《[山河令同人]山河令之白衣如故》 第1页 [bl同人] 《(山河令同人)山河令之白衣如故》作者:柳絮飘呀飘【完结+番外】 文案: 当白衣产生了剑灵,当周子舒有了一个永不辜负永不离开他的同伴,那故事又会如何发展呢?(新手上路,激情创作,人物属于作者,ooc属于我。) 内容标籤: 武侠 江湖恩怨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子舒,温客行 ┃ 配角:白衣 ┃ 其它:山河令同人衍生 一句话简介:我是你的剑,会一直在你身边 立意:江湖颠沛风飘絮,回首身侧故人来 第1章 白衣(捉虫) 其实早在很久之前,周子舒就觉察出一丝异常,多早呢,大概是他第1次杀人的时候。 16岁的少庄主手持白衣盯着倒下的尸体,其实是有一点铮愣的。所以当手中配剑嗡鸣的时候,他以为是自己第1次手染鲜血而产生的颤抖恐惧,但29岁的天窗首领可不会这么理所当然的自以为。 10年杀戮中一次次的震颤嗡鸣,一次次的触手生温,让他不由审视起这把师父传给他的配剑,尤其是每当打下一颗三秋钉时,痛苦昏厥前看到的朦胧身影,虚幻却存在过。 所以当他离开晋州来到落脚地的时候,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见到了这个男人。 该怎么形容这个男人呢?物似主人形吧。他的容貌与周子舒颇有些相似,最像的就是那双含情眼。 两个人就这么面面相觑,良久,周子舒才缓过神,长舒一口气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那白衣男子思考一番,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措辞:「名剑有灵。」 「所以你是白衣剑灵?」他摸了摸腰间空置的剑鞘,消化着这个颠覆他以往认知的事情。 「嗯。」 沉默半响,周子舒忽的轻笑出声,笑声愈加爽朗,老天爷待他不薄呀! 大笑牵扯到了钉伤,他忍不住的咳嗽,白衣剑两步上前扶住了他,反被周子舒抓住胳膊,「你会一直存在吗?」 「只要主人需要,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名剑有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想不到我周子舒10年杀戮还能养出你这么个剑灵?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 白衣剑边扶着他边给他输真气,梳理他紊乱的内息。「哪有什么想不到的?」 周子舒笑声渐歇,细细端详白衣剑,「真好」,他想…真好。 「总该有个称唿吧,你叫什么?还是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周子舒问。 「白衣。」白衣剑扶着他向旁边的草庐走去。 「白衣?白衣剑灵名白衣,也该是如此。」 草庐内,两人相对而坐,周子舒边给自己做着易容边跟白衣闲聊。 「你这都化形了,那我该用什么呀。」 白衣左手一翻,掌心便躺着一柄通体细长柔韧,剑柄镶有蓝宝的白衣软剑,递给周子舒。 「白衣有灵体之分。」白衣组织了一下措辞,继续说道。「主人需要,我便是剑,随主人心意而已。」 周子舒带好假面,接过白衣剑缠回腰间,轻笑道:「能别叫我主人吗?你年岁肯定比我长,叫我主人怪不好意思的。」 白衣眨巴眨巴眼睛,略带疑惑的问道:「那叫你什么?」 周子舒想了想,道:「你是师父传给我的,自当是我的长辈,叫我子舒便可。」 白衣也不扭捏,唤了一声:「子舒。」 「哎!」周子舒很开心,不禁起了点调戏眼前之人的念头。向前凑近白衣,把他那张画的黑黄病弱的假面怼到他面前,唤了声:「老白。」 虽然是看着周子舒把自己画成这副鬼样子的,但白衣还是往后避了避,不太情愿的嗯了一声。 周子舒又把那张脸故意地往他眼前凑了凑,说:「老白,不然我也给你易个容吧,你这张脸行走江湖,太招摇了。」 白衣翻了个白眼儿,将那张快怼到他脸前的痨病脸推得远了点。丑拒了他的提议:「不需要。」 周子舒起了玩心,更跟他闹了起来,「来嘛来嘛,一起呀!不能我一个人这副打扮,不然行走江湖,别人看到咱们这组合,多怪异啊。」 白衣惦记他身上的伤,不敢跟他太胡闹,两下按住了他,问道:「你这伤,以后打算怎么办呀?」 周子舒满不在乎的说:「还能怎么办啊?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随死便埋呗。」 白衣皱起眉头,不太认同他的想法,但也没多说些什么,他知道这是周子舒给自己安排好的结局,既是赎罪也是解脱。他只是轻轻的抚了抚周子舒的发旋儿。道:「我陪着你。」 周子舒收敛来那份漫不经心,感受着头顶上的轻抚,他想上天待他真是不薄,在人生最后的三年里,还能有这样的际遇,还能有这么个独属于他的灵陪着他。何其有幸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动笔,贡献给岭了,我真是太爱岭了,忍不住想为它做些什么,弥补些遗憾也好啊。 第2章 这命运般的相遇(补更 走走停停三个月,两个人来到了江南。 三月春色正好,周子舒躺在桥边,享受着和煦阳光,嘟囔着「乞丐做三年,皇帝也不换」饮尽壶中残酒,寻思着老白打酒怎么去了这么久? 在他身旁走过的一对主僕,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着实让他有点儿不耐烦,就是想晒个太阳,怎么还这么多事儿? 第2页 周子舒不耐烦的睁开眼睛,打量了他们几眼。为首的是个锦衣华服的小少年,十四五岁的样子,傻乎乎的当他是个病乞丐,还给了他几个铜子。挺有意思的,还没等周子舒打趣几句,就又生了变故。 一个身着浅紫春衫的少女蹦蹦跳跳的跟他搭话,请他喝酒,周子舒觉得有趣,这姑娘容貌挺对他喜好,就多打趣几句,却不料,这小丫头性子乖张泼辣的很,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 「姑娘长得挺甜,这身手却辣的很呀,」他边躲着的那姑娘虎虎生风的鞭子边调笑着,似是真惹恼了那姑娘,横鞭抽下,力道凌厉的很,他刚想退后两声,躲过那鞭尾,却见一白衣公子翩跹而至,徒手接下那鞭子。 「阿湘」 「主人~」 周子舒多看了那白衣公子两眼,心想真是好样貌,原来他俩是主僕呀,倒是都怪异的很。 身后那熟悉的愈发渐近的脚步声。让周子舒回头看了一眼,果然是老白。 白衣带着个黑纱斗笠,拎着个大肚酒葫芦,看着眼前这场凌乱场面,有点弄不清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看了看围观的人群,又看了看地上散落的货物,最后看向周子舒,侧头示意:出什么事了? 周子舒耸肩摊手,晃了晃那姑娘给他的酒壶。像是在跟白衣解释:就蹭了壶酒,莫名其妙成这样了。 白衣无奈,这小子离了天窗,性子就越加活泼无赖了,真是不知道要说他什么…… 白衣公子见他俩眼神交流,若有所思,不紧不慢地收了他那丫头的鞭子,塞回她怀里,才施施然拱手见礼,「小婢无状,见笑了。」 「不敢不敢,是在下孟浪才是。」周子舒讪讪的举着酒壶挡脸,躲避着那白衣公子的目光。 白衣上前两步,看了他俩一眼,便自觉的去收拾周子舒的烂摊子,赔偿那些被打散的货物。 等他转过身,那对主僕也就相携走远了。 他观察了周子舒两眼,先问道:「没受伤吧。」 「哪儿能呀?」周子舒夺过他手中的酒葫芦,又窝回了桥边,拔开塞子饮了一口。咂么两口又把酒葫芦给他扔了回来。「还是这个好喝,」他晃了晃手里那个精緻的酒壸笑道。 「瞧把你能耐的。」白衣也不恼,伸手接过那葫芦别回腰间。 一直在一傍围观的小公子,踌躇两步,凑上前来。在怀里掏了掏,掏出块木制小令牌递给周子舒。「原来先生也会武功的,那也就是江湖中人了,在下镜湖剑派张成岭,我看这位先生身有顽疾,若不嫌弃,便拿着这块令牌到镜湖山庄来寻我,找块落脚之处暂且休息两天也好,好让这位先生好生养病。」说完也不等两人回应,便带着小厮快步离去,主僕间的嘀嘀咕咕渐行渐远。 周子舒把玩着那块小小的木牌,想的却不是刚才那个莽莽撞撞的小公子。他看向逆光而立的白衣说道。「是不是很像?」 白衣自是知晓他话中是谁,问道:「那你去吗?」 「反正来都来了,那就去看看呗,」周子舒收起了令牌,站起身来,抻了个懒腰,「早就听说镜湖山庄风景秀丽,美景如画,不去看看,岂不白来江南一趟?」 白衣也由着他,同他一起前往。 一个蓬头垢面的蓝衫乞丐身后跟着个头戴黑纱斗笠的白衣青年。这组合着实怪异的很。 白衣公子这般看着,带着丫头也跟了上去。 少女不解,嘟囔着:「主人跟着他们干什么,也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一看就怪的很。」 「你懂什么,方才那人脚下踩的可是流云九宫步,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想擦着他边儿都难,还在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瞎嚷嚷。」公子语重心长地训诫道。 「流云九宫步?那是什么啊!真有那么厉害的话,我怎么没听说过?」小姑娘最不乐意听他训教,回了句嘴,立马就被她主人敲了脑壳。 「没大没小的,」公子轻斥了句,「这流云九宫步是四季山庄的独门绝学,只不过这些年四季山庄销声匿迹,如今江湖还记得这门派的怕也没剩几人了。」话至此处,白衣公子声音渐低,似是自言自语般说着:「流云九宫步…有意思……」 骨扇轻摇,掩住了白衣公子唇边那若有似无的笑意。 流云九宫步……当真有趣的很。 作者有话要说: 补些内容,毕竟新手上路,经验不足,各位看官多多担待。 第3章 有缘江湖再见 「五湖水,天下汇,武林至尊舍其谁~嘻嘻哈哈。」几个小童唱着歌谣打闹着从他们身旁跑过。 周子舒回头多看了那群孩子两眼,对白衣说:「山雨欲来,这江湖怕要再起风波喽。」 「怎么?想凑个热闹?」白衣问道 「世事风波几时休,这热闹大可不必去凑,」周子舒甩了甩袖子,提起酒壶满饮一口。 白衣站在渡口,有些抗拒上船,倒也不是因为这船破破烂烂的,而是那船夫一口方言骂骂咧咧让他无所适从。 「弄啥咧弄啥咧,你个孬孙儿弄啥咧!」船夫老头躺在船上,不耐烦的骂道。 「做生意不?」周子舒也不恼 「做。」 「去镜湖山庄,」 那船夫来了精神,站起身来,道「三钱银子一位,」 第3页 白衣嘴角抽搐,他虽然入世不久,但也看出这船夫在漫天要价,他以为周子舒会坐地还钱,却见他一口应下了。 那船夫也是个有意思的,见这破落乞丐真应下他还不依了,开口就骂他个痨病鬼脑子怕不是有个大病。吵吵嚷嚷的,吵白衣脑壳都疼。 不等他骂个尽兴,刚才那对主僕现身河对岸。 「佛且不渡有缘人,既然这位老伯不愿渡这二位兄台,不如与小可同乘共游?」白衣公子文质彬彬的邀请道。 老船夫又不乐意了,开口就骂他抢他生意,眼见这闹剧没完没了了,白衣看不下去,掏出三钱银子扔那船夫怀里,拉着周子舒上船。 「有缘江湖再见啊,」周子舒对那主僕说道,顺着白衣的力道上了船。 身后传来那人清朗的一句:「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 周子舒翻了个白眼,觉得那人不太正经,学问怕也是个半吊子。 江南三月,桃夭纷飞,灼灼其华,远远望去,镜湖山庄如画般映入眼帘。看着这般春色美景,心情颇好。 船只靠岸,周子舒先一步上岸,慨嘆着这美景如画。 白衣落后一步,刚上岸,那船夫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开口骂道:「你们两个小鳖孙就付了一份的钱!是想做霸王船不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一个随时能蹬腿的痨病鬼!一个藏头露尾的小鳖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赶紧给钱,坐霸王船给把你的腿都敲折了!」 周子舒掏钱的手一顿,坏笑一声「我就坐霸王船了,你能拿我怎样?哈哈哈!」说完,踮步拧腰一展翅就向镜湖庄内飞去了。 那老船夫傻了眼,见着白衣还在原地。刚想扯着他,让他把钱付了。骂骂咧咧的。白衣却闪身一避,站远几步,拱手抱拳,轻笑道:「老伯,这霸王船,我们坐定了,有缘,江湖再见。」 说完也向着周子舒离去的方向飞掠而去。 追至近前,却听到了一阵打斗之声。白衣一惊,闪身上前,眼见有把玉白骨扇携着劲风袭向周子舒,他脚下身法灵巧飘逸,闪身躲避两招,白衣扯下斗笠,甩手就飞出撞了上去。 斗笠与摺扇空中交缠,擦出锵的一声,一触即离,双双回弹到对方手中。 白衣上前两步,上下打量周子舒一眼,见他无甚大碍,转身冷冷瞪向那骨扇轻摇的白衣公子。 「暗中伤人,阁下这是何意?」白衣护到周子舒身前,语气不善的问道。 「小可只见这位兄台身形灵动,翩翩若仙,便想切磋切磋,却不想弄巧成拙,是小可莽撞了。」温客行拱手回道,垂下的眼中晦暗不明,就凭刚才那一瞬交手,这遮遮掩掩的白衣青年,身手好得让他惊异。 周子舒上前两步,与白衣并肩。翻了个白眼儿。:「翩翩若仙?娘了个腿儿的,公子怕不是有眼疾。」 「小可这眼神好着呢,兄台这身段如青云之闭月,仿佛流风之回雪,这公子也不妨多让,身手伶俐的很呢?公子这般好姿容,怎得带个斗笠遮掩起来呢?」温客行眼含轻笑,看着对面的两人。尤其多看了两眼白衣斗笠之下的面容。又打量起周子舒那痨病鬼的假面,嘴角的戏嚯真真欠揍的很。 这回连白衣都开始翻白眼了,这锦衣公子,仪表堂堂,相貌不俗,出口却这般不着调,实在令人恼怒。两人对视一眼,眼中无不透露着同样一句,这人怕不是有个大病。 不想与这厮纠缠,俩人转身就走。那人喋喋不休的话,从身后传来。 「两位别走啊,不妨上船与小可对饮两杯,好让小可为刚刚的鲁莽赔个不是?〝 「二位兄台!兄台!!」 周白二人脚步又快了些,嫌弃的远远甩开身后那宛如孔雀开屏般的风流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真觉老温说骚话的样子欠揍的很。边写我脑子里边想着都是老李那口魔性的陕西方言。真的是太搞笑了,满脑子都是你个鳖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私设白衣武力值高于温周,毕竟是个拿修真剧本的剑灵工具人,算是阿絮最大的金手指了。 第4章 子夜 「我家庄主兄弟遍布四海,大少爷和二少爷也好结交江湖侠士,咱们山庄虽小,却有不少武林人士,个个都英武不凡,如今三少爷也……」 周子舒落后一步,看着那小厮对着白衣介绍着镜湖山庄 ,很是殷勤周到,却不大乐意看自己一眼,心下好笑,这世道就是这般现实啊。 绕过垂花拱门,直见正厅有两人在商议些什么?一长一幼,约么是父子。 果然那小厮介绍道:「那就是我们庄主,旁边的是我们大少爷,庄主和少爷还在议事,小的先带二位去客房安顿。」 四个人目光相对,遥遥相望。周子舒与白衣颔首,算是打了招唿,跟着那小厮去了客房。 白衣耳力极好,风中遥遥传来那父子二人谈话的声音,挑了挑眉,周子舒一见他这个表情,就知道这人又听到点什么有意思的事,侧头看他。 白衣挑眉示意晚些再说。 也不知是张三公子面子大,还是沾了白衣的光,那小厮对他们很是殷勤,好酒好菜招待着。 天色已晚,酒足饭饱,休整一番后,两人相对而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刚才你听到什么了?快跟我说说。」周子舒感兴趣的问道。 第4页 白衣为他斟了杯酒说道:「挺奇怪的一句童谣。」 「什么?」周子舒接过酒杯,啜了一口。 「彩云散,琉璃碎,青崖山鬼谁与悲?」白衣蹙起眉头,这好像与白日里听到的那句童谣上下唿应,却不解这有什么意思。 周子舒捏着酒杯的手顿了顿:「又是青崖山,又是五湖盟的,这江湖怕是真要乱了。」 「怎么说?」白衣追问道。 「现在情况不明,不太好说,等哪天我心情好,再讲给你听,」周子舒狡猾的说,白衣想知道却偏不告诉他,他吃瘪的样子让周子舒挺开心的。 白衣无奈笑着,看破了他那点小心思。轻斥道:「幼不幼稚啊你?」 两人说笑着,夜色越发深沉了,白衣瞥了眼更漏,便起身绕到周子舒身后,盘膝坐下,为其疗伤, 子时将至,三秋钉要催命了。 同行三个月间,周子舒从最开始的不习惯,想拒绝,到现在已经习以为常。顺着身后人的真气,盘膝而坐,运起内力抵御三秋钉的催伤。 浑厚绵密的真气细细调理着周子舒那朽败淤绪的七经八脉,如同三月间的每一晚,也如同每颗三秋钉钉下的夜晚。 最开始,周子舒就问了,明知他经脉逐渐枯朽,命不久矣,为什么还要这般耗费心力修为为他温养内伤。 白衣避重就轻,也只是轻描淡写的回道,调养一日是一日,少疼一分是一分,那有人上赶着找罪受的?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呀? 也是,这世间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而今日却与往昔大不相同,调息未过半,外面刀兵铿锵,人声叫喊的声音惊动了两人。 白衣先收回真气,拍了拍周子舒的肩膀说:「你自己先调息着,我出去看看。」说完,转身推门离去。 周子舒哪还顾着自己的伤,屋外火光沖天,杀喊之声也愈发渐近。 他快步走出屋子,几步跃上墙头。入目所及,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尸体。大多都是身着下人的服饰,死状悽惨,白日里碧瓦飞檐的镜湖山庄如今犹如人间炼狱。 周子舒皱起眉头,没想到镜湖剑派竟被人这么挑了,是哪方势力干的,又为了什么?他左观右看,只见一抹白影,追着什么人掠出墙头,向山庄外飞去,自己也几步跟上。 等他追上来就见白衣与几个红衣鬼面人缠斗在一起,他身后还有个小少年搀着个老翁。 白衣横腿扫起地上散落的黄白纸钱,掌中真气运起,裹挟着那纸钱飞旋袭向敌方脖颈,转瞬间就收割了那几个鬼面人的性命,这是那个满口不着调的公子给他的灵感。倒好用的紧。 那几人应声倒地,气绝身亡,周子舒也赶到了,抽出腰间佩剑直指白衣身后。 顺着他剑指的方向,白衣回身,刚才他还念叨的人,不就坐在墙头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地狼藉嘛…… 真是……绝了 见那人稳坐墙头跟看戏似的,却没有歹意,两人也不多做停留,几步上前扶起,那身上挂彩的一老一少。 这被鬼面人追杀着的老少,两人颇为眼熟。一个就是在街边遇到,又引二人来到此地的张家三公子。另一个就是那个奇怪的船夫老伯。 这件事……越发复杂诡谲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秉承着宠阿絮,爱阿絮,全心全意为阿絮服务,力争打造全方位无死角保姆式江湖游歷体验为宗旨,所以阿絮的伤没有原剧里那么折磨人。私心里我是真的希望阿絮能够不那么痛了。 第5章 吊死鬼? 周子舒搀着船夫老李,四个人赶到了渡口,临到上船时,他回头看了白衣一眼,说:「你回去看看还有没有活口,能救一个是一个。」 「你自己万事小心,注意安全,到时我自去找你们。」白衣心领神会他的意思,话不多说,转身飞回镜湖山庄。 张成岭看着白衣远去的身影,既担忧又着急。 老李的船摇得飞快,迅速远去,登船靠岸,几人相携着,找了处破庙落脚。 刚才那般追杀打斗,老李被伤到要害,又经一番奔波。已是疲惫不堪,靠在一处残垣看向周子舒:「尊驾又是何方神圣啊?」 周子舒查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暂时还算安全,回了老李:「坐你一次霸王船,救你一条命,咱俩算扯平了。」 李老伯嘿嘿笑着,咳了两声:「痨病鬼你可说错嘞,你是坐了我两回霸王船,这回也是我摇嘞。」 一路奔波,刚才平息下的钉伤又反覆起来,周子舒觉得胸中闷痛,盘腿坐下打坐调息。 李老伯急了:「痨病鬼,此地不宜久留啊,咱还得继续逃啊。」 「老子痨病犯了,在这儿等我同伴,你先带那孩子走,不用管我。」周子舒不耐烦地说。 「不行,我不能走,」伪装成小厮模样的张成岭站出来:「李伯伯,我也要在这里等,等那位大侠救出我父兄!」 「你是不是傻,你爹这会儿八成已经死球了。你赶紧自己逃!」李老伯气的咳端着。 「不可能!我爹不会死的,我爹是秋月剑,镜湖派大侠!」张成岭反驳道 李伯都被他气乐了。:「我能不知道你爹是谁?秋月剑救过我滴命!」 周子舒听着李老伯断断续续的陈述自己与秋月剑的渊源,嘱託了张小公子去找五湖盟的人,心中也很是感慨这怪老头倒是个互不相欠的直率之人。 第5页 唿的妖风骤起,吹开了破庙的门,洋洋洒洒的黄白纸钱飞了进来,是追兵赶到。 四面八方传来阴森的桀桀鬼笑声,配上这破庙,妖风,黄白纸钱,诡异的很。 张成岭虽如惊弓之鸟,但还是鼓起勇气抄起地上的刀。哆哆嗦嗦的说:「我会武功的!两位恩人运功疗伤,我保护你们!」说完大喊着沖了出去。 看着那单薄的身影跌跌撞撞冲出去,拿刀都拿不稳,还警惕着左张右望的样子,庙内两人五味杂陈。 「傻小子。」周子舒嘴角抽搐。 「孩子是个好孩子,就是傻了点儿。」李老伯也挺无奈的。 十几个红衣鬼面的人影鬼魅地飘进庭院,阴森森,杀气腾腾的。 张成岭下的后退几步,李老头对着周子舒问:「痨病鬼你还能站起来吗?」 「再等一会儿。」白衣几个月的经脉滋养并没有白费,如今周子舒的身体可比他曾经预料的要好太多。 「青崖山十大恶鬼之吊死鬼在此,乖乖把琉璃甲给交出来,还能让你们死的痛快点。」阴郁的叫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透着森森杀意。 「鬼你奶奶个腿!」李老伯撑起身子沖了出去,顺手把张成岭推回庙里,抄起大刀与那些魑魅魍魉缠斗在一起。 奈何。李老伯年岁已长,又经歷一番厮杀,身上伤处颇多,体力不支。没几个回合就被那所谓的「吊死鬼」一脚踹回庙内,应是被重伤的命脉,呕出一口老血。 「李伯伯!」 差一点,就差一点,周子舒双眸紧闭,冷汗沿着下颚滴落。 单薄的身子护在他身前,似是害怕极了大叫出声。他勐的睁眼只见张成岭紧紧抱着他,而他身前,鬼面人已举起屠刀! 他一下推开张成岭,单手撑地,抽出自己腰间的佩剑,左脚一蹬地,手挽剑花,杀进敌方人群,身法诡异飘忽,招招致命,一剑封喉,迅速收割着他们的性命! 几息间,地上就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尸体。张成岭以为危险已经解除,连滚带爬的扶起瘫在地上的李老伯。想叫周子舒来救人,却见他疾步闪身,剑指向一处角落。 「出来!」周子舒冷冷说! 一位紫衣少女举起双手。讪笑着慢慢走出来:「哈…哈哈哈,路…路过,咱们见过的,大…大侠把剑收收,刀剑无眼啊,.哈哈…」 确实是见过,这不就是白天那个赠他美酒,又与他切磋一番的小丫头吗?这姑娘出现在这里,他那主子怕也是也在…… 思及此处,一股郁气淤堵在胸口,是刚才急于起身迎敌没平復下去的内伤又来折腾他了。 一口气上不来,周子舒向后软倒,一双手从侧方忽然伸出,似是要揽住他倒下的身子。却在中途。被另一个突然出现的白衣人影截了胡,那白衣人一手揽起周子舒,一手与之纠缠。 两只手在空中推拉,缠斗出了残影。两掌相对,发出砰的一声。 「老白!」 「主人!」 作者有话要说: 总结:这是一只高光战损絮,一个只出现在开头和结尾的工具人老白,和一只只出现在结尾,露了一双手想占便宜,却被半路截胡的老温的故事。有谁不嫉妒白衣能时时缠在阿絮的腰上呢? (看了看自己还有三四章存稿,今天双更,想不到吧,我真是太勤劳了) 第6章 託孤 「老白!」 「主人!」 两声唿唤才让对招的两人撤了手。 白衣松开揽着周子舒腰的手,顺势搭在他手腕上为其把脉,探查一番,发现他问题不是很严重,心中略微安定,这才看向刚才与他交手的白衣公子。 「怎么又是你?」白衣蹙起眉头,心想怎么哪儿都有他? 「碰巧路过而已,怎么就不能是我了?」温客行掩在广袖里的手颤了颤。暗嘶口凉气,面上却还笑吟吟的说:「兄台,好身手啊。」 「你没事吧?」周子舒看向白衣。 「没事。」 没有与这对奇怪的主僕过多攀扯,白衣走向奄奄一息的李老伯,从张成岭手中接过他,为其续命疗伤,周子舒也跟了上来,张成岭看着白衣,脸色苍白,哆哆嗦嗦地问:「叔…叔叔…我父兄呢?我爹爹他们怎么样了?」 白衣话到嘴边,却不忍心跟这个小少年直说。 与他们分别之后,白衣飞快赶回镜湖山庄内,只见庄中火光瀰漫,断壁残垣,横七竖八躺着一地尸体,鲜血将土地染得黑红。他搜寻一圈,庄内已无生人气息。只有噼噼啪啪的火焰焦灼声。 白衣不死心,又翻找一遍。寻至白日里路过的正厅时,忽听到一阵异响。他在一地狼藉的厅堂中敲敲打打,终于发现了一出密室。 嘎吱一声,密室门一开扑面而来的血腥气,让他忍不住皱尾,狭小的室内躺着两具已扭曲的不成人形的年轻男子尸体。还有一位中年男人尚存一口气,而那引白衣寻来的动静想必也是他弄出来的。 「张大侠!?」白衣走上前,张玉森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四肢扭曲,股指尽断,刀伤刺伤不计其数,有的甚至深可见骨,整个人血葫芦似的瘫在地上,已是回天无力。 白衣在他身前慢慢蹲下,他瞳孔已经涣散,寻着人声来的方向,眼珠微微动了一下,嗓子中发出「呵呵」的气音。 第6页 张玉森勉强看清了眼前的人,虚弱的喃喃:「…我…我小儿……呵呵…」 「小公子被救走了,现下该与我同伴在一起。」白衣知道他想问什么,见他快不行了,干脆的告诉他,让他宽心。 「我…我怀中…有…呵呵…给他…」张玉森拼出最后一丝气力说着。 白衣伸手摸进他衣襟,掏出了浸满鲜血的玉扳指,滴滴答答沾了他一手。 「求你…护…呵呵…护他…性命…求你!」张玉森似抓住颗救命稻般死死盯着白衣,那以浑浊的瞳孔透出的强烈情绪刺痛了他。 「好…!」他答应的干脆,这位也算是他的半个「故人」,许是这弥留之际託付遗孤的拳拳爱子之心勾起了他某段长久前的回忆,白衣许下了这份承诺。 见他答应了,张玉森才咽下最后一口气,双目缓缓闭上,终是气绝身亡。 白衣刚收敛起父子三人的遗体,就感到一阵悸动。 作为剑灵,他与持剑者的感应是很强烈的,察觉周子舒那边出了异常,见周围也没有生息,索性直接化为一缕剑茫闪了出去。 也就有了刚才那一幕。 张成岭追问着他,但他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孩子说。 这边李老伯气息奄奄,温客行上前两步搭了一下他的脉搏,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绕到他身后,与白衣一起为其运气续命。 李老伯扯着周子舒衣摆,有气无力的说:「你做了老子两趟霸王船,一次三钱银子,你还欠老子六钱银子,你得还…」 周子舒半蹲下说:「你想让我怎么做?」 「我要你把这个孩子…」他抓住张成岭的手:「平平安安的…送到五湖盟赵敬手上!」 「李伯伯,我不走,我不走!」张成岭慌了神,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傻孩子,你爹就是把你教的太好了……往后…往后咳咳咳…」李老伯勉强撑起身子,盯着周子舒:「痨病鬼,你啥名字?」 「我叫…周絮。」周子舒只迟疑了一息,回了他。 白衣看向周子舒,而与他并坐运功的温客行。眼神在他俩中间转了一番,眸色深沉。 「周絮…好!傻小子,赶快叩头,往后你得听他的了!」李老伯看着张成岭惊慌失措的神情,急的扯了他一把。「快磕!」 张成岭面向周子舒跪了下去,重重叩头:「周叔…」 「好…周絮,你受了这个头…就要忠人之事!」李老伯断断续续的说:「老子我…记住你这个名字了,头顶三尺有神明!你日后要是反悔了,老子在阴曹地府,我也骂你祖宗十八辈儿!!!」大笑着,李老伯咽了气。 温客行收了手,白衣接住了老人瘫倒下的身体,感到既疲惫又无力。 在少年痛彻心扉的哭喊中,周子舒合上了李伯怒睁的双眼。低嘆一句:「我应承你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送走了好多人,心情沉重。 周白二人前后脚被託孤,也不知是他俩有缘,还是一起倒霉到家了…… 起点男主张成岭再添一位高手保驾护航,岭不能没有成岭啊,排面必须给足。 第7章 假名 跪在新起的坟茔前,张成岭踟蹰着墓志铭该怎么写,白衣走到他跟前,从怀里摸出那个张玉森临终前交给他的玉扳指,摊开少年的手放在他的掌心,轻声说道:「抱歉,我…我去晚了,这是你父亲让我交给你的,节哀。」 张成岭的眼泪大颗大颗的砸在掌心那枚扳指上,只默默的哭着,强忍着没出声,这是他镜湖剑派的传承信物,如今父兄故去,家也毁了,只能睹物思人。 周子舒拍了拍少年单薄的肩膀,转了话题。问他那老伯叫什么? 「我只知道他姓李。」张成岭忍住眼哭,将那扳指藏进怀里。拿起炭条,一笔一画,郑重的写起下墓志铭。 一直站在旁边围观的白衣公子轻摇骨扇,向前两步,看着那垒起的简陋坟茔缓声轻笑道。:「李兄啊,李兄,你慧眼识英才,把孩子託付给了这位周兄。」说着那双顾盼的桃花眼转向周子书,上下扫看他蓬头垢面,邋邋遢遢的模样,勾起唇角,兴味盎然的道:「小可观周兄骨相锋锐决绝,是位重情厚义之士,你泉下有知,大可放心。」 周子舒沉下气,回身说道:「谢过这位……」 见周子舒终于与他搭话,那公子立刻凑近两步,抱拳拱手,笑盈盈地说:「温,温客行。兄台原来叫周絮,哪个絮呀?」 周子舒撇开眼:「柳絮的絮。」 「好名字呀。」温客行展开摺扇,道:「周而不比 身若飞絮。」他对周子舒颇感兴趣,又转眼看向立于一旁的白衣,略带谨慎的问:「不知这位兄台高姓大名呀?」 白衣回身面向温客行,认真看了看他,又看了一眼周子书,答道:「白衣。」他本来也想编造个假名,细想之下也大可不必。便据实以告了。 「白衣…好一个除却君身三尺雪,天下何人配白衣!这名字倒与兄台般配的很。」温客行咪笑的眼中眸光闪烁。 白衣上下打量了温客行,这人不也一身锦缎白衫,丰神俊朗的很,这般自谦自贬,也不知此人心里盘算着什么千迴百转的心思。 跟在温客行身旁的紫衣少女见他主人对着两个陌生男人滔滔不绝,口灿莲花的样子也撇了撇嘴,想不通,这些人说话怎么都咬文嚼字的,真令她头大,索性也不看他们几人寒暄,转身进了庙里。 第7页 落下最后一笔,张成岭手中的碳条滑落,自己也软倒向一侧。周子舒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不至让他倒在地上,白衣也惊了一下,上前两步,却被温客行抢先蹲下来把上了少年的脉搏。 「怎么了?」周子舒担忧的问张成岭。 张成岭却莫名惊慌,急说道:「周叔我不打紧的,我没事儿,就是忽然头晕,」他侧头看向温客行囔囔着说了声:「公子…对不住……」 温客行看破了少年故作坚强的心思,道:「别强撑了,你心力衰竭,需要休息。」 「不!」张成岭惊慌地抽回了温客行把脉的手。双目圆睁,看向周子舒。「周叔,我可以赶路的。」 见少年想强撑起身体,站起身来,白衣上前一把扶住了他,蹙起眉头,缓声说道:「赶路不差这一时半刻的,暂歇一晚也无妨,先进去休息,乖,听话。」 张成岭攀着白衣的手臂,怔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青年,喃喃低语:「白叔…我…」 「好啦,」温客行也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向着庙内朗声唤道:「阿湘,生个火,弄点吃的。」 少女的声音带了丝怨气,嚷道:「还用您吩咐呀,已经弄好了,快进来吧。」 「周兄,白兄,张公子,里面请吧。」温客行抬手示意,率先一步走了进去。 怎么弄得跟上他家做客似的,这般自来熟,白衣心想着。 暖融融的火光碟机散了这春夜的寒意,几个人围火而坐,那名换作顾湘的姑娘腾熟了一块面饼,献宝似的递给她身后的温客行。 温客行接过,凑近并肩而坐周白二人,与离他更近一些的周子舒搭话。 「周兄?」面饼递到周子书面前儿,还晃了晃,而周子舒却在闭目疗伤,没有理他,温客行讪讪的,又把手往前伸了伸,面饼递到了白衣面前。 白衣见他眼眸清澈,无辜的很,便也没忍心拂他好意,一手接过,道了声「多谢」,转手就将食物递给了坐在角落里,蜷缩成一团的张成岭。「你先吃吧。」 顾湘见张成岭畏畏缩缩的接过面饼,犹豫着要吃不吃的样子,无语的发了个大白眼儿。娇声斥道:「真没出息,还怕我在干粮里下毒不成,不吃就还给我,姑娘我还饿着呢!」 温客行抬手就捂住了她的嘴:「行了,少说两句吧。」 顾湘还是气不过:「好心没好报,对我们这么谨慎,也不见臭小子对那两个…」她本想说两个怪人来着,思及周白二人的身手,声音不由弱了两分:「两个陌生人不设防…」 顾湘眼眸一转,看向周子舒与白衣,俏生生的说:「你们知道那小子是什么人吗?就敢为了三钱银子趟这趟浑水?就不怕沾自己一身腥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废话真的是太多了,都快10章,快一万字了,第2集 我还没写完,抱头痛哭。 第8章 试探 「小丫头,你懂什么?」温客行紧紧盯着周子黑黄消瘦的侧脸。漫不经心地说:「而布衣之徒,设聍予然诺,千里诵义,为死不顾世,周白义举,颇有君子古风。」 顾湘晃了晃脑袋,似要把这文绉绉的话甩出去,嘟囔道:「什么意思呀,主人你别跟我掉文,我听的脑袋疼。」 机械的啃着面饼,张成岭小声的回道:「这句话是司马迁先生史记里面写的,大意是,就算是平凡的人,许下了承诺便一定要做到,为此不惜千里奔波,不顾生死,是为游侠。」 白衣看着那垂着头的小少年,游侠吗? 「白叔,周叔,」张成岭抬起头,认真看向他面前坐着的两个男人。郑重其事的说:「成岭,谢谢你们。」 周子舒睁开了眼,看着那少年认真的神色,又错开目光说道:「不用跟我们说这些。」 已是午夜,几个人或吵或做,闭目养神。温客行不错眼的看着背对着他,闭目养神的周子舒,突然开口道:「周兄,你易容了吧?」 背对着他的人身子顿时僵硬,白衣也睁开眼,与周子舒四目相对。眼神闪过一缕惊诧,转瞬稍纵即逝。 四季山季的易容之术不说独步天下,也绝非江湖那些不入流的雕虫小技可比,这温客行年纪轻轻,眼光却如此毒辣,不知是何来路。 温客行没错过两人剎那间的目光交汇,笑眯眯的,像只偷到鸡的狐狸,仿佛万事瞭然于胸,摸了摸下巴,话头转向背对着他的小少年:「张家小公子。」 张成岭勐的转身:「我叫张成岭,大侠叫我成岭就好。」 「可别叫我大侠,我此生与「侠」犯沖。」 顾湘烤着火,什么侠啊义的,她最是听不惯了,忍不住跟那少年呛了两句,惹的张成岭勐的起身,想要辩驳。口舌又没她灵利,吃了个闷亏。 白衣扯了把张成岭说道:「男子汉莫强口舌之快。」 顾湘见张成岭那气的炸毛又就拿她无可奈何的模样,颇为有趣,还想着再激他两句。却被温客行冷冷一瞥,一个激灵,讪讪止住了话头。 「咱们呢,还真是有缘,该遇上的时候遇上,不该遇上的时候也遇上了。」周子舒侧眼偏向那一对主僕,不咸不淡的说道。 「缘乃天赐,周兄白兄与那张家小公子也不一样莫名有缘?」说着他看向张成岭捂在腰间的手。问了句:「张公子,你身上有伤啊?」 第8页 这轻飘飘的一句问话倒是让他惊慌无措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没事,多谢…多谢温公子关怀。」 「有伤便要尽早调治,」说着温客行站起身,缓步向张成岭走去:「小可家传一点浅薄医术,你若不嫌弃,我大可……」 见他越走越近,张成岭惊的退后两步,惊慌的喊道:「不用!我没事!」 周子舒起身挡在张成岭前,盯着温客行说道:「他都说了,不必了。」 「别讳疾忌医嘛,周兄。」温客行不死心的又近前两步:「这孩子若是伤势恶化死了,倒是不关我什么事儿,你的祖宗十八代在地下可就……」他这是在拿李老伯临终前的遗言激周子舒。说着便想绕过他去看张成岭,被他伸手拦下,两人原地就切磋试探起来。 白衣蹙起眉头,站起身将张成岭往后挡了挡,别让他被那两人打斗波及到。 见他俩手下招式你来我往,掌风凌厉却极有分寸,白衣便也没做阻拦。 最后一个拉扯,两人制住了对方的手掌,场面一度僵持。 「温公子,若你别有用心,不妨直接划下道来,不必费事做态,若君是友非敌,则请勿相逼。」周子舒冷冰冰的说。 「好啊~」温客行细细看着那张远离他极近的黑黄病容,唇边笑意若有似无。 见到两人僵持着,没有松手的意思。白衣索性上前分开他们,将周子舒挡在身后,审视着眼前这个高深莫测的年轻人。 温客行敢与周子舒切磋试探,却有些忌惮这个人,收回了那份漫不经心,拱手道:「失礼了。」 顾湘看着对峙的那三人,神色颇为诧异,她主人何时这般有礼过?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了想第2集 的剧情还是挺重要的,所以磨叽就磨叽了吧,看了看自己的存稿,后面剧情尽量加快推进。太难了,真的太难了,挖坑的时候怎么没料到过程这么艰难。o((⊙﹏⊙))o. 第9章 易容 闹剧收场,几人又围坐在火炉边,等待黎明破晓。 周子舒取过白衣别在腰间的酒葫芦,伸手晃了晃,里面空空如也,索然无味的又塞回了白衣手中,白衣很是无奈收好那个空葫芦,轻笑道:「这荒山野岭的,上哪给你打酒去,暂且将就将就,不差这一口。」 周子舒撇了他一眼,只哼了一声,算是应了他。 温客行见这两人亲密熟稔的样子,眸光闪烁,从怀中掏出个精緻的酒壶递到周子舒眼前儿。 周子书犹豫一下,刚想接过。他却又收回了手,周子舒转眼看去,有些不满道:「温公子,这是何意?」 「咱们都这么有缘了,怎么还张口闭口叫我温公子?是不是太见外了?你这伤不宜喝冷酒,阿湘,温一下。」温客行到自来熟的很。 见那小姑娘被支使的不情不愿,白衣拍了拍周子舒的腿。对温客行道:「多谢温公子好意,不劳烦您费心了。」 这算是这夜以来他俩第1次交流,温客行下意识做直身子,说道:「小可见二位兄台这一路颇为亲密熟稔,应是私交甚笃,不知二位是何关系?」 「这很重要吗?」周子舒反问道。 温客行默不作声,只是突的伸手摸向周子书侧脸,只摸一下就被周子舒下意识截住。 「小可只是好奇。」温客行抽回手,兴味盎然地说:「我观周兄与白兄面相颇为相似,怎得白兄这般品貌不凡,而周兄却……」他捻了捻指尖上的触感,疑惑道:「奇怪呀,这触感…是皮肉?怎么摸起来像是你自己长的?」 周子舒翻了个白眼儿:「正是在下不才自己努力长的。」心下暗忖,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既认得流云九宫步,又看破了他的易容,怎不知江湖上还出了这号人物? 白衣眸色深沉,早知道如此就该听周子舒的,跟他一起易容,也不至于被这人看出端倪。 温客行在他俩脸上来打量,高深莫测的道:「我这些年看人从未看错过,不说二位神行举止颇为相似,渊源想必颇深,单说周兄这清俊无双的骨相,也必定是位如白兄般的绝世美人~怎么…这副面容?」 「咳咳咳咳咳」白衣被他的放浪之语噎得咳出声来,促紧眉头看着温客行,绝世美人?他倒真是敢说! 「怎么?白兄可觉得小可哪里说错了?」温客行笑吟吟的看着白衣,像是能从他脸上看出花来。 「温公子对谁都这般言语轻挑吗?」白衣皱起眉头,很是不悦的问道。 「非也~非也~」温客行展开骨扇,轻摇浅笑:「这怎能叫轻挑呢?小可只是仰慕白兄姿容俊美,情不自禁,真情流露而已,想必周兄这副假面之下定也是副世间难寻的好容貌。」 周白二人齐齐翻了个大白眼儿,心下无不腹诽,白瞎了温客行这副好相貌,只可惜长了张嘴,轻薄之说张口就来,温润公子却偏偏端着个风流纨绔的样子,真真欠揍的很。 实在不想多看他那如穿花蝴蝶般招摇的嘴脸。索性天将破晓,鱼肚翻白,两人起身欲带着张成岭起程赶路。 「二位兄台别走啊,你们可知刚才那些覆灭镜湖剑派,追杀张小公子的,可是青崖山鬼谷之人,鬼谷的兇险厉害,想必二位也有所耳闻,惹上这么一个大麻烦,你们就不想知道他们因何而来,了解此间的来龙去脉?」温客行漫不经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第9页 三人脚步一顿,夹在两人中间的张成岭勐地抓住了他们的手,惊慌的道:「周叔,白叔!」 周白二人看了看少年青白惊慌的脸色,很是不忍,异口同声的回道:「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哦?你们就不好奇吗?」这回答让温客行,挺意外的。 周子舒回身,神色无波无澜,眸光平平淡淡:「猜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江湖上的是是非非,都躲不开贪,嗔,痴这三个字,鬼谷销声匿迹多年,自然谈不上仇,秋月剑素来洁身自好,与世无争,也沾不上痴,想来也只剩下贪了。」 两人四目相对,温客行道:「周兄倒是看得透彻,不知二位可曾听过一句童谣?五湖水,天下汇……」 「武林至尊舍其谁?」白衣回头接了他的下句:「不知这与温公子又有什么关系?」 「这一歌谣,数月间传遍江南,众人皆知,这是五湖盟在为了争夺武林盟主而造势,又与小可又有什么干系?」温客行说笑道 「既然没什么关系,那温公子为何又对这江湖是非如此上心?」周子舒反问道,看向温客行的眼中,带了几分审视。 「爱凑热闹,人之常情嘛。」温客行也不躲闪,直直对上他的目光,面上笑意未达眼底。 作者有话要说: 温客行骚话疯狂输出。 第1章 就有说过,老白和阿絮挺像的,尤其是眼睛,自然也是个美人,老白摸了摸自己的脸,早知道跟阿絮一起易容了,也不至于被温客行口花花。 (又是双更的一天,我果然是个存不住食儿的。) 第10章 拖油瓶 「那二位兄台可还知道,从岳州城传来了这曲童瑶的下半阙呢?」温客行刚想开口,就被白衣截断了话头。 「彩云散,琉璃碎,青崖山鬼谁与悲!」白衣见他刚想张口又被堵回去,抿起嘴唇撇过脸,有点不愤的样子,还挺有趣的。 「原来你们知道啊。」温客行泄了气,没有故弄玄虚卖关子的心情了。 「这青崖山鬼啊,指的可不是遁入青崖山避世的群鬼,而是指20年前在青崖山前伏诛的大魔头容炫!」温客行上前两步,靠近门口三人,娓娓说道。 听到容炫这个名字,白衣的身子勐的一僵,这异常自然逃不过周子舒的察觉,看向他的眼光充满了担忧和疑惑,而白衣却定定的看向温客行:「客炫?」 「哦?白兄听过这个大魔头的事迹?」温客行来劲了,又滔滔不绝的说道:「相传,这个姓容的魔头,身后留有名为天下武库的武学宝藏,那里藏有各大门派失传已久的至高武学,能令任一凡夫俗子无敌于天下,而开启这武库的钥匙…被称之为琉-璃-甲。」 「这桩陈年旧事,已成江湖秘辛,涉身其中的人或老病故去,或闭口不谈,有的甚至归隐山林不问俗事,江湖间知晓此事的已寥寥无几 ,温公子年纪轻轻,怎么对此很了解的样子呀?」温客行的这番话,勾起了白衣久远的回忆,问出口的话不免带了几分咄咄逼人。 温客行嘴角的笑意敛了敛,收起骨扇反问道:「白兄能问出这番话,想必也是知道此事原委的,小可观你我年纪相仿,阁下又是如何笃定此事年轻一代就不能知道的呢?」 这一问一答间不免带了一丝□□味儿。 周子舒也是第1次见白衣这般严肃的样子,疑惑地叫了声:「老白?」 被他这一声唤,白衣才察觉自己的失态,泄了口气,拱手向温客行赔个不是:「是在下莽撞了,只是此事关系到我的一位故人,所以才…关心则乱…」话至此处,他顿了一下,直起身:「是在下小人之心了,还请温公子见谅。」 温客行揣摩着眼前这个男人,笑不达眼底,颇有些意味深长。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还是周子舒开口打破了这一室寂静。 「每隔些年头,就有什么功法秘术,武林至宝,得道长生的流言蜚语搅起江湖风波,引得人争个头破血流死个七七八八才算了结,什么天下武库,无敌天下,无非是人心贪慾不足,想不劳而获罢了。」 此言一出,对峙的两个人都把视线转向了周子舒,白衣是释然于他的通透,而温客行则欣赏居多。 「想不到周兄想法竟与小可如出一辙,江湖是非风雨,左不过贪慾二字。」 「天色已明,多谢二位今夜相助,我们就先告辞了,有缘…」白衣说着,三人抬步走向庙外 「有缘江湖再见吗?」温客行接了白衣的话头。跟了两步说道:「其实何必等不到他日再聚?你们要送这孩子去太湖,路途迢迢,我呢,正好有一座画舫,也想领略一番太湖风光,我们不妨一路走水路同去?」 「多谢温公子美意,此事就不劳温公子费心了。」周子舒说道,三个人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 温客行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感兴趣的很,心中暗想:这两人当真有意思的紧呢,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是何方神圣?带着顾湘也离开了这间破庙。 白衣离开片刻,不知从哪儿赶来一辆马车,催促周子舒和张成岭上车赶路。 「准备的可真周到啊!」周子舒绕着马车走了两圈,便拉着张成岭上车,见车厢内食水细欤应有尽有,很是齐整,不由贊道。 白衣自觉的坐上车辕充当起车夫,轻笑着说:「那是,哪能让咱周大侠真的风餐露宿啊?你们先吃两口垫垫肚子,等到了前面集镇咱们再好好休息。」 第10页 张成岭闷不吭声的嚼着口中饭食,静静听着他俩一路来有说有笑的,紧绷一夜的精神逐渐松懈下来,困意迅速袭来,他不知不觉就倒头靠在车厢上睡过去了。 周子舒见他睡的不安稳,就把张成岭的上半身揽到他腿上 .让他枕着,好睡得舒服些,又怕再吵醒他,便与白衣结束了聊天,闭目盘膝打坐,养精蓄锐,权当休息。 周子舒是被腿上的那股异样热感惊醒的,他看着怀里小少年通红的脸,摸了摸他的额头,对车帘外的白衣说道:「老白,这小子发烧了。」 「你摸摸座位左边靠窗小格里应该有块帕子,先打湿给他敷上,再有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到镇上了,我找个医馆,这孩子别再烧傻了。」边说着,白衣赶车的速度便又快了几分。 马儿被抽疼了,嘶了一声,吭哧吭哧往前跑。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铺垫,老白的过往以后会交代,结合老白的身份想必大家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阿絮好温柔啊,老白也好体贴呀,我好爱他们呀。还在纠结他俩是亲密无间闺蜜情,还是日久生情谈恋爱,他俩要真的搞到一起了,那老温该怎么办?他俩要是擦不出爱情的火花,那老白就耍单崩吗?真愁掉一把头髮。 第11章 往事 马车停在医馆外,白衣先跳下来,帮着周子舒把烧迷煳的张成岭抱了下来,那医馆的小药童是个有眼力劲儿的,向屋里大喊了一声,有病人来了。就上前搀了一把他们。 医馆内,那鬚髮花白的老大夫收回把脉的手,捋了捋鬍子,对着周白二人说:「这孩子没什么大碍,就是惊吓过度,身心俱疲,待会儿老夫开贴退烧药,烧退了就好了,只是」,老大夫顿了顿,看着他二人的目光带了分戒备:「你们可知,这孩子身上有伤,得赶快处理,要不二位先迴避一下?」 他们一行人风尘卜卜,很是狼狈,又是两个搭档迥异的大男人带着个伤病少年,这老大夫怕是把他俩当作掳掠孩童的拍花子了。 「有劳大夫了,他的伤我们会处理的。」周子舒掏出诊金,交给站在一旁的那个小药童,客气的跟老大夫说。 昨晚看张成岭畏畏缩缩的样子就知道他的伤必有隐情,两人也不想多做探究,只等着孩子醒了,让他自己处理, 白衣将老大夫请出去了病房,顶着老人家狐疑警惕的目光。跟着他去开方抓药。 等他端着熬好的汤药再进屋,就见周子舒坐在张成岭床边,给他换着额上的湿布。 「药熬好了。」白衣吹凉了滚烫的药汤,待周子舒将他扶起,又一勺一勺餵给张成岭。 一碗汤药下肚,安顿好张成岭,趁着那药效起劲儿,少年睡得正熟,周子舒终于对白衣问出了憋了一晚上的疑问。 「昨夜见你听到那温客行提到容炫神色有异,是怎么回事儿?还有那天下武库真不是空穴来风?老白你倒是个有故事的灵呀!」周子舒兴致勃勃的问。 白衣早料到,以周子舒的玲珑心思,今日这番盘问,是搪塞不过去了,他将那空药碗放到床头矮桌上,理了理大袖,组织了一下语言,慢慢说道。 「你可知白衣剑的由来?」白衣先问了句。 「自然是知晓的,不就是当年鬼手魔匠容长青亲手锻造的三把绝世神兵之一吗?你问这个……」周子舒顿了顿,似回过神来。细细琢磨:「容长青?容炫?难道!」 见他寻思过味儿来,白衣才缓慢说道:「没错,容长青某种意义上是我的至亲,而容炫则是容长青的亲子,姑且托大算是我手足。」 周子舒暗道惊奇,没想到这老白竟然是跟那20年前搅起江湖腥风血雨的容炫是一个辈分的,真看不出来他年纪着实不小呀。 白衣沉浸在回忆中,断断续续的说道:「容父锻造我时穷尽天材地宝,耗尽心血,所以我出世时便自带了缕灵识,跟随容父在长明山潜心修炼,须臾之间也是看着容炫长大的,只是早年我修为浅薄,灵力不稳,记忆也模模煳煳的,也不知当年到底出了什么变故,容炫出师之后便杳无音讯,后来我几经转手到了秦老庄主身边,託庇四季山庄钟灵毓秀,神识闭关潜修几年不闻外事,只留本体为秦老庄主驱策,再听闻容炫的消息便是他已经亡故了。」寥寥数语,轻飘飘就带过他的过往。 周子舒听的入神,见白衣像是沉浸在自己的记忆中无法自拔,神色间染上了自责与疲累,就唤了他一声问道:「那后来呢?天下武库又是怎么回事?」 白衣蹙起眉头:「后来……后来我就不知道了,」他看向周子舒:「秦老庄主与容炫是至交好友,当年也是涉身此事,他不曾与你讲过吗?」 「师父从未与我提起当年之事。我都不知道师父他与容炫还有交情?」周子舒也茫茫然。 「也对,早些年我缠问他,他都是闭口不谈,」白衣神情惓怠,「而天下武库,倒也确有此事,至于其他的,我便不得而知了。」 周子舒明知白衣所诉过往多有留白漏洞,见他不愿多说,便也没继续追问下去。 这番谈下来,两人都心事重重的,沉默不语,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屋内一时落针可闻。 喃喃的一声呜咽,打破了这一间寂静,是那帖汤药见效,张成岭烧退转醒了。 张成岭只觉得脑子发胀,昏昏沉沉的,迷茫睁眼,见床边就坐着两个人。哑着嗓子,虚弱叫道:「周叔…白叔…」 第11页 见张成岭醒了,两人便也收起神思。 白衣摸了摸他的额头,见烧退了,就把他扶坐起身,让他靠在床边儿,问道:「还难受吗?」 「我没事了,谢谢白叔。」张成岭顺着他的力道坐起身,感激的看着他。 周子舒从怀里掏了掏,摸出了一瓶小瓷瓶,又在床脚矮柜里翻找出两卷纱布,递给张成岭,淡淡的说:「金疮药,没事了就先自己处理一下伤口,别再发炎了。」 张成岭双手接过,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们,偷偷摸了摸自己腰腹间的伤,低头不语。 见少年犹豫踟蹰,周子舒道:「你呢,不想说可以不说。」两人也不多做停留,嘱咐他一声在这儿先等着,就相携离开了病房。 张成岭看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抿了抿唇,直起上半身,笨拙的给自己包扎。 医馆外,两人兵分两路,白衣去採买食水行李,周子舒则牵着马车去寻个落脚的客栈,这小小医馆,两间病房,可塞不下他们两大一小仨个老爷们儿。 分别前周子舒还不忘嘱咐白衣别忘了给他买酒,要陈年的佳酿,可别再被店家诓骗,买到散白酒了。 「放心吧,忘了什么都不会忘了给您这小祖宗买酒的。」 风中传来清朗的浅笑声,无奈又宠溺。 作者有话要说: 老白真的是个很有故事的灵,自备完整剧本,但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把他的故事与这个大背景完美圆融。真的是,我当初为什么要给自己挖这么大的坑。 (妥协了,我就是个藏不住事儿的,日更两章好了ㄟ(▔,▔)ㄏ) 第12章 客栈 「便是一间房也捨得,小二啊,你就行个方便吧。」 这个镇子小的很,从头走到尾也就只有一家客栈,这客栈内都没个客人,那店小二却说没有空房间了,这让周子舒有些无奈。 他又缠问了那店小二两句,搞得那本来就不算很待见这个破落乞丐的店小二掸了掸手上的帕子,没好气儿的说:「要是真的有房间,咱还能不给你住啊?」他翻了个白眼儿,转过身边擦着柜檯边说道:「实在是有位公子,将这整间店都给包了,您呢就多多包涵,要不您去别处看看?」 周子舒不禁撇了撇嘴,「别处哪还有客栈呀?实在不行,柴房也成啊。我们舟车劳顿的,但求个过夜的地方 。」 那店小二被缠的没了脾气,刚想恭送他出门另寻过夜之地,就听到楼上传来个清朗男声。 「哎呦,这不是周兄吗?怎的只身一人,白兄和张家小公子呢,没跟你一路吗?」 周子舒抬眼一扫,二楼跃台凭倚栏杆,勾唇浅笑的不正是那阴魂不散的温客行吗?原来是这小子包了整间客栈。 「什么柴房?哪儿有让我们周兄睡柴房的道理?掌柜的,把少爷的天字第一号房打扫一下,让给这位美……」温客行双手撑着栏杆,似笑非笑地俯瞰着楼下厅堂里,很是不耐烦的周子舒,见他白了自个儿一眼,也,才悠悠改口道:「这位壮士。」 周子舒吹了吹散落的刘海,眼见着客栈内的掌柜和店小二因这温客行的一句话,态度勐得一百八十度大变,笑的讨好谄媚的向自己围来,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儿。 等白衣背着行囊带着张成岭寻到这间客栈时,就见屋内热火朝天,周子舒正被一个店小二推搡着往楼上走,而那二楼跃台还站着个温客行。 站得高,自然看的远,温客行一眼就看到走进来的二人,朗声道:「白兄,张公子,别来无恙啊。」 明明清晨才刚分别,这还不过半天功夫,上哪儿来的别来无恙,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白衣暗自腹诽着,对眼下这情况还有点不明所以。 站定在楼梯拐角,周子舒侧身对着白衣说:「老白,这温公子阔绰得很,包了客栈招待你我,赶紧上来找间房休息休息吧。」 闻言,白衣便拉着张成岭上了楼,周子舒找了间天字号房,二人也跟了进去,顺便还把堵在门口的温客行赶了出去。 「哎哎!我可是把我自己的房间都让给你们了,还给你们准备了换洗的新衣裳,你们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鹊巢鸠占,也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唉!」砰的一声,房门紧闭,温客行吃了个闭门羹,悻悻然转身下楼。 房间内三人面面相觑,白衣没忍住吐槽道:「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谁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周子舒翻了翻桌子上摞着的一叠新衣裳,无所谓的说。 白衣摊开了他背着的包裹, 掏出一件浅色窄衫递给张成岭。「你穿这个。」 「白叔,这……」张成岭了瞅了瞅递到他手边的窄衫,又瞅了瞅桌子上的那一摞衣服,有些不明所以。 「防人之心不可无,」周子舒翻完了那堆衣服之后,又去翻了翻床榻。 「我看温公子不像是个坏人。」张成岭嘀咕着。 白衣收拾着那堆被周子舒翻乱的衣裳,找出两套合适他俩的,对着张成岭说:「你呀,看谁都像是好人。」 见屋内没有什么异常,周子舒对张成岭嘱咐道:「你刚退烧,还需要休养,先洗漱一番,再睡一会儿吧。」 「你们不也是一宿没睡吗?你们先休息吧,我在椅子上打个盹就好。」张成岭道。 白衣直接推着他往床边走:「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们还用不着你操心。」 第12页 张成岭顺了他们的好意,坐在床上捧着衣裳,那看着那俩人顺手拿走了桌子上的衣衫相携离开,对着那两人的背影,他低低说了句:「谢谢你们。」 以周白二人的耳力自是听清了他的那份感谢,相视一笑,也各自找个房间洗漱休息。 等周子舒小憩片刻,梳洗一番,缓步下楼时,就在一楼厅堂中,温客行已摆好了一桌席面,静等他们下来。 「周兄啊,咱们这缘分委实深啊,莫非是三生石上旧精魂?」温客行啜着杯茶,看着走近的周子舒说道。 「是阁下阴魂不散吧。」周子舒回了一句,顺势在餐桌旁落坐,翻出个茶杯,也给自己斟了杯热茶。「不知温公子一路尾随,所欲何为呀?不妨明示。」 温客行又给自己再续一杯,直言不讳道:「我想要的很简单,你让我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我就告诉你。」 周子舒喝茶的手一顿,看向温客行:「不如先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你的真面目想必也是如同白兄般的俊美无双,我的真面目嘛?可就不一定那么好看了……」温客行意味深长地说。 「我奉劝温公子一句,与你无关的事情,别那么感兴趣。」白衣站在楼梯口,自是听到了他们这番交谈,不咸不淡地警告道。 「哟,白兄也来了,快请坐。」温客行也不恼,热情的邀请道。 白衣在温客行对面落座,提起手上那个酒葫芦,给周子舒斟了杯酒推了过去,低声对他说:「喝这个吧,温过了。」 周子舒放下茶杯,欣然接过,咂摸了一口,贊道:「好酒啊,竟是陈年的女儿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位的日常相处模式该怎么定性啊啊啊啊啊,三人带娃又该怎么安排呀!我为什么不合时宜的给自己挖了这么大的坑啊?自作孽不可活呜呜呜呜呜呜 第13章 蝴蝶骨 温客行看着他俩默契的举动,笑的很是玩味,却只浮于表面。 「敢问二位兄台,那楼上的张公子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你们就情愿不知深浅,一脚踏入这漩涡?」 「受人之託而已,把那孩子平安送到赵敬手中,此事与我们也再无关系。」周子舒漫不经心的答道,一口饮尽了杯中酒,又将酒杯递迴白衣面前,示意他再来一杯。 白衣边伺候着这祖宗边说:「我观温兄也是个翩翩公子,怎么跟个江湖百晓生似的,如此八卦?」 温客行被噎这么一句,啧啧两声,才说道:「小可也只是好奇,白兄这般人品相貌,与之结交熟稔之人也必定是位人中龙凤,为何周兄却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莫非周兄……」说着他凑近周子舒。「……是在躲着什么人嘛?」 周子舒顿了顿,往后欠了欠身,错开他审视的目光。 「容貌美丑与人品无甚关系,我与老白之间的交情也不劳烦温公子操心揣摩,怎么?难道温公子也是个只看重皮相外表的肤浅之人?」 「那倒不是,周兄可别误会了,小可识人相面,看的可都是骨相,我观周兄根骨清俊无双,尤其是背上的那对蝴蝶骨…更是万中无一,小可仰慕的很,自然想结交一番。」温客行笑吟吟的说。 周子舒持杯的手顿了顿,无力向后瘫去,靠着椅背,喝了口酒,白衣也抿紧嘴唇,摩梭着手边的酒葫芦。 真不知这个人顶着个谦谦君子的脸。是怎么将这轻挑之话说的面不改色,还洋洋自得的。 真是…啧…轻浮!脸皮还厚! 这时楼上蹦蹦跳跳跑下个小姑娘,正是温客行的小婢女顾湘。她见楼下几人都已经端坐在餐桌前,很是不悦的大声嚷嚷道:「主人,你们吃饭怎么都不叫我呀?真是的。」 「行了行了,吵吵嚷嚷的,哪半点女孩子文静的样子,野都没边儿了!还能差了你一口吃的不成?出息!」温客行颇为无奈,扯住顾湘乱扑腾的手脚,让她老实儿坐下。 顾湘那大嗓门儿穿透力很强,把张成岭都给吵醒了,迷迷煳煳起床,收拾好自个儿也下了楼。 白衣看到他,招唿一声:「醒了,先下来吃饭吧。」 张成岭应了声,就快步走到客栈外,在门口的小水池子里洗了把手,没发觉在街角处有几个蓬头垢面的乞丐对着他指指点点。 五位落坐,席间几人沉默不语,张成岭坐在周白二人中间,两人见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只低头扒饭,便时不时的往他碗中夹两口菜。 顾湘见着他这么个大小伙子,还被人这么周密的照顾着,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儿。 白衣略略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碗筷,拿着公筷偶尔给周子舒张成岭夹两口稍远的菜餚。 「白兄怎么就吃了这点,可是饭菜不合胃口?」温客行看着坐在他对面的白衣问道。 「那倒不是,多谢温公子款待,只是我这人无甚口腹之慾,略尝两口便饱足了。」白衣给张成岭叨了口菜,忍不住说了句:「别只低头扒饭,吃点菜。」 见张成岭蔫哒哒的丧着个脸,顾湘翻了个白眼,很是不悦道:「饭都餵到嘴边儿了,还这副扭捏作态,你知不知道饭桌上有你这种人是很倒胃口的!」 张成岭捧着个碗诺诺开口:「可是。可是我真的吃不下呀。」 顾湘嘶了一声,见他扭扭捏捏蔫了吧唧的样子,恨不得拿筷子抽他。「我怎么就这么看不惯你这副没经过半点风雨的娇花模样,文不成,武不就,哪有男子汉的气概,你以为你把自己饿死了,就能感天动地,让你的仇人出门就嘎嘣儿被雷噼死吗?真没出息!」 第13页 「行了。」温客行撂下筷子说着:「阿湘,别欺负人了,吃饭都堵不上你那张嘴。」 被温客行说了一句,顾湘很是不开心,气咻咻的嚷道:「主人!你看这傻小子脑子就是个锈的!」她瞪了张成岭一眼,又刺了句:「你要是不吃饭,不长力气,长本事的话,还指望我们这些闲人替你报血海深仇啊!」 被顾湘这么抢白一番,张成岭不由攥紧了手上的筷子,看了圈在座的几人,瘪着个嘴埋头疯狂扒饭,眼泪没忍住的砸进了碗里。 顾湘见张成岭被她挤兑哭了,慌了神儿,嚷嚷道:「你怎么还掉金豆了呀?」 「阿湘!」温客行见他那丫头真把人给说哭了,不悦地叫了声。 顾湘撇嘴苦着脸:「搞得好像姑娘我欺负了你似的。」 周子舒不禁低笑一声,这小姑娘跟她家主人似的嘴巴都毒得很啊,他看着张成岭哭得抽抽噎噎,还在疯狂扒饭,劝了句:「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顾姑娘说的在理儿,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啊。」白衣这话是贊同顾湘的说法。也是在暗喻张成岭要收拾好心情,要直面人生了。 张成岭自然听懂了他的话外之音,抬起头喃喃叫了声:「白叔。」 白衣看他哭成花猫的脸上还沾了几颗饭粒,无奈嘆了声:「行了,吃不下就别吃了,别勉强自己。上楼休息去吧。」 看着那少年上楼离去的背影,周白二人对视一眼,都不由得摇头嘆息。 温客行就这般看着他们,神情意味深长,端起茶杯一口饮尽,起身离去了。 顾湘见她主人都走了,茫茫然的放下了筷子,急急嚷着:「主人,你干什么去呀?我还没吃饱呢!」 这请客的都走了,周子舒和白衣也没了在留下去的道理,也起身各自回了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鑑于我新手上路,笔力有限,所以也只能单走周子舒的主视角,穿插的丐帮啊,五湖盟啊,各个势力的镜头我就略过去了。我尽量在后面的文中体现,不影响大家的阅读体验。 刚才看到评论区有人问。白衣不吃不喝,会不会被温客行看出端倪?解释一下啊。他也不是不能吃东西,就是不太热衷。剑嘛,清心寡欲习惯了。至于会不会被老温发现,反正马甲迟早会被扒掉,那都不重要。 第14章 阿絮 正值今夜子时,白衣如往常一样,在周子舒的房间里为他运功疗伤,鑑于今日奔波了一天,这调息就格外漫长了些。 两人全部心神皆沉浸在内息经脉中,将要收功时,白衣听到外面传来异响,对着整理衣衫的周子舒说:「怕是冲着成岭来的,我去看成岭,你先去外面看看。」 「好。」周子舒说。 张成岭睡得很不安稳,是因为做了个极为恐怖的噩梦,睡梦间都嚷嚷着「救命啊,救命!」 白衣推门而入,见着窗外有道人影忽然闪过,又听到张成岭喊着救命,还以为他遭遇了不测,快步冲进房内。 见少年只是梦呓,无甚大碍,他就上前想把张成岭叫醒,刚碰着他,张成岭就勐得惊醒,抓着白衣的手大喊一声「爹!?」 他眨了眨眼睛,应是醒了神儿,看清了眼前此人,喃喃改口:「白叔……」 白衣抚了抚少年汗湿的嵴背,安慰着:「没事儿了。」 张成岭像个惊惶的小兽般扯着白衣的衣角,不安的叫着:「白叔…白叔…」 「别怕,有我在,没事了,睡吧。」这般温柔的白衣是张成岭没见过的,被他安抚着也渐生了困意,安心的沉沉睡去。 话说两头。 周子舒刚走出来,就见着了两具的尸体。皆是着红衣带鬼面的鬼谷之人,眼下这情况应是被人处理干净了。 果然,一抬头就见温客行把玩这个酒瓶,倚在栏杆上漫不经心地问他:「周兄可是在找这两个人?」他转脸看向周子舒,笑盈盈的说:「已经替你料理好了,回去睡吧。」 「又是鬼谷,跟的倒挺紧的。」周子舒蹙眉看着地上的尸体。 温客行撩袍站起身,负手走向周子舒,轻笑道:「朗朗干坤,人鬼难分。带着鬼面的不一定是鬼,长着人脸的也不一定就是人,谁知道呢?」他这话像是暗喻些什么,倒有些意味深长。 周子舒看着他,目光不由得瞥向他把玩着的酒壶,那酒香早已飞进他鼻子里勾引他腹中酒虫了。 「挺识货嘛,这可是30年陈的黄封。」温客行摩挲了一下那酒壶,突然转了话头。 「我叫你阿絮成吗?阿絮这识酒的功力和我看人的功力有得一拼啊。」说着他将那酒壶递到周子舒眼前儿问了句:「来一口吗?」 周子舒哼了一声,抬手阻了温客行要继续伸向他面前的手,不客气的说:「就你这眼神儿,算了吧。」 「我看人可准着呢,我敢肯定,扒下你最外头的这层皮囊,里面肯定藏着个好大好大的美人。」温客行暧昧轻挑地说。 周子舒嗤笑一声,拦着温客行的手,顺势滑向他拿着的那个酒壶,反手夺过,不客气的满饮一大口。 「你不妨扒来看看。」他说着便转身离去。 「不急不急,早晚的事儿。」看着周子舒离去的背影,温客行调笑着应了声。 廊下,白衣抱臂环胸,抿唇笑看着走过来的周子舒,调侃道:「阿絮?我怎么不知你与温公子进展如此迅速,称唿都这般亲密了?」他又故作伤心的说:「哎呀,真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我与你相伴日久,都这般亲厚了,你还只让我称你子舒,如今又换了假名,连「子舒」也只能私底下叫叫了,这般区别对待,真是让我伤透了心了啊。」边说边双手做西子捧心的造作情态,故意作弄着他。 第14页 说着,他眉眼含着幸灾乐祸,凑近周子舒,调笑着:「要不我改叫你絮儿,还是絮絮?哎呀,不行不行,这都太肉麻了,不然我以后就称你作周周吧。你看怎么样?」 周子舒哪是能让他轻易就调戏到的主儿,他勾起唇,不怀好意的笑着抬手勾起白衣凑到他面前的俊脸,拿捏着纨绔公子的语气说:「我与美人自是亲密非常,美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想怎么称唿我就怎么称唿我,我哪有不听的?只不过礼尚往来,我是不是也能唤你一声阿衣或者是小衣儿啊?」 白衣的脸皮可没周子舒在京城秦楼楚馆混迹十年练着的那般黑厚。调戏不成反被他这么一调戏,脸噌地红到了耳朵根,羞恼地拍开周子舒勾在他下巴上的手,撇撇嘴说:「随便你好了。」说着快步离去,远远看去,背影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周子舒不客气地哈哈大笑,笑得可大声了,可嚣张了,心想着就白衣那点儿道行,脸皮又薄的很,还不自量力地想调戏他,真真有趣的紧,又是难得的活泼可爱啊。 作者有话要说: 私心里还是觉得阿絮是独属于老温对周子舒的爱称,正是温客行这一声声的阿絮才叫的周子舒有活下去的动力,意义非比寻常。 所以老白是叫他周周还是絮儿呢?不行,三个大老爷们这么黏黏煳煳的称唿对方,画面太美我不敢直视。 第15章 丐帮 隔日一早,一行三人便收拾好行装,白衣先去后院把马车牵出来,这准备要启程赶路了。 周子舒带着张成岭刚走出客栈,就见着温客行端坐在路边的矮桌上,手心里盘着俩核桃,似是在等着他们。 「哎哟,这就要走了呀,吃不吃琥珀核桃仁?」 「多谢温公子。」周子舒婉拒道。 温客行假意伤心的说道:「阿絮呀,我们也算是出过生,入过死,一张桌子上吃过饭,一间破庙里过过夜,你怎么还张口闭口温公子的?是不是太见外了?」他这话说的就像是个被负了心的小娘子般造作的很。 温客行又指了指身后,「我这给几位准备了两匹马,多添点脚力,也好快点儿赶到太湖,免得夜长梦多嘛。」 张成岭抱拳感激的:「温公子,你与我们萍水相逢,却多次施以援手,谢谢您。」 温客行站起身说道:「岂不闻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我和你这两位叔叔嘛…」他看着周子舒身后牵着马车走过来的白衣说着:「很有些一见如故的意思~交情深不深,岂在于时间长短呢?」 白衣走近,自然是听到了他这番话,无奈偏了偏头,回了句:「倒是我们三生有幸了。」 「非也非也。」温客行还想再说两句,就见有一大帮乞丐向他们几人围了过来,为首的那人冲着张成岭连声唤道,「张公子啊,张公子。您是不是张成岭公子啊?」 几人回头,张成岭皱眉看着那些乞丐,他并不认识。 刚才叫张成岭的那个领头的。嘿嘿笑着走近两步,见他们都戒备着,解释道:「朋友们不要误会,我们不是坏人,在下是丐帮大智分舵副舵主,受鄙帮执法长老黄鹤之命,受五湖天下盟之委託,四处寻找镜湖剑派遗孤,张成岭张公子……」 那人边说着边靠近张成岭吓的少年躲到白衣身后,扯住了他的袖子。 周子舒问了他一句:「你认得他们吗?」 张成岭疯狂摇头,不认得不认得。 对面人多势众,欲成包围之势。 周子舒扬声对那领头的说:「阁下认错人了吧,他可不认得你们?」 「昨日有弟子看到这位小公子颇像张小公子画像之人,我们呢就来确认一番。」那领头的笑眯眯的说。 「确认?确认用得着带这么多打手吗?」温客行蹙着眉反问道。「不是则已,若是了,你们是不是还要动手抢人呢?」他这话说的很不客气,当然,对丐帮这群江湖杂流也无需太客气。 那领头的嘴上说着不敢不敢,却没有放人的意思,继续说着:「是大孤山派的掌门人沈慎,嘱託我们来找你的,」又循循善诱着张成岭:「沈掌门你总该认得的吧,他可是你爹爹的结拜兄弟。」 张成岭看他们凶神恶煞的不像好人,也只听爹爹说过,有这么个结拜兄弟,却从未见过,自然不愿意跟着他们走,缩在白衣身后,哆哆嗦嗦的说道:「我不知道,我要跟着白叔和周叔!」 白衣护着张成岭,也说:「抱歉,我们也不认识。」 那领头的见软的不行就想来硬的,沉下脸说着:「我看张小公子受惊过度,似乎有些失了神智,该不会是诱拐他的人给他下了什么药吧?」这人真的是颠倒的一手好黑白呀。 「呵,兄台这嘴皮子够利索的呀,做乞丐真是委屈了你,你不如去做个状师吧。」温客行反唇相讥地说。 这一句似是驳了那领头的面子,他直接大喊一声:「摆阵!」,作势要动起手来。 周白二人见着对面摆上了架势,杀气腾腾,阵势花哨的很,对视一眼,眼神似在交流:你上还是我上。 周子舒直接将张成岭推到白衣怀里,扭了扭手腕儿,对着白衣说:「好久都没动手,该松快松快筋骨了。」 白衣揽着张成岭往包围圈外走,还不忘叮嘱周子舒两句:「注意分寸,别逞强,小心为上。」 第15页 周子舒扭了扭脖子,嘀咕了声:「知道了。」 那领头的见这几人没把自己当回事儿,又威胁道:「交出张小公子,我便放你们自行离去,否则休怪我们手下无情。」 周子舒上前两步,不屑的啧了声:「真啰嗦。」 「动手!」那领头的见他们敬酒不吃吃罚酒,也就不客气了。 白衣揽着张成岭往矮桌边走去,顺便也把温客行拉出战圈,别让他妨碍到周子舒自由发挥了。 温客行颇为不解地问白衣:「白兄,阿絮不是有内伤吗?你就这么放心让他只身迎敌,也不帮把手?」 白衣有些意外的看着他,这人竟还记着周子舒身上有伤,倒是细心,语气不由和软几分:「他自有分寸的。」 周子舒正与那群人打得风生水起,游刃有余,脚步九宫步移形幻影,辗转腾挪,身形轻盈如柳絮般飘忽,掌法灵巧干脆,举重若轻间,便冲散了对方的阵型。 敌方人多势众,结成棍阵勐然下压,想将周子舒困住,却被他一个下腰连着脚下横扫,撂倒一片。 温客行见他身法轻灵,一招一式间如大鹏起舞,扫腿下腰漂亮至极,忍不住与白衣搭话道:「阿絮这腰功得从童子练起吧。」 白衣全副心神皆在周子舒身上,没空搭理他。 张成岭见丐帮人多势众,周子舒却只身一个,忍不住担忧的问:「白叔,你不帮帮周叔吗?」 温客行轻笑,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说:「傻小子,这帮臭要饭的,哪是你周叔的对手,」 周子舒又接连撂倒十几个人,偶然回头惊叫一声:「老白!小心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阿絮那腰功我真的是眼馋的紧呀。 阿絮可不是朵娇花,该出手时就出手,高光时刻必须有。只要不受伤,江湖任他浪。 第16章 不熟 「老白!小心身后!」 原来丐帮有七八个人绕过客栈,鬼鬼祟祟的霹棍想背后偷袭白衣。 话音未落,白衣感受耳边劲风突至,脚下一个侧身,抬手反握住那袭来棍子,往来向狠狠一个回怼,正戳对方胸口,那偷袭之人手中一空调,整个人倒飞出去摔在地上,闷哼一声,便没了声息。 这一手委实来的太过突然,场中众人皆是一愣,下一瞬 ,丐帮众人皆红了眼,拔出棍中藏着的长刀,喊杀着沖了上来,誓要将周白二人乱刀砍死。 「呵!两位,这帮人还真不是什么好人啊,你们也别心慈手软了,亮兵刃吧!」温客行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唆使着。 周子舒和白衣与那些人缠斗到一起,哪有那闲工夫搭理温客行,因着刚才那一下失手,白衣打法就谨慎了些,周子舒更不愿再造杀戮,始终没抽出白衣剑,一时间二人竟被缠的脱不开身。 那领头之人见温客行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闲散公子模样。就没把他当回事,不客气的直接抓向张成岭,作势把他带走。 「周叔!白叔!」张成岭惊慌无措的大喊,分了两人一丝心神,回头就看那少年被追的仓皇乱窜。周子舒忍不住叫了一声:「温客行!」 「哎,在呢?」温客行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阿絮想让我出手就直说嘛,你不说我怎么能知道呢?」听到这话,周子舒气得咬紧了后槽牙。 眼见着张成岭都那带头之人撂倒在地上,拖住衣领子,就想将他拉走,白衣情急之下。甩出手上那个当做武器的棍子,将那个人一下打飞出去。不想多做纠缠,一脚踹飞围攻周子舒的几个人,拉着他冲出包围圈,扯起地上的张成岭,飞身就走。 三人都想赶快脱身,自然也不会看到,待他们走后,温客行骤变的如同地狱恶鬼般的神色和被他残杀,横七竖八死了一地的丐帮众人。 这一下可好了,他们不仅要躲着鬼谷之人的追杀,还要避着丐帮遍布天下,无处不在的诸多弟子。这下连投宿客栈都麻烦的很啊。 没了马车,周白二人索性就带着张成岭赶了一天山路,天色昏暗才找了块僻静的河滩边扎营休息。 篝火暖融融的驱散了河滩边湿冷的寒气。 白衣专心致志的翻烤着火上的河鱼,见烤的差不多了便递给张成岭。 张成岭犹豫着双手接过,小心咬了一口那烤的焦黑的鱼,转头就呸了一声吐了出去。 「啊,都烤成这样了,还没熟啊?」白衣不可置信的问道。 张成岭小心翼翼的开口:「这回倒是熟了,但是苦的。」 周子舒拿过那鱼,翻看两眼啧啧道:「还以为老白什么都会,没想到连个鱼都烤不好。」 白衣翻了个白眼儿,凉飕飕的说:「也不知道是谁鱼都烤不熟,还好意思笑话我,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周子舒想到刚才的囧事,也悻悻然撇了手中的鱼,自暴自弃的说道:「算了算了,都别吃了,兴许这鱼啊本来就是苦的。」 「我的天哪,几个大小傻子吧?你们不知道烤鱼之前要开膛破肚,刮鳞去腮清理干净的吗?鱼胆都破了,当然苦啊!」顾湘娇俏的声音带上了不可置信,一脸震惊的走过来,看了看那地上死不瞑目的焦鱼。 听闻此言,周白二人对视一眼,眼中情绪复杂 周子舒调侃:老白,原来你都不知道杀鱼还要开膛破肚去鳞刮鳃呀。 第16页 白衣瞪他一眼:就跟你知道似的,老子是杀人剑,又不是刮鳞刀,上哪知道要怎么杀鱼? 两人眼神间电光火石,噼里啪啦埋怨一阵,又转头齐齐看向不请自来的顾湘。 那小姑娘翻了个白眼儿,抱臂环胸无奈的说道:「一看你们几个就是从小被伺候到大的。」 周子舒往她身后看了眼,这丫头出现在这里,那阴魂不散的温客行怕也在不远。没看到人就问了句:「丫头,你主人呢?」 顾湘往身后指了指那艘漂在河上的大画坊说道:「在那儿呢!」 周子舒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见那画舫富丽堂皇,缓缓驶来,而温客行就端坐在船上故作风雅的吹着玉箫。在他左右侍立着两位貌美的婢女,一个为他打扇,一个为他烹茶,这做派倒真有点富家公子穿花问柳的风流姿态。 这排面也摆足了,曲子也吹完了,温客行转了转手上玉箫,起身踩着船舷借力,踏水逐波飞至岸边,缓声对着周子舒说道:「阿絮呀,如此星辰如此夜,正宜对酒当歌,你说是不?」 这话正中周子舒下怀,他立马应和一声,转头就对白衣说:「老白,快把酒拿来。」 白衣瞪了他一眼,不情愿的解下一直别在腰间的酒葫芦,扔给周子舒,没好气儿地说:「饭都没吃上一口,就知道喝,也不怕喝伤了胃。」 「白兄此言有理,太湖三白天下鲜,我船上呢正好有个名厨,不妨让他给咱整治几道下酒好菜,咱们几个喝个不醉不归如何?」温客行顺竿爬的邀请道。 周子舒只满饮了一口酒,没接到话茬儿。 温客行也不尴尬,直接转向张成岭,没话找话道:「张小公子,一日未见,你好像…嗯…长个了?」 这话问的张成岭颇为尴尬,也不知如回他,索性直接闭嘴。 温客行也后知后觉自己好像闹了个笑话,就跟顾湘闲侃两句,以缓解尴尬,又状似无意地靠近周子舒,想挨着他坐下。 周子舒哪还看不透他那点小动作,直接抬腿横在他坐着的木桩上,翻了个白眼,用行动拒绝了温客行想要与他一起同坐的想法。 温客行见状,迟疑了两秒,又不死心的向白衣那方走去。 白衣比周子舒还要不客气,直接侧躺下来,单手支起额头,广袖滑落,露出半截小臂,佯装就要休息了,不让温客行跟他一起坐。 温客行虽然被三番两次的拒绝,但笑意却越发浓郁,尤其是看着白衣那副美人侧倚的风流姿态,眼中更是意味深长。 作者有话要说: 阿絮不会做饭,老白自然也不会,这可怎么办啊?这个家不仅不能没有成岭,还不能没有老温,毕竟仨都是五谷不分的能把自个饿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唉,评论区真得冷冷清清凄悽惨惨戚戚,我真的很喜欢在评论区跟大家一起聊天的……) 第17章 夜袭 温客行索性直接在张成岭旁边落座,端详着白衣,朗朗念道:「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古往今来共一时,人生万事无不有。」也不知他这诗是比喻着。岁月如梭白驹过隙,还是暗喻着白衣。 他又似是讲故事般继续说道:「传闻昔日魔匠容长青毕生打造了三件绝世神兵,一名大荒,一名龙背,而那最后一把闭关之作,名为——白衣。」 温客行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周子舒别在腰间的佩剑,又看了看那正襟危坐起来的白衣,不紧不慢的继续说:「名剑有灵,也曾震动江湖,昔日四季山庄末代庄主秦怀章,便是以白衣为佩剑驰骋江湖,四季山庄销声匿迹后,此名剑遂不知所踪。」 他转向白衣,意味深长地问:「白兄,那名剑叫做白衣,而你也叫白衣,你说巧不巧?」 白衣也不惧他的试探,坦言说道:「同名之事世间常有,巧合罢了。」 「只是巧合吗?」他又转向周子舒:「阿絮呀,我见你的佩剑与白衣剑很是相似,原想借丐帮那群臭叫花子之手,引你出手再确认一番,却没曾想你宁愿深陷重围也不肯拔剑迎敌,而白兄行走江湖,却连一仵称手的兵器都没有……若是不想宰了那几个臭要饭的,那无非也就剩下两种可能。」 温客行凑近周子舒,意味深长的说道:「其一,这剑不是你。」见周子舒表情不善,轻笑着改口:「当然了,我们阿絮自然不是那夺宝的奸诈小人,那么也就只有另一种解释。」他定定地看着周子舒,不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态变化。认真的问道:「你是出于什么原因,不敢透露行踪的呢。」 白衣抱臂看着温客行,心想,这小子到底是哪儿冒出来的?年纪轻轻心思却缜密的很啊,眼光更是毒辣,好像什么都骗不了他。 周子舒深吸一口气,看这温客行,皮笑肉不笑的说:「温公子,咱们的关系就像这鱼一样。」他眼神瞥向扔在火堆旁的那条烤鱼。「知道为什么吗?」 「……不熟。」 周子舒直起身子认真看着温客行,说:「从相识到现在,我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我自己都不知道,你是谁?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我也没有兴趣。」 「我见你多次伸出援手,敬你一尺,若你得寸进尺,想见白衣剑的话,那也不必费那么多口舌。」周子舒话中警告之意温客行自是听懂了,便收起了那份盘问审视的态度。 第17页 「阿絮莫恼,都是我的错,不该存心试探,惹了阿絮不快,你就原谅小可这一遭,我呀,下次不会了。」温客行软下语气,颇有些无辜可怜的诚心认错。 那模样,那表情,那态度,可怜的很,周子舒倒真不忍心再多说他什么。 白衣本是看着他俩你来我往,相互试探,见周子舒难得棋逢对手,颇感有趣。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冷下了脸。 「小心!」 无孔不入的琴音如附骨之蛆般啃噬着众人心神,如张成岭顾湘一般无甚经验的小辈乍一听到就被摧折得头昏脑胀,像是有人拿着铜锤铁斧,在他们脑子里敲敲打打,难言的剧痛疼得张成岭翻倒在地,打起滚来。 眼见张成岭快撑不住了,白衣如离弦之箭般沖向音波袭来的方向,要取那偷袭之人性命。 剩下的人也不能坐以待毙,周子舒直接抄起温客行放在地上的玉箫,运起内力吹奏着杂乱无章的音调,与那琴声对撞起来。 温客行拉着顾湘,拽着张成岭的衣领子,别让他们被琴走催扑的滚进河里,内力外放替他们两个人抵御音波的攻击。 两股音浪在无形之中碰撞摩擦带起一阵劲风,那风口所过之处,草木尽皆齐腰截断。 若拼内力,周子舒自是在那偷袭之人之上,只两三息的功夫,那琴声便戛然而止,想必是遭了反噬。 白衣循着声波追着近前,只见有个手抱琵琶的男子被激的受了重伤,俯身吐了口血,仓皇逃走。。 他没有轻举妄动,隐匿身形,暗中跟踪,想看看这人究竟是谁派来的? 周子舒与那人硬碰硬,虽是技高一筹,却也受了点损伤,轻咳了两声。 温客行担忧地上前两步,见他无甚大碍,放下心来,道出了那偷袭之人的名讳。 「媚曲秦松?四大刺客之一,来人居然能请动这样的妖孽,倒是好大的手笔啊。」温客行嘆道。 周子舒直直看向白衣离去的方向,漫不经心地说:「管他是谁,受此反噬,也够他受的。」就算没被他音波吹死,也会被白衣送上西天。 温客行看着他,更是兴致勃勃,「阿絮呀,我发现你可真是越来越对我的脾气了。」说着他又凑近了几分。 周子舒往旁边避了避,用袖子擦了擦手上的玉箫递还给温客行,无甚诚意的说:「不好意思啊,把你的箫给弄脏了,改天寻一只新的赔给你。」 「无妨,」温客行接过,调笑道:「只不过阿絮你武功这么高,五音却不全,有空了我教教你。」 「大可不必。」周子舒白了他一眼,转身去看张成岭怎么样了。 此番受了那魔音催耳,张成岭浑浑噩噩,头脑发胀,腹中空空,却噁心至极,哇的一声就吐了口酸水,狼狈极了。 温客行带着他到溪边洗了把脸,让他清醒清醒又扶他回篝火边坐下。 张成岭哑着嗓子对周子舒说:「周叔,我觉得好难受啊。」 作者有话要说: 白衣:捂紧自己的小马甲,瑟瑟发抖。 第18章 拜师 「你多大了?」周子舒先问了句。 「十四岁…」张成岭下意识回答的还有点不明所以。 闻言,周子舒突然板正了脸色。说:「武林世家子弟,5~7岁开蒙,就算你7岁开始练内功,也练了7年,怎么练成这副德性,还没人,那丫头来的好?」 那个别人家的丫头早回画舫上休息去了。 听到这番训斥,张成岭委屈的眼泪啪啪掉。又被周子舒厉声呵斥一句:「不许哭!」 温客行忍不住插言劝道:「好啦好啦,小朋友嘛,谁不贪玩儿啊?我小时候爹娘教我用功,我也是整天偷奸耍滑的。」 周子舒不咸不淡地说:「我为什么从来就不贪玩?」反驳了温客行的耍赖之语。 「傻小子,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嫌货才是买货人。」温客行对这张成岭继续道:「你周叔骂你之前不用功,就是想点拨你的意思,你还不聪明着点儿。」 张成岭闻言如醍醐灌顶,立马起身叩头就拜向周子舒,惊喜的喊道:「周叔…师父!请你收我为徒!我以后一定好好努力!绝对不辜负师父救我,教我的恩德!」 成岭这孩子打小就聪明。 「嚯!我就不在一时片刻,周周你这就收上徒弟了?」白衣负手,慢悠悠的走回来,见这场景就调侃了一句。 「别瞎说!」见白衣平安归来,周子舒也松了口气,严肃的对着张成岭说:「你起来,你可是镜湖派遗孤,肩负着门派传承的重任,怎能由我教你!」 头一回见这么兇巴巴的周子舒,张成岭刚才那个高兴劲儿不由蔫儿,又转头眼巴巴盯着白衣看。 白衣见火烧到自个儿身上,连忙摆手道:「别看我,我不会教徒弟的。」 连番拒绝之下张成岭更委屈了,小声道:「我还没入门,我家大哥武功高强,二哥读书厉害。我以为我这辈子,只要留在爹娘身边尽孝,所以从未好好习武,镜湖派的武功…」话至此处他愈发委屈,而更多的则是自责:「我没学会什么……」 想到这孩子的不幸遭遇,温客行不免生了点同病相怜的感慨。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呀。世间事多半都是这样的。」 这话也不禁勾起周子舒与白衣的某些伤心往事,沉默半刻,周子舒又硬下心肠拒绝道:「即便如此,你也应该投师五湖盟,」 第18页 「我不!师父,我就要投在你门下!求你收我为徒!」张成岭收起了那自怜自艾的心思,小少年的倔强劲上来了,梗着脖子倔强地对周子舒说。 周子舒那是惯小孩的人呀,厉声呵斥着:「起来!我最后说一遍,赶紧给我起来!」 白衣赶紧上前两步,拉起还跪在地上张成岭,怕这孩子再犟下去,周子舒就真的上手薅脖领子了。 周子舒见张成岭被他训的不敢吭声,小心翼翼地扯着白衣的袖子,语气不免软了几分:「你已经错过扎根基最好的时间了,恐怕穷其一生,也难窥最上乘武学之门径。」 闻言,张成岭呆愣愣的如被霜打的茄子般委屈无措。 温客行悠然开口:「阿絮啊,你可别吓唬孩子了。」劝了张成岭句:「傻小子,你要明白你周叔的意思,他说的最上乘的武功啊,是达摩祖师长明剑仙的程度,没几个人能达到的。」 白衣也拍了拍少年耸塌下来的肩膀。「是啊,你从现在开始努力啊,练成你温叔这个样子,还是有希望的。」 「话虽是如此,学好武功有两个法子,一是童子功,二是从今日起便好好练武,总会一日强于一日,今日你受魔音所惑,受了点内伤,我教你一些入门心法,你依法调息,可疗此伤,」周子舒见这孩子被他连番打击,就松了口,语气也软和积分。 白衣瞭然地低头浅笑,拉着张成岭坐一下,把脉检查了一下他的内伤,便指导他盘膝坐下,五心朝上。 温客行笑眯眯的说:「阿絮呀,我早就知道,你最是个嘴硬心软的人了。」 周子舒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见张成岭已经摆好姿势,便教导起他最简单的入门心法口诀。 夜已渐深,见温客行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周子舒抬手示意身后画舫灯火通明,人头攒动的异样,问他:「你不回去看看?」 温客行回头看了一眼,并不打算离开,说道:「没事儿没事儿,阿湘自己能料理过来。」 「周某也调理的来,不劳温兄费心了,恕不远送。」周子舒这话已经带着不耐烦赶客的意思了。 温客行也没继续纠缠,起身回了船上。 见温客行已经离去,张成岭也沉浸在体内周天运行的小世界里。周子舒这才问向白衣刚才去哪儿了? 「那人该是魅曲秦松,被你重伤之后仓皇逃窜,我便也跟着他去了他们藏身的营地。」白衣边把这周子舒的脉,为他输送灵力调理内伤,边说着他的经歷。 白衣跟踪着那人,追至了一处位置极为隐秘的营地,见里面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几个头头模样的人,见到重伤之人跌跌撞撞闯进来,都惊的站了起来追问着他到底怎么了,是谁伤了他? 秦松逃命都还怕来不及呢,哪知道是谁打伤的他,另外那三个人也没盘问个子午卯酉,见秦松连个照面儿都没跟人碰上就被重伤至此,惊诧于那小子身边还有这般高手,也觉此地不宜久留,招唿起人手收拾收拾就弃了营地,匆忙离开了。 自然也没发现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的白衣。 白衣说完从怀里掏出块刻着蝎子模样的令牌递给周子舒。 「这是他们撤走之后我翻找到的。」 周子舒摩挲着这熟悉又陌生的令牌,啧了一声:「连毒蝎都搅和进来了,这水呀,被搅得更浑了。」他看着张成岭的目光带了丝忧虑。也不知这孩子以后会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成岭这孩子打小就聪明,阿絮这人从来都是嘴硬心软。而我这个人呢,之前也没发现我写文竟如此磨叽。 第19章 缠他呀 这一夜,周子舒睡得格外沉,不仅是因为白衣那轻柔温和连绵不绝的内息在他的体内游走着,让他如泡在温泉般放松,还有那吹奏了一夜的静心曲松缓了他的精神。 待他惬意的睁开眼,回味着这饱足的睡眠,一侧头就看到温客行坐在一边吹着玉箫,见周子舒醒了,也就收了手。甩了甩酸麻的胳膊,起身走过来。 「醒了呀,阿絮,睡得好吗?」 周子舒看了看四周,没见到白衣人影就问了温客行一句:「老白人呢?」 温客行一见他醒来就找白衣,有点委屈地说:「哎呀,阿絮啊,我这为你们吹奏了一夜静心安魂的曲子,内息都要耗空了,怎的你就不关心关心我。」说着他委屈巴巴的凑近了周子舒,想靠着他坐下。 周子舒瞥了他一眼,口是心非的说道:「谁让你吹了一夜的?」 「昨日我存心试探,连累你受了波及,受了点损伤,惹你不快,这也算将功折罪了,阿絮就别生我的气了。」说着便伸手探向了周子舒的手腕:「来,让我给你号号脉。」 周子舒抽出衣袖,起身抻了个懒腰,避开了温客行的手,打了个哈欠,继续追问着:「老白呢?」 温客行也不气馁,回了他。 「白兄啊,一早就起来去准备早饭了,也去去便回。」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周子舒瞥瞥嘴,见着张成岭活蹦乱跳地跑了过来,张口就喊他师父。 「师父!求您教我武功!」少年赤诚的眼神是不做假的。周子舒别开脸,斥了句:「谁是你师父,」 「昨夜不过点拨你些内功心法,化解你的内伤,亦非本门武学,哪儿谈得上什么师徒情分,等将你送到三白山庄之后,你我的缘分便到此为止,想学武功啊,去找别人去吧。」说着周子舒狠心绕过张成岭,去找白衣了。 第19页 张成岭看着他的背影,茫然无措地杵在原地。温客行嘆了口气,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劝了句:「傻小子啊,这就把你唬住了?你难道看不出来你师父最是个嘴硬心软的主儿,」他唆使着张成岭说:「缠他呀!岂不闻烈女怕缠郎!」 听到这话,张成岭惊讶的「啊「了一声,温客行也后知后觉到自己这个比喻好像不太恰当,又改了口:「那个,有志者事竟成!」 张成岭此言有理,周叔表面上看着凶凶的,其实最是温柔不过的一个人。不像是白叔,看似对他很是照顾,却万事以周叔为主,比不得周叔嘴硬心软,神出鬼没的让他有点敬畏。 打定主意,他见周子舒真的走远了,就急急忙忙的追了上去,嚷嚷着「师父等等我呀!」 见这孩子上道了,温客行也笑眯眯地跟了上去。 白衣不知从哪儿又拉来一辆马车,照比之前的那辆更加宽大舒适许多。见到他二人前后脚走过来,便招唿一声:「睡醒了咱就上路吧。」 「嚯!」周子舒摸了摸架车的那匹宝马的鬃毛,不由得问了句:「老白,就这么半晌功夫,你上哪儿找的马车呀?」 「你猜?」白衣会告诉周子舒自己有特殊的潜行技巧吗?当然不会了。 「切!爱说不说!」周子舒瞥了瞥嘴。 张成岭追了上来,又纠缠起周子舒:「师父!求你收我为徒!」 这副狗皮膏药的模样,让周子舒很是不耐烦。「你走不走?!」 白衣见着张成岭那死缠烂打似的黏着他的模样,刚想打趣儿周子舒两句就被他冷冷瞪了一眼,讪讪的闭了嘴,拉着张成岭上车。 温客行不请自来,也想跟上车,却被周子舒拦住。 「喂!你跟着来干什么?」 温客行被吼了一嗓子,带了点委屈地说:「阿絮,你好狠的心啊,难不成将我一个人扔在荒郊野外吗?」 周子舒可不吃他那一套,反问道:「你身边还能缺人伺候啊?」 温客行无奈撇嘴。「哪儿还有人管我呀?阿湘一心去找小女婿,嫌我麻烦,便将我赶下船了。」 周子舒可不信他编的瞎话,翻了个白眼:「我信你个鬼啊!」 温客情见没有唬住他索性无赖道:「阿湘其实是恼我,不顾惜自己的身子,彻夜用功吹萧,才将我赶下船的啊。」 虽然这人死缠烂打,嘴里没个正形,但到底还是受了人家恩惠,白衣见他俩没完没了便也劝了句。 「好啦,周周咱也不能真把人家丢下吧,」 温客行可会顺杆爬了,委屈巴巴的说:「是啊是啊,阿絮~你就让我搭一程便车吧。」那双纯澈的鹿儿眼一但摆出这幅天真的情态,虽然周子舒面上不显,心却软了三分,翻了个白眼,也就勉强让他跟着了。 周子舒上车,顺便也把想要继续赶车的白衣拉进车厢内。 白衣哭笑不得地说:「你把我拉进来,车谁赶呀?」 周子舒哼了一声:「你就是个闲操心的命,这不就有个现成的吗?用不着你费心。」 白衣啧啧摇头。「你呀,你呀,就温公子那样子,哪像会赶车的,你就可劲儿欺负他吧。」 「切!那就别跟着了,爱上哪去上哪去。」周子舒也起了小性子,非得把白衣拉进来,让温客行赶车不可。 「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哟。」温客行也不恼,也不扭捏。坐在车辕,竟然真有模有样的赶起车来。 白衣忍笑,也由着周子舒胡闹。从车厢小格里翻出几包买好的早餐,先递给他和张成岭,让他们先吃早饭。敲了敲车门,示意温客行回头,又递给他一份早餐,总不能真让人饿着肚子给他们赶车吧。 张成岭捧着热腾腾的包子,见到白衣分了早餐,却没给自己留一份,就问了句:「白叔,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你先吃吧。」白衣随口回了句。 白衣的身体是由灵力修炼所化,就算不吃不喝也不会影响什么。他呢又没什么口腹之慾,所以也无所谓吃不吃东西。 相识相伴这么久,周子舒自然也是知道白衣这点特殊之处,见张成岭还要追问下去,就敲了他一记脑壳。斥了一句:「吃你饭吧,哪儿用得着你瞎操心。」 春和景明,山高路远,一辆马车摇摇晃晃的行驶在官道上,沿着河堤越走越远,也只片刻,便消失在视野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 嘴硬心软周家主,体贴周到白管家,死缠烂打温孔雀,打小聪明张男主。三人带娃模式基本定型。 第20章 三白山庄 马车行至湖州城郊外,几个人相继下车,略作休整。 白衣又不知从哪儿掏出几块儿肉烧饼,递给其他几人充做午餐。 温客行看着手中那块儿已经冷掉不再酥脆的烧饼,略带嫌弃的说:「白兄啊白兄,你这人呢倒是体贴周到的很,就是太不懂生活了。这一饮一食啊乃是人生最享乐之事,你怎么动不动就这般随意对付了呢?」 周子舒可见不得温客行说白衣不是,呛了一句:「爱吃不吃,不吃就饿着,吃都不上你的嘴。」 白衣也不恼,无所谓地说:「温兄若是吃不惯,前方就是湖州城了,咱们呢,就此别过,就不耽误了温兄享人生乐事了。」 温客行也就这么随口一说,见二人有赶人的意思,立马转了态度。 第20页 「我怎么敢对白兄不满呀?我这是心疼咱们成岭啊,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这才几天呀,瞧瞧这小脸瘦的,」温客行拿着张成岭作话头,又啧啧两声:「湖州将至,我们到时候啊找个酒楼 ,痛痛快快吃顿好的,我做东,好不好?」 周子舒见张成岭有些意动,想是这几日风餐露宿,被温客行这么说,怕勾起了小孩的心思。 「你既然和丐帮打过照面,他们耳目灵通,找你的人必然很多,为避免节外生枝,忍忍吧,到了赵敬府上就好了。」周子舒缓声对张成岭讲着利害轻重。 少年却还惦记着拜师之事,不死心地向周子舒抱拳拱手。「师父!求你收我为徒!」 看着张成岭那略显笨拙的痴缠样子,温客行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小成岭呀,瞧不出,你是这么个坚忍卓绝的妙人,我要是有你这手缠功呀。」他又啧啧两声,意味不明。 白衣见周子舒不为所动,也没多话,起身回到马车上,整理行装去了。 张成岭失望的收回手,看了几人一眼,低头诺诺的说:「温叔,我不想离开你们。」 少年那份单纯的依赖之情。令温客行颇感触动,安抚了一句:「你放心,我温某人夜观天象,掐指一算,咱们的缘分哪,还长着呢……」 白衣收拾好行装,见天色不早了,朗声招唿一声:「别聊了,该起身上路了。」 …… 三白山庄,不愧是富甲一方的豪富,几人这一路走来,只见庄内亭台楼阁,雕樑画栋,无一不精,无一不巧,无一不显富贵。庄内来往服侍的小厮,婢女皆身着华服,样貌周正体面,神色从容,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四个人被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引至正厅妥帖招待着,等待三白山庄庄主赵敬大侠的到来。 张成岭直愣愣的看着厅堂外匆忙赶来的人。那是个40岁上下的中年男子,相貌周正孺雅,留着一撮美髯,保养的极为富态。见着他就激动的上前,抚着他的肩膀上下打量,神情激动异常。 「都这么大了,成岭啊,我是你爹最好的兄弟,我叫赵敬,你叫我赵伯伯就行,」那男子神情郑重,言语恳切。 张成岭怯怯地问了声:「您…您就是赵伯伯吗?」 赵敬一把把张成岭揽进怀里,拍着他的肩膀,安抚的说:「孩子,你受苦了,以后啊,你就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想吃什么想用什么,就跟赵伯伯说。」 见赵敬对张成岭这般呵护关切。周白二人相视一眼,心中安定,放心不少。 跟随赵敬一同进来的那几个少年见自家庄主只对着张小少爷的嘘寒问暖,便提醒了一声:「师叔,就是那三位义士,护送成岭师弟来此的。」 赵敬这才后知后觉到自己的失礼,松开张成岭,对他身后的那三人歉然道:「三位义士,是我失礼了,感谢三位大侠张成岭平安护送过来,大恩大德,莫齿难忘!请受赵敬一拜!」说着便拱手弯腰,行了大礼。 温客行连忙回礼。客气道:「哪里,哪里,」 周子舒颔首,算是打了招唿。 白衣刚见到赵敬进来,神色复杂莫名,有意无意的隐在了周子舒身后,也不吱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久仰三白大侠风采,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呢。」周子舒侧眼看着温客行游刃有余的跟赵敬攀谈,又偏头看向身后那个隐身背景板的白衣。神情莫测。 没等那两人继续吹捧寒暄。厅堂外就匆匆跑进个年岁不大的少年,急声大喊着:「赵大侠!赵大侠!赵大侠!」 赵敬闻言回头,那少年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家师泰山派掌门人遭人追击,求您赶快去接应他们!」 事急从权,见赵敬匆匆离去,三个人对视一眼,带着张成也跟了上去,凑个热闹。 众人紧跟着那小少年匆匆赶到之时便见到,有个执剑的年轻人正跟一个老人家对峙,老人身后跟着一群半大的孩子,有两个小小少年,还穿着一身重孝,很是乍眼。 未至近前,赵敬就扬声喊那执剑的年轻人。「五弟!五弟!」原来那人正是之前丐帮提到的大孤山派掌门人沈慎,亦是赵敬的结拜兄弟之一。 眼见着大批人马赶来,沈慎先行收起了佩剑。 赵敬惊诧于与泰山派众人对峙的竟是自家兄弟,急急问着:「五弟,你怎么会在这儿?怎么和傲崃子道兄?」 周白温三人带着张成岭。也不紧不慢的跟上前来,围观着这场不明所以的闹剧。 作者有话要说: 三白山庄是个好地方,就是庄主孬了点。 傲崃子真是个好老头,可惜了 第21章 变故 傲崃子见小徒弟急急赶来满头大汗的样子,先安抚了一句:「孩子啊,这一位啊是沈大侠,为师没有受伤,放心吧。」 听到老人这番话,赵敬宽了宽心,一扫眼却见沈慎手上划了一道口子,关切的问道:「五弟,你受伤了!」 沈慎见自己的盘算落空,也不打算当众撕破脸,先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会和泰山派的人出现在一起。 「二哥,我适才凑巧在此,见桃红绿柳那对邪门老儿,欲对傲崃子道兄无礼,我便出手相助,将他们赶走。你来的正好,道兄一路辛苦,将咱们丹阳派两个传人护送至此,咱们一定要好好感谢人家。」 第21页 这番强词夺理别管别人信不信,反正赵敬是信了。转向傲崃子拱手道:「道兄高义,那桃红绿柳胆敢滋扰泰山派,您放心,我们五湖盟日后一定会帮您讨回这个场子。今日你一路辛苦,不妨同赵某一起回三白山庄,稍作休息再叙话如何?」 傲崃子人老成精,又是江湖名宿,哪里看不出这俩兄弟。面上正派宽厚,实则背地里沆瀣一气,图谋不轨,也不愿多做停留,推辞几句,便想带着一众子弟和丹阳派的两位遗孤匆匆离开。 沈慎就算不满于赵敬轻易放傲崃子离去的行为,也不敢真的跟着江湖上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撕破脸,愤愤甩袖暗生闷气。 那看戏围观着的三人心里颇为默契的想到,这帮人还真是道貌岸然,各怀鬼胎呀。 见傲崃子一众人潇洒离去,赵敬才把跟在身旁的张成岭推到沈慎面前,教着张成岭喊人。 「成岭啊,见过你五叔。」 张成岭乖乖叫了。 沈慎惊异于张成岭竟然在赵敬这里,追问起事情原委,赵敬自然而然的将那围观的三人引荐过来。 「就是这三位义士,护送成岭到三白山庄的。」 三人也随他的话上前两步。 「刚才是赵某失礼了,还没有问三位义士尊姓大名?」赵敬客气地说。 周子舒自然不想掺进这趟浑水,也没打算与其互通姓名,便说了句:「无名小卒,不足挂齿。不过是受人之託,此间事既了,我……」 而温客行却热络的很,熟稔的介绍道:「他叫周絮,小可温客行,这位是……」 白衣却抢先他一步,闷声说道:「鄙姓白。」 温客行讪讪的转头,继续与那二人攀谈,长袖善舞颇为热络。 周白二人就这么默不作声的看着,私下里对视一眼。默契的嘆了一口气。 晚间,三白山庄张灯结彩,一则是为了庆贺张成岭平安无恙,设宴款待护送他而来的周子舒三人。二则也是为了远道而来的沈慎和诸位江湖侠士接风洗尘。 宴席间,舞女翩翩起舞,衣香鬓影,席中之人对主家的热情招待自是满意,对名满江湖富甲一方的三白大侠更是阿谀奉承,推杯换盏,推崇备至。 在这热闹的场合中,周子舒和白衣就像两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只隐在角落里,白衣见他只闷不吭声地喝酒,一杯接着一杯。便携了两口菜夹到周子釨碗里,低声说了句:「来尝尝,别光只喝酒。」 温客行则不然,像个穿花蝴蝶般熟稔地穿梭在众人席间。与人攀谈。嘴甜有礼的偏偏公子自然是讨喜的,他倒是混的如鱼得水,颇为自在 而张成岭则像是个局外人,只无措的被捧在高座。见那些人醉意朦胧间。许下豪言壮语,誓要将灭他全家的仇人杀个片甲不留,以告慰秋月剑在天之灵!而当事人却低头不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宴席几近高潮,众人都喝的伶仃大醉,沈慎更是醉意朦胧,耍起酒疯。赵敬见他把成岭这孩子吓得茫然无措。也觉得挺不像话的,就叫了个子侄将人带走,也把有些疲累得张成岭护送回房间休息。 周子舒不耐烦于这席间的虚与委蛇,藉口醉酒起身离去。白衣自然也不愿多呆,便也随他离开。 二人被室外清爽的夜风吹散了浑身燥气,相伴着想在三白山庄熘达熘达,欣赏欣赏这座华丽庄园夜间的风景,顺道也想去看看张成岭。 途中,二人见到一锦衣青年鬼鬼祟祟的左张右望,东翻西找,好奇之下也就跟了上去。 二人追至一处位置颇为隐秘的阁楼,见那人翻窗而入,叮叮咣咣一番,又被个蒙面人踹出来,两人缠斗到一起,片刻便也飞远了。 周子舒与白衣对视一眼:嚯!五湖盟内勾心斗角,迷雾重重,今晚是有热闹看了。 席间众人正是酒酣耳热之际,却突的从外间传来声张狂的桀桀怪笑。一时间杯停筷止,酒醒大半。 「哈哈哈哈,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五湖盟你们亏心事做得多了!鬼来敲门了!」 众人怔愣间,正厅外又连滚带爬跑来一个小婢女,尖声喊着救命啊,救命啊。这一下其他人可坐不住了,连忙赶出厅外询问到底发生什么了。 那小婢女吓得都魔怔了,哆哆嗦嗦的说:「大门口!大门口出事了!啊啊啊啊!」 赵敬见着婢女被吓得颠三倒四,问也问不出个什么,直接带着众人急匆匆的赶到山庄门外。 这漫天飞舞,飘飘洒洒的黄白纸钱,不正是鬼谷的作风吗! 赵敬心中不祥,果然一侧身就见白日里才与他们分别的泰山派掌门人傲崃子与其弟子,直直地被吊在了外墙壁上,死状悽惨,面目狰狞。脸上还被嚣张的划上了一抹血淋淋的笑容。 赵敬等人目眦尽裂,华山掌门于秋风更是哀嚎一声:「傲崃师兄!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 肉眼可见啊,阿絮和老白一点都不想凑热闹。 该说不说,山河令送走的老头子真的是太多了。 (那个悄咪咪的问一句,谁能教教我怎么感谢营养液什么的吗?我手机端,我有点懵,我小白,谁能教教我。主要是看到有小可爱打赏了,我都不知道是谁,就难受) 第22章 螳螂捕蝉 等将傲崃子等人的尸体放下来,小心安置。看着老人死不瞑目的脸,众人无不心头火起,怒从胆生。叫嚣着鬼谷众人的恶行,必要将这群恶鬼诛杀殆尽。 第22页 这番杀气腾腾的叫嚣,周白二人自也是听到了。周子舒暗忖:鬼谷这番动作频频,想来是沖这五湖盟来的。 突然,张成岭惊叫的一声师父传入周子舒听中,也打断了门口那些人的哭天抢地。 白衣先周子舒一步,闪身赶到。却见温客行早来一步,已将偷袭之人吓跑。张成岭自然有惊无险,随后周子舒也赶到了,三个人护着张成岭,等待其他人来。 等赵敬冲进张成岭的小院儿,就见少年小小一只抱膝蹲在门口台阶上,担忧的赶紧上前上下打量,见他就是受了一番惊吓,连个头髮丝儿都没少也放下心来。 于秋风气势汹汹逼问张成岭那人是否是鬼谷之人,将少年吓得哆哆嗦嗦,连声唤着「师父」可怜无助极了。 「于大侠,刚才不过是几个带着鬼面的男子而已,想趁乱掳走张公子,武功却不怎么样,我一出手他便跑了。」温客行开口,替张成岭解围,也解释了刚才之事。 赵敬感激于温客行多次出手,缓救张成岭,态度更是客气。 今夜连番变故,少年也是受了惊吓,等众人走后,就拉着白衣和周子舒的袖子不放,害怕极了。 两人面上不显,却实在心疼这个命运多舛的孩子,便也顺着他的意,留下来安慰他,哄他入睡。 等张成岭睡下,两人才起身准备悄悄离去。却不想这一动,张成岭便惊醒过来,盯着他俩离去的背影,委屈的叫了声:「师父…白叔…」 周子舒嘆了一口气,走到他身前说道:「成岭啊,以后不可以再这么叫我了,我已经遵守承诺,平安将你送到三白山庄,你想学武功的话,你那些叔伯们都可以教你,你我的缘分到此为止。」 这番决绝离别之语,听个少年眼中酸涩,一瞬便落下泪来。 周子舒最见不得人哭的样子,粗声粗气的说:「男子汉,以后都不许哭!」 「我,我不哭!」张成岭抹了把泪,抽抽噎噎的说:「我是男人,男人流血不流泪。」 白衣嘆息一声,想到张玉森临终前的託付,也想为这个孤苦无依的少年做些什么?他走到近前,从袖子里摸出个指节大小的剔透玉珠,又掏了掏,翻找出一条细绳将之穿好,亲手戴在张成岭脖颈间。轻声安慰着这个倔强的少年。 「相识一场,这个就当做白叔留给你的纪念,今后万事小心,有缘…我们自会相见的。」 张成岭攥着那玉珠像是攥着什么救命稻草,看着白衣的眼中湿漉漉的,却忍住没哭。只闷闷「嗯〞了一声。 两人推门离开,走远几步,周子舒才问道:「你给他的那是什么?」 白衣无所谓地说:「一枚灵石而已。」那是他的灵力凝结而成的,算是当世稀少的秘宝,戴在身上既可防身护体,也起到定位追踪作用,是他留给张成岭的保命符。 周子舒自然是不信他的轻描淡写,见他避重就轻。轻哼一声:「怕是什么护身的法宝吧,和我还藏着掖着的,是信不过我吗?真是的。」说完气咻咻的甩袖离去。 白衣也不是有意瞒他,只是怀壁其罪的道理他比谁都感受深切。 白衣有些无奈他越来越多的小脾气,见周子舒走出了他的视野,他也快步追了上去。 等他找到周子舒的时候,就看到人家已经趴在那刚才被人光顾过的隐秘楼阁屋顶上,歪倒着身体,支着下巴,透过掀开的瓦片偷窥着屋内对话两人。 白衣悄无声息地跃上屋顶,与周子舒一起围观。 屋内竟是赵敬和酒醒了的沈慎为被盗走的琉璃甲而争吵埋怨着。 听着屋内话音渐落,两个人刚想悄咪咪的离开,就见一人影大咧咧的越过墙头,惊动了屋内秘谋的两人。 周子舒震惊于竟有人的潜伏之术能瞒过他,又见山庄已被惊动,与白衣对视一眼,追着那人影也闪身离去。 三人你追我赶,踏叶逐风,终是在离山庄不远的山林中依次落地。 嚯!又是温客行,两人都见怪不怪了, 「温兄不愿意做座上宾,到做梁上君子,所欲何为呀?」周子舒轻飘飘地问道。 「你们同我不也是一样吗?」温客行笑得意味深长,见那俩人翻着白眼儿,才讨好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们一般嘴上不说,这心里啊跟明镜似的,」 「这五湖盟啊,水深得很,」温客行感慨一声。继续说:「我们小成岭啊,又傻乎乎的,所以说呢,得弄清楚琉璃甲的来龙去脉,以及他的干系,否则这帮虎狼迟早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说着他还去寻求周子舒的认同。「你看今晚就果不其然。」 周子舒却岔开了话题。「今晚我见到于天杰,追着个蒙面人逃出,此人想必就是赵敬口中的内奸,我们这一路过来都见到有打斗的痕迹,到附近才消失了。」 说完,周子舒也没等温客行回復,便迳自查看起周围可有遗漏的线索。 白衣指了指他们前面的那棵树上,示意他们:「人在那儿呢。」 周子舒闻言抬眼看去,见确实有个人被吊在那里,想凑近查看,却被温客行一把拦住。 「小心!」只见他们面前虽空无一物。细细看去却横着些密密麻麻的丝线,异常的锋利。 「缠魂丝阵?!这一回竟真的是吊死鬼?」周子舒一眼就认出这是何物。 第23页 见此阴毒之物,白衣将周子舒往后拦了拦,谨慎的绕过凶阵,细细察看那被缠魂丝绞死的尸体。 温周二人也凑至近前,白衣见有滴滴嗒嗒的血往下流,拉着周子舒,下意识的后退两步,被温客行察觉,毫不留情地笑道他们这俩杀气腾腾的绝世大高手竟然还怕血? 周白两人翻了个白眼,齐声说了句:「只是厌恶罢了。」 「还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温客行兴致勃勃地凑过来。「白兄,阿絮,你们要不要同我赌一把?咱们猜猜挂在上面的那位仁兄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奇蹟白衣在线掏法器,这是个知识点,以后要考的。 第23章 义庄 「唉,白兄!可不许作弊啊!」 温客行见着白衣没搭理他,周子舒也没搭理他,俩人径直上前,看清了那被倒挂在树上死相悽惨的人是……。 温客行幽幽开口:「我猜他是华山派掌门之子——于天杰。」 周白二人见被他料中,都没眼见温客行那得意的嘴脸,直接就走了。 温客行还在身后叫着:「阿絮啊,白兄等等我,别走啊。」 没走多远,地上便出现了另一句横躺的尸体,是那追着于天杰的蒙面人,竟也死了。 温客行不死心,还想继续那个赌约,说着:「你们猜这个蒙面人是谁?」 周子舒听他在耳边絮絮叨叨,真的是不耐烦了,没好气的说:「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哎呀,我知道了,让你猜他是谁太难了,那咱们不如猜猜他是被谁杀死的。」 有他俩磨叽的功夫,白衣早就俯身验查尸体了。 「白兄!你不厚道啊。」温客行愤愤道。 白衣充耳不闻,只招抚周子舒一起来看。 除去那人蒙面,这人赫然是五湖盟老大高崇送来三白山庄的弟子——宋怀仁。 「你都没猜是谁杀的他呢?」温客行还在纠缠着。 白衣真没忍住翻了的白眼,指了指那人腹间细小的伤口,不耐烦地说:「温兄啊,猜来猜去的有意思吗?这致命伤不就在这儿吗?」 温周二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温客行还在疑惑,这伤口是什么武器造成的?周子舒只看了一眼,也是满腹疑惑。 三人还在那研究着,又听见林中传来沙沙异响,是猫头鹰咯咯的笑声,大晚上荒郊野岭又有个尸体,再配上这惊悚的响动,很是有些骇人。 温客行状似害怕的缩到周子舒身后,小声说着不怕猫头鹰叫,就怕猫头鹰笑,它一下啊,便要死人的恐怖故事。 周子舒很是不屑他这副故弄玄虚的作态。听他胡诌些有的没的。也只道:「人人都是蝉,那谁是黄雀谁是螳螂啊?」 「人人都以为自己是黄雀,孰不知都是那只小蝉蝉~「温客行笑得意味深长。 周白无语于他自比黄雀的的暗喻,索性直接走了。 三人前后脚地行至一处隐秘的义庄,见那一桩阴森破败,却还点着两盏气死风灯笼,诡异至极。周子舒和温客行刚想抬步推门就进去了,却被白衣拦下。 他耳目聪灵,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挟起一块石子,运足内力扔去,砸开了义庄的大门。 果不其然,只听吱呀一声响,大门洞开,一张密实的锋锐大网。铺天盖地兜了下来,带起一阵劲风,却唿啸着扑空了。 白衣见果真有埋伏,转头就对周子舒说:「咱以后能不能谨慎一点儿?」 周子舒哼了一声,就算应下他了。 温客行见此,啧啧称奇。围着白衣和周子舒转了两圈,感嘆道:「长得又美,武功又高,见识还广,江湖中庸才如过江之鲫,如二位这般出挑的人物,我怎么从没听到过周絮,白衣这两个名字?你们到底是谁呀?」 又开始了,这试探没完没了了是吧? 「这番话放在温兄身上,岂非更恰当?」周子舒凑近温客行好,挑眉问道:「你又是谁呀?」 温客行顿了一秒呵呵笑着说:「好人呀,虽然长得不像,但我真是好人。」他这话说的倒颇为诚恳。 「我来的地方,大家都称我做温大善人。」 「行吧,温大善人,跟我们走吧。」白衣也不纠结于他们的相互试探,径直往庄内走去。 只见这义庄内院,密密麻麻停靠了无数棺材,三人缓步穿过棺材群,行至正对大门的正房,一脚踹开房门,里面还置着个灵堂。 周子舒刚想进去查探,又被白衣拦下。被他没好气的训了一句:「刚才才跟你说要谨慎点,又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周子舒被训得不明所以,转头刚想跟他反驳两句,就察觉出空气中一丝熟悉的气味。 「这味道……」果然一转头,供桌上插着的那三炷线香颇为眼熟啊。 温客行还丈二摸不着头脑,就被周子舒塞了个小瓶子,催他赶紧喝了,他还迷茫着张口想问咋了?就被周子舒堵住了话头。 「屋内有迷香,这是解药。」 一个敢说,一个就敢信,温客行拔开小瓶塞,毫不犹豫地仰头一口闷下,瞬间就被苦的咝哈一声,看向周子舒的目光都带上了委屈的控斥。 暗中布局之人,见他们三个接二连三的识破了他埋下的陷阱,索性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义庄内骤然响起诡异的摇铃之声。 第24页 沙沙沙,卡啦,卡啦,卡啦。 三人回头一看,那摆的密密麻麻的棺材,都在突突的向上拱着。似是有什么要从里面钻出来。 温客行忍不住说了句:「这下棺材板是真压不住了。」 三人刚摆好架势,就见那最大的一口棺材突然炸裂,从中蹦出个身戴高帽,一身绯衣的怪人,叫嚣着:「小的们还不赶快把他们宰了!」 噼里啪啦的破碎之声接连响起,那密密麻麻的棺材全都炸裂开,从中爬出无数个青面獠牙,身形佝偻的人形怪物。张牙舞爪的就向三人冲来。 还不等周子舒和白衣看清那领头之人的面目。那人就被温客行突如其来的一技飞扇秒了性命。他俩端着架势,还想着这都擒贼擒王了,那些怪物们也应没有威胁了,却不曾想没了那铃铛声的牵引控制,这些都不知道还是不是人的怪物们更加疯狂。 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周子舒和温客行背靠背迎敌,一剑一扇,配合得倒颇为默契,挡下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而白衣却孤身一人,身法鬼魅如同一道流光般,穿梭在这群怪物中,搜寻着那个能操控住这些怪物的铃铛,只是那被温客行秒了领头的之人的尸体,已被这些怪物尸潮踩踏的不成人形,铃铛也不知道是被毁了还是被揣到那个犄角旮旯了。 这些怪物一波一波如潮水般的攻击着,仿佛不知疲倦,弄死一波又来一波,简直没完没了。 白衣游走在尸群中,收割性命之际还不放心地抽了丝心神,察觉到周子舒似是旧伤要发作,快要撑不住了,情急之下大喊了一声:「温客行!看好他!!」 温客行还在专心挥扇格挡某个怪物的袭击,被白衣这一吼,惊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周子舒,见他被三四个怪物围攻,左支右绌,眼见着还受了伤,也急了。无意识的叫了一句:「周子舒!」便闪步上前,一掌击飞了背后袭击他的一个怪人。 白衣见不能再久耗下去,必须让他们尽快脱身,也发起狠来,招法如雷霆霹雳,硬生生为温周二人杀出一条血路。 「你们先走!我断后!」 情势所逼,温客行也不客气,不顾周子舒的推拒,一把揽住他的腰身,顺着白衣破开的尸潮缺口,纵身飞走。 周子舒被温客行抱着越飞越远,眼睁睁看着白衣陷入重围,大惊之下,厉声喊道:「老白!!!」 作者有话要说: 只要有白衣在主线剧情人物挂一个都算我输。 为我空乏的场面描写抱头痛哭,呜呜呜我好菜啊。 第24章 千山暮雪 「老白……!!!」 周子舒体力快挺不住了,胸口钉伤闷疼,一股血气顶上喉头,又被温客行喊出真名,心中大惊,手下剑招就乱了一拍,差点就被偷袭成功,所幸温客行出手及时,替他挡下,还没等周子舒回神,又被他揽着腰带飞逃出重围。 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白衣被淹没在尸潮中,义庄越离越远,直到消失在视野之外。 两人飞很远,在一处河边停下,刚一落地周子舒就咳出口黑血,甩开温客行想搀扶他的手,转身就想杀回义庄救出白衣, 「阿絮!」温客行挡住他。 「别拦我!老白还在那儿!」周子舒想一把推开温客行,气沖沖的吼道。 「你就这样回去!是去拖白兄后脚的嘛!」温客行扯住他的手臂,故意压住他被怪物抓伤的伤口。 被这么一抓,周子舒才后知后觉到自己竟然受伤了!神情有一丝怔愣。 「阿絮~白兄敢只身犯险,必然是有能全身而退的法子,你与他相伴而行,还不清楚白兄的本事吗?」温客行哪有不担心白衣的道理,但眼下更重要的是把周子舒安抚住,不能让他挺而走险。 「可是……」周子舒迟疑一瞬,他是深知白衣的不同寻常,但却不甚了解他真正的实力。 「那有什么可是,白兄既然让我看好你,那我就必须对你负责,你要是再出什么意外,我还哪有脸见白兄啊?快让我看看你的伤。」温客行不管不顾,拉着有些迟疑的周子舒寻了块大石做下。 腰间,白衣剑柄上镶嵌着的蓝宝折射出一道暗茫,映入周子舒眼中,他身体就渐渐放松下来,任由温客行撩起他的袖子,检查他的伤势。 早前,白衣就和他说过,剑灵与本体的联繫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就算是出了什么意外,两人分离,白衣也能顺着本体找到他,毕竟,周子舒做为剑客,是剑在人在,剑毁人亡的,同样的,周子舒也能通过白衣剑柄蓝宝上的异动知晓白衣的安危。 温客行还以为周子舒被他劝服了,略松下心,但看到他手臂上的伤,还是皱紧了眉头。 周子舒从思绪中回神,下意识抽回被温客行抓着的手,略带嫌弃的甩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了小瓶子,倒出一颗药丸扔进嘴里,又意示温客行伸手给他倒了一颗。 「那些药人浑身是毒,吃一颗,以防万一。」周子舒解释道。 温客行意外于周子舒跟个百宝袋似的,怀里总能掏出些急用的物什。轻笑一声:「阿絮,你莫不是出身神医谷吧,身上怎么都是解药。」说完,就把那药丢进嘴里,仰头咽下。 周子舒自嘲道:「你看我像那号悬壶济世的人物吗?」 温客行还煞有其事地说:「不像,我看你啊,倒像是专要人命的。」他想起两人同居的小破庙说道:「在破庙里心狠手辣的,可把我这个连鸡都不敢杀的温大善人,吓得小心脏怦怦跳。」 第25页 周子舒睨了他一眼,「善人?」 「虽然长得不像,看我真的是好人。」那语气端的还真有那么三分纯然。 「行!你是善人,我是杀人魔,行了吧!」周子舒可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 撩起袖子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朝温客行要了一把匕首,要自己清创,温客行还是搭把手,却被周子舒拒绝了。 十字划开伤口,渗出来的黑血让周子舒蹙眉,他忍着不适一口一口吸出那黑血,直至见红才做罢了。 刚处理好手上的伤,周子舒条件反射地格挡下温客行突然伸向他的手。 「你要干嘛?!」 「别逞能了,你的内伤是怎么回事。」这个问题,温客行真的憋了很久。 「关你屁事!」周子舒没好气的说。 「你不说,我就去问白兄,他肯定知晓。」温客行不死心的纠缠。 「随便你好了。」反正白衣也不会告诉温客行的。他起身想避开温客行,却被他一手戳向肩上的抓伤,疼的周子舒闷哼一声。 「还来?」温客行一把抽出周子舒手上的匕首,嘆了声:「周先生,你功力再好,背后也没长眼吧,没长眼就好生坐着。」 周子舒感受着肩膀上濡湿的触感,心中泛起一圈涟漪,复杂心绪百转。 「好了……」 「阿絮啊,你这易容的本事,还是有点粗心啊,头,脸,脖子都照顾到了,这身上愣是没擦到,你还不认啊?」温客行轻抚过他的肩,笑着说。 周子舒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嫌弃地拍开他的手,整埋好衣领,起身走开,心虚地说:「我晒的不行吗?」 温客行任他狡辩,轻笑一声,又正经了脸色,问道:「阿絮,你到底在躲谁?」 又开始了是吗 周子舒不耐烦地说:「躲你!」 「我?你可躲不掉,」温客行道:「但是你易容若是为了躲避别的什么人,那倒大可不必,不说白兄武功精妙绝伦,这不还有我在你身边儿的吗?甭管你的仇家是谁,我也能……」 「怎么?你还能杀了他们?」周子舒反问道。 「罪过,罪过,我怎能枉造杀孽?我凭的呀,是以德服人,甭管是谁来,我也能化干戈为玉帛~」温客行越发没个正经了。 周子舒真是无语至极。这人竟还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跟个蚊子似的。 「阿絮,咱们都算是生死患难的交情了,你就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呗。」 「坦诚相见是相互的。」周子舒很认真地说。 「这就是我原本的模样啊!」 「见过我真面目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 「那白兄呢,我不相信白兄没见过,他不还好好活着?我可不怕死!」温客行开始耍起无赖来了,直接上手想掀他的假面。 周子舒哪能让他得逞,两人你来我往切磋起来,最后相互一个制衡,两人僵持住了。 「你那内伤匪浅,让我看看。别以为自己功力深,压得住,便不当回事儿。假以时日,终会伤及根本!」温客行还揪着这件事不放。 「我的病,我自己心里清楚,用不着你管。」周子舒绷着张脸,抽身就走。 「用不着我管,就能让白兄管了吗?你若不在了,千山暮雪,我孤意只影向谁去啊?」温客行看着他的背影嚷嚷着。 「爱向谁去向谁去!」 「你干嘛去?」 「去找老白。」 温客行上前两步凑近他,不死心的问:「阿絮啊,你还不承认你易容啊……」 又又又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月夜河船的打戏太美了,n刷都会美到窒息。我那干枯乏味的词藻根本就形容不出这段的冰山一角!唯美至极!我不配!呜呜呜太美了。 第25章 缠魂匣 话说义庄这边。 白衣见着温客行将周子舒带走,直到不见他们人影,心中这才彻底安定。 他俩在这儿,白衣还得顾忌着点,现下虽然深陷重围,却比刚才更加从容。 他索性直接化作一道剑茫,分出无数道剑意,铺天盖地向周围扫射过去。 直至最后一个药人倒下,那月色下凛然的锋茫才转为人形。 这一波杀招消耗极大,白衣累不行,尽量无视这一地七零八碎的残尸,不顾形象瘫坐在地上,粗喘着气息,还不忘给周子舒传个消息,报个平安。 真是好久没这么动过手了,白衣捶打着僵硬的四肢,回想着上次动手是什么时候,又是怎样一番场景。 待记忆回笼,白衣也缓回了口气,站起身,掸了掸衣摆沾染的脏污,看着这又是血,又是土又是草屑的浅衫,白衣嫌恶的皱紧了眉头,反正方圆几百米内被他杀的没一个喘气的,他直接旋身,化出他原本的衣着——一身窄袖收腰的白色云纹劲装,那前日才换上的新衣被他扔破布似的丢出老远。 白衣还没死心,小心谨慎的在这一地残骸中翻找了那个领头之人的尸体,化形数十载,他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非得找到那个铃铛不可。 翻了半天,铃铛是没找着,却被他意外找着一个精巧的机关匣子。白衣端详着也没看出什么蹊跷,又感觉到周子舒那边有了些异动,才起身离开去寻他们。 在他走后没多久,有两个神秘人前后脚来到此地。看着这一地狼藉,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第26页 等白衣寻着本体,找到周子舒时,就见他与温客行两个人,坐在河边,燃起篝火取着暖,旁边支起了个简易的架子,烤着两件湿漉漉的外袍,两人都只穿个中衣,一个低着头,有一撘没一搭的拨弄着火堆,另一个却杵着下巴,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对方,气氛很是……?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破了这颇为暧昧不明的气氛,温周二人看到走来的白衣,惊喜地站起身。 「老白!」 「白兄!」 「你没事吧?」这话说异口同声。 「当然没事了。」怕他们不信,白衣还抬手原地转了一圈,佐证他是真没事,连个擦伤都没有。 两人放下心的同时还注意到他打完架竟还换了套装扮。又异口同声的问: 「你这衣服?」 说完两人还愣了一下,惊讶于彼此间的默契,对视一眼,面上现出一丝尴尬。 白衣实在没忍出,笑出了声:「哈哈哈,这不重要,倒是你俩这是……患难见真情?」 他这是意有所指周子舒竟然卸下假面,露出了那副浓墨重彩的清俊面容。 周子舒见他还有功夫说笑,想来也是没啥大事,就暂且收起了那份担忧,只白了他一眼,不理会白衣的打趣,迳自回了火边,继续烤他的火。 温客行笑的得意,顺竿就爬:「这可不就是患难见真情嘛!白兄,咱们什么时候也能见个「真情」啊?」他对白衣的兴趣可一点不比对周子舒少,甚至略高一筹。这人神秘莫测地,他可好奇死了。 其实,在见到周子舒愿意对温客行坦露真容时,白衣就察觉他是把温客行当了朋友,既然如此,白衣对温客行的态度也随意起来。 「咱俩哪儿来的患难?倒是我救你一次,你难道不应该对救命恩人坦诚相待吗?」白衣把这问题又抛回给了温客行。 温客行看得可透彻了,笑嘻嘻地说:「你哪儿是想救我,分明是心疼阿絮受伤,我就是个顺带的罢了。」 「周周受伤了?!」闻言,白衣也顾不上跟温客行继续掰扯,几步上就想扒开周子舒的衣服看他伤势如此,却被周子舒一巴掌拍开他伸来的手,没好气儿的说:「看什么看,都包扎好了,一点小伤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白衣见他捂着不让自己看,也不勉强,坐在他身边,拉过他的手腕,边切脉边为他输送真气,疏通经脉,缓解他内伤。 温客行观他俩这番自然而然的动作,啧啧两声,故作伤心道:「看来我与阿絮还是不够「真情」,怎么我为你把脉疗伤你就推三阻四,碰都不让我碰一下,对白兄就这般听话乖巧,任他动作,我是哪里比不上白兄吗?」 「你闭上嘴就比得上了。」周子舒真是受够了温客行幼稚的唠唠叨叨,怼了他一句,借就白衣的真气闭目调息。 温客行安静地坐在周子舒和白衣对面,认真专注地看着他俩,就这么看着,只觉心中宁静平和。 片刻后,两人收功,周子舒一睁开眼,就看到温客行澄澈的双眸,不自在地避开他的注视,没好气儿地说:「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你们容貌还真挺相像,尤其是眉眼…像两位这般各有风采的清俊佳人,自然要多看两眼。」温客行说着说着就没了正形。 两人直接无视他的花言巧语。 白衣从怀中掏出那个他捡到的精巧机关匣,递给周子舒。 「这不是缠魂丝匣吗?这回碰上的还真是吊死鬼?」温客行也凑了上来。 「那不是吊死鬼…」周子舒仔细观察着那密匣,否定了温客行的猜测。 「哦?阿絮,你怎知那不是吊死鬼?你对鬼谷很了解?」温客行追问道。 周子舒边摆弄着缠魂丝匣边给温客行解释着:「算不上,但那人太过年轻,吊死鬼成名的时候,他还是个娃儿呢。」 「人对不对不重要,这宝贝可是货真价实,若吊死鬼没死,他的宝贝又怎会落入别人手中?」温客行看他扭动了什么机关,匣中弹出根细针,下意识喊道:「小心!」,被周子舒躲了过去。 「这东西需要以特定的方式打开,不如可能会自毁伤人。」温客行提醒着周子舒。 白衣听着他们的分析,復盘方才义庄中的经歷,问了温客行一句:「你为何对那假吊死鬼下了死手?很多疑问,还得从他身上得到答案。」 温客行讪讪地回道:「那不是情况紧急嘛,我想着擒贼先擒王,就先解决带头的,却没想到弄巧成拙,让那些个药人失去控制,连累两位受了波及。」 「连累可谈不上……」白衣见他回答的很自然,就算心中还存有疑虑,也不好再盘问下去。 「老子饿了,老温,去给我弄点吃的来。」周子舒专心解着那匣子,头也不抬地就使唤起温客行。 「你怎么不自己去啊?」温客行含着笑意问道。 周子舒抬起头,眼眸狡黠一转,就佯装着伤重,闷闷咳嗽出声,面上的痛苦神色还颇像那么回事儿。 眼见着周子舒装病耍赖,温客行无奈轻笑,又看向白衣,示意他与自己一起去找吃的。 白衣却装做看不懂的样子说道:「啊,你不用带我那份了,我不饿的。」 「好好好,我自己去还不成吗?」温客行见他们是故意的,所幸直接妥协,起身去找吃的了。 第27页 见他走远,周子舒与白衣对视一眼,眼中尽是得逞之后的笑意盈盈。 作者有话要说: 我对阿絮的伤病有执念,我太希望有个人能时时记挂,处处小心着阿絮的身体,所以就有了万事以阿絮为重的老白。 这一段的感情铺垫是很重要的,还要把老白融进去,为了使整段剧情因老白的加入而显得不那么突兀,所以就墨迹了点儿。 (我的章节字数是越来越多了,一更三千指日可待!) 第26章 琉璃甲 「你真没事儿吧?」 「你怎么露出真容了?」 见着温客行已经离开,两人默契的一同开口问向对方。 白衣失笑一声,无奈的举起一臂,郑重的说:「我真没事,那不是想让你们先走,不然我放不开手脚,再波及到你们。到是你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周子舒姑且信了,错开眼,闷哼一声:「被那傢伙没完没了的缠着,快烦死了。」 「哦,真的是这样吗?」白衣敛起笑容担忧的问。 周子舒沉默一瞬,也没有在搪塞他:「我总不能遮遮掩掩过一辈子吧,好不容易离开天窗,挣了副自由身,我想潇潇洒洒的活着,就算三年也好。」 白衣心疼的抚了抚他披散的长髮,嘆息一声:「这样也好,只要你觉得好,那就什么都好,再不济…要真到了那一天,不是还有我陪着你吗?」 「……值得吗?」周子舒低着头,任由他轻柔安抚,神色晦暗不明,闷闷的问道。 「值得!」白衣没有半丝迟疑,坚定的回答。 气氛一时间颇为沉重。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话说这怎么弄开呀?」白衣收拾了一下心情,打破了这沉闷的气氛,看着周子舒摆弄的那个机关匣子。问着。 只见周子舒手指翻飞,左拧拧,右转转,咔嗒一声,那盒子就打开了。 盒子里静静躺着一块澄澈剔透的碎琉璃,淡蓝色的,看那断口和外形,应是一个琉璃环的一部分。 周子舒把它拿到眼前,仔细观察着,这时温客行也回来了,手里提着两只死兔子。看到那块碎琉璃,喃喃说道:「琉璃甲?它怎么会藏在缠魂丝匣当中呢?」 「谁知道呢?」他又多看了两眼便没了兴趣,将那块儿能引起江湖血雨腥风,众人争抢的琉璃甲,直接撇到温客行怀里。 「你拿去便是。」 温客行捡起那块琉璃甲,不可置信的问:「这可是关系到天下武库的秘密,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争夺他争的头破血流的,你就拿他跟我换了……两只兔子?」 周子舒无所谓的道:「兔子好歹还能充飢,可比这玩意儿强多了。」 温客行摩挲着那块琉璃甲。道:「这好歹也是白兄冒险找到的,你们就对它真的毫无兴趣?」 白衣拨弄着那两只死兔子,边想着该怎么收拾,吃东西好麻烦呀,边敷衍着温客行说:「彩云散,琉璃碎,听着就晦气,这玩意儿啊,就是个麻烦,我们要它做甚?」 「嚯,你们既然知道这玩意儿是个晦气的麻烦,还塞给我,你们就不怕我被它连累,惹上什么祸事儿?」 「你自己不就是个祸害,还怕被这玩意儿连累?」白衣晲了温客行一眼。 「不想要,扔了便是。」周子舒走身,去翻看他的外衫烤干了吗。 「可不能扔,这可是我们家阿絮第一次送我的礼物,我宝贝还来不及呢,回头啊,我打个绦子,得时时挂在身上,日日欣赏把玩才是呢。」温客行小意讨好着。 白衣被他肉麻的话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周成你家的了,是不是给你个破石头你都得当宝贝供着?」 「哎,那可不是嘛,别说阿絮给我的是块玻璃甲,就是个顽石那也是给我的。」温客行还挺得意洋洋的。 周子舒见他那副不要脸的嘴脸,暗骂一声:「老子放个屁都是香的!」 「阿絮啊,你猜这琉璃甲是赵敬身上那块,还是成岭家的?」温客行又跟个狗皮膏药似的凑到周子舒身边。 「鬼谷要是得了成岭那块琉璃甲,又何必千方百计想掳走成岭。」周子舒皱着眉,往旁边避了避,显而易见,这块琉璃甲是赵敬的。 白衣站起身,有意无意隔在那两人中间,復盘着白日里的经歷。 「我看那傲崃子与沈慎之间不太对劲儿,晚上他的尸体就被吊在三白山庄门口,这事儿……怕是另有蹊跷。」 三人凑在一起分析着。 「那是鬼谷故意挑拨。」周子舒先给此事定了个基调。 「何以见得?」温客行问道 「陆太沖死前,将一切都託付给了傲崃子,而不是他的结拜兄弟,这本就让五湖盟颜面尽失,鬼谷故意将泰山派的血抹在五湖盟脸上,就是想引好事者联想,目的就是想将这潭水搅得更浑。」周子舒对着江湖之事,看的十分透彻,徐徐分析着。 白衣对这是是非非不感兴趣,听着他们的剖析还有点头疼。弯腰拎起地上有两只死兔子,对他们说:「行了,都别啰嗦了,反正人也死了,脏水也泼了,事已成定局,跟咱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咱们俩还不如把这兔子洗扒了,你俩奔波这么长时间都不饿的吗?」说着还把一只死兔子提到温客行面前,示意他跟他一起去。 第28页 温客行看着那只死兔子,要接不接的样子,嘟囔道:「这兔子可是我打的,你怎么不让你家周周动手?怎么还要我去洗啊?」 周子舒自然是乐的清闲,抱臂凉飕飕的说:「爱洗不洗,不洗的人没得吃。」 「你都说他是我家的了,那我自然得向着他,哪能有让他动手的道理?你去不去吧?」白衣耸了耸肩,直接把那兔子塞到温客行手里。 温客行不情不愿地接过那兔子,跟白衣一起并排蹲在河边洗刷着。 「哎,白兄,我能跟阿絮一样叫你老白吗?」温客行手上不停,侧头看着白衣问道。 「自然可以了,就是个称唿而已嘛,你想怎么叫都行。」白衣低头专心剥着兔子皮,研究着怎么才能剥下来一张完整的,抽空回答道。 温客行偷偷向身后瞄了瞄,偷眼瞥见周子舒还在那儿烤火,就凑到白衣耳边低声问道:「那老白,你能不能告诉我,阿絮的内伤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白衣手上顿了顿,看向温客行的目光很是认真。 「周周既然不肯跟你说,那我岂有越俎代疱,透露他隐私的道理,那是他的隐伤,等哪日他愿意接纳你了,自然会告诉你的。」 直觉告诉白衣,温客行对周子舒而言……是不同的。或者说……他是周子舒的变数。 温客行几次想张口,却还是闭了嘴。 这时,周子舒悄无声息绕到他们身后,看着他俩蹲在河边儿的背影,不由起了些坏心思,闪步上前,撩起两捧水,趁他们不防备就往他们脸上泼,见得逞了,扬起唇就笑出了声。 温客行被他偷袭这么一下,自然是不服气的,舀起一捧水就往他身上泼,要报復他,却被周子舒侧身躲过,那捧水全洒白衣身上了。 温客行见反击不成,袖子一挽,兔子也不要了,起身就去追打周子舒,两人就这么你追我赶地打闹起来, 白衣盯着刚换上就被打湿半边的白衫,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的默念着:「幼稚!俩幼稚鬼,不生气,不生气,怎么能跟小屁孩生气呢?对对对,不能跟他俩置气。」 白衣勉强说服自己,想继续剥拿兔子皮,听着他俩嘻哈的笑闹之声,看了又看自己被打湿的衣服和那只被他扒的惨不忍睹的兔子皮,越想越来气,他直接把那两兔子都给扔了。恨恨的说:「吃什么吃,都给老子饿着!哼!」说完直起身,甩着衣摆,气咻咻把那俩掐的热火朝天的幼稚鬼给扒拉开,轰他们去林中捡些柴火,自己却一屁股坐在火堆边,烤着那被打湿的衣服。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公主怎么能洗兔子呢?公主就该等吃,顺便捣乱。 比起琉璃甲,我更需要收藏评论呀。撒泼打滚。 第27章 天窗?毒蝎? 次日一早,三人就动身寻回昨晚的义庄,想去看看还能寻到些什么线索。 白衣先二人一步踏进庄里,眼前所见之景让他忍不住「嚯」了一声。 「见鬼了,难道我昨晚打了个寂寞?」昨天晚上白衣还如狂风过境般杀出遍地残骸,现在这里却就干净的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前后不过几个时辰,对方而将昨夜的痕迹彻底抹去,这不是散兵游勇能做到的。」周子舒只在院中转了一圈就匆匆去找昨晚发现的尸体。 这义庄被清理的太干净,已经没有了任何有用的线索。 三人匆匆赶去,果不其然,那两具尸体也被处理干净,半点线索也没留下。 周子舒察看着竹竿间被缠魂丝割出的划痕,心中却想着昨晚义庄里不应该出现的迷香——醉生梦死。 天窗什么时候竟和鬼谷扯上了关系。 白衣回想着昨晚的经歷,懊恼着想,自己要多留个一时半刻,就能抓到那幕后之人的现形,可这都只是如果。 温客行对昨晚还有些想不通的地方,就问周子舒:「阿絮,昨晚那迷香到底是什么?你怎么会有解药啊?」 「那香叫醉生梦死。」周子舒随口回的。 「那你怎么会有解药啊?」又来了……十万个为什么又来了…… 「因为那蚊香就是周周做的呀。」白衣看着温客行又想纠缠不休,索性直接告诉他。 「哇,阿絮做的,做来干什么的呀?」温客行就跟个好奇宝宝似的。 「助眠用的,只是昨晚那迷香比起我做的更加烈性一些,闻了会令人产生幻觉。」周子舒若有所思,还在琢磨着天窗和鬼谷的联繫。 「幻觉?」温客行颇有兴趣,「能给我弄些吗?」 「不能!」周子舒干脆拒绝。 「你要醉生梦死干什么?」白衣绕着温客行踱了两步。「莫非是有什么想见的人,想要的东西要借南柯一梦聊表思念?」 白衣这话似戳到了温客行的隐痛,他变了脸色,不自在的说:「不给就不给嘛,我自己想办法,就不信寻不到那醉生梦死。」 「醉生梦死是一种以忘忧草为主料的奇药,此药源于古方,我只是将其改成燃香,延缓药性,用于助眠罢了。」周子舒见他俩气氛有些僵持,出口解释的。 「自古中原并没有忘忧草,也不知对方是如何得来的。」周子舒的话让他俩也陷入了沉思。 三人回到三白山庄,见昨晚还高朋满座,极为热闹的庄子,现下却格外的冷清,大门紧闭,只开着个小门以便通行。 第29页 几人远远看去,见有辆豪华的马车停在庄门口,昨日那引他们进庄的管家在与那些人攀谈,话语间透露着,赵静依然出门离去。 那马车中人似是不耐烦他们的待慢,迳自下车,那是位着深衣披斗篷的青年男子,面容周正,气质却冷肃的很。 周子舒只看那人一眼,瞳孔就勐然骤缩,身体不自觉的绷紧。白衣下意识地挡在他身前,就算知道相隔很远,也担心那些人发现他们。 温客行就听着那些人说什么「岳阳」「君山」「武林大会」「鬼谷」「张家遗孤」之类的颇有兴趣,还想招唿着他俩一起去凑热闹,一侧头便察觉到他俩的不自然。 既然得到了张成岭的行踪,也知晓五湖盟要召开英雄大会讨伐鬼谷,而且天窗也参涉其中,那此地就不宜久留,周子舒拉着白衣就转身匆匆离去。 「哎!阿絮!老白!你们等等我呀!」温可行见他俩都走了,也追了上去。 「你们到底在躲什么呀?官府的人?难不成你们是在逃钦犯?」温客行察觉,他俩在见到那群官差之后,态度就变了不少,仿佛又回到前些日,那拒人与千里之外的状态。 周子舒不耐烦的说:「对,我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温大善人离我远点吧。」 「那可不成。」温客行扯了扯周子舒的广袖,让他慢点走。边说着:「英雄大会,好热闹的,咱们一起去看看?」 「你自己去凑那热闹吧,我们没兴趣。」现在白衣就想把周子舒带离这个有天窗存在的地方,语气也迥异于昨天的温和。 「张成岭可还在他们手里啊。」温客行这话让那两个人迈出的脚步顿了顿。 「五湖盟那帮人恨不得把成岭拴在裤腰带上,人海孤雏,无枝可依,可怜呀!」温客行就吃准了他俩嘴硬心软,故意拿张成岭说事儿。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周子舒想到哪个孩子,态度有些动摇,白衣又何尝不担忧。两人对视一眼,心下做了决定,便去追赵敬的人马,前往岳阳。 这会儿温客行却不跟着了,扬声说着:「那我先去找我们家阿湘交代点事情,我们岳阳见哈。」这才转身离去,与那二人分道扬镳。 周白二人就这么不远不近的追着赵敬的车马,看着他们大张旗鼓走走停停一步三歇的样子,都有点急燥。 「你说赵敬的老狐狸打的是什么主意啊?」两人隐在树后,看到他们又停了车马,扎营休息。白衣不由得蹙眉问道。 「谁知道,他是想有意想带着成岭招摇过市,还是真得被锦衣玉食养废了,吃不得旅途劳顿之苦。」周子舒对赵敬观感也很差。 走走停停半月有余,那一行人终于赶到了岳阳城外。见到另一行人纵马赶来。应是来接应赵敬他们的。 直至张成岭被接近岳阳派,两人才暂且放下心来。 看着颇为气派守卫森严的巍峨府邸,两人对视一眼,想着那孩子终于安全了,心安之余,不免有些空落落的。 周子舒刚想转身离去,就被白衣扯住了衣角,他眼尖的很,眼神示意周子舒去看门口那做着小动作的侍卫。 「天窗?」周子舒暗叫一声,边想着天窗什么时候还在岳阳派插了钉子,边观察就周围人群。 有传暗号的,那自然有接头的。 果然,路边有个摆摊的小贩也在左张右望,手上敲打着暗语。 看着那两人接头完毕,小贩担起货物离去,周子舒拉着白衣说:「走,跟上去看看。」 两人追至一处空巷,见四下无人,就前后拦下了那小贩。 周子舒与白衣都带着个斗笠,遮挡了面容,周子舒走近两步,低声与那小贩对着天窗的接头暗号。 「晴天打伞,雨天打扇。」 那小贩嘿嘿笑着说他既不卖伞也不卖扇。 周子舒心下一凛,这人竟不是天窗的暗桩,白衣察觉不对,闪身上前,一个手刀就噼断了那小贩欲要抽刀行刺的手,还想转手将他生擒,逼问出什么线索,那小贩知道不是他的对手,就快白衣一瞬,咬破齿间毒囊,立刻七窍流血。中伤而亡。 白衣嫌弃地甩开那软下的尸体,像是怕那血粘到自己身上似的,俯下身抽出那人藏在货箱中没来得急拔出的异形弯刀,举到面前仔细打量。 毒蝎的人。 周子舒只看一眼便认出了那兵器的出处。 「想不到老白你还真是个心狠手辣的恨角色啊,这下手也太毒了吧!」白衣听那语气,就算背对着巷口也知道来人是谁,更别说与他面对面的周子舒都开始翻起白眼儿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道是颜如桃李,心如蛇蝎呀。」温客行一身深绿锦衣轻摇摺扇,慢慢踱步走近。煞有其事绕着他俩转了几圈。看着那地上七窍流血的尸体,啧啧笑着说。 白衣沉下一口气,真的不想再看到这阴魂不散的傢伙,手上弯刀一扔,就想带着周子舒离开。 「呵,毒蝎。」温客行竟然也一眼倒出那弯刀的出处。两人离开的脚步稍微一顿,周子舒低声问道:「你也知道毒蝎?」 温客行见他俩被自己的话吸引到立刻上前两步,嘻嘻笑着说:「我知道的可多着呢,北有天窗,南有毒蝎,天底下最大的两个杀手组织,都掺合进了琉璃甲这件事。」他凑近周子舒,摺扇轻挑起他压的低低的斗笠,眯起桃花眼,意有所指的说:「阿絮啊,你那宝贝徒弟,可真是个香饽饽啊。」 第30页 周子舒侧头避开他的盯视,白衣上前一步一巴掌拍开温客行挑起斗笠的那只手。 「咝~轻点,疼,」温客行甩了甩被他拍疼的手,委委屈屈地说:「老白,你怎么跟母鸡护崽子似的,我怎么就半点都碰不得阿絮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人觉得老白护阿絮就跟老母鸡护崽子似的。 第28章 白菜被猪拱了 「江湖已大乱,你这是怕麻烦会找上门来吗?」周子殊瞥了腰间那被穿上绦子做成禁步的琉璃甲,凉飕飕的问。 温客行甩了甩的被抽手的手背在身后,很无所谓的说:「麻烦?我可是温大善人,哪儿来的麻烦,不像你们,两个心狠手辣的杀人魔,走到哪麻烦就跟到哪。」 温客行喜欢往周子舒身边凑这个臭毛病,白衣真的是越来越看不惯了,他拉着周子舒就走,说着:「行,温大善人,我们是杀人魔,杀人放火无恶不作,那就请你别跟着我们了。」 「哎哎哎,老白,阿絮,别走那么快嘛,你们等等我呀。」温客行眼看着他俩头都不回的走了也匆匆跟了上去。缀在他二人的后面,穿街过巷,絮絮叨叨。 「离我远点儿,老子还想多活几年。」周子书意有所指着他挂在腰上那招摇过市的琉璃甲。 「唉呀,阿絮你就放心吧,岂不闻藏匿一掉钱,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它藏进钱箱里,就算我拿着玩意儿在那些人面前晃悠,他们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呀。」说着他还真甩了甩那块琉璃架,生怕别人看不见。 白衣看他就是故意的,翻了个白眼儿,很是不耐烦的说:「你这么招摇过市,可别连累我们。」 「算了算了,你们要真的看不惯我带着这玩意儿,咱就买块玉佩代替了它可好?走走,一起去看看。」温客行说着,就想把白衣他们拉到一个首饰摊前。 「你自己看吧,我们可不感兴趣。」 温客行见他俩真不感兴趣,便也自顾自的在那摊子前挑起配饰来。 两人结伴刚拐过一个街口温客行就追了上来,嚷嚷着你们等等我呀,迎面又撞上一行巡逻的青年男子,周白二人便停下脚步,温客行也追了上来,三人并行,见那群巡逻的在他们面前停下带头之人询问着他们的来歷。 「几位朋友可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 「算是吧。」这巡街的不像是官府差役,倒像是门派弟子。三人便也停下,周子舒回了他们。 「敢问三位尊姓大名,师出何门何派呀?可有请帖?」那为首的青年抱拳拱手,颇为客气,但盘问的却十分仔细。 「无名小卒,不足挂齿。」 「哎,这位小兄弟,他们二位是我兄弟,我们呢是赵敬大侠邀请来的。」温客行可不像他俩那么谨慎小心。大咧咧地回了年轻人的问题。 听闻是赵敬邀请来的,那年轻人态度顿时热络了不少:「原来是赵师叔的朋友,失敬失敬,需不需要我派几名师弟送各位去驿站休息。」这一行还真是岳阳派的弟子呀。 「不必劳烦各位了,你们请便吧。」温客行婉言拒绝道。 「那就不打扰了,告辞。」说完那年轻人就带着一众弟子匆匆离开了。 看着他们一行远去的背影,白衣若有所思的说:「高崇这次是下血本了,岳阳被他餵得跟个铁桶似的。」 「可不是吗?不过阿絮呀,你那傻徒弟到了岳阳可算是安全了。」见那些人拐过街角不见人影,温客行一手揽着一个带着俩不情愿的去找乐子去了。 一处颇大的酒楼门前,周子舒停下脚步,与白衣对视一眼,两人抬步就想进去。 温客行见他俩不动了,回身看到那酒楼笑嘻嘻的说:「阿絮啊,又想喝酒啊?我见着老白被你使唤着天天给你到处买酒,你莫不是酒虫成了精,」 「我乐意。」白衣哼了一句。 「这里是城中江湖人的聚集之地,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这里都会得到风声。」周子舒虽然没否认自己是馋酒了,但还是跟温客行勉强解释了一声。 温客行还想再追问两句就见着他俩已经抬不进店,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落座了。 周温二人相对而坐,白衣则插在他俩中间,给那二人各斟了杯茶,看着周子舒搞了点小动作,那跑堂的店小二立马机灵了,凑过来蹲在桌边热情的说着:「客官,您要什么呀?」 「有峰尖的春茶吗?」 那小二嘿嘿笑着说:「客官您说笑了,近来店里来了这么多英雄豪杰,自然是什么茶都有,敢问您要哪儿产的呀?」 「有和生米一块炒的吗?」 小二犹豫地说:「这城里倒是没有,听说城外刚来了一大批,是官家的茶,小店却买不起。」 说是买茶,却是以茶代人,周子舒是在问的店小二近日里可来了什么生人,店小二的意思是说城外来了一大批官府之人,他们可不敢去打听。 周子舒掏出一锭银子给那店小二,小二立刻喜笑颜开地说:「谢谢打赏,小的这就给您换上好的茶去。」小的这就去给你打听去。 这一番你来我往白衣自然是瞭然于心,而温客行却看得懵懵懂懂,似是不知这些江湖暗语似的问:「阿絮呀,你们刚才对的那暗号是什么意思呀?」 周子舒惊讶于这人行走江湖游刃有余的却不知这些江湖暗号,挑眉问道:「温大善人,这江湖中的切口你不知道?」 第31页 温客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漏了怯,连忙着补着说:「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就考考你。」 「行了,别装了,不知道也不丢人,周周是让那店小二去给他打听点事儿。」白衣可不给温客行留面子,啧笑一声,才跟他解释。 温客行像是被人拆穿了伪装的小孩子,气咻咻的撇嘴,闷头就干了一杯温茶。 周子舒睨了白衣一眼,似是在说:你可闭嘴吧,不然温客行得找个缝儿把自己埋起来了。 白衣闷笑,偶然向二楼一瞟,不禁「哟「了一声,戳了戳还在生闷气的温客行,戳的他抬头瞪了白衣一眼。「干嘛啊?」 白衣却只看着那二楼一位颇为熟悉的姑娘正在跟对面的男子有说有笑的,幸灾乐祸的对他说:「你不上去看看,你家白菜要被猪拱了。」 那小姑娘不正是温客行的小婢女顾湘吗? 温客行不明所以的「啊」了一声,顺着白衣的视线看过去,看清了那楼上有说有笑的俩人,脸顿时拉的老长,甩袖起身,快步向楼上走去。 俩人凑到一起端着茶杯看着楼上的热闹,就听温客行没好气儿的冲着顾湘对面那个对他家小丫头献殷勤的小公子夹枪带棒没好气的赶人声。 白衣凑到周子舒耳边,嗤笑一声低低跟他调侃着:「还说我跟老母鸡护崽子似的,他也不跟护犊子似的看那丫头看的死紧。」 周子舒锤了他肩膀一拳,把他锤得远了点,没好气的说:「谁是你崽子,我用得着你护,快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白衣顺着他的力道,向后仰倒,揉着被他捶疼的肩膀讨饶的说:「行行行,你不是我崽子,你是我祖宗,行了吧,下手可真重。」 也就三言两语的功夫,那小公子啊,就被温客行挤兑的下了楼,要结帐的时候却发现自己钱包丢了,正在跟那店小二解释着想抵押点东西,然后再去取钱。 店小二哪肯依呀,拉着他不放,还说公子你这一表人才,怎么还吃霸王餐呀?那锦衣小公子被店小二挤兑的面红耳赤,很是着急。 顾湘那个小丫头刚刚才跟人家有说有笑,推杯换盏,现在却趴在二楼没心没肺的看热闹,嚷嚷着姑娘有钱,姑娘给你结帐。 温客行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朗声说着:「哪能让我家丫头结帐的道理啊?」摇着摺扇下楼走到周子舒他们桌边,很是不客气的,伸手就沖周子舒要钱:「 阿絮,荷包。」 周子舒白了他一眼,想了这人怎么这么蹬鼻子上脸。凉飕飕的说:「你自己的荷包呢?」 温客行见伸了半天的手,他家阿絮都没搭理他,委屈巴巴的解释道:「终日打雁,终被雁啄伤了眼,头先在街上,我见到一位俊秀的书生,他与我擦肩而过,还冲我笑了笑,谁知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呀!」 听到温客行的遭遇,那被小二拦住的小公子也急急说道:「是不是一个穿青色学士服,丹凤眼,皮肤白皙的书生,我在书画摊子前见过他,还和他聊了两句,一定是他偷了我的荷包。」小公子还气的甩了甩袖子。 「你还能着了方不知的道儿?」周子舒可不听他瞎扯。 「方不知?」那小公子嘟囔着,恍然大悟道:「贼祖宗方不知!我知道,就是他偷了我的和包,」小公子急着跟店小二辩解,他真不是吃霸王餐,荷包是真的被偷了。 顾湘见他们吵吵嚷嚷的也呆不住了,下了楼见他家主人还向着那个她都没见过的俊秀男子要荷包,很是不解。 温客行三番四次地讨要那人的荷包,那人却一点面子都不给,还说我跟你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让我给你钱?顾湘那护主的劲儿啊就上来了,大声嚷嚷着:「主人他谁呀?别管他,我有钱,你要他的干什么呀?」 温客行给他那丫头使了个眼色,让她别插话,继续磨着那俊秀男子要钱包。 顾湘这才看出她主人有点不对劲儿,走近两步,才看到那俊秀男子身边还坐着个她颇为眼熟的人,刚才被屏风挡着没看见,不就是那个兇巴巴的白衣吗?他在这儿,那旁边坐着的…… 顾湘走过来,仔细看着那人的脸,震惊的语无伦次:「你…你…你是,那个。」那名字就堵在嘴边儿,还就说不出口啊,急的顾湘抓耳挠腮的。 温客行看这丫头也认出他来了,得意的说:「怎么样?你家主人眼光毒吧?我早就说过他必是美人~」 顾湘你你的半响终于憋出句:「你是那个痨病鬼!」 作者有话要说: 女儿女婿终于出场了,我真的超爱他们甜甜的爱情,真的是言情文里都很少见的那种绝对的信任,绝对的包容和绝对的偏爱。小曹虽然是个大兔子,但他真的是个好女婿。 (3000大关已破,叉腰狂笑,你们快夸我。) 第29章 借钱 刚才她还跟主人念叨着,怎么不见那痨病鬼,主人不是缠他缠得死紧吗?这人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还卸了伪装,露出了那副俊美的面容,惊的顾湘都忘了他叫啥,下意识喊出了她给人家起的绰号。 「你是痨病鬼!」顾湘还不可置信的上手摸了摸他的脸,周子舒也不躲,就任由这丫头摸,顾湘还嚷嚷着:「天哪,竟然是真的,你真是那痨病鬼啊,主人你真没说错呀。」 白衣见这丫头张口闭口痨病鬼,还真是口无遮拦。就咳嗽两声说:「小丫头,怎么说话呢?」 第32页 顾湘惊的都忘了旁边还杵着这么一尊大佛,听他出声才察觉自己的口不择言,就讪讪的说:「白,白大侠也在呀,是…是周先生,哈…哈哈。」 虽然顾湘的话茬子被白衣打断了,但她那手却还在周子书的脸上磨嗦着,温客行看她没完没了了,就上手敲了一记,让那丫头收手,兇巴巴的说:「爪子收回去!」。回头就对周子舒委屈抱怨着说:「怎么我一碰你,你就要打要杀的,她摸你,你就认她摸呀。」 周子舒哼了一声:「你要是个娇俏的姑娘,你也可以。」 顾湘摸着自己的脸,美滋滋的。 那店小二见他们几个说起来没完没了也不耐烦,拉着那小公子凑出来就说:「各位爷呀,你们能不能先把帐给付了?然后啊,你们爱摸谁摸谁,爱怎么摸怎么摸,行不行?」 「阿絮,荷包。」温客行又伸手讨要着他的荷包。 「老白。」周子舒却向白衣伸了手,意思很明显,钱包拿来。 白衣本来还端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看热闹的模样,见这火烧到自己身上,无可奈何的说:「他管你要钱,你拿我荷包干什么?」 「咝~给不给,赶紧的。」周子舒有些不耐烦,催促着说。 「得得得,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来还债。」白衣失笑着从怀里掏出了个荷包,递给周子舒。 周子舒上下颠了点,嘟囔了句:「什么欠不欠的,你的钱不就是我的钱吗?」就愤愤的把荷包拍进了温客行的手里。 「嚯!想不到咱老白,阿絮还是俩小富翁呢。」温客行终于得偿所愿,拆开了的荷包,还真是有钱啊。 「借钱可是要有利息的,一日一厘。」周子舒煞有其事的说。 顾湘可不乐意她主人受这委屈,举着她那小荷包对着温客行说:「主人,不用他的,我们自己有钱。」她可没看出她主人打了什么小心思,还直愣愣地举着那个小荷包。 「还不上啊,就拿着丫头抵债。」白衣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煽风点火的说,小丫头是个有趣的,就是嘴太刁了。 「阿湘,你再把你爪子伸出来,我保证你不但有钱还会有难。」温客行晲了一眼顾湘,没好气的说。 这凉飕飕的语气,那不善的眼神,激的顾湘打了个寒颤,怯怯的收回了手。 白衣见那小丫头委屈地嘴挂油瓶,还怪不忍的,怼了温客行一句:「有这么跟姑娘说话的嘛。」 「哟,阿湘啊,老白心疼你,你以后就跟着他得了。」温客行哼笑一声,掏出锭银子扔给了那等在一旁催结帐的小二。 温客行敢说,顾湘可不能撘茬,连连摆手,这姓白的也不知是干什么,看着挺温和有礼,可顾湘只觉这人神秘莫测,还冷冽地不似活人,她可不敢招惹这傢伙。 那小二可不管他们这帮人之间的弯弯绕绕,乐着有人买单,招唿着给温客行找零,却被温客行打断,让他用剩下的钱去置办桌上好的席面,反正阿絮也不差钱。 酒馆三楼雅间。 几个人依次落座,那个小公子立在一旁,很是不好意思的向那出手替他解围的周子舒与白衣二人拱手拱手道歉。自言是清风剑派掌门莫怀阳的关门弟子曹蔚宁,来岳阳赴英雄大会,现居岳阳派。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来歷底细透露个干干净净。 周子舒与白衣对视一眼,都想着,这名门少侠怎么傻乎乎的,真挺有趣,便也自曝了家门。 「在下周絮。」 「白衣。」 两人存心想逗逗这个傻乎乎的腼腆少年,也或许是有意无意的想气一下那个坐在一旁盯着这位小曹同学嗖嗖冒冷气的温大善人,便一唱一和的与之寒暄起来。 这个说少侠少年英才,气度不凡,那个就说清风剑派,门禁森严,能拜入其门下,必是天纵英才,夸的小曹都不好意思了,只傻呵呵的乐,连忙谦逊着:「不敢当不敢当。」 周子舒或许觉得还没有刺,激到温客行,便招唿着小曹同学一起落座,喝杯水酒,交个朋友。白衣也默契的配合着周子舒的小把戏,更是替小曹同学推杯斟酒,一时间三人很是热络。 一旁陪坐的温客行见这两个人围着这个傻小子都颇为热情,称赞之语张口就来,夸的人家那是天花乱坠,暗自运气,脸拉的老长,招唿坐在他一旁的顾湘,凑近她耳边恨生生的说:「你赶紧给我把他弄走!」 顾湘疑惑挑眉也悄悄凑在他耳边说:「他能帮我混进岳阳派呀。」 温客行按下一口气,提亮了声音,故意说着:「阿湘,给我去把那方不知找出来。」 小曹同学虽然在和周白二人攀谈着,但那小心思啊是半点没离顾湘,一听她家主人要使唤这么个小丫头去找那成名已久的贼祖宗方不知,立刻放下筷子,担忧地说:「方不知?方不知武功可不弱!阿湘一个姑娘家的。」那话里话外的担忧关切,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顾湘却不乐意听了,嚷嚷着说:「姑娘怎么了?瞧不起姑娘家呀?」 小曹这才察觉自己的话,颇为不妥,连忙着补着说:「姑娘家,姑娘家好,姑娘家好。」那冲着顾湘直愣愣傻乎乎的劲儿,直看到温客行攥紧了拳头,周白二人也凑在一起。忍笑不语。 「要不……要不,我陪你去吧,茫茫人海的。」小曹虽然傻乎乎,但却无师自通了那顺杆爬的机灵劲儿,这要跟着顾湘一起走,便对着周白二人道别:「周兄,白兄,我先失陪了。也不知几位在何处下榻,我定来拜访,请回这一餐。」 第33页 「朋友相交,重在投缘。」周子舒回道。 温客行见他们三人,三言两语便交上朋友,称兄道弟的,对那小曹同学更是没个好脸色,也不知他是吃醋呀,还是怎么滴,可没有在三白山庄与人客气寒暄,长袖善舞的意思。 「不必了,我们是赵敬大侠邀请来的,办完了事儿,自然会去岳阳派登门拜访。」就不必您献这殷勤了。 「阿湘,找不到我的荷包,你就别回来了。」温客行对着顾湘严肃威胁着。 顾湘可不怕他的故意威胁,翻了个大白眼儿,气哼哼的说:「有事钟无艷,无事夏迎春!咯咯咯。」说着还冲温客行做了个鬼脸。 温客行竟也略略略做了个鬼脸。 这两个幼稚鬼。 白衣还饮着杯温茶,见到这一处呛了口水,咳嗽出声。周子舒更是嫌弃的别过脸,简直没眼看了。 看着小曹同学跟着顾湘离开,温客行才睨了他俩一眼,撂下茶杯没好气的说:「我说怎么某些人对着自己人,冷若冰霜,不苟言笑,对着那刚认识的名门少侠倒是和颜悦色,如沐春风。」 「你能跟那大兔子比?」白衣缓一下刚才那咳嗽劲儿,索性直接撂下茶杯,提起席间的酒壶,给周子舒斟了一杯。 「这清风剑派的掌门人可是这快成精的老狐狸,怎么在狐狸窝里啊,养出了个大兔子。」周子舒端起那杯酒若有所思的说。 小曹同学在周子舒和白衣眼中真就是个纯良无辜的大兔子,而在温客行看来,那就是只想拱他家白菜的猪。 「我知道你们啊,是想借着那大兔子,好打听阿絮那便宜徒弟在岳阳城的音讯,可我见着那小子对阿湘冒傻气,我就来气。」温客行给自己斟了杯酒,边喝边说的。 「既然生气,你还使唤你家丫头去接近那大兔子,是口是心非还是居心不良啊?」白衣向后靠了靠倚在椅背上,不咸不淡的问。 「我那不是为了成岭嘛,就让阿湘借着那小子将计就计混进岳阳派,就近照看,老白,你还真是不识好人心啊。」温客行哼哼了一声。 「你就直说,你出卖阿湘色相得了呗。」周子舒颇为不客气的说。 「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对成岭这般上心,连自家丫头都捨得出去,你就不怕小丫头吃亏啊?」白衣直起身子凑到温客行近前儿问道。 「难不成老白真的相中了我家丫头,话里话外怎么这么袒护啊?」温客行也凑近了白衣,俩人就这么面对面,眼对眼,温客行这么调笑着问。 「可不能这么说,我心疼小丫头还不成吗?怎么就摊上了你这么个不靠谱的主子。」白衣先错开了眼,往后欠了欠身。 「我家阿湘从来都不是吃亏的人,再说了,横竖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温客行笑得得意,举起酒杯,满饮一口。 「无耻。」周子舒哼笑出声。 「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们这对没良心的师徒,真是好心没好报,没人记我好哟。」温客行还埋怨上了。 「我怎么觉得温兄志不在此呀。」周子舒哪儿能信他的忽悠。 「我温大善人想行善积德还不成吗?」 「行善积德?你可得了吧,这岳阳城歌舞昇平的,哪有德让你积。」白衣轻笑一声,跟他抬着槓。 「那自然是有的,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有光的地方就有暗,最凶最烈的鬼往往披着人皮,隐藏在茫茫人海之中,我来到此地,就是为了揭穿他们的画皮,让他们灰飞烟灭。」 周子舒还想着这人怕是又在胡言乱语,但抬首与他对视的目光却不免有些怔愣着,温客行眼中的神情不似作假,也没在开玩笑。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很喜欢女儿,女婿这一对。但他们却成了我最难平的意难平。意难平,再难平,也要平,所以我必须平了他! (今天我的意难平就能平了,我真的是太开心了,演唱会有女儿女婿的婚礼,沖呀!) 第30章 四季山庄 三人就这么说说笑笑,互损互怼着。直至傍晚才起身,准备离去。 酒馆门口,周子舒与温客行道别:「温兄,保重。」 温客行有些意外,刚刚不是还有说有笑的吗?怎么这就要告别了。 「我与老白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做,就此别过吧,后会……」说着周子舒顿了一下,想到自己时日无多,这后会有期便说不出口了。 「后会有期。」白衣岂能看不出周子舒的迟疑,便替他许下了这有期之约。 温客行却展开摺扇拦住了两人要走的脚步。 「你们去哪儿?带着我一起呗?」 「温兄不是还要除魔卫道,行善积德吗?」周子舒反问着。 「积德行善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呀。」温客行颇有点耍无赖的意思。 「那我就不明白了,温兄为何一直跟着我们呢?」白衣抱臂挑眉问着。 「你们不也一直让我跟着吗?」温客行这一句话,让两个人有了一丝迟疑。 也是啊,温客行这人烦是烦了点,但他俩却从没想过彻底把人甩掉,远走高飞。至于是因为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做人呢讲究的就是随心所欲,哪来那么多问题呀?那我问你们,你们又为何一直跟着成岭呀?」 两人低头轻笑,也是啊。这世上哪来那么多为什么?随心而已。 第34页 想通这个关窍,周子书与白衣对视一眼,也就无所谓,温客行跟着或者不跟着了。 几人抬步欲结伴而行,侧头却看见。这傍晚的余晖中点起了几盏高高的孔明灯,遥遥飞远。 周子舒瞳孔一阵,这熟悉的宛如昨日再现的场景。让他心中千迴百转着。 天窗要在此地部属行动,小二话中城外像官府的人便是天窗! 眼看着周子舒就要追过去,查探一番,白衣却扯住了他的袖子,很认真的和他摇了摇头,意思很明显,他不想让周子舒再掺和进去,也不想让天窗发现他。 被拦这么一下,周子舒有些迟疑。这时刚才被温客行支走的顾湘急匆匆的跑了回来。见他们还站在酒馆门口,不由松了口气。 「主人!主人!还好你们没走远。」 「丫头,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温客行还挺诧异的,这前后也不过俩时辰这么快的吗? 顾湘却嘻嘻一笑,得意的说:「我混进岳阳派了啊!」 「好丫头呀,成岭那傻小子怎么样?」温客行可比周子舒这个所谓的「师父」,还要关心张成林那小子的近况。 顾湘急急赶回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儿的。 「那个高崇说要带着那个傻小子去祭拜什么五湖碑,我就没搞明白,这天都快黑了,有什么可祭拜的呀?」 顾湘没有搞明白的事情这几人却是透彻的很,周子舒想到张成岭不在岳阳派内,天窗又在这时部署行动,怕是沖成岭而来的,也顾不得什么隐藏踪迹了。 白衣拦都没拦住他,索性跟着周子舒一起去救那个傻小子。 温客行见两人一声不吭就急急忙忙的走了,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匆匆跟顾湘嘱咐了一句,便也跟了上去。 几个人循着那孔明灯飞来的方向,匆匆赶到城外,却看到高祟和张成岭已经被一群黑衣蒙面手持□□的刺客团团包围,为首的正是那日出现在三白山庄门口的斗篷青年。 看着这群蒙面人气势汹汹的架势,温客行不由得啧啧出声:「真是活见鬼了,哪里杀出的程咬金啊?」 情势紧急,由不得再跟温客行解释,周子舒从袖中掏出了一张面巾,就想动手。却被温客行一把抓住。 「你要干嘛?疯了!」 「给我!」白衣却一把夺过那块面巾,语气难得的严肃认真。 「□□装配需要时间,我去引开第一轮齐射,等他们装箭的时候,你去抓住那个带头的。」温客行对着周子舒说道。 白衣把那块面巾往脸上一系,没好气地说:「□□劲急,非人力所能抗,你俩老实呆着,我去引箭,你俩抓人。」 「老白!」周子舒跟老白使了个眼色,很是不贊同他的想法。 「你别忘了,我也会流云九宫步,那小子能拿我怎样?」白衣瞪了他一眼,拍板定论。 「我去引箭,老温抓人。」 「行,君子死知己,我就为你们冒这个险了。」温客行虽然不知道白衣到底在保护周子舒些什么,但却也知道这是为周子舒好,便也应下了此事。 白衣径直冲了出去,脚下移形换影,凌如飞剑,闪进人群,腾身躲过那裹挟着劲风飞射而来的剑弩。 白衣的流云九宫步,那也是秦怀章手把手教出来的,自然不比周子舒差多少。 而温客行也没掉链子,见第1轮齐射已经射空,把握着更换剑弩的间隙,纵身跃起闪步上前,一把擒住那为首之人的脖颈,将之扯入敌方包围圈,威胁他们放下武器,赶紧放人。 温客行掐着那为首青年的脖子,还以为他是个宁死不屈的,结果却出乎他所料,那人竟干脆利索的让他的下属放下武器放了人质,温客行还暗忖着。这人竟是个贪生怕死之徒。 眼见着高崇一行已经带着张成岭快步离开,那孩子又躲过一劫。而白衣也示意温客行压着这个人作为人质撤退离开,这人竟半点不反抗,还挥退手下,这让温客行很是诧异。 两人压着他,躲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那青年见四下无人,张口对着白衣就喊道:「庄主?!」 虽然白衣与周子舒眉眼极为相似,但扯一下面巾之后,却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人。 看着那年轻人瞳孔地震,满脸不可思议,他才悠悠的说着:「你家庄主在你身后呢。」 那年轻人一回头,果然见到周子舒负手,正向他们缓步走来。 这几人竟然是认识的?!温客行缓缓松开掐着那青年脖子的手,那青年就直接向着走来的周子舒单膝跪地,拱手激动地唤了声:「庄主!」紧接着就是一香连珠炮般的追问。 「庄主!真的是您,刚才看到流云九宫步时韩英还以为是庄主,庄主何时有了位兄弟了?」说着韩英的在白衣和周子舒之间转了转。 白衣咳嗽一声,闷闷的说道:「我可不是他兄弟。」 「庄主,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您怎么没易容,您的伤怎么样了?」显而易见,这位自称韩英的官府小大人是周子舒的老熟人,或者说是…忠诚下属。 周子舒看着这张熟悉的年轻面客,只觉恍然隔世,物是人非。他颇为伤怀地说:「我藏头露尾了这么些年,够了!」 温客行见着这几个人之间诡异的气氛,默默地扯下了脸上的面巾。 第35页 「英儿,对不住,我知道你会认出流云九宫步,才没拦着老白试探你,连累你了。」说着,周子舒上前扶起还跪在地上的韩英。 「韩英的命是庄主您给的,只要庄主一句话,韩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韩英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周子舒了,此番相遇自然无比激动。 温客行挺尴尬的,也不知该不该留下来,继续听他们叙旧,就咳了一声:「阿絮啊,我要不要迴避一下?」 结果回应他的是白衣的一手肘和周子舒的一个白眼。 「先是有天窗机关雀和醉生梦死,后又见到了岳阳派弟子用天窗密码传讯,我以为种种皆是沖我而来,没想到天窗是在寻琉璃甲。」周子舒见到韩英,自然要问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重要的是——琉璃甲。 韩英对他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自从镜湖剑派被灭门的消息传到晋州,我就被派到了江南来调查那首歌瑶的真相。」 周子舒深吸一口气:「那不过是江湖怪谈,怎么会引动天窗出手呢?」 这个韩英就真不知道了,他只知道他的上司段鹏举对琉璃甲之事,势在必得。 「庄主如若需要,韩英可以设法深中调查。」 「不可!此番冒险,将你推入险地,已经是万不得已,因为我进天窗的人已经不多了,你要好好活着,便是对我最大的尽忠!」周子舒毅然否决了韩英想替他冒险的打算。 「咳,小大人。」温客行想是要问韩英关于张成岭的事情。 「大人,你们是庄主的朋友,叫我韩英便是。」韩英很是恭敬的说。说完便看向与温客行并肩而立的白衣,眼中皆是疑惑与欣喜。 疑惑于这人与周子舒相似的眉眼,不似易容,欣喜于这人与周子舒定是有联繫的,他的庄主终于不是孤身一人了。 「看我做什么?」白衣很是不自然的,撇开了眼。 「大人,你与我家庄主……?」韩英还是没忍住,心中的疑惑,出声问道。却被周子舒出言打断。 「英儿!」 「咳,小大人,你刚才向高崇索要张家遗孤是何道理啊?镜湖剑派应该是毁在吊死鬼之手,那琉璃甲也应该在鬼谷手上才是啊。为什么要为难一个张家的孩子呢?」温客行问出了他刚才就想问的问题,打破了这有点尴尬的气氛。 韩英也察觉到自己的失言,讪讪住了口,转身回答温客行的提问。 「大人有所不知,天窗在镜湖派埋有暗柱,密探亲眼目睹,鬼谷中人将张家父子三人先后虐杀,逼迫他们交出琉璃甲,张玉森痛失爱子,濒死也未屈服,所以琉璃甲一定着落在张家逃出的幼子身上。」 几人对视一眼,无不若有所思。 这镜湖剑派琉璃甲的关键落在张成岭身上,这孩子受多方窥视着真是命运多舛呢。 「其实这张成岭嘛…「温客行未出言的话,被周子舒厉声打断。 「老温!」 白衣更是翻了个白眼,扯着他的袖子把他拉到一边,让他少说两句。 那韩英却是个听话听音的,直半句也察觉出张成岭与他家庄主的不同一般,否则也不会冒险出手营救,暴露行踪了,他急忙歉疚地说:「庄主,张成岭是您的相识?恕韩英不知之罪!」 「你回去以后,权当是没有见过我,照常行事,只是不用着急出手,若是我没有猜错,五湖盟一定会逼张成岭交出琉璃甲,而且会是在英雄大会之前。」周子舒这话说的冰冷无情,仿佛张成岭与他便是形同陌路,全然不顾这孩子身陷泥淖,身边群狼环伺。 韩英听见了周子舒的嘱託,虽然依依不捨,但怕连累到他。拱手告别,转身匆匆离去,不留下半丝线索。 作者有话要说: 四季山庄的小庄主是被宠爱着,敬爱着长大的,因为被爱过,所以懂爱人,因为被包容,所以懂包容,虽然也曾家破人亡,但秦师父给予他的宠爱与包容足够撑起少年的纯澈与赤诚,才能支撑起他走过半生,即便身负两千层灰烬,也能为这暗世泄下一缕天光。 阿絮的一生在被童年治癒。 老温的一辈子在治癒童年。 第31章 知己 天色渐暗,几人没来得及赶回城中,便在郊外寻了块空地,生了堆篝火,准备在此休息。 白衣刚想起身再去林中拾些柴火,却被温客行拦住。 「老白别走啊。」温客行绕着他和周子舒踱了两步,忽的插进两人中间,一手揽着一个人的肩膀,凑到他俩耳边,悄声问着。 「我这是跟上了什么样的人啊。」 两人不自在的别过脸,今天这番遭遇,周子舒就没想着能煳弄温客行,也不知他又是出于何种心思,愿意对温客行隐晦地坦白身份,但这而已不重要了。 「又是天窗,又是庄主,又是流云九宫步,你们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白衣抚开了温客行揽在他肩上的手,往旁边退了两步,转身向林中走去,不管周子舒是怀了什么样的心思,打算跟温客行如何解释,他都不会阻止,但他的身份,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老白!」温客行看着他的背影叫了一声:「你真得是白衣吗?」 此白衣,非彼白衣!他这一问也并非空穴来风。以他的七窍心思,其实也猜出个七七八八,只要再确认一番,肯定心中猜想。 第36页 周子舒配白衣剑,会九宫步韩英又称他为庄主,那定是四季山庄之人,而这人身边又跟着个神秘莫测,又百般照顾他的青年,况且这青年又叫白衣,不难猜出,那二十年前的江湖传言竟然是真的。 名剑有灵。 名剑护主。 「温客行…」白衣身体僵了一瞬,回头定定看着他的眼睛。认真严肃的说:「我是不是白衣不重要,我是谁对你也不重要,怀璧其罪,人心难测。你就当不知道,这是为你好,我拿你当周周的朋友才这么跟你说,好自为之。」说完便转身离去。 怀璧其罪,人心难测。 温客行怔愣片刻,转头就对周子舒笑着说:「老白气性向来这么大的吗?」 「他脾气大不大我不知道,但你好奇心真重,我却是知道的。」周子舒也迴避着这个话题。 「但不管怎么说,今天我都要谢谢你。」周子舒敛下眸中复杂神色,轻声说道。 「谢就不必了,我只是需要一个解释。」白衣已经走远,温客行暂且放下了对他身份的揣度,进而凑近周子舒,轻声问道。 「又是天窗又是庄主,所以你这么个在天窗身居高位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越州城晒太阳呢?你可别说是与民同乐呀。」 周子舒缓缓吐出一口气。「我已经退出天窗了。」 「我怎么不知道,天窗是个让人说进就进说出就出的地方?」温客行倒也不是怀疑周子舒的话,只是还有很多疑惑。 「这就是我的事情了……老温,我欠你个人情。」周子舒错开他紧盯的视线。 「人情倒是不欠,我就是想知道,你真的就因为三钱银子能为张成岭做到这种地步。那小子跟你到底什么关系啊?」 「我与成岭不就是因为老渔夫的临终託付才联繫到一起吗?虽然眼下对老李的承诺已了,却见着这孩子身边危机四伏,我不忍心做事不管罢了。」说着说着,周子舒竟笑出了声,不知是在笑自己多管闲事,还是在自嘲自己竟有不忍心的一天。 「萍水相逢,性命相托……不过阿絮啊,你与五湖盟真的没有半点关系。」 「怎么难不成你和五湖盟有仇?」这个疑问。温客行没有回答。 「那日镜湖山庄灭门,你出现在岛上纯属巧合?」 「倒也并非巧合……」温客行凑近周子舒见他眼中瞳孔微缩,不由轻笑出声:「我那不是跟着你吗?你说有缘江湖再见,我呢,又不想坐等缘分天赐,当然要主动一些了」 周子舒会信他吗?必然是不会的。 「我当你是朋友才直接问你的。」 「朋友吗?唉…我们出生入死这么多次,你却只拿我当朋友,温客行要温客行,看来你得加把劲儿喽。」温客行乍一听到那朋友之语,怔愣一瞬后才不由失笑。 其实白衣也没有走远,他只是隐匿在一颗不远不近的树上,平静的看着那两人相互试探,彼此坦白。 他想,他应该是欣慰的,离开天窗那潭死水,周子舒终于自由了,也交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甚至愿意对温客行,坦白自己的身份。今日种种,周子舒从来没想瞒着温客行,他应该是欣慰的。 但是温客行这个人他又看不懂,这人的八面玲珑下,总藏着些不合时宜的纯然与天真,某些时刻两人偶然间的眼眸交汇,那桃花眼中又浓着化不开的深沉与阴霾,虽然只转瞬即逝,却也让白衣上了心。 知己吗? 温客行说的那句「是知己。」周子舒听没听清白衣不知道,但他听到了。 知己…… 「真的是知己吗?」他终是没忍住心中的疑惑,跳下隐藏的大树,走近还没有离开的温客行。 「哟,老白回来啦,不过阿絮已经走了,你不去追他吗?」温客行顾左右而言他的说。 「你真当他是知己吗?」白衣却很固执,继续问着。 「……」温客行挂着笑意的脸,逐渐沉默了。 「知己相交,重在坦诚相见,周周已经隐晦的袒露自己的身份,你既当他是知己,为何还遮遮掩掩的呢?」白衣这番追问,多多少少有点咄咄逼人。 温客行被他问了,有一些怔愣,半晌,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我只是不想骗他,我也不想瞒他,我是……真的当阿絮是知己。」声音越来越低,语气也越来越软。 白衣也知道,今晚的他情绪不太对。也和缓下语气慢慢的说。 「你既然说他是你的知己,说不瞒他也不想骗他,我信了,你是什么人?你从哪里来?你要做什么,我也不再追问,只要,不伤害他就好。」说完便欲转身离开去追周子舒。 听到他这番话,温客行又笑了起来。重新挂起了他那张笑嘻嘻仿佛太阳花的脸,但话语中却难免透露出一丝不自然。 「老白,你为什么对阿絮这么好?好到让我不知道是该羡慕你,还是羡慕阿絮,你也是阿絮的知己啊。」 知己?我配吗? 白衣的脚步顿了顿,招唿了他一声:「那不重要,先回城吧。」 第二日的集市上。 白衣死鱼眼看着那昨日还一本正经的温客行现在就像个第1次赶集又没有家长拘束的小孩子。看到什么小玩意儿都新鲜,看到什么吃食都想尝一尝。 关键是他连吃带拿还不付钱! 第37页 哦,对了,昨天他钱包就被方不知偷了。 所以白衣看到的就是一个一路吃吃吃的温客行和一个拉着一张冷脸还得给温客行买单结帐的周子舒。 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我为什么要跟着他们赶集? 温客行自己吃还不够,拿着那热气腾腾的小吃就往他俩身边凑。 「阿絮老白,快尝尝这个,好好吃,甜的。」这个笑得一脸天真,眼神亮晶晶的温客行,是他俩没见过的。 就……还挺可爱? 但这并不代表俩大男人就能接受怼到眼前的花花绿绿散发着甜蜜香气的小点心。 「一路吃吃吃,你到底吃够了没呀?」在又一次给温客行买单后,周子舒终于不耐烦的问道。 「你还找不着你的荷包和玉佩了。」白衣也很是无奈,主要是他手上已经拎满了温客行没有吃完的吃食袋子。 花钱买的总不能扔是吧? 「哎呀,找不到就不找了,无所谓啊。」温客行倒不是很在意他丢的钱包,还在那专心舀着甜汤吃。 「合着花的不是你的钱?你倒挺会慷他人之慨。」周子舒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 「哎呀,别那么小气嘛~」这温客行为了口吃的,还撒起娇来了。白衣都没眼看了,向后欠了欠身,离他俩远了点儿。 「我像很大方的人吗?别废话,赶紧换钱。」周子舒轻哼一声,伸手作势就向温客行讨债。 「阿絮~~~你就让我花花你的钱呗,不亏~」 这温客行没法要了,周子舒还惯着他,白衣真的是没眼看他俩,下意识的向后躲了躲,看到几个小童蹦蹦跳跳从他身边跑过,便将手上那几个零食袋子送给了他们。 也不知昨晚那次试探到底打开了他俩什么任督二脉,白衣真是越发看不懂了。 等那些小童甜甜的道了谢,蹦蹦跳跳的结伴跑远,白衣一回头,就看到温客行揽着周子舒的肩膀,将人往一处热热闹闹的楼阁里推,他也便跟了上去,凑起了热闹。 这楼阁里还真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呀。 穿戴颇为火辣的胡女们在大厅舞池跳着颇具异域风情的胡旋舞,楼上楼下坐满了来看这西域表演的客人。 白衣一进门,扫视了一眼便找到了坐在人群中的那两人,也寻到他们身旁,一同落座。 白衣对那舞台上的歌舞表演,戏法魔术兴趣缺缺,索性单手支在矮几上,撑起额头眯眼假寐。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 其实当那大变活人的戏法乍一开场,第一把刀捅进那装着活人的大木箱时,白衣就闻到了一丝血腥味,几乎是出于本能反应,他闪身插进周子舒与温客行中间,伸手将两人护在身后。 宾客们为精彩戏法的叫好声还没落下呢,从那楼顶上便倾泻下两道横幅。 五湖水,天下会,武林至尊捨弃谁? 彩云散,流离碎,青崖山鬼谁与悲! 随着这两幅搅和起武林腥风血雨的童谣一起响起的,是一声阴阳怪气的桀笑。 「恭祝五湖盟英雄大会召开在即!献上10颗人头聊表鬼谷心意!」 其实白衣挺想吐槽,为什么每次鬼谷出场都总是这么……招摇?这一瞬间的走神又被满场的惊叫声拉了回来。 这么大张旗鼓的挑衅,无疑是在打岳阳派的脸,五湖盟的脸,还是啪啪响的那种。 所以当一众岳阳派弟子冲进阁楼,维持秩序,顺便捉拿惹事之人的时候,他们三个人一点都不意外,白衣还放下了护在他们身前的手臂,夹在两人中间,在一众四下里仓皇奔逃的人群,这三位端端正正坐着,就格外醒目。 这岳阳派弟子在维护秩序,安抚群众,三个人也就在边上看着。 周子舒一边和温客行交谈着这鬼谷如此大张旗鼓打岳阳派的脸真不知道其目的何在,一边惦记着那个还在岳阳派的张成岭。 白衣察觉了他的心不在焉便问了句:「担心成岭?」 「阿絮这事放心不下你那便宜徒弟,不然咱们去岳阳派看看?」温客行看热闹也不嫌事儿大。 周子舒先反驳了一下,他哪来的便宜徒弟?便口是心非的被两个人架走,去往岳阳派。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个既想护犊子又想撂挑子的老白。不禁让我想起了蝎儿那一段採访的内心os「做个人吧!」 第32章 惊梦 三人被弟子引进正院,见到岳阳派内门禁比前些日更加森严,气氛也颇为紧张。 那小弟子将他们引到这里,便进去叫人了。 只片刻工夫,赵敬就率先出来,边走还边喊着:「温兄弟,周兄弟,白兄弟!」那语气甚是热络熟稔。 「赵大侠,沈大侠,别来无恙呀。」乱客行自然抱拳行礼。 赵敬身后还有一名男子,是在三白山庄就见过的大孤山派掌门人沈慎。 早在要来岳阳派之前,白衣就给自己换了一身不起眼的打扮。缀在周子舒与温客行的身后, 沈慎再一次见到这三个人,可没有赵敬那么热络。 「我们正在四处寻你们,你们却自己上门了?」这语气很是不客气。 「啊,沈大侠找我们有什么事情啊?」温客行故作疑惑的问着。 「别装了,三白山庄变生不测,你们却不告而别是什么意思?」沈慎对他们三个人的怀疑是显而易见的。 第38页 温客行也不怯场,自如地回答:「这倒是我们失礼了,在下只是见贵盟事故迭出,显然不便招待外客,便知趣地先走了。」温客行还特意强调:「我走之前可是留了字条的,沈大侠何故见怪呀?」 沈慎却对他的这套说辞将信将疑。 「说的倒是好听,你们离去那晚,我二哥的庄上就失了窃,你们有什么想说的?」 「无话可说,难不成贵庄遭窃,还要算在温某头上吗?」温客行敛起那和煦的笑脸,颇为不悦的反驳。 「自然不会,那都是误会。」眼见着他们几人要闹个愉快,赵敬也就连忙打了个圆场。 「这是对我们五湖盟有恩的人!咱们怎么能随便怀疑揣度呢?」这话虽是赵敬对着沈慎说的,却被随后走出来的中年男子听了个正着。 「有恩?」来人年纪更长,气度颇为严肃,想来便是这岳阳派掌门人,素有铁判官之称五湖盟盟主——高崇。 果然就见赵敬对着来人解释了,他们三人如何对五湖盟有恩。 不过周子舒察觉到,面对高崇,不管是温客行还是白衣都有一丝不自然的。 温客行对高崇的试探和连番追问并不像他往日待人处事的作风。 而白衣呢,他侧眼看到白衣盯着高崇的眼神,冰冷刺骨,如一把利剑般不带一丝人味儿,但这却被他遮掩得很好,只有周子舒察觉到了。 对两人的异常,周子舒上了心,寻思着这两人是否与五湖盟有什么渊源。或许更准确的说——是恩怨。 而这一次颇为诡异的见面,被岳阳派的一个小徒弟惊慌打断。 五湖盟又出乱子了。 三个人尾随高崇等人,去看看这又是出了什么事。 方不知——死了。 那个偷走温客行琉璃甲的贼头子死在琉璃甲之事上。 周子舒皱眉凝思,这琉璃甲果真是个烫手山芋啊。 在高崇用磁石吸出方不知的致命伤——雨打芭蕉针时,周子舒就心下瞭然,暗嘆韩英的动作可真快,老温的那块琉璃甲怕是落在了天窗的手里。 他们此行虽然没有见到被岳阳派藏起来的张成岭,却也看得出精彩热闹,各怀鬼胎,眼下曲终人散,他们也该识趣的退场了。 是夜。 周子书临窗而立,白衣站在他身后半步内。 「你说天窗为何会涉入琉璃甲之事?」周子舒淡淡的问着。 「你何其聪明,会想不到吗?无非是晋王想要武库罢了。」白衣抱臂,有可无不可的说。 「你与五湖盟之间……是有什么渊源吗?」周子舒转身问出了埋藏很久的疑问。 「……你怎么会这么问?」 「我看到了……」看到了,你看高崇的眼神,看到了你对待五湖盟众人的异常,也看到了你的不自然与杀意。 「我能……以后再告诉你吗?因为我现在也没有弄清楚。」很多事白衣都没有弄清楚。 「好吧。」周子舒也不是个刨根问底的人,见白衣闭口不谈,也没有再纠缠。 「你要是担心你那个小徒弟的话,我去替你看看?」白衣有些不自然的换了个话题。 「你别瞎说,我哪儿来的徒弟?」周子舒被猜中了心事,心虚的别过脸。 「行了,你这话也就忽悠忽悠温客行,那都不一定能忽悠住他。」白衣看着他的口是心非,忍住笑意。 「明天,我潜去岳阳派看看那孩子,也好宽你的心~」顶着周子舒的白眼儿,这事儿也就拍板儿了。 这时咚咚咚的敲门声规律响起。 周子舒闻声开门,这么晚能敲他房门的也就只有温客行了。 果不其然,温客行带着个小二提了一篮子好酒好菜,来找周子舒把酒夜话了。 「老白呀,你果然在这儿,也省得我去寻你,来来来,我点了一桌子好酒好菜,今晚呀,咱们不醉不归。」温客行兴致勃勃地说,见他俩兴致不高便劝道。 「俗话说,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不过三餐一宿,能和顺眼的人吃上一顿好饭,便是有天大的事儿,也是要暂且搁下来的。」 周子舒被提起了点兴趣:「总算说了句人的话。」 「来来,坐下来,趁热吃。」温客行热情地招唿了他俩。 三人落座。 白衣自然而然给周子舒斟了杯酒,刚要收手,放下酒壶,就见温客行也将杯子伸了过来。他侧头看去,那小子眯着双桃花眼,笑得像只小狐狸似的,还晃了晃空杯子。 白衣轻笑,便也给他斟了一杯,没成想他整满的酒,转眼便到了他手里。 「老白呀,咱们也是出过生入过死,认识这么久了,都没能跟你喝一杯,这杯咱俩先干。」温客行给自己的酒杯倒满,作势要和白衣碰杯。 白衣端着那酒杯有些怔愣,还在犹豫着,要不要也尝试一下?不然找个藉口推拒了吧。 他……没喝过酒。 周子舒大约猜到白衣是不会喝酒的,毕竟是个买酒都能被坑的人,想来定是对这杯中物不甚了解,他以前也想过让白衣试试这酒中百味,但一直没找到一个很好的时机,现下正好借着温客行此举,让他这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剑灵破个戒。 「来,老白,相识日久,托你百般照抚,这杯我敬你。」话说的情深意切,可这举杯之人眼中的笑意与调侃却被白衣看了个真真切切。 第39页 白衣见这两位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高举酒杯的手,也没有想放过他的意思,这杯酒他是怎么都退脱不掉喽。 白衣端起酒杯的手,带了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半空中三人酒杯轻碰,发出清脆的一声,这两位颇为默契的轻啜着杯中酒,看着白衣壮士断腕般一口闷的豪放姿态,相视而笑的眼中都染上了丝不怀好意。 伴着酒杯清脆的一声裂响,白衣瘫软在桌边,脑袋还磕到了桌角,擦出了点红痕,却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白衣他竟然是个一杯倒?! 温周二人也是真没想到,对视一眼就连忙起身,赶紧扶起软成一摊人事不知的白衣。 这玩笑开得有点儿大了,他俩半扶半抱着白衣,将人扶到周子舒这屋的床上,好生安顿。 周子舒回身看向温客行的目光不由的带上有点谴责,似是不满于他的胡闹,温客行却耸耸肩,那意思很明白,你也有份啊,咱俩彼此彼此。 周子舒也心知肚明,他这埋怨多少带了点无理取闹,也就轻哼一声。他回头看着睡得不省人事的白衣,神情染上了丝愧疚。却被温客行拉转了身子。 「让老白在这睡吧,咱俩继续喝。」这人都喝倒一个,温客行也没放弃,要跟周子舒不醉不归的念头。顶着周子舒的白眼,就把人拉回了酒桌边。 推杯换盏间,自然又是一番试探与交心。 子夜,温客行已然离去,周子舒坐在矮榻边,自行运功,抵御三秋钉的发作,这背后少了双温暖的手,都有点不自在了。边调整着内息,周子舒边这么自嘲的想着。 习惯看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东西呢。 待周子舒收功,这一夜也就这么平安过去了,他迳自起身要再去寻个房间休息,经过床榻边时,却发现了里面有丝异动。 「杀…杀…」白衣似是陷入了一段梦魇,紧闭的双眼中眼球不安的转动,身体也不自觉地微微抽动着。 周子舒坐在榻边,握住白衣颤动的手臂,轻声叫他:「老白?老白…醒醒,那都是梦。」 白衣惊醒,勐然坐直起身,木呆呆的瞪大双眼,双眸涣散,隐隐透着丝血色。 「老白…」 周子舒的轻唤声拉回了白衣的神智,他双手捂住脸,深吸一口气,他从来不做梦的,这次却梦到了让他此生最难释怀之事。 也只几息,白衣并收拾好了那骤然惊起的惊涛骇浪,放下双手,眸中又恢復了往昔的平静淡然。 「老白,你梦到什么了?你要杀谁呀?」周子舒从来没有见过白衣这个样子,担忧关切的问道。 白衣却闭口不谈,也只道:「我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而已,你别担心。」 周子舒怎能不担心啊?见他还要追问,白衣看了看夜色,连忙打断他问道:「子夜了,你的伤?」说着他就要扯过周子舒的手腕,查探他的脉象,却被他一手抚开。 「老白,有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吗?」周子舒这个眼神太恳切了,恳切到白衣无措的别开目光他盯视的目光,吶吶说着:「我…我能有什么事情,你别瞎担心了。」 「……行,行,」周子舒深吸一口气,径直起身,只闷声说了句:「那你先休息吧。」说完就匆匆离去了。 白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敛起双眸,陷入了自己的回忆。 他能有什么事情啊?他又能做什么事情啊?他这么没用…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什么都没做了,什么都赶不上,什么都挽回不来…… 冷然的月光悄然爬上了床榻,白衣攥紧了身下的被子,沉浸在记忆的泥淖,连月光都为他镀上了一丝寂然与寥落。 作者有话要说: 老白是个一杯倒的灵,老白也是个很有故事的灵,老白的故事也多是不合时宜,关于老白的过往会在日后慢慢交代 (因为五一之后我三次元会有很多的事情,很难保证一天两更,一更3000+,所以要恢復到一天一更,希望大家能理解,虽然一天一更,但我保证日更!爱你们!芜湖!) 第33章 山河不足重 翌日 温客行一把推开了周子舒的房门,见床榻上空空如也才想起来,昨天白衣醉倒睡在这里,周子舒也应该另外找了房间休息。 至于白衣去了哪里,那肯定是在周子舒身边啊,这俩人不都是如影随形的吗?温客行这么理所当然地想着。 等他在一楼找到独自一人吃早饭的周子舒是还有点诧异。 「阿絮,老白人呢?」温客行在他对面落座,看着他一个人闷声吃饭,讪讪问道:「不会是生咱俩的气了吧?」 周子舒抬头,白了他一眼,轻悠悠的说:「谁知道他去哪儿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他,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 「等老白回来得给他道个歉,咱俩昨天晚上确实有点过分。」温客行也有觉得自己过分的一天。 周子舒轻哼一声,便应下了。 等填完了五脏庙,温客行就兴致勃勃地想拉周子舒去悦樊楼游玩,见他兴致缺缺,便连声劝着。 「阿絮呀,你就陪我去嘛~」 「听说这悦樊楼呀,是欣赏岳阳城风光最好的地方。」 「走嘛,走嘛~」 「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有花堪折直须折,何必呢。」 第40页 「走啦,走啦~」 周子舒被他烦的实在受不了了,就半推半就地遂了他的心愿,跟他一起去了悦樊楼。 不得不说,从这悦樊楼望去的岳阳湖光山色,碧水蓝天,端的是一幅江南秀美,自成一画。 眼前美景抚平了周子舒那分不情不愿,欣然欣赏。 自那山水之中,行来一座船坊,其上几人年近耄耋,白须白髮,白衣广袖,颇有些道骨仙风。 那四人,或作诗饮酒,或抚琴而歌,或纵剑而舞,悠然自得,仿若与世无争,自成一方世界。 两人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神色间不由得染上了笑意和一丝嚮往。 「那是何人?」这么看着温客行起了些好奇心,想知道这四个悠然不似凡尘中人的老人到底是何方神圣?问着一旁的周子舒。 「安吉四贤,他们江湖中一股难得的清流。」周子舒这话带了十足十的欣赏与敬重。 「这四人都雅善音律,背景却大为迥异,只因为志气相投,互为知音,结伴退出江湖,隐居在安吉一片极美的竹林之中,已经十几年不问世事。」周子舒轻缓的讲着关于他们的故事。 「难怪能奏出这般不染凡尘的乐声。」温客行也嘆了一句。 「四贤中,一对是夫妻,本是同门师兄妹,还有一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但善于抚琴,这最后一位便是独行大侠——贺一凡,固然身陷泥淖,却心向光明,受到三位好友的感化,弃暗投明。一起隐居在山林中。方才成就了一段高山流水的佳话。」对安吉四贤的故事周子舒如数家珍,娓娓道与温客行听。 「高山流水,知音难觅呀。」温客行嘆息一句。 「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周子舒也不知是在说着安吉四贤的知己相交,还是隐喻着他与温客行的「重在知己」。 他不禁自嘲的想:若非他来日无多,是否也能同安吉四贤般,与知己诗酒,江湖仗剑天涯,不务正业的了此一生,那样岂不是好? 在周子舒与温客行「山河不足重」的时候,白衣在干什么呢? 他在看孩子。 白衣心不在焉地隐匿在岳阳派内院的一处檐下,三不五时地弹出个小石子,打断那个背地里在欺负张成岭的岳阳派弟子,搞得那小弟子左张右望一惊一乍,见鬼似的不信邪,以为是张成岭搞的鬼,口无遮拦,下手越发没轻没重。 白衣不耐烦的蹙起双眉,边想着现在的孩子都这般没礼貌吗?边弹出手中石子,狠狠击中了那小弟子的膝盖。 那岳阳派的小弟子被这四面八方射来的小石子打没了脾气,看张成岭的眼神都带了丝惊恐诧异,却倔强的不肯认错,只虚张声势的说了句:「你给我等着」便仓皇逃开。 张成岭不明所以,也不知道是谁暗中帮了他。那欺负他的人已经走了,才冲着虚空悄咪咪喊了句:「师父?白叔?温叔…」 自然是无人应声。 小少年失落的闭上嘴,掏出一直系在脖梗间被体温暖热的小玉珠,瘪着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张成岭失望离开弟子院,在回自己住宿的路上遇到了来看护他的顾湘,激动的他急忙跑上去,握着顾湘的手臂就喊着:「湘姐姐,湘姐姐。」 「看到我有没有很开心啊?」顾湘笑嘻嘻地问。 「开心,自然是开心的,湘姐姐,刚才出手帮我的是你吗?」张成岭低头任顾湘揉他的头髮。 「刚才?刚才出什么事了呀?你别哭呀,金豆侠。」顾湘不明所以的问。 「刚才…算了算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呢。以为师父不要我了呢。」越说张成岭还越委屈上了。 「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了?师父?你什么时候有师父了?」顾湘是越来越懵了。 「刚才,刚才有位师兄藉故找我麻烦,却被人用石子打跑了,我还以为暗中帮我的人是你呢,湘姐姐。」张成岭擦了眼泪,含含煳煳的说着:「师父就是周叔。」 「别管是谁出手,你没事儿就行,不过你竟然拜那个周絮做师父了,小子,你可以啊。」 「其实,其实周叔还没有答应收我为徒,是温叔他教我说周叔他心肠软缠着他,多叫他几声师父就好了。」 这话确实是温客行能说出来的,顾湘这么想着。甚至还猜出了温客行绝对说过「烈女怕缠郎」这句话,她对她家主人可是相当了解。 「你怎么知道啊?」 「跟他能教你什么好东西似的。」顾湘翻了个白眼。 「湘姐姐,你既然来了,温叔是不是也来了?他们人呢?」说着张成的还望顾湘身后望了望。 「他们没来啊。」这句话让张成岭有点蔫儿了。 「行啦,别挂着张脸了,岳阳派上下戒严,外面可进不来,他们特意派我进来照顾你呢。」顾湘见到张成岭这副模样,便也没再打趣他,跟他说了实话。 「湘姐姐,你们带我真好,不过你又是怎么进来的呀?这里也可是内院呀,姐姐你不会是潜进来的吧?」 顾湘自然不是潜进来的,她是忽悠大兔子才混进岳阳派内院的,但白衣是呀。 他见到张成岭和顾湘顺利会面,以那小丫头的伶俐,有她暗中保护张成岭,那小少年也受不了什么委屈了,白衣也就悄然离开。 这一来一回半日功夫,不仅错过了悦樊楼的「山河不足重」。也错过了属于温周的「天涯浪客,唯君与吾足矣」。 第41页 这重要吗?反正对白衣来说不是很重要,作为一个合格的灵,他总是有着非人的第六感,深知自己该什么时候出现,又该什么时候消失。 所以他难得清闲,离开岳阳派之后,在城中悠闲逛了起来。 当白衣露夜回到客栈的时候,就见到那两人坐在屋檐上喝酒聊天晒月亮,气氛相当美好和谐。 那两人自然也看到消失一天现在才回来的白衣。 「哎,老白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呀?」温客行倚在屋嵴上朗声说着。 「去处理了点私事,倒是你们俩这是真悠闲惬意呀。」白衣抱臂,抬头看向那两位靠在一起把酒言欢的「知己」,语气难免带了点阴阳怪气儿。 周子舒不自然地向旁边挪了挪,拉开了与温客行的距离,其实他有点后悔,昨天晚上应该和白衣把话说清楚,而不是起身就走,现在想说一句委婉的话,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温客行可不知道在他离开之后这俩人又发生了什么,总觉得他们俩气氛怪怪的,但这并不妨碍他笑嘻嘻地招唿白衣一起上来。 「老白一起上来呀,今晚月色真的很美。」说着他还晃了晃手上的酒壶。嘆慨着「举杯邀明月,对饮成三人」。 白衣翻了个白眼,轻飘飘的说:「我怎么记得这诗可不是这个意思啊,再说了你们俩对月饮酒拉着我有什么意思呀?难不成还想看我出糗吗?」 想起昨晚的尴尬事,两人都有些讪讪。 周子舒理了理衣袍站起身,俯看着下面的白衣,很郑重的说了一句:「老白,昨晚的事,对不住了,我向你道歉。」也不知道他这声歉是为昨晚他与温客行一起胡闹而道的,还是为夜里他失态的追问而道的。 或许两者都有吧。 「老白呀,昨晚的事我也有份儿,也向你道歉,」温客行也起身,认真的说着。 但他的认真可挺不过三秒转脸就笑嘻嘻的说:「咱老白人美心善,定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宽厚性子,想来也不是能跟咱们计较的,阿絮 ,你说是吧?」 温客行侧身看去,看到的却是周子舒的大白眼儿。 「谁跟你就咱们了?」周子舒轻哼一声。 反正该说的话不该说的话,他两个都说完了,白衣那点小脾气也被他俩磨得消失殆尽,轻笑了一声,也没跟他俩计较。 如此星辰如此夜,对酒当歌话生平。只是这月夜美景却被那院外骤然响起的刀兵相碰之声而打断。 周子舒居高临下,看着外沿街道那杀的不可开交的两人,很是不悦地说:「这么好的夜色,非有人要以性命相搏,真煞风景。」 温客行却不以为意,甚至兴致勃勃看起了热闹。 「今夜这岳阳城中,可不止这一场性命相搏。沖天香阵透岳阳,满城尽是琉璃甲。」他这话似是而非,又透露着一丝玩世不恭,像是很期待这场众人厮杀狗咬狗的戏码。 周子舒拧眉看着旁边这个人,猜不透他做了什么。 「老温,你把话说清楚。」 「好戏哪能说得清呀?走,我们一起去看。」 白衣微蹙双眉,他暂时也没看透温客行到底搞了些什么鬼,听那厮杀的两人已经飞远,翻身跃出墙外,先温周二人一步去追那俩人。而周子舒也被温客行带着,飞檐走壁,紧随白衣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又名《爱情保安的职业修养》 事先声明,我的存稿箱只能撑到11号。如果12号没有更新,那真的是我忙到已经疯掉了。啊!惨! 第34章 安吉四贤 几人飞檐走壁,纵身翻越岳阳城,终于在一处偏僻的破落小院里找到了刚才以命相搏的那几个人。 白衣拧眉,看着地上两败俱伤的尸体,听到身后温客行和周子舒追至的声音。 「哈哈哈,我说怎么没动静了?原来唱的是一出同归于尽呢。」温客行这话透着十分漫不经心,凉薄至极。 周子舒走近,看清了这两人的面目,也认出了他二人的身份。 「独目狭蒋彻,狂风刀客李衡。」 「这俩也算是成名的人物了,怎么死的这么搞笑。」温客行幸灾乐祸的笑着,那神情天真且残忍。 白衣看着这般的温客行很是不解,但更多的都是疑虑。他也蹲下身看清了两个人的死状。 一个是被一掌拍死,另一个则是被一箭穿心。白衣从其中一个人的手掌中翻出一块儿——琉璃甲? 「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些蠢人什么时候才能够明白?就算是天大的便宜,有命赚也得有命享啊。」 白衣把那块熟悉的琉璃甲递给周子舒,周子舒左右一看,心下铮然,耳边又听着温客行似笑非笑的嘲讽,霍然起身,攥着那块琉璃甲,逼近他身前。 「这是方不知,从你身上偷的那块儿?」 「差不多吧。」温客行倒是无所谓,仿佛此事与他没有半分关系。 「什么叫差不多?」 「阿絮啊,你这么聪明,再想想?」 周子舒那是何等聪明之人啊,那一瞬间便想通了关窍,不管是方不知偷走的那块儿,还是他手上的这一块儿,想必都是赝品,都是假的,至于这赝品和假货从何而来,不就是眼前这个人搞的鬼吗? 不想与之多费口舌,他起身就走,方才追踪这两人时,也看到城中还有几起杀人越货的事件,想必也是因着假琉璃甲而起的争端,他要去看。 第42页 白衣想他所想,已经先他一步去了各处。 温客行没拦住白衣,却拦住了周子舒,很是不解的问:「阿絮,你们怎么了?老白去干什么了?你们倒是等等我呀。」 「怎么了?老温,你真不觉得有何不妥吗?」今夜发生的事情属实很突然,周子舒都不知道他对温客行真的了解吗?温客行为什么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呢? 温客行却没有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有何不妥?横竖这群庸人都是作法自毙,我不过是添了一把柴火。」 周子舒只觉得看不透眼前之人了。 「老温,我以前只觉得你是装疯卖傻,没想到,你是真疯。」 真的就像一个疯子一样,不管不顾不计后果的搅动起江湖风雨。兴致勃勃的看着这一起起厮杀,一场场流血,看着那所谓狗咬狗的热闹。 周子舒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温客行怔愣在原地,看着他决然的背影,有些无措,有些茫然,甚至还有一点委屈。 ……疯? 等周子舒找到白衣的时候,他手上已经多了两三块一模一样的琉璃甲,很显然,这都是温客行故意做出来引人争夺,互相残杀的。 「那些人都死了,为了这假的琉璃甲都死绝了。」白衣搜寻各处,看到的只有鱼死网破后两败俱伤的尸体和死前被他们牢牢攥着的琉璃甲。 三块一模一样的琉璃甲摊在掌中,周子舒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要做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温他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周子舒脱口而出的疑问,白衣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这些江湖之事与他无甚关系,这些人是死是活,白衣也不在乎,但是他看着周子舒拧起的双眉与盯视掌中琉璃甲的复杂神情,便也就出口劝了句。 「他做什么有什么目的,这都不重要,江湖之事也与我们无甚关系,你又在纠结些什么呢?」 「他这是在引火上身,作茧自缚!」周子舒忍不住说道。 「温客行做什么事情都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此番心思缜密,步步为营,也定是做了万全的打算,再说了,因为争夺这所谓琉璃甲而死于非命,也算是他们咎由自取,正所谓贪心不足,他们既然敢沾着烫手山芋,就得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你什么时候也这般…优柔寡断了?」 咎由自取?优柔寡断? 周子舒怔愣的抬起头,仿佛这一刻他才看清楚白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白衣,这才是那把杀人饮血的剑灵。 是他的——白衣剑。 白衣似看透了他内心的茫然,轻笑一声:「好啦,你别用那副表情看着我了,好像我是个十恶不赦大坏人似的,咱们呢,就不要为这些俗事而烦忧了,天色不早了,你要是不想再见到温客行,咱们就另寻一家客栈休息,你看成吗?」说着他还卡巴卡巴眼睛,那副肃然的面孔上愣是挤出了些纯良无辜来。 周子舒也听见了他的话,深吸一口气,按下心中的不自然和疑窦,顺着白衣的牵扯寻了家客栈休息。 所以等第二天温客行敲响周子舒房门的时候,见到的就只是人去楼空。 周子舒昨晚辗转反侧一夜,早上并没有什么精神。 「好了好了,天大地大,有什么烦心事儿啊,也等吃完这顿早饭再寻思,行吗?」白衣坐在他对面,看着周子舒有一口没一口扒拉着早饭,满腹心事,无甚食慾,自然劝了一句。 说完他便招唿声店小二再要一笼生煎来,这桌上清粥小菜着实有点清淡了。 周子舒抬头扫了他一眼,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生煎?你不是对吃饭没什么兴趣吗?」 白衣轻笑:「你不是喜欢吗?就陪你多吃两口。」 周子舒不置可否,轻哼一声,便应下他了。 两人就着清粥小菜和一笼油滋滋香喷喷的生煎吃了丰盛的一餐,这有人陪着,周子舒也就多吃了两口。 酒足饭饱,刚想结帐,就见店外走来几个江湖中人,他们的聊天内容引起了周子舒的注意。 「你们说丐帮将安吉四贤围在城外破庙是想干什么呀?」 「这你都不知道,安吉四贤得到了琉璃甲!」 「什么?琉璃甲?怎么在安吉四贤手里啊?」 「这谁知道呢?指不定琉璃甲啊,现在又落到谁手里了?」 「咱们要不要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捡到便宜呢。」 「捡便宜?你也不怕惹火上身,丐帮是什么人呢?那就是群无孔不入的苍蝇,咱还是少沾惹了……」 后面的话周子舒已经听不进去了,他骤然起身匆匆奔向城外。 白衣还有些不明所以,刚想起身去追他,却被店小二拦住,他们吃完饭可还没付帐呢。 等白衣尴尬地匆匆付完帐,找到周子舒时,就见他与温客行蹲在一个挖了一半的坑边,那边上还整整齐齐躺了四具老者的尸体。 「你说世人作法自毙是咎由自取,我姑且不与你争,但这安吉四贤,委实不能算坏人,如今遭受着无妄之灾,一併殒命,温客行,你开心吗?觉得心里畅快吗?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白衣止步在他们不远处,看着眼前这一幕,心情也颇为复杂。 温客行被他问征愣住了,神情错愕,似哭非笑,嘴唇开合,喃喃地说了一句:「坏人?」说着一把甩开了周子舒握住他断剑的手。激动的口不择言,大声吼道:「是,他们不算是坏人,但是周首领,你敢说你平生所杀的便都是坏人?!」 第43页 这一瞬间空气已经凝滞,这一句诘问刺中了周子舒内心隐痛,将只扎得鲜血淋漓,他神情怔然,眼睑微颤,眸中的复杂归于沉寂,刺痛了温客行。 周子书嘴唇轻颤,也只吐出句:「好……好的很……」 温客行后知后觉自己的口不择言,他神色躲闪,还想开口解释两句,他…他不是这个意思,可是周子舒已经转身离去,背影决然却带着抹狼狈。 「阿絮!!!」温客行拉住周子舒衣摆的手落了空,他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白衣,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说:「老白…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真不是这个意思…是我说错话了,我不是这个意思……」越说越委屈,越说越无助,说着说着他连滚带爬站起来,追着周子舒就跑了。 白衣深吸一口气,一时之间也是疲累至极,这两个人没有一个省心的,看着他俩相继跑远,又看着在地上挖了一半的坟坑和躺在一旁的尸体,他的心绪也很是复杂。 白衣就着温客行挖了一半的坟坑,将之挖深挖大,抱起安吉四贤凉透了的尸身将之好生安葬,一边填土一边念叨着。 「你们也是傻呀,在竹林仙境里好生养老不好吗?怎么就牵扯到这是非之中,还落得个客死他乡,一併殒命,没那份保全自身的能力,却偏担那份忠诺,怀璧其罪的道理,想来你们也是知道的,却偏偏为那高崇的恩义将自己葬送于此!值得吗?」白衣添好土,立起了座坟茔,寻了块高大的青石立于坟前。 「算了,值不值得已经不重要了,你们四位黄泉路上做个伴儿,相互提醒着,下辈子……不要再来江湖了。」说完,白衣落下墓志铭的最后一笔,起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山河令废老头,这句话我已经说累了。以前还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废,毕竟是老戏骨能请来很不容易为什么剧本那么短,后来我才知道这些老头全是从其他剧组里抢来的,我岭真的是又穷又横啊。 还有就是小两口吵架归吵架,坟挖一半就不挖了,夺笋! 第35章 醉酒 白衣是在悦樊楼找到周子舒的。 周子舒站在昨天与温客行一起赏景的地方,只身一人。眼前湖光山色,与昨日无半分不同,只是心境却大为迥异。 温客行的那句:「你敢说你平生所杀的人都是坏人」对周子舒的冲击是致命的,天窗10年他杀了无数的人,奸佞,宵小,贼寇……还有忠良,亲友,妇孺。 回顾他的前半生,可谓是尸山血海,罪孽滔天呀。 「我还以为他真的是我的知己。」他这话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站在他身后的白衣听。 「老白,你杀过无辜之人吗?」明知道这话不该他问,但周子舒还是问了。 「杀过。」 「可曾后悔过?」 「不曾。」 「为何?」 「各为其主。」 「……」 白衣上前两步与之并肩,凭栏远望,随意找了个话题。 「我已经把安吉四贤安葬好了。」 「你觉得他们该死吗?」周子舒转头问白衣。 白衣没有说应不应该,他只是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人心难测,人心险恶。」 与其说安吉四贤是枉死于琉璃甲之事,不如说是这浊世留不住他们的高洁清廉, 「就算没有琉璃甲,也会有什么琥珀甲翡翠甲,就算没有天下武库也会冒出个什么长生不老,得之即得天下的江湖密宝,你以前不是说过,都是人心贪慾,贪心不足,想不劳而获,想唯吾独尊,不管想得到这些的人目的为何,打着什么样冠冕堂皇的旗号,许下多少豪言壮语,终究也抵不过……利慾薰心。」白衣说这话时,神色间带了丝疲惫与哀伤。 「过去之事已成过去,你也不必为此伤怀。」周子舒突然开口 「你怎么会这么说?」白衣似是被戳中了心事,狼狈地错开周子舒的目光。 「你常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不也是那块「怀璧」吗?」。周子舒平静地叙述着这个事实。 白衣哑然失声,双臂撑在栏杆上,深吸一口气,才断断续续的说:「你,你就不怕…被我连累吗?」 「匹夫无罪,怀璧亦无罪,世人贪慾,与你何辜?」 「可我…可因我之故,死了很多人,以前我很任性,也很无能,冲动莽撞,自怨自艾,我保护不了我想保护的人,我也挽回不了我想挽回的事,我懦弱的躲躲藏藏麻痹自己,我真的是一个很没用很没用的剑灵,我甚至连你也…保护不了…」声音越说越小,越来越弱,白衣把脸埋在双臂间,这压抑多年突然喷薄而出的自责与愧疚要把他压垮了。 他连周子舒都保护不了,天窗十年他连周子舒都保护不了!无能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周子舒摧残自己,燃尽余生,只剩三年苟延残喘,他连劝周子舒好好活下去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可笑的自我安慰的去陪伴,去照顾,去保护,去弥补,可这有什么用呢?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既然不能改变,那便一同解脱。 周子舒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他,几次张口想安慰却说不出话来,他不清楚白衣过往,也不知白衣到底亏欠了什么,不过想来那都是些很不好很不好的事情。 白衣深唿吸几轮,收拾起今日这被周子舒挑起的愧疚与怯懦。直起身来,仿佛刚才那个脆弱的他是镜花水月的假象。 第44页 「老白?」周子舒很是担忧。 白衣自嘲地轻笑一声:「我没事儿了,周周,喝酒吗?」 「啊?」周子舒惊诧,白衣这个一杯倒,竟然主动提起与他喝酒。 「酒能忘忧,酒亦消愁,这还是秦师父教我的,以前我不懂,现在想明白了。」 周子舒哑然,他师父确实说过这话。 两人结伴去找了家酒馆,离开悦樊楼时,白衣回身望了眼,见那潜藏的人影转瞬消失,并且轻笑一声,全当做不知道。 「来,老白,喝!」虽然提出一起喝酒的是白衣,但借酒消愁的却是周子舒。 既然尝过酒的滋味,又因为那一杯就倒出过糗,白衣自然不会在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就尝试着将那酒中烈性逼出体外,只留满口醇香,回味绵长。 周子舒无所谓白衣的作弊之举,他也只是想找个能与他喝酒浇愁的人,他想着今日种种,想着与温客行结识的点点滴滴,想着他自以为与温客行互为知己,能与之诗酒江湖,了此残生,没想到却是他自以为是了,那酒性便入了心,上了头,昏昏沉沉,不知所谓起来。 「老白…你说…我们是不是…都挺可笑的。」他那一壶接一壶的烈酒下肚,显然已是醉了。 「哈哈哈……世上无难事…庸人自扰之…呵呵呵。」 白衣有点后悔了,接住周子舒喝得东倒西歪的身体,却被他一把搂住腰,死死抱在怀里。 「你会一直陪我吗?」 「我会。」 「老白。」 「嗯。」 「老白…」 「我在。」 「老白……」 白衣揽着已经醉倒睡去的周子舒,轻声在他耳边郑重承诺:「或生或死,我都会陪着你。」 白衣半扶半抱着周子舒起身,结了帐,拐出酒馆时,一点都不意外的见到了尾随他们半日韩英。 「白…白先生,庄主他…怎么了。」韩英是没见过周子舒醉成这个样子的,担忧地问白衣。 「借酒消愁愁更愁。」白衣将周子舒要滑倒的腰身又往上提了提。 韩英连忙上前,两个人一同搀扶起醉得不省人事的周子舒。 「我们这是被发现了吗?」。白衣见韩英把他们带到一个很隐蔽清幽的寺院,才悠悠问道:「是天窗的人还是他的人?」 他这话说的直白,仿佛对天窗之事,对周子舒之事瞭若指掌,但韩英却犹豫着要不要对白衣袒露实情。 「算了算了,不想说就不说,既然你在这儿,就麻烦你照顾一下他,我去处理点私事,一会儿就回来。」 白衣想去看看温客行,虽然周子舒说着「庸人自扰」。说着「他是否是我的知己」。但那也是借酒消愁,他从未想过与那人真的撇清关系,也没想过与温客行江湖后会无期。 温客行是周子舒的变数呀。 「白先生,您到底是庄主的什么人?」韩英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背影,还是没忍住出声问道。 「四季山庄,白衣剑灵。」 韩英是周子舒信任之人,那便也是他能信任之人,经过昨天种种的,他也想通了,既然怀璧无罪,那他就无需遮遮掩掩藏头露尾的苟活于世,反正时日无多,不如自在随心。 「白先生,是庄主的人。」韩英先是惊讶于此人身份,后又想到刚才对其遮掩,很是愧疚,这话也不知是在回白衣之前所问发现周子舒的是何人,还是陈述一个事实。 「那就好。」白衣迳自离去。 白衣自有一套寻人的小技巧,等他找到温客行的时候突然就后悔,为什么自己要多此一举? 围坐在温客行身边的花楼姑娘都被他给喝蒙了,横七竖八睡倒一地,就剩下一个勉强还能睁开眼,靠在温客行的肩膀上也是要醉不醉的,而温客行却跟个没事人似的,攥着酒杯在那嘟嘟囔囔,不知道是自说自话,还是说给他身边那个姑娘听。 「你可曾试过,有一样东西,你本来很想要的,却不见了,你满心以为再也找不见到了,多年之后,却又再次出现。」 那姑娘虽然醉得朦朦胧胧,却也听清楚贵客所提的问题,强撑着眼皮勉强回答道:「那不是一件好事儿吗?失而復得……唿…」说完便撑不住睡了过去。 温客行却不在意,继续说着:「可时过境迁,你已经再要不起那样东西了。」 「不去争取,你怎么就知道自己要不起了?」反正这屋里除了温客行,其他人都睡得死沉死沉,白衣索性现身,问了一句。 温客行一点都不惊讶于这人的神出鬼没,还是那副有气无力的语气,慢吞吞的说:「老白,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花钱买醉,还有美人作陪,真是好生风流啊。」 「呵…老白…你就没有什么求而不得的东西吗?」温客行问道。 「自然…是有的,但那些都不重要了,时过境迁,以前所想所求,也并非现在所需所及。」白衣扶起那几个喝得不省人事的姑娘,好生安顿,才在温客行身边落座,看着那桌上一盒满满的琉璃甲,拧起双眉问道。 「你可别告诉我,你的求而不得跟这琉璃甲有关?你到底想干什么?」 温客行吐出一口气,扣上那盒盖,将之推远。 「这跟你没有关系。」 「那周周呢?你做这些会连累到周周吗?」 第45页 「自然是不会,跟他也没有什么关系,这是我自己的事。」 「那就行。」想问的都已经问清楚了,那白衣也不便多留,起身就走。 「老白,阿絮生气了吗?」温客行看着他的背影小声问道。 「借酒消愁,醉的都不省人事了。」 「……是我之过。」 「下不为例……」白衣已渐行渐远。 话说周子舒这边宿醉醒来脑子昏昏沉沉的,茫然起身,环顾四周,只见这屋内清幽雅致,还供着一尊佛像,檀香裊裊,静心安神。 有人推门进来,周子舒还以为是白衣,结果回身看到的却是韩英。 「韩英?!」 韩英走近忧心忡忡地说:「岳阳城此刻正值多事之秋,昨日仁义坊一事,若不是天窗派出去的眼线恰好是咱们的心腹,您此刻已经暴露了,您的伤怎么样了?您……」 周子舒嘆息一声:「我面目模煳的在朝堂中沉浮了多年,如今已经去日苦多,若还要畏首畏尾的活着,那我出来干嘛?」 「庄主,七窍三秋钉是您制造的,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神医谷,巫医谷,西域,天下之大总会有法子的。」韩英不信邪的问,他真的很难接受周子舒命不久矣,还想再挣扎一下,说不定还有机会。 「不如我陪您……」 「够了,」韩英的话被周子舒打断。「你家庄主为祸深远,老天不会让我那么便宜就死了。」他拍了拍韩英的肩膀。 「韩英,你何时信奉起神佛来了?」 「以前无所求,便不信,而今有所求,便不得不信。」 他所求,不过只是周子舒平安顺遂,百岁无忧。 作者有话要说: 废话有点多,不喜欢的可以跳过去。 就这一章,我卡文卡的可难受了,我觉得我陷入了瓶颈和内心的纠结,我不知道能不能将我铺下的伏笔圆回来,我也不知道我这样的安排合不合时宜,甚至不止一次,我都有点想放弃,人物都ooc了,我还怎么继续下去,真的好难啊, 五一假期的时候我和我的闺蜜在探讨剧情和人物,我闺蜜的一句话让我醍醐灌顶,他说白衣作为一个剑灵怎么这么没用啊,我真的觉得瞬间我就清醒了。 是啊,老白怎么可以这么没用啊?按照我的人物时间线来推算,老白真的是一个活了很久的人,按辈分来算,那都是阿絮的长辈,但是就这样的一个人却那般没用,使故事沦落到剧情最开始就已经无法挽回的地步,真的就觉得我怎么这么没用。 刚开始动笔的时候,真的就是凭着一腔孤勇,但是走到今天这一步,我真觉得压力好大。三次元又有很多的事情纷至沓来,真的是……自己坚强吧,还能怎么办呢? 第36章 劫持 「以前无所求,便不信,而今有所求,便不得不信。」 「我带你们走的这条路,註定是得不到神佛眷顾的。」周子舒这话颇为自嘲。 「庄主,对于我们而言,就算这条路是死路,多活一天都是赚的。」韩英说的很是恳切。 「昨夜幸得有你照顾,韩英你我多一分交集,你便多一分危险,你好好在天窗潜伏,凡事记得明哲保身,我走了。」 韩英看着那离去的背影,焦急地说:「庄主,您若是有什么烦心事,英儿若能为你分忧些许,百死无悔!」 周子舒离开的脚步顿了顿,回身看向这个跟了他多年的青年,从怀里摸出前天晚上发现的琉璃甲。 韩英见到此物很是诧异:「我已找人将两块儿琉璃甲送往晋州,庄主这为何有这么多?」 「两块?!」 「是,我的部下在五爪灵狐方不知身上,找到两块一模一样的,十分蹊跷。」 周子舒只惊了一瞬,便心下瞭然。「不足为奇,不止这些,江湖上应该还有很多的仿制品。」 韩英说的话,周子舒已无暇去听,心中只想着温客行做着损人不利己之事,是为了什么? 韩英追问琉璃甲谁仿制的已经不重要了,这潭水已经被搅浑,周子舒只能劝他,围绕琉璃甲的事情,他还是少掺合为妙。明哲保身,他好好活着便是对自己最大的尽忠。 「英儿曾发誓一生忠于庄主,而非晋王!」 「随我创立天窗的八十一人,以全军覆没,四季山庄传承已绝,我不想再听到庄主这两个字。」 「可是就算您的兄弟们都走了,还有白先生啊!」韩英见不得他家庄主满目苍然绝望至极的样子,忍不住劝道。 「老白都告诉你了?!」 「我都告诉他了。」白衣端了碗醒酒的汤药,迳自走进屋内。看着周子舒的眼神格外郑重。 「庄主,四季山庄传承未绝。」这是他第一次叫周子舒庄主。 周子舒哑然失声,不知该做何反应。 「好了,先喝药,喝完药咱们就离开这里。」白衣将那醒酒的汤药端到周子舒面前,周子舒只木然的接过去闷头饮下。 「韩英,听庄主的话,保全自身为重。」白衣拍了拍韩英的肩膀,见周子舒一碗药已喝尽,便跟他一起离去。 「老白,你是我同门吗?」两人行走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周子舒忍不住问道。 「不是,我与你师父年纪相仿,自然也没有拜入四季山庄。」 第46页 「那你昨日为何称我师父为师父?」周子舒装了满肚子疑问。 「老庄主于我有恩,又曾为我主,教我良多,达者为师,我便尊他一声秦师父,表以敬重。」虽然他从来没有当着秦怀章的面叫过,但却真的把他看做师父般的存在。 「师父为什么没有收你入师门?」周子舒更疑惑了,以白衣的天资,他师父不可能放过他呀。 「谁知道呢,或许秦庄主觉得我不成器,当不起四季山庄的传承呢。」白衣颇为自嘲的想。 「你不成器?你可别忽悠我了,认真点儿。到底是因为什么?因为你是剑灵吗?」许是昨日醉酒后的依赖,许是今日的一声「庄主」。周子舒待白衣比往昔更为亲密和熟稔了。 「我没骗你,刚跟在秦庄主身边的时候,我任性至极,没少给他惹麻烦,没少跟他置气,既不服他管也不听他劝,他为我也愁掉了不少头髮,那时他见到我都头疼。」说这话时白衣颇为伤怀,回想起往日种种,不由得自嘲笑着。 「这些事我怎么都不知道。」他师父真的瞒了他好多事情啊,他不仅不知道白衣有灵,更不知道他师父也能有为人操心到掉头髮的时候。 「以你对你师父的了解,你觉得秦师父会把当年的糗事告诉你们吗?」白衣想到秦怀章在世时那跳脱的性子,那个人要面子的很,怎么会把糗事告诉给弟子呢? 「既然当年不情不愿,那你又是怎么来到四季山庄的呢?」 「呵,他不要我了呗,嫌我是个麻烦,就把我丢给了秦庄主,让他管教我。」周子舒还想再问这个「他」是谁,白衣却不想多说了。 两人就这么走走停停,闲逛半日,直至日尽黄昏才结伴寻个离岳阳派近的客栈落脚休息。 还没等他俩安顿好就又出了变故。 前些日子夜间偷袭他们的那个琵琶琴音,从岳阳派内远远传来。 两人都是心下一凛,异口同声的道:「成岭出事了?」 两个人快步冲出客栈外,果然远远就见岳阳派内已经乱成一团。 更有一个应该是个女子的人,掳着张成岭就飞走了。 周子舒抬步就想追去,被白衣拦了一下,先前他在张成岭身上留有灵石,没想到这会儿派上了用场,没让周子舒绕远而是带着周子舒抄近路去追那个人劫持了成岭的人。 这岳阳城内的骚乱,惊动的可不只是留宿在离之不远客栈内的周子舒二人,还有一个不知因何原因踱步至此的温客行。 周子舒跟着白衣抄近道,一路追踪,速度自然快了不少,与那劫持之人前后脚到达了他们的藏身之地。 那劫持之人也是真没想到她才刚落地追兵就已经赶到了,心下大惊之余,不免乱了些分寸,掐着张成岭脖颈的手,又紧了两分,掐的小少年脸色胀红,一声都吭不出来。 「俏罗汉,我劝你赶紧把人放了,否则休怪我跟你不客气。」周子舒一眼就认出那个劫持之人正是四大刺客之一的俏罗汉,既然是毒蝎的人,周子舒就断没有跟他们客气的道理。 「就凭你们还跟我不客气,可真是大言不惭,也不看看你们身处何地!」俏罗汉回身,见追兵只有两名青年男子,刚才的惊慌失措被压下些许,态度自然嚣张不少,扬声喊道:「毒菩萨,蒋老怪,你们都是死人哪,赶紧出来。」 「还不是你没用,抓个小屁孩儿都能被人追到家门口,真是蠢死了。」娇俏妩媚的声音自他俩身后传来,语气恶劣,态度乖张。 「来者何人,竟敢与我四大刺客为敌!」粗犷的男声也紧随其后。 这下四大刺客凑齐了仨。 「一帮臭蝎子也配知道老子的姓名。」周子舒这话说的甚是嚣张,根本就没把他们当回事儿。 被这突然出现的男子道破身份,毒菩萨也是惊了一瞬。「你知道毒蝎?」 「哼,知道,老子是你们祖宗!」 「别跟他们废话,我拦住他俩,你去救成岭。」白衣很不耐烦与对方的废话,直接跟周子舒说。 那个蒋老怪脾气是最火爆的,见这俩青年孤身闯敌营,却根本就没把他们四大刺客放在眼里,便也就没跟他们客气。 白衣赤手空拳,先拦住毒菩萨和蒋老怪的夹击,给周子舒腾出空,让他先去救出被俏罗汉掐在手里的张成岭。 白衣剑出峭,凌厉至极,周子舒借着白衣破开的缺口,脚下移形换影,剑锋直逼俏罗汉面门, 感受着那逼近的凛冽杀气,俏罗汉心下一惊,直觉自己功夫不敌这人,为求自保,也顾不得手上的张成岭,松开掐着他脖子的手,就把他往前一推,想着用张成岭挡下周子舒那一剑,转身就要逃。 眼看着张成岭就往自己剑尖扑来,周子舒转了个剑花解下那剑锋的力道,一把接住扑向他的小少年。 张成岭受了一番惊吓,却也认出了周子舒的那把白衣剑,又惊又喜的喊了一声:「师父!」 「没事了,有我在。」周子舒先拍了拍少年单薄的肩膀安慰他一句。 张成岭趴在周子舒怀里,一抬头就看到了,在他身后被三人围攻的白衣。 「白叔!」 俏罗汉深知自己一个人是打不过周子舒了,索性直接联手毒菩萨和蒋老怪,想以多欺少,将白衣置于死地。 却不曾想,这白衣人身手竟在那青衣男子之上,赤手空拳还能跟他们打的游刃有余,半点不落下风,招招凌厉却跟猫戏耗子似的将他们缠得死紧。 第47页 蒋老怪眼神一厉,并上手中双棍,趁着毒菩萨和俏罗汉缠住白衣那一瞬,抓住时机竟从背后噼头砍下。 这也就是张成玲惊叫那一声「白叔」的原因。 周子舒转身见蒋老怪背后偷袭,扬手就甩出几枚雨打芭蕉针,朝他后心急射而去。 白衣在耳边风声未至之时,便已挣脱开那两个女人的纠缠,回身空手接下蒋老怪噼下那一铁棍,抬脚就往他肚子上一踹,蒋老怪大惊之下,被踹了个猝不及防,身后雨打芭蕉针也劲射而来,这前后两股劲力勐然对沖,蒋老怪当场暴毙身亡,死不瞑目。 见解决一人,也破开了个缺口,白衣凌空翻身跃回周子舒身边。 「你没事吧?」周子舒担忧的问道。 「白叔,你没事吧?」张成岭也围了过来,担心的说。 「没事,就凭他们还不能把我怎么样,」白衣很是无所谓地说,顺便还上下打量一下张成岭,看他脖子上被掐的那一圈淤青,不由得拧起了双眉。 见眼见着蒋老怪死于非命,那几人还有闲心唠嗑,毒菩萨和俏罗汉都气红了双眼,作势就要跟他们拼命,要给蒋老怪报仇。 这时从门外又扔进来一具尸体,正是方才俏罗汉让其断后的秦松, 温客行负手,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 张成岭看到他,激动的喊了一声:「温叔!」 见着这两方对峙之景,温客行收起那幅杀气腾腾的表情,不由笑了一声:「我这是来晚了呀?」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哟。」周子舒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 「老秦!」毒菩萨和俏罗汉见着眼前之人,只身就解决了秦松,又见他们仨像是一伙的,搭进去两条人命,这计划也定是泡汤了,两人对视一眼,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麻熘的分头就跑。 见那俩女人跑了。周子舒和白衣也没去追,温客行不解地问:「就这样放他们走了?」 「先带成岭走。」周子舒揽着张成岭说。 白衣耳聪目明,听院外传来阵阵熟悉的异动,不由说了句:「再不走咱们就走不了了。」 那异动,周子舒和温客行自然也是听到了,深知此地不宜久留,带着成岭就赶紧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说一。是不是老白的存在掩盖了阿絮很多的高光,是不是老白的存在,让这个故事有了一点崩的预兆?这好像跟我最开始的初衷背道而驰了。评论区也有姐妹说,阿絮是一个与朋友并肩而战,宁可肆意妄为的活10天,也不愿苟延残喘活十年的人,我觉得我笔下的阿絮是不是ooc了? 同人写到我怀疑自己。 第37章 剑仙的信 还没等他们离开此地,就被那影影重重的药人尸潮团团围住,堵了去路。 白衣不耐烦地蹙紧双眉,暗忖一声:「怎么又是这群噁心玩意儿?」 「师父,白叔,这,这都是些什么呀?」张成岭躲在这俩人身后,怯怯的问道。 「别怕,」周子舒挡在他身前安慰着少年。 「你俩先带成岭走,我断后。」白衣上前一步,将他们三人都挡在身后,扭扭手腕松松筋骨,看来今天又得有一场恶战。 见他俩没有要带成岭走的打算,白衣回头说了句:「磨蹭什么?还不快走。」 「走什么,远来是客,本王应该好生招待几位才是。」伴随着一声幽幽泣泣的琵琶声,一位颇为阴柔鬼魅的男子从天而降,堵在他们前面,原来刚才逃走的那两个女人是去搬救兵来了。 「大驾光临,本王有失远迎啊。」如此气度,如此排面来人必是毒蝎之主——蝎王! 「就是他们,杀了老蒋和老秦。」俏罗汉见自家主上来了,便恶狠狠的告状。 蝎王却不以为意,悠悠说着:「自己技不如人,给主人丢了面子,还有脸说。」这看似轻飘飘的话却让俏罗汉打了个激灵,恭敬垂首退至一边。 「周首领,你不打算介绍一下,你身边这两位同生共死的朋友。」蝎王这话说的还真有点阴阳怪气儿呢。 「你是谁呀?为何派人掳掠成岭!」温客行也是很不客气的问。 「这位朋友想知道我的身份,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得先告诉我你是谁?不如我们打一个赌,输的那个人要告诉赢家,自己到底是谁?」蝎王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说着。 「这人废话比你还多。」周子舒不耐烦与他磨磨唧唧,上前一步与白衣并肩,甩出几枚甩出几枚□□。与白衣一人护着一个,借着烟雾迅速离开。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蝎王喃喃自语。 「一个天窗之主,一个恶鬼头子,一个是不是人都还不确定,他们怎么凑到一起了呢?」 见着终于安全了,张成岭一把抱住周子舒的腰身,激动的说:「师父,温叔,白叔,你们都来救我了,湘姐姐果然没骗我,你们都没丢下我!」说着说着还掉起了金豆豆。 周子舒拍着他的肩膀,无奈的说:「被绑架了都没见着你哭怎么反倒见了我们还掉起金豆豆来了。」他把张成岭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了好了,像个男子汉一样。」 张成岭抹了把眼泪,哽哽唧唧的说:「只是见了你们我才这样。」他看了一圈眼前这三个男人,倍觉安全感。 「师父,白叔,温叔,我有好多话想对你们说。」 第48页 「有什么话呢,咱们一会儿再说,现在你们都不饿吗?」白衣眼见着天色已深,想着成岭这孩子可能还没吃晚饭呢,就问了一句。 白衣不说,张成岭都没回过神自己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很是尴尬的搔了搔头髮。 「老温,去找点吃的来。」周子舒自然而然地使唤道。 「怎么又是我?!行,我真是欠你们的。」温客行哼了一声,还是乖乖去找吃的了。 河边升起一堆暖融融的篝火,驱散了这一夜湿冷的寒气。 温客行将烤好的兔子递给周子舒,周子舒接过却没有动,而是递给了坐在一旁肚子叫了半天的张成岭。 「饿了就赶紧吃。」 张成岭看着手中那烤得喷香的兔子,终于做了一个决定,他抬头郑重其事地对周子舒他们一行人说。 「师父,我知道,只有你们是真心待我好的。」 「傻小子,你那几个伯伯不也对你挺好的吗?我可听说高崇还要把独生女儿许配给你呢,温某可没什么闺女,就一个阿湘,我倒是无所谓,就怕你吃不消。」听着温客行口无遮拦地拿小辈儿的婚事儿说笑,周子舒瞪了他一眼,让他赶紧闭嘴。 白衣更是捡起旁边那个已经收拾好,但是没有烤的兔子塞进温客行手里,嘟囔了一句:「烤你的兔子,别说话。」 搞得温客行跟个受气小媳妇儿似的,委屈巴巴地翻烤着一只兔子,被两人挤兑的弱小可怜又无助但很大只,却还不敢反抗。 这个小插曲翻过去,张成岭继续说着他这些日子的经歷和受的委屈。 「他们只想我交出琉璃甲,没有人真正关心过我和我家的仇,一开始,我还以为他们真拿我当子侄看待,后来我才明白他们都没拿我爹爹当兄弟,又怎会拿我当自己人?」 「小子,此话怎讲?」白衣听着张成岭的叙述,支起下巴问了句。 「高伯伯全不急于报仇,反而忙着以此为由头张罗他的英雄大会,自我到岳阳派以来,没人真的关心过我,没人问过我想要什么。」张成岭越说越委屈,脑袋都耷拉下来了。 「那你想要什么呀?」周子舒自然问道。 「我想学好武功!我要亲手报仇!我再也不要做个没用的孩子,只能让别人牺牲自己来保护我,我也要将镜湖派的传承再延续下去,那是爹爹和哥哥们的心愿。」 兔子都烤熟了,温客行才抬头说道:「你对五湖盟如此猜忌,可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吗?你愿意告诉我们吗?」 看着张成岭犹豫了一会儿,周子舒连忙说:「你先吃东西,不着急说。」 张成岭攥紧了手中的签子,下定了决心说道。 「当时我家出事的时候,我爹爹来不及多说什么,只叮嘱我一句话,不要相信任何人,可是我相信你们。」少年这一腔赤诚信任,让他们这几个老油子都有点感慨。 「傻孩子,不要急于信任任何人。」周子舒劝了一句。 「师父,我早相信你就好了,琉璃甲就在我身上,我爹当时情急,只好割开我的肚子,把这玉甲藏了进来,伤口癒合了,它就一直藏在我身上,我现在就剖给你……」 难怪,难怪当时张成岭捂着伤口,小心谨慎地不让任何人查看,原来如此。周子舒连忙阻止说,他要这个玩意儿什么用。 「你爹爹如此谨慎,他定是猜到了,就算你平安送到赵敬手上,也免不了重重搜检,想来他早就对那几个结义兄弟失去了信任。」温客行也很是感慨地说。 「是,外面不知道他们已经反目多年了。」 反目多年? 白衣追问道:「你可知他们应该什么反目?」 「我知道,我爹给了我一封信!」 信? 「那信呢?」温客行问了句。 「我藏在那个破庙佛像脚下了。」 「还以为你是个傻小子,没想到还挺有心机的嘛,当时那情景,你还能把东西藏了。」周子舒不禁高看这小子一眼 「我爹说这封信除了收信者之外,不能落在任何人手中,当时情况紧急就把它藏了起来,想着给收信人传的口讯。」 「收信人是谁?你可记得信中内容?」温客行追问道。 「收信者是长明山剑仙前辈。」张成岭一句话激起白衣心中涟漪 「长明山剑仙!那信中内容呢?」白衣往前欠了欠身子,急于听了那信中到底说了什么?是否与当年之事有关? 「那信中大意是说,高,赵,陆,张,沈五湖盟五子,他们原本与容炫是好朋友,容伯伯之所以坠入魔道,乃是他们五兄弟之过,有一次他们因为争执六合心法,六人论剑,容伯伯比武虽胜,却中了剧毒!然后就发疯了,原因是有人在兵刃上餵了毒。容伯伯走火入魔,他们五兄弟原本责无旁贷,在容伯伯被天下围攻之时,大家都没有站出来,我爹爹原本是想赶着去青崖山,和容伯伯同生共死的,但却被太师父打断了腿,关在家中,直到为时晚矣,才抱憾终身。」 「餵毒…是谁干的!?张玉森被关在家里,那其他人呢?!」白衣有些失态地问。 「老白?」周子舒思及白衣与容炫的关系,见他如此失态,不由关切地叫了一声。 「谁餵的毒!?」而白衣却充耳不闻,急于知道当年的真相。 第49页 张成岭被这样的白衣吓到了,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不知道啊,但那把剑是高伯伯的。」 「……高崇!」白衣攥紧双拳豁然起身,却被周子舒一把扯住胳膊。 「老白,老白,你冷静一点,当年之事,扑朔迷离,不能仅听张家一面之词。老白!」周子舒将白衣一把拽回来,他深知白衣与容炫关系匪浅,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白衣孤身一人闯岳阳剑派刺杀高崇吧。 「白叔,你怎么了。」张成岭惊惶无措的看着白衣,这样的白叔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冷厉兇狠。 而温客行的目光更加的意味深长。 白衣被周子舒拉住,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与鲁莽,深吸一口气,顺着他的力道一屁股坐下。 「老白,容炫到底是你什么人?怎么听了他的故事,你竟如此激动。而且不止一次的失态?」温客行凑近白衣,意有所指的问道。 「你不也是很关心容炫之事嘛,他又是你什么人?」这不是他们第1次因为容炫的事情而染上火药味。 两人僵持不下,周子舒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赶紧把他俩扒拉开。 「你们俩有完没完?」周子舒没好气儿的说。 张成岭怯怯地坐在他们三人身边,见他们三人气氛不对,就扯了扯离他最近的白衣,悄声问道:「白叔,你说师父和温叔这是怎么了?你又和温叔有什么小矛盾了?好朋友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呀?」 「就你鬼机灵。」白衣平復下波澜的心绪,点了点伤成岭的额头。跟他小声咬耳朵:「你温叔惹你师父生气了,还不快去哄哄。」 张成岭真是个打小就聪明的,稍一点拨就有了小主意,他插进温周两人中间,扯着温客行的袖子就说:「温叔你快哄哄师父,师父他最是嘴硬心软了,你哄哄师父就不生气了,不是你教我的烈女怕缠郎吗?」 白衣扶额,刚才还说这小子机灵,真是没让他失望啊,他的意思是让成岭去哄哄周子舒而不是去缠温客,行了,真的是绝了。 「你都教他什么玩意儿?」果然周子舒更没好气儿。他瞪了一眼张成岭:「谁心软啊,胡说八道。」 张成岭哪是能怕周子舒瞪的呀,嘻嘻一笑说道:「师父我就是懂,你心最软了,你告诉我温叔怎么得罪你了?我替他赔个不是,你们俩就不要闹别扭了,白叔白叔,你也劝劝呀。」 白衣翻了白眼,他自己的心绪还是一团乱麻,显然不想再掺和他们俩之间的矛盾。 作者有话要说: 有看到评论区姐妹的安慰,心情好很多,算了算了,不重要了。还是老婆说的没错:都给我坚强! 第38章 收徒 「行了,别缠着我了,」周子舒轻甩开张成岭抓着他的手,言归正传道:「岳阳派戒备森严,四大刺客是怎么掳走你的?」 「我收到一封留书,让我三更去荷塘叙话,我便在湘姐姐的帮助下一路避开守卫,师父那书信落款有个「絮」字我才信了的,难道不是师父吗?」张成岭可能这才后知后觉的自己中了敌人的埋伏。 「自然不是我,现在外面很危险,你待在岳阳派才最安全。」 「师父,我能跟着你吗?」张成岭小小声的说。 「成岭,你是真心诚意想要拜我为师的吗?」周子舒霍然起身,郑重其事的问道。 张成岭听到这话也连忙起身,急急回答:「是的,师父。」 周子舒看着眼前这个少年颇为感慨,回想往日种种,嘆息一声才说道:「你我萍水相逢,得蒙君如此信任,惟有以赤诚相报,不过你先听我说完,我到底是谁,再做决定不迟。」 周子舒单手负于身后,娓娓道来他的身份,他的过往,他的当下。 「我真名叫做周子舒,是四季山庄本代庄主,也是山庄最后一任庄主,上一代庄主秦怀章是我的授业恩师,本门曾以「四季花常在,九州事尽知」享誉江湖,可如今江湖上已经没有几个人知道四季山庄这个名字了,全都因我一念之差,无能之过……」 「我16岁时,家师突然病逝,我无力保全四季山庄威名不坠,便带着本门的精锐投奔了周家世代效忠的晋州节度使,以此为根据创立了天窗……」 「没想到,让跟随我的山庄旧部,全都沦为了权力的鹰犬,山庄旧部八十一人,逐个凋零,幸得上苍垂怜,到最后还剩白衣陪我……」 「那毒蝎子说得周首领就是天窗之首。」白衣听得颇为心酸和愧疚,闷闷说了一句。 「白叔,白叔也是四季山庄之人吗?」张成岭看向白衣的目光都亮晶晶的,很想知道白衣是不是他的师门中人。 白衣深吸一口气,看了他们几人一眼,才缓声说道:「我是四季山庄白衣剑灵,就是你师父的那把配剑,本该肩负守护山庄之职责,却因当年阴差阳错,我之无能,让庄主踽踽独行多年…以至山庄传承几近凋零…是我之过…」 「剑灵?」张成岭震惊他白叔竟然不是人。而温客行则心下瞭然,终于确定了心中的想法,望向白衣的目光掺了几丝意味深长。 「名剑有灵,名曰白衣,老白,想不到你就是那白衣剑灵啊。」 「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白衣晲了温客行一眼。 「那,那毒蝎又是什么呀?」解开了一个疑问,张成岭又有下一个问题了。 第50页 「毒蝎是一个暗杀组织,在江南一带盘根错节,掳走你的四大刺客就是其王牌之一。」周子舒解释道。 「那师父的天窗也是暗杀组织吗?」 「那已经不是我的天窗了,如今我也只是一介布衣,周某半生飘零,做过违心之事,杀过违心之人,本想着跟老白浪迹天涯,随死即埋,想不到老天对我周某的命运原来另有安排,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还要拜我为师吗?」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师父,不管你要不要我,我心里早就认定你就是我的师傅。」 见周子舒负手而立没有表态,张成岭有点慌了,还是白衣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既然认定了庄主,那就叩头吧。」 「哦!」张成岭终于茅塞顿开,撩袍双膝跪下,重重扣了一声响头。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好!你入门之后,便是本门第六代嫡传弟子,四季山庄得佳徒如你,传承不绝,为师…为师,我很是欣喜。」周子舒想着还能在人生最后几年为师门延续承传,得此赤诚少年接下四季山庄的师承,那真是万分的欣慰。 他把他刚收的大弟子扶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个小少年,眼中映出的希望与欣喜真的是夺目耀眼。 「谢谢师父,师父我也很欢喜,特别特别欢喜。」张成岭自是欢喜异常,毕竟是缠了这么久,终于拜师成功也是不容易呀。 他温叔说的果然没错,烈女怕缠郎嘛。 看着他俩人师徒相得的样子,白衣应该也是欣喜的,但他却别过了视线,若早年他潜心修炼,若当年他能稳重一些,如果他能早点与秦怀章解开心结,拜入山庄门墙,护一派平安,如今四季山庄是否也能同其他门派那样人才济济,名满江湖。 温客行却神情莫测,看着这俩师徒有说有笑,相恰相得,情绪莫名低落,默默转身离去,寻了出僻静清幽的河滩惆怀心事了。 「老白,你看着点成岭,我去看看老温怎么样了。」周子舒自然也是看到温客行孤影离去,有些不放心,但更多的是想寻个机会与他谈谈心。 「嗯,早点回来。」白衣揽过张成岭,把这个兴奋的小少年拉坐在篝火旁休息,又将那凉了的烤兔子又加热了一番递给他。 「师父他还没吃呢。」张成岭看看周子舒离开的背影,又看着递迴他手上的兔子,关切的说。 「行了,你师父用不着你操心,饿了就吃吧,吃完好休息。」白衣抚了抚少年的髮髻,轻声说道。 既然周子舒收他为徒,那张成岭便就是四季山庄之人,既然是山庄之人,白衣对他的态度自然亲近许多。 这是四季山庄的希望啊。 张成岭啃一口兔子就偷偷瞄一眼白衣,啃一口兔子就瞄他一眼,看的白衣有些哭笑不得。 「行了,想问什么就问吧。」白衣拨弄了一下火堆,将的篝火烧得更旺一些。 「白叔,你真的是剑灵吗?剑灵是什么样子的呀?叔你还是人吗?」张成岭这孩子打小就会雷区蹦迪。 白衣被噎得咳了一声,才尴尬地说道:「剑灵就是白衣剑修炼成的呀,自然…自然…不是人了。」这话说的颇为尴尬,知道的是他在解释自己的身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自己骂自己。 张成岭还没发觉自己问的有哪里不对,兴奋的凑近白衣小声问道:「那白叔,我…我能看看吗?剑灵是什么样子的呀?」 白衣略带嫌弃地把这啃兔子啃得满脸油花的张成岭推得远了一点,没好气的说:「你怎么跟个十万个为什么似的,哪里来这么多好奇心啊?」 「你就让我看看嘛~白叔~叔~我以前可从来都不知道武器还能修炼成人形,你就让我看看嘛~」张成岭真的是把温客行教他的那句「烈女怕缠郎」学到了精髓,扯着白衣的袖子,粘粘乎乎的纠缠着。 白衣眼见着那兔子上的油花都要蹭到自己衣服上了,才不情不愿的应了句:「行行行,真是怕了你了,我给你看还不成吗?你把那兔子给我拿远点,别把我衣服蹭花了。」 见目的达成,张成岭才笑嘻嘻的松开手,规规矩矩坐好。拿捏住了看稀奇的正确姿势。 白衣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边说着:「你师父可都没看过,」便挥手召来一道泛着寒光的剑气,小心送到张成岭面前。 「这个,这个可以摸吗?」张成岭兴奋的眼睛晶晶亮,盯着那道似实非虚的锋芒,一时间竟无从下手。 「你大可以试试。」反正都到这一步了,白衣索性就当做逗孩子玩儿了 张成岭小心翼翼的触碰着那道薄如蝉翼的寒光,指尖覆一触到,那剑光就似水中月影般荡漾散开,破碎成无数星点,如萤火虫般纷纷扬扬,绚美至极, 那星点聚成一束,如乳燕归林般汇入张成岭摊开的掌心,凝成一枚小指指节大小的通透玉珠,与他当日送给张成岭的那颗一般无二,只是稍小些许。 「这是?」张成岭看着眼前发生的奇幻之景,捧着那颗小玉珠惊奇的问。 「当日送你那颗,做为临别之礼,今日这颗就当做送四季山庄第六代首席大弟子的见面礼了。」白衣满含笑意的说。 「谢谢白叔!」张成岭攥紧那颗小玉珠,兴奋地说。「不过白叔,这是这是做什么用的呀?」 第51页 「关键时候保命用的,今日你被四大刺客掳走,我和你师父,正是顺着当日我送你那个玉珠的指引才找到了你,免得你受那皮肉之苦。」说着白衣还抚了抚张成岭脖颈间被掐出的淤青,心疼又自责的喃喃:「要是能再快一点就好了。」 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张成岭听的,还是他说给他自己的。 再说周子舒那边。 他是在河岸边找到温客行,见他一个人对月伤怀,便将酒葫芦递给他说了句:「喝点儿?」 「喝,为什么不喝?」温客行接过酒葫芦,仰头就满饮一大口,那豪迈畅饮的样子,让周子舒都有点心疼了,忍不住说:「哎,你倒是给我留点儿啊!」 「说晚了。」温客行倒了倒那酒葫芦,见里一滴不剩才对周子舒说。 温客行他是故意的! 周子舒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温三岁!」 「周师父,恭喜你喜得爱徒啊!」 「知道我为何收成岭为徒吗?」 「不知,你快告诉我,为什么呀?这孩子人又傻,根基又差,且已经过了习武的最佳年纪,你为何对他就这么上心?」对此温客行真的是非常好奇,周子舒到底是怎么看上张成岭的,总不能真的是因为「烈女怕缠狼」吧。 「我小的时候,先师曾教导我,人贵乎二品,一为仁,二为勇,先贤论世间勇者,分为气勇,血勇,骨勇,神勇,皆为少年之勇,家师推崇的——是孤勇。」周子舒娓娓道来着往事,念叨着他师父所推崇之事,是单纯讲古还是有意点拨,是说者无心还是听者有意,谁知道呢? 温客行自然而然地问了一句:「何谓孤勇?」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人心难测而信之……老温,你我这把年纪,要对一个人袒露心扉实属不易,我自己做不到也没法要求你,所以呢,我决定先行一步。」他看着温客行的目光坚定沉稳又蕴着丝丝温柔,似今夜的月光般润物无声。 「我想赌一把,你,就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是我认识的眼前人,是我结识的有缘人,是我想与之携手江湖的同行人,是……我的知己。 周子舒的目光太过诚恳包容了,温暖的让温客行有些无地自容,有些羞于言表,他嘴唇颤动却吐不出一个字,他未尝没有想过与周子舒袒露心扉,坦白过往,但他的过往……却太过不堪,他不想那污糟之事沾污了他与周子舒之间那份过于纯粹的感情。 所以温客行只能看着周子舒离去的背影沉默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张老师生日快乐啊!祝你余生欢喜无忧,未来可期! @rmb全国后援会会长: 张兄台鉴,忆及兄台生辰将近,遗憾天涯路远,子舒恐难以亲至道贺,望兄见谅。子舒半生飘零,蒙君高义相助,才得以脱却樊笼,不至倥偬一生,深情厚谊子舒铭记!闻兄近日长居沪上,子舒游迹江湖,随兴而行遇酒而停,哪日若到江南,定携酒拜访,选一晴日,与兄把酒再话桑麻。 (转自微博) 哲瀚哲你要永远快乐,阿絮阿絮你永远自由啊。 第39章 来龙去脉 张成岭是靠着白衣的肩膀。睡着的,自然也是靠着他的肩膀睡醒的。 张成岭一睁眼就四处寻找昨晚刚拜的新鲜师父,而周子舒就站在他不远处背对着他,听到张成岭的唿唤,就回头问了一句:「觉得好些了没?」 「嗯嗯,我没事了。」张成岭连忙起身。 「你没事儿,我有事儿啊。」白衣揉了揉被张成岭枕了一夜的肩膀,松松筋骨,没好气儿地说:「真是有了徒弟忘了我,怎么不见你关心关心我有没有事啊?」 周子舒轻哼一声:「谁有事儿你都不会有事儿的,少在这贫了,」说着还一把扯起坐在地上不想起身的白衣。 「行,终究是我不配了。」白衣顺着他的力道起身拍了拍一把衣摆粘上的草屑。 「师父,温叔呢?」张成岭看了一圈,也没看到温客行的身影自然而然地问道。 「醒了就知道找温叔,可比你师父有良心多了。」说曹操曹操就到,温客行摇着摺扇,从远处走了回来。 见人都到齐了,周子舒说道:「我们走吧。」 「去哪儿啊?」温客行歪头问道。 周子舒很是无所谓的说:「天下之大,我们何处去不了?不过离开这里之前得先找个僻静的地方,把成岭身上那块琉璃甲给取出来,这异物待在身上久了,总归是不好的。」 「取出来之后呢。」温客行总是有些刨根究底儿在身上的。 「扔了埋了砸了,管他呢,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师父,鬼谷之所以要杀我全家,便是为了琉璃甲呀。」张成岭不是很贊同周子舒的想法,他觉得琉璃甲是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扔了呢? 「那不更证明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吗?」周子舒语重心肠地劝道。 「我爹爹就是为了琉璃甲死的呀,英雄大会就快开了,他们说高伯伯届时会将琉璃甲的来龙去脉照告天下。」 「想知道琉璃甲的来龙去脉,也不必等到英雄大会,我告诉你便是,这笔烂帐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温客行收起摺扇,眼神锋锐沉浸在那段记忆中。 白衣不由得站直起身子,上前一步。 「20年前有一名高手异军突起,在江湖上闯下偌大名声,这就是封山剑容炫!」 第52页 白衣不由得轻哼了一声:「封山剑?!」但他的轻语也没有打断温客行的叙述。 「这人有一套奇谈妙论,说天下武学系出同源,若大家能摒弃私心互相交流印证,必能选就出前无古人的绝学,他的想法竟还真的打动了一辈不知天高地厚之辈的心……」温客行盯着白衣娓娓讲述着当年之事。 「荒唐至极!」白衣的拳头攥得死紧。 「二十年前的江湖还不是而今这一潭死水一般,还有一见如故的人和倾盖如故的事,大家逐渐以容炫为中心,跟着他一起发疯,妄想改变中原武林沿袭千百年的武学传统,造就一番新气象。」 「容炫在这春秋大梦里越陷越深,开始无所顾忌地收集秘籍,一个本应为江湖翘楚的青年,却沦落成为江湖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还好,容炫娶了当时神医谷大弟子芝仙岳凤儿为妻,几次受伤中伏,都被他夫人从鬼门关给救了回来……」 「经歷数年这帮的人搜集了无数武林绝学,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创立了一个名叫天下武库的宝藏……」 「他在武库外设下重重机关,将武库的密钥分为五份,由他五位武功最高的朋友分别保管,想要开启武库就必须集齐五份密钥,」 「然后呢。」周子舒按着白衣的胳膊继续问的。 「然后不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吗?当时五湖盟盟主召开英雄大会号令江湖,群雄围杀这个疯子,容炫走投无路,被逼到青崖山外,杀人无算,最终力竭,自刎于鬼谷界石之旁,」 「……疯子!!!」白衣的拳头越攥越紧,终是忍不住霍然起身,抚开周子舒摁住他胳膊的手掌,寻一处清静之地,平復心绪。 「师父,白叔他这是怎么了?」成岭很是担忧的问道。 「让他先冷静一下吧。」周子舒拍了拍张成岭的肩膀。 「之后的事情呢?」显然这个故事还没有结束,周子舒自然问道。 「之后的事情就比较扑朔迷离了,容炫自吻后,那些围剿他的人也尽皆丧命青崖山,无一倖存。当时武林正道以为是鬼谷出手,便组织起人马欲剿灭鬼谷,于青崖山外大战七天七夜,最后落得个两败俱伤,因为这两场大战,江湖各派死伤大半,鬼谷也元气大伤,倒是换来了江湖相安无事20年。」 「哇,那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呢?」张成岭听得很认真,但也很疑惑,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20年前江湖上还发生过这样的大事儿? 「活下来的人,人人都有亲友葬送在那场大战中,何况大战的起因本就不那么光彩,结局更是扑朔迷离,惨澹收场,自然人人都对其讳莫如深。」温客行说这话的时候很是唏嘘感慨,但更多的却是张成岭看不懂的深切的悲伤。 「这么说,死了那么多人,就只是因为大家贪图武库宝藏吗?」以张成岭如今这个心性自然是不懂江湖人心险恶能有多邪恶,所以才会有这样天真疑问。 「如果20年前五湖盟就开启了宝库,想必镜湖剑派就不会覆灭了。」所谓百因必有果,当年种下的因,结下了如今的恶果,这个江湖又被琉璃甲挑动起无数的腥风血雨。 张成岭攥紧衣角喃喃着:「琉璃甲是武库的密匙,我爹爹就是容伯伯的五位好友之一……」原来一切,竟然是这个样子。张成岭一时之间就无法接受,就因为一块琉璃甲,就能让他家破人亡。 明白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周子舒也长嘆一声,劝了张成岭一句:「好了,一切都过去了。」 但温可行却不这么认为。 「一切就这么过去了吗?未必。」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周子舒看向他的目光,更加深沉且探究了,甚至猜想这人是不是容炫的子侄,不然为何对当年之事如此了解,又对五湖盟,琉璃甲,对江湖各门各派如此深恶痛绝,甚至制造假的琉璃甲,混淆视线,为这场血雨腥风添了把柴火。 而眼下却不是问他缘由的好时机。 这时张成岭突然站起来,很认真的说:「师父,我想清楚了,我现在还不能走,我得回五湖盟去。」 温客行嘆了一声:「啥小子啊,我说了这么多合着都是对牛弹琴啊,你现在都知道这琉璃甲的来龙去脉,也知道了,那群人必定包藏祸心,你还回去做什么?」这话说的颇为恨铁不成钢啊。 「正因为我知道守护琉璃甲是我爹的遗志,知道此事牵连的人如此之广,我又怎能保全自己置身事外,何况英雄大会召开在即,镜湖剑派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如果我不去,不就等于镜湖剑派在江湖上除名了吗?」张成岭这话说得言辞恳切,也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周子舒听来很是欣慰和赞赏他这徒儿的担当与勇气。 「成岭,你是一个有担当的孩子,甚好,如果你已经下定决心要回去的话,那就听师父的话,把琉璃甲归还给五湖盟。」 「啊,为什么?」这可是他爹爹拼了命都要保护的东西啊,为什么要交出去? 「你想想,在你爹爹看来是你的安危重要还是琉璃甲重要?」周子舒颇为语重心长地劝解道。 「当然是琉璃甲重要了呀。」张成岭想都不想的说。 周子舒无奈地轻笑了一声:「错啦,没有什么比活生生的人更重要。」 见张成岭还没有拗过那个弯儿来,周子舒又徐徐地劝道:「成岭,你觉得为师的武功如何?」 第53页 「师父的武功当然是顶好的!」这话说的毫不犹豫。 「我的武功不算差,多少能跻身江湖一流之列,但我所精研的本门武功不过十之二三,吾生之有涯,而知之无涯,寻常之人穷尽一生的精力,也无法将一门武学研究参透,就算打开了武库与一人一门又如何?不过是人心贪念贪心不足罢了。」 周子舒还没有等张成岭反驳,便扶着她的肩膀继续说:「张大侠的执着本就不是武库本身,而是兄弟之义,你爹爹如果想开武库,20年前就开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容炫前辈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你爹爹也以身相殉,如果他们泉下有知,自然是希望你能从20年前的旧事中解脱,继续过自己的人生,还是希望你带着这个麻烦,不断遭人觊觎劫掠?世人围绕贪念画地为牢,我可管不了,你我还是能管一管的。听我的话把这个麻烦丢出去,让他们自己争吧。」 「嗯……」张成岭自是明白他师父这一番推心置腹话背后的关切与爱护,既然师父已经将话说到这个地步,道理也讲得明白透彻,他自然也是听了进去。 见张成岭终于松了口,周子舒也松了一口气,他拍拍少年还不是很宽厚的肩膀,很是欣慰:「想通就好,想通了我们现在就送你回去。」 「现在就走吗?那白叔呢?」张成岭还关心着他白叔现在还没有回来。 「我去找他。」温客行说。 「我去吧,你先带着成岭休息一下。」周子舒拦下了温客行要走的脚步。 「你这是担心我和老白吵架吗?」温客行轻笑一声。 「你俩不止一次因为容炫前辈的事情而起争执了,还是我去吧,省得你们闹得不欢而散,到头来还是我受夹板气。」周子舒耸耸肩,抬步就走。 他是在一处渡口找到的白衣。那人坐在栈道上,望着河面的目光有些涣散似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还没有挣扎出来,周子舒走到他近前,他才反应过来有人来了 「你来啦。」白衣轻飘飘的说。 「有什么烦心事吗?」周子舒在他身边坐下。 「我能有什么烦心事,不过都是庸人自扰罢了,倒是你,身体不舒服怎么不跟我说呢?」白衣转身看着周子舒的目光带了些无可奈何。 「你怎么知道我身体不舒服的?」周子舒还挺诧异,他也是最近才发现自己的五感开始衰退了,不过这也正常,七窍三秋钉,三载负幽冥,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对我有什么好隐瞒的呀?」白衣真的是为他操碎了心,不知从哪儿摸出了颗小珠子,玉白色的,跟送成岭的那颗很相像,又有哪里不同。 「你给我这个做什么?」周子舒接过,很是不解的问道。 「让你吃的。」 「这玩意儿能吃?」周子舒捏着那颗小珠子,那语气间颇有一种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吧? 「能吃,含在嘴里就会化掉,这能减缓你的五感衰退,让你过得舒服一点,好不容易离开天窗,就算只能活三年,也要自在舒服一些,你说是吧?」 第40章 告别信 见信如晤,展信舒颜。 阿絮,请让我最后再叫你一声阿絮。 我真的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跟你说,但事到临头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首先应该是感激,感激你带着3月的春光来过人间一趟,感激你携着一身的温柔,照亮了整个春日,感激你就算身负两千层灰烬,也为这暗世泄下一道天光。你温暖的不仅仅是剧中的老温,还有屏幕前的我,在你的故事里我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知己,是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是知己既去,何若玉碎,是得君为友,夫復何求?你与老温的故事让我对知己这个词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和更加深切的嚮往。此生幸得一知己!你们生来知己! 其次是遗憾。既是为剧中的意难平而遗憾,也是为剧中的你们而遗憾,我明知你与老温在雪山食冰饮雪又何妨,但私心里还是很遗憾,你没能真正的去浪迹江湖,可这便是你们的结局呀,不,不是结局,是我们能陪你们走到的地方,那之后的故事便是你们的人生了,我们能陪你走到这里已经是万分荣幸。 最后就是不舍,其实早在故事结局的时候,我就已经道别过一次了,当时觉得我应该能和这一段感情和解,体体面面的去走下一段生活。但我发现我错了,我忘不了呀,我不捨得呀,我放不下呀,你与老温带给了我特别特别多的第1次,这些回忆都在我的脑中反覆復盘,每每回想起来仿佛昨日再现,都说21天就可以养成一个习惯,也许我对你的喜欢和深切的共情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要好长好长好长好长时间才能和解呀。不过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了,你要和老温走一辈子呀,你们幸福着,我才对这世间的一切美好有了期待。你们圆满着,我才有信心去面对生活中所有的不开心。 谢谢你曾经来过,谢谢有你在的3月。 四季花常在,九州事尽知。 以梦为马,我们江湖……后会……无期。 ——致我最爱的阿絮 作者有话要说: 演唱会之后,阿絮和老温就要回到自己的江湖了,他们来人间走一趟,他们来过这个人间走了一趟,我们曾陪伴他们走过人生最精彩的一段旅途,现在他们要回去了,以后的故事就是他们的人生了。 第54页 感恩山河令,感恩3月有你们,感恩春天有你们,感恩我的人生中有过你们。 我们不能陪温周继续走下去,但能陪俊哲走很远。 哲瀚对俊俊许下了一个永远,我们何妨不为他们许下一个永远呢? 俊哲一辈子走花路呀。 (这封信我也私信发给他了) 第41章 告别信 见信如晤,展信舒颜。 老温,请允许我最后再叫你一声老温。 我一直都想对你说一句话,你来人间一趟,你要和所爱的人一起晒晒太阳。 虽然命运对你不公,蹉跎半生,但你却在鬼域绽放出最纯粹的善意。 你总说我们是鬼呀,见了光会死的,可是三月春光正好,也在三月正好的春光里遇到了那个身上有光的他。 在你的故事里,我共情你的犹豫不决,你的彷徨无措,你的小心翼翼和言不由衷。 阿絮是爱你的,阿絮是包容你的,而我也同阿絮那样爱着你。 虽然有时候你笨拙的爱意和词不达意的表达,让我有些哭笑不得,但就是因为那份笨拙才让我觉得你真的是一个很纯粹很纯粹的少年。 如果没有那命运残酷的安排,你该是那少年诗酒画桑麻,纵马江湖,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你该是神医谷悬壶济世的小大夫,是四季山庄春风得意的二弟子。 虽然命运对你的童年挥下屠刀,对你的少年残忍至极,但他却还给了你一个花团锦簇的,充满着阳光和爱意的,一个四季花常在的归处,岁月在你身上刻下的所有疤痕都被一双虽然不是很温柔,却温暖宽厚的手一一抚平。 我有说过我很嫉妒你吗?我真的很嫉妒你啊。与其说我爱的是周子舒,不如说我爱的是因爱你而温柔的阿絮,但我又深切的心疼你,心疼你生死徘徊多年,才有了这么一个心疼你温暖你的人。 我想对你说的话很多很多,但千言万语彙成一句。 你来人间一趟,你要和你爱的人晒晒太阳。 感谢山河令,感谢三月有你,感谢你与阿絮曾带给我所有的美好与感动。是你们让我真切的体会到什么是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 你们是生来知己! 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 以梦为马,我们江湖……后会……无期。 ——致我最爱的老温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我对他们的告别,今日之后张哲翰和龚俊,就只是张哲瀚与龚俊了。 温周的故事虽然已经结束,但属于俊哲的故事才刚刚拉开帷幕。 (这封信我也私信发给他了) 第42章 你来人间一趟 「这药以后每隔3月给你一颗,我保你这三年过得舒舒服服,自在随心,去喝天南海北的酒,去尝五湖四海的美食,去听风声雨声,去看人间百态,既然来这江湖走一遭,就该去喝酒,去晒太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要留下任何遗憾。」白衣笑容难得的带上了是慈祥与关切,他轻抚着周子舒的长髮,轻轻缓缓的说着他的祝福,也只有这个时候,周子舒才能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与他年龄相仿,偶尔跳脱的人,其实算是他的长辈。 他紧紧攥着那个小玉珠,心中百感交集,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最后却只是轻笑一声,将那颗已经被他攥的温热的玉珠一口吞下。 一股暖融融的精纯的力量,自他的喉头流向七经八脉,所经所过之处,似被春雨润泽过的土地,舒缓平和,最后那股力量汇聚在他已有些破败的丹田,像被一双温暖的手抱在怀里那般妥帖舒适。 周子舒借着这股力量,盘膝打坐,再睁眼时,只觉天青地阔,格外的惬意舒服,他眯起眼睛看着给他护法的白衣。 「确实是个好东西,老白,还有吗?」 白衣还以为周子舒会跟他说一些感性的话,没想到这小子真的是从来不按套路出牌。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他先笑骂一声,才说道:「现在我是没有了,得等三个月后才能再给你。」 因为三个月才能在不伤及根本的情况下从自身修为中提出这么一颗保命的灵丹。以前没拿出来,是因为周子舒的身体还没有到天人五衰,五感丧失的地步,如今周子舒的身体每况愈下,白衣也只能用这种方法减缓他七窍三秋钉的损伤,舒缓些时日。 「我一直没问过你,这到底是什么呀?」 「灵气啊,我修炼所得的,不过这也只能起到舒缓之用,可治不了你自己作下来钉伤。」说着白衣还挺遗憾愧疚的。 周子舒倒无所谓自己命不久矣,能这样已经是万分满足。他站起身,顺便也把白衣给拽了起来。 「走啦走啦,该带成岭回去了。」 岳阳派府门前。 「成岭,你记住了,尽可能让别人知道,你已经将琉璃甲交出去了,等英雄大会结束之后,师父便来接你。」周子舒一而再再而三的嘱咐张成岭。 「傻小子,凡事事不关己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晓得吗?」温客行自然也是不放心,这么个小少年孤身闯狐狸窝。便也就多说了几句:「五湖盟那几个老鬼,个个是人精,你别管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你就装聋作哑,到了武林大会亮个相便是了。」 白衣见他俩这副依依不捨,又忧心忡忡,担心孩子吃亏的样子又嘆了声气,揽着张成岭的肩膀跟他俩说:「你俩可真像倚门送子的老父母呀,行了,我跟他一起回去,这样你们能放心不?」 第55页 有白叔跟着,张成岭自然是欣喜的,但他想到岳阳派戒备森严,白叔和他一起走,会不会有危险,就问了:「白叔,岳阳派戒备重重,你怎么进去啊?」 白衣顺手拍了拍少年的脑袋:「山人自有妙计,你先进去,一会儿我就去找你。」 「行,有老白跟着你,自然是最好的。」这样安排确实是最好的,有白衣在自然能护张成岭周全。 「你先去吧,一会儿我就去找你了。」白衣拍了拍张镇麟的肩膀。 三人站在不远处看着少年,一步三回头,依依不捨的回了岳阳派,心情多少有点复杂。 「怎么啦。」周子舒见温客行还是一脸愁容,就问了一句。 温客行嘆了一声说道:「五湖盟可没一个好东西,你那傻徒弟执意要回去,我总是悬着个心。」 「有什么可担心呢?那不是还有老白跟着他吗?」周子舒可比温客行心宽不少。 「你这是放心不过我?」白衣睨了他一眼,凉飕飕的说。 「我哪儿敢,只是诱成岭出来的字条上写着一个「絮」字,他们又怎么会知道你和成岭的关系啊,又是怎么知道周絮这个名字的?」温客行对五湖盟的猜忌只多不少。 白衣琢磨了一下他的话,这确实是个疑点,他不由得回想起这一路走来所遇之人所遇之事,到底是哪一处出了纰漏。 「这一路走来,不管是天窗毒蝎还是五湖盟,我们可都没有吐露身份,这个名字也就你们两个人知道,老白可是从来没有叫过我这个名字的啊,难不成是你透露的?」周子舒这话多少沾了点不怀好意的调笑。 温客行被他问的还愣了一下,想了半天才恍然想到:「我们送成岭去五湖盟时,你可提到过周絮这个名字?你可少讹我!」 白衣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儿说了一句:「还不是你上赶着介绍的?要不是我拦你一下,你连我都给卖了。」 好像真的是这样子呀。 算了算现在也不是纠结到底是谁泄露的消息了,反正消息已经泄露了。 周子舒也就是这么逗逗他,轻笑一声才说着:「雇四大刺客之人也只是想得到琉璃甲,等成岭把琉璃甲交出去,也就没有麻烦了,英雄大会结束之后,我就带他远走高飞。」 白衣还在等合适的时机潜进岳阳,见他俩还杵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说道:「你们不走吗?」 温客行慢了半拍的问道:「我们去干嘛呀?」 白衣揽着他俩的肩膀向前推:「去喝酒,去晒太阳,干什么都行,有什么事啊,我会去找你们的,」 白衣看着他们俩相携而去的背影,唇角漫起轻浅笑意,那笑意染上了眼角,透进了心间,他想,这样真好。 眼瞅着这时候也不早了,他们聊天这功夫想必成岭也已经进了岳阳,他也便不在此久留,寻了个隐秘的墙根角落,垫步拧腰一翻身便潜进了岳阳派。 温客行两人都真寻了个阳光正好的小摊子,两盏清酒,对饮成双。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人心难测而信之。 温客行想着昨晚周子舒对他说的话,看着那日光下笼着微黄毛边的眼前人,心中不由泛起涟漪,语气轻快又带着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阿絮,你为什么就不敢赌我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你认识的演员是个什么样的人?好人还是坏人?」 「别废话了,绕口令吗?」周子舒被太阳晒的懒洋洋的,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快说,我都好奇死了。我在别人眼中是什么样啊。」温客行就像个要糖的孩子似的不依不饶,非要周子舒回他个答案。 周子舒被他缠问着,无奈笑骂他一声:「傻样!」。他沐浴着阳光,眯着双眸不紧不慢地说着:「我在人心鬼域里杀了个七进七出,要是连好人和坏人都分不清楚,那岂不是白活了。」在周子舒看来,温客行与他往昔所识所见之人相比,委实算不上坏人,有时候看起来甚至傻乎乎的。 温客行有些意外于他的回答,又试探的问了一句:「所以你觉得我是个好人?」他眼中燃起了缕曦光,期待又小心的盯着他。 周子舒转头,自然看到了他眼中的认真与忐忑。缓缓说着。 「坏人放下屠刀可立地成佛,好人做了坏事难道就永世不得超生?没这个道理。」 这句话仿佛抚开温客行眼前的浓雾,他眯起眼睛,不可置信的重复了句:「我原来是个好人啊。」说着说着那笑意就蔓延上了眼角眉梢,疏朗开怀,他很久没久开心过了。 温客行又回味了番他的说,美滋滋地自夸道:「不,你错了,我岂非是个好人,我乃温~大~善~人。」 说他胖,他还真喘上了。 周子舒都被他这话整笑了。 「别闹了,温大善人。」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他也顺着温客行的自夸调侃着,只觉当下岁月静好。 「阿絮。」温客行唤了他一声。 周子舒瞟他一眼,问他:「干嘛。」 「阿絮。」温客行只是叫他,也不说干什么,起身换了个位置,离他更近一些。 「叫魂儿呢?」周子舒没好气儿地笑骂道。 「阿絮~」 周子舒真是被他叫的哭笑不得。 「行了,温大善人,你闭嘴吧!叫得我慎得慌。」他想原来只是叫名字,也能让他有些不自在。 第56页 温客行像是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子,笑得稚气又天真,他倚靠在桌边,眯着眼睛,第1次觉得原来阳光可以这么温暖,这温暖把他包裹的密不透风,不由得嘆息一声。 「我就是觉得,活着,给太阳晒着,还有个人的名字,让我这么叫着,真好。」 「是挺好的……」周子舒半倚半靠着,阳光洒在他们身上,脸上,眼前的一切都被渡上了一层淡光,他眼前的温客行也是,浸润在光里,就这样晒着太阳,也能简单纯粹的欢喜。 那份欢喜也感染了周子舒,他不禁也起了点逗弄温客行的念头,凑近在他耳边,轻声唤着。 「老温。」 「…嗯…」温客行还没反应过来。 「老温。」他又故意轻声唤道。 「啊?」温客行疑惑地看向他。 「老温。」眼角的笑意透着得逞的欢喜。 「怎么啦。」温客行被他这么唤着,柔了神情,软了语气,拿他没了办法。 「喝酒啦!」 「喝!」 日光下,人潮中,两个人,一壶酒,于这午后,酒杯轻碰出阵阵涟漪,眉眼尽是纯澈笑意,这一刻,这双人,融进了熙熙攘攘的人间烟火。 作者有话要说: 阿絮的温柔是润物无声,通透且强大的。他能对老温说,坏人放下屠刀可立地成佛,好人做了坏事,难道就该不得超生?也能对老白说匹夫无罪,怀璧亦无罪。但他这份温柔与强大却很少对着自己。他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是让我心疼的那种狠。什么时候阿絮也能学会自爱自怜,珍惜生命呢。 (所以评论区的姐妹呢?) 第43章 老白带娃实录 周子舒二人是去喝酒晒太阳,还是去毒蝎分舵搞事情,对于白衣来说通通都不重要。 「那小丫头是谁呀?怎么哭哭啼啼就跑出去了,你怎么欺负人家了?」白衣负手踱进张成岭的房中,还回头多看了那姑娘几眼,颇为不解地问他。 「白叔!」张成岭只穿着亵衣,腰上缠着绷带,脸色有些苍白却很精神,看见白衣找过来很是欣喜。 「琉璃甲取出来了?疼吗?」白衣看着他腰间缠着的绷带,虽然明知会有这么一遭皮肉之苦,还是很担心的问道。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过两天长好就不疼了。」这时候的张成岭可不像是围在周子舒身边时那样傻乎乎的,倒真有些少年坚毅的模样。 白衣只是心疼的抚了抚少年的发顶,又转回刚才的话题,问那从他房中跑出去的姑娘是谁? 「那是小怜姐姐,高伯伯的女儿。」 「哦!」白衣恍然大悟,想起昨晚温客行说的事情,不由得起了些调笑的心思。「高小怜…老温说高崇把独女许配给了你,那她岂不是你的未婚妻,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欺负小姑娘呢?何况还是你的未婚妻?」 「白叔,我没有欺负小怜姐,也没有要娶她,她只是我的姐姐,她又不喜欢我,我不想委屈她。」张成岭抿起嘴角,闷闷的说。 他自然是知道小怜姐姐是很好的姑娘,温柔又大方,对他很好,但那种好也只是把他当做了弟弟,就算许下终身,也是顺从了高崇的父母之命罢了。 「好啦好啦,我不逗你了。」白衣还真怕把这小少年骚红了脸,拍拍他肩膀,让他赶紧回床上休息。 「对了,阿湘的丫头不是也在岳阳派吗?她人呢?」白衣突然想到温客行也把他的丫头安排进了岳阳派,自然而然问了句。 「谁找我呀?」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跟她家主人一模一样。 「湘姐姐!」张成岭看到顾湘自然想到了,昨夜他被掳之前湘姐姐为了救他还受了伤,很是着急的跑上前问道:「湘姐姐,你没事吧?」 顾湘一进门就看到杵着这两个一大一小,有些意外,白衣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跟着周絮吗? 「白…白大侠,」不知为何,她见到白衣还是难免的有些怯怯。不自然的问道:「您怎么会在这里啊?」 白衣失笑,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姑娘这么怕他,许是前几次的见面,他太兇了吧,不由得软下了语气。 「丫头呀,我很吓人吗?」 「没……没有,怎么可能呢?」顾湘还是有些讪讪的放不开。 「湘姐姐,白叔真的很好的啊,你不要怕他。」张成岭自然也看出了他两人之间的不自然。 「对了,湘姐姐,你的伤怎么样了?」 「怎么?丫头受伤了,怎么回事啊?」白衣这才关注到张成岭说顾湘受伤的事情,关切的问道。 「昨晚湘姐姐为了救我,被那个女人打伤了。」说着张成岭还有些自责,他要是再出息一点,会些武功,湘姐姐就不会因为救他而受伤了。 「哎呀,都是小伤,没事没事。」顾湘却不是很在意,大大咧咧的说。 「丫头,能让我给你看看吗?」白衣还惦记着顾湘有点怕他,和声细语的问。 「不用了,白大侠,谢谢你关心,都是些皮外伤,过两天就能好了。」顾湘还有些不适应白衣突然温和下的语气。 「不用这么客气,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成岭一样叫我声叔。」 「那可不行,你和我主人称兄道弟,看模样也没有比我大多少,怎么就让我叫你叔了?我就不能叫你一声白大哥吗?」顾湘自然也是看出了白衣的有意示好,那胆子就大了些。 第57页 白衣失笑一声无奈地说:「行行行,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这么多年还是第1次有人叫他白大哥,还挺新奇的。 「对了对了,昨晚是谁救你回来的?是周先生吗?我主人呢?你怎么又回这个鬼地方了?」顾湘是眼睁睁看着张成岭被掳走的,自然很关心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温叔和师父一起救的我,还有白叔!」 师父?顾湘捕捉到了关键信息,瞪大眼睛惊喜的说:「周先生收你做徒弟啦!!」 张成岭只是抿唇笑着,但眼中的欣喜与兴奋,却出卖了他那份故作的淡定。 顾湘是知道张成岭有多想拜周絮为师的,如今得偿所愿真的为他开心,兴高采烈的说:「恭喜你啊,傻人有傻福,终于抱上周先生这颗榕树粗的大腿了!」 知道他拜了周絮为师,自然也就知道白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顾湘眼睛亮晶晶的围着白衣转了两圈,笑嘻嘻的说:「不仅抱上大腿了,这还买1赠1呢。傻小子,这下你可就高枕无忧了。」 白衣也由着这个小丫头转来转去,这新鲜灵动又纯粹的少年之气。是他许久许久都未曾感受到的了。 这解了心中疑惑,顾湘自然放开不少,在张成岭的屋子里转来转去,看到了桌上摆满了的各种珍惜药材,古玩珍品,好奇的凑上前惊讶的说:「这么多好东西啊,高崇真是下血本了,不就是一块琉璃甲吗?至于吗?」说着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地方,笑呵呵地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给他五湖盟生了个娃娃呢。」 白衣被这小丫头的口无遮拦给逗笑了,却还不能笑出声,怕下了张成岭的面子,憋得脸都红了。 「湘姐姐,你别取笑我了。」果然张成岭都被他说腼腆了。 「其实这些补品我一直都想着留给你,昨晚你被劫我的坏人打伤,可都好了吗?」就算被顾湘取笑着,张成岭也惦记着他湘姐姐为他受的伤。 顾湘被这么关心,这自然也是欣喜的,开心的,只觉得没白疼这小子一场。 「湘姐姐啊,谢谢你保护我,」少年赤诚纯粹的感激,让顾湘心中也颇是感动,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份感动,只是大咧咧的说了句。 「好呀,你还记着我呢,没事啦,我都好啦。」 少男少女就这样彼此关心着,照顾着,扶持着,白衣就是这么看着,也是欣喜而欢愉的。 既然白衣白大侠都贴身保护张成岭了,顾湘也就抱着张成岭塞给她的补品盒子。告辞离去。 走在路上,顾湘还寻思着。她主人到底打了什么盘算?明明出谷是为了琉璃甲,怎么遇到周絮就什么事儿都不管了,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地方,还没有姓曹的傻子对她好。 想到曹蔚宁。顾湘羞愤的跺跺脚,怎么又能想到那个傻子呢?气的甩甩袖子快步离去,去找她主人去了。 顾湘是在酒馆找到她的主人的,不出意外,周絮就在他身边。 「上次那个毒蝎女打了你一掌,伤势如何呀?」温客行看到自家丫头自然关心的。 「没什么大碍了,小成岭那小子算是有心,把高崇送给他的补品都给我了,阿湘没事儿,只要歇歇就好了。」顾湘是真的有点没心没肺啊,大大咧咧的就这么说。 「我是真没想到毒蝎竟敢光天化日就敢熘进岳阳派抓人,此事定有蹊跷,有人监守自盗也说不定呢。」温客行对这件事情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好在成岭将他身上的琉璃甲取出之后危机已解,又有老白跟在身边,阿湘啊。」温客行看向顾湘安排道:「我看你也别冒险留在岳阳派了,找个由头离开吧。」 顾湘有些不解于她主人的安排,迟疑地啊了一声:「主人您是要我回来服侍吗?」 「阿絮,阿湘跟着我们,你介意吗?」不知道温客行怎么想的,竟然问周子舒介不介意? 反正周子舒是很无所谓的啦,但看着温客行有些迟疑的样子,故意说道:「当然不介意啦,有小美女陪伴,自然求之不得。」 这句吹捧把顾湘夸得美滋滋的,自然没看到她家主人瞬间垮下来的脸。 温客行故意要跟他唱反调,对着周子舒没好气的说:「我介意,」 真是服了这个幼稚鬼了。 「阿湘啊,我给你放个假,哪儿凉快哪儿玩去吧。」温客行心想着好不容易打发走的成岭,又支开了老白,怎么能让顾湘再回来打扰他和周子舒的二人生活呢。 还真是应了那句有事钟无艷,无事夏迎春啊。 顾湘却有些不情不愿,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不想玩儿,主人,我就想留在岳阳派保护成岭,你们不是说要在英雄大会之后把成岭接走吗?那以防万一,我就在岳阳派保护他,那小子傻的很。」 「我怎么没看出你这丫头对成岭这么上心,有老白在用得着你操心啊,你想着在岳阳,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温客行哪里看不出故乡那点小心思,嘲笑了一句。 「谁!出来!」周子舒警觉的很,察觉到有人上楼窥探,冷冷的喊了一声。 那个尾随顾湘的果然是曹蔚宁那只大兔子,被周子舒喊破形踪,三步并作两步走上楼,急急忙忙的说道:「是我!周兄是我!清风剑派曹蔚宁!」 顾湘看到是他还惊了一下,温客行哼了一声,不冷不热地说:「阿湘啊,身后跟了个尾巴都没发觉,怎么办事的?」 第58页 顾湘说不上是羞恼还是气愤,指着曹蔚宁气势汹汹的说:「曹蔚宁,你竟然跟踪我!」 「没有没有没有。」急的小曹同志连连摆手,赶紧解释:「我怎么敢跟踪你呀?我是听祝师兄说,有人给你写信,约你在此相见,我想这一定是温公子,我有些紧张就跟过来了。」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顾湘更加羞愤了,嚷嚷着:「我主人找我,你紧张什么呀?」 曹蔚宁想都不想,脱口而出:「我怕你走呀!」 看着他俩吵吵嚷嚷的样子,周子舒悠悠然地说:「原来阿湘不想离开岳阳派的原因……在这儿啊。」 周子舒何等聪明,岂看不出这两人,一人有情,一个也并非无意,再是吵吵嚷嚷也暗生情愫,顾湘被挑破了心思,气咻咻的白了他一眼,却不敢吱声,也不想否认。 小曹同志也是个听话听音的,惊喜地问:「阿湘,你愿意为我留下来!」那眼睛亮的,还没等顾湘反驳,温客行凉飕飕的话就直直刺了过来。 「她说了不算,我家丫头是去是留自有我做主。」温客行越看这小子越不顺眼,越看他越不顺眼,那语气啊别提有多不客气了。 曹蔚宁闻言还有些茫然无措,下意识的看向周子舒,好似要求他说说情似的,没话找话的说道:「周兄,阿湘跟我说你身患重疾,温公子为你遍寻名医。」借着这个话头,他有意无意的接近周子舒,想要混进这场饭局,吞吞吐吐的说着:「我师叔认识不少人,其中肯定有良医,他不日就会来英雄大会赴会,我到时候引荐你们两个人认识一下,他老人家见多识广,定有良方!」说着说着,他就想凑近周子舒,要在他身边落座。 曹蔚宁那点心思温客行早就看透了,无非是看周子舒好说话,想以此为关窍打好关系罢了,温客行对他很是不客气,抬手就拦住他,不让他落座。 「阿絮的伤自有我料理,不劳您费心。」这话就有赶人的意思了。 周子舒也不知打了什么坏心思,直接拦住温客行,将曹蔚宁按入座中,和声细语的说:「多谢曹兄弟了,只是不瞒曹兄弟啊,在下身患绝症,命不久矣,曹兄弟的好意我心领了。」 别管过程如何,曹蔚宁最终还是得偿所愿,混入酒局,听闻周子舒这话忧心忡忡地说:「周兄,你居然身患如此重疾!天不假人,天不假人呀?周兄,天无绝人之路我家师父和高盟主是至交,我听说高盟主昔日与神医谷三杰交情甚好,到时候我求求我师父,让他帮帮忙,让你进神医谷,说不定尚有转机!」 该说不说,小曹同志也真的是雷区蹦迪第1人,他是真没看到温客行垮下的脸和冷飕飕的眼神啊,顾湘都为他捏了把汗。 周子舒无所谓,这伤能不能治好,很是淡然的说:「曹兄弟啊,真是古道热肠,不愧是侠义中人,真是令在下感动不已,只是在下性格偏执,与其把时间浪费在寻医问药上,不如趁着身子还健康,能和我这位知己呀。」边说这周子舒边看向温客行的眼睛,话中颇为调侃,但眼情却甚是认真:「浪迹天涯,诗酒江湖,潇洒走一回,方才不枉此生啊!」 温客行被他这番话说得有些不自在,端起了杯酒,掩去了眸中深意,他不知道周子舒这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又有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只是……」周子舒话锋一转,有意无意的看了顾湘和曹蔚宁一眼,才悠悠然说道:「阿湘一个姑娘家,跟着我们两个糙老爷们浪迹天涯,多有不便,今日我和温兄啊,也是想再此商量,要是能给阿湘找到一个信任的伙伴。」这个「伙伴」周子舒还特意加重了语气:「把阿湘安置妥帖就好了。」 他这话呀,是故意说给温客行听得,坐在他对面那人脸瞬间就拉得老长,顾湘坐在他身边,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自然,说也不是,坐也不是,索性就笑眯眯地给温客行斟了杯酒。 小曹同志哪里还听不出周子舒这话中之意呀,虽然吞吞吐吐,但还是非常积极的自荐道:「周,周兄,温公子,你们看在下如何?」 虽然是只傻兔子,但这只兔子的脸上全然写着8个大字——可可爱爱,想拱白菜。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好能写呀,难道这就是有人鼓励之后的奋发图强吗? 第44章 长明山剑仙 顾湘被他俩臊的实在呆不下去,撇撇嘴,告罪一声,转身就走了,曹蔚宁见状,也没有再呆下去的理由,告辞一声,也就匆匆追了上去。 看着少男少女离去的背影,周子舒抿唇浅笑,甚是欣慰。 「这真是天要下雨,姑娘要嫁人呀,孩子大了,拦都拦不住,你又何必阻挠?」周子舒见着温客行那满脸的不情愿,就多说了两句,劝他放宽心。 「我见这位曹兄弟呀,为人还算本分,模样呢也还算配得上。」周子舒难得的为曹蔚宁多说了两句好话,他不说还好,越说温客行越恼火。 「配?我呸!配个屁!」 周子舒真的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叫阿湘去找小女婿的是你,见不得白菜被猪拱的也是你,老温,你说你纠不纠结?」周子舒还嫌不够似的,继续打趣他。 温客行要是能被他打趣到那就不是温客行了,矛头一转反问道:「四处想方设法躲我的是你,说要一起浪迹天涯的也是你,你纠不纠结?」 第59页 周子舒只是笑而不语,端起酒杯,轻啜一口。 「我问你,刚才你哄曹蔚宁的那番话,几分真,几分假。」温客行对他刚才所说的那番命不久矣的言论很是介意。 周子舒还是有些犹豫的,打了个圆场说道:「有假有真,你猜?」 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寓于杯中酒,尽在不言中。 第二天 白衣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突然冒出来,张成岭看到他白叔还是有点被吓到。 「白叔,你干嘛去了?」张成岭其实挺好奇他白叔神出鬼没到底干啥去了? 「我又不像湘丫头那样名正言顺,有那姓曹的小子带着,自然得找僻静角落隐藏行踪了。」白衣先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行踪后才问张成岭。 「今天这是怎么了?岳阳派这么热闹,我看好多人都挤挤嗓嗓大张旗鼓的去前门了。」 「啊,这个我知道,听说是长明山剑仙前辈赴山河令之约来了。」 长明山剑仙。 听到这个名号,白衣身子勐然一震,他怎么下山了? 「白叔,白叔.,你干嘛去啊?白叔!」张成岭看着那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背影,迷茫又无错。 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吗?真是莫名其妙。 白衣隐身在前廊檐下,敛去周身所有气息,就算如此小心谨慎,却也只敢偷眼撇看那抹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白衣仙姿,神色极为复杂难辨。 那人张扬的坐在岳阳派门前的牌楼上,层层叠叠的雪白鲛纱垂坠而下,仿若山间飞雪洒落岳阳,容貌神情也似寒霜般冷然不似凡人,如此仙姿玉貌,开口却极为不客气。 「你是高崇?那你就是沈慎喽。」那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叫的不是成名江湖的五湖盟盟主,而是个街边顽童般漫不经心。 沈慎是个粗枝大叶脾气暴的,既是来迎剑仙尊驾,却只见这个毛头小子大言不惭的直唿他们的名讳,便很是不客气的说。 「我大哥的名讳也是你这小子能叫的!」说着他还气不过,想上手将这臭小子拉下来教训一顿,却被高崇拦住。 以高崇的见识眼光岂能看不出眼前这位青年绝非一般人,想来与长明山剑仙渊源颇深,态度自然客气不少。 「少侠,敢问您是奉了长明山剑仙法旨来的吗?」 那白衣人似是极不耐烦回应他们的试探与絮叨,冷笑一声,抽出背上的重剑,将一枚古拙的令牌甩向高崇。 高崇一把接过,确认了这就是那块当年託付给剑仙的山河令, 「少侠,敢问您是?」 「叶白衣。」 这名字好生耳熟,高崇却实在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过,迟疑一瞬,才继续说道:「叶少侠,您这又是何意呀?长明山剑仙曾与初代山河令主曾立下誓言!一旦鬼谷危害江湖,持有此令者,便可邀请剑仙仗剑出山,剷除群鬼,荡平鬼谷。」有约在前,来的却不是他们所想像的长明山剑仙前辈,高崇自是有些不满的。 叶白衣却不以为意,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我这不是来了吗?」 「少侠,英雄大会召开在即,江湖正道中人聚集于此,共同商讨如何剷除鬼谷,剑仙乃是世外高人,前辈名宿,你代剑仙前来增光添彩,但是……」高崇还是在纠缠于长明山仙剑的行踪。 那叶白衣很是不耐烦的说:「可没人答应你参加什么乱七八糟的大会,山河令重聚之日,青崖山绝迹之时,等你们废话完了,剑仙会依约助持令者荡平青崖山鬼谷,别的事别烦我!」说完也不待众人反应,展臂轻点,轻功卓绝,如流云飞絮般掠过长空,潇洒离去。 白衣直到看到那人离去,才松下一口气,还有心情暗自嘲讽高崇那一群人有眼无珠,所幸那老傢伙没打算留在岳阳派,管他下山是干什么,又去了哪里,白衣都没有半点兴趣,只想离他远远的,别被他发现才好,便如来时那般小心谨慎地熘回了张成岭的房间中。 张成岭觉得他早晚有一天会习惯他白叔的神出鬼没,所以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白衣匆匆离去,又匆匆回来。进屋了一句话也不说,只斟了杯茶,坐在桌边,不知道在寻思什么事情。 等他喝完了一杯茶,张成岭才蹭到白衣身边,乖乖巧巧的问:「白叔,你是去看剑仙前辈了吗?他长什么样儿,能跟我说说吗?」 白衣扫了他一眼,兴趣缺缺的说:「离得远没看到。」 张成岭怎能听不出白衣话中的敷衍,可他不放弃,拿出那份烈女怕缠狼的劲儿来,扯着白衣的胳膊晃晃悠悠地说:「白叔,你肯定看到了,跟我说说嘛,我可听说长明山剑仙是个江湖名宿,传说他老人家都已经在窥破天人之境了。」 白衣被他缠得实在没了脾气,只能调转话头跟他说:「再过两天就是英雄大会啦,你呢,就先不要操心这些事情,大会结束之后,我就带你走去找你师父。」 提到英雄大会,张成岭情绪就有点蔫蔫的了。 「白叔,你知道吗?那天高伯伯找到我,说要把小怜姐许配给我,将来好帮我撑起镜湖剑派,等到英雄大会他就会公布这个消息,再过两年等我长大了在办亲事。」 「那你是怎么想的呀?」白衣对他的话提起了点兴趣。 「我明明已经将琉璃甲交出去了呀,高伯伯为什么还是对我这么好?」不管是从他父亲在世时五湖盟的态度,还是这段时间在岳阳的所见所闻,或者还有师父和温叔对他的影响,他始终觉得高崇对他并非真心,所以小少年才会有此疑惑。 第60页 「其实小怜姐姐对我也挺好的,到时候高伯伯若真当众公布了此事,我再跟着师父走了,那岂不是让姐姐很难堪。」张成岭也不是真的毛,头小子,知道婚姻大事对女子的闺誉有多重要,他如果真的悔婚,岂不是陷高小怜于不义?但是他与小怜姐真的没有男女之情,所以才陷入了纠结烦恼之中。 「好啦,小小年纪不用想这么多,你只要静观其变,武林大会亮个相,证明一下你镜湖派还有传人,剩下的这些事情我们会帮你处理好的,你只管安心吃睡就是了。」白衣伸手轻拂开张成岭蹙起的眉峰,颇为耐心温柔的劝解着。 张成岭也只是想说说心中的烦闷,说出来,有了主心骨就安心许多,难得撒起娇来,黏黏煳煳地蹭地白衣怀里,可把他吓得手足无措又无可奈何,任张成岭抱了会儿就受不住地把他推开,嫌弃地笑骂一声:「赖一会儿就得了,还没完没了了,出息!」 又是一日晌午。 温客行拉着周子舒下楼,要去客栈一楼吃午饭,刚到楼梯拐角就看到有一大群人围堵在一起,像是有什么热闹,温客行被钧起了好奇心,也拉着周子舒凑上去看看。 只见人群将一处坐席围的水泄不通,而桌前正坐着个一身白纱广抽的年轻人,被这么多人像看西详景似的围观着却也泰然自若,窥然不动,一盘一盘似胃里有个无底洞似的横扫着饭食。 温客行看到也不由惊了一声,忍不住拉着周子舒说:「阿絮,你快看,这人好能吃啊。他饭量顶咱俩捆在一起了!」 周子舒也看了一眼,只觉眼前这个人说不出哪里的眼熟,是他素未见过之人,看似年纪不大,却莫名给他一种绝世高手之感,也就驻足多看了两眼。 终于,这人放下第无数个盘子,才擦擦嘴结束了这场战斗,小二刚想上前结帐,确定这人很是理所应当的说:「这顿谁请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别说店小二了,连凑热闹的都惊叫连连,店小二直接怒了,气势汹汹地骂道:「什么,什么谁请啊?你难道还想吃霸王餐不成?!!」 围观之人也受火烧到他们身上,这热闹凑完了也就做鸟兽散。只剩周子舒两人还杵在原地。 那白衣人也无所谓店小二跳脚的斥骂,只是从容的说了一句:「谁要是请我吃饭,我就帮是一个忙。」这话说的不会有点不知天高地厚的意思。 温客行见这人有趣的很,兴致勃勃的说了一句:「他这顿我请了!」 他拉着周子舒上前两步,又强调道:「这顿我请你。」 「好,你叫什么名字?」 「温,温客行。兄台怎么称唿啊?」温客行笑意盈盈地自报家门。 那人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说:「叶白衣,多谢款待。」 叶白衣,是同名吗?周子舒还在琢磨着这人与老白是不是真的很有缘分?却不料温客行要钱的手已经不客气的伸到他眼前了。 「干嘛?」他还白了温客行一眼。 「拿钱来啊。」温客行理所应当的小声说着。 叶白衣突然出声说了句:「等等,你俩到底是谁请?」他指了指温客行说:「你请可以,」又指向周子舒。「你不行!」 这就有意思了,被请客的还挑三拣四上了。 周子舒被他这么一说,自然问道:「这位仁兄,恕在下眼拙,难不成请你吃饭,还需要特殊的资格不成?」 「那倒不是,只是你的忙我帮不了。」叶白衣的这双眼睛似是能看破世间红尘因果,明明是少年之貌,眸中却像歷经千帆般深邃沧桑。 「我都还没开口呢。」周子舒被他这么一说更是一头雾水。 而叶白衣去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果然是作的一手好死,可是天人将死尚有五衰,苦不堪言,为何你一个快死的人却能活蹦乱跳。」他看向周子舒的眼神中可是好奇探究的很。 周子舒面上不显,心中却是大为震惊,这人竟一眼就看出他命不久矣,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温客行左看看右看看,疑惑不解于这人为什么会说周子舒命不久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叶白衣感嘆一句:「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中原武林多了很多有趣的人。」他似被周子舒的问题勾起了兴趣,沉思片刻说道:「这样吧,待我回去想想,下次你们不妨再请我喝酒,没准儿我能想出救你命的法子。」说完,他提起桌旁重剑,洒然离去。 温客行想拦他一拦,还没开口,那人就已经走远了,他下意识看向周子舒,见他有些迴避躲闪之意,没有反驳解释刚才那人所说的话,想起前些时日,他对着曹蔚宁也说过命不久矣之言,温客行很是在意,却不知该怎么问周子舒。 这件事就像块心病一样,如梗在喉,让温客行很是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 叶怼怼上线,老白直接变成白怂怂。 (下一章就是评论区有姐妹期待的名场面——当叶白衣与白衣相见,会产生什么化学反应呢?你们可以大胆猜测一下,根据我前面埋下的伏笔,这俩会是什么关系,又会是怎样的相处方式呢?) 第45章 见家长 对于周子舒的身体,温客行始终耿耿于怀,所以趁着夜间两人喝酒行令,借着谨言慎行这个游戏的由头问出自己憋了很久很久的问题。 第61页 「我问你呀,今日酒楼里那个奇怪的小白脸儿说你作的一手好死,是指你身上的旧伤吗?」 周子舒深吸一口气,虽知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但还是很踌躇的说:「这就是你的问题啊。」 「当然不是啊,我要问的是你身上这伤是从何而来,酒令大于军令,你可别输不起呀。」温客行盯着周子舒面上的神情,一丝一毫也不放过。 周子舒轻笑一声,反正都到这一步了,无所谓地说:「我要是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信不信啊?」 温客行神情可严肃了:「我不信,我只信替□□道,天不报我来报!」 忽悠不下去了,所幸周子舒也就直说了:「我活了这么久,已经做了太多的孽,此后多半是要下地狱的,所以呢,趁活着的时候多给自己输点罪,这声就是为了赎罪而负的。」 他难得的直接破罐子破摔,唏嘘道:「反正死后都是要下油锅,炸他80年,总比炸100年好吧,」 「就算是下油锅,不也有我陪着你吗?咱俩捻成一根油条,那也是香喷喷美滋滋的。」温客行接上他的话茬又把话题拉回了正轨,继续追问着:「你可别跑题儿。」 「我自己干的。」 「啊?为何?」 「这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想要知道,得先赢我。」 猜拳行酒,游戏继续,你来我往又是几个回合,这一次却是周子舒略胜一筹。 「哈哈哈,你可别输不起呀。」终于扳回一局,周子舒对她也是不客气,将藏在心中很久的疑问尽数道出。 「老温,你是不是姓容?」此言一出,气氛就有点僵硬了。 温客行好像没有反应过来,周子舒问了啥,疑惑的「啊」了一声。 周子舒却很笃定地假设道:「你是容炫之子,因恨五湖盟和整个江湖,害死了你父亲,所以才复制了多份琉璃甲,让这些人因贪慾自食其果……」 温客行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难得的冷下脸色:「这就是你的问题?」 他自嘲的轻笑,「合着你陪我玩游戏喝酒,就是为了问这个问题?你直接问,难道我不会答你吗?」 他不自觉的攥紧了酒杯,咬牙切齿的说道:「老子不姓容!我只恨今生没见到那个姓容的,不然我见他一次宰他一次。」 说完他泄了气,长嘆一声,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啊。 「大晚上不谈情,不喝酒,惹气来了!」愤愤起身推门甩袖离去。 这还是周子舒第1次见温客行这般情绪失态的样子,见他悻悻离去,不由反省起自己,是不是真的猜错了?可不管是老温的表现,还是对五湖盟的敌视,若他非容炫之子要作何解释呢?早知道就应该先跟老白商量一下。 在周子舒自斟自饮想着事情的时候,他的门再一次被敲响,他以为是温客行回来了,就起身上前两步,可推开门见到的却是白日里酒馆中那个神秘的白衣人。 「是我,叶白衣,你跟我来。」 这夜间电闪雷鸣,云深风骤,似有一场暴雨即将来临,两人行到一处天桥才停了下来,叶白衣回身看向周子舒。 「你请我吃过饭,我就得帮你一个忙,我呢,想到个法子能治你的伤,不过说好了啊,万一治死了,你可不能赖我。」 周子舒见这人,身形举止间,很有些不符合这个年龄该有的洒脱与超然,但这人一开口的理所应当,却让他蹙紧了眉头。 「仁兄,我几时说过要找你帮忙了?」这真是个怪人啊,周子舒心想。 叶白衣只勾了勾唇角,似是懒得和他废话,直接上手要扯开周子舒的衣襟,看他身上的伤,被周子舒一把抓住,身子向下一滑,甩开叶白衣的手,单手撑地,纵身横扫,却被叶白衣轻忪躲过,这一来一往的切磋,周子舒竟被这人压得死死的,还是凭着形成本能的流云九宫步,才勉强与叶白衣拉开距离。 「阁下到底是何方神圣?」就这几息间的切磋,周子舒就深知眼前之人武功定在他之上,还不止一星半点,神情态度既戒备又谨慎。 「无形无迹,流云飞雪。你就是四季山庄秦怀章那小子的徒弟。」叶白衣见他身法,认出了他武功路数便停了手,很是不客气地道出了他的师承。 周子舒蹙紧了眉头,颇有些不悦的说:「家师名讳上秦,下怀章,江湖上的人见到他老人家,多半声称一声庄主。」所以我劝你还是放尊重点。 叶白衣闻言,却嗤笑出声:「老人家?一个毛头小子也敢在我面前卖弄资歷,再出两手,让我看看秦怀章这楞头青到底能教出个什么玩意儿。」 周子舒见这人越发的口无遮拦,面上不显,心里却腾起了一把怒火。 「阁下武功虽高,在下就算不敌,也不允许有其他人侮辱仙逝的家师。」 听闻此言,叶白衣瞳孔勐然骤缩,惊疑一声:「什么?秦怀章死了?这才20多年未见,他怎么就死了?难怪前些时日我去四季山庄,只见人去楼空,山庄凋敝,他竟然就这么死了?」 周子舒虽然气愤于这人对他师父的大不敬之语,却也疑惑,这个人听到他师父过世的消息,反应竟如此之大。 叶白衣喃喃两声,突然想道:「那臭小子呢?」 这话周子舒却是有听没有懂。 叶白衣有些不耐烦了,又重复问了一句:「那臭小子呢?!」见周子舒只是皱着眉头也不吭声,他更是心急如焚,上前两步想继续追问。 第62页 周子舒对他却颇为防备,抽出腰间白衣剑,冷声呵斥道:「请君自重。」 叶白衣见到他的配剑征愣了一瞬,喃喃出声:「你师父把他传给你了……快给我瞧瞧。」 周子舒见他是要夺自己的武器,就往后退了一步。叶白衣见状,恨铁不成钢地说了一句:「蠢货,你以为我要抢你的剑呀,」越说他还越来气,指着周子舒鼻子就骂道:「小人之心,跟你那不成器的师父一个德行,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是叶-白-衣!」 周子舒峥愣一瞬,这才隐隐约约感觉到此事不大对劲,正在他脑间飞速运转,想着白衣剑,白衣……竟是冠之眼前这位仁兄之名,想着白衣剑锻造之时的年份,猜测着这位老兄到底多大年纪啊? 电光火石间,手上的配剑就被叶白衣夺了过去,周子舒惊得瞪大了双眼,他对叶白衣竟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叶白衣举起白衣剑,在剑柄蓝宝处摸索一下,就对着虚空,莫名其妙大呵一声:「臭小子,你给我滚出来!」 白衣还在张成岭房中无所事事地撑着下巴,看顾着在榻上闭目凝神,盘膝打坐,运行内息的小少年,突然间就感到了一股勐力的拉扯,这熟悉又陌生的强制的牵引感让他心中大惊,转瞬之间,他整个人就消失无踪。 —— 「臭小子,你给我滚出来!」叶白衣话音未落,周子舒还在愣神之际,就见本该在张成岭身边的白衣,突然出现,神色茫然还有点懵懵懂懂。 白衣刚一落地就看到他对面的周子舒瞪大了双眼,不知道是震惊于他的突然出现,还是震惊于他出现时的一脸震惊。 还没等他俩反应过来,叶白衣就上前两步,一手揪过白衣的耳朵将他转个过身,刚想开口斥骂两句,见到白衣如今面目却愣在原地。 白衣只是暗道一声糟糕了,趁着叶白衣发呆之时,赶紧把耳朵从他手中解救出来,顺便趁他不备也夺过了他握在手中的白衣剑,闪身退到周子舒身边,把剑还给他。 「老白他是?」 「你怎么碰上他了?」 两人异口同声的问对方,气氛有那一瞬间的凝滞,但此刻却不是追根究底的好时机,周子舒把剑插回腰间,两人并肩一起看向叶白衣。 叶白衣终于从刚才那一瞬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瞪着眼,在周子舒和白衣之间看来看去,尤其是他俩极其相似的眉眼,嘴唇开合,似气急了却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你,你竟然!」他深吸一口气,突然袭向周子舒前胸。 「让我看看你受了什么伤!」这下出手可比刚才要认真勐烈许多,没想着跟周子舒客气,非要扒开他前襟,看看他到底受了什么伤。 白衣下意识的替周子舒挡了一招,就被叶白衣一把甩开,招式凌厉,直袭周子舒前胸衣襟。 周子舒惊得睁大双眼,只勉强挡了几招,就被他一把扯住衣襟,作势就要扯开,情急之下双手合十自下往上勐来上翻甩开他的手,凌空跃起,但内里衣衫还是被扯掉一块, 这时温客行不知打哪儿冒出来,垫步纵身一把接入半空中的周子舒,旋身半圈落在地上,将其护到身后。 「你要干嘛!」温客行气势汹汹的说。 「叶叔!」白衣也顾不得什么要离他远远儿的,一把扯住叶白衣的广袖,拦着他下一步的动作。 叶白衣稍稍冷静一瞬,但还是气得甩开了白衣的手,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臭小子,你不要命了!怎么,四季山庄二十几年,你是呆傻了吗?」 白衣被他这么骂着,只扯扯嘴角,莫不吭声,垂下手退后几步,同温客行一起护在周子舒身前。 叶白衣气的手都抖了,深吸好几口气,才顾忌着眼前这几个全都是小辈,愤愤甩袖。才看向温客行问道:「臭小子,你是什么来路啊?」 「你管得着吗你,我就是看不惯你。」温客行跟吃了□□似的,看着叶白衣眼神都在冒火。 「好了好了,别闹了。」周子舒拦住温客行,没好气地说:「真是见了鬼了,平白无故让我体验了一把民女被抢的滋味。」白衣习惯性地帮周子舒整理好衣襟,没看到叶白衣狠狠瞪来的白眼。 借着这个间隙,两人对视一眼。 周子舒:老白,怎么回事。 白衣:回头再和你细说。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大家期待的见(修)家(罗)长(场)虽迟但到,不知怎么的,突然有种叛逆少年,不想直面兇残家长的即视感。但老白的叛逆是有原因的,叶怼怼是真的不会教育孩子。我看看是下章还是下下章,就将老白的过去交代清楚。 第46章 七窍三秋钉 收拾好衣襟,周子舒才抬头对叶白衣说:「叶前辈,咱们萍水相逢,一无所知,岂敢劳烦您为我治疗旧伤,」 周子舒聪明的很,前有叶白衣对他师父如小辈般的态度,后有老白脱口而出的一声叶叔,也不难猜出此人身份——初代白衣剑剑主,那位已入天人之境,绝迹江湖二十载的长明山剑仙,就算再不满于此人之前的无礼行径,也得对这老前辈客气三分。 温客行还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护周子舒加嘴毒却是本能反应,对叶白衣很是不客气地说:「和这小白脸客气什么。」 第63页 叶白衣骂也骂过,打也打过,情绪逐渐平静下来,看温客行也没个好脸色:「你叫我什么?!小白脸?」 「我叫错了吗,找面镜子照照你自己去。」温客行越说还越来劲了,还想再损他几句,却被白衣扯了扯衣袖,小声警告了句:「老温,少说两句。」 温客行还在气头上,他家阿絮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这老白竟然还偏帮外人说话,那火也就连累到他身上。 「老白,我可都看到了,你和这小白脸是老相识吧,他骂你,你不还口我管不了,我就是看不惯有人欺负阿絮。」 白衣无奈嘆息一声,没好气的说:「你可闭嘴吧!」 周子舒也挡了一下他,让他少说两句。 叶白衣见他们仨拉拉扯扯,嘀嘀咕咕的样子没好气的说了句。 「秦怀章的徒弟,你不想劳烦我,那你还能活多久。」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 「你怎么作死无所谓,可别拉着那臭小子一起陪葬,你可知他……」 「叶叔!我的事也不劳您老费心。」白衣直接打断他的话,不客气的说。 温客行这才后知后觉,立马变了脸色,忧心忡忡地问周子舒:「他什么意思呀?他说的是真的?」 而周子舒却盯着白衣,他不傻,只是只言片语,他就能听出他之生死与白衣息息相关,至于这其中的关窍,回头他定要问白衣一个清清楚楚。 叶白衣被这几个小辈儿呛了两句,也没个好脾气,阴阳怪气的说:「是真是假,你扒开他的衣服看看就知道了。」 「你闭嘴!」温客行虽没想通,这人是什么来路,但对他的观感却极其差劲。 「阿絮……」但回过头,却忧心忡忡的盯着周子舒。 周子舒默不作声,白衣将他往身后拦了拦。 「你让他回答你什么?说他自己快要死了?你傻不傻呀?」叶白衣还嫌不解气似的说着风凉话。 「秦怀章的徒弟,你的经脉即将枯死,就如同老树打根儿里烂,生机已绝,就算有那臭小子……」 「叶叔!」白衣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头,似是忌讳些什么。 叶白衣真是被他堵得气不打一出来,抿起嘴唇深吸好几口气才说:「就算有神医谷主在世也救不了你这块朽木了!」 这陈述的语气似是给周子舒下了死亡通牒,也是在温客行的心头狠狠的插下一把刀子。 温客行脸色骤变,扒拉开白衣贴到周子舒近前,语气都有点变调了,颤抖着说:「阿絮,他说的……」 周子舒现在心情很复杂,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温客行,索性就不面对,背过身去,凭栏远望。 「老温!」白衣伸手拦住还想纠缠不休的温客行,却被他一把甩开,口不择言的说:「老白!你早就知道是不是!亏你还是阿絮的剑灵呢,我问你那小白脸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告诉我!!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白衣被他扯着衣领,只是扯扯嘴角,今晚这连番的意外真的让他疲惫至极,没力气再纠缠下去,也任由温客行发泄的情绪,不言不语。 但叶白衣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一股护犊子的劲儿,上前几步,扯住他的脖领子,就呵骂道:「小子你松手!我家臭小子轮不到你指责!」 「要你管!」 俩人就这么一言不合打了起来,一招一式间携起的劲风盪起了两人的衣摆,温客行挟着一股狠劲,想要发泄,好好教训这个小白脸一顿,但叶白衣却游刃有余,举重若轻间,跟猫戏耗子似的,将温客行的所有招式死死制住。 见两人打的难分难捨,温客行被这人激的起了几分狠劲,两个围观的也不能坐视不管了,纵身上前一人拉住一个,将他们撕扯开。 「温客行,你给我松开!」 「叶叔,你也犯不着对晚辈赶尽杀绝吧!」 周子舒和白衣都没什么好脾气了,颇为默契的异口同声说道:「你俩真的是一个不尊老,一个不爱幼,这架打什么劲啊!」 叶白衣愤愤地甩开白衣的手,指着他鼻子仿佛要骂他,但想了想又住了嘴,只气愤的甩了甩衣袖不再看他。 「生死有命,造化在天,周某……」周子舒刚想婉言谢绝叶白衣的好意就被他一下打断。 「这就巧了,我叶某就喜欢跟老天爷作对,解开你的衣服让我看看你的伤到底是什么武功造成的。」叶白衣有点不耐烦,跟这几个人继续墨迹。他见白衣还想拦着,狠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你就作吧,早晚有一天把自己作死!」 「你什么意思啊,他的伤你真能治!你是谁呀?」刚才还和这小白脸打的不可开交,但一听叶白衣能治阿絮的伤,温客行态度立马谨慎了下来,试探着问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您就是长明山剑仙前辈,师父在世时常感谢您…赠剑之恩。」周子舒说着,还瞥了白衣,一眼见他神色不屑,突然想到前些时日。他问白衣为何会到四季山庄,白衣说的「他」不要他了,那个「他」想必就是这位前辈了,思及此处,他不免有些尴尬。 白衣只是无所谓地扯扯嘴角,后退两步,回到周子舒身边。 「别自作聪明了,臭小子,我告诉你,我耐心有限,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的伤要不要治?」叶白衣耗尽最后一点耐心,想着不管这秦怀章的徒弟到底想不想活着,为了那不要命的臭小子也得把人救回来。 第64页 温客行见周子舒还在犹豫,急的要死,索性直接上手去扯他衣服,非要看看他身上到底受了什么伤。 「阿絮你扒开给我看看。」 周子舒被着一而再再而三地拉扯惹急眼了,与温客行撕扯两下,一把甩开他的手,没好气的说:「你们有完没完?大晚上的被两个男人扯衣服,成何体统!」见他俩是没完没了,周子舒索性破罐子破摔,「要看是吧,就给你们看好了!」 白衣神色莫测,不知怎么想的,也没再拦着周子舒,只见他自己扯开衣领,白皙紧緻的胸膛上突兀的盘踞着七根钉子,已经长进肉里融入骨血,从表面看着就已经触目惊心。 叶白衣见了恍然大悟,啧一声:「钉子?原来如此。怪不得你已经是将死的脉象,却还能活蹦乱跳的,是这些钉子钉住了你枯竭的经脉,才不至于被内力沖断,这是谁想出的主意,真是又精巧又歹毒。」 温客行死死盯着周子舒,胸膛上的伤,大脑已经一片空白。他的阿絮……真的……已经命不久矣了…… 听到叶白衣的问讯,周子舒也只轻描淡写说了一句:「我自己。」 「你自己?」叶白衣仿佛听到了一个什么天大的笑话,原来这世间还真有能对自己下如此狠手之人,真是不知道说他心肠歹毒,还是说他作茧自缚? 「把衣服穿好,跟我来。」既然知道了他所受何伤,叶白衣已经有了点盘算,只等把脉问询,方能下定论。 白衣见周子舒还有点迟疑,伸手替他整理好衣衫,拉着他便跟叶白衣一起走了。 他想如果这世间有能救周子舒一命的人,就他所见所识,除了叶白衣也再无其他,既然能有让周子舒好好活下去的办法,总归要试一试。 温客行见他们三人相继离去。这才从大脑一片空白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也连忙跟了上去。 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那憋了好长时间的瓢泼大雨,终于倾泻而下,打在廊前街角发出噼里啪啦的裂响。 几人寻了一处廊下的小桌挡雨,叶白衣一见温客行也跟了过来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我让秦怀章的徒弟过来,你跟过来干什么?」 「前辈有何见教?」周子舒见温客行被怼的哑口无言,便开口转了个话题,为他解围。 「把手伸出来吧。」 周子舒撩起广袖,将手腕递到叶白衣面前,任他伸手搭脉,仔细探查。 叶白衣探着他的脉象,眉头越皱越紧,感觉到周子舒这枯竭经脉之下的一缕生机,这缕气息就算二十几年未曾感受到,也让他无比的熟悉,熟悉到他狠狠地剜了坐在他对面的白衣一眼,就差恨铁不成钢的骂他一句蠢货。 白衣任由他这般狠狠瞪着,只期待着等他说出一句,这病他能治也能治好。 温客行立在桌边,见叶白衣,神色有异,焦急的问道:「怎么样?能治吗?」 叶白衣是真有些看不惯这个没大没小的臭小子,端起架子故意的说:「自然是能治的,哪怕是刚死的人只要还热乎着,我都能让他迴光返照一时三刻。」这可不是大言不惭,白衣比谁都清楚以叶白衣的本事,还真是能说到做到。闻言眼眸不禁亮了几分。 温客行也惊喜地扯起嘴角,但这时叶白衣突然话锋一转,犀利地说:「我能治是能治,但你必须在这街上跪上三天三夜,大喊我是有眼无珠的小蠢货,你干吗?」这话中对温客行的折辱与恶意可真的是毫不遮掩。 「前辈!」 「叶叔!」 温客行闻言却呵呵地笑出声了,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此刻却没脸没皮的自辱道:「兄台眼光犀利,一眼就看出在下本相,我的确是个有眼无珠的蠢货,只要你肯治他,别说三天了,三个月我都愿意。」别说跪着了,上刀山下火海,他都在所不辞,他只要他的阿絮能好好活下去。 白衣不知道周子舒听到他此番话是作何感想?但他却不得不对温客行高看一眼,也不得不深思,他对周子舒到底怀了什么样的心思?不惜为他甘心受辱。 「叶叔……」白衣真怕叶白衣言出必行,与温客行结下这个梁子,忍不住开口想劝几句。 叶白衣只瞪了他一眼,便甩甩手,他只是想刁难一下温客行,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但这人竟能为秦怀章的徒弟做到这一步,少年情义纯粹且孤勇,他也无心继续叼难,嘆息一声:「行了,对于你这种脸皮厚的人呢折辱你也没什么意思。」 「秦怀章的徒弟,眼下我能保你10年性命,剩下的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十年! 周子舒惊中带喜,喃喃着:「十年…够了…足够了!」这比他原本打算的苟延残喘三年要好太多,10年够他去做很多很多的事情,去看很多很多的风景,够他将张成岭教养成才传承山庄,与温客行,与白衣相伴也能更久一些。 白衣与温客行也喜上眉梢,但叶白衣的下一句话,却给他们浇下一盆凉水。 「好,那么第一步,我将废除你这一身武功,化解你所有内力,没有异议吧。」 「什么?」周子舒与白衣都惊讶出声。 「还不是你自己作死,就算有那臭小子…」说到此处,叶白衣突然消了音,刚才白衣接二连三的打断他的话头,他就知道,周子舒定然不知详情,便隐去了那后半部分,只说道:「就算如此,你眼下应该只剩了五成功力,一旦起了你这些钉子,你那一身澎湃内力,便会将你已经枯死的七经八脉冲的寸寸断绝,如果我不废了你的武功,第一关你就挺不过去。」 第65页 原来这世上还真没有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只有天道好轮迴啊。 「倘若不废武功,还有别的方法吗?」行走江湖,若没了这一身武功,那周子舒与废人何异,以他的骄傲定是万般不肯的。温客行忍不住问叶白衣还有其他办法吗? 「有啊,当然有啊,倘若神医谷老谷主还没有投胎的话,你可以把他的生魂过来试试,不过我觉得他这辈子都应该会打酱油了,也不记得什么医术了。」明明是个江湖老前辈,仙气飘飘,德高望重,那一开口却让人恨得咬牙切齿。 就不该抱有希望的不是吗?周子舒自嘲地轻笑一声,站起身来:「生死有命,多谢前辈为我的事情费心了,这便不劳烦您了。」若活下去的代价是废去这一身武功,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说着他告辞一声,便起身离去。 「哎,秦怀章的徒弟,那个小子你跟着他干什么呀?你跟他什么关系啊?」叶白衣是真没想到这人起身就走了,病都不治了,看着那两个前后离开的人就喊了两声。 温客行回头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关你屁事啊!」 见他俩都走了,白衣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刚想起身,同叶白衣道别,就被他没好气的骂了一声:「你给我坐下,我有话问你!」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明知阿絮的伤最后还是治好了,但还是好心疼好心疼这场雨夜呀,我记得我当时看剧的时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跟我连麦的闺蜜都被我吓懵了,结果这小情侣第2天就给我和好了,真的是气死我了。 第47章 相见恨晚 既然与他再次相见,这番盘问是躲不过去,白衣便与他相对而坐。 叶白衣虽然把人留下,一时之间却也不知道从哪问起,他盯着白衣的眉眼,描摹他如今的容貌,良久,才嘆息一声说道:「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好与不好不都这么过来了吗?」白衣有些躲闪的避开他的目光,冷冷淡淡的说。 叶白衣自然看出了他的抗拒,深吸一口气,欲言又止说道:「你与秦怀章那徒弟……」 「您不都看出来了吗?我自愿的,本来没打算告诉他。」白衣只是扯了扯嘴角,那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就说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叶白衣对这样软硬不吃的他有点手足无措,更多的却是恨铁不成钢,他勉强压下火爆脾气,深吸一气才说:「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反正又拒绝不了,难道不是吗? 白衣挽起窄袖,把手伸到叶白衣眼前。 叶白衣切着他的脉,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最后气的抬手抽了他手心一把,突然被打,白衣下意识地收回了手。 「你旧伤沉疴多年,还敢这么作死,是不要命了吗,别秦怀章那徒弟还没死,你先神魂俱灭了!」这臭小子也真是作的一手好死!叶白衣气的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他。 白衣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心知肚明,无所谓的说:「我是生是死不重要,您也没必要为我费心,只是子舒的伤,叶叔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为了那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赔上性命,值得嘛!」叶白衣嚯然起身,撑着桌子大声呵道,恨不得敲开这小子的脑壳看看他里面到底塞进了多少浆煳! 白衣不惧于他突如其来的爆脾气,抬头直视他的双眼,无所畏惧地说:「当年不是您将我转手他人,不顾我是否情愿就趁我神识闭关,诓骗秦怀章与我订下主僕契的吗?既然如此,我为四季山庄鞠躬尽瘁,为庄主死而后已,就该是分内之事,何况我欠秦怀章良多,又愧对子舒多年,也该有今日一报。」 叶白衣撑着桌子的手颤了颤,那火气就似被戳破的皮球般泄了个一干二净,他颓然地跌回座位,搓了搓脸才喃喃解释着:「当年你与那小畜生闹翻,我虽不明缘由,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兄弟阋墙,长明山孤冷,我与秦怀章他师父是至交,那小子傻是傻了点儿却难得是个好的,就想着将你送回人间沾沾烟火气,也好改改你那又犟又硬的臭脾气,我是……」 白衣却没有心情听他再解释下去了,他吐出一口长气,冷笑着说:「叶叔,托您的福,我早就不是长明山您座下与容炫较劲的孩子了,当年之事我不怨您,我也没有什么资格怨您,这么多年我也放下了。您此番下山,若是为了容炫之事,我知道的也不多,但他的仇我会替他报了,围杀他的人都被我杀了,他的尸首我也妥善安置,葬于白鹿镇容父墓旁,我不欠他什么。若是为了其他事,那与我无甚关系,至于我之生死也不劳您费心了。」 说不怨怼是假,说放下了也是假的,当年被弃之事始终是白衣心中的一根刺,一道疤,让他耿耿于怀,归根究底是他不配与其亲传爱徒相提并论。 白衣本以为岁月可以沖淡这一切,但叶白衣的突然出现却打破了他故作的坦然和释怀。 白衣起身,准备离开,他怕再呆下去,会对叶白衣说出什么无法挽回的话。 看着那离去的颀长背影,叶白衣有些恍惚,当年任性倔强的孩子已经长大了,却再也不是他膝下任性倔强的孩子了,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你…真要跟秦怀章那个徒弟同生共死了吗?」他还是没忍住,问出了他最担忧的事。 白衣迈步的脚一顿,也没有回头,只如刚才那般清清冷冷的说:「您若有其他的办法,让子舒好好活下去,那我便陪他多活个三五十年,若不能,那就合该我们生死同命了。」 第66页 「你就不能与他解了那生死契嘛?」叶白衣攥紧了拳头。 「不能,那是我欠他的,欠四季山庄的,这几十年藏头露尾的活着,我累了,就算只有这二三载,能如真正的人一般坦坦荡荡的来人间走一趟,神死道消……也值了。」说完他便抬步离去,只留给叶白衣一道愈行愈远的背影。 这个雨夜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恍惚震惊的不止有被抛下的叶白衣,还有那个注视着凭栏远望的颀长身影踌躇不敢上前的温客行。 「你还有……多长时间?」良久,温客行才小心翼翼地上前两步,轻声问道。 「两三年总还是有的。」本来就不该抱有希望的,难道不是吗?周子舒对自己的生死已经坦然面对了。 「阿絮……」 周子舒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是想怎么劝他听叶白衣的安排,多活两年,所以率先一步说道:「老温,这种蠢话别人说得,你说不得。」 温客行垂下双眸,踟蹰着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他……他真的一时难以接受他的阿絮……只有不到三年的寿数。 「周子舒!」你能不能活下去,多活两年也好啊,温客行的眼角都红了,声音颤抖。 「若废了这身武功,我还是我吗?既然不是了,何必活着。」这一身武学是他走过十多年的倚仗,是证明周子舒是周子舒,而不是个废人的最后念想。 温客行不太能理解他这种宁愿只活三年。也不愿废去一身武艺的执着,在他看来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只要活下去,才能有希望不是吗? 「可是你首先得活下来呀,你活下来了,天下之大,我总有办法恢復你的武功的!」他激动地揽住周子舒的双肩,他想让他活下去! 周子书却笑得坦然无畏。 「宁可肆意妄为的活10天,也不违逆本心的活10年。」他的骄傲不允许为了苟且偷生而成为一个废人。 「还好,时间还够多,够我们把天下的精酿品尝几轮了!走!」周子舒不想再拘泥于这些无可解的问题了,他想拉着温客行一起去喝酒,去做他想做的事情,但却被温客行一把甩开。 「我明白!我自然比谁都明白,我就是觉得有点好笑……」温客行突如其来的无力伤感将他压得有点喘不过气来,他改变不了周子舒的想法,就像改变不了他自己的命运一样,无能为力…… 「我小的时候常常因为贪玩不练武功,和父母赌气,我父母总是说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等长大了想再练武功便晚了,我便回嘴说等长大了再想掏鸟蛋打弹珠,可也晚了呀,原来我这一生,来来回回,还是不合时宜……」温客行的眼圈红了,声音抖了,人也颓唐了,那心丧若死,怨天尤人的样子比周子舒这个命不久矣的人还要绝望无助。 「想玩的时候玩不成,想练功的时候没人教,想要的东西要不起,想留的人……来不及。」 「幸好……幸好……」我还没有特别喜欢你。 也许他们的相识相见就是一场不合时宜,周子舒当温客行是自己生命的归途,与他结伴同游,诗酒江湖,想为自己的人生画下一个圆满的句号,不留任何遗憾的潇洒离去。 而周子舒于温客行而言,却才是人生真正旅途的开始,挣扎在黑暗中,生死徘徊多年,这才看到一点光亮,那光却告诉他自己要消散了,自己不能陪他很久。 比绝望更绝望的是……明明见到了曙光,明明天要亮了,他却要走了…… 周子舒却听不得他这自怨自艾的话语,情绪激动的大声吼道:「温客行,你有完没完?!是老子要死了!是老子倥偬一生,一事无成,活成了个笑话!你做这副凄悽惨惨的模样给谁看?」 「老子拼了老命想要赎出这副自由身,如果连你都特么都要劝我不如苟延残喘的多活两年,那我白认识你了!!!」 他以为温客行能理解他,但他以为的却只是他以为的。 温客行都不敢看周子舒愤然离去的背影,其实他才是活成笑话的那个。 他任由瓢泼大雨砸在他的身上,只是木呆呆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吹奏着他与他相见时的那阙箫曲,水痕沿着他的下颚滴滴滑落,不知是他的泪还是天上的雨,连顾湘大哭着跑来寻他,他都无动于衷。 「主人,主人!你怎么了!」顾湘从来都没有见过她家主人如此怆然的神情,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手足无措,只能撑着伞替他挡挡那倾盆而下的暴雨。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顾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含含煳煳的说着:「主人,主人你怎么啦,罗姨的别院被五湖盟突袭了,好多姐妹都死了,罗姨打不过他们被抓了,你快醒醒告诉我怎么办啊?主人!」 温客行却充耳不闻,面无表情的扫了她一眼,那目光空洞无神,让顾湘都害怕。 「你哭什么?我都没哭,你哭什么?你替我哭啊!」说着说着他竟然笑了,笑得凄楚惨然。 顾湘是真的急了,大声哭喊着:「主人!我的话你听见没有啊?主人!!!」 温客行始终无动于衷,他只是撑起身子站起来,让那凄风苦雨砸在他身上,脸上 砸进他的心里。 「阿湘,他就要死了…他活不长了…我眼看机关算尽,大仇将报,天就快要亮了,可他却要死了,早知如此……我跟着他做什么?!」 第67页 「谁?谁要死了?……」顾湘看着他怆然的神情,喃喃着说:「周絮?」 「凉雨知秋,青梧老死,一宿苦寒欺薄衾,世事蹉跎,死生契阔,相见恨晚……嘆!奈!何!」温客行一把摔断了他心爱的玉箫,将顾湘焦急的哭喊抛在身后,不想在这伤心地多留一时半刻,踩着围栏,狼狈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该说不说写这一段的时候,我真的是参照了我和我老爹闹脾气的时候的情绪和状态。就是嘴硬不服软,却担心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惹他伤心。 这场雨夜的刀伤我至深,他俩的矛盾点不是命不久矣,而是我当你是人生的归途,而你却是我人生的开始,这种阴差阳错不合时宜,真的是好高级的刀。就这么一对比,那种小矛盾啊,小冲突啊,小意外呀,都低俗了。 (今天正好是我开文一月整,感谢这一个月来陪我走过的小伙伴,谢谢你们喜欢我的文字!爱你们!) 第48章 坦白 白衣推开房门,只见周子舒已经坐在桌边,自饮自酌着,他看到白衣进来便招唿一声。 「老白,过来坐。我有话想问你。」 白衣有点疲惫,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周子舒竟然遇见了叶白衣,那他得过往,也是时候该跟他坦白了。 「你想问什么?」白衣在他的对面落座,也给自己斟了杯酒,捏在手中,却没有喝的打算。 「我想问叶前辈与你是何关系,你的过往,你几次打断他想说的话是对我隐瞒了些什么吗?」周子舒抬头直直地与他四目相对,他真的很在意叶白衣那些未出口的话,他不想白衣也瞒他。 白衣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沉默良久,放下酒杯,才慢慢说道:「此事说来话长。」 「我早前与你说过,我是容父亲手锻造的最后一把神兵,是容父…为他锻造的……他是我的第1任主人,也是我……亦师亦父的长辈……」白衣不打算隐瞒下去了,将自己的过往坦坦荡荡摆在周子舒面前,沉浸在回忆里,叙述着当年那些尘封在记忆中的往事。 「我是他俩感情最好的时候产生的灵识,我以为他俩会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只有彼此,而我会是他俩唯一的寄託,可容父那个木头为了所谓的恩情还是娶了她,成亲生子,有了容炫,叶叔骄傲一生,容父至死都没有听到他的一句喜欢,他俩这一世就这么生生错过了。」虽然白衣说得含煳,但以周子舒的聪慧,自然也听出了一些陈年的情史往事。 「许是因为叶叔爱屋及乌收了他做亲传弟子,细心教导而忽略了我,所以我与容炫从小就不对付,但他待我却是极好的,处处迁就包容,但直到后来他少年学成出师,没有问我是否愿意,就求着叶叔让我与他结契,做他的剑灵,我才知道他就是好武成痴!从来都没有把我当过手足!同伴!只是一件趁手的稀世神兵而已,因此我就跟他闹翻了,在长明山寻了一处僻静之所,潜心闭关,眼不见心不烦……」 「我以为叶叔能理解我,可我以为的只是我以为,等我再次醒来时,就已经在四季山庄了,我也不知他老人家怎么想的,没有答应容炫的百般痴缠却把我託付给了秦怀章……」白衣虽然有心坦白却也含煳了这段对他来说不是很好的回忆。 「也正因如此,最开始我和你师父也闹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脾气,后来得知他竟然与容炫交好,更是不想再见到他,就在山庄后山寻了处钟灵毓秀之地,闭关多年,也就正好错过了容炫在江湖搅风搅雨的那些年。」 话至此处他不由得轻笑出声,自嘲于当年的任性倔强也自嘲于自己的逃避怯懦。 「容炫是怎么下山的,下山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我不了解,不过温客行应该也告诉你了个七七八八,等我出关的时候,事情已经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我虽然怨恨容炫,但也不能眼睁睁看他被天下围攻,就先秦怀章一步赶去了青崖山,可为时已晚,等我赶到的时候,只眼睁睁看见他自刎于崖碑前,而那些围杀他的人还洋洋自得,喧譁着魔头伏诛,我恨极了,就……就把他们全杀了……」不知道为什么说到这里白衣还有点心虚。 周子舒端着酒杯的手,也顿了一顿,索性直接放下酒杯,撑着桌子,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老温所说,那些在容炫前辈自刎而死后,围攻他的那些人尽皆丧命青崖山!都是你杀的呀?」 「是呀……年少轻狂,我也做了不少煳涂事,但我不后悔,是那些人该死……」白衣似陷入了那段血色的回忆中,眼眸隐隐泛红,神色冷烈仿佛一柄渴血的利刃,周子舒看出了他的不对劲,扯着他的手,担忧的叫了一声:「老白!老白,都过去了……」 他这么一扒拉,把白衣从回忆中拉了出来,他闭上眼睛深深唿吸一轮,睁开眼,眸中恢復了清明, 「当年我修为尚浅,根基不稳,安葬了容炫的尸首,便伤重昏倒,人事不知,还是秦怀章及时赶到,将我带回了四季山庄。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好像也就是那段时间拜入他门下的。」 「我记起来了,我刚入门时,师父确实有一段时间不见行踪,神色匆忙又疲惫。」这一下的前因后果算是连上了,也解开了周子舒当年刚入师门就被师父冷落的小小心结。 「那是因为我差点入魔。」 第68页 「入魔?」周子舒惊的瞪圆了双眼。 「万物有灵,人又为万物灵长,我无故造下滔天杀孽,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戾气难消,心魔缠身,险些自毁……」遥想当初的鲁莽任性。不计后果。白衣还是自嘲的。 「那后来呢?」周子舒追问道。 「后来还要多亏你师父,殚精竭虑细心调养,才将命悬一线的我救了回来,我便在不思归那处瀑布后的岩洞灵穴中潜心修养,磨练心性,这也就是为什么你在四季山庄多年从未见过我的原因。」因为他总是隐于山水间,藏在庭院内,遥遥窥望着这些生机勃勃的小少年,自傲又怯懦地不愿现身人前,融入其中。 「经此一事,我亏欠秦怀章良多,却又……却又不肯主动低头向他认错……以前我真的很任性……直到他……身染重疾,英年早逝……我都没有对他说过一句对不起,都没有……叫过他一声师父……」想到秦怀章的早逝,想到他那些年的无理取闹,想到他欠下秦怀章的一切,白衣不禁红了眼眶,哽咽出声,却不肯落下一滴泪。 「师父……师父他从来都没有怪过你,他临终前还嘱託我要好好保管白衣剑呢。」想到他的师父,周子舒眼眶也有点泛红。 「是啊,他临死前都还惦记我,而我却有愧于他的嘱託,我愧对他,愧对四季山庄,更愧对你。」白衣抽了抽鼻子,抬头将来要落不落的眼泪收回眼眶里,稍稍平復了一下情绪才断断续续说着。 「当年叶叔怕我不服他管教,诱秦怀章与我签了主僕契,好供他驱策,可直到他逝世也从未强迫我做过什么……人在剑在,他突然离世,我也受了极大的创伤,神识虚弱,被封在剑里挣脱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年少的你只身撑起四季山庄……看着你带领山庄精锐投奔晋州……看着……」说到此处他说不下去了,铺天盖地的自责和无力压垮了他的嵴樑,他伏在桌案上,双肩不住的颤抖,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周子舒勉强消化了他话中的庞大信息,见他如此悲怆,便起身绕到他身旁,扶着他的肩膀,想说两句安慰的话,却不知从何开口。 白衣抬起头,眼眶通红的看着他,看着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青年,看着他从无忧孩童成为少年庄主,又辗转到晋州,建立天窗。血海沉浮十年,孤苦无依十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同门师兄弟因深陷权欲泥淖而尽数凋敝在他眼前,连周子舒都觉得有愧于秦怀章教导,门派传承几乎断送在他手里,不想苟活于世,白衣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更愧,更悔,更绝望。 「直到……直到你为自己批下七巧三秋钉之刑,打下第一颗钉子的时候,我才终于能从剑中挣脱出来……可什么都晚了,我什么都做不了,我连劝你好好活下去都开不了口,所以我也不想活了……」 他把脸埋进周子舒的怀里,只想暂时找个依託,找个能休息片刻的地方,活着太累了,他这一生兜兜转转都是阴差阳错,世间沉浮几十载最终也只是一事无成。 「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能让叶前辈大动肝火。」周子舒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犹豫着轻触了一下白衣束起的发冠,喃喃道。 「我知道我劝说不了你好好活下去,又不想眼睁睁看着你自毁自伤,就同你结下生死契,多少分担点你的苦痛。」瞒也瞒不住,白衣又不想瞒他,今晚他都将自己最无能不堪的过往坦露在周子舒面前,也无所谓这仵对他而言无足轻重的小事了。 「生死契?那是什么?」今晚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周子舒还有些没回过神。 「名剑有灵,名剑护主,此契一签,你便永为我主,物似主人形,我也会越来越像你。人在剑在,人死灵消,我说过我会永远陪着你,是生是死,我都会陪着你。」 「你疯了!」周子舒终于将今晚的事情缕清楚,推开白衣按住他的肩膀,惊愕的说:「你怎么能将你的命与我绑在一起?」 白衣顶着通红的眼眶,却笑出了声。 「我想温客行也应该劝你不如多活两年,你没有答应对吧?」 周子舒扶着他肩膀的手卸了力气,滑落下来,是呀,以他的骄傲都听不进老温劝他不如苟延残喘多活两年,又怎能勿施于人,劝说白衣苟活呢? 白衣牵过他滑落的双手叠放在掌心,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也知道你想做什么,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就像我理解你那样。」 周子舒缓缓滑蹲在他身前,扶着他的膝盖,杏眼圆睁,表情茫然无措,嗫嚅着说:「可是老白,我担不起你的命啊,你本可以万载长青的活着,为什么要和我走这条不归路啊!」 他身上担负的东西太多太重了,四季山庄,天窗首领,多少性命与责任都压在他的肩上,负重前行十三载,他以为他终于挣脱了樊笼,能潇潇洒洒的为自己活一回,可如今白衣却告诉他自己身上还系了一条本该长生不灭的命,这让他如何承担得起啊? 这也就是白衣之前瞒他的原因,如果没有今日这一遭,他想他能瞒周子舒很久,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子舒……」他抬手轻轻捋着周子舒额前的碎发,轻声和缓地说着:「你不要有任何负担,这不是你的责任,而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欠下了太多我还不起的债,我辜负了太多期许我的人。万载长青……只是被时间抛弃的诅咒罢了,我不想永生永世都活在愧疚与自责里,藏头露尾的苟活于世。长生之路孤苦。能陪你来着人间走上一遭,就算最后神魂俱灭也值得。」 第69页 「真的值得吗?」周子舒眼中漫出零星水光。 「因为是你,便值得。」 这么多年他所见之人中,只有眼前这个青年是真真正正,把他当做一个「人」,当做朋友,真心以待的。 叶白衣教养他,是希望他能匡扶天下,成为护佑一方的仙灵,给予他太多他承担不起的责任与期许。 容炫想与他结契,无非是想为他武尊天下的武痴之梦,锦上添花,如虎添翼罢了。 秦怀章虽与他是同辈,却因他任性顽劣,待他如同子侄,耐心劝导,处处纵容,但为了山庄安宁也没能许他去世间光明正大的走走看看。 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秦怀章赌不起四季山庄几代基业。 只有眼前这个青年,只有这个算是他晚辈的主人,初见之时。就说出「你叫我主人,我怪不自在的,以后我叫你老白,你唤我子舒便好。」 这一声声「老白「打破了他们之间的人剑壁垒,也打破了白衣心中困了他多年的枷锁,那一刻他才觉得他是个人!他可以有同伴,可以有朋友,可以去人间看看。 也是眼前这个男人对他说着匹夫无罪,怀璧亦无罪,他可以光明正大走在阳光下,走入人群中,因为他本就无罪,又何必为世人贪慾而躲躲藏藏?! 他虽是剑灵,但他更想做一个人,鲜活的,有七情六慾的,有喜怒哀乐的,会生老病死的……人。 为此,不惜捨弃自由身,自断长生路…… 「是你,带我来人间走了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老白的故事,我不知道有没有将这个故事讲清楚,其实还有一些留白和一笔带过的地方,是我还没有想清楚,有待后期填补。但大体就是这个样子,就如我之前所说的那样,老白一直在错过,一直在内疚,作为一个外挂金手指,他真的是很没用很没用的那一种,什么都赶不上,什么都来不及…… 在我的理解中,阿絮是有了牵挂才想好好活下去的,这个牵挂不管是老温还是成岭都将阿絮留了下来。他始终在温暖他人,我也希望有个人能理解他,抱抱他,对他说句这么多年你辛苦了,别怕还有我呢,你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那个…评论区有没有分析老白心路歷程的,我需要一点灵感,头髮要秃了。) 第49章 英雄大会 自从那场雨夜之后,温客行已经许久不见人影,但对于此,不管是周子舒还是白衣,都没有什么好担心。 那一夜,两人坦诚相见之后,白衣待周子舒更加谨慎周道许多,而他却似有心结,对白衣的伏地做小有些抗拒之意,对此,白衣挺手足无措,也猜到周子舒在介怀些什么,只好给彼此腾出些消化冷静的时间,又回到岳阳派,在张成岭身边贴身保护,顺便也围观了,因为英雄大会而陆陆续续前往岳阳的武林各门各派的弟子,这其中自然包括了曹蔚宁那大兔子的师门——清风剑派。也悄咪咪围观了少男少女那青涩纯情的小暧昧。 英雄大会召开在即,岳阳派众人忙得脚不沾地,除了高小怜和顾湘也没人注意到张成岭在房间里闷不吭声,已经好几天没有出门了。不过高小怜一心扑在她重伤昏迷的大师兄身上,顾湘也被那大兔子分去了大半心神,自然也就无人过问了。 其实张成岭也没干啥,就是被他白叔督促着养伤罢了,小少年还一脸懵呢,为什么白叔消失一天后再次回来就这么严肃了,盯他练功比他师父还紧。 成岭挠头,成岭迷惑,成岭什么都不知道。 英雄大会转瞬即至。 而情况却与众人所想的大相迳庭。 本是以讨伐鬼谷为主的英雄大会,却莫名其妙成了江湖各派攻讦五湖盟的一场口诛笔伐。 也许不是莫名其妙,而是早有预谋。 以泰山派为首,丐帮为搅屎棍,各门各派都插进去一脚,把这本就阴郁的天气搅得更加沉闷滞涩了。 周子舒乔装改扮,带了个黑纱斗笠,混在人群中看着这场越发琢磨不透的闹剧,眉头越皱越紧。 泰山派掌门傲崃子前脚与沈慎因丹阳派遗孤……或许不是遗孤,而是丹阳派的琉璃甲,闹了不愉快,后脚就被虐杀弃尸于三白山庄门口,这血煳在五湖盟脸上,本就洗脱不干净,这下泰山派众人披麻戴孝又与英雄大会上闹了起来,扬言其掌门之死与沈慎脱不了关系,非要五湖盟给一个说法。 这事儿闹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高崇及时出现,镇住了场子,却也没有给众人一个让人信服的说法,只能将众人的仇恨视线全都拉到鬼谷身上,以拉回这场大会的主题。 其他门派信不信服高崇此番话语不得而知,但与岳阳派交好的清风剑派,以其师门范师叔为首响应了高盟主的号召。 其实傲崃子之死真正原因,除了泰山派众人也没人真的关心。江湖各派,尤其是以丐帮为首,只是想借着这个由头引出琉璃甲而已。 前日里,以丐帮为首,江湖几个杂流因夺取琉璃甲围攻安吉四贤,却其逼死之事就可以见出,丐帮对琉璃甲势在必得,是什么下流手段都能使出来的。此刻丐帮黄鹤长老也是见不得高崇振臂高唿便扭转时局,想将琉璃甲之事一笔带过,挑拨之语虽迟但到,气氛一时间又僵持不下。 丐帮窥视武库之心昭然若揭,被高崇一语点破,不以为耻,反而挑唆起在场的各门各派。 第70页 其实这英雄大会说起来挺高大上,但除了与五湖盟交好的几个名门之外,与会的都是一些不入流的江湖门派,像少林,武当,峨眉这些名门大派,是不屑于掺和其中的,所以可想而知这场英雄大会能有多「热闹」。 能来掺这趟浑水的,有多少是真心想荡平鬼谷还武林清静,让逝者安息,为的无非是那琉璃甲,是令习武之人垂涎不已的武库藏宝秘籍罢了。 周子舒本混迹人群中,静待事情的发展,偶然回头却见着一个头戴斗笠,让他有些熟悉的身影,被他瞧了一眼,那人就快步离开了,周子舒心存疑虑又不耐烦于这群人吵吵嚷嚷,也跟了上去。 周子舒追着他,追至一处矮崖边,那人见他甩脱不掉,回头与其打了个照面。 两人只对视一眼,虽都有伪装,却也认出了彼此的身份,那人眼瞳骤缩,深之不敌周子舒,甩出一枚暗器便藉机逃跑。周子舒轻松避过,却也让她逃了,暗道毒蝎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乔装之人正是前些天劫持张成岭的四大刺客之一——俏罗汉。 毒蝎的人虽然追丢了,但周子舒却找到了,已经消失好几天的温客行,那人正坐在一处矮崖边的高亭内,自斟自饮,饶有兴味的旁观着不远处沸沸扬扬的英雄大会。 「给我滚下来!」周子舒不客气的甩出一颗石子,打了没有防备的温客行一下,冷冰冰的喊了一声。 听到这熟悉至极的声音,温客行本来因被袭击而阴戾的眼神骤然温和下来,嬉皮笑脸的说:「阿絮~下来就下来,你也犯不着打我呀,你说话我还敢不听吗?」 周子舒无视温客行的撒娇卖乖,只冷冷的问了一句:「这两天你跑哪儿去了?刚才我看见俏罗汉了,毒蝎趟进这趟浑水,肯定没什么好事。」 温客行见讨好没用,讪讪收回了递出的酒壶,闷了一口,无所谓地说:「有没有毒蝎,今日之事都定难善了,只要火不烧到成岭身上,关我们什么事儿?」 周子舒可没问客行那般心大,思虑着这其中的蹊跷,难免有些忧心。 温客行可见不得他瞎操心多劝了一两句,只拉着他专心看这场高盟主舌战群雄的大热闹。 以周子舒的深谋远虑,自然不能像温客行那般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思虑一番其中关窍之后,才悠悠说道:「老温,这场戏有人在背后做局,此人图谋深远,包藏祸心。」 「不好吗?正是因为有这么多自作聪明的局中局,你我才有这么妙的热闹可看呢。」温客行虽然笑眯眯的,但他眼眸中的深沉和疯狂却是毫不遮掩。 「你所谓的热闹,少不了无辜之人的鲜血,这也是你想看到的吗?」 温客行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阴阳怪气的说:「无辜?这些人哪个敢称之为无辜?」他突然收起了嬉皮笑脸的表情,眉目冷肃带着疯狂的说:「不过阿絮你说对了,我想看的正是这种恶狗争食,血流成河的大 热 闹。」 看着这样的温客行,周子舒只觉他对这人的了解当真是浅薄的很呢。 英雄大会大会如火如荼的热闹还在继续着。 黄鹤听到琉璃甲的事与五湖盟脱不了关系,就跟那闻到腐臭尸体的豺狗一样。死咬着不放,胡搅蛮缠的逼高崇交出琉璃甲。 高崇看黄鹤的目光都带着火星。恼恨于这老泼皮的下作行径,却也不得不给沸反盈天的众人一个交代。只说这就算集齐琉璃甲也打不开这武库。 一语激起千层浪啊。就像是一滴水溅进油锅里那般炸了个噼里啪啦。 面对众人的质疑与叫嚣,高崇自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只扬手招来与此事相关之人。 咕噜噜的车轴之声由远及近,喧闹的人群也渐渐安静下来,回身只看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那马车精緻至极,驾车的车夫却身体僵硬,一转头竟不是活人。 伴着一阵阵吱吱嘎嘎的机关扭动之声,马车后门自动打开。缓坡顺着车沿蔓延而下,一架轮椅缓缓驶出,其上之人。看着也就十几岁的年纪,神情阴郁怪异至极。 就这个的出场,有心之人便已猜出,此人定与以机关之术独步天下名震江湖的龙渊阁关系匪浅。 随着龙渊阁之人的到来,张成岭跟着赵敬也缓步进场,这下该来的人都到齐了。 白衣乔装改扮成一名岳阳派的弟子,低眉颔首,敛去气息,不远不近的坠在这行人身后,扫视场中一圈,没见到周子舒还有点忧心。他晚来一步也没弄清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伴着轮椅缓慢进场,人群之中也喧譁着关于龙渊阁的江湖异事,说这20年前就有江湖传闻,龙渊阁能打开武库,引得众人阵阵惊唿,看那轮椅少年的目光都带了几丝热切。 这行人行至高台前,面对场中诸人, 高崇介绍着,这少年是龙渊阁龙雀老阁主的亲子少阁主龙孝,请他到来是想当众讲清当年武库之事的来龙去脉。 毕竟这世间若有人能对武库之事知之甚详,那也只剩龙渊阁老阁主,素有半诸葛之称的龙雀了。 那轮椅少年也不怯场,当着众人的面娓娓道来着当年的事情,但那叙述的言辞之间却隐隐透着丝不太对劲,话里话外都将他父亲的好友容炫处处贬低,将龙渊阁轻描淡写的摘了出去。 白衣隐在人群后,看着那少阁主的背影,目光带着审视与探究,这少年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凭他的直觉也能猜出个一二,却一时也没想明白这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第71页 黄鹤却没那耐心烦儿,听着毛头小子翻那些沉芝麻烂谷子的旧帐,直接了当的问道龙源阁能否打开武库给他们一个交代。 龙孝摊手,先肯定了高崇之前所说只有琉璃甲是无法打开武库的事情,但情况骤然逆转,他突然调转话头,朗声说着高崇曾多次逼迫龙渊阁为他打开武库的事情。言之凿凿间将这个请他来为其正名的主家卖了个一干二净。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不管是真是假,高崇都已经被架上了火堆,毕竟人是他请来的,此言既出就被众人拿捏住话柄,喧嚷攻讦着他昭然的野心。 龙孝却事不关己,悠然坐在轮椅上,任由五湖盟威胁他对高崇的诽谤,任由江湖,众人逼问也在不发一语。 脏水泼在高崇身上,他的兄弟赵敬却比这个当事人还要着急辩解,不要听信少年的一面之词,辩解着高崇的清白,更是朝他直截了当的跪下,哭着自己说对不起他,是他找来的证人,是他连累他大哥。 会场外远远围观的两人见到这一出闹剧,也是有些惊疑。周子舒对于赵敬的哭哭啼啼,更是不客气地说:「赵玄德这般软弱无能之人是如何跻身到五湖盟五子之中的?」那话中满满皆是嫌弃之意。 「那沈慎不也是个蠢货?你徒弟的好爹爹和陆太沖又好到哪儿去了?」温客行对五湖盟的恶意是不加掩饰的。 「老温,你为何对五湖盟如此偏激?不要让仇恨蒙蔽了你的双眼,影响了你的判断。以你的才智难道看不出来是有人刻意设局引高崇入瓮的吗?」 「我自然是知道,所以恨不得还要给这位仁兄鼓掌。」温客行冷笑一声,他才无所谓高崇是不是被陷害,他巴不得五湖盟身败名裂,江湖人人喊打呢。 「且看高大侠如何力挽狂澜,回应这一计。」那跃跃欲试的语气,恨不得能为这场为高崇设下瓮中捉鳖的连环之局再添把柴火。 高崇于江湖积威多年,就算被群起而攻之,也能临危不惧,镇住场子。他先有条不紊地解释了自己与龙渊阁主之间有些误会才让龙少阁主有今日这番浑话,但他可以对天发誓自己对武库绝无私心,先把自己徇私舞弊的事情洗脱干净,面对众人的质疑,他也是坦坦荡荡直言不讳的说,等剿灭鬼谷,他定与龙少阁主一同打开武库,带领大家将武库秘籍分还给各门各派。 不知是高崇积威深重,还是此番对天发誓豪言壮语,安抚了大家,叫嚣呵骂之声渐息,高崇才对刚泼了他一身脏水的龙孝好言劝他下去休息,别在这无事生非继续搞事。 龙孝推着轮椅缓缓离开,回望场中之人,眼中的不屑和讥笑邪恶至极。别人有没有注意到,白衣不知道,但他看着那少年却皱起了眉头。 他刚才是故意给高崇破脏水的,但他目的何在,或许他是受了谁的指使。 搞事的离开了,挑事儿的平息了,高崇才重新掌握了主动权,将目光投向张成岭,将有些无措的少年拉到台前,介绍给众人,他是镜湖剑派张氏遗孤,亦是他高崇为独女择的女婿,如今是他的半子,也将来是要撑起岳阳剑派与镜湖剑派的传人,待鬼谷之事平息,武库风波尘埃落定,他就剃髮出家再不过问江湖之事。 不管是婚约还是岳阳派的传承,张成岭都不想接受,但高崇却断了他所有拒绝的理由,将这事公之于众,于江湖各派面前言之凿凿的定了下来。 白衣也好,周子舒也好,温客行也好,都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 这火烧到张成岭身上了。 温客行惯于用最大的恶意揣度五湖盟,揣度高崇的野心,很是不客气的说:「阿絮,高崇拉你的小徒弟下水了,你还觉得我错怪他了?」 若之前周子舒对高崇还存有疑心,那现在却被全盘推翻,他喃喃着:「不对!高崇这么做对他没有任何好处!」甚至是在自断后路,这与他之前所想的大相迳庭。 温客行却愤愤不满地说:「阿絮,你为何硬要跟我唱反调呢?!高崇这厮一贯假仁假义,他定是拿成岭挡什么箭,做障眼法罢了!」 周子舒却比他冷静客观许多,有理有据的解释着:「他既当众宣布此事就没有出尔反尔的余地了,成岭已经交出琉璃甲,对他来说还有什么价值?」没有了利用价值,还为成岭这般费心费力的铺路,难不成高崇是真心待成岭的? 温客行没有办法反驳他,气哼哼地转头,继续去看着那场中的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 英雄大会这场群象是真的不好写呀,人物多,台词多,剧情多,反转多,伏笔还多,主角镜头和台词却不多,能改动的地方更是不多,但又是岭很重要很重要的一场戏份,将真正的江湖展露无遗,我真的疯狂挠头。 (怪不得演唱会的时候他俩说五湖碑这场戏,他俩能轻松休息一段时间,因为这几集扛主番的五湖盟三侠为了高光时刻疯狂输出,他俩就是个看热闹的,能不轻松吗?) 感谢在2021-05-13 12:55:08~2021-05-15 13:21: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昭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五湖碑 这场英雄大会终于回到了正轨。 高崇跃下高台,于众人之中高举山河令,朗声说着持有此令者,可以凭藉着长明山剑仙的名义,号令天下,荡平鬼谷。 第72页 有剑仙法旨在前,这是他召开英雄大会的底气,亦是他最后的底牌。对武库之事,他也坦坦荡荡的说,愿将武库秘籍,归还于江湖各派,以安众人之心,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只求剷除鬼谷,为他死去的兄弟报仇血恨,还江湖安宁。 此番振臂高唿,确实激起了不少人心中的血性!就算对不配合的某些人,尤其是丐帮黄鹤,高崇也借着大义,逼其歃血为盟,共襄此举。 可有些人哪顾得上天下大义,只盯着武库这馋人的肉骨头,胡搅蛮缠着武库中那些绝世秘籍的归处,尤其是无主六合心法和阴阳册这两册至尊武学。更是虎视眈眈,都想占为己有。 黄鹤更是惊唿一声,挑拨离间的揣测这无主之物会不会被高崇占为己有?更是把这稍微平静下的人潮搅动起风波。 高崇却不惧黄鹤的恶意污衊,坦言道六合心法属于容炫,而容炫自有师门,届时定将功法奉还其师门座下,岂容他人染指! 白衣自高台人群后紧握双拳,盯着高崇的背影,神色晦暗不明。 至于阴阳册,高崇只说这属于神医谷,理当归还! 可是世间哪儿还有神医谷呀,早于二十年前沉寂江湖了。 在场之人有些也是知道是神医谷绝迹之事,可不听信高崇的大义之语,当年神医谷出事时,这些人袖手旁观,如今却为了争夺秘籍的归属之事,纷纷高攀着自己门派与神医谷如何渊源颇深,如何恩重如山,当真是小人之心,嘴脸也是噁心至极。 听着那些人的犬吠,温客行咬紧牙关,捏着摺扇的手曝出寸寸青筋,恨不得打开杀戒,将那些肖想阴阳册的宵小除之而后快。 他盯着会场中喧嚣的众人咬牙切齿的说:「打呀!打起来呀!想打又不敢打,没种!」 周子舒察觉出他隐有癫狂之象,忧心又疑虑的说:「老温,你到底是谁?你恨的是五湖盟还是整个江湖?你还骗我你不是容炫之子?」 「阿絮,你信我也好不信也罢,相识以来,我从未骗过你。」面对着周子舒,温客行难得的冷下了脸色,一字一句地说。 「既然如此,那何必和这些庸人一般计较?」周子舒见不得温客行这般癫狂的模样,试图想把他劝回来,但却无甚效果。 「人?」温客行嗤笑一声,轻蔑地说:「他们哪里是人?武林正道?呵!他们和鬼谷的区别不过是一个公然为恶,一个还披着仁义道德的遮羞布,但凡见到一点肉腥,便会迫不及待的撕下人皮乱吠狂咬!真是热闹!」 可不真的是热闹吗?场中已经剑拔弩张,一触即燃了。 温客行着带着疯狂的厌世之语,又恨不得毁天灭地的情态,让周子舒不免怔住,也许他从来都不了解温客行,不了解他对这江湖到底怀了多大的恨,对这人世怀了多大的恨。 「好,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这条路走不通,我就换条路劝你! 「我劝不了你,各随本心,各走各的路吧。」周子舒甩袖离开了这处高台。 在场中诸人还在为阴阳册的归属而争执不休的时候,异变陡出。 纷纷扬扬的纸钱伴着一阵阴森诡异的怪笑响彻场内的,还在喧譁的众人渐渐息声,仓皇四顾。 高崇怒极反笑,扬言鬼谷来的正好,正想藉此机会为英雄大会开个好头,却不曾想情况急转直下。 空灵诡异,幽幽窃窃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只道高崇心狠,为了琉璃甲,为了武库,暗中勾结鬼谷,指使其剿灭镜湖派,屠灭丹阳派,虐杀傲崃子,却到头来要将鬼谷除之而后快,真是狡兔死走狗烹啊。 一时之间,满场皆惊,高崇一下子就成了众矢之的。 即便被如此泼脏水,高崇还能泰然自若,朗声呵问来者是谁?又为何存心污衊于他?唿吁大家谎言止于智者,莫要中了鬼谷反间之计。 若鬼谷的有意栽赃还能让高崇方寸不乱,那他原本重伤昏迷的大弟子,突然出现在场中,言语之间的。对其恩师与鬼谷勾结的指责和痛惜却将鬼谷方才的挑唆之语,锤了个结结实实。 那是他岳阳派首徒,是他最心爱器重的大弟子啊,突然间的反水污衊,击碎了高崇淡然自若。 倘若岳阳派首徒邓宽没有指认完高崇的罪责之后,以死谢罪,或许高崇还有扭转的机会,可惜没有这个如果。 也不知是他大徒弟的自裁谢罪让他痛惜,还是他徒儿指责他勾结鬼谷,残害手足的污衊。让其失了往日的从容,方寸大乱,神情悲怆,仰天长啸,真是天要亡他,天要亡他呀! 任高崇如何解释。他的罪责都百口莫辩,这乱局确实已经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高崇也深陷阴谋漩涡,彻底成为了众矢之的,一时之间可谓是身败名裂,无地自容,就算有五湖盟袒护,一场恶战也在所难免。 各门各派对高崇群起而攻之,但与岳阳派交好的清风剑派却在乱局一开始便带着门下弟子熘之大吉。 沈慎跃下高台,与高崇并肩而战,岳阳派众弟子也杀入战场,一时间高,台上只留下张成岭,赵敬和乔装改扮的白衣。 白衣不动声色地靠近张成岭,见着小少年犹豫着去拔插在高台上的重剑。不知他是想抽剑跳下去与可能是他灭门兇手的高崇对决,还是想下去与之并肩作战,这时,周子舒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拦住了少年欲拔剑的手,与白衣对视一眼,作势就要把张成岭带离这个是非之地。却被一旁不知打了什么盘算的赵敬逮了个正着。 第73页 周子舒离赵敬更近一些,一时之间便与其交上手来,白衣怕刀剑无眼,就将张成岭往后拦了拦,想要出手,助其一臂之力,却被周子舒瞪了一眼,讪讪收回手,只护着张成岭,让他痛痛快快地和赵敬打过一场。 以周子舒的实力,对付一个赵敬是绰绰有余的,几个回合间便将赵敬一剑抽倒,再也爬不起身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丐帮黄鹤长老也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跃上高台,一众丐帮弟子将周子舒团团围住,黄鹤虽然对周子舒说着你若非高崇一派,我便放你带张小公子离去,但周子舒却对这阴险小人没有半点的耐心,持剑便与丐帮诸弟子缠斗在一起。 白衣见势不妙,将张成岭往旁边推了推,嘱咐他一句,要小心,便抽出插在高台上的重剑,杀入战局。 要知道,他现在可是乔装改扮成个岳阳派的弟子,不说其身法武功如何精妙,绝对不是岳阳派武学,单单与这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神秘白衣人并肩作战,就实在是怪异之极。 黄鹤虽然疑惑于这两人的身份,但重点却是放在张成岭身上,见他俩被其门下弟子缠住,趁机想将张成岭掳走。 白衣与周子舒于乱局之中对视一眼,白衣刚撂倒一片弟子想抽身而去,拦住黄鹤,一柄削铁如泥的骨扇,却自远处横掠而来,先他一步,截住黄鹤去路。 两人见温客行飞掠而来松了一口气,齐心协力击倒最后一批丐帮弟子,顺利会合。 黄鹤是个识时务的,见这么多人都没把他们仨人怎么样,便麻熘利索的熘之大吉。 三人于高台之上,眼睁睁看着高崇被众人围攻,应接不暇,隐有力竭之兆,还得拦着激动的张成岭别跳下去,惹火上身,神情复杂至极。 即便身陷绝境,高崇见高台之上的张成岭,还是对他们三人大喊一声「快带成岭走。」 「你们先带他走。」白衣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见到被群起而攻的高崇,情绪十分莫名,嘱咐他俩先带人走,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还想留下来。 或许是这一幕让他触景生情,或许是这一幕让他想到了不堪回首的往事。 眼前的高崇与当年在青崖山前被逼至绝境的容炫……是不是很像啊? 情势紧急,也容不得多问白衣为什么,两人夹着张成岭,垫步纵身,迅速掠过长空,远离这处血肉横飞,死伤惨重的战场。 双拳难敌四手,纵然高崇内力深厚也终有力竭之时,被十数人群起围攻,击落头上冠带,灰白长发散落失了往日庄重,颇有些狼狈落魄。 以他那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兇悍,一时之间竟也没有人敢上前与之博弈,还没喘一口气,他就眼睁睁看着一个雄壮的汉子捶着狼牙棒,想将屹立不倒的五湖碑,生生击碎。 他瞳孔骤缩,大喝一声:「不!!!」持着重剑。扒开一波又一波围攻的人,想去阻拦却为时已晚。 那屹立20年不倒,象徵五湖盟的石碑还是轰然倒塌,碎成几块,他心中坚持秉承的信念,也如那石碑般化作齑粉。 石碑塌了,弟子死了,身败名也裂了,今日他高崇身陷绝境,即便明知是有心之人栽赃陷害也无力回天了,天欲亡他,又能如何,他怆然悲壮,拦住想为他求情的赵敬,将独女託付给沈慎,也就了无牵挂, 面对着那些还死扒着琉璃甲不放的阴险小人,既然他已经被逼入绝境,也不能看着这帮杂碎得逞,从怀中掏出那令江湖之人撕破脸皮,不惜血流成河的琉璃甲,高高举起,运气十足十的内力。不顾那些宵小们声嘶力竭的阻拦,将其生生捏碎,化作石粉,融入那骤然倾泻下的暴雨中,自己也三步并作两步,毅然沖向碎成几块的五湖碑,碰碑而亡! 英雄落幕,悲凉怆然。 周子舒两人带着张成岭,远远的看着崖下的那一幕惨剧,心情极为复杂,少年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想冲上去却被周子舒死死拦住,温客行见高崇身死,神色却现出茫然。 高崇这一死,五湖盟与与会诸派,算是结下死梁子,暴雨倾盆,双方杀得你死我活。 白衣在高台上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看着高崇被逼入绝境,看着他最后碰碑而亡,眼中不自然的慢出些血色,眼见那些逼死他的人,还不死心的围上来,想从他尸身上扒出真的琉璃甲,白衣也不知怎么想的,凭着冲动跃下高台,闪身沖入人群,运气庞然内力将那些人通通沖开,拎起高崇已然残破的尸身,以五湖碑借力,趁那些人被他击溃在地,还没反应过来,便带着高崇的尸身纵身冲出人群,隐匿磅礴大雨中。 他穿着岳阳派的弟子服,其他人虽有疑虑,却也只当他是岳阳派的弟子,紧追两步就被其他弟子拦住。 周子舒远远看着白衣的冲动之举,皱紧眉头,而被他拦着的张成岭却渐渐冷静下来,直勾勾盯着他远去的身影,直至隐没在深林之中才收回了视线。温客行只啧了一声,神色莫名。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愧对高盟主,毕竟最开始都以为他是个坏人,直到他含冤而死我才发现误会他了,既然高盟主的死不可避免,那我就尽量让他死得体面一点,不要跟剧里那样死无全尸。 (我觉得老白这一举动是符合他的人物设定的,毕竟此情此景与当年容炫被逼死如出一辙,触景生情之下难免冲动。) 第74页 第51章 山洞 瓢泼大雨能洗刷掉那满场的血迹,却洗刷不掉众人心中的阴霾,声势浩大的英雄大会就这么惨澹收场。 周子舒带着张成岭拉着温客行,找到了一处山洞避雨, 周子舒坐在张成岭身边,见他神色郁郁地缩在个小角落闷不吭声,从怀中掏出块烧饼递给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成岭,先吃点东西吧。」 张成岭双手接过,先到了句谢,才问道:「师父,温叔呢?白叔还没有回来吗?」 「你先吃吧,他就在外面,老白一会儿就回来了。」说着他撩袍起身,行至山洞外,看到温客行立在山洞口凝视着外面倾盆大雨,任那雨被风吹进来,沾湿了他的衣服,也岿然不动,不知在寻思些什么。 「阿絮……我是个恶人吗?」温客行感觉到周子舒走了过来,与他并肩,踌躇半晌,才低声问了句。 「心地向善,便不算恶人。」周子舒嘆了一句,见他神色还是恹恹的,又多说了两句:「只许你算计别人,被别人算计一遭,就这么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没出息!还不说我那傻徒弟呢。」 还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以为是执棋者,却也是被算计的局中人,温客行自嘲轻笑:「我这次算是栽大了,幸灾乐祸的去看别人的戏,没想到自己也是戏台上的一员,你说我这算不算聪明反被聪明误呀?」 「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这叫蠢才反被蠢才误。」 「周大人,你聪明,你看明白了?」 「这局环环相扣,一定有个幕后之人扯动千机,甚至不止一个,我一时之间,还看不出这个人的真正目的是什么。」饶是周子舒七窍玲珑心,一时之间也没推测出这做局之人是谁,又有何动机, 「难道不是为了琉璃甲?」温客行有些理所当然地猜想到。 「不止。」幕后之人所图绝非是琉璃甲这么简单。 「无论如何,这次高崇身败名裂,五湖盟也一蹶不振了。」不管那幕后之人打了什么算盘,这结果却是温客行所希望看到的。 周子舒思考问题总是比温客行要客观全面许多,许是天窗之时养成的习惯,对什么事,对什么人都要慎之又慎,不能轻易盖棺定论。 「未必,相较于高崇,赵敬在关键时刻,以退为进,扮猪吃老虎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我记得在天窗卷宗里,赵敬除了有个绰号叫赛孟尝,还有一个便叫赵玄德。我当时并没有在意,现在回想起来,他这招哭哭啼啼以德服人的造作表现,可真是堪称一绝呀。」 赵敬今日之举,看似是为高崇谋求退路,实则却让高崇无路可退,他那一哭一跪一求情才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场局可谓是天衣无缝,但越是精密的布局,越容易在细微之处轰然崩塌,真正精妙的布局,皆是依势而动,依时而变,执棋者只要顺势而为。在恰当的时机轻轻那么一推,一切便尽在掌中。 俩人这么一来一往的分析今日之局,温客行抬手,任那雨砸在掌中,神色冷肃,只道:「人心难测,人性却易测,贪慾无及,人之本性,这是世间颠扑不破的真相。」 周子舒坐在石墩上,看着他的背影,嘆了一声,苦口婆心地说:「老温,你不要再以为自己能够看透人性了,先是安吉四贤,后是高崇,你错的还不够多吗?一味的偏执,误的只会是自己,人性固然有贪慾,挣扎,又何尝没有信洁高义呢?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温客行冷笑一声:「我说了你帮我吗?」 「你说了我才能帮你。」 「我要……不属于这世间的魑魅魍魉,滚回他们的十八层地狱去!!!」 ———— 白衣顶风冒雨,寻了处还算僻静的深林将高崇的尸身妥善安葬,没有立碑,只是起了座小小的坟茔,暴雨倾盆,砸在他的身上,脸上,他立在坟边,良久,才冷冷淡淡嘆一句:「你们的恩怨,到了下面自己去掰扯吧。」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转身去寻周子舒了。 等白衣找到那个山洞的时候,就见他俩坐在门口,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一壶烈酒,不知道刚才聊了什么,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老白你回来了?!」周子舒看到他浑身湿透的从雨中走过,神情疲倦,就担忧的问了一句:「还好吗?」 白衣胡乱擦去脸上湿淋淋的雨水,轻咳一声,没什么精神的说:「我没事,先进去换身衣服。」 白衣走进洞中拐角,见到张成岭坐在石台上捧着个饼要吃不吃,神色恹恹的,就随口问了一句:「你又怎么了?」 他这一出声,张成岭才发现他回来了,放下饼急忙站起身,围在他身边。想问他高崇怎么样了,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白衣也知道他想问什么,但真的有些累了,只淡淡说了一句:「人我已经安葬好了。」便走进洞内深处,寻了个隐秘的拐角,旋身换出一套雪色窄衣,以内力烘干湿透的长髮,才嘆息一声走出来,坐在张成岭身边闭目养神。 张成岭见他脸色有些难看,即使满腹疑问也不敢吱声打扰他,只安安静静守在他身边,盯着他肖似周子舒的侧脸有些出神。 还没等白衣歇个一时半刻,就被外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惊醒,张成岭已先他一步出外面察看,他揉了揉发胀的额头,整了整衣袍,起身向外走。 第75页 一拐出来,就见洞门口三人对立,张成岭小跑两步跟在周子舒身侧。 来人是叶白衣,他脚边还有个麻布袋子,里面有什么东西还在咕蛹。 刚才叶白衣进来的时候还在问周子舒白衣那臭小子呢?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呀。 周子舒见白衣站在原地有些踟蹰,思及他与叶白衣相见时难免的别扭尴尬,就先一步打破僵局,把身后的张成岭向前让了让,给他俩人介绍着:「成岭,这位是叶白衣叶前辈,叶前辈,这是小徒成岭。」 叶白衣收回盯在白衣身上的视线,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少年,嗤笑一声:「傻了吧唧的,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喽!」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真的是欠揍的很,这很是不客气地嘲讽,让周子舒师徒二人都有些讪讪的,白衣也尴尬地轻咳一声,搓搓脸,心道他叶叔这嘴毒的功夫,还真是不减当年呢。 温客行与叶白衣似是天生不对盘,见他出口没好话,护犊子的跟他呛起声来:「我家孩子再傻,也总比那些张嘴就不说人话的老怪物强多了。」 「你家孩子?怎么,你也是四季山庄的人?」叶白衣一句话就将他堵得哑口无言。 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俩一言不合再次互怼,白衣轻咳一声,顶住尴尬,上前两步踢了踢叶白衣脚边那个麻布袋子。 「叶叔,您来做什么?」 叶白衣损周子舒师徒,跟温客行互怼,对白衣也没什么好脸色,翻了个白眼:「我做什么要你这臭小子管?!也不知道是哪个臭小子说的生死不强求,真是反了天了!!」 白衣讪讪地扣了扣衣角,回想起前些时日的不欢而散也有些尴尬。 温客行一时间没看出来这俩人有什么渊源,只啧了一声,指了指叶白衣脚边的麻布袋子,问:「那里面是谁呀?」 「你希望里面是谁呀?」叶白衣一开口就带了□□味。 温客行也没跟他客气:「你!」 「你希望是谁那就肯定不是谁喽。」叶白衣真的是自带嘲讽技能,三两句话就能勾起温客行的火气。 「你个脸比小白脸还白的□□精老怪物!」 「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敢跟我斗?」 来呀,不服干一架呀!嘴上逞什么威风,有本事动手啊! 眼看他俩一言不合就要撸袖子掐起来,俩人看的脑壳都大了,对视一眼嘆息一声,周子舒拦住这为幼不敬的温客行,白衣拉着那为老不尊的叶白衣,把他们俩个幼稚鬼掰扯开,也真是操碎了心。 「老温,你们看外面还在下雨呢,能不能挑个晴天再斗鸡呀?」 「叶叔你干嘛呀?多大年纪的老前辈了,你没事跟他个小辈较什么劲呢?」 那俩互掐的俩人被人拦着也就作势放对方一马,只有张成岭还在关心着,那麻袋里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蹲下身解开袋口,那里面竟然装着方才那个已然离场的龙渊阁少阁主龙孝,那煞白诡异的脸才一露岀来,就吓下的张成岭惊叫一声,连忙起身退后两步,躲到周子舒身后。 「傻小子,你以为里面是谁呀?」温客行不想再看叶白衣一眼,调转话头调侃张成岭。 张成岭讪讪的:「我以为是小怜师姐呢。」 周子舒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就安抚了一句:「成岭啊,他们要在高小姐身上找到琉璃甲,只要一天这个关系不破,那些人就不会伤害她,我们呢,有的是时间去寻她。」 如今的高小怜与当初的张成岭一样,被各方觊觎着,既然想从这个高盟主的遗孤身上寻到琉璃甲的线索,就断然不会伤她性命。 因为没有人相信高崇会把真的琉璃甲毁掉。 温客行恍然大悟地啧了一声:「我都差点忘了,阿絮还有个流浪在外的徒弟媳妇儿呢,这人呢,咱们自然是要去救的。」 白衣没好气儿的白了他一眼,不疼不痒地损了句:「都有心情关心高小怜,怎么不见你对你自家丫头上心呀,岳阳派如今人仰马翻乱糟糟的,你不去找找你家丫头呀?」 温客行却无所谓的摇了摇摺扇,他对顾湘的本事很是自信,却终于找到了跟白衣搭话的机会,调侃道:「老白呀,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跟我家阿湘,关系这么好了?」 那场雨夜的指责和迁怒。似风般消散,无迹无踪。 叶白衣旁观着在他俩这有一句没一句熟稔的互怼,就这么看着,神色颇有些复杂 周子舒真是见怪不怪,他俩有事儿没事儿的互损两句,反正又打不起来。 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几人纷纷寻了处岩石坐下休息,叶白衣整整袍袖理所当然的问:「秦怀章的徒弟,有吃的吗?」 周子舒嗫嚅着开口:「那个什么,前辈啊,我有名字的。」好像叶白衣见到他就一直叫他秦怀章的徒弟,从来没问过他姓名。 白衣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头,轻咳一声介绍道:「叶叔,他叫周子舒……」 「我爱叫他什么就叫他什么,臭小子你哪儿那么多废话呀!」 就算白衣深知他叶叔嘴毒,闻言也气的攥了攥拳头。 好气!打又打不过!更气! 「前辈说的是……」还能怎么办,老前辈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周子舒无奈妥协了。 「说的是,那吃的呢!」 第76页 白衣太阳穴突突直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他看着周子舒从怀中又掏出个饼,想要递给叶白衣,他正好在两人中间,便接过了手,下意识的摸了摸温度,发现是凉的松了口气。 还没等递到叶白衣面前,他就嫌弃的啧了一声:「这什么玩意儿啊?是人吃的吗?」 白衣真的有些头疼他的无理取闹了,但又不敢真的跟叶白衣置气,忍着脾气好声好气的说:「叶叔,将就将就吧,等雨停了,我再去给你寻些冷食,您看行不?」 叶白衣拉着张脸,白了他一眼,也没接伸手那个凉透的烧饼。 温客行可不是个好脾气的,见叶白衣没事儿找事儿,收起摺扇亦有所指的问张成岭:「成岭,你家可有四十卷版的《说文解字》?」 突然被问话,张成岭有些懵的说:「有 有吧……」 「那「神憎鬼厌」一词旁的解说绘图配的是不是这副尊容?」这都不是指桑骂槐了,这就是直言不讳地损叶白衣惹人烦。 叶白衣也不甘示弱呀,嗤笑一声:「之前还听到谁在豪言壮语的要什么真相,被人耍的团团转被卖了还帮着数钱呢,怎么有脸在这儿胡吹吹?」 他也喊了张成岭一声:「唉,小子,你家那《说文解字》里头「贻笑大方」这个词画的就是这幅尊容吧。」 成岭不敢吭声,成岭什么都不知道,成岭只想躲到师父身后面去,千万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白衣没眼看这俩人斗嘴,也往周子舒身后欠了欠身。 叶白衣的火气还没撒完呢,扬起下巴,对温客行就是噼里啪啦一通好损。 「想要真相,你以为真相是兔子呀,守着一棵树自己就撞过来了,想要真相,你去找了吗?你知道上哪找吗?你找得到吗你?」叶白衣嘲讽能力一流,气的温客行咬牙切齿攥紧摺扇都想冲上去干一架了,却被周子舒瞪了一眼,那眼神意思很明显:你打得过人家吗?少逞能了,被损两句,又少不了块肉。 虽然叶白衣说话是难听了点,但周子舒却捕捉到他话中的重点。 「还望前辈不吝赐教。」 不捨得骂自家臭小子,但损温客行两句叶白衣就舒坦多了,也有心情给这几个小辈儿解释其中的来龙去脉。 「你们以为高崇千里迢迢把这臭小子请过来就是让他在英雄大会上说几句不咸不淡的废话?」他这是意有所指,被他掳掠而来的龙孝与此事脱不了关系。 「龙渊阁在他老爹手里呢,勉强还算是个戏班子,可如今的龙渊阁主四个字已经一文不值了,这臭小子有什么用啊?」 几个人听他这此番有些自相矛盾的话,面面相觑,对视一眼,看着那被绑的死紧的少阁主一时也没搞清楚。叶白衣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 温客行可还记着刚才被损的仇,没好气的说:「老妖怪别卖关子了,你抓他来做什么?」 「闭嘴吧,小蠢货!」叶白衣先损了他一句,才说:「他就是一把钥匙。」 「钥匙?」白衣与温客行异口同声地问。 「你俩不都是想弄清楚容炫和琉璃甲20年前那些乱码七糟的事吗?龙渊阁就是打开那些往事的钥匙。」 白衣被戳破了心思,讪讪闭嘴,温客行却还嘴硬着说:「我为什么会想知道容炫和琉璃甲的事情!」他别过头,不自然的反驳的。 「等你活到了我这把年纪啊,你就清楚了,有时候想知道一个人想要什么并不是什么难事。」叶白衣顶着风华正茂的容貌却老气横秋的慨嘆一声。 看来他们有必要去蜀中一趟,去寻找龙渊阁,查清当年事情的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老白不是在收尸就是在立坟?从容炫到张玉森父子到安吉四贤再到高崇…… (我真是越写越多了……) 第52章 蜀道难 待暴雨将歇,雨过天晴,一行人就想着赶紧上路,趁着天光正好,早早启程赶前往蜀中。 白衣先行一步,凭藉着他奇奇怪怪的小技巧,又不知从哪儿拉来一辆大马车,三匹快马和一车杂七杂八的伙食行囊。 周子舒和温客行真是见怪不怪他的神出鬼没和周到细心,各自牵了匹马,叶白衣见此却神色莫名,良久才嘆息一声:「真的长大了。」 他这声感嘆白衣自是听在耳中,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儿。 白衣把被捆成粽子的龙渊阁少阁主扔到马车上安顿好,还想将叶白衣让进车厢内,却被他伸手拦住。 「我可不想跟那小兔崽子挤在一起。」叶白衣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迳自坐在车辕上。 白衣也挺无奈的,看天色不早了,想来这几位奔波一天怕也是没吃东西,就钻进马车里翻出好几个包裹,都是他刚才採买的新鲜热乎的食物,咸甜点心,干粮熟食,还顺便替周子舒打了壶酒,当真是周到体贴至极。 他刚跳下马车,见到张成岭饿的凑了上来,就塞给他两个牛皮纸包,嘱咐他,别忘了投餵马车里的龙少阁主,便让他先钻进车里休息,一会儿好启程赶路。 叶白衣坐在车辕上看着他将装着食物的牛皮纸袋分了一圈,就是没给他,没好气儿地说:「臭小子,我的呢,你是想把我饿死吗?」 「饿着谁也不能饿着您呢!」白衣先把别在腰间的酒葫芦递给周子舒,才回身说了句。 第77页 周子舒接过,晃了晃那葫芦,拔开塞子嗅了一口,忍不住啧了一声:「老白这识酒买酒的本事是越发好了。」说完就满饮一大口,感嘆一声,好酒啊。 叶白衣火辣辣的视线都盯着白衣不自在了,他没好气儿地对周子舒说:「喝你的酒,少说话。」说完就三步并做两步,钻进车厢去给叶祖宗准备吃的了。 周子舒闷笑一声,又喝了一口,才将那酒葫芦扔给他身旁的温客行。 叶白衣看着那俩人你一口我一口闷着壶中酒,阴阳怪气的说:「还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臭小子跟在你俩身边,真是半点好都没学到,净学些吃喝享乐之事了。」 趁着白衣还在车厢里没出来,温客行才将心中疑惑问出:「老怪物,你又是老白什么人呀?」 「小蠢货,你管得着吗你?我是那臭小子的祖宗!」 趁他俩还没有因一言不合而再次互怼,白衣赶紧钻出车厢,捧着满满一大海碗碎冰,上面还贴心的铺满了坚果乳酪果粒糖浆,五彩缤纷,很是诱人。 他将那大海碗递给叶白衣,却惹那人不满一哼,没好气的说:「怎么又是这玩意儿?!这是给人吃的吗?!」 「这不都是您以前吃的吗?我这还特意给你加点料呢?」白衣挠头,白衣委屈。 温客行见状却像是拿捏住了叶白衣什么把柄,啧啧两声,嘲讽道:「没想到老妖怪你那一顿赶上我和阿絮捆在一起的饭量,跟个饭桶似的,以前竟然喜欢吃这些小孩子才喜欢的玩意儿,真是看不出来呀。」 没等叶白衣反驳,白衣就捕捉到了温客行话中的重点,端着海碗的手抖了抖。 「叶叔……您……」 叶白衣不自然的别过脸,不情不愿的接过那碗刨冰,没好气儿嘀咕着地打断他未尽之语。 「也不知道是哪个臭小子说,是生是死轮不到我操心,那我干什么也轮不到你管,我爱吃什么吃什么,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白衣还想多说两句,却被他瞪了一眼,嗫嚅着垂下了双手,眼眸晦暗,神情是说不出的落寞与伤怀。 周子舒和温客行不远不近的听着他俩莫名其妙的对话,有些不明所以,但叶白衣却见不得他这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冷哼一声说:「我还没死呢,你做这副样子给谁看?真没出息!」 白衣抬头,只有叶白衣看到了他泛红的眼眶。 「叶叔……」 「行了行了,别碍我眼了!」 叶白衣恼羞成怒地将他轰下了马车,让他自己找个地方冷静冷静,别来烦他,捧着那碗刨冰,有一搭没一搭用勺子挖着吃,所有情绪敛于眸中,隐在车檐的阴影下。 岳阳离蜀中山高路远,途中山高林密,景色虽然秀丽,但路途却很是崎岖。 休息片刻,众人便启程赶路,周子舒也正好借着赶路途中路漫漫,有时间□□起弟子来。 白衣与叶白衣一左一右坐在车辕,看着前面那俩人骑着马不紧不慢的走着,周子舒手上牵了条长绳,绳子另一头系在张成岭腰上。那小少年左右腾挪,踩着周子舒教给他的流云九宫步,勉强坠在马后,累得已是气喘吁吁。 正值盛夏,毒辣的日光透过层层林叶照射下来,威力也丝毫不减,被这么操练着,张成岭早就累得满头大汗,汗水都湿透了衣衫,就这还没让他那狠心的师父回个头,让他休息一时片刻。 相比起张成岭,温客行更关心他的阿絮热不冷?驾马与之并肩,展开他那削铁如泥的摺扇,殷勤小心地替他扇着风,还关心着:「阿絮你热不热呀?你看你这脖子上都是汗,我给你扇扇。」 周子舒向来是个怕热的,早就褪下宽大的外衫,只着了两层轻便的雪纱罩衣,领口开的有点大,让那山风吹拂着,也没减去他半点燥热,温客行还在他耳边聒噪,更是心烦,不耐烦地说:「本来不热,一听你说话就心头火起。」 张成岭追在他俩身后,累得话都说不完整,喘着粗气说:「温叔…师父他好的很呢,你还是关心关心我吧。」 孩子好热,孩子累了,孩子想休息,师父你看看孩子吧! 闻言,周子舒还真的调转马头,张成岭还以为他师父听到了他真切的渴望,累得瘫坐在地上以为能休息了,没成想又被他师父骂了。 「又偷懒!再加练半个时辰!」 张成岭错了,他原先以为白叔教他打坐修习内功已经够严厉的了,没想到他师父比白叔更严厉更兇残! 「师父~这套流云九宫步我已经练了上千遍了,早就已经练熟了,可不可以让我休息一会儿?」张成岭试图撒娇卖乖,博取他师父的同情,奈何他师父不吃他这一套。 「还敢顶嘴!再多加一个时辰!」周子舒教弟子完全秉承着严师出高徒,笨鸟需先飞的原则,严厉的温客行都有些看不下去,忍不住出言。替张成岭说了几句好话。 「阿絮呀,你平时多么温柔一个人呀,怎么教起徒弟来这么严厉,拔苗助长,是祸非福,这孩子呀,得慢慢教才行。」 「怎么着,你会教徒弟啊?」本来就燥热难耐,徒弟不争气,旁边还有个说风凉话的,周子舒也失了往日的好脾气,粗声粗气地说。 「好好好,我多嘴,我多嘴,我们阿絮因材施教,严师才能出高徒嘛。」温客行惯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见周子舒似有发火的徵兆,赶紧调转口风,顺着他的话头着补着。 第78页 张成岭还以为温客行能给他说两句好话,结果温叔在他师父面前真是一点儿话语权都没有,垮了个脸,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谁求情都没用,笨鸟先飞的道理不懂吗?我能护你一时,还能护你一辈子吗!」周子舒板着个脸,任哪热汗从额角渗出没入领口,也没打算停下来,让张成岭休息个一时片刻。 张成岭哪里不懂他师父的良苦用心,但真的是太累太热了,脑子发懵的反驳道:「师父,我也没说不飞呀,可是,就算是现在飞也真的是飞不动了。」 温客行也真觉得张成岭被周子舒操练得可怜,不死心的还想再劝他两句。 「这功是要练的,可中暑了不就练不成了吗?我看咱成岭是真的不行了,不妨让他回车上先歇息歇息?」 张成岭见他师父似有犹豫,以为温叔这是替他求情成功了,那笑还没咧上嘴角,就被他师父一句话打回原形,瞬间蔫儿了。 「继续练!」 周子舒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温客行,冷飕飕的说:「你徒弟还是我徒弟?你教还是我教?」 温客行耸耸肩,爱莫能助地看了张成岭一眼,赶紧对周子舒伏低做小讨着饶。 「好好好,我闭嘴,你说的对。」 白衣就这么看着他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觉得有趣,但这正午的日头却真的是毒辣的很,他见周子舒被热的没了好脾气,也挺心疼,就转身从马车里翻出几个水囊来。 「子舒,老温,接着!」说着他就抛出两个水囊,那两人扬手接过,周子舒晃了晃,不解地问:「这是什么呀?」 「冰镇的青梅酒,别那傻小子没热晕,你先中暑了。」 温客行就没他那么多疑问,拧开手上那个水囊仰头闷了一口,透着丝丝寒气的清甜美酒划过喉头,流入腹中,冲散夏日暑气,舒爽的嘆息一声。 周子舒瞥了白衣一眼,轻哼一声,也领了他这份好意。 张成岭眼睁睁看着他师父温叔骑在高头大马上,还有人关心着热不热,别中暑了,自己热的都快化了,都没见白叔替他说一句好话,丧的不得了。 他真的是捡来的吧。 白衣看着那小少年垂头丧气的背影忍住不笑出声了,他能说他是故意的吗?但开玩笑归开玩笑,他也心疼张成岭,却没像温客行的那样替他说好话,让他偷懒个一时片刻,而是趁那俩人调转马头继续赶路的时候,从马车里翻出块浸透的凉帕子,包了两块剩下的碎冰,打了声唿哨就甩给了张成岭。 张成岭连忙接过抱在怀里,看他白叔的目光都带了几点泪意,呜呜呜,还是有人心疼他的。 身后发生了什么?周子舒心知肚明,却也没阻止,当做不知道继续赶路。 叶白衣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瞥了一眼白衣,阴阳怪气的哼道:「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细心周到好脾气过。」 白衣敛了敛眸中笑意,也没了再跟叶白衣堵气的心情,有些不自然的软下语气,小声说着:「以前是我顽劣,不通人情世故,我这不都长大了吗?」 「年岁再大也是个作死的臭小子,这么些年一点长进都没有,没出息!」叶白衣始终介怀于白衣认主之事,没好气儿地斥了一句。 白衣现在不想同他辩驳什么,也不想纠缠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帐,只无奈地轻笑一声。还说他作死不要命,叶叔又能好到哪儿去?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衣管家公人设不倒。 到底是怎样的缘分,让这几个命不久矣的人凑到了一起呢。 (介于我这个存稿是16号那天就存了的,我的存稿一直维持在3万左右也就是七八章,所以时间拖得久了点,现在才会感谢营养液,尴尬的抠抠头) 感谢在2021-05-16 14:41:36~2021-05-17 13:06: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还好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夜话 天色将暗,一行人终于寻了一处河岸边落脚休息。 张成岭瘫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喘着粗气,恨不得倒头就睡。 「老温,你陪我去找点吃的去。」周子舒翻身下马,查看了一下众人的行囊,见食物也没剩多少,就想跟温客行去打些猎物来。 「你先歇歇,我去就行了。」自从那场雨夜过后,温客行待周子舒越发小心翼翼了,打猎之事哪敢让他插手,看到瘫坐在地的张成岭,随口使唤着:「孝顺徒弟,跟我去弄点吃的去。」 「温叔你放过我吧,我累的小拇指都抬不起来了。」张成岭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成岭不许去!」张成岭还以为他师父终于良心发现,心疼他了,刚要翘起的尾巴,却又被他师父一句话打回原形,丧的不行不行了。 「成岭还要练功!」 张成岭不可置信的惊叫一声:「师父!」这么狠的吗? 「昨天我教你的那招有凤来仪,晚饭前再给我练500遍!」 张成岭似了一条失去了梦想的咸鱼,瘫倒在地,望着晚霞的双眸都失去了神采。 「老温,你也别使唤成岭了,我跟你一起去吧。」白衣安顿好马车,架好了篝火,撸起袖子,整了整衣袍,起身就跟温客行一起去找吃的。 第79页 叶白衣盘膝坐在一颗树下,眼睛都没睁,只理所当然的说了一句:「别忘了钓两条鱼回来,晚上我要喝鱼汤!」 温客行闻言没好气儿地怼了一句:「我还想喝老怪物汤呢,你怎么不把自己给炖了?」 叶白衣坐也不打了,睁开眼瞪了那小子一眼,抄起块石子就向他扔去。 「臭小子反了天了,让你嚣张!」 白衣拉着温客行赶紧走了,他怕再呆下去,这俩幼稚鬼能掐起来。 温客行虽然跟叶白衣不对付,但那鱼该钓也得钓,那鱼汤该熬也得熬。 该说不说温客行做饭的手艺当真是一绝,也不知道他这么个翩翩风雅贵公子是从哪里练就的这一番庖厨间的手艺,锅中鲜美的鱼汤翻了几滚,现出乳白的诱人色泽,只闻着就香的很。 这新鲜出锅的第一碗鱼汤,温主厨自然而然地给了周子舒,半路却被叶白衣拦,下一把夺过,不客气的啧啧道:「年纪轻轻的不懂得尊老呀。」 「叶叔……」白衣还想拦他,一拦,却被叶白衣瞪了一眼,吹了吹那滚烫的鱼汤,浅抿一口,那鲜甜的味道漫入喉头,引得他咂摸了一声,一口接一口的喝起来。 温客行也不想再跟这老怪物计较,又盛了一碗汤递给周子舒,周子舒道谢接过,又将汤碗递给一旁昏昏欲睡的张成岭,让他先去投餵一下龙少阁主。 张成岭累的无精打采,却也不敢违抗师命,接过汤碗蔫头搭脑的回马车上头投餵龙孝去了。 温客行盛的第3碗汤,才终于到了周子舒手中,也是够曲折的。 「阿絮,你怎么总叫那臭小子少阁主呀?」温客行递过汤碗,不解的问道。 「秦怀章和龙雀是生死之交,」白衣自食其力,给自己盛了一碗。 「是啊,秦怀章认识容炫那小畜生还是龙雀介绍的呢。」叶白衣端着汤碗,意味不明的哼笑了一声。 「小畜生?」闻言温客行拧起眉头,不禁问道:「容炫是你什么人呀?你又怎么知道容炫和这些人的关系?」 「你想知道啊?」叶白衣见他还真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故意气他说:「你怎么跟个老娘们似的什么都打听。」 温客行气得爆起青筋,就想跟这为老不尊的老怪物斗上一斗,却被周子舒连忙接过话头:「前辈,此次入蜀 山高路远,你怎么知道龙渊阁就会有答案?」 「除了始作俑者,当年那帮人还活着的也只有龙雀了,确不确定也只能去找他了。」死马当活马医呗,叶白衣很是无所谓的说。 「龙雀能知道什么呀?」不知怎么的,白衣对龙雀的态度有些异常的抗拒。 「反正比你这臭小子了解内情。」叶白衣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儿地说。 张成岭去而復返,坐回周子舒身边,看了一圈这几个大人,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前辈,师父,白叔,龙雀是谁呀?」这三人对龙渊阁好像很了解的样子。 「龙渊阁龙老阁主龙雀是你太师父的莫逆之交,四季山庄传承下来的那些机关术的皮毛都是传自龙渊阁。我初入师门的时候,龙老阁主还曾来探望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失踪了,师父跟他似有了些误会,便也没有去寻访……」周子舒给张成岭娓娓道来这四季山庄与龙渊阁的渊源。 白衣放下碗,轻哼一声嗤笑道:「误会?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枉费他们至交多年,终也逃不过分道扬镳。」当年之事他虽然不甚了解,但就凭见龙雀那寥寥几面,对这人的观感就很是不佳。 「老白,你是知道什么内情吗?」周子舒疑惑的问道。 「内情倒也算不上,秦怀章偶然跟我透露过,他与龙雀是因为神医谷之事才闹翻的,具体是什么事,你师父不愿细说,还得去问龙雀。」 神医谷?听到这个词,温客行眸色不禁暗了暗。 张成岭有些疑问真的是憋在心中很久很久了,眼下终于找到了机会,凑到白衣身边问道:「白叔,您到底多大了呀?怎么连太师父的事情都知道呀?」 还没等白衣张口解释,叶白衣就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 「小崽子,你叫他叔?他当你太师叔都绰绰有余了。老大不小了,净占小孩儿口头便宜,真是幼稚。」喝着汤都堵不上叶白衣的嘴。 「啊?太师叔?」 张成岭目瞪口呆,张成岭手足无措,张成岭一脸懵逼。 他白叔虽然是位剑灵,修为高深,但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是与师父温叔年龄相仿的青年模样,温和体贴,偶尔跳脱,咋就突然成了太师辈儿的了? 「不重要,那都不重要,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别听他瞎叭叭。」白衣尴尬的拍了拍张成岭的肩膀,不要纠结于他的年龄和辈分,那都不重要,把话题拉回正轨才重要。 周子舒收到他求救的眼神,赶紧把话题拉回正轨,别让自家那傻徒弟在纠结老白的年龄了,他少说五十往上的岁数,被小孩儿这么追问着,老脸也挂不住啊。 「后来吧,师父他收到了一只机关雀带来的求救信,才发觉事有蹊跷,曾数度入蜀。」 张成岭后知后觉到自己问的有多失礼,讪讪的摸了摸鼻头。往他师父身边蹭了蹭,追问着:「那后来呢?太师父找到人了吗?」 「没有,因为没有人知道龙渊阁的真正所在地,相传那是一间会移动的山中堡垒,当年天窗羽翼未丰,我也曾几次三番派人去寻,可每次去寻,那标註的地点没有任何问题,却始终找不到龙源阁的所在。」 第80页 「还不是他们废物。」叶白衣放下汤碗,很是不客气的嘲讽道:「头儿都这么没用,手下之人更是废物,废物徒弟,废物朋友,废物……」看到白衣有些黯然的神色,他讪讪截住话头,嘟囔了一句:「不过汤炖得尚可。」 周子舒被他这个辈分的老前辈骂两句废物,自然也没什么可反驳的余地呀。 温客行却有些气不过。 「你活这么大,怎么没被人掐死呀?!」这阴阳怪气又嘴毒的臭脾气,就没遭遇过江湖毒打吗? 「我武功好啊!」叶白衣那得瑟的语气,仿佛说着我嘴毒,你又能拿我怎么样?有本事你来打我呀。 真的是拉的一手好仇恨。 「叶叔,你小心汤里有毒啊。」 我求你少说两句吧,别阴沟里翻船,被他俩给捉弄了。 「你不喝?你不喝我喝,可别糟蹋了好东西。」 此行山高路远,他们从盛夏走到了初秋,才将将进入蜀地,眼看着目的地将近,他们舟车劳顿良久,也准备找个地方歇歇脚,休整个两三日,再去找那神秘莫测的龙渊阁。 白衣租赁了一间农家小院,打扫一番,将马车与马安顿好,见那屋里院内空空如也什么都缺,便嘱咐周子舒他们一声,先进去休息,自己去镇上採买。 叶白衣站在院门口,看着那道隐于山林间的背影,心情很是复杂。 「我家臭小子怎么在你身边就成了个管家公了?」他意味不明的对与他并肩的周子舒说着。那语气说不上是埋怨还是嫉妒。 周子舒也只是轻笑一声:「这些时日,老白对我都很是照顾。」 「真的是照顾呀,都把自己搭进去了,也不知你这臭小子哪来的本事,能让那倔得要死的傻小子心甘情愿认你为主,那小畜生和你那不成器的师父可都没这能耐,」说不心疼是假的,说不嫉妒也是假的,他都不捨得与之结契,当年也是狠下多大的心,才捨得把那傻小子託付给秦怀章,让章小子改改白衣那被他教的有些执拗的性子,为此还犯下点煳涂事,可那傻小子更狠更绝,都自身难保了,还一声不吭把自己搭进去,真不知当年送他下山,是对是错?是否真的是他一念之差才酿成了后来的一系列阴差阳错。 周子舒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叶白衣的阴阳怪气,面对老白的长辈,他说什么都不恰当,也只能认着老前辈不疼不痒的埋怨几句。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说什么,但也不想空着,就随便凑点字数吧,或者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也可以在评论区发言呀啦啦拉啦拉啦拉啦拉啦拉啦啦。 第54章 假期训练营 天气晴好,微风不燥。 白衣端了盘冰镇好的水果,放在了周子舒的案前,坐到他身边陪着他一起看张成岭练功习武。 小院中撘起个高架,少年腰间系了个条长绳,另一端连着个沙袋吊在架子上,他正艰难地拖着它,练习流云九宫步,脚步一步不敢走错,身形却笨拙的很,被麻袋拖的跌跌撞撞,很是狼狈。 他累得满头大汗,抬头看去,只见他师父和白叔。坐在一处阴凉的大伞下,水果点心两盏清酒,正一丝不苟的盯他习武,而他的温叔边看着他大汗淋漓边和叶前辈喝酒划拳。 张成岭心想,他温叔天天跟叶前辈跟斗鸡似的互啄,怎么到看热闹的时候却这般默契。 这般有的没的想着分了他的心神,被那沉重的麻袋往后一拖,便跌倒在地,再爬起来时,因着心急,脚下步伐又乱了几分。 周子舒拧起眉头,随便摸了盘上的一颗坚果,扬手掷了过去,正正好砸在少年的膝盖上,打了他个措不及防,被那沉重的沙袋往后一拖,便仰倒在地。 「师父,我没有走错呀!」张成岭被打了个莫名其妙,委屈的说。 「练了几千次,没走错是应该的,这功夫叫流云九宫步!不叫狗熊跳舞!你那比蜘蛛爬的还难看。」周子舒板起脸,没好气的训斥道。 虽然他这训话没有毛病,但狗熊跳舞,蜘蛛爬什么的,白衣听来确实很想发笑,他忍着笑意小声嘟囔着:「他是怎么做到一步没走错,却能如此笨拙难看的?」 是真的难看呀,流云九宫步向来是以无影无踪,飘逸出尘闻名江湖,秦怀章也好,周子舒也好,就算是白衣,也能将那步法踩到极致,辗转腾挪间轻灵迅捷漂亮的很,而在张成岭脚下,却如此的笨拙? 周子舒自然是听到了他的小声吐槽,没好气儿的哼了一声:「少在这说风凉话!吃你的果子吧!」他可以训张成岭不成器,却听不得别人说他徒弟半句不好,就算这个人是老白也不可以,抄起个凉瓜就塞进他手里,让他赶紧闭嘴。 白衣啃着瓜,忍着笑,看着他训徒弟,还真是有模有样,一副严师风范,可比他师父秦怀章教徒要像样。 「给我站起来,腰背挺直,继续练!」 白衣被周子舒的瓜堵住了,嘴,就算想替张成岭说两句软话,也不好开口。 而旁边凉亭内与叶白衣拼酒的温客行,却接收到少年求助的眼光,小心翼翼劝了句:「阿絮,大热天的让孩子歇会儿吧。」 张成岭见他温叔替他开口求情,也赶紧求饶道:「师父,这麻袋实在是太重了,我实在是挺不直腰,能不能卸下点重量呀?」都不求能休息了,难度降低一点也可以啊,师父~ 第81页 他不讨饶还不要紧,他一开口周子舒更加生气了,恶狠狠的警告道:「信不信我把你的腿也卸了!」 张成岭心道:算了吧,还是自己坚强,踉踉跄跄撑起身子。继续采那已经烂熟于心的流云九宫步。 「阿絮呀,我看你教徒弟才体会到我师父当年是何等的手下留情。」温客行见他带徒弟那样严苛不禁感慨着。 「你师父是谁呀?」叶白衣倒了杯酒自然而然地问道。 「我亲爹……」温客行话至此处,神色有些黯然。 叶白衣哪管他的小心思,毫不留情地嘲笑道:「哈哈哈,亲爹怎么能教亲儿子呢?哪儿能下得去手啊,怪不得你武功这么差,教徒弟就该像他这么教!」 温客行被他这么嘲笑,自然没好气儿地怼了一句:「你又教出个什么震古烁今的大高手啊……」他眼眸一转,似想到了什么,啧啧道:「老白不会是你教出来的吧,怪不得又古板又无趣。」 古板无趣?白衣还在啃着凉瓜,突然被波及尴尬的咳出了声。他隔着帘幕还不忘狠狠瞪温客行一眼。 叶白衣没接他的话茬,神色有些黯然,话绕在嘴边转了一圈,还是不客气地说:「就跟你打的过那臭小子似的,没想到你武功这么差,喝酒也不行。」 温客行被他嘲讽酒品不行自然是不服气的,给自己斟了满满一大碗烈酒,挑衅的说:「来啊,干了!」 ———— 「真气敛聚,气凝丹田,其力自生!」周子舒操练弟子,自然不是让他干练功法,该□□技巧的还得□□。 「小子哎,你此时内心宜散不宜聚,将真气绵而散的输送到四肢百骇,以真气驱动,身体自然有力。」温客行自然也看出了此时张成岭已是气力将尽,是功法运行的还不熟练,自然点拨两句,但他的意思却与周子舒南辕北辙。 张成岭觉得他温叔说的还挺有道理,按他教导的运气功法,却被周子舒没好气儿地呵斥了一句:「谁让你听他的,吞吐绵延,气走任督,如百川入海,无踪无迹。」 白衣见张成岭脚下步伐都已经凌乱了,额头更是沁出了豆大的汗滴,吃完手中的瓜擦擦手,没好气儿的说了句:「你俩可都闭嘴吧,会不会教徒弟啊?孩子一会再听懵了。」 「我不会你就会呀,臭小子,你听我的,内心有形,灵如游蛇,不绝不断,来往自由。」温客行被白衣不疼不痒的刺了一句,还更来劲了。 张成岭的真气一时聚一时散,脚下功法一踏歪,那真气就彻底乱了,被那沉重的麻袋向后扯去,眼看着就要重重倒地。 白衣见势不妙,先温周二人一步闪身上前,扯住那牵着张成岭的绳子,抵着他的后背,不让他真的仰倒,摔个好歹,却被他透体而出的真气沖了一下。 「阿絮,成岭他。」两人也快步走下来,温客行见这孩子被他俩教的,乱的真气,还挺不好意思把着他的脉,切着他的脉象,有些惊异的说。 「你俩就作吧,早晚把徒弟逼个好歹,这下满意了吧?」叶白衣还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在一旁嘲讽着。 周子舒到是无所谓:「没事,问题不大。」 白衣扶着张成岭,任温客行替他把脉,温客行不由啧啧道:「这孩子天生经脉就比常人宽阔许多呀,难不成还是个奇才?」 「前些时日我教他修习内功的时候就看出来了,还不是怪你俩没轻没重,乱教孩子,看把孩子逼的。」白衣没好气的哼了一句。 「成岭天生经脉宽顺,如一条宽阔的河流,要蓄满水自然要比清浅的小溪多花点时间,修习武功之所以进展的慢,不是他不努力。」周子舒对张成岭的资质也是心知肚明,自有一套教学的方法,所以也不满于温客行的胡乱指教。 张成岭被真气沖的还有点头脑发懵,听到他们这番话,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不可置信地问:「师父,白叔,我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夸你是练武奇才呢,好好练吧。」白衣拍了,拍张成岭的肩膀,把他扶起来。 「想不到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奇人,脑子奇笨,筋骨却极好,那老天爷是想让你好呢?还是不好呢?」叶白衣也被张成岭的根骨勾起了点兴趣。 「根骨再好,那也拜了我的阿絮为师,你别见别人是好苗子就打歪主意啊。」温客行看叶白衣起了兴趣便赶紧地泼了盆冷水,不客气地损了两句。 叶白衣有些不屑的,哼笑一声:「我还见过更好的呢。」 温客行以为他是在说老白,但白衣却看出了他黯然的神色,怕是在触景伤情,怀念他已逝的徒弟,那个搅起江湖血雨腥风的封山剑容炫。 叶白衣不愿再想起那些伤心往事,举起酒杯嚷嚷着:「还喝不喝了?」 「喝就喝,谁怕谁啊!」温客行站起身,甩着袖子就继续和他拼酒去了。 白衣看出他叶叔有点借酒消愁的意思,思索片刻,便扬声说着:「叶叔,我也陪你喝两杯!」 叶白衣倒酒的手一顿,有些惊奇的说:「嚯!臭小子,你什么时候也好起这杯中之物了,以前不都是滴酒不沾的嘛,谁把你带坏的呀?」 「嘿嘿嘿,老怪物,您怕是不知道老白他是个一杯倒吧!」温客行坏笑着凑近叶,白衣,毫不留情的就把老白当初一杯就倒的糗事卖了个干净。 第82页 「我还没找你算帐呢,你就卖我老底,温客行你等着,我今天非得把你给喝趴下不可!」白衣也被挑拨起了斗志,为了挣回脸面今天非得给温客行好好上一课,士别三日,定让他刮目相看。 「来呀,谁怕谁呀!」温客行可不知道。白衣出了一次糗之后就琢磨出了正确的喝酒方式,酒气不沾,千杯不醉。还当他是那个要面子的一杯倒。 周子舒任由他们仨胡闹,拍了拍张成岭的肩膀,软下了语气,温和地说:「成岭呀,还好吗?要实在坚持不住了,就再练半个时辰。」 张成岭不可置信,他师父是怎么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出这么严厉的事情。 张成岭还想撒个娇,卖个惨,博个同情,但见他师傅逐渐寒下脸色,便也不敢张口了。 叶白衣拼着酒都不忘嘴欠两句:「你大可以再逼他一点,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来来来,叶叔,别光喝酒,吃点果子。」白衣眼见着他还想要说点啥,连忙推了个果盘过来,想堵住他的嘴。 张成岭□□练得已经挺惨的了,再被叶白衣这么煽风点火,怕是要累脱了。 「臭小子,就你鬼机灵,来,让我看看这些年你酒量长进如何!」叶白衣哪里看不出他那点护短的小心思,但也没跟他计较,亲手替他斟了满满一大碗烈酒推到他面前。 白衣也不怂,端起酒碗感慨地说:「我还没和叶叔喝过呢,来,叶叔,这碗我敬你!」 温客行眼睁睁看着白衣干,下一碗烈酒后还神志清明,大睁双眼,惊嘆一声:「呵!老怪物还说你滴酒不沾,一杯就倒,怕不是扮猪吃老虎吧!老白,这就是你不厚道了!」 温客行没看出来,叶白衣还看不出来,这臭小子耍小机灵呢,翻了他一个白眼儿,没好气儿的说:「也不知跟谁学的那些旁门左道的玩意儿!糟蹋了这好酒。」 白衣讪笑一声,不重要那都不重要,不丢脸就行了呗。 周子舒可不想掺和他们仨幼稚的拼酒行为,认真严肃地盯着张成岭练完功,就催他赶紧去休息了。 天色渐深,他们仨还在那推杯换盏,打定主意要一醉方休。 叶白衣是个千杯不醉的真酒量,白衣凭着小心机也能撑到现在神志清醒,只有温客行是十成十干了几坛烈酒,头脑昏沉已然是要醉了。 周子舒盘膝坐在的大伞下,不想理会那三个吵吵嚷嚷的傢伙,任那山风吹拂,吹散了一身燥热,心绪宁静的很。 酒桌上温客行被这对叔侄。轮番灌酒已是醉意朦胧,还被他俩挤兑着说他嘴大,不服气的冲着周子舒嘟嘟嚷嚷的,叫了好几声周子舒也没搭理他,悻悻然回了席间。 他晃晃悠悠地绕着他俩转了两圈,忽然就趴在白衣的背上,一手端起他的侧脸,含含煳煳的问:「老白,你说你原本是这老怪物的剑灵,怎么一点儿都不像他,反这么像阿絮呢?」他这算借着酒劲儿,问出了盘踞在他心间很久的迷惑。 白衣被他那身酒气呛地往后躲了躲,扒开他的手,把他推远了些,没好气的说:「物似主人形,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那不对呀,你应该像这老怪物才对呀!」温客行不死心还想缠问他,却被他没好气儿的推开。 「要你管啊,你还能不能喝?不能喝就下桌,耍什么酒疯啊?」白衣看见他叶叔捏着酒碗的手都爆出青筋了,怕温客行再这么纠缠不休下去,叶白衣真的能把桌子给掀了。 温客行还有点不死心,绕着他转了两圈,被他瞪了两眼,才悻悻然的换了目标,凑到叶白衣身边,盯着他那张清俊的脸出神片刻,突然说了句:「也不知道你这老怪物到底活了多少年,话说姓叶的你,到底多大年纪了?」 叶白衣平復了一下刚才骤起的心绪,无所谓地说:「记不得喽,反正早就可以死了。」 白衣听着他叶叔的感慨,很是心酸,长生是个诅咒啊,而他叶叔被诅咒半生,食冰饮雪如活死人般蹉跎在长明山,就算被武林奉上神坛,那也是孤身一人。如今一朝下山,遁入红尘,破了那不可食人间烟火的禁锢,天残地缺,天人五衰,也不知还有多少时日可活,可他什么都说不出口,他自己都命不久矣,哪有脸劝叶白衣好好活着呀。 因着这一层,他那些年对叶白衣的放不下的执念和怨恨,似那逗留春日的初雪般,融化在料峭里,浸润在泥土中。 温客行闻言,想到的却是周子舒,既然这老怪物驻颜有术,长生不死,修为还奇高,那他是不是也有办法治好阿絮的伤,让他好好活下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四季山庄假期训练营。已经开课了,虽然学员只有张成岭,但师资阵容却绝对豪华。 第55章 人心即鬼域 温客行想到他的阿絮,晃晃悠悠的走下亭台就想去找他,可是那酒意上头,胃中翻江倒海实在难受的紧,嚷嚷着唤了几声阿絮,便忍不住扶着廊柱干呕起来。 周子舒被他烦得不行,睁开眼,见他是真的难受,才走出伞下,看他醉得实在是不像话,一身酒气,没好气的说:「滚回去睡!」 阿絮终于搭理他了,温客行虽然被训了一句,却也知道那是阿絮在关心他,笑眯眯地说:「不碍事儿,我没喝多呢!」 周子舒是真的没耐心跟这醉鬼纠缠,狠狠锤了他肩膀一拳,板起脸冷声警告道:「我不想说第二遍!」 第83页 周子舒脾气一上来,温客行就没了脾气,收敛起笑意,小心翼翼瞥了他一眼,才踉踉跄跄的就往房间走。 周子舒眼看他走得东倒西歪,有些不放心,但刚才才凶了他,眼下却放不下面子扶温客行回房,就转身看了白衣一眼。 收到周子舒的眼神,白衣便懂了他的想法,放下酒碗,也假意酒醉,跟叶白衣告辞一声,便快走两步,搀起都快要瘫到地上的温客行,半拖半拽的把这个醉鬼架回了房间,把人扶到桌边坐好,见他醉得神志不清还嘟嘟囔囔着阿絮阿絮,白衣神色有些复杂,看了温客行良久,才起身转去厨房,给他熬一碗醒酒的汤。 刚才还热热闹闹推杯换盏的凉亭骤然只剩下叶白衣一人,他也没心思在自斟自饮,放下酒碗,撩起袍袖起身走的周子舒身边。 「小子呀,年纪轻轻的,为什么就不想活了?」叶白衣心想着,他既然改变不了那臭小子的决定,不如围魏救赵,看看能不能把秦怀章那徒弟救回来,总不能真让他眼睁睁看着这俩臭小子一命搭一命吧。 「谁说我不想活了?」周子舒轻笑一声,没什么底气的反驳道。 叶白衣无所谓他的狡辩,直言不讳的道:「你那钉子最近没有怎么发作了吧?」 这倒是真的,周子舒其实也挺疑惑的,自从服下白衣给他那颗灵丸开始,那每逢子夜必来催命的钉伤就再也没犯过的。而以叶白衣的见识,却是一眼看出了这其中的关窍,恨铁不成钢地骂了句:「你还挺美呢,知不知道?那是在给你敲丧钟呢!你的五脏六腑已经开始衰败,要不是那臭小子损了自身修为,为你争得一线生机,你现在怕早就已经五感尽丧,寸步难行了。」想着他替周子舒把脉时。他丹田内的那一缕生机,叶白衣气就不打一出来。而且还越想越来气! 「我就是弄不明白,你说现在世上有那么多该死的人,都千方百计的想活着,你们一个两个为什么就不想活了?」他真的很想撬开这两个年轻人的脑瓜壳子,看看里面到底塞了多少棉花。 「我的人生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好好的活着,要么好好的死,没有人可以逼我走第三条路。」 叶白衣听着周子舒这执迷不悟的话,气不打一出来。 「那你就拖着那臭小子跟你走这条死路啊。」 「叶前辈,如果您真的了解老白的话,就不会有今日这一问了。」周子舒顶着叶白衣恼怒的视线,坦然地说:「您有问过老白他所求为何吗?」见叶白衣被他问的哑然失声,他轻笑了一声:「想来前辈也没问过,那么也请前辈就不要以自已的观念去揣摩老白的想法,安排他的人生了,他是个独立的人,能做自己的主,没有人能逼我,也没有人能逼他。」周子舒明知他这番话非常失礼,但他还是要说,那晚白衣坦白的过往让周子舒很是介怀,老白了解他,他又何尝不了解老白的所思所想,所求所念呢。 叶白衣听这年轻人一席话,如当头棒喝,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离去,不发一语,神色莫名,良久,他才自嘲的轻笑一声:「秦怀章啊秦怀章,怎么你教出的孩子都这般执拗啊,连那臭小子都被你教蠢了,你说现在的年轻人都这般蠢吗?」 他有些怅然的喃喃着:「长青呀,你说咱们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吗?」这般少年意气,这般不顾一切,这般……孤勇的愚蠢。 「你说是不是我真把他们教坏了,一个两个都这么不省心……」也只有在这夜深人静之时叶白衣才敢稍稍袒露出自己那被岁月消磨了的脆弱,呢喃着已逝的故人。 只露出这一点脆弱,就被叶白衣抛回脑后,嚷嚷着算了算了,活得太久了,算也算不清,记不得了喽。 ———— 白衣端着碗醒酒汤,远远走来就看到周子舒不远不近的站在温客行房前的廊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不去休息?」他走至近前问了一声。 「没什么,就是看今晚月色挺好,欣赏一下。」他可有可无的回答了一句,见白衣,手上还端着碗汤药,随口问道:「老温的?」 「可不是嘛,那小子逞强的很,干了三大坛烈酒呢,谁知道他现在得难受成啥样。」白衣想到温客行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倔犟行径,忍不住轻笑出声。 周子舒接过那汤碗,顺嘴损的一句:「叶前辈我就不多说了,你什么德性我还不知道,你就可劲儿欺负他吧。」 「怎么着,我欺负他你还心疼了。」白衣只是调笑一句,就收穫了周子舒一个大白眼,摸摸鼻头,故意的哎哟一声,啧啧道:「哎呀,可怜我们成岭啊,被他那狠心的师父操练了一天,累的晚饭都没吃多少,孩子都晒黑了,也没见他师父心软,这有些人呢,就多喝了两坛酒,这就心疼上了,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周子舒被他调侃地笑出了声来,没好气的怼了一句:「得了,你可少贫了,你要是心疼成岭啊,你自己去看吧。」 「行行行,你徒弟你这当师父的不心疼,我还心疼呢,这醒酒汤啊,你就替我送进去吧。」说着他甩甩袖子,转身去了成岭房中。 温客行跌坐在矮桌边,迷迷煳煳的也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说话之声,他迷朦着抬头就见周子舒端着个汤碗推门而入。 周子舒一进来就被这屋里的酒气熏了个满头满脸,而温客行毫无形象的瘫坐在地上晃着个酒杯,自斟自饮着,眉头就皱了起来,放下汤碗,不客气的夺过那酒壶撂在桌边儿。 第84页 温客行还是嚷着拉周子舒一起喝酒,被他夺了酒壶才有些清醒,直勾勾的看着他。 「看什么?」周子舒皱着眉头问。 温客行醉眼迷濛,但眼神却亮得很,那清澈如鹿的瞳中倒映着周子舒的身影,那身影背着烛火,边缘似镀上了一层浅淡的光晕,似真似幻。温客行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像是要碰碰那光影,半路却停顿在空中,他眼中的笑意褪尽,瀰漫出纯粹的伤感和难过,若有似无的喃喃了一声:「疼不疼?」 周子舒知道他在问什么,他自然能察觉到,这段时间温客行有意无意的躲避和对他异常的关照和呵护。他直起身,有些不自然地背过身,不知是不想还是不敢再看温客行的眼睛。 「不然你也试试?」周子舒无所谓的说。 「阿絮……这么多年,我就遇上了你这么一个投缘看对眼的朋友,你能不能别死呀?」温客行明知他这个话很不恰当,一时之间却也找不出其他的理由,能说服周子舒留下来,他挪了挪身子,紧紧盯着周子舒的背影,借着醉意含含煳煳的道出了他的担忧和心疼。 「尽量吧。」周子舒不敢对温客行许下什么一定得保证,只能可有可无的应付他一句,硬邦邦的声音掩盖了他眸中的复杂。 温客行却似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般,挪动了身子激动地说:「你转过来,你看着我,再说一次……」再说一次吧,你说什么我都信。 周子舒拒绝的却很干脆,也许是踌躇,也许是胆怯,他逃避看温客行现在的神色,只冷言冷语的说:「不想看,我看不得你那副假模假式的德性,挂着面具,没有半点真心诚意。」就算走到今天这一步,温客行也没有向周子舒坦露哪怕一分的过往,说着知己相交,却还遮遮掩掩着他的身世,他的过往。 温客行酒醒一半,有些急切的辩解着,一时之间却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我是,我是怕……」 周子舒不耐烦与他的吞吞吐吐,冷声打断道:「你是怕我命不久矣,随时都会呜唿哀哉,所以才处处逢迎,着意呵护?老温,你是可怜我还是羞辱我?」 「老白能为你做的,我也可以!」温客行也知道他这段时间不太对劲,搓了搓脸还是辩解了一句,却见周子舒转身抬步欲走,慌了心神。想扯着他的袖子却没抓住,焦急喊了一声:「阿絮!别走……」 周子舒不是想走,而是端起桌边已经半温的汤碗,递到温客行手边,没好气的说:「我不走!等你酒醒后,我还要暴揍你一顿,明知道老子余生有限,还要带着一副假面敷衍我。」 温客行的视线紧紧黏在他身上,接过那碗醒酒汤,喃喃了一句:「不是假的,是真的。」他盯着周子舒的眼睛。慢慢的饮干那碗汤。 周子舒看到了他澄澈的眼眸,以及那眼眸下隐隐藏着的慌张,轻哼一声:「我看你是真的欠揍。」 这醒酒的汤也喝了,人也清醒了不少,周子舒架着他往床榻边挪去,还没忘念叨他两句:「睡你的大头觉吧,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他叫温客行平摊在床上,嘆了一句:「余生有限,更要好好珍惜,臭小子,我说过我赌我不会看走眼的。」不管你是什么人,都是我认定的知己,不管你瞒我什么,我都愿意等你对我坦诚那一天。 他抖开薄被,盖在温客行身上,又替他整理好被角,盯着他被酒意熏红的脸,认真的说:「我赌终有一天,你会对我敝开心扉,还没见到输赢,就算天王老子也休想赶我下桌。」所以趁我还有时间等你,早早与我坦白吧。 温客行却躲闪开他描摹的视线,嗫嚅着说:「人心即鬼域,我的心有什么好看的?」那话中的小心怯懦。刺的周子舒心间一痛,他按着温客行的肩膀,诚恳的保证:「看过之后我才知道如何帮你。」见温客行还是闷不吭声,躲闪着他的视线,周子舒有些挫败,拍了拍他的肩头,只道了一句:「唾吧……」 直到周子舒转身离去,温客行才把别开的视线黏在他的背影上,小小声的嘟囔了一句:「看过之后,你就不会当我是朋友了……」 他的自卑怯懦是沁在骨子里的,看着越张扬自大,内里却越是胆小踌躇,周子舒可是他的阿絮,他即想留在他身边,又不想自已污垢的心思过往脏了阿絮的眼,辜负了他的一腔真心,一片赤诚。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庆祝温周爱情一周年,两更。 (主要是我存稿攒的有点多。) 2020年5月28日山河令围读会,那是梦开始的地方! 第56章 坠崖 在那农家小院中休整几日,一行人这才准备启程。去寻那隐于山野间的龙渊阁。 一行五人,四个大男人,却让张成岭一个小少年背着那龙渊阁少阁主一起赶路,也就仗着龙孝不良于行,身形干瘪瘦小,能塞进箩筐里,让张成岭背的也不是很吃力。 也不知叶白衣是怎么从龙孝嘴里套出龙渊阁的具体位置的,他一马当先走进那阴森诡异的密林中,周子舒几人紧跟而上,谨慎的寻着方向。 张成岭缀在大人身后,就算背这个瘦弱少年,走起来也慢了不少,也没看脚下,不知道踩到什么,滑了一跤,凭藉着那已经形成本能的流云九宫步,堪堪站稳,刚被温客行夸了一句:「脚下功夫见长啊」,低头就看到他刚才踩到的竟是一块破碎的颅骨,惊得退后两步躲到了周子舒身后,被周子舒斥了一句:「大惊小怪的,成何体统。」才讪讪松开扯着他师父袖子的手。 第85页 叶白衣都没眼往身后看只不疼不痒的刺了一句:「此行兇险,不想死的就紧紧跟着我踩过的地方,秦怀章的徒弟,你们可看好了这蠢徒弟。」 张成岭有些尴尬地看了看他左手边的师父,又看了看他右手边的白叔,抿起嘴唇有些失落。 白衣安抚地拍了拍少年单薄的肩膀,慢下两步缀在一行人身后,这下就是前有叶白衣开路后有白衣垫后,其他人走了也的顺顺噹噹。 白衣走在最后,是将所有人尽收眼底,自然也没有错过,那就算被按进背篓里,还想要搞事的龙渊阁少阁主,见他蹑手蹑脚的探出两个指节,似要甩出什么来引发周围的机关,眼神锋锐,闪身向前,毫不留情地把他伸出的指尖勐的一掰,硬生生给掰断了,龙孝的一声惨叫,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张成岭还有些不明所以,却见白衣已经寒下脸色,冷声威胁:「小兔崽子,我劝你老实点儿,别搞什么小动作,否则掰断的就不是你的手指头了。」 众人听着龙孝那悽厉的惨叫,看白衣的目光都有些复杂,但白衣却视若无睹,冷冷盯着龙孝的双眼,直至将他吓得不敢再叫出一声,才收回视线。 「老白……你?」周子舒倒不是惊讶于白衣的心狠手辣,只是事发突然,有点懵。 温客行展开摺扇啧啧两声:「想不到老白你还真是个心如蛇蝎的大高手呀,我都有些害怕了〞 叶白衣虽然意外于这小子突如其来的阴寒肃杀,但还是先查探了一下四周,发现周围那几颗粗树上隐隐藏着几片锋锐,便也心下瞭然,回手撩开那斗笠的盖子,看着那龙孝捂着手指哆哆嗦嗦,面色阴郁,神情恐惧但更多的是怨恨阴毒,不屑的轻哼一声:「就凭你这点小把戏,少在我们面前班门弄斧了。」 这下其他人也搞清楚状况了,是这龙孝不安分,想搞事情引动杀阵,白衣只是先下手为强罢了。 张成岭掂了掂背上的背篓,将之背得更稳一些,看着这一路走来机关重重,很不解的问:「龙渊阁主为什么住在这种偏僻的地方?」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呗。」温客行摇着摺扇无所谓地说。 「那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又弄了这许多机关,步步惊心的,万一他自己出来一趟也迷路了怎么办?」张成岭少年心性,偶尔还是会问出些天真的问题。 「世人躲起来也无非那么几种原因,要么他恶贯满盈,有仇家要追杀他。所以非得躲在一个,谁也找不到他的地方才安全,要么嘛……」温客行还在假设着那些可能。就被白衣先否定掉了第一个猜想。 「就龙雀那个烂好人,一生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儿,哪来的仇家呀?」周子舒虽然疑惑于白衣对龙老阁主的观感为何如此之差?却也没有否认他的话。 「那也就只剩第2种原因了——伤心,他想见的人再也见不到了,索性躲起来谁也不见了,免得见谁都伤心。」温客行轻摇摺扇,吹走心头的那一缕燥气,答着张成岭的问话,却紧紧注视的周子舒。 「你师父以后若是不在了,我也想找个这样的地方躲起来,谁也不见了。」 白衣拧紧眉头不屑的轻哼一声:「逃避一时又不能逃避一世,自欺欺人罢了。」他这话不知嘲讽的是那避而不见的龙渊阁主,还是自怜自艾的温客行。 张成岭机警的很,见他师父面有不愉,白叔也话中有话,灵巧的岔开话题着补着说:「才不会呢,师父内功精湛又行善积德,肯定会长命百岁的。」 一行人就这么兜兜转转,穿越了那片危机四伏的林海,踏出深林,入目所及便是一道望不见底的天堑,只有一座仅容一人通过的栈桥,连接着深渊的彼此两端,而那对面陡峭的崖壁上便坐落着一间高耸巍峨却阴气森森的楼宇,想必那就是传闻中鲜见踪迹的龙渊阁了。 思及龙渊阁独步天下的机关之术,一行人踟蹰在吊桥的一端,审视揣度这单薄的一座桥樑上藏着哪些要命的陷阱? 张成岭那背篓里的龙孝,似是缓过了那阵锥心的刺痛,感受到他们停下的步伐,阴阳怪气的挑衅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们不是要去龙渊阁吗?对面便是,怎么你们怕我发动机关暗算呢?四个大高手押解着我,我还能反了天去。」 不管这小兔崽子到底打了什么主意,这桥啊,他们是过也得过,不过也得过,但白衣也不想听这阴毒少年的闲言碎语,撩起背篓的盖子,随手就点了他的哑穴,让他闭嘴。 温客行看了一圈,率先说道:「那我先过去吧。」却被叶白衣伸手拦下。 「哪儿轮得着你探路呀,我先去 」说着转身抬腿就要走,保护也好,责任也罢,这一行人中,他年纪最长,就算与这些小屁孩整天斗来斗去,这种关键时刻还是要挺身而出挡在前面的。 「叶叔,一起!」白衣也不管他同不同意,紧跟上叶白衣的步伐一起踏上了吊桥。 叶白衣回头瞪了他一眼,也就随他去了,两人一前一后踏上栈桥,踩了踩还挺结实,便一步步,小心谨慎的走了上去。 崖边三人紧紧盯着那两道相携的白衣背影,一个宽袍大袖,仙风道骨,一个束腰窄袖,嵴背挺拔。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突然叶白衣一个滑步做势要摔倒,周子舒看到惊叫一声:「前辈!」还以为他是踩到了什么机关,要掉下崖去。 第86页 温客行也紧张地叫了声:「老妖怪!」 而白衣却淡定自若,还往后退了两步,怕踩到叶白衣拖曳的衣摆,他无奈地嘆息一声:「叶叔,好玩吗?」 原来叶白衣是故意的,他直起身甩着袖子嬉笑着:「好玩,逗你们玩儿当然有意思了。」 温客行小声哼了一声:「幼稚!」,真是浪费感情, 两人一前一后有惊无险地踏到对面的平地上,白衣回头招唿了一声:「没事儿,过来吧!」 前哨都已经探过路了,对面那三个人排了一下,把张成岭夹在中间,也踏上了吊桥,温客行打头大步流星向对面走去,行至中途却突然踩线一处机关,听到那咯吱咯吱的轮轴之声,三人大惊失色,那栈桥就在他们脚下分崩离析。 三人加上成岭背上的龙孝如下饺子似的,向那深渊中坠去。 异变突生,就算叶白衣反应再快,都没扯住那吊桥的一块木板,眼睁睁看着他们仨掉了下去,不禁大喊一声:「我是假摔,你们是真摔呀?!」 也就那眨眼之间的功夫,还在他身旁的白衣便似离弦之箭般纵身跃下,被风抖起的衣摆,似扑火的飞蛾般,不顾一切,叶白衣都没来得及扯住他的衣角,就眼看着张成岭被那俩人拼尽全力甩了上来,一时间也顾不上什么,飞身跃起,揽住那少年的嵴背,把他拖回崖边。 这一瞬间生死徘徊让张成岭彻底慌了神,叶白衣死死拽着他腰带,才没让他傻傻的随那三人掉下去。 「师父!温叔!白叔!!」张成岭声嘶力竭地喊着,那三人早就坠入深崖下的重重迷雾之中,不见人影。 叶白衣见这傻子跟死了爹娘似的心丧若死,好没好气的抽了没好气儿的抽了他后背一巴掌。 「行了行了,别嚎丧了,起来吧。」张成岭被他拉得踉跄起身泪眼迷濛,还有点懵的看着叶白衣。 「小蠢货,你自己动动脑筋,那臭小子发动机关自己是第1个掉下去的,你以为他愿意跟那一对死一块儿啊,再说了,不是还有你白叔那傻子跟他们一起跳下去了吗,有他在,那俩祸害死不了。」 张成岭听着叶白衣的分析,这才微微放下心来胡乱抹了抹一脸的泪水含含煳煳的说:「对,没事的,师父不会死,温叔也不会死的!他们一定死不了。」 他被抛上来的瞬间,也是看到他白叔纵身跃下,顺便推了他一把借了些力道,才把他抛上崖顶,有白叔在他们一定不会死的,毕竟白叔是剑灵,他那么厉害。 ———— 崖深百丈,白衣如离弦之箭般纵身飞跃,也将将在最后关头,他俩要直坠崖底的剎那,朝着那崖下拍出一掌,庞然内力与坚硬的岩石勐然对沖,反弹出的强烈气流,托住温客行他们俩一瞬,自己也借着那一瞬间的缓冲,调整身形,一手扯住一个,平安着陆。 「老白,你怎么也掉下来了?」大难不死的瞬间,周子舒还想着白衣不是到对面了吗?怎么跟他们一起掉下来了,却被他没好气儿地捶了一拳,白衣看似温和好脾气,也被他俩的鲁莽气的爆了粗口。 「老子不下来你俩就摔成肉饼了!」白衣没好气儿地上上下下,不客气的扒拉他们一圈,发现身上只有一些擦伤,松了口气,又气不过给了温客行一个脑瓜崩。他刚才那一瞬间真的是吓死了,以为这俩人要双双陨命,才不顾一切的跳了下来,索性这回赶上了。 「哎呀,老白,轻点儿。」温客行被他狠狠弹了个爆栗,脑门红了一块,装模作样的喊了声疼,他也知道是他刚才有些不谨慎,才连累着阿絮也一起中了陷阱,要不是老白及时赶到,他俩不死也得摔成重伤。 白衣才不吃他那撒娇卖惨的一套,翻了个白眼儿,懒得搭理这俩不省心的玩意儿,环顾一周,这崖底也不知是个什么机关构造,四周一片昏暗,只有他们掉下来的地方泄下一线天光。 周子舒见到白衣那转来转去气哼哼的样子,摸着鼻头有些讪讪的,从怀里摸出个火摺子吹燃,这才将方圆一丈看了个清楚。 他们脚下踩着的是个宽阔的石台,高出地面三四丈,凭那微弱的灯光,三人也看清了石台下方层层叠叠,堆着不少骸骨,不禁皱起了眉头。 还没等他们琢磨出该怎么脱困,就听到周围传来咯吱咯吱的怪响,即像是机关运行的齿轮声,又像是动物牙齿摩擦发出的声音。 三人绷起神经背靠背站成一圈,只听头上咔啦啦一阵异响,刺目的天光倾泻而下,将这湿冷腐朽的崖底照了个清清楚楚,也照亮了那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身形扭曲脚步踉跄却嘶哈流着涎液的怪物。 「药人?」周子舒看到这些不人不鬼的怪物拧起了眉头,白衣下意识的将那两人护在身后,看这些药人的目光也是厌恶至极。 咕噜噜的车轴声由远及近,伴着少年阴毒怪异的嬉笑声,三人抬头看去,就见他们对面前方高台上,龙孝推着轮椅嘻嘻哈哈地行过来,粘腻如蛇的嗓音响彻崖底。 「我原本还想着让你们俩死无葬身之地,却没成想被这傢伙搅了好戏,名剑护主,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又好奇的紧,你这玩意儿到底还是不是人?.」龙孝居高临下,看着他们三人那戒备的模样甚是有趣,尤其是那扫视白衣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件稀罕的物件似的,好奇贪婪之余更多的则是对白衣的怨恨。 第87页 「你再敢多看一眼,老子戳瞎你的招子!」白衣咬牙切齿地威胁着,又是这个眼神!又是这种看物件的眼神,真是跟他那懦夫老爹如出一辙,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让人噁心。 「眼下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敢跟我大放厥词?」眼下他们三人已成瓮中之鳖,被药人团团包围,龙孝自然不畏惧白衣的威胁,眼神反而更加放肆。 「看看这些可爱的孩子们吧,我最得意的作品,这可是我炼制的第1批药人,蠢是蠢了些,却因这是头生子,我不忍心销毁便偷偷养在这里,偶有过路行人便打开栈桥机关抛下来,投餵点血食,我这一走多日,想必孩子们也是饿坏了,这俩人随意你们随意分食,但可别将这天生灵物给弄坏了,我还想留着慢慢玩儿呢。」龙啸摩挲着被白衣掰断的手指,看着那些药人,目光是让人嵴背发寒的慈祥和温柔,也许在他眼中这不人不鬼的药人才是他的同类,甚至是他的孩子。 周子舒牵过白衣青筋暴突的手,默契的与温客行一起将他护到身后,挡住龙孝那粘腻阴冷的眼神,不客气地说:「想不到龙伯伯正直一生,他的独子却如此丧心病狂,连同毒蝎研制药人。」 龙孝却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痛处,狂躁地说:「正直?他那是愚不可及!我是他唯一的儿子!他明知这世上有东西能治好我的病,却任由我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是因为在欢庆过年而无叚看文吗,评论区冷清的好凄凉 (os:我也在快乐过年,呜呜呜我果然是最幸福的橘子皮。俊哲/浪浪钉yyds) 第57章 逃 「你这是胎里带来的残疾,本就无药可救,哪怕是活死人肉白骨的仙丹,也没法让你平白的发身长大呀。」情势危急,温客行拦着白衣还有心思泼龙孝的冷水。 那轻描淡写却言之凿凿的语气,气得龙孝口不择言,大发雷霆。 「你懂什么!神医谷至宝阴阳策能治天下一切奇症顽疾,当年容炫病入膏肓,心脉寸断,岳凤儿都能把他救活,我的毛病也可以,一定可以!」这天生残疾,已成了龙孝的心魔,身形佝偻不良于行早就扭曲了他的思想,当真是病态执拗的让人作呕。 温客行闻言,只是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好吧,你说是就是吧,君为刀俎我为鱼肉,你开心就好。」 「你!」龙孝被温客行气的攥紧了拳头,但又想到这几人已是他砧板上的鱼肉,又有什么可为之生气的呢?放肆嘲笑,不屑的说:「我和你一个死人废什么话呀?老鬼不帮我,天帮我!没有他,我一样可以打开武库!」 「就算当年容炫被阴阳册就活过,还不是道行逆施,疯癫成魔,你不在乎?也对,你本来就是个疯子。」温客行扯起嘴角,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提起了容炫当年之事。 白衣被他挡在身后,盯着温客行的背影陷入深思。 而龙孝似是被他的轻描淡写激的,急躁的追问:「你都知道些什么?!」 温客行等的就是这句话,端起个架子慢悠悠的说:「你想知道阴阳册的秘密,算是问对人了,不过呢,我不喜欢仰着头跟人说话,你看着办吧。」 听着他话中的信誓旦旦,龙孝不禁起了疑窦,试探的问了句:「你是神医谷后人?」 神医谷? 白衣和周子舒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温客行,见他神色晦暗,有些踟蹰,但还是回了龙孝一句:「算是吧。」 龙孝也只是犹豫一瞬就猖狂地笑出了声:「你忽悠谁呢,神医谷真传弟子早就死绝了!」 看着龙孝推着轮椅缓缓离去,温客行看着他俩只苦笑一声:「完了,没唬住。」 峡谷中盪起叮叮噹噹的诡异铃声,龙孝催魂似的怪,笑也从四面八方传来。 「孩子们,开饭了!可别忘了,留那剑灵一口气,多好的材料啊,一定能练出最完美的傀儡!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衣被龙孝的这句话彻底激怒,眼见着方才还有些迟钝的药人被那铃声催动着,张牙舞爪的朝高台上扑来,他上前一步挡在周子舒二人身前,手结法印招出数十道锋芒急射而出,瞬间便削的那些药人尸首分离。 他罕见的寒下脸色,眼神锋锐至极,翻手招出一缕锋芒,朝那铃声传来的地方疾射而去。 「黄口小儿,冥顽不灵,当真找死!」 早已隐于黑暗之中的龙孝不知启了什么机关挡下了他那一剑锋芒,摇铃之声越发急促,嘶哈的咆哮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比之刚才多了数倍的药人似潮水般被他召来,如疯狗争食般围攻上高台,阴邪的声音嚣张响起:「哈哈哈要我性命,真是大言不惭,孩子们开饭啦!」 三人背靠背围成一圈,温客行与周子舒抽出一扇一剑,与白衣一同挡下头一批冲上来的药人,药人多如潮涌,这么一批一批的杀,终有力竭之时,绝非长久之计,白衣自然而然地将他俩拦到身后,低声说了句:「温客行,你左手边有出口,我去开路,你俩先走。」说完也不顾周子舒的阻拦,纵身跃下高台,如一道流光般杀入尸群,以身化刃,所过之处掀起一片残肢断臂。硬生生为温周二人开出一条逃生的血路。 此情此景与义庄之战如出一辙,剑灵形态下的白衣就是一柄冷然肃杀的锋刃,只管收割着这些怪物的性命,直至看到温客行带着周子舒顺着他破开的缺口一路杀出崖底峡谷,才不恋战。迅速收割完围拢上来的药人头颅,追着他们二人的背影,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第88页 温周二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见着逃出崖底深谷,可白衣还没有追上来,便停下脚步,喘了口粗气。 周子舒没好气儿地捶了温客行一下,恶狠狠的说:「老子被人追的屁滚尿流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怎么都贡献给你了?」 温客行还有力气嬉皮笑脸:「你这叫嚣张到底,终究雷噼。」气得周子舒又狠捶了他一下。 温客行捂着被捶麻的肩膀,有些委屈地说:「小可这辈子也没吃过什么亏,而今遭人算计,落魄如斯,莫不是遇到您老人家。将好运气都用光了?」 「你们俩有病吧,还有功夫在这打情骂俏!」白衣老远就看见他俩杵在原地,苍白这张脸追了上来,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还不赶紧跑,等着给那些怪物加餐呢!」 虽然被骂了一句,但见着白衣衣不沾血的追了上来,看着是没受伤,两人暗自松下一口气,也不废话赶紧继续逃命。 崖下地形复杂,三人被那群药人穷追不捨地撵着跑到了一处断崖前,只见崖下是肉眼可见的幽暗深邃,真是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不得。 这是走到绝路了呀。 白衣都想爆粗口了,也顾不得其他,先回身拦住那已快追至近前的药人,给那俩人争取点时间,看看能不能挣得一线生机。 温客行也不知从哪里掏出颗拳头大的夜明珠,毫不犹豫的抛下深谷,借着那道微光看清。那悬崖对面的岩壁上有一处突出的岩洞石台。 两人对视一眼,这下有救了,周子舒本想先行探路,却被温客行拦下。 「我先打头阵吧!」说完温客行就义无反顾地纵身跃下,向那对面平台上飞掠而去。 周子舒直至看到他平安落地,才松了一口气,回头见白衣还在与那群药人缠斗在一起,喊了声:「老白,有生路了,不要恋战!」 白衣以手化刃刚削掉一个药人的脑袋。抽出空来大吼一声:「你先走!」 周子舒也不废话,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悬崖,凌空飞跃,被温客行接了个正着,见那两人都已平安脱困,白衣这才松了口气,攒起一股庞然内力将围在他身边张牙舞爪的药人沖了个倒仰,抓住这个瞬间,白衣冲出尸群包围,纵身跃下悬崖,与那两人会合,顺着那狭小的山洞,终于逃出了这险象环生的峡谷。 终于甩开那群噁心玩意儿了,在见到洞外阳光的那一刻,白衣松下一口气,瘫坐在草地上,脸色煞白,累的一动也不想动。 「老白你没事吧?!」周子舒与温客行见白衣瘫坐在地,脸色煞白,异口同声的问道, 白衣掀了掀眼皮,瞥了一眼围上来想给他把脉的温客行,避过他探来摸脉的手,有气无力但恶狠狠的说:「死不了,老子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全贡献给你们俩了。」 「老白你脸色这么差,让我给你看看!」温客行还不死心。 「没事儿,我就是太累了,歇会儿就好,你俩要没事儿就去看看咱们这是到哪儿了。」白衣有意无意的避开温客行的手,他的身体情况自己最清楚,如无必要不想让他俩跟着担心。 周子舒虽然也很担心白衣的身体,但见他有意在避讳些什么,心下担忧,却也不想强求,便把温客行拉起来,与他对了个眼神,摇了摇头。 温客行看懂了他的意思,拧起了眉头,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白衣脸色真的是太难看了。 「老温,咱们还是先去周围看看吧。」看着靠在山洞口中闭目养神的白衣,周子舒自然也是不放心的,但他还是拉着温客行先去查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让他们实在没想到的是,那阴森诡异,险象丛生的山腹之外,就是一片绿树成荫,芳草萋萋的世外桃源。 入目所见的苍翠生机稍微舒缓了他们心头那遭人暗算狼狈如斯的郁气,周子舒远远看到,不远处小径上行过一个牵牛的行人,心中暗喜,拉着温客行,就急忙上前想去问个路。 「哎!老兄!这是哪儿啊?」周子舒边追边扬声问道,却见那人头也不回没搭理他还暗自纳闷呢,结果走近了却发现这哪是个活人呢,明明是个机关人偶。 温客行「嚯」了一声,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这个机关人偶,只见这人偶宛如生人,只是面容僵硬,目无点漆,看着颇有些诡异。 周子舒也不得不赞嘆一声:「没想到龙渊阁的机关傀儡术,已经到了巧夺天工的地步。」 「这玩意儿也太邪性了!」温客行真是越看越嫌弃,不禁皱起了眉头,还上手推了那人偶一把,越是类似人形却无人气的玩意儿,看着越是阴险邪恶,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听到老温你说别的东西邪性?」周子舒见温客行这副嫌弃的表情,忍不住就调侃一句。 那人偶被温客行这么一推,似是触到了什么关节,上半身咯吱咯吱的扭动着。两人被这动静吸引,转过头来,只见这扭动越发迅速,温客行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下意识的把周子舒往后一拦,护在怀中。那人偶不知被触动了什么机关轰然炸碎,残肢飞溅,还好两人反应迅速,转身避过,没有被波及。 回头就看到这一地狼藉,温客行不由得啧啧一声:「我不就说了他一句,至于气到自爆吗?阿絮啊,这傢伙气性之大都快赶上老白了。」 「果然是祸害遗千年呀。」叶白衣不知从哪里出现,负手信步走来,瞥了他俩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那傻小子哭的像死了爹娘一样,你们倒好,在这儿拿肉麻当有趣?」 第89页 周子舒只见叶白衣寻来,却不见张成岭,担忧问道:「前辈,成岭呢?」 温客行见叶白衣眼神乱飘,有些不自然,忍不住刺了一句:「老怪问你话呢,我们家傻徒弟呢?」 叶白衣虽然有些尴尬,但被两个小辈这么追问也是不太舒服,索性破罐子破摔地说:「丢了!」 「啊?」两人异口同声。 叶白衣轻咳一声,四处瞟了一眼,没见到白衣的人影,忽然间找回了一点儿底气,质问道:「我还没问你俩,我家那臭小子呢?」 这回尴尬的就是周子舒二人了。 周子舒不太自然地摸了摸鼻头,小声说道:「老白为了保护我们俩累着了,现在还在山洞边儿休息呢。」说着他还指了指他们来时的方向。 叶白衣没好气的剜了他俩一眼,就快步寻这周子舒指的方向找人去了。 等他看到白衣的时候,直接那小子坐在草地上盘膝打坐,苍白的脸上沁出豆大的汗珠,似是在为自己疗伤。 白衣也听到了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深吸一轮后,睁开眼就见叶白衣站在他面前,板着张脸,眉头皱的死紧,而温周两人则缀在叶白衣的身后,看着他的目光是既担忧又自责。 白衣轻咳两声清了清有些发干的嗓子,故作轻快的招唿一声:「叶叔呀!您怎么来了?找到龙渊阁了吗?」 周子舒二人是在叶白衣身后的,自然没有看到他老人家如今难看的脸色,而白衣却是四目相对,看得清清楚楚,心虚之余,不自然地挂起张笑脸:「叶叔,别板着张脸呀,我没事儿。歇会儿就好。」 叶白衣才不听他狡辩,忽地俯下身子捉住他的手腕,没好气的呵斥了一句:「找死的臭小子,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大高手啊,什么龙潭虎穴都敢闯,不要命了!」 白衣躲闪不及,被他抓了个正着,挣脱几下也没挣脱开只好随他去了。 温客行和周子舒也担忧的凑了上来,见叶白衣面色不愉,温客行小声嘟囔着:「老怪物,老白怎么样了?是受伤了吗?他都不让我给他看看。」 叶白衣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看有什么用,你又治不了!」 「叶前辈,老白怎么样了?」周子舒扯了扯被叶白衣嫌弃的温客行。很是担忧的问道。 叶白衣刚想开口就被白衣微不可察地扯了扯衣角,他那话就在嘴边转了一圈,还是咽了下去,瞪了那故作无辜的臭小子,一眼才恶声恶气的说:「只是元气损耗太大,死不了。」 周子舒二人是没看到白衣的小动作,闻言就安下心来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叶白衣抽出被他叶叔捏得生疼的手腕,有了些力气就撑起身子站了起来,扫了一圈,也发现了点儿不对劲,疑惑的问道:「叶叔,小成岭呢?」 他这不问还好,话一出口,就见他叶叔脸色有些不自然,周子舒和温客行看他叶叔的眼神也带了点小抱怨和小谴责。 作者有话要说: 龙渊阁这副本真的是很难搞啊。 (话说就无人注意,我的更新字数已经过突破4000大关了吗?) 第58章 救 要说叶白衣丢孩子这事儿吧,还真是说来话长,但长话短说。 在温周白三人相继坠崖之后,叶白衣劝住了哭天抢地的张成岭,便带着他转身进了矗立在崖边的高耸楼阁。 推开沉重的大门,只见空旷厅堂内立着一座庞大的,不停运转的机器。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叶白衣扬声,唤了几声,也不见有人回应,皱起眉头便进去查看,张成岭想跟着他一起去,却被叶白衣拦住,让他等在原地,自己则展臂纵身跃上了那诡秘复杂的机关之上,也不知道他踩到了什么机关,房梁之上突然甩一下条碗口粗的铁链,迎面朝叶白衣面门袭来。 张成岭刚喊一声:前辈小心!他脚下平整的地板下忽的刺出许多尖刺,张成岭在周子舒连日的操练下,下盘功夫也稳了许多,流云九宫步虽然被他使得很笨拙却没踏错一步,躲得有点狼狈,也算是游刃有余。 叶白衣陷入那铁链阵中无暇顾及张成岭,抽眼看他躲得还算可以,应该没有什么性命之忧,就专心对付这些机关来,可等他再一回头,就见张成岭脚下一空,人直接掉进陷阱里了,吓得也惊叫一声小崽子!甩开那些铁链,转身沖回来,那地板已经恢復如初,急得他抽出龙背,运足力气勐砍几下,以他那浩然功力这地板机关竟也纹丝未动! 得,他俩也被龙孝那小子算计了。 叶白衣心下瞭然,这高耸的楼阁只是障眼法罢了,真正的龙渊阁藏在深渊之底,也就有了,他于山外崖底找到温周二人这一出。 既然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难猜想,张成岭想必是落在龙孝手里,思及那阴狠手辣的轮椅少年,三人都皱起了眉头。 白衣攥紧了拳头,闭目凝神,以他早先赠与张成岭的灵石为媒介,感应着那孩子的方位以及他是否有性命之忧。 周子舒是知道白衣有寻人定位的能力,见他闭目沉思,想必是在寻成岭的下落,待他睁眼,便担忧的问:「成岭他在哪儿?现在怎么样了?」 顶着叶白衣乍然震惊之下的恨铁不成钢和温客行的疑惑,白衣拧眉,有些踌躇的说:「成岭现在还没事,只不过他应该在一个很深很深的地方快速移动着,事不宜迟,咱们先去找他吧。」说着就先其他人一步,撩起衣摆就去找张成岭了。 第90页 叶白衣盯着他的背影,表情很是不悦,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臭小子怕是在那傻徒弟身上留了他的本源灵力,不然不会有这么强的方位感应,不过成岭落在龙孝那小畜生手里多一分都会有性命危险,他就是想训斥两句,也得等先把那臭小子找到再说。也顾不上其他的,跟上三个年轻人的脚步便去寻人了。 白衣寻着成岭方位找来,但入目所见,皆是山崖峭壁,巨石溶洞,身后几人也紧追而上,见眼前此景有些手足无措。 「这?」周子舒看着白衣蹙起的眉头,担忧之余也有些无处下手。 「成岭就在这地底下。」白衣踩了踩脚下的沙石,笃定地说。 「那就赶紧去找呀?」温客行很是急躁地说。 「小蠢货,你懂什么?龙渊阁阵法密布,机关重重,你说找就能找到呀。」叶白衣扫视了一圈,见周围都是看似不起眼的山石草木,却布成了步步杀机的迷阵陷阱。不客气地损了温客行一句。 「管他什么迷阵机关,一力降十会,大不了咱们硬闯,我一把火把这破地方烧个清静!」温客行真有点病急乱投医,急躁的说。 「真是大言不惭,知道紫流金吗?你知道这山谷里所有的机关都是以紫流金作为动力的吗?紫流金一旦遇火便会爆炸,那威力能把这周遭的一切都掀上天去。」叶白衣抱臂环胸。看温客行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山沟沟里的土包子一般,对他那异想天开的烧山之法更是不屑一顾。 「那你说怎么办!成岭还在龙孝手里呢,合着不是你家孩子你就不心疼啊?」温客行破罐子破摔的嚷道。 白衣扯了扯温客行的袖子,见他比周子舒这个做师父的还关切张成岭的安危,心中很是感慨,无奈轻笑一声,安抚的说道:「行了,你们别吵了,我先去找成岭,你们再研究研究有没有办法破了这机关迷阵。」 「你怎么找?」这是急得火烧眉毛的温客行。 「臭小子,你还想作什么妖?」这是闻言气急败坏的叶白衣。 「老白,你身体可以吗?」这是还惦记着白衣元气亏损的周子舒。 白衣顶着他们三个神情迥异的目光轻笑一声,只留下一句「山人自有妙计,诸位不用操心」,一转身便消失无踪。 「老白还有这本事啊?」温客行惊诧地瞪大了眼睛,这还是他第1次见白衣的无影无踪,无迹可寻的能耐,很是稀奇的惊嘆一声。 周子舒倒是知道白衣有这个本事的,但想着他那还苍白的脸色,以及叶前辈所说的他元气有损,就算知道白衣很厉害心中还是不免担忧。 叶白衣见那臭小子说走就走。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甩起袖子,坐到一旁岩石上,捡了几块不起眼的小石子,便摆开阵势推演起阵法来。 周子舒拉着温客行也围了上来,紧紧盯着叶白衣,期待他早点推演出这机关迷阵的出路。 ———— 话说张成岭掉入陷阱之后一路摸爬滚打,撞到一处暗门,才终于停下翻滚的趋势,所幸除了难免的擦伤磕碰之外,骨头没什么大事,他勉强撑起身子,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这是一处布置的颇为隐蔽的暗室,不见阳光,只有几处烛火,明明灭灭。 陷入困境,张成岭下意识唿唤着周子舒寻求一丝安全感,那一声声迴荡在空室内的师父听着颇为揪心。 当然,眼下也不会有人为他而揪心,暗室门打开,龙孝坐着轮椅,有两个神情呆滞却高大健壮的傀儡人推着进了暗室。 见到正主露面,张成岭赶紧收回了那仓皇无措的可怜模样,板起张脸恶狠狠地说:「你果然没事!我师父他们呢?!」 龙孝侧歪着身子悠哉哉地说:「你师父这一会儿估计已经上了奈何桥了,你走快点儿,说不定还能赶得上他。」 张成岭就算心中担忧,却也不信这龙孝的只字片语,不说他师父温叔如何武功盖世,怎么会在这区区龙渊阁折戟,就说他白叔那身本事也断不会这么轻易葬送此地。 龙孝也不跟他废话,抬手便招唿起他身后那两个神情木讷的药人去将张成岭制住。 张成岭说不惊慌害怕是假的,但面上却不敢显露一分,眼见着那诡异男子伸爪就向他面门袭来,脚下一转下意识便使出了流云九宫步,虽然笨拙难看,但却胜在熟能生巧,已成本能。 就这么踉踉跄跄,却不受他控制的身法,也能稀里煳涂的逃出这间密室,在地宫深处内乱窜,企图找到一条出路。 龙孝看着那少年仓皇逃窜的背影,也不追赶,只邪邪一笑,随手一转便发动了地宫机关,真是将张成岭当耗子般戏弄,既恶劣又残忍, 地宫深处九曲迴廊,如一个庞大的迷宫般,张成岭不知方向,只管仓皇奔逃,走了很多条叉路,死路,已是累的气喘吁吁,眼见着前方路口撒下片片阳光,以为找到出口,便不管不顾的向前冲去,顾不得那上方缓缓垂下的虎口闸门,就想钻过去逃出升天。 就在他要做傻事的那一瞬间,身后突然伸来一双宽厚的大手,按住了他的肩膀,阻住了他的动作,张成岭乍惊之下,勐地跳起,抬手就想攻击,回头一看,那人竟是白衣。 「白叔!!!」张成岭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但见到是白衣却是惊喜的叫出声来,更是激动的扑到他身上,想好好宣洩这一路来的惊慌与害怕。 第91页 白衣被这小少年勒的有点难受,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地说:「好了好了,有我在,别怕,」见他还是不撒手,白衣索性把他扒了下来,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沉下脸说:「现在可不是撒娇的时候。」 「师父他们呢?」张成岭扯着白衣的袖子,紧张的问道。 「你别担心,他们在想办法下来救你了,我先到一步,别废话了,我先带你逃出这个鬼地方。」此地不宜久留,眼前此路不通,他便扯着张成岭往来路跑。 还没等走过这道拐角,头上又骤然砸下一道虎口闸门,这下可好,他俩真成瓮中之鳖了。 「白叔,这可怎么办呀?」前后的路都被堵死了,张成岭顿时有些急了。 咕噜噜的轮椅声由远及近,龙孝有那两个药人是从推着不紧不慢地行来,看着那笼内竟是关了两个人,仔细一瞧,另一个青年竟是那白衣剑灵,颇有些喜出望外。 「想不到我那些孩子没弄死你,你倒是自投罗网了?啧啧啧不愧是天生剑灵啊,这来无影去无踪的本事,可真让人嫉妒。」龙孝对白衣的兴趣是不加掩饰的恶劣与怨恨。 白衣是极其厌恶他这的目光,却还是反手化出一道锋芒,将成岭护在身后,上下扫了一圈这精密的机关笼子,冷下脸色不屑的轻哼道:「就凭这点雕虫小技?你是太高看你龙渊阁的机关之术,还是小瞧我的本事?凭你个天生残废,能拿我怎样?」 他是故意想挑起龙孝的怒火,想趁着他恼怒乱了方寸才好破开这牢笼,带着成岭逃出,可龙孝却不吃他这一套了。 龙孝摩挲着他那节被白衣掰断的手指,阴阳怪气地吐着蛇信。 「这些死物当然不能与你这天生地养的灵物相提并论呀,你已成瓮中之鳖,我自然有好生招待你的法子。」他黏在白衣身上的目光沾满了不加掩饰的怨毒与恶劣,扶在轮椅扶手上的手上下轻点,那笼中四壁便探出一排排锋锐钢针,蓄势待发,只待他轻触机关便可将这笼内二人扎成刺猬。 「那老鬼曾说透露过,四季山庄藏有一位剑灵,我只当他是醉酒胡言乱语,从未当真,如今一见还真是令人惊喜,怪不得那老鬼对你念念不忘,还真是绝佳的炼器材料呀。」龙孝摩挲着那轮椅上的机关按钮,慢悠悠黏煳煳的说。 「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不过你还不如你父亲会装模作样呢,我也是纳闷,龙雀当年也算是一表人才,怎么生个崽子却是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越是这种危机关头,白衣反而越冷静自持,他感受到身后扯着他衣角的张成岭有些瑟瑟发抖,便将他护得紧了些。 「他才不是我父亲!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还不是拜他所赐!」龙雀就是龙孝的逆鳞,一戳就燃的那种,但发了一趟脾气之后,他反而冷静下来了。 「我就不跟你废话,你带着那崽子,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难以全身而退,你若不想那小崽子死无全尸,就乖乖束手就擒。这刀剑无眼,我也不捨得损了你这世间难寻的好材料呀!」龙孝见白衣护着张成岭,没有一丝服软的打算,便也不客气了。啧啧两声,颇为遗憾的嘆道:「当真是倔强啊,不过我就是喜欢倔强的人,越是倔强不屈的骨头敲起来才格外地清脆,就是可惜了…也不知残破的灵体还能不能练出完美的傀儡…啧啧啧。」说完他便毫不犹豫的按下机关。 铺天盖地的钢针急而下来,在这方寸之地中,白衣还真有些束手束脚,不过他早已盘算好该如何脱身,在机关触发之前,先给张成岭罩下澎湃内力,将其密不透风的牢牢护住,才施展开手脚,双手于身前抱球,掌内灵气如漩涡般疯狂旋转,那灵气风团忽的暴涨,引的那些急射下来的钢针偏了轨道,强劲的力道被风旋牢牢裹住,斗转一圈,那些想要他二人性命的兇器竟成了白衣手中的利器。 龙孝见情况不妙,推着轮椅就想逃走。而白衣已蓄势待发,推出一掌,举重若轻间,那裹挟着强劲内力的钢针便破笼而出,向着龙孝后心急射而去。 只可惜那些钢针破笼时毁了大多数,而剩下那部分又被龙孝的药人给挡住下,只有那么三两根钉在他轮椅的靠背上,而龙孝却毫髮未伤。 白衣也没想着凭这些钢针就能要了这臭小子的性命,只做脱困之用,不过他这一手看似轻松,气势十足,却也抽干了他最后一丝灵气,脸色比之刚才又苍白了几分,隐有通透之感,张成岭被他护在身后,见困局已解,刚泛起点喜色,却见他身前巍峨的背影有些摇摇欲坠,吓的赶紧托住白衣踉跄的身子,见他脸色惨白唇无血色,惊慌失措的叫了声:「白叔!!」 白衣撑着少年的手臂站直身子,听他惊叫,皱起眉头,不耐烦的斥了一句:「我还没死呢,你瞎叫什么?还不快走。」 也是这一声惊叫将死里逃生的龙孝唤回了神,他侧头就看到被钢针扎成刺猬的两个傀儡药人,大惊失色下勐地调转轮椅,只见刚才还耀武扬威的白衣脸色惨白,靠着那小崽子才勉强站稳,畏惧之心骤减,怒不可遏的吼道:「你已是强弩之末,我要你为我的孩子们偿命!!!」 白衣看他还要触发机关,撑起了点力气,背对龙孝将张成岭牢牢抱在怀里,没听到机关运作的齿轮嘎吱声,却听到头顶的连番爆破轰响,他抬头看去,只见随着乍泄的天光。跃下两道翩然的身影。 第92页 是周子舒与温客行! 两人刚一落地,入眼所见遍地狼藉,温客行眼尖,见龙孝在轮椅上鼓秋什么小动作,毫不客气地闪身上前,掐着他的脖子,就将他甩到墙角,离了那机关轮椅,龙孝就是个瘫成烂泥的废物。 而周子舒却是一眼就看到被张成岭搀扶着的白衣,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急忙上前扶住了他,担忧的说:「老白!你怎么了!.」 「师父!」张成岭见到他们终于来了,自然是又惊又喜,但想到白叔为保护他而受伤。就有些沮丧和自责。 白衣见到他们终于来了,安心许多,卸了气力,软绵绵地靠在周子舒的肩膀上,没有什么力气说话了。 「这么喜欢在地里活动,难不成你生来便是只阴沟里的大耗子吗?」温客行见这一地狼藉,白衣更是受伤虚脱,看瘫在墙角的龙孝就更是厌恶冰冷。 龙孝被摔得七荤八素,却也看到了他俩拿着的□□,惊叫一声:「紫流金!」 「没错,你这耗子洞九曲十八弯的,就算有了地图,谁有心思去钻,索性把他一路炸穿!」温客行上下抛了抛手中那机关繁复的紫流金盒子,恶狠狠地说。 「我的孩子!你们把我的孩子怎么了?那是我孩子的心呀!!!」龙孝见到那个匣子,目呲欲裂,崩溃哀嚎着! 「药人是你的孩子,机关人偶也是你的孩子,你还真是好为人父,这地方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哪来那么多□□,好在你的孩子够多,我这儿呢,还剩下一块儿,还给你吧。」温客行举着那个□□盒子,做势就想将这臭小子给炸死,却被周子舒拦了一下。 「老温!等等!」周子舒搀着白衣,怒气沖沖地说:「龙孝!你把老白怎么了!」 「还不是你的弟子没用,哈哈哈哈周子舒你挖了我孩子的心做火药,我便要你这剑灵给我陪葬!」 这时又从那破洞口飞跃下一道白衣身影,是叶白衣来了。 「傻小子!你怎么了,没死就吱一声!」他一下来就看到白衣靠在周子舒肩上,面白如纸,身形虚浮,上前拍了拍他惨白的脸,没好气儿地说。 白衣撑起眼皮,只有气无力的吐了句:「没死也被叶叔拍死了……」 看他还有气儿扯皮,几人心中稍安。 张成岭见撑腰的人来齐了,就恶狠狠的告了龙孝一状! 张成岭指着龙孝气势汹汹的说:「叶前辈,师父!他要杀了我,还要抓白叔练成傀儡!」 作者有话要说: 与其说是多灾多难张成岭,不如说是残血带伤的白衣,他这一路都在疯狂输出啊,血条本来就不厚,这下可好。蓝条也给造没了。 第59章 囚 张成岭这一状告的算是把所有的人都给点炸了。 叶白衣从周子舒身上把人扯进怀里,一边给白衣把脉,一边给他输送着内力,润泽他已干枯的内府,还不忘恶狠狠能剜了龙孝一眼,若眼神有实体,龙孝早已被他戳成了筛子。 「龙伯伯仁义一生,你却如此歹毒,简直丧心病狂!」周子舒忧心如焚地围在叶白衣身边,见着白衣脸上渐有血色,才有心思怒斥了龙孝一句。 而龙孝却被周子舒的那一句仁义彻底激怒,怒吼着:「仁义?假仁假义的老东西,坐视自己的亲生儿子,生不如死!」 「这些屁话,自己见了你爹再说吧!」叶白衣见白衣已无大碍,却还赖在他怀里不想动弹,没好气的把他推开了。看着面目扭曲,冥顽不灵的龙孝,他也不想与之多废话。 白衣被推了个踉跄,被温客行扶了一下,轻咳一声,尴尬的摸了摸鼻头,他只是有些贪恋这个熟悉的怀抱罢了,他还以为叶叔能顾及他虚弱而温柔些,多抱他一会儿,没想到叶叔还是那么心狠,太让他难过了呀。 叶白衣夹着龙孝,温客行扶着白衣,周子舒护着成岭,一行人离开了这个地下迷宫回到地上。 直到见了天光,白衣才凑到温客行耳边低声问着:「地图是怎么回事儿?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找下来了?」 温客行搀着他,只觉得这人比想像中的要轻许多,心中忧虑越积越多,见他还有力气问东问西,就伸手指了指前方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傀儡木偶,说着:「就是这个玩意儿带着地宫的地图突然出现,我们要晚到一步,你和成岭就得交待在那儿了,你可欠我们条一命啊!」 白衣顺他手指的方向,也看到了那个轮椅傀儡,扯了扯嘴角没好气的说:「什么叫欠你们一条命,顶多是一命还一命,咱们扯平了啊!」 「谁跟你就咱们了,你快别说话了,好好休息吧。」温客行听他说话都有气无力的,把他往肩膀上揽了揽,催他赶紧休息。 张成岭看到这个轮椅人偶,又看了看被叶白衣夹在膈肌窝下动弹不得的龙孝,疑惑地问周子舒:「师父这个人偶和他长得好像啊。」 「正是这个人偶,带我们找到了地宫的入口。」周子舒给他解释了一句。 「想必这是龙雀照着他这孝顺儿子做的吧,有些人投胎到父母膝下,就是来讨债的。」叶白衣这话中之意,似是指责龙孝的不孝,但说话时那眼神却是瞟向了被温客行搀着的白衣,见着他还有力气沖自己傻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便撇过目光。 那机关人偶突然发动起来,咯吱咯吱的朝着某个方向行去,像是在给他们引路,几个人对视一眼,便跟着这个玩意儿去查看一下究竟。 第93页 几个人顺着这个傀儡的指引,行过一片密林,在一处隐秘的山洞前停下。 站在洞口就迎面嗅到一股从洞内散发出的,不知是腐烂还是霉馊的恶臭味道,熏得张成岭很是不舒服,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师父,这是什么味儿啊?好臭啊!」 「山野荒居,行尸走肉,待客不周,见笑见笑。」 洞内深处传来一道空荡却苍老的嗓音,想必就是这人引他们一行人前来的。 叶白衣夹着龙孝一马当先走了进去,其他人紧随而上,拐过曲曲折折几个弯角,才终于见到洞内景象。 洞内并没有他们想像中的昏暗,而是点满了鰲山灯火,从那洞顶更是投射下几道天光,将内里照了个清清楚楚。 那天光汇聚的石台上,被锁链囚禁了一个人,一个头髮花白衣衫褴褛到看不出颜色的枯瘦老者, 众人见到这此番景象,都不由得瞪大了双眼,他们实在是想不到会是这个情况。 叶白衣把龙孝甩去石壁边,而温客行扫了一圈四周,将白衣扶到一处石台上休息,才回到周子舒身边,上下看了那个被数道碗口粗的铁链,牢牢束缚住的已经瘦脱了形的老翁,喃喃道:「这是龙雀?」 「龙伯伯!」周子舒也没想到与之再相见,却是这番情景,忍不住唤了一句。 龙雀被囚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里,眼神已经有些混沌了,但耳目却聪灵得很,听出了这虽然成熟不少,却依稀可辨当年音貌的声音,便也叫了一句:「小子舒,是你吗?我还以为在做梦呢。这么多年你师父还好吗?」 听着这老者有气无力的问话,周子舒的眼眶蓦然红了,抛下众人三步并作两步,冲上石台,在他面前俯身蹲下,看到他身上单薄褴褛的破衣烂衫和骨瘦如柴的苍老面庞。一时之间说不上是震惊还是感伤。 「龙伯伯你还记得我呀?师父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了。」 直到周子舒在他身前俯下身子,龙雀才看清了眼前青年的面目,当年那个孩子真的长开了,他忍不住慨嘆一声,与周子舒叙起旧来。 叶白衣见到龙雀这番狼狈模样,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的手笔,见他还有心情与周子舒寒暄,不耐烦的打断道:「你们父子间的煳涂官司我懒得管,但你们家这小畜生在外说谎害人,打着龙渊阁的旗号招摇撞骗,这你也不管?」 「我管不了!」龙雀被质问着,索性撩开了下身的衣衫,只见那身下只剩两颗肉瘤,双腿竟是被生生锯掉了。 周子舒离的最近看的也是最清楚,乍一见这景象,勐的惊了一声:「龙伯伯!」 其他人也实在没想到,龙雀竟成了个残疾,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龙雀倒是坦然地把袍子撩了回来,看都不愿再看一眼,被扔在角落里蠕动扭曲的龙孝,心灰意冷地说:「这孽障把我囚禁在此已不知多少年了。」 「你竟然对自己的父亲下此毒手,简直畜生不如!」周子舒原本就非常非常厌恶龙孝的阴狠毒辣,却念及他是龙伯伯的亲子,就算这小子暗算他们窥视白衣。也从未想对其痛下杀手,但眼前此情此景却颠覆了他所有的想法,能对自己父亲下此狠手,真是畜生不如啊。 龙孝对着斥骂却有些不疼不痒,甚至还有余力反驳:「我是畜生,那他又是什么好东西?!」 白衣靠在石壁边,听着这对父子你来我往的指责,攀咬,推卸责任,兜来转去为的还是那武库里的阴阳册,为了这阴阳册,父子相残,枉被人伦,还真是有些可笑啊。 听着龙孝那小子死性不改的指责和谩骂,温客行实在是没了脾气,甩出一计掌风便封了他的哑穴。 叶白衣也实在不想再听他们父子之间的煳涂帐,直言不讳的问道:「你可认识神医谷的岳凤儿?这岳凤儿是不是容炫的老婆?」 龙雀虽然有的没的扯了两句,却还是肯定了叶白衣的问话。 「那当年容炫和他老婆发生了什么你应该也知道吧?」叶白衣看着那个行将就木老头子不耐烦的问道。 「知道。」龙雀倒是坦然的很。 听到他这肯定的答覆,温客行终是没忍住,想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不过他这一开口却是吸引了龙雀的注意力,那老头子便问向跪坐在他身旁的周子舒,问那人是不是他的朋友? 「他是我的至交好友,叫做温客行。」周子舒有一说一,给龙雀介绍着。 「龙孝曾在英雄大会上说,高崇一度威逼利诱你打开武库为其打开武库,此言可当真?」说实话,高崇的死确实是温客行的一块心病,既然见到了正主,就不得不问出心中的疑惑。但龙雀的回答却让他有些无措。 龙孝说的是假的,高崇是被冤枉的……难道高崇真的如周子舒所说是个凛然无辜的正人君子? 「龙孝还曾说,二十年前容炫曾诓骗您为其建造物库,此话当真?」温客行有些茫然地继续问道。 而龙雀的回答却让他陷入沉思,开始质疑起这20年来根深蒂固的想法是否是正确的。 武库是龙雀以及那一众兄弟心甘情愿为容炫建立的,武库的选址及钥匙,还多亏了周子舒的师父秦怀章的帮忙和援助。这一切的一切,既没有阴谋,也没有诓骗,就只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异想天开的春秋大梦罢了。 听着龙雀娓娓讲述着20年前的那群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义结金兰,共襄盛举,张成岭不由得出声打断,问了一句:「您刚才所说的五湖盟五姓兄弟,是有我的爹爹在内吗?」 第94页 这独属于小少年清脆的声音,在龙雀听来格外的悦耳,他这才注意到这一行人中竟有个青葱少年,不由得问了一句:「令尊是哪位呀?」 「我爹是镜湖大侠张玉森!」 这少年竟是他故友之子!龙雀有些激动,催着那少年赶紧凑上前来,他好仔细看看,他那多年不见的老友竟生了个这么俊俏的儿子,很是欣慰感慨啊。 龙雀与着老友的孩子叙着旧,却听到他那些当年的兄弟们如今在世的也没有几个了。张玉森,陆太沖,高崇,都因为捲入琉璃甲的风波而相继殒命。 龙雀听着这些老友的死讯,不由得长嘆一声:「他们抢琉璃甲有什么用啊?琉璃甲只是一把锁,没有容兄弟的钥匙有锁又有什么用呀?」 钥匙?还有钥匙?几个人都惊了一声,难道那掀起江湖血雨腥风的琉璃甲,竟只是把打不开武库的锁,那为其搭进去的人命,岂不是白白牺牲了。 「容炫的钥匙是不是在你手里?」叶白衣直接问道。 「不在!」龙雀回答的也很是干脆。 周子舒见温客行神色有异,便站起身走回到他身边,似是想开口问些什么,见他面色沉郁,也只默默陪着,没有言语。 「别废话了,钥匙呢?谁拿了?」叶白衣真的是不想再听龙雀那老太太裹脚布似的又臭又长的废话,直接逼问道。 也不知龙雀这哪来的傲骨,面对叶白衣的逼问坦然以对,说着就是不告诉你,我如今已沦落到这番田地,还有什么能逼迫得了我呢? 周子舒也不知道温客行到底怎么了,见他身形有些踉跄。扶住了他的肩膀,给予他一点安慰和依靠。 可不知怎么的温客行听这叶白衣咄咄相逼的质问,突然爆发了,勐的出手袭向对方,大声嚷嚷着:「老妖怪,别人不想说,你讨什么嫌?!」 两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在这狭小的洞府内动起手来,叶白衣不明就里,擒住那小子的双手,恶狠狠地问了句:「你疯了。」 「看你不顺眼,想揍你不成吗?!」 「千辛万苦跑到这里找真相,你这一会儿发什么疯?」 「我就不想知道真相了,不行吗?!」 眼见着他俩真的是一言不合就开打,周子舒皱起了眉头,白衣也嘆了一声,撑起身子,走出被灯火隐蔽着的拐角石台,眼见着温客行待叶白衣一掌推的后退数步便扶了一下。周子舒见他还想上手,便扯住他的肩膀看了,警告了一句:「闹一下就得了,有完没完!」 「姓温的你别自讨没趣,我一定要弄清楚容炫到底因何而死,因为他是我徒弟!」叶白衣见这小子还想死缠烂打,就怒吼一声,这一吼却把温客行唤回了神,喃喃道:「容炫是你徒弟?」他又忍不住瞥了一眼,他身后的白衣,既然叶白衣是容炫的师父,那这个人与容炫又是什么关系? 叶白衣为了自证话中的真假,抽出背上的龙背重剑,纵身跃起,挥出一招招凌厉剑招,将坚硬的岩壁石台砍了个稀碎。 龙雀见到这他再熟悉不过的招式,喃喃出声:「封山剑法!你真的是他师父!叶……」他一时之间却没想起容炫尊师的名讳,有些踟蹰着。 「叶白衣!」 「想不到,您竟然尚在人间!这就是六合神功的境界吗?!天残地缺六合神功,竟然是真的,长生不老,天人合一呀!」龙雀看清楚了,叶白衣如今年轻的面目忍不住朗声大笑着,想不到有生之年,他真的能看到已入天人之境的长明山剑仙的尊容。 既然知晓了这人身份,龙雀对他的态度自然而然恭敬许多。 「前辈,您的六合神功始终被好好地保管在武库之中,死者已矣,容兄弟当年不懂事,做错了,他懊悔歉疚呀!」 「懊悔歉疚?简直愚不可及。」叶白衣扯着嘴角斥笑一声,那神情是说不上的恼怒和悲戚。 既然知道了眼前这个年轻人,便是他兄弟念念不忘,有愧教诲的授业恩师,龙雀便不再隐瞒,将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给叶白衣。 「容兄弟嘱咐过容夫人,让她设法把琉璃甲钥匙,送至长明山师尊处,将其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告诉给前辈,替她在前辈面前磕头告罪,只是没有想到……」话至此处,龙雀突然缄默了。这说一半留一半的态度,真的让人很抓狂。 「之后呢,之后怎么样了?」叶白衣都急得火烧眉毛了,这老傢伙竟然还向周子舒要酒喝,不知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 周子舒虽然也摸不着头脑,但面对着儿时的长辈还是很尊敬的,不过他身上没酒,酒葫芦是在白衣身上,他刚想伸手讨要,却见温客行已先他一步走上石台,掏出了怀中的酒壶递给那个老人。龙雀只饮了一口,便被呛的轻咳几声,慨嘆这山中无日月,他都不知多久没尝过着杯中滋味了! 叶白衣真的是被这老傢伙磨得没了脾气,不耐烦地吼道:「姓龙的,快说!别卖关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若不是为了过剧情,谁想听龙雀跟挤牙膏似地翻那些陈年烂帐?难道是因为他被锁了太久没人跟他唠嗑,都是个快死了的人了,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下线吧,我不想听他唠叨了。烦死了!哼!(发出空空的声音) 第60章 真相 龙雀饮了这壶中酒,慢慢吞吞的将那当年的往事娓娓道来。 第95页 只说一众少年英才,在容炫的吸引下,聚集在一起,被他那一套天下武学就该公诸于众,供人一起参谋的理论所折服,燃起一把熊熊大火,便跟着容炫干起了这惊天动地的大事,致力收集天下绝学,建设武库,也因此挑动起江湖风波。 叶白衣只听着容炫当年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言论,忍不住怒斥一声:「一帮蠢货!再精妙的绝学那也是人写的,抢破了头,去争一本别人写的秘籍,是觉得别人长了两个脑袋,还是自己没有脑袋?别人教什么就学什么,那跟杂耍艺人训的猴有什么区别?!还为此引火烧身,断送性命,还好这小畜生自己叛出师门,不然教出这么一个蠢徒弟,我还不如一头撞死得了!」 「老妖怪闭上你的鸟嘴!」温客行自从见到了龙雀,听他讲那些当年的真相,脾气就越发暴躁古怪了,忍不住站起来吼了叶白衣一句,还作势动手,被周子舒拦住,也蹙起眉头说道:「前辈,你一再打断,龙伯伯何时才能说到正题?」 叶白衣被这两个人怼了一句,愤愤的甩了甩袖子,白衣上前一步,背对着龙雀,扶住了他叶叔气得颤抖的手臂,安抚他越发急躁的脾气。 龙雀到没有对叶白衣的打断和不客气的训斥有什么不满,还附和了一句,他此言所说当年秦怀章劝他们如出一辙。 周子舒惊异于他师父与武库,还有什么渊源吗? 可在龙雀的话中别说渊源了,这武库的选址就是他师父寻到的一处前朝古墓,就连那精巧绝伦的钥匙和锁都是他师父早年与友人游歷所得,由龙雀加以改造,就成了天下武库 「别啰嗦了,先说回正题,容炫到底是怎么死的?」叶白衣扶着白衣的胳膊,怒气沖沖的吼道,他来找龙雀,不就是想知道。当年容炫身死的真相! 而在龙雀的叙述中,那真相竟显得有些荒唐。 五湖盟五子与容炫比武,也只是非常寻常的一次过招罢了。容炫仗着自己武功奇高,便以一敌五,与五子打得风生水起,不落下风,但人有失足,马有失蹄,他不小心中了高崇一剑,谁能想到那剑上竟然被餵了剧毒,在场除了五湖盟诸子之外,便只有神医谷三杰和龙雀,他们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容炫的妻子岳凤儿扶着她夫君倒下的身子有些怔愣,还是她的师妹甄如玉之妻谷妙妙,查看容炫伤口时才辨认出他中的是三尸剧毒,而高崇的剑上还染着容炫的血,可高崇并不承认,这毒是他下的,他也没有理由残害容炫,岳凤儿索性恨上了五子,将他们逐出神医谷。老死不相往来! 这么多年来,龙雀始终不相信那毒是高崇下的,却也没有想通在他们情意正浓时,是谁能对容炫下此毒手。 周子舒猜测着。高崇不是没有理由下毒,他不是一直窥视着六合心法吗? 但龙雀却否认了他的猜想,坦言的说六合心法在武库内,五子与容炫分持琉璃甲和钥匙,他们闹翻之后武库就再也没有被打开过,那六合心法也没有人能得到,周子舒这个猜想并不成立。 真相竟是如此的荒唐,温客行听着脑中嗡鸣,忍不住抚着额头,身形踉跄,还是周子舒扶了他一把,没让他跌到地上。 「老温,你怎么了?」周子舒扶住他关切地问道,温客行却抓着他的手,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般紧紧握住。 「三尸毒只会让人变成行尸走肉,那后来是谁害得容炫发疯?」以叶白衣的见识自然是捕捉到龙雀话中的漏洞,质问着,见他面有犹豫不耐烦的说:「你尽管说!就算是天王老子玉皇大帝,我也饶不了他!」 龙雀见叶白衣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便也就破罐子破摔,说出了一个他们意想不到的名字——容炫之妻岳凤儿。 见所有人都不信,龙雀只好解释这事中原委。 神医谷至宝阴阳册能活死人肉白骨,但却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救活一个人就必须牺牲另一个人的性命,因着救人之法,有悖人伦,便也成了神医谷禁术,岳凤儿就算明知其中利害关系也潜进神医谷中偷出秘籍,修习禁术想逆天改命救回她的夫君。 听着龙雀话中的意思,容炫应该是被救回来了,温客行思及阴阳册能逆天改命,想到阿絮因为钉伤而命不久矣,急切的追问:「阴阳册真的能连毒入心脉的人都能够救得回来,那经脉枯死之人呢?!」 周子舒看着他关心则乱的侧脸,心中感慨着,他竟然始终记得,连白衣都转过身来,看了一眼那高台上并肩而立的两人,心情是说不出的复杂。 龙雀却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阴阳册既然是神医谷禁术,那自然有它不能公之于众,治病救人的原因,不说那一命换一命的残酷之法,只说容炫就算被救活了,那也成了一个疯子,甚至失手杀了他的妻子!丧失最后一丝人性,沦为彻头彻尾的魔头,被天下群雄群起而攻之。 「岳凤儿的师弟师妹呢?他们为什么不制止?!」叶白衣千算万算都想不到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不可置信的怒吼着。白衣想拦着怒火攻心的他都没有拦住,被他一手甩开。 岳凤儿身为大师姐竟然偷习神医谷禁术,自是被逐出谷外,她也只好托甄家夫妇回到谷中寻访根治之法,武库的钥匙也就是在那时交到他们手中,只是天意弄人,等悲剧辗转到甄如玉耳中时已离青崖山之战没有几天了,他就算快马加鞭,也没有见到容炫最后一面,只见到青崖山前尸山血海连成一片,而容炫的尸首却不知所踪。 第96页 连甄如玉都不清楚,当初青崖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龙雀和温客行更是被蒙在鼓里,但周子舒和叶白衣却是下意识看向白衣,叶白衣更是惊讶于这小子当年为了容炫竟造下如此杀孽,难怪为其疗伤之时见他内府之中隐有心魔缠绕。 既然知道了这事情的原委,也不难推测出后来发生了什么,周子舒有条有理的分析着当年天下群雄追杀容炫,固然有报仇雪恨的意思在里面,但更多的则是为了夺取天下武库的钥匙,但那些人都死干净了,想必正邪两道肯定把主意打到了甄家夫妇的头上,甚至不惜与悬壶济世多年的神医谷撕破脸皮,逼甄如玉交出钥匙。 这就是容炫身死后的另一场悲剧了,甄如玉念着兄弟情谊,孝义难全,抵死不肯吐露武库的秘密,那些所谓的武林正道泼起脏水来也是丝毫不手软,见着撬不开他的嘴就逼神医谷老谷主大义灭亲,亲手废了他二弟子的武功,逐出门墙,而神医谷也就此一蹶不振,老谷主仙逝之后,神医谷便销声匿迹于江湖。 可笑武林江湖人人自许名门正道,哪个没有受过神医谷的恩惠,谁人没有个亲友是在圣手夫妻手中药到病除,便是这般的性情高洁,妙手人心的甄氏夫妻,悬壶济世几十载的神医谷。最终也没逃过世人贪慾,泯灭于世。浊世污秽,哪容得下赤胆忠心的神医夫妇呀。 龙雀还在那说,圣手夫妇失踪之后的事情,而温客行却没有心情再听下去了,他沉浸在记忆的泥淖里无法自拔,神情悲戚,眼中欲滴下泪来。 既有这番因果,周子舒就不难猜出,当年江湖上流传龙渊阁可打开武库的消息,定是龙雀为保护甄家夫妇而故意传出的,目的就是将窥视武库的人的视线转移到龙渊阁来,言语之间满是敬佩。 龙雀不仅肯定了他的猜想,还说着他曾遍寻甄嬛家夫妇无果,只盼着他们一家好好躲了起来不问世事,安稳余生,而白衣却再也听不下去了,他霍然转身直视龙雀,冷言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死到临头了,还要粉饰着你那些所谓的苦衷吗?」 「老白!」周子舒还沉浸在。龙雀所述的那段江湖恩怨里,听白衣这番颇为不客气的指责,不满的斥了一句。 龙雀也是这时才注意到叶白衣身旁那个未曾露面的年轻人,原本没在意,只当他也是子舒的朋友,忽然听到他的声音,震惊失语:「是……是白兄弟吗?20多年未见!你还好吗?」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谁是你兄弟?」白衣原本没才算暴露在龙雀面前,但听他那些大义凛然的话,听着周子舒对他为兄弟作出的牺牲而由衷的敬佩,终是忍不住出声,是不想温客行和周子舒被这老傢伙的鬼话给误导了。 「老白,你怎么能和龙伯伯这么说话呢?」周子舒这下真的有些不满了,他隐约猜到白衣可能与龙伯伯有些隔阂,没想到关系已经差到至此,龙伯伯都已沦落到这番田地了,他竟还这样咄咄相逼。 「子舒呀,你师父竟把它留给你了,别急,我与白兄弟只是有些误会。」不知为何。龙雀见到白衣底气就弱了三分,毕竟在场之人。温周二人当年还只是个孩子,叶前辈更是不知因果,只有眼前这位剑灵旁观者清,看的最是通透。 以他那老眼昏花,也看清了白衣如今的面目,他的目光徘徊在白衣和周子舒之间,喃喃自语:「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老温,子舒,你俩可千万不要被他这冠冕堂皇的话给骗了。」白衣瞪了那两个神色不满的人一眼。 「什么叫骗,龙伯伯性情高洁,老白,你可要把话说清楚。」周子舒是第一次觉得他看不透白衣了,就连温客行也看过来的,目光中满带着疑惑,更多是哀伤和悲戚。 「我与你的恩怨暂且不提,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便是。」白衣没有心思与他俩多做解释,盯着龙雀的眼睛。一针见血的问道。 「你当年真不知甄氏夫妇的下落吗?!」 白衣第一个问题就将龙雀问得哑口无言。 也是这时周子舒才隐隐看出事情的不对劲,虽然他当时年幼,却也轻身经歷了师父带他下山,营救甄家夫妇的事情,以他师父与龙伯伯的交情,龙伯伯怎么可能不知道甄氏夫妇的下落。 「答不上来了吧,你还有脸说什么为了兄弟情谊才传出龙渊阁能打开天下武库的流言,你当那些江湖人是练功练傻了吗?你也不看看你这龙渊阁是什么地方,我们几个也算得上顶尖的高手,在你这龙渊谷里也是九死一生。柿子都挑软的捏,你以为你那些故作的牺牲能帮甄家夫妇什么?火上浇油罢了!」白衣这番话算是醍醐灌顶,敲醒了所有人。也只有这时才能在他身上看到叶白衣嘴毒的风采。 一方是极有可能有武库钥匙的妇孺还拖着个半残的大男人,流落江湖,被正邪两道追杀,自身难保。一方是行踪隐秘机关重重的龙渊阁,就连叶白衣带着他们一路寻来都险象环生,傻子都知道哪边是软柿子,还说什么为了兄弟情谊两肋插刀,不吝牺牲,有本事把龙渊阁开在闹市啊,以为自己躲在这里闭目塞听,不见天日,就能安慰自己那是造化弄人,自己尽力了吗?痴人说梦,自我感动罢了! 「这……这……」龙雀哑然失声,不知如何辩解,他也无从辩解。 第97页 「想不到,容炫自食恶果,死了二十年,还有人替他粉饰那些太平!什么世事无常,天意弄人,都是藉口!」白衣看得是极通透的,周子舒不清楚龙雀为人,他却是了解很。不提他与龙雀的恩怨,只是今日所言,他也只敢信七分。 「老白,你知道什么!」温客行原本还泫然欲泣,摇摇欲坠,但被白衣点醒之后,骤然回神,扶着周子舒的手臂急切的问道。 「我只知道怀璧本无罪,是世人愚蠢自负,贪慾无度,作茧自缚,愚不可及!」白衣神情是罕见的冷厉。 容炫撺掇他那些所谓的兄弟们盗取各门各派的武学秘籍,就算藉口再冠冕堂皇再大义凛然,也不过是为了一己武尊天下的私慾罢了,说到底容炫就是自傲于自己有绝佳的师承和武功,才敢肆意妄为,初入江湖便敢不计后果的挑起腥风血雨,作茧自缚,最终自食恶果。只是可惜了被他连累的甄家夫妇。也可惜因他而撘上了无数条无辜的生命。 「白……白衣……你是容兄弟什么人?」龙雀被他这么毫不留情的戳穿真相,挑开陈年的伤疤,疼得他鲜血淋漓。他颤颤着看向白衣锋锐的眸子,支支吾吾的问道。 白衣下意识看了叶白衣一眼,见他目光隐有恳切,抿起嘴唇,恶声恶气的对龙雀说:「怎么,当年不是你将我栖身四季山庄的消息透露给容炫的吗?使得他与秦怀章生了误解,断了私交,他就没告诉你我是谁吗?」 「当年之事是我酒后失言……」事到如今龙雀还想辩解。 「行了,收起你那些虚情假意,我看着噁心,我告诉你,长明山剑仙是我…师尊,我算是容炫的师兄。」 「不是算,你就是!」叶白衣以为他有生之年都听不到白衣叫他一句师尊了,心中感慨之余,更多的是欣慰与惊喜,他搬过白衣背对着她的身子,紧紧盯着他躲闪的神情,急切地说:「小白,再叫一声,再叫我一声。」 白衣却有些不自然的别过脸,不敢看他期许的神情,只张了张嘴,那句师尊鲠在喉头,踟躇半晌,才细如蚊吶的叫了声:「……师尊。」 叶白衣虽然没有正式收白衣为徒,但是除了师徒名份外,也是亲手抚育他长大,一身本事倾囊相授。这也是白衣介怀的地方,当初他偏执的想:既然你不想收我为徒,我也不自讨没趣。这么些年便一直以叔相称,但…子欲养而亲不待……他余生有限,叶白衣也将天人五衰,时日无多,今天在他怀里,白衣都看到他鬓角而生华髮,他的遗憾已经够多的了,他不想再留遗憾了!这声欠了几十年的师尊虽然难以开口,但再不叫就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话越来越废话了……qaq 我从来不认为龙雀是个性情高洁的好人,因为不管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还是秦怀章与之绝交都能看出龙雀,他真的不是好人,但也不算是个坏人,只能说是个懦弱无能的伪君子。 岭藏在对白中的伏笔和暗线真的很多,很多回忆杀里的人物形象也是通过对白立起来的,早在喝鱼汤的时候,周子舒就说他师父与龙雀断了交,能让秦怀章这么个重情重义之人与至交好友割袍断义得是多大的事儿啊? 而关于龙雀所复述的过往,以及他与甄家夫妇的愧疚,绝对没有他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他都死到临头了,还在粉饰着他那些迫不得已,还在摧折温客行的良心,他说的那些话,我真的是一个字儿都不信。什么为了兄弟情义而放出流言,替甄家夫妇挡刀,有本事把龙渊阁开在闹市区啊。 (os:难道是因为老叶和老白拿的是仙侠剧本,所以叫师尊竟然没有一点违和感。) 第61章 了断 其他人见到这师徒相认的场景皆是一惊,但眼下却不是他们冰释前嫌,互诉衷肠的好时候, 「原来您竟是叶前辈首徒,容兄弟的师兄,早先是我多有冒犯,还望白兄海涵。」龙雀对白衣本来就底气不足,心虚愧疚,这下得知他真正的身份,虽然疑惑于为何他早年在四季山庄,但更多的却是惊惶与难堪。 「行了,少摆那一副假人假仁的模样,我看着噁心。」白衣抚开叶白衣按在肩上的手,不自在地转过身去,走回方才他歇息得石台,不想再看龙雀一眼。 「既然是容兄弟的师尊和师兄,方才便是我失礼了,但我也不是有意隐瞒于你们,是连我都无法确认钥匙至今的下落,还请前辈原谅。」龙雀虽然心虚,但见白衣不再咄咄相逼,多少放下心来,将话头转回到叶白衣身上,跟挤牙膏似的,挤着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帐。 叶白衣看着闭目养神的白衣,嘆了一声,也寻了处石台坐下,没好气的说:「我要那钥匙有什么用?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都是蠢的要死,为了那些什么武功秘籍,争个头破血流,命都搭进去了,都不知道图些什么。」 被叶白衣训斥,龙雀也没什么可反驳的余地,他只是有些长久的疑惑憋在心间,既然见到了这传说中的长明山剑仙,就不得不替容炫问出一句。作为他的授业恩师,叶白衣为何不教容炫六合心法呢? 叶白衣被问的失笑一声,不知是自嘲还是嘲讽。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长远。 如果六合心法真的是什么好东西,他怎么会不教给容炫呢?怪也只怪他当年将这小畜生教养的太过娇纵任性,以为叛师盗书出逃不是什么大事,却为了这劳什子的六合神功搅起江湖风云,甚至把自己的命都搭了进去,叶白衣恨只恨当年没将这本功法彻底毁去, 第98页 思及当年的一念之差,终酿大祸,既恼恨于自己的妇人之仁,又对容炫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叶白衣越想越懊恼,越想越自责,愤愤甩袖起身离去。 「师尊!」原本白衣闭目养神,听叶白衣的话还挺感伤,甚至有那么一点吃味,听到动静,一睁眼便见他甩袖离开,担忧的唤了一声。 叶白衣听到身后的唿唤,脚步只是顿了一下,片刻就消失在洞中。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长远,如果是好东西,他怎么可能不给他呢?既然不给,那就肯定是不能给呀。 龙雀没想到答案竟是如此的简单,却也终是释怀,忍不住轻咳几声,他抬眼看着那两个神色莫名的年轻人,尤其是周子舒,哀哀切切的说:「子舒啊,地图的竹楼之右首,有个单独的阁楼,那是书库,里面有两张地图,一张是龙渊谷的,一张是武库的机关图,你替我将后者转交给叶前辈吧……」 周子舒眼见着龙雀是快不行了,就算心有疑虑,也不忍拂了这老者的心愿,俯下身答应了一句。 龙雀见周子舒还愿意听他的,有些欣然更多的则是感慨,甚至还隐隐有些嫉妒,是嫉妒秦怀章不仅有罕见际遇,有幸得灵物相伴,还能教养出这么优秀的弟子,而自己却碌碌无为一生,大限将至,却一事无成吧。 思及此处,他还有些不死心,想到他毕生所研究的机关之术,将要蒙尘,便忍不住地抓着周子舒的手,殷殷期许着。他能为自己寻找传人,继承他毕生所学,传承龙渊阁。 周子舒想着,虽然被白衣挑明,龙伯伯没有他想像中那么高洁仁厚,但面对老者期盼恳切的目光也是说不出什么婉拒的话来,这毕竟是当年曾关怀他成长的长辈,便按着张成岭的肩膀,对龙雀介绍着:「还未与龙伯伯说,我已经收了成岭作为我们四季山庄第六代弟子,您若不嫌弃小徒愚笨便可收下成岭为徒,传承龙渊阁秘术。」 龙雀自然是欣喜的,他看着这个蹲坐在他身旁的清俊少年,仿佛就看到了当年他们意气风发诗酒江湖的样子。若他收了成岭为徒,那成岭便兼具四季山庄,龙渊阁,镜湖派三家所长,全了他们当年的兄弟情谊,也算不枉此生了。 张成岭突然被点名,还是有些无措,只喃喃叫了一句伯伯便被他师父打断,既然承了龙雀衣钵,那就该叫声师父,也好成全了这老人的心愿。 张成岭还算机灵,连忙叩首叫了声:「龙师父!」喜得龙雀眉开眼笑,他没想到他蹉跎一生,临死了还能有这份机缘,还能有个如此赤诚的少年,唤他一句师父,乍悲乍喜之下,身子便越发不中用了,他也深知自己已是油尽灯枯,既然传承之事心愿已了,那他也就只剩下一个心结,若不解开,死都闭不上眼。 龙雀撑起点力气,哑着嗓音连声换着:「白兄弟,白兄弟……」 周子舒听他这般哀哀切切地唿唤,白衣始终无动于衷,也是有些于心不忍,便起身走下石台,走到白衣身边,劝了句:「老白,龙伯伯纵有万般不是,也遭了这么久的报应了,眼下伯伯快不行了,你能去看看他吗?」 白衣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见他神情恳切,也不想拂了他的好意,便抬手,让周子舒扶他起来,两人相携,走向石台。 白衣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油尽灯枯的老者,神色淡淡地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当年是我有错在先,不该跟秦兄弟说那些不着调的话,也不该打那些见不得光的主意,惹得你们二人心生嫌隙,更不该酒后失言,背弃了于您,于秦兄弟许下的诺言,我有愧更有悔……」龙雀不敢直枧白衣淡漠的眉眼,只断断续续吐露着他的忏悔。 「你是挺对不起我的,但你更对不起怀章与你相交多年的情谊,他把你当做至交好友,最后却落得个分道扬镳,你可知他当年有多难过。」白衣长嘆了一声,与挚友绝交的痛苦,他是看着秦怀章独自抗过的。 「是我对不起他……白兄弟,我有个不情之请。」龙雀惭愧地别过脸,但还是道出了自己心中所愿。 「白兄弟,你替我斩了这链子吧,我把这条命赔给你,咱们的恩怨能不能一笔勾销啊?」龙雀此言可谓是悲戚至极。 「龙伯伯!」 「龙师父!」 「龙前辈!」 周子舒三人异口同声地叫了一声,他们实在没想到龙雀求白衣过来,竟是让白衣替他了结性命。还了因果。 「龙前辈这铁链不能轻易撤去,你被困已久经脉已经枯竭了,一旦抽去真气涌动,势必摧枯拉朽啊!」温客行虽然对这位老者的态度从最开始的将信将疑,到后来甚至有些崇敬,最后被白衣点醒态度渐渐平静,甚至带上了迁怒,但也并不想看着他就这么死在自己眼前。 龙雀却很无所谓,还安抚了几个小辈儿一句,这是天意呀,合该如此,他的弟子女人兄弟相继离去,眼下他也只欠白衣的,待尝了这份因果,他便可安心离去了。 张成岭小小年纪就见过太多生死了,他真的不想这位刚见面,刚认下的师父就这么在他面前离去,抽抽噎噎的还想挽留几句。 白衣扶着少年颤抖的肩膀平静的说:「成岭呀,活下去对于他来说太痛苦了,他都这么半死不活的苟且了这么多年,你忍心看他再痛苦下去吗?」 第99页 张成岭泪眼婆娑地仰望着这个身形高大却脸色苍白的青年,嗫嚅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白兄弟求你给我个了断吧,我不想死了都戴着这劳什子的玩意儿,到了地下我都无脸见兄弟们呀。白兄弟……求你…」龙雀已经到强弩之末了,还央求着白衣能给他个痛快。 「老白……」周子舒看着白衣神情还是淡淡的,他也不知道是想劝白衣放下恩怨,还是想劝他不要动手。 白衣闭目,嘆息一声:「我便成全了你,你我的恩怨两清了,至于欠其他人的,等到了地下你们慢慢清算吧。」说着他便抬手召出缠在周子舒腰间的白衣剑,扬手一挥,剑锋出鞘,那困了龙雀不知多少年的碗口粗的铁链便尽数斩断。 铁链既断,生机已绝,龙雀攒起不多的力气,终于敢抬头与白衣对视,见他目光冀如当年般清清冷冷,不染烟火,容貌还是那般超然出尘,虽与之前不同却依旧年轻俊美,看他那被岁月眷顾着的少年意气,恍然间就像看到了年轻的自己。不禁释然的笑了。 白衣握着宝剑,看着这个老者,只嘆世事无常,岁月如梭,想当年他们初见之时,这人还只是个有些木讷的青年,但眼下却已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这么多年他见过太多消逝在他眼前的生命,面对生死便也坦然了许多。 张成岭还年轻啊,他扶着龙雀瘫软倒下的身子,抽抽噎噎地哭着说着一些天真至极,听来却很是赤诚的傻话。 「甄衍,你还想瞒着龙伯伯吗?」周子舒扶着温客行的肩膀突然问道。 今日这一遭,他想明白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也终于敢断定温客行的身份。 周子舒这突然一问,让温客行有些措手不及,他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周子舒却不管他到底在犹豫些什么,把他紧紧的揽在怀中,轻抚着他披散的长髮,缓缓地叫了声:「师弟。」 张成岭看着他俩突然抱在一起,还有些不明所以,而白衣心思转了一圈便想通了这其中关窍。 当年他虽然因为犯下杀孽而受了重伤,却也知道那段时间,秦怀章带着刚入门不久的周子舒出了四季山庄。去援救流落江湖的甄氏夫妇,还收了他们的幼子为徒,也就是周子舒的师弟,只是当时甄如玉伤是很重,需要静养,不宜舟车劳顿,自己也病情反覆,秦怀章分身乏术,只得将甄家夫妇妥善安顿好,还给离此地不远的龙雀发了书信,想求他出手相助,带着他们一家去龙渊阁,秦怀章以为安排好了一切,就带着周子舒匆忙回了四季山庄,等他病情渐稳,秦怀章再想去寻甄家夫妇便了无踪迹了。 白衣是没有见过甄家夫妇的,也没有见过他们的孩子,所以等周子舒脱口叫出温客行的真身,他才心下瞭然,温客行就是当年那个孩子。 兴许是为了让龙雀没有遗憾的离开人世,周子舒叫破了温客行的身份,对着那个奄奄一息的老人说着。当年甄家夫妇受秦怀章庇佑,已经改头换面,隐姓埋名过上了安稳的生活,他们的孩子也拜入四季山庄门下,如今已长成了个风姿俊秀武功卓绝的年轻人,他们过得很好。 白衣明知道周子舒是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却没有戳破,只是长长的嘆息一声,看着温客行的目光带了丝愧疚和感伤。 龙雀听着听着就笑了,那笑意还没漫上眼角,就重重的垂下头,没了遗憾,没了牵挂,他是笑着走的。 周子舒带着温客行和张成岭,于老者尸身前深深叩了三个头,算是全了孝义。 待众人起身,白衣主动的拉过温客行的手,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如何说,温客行却有些躲闪的拂开了他的手,不敢看他的目光,只匆忙转身拎起瘫在墙角被他封了哑穴却还扭曲着盯着龙雀尸身的龙孝,把他拎出了洞外,周子舒连忙跟了上去。 白衣只嘆了一声,任张成岭扶着紧追他们而去。 原来温客行是把龙孝给拎到了他们刚才坠崖的地方,扔在地上,周子舒只跟他对视一眼,便懂了他的想法,冷声质问道:「龙孝,英雄大会上你编造的那些谎话是谁人指使的?」 张成岭也扶着白衣跟了上来,还想要凑上前却被白衣拉住,他俩就这么站在了不远不近的地方。 温客行见龙孝死到临头还倔强着一声不吱,恶声恶气的威胁着:「你说不说?不说我就把你踹下去,看看你那群孩子认不认你这个便宜爹!」 「龙孝,你是龙前辈的后人,我们并不想逼你。」周子舒还顾念着龙雀的那点情谊,还有那么点耐心劝龙孝老实交代,但龙孝却像是被触了什么痛脚,大嚷着:「我不认他,我不认他!我不认他!」扭动着就从崖边滚了下去,狠狠地摔在崖底,大概是内脏被摔破了,他吐了一口血,怨毒的说:「这身子是他给的,我还他便是,我就不告诉你们……哈哈哈我死也不告诉你们!」 周子舒二人就这么站在崖边,眼睁睁看着龙孝被他那些亲手豢养的药人们。一拥而上,撕扯干净,死无全尸。 「按理说这禽兽死不足惜!」温客行有些愤愤不平地说。 「可他却是龙前辈唯一的后人。」周子舒却嘆了一声,忽地纵身跳下崖,温客行大惊失色,也连忙随他跳了下去。 白衣知道他们俩要干啥,就连忙按住张成岭想跟上去动作,见他面色惊惶,摇了摇头,安抚一句说:「没事儿,他俩一会儿就上来了。」 第100页 见他还是不放心,白衣便带着他走近几步,站在崖边,俯视崖底。 那两个果然没事,温客行是关心则乱,而周子舒只是想收敛龙孝的尸身罢了, 张成岭这才放下心来,他看着他师父和温叔将那些药人尽数杀光,周子舒不知从哪儿扯来一块破布裹住龙孝残缺的尸骨,他俩对视一眼,助跑几步,便一个纵身飞跃上来,两人平安无事,毫髮无伤 周子舒与温客行带着张成岭,将龙家父子的尸身安葬在龙渊谷内一处清静所在。 白衣不远不近地看着那一大一小矗立着的两座坟茔,嘆了一声,还真是世事无常呀。父子相残,竟在同一天丧命,还葬在了一处,不知他俩黄泉路上会不会再起纠葛,掐得你死我活呀。 周子舒看着张成玲对着龙老阁主的墓碑行了三拜大礼,起身之后才对他说:「咱们先去找书库,找出地图好离开这个鬼地方,成岭啊,你以后可要加倍努力,传承龙伯伯的机关之术,好将其发扬光大。」 几个人刚想离开,就见刚才拂袖而去的叶白衣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迎面走来,张成岭还问了一句:「叶前辈您回来了!」而叶白衣却瞟都没瞟他们几个人一眼,径直走向龙家父子的墓前。 白衣揽着张成岭的肩膀嘆了一句:「咱们先走吧。」 几个人看了叶白衣的背影,一眼便也相继离开,他们谁都没有发现,在离他们很远的一处崖壁后面,正鬼鬼祟祟躲着个人影,见他们有所动作,便仓皇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os:我觉得我的废话也跟更新一样,越来越多。这坟也终于不是老白挖的了。 补充亿点细节:在我的私没里是龙先认识的容,并把秦介绍给了他,秦原本不知道,但老白因他与容结交而跟他闹脾气也猜到了他俩有旧怨,所以并没有向容的透露老白的行踪,但以龙和秦的交情,他却是见过白衣的,偶然间也听过容讲过他以前的事,而他的以前里就有一笔带过的老白,容与老白因认主之事闹翻,老叶还在那时候连人带剑的给送走了,所以下山之后在得知老白竟然在秦身边,就是那种自己求而不得的人,别人竟然轻易得到,可想而知容有多生气,和秦断了私交也很正常,但这些事情也只是他们三个人的恩怨。五湖盟和神医谷只是隐隐约约知道一点,这也算是容与秦对白衣默契的保护,所以大面上还算过得去。如果完结之后还有余力的话,应该会补充点番外完善剧情。 第62章 心结 终于走出了龙渊谷,却已是日近黄昏。 「你们慢点儿啊!那老妖怪在念叨什么呢?我还想再听听呢。」温客行不死心的还想潜回去听听,叶白衣到底在龙雀墓前叨叨些什么,被白衣无奈的搬过身子,推搡几步。 「行了行了,你哪来那么多好奇心。」他有些疲倦的说。 「好啦,咱们到附近散散步,等等叶前辈吧。」周子舒也拉过温客行有些不情不愿的手,劝了几句。 白衣见着他们三个精神抖擞的样子,无奈失笑,寻了块岩石坐下来休息,他这一天都在奔波消耗,真的有点累了。 张成岭兴沖沖地一手扯过一个,眸子亮晶晶的问:「咱们去哪儿啊?!」 少年的充沛活力,冲散了两人心头的那一丝郁气,温客行有些不着调的说:「你湘姐姐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不过那丫头倒是聪明的很,应该不用咱操心。阿絮呀。」他笑意盈盈的看着周子舒,期许的说:「等着事情都了了,咱们找个四季如春,暖和一点的地方养老吧。」 「成岭,你想去那儿?」周子舒睨了一眼温客行,反而问向张成岭。 「师父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张成岭只要跟在他们身边就已经很开心了,才不会在乎要去哪里呢。 「老白!」周子舒突然唤了一声白衣。 「啊?」白衣还在闭目养神,突然被招唿一声,有些疑惑的睁开眼看着他。 周子舒揽着张成岭。拉着温客行,目光温柔,尽是暖意,他只是说了一句:「我们一起回四季山庄吧!」 「这就要回去了?」白衣有些没反应过来,不自然的别开眼,10多年了终于要回去了吗? 「四季山庄?」温客行还有些迟疑,但眸色一转便戴上了副玩世不恭的语气:「怎么,急着带你徒弟回去拜见尊师啊,带这么个傻徒弟回去?」说着他还拍了拍张成岭的小脑袋,惹得张成岭痛嘶一声,捂着头委委屈屈地盯着他。「你就不怕你师父在地下气的翻来覆去烙大饼呀!」 白衣都被温客行的话逗笑了,他想秦怀章应该会欣慰有这么个赤诚的徒孙。 但周子舒却扳正了神色意有所指的说:「是咱师父!」 「我和你什么关系啊,怎么就咱们起来了?」温客行有些不自然的别过脸,不敢看周子舒的眼睛。 周子舒哪能放过他呀? 「你要是再得以忘形,师兄可要替师父好好管教管教你了。」 张成岭夹在两人中间,左看看右看看,不明所以地说:「师父,温叔,你们在说些什么呀?」 「傻小子,以后你可以叫他师叔了。」白衣就算在那闭目养神,还有心情打趣他们一句。 张成岭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温叔怎么突然成师叔了,可他只管听白叔的话就是了,凑近温客行高高兴兴的喊了句:「师叔!」 第101页 「谁是你便宜师叔呀?老白,阿絮,这孩子已经够傻了,你俩就别逗他了。」不知怎么的。温客行有些羞恼的推开了凑在他身旁的张成岭,狼狈的转过身去,不敢再看他们。 「师弟,你还不肯认我吗?」周子舒看着温客行的背影,很认真的问。 「你胡说些什么!」温客行恶声恶气地说。 周子舒去不由他,嘆息一声上前两步。 「老天亏待我半生,现在总算是大发慈悲,四季山庄原本只剩下我和老白,没想到得此佳徒!还将你寻回,师父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当年。秦怀章带着周子舒一同下山,于危难之中,救下了被贼人劫杀的甄家夫妇及其幼子,将他们带到了一处隐秘安逸的小山村养伤,在此期间更是收了他们的儿子甄衍为弟子,周子舒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与他认识,与这个年幼的师弟玩到一处,过了一段悠然快乐的日子,只是好景不长,周子舒只知道他师父突然遇到了什么急事,带着他急急忙忙的赶了山庄,只匆忙安顿好甄家夫妇,还对他的小徒弟许下,一定要等他回来。但没想到阴差阳错,这一等便是20年。 周子舒慨嘆着:「幸好,幸好,我原以为我命不久矣,成岭也不知道能学会我挤成武功,如今寻回了你,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重振四季山庄,照顾成岭,继承师父的遗志,我便可以放心了。」 温客行只背对着他,越听脑子越疼,越听神情越焦躁,张成岭还嚷嚷着:「什么命不久矣,师父为什么会命不久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而温客行却再也听不下去他那似临终遗言般的嘱託了,转过身来恶声恶气的说:「你胡说八道够了没有!别生拉硬拽,要重振四季山庄,自己活下去自己忙,你以为我是老白啊,替你操那份闲心!」 周子舒却不恼,走近两步,信誓旦旦地说:「衍字一分为二不就是客行吗?是我一叶障目,原来你是我甄家弟弟。」说着,他把温客行紧紧抱在怀里,很是感慨,还有些疑惑:「怎么改名姓温了呢?」却不料被温客行狠狠推开,身子一个踉跄。 「我本来就姓温!」 周子舒见他情绪暴躁,更是捂着脑袋很是痛苦,他很是担忧的凑上前想问他怎么了,却又被温客行甩开手,转身便跑了。 「师叔!」张成岭刚焦急地追了两步,就只见一道白衣身影突然从身边蹿过,他回头一看,有些茫茫然的问:「师父,白叔呢,他不是还有伤吗?」 周子舒很迷惑,也不明所以,他不知道为什么老白突然就追了上去。只劝了张成岭一句:「算了,别追了,他们一会儿就回来了」 ———— 温客行一路狂奔,穿过了草丛,穿过了树林,终在一片河滩前停下,他仰头刚想悲切的长嘆一声,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 「你可真能跑啊……」 他一回头就见到白衣毫无形象地瘫坐在河滩上,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脸色是不自然的白中透红。 「你追来做什么?也要劝我吗?」温客行刚想上前两步却停下脚步,别扭的问。 「来跟你唠唠,怕你做傻事。」白衣坐在地上,锤了锤酸痛的大腿,无奈的说:「你要不先坐下?我仰头很累的。」 温客行别过脸,踌躇半晌,余光瞥见白衣恳切的目光,才扭扭捏捏在他身边坐下。 「能跟我说说你的復仇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吗?」白衣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是砸进河水里的一颗巨石,问得温客行心头一震。 「你胡说些什么!」温客行的眼神突然冷冽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暴起伤人。 白衣却无所畏惧,甚至还按住了他青筋暴起的手臂,温和的说:「我没有恶意,这么问只是想帮你。」 「帮我?!」温客行对这个回答有些不可置信,更多的却是戒备。 「对,帮你!」白衣肯定的说。 「老天都不帮我,你能帮我什么?」温客行似在嘲讽白衣的胡言乱语。 「老天不帮你,我帮你,你只要说,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能帮你。」白衣的神情是极认真极诚恳的。 「你是容炫的师兄,难不成是要替他赎罪吗?」温客行略带嘲讽的质疑。 「不,我是在报恩,报当年温先生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温客行更加疑惑了。 白衣哼笑一声,有些自嘲的说:「说来还是我对不起你们一家呢,」 他便将当年之事娓娓道来。 白衣说温如玉对他有救命之恩,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青崖山一役后,他被心魔反覆拉扯摧折,时而清醒时而疯癫,身上的伤更是反反覆覆,难以根治,秦怀章医术有限,除了控制他的内伤之外,也无从下手,当时又恰逢温家夫妇蒙难,秦怀章只好将当时情况还算稳定的他安顿在一处封闭的药室内,便带着周子舒下山救人,也是在将他们安顿好之后,等温如玉养好了精神有些气力的时候。秦怀章才半遮半掩地将白衣的病情告诉给温如玉,期盼着他能开计良方,不求药到病除,只是压制心魔也好。 温如玉感念秦怀章的救命之恩,也倾尽毕生所学,写下了那一计救了白衣一命的药方,也是因着白衣病情突然恶化,险些入魔,剑灵和剑主的感应是很强烈的,秦怀章情急之下带着那个药方,安顿好温家夫妇之后,匆匆赶回四季山庄,依方开药,也算是穷尽山庄天材地宝,才保住白衣的一条小命,唤回他的神智,若是没有温如玉危难之时施以援手,白衣早二十年就疯癫入魔,自毁而亡。 第102页 「所以,当年秦怀章不是有意抛下你们的,也是因我之故,才让你流落在外20年,应该是吃了不少苦吧。」白衣从回忆中挣脱,很是疲惫,但他看着跟客行的目光,却始终是那般的温柔坚定,甚至带着愧疚。 「原来是这样。」温客行还在消化着白衣话中庞大的信息,他既震惊于当年那些惨死青崖山的江湖之人竟是白衣的手笔,也是震惊于当年的真相竟是如此——阴差阳错。 「所以,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说,杀人也好放火也罢,就算是这江湖掀个顶朝天,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能帮你,即是报恩,也是补偿,这都是我该做的。」白衣直视就他的眼神,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神情,目光中的恳切与热忱似是一把火,灼痛了温客行。 他有些难堪的别过脸,还想逞强的反驳:「你怎么就知道我要报仇,你就这么笃定吗?」 「我自然是知道的,就算子舒不说,我也能猜得出你对这江湖怀有多大的恨,那些贪婪丑恶的阴险小人确实该杀。」白衣既然知道温客行的身份,思及他们相识相交这些时日的细节与矛盾,联繫前因后果,也能猜到温家夫妇怕已经不在人世,他不忍去戳温客行的伤疤,不忍追问后来的事,追问兇手是谁,追问他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他能做的,只是在温客行復仇的路。助他一臂之力罢了。 「你不是阿絮的剑灵吗?阿絮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你说起打打杀杀来眼都不眨。」温客行要笑不笑的说。 「我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死在我手里的人可不少,再说了,子舒绝对不是想劝你向善,劝你放下仇恨,而是怕你在仇恨中迷失了本心,怕你在这復仇的路上,错杀好人而心生愧疚,抱憾终身。」有些话周子舒说不出口,白衣便替他说了。 「阿絮真的是这么想的吗?」温客行有些迟疑的问。 「子舒以前在天窗,迫不得已也杀了不少无辜之人,他自己深知那种被良心折磨的痛苦,所以才不想你走他的老路,他已经时日无多了,他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的,所以你不要再瞒他好吗?」白衣闭上眠,长长的嘆了一声。 「我,我不是想瞒阿絮…我只是……」只是不知道怎么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的过往那么血腥难堪,见不得光,他怎么敢把这些告诉阿絮,告诉老白啊。 白衣将温客行的落寞与胆怯看在眼里,他也只是摸了摸他披散的长髮,语重心长地说:「不要怕,不要怕,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子舒不会嫌弃你的往过,他只会心疼你的不幸,我们永远都会向着你,你永远可以相信我们。」 「你是无辜的,你没有错,是这浊世欠你的,那些贪婪的,虚伪的,阴险的小人,伪君子本就该为他们所犯下的罪孽付出应有的代价,你本无罪,无需自责。」 白衣的话似是敲开温客行封闭心门的重锤,为他阴暗灰败。甚至是腐朽疯狂的灵魂中泄下了一道天光。 他一个人生死徘徊摸爬滚打,从没有人对他说过,他是无辜的,他以为自己双手沾满鲜血,疯狂的想让浊世与自己共沉沦,是罪大恶极,可白衣却告诉他,他本无罪,是世人负他! 白衣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包容着他的脾气,安抚着他的不安,他也不多说什么宽慰的话,只是陪着温客行,耐心地等他敞开心扉,其实他说与不说都可以,白衣只是想将他的心思,他的打算告诉温客行而已。 「你说阿絮会帮我吗?」感受着那从身后传来的宽厚掌温,温客行迟顿的问。 「你说了,他才能帮你,你相信我,我才能帮你!」白衣坚定的说。 温客行却笑了,笑的惨然。 「阿絮快要死了,你又能活多久!帮我?你们拿什么帮我!」 白衣有些愕然。 「你怎么会知道?」知道我也命不久矣了? 「我不傻,那老怪物不是很介意你认阿絮为主吗?阿絮时日无多,你又能活多久,何况你今天虚脱,却不让我给你把脉,只让老怪物近身,老怪物急的都火烧眉毛了,你说,你是不是也快不行了?」温客行急切的逼问着。 这下轮到白衣心虚了,他偏过头不自然的说:「你胡说什么,存心咒我死啊,我只是不想你跟子舒瞎操心罢了。」 「你有本事看着我说啊!」温客行扯着他的胳膊纠缠着。 白衣被他逼的不耐烦了,见他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也所幸破罐子破摔。 「是!那又怎样,我就算一息尚存,也能将这天捅个窟窿。」白衣转过头,直视温客行的眼睛。以白衣的骄傲,就算伤痛落魄,也不屑于示弱乞怜。 温客行忽的笑了,笑得越来越大声,笑的眼中都泛起了泪光。 「好一个铮铮铁骨的剑灵,好一位宁折不弯的庄主!你们以为拖着这伤病的残躯尝了果因,补了遗憾,就能了无牵挂,潇洒解脱了吗?凭什么!」一次又一次!凭什么一个个一边包容我,温暖我,一边却又能毫无留恋的离我而去!只是这么想这,温客行的脑子就阵阵嗡鸣,他单手扶着胀痛的额头摇摇欲坠,承受不住那锥心的刺痛。 白衣也是实在没想到事情会到这一步,他不顾温客行的抗拒,把着他的脉搏,一探之下,只觉他内息紊乱,隐有疯癫之兆,便也顾不得其他,从内府中抽出一缕纯澈的灵气,顺着他的脉门流入体内,梳理着他紊乱的气息。 第103页 温客行刚从那去抽疼缓过神来,一睁眼就见到白衣面白如纸,还在咬牙为他输着灵气,甩开他的手忍不住大吼一声:「你疯了!你不要命了!」 白衣也只是扯了扯嘴角。 「我早就疯了。」 「快让我看看!」温客行不管不顾的扯过他的手,三指并起,掐住他的脉门,白衣没什么力气阻止,便也只好随他去了。 温客行诊着他的脉象,神情越来越震惊,越来越无措,他真的想不到白衣的身体竟比他想像的还要破败,撑着这副破败的身体,他竟还敢不管不顾的陪他们闯龙潭虎穴,甚至多次于危难之际救他们性命,疯了,真的是疯了。 「行了,只要子舒还活着,我就死不了,摆那副臭脸给谁看呢?」既然瞒不住他,索性就拉他一起瞒周子舒吧。不过温客行脸色未免也太难看了,抓他手腕的力道也太重了,他不免有些吃痛。 「老白,你都这样了,还敢说替我报仇?阿絮知道吗?」温客行侷促的放开他的手,急切地问。 「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严重,只是今天损耗过多,等修养些时日,便也就无甚大碍了,只是你暂且不要告诉子舒,他身子本来就不好,不要给他平添烦恼了。」白衣揉了揉被他捏出青紫的手腕,不甚在意的说。 「可是你这身子?」温客行还是很不放心,甚至气恼白衣对自己身体的漠不关心。 「我要真有什么性命之忧,师尊早把我打晕,扛回长明山了,哪能放任我跟你们一起这么作死?」这话白衣倒不算是诓骗温客行,他自己的身子他是自己知道的,并没有温客行想像中的那么严重,但真的也是很不好。 「为什么你和阿絮一个两个都这么不在乎自己的身子!你们就真的这么想死吗?」 见温客行眼中担忧只增不减,他嘆了一句才说道:「如果能好好活着,哪有人主动寻死?」 「你和阿絮能不能好好活下去啊?我求你们好好活下去好吗?」温客行恳切的说,不是恳切,他是乞求他们能好好活下去。 「我和子舒一样,要么潇洒自在的活,要么了无牵挂的死,没有第三条路。」 「你俩还真是一模一样!」 「行了,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你放心,在我死之前肯定会帮你完成愿望的,你若是愿意,将你復仇的计划告诉于我,我必鼎力相助。」白衣很坦然的说,与其说他是对生死之事莫不关心,不如说他是活得太通透了,活得太累,想求一个解脱。 「你都命不久矣了,我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这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去吧。」温客行颇为丧气地说。 「温客行,我没有开玩笑,你有什么计划尽管告诉于我,想要找谁復仇也可以跟我说,我必定竭尽全力的帮你!」白衣看着伸到他面前的那双手,没有去接,只是顺着那手臂看这温客行的眼睛,非常认真地说。 「当年我既然能为了给容炫復仇而屠尽那些宵小鼠辈,也能为你再染鲜血,说到底咱俩的仇家算是一批人,我不只是帮你,也是在帮自己。容炫虽然不是个东西,但到底也陪我一起长大,情分自然非彼寻常,我岂能放任那些害他性命的兇手苟活于世!」 白衣的眼神温客行再熟悉不过了,与他的疯狂简直如出一辙,只是那渐渐漫起血色的瞳眸比他要冷静许多,也冷酷许多。 「行了白大侠,你先养好自己的伤再说报仇之事吧。」温客行最终还是逃避了这个话题,将坐到发麻的白衣一把拽起背在背上。 白衣趴在他的背上还有些不自在,却也没拒绝他的好意,他是真的有些累了,能有个暂且休息的地方,他也不想拒绝,他只是趴在温客行的耳边,慢慢的说:「老温,我的身体情况暂且不要告诉子舒,至于你瞒他的事情嘛,等你想说的时候就告诉他吧,别让他等太久,也别再推开他了。」 「知道啦,你就是个操闲心的命。」温客行背着这个对他来说有些轻飘飘的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却还是应承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该有个人点醒温客行,该有个人告诉他,他最是无辜,他可以报復,他无需与这浊世共焚。 说到底,老白和老温是能达到某种程度上的共情,只是老白还有秦怀章扯着拽着安慰着,压制着他那些灭世的念头,才没有做出更加疯狂的事情。如果易地而处,老白只会比老温更疯。 这一大段的剧情连贯性,我就不分两章写了。这也算是老白和老温之间的相互坦诚,达成了精神层面上的三人行,虽然老温到最后也没说什么,却也是明白了阿絮和老白对他的心意。心结易结不易解呀, 也是从这章开始,我可能要做一些比较大的剧情改动,如果剧情崩掉了,那所有的罪责我一人承担! 第63章 团聚 温客行背着白衣找到周子舒他们几个的时候,白衣已经趴在他的背上无知无觉的昏过去了。 「臭小子,这是怎么了?」叶白衣原本与周子舒师徒围坐在篝火边,百无聊赖地听着他讲那些陈年往事,突然见到温客行背着个人回来,惊得站起身,赶紧凑上前,把白衣从温客行的背上抱到自己的怀里,见着臭小子面色惨白,但唿吸还算平稳,稍微放下那么一点点心来。 「怪我……」温客行有些不自在地嘀咕一声,却紧紧盯着叶白衣给他把脉的手,见这老傢伙眉头越皱越紧,心也不由得提了起来。 第104页 「叶前辈,老白他这是怎么了?」周子舒也是浑身一绷,刚才人还好好的,还有力气去追老温,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回来就成这个样子了? 叶白衣没好气儿地剜了温客行一眼,扫视一圈众人担忧的神情,心中就算有些不舒服,也稍微平復些许,他气唿唿的哼了一声:「秦怀章的徒弟,把剑给我。」 周子舒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抽出腰间的白衣剑递给了叶白衣。 只见叶白衣盘坐在地,一手抱着白衣一手执的宝剑,在那剑柄蓝宝处摩梭几下,白衣就在他怀里化作一道流光汇入剑中,剑柄蓝宝闪烁几下,便也恢復如初。 其他人哪亲眼见过这白衣化灵呀,都惊得瞪大了眼睛。 「老白他这是?」周子舒从叶白衣手中接过配剑,端详着这把陪他多年的宝剑,担忧的问。 「让他好好睡两天,等元气恢復些,他就自己出来了。」叶白衣真的有些头疼,他该拿这作死的臭小子怎么办呀? 「那要等多久啊?」温客行还是很不放心地问,既然他知道了老白的身体情况,对叶白衣的话有些将信将疑。 「你哪儿那么多为什么,等他休息够了,自己就出来了。」叶白衣心情本来就很烦躁,被温客行追问的就更加不耐烦了。 温客行只是关心则乱,被叶白衣怼了一句,也不太好意思回嘴,便讪讪地坐回篝火边。 周子舒虽然也很担心,但他相信叶前辈不会害老白,把剑缠回腰间,也坐了回去。 「对了,老怪物,我们要回四季山庄了,你也要跟着?」温客行有些不自然地打破了这略显尴尬的气氛。 「你管得着吗,这天下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四季山庄我还去不得了?」叶白衣的语气,不免带了丝□□味。 「行吧,反正庄主大人在此,他要是同意你去,我哪儿管得着呀?」温客行只是想挑起个话头,被叶白衣不痛不痒的刺了一句,也无所谓。 「叶前辈肯赏脸光临四季山庄,我们当然是欢迎的。」周庄主的回应倒是很干脆。 「怎么说圣手夫妇也算是人中龙凤,怎么生的孩子这么讨人嫌,不过呢,你总归是他们的孩子,我那个混帐徒弟对不起你爹娘,这笔帐呢,我这个做师父的理应为他还。」叶白衣虽然嫌弃温客行讨人嫌,但既然知道了他的身世,对他的态度并也就软和了许多,许是愧疚吧,那目光也带上了包容和宽和,还真有那么一点仙风道骨的样子了。 「臭小子,有什么心愿你就说出来。」还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这补偿的方法还真是一脉相承,不过叶白衣可没白衣那么推心置腹,循循善诱,见温客行有些踌躇,莫不吭声,有点急躁的说:「我可告诉你,人死是不能復生的,除了这个天下还没有几件事能难倒我呢,有什么心愿你就尽管说,我必定替你达成心愿!」 都到这个时候了,温客行还有的没的想这老怪物不愧是老白的师父,说的话做的是许下的诺言还真是如出一辙。 叶白衣耐心有限,看温客行神情犹豫不决,虽然有些急躁,但还是好声好气的说:「这不是我在帮你,而是你应得的,温客行,我请你说出你的心愿,否则我怕走到最后也不能安心。」叶白衣深知,自己既然下了雪山,食了人间烟火,多活一天都是赚的,但他不想走到生命的尽头,还要带着遗憾和愧疚。 温客行余光偷偷看了一眼周子舒,目光从他的侧脸滑到他的腰间,在白衣剑上流连一圈,才吞吞吐吐地说:「我也没有什么别的愿望,只要你能治好阿絮的伤,让老白好好活下去,我们以前的帐就算是一笔勾销,不过你得要保阿絮元寿无损,武功不失。」 周子舒看着他的目光是说不出的复杂与温柔,剑仙一诺,堪比无价之宝,温客行竟把这个机会留给了他,所求所愿也是让他活下去,而且是好好的活着,还真是……傻得可爱。 叶白衣却轻笑一声:「就这事儿啊,不用你说,为了我家的臭小子也得把他的命给保住,我可不想到了这把年纪还得白髮人送黑髮人,虽然我没有办法,但我知道谁有办法,你们几个就在四季山庄好好的等着我回来!」说这叶白衣就火急火燎的,站起身子背起重剑抬步就要走。 「唉,前辈,你要去寻谁呀?我们要等你到何时啊!」周子舒也赶紧站起身拦了一下叶白衣,这老前辈一把年纪了,怎么说风就是雨的,话都没说完就要走。 「你们几个多看顾着点那臭小子,别等我没回来呢,人就作没了,如果连他都救不了你的话,我就……」叶白衣的眼神也在周子舒腰间的宝剑上留连一圈,有些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句,轻笑一声,转身就走,只给几个年轻人留下一道白衣翩跹的背影。 「老怪物!叶白衣!」温客行听他卖了个关子,转身就走,扬声喊了几句那人也没有回头。 周子舒也很无奈呀。 「这哪像是个百岁的老人呀?性子急起来跟小孩儿似的。」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老小孩儿,小小孩儿。 「老怪物的意思是你们有救了。」温客行看着那离去的白衣背影,眼中重燃了希望的火苗,叶白衣是什么人呢?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他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 周子舒没有抱着十足的希望,却也不肯拂了温客行的好意,摸索了一下腰间的配剑,淡淡的说:「他那么爱吹牛,怎么知道他的最后一句话不是我就提头来见呀,还是我就给你送终了。」 第105页 「那老怪物就剩下这么一个独苗了,总不会拿老白开玩笑的!」温客行却管不了那么多了,揽着张成岭的肩膀,想将他那份喷薄而出的惊喜和期待分享给孩子。 「你听到了吗?你师父的伤有救了!」 张成岭虽然没太搞懂大人之间的弯弯绕绕,却也深知一点:叶白衣那么厉害,他说能救就一定能救。 压在温客行心中的巨石骤然有了盼头,他轻松的像是个孩子般,拉着周子舒兴奋地说:「咱们回家,一起回四季山庄!」回那个他一直嚮往的,那个四季如春的地方,等叶白衣带来好消息。 周子舒见这两人这么高兴,也被感染,神情也温柔许多。 ———— 从蜀中去往昆州,可比从岳阳到蜀中的路途要短了许多。 赶路的这些时日,少了白衣的照顾,几个人都很是不习惯,但更多的却是忧心,白衣已经昏睡了七八天了,一行人都已经离开了蜀中,他却始终没有动静,每逢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张成岭就能见到他师父和温叔凑在一起,摩挲着白衣剑炳出神,而等待的时间越是漫长,他俩人眼中的忧虑就越是沉重。 这日,一行人在路边的茶棚歇脚,张成岭见他俩又凑在一起,都不用想怕是还在担忧白叔,眼看着他们的食水都快吃完了,就主动起身去向店家採买些吃食,等他拎着包裹回来,只见原本还清清冷冷的茶摊,突然间就多出了好些人,有的甚至还带着伤,吵吵嚷嚷的斥骂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师父,温叔。」张成岭坐回座位,好奇的看着那群很是狼狈的江湖之人,想问些什么却不知道要不要开口。 周子舒和温客行也被那群人的吵吵嚷嚷打扰到了,见他们都带着伤,皱起眉头把店小二招了过来,仔细盘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据店小二所说,这群人呢,都是仙霞派的少侠,前些时日仙侠派被火给烧了,连掌门白大侠也没了,听说是鬼谷干的。 温客行见周子舒听着仙霞派的惨剧,面有疑虑,就调侃一句:「怎么着周大圣人,咱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此事颇有蹊跷,反正这里离仙霞派也不算远,周子舒和温客行就带着张成岭一起去看个究竟。 这还没到仙霞派的山门,老远就闻到一股焦臭味儿,等到走近了,那场面更是惨不忍睹,原本护山的林子。被烧了个七零八落,那地上更是零零散散躺着数不清的焦尸,张成岭这小小年纪哪见过这么惨烈的画面呢?顿时吓的倒退两步,而且他身后突然伸出双宽厚的手接住了他踉跄的身子。他还以为是他师父,但他师父和温叔明明在他前面。还在那检查尸体呢。 等他一回头,看清了身后那人的面目,惊喜的大叫一声,一把就抱住了那人的腰身:「白叔!!!」 白衣刚养好伤才出现就被着小少年的热情弄了个猝不及防,他哭笑不得地扒开那勒着他腰不放的胳膊,看了一圈周围,疑惑地问张成岭:「咱们这是到哪儿了?怎么这里全是死尸?」 周子舒和温客行听到身后传来的惊声,还以为张成岭出了什么事儿,回头却看到了已经昏睡多日的白衣突然出现,也是惊喜万分,连忙围了上去异口同声的问。 「老白你怎么样了?」这些天可是担心死他们了。 「我没事了,倒是你们,怎么带着孩子还去这些噁心的地方。」白衣揽着张成岭,刚才小少年的兴奋劲儿也被这一地死尸冲散,脸色很是不好看。 「这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走吧。」周子舒也看出了张成岭的不舒服,带着他就赶紧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张成岭是真的被噁心到了,胃里翻江倒海的,扶着棵大树就吐得昏天黑地,小脸煞白,看着可心疼人了。 「那是什么地方,怎么死了那么多人?」白衣一边拍着,少年的嵴背帮他顺气,一边问围在他身边的周子舒二人。 「那是仙霞派,被人烧了。」周子舒拧开水壶递给张成岭让他漱漱口,顺顺气,挑着重点跟白衣说。 「哦,仙霞派呀,」白衣想了想,好像对这个门派没什么印象,也不当回事儿,看了一圈周围突然问道:「对了,我师尊呢?咱们这是到哪儿了?我睡了几天呀。」 「你都睡了八天了,那老怪物去找人治阿絮的伤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先回四季山庄等他。」温客行边说着边扯过白衣的手腕要给他把脉,白衣被抓了个猝不及防,下意识地想挣脱开,就被温客行没好气儿的斥了一句:「别动。让我给你看看。」 周子舒不放心他的身体,帮着温客行制住了白衣的挣扎:「老白,别动了。」 连张成岭漱完口也凑了过来,哑着嗓子劝他:「白叔,你睡了这么多天了,师父和温叔都很担心你。我也很担心你呀~」 白衣就被他们这么包围的密不透风,想挣脱也挣脱不开,没好气儿地说:「至于吗?我又不是什么娇贵瓷器,睡两天就没事了。」但也没拂了他们的好意,任温客行抓着他的脉门仔细查看。 确实如他所说,休息两天便也无甚大碍了,但白衣沉疴的旧伤还是让温客行皱起了眉头。 「老温,老白怎么样了?」周子舒看着他神情越发严肃担忧地问。 白衣怕温客行说漏嘴,赶紧挣脱了他的手,摆摆手很是心大的说:「行了行了,子舒,你别瞎操心了,我能有什么事儿啊?」 第106页 「阿絮,你放心,老白就是有点内伤,等我熬两天药养养就好了。」温客行想起白衣昏睡前对他的嘱託,扯了扯嘴角,也避重就轻的说。 周子舒将信将疑,但当着张成岭和白衣的面,他也不好直接问,拍了拍张成岭的肩膀嘱咐他先歇歇,也看照顾着点白衣,给温客行使了个眼色,便抬步离去。 温客行顶着白衣警告的目光,讪笑一声便也跟了上去。 白衣盯着那两个人前后离去的背影,哼了一声,坐在张成岭身边,让他说说,他不在的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 ———— 「你们那天到底聊什么了?老白他真没事吗?」周子舒走到一处拐角,见四下无人,回头便问道。 「他真没事儿,你就放心吧。」温客行就差指天发誓了,他倒不是想瞒着周子舒,而是他就算说了又能怎么着?让阿絮跟着一起着急吗? 周子舒姑且信他,又想到了刚才所查验的那些尸体,沉思一番说道:「仙霞派的那些人,不是被割喉就是当即毙命,这手法应是专门的杀手所为。」 温客行也被她的话勾起了兴趣反问一句:「所以呢?」 「所以就是有人假借鬼谷之名剷除异己,又把锅甩到鬼谷身上,目的何为呀?」 「当然是为了让自己获益喽,我本以为高崇是设局人,可如今看来,五湖盟中原来还另有运筹帷幄的执棋者呀。」这一提到五湖盟,温客行的情绪就很是不对劲。 「沈赵二人一个装傻一个装弱,我看都脱不了关系,要是沈赵二人狼狈为奸也就算了,怕就怕一个忠一个奸,」周子舒撑着下巴,还在揣测着五湖盟那滩浑水。温客行却没有心情再听他分析下去了。 「咱们不是要回四季山庄吗?提这破事干什么呀?走吧,走吧。」温客行刚想拉着周子舒回去找张成岭他们,身后就远远传来一道娇俏活泼的噪音。 「主人!主人!」 俩人回头看去,来人竟然是顾湘,温客行刚挂起笑意,却见到那丫头身边还跟着个曹蔚宁,脸色就有些郁郁。 作者有话要说: 老白充电的时间有点长呀。 打个比喻,没有认主之前的老白就像是个太阳能闪充还可以自动升级扩容的移动充电宝。续航持久且功能齐全。只是性能不太稳定,有几个顽固bug没有修好。那认主之后,鑑于阿絮是个残血,就成了只能用普通数据线自己充电的,固定毫安耗电还快的薄皮儿充电宝,电量不足还容易死机,这也就是老叶为什么那么介意的原因,自己都不捨得绑定,也不捨得便宜自家臭小子,给老秦的也只是体验卡,结果老白自断后路,就好气哦。 第64章 截杀 这一大家子难得聚到一起,顾湘拉着温客行在镇子上寻了个大酒楼,一行六人鱼贯而入,于大厅摆下一桌酒席,围坐在一起。 温客行坐在主位,看到曹蔚宁殷勤小意地替顾湘夹菜斟茶,没好气儿地白了那臭小子一眼,阴阳怪气的对顾湘说:「你怎么还和这傻子混在一起啊?」 顾湘看着坐在她对面一左一右夹着张成岭的周子舒和白衣,也不甘示弱地凑到温客行耳边,小声嘀咕:「主人,你不也还跟他们混在一起吗?」 聚餐的气氛被这主僕俩的一问一答搅了个尴尬,周子舒轻咳一声岔开话题,问向曹蔚宁:「曹公子啊,我看你的脸色,似是有伤未愈?」 曹蔚宁面对这一帮人,多少有些尴尬,听到周子舒向他问话,连忙摆手,有点受宠若惊的说:「别别别,你们叫我蔚宁就好,我之前是被桃红绿柳的暗器所伤,余毒尚未全清,」他许是想到了受伤那段时间,身边有佳人相伴,神情语气不免带了点甜蜜意味:「还好有阿湘精心照顾,现在已无大碍,只需要回到清风山,慢慢拔出余毒便好了。」 温客行越看他那丫头娇羞的神色越是来气,都叫起她大名来了。 「顾湘,你跟了我这么久,我怎么不知道你有「精心照顾」这顶技能啊。」他还把那精心照顾咬的重了些。 顾湘也听出了温客行语气不善,狠狠瞪了身旁的曹蔚宁一眼,埋怨他瞎说什么大实话。 白衣与周子舒对视一眼,都被温客行这幼稚的举动给逗笑了。周子舒更是见对面的那对小情侣被他这个话整得不自在了,唤了一声:「老温。」 阿絮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温客行轻哼一声,也不再揪着「精心照顾」这个细节不放,故作大度的对曹蔚宁说:「算了,把手伸出来吧。」 顾湘有些惊喜于她主人愿意出手相助,见曹蔚宁还有些犹豫,焦急的赶紧催他把手伸出来。递到温客行面前。 「老温他精通医术,正好略尽绵薄。」周子舒也替温客行说了句好话。 而白衣则关注到曹蔚宁话中的信息,颇感疑惑的问道:「桃红绿柳,亦正亦邪,曹小子怎么会和他们起了冲突呀?」 「白大哥,你跟着成岭一起走了,可不知道那两个老妖怪趁着英雄大会正乱的时候闯进岳阳派,把高小怜掳走了,曹大哥为了救人,被那两个老妖怪打伤,差点没了命,后面还发生了好多事呢,也不知道小怜姐现在怎么样了。」顾湘听到白衣的疑问,那嘴就跟连珠炮似的,将英雄大会之后的事情倒了出来。 听到小怜姐下落不明,张成岭紧张地攥紧了拳头,焦急的问道:「赵伯伯和沈叔叔呢?他们没有去找吗?」他只见顾湘撑着个下巴,不屑的撇撇嘴,就猜到他那些叔叔伯伯们怕是没有去找人就更是担忧。 第107页 「你放心,他们一日得不到琉璃甲,便不会把高小姐怎么样。」周子舒看得通透,安慰了张成岭一句。 「成岭啊,小怜姐差点就成了你媳妇儿,你可不能不管啊。」顾湘见张成岭的担忧的神情,就调侃了一句,把那小少年说的脸都红了,还不放过他,娇娇俏俏的说:「那个邓宽已经不在了,没人跟你抢啦!」 邓宽? 温客行捕捉到这个陌生的名字,有些疑惑的问:「可是英雄大会上指认高崇的那个徒弟。」 「没错,就是他,那个邓宽呢,原本和小怜姐有婚约,后来金豆侠一出现,就把小怜姐拐走了。」顾湘这个不着调的疯丫头,调戏起人来还没完没了了,只把张成岭说的有点恼羞成怒。 「你是说邓宽死了?」周子舒追问了一句,他要是没记错的话,英雄大会上那人扎下去的那一刀并不致命,怎么说死就死了。 「英雄大会之后他就消失了,多半是死了吧。」其实顾湘也不确定那个叫邓宽的是死是活。 周子舒与温客行对视一眼眼中,两人眼中疑惑的神情如出一辙。 温客行找了个藉口,对曹蔚宁说:「清除你这些余毒还需要费些手脚,阿絮你同我去趟药铺,顺便给老白抓计药方。」站起身也不顾曹蔚宁诚惶诚恐的阻拦,拉着周子舒就走,期间还被白衣扯了一下,那意思很明显:你俩不带我呀。 周子舒路过白衣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了一句:「你身上还有伤,在这歇着,我和老温去就好了。」说完便跟温客行,离开了酒楼。 白衣也猜到了,他俩是有什么要紧事儿不好当着几个小辈儿的面儿商量,就寻了个由头,要私下里商量,可把他留下来是几个意思呀? 顾湘虽然跟曹蔚宁打情骂俏,也听清了周子舒跟白衣说了什么,把曹蔚宁按回座位上之后,撑着下巴有些惊奇的问:「白大哥啊,你受伤了?怎么回事啊?」 白衣见他俩都走远了,才收回视线,接过张成岭递给他的茶,啜了一口才慢悠悠地说:「倒是没白疼你这丫头,还知道关心我,别担心,只是小伤罢了。」 「我的天啊,你们这些天到底去哪儿了?连你都受伤了,那我主人他们呢?」顾湘虽然跟他们相处的时间不是很长,但也知道白衣的功夫可是在那两人之上,他都受伤了,她主人和周絮怎么还生龙活虎,连金豆侠都没有掉一根头髮。 张成岭见他湘姐姐被曹蔚宁扯着拦着安慰着还急得直跳脚,白叔还悠哉悠哉的喝着茶,赶紧说道:「没事,温叔没事,师父也没事,我们都没有事,我们去了一趟龙渊阁,白叔是为了保护我们才受伤的。」 「龙渊阁?那是什么地方?你们去那儿干什么了?你伤的重不重啊?」顾湘还是不放心,甚至扒拉开曹蔚宁扯着她的手,凑到白衣身边。叽叽喳喳的问着。 白衣被这小丫头缠得没了办法,放下茶杯,轻笑一声:「行了行了,你吵得我脑仁儿都疼,此事说来话长,不过现在可不是咱们叙旧的时候。」说完他便站直身子,扫视周围一眼,那眼神凌厉锋锐的狠,顾湘和曹蔚宁听出了他话中冷然的杀意,也连忙起身,只有张成岭还有点不明所以。 只见方才还热热闹闹的酒楼,看到他们这一桌的异动,立马静的鸦雀无声,那些楼上楼下几十号装扮成食客的杀手们见行迹败露,纷纷抽出腰间的弯刀,杀气腾腾指向他们一行人。 白衣上上下下扫了这些杀手一眼,只轻啧一声:「真是吃个饭都不让人消停。」 这阵势确实有点大,顾湘抽出藏在袖中的小刀与曹蔚宁一起护在张成岭身前,神情戒备的看着那群杀手。 「顾丫头,曹小子,你们俩先带成岭走。」白衣自然而然的挡在这群少年身前,碍于他大病初癒,还不能轻易暴露身份,这也没个趁手的武器,有些为难地轻啧一声。 「这怎么行,白兄还有伤在身呢,要走我们一起走。」曹蔚宁虽然不知道白衣实力如何,但既然知道了他身上有伤就断不会让他一个人只身冒险。 那些杀手们见他们还有心情废话,不客气的说:「一个都别想走!上!」说着一声令下,几十号杀手抄着武器便杀了过来。 这下想走也走不了了。 顾湘果断的很,她是知道白衣没有趁手的武器,就先他一步杀入敌营,身法灵巧如飞燕,手中双刀翻飞,化出残影,一刀割了一个杀手的喉咙,拎起了把弯刀就抛给了白衣。 「白大哥,接着!」 「好丫头!」白衣抬手接过,只看了那形制怪异的弯刀一眼,啧了一声:「毒蝎子真是阴魂不散。」便也不客气地杀入敌营,但为了隐藏身份,还得留一手,杀起人来难免有些束手束脚。 曹蔚宁看着顾湘穿梭在刀光剑影中,那担忧都提到嗓子眼儿了,也顾不得其他,抽出佩剑也杀了进去,只留张成岭一个,他见势不妙就想赶紧熘,千万别拖他们后腿,虽然绝大部分的杀手都被他们三个缠住,但难免有几个落网之鱼是奔着他而来的。 少年惊慌逃窜,躲着那横噼竖砍下来的刀刃,虽然狼狈莽撞,但好在下盘够稳,流云九宫步已成了本能,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笨拙,但却胜在灵巧,没有被那些杀手碰到一根头髮。 顾湘杀完人还不忘多看张成岭一眼,这金豆侠要是掉了根头髮,她主人能扒了她的皮,这一看之下还有点惊喜,抽空夸了一句:「傻小子,士别三日刮目相待呀,继续走,别被他们抓着了。」 第108页 被顾湘夸了一句张成岭更加自信了,落在大厅内的酒架上,一时之间也没注意到,向他围拢过来的四五个杀手。 还是白衣在解决完二楼那些杀手之后,抽空看了一眼扬声喊道:「成岭,小心!」说着便纵身跃下,想去救张成岭,结果那小子脚下移形换步,竟朝着死胡同钻过去了。 顾湘和曹蔚宁听到白衣那一声,转头看过去,顾湘更是没好气的大吼一声:「你傻呀,往里面走干什么?」 张成岭躲过那迎头砍来的一刀,没头没脑的回了一句:「我也不想啊,可师父就这么教我的。」 白衣终于逮住了这个臭小子的脖领子,把他扔给腾出手来的顾湘,挥刀就斩杀了几条性命,他没好气儿地骂了句:「出去可别说是四季山庄的弟子,子舒可丢不起那个人!」说着他也借力使出流云九宫步,那身法可比张成岭漂亮多了,行云流水,无迹无踪,飘渺无痕间迅速收割着性命。 曹蔚宁怎么说也是清风剑派拿得出手的亲传弟子,大开大合间,功夫隐约在顾湘之上,飞身跃起,一脚就将一个杀手踹出楼外,挥剑解决了他的性命。 那些围杀他们的兇手已经被三人杀了七七八八,但怕再有追兵,此地不宜久留,顾湘接过白衣抛过来的张成岭,带着他就冲出了楼外,白衣收了一下尾,也就追了上去。 这酒楼的杀伐之声和血腥味惊动了街上的行人,曹蔚宁飞身跃出杀人的动作,也吓到了蹲在酒楼门口的那个老乞丐,吓得那个老人家哆哆嗦嗦的嚷着杀人了,杀人了。 刚才进酒楼的时候曹蔚宁和顾湘才给这个老乞丐扔了几吊钱,此时见到乞丐吓成这样,曹兔子有些于心不忍,就想上前催这个老人家赶紧跑,这时顾湘拉着张成岭也跑了出来,白衣紧随其后,见着街上往来行人如惊弓之鸟,四处奔逃乱的很。 异变突生,那老乞丐大喊一声:救我呀,就朝着张成岭扑来。张成岭被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顾湘就已经先他一步抽出小刀,一下结果了那老者的性命。 曹蔚宁拦都没拦住,那老乞丐就血溅当场,他看着那老头的尸体,有些怔怔的对顾湘说:「他就是个老乞丐,你杀他干什么?」 「杀他怎么了?!」顾湘的凶性也被激起来了,瞪了小曹一眼,恶狠狠地说。 「说你是兔子,你还真是兔子,哪来那么多慈悲心?」白衣皱着眉,上前两步踹了踹那老头的手腕,竟抖出了一把匕首来。 曹蔚宁一愣,看着顾湘的眼神就带了歉然,原来这老头真的是不安好心,是他冤枉顾湘了。 但现在也不是他向顾湘道歉的时候,街角又追上一大批杀手,白衣见真是没完没了了,就推了那几个少年一把,催他们赶紧走,自己则慢他们一步,替他们拖延点时间。 顾湘拉着张成岭狂奔,身后还缀着个曹蔚宁,刚想去找周子舒二人,却在街角碰到了迎面跑过来的他俩,还有一个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的沈慎,喜的叫了一声:「主人!」 但眼下却不是喜相逢的时候,追杀张成岭他们的杀手虽然被白衣给拦住了,但还有一批是冲着周子舒他们而来的。 温客行见到顾湘几人安然无恙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被那些穷追不捨的杀手们激起了凶性,三两步就沖了上去,顾湘护主心切,把张成岭往周子舒怀里一推,也连忙跟了上去,却也没帮上忙。 温客行展开骨扇,如飞镖一般制了出去,来回一圈,割了杀手的性命,周子舒还想让他留个活口,但话出口时就已经晚了。 张成岭听到沈慎叫了他一声,才注意到他师父身边竟还有一个人,有些疑惑的叫了一声:「沈叔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言难尽。」沈慎嘆了一句便看向了跟着他们一起跑过来的曹蔚宁问了声:「蔚宁,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曹蔚宁也只是尴尬一笑:「沈师叔,我这儿也是一言难尽啊。」 白衣解决掉身后的那些追兵,就见他们一行人站在街角,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沈慎被曹蔚宁挡着,他没看着,边快步走来,边催促着:「杵在那干什么呀?赶紧走呀。」 待走近了他才看到竟多了个人,沈慎也看到了他,认出了他就是那个在英雄大会上。乔装改扮带走高崇尸身的神秘人,瞪大了眼睛上前两步,惊怒地问着:「是你!你把我大哥带哪儿去了?!」 「嚯!沈慎!?」白衣一时间还真没认出这个鬍子拉碴的糙汉竟然是沈慎。 但现在确实不是他们算帐的时候,谁知道这小镇中还藏着多少杀手,此地不宜久留。周子舒看了白衣一眼,示意他别跟沈慎纠缠,先走要紧。 沈慎虽然着急想盘问白衣高崇尸身的下落,但见到他们带着张成岭匆匆离去,也顾不上其他,跟着一行人便离开了这危机四伏的小镇。 作者有话要说: 一家人打架也要整整齐齐。 成岭那句:师父就是这么教我的。可千万别让阿絮知道,否则阿絮能气的打断他狗腿!太丢人了! 第65章 李宅 几个人匆匆离开了那个小镇,在城郊找到了一处无人的空宅落脚。 白衣刚停下脚步想坐下来喘口气儿,就被急火攻心的沈慎给拦住了。 「你到底是谁?把我大哥带哪儿去了?」沈慎还想上手扯他衣角,却被周子舒拦住,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第109页 白衣吐了口气,拍了拍周子舒的肩膀,示意他不用拦着,看了一眼这个鬍子拉碴,胳膊上还有伤的沈慎,啧了一声,冷冷清清地说:「我是谁不重要,至于高崇的尸身,我出于道义,不忍其死无全尸,就把他埋在了岳阳派后山的深林中,到时候你们回去自己去寻吧,说到底我也算是帮了你们,沈掌门这态度怕是不太友好吧?」 沈慎被白衣这么反问一句,才察觉到自己情急之下真的有些失态了,既然知晓了他大哥的尸身,已然被妥善安葬,对白衣更是感激备至,拱手弯腰深深鞠了一躬,郑重的道歉:「白先生与我五湖盟有大恩,是沈慎失礼了,多有得罪,还请白先生见谅。」他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人应该姓白。至于姓名身份却不得而知。 「你们五湖盟的恩情,我可不敢高攀。」白衣不屑的轻哼一声,拉着周子舒就走了,他还想问问他和温客行是怎么遇到沈慎的。 一时间草庐内只剩沈慎和张成岭大眼瞪小眼。 「白先生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啊?。」沈慎自然听出了白衣对五湖盟似有芥蒂,但那两个人已经离开了,他也只好问张成岭。 「沈叔叔,白叔不让我说 ,不过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对了沈叔叔,你怎么会在这儿呀?」张成岭是个不会撒谎的,但他也知道他白叔的身份不能轻易外露,只好打了个哈哈。 沈慎也不好逼问孩子,就拉着他坐下,便询问起他这些日子都去了哪里,过得怎么样。 ———— 「老温呢?」白衣看着小院内发脾气的顾湘和哄她哄得满头大汗手足无措的曹蔚宁,却没看到温客行,就问了周子舒一句。 「谁知道他去哪儿了。」其实周子舒也不知道,他们刚找到落脚地的时候,温客行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对了,你和老温背着我都聊什么了?又是怎么遇到沈慎的?」白衣靠在廊柱上,抱臂撑着下巴问道。 「倒也没聊什么,就是觉得邓宽指认高崇一事多有疑点,正好遇到沈慎,等一会儿问问他吧。」 「你觉得高崇是被冤枉的?」白衣问道。 「你不也是这么想的吗?不然也不会多管闲事,把高崇的尸身带走安葬啊。」周子舒反问道,眼中还有点戏嚯。老白这明知故问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啊? 白衣被戳破了心思,不自然的别过脸,口是心非的说:「我管他高崇是被冤枉的还是罪有应得,反正他都死透了,五湖盟就没一个是好东西,我只是看不惯那些宵小鼠辈把人逼死了,还要辱尸罢了。」 「行啦,都多大年纪啦,怎么跟老温一样耍小孩脾气?你要是真想知道真相,那咱们回去问问沈慎呗。」周子舒见他还有些不情不愿,拉着他的胳膊无奈的说:「走了。」 张成岭还在听他沈叔叔讲他们五兄弟之间的恩怨,听得有些怅然和尴尬,应和他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有些无措,这时正好见到周子舒拉着白衣一同回来,立刻叫了一声:「师父,白叔!」说着连忙起身斟了两杯清茶递给他俩。 周子舒很自然的接过饮了一口,见白衣有些不情不愿,就一个手肘怼了一下他的腰窝,催他赶紧接茶,别让成岭干巴巴举着。 白衣悄摸摸瞪了他一眼,转头便是眉眼含笑,接了张成岭的好意。 沈慎听出了张成岭那声师父是冲着周子舒喊的,也上前一步疑惑的问张成岭:「成岭啊,你是何时拜周先生为师的?」 张成岭只是笑了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周先生,白先生,承蒙二位一再救助我侄儿,对我五湖盟恩深似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沈慎的这声道谢并不作假,充满了真诚。 「也无需感谢,只需沈掌门如实回答几个问题。」周子舒对五湖盟对沈慎的态度都是淡淡的,或许他初入江湖就抱着一种旁观者的态度,所以比之白衣,比之温客行与五湖盟的恩恩怨怨,他更冷静也更客观。 沈慎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周子舒先让张成岭问出他的心中疑惑也好,解了心结,拉着白衣便在草庐内的矮榻上坐下,让他先休息休息。 张成岭最大的问题就是英雄大会上邓宽说高崇勾结鬼谷灭了镜湖山庄,杀害他爹爹,这事是否属实? 沈慎先指天发誓绝无此事!高崇是把情义看得比什么都重的,怎么会残害兄弟呢?对张成岭更是真心实意,为他铺路谋划,让他娶高小怜,继承镜湖山庄和岳阳派,好顺理成章的成为五湖盟盟主,真是好一番拳拳爱子之心呢。 白衣靠在床柱上,支起条腿,看都不看沈慎一眼,只冷冷地问了一句:「那英雄大会上,邓宽对高崇的指认该又有几分是真?」 沈慎言之凿凿的说:「无一是真!」 「你就这么确定吗?」白衣侧头睨了他一眼,对他所说的话将信将疑。 沈慎虽然不满姓白的这个年轻人对他轻视的态度,但碍于他对五湖盟有恩,又急于为高崇辩解,也就不计较那些。 他为了佐证自己说的都是真的,将20年前高崇就力主。要不就毁了琉璃甲,要不就将一切公之于众,接受武林的制裁的想法坦白了,再说了,当年他们兄弟五人情谊深厚,若高崇真的想要琉璃甲,只管说便是,也用不着筹划二十年之久,所以说高崇勾结鬼谷抢夺琉璃甲,这件事就是子虚乌有! 第110页 周子舒姑且信了,但他还有一个疑问,就是那首流传于江湖搅起风波的童谣,是否是高崇为谋求武林盟主之位而故意放出,用以造势的。 这也被沈慎否认了。 以沈慎鲁莽直率的性子,不像是个会撒谎的,而今日他所答问题,语气间也是言辞恳切,言之凿凿,不掺半点水分。 周子舒与白衣对视一事情,比他们想像的要复杂许多。 周子舒嘱咐了一下张成岭,让他陪沈慎叙叙旧,而他则与白衣一同离开,想去找温客行一起商讨。 白衣刚站起身,想和周子舒一起离开,却被沈慎拦了一下。 沈慎端详着这两个年轻人相似的眉眼,尤其是白衣,明明年纪轻轻却给他一种深不可测的危机感,但问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温公子长得很像是我们认识的一个故人,不知道他是不是姓甄?」沈慎这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惊的不只是周子舒和白衣,还有那个在收拾茶碗,吓得碗都掉了的张成岭。 白衣看到沈慎回头看张成岭那探究的目光,就想扶额,这孩子还是太嫩了,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喜怒形于色,真不知道他是天真还是傻。 「沈掌门,我想我们没有必要回答你这个问题。」白衣直接了当的拒绝,看他的眼神添了戒备和鄙夷,见沈慎还要纠缠,周子舒不耐烦地说:「沈掌门身上还有伤,先休息吧。」说完拉着白衣就离开了,只留沈慎站在原地,他回头看了一眼有些侷促的张成岭,想的却是这些时日张成岭都与他们几个人在一起,刚才的惊慌失措应该是知道内情的。 ———— 周子舒拉着白衣是在一处河边的渡口找到温客行的,见他抱臂望着远方不明的方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温客行听到两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从思绪里抽回神思,回头见到他们两个相携走来,招唿一声:「阿絮,老白。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躲在这干什么呢?」白衣随口回道。 「刚才我们问了沈慎很多问题,也想明白了很多事,这不是来找你说说。」周子舒轻笑一声,三人围成一圈。分析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想明白什么事儿啊?」温客行看了他俩一眼,有些疑惑的问道。 「之前咱俩不是猜想,邓宽指认高崇到底是受何人所逼,但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周子舒抱臂,若有所思的说。 「什么可能性啊?」白衣和温客行异口同声的问道。 「你们还记不记得那个把噁心的药人当孩子养的龙孝,这控制药人的法门或许与传说中的摄魂蛊有关。」 温客行恍然地说:「对啊,我们先后在义庄,毒蝎分舵,龙渊谷都见过这些药人,义庄的药人还是长舌鬼驱使,这些怪事里都少不了毒蝎的影子,阿絮,你在天窗可见过毒蝎的老大。」 「没有。」周子舒摇了摇头,但看温客行的目光却带了几丝审视。 「沈慎那人不斯作为鲁莽直率,那这扮猪吃老虎的赵敬恐怕就是毒蝎真正的老大了。」白衣也陷入沉思,就凭他们刚才与沈慎的那一番交流,白衣就已经看透这个人没多少花花肠子,是个被人当枪使的棒槌,但如果沈慎是无辜的,那设计陷害高崇的,也就只剩下赵敬了,既然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有毒蝎暗中推动,不妨大胆猜测那个懦弱无能的三白大侠,或许就是毒蝎组织的幕后老大。 「老白这个猜测也不无可能,但我还有些事想不通,第一,假设毒蝎的老大便是赵敬,那当年在高崇剑上餵三尸毒,间接害死容炫夫妇的也是赵敬?」周子舒边分析这边扯住了白衣的手腕,见他紧蹙眉头,眸色晦暗,隐含血色,神情冷烈,便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让他别冲动。 温客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似是肯定了他的猜想,顺便问了句:「那第二呢?」 周子舒按着白衣,端详着温客行的脸色,沉吟一瞬,才缓缓问道:「谁是长舌鬼?」 此言既出,温客行突然沉默了,眸光闪烁,似是想要避开周子舒审视的目光,但又怕动作太大,更引人猜忌,便愣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长舌鬼?」白衣从仇恨的情绪中挣脱,也捕捉到了周子舒话中的关键,盯着温客行若有所思的问:「是那个在义庄使用缠魂丝匣驱使药人的红衣汉子?他是长舌鬼?十大恶鬼之一?」 白衣的这句疑问把温客行从茫然无措中拉了回来,似是找到了解释的藉口,连忙说道:「对对对,他是吊死鬼的手下,后来吊死鬼武功精进,就把缠魂丝匣给了他,屠灭镜湖派一事便是由他主导的。」 白衣与周子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同一件事。 既然对鬼谷之事如此了解,联繫前因后果以及……以及温客行驳杂的武功套路和狠辣手段,那他的身份自然唿之欲出——鬼谷谷主,万鬼之王…… 「老温,还记得那天我跟你说过的话吗?」白衣上前拍了拍温客行的肩膀,看着他的眉眼,眼中尽是温柔,更多的则是愧疚,白衣抱住了他,用力的抱着,想通过这个拥抱传递着他的情绪,温暖这个迷失的孩子。 怎会不记得?老白说他本无罪,老白说要相信他和阿絮,相信他们永远相信温客行。 周子舒看着他们,虽然不知道他俩那天到底聊了什么,但总归都不会是什么坏事,也走近一步,同白衣一起抱住了温客行。 第111页 温客行只僵硬的被他们一左一右地抱在怀里,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却不知道怎么说。 周子舒拍了拍他的后背,率先放开了温客行,直视他的眼睛,温柔且坚定地说:「我们比流言蜚语先认识你,而我们也只相信我们所看到的你,不管你是何身份,你都是温客行,是我的师弟,是我们的知己。」 「有什么事情我们都可以一起承担。」白衣也放开了他.,与周子舒相似的眉眼,也有相似的温和包容。 温客行像是犯了错的孩子垂着头只喏喏地说了一句:「镜湖剑派出事,不是我授意的,鬼谷一盘散沙,无常鬼带着几个恶鬼叛逃,投靠毒蝎,这都是我不能控制的。」这也算是变相承认了他鬼主的身份。 「所以你那天出现在镜湖山庄也并非巧合。」周子舒还是那宽和的语气,听到温客行的话,却是真的松了口气,他识人交友果然是没有错的。 「嗯,你们先别告诉成岭,虽然长舌鬼不是我指使的,但他家破人亡却也有我的一份责任,是我放群鬼出谷,祸乱江湖的,我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解释,我怕他恨我。」温客行也没想到他的一时失言竟然让自己掉了马,但事到临头却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了。 「成岭他是个好孩子,等你想通了跟他好好解释,他会听的。」白衣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好啦,其他的事你想说再告诉我们吧,这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先回去吧,别让孩子们等着急了。」周子舒见不得温客行这般小心翼翼做错事的模样,不用细想,也知道温客行这些年到底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罪,那心疼都要满溢而出了,他拍了拍温客行的肩膀,与白衣一左一右牵起他手,像是终于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宝贝,握的牢牢的,生怕再丢了,一起回了他们栖身的李家草庐。 感受着双手间传来的暖意,看着那两人相似的眉眼,各具风采的容貌,却有着同样温柔且包容的神情,温客行心中是说不出的酸胀苦涩,甚至有那么一点点抗拒和逃避,许是身处黑暗久了,乍然见到阳光,最先感觉到的不是明亮,而是眼中的刺痛。是那种麻麻痒痒,却让人上瘾的痛。一时之间他想推开,却又下意识的握紧了那两双手,不捨得放开。 作者有话要说: 老白就像是阿絮和老温之间的过渡,在疯批和理智之间疯狂横跳,我在想后面剧情怎么安排,能让他彻底狂化一次,血瞳疯批人形兇器,我好期待呀。 秦老师什么时候能给家长开个班(重点点名叶白衣),分享一下养孩子的经验心得。 既然我是在这里彼此坦白了身份,那么后面的剧情如何改动,我就得好好想想了啊,我真的很心疼老温的小心翼翼,他本来就没有做错呀,为什么要自苦,但我也好怕后面的剧情被我改崩掉了,太难了。 第66章 太迟了 当夜。 顾湘端着一壶酒走到庭院内,一侧头着白衣和周子舒一左一右坐在廊下的矮几上,顾湘还挺好奇,这大晚上的不睡觉,他俩在一起干什么呢,就端着酒壶凑了上去。 「我说你俩不睡觉,在这干什么呢?」顾湘放下酒壶俯身撑着下巴趴在矮几上,左瞧瞧右瞧瞧,突然间想通什么?炸炸唿唿的问道:「我才注意到,你俩长得好像啊,我都没问过,你们是兄弟吗?怎么一个姓白一个姓周啊?」 「你这样哪有点姑娘家文文静静的样子呀。那曹小子是怎么受得了你这泼辣性子的,还不赶紧坐下,像什么话呀?」白衣看着她这大大咧咧的动作,挑起眉头,教育了她一句。 早在岳阳派的时候,顾湘就和白衣混熟了,知道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也不能拿她怎么样,胆子也就大了很多,调皮的沖白衣吐吐舌头,但也听见了他的话,坐在两人中间,撑着下巴追问着:「你们还没回答我呢,到底是不是兄弟啊?」 「是也不是。」有着小姑娘在身边叽叽喳喳,刚才还有些沉闷的气氛,瞬间就被打破了,周子舒不客气地拎起顾湘端来的酒壸,满饮一口,随口回了一句。 「那到底是不是啊?哎!周先生!周絮!那是我给主人准备的,你怎么喝了?」顾湘眼见着酒壶从她眼前被端走,瞪大了眼睛,着急的嚷嚷,想把酒壶抢回来,却也只敢乱挥着手,不敢真的去抢。 「那么小气干什么?让他喝呗,老温也不差那么一口酒。」白衣伸手按住了顾湘张牙舞爪的手,故意板起脸凶的一句。 顾湘现在可不怕他的凶脸,撇撇嘴嘟囔一句:「酒有什么好喝的呀,又苦又涩的,还有那么多人喜欢,主人不开心的时候就喝酒,喝完了还不是一样不开心。」 周子舒从桌上翻出了个杯子,倒了一杯酒,递给白衣,颇有兴致地对顾湘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酒呢,又名忘忧散,一壶酒解不了的忧愁,两壶酒总能解决,实在不行就三壶四壶。」说着他还想给顾湘倒一杯,让这丫头也尝尝这杯中滋味,却被白衣拦了拦,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说:「这丫头才多大呀,你可别带坏人家。」 顾湘还不服气了呢,越有人拦着她还越好奇,非得尝尝这酒的滋味不可,便伸手夺过了白衣攥在手中,一口未动的酒杯,仰头就闷了下去,结果被那辛辣的酒呛得咳出了声,一口全吐了,嘶哈着那口中难受的滋味儿,还被这两人看了笑话,顾湘有点委屈,抱着膝盖背过身去,不想再看他俩那幸灾乐祸的嘴脸。 第112页 「行了小丫头,我还没生气呢,你先耍上小性子了,怎么有什么不开心的吗?是不是那个曹少侠又惹你生气啦?」白衣忍住笑意,别把这丫头真的惹毛了,再记他仇。便换了个话题随口问了一句。 「他敢!我阉了他!」顾湘就像是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突然炸起毛来,回头恶狠狠的说。 该说不说,这丫头恶狠狠的表情,还真有那么点挥刀就砍的架势,惹得两个大男人都一个机灵,周子舒更是倒吸一口凉气,没好气的说:「你说你一个小姑娘,年纪轻轻长得又好,怎么一天到晚不说人话呀?」 顾湘也只是情急之下随口一说,被周子舒训了一句,也只是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老温说你是他养大的。」白衣把玩着空酒杯,看着这虽然没大没小却活力娇俏的丫头,问了一句。 顾湘撅着嘴还是点点头。 两人轻笑,难怪呢,这嘴毒的功夫跟温客行真的是如出一辙。 提起温客行,顾湘就一个激灵,突然想到什么,撑着下巴小心翼翼的问了句:「我听主人说,你俩都活不了多久了,真的吗?」 周子舒与白衣对视一眼,突然有那么点感慨,温客行竟然连这事儿都告诉顾湘了。 顾湘见这两人沉默不语,似是默认了,神情茫然一瞬之后,更多的则是气恼,她突然狠狠拍了一下矮几,气沖沖的说:「你说你们两个为什么不好好活着呀?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要是不在了,我主人会很难过很伤心的!」 白衣被着小姑娘突然炸起的脾气吓了一跳,连周子舒喝酒都被呛了一口。 顾湘见他俩不约而同的看向自己,讪讪的收回了拍桌子的手,神情越发萎顿了,她索性搭着手臂趴在矮几上,蔫蔫儿的说:「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到主人像那天那样失魂落魄过,好不容易交到朋友,你们能不能别死呀?」越说她还越委屈,也不知是她自己委屈,还是替温客行难过,就如他所说,温客行与他俩在一起,才像是个活人那样有喜怒哀乐会嬉笑怒骂,这俩人要是都不在了,她都很难想像她主人会难过成什么样子。 「行了小丫头,是我们要死了,你难过什么劲儿啊?」白衣有些无奈地拍了拍顾湘的肩膀,让她打起精神,别垮着一张小脸,多丧气啊。 顾湘被这么轻拍着鼻头就是一酸,但她不想掉下眼泪,就摆着张脸,指着他俩恶狠狠的说:「你们要是嘎嘣一下死了,我就去黄泉路把你们拽上来,再掐死你们一遍!」 「你要不是个姑娘,我一天能揍你八回!」周子舒撂下酒壶,嘶了一声没好气的说。也就碍着顾湘是个小姑娘,不然就凭这口无遮拦没大没小的样子,周子舒早就想上手教训她了。 顾湘还有点不服气的龇牙咧嘴,大有一种你来呀,谁怕谁呀。 话是这么说,但两个大老爷们怎能跟姑娘家一般见识呢?周子舒哼了一声:「这个满嘴不说人话的样子,还真像……」 顾湘还炸着刺儿呢。「像谁啊?」 「像一个爱偷听说话的人。」周子舒与白衣对视一眼意有所指地说。 顾湘还有点摸不着头脑,左看看右看看,这小院儿中,除了他们仨还有谁呀?一侧头便看到她主人撩起门帘走了出来。 「丫头,你又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温客行见他被发现了,索性也就走了出来,端起佯怒的架子,不疼不痒地训了顾湘一句。 顾湘哪管得上这个呀,拎起桌上半残的酒壶,蹦蹦跳跳就扑了过去,把那壶酒献宝似地捧到温客行面前,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捏住了耳朵,疼的她龇牙咧嘴,但更多的则是羞愤。 「你干嘛呀?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揪耳朵?别揪了疼!」 「大?你有多大,你就是嫁人了,有婆家了,生孩子,当娘了,我想揪也是随便揪!」温客行理所当然的说,不过手上力道还是轻了两分。 周白二人都忍不住轻笑一声,这一对活宝凑在一起还真是有意思。 顾湘只敢嚷嚷着两句疼,却也不敢反抗,还拎着那酒壶。眼巴巴的卖着乖,温客行也不是真想拿她怎么样松了手,接过那酒壶晃了晃,似是故意找茬儿佯怒地说:「这都没酒了,你还给我喝?我看这儿以前是个酒库,快去给我找点酒来?」 顾湘摸不着头脑,这里哪里是酒库啊,她上哪儿找酒去啊,但温客行只是想找个藉口把她支开,见她磨磨蹭蹭的,没好气的催她,赶紧找个地方,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这深更半夜的你就放心,那丫头自己一个人在荒郊野岭逛悠?」白衣看着小姑娘蹦蹦跳跳离去的背影,有些不放心的问温客行。 「没事儿,阿湘有分寸的。」温客行无所谓地说,他拎着那酒壶就想走过来,与他俩坐在一起,再聊聊白天的事情,但还没等他抬脚呢,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温公子。」 听到沈慎的唿唤,温客行刚才还挂着的笑意瞬间垮了下来,他不悦地转身,看到站在屋门口的沈慎以及他身后有些心虚的张成岭。 沈慎的表情是愧疚又震惊的,只要一眼便看出他已经知道了温客行的身世,至于是谁透露给他的,那还用想吗? 「臭小子,你告诉他了?」温客行气势汹汹的说。 张成岭哪见过他温叔这般恶狠狠的表情,吓得退后一步,支支吾吾的解释:「我没有我没说,他问我你是不是姓甄,我只说我不告诉你,是沈叔叔猜到的。」 第113页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气的温客行口不择言的骂了句:「蠢货!」 白衣头疼的扶额,无奈地跟周子舒小声嘀咕:「这小子怎么这么蠢?」 「行了,少在那说风凉话。」周子舒也被张成岭的傻话给气到了,这跟直接告诉沈慎温客行就是甄衍有什么区别?但现在却真不是他们看热闹的时候,温客行平时那么疼张成岭,都气到骂人了,这事儿怕是不能善了。 反正沈慎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木已成舟,温客行也不能把张成岭真怎么样,索性转过身,自己生闷气。 而沈慎却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走到庭院内围着温客行,仿佛第1次才看清了他的眉目,颤颤巍巍的问:「衍儿是你吗?你爹娘还好吗?」那话中的关切担忧不似作假,但温客行听来却是讽刺至极,他捂着突然抽疼起来的脑袋有些摇摇欲坠,握在手里的酒壶更是失手,落在地上摔了个粉身碎骨。 本来还坐着的两个人见温客行情况不对,连忙站起身,担忧地看着他,只见温客行神色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愤怒和哀伤,死死瞪着沈慎语气冷冽至极:「一个被挑断手筋脚筋,失去师门庇护的人,既要承受武林正道的压迫又要躲避邪门歪道的仇杀,偏生在正邪两道的夹攻之下,还死咬着一个义字硬扛到底!替他认为是兄弟的人遮掩真相,你觉得他能过得有多好!」温客行愤怒着,咆哮着,怒不可遏地斥骂着,沈慎到底是怎么有脸问出他父母过得好不好的?! 沈慎被他的大声咆哮震的耳骨轰鸣,神色既茫然又悲戚,他甚至是缓缓跪了下来,跪在温客行面前,闷闷的憋出一句哭腔:「对不住……」 温客行只是居高临下的睨了他一眼,瞥了一眼他重重垂下的头颅,轻飘飘却哀伤至极的吐了句:「太迟了……太迟了……他们已经听不到你们的道歉了……」说着说着突如其来的头疼摧折着温客行的精神,他捂着脑子忍不住的闷哼一声,身子有些摇摇欲坠,周子舒见势不妙,便上前一把扶住了他,担忧急切的问:「老温,你怎么了?」 而原本还在那跪着忏悔的。沈慎听到周子舒这急切的话连忙抬起头,看到摇摇欲坠的温客行,急的叫了声「衍儿」也想上去扶一把,却被身后的白衣扯住衣领子一把甩得老远,重重砸在地上,疼的闷咳出声。 「够了,你还嫌不够噁心人吗?!」白衣展臂挡在温客行二人身前,看着被他摔出内伤的沈慎冷冰冰地说。 沈慎还震惊于自己对这个年轻人竟然丝毫没有还手之力,更是恼怒他多管闲事,刚想叱一声,就见温客行已经头疼欲裂,倒在周子舒怀里,迷迷煳煳的嘟囔着:「太迟了,太迟了,他们都已经死了,甄衍也跟着他们一起死了…太迟了…」 沈慎心头一凛,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内伤,刚想爬起来追问一句「衍儿,爹娘到底是怎么死的!?」就被白衣拦住去路。 「你再敢多问一句,我现在就送你下去见温家夫妇。」白衣就这么居高临下地冷冷瞪着他,他要是敢有动作,下一刻就能血溅当场。 「老白,你先别管他了,快过来看看老温怎么了?」周子舒焦急地喊了一声,温客行倒在他怀里,已经疼的神智迷煳,还在抑制不住的抽搐着。 白衣听到周子舒着急的声音,只瞪了一眼被他吓着的沈慎,让他老实呆着,也着急的转身蹲在温客行身边,握住他抽搐的手腕,眉头紧皱,诊着他的脉象,梳理着他紊乱的气息,直到温客行眉头舒展,他才松了口气。 温客行躺周子舒怀里,迷迷煳煳的睁开眼,看到他身边围着的两个人,神情是被剧痛折磨出的疲惫,只有气无力的叫了他们俩一声便软软昏倒,人事不知。 「老温!」这是眼睁睁看他又昏过去的周子舒和白衣 「温叔!」这是后知后觉自己闯下大祸的张成岭。 「衍儿!」这是还不死心想凑过来关心,却被白衣瞪了一眼,又缩回去的沈慎。 周子舒抱着温客行软倒的身体还有点怔愣,还是白衣拱了他一下才把他唤回神儿,两人七手八脚的把人抱回屋中,路过茫然无措的张成岭时,白衣还不忘拍了拍他肩膀,让他去烧点热水,别在这儿傻站着。 直到天色将明,两人才把温客行收拾妥当安顿好。 白衣靠在床头廊柱上,侧着身子把着温客行的脉象,见围在床边的师徒二人神情担忧,张成岭更是急切地问:「白叔,温叔他怎么样了?」 白衣也只是长长地吐了口气,有点疑惑的说:「别担心,他脉搏倒是很平稳,就是不知道他为何一直昏迷不醒。」白衣也算是久病成医,医术比周子舒好那么一点点,但他也实在没搞明白,温客行为什么会昏迷,只好握着他的手,为他输送着绵绵的灵气,温养着他的身体罢了。 沈慎也惨白着一张脸在床边打转,时不时还咳嗽两声,昨晚白衣伤他不轻,他现在看到这个年轻人还有点下意识的胆怯,也只敢跟还算好脾气的周子舒搭话。 「周先生,衍儿是有什么伤病了?」 经过昨晚周子舒对待沈慎态度更加冷淡,也更为不客气了。只冷冷地说:「我师弟名叫温客行,他既然选择以此示人,那就请你尊重他的选择。」 「他是什么时候成为你的师弟的,尊师又是?」沈慎也实在没想到,这俩人竟然是师兄弟,自然而然脱口问道。 第114页 「家师四季山庄庄主,尊讳姓秦,名怀章。」 作者有话要说: 老白的所有耐心和好脾气。都给了对他来说重要的人,其他的阿猫阿狗,他连给个眼神都欠奉,阿絮有礼待人,老温长袖善舞,老白就是耐心有限,说干就干。 第67章 滚 「是秦大哥救了衍……客行?」沈慎有些意外。但更多的却是惊中带喜,甚至有些庆幸的嘟囔着:「太好了,太好了,大哥要是知道,如玉的儿子是在秦大哥膝下长大,他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周子舒却皱起了眉头:「怎么,家师与各位是故交?我怎么没有听家师提起过?」 白衣看都不看沈慎一眼,冷笑着说:「秦怀章早就跟五湖盟割袍断义,自己都抱憾终身,怎么会跟你说他当年交友不慎,错信忠良的煳涂事呢?容炫也是瞎了眼,怎么就跟你们这群不忠不义的奸诈小人八拜结交,蠢的要死。」 「你!你!你个黄口小儿,昨日我不跟你计较也就罢了,你怎么敢对容大哥这般不敬?你又是谁家小辈,我非得替你家长辈教训教训你不可!!!」沈慎面对他们几人本来是有些气弱的,但听到这姓白的小子大言不惭,言语之间对已故的容炫很是鄙薄,更是把他们几兄弟的脸踩进泥里,脾气瞬间被点燃,撸起袖子就想上前教训这个臭小子一顿,却被周子舒一把推开,冷冷瞪他一眼,警告他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白衣听到他那气急败坏的话,忍不住嗤笑一声,松开温客行的手,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转过身,翘起二郎腿,轻蔑的扫视了沈慎一眼。 「你怎么还有脸叫他大哥?说我对容炫不敬?你信不信,就算容炫那混帐没死,他就站在我面前,被我指着鼻子骂,你看他敢不敢吱一声?」 该说不说,白衣真的是叶白衣亲传弟子,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温柔体贴又好说话,但关键时候那嘴毒的功夫真的是尽得其师真传。 「老白。」周子舒哪听过白衣这么疾言厉色地骂人啊,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你到底是谁!!」沈慎就算再蠢再鲁莽,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他看着那个明明风华正茂,神情气质却高深莫测的年轻人,皱着眉,颤着声问道。 「白衣。」 白衣!他是白衣!!他竟然是白衣!!!沈慎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白衣看着他那震惊失语的表情,挑起眉,嘲讽地说:「怎么,容炫没跟你们这些所谓的「好兄弟」讲过他以前的事情吗?」 「我…我们都以为那是容大哥酒后失言开的玩笑,没想到,没想到他说的竟然是真的……您…您竟然真的存在,剑灵白衣真的存在!」沈慎的声音都哆嗦了,看着白衣的目光渐渐染上了茫然,震惊,甚至是恐惧,他浑身发着抖,双膝一软就跪了下来。 「容炫虽然不是个东西,但好在还有点儿良心,没把我也卖了。我还真是替他不值,怎么就认识了你们五湖盟这群不忠不义的无能鼠辈,更是与你们八拜结交,託付身家。」白衣站起身,绕着双膝跪地的沈慎转了两圈,看着他因愧疚而颤抖的嵴背,不屑的轻笑一声。 「白叔……」张成岭有些委屈地叫了一声,他爹爹张玉森也是五湖盟一员呀,他白叔这毫不留情地一通损,可是把他爹爹都骂进去了。 「哦,我忘了,张玉森还算有点良心,要不是被他师父打断了腿,可能就跟容炫同生共死了,哪儿还有你这臭小子呀。」白衣轻笑了一声,安抚的看了一眼张成岭,让他稍安勿躁。 「白先生骂的对,是我们……是我们对不起容大哥,是我做了缩头乌龟,是我对不起兄弟,我沈慎就是个不忠不义,无能软弱的小人……」面对白衣的指责,面对这位竟然真的存在于世的容炫的故人,沈慎自责忏悔都来不及,哪里敢提半点反驳的心思, 「是你?是你下毒害了容伯伯!?」张成岭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问了一句。 这一句话砸在沈慎头顶,他仿佛没有听清,抬起头反问一句:「什么?」那眼中的惊怒吓得张成岭后退一步。 「我徒弟问,是不是你在高崇的剑上餵毒,害死了容炫前辈!」周子舒还怕沈慎没有听清,冷声复述了一遍。 沈慎被这么审问,这仿佛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突然炸起来,怒不可遏的说:「沈某坐视容大哥赴死,如玉遭难,缄口二十年那是我卑劣无耻,我认!但若说我出手戕害兄弟,那是宁死不为,何况这件冤屈害我大哥遗憾终生,若是让我知道这件事情是谁做的,我便是豁出性命也要杀了他!」 「你不知道?」白衣抱臂居高临下俯视着沈慎胀红的脸,啧了一声:「就你这鲁莽冲动的性子,也筹划不出什么阴谋算计,那也就只剩下赵敬了。」 「什么?二哥?!你把话说清楚!你说下毒之人是我二哥!!是谁说的?是衍儿?他有证据吗?!」这时沈慎也顾不得什么愧疚不愧疚的了,他已经被白衣的推断弄慌了神,就想站起身,质问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想把昏迷不醒的温客行拽起来,却被白衣毫不留情地一脚踩住肩膀,牢牢钉跪在地上。 「轮得着你质问老温吗,给我老实点!」白衣见沈慎被他踩着,还挣扎想朝床上的温客行扑去,嚷嚷着让温客行把话说清楚,实在被他弄得不耐烦,索性一脚把他踹了出去,撞到桌角才解了冲劲,堪堪停了下来,滑落在地上。 第115页 周子舒与白衣一同挡在床前,冷眼看着这个狼狈至极的男人,不客气的说:「昔日你们坐视容炫前辈赴死,袖手旁观,背信弃义,那是老白该跟你们算的帐,我不便多说,但凡你们五姓兄弟有半点心肝,也不至于我师弟半生孤苦!」 白衣这一脚还是减了力道,不然沈慎早被镶进墙里,扣都扣不下来,就这他也被踹出了一口老血,还强撑起身子辩驳道:「我们在青崖山都受了重伤,无暇他顾啊!」 「放屁!我给容炫收尸的时候,连你们一根头髮都没见着,死到临头了,你还在狡辩!我现在就送你下去跟你那些兄弟对簿公堂,看他们信不信你的鬼话连篇!」白衣听到他臭不要脸还拿容炫做藉口的狡辩,气的破口大骂,眼眸隐隐泛出血丝,冲动之下更想直接了结了这小人性命,手腕一番便招出一道寒芒,直指沈慎咽喉,刚要动手却被周子舒拦住了。 「老白,你冷静一点,现在还不是杀他的时候。」周子舒死死按住了白衣青筋暴起的手,他怕老白冲动之下,沈慎就真得会命丧当场。 「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因果报应,屡试不爽,你们兄弟几个,最后也落了个……」说着周子舒还轻笑一声,可不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吗?高崇身败名裂,张玉森家破人亡,陆太沖更是绝了传承,五姓兄弟分道扬镳,最后都落了个惨澹结局。 「行了,」白衣深吸口气,收了剑芒,拍拍周子舒的手,示意他已经冷静下来,不会拿沈慎怎么样了,却也不想再看这人一眼,背过身去,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温客行,神色渐渐和缓,甚至还带上了些许温柔。 「杀你脏我手,我与你们五湖盟的恩怨,日后我会找你们好好清算,不管是你还是赵敬,还是当年掺和其中的其他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至于温客行,等他醒来,若是要找你们寻仇,我必鼎力相助,若他不屑于找你们麻烦,也奉劝你们不要自讨没趣,再来碍他的眼,滚!」 周子舒虽然与白衣是同样的想法,但却要冷淡客气许多,他见沈慎踌躇着不想离去,招唿了一声张成岭。 「成岭,替为师送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慎也再没有脸面乞求留下来,乞求原谅,他只能狼狈的爬起来,连身上的沙土脚印都没有力气拍掉,拿起桌上的配剑,踉跄着向屋外走去。 张成岭是个听话的,即然师父让他送客,他就真的送了沈慎一程,快要分别了,张成岭看着沈慎蹒跚的脚步,终究还是有些心疼地叫了一声:「沈叔叔,您的伤不碍事吗?」 沈慎背对着他,忍着胸中火辣的疼痛,有气无力地说:「不碍事,我欠白先生,欠他们温家的,何止这一脚啊。」 张成岭虽然知道这老一辈的恩怨,却也不好插手劝什么,只好挠挠头,有些尴尬的问:「那以后您打算去哪儿啊?」 「我总是要先找到你小怜姐,只是小怜失踪了这么久,我担心她出什么意外。」 「不会的,我师父说了,高伯伯在英雄大会上毁了琉璃甲,就是为了保护你们,掳走小怜姐的人是不会伤她性命的。」张成岭对他师父向来是深信不疑的,他师父既然这么说,他就是这么信。 沈慎闻言却很是感慨,转过身,抚着少年单薄的肩膀,问道:「成岭,我问你,白先生他怎么在四季山庄?与你师父是什么关系?」这也是让沈慎想不通的地方,既然剑灵白衣真的存在,那为何当年不与容炫一起行走江湖,而是栖身四季山庄呢。 张成岭挠挠头,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但看着沈慎诚恳的眼光还是支支吾吾的漏了一句:「太师父还在世的时候,白叔就在四季山庄了呀,这些年也一直陪在师父身边。」 虽然少年说的含煳,但沈慎也想通了其中关窍,难怪呀难怪,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如今你拜在四季山庄门下,得剑灵前辈庇佑,又有周先生名师指教,叔叔很是替你高兴,是我们兄弟亏欠他们温家至深,你一定要好好听话,尽孝师长,也算是为我们弥补一二。」 虽然这些话用不着沈慎嘱咐,但张成岭还是听话地应了一句。 沈慎继续说着,如果找到小怜,先安置在大孤山剑派,但如果自己日后不在了,还希望张成岭念及往日情分,将小怜这个孤女庇护于四季山庄,嘱託张成岭多照顾她些。 张成岭不知今日一别,他还能不能再见到沈慎,对他所託付的话,便都一一答应了沈慎欣慰的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心愿已了,便落寞离去。 ———— 「阿湘,老温以前也有着头痛晕厥的毛病吗?」周子舒站在床边,看着顾湘小心翼翼的给温客行擦着手脸,担忧的问了一句。 顾湘看着她家主人苍白着的脸,唇角都有些干裂,便浸了干净的湿帕子替他润了一下,挎着小脸,蔫蔫儿的摇头,只说了一句:「倒是没有,不过我小的时候主人经常卧病在床,长大以后就没有了。」 「那你什么时候跟在老温身边呢?」 顾湘想了想:「从我记事的时候就跟着他了。」 「那他又是什么时候到的鬼谷呀?」周子舒自然而然地问道。 不过他这一问倒把顾湘吓得机灵,手上的帕子都掉回了盆里,抖着声音怯怯的问:「你们,你们都知道了呀。」 第116页 白衣端着烧好的一壶茶水走了进来,看到那丫头吓得脸色都白了,放下托盘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她肩膀,温柔细语地说:「老温他都告诉我们了,不管你是无心紫煞还是谁,你都是阿湘,是我们认识的小丫头呀,别怕,只有我们俩知道,」 顾湘感受着后背轻柔的力道,渐渐放下了戒备,软下了神情,只嘟囔一句:「我也不知道主人什么时候到的鬼谷,我们小时候过的真的很难,还是主人当上鬼主之后,我们才过上了好日子,谷里除了薄情司的姐妹没一个是好东西,明里暗里都想杀了主人取而代之……」越说顾湘还越委屈,熬出血丝的眼框中隐隐泛出了泪意。 周子舒也没想到,他这一问把小姑娘给惹哭了,有些自责,走近一步,有些迟疑地抚了抚她的发顶,轻声细语的说:「好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你也在这儿守了一天一夜,赶紧去休息吧。」 顾湘抽了抽鼻子,别扭地躲开了他的手掌,倔强的说:「我不,我要在这等主人醒来,我要陪着主人。」 「还有我们呢。」白衣也劝了一句。 「好丫头,你在这不吃不喝的陪着老温,老温要是醒了看到你脸色不好,该心疼了,再说了你不心疼那陪你一起不吃不喝的还杵在门口眼巴巴守着你的曹少侠?」周子舒余光瞥见徘徊在门口想进又不敢进的曹蔚宁一眼,带了点笑意,调侃一句。 顾湘闻言一探身便瞥到了那姓曹的一片衣角,撇撇嘴,口是心非的说:「谁要管他呀,还是主人比较重要。」 「好啦,丫头,你去休息一会儿吧,有我们在呢。」白衣也看出了顾湘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敢多打趣她,但他也是真心疼这小丫头,守在这里一天了,食水未进,便伸手把她拉了起来,催促她赶紧去休息。 顾湘顺着他的力道离开了床榻,还有些依依不捨的回头看了一眼,不情不愿的嘟囔着:「主人要是醒了,你们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呀!」 「行了行了,知道啦。」 直到看着曹蔚宁终于等到了别扭的顾湘,两个人一起离开他们这才收回了目光。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温客行床边,守着他醒来。 半晌,温客行的手抽动了一下,两个人都很惊喜,看样子这是要醒了呀,提着的心也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温客行缓缓睁开了双眼,眼前还有点模煳,眨了眨便又恢復了清明,他看清了围坐在他身边的两个人,梦中那些久远的痛苦的记忆渐渐褪色,神色下意识的就染上了些笑意。 「你昏了一天一夜,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啊?」周子舒问着,拉住他的手,温客行借力,坐了起来,白衣见他才刚醒,有些虚弱,便往前挪了挪,让温客行靠在自己腿边,半倚在自己怀里,让他能舒服些。 有了个依靠,确实让温客行舒服很多,见他俩人担忧的神色只说了一句:「我没事儿。」 「你快运转内息看看吧,我见你脉象正常,也不敢给你乱开药。」白衣调整一下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些。 「不妨事就是内息走岔了路子,对了,沈慎呢?」温客行扫了一圈室内,见那害他气急攻心的罪魁祸首竟然不在,就问了一句。 「被我打了一顿,子舒把他赶走了。」白衣回道。 「你们为何放他离开啊?」周子舒也没想到他俩就这么轻飘飘把人给放走了,有些气恼地问。 「沈慎这个人,虽然煳涂自私,但说到底也是受人蒙蔽,罪不致死。」周子舒确实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劝温客行和白衣的。 见温客行还有些忿忿不平,咬牙砌齿,白衣啧了一声说道:「要是让那傢伙痛快的一死了之,还了罪孽再下去纠缠你父母,岂非便宜了他。」 「那也不能这么轻易饶了他,他竟然敢有脸问我父母下落,我非得送他去见他们不可。」温客行越想越生气气的都想起身去追沈慎,杀他泄愤。 周子舒哪能让他这般虚弱地就下床,按住了他的肩膀,苦口婆心的劝道:「说到底,有罪下毒的是赵敬,我们找他寻仇就是了,沈慎虽然死不足惜,但杀他也脏你手。」 「老实点儿,你也不看看你都虚弱成什么样了,还想去□□。」白衣也伸手揽住了温客行的肩膀,让他不要再乱动,没好气的说。 温客行被他俩这么左一句右一句地劝着,也渐渐消了火气,重重的哼了一声,才勉强说道:「罢了,沈慎这厮若是死在我手上,等于给了他偿命抵罪的机会,不能便宜了他,就让他好好活着!眼睁睁看着五湖盟这帮狗。」 「等你痊癒了,我同你们一起去找赵敬报仇!」周子舒终于松下一口气,他握着温客行发凉的手坚定地说。 「等你养好了,咱们一起打上五湖盟,不把那姓赵的大卸八块难消我心头之恨!」白衣的恨一点都不比温客行少,尤其是想到青崖山前,容炫一身是血,疯癫成魔的样子都是拜那姓赵的所赐,血色不自然的漫上了瞳孔,温客行靠在他怀里是没看见,但周子舒与他面对面却是看了个正着。 周子舒看那渐渐染上血色的瞳孔,浑身就是一个激灵,老白的心魔发作怎么越来越频繁了?他焦急地抓住白衣的手腕,连声唤道:「老白,老白你冷静一点,别被心魔控制了!」 温客行也被吓到了,连忙撑起身子,回头看向白衣,只见他紧闭双眼,眉头蹙在一起,似是平復着那骤然惊起的心绪。 第117页 也只是两三息的功夫,白衣便睁开了眼睛,眸中平静如深潭,仿佛刚才的那抹血色只是错觉,他吐了口气,看着他俩担忧的神色,扯起嘴角轻笑一声:「好了,别担心,这么些年我都习惯了,也能将它控制的很好,等什么时候大仇得报,这心魔也就消了。」 「行了,就算要报仇也得等你俩把身体养好了再说,你们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就算报仇雪恨,也不会安心的。」温客行坐在他俩中间,一左一右抓起两人的手,叠放在掌心,很诚恳很认真的说,若天有不测风云,这俩人真的活不长久,那他就算屠尽仇人,还有什么意义啊?这人间哪还有他温客行的容身之处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说一,我真的是觉得温客行打沈慎是打轻了,我也确实被他那事到临头还冠冕堂皇的说词给噁心到了。 所以老白上吧,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一脚钉墙上!踹死不偿命! 更新步入5000+大关。 第68章 人间 「主人!!!」顾湘虽然被白衣他俩催去休息,但是始终放心不下温客行,去厨房转了一圈,被曹蔚宁哄着吃了点东西,听到草庐内隐隐传来说话声,就急匆匆端了碗温在灶上的白粥,跑了回来。 她一进来就看到温客行已经醒了,他们仨凑在一起,不知道嘀咕什么,但那都不重要,她只要知道主人没有事情就已经很开心很开心了,刚放下粥碗就蹦跳的跑了过来,还把坐在床边的那俩大男人给扒拉开,自己坐到了床边,抓住温客行的手,叽叽喳喳地说:「主人主人!你吓死我了。」 「你好吵啊。」温客行有些无奈与他家丫头这风风火火的性子,顾湘哪里还管得上他的嫌弃?连珠炮似的说:「主人你怎么样?头还晕不晕?肚子饿不饿啊?阿湘给你熬了粥一直温着呢,我现在就去端给你!」 「我现在就觉得你非常吵。」温客行故意板着脸说,顾湘也只是嘿嘿一乐不当回事儿。 看着这对活宝你一句我一句的打趣儿的,白衣脸上自然而然染上了笑意,周子舒只是看着也很高兴,说了句:「你们先聊,我去看看成岭饭做好了没。」 「那小子在厨房净添乱,我把他轰去砍柴了,咱俩一起去看看。」白衣也起身,两人相携着,走出了屋子。 直到见到俩人都走到院子里了,顾湘才凑到温客行耳边小心翼翼地问:「主人……你怎么啦?」 「是孟婆汤。」温客行是不希望周子舒他们替他担心,才隐瞒了他头疼昏厥的实情。 而顾湘听得眉头皱紧,虽然说她知道每个到鬼谷的人都要喝下一碗孟婆汤,忘却前尘,但那些要不就是罪大恶极世所不容的恶人,要不就是了无牵挂再无容身之所的苦命人,而她的主人到鬼谷的时候才七八岁,为什么也要喝孟婆汤? 温客行想着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无神的望着虚空的某个方向,眼中竟是被仇恨染出的血色,他不会忘,孟婆汤也不能让他忘记那些仇恨,忘记那些让他家破人亡的人,也是这些仇恨支撑着他走过尸山血海,爬出十八层地狱,重到人间,为了向他的仇人索命!他什么都能做出来。 顾湘越听越难过,越听越伤心,主人从来都没有向她透露过他的计划和那些一直压在他心头,沉甸甸,染着血的仇怨,但温客行却很坦然,那虽然是条黄泉路,但所幸苍天有眼,罗剎地狱的尽头便是他的人间。 想到这里,温客行端详着眼前这个他亲手养大的小姑娘,既郑重又认真的说:「你喜欢曹蔚宁吗?」 顾湘虽然被问的一个怔愣,但下意识的想避开这个话题,嚷嚷着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事情,而温客行,哪管她打岔,板正脸色严肃的问:「你只管说你喜不喜欢,你要不喜欢我就把他宰了,省得他碍你的眼。」 顾湘一时哑口无言,温客行只看她担忧急切的表情就知道这丫头是捨不得,也是真喜欢,虽然始终愤愤不平,那姓曹的小子哪里配得上他家的丫头,索性那臭小子听话容易拿捏,对待顾湘也是他肉眼可见的真心实意,顾湘既然真心喜欢,就算再不捨得,也要在山雨欲来之前将他疼爱的小姑娘送回人间,与她两情相悦的男子过属于普通女孩子虽然鸡毛蒜皮却平安顺遂的一生。 但顾湘听这温客行要把她,託付给曹蔚宁,让她跟曹蔚宁回人间,回清风剑派去过他们俩的小日子,以后再也不要沾惹鬼谷的是是非非,却忍不住哽咽出声,她哆哆嗦嗦的哭着她的恐惧与惊惶。 顾湘与曹蔚宁的初遇就是带着目的,不安好心的,起初是想借着这个单纯好骗的名门少侠混入岳阳派打探情报,后来又是因着琉璃甲可能在清风剑派手里,为了她主人的计划,继续与这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男人纠缠着。但被人宠爱着,温暖着,包容着是会上瘾的,顾湘戒不掉了,就像是个瘾君子一样贪恋曹蔚宁给予她的温暖,但相处的时间越久,顾湘就越害怕,害怕着那份温暖,那个男人就如镜中花,水中月一般消散了。 正邪不两立,人鬼终殊途,她和曹蔚宁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啊,名门少侠和无心紫煞怎么会有未来呢,若是有朝一日她身份败露,曹蔚宁不提剑杀她,除魔卫道,都算是他有情有义了。 顾湘绝望的哽咽声,仿佛就是扎在温客行心口的刀子,疼得他鲜血淋漓,甚至口不择言的威胁着:「曹蔚宁若是敢对不起你,我必屠他满门!」 第118页 「不是他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他呀!」顾湘抱着膝盖,狼狈又无助的抽泣着,越是被包容着温暖着被爱着,她越是觉得头顶悬了一把锋刃,随时都能将这一切毁得一干二净。 丑媳妇还能见公婆,但鬼谷的无心紫煞见不了光啊。 温客行被她哭的心烦意乱,更多的则是要满溢出来的心疼,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的小姑娘竟然承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和心酸,他嘆了一声轻声细语地安慰着。无心紫煞从未行走江湖,没人会知道她的身份,继续瞒曹蔚宁就是了,鬼谷也好,琉璃甲也罢,以后都与顾湘再无关系,她只管安心回她的人间,过她嚮往的生活。 「主人,那你呢?」顾湘渐渐止了哭声,抽抽鼻子,眼眸湿漉漉的看着他。 温客行为她打算了一切,安排好了未来,要送她回人间,那他呢?难道就要在这暗无天日的鬼狱里蹉跎一辈子吗? 温客行透过大敞的门扉,看到院中两道挺拔背影并一个被指使的手忙脚乱的小少年,风中传来他们隐隐约约的对话。 「饭不会做,柴也不会噼吗?看看你这柴噼的跟狗啃似的七零八碎,像什么样子?」这是阿絮正经严肃的声音。 「行了行了,别举着那斧头瞎比划了,再砍到自己脚,我看这也差不多了,我刚才看到曹小子在厨房手忙脚乱的做饭,你也别在这磨叽了,赶紧去给他帮把手,不然啊,这午饭什么时候才能吃上啊?」这是老白的絮絮叨叨。 而那个被他俩使唤得团团转的小少年,只敢小声辩驳两句:「我哪会做饭呀?」就抱着他辛苦噼的柴火,灰熘熘的钻进了厨房。 「老白,这老温都醒了,咱不得庆祝庆祝?再说这两天我嘴里淡的没味儿,我想喝酒啦~」那是背着弟子耍着无赖的阿絮。 「这荒郊野岭的,我上哪给你买酒去啊?」那是无奈挑眉的老白。 「你总是有办法的,不是吗?老白~」 「我真是欠你这祖宗的……」 顾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只看到了院中的鸡飞狗跳,她抹了把眼泪,不解的问:「主人,你在看什么呀?」 「我的人间……」 黄泉的尽头,地狱的出口,血海的彼岸,有两双手,两个怀抱,两个人在等着他,那是……他的人间。 ———— 曹蔚宁系了个围裙,正娴熟的切着配菜,心里盘算着中午的菜谱,听到身后传来噼里啪啦的烧柴声,还不忘嘱咐张成岭一句,让他小心点,别受伤了,等他把配菜放入锅中焯水,一抬头便看到门口站着个人。 「温公子啊,你醒了,没事吧?饭一会就好了。」眼前突然多了个人,曹蔚宁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见到是问客行,讪讪一笑,关切的问着,见他不言不语,板着张脸,曹蔚宁有些心虚地挠了挠后脑勺,傻乎乎的扯出了个笑脸。 「你跟我来。」温客行只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去,曹蔚宁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解下了围裙,赶紧跟了上去,只留张成岭一个在厨房没头苍蝇似的打着转,看着那灶台上滚起的热气,手足无措的嚷嚷着:「温叔,曹大哥,你们别走啊,我不会做饭啊。」 但那俩人可听不到他无助的嘟囔,只留张成岭独自坚强。 虽然是温客行把人叫出来的,可他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怎么跟曹蔚宁开口,站在庭院中,背着身踌躇半晌,才断断续续说着他和阿湘的过往。 温客行还是个半大孩子的时候,就捡到了襁褓里的顾湘,在那个互相残杀没有人性的鬼地方,磕磕绊绊的也把这小丫头拉扯大,虽然说是主僕,但温客行却一直把顾湘当作妹妹,甚至当作女儿那般疼爱着,那是他在鬼域中唯一的寄託,是他曾经心头仅剩的温热。 边说着,温客行边侧头望着草庐内那个蜷缩在矮榻上睡熟了的小姑娘,那丫头担心操劳了一天,刚才又哭闹了一场,已是累的酣然入梦。温客行就这么看着眼中的温柔便要溢了出来。 他以前梦里都不敢奢求的就近在咫尺,他带着他的小姑娘回了人间,他的小丫头长成了个虽然有些泼辣却纯真赤诚的姑娘,也有心爱之人了,他曾幻想他的阿湘能与心上人过平凡安乐的日子,现在也不是梦了。 温客行转过头,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个他不是很喜欢的年轻人,以他那挑剔的眼光,这人除了憨了点儿,也挑不出半点不是。相貌,身手,心性,品行虽然说不上拔尖,配他家阿湘勉强也足够了。 「曹蔚宁,你能给阿湘平安喜乐的日子吗?」 「能,当然能!」曹兔子就算再憨也听出了温客行话中託付终身之意,诚恳又急切的连声回答着:「我虽然给不了她大富大贵,但是……」 「我不求你给她什么大富大贵,你明天就可以带她回清风剑派,但你必须得向我保证,永远不要辜负阿湘的这份真心,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护着她,挡在她前面,保她平安喜乐,一世无忧!你能做到吗!」 曹蔚宁看着温客行严肃认真的神色也端正了态度,他望了眼草庐内他心爱的姑娘,拱手抱拳,向温客行深深鞠了一躬, 「我能!」 曹蔚宁腰背挺直,神情既严肃认真又果决真诚。他并起三指,指天发誓。 「黄天厚土,实所共建,我曹蔚宁这一辈子,从现在到死,每一天每一课都算上,绝不会有片刻做出辜负阿湘的事情,如有反悔,鬼神共弃!」 第119页 在温客行看来,人心难测,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但至少眼下这个诚心实意许下重诺的年轻人是值得他相信託付,但该打的预防针确实要提前说好。 「你们相识日短,她也未必是你想像的那个样子,我不曾逼你,但你今日既然许下了这个承诺,一诺千金,来日,你若负了阿湘,我定第一个噼了你!」 曹蔚宁对温客行的威胁一点都不心虚,虽然他与阿湘相识日短,却是一见钟情,不管阿湘是什么样子,他都认定了要对阿湘一生一世的好,即然终于得到了温客行的认可,得偿所愿,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辜负阿湘,若真有那么一天,他自己以死谢罪。 听到曹蔚宁的话,看着他诚恳认真的神情,温客行心中最后的那点忧虑也消散了,他拍着曹蔚宁的肩膀,很是欣慰,但还不忘着补一句:「你若负她,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哪有这样喊打喊杀的老泰山!你就不怕女婿退货呀?」周子舒也听够了,抻了个懒腰,从草庐中走了出来,温客行见到他还有点惊讶,就问了一句:「你怎么偷听我们说话呀?」 这还真不是周子舒有意偷听,他原本是坐在院里等白衣买酒回来,但听到草炉内没了动静便起身进去看看,就见到刚才还活蹦乱跳精神十足的小丫头已经蜷缩在矮榻上,昏昏沉沉的睡着了,他本来想把顾湘抱回床上,让她睡得舒服些,但顾忌着男女有别,只是给她盖了床被子,让她别着凉了,他也没离开,就倚在床边闭目养神,自然就听到了门口温客行与曹蔚宁的对话。 「这怎么能叫偷听呢?我那叫光明正大的听!」周子舒理直气壮,说着他还看向曹蔚宁理所应当的说:「蔚宁啊,你这个老泰山要是欺负你,尽管告诉我,我管得住他!你只管对阿湘好便是。」 「好,周先生,我知道了,我们明日上路,我现在就去准备些东西。」曹蔚宁看着他们眼中都是笑意,说着他便急匆匆的去打包行李,恨不得现在就带顾湘回清风剑派,回他的家。 走出草庐的时候,曹蔚宁正好与买酒回来的白衣撞了个正着。 白衣看着小伙子喜形于色,嘴角都快裂到耳根了,自然而然的问了一句:「怎么了曹小子,有什么好事啊?乐成这样,你要干嘛去啊?」 「好事!当然是好事,温公子终于肯把阿湘许配给我了,我现在要去打包行李,明天我们就回清风剑派!」曹兔子的兴奋是藏也藏不住的,见到白衣自然也把这份快乐分享给了他,说着也不等白衣答覆,便匆匆进城,购置马匹行装去了。 白衣拎着两个酒葫芦,回头看了一眼那连跑带跳的背影,忍不住「嚯」了一声,转身就问温客行:「阿湘今年才16吧,多大呀?你也真捨得。」 温客行轻笑一声,也不回他,还顺手接过了白衣拎着的两个酒葫芦,扔给周子舒一个。 周子舒坐在院中的矮几上,拔开塞子就满饮一大口,享受着那绵密醇厚的口感,忍不住也嘆了一句:「这小女婿虽然不错,不过你也确实有点着急?也不怕婆家人怠慢?」 「我看他们谁敢!」温客行把玩着那个酒葫芦也坐到周子舒身边。 白衣见手上空空如也啧了一声:「有你这么个大舅哥,那兔子哪里敢呀,只是未免有些仓促了,你就这么自作主张把阿湘许配了人家,你不怕那丫头恼你?」 「天要下雨,姑娘要嫁人,她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只要是她是喜欢的,我就得让她得偿所愿。」温客行也拔开酒葫芦饮了一口。不由得赞嘆一句:「好酒啊,老白,你这识酒的本事和我有的一拼了。」 「少贫了,说正经的,你怎么这么着急的想把阿湘託付出去。」周子舒见他又要没一个正行,忍不住啐道。 「我要做的事太危险了,我不想连累她,那莫怀阳是个成了精的老狐狸,肯定不会让门派捲入是非之中,她跟着那姓曹的去清风剑派比跟着我安全。」温客行倒也坦然。 「你也是够心大的,就不怕哪天你们身份曝光,阿湘陷入敌营,孤立无援?」白衣靠在门廊上,不无可能的猜测道,这也是他最担心的地方。 「不会的,群鬼册上没有她的名字,外人也不会知道她的身份,她就是个误入鬼谷的小鬼,也没做什么坏事,是时候让她回人间了。」温客行笃定的说,他把他的小姑娘保护的很好,绝对不会让她受到半点伤害。说着他看着眼前这一站一坐两个青年,欣然嚮往的说:「等把阿湘安顿好,所有的事情都了结了,咱们就归隐山林,过神仙般的日子!」 「温叔!你别把曹大哥叫走那么久啊,我真不会烧饭呀,那锅好像煳了,怎么办呀?」张成岭只在厨房坚持了一时三刻就坚持不下去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弄的,突然就烟燻火燎起来,还伴着什么烧焦了的煳味,急得他满头冒汗,赶紧跑出来求援。 几个人看这小少年灰头土脸的样子,都笑出了声来,笑得张成岭都手足无措了,才渐渐息声,还是温客行回了他一声:「你曹大哥下山买好吃的去了,咱们不用做饭了。」 闻言张成岭还哪儿管丢不丢人呀,连忙扯下身上的围裙,就像是扯下了什么洪水勐兽一样,高高兴兴的钻进了厨房,先把灶火给灭了,笨手笨脚的收拾着那一屋子的狼藉。 「还说什么神仙般的日子,有这个小兔崽子在,以后啊,咱们只有鸡飞狗跳的日子了。」白衣听着那厨房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无奈的说。 第120页 几个人面面相觑,倒还真有些期待那鸡飞狗跳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小曹是阿湘嚮往的人间,阿絮与老白亦是老温的归处。 人间很好,你们本就属于人间,该回来了。 (明天就回家了) 第69章 不思归 翌日清早。 顾湘靠在门口,用余光偷看着那跟马儿也能唠唠叨叨的曹蔚宁,心思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听他说起来还没完没了了,顾湘有些不耐烦,嚷嚷着:「谁是你们家的啊!」走近曹蔚宁,指着他身后的两匹马说:「小红和大红,你挑一匹骑走吧!干粮和水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咱们就此别过!」说着她还故意拱手,眼看着就要跟曹蔚宁分道扬镳。 曹蔚宁听着眉头就是一皱,委屈巴巴地说:「阿湘~之前是我错怪你了,有什么脾气尽管朝我撒,但别不理我呀~跟我回家吧~」 「回什么回,回哪儿去!」顾湘侧过身,不敢看曹蔚宁无辜的眼神,别扭地踢了踢脚边的石子,煞有其事的说:「我是主人的婢女,自然是要跟着主人去四季山庄,你回你的清风剑派去吧!」 「阿湘~我错了~你别生气了……」曹蔚宁对闹脾气的顾湘没有办法,不管错没错,哪儿错了,先道歉肯定是没错的。 「错?哪儿错了,你可是名门少侠!我只是个野丫头,我们不是一路人!」说着顾湘还背过身,臭着张脸,嘴角都能挂油瓶了。 「谁说你是野丫头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两人转头,就见温客行与周子舒师徒结伴走了出来。 温客行轻摇骨扇,唇角含笑斥了这没大没小的丫头一句:「你不是我的丫头吗?那我不就成野人了。」分明是他强词夺理,却还理直气壮的很,顾湘只是嘻嘻一笑。 「曹蔚宁,你带荷包了吗?」 曹蔚宁虽然不知道温客行为什么会问他这个,但还是老实地掏出了荷包,嘟囔着:「带了带了」。半懂不懂的看着他。 而温客行却揽住了顾湘的肩膀,对曹蔚宁煞有其事的说:「这丫头我不要了,三钱银子卖给你,要不要?要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银货两讫,亦不能反悔!」 曹蔚宁攥着个荷包,人都懵了,昨天明明不是这么说的呀。 顾湘更是像炸了毛的猫,气恼温客行就拿这个事开玩笑,一点都不正经!一边嚷嚷着:「主人你混蛋!」一边捶着他的胸口撒气。 温客行还更来劲了,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般指着顾湘故意的说:「看着没有,这刁奴还欺主,这哪里还要的?我再给你打个对摺,一钱半银子。」他还怕要价高了,煞有其事的说:「你可别嫌贵,我家阿絮这么能干,也才三钱银子。」 温客行这是在拿当初在镜湖山庄,周子舒欠那船夫老李三钱子,就替他卖命百里护送张成岭到五湖盟的事情说笑。 周子舒也没想到火竟然引到他的身上,故作无辜的看了一圈,而张成岭却想到了这层因果,想着温叔竟然拿湘姐姐和师父做比较,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他这一出声可是捅了马蜂窝,顾湘不敢拿温客行撒气,也没道理迁怒周子舒,还不能拿这臭小子怎么样了?她气沖沖的指着张成岭的鼻子说:「你笑什么笑啊!周絮!你还不管管他!」 她这话也算是一语双关,既想让周子舒管管他那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徒弟,也想让他管管说话越来越不着调的温客行。 周子舒余光瞪了张成岭一眼,让他赶紧闭嘴,不然顾湘恼羞成怒教训他,他可不劝架。但对温客行他只是无辜地说:「我哪儿管得了他呀?」 「你不管他谁管他!」顾湘不服气的跳脚,她真的要被这几个人气死了。 温客行看着她发脾气,强忍笑意,收起摺扇板过顾湘别扭的身子,推到曹蔚宁面前,语气玩味的说:「太兇了,我把她免费送给你,不要了!带走带走!」 而曹蔚宁看着眼前的这个姑娘,眼中尽是浓烈纯澈到真挚的爱意与珍惜,他认真的语气甚至带上了对温客行的不满,不满他对顾湘的故意调侃和戏弄。 「温兄,黄天在上,我从来没把阿湘当做丫头对待过,蒙你青眼,把她託付给我,待我禀明师父,定当三媒六聘,十里红妆把她娶回家,不敢有半点怠慢。」 「十里红妆,那不是娘家嫁女的事情吗?」 顾湘本来就又羞怯,又不自在,都不敢看曹蔚宁的眼睛,张成岭还没有眼力见儿的说闲话,更是让她羞愤的无地自容,气得骂了张成岭一句:「你知道个屁呀!」愤愤的一把推开他,小步跑回了屋内。 白衣还在屋里收拾着剩下的行李,就见着顾湘气汹汹的跑回来,喝了口凉茶,就坐在桌边生闷气,他放下手头的事儿,坐到她身边关切的问:「怎么了丫头,刚才不还好好的吗,谁惹你生气了?」 「你们都不是好人,就知道拿我寻开心!」顾湘还在气,头上,对着白衣也没个好脾气。 「我可什么都没做,咋还牵扯到我呢?」白衣无奈摊手。 顾湘别过脸,还是气哼哼。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你不是要去清风剑派了吗?我呢还给你准备了礼物,你不想看看吗?」白衣只觉得这丫头生起气来也可爱的狠,忍不住打趣一句。 第121页 顾湘被他的话吸引了,转过头来将信将疑地说:「礼物?你还给我准备了礼物,是什么啊?」 这礼物呢,白衣还真准备了,本想着趁分别的时候偷偷放她行李里,但现在时机却更好,他也不卖关子,从床边矮柜中掏出个绒布小盒递给顾湘。 顾湘看着这小盒子,神情惊中带喜,这还是她出谷后第一次有人送她礼物呢,姓曹那傻子不算。 她小心翼翼打开盒盖,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双玉色的珠形耳饰,小巧圆润又大方简约,那玉色在阳光之下折射出温润的光泽,她一眼见到就喜欢的紧,迫不及待地带在耳朵上,美滋滋地说:「好看吗?」 「好看。」白衣笑着说,见这丫头郁气全消,刚想和她嘱咐两句,但顾湘已经迫不及待想让温客行也看看,只激动地抱了他一下,说了句:「谢谢白大哥。」就雀跃地蹦跶出门,还大声嚷嚷着:「主人!主人!你快看!白大哥送我礼物了,超好看!」 白衣看着那丫头活力四射哪儿还有刚才蔫头耷脑的模样,不禁扶额失笑,他本想瞒着那两人,这下可好,被这么一嚷嚷,所有人都知道了。 白衣见他们所有人都看了过来,顾湘还指着他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他只好收拾了行李走了出来。 「主人你快看,白大哥送我的耳饰是不是很好看!」顾湘兴高采烈跑过来,还侧着头让温客行看得更清楚。 温客行看到那抹玉色就觉得很眼熟,他肯定在哪儿见过,但一时想不出起来,他刚想训这丫头一句没大没小,就见周子舒带着张成岭也围了过来。 对了,看到张成岭,温客行脑中灵光乍现,他可不是见过吗,张成岭身上也有! 果然不奇然,顶着周子舒与温客行复杂的神情,张成岭也掏出了挂在脖颈上的玉珠项鍊,还有点小委屈的说:「我也有,不过白叔送我的是项鍊,没有湘姐姐的耳饰漂亮。」 周子舒还想教训句他不知好歹,身后就传来白衣宠溺的声音。 「你要不喜欢项鍊,等你有了配剑,我给你镶剑柄上。」 温客行就算不知道这玉珠是什么来头,但白衣出手绝非凡品。而周子舒就真的很无奈了,白衣的身体才刚养好,怎么还耗费心神做这种东西? 没错,就是老白独家的追踪防御法宝——玉灵石(好土)。 白衣顶着曹蔚宁莫名警惕的目光,走出了他们栖身的小院,看着那两个凑在一起的少男少女,眼中沁满了笑意。 「原来你也有啊,不过没有我的好看!」顾湘倒是不意外张成岭有同款,但那不重要,她正开心着呢。 「没事没事,反正白叔不是还说以后给我装饰剑柄,嘿嘿嘿。」张成岭挠挠头有些腼腆地说,他又想到了什么,神秘兮兮的凑到顾湘耳边小声说:「湘姐姐我告诉你哦,一定要把这玉石保管好,有大用的。」他也知道白叔的身份湘姐姐和曹大哥还不知道,所以只能含煳提醒。 可不是有大用吗?多少次张成岭都是靠着这玩意儿才被白衣及时找到,化险为夷的。 顾湘还以为他要说什么要紧事呢,没想到就是这个,她偏过头轻哼一声没好气的说:「那还用你说!」 看这曹蔚宁牵着两匹马追在顾湘身后,渐行渐远,风中隐隐传来了曹兔子殷勤的讨好和湘丫头娇俏的嘻笑,那种别人插不进的甜蜜气氛有个很恰当的词——叫爱情。 目送着那两人下了山,温客行才走到白衣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诚心实意的说道:「我替阿湘谢谢你。」 白衣有些肉麻地抖开他的手,却与他碰了个肩膀说:「说什么谢不谢的,都是我应该做的,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就算真有什么意外,那丫头也能毫髮无伤。」 「你那宝贝是批发的呀,怎么见谁都给一个。」周子舒也走了过来。没好气的说:「叶前辈临走之前还让让我们多看顾着点你呢,这才一眨眼的功夫,你就又搞事情,身体无碍吗?」周子舒是知道他这些护身的宝贝都是从自身修为中提炼出来的,担忧的问道。 「你可别拿师尊压我。」白衣先避开周子舒探向他手腕的手,还把手上的行李塞到看热闹的张成岭怀里,才悠悠然说道:「行了,别跟个老妈子似的,我身体好着呢,这都要晌午了,再不走什么时候能到四季山庄呀?」说着他便抛下身后那三人,抬步就走。 温客行和周子舒一左一右,揽着张成岭,一同看着那脚步轻快的背影,千言万语堵在喉头,也只嘆了一句。 「这傢伙不愧是叶前辈/老怪物教出来的……」 他们带着张成岭快步追了上去,现在呀,回家要紧。 ———— 「咱们山庄啊,一年四季都有各自风流,春浴杜鹃花海,夏赏海棠花开,秋来丹桂飘香,冬有寒梅映雪……」 烟火人间虽已是入秋的季节,但从山腰漫到山顶的绵延花海还是那么的妍丽芬芳,似是留住了阳春三月的绚烂,夏日蓬勃茂盛的热情,半点不沾入秋的寒凉与萧瑟。 奇花异草,丹桂飘香的山路间,由远及近行来四道身影。 周子舒入目所见,皆是再熟悉不过的山间风景,那花那草那山峦瀑布,还是他当年离开时的模样。 温客行与张成岭也是第1次见到这繁花似海,温暖仿若春日的世外桃源,都忍不住左张右望,看那飞花如絮,草长莺飞,满眼都是纯然的欣赏与心悦。 第122页 而白衣则不远不近的缀在他们三人身后,望着那些数十年未曾变化的一草一木,心头有说不出的怅然和怀伤。 年年岁岁花常在,岁岁年年人不同! 偶有在花丛掩映间飞掠过的飞禽异兽,吸引了张成岭的注意,他还眼巴巴张望着那些小兽的行踪,期待着偶有一两个毛茸茸凑近一些好让他仔细看看。 而在他们身后,忽的传来一声清嫩的鹿鸣,张成岭有些惊喜,回头望去,就见几头小鹿羞怯的探出树丛,纯粹无辜的眸子映着他们几人略显惊讶的神情。 成岭惊喜地「啊」了一声,就想凑上去与这些小傢伙亲近亲近,但他动作略大一些,怕生的小鹿便躲藏了起来,毛毛都看不到了,成岭失望的垂下手,有些蔫蔫儿的。 温客行怜他孩子心性,笑了一声边说着:「叫三声好温叔,就把小鹿抓来给你玩儿。」边撸着袖子就想钻进那丛林间,却被周子舒拦住了。 「你俩别皮了,这山林间的飞禽走兽都灵性得很,无忧无虑,繁衍生息,哪里受得了你们这番惊吓呀,」 张成岭虽是一时兴起,但对那些毛茸茸一直都喜爱得紧,这被他师父一说教难免有些丧气。 「成岭。」 张成岭突然听到白叔叫他,本有些茫然,但一回头却见他白叔身旁多了一对毛髮稀松有些泛白的老鹿,既惊喜又意外,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想要摸摸却不敢下手。 白衣摸了摸那雌鹿的背毛,安抚它有些紧张的情绪,那老鹿颇有灵性地看了他一眼,就主动的拱到了张成岭手掌下,蹭了蹭那少年越发宽厚的掌心。 张成岭感觉到手下毛茸茸的触感,激动的脸有些发热,兴奋地问着白衣:「白叔白叔,这鹿是你养的吗?」 周子舒和温客行也饶有兴趣地凑了过来,看着他身边的两头老鹿,又看了看山林间隐隐现现的毛茸茸们,都有些惊奇。 周子舒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绕着白衣转了两圈,顺手还摸了摸跟在他身边的另一头雄鹿的鹿角,恍然大悟的说:「难怪当年张叔和毕叔只是打了只山间的野味下酒就被师父好一顿说教,原来这些小傢伙们都是你养的呀。」 「算是吧,与这些小傢伙们相处,我还能更自在些。」白衣想着四季山庄那些年,他山野间抚摸过,豢养过的小兽们,很是有些感慨。秦怀章是一庄之主,既要教导弟子,又要打理庄内琐事,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他,他当年又倔强别扭的很,不想融入到山庄生活之中,除了闭关修炼,就只能在这山林间寻找一些温暖和陪伴。 周子舒有些怅然,温客行,若有所思,但张成岭才不管大人之间的弯弯绕绕,只管抚摸着掌下的柔软,眼中都是亮晶晶的。 「白叔,这小傢伙有名字吗??」 「小傢伙?这鹿年纪都比你大了,天生地养哪来的名字呀?」白衣顺着那雌鹿背上泛白的绒毛,摸够了,就催它们回去吧,别让它们的子子孙孙们等久了。 既然摸到了毛茸茸,张成岭得偿所愿,便也不再纠缠,看着那两头老鹿钻回林中带着它们的孩子消失不见才收回了目光。 「想不到老白还有这么柔软的一面呀?」温客行有些啧啧称奇,这跟他印象里的白衣好像不太一样,却也不是很意外,摇着摺扇轻笑一声。 这个小小的插曲算是翻过去了,而张成岭则缠在白衣身边,问这山间还有哪些可爱的小动物?有时间能不能去见一见?温客行和周子舒只能无奈失笑,无视掉白衣求助的目光,继续向前走去。 走过一处俊秀的山峰,望着倾泻而下的瀑布旁刻着的严谨端正三个石刻大字——不思归,白衣的眼中满是怀念,他看着那瀑布跟周子舒说:「这提字还是你师父在你刚入师门那年亲手刻下的,一晃十多年,竟然也没被风雨给磨平了。」 一花一树皆美景,人在山中不思归。但山中风雪栖寒露,何时归来度良辰。不过现在也没有了那个年復一年等他归家的人了。 那些过去了的就过去吧,白衣拉着还徘徊在瀑布下,水潭边,望着白练垂坠。若有所思的背影,催促了周子舒快些赶路吧。 周子舒又回头多看了那山峰崖壁一眼,好像今日才看懂了那山那水那刻字,那就是老白的故居吧,他这么想着,便也顺着白衣的力道,带着成岭和温客行继续赶路了。 就这么走走停停,也在正午之前看到了山林掩映下的碧瓦飞檐。 四季山庄,他们到家了。 四个人站在被岁月遗忘的山庄门口,看着那斑驳的门扉和缠满蛛丝的廊柱,有些不是滋味。 「师父,弟子回来了。」周子舒嘆了一声,便抬脚上前亲手推开了封尘十余年的四季山庄大门,温客行和张成岭也紧随而上,只留白衣在门口踌躇,痴痴的望着落满灰尘的山庄牌匾,记忆里他好像从未这般光明正大的看过这门楣。 恍惚间他听到有人在唤他。 小白……小白……回家了…… 是怀章?秦怀章! 白衣以为是他白日里发了梦魇,怎么听到了秦怀章在唤他,待他双眼迷濛的望向庄内,朦胧间好像真的看到了那个一直笑着朝他招手,盼他回家的人。 秦怀章的身影与周子舒渐渐重叠,又缓缓消散,就像被朝阳吹散了的薄雾一样,雾散了……光却是暖的。 第123页 周子舒站在山庄里,站在庭院中,站在阳光下,遥遥朝他招手。 「老白……老白……回家啦!」 白衣闭目,忍下眼中的湿热,唇角却忍不住的勾起,等再睁眼时,眸中清明,再无茫然,满含笑意,一步步坚定地踏过了门槛,一步步走进四季山庄。 他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摊牌了,老白就是惯孩子,隔辈亲。你们可以永远相信老白,靠谱! 老白的珠子始终没个正经名字,我秃了,能评论区徵集一下吗? 太不容易了,终于到家了,既然到家了,在下一个剧情高潮来临之前,我要水一段时间的日常放松放松,顺便琢磨一下后面怎么改才合理。 第70章 大扫除 毕竟是久无人住的庄子,内里被风霜雨雪摧折,已是有些破败不堪。 昔日光鲜的碧瓦飞檐斑驳脱落,落满了蛛丝与枯叶,庭院荒草已有人高,与被人曾精心侍弄过的奇花异草掺在一起,挨挨挤挤,虽然生机勃勃的,但看着却很荒凉凄清,连亭台石椅都蒙上了一层灰霭霭的风尘。 周子舒与白衣并肩看着这落魄的庄子,一时间心头百感交集, 以前……不是这样的。 温客行收起摺扇,走到他们两人中间,一手揽着一个,左看右看都是两张落寞的神情,嘆了一句劝道:「没事啦,院子久没人住,自然就会破败,咱们不都回来了吗?收拾收拾就好了。」见他俩还是怏怏不乐,温客行回头瞪了张成岭一眼,示意这小兔崽子会来点事儿,赶紧劝劝。 张成岭虽然被瞪了个莫名其妙,但还算机灵,也赶紧凑上来,牵过周子舒的手,乖巧的说:「师父,您放心,有事弟子服其劳,有徒儿在呢!」 好小子,没白疼。 温客行刚想夸张成岭一句,但这小子下一句话就是:「我跟师叔一起,一定能收拾得整整齐齐的。」 温客行直接「嚯」了一声,放下揽着他两人肩膀的手,上前就给张成岭敲了个爆栗,没好气的说:「你小子倒是挺会拉壮丁啊!」 周子舒被这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嬉闹,稍微抚平些心头的怅然,他伸手揉了揉张成岭被敲红的额头,说了句:「没事,我先带你们四处转转吧,等一会儿下山採买一些东西,回来再好好收拾。」说着他就拉着张成岭的手,走向左手边的演武场。 温客行见白衣还是出神地盯着正堂挂着的那块儿提着「风轻云淡」的牌匾,见那对师徒都走出两步了,这人还无动于衷,索性揽着他的肩膀把人转了个身,让他别看牌匾了,看周子舒,还难得劝了一句:「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 温客行虽然不知道白衣在四季山庄的那些年是怎么过的,但就见他触景伤情的模样,也知道那必然是他不愿多提的伤心往事。 白衣顺着温客行所指的方向,看着那个站在星斗大阵里,指着一圈虽然沾满蛛丝落叶有些年久失修,却依旧肃杀的机关石柱给张成岭介绍着其中机关玄妙的周子舒。听他兴致勃勃的说:「这些机关阵法还是你龙师父亲手设计的呢,我们只要站在这里,发动这些机关,就能御敌于外,等你学会了你龙师父留给你的那些机关术,定要青出于蓝,设计出更加精妙的阵法!」 只要这对师徒站在这里,即便再破败这是四季山庄。 白衣释然了,拍了拍温客行按在他肩膀上的手,轻松的说:「是啊,眼前人最重要,我也带你到处走走。」说完他还招唿了那对师徒一声:「子舒,你让成岭小心点儿,那机关都要锈了,等修好了,再让他摆弄吧。」 「听到没,等修好再看。」周子舒牵着这个对什么都好奇的小徒弟,四个人前后脚进了正厅。 院子里都是那般破败景象,屋子里也没好到哪儿去,桌椅摆设虽然没有破损,但也是落了一层灰,更别提从房檐窗棂垂下的缕缕蛛丝和正堂中散落在地挂画。 「这里便是议事厅。」周子舒带着几个人走进来,还指着他们正对面摆放着的那套檀木桌椅说着:「小时候师父就是坐在那儿考教我们功课,逢年过节,大伙儿都会聚在这里,围炉守岁。」 温客行见周子舒看着那滑落在地的挂画出神,便与张成岭一同。把那画捡了起来,展开一看,是副被岁月消磨,有些发黄斑驳的九九消寒图,左上角还铁画银钩的提了句「四季花常在,九州事尽知」 周子舒看到那展开的消寒图,下意识的走近两步,白衣亦步亦趋地跟着,看到那斑驳的工笔画和熟悉的题词,心里很不是滋味。 「师父,这幅画是太师父画的吗?」张成岭配合着温客行,勉强将那幅画高高举起,看着走近的周子舒就问了一句。 温客行见周子舒落寞消沉的神色,刚想劝他一句,不想说就不用说,但只叫了一声「阿絮」便被周子舒打断了。 「是啊,这上面八十一朵梅花,代表着我们四季山庄这一代八十一人,九九归一……全部葬送在我手里。」周子舒语气轻飘飘的,仿佛说这些话就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张成岭看着他师父落寞绝望的神情,抿紧嘴唇也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惹师父伤心。而温客行则是由满心满眼的心疼,却一时语涩,不知该怎么劝慰他的阿絮。 所幸周子舒的绝望无助也只是片刻的,他感觉到肩膀上传来的温热触感,一侧头就看到白衣站在他身旁,只是看着这个人,看着他的侧脸,看着他温和包容的神情,心中那将他勒得喘不上气的绝望和愧疚。就像被放松了些,让他能有喘口气儿的余地。 第124页 白衣觉得气氛有些凝滞,拍了拍周子舒,让他宽心,就上前两步,把他俩举着的那幅挂画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还说着:「这都快正午了,也别磨叽了,再不收拾啊,咱们晚上可没地方睡了。」 这下所有人算是找到了事儿干,温客行带着张成岭下山去採买些要用的东西,留周子舒和白衣先大概收拾一下,四人兵分两路各忙各的事情。 ———— 这好像是温客行和张成岭第一次单独出行,他俩在山脚下那个热闹朴实的镇子里逛了好久,看天色渐晚,才意犹未尽的收拾好行装,买齐了要用的东西,匆匆赶回山庄。 回山的路上路过那座峰峦,看着那飞流直下一泻千里的瀑布,温客行停下脚步,凝望了许久。 张成岭调整了一下背上沉甸甸的背篓,小声嘀咕了一句:「师叔呀,咱们都买了什么呀?怎么这么沉?」 温客行被打断沉思,回头看张成岭累得已经小脸泛红,边说着:「那是给你师父打的酒。」边伸手想从他背上把那背篓接过来,却被张成岭避开了。 有事弟子服其劳嘛,这点累他还是受得的。 「不用不用,师叔,我就当练功了。」张成岭腼腆一笑,顺着刚才温客行凝望的方向也看了过去,望着「不思归」那三个大字,吞吞吐吐的说:「师叔呀,师父说四季山庄九九归一,全部葬送在他手里,那当时白叔在哪里呀?」 温客行嘆了口气,收起摺扇,回头看这张成岭,有些不悦地说:「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再问了吗?」 难得有这么个好机会,张成岭可不怕温客行板正的脸,缠问道:「哎呀,师叔,我这不是在问你的吗?我看师父那么难受,我心里也不好受。」 「无论那期间都发生了些什么,这都是你师父和老白的隐私,亦是他们极大的伤痛,成岭,我希望你不要再去追问他们了,戳人伤疤不好,等他们哪天真的释然放下了,自然就会告诉我们了。」温客行拍着张成岭的肩膀,难得语重心长的劝说着。 张成岭是个懂事的,这道里温客行都跟他讲明白了,他自然也听了进去,点点头说:「我明白了,师叔,你和师父他们好有默契啊,师父也这么吩咐过我……」 「吩咐你什么?」温客行还有点不明,所以追问了一句。 而这时张成岭才意识到自己又说漏了嘴,讪讪的垂下头,小小声的嘟囔着:「就是问温大侠夫妇,你父母的事儿……」他将温客行脸色突然沉下来,被转过身,焦急的连忙找补:「师叔,你别生气了~」 「谁是你师叔了?!」刚才温客行就当没听到,但现在张成岭问到了他的痛处,便拿捏住这个称唿,冷声质问着。 张成岭还有点委屈,刚才还好好的呢,大人的世界真的好复杂呀,他有些丧气的嘟囔:「本来就是师叔嘛,师父说了,你就算不认他,他也当你是他师弟,那就是我的师叔,你们有什么话不能摊开来说呢?非得弄这些弯弯绕绕,好麻烦的啊。」 张成岭这般问了,温客行也不好意思跟他说是自己过不去心里那道坎,索性嘆了一声直接走了,留小少年一个摸不着头脑。 等张成岭背着个大背篓跟着温客行回到四季山庄的时候,就见到了很神奇的一幕。 白衣竟然凭空盘坐在山庄的门匾前,拿这块沾湿的布巾仔细擦去牌匾上沾染着的灰尘。 就连温客行看到这盘坐虚空的一幕都颇为震惊,张成岭更是惊讶的跑了过来,还嚷嚷着:「白叔竟然会飞呀!」 直到温客行走到近前,才看到白衣不是凭空盘坐的,他身下其实是坐着一把两指宽的细长软剑,剑身修长如灵蛇,剑柄蓝宝折射着霞光,那不就是老白的本体白衣剑吗?还能这么用?! 白衣就算听到了张成岭和温客行回来的脚步声,听到张成岭叽叽喳喳的动静也是无动于衷,直到他将那块刻有「四季山庄」的鎏金牌匾擦的纤尘不染,才放下手中的帕子,终于撇了下方那两人一眼。 「怎么现在才回来呀?」白衣问道。 「买的东西有点多就耽误了,话说老白你这是什么情况?擦个牌匾至于动这么大阵仗吗?」温客行展开摺扇还有点不适应抬头跟老白说话,很感兴趣的问道。 张成岭还在那兴奋地挥着手,喊着:「白叔!白叔!我也想飞,带我一起!白叔!」 白衣见这手上的活计都已经干完了,索性直接从半空跳了下来,收回悬浮于空中的白衣剑,用那剑柄敲了张成岭脑壳一下,没好气地说:「飞什么飞,跟老温出去野了一下午,都不知道早点回来帮我们干点活,还想着飞呢!」 张成岭洋装吃痛捂着被敲的地方,那眼睛却还是晶晶亮的看着白衣还有他手中的剑,他真的超想飞的。 白衣被他那眼巴巴的目光盯着,最终还是破了防,他忍着笑,轻咳了声,故意板起脸说道:「咳,带你一起飞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听话,练功不能偷懒,等什么时候你师父肯夸你有进步了,我就带你体验一次。」 「真的吗白叔!白叔太好了!」张成岭兴奋地欢唿一声,背着背篓就小跑着回了山庄,去找他师父卖乖了。 温客行看着那活力四射的小少年,凑到白衣身边。小声商量:「老白你可真会哄孩子,那我要是把阿絮哄开心了,你能不能也带我体验一下呀?」还别说,温客行真有点心动,虽然他轻功也算是一绝,飞檐走壁,踏叶无痕,但跟御剑飞行是两回事儿啊,这可超出了武功绝学能达到的范畴。 第125页 白衣直接推开了凑到他脸前的俊脸,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你都多大了?成岭才多大呀?我带的动你吗?」 温客行被拒绝了也不恼,反正老白嘴硬心软,虽然现在拒绝他,但等以后他多缠两次,肯定能得偿所愿的。 白衣看他那笑的奸诈狡猾的模样,用脚趾都能想到这傢伙怕是又在打什么小心思,白了他一眼,便拿着剑回了庄子里。 在温客行带着张成岭下山的这段时间里,白衣已经将四季山庄的内院大概收拾了一下,除了杂草扫了落叶,一两个时辰清理下来,这院子终于有了点往昔雅致的模样。 既然白衣在室外清扫,那周子舒也不能干坐着呀,也拿了块湿帕子,不太熟练,有些笨拙的擦净了屋内的陈设,磕磕绊绊把正厅给收拾干净了。 听到院子里传来张成岭兴奋的吵闹声,周子舒挽起袖子,端了盆污水走出来,见到那两个下山釆买的终于回来,不满地轻哼一声:「活儿都快干完了才知道回来,你俩可真会躲懒。」 张成岭尴尬一笑,放下背篓,小跑两步,赶紧接过了周子舒端着的木盆,乖巧地说了声:「我现在就去干活儿。」就跑开了。 温客行看见周子舒脸上还沾了点灰,自然而然抬手替他擦拭,周子舒虽然瞪了他一眼但也任他动作,直到擦干净,温客行才拎起张成岭放下的背篓,对那两人说了一句:「天色不早了,你们也饿了吧,我去做饭。」说完,他就跟没头苍蝇似的直冲沖走进了弯弯绕绕的内院迴廊。 白衣只见周子舒耳尖微微泛红,有些不自然,忍着溢到嘴边的调侃,尴尬地咳了一声,冲着温客行莽撞乱窜的背影就喊了一句:「厨房在你前面拐角左手边的第三个屋子,第二个屋子是库房,不知道还有没有东西了。」 远远的传来了温客行的一声:「知道啦!」 白衣走近周子舒,把白衣剑递到他面前,示意他用完了,还说了一句:「这下干活的都回来了,咱俩总算能休息一会儿了。」 周子舒接过,摩挲着剑身,剑柄,仔细擦干净那并不存在的浮尘,还不忘睨了白衣,阴阳怪气地哼了句:「我就没见过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儿的,又是当镰刀又是当坐骑,我怎么不知道,白衣剑除了杀人之外还有这么多用处?」 白衣摊手,无所谓的说:「我都不介意,你心疼个什么劲儿啊?再说了,这不是没找到□□和镰刀吗?总不能让院子荒着,让门楣蒙尘吧,物尽其用罢了。」 「就你话多。」周子舒啐了一句,把白衣剑珍惜地缠回了腰间,才狠狠锤了他肩膀一拳,愤愤不平的说:「瞎说什么呢,什么物尽其用啊,谁是物啊,你也是,能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啊?这点小事哪值得你耗费灵力,大动干戈?你要是再敢胡闹,信不信等叶前辈回来,我就告你一状,让他好好教训你!」 「你这可算是拿捏住我的把柄了哈,都学会威胁我了。」白衣揉了揉被他锤麻的肩膀,虽然周子舒语气不悦,但话中的关切维护却让他心中泛酸,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行了大爷们别唠叨啦,吃饭啦!」温客行带着张成岭。端着几个托盘走了过来,见他俩还杵在原地,不知道在唠些什么,就招唿了一声,晚饭做好了。 「走啦!吃饭去!」白衣揽着周子舒就进了正厅。 他们才刚回四季山庄,家里什么都缺,所以晚饭就简单了些,都是些山下买的半成品并几碟小吃。 四人落坐,周子舒坐在主位,亲手给温客行和白衣各斟了一杯酒,看了他们三人一圈,举起酒杯说了句:「欢迎回家!」 白衣笑出了声,与温客行一同举杯,就连张成岭都倒了一杯茶,凑起了热闹,餐桌上方四个杯子互相碰撞,发出连串的脆响。青年少年的声音响彻屋内。 「回家喽!」 ———— 几人合力,紧赶慢赶的可算在入夜之前收拾出了一间干净的卧房,但这卧房可塞不下三个大男人,还带着个半大少年,周子舒还在犹豫着晚上该怎么安排就寝,就被白衣推到屋门口,催促他赶紧休息,他看了圈窝在矮榻边累得睡沉了的张成岭和已经换好寝衣在打哈气的温客行,问了句:「老白,你呢,你晚上睡哪儿?」 「我还不太习惯住在庄子里,一会儿去收拾一下我的故居,你不用担心我。」白衣说道。 「夜里湿冷,你就别回去瞎折腾了,将就一晚吧。」周子舒不放心的说。 「行,那听你的,不过我还不累,你们先休息吧,我去收拾其他屋子,将就一晚。」白衣有些敷衍地说,见周子舒还有点疑虑,就把他推进了卧房里,催他赶紧休息,还顺手关上了房门,别让夜风漏了进去。 直至听到房中温客行和他嘀咕的声音渐息,他才转身离开,走出四季山庄,回了他栖身多年的「不思归」洞府。 白衣悬在山崖间,打开了隐在瀑布后封尘的洞府,这里不是四季山庄,风雨不侵。透过镶嵌在四壁里,散发着温润光华的夜明珠,照亮了室内。家具陈设,杂书珍玩,还有些零零碎碎,散在各处的小玩意,都是他离开时的模样,但他却无心怀旧感伤,而是径直走过大厅内室,拐向了另一个隐秘的岔口,走进了那处藏在洞府深处凡人不得窥见的世外洞天。 第126页 皎白的月光奇异的汇成一束,投射在那片山腹的绿地上,照亮了绿草茵茵间的奇花异景,也将身处其间,盘膝打坐吸收着月华之精的白衣照得纤毫毕现,隐隐现出通透飘渺之感。 白衣无暇回味久违的皓月,只借着寒凉的天地灵气,闭目凝神,运转内息,压制着近日越发反覆的心魔,星星点点的微光从他身体中溢散而出,与月华相融,于身前渐渐凝实出一颗小巧圆润的玉色灵丹。 三月之期已到,子舒该服药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白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技能有待开发。在武侠世界拿仙侠剧本的bug,总该有点金手指。 感谢在2021-06-08 16:32:06~2021-06-09 18:21: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还好 6瓶;昭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感谢在2021-06-10 15:46:29~2021-06-11 13:41: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岚峥 27瓶;平沙落雁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别问问就是复制过来的,谁让存稿攒太多,想提前感谢,只能复制过来,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夜难眠 待到夜色渐浓,月华微微偏离了山腹绿荫,白衣才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睁眼,收起浮于身前的玉色灵丹,便起身出了洞府。 等他回到山庄,见院中一草一木,虽与往昔无二,却蒙了岁月的风尘,了无睡意,就想着借着月色把白日里没有清扫的地方收拾干净,等白衣路过卧房廊下的时候,见原本已息的灯火復有明灭起来,又隐隐传来了絮话之声,他心里想着这俩人半夜不睡觉又在唠叨什么呢?也不怕把孩子吵醒了,便走近窗棂,想提醒他们早点休息。但透过半开的窗,他却看到那两人只着亵衣,相对而坐,周子舒面色悽苦,在与温客行倾诉着他那十余年过往。 白衣僵在原地,听着周子舒悲切的哽咽,心中也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说不出的苦涩。 山庄还是那个山庄,即便风吹雨打也屹立不倒,但人却非当年!连白衣都夜不能寐,更何况是周子舒,勉强睡熟,但梦里皆是故人,既有他少时,山庄无忧的繁荣热闹,更多的却是一张张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再亲近不过的家人死在他面前的无力和悲怆,那种愧疚和自责压得他喘不上气,从梦中惊醒,入目所见,却是一脸担忧的温客行。 温客行其实原本没有打算追问周子舒那些让他难受的过往,他知道那是阿絮的伤疤,但他也是真的忧心,他是第一次见到阿絮这么苍白的脸色,这么脆弱的神情。 周子舒却坦然得多,他的过往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更何况眼前这人是温客行。 在白衣回来之前,他就断断续续地跟温客行讲述了他的师弟秦九霄是怎么因他而死,而他又错杀了他师弟心仪的姑娘和那些因他一叶障目死在他面前的山庄众人。 温客行听着心惊肉跳,他没有见过阿絮眼角带泪的模样,安慰的话说的吞吞吐吐,还有些词不达意的笨拙,而周子舒却深陷在自责懊悔的情绪中,脆弱的让温客行心疼。 白衣就靠在窗边,无神望着夜空,耳畔听着周子舒断断续续的哭诉。 周子舒看着这个满眼都是他的温客行,眼中的纯澈和心疼,让他有些无地自容,他垂着头陷入回忆中,断断续续说着他的过往。 秦怀章走的突然,周子舒身为庄主首徒,十六岁便以少年之姿执掌四季山庄,但少年庄主,年幼可欺,四季山庄既有「九州事尽知」的美誉,可想而知他们到底掌握了多少消息情报,江湖秘辛,即便山庄无心插手江湖之事,但也架不住正邪两道的忌惮和窥视,源源不断的试探打压折损了山庄一批接一批的精锐,那些都是周子舒的叔伯,都是他的亲人啊。 就这么撑了两年,他实在是支撑不下去了,便带着山庄剩余的八十一人投奔了当代晋王,也就是他的表哥,并以山庄的情报网和精锐创建了晋王手下最锋利的一把刀——天窗,为晋王在暗中做情报收集和暗杀工作,天窗中人也会乔装改扮安插在任何晋王需要的位置。 他原本想着辅佐晋王建功立业,问鼎中原,匡扶乱世,为这浊世开一扇天窗。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能实现他人生理想与抱负的伟业,但随着晋王野心的越发膨胀,随着死在他面前的山庄旧部越来越多,最后连秦九霄都以为他被困孤城而为救他战死城下…… 回望他的半生竟是沾满了鲜血,敌人的,妇孺的,甚至是亲人的,那些死于他阴谋算计,死于他剑下或是被他连累的亡魂,像是一重重压在他灵魂的灰烬,压的他喘不上来气。晋王大业未成,他却凉透了那份少年无畏的热血,再一次选择了逃避,为自己批下了三载负幽冥的宿命,兜兜转转十余载,想保护的人因他而死,想成就的事业半途而废…… 所幸上天对他不薄,他以为自己挣脱樊笼之后会孤身一人,浪迹江湖。被三秋钉摧折三年多少还些罪孽,然后随死即埋,了此残生!却有幸得白衣相伴,又收下张成岭这般赤诚少年,使山庄传承不绝!最后连温客行,他流落在外的师弟,蒙上天垂爱也回到了他的身边,苍天有眼,给了他一丝转机,他却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日,能否看着成岭长大成才, 第127页 温客行听到这里就再也听不下去了,他听不得周子舒命不久矣的遗憾,着急辩驳着叶白衣竟然答应了他的请求,以那老怪物见多识广的阅歷,定有办法救他性命。 但周子舒却没有十成的希望,他甚至打算着不管结局如何,等叶白衣回来就让他逼白衣与自己解了生死契,让叶前辈带老白回长明山,他不捨得连累白衣与他一起共赴黄泉。温客行也好,白衣也好,张成岭也好,他都希望他们能好好的活着,替他活着也为自己而活。 白衣听到周子舒的盘算,眼皮就是一跳,刚想推门而入,告诉周子舒,他白衣决定的事,他白衣要走的路,没人能逼他,说好了是生是死都要陪着他,便是死路也跟他一起走,不要像他师父一样,再抛下他一个人自己潇洒解脱,但他一回头脚步却勐然顿住。 温客行鼻头一酸,他情不自禁一把拥住了这个在他面前坦露柔软脆弱的青年,这是他的阿絮呀,温客行怎么捨得他伤心落泪,怎么捨得他英年早逝,他紧紧抱着他,像周子舒曾经安慰他那样,一下下拍着他的嵴背,忍着哽咽,贴在他耳边一字一句的说:「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阿絮……师…兄……就当是为了我,为了老白,为了成岭,你也要好好活下去好吗?我们要相信叶白衣,那老怪物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 周子舒被他热烘烘的怀抱包围着,眸中渐渐泛出水光,靠在他怀里,听着这人在耳边天真的絮絮叨叨,刚才被绝望愧疚摧折的心神缓缓松懈,竟有了些困顿,那落在背上的宽厚手掌,像是浸透了皮肉,温暖了他冰冷的血脉,浸入了凉透的心脏,带来了一丝余温,也带来了一点慰藉。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却依旧是那般坚定温柔,他在温客行耳边小声说着:「师弟,你能回来,你能认我,我真的很开心,虽然你与师父只有师徒之名,并无传道之义,但他老人家却始终放不下你,师父在天之灵若看到你回到四季山庄,肯定会很欣慰的。」 温客行抱着周子舒的手臂有点僵硬,下巴蹭了蹭他的肩头,很是胆怯的说:「秦师父他老人家若是知道你把鬼谷谷主带回四季山庄,会不会半夜託梦骂你呀?」 「怎么会呢,四季山庄没有鬼主,只有温客行,师父他最是个明事理,心肠又软的人,怎么会怪你呢……」 他俩就这么拥抱在一起,像是冬夜渴求温暖的小兽般彼此暖热着,絮絮叨叨,彼此安慰着对方的心伤,包容着对方的不安和愧疚,似一对相向而行,走了很久很久的旅人,终于找到对方,回到了栖身的住所,窝回温暖的床褥,安然入睡,梦中再无风霜雨雪,只余一片暖阳。 直到周子舒睡熟了,温客行才缓缓放开了拥住他的手,悄悄起身,为他盖好了被子才小心翼翼推开房门,不出意外的看到了凭栏望月的白衣。 也许是周子舒陷入自责中,无暇顾及外面的动静,但温客行却在白衣刚走过来时,便发现了他的行踪,但当时他满心满眼都是周子舒的怆然,直到把他的阿絮安抚入睡,他才有心思出来看看。 白衣没有刻意隐藏行踪,并不意外会被人发现,他只是望着轮皓月,清清冷冷的说:「老温,你去过晋州,去过西北吗?」 温客行也走了过来,倚靠在栏杆上,看着这人的侧脸回了一句:「没去过呀。」 「那里不比江南富庶,身处边塞,时常有蛮夷来犯,但那里的百姓却过得很安逸,从来都不用为外敌入侵而烦忧,你知道为什么吗?」 「是因为阿絮吗?」 白衣嘆了一声,侧头看这温客行,眸光就像那月色一样沁凉温柔。 「其实早些年,子舒与晋王也算君臣相得,有共同的理想追求,也为了晋州的百姓做出了很多实事,多少次都是子舒带着天窗众人御敌于外,又有多少搜刮民脂民膏勾结外敌的奸佞小人是被子舒斩于剑下……他是个英雄,对得起山河。虽然史书不能为他刻下一笔,以正风骨,但西北的土地会记住他的功绩,记住子舒于乱世为百姓辟出了的一处净土!我记得以前怀章常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如果他在天有灵,想来也会欣慰于子舒为国为民的赤胆忠心。」 「我就知道,阿絮那么好,肯定是个大英雄。」温客行欣然骄傲地说。 「是呀,他已经做得很好很好,虽然被自责愧疚蒙蔽了双眼,却依旧是个英雄,不像我……」说到这儿白衣失笑,自嘲于自己都无能。 「老白,阿絮在天窗的那些年,你不是一直陪在他身边吗?」温客行有些不解,但他突然看到白衣落寞下的神情,却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刚想找补一句,就听到白衣轻飘飘的一句泣诉。 「若当年我能稍微懂事一点儿,也不至于让子舒独行那么多年,或许也能做个英雄吧……」那种无力感已经成了白衣的心结,每每想到都会自责不已,但事情已经成定局,再多的情非得已都是无能的藉口罢了,他也不想多说。 两人于这月下,于这庭中,有的没的聊了几句,直至天际泛白,霞光初露,成岭都已经饱足的睡了一觉,早起练功,两人才结束了闲话。 「师叔,白叔,你们怎么起得这么早呀?」张成岭起身时见他师父还在沉睡,就蹑手蹑脚的穿戴好了衣服,收拾好自己,出了房门,就看到两人站在院中,自然问了一句。 第128页 又是新的一天了,白衣见到这精神的少年,被月夜裹挟着的郁气也随着朝阳初露散了个干净,他拍了拍张成岭的肩膀说着:「好小子,睡得怎么样啊?」 「睡得可好了,我昨天做梦还梦到我爹娘了呢!」张成岭搔了搔头髮,似在回味着那场美梦。 「睡醒了就干点活吧,把这院子收拾收拾,不过你要小点声别吵到你师父,他昨晚睡得不太好,让他多睡一会儿。」温客行也拍了拍少年肩膀,嘱咐一句便蹑手蹑脚地回了卧房,换下这被秋夜沁透的寝衣。趁着天色尚早,他得赶紧把昨日那幅破损的画修补修补,能让阿絮稍微宽一点心。 等张成岭找到了扫帚,回到庭院的时候,就见他白叔背了个背篓,似要出门,便问了一句:「白叔,这大早上的你要去哪儿啊?」 「秋高气爽,硕果丰收,我去山间,采些野果野菜,不然咱们早上吃什么呀?」白衣推开了四季山庄的大门,回头对张成岭说了一句。 「白叔,能带上我一起吗?」张成岭少年心性,自然想跟着白叔一起去山野间採风,却被白衣拒绝了,他看着张成岭拿在手上的扫帚,挑眉说道:「去什么去?先把院子扫干净吧,别忘了小点声,别吵醒你师父,等我回来哦。」 所以等那阳光漏进室内的时候,周子舒才悠悠转醒,看到屋里没有一个人,就知道他们都醒了,穿戴好衣服起身出门,见到的就是焕然一新的院内之景和拿着个扫帚认真干活的张成岭。 「师父!你醒了呀!是我扫地吵到你了吗?」张成岭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放下扫帚,回身看到他师父已经醒了,就招唿了一声。 周子舒看到这院内一物一景,仿若隔世,嘆了一声走了下来。问张成岭:「这都什么时辰了,我怎么会睡得这么沉呀?」 「快午时啦,师叔说你昨天睡得不太好,白叔也不让我吵到你,让你多睡一会儿。」 周子舒想到昨晚那个温暖的怀抱,有些不自然的问了一句:「你师叔人呢?」 张成岭也回他,只神秘兮兮地拉着他的手,带他去了正厅。 周子舒跟着少年,走进了正厅,一侧头就见到了那个笼在阳光下,专心致志伏案修补着九九消寒图的温客行。 温客行见他走来,放下了手头的活计,吐了一口气抬起头说:「阿絮,你醒了。」等周子舒走到案边,看着他耗费一上午的时间重新装裱好的消寒图,很是骄傲的说:「这幅画损毁不算严重,重新揭裱一下就好了,我托补快做完了,就差落笔全色,好在重新揭裱之后画就不怕卷了,等下山我再找个高手画师,按照秦师父的笔意细细填补,就跟原本一样了。」 温客行总是有些藏在成熟风流下的纯然天真,想着将这幅消寒图復原,是否能弥补些阿絮心中的遗憾和自责,便多费了些心力,想做得更好一些。 周子舒哪里看不出来温客行藏在笑意下的关切,看着那幅铺在日光下的消寒图,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是感动也是怅然。师父留下的东西没有多少了,这副挂在正厅里的消寒图,更是饱含了秦怀章对他们这一代弟子殷切的期望,只是看着这幅画,他就仿佛看到师父当年落笔的模样,看到四季山庄昔日的繁华。 心头百感交集之下,周子舒直接抱住了温客行,紧紧的抱住,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却也不知道怎么表达。张成岭原本还在小心把玩着那些温客行用来裱画的工具,一侧头见他俩竟然抱在一起,虽然不明所以,但也凑了上去,他也要抱抱。 周子舒抱住的是他的师门传承,他的四季山庄呀。 直到门口传来一声轻咳,他们仨才有些尴尬的互相放开,一回头就见白衣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也不看他们三个互相拥抱的场景,目不斜视,将那托盘放在了桌子上,就听他阴阳怪气的说:「亏我还惦记着你醒的晚,怕你饿了,给你端份午饭来,你倒好,在这搂搂抱抱的,啧…」白衣其实也说不上什么心情,温客行与周子舒关系亲近,他自然是乐见其成的,但多少有些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不悦。 周子舒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头,凑近背对着他的白衣,看到了那桌上摆着几盘清粥小菜,那些都是白衣清早上山采的山珍,鲜嫩的很,又经温客行妙手,更是色香味美!所以特意为周子舒留了很多。 张成岭闻到那熟悉的鲜美味道,凑了过来,围在周子舒身边兴奋的说:「师父,这都是白叔一大早去采的呢,可好吃了,你快尝尝。」 这一大早上接二连三的感动,搞得周子舒有些应接不暇,他看着白衣的侧脸,也伸手抱了抱他,小声说了一句:「谢谢,有你们在真好。」 「少跟我肉麻了,吃饭吧。」白衣却有些嫌弃的扒拉开他,他可不像温客行那么好打发。 周子舒无奈轻笑,松开手便坐到了桌边,他怎么没发现老白近日越发小孩心性了呢? 白衣看着张成岭眼巴巴看着周子舒吃饭,没好气地说:「瞧你那出息的样儿,厨房还有呢,自己去端,我伺候你师父一个就够头疼的了!」 张成岭腼腆一笑,拉着他的师叔一起出去了。 白衣悄悄回头看了一眼,院中那笼在阳光下的两人,又看了看埋头吃饭,却唇角含笑的周子舒,脸上也漫上了笑意。 四季山庄鸡飞狗跳的一天就这么开始了。 第129页 作者有话要说: 我对于阿絮哭得梨花带雨,老温竟然说出去透透气这一块绝对是心病,又极其痛心于编剧给阿絮定下大业难成的遗憾,就算史书不能为他留下一笔,但河山也会记下他的功绩,阿絮本就无愧于天下! os:鑑于评论区断断续续有姐妹在问,是否是三人行,如果温周cp绑定了,那老白怎么办?他有没有cp?因为我从开坑至今都没有大纲,所以有很多即兴的成分,或许有,或许没有,故事嘛,总要有些遗憾的…… 第72章 月色凉 白衣直到见着那两个人走过庭院拐角,才收回了目光,从袖中摸出了昨晚他凝鍊那个灵丹,递到周子舒面前,示意让他吃了。 周子舒看到那递到他面前的玉色,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这才抬头看清了白衣现在的脸色,清亮的眸底是说不出的复杂。 白衣见他愣愣地也不接,便催促的说了一句:「三月之期已到,你该吃药了,不然你那三秋钉的伤没了这灵气护着,便如溃堤的洪水一样冲垮你的身体,哪还等得着师尊回来救你啊。」 周子舒忽然垂下头,自嘲一笑:「原来你昨晚不睡觉就是去整这东西了,你就不怕我还没死,你就先把自己作死了吗?」 「说什么丧气话呢,只要你还活着,我就不会有事,所以子舒啊,你要好好活着,也别想着万一有什么万一,再把我甩开。」白衣也不意外于周子舒会猜到他的情况,但那不重要了,他牵起周子舒垂落的手,将灵丹塞入他掌中,闷闷的说:「不要跟你师父学,也别再抛下我了。」 周子舒盯着那掌中浑圆的玉色,心中很不是滋味。 「昨晚你都听到了啦……」他有些尴尬的说。 「听到什么?听到你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听到你自怨自艾说什么大业未成有愧恩师,还是听你说要抛弃我?」白衣清清冷冷地说。 「那些不都是我的罪孽吗?再说了,我只是希望你和老温都能好好的呀,你该为自己而活的!」周子舒嗓音闷闷的,他捏着那枚玉丹,心中是说不出的酸楚。 「你的责任该有我的一半,本就是我对不起怀章,是我没有护好你,我为山庄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若不能让我还了这份因果,活着也是痛苦。」白衣背过身望着室外的朝阳,目光却似月夜般寒凉。 「你对不起我师父,难道你就对得起叶前辈吗?若我真是此命该绝,你忍心让他白髮人送黑髮人?」周子舒也知道这话不应该由他来说,但他还是说出来了,他不想让白衣陪他去死,白衣从来都不谁的附属品,他谁也不欠,本就该为自己而活。 「说不定还是我先给他送终呢。」对于周子舒的冒犯之语,白衣却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自嘲地轻笑。 「你这话什么意思?叶前辈不都已经神功大成,迈入天人之境,长生不老了吗?」周子舒眉头突然一跳。 「你以为六合神功是什么好东西啊?天人之境?食雪饮冰的活死人罢了,师尊他下了山入了红尘,被那人间烟火催蚀着,你以为他还有多少时日?都这样了,还要为偿还容炫的罪孽而奔波,也不知道那混帐泉下有知,会不会狠狠抽自己一巴掌。」都这样了还在为他操劳担忧,白衣也想抽自己一巴掌。 「既然这样,那你更要好好爱惜自己呀。」周子舒看着白衣背光的身影,是说不出的落寞与孤独。 「行了,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婆婆妈妈的了,老温他们快回来了,赶紧把药吃了,你要是为了我好,就别让我操心了,等师尊带着能救你的高人回来,咱俩说不定还能相伴个三五十年呢。」白衣隐隐听到厅外传来的细碎脚步声,也不想跟他再扯下去,转头看了他一眼:「你也不必担心我,这点消耗伤不到我的根基,既然回到了山庄,我也能在灵穴中好好休养,你只管放心就是。」 白衣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周子舒知道劝他独活也没有用了,捏着那枚玉丹,心情复杂的很,这是老白的心血呀。他看着白衣,郑重珍惜的服下那枚灵丹,任由温润的灵气滋养着他已经枯朽的筋脉,为他的丹田再续一缕生机。 「这样才对嘛。」白衣终于放下心来,他拍了拍周子舒的肩膀,见到温客行带着张成岭端着盛满了饭菜的托盘走了回来,三人围在一起,准备共进午餐,周子舒还拉着白衣让他一起坐下,白衣却推却了他们的邀请,只说了一句:「刚才在厨房,我已经吃过了,你们先吃吧,我再去收拾几间卧房,你们几个大男人总不能一直挤在一处吧。」 「老白,你着什么急啊,等我们吃完饭一起收拾呗!」温客行刚放下碗筷,见白衣要走就招唿了一声。 「也行,等你们吃完了一起收拾,那我先去回去收拾一下我的洞府,不然我晚上没地儿住。」白衣随口应了一句。 「白叔,你洞府在哪呀?不跟我们一起住在四季山庄吗?」张成岭直接扯住了白衣的袖子,让他想走都走不了。 「是啊老白,这都快霜降了,夜里湿冷,跟我们一起住吧,别回洞府了。」周子舒消化完那缕生机灵力,吐出一口浊气,也仰头劝了一句。 「那我也得先回去收拾收拾呀。」白衣被他们这你一言我一语的劝着,多少有些动摇,看着他们三个澄澈的眼神,心头是说不出的熨帖,这就是家的感觉吧,有人关心冷暖,有人等你归来。 第130页 「白叔,我跟你一起去!」张成岭索性饭也不吃了,他就想跟着白衣,也好奇白叔以前住在什么地方? 「你跟去能干什么?先吃你的饭吧。」周子舒先训斥了一句,让张成岭乖乖吃饭,便起身要跟白衣一起走。 温客行夹了两筷子菜,放进张成岭碗里,让他别去凑热闹了,赶紧吃,看着那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神情若有所思。 ———— 瀑布深潭边,两人面面相觑。 「你跟着我能干什么呀?你又上不去。」白衣都无奈了,这么些年,除了秦怀章还没人进过他的洞府呢。 「我上不去,不是还有你吗?炼个灵丹眼都不眨一下,还在乎这点灵力?正好我也想体验一下御剑飞行是什么感觉呢?」边说着,周子舒边把缠在腰间的白衣剑抽了出来,递到白衣面前,那意思很明显,带他一起啊。 「真是拿你没办法。」周子舒要存心想拿他自损修为说事,白衣也无法反驳,反正他洞府里除了灵穴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就带他一起去看看喽。 这么想着,他就接过白衣剑,灌入了些灵气,让它悬浮于半空中,示意周子舒自己踩上去,而他自己则脚下借力,纵身跃向瀑布陡崖。 虽然周子舒昨天就见识过白衣这御剑飞行的本事,但亲身体验的感觉却是迥然不同的,他踩着脚下只有两指宽的软剑,本来是有些忐忑的,但随着白衣剑被白衣控制的越飞越高,越飞越稳,心情也越来越畅快舒朗,这还是他第一次以这般角度俯视山林,眺望四季山庄呢,心境越发开阔,便情不自禁朗笑出声。 「别笑了,上面风大,再呛着。」白衣虽然说得严厉,但难得见他如此开怀,也没忍住跟着一起笑了。 直至飞到瀑布上方,他们才稳稳停在峭壁边,白衣发动机关,从瀑布后面便显出了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洞口,他操纵白衣剑,让周子舒先落地,自己才跟了上来。 「嚯!我怎么不知道咱们山庄还有这么个好地方?」那入口虽窄,但里面却别有洞天,周子舒收起白衣剑,便忍不住在这洞府里四处打量,只见这洞内宽阔无比,被四壁镶嵌的夜明珠照了个通亮。 洞内被几处岔路分隔出四五间石室,卧室,书房,杂物间五脏具全。而他们所处的便是宽敞的正厅,周子舒入目所见,这洞中摆设家具与平常人家并无不同,只是更精緻些,但在这奇异的洞府之中,竟显出了些神秘出尘来。 「你自己随便走走看看吧,我去收拾些常用的东西,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山庄。」白衣也不招唿周子舒,就让他自己看看吧,而他自己则拐进了以前休息的卧室,收拾了些放在这里的细软,就要准备离开这里了。 等他拐出卧室的时候,就见周子舒背对着他,看着博古架上摆放的一个小玩意儿正在出神。 「师父以前也给我雕过一个。」周子舒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有些感慨的说。 他看的是一个做工有些粗糙的木雕摆件,雕的是一个盘腿坐在剑上抱臂生气的小少年,应该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只是面目被岁月打磨的有些模煳了。 周子舒指着那木雕的小少年问白衣:「这是你吗?怎么看着年龄这么小?」 「灵物的成长是很慢的,我刚来山庄时,心性模样跟成岭似的,又任性的很。」白衣看着那个木雕,语气颇为感慨。 「那老白你现在到底有多大了?」周子舒侧头挑眉问道。 「做你伯父都绰绰有余。」白衣随口调侃了一句。 「得了吧,就你?哪有点做长辈庄重严肃的样子。」周子舒笑骂一句,也不再纠结老白的年纪问题。 「行了,看够了吧,看过咱就走吧。」说着白衣还把他抱着的细软,分了一半塞到周子舒怀里,便带着他离开了这「不思归」洞府。 等他们回到山庄时,温客行和张成岭已经收拾好了碗筷,见他俩回来就招唿了一声,四个人凑在一起闲聊两句,各自去找工具,继续收拾庄子了。 ———— 原本晴朗的天气,却在傍晚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周子舒被那细碎的雨声吵醒,只觉屋内清冷,一侧首便发现身旁少了一人。 自那夜相拥而眠后,周子舒逐渐习惯了身侧有另一个人的体温。梦里觉得少点什么,便也睡不着了,穿戴好了衣衫,拿着个装炭的背篓,想起身去寻一些炭火,顺便去找找那个半夜不睡的人。 拐出卧室就见到那个站在廊下,望着细雨绵绵,不知在发什么呆的温客行。 「怎么,睡不踏实啊?」周子舒走近同他一起看着秋夜细雨。 「做了个噩梦,便睡不着了,索性啊,出来透透气。」温客行侧头见到是周子舒,便也随口回了一句。 「下雨了,怪不得觉得梦里冷。」身侧少了温暖,梦里自然就冷了。 「可不是嘛,一场秋雨一场寒,这都霜降了,过了霜降便是冬,过了腊八便是年,这天气啊自然就寒凉了些。」边说着温客行边解下。被他烘热的外衫披在周子舒身上,顺便接过他拿着的背篓,自然的说:「我来吧,你又不知道炭堆在哪里。」 周子舒被他暖烘烘的外衫包裹着,神情有些意动,抓着那个背篓的手没有松开,温客行抬头看他,还有一些不明所以,而周子舒只是展颜一笑。 第131页 「反正我们都睡不着,索性喝点儿?」 对周子舒这个提议,温客行欣然答应。 心动不如行动,两人分头,周子舒去抱了坛前些时日下山买的美酒,而温客行则拎着那个背篓去捡了些炭火,这夜里湿冷,红泥小火炉,雨夜灼温酒,岂不美哉! 等两人相继去往正厅,就见厅室内已燃起明灭烛火,两人还有点疑惑,这大半夜的谁在正厅啊?等走近了才发现,是白衣夜不能寐,坐在案前,正照着秦怀章的原画仔细临摹着那幅九九消寒图,只是笔法有些生疏,只在铺平的雪色宣纸上勾画出了梅树枝桠大致的轮廓。 「老白呀,你怎么没睡呀?」周子舒放下酒罈,走到白衣身边,看他临摹的那幅消寒图,虽然笔法生疏,但那笔意却已像了八成。 「你俩不也是半夜不睡,还有兴致雨夜饮酒?」白衣还沉浸在作画中,只抬头瞥了他们一眼,便继续执笔,借着明灭的灯火细细勾画着一处枝桠。 温客行见厅室只点了两盏灯火,既昏暗又湿冷,就先燃起了个碳盆,多点了两盏明灯放到白衣的案前,看他笔下逐渐成型的梅树,忍不住贊了一句:「老白的丹青是秦师父教的吗?这笔意神韵已像了八分,精妙的很呀。」 「你也不用去山下找什么高手画师了,等我再多临摹几遍,熟练了,我来补色吧。」白衣手上不停,只清清淡淡回了句。 周子舒借着炭盆暖了几壶温酒,只稍一侧头就能见到白衣在明亮灯火下专注的侧颜,似是被那暖光迷花了眼,白衣临画的神情与他师父渐渐重叠,让他有些恍惚,周子舒晃了晃头,把那些怅然晃了出去,起身走到白衣身前扶着他的肩膀说:「补画也不差这一时三刻,烛火伤眼,明天再画吧,酒也温好了,咱们一起喝点儿。」 白衣感受着肩膀上温暖的手,嘆了一声,放下画笔,扭了扭僵硬的脖梗,稍一抬头便能看到周子舒被暖黄灯光映照的柔和侧脸。 「好。」 三人围坐在桌前,身旁便是烧的暖红的炭火,温客行也不知道从哪里端来几盘下酒的小零嘴,坚果点心,还有盘他秘制酥炸的花生米,虽是临时起意的雨夜对饮,却也是有滋有味。 「空腹喝酒伤胃,先吃点东西。」白衣坐在周子舒身旁,见他端着那杯温酒便要一饮而尽,便推了盘酥软的点心到他面前,让他先垫两口。 周子舒却推拒了,边说着:「我可吃不惯着甜腻的点心,我有酒便好。」边给自己斟满了一杯温酒,轻啜一口。 温客行见周子舒不喜欢甜点,便把那坚果盘推到他面前,调笑着说了句:「阿絮啊,你说说你,又熬夜又挑食的,怎么给弟子做表率啊?」 「是我想熬夜吗?你身上扎几个大钉子,你能睡踏实?」周子舒没好气地反驳了一句。 「怎么着,是钉伤又反覆了吗?」白衣下意识地蹙紧了眉头,说着便要去把周子舒的脉搏,不应该呀,有他的本源灵力护着,周子舒应该没有大碍才是。 「没有復发,老白,我没事儿,你也别担心了。」周子舒任白衣切着脉搏,安抚了一句,他倒不是旧伤復发,而是夜里寒凉,惊梦而醒罢了。 「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跟我说,别自己憋着。」白衣摸他脉象正常,心才放回了肚子里。 「老白,你别担心,有我看着他呢,他这几天睡得都挺好的。」温客行抓了一把坚果,一颗一颗的吃着。 「你俩真是没一个让人省心的,既然睡得挺好,怎么大半夜还坐在这儿闲嗑牙呀。」白衣给自己斟了杯温酒,扫了他俩一眼,没好气的说。 「还好意思说我们呢,你这几日不也是成宿成宿的不睡觉,不是在收拾院子,就是不知道去哪儿了,剑灵也不能这么熬呀,正好前些时日我找到了以前留在山庄里的醉生梦死,明晚便给你点上,你也得好好睡一觉了。」周子舒往他手里塞了块点心,让他也别光喝酒。 「醉生梦死?那不是出现在义庄的迷香吗?怎么还能助眠呀?」温客行颇有兴趣的说。 「我改良醉生梦死,最开始就是做助眠之用的,只是若剂量大些,便可使人陷入幻境。话说老温,你对它这么感兴趣,是有什么求而不得的事情,想借南柯一梦聊以慰藉吗?」周子舒持起酒杯,看着坐在他对面这个被灯火掩映下,轮廓越发柔和的温客行,若有所思的问。 「若当年能再幸运一些,我或许也能过上安稳的生活呢,父母在山脚下开着个小医馆,而我则白日里上山随师父练功,晚上回家还能吃口热乎的,咱俩竹马相伴,一同长大,岂不美哉!」温客行满饮了一杯酒,回忆着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温馨,在那个农家小院中有父母陪着,还有周子舒这个玩伴,那段时光,是撑起他走过这杀戮仇恨二十年的蜜糖。 白衣给温客行又斟满了一杯酒,语气落寞又伤怀,甚至是愧疚:「说到底都是因我之过,当年……」说到这儿他似说不下去了,只嘆了一句:「或许就是不同的结局了。」 温客行接过那杯酒,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但他还是拍了拍白衣的肩膀:「这些怎么能全怪你呢?要怪只能怪那些魑魅魍魉,地狱空荡荡,恶鬼在人间,说到底咱俩都是受害者。」 周子舒只觉得这个话题太过沉重了,便岔开话头说了句:「当时我只猜到你与四季山庄有莫大联繫,却没想到……竟是我失散多年的师弟。」说着周子舒也颇为感慨,还真是世事无常啊。 第132页 温客行也想到了他们自初见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借着暖室温酒,也絮絮叨叨了起来:「四季山庄销声匿迹已久,当时我见你会流云九宫步,惊异之下也就跟了上去,见到你拔出白衣剑,我也不敢断定,直到你说出你姓周,而老白又自曝身份,我才终于敢确认。」说着温客行豪饮一杯,被那绵密的香醇激出了些感慨来。 「执子之手,坐看云舒,多好的名字呀……」 周而不比,身若飞絮。都是好名字,飘渺无际的流云,自由随风的柳絮,都是眼前这个他愿追随天涯的人。 「那老温,温客行这个名字……」既然都说到这儿了,周子舒便也顺势而为问出了他心中的疑惑。 温客行沉默几息,才缓缓说着:「我爹爹本来就姓温,只因他是个孤儿,拜在神医谷老谷主座下便跟着老谷主的姓,既然老谷主将我爹爹逐出师门,哪还有跟别人姓的道理啊。」他下意识磨嗦着酒杯的杯壁,嘆了一声:「我本天涯孤鸿,无根行客,改这个名字倒也相得益彰。」 天涯孤鸿,无根行客,周子舒听着只觉心中怅然,原本他也是无根飘萍,无所归处,与这天涯孤鸿岂不般配。 「在没有遇到你和成岭之前,我本来想着就跟老白浪迹天涯,醉死即埋了此残生!当时我一直以为自己无家可归了……」 「说什么天涯孤鸿,无家可归,我们不都回来了吗?这不就是家吗?」白衣越听越酸楚,忍不住持起两人的手叠放在自己的掌心,紧紧握住,像是握住了全世界。 「我本不容于世,无所归处,想着了却心愿,便消散于天地间,魂归混沌,但有幸遇到了你们,让我有了处栖身之所。」 三双手叠放在一起,就像三个漂泊无依的灵魂于世间兜兜转转几十载,终于找到了遮风避雨的暖融归途。 「是啊,我们都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喜欢这场雨夜的对话呀,好温馨啊。 天涯孤鸿,无根行客。 执子之手,坐看云舒。 多好的名字呀…… 这章与上一章的标题也莫名相配。 突然觉得这么温馨的画面,老白有点多余了,当初开坑的时候,我为什么没想到要给老白找个cp!要不是秦怀章早已去世,我都想拉cp了,也不至于现在吃温周的狗粮,这比成岭体验卡还惨,这就是不写大纲而随性而为的代价! 祝大家端午安康! 第73章 祭亡魂 「我准备在这一直住下去了,只要叶前辈能医好我的病,我和成岭就在这天长地久的住下去了,老温,老白,你们想去做什么事情都可以,想什么时候回来我都等你们,这里永远是你们的家。」周子舒把自己的另一只手也覆了上去,包裹住了两双手,也包裹住了两个被仇恨和愧疚侵蚀的灵魂。 白衣与温客行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周子舒,看着他眼中倒映着烛火的暖红,那双手也像暖红的烛火般浸透了皮肉,暖化了血脉。 「好!等所有的事情都了结了,我们就陪你在这长久的住下去。」俩人难得默契,异口同声的说。 三人相视而笑,这一刻,这桌人,这场雨夜,都被那乍露的月光收入眼底,云收雨歇,皓白的沁凉温柔洒入室内。与那暖黄的烛火交相辉映,照亮了这一室温情。 ———— 也就四五日的功夫,原本破落的四季山庄,被几个大男人收拾的井井有条,显出了昔年的雅致风流。 这些时日,白衣和周子舒都在合力修补护山的星斗大阵。温客行虽然与机关阵法一道并不擅长,但也尽其所能,把原本已经荒废的练武场给收拾了出来,梅花桩,兵器架和木人桩,但凡张成岭能用到的温客行都购置了个齐全。 今天张成岭又起了个大早,本想像往常那样打扫一下庭院,但入目所见却已经是焕然一新的练武场,就小跑过去,摸着那些器材,兴奋的对跟在他身后的三人说:「师父师父,你终于要开始教我拳脚了吗?!」 周子舒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慢悠悠地说:「为师自艺成之后,就很少在拳脚功夫上花心思,要是你师叔愿意点拨你几招,那你才受用不尽呢。」这边说着他的目光边在温客行身上流转一圈,很有些狡猾的意味。 「有你这么当师父的吗?自己不教,反倒推给我了,怎么不让老白教你这傻徒弟两手,他可比我厉害多了。」温客行听着周子舒的戏嚯,不由得跟着调侃两句。 「你们少把火往我身上引,我会的那点正统武学不都是你们师父传给我的,与其我教还不如你这个做师父的亲力亲为呢?」白衣抱臂退后两步,显然不想掺和他们之间的热闹。 「白叔别谦虚嘛,您可是师承叶前辈,定是会些精妙功法,就教教成岭嘛,成岭会认真学的。」张成岭也跟着他的师父师叔凑起了热闹,开始缠上白衣了。 「这傻孩子谁家的,赶紧领走,以前多乖巧一孩子呀,怎么混熟了跟个猢狲似的。」白衣有些嫌弃的后退两步,还给周子舒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把他家的傻徒弟给拖走。 周子舒热闹看够了,才扯着张成岭的脖领子,让他老实一点。 「臭小子别闹了,我徒儿这么调皮,还不是你俩给惯的。」周子舒揽这张成岭的肩膀,看着那俩惯孩子没个底线的傢伙,没好气地说。尤其是白衣,那真是隔辈亲,虽然嘴上嫌弃,但还不是张成岭要什么就给什么,昨天不就被成岭缠的没了脾气,带着臭小子在山里来回乱窜,飞了好一会儿,兴奋的张成岭半夜都睡不着觉。 第133页 「成岭啊,你刚开蒙,还学不了什么上乘的功法,今日为师便教你最基础的一套——八卦掌,当年你太师父便是由这套掌法引我入门的。」周子舒也逗够了徒弟,拍着他的肩膀正经的说道。 说到这儿张成岭忽然灵光乍现。侧着头看着他师父很认真的说:「师父,说到这儿,咱们都回来好些天了,屋子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我还没有拜祭过太师父呢,您今日教我武功之前,咱们去拜祭一下他老人家吧,得告诉他您收了我这么个乖徒弟,还带回了师叔!太师父在天之灵肯定会很欣慰的。」 张成岭的赤诚忠孝是刻在骨子里的,既然提到了他太师父,他自然是要去拜祭的,而他那晶晶亮的赤诚大眼也让三人有些动容,更多的则是感慨。 周子舒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是欣慰的说:「好,我们一起去。」说着他就揽着张成岭,顺手拉住了有些不情不愿的温客行,三人抬步就走,要去准备一些祭奠的瓜果水酒,而白衣却杵在原地,沉默不语。 直到三人走了两步,才发现白衣没有跟上来,周子舒就招唿了一声:「老白,一起去啊。」 「你们……你们先去吧,我随后就到。」说到底白衣还是胆怯的,他踌躇在原地吞吞吐吐的说。 周子舒见他那躲闪的神情不忍逼他,便带着温客行和张成岭,准备齐了祭奠的物品,三个人便离开了四季山庄,往后山林木掩映,绿草如茵的祖坟行去,而白衣则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们拎着大包小裹,渐行渐远,长嘆一声。 他无颜见秦怀章呀。 ———— 秦怀章与秦九霄,相继长眠四季山庄后山一处钟灵毓秀的草场,周子舒带着温客行和张成岭,摆好供果,祭祭水酒,燃上三柱高香,便一同跪在秦怀章墓碑前,俯身三拜,祭奠先祖。 周子舒先站起身,顺便也把木然跪着的温客行也拉了起来,而张成岭还不想动弹,跪在那里,双手合十,对着两座石碑念念有词,很是虔诚。 「太师父,小师叔在上,弟子张成岭总算给您磕上头了,你们放心,成岭一定会好好努力,光大四季山庄门楣,太师父也不知道您这会儿看没看见我爹爹和龙师父他们,不对啊,这辈分好像有点乱哎,」张成岭边说着边挠挠头,辈分好像真的很乱唉,但那都不重要,反正都是一家人嘛。就继续对着秦怀章的墓碑絮絮叨叨,有的没的说着他的成长,说着他在修习龙渊阁秘术,还说了他师父和师叔的近况,他有好多好多的话都想对太师父说,说得温客行都吐槽他唠叨。 而张成岭却很认真的说:「我爹爹说了,死去的人一灵不昧,会一直守护着他心爱的亲人,所以我多说些他们也就能多放心一些。」 少年略显纯真的话语,仿佛刺痛了温客行,他有些恍惚的说:「不会的,他们看不到的。」 「肯定会看到,师叔你也和太师父他们多说两句吧。」张成岭则对他父亲所说,一灵不昧的话极其相信。 周子舒望着他至亲的师父和师弟,长眠于这青山绿水中,心中亦有难言的悲怆和哀伤,听着张成岭在耳边那纯然的唠叨,也很是感慨,但少年说的越多,他心里越是难受,便也劝了句:「成岭,既然一灵不昧,也不用非说出来不可,有的时候在心里默念会更好。」其实周子舒也有很多想对他师父说的话,但他也怕师父在天之灵,见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会对他失望吧。 张成岭不疑有他,还真的双手合十,在心中念叨着,他想对太师父说的话,都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他也没睁开眼。 「成岭啊,别再说了,你太师父呀,都要被你聒噪死了,有什么话留着下次再说吧,以后我们常来祭奠他们。」周子舒觉得张成岭唠叨的时间也太久了,便也劝了他一句,少年听话便起身站了起来,锤了锤跪的有些发麻的腿。 「我们先走吧。」周子舒看了一圈周围,直到现在白衣也没有出现,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但天色也不早了,他就想带着温客行和张成岭一起回家。 可是行到中途,温客行却有些犹豫,他拉着周子舒,有些迟疑的说:「阿絮要不你和成领先回去,我…我想回去再和秦师父说点什么。」 周子舒许是猜到了他在胆怯犹豫些什么?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轻柔地说:「别怕,师父是不会怪你的。」 温客行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暖意,也只是扯了扯嘴角,便转身与他们分道扬镳回了墓地。 等他走回来,就见到刚才踌躇不愿前来的白衣就靠坐在秦怀章的墓碑旁,手里端着壸酒,远远的,他就听到白衣与那墓中人的絮语。 「怀章,你会不会怪我这么多年都没来看过你呀……」 那是温客行第一次见白衣那么脆弱,侧头靠在冰凉的墓碑旁,摸索着那石碑的祭文,像是在寻求一个久违的怀抱,温客行僵硬在原地,他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场景,一时也不知该不该上前。 「你在那边,看到这些年发生的一切,一定会觉得我很没用吧,我没有守护好四季山庄,我也没有保护好子舒,我都没来得及见九霄一面……这么些年我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那个什么都做不好,让你操心的小白。」白衣抽了抽鼻子,眷恋的蹭着那冰凉的墓碑,沉浸在长远的回忆与自责中,未曾发觉背后越发渐近的身影。 第134页 「怀章,你教出的弟子都是好样的,他们都是为国为民的大英雄,我想老毕他们也肯定跟你说了,子舒是个好孩子,你没有看错人,成岭也是个好样的,你见到那孩子了吧,是不是和他师父一样?」白衣抹了把眼角的湿润,坐直身子,斟了杯酒倾洒在了石桌上。 「子舒都有徒弟啦,我们还找到了你的二弟子,四季山庄传承不绝,你可以放心了,你那二徒弟邪是邪性了点,心地却很善良,你见了他肯定会很喜欢的,只是那傢伙现在胆怯的很,只敢躲着偷偷看你。」白衣的脆弱消沉也只是一时的,等他坐直身子那身后的脚步声便也藏不住了。 「出来吧,自家师父有什么不敢见的?」 「老白,我……」温客行藏也藏不住了,便走了出来,看着与那墓碑并排而坐的白衣,话就像梗在了喉头。 白衣见他犹豫不敢上前的模样,却笑了一声,伸手抚了抚冰凉的墓碑。 「怀章,你看到了吧,这就是你那个小徒弟,他长大了,现在叫温客行。」 温客行的心中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接过白衣递给他的酒壶,倒满了一杯酒敬到秦怀章墓前,又点上三只高香插在案头,这才坐在地上望着那墓碑和坐在墓碑旁的白衣,有些迟疑的说:「你说这世间真有幽冥之说吗?」 「神赖人灵,只要人间还有记挂亡者的人,他们的灵魂就不会消散。」白衣倚靠在墓碑旁,出神的望着天空,似在看着那些守望着人间挚爱的灵魂。 「即然人死后真的有灵,你说师父和爹娘他们会不会看到我这一路走来手染鲜血,会不会嫌弃我玷污了四季山庄的门墙啊。」温客行抱膝而坐,望着的墓碑神情是说不出的怯懦和疯狂。 「怀章向来是个明事理,心肠又软的人,当年既然能从尸山血海中把我抱回来,不嫌弃我疯癫入魔,也定然不会责怪你的身不由己。」白衣盯着蓝天的眼睛逐渐泛酸,他索性闭上眼睛靠在石碑上,就当自己回到了曾经那个熟悉的臂弯。 「这二十年,我体内流的不是血,是恨!唯有復仇的念头支撑我从幽冥一步步爬了上来,我原本想着与这浊世共焚,亲手送那些魑魅魍魉回幽冥地狱去,我甚至想灭世之后毁了自己…永坠地狱,以尝罪孽…可是……」 「可是什么呀?」白衣侧过头,看着包膝而坐,神情有些疯癫的温客行,淡淡的问了一句。 「可即将我投入地狱,为何又给我指回了一条通往人间的路?」温客行顶着通红的双眼,看着墓碑,也看着白衣,他突然起身,重重跪在秦怀章墓前,磕下三个响头。 「师父您在天有灵,求您保佑阿絮百岁无忧。待我大仇得报,必将终其一生偿还所犯罪孽,锄强扶弱,不侮山庄风骨!客行今生无缘得您教诲,若有来世,必当结草衔环以报深恩,若我罪无可恕,不容来世,也感念你们渡我重回人间,又给予我的温暖与宽恕。」 白衣目送那颀长身影渐行渐远,侧头靠着石碑,欣然又释怀的说:「看到了吗?那就是你的徒弟,就算命运亏欠他半生,深陷鬼域,也努力长成了一个心怀善念的人,世人负他,我亦负他……等助他报了仇怨,等子舒长乐无忧,等替师尊养老送终,我了无牵挂,就能去陪你了。咱俩一起去揍容炫一顿,到时候你可不能嫌我烦呀。」说着他便饮了一口壶中酒,并未去抵消酒中烈性,任那忘忧散入心入肺,沁入神魂。 半醉半醒日復日,花开花谢年復年。长生痛苦,长久的被自责愧疚折磨更加痛苦,世人皆嘆生而苦短,而白衣却嘆余生太长,而漫长岁月也无法磨灭他那些沉疴的旧伤。他放任自己醉死在这天地间,伴着攀附在灵魂上的愁苦,昏睡在秦怀章的墓前,仿佛这样便能逃避人间万苦,回归暖融的怀抱,盼着梦里能再见故人,盼着故人能再唤他一声……小白…… ———— 「老温,你回来了,看到老白了吗?我到处都找不到他。」周子舒看到温客行孤身回来,松了口气的同时。也询问起他是否知道白衣的下落。 温客行这一路在山野间徘徊了许久,既是在回顾他的半生,也在描画着大仇得报后的将来,听到周子急切的问询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抽了出来,顺口说了一句:「老白在师父那里,咱们就别去打扰他了,」 知道了白衣的行踪,周子舒先松了口气,他回来的时候没见到白衣人影,先安顿好了张成岭,找遍了四季山庄,甚至去了不思归,也没找到人,这眼见着天又要下雨了,不免急切了点。 「去祭奠师父了呀,他还真口是心非,怎么不跟我们一起去呢?」周子舒随口说着便去找了把雨伞,这就要出去找人。 「想必师父在世时,他俩感情肯定很好,也许老白是想跟师父说什么体己话儿呢?」温客行想到白衣对着陵墓的喃喃低语,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有什么话说这么久也差不多了,这眼见着要下雨了,我得去找他回来,你先去休息吧。」周子舒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拿着雨伞出去找人了。 温客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只嘆了一声,没去休息,而是拐去了厨房,这眼看就要午时了,再不做饭,这一家人都得饿着。 等他做好三菜一汤,钻出厨房,见到云幕低垂秋雨将至,而去寻人的还没回来,心里不免担忧,招唿张成岭一声,让他把饭菜端去餐厅,老实看家,要是饿了就先吃,边说着边解下围裙。提了一把伞,便出去找人。 第135页 温客行也没走多远,便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周子舒和他背上昏迷不醒的白衣。 「老白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呢。」雨丝洋洋洒洒的倾泻下来,温客行替他俩撑起伞,担忧地问道。 「我找他的时候人就倒在地上,吓我一跳,要不是看到他身旁的酒壶,我还以为他旧伤復发了呢,这么大年纪了也不让人省心。」周子舒把人背的稳当了些,有些无奈的说。 「老白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的,心中却藏了太多事儿,也就能跟咱师父说说了,借酒消愁愁更愁,咱们快些走吧,这雨越发大了。」现在也不是他俩闲聊的时候,先把人带回家要紧。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我写的这么苦?呜呜呜。我是后妈吧,对自己原创角色都能下此狠手。 算了,毁灭吧,我累了。 第74章 远庖厨 白衣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上午才悠悠转醒,朦胧睁眼,入目所见,就是四季山庄卧室的房梁,与他光怪陆离的梦中之景相差无二,让他有些恍惚。 他醉酒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大致的内容已记不太清了,只隐约记得他好像梦回过去,在长明山,在四季山庄,身边皆是他至亲之人,容父,师尊,容炫,还有秦怀章,他们都是他记忆中年轻美好的模样,梦中一时是长明山与容炫斗智斗勇的童年,一时又是在四季山庄秦怀章手把手教他丹青的少年,他还梦到了小小一只的周子舒,严肃着一张稚嫩小脸,背着把剑跟在他屁股后面……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但梦终究是梦,再美好圆满也有梦醒的一刻。索性白衣也只是迷惘了片刻,就彻底从幻梦中抽离,坐起身一侧头便看到床头正放着一碗尚有余温的醒酒汤,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伸手端了过来慢慢饮下,心肺被那恰到好处的余温熨贴着,竟是泛出了一些甜蜜来。 等白衣收拾妥贴推开房门,入目便是暖和热情的秋阳,他被阳光闪的眯了一下眼,深吸一口越发清凉的空气,人也彻底活泛过来,撩起衣摆,走出房门,去看其他人都在做什么呢。 等他拐过一道迴廊,就看到演武场中,周子舒正手把手教张成岭练习八卦掌,那清俊挺拔的身影行云流水的打出一套掌法,带出浑厚掌风盪起落叶飞花,旁边的小少年便一招一式认真的学习,虽然身手依旧笨拙,但他严肃的表情和额上的细汗。看着却真有那么两分绝世高手的潜质。 白衣就这么不远不近的看着,看着那对师徒,一教一学,一飘逸灵动,一专注认真,心中有些感慨,这就是所谓的传承吧。一代一代传承下去的既武学也精神,侠的精神。 直到周子舒带着张成岭打完一套八卦掌,收掌转身,嘱咐他自己多练几遍,才看到了负手站在廊檐下的白衣。 「老白你醒了,头还疼吗?你说说你都老大不小了,怎么还一点不让人省心呀?」周子舒走近几步,上上下下看了他两圈,见他神清气爽,无甚大碍,就多唠叨他两句。 「我没事,倒是让你操心了啊,」边说着白衣边煞有其事的向周子舒拱手一礼:「还要多谢庄主细心照顾。」 周子舒看着他这装模作样的架势都被他气笑了,没好气的拍了他一巴掌。 「得了吧你。」 两人相视而笑,这秋日的庄园里便多添了分风流。 两人并肩站在廊檐下阴影中,看着那阳光下一招一式认真习武的张成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这些闲话。 「老温呢,怎么没看到他?」白衣靠在廊柱上随口问道。 「这不快中午了吗?在厨房做饭呢。」周子舒负手而立,一手撑在栏杆上,目光紧盯着张成岭手脚上的动作,抽空回了一句。 「话说咱们回来之后好像都是老温在操持一日三餐,你都不去帮把手?」白衣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 周子舒轻哼一声:「君子远庖厨,我哪会做饭呀,再说了我不给他添乱就不错了。」 「你是君子,他就是做饭的庖丁了?好不容易才把人带回家,哪有让人天天泡厨房的道理。」 「老白你要是心疼他,你就去给他帮把手呗,哪有在这挤兑我的道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除了会喝酒,其他都不擅长。」周子舒理所当然的说。 「你这使唤人使唤的就挺擅长的,行,听庄主的,庄主大人,您就在这儿看着弟子习武吧,小的去帮厨喽。」白衣长吁短嘆的啧了句。 「你哪儿像是会做饭的?别忘了你鱼都能烤煳,你今天是怎么了,正经一点!」周子舒笑骂一声。 「哪里不正经了?咱们四张嘴呢,总不能靠老温一个人养着吧,他哪天要是有点事儿赶不回来,咱们爷几个就坐等挨饿呀。」白衣摸了摸下巴,还真有那么点想学做饭的打算了,要是能在师尊回来前学两道拿手好菜,给他个惊喜就当尽孝了。 「你昨天到底跟师父聊了什么呀?怎么突然变了这么多?以前你不是吃饭都兴趣缺缺吗?怎么现在想着要去学做饭了?」周子舒「嘶」了一声,转过头,看着他那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似笑非笑的问。 「你是不是也忘了,那天不是你劝我说让我为自己而活一次,我梦到你师父了……我也想通了,既然要活就活得精彩一些,这第一步就从学做饭开始。」既然都已经打定主意,了无心愿之后便去陪他,那在这有限的时日里,白衣想努力像个人一样活得精彩一些,等见到了秦怀章说不定还能让他刮目相看呢。 第136页 「这是什么奇怪逻辑啊?」周子舒笑骂一声,也越发看不透现在的白衣了,仿佛经过昨日一醉,他好像解了千古愁,放下了什么,但那眸底却又更加深邃,重重掩藏住了内心的沉寂。 「你先看孩子吧,我去给老温打个下手。」说着,白衣打定了主意,便直起身往厨房走去。 周子舒看着他离去的颀长背影,若有所思,思来想去也没琢磨明白,老白到底打了什么主意,被这秋老虎晒着,心里就越发烦躁不安了。 ———— 温客行正带着围裙,热火朝天的在厨房忙活着,一边切着配菜,一边分神盯着灶上正炖煮着的排骨汤,三心二意倒也游刃有余,只是厨房闷热,额头难免沁了些细汗。 等他忙完了刀俎上的活儿,刚要起身给那锅排骨汤瞥去些浮沫,转头就看到徘徊在门口,无从下脚的白衣。 「哟,老白你醒啦,是饿了吗?灶上煨着碗粥,你先垫一口,饭一会儿就做好了。」温客行见到他先松了口气,才随口招唿一声,转身就继续忙自己的事了。 虽然是白衣自己想来厨房给温客行打个下手的,但乍然看见这人间烟火,还有些不适应,他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做了一下心理建设,才下定决心般缓缓地说:「倒也不是饿了,只是这些时日都见你在为三餐忙碌,就来给你帮把手,顺便也想跟你学学怎么做饭。」 温客行却像听到了什么稀罕事儿似的,放下汤勺有些惊讶的说:「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白你竟然要跟我去做饭?」 白衣哼了一声,似不服气的说:「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这态度,我就不能学做饭了吗?」说着他便抬脚走进了厨房,还把窄袖往上挽了挽,露出半截手臂,扫了一圈厨房,找到了挂在门后的围裙,略显笨拙的给自己繫上。 「能,当然能,我还求之不得呢,你可比阿絮有良心多了,这下可算有人给我帮忙了。」温客行惊讶之后就有些兴致勃勃,看着老白自己挽袖子系围裙,是真打定主意,要学着庖厨间的手艺,不过他刚进厨房,怕是连柴米油盐都认不齐全,便指了指放在砧板旁几样洗净了的瓜果蔬菜,安排着:「老白你功夫好,刀功应该也不差,就先把那几样配菜切一下吧,一会儿好和排骨一起煮。」 白衣谨慎的躲着那些散放在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挪到料理台,拿起放在砧板旁的菜刀上下颠了颠,感受着那略显笨重的手感。 温客行边架起炉灶,起锅烧油准备再炒两道小菜,边留心观察着白衣,看他翻捡出了两根鲜嫩玉米,拎着菜刀似不知如何下手,就说着:「玉米要横切大块儿,再从中间的穗心改成扇形小块就可以了。」 这有个大厨一句句耐心指挥着,白衣的刀工也从生疏变得熟练起来,等温客行烧好一道蒜蓉青菜,起锅装盘,回头就看到案板上已经整整齐齐码放好了一排配菜,那大小形状切的分毫不差,忍不住贊了一句:「老白你有点天赋呀,还真是有模有样的。」 白衣尽量无视手上沾染得湿粘菜汁,只扯了扯嘴角,这好像没他想像中的那么难,听到温客行的夸赞,那信心又加了两成。 做饭这件事可比白衣想像的要顺利许多,这午饭的三菜一汤,就在他俩这一教一学中一道道出锅。 张成岭被他师父操练了一上午,早就饿了,闻到饭菜的香味儿,就跟狗儿似的围在厨房门口打转,眼睛滴熘熘的盯着那个被师叔指挥着添柴烧火,切菜调味的白叔。 白衣面无表情的隐藏着内心的不适和紧张,尽量无视了那个趴在门口存在感极强的目光,等温客行终于说出了句饭做好了,他才松了一口气,赶紧解下了腰间的围裙,几步走到水池边,终于把那些粘在手上的粘腻洗了个干净。 温客行是知道白衣一向喜净,甚至有些洁癖,见他忍了这么长时间挺不容易,也不好意思去取笑他,招唿了趴在门口张成岭一声,让他别看热闹了,赶紧进来端碗端菜,这就要开饭了。 这午饭呀,是难得的热闹,四个人围坐在一起,一张方桌,三菜一汤,满满的寻常烟火。 温客行看着这一桌饭菜可来了兴致,这可是他跟老白一起做的呀,很有意义的,指着这一桌菜跟周子舒念叨着。哪个是老白切的配菜,哪个是老白调的味道,哪个是老白帮着烧了火,边说着,边住周子舒和白衣的碗里夹菜,那兴致勃勃的劲儿,就好像白衣做了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替他高兴,搞得白衣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只念叨了他一句食不言,便埋头扒饭,也顺便给他身旁的张成岭夹一些稍远的菜。 周子舒端着碗看着他们三人,心中也被这烟火人间添了个满满当当,只看着便觉得暖暖的。 往后的几天,白衣都跟在温客行身后在厨房打转,从最开始的不适应到渐渐习惯了炊烟灶火,也从给温客行打下手,到尝试着自己做些简单的菜色。其实做饭并不难,只是刀工,调味,火候上的熟练与否罢了,白衣只要想学,就没有他学不好的,功法如此,做饭亦如此。 ————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山中无日月,几个人在山庄闲适的住着,转眼间就到了立冬。 四季山庄常年四季如春,山下的寒凉自然是吹不到庄里来,但到了入冬的时节,这该准备的都得准备上了。 第137页 早在前两天白衣就说了,要在入冬前进山里一趟,即是想看看山林间那些小傢伙过得怎么样,也是想趁着冬日之前收穫秋天里的最后一波丰硕。 张成岭知道后可是磨了他师父好久,才求来和白衣一起进山,好好放松一天,今日他像往常一样,一早起来先绕着四季山庄小跑两圈,活动筋骨,再就着练武场上的木人桩打了十几遍八卦掌,才完成了早上的功课,走在去餐厅的路上,他边想着琢磨了一晚上也没想清楚的龙渊阁机关术,边寻思着今天早饭是谁掌勺,有什么好吃的?刚走进餐厅就见三个家长已经到齐了,就等他来开饭,这与往常唯一不同的便是他白叔腿边放着的那个大背篓。 「白叔白叔,今天就要进山了吗?山上有什么好玩的呀?」张成岭先净了手,才三步两步窜到白衣身边,兴奋的问。 周子舒见他那上蹿下跳的猴样,斥了一句:「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等吃完饭我带你上山。」白衣拍了拍张成岭的肩膀,先让他吃饭。 连温客行都笑骂了他一声没出息,但张成岭才不在乎,他都被师父训习惯了,现在只端个碗专心扒饭,眼睛亮晶晶的。 等他填饱了肚子也收拾好了厨房碗筷,才蹦蹦跳跳的凑到白衣身边,拎了个背篓就想跟他一起进山,还没走出两步呢,身后就又跟上了两个人。 「师父,师叔,你们也要去吗?」张成岭回头看了一眼,挠了挠头,前两天他们不还是说没有兴趣吗? 「怎么?我们去不得吗?」周子舒挑眉故作严肃的说。 「难得的好天气,我们也想散散心嘛。」温客行嘴角含笑展开摺扇也凑到白衣身边神秘兮兮的问:「老白,这山野间有没有什么山妖精怪呀?」 「我看你倒像是个狐狸成精。」白衣翻了个白眼,离他远了一些, 「这学成出师了态度就不同了,还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呀。」温客行啧啧两声,既遗憾又唏嘘的调侃。 「行了,你俩别闹了,再不走呀,就赶不上晚饭了。」周子舒怕他俩调侃起来没完没了,耽误了时间,无奈的劝了一句。 一行四人打打闹闹的出了山庄,由白衣领着拐进了久无人至的山野密林。 错落的丛林被秋风吹的从浅绿到金黄再到褐红,给延绵的山峰染上了五颜六色,众人行在其间,如置身画中,嗅着山间清风,听着沙沙叶响,入目层林尽染,心情自然的开阔舒朗起来。 白衣与这山林禽鸟打的交道,可远比人多,这一路走来,他身旁来来回回出现不少还记得他气味的小动物,松鼠,兔子,小鹿,猕猴,甚至还有几只小狐狸,不怕生的凑了过来,惹得张成岭兴奋不已,由白衣抚慰着那些小傢伙,让他摸了个尽兴。 周子舒与温客行闲适的坠在他们俩身后,看着那些小生灵们围着白衣打转,张成岭又围着那些小动物打转,都忍不住轻笑出声,温客行更是展开摺扇挡在两人身前,小声在周子舒耳边低语:「你看老白像不像是个山大王?」 「老白要是山大王,那我们是什么呀?」周子舒侧了一下头,睨了温客行一眼,眼波流转间的闲适悠然。看得温客行欣然一笑。 三个人跟着白衣左拐右拐,看遍了这山间美景,直至翻过一座矮坡,入目所见,便是一丛挂满了浆果的果林,柑橘,秋梨,山枣,板栗……许多熟透了的瓜果点缀在黄绿枝叶间,硕果纍纍,压弯了枝头。 张成岭远远看着就兴奋不已,没等他说呢,白衣就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想吃什么自己去采。 看着那少年蹦蹦跳跳,跑进果林,上蹿下跳,釆着那丰硕的果实,周子舒不由得啧啧称奇:「我怎么不知道山里还有这么个好地方呀?」 「你能知道什么?成天不是在习武就是在读书,寻常孩子的玩闹你都不感兴趣,还能跟着那群皮小子一起钻林子呀。」白衣想起了周子舒少时那副少年老成,端庄沉稳的模样,随口调侃了一句。 「这么说倒成我不是了,白白错过了这秋日美景。」周子舒挑眉故作遗憾地嘆了一声。 「现在知道也不算晚呀,以后咱们年年来此,便也不算辜负了自然的馈赠。」温客行摺扇轻摇,不禁悠然神往着未来的生活。 等张成岭玩够了,摘了满筐的瓜果回来,见他们仨还站在原地不知道聊些什么,就招唿了一声:「师父,师叔,白叔,你们在聊什么呀?」 「在聊你小子,怎么近日越发顽皮了?」周子舒随口说了一句。 张成岭却信以为真,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道:「哪有顽皮,我明明每天都在很认真的练功呀。」 「行啦,你师父呀,就是对你的要求太高,严师才能出高徒嘛。」温客行看了一眼少年背带肩上沉甸甸的背篓,笑着安慰了一句。 「好啦,前面还有一个蜂巢,秋日的百花蜜,最是甜香醇厚,咱们去取些,等晚上啊,做炙肉吃。」白衣招唿了一声,便率先拐去找他往年偶尔会去拜访的蜂巢。 张成岭欢唿一声,也顾不上背上的沉重便紧紧跟了上去。 温周二人也紧随而上,等看到了那个挂在树荫下的蜂巢,都不由的嘆了一句:「真大啊。」 那确实是一个很大的蜂巢,足有两个人脑袋那么大,稳稳噹噹的挂在一颗粗壮的树干上,无数蜜蜂嗡嗡嗡的绕着那峰巢活动,看得人头皮发麻。 第138页 张成岭咽了口口水,扯了扯白衣的袖子,小声说着:「白叔,这么多蜜蜂,咱们取蜂蜜不会被蛰吗?」 周子舒也有些忧心,这密密麻麻的蜜蜂要是围上来,他也吃不消呀,为了口吃的,犯不着这么冒险吧。 白衣却神秘一笑,顶着他们仨疑惑的目光,伸出指尖,凝出一点微芒,向那峰巢飞去,也只片刻,那巨大的蜂窝便发出阵阵轰响,白衣解下挂在腰间的空葫芦,小心走到峰巢下方,拔开瓶塞,对准巢底刚刚破开的一个小缺口,金黄粘稠的蜜浆便流了下来,灌入了葫芦中,在这期间,那些围绕的蜜蜂只是震翅声更频繁了些,并未做出什么伤人之举。 对于白衣奇奇怪怪的小技能,周子舒和温客行都无话可说,只带着张成岭不远不近的看着, 也不知白衣刚才是与蜜蜂达成了什么默契,等葫芦渐满,流泻的蜂浆也渐渐止息,白衣晃了晃那沉甸甸的葫芦,指尖又凝出一颗微芒,射入蜂窝中,算是对大方蜜蜂的回礼。 虽然四季山庄所在的山林钟灵毓秀,生长于这山野间的虫鱼鸟兽也都带了灵性,但由他提纯凝鍊出来的灵力却对这林间万物都有极大的好处。 温客行看着他满载而归,不由啧啧贊道:「老白呀,你到底有多少惊喜是我们不知道的?」 白衣扯出一抹笑意,也不回答他。 他们走走停停一路行来也耗费了不少时间,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张成岭也玩够了,白衣就带着他们几人原路返回。 晚饭很难得是白衣单独掌勺,他也不要温客行帮忙,把他们几个都赶去了餐厅等着吃就行了,一个人在厨房里忙忙碌碌,亲手做这立冬的晚餐。 周子舒借着白衣做饭这阵功夫,转去了庄后的桃林,挖出了他早年埋在这里的桃花酿,今日难得高兴,他也捨得把自己藏着的宝贝分享出来了。 冬日昼短夜长,等山庄内渐次点起灯火,白衣的晚饭也做的差不多了,他还真如白日里所说,就着那香醇的百花蜜做了一大份飘香的炙肉,还有好几道他前些时日跟温客行学的拿手好菜。 噼啪作响的碳盆和热气腾腾的饭菜,驱散了夜里的寒凉,几人围坐在桌旁,持杯饮酒,谈笑风生,享受着初冬夜里的清静闲适。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要做一个真正的人,那就从学做饭开始吧,虽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奇奇怪怪的逻辑,但我追了n年的动漫《罗小黑战纪》中就有说:人类唯一厉害的就是会做饭。 四季山庄的日常是从霜降前到除夕这段时间,也就是农历的9月份左右到农历的正月(天窗初一还加班),时间还是蛮久的,所以先让我水一章日常。 感谢在2021-06-13 17:58:46~2021-06-14 20:20: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月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锦书来 日子这么一天天似流水般的流过,眼看都快到冬至了,叶白衣还没有传来个消息,几人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难免有些担忧。 这一日温客行突然从梦中惊醒,有些疑惑为何点了阿絮的醉生梦死总是会做些奇奇怪怪的梦,梦到以前的事情,梦到儿时的人,但却像隔了一层纱似的,始终看不真切,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扫了一圈卧房内只有他一人,这天色才刚蒙蒙亮,阿絮是去哪儿了呀? 这般想着他便起身下床,披了一件厚实点的衣服,反正他也睡不着了,索性去做早餐好了。 等温客行沿着迴廊拐到演武场的时候,就看到张成岭早早就醒了,正对着木人桩一遍遍的练习着八卦掌,他还有些疑惑,四季山庄虽然温暖,但总归还是冬日里,这孩子还真是想冬练三九呀,就这么想着他,就招唿了张成岭一声:「臭小子!」 张成岭原本专心对着那木人柱打出一拳一掌,乍听身后有人唤他,回头便看到温客行负手走来惊呀地叫了一声:「师叔,你怎么这么早就醒啦?」 温客行抬头瞅了瞅昏沉的天色疑惑地问了一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我练了五十多遍八卦掌,现在差不多应该是卯正(6点)辰初(7点)了。」张成岭想了想,回道。 「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起这么早干什么呀?」 「鸡叫头遍我就醒了,反正又睡不着,索性就起来练功了。」张成岭骚了骚头。 温客行有些心疼的说:「这么拼干什么呀?」 张成岭情绪却有些低沉,闷闷的说:「这些天我总是做梦睡不着,一想到鬼谷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害得那么多人和我一样家破人亡,就心情烦躁,恨不得一夜之间练成你和师父那样的好本事,灭了那群坏蛋!」他这么想着那夜镜湖山庄的血与火,就像是浮现在他眼前,他狠狠锤了一下木人桩,恶狠狠的说:「如果这世间没有鬼谷,就没有那么多悲惨的事情发生了。」 少年单纯的仇怨,让温客行听的眉头就是一皱,心绪也似低沉的云幕般阴霾。是啊,如果这世上没有鬼谷,就不会有那么多悲惨的事情发生了。但与其想这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他现在更忧心的是,将来该怎么跟张成岭解释自己的身份,怎么让张成岭接受自己就是他仇恨的鬼主。 第139页 温客行深吸一口气扶着张成岭的肩膀轻缓的说:「欲速则不达,你在怎么勤勉拼命,武功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你师父那儿有一些助眠的香,晚上我让他给你点一些,你现在可是长身体的时候,得睡足才行。」 温客行摸了摸那已被张成岭练出包浆的木人桩,思索一番,便随口指点着:「你发力的方式不对,八卦掌讲究的是腰为毒,气为齐,这也是大多数拳脚功夫的要诀,臭小子,松肩沉肘,实腹为刚。」 张成岭觉得他师叔说的很有道理,点了点头,便想照着温客行的指点再练习一遍,刚摆出一个起手式,身后又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 「某些人嘴上不情不愿,背地里还不是倾囊相授,耐心教导我这傻徒弟,老温你说你怎么跟老白似的越发口是心非了呢?」周子舒负手从拐角游廊缓缓走出,他比温客行早起一些,本想绕着山庄走两圈,活动活动筋骨,行到练武场,便听到了他俩这番对话,忍不住出声调侃一句。 「我怎么不知道,我在某些人嘴中就成了个口是心非的人了,子舒,话可要说明白哦,否则今早你就饿着吧。」今天起的最晚的真的是温客行,连白衣都已经去厨房做好了早饭,听到演武场上的嘈杂,便拐了过来招唿众人一起吃饭,远远走来就听到了周子舒调侃温客行还连带上了自己。 本来温客行被周子舒说的,还有些不好意思,这下背后说人被听到了,周子舒更不好意思了。但还没等他俩打趣两句,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便听到罕无人至的四季山庄门口竟传来了规律的敲门声。 众人寻着目光望向门口,若有所思,张成岭就有些好奇了,说了句:「师父,我去开门。」 三个人目送他小跑的背影,看着他抬下了沉重的门栓,拉开大门,门外站了一个小厮打扮的青年,远远听到张成岭询问那人是谁,男人只说他来自平安银庄,奉一位叶姓先生之命,来给四季山庄送个信儿。 叶白衣来信了,终于有消息了。 几人面面相觑,不免有些惊喜。 这下早饭也顾不得吃了,一行四人跟着那个小厮便下了山,往平安银庄走去。 平安银庄——名字普通,但店铺却不普通,从外面看只是一家再普通不过的钱庄银号,但行到内里却别有洞天,不说家具陈设。只是店里来回行走的小厮掌柜,身形气质就绝非普通百姓。 周子舒也没想到叶白衣是托平安银庄给他捎信的,等被那传信的小厮引到内院,为他们几人沏好热茶起身去找管事的,周子舒也没想明白其中关窍,直至一道久远却熟悉的声音,从门口响起,他才放下茶盏,回头一看竟是个故人。 「平安拜见周庄主!」来人是个面白无须,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听到小厮的传信推门匆匆进来,见到周子舒就单膝跪地,抱拳一礼。 周子舒也没想到来人竟是他在晋州的故人,起身一把扶起他急切的问:「平安,你怎么来昆州了?这平安银庄是你开的?」 「我哪有这本事啊。」平安只是乐呵呵的笑着,把周子舒扶坐回椅子上,才弓着腰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小的就是替七爷看管中原六十多家银庄分号的,南疆还有四五家呢,有如意照看着。」 「平安银庄遍布九州,我怎么想不到是你家爷开的,他不是从来都不沾染这些铜锈味吗?」见到故人便难免想起往事,周子舒有些感慨的说。 「周庄主,您有所不知,我们银庄虽然也管理一些银钱业务,但主要的是提大巫收集中原的信息,而收集信息的机关雀,还是您当年教他做的呢,也得亏有了这个宝贝,小的才知道七爷要来昆州的消息,先行赶来。」 周子舒听的却皱起了眉头,惊讶地说:「七爷要来昆州?」 听他那疑问的语气,倒是让平安摸不着头脑。 「周庄主,不是您请叶先生拜会大巫,七爷得知您身子不好,当即决定和大巫一同前往昆州。」 周子舒的眉头蹙得越发紧了,忧虑地说:「简直胡闹,他怎么能来中原呢?」 平安连忙摆手,让周子舒宽心。 「七爷有大巫和一帮侍卫跟着,再说昆州天高皇帝远,晋王的手也伸不到这儿来。」 周子舒与这叫平安的男子那一来一往的对话,让温客行听的越发云里雾里了,他忍不住问:「阿絮啊,什么意思呀?难道叶白衣去请的这位高人你也认识?」 周子舒皱眉不语,白衣老神在在,倒是平安。见这位是跟周子舒一同来的,模样又俊秀的很,有些好感便替他解了惑。 「何止认识呀,我家爷和大巫与周庄主那可是过命的交情。」这么说着平安反倒有些埋怨起来「周庄主,您也是,这么些年也不给我们爷一些只言片语,如今出了事儿,您又何必请个外人来通风报信呢?您不如亲自去趟南疆,我们爷这些年可都很挂念您呢。」说到这儿平安才想道了正事儿,从怀中掏出了封信,递给周子舒。 既然知道叶白衣去寻的人是那位南疆大巫,白衣对于他师尊到底写了什么就不是很感兴趣了,倒是温客行和张成岭好奇的紧,凑了上去,等周子舒拆开信封,抽出一封信展开,那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你混蛋 张成岭站在他师父后面,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便笑出了声来:「叶前辈这是要闹什么呀?怎么写信叭叭骂师父呀?」 第140页 周子舒都无奈了,只摇了摇头,轻笑一声,便从那信封中又抽出一张纸来——冬至见,我要吃饺子,白菜猪肉馅儿的。 这两封信,一封是骂他的,一封是点菜名的,周子舒有些没看懂便问了平安一句。 平安笑了笑,回道:「七爷和大巫在南疆还要准备一些珍贵的药材,叶先生他等不及,便先行一步赶了回来,托南边的封号捎来封信。」 周子舒随手把信递给张成岭让他收好,对着平安说:「倒是辛苦你了,平安。」 这该说的话,该带到的消息都已经带到了,平安躬身一礼便起身去忙其他的事情了。 离开平安银庄,天色已然不早,几个人都没吃早饭,便寻了一个街边的早点摊子,围坐一圈,点了几碟热腾腾的包子凑合一顿。 这没了外人,张成岭那好奇劲儿又上来了,凑在周子舒身边噼里啪啦问了好多问题。 「师父,七爷是谁?大巫又是谁,所以叶前辈是请了他们俩来给你治伤的吗?」 周子舒接过白衣递给他的暖热豆浆,饮了一口才慢悠悠的说:「什么他请的呀?早知道叶前辈的这位老朋友便是大巫,还用得着他千里迢迢去请呀?」 「你还没说呢,这两位到底是何方神圣啊?」温客行的好奇和疑虑一点都不比张成岭少,他见着白衣像是心知肚明却老神在在,一句话也不说,便去问周子舒。 周子舒放下汤碗,才说了句:「这两位与我是晋州的旧相识,我们都曾为晋王效力,后来七爷被晋王伤透了心,便与大巫远赴南疆,这么多年再也没有回来。」 「那这两位真能治你的伤。」温客行放下心来,即然是旧相识,那自然再好不过,但他更关心的是不知这大巫和七爷能不能治好阿絮的伤? 「如果连那位都没有办法的话,那真的就是没有办法了。」白衣给张成岭夹了个热腾腾的包子,低着头幽幽地说。 南疆大巫,虽然他那些年都被封于剑中,神识虚弱,但对那位却印象很深,直觉告诉他,那位南疆大巫绝对不是普通人。 周子舒点点头,放下碗筷也吃饱了,擦了擦嘴角才说道:「大巫精通医术,又知晓许多南疆的巫蛊秘术,七爷向来谋定而后动,他们如果决定来中原,想必是有几分把握。」 温客行松了口气,这样最好不过了,不过既然阿絮的故友有这样的本事,那为什么早先不去寻他呢? 周子舒听到他的问题,哼一声,眼波流转,在他们三人之间转了一圈。 「早先,我也没想活。」 现在我想活下去了。 温客行唇角边的笑意僵了一瞬,连白衣都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张成岭却全然不知大人间的暗潮涌动,想道叶白衣的那封信,又好奇的问道:「那师父,叶前辈为什么在信里骂人呀?」 「师尊信里写什么了?」刚才白衣没有凑上去,也不知道他师尊写了啥,就问了张成岭一句,张成岭搔了搔头不知道怎么回,他索性直接把收在怀里的信递给白衣。 白衣展开信,只看了眼就忍不住笑出声。 「师尊不远万里跑到南疆,舍下老脸去寻高人,寻到的却是子舒的故人,堂堂长明山剑仙,竟成了个跑腿送信的,他能不生气吗?只写信来骂咱两句都是轻的了。」白衣一边摇头失笑,一边收起信纸。 「那有什么关系呀,最后还不是叶前辈请到大巫的,不管是谁的面子,反正师父的病是有救了,岂不是皆大欢喜。」张成岭捧着个包子很天真的说。 「就你小子机灵。」温客行,点了点他的小脑袋,笑骂一句,孩子说的挺有道理啊,不管是谁的面子,不管结果如何,反正阿絮是有救了,阿絮的伤有救了,老白也不会死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三个大人都已经吃饱了肚子,只有成岭这个半大孩子还在埋头啃着包子,而在他身后的对面摊位上行来的一个女子,却吸引了温客行的注意力。 白衣顺着温客行的目光看去,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提起了点警惕。 温客行看了张成岭一眼,转头却对周子舒说:「阿絮,难的下山一趟,老白练手都把颜料用尽了,我得和老白去採买些,好早日把师父的画给补好,你先带成岭回去吧。」 周子舒何等聪明呀,一转眼便猜出怕是鬼谷的人找了过来,碍着张成岭的面,他不好多说,便也应允了。 「行,你俩早点回来,不然你俩都走了,晚饭谁做呀?」周子舒理所当然的说。 「行,周庄主,真是欠你们的,我们要是回来晚了,你们饿了就先吧我放在灶上的早饭热热垫一口,我们会早点回来的。」白衣都无奈了,站起身与温客行,一起去处理一些事情。 他其实也弄不明白为什么老温要叫上他,但不变应万变,他静观其变便是。 周子舒看着那两人步履匆匆的背影,嘆了一声,等张成岭吃饱肚子,他才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说:「吃饱了咱就回去吧。」 ———— 「你手下找你,叫上我干什么呀?」白衣眼见着温客行跟那个刚才在小摊上的女子碰头嘀咕了些什么?等他转过身才疑惑的问了一句。 那姑娘也挺疑惑的,但不敢多说什么,只垂头退到一边。 温客行一把揽过白衣的肩膀,笑嘻嘻地说:「你不也看到了吗?就算我不叫你,你不也会跟过来吗?索性咱俩一起去看看呗。」 第141页 温客行说的倒没错,就算他不叫上白衣,白衣也会跟上来。但被他猜透了心思,白衣难免有些不自在,拍开了他搭都在肩膀上的手,没好气的说:「就你话多。」 两个人就跟着那个姑娘左拐右拐,出了山下小镇,走到了城外的一处山间峡谷,这地方十分隐秘,又因着冬日萧索破败,显得几分阴森寒冷。 那姑娘一进谷就大声嚷嚷着:「谷主回来了,我找到谷主了。」 白衣跟在温客行身后,有些好奇的张望着那群传说中的鬼谷恶鬼,藏身谷中的这些人,女子偏多,但不管男女都很是狼狈,一个个围坐在一起,垂头丧气也不知怎么了。 既然见到了鬼谷之人,温客行气质陡然大变,哪还有四季山庄中笑意盈盈的好脾气,他皱着眉头看着这群狼狈的下属,见他们俯身行礼,只不耐烦的让他们赶紧起身。 一个鬍子拉碴的凶戾大汉,见到温客行走来,勉强撑起身子,哎哟,哎哟的叫唤:「谷主啊,可算找到您了,您身后这位是。」他也看到了温客行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束腰窄袖,一身雪色劲装,虽然神情冷肃,却是难得一副好相貌,与这萧索的山谷和狼狈的鬼谷众人格格不入。 温客行却没回他,只扫了一圈众人,淡淡的问了一句:「你们这是怎么了?」 这一问可问出了那大汉的伤心事儿,他拍着大腿嗷嗷的说:「也不知道是哪个龟孙儿卖了咱们做了个什么狗屁群鬼册,泄露给了正道狗,我们就跟那过街的老鼠似的,一露面就人人喊打!」 温客行心头大震,但面上却不显,俯视着那躺在地上很是狼狈的大汉,只说了一句:「把群鬼册拿来。」 那大汉嗷嗷两声便赶紧掏出了群鬼册,双手递给温客行。 白衣站在温客行侧后方,将那册子看了个清清楚楚,心头也是一凛。那大汉还在嚷嚷着:「此刻但凡是个有名有姓的门派,都有这个玩意儿,整个江湖翻了个掘地三尺啊,把散落在四处的鬼众全挖了出来,属下也是侥倖了,陆续救下了这些丫头,小子,就在这荒山野岭猫着,要不是这姑娘底子还算干净,还能在外面走动,要不然老食尸都见不到您了。」 这大汉就是十大恶鬼之一的食尸鬼,白衣也看到了,群鬼册上有他的信息,下意识的退后两步,倒也不是怕他就是有点噁心。 温客行合上了那本册子,顺手递给了身后的白衣,冷声问着食尸鬼:「现在十大恶鬼还剩几头了?」 他这一问,倒把食尸鬼给问愣了,他踉跄着撑起身,抖着手说:「谷主你不知道呀,我整天听说这个派杀了那个派,那个派又杀了这个派全是鬼谷干的,我,我以为是鬼谷,是您带着,带着十大恶鬼去做的呢,合着不是你呀?」 白衣翻着小册子,见上面真的没有顾湘的信息,稍稍松了一口气,刚才一听群鬼信息全部泄露,他心头就一凛,湘丫头现在可在清风剑派,要是暴露了可就危险了。 他心性向来凉薄,倒不在乎群鬼出山霍乱江湖,也不在乎这些恶鬼的信息大白于天下,人人得而诛之,只在乎温客行和顾湘的安危,皱着眉头听着温客行询问食尸鬼薄情薄主喜丧鬼和艷鬼柳千巧的下落。 显然这傢伙也不知道,不过他却给温客行透露了正道,要再办英雄大会,剿灭鬼谷的事情,还撺掇他带着大家一起回鬼谷,做好防御,与那些想剿灭他们的正道狗硬刚。 但温客行却皱眉不语,事情可比他想像的要糟糕很多,等他稍微安抚了一下这些人,让他们隐藏行踪,继续躲藏,便带着白衣一同离开。 食尸鬼眼睁睁看着温客行带个陌生人来,一言不发又把人带走了,都有点懵。 ———— 「这一下好了,鬼主大人,你们全暴露了,这可怎么办呀?」白衣随手把那群鬼册撕个粉碎,皱眉问向温客行? 「我还以为老无常他们投靠毒蝎能另谋高就,结果还不是把自己卖了还给别人数钱。」温客行用脚趾都能想出。群鬼册的泄出绝对跟投靠毒蝎的无常鬼几个脱不了关系,这下可好,自掘坟墓。 「现在的问题不是谁出卖了你,而是以后的事情怎么办呀,你现在的身份可是江湖皆知。」白衣摸了摸下巴,这事情真的是越发严重了。 「我在四季山庄的事情没人知道,我只是担心顾湘那丫头,老白,我想麻烦你去清风剑派看看那丫头怎么样了,虽然群鬼册上没有她,但既然我的身份曝光了,我怕姓曹那小子会对阿湘不利。」他就算再担心,可远水解不了近渴,但好在还有个无踪无迹日行千里的老白。 「不用你说,我一会就去看她,不过你现在应该担心一下你自己,谁说别人不知道你在四季山庄了,师尊行走江湖想必也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明天可就是冬至了,你先想想怎么在他的龙背剑下活命吧。」湘丫头的事情他着急,老温的事情他更着急。 「走一步看一步吧……」温客行也嘆了一声。 「你早点回去别让子舒担心,我现在就去清风剑派,一会就回来。」白衣话音刚落,便旋身消失在原地。 这时候就彰显出剑灵的好处了,只要目标上有他的定位灵石,他能转瞬即至,瞬息千里。 作者有话要说: 救命的大巫和七爷要来了,来催命的叶白衣也在路上了…… 第142页 到底是什么才能让我从一个日更1000+的新手小白到现在奔着7000大关就去了的? 第76章 龙背剑 虽然担心顾湘,但白衣也不能轻易暴露行踪,只等顾湘只身一人时他才现身。 眼前之景并不是他想像的清风剑派内部的样子,而是一处颇为精緻,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农家小院,顾湘见他突然出现,吓的茶碗都砸了。 「白……白大哥!你怎么突然就来了,你怎么来的呀?」顾湘也顾不得砸碎的茶碗,瞪大了眼睛,惊异的看着这个突然就出现在他面前的男人,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这都不重要,倒是你怎么没跟小曹一起住在门派里,这是哪儿啊?」白衣谨慎小心的检查了一下这个小院,见四下无人才关紧门窗,隔着矮桌坐在了顾湘对面。 「清风剑派封山了,范师叔他们就把我安排在这里住,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突然就出现了?」顾湘见他那谨慎小心的模样,也察觉出了事情有些不对劲,紧张的问。 事到临头,白衣也没有在隐瞒她的必要,只简言意骇的说了句:「我是白衣剑灵,群鬼册遍布江湖,你们都暴露了,你主人放心不下你,托我过来看看。」 顾湘瞪大了眼睛,指着白衣的手都抖了,她话堵在喉头就是吐不出来,吱呜了半晌才爆出了一句:「难怪你那么厉害,我主人都打不过你,原来你不是人呀!」 白衣勉强扯出了个笑脸,咬牙切齿的说:「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我问你,曹小子知道你身份了吗?!」 顾湘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又说错了话,讪讪的收回手指嘟囔着说:「曹大哥还不知道呢,不过我想也瞒不了多久了,但不管结果怎么样,这些天我过得很开心,知足了!」 虽然白衣有些无奈这丫头的口不择言,但见湘丫头胆怯又委屈的模样也很是心疼,他嘆了一声:「如果姓曹的知道了你的身份,要对你不利的话,你就握着我送你的耳环,默念我的名字,我会及时出现,带你离开清风山,别怕,还有我们呢。」 顾湘抽了抽鼻子,小声问了句:「我主人怎么样了?」 「他好着呢,你不用担心他。我不便在此多留就先走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一有不对就召唤我。」白衣听到院门口隐隐传来的脚步声皱起了眉头,起身拍了拍顾湘的肩膀,安抚一句便转身回了四季山庄。 顾湘茫然的盯着白衣消失的虚空,直到曹蔚宁拎着热腾腾的食盒笑呵呵的走进来,才迟钝的收回了目光。 「阿湘你怎么了?不开心吗?」曹蔚宁一进屋,便察觉顾湘情绪不太对劲,立马收起了笑脸,担忧的问道。 顾湘有些木然的转过头,看着曹蔚宁担忧真切的眼神,心里是说不出的酸甜苦辣,她只是扯了扯嘴角,不太精神的说了一句:「我没事儿,就是不小心砸碎了个碗。」 「碎了就碎了,阿湘你没受伤吧?」 顾湘看着这个男人,只听她说砸了一个碗便担忧的跟什么似的,放下食盒便围了过来,在她面前蹲下,宝贝似的托起她杀人夺命的手,上上下下仔细的查看,生怕她破了一点皮,那满满的关切和担忧,像是点燃在冬夜的篝火,既温暖的想让她靠近,抱住紧紧不放,又怕引火烧身,将她烧得万劫不復。 曹蔚宁哪里知道他心爱的姑娘心里到底藏了多少愁苦与哀伤,他现在满心满眼只是他的阿湘有没有受伤? ———— 「白叔,我们晚饭都吃完了,你怎么才回来呀?」张成岭听到推门而入的声音,一转过身就看到是白衣回来了,就嚷嚷了一声。 「大人做事小孩瞎问什么?」周子舒没好气地训了一句,张成岭就有些蔫儿了。 白衣把拎着的几包颜料找了个地方放好,才与他们三人一同围坐在桌边。 「子舒,你也别天天训孩子呀,好孩子都跟你教不自信了。」白衣翻出了个空茶杯给自己倒了杯温茶。 「就是嘛……」温客行小声附和一句,就被周子舒瞪了一眼。 这一个两个都惯孩子,周子舒再不严厉点,那张成岭还能像话吗? 暖融融的炭火驱散了寒夜里的湿气,四个人围坐在矮桌边,就着坚果点心,唠着闲话。 「师父,白叔,明天就是冬至了,叶前辈会准时来吗?」张成岭乖巧的给三个长辈各斟了一杯茶。 「可不是吗,明天就是冬至了。」温客行嘆了一声,有些惆怅的说,该来的总会来的。 「那是不是要包饺子呀?叶前辈不是说他要吃白菜猪肉馅儿的?」张成岭可看不出大人之间的那点暗潮汹涌,只关心冬至的饺子。 「没出息,就知道吃。」周子舒放下茶杯,说了一句。 「明明是叶前辈信里说的,再说了天天辛苦练功,还不让人家吃了。」张成岭抠着手指小声嘀咕。 「小没良心的,少你一口吃的啦!」白衣看这小子故作委屈的样子,也没好气的训了一句。 「行啊,孩子想吃就让他吃呗,明天我便下山多买些食材,你们除了饺子还想吃什么?我和老白给你们做!」温客行劝了一句。 「哟,怎么这时候不跟我师尊呛了?」白衣恰了口热茶,悠哉的说。 「他都一大把年纪了,为了咱们几个千里奔波一趟也是不容易,你这做徒弟的都不想着心疼他,给他做顿好吃的?」温客行调侃了他一句。 第143页 「这话在理啊,但就叶前辈那个饭量,咱们食材得多准备好几倍了。」周子舒想到了他初见叶白衣时那个让他震惊的饭量,啧啧两声说道:「这样吧,老温,你明儿赶辆马车去清水镇买些好酒好菜回来,咱们啊好好招待一下叶前辈。」 一听到下山出远门,张成岭就兴奋的嚷嚷着他也要去,却被他师父没好气的反驳了,还催他赶紧去睡觉,明早还要练功呢。 张成岭只蔫蔫的嘀咕了一句,他哪有偷懒啊,就灰熘熘的回了房间。 等张成岭走了,他们仨才齐齐的嘆了一声。 「师尊明天就来了,这可怎么办呀?」白衣靠在椅背上,望着房樑上有气无力的说。 「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温客行回来的时候,就避着张成岭跟周子舒说清楚了事情的始末,这事,周子舒也束手无策呀。 「你们怎么都是这副哀声嘆气的样子呀?」温客行这个当事人还能故作轻松的调侃两句。 「你不知道,师尊他下山就是应了山河令之约,荡平鬼谷,你一个鬼谷谷主在他面前晃了那么长时间,他要是知道了你的身份,知道了我们一起瞒他,不杀了我们,都是他网开一面了。」 「实在不行咱们一起上呗!不信挣不出一条命来!」温客行也有些破罐子破摔了。 「跟他打,别说我敢不敢跟他动手,就算咱们仨捆在一起都不够他老人家松松筋骨的。」这也是白衣很惆怅的地方呀,他既不能以下犯上对师尊出手,又不能眼睁睁看着温客行被他师尊打死,愁呀…… 「武的不行就来文的呗,说到底老温流落鬼谷跟容炫脱不了关系,咱们跟叶前辈讲明利害关系,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周子舒这提议可比温客行来的可操作很多。 「这样也行……要不然子舒你先带着老温躲一下,我去应付他,师尊总不可能对我下死手,我去替你们探探口风。」白衣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发胀的额头说道。 「要去一起去,要死一起死,我还能怕他不成?」温客行却反驳了白衣的提议,这种事情他是万万不能躲在人后的,索性就和那姓叶的做过一场。 「也许事情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糟糕呢?」周子舒还算乐观的想。 「希望如此吧。」白衣也只嘆了一声。 虽然说了要一起面对,但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温客行还是不能直接出现在叶白衣面前。 寒风萧瑟,夜凉如水,山庄之外,山林之中,缓缓行来一个步履稳健的身影。 周子舒与白衣携手并肩于山庄之外,恭候如约而至的长明山剑仙,见到那由远及近行来的白衣人影,两人齐齐拱手一礼。 「前辈。」 「师尊。」 叶白衣负手而立,看着眼前这两个将前路堵得严严实实的年轻人。 「周子舒,小白?」 「子舒在此恭候多时,辛苦叶前辈一路奔波劳苦。」周子舒又施一礼,恭敬说道。 「你这是在存心嘲讽我吗?」叶白衣比分别之时,鬓间白髮又多了些许,一路奔波,虽然衣不染尘,但也显出了些疲态。 「阁下既然与大巫是至交,为何不自己求助,一心求死?可笑我叶某山居多年已成井底之蛙,竟在天窗之主面前卖弄交友广阔。」叶白衣说话越是严肃正经,事情就越是严重。 白衣嘆了口气,拱手赔礼:「师尊,这不能怪子舒,之前我们也不知道您所说的朋友便是大巫,师尊心怀宽广,肯定不会跟我等小辈计较。」 「求医之事,子舒有难言之隐,故从未想过去南疆求助大巫,这实在是误会一场,叶前辈因我之故,不辞辛苦,奔波千里,子舒铭感五内,无以为报。」周子舒很认真的道着歉。 叶白衣看着眼前这两个神情态度越发相似的青年,心情是说不出的烦躁,只摆了摆手,无所谓地说:「算了,我要你回报些什么,就当我白跑了一趟,算是还了温客行的人情。」 提到温客行,叶白衣不禁蹙起了眉头,神情冷肃,盯着这两个将前路堵死的年轻人,冷声问道:「你们知不知道温客行到底是谁?」 周子舒与白衣心头一凛,对视一眼,又下意识错开目光看向叶白衣,两人异口同声地说:「知道。」 「他是令徒容炫与家师的至交好友温如玉温大侠之子,是我失而復得的二师弟。」 「他是秦怀章的徒弟,是四季山庄的弟子,是我恩公的独子。」 周子舒与白衣眼神交汇,目光坚定诚恳,两道清朗的声音异口同声的说:「亦是我们此生知己!」 叶白衣看着这两个青年眉头紧锁,隐有怒意。 「亏你们俩一个是我教出来的,一个是秦怀章的弟子, 称得上当世英才,竟也被那小子蒙在鼓里,耍的团团转,你们可知温客行就是鬼谷谷主,如今群鬼册遍布江湖,众鬼已无所遁形。你们以为他跟在你们身边,是安了什么好心吗?」叶白衣都敲开这两个榆木脑袋,看看里面到底塞了什么棉花,一想到温客行就是鬼谷谷主,他都忍不住唏嘘一句:「想不到甄家夫妇一代侠侣,竟生出了这么个自甘堕落的小畜生!」说到这儿他突然想到一个姓甄,一个姓温,由不得他不疑心揣测:「他是不是甄家夫妇的孩子还不一定!」 第144页 「甄如玉原本就姓温。」白衣反驳了一句。 「他可是鬼谷谷主!你们就甘心受他蒙蔽,被他利用?」叶白衣咪合双眼,语气不善,隐含怒意。 「他从来都没有隐瞒过我们,何来欺骗利用之说?」周子舒坚定地说。 「识人贵在交心,我们既然坦诚相见,互通心意,就算是他鬼主,那也是我们的至友。」白衣看出了他师尊隐藏在眸底下的波涛,身体紧绷,下意识后退半步。 「所以你们两个已经与鬼主沆瀣一气,同流合污了?」叶白衣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看着这两个青年,语气是说不出的嘲讽与恼怒。 「同流合污?世间又何来绝对的清与浊,仅凭世人的一张嘴罢了,这还是师尊您教我的呢。」白衣深吸一口气。 「我们也并非有意隐瞒于您,而是在龙渊谷才敢确定老温的身份,他是先成为我的师弟,随后才沦落鬼谷的,若当时我们能将他接回四季山庄,其后种种就不会发生。」周子舒在与叶白衣紧张对峙的同时。也留心观察了一下白衣的神情,见他浑身紧绷,也提起了一颗心来。 「若不是因为容炫与我,或许当年他就不会家破人亡,也许就能在四季山庄平安长大。我欠温如玉一条命,于情于理,我都该还温客行先父的救命之恩!」白衣深吸一口气,收回退却的半步,坚定的挡在叶白衣面前。 「于情于理……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你为了私情小义就能是非不分,助纣为虐!还有你周子舒,你对得起秦怀章的教诲吗!你们可知鬼谷自入江湖掀起多少腥风血雨,多少无辜之人惨死,温客行到底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们眼中还有公理大义吗?!」叶白衣只觉得这两个人已经无可救药,怒火中烧五内,就想把那个迷惑了他俩心智的小畜生斩于剑下,好让这俩人辨明是非,迷途知返。 「师尊!您说的公理大义,可曾站在温客行这边过?世人不曾善待于他,你又怎能强求他以怨报德!」白衣目光恳切地看着他的师尊。 「前辈!你与老温相处的这些时日,难道看不出他的心性未泯吗?鬼谷的罪孽也不应该都算在他一个人的身上啊。」周子舒见他起身就要走,情急之下拦着白衣,死死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们不觉得说这话很可笑吗?他竟然能从三千恶鬼中登上鬼主之位,你们还说什么他本心未失?」叶白衣都被气乐了,但眼眸的怒火却是越燃越旺。 「于群鬼相煎之地求生,若不杀人,只能等着被杀,但纵然数年杀戮,师尊难道看不出来他仍心存善念吗?!」 「善念?真是可笑至极,」叶白衣不屑轻哼,但神情冷肃骇人。「所以你们这是要袒护鬼主到底了吗?」 「我袒护的是我的师弟,既为手足之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的罪责有我一半!」周子舒拱手抱拳却牢牢挡在叶白衣身前,不让他前行半步。 「给我滚开!」叶白衣被他俩缠着早就没了耐心,便也不想多句废话,运气掌风,就想把这拦路的两个臭小子给抽开。 白衣见势不妙,闪身伸手堪堪接住这一掌,后退数步被周子舒扶住才站稳。 「师尊!我承秦怀章之诺,发誓护山庄平安,今日您若想踏进四季山庄,诛杀本门弟子,就先从我的尸身上踏过去!」白衣吐了一口浊气,虽然心有愧疚,却依旧坚定地挡在周子舒身前,摆出戒备之姿。 「想不到我就教出了这么个吃里扒外,助纣为虐的孽障!白衣,你当真以为我不捨得杀你吗?」叶白衣怒不可遏的看着那个他亲手带大的孩子,有朝一日竟因为鬼谷谷主这么个魔头,就以戒备之姿挡在他身前,要与他动手。 「前辈若不肯放我师弟一条改过自新的生路,就请恕晚辈无礼冒犯。」即便明知不可为,今日也要一战,周子舒从白衣身后走出,抽出腰间配剑,与之并肩。 「秦怀章就是这么教导你们与魔头为伍的吗?若秦怀章还活着,必定会清理门户,岂容你这偏私的小子玷污四季山庄的声誉?!」叶白衣真是怒极反笑。 「师尊您错了,秦怀章向来见事至明,若怀章在世,如今挡在您身前的便是我们三人。」 「冥顽不灵!」 「老怪物,本座一人做事一人当,有什么本事沖我来!」温客行原本是坠在他们身后静观其变的,但眼见着三人吵崩,叶白衣重剑都□□了,也不能再坐以待毙,纵身飞跃挡在二人身前。 「老温!」周子舒与白衣连声惊唿。 事态本就一触即发,温客行这时在现身岂不是火上浇油。 「孽障,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叶白衣见正主终于出现,眼神一锐,挥起龙背重剑便闪身袭向温客行,重剑破空,发出阵阵嗡鸣,如力拔千军之势,白衣瞳孔勐然一缩,他师尊是动真格的了,这一剑要是十足十的打下去,温客行不死也得重伤。 电光火石间,白衣也顾不得其他,纵身护在温客行身前,伸手隔挡,堪堪接住那噼头砸下的重剑剑锋,这一击竟如泰山压顶,将白衣硬生生砸跪在地,余威盪飞一地沙石。 「老白!」温客行眼睁睁看着白衣为他挡下一击,咬牙抓住龙背重剑,死死顶住叶白衣的重压,大惊之下。双手成爪,攻向叶白衣腰腹。 周子舒挥剑挽出一道剑花,脚下轻点,纵身飞跃,与温客行配合,一左一右夹攻叶白衣。 第145页 叶白衣的重剑被白衣擒住,又见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竟然一同袭来,惊怒之下也不留情面,抬起一脚踹向白衣手臂,趁他吃痛从他手中抽出龙背,又反手一个剑背抽向白衣的肩背。 白衣不敢与他动手,只能硬生生受了这一重击,被一剑抽飞数丈远,砸倒在地,闷咳一声,抬眼就见另外两人,就算配合默契,也只与叶白衣缠斗几轮,便被他飞身一脚,连带着踹到白衣身边,周子舒长剑脱手,与温客行双双瘫倒,浑身痛麻,再难起身。 还真是仨人捆一起都不够叶白衣活动筋骨的…… 「我叶白衣曾以龙背发誓,倘若有一日群鬼出世,祸害人间,我必将其剿灭!你身为鬼主,带领群鬼,为祸人间,罪不可赦!」叶白衣手持龙背重剑,剑锋所指被周子舒护在身后的温客行。 「叶白衣,我若死于你手,必化厉鬼,与这万恶的人间纠缠不休!」温客行不顾身上伤痛,瞪大双目恶狠狠地吼道。 「找死!」叶白衣怒极,抬手挥剑就要杀了温客行,却被白衣拦住攻势。 白衣艰难挪动身子,护着伤重的两人,重重跪在叶白衣身前,粗重喘息抬头直视他的师尊,铮然问道:「师尊,您恨的究竟是鬼谷为祸世间,还是因容父创立鬼谷,却因鬼谷抱憾而死!」 「放肆!」叶白衣被他这一问,生生掀开了心中的伤疤,气急攻心之下竟反手打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不仅把白衣打的偏倒在地,那清脆之声炸响在叶白衣耳边,更是让他怔愣的盯着自己颤抖的手。 他竟然……打了小白。 作者有话要说: 面对师尊,老白除了被动挨打,还手都不敢。所以才是仨捆一起都不够叶祖宗活动筋骨的。若真的以命相搏老白也不是叶祖宗的对手,不是打不过,是因为叶祖宗知道老白的死穴在哪儿,能压制的死死的,所以叶白衣武力值天花板人设不倒。 在我的故事里,他们永远坦诚相待,共担风雨。没有什么所谓的牺牲和善意的隐瞒,更没有什么因隐瞒而造成的误会。 这剧情卡的我太难受了。 开坑二月整,我觉得我进度还挺快的。 第77章 君子诺 「师尊,您扪心自问,您有资格审叛老温吗?」白衣虽然被打的眼冒金星,神情恍惚一瞬,缓过神来却还与周子舒一同将温客行紧紧护在身后。 叶白衣手掌微不可查的颤抖,气息微乱,怒视着这三个互相坦护的青年。 周子舒虽然被叶白衣打白衣那一巴掌震的心颤,紧盯着他握剑的手松了又紧,提起一口气,冷声说道:「温如玉是因为捨身相护容炫才被正邪两道追杀,至使家破人亡,我师弟正是因此幼失怙恃,流落鬼谷,你身为容炫的师父,摸摸自己的良心,谁都可以审他,你配吗!」 一声「你配吗?」砸的叶白衣心头一凛,他缓缓垂下执剑的手,怔愣看着他们。 「叶白衣,你说什么公理大义,当年容炫下山入世,掀起腥风血雨时你在哪儿?我父母悬壶济世,一生救人无数,却因容炫被正道压迫,邪道追杀,落魄无助时,公理又在哪儿?我父母惨死于鬼谷之手,可有大义来拉过我们一把!如今我好不容易从地狱爬回人间,向那些不肯放过我父母,间接害他们惨死的江湖之人报仇雪恨,我有错吗?!你现在却在说什么为了公理大义,剷除魔头,您不觉得很可笑吗?凭什么那些虚情假意的人能逍遥苟活,我父母就该死吗?!我就该死吗?!」温客行目眦尽裂,他布满血丝的瞳中似看到了当年被焚烧殆尽的村庄,看到他父母惨死在他面前,母亲的蝴蝶骨都被一柄长枪穿透,而那些带着鬼面的魑魅魍魉却还狞笑着,嬉骂着,而小小的他跪在父母尸身前,眼前尽是鬼魅血海,哪有人间,又何来的公理大义! 「恩归恩,仇归仇,我那孽徒对不起温家是一回事,我立誓剷除鬼谷是另一回事,温客行,我念你身世可怜,容你自行了断,今日我要你性命,来日等我杀尽鬼谷,完诺之后,必偿命于你!鬼谷本就不应存在!」叶白衣神情复杂,深吸一口气,龙背重剑垂在身侧,依旧冷然看着他们。 「当年容父创立鬼谷,本就是为天下有罪之人辟一处改过自新之所,隔绝阴阳恩怨勾销。但鬼域自在人心,就算没有鬼谷,世间就没有贪慾污秽了吗?投靠鬼谷之人,还尚知为自己的罪孽赎罪,圈地自省。而那些手染鲜血的虚伪小人却能逍遥法外,继续为祸江湖,这难道就是师尊您所说的道义吗?!」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鬼谷偏安于世,封谷自省,世人又怎会纠缠不放?如今群鬼入世,为祸江湖,血雨腥风从未停止,造下杀孽无数,以破我与长青许下之誓,我便除他有何不可!白衣,你别忘了你父亲是怎么死的!不要执迷不悟,到现在还在这为鬼主狡辩!」 「白衣始终铭记于心,我父是因还江湖太平,定干坤河山而死!他无愧于心,更无愧于天下,只愧对于您……是师尊您这么多年始终无法释怀,也未曾真正理解他有罪之人辟改过之路的苦心。明明是那些所谓正道不肯放过他们呀!若当年容炫未死,而被逼入鬼谷,祸乱江湖,您当如何?若当年我疯癫入魔,屠尽天下宵小,您又当如何!也要执剑站在所谓江湖大义面前,除魔卫道吗?!」 第146页 「少在这儿跟我胡搅蛮缠!你也说了那只是如果!但温客行带领群鬼,为祸世间已是事实,你难道就不在乎那些枉死的生命吗?我教你的那些锄强扶弱,匡扶正义,守护苍生的话,你都学进狗肚子里了吗?!到现在还要为了你那些小恩小义替温客行狡辩!白衣,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小恩小义?」白衣失笑一声,与叶白衣对峙的眸子渐渐染上血色,他勾起嘴角,释然的说:「若这就是您所谓的苍生,那我不守也罢!白衣有愧于您的教导,早二十年前就犯下滔天杀孽,心魔缠身,戾气难消,若非秦怀章不弃,温如玉出手相救,也就没有如今跪在您面前的白衣了。若师尊执意要为民除害,那就请师尊防患于未然,将弟子逐出门墙,清理门户吧,以防有朝一日,弟子被心魔反噬,为祸苍生,再给长明山,给您蒙羞。」白衣缓缓闭上眼睛,卸下所有防备,以最脆弱的姿态献祭于叶白衣剑下。 若能死在龙背剑下,也算有始有终。 「你!你竟然!」叶白衣执剑的手微微发抖,但还是迟疑地朝着白衣的脖颈指去,如果白衣真的因一念之差而走火入魔,那他所能造成的破坏性和杀伤力是叶白衣不敢想像的。 「要死一起死!」温客行见叶白衣都要对老白动杀心了,心中一凛,也管不了那么多,向前扑腾了两下,扑到白衣身边。 「你说我师父一定会大义灭亲清理门户,你就错了,家师当年既然能将老白救回四季山庄,尽心竭力压制他的心魔,就算知道了我师弟的遭遇也一定不会像你一样刚愎自用!不辨是非,他只会好好教导我师弟改过向善,以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您也不必顾念家师旧情,要杀便将我们一同杀了吧!」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是生是死也只能这样了,周子舒撑起了一点力气,与白衣温客行三人抱团,等待叶白衣的审判。 剑锋嗡鸣,划出刺目白光,但疼痛却未曾落在身上,三人茫然睁眼,只见叶白衣一脸疲惫,收起重剑负手而立,俯视着温客行,冷冷的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温客行,若你肯留在四季山庄改过向善也罢,若是让我在江湖再碰到你,定取你性命!」 他又转头看向眼底已恢復清明的白衣,带着疲惫长嘆一声:「白衣,你心性凉薄也好,罔顾苍生也罢,教不严师之惰,就当我白教你一场。但你若有朝一日被心魔控制,嗜杀成性,为祸人间,我必亲自清理门户!」说着他也不愿再看这几人一眼,纵身飞跃,消失在月夜林海之中。 直到那抹雪色人影消失的无影无踪,三人才齐齐的吐出一口气,死里逃生,这一关算是过了。 性命是保住了,但那浑身的伤痛却也反过劲儿来,疯狂昭示的存在感了。 「老白,你没事吧!」周子舒和温客行踉跄扑了过来,刚才叶白衣绝大多数的攻势都被白衣扛了下来,也不知道他伤的怎么样。 剑灵从不流血,也无血可流,但伤痛却是实打实的,白衣终于缓过神来,倒嘶一口冷气,忍着肩膀和膝盖上的巨痛,却还有力气扯着嘴角轻笑:「我没事,师尊他没下死手,你们俩有没有事,子舒你的伤怎么样?」说着他还攒了些力气,撑起身子擒住了周子舒的手腕,查看他的内伤。 他可看到了,师尊那三拳两脚,虽然没朝着周子舒胸口袭去,却不免担心这么一场打斗下来。他受得了三秋钉的折损吗? 「都这时候了,你先关心一下你自己吧?」周子舒感受着从手腕漫入心肺的绵绵灵气,心中也是说不出的酸楚,白衣顶着一张被叶白衣扇肿的脸,竟然还惦记着他的旧伤。 「说到底还是我连累了你们。这不是我,你们也不必遭这罪。」温客行顶着鼻青脸肿一张脸,很是丧气的说。 「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咱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本就该有难同当,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周子舒的脉象并无异常,钉伤被灵气护着没有復发,那点内伤也白衣疏通疗愈,他舒了口气,伸手就抓向了温客行的脉门。 若说叶白衣打周子舒还算留了情面,那打温客行却要重了许多,就看他那鼻青脸肿一张脸,就知道他师尊下手有多狠。 「你膝盖没事吧?我看你那一下跪的石头都碎了!」温客行被他抓着手腕,却也反抓住了白衣的手腕,俩人就这么姿势奇怪的互相探脉,看得有了些力气的周子舒都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我不像你们肉体凡胎,可比你们扛揍多了。」边说着,白衣边试探着用灵气疏通温客行胸中被打出的淤血,只那一下就让他眉头紧皱偏头咳出一口黑血,顿时觉得胸中舒畅好受许多。但温客行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他把着白衣的脉象,确实如他所说,叶白衣没下死手,他全伤在了皮肉上,内里确实没有大碍,但他沉疴顽固的旧伤却让温客行很是头疼。 「温客行你说你是不是有病,那么着急跳出来干什么。」周子舒有了点力气就站起身,见温客行眉头虽然未展,但神情却无太多波动,也放下心来,直到温客行松开白衣的手腕,才有心情骂他一句鲁莽。 「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俩被老怪物打吧,再说了,之前咱们不就说好了吗?是生是死一起干呗,我还能怕他不成了!」温客行想到刚才的死里逃生也是有点后怕的,若不是周子舒与白衣捨命相护,他现在怕已成了龙背剑下亡魂。 第147页 「师尊打我们还能手下留情,打你就不一定了,你这是自讨苦吃!」白衣直到见到他俩并无大碍,还有力气爬起来说笑才松了口气,闭目凝神,调息平復着刚才激起的心魔旧伤。 「还说我自讨苦吃,你说你没事戳老怪物心窝子干啥?那老傢伙下手也够狠的,脸还疼吗?」温客行抻了抻酸麻的筋骨,看着白衣半肿的侧脸,很是心疼的说。 「被打一巴掌能换你一条命也是值了。老子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全被你俩看全了,要是哪天我被师尊逐出师门,你俩可都脱不了关系。」白衣边运转内息,还能边抽空和温客行贫嘴。 「我真应该找面镜子照照你们,一个鬼谷谷主,一个白衣剑灵,怎么能狼狈成这个样子?」周子舒也扯了扯嘴角,苦中作乐的说笑一句。 「行了,就跟你四季山庄庄主讨到好了似的,有那闲工夫说风凉话,你俩就不知道把我扶起来吗?我膝盖都碎了!」内息运转一周,暂时压下旧伤,但刚才受的皮外伤却是很难用灵力治疗的,白衣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看着他俩还有闲工夫在那扯皮,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行行行,背你回去都行!」刚才经过白衣的一番调理,周子舒和温客行都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皮外伤在所难免,俩人一起把白衣架了起来,一边一个搀着他回四季山庄,边走还在边嘟囔。 「你说回去该怎么跟成岭解释咱这一身伤啊?」温客行有些头疼的说,他一时之间还不知道该怎么跟张成岭解释,他就是鬼谷谷主的事情。 「还能怎么说?说咱们互相切磋功夫,结果把对方伤成这样呗……」周子舒随便扯了个谎应付道。 「你那傻徒弟会信吗?」白衣忍着膝盖上的剧痛被他俩架着,还有力气扯句闲话。 「不信能怎么办呀。」周子舒嘆息一声! 「行了,天都快亮了,咱快点儿回去吧。对了,阿絮,山庄里有轮椅吗?我看老白这样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路呀。」温客行将白衣的一条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一低头就能看到他有些牵强的迈着步子。 「有轮椅我也不坐,跟个废物似的,你们俩别闲操心了,这伤过两天就能好了。」白衣眉头一跳,他可想像不到自己坐轮椅会是什么样子,再说了这伤也不打紧。他今天丢的人已经够多了,不想再继续丢人现眼了。 「四季山庄哪儿来的轮椅呀?只有一副拐杖,那还是当年张叔骨折的时候用的呢?」周子舒就当白衣的话作耳旁风,直接跟温客行商量,回去之后给老白的腿打上石膏,让他好好养伤,拄拐行动吧。 所以等张成岭一觉醒来,就见到他三个家长全都一身带伤,互相搀着进了药室,惊的下巴都掉了。 「师父,师叔,白叔,你们这是怎么了?是谁打伤了你们呀?」张成岭眉头皱的死,紧绕着他们三个团团转,急的汗都流下来了。 「没事没事,不是谁打伤的,是昨天晚上我们三个一时性起,我跟你师叔就与老白切磋切磋,结果手上失了点分寸,就成这个样子了。」周子舒眼神乱瞟,有些尴尬的随便扯了个谎应付过去。 「那师父你和师叔也太过分了吧,白叔腿都被打断了。」张成岭还真信了他师父随意乱编的说词,看着师叔给他白叔的膝盖上敷着伤药,缠着绷带,有些埋怨的说。 「没断!就是受了点皮外伤,成岭,我没事,比武嘛,难免有些磕磕碰碰,问题不是很大啊,你也别担心。」白衣暗嘶着冷气,眼睁睁看着温客行在他的膝盖上敷了金疮药,用竹枝固定,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连弯一下腿都费劲,没忍住吐槽一句:「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你这伤要养不好,以后可怎么办呀?」温客行见他还在蹬动,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还招唿周子舒一声:「阿絮你按着他点儿,一会儿关节再错位了咋整?」 周子舒拍了拍张成岭的肩膀,让他也别在这杵着瞎添乱了,快去厨房烧点热水,这里交给他们就好。 「这傻小子还真信了。」白衣挪动了一下被缠的严严实实的双腿,随口说了一句。 「傻人有傻福呗。」温客行又转身在药室边上的药架上鼓弄了一阵,配出了两幅外敷的伤药药膏,分别递给了周子舒和白衣。 「这么瞒着他也不是个事儿,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成岭坦白呀?」白衣抠出了点药膏,先替周子舒擦了一下他够不到的肩胛后背的擦伤。 「成岭的家破人亡与我也不算毫无关系,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温客行手上配药的动作有些停顿,想到张成岭的家破人亡与他脱不了关系,想到那孩子将来有一天可能会恨他,他就说不上有多难受。 「之前你不是说血洗镜湖剑派不是你指使的吗?」周子舒等白衣替他处理好了后背的伤,整理好衣衫,又伸手接过他手上的药膏,边示意白衣偏一下头,他好替他处理一下肩膀上的伤,边问温客行。 「你们还记不记得春日里江湖上流传的那个歌谣?」温客行背对着他们,捣药手有些踌躇,嵴背更是肉眼可见的僵硬。 五湖水,天下会,武林至尊捨弃谁, 彩云散,琉璃碎,青崖山鬼谁与悲! 前半句出自五湖盟,但后半句却是温客行有意放出的,既然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他也能料到江湖上有多少觊觎天下武库的人会把主意打在五湖盟身上,这确实是他乐见其成,甚至是有意为之的,但却因此也连累了许多无辜的生命,虽然他不杀伯仁,但伯仁却因他而死。安吉四贤如此,镜湖剑派亦是如此,他也没有理由说服自己,把自己从这些血债里摘除干净,就算他想挽回又能怎样?开弓没有回头箭,大幕已然拉开,断没有轻易散场的道理,正因如此他才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张成岭。 第148页 「那血洗镜湖派,杀害成岭全家的到底是谁呀?」周子舒顿住了给白衣上药的手看着温客行的背影问了一句。 「或许是鬼谷出了叛徒,或许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但错已铸成,我都难辞其咎。」温客行抽了抽鼻子,又抓起了几颗烘干的药材扔进药臼里慢慢捣成粉末,不知所措的说。 「算了,反正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等大巫来了治好了子舒身上的伤,咱们便一同下山查明真相,替张家报仇,到时候再跟成岭说明前因后果,成岭要是恨咱们怨咱们,咱们也只能受着,谁让是咱们欺瞒在先呢。」白衣有些艰难的挪动了一下上半身,让周子舒上药能顺手些,看着他俩因为欺瞒一个晚辈而愧疚自责,心中也不免同病相怜。 「行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在事情没有解决之前,咱们能瞒他多久就瞒他多久吧,不管你是鬼主还是谁,你都是我师弟,有什么罪责啊,咱们都得一起担着。」周子舒也不免长期短嘆,伸手帮白衣处理好了肩膀和脸上的伤,替他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站起身来,拉过温客行的身子,接过了他手中的活,也给他也包扎了一下脸上身上的伤。 「药方给我,剩下的事我来做吧,老白现在行动不便,你要是没事儿了就赶紧去给我们做顿好吃的,今天都冬至了,得吃饺子,人生啊,不过一日三餐,何必担忧什么千古愁啊,庸人自扰。」 温客行看着他专心捣药的侧脸,回头又看到白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安然姿态,心中的惆怅苦闷多少放下了点,扯起嘴角笑出声来:「行,冬至吃饺子,包白菜猪肉馅儿的。」 听到温客行渐渐行远的脚步声,白衣轻笑,睁开眼,与周子舒四目相对,目光皆有笑意。 虽然他们仨今天都挺狼狈的,但冬至的饺子该吃还得吃。 直到傍晚张成岭见到饺子出锅,他才挠挠头,后知后觉的问:「叶前辈怎么没来呀?」 周子舒架着白衣小心落座,有些讪讪的随便扯了一句:「叶前辈闲云野鹤惯了,放了咱的鸽子。谁知道他现在去哪里逍遥了。」 温客行把最后一盘饺子放到桌上也说道:「行了臭小子,别惦记那老傢伙啦,赶紧趁热吃饺子,凉了就不好吃了!」 「明明是叶前辈说的冬至要来吃饺子,结果却失约了。」张成岭夹起一颗热腾腾白胖胖的饺子,蘸了点香醋,有些性急的一口咬下一半,被那滚烫的汤汁烫的嘶哈一声,看到是白菜猪肉馅,才忍不住又嘟囔着一句。 「行啦,吃你的饺子吧,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白衣夹了几个饺子放在空碟里,放凉些才推到张成岭面前,让他吃这个。 冬至夜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就着暖融融的炭火,吃着香喷喷的饺子,再多苦闷,再多烦忧都要放下,享受当下的片刻安宁。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脆皮法师愣是把自己当肉坦用,近战开团吸引了火力,还好对面开大的是自家人,不然妥妥送人头,直接给老叶送三杀。 我这真是初心不改呀,以前是老白为阿絮扛伤害,现在是老白为温周扛伤害,扛的自己都瘸了,为了温周的爱情,老白也是操碎了心,请把爱情保安打在公屏上! 第78章 净河山 既然危机已解,那他们现在只要耐心等待大巫与七爷到来就可以了。 周子舒和温客行被叶白衣打出的外伤并不严重,没过两天也就养好了,但白衣腿上的伤就有点麻烦,而他既不乐意拄拐丢人现眼,也不想在屋里呆着,什么都不干,就拖着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双腿在院子里练习行走,这般不遵医嘱,可把温客行愁坏了,拉着周子舒硬生生按着他在房间里休息,直到把腿上的伤养好了才肯放他出卧室。 白衣不是□□凡胎,养伤也比寻常人快上许多,就算膝盖骨碎裂,也只休息了七八日,便也生龙活虎,再无异常。 但就七八日的功夫也把白衣憋的够呛,他真的很不喜欢在屋里养伤,那让他会情不自禁的想起以前受重伤,在药室养病,身边只有秦怀章的那些岁月, 温客行与周子舒并排站在廊下,看着白衣在演武场上辗转腾挪,身法飘逸,脚下踩着流云九宫步,就着高低错落的梅花桩发泄着这些时日的憋闷。 「老白越发小孩子心性了。」两个人都不禁想到白衣养伤的那几天,耍的脾气,发的牢骚,都不忍不住失笑出声。 只有张成岭是认真守在演武场边上,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他白叔活动筋骨,相处这么长时间,他见过白叔太多次的动手杀人,却很少见他像现在这般操练筋骨,盯着他身法,脚步的眼神都亮晶晶的。 白衣既听到了那俩人的窃窃私语,也感受到了张成岭火辣辣的眼神,等他一个收式,站定回身,没好气的白了他们几个一眼,就气哼哼的转去厨房。 温客行抬头看了看天色也不早了,白衣也算大病初癒,总不能让他刚出卧房就进厨房,便也跟了上去。 热闹与跟着看热闹的都去做饭了,周子舒也不能干站着,就索性借着刚才白衣的身法,指挥起张成岭继续练功,务必要把他那似狗熊跳舞般的流云九宫步搬正的好看些。 山庄的冬天就在他们打打闹闹,鸡飞狗跳的日子中悄然流逝。 时间如流水,匆匆而过,转眼便从冬至流到了腊月间,这眼瞅着离过年也不远了。 第149页 ———— 腊月二十八。 前一天晚饭后四个人就围坐在一起,盘算起这年货该怎么购置,今年该怎么过? 今日天气难得晴暖,三大带一小一大早便架着马车赶到了山下集镇,去赶热闹的年货大集。 街上行人稀稀嚷嚷,摩肩接踵,两边的店铺,街边的小贩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摆出了最好的商品货物,热情招待着城里城外来採办年货的各色客人。 只走在这热闹的大街上,那新年的火热气氛便扑面而来。张成岭少年心性,温客行又久未感受过这人间烟火,虽然还要端着个架子,但眼中的兴奋与好奇却也是藏不住的,两个人算是臭味相投,凑在一起便钻入人群中,这儿瞅瞅,那儿看看,对什么都好奇。 马车早在进城的时候,就托路边的茶摊代为照看,所以周子舒与白衣只是牵了匹驮货的矮马,不远不近的坠在那两个人身后,看着他俩这个摊贩的小吃买点,那个摊贩的坚果买点,被卖窗花的小姑娘一吆喝,连窗花带背篓全买了下来,更别提什么杂七杂八的灯笼炮竹,点心糖果,还没走出这条街呢,那马背上便驮满了五颜六色的年货。 「家里什么都不缺,咱哪里用得着买这么多年货呀,差不多就得了。」周子舒见那矮马驮着年货步履都有些艰难了,而温客行还带着张成岭到处搜刮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便忍不住劝了一声。 「过年就是为了高兴嘛,我和成岭可是第一次在四季山庄过年,那不得过的热闹一些吗?这才哪儿到哪儿啊,鸡鸭鱼肉时令鲜果还没买呢!」温客行又往那马背上落了一盒包的花花绿绿的点心,笑嘻嘻的说。 「就是就是,过年还要穿新衣服呢!」张成岭东跑西窜小脸早就被热气蒸红,看着满满当当的年货,兴奋劲儿是藏也藏不住的。 「食材和新衣服先不着急,咱们可以等下午再买,我看这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先找家酒楼吃口热饭,再托店小二,先把这满满当当的东西送回山庄,不然那马车可放不下这么多东西。」白衣瞅了瞅正午当空,又把马背上的货物用麻绳系牢。别让他半路散了,招唿大家先去旁边的酒楼吃中午饭。 张成岭跑了一上午,听他白叔一说吃饭肚子就轰鸣,周子舒忍住唇边笑意,没好气地训了他一声没出息,但也拉着温客行进了酒楼。 那店小二机灵的很,见他们一行人连大带小还有马匹货物,就热情的招唿一声:「客官,你们里面请,马就交给小的吧。」 白衣先让他们几个人进去落座点菜,便跟店小二嘱咐一声,这东西要送到哪里,付了定钱银子,也就撒手不管,负手走进酒楼,找到了他们那一桌,坐下来休息。 张成岭乖巧的很,先给三个长辈各斟了杯温茶,才给自己倒了一杯。牛饮下肚,跑了一上午,他要渴死了。 等周子舒三人酒足饭饱,放下碗筷时,张成岭这个半大少年还在吃,看样子是真的饿坏了。 温客行看着那少年专心吃饭的样子,觉得很是有趣,忍不住便起了点捉弄的心思。 周子舒和白衣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把酒水倒进茶杯里,又把那茶杯递到张成岭面前,还招唿一声:「来,成岭,别光吃饭,喝杯茶顺顺。」 白衣他俩就这么干看着,一声也不吱,显然也没有长辈该有的稳重,看起张成岭的热闹来。 张成岭不疑有他,道了声谢,便双手接过一口饮下,但猝不及防被那烈酒呛的咳出了声,有些委屈的说:「师父好辣!」 温客行见恶作剧成功便忍不住呵呵直笑,就连白衣和周子舒都不禁失笑,直到把张成岭笑的都有些尴尬了,三人才缓缓止了笑声,周子舒轻咳,不痛不痒的损了温客行一句:「你真是缺了大德了!」 温客行哪里看不出来他的故意放纵,呵呵直乐笑着说:「前些时日你不也和老白一起使坏,这样骗我吃辣的,既然这是你们昆州人捉弄人的传统,我这样回敬令徒有何不可呀?」 张成岭可算听出来了,他这是代师受过呀,委屈的小脸都垮下来了,还没等温客行把这闹别扭的小孩哄好,就有个人找了上来。 「周庄主!」 来人是他们上次见过的平安银庄的平安,见到他来,周子舒自然的问了一句:「可是大巫来了?」即然平安找过来,那除了七爷与大巫的事情,周子舒也想不到其他。 而平安却有些歉然的拱手回道:「抱歉,周庄主,大巫要为您定制一种奇药,可能要稍晚几日才能到昆州。」 温客行有些急切的问:「可是大巫有办法治疗阿絮的伤了?」 这个问题平安也回答不上来,他只说他家爷只要路上顺遂,还是能赶得及回来过年的。 周子舒感慨一声,寒冬腊月还要劳烦七爷为他奔波。 平安来找周子舒,显然不是为了七爷和大巫的事情,而是叶白衣又来信了。 距离上一次与叶白衣不欢而散已有月余,没想到他又寄信过来。温客行和白衣都很好奇信上写了什么,便凑到周子舒身边。 那信上只写了六个大字——除群鬼,净山河。信纸左下角。用硃砂印刻着一个古朴的印章,透过那繁复的花纹隐约可见其上写着「山河令」三字。 张成岭只看了那花纹一眼便兴奋地说:「师父,这个花纹是山河令,高伯伯和叶前辈原本各执一块来着,叶前辈这是要牵头重开英雄大会,剷除鬼谷了!师父,咱们可以去吗?」 第150页 白衣三人面面相觑,张成岭疑惑的左看看右看看,见三个长辈。神情都有些复杂,不明所以的挠挠头,重开英雄大会,剷除鬼谷,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为什么几个大人却心事重重的呢? 白衣看出了张成岭的疑惑,调整了一下心绪,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去,当然去,不过就算师尊要召开英雄大会,那也是年后的事情了,咱们现在不用着急,等吃完饭再买齐了年货,咱们就回家过年!」 周子舒也附和一声:「你先把饭吃完吧。」 温客行压下心中的焦虑担忧,把平安送走,几个人等张成岭吃饱了,结帐买单,又继续去逛年货大集了。 今天是年前的最后一个大集,东西要採买齐全了才好过年。 下午的时候就是兵分两路,温客行与白衣结伴去西市採买肉蛋鸡鸭,一起盘算着年夜饭的菜色,两人准备到时候大展身手。 而周子舒师徒二人则拐去了成衣铺子,给一家人购置新年的新衣裳,顺便跟布庄的掌柜提前定下了春日里的行装。 等红日西斜的时候,四个人才在城外会合,拎着大包小裹,赶着马车回了四季山庄。 今天他们在外奔波了一天,晚饭温客行只是做了几道简单的家常小菜,众人吃罢,收拾好买的各种东西,顺便还给活蹦乱跳的鸡鸭等家禽投餵了点草料,不至于在除夕前就被饿死,几个人忙忙碌碌也到了入夜的时候。 周子舒看了一下时辰也不早了,就先催张成岭去休息,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能吃也能睡,这时候早就困了,一听到师父说让他去休息,迫不及待钻回卧房与周公相会去了。 「你怎么跟老白似的半夜不睡?在药房干什么呀?还不赶紧回来休息,明天可要大扫除了。」温客行在卧房久等周子舒不至,索性起身去寻他,见他一个人在药房,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边走进来边问道。 「你这段时间不是一直睡得不是很踏实,浅眠多梦吗?这些醉生梦死已经晒干了,我把它磨成药粉就能入药了。山庄里以前存着的醉生梦死已经用的差不多了,我多做些,你和老白也能多睡几个安稳觉。」周子舒碾压着那些烘干的药材,听到温客行的问话,头也不抬,慢悠悠的说着。 「这么多药材,你一个人得忙到什么时候呀?我来帮你吧,早做完早休息。」温客行欣然一笑,从旁边的柜子上拿了药杵和药臼,挽起衣袖就坐到了周子舒身边,帮他一起处理那些晒干了的醉生梦死。 「你刚才说老白跟我似的半夜不睡,你看到他了,他没去休息吗?又在干嘛呀?」周子舒捻起一把烘干了的金银花放进捣药的药船里细细碾碎,随意问了一句。 「我找过来的时候,见他还在议事厅点灯熬油,跟师父的那幅消寒图死磕呢,你说老白那画都临摹了十多遍了,已经画的很好了,怎么就犹豫不决,不敢提笔为原画补色呢?」冬夜清冷,但药房里却因有身边人而不觉得那样孤寂,温客行做着手头上的事,也在跟周子舒闲聊些有的没的。 「那幅消寒图于我而言,意义非比寻常,更何况是老白,他与师父相处的时日可比我长久,情分不同,意义自然不同,不敢落笔也是很正常的。」说到这儿,周子舒便抬头看了看门外拐角隐约可见的正厅烛火,有些怅然的嘆息一声。 「阿絮啊,你能跟我说说老白的事情吗?这段时间我看他虽然跟平常似的好脾气的很,但我总觉得他心里藏着什么事儿。」温客行将药臼里已经碾好的药粉找了个空碟子放好,又继续处理下一样。 「以前我在山庄的时候都不知道老白的存在,还是离开天窗后,老白才现身陪在我身边的,他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我知道的你差不多也都知道了,至于其他的,老白不愿多说,咱们也别去追问了。」周子舒边就着温客行处理好的药粉配着药方,边跟他说。 「也是啊,他都活了那么久了,有点心事也在所难免。」温客行轻笑一声,手上的药材都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分门别类放在周子舒面前, 「倒是你,晚饭的时候就心不在焉的,是还在想着英雄大会的事吗?」周子舒就着那些处理好的药材,熟练地配着醉生梦死, 「我知道正邪早晚都会有一站,所以才把阿湘支开了,再说了,这些江湖正道是否剿灭鬼谷和我有什么关系,那些魑魅魍魉早日死绝了,对世间反而百利而无一害。」温客行无所谓地说,见药材也处理完了,桌面也收拾的差不多了,便起身整了整衣袍上粘着的碎屑,又坐到了周子舒对面。 「你这不都打算好了吗?那你在愁些什么呀?」周子舒抬头与他对视,手上动作不停。 「我在想什么时候告诉成岭真相,也在想到底是谁假借鬼谷之名剿灭镜湖剑派的,我想替他报仇,让他能少恨我一点。」温客行撑着桌子支起下巴,惆怅的嘆息一声。 「咱们不都说好了,等大巫来,治好我的伤,咱们就一起下山,找五湖盟算帐,也替成岭报仇,反正瞒都瞒了,咱们也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向他坦白,成岭是个好孩子,他会听进去的。」周子舒见温客行竟然是因为这件事情在惆怅烦忧,心神不安,忍不住啧啧两声:「想不到堂堂温谷主,叱咤江湖心狠手辣,如今连瞒一个小孩子都心有愧疚,婆婆妈妈的,这不像你呀。」 第151页 「恶鬼头子回了人间,有了盼头,就不能像个婆婆妈妈的人一样期望着没有隐瞒,没有秘密,坦坦荡荡的活着吗?」温客行摇头失笑,还真如周子舒所说,他这些时日越发婆婆妈妈了。 「能,怎么不能,日子还长着呢?等我的病好了,等你和老白的仇都报了,恩恩怨怨一笔勾销。我和老白就陪你退隐江湖,在四季山庄安度余生,到时候啊,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好苗子,这山庄只有成岭一个半大少年,多少还是有点冷清了,你说是吧?」周子舒只是顺嘴调侃一句,见温客行真的面有惆怅,心里就有些不落忍了。 「行,周庄主说什么是什么,不过庄主大人既然忙完了手头的活儿,可否跟着在下一起回房休息呀?这天色也不早啦,明天还要起早,掸尘扫房子呢,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总得有个新气象吧。」温客行就算面有惆怅,见周子舒展颜一笑,温声安抚,再多的阴霾和郁气也一扫而空。等着他配好了醉生梦死,就招唿他一声,拉着他一起去休息。 「装模作样的,叫什么庄主呀?叫师兄!」周子舒顺着他手掌的拉扯站起身,随手拿了两份刚配好的醉生梦死,没好气的白了温客行一眼,便跟着他出了药室。 「行,那师兄咱们能去休息了吗?你这是要去哪儿啊?」温客行笑意盈盈的顺杆就爬,但见着周子舒走的方向并不是他们的卧房,而是拐向了正厅,随口问道。 「这大晚上的烛火伤眼,叫老白赶紧去休息,你先回去给师兄暖好被窝,等我回来。」周子舒将一份醉生梦死塞到温客行手里,沖他摆了摆手,催他先回去,而他则拐去了正厅。 温客行看着手上的药包,轻笑一声便也随他去了。 正厅里,果然如温客行所说,白衣正点着两盏灯火,仔细描摹着那幅虽然已经重新揭裱,但因为没有补上颜色,而有些泛黄斑驳的画。笔尖饱蘸硃砂,悬停画上却迟迟不敢落笔,听到渐近的脚步声,白衣舒展眉头,吐出一口浊气,将那画笔小心放回到笔架上,抬眼就看到周子舒拿着个什么东西走了进来。 「这都快午夜了,你怎么还在跟这幅画大眼瞪小眼呀,补画也不差这一时三刻。」周子舒走进正厅,径直走到白衣身边,把人拉了起来,顺便把手上的药包塞进白衣手里,跟他唠叨着:「我新配的醉生梦死,药效比早些年留在山庄里那些要好上许多,白天的时候你不还说除夕那天要和老温大展身手,给我们做的好吃的吗?现在呀,你要好好休息,去睡觉吧!」 白衣被他推搡着出了正厅,见他连厅内灯火都熄了,有些无奈,但心里却暖暖的,顺着周子舒的力道被他拉进了卧房,安顿到床上,周子舒也没点灯,只在床边给他点了一只醉生梦死,催他赶紧休息,便合上房门,自己也去睡了。 白衣躺在床上,嗅着那淡雅的清香,心头就算有千思万愁也都随着那药效上来而酣然入梦。 梦里光怪陆离,既有山庄也有长明山,既有眼前人,又有梦中人。 作者有话要说: 四季山庄的日常是很散碎的,很多场景的前因后果都没有笔墨交待,连时间线都是碎的,我尽量多水一点日常将这些碎片粘在一起…… 有点儿有感而发的废话,不喜可以直接跳过。 我也看到了评论区一排喊着好心疼老白,希望三人行的姐妹,但是感情之事呢,都是水到渠成的,不走到最后一刻,谁又能知道自己的命定之人到底是谁?也许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要怪只能怪我没有大纲,随性而为,但就是因为没有大纲,所以才不是由我主导而操纵一个故事的发展,而是依着阿絮他们的性格经歷,顺其自然从旁记述着一段有别于原剧的人生。 其实我后面的存稿,剧情走向还是心中有数的,但感情之事却越发扑朔迷离了,我都怕我写着写着就崩了。要是真的崩了千万别喷我,我很玻璃心的,看我的作话就知道,我真的是第一次动笔,呜呜呜就是个纯纯的新手菜鸡,小学文笔,我能撑到现在都是个奇蹟。这算是我的一次成长吧,所以还是希望能有始有终。 第79章 弟子册 腊月二十九。 四季山庄一大早便热火朝天的忙碌起来。 早饭过后,温客行就拿着个鸡毛掸子挨个屋子打扫,每次路过庭院都能看到周子舒拿着个扫帚心不在焉的扫地,却指挥着张成岭架着□□爬高踩低,清理屋顶上的落叶,也得把门楣牌匾擦洗干净。 远远的温客行就能听到张成岭趴在屋嵴上,哆哆嗦嗦的求饶声:「师 师父 我恐高……能不能让白叔帮忙呀?!我怕我掉下去。」 「小兔崽子,你长能耐了是吧?都学会支使起长辈来了,你过了年都十五了,能不能有点出息?」周子舒听他那没出息的话,皱起眉头,扫帚一个横甩,便直指张成岭,仿佛他再多说一句废话,就要抽他屁股似的。 「行了阿絮,大过年的,你别老训孩子,再说那房梁多高呀,挺危险的。」温客行倒拎着鸡毛掸子,凑到周子舒身边,小心按下他已经抬起来的扫帚。 「你就惯着他吧,都多大了,爬个高都不敢,哪像是我四季山庄的弟子!」周子舒对待弟子绝对是一个吹毛求疵的严师。 「好啦好啦,阿絮别生气,大过年的再气坏了身子,他要是一下踩空摔了下来,心疼的还不是你。」温客行逐渐掌握哄周子舒的技能,顺起毛来那是一套一套的,见周子舒只是翻了他一个白眼,却也没有反驳他,心里就有底儿了。 第152页 他走到了张成岭所在屋嵴的门廊上,冲着那个哆哆嗦嗦却还在认真清扫屋瓦落灰的小少年喊了一声:「成岭,你先下来吧,别一会儿再摔着了,房顶牌匾我清扫,你去屋子里掸尘吧!」 张成岭听到他师叔愿意帮他自然开心的很,但还是下意识瞅了瞅他师父,见他师父虽然面有不愉,但也没说什么,就彻底安下心来,手忙脚乱的顺着□□爬下房顶,落到地上,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的师叔。 师叔果然最疼他了,呜呜呜。 温客行看着这小少年灰头土脸,膝盖上还粘着屋瓦碎屑的样子,没忍住轻笑一声,伸手替他理了理汗湿的额发,把手上的鸡毛掸子塞到他手里,接过张成岭手上的小扫帚,也没用□□,脚上一个用力便纵身跃上屋顶。 张成岭看着他师叔在房檐屋角如履平地般的飞跃,轻松闲适着打扫着房顶的落叶灰尘,眼中是满满的羡慕和嚮往,没察觉他师父已经走到他身后,见他握着个鸡毛掸子,眼巴巴瞅着温客行,没好气的轻踹了他一脚。 「在这杵着干什么呀?还不干活去!」周子舒拿着个扫帚装个样子,却还理直气壮的支使弟子赶紧去干活,庄子这么大,要不勤快点都打扫不干净。 张成岭挠了挠后脑勺,讪讪一笑,捧着个鸡毛掸子,灰熘熘的钻进了旁边的屋舍里。 「阿絮,你别在屋檐下站着,我扫灰再落到你身上。」温客行站在房顶上。俯视着周子舒有一搭没一搭扫地的动作,失笑一声:「阿絮啊,你要不想扫地的话就去厨房帮我端盆水来吧,这屋顶灰尘太大了,掸些水还能干净些。」 周子舒从小到大,过的不说是养尊处优,那也不曾干过这些除尘扫院的粗使活计,这拿剑执笔的手骤然握上扫帚,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用是好,索性温客行给他找了个台阶下,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放下扫帚,轻哼一声,便转身去了厨房,给温客行提水。 有温客行耐心哄着,指挥着,两个人彼此配合,收拾起院子来也是有模有样。 忙忙碌碌,这一个时辰也就匆匆而过。 站在院子中间,看着焕然一新的山庄和擦得干干净净的门匾,周子舒心中有说不出的成就感,过年了,这就是该有的新气象吧。 想到这儿他看了一圈周围,好像早饭过后就没有看到老白,他和老温都干了这么久的活儿了,老白去哪儿了?想到这儿他就问了温客行一句:「对了,老白呢,怎么没看到他?这扫屋除尘的活儿怎么能少得了他呀?」 「人家可一大早上起来就把议事厅打扫干净了,我过来的时候还看到他在屋里上色补画,现在应该也补的差不多了。」温客行与他并肩站在院中,看了一圈他们辛勤劳动的成果,拍了拍身上沾染的浮灰,随口说道。 「犹豫了那么久,终于肯动笔了,也是不容易,咱们也就别去打扰他了。」周子舒只是想问问白衣去干什么了,即然知道他在正厅补画,便也没想着去打扰他。 正闲聊着呢,他俩就突然听到内院传来一声咯吱脆响,还伴着张成岭的一声惊叫:「师父师叔!你们快过来看看呀!」 周子舒听着那焦急的唿喊,眉头就是一皱,他以为张成岭是在屋里打碎了什么东西?怕他伤到自己,便带着温客行赶紧找了过去。 等他看到那虚掩的房门时,就是一愣。这是他师父秦怀章生前的旧居。他们刚回家那会儿,只粗略的打扫了一下庄子,周子舒就有意无意将这里避开了。张成岭打扫房间怎么都扫到这边来了,想到那声脆响,周子舒心就提了起来,那臭小子千万别是打碎了他师父的遗物啊!!! 周子舒推开那扇尘封许久的房门,见到的并不是他想像中久无人住的灰败与沉闷,屋内不知被谁打扫的千尘不染,与他师父在世没有半分不同,这熟悉的房中之景让他恍如隔世,而一侧头,就见到张成岭手足无措地站在博古架前,那种恍然也消失殆尽。 「怎么跑这屋来了,毛毛躁躁的,没弄坏什么吧?」周子舒下意识扫了一眼地上,见没有什么碎物心也就放了下来, 「师父,师叔,你们终于来了,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想擦一下博古架上的瓶子,不小心就……」张成岭见他俩终于来了,支支吾吾嘀咕了一句,就蹑手蹑脚的让开了一步,露出了他藏在身后的干坤。 周子舒闻言看过去,就见原本摆放着博古架的墙壁上竟然现出了一间小小的密格。 温客行跟在周子舒身后,自然也看到了这个密格,展开摺扇轻笑一声:「阿絮啊,这屋子以前是谁住的呀?怎么还有一间暗格?神神秘秘的藏了什么好东西啊?」 周子舒只愣愣的说出了一句:「师父的……」便走了进去。 温客行脸上的笑意凝固了,这竟然是他那没见过几面的师父生前的故居?想到这儿,他讪讪的收起摺扇也凑了上去,想看看秦师父他老人家到底藏了什么宝贝。 那是个只有两尺见方的暗格,里面只放着一大一小两个古朴的乌木盒子,周子舒小心翼翼的把那两个盒子端了出来,轻轻放到博古架旁边的书案上,温客行和张成岭都很好奇,围了上来,等周子舒轻轻打开那个比较大的盒子,里面却只有几样零碎的小东西。 一个有些陈旧泛黑的平安锁。 一个雕工简单粗陋的小木剑。 第153页 一个没有铃芯的玉铃铛。 还有几封泛黄的书信。 温客行和张成岭面面相觑,他俩没想到秦怀章小心翼翼藏着的,竟然是这些小东西。只有周子舒看到这些不起眼的旧物,眼眶才会微微泛红。 「阿絮啊,这都是什么呀?师父他老人家为什么把它们藏起来呀?」温客行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的拨弄了一下那个没有铃芯的玉铃铛,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问。 「这平安锁是九霄小时候佩戴的,七八岁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长大了,戴平安锁太幼稚便摘了下来,没想到被师父收了起来。」周子舒摩梭着那个被岁月侵蚀泛黑的平安锁,沉浸在回忆中喃喃低语。 「师父,那小木剑是谁的呀?」张成岭轻手轻脚的拿起那个只有一个巴掌长的木头小剑好奇的问。 「我做的……」周子舒看着那把小木剑,眼前有些模煳。 「你做的?」温客行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接过张成岭手上的木剑,仔仔细细的打量,方才只觉这小玩意儿普普通通,雕得还有些丑陋,现在看着却顺眼了许多。 「九霄很小就被师父带回四季山庄了,那时他才三四岁,提不起真剑,就围在我身边,眼巴巴看着我练剑,我不忍心就想给他做一把木头的。这是我第1次做的,做的不好看,就随意扔了,后来师父知道了,就亲自给九霄做了一把木头配剑,没想到师父竟把这个也留下来了……」想到当年的趣事和温馨,周子舒唇角漫出了些许笑意,但那笑却染着说不出的苦涩与惆怅。 「太师父真的好好呀。」张成岭眼巴巴看着那盒子里的小东西,这都是他师父小师叔儿时的旧物,太师父竟然保存的这么好。 周子舒闭目,将那泪意忍了下去,长嘆一声:「是啊,师父真的很好。」 温客行觉得气氛有些凝重,就轻咳一声,指着那个玉铃铛和信问:「那这些呢?」 周子舒唿了一口气,缓缓说:「我看这信的落款是师父的几位至友,师父在世时,他们就相继离世了,长辈的书信咱们也不好窥看,至于铃铛……这我就不知道了。」 「我们可以问问白叔呀,他陪在太师父身边那么久,肯定都知道的。」张成岭小心拿起那个玉铃铛,捧在手心,说着就想转身去找他白叔问问这铃铛的由来,想再听听他太师父的故事,却被他师父拦下了。 「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再把东西打碎了,等会儿我们一起去。」周子舒边把那两三样旧物小心的放回盒中,合好盖子,放回密室内,边抽空斥了张成岭一句。 张成岭被他师父训一句,就捧着那个玉铃铛蹑手蹑脚地蹭了回来,他想到还有一个盒子没有看呢。 顶着温客行和张成岭好奇的目光,周子舒打开了另一个扁扁的盒子。盒子里只有两叠陈旧泛黄的册子,周子舒只看了那封皮一眼,便有些激动地捧起一本喃喃着说:「弟子册?五代弟子册竟然在这里!」 「阿絮啊,这是什么呀?你怎么这么激动?」温客行还没来得及看清那小册子的封皮上写了什么,就听到周子舒激动的喃喃,好奇的问道。 周子舒摩挲着他手上那本薄薄的册子,给温客行和张成岭解释着。 四季山庄传承至今,算上张成岭已有六代,而从立派祖师起,每一代都会由本代庄主亲自书写下一代的弟子册,记录姓名,籍贯以及师承。就像是家谱一样,随庄主之任一代代传承下去。而秦怀章去世太过仓促,并未将第五代的弟子册交给周子舒保管,当时他以为再也找不到了,还曾愧疚难当,没想到阴差阳错竟在今天找到了。 周子舒小心翻开《四季山庄第五代弟子册》的第一页,那上面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字体,撰写着他的名字,籍贯以及师承。 周子舒—晋州周府—师承秦怀章。 而第二页赫然就是。 甄衍—神医谷甄氏—师承秦怀章。 温客行看到那一行小字的时候,神情是说不上的复杂,他没想到当年那简单的三拜之礼,秦怀章竟真的把他当做亲传弟子以待,记录在弟子册上,随山庄传承,代代相传。 「师叔!师叔,真的是师叔哎!」张成岭抻着脖子看到他师叔的名字就兴奋的直嚷嚷。 温客行!他师叔!!名正言顺的!!! 「我就知道。」后面的那些就都是与周子舒一起长大的师弟们的名字,他翻过一遍,便也瞭然于心,妥善地将那本弟子册收在怀中,见温客行怅然若失,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师弟,别辜负了师父的苦心,打起精神来!」 「阿絮,我没事……那不还有一本吗?你不看看?」温客行平復了一下内心的激盪与复杂情绪,看着那本五代弟子册下还放着一本四代弟子册,便催周子舒打开看看。 「这是师父的弟子册呀。」周子舒看着那封皮上他未曾谋面的太师父的字迹。端正大方的写着《四季山庄第四代弟子册》 周子舒小心翻看,不出意外,第一页便是他师父的名字,其后的几十页也都是他熟悉的师叔,张叔的,毕叔的,还有李伯和范叔,每翻开一页,这些熟悉的长辈音容笑貌就像浮于纸上一样,让他不禁恍惚怅然。 而随着弟子册越翻越薄,直至翻到最后一页,那陡然浮于纸上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字迹,再熟悉不过的名字,让周子舒有些晃神。 第154页 白衣—长明山—秦怀章代师收徒。 温客行看着那一行有别于前几页的小字,茫然的问道:「代师收徒?所以说老白应该是我们小师叔?」 「按理说……是这样的吧……」周子舒也有些懵懵的,但那字迹确实是他师父写下的。老白也说了,他那一身四季山庄的武学也都是他师父教的。想到之前,他曾经问及老白是否是他同门时,老白的怅然自嘲,不免有点头疼。 这都什么事儿啊?他师父都没有告诉老白,他已经是四季山庄的弟子了吗? 还是他师父代太师父收徒的四代弟子,只矮他师父半辈,他的小师叔! 张成岭看了看那册子,又看了看他师父和师叔,表情都是相差无几的茫然与震惊。 白叔……咋就成了他太师叔了? ———— 昨夜因着药效更加好的醉生梦死,白衣睡得很香甜,许是睹物思人吧,梦里他又见到了秦怀章,梦到了他少时秦怀章手把手教他丹青的场景,虽然那段记忆已经久远到泛着毛边,却也让他梦醒之时,唇角含笑。 就着美梦之后的心境与安宁,他终于敢提笔在秦怀章的原图上补添颜色。 丹朱、赭红、黛青、墨绿、鹅黄…… 白衣静下心来,沉浸在画中,将那些鲜艷的颜色小心翼翼填补在泛黄的画卷上,这副被岁月蒙上一层毛边的旧画,在白衣的笔下重现昔日的鲜妍。 给故人的旧画补色,就像是通过画与故人进行着精神层面上的叙旧与共情。 秦怀章作九九消寒图时,饱含了对四季山庄一代弟子的期待和祝福,期待他们的未来可期,祝福他们的冬去春来,前途坦荡。 所以当白衣补上最后一笔,缓缓停手时,在看这幅消寒图时,既感慨补全了某些遗憾,却也觉得怅然若失。 等他收拾好颜料墨汁,将那副消寒图重新挂上墙时,就听到门外传来零零碎碎的脚步声。 「子舒,老温,你们来了,快看,画我补好了。」白衣回头见是周子舒和温客行,带着张成岭一起走了进来,便灿然一笑,指着他补全的挂画欣喜的说。 周子舒刚一迈步走进议事厅中,抬眼就见到以恢復往昔的挂画与站在挂前回眸一笑的人,他也被那么笑感染了,不由自主的嘴角上翘。 「老白,哦!不对,以后该叫你小师叔了,我们呢,也有东西想给你看。」温客行揽着张成岭,看着那画,也看着画前的白衣,笑嘻嘻地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小师叔啊?我怎么有听没有懂?」白衣转过身,看着相携而入的三个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以后确实该叫你小师叔了,你看这个。」周子舒走到近前,从张成岭手上拿过他捧着的那本四代弟子册,双手递到白衣面前。 「你们在哪儿找着的弟子册,给我干什么?」白衣扫了他们仨一眼,表情都神秘兮兮的,从周子舒手中接过那本四季山庄的弟子册,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看最后一页,还说什么不是我的同门,师父早二十年前便将你收为山庄弟子了,小师叔。」周子舒站在白衣面前,笑意盈盈向他拱手。 白衣皱紧眉头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看着那他再熟悉不过的字迹,在四季山庄四代弟子册上提着自己的名字,一时间竟然怔愣住了。 秦怀章他竟然……从未把他当过灵物……也从未嫌弃过他年少顽劣…… 「所以说,我以后要叫您太师叔了吗?」张成岭也凑了过来拱手一礼,搔搔头,有些腼腆地说。 「呵…哈哈…」白衣拿着拿本弟子册,笑出了声来,笑着笑着眼角便染上抹嫣红,这倒不是他心魔发作了,而是心绪动盪之下的隐隐泪光。 「秦怀章你个混蛋!你代师收徒,你师父知道吗?凭什么你想收我做师弟,我就必须做你师弟了,你这是占我便宜呀!凭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告诉我……」白衣攥着那本薄薄的册子,心绪乍起乍落下,气息竟有些紊乱了,更别提他眼角慢起的湿润,可把周子舒几人吓坏了。 「老白…师叔,别激动,这不是件好事吗?以后你可就是我们的小师叔了!」温客行哪见过白衣哭的样子呀,手忙脚乱的凑上前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 「是啊师叔,师父他当年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不告诉你的,你别生气。」周子舒也围了上来。 「太师叔,您别难过啦~」成岭从怀中掏出块帕子,伸到白衣面前,想给他擦一下眼角的泪水,却被他不客气地甩开。 听着耳边左一句师叔,右一句太师叔的念叨,白衣心头就憋了一股无名火。 「谁是你们师叔了?!代师收徒哪能当真,我师承长明山剑仙,也从未想过拜入四季山庄,瞒了我这么久,秦怀章想凭这几个字,就想把我捆在四季山庄,没门儿!」白衣胡乱擦了一下眼泪,把那弟子册扔回周子舒怀里,气哼哼地冲出了正厅。 「太师叔他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张成岭愣愣的看着白衣愤然离去的背影,摸不着头脑的问。 「他可能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吧,」周子舒嘆了一声,替白衣妥善收好弟子册。 「咱师父也是够缺德的,这么大的事儿还能瞒这么久,老白生气也难怪。」今日这连番变故,温客行竟然还有心情呵呵之乐,心大的也是没谁了。 第155页 「你就少说两句吧,都这时候了还不赶紧去做饭!」周子舒见他那没心没肺的样子就来气,撵他赶紧去做饭,别在这傻乐碍他的眼。 「得,这下老白涨辈成师叔了,又得我一个人操持一日三餐喽。」温客行装模作样,长吁短嘆着有的没的,乐呵呵的就转去了厨房。 「你也别在这杵着了,还有那么多活没干呢,今天干不完明天怎么过年呢?还不快去!」周子舒见温客行都走了,也把张成岭轰了出去,自己则一个人站在议事厅,对着那幅画愣愣出神。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基本都是我的私设,我想给温客行和白衣名正言顺留在四季山庄的身份。记录在案的那种! 这也算圆了36章的伏笔。 岭的辈分本来就乱,被我这么一改就更乱了…… 第80章 除夕夜 直到晚饭过后的时候,白衣也始终不见踪影,温客行在四季山庄里三层外三层的找了三圈,都没看到他人影,不免有些担心。 「阿絮,你看到老白了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呀?」温客行看到周子舒焦急的问道。 「你别担心,也别在庄子里打转了,师叔他可能回了不思归洞府,我们一起去找他吧。」周子舒也挺担心白衣的,不知道他这一天都跑到哪去了,催忙了一天的张成岭赶紧去休息,他也找了出来。 「不思归?洞府?老白以前住山里呀!」温客行跟着周子舒出了四季山庄,就往那瀑布陡崖走去,边走着他边好奇地问。 「别没大没小的,他本来就比咱们大上许多,以后该叫师叔了。」周子舒带着他寻到了深潭边,看着被月夜照成一道白练的瀑布,冲着崖壁朗声唤着。 「师叔!师叔!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吧,夜深了,咱们该回家了!」 「师叔!师叔!别躲了,明天就除夕了,跟我们一起回家过年!」 师叔……师叔……师叔…… 白衣原本在洞内小洞中借着月华之精闭目凝神,平復心绪,也补养刚刚损耗的修为,却被那一声声透过岩壁传进来的「师叔」搅和得心烦意乱,白衣吐了一口浊气,愤然起身! 「叫魂呢!」白衣打开机关,如履平地般走向虚空,俯身看着站在崖边深潭被月夜照出相缠倒影的两个傢伙。 「师叔呀,你终于出现了,咱有话能不能下来说呀,我这仰着头还挺累的。」温客行见终于把人给叫出来了,展开摺扇,乐呵呵的说。 「师叔,上面风大,下来吧。」周子舒也跟着附和了一句。 「你俩能别叫我师叔了吗?都把我叫老了!」白衣缓缓落到地面,看着他俩嬉皮笑脸的样子,没好气的说。 「哪里老了,咱小师叔明明风华正茂!」温客行伸手一把揽住了白衣的肩膀,这人好不容易才找到,可不能让他再跑了。 「你还没完没了了是吧?我认秦怀章这个师兄了吗?谁是你们便宜师叔啊?少跟我套近乎!」白衣嫌弃的抖开温客行的手,没好气的说,边说还边往后退着,却被周子舒拦住了后路。 「好啦,师叔,这大过年的,咱别闹了,先回家好吗?有什么话咱们回家再说,实在不行,等初一祭祖的时候,你骂师父一顿都行。」周子舒拦在他身后,好声好气地劝着。 白衣气的直哼哼却拿他俩没得办法,只好不情不愿的跟他们一起回了四季山庄,走在路上,周子舒似乎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那个玉铃铛递到白衣面前。 「师叔,你见过这个吗?」 白衣接过那个玉铃铛,仔细看了看,惊讶地说:「这不是我丢了的那个铃铛吗?你们在哪儿找到的?」 「果然是你的呀,这个是在师父房间里的暗格中找到的,弟子册也是在那里发现的。」周子舒轻笑一声,他猜的果然没错,这小铃铛还真的是白衣的。 「暗阁?秦怀章什么时候也偷偷摸摸的了?他藏我铃铛干什么?!」白衣攥着那个玉铃铛。既震惊又茫然的说。 「谁知道呢,师父他老人家还藏了九霄师弟的平安锁和阿絮的小木剑呢?对了,师叔,你这铃铛是什么来歷啊?怎么是个哑铃,没有铃芯?」即然见到了这个铃铛的主人,温客行自然而然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白衣嘀咕了一声秦怀章真幼稚,握着那个铃铛边往回走,边跟他俩说。 「这铃铛还是我刚化形的时候,容父给我做的呢,那时候我满山乱窜抓不到人影,他就给我做了这个,走到哪儿他都能找到我,后来还是师尊嫌铃铛声太吵了,就把铃芯给拆了,只留这个铃铛给我做纪念。」白衣看着旧物,不免想到了故人,有些感慨的说。 「要是这么说的话,师叔岂不是很珍惜这个铃铛,怎么会在师父那儿啊?」周子舒也挺好奇追问道。 「我还以为丢了呢,找了好久,没想到被秦怀章捡去了,还藏了这么多年,气死我了。」白衣从记忆里回神,看着他的铃铛,没好气的说:「还有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叫我师叔了,叫我老白就好,不然成岭那小子岂不是要叫我太师叔,我才多大呀,在灵物中也才是个青年,生生被叫成爷爷辈儿了!」 这好不容易把人哄回来,那怎么着也得顺着他呀是不是?周子舒与温客行背对着白衣对了一个眼神儿,心下瞭然。 第156页 「行,老白就老白,别说你不习惯了,叫你师叔我都有点不习惯。」温客行好脾气的哄道。 周子舒笑而不语,显然也是认同了温客行的态度,称唿只是表面文章罢了,反正白衣小师叔这名号是坐实了。 「就你话多!」白衣可不知道他俩有什么花花肠子,只没好气的训了温客行一句。 三人走在山间,借着月色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不一会儿就看到了四季山庄的门楣。 温周二人也算奔波操劳一天,好不容易把白衣哄好带回来,安顿明白了,也起身相伴回了卧房,今天真的是兵荒马乱的一天呀。 ———— 腊月三十——农历除夕。 一大早所有人就忙碌起来了。 张成岭一早醒来就看到了白衣盘坐在白衣剑上,在庄子里飞来飞去,给每个牌匾都挂上了红艷的绸绢,贴上喜庆的对联横幅,而他的师父和师叔则配合默契,一右一左给门口廊柱贴上应合的对联。 「太师叔,师父,师叔,你们起的好早啊~」张成岭小跑过来,围着他们几个打转,尤其是看到白衣坐在剑上挂红绸的眼神,全然写着「跃跃欲试」四个大字。 「太师叔!我能帮您贴横幅吗?」张成岭在白衣身下打着转,帮忙是假,想飞着到处玩却是真的。 「子舒,昨晚不都说好了吗?你快管管你徒弟!」白衣控制着身下软剑飞的偏了些,俯视着兴致勃勃的张成岭,听他张口就是太师叔,没个好脾气的瞪了一眼那两个看热闹的傢伙。 周子舒忍着笑意,走到张成岭身边,故作严肃的说:「成岭啊,你太师叔闹别扭呢,你还是像往常一样称唿他便好,毕竟这一下长了两辈儿,总得让你太师叔适应一下是不是?」 「周子舒!你故意的吧!是不是温客行把你给带坏了,连我的玩笑都开!」白衣坐在剑上,听他的打趣,气的耳尖都红了,恶狠狠地吼了一句就控制着剑从周子书头上掠过,飞的不见人影了。 「师叔,师父和太师叔这是在闹什么呀。」张成岭看着他师父抱着几卷对联追着他太师叔就跑了,凑到温客行身边,摸不着头脑的问。 「没事没事,你太师叔他就是口是心非,一时没别过那个弯儿来,说到底都是你太师父对不起他,瞒了他这么多年,让你师父哄哄就好了。」温客行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幸灾乐祸的说。 「唉,有什么事情不能摊开来说呢,非得藏着掖着的,真搞不懂他们在想什么。」张成岭撇撇嘴,越发搞不懂大人们之间的弯弯绕绕了。之前是他师叔闹别扭不认他师父,这下又成了他太师叔闹别扭也不认他师父,怎么都是他师父的受过。 「大过年的可不能嘆气,别把一年好运气给嘆没了,行了,这也不是你小孩该操心的事,先去吃早饭吧,吃完饭一起帮着干活,那还有一筐窗花没有贴呢,这过年呀,就该把家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是。」温客行卷了卷剩下的对联,只嘱咐了张成岭一句,就去找阿絮他们了,周子舒只拿走了半幅对联,另外半幅可都在他手里呢。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院子,这下就又只剩张成岭一人,他看了看几个大人刚才贴上的「万事如意」的对联,又看了看影都没了的大人,刚想嘆口气,想到师叔的话又收了回去,抻了个懒腰就先去吃饭了,一会儿还有的他忙呢。 那头儿周子舒追着白衣好声好气的哄着,索性老白就是个嘴硬心软的,被哄两句也就顺气儿了,等温客行找过来,三人也就跟没这事儿似的,彼此配合着将山庄内所有的门匾廊柱都贴上了对联。 白衣控制剑飞得高了些,俯瞰着被装饰的焕然一新,喜庆热闹的山庄,心里的那点郁气也散了个干干净净,新年就该有新气象,热热闹闹的才对。 飞得高看得自然远,他看到张成岭捧着一盆浆煳,背着他们前天在集上买了一大筐窗花,正挨窗挨户的忙碌着,他就飞得近了些,悬在离张成岭不远不近的前方,问了句:「这是贴多少了?怎么还有那么多?」 「太…」张成岭刚想叫一声太师叔,就被白衣瞪了一眼,他搔了搔头髮,讪讪地说:「白叔,我这已经贴了大半个庄子了,还剩下好多,白叔,你能帮帮我吗?」 「还不是你和你师叔被那卖窗花的小姑娘一吆喝,就把她所有的窗花都买了,自己买的就是自己贴。」白衣从半空中跃下,收回白衣剑,负手就走出了张成岭的视线,又抛下他一个小少年,对着一大筐窗花,大眼瞪小眼儿。 ———— 早饭和午饭都是随便填一下肚子,但除夕夜的年夜饭却是要好好操办的,这不刚下午温客行就在厨房忙碌开了。 「臭小子,过来,拿刀把鸡宰了。」温客行手上不停,切着配菜,顺便招唿了一声在帮他烧火的张成岭。 张成岭站直身,回头看了一眼那只被拴在灶台边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犹犹豫豫的说:「师叔,你让我宰它?」他哪里会杀鸡呀? 「难不成它宰你呀,还不快点儿,鸡要炖久一些才能入味儿。」温客行握着菜刀侧身看了一眼,不客气的说。 张成岭还是有点害怕的,吞吞吐吐的商量道:「师叔,你还是给我分配点别的活吧,我实在不敢。」 温客行看他那犹犹豫豫的样子就来气,菜刀直接剁进案板里,气汹汹的说:「鸡都不敢宰,你还能干什么呀?!」 第157页 正好周子舒拎着一壶酒逛到厨房这边,想看看年夜饭准备的怎么样了,温客行一看到他喝着酒悠哉悠哉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气沖沖的说:「你们师徒二人整天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好吃懒做,敢情是讹我来做奴才的!我不管,今天年夜饭你们必须都得动手!」 「我哪会做饭呢,那不还有小师叔帮你吗?再说了,有事弟子服其劳,成岭加油,为师看好你!」周子舒当了回被殃及的池鱼,他摊了摊手表示自己真不会做饭,又递给张成岭一个你坚强的眼神,拎着酒壶又晃晃悠悠的走了,他就不在这多呆了,省得大过年的再被温客行数落。 张成岭只看着他师父远去的背影喃喃地叫了一声,便拎起菜刀面对现实了。 现实就是,他个半大少年,连只鸡都打不过,他大喊着给自己打气,菜刀横噼而下,那鸡就唿的跳飞起来,还砸碎了个碗,追着他便撵出了厨房。 温客行撂下菜刀,看着鸡毛乱飞的厨房和耳边张成岭被鸡追撵着嚷嚷救命的大叫,心累极了。 白衣挽着袖子端着盆处理好的鲫鱼。刚走过迴廊拐角,迎面就撞见被鸡撵着到处乱窜的张成岭,也是无语的翻了个大白眼。 「白叔!白叔救我,这鸡太兇了!」张成岭看到白衣就像看到什么救命稻草似的,快步跑过来就躲在他身后,看着那只咯咯直叫的大公鸡,心里还是发憷。 「是你太没用了,连只鸡都搞不定,白长这么大了,要你干什么吃的?」白衣看到这鸡飞狗跳的场景,也很是无语,把手上端着的那盆鲫鱼塞到张成岭怀里,让他抱去厨房给温客行,别在这碍眼了,自己则挽起袖子去对付那只大公鸡了。 也就三下五除二的功夫,白衣就拎着那只试图逃跑的大公鸡,拐进了厨房,见张成岭还在厨房里打转,瞎忙活,没好气的说了一声:「行了行了,别在这添乱了,这里交给我和你师叔就行,你去把前两天买的坚果点心都摆出来,给你师父送过去吧。」 张成岭如蒙大赦,只说了一句「那我走了」便飞也似的窜出了厨房。 师叔的刀都举起来了,此地不宜久留,他先熘之大吉。 温客行给鱼改花刀的手一顿,回头就看到白衣手起刀落,那只刚才还神气活现的大公鸡便小命归西! 「这对师徒还真是享福的命啊。」他看了看厨房,又只剩下他与白衣两个人忙碌,忍不住啧了一声。 「行了,有那功夫说风凉话,还不如给我端盆热水来,我拔鸡毛了。」等大公鸡血流干净了,白衣才招唿温客行一声给他搭把手,这些时日,他在厨房跟温客行一起忙碌,这庖厨间的手艺却是越发的熟练了,杀鸡放血褪鸡毛,行云流水,只要那血没沾上白衣身上,他就无所畏惧。 「还好前段时间把你给教出来了,不然这年夜饭我一个人可操持不过来呀。」两个人配合越发默契,鸡鸭鱼肉一样样处理干净,码在菜板上,就等下锅了。 直到傍晚厨房的烟火也未曾熄灭,山庄里早就瀰漫了诱人的香味,馋的张成岭直在厨房打转。 直到最后一道饺子下锅,温客行和白衣才齐齐抹了一把汗,可算忙完了,看到在厨房门口的张成岭,就招唿一声,让他赶紧过来端菜。 红烧鲫鱼、八宝酿鸭子、梅菜扣肉、蒜香排骨、龙井虾仁、凉拌山珍…… 周子舒看着那一道道年菜摆上餐桌,嗅着满屋的飘香,心情是格外的舒畅呀。 等温客行带着张成岭把饺子和炖了一下午的山笋鸡汤摆上餐桌,这年夜饭的八个菜也就上齐了。 「老白呢?」周子舒看菜都上齐了,但人还没齐,就问温客行白衣去哪儿了。 「包完饺子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成岭你去找找你太师叔。」温客行看了看天色,这夜已浓黑,白衣却还没有回来,就招唿张成岭去找人。 张成岭屁股还没坐下呢,就站起身要去找人,这人没来齐哪能动筷子呀,他可是饿坏了。 还没等他走出正厅,白衣就抱着个脏兮兮的大罈子走了进来。 「老白你上哪儿去了?拿的什么呀?」周子舒坐在主位,对着大门,看着白衣进来就问了一句。 「这可是好东西,你肯定会喜欢的。」白衣没有把那个罈子放在餐桌上,而是放到了旁边的一处案几上,还招唿张成岭一句,让他去厨房端盆水,拿了个帕子来,这罈子太脏了,他得擦擦。 周子舒和温客行都好奇地围了上来,白衣平时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怎么这时候抱着个脏罈子跟宝贝似的。 「这是什么呀?」温客行上上下下看了那罈子两圈,好奇的问。 等张成岭端着盆水带着帕子回来,白衣边擦那个罈子,边悠悠然的说:「这可是你们师父年轻的时候埋下的酒,偷偷摸摸埋在庄外的梅林里,少说得有二十多年陈了。」 听到这话周子舒眼睛都亮了,看那个罈子也跟看个宝贝似的,还忍不住上手摸了摸:「还真是好东西啊,咱们有口福了。」 「可不是有口福了吗?他自己都不捨得喝的佳酿,全便宜你们了。」白衣敲开了坛口的封泥,霎时间醇厚的酒香便瀰漫了满屋,周子舒只闻着那酒香味儿,就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迫不及待的倒出一个空酒壶,递到白衣手边。 「瞧把你馋的,你师父当年埋了不少,到时我告诉你他都藏哪儿了,想喝的时候自己去挖。」白衣笑骂了一声。 第158页 那酒埋的时间太久了,原本满满的一大罈子已经醇厚如浆,只够装满三个酒壶。 这下酒菜都已经齐备了,四个人围坐在餐桌边。周子舒向来好酒,但还是先给两个大功臣各斟一杯陈酿。 「先敬功臣,你们两个今天辛苦了,我先干为敬!」周子舒只闻着那酒香便被勾起了馋虫,端起酒杯敷衍的敬了一圈,就迫不及待的满饮一口,醇厚绵密的酒液才一入口,他就便情不自禁地嘆了一句:「好酒!」 「这酒烈着呢,你个小酒鬼,着什么急呀?先吃口菜。」白衣没有动那杯酒,而是先给周子舒夹了两口菜。 温客行也只浅抿了一口,酒是好酒,可惜太少了,阿絮喜欢,得给他多留一点,见老白给阿絮夹的都是些肉菜,便夹了一筷子的山珍放进他碗里,还念叨着:「吃菜吃菜,尝尝这个,这可是老白前些天上山采的,新鲜着呢。」 「师父,师父,我也想尝尝太师父藏的酒。」张成岭只闻着那满屋飘香的酒味,便有些熏熏然,眼巴巴瞅着被他师父拢在手边的酒壶,真的好想尝尝呀。 周子舒又把酒壶往身边拢了拢,很捨不得的样子,但徒弟真切渴望的眼神,让他有点不自然,他只好讪讪的说:「你还小,喝不得这么烈的酒,喝鸡汤,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得好好补补。」边说着他便盛了碗炖的鲜嫩入味的鸡汤,递到张成岭手边。 温客行哪还看不出来周子舒吝啬美酒的样子呀,但他看破不说破,也往张成岭的碗中夹了两块排骨。 白衣既然给温客行和周子舒准备了美酒,又岂能忘了张成岭,他从桌下拎了出一壶加了蜂蜜的鲜榨橘子汁,顺便用灵力冰镇了一下,才给张成岭倒了一杯放在他手边,还不忘念叨一句:「你才多大呀,可别跟你师父学的,小小年纪就成了酒鬼,喝这个吧。」 张成岭看着手上的鸡汤,碗里的排骨和手边的果汁,又看了一圈餐桌上笑意盈盈的三个长辈,眼睛竟然有些泛酸了。 「哎哎哎,你怎么了?怎么大过年的还想掉金豆啊?不准哭,这掉了眼泪呀,一年都要触霉头的!憋回去!」温客行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少年,眼睛一红,嘴巴一撇,竟然有了泪意,没好气的嚷嚷着。 「我没哭,我高兴着呢,本来以为这辈子都没有家了,谁知道还能过上这么像样的年。」张成岭吸了吸鼻子,把堆在眼眶的泪水给憋了回去,以前都是跟着父母哥哥一起过年,他以为自己家破人亡以后就再也没有家了,但眼前的这三个大人,却带给了他家一样的温暖。 想一想张成岭其实挺幸运的,虽然遭逢不幸,却柳暗花明又一村,有了虽然严厉却对他寄予厚望的师父,平时有些不着调,喜欢捉弄他却很宠他的师叔,还有嘴硬心软最惯着他的太师叔。 有他们在的地方就是家呀。 作者有话要说: 过年就该有过年的样子,过年就该有过年的仪式感。 老白就算涨辈了,也不影响他们日常扯皮,饭该做还得做。 珍惜当下的平静吧,高潮快来了。 第81章 守岁 「是啊,这也是我这么多年来过得最像样的一个年……」温客行磨梭着酒水半空的杯子,似被张成岭的话勾起些伤怀来。 鬼谷那个地方本就不是人呆的,鬼域蹉跎二十年,又何来的家人与团圆,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就算练成绝世武功又能如何? 思及此处,他不由的自嘲轻笑一声:「到头来还不是个没着没落的孤魂野鬼,无人灯下对酒,无人与我白头……」他虽说着怅然若失的话,但那多情的目光却在周子舒身上逡巡留连。 周子舒哪还看不出他那点藉故撒娇的小心思,端着酒杯,哼笑一声:「那是因为你已经练成了绝世神功。」 「而且现在不是有人与你灯下对酒,有人……」白衣戏嚯的眼神在他俩之间流转,执起方才未动一口的酒杯,与周子舒对碰了一下,看着温客行,幽幽然吐出下半句:「与你白头……」 周子舒与温客行的暗潮汹涌,白衣都看在眼里,心知肚明,既然他俩没有挑明,那他也看破不说破。 温客行故作的那点伤愁,也被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调侃搅成了醺然的陈酿,他举起酒杯,三只酒杯交缠在餐桌上方,就连方才还有些怅然的张成岭也端起那杯清凉的橘子汁,凑起了热闹,连串的脆响伴着一声声「新年快乐!」的祝福飘散在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温客行和白衣难得大展身手,那饭菜的香味儿,早就勾的人肚子咕咕直叫,所有的烦忧惆怅都随着忘忧散入腹,而抛了个干干净净,眼下的团圆守岁才是最重要的。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杯盘已经狼藉。眼见着众人酒足饭饱,温客行与周子舒还在划拳饮酒,张成岭已经开始收拾起桌子来,白衣看了看更漏,已经快到子夜了,他站起身拎起桌上的一个酒壶,不顾周子舒心疼的直嚷嚷:「老白,这酒就三壶,你别直接拿走呀。」就转出了正厅朝着厨房走去,噼里啪啦忙碌一阵,提着个食盒,迳自走出了四季山庄。 「师父,太师叔他这是要去哪儿啊?不跟我们一起守岁吗?」张成岭看到白衣远去的背影,边收拾碗筷,边问他师父。 「阿絮,你猜小师叔去干什么了。」温客行把玩着酒杯,笑眯眯的说。也就趁着白衣不在,他才敢这么调笑,要是当着白衣的面儿,这么师叔长师叔短的喊着,那口是心非的傢伙指定炸毛。 第159页 「还用猜吗?以前过年,师父从来没有跟我们一起守岁,吃过年夜饭之后就不知道去哪儿了,大年初一才回来主持祭祖,如今想来怕是去陪师叔了。」而现在白衣也应该是去秦怀章的墓前与他一起守岁了。周子舒珍惜的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原本三壶美酒也只剩下一壶半,他可不得珍惜点儿喝。 「所以说太师叔是去陪太师父了吗?」张成岭收拾好一摞杯盘,就想端着送到厨房去,却不曾想拿东西太多,竟失手打碎两个碗。 「毛手毛脚的,就惦记你的烟花呢吧,心都野了。」周子舒放下酒杯,先看了看张成岭是否受伤,才故作严肃的训了一句。 这山下噼里啪啦的鞭炮之声都隐隐约约传到了山上了,张成岭只听着那些连串的脆响,心思就飞出去一半,就想着赶紧收拾完,赶紧出去玩,这越是着急,反倒弄巧成拙了,他看着地上的那些碎碗,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周子舒见他那小徒弟傻傻的愣在原地,软下语气,温声说道:「行了,你快去玩儿吧。」 张成岭自然是很高兴的呀,但这碗筷还没收拾完呢,又下意识的看了看温客行,小声说了句:「师叔?」 「碎碎平安,大吉大利,这儿还有我和你师父呢,玩儿去吧。」温客行也笑眯眯的哄着。 张成岭如蒙大赦,也不管桌子上没收拾好的盘子和地上的碎碗,蹦哒着就跑了出去。 张成岭过了年也才十五岁,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在年货大集上可缠着温客行给他买了好多的烟花爆竹,就等着除夕夜能痛痛快快的玩个够。 周子舒看着渐次绽放在半空中的烟花,耳畔听着庭院中少年活泼的嬉闹,那转瞬即逝的绚烂光彩照亮了他舒畅欣然的神情与唇角的一抹浅笑。 「否极泰来,今年一定是个好年。」 温客行只是看着他的侧颜,心中便被填的满满的,两人相视而笑,今年一定是个好年。 就着剩下的一壶陈酿和几碟坚果点心,两人又不约而同推杯换盏起来,今夜呀,他们要不醉不归,一起守岁到天明呢。 还没等他们俩猜拳定出输赢,院中就传来张成岭一声声的「师父」,那声音急切的可不像是出了什么好事,两人对视一眼,便起身匆匆前去查看。 只见张成岭还攥着个烟花,手足无措地半跪在地上,见到周子舒二人匆匆赶来,便指着他身边那个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影说着:「师父,这个人他从围墙跳了进来。」 周子舒小心谨慎的把那黑衣人翻了个面,露出正脸,他一见到这人就惊诧的叫了一声:「韩英?韩英!」 天窗副统领韩英,怎么会除夕夜一身是伤,跑到四季山庄来? 但这显然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韩英伤的太重,已然神志不清了。 温客行帮着周子舒把人小心抬到就近的侧厅,安放在矮榻上,一边翻出一包银针为韩英施针,唤回他的神志,一边吩咐张成岭去药室取一些参片来。 周子舒就守在一旁焦急的等待着,直到参片送入韩英口中,他才缓缓清醒,被温客行二人合力放平在矮榻上。 「成岭,你先去烧个火盆送过来,然后再去把你太师叔找回来。」温客行见张成岭跟个没头苍蝇似的来回打转,便给他找点事儿干,眼下这个情况阿絮都六神无主了,得把白衣叫回来主持大局。 张成岭应一声就先去了厨房,偏厅少有人来,所以有些湿冷,得赶紧让屋子里暖和起来,才好让病人养伤。 周子舒撩袍坐在矮榻边,看着面如金纸,唇无血色的韩英,眉头都拧在了一起。 韩英有了点力气,虚弱的从怀中掏出一块通透的碎琉璃塞到周子舒手中,有气无力的说:「庄主…琉璃甲…我偷回来了…」 「我要这玩意儿作甚?」周子舒只看了一眼那块琉璃甲,便把它撂在了矮塌边,皱着眉头说:「我不是嘱咐过你千万不要冒险吗?」 就算是冒险,韩英也要做,因为他从晋王处得知了武库中的阴阳册能治疗天下一切顽疾,逆天改命,为了救周子舒,就算搭上性命也要为他的庄主集齐琉璃甲。 而周子舒关心的既不是琉璃甲,也不是武库,而是韩英怎么伤成这个样子,岳阳一别又发生了什么? 周子舒离开天窗之后,其实一直有天窗之人暗中打探他的下落,岳阳英雄大会上甚至有人认出了他,韩英怕消息泄露,连累周子舒被晋王找到,索性杀了所有人嫁祸给了毒蝎,但此举却瞒不了晋王多久,他只好在逃离晋州前,多找些对周子舒有用的东西,琉璃甲便是其中之一,但晋王府戒备森严,他也只找到了一块琉璃甲,就被天窗发现,幸好还有四季山庄旧部毕长风收养的子弟星明为其作掩护,才让他从晋州逃了出来。 虽然韩英与那些山庄旧部收养少年们不是四季山庄弟子,却与山庄前辈一样,愿为庄主赴汤蹈火,为周子舒效死于前,殉死于后…… 因为周子舒值得,值得所有人豁上性命去追随他。 韩英除了拼死带回琉璃甲,还带回了另一个消息,一个隐藏了二十余年的真相。 周子舒的父亲当年并非病故而死,而是先晋王以反叛之罪,将其秘密暗杀! 周子舒面色茫然,瞪大眼睛,这不可能啊,他爹爹是病故而死的呀,他爹爹不仅是先晋王的姻亲,更是他的至交和心腹,先晋王…他亲舅舅…有什么理由杀他的父亲? 第160页 难道……他竟然为了杀父仇人之子,而陪上了山庄八十余条性命! 温客行立在旁边,自然也是看出了周子舒如遭雷噼的震惊无措,但眼下却没有时间纠结那二十年前的恩怨,韩英已到了强弩之末,就算要寻求真相,那也得从长计议。 韩英伤势本就严重,又千里奔波,殚精竭虑,眼下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但即便如此。他却还想着要为周子舒集齐琉璃甲,一定要找到神医谷的阴阳册救他的庄主,但他的能力有限,拼死才拿到了一块,而他却不知道,他拼了性命偷回来的琉璃甲是块赝品。 周子舒眼睁睁看着韩英气息渐弱,却始终还惦记着他的旧伤,要为他尽忠效死,心里的震惊无措,已经让他慌了神,紧紧握住韩英冰凉的手。说着让他挺住,等他伤好了一起去找琉璃甲。 温客行看着韩英为那块他造的假琉璃甲而搭上性命,性命垂危却还始终挂记着阿絮的伤,心中说不震惊难受是假的,但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韩英就这么死在阿絮的面前,可他的脉象却已经是气若游丝,忽的温客行突然想到了什么? 「阿絮,你忘了,南疆大巫要来了。」南疆大巫若有把握治阿絮的伤,那一定有能力救回韩英的命。 周子舒也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握着韩英的手激动的说:「乌溪带着北渊在路上了,韩英,你再坚持一会儿,等他们到了就一定可以医好你。」他这么说着,便迫不及待的把韩英託付给温客行,而自己则匆匆下山去找平安设法尽快迎回大巫,在此之前就拜託温客行替韩英续命了。 温客行看着他步履匆匆的,背影握住韩英的手,坚定的说:「韩兄弟你放心,一会儿小师叔他就回来了,有我们在,就算牛头马面精緻,也别想勾走你的魂去。」 ———— 四季山庄除夕夜的变故,白衣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拎着食盒,借着夜空中渐次绽放的烟火,缓缓走到秦怀章的墓前。 虽已是深冬,但围绕着陵墓的茵茵绿草。却似如上天眷顾般只微微发黄,夜色烟火下,青山绿水中并排而立的两座墓碑,于这万家灯火的除夕夜竟显出了些许荒凉冷清。 白衣放下食盒,先借着月色打扫了一下墓碑的石桌,为秦怀章点上三柱高香,才盘膝对坐在他的墓前。 「以前除夕夜都是你年復一年的来找我,今年啊换我来找你,陪你一起守岁。」白衣边絮叨着边从食盒中端出两盘小菜并一碟饺子,郑重的摆在石桌上。 「这可是我亲手包的饺子,虽然肯定比不上毕大嫂做的那么好吃,但也算聊胜于无,你就将就将就,可不许嫌弃啊,我可是学了好久呢,我师尊都没吃上一口我做的饭,便宜你了。」 说着他又拎起酒壶。倒了杯陈酿,敬到秦怀章的墓前。 「子舒喜欢藏酒的毛病肯定是跟你学的,你说你当年藏了那么多酒,到头来却一口没喝上。以前你还老撺掇我,让我陪你一起喝酒,我记得我说酒有什么好喝,喝完之后半醉半醒,昏昏沉沉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如今看来,却是我偏颇了。酒确实是个好东西,既能忘忧又能解愁,还能在梦里看到你。」说着。他便把那杯忘忧散缓缓倾倒在石桌上,醇香的酒液滑过桌面沁入泥土中,復而又倒了一杯放在了他的对面。 「这就是你当年捨不得喝的美酒,我给你带来一壶,让你解解馋,以后啊,我跟子舒说,让他每逢年节的时候都给你送一壶过来。」 白衣给自己也斟了一杯,与那石桌上的酒杯轻碰一下,清朗的声音荡漾在陵墓间,竟有些释然与畅怀。 「我敬你一杯,今晚我们不醉不归!」品尝着那绵密醇厚的酒液,白衣也有些醺醺然起来,扶着石桌说些有的没的抱怨。 「秦怀章你就是个混蛋,不仅私藏我的铃铛,还自作主张代师收徒,你师父知道吗?他就没揍你一顿吗?瞒了我这么多年,这帐该怎么算呀?」说着他又浅泯一口杯中酒,挪着身子侧靠在冰凉的墓碑上。 「代师收徒……明明我年纪比你大,你却占我便宜,要做我师兄,你缺不缺德?我同意了吗?你就擅作主张,谁稀罕做你师弟呀?」那酒劲儿有点儿上头了,他靠在墓碑上,迷濛着双眼,望着山下绚烂缤纷照亮夜空的烟火。 「以前我总是自怨自义的以为自己就是个灵物,配不上七情六慾,人间烟火,也担不起你的期许,现在想来却都是我一厢情愿的任性矫情。你也是,有什么事不能摊开来说吗?非得瞒着我,咱俩要是早点儿解开心结,也许现在却不是眼下这个光景了。」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思呀?你都死了十多年了,也不知在那边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人陪你一起过年,陪你一起守岁呀。说不准你现在都吃上毕大嫂包的饺子,跟你的兄弟们喝酒划拳,九霄也缠在你身边,围着你打转吧,我替你瞎操什么心呀……」 「你再等等我,再等等我……等所有事情都了了,我就去陪你,这次呀,我再也不任性了,到时候我给你做饭,陪你喝酒……」醉意慢慢上头,他竟然有些昏昏沉沉起来,靠在墓碑上也有了些睡意,但还没等他梦中与故人再度重逢,就听到隐隐传来的唿喊声。 张成岭小跑着奔向了后山的坟茔,远远看到那飘忽不定的烛火,急切的大喊着:「太师叔!太师叔!出事了!」 第161页 白衣听到那越来越近的唿喊声,皱了起眉头,勉强坐直身子,晃了晃昏沉的脑子,不耐烦的说道:「大过年的在祖坟吵吵嚷嚷,成何体统,出什么事儿了?」 张成岭跑到近前,扶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太师叔…真出事儿了,韩大哥来了,还受了重伤,师叔让我找你回去。」 白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茫然的问:「谁?你说谁受了重伤?」 「韩英,韩大哥!」 韩英?! 白衣甩了甩脑子,把那点昏沉全都甩了出去,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再睁眼时,眼底已恢復了清明。 「走!」事不宜迟,白衣拎着张成岭的脖领子,脚下一个纵跃,就往四季山庄飞去。 一来一往间,等白衣回到四季山庄时,天色已然破晓。 张成岭带着他直接冲进了偏厅,嚷嚷着:「师叔,太师叔回来了!」 白衣一进屋就看到矮榻上坐着两个人,一个面如金纸,气息奄奄,显然是重伤的韩英,另一个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 他走到近前,执起韩英的手腕,三指并起,搭上他的脉搏,眉头皱的越来越紧,他伤的太重了,已损及了经脉,内脏,全靠着温客行用内力维护着才撑到了现在。 「老温,这样不是办法,你内力再深厚也有耗尽的时候,再撑下去你也会受内伤的。」白衣面容难得冷肃,他看着温客行苍白的脸色担忧的说。 「不行,我一松手韩兄弟就撑不住了,我答应过阿絮,要护他性命等阿絮回来。」温客行还在咬牙撑着。 「行了,你别强撑着了,换我来吧!」这样一直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别一会儿韩英没救回来,温客行再把自己搭进去了。 白衣撩起衣摆,坐到韩英对面,盘膝而坐,五心朝上,调动内府灵力缓缓聚于指尖,双指并起抵住韩英的额头。 他凝练的天地灵气可比内力要好上太多,有白衣帮忙,温客行总算能喘口气,接过张成岭递过来的参片含在口中,脸色可算好那么一点点。 韩英感受到有丝丝缕缕的清凉从额头流入身体,那股能量宛如春风化雨般舒缓他内脏烧灼的痛楚,待他有了些力气,缓缓睁眼,入目所见,便是坐在他对面,眉头紧皱神情严肃的白衣。 白衣与周子舒极为相似的眉眼,让韩英有些恍惚,却也只恍惚了片刻,便分清了眼前人,并非他追随多年的庄主。 「白先生……温公子……二位虽然功力深厚,这般损耗也必会有损伤,韩英如何担待得起二位的救命之恩呀?」 温客行损耗确实很大,丹田以隐隐作痛,他有气无力的说:「韩兄弟你就别跟我们客气了,你若是死了,阿絮一生一世都放不下的,何况有个九霄师弟做他的心魔还不够吗?」 「老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衣一边调动灵力为韩英续命,一边问温客行,他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呢,韩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韩兄弟以为武库的阴阳册能救阿絮的性命,便拼了命偷了一块晋王的琉璃甲,阿絮他下山去迎南疆大巫他们了,临走前託付我,务必保住韩兄弟的性命。」温客行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事情的经过,运功疗伤,准备缓口气,接替白衣。 老白还有旧伤,总不能让他一个人撑着。 「子舒不是跟你说了让你保全自身吗?为了块琉璃甲搭上性命,你傻不傻呀?」虽然温客行解释的比较简单,但是白衣却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眉头皱的死紧,忍不住冷声呵斥。 「只要阴阳册能救庄主的命,韩英死不足惜……」韩英惨白着脸,虽然语气虚弱,但神情却异常坚毅。 「谁要你死了,子舒就是想让你们好好活着!」前日白衣就损耗了些修为,眼下随着内府越来越空虚,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温客行就坐在韩英背后,将他的脸色看了个真真切切,心也提了起来。 「师叔,差不多了,换我吧。」温客行提起了些气力,双掌并起抵在韩英的后背上。浑厚内力透个皮肉温养他破败的脏腑,为他延续性命。 张成岭就站在矮榻边打转,看着两个长辈为了给韩英续命,脸色都越发不好了,急得跟没头苍蝇似的。 「太师叔,师叔,歇一会儿吧,你们教教我该怎么做,我来帮韩大哥撑一会儿。」 有温客行接棒,白衣稍稍缓了口气,看了一眼跟着瞎着急的张成岭,没好气儿地说:「就你那点微末内力能管什么用啊?现在知道急了,我以后绝对不能惯着你,让你跟你师父撒娇偷懒了。」 「小兄弟,你成了庄主的徒弟?」韩英被白衣和温客行两个人交替治疗着,情况已经稳定多了,捕捉到白衣话中的关键,微微侧头看向立在床边的少年,目光中的羡慕和渴望是藏也藏不住的。 直到这时张成岭才察觉到自己武功微弱的无可奈何来,听到韩英的问话,抿着下唇,只嗯了一声。 「小兄弟,你知道我们有多么羡慕你吗?庄主若是能收下我为徒,哪怕一日也好,我死都瞑目了。」韩英想到这儿就有些激动,牵动内伤,便忍不住咳了起来。 「别说话了,继续入定。」温客行还在韩英身后为他输送内力,察觉他气息有变,哑着嗓子劝了一句。 「韩大哥,只要你痊癒了,我们一起求师父收你为徒,让你当我师兄,咱们一起在四季山庄,练功读书,种田养花。」张成岭少年心性,安慰人的话说出来也尽显着天真,但韩英却被他话中所描摹的未来激起了些生存的希望。 第162页 也许挺过这一劫,他就真的能拜入他嚮往的四季山庄,追随他的庄主,过他嚮往的寻常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年都过不安生,唉…… 第82章 威胁 白衣眼见着韩英被张成岭三言两语便激起了求生欲,心中稍微放下点心来,只要他还抱有希望,想活下去,就算再难也要让他活下去。 温客行也只坚持了半炷香的时间,内力就有点撑不住了,白衣顺势接手,让他再休息一会儿,原本他俩这般彼此接力,是能帮韩英挺到周子舒带大巫回来,但奈何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 张成岭听到远远传来的马蹄人声皱起眉头,疑惑地说了句:「什么声音?我去看看!」就快步的推门而出,去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白衣与温客行也听到了那由远及近的奔马兵戈之声,心也提了起来,但眼下却无暇分身,只能等张成岭回来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张成岭却带回来一个坏消息。 「太师叔,师叔,门外围了好多好多黑衣人,把庄子都围起来了!怎么办啊?」张成岭小跑着回来,急得额头上都沁满了汗水。 「是天窗!」电光火石间,白衣就又想通了一切,不管是韩英盗取琉璃甲还是重伤逃往四季山庄,全是晋王布下的一场请君入瓮的局。 「天窗?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温客行这话刚问出口便后知后觉的想通了关窍,他看着手掌下摇摇欲坠的背影,心中就是一凛。 韩英只是鱼饵,钓阿絮上钩的鱼饵! 「白先生,温公子,是我连累了你们,连累了庄主,你们不要管我了,你们快走,快去通知庄主,让他不要回来!」韩英一听是天窗围住了四季山庄,也心知他是被晋王利用了,愧疚难当之下,竟心存死志。 「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要好好活着,才对得起阿絮!」温客行发觉他已经丧失了求生欲,心中就是一突。 「成岭,你去启动星斗大战,暂且抵御一下!别让天窗打进来。」白衣皱起眉头,牢牢护住韩英脆弱的心脉,还必须唤回韩英的求生欲,不然他就算累死也救不回这条命。 「韩英你听着,你必须得好好活下去,就算为了子舒,你也得活下去,你不是一直想拜入四季山庄吗?等子舒回来我让他收你为徒!」白衣忍着内府的隐痛,还有气力鼓励韩英。 「是啊,韩兄弟你不能死,你要等阿絮回来,你不是想拜阿絮为师吗?他是我们师叔,他说的话阿絮一定会听的!」温客行见白衣额头上的汗水都渗了出来,眼见着也快撑不住了,也顾不得丹田的空虚,强行运功,拼命护着韩英的心脉。 「原来…原来白先生是庄主的长辈…是韩英连累庄主,还要连累了你们,我还有什么理由活下去,还有什么颜面求庄主收我为徒。」韩英只听着门外传来机关的咯吱声与刀兵相碰的杀伐人声,心就彻底凉了,再无生机,只想着不能再连累他们了,竟然运起了些内力,想自损心脉。 「子舒不收我收!你一定要给我活下去!」白衣察觉他想要自我了断,情急之下,直接一掌将韩英噼晕,阻止他自断心脉的行为。 温客行接住韩英软倒下的身子还有些茫然无措。 「师叔,你打晕他干什么呀?」 「不打晕他,他现在就死了,哪还管得了那么多,老温,你先撑一会儿,我出去看看。」 白衣听着院外刀戈之声越发激烈起来,神情越发冷肃,子舒还没有回来,他不能让他们出事,提起点力气,冲出偏厅,纵身越上屋顶,俯看着庄外乌泱泱的黑衣人,心中就是一凛。 人太多了,大阵怕是撑不了多久了,他必须得把张成岭和温客行他们送出去。 他从房顶跃下,跑到星斗大阵中,见张成岭还在按部就班的操纵着机关,也正巧看到从侧墙纵身跃进来的周子舒。 「子舒,你回来了?大巫呢?」 「师叔,老温和韩英怎么样了?」 两个人刚一碰头就急切问对方,一时间都愣在原地。 但门外紧锣密鼓的进攻之声,却容不得他俩多做交流。 「成岭,先搬奎木狼,再搬星日马。」周子舒听着院外那要从两翼侧攻的杀伐之声,眼神冷肃,指挥着张成岭改变阵势,再拖延一段时间,而他则与白衣急匆匆赶回了偏厅。 一进屋就看到温客行坐在榻上,面白如纸,还在咬牙死撑着给韩英续命。 「老温!」白衣不是说温客行好好的吗?怎么竟成了这副狼狈模样?周子舒走到近前,看着温客行神情都有一些疯狂,眉头紧皱在一起。 白衣太阳穴也一跳,才半会儿功夫,怎么就成现在这个样子了,赶紧围了上来掐住韩英的脉搏,虽然气息微弱,但索性还活着,看着温客行苍白的脸色,那心也只能放下一半儿。 「阿絮,你回来了,大巫呢?」温客行看到周子舒,哑着嗓子问道,看他身后并无旁人,心就凉了半截。 「还没来呢。」周子舒嘆了一声,眼下前有狼后有虎,他心头也乱成一团。 「行了,老温,你放手吧,交给我。」既然南疆大巫没有找到,那他和温客行这般死命撑着也无济于事。白衣又不能眼睁睁看着韩英去死,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能拖一阵是一阵,咬紧牙关抽出点灵力,勉强让韩英恢復了点生机。 第163页 「阿絮,老白,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一开始,造假的琉璃甲祸害世间,也不会有今日之事,都怪我……」虽然有白衣为他分担,但温客行已到强弩之末,丹田空虚,眼冒金星,以至于神志都有些不清醒了。他看着面如金纸的韩英,也看到脸色苍白的白衣,却又像是看到了二十年前残死在他面前的父母,身心俱疲之下,竟直接昏了过去。 温客行这一昏倒,可把白衣和周子舒的心彻底提了起来,但白衣腾不开手,只能看着周子舒焦急的把着他的脉搏,眼睛越瞪越大,表情越来越震惊。 「子舒,老温怎么了?!」 「脉象纷乱如沸,丹田空空如也,老温的内力没了。」周子舒扶着温客行,已经方寸大乱。 手上是命悬一线的韩英,温客行又倒在周子舒怀里昏迷不醒,门外刀兵之声又越发杂乱,还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事到临头也由不得他犹豫了。 白衣先放下韩英,从怀中掏出了那颗他除夕夜前为周子舒凝练出的玉灵丹。 周子舒上一次服药是刚回四季山庄的时候,眼下已是正月,三月之期快到了,他本想提前练出来,却没曾想还能用到这个地方。 周子舒看着他手中的那抹玉色,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般急切的说:「师叔,先救他们啊!」这灵丹既然能压制三秋钉的摧伤,保人性命岂不是绰绰有余。 白衣也是做了一番挣扎,才狠心将那颗丹药分成一大一小两份,大的那份塞入韩英口中护住他的心脉,小的那份递给周子舒,让他给温客行服下,温养他空虚的丹田。 但随着这俩人的脸色转好,气息渐匀,白衣的脸色却越发阴郁了,他们俩的命保住了,子舒的伤又该怎么办?他现在可攒不出灵力再做灵丹了。 但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发生,周子舒刚把温客行扶到榻上,张成岭就满头是汗的沖了进来。 「师父,大阵快撑不住了,该怎么办呀?」张成岭一跑进来就看到榻上并排躺着两个人,也惊诧地瞪大眼睛,问道:「师叔和韩大哥他们怎么了?」 「子舒,我去替你们挡一阵,你带成岭他们先走。」边说着白衣边站起身,深吸口气,就要往外走。人再多又能如何,他就不信,还护不住这几条命了。 「师叔,你别冲动,他们是来抓我的,让我去吧!你带成岭走!」周子舒却一把拦住了他,白衣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他怎能眼睁睁看着白衣去冒险。 「师父,我不走,我要死也要跟你们死在一起!」张成岭也抹了把汗,神情异常坚定。 「死什么死,有我在,你们谁都不能死,子舒,你要当我是你的师叔,你就听我一句劝,带他们先走!」白衣难得冷下脸色严肃的说。 「师叔你也听我一句劝,我曾是天窗之主,晋王还是我表哥,他们只是来抓我回晋州的,只要我跟他们回去,就连累不到你们了!」 「你还想忽悠我!你以为你回晋州能落着好吗!张成岭,带你师父走!」白衣是绝对不能让周子舒一个人去冒险的,招唿张成岭把他师父拖走,说着便甩袖,准备出门迎敌。 「师叔!你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出去了又能怎样,杀光他们,再把自己赔进去吗?!」周子舒也急了,拦住了白衣的去路,又是炼灵丹又是耗修为,白衣现在还能有多少气力去杀敌? 「那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回晋州送死!」白衣直接破罐子破摔了。 「师父,太师叔,你们能不能都别去冒险呀?要走我们一起走好不好?」张成岭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哽咽的说。 「师叔,你要相信我,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你得留下来,照顾老温他们,等大巫回来呀!」周子舒扶着白衣的手都有些恳切了。 「周子舒,我只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我易容成你的样子替你回晋州,第二,咱俩一起走,你别想一个人去冒险。」白衣眼见着他们这么纠缠着也不是个事儿,索性狠心下了最后通牒。 四季山庄的易容之术能做到以假乱真,白衣与周子舒本就面容相似,又相处日久,极其熟悉彼此,白衣若是易容成周子舒定能瞒天过海。 「不行,你骗不过晋王的!」周子舒直接否定了第一条路,他与晋王君臣相伴十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白衣只要露出一点破绽,肯定会被晋王拆穿,到时老白孤身深陷晋州,想脱身都难。 「那咱们就一起!这次我绝对不能让你一个人冒险了!」白衣不等周子舒反驳,直接拍板,盖棺定论。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周子舒只身一人被抓回晋州。 不仅是因为他信不过晋王,还因为……三月之期快到了,若周子舒愿意留下等待大巫那最好,若他非去晋州不可,保命的灵丹都已经给韩英和温客行了,那白衣必须跟着周子舒,谨防三秋钉反噬,将他的身体摧垮。 「成岭,把我送你的灵珠还我一个!」白衣先后给了张成岭两颗珠子,现在他灵力几近枯竭,不得不要回来一颗补充一点气力,不然怕是护不得周子舒周全。 张成岭虽然不明所以,还是赶紧从怀中掏出那颗他拜师时白衣赠予他的灵珠。 那珠子并未做成项鍊,所以张成岭一直都是贴身保管的。 周子舒看着白衣接过那颗灵珠直接捏碎,星星点点的灵力如倦鸟归林般汇入他的身体,有了本原灵气的补充,白衣方才还很苍白的脸色顿时缓和许多。 第164页 「太师叔,我这还有!」张成岭见珠子有用,就焦急地解着脖子上的那颗玉珠想给白衣,却被他阻止了。 「这个你留着保命用,我先把你们送到密室去!」有那颗玉珠的灵力补充,白衣至少恢復了三成气力,他背起韩英,招唿着周子舒把温客行背起来,他们得赶紧趁天窗没有打进来之前把这几人安排好。 就算在隐秘的药室内,都能隐隐听到院外传来的那一声声气势如鸿的:「周庄主请现身,王爷传召,请周庄主回晋州一续!」 「成岭,你一定要照顾好你师叔他们,等大巫来!」周子舒等把人安顿好,看着昏迷不醒的两人,眉头皱的死紧,拍了拍张成岭的肩膀,这里就只能交给他了,自己则率先走出密室。 张成岭看着他师父决然的背影,急切的喊着师父师父,也没有让周子舒回头。 「成岭,你放心,有我在,你师父绝对不会有事的,你要在这里好好守着,乖乖听话,我们会平安回来的,等你师叔他们醒了再来晋州接应我们。」白衣伸手擦去张成岭眼角的泪水,伸手抱了抱眼前的少年,也转身紧随周子舒而去。 张成岭泪眼婆娑的看着紧闭的密室大门,又回头看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两人,伸手狠狠擦干了眼泪,他已经十五岁,是个男子汉了,还有师叔和韩大哥需要他照顾,他不能哭,他要坚强,他还要等师父和太师叔平安回来呢。 ———— 「周庄主,请现身,王爷传沼,请周庄主回晋州一叙……」 「周庄主,请现身,王爷传沼,请周庄主回晋州一叙……」 「周庄主,请现身,王爷传沼,请周庄主回晋州一叙……」 伴着门轴的吱嘎声,四季山庄的大门缓缓从里推开。 周子舒负手而立,看着将四季山庄围得水泄不通的天窗众人,以及那个抱臂一脸得意的现任天窗首领——段鹏举。眼神冷锐,气质凛冽,一瞬间他就好像变了个人,成为那个杀伐果断的天窗之主。 「周庄主,别来无恙啊,看您的模样却实不似有恙。」段鹏举敷衍的抱拳一礼,上上下下打量一身新年盛装的周子舒,见他面色红润,步履稳健,想来这位前首领离开天窗后的日子竟然过得不错,又忍不住啧啧两声:「七巧三秋钉,果然能解!早知如此,那些在庄主钉下变成活死人的弟兄们,该情何以堪呀?」 周子舒直接无视段鹏举冷嘲热讽的讥笑,负手走出山庄大门,但他稍一动作,刚刚还很嚣张的段鹏举却像受了惊的猫似的往后连退几步,看着周子舒的眼神,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惧和忌惮。 「周子舒,你站住!」段鹏举看着周子舒越走越近,吓个大喝一声,浑身紧绷。 周子舒却只清清冷冷的说:「鹏举,不是王爷要传诏的吗?」 「荒唐!你叛离天窗,欺君罔上,你以为这次王爷还会姑息你吗?」段鹏举看他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就来气,眼下明明是他为刀俎,周子舒为鱼肉,他怎敢这般闲适? 欺君往上,绝不姑息,周子舒听来却只觉好笑,无视段鹏举警惕的目光,径直朝他走去。 许是他在天窗那些年的杀伐果断已经深入段鹏举的灵魂,见周子舒朝他走近,吓得立刻大喝一声,命令心腹将他拿下,但那四人只是执刀刚近周子舒身周一丈,便被门后袭来的一道锋锐齐齐割喉,那四人只觉眼前一闪,便已倒地不起,气绝身亡。 段鹏举见到眼前此景都惊了,吓往后连退数步。 「怎么说我家庄主也曾经是您的老上司,这大过年的登门拜访不带贺礼就算了,还要刀兵相向,天窗的做派甚是嚣张呀?」白衣一袭雪色劲装,单手负于身后,缓缓从庄内踱步而出,走到周子舒身侧。 「庄主啊,这天窗离了你,是越发不中用了。」白衣直接无视段鹏举,而是侧身凑到周子舒耳边轻笑着说。 「你是何人!竟敢对天窗出手!」段鹏举都没有看清这白衣人是怎么一瞬间就杀了他手下四个精锐心腹,被他那一手震慑,吓得连退数步,躲到了天窗人群中才有了点底气。 「哟,这就是段鹏举段大人吧,白某早先便听闻段首领是晋王手下心腹重臣,本以为是如我家庄主般的气度不凡,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白衣听到他的问话,这才捨得把目光扫到段鹏举的身上,但那一眼却让段鹏举嵴背发凉。 白衣只要想存心气人就没有他气不死的,周子舒听他损段鹏举那话都忍不住轻笑出声了。 段鹏举听到他那一声嗤笑,气得怒不可遏,疾言厉色的喝问着:「周子舒!四季山庄旧部不都死绝了吗?这人又是从哪儿来的?你到底瞒了王爷多少?!」 周子舒虽然担忧白衣的身体,不想他跟着一起冒险,在眼下白衣既然镇住了场子,那他就不能漏一点怯,看着段鹏举吓得脸色苍白,忍住笑意轻咳一声,朗声介绍:「鹏举啊,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最近才相认的白师叔。」 「庄主啊,这就是您挑选的继任者吗?这欺软怕硬的样子怎担得起天窗首领呀,晋王还真敢用他,都不嫌放出去丢人的吗?」 「师叔,这个责任可不在我,我在任的时候他还人模人样的,谁知道一朝大权在握,这人就不中用了呢?」白衣有心嘲讽段鹏仗势欺人,欺软怕硬,那周子舒也不能让他的话落到地上。 第165页 「周庄主,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局势,你们已经被我团团包围了,怎么还有胆子逞口舌之快,您就不怕我一声令下,您就和您这位师叔死无全尸了吗?」段鹏举躲在人群中底气就稍微足了点儿,听他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贬损,心头就燃起一把怒火,示意属下包抄上去,甭管这神秘人有多大本事,耗也能把他耗死。 白衣却视而不见那些将他们团团包围手持利剑的黑衣人,只轻啧一声看向段鹏举。 「口舌之快?段大人此言差矣,白某说的明明句句属实呀,你说你们大年初一便喊打喊杀的围攻山庄,搅得我们年都过不好了,我们庄主宅心仁厚,见不得四季山庄大过年的就死人,骂你两句算是教训,段大人怎的这般不知好歹呢?」 「我管你是师叔还是太叔!我家王爷说了只抓周子舒回去,其他人格杀勿论。」段鹏举被他骂的激起了凶性,不顾下意识的危机感,直接扬手指挥手下将白衣擒拿剑下。 白衣将周子舒护在身后。扫视了那一群杀气腾腾的天窗刺客们,那眼神就把他们看到汗毛倒立,他无视那一圈直指他锋锐的刀刃,而是反手化出一道锋茫,急射段鹏举的脖颈,段鹏举下意识的侧头一偏,也被那锋锐划出一道血痕,而他身后的天窗刺客却应声倒下。 「段大人怕是您没有弄清局势吧,白某即然舔为庄主师叔,想杀你岂不是轻而易举,为了您的小命着想,段大人还是客气些为好。」白衣漫不经心的搓着手指,扫视段鹏举的视线,仿佛在看一件死物。 「你在威胁我!」段鹏举狠狠擦去脖颈上渗出的鲜血,看着白衣的目光是说不出的阴冷,却也有掩藏不住的恐惧。 这姓白的他还是人吗? 「威胁?段大人要是这么想,倒也没错,我就是威胁你了!」白衣护在周子舒身前,仰起下巴,轻蔑的说。 作者有话要说: 想在老白眼皮子底下死人,瞧不起谁呢? 想给阿絮下马威,是段狗飘了,还是老白提不动刀了? 其实,我最开始的打算是走第一种即老白易容阿絮,但发现不符合人设,遂放弃。 第83章 凶戾 「好了,师叔,你再把鹏举吓个好歹,王爷知道了,可是要怪罪的。」周子舒从他身后走出,看到段鹏举脖颈上渗出的鲜血,也只是挑了挑眉头。 「鹏举呀,不是王爷传召吗?咱们走吧,别耽误我回来过元宵。」周子舒率先就向着包围圈外走去,那一步步直冲着段鹏举而来。 「王爷只吩咐老段我请你一人回去,周庄主,你带着他这么一个不明身份的人,是妄想对王爷不利吗?!」段鹏举真的被白衣那一锋芒吓得头皮发麻,见两人朝他走来,往后退了数步,还强作镇定地威胁着。 「晋王…」白衣琢磨了一下这个名字,摸了摸下巴,很感兴趣的说:「白某只听闻晋王大名,未见其人,对晋王颇为仰慕,我想晋王应该也不会介意我跟庄主一起前去拜谒吧。」不管晋王介不介意,晋州一行他必须得陪周子舒一起去。 段鹏举拿白衣没得办法,又畏惧他杀人无形的诡异手段,只能咬牙切齿的说着:「段某可不敢揣测王爷的意思,不过白先生既然想跟着,那就跟着吧,只是要委屈白先生和周庄主挤一辆车了。」 说着他便示意属下,把那辆特意为周子舒打造的玄铁囚车拉了出来,白衣只看到那囚车的一角,眼神便锋锐如刀。 晋王怎么敢!子舒为他效命十年,他怎么敢用这般手段折辱于他! 「这可是我家王爷特意为周庄主准备的。」段鹏举隐在人群中,看着那马车不无得意地说,与其说是晋王授意的,不如说是段鹏举公报私仇,他早就看周子舒不顺眼了,以前碍于他得晋王恩宠信重,又是他顶头上司,一人之下,生杀予夺,他拿他没办法,眼下周子舒落破成一介布衣,他怎能不好好泄泄心头的火气。 「段大人是真当我们庄主虎落平阳就能被犬欺吗?」白衣眯起双眼,语气不善,看着段鹏举那洋洋得意的神情,心中便激起了一腔怒火。 不等段鹏举继续落井下石,说些膈应人的话,白衣便随手招出一道锋锐,扬手一挥,那辆玄铁囚车便似块豆腐般被那道剑芒横削成两段,段鹏举被惊的瞪大双眼。 白衣搓了搓指尖,慢悠悠说道:「这请故人相聚就要有请人的态度,您拉个囚车过来,是觉得我们好欺负吗?就不知道段大人的命有没有这玄铁囚车了来的硬啊。」 「你,你竟然!你到底是什么人!」段鹏举只看着囚车上被削断的平整断口,就被白衣的手段惊得三魂出窍,指着他的手抖若筛糠,仿佛像是在看着什么怪物。 若白衣之前神出鬼没的杀招还能勉强归结为他功力深不可测,能用暗器伤人的话,那这削铁如泥的一道凭空剑气,就已经超出了人类武学能达到的范畴, 「区区不才,只是供主人驱策的白衣剑灵罢了。」白衣边说着边往周子舒身侧退后半步,微微躬身,尽显恭敬姿态。 「师叔您可折煞我了,晚辈哪敢使唤师叔呀?」虽然周子舒知道这是白衣在为他撑面子,但他可见不得白衣这般恭敬谦卑,侧身将他扶起,两人并肩而立,看着脸色清白的段鹏举就跟看笑话似的。 也确实是个笑话,毕竟从开始到现在段鹏举都被白衣压制的死死的。 第166页 「剑灵?白衣剑灵!好你个周子舒,枉费王爷恩宠你十年,竟也养不熟你这个白眼狼!有这种先天灵物,你竟然隐而不报,私自窝藏,是何居心!!!」一瞬间,段鹏举宛若醍醐灌顶,想通了一切,看着白衣的目光,既恐惧又贪婪。 剑灵啊!只出现在仙侠志怪中的逆天灵物啊,竟然真的存在于世,且还是这般的深不可测,怎么就便宜周子舒这厮了呢? 「我师叔是何身份,有何本事,那都是本门的私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过问了?」周子舒岂能看不出段鹏举眼中的贪婪,下意识挡在白衣身前。 白衣翻手化出一道锋锐,就在指尖打着转,偏头睨向段鹏举的目光满是□□裸的威胁。 「我奉劝段大人还是管好自己的眼睛,白某脾气不好,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伤害大人的事呢?你与我主人也算共事一场,若伤了和气,咱们面上也不好看,你说是吧?」 段鹏举死死盯着白衣悬在手指上的一道寒芒,下意识摸了摸颈间的伤口,周子舒身边既有这样强大的灵物相护,他就算再不甘心,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也不得不低头。 「白先生莫要恼,方才都是一场误会,还望先生看在我家王爷的面子上,暂且收了神通。王爷向来看重周庄主,对奇人异士也礼贤下士,白先生若与周庄主同往晋州,我家王爷自当以礼相待。」段鹏举咬紧后槽牙,硬是扯出了一张笑脸。抱拳微微躬身,摆足了示弱的姿态,但眼底的恨意与贪婪却是藏也藏不住的,待他起身随手招唿了一下身旁的下属,示意他再去准备一辆马车,不管过程如何,先把周子舒与这灵物带回晋州再说,他就不信到了王爷的地界儿,这剑灵还能反了天不成。 直至看到黑衣人赶来一辆宽敞的马车,白衣才收回指间的寒茫,轻哼一声,敷衍着说:「若段大人早这么客气,咱们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多误会,浪费这许多时间,您说是吧?」 「是是是,是老段失礼了,还请周庄主与白先生赶紧启程上路吧。」段鹏举挂上一副假笑,侧手躬身请这二位活祖宗上马车。 白衣将周子舒护到身后,谨慎的走向那辆马车,丝毫不顾及段鹏举惊异的目光,指尖凝出一道微光,探入车厢内来回巡视一圈,见无异常,他才松了口气,先扶周子舒上车,而自己则坐在车辕上,警惕戒备着把这辆马车团团围住的天窗刺客。 仅有上马车间的双手触碰,周子舒心中就是一惊,白衣的手已经毫无血色,凉的吓人。而白衣却将自己的虚弱掩藏了分毫不露,咄咄逼人,气场全开护在他身前,他心中就很不是滋味儿。 段鹏举就算忌惮白衣的神通,但见眼下君已入瓮,等回到晋州,还不是他为刀俎周子舒为鱼肉,任他摆布,就这般想着方才的恐惧就稍稍压下去些许,他看着靠在车辕上闭目养神的白衣,目光是隐藏不住的贪婪。 名剑有灵啊!若这等宝贝能为晋王所用,甚至为他驱策,那问鼎中原,称霸天下,岂非轻而易举。 白衣就算察觉到那道噁心的目光,却也懒得计较,方才虽然是他单方面的威胁恐吓,但损耗却也是极大的,若不趁着赶路的这段时间,调息恢復一些,他都难保能护周子舒万全。 随着马车渐渐驶离四季山庄山门,白衣以为段鹏举被他威胁后,怕是不敢再闹什么么蛾子,但他却低估了这小人的噁心程度。 一缕微不可查的火油气味随风传入白衣鼻中,他眼眸瞬时锋锐如刀。周子舒原本靠坐在车内闭目养神,还没搞清楚出了什么状况,就听见白衣已经纵身跃上马车车顶,大喝一声:「段鹏举你找死!」 周子舒暗道一声糟了,赶紧钻出车厢,回头一望也是目眦尽裂。 只见十数个天窗刺客已经站成一排,开弓搭箭,那浸满了火油的箭矢直指四季山庄,而就在他们要松手火烧四季山庄这千钧一髮之时,白衣已立在车顶,翻手化出十数道锋芒,如秋风扫落叶般齐齐收割了那一排刺客的性命,随着人头落地,血花飞溅,白衣的眼眸中也浸满了血色,冷锐如同寒锋。 滚烫的血撒的满地都是,也溅了段鹏举一身,他还没回过神来,他的人怎么一息之间全都死了,整个人就被一股不容抵抗的吸力拎到半空中。 白衣站在马车车顶上,雪色衣摆被冷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单手掐着段鹏举的脖子,血色的瞳眸宛如开在地狱的曼陀罗,异常绮丽却又有让人战慄的死亡威压。 「是谁给你的胆子,敢烧四季山庄!」 冰冷刺骨的声音砸在段鹏举的耳廓,宛如催魂使的丧钟,濒死的危机感让他什么也顾不得,双脚乱蹬,双手胡乱攀附着白衣掐住他的脖子的手,涨红着脸,艰难的吐露着:「是…是王爷说…说周庄主…若故剑情深,就…就给他折了,故土难离…便…便给他毁了…是王爷的意思…饶…饶了我,老段再也不敢了…」 其他人只看到这一地的鲜血和被拎在半空中挣扎不得的首领,便被吓得三魂出窍,握剑的手都微微发抖,恐惧的往后退着,生怕那个一身白衣的杀神下一刻便要大开杀戒,取了他们性命。 周子舒跳下马车,不仅看到了白衣的无情杀戮,也看到了他被心魔控制下血色的瞳孔,只看着那眸色,他就忍不住地浑身战慄,下意识的就想拔剑,但刚一握上剑柄,他就回过神来,那是老白呀! 第167页 「老白!老白你醒醒!四季山庄没事,你先把段鹏举放下!」他站在地上仰视着白衣急切地大喊着。 白衣眼前只能看到一片血色,恍惚间他就像看到了被烧成一片废墟的四季山庄,他的消寒图,他的玉铃铛,他的弟子册,还有秦怀章藏在梅林里的酒……都在火海中付之一炬。 血色中,既是往昔他不曾参与的山庄的热闹辉煌,又是这段时间的温馨与自在,而这一切一切的美好差点毁之一旦。 恍惚中,他听到了子舒急切的大喊,无神的血瞳眺望着一如往昔的四季山庄,还好…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白衣深吸一口,勉强压下内府中躁动的心魔,再睁眼时,眼中血色渐渐淡去,而他看着被他几乎要掐死的段鹏举,心中的恨意还是压也压不住,但子舒说的没错,他不能现在就把人弄死。 段鹏举拼命挣扎着,他身上染着的鲜血也无意间蹭到了白衣的袖子上,他立马厌恶的松手,人直接从半空落下,狠狠砸到地上,段鹏举顾不得身上的剧痛,拼命唿吸,差一点他就被白衣掐死了。 白衣嫌恶的将那一点沾上血的袖子给割掉,从车顶纵身跃下。周子舒见他恢復神志也松了一口气,连忙围了上来,刚想问他一句还好吗,就被白衣抬手制止,让他不要说话,也不要漏怯。 白衣一步步走到段鹏举身边,他所过之处天窗众人都如惊弓之鸟般退避三尺,段鹏举瘫在地上,见他走近也想拼命的往后退,但还没等他挪动两步,便被白衣一脚踩住胸口,动弹不得。 白衣反手化出一道锋芒,寒光直抵段鹏举青紫的脖颈,神智虽已恢復清明,但冷烈的杀意也把他吓得肝胆俱裂,忍不住连声求饶。 「是王爷!是王爷指使的,不关老段的事啊,是王爷!白仙师求你放过我吧!」 「晋王?晋王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段大人还真是一条听话的好狗啊,就是不知道是晋王的命令重要还是你的小命重要。」 「小命重要!小命重要!白仙师,我错了,老段再也不敢了!」 「段鹏举你可要搞清楚,现在是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若再敢整什么么蛾子,我让你死无全尸!」白衣感受到身后周子舒担忧的目光,情绪稍微平復些许,收回指尖的锋芒,顺便一脚将段鹏举踹得远了些,滚了一身的血液泥浆,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天窗首领,眼下却狼狈至极。 「老白……」该说不说,看到白衣眼中恢復清明,周子舒真的是松下一口气,老白本身就有旧伤,灵力消耗到现在,怕也是强撑着一口气,若再被心魔趁虚而入,丧失神志,他都不敢想像会发生什么。 白衣吐出一口浊气,看着周子舒担忧的神情,勉强扯出一抹笑来:「我没事儿,四季山庄也没事,先上车吧,咱们早去早回。」这骤然软些的语气,哪有刚才那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凶戾啊。 周子舒看着他被日光照的越发通透的眉眼,哪儿能放心的下,但眼下的情况,他却不能露出一点担扰,只好故作镇定地被白衣扶上马车。 段鹏举被他的心腹七手八脚的扶起来,刚站起身就忍不住咳出一口血,看着坐在车辕上闭目养神的白衣,眼中哪敢有一点的贪婪觊觎,全是劫后余生的恐惧,差一点,他差一点就死在白衣手里了。 白衣的雷霆手段,将所有人都吓得魂不附体,就算是段鹏举,这一路上也不敢再闹什么么蛾子,生怕被这凶戾的剑灵一剑灭口,只得小心伺候着这俩活祖宗。 即便如此,白衣对段鹏举,对天窗的忌惮之心,也未减分毫,一路上他食水未进,一边缓慢的恢復着损耗的灵力,压制復发的心魔,一边亲自打点周子舒路上的衣食住行,入口的饭食也是他亲手做的,精神高度戒备,不敢有一丝松懈。 昆州离晋州不算很远,这般不紧不慢的赶路,也只要六七日的功夫,就看到了晋州城的城墙。 ———— 话说两头。 在周子舒与白衣被「押解」着去往晋州的时候,张成岭也在四季山庄中尽心竭力照顾着两位伤患。 看着冷清的院子,想到药室内昏迷不醒的两人,小小少年只嘆了一声便打起精神,转到厨房起锅烧水,给两个病患洗漱擦身。但夜深人静时,他也会虔诚叩首,对着虚空喃喃念着些天真的希冀,祈求着四季山庄列祖列宗保佑,保佑他的师叔和韩大哥逢凶化吉,保佑他的师父和太师叔能平安归来! 正月初三——四季山庄 张成岭原本在庄内漫无目的的打扫院子,突然听到门口传来规律的叩门之声,他闻声放下扫帚,先小跑着去打开星斗大阵,才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隔着门板大声问着:「你们是谁?」 门外却传来一道他有些熟悉的声音:「是我,平安,七爷和大巫来了,张小公子开门呀!」 来了!七爷和大巫终于来了! 张成岭迫不及待的打开门栓,推开门便见门口站着平安和两个华服男子,并十数个神情冷肃的侍卫, 张成岭突然看到这么多人,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一位容貌异常俊美,气质芝兰玉树的华服男子,见到他这戒备的神情,未语先笑,清润如凤鸣的声音平復了张成岭的惊慌。 「我叫景北渊,是子舒的至交好友,你就是平安提到的子舒收的小徒弟,张成岭吧。」 第168页 张成岭年纪不大,但见过的惊才绝艷的人物属实不少,却也被眼前这位华服男子惊艷一瞬,闻言只愣愣的点头。 「我是乌溪,周庄主呢,我们千里迢迢从南疆赶来,怎么不见周庄主亲自来迎呀?」与那华服男子并肩的是穿着一袭南疆服饰的温和青年,见山庄内院清清冷冷,只有小少年一人,便问了一句。 张成岭这才回过神来,急切地问:「你就是大巫!」不等乌溪回答,张成岭就拽着他的手往院子里拖,还嚷嚷着:「你们可算来了,快救救我师叔和韩大哥呀!」 乌溪被他拽着踉跄一步,有些不明所以,刚想抽手,景北渊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里不对劲,咱们进去看看。」 随着少年的指引,一行人穿廊过院来到一处隐秘的药室,推门而入就见床榻上排躺着两个昏迷不醒的人,乌溪见到有伤患,就快步走进坐在床边,俯身切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师父呢?之前发生了什么?」景北渊一路走来,越发觉得不对劲,这山庄里清清冷冷好像只有张成岭一人,周子舒呢。 就算见到大巫,张成岭的心也悬着一半,听到景北渊的问话,他才慢半拍地回过神,看着这张清俊温和的脸,话就堵在了喉头。 景北渊自然也看出了少年的隐忧,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的说:「别怕,我们都是子舒的挚友,子舒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他在哪儿?出什么事儿了,大可告诉我们。」 张成岭感受着肩膀上的温热,鼻头就是一酸,哽咽地说:「是天窗,他们打伤了韩大哥,师叔为了救韩大哥而而受了内伤,昏迷不醒,师父和太师叔为了保护我们被天窗的人抓走了!」 「天窗?怎么会?子舒不都已经脱离天窗了吗?怎么还会被晋王找上门来?」景北渊不可置信的问。 「怎么不会,晋王都能对你痛下杀手,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子舒!」乌溪掐着韩英的脉搏,眉头越皱越紧,似有一些想不通的地方。 「张小公子,你说的太师叔是什么人?我怎么没有听子舒提到过?怎么他也被天窗抓走了?」景北渊的震惊也只是一瞬的,他也不是不知道晋王的为人,但张成岭话中提到的另一个人却勾起了他的兴趣。 张成岭只犹豫了一瞬,才吞吞吐吐的说:「太师叔原本是师父的剑灵,前两天我们才知道他也是四季山庄的弟子,是师父的师叔,对了,还是太师叔保住了师叔和韩大哥的命。」 「白衣剑灵?!难怪韩英气数将近还能挺到现在。」乌溪把着韩英的脉搏,方才还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他自然是察觉到了护住韩英心脉的那一缕生机灵气。 「大巫大巫,你能救韩大哥吗?!」张成岭急的汗都下来了。 「别担心,既然都有剑灵前辈的灵气护着他的心脉,我也定能保住他的性命。」乌溪笃定的说。 「那我师叔呢?我师叔怎么样?!」张成岭话才刚问出口,床榻上的温客行身体就微微抽动,昏迷不醒两天的他,突然睁开眼睛,坐直起身,眼前皆是一片血色。 昆州有草名为忘忧,与七种毒虫相配就是孟婆汤,而与七种香花调和则成了醉生梦死。两者相生相剋,所以醉生梦死能抵销孟婆汤的药效。 这几日里温客行都是闻着醉生梦死入睡的,梦中往事越发清晰,经过前日那一昏,就彻底解开了孟婆汤的药性,他全都想起来了,想起真正被孟婆汤遮掩的心魔执念。 他的父母其实是被他的引狼入室而害死的! 是他领着赵敬回了家,是赵敬出卖了他父母的下落,才被鬼谷找到,是因他的一念之差,父母才惨死于鬼谷之首,他全想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岭哭得最凶的一次,既不是雨夜的相见恨晚也不是无人生还的湘宁大婚,而是阿絮被锁在囚车中眼睁睁看着四季山庄付之一炬……我直接哭到抽搐,哭到头疼脱水。 就算四季山庄有二期,但那里没有他从小到大与师父师弟相处的回忆,没有他喜欢四季花常在的漫山花海,也没有他藏在梅林里的酒,二期只是四季山庄,而不是他的家…… 阿絮……没有家了……从此人间再无来处……雪山亦非他所愿的归途呜呜呜 os:这一次老白没疯,顶多算是ptsd,还是在可控制的范围内。你们可以永远相信老白。 第84章 晋州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温客行乍一醒来就状若疯癫,挣扎着想要下床去找赵敬报仇,但乌溪手急眼快,一个手刀就将他噼晕了。 「大巫,我师叔他怎么了!」张成岭都吓懵了,惊慌失措地问道。 「你放心,他没有什么大碍,既然醒了,休养两天就好了。」乌溪接住温客行软倒的身体,掐着他的脉搏,虽然嘴上说着安抚张成岭的话,但眉头却不自觉地蹙在了一起。 温客行虽隐有疯癫之兆,但体内却有一股勃勃生机在与那股乱窜的真气对峙着,只要给他足够休息时间,等灵气占据主导地位,温客行也就没事了。 这怕也是那位未曾谋面的白衣剑灵的手笔。 乌溪放平温客行的身体,站直起身,准备去开方抓药,即然温客行暂无大碍,那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得把命悬一线的韩英从阎王手里抢回来,才不辜负剑灵前辈的苦心呢。 第169页 张成岭希冀的看着他,跟着大巫跑前跑后,直到韩英一碗浓黑的汤药下肚,惨白的面色逐渐好转,张成岭才彻底放下心来。 正月初五——四季山庄。 暖融的日光透过窗帘洒落在床榻上,也照射在温客行的眼皮上,他慢慢睁眼入目所见便是激动欣喜的张成岭。 「师叔?师叔!你可算醒了!你昏迷的这些天我都要吓死了!」张成岭连忙伸手将温客行扶坐起身。 温客行借着张成岭的搀扶,渐渐坐直身子,一偏头就看到床榻边站着两个陌生男子,皆是容貌俊秀,气质不凡的人中龙凤。 张成岭顺着温客行的目光看去,才想起来还要给他师叔介绍人呢,伸手指向景北渊才刚说一句:「师叔,这位是……」就被景北渊伸手打断。 景北渊看着温客行,温声说着:「温公子,在下景北渊,行七,这位便是南疆大巫。」他又指了指身侧的乌溪给温客行介绍道。 七爷和大巫! 温客行见到他们眼睛瞬间就亮了,激动的说:「两位朋友为我师兄千里奔波,劳心费力,当受温某一拜!」 景北渊阻止了温客行想要拜谢的手,缓缓说道:「温公子,切不可多礼,我原欠子舒一条命……」 「北渊,叙旧之事,以后慢慢再谈,温公子已昏迷多日,已失先机,恐怕此时周庄主与白前辈已经被押到了晋州,当务之急是要把人先救出来,但天窗戒备森严,咱们几人恐难成事。」乌溪负手而立,先阻止了景北渊与温客行的话头,冷静地分析着现在的要紧之事。 温客行听到他的话才想起自己昏迷之前还有天窗围攻四季山庄的事情,心立马提了起来,焦急的问:「你说阿絮和老白怎么了?」 「师叔,师父和太师叔为了保护我们被天窗的人抓走了,已经有了五日了。」张成岭扶着温客行急切的说。 「不行,阿絮和老白身上都有伤,我要去救他们!」温客行一听他们都已经被抓走五日了,也顾不得身上的虚弱无力,就想下床去赶晋州,却被乌溪拦住了。 「温公子,你冷静一点,天窗戒备森严,我们此番南疆之行带的侍卫并不多,远水又解不了近渴,只有我们几个孤身闯晋州,很难成事。」 「七爷,大巫,若我们里应外合,能有几分把握?」韩英伤势虽重,但在大巫妙手下却先温客行一天醒来,听到卧房内传来的响动,便让大巫的侍卫扶着他走了进来。 「内应外合,山庄旧部不都被晋王残害殆尽了吗?」乌溪疑惑的问道,哪来的内应跟他们外合呀? 「天窗中还有山庄旧部的弟子,我能设法联繫到星明子晨他们,让他们暗中打探庄主和白前辈的下落,与我们内应外合。」韩英有气无力的说。 「既然有内应,就有几分把握,但只有我们几个怕是闯不进晋州啊!」这虽然比他们之前预想的要好上太多,但景北渊看了一圈周围,还是皱紧了眉头,他们带来的侍卫并不多。 「人手的事,我来想办法……」温客行只犹豫一瞬,便打定了主意,为了救周子舒和白衣,他必须得回鬼谷一趟了,但在他冒险之前必须得把张成岭安排妥当。 温客行拉过张成岭的手,却对着七爷和大巫郑重其事地说:「温某还有一事相求。」 「温公子但说无妨!」景北渊说道。 「晋州一行此去兇险,让成岭一个人留四季山庄,我不放心,还请劳烦七爷派手下护送成岭至大孤山剑派沈慎处,如此我才能无后顾之忧。」 「师叔,我不走,我要跟你们一起去救师父他们!」张成岭一听温客行要把他送走就着急了,抓着他的手急切地说。 「傻小子,你去能干什么?你平安无事,你师父他们才能安心,我也能放手一搏,乖,去你沈叔叔那里,等我把你师父他们救出来,再去大孤山接你。」温客行抚了抚少年汗湿的额发,耐心劝慰着。 张成岭也知道自己跟过去怕是只能拖后腿,就算不情不愿,也还是很乖的跟着景北渊的侍卫,一个叫做阿沁莱的精干青年启程前往大孤山。 而温客行他们则各自忙碌起来,为搭救周子舒和白衣而做好万全的打算。 温客行缓回气力之后,便立刻联繫鬼谷中人,马不停蹄赶回距此地不远的青崖山。而韩英则被七爷带到他在昆州与晋州交界的一处隐蔽别院,继续接受大巫的调治,期间不断联繫天窗内的内应,打探周子舒与白衣的下落。 ———— 正月初七——晋州城 远远望着那风雪掩映下的肃杀城墙,周子舒心情特别复杂,时隔一年他没想到竟又回了这处伤心之地,遥想一年前,他心灰意冷,孤身纵马离去时的场景,仿若昨日再现,但如今心境却又迥然不同。 随着马车缓缓驶近城下,白衣也将神思彻底从内府中抽离,经过七日的奔波,他缓慢调息,将灵力恢復至四成左右,遥望着那巍峨的城墙,心中却还是忐忑不安,这是晋王的地界,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护子舒周全。 马车驶进晋王府,停在周子舒曾经的居所——重明苑,随着明里暗里数百侍卫杀手将这处团团包围,直到看着周子舒与白衣跳下马车,缓缓走入院中,段鹏举才真正将心放回肚子里,勉强从白衣死亡的阴影中挣扎出来,看着那两道相携进屋的背影,眼中復又燃起熊熊怒火,他段鹏举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定要让那姓白的百倍偿还。 第170页 周子舒推门而入,入目所见,家居摆设,还有墙上的那幅他画了十年的九九消寒图,竟是一年前他离去时的模样,并无半分不同,屋舍被打扫得非常干净,就像是主人从未离开。 白衣跟随着周子舒踱到墙边的那幅消寒图下,看着他指尖摩梭着那一朵唯一洁白的梅花,脸上的自责消沉,已被岁月磨成了淡然平静的模样,只是那浓重的哀伤与悲戚却如烙印般深深刻在心底。 十年血海沉浮,四季山庄八十一人,九九归一,随着消寒图上渐次绽放的血色梅花,尽数葬送在他的手里,如今重返故地,也是时候跟晋王做一个了断了。 「既来之则安之,以不变应万变,子舒,你放心,我就算拼死也会护你周全。」白衣看着艷红中那唯一的一朵洁白,神情极其坚定,他的遗憾已经够多了,这次就算拼死也绝不能让这幅消寒图成形。 这幅消寒图上的八十朵梅花,皆是由亡人血绘成的呀。 「大过年的说什么死不死的,与其关心我的安危,你应该担忧一下你自己,你把段鹏举吓成那样,他一定会怀恨在心,唆使王爷对你不利。」周子舒嘆息一声,转过身,看着神情冷肃的白衣。眼眸中写满了担扰。 怀璧其罪啊,如今这块璀璨怀璧的已经是瓮中之鳖,他怎能不担心呀? 「就凭那个贪生怕死的草包,能拿我怎样,晋王如何,晋州军又如何,都是些凡夫俗子,□□凡胎,还不抵龙孝那个孽障炼制的药人扛摔耐打,若真到了兵戎相见那一步,我也能带你杀出一条血路。」虽然在周子舒他们面前,白衣一向是温和好脾气的,但他的骄傲自负却刻在了骨子里,越是这种四面楚歌的境地,他越是能冷静自持,甚至隐隐透着一股要将天捅翻的狂傲。 「双拳难敌四手,师叔听我一句劝,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要以保全自身为重,晋王是我的表哥,在我对他还有利用价值之前,他不会拿我怎样的。」周子舒岂看不出他冷静神情下那破釜沉舟的疯狂, 「你骗不了我的。」白衣微垂双眸,走到桌边,执起一壶应该是新沏的热茶,打开壶盖嗅了嗅,发现并无异常,才翻出茶杯斟了一杯,递到周子舒面前。 「你放心,我有分寸的。」他举着茶杯,两双相似的眉眼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尽在杯中! 周子舒接过热茶,浅抿一口,所有的忧虑和不安如大海退潮般归入心底,现在确实不是他该杞人忧天的时候。 两人相对而立,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重。 忽然门口传来规律的叩门声,两人侧头看去,只见门外是段鹏举带着两位身着天窗墨青制服幅头戴面巾的少年,正一手捧着一个托盘,躬身立在门口。 「周庄主,白先生,王爷已在议政大厅备下酒席,为二位接风洗尘。」段鹏举眼眸闪过一抹精光,但对着负手而立神情冷肃的白衣,还是不敢造次,他示意旁边的下属将那两套为他俩特意备好的衣衫放在屋内桌上,便不敢在此多留,临走之前他还不忘对周子舒说一句。 「周庄主,进见王爷的规矩您是知道的,还请周庄主卸下武器,莫让老段为难。」段鹏举话虽说的客气,把那话中狐假虎威的恶意,却没有遮掩好,被周子舒和白衣看了个通彻。 周子舒冷哼一声,刚拔出缠在腰间的白衣剑想交给段鹏举,却被白衣阻止了。 「别让他的脏手碰我,我嫌噁心!」白衣看着段鹏举盯着他本体的眼神就一阵恶寒,拦住周子舒递剑的动作,接过白衣剑,单手一翻那细长的宝剑便消失在他手中。 「白先生,您这不是为难老段吗?」段鹏举眼睁睁看着白衣宝剑消失在白衣的手中,剑灵一体,神情是遮掩不住的贪婪,但面上还是故作为难,皱起眉头。 「怎么,段大人有意见?」白衣一偏头,指尖寒芒微闪。吓得段鹏举立刻倒退两步,连忙摆手:「不敢不敢,老段哪敢有意见呀,只是王爷千金之体,坐不垂堂,白先生神通广大,若是一言不合,恼了我家王爷,再伤了和气,那岂非是老段的罪过?」这般说着他就摆摆手,屋外又走进来一位天窗下属,端着一碗汤药,走到段鹏举身边。 既然拿不到白衣剑,那他也有办法控制住白衣。 段鹏举看着那碗浓黑的汤药,神情就是遮掩不住的得意与算计,他亲手端着那碗汤药递到白衣面前,故作为难的说:「白先生莫怪,这只是一碗软筋散而已,白先生既然要近见王爷,为了我家王爷的安全着想,老段也是迫不得已,想来以白先生的神通,这区区一碗汤药定是对您造不成伤害,还望白先生莫要为难老段。」 「老白!」周子舒看着那碗浓黑的汤药,眉头就是一皱,刚想阻止白衣不要冒险,就见他已经单手执碗,浅泯一口,立刻被那酸苦的汤药难喝的蹙起了眉头,直到半碗汤药入腹,白衣就喝不下去了,随手便摔了药碗,接过周子舒递来的温茶漱了漱口。 「这下你满意了?想不到堂堂晋王竟也是个胆小鼠辈,见我一介草民都藏头露尾,到是我高看他了。」那是一碗极其霸道的软筋散,药刚一入腹白衣就觉得身形有些虚浮无力,下意识的调动起灵力,想将那药性排出体外,但那药效已经扩散至周身,想要彻底清除,时间怕是来不及,他只好边故作无事的跟段鹏举周璇,边将霸道的药性用灵力团成一团,塞进内府,暂时压制住。 第171页 「白先生说笑了,只是迫于无奈,王爷向来是个礼贤下士的,您见到王爷便知道他的为人了。老段就不在此久留,还请二位尽快前往议事厅,别让我家王爷久等了。」只要能将白衣控制住,那身负三秋钉武功不足一半的周子舒便不足为惧,段鹏举见白衣已经入套,那态度就越发张扬起来,敷衍的拱手一礼便扬长而去。 「老白怎么样?」周子舒直至看到段鹏举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院中,才执起白衣的手腕掐住他的脉搏,焦急的问。 「你别担心,只是普通的一碗软筋散罢了,我没有事。」白衣还拍了拍他的手,让他不要担心。 「段鹏举那神情怕是没有这么简单,老白你怎么这么冲动啊?」周子舒把着他的脉搏,白衣内息虽然只是有些紊乱,但周子舒还是皱起了眉头,直接告诉他那碗汤药绝对有问题。 「这是阳谋,我若不从,晋王绝对不会放心见我们,你别担心,这点雕虫小技还不能拿我怎么样?」 白衣看着他未曾舒展的眉头,无奈轻笑,拂开他把脉的手,起身走到桌边,看着那两套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就轻啧一声:「这晋王的审美还真是一如往昔啊。」 那两套衣服一套是给周子舒准备的天窗首领的墨绿色锦缎劲装,另一套则是给白衣备下的一袭雪色的宽袍华服。 黄昏时分,踩着残红的斜阳,一墨一白两道相携的身影缓缓走近戒备森严的晋王宫大殿。 「王爷,人已带到。」段鹏举向着大殿内负手背立的华服男子躬身一礼。 「鹏举,你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吧。」浑厚的嗓音响彻殿中,带着属于上位者的威压。 段鹏举看着身侧那两个闲适自在的傢伙,有些不甘心的想跟晋王在说些什么,却被他家王爷不耐烦的赶了出去。 直到这大殿中,仅剩周子舒与白衣两人,高位上的晋王才缓缓转身,看着阶下相携并立的两人,神情间是掩藏不住的欣赏和势在必得。 「子舒,一年未见,你都不挂念孤王吗?」晋王缓缓步下高台,向周子舒两人走去。 「王爷风采依旧,何须子舒挂念。」周子舒启唇轻笑,本想着一年前在这殿中的一场诀别,他与晋王此生不復相见,没想到时隔一年又是这个熟悉的大殿,又是眼前这个熟悉的君主,而唯一不同的则是他身后还站着白衣。 「孤王倒是很挂念你呀,不知这一年来,子舒在外面玩的开心吗?听说交了新朋友,不给孤王介绍一下吗?」随着晋王缓缓走近,他也越发看清了落后周子舒半步,一袭雪色华服,散下长发的白衣,神情间颇是兴味。 「鄙姓白,白衣,久闻晋王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龙章凤姿,气度不凡呀。」白衣拱手一礼,虽说着客气话,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原来是白仙师,孤王还要感谢仙师这一年来对子舒的照顾。」就连周子舒身负七巧三秋钉都能被他照顾的与常人无异,这剑灵的手段可真是非同一般呀,晋王这般想着态度也就越发和气了。 「不敢当,保护主人是白衣分内之事。」对晋王的势在必得的目光,白衣很是牴触,只清清冷冷的回覆一句,便负手立于周子舒身后不再言语。 「子舒啊,你这位剑灵的脾气就是这般清冷不近人情吗?」白衣越是不配合,晋王就越是感兴趣,他笑看周子舒,语气亲昵熟稔极了。 「白衣他脾气一向如此,还望王爷莫要见怪。」周子舒只微微颔首。 「见怪?孤王哪里敢见怪呀,只是子舒,是孤王待你还不够好吗?恩宠信重,一人之下,你竟将白仙师的存在瞒的滴水不漏,真是让孤王寒心呀。」晋王轻啧一声,虽说着责怪的话,但语气却平静的很。 周子舒只是笑而不语,并未接茬。 「说这些干什么呢?孤王是为你们二位接风洗尘的,随我来吧,我给你们准备了一坛好酒。」晋王见两人伫立在厅中,气氛有些沉郁,索性退后一步,将他二人引入席间,酒桌上总是最好谈事情的。 周子舒与白衣对视一眼,两人先后走入厅内,看着晋王亲自用银锤敲开一个小酒罈的泥封,擦净坛口的浮灰拿起来还晃了晃,说道:「这就是青鸾别院的那坛酒。」 周子舒闻言看着那酒罈的目光很是复杂,见晋王将那坛十年的陈酿,倾倒进酒壶中,随着酒液倾洒,醇厚的酒香也渐渐瀰漫开来。 「年深日久,已然成浆,已经装不满两壶了。」晋王晃了晃那酒罈,见再也倒不出半滴酒,还颇为可惜的嘆了一句,端起一个酒壶递到周子舒面前,见他不接,又往白衣面前递了递,白衣也没搭理他,这让晋王有些没面子,但也只无奈轻嘆一声:「那时我们不是约定好了吗?十年为期,十年之后还是我们原班人马,还在那个小院儿,把这坛酒起了,喝掉。」 周子舒只闻着那酒香,就仿佛重回十年前他们亲自埋下这坛酒的青春岁月,酒还是那坛酒,但人已非当年了。 他长嘆一声:「原班人马?哪儿还有什么原班人马?允行远赴边疆,青鸾自缢而亡,七爷遭你鸩杀,九霄战死潞城,那间院里,就只剩下你我了……」 当年志气相投,把酒言欢,共展鸿图的至友,或走或亡或死生不復相见,时间如流水,却也磨不平岁月的风霜。 第172页 晋王似也被周子舒的话钩起了些伤心往事,他沉默半晌,拎着那壶酒,缓缓走到了他为子舒准备下的案席旁。 「孤王午夜梦回,也是无数次的梦到那个落满繁花的小院儿,北渊抚琴,九霄吹箫,允行舞剑,青鸾作歌,一回头,你就站在孤王身侧。」酒液缓缓倾倒进鎏金的酒杯中,晋王将那壶陈酿放在了周子舒的案上,一回身见周子舒还站在原地,他负手走近,长嘆一声:「你说的对,故交皆零落,好今只剩下你我二人,咱们这群人的恩怨算也算不清了,孤王也不想再计较了,你带着白仙师回来帮我吧,过去一年多的事,咱们一笔勾销,好不好?」 晋王话虽说的情真意切,但那言语之间的凉薄与故作的宽厚,却让周子舒嘲讽一笑。 若想荣登九五,心性必定凉薄,亲友故旧,情深厚意,都比不得万人之上的权柄,那镶金带玉的冰冷王座下铺陈的都是白骨,每个能坐稳王座的人都是操纵人心的高手,先晋王如此,晋王亦是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到了全剧我最喜欢的一场对手戏,晋舒的be美学yyds!be的轰轰烈烈,互相有来有往,决裂的彻彻底底,没有一丝憋屈! os:我觉得我凉了,评论区眼熟的姐妹都越来越少了……(沮丧qaq) 第85章 对峙 周子舒早将晋王看透了,对他故作的宽容大度也只轻蔑一笑,侧头看向那摆在案上的陈酿,神情又落寞下来。 周子舒晋州的十年,白衣都是断断续续的无能旁观,对于他埋在心头的苦闷和哀伤,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非局中人,怎知其中意?也只能沉默不语,陪着子舒缓缓踱到桌案边,如一块坚不可摧的后盾立于他的身后。 他看着周子舒执起那杯陈酿,饮入口中的不是香醇的酒液,而是被岁月沉淀出的苦涩。 周子舒浅抿一口,看着这杯纯澈的忘忧散,只嘆了一句:「好酒!」 师父埋藏二十多年的陈酿是好酒,被岁月遗忘在青鸾别院的这坛也是好酒,同样是故人留下的珍酿,但喝起来心境却迥然不同。 周子舒将那杯酒缓缓倾倒在桌案上,似是祭奠青鸾别院中那些无缘共赴十年之约,同饮此酿的亡人。 晋王走回周子舒对面的桌案边,看着他祭奠亡人后缓缓落座,而他身后始终站着一身雪色面容冷肃的剑灵,这一站一坐的两人,让晋王不禁回想起当年青鸾别院中,他一侧头就能见到的站在他身侧的少年子舒。 「酒重陈酿,人重故交,孤王曾经以为你死了也好,所谓称孤道寡,王者路上难免孤独。」晋王也给自己斟了一杯陈酿,似在忆往昔般慨嘆着:「但是自从知道你又出现在岳阳城外,武功无损,活的好端端的,那时我这心里分明是高兴的很呀,说说吧,你是怎么在七巧三秋钉上做的手脚,是白仙师暗中相助吗?竟连鹏举都瞒过去了。」 周子舒攥着那个空了的鎏金酒杯,只清清冷冷的说:「七巧三秋钉,没有手脚可做,我只是换了一种方法,将七颗钉子每隔三个月钉下去一颗,让它渐渐长在肉里,与血脉融合在一起,这样便可渐渐适应断筋截脉之苦,即便立刻完刑,也不会变成不能说不能动的烂肉,武功还能剩下几成。」 周子舒的一字一句仿佛是打在白衣身上的七窍三秋钉,疼得他心口发颤,也将他的无能为力坦露无遗,他伸出手掌,迟疑地搭在周子舒的肩上,但他冰凉的手心却没有带给子舒半分温暖,就像那十年一样,无所作为。 晋王倒酒的手顿住一瞬,便重重撂下酒壶,似咬牙切齿般说:「十八个月!你让自己遭受了十八个月这么要命的苦!为什么?你若想叛离本王,直接悄无声息的离开本王的视里即可,为什么你要折腾这一出?!」 「七窍三秋钉之刑是我立下的规矩,那些陪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也是这么做的,如果我一人例外,九泉之下我对得起谁?!」周子舒感受着肩头的冰凉,心也似沉到了谷底,听着晋王这事后诸葛的不愤,怒火就已着灼烧五内。 「九霄之死是个意外,你以为我不遗憾吗?你如此自苦又有何意义呢?九霄若在天有灵的话,一定比我更痛苦!」直到现在,晋王还一厢情愿的以为周子舒是因为秦九霄之死意志消沉,才背判于他。 周子舒握着酒杯的手都抖了。 「九霄的死是个意外?那我四季山庄七十九个兄弟呢?也是意外!」 「瓦罐难免井上破,将军终究阵前亡!」 「呵…呵呵…刀剑无眼,生死有命,你倒推的挺干净啊。」周子舒看着他那理所当然的神情,听着他风轻云淡的语气,仿佛那些凋败于他眼前的人命,只是为晋王铺向九五至尊之路的阶石。 而晋王却不想跟他再纠缠于这些已经亡故的性命。 「周子舒,你是不是忘了天窗这个名字还是你起的,你想为这个暗世引进一丝天光,为苍生祈福,为万事开太平,这些人牺牲的意义你不明白吗?而今,孤王马上就要把这个腐朽的乱世烧成灰烬!你怎么能缺席呢?」 「那韩英呢?」 晋王听到周子舒的问话,仿佛听了什么一个天大的笑话。 「孤王跟你聊大义,你却在跟我提韩英,他算什么东西?一个卑贱的奴隶之子,也敢在本王面前卖弄,不过要不是这个愚蠢的傢伙自投罗网,本王也不能这么快找到你。」 第173页 「他难道就不是苍生吗?」周子舒想着他临走时韩英苍白的脸色,气得浑身发抖。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王爷只是一方枭雄,怎么就将天下大义,苍生百姓说的这么理所应当?为您尽忠的下属,为您铺王者路的亡魂,难道不是苍生吗?您就是这么看待您口中所谓的苍生百姓?卑贱的奴隶,该死的亡魂?简直可笑。」白衣感受着他掌下的躯体微微发抖,纵然知道这是晋王与子舒之间的交锋,但想到韩英对子舒那豁出命去的忠诚,又听晋王对韩英弃之如蔽履的嘲讽,语气就极为不善。 「孤王倒想听听仙师有何高见,仙师身为剑灵又是怎样看待天下苍生的?」晋王却讥笑一声,或许在他看来,白衣身为先天仙灵对所谓的苍生,难道不更是视如蝼蚁? 「您所谓的为苍生祈福,灼烧乱世,重见天光,为的是你称霸天下的野心,还是为了你口中所谓的苍生百姓?」白衣轻拍着周子舒的肩膀,安抚着他的情绪,但对晋王的语气却有些咄咄逼人。 「只有孤王!只有孤王才配得上九五之位!只有孤王才能推翻着乱世,为百姓重见天光,为此牺牲多少人都是值得的!」晋王激动的说。 「你若还是十年前那个晋王,说这番话,白某还是可以信三分的,但如今你亲朋故交皆以零落,忠臣强将都奔走,手下可用之人,怕也只剩下如段鹏举般欺软怕硬的草包,您又有何来的底气扬言问鼎中原呢?」很多时候都是旁观者清,白衣身在局外,自然将晋州局势收入眼中。 天窗是晋王手下最锋利的一把刀,但自从周子舒离职之后,近一年来,天窗在段鹏举的领导下,不进反退,并无建树,若段鹏举是个能臣干吏,又怎能让晋王对周子舒的能力念念不忘。以小窥大,这晋州官场还有多少能用之人呀? 晋王闻言,不怒反笑。 「白仙师倒是通透至极,正因我手下无人可用,才想让子舒回来帮我,才想请白仙师助孤王一臂之力。良禽择木而栖,以仙师神通,必能助孤王问鼎中原,君临天下!届时这天下也必会在孤王的治理之下,焕然一新,重开盛世!仙师的功绩也会铭记史册,供后世万代赞颂景仰。」就这么说着,他似乎就已经能看到,自己荣登大宝,天下俯首称臣的盛况。 「您这大饼画的是真好呀,当年你也是这么哄子舒的吗?哄骗我四季山庄弟子,为您所谓的人间正道,几乎断了传承!」白衣神情冷肃至极,负手立于周子舒身侧,仿佛像是看着什么笑话似的,看着神情亢奋,语气激昂的晋王。 「没有浴血洗礼,哪儿来的太平盛世?他们都是为大义捐躯的!」晋王拍案而起,振臂一展,大声吼道! 不管是四季山庄的旧部,青鸾别院的故交,还是韩英他们的牺牲,在晋王看来都是理所应当,哪条王者之路不是由鲜血铺成的? 「他们是为大义而死,还是为你的野心而死!!!」周子舒原本被白衣平復的心绪,被晋王的这一声怒吼又復而点燃,想着那些压在他嵴樑上的亡魂,想着渐次开在消寒图上的梅花,那一条条或该死或不该死的鲜活生命在晋王看来就是理所应当的嘛。思及此处,怒从心头起,他竟一把掀翻了桌案,任那满桌的佳肴珍酿溅撒一地。 晋王见他掀桌而起,反倒平静下来,看着那一地狼藉,也只是嘆了一句:「可惜了,这么好的陈酿,却被你糟蹋了。」说着他便执起了自己桌上的酒壶,将那杯半满的酒杯填满,端着那杯陈酿,浅抿一口,老神在在的说:「子舒啊,你身上还有伤呢,别激动。」说完满饮此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缓步走出桌案,绕过这一地狼藉,向周子舒走去。 「我还以为你带着白仙师回晋州是迷途知返,想助我成就大业,如今想来倒是孤王自作多情了,我原本以为你是我的知己,却原来也只是个庸人。」边说着他便轻啜了一口杯中酒。 「做我知己?你也配?」周子舒轻蔑一笑。 或许十年前,晋王还配得上他一声知己,毕竟早年他们确实有共同的理想追求,都有着一腔为万世开太平的孤勇,但人心易变,热血已凉。多少许下的豪言壮语都随着岁月蹉跎而成了落在回忆里不堪回首的半生过往,而事到如今,晋王竟还沉迷在他那问鼎天下的美梦中,还想着哄骗更多人,哄骗老白为他的权欲而飞蛾扑火。 之前种种的咄咄逼人和轻蔑讥笑都没有让晋王失了分寸,但周子舒的这声「你不配」却仿佛一下戳到了晋王的痛楚,怒而摔杯,竟然直接想对周子舒出手。 但有白衣在侧,怎么会让晋王得逞呢?他上前横跨一步,挡在周子舒身前,掌心一翻,白衣长剑便现于手中,剑锋直指晋王喉头。 「王爷有话好好说嘛,故老叙旧动什么手呀,这撕破脸皮,也怪难看的,您说是不?」白衣单手执剑,广袖垂落。竟也显出了分与往日不同的飘逸出尘来,但那眼眸中的杀意却没有一点仙灵该有的悲悯。 「你竟然!护驾!护驾!护驾!!」晋王被那道寒芒直逼要害,受白衣目光的杀意所震慑,竟是连声大喊着护驾。 一时间殿外脚步纷乱,段鹏举听到晋王的唿喊,连忙带着几十位侍卫刺客冲进大殿,见殿内这剑拔弩张的场景,也是心头大惊。 第174页 「白衣!那般强劲的软筋散竟奈何不了你吗?」段鹏举只见到白衣执剑的姿势,心头就是一惊,惊慌失措的怒吼道。 那药大内高手饮上一口就能瘫软如泥,这怪物干了半碗,怎么一点用都没有。 「段大人啊,您是高估了您的能耐,还是小瞧了我的本事?区区一碗软筋散就想制住我,不自量力!」白衣嗤笑一声,执剑的手稳如泰山,但随着他灵气流转,内府中的滞涩也让他心头微震,那碗汤药果然有问题。 「乱臣贼子!今日你敢动孤王一根头髮,休想活着离开晋州!」晋王连退数步,想要避开那道锋芒,却被白衣紧紧粘住,看着神情自若的两人,他怒不可遏的吼道。 「想必王爷还不知道白某的为人,白某此生最恨被人威胁,也只有我威胁别人的份儿,您若不信可以问问段大人,您觉得就凭这些凡夫俗子,能拿我怎样?」白衣觉得就凭白衣剑,可能还不足以威胁到堂堂晋王,索性反手化出一道锋芒,射向晋王颈间。 段鹏举只看到那道锋芒就浑身一颤,目眦尽裂,以为王爷就要血溅当场了,刚想大吼一声「竖子尔敢!」却没想到那缕寒芒并未要了晋王的命,而似光环般在他颈间疯狂旋转,只要晋王稍有动作,便能头身分离,血溅当场。 「我劝王爷若不想死的太难看的话,就不要轻举妄动,免得溅我一身血。」白衣抬起架在晋王脖颈间的软剑,用广袖擦了擦那剑上并不存在的浮灰,就递还给了周子舒。 「王爷,我既然敢带着老白回晋州,自然能有全身而退的法子。」周子舒珍惜的摩梭了一下那剑柄剑身,垂于身侧,冷冷的扫了一眼那些持剑戒备将他们团团围住的侍卫们。 晋王只敢微微低头瞥一眼,那悬于颈上疯狂旋转,带出阵阵寒光的锋芒,头皮已经炸起,但还是强作镇定地说:「软筋散上被动了手脚,天窗中竟然还有你的暗柱 。」 「要怪只能怪你手下太废物了,以为这种寻常把戏就能控制住我,简直异想天开,不自量力。」白衣侧身,悠闲自得地从晋王的桌案上翻出两个干净的鎏金酒杯,斟了两杯陈酿,递给周子舒一杯,顶着所有人震惊恐惧的目光,轻抿一口。 「啧,这酒不行,陈的时间还是短了,还没有怀章埋在梅林里的好喝呢。」白衣端着那杯酒走到晋王身前。 「师父那酒藏了二十多年,自然比不得了这十年的陈酿,师叔将就一下吧。」周子舒只浅抿一口,便把那酒杯放下了。 晋王只看着他们于重重包围之中,还能这般泰然自若,更是把他的生命捏于股掌之间,被他俩轻描淡写的语气激起了心中的孤傲,不顾及颈间的威胁,大呵一声:「今日我若命丧于此,我要天窗所有人为我殉葬!」 白衣又抿了一口那陈酿,听着这群人气势如虹的应和了一声:「遵命!」都被气乐了,随手扔了那酒杯,抱臂一步步走近段鹏举,走近天窗的包围圈,他每踏近一步,那群见识过他雷厉手段的天窗刺客,都不自觉的往后退一步,只看着他们这群人胆怯的模样,白衣就忍不住嗤笑一声:「这晋王让你们陪葬你们就陪葬?还真是一群听话的好狗啊,可惜…就是太蠢了。」 「王爷,这么多年,您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呀,我之所以放任段鹏举一手遮天,就是希望他能够顺利接管这一切,倘若天窗还有我的旧部,我又怎能放心不管,不过如今看来,天窗在段鹏举手中却是越发不中用了。」周子舒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上的白衣剑,目光却若有似无的粘在剑柄有些暗淡的蓝宝上,语气淡然,但心却提起一半。 老白怕是撑不了多久了,不能再耗下去了。 「荒唐!你就算准了我不会杀你!」晋王怒瞪着周子舒,咬牙切齿的吼道。 「你会,不过我现在对你还有利用价值,你自然不捨得杀我,而且肖想能哄骗老白为你所用,所以你肯定会见我们一面,但只要我们同处一室,就由不得王爷做主了。」现在的主动权在他们手里,周子舒自然能淡定自若地跟晋王周旋。 「瞧你这话说的,就跟我是个三岁孩子似的,任人哄骗呀。」白衣无视那些侍卫恐惧警惕的目光,毫无顾忌地背转过身,将后背漏给他们,看着被他威胁,脸色清白的晋王,轻笑一声:「你说良禽择木而栖,不过王爷这块朽木却配不上让我栖身。」边说着,他边走近了晋王,随着白衣靠近,晋王也渐渐向后挪去。 「其实吧,白某原本没打算把事情闹得这么难看,毕竟这大过年的见血杀生,多不吉利啊。」 「所以你们想怎样?」晋王咬紧牙关,抵御着那次灵魂深处而来的战粟,白衣剑灵手段竟恐怖如斯,倒是他低估了对方的能耐。 「我得听庄主的,庄主,您怎么说?」白衣走回周子舒身边,垂眸浅笑,一剎那间的风流竟与方才的冷冽肃杀判若两人。 「王爷,子舒此番回来只是想与您彻底做个了断,您若还念及往日子舒曾为您效力的情面,体体面面,放我们离开,之前恩怨我们一笔勾销,此后山高水远,后会无期,我也会让老白放了你。但你若真的不顾及自己性命,撕破脸皮,继续纠缠不清的话,我们也不惧与你做过一场,不过王爷千金之躯,若与我们叔侄二人相殉,那也是子舒赚了,横竖都不亏。」周子舒将配剑缠回腰间,与白衣并肩而立,等待晋王自己做决定,是想身首异处,还是想活下去? 第175页 但不管结果如何,他都得带白衣尽快离开。 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 但晋王可耗不下去了,他余光瞥见那圈寒光越缩越小,快要贴上他的皮肉,冷汗湿透衣襟,为了性命着想,也顾不上什么了。 「好,好的很,不愧是你呀,周子舒,行,孤王放你们离开,不过周庄主也要遵守诺言,让白仙师放了孤王。」晋王忍着浑身的颤慄,咬牙切齿的说。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吗,浪费这么多时间。」白衣抻了一个懒腰,神态也松懈下来,晋王以为他要放过自己了,刚想松口气,却见他突然单手握拳,脖颈间那一圈寒光瞬间收紧,晋王肝胆俱裂,以为要命丧当场,却想不到那寒光贴上他皮肉之后就消失无踪了,但紧随而来的却是透过皮肉渗入血脉的刺骨寒凉,牢牢盘踞在心脉之上,比刀悬颈间更让他嵴背发寒。 「你!你言而无信。你对孤王做什么了!」晋王捂着狂跳的胸膛怒吼着。 白衣随手拨开架在周子舒颈间的长剑,却无视自己脖颈间的威胁,老神在在的说:「伴君如伴虎,以备不时之需嘛,王爷放心,这寒毒并不致命,更不会影响你的日常生活,但若是你背信弃义,还想背地里耍阴招,与我们纠缠不休的话,那就不要怪白某心狠手辣,就算于千里之外,我取你性命也如探囊取物般轻而易举……还有,白某奉劝王爷不要抱有任何的侥倖心理,这寒毒除了我,世上哪还有第二位剑灵为您解毒啊。」 晋王被狠狠摆了一道儿,气得浑身发抖,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白衣带着周子舒排开人群,扬长而去,殿外遥遥传来周子舒清冷的一声。 「子舒恭祝王爷得偿所愿,有朝一日问鼎中原,君临天下!」 晋王气得一把掀翻他身旁的桌案,对这段鹏举他们就怒吼一声:「废物!都是废物,你们一群人竟被两个贼子压制的死死的,孤王要你们何用,都是废物!」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虽然他现在还不是帝王,但他这一怒也把大殿之人吓的尽数伏倒,一声声的「王爷息怒」更是让晋王心头火起。 他擦干脖颈间的冷汗,咬牙切齿的说:「孤王就不信,还能被一个小小剑灵拿捏住性命,段鹏举,把他俩给孤王活捉回来!」 「是!」段鹏举硬着头皮接下了这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想到白衣那神鬼莫测的手段,只觉得吾命休矣。 作者有话要说: 我能说我在老福特磕的最上头的其实是晋舒吗?(b站磕温周wb磕俊哲)充满了古早狗血古耽君臣文的所有要素,短短二十几分钟的对手戏,全剧加在一起不过一集的镜头,就能把这种君臣之间的羁绊与张力拉到极致,be美学看得太爽了。 君臣之间,手足之间,十年恩怨,十年羁绊,不求善终,也不必善终! (晋舒都有同人曲了,山人nb) os:为什么晋王怂这么快,因为他不敢赌老白不会杀他,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把这段文戏改好,水平有限,只能这样了。 第86章 救援 白衣与周子舒只平安走出晋王府,就感觉到城内阵阵的肃杀之气。 两人对视一眼,看来晋王是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们了。 两人故作无事的向外走着,但精神却高度戒备,周子舒凑近白衣低声问道:「师叔,身体怎么样?还能扛住吗?」 「扛不住也得扛,废话不多说,咱们赶紧走。」别看刚才白衣气场全开,单方面压制全场,但随着他的灵力运转,沉积在内府中的药性已经蠢蠢欲动,加之灵力消耗,他怕也撑不了多久。 「晋王不会在城里就动手的,咱们先甩掉这些尾巴,再想办法逃出城外。」周子舒冷静地分析着,他熟悉晋州城的地形,带着白衣迅速地穿街过巷,但身后的尾巴咬的太紧了,两人在城内兜兜转转三圈,才在破晓之时,彻底甩开那些追兵。 经过一夜奔波,周子舒与白衣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但也算顺利的逃出晋州城,藏在城郊的一处林中,靠在树上略作休整。 但还没等他俩缓一口气,数道破空之声,就从四面八方围射而来,白衣下意识的就想调动灵力将那些箭矢打偏,但压制了一夜的毒性,却在这时挣脱开灵力的控制,在他的内府中迅速蔓延,霎时间的剧痛让他眼前发花,身形踉跄就要软倒,还好周子舒眼疾手快,一手揽住他的腰身,一手抽出腰间白衣剑,脚下使出如飞絮般的流云九宫步,迅速躲开那些急射而来的箭矢。 周子舒带着白衣,躲到一处岩石死角,看着他面无血色的脸,担忧地问:「师叔你怎么了?」 「那碗软筋散中有毒…」白衣强忍着内府中的剧痛,勉强站直身子,戒备的望向四围,警惕着随时而来的箭矢。 「那现在怎么办?」周子舒单手握剑与白衣相背而立,同样警惕着四周,但他更担忧白衣的身体。 老白本来就有旧伤,灵力损耗又加上中毒,真是雪上加霜。 「死不了,先冲出去要紧,你先走,我去引箭。」白衣硬着头皮忍下那股剧痛,这时候他绝对不能倒下。 「我去引箭,你先走。」都这时候了,周子舒岂能放任白衣一个人只身冒险。 「子舒,你听话,只要你好好活着我就死不了,三月之期快到了,你若现在贸然使用内力,三秋钉必然如摧枯拉朽般反噬已身,你会撑不住的,快走!」白衣咬紧牙关,反手化出一道利刃,说着便要纵身向那箭矢袭来的方向掠去。 第176页 第二波箭雨瞬息而至,周子舒只能眼睁睁看着白衣沖向箭矢袭来的方向,霎时间他也顾不上什么三秋钉的反噬了,运起内力脚下移形换影,先避开箭雨的袭击,追着白衣就往深林内掠去。 等他终于看到那袭雪色广袖的时候,白衣已经靠在树上疼的面无人色,地上躺着几具被割喉的尸体。 「师叔,你怎么样?这些人都是你杀的!」周子舒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只摸到他手臂间彻骨的寒凉,心就悬了起来。 「不是……我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死了……」白衣忍着疼,有气无力的说。 「庄主!弟子等来迟了!」瞬时间密林中就突然钻出十几道身影,皆是一身黑衣,拜跪在周子舒身前。 「星明?」周子舒只听那道他熟悉至极的少年嗓音,便知晓了来人是谁,果不其然,那十几道黑衣人影扯下蒙面的布巾,皆是四季山庄旧部在天窗收养的弟子。 毕星明也看到了靠在周子舒怀中,面如金色的白衣,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递到周子舒面前。 「庄主,这是解药。」 周子舒虽然心有疑虑,但白衣已经疼得浑身发抖,也容不得他多做犹豫,拿出那粒黑色的药丸就塞进了白衣口中,随着解药入腹,药性渐起,白衣的神情渐渐平缓,牙关不再打颤,却也被那剧痛折磨的没了力气。 「你们怎么会在此?解药又是哪来的?」周子舒见白衣暂无大碍,才将目光转向了那十几个少年。 「庄主,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以后再说。」毕星明打了一声唿哨,就有两名少年牵着一辆马车走了过来。 现在也确实不是周子舒刨根问底的时候,他半扶半抱着白衣上了马车,由毕星明前方引路,朝着昆州的方向一路飞奔。 马车中,周子舒扶着白衣虚软的上半身,把住他冰凉的手腕,他紊乱的气息上周子舒眉头紧皱。 「师叔!师叔!你醒醒!」 白衣神志已经有些昏溃了,倒在周子舒的怀里,听他的唿唤也只稍稍转动了一下眼珠。 解药被动了手脚! 果不其然,还没等他们一行人走出几里,周围就突然杀出几十位天窗刺客,将他们团团围住。 段鹏举走进天窗包围圈,看着几十个少年将马车牢牢护住,忍不住啧啧两声。 「堂堂天窗之主,曾经是何等的大权在握呀,到最后竟然还让几个晚辈搭救哈哈哈哈哈。」 段鹏举嚣张的哈哈大笑,看了那一圈神情戒备的少年,很是不屑,指着为首的那个人讥笑道:「你?你叫什么来着?老毕的徒弟?对吧!」 毕星明扯下脸上的面巾,冷冷的说:「我叫毕星明!」 「老毕已经够蠢了,没想到教出来的小兔崽子更是蠢不可言,不过我还得感谢你们的愚蠢,要不是你们找到了这俩钦犯,老段我可能还要费些时日才能向王爷交差呢。对了,你们怕是不知道吧,你们费尽心机偷出来那颗解药是假的!」段鹏举都忍不住叉腰大笑了,指着悄无声息的马车嚣张的说:「白先生?白仙师?剑灵前辈?您现在还好吗?还有能耐耀武扬威吗?我还真得谢谢这些蠢货,不然这药可送不到先生口中。那确实是软筋散的解药,但它本身却是一种烈性毒药,阻塞经脉,麻痹神志,药性发作,便瘫软如泥,成了个废物,就算先生是仙灵之体,怕也扛不住这药性的催折吧!」 「你!」毕星明气的手都抖了。没想到他们聪明反被聪明误,竟然被反将一军,害了庄主的人。 「你什么呀?你以为你们那些小动作逃得过王爷的法眼,你们都是山庄旧部的徒弟,每一个人身后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在你们暗中联繫韩英的时候,就已经被我发现了,偏偏你们还一无所知。不过老段还得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恐怕还治不住这位剑灵前辈,哦,对了,你们知道他是你们庄主仅剩的师叔吗?先天剑灵啊,就这么废了,老段真是心疼极了!」说着段鹏举还真有点可惜,虽然被那剑灵连番折辱,但不得不说,这么好的东西就这么毁在他手里,还真是暴殄天物呀。 「也不知周庄主没了这剑灵保驾护航还能嚣张到几时呀?真不知道王爷怎么想的,被你们连番算计,还想着不要伤你性命,老段真是想不通啊,像周庄主这样狼心狗肺,以怨报德的白眼狼,怎么就得王爷这番看重?不过,刀剑无眼,老段在追杀逃犯时失手杀了周庄主,那也算不上违逆了王爷的命令吧。」段鹏举看着那辆马车的目光,是不加掩饰的仇恨与怨毒,现在可是他为刀俎周子舒为鱼肉。 护卫马车的十几位少年都是浑身紧绷。 「庄主,是我们连累了你,程修之徒程子晨,今日为您尽忠了!」毕星明身旁的另一个少年扯下面巾,恶狠狠地说。 「那就成全你们!」段鹏举冷笑一声,抬手一挥身后那树时天窗刺客皆以拔刀相向,兵戎相见在所难免。 但就在这千钧一髮之时,从密林深处,飞来一袭红衣身影,一把骨扇顷刻而至,扇面飞旋如镰刀,瞬时就收割了沖在最前面的那十几个刺客的性命。 温客行一身艷红如血的广袖,落至马车近前,抬手接过染血的骨扇,寒风凛冽,吹起他飘飞的髮丝,衣袂,竟如杀神现世,瞬间镇住全场。 段鹏举眼见十数名刺客一个照面便被对方全部击杀,惊的倒退一步,手持配剑,戒备的看着那袭红衣背影。 第177页 温客行看着那几个愣住的少年冷哼一声:「还愣着干什么?带他们走啊!」 毕星明见到温客行道来真松了一口气,招唿旁边的程子晨,让他先带几个兄弟们走,去接应温客行带来的人。 等温客行缓缓转身,段鹏举才看清了他的面目。 「尊驾又是何人!」 「温,温客行。」 段鹏举听到这人名号,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鬼谷谷主!」 温客行听到他叫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不禁嘆了一声:「唉,这原本是个秘密,你这么公然叫出来,倒是让我为难了。」 「温谷主你来的正好,纵然阁下不来,我也要拜访鬼谷,向阁下索要一样东西。」 听着段鹏举理所当然的嚣张语气,温客行都忍不住乐了。 「向我所要东西,本座是不是听差了?我没取你性命,你还胆敢向本座讨要东西?」 「温谷主,别再装神弄鬼了,你坐井观天太久,当真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只身杀入晋州劫此要犯,你当天窗是什么地方?阁下行踪已然暴露,大军须弥便至,你就算武功再高,也不过是单枪匹马!」 「谁说他是单枪匹马的?」 「段鹏举,教训还没吃够吗?」 刚才一直悄无声息的马车内,前后钻出两道人影,前者是一袭墨青色天窗首领制服,神情肃杀的周子舒,而后者却是方才被段鹏举断定身中剧毒,自身难保的白衣。 早在发现解药有问题的瞬间,周子舒的心就彻底悬了起来,拼命唿唤白衣,让他不要昏过去,好在白衣意志坚定,咬牙抵住了毒性的侵蚀。 方才趁着段鹏举与毕星明他们对峙的这片刻工夫,周子舒都在运功为白衣压制毒性,而白衣也是咬紧牙关忍着内府的钻心剧痛。将那剧毒逼至经脉一角,才堪堪撑起了一口气。 段鹏举看到虽然面无血色,但还稳稳站在马车上广袖冽冽的白衣,头皮就是一麻,白衣对他造成的威胁恐吓,已经刻在他潜意识里。 「白某还真没想到能在你这个草包手上吃这么大亏,你说这帐该跟你怎么清算呢?」白衣被周子舒和温客行搀扶着跳下马车,身形虽然有一瞬间的虚软,却又在下一刻挺直嵴背,负手而立,冷冷看着对面被吓的腿软的段鹏举。 「成岭呢?」周子舒凑在温客行耳边小声的问道。 「我已将他护送到安全地方,放心。」 周子舒的点头,既然如此,他们就能放手一搏了。 周子舒和温客行,一左一右站在白衣两侧,一人执剑一人开扇,看向段鹏举的目光都是同样的肃杀。 段鹏举还抱有一丝侥倖心理,对面算上毕星明满打满算也才只有四个人,白衣就算能稳稳站着,想必也伤势颇重,说不定他还能一举将他们全部拿下。 但那一瞬间的侥倖。却被周围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桀桀鬼厉给彻底打破。 段鹏举仓皇的看向四周,见林内烟雾乍起,四面八方皆燃起处处篝火,无数身着红衣戴着鬼面的小鬼在林中隐隐绰绰,竟已成包围之势。 「温客行,你搞什么花样?!」段鹏举看着这易变突生,握剑的手都有一些微微发抖,指着温客行厉声呵道。 「你都知道叫我一声谷主了,本座身为三千恶鬼之首,怎会做单枪匹马来救人,这么没排面的事儿啊?」温客行展开那把染血的骨扇,虽然是笑嘻嘻的语气,但那眸中的森然杀意却也让段鹏举头皮发麻。 听着那跃渐逼近的鬼泣之声和林中参差乍起的烟雾,回头一望便是一群恶鬼,执着刀枪剑戟喊杀过来,一时间段鹏举也顾不上什么,逃命要紧,喊了一声「先撤」,一群天窗刺客不復来时的嚣张招摇,全都落荒而逃。 周子舒扶着白衣,眼睁睁看着天窗落荒而逃,又看着鬼谷众人围拢上来,就连刚才前去搬救兵的那十几个少年也从十大恶鬼中排众而出。 「弟子毕星明参见庄主!」 「弟子程子晨参见庄主!」 随着为首的两个少年拜跪在周子舒身前,他俩身后十几位少年也渐次跪下。 「弟子等,参见庄主!」 周子舒与白衣面面相觑,看着这跪了一地的少年,一时间也没搞懂,眼下这是什么情况? 而温客行则与周子舒一左一右扶着白衣,看着那一群十八的少年,很认真的说。 「师兄,小师叔,你们别怪我自作主张,我将这十几个孩子全部收入四季山庄门下了,能把他们列入四季山庄门墙,是韩兄弟和这些孩子毕生所追求的。」 「你还真是大方,一收就替子舒收了十九个弟子……」白衣扫了一圈跪了一地的十八个少年,又想到了现在应该还活着的韩英,勉力扯起嘴角还能笑一声。 「小师叔你错了,是十八个,你忘了韩兄弟昏迷之前你对他说过什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韩英以后可就是师叔的弟子了」温客行扶着白衣冰凉的手,心中凛然一惊,却还强颜欢笑跟他扯皮。 「得了吧……人家韩英忠心耿耿,一心想拜子舒为师,我那意思是子舒不收我才收的,你问过你师兄的意思了吗?」白衣强撑着一口气还有心情跟温客行调侃。 周子舒见那十几个孩子还跪在地上,他俩就在那没完没了的唠上了,也有点无语,先让毕星明他们起来,才扶着白衣边走向马车边说道:「我的意思?那我也觉得韩英跟着小师叔比跟着我好,与其做我大徒弟,还不如做我小师弟呢?」 第178页 「你就……跟着老温……一起胡闹吧……」白衣能撑到现在已是强弩之末,随着危机已解,被压制的毒性也开始反噬,脚下一软便侧倒进周子舒的怀里,耳边连串惊慌的师叔,前辈的唿喊,如隔了层水雾般渐渐听不真切了,昏迷之前他还紧紧握着周子舒的手,气若游丝地吐了一句:「三秋钉……」就彻底陷入黑暗。 「师叔!师叔!老白!!!」周子舒扶着昏死过去白衣彻底慌了神,还是温客行跟他说大巫就在附近才让他勉强稳住心神。 温客行先吩咐鬼谷众人回青崖山等他,又帮周子舒把白衣抱上马车,吩咐余下的十几个弟子,先赶紧去找大巫说明情况,才亲自驾着马车,快马加鞭地向晋州与昆州交界的七爷府邸冲去。 车上,周子舒抱着白衣又轻又凉的身体,余光瞥见白衣剑柄上暗淡的蓝宝,冷汗就湿透了嵴背,心中只想着再快一点,再快一点。以至于忽略了被白衣紧紧攥住的手腕处若有似无透入血脉的温凉。 ———— 正月初八-赛君府——景北渊于昆晋交界处的私宅。 曹蔚宁陪着顾湘在门口焦急的打着转,看着守在一旁的景北渊和乌溪眼睛都晕了,他们又何尝不焦急呢? 就在刚刚毕星明驾着快马如疾风般的沖了回来,一见到大巫,气都没喘匀,就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他们救人的经过。 剑灵白衣,身中剧毒,性命垂危。 一瞬间所有人的心都提起来了。 直到看着一辆马车风驰电掣的沖了过来,见到坐在车辕上满头大汗的温客行,所有人立马围拢上去。 「主人!白大哥他怎么了!」顾湘看着温客行帮着周子舒把白衣抱了出来,眼眶都红了。 周子舒看到顾湘和曹蔚宁还愣了一下,但眼下却没时间询问他俩为什么会在这儿?一看到就站在门口的景北渊和乌溪就大喊一声:「乌溪,救人!」 白衣就算昏死过去,却还紧紧抓着周子舒的手腕,分都分不开,只好让温客行抱着跳下马车,乌溪赶紧围了上来。只看了一眼面如金纸,气若游丝的白衣,眉头就皱在了一起。 「先进去!」他招唿了一声就小跑进了提前准备好的病房。 温客行也不废话,抱着白衣就跟了上去,因为白衣抓了周子舒不放,所以周子舒也连带着跟了上去。 乌溪救人不能分心,就先让温客行出去,只留周子舒陪着白衣守在病房内。 病房外。 温客行,顾湘,曹蔚宁,还有韩英等一众弟子全都跟没头苍蝇似的来回打转,看着景北渊都晕了。 「温公子,请稍安勿躁,白前辈生而不凡,先天灵体,子舒的伤又有白前辈细心照顾,他们俩一定都会没事的。」 温客行不着急才怪呢,却还打起精神向七爷拱手一礼:「只要大巫能治好老白和阿絮的伤,温某今生定会尽我所能,报答高义。」 「主人,你们到底遇到什么了?白大哥那么厉害,他是剑灵啊,怎么会中毒呀?」顾湘急得都快哭了。 站在廊下的一众弟子都垂头不语,还是毕星明上前一步愧疚的说:「是弟子疏忽大意,中了段鹏举的圈套,才连累了白前辈。」 温客行深吸一口气,看着那一众愧疚的都想把自己埋起来的少年们勉强稳住心神,安抚的说:「这也不能全怪你们,要怪也只能怪姓段的阴险狡诈,你们放心,师叔一生经歷坎坷,此番也定能逢凶化吉。」 说着他吐出一口浊气,转向景北渊,说道:「七爷,这些孩子都是我四季山庄的门徒,在师叔和阿絮还未康復之前,暂且不能带回四季山庄,恐怕还得在贵宝地叨扰了。」 「温公子无需客气,我与乌溪能有今天,全是拜子舒所赐,你再这般客气,我可要真恼了。」景北渊看着温客行,也看着这站了一院子的四季山庄弟子,想到就算昏死还抓着周子舒不放的白衣,心里颇为感慨,想不到子舒离开天窗之后,竟有这番际遇,索性苍天有眼,子舒一定会否极泰来的。 病房内。 周子舒满头大汗坐在床边,看着乌溪皱着眉头,神情严肃的在白衣身上扎针施术,自己也精神紧绷,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直到乌溪施针结束,又往白衣口中塞进了一粒药丸,他才忐忑的问道:「乌溪,师叔他……」 「你放心,白前辈已无性命之忧,等他醒来我再开几计汤药,把余毒排出去就再无大碍了。」乌溪擦了把头上的细汗,吐出一口浊气,可算把命给保住了,但心却又没完全放下来,这前辈的身体比他想像的还要糟糕。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师叔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叶前辈和家师交代呀。」周子舒也松了口气,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被白衣抓着的手腕处传来的温凉。 「乌溪,你看这……」周子舒太阳穴突突直跳,老白都性命垂危了,竟还下意识的护着他三秋钉的伤!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老白差点被我写没了,太吓人了,我果然是个后妈, 顶着锅盖连夜买站票就跑,只要我跑的够快,你们就打不到我。 老白宽袍广袖,墨髮披肩的样子应该很好看吧…… 第87章 良人 「乌溪,你看这……」 乌溪刚才的全部心神都在为白衣解毒上,就算知道他下意识的在给子舒输送灵力,也得先把他命给保住再说。 第179页 眼下终于腾出手来,他才在白衣的手腕处轻点,握着周子舒的手就是一松。 周子舒揉了揉被他攥得青紫的手腕只嘆了一声:「师叔他这又是何苦呀?」 「白前辈这不还是为了你吗?手伸出来,让我看看你的钉伤怎么样了。」乌溪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把这周子舒的脉搏,眉头渐渐蹙起,片刻后放开他的手腕,起身就去药架上翻找出一颗药丸递给他。 周子舒接过,还有点不明所以。 「按正常情况来说,你现在都应该丧失五感,武功倒退了,之前都是白前辈用灵气替你抵御着三秋钉的摧伤,但灵气却也不是无穷无尽的,幸好前辈把你的经脉保护的很好,你这伤还不算很棘手,先用这药顶一下,等什么时候前辈恢復了,能再为你输送一次灵气,再有一名高手护法,我就能为你施取钉之术了?」乌溪边收拾着桌上的针具,边跟周子舒说。 周子舒眼眶有些发酸,为了他的身体,老白到底付出了多少……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眉头未展的白衣,心里很不是滋味。 随着药丸入腹,方才还有一些隐痛的经脉逐渐平缓下来,周子舒看着乌溪忙碌的背影,说了句:「乌溪,谢谢你啊。」 千言万语尽在这一句感谢中。 「跟我还说什么谢不谢的呀,你在这守着前辈,他一会儿就能醒了,我先去熬药。」说着他便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病房门终于被推开了,见乌溪走了出来,所有人都围了上去,温客行焦急的问:「大巫,师叔他的怎么样了?」 「已无性命之忧,等清了余毒就没事儿了。」乌溪看了一圈将房门堵得严严实实的众人,只避重就轻的说了眼下他们最担忧的事。 「那就好,那就好。」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 卧房内。 周子舒先仓促的洗漱一番,又匆匆回到白衣床边,接过韩英递过来的帕子,轻轻擦净白衣额角的细汗,抽空问了一句:「你的伤怎么样了?」 「回庄主,托大巫的福,韩英已无大碍了。」韩英躬身立在床侧。 「你能活下来已是万分不易,切记以后莫要再冲动了。」周子舒嘆了一声,就想把白衣扶起来,给他换一下那身繁复的雪色宽袍,让他能躺得舒服一些。 「庄主,我来吧。」韩英伸手就想帮忙,却被周子舒拦了一下。 「师叔他不喜旁人近身的,还是我来吧,你去找件宽松的衣衫送过来,一会儿好给师叔换上。」周子舒随口吩咐道,他知道老白有洁癖,虽然平时表现不太明显,却也不喜生人冒然近身。 韩英悬在半空中的手就是一顿,他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白衣,神情很是复杂的,既有愧疚,又有感激,愧疚于是因为他的鲁莽冲动才有庄主与白先生这一劫,又感激白先生不遗余力的保住他的性命,或许不该再称先生了……想起自己被打晕前,白衣坚定的眼神和响在耳畔的话,韩英不禁有些意动,想着他便转身,去给白衣准备浅衫了。 「周庄主我来吧,我伺候主子习惯了。」平安原本在卧房内开窗通风,余光看见周子舒笨手笨脚的给白衣换衣服,就放下手头上的活计,想去给他搭把手。 「还是我来吧,小师叔得我们做弟子的亲自伺候才好。」温客行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端了碗汤药的毕星明。他看见平安想搭把手,说了一句七爷找他有事,就把平安给支出去了。 周子舒自然不会拒绝温客行的帮忙,等韩英抱着一叠干净的衣裳送进来,温客行让韩英他们避开些,两人才七手八脚把白衣收拾得清清爽爽。 周子舒替白衣掩好被子,与温客行一起坐在床边等他醒来。 毕星明端着汤药站在床角,看着两人沉闷担忧的神情,踌躇半晌,才闷声说道:「都怪星明鲁莽,才让白前辈遭此一劫,若不是温公子出现及时……还请庄主责罚。」 「这也不能全怪你们。」周子舒侧头看向毕星明,看着他愧疚的神色,心就软了三分。 温客行觉得气氛还挺凝重的,就随口笑骂一声:「浑叫什么呀?你太师叔还能怪你不成?」 毕星明闻言一愣,抬起头来,神色有些茫然。 周子舒也扯出个笑来,顺着温客行的话头说道:「以后该叫师父,师叔了。」 听到周子舒的话,毕星明激动的就想立马跪下行拜师礼,还好温客行眼疾手快,接住了要倾洒的汤药,哭笑不得的说一句:「激动什么呀,再把你太师叔的药给撒了。」 「别急,等你太师叔病好了,带上你成岭大师兄,咱们一起回四季山庄,再正式行拜师礼,登弟子册。」周子舒也顺手扶了一下汤碗。 毕星明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但那激动之情真的溢于言表,他们真的有幸能拜入四季山庄,拜入庄主座下了,想到这儿他就忍不住的兴奋,却还想着手里端着的药,站起身憨憨一笑。 看着少年这傻样,再沉闷的气氛,也能缓和不少,周子舒看着温客行笑说道:「我这一下就多了十八个弟子,老温,你不帮我分担一下?」 「行行行,分担,周庄主说什么是什么。」温客行笑嘻嘻地说。 而毕星明则有些摸不着头脑,十八个?那韩大哥呢,师父难道不愿收韩大哥为徒吗?想到这儿他侧头看了一眼立在一旁闷不吭声韩英,就有点急了,愣愣的问:「师父,那韩大哥呢?」 第180页 「叫什么韩大哥呀,以后该叫他师叔了。」周子舒笑说一句。 「啊?」这下毕星明更懵了,怎么同样都是拜入四季山庄,韩大哥就愣是长了他们一辈呢。 连韩英身子都僵了,直愣愣的看着床边坐着的两人,又看向床上昏睡的白衣,震惊之后,心中竟有难言的兴奋与战慄。 「你太师叔可说了,要收韩英做弟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那他以后就是你们的师叔了呀。」温客行笑眯眯的说,想到以往老白都是孤身一人,这以后啊,身后就要跟着个小尾巴了,就觉得有意思。边说着他还边给韩英使了个眼色。 「我怎么不知道我有徒弟了……什么时候你们也能做我的主了……」 「太师叔!」毕星明眼尖,看到床榻上的白衣悠悠睁眼,就激动的喊了一声。 「师叔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周子舒见白衣终于醒了,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伸手将他扶坐起来靠在床边,担忧的问。 「就是觉得你俩太吵了,在我耳边嗡嗡嗡嗡嗡嗡的跟两只蚊子似的。」白衣头脑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四肢酸软,靠在床头有气无力的抱怨着。 「师叔上哪找像我们这么俊的蚊子呀?」这人也醒了,温客行也有心情开玩笑了。 「太师叔,请喝药。」毕星明还挺会来事儿,见人醒了便端着药碗恭恭敬敬递到白衣面前,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这位看似年纪轻轻却高深莫测的太师叔。 白衣看到毕星明,有点迟疑接过药碗,先抿了一口,就被苦的皱起了眉头,但看了一圈床边不是看热闹的温客行就是有些无奈的周子舒,那床脚还站着个小少年,却没注意到被周子舒挡住的韩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他也不意思表现出自己不喜欢喝苦药,只好硬着头皮,面无表情的喝了满满一碗。 这时韩英也特别会找存在感,在白药喝完药的时候接过空碗,顺手递上了杯温茶。 「师父,喝杯茶漱漱口吧。」 韩英的那声师父,把白衣呛的咳出声来,也才发现这屋里竟然还有一个人。 「咳咳咳咳……」 「师父!师父!您没事吧?」 白衣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一口气来,看着站在他床边一脸担忧的韩英,又看了看坐在他床上看热闹的两个傢伙,勉强扯出个笑来。 「那个,韩英啊,之前我说的收徒那话吧,只是权宜之计,就是想让你有个活下去的盼头,你不是一直想拜子舒为师吗?我做主了!让子舒收你做大弟子,成岭都做你师弟,你看行不?!」 韩英闻言只是一愣,但下一刻却又扑通跪在床边,重重叩首,再抬起头,眼中已满是坚定,他非常诚恳的说:「韩英这条命是师父给的,是师父让韩英重获新生,抛却过往,从今往后,韩英就想跟在师父身边尽忠尽孝,以报师父救命之恩!」 「我也用不着你尽忠尽孝呀,我是因为子舒的缘故才救你的,你尽忠尽孝,你尽管找他呀,你不是他一手□□出来的吗?你要拜也该拜他为师啊!」白衣头都大了,怎么救人还给自己救个累赘出来。 「师叔,我这已经多出十八个弟子了,再说了,韩英若能拜在你座下,那也算是为我尽忠尽孝了。」周子舒侧身坐在床边劝了一句。 「周子舒,你跟着凑什么热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谁,我不会收徒弟的,再说了我自己还有师尊要伺候呢,带着他这么个拖油瓶算怎么回事儿?」白衣靠坐在床上都无语了,搞什么呀,他是剑灵啊,从来就没想过收徒传道,能护住子舒他们的万全现在都已经捉襟见肘了,他自己又何来多余的心力教养弟子。 「嗨,师叔你纠结这个干什么呀,指不定那老怪物知道你有徒弟了,还替你高兴呢?」温客行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还在旁边瞎撺掇。 「你就是被我师尊打轻了!少在这说风凉话,还不快把人扶起来。」白衣没好气的嚷嚷着,真是要被他俩气死了。 韩英虽然有听没有懂,也不知道白衣的过往,但隐约也猜到他应该还是有个太师父的,想也不想的就说:「师父您放心,韩英也会替师父向太师父尽孝的!」 「我本师承长明山,阴差阳错才记入四季山庄传承,你若想拜入山庄求道,那就拜子舒为师,温客行也可以,反正别缠着我了,我不收徒!也用不着你报恩,起来!」白衣直接挥了挥手,让他赶紧起来,别跪在这儿碍眼了。 周子舒也察觉出了白衣的不耐烦,先把韩英扶起来,看着他茫然无措的神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嘆了一声说:「师叔他才刚醒,先让他好好休息吧,拜师之事从长计议。」 「师叔别生气,您这才刚醒得好好休养才是,气坏身子可就不好了。」温客行替白衣掖了掖被角笑嘻嘻地说。 「知道我身体不好,你们还在这儿气我,吵吵嚷嚷的,都给我出去,吵死了!」随着汤药起效,白衣还真有些昏昏沉沉,他看了一圈围在床边围着的几个人,不耐烦的把他们轰了出去。 周子舒与温客行对视一眼,这人还病着呢,真把白衣气出个好歹来心疼的还是他俩,只能讪讪一笑,把屋里所有的人都带了出去,合上房门让白衣好好休息。 半梦半醒间白衣还想着韩英要拜他为师的事情,梦中还有一些不安稳,他太累了,不想再多个累赘了。 第181页 直至房门合上,韩英才收回看向房内的目光,转头看着周子舒,有些不知所措的叫了句:「庄主……」 「以后叫师兄吧,你师父的身份特殊,经歷也比较复杂,要想让他接受你,怕是要磨很长一段时间。」周子舒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别担心嘛,师弟,小师叔他最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你多缠他几次,他就心软了,俗话说有志者事竟成嘛,我看好你哦!」温客行揽过韩英的肩膀,很是热络的说。 「韩大哥加油,你一定能得偿所愿的!」毕星明围观了全程,虽然还不太了解他太师叔的为人,但却知道他是个很厉害的高人,若韩大哥能得偿所愿,那他也会替韩大哥高兴的。 「主人!主人你们在说什么呀?白大哥醒了吗?」顾湘原本和七爷大巫他们在院中聊天,看着卧房中走出的温客行几人就蹦蹦跳跳的围了上来。 「小点儿声,人才刚睡下,再把他吵醒了。」温客行点了顾湘额头一下。 「对了,阿湘,你和曹蔚宁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周子舒看到顾湘就自然而然问出了他想知道的事情。 顾湘不是和曹蔚宁去清风剑派了吗?怎么突然出现在昆州了? 「周先生,此事呢,就说来话长了。」 即然说来话长,那也不能站在房门口说吧,顾湘便拉着他们几个到了庭院中一处宽大的凉亭,那里面已经坐着七爷和大巫,还有个曹蔚宁,看见他们一行人走过来,便招唿两声多搬出几个凳子来,这下宽敞的凉亭坐得满满当当。 景北渊,乌溪,温客行,顾湘,曹蔚宁,周子舒围坐成一圈,毕星明和韩英本想立在一旁侍奉,却被周子舒打发去忙其他的事情。 「子舒啊,白前辈怎么样了?」景北渊看着在他身旁,落座的周子舒先关切的问了一句。 「师叔他醒过一次,喝了药,现在应该睡下了。」周子舒接过曹蔚宁递给他的茶,抿了一口,嘆了一声说道。 「你们晋州这一行确实是兇险万分呀。」景北渊也嘆了一声。 「北渊,还要多谢你们为我们的事情千里奔波,若没有你和乌溪的出手相救,不知道事情会糟糕成什么样子。」周子舒放下茶盏,看着他身旁的景北渊和乌溪,非常认真的感谢。 「以咱们的交情,你跟我说感谢就见外了,要谢你就谢温公子吧,要不是他召集的人手又和韩英里应外合,我们也不能这么快找到你们。」乌溪把景北渊身前的茶杯续满,笑着说的。 「说到这儿,老温,你是怎么跟鬼谷联繫上的?阿湘和小曹又是怎么找过来的?你们快说说。」周子舒撑着下巴看了一圈在座的诸人,好奇的问坐在他对面的温客行。 温客行先悄悄的瞪了一眼他身边想要说话的顾湘,才笑嘻嘻的说:「之前我不就跟你说四季山庄山下那个小镇外藏了很多鬼谷的人吗?七爷他们带的人也不多,所幸我就直接联繫上他们,一起去往晋州,至于阿湘和小曹,让他们跟你说吧。」 「那个,那个,我跟阿湘是私奔来的。」曹蔚宁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后脑勺,又把他身前的那盘点心往顾湘面前推了推。 「私奔?是清风剑派出什么事了吗?」这下周子舒更疑惑了。 「 唉~这就说来话长了。」顾湘给坐在她身旁的温客行倒了杯茶,放下茶壶撑着下巴,才和曹蔚宁你一言我一语的慢慢说着。 其实啊,这故事还是比较复杂的,原本顾湘在清风山下的那个小院儿住的好好的,虽然还是提心弔胆,会被曹蔚宁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日子还算过得平淡且温馨,过年的时候,曹蔚宁的师叔和师兄都下山来陪她一起守岁。可惜啊,就像四季山庄突发的变故一样,清风剑派也没好好过个年。 本来就是合家团圆的守岁除夕,却突然有一群药人从山下攻了上来,清风剑派被毒蝎偷袭,伤亡惨重,范师叔只好带着剩余的弟子躲进了清风山后一处洞府中艰难求生。而曹蔚宁也带着顾湘躲了进来,就在这处全是正派弟子的洞内,曹蔚宁知道了顾湘的主人温客行,就是鬼谷谷主,也猜到了顾湘就是群鬼册上未曾提及的无心紫煞。 其实到现在顾湘都还在后怕,倘若曹蔚宁对她哪怕少了半分真心,不说顾湘性命堪忧,他俩的缘分也彻底尽了,但好在曹兔子虽然是个名门正道,却不是个迂腐的卫道士,既然许下了一生一世不背判阿湘,从生到死都要护她周全的誓言,那就断没有食言的道理。 或许说曹蔚宁对顾湘的爱。已经超越了他从小到大被灌输的正邪道义。又或许小曹从未想过去做什么匡扶天下,除魔卫道的英雄、大侠,只想简简单单和顾湘过着他们的小日子,所以他在听到顾湘的过往之后,选择坦然接受她的一切,是正也好是邪也罢,顾湘都是他一见钟情,互许终身的姑娘,所以他愿意与他心爱的姑娘共赴黄泉,与清风剑派共存亡。 但原本千钧一髮的局势却急转而下,清风剑派掌门莫怀阳竟然选择与五湖盟赵敬那个阴险狡诈的伪君子为天下武库之事结盟,所以毒蝎围攻清风剑派这件事情竟然被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双方都无从计较是清风山派死伤惨重,差点遭了灭门之灾。还是蝎王根本就不知情,以为替义父排忧解难却做了无用功,反倒被赵敬落了埋怨,颜面尽失。 第182页 灭门危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解了,曹蔚宁和顾湘也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活了下来。 但事情远远没有他们所想像中的那么简单,曹蔚宁虽然不知道他师父为什么要和五湖盟这群与毒蝎狼狈为奸的伪君子合作,但他也无暇顾及这些,经过清风山这一劫,他心中所坚持的江湖道义轰然崩塌,唯一想的就是要跟顾湘远走高飞,远离着江湖,开个甜品铺子,开个胭脂铺子,过平平淡淡的日子,谁爱做大侠谁做去吧。 所以就有了曹蔚宁和顾湘私奔这一出,至于他们是怎么和温客行遇到的,温客行不让说,他们也就省略过去了。 听到他俩讲述的这段堪称跌宕起伏的经歷,七爷和大巫都不由得啧啧称奇,甚至颇为赞赏。 「所以你就和阿湘私奔了。」周子舒听了他俩的叙述,看向身边的曹蔚宁那眼神甚是赞赏啊。 不愧是他看中的曹兔子。 「那当然了!」顾湘大大方方的说。 「小丫头矜持点,与人私奔,你怎么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啊?」温客行端起顾湘斟给他的茶抿了一口,老神在在的说。当时他与顾湘相遇时,阿絮和老白还深陷晋州,情况不明,他也没来得及询问顾湘和曹蔚宁的事情,这下可算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也知道了,曹蔚宁就算认识了真正的顾湘也会不离不弃,爱她始终,那悬着的心就彻底放下了。 「我当然要骄傲啦,这说明曹大哥对我的心意可比什么江湖臭规矩都重要,主人你不替我高兴吗?」想到她与曹蔚宁相互坦白的那个瞬间,想到曹大哥要跟她共赴黄泉,退隐江湖的誓言,顾湘现在还美滋滋的。情不自禁牵住身旁曹蔚宁的手,乐呵呵的说。 温客行只端起茶盏掩住唇角的笑意,他高兴,他怎能不高兴啊?他家丫头得遇良人,终身有托,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的好,阿湘姑娘敢爱敢恨,有我们南疆姑娘的风采。」对于这般坦坦荡荡却纯粹赤诚的感情,乌溪也非常赞赏,忍不住贊了一声。 景北渊却老神在在的哼了一声:「是啊,跟你们南疆人一样,擅长拐带好人家的孩子。」 两人相视一笑,被岁月酿成琼浆的深厚感情,尽在这对望一眼中。 周子舒一侧头就能看到他俩的含情脉脉,忍不住轻咳一声,又往曹蔚宁边上挪了挪。 这么多年了还这么黏乎,真的是没眼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逐渐掌握,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精髓。 昨天发刀,今天发糖,我真是个小机灵鬼~ 热恋小情侣和婚后老夫夫,你们喜欢哪一对? os:临近收尾,在下一个高潮点来临之前,我可能还要水个二三四五章。(保甜!) 感谢在2021-06-26 13:27:18~2021-06-29 14:5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还好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髮簪 「说到这儿,阿湘,要是小曹有那么点私心,你该怎么办呀?」周子舒绝对是故意的,他真的被他俩的感情给腻到了,忍不住调侃道。 「他敢!白大哥可说了,要是曹大哥敢对我不好的话,他就替我教训他。」顾湘哪里听不出他的不怀好意啊,气哼哼的说了一句。 「不敢不敢,我哪敢呀,我对阿湘好还来不及呢。」曹蔚宁攥紧了手中的一双柔软,乐呵呵的说。 周子舒啧了一声,突然回过味儿来。 「不对呀,阿湘,你这张口闭口白大哥的,怎么还虚长我们一辈儿啊。」 温客行放下茶盏,也发现了有些不妥,他和阿絮现在都叫老白小师叔了,怎么阿湘还张口闭口白大哥?乱了,这辈分彻底乱了。 「阿湘啊,你以后就叫他白叔吧。」 「为什么呀?噢,对了,我把我们的事情都说明白了,主人,你们还没有说你们的事情呢,草庐分别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白大哥突然成了你们师叔,晋州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呀?快说说嘛。」周子舒不问,顾湘都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劲,这下才终于后知后觉,扯着温客行的衣袖,叽叽喳喳的问了。 温客行与周子舒对视一眼,也挺无奈,只好挑挑拣拣,把他们的事情也交代了一下。 顾湘曹蔚宁,乌溪景北渊也兴致勃勃的听他们讲述四季山庄的过往以及晋州发生的事情。直到周子舒端起杯茶清了一下嗓子,他们才从跌宕起伏的故事中抽出神来。 「所以说主人,你这四季山庄一行,不仅有了师门,还有了师兄和师叔,这下可有人管你了!」顾湘总是将温客行的所有都放在重要的位置,听他说完了事情的始末,扒着他的袖子笑嘻嘻的说,她可替主人高兴极了,这么多年终于有家了。 「原来如此,原来白前辈这么厉害啊!」曹蔚宁微张着嘴巴,消化着这庞大的信息量,但那余光却一直黏在阿湘身上,看她对温客行这么亲密熟稔,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小不得劲儿,但想到这可是养她长大的主人,是阿湘如兄如父的亲人,就算心里再不得劲也得憋着。 景北渊若有所思,看向身侧浅笑不语的周子舒,有些感慨的说:「子舒呀,这么多年也不容易,现在你终于自由了,你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有白前辈和温兄他们陪着你,我真的替你高兴。」 第183页 「是啊,上天待我不薄,我以为四季山庄要断送在我手里,却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不走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周子舒放下茶盏,看向在座的一圈,既有他的故友也有他的新交,就连他三载负幽冥的命数,摇摇欲断的师门传承,都有了希望,有了转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否极泰来,就如他所说,今年确实是个好年。 看到围坐在他身旁的亲朋故交,周子舒就情不自禁的想到从来都是孤身一人,站在他身后的白衣,下意识撇向紧闭的房门,心中那一丝微不可查的不安感悄然萌芽。 温客行见他们该说的都说完了,这茶水呢也喝的差不多了,便起身说道:「我还得去处理一下鬼谷的事,就不在此多久留了,阿絮,你就留在这里好好照顾师叔,你也要好好养伤,等我回来!」 曹蔚宁看着温客行离去的背影,担忧的问身边的顾湘:「阿湘,温兄他非要回鬼谷不可吗?这好不容易师门团聚,怎么还要去冒险呢?」 顾湘虽然心中担忧,但却面上不显,只嘆了一声说道:「他回去把谷主的位子卸了,安顿好罗姨她们就回来了。」 「可是这除祟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现在鬼谷很危险呀。」小曹有些焦急的说,却被顾湘暗地里掐了一把,让他不要说漏嘴。 顾湘顶着周子舒探究的视线,讪讪一笑:「周先生不要担心,我主人他肯定会没有事的,再说了,天下群雄除祟跟我主人有什么关系,反正鬼谷里也没几个好东西,管他们爱死不死的,我只关心薄情司的姐妹过得怎么样?」 「阿湘,老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呀?」周子舒直视着顾湘的眼睛若有所思的问道。 顾湘汗毛都立起来了,只觉如坐针毡,下意识避开周子舒的目光,有些不自然的扯了个笑脸,打个哈哈说:「哈哈,怎,怎么会呢?我主人瞒着谁也不会瞒着周先生的,那个我去帮主人打包一下行李,就先走了啊,你们继续聊。」 周子舒只看着顾湘落荒而逃离去的背影目光就若有所思,温客行绝对有事瞒着他。 乌溪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太对,轻咳一声,站起身说:「子舒呀,白前辈还有一碗补身的汤药煨在灶上,现在估计熬的差不多了,我得去看着火候。」 景北渊也不想掺合他们师门兄弟之间的私事,也站起身来,拍了拍周子舒的肩膀说道:「刚才平安说有些事情需要我去处理,我也就先走了,子舒你放心,温公子他绝对不会轻易去犯险的。」 一时间热热闹闹的凉亭石桌,就剩下曹蔚宁和周子舒大眼瞪小眼。 周子舒只看着曹蔚宁那不好意思躲避的目光也知道从这兔子嘴里怕也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索性也不为难曹蔚宁,只老神在在的坐在石桌边喝着茶吃着点心,这提心弔胆又千里奔波,他还真有点饿了,等温客行收拾好行装之后再去找他私下谈谈。 ———— 卧房内。 温客行只看着散乱在床榻上那青白两色的衣衫就有些无从下手,那是阿絮和老白从晋州回来时穿的那一身,都堆在了这儿。 他摆弄了半天也没摆弄明白,这时正巧顾湘推门而入,他就随口招唿了一声,让她过来帮个忙。 顾湘瘪着嘴边叠着那些衣衫边忧心忡忡的说:「主人我还是有些不安心,你别回鬼谷了成不成,咱们只要顾好薄情司的姐妹就行了,让那些恶鬼自己滚回去,反正他们都是叛徒,管他们死不死的。」 温客行只看着这丫头气唿唿的嘴脸,就有些哭笑不得:「这么大了怎么还说些孩子话,你别担心,我只是去去就回,你呀,就留在这里照顾好阿絮和师叔就行。」 顾湘哪里听不出来温客行是在哄她呀,放下了手头上的衣服转过身,气鼓鼓地说:「主人你瞒不住我的,我当时带蝎王来见你,是觉得你一定能够降服他的,要是因为这个反而害了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而且我亲眼所见,那些蠢鬼被蝎王用密药控制,听话的跟哈巴狗似的,怎么你和蝎王密谈之后又回来帮你了呀?那个蝎王就算再恨赵敬,也总不能反过来资敌吧。」 温客行可是难得听到这丫头有理有据的辩驳,忍不住失笑一声,点着顾湘的额头笑眯眯的说:「唉呦唉呦,你现在连资敌这个词都学会了,你跟着小曹真是变得越来越斯文了呀。」 虽然顾湘被温客行夸了有学问还挺美滋滋的,但却也不是能轻易被温客行岔开话题的。 「主人你别打岔,曹大哥可说了你这是与虎……与虎……」顾湘刚被温客行夸了有学问,就又原形毕露,掉了链子,那词儿就在嘴边,却愣是说不出口,急得她抓耳挠腮的,最后终于蹦出一句:「与虎谋皮!」 「我知道主人当时为了救周先生和白大哥,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来,可是你总得告诉我你到底答应了蝎王什么呀?有什么事是不能和周先生他们说的呀,白大哥那么厉害,肯定会帮你的啊。」这也是让顾湘很烦恼的地方,有什么事情不能摊开来说呀,非得遮遮掩掩的。 而温客行却啧了一声:「小丫头,你长能耐了,都学会教训我了,我与蝎王密谋这件事呢,肯定会跟阿絮他们坦白,但绝对不是现在,眼下师叔重伤未愈,阿絮的身体也要好好调养,这点小事就不劳他们费心了。」 第184页 「我可没有说漏嘴,我只是觉得我也应该知道。」顾湘垂下头嘟嘟囔囔的说:「主人啊,我是真的担心你」 「好了,傻丫头,蝎王肯这么配合也有代价的,这件事情呢,我以后会跟你说明白的。眼下的当务之急是等师叔把病养好,大巫说了,阿絮的经脉被师叔保护的非常好,到时候等师叔身体恢復到全盛之时,为阿絮续上一缕生机灵气,介时还需要一位高手护法,才能施取钉之术,在此之前我肯定会平安回来的。」温客行拍着顾湘的肩膀安慰着说。 顾湘也只能嘆息一声,撇撇嘴:「算了,你就是不管我一百次,也不会不管周先生和白大哥的。」 温客行只听着顾湘那阴阳怪气儿的语气就被逗乐了:「你吃个大男人的醋干什么,不对,你吃我的醋干什么呀?你怎么不吃你家小曹的醋呀?」 「他才不会让我吃醋呢。」顾湘没好气的反驳一句,却也知道这是温客行为了让她宽心而开的小玩笑,抓住他的手忧心忡忡地说:「主人,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温客行见顾湘如此忧心也,收回了玩笑的语气,嘆了一声,握着顾湘的手,郑重的说:「对你家主人有点信心好不好,就算是与虎谋皮,我难道还斗不过那个蝎王,谁是虎谁是猎人,现在还尚未可知?」 顾湘只能撇撇嘴,反正她主人做下的决定,就没有人能改变他的主意,即然温客行这么笃定他会平安无事,那顾湘就只能选择相信他。 直到顾湘替他收拾好床榻上的那些衣裳,转身去为他准备马车行装,不再追究他的计划,温客行才松了口气,但那心还没放回肚子里呢,又有人推门而入, 「老温,你到底瞒了我什么呀?」 「阿絮啊,你怎么来了?」温客行只看着逆光走进来的周子舒就有些不自然。 「我要不来找你,你是不是还得躲着我呀?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呀?」周子舒走进房内,坐到桌边,看着温客行悠悠然地说。 「阿絮啊,不是我故意要瞒着你,是就算我和你说了,以现在你和师叔的身体情况也帮不了我什么,反而徒增烦恼,你放心,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中。」温客行见周子舒都开口询问了,也只好嘆息一声,坐到桌边,握住他温凉的手,很认真的说。 「行,等你想说的时候一定要跟我说,不过你得告诉我,现在我能帮你些什么?」温客行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周子舒也没有在刨根问底下去的理由,他也只好长嘆一声,压下心中的担忧。 温客行只看着他那关切担忧的神情,心就像被泡在温泉里一样温暖熨帖,这是他的阿絮呀,总是这么温柔,包容着他的一切,思至此处,他心中有些意动,站起身来。 周子舒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绕到自己背后,突然感觉到头顶一松一紧,有什么东西插进了他的发间,他疑惑的抬起头,仰视着笑而不语的温客行,又侧头瞥见房间桌上摆放的铜镜,见镜中自己头上多了一只玉色的云纹玉簪,那是老温常常佩戴的,怎么如今给了他? 温客行扶着周子舒的肩膀与他一起看向摆在不远处的铜镜,附在他耳侧笑眯眯的说:「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髮簪,阿絮若想帮我,就替我好好保管它吧。」 周子舒远远看向铜镜中模煳的自己,也是在看着镜中的老温,原本平静的心湖陡然盪起一圈涟漪,他微微侧头,唿吸间的热气散在温客行的脸侧,两人唇角离得极近。 「只是替你保管吗……」 温润清浅的语气喷洒在温客行的耳畔,也似落于心间的一颗星火,剎那间便以燎原! 「不止……」含煳的低吟隐于唇瓣,缱绻的爱意藏于心间,但那悄然的暧昧温情却于这阳光泼洒的室内渐次绽放,弥散出熏熏然的馨香。 ———— 午后斜射入室的残阳,照在白衣的眼皮上,他眼珠转了转,缓缓睁开眼,被热情的太阳晒出了点生理泪,坠在眼角尽显无辜。 他刚想抬手遮一下那刺目的日光,就有一个身影替他挡住了热情的太阳。 「师父,您醒了,感觉怎么样?」韩英已经守在这里一下午了,见人终于悠悠转醒,赶紧凑了过来,关切的问。 白衣睡了少说一天,头脑昏昏沉沉的,眼前有点模煳,他眨了几次眼才终于看清了眼前人是谁,也听清了他说什么,眉头下意识的蹙在一起。 韩英刚想伸手扶他起来,却被白衣下意识地避开,他哑着嗓音清冷的说:「是之前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是韩英逾矩了。」韩英缓缓收回伸出的手,躬身立在床侧,但垂于两侧的手却渐渐握紧,他想到之前温客行对他说的话。 有志者事竟成! 白衣撑起睡得酸软的上身,掀开被子,翻身下床,抻了一个懒腰,从昨天的晋王府对峙到半夜的夺命狂奔,再到今早的命悬一线,他真的是太累了,睡了饱足的一觉,可算是恢復了些精神,终于觉得活了过来。 白衣边松着筋骨,边绕着这间雅致的卧房转了一圈,心里想着这不是四季山庄的装修,他现在应该是在一处府邸。而他却不知道,他长髮披肩,衣袍宽松的模样,都被跟在身后的韩英收入眼中。 「这是哪啊?」白衣又抻了一下懒腰,疏松开睡的酸软的筋骨,拾起挂在衣架上的外衫,问跟在他身后的韩英。 第185页 「回师…前辈,此处是七爷的私宅。」韩英在白衣身旁为他递上腰带和束袖,恭敬的回道。 白衣蹙着眉头接过他递来的东西,熟练的将宽松的袖子束在一起,待收拾齐整,恢復他最习惯的利落劲装,才推门而出。 入目所见的皆是被夕阳蒙上一圈金光的山石花草,这小院儿是有别于四季山庄的精巧雅致,院中一步一景。只见这院中一角便已能窥得这宅邸的主人应是个有钱又有闲的风雅闲人。 韩英就跟在白衣身后,在这小院儿中慢慢悠悠的走了一圈,还没等白衣再问他点什么,周子舒便已从廊角拐过,看到他在院中闲逛,就几步走了过来。 「师叔,休息的怎么样?饿不饿?晚饭已经备好了!」周子舒见白衣一觉醒来,气色还挺好,之前所有的担忧全部抛在脑后。笑眯眯的问他。 「我还好,就是睡得太久,脑子有点昏沉,反倒是你,见到大巫了,大巫怎么说?你的伤有的治吗?」其实白衣早在他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就想问了,但当时周子舒和温客行你一言我一语的,显然是个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调侃他收徒之事,把他气得够呛,才无暇过问。 「师叔呀,你总是这样,能不能先关心一下你自己呀,走,我带你去见乌溪他们,有什么事啊,你亲自问乌溪吧。」周子舒边说着,边揽着白衣向正厅走去。 韩英始终跟在白衣身后,见他与周子舒有说有笑,态度亲昵自然,哪还有半分刚才的清冷不近人情。 等走出这间清幽的小院,目光所及,皆是冬日少见的奇花异景,白衣郁闷的心情,也渐渐疏朗起来。 还没走出两步呢,身后就远远传来一道清亮的少女噪音。 「白大哥,白大哥!你身体怎么样啊?!」顾湘远远就看到周子舒身侧的白衣,直接甩下曹蔚宁蹦跳的跑了过来,拽着白衣的胳膊,上上下下的将他看了个全。 「湘丫头?你们怎么在这儿啊?别担心,我没事了。」白衣看到这个活力四射的小丫头,再多的感慨都化成了无奈的浅笑,任由着顾湘在他身上动手动脚。 「白大哥,你真的是吓死我了,那晋王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会耍阴招算计人!」顾湘被曹蔚宁扯了扯衣袖,才后知后觉松开白衣,撇着嘴愤愤不平的说。 「哎呀,倒是让你担心了,不过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和小曹是怎么到这来的?」白衣将曹蔚宁和顾湘的那点小动作都收入眼底,忍着笑问。 「阿湘,叙旧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先去吃饭吧,七爷他们还在等咱们呢。」周子舒怕他俩这一唠起来便没完没了,只得无奈地揽着白衣的肩膀,朝着餐厅走去。 顾湘这才想到,白衣可是睡了一天都没有吃什么东西的,不好意思吐吐舌头,拉着曹蔚宁也追了上去。 几人间的热闹仿佛与韩英隔了一层,他以前在天窗已经习惯了隐于黑暗观察一切,习惯了站在周子舒身后,但眼下却很想融进他们的热闹之中。 宽敞的餐厅之中,精緻的菜餚依次摆上桌,乌溪的佳酿也已温好,景北渊刚想招唿平安去叫周子舒他们来吃饭,一转头便见到一行人已经前后脚的走了进来。 白衣见到景北渊和乌溪就先拱手一礼。 「有劳大巫与七爷为子舒之事千里奔波,又救了白某一命,白衣感激不尽。」 「白前辈客气了,子舒是我们至交好友,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景北渊一惊,赶紧把白衣扶起来,很恭敬地说。 不管是按年纪算还是按辈分算,白衣都是在场诸人之中最大的,景北渊可受不起他的一礼呀。 「我们今天听到的感谢太多了,再谢来谢去的饭菜可就要凉了,白前辈先坐,让我再看看您的伤。」乌溪也很客气的把白衣扶到他身旁坐下,好就近把他的脉搏。 「不敢当您的一声前辈。」白衣与这位南疆大巫打了个照面,心里边有了底,这位大巫果非凡人呀。 「行了师叔,跟北渊他们无需客气,来阿湘,小曹,快坐,韩英,你也别站着了,坐吧!」周子舒以前在官场真的是客套寒暄够了,眼下在座皆是亲友,可听不得他们谢来谢去的客气话,招唿了杵在门口的一圈人赶紧落座吧。 乌溪与白衣对视一眼,心下也已明了,不管是他还是这位剑灵前辈,都将彼此的底细看了个透彻。 等众人纷纷落座,乌溪才放开了白衣的手腕,看着他很认真的说:「前辈您放心,等再多服两剂汤药,将余毒排出体外,身体也就无甚大碍了,不过前辈能否告诉在下,您这旧伤是如何造成的?」 白衣下意识的避开了乌溪探究的目光,轻咳一声:「有劳大巫了,大巫也无需这般客气,至于我的旧伤不足挂齿,到是子舒的钉伤,大巫可有办法根治。」 乌溪又怎会不知白衣的迴避之意?但他却也没有立场刨根问底,只得跳转话题,轻咳一声说:「前辈放心,子舒的伤并不棘手,只等前辈养好身体,到时助我一臂之力,子舒也就能性命无虞了。」 听到乌溪肯定的话,白衣这心才彻底放回到肚子里,周子舒终于有救了。 「好,届时我必定全力相助。」 周子舒听他俩那你来我往的客气话就头疼,打了个圆场说道:「行了,你们这客气来客气去的,还没完没了了,师叔,乌溪他们是我至交好友,等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他们什么德性了。」 第186页 「是啊是啊,你们熟悉了就知道了,白大哥看着清清冷冷的,其实可温柔,可好说话啦。」顾湘也嘻嘻哈哈的说。 熟悉了就好了吗?韩英看着那个唇角含笑的人,隐于桌下的手渐渐收紧。 「就你这丫头机灵。」白衣点了点顾湘的额头,笑骂一句,餐桌上的侷促与生疏也被这小丫头活泼的说笑声给打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昨天的糖你们嫌太小了吧,今天发个大的。我自己写的都激动。 写到韩英,我突然有种冲动……不知道该动不该动。 第89章 旧伤 有这么个小丫头叽叽喳喳的嘻笑,众人间的生疏与侷促也被迅速打破,白衣也在众人的七嘴八舌之下知道了他想知道的事情,比如说温客行去哪儿了,比如说顾湘和曹蔚宁怎么会在这儿。 「索性你这小子有良心,若当时你敢对湘丫头有半分的杀意,恐怕早就没命了。」白衣看着曹蔚宁与顾湘腻在一起黏煳煳那傻劲,故意打趣儿说了一句。 若这话是别人说的,曹蔚宁还能当做是开玩笑,但从白衣嘴中说出,他就忍不住摸了摸脖子,下意识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哎呀,白大哥,你就别吓曹大哥了,他要是敢对我不好,不用你动手,我自已教训他!」虽然顾湘这话说的气势汹汹,但她掩在桌下的手却覆上了曹蔚宁汗湿的掌心。 「师叔,这话我都说过了。」周子舒失笑,这曹蔚宁也不容易呀,接二连三的被威胁,索性是个傻乎乎不记仇的兔子。 「白前辈还真是个性情中人啊。」景北渊接过乌溪地给他的酒盏也笑说一句。 白衣却啧了一声,摸了摸自己光洁的脸,很无奈的说:「你们这左一句前辈右一句前辈的,我都觉得自己被叫成了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你们敢叫,我都不好意思答应。」 「那师叔想怎么称唿呀?」周子舒给他盛了碗养生的鸡汤,递到白衣手边儿,笑咪咪的说。 「我可不想被你们叫老了,同辈相称即可。」白衣接过那汤碗随口说的。 「行,白先生风华正茂,叫前辈确实显老,这么倒也挺合适的。」乌溪也不见外,短短的一个照面,他就对这位剑灵前辈颇有好感,见他如此洒脱不羁,便也不跟他客气了。 没了称唿上的长幼之别,这餐桌间的气氛就更加热络了,推杯换盏间,彼此也迅速熟悉,打成一片,热热闹闹的倒还真有些正月里该有的新年气象。 酒足饭饱,夜已擦黑,周子舒本想扶着白衣回房休息,却在半路被乌溪叫走了,只留韩英随侍在白衣身侧。 白衣对着这个跟随了他一下午的沉默青年有些无奈,眼见着他就要跟自己回卧房了,嘆息一声转过身。 韩英追随的脚步一顿,抬眼望向这个终于正视他的人,垂在两侧的手紧张的攥紧衣角,嗫嚅着张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韩英,我觉得我之前说的已经很清楚了,我不会收徒,也不需要你报恩,你既然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就要去追求自己曾经追求的,不要缠着我了。」白衣与韩英的联繫无非就是那颗保住他一命的半颗丹药罢了,这对白衣来说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也不想因此而给自己多添个麻烦,所以这说话的语气难免带了丝疏离和冷漠。 「可是师父,韩英的命是您给的,韩英现在也只想跟在您身边服侍左右呀。」韩英下意识的错开他冷漠的眉眼,却非常恳切的说。 「不要叫我师父,实话跟你说吧,你资质本来就平庸,又已成年,筋骨已经定形了,武学再难精益,也学不了上乘功法,凭你这样的根骨,做我徒弟,我嫌丢人。」白衣也不想把话说的这么难听,但若不早早断了韩英的念想,任他纠缠不休下去,只能给彼此徒增烦恼。 「师父……我……」白衣这不留情面的话,仿佛就是浇在韩英心头的一瓢冷水,冷得他浑身一颤,看着那决然离去的清冷背影,他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白前辈说的没有错呀,他这么平平无奇,怎配拜入他的门下,追随于他呀? ———— 「乌溪,你叫我来干什么?是出什么问题了吗?」周子舒跟着乌溪走到了一处隐蔽的凉亭下,看着他略显沉重的表情,担忧的问道。 「子舒,你知道白先生他的旧伤到底是怎么造成的吗?」乌溪皱着眉头,他现在还在想着白衣那破败的身体,这还是他第一次觉得竟然无从下手。 「师叔向来都是避而不谈的,我也不知道,不过乌溪你有办法治吗?」一听是跟白衣的旧伤有关的事,周子舒的心就提了起来,有些急切的问。 「很棘手,比你三秋钉的伤还要棘手,那旧伤虽然看似不致命,但沉疴在体内早晚都是个隐患,若白先生不说明他的伤是怎么造成的,我也无从下手呀。」对于寻常人的伤病,乌溪从来都是药到病除,连拔除七窍三秋钉对他来说都不是很为难,但对于这世间罕见的仙灵之体,他却没有任何经验。 「我看看吧,能不能问出实情来,不过乌溪你若是知道了这伤是怎么造成的?就有办法根治了吗?」周子舒长嘆一声,对于白衣从来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他也真的是无可奈何,而白衣这种无所谓态度,更让他觉得内心惶惶不安。 第187页 「只要知道了这旧伤是怎么造成的,根源在哪里,我就有几分把握。」乌溪虽然神情严肃,那语气却也是有几分自信与笃定。 从阎王爷手中抢人的事情,他可没少干。 周子舒揉了揉发胀的额头,真的是愁人呀。 ———— 卧室里没有点灯,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洒在床榻上,白衣沐浴在月华中,盘膝而坐,闭目凝神,缓缓梳理着被那烈性毒药催折的筋脉,修补破败的内府。 星星点点的微光缓缓汇入他的身体,月华之下的清冷面目,尽显出尘的通透。 在乌溪的妙手回春下,他的毒确实是解了,但那毒性所造成的伤害却是实打实的,乌溪所开的汤药只做排毒养身之用,至于其他的损伤,乌溪也力所不及,只能靠白衣借着天地灵力慢慢自我修復。 但此处不比四季山庄不思归洞府深处的,能聚集月华之精的灵穴,灵气的聚拢要慢上许多。 他要是想快点好起来,早日助大巫帮子舒施取钉之术,就得尽快回四季山庄一趟。 轻浅的叩门声,将他的神思从内府中抽离。 「师叔…师叔…你睡了吗?」周子舒清朗的声音自门外响起,他见卧房内一片黑暗,以为白衣已经睡下,声音就轻缓了许多。 「进来吧。」白衣唿出一口浊气,疏松开盘坐的筋骨。 周子舒推门而入,见白衣坐在床榻上,似是在疗伤,就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不好意思呀,师叔,打扰到你了。」 「是有什么事吗?」白衣看着周子舒将屋内的烛火点起,照亮了这一室昏暗。 「来给你送药的,乌溪不是说你还要再多喝两天药,才能将余毒彻底排除吗?」周子舒端着已经温凉的药碗走到床边递给白衣。 「怎么还要喝药啊?毒既然已经解了,我自己休养两天也能痊癒的,能不喝吗?太苦了~」这屋内只有周子舒,白衣也就无所谓将自己不愿意喝药的事情坦露,他有些不情不愿嘟囔了一声。 「哎呀,良药苦口才能利于病,师叔听话,喝了药病就能好啦。」这样耍无赖的白衣,让周子舒不禁回想起前段时间白衣腿伤未愈时的场景,也是这样不配合治疗。 再强大的剑灵也有不想喝药耍小脾气的时候,就这么想着,周子舒心就软了三分,将那药碗双手递到白衣的面前,很有一种你不喝药我就不动了的架势。 「这般哄孩子的语气,跟你师父越来越像了。」白衣迫于无奈只好端过汤碗,抿了一口,就被苦的脸皱在了一起。 「你这些时日还不是越发小孩子心性了。」周子舒坐在床边,直至见他喝空了药碗,才从怀中掏出一包蜜饯递到他面前。 白衣挑起眉头,接过那蜜饯便拆了一颗蜜枣塞进口中,满口的苦涩被那甜蜜压下许多,这眉头才渐渐舒展起来。 白衣也许只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流露出自己那些小任性小脾气,周子舒就这么看着心就软的跟水一样。 白衣只看着他那笑眯眯的神色,就忍不住撇撇嘴,哼了一声说:「我怕苦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出去了可别跟别人说呀,我嫌丢人。」 「你还知道怕丢人呢?」周子舒都乐了,但也只笑了两声,见白衣面色不渝,便渐渐收了玩笑的态度。 「师叔,你能跟我说说你这旧伤是怎么回事儿吗?我真的很担心你啊。」周子舒索性盘腿坐在床上,任月光和烛火将他俩笼罩在这小小的一方床榻上。 「原来你不只是来给我送药的呀,是乌溪跟你说了什么吗?」白衣垂下头避开周子舒关切的目光,又捻了颗蜜枣塞进口中,含含煳煳的问。 「就算乌溪不说,我也总要问你的,你这伤反反覆覆的,越是到要紧关头越要命,就跟催命符一样,你说这晋州一行要不是老温他们及时赶到,你都不知道会再出什么意外呢。」周子舒忍不住嘆了一声,又是这个态度,又是这种避而不谈的态度,他都不知道该拿白衣怎么才好。 「我福大命大,这不是好好的吗?你放心,只要你活着,我就不会有事,我还要给你治伤呢。」白衣只是避重就轻的嘟囔一句,就此事并不想深谈。 「你总是说只要我活着,你就不会有事,难道你这旧伤是因为我才落下的吗?」周子舒是聪明的,就算白衣想迴避这个话题,他也能一针见血,找到问题的关键。 「你真的很讨厌呀,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也许是月凉如水,也许是蜜枣香甜,也许是这屋中只有他与周子舒二人,白衣心墙竖起的尖刺渐渐软化,面对想要追根究底的周子舒很是无可奈何。 「所以真的是因为我吗?」周子舒眉头渐渐蹙起,心中是说不出的酸甜苦辣,好像自从他与白衣相识到现在,一直都是他在替自己承担这一切。 「是,也不是,就像你的七巧三秋钉一样,这伤是我自己作的。」蜜枣吃多了,口中难免被那甜腻齁的发干,白衣将那包蜜枣放到床头,抱膝而坐,面对着月光,也面对着被笼罩在月光下的周子舒。 「自己作的?」周子舒有听没有懂,但细细想来,这却是唯一的可能,毕竟以白衣的本事,这世间能伤他的怕是凤毛麟角,而他身上却有这么顽固的旧伤,怕也只能是他自己伤的。 「我之前跟你说过,我跟你师父之间是结下了主僕契的,虽然我们之间的联繫并不是很密切,但他死后我也被牵连的神识虚弱,封在剑中,原本是要封上二十年才能恢復自由身的。」白衣将胳膊搭在膝盖上,歪着头慢悠悠的说,现在他再提起这些,心中竟然不是怀章去世后的绝望无助,而似是被岁月磨平了般的淡然平静,而那平静之下的腐朽却被他藏得分毫不露。 第188页 「二十年……」周子舒喃喃一声,脑中突然灵光乍现,他看着面前这个沐浴在月光下,通透如月中仙的人,心中的震惊和痛惜都要满溢了出来。 「所以你为了我提前冲破了封印?」周子舒喃喃的说,那嗓音像是被砂纸磨过般的沙哑。 相比于周子舒的震惊无措,白衣反而非常平静,他只是点了点头,用最随意的语气说着最惊心动魄的话。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灵体相冲,重创是不可能避免的,我只是后悔没能早点冲破封印,或许那样还能再挽回些什么?」话至此处,白衣不免有些落寞,其实当年怀章临终的时候,是要与他解开主僕契的,是他过不去心中那道坎,想着怀章都不在了,他活着也没什么意思,索性封印就封印吧,这是他与怀章最后的羁绊了,也许沉睡个二十年再次醒来。就能放下他了呢? 但就是这最后一次的任性,却阴差阳错的错过了很多,错过了周子舒撑起四季山庄的两年,也错过了他晋州的十年沉浮。 「原来都是因为我……」周子舒嘆息一声,那沙哑的语气竟显出了一些无能为力。 「这怎么能是因为你呢?要怪就只能怪我任性无能吧。不过你放心,我们同气连枝,你只要好好活着,我就不会有事,这伤呢,虽然顽固了一些,但却不损及性命,我可是剑灵呀,哪那么容易死?」白衣眼见着周子舒神情越发落寞,精神都有点萎顿了,心里有些不落忍,便嬉笑了一声,想缓解一下气氛。 「不会死,可是会很疼啊……」周子舒鼻头有些酸酸的,忍回眼眶中的泪水,有些哽咽的说。白日里白衣倒在他怀里,疼得神志不清,疼到浑身抽搐却咬紧牙关一声也不肯吭的虚弱模样,像是扎在他心上的一根刺,那轻飘寒凉的躯体,仿佛下一刻便会消散于天地间一样。 很疼啊,真的很疼啊。 「你要是心疼我,就好好治你的伤,等你病好了,我才有心思养自己的伤。」白衣心中也酸酸胀胀的,但他可见不得周子舒为他落寞伤怀,子舒本就该是个意气风发,潇洒自在行于世间的自由飞絮,是他当年的任性,才让子舒于晋州蹉跎十年光阴。 十年!压在周子舒身上的责任与恩怨已经太多了,白衣不想自己也成为他的负担。 「我伤治好了,你就能好好活下去了吗?」周子舒抬头,眼眶中的湿润因背着月光显得不那么真切,却也被白衣收入眼中。 「瞧你这话说的,即然能好好活着,谁又会主动寻死呀,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还要再跟你相伴个三五十年呢。」这是白衣许下的承诺,他是不会食言的,就算心存死志也想着要陪子舒走到最后,若他能有幸看着四季山庄能在周子舒手中重现往日的繁荣盛况,陪着子舒走过属于人的一生,等到他康乐无忧,寿终正寝,他也好下去见秦怀章,跟他说说这几十年发生的一切。 「只有三五十年吗?」也许是今夜的这场夜话太过静谧,也许是因为他面前的白衣太过温柔,周子舒也难得重拾了些孩提时的较真,嗓音哑哑的问。 「三五十年总比两三年来的来的好吧,你还不知足呀?」周子舒这难得的较真,不禁勾起了些白衣身为长者的疼惜来,他伸手理了理周子舒额间的碎发,目光如月色般温柔。 「长生很痛苦的,你捨得让我被长生折磨,捨得让我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逐渐老去,百年之后又是我孤身一人,捨得我永生永世的活在回忆中,一直痛苦吗?」白衣和缓的语气是带着月华般的淡然温柔。但悬在夜幕上的婵娟却没有蓝天下的金乌来的炽热温暖,皎白的月光总是无可避免的带着些愁绪和寒凉。 周子舒抽了一下鼻子,身子往前挪了挪,蹭到了白衣身边,月光虽然寒凉,但温暖他却是足够了的。 「好啦,子舒,不要担心我啦,我会好好的,好好活着,好好陪你,我还能陪你很久很久呢……」白衣真的很难得见到周子舒的依赖撒娇,见他不好意思的蹭了过来,索性直接展臂将他拥在怀中,轻抚着他的长髮,慢悠悠的说。 「师叔,你会收韩英为徒吗?」周子舒似是放下了所有的坚强,像个孩子般偎进了这不算宽广又有一些温凉的怀抱,想到白日里的种种,他情不自禁的问道。 「当然不会啊,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个事情?有你这么个小祖宗就已经够让我操心的了,我可不想再多个麻烦。」今晚的相拥也算是弥补了白衣没有抱过小子舒的遗憾,虽然怀中的这只已经不復他少时的乖软,但也是他看着一点点长大的孩子呀。 「我来的时候看到韩英就守在小院门口,师叔,你跟他说什么了,我还从没见过他那么沮丧的样子呢。」只依偎了片刻,周子舒也就从那种眷恋的情绪中抽离出来,虽然很不舍,但还是直起身离开了白衣的怀抱,问着这个向来形单影只的长辈。 他真的是很希望白衣能收韩英为徒的,韩英的品行心性他是最了解不过的,真诚忠厚又体贴细心,白衣若是能有这么个徒弟伴在身侧,或许就不会这么孤单了,他多一份牵挂,多一份寄託,或许对着人间就多一份眷恋不舍呢。 「我跟他说他根骨不好,不配做我的徒弟,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这怀中骤然少了份温暖,白衣还有点怅然若失,听到子舒的问话,想到他对那个青年毫不留情的拒绝,神情有些异动。 第189页 「只是因为他根骨不好,还是师叔有什么其他的顾虑?」周子舒可不相信白衣的说辞,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若有所思的问。 「他跟了你那么多年,为了你连命都能豁出去,这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转头就说要拜我为师,要孝顺我,这岂不是报恩心切?又能有多少向我求教的真心?」白衣靠在床头,那碗汤药的药效渐渐发作了,看着月光,也看着月光下的周子舒,语气清清淡淡的。 「韩英的心性我最了解不过了,他一向都是个把恩情看得比性命都重的人,当年也是因为我救了他,他才一心一意跟着我,是个赤诚忠孝的好苗子,师叔的救命之恩于他来说恩同再造,若让他这么平白受了你的恩情,他会寝食难安的。」周子舒看出他有些睏倦了,便起身下床,帮着白衣解下了他的束腰窄袖,又去帮他洗了一块温热的帕子递给他,跟他说着。 「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心中有数,再者说,我救他一命是为了不让他死在你面前,让你愧疚难安,又不是真的想救他,他难不难安与我无关,那句收徒之语只当个戏言听过就算了,我用不着他报恩,更谈不上让他尽师徒孝道。与其跟我在这磨洋工,你倒不如劝劝那小子早日放下,这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怎么就想不开非要跟我绑在一起呢?」白衣舒服的抻了一下懒腰,接过周子舒递来的帕子,擦净了手脸,就将那帕子扔到了床边。 「行啦,我还不了解你呀,最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指不定你哪天看他顺眼了,就松口了呢。」周子舒是喜欢看白衣耍些小脾气的,那样的他总是会让人忘却他的年龄感,他的身份,只觉得他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 「我收不收徒你怎么这么积极啊?打什么鬼主意呢?」白衣放下帕子,看向周子舒,他早就想问了,子舒怎么老窜掇他收韩英为徒? 「师叔觉得有成岭在热闹吗?」周子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热闹啊,太热闹了,那小子跟个猴儿似的,上蹿下跳,没一天让人省心的。」白衣这么说着,就像是看到了四季山庄里张成岭窜来窜去的小小身影,活泼好动,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神情下意识的就柔软了许多。 「这次我又收了十八个弟子,四季山庄又多了十八个上蹿下跳的猴儿,只会更热闹。」周子舒把那帕子洗干净,搭回洗脸架上,回身看着坐在床上的白衣很认真的说。 「师叔,我也想着你身边也能热闹一些,这多个人陪着总比一个人好。」 「谁说我是一个人了,这不是还有你和老温吗?再说了,就韩英那个一棍子打不出个屁的沉闷性子,我身边能热闹到哪儿去?你要真的怕我孤单,就忍痛割爱,把成岭送给我做弟子吧,反正他跟你原本就是同辈,还是你占了人家小成岭的便宜呢。」白衣也坐直起身,看着站在屋中的周子舒,玩笑着说。 「那也行,反正成岭还没有记入弟子册,师叔要是真觉得成岭是个好苗子,那成岭拜入师叔座下做我小师弟,我也不介意。」 「得了吧,我就开个玩笑,你都养了那么久的徒弟了,我哪儿捨得横刀夺爱呀?」白衣看周子舒那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笑骂一声。 周子舒走到床边,把白衣扶着躺下,替他掖好被角,坐在床边。 「师叔,要不你再考虑考虑收个徒弟?」 「是韩英跟你说什么了吗?你这么苦口婆心的给他做说客,就这么想要个小师弟呀?」白衣躺在被褥间,仰视着周子舒若有所思的问。 「我是真的希望你身边能有个人一直陪着你,照顾你,就像成岭陪伴我一样,师徒之间的这种牵绊啊,总是与旁的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 阿絮所说的便是我想表达的,成岭与阿絮之间的那种羁绊与体谅是我觉得适合老白的(我觉得的不一定是最好的)。 阿絮心疼老白的世界里没有自己,从来不把自己的生死当回事儿,有什么心伤都是自己憋着,不肯表达,再痛再难也是自己咬牙受着,他对这个人间剩下的只有牵挂了,如果没有阿絮他早就自我了断了,虽然韩英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星光,无法与日月争辉,但多份陪伴多份温暖,是否能让白衣对着人间多一些眷恋不舍呢。 其实连我也预料不到,我居然能塑造出白衣这样的一个很矛盾却又很丰满的原创人物,也没想到把摊子铺这么大,有那么多人期待着,我的初衷就是想写一个始终把阿絮当做全世界,陪伴他,保护他,理解体谅他,不让他受到伤害的守护神,对于其他人(包括老温)的态度都是爱屋及乌。再去改变一些岭中的遗憾,却没想到,我原本定义的工具人人设却让那么多姐妹与他共情,心疼他的经歷,这算不算无心插柳柳成荫呢? 我的关注点总有些奇奇怪怪,阿絮过了年都三十了,还能被长辈抱抱,我慕! 感谢在2021-06-30 16:46:21~2021-07-01 16:2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张亭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回家 「我岂会不知,一声师父,如师如父,这名分一旦定下来,就多了份责任,也就多了个麻烦,不过我都是师尊的麻烦了,不想自己再多个麻烦。」白衣对他的劝说还是不为所动,甚至把叶白衣都搬了出来,以证明他自己已经上有老了,不想再下有小。 第190页 「师叔是怕麻烦,不想收韩英为徒,还是在乎叶前辈的态度呀。」周子舒替他关上了卧室的窗户,回身问道。 「都有吧,我若收徒,传承的可不仅仅是四季山庄,还有一份长明山的责任,我是师尊养大的,一身本事也尽得他真传,若不经他的同意,就将他的武学轻易传于旁人,岂非不孝……」白衣想事情总是很全面的,与其说是周到。不如说是岁月磨砺下的平淡无争。 周子舒见他已然有些困顿了,边走到桌边熄了烛火,边跟他说。 「所以说,如果叶前辈愿意接受韩英这个徒孙,你也能接受这个徒弟了?」 「我虽然不介意天资好坏,但师尊他老人家却最看重根骨资质,没这个可能……」白衣迷迷煳煳的说。 「这谁知道呢,也许叶前辈就看韩英顺眼呢。」周子舒走了回来,放下床柱上的纱幔,遮住了散进来的月光,看着有些迷迷煳煳的白衣最后掖了掖他的被角,小声说道。 「师叔睡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白衣只「嗯」了一声,便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梦中的光怪陆离,就像是记忆的碎片一般,散落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海中,随身拾起的既是过往的回忆,也是未来的遐想。 周子舒直到见他睡熟才站起身,看了一圈卧房内并无不妥,也就放心离开。 待推开房门,弦月已经偏西,院中万籁俱寂,一切生灵都已归入沉眠,但守在小院门口的韩英,却还是不敢松懈,庄主这一进去就待了好久,也不知道跟白前辈都聊了些什么。 周子舒毫不意外的看到韩英还守在这里,只见着他被月色浸透的孤凉背影,也忍不住嘆了一声。 若只让老白一人松口还有些希望,但叶前辈嘛……算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般想着,他脚步略重了一些,走近韩英。 韩英听到身后的脚步,转过身来,对周子舒拱手一礼,期待地看着他。 「庄主,前辈他怎么说?」 「我尽力了,不过师叔他顾虑太多,还不肯松口,需要叶前辈先认同你,才可能答应收徒。」周子舒摊手,他来的时候确实受韩英所託,替他探探白衣的口风。 「叶前辈是?」韩英疑惑地问。 「长明山剑仙,是师叔的师父,一个活了很多年的老前辈。」虽然周子舒上次与叶白衣算是因为温客行的事情被他打了一顿,闹得不欢而散,但对于这位老前辈却也说不上有多么埋怨。 韩英哑口无言,他知道白前辈经歷不凡,但也没想到不凡到这个程度。有这么一座大山在前面压着,他这拜师之路还真是漫漫无期呀。 「好啦,别灰心,等以后你有机会见到叶前辈,多替师叔尽些孝心,叶前辈虽然嘴毒了点,但也是个很好的人,若你真的能拜入师叔座下,就是身兼两门,传承四季山庄和长明山,前途就不可限量啊。」周子舒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这般说着。 「韩英不求什么前途不可限量,只想能有一个陪在白前辈身边照顾他的机会,以报他的救命之恩。」韩英闷闷的说。 他想拜白衣为师,从来都不是因为白衣的身份,白衣的本事,白衣的不凡,而是他濒死之时白衣不遗余力救他的坚定神情,那一瞬间他觉得白衣照亮了他的全世界。思及他们短暂的几次接触,这位强大的仙灵总给他一种淡淡的孤寂之感……除了师徒名分之外,他想不到还有什么藉口能陪在他身边。 「我知道,你有这份心就是极好的,说不定柳暗花明又一村,你能得偿所愿呢?」周子舒见他杵在原地不挪地方,索性揽着他的肩膀往外走,边走边说着。 「行了,打起精神来,韩英,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先回去休息吧。」 韩英知道守在这里也是做无用功,被周子舒拉着,也默默回了自己休息的地方。 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时间能证明一切的……而他还有的是时间。 ———— 正月初九——赛君府 经过昨日一天的休整,白衣已经无甚大碍,等他洗漱一番,一推开门便见到门口垂手站着一个青年。 想起昨晚周子舒对他说的话,白衣见到韩英,丝毫不觉得意外,但心中难免有些别扭。 韩英是什么人,他自然是知道的,但对于他这份过于纯粹的报恩之意,白衣却有些下意识的牴触。 「几时了?」今天是个阴天,相比于昨日的阳光明媚,云幕低垂,略显阴沉。白衣看了下天色,随口问到门口的韩英。 「回…前辈,辰初了。」韩英躬身垂首,目光所及,只是白衣垂坠的雪色衣摆。 「你在这儿守多久了?」白衣微蹙眉峰,才辰时?这么早,这般想着他便走出卧室,随手把门关上了。 「大概半个时辰吧。」韩英自动自觉地跟在白衣身后,躬身回道。 「你这也才大病初癒,怎么不多休息?守我房门口干什么?」白衣回头瞟了一眼跟在他身后如影随形的韩英,挑眉问道。他要是没记错的话,他走的时候韩英还奄奄一息呢,这才几天就生龙活虎的搁他这儿磨洋工了。 「多亏前辈施以援手,韩英身体已无甚大碍,前辈,就让韩英跟在你身边侍候左右吧。」韩英抬头看一眼白衣清冷的眉眼,却又下意识的侧开,只垂头诚恳的说。 第191页 想起子舒昨晚在他床畔跟他说,希望他身边能热闹一点,白衣不禁哼笑,就韩英这么沉闷性子还热闹呢。但对于这个青年的执拗,他多少有些心软,只冷哼一声说:「随便你,想跟就跟着吧,别给我添麻烦就行。」 韩英闻言勐地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白衣的背影,一瞬间的欣喜,将他炸的愣在原地,直至白衣拐过一个廊角,他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小跑着跟了上去。 正厅中丰盛的早饭已经摆上桌,所有人陆陆续续的醒来往正厅走去,等韩英跟着白衣来到正厅的时候,就见人已经差不多来齐了。 「白先生来啦,昨晚睡得怎么样啊?」景北渊看到他先打了声招唿,笑眯眯的说。 「挺好的呀,七爷这处私宅,风水甚佳!屋舍庭院,无一不精,无一不巧,这身处其间自然心旷神怡,百病全消!」白衣一觉醒来,精神头甚好,看了一圈这屋子里的少年少女,心情也颇佳,虽然与景北渊说着客套话,但那语气却随意又自在。 「哪儿有睡上一觉就能百病全消的,先生即然精神头不错,就再喝碗药吧,这药啊,可煨在灶上小半天了呢。」乌溪端着碗药跨入正厅,刚好听到了白衣煞有其事夸景北渊的话。 白衣嵴背微不可查的一僵,侧身便看到乌溪笑眯眯地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走到他身边,只看着那浓郁的棕黑汤药他就嘴里发苦。 他佯装淡定自若地接过药碗,扯起张笑脸说道:「有劳大巫了。」 周子舒只见他那如壮士断腕般喝药的架势,就忍不住想笑,但想起昨晚白衣对他嘱咐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好强忍住那笑意,等白衣喝空了药碗,绷着一张脸快要入座的间隙,周子舒就从他身旁走过,顺手往他手中塞了一颗桃脯。 这么大人了,吃药还怕苦,真是太可爱了。 他俩的小动作别人没注意到,却被跟在白衣身后的韩英收入眼中,他眉毛一挑,暗自记在心里。 虽然是大早上,但江湖儿女,亲朋故交聚在一起,哪有不喝酒的道理啊。 景北渊扫视了一圈在座诸人,拎起酒壶,悠悠然的说:「想当年金杯翠翘,到如今物是人非,望月河畔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倚栏人已自不同啊,世事沧桑,人情易冷,子舒啊,当浮一大白。」 「说的好,平安,来,给我倒满!」周子舒与景北渊也算是多年未见,老友重逢,昨天兵荒马乱的,他也没心思与北渊叙旧,而如今白衣在乌溪的调理下面色红润,精神也很好,这喝酒畅聊的心也就蠢蠢欲动了。 平安穿梭在席间,熟练地给每个人斟上一杯佳酿,听到周子舒招唿,也就立马凑了上去。 眼见着那醇香的忘忧散就要流入碗中,却被他身旁的顾湘给拦住了。 顾湘拦着平安为他斟酒,笑嘻嘻的对周子舒说:「周先生,这喝酒之事啊,你就别想了,主人临走之前可是吩咐我,让我好~好~照~顾~你。」她余光扫到白衣在自斟自饮,撅着嘴没好气的说:「白大哥,把酒放下!」 白衣被她这么一嚷嚷,手上酒杯就一顿,差点洒出来,他无奈地看向顾湘:「老温让你照顾子舒,你怎么连我也管上了?」 周子舒也有点愤愤不平:「就是啊,亲友重逢,我高兴!来来来,平安,给我满上!就喝一碗,无甚大碍吧。」 「有碍,一滴也不行!」乌溪煞有其事的说,顺手还把白衣端在手中的酒杯给夺走了。 「哎呀,我倒是无所谓这杯中之物,但有些人一日三餐要少了这忘忧散,怕是要食难下咽了呀。」白衣无奈失笑,扫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手边,又看着被顾湘拦着眼巴巴馋酒的周子舒,幸灾乐祸的说。 「就是就是,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向来是无酒不欢的,乌溪啊,你这不是为难我吗?」周子舒五官都皱在一起了,嚷嚷着说。 「是你在为难我!白先生虽然把你的经脉保护的非常好,但取钉之术万分兇险,我都没有十成的把握,在此之前呢,你还需要好好调养,酒色财气,你能少沾就少沾。」乌溪哼了一声,随手便将白衣一口未动的酒杯放到桌上。 但周子舒看着这煞有其事,认真严肃的乌溪却没忍住,哈哈笑出了声来:「哈哈哈哈哈,乌溪啊,你认真说话的样子真的是太可爱了。不用你有十成把握,五五开就行,大丈夫多喝两碗!」说着他便想拎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一碗,这景北渊的藏酿啊,向来都是顶好的,他就闻着那酒香味儿,肚子里的馋虫就躁动不安了。 但顾湘却手疾眼快,一下就把桌上的酒壶给拎远了,看着一脸不满的周子舒特有底气的说:「你再不听话,等主人回来我就告你的状去。」 「行了,丫头,乌溪,你们就别为难子舒了,让他喝两口解解馋吧。」边说着,白衣边起身走到顾湘身后,一个巧劲儿,就把酒壶从她手里夺了过来,接过周子舒握在手中的空酒碗,给他倒满一碗塞到他手里。 「就喝这一碗得了,等你的伤好了,我把怀章埋在梅林里的酒都挖出来,让你们好好喝个痛快。」 「嘿嘿嘿,还是师叔对我好,你有你主人撑腰,我还有我师叔倚仗呢,谁怕谁呀。」周子舒看着顾湘那呲牙咧嘴的样子,忍不住跟她玩笑两句,当着她的面便轻啜了一口杯中酒,香醇的酒液滑入腹中,忍不住贊了一声:「好酒啊。」 第192页 「白先生,你就惯着他吧!」乌溪看着那俩不遵医嘱的病患,都无语了。 「我要不惯着他,谁惯着呀,你们也就别拘着他这点儿口腹之慾了,乌溪你就放心吧,这不还有我呢吗?等你施术时啊,子舒身体必定是全胜状态,你放手一搏就好了。」白衣见顾湘有点生气了,就把那酒壶塞回顾湘手中,给她赔了个笑脸,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你自己的伤都没养好呢,哪还有余力照顾子舒?」乌溪侧头看向老神在在的白衣,很无奈地说。 这俩病患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虽然说你医术不凡,妙手回春,但我的伤病呢,却不是寻常汤药能够根治得了的,明天我就动身启程回四季山庄,闭关休养个两三天,便也就无甚大碍了。」白衣看着严肃认真的乌溪,神情便软化了三分,这可能就是医者的通病吧,不管是乌溪还是温客行。遇到像他这般棘手的伤患都挺无奈的。这般想着他便亲自给乌溪斟了一杯酒,递到他手边给他赔罪。 「白先生明天就要回去了吗?不在这多住两天吗?」景北渊夹菜的手一顿,看向白衣。 「师叔明天就走啊,那我们一起回去吧。」周子舒又饮了一口杯中酒,鑑于只能喝这一碗,所以颇为珍惜,听到白衣说明天就要走,放下酒碗,看向他说。 「是啊,咱们这一趟出来少说也有十日了,这正月里的山庄冷冷清清无人打扫,也不像个样子。」这边说着他边扫了一圈在座诸人,笑着说:「要不然大家都一起去四季山庄吧,那里如今还宛如春日,过两天不就是元宵了吗?到时候我给你们露两手,咱们好好过个节,你们看怎么样?」 「好主意呀,北渊,乌溪,我跟你们说师叔手艺可好了,咱们一起回四季山庄,热热闹闹过个元宵,岂非美哉!」周子舒也觉得白衣这个提议非常好,便也诚挚邀请他的两位至友一起回四季山庄过节。 阖家团圆的除夕夜因着天窗的不请自来而闹了个不欢而散,这元宵啊,肯定得好好过。 「那我们也要去!」早在昨日温客行跟她讲述山庄日常的时候,顾湘就对那个四季如春的地方很是嚮往,一听要一起回去过元宵,便兴奋的拉着曹蔚宁嚷嚷着。 「哪儿能落下了你们呀。」白衣只看着那丫头的兴奋劲儿就笑骂一句,想来山庄的梅花都已经开了吧,也不知这丫头喜不喜欢。 「这样正好,我也带着我那些新收的弟子们回山庄认认门,给师父他老人家上炷香,等把成岭接回来,再正式行个拜师礼,登弟子册,师父他在天有灵,看到热热闹闹的山庄,应该会很欣慰吧。」周子舒又浅抿了一口杯中酒,遥想着热热闹闹的山庄,心里就说不出的欣喜。 韩英坐在席间,本是沉默不语的,但一听周子舒说要带他们一起回四季山庄,正式收归门下,眼神下意识的看向席间笑意盈盈的白衣。 乌溪与景北渊对视一眼,齐齐看向周子舒,乐呵呵的说了一句:「那我们就叨扰了!周庄主可要好生招待我们哟。」 「那还用说,必定好生招待!」周子舒见他俩终于点头,这才朗笑一声,喝尽了杯中酒。 这既然定下了明日就回四季山庄,那今天呀,他们就要好好收拾行装,准备明日启程。 早饭过后,周子舒就带着白衣去认了一圈他刚收的那十八个弟子,一排少年站在廊下,澄澈认真的双眸齐齐看向庭院中相携并立的两人。 「师父!太师叔!」毕星明带头。十八道清朗的声音合成一束,响彻院中。 白衣原本看着这十几个孩子就跟看茁壮成长的小苗苗似的很是欣喜,但一听他们叫太师叔,心里就一突,看来他这辈分是真的下不去了。 周子舒将他们聚在一起,也不是想多说什么劝诫的话,只说了明天就要启程回四季山庄,让他们都收拾一下各自的行装,今天好好休息。 十几个少年左张右望,互相对视一眼,眼中的欣喜和兴奋是藏也藏不住的。四季山庄,他们终于能去四季山庄了!忍不住欢唿一声。此起彼伏的笑闹荡漾在这一方小院内,连冬日里低垂的云幕都少了些沉闷,透出点活泼来。 ———— 正月初十——赛君府 一大早府门前便停了数辆马车并十几匹快马,平安还在招唿着府内的小厮,将七爷和大巫的行李分门别类打包安顿好,颇有些要去四季山庄长住下去的架势。 其实景北渊在这处落脚是冒了很大风险的,毕竟这里离晋州太近了,晋王只要有心搜查,凭他们这几个人手怕是躲不过天窗的追查,若是被晋王知道,他还尚在人世,麻烦怕是没完没了了。 所以昨晚他就跟乌溪商量好了,打算去四季山庄长住,直至子舒的伤养好再动身返回南疆。 白衣站在府门前,眼见着十几位少年翻身上马,暖阳下尽是意气风发的青春朝气,心里有些意动,也想着去牵匹马来,但还没等他行动呢,这身后就一左一右冒出了两个人。 向左瞅瞅是笑眯眯的周子舒,向右看看是满眼担忧的韩英,他又眼见着顾湘从他身旁蹦跳着走过,牵过了他看中的马匹,翻身上马,冲着他就咧嘴一笑,得意至极,连曹蔚宁都骑着马小步踱到顾湘身边,看着马背上英姿飒爽的姑娘,笑得傻乎乎的。 第193页 「白先生,你就别想着骑马了,老实坐车吧。」乌溪把景北渊扶上马车,回身看着被团团包围的白衣幸灾乐祸的说。 「哼,坐车就坐车!」白衣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怎么他生了场病,就跟个易碎的瓷娃娃似的,连马都骑不得了,真是小题大做。 周子舒笑而不语,只扶着白衣朝着打头的那辆马车走去,反正他被乌溪管的也要坐车,能拉一个是一个。 韩英眼见着白前辈被庄主扶走了,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收紧,听到身后平安的一声唿唤,他才发觉自己有点失态,回身看去,平安已经牵了匹马走到他身边,将缰绳递给了他,他道了声谢,便翻身上马,架着那匹骏马小步靠近庄主的马车。 一行人马上就要启程了,但迎面却有一人一骑朝他们迎面走来。 白衣听着那马蹄声,钻进车厢的脚步就是一顿,直起身站在车辕上,看着那风尘僕僕的年轻人,有些不明所以。 景北渊闻声也钻了出来,只看了一眼那翻身下马的青年便疑惑地问了句。 「阿沁莱?不是命你守在成岭身边吗?你怎么先回来了?」 原来这人就是乌溪他们所说送张成岭去大孤山剑派的是阿沁莱,周子舒见到他自然而然的问道:「成岭呢?」 阿沁莱躬身一礼,看着这一行将要启程的人马,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说道:「成岭少爷没事儿,只是不让我服侍了。」 白衣站在车辕上,问道:「怎么了?」 其实这事儿阿沁莱也摸不着头脑,看着车辕上那个陌生男子,挠挠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是沈掌门问了成岭少爷一句,问他知不知道,温客行公子便是鬼谷谷主,成岭少爷便大发脾气的痛哭了一场,随后就把我赶回来了。」 景北渊乌溪和一群少年们都不明所以,顾湘与曹蔚宁相视一眼,忧心忡忡。 「师叔,成岭既然知道了老温的身份,事已至此,我得去找老温商量一下对策。」周子舒看着马车上的白衣担忧的说。 「你去?算了吧。」白衣也皱起了眉头,直接跳下了马车,看了一圈浩浩荡荡的车队对周子舒说:「还是我去吧,我去找成岭说明一下情况,你先带他们回四季山庄。」 「师叔,还是我去吧,你这还在病中的,千里奔波对身体不好。」边说着周子舒边去牵了匹马。 「得了吧,这里离大孤山至少要三日的路程,等你赶过去,黄花菜都凉了。」白衣翻了个白眼儿,没好气儿的说。 「子舒,白先生,你们在说什么呀?」景北渊被乌溪扶着站稳在车辕上,看着那俩还在纠缠的人疑惑的问。 「白先生,这里离大孤山千里迢迢的,您就别跟着凑热闹了!」乌溪只想扶额,他行医也算有些年头了,还真没见过像白衣这么难缠的病患。 「谁说我是去凑热闹了。」白衣先回身对着大巫嚷嚷一句,他长这么大也真没见过像乌溪这么操心聒噪的医者。 「子舒,你放心,我只是去化解成岭和老温之间的误会,去去就回,都用不着动手,你先带乌溪他们回家等我。」说着他拍了拍周子舒的肩膀,转身朝前走了两步,便消失在原地。 人身马蹄,哪有他转瞬即至,千里追寻来的快呀。 除了几个见识过白衣本事的知情者,其他人看到这原地大变活人的戏码都惊掉了下巴。 周子舒见这人说着说就没影了,只得嘆息一声:「怎么说风就是雨的。」 「白先生他……这是去哪儿了?」景北渊也算开了眼界,下意识揉了揉眼睛,见人真的不见了,才惊诧的问。 顾湘驾着马,走到他们身边,侧着头叽叽喳喳的说:「白大哥去找成岭了,估计现在都已经到大孤山了。」 作者有话要说: 韩英之事容后再议,先让我们走剧情吧。 怎能不让我阿絮喝酒呢,被偏爱的永远有恃无恐。 其实如果没有阿沁莱的这个变数,温客行能把自己的计划实行的特别完整,也不会让阿絮知道,更不会让他冒险,所以只要把这个时间差打通,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些阴差阳错了。 第91章 计划 「白先生还真是好本事啊……」说实话,乌溪看到白衣消失在原地,最先感觉到的不是震惊而是咬牙切齿,毒都没排干净呢,就这么作,这真的是他见过最糟心的病患了!一点都没有伤患的自觉,气死他了! 「算了算了,反正师叔都已经去了,有他去调和矛盾我还能放心些,咱们启程先回四季山庄吧,他一会就回来了。」周子舒也挺无奈呀,他又能怎么办,剑灵来无影去无踪,只要白衣想,周子舒抓都抓不着他。 他招唿了声还在发呆的韩英,让他回回神儿,别再坠马了,才钻进了马车里。 韩英受到的惊吓还真挺大,索性直接翻身下马,坐到了周子舒马车的车辕上,充当起了车夫。 虽然还没启程呢,就出了点意外,但该回家还得回家,可别他们还没回去,白衣就先到家了。 韩英甩鞭打了声唿哨,车队就缓缓启程,朝着四季山庄的方向行去。 周子舒以为白衣真的是去去就回,没想到他这一等就等了两天一夜,他都带着众人回四季山庄了,人还没回来呢。 ———— 正月初十——大孤山派 第194页 张成岭再一次见到这个一身红衣背立窗边周身笼罩着一层金红光晕的青年,内心真的是说不出的复杂与纠结,既有对鬼谷的仇恨,又有对这个人发自内心的眷恋和依赖。 温客行被那冬日里难得的烈阳晒得眼前有些迷濛,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敢转过身,面对这个他心怀有愧的孩子。 「温客行,你还敢来见成岭!你的身份已经人尽皆知了!」沈慎虽然不知道温客行到底是怎么闯入重重戒备的大孤山派,但面对绯衣似血的鬼谷谷主,还是下意识将张成岭护在身后。 张成岭心中一团乱麻,眼前这人既是疼他宠他的师叔,却又是那个江湖正道,人人得而诛之的鬼谷谷主,甚至是害死他全家的兇手,他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个样子,明明分别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再见却已是恩怨难消。 「你就是鬼谷谷主。」少年的声音坚定却隐隐透着一丝不可查的颤抖。 温客行直接无视沈慎,但面对张成岭,他真的是有说不出的愧疚。只得长嘆一声。 「对,我是,我今日来便是要将一切都告诉你,在由你来选择,要不要相信。」 「妖言惑众,到现在你还要诓骗成岭吗?!」沈慎都有些咬牙切齿了,对于温客行,他既有愧又有悔,现在更是有些恨铁不成钢,但内心却有着无法言喻的难堪和酸楚。 如玉大哥的儿子……他曾经抱过的小小婴孩,怎么就成了鬼谷谷主?这些年他又是怎么过来的? 「什么诓骗不诓骗的。」白衣刚现身就听到沈慎怒气沖沖的话,眉头一挑很是不客气的说。 他看了一眼屋内两方对峙的三人,松了口气,还好赶上了。 「太师叔!!」 「师叔?!」 「白…白前辈?」 三人原本气氛紧张,但看到突然出现在房中的白衣,所有人都是一愣,还是张成岭先反应过来,扒拉开沈慎护在他身前的手臂,两步沖了上去,直直扑到白衣怀里,激动的说:「太师叔!太师叔!你们没事吧?我都要担心死了。」 白衣被这个小炮弹撞的往后退了一步,扶着他的额发,无奈的说:「好啦好啦,我和你师父都没事,别担心啦,来让我看看这两天过得怎么样啊?」说着他便扶起张成岭,上下打量一圈,有些心疼的说:「这才几天不见呀,怎么都瘦了?是吃住的不好吗?」 「担心你和师父,吃不下也睡不着。」张成岭瘪着嘴有些委屈的说。 白衣拍了拍少年虽然单薄,却已越发有力的肩膀,长嘆了一声。 「师叔你怎么来了?」温客行有些讪讪的走近两步,看清了白衣如今还算好看的脸色,心多少还是提着的,他离开赛君府时,白衣还在睡着,他都没见他一面,自然是放心不下他现在的身体。 「当然是来和你一起坦白的啦。」白衣见温客行难得的这般局促不安,揽着张成岭的肩膀轻笑一声:「成岭啊,你要怪,也不能全怪你师叔,毕竟隐瞒你的事,我和你师父都有份儿。」 「你和师父都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呀?」张成岭侧头仰视着白衣,还有点小鼻音儿,他没想到长辈竟然都在瞒着他。 「是啊,是我们对不住你,瞒了你这么久。」白衣嘆息一声,终于走到了今天要坦诚相见的这一步,心中的大石总算是放下了。 「师叔,你先坐吧。」温客行走近两步,把白衣扶到桌边坐下,顺手探了一下他的脉搏,见内府虽然空虚,但气息还算平稳,心也就放下些许。 「白…白前辈可是有伤在身,可有大碍?」见到白衣,沈慎还是有些局促不安的,下意识的扶上了已经痊癒的胸口,但见温客行这么担忧的样子,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白衣直接无视沈慎,但却不能无视张成岭。 「太师叔,你受伤了!」张成岭一看温客行的动作,心就提了起来,焦急的问。 「没事儿,小伤罢了,已经养好了,成岭,你先坐。」白衣把张成岭拉坐到身旁,也把温客行拉坐下来,两人相对而坐,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慎就站在一边儿,都不知道该听不该听。 「前辈……我……」 「要听就听,不听就滚出去。」白衣对他耐心有限,只扫了沈慎一眼,就不客气地说。 沈慎看了看张成岭,又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的温客行,还是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温客行轻咳一声,率先打破了寂静,看着张成岭,缓声说着。 「成岭,镜湖派被灭门之时,虽不是我的授意,却也与我脱不了关系,你想听我解释吗?」 张成岭皱紧眉头,看着对面背光而坐的青年,理智告诉他,这是杀人如麻的鬼谷谷主,但感情却拉扯他,这是四季山庄疼宠他的温师叔。 白衣抚上张成岭握紧的拳头,轻轻拍抚,也不言语,只听温客行解释前因后果。 这事情呢,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却也很复杂。 这还要追溯到二十年前温氏夫妇惨死的罪魁祸首,也是温客行曾经被孟婆汤遮掩的真正心魔。 是他当年年幼无知,带着心怀鬼胎的赵敬找到了他们藏身的村庄小院,也是因为赵敬与他父母因武库钥匙之事而闹翻,被他娘亲谷妙妙用一剂□□废了武学前途,从此再难进益,只能狼狈地离开那个小院。 第195页 而赵敬怀恨在心,索性直接将他们的下落暗中透露给了鬼谷,这也就是为什么明明温家夫妇藏身的很隐秘,却还能被鬼谷找到。 虽然赵敬没有得到武库的钥匙,但他却知道武库的钥匙就在鬼谷。 所以他的义子蝎竭留波创立毒蝎后,既为他打探江湖情报,处理一些私下里见不得光的事情,也在暗中与鬼谷中人勾结,企图找到钥匙的下落。若没有温客行为了实施报復计划,而放群鬼出山,鬼谷与毒蝎的勾搭,也只能在暗中进行。 青崖山鬼谷,群鬼相煎之地,不是杀人就是被杀,而鬼谷谷主更是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取而代之,两三年便要换一任。而温客行在谷主的位置上一坐就坐了八年!上至十大恶鬼,下至鬼谷小卒,既惧怕温疯子杀人如麻的手段,又窥视他坐下的谷主宝座。所以都是面儿上敬畏,背地里各怀鬼胎。 所以当温疯子破了青崖山的规矩,放群鬼出山之后,这些恶鬼四处奔逃,该勾结毒蝎的勾结毒蝎,该祸乱江湖的祸乱江湖,就没有一个是听他指挥的,但当时的温客行却不在乎,既不在乎那些枉死的冤魂,也不在乎群鬼所犯下的罪孽,最后都会反噬已身,反正他当时想的就是要与这个浊世共焚,将所有披着人皮的恶鬼都踹回地狱。 镜湖派看似是因为琉璃甲之事,而被鬼谷灭门,但实则这群恶鬼已经不听温客行的控制,投靠毒蝎,为蝎王所用,所以张成岭真正的仇人。应该是毒蝎真正的幕后老大——赵敬。 现在也不能说是幕后了,毕竟自从赵敬登上五湖盟盟主的宝座之后,他就没有掩饰过自己与毒蝎之间的联繫,甚至依靠毒蝎恐吓操纵那些江湖上的小门小派,以树立自己的威望,以至于整个江湖都知道,毒蝎的首领蝎王就是赵敬的义子。 其实听到这里,这事情的始末也就知道了个大概,张成岭攥紧了拳头,又问了一次温客行。 「所以赵敬才是杀害我全家的幕后真兇!」 温客行嘆了一声:「是,但我也有推卸不掉的责任,你若是恨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得等我报了我父母的大仇,才能任凭你处置。」 沈慎不可置信,张成岭皱眉凝思,白衣觉得气氛很是凝重,拍了拍张成岭的肩膀,他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只能嘆了一声:「我与你师父也有一份责任,毕竟我们比你早了很多时日知道真相,当时只想着能瞒你多久就是多久,等找到了幕后真兇,替你报了仇再一同向你坦白,你若恨我们怨我们,我们也只能受着。」 张成岭沉默不语,他现在内心一团乱麻,他该恨温客行的,毕竟若没有他放群出山,也就没了后面那一连串的事情,但温客行自己又是受害者,同样背负着血海深仇。说到底他与温客行的仇人都是赵敬。他恨不起来疼爱他的温客行,就只能杀赵敬以报灭门大仇。 从温客行开始解释到现在,沈慎一直都是局促不安的,神情几经变化,他既不敢相信与他结拜相交二十余年的二哥就是这般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奸诈小人,但赵敬成为五湖盟主之后的所作所为,却让他不得不相信,也许他沈慎确实是个睁眼瞎。 不管是二十年前容大哥身死青崖山,还是如玉大哥蒙难,温客行沦落鬼谷,还是二十年后镜湖派灭门,丹阳派绝后,甚至是他大哥的身败名裂,撞碑而亡,都是赵敬一手策划的。思及此处,沈慎不禁攥紧了拳头。 「衍…客行,能跟我们说说你復仇的计划吗?」沈慎艰涩地开口,说出的话仿佛是被砂纸磨过般的粗粒,现在说悔恨都晚了,但若能助温客行一臂之力,是否能弥补些愧疚呢? 白衣见温客行对沈慎的话充耳不闻,只得嘆了一声:「说说吧,不是说好了吗,咱们的仇人是一波,你復仇的计划若不带上我,我会很遗憾的。」 温客行见白衣诚恳认真的神情,只得吐了口气,不情不愿的说:「我本打算重现二十年前的青崖山之战,让那些因琉璃甲,因武库来到青崖山的所有人,都为鬼谷,为我父母陪葬!」 温客行的眼神骤然锋锐,清亮的眸底染上令人战慄的疯狂,衬上他那身似血的红衣。血腥肃杀之气就透体而出。张成岭与他对视的那一剎那,忍不住浑身发抖,这才终于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鬼谷谷主。 温客行原本还沉浸在那尸山血海的仇恨中,但眼前突然覆上了一处温凉。 白衣伸手捂住了他眼中所有的疯狂与仇恨,感受着手掌下不安的颤抖,很温柔的说:「那现在呢?现在你做何打算?」 温客行气息有些凌乱,他伸手将白衣的手轻轻拉开,攥在掌心,顺着这只温凉的手,看向手的主人,眼中的疯狂如潮水般褪去。 「现在我想,这么轻易的就杀了赵敬,岂不是便宜了他,我要光明正大的为父母报仇,我要将他所有犯下的罪孽公之于天下,让他也尝尝被戳着嵴梁骨,人人得而诛之的滋味!」 「好,我帮你。」白衣轻浅的笑着,笑意却未达心底,他对赵敬的仇恨比温客行只多不少,但他却将自己的疯狂遮掩的滴水不漏。 「可是客行,如今你鬼谷谷主的身份已经众人皆知,除祟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届时江湖武林都会聚集到青崖山,你连全身而退都难,又何谈光明正大的报仇呀。」沈慎消化了好久,才终于从那种悔恨的情绪中挣脱出来,他攥紧拳头,看向温客行的目光,不负之前的警惕与戒备,全然成了担忧和疼惜。 第196页 温客行心绪平復了许多,听到沈慎的问话,这才捨得施捨他个眼神儿,见他眸中神色不似作假,才啧了一声说:「这也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我要你配合我做一场假死之局。」 「假死之局?」白衣与沈慎竟然异口同声的问出了同一个问题,搞得他俩都有点不自然。而这一声惊唿也将张成岭从自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同样疑惑不解地看着对面的温客行。 「对,那些所谓的武林正道开除祟大会,不就是为了杀我这个鬼谷谷主吗?索性我给他们一次机会,只有鬼谷谷主温客行死了,我才能重返人间,光明正大找赵敬算帐!」 「此举太过冒险,若没有万全的打算,你可不要轻易犯险,不然我现在就回去告诉子舒,看他怎么教训你。」白衣眉头微蹙,一听温客行假死之局的计划,心中就一紧。若真的被江湖正道围攻青崖山,那温客行就算武功再高也很难全身而退啊。 「别别别,师叔,你千万别冲动,你放心,若之前我的计划还有点疏漏的话,如今你来了,就一定能保万无一失,」温客行刚才所有睥睨与狂傲都被白衣一句回去告诉阿絮而打破,他殷勤的给白衣倒了杯茶,递到他手边笑嘻嘻的说。 白衣接过那杯茶,睨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那还不快说,你怎么打算的?」 「说来也简单,我既然来找沈慎,就是希望他能与成岭在五湖盟中做内应,在除祟大会上做些手脚。」这么说着,温客行就看了一眼沈慎和张成岭。 张成岭还有点不明白,师叔若是找沈叔叔帮忙,他是能理解的,但他又能帮到师叔什么呢? 「我?」他疑惑的问了句。 「你师父交予你的雨打芭蕉针,你可带在身上。」温客行突然问道。 张成岭不明所以,只是乖巧的「嗯」了一声。 「就算是假死,我温客行也不想死在那群正道狗手里,成岭,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送师叔一程?」温客行看向张成岭认真的问。 「我愿意!」张成岭重重点头。 「就算有成岭和沈慎做内应,这计划也太简陋了,你别忘了除祟大会可是我师尊牵头办的,你能在他的龙背剑下,全须全尾活下来?」白衣还是不放心,皱着眉头这。 「这也就是我说的,有师叔在就一定能万无一失的原因。」温客行神秘莫测的说。 「所以……你是想让我说服师尊配合你的计划?」白衣挑眉,侧头看向温客行。 「之前我还想着怎么跟叶前辈坦白,既然师叔来了,那叶前辈多多少少能看在师叔的面子上放我一马,不至于见面就要了我的命,只要叶前辈肯听我解释,就有一半被我说服的可能性。」这么说着,温客行又将白衣喝空的茶杯续满,颇为殷勤。 「你真的就只要我出面,让师尊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白衣还是有些狐疑,难道就这么简单? 「师叔可精通四季山的易容之术。」温客行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了一个让白衣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尚可。」秦怀章是教过他易容术的,虽然他无甚兴趣,但该学会的也学会了。 「这样就更好了。」温客行眉头舒展,凑到白衣耳边小声说着他的计划以及他想托白衣帮他做的事情。 不管是温客行还是白衣,都是一顶一的高手,就算只在这方寸桌间,他们的密语沈慎也听不到只字片语,他只能看到白衣表情几经变化,最后归于平静。 等温客行直起身,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白衣端起温客行递给他的温茶抿了一口,他的计划既然这么周全,那他多少也放心一些。 「那师叔,我具体要做些什么?」张成岭见他俩密谈完了,才问向温客行他具体要做些什么? 「你不是学了一段时间机关术吗?先把你师父给你雨打芭蕉针改良一下,别真的一针把我射死了。」温客行先笑说了一句,才端正神色,认真起来:「最重要的是你不要漏怯,就算面对赵敬,你也要冷静,不要让他看出了端倪。」 张成岭抿着嘴唇重重点头,他绝对不会给师叔拖后腿的。 「至于你吗?」温客行看向沈慎的目光还是有些冷,但态度却难得平静。 「你若想闭目塞听,不掺和这件事情,我也不勉强你,毕竟你这么废物也做不了什么。」温客行啧了一声。 而沈慎却忍不住浑身一颤,他已经眼盲心瞎的白活了二十多年,不想再做个懦弱无能的废人了。 「不,客行,你让我帮你吧。」沈慎说这话的语气都恳切了。 「行吧,除祟大会上你看好成岭,别让他冒险,我假死脱身之后替我做好掩护,再看着点武林正道的动向。」温客行无可无不可的说,反正他也没指望沈慎能帮他什么,不拖他后腿就可以了。 而沈慎却像是卸下什么重担一样,长舒口气,再三保证一定会完成温客行的託付。 「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师尊吧?」眼见着温客行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白衣站起身就要走,准备去找叶白衣,想着事情早做完早利索,却被温客行拦下了。 「师叔,正月十五才召开除祟大会,咱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你这千里奔波,先休整一天吧,明天我们再一起去找叶前辈。」温客行拦住了他,他可始终记挂着白衣伤都没好利索,怎捨得让他这般仓促的来回奔波,就算要託付白衣做的事,也都是没有危险却至关重要的事。 第197页 「是啊,白前辈,不妨留下来歇息一晚,明日再动身也不迟呀。」沈慎也站起身附和道,虽然他面对白衣还是有些惧怕忐忑,但看到他对张成岭的疼爱与对温客行的信任袒护,上次被他三拳两脚打成重伤的恐惧多少减了些许。 「子舒还在等我呢。」白衣却不想多耽误时间,但下一刻他却被张成岭抱住了腰身。 「太师叔留下来陪我一天吧,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四季山庄,我想师父也想你~」少年眷恋的埋进他的怀里,依赖撒娇的说。 白衣对他的撒娇最是无可奈何,只得拍着他的肩膀妥协道:「好好好,那就陪你一天,等所有的事情都了了,我们一起回四季山庄,你知不知道你师父又收了十八个徒弟,以后你可是顶门大师兄了,可不能这么娇气了。」 张成岭埋在他的怀中蹭了蹭,闷闷的说:「我不管,我还没看到师弟们呢,趁着还不是大师兄,让我再粘一会儿吧~」 「好吧好吧……」 就这样,白衣与温客行被沈慎好吃好喝,恭恭敬敬招待着,在大孤山住了一天。 许是张成岭真的想他了,入夜的时候就缠着他,非要跟他一起睡,白衣拿他是最没有办法的,只得随了少年的心愿,难得享受了一次暖融融的被窝。 作者有话要说: 32~34这几集之间的剧情太过零散了,很多事情都交代不清楚,又有一些插叙和倒叙,所以我尽量将这些剧情顺下来,用我的理解去完善温客行这个计划,填补一些剧中的留白和矛盾点,让这个故事能变得完整一些。 毕竟是我个人的理解,咱也不知道有没有将这段讲明白。 第92章 白鹿镇 正月十一——白鹿镇郊 若没有白衣带着,温客行想找到叶白衣怕是要费上一番功夫。 虽然鬼谷被传的阴气森森如同鬼域,但它所处的青崖山白鹿镇却是难得的风水宝地,山环水绕,林木丰茂,气候也非常宜人,即便是冬月里,山水之间仍有着片片绿意。 温客行跟着白衣一步步走进深林,他只看着前面那一道绿意掩映间的颀长背影也察觉出白衣情绪不太对劲,自从走近白鹿镇,走近这古树参天的镇郊密林,他就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沉默不语,埋头赶路。 其实温客行是想问问白衣他到底怎么了,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好像自从温客行认识白衣,就没有跟在他身后的时候,也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人的背影。但是如今抬眼望去,只觉着苍翠绿意间的一抹雪白,竟是那么的孤寂。 白衣心中总是藏了很多的事情,温客行只是这般想着眉头就下意识地蹙紧。 穿林过叶,翻过一片矮坡,入眼所见。便是一处被巨木环抱着,藏在深林中的两座坟茔,而他们要找的人,就孤立在这两座墓碑前,沉默不语。 叶白衣原本望着墓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忽闻身后的沙沙叶响,眉峰微微皱起,转头看去,见到的却是两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我说过,再让我在江湖上碰见你,我就……」叶白衣看着一身红衣似血的温客行,眼眸骤然锋锐,手下意识的伸向后背,握上龙背剑柄。 「师尊且慢!」白衣上前一步,单膝跪在叶白衣身前,拱手一揖,看着他师尊鬓间又多了几缕的白髮,也看着他师尊冷漠的眉眼,恳切地说:「师尊,可否给温客行一次解释的机会。」 温客行只见叶白衣面有迟疑,便利索的双膝跪在他面前,恭敬地说:「叶前辈,晚辈天生偏执,误入歧途,半生为仇恨所迷,只想着阴谋算计,与世共焚。差点辜负了父母的教诲,而今晚辈终于知道真正的仇人是谁,只想着堂堂正正与他一战,还清白于人间,还望前辈成全。」 「成全?你让我成全鬼谷谷主?」叶白衣语气虽然依旧不善,但手却缓缓的离开了龙背剑柄,垂在身侧,俯视着跪在他身前的两个青年。 「师尊,您成全的不仅是鬼谷谷主,还是温如玉的儿子,秦怀章的徒弟,因容炫之故才误入歧途,半生飘零的甄衍。」白衣看他师尊手都离开剑柄了,心也就放下一半。 「哼,什么时候你也这般油嘴滑舌了?」叶白衣有些狼狈地错开白衣恳切的目光,偏头看向温客行,确实如白衣所说,若没有他那小孽障在江湖搅起的腥风血雨,或许就不会有鬼谷谷主温客行,这个曾深陷鬼域的青年。能如他的父辈一样平安长大,成为一名悬壶济世,恣意风流的少年神医。 只这般想着,他便嘆了一声,算了算了,是他教不严,养出了那么个小孽障,才连累了这么多人。不管是温客行深陷鬼域,还是白衣心魔缠身,说到底都是被容炫那个小孽障连累的。叶白衣回身望向那被风雨磨了二十年的青石墓碑,嘆息一声:「都起来吧。」 一听这话,白衣与温客行对视一眼,心中大石陡然放下。 叶白衣松口了,这事情就有的谈了。 「说说吧,你想怎么还清白于人间?」叶白衣背对着那两人,背嵴虽然挺拔,但语气却有些疲倦。 「叶前辈,我想请您助我于除祟大会上假死脱身,只有鬼谷谷主温客行死了,我才能以四季山庄温客行的身份,堂堂正正找我的仇人报仇,将他所犯下的累累罪行大白于天下,让天下群雄作证,光明正大的审判他。待晚辈大仇得报,会封闭鬼谷,此后进出不能,阴阳断绝,还天下一个干坤太平。」温客行将他的计划与打算和盘托出,耐心等待叶白衣的定夺。 第198页 叶白衣心思几转,的确有一些心动,若能兵不血刃,让鬼谷自然消失于世间,又能为那小孽障多少偿还些罪孽,那是再好不过的,但他却没有急于回答温客行肯与不肯,而是侧身看向站在温客行身旁的白衣。 「你要助他?」 白衣拱手垂头,避开他探究的视线。 「是,不论是温如玉与我有救命之恩,还是为报容炫的仇,我都会鼎力相助温客行。」 「这和那小孽障有什么关系?」叶白衣却是有听没有懂。 「师尊可知,温客行的仇人赵敬,便是当年在高崇剑上餵毒,间接害死容炫的罪魁祸首。」 叶白衣闻言,浑身就一绷,神情严肃至极。 「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 叶白衣直视着他坚定的双眸,没错过白衣那眼底一闪而逝的疯狂与杀念。 叶白衣最了解他带大的孩子,白衣是从来不会撒谎也不屑于撒谎的,他既然敢这么说,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 赵敬! 叶白衣一想到前些日他才刚和五湖盟盟主赵敬约谈除祟大会一事,想到宴席间他那殷勤谄媚的讨好,冠冕堂皇的豪言,现在就一阵恶寒。 就是这么个在他看来虚伪无能的废物,竟然害得他那孽徒惨死,无数人家破人亡,更不知道他背地里到底犯下多少伤天害理惨绝人寰的血债。 没想到他叶白衣还有看走眼与小人共谋的一天! 思及此处,他看向温客行,冷哼一声:「帮你也无不可,但你要记住今日所承之诺,待你报仇雪恨之后,封闭青崖山鬼谷,鬼谷……本就不应存于世!」 「多谢叶前辈成全!」温客行拱手一揖,这一声感谢发自肺腑,更是真诚至极。 「废话说完了就赶紧滚,别在这碍我的眼。」叶白衣还是有些放不下面子,没好气的说。 眼下温客行却不甚在意他的恶语相向,只与白衣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欣喜,只要叶白衣肯松口出手相助,温客行就能放手一搏,事成之后也能全身而退。 「师叔,我们走!」温客行的喜怒从来都是浮于表面的,眼下事情已了,他拉着白衣就想离开,但不管是叶白衣的一声:「我只让你滚。」还是白衣的一动不动,都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回去吧。」白衣拍了拍温客行的手臂,什么也没多说,只让他先离开。 温客行想着这师徒之间怕是要聊些什么,便也不多做纠缠,拱手一礼,一袭红色便消失在了深林之间。 林木间,墓碑旁,只剩下相对而立的一师一徒。 叶白衣看着这个青年,想到的却是上次分别他一身的伤,而那些都是他打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是问他伤养好了没有?还是该问他可曾怨恨过他? 白衣岂能看出他的犹豫和不自然,见他师尊的鬓边又多出几缕白髮,他又能自然到哪儿去? 气氛一时僵持不下。 叶白衣以为他们俩会这么一直僵持下去,却没想到是白衣率先一步,错开了他愧疚的目神,几步走到那立在林中的墓碑前,双膝一跪,三拜叩首。 这两座葬在青崖山白鹿镇外的陵墓,一座是容长青的,一座是容炫的,前者是容夫人为其立的坟茔,而后者则是白衣亲手埋葬的。 白衣跪在容长青的墓前,看着这座他近二十年未曾祭奠过的坟冢,眼眶微红,心中是说不出的苦涩与哀伤。 叶白衣嘆息一声,走到白衣身边,单手抚上他以不再单薄的肩膀,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两座青石墓碑,语气是说不出的复杂。 「炫儿是你安葬的?」 「是,青崖山是个好地方,爹爹喜欢,他也会喜欢的。」 「你不是从小就跟炫儿不对付吗?嫌他跟你争宠,后来又彻底跟他闹翻了,怎么还给他安排后事,要替他报仇呀。」 「我跟他不对付是我的事,与他闹翻也是我们之间的恩怨,但我见不得他被人算计,英年早逝,更见不得,害他的人竟然逍遥了这么多年。」白衣这么说着,眼前便像是浮现了那已成为他心魔的一身血色,他抬头仰视着叶白衣,声音有点哽咽:「师尊,你知道吗?所有人都在逼他,所有人都要杀他,连他那些所谓的兄弟都不救他了,我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所以你把那些人都杀了。」叶白衣不仅看到了白衣眼中的泪光,也看到了他眸底隐隐的血色,再见这抹血色叶白衣感到的不是忌惮,而是疼惜。 他亲手养大的孩子,他与长青的牵挂,世间最纯粹的仙灵,为了容炫这个小畜生,犯下杀孽,被心魔折磨了二十年。 「我不后悔,我只恨杀的不够多,杀的太干脆了,他们都该死,当年围杀他的人该死,罪魁祸首更该死!」泪光与血光漫上眼角,白衣只要想到那场尸山血海,浑身就忍不住的发抖,气息都凌乱了。 叶白衣抬手覆上了他血色的双眸,语气是说不出的疲惫与疼惜。 「小白,二十年了,该放下了。」 「我放不下啊……」白衣感受着眼前的温热,突然有些委屈,一下扑进了叶白衣的怀中,拱在他的腹间,哽咽地说:「师尊,我放不下……」 「过去了……都过去了……」叶白衣心中也有着说不出的酸楚,一下下拍扶着手下颤抖的嵴背,嘆息着安抚这难得脆弱的孩子。 第199页 「处决了赵敬,一切就都结束了,小白,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别被这些凡俗的恩怨绊住了手脚。」 白衣吸了吸鼻子,憋回了所有的泪水,再抬眸时眼底已然恢復了清亮,他仰视着叶白衣,看着他那鬓角逐渐被岁月染上的霜华,闷闷的说:「师尊,等替容炫报了仇,您跟我一起回四季山庄好不好?那里温暖如春,常年花开不败。我还跟温客行学会了做饭,我想做给您尝尝,梅林里还埋着陈酿,您一定会喜欢的,别再丢下我回长明山,也别孤身一人在世间飘荡了,好不好?」 多少年了,叶白衣多少年都没有见过他的撒娇了,再见之时,却是眼下的光景,他伸手擦干了白衣挂在眼角的湿润,嘆了一声:「好。」 山野间,陵墓旁,一对师徒一跪一站,同样雪色的衣摆交缠在一起,一时间竟分不清谁是谁的。 「快别跪着了,膝盖的伤养好了吗?」叶白衣的畅然伤感也只持续了片刻,便从那复杂的心绪中抽出神来,眼见着白衣跪的也有些时候了,便伸手把他扶了起来。 「早就养好了。」白衣顺着他的拉扯站起身,把那些所有伤感的情绪都甩了出去,如他师尊所说,等一切结束了,他或许也能放下过往,放过自己了。 叶白衣伸手,迟疑地抚上了他的侧脸。 「怪我吗?」 「不怪。」白衣弯起眉眼,下意识的蹭了蹭温暖的掌心,声音是难得的乖软,也许只有面对叶白衣,他才能像个孩子一样委屈撒娇。 或许叶白衣也觉得有点不自在了,轻咳一声垂下手,随便找了个话题。 「刚才那温客行叫你师叔?怎么回事儿啊?」 果然啊,他师尊的温情都是有时限的,白衣也把他那点儿脆弱卷吧卷吧丢到了角落里。支支吾吾的跟叶白衣解释清了前因后果。 「真是便宜那老小子了!」叶白衣没好气的骂了一句,不知道骂的是占他家小白便宜的秦怀章,还是白衣名义上的便宜师父,他那位早已作古了的至交好友。 白衣能怎么办呢?只能讪讪陪个笑脸。 两人又在这林间聊了许久,也彻底的冰释前嫌了。 叶白衣也发现随着日头偏西,白衣越发心不在焉了,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算了算了,你还是赶紧回去找你那便宜师侄吧,也不知道秦怀章那徒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就对他那么上心。」 「子舒他很好,等以后师尊去了四季山庄就知道了。」白衣赔了个笑脸,拱手一揖,便转身两步消失在原地。 叶白衣看着那虚空,也只能无奈笑骂一句:「臭小子。」但却对白衣话中的四季山庄充满了嚮往。 他不是没去过四季山庄,若不是那里的山水钟灵毓秀,那里的人赤城纯良,他也不会放心将白衣託付给秦怀章。若是能在那里定居,想来是个不错的养老之地。 ———— 正月十一——四季山庄 中午之前,一行人马才缓缓驶近山庄山门。 马背上的少年少女们远远看到花海掩映下的雅致山庄,兴奋和喜悦是连着冬日都能暖化的。 听着马车外如雀鸟般叽叽喳喳的清脆嗓音,周子舒烦躁的心情多少平復些许,这都一天一夜了,老白怎么还没回来?是成岭他们那边出什么事情了吗?但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远水解不了近渴,他也只能瞎担心。 车马停在四季山庄门口,少年们翻身下马,景北渊他们也从车厢中钻了出来。 周子舒深吸口气,钻出车厢,几步走到山庄门前,亲自推开了山庄大门,看着身后乌泱泱的二十几号人,心中难免有些感慨,上次他只带回来了成岭老温他们,这一次他带着山庄十几簇希望重回师门,想必师父在天有灵会很欣慰的吧。 一群少年少女们的涌入,使原本清冷的四季山庄热闹活泼了许多。 周子舒先招唿着景北渊与乌溪去议事厅休息,却放任那群少年们在山庄里上蹿下跳,以后这就是他们将要成长生活的地方了。 临进屋前,他看见顾湘拉着曹蔚宁对着院中几处养的精细的花挪不开眼,就招唿她一声:「阿湘,庄后的梅花应该都开了,你去看看吧。」 「真的吗?这里真的好美呀!」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如顾湘这般十六七岁的娇俏少女,更是惜花爱花,长在鬼谷那不见天光的地方,哪见过如四季山庄这般四季花常在的人间仙境,水光灵动的大眼都不知道该看哪里,听到周子舒的召唤,那眼睛便倏地亮了起来,拉着曹蔚宁蹦蹦跳跳的去看花海了。 曹蔚宁的眼中哪装得下这繁花似海的四季山庄呀,满心满眼都是这在花丛掩映间人比花娇的姑娘。 韩英与毕星明等十几个少年也只兴奋了一时半会儿,便井然有序的忙碌起来,这一大帮人骤然涌入四季山庄,该收拾打点的事情可不少呢。 这眼见着日近中午,更是有几个少年挽起衣袖,找到厨房大展身手了。 热热闹闹兵荒马乱忙碌了一下午,这一行人才彻底在四季山庄安顿下来,眼见着日暮西垂,白衣还没有回来,周子舒难免有些焦躁,在山庄门口漫无目的的打转,看的吃过晚饭后出来消食散步的景北渊他们都有点头晕。 「子舒,你到底在担忧些什么呀?我看你都在门口转了三圈了。」景北渊被乌溪带着,在庄子里不仅不慢逛了一圈,腿多少有点酸,还没等他给乌溪使个眼色,表示他累了,平安就特别有眼力劲儿的搬了个藤椅过来,放在了四季山庄门口的廊下。 第200页 乌溪只递给平安一个「干得漂亮」的眼神儿,就把景北渊扶坐下来,坐在他身旁韩英搬来的另一个藤椅上,也问了句:「你是在担忧白先生吗?」 「是啊,师叔他都走了一天一夜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周子舒也坐在了毕星明搬来的藤椅上,三个人并排坐在四季山庄门口,看着半躲进山峦中的金乌与染了半个天空的红粉晚霞,悠哉悠哉,聊这些有的没的,享受着当下的岁月静好。 「这白先生来无影去无踪的,抓都抓不着他,能出什么事儿啊?」乌溪始终耿耿于怀这个倔强的病患,阴阳怪气的说。 「我倒不是担心师叔出什么事情,而是想着成岭和老温的矛盾有没有调和好,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别再出什么变故。」周子舒靠在藤椅上,半眯着眼,心中虽然烦躁,却也不捨得辜负这惬意的夕光,懒洋洋的说。 「你这就是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景北渊接过平安递过来的香茗,啜了一口悠悠然地说。 「我可跟你这个有人替你忧的比不了……」周子舒笑着调侃道。 白衣刚回来,就看到四季山庄门口这宛如村头老大爷集体晒太阳闲磕牙的悠闲场面,负手走近,忍不住啧了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都七老八十了,怎么搁这儿晒太阳啊?」 「太师叔!」 「前…前辈。」 「白先生。」 侍立在晒太阳三人组身后的韩英三人一眼便见到忽然出现在夕阳中的白衣,此起彼伏的叫了声,也把悠悠然的三个人叫清醒了。 「师叔你回来了!」周子舒站起身,看着缓步走来的白衣,有些急切地问:「老温和成岭他们怎么样了?解释清楚了吗?」 白衣被周子舒扶着坐到了他原先的位置上,本想卖个关子,但见他急切的模样,也就失笑一声:「好了好了,别担心了,已经解释清楚了。」 「既然解释清楚了,师叔怎么没把成岭带回来呀?」周子舒接过韩英递来的茶,送到白衣手边儿,疑惑地问。 「现在还不行,等过两天吧,老温要搞个大事,还需要他帮忙呢。」白衣啜了口茶,忍不住啧了一声,这茶应该是景北渊带来的吧,可真讲究。 「什么大事啊?」这下连景北渊和乌溪都探过身子,好奇的问。 白衣看了一圈,这门前围着的皆是他能信任之人,也就避重就轻的将温客行的计划说了个七七八八,也正好跟周子舒交代了他这两天一夜的行踪。 「老温他就是在胡闹!」不出白衣所料,周子舒对温客行的假死之计果然不贊同。 「行了,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这内应有沈慎成岭,还有我师尊,我再给他做个收尾,必保万无一失,等正月十五我还能带他回来过元宵呢。」白衣喝完了杯中茶,清了下嗓子,随手就把空茶杯递给他身后的韩英,看周子舒面有不愉,便劝了一句。 「可是白先生,您这毒还没有排干净,伤还没好全呢,怎么跟着温公子一起胡闹啊?」乌溪捏了捏鼻樑,看着风轻云淡的白衣,很无奈的说。 「对呀,师叔,你怎么能跟着老温一起胡闹呢?」这也是周子舒担心的问题,这离除祟大会也没几天了,计划就算再周全,也难保百密一疏,若真出了什么意外,以白衣如今的身体状况。别说保全温客行了,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个问题。 白衣站起身,迎着夕阳抻了个懒腰。 「这也就是我着急赶回来的原因,既是回来跟你们说明情况,让你们不要跟着瞎操心,也是想趁着还有时间去闭关两天,把这伤养好。」这么说着,白衣便偏了一眼冷飕飕看着他的乌溪,赔笑一声:「还请劳烦大巫,在我不在这几天照顾好子舒的身体。」 「怎敢当先生一句劳烦!」乌溪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白衣绝对是他有生之年见过最不省心的病人!没有之一! 「行啦,这事儿也就你们几个心知肚明即可,先别跟湘丫头说,省得她跟着瞎操心,你们呢,也先休整两天,等元宵节我就带他回来了,到时候可要准备好好酒好菜,咱们好好热闹热闹。」边说着白衣边向周子舒伸手,意思很明显。 周子舒轻哼一声,从腰间抽出白衣剑递到他手里,反正他们打算都已经做得万全,他想阻止也找不到漏洞,索性就让他们放手一搏好了。 「行了,这太阳都快落山了,你们也别搁这闲嗑牙了,夜里寒凉早点进屋里休息吧,我去闭关,元宵回来。」白衣单手一翻,长剑就消失在他手中,招唿了一声,就转身走了。 剑灵一体,不仅养伤会快一些,帮温客行也能够有把握。 直到白衣走远了,周子舒几人才陆陆续续收回目光,转身向回了庄子,只有韩英的视线还追随着那道已经消失在林间的背影,长嘆一声,也默默转身,顺便把门关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收回我之前说的话,我不应该羡慕阿絮,我应该羡慕老白! 我估计最后达成的结局就是四季山庄至少四代同堂。 我很遗憾于阿湘他们没有去过四季山庄,所以我要在这里弥补一下。 第93章 青崖山 不思归洞府灵穴内。 一柄通身泛着奇异微光的细长宝剑悬浮在半空中,剑柄上镶嵌的蓝宝在月华的润泽之下,耀眼又璀璨。 第201页 月华如水,又似流萤般于这洞府内四散飞逸,如顽皮的孩子般到处撒欢,却又在靠近宝剑后眷恋的扑进那蓝宝之中,为宝光增添一处华彩。 白衣已经多年未曾这样全心全意沉浸在自然之中,浸润在月华之下,感受着天地灵气的聚集,那些灵气又归入他的内府中,是母亲的手掌般温柔的抚平他创伤的筋脉,修补破败的内府,又为那断壁残垣装饰上点点生机。 随着内府的创伤逐渐被灵气抹平,体内灵气越发充盈,白衣也从那种玄之又玄的自然之意中缓缓抽身。散发着微光的宝剑几经闪烁,一袭如月华般的雪色身姿便浮现于半空之中,又缓缓落回地面。 白衣抻了个懒腰,舒服的喟嘆一声,真的好久都没有这么舒服过了,这般想着他又活动活动筋骨,只觉神清气爽,精神百倍。回望一眼那拢在皓月下的流萤与浅草,还有那么一点点眷恋不舍,但他已经闭关三日有余,时间已经不多了,他要赶去青崖山了。 走出灵穴,白衣本想着直接离开洞府,但走过洞厅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些什么,转身又去了药室,翻箱倒柜找出早年间学习易容之术时用的那些瓶瓶罐罐,挨个闻了闻,只能说这洞府灵气太过充裕,存放在这里的东西真能做到十数年不腐不坏,那些瓷白小罐儿里古怪的药膏还都是最佳的状态,白衣只挑拣了几样好用的塞入袖中,想了想,又在药架上翻出一包参片,收入怀里。 他洞府药室内存放的这些药材,还都是他当年重伤时,秦怀章举山庄之力四处搜寻的天才地宝,这么多年药性不仅未减,还在逸散的灵气滋润下,更加珍惜了许多,他收了一包参片藏在袖中,以备不时之需。 他走到大厅中扫了一圈洞府,见没有什么能用得上的了,便也转身离开。 白衣立于虚空之中,眺望着月色下灯火通明,人头攒动,热热闹闹的四季山庄,心绪平静之余还有些欣然,眼下不比当年,那庄内的热闹,也有他的一份呢。 月夜下,雪色的人影立于虚空,转瞬又消失不见。 ———— 正月十五——青崖山白鹿崖。 原本清浅横沉在崖壁间的溪流水洼已被鲜血染红,温客行避开一掌顺手就将袭击他的人一扇割喉,原本素白的宣纸骨扇已溅上朵朵嫣红,他轻咳一声,抹净唇角的血,睥睨着那群俯视着他的所谓武林正道。 称得上钟灵毓秀的青崖山白鹿崖,已被武林正道以除祟之名围了个水泄不通,清爽的山野间血腥之气渐浓,而死在温客行扇下的亡魂也无可计数。 许是被温谷主那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强悍给震慑到了,一群武林正道站在崖上俯视着单枪匹马的温客行,虽说这冠冕堂皇,为江湖除害的废话,但真正敢捨身犯险诛杀魔头的却越来越少,毕竟那些强出头的椽子都烂在温客行扇下了。 「温兄弟,别折腾了,乖乖的束手就擒,老哥我还能给你留个全尸!」赵敬站在崖上,身后皆是应除祟大会而来的武林正道,冲着崖下温客行叫嚣的底气都足了。 而温客行不仅视赵敬的威胁如无物,更是不屑于那些武林正道此起彼伏叫嚣着「杀了他」的豪言。 他只是转动了一下肩颈,扯下颈间藏着的一柄乌金钥匙,轻蔑一笑,即便深陷重围,态度依旧嚣张至极:「你们不就是想要这天下武库的钥匙吗?有了它用不着什么琉璃甲,就能打开武库,想要吗?想要就来杀了我呀!就看你们谁想捨弃已身,为大义捐躯了!」 赵敬看到温客行手中那把他肖想了二十多年的武库钥匙,眼神已经是控制不住的贪婪与渴望,竟直接无视了他身边神色有些异样的蝎王。 就赵敬现在的满心满眼都是武库钥匙,且势在必得的嚣张的心态,可一点都没有留意到他义子与温客行有些怪异的对话,也无甚在意他那愚蠢五弟要为甄如玉清理门户的叫嚣呵斥,连张成岭的异常都忽视了。 反正武库钥匙近在咫尺,他称霸武林的野望,也定能成真。 什么容炫,甄如玉,高崇……那些曾对他耀武扬威的天之骄子们不都成了他阴谋算计下的亡魂,他才是天命之子,他才是众望所归的武林盟主! ———— 白鹿崖底。 白衣边皱着眉头,为艷鬼柳千巧寻来的那具与温客行身形相似的男尸做着易容,边留心听着崖上的动静。 柳千巧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谷主託付给她的重任,竟被这个神情冷肃的白衣人接手,但只看他为那位尸体削骨改型的手法,便也知这神秘人的易容之术必在她之上。 思及此处,柳千巧不禁有些意动,轻手轻脚挪到白衣身边,谨慎的为他递上一罐药膏,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先生可是师承四季山庄?」 「我还没问你跟四季山庄有什么关系呢,这易容之术是谁教给你的呀?」白衣早在崖底与柳千巧碰面,就已经看出了她那张美艷的容貌只是假象罢了,原本他无心过问,但既然柳千巧已经开口,他也问出了自己心中所惑。 白衣总是对女孩子多一些耐心与宽容,这问话虽然冷淡,但语气还算温和。 「回先生,我小时候与秦怀章秦庄主有过一段渊源,曾为他解围,秦庄主为还人情,就教了我些易容术的皮毛,以遮掩我容貌上的瑕疵。」 第202页 柳千巧看着白衣已将那具男尸易容的与温客行丝毫不差,便起身去将她已经准备好温客行今日所穿的衣裳取了出来,见白衣为那男尸亲自易容已是厌恶至极,想必他应是喜洁之人,不屑碰尸体,她就只好边给那具男尸换上衣裳,边跟白衣解释原委。 「既然如此,你在易容之道上也算小有成就,老温又何必多此一举,让我来插一手呢?」白衣还以为温客行身边没有精通此道的,才托他来做这件事,结果到了谷底才发现已经有个柳千巧了,心情就有些不愉,但给他打下手的是个姑娘家,再多的不满都得憋着。 「想来谷主是更信赖先生,才愿意性命相托的。」柳千巧是个七窍玲珑心,岂能看不出白衣对温客行的不满,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她都要为自家谷主辩解一二,别真让这高人与谷主心生嫌隙。 白衣失笑一声,温客行还说什么十大恶鬼皆不为他所用,各怀鬼胎,但眼前这艷鬼却对他忠心的很呢,这般想着,他也就不为难姑娘家,负手而立,盯着崖上的动静,只随口说了一句:「他就是故意想捉弄我。」 柳千巧听出了他的话中的熟稔,想来这位先生也并非存心抱怨,她也就不再多言,将那男尸收拾妥贴之后,便躬身立在一旁。 白衣听着崖上那越发纷杂的打斗声,心始终悬着一半,就算心知有他师尊放水,里应外合之下,必万无一失,但没有见到温客行安然无恙就很难放下心来。 忽地,伴随着一声爆破之声,崖上的打斗骤停,白衣抬头,只见温客行如一只翩飞的蝴蝶般从崖上飘然落下,从崖下上浮的清风托起他的衣摆与长发,也托起了踮步纵身,扶摇而上的白衣。 柳千巧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原本立于崖下的白衣忽然纵身飞起,跃上半空,这轻飘如鹅毛般的身法绝非轻功所及,震惊之余,心下却也瞭然,谷主为何请他帮忙。 白衣一把接住温客行下坠的腰身,浮于半空一瞬卸下垂坠的力道,才缓缓落地。 柳千巧不敢多问,却也担忧的围了过来,看着白衣为温客行把脉取针,运功疗伤,一片参片入口,人也就醒了过来。 「谷主,您怎么样?」柳千巧关切的问道。 温客行感受着那如春风化雨般绵柔的灵力于他的经脉游走一圈,人也就彻底活泛过来,听到柳千巧的问话,只懒懒的回了一句:「我没事儿。」 「没事就赶紧起来,那群正道要下来搜你的尸了。」白衣见温客行已无大碍,心彻底放下之后没忍住锤了他肩膀一下,没好气的说。 「师叔轻点儿,我这刚打了一场架,骨头架子都快散了。」温客行洋装吃疼,揉了揉肩膀,嬉皮笑脸的说。 「散了还能在这扯皮呀,赶紧起来,再不走就赶不上晚饭了。」白衣见他那没正形的样就来气。 「行行行,走走走,这几日不见,我都想阿絮了,咱们早点回家。」温客行见白衣真的有点生气了,赔了个笑脸,连忙爬起身来,把那把天下武库的乌金钥匙递给柳千巧,嘱咐了句:「万事小心」便跟着白衣快速离开了白鹿崖崖底。 柳千巧攥着那把乌金钥匙,心绪颇为复杂,沉默半晌,听着越发纷乱的脚步声,才嘆了一声,将那把钥匙藏进温客行的假壳怀中,麻利的收拾干净周围所有的痕迹,也迅速离开了崖底。 若是被那些武林正道发现崖底有人接应,假死之计可就露馅儿了。 ———— 白鹿镇郊 从白鹿崖底一路谨慎的躲开那些四散搜寻的武林正道,直至跑到这镇郊的密林,两人才停下来喘口气儿。 「师叔啊,咱们怎么回去啊?」温客行喘匀了气,才问向白衣,毕竟这青崖山白鹿镇离昆州四季山庄可隔了几百里路呢,这快马加鞭也要三日,赶得回去吗? 「飞回去呗,你不是总缠着让我带你飞一次吗?这次我让你飞个够。」白衣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善。温客行让他给尸体易容,绝对是故意的,存心要噁心他。 「那敢情好呀!」温客行一听这话顿时就精神了,也忽视了白衣的语气不善,乐呵呵的凑到他身边,迫不及待地说:「那咱们现在就走啊,这都快中午了,飞回去都不知道能不能赶上晚饭。」 白衣现在看到温客行嬉皮笑脸,就没好气儿,哼了一声,单手一翻,白衣长剑便浮于半空之中。 温客行刚兴致勃勃翻身站上长剑,就被白衣了呵了一句:「坐下!」 温客行还有点摸不着头脑,这御剑飞行站着才帅嘛,干嘛让他坐下? 「老实坐下,天上罡风大,你要是被吹的掉下剑来,我可不捞你啊!」白衣只看他那不情不愿的样子,便抱臂冷哼一句。 温客行闻言只得讪讪一笑,小心翼翼盘坐在剑上,期待地看着白衣,乖巧的说:「师叔,我坐好啦,咱们出发吧!」 白衣白了他一眼便旋身消失在原地,温客行见他突然不见了,还以为白衣把他一个人扔下自己先回了四季山庄,急切的喊了声:「师叔?师叔!你别扔下我呀。」 白衣空灵的声音,突然响在他耳侧:「别嚎了,抓紧剑柄,老实坐好。」 温客行下意识的抓住白衣剑柄,还在四处搜寻,这声音是从哪儿传来的?身下长剑就发出一声嗡鸣,带着温客行就朝着天空急飞而去。 第203页 白鹿镇郊的密林之上骤然响起一声短促的惊叫,惊起林间飞鸟,又瞬间哑然失声。 温客行只见眼前之景疯狂往后略去,吓得大喊一声,便被天上的罡风呛的轻咳一声,只能闭嘴,都无暇顾及欣赏高空之下的山林美景,只紧紧抓住白衣剑柄不让自己掉下来。 老白绝对是故意的,他在报復! 被吹的头昏脑胀的温客行这般想着。 ———— 正月十五——四季山庄 今天可是他们第一次在四季山庄过节,不管是韩英,毕星明,还是其他的少年们都兴奋不已,一大早便忙碌起来,就像井然有序的工蜂一样,将四季山庄装点的焕然一新。 周子舒吃罢早饭,刚走出餐厅,就被入眼所见装饰的花花绿绿,挂满了灯笼,彩绸的四季山庄闪了一下,他还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似乎有点不相信清静雅致的山庄,竟被装点成这个模样。 顾湘提着盏鱼戏莲叶的精巧宫灯,蹦蹦跳跳路过餐厅,还想着这灯要挂在哪里才好看,就被站在门口的周子舒叫住了。 「阿湘,这都是你们干的?」周子舒微眯双眼,不忍直视着花花绿绿的院子,走下台阶,看着今日打扮的格外喜庆的顾湘,疑惑的问道。 「是啊,是七爷说的,元宵节就要挂灯笼,猜灯谜,吃元宵,还有舞龙舞狮呢,我和曹大哥他们一大早忙到现在,周先生,你看我们装饰的好看吗?」顾湘提着那盏宫灯,笑嘻嘻的说。 周子舒见顾湘着兴致勃勃的样子,只扯了扯嘴角,牵强的说:「好…好看,辛苦你们了,这样已经很好看了,不用再挂灯笼了。」 他怎么忍心搅了这些少年们的兴致呢?天窗和鬼谷哪个像是沾烟火气的地方,不管是毕星明他们还是顾湘,怕是从小到大都没有过个像样的年节,今天索性就放任他们,好好热闹热闹。 顾湘看了看周围,好像真的没有地方能再挂灯笼了耶,只得撇撇嘴:「可是这个最好看的呀。」 周子舒无奈失笑:「你要是喜欢,就自己留着挂屋里。」 「这么好看的宫灯,我怎么好自己留着呀?」顾湘虽然有些心动,但却还想着好东西不能私藏,有些纠结的说。 周子舒看着眼前的顾湘,听着她那纯真的话,心就软了三分,老温得吃了多少苦,才能在鬼谷那个地方把这丫头养的这么好。 「这外面挂着的已经够多了,你既然这么喜欢这个宫灯,要是挂在外面被风雨吹坏了,岂不是要心疼。」周子舒温声细语地劝道。 顾湘歪着头,髮辫上点缀着的流苏玉饰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叮噹脆响,她皱着眉想了想,好像真的是这个道理,既是被周子舒说服了,也顺从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提着那个鱼戏莲叶的宫灯,蹦蹦跳跳的就走了。 乌溪和景北渊不知何时也从餐厅走了出来,将他们俩的对话听了个真真切切,看着那蹦跳离去的娇俏丫头也是欣然一笑。 周子舒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过身招唿他们一声:「乌溪,北渊,咱们一起去看看这些孩子们都作了什么妖。」 乌溪与景北渊相识一眼,眼中皆有兴味,便也欣然应允。 三人相伴着在这庄内转了一圈,每个见到他们相携走过的小少年,都会放下自己手头的活计,脆生生的叫人,然后再继续忙碌起来。 周子舒只看着这热热闹闹的庄子和庄子里上蹿下跳的一群猴儿,嘴角就情不自禁的上扬。 真好,真热闹呀,师父会喜欢的吧? 想到他师父,就不免想到白衣和温客行,周子舒看了看天色,也不知道他们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出什么意外?来得及赶回来过节吗? 随着日头从东走到西,庄子里挂的挨挨挤挤,一簇簇的灯笼逐渐点起,将整个四季山庄都笼在一种火红热闹的氛围中,周子舒的心情却越发有些烦躁了。 这天都快黑了,人怎么还没回来呢? 韩英眼见着周子舒在门口漫无目的的打着转,也知道他家庄主在忧心什么,也跟着漫无目的打着转。 白前辈临走前说了,元宵会回来的,怎么还没回来呀?是出什么意外了吗? 顾湘拉着曹蔚宁原本在四处闲逛,欣赏着他们今天一天的劳动成果,但见到门口似没头苍蝇的两个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就问了一句:「周先生,韩大哥,你们在干什么呀?这一会儿就要吃晚饭了,怎么还在这儿呀?」 周子舒闻言转头,见那丫头一脸疑惑不解地歪头看着他们,想着白衣临走前嘱咐过老温的计划暂且不要告诉阿湘,也不好跟着丫头直说,只得避重就轻的说:「等人啊,师叔说他今天要回来!」 「等白大哥呀,那我们一起等好了,话说白大哥不是去找成岭了吗?怎么去了这么多天呀?」顾湘一听周子舒是在等人,拉着曹蔚宁也凑了过来,还探出身望了望庄外,忽然她看到远处飞掠过来什么,指着那边惊奇的说:「曹大哥,你快看那是什么?!」 曹蔚宁顺着顾湘指的方向仔细看去,有些不确定的说:「阿湘,好像是个人哎。」 周子舒一听是人,便也顺着看过去,正好看到温客行坐着白衣剑由远及近飞到近前,堪堪在山门前停稳。 「老温?!」 「主人!!」 周子舒和顾湘一见是温客行便立马围了上去,想把他扶下来,但温客行谁都没搭理,只踉呛着爬下剑,小跑两步扶着门前的廊柱,就忍不住吐了个昏天黑地。 第204页 他晕剑,他恐高,白衣绝对是故意的,他就是在报復! 韩英和曹蔚宁眼见着周子舒和顾湘冲着大吐不止的温客行围了过去,还犹豫着要不要帮把手,就见原本悬停在半空中的白衣剑闪出微光。 「前辈!」 「白先生?!」 白衣先抻了个懒腰,带着温客行飞了小半天,可累死他了,看着韩英担忧的围了过来就想扶他,他下意识的避开两步,又听到曹蔚宁的惊唿,才察觉到自己有点失态。 「前辈你没事吧?」韩英见白衣下意识的躲避,神情就有点黯淡,悄悄收回伸出的手,却满含关切的问。 「没事没事。」他能有什么事,反倒温客行事儿挺大,他活动了一下筋骨,背着手走向了终于吐完的温客行,看他那虚脱无力的样子,幸灾乐祸的笑骂一声:「飞的爽不爽?还有下次吗?」 温客行被顾湘扶着喘匀了气,才有气无力的求饶道:「师叔,我错了,不敢了不敢了,也不想再有下次了。」 「你以后要再敢使坏,我就把你拎天上去。」白衣轻哼一声,见温客行这教训吃的也够深刻了,也就不再为难他了。 周子舒却有听没有懂,扶着白衣好奇的问:「师叔,老温怎么得罪你了?」 「你问他喽。」白衣摊手,拂开周子舒搀扶他的手,他就是带人飞了半天,还不至于被人扶来扶去的。 周子舒看着韩英追着白衣进了庄子,又回头看看有气又无力的温客行,耳边还充斥着顾湘的叽叽喳喳和曹蔚宁的耐心安抚,一瞬间觉得心好累啊。 等温客行缓回了点力气,站直身看着一脸探究盯着他的周子舒,讪讪一笑:「阿絮啊。」 「你怎么得罪师叔了?」其实周子舒很想问温客行的计划实行的怎么样了,但眼下他却更好奇温客行到底怎么把白衣气成这样? 温客行只得陪着个笑脸,被顾湘扶着边往庄子里走,边跟周子舒说明前因后果。 周子舒听完他的话也蹙起眉头骂了他一句:「我看你就是活该,你又不是不知道师叔他生性喜洁,你却让他帮你做那档子事,这顿教训算是轻的了。」 温客行能怎么办呢,只得陪着笑脸连声讨好。 既然要等的人都回来啦,那这丰盛的晚饭也该开席了。 周子舒挖了好几坛他早些年藏下的美酒,挨个开坛启封,霎时间醇厚的酒香便瀰漫了宽敞的议事厅。 相比于他师父珍藏的陈酿,他还是更捨得把自己的私藏分享出来。 周子舒只看着这坐了满满一厅的人,既有他的至交好友,又有他的同门弟子,热热闹闹欢聚元宵,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少了成岭。 白衣坐在他下首,岂能看不出周子舒眼中那稍纵即逝的遗憾?给他续满一杯陈酿,小声跟他说:「别担心,过两天成岭就回来啦。」 温客行虽然被白衣报復,出了大丑,但见着热热闹闹的一群人,心情也就畅快了许多,拎着壶酒如穿花蝴蝶般在厅中乱窜,听着那些少年们一声声清脆的师叔,只觉人间真好。 从今天开始,他就不再是鬼谷谷主温疯子,而是四季山庄温师叔了! 顾湘见温客行高兴自己也跟着高兴,她一高兴了连带着曹蔚宁也高兴,竟稀里煳涂的被韩英毕星明几人灌了个醉倒。 这宴席间的热闹不仅看乐了景北渊和乌溪,连带着周子舒也乐了。 少年少女们的笑闹比装点四季山庄的灯笼更加喜庆。 周子舒坐在主位,一眼望去,便见从山下此起彼伏炸响半空的烟火。 否极泰来,今年真的是个好年。 作者有话要说: 除祟大会这一块我就不浪费笔墨了,大家自行想像一下,没有阿絮是什么样子就可以了。 虽然少了温周的感情高光和知己既去,何若玉碎,但喜庆热闹过元宵,不比双双跳崖,生随死殉来的好? 第94章 上元夜 酒足饭饱之后,这群少年少女们也不闲着,听着山下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看着那渐次绽放在夜空中的焰火,那心思就飞了一半儿。 「主人主人,听说山下今晚有舞龙舞狮,还有闹花灯踩高跷的,咱们一起去逛灯会嘛!」顾湘好几天都没有看到温客行了,虽然见他安然无恙,却免不了这多日的思念与担忧,眼见着山下的人间热闹,她就缠着温客行,想让他陪着一起去。 曹蔚宁在边上干看着,想插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无奈挠头,心里想着阿湘什么时候能像黏温客行一样黏着他就好了。 「小丫头,几天不见越发野了呀。」温客行今天高兴,喝得有些醉醺醺的,被顾湘缠着,也只点了点她的额头,笑眯眯的说。 「去嘛~主人,我可从没见过这样的热闹,主人你陪我一起去嘛~」顾湘晃着温客行的袖子,也不在乎场围观的那么多人,肆无忌惮的撒着娇。 「好好好,去去去,我陪你去还不成吗?真拿你没办法,看你这无法无天的样儿,等你以后嫁人我就不管你了。」温客行无可奈何,也确实被那山下的人间烟火所吸引,只得遂了顾湘的心愿。 顾湘听到温客行的调侃,耳朵尖一红,偷眼撇见笑得傻乎乎的曹蔚宁,就朝他呲牙咧嘴。 「就算嫁人了,我也要缠着你,我要缠着你一辈子,你是甩不掉我的~」顾湘嘻嘻一笑,拽着温客行就往外走,曹蔚宁看了一圈笑的意味深长的众人,也腼腆一笑追了上去,还嚷嚷着:「阿湘~阿湘~等等我呀!」 第205页 「师父,我们能去吗?」十几个少年面面相觑,也很是嚮往山下的热闹,还是毕星明上前一步,拱手一礼,期待的问。 周子舒原本故作的严肃神情,也被这十几双晶晶亮的期待大眼给软化了。他轻咳一声说道:「想去就去吧,玩得高兴一些,但是要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哦。」 少年们闻言欢唿一声,三五成群的结伴朝山下跑去。 白衣只看着那群宛如放出山的猴子般活力四射的少年们,唇角就染上了笑意。 转瞬间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四季山庄,随着少年们的离开渐渐冷清下来,院中也只剩乌溪周子舒等几人大人面面相觑。 乌溪轻咳一声:「北渊啊,要不咱们也去看看吧,总不好辜负这上元节难得的良宵。」 景北渊想了想,便也欣然应允,笑着说:「此处虽然不比京城繁华,也没有南疆那般热闹,但却另有一番风味,走吧。」 眼见着景北渊与乌溪都相携着去逛灯会了,周子舒也拱了拱笑而不语的白衣,邀请道:「师叔啊,咱们可不能被他们丢下了。」 「是啊前辈,我们一起去吧。」刚才毕星明等人走的时候还想招唿着韩英一起,但韩英想了想,还是留了下来。 「你们俩去吧,快走两步还能赶上老温他们,我一会儿去看看成岭,他一个人在五湖盟跟那些人虚与委蛇的,怕也过不上一个好节,我去陪陪他,也去陪陪师尊。」白衣却笑着婉拒了他俩的邀请,想着还在赵敬身边的张成岭,还有可能现在还被人围着敬酒的师尊,就有些不放心。 想到成岭,周子舒也难免嘆了一声,这阖家团圆的日子少了这么个孩子,还多少有些遗憾,不过还好,还有白衣能不惧时空的阻隔,去陪他一会儿。 「那好吧,师叔你也早去早回,万事小心,别被那些武林正道发现了行踪。」周子舒就算知道眼前这人来无影去无踪,神秘莫测非常强大,但该担心的还是担心,该唠叨的还要唠叨。 「行了行了,就你唠叨,还不赶紧去,再不去就追不上他们了!」白衣无奈轻笑,催他们赶紧去追大部队,见他们都走远了,庄子里彻底冷清下来,只剩下火红的招摇灯火装点着上元月夜下的四季山庄。 一阵微光闪烁,方才还立于庭院中的身影,便已消失无踪。 ———— 正月十五——白鹿镇五湖盟聚点 今天热闹欢聚的可不止四季山庄,还有一群武林正道,为庆祝剷除鬼谷谷主温客行这个魔头而通宵达旦,推杯换盏。 所有围聚在这里的人或是真心或是假意,或是各怀鬼胎,或是虚情假意,或纯粹就是来凑个热闹,吵吵嚷嚷的搞得整个宴席厅中都有点乌烟瘴气。 叶白衣高坐主位,看着这一屋子喝的歪七扭八,蝇营狗苟的所谓武林人士心里很是不耐烦,却还要端着副假面,摆出前辈高人该有的气度,应付着那些前来敬酒,阿谀奉承的俗人。 这最擅长钻营,最俗不可耐的莫过于与他并坐高台上的赵敬赵盟主,叶白衣只听他假惺惺的开口,心里就一阵犯呕。 「诸位!今日能得此大捷,剷除鬼谷谷主这个魔头,都是叶上仙要居首功!」赵敬只看着身侧坐着这一位不染凡尘的长明山剑仙前辈,想到的不仅是他这年已过百却青春犹在的不老容颜,还有那身臻至化境,半步成仙的绝世功法,不管是出于他对这位老前辈的敬重,还是某些摆不到檯面上的阴暗心思,他都得对这位叶上仙摆出十足十的尊重和礼待。 「不敢当,今日首功,应该是赵盟主的这位好义子!」叶白衣虽然很不耐烦应付着一些宴席间的冠冕堂皇,但该说的场面话,该端的架子也是拿捏的分毫不差,但他却懒得应付这些人,话头直接调转向坐在他下首,有些漫不经心的蝎王。 他虽然不知道温客行与这位毒蝎蝎王达成了什么不可说的约定,但以他心思,岂能看不出青崖山之战,这人故意放的水。 「若不是他将鬼主诱出青崖山,以鬼谷此刻的防御之坚,我叶某就算武功再高,也无处施展。」 听到叶白衣的夸赞,赵敬心里得意至极,但该谦虚的还得谦虚,说了几句场面话,便招唿下首神情有些异样的蝎王上来给叶白衣敬杯酒。 叶白衣只敷衍的示意一下,浅饮一口便放下酒盏,看了一圈在场诸人,清清冷冷的说:「我叶某不喜热闹,就不妨碍各位尽兴了,告辞。」说完便利索的拿起重剑,潇洒离席。 众人连挽留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那袭白衣飘逸的剑仙前辈便已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同样与赵敬坐在首席的沈慎,看到叶白衣潇洒离席,竟有些羡慕,他现在其实也不想应付这些场面话,更不想与赵敬同处一室,但他却没有理由离开,只得喝了杯闷酒,尽量无视赵敬与那毒蝎蝎王父慈子孝的戏码。 这场庆功宴,赵敬其实也邀请了张成岭,但张成岭却藉故自己年纪尚小,有些怯惧这样的应酬,就推掉了,只一个人坐在房中听着外面人声鼎沸,心里却想着白鹿崖上被他一针射伤的师叔现在还好吗? 白衣悄然出现在房中,见小少年坐在榻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就轻手轻脚走到他身边缓缓坐下。 「成岭,想什么呢?」 张成岭听到熟悉的声音,既意外于白衣的突然出现,又欣喜于他的到来,连忙扑到他身上,急切的问:「太师叔你怎么来了?师叔他怎么样啊?」 第206页 「你师叔他好着呢,现在啊,估计跟你师父在山下逛灯会呢,我放心不下你就过来看看,陪你过个节。」白衣有些无奈的将小少年扒拉下来,笑着说。 「太师叔你真好~」张成岭声音都有点哽咽了,本来想着四季山庄今夜的阖家团圆,而他却孤零零的被留在五湖盟,就有点小委屈。但白衣能不远万里赶过来陪他过年,那点小委屈也就烟消云散了。 「好了,过年都十五了,怎么还掉金豆子呀?吃晚饭了吗?」白衣只见这少年眼中含着一泡泪儿就想笑。 「没有,我担心师叔,吃不下。」张成岭把眼眶里的金豆子憋了回去,嘟囔着说。 「我去给你做些好吃的,对了,你知道我师尊在哪吗?」边说着,白衣边起身抻了个懒腰。 「刚才我听到叶前辈已经离席了,现在应该回房间了吧?」张成岭也翻身下床,亦步亦趋的跟在白衣身后。 「那咱们一起去找师尊过节,咱爷仨也团圆团圆。」白衣想这再好不过了,便由张成岭带着避开人去了厨房。 眼下这聚居点的大多数人都在那宴会厅里喝的五迷三道,就算是有两三个守卫也是心不在焉,白衣出入此地竟如入无人之境,在厨房手脚麻利拾掇出几样下酒菜并煮了几碗汤圆,由张成岭带着去找他师尊了。 叶白衣本来在房间内自斟自饮,盯着矮桌上的配剑,四下又无人,便念叨些有的没的,感伤啊,过往呀,遗憾呀,抱怨呀,反正都是他孤身一人才敢对着故人旧物所坦露的脆弱心思。 他正指着那龙背剑骂容长青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替老天爷嫌操心的蠢货之时,门外却突然想起规律的敲门声,他还疑惑不解是谁来找他,一道清朗的少年之音便透过门扉悄悄的传了进来。 「叶前辈?叶前辈您在吗?我们进来了哟……」 叶白衣失笑。他没想到这夜深人静下,那秦怀章的徒孙竟然主动来找他了,但他更没想到的是,随着少年推门而入,他身后还跟着个端了一个托盘的白衣青年。 「师尊,上元康乐呀!」白衣看见他师尊瞪大的眼睛,歪着头狡猾一笑。 「小白?你怎么来了?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四季山庄吗?」叶白衣是真的有些意外,白衣出现在此地。 「这为人弟子的,怎好撂下您老人家孤身过节呀,这不,我带着成岭,来跟您热闹热闹。」说着白衣便带着张成岭走了进来,将手上端的满满当当的托盘轻轻放到桌边,七八样色香味俱全的下酒小菜一道道摆在叶白衣面前,随着一碗汤圆落到他手边,叶白衣才终于回过神来,看了看这一桌的好酒好菜,又抬头看了看笑意盈盈的白衣。 「这都是你做的?」 「是啊,我之前不就跟师尊说了吗,我跟老温学会了做饭,师尊快尝尝合不合您的口味?」白衣带着张成玲入座,殷勤的给叶白叶夹了一块宫爆鸡丁到他碗里,看着他迟疑的夹起来送到嘴里,期待的问。 叶白衣感受着口中那鲜嫩的口感,一时间竟有些五味杂陈,只闷不吭声的挨个菜都尝了尝。 「师尊,好吃吗?」白衣给他斟了杯酒递到他手边,又给张成岭盛了一碗什锦汤圆,见他俩只埋头吃饭,有那么一点点不自信的小声问道。 「好吃……想不到你跟在那俩臭小子身边,也越来越有烟火气了。」叶白衣咽下一颗软糯的什锦汤圆,也将他那些复杂的心思全都咽回了肚里。 还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想不到清清冷冷的剑灵也能沾上人间烟火,更想不到他有朝一日居然也能吃到小白做的饭, 「师尊喜欢就好,以后弟子常给您做。」听到叶白衣的一句好吃,白衣这心才彻底放回了肚子里,不枉他跟着温客行学了那么久。 「叶前辈,您以后会跟着我们回四季山庄吗?」张成岭咽下一颗汤圆,含含煳煳的问。 「去四季山庄干什么?跟那小蠢货斗气吗?」叶白衣就是下酒好菜满饮一杯,口是心非的说。 「是太师叔说的呀。」张成岭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师尊,咱们不都说好了吗?子舒他又多收了十来个弟子,现在四季山庄可热闹了,您可一定要跟我回去啊。」白衣哪看不出他师尊的口是心非,好声好气的说。 「有你一个小兔崽子就够让我操心的了。」叶白衣哼哼两句,却也没反驳什么。 这一方小小的餐桌虽不比四季山庄一大家子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却也别有温馨之意。 白衣边给叶白衣斟酒布菜边照顾着张成岭,还真有一种上有老下有小的即视感。 正在他们爷仨享受着难得团圆的时刻,竟又有人轻手轻脚地敲响了叶白衣的房门。 叶白衣放下筷子,都忍不住想吐槽了,今晚的月亮绝对是打西边出来的,什么时候他这小院里竟也有这么多访客了。 白衣却有点紧张,若张成岭在这儿,虽然有点不合常理,却也解释得通,但他就不行了,所以只与叶白衣对那个眼神,便悄无声息地窜上了房梁。 「小崽子,你去看看是谁来了。」叶白衣见的门外之人只敲门却不进来,就随口招唿张成岭出去看看。 「哦。」张成岭乖巧应了一声,放下碗筷便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打开了个门缝。 「沈叔叔?」 第207页 「成岭?」 沈慎没想到开门的竟然是成岭,张成岭也没想到敲门的竟然是沈慎。 既然来人是沈慎,那白衣也就不躲着了,从樑上轻巧地跃了下来。 沈慎小心翼翼的走进房间把门关上,一回身便看到突然出现的白衣也是惊了一下。 「白前辈也在啊。」 「你不跟着赵敬应酬,来找师尊干什么?」白衣走到桌边,收拾着叶白衣吃完了的碗筷,随口问了一句。 「是啊,你来干什么呀?」虽然叶白衣只吃了个六成饱,但见杯盘已空,只得砸砸嘴,回味着小白的好手艺,给自己斟了杯酒,睨了一眼沈慎,慢悠悠地说。 「我们找到宽儿了,但眼下宽儿却昏迷不醒,沈慎斗胆,想请叶前辈与白前辈相助,救宽儿一命。」沈慎单膝跪地,拱手抱拳,恳切地说。 「邓宽?他不是失踪了吗?没死啊!」白衣还想了想沈慎话中的宽儿是谁,搜索了一下记忆,才想起这是岳阳英雄大会上指证高崇勾结鬼谷的岳阳派首徒。 「我们凭什么救他呀?」叶白衣更加不明所以了,不客气的说。 「前辈,只有宽儿醒了才能知道英雄大会的真相,为我大哥洗脱冤屈啊。请前辈施以援手,救我侄儿!」到了沈慎这个年纪,能这般低三下四地开口求人,以非不易,但他所求之人不是容炫的师尊,就是他的师兄,他对容大哥本就心怀愧疚,能求上他们,真的是走投无路,迫不得已啊。 「太师叔~我们救救他吧,我爹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太师叔这么好,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吧。」张成岭见沈慎都这般乞求了,这俩人还不为所动,他不好意思求叶白衣,只得缠着白衣撒娇。 「行了行了,你就是个菩萨心肠,等你以后有本事了,自己造浮屠去。」白衣拿张成岭是最没有办法的,只得白了沈慎一眼,回身朝着叶白叶拱手一礼:「师尊,那我去看看?」 「你什么时候也爱管起这种闲事儿了?」叶白衣挑眉,啜着杯酒,老神在在的问。 「倒也不算是闲事,高崇之死始终扑朔迷离,此事牵涉鬼谷,跟老温也脱不了关系,这即然找到了重要的人证,若能查明幕后真兇是谁,也能为老温洗脱一项罪名,总之不亏。」白衣陪了个笑脸,很是乖巧的说。 「行了行了,你赶紧去吧,别在这碍我眼了。」叶白一直哼了一声,也就不搭理他了。 这臭小子主意正着呢。 「还不带路!」白衣对叶白衣有多乖巧,对沈慎就有多不客气,见他还傻愣愣的跪在那儿,似不敢相信真的求到他们出手相救,就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沈慎连滚带爬地站起身,引着白衣去了他藏身邓宽的隐秘小院。而张成岭则被白衣催促着赶紧回去休息。 叶白衣只看了看又骤然冷清下来的屋子,嘆了一声,饮尽了杯酒就站起身,算了算了,眼不见为净,睡觉睡觉。 ———— 白鹿镇郊一处极不起眼的农家小院儿内,高小怜看着床榻上瘦脱了形的大师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着转,却强忍着不哭出声来,一边轻手轻脚的替他擦着手脸,一边焦急的等待沈叔叔带人回来。 「前辈,人就在这里。」 忽然,高小怜听到院中传来熟悉的声音,立马激动的站起身,拉开房门,就见沈慎带着一陌生青年走了过来。 「沈叔叔,这位是?」高小怜还以为沈慎去请的是个老前辈,却没想到这人竟如此年轻。 「小怜,快叫白前辈,白前辈曾在岳阳英雄大会出手相助,妥善安葬了大哥的尸身,与你我都有大恩啊。」 「白前辈大恩大德,请受小怜一拜!」高小怜闻言,震惊之余,更多的则是发自肺腑的感激,竟直接跪在白衣面前,叩首一拜。 白衣被惊的倒退一步,又连忙上前将这姑娘扶起身。他这一生见过的姑娘家并不多,眼前这位高小怜又是高崇的遗孤,思及她身世可怜,心也就软了三分。 「高小姐不必多礼,先救人要紧。」白衣被她这一跪闹了个不自在,索性也就不多解释些什么,直切重点。 「对对对,白前辈,请您快救救宽儿!」沈慎也想到眼下的当务之急,不是报恩而是救人,就赶紧将白衣让进了茅舍内。 白衣也不废话,进了屋便把上了床榻上那个瘦弱青年的脉搏。 沈慎与高小怜见他眉头微簇,心也提了起来,他们也是机缘巧合下才找到失踪几月的邓宽,救人都救得莫名其妙,也不知道邓宽又遭遇了些什么,但见白衣神情严肃,更不敢开口询问,只等白衣松开邓宽的手,高小怜才怯生生地问:「白前辈,我师兄他怎么样了?」 「他这是中了摄魂蛊啊,看来高崇还真是死的冤枉。」白衣啧了一声,想到之前他与子舒老温对高崇之事的分析,若有所思的说。 「我大哥本来就是被冤枉的。」沈慎急切地辩驳一句,但见白衣面有不愉,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软下语气恳切的问:「那白前辈可有解蛊的法子,若能治好宽儿,让他说出幕后真兇,我大哥也就沉冤昭雪了!」 「这蛊我确实能解,但解了之后,这人能不能醒?醒来之后又是什么样,我就不保证了。」白衣摊手,无所谓的说。 「能解蛊就好,有劳前辈费心了。」沈慎连声感谢,能求到他帮忙以是惊喜交加,也不敢奢求什么药到病除。 第208页 高小怜也扶身一礼,神情尽是感激。 白衣既然答应了解蛊,也不废话,指尖凝起一粒微芒悬于邓宽人中之上。 他这解蛊的方法说简单也简单,对于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说难也难如登天,因为天底下只有他能做到。 他凝练的天地灵气对万物都有极大的好处,蛊虫也是万物之一,自然无法抵抗灵力的吸引。不过几息之间便有一只通体红中泛黑的柔软虫体,从邓宽嘴中拱了出来,急切的拱向吸引它的灵气。 白衣一见那红黑的柔软之物就一阵噁心,下意识后退一步,只等沈慎手疾眼快的将蛊虫处理干净,才松了口气。 「能不能醒来,就看他造化了,我先走了。」白衣见也没他啥事儿了,转身就要离开,却被沈慎叫住了。 沈慎看着那月光下越显飘逸出尘的背影,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拱手一礼,恳切地说:「前辈大恩大德,沈某莫齿难忘,只要前辈开口,沈某当牛做马必报前辈恩情。」 「做好你分内之事即可。」白衣看着天上的婵娟,清清冷冷的说。 「前辈,赵敬将于五日之后在青崖山白鹿崖牵头召开武林大会,选举武林盟主,讨伐鬼谷,届时武林各门各派都会齐聚青崖山。」 「好,我知道了。」白衣话音刚落,人就消散在清冷的月光之下。 沈慎失神地看着月夜下消散的微光,又回身看向屋内细心照顾邓宽的高小怜,心中只觉百感交集。 他沈慎欠下的债,还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说祖孙三代同堂即视感的,这才叫真正的三代同堂。 越是到收官越是不能着急,我得把埋藏的故事都给拉到明面上来,很多隐晦的暗线,编剧没有交代清楚,只能以我自身的理解,靠着老白的视角来补全。 os:前些天还跟我在评论区 battle那些姐妹呢,我有点想你们了。 第95章 四季花常在 四季山庄山下的那个小镇,今晚真的是热闹极了。 接两旁的店铺,路边的小摊贩都卖力地吆喝,招揽着进城过节的游人。 街两旁挂着的花灯彩绸,街上有舞龙舞狮,踩高跷,杂耍的艺人。还有那挂了两层楼高的鰲山灯火与猜灯谜的游人,让他们这群从山上下来少见人间热闹的少年少女们都看花了眼。 明明是顾湘拉着温客行来逛灯会的,但真的到了镇上却也是顾湘先扔下温客行,与曹蔚宁结伴不知道钻进了哪个热闹的人堆里。 温客行展开摺扇,看着那人都没影了的小丫头,很是无奈,找了个街边的小吃摊,要了碗清甜的酒酿汤圆,边看着这街上三五成群结伴走过的男女老少,偶遇四季山庄的少年们撒了欢的到处乱窜,边等周子舒。 这刚走到山下小镇,景北渊与乌溪便跟周子作别,自己去找乐子了,周子舒无奈,好带着韩英边走边看边找温客行。 温客行舒舒服服的吃完一碗甜糯的汤圆,刚放下碗就看到周子舒带着韩英向他走来,便招唿一声。 「阿絮啊,你们也来了,怎么就你俩,七爷他们呢?」 「北渊他们去玩儿了,你不也是孤身一人,阿湘呢?」周子舒坐到他对面笑着说。 「这丫头还没嫁出去呢,就跟泼出去的水似的收不回来喽,也不知道跟小曹钻到哪个人堆里去了。」温客行装模作样地嘆了一声,看到沉默不语,站在周子舒身后的韩英,就招唿一声:「师弟呀,子晨小洛他们在前面那个杂耍摊子前围着呢,你不去凑个热闹?」他跟阿絮这大好的良辰美景,带这个韩英是怎么回事? 「韩英啊,你也去玩儿吧。」周子舒也回身对韩英说。 韩英也察觉了自己在这儿好像有点多余,便拱手一礼就转身去找毕星明他们一起玩儿去了。 这身后的小尾巴都甩干净啦,周子舒和温客行也就结伴悠哉悠哉的在灯会中逛了起来。 他们这一路走来,不仅看到了顾湘和曹蔚宁围着个小吃摊子大快朵颐,也看到了四季山庄成群结队的小少年在各个猜灯谜的摊子前各显神通,不一会儿便赢了不少精巧的灯笼。转到镇内小溪边,就看到景北渊与乌溪靠坐在一起看着河中顺流飘过的花灯,不知在唠些什么? 温客行只看着这婵娟映照下的人间烟火,看着身边笑容浅淡的周子舒心也就静了下来。 他想,人间真好呀。 月上中天,人群渐散,周子舒也在小镇外等齐了四季山庄的孩子,便也结伴一起回了山。 这群少年少女们今天可是玩疯了,刚回山庄就累的不行,草草洗漱一番也就酣然入梦。 随着各个房间的烛光渐熄,偌大的四季山庄也只剩下院中长明的灯笼。 夜深人静之时,也只有周子舒与温客行没去休息,而是围坐在议事厅中就着两盏清酒,借着皎白的月色聊些有的没的。 「说说吧,你那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周子舒漫不经心的问。 「我就知道师叔肯定会跟你说的,你放心,现在也就剩找个光明正大的场合揭露赵敬的真面目,等着天下人审判就差不多了。」温客行,丝毫不意外周子舒会知道这一切,毕竟白衣瞒着谁也不会瞒着周子舒。 「你有把握一举扳倒赵敬吗?」周子舒轻啜了一口清酒,有些担忧的问。 第209页 「那是当然,阿絮,你还不相信我吗?我温客行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温客行非常笃定的说,他为了这一天可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需不需要我帮你些什么?」周子舒放下酒盏,认真的问。 「有师叔帮我就够了,你呀就好好留在四季山庄养病,等我和师叔带成岭平安归来,就可以助大巫帮你取钉子了,等你的伤好了,我也就能彻底安心了。」烛火下的温客行笑靥如花,眸光潋滟的鹿疃专注的凝望着对面人清俊的眉眼。 周子舒看着温客行,心中酸酸胀胀的,情绪也有些莫名低落。 这时白衣突然出现,见他们俩这么晚了竟然还在这儿。赏月谈心都有些无奈了。 「这么晚了不睡,又在聊什么呢?」白衣在他们身边坐下,见他俩气氛有些怪怪的,疑惑的问。 「师叔啊,你说你这一天都打了两个来回了,身体无碍吗?」温客行见是去而復反的白衣,关切问道。 周子舒早就习惯了白衣的来无影去无踪,见他突然出现只淡定地给他斟了杯清茶, 「我回来呢,是跟你们说个事儿。」白衣接过周子舒递来的茶,抿了一口,慢慢的说。 「应该是两件事儿,第一,沈慎找到邓宽了,他确实中了摄魂蛊,这也印证了子舒之前他被人控制的猜想,我帮他解了蛊,至于幕后主使是谁,得等他醒了才能知道。」 「那第二呢?」温客行似乎不是很意外找到了邓宽这个至关重要的证人,而直接问了下一个问题。 「五日之后,也就是正月二十,赵敬将在青崖山白鹿崖主持召开武林大会,推举武林盟主,讨伐鬼谷。」白衣放下茶杯,将他知道的告诉了他们。 「这老匹夫可真会找地方啊。」温客行先哼了一声,才看向若有所思的周子舒:「阿絮,刚才我们不是还说缺个光明正大的机会吗?这不就是瞌睡送上的枕头,明天我就动身回青崖山。」 周子舒看了看稳操胜券的温客行,又看向老神在在的白衣,心中突然升起一丝不安感,但见他二人这般信誓旦旦也不好说什么,心思几转,便做下了个决定。 「行,有师叔陪着你,我还能放心些,你们早去早回,我在家等你们。」周子舒轻笑了一声,很平静的说,说完他便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迳自回房休息了。 「师叔,你说阿絮他是怎么了?我觉得他今天情绪怪怪的。」温客行看着周子舒离去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凑到白衣身边疑惑的问。 「你復仇的计划都不带上他,他能高兴到哪儿去?」白衣哪看不出来周子舒在别扭些什么?但他除了提点一句温客行之外,也并不想插手他俩之间的私事儿。 「在这傻愣着什么呀?还不快去哄!」白衣见他还傻不拉叽杵在原地,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轰他去找周子舒。 「哦哦哦,那我走了,师叔你也早点休息,咱们早点回去还能多做些准备。」温客行被他点醒,恍然大悟,站起身来,只匆匆跟白衣道了声别,就快步去找周子舒,他家阿絮闹别扭了呢,他得好好哄哄呀。 白衣看着那俩人先后离去的背影,无奈摇头,边收拾着喝空的酒壶茶碗,边想着这俩小祖宗,没一个让人省心的,而他身后却突然响起了一道轻巧稳健的脚步声。 「韩英,你怎么也没睡啊?」白衣回头见竟是韩英,还愣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看天色,这都子夜了吧。 「我见这儿还点着灯火,不放心就来看看,前辈,我来吧。」韩英本以为正厅中会是周子舒与温客行,却没想到竟只有白衣一人,说不惊喜是假的,但他却把那份惊喜悄悄掩藏,快步走到桌边,轻手轻脚接过他手上的活计,麻利的收拾着桌子。 白衣见有人帮忙,自然乐得清闲,随口问了一句:「这几天住的还习惯吗?」 「四季山庄这几天是韩英过的最舒服的日子了。」听到白衣的问话,韩英嵴背微不可查的一僵,收拾完桌上的杯碗,站起身有些紧张的说:「我见前辈这几天都在为温公子的事情来回奔波,不知韩英能否为前辈分担些许?」 「你又能帮我什么,再说了,那不只是老温的事,也是我的事。」白衣抻了个懒腰,话说他今天还真挺累的,面对韩英恳切的问话,无可无不可的说。 「若与前辈有关,韩英更不能袖手旁观。」其实很多时候,韩英对于白衣他们三人之间的事情都不甚了解,但一听是与他有关的,语气不由得急切了些。 「这事儿呢也就不着你操心,我先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吧。」白衣只随意摆了摆手,便离开了正厅。 韩英抿起嘴角,缓缓收紧双拳。 ———— 正月十六——四季山庄 天刚破晓的时候,温客行就与白衣一人一马赶去了青崖山。 其实白衣并不想骑马的,赶路多慢呀,但温客行却被昨日的御剑飞行给折腾狠了,宁愿骑马也不想再丢一回丑,白衣无奈,也就只好跟着他一起慢悠悠的赶去青崖山,反正时间还来得及。 周子舒一觉醒来,身侧的被褥早已经凉透了,他沉默半晌,才缓缓起身将自己收拾妥帖。 今天的阳光虽然明媚,却也没能让周子舒开心一些,早饭间乌溪就察觉出他的不对劲,刚想开口问他怎么了,便被景北渊扯了扯衣袖。 第210页 乌溪不明所以,景北渊只给他使了个眼神,让他看看周子舒身侧空着的座位。乌溪也就瞭然,便也闷不吭声的继续吃饭。 早饭过后,周子舒边想着事情边走到演武场边,见他那些弟子都围在这里活动筋骨,各自操练,沉思半晌,便朗声换道:「星明,子晨,你们都过来。」 毕星明听到他的召唤。招唿齐了所有人,聚到周子舒身边,站成两排。 「师父,是有什么吩咐吗?」 周子舒负手而立,看着这群精神焕发的少年们,朗声说道:「正月二十,武林各派将于青崖山白鹿崖召开武林大会,你们可愿与为师一同参会,重振四季山庄威名!」 「弟子愿随师父一道,重振四季山庄威名!」再清朗的声音,十几道汇成一股,也是也如石破天惊般的震惊寰宇,响彻四季山庄。 顾湘与曹蔚宁本在消食闲逛,路过演武场,听到这一声惊天动地的口号浑身一震。 「曹大哥,你说周先生他们这是干什么呀?」顾湘好奇的探身望着那一群突然间就斗志昂扬的小青年们,不明所以的问。 「应该是周先生要带他们一起去参加武林大会吧。」曹蔚宁听了两耳朵也就知道了他们在说些什么,凑到顾湘身边,小声的说。 「武林大会?听起来很热闹的样子,曹大哥我们也去吧。」 「那里可都是武林正道,你去会很危险的。」曹蔚宁虽然不忍心打扰顾湘的兴致,但还是忧心忡忡的说。 「我一大早就看到主人跟着白大哥出门了,想来也应该是去了武林大会,再说了,这不还有你保护我的吗?怕什么呀?」顾湘理直气壮地说。 「那好吧,到时候你一定要跟紧我哦。」 「知道了知道啦,就你婆妈!」 「乌溪,要不我们也去看看?」景北渊站在廊下看着这一群活力四射的少年们,跟身旁的乌溪说。 「好啊,我也真好奇如今的中原武林是个什么水平?」景北渊想做的事。乌溪哪有不允的?反正有他在,北渊想去哪里都可以。 就这样,在白衣和温客行不知道的时候,四季山庄这一大家子,都朝着青崖山白鹿崖赶来。 ———— 正月二十——青崖山白鹿崖。 几日前的血腥之气已被山风吹了个干干净净,白鹿崖上的水洼浅坑也被搭起的擂台盖了个严严实实。崖上山风吹起旌旗猎猎,江湖武林各门各派,有一个算一个,都齐聚青崖山共襄武林大会的盛举。 崖上崖下几百双眼睛都目不转睛的围观着擂台上的高手过招,就算是窃窃私语连成一片也吵杂至极。 「以前只听说赵盟主人品贵重,长于谋略,于武学方面却并非擅长,如今看来道是谣传……」 「可不是嘛,清风剑派莫掌门二十年前便是少年英雄大会的魁首,又已闭关二十载潜心修炼,武功奇高,没想到赵盟主竟也能与之打的游刃有余……」 「没想到啊,赵盟主的武功已到了如此境界,莫掌门武功惊人,赵盟主竟然也能跟他缠斗这么多招,不分伯仲啊……」 「就是就是,赵盟主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令我等刮目相看……」 「我倒是觉得莫掌门功夫更胜一筹……」 ………… 擂台上的打斗如火如荼,擂台下的看客精神百倍,吵嚷声连成一片,有夸赞两人武功奇高的,也有即兴压注赌输赢的。台上比武过招的赵敬与莫怀阳两人边专心对付着眼前棘手的对手,边分心听着台下为他俩这精彩的比斗而喝彩的人声。 白衣带着温客行隐匿于半空之中,俯望着擂台上你来我往的两人,很是不屑。 「赵敬的功夫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还能跟莫怀阳这老狐狸缠斗这么长时间?」温客行盘坐在白衣剑上,轻啧一声,侧头问向立在虚空的白衣。 「怎么连你也没看出来,那莫怀阳放水了。」白衣只扫了一眼,便没了兴趣。 「清风剑派这样的名门大派的掌门人也能为了那点私利给赵敬这小人放水,想不到啊,想不到。」温客行连声啧啧。 「你还要在这看多久?」不知怎么的,一到这青崖山白鹿崖,白衣的情绪就很是不对劲,面无表情,声音清冷无波,不復他往日的温和亲善。 「差不多了,师叔咱下去吧。」温客行就算忧心于白衣的异常,但眼下却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正事要紧。 莫怀阳边对付着赵敬边想着怎样才能输得好看一点,虽然心有不甘,但却有更重要的东西值得他图谋,得到了它,武林盟主又算得了什么呢? 赵敬也在心里盘算着,这莫怀阳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怎么还不认输?再这么耗下去他就要露怯了。 这时虚空之中突然响起一道空灵的嗓音。 「武林大会向来都是公平公正公开,以武功定输赢,甄选武林魁首,想不到莫掌门武功已到达如此境界,给赵敬放水都放的这么清新脱俗,连武当派的牛鼻子都骗过了,佩服佩服呀。」 「也不知道莫掌门是与赵盟主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约定,堂堂清风剑派,一派掌门人若输在赵敬这个虚伪小人剑下,岂不是把门派上下的脸都丢尽了?」 白衣清冷空灵又带着分漫不经心的嗓音响彻众人耳边,所有人都被这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人语之声惊的吵嚷不已 第211页 「谁?谁在那装神弄鬼!给我出来。」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朝着虚空瞎嚷嚷着。 「就是!哪里来的鼠辈?竟敢污衊赵盟主,有能耐出来说话呀!」这说话的矮小青年还在慌张的四望着,就见高台上忽然出现一个一袭雪色劲装的清俊青年。 白衣无视众人震惊警惕的目光,两步走到高台边,冷冷的盯着台下因他的突然出现的暂停打斗的两人,清冷空灵的声音响在所有人的耳边。 「污衊?就赵敬这样阴险狡诈的小人,用得着我污衊吗?自古武林盟主都是德才兼备者居之,赵敬你也配站在这个擂台上!」 因为白衣这个突然出现的变故,擂台上的两人都缓缓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身看着高台之上神情轻蔑,来者不善的陌生青年。 至少对于赵敬来说不算陌生,毕竟他与白衣也有过几面之缘,只是至今都不知道这年轻人的底细。 白衣也想不到自己再登白鹿崖,竟然是这样的场景,盯着台下的赵敬冷冷的说:「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原本是个僕役之子,若不是你早年间趁太湖派赵掌门中年丧子而舔着脸拜他为义父,也不配跻身五湖盟五子之列,或许太湖掌门独子的无故身亡与你也脱不了关系呢?」 「你给我闭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这里诬陷我们赵盟主,来呀,给我把他抓起来!」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草莽汉子,听到白衣对赵敬轻描淡写的污衊,便似气沖斗牛般叫嚣着,也是他这一声怒吼,拉回了在场大多数人的神志。 一时间高台上数十个门派弟子齐齐围攻向白衣,而白衣却瞅都没瞅,只冷哼一声,澎湃的灵力便从周身盪出,将那些弟子沖了个仰倒。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在场之人除了一些江湖杂流和年轻小辈之外,还是有那么几个于武学功法上颇有造诣的前辈名宿,被白衣这一手举重若轻的真气外放惊得瞪大双眼,不得不警惕正视这个突然出现在场中的年轻人。更别提那些被他一个照面沖的倒地不起的那些小弟子们,狼狈踉跄地爬起来,再看白衣的目光,皆是恐惧与震惊。 莫怀阳也没想到他的故意放水竟然被这个年轻人看了出来,还大肆嚷嚷出声,一时间有些挂不下脸来,胸中突然生出一种狠厉,若不是这臭小子突然出现,横插一槓,他还能输得体面一点,现在他若是真的输了,那清风剑派的脸都要被他踩到脚下了,这般想着眼神一利,提剑便攻了上去。 赵敬本就被白衣的三言两语扰的心神微乱,又见莫怀阳突然攻来,招式还更加凌厉了,心中惊异但面上却不显,强作镇定,继续与莫怀阳缠斗,但身法招式却渐渐落于下风。 白衣只扫视了一圈拔剑相向却不敢靠近的各派弟子,就轻啧一声,从高台上纵身跃下,站在擂台边。 「你还记得容炫吧,当年五湖盟五子与容炫结义,被他天下武学就该开诚布公,共议共享的鸿图所吸引,共同建设天下武库,武库建成后,你却故意趁着五子与容炫比武之际,偷偷在高崇剑上餵了三尸毒,不仅让高崇百口莫辩,更是害得容炫发疯成狂,被天下围攻,最后丧命青崖山!五子也因此分崩离析,这些皆是因你的一己私慾,如此不忠不义之人,若真以阴谋诡计当上了武林盟主,这中原武林离落没也就不远了。」 在场诸人听到他这言之凿凿的话,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相信,而莫怀阳却趁着赵敬心乱之际,想要直接将其击败,却不料从他身后突然袭来一只飞镖,他没有防备,被那飞镖击伤肩膀,打落台下。 「嘿哟,这打不过就暗器伤人,赵盟主还真是几十年如一日的上不了台面儿啊。」白衣看到莫怀阳落败,没忍住嗤笑一声。 清风剑派弟子见他们掌门被偷袭落败,连忙围了上来,拔剑相向,剑指擂台上的赵敬,那架势非得让他给个说法不可。 赵敬也没想到突然成了这样的局面,下意识的看向站在台侧的蝎王,虽然一时没想通,为何他的义子会在这时出手,但眼下最重要的则是不能让天下群雄听信了这毛头小子的诬告陷害诬。 「贼子,你竟然暗箭伤人,简直卑鄙!」 「赵敬!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打不过就用暗器伤人,赵敬我看错你了!」 …………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赵敬听见众人的指责,心中就有些慌乱,剑指台下老神在在的白衣恶狠狠的说:「就是这个傢伙,刚才在我和莫掌门比武的时候就喋喋不休,陷我于不义!就是他!就是他发射暗器害我!」 「赵盟主就算要诬陷我也得有证据吧,天下群雄可都看着呢,我可是连动都没动。」白衣摊手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做,但语气却轻蔑至极。 「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臭小子,藏头露尾的有本事报上名来,竟然敢在武林大会上当着天下群雄的面污衊于我,有本事上来与我做过一场!」赵敬都气得口不择言了。 「赵敬,你也配让我师叔出手!」突然,温客行一袭雪白广袖,手执白衣剑,立于牌楼之上,出现在会场之中。 众人闻声看去,见高处之上站着的竟是鬼谷谷主温客行,都不禁大惊失色,连声惊唿着温客行不是已经死了吗 赵敬见温客行居然还活着,惊骇之余,心思急转,也察觉出事情的不对劲来。 第212页 「有事弟子服其劳,师叔,这等奸诈小人还是让弟子替您教训他吧。」温客行看够了这群正道狗五彩缤纷的各色嘴脸,便纵身从牌楼上跃下,轻巧落入场中! 「这不是鬼谷谷主温客行吗?!」 也不知道是从哪儿传来的一声惊唿,传入温客行耳中,他轻笑一声,几步走向擂台中央,朗声说道:「我的确姓温名客行,但我乃四季山庄的温客行,重名罢了,各位可别认错人了。」 赵敬看着安然无恙的温客行,再傻也知道他是被算计了,但听他那指鹿为马的说词都忍不住气笑了。 「温客行,你就算妖言惑众,也得有点脑子吧,四季山庄以绝迹江湖十余载,你就算编谎话也得编个靠谱的吧?拿个已经没落的门派扯虎旗,你是拿天下英雄当傻子了吗?」 「谁说我四季山庄没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我对写日常有种莫名的执着,也给还在看文的各位提个醒,珍惜眼下的这一点温情吧,高潮要来了,我的大刀也已经跃跃欲试了。 四季花常在,九州事尽知,四季山庄会在阿絮的手中重焕昔日风光的!!! 第96章 论道会 「谁说我四季山庄没落了!」 一道以浑厚内力催发的清朗嗓音响彻场内,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行高举着四季山庄大旗的人马缓缓向会场内走来。 周子舒身着一袭青灰色的广袖华服,一步步走向武林大会的擂台,看着擂台上惊愕不已的赵敬,冷声说道:「是谁说我四季山庄没落了!」 「子舒?!」 「阿絮?!」 白衣和温客行也真没想到,周子舒竟然带着门下弟子大张旗鼓的来了武林大会,面面相觑,都有些震惊。 在场诸人见到这架势,也如翁鸣般叫嚷起来,只等周子舒一行走入会场,落后他半步的韩英将手中四季山庄的大旗重重插入岩土之中,震得地面一颤,会场才渐渐安静下来。 周子舒扫视一圈在场武林正道惊诧的目光,拱手一礼,朗声说道:「在下四季山庄庄主周子舒,携门下弟子不请自来,只为于武林大会,当着天下武林的面儿,重振我派之名,若此后再敢有人诋毁四季山庄已然没落,那就休怪周某不客气了。」 他这宛如下马威的一句话,直指刚才口不择言的赵敬。 在他身后整整齐齐站了四排身着四季山庄青白色弟子服的清俊少年,连顾湘和曹蔚宁都乔装改扮混入其中,二十几号人浩浩荡荡占据一席,竟也将场内震得鸦雀无声。 「呵……呵……」赵敬岂能认不出来?这自称四季山庄庄主的青年,就是当初与温客行一起行走江湖的同伴,不由的冷笑了一声:「原来是周庄主啊,幸会幸会,之前是赵某失礼,这就像您赔个不是,不过周庄主您可认识这台上之人,他可是说自己是四季山庄的温客行呢。」 周子舒不屑冷哼,还是毕星明有眼力劲儿,带着十几名弟子朝台上齐齐拱手,清朗的声音响彻场中。 「弟子等拜见太师叔,温师叔!」 「你!你们竟然是一伙的!周子舒,你系出名门,身为一庄之主,竟也要包庇鬼谷谷主吗?」赵敬指着周子舒,气的手都抖了。 「谁说他是鬼谷谷主了?我二师弟温客行,自小便拜入四季山庄,随家师学艺,与鬼谷可没有半点关系啊。」周子舒挑眉,似对赵敬的指责很是不悦。 温客行虽然不解阿絮的不请自来,但对于他师兄给的排面儿,为他撑的腰,心中竟是说不出的甜蜜。 「在下师从四季山庄,家师乃是秦怀章秦大侠,现任庄主是我的大师兄,而我身旁这位嘛。」温客行边说着。边退后一步,把白衣让到身前,躬身一礼:「乃是家师的小师弟,四季山庄的师叔祖,以赵盟主的身份还不配与我师叔比武过招呢。」 白衣对于温客行的装模作样很是无语,但面对在场诸人探究不解的目光,只冷哼一声,并不言语。 趁着绝大多数人都为这突然现世的四季山庄,回不过来神儿之时,温客行就扶着白衣下场,走到四季山庄的阵营中,乖巧的说:「师叔先在此休息,弟子去去就回!」 韩英也不知道从哪儿搬来个舒适的藤椅,手急眼快的放到了白衣身下,与周子舒并立在他两侧,身后又站着四排整整齐齐的青葱少年,这么看着还真有点太师叔的气派。 其他人看到四季山庄这大张旗鼓占据一角的架势,都快要信了四季山庄温客行的说辞。 其他人被温客行唬住了,但莫怀阳却没有。他坐在自己门派的阵营中,让弟子处理着肩膀上的伤,冷哼一声说:「妖言惑众,没想到四季山庄也鬼谷同流合污了,这人明明就是群鬼册上的鬼谷谷主!」 而温客行却不惧他的挑拨,站在擂台中央,淡定自若的说:「群鬼册乃是赵敬所绘,此人如此阴险卑劣,难道就不会陷害在下吗?」 「简直,荒唐这种事有什么可赖的?背叛的三名恶鬼就在这里,台上的人是不是鬼主?一问便知。」沈慎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周子舒带着四季山庄的人一起来了,但该走的流程还得走,只绷着一张脸说着已经算计好的话。 其实这时候赵敬已经察觉到事情有点不对劲了,但还抱着那么一丝丝的希冀,但直到毒蝎的人带着投靠他的三只恶鬼走到前台,却听他们说不认识眼前之人,心神俱惊,转头看一下神情莫测的蝎王失声惊唿:「蝎儿……你!」 第213页 蝎王不自然的别过赵敬震惊的眼神,直挥手送那些恶鬼下去。谁生不负人,谁又不会被辜负呢,但他蝎竭流波又怎能是被辜负的那个? 「众所周知,鬼谷谷主温客行,已在白鹿崖伏诛,尸身至今还停留在五湖盟据点之中,难不成是赵敬赵大侠有意欺瞒天下英雄吗?」温客行只看着赵敬这不敢相信的表情,心中就暗爽至极,他这局可是布了很久,这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他可真是兴奋不已呀。 「难不成这世上还真有同名同姓如此相似之人。」 「不可能啊,绝对不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呀,那蝎王可是赵敬的人!」 「四季山庄都作证了,还有什么不可信的呀?」 「……」 纷乱吵杂的讨论声响彻在场内,众人看着端坐在场中稳如泰山的所谓师叔祖和他身后一众气度不凡的四季山庄弟子,又看向台侧神情莫测难辨的蝎王,视线又转回台上脸色清白的赵敬和淡定自若的温客行,就算再扯也不由得信了三分。 「在下此番前来,是要与赵盟主算帐的。」温客行挂着一副假笑,戏嚯的看着脸色清白的赵敬悠悠然地说。 「算帐?我与你一个魔头又有何帐要算?」赵敬咬牙切齿说。 「不知诸位可还记得秋明十八式!」温客行扫视在场中人,见他们惊异不解的目光,冷笑一声,执起手中的白衣长剑,挽出一道剑花,身形一动,便行云流水地使出一套本该绝迹江湖的秋明剑法。 本于高台之上作壁上观的峨眉派掌门人,一见这熟悉至极的剑法,忍不住惊唿一声:「秋明十八式!圣手甄如玉的秋明剑法,你是甄大恩公的什么人?」 温客行收式转身,听着此起彼伏的惊唿,就忍不住的冷哼一声嘲讽道:「原来你们没有忘记他,当他在神医谷被世人所逼废去武功的时候,当他被饿鬼虐杀致死的时候,你们都在哪里?!」 温客行着气势汹汹饱含怨愤的一声声质问,竟震得在场鸦雀无声。 峨眉派掌门人也只沉默一瞬,手中珠串转的越发急躁,只扬声问道:「回答贫尼,圣手甄如玉是你什么人?」 「乃是我先父!」 「胡说,刚刚你还自称姓温。」 对于峨眉派掌门人的质问,温客行也只扯了扯嘴角,冷冷的说:「先父原本姓温,承蒙神医古甄老谷主赐姓,然先父即已见弃于师门,在下身为人子,自当遵从先父之愿,改回本姓,是为温-客-行。」 「一派胡言,你敢侮辱甄大侠的死后令名!」那峨眉派掌门人却激动起来,指着温客行,大喝一声。 「阁下就是峨眉派掌门人吧,晚辈满月之际,峨眉女侠曾联手制得一件百家衣,送来神医谷作为贺礼,晚辈不才,至今尚未登门拜谢过这片慈心厚意。」温客行拱手一礼,很是敷衍地说。 当年之事的细节,知晓原委的本就不多,这青年竟能将细节娓娓道来,由不得峨眉派掌门不信。 温客行是不是甄如玉的亲子,对于赵敬来说并不重要。眼下他已深陷阴谋,当务之急,是必须得把他鬼谷谷主的身份做实,为了引起在场众人的公愤,他甚至把高崇冤死之事翻了出来,以正明鬼谷向来挑拨离间,万万别中了温客行的圈套。 沈慎听他事到临头还在拿高崇之死做幌子,还要以琉璃甲来混淆视听,气得浑身发抖,忍不住大喝一声:「你闭嘴!大哥的名字是你叫的吗?!你不配!」 而突然暴呵的沈慎,让赵敬如醍醐把灌顶,他看向擂台旁侧的几个人,又看向身边幸灾乐祸的温客行,他的义子,他的五弟,竟然都背判他了。 但事到临头也没能让他彻底慌了阵脚,甚至反咬一口,将所有的污水都往沈慎身上泼去。 在场之人对赵敬对沈慎勾结鬼谷,残害手足,泄露琉璃甲,甚至掳走高小怜以威逼高崇的指控本是将信将疑。而下一刻出现在场中的孝衣少女更是让他们一头雾水。 高小怜率先一步走入场中,而张成岭则扶着乔装改扮不良于行的邓宽紧随其后。 赵敬对于高小怜的突然出现,本就心中大惊,而对她所揭露的当年真相更是心如火焚。 当年赵敬凭藉着手段迷惑太湖赵掌门让他收其为义子,摆脱贱籍,一朝飞黄腾达,跻身五湖盟五子之列,但巧合的是,所有见过赵敬当年落魄模样的故人都尽数惨死,其中以高小怜的父亲高崇最为冤屈,为赵敬阴谋所害,身败名裂,含冤而死! 但赵敬对高小怜的指控却只轻蔑一笑,小丫头片子空口白牙,又有什么证据和底气能扳倒他? 而温客行对他的死鸭子嘴硬也只嗤笑一声:「在下既然说了要找赵盟主算帐,又怎能像你这般睁眼说瞎话,颠倒黑白呢,自然是做了万全的打算。」 这般说着,温客行就顶着赵敬惊恐的眼光,招了招手。 张成岭排众而出,走到人前,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高举过头顶,当着所有人的面朗声说道:「晚辈张成岭,乃是镜湖剑派掌门人张玉森之子,我父临终之前,曾託付我将这封密信交予长明山剑仙前辈,信上所述,二十年前,容炫前辈之所以突然疯魔,正是因赵敬所害,是他在高伯伯的剑上餵了剧毒,容前辈中毒发狂,才导致后来种种悲剧,归根究底,青崖山之役万千孤魂,本该去找姓赵的算帐!」 第214页 连韩英都察觉出白衣情绪不太对劲,周子舒更是直接伸手抚上他的肩膀,安抚他现在躁动的情绪。 赵敬只听着台下人的窃窃私语,心中气急,却气极反笑,想不到他赵敬算计了一生,事到临头竟被几个小鬼摆了一道。 而温客行对于他这种事到临头还在嘴硬的态度,很是不屑,只轻蔑一笑:「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呀?枉你精明算计一生,这有口难言的滋味儿不好受吧?不过呢,既然要将你这个老狐狸的真面目,大白于天下,只有物证和几个当事人的遗孤,怎么能够呢?」 赵敬只看温客行嘴角的那抹不怀好意,心中就有种不妙的预感,果然一转头,就见高小怜亲手揭开了她身后青年遮面的斗笠,赵敬一见那人面目眼睛顿时瞪大,似不可置信般看向神情复杂的蝎王。 「诸位可认得此人?」 不仅赵敬认得他,在场也有很多认识这个人。 「没错,这便是我岳阳派首徒邓宽,众所周知,君山英雄会上,便是我大师兄指控我爹勾结鬼谷,我爹百口莫辩,只能以死明志,可此后我大师兄就失踪了,你们就没有人觉得蹊跷吗?」高小怜的嗓音已不復往日的平和温润,句句泣血,字字带泪。 邓宽身形干瘦,脸色蜡黄,拄着个拐勉强站直身子,怨恨的目光死死盯着高台上的赵敬,哑着嗓音一字一句的说:「赵敬……是赵敬害我,师父……我对不起师父!」 高小怜扶住激动的邓宽,继续说着:「大家都听到了,当初我大师兄被赵敬所擒,被他用摄魂蛊控制,才会在英雄大会上诬告爹爹,此后我们侥倖将他救出,幸好有四季山庄白前辈施以援手为我师兄解蛊,才有机会将真相大白于天下,还我爹清白!」 眼下人证物证俱全,赵敬的真面目也被毫不留情的揭穿,他只听着台下纷乱如沸的叫嚣,也心知此劫逃不过去了。 「身为人子若不能替父母报仇血恨,与禽兽有何异?小怜一介弱女子在此冒死揭露赵敬真面目,恳请天下英雄为小怜主持公道!」高小怜上前一步,眼含热泪,声音哽咽,只拱手一礼求天下还她爹一个清白。 她高小怜粉身碎骨都不怕,只求让他爹爹留清白于人间。 许是被赵敬的阴险狡诈和丧心病狂给震惊到了,也不知是谁先喊出来的:「杀了他!」 一声声「杀了他」响彻在白鹿崖之上,似是为赵敬敲响的丧钟。 赵敬只听着那一声声的指责,谩骂,神情越发疯癫,竟提起重剑刺向高小怜,他赵敬就算身败名裂,死都要拉这个臭丫头陪葬。 温客行一直留意着赵敬的动作,见他如此下作,竟然直接对弱女子出手,便也不跟他客气,上前一步,一剑挑开他的长剑,力道之重,直接将其击飞,而高小怜也被台边的其他人团团护在身后。 所有人眼见着擂台之上,温客行剑法凌厉,招招如游龙般将赵敬压制的死死的,对于赵敬不要命的打法,温客行也游刃有余,长剑于手中翻飞,竟化出凛凛剑气,随着赵敬伤势渐重,道道寒芒也悄然侵入他肺腑。 随着白衣剑上沾染的血迹越多,白衣的神情也越发紧绷了,紧紧盯着擂台之上。被温客行刺穿手骨长剑脱落的赵敬,眼神是说不出的冷冽与疯狂。 他眼见着温客行一剑将赵敬击飞在地,倒地不起,本以为他会干净利索以白衣剑了解赵敬的性命,却没想到…… 温客行剑指赵敬喉头,看着披头散髮浑身是血的赵敬,朗声说着:「高小姐说的没错,身为人子若不能为父母报仇血恨,与禽兽何异!敢问天下英雄,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是不是天经地义!」 「是!是!是!」 「我父母圣手夫妇一生悬壶济世,救人无数,因被赵敬出卖,双双被折磨至死,黄天在上,厚土在下,温客行身为人子,今日便是要将我父母遭受的痛苦磨难一一还施彼身!」 对于赵敬这死到临头还冥顽不灵的。叫嚣着就算我死,你们也会活在我赵敬的阴影下,不说温客行了,就连天下群雄都被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将其五马分尸。 白衣也如众人那般想着赵敬会死在温客行剑下,死在白衣剑下,那也算是借剑杀人,替他报了仇,但他却没想到温客行只是挑断了赵敬的手筋,脚筋,将他生生打成了一个废人之后,便不了了之了。 「你为什么不杀了他?!」白衣站起身,看着一步步走下擂台的温客行冷声问道。 「师叔……我……」温客行又何尝不想手刃赵敬,但想到之前与蝎王的约定,面对白衣的呵问,愧疚地垂下头,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 「温客行!我问你!为什么不杀了他!」白衣攥紧双拳,手背青筋暴突,咬牙切齿的质问着。 「师叔……我……我想着要是让赵敬这么轻易死去,岂不是便宜他了……」温客行面对突然兇狠的白衣,只能硬着头皮说着。 看着眼前的温客行,又看到擂台边神色莫名的蝎王,白衣突然想通了一切,他只冷笑一声,单手一番,原本握在温客行手中的长剑便出现在他手中。 「好,温客行,你不杀!我杀!」白衣一把甩开韩英扶上来的手臂,握着长剑一步步走向擂台。 还在所有人都不明所以,赵敬都已经落败伏诛,为何这四季山庄所谓的师叔祖还不放过他?蝎王却察觉到他凛然的杀意,竟不管不顾的大呵出声:「温客行,你答应过我的!」但他见温客行不为所动,而白衣却一步步逼向瘫软在地的赵敬,情急之下竟然直接跃上擂台,想把赵敬救走。 第215页 白衣神情冷冽如刀,眼中隐有一丝血光,他只抬眸扫了蝎王一眼,长剑一挥,凭空一道剑气就将其打飞数丈远,重重撞在台下勐咳出一口鲜血,便倒地不起,昏死过去,他的下属见头儿一个照面就被秒了,心中大骇,扶着昏死的蝎王落荒而逃。 「我看谁敢拦我,今日,赵敬必须死!」白衣周身盪出的凛然杀气,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得寒毛倒竖,而就在白衣脚边的赵敬更是肝胆俱裂,忍着断筋彻骨的疼痛,颤声问道。 「你……到底……是谁?」 白衣看着脚边的赵敬,眼神如同死物,右手长剑于众目睽睽之中消失于掌中,单手成爪状,竟隔空以澎湃灵力将赵敬提至半空。 众人只见他这一收一放之间的神鬼莫测,便似炸了锅般吵嚷起来。 「世上竟有如此神功?」 「他还是人吗?」 「这小子看着也就二十几吧!」 「他跟赵敬什么仇?什么怨呀?」 「这小子什么来路呀,太吓人了吧。」 ………… 而赵敬却被那刺骨寒凉的灵气掐的脸色青红,瞪大双眼,呵呵出声:「你……你是……白衣…剑灵!」 「还算有点见识,我今天就让你死个明白。」白衣眼眸隐含血光,盯着被他控制在虚空还在滴滴嗒嗒流着血的赵敬,寒声说道:「我乃剑灵白衣,亦是容炫的兄长,今日我就想与你讨个说法,当年我弟弟下山入世,与凡俗并无因果,既不曾见过你的落魄无助,又与你等兄弟八拜相交,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让你费尽心机算计我弟弟,算计的他仅仅入世三年就英年早逝,不得善终!!!」 白衣的一声声怒吼响彻白鹿崖,也将所有人的心思彻底搅乱,众人不敢置信擂台之上的那个年轻人竟然真的是二十年前江湖谣传的白衣剑灵,更不敢置信这位剑灵竟是为容炫復仇而来。 名剑有灵,竟是真的! 「你知道吗?我为容炫收尸的时候,他身上到底受了多少伤,血都流干了,我拼尽所能都没有救回来!他死的时候才二十三岁!!二十三岁!!!」白衣眼中血色渐浓,时隔二十年再登白鹿崖,眼前浮现的都是当年容炫浑身浴血,自刎而亡的场景。神情逐渐疯狂,单手一翻就化出数十道剑光锋芒,朝着半空之中的赵敬削去,血肉横飞,那四溅的鲜血免不得沾上了他雪白的衣襟,衬得他渐红的双眸与森然的杀气,竟如杀神般令人肝胆俱裂。 「魔鬼!魔鬼!他就是当年那个在青崖山屠尽天下群雄的魔鬼!」也不知是谁声嘶力竭的喊出这么一声,将被白衣兇残手段震慑的众人拉回了神来, 青崖山之战,江湖武林死伤惨重,在场之人或多或少都有亲友同门绝命于白鹿崖,死无全尸,一听白衣就是当年那个杀尽群雄的兇手,一时间绝大多数人想都不想前因后果,就被那擂台上泼洒的鲜血激起了血性,不少冲动的人,都抽出武器想冲上擂台为他们故去的亲友报仇,仅有少部分各派长辈还能冷静自持,静观其变,但对擂台上的白衣也是提起了忌惮与戒备。 周子舒一见白衣渐红的眸子,头皮就是一麻,又眼见着不少人都叫嚣要冲上擂台了,便也顾不上其他,只大喝一声:「谁敢动我四季山庄之人!」就与温客行一起带着四季山庄门徒将擂台团团护住,竟以一派之力对抗整个中原武林。 狂暴的道道锋锐将赵敬削得血肉模煳,不成人形,白衣任由淋漓的鲜血溅红了他的衣袂,直至将其活活削成一具白骨,垃圾似的扔出场外,他才转过暗红的眸子,睥睨着台下叫嚣着要杀了他的所谓正道。 澎湃狂暴的灵力自他体内奔涌而出,将那些与四季山庄对峙的各派弟子通通冲出去三丈远。 白衣浑身浴血,神情肃杀,缓缓浮于虚空,俯视着在场诸人,冷冽空灵的声音,似一道利剑般穿过耳骨砸入神魂。 「想杀我?就凭你们!」 「魔头!还我伯父命来!」这也不知道是哪个门派的楞头青,撑着长剑踉跄着站起身,死死盯着浮于擂台之上的白衣嘶吼出声。 「谁又把容炫的命还给我?!」这人不开口还好,此话一出,白衣的神情更加狂躁了。 容炫……那个他亲眼看着容夫人十月怀胎诞下的小肉球,陪着他从一点点大长成英姿勃发的少年,与一起他长大的手足同门,就这么一个他又爱又恨又放不下的人……分别不到短短四年,再见时……便是生离死别。 作者有话要说: 温客行想要的排面必须给他安排明白!!! 只有我在看岭的时候觉得赵敬死的太随便了吗?这么个不择手段,间接造成无数悲剧的大boss就这么死于雪崩了?太便宜他了! 老白对于容炫的感情是很复杂的,就像是同父异母的弟弟一样,感情说不上有多么亲密无间,但那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情分自然非比寻常。虽然青春期很长的老白被当时中二病晚期的容炫伤的很深,都自我怀疑自身存在的价值了,但那也不是说割捨就能轻易割捨的,所以容炫的惨死才成了老白的心魔。 感谢在2021-07-07 15:45:55~2021-07-08 11:04: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llllllxxxxxx 10瓶;白翊航薇阳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6页 第97章 心魔劫 「师叔!师叔!你冷静,不要被心魔控制了。」周子舒耳迹嗡鸣,只看着眸色似血的白衣,头皮就一麻,却还急切的回身大吼,怕白衣被心魔夺了神智。 围拢在擂台边的四季山庄一众人,心也是都揪了起来,除了周子舒,就连温客行都没有见过如此狂躁的白衣,既担忧白衣异常的状态,又警惕着那些拔刀相向的武林各派。 而白衣却充耳不闻,一双不復清亮的血瞳睥睨着台下那群踉跄爬起身,还叫嚣着诛杀魔头的各派弟子。 「二十年前,你们也是以诛杀魔头为藉口,趁容炫为赵敬所害,失心疯魔之际,将其逼至白鹿崖,整整一百二十九位高手,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以车轮之战逼迫容炫交出武库的钥匙,这其中有多少人是为了寻回本派秘籍,有多少是落井下石想趁乱分一杯羹的,你们比我清楚,既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是天下公认的道理,他们逼杀容炫,我就算杀尽他们又有何不可?!」眼下白衣还尚存理智,只以灵力带起山间狂风隔开台上与台下,护住为他对抗江湖武林的四季山庄众人。 他从来不后悔在容炫死后,于白鹿崖大开杀戒,也不后悔因杀孽而心魔缠身,但时隔二十年,这一群所谓的江湖正道,若还要为他们当年那些亲友的一己私慾而找他报仇的话,那他也不惧再重演一次青崖山之役。 「妖言惑众,强词夺理,当年容炫与其结义兄弟盗取各派秘籍,共建武库,本就为江湖所不齿!你即为仙灵,又为其兄长,不归劝其弃恶从善,福泽一方也就罢了,竟还助纣为虐,残杀我武林豪杰,剑灵白衣,你就不怕遭天谴吗?」这时一向嫉恶如仇的峨眉派掌门排众而出,手中念珠躁动不安的碾转,顶着唿啸的狂风诘问着擂台之上的白衣。 「若你们所谓的正,就是将一群人的罪责都算在孤身一人的容炫头上,若你们所谓的道义,就是落井下石,以多欺少,若这江湖就是这般的是非不分,虚假伪善,那我就算遭天谴,也要为我幼弟的残死,向着天下讨回一个公道!」高崖之上的山风似被白衣逐渐狂躁的情绪所同化,猎猎狂风鼓动起他衣摆与乌髮,他立于虚空,似神祇般俯视着台下渺小的凡人,冷酷无情的质问,炸响在众人耳边。 「冥顽不灵,大家一起上!」这也不知道是哪个门派的楞头青,竟然振臂一唿,想要群起而攻之,少林,峨眉等在场的各派老前辈,想拦都没拦住,只得目呲尽裂的看着那些年轻弟子,如飞蛾扑火般冲上被旋风拢住的高台,以为这一次会把那凶戾的剑灵激得狂性大发,杀的血流成河,却没想到这些弟子只是被一道霸道的灵力沖的倒地不起。 看着四散在场中哀哀惨叫的弟子们,听着那炸响在耳边的一声「不自量力」,几个江湖名宿不由得面面相觑,心下惊恐忌惮之余,又不免疑惑,这剑灵怎么放他们一马,难道是虚张声势吗? 「我此番重登白鹿崖,为的就是找赵敬算帐,以报容炫之仇,既然罪魁祸首已经死无全尸,我也并不想再造杀孽,但若你们想就着二十年前的冤孽纠缠不休,要找我算帐的话,我也不介意与你们作过一场。」白衣强忍着脑中撕裂的疼痛,咬牙切齿的说。 他现在情况很不稳定,心魔被一地的鲜血勾起,躁动不安,一下下冲击着他的神智,到如今能保持着清醒理智,跟这些人周旋,已经是他与心魔缠斗二十年,意志坚定远超常人的结果。 「既然前辈的私仇已报,那我们是不是也应该跟前辈算算当年死于前辈剑下的冤债!」莫怀阳被门下弟子扶着站起身,长剑直指擂台之上。 「好啊,放马过来,我倒要看看时隔二十年,这江湖有没有半分长进。」白衣忍着脑内巨痛,落回擂台上,反手化出白衣长剑。 「无嗔法师,智音师太,归元真人,我们一起上。」莫怀阳与高台之上的几位长老,前辈对视一眼,心知单枪匹马绝对不是剑灵的对手,他们一同联手或有一战的可能。 「若能为江湖除此大害,贫尼就算战死,也算以身殉道了!」峨眉派掌门人当年就是个嫉恶如仇的巾帼女侠,如今虽然年过半百高居一派掌门,脾气还一如年轻时那般火爆,闻言接过门下弟子递来的长剑,当仁不让走下高台。 「贫道怜惜天地有道,万物有灵。白道友即为仙灵,本该庇佑一方水土,若道友肯放下执念,莅临我武当,潜心修行,重拾道心,贫道愿助道友与天下群雄化干戈为玉帛。」鹤髮童颜的武当山掌教手持拂尘,捋着长髯,平静如水的目光注视着台上浴血的仙灵,当年武当避世不出,并未牵涉天下武库之事。与这剑灵也无恩怨,名剑即然有灵,他也不忍这等仙灵毁于人手,若能将白衣剑灵收归门下,不仅能解眼下之急,也有助于他武当统一天下道门。 「牛鼻老儿你是修仙修傻了吧,喊打喊杀的明明是你们,要战便战,哪来那么多废话。」白衣对于归元真人的诏安不屑一顾,深吸一口气,忍着颅内剧痛强压住躁动的心魔。 「阿弥陀佛,既然前辈不肯迷途知返,那老衲也舍下脸皮与前辈讨教一二。」少林寺方丈执起乌金禅杖,一步步走下高台。 「能把以不要脸说的这么清新脱俗,你这秃驴也算独一份了。」白衣冷哼一声,挥手撤下台边罡风,他倒要看看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前辈大家能有什么能耐? 第217页 随着四位江湖大能逐渐逼近擂台,台边的周子舒与温客行的人神色都不由得紧绷戒备,尤其是乔装改扮混在其中的曹蔚宁,眼见着他师父提着长剑,气势汹汹就要杀上高台,想要开口阻拦,却被他身旁女扮男装的顾湘扯住衣角,让他不要冲动。 「子舒,韩英,你们带着孩子们先下去吧。」白衣蹙着眉头扫视一圈将擂台围得严严实实的四季山庄之人,虽然心知他们的袒护之意,但这是他与江湖的恩怨,不想连累他们牵涉其中。 「师叔,这群正道狗都撕破脸皮了,咱们还跟他们讲什么道义。」温客行开扇执于身前,恶狠狠盯着那些逐渐逼近的所谓名门正道,语气极为厌恶。 打不过就群殴啊,四个加在一起都快三百岁的老不死,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 「周子舒,带人下去,别让我说第二遍!」因赵敬之事,白衣对温客行本就很极为不满,也不跟他们废话,直接命令周子舒把人都带下去,别影响他发挥。 「老温,韩英,我们先走。」周子舒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的担忧与焦虑,一手扯着一个,带着四季山庄众人,退到会场一角,将擂台留给场上的白衣。 师叔都叫他全名了,也就不容他反驳了。 张成岭巴拉开沈慎的手,几步跑到周子舒身边。 「师父,太师叔他……」 「成岭你听话,带着你师弟他们先走,这里交给我和你师叔。」周子舒紧紧盯着四位步上擂台,各据一角的四派掌门,眼下无暇他顾,只嘱咐张成岭带着小辈都离开,若出什么意外,他和温客行可能顾及不到这么多孩子。 张成岭咬紧后槽牙,也知道他们留在这里,可能会拖累师父他们,与那些初次见面的师弟们打了个照面,便扬手一挥,带着四季山庄数十名弟子撤离白鹿崖。 曹蔚宁本不想走,都被顾湘连扯带拽的拉走了。 眼下会场一角只剩周子舒温客行,韩英,还有个把高小怜和邓宽塞进四季山庄队伍中,不请自来的沈慎,四人紧盯着台上的战局。 白衣手执长剑立于场中,扫视一圈各站一角的所谓老前辈,冷哼一声:「是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 「阿弥陀佛,前辈,得罪了!」少林方丈念了声佛号,率先一步,抄起禅杖迎向白衣,他这一动,其余三人也不啰嗦,四面夹击,齐齐袭上台中的白衣。 白衣深吸一口气,先侧身躲过少林方丈的噼头一击,以禅杖借力,纵身飞起一脚踹飞从身后袭来的莫怀阳,白衣剑满贯灵力,嗡鸣一声,脱手而出,拖住提剑攻来的峨眉掌门,他滑铲下腰避过少林方丈的又一击横扫,刚站起身便与武当掌教缠斗在一起。 一时间场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紧盯着台上缠斗在一起的五人。这四位掌门单拎出来都是一方大能,武学造诣之高江湖屈指可数,白衣剑灵竟能以一己之力,对抗四人联手还能不落下风,这般强大如斯的仙灵,让众人都不禁头皮发麻。 太强了,这就是剑灵的实力吗? 白衣边分心控制的本体拖住执剑的莫怀阳和峨眉掌门,边赤手空拳牵制住少林与武当的一僧一道。随着灵力损耗,心魔也越发蠢蠢欲动。 少林方丈以至知天命的年纪,但舞起禅杖来依旧虎虎生风,刚勐至极,硬碰硬肯定讨不到好处,但以白衣灵敏的身法躲避起来也让这老秃驴近不了身,只是武当这老牛鼻子一手太极八卦掌柔中带刚,却很是难缠,粘上了便不好甩掉,索性白衣是个只吃一次亏的人,被他缠住一次,挣脱开之后,也迅速在实战中找到了应对的方法,以灵力化劲,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倒也算游刃有余。 但终归双拳难敌四手,随着时间的推移,场上打斗越发激烈,白衣的体力与灵气快速消耗,内府旧伤也在找存在感,眼见着四人又齐齐攻来,索性咬紧牙关,以身化剑,射出数道寒芒,逼退围攻的四人,剑意凛冽,盪出的寒凉与杀气让几个老江湖都头皮发麻,竟下意识的连退数步。 白衣一向都是灵力碾压,一招制敌,近身实战的经验并不丰富,能赤手空拳打到现在,全是凭着一腔想光明正大打赢他们的执念,但他想赢得光明磊落,但有些人却非要落井下石。 在白衣左侧后方的莫怀阳撑着剑站起身,顶着唿啸的狂风微眯双眼,盯着白衣长剑的眼神很是不善。虽然剑灵比他所图谋的天下武库更加珍贵稀有,但若此灵物不能为他所用,就是毁了,也不能落入旁人之手。 「智音师太,无嗔法师,这魔头已被打出原形,咱们就一鼓作气为江湖除害!」他之所以没叫武当掌教,是因为这老道一向避世而居,方才又有意招安剑灵,就算与之交手,也只以太极掌与他周旋,并无杀招,如今也不指望与他一起联手对付这灵物了。 峨眉掌门和少林方丈却对视一眼,本就是他们不要脸皮以多欺少,打到现在仍未分出输赢,甚至除了武当掌教都没人近他的身,就知自己不是这仙灵的对手,本来就丢了个大丑,若还这般纠缠不休,岂不是连门派的颜面都让他们丢干净了。 而白衣听到莫怀阳的叫嚣,本就不稳的情绪,更加躁动不安,长剑化为人形,眸底鲜红,冷冽似冰,既然他们都不要脸了,那他还给他们留什么体面?单手一番,四道锋芒急射而出,在那四人不及闪避之前,便已悬停在他们颈间。 第218页 「就算是四打一,你们也已经输了,若还要点儿脸,就自己滚下去,别逼我跟你们不客气!」白衣单手成爪。竖立在身前,仿佛他一握拳便是四个人头滚滚,他能撑到现在已经算是强弩之末了,若能兵不血刃打赢了这场,不仅他能了解恩怨,全身而退,也不会连累四季山庄。 锋锐的寒芒悬于颈间,不管是仙风道骨的武当掌教还是德高望重的少林方丈,都只觉得背嵴发凉,死亡的威胁,近在咫尺,但那衣袂染血,眸色鲜红的凶戾剑灵却还愿意放他们一马,松一口气的同时,心底又不免生了些惭愧。 「阿弥陀佛,前辈多有得罪,既然前辈赢了这场,那我等也不便多做纠缠,只愿前辈日后归隐四季山庄,修身养性,勿再造杀孽!」少林方丈率先一步打破僵局,退后半步避开颈间的寒锋,手持乌金禅杖,向着场中的白衣躬身一礼,便有些挂不住脸面的向台下走去。 「道友修为高深,贫道嘆服,希望有朝一日能有机会与白道友再切磋探讨一番。」武当掌教拂尘一甩,拨开那道寒芒,捋着长髯也转身下场。 「哼,既然贫尼武功不济败于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峨眉掌门多少还是有些不服气的,但输了就是输了,这认输的气度她还是有的。 「我说了不愿再造杀孽,就没想着跟你们性命相搏,既然胜负已分,也用不着再沾你这条人命。」白衣随手一挥,几道寒锋便散于天地间。 峨眉掌门也没想到这杀神竟然说放手就放手了,面色有些复杂,轻哼一声,扔了长剑也转身下场。 随着场中胜负已分,周子舒等人紧绷的神经也稍微松缓些许,而白衣见他们认输都纷纷离场了,也终于支撑不住,单膝一软,半跪在擂台上,一手抚着额头,忍着颅内的剧痛,一手运功压制躁动的心魔。 周子舒三人刚想上台将他扶下来,但变故却发生在一瞬间。 莫怀阳神情阴郁,白衣剑灵已是强弩之末,没想到这三位掌门竟然自甘认输,灰熘熘的下场了,紧握长剑的手青筋暴起,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剎那,便已沖了上去,趁着白衣运功疗伤,无暇分神之时,竟然背后偷袭! 「师叔!!」 「前辈!!」 立于场边的周子舒四人目呲尽裂,竟眼睁睁看着一柄长剑从白衣的肩背扎入,生生穿透到胸前,刚要拔剑开扇冲上去,杀了那偷袭的卑鄙小人,救下白衣,却在下一刻被生生逼停了脚步。 「你们再敢往前走一步我就杀了他!」莫怀阳手中的长剑已经没入了白衣的身体,他甚至还故意搅动了一下剑柄,听到耳边细不可闻的一声闷哼,他神情也越发阴狠,甚至隐隐透着疯狂。 「莫怀阳,你个卑鄙小人,竟然背后偷袭!」峨眉掌门一回头就见莫怀阳阴险下作的杀招,没忍住破口大骂。 「莫掌门手下留情!」武当掌教也惊了扯下了几缕长髯,失声惊唿,就连少林方丈佛号也不说了,禅杖直指台上的莫怀阳,厉声呵道:「莫怀阳,你舔为一派掌门,还讲不讲江湖道义了?」 但莫怀阳却不为所动。 「老夫可不像几位道长法师心怀慈悲,与这等魔头讲什么道义?」 「莫怀阳!放了我师叔!」周子舒与温客行异口同声的厉声吼道,韩英长剑已经出鞘,青筋暴突,情绪已经紧绷到了极点,但白衣还在莫怀阳剑下,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等老夫杀了这个魔头,再找你这个恶鬼头子算帐!」莫怀阳不屑冷哼,不顾台上台下此起彼伏的大吼与呵骂,竟然运起一掌朝着白衣天灵盖儿拍去。 白衣失神看着胸前的长剑,强忍着的理智瞬间崩盘,竟不管不顾自己已然重伤,硬生生转过身伸出一掌,运起磅礴灵力,与之对沖。 灵力与真气的勐然对撞,瞬间便带起飞沙走石无数,逼的场边众人都是后退数步。莫怀阳心中震惊,没想到这剑灵已经强弩之末,又被他重伤,竟然还能爆发出这样的威势,整个人都被那狂暴的灵力沖的长剑脱手,倒飞出去,砸在地上,勐然咳出一口血来。 白衣踉跄着站起身,血色的双眸无神空洞,听不到场上场下嘈杂的声音,只有心魔在识海中疯狂叫嚣着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们!而脆弱的理智还在跟心魔撕扯着他的意识,身上的剧痛与脑内的翻江倒海已将他折磨的神志不清,所幸放任心魔肆虐叫嚣,蚕食理智,踩着这洒了一地的赵敬的血肉,一步步走向被他沖得倒地不起的莫怀阳。 「就凭你也想杀我!」嘶哑的嗓音已不復清亮,白衣眼前拢了一层血雾,竟直接徒手掰断了透胸而过的长剑,攥着那节截断剑,逼近莫怀阳。 莫怀阳又呕出一口血,连滚带爬的站起身,又沖了上去,那阴狠癫狂的架势,比被心魔控制的白衣更加骇人可怖,但他还没有近白衣的身,就被一股肆虐的灵气团团裹住,寒凉的灵气刚一贴上他的皮肉,便如附骨之蛆般钻进他的血脉,在他的经脉中无情肆虐,硬生生搅碎了他的丹田,废了他的根基,剎那间的剧痛,让他忍不住惨嚎出声,由强到弱声嘶力竭的哀嚎,听着在场所有人都冷汗连连,嵴背发凉。 白衣就算废了他的筋脉,但恨意始终难消,嚣张的心魔蚕食着他的神智,攥着断剑的手青筋暴起,裹挟着澎湃的灵力直接掷了出去,狠狠刺穿了莫怀阳的肩甲,余威又拖带着他砸到台下,生生被钉在地上,昏死过去。 第219页 「师兄!」莫怀阳的师弟范怀空眼见着情况急转而下,掌门师兄偷袭不成,竟直接被当场反杀,连滚带爬的扑到莫怀阳身边,见他毫无生机地倒在地上,鲜血顺着伤口缓缓摊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他抖着手把上莫怀阳的脉搏,没想到他师兄经脉丹田已经被废了,却还能有一口气儿在,来不及多想也无颜替他报仇,只得匆忙带着门下弟子,拖着滩烂如泥的莫怀阳,赶紧离场! 电光火石间的情势扭转,令所有人都惊愕不已,清风剑派掌门人背后偷袭也就算了,竟然一个照面就被白衣剑灵给反杀废掉,在其他人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周子舒几人已经冲上了擂台,温客行抖着手想将白衣背上的断剑拔出来,但下一刻几人却被狂暴的灵力狠狠打下了擂台。 随着灵力的疯狂损耗,白衣本来就快控制不住自己嗜杀的恶念,心魔在咆哮,旧伤在叫嚣,那穿胸一剑更是直接崩断了他残存的理智,就连周子舒等人的近身也被他视作威胁,他现在已经疯了。 「杀我?你们也想杀我?呵呵呵……连你们也要杀我!!!」 「入魔了!白衣剑灵入魔了!大家快跑!」武当掌教微合的双眼已经全然睁开,盯着气息紊乱,神情疯癫的白衣,见他连四季山庄的人都毫不留情的打了下去,岂能看不出这仙灵已经杀疯了!他若真的入魔,那在场怕是留不下一个活口。 老道长这气势如虹一声吼,将在场绝大多数人都唤醒了神儿,竟下意识的四散奔逃。 这剑灵清醒状态下一打四大掌门都游刃有余,若真的疯癫成魔,杀他们不跟砍瓜切菜似的。 「跑?我看你们往哪儿跑!都想杀我,我就先送你们上路!」白衣双目无神,神态疯癫,只侧了侧头看了一圈作鸟兽散的众人,狂暴的灵力就裹着阴冷的声音,如斩魂使的丧钟般敲响在众人耳边,竟将所有人都吓得嵴背发寒。 狂躁的山风裹挟着森然的锋芒,捲起无数飞沙走石在白鹿崖上肆虐,只本能地对周子舒几人轻柔些许。 有那身形灵巧轻功不错的名门子弟虽然狼狈,还过能堪堪躲过盲目散射的剑气,但也有不少江湖杂流,被飞沙走石划出数道伤痕,虽不致命,但惨叫之声也不绝于耳。 白衣缓缓浮于空中,肆虐的山风吹落了他的发冠,墨发飞扬,红眸似血,耳边次起彼伏的惨叫似与他隔了一层水雾般,听得不是很真切,脑海中只有心魔在向他疯狂叫嚣着毁天灭地的仇怨。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师叔!你醒醒!我是子舒啊!!师叔!!!」周子舒顶着狂风艰难的向擂台上挪动,白衣身上还有伤,灵力这般疯狂损耗下去,他就危险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心魔所控,自毁自伤。 「师叔!老白!你看看我们,是我和阿絮!是我们呀,师叔你醒醒!」温客行边护着阿絮,打落他身边的飞石剑芒往台上沖,边向着台上大喊道。 「前辈……」韩英功夫本就远远不及周子舒二人,方才被那灵力沖了一下。一股淤气就堵在胸口,但他却还强忍着站起身撑着剑,艰难的向擂台上挪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这里把莫怀阳废掉,湘宁就能好好结婚了,至于为什么没直接杀他,一则是因为。如果白衣在这个场合真的杀人了,就算是他情有可原,那也真的成了众矢之的,二则如果莫怀阳死在白衣手里,那白衣该如何面对曹蔚宁?不过你们放心,我一定会让这个狗贼死个明明白白的。 os:我之前就有说过想让老白彻底疯一次,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老白确实是疯了,我也快被逼疯了。你们敢相信这不到7000字,我是生生磨了4天才磨出来!太难了,群像太难了,写的还不好,卡的我太难受了。 (题外话,我突然发现老白对脖子也是情有独钟啊。) 第98章 因果簿 方才与白衣比斗的两僧一道,边护着门下弟子,让他们快点离开,边抽出心神对望一眼。 峨眉掌门顶着狂风,对着身旁的少林方丈大吼一声:「不能让这剑灵再疯下去了,我们得想办法阻止他,不然白鹿崖难留活口!」 「剑灵前辈如今神志不清,咱们一起上看看能不能冲破他的风墙。」少林方丈的禅杖,舞的虎虎生风,打散着那些被狂风带起的飞沙走石与凛然剑气,还能分出心神,抽空回一句。 「管不了那么多了,若不把白道友控制住,咱们都得死在这!」武当掌教以不负他的仙风道骨,鹤髮浮尘被狂风吹的四散乍起,顶着威压就率先一步冲上擂台。 剩下两人连带着其他门派的长老前辈们默契联手,一时间竟有七八位高手向擂台冲去,现在若讲什么江湖道义死的就是他们。 「呵呵呵……不自量力!」白衣见那些人想要冲上擂台,无神的血眸只微微一转,双掌运起,抱球于胸前,随着他双手轻转,狂暴的灵气于他掌心汇成一团,白衣勐然一推掌,一团灵力波炸响在空中,震得地面一颤,惊飞林鸟无数,余威就把那些联起手来的各派长老沖的倒飞出去,或轻或重都受了内伤。 「小白!!!」叶白衣被张成岭带着,紧赶慢赶冲上白鹿崖,一眼就见到杀疯了的白衣和被他打的倒地不起的江湖群雄。 「师尊?」 叶白衣的那一声「小白」穿透唿啸的狂风响在白衣耳畔,听到熟悉至极的声音,他僵硬的扭过头,空洞的血瞳对焦上他师尊震惊错愕的脸,竟然笑出了声来。 第220页 「呵呵……师尊?我给容炫报仇了!哈哈哈哈哈!」 「小白!你醒醒!快停下!」叶白衣一对上白衣空洞的血瞳,瞳孔就是勐然一缩,边顶着狂风往擂台上冲去,边吼道。 「停下?为什么要停下?!他们逼死了容炫,他们要杀我!他们都要杀我!!我要他们死!都去死!!!」白衣听见叶白衣的话,神情也只清醒一瞬便又被心魔吞噬,扶着疼的要炸裂开脑袋,疯狂的吼道。 「小白!别被心魔控制,再遭杀孽了!」叶白衣隔着风墙紧盯着白衣的瞳孔,见他眼中那一瞬间的清明,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抽出龙背剑,挥出数道剑芒噼开拦住他的风团与飞沙走石,逐渐靠近擂台,一声声的小白响彻场中,企图唤回白衣的神智。 「小白!醒过来!!!」 周子舒几人也深知凭自己的能力就算冲上擂台,也只会刺激的他更加疯狂,只好死马当活马医,边往台上艰难的挪,边跟着叶白衣一起连声叫着白衣。 小白…… 师叔…… 老白…… 太师叔…… 前辈…… ……白衣…… 一声声或老或少,或轻或重,或担忧或急切的唿唤,将白衣几乎要被心魔溺毙的神智拖曳着冒出了头来,意识瞬间的清明,他便看清了被他肆虐的白鹿崖,看清了被他所伤倒了一地的人和还在拼尽全力想冲上擂台的师尊。 仅仅那一瞬间的清醒,他也看清了自己都做了什么,就算被心魔重新拖回泥沼,但那一声声的唿唤,也为他的神智注入了生机,在他的识海中,一次次与狂躁的心魔争夺着意识的控制权。 脑中两股意识交缠撕扯所造成的翻江倒海的剧痛,疼白衣忍不住嘶吼出声,声声哀鸣响彻白鹿崖,也似一记记重锤砸在所有人的耳畔。 「啊!啊啊!啊!!!别想控制我!!」 不要挣扎了,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二十年前你就拿我没办法,你以为二十年后就能拿我怎样!!!」白衣捂着额头,竟直接在半空中疼地翻滚起来,若非是他狂躁不安的灵力鼓动起的阵阵山风托住了他,恐怕现在已经摔在擂台上,沾上一身的血了。 二十年相伴相生,咱们本就是一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接受我,接受这个嗜杀的自己,杀光他们…杀光他们!就没有人敢再伤害你的亲人了…… 「你放屁!!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啊!!!!」心魔蛊惑的声音在他的脑中叫嚣着引诱着,那是他的恶念,纠缠了他二十年的恶念,如今一朝破笼而出,又哪里肯轻易放过他? 放弃吧白衣,你看到了吗?连师尊都要杀你,你以为周子舒会像秦怀章当年那样拼尽一切保护你吗?不会的,你就是个灵物,你杀了人,他们不会放过你,他们都要杀你,反正都是死,为何不与我共沉沦呢…… 「我就算是…身死道消!也不会为你所控!沦为杀人机器!!!」白衣睁开模煳的双眼,最后看了一眼那些顶着狂风想要冲上擂台的人,师尊,子舒,老温,还有成岭和韩英……眼神由一瞬的眷恋不舍转为冷酷疯狂,一狠心竟咬紧牙关运起一掌朝自己天灵噼去。 他白衣就算死也不能成为心魔的傀儡! 「啊啊啊啊!!!!」 「小白!!!不要!!!」 唿啸的狂风止息于剎那间,叶白衣目眦尽裂,似不敢相信白衣竟然自杀以求清白,身体快于思维,下意识飞身冲上擂台。 随着心魔嘶吼的叫嚣洇灭于识海,白衣也似断了线的风筝般,轻飘飘的向下坠去,在沾上那一地血肉之前,便被叶白衣伸手拦腰抱入怀里。 「小白!小白!!!」叶白衣托着白衣轻飘的身体,不仅看清了他胸前插着的那把断剑,也看到丝丝缕缕的微光从他穿胸而过的伤口中向外四散,心中惊骇差点儿乱了方寸,还是听到周子舒几人一声声惊唿和冲上擂台的脚步声,才让他勉强找回一丝理智,手下快如残影,迅速封住白衣周身大穴,试图阻止他灵力的溢散。 灵气散了,白衣也就真得死了…… 「师叔……」周子舒和温客行心神俱惊,眼睁睁见着白衣自毁,连滚带爬的冲上擂台,七手八脚想接住下坠的他,却被叶白衣抢先一步,只看着在他怀中单薄到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的白衣,脑中一片空白,眼中就是一酸,颤抖的想问叶白衣他还活着吗?但那话却堵在喉头,说出来似有千斤之重。 张成岭,沈慎也都沖了上来,韩英更是双膝一软跪在白衣身旁,一时间叶白衣身边竟围了一圈手足无措的人。 「师…师尊……」白衣涣散的双眸勉强对焦到叶白衣青筋暴突,急到已经渗出冷汗的脸上,气若游丝的唤了一声。 「我在……小白你怎么这么傻呀……」叶白衣眼眶蓦地红了,颤抖地拭去他眼角的一抹泪痕,说话都带了些气音, 「师尊……我……杀人了……弟子让您……让您失望了……」浑身上下撕裂般的剧痛已经让白衣有些麻木了,但身体却本能地颤抖着,浑浑噩噩间,他想的却是让叶白衣失望了。 长明山剑仙的徒弟怎么可以是杀人魔呢? 「没死,他们都没死!小白没杀人,他们都活着呢……」叶白衣闻言喉头就是一梗,下意识看了一圈台下那些踉跄着站起的人,口不择言的说着。 第221页 闻言,白衣忽然就安心了,想笑一下,却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 「师尊…我把他打败了…他死……死了…小白不是魔头…不是魔头了…好疼……我好疼……师尊……小白好疼……」白衣涣散的眸中已恢復了清亮,但眸光却渐渐暗淡下去,他语无伦次说这些揪心至极的话,似一把把刀子扎在了叶白衣的心口,也刺痛了围拢在一旁的周子舒等人。 「小白不疼,为师吹吹就不疼了,小白你醒醒!别睡!千万别睡!」叶白衣扶着白衣冰冷的后背,小心避开那把剑柄,疯狂向他体内输送着真气,但那些真气却如泥牛入海般于事无补。 「我…没事儿……就是……累了…好累…我就…睡一会儿…一会儿…就好…」白衣撑起眼皮嘟囔一句,便软倒在叶白衣怀中,再无声息。 「小白!」叶白衣的一声哀呜与周子舒等人的惊唿连成一片,而台下那群被白衣打伤的各派弟子踉跄着起身,听到台上的连声惊唿,心下唏嘘之余,竟然松了口气。 「叶上仙,若非您老来的及时,我等怕都要绝命青崖山了。」这也不知道是哪门哪派的中年男子捂着被刮伤渗血的伤口,劫后余生的喊了句。 「是啊,叶上仙,这种魔头留他不得,还望叶上仙,为天下苍生着想,剷除魔头呀。」丐帮本就破烂的衣着被那唿啸的旋风颳的更加凌乱不堪,这丐帮的长老还撑着跟棍子,挑唆着台上背对着他们将那杀神拢在怀中的叶白衣。 「是啊,是啊,这剑灵太危险了,上仙不能心慈手软呀。」 「谁知道他还会不会再疯,这疯起来也太吓人了!」 「杀了这魔头!」 ………… 一时间白鹿崖上响起此起彼伏的抱怨与指责,一声声「杀了他」的叫骂,让人分不清台下这些人究竟是人还是披着人皮的魑魅魍魉?竟完全不顾白衣为何发狂而残忍的逼迫着叶白衣为天下除害。 但这其中并不包括武当,少林,峨眉等弟子,他们就算心中有怨,但在掌门的示意下,也不敢出言跟那些江湖杂流一起落井下石,只莫不吭声的凑在一起,互相处理着身上的伤。 听着他们一声声的叫嚣,指责,谩骂,温客行眼中杀气腾腾,颤巍巍松开把脉的手,轻轻将白衣垂软的手臂放回他怀里,霍然起身,展开摺扇就要大开杀戒!连周子舒也被逼出了杀心,顾不得突如其来的心脏抽疼和猝不及防的四肢无力,随手拔出在他身旁的沈慎的配剑,就要跟着温客行杀了这些小宵鼠辈,给白衣报仇,但人都冲到台边了,却被叶白衣的一声怒吼震在原地。 「够了!都给我闭嘴!!!」 叶白衣想尽办法也阻止不了灵气的溃散,已经濒临绝望了,但感觉到白衣逸散的灵气在崩溃到临界点之后居然渐渐停止了,还隐隐有回拢的趋势,这才想起白衣是同周子舒结下了生死契的,同气连枝,相伴相生,此契一签,白衣的生死便系在了周子舒身上,只要周子舒还活着,白衣伤的再重,就算濒死也能吊着一口气,想死都死不了。心中狂喜之余,却感觉得莫名荒唐,没想到勉强保住白衣性命的,竟然是他当初厌恶的生死契。 直至确定白衣还有救,他才敢把怀里的人郑重託付给了半跪在他身旁的韩英,眼下事态紧急,温客行还在防备着那些虎视眈眈的江湖杂鱼,而周子舒也怕是在生死契的牵连下精气损耗,有心无力,白衣交给他,总比交给那姓张的小崽子来的靠谱。 韩英原本跪在一旁,双目赤红的看着叶白衣怀中的白衣,见这老前辈竟把人託付给自己,还冷声跟他说了一句:「护好他」,颤抖着接过昏死的白衣,小心避过他背上的剑柄,顾不上自己的内伤,想也不想就调动起他算不上浑厚的内力,去填白衣的无底洞,轻手轻脚地把人护在怀中,企图用他那点微末的体温,暖热这具寒凉的躯体。 叶白衣提起龙背剑转过身,怒视着台下的一群人,怒吼一声:「是谁逼疯了我的徒儿?是谁刺了他一剑!给我滚出来!」 他这一声怒吼,将那些叫嚣的人震慑在原地,就连各派掌门都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了他话中的内容,震惊与叶白衣与这仙灵竟是师徒关系,但震惊过后却是后怕与忧虑。 「说啊!刚才不还叫嚣的很欢吗?」叶白衣一想到前两天还笑意盈盈,给他做饭,陪他过上元节的小白,竟被整个江湖所逼,险些丧命,就怒从心头起,握着龙背的剑柄青筋暴突。 这时,武当掌教顶着叶白衣的威压上前一步,深深躬施一礼,有些心虚的解释道:「上仙息怒,方才我们得知,白道友便是二十年前于白鹿崖诛杀天下群雄的真兇,我等便与之比试一场,想化干戈为玉帛,了却这段恩怨。」 「你们?你们还要不要脸了,除了你还有谁!都给我站出来!」叶白衣一听这老牛鼻子的话,太阳穴就突突直跳,怒不可遏的吼道。 峨眉掌门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与少林方丈对视一眼,便排众而出。 「好哇好哇,峨眉的尼姑,少林的秃驴,还有个武当的牛鼻子,你们哪个单拎出来不是赫赫有名的人物,竟也能联起手来对付我徒儿,」叶白衣只看着台下那三个神情黯然的各派掌门,气急攻心之,拎起龙背重剑直指台下怒吼一声。 「说!是谁重伤了小白?!」 第222页 「是……清风剑派莫怀阳卑鄙无耻,趁我等认输下场之后竟然偷袭了白前辈,害得前辈…失控发狂!」峨眉掌门又擦了一把冷汗,不管是他们以多欺少,还是对莫怀阳卑鄙手段的袖手旁观,甚至是后来企图联手扼杀白衣,不管出于哪点他们都无颜面对叶白衣的指责。 「他人呢!」叶白衣的额角都爆出了青筋,攥着龙背的手微微发颤,他都不敢想像那把剑透胸而过小白得多疼,剑灵虽为灵体,无血可流,但也会疼啊,若不是受此重创,小白又怎么会被心魔反噬,险些殒命?! 「被…白前辈打成重伤了。」似是想到了白衣报復莫怀阳的狠辣手段,少林方丈都不由的嵴背发凉,后怕不已,若比武之时这剑灵哪怕有一点杀意,他们都不能活着走下擂台。 「叶上仙,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袒护这个魔头吗?」 「是呀叶上仙,不能因为这剑灵是您的徒弟,就这般公私不分吧!」 「就是就是,不说他是二十年前白鹿崖惨案的真兇,就说今天他失控发狂差点害死我们!上仙也不能留他呀!」 「请叶上仙,为天下苍生着想,为民除害呀!」 ………… 名门大派掌门的愧疚难安,可影响不到那些与会的江湖杂流,只看着这白鹿崖上的一地狼藉和因白衣所伤的人,这些人就一阵后怕,只是一个受了重创的剑灵就有这样的破坏性,若这怪物全盛时期那该有多可怕。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要这样的怪物继续存活于世,那他们真的是寝食难安啊! 周子舒和温客行下意识的挡在白衣身前,各执武器,既警惕着那些可能狗急跳墙的小人,也提防着叶白衣被他们的话所鼓动真的狠心清理门户,连张成岭都忍着金豆子半跪在白衣身前,与韩英一起将他护的密不透风。 ……若有朝一日,弟子疯癫入魔,屠尽天下宵小,师尊也会执剑,站在所谓江湖大义面前,除魔卫道吗…… 不知怎么的,这台下纷乱的吵杂与叫嚣,一声声魔头的谩骂与指责,竟与冬至前夜,白衣与他说的假设渐渐重叠,如果小白没有自毁心魔,而成了个弒杀狂暴的魔头,沦为众矢之的,他真的会像诛杀鬼主般毫不留情的杀了小白吗? 还真是不知他人苦,莫劝人大度,刀不砍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一瞬间,叶白衣突然就理解了温客行当时的怨恨无助与孤立无援。 「为民除害……哈哈哈哈!好一个为民除害呀,你们逼死我一个徒弟还不够吗?」叶白衣忽然怒气反笑,提起龙背重剑,一步步走下擂台,怒到极致反而诡异平静下的嗓音响彻白鹿崖。 「二十年前你们就以为民除害为由,逼死了我的徒儿容炫,虽然那孽徒的枉死,有一部分是他不知天高地厚,咎由自取,但当年围杀他的人又有多少是真的为还江湖安宁!这些人逼死了容炫又死于小白之手,你们敢说这不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吗?这番恩怨时隔二十年,算也算不清了,但今日小白为那孽徒报仇,又与你等江湖名宿比武,偿还当年因果,却被你们自诩的名门正道暗害,险些丧命,叶某身为他的师尊,就算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为我徒儿讨个说法!」 叶白衣虽以入天人之境,被世人尊为剑仙,但他始终还是个人,只要是人,就会有私心有软肋。有七情六慾,心总是偏的,在虚伪的道义和小白的生死面前,他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就算身败名裂,他也不在乎了! 叶白衣的声声质问,将所有人都问得哑口无言,扪心自问,又有多少人敢指天发誓他们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公理大义? 「上仙息怒!」各派掌门人老成精,眼见着打了小的,又来了老的,他们连剑灵白衣都对付不了,更何况是已入半步成仙的剑仙前辈。不管是出于真心悔过,还是不想惹祸上身,这些还算拎得清的老一辈都纷纷朝着叶白衣拱手一礼, 有些还想挑事的三教九流也迫于剑仙的威压不得不低头。 「息怒!你们方才不都还叫嚣着要为民除害,要找我徒儿算帐吗?有谁想算帐的沖我来啊!算完我徒儿欠下的,我也要好好算算你们欠我师徒的!」叶白衣一见这群人被他质问的不敢吭声,更是怒从心头起,若所谓的江湖就是这么一群欺软怕硬的虚伪小人,那他还维护什么公理正义? 若没有莫怀阳暗算白衣这一劫,其实在场的很大一部分人还是有底气为二十年前的那些旧帐跟剑仙讨个说法,但他们以多欺少在前,落井下石在后,当着长明山剑仙的面,差点逼死了他的徒弟,有理也成了没理,有不少还要点脸的,都惭愧的后退几步,不敢触怒叶白衣,就算那些个不要脸也在开口反驳之前也。被身旁之人扯住衣袖,莫要再生事端。 叶白衣的质问无人应和,无人反驳,场面一度诡异的安静。 「叶前辈!你快来看看太师叔这是怎么了?!」韩英咬着牙关为怀中人拼命输送着内力,就算感觉到白衣的异常也抽不出心神来,还是张成岭看到了白衣微颤的身体,急切地喊了一声,那声音都带了哽咽。 叶白衣闻言,只恶狠狠扫了那一圈缩头缩脑的武林正道,收回龙背剑,几步沖回了擂台,巴拉开围在他身边的周子舒等人,手忙脚乱的把上白衣的脉搏,稍微一凝神,便能察觉到他的灵体虽然停止了溢散,但内府却因为之前的灵力暴动和过度消耗,隐隐有了崩坏之相。 第223页 吸纳灵气的内府若是碎了,白衣也就彻底废了。 叶白衣心中大骇,也顾不上跟这些虚伪小人继续纠缠,想也不想从韩英手中抱过白衣,边以磅礴真气护住他摇摇欲坠的内府,边往白鹿崖下冲去。 不能再拖了,他必须得想办法阻止白衣内府的崩坏,不然小白就算活下来了,与活死人又有何异! 周子舒与温客行紧随而上,就连张成岭都与沈慎架起刚才被波及受了内伤,又跪了半天,内力虚耗过度的韩英跟了上去。 见有人还想阻拦,温客行眼神兇狠,毫不留情的甩出一扇,为叶白衣开路,看清了他那把削铁如泥的骨扇,鬼谷谷主的惊唿不由的此起彼伏。 「若有人想找我师叔算帐,找我师弟麻烦,四季山庄上下,奉陪到底!」周子舒落后一步,看着那群想要纠缠不休的江湖杂流,气势汹汹的大喝一声,若非情势紧急,他真的想送这群小人上路。 随着一行人的匆匆离去,这场所谓的武林大会就这么荒唐的落下帷幕。 只看着这一地的狼藉和全都挂彩了的各派子弟,几个门派掌门都不由得嘆息一声,如今江湖,已非他们年少学艺时的朝气与磊落,想着一派掌门的卑鄙之举,想着长明山剑仙的声声质问,想着重现于世的四季山庄,或许他们真的老了,也是时候扶持些有抱负和理想的年轻弟子为这个江湖再添些生机了。 而有些善于钻营或心术不正的小门小派则在盘算这些有的没的妄想,这白衣剑灵现世,四季山庄重出江湖,以后的日子可就有热闹看了。 叶白衣抱着白衣。还没跑下青崖山呢,就迎面碰到带着乌溪找上来的顾湘与曹蔚宁等人! 原来在张成岭带着四季山庄一众小辈撤离青崖山的时候,便默契的兵分几路,张成岭一马当先,去五湖盟据点搬救兵,顾湘则拉着曹蔚宁去白鹿镇给乌溪和景北渊通风报信,而毕星明等一众弟子则护送着高小怜和邓宽下山,安顿妥善后,又掉头往白鹿崖赶,也正好与大巫顾湘他们汇合。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刀子把自己刀哭是什么体验,就是边存稿边哭边骂自己,呜呜呜,我可真是个后妈,下手太狠了。 但既然前面已经埋下这条线了,那这个因果就必须得偿还,而且你们可以永远相信叶祖宗! os:我对天花板发誓!这绝对是我最后一次虐老白!!! 第99章 道体天成 叶白衣远远看到乌溪,眼睛瞬时就亮了,立刻大喊一声:「小毒物,快救人!」 乌溪匆匆赶来,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呢,就一眼看到被叶白衣抱在怀中生死不知的白衣,也管不了叶白衣这老不死竟然叫他绰号,就赶紧从怀中掏出个朱红小盒,倒出颗泛着润泽光华的棕黑药丸,眼疾手快的塞入白衣口中。 以叶白衣的见识,只需一眼便认出了那是世所罕见,极其珍惜的南疆圣药,就算是濒死之人也能保其一旬之命,见乌溪毫不犹豫餵到白衣口中,药丸迅速起效,他感觉到怀中白衣内府的崩溃之相已渐渐停息,浑厚暖热的药性,也为这具枯败的身体注入了一线生机,他才长舒一口气说道。 「小毒物,我欠你个人情。」 「人情之事以后再说,先救人要紧。」乌溪走近两步就看到白衣身上还插着把断剑,眉头就皱的死紧,都来不及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行人便匆匆向山下白鹿镇他们的落脚客栈冲去。 ———— 白鹿镇聚贤客栈。 周子舒一行人刚到达白鹿镇的时候,就将这间客栈给包了下来,原本景北渊也想跟着周子舒他们一起上白鹿崖,围观一下所谓的武林大会,却被乌溪婉言拒绝了,怕那里鱼龙混杂,只陪着景北渊在山下等山上传信,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火急火燎的顾湘和曹蔚宁。 两个人急得嘴皮子都不利索了,七嘴八舌的将白鹿崖上发生的事情倒了出来,乌溪一听出了这样的变故,留下景北渊就跟着顾湘他们上了青崖山。 景北渊虽然心焦,却也没乱了阵脚,安排他的侍卫僕从,赶紧去准备一些能用得上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而自己则在客栈大厅焦急等待,心里想着可千万别出什么意外呀。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也只得等了不到半个时辰,便看到一行人急匆匆的沖了进来。 他都没看清打头的人是谁,他怀里又抱着谁,那个白衣人便如一阵旋风般跟着乌溪刮进了景北渊事先准备好的客房,砰的一声门响,阻隔了他探究的视线。 「子舒,你们怎么都这么狼狈,到底出了什么事?」景北渊回头一看见早上还气势汹汹去砸场子的众人都狼狈不堪,神情萎靡,担忧急切的问道。 温客行直接抱头蹲在客房门前,自责到都有一些哭腔:「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事先没有跟师叔交代清楚我跟毒蝎密谋之事,要不是因为我手软,师叔也不会亲自出手,杀了赵敬,暴露身份,险些丧命,都怪我……」 「这也不能全怪你,要怪就只能怪莫怀阳那个阴险小人背后偷袭,他就算侥倖没死,我也得上清风剑派,讨个说法!」周子舒只要想到莫怀阳捅白衣那一剑,神情就阴郁至极,凛冽的杀气仿佛重拾天窗之主的肃杀 「受伤的白先生?到底怎么回事?」景北渊闻言大惊失色。 第224页 「师父?怎么可能是我师父,我师父不可能是这样的人!」曹蔚宁被顾湘拉着提前离场下山报信,自然不知道他走后发生的一切,一听重伤白衣的竟然是他师父,不可置信般问道。 「不是那样的人?曹蔚宁!前辈背上插的那把断剑就是你师父捅的!他都落败了,却还不肯放过白前辈!他差点杀了他!!!」这时韩英也不知从哪儿爆发出的一声怒吼,将曹蔚宁吓得愣在原地。 韩英一想到擂台之上,他抱着白衣寒凉的身体,手抖的都不敢碰那把断剑,就算把内力抽干了也阻止不了白衣伤情的恶化,一种无力和渺小的挫败感将他打击到质疑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人的师父,便免不了迁怒和指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温客行自责愧疚到已经语无伦次,就连周子都神情阴郁,死死盯着紧闭的房门咬紧牙关却一声不吭,精神已经紧绷到了极致。韩英吼完那一嗓子之后也摇摇欲坠,脸色白得吓人,而不明情况的毕星明等人都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吵吵嚷嚷,听的景北渊头都大了,最后还是同他们一起参与了全程的沈慎愧疚难安的说了事情的经过。 「怎么可能?我师父怎么会会是这样的人啊?」曹蔚宁听到他师父的所作所为,脚下一软便瘫坐在地,他师父怎么是这样的人呢,不择手段,暗箭伤人? 「怎么不可能?若不是莫怀阳那个狗贼,老白他怎会被心魔反噬险些自毁?!」温客行本是蹲在房门口,扯着自己的头髮,语无伦次的说这些于事无补的愧疚,一听到曹蔚宁反驳,一股怒气便冲上头顶,口不择言沖他大吼一声。 曹蔚宁被他吼的一愣,下意识的看了一圈在场的众人,见所有人都神似阴郁,显然这种事情没有必要骗他,但就因为这是真的,他才很难接受,难道他师父真的是这么个阴险狡诈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吗? 「吵什么吵,都给我闭嘴!」这时乌溪突然勐的拉开房门,冲着门外吵吵嚷嚷的众人大吼一声,又砰的把门关上,这一下把蹲在门边的温客行震了个后仰,还是周子舒眼疾手快的扶了他一把,才没让他摔个屁墩。 一瞬间门前安静的落针可闻,只能听见顾湘和张成岭忍不住的哽咽。 ———— 客房内。 叶白衣勉强稳住心神。将昏死的白衣扶坐起来,握着他冰凉的双手,向他的体内源源不断的输送着真气,心急如焚的等乌溪回来为白衣拔剑。 剑灵虽然无血可流也并非肉/体凡胎,但这穿胸的一剑却打破了他浑然的道体,就像是漏气的皮球一样,白鹿崖上情况紧急,叶白衣为了保住白衣摇摇欲坠的内府,就已经拼尽了一切,自然无法顾及到他背上的那把断剑,先前他还担心自己医术有限,若贸然拔剑可能会再次伤害白衣,但既然南疆大巫也在这儿,那白衣的外伤就算是有救了。 乌溪也是急出了一头大汗,吼完那一嗓子之后,就手脚麻利的从房间中景北渊为他整理好的药箱里,翻出之前准备好的伤药和针具等乱马七糟他能用上的东西,还好他事先准备的万全,就算事发突然,情势紧急,他也没乱了阵脚。 乌溪从那堆瓶瓶罐罐中翻出一颗赤红色的丹药,疾步走到床边塞进白衣口中,对着叶白衣说:「老不死,护着他的筋脉,我要拔剑了。」 「好!」 叶白衣也不废话,打起精神,稳稳托着白衣的双臂,浑厚的真气顺着他的经脉流向四肢百骸,最后聚集于胸前的伤处。 乌溪深吸一口气,一手握住白衣背上的那把断剑剑柄,一手聚起一团微薄灵气敷在伤处,咬紧牙关,手稳如泰山,慢慢拔出那把断剑。 随着断剑完全脱离身体,白衣就算昏死也疼的本能闷哼一声,乌溪又硬着头皮往他的伤处中注入了一丝灵气,叶白衣也下意识地配合,磅礴真气覆上伤口,抑制拔剑之后隐隐逸散的灵力。 乌溪的不同寻常,叶白衣是心中有数的,这世间除了白衣之外,也只剩他能稍微操纵一些微末的天地灵气了。 在那一缕浅薄灵气的疗愈下,白衣胸前背后的伤口勉强浅浅癒合,薄薄的一层薄膜暂时抑制住自身灵力的外散,加上乌溪之前餵给他的南疆圣药和那颗赤红色的续命神丹,这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叶白衣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把白衣抱在怀中,浑厚绵密的真气透过皮肉沁入他的四肢百骸,推动着丹药药性的快速流转,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衫,他的小崽子差点就没了。 但乌溪的心也并未完全放下来,这次白衣伤的太重了,内府重疮,筋脉破损,已经伤到了根基修为,就算有他出手,对这由灵力凝聚修炼而成的先天道体,也是治标不治本,就若不尽快找一处灵气充沛之地让白衣自行温养恢復。就算保住了命,这人怕是也醒不过来了。 「老不死,就算你已如天人之境,但这凡俗真气对白先生也不对症啊,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赶紧带着白先生去找个灵气充沛的地方,让他自行养伤。」乌溪擦了把冷汗,看着叶白衣因为真气的损耗,脸色都隐隐泛白了,嘆了一声劝道。 「灵气充沛……哪里灵气充沛,我现在就带小白去!」叶白衣现在脑中一片空白,心有余悸的紧紧抱着怀中寒凉的躯体,听到乌溪的话,条件反射的问道。 第225页 「先回四季山庄吧,子舒应该知道白先生以前闭关的地方在哪儿。」乌溪想到之前白衣中毒受伤,是回了四季山庄,闭关休养两天才彻底痊癒的。嘆了一声,他就没见过这老不死有慌成这样的一天。 也难怪,毕竟白先生可是这老不死唯一的独苗苗了,这心头肉差点就没了,是个人都得疯。 「那还不快走。」事不宜迟,叶白衣打横抱起白衣就匆匆出了房门,看到周子舒就急切的问道:「小白以前都在哪里闭关?」 「不思归……」周子舒下意识的回答,还没等他问一句白衣怎么样了?叶白衣已经抱着人如一阵旋风般刮出了客栈。 韩英条件反射的跟了上去,见叶白衣慌乱到连马都没来得及牵上一匹,就朝着昆州的方向狂奔而去,他想都没想,随手牵过拴在客栈门前的一辆马车,一个翻身跃上车辕,挥鞭一甩赶着马车急匆匆追了上去。 「叶前辈,上车!」 叶白衣听到身后的喊声愣了一下,回头就看到一辆马车疾驰而来,驾车的正是他之前在白鹿崖上託付白衣的那个年轻人,等马车与他擦身而过的瞬间,他便一个纵步跃上了马车,抱着白衣钻进车厢内。 他确实是关心则乱了,人腿哪有马腿快呀。 乌溪也没想到叶白衣是说风就是雨,抱着人就跑了,他连拦都没拦住,等他急着追出来的时候,就被周子舒等人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问白衣到底怎么样了?他也没时间细说,只草草说了句人还活着,就牵了匹马追了上去。 周子舒与温客行只见这俩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也提了起来,不及多想,便各自去牵了匹马追着他们就跑了。 景北渊见乌溪连跟他嘱咐一句的时间都没有,就知道事态已经紧急到他都棘手的地步,只得嘆了一声,带着毕星明等一众少年,先收了一下尾,才紧赶慢赶地收拾好所有人的行李,追着那几个骑着马就跑了的人赶回昆州。 马车上,叶白衣紧紧抱着白衣,眼见着车窗外疯狂向后掠的山景,只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而车辕上的韩英更是将马鞭都甩出了残影,心急如焚的催着那马快点儿跑,马儿吃痛,撒开四蹄便朝着昆州的方向狂奔而去,官道上扬起滚滚烟尘,马声厮呜惊起了两旁林间的飞鸟! 而追在马车后的数匹快马也被马上之人催促着撒丫子狂奔,偶有路过的行人,远远看到他们就躲得远远儿的,太吓人了,这些人是逃命啊,还是赶着投胎呀? 直至夜幕低垂,所有马匹都累的再也跑不动了,一行人才不得不停下来休息片刻,这荒郊野岭的若真的把马累死了,那他们才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而周子舒与温客行两人也终于赶上了马车,气都没喘匀就钻进车厢内,看到将白衣紧紧护在怀中,因为连绵不绝的输送着真气而脸色苍白的叶白衣,心也揪在了一起。 「叶前辈,换我来吧,您先歇会儿。」温客行直接跪坐在叶白衣脚边,抓住白衣的手毫无保留地向他体内输送着内力,想多多少少缓解一些他的伤痛,也让叶白衣有了一丝喘息的余地。 连周子舒都顾及不到自己身上的钉伤,半跪在温客行身后,单手覆上他的后背,磅礴内力汇入温客行体内,又由他的手填入白衣这个无底洞。 有温客行两人帮忙,叶白叶确实松了口气,但抱着白衣的手却紧紧不放,他真的是害怕极了 这时乌溪也两步窜进了马车,要不是韩英随手牵的这匹马车车厢足够宽敞,怕是现在已经挤得转不过来身了,他一进来就看到那俩人跟没头苍蝇似的胡乱输送着内力,没好气地大吼了一声:「现在白先生需要的是灵气!灵气!你们俩就算把自己的内力抽干了也于事无补啊!」 一个两个都不省心,真的是要气死他了,病急也不能这么乱投医呀。 他这一声吼,把马车外的一众人都吼的一愣。 一听到灵气,张成岭就灵光一闪,手忙脚乱的掏出挂在颈间的那条灵石项鍊,连滚带爬的跑到马车边,急切的说:「我有灵气!我有太师叔的灵石!」 看到张成岭手上的那颗灵石,顾湘也是有样学样,急忙摘下了挂在耳上的灵石耳坠,跑到车边嚷嚷着:「我也有,我也有!」 叶白衣听到少年少女的吵嚷,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掀开车帘探出车厢,接过两人高举着的灵石就迅速捏碎,白衣的本源灵力便如倦鸟归林般,迅速汇入他的体内。 正如乌溪所说,现在白衣最需要的不是内力而是灵气,虽然这几块灵石中的本源灵力不足以让白衣恢復,但疗愈他穿胸而过的伤却是绰绰有余,甚至还有余力填进他已经透虚了的内府,抑制住经脉的崩损,白衣的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缓下来。 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有这几块灵石解燃眉之急,这车里的人都齐齐的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白衣惯孩子呀。 但这些灵力只能解一时之急,不是长久之计,一行人宿兴夜寐,愣是把三天的行程缩短到两天半。迎着正月二十一的夜色,一行人马风尘僕僕的赶回了四季山庄。 叶白衣抱着白衣跳下马车,脚步都有些虚浮了,他这两天急得都食水未尽,刚一进入四季山庄地界,就急切的问周子舒。 第226页 「小白以前在哪里修炼?」 「叶前辈,跟我来。」叶白衣都脚步虚软,周子舒他们更是没好到哪儿去,若不是他与温客行都算得上一顶一的高手,这么马不停蹄的赶路,一般人就像张成岭顾湘他们那样人整个都累瘫了,而他和温客行还有点气力,带着叶白衣就向着不思归洞府小跑而去。 瀑布深潭旁,叶白衣看到那月色下刻着「不思归」三个大字的崖壁,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但眼下却不是他五味杂陈的时候,他打横抱着白衣,脚下一个纵跃,便朝着崖壁飞去,于空中听到周子舒的一声大喊:「洞府在瀑布左后方,需要启动机关才能打开。」但他哪顾得上机关啊,看到岩缝间隐现的府门,便运起一脚狠狠踹去,机关应声而碎,府门轰然洞开。 深潭边,周子舒温客行乌溪等人看着叶白衣这暴力破门的动作,都不由得冷汗连连,还真是一力降十会啊。 但他们也来不及多想,几个人就绕到岩壁边,由温客行开路,运足内力,一脚一脚踩出深深的石梯,打通一条地面与洞府的通路,一行人鱼贯而入不思归洞府,都来不及细瞧这洞府内的玄机,就顺着一道强烈的气流波动而寻到了藏在洞府深处的灵穴。 撩开隧道深处的藤帘,入眼所见的奇异之景,让温客行几人不由得愣在原地。 眼见所见的浅草流萤,奇花异景,都没有那浮在半空中,笼罩在月华之精下的白衣让他们震惊失神。 白衣被笼罩在一层星星点点的淡蓝色萤光之中,散发着温润沁凉的微光,浮动的山风透过灵穴之上的天窗吹来更多的灵气,就算身处山腹之内也能听到洞外传来的穿林叶响,白衣本能的疯狂吸纳着天地灵气,竟在这小小的一处灵穴之内,形成了一团翻着微光的涡漩。 而所有人,包括叶白衣在内,都失神的望着沉浸在月光之中的一袭雪色,数息之后,还是乌溪率先回过神来,轻咳一声。 「咳……想不到四季山庄竟有这样的福地洞天,这下白先生可算脱离危险了。」 「这样就行了吗?我们不需要再做些什么了吗?」叶白衣听到乌溪的话这才回过神来,刚才他抱着白衣刚一走进洞府,怀中的人便似受到灵气的召唤般,本能的朝着洞穴深处的灵穴漂浮过去,他惊骇之下也赶紧跟了过去,入眼所见的便是这藏在洞府深处的灵穴。 「白先生眼下最需要的就是灵气的温养,我们除了能给他护法之外,也做不了其他的事情了。」直到见到这处世外洞天,乌溪的心才彻底放下来,下意识的深吸了一口这洞中充沛的灵气,舒缓了这几天紧张的精神,看着担忧的众人,缓缓的说。 「那师叔什么时候能醒啊?」周子舒还是很不放心追问道,白衣伤的这么重,真得只要自行温养就没事了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或许一两天或许一两个月吧……」话至此处乌溪也难免有些无能为力来,这世间的很多事情他都看得很淡,因为觉得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他,连长明山剑仙都无法解决的疑难杂症,在他看来都是不足为虑,但这仙灵之体,天地法则,以他现在的能力却很难插手,也无法改变些什么。 「既然如此,你们也别在这里妨碍小白养伤了,我留下来为他护法,你们都先出去吧。」叶白衣长舒了一口气,见这些三人围在这里也不是个事情,别再打扰到白衣的养伤,便招唿一声,让他们先离开这里。 周子舒与温客行对视一眼之后,他们除了等之外,也别无他法,长嘆一声便与乌溪陆陆续续离开了洞府,既然有叶前辈为白衣护法,那他们也只能暂且按下心来,去处理事后的琐事,等安排好一切之后再回来接替叶白衣。 叶白衣已经操劳奔波两天了,就算长明山剑仙也不是铁打的呀。 随着众人的离开,挨挨挤挤的灵穴洞府内,也就只剩下叶白衣守着白衣,他看着浮在半空中,拢着一层微光,昏迷不醒的小白,心里很不是滋味,深吸一口气,便盘溪坐在浅草奇花铺成的绿地上,边时时注意着白衣的情况,边借着这洞府内充沛澎湃的天地灵气略作休整,调养他隐痛的丹田。 山崖下深潭边,张成岭扶着不眠不休赶了两天马车累到已经虚脱的韩英,顾湘与曹蔚宁也互相搀扶,四双大眼紧紧盯着峭壁之上洞开的洞府,直到看着温客行三人相继走了下来,四个人才急切的围拢上去,七嘴八舌的问着情况如何? 「庄主,温公子,前辈他怎么样了?」 「是啊,师叔师父,太师叔现在还好吗?」 「你们快说呀,真的是急死我了。」顾湘见他们俩闷不吭声,急的都有点哽咽了,而跟在她身后的曹蔚宁,虽然同样着急却有些无地自容,不知道如何开口。 「洞府内灵气充沛,白先生已脱离生命危险,现在只能等白先生自我修养了。」乌溪见他俩情绪低沉,显然是没有什么心情解释这些,就简言意骇的跟顾湘他们说明了情况。 「等?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们就只能干等着吗?」韩英哑着嗓子急切的问。 「我也不知道白先生什么时候能醒。」乌溪揉了揉发胀的额头,很是无奈的说。 「行了,韩英,阿湘,成岭,你们几个先回四季山庄休息一晚吧,养好了精神再来帮忙。」周子舒搓了搓脸,打起精神安排道。 第227页 「主人,那你们呢?白大哥怎么办?」顾湘虽然现在累极了,却还是放心不下温客行他们,尤其是白衣那一身是血,生死不知的样子,真的是让她害怕的不得了。 「师叔暂时有叶前辈看顾着,阿湘听话,你们先去休息,我和阿絮歇一会儿就去接七爷他们。」温客行嘶了口气,锤了锤酸疼的四肢。 他们一行人带着白衣争分夺秒的往回赶,而毕星明等一众小辈则护送着景北渊还在路上呢。 作者有话要说: 老白受伤这个过程是- 机身破损严重加电量消耗过度以至于被病毒入侵 →自我清杀病毒差点烧了主板 →硬碟在报废的边缘疯狂横跳 →整体直接死机 主要是伤成这样连乌溪都没有办法治好(毕竟不管是内力还是真气,能量都不匹配啊),能不能重启,就靠天命了,所以我真的好狠啊。 老白虽然不是我亲儿子,但他却是老天爷的亲儿子!!! 第100章 匹夫无罪 「温公子,你和子舒留下来吧,我去接北渊他们。」乌溪也扭了扭僵硬的脖子,想到因白先生之事,他连跟景北渊嘱咐一句的时间都没有,又把人落在身后,难免有些心虚,也不知道北渊会不会跟他闹别扭。 「行了行了,有这时间在这磨叽,还不如咱们一起去呢。」周子舒怕他们推辞来推辞去的,浪费时间,直接活动开筋骨,牵上一匹马就回程去接北渊他们。 以景北渊的花拳绣腿,就算有毕星明他们保驾护航,周子舒也会很担心他途中出什么意外。 乌溪也没有废话,翻身上马就跟了上去。 温客行见那俩人说走就走,只拍了拍顾湘的肩膀便追了上去。 几个小辈对望一眼,嘆了一声便相互扶持着回了四季山庄,但几人就算是累极了,也始终放心不下,只休息了不到两个时辰,便打点起精神,开始忙碌起来。 张成岭想着白衣那身沾了血的衣袍,披着黎明前浓黑的夜色,提了盏灯笼小跑着去了他的卧室,在他的衣柜里翻出两套轻便的衣衫,便要急匆匆的送去不思归洞府,还没等他走出山庄呢,就被刚从厨房钻出来的顾湘叫住了。 「成岭,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去给太师叔送换洗的衣服呀,太师叔最爱干净了。」说这话的时候,张成岭还有些哽咽,抱着那两身浅色的棉衫,心中是说不出的难受。 他太师叔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要是知道自己沾了一身血,应该会很难受吧。 顾湘眼眶也红红的,但她比张成岭要成熟坚强一点,抽了抽鼻子,让张成岭稍等片刻,转身进了厨房手脚麻利的收拾出一大盒点心干粮,让张成岭带着一起送过去。 那个紧紧抱着白大哥,不肯假手于人的剑仙前辈,这一路上都没有吃什么东西,既然张成岭要去送衣服,就多送一份食物去吧。 顾湘站在门口,望着迎向黎明渐行渐远的张成岭,心中有些酸胀,她又看了看泛起鱼肚白的天际。 天要亮了,主人他们也快回来了吧? 当第一缕金芒划破夜空的时候,景北渊一行人马也渐渐驶近四季山庄地界,去迎他们的周子舒三人在半路就碰到了他们,景北渊见着他们累的都眼皮打架了,还不放心他的安全,说不感动是假的,却也没多说些什么,只把三人让进了他宽敞的马车中,让他们休息一会儿,但纷杂的心事也没让三人睡一个踏实,只眯了不到一个时辰,周子舒就昏昏沉沉的醒了过来。 周子舒透过晃动的车帘,看到泛白的天际,有些恍惚,似是还没分清梦境与现实,还是景北渊看他醒了,递给他一盏温茶,才让他勉强从梦境中抽离。 「乌溪都跟我说了,子舒你放心,白先生一定会安然无恙的。」景北渊见周子舒神色郁郁,便宽严劝了一句。 「我怎能放心的下呀?」周子舒只喝了半杯茶,便放下了茶碗,看了看这车厢内只有他和景北渊,就问了一句:「乌溪和老温呢?」 「……刚才成岭匆匆找来,说是白先生那边出了点事情,温公子就跟着乌溪一起去不思归了。」景北渊抿紧下唇,思考再三,还是将乌溪他们的真实去向告诉了周子舒。 他最了解周子舒不过了,若是因为他所谓善意的隐瞒,而让子舒错失了什么,周子舒怕是一辈子都很难解开这个心结。 周子舒身负七巧三秋钉,精神体力自然比不上乌溪和温客行,两天一夜不眠不休,睡得也就沉了些,温客行见张成岭找过来,步履虽然匆匆,但神色勉强还算是是镇静,也就不忍心打扰周子舒休息,麻烦景北渊照顾一下他,便跟着乌溪去看白衣了。 而周子舒闻言却愣了一下,他刚才做了个噩梦,梦到白衣重伤不治,像是一团飞絮一样,风一吹便散在天地间了,他连他的衣角都没有抓住,一听到景北渊的话,还以为梦境成了现实,周子舒心慌的出了一身冷汗,还没等马车停稳在四季山庄门口,他便急切地翻身下车,景北渊想拦都没拦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迎着朝阳跑的不见踪影。 景北渊无奈嘆息,他这一路行来也是精疲力竭,虽然有心,但他自知无力,也帮不了他们什么,他看了一圈出门迎他的曹蔚宁与韩英,还有跟他一起回来的毕星明等人,又嘆了一声,算了,他还是先照顾好这些孩子们,才能让子舒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啊。 第228页 这般想着,景北渊就招唿大家先回四季山庄休整。 而等周子舒紧赶慢赶跑进不思归洞府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将洞府内室堵得满满当当的几个人,他气儿都没喘匀,就拉着温客行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温客行也才刚来,没搞清楚什么情况,只能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内室中,叶白衣坐在床边,紧紧盯着乌溪为白衣把脉的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当第一缕阳光射进洞府的时候,原本浮于半空之中,吸收天地灵气的白衣却忽然缓缓下落,若不是叶白衣大半的心思都放在白衣身上,迅速起身接住了他,人就要落地上了。 叶白衣抱着人还有点发懵,他都不知道白衣怎么了?方才还好端端的吸纳着灵气养伤呢?怎么就突然与天地断了联繫?还是张成岭拎着大包小裹艰难爬上洞府,冲着空荡荡的洞中喊了几声,才把叶白衣唤回神来,抱着人疾步拐出灵穴,看到门口的张成岭都来不及问他是来干什么的,就让他先去找乌溪。 张成岭听到叶白衣急切的吩咐,把带来的衣物和食盒放到门口,就连滚带爬的跑下洞府去找乌溪他们。 这也就有了周子舒进来看到的一幕。 「小毒物,小白这是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呀。」叶白衣见乌溪皱着眉头,把脉把了半天都没吭一声,不免有些着急,连声催问道。 「老不死的,我还没问你呢,白先生以前都是在什么地方修炼的呀?」乌溪听叶白衣张口闭口小毒物,眉头就一跳,又加之白衣的状况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语气难免沖了一些。 「小白以前都是跟我住在长明山啊,你问这个干什么?」叶白衣为他问的不明所以。 「难怪呀,难怪。」乌溪听到叶白衣的话,就想通了其中关窍,恍然大悟的说。 「乌溪,你快别卖关子了,师叔他到底怎么了?」周子舒见他俩你一句我一句的都没有说清楚白衣到底怎么了?火急火燎地问道。 「子舒,你别着急,白先生经过一夜的温养,内伤并没有恶化,还有转好的趋势。只是他以前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雪山上修炼,练化的也都是寒凉的月华之精,现在他无法自行吸取金乌之力,这养伤怕是要慢上一倍的时间啊。」乌溪放下白衣的手腕,站起身抻了抻酸麻的筋骨。 「那现在怎么办啊?」温客行顶着眼下的乌青,焦急的问。 「白先生这个情况,需要有人寸步不离的照顾,等夜晚的时候送他回灵穴温养,我再开几剂方药,看看能不能加快他吸收灵力,自我恢復的速度。」乌溪遇到白衣这样的病人也是很棘手呀,寻常之法对他只是治标不治本,但要什么都不做,任凭白衣自己养伤,他心中难安,叶白衣等人也不会放心的,他也只能尽其所能,能做到什么程度就做到什么程度。 他第一次见到白衣的时候,就是在给他解毒治伤,这才过了不到半个月,这人就又倒下了,还差一点就没命了,也不知道是他和白衣是八字相冲,还是巧合到每次白衣重伤他恰好都在身边。 越是这般想着乌溪就越头疼,留温客行他们仨在内室跟叶白衣大眼瞪小眼,现在白衣需要人照顾,就看他们怎么安排了,而他则转去了隔壁的药室,去开方抓药了。 身为医者,乌溪对于药香是很敏锐的,早在昨晚刚进这处灵气充沛的洞府时,他便闻到了空气中隐隐飘散的中药气息,现在白衣情况还算稳定,他便顺着那药香找到了洞府内的药室,只看着那占了一面石壁的药架,他的心就放下一半儿,虽然他不知道白衣的洞府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珍贵的药材,但这些的药材现在却能派上大用场。 而内室中,叶白衣吐出一口浊气,听到隔壁传来毛笔落于纸上的沙沙声,安慰自己勉强镇定下来,接过张成岭递来的衣衫,就将周子舒他们仨都赶了出去,而他则笨手笨脚的为白衣换下沾了血的衣服,将人打理得清清爽爽,才为他掩好被子,刚走出内室,就看到周子舒他们几个跟没头苍蝇似的在大厅瞎转,要不是白衣这个洞府足够宽敞,叶白衣都担心他们转着转着就能撞到对方。 「行了,你们都去休息吧,这有我看着呢。」虽然知道他们都是担忧白衣,但他们几个转的叶白衣头都晕了,既然小白暂无大碍,那他们留在这儿也是碍眼,叶白衣便催他们各忙各的去吧。 或许是那个噩梦真的吓到周子舒了,他擦了把冷汗,对叶白衣说:「叶前辈,让我留下来吧,您都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去休息一会儿吧,师叔要是知道了会心疼的。」 「是啊,叶前辈,让我们留下来吧,师叔这样,我们就算离开了也不会安心的。」温客行抠抠衣角,语气多少有些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想留下来。 连张成岭都没有要走的意思,叶白衣见他们仨这坚定的态度,虽然面上不显,但心中却很欣慰于他们对白衣的这份真心,只冷哼一声安排道:「小蠢货,你去给小毒物打下手去。」 「哦哦哦。」温客行愣了一下才听懂叶白衣话中那个小毒物是谁,同手同脚的小跑进了药室,帮着乌溪开方熬药。 「秦怀章的徒弟,你先回去把你庄子上的琐事处理好,再回来替我。」叶白衣多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周子舒,不放心的说了一句:「好好休息,好好养伤,别辜负了小白的一番苦心。」 第229页 「好……」周子舒眼眶有些酸胀,狼狈的转过身,匆匆离开洞府,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做呢…… 张成岭没等叶白衣安排,就小跑着去门口拎回他带来的食盒,乖巧的递到叶白衣面前。 「叶前辈,吃点东西吧。」少年纯澈的瞳眸还隐隐有些水光,看的叶白衣心有不忍,沉默地接过那个沉甸甸的食盒,寻了一处桌子坐下来闷不吭声的填着已经饿麻木的肚子。 而张成岭也没闲着,虽然白衣的这处洞府灵气充沛,不染凡尘,但到底也是10多年未有人居住,现在太师叔要在这里养伤,不知道要住到什么时候,得把洞府收拾干净才好。 叶白衣听着药室中乌溪和温客行嘀嘀咕咕抓方熬药的声音,看着张成岭穿梭在洞府中,小心翼翼打扫着各个房间,这口中的食物就多少有了点味道,紧绷几日的心弦略有松懈,竟隐隐有了些困意。 等温客行和乌溪端着熬好的汤药走出药室,就见叶白衣已经累的眼皮打架了,但听到他俩的脚步声立马就醒了过来。 叶白衣晃晃脑袋,把那点困劲晃了出去,站起身带着温客行他们进了内室,半扶半抱着无知无觉的白衣,给他摆了个舒适的姿势方便乌溪餵药。 一碗温热的汤药下肚,白衣脸色多少红润了些,只是被那汤药苦的本能的皱起了眉头。而乌溪见他对外界刺激还有反应,紧皱的眉头反而松下了。 这药也喝了,该收拾的也收拾完了,日近中午,周子舒都已经处理好山庄琐事,上来催他们几个回去吃饭,叶白衣本不想去休息的,他放心不下白衣,但被温客行几人劝着,只好勉强妥协,跟着乌溪他们回了四季山庄略作休整,留下周子舒一个人照顾白衣。 日子就这样在白衣昏睡养伤,周子舒叶白衣等人轮流照顾的平静中悄然流过。 但江湖上的流言蜚语和暗潮汹涌,也没让四季山庄安生几日。 青崖山武林大会之后,中原武林纷纷嚷嚷充斥着各种流言,茶馆酒肆中的八卦消息更是甚嚣尘上,而这其中最引人关注的,既不是鬼谷谷主师承四季山庄,在武林大会上为父报仇揭露赵敬真面目,也不是莫怀阳小人行径,清风剑派颜面尽失,而是突然现世的白衣剑灵。 绝世神兵,武功秘籍,长生秘药,这些让人趋之若鹜的宝贝,向来都是能引起世人贪慾的导火线,之前就因天下武库,因琉璃甲之事,闹出不少血雨腥风,搭进去多少条人命,都没有见到武库的影子,而比武功秘籍更加让人垂涎的名剑仙灵却大喇喇的现身武林大会,虽然参会的绝大多数人都碍于叶白衣的威压对剑灵之事讳莫如深,但也有那看热闹不怕事儿大,或者是心中有其他盘算的江湖杂流将会上发生的一切传扬的世人皆知。 二十年前名剑有灵的传言是真的,而此番与销声匿迹十余年的四季山庄一起现身武林大会,为的就是给容炫报仇……白衣的身份已不再是秘密,而他重伤又栖身四季山庄之事更是被传的有鼻子有眼儿。 名剑仙灵的吸引力之大,远远超过天下武库中的各派秘籍,就算是名门大派也有不少垂涎其本事能耐的,更别提那些江湖杂流了。 无数双眼睛,无数股势力都虎视眈眈的盯上了远在昆州的四季山庄…… ———— 正月二十五——四季山庄 叶白衣又守了白衣一整晚,朝霞初露的时候,他像往常那样把人抱回内室休息,随着灵气的多日温养,白衣气色好了不少,抱在怀里也没有那么轻飘寒凉了,等把人抱回床上,替他掩好被子,洞口便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叶白衣转身朝外看去,见今天来的是张成岭,便跟他嘱咐多两句,就转身离开洞府,回四季山庄吃饭补觉。 白衣养伤的这些天,基本上都是叶白衣守晚上,其他人轮流守白天,而至今被叶白衣默许进入不思归洞府的,也就周子舒,温客行,张成岭这三个白衣亲近的人,而乌溪作为医者则每天都会过来为他把脉送药,这几天有他们几个细心照顾,叶白衣也能安心休息。 叶白衣刚回四季山庄,早饭还没吃饱呢,就见有小弟子匆匆跑进了正厅。 「师父,温师叔,有好些鬼鬼祟祟的陌生人摸进山里了。」 一听这话,周子舒眉头就蹙了起来,他还以为是晋王的人马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想要寻衅滋事,便与温客行对视一眼,起身跟叶白衣说了一声,便出去查看了。 叶白衣也没当回事儿,摆摆手就让他们去忙了。 临出门前,周子舒还有些不放心,顺手启动了护庄大阵,就跟着温客行潜进了山里。 ———— 「哎,你们说这剑灵白衣的事儿是真的吗?我以前怎么都没听过,别是胡编乱造的吧?」 「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早上二十年前就有这样的传言,只是那时候没人敢信,更何况武林大会上几百双眼睛都看着了,这绝对是真的。」 七八个贼眉鼠眼的汉子藏在一处密林中,围坐在一起,啃着带来的干粮馒头,边等着日暮西垂好趁夜行动!边交头接耳的小声说着闲话。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这武器还能有修炼成人形,也不知道这剑灵算是人还是物。」 「听说他现身武林大会是为了给容炫报仇的,他和容炫是什么关系啊?哥几个有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的吗?」 第230页 「这我知道,这白衣剑可是魔匠容长青锻造的闭关之作,传言容炫是容长青的亲子,剑灵与容炫该是手足兄弟。」 「容长青打造白衣剑,那都是多少年月前的事儿了,这剑灵怕不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吧。」 「这就是你不懂了,这灵物啊,都是天生地养长生不老的,我可听那些参加武林大会的叫花子们说了,那白衣剑灵看着也就二十几岁,年轻俊俏的很,那身段模样,啧啧啧……堪称极品。」 「嚯!这可真是个好宝贝啊。」 「哎,你们说他竟然跟容炫关系匪浅,怎么二十年前没跟着那魔头一起入世?我爹以前可说过,秦老庄主在世时就是以白衣为配剑名震江湖的,怎么就将剑灵之事瞒得这般滴水不漏呢?」 「能将这灵物一藏藏二十多年,谁知道这秦怀章打的什么主意?」 「哎,你们说秦庄主和他徒弟跟剑灵会不会是那种关系啊?」 「你这泼皮,怎么脑子里想的都是些男盗女娼,那剑灵就算再好看那也是个男的。」 「男的怎么了?志怪画本里的可有不少男妖精报恩的段子,不然秦老庄主藏这么个大宝贝不肯让其现身人前图什么?」 「行了行了,与其说这些没用的还不如想想怎么把宝贝偷出来。」 「那剑灵可厉害着呢,武林大会上单挑四派掌门都绰绰有余,赢得轻松,咱们这点小鱼小虾给人家送菜都不够塞牙缝的。」 「一看你就是听了一半的,你不知道那剑灵被莫怀阳打伤了吗?」 「这话怎么说,莫怀阳这么厉害的。」 「我有个兄弟是清风剑派的,这个是他跟我说的,他们掌门与那剑灵比武落败却背后偷袭,趁剑灵没防备被捅了他一剑,被人家打的现在还半死不活瘫在床上呢,可把他们清风山的脸都丢干净了。」 「咦~还真看不出来莫怀阳是这样的卑鄙小人。」 「那后来怎么样了?你快说说。」 「还能怎么样,听说那剑灵被暗算重伤,直接暴走疯魔,将武林大会搅的是天翻地覆呀,要不是长明山剑仙及时赶到,那白鹿崖上哪还能有活口啊?」 「长明山剑仙?」 「你个楞头青,怎么啥都不知道就敢趟这趟浑水?」 「嗨,这不是财帛动人心吗?咱哥几个有多少真的是冲着剑灵来的,不都给那些名门大派打听消息的吗?」 「说的也是,那些个所谓大侠高人,平时端架子跟那啥似的,张口闭口就是什么为民除害公理正义的屁说,这真到有绝世珍宝现世的时候,又哪里少得了他们?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往自己兜里揣,都是一些伪君子,还不比咱哥几个真小人光明磊落呢。」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咱就是拿钱办事的,早点找到剑灵,早点带回去,也好拿了钱早点脱身,干完这一票我就金盆洗手,这江湖啊,怕是不太平了。」 「那可是剑灵啊,绝无仅有,世间只此一把的稀世神兵啊,你们就没打那心思啊,就甘心给那些伪君子当棒槌使?」 「咱就算得到又怎样?不说咱有没有那个本事让剑灵认主为我所用,但凡透露一点风声被算计追杀的就是咱们了,那就是块烫手山芋,别到时候把自己都搭进去了。」 「我看这一趟悬啊,四季山庄现在怎么样我不知道,但长明山剑仙可不好惹,算计他徒弟,咱几个可别有命挣钱没命花……」 「这跟剑仙有什么关系啊?你快说说……」 ………… 周子舒和温客行潜藏在树林中,侧耳听着那些人的窃窃私语,越听越怒不可遏,这些人竟然都是沖白衣来的,合着他们四季山庄还没找人算帐,就被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 温客行的脾气对外那是阴狠乖张至极,听那群人越说越没个把门儿的,眼中杀气腾腾,握着骨扇的手青筋暴起,仿佛下一刻就要杀人灭口,就在他咬牙切齿就要动手的时候,却被周子舒拦了一下。 「留个活口,问清幕后主使是谁。」周子舒神情冷肃,贴在温客行耳边小声嘱咐,他只一眼看去,便知道这些人武功都稀松平常,听他们谈话的内容也知道他们只是来探路的石子。 温客行轻哼一声,算是应下了周子舒的话,随即身影一闪,如鬼魅般袭向那几个还在聊天的汉子,在那七八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接二连三被他打晕了。 周子舒只冷冷看了一眼那倒了一地的人,并不多做停留,而是招唿温客行去下一个地方,盯上四季山庄的可不止这一波人,至于这些被打晕的,会有毕星明他们来处理。 毕星明他们虽然不是周子舒亲自调/教的,但对天窗刑讯逼供的手段也是门清,这些人落在他们手里不怕榨不出有用的东西来。 作者有话要说: 老白这一死机,充电维修都得靠手动。 一块小小的琉璃甲就能掀起不少腥风血雨,何况是活生生的一个剑灵呢,被惦记是很正常的。 迈入一百章大关!也是从这章开始基本上就脱离原剧情了,正式开始我天马行空的收尾(可能还得有个二三十章emmm) os:请评论区的姐妹告诉我,我是不是岭同人创作中唯一一个日更的码字机,呜呜呜,我怎么就坚持到现在了呢?头髮都快熬秃了。 啊啊啊啊!不管是哪个小可爱浇灌的营养液,我都在这谢谢ta(可能出了 bug我竟然看不到名单呜呜呜) 第231页 第101章 一力降十会 议事厅中鸦雀无声。 自从毕星明把一份长长的名单和十几页供词交给叶白衣开始,这屋子里就静的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压制着一股无处宣洩的怒火,等待叶白衣的指示。 那张薄薄的纸上所记述的人名,都是毕星明等人从那些潜入者口中审讯出来的,只着一张纸上就包含了江湖六成以上的门派势力,就连传承百年的所谓名门正派,也有人牵涉其中。几个前天窗刺客现四季山庄弟子的少年,在审讯途中便压不住那滔天的怒火,就算将那些人收拾的很惨也难消火气。 这些人全都是沖白衣来的!全都对现在还昏迷不醒的太师叔虎视眈眈! 叶白衣凝视着那份名单,寂静的厅内充斥着一股难言的压抑,似是欲要喷薄的火山般蠢蠢欲动,他沉默的时间越久气氛就越紧绷, 猝不及防的那根弦崩断了,叶白衣勐的一掌就拍碎了身前的檀木桌案,豁然起身怒吼道:「岂有此理!我不找他们算帐,他们反而打起小白的主意了,简直是欺人太甚!!!」 「叶前辈,现在可不是生气的时候,这一波探子虽然处理干净了,但那些幕后之人肯定不会轻易收手,眼下的当务之急是送师叔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养伤,再想解决的办法。」周子舒有何尝不气不恼那些背地里耍阴招的奸诈小人,但现在他们在明敌在暗,白衣的安危才是首位的。 「送什么送?还能把小白送哪儿去,我还能怕他们不成,敢打小白的主意,真当我长明山没人了!!当我死了吗!!」叶白衣气急反笑,小白既然现身于世,这种窥探和觊觎就绝对少不了,人之贪慾,慾壑难填,白衣能躲得了一时,难道能躲得了一辈子吗?若不将这些贪慾扼杀在摇篮之中,不管是四季山庄还是白衣,以后都没有安生日子可过。 「那叶前辈,你说该怎么办?」温客行把他那把削铁如泥的骨扇攥得嘎吱嘎吱的响,急不可耐的等一个靠谱的办法,他现在心中一团乱麻,只想杀人泄愤。 「怎么办?找人算帐呗,有些东西不是他们能惦记!若不给他们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我叶白衣的名字倒着写!!!」边说着叶白衣边顺脚踢开身前碎了一地的桌案,抄起龙背剑,就要气势汹汹的去找人算帐。 敢把主意打到小白身上,真当他长明山剑仙隐居二十年,成了个虚名摆设吗? 「叶前辈,我跟你一起去!」周子舒追着叶白衣小跑出了正厅,路过演武场时顺手抄起把长剑,而温客行和厅中的一众小辈也紧随其后,是要给他们师叔太师叔讨回一个公道。 而叶白衣听到身后周子舒的话,反而冷静了一点,他转过身拦住周子舒说:「你得留下来照顾小白,除了你换了谁我都不放心。」 「可是叶前辈,我……」周子舒还有点不甘心,想跟着一起去,但叶白衣的劝说,却说服了他。 「可是什么可是,就你这身子骨跟着去添乱吗?你留在四季山庄照顾小白,打小白主意的肯定不止这些人,来找麻烦的只会更多,你得留下来主持大局。」 「是啊阿絮,你总不能留下成岭他们一群半大孩子保护师叔吧,我跟叶前辈一起去,你就放心吧。」温客行也安抚了两句,就阿絮现在这身子骨也没比老白好到哪儿去,要不是前有白衣灵力护持,后有乌溪细心调养,他怕早就成了一盏一碰就碎的美人灯了,温客行哪里捨得周子舒跟他一起去冒险砸人场子。 周子舒深吸一口气,理智告诉他,不管是叶白衣还是温客行,说的都没有错,但心中难免有些自嘲,没想到他就因为七窍三秋钉,连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真的是太可笑了。 「韩英,你带两个身手好的弟子压上那几个带头的跟着老温他们一起去,免得那些个名门正派死鸭子嘴硬,颠倒黑白给老温他们泼脏水,再反咬四季山庄一口。」周子舒将他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情绪全都团成一团丢到脑后,冷静下来,有条不紊的安排着。 「是!」韩英求之不得,也不废话,点了一群少年中身手最好的两个,带上几个被打服了的小头头,跟着温客行他们一起上路,找那些个挑事的门派砸场子去了。 韩英等一众前天窗刺客的身手,虽然远不如周子舒与温客行这样一等一的高手来的厉害,但以一挑三却是绰绰有余的,与那些个名门正派的年轻弟子相比也毫不逊色,毕竟他们这些人闲暇之余,可没少跟曹蔚宁这个名门少侠比武切磋, 「星明,在老温他们回来之前,你安排人手封山,不管是谁进入四季山庄地界,不必向我禀报,直接就地格杀!尸体处理干净,找个醒目的地方挂着,再将消息散布出去。来多少杀多少,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周子舒站在四季山庄门口,眼见着那一行人一骑绝尘,马蹄过处烟尘四起,神情紧绷,语气也冷酷至极。 毕星明站在他身后,垂首抱拳,应诺一声,再抬头时,眼中精光四射,利落转身去做他该做的事。 周子舒始终都是周子舒,他既是四季山庄中温和可亲的庄主师父,更是杀伐果断,冷酷无情的天窗之主。龙有逆鳞,触之必死,这些人敢打白衣的主意,就要做好丧命四季山庄的准备。 「子晨,你和阿也轮流守卫不思归洞府,切记隐藏行踪,暗中保护,如无必要,不得踏足洞府半步,一有风吹草动立马向我禀报。」 第232页 程子晨听到周子舒的安排,躬身一礼,转身就去找张也商量守卫之事,尽快赶往洞府。 等温客行他们已经远得不见人影,周子舒能安排的也已经安排下去了,但他始终无法安心,等他拧着眉头。转身回屋,准备再安排两个弟子乔装改扮下山打探消息的时候,就见乌溪和景北渊已经站在院中等了他很久。 乌溪心知肚明周子舒想对他说什么,便先他一开口说道:「白天我去守着白先生,有我在,你放心。」 「日常琐事就交给我和湘姑娘他们吧。」景北渊想了想,自己这花拳绣腿好像除了做后勤工作之外,也帮不了周子舒什么,毕竟这江湖之事比不上朝堂那般的弯弯绕绕,他就算有七窍玲珑心也是秀才遇到兵啊。 「谢谢你们……」周子舒将所有的感激之情都融在拱手一礼上。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景北渊下意识的扶起周子舒的手,以他和周子舒的交情说谢就见外了。 「说什么谢不谢的,这都是我们该做的,天色不早了,我去熬药,一会儿好给白先生送过去。」乌溪有些不耐烦他们之间的繁文缛节,摆了摆手,转身去了药室。 「子舒,你放心,我们都在,不管是四季山庄还是白先生,都不会有事的。」景北渊拍了拍周子舒的肩膀,安慰他两句,就去忙其他的事了。 周子舒吐出一口浊气,搓了搓脸,打起精神,还有场持久战要打呢,他可不能这么丧气了。 随着叶白衣与温客行等人顺着名单挨个门派的砸场子,一路从丐帮打到泰山,整个武林也像是滚油里溅了水一样炸开了锅,但不管是四季山庄人证物证俱全,将那点背地的阴私勾当,暗中算计,全都摊到了明面上,理直气壮的找人算帐,还是面对长明山剑仙与鬼谷谷主联手的绝对性碾压,横挑江湖各门各派竟无敌手! 叶白衣用行动证明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而随着叶白衣和温客行在外面闹的动静越大,四季山庄山脚下垒起尸观速度也越来越慢。 ———— 丐帮总舵。 随着最后一名勉力支撑的丐帮长老被韩英一脚踹飞,倒地不起,天下第一大帮的总坛,在不到一个时辰之内,就被温客行等不到五个人挑了,叶白衣将一张写的满满当当的供状拍在丐帮帮主的脸上,冷冰冰的威胁道:「收起你们那点子龌龊的心思,再敢打我徒弟的主意,就不是打你们一顿,砸你们总坛能解决的。」 丐帮帮主被温客行打出了内伤,一口淤血堵在喉头的,但面对神情肃杀的叶白衣和他身后站着的一身红衣,目露凶光的温客行,却连屁都不敢吱一声,强忍着咳嗽连忙讨饶,说着不敢不敢再也不敢了。 直至叶白衣带人扬长而去,丐帮帮主的腿肚子都在抽筋,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看着那被打的倒了一地还在哀嚎的门下弟子,一口老血没忍住咳了出来,飞溅的血沫不小心粘上了那张白纸黑字的供状。 丐帮帮主看到那供状就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都顾不上被温客行一脚踹断的腿骨就连滚带爬的爬起身,叫几个伤的不算严重,还能行动的弟子,赶紧去各分舵传消息,千万别再去四季山庄,也别打白衣剑灵的主意了。 他是真的被打怕了,他派出的人连剑灵的边儿都没摸着,就被人家师父带着人打上总舵了,丐帮上下从他这个帮主到门下弟子都被人家压着打,要是真得罪了四季山庄,那不得被长明山剑仙直接给灭了。 鲸鲨帮。 沙帮主的发冠被一柄削铁如泥的玉白骨扇直接给削掉。披头散髮,目露惊恐地看着鬼谷谷主一掌徒手噼断了他们鲸鲨帮挂在帮派议事厅中的流金牌匾,随着咔嚓的一声脆响,沙帮主心也颤了一颤,碎裂的牌匾就像是那倒了一地的弟子一样,让他吓得嵴背发凉,仿佛下一刻他的项上人头就会跟那个牌匾一样,碎在温客行手里。 叶白衣负手而立,冷眼看着温客行和韩英等一众弟子,将人家全帮上下打了个七零八落,祖师爷留下的牌匾都被温客行给噼了,多少疏通了一点心中郁气。 鲸鲨帮只是个三流门派,传承不过四代,现任帮主也才只是个四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他作为老前辈要贸然出手,就算有理面上也不好看,所以他全程只负责看温客行跟砍瓜切菜似的,将这帮人通通撂倒,还得留意着这臭小子下手的力道,若是没个轻重直接把人整死了,那事情可就闹大了。 又是一张轻飘飘的状纸落到沙帮主脚边,他被温客行的雷霆手段吓到只敢偷瞄那寥寥几行供词,就吓得抖如筛糠,嘴皮哆嗦着想辩解两句,但却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鹌鹑般一声都吭不出来。 「再有下次,鲸鲨帮就可以从江湖上除名了。」叶白衣冷哼一句,见温客行他们收拾的差不多了,便如来时那般潇洒离去。 叶白衣他们走的都没影了,沙帮主还吓得一动都不敢动,他现在的心跳的跟要蹦出嗓子眼似的,差一点呀,差一点他们就被灭门了。 不过是帮派几个听了流言蜚语便被人窜掇的激进长老,派了两三个弟子去四季山庄打探消息,伺机而动,却真没想到把长明山剑仙这等德高望重的老前辈逼出了火气,思及此处,沙帮主后怕的擦了擦已经煳湿眼眶的冷汗,幸好,幸好那些弟子只是略做试探,要是真的冲动,做了点什么?现在他老沙的项上人头,估计就跟那块牌匾一样断送在温客行手中了。 第233页 岳阳派。 自从高盟主含冤而死,大师兄不知所踪,就连掌门的独女高小怜都没了音讯,原本身为五湖盟之首的岳阳派,就成了一盘散沙,乱的不成样子。 原本高小怜带着伤还没养好的大师兄,重回岳阳派,是想要扶持邓宽继承掌门之位,重振门风,传承她爹的衣钵,却被派中各个势力的争权夺势搅得焦头烂额。 正在高小怜还在议事厅中的那些曾经对她爹唯命是从,现在却对她敷衍了事的几位叔伯据理力争的时候,就听有小弟子急匆匆的进来禀报,说鬼谷谷主温客行带着四季山庄的弟子打进岳阳派了。 那几个装模作样的门派长老一听此言便也坐不住,顾不得跟高小怜这个丫头片子继续纠缠,便带着人匆匆前去迎敌。 高小怜还有点回不过神来,温公子怎么带人打上岳阳派了,但现在也没有时间让她去想这些,小跑着追了出去。 远远的,她就看到岳阳派正院中一身红衣的温客行站在一个道骨仙风的白衣人身侧,还有两个她曾经有过一面之缘,护送她和邓宽师兄离开白鹿崖的四季山庄弟子,正押解着两个鼻青脸肿的汉子在跟她那几个叔伯对峙。 风中传来那几句咄咄逼人的质问,就把高小怜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似是不敢相信她岳阳派的叔伯长辈竟也能做出这等以怨报德,搅扰四季山庄,窥伺剑灵前辈的阴私之事,两方之间的对峙也透露出温客行身旁的那位白衣人就是长明山剑仙,亦是白前辈的师尊,他们此番打上岳阳派就是来找人算帐的。 电光火时间双方气氛便已剑拔弩张,高小怜眼见着这是一言不合就要动手了,心知自己上去也帮不了什么,只匆匆转身小跑进内院,招齐还忠于她爹爹,支持她大师兄即位的叔伯和师兄弟,想要去阻止这一场打斗,但等她带着一大帮人赶回正院,却为时已晚。 温客行展开摺扇,看着打趴下一批又来了一批,很是不耐烦的说道:「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叶上仙息怒,温谷主息怒!都是我派御下不严,打扰了白前辈清静,小怜在此给二位赔罪了!」高小怜怕误会越闹越大,连忙挺身而出,扶身一礼。面对着杀气腾腾的温客行和面无表情的叶白衣,恭敬谦卑地道着歉。 「你是高崇那小子的闺女吧,倒是个明事理的丫头。」叶白衣轻笑一声,这弱不禁风的小丫头能这般挺身而出,主动承认错误,他倒对这姑娘高看一眼。 边说着,叶白衣边一脚踹远躺在他身前哀哀惨叫的一个中年男子,很是轻蔑的说:「既然高小姐是个明事理的,那我就直说了,你们岳阳派这几个杂碎都把主意打到我徒弟头上了,搅了我徒弟养伤的清静,我让温客行揍他们一顿不算过分吧?」 叶白衣那一脚看似随意,却又踹断了那中年人的两根肋骨,剧烈的疼痛让他连叫都没叫出一声便昏死过去,人事不知。 跟高小怜一起出来的一众弟子,就见只凭这几个人,就将他们岳阳派半数精锐打的倒地不起,都吓出了一身冷汗,有那胆小的更是退了几步躲到人后。 高小怜顶着威压,勉强扯出了个笑来,连忙赔罪道:「不过分不过分,是我派弟子鲁莽不知分寸,惊扰了白前辈的安宁,惹了叶上仙不痛快,上仙想怎么教训小怜都不敢有怨言,只是冤冤相报何时了,不知上仙和谷主怎样才能消了怒气,放过我这几个不成器的叔伯。」 「我看你一个姑娘家顶门立户也不容易,就姑且放你们一马,若此后再敢有岳阳派弟子打上四季山庄的主意,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断了你岳阳派的传承。」叶白衣负手而立,只看着高小怜身后那一排鬚眉男儿。都吓得抖如筛糠不敢吭声,只让她这一介弱女子出面调停,就没忍住满心的鄙夷,冷冷威胁道。 「多谢叶上仙高抬贵手!」高小怜感激地伏身一礼,与几个还算胆大的弟子恭送叶白衣等人离开,直到那几人远去的背影消失在山路尽头,高小怜才后怕的擦了一把冷汗。 等回到岳阳派,见那院里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人,高小怜还是有些坠坠不安,一边安排同门把他们带下去养伤,一边亲自去库房,直接掏空了岳阳派半数的珍稀药材和古玩玉器,拜託两名平时机灵会说话的师兄送去四季山庄作为赔礼。 看着乱成一团,愁云惨澹的岳阳派,高小怜忍不住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在大师兄康復继任之前,她不得不担负起这一派的责任,所幸那些倚老卖老的叔伯都因为牵涉到白前辈之事,被温公子等人打成重伤,在他们养伤期间,怕是也没精力继续搅风搅雨,她还有时间收拾他们惹下的烂摊子。 华山派…… 衡阳观…… 青城山…… 苍岩峰…… 崇文岛…… 泰山府…… ………… 随着叶白衣等人按这名单一个门派一个门派的打下来,江湖武林对长明山剑仙与四季山庄的实力都有了深刻的不能再深刻的了解。 那些个敢对四季山庄伸爪子,敢打剑灵白衣主意的幕后黑手,甭管是有头有脸的名门大派,还是想耍小聪明,浑水摸鱼的江湖杂流,有一个算一个,都被叶白衣打上山门。 韩英等四季山庄弟子单方面碾压年轻一辈,而温客行则负责完虐各派掌门长老,打残一派的中流砥柱,若遇到那些个老不死的各派前辈,想出手制止温客行等人在自家门派无法无天的砸场子,才轮到叶白衣出手,亲自教这些倚老卖老,闭目塞听的老煳涂们重新学做人,让他们刻骨铭心的理解了何为「教不严师之惰」。 第234页 而叶白衣等人的嚣张举动,自然是引发了不少讨论和不满,其中最有争议的就是长明山剑仙竟然与鬼谷谷主同流合污,带着四季山庄弟子到处砸场子,这消息一传出来就让不少人大惊失色,就连长明山剑仙都能为了一己私仇,毫不顾忌温客行鬼谷谷主的身份,联手掀翻大半江湖,还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哦,对了,武林大会之后,温客行除了是鬼谷谷主之外,可还是四季山庄的弟子,为师门长辈找场子倒也是情有可原。 但就算情有可原,也免不了江湖武林对叶白衣是非不分,结交鬼主的口诛笔伐,但叶白衣却任凭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戳着嵴梁骨骂他包庇鬼主,给老不尊,不辨是非,祸乱江湖,就算众口铄金,又能拿他怎样?活到他这个年纪,名誉声望都已成了过眼云烟,这些虚名哪儿能比得上小白的安危重要。 有时候,恐惧与忌惮比以德服人更能让这些贪心不足,利慾薰心的鼠辈长记性!不把这些人彻底的打服打残打怕了,不给他们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就跟野草一般没完没了了,必须让他们知道,有些主意是不能打的,有些人是不该碰的,敢向小白伸爪子,就要做好伸哪只就被剁只的准备,他得在小白痊癒之前,将这些潜在的隐患全部扼杀在摇篮里。 就算身败名裂又如何,他家小崽子好不容易回了人间,活出个人样,有了温馨热闹的家和一群真心待他的人,他怎能让这些贪慾污秽搅了小白的安稳生活呢。 所谓在绝对强大的力量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儿戏。随着叶白衣找上的门派越多,温客行打残的人越多,那些个流言蜚语,不满争论也就越来越少,就连酒楼茶肆中的江湖百晓生和说书先生,也从最开始兴致勃勃的把剑灵之事挂在嘴边儿,编造些子虚乌有的八卦秘辛,以博取旁人的关注挣些茶水银钱,到后来对此事的讳莫如深不敢再谈。 叶白衣以仅仅一个月的时间,敲打了整个江湖。而温客行也带着韩英等弟子,让武林各派牢牢记住了四季山庄威名。更别提在叶白衣几人下山摆平是非的这一月间,四季山庄山脚下堆起的累累白骨,也让所有试探四季山庄底线,想趁虚而入的投机者都深刻认识了四季山庄周庄主的雷霆手段。 经此一役,长明山剑仙不好惹,四季山庄不可欺,白衣剑灵不能碰,这三点深深烙印在所有人心中。 作者有话要说: 叶-实力护崽-白-武力巅峰-衣 温-手狠心黑-客-最强打手-行 周-杀伐果断-子-铁血兇残-舒 敢打老白的主意,是真当长明山剑仙老的提不动刀了还是嫌鬼谷谷主杀的人太少,亦或者都忘了四季山庄庄主以前是暗杀情报部门优秀领导干部了? 感谢在2021-07-12 00:42:08~2021-07-13 00:45: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扫地焚香 19瓶;轻烟薄暮 2瓶;昭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幽冥府 虽然外在的危机隐患是解决了,但不管是叶白衣,周子舒,还是温客行,都没有放下心来。 因为白衣已经昏睡了一个多月,至今仍未有转醒的迹象…… 虽然有周子舒与乌溪等人坐镇四季山庄,但叶白衣出门在外始终有些不安心,所幸每隔三两天就能收到一只来自四季山庄的机关雀,告知他与温客行山庄的近况,最重要的是白衣的伤情,而每一封密信上「一切如常,渐有好转」对于叶白衣来说多少算个慰藉。 但时隔一月,叶白衣和温客行都将所有的事情都摆平,把江湖掀了个底朝天再重回四季山庄时,白衣却始终昏迷不醒。 一行人风尘僕僕赶回山庄,都无暇注意山脚下还没处理干净的一堆残尸,也没先回庄子里略作休整,就马不停蹄的奔向不思归洞府。 乌溪坐在内室床榻边的矮桌上,撑着个下巴出神的看着床榻上,已经昏睡了一个多月的白衣,脑中思绪飞转,陷入了深深的纠结和迷惑。 突然,洞府外的马蹄人声,把他的思绪打断了,乌溪拧着眉头,警惕的走到洞府门口,刚想探出身,想小心查看一下崖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见负责暗中守卫洞府的程子晨扯了根手腕粗的藤条从瀑布悬崖上倒吊下来,半挂在洞府门口,把乌溪吓了一个激灵。 「大巫,是叶前辈和温师叔他们回来了。」程子晨见自己的突然出现把乌溪吓了一跳,有些不好意思的攥紧了从腰间缠到手腕的藤条。天窗之中自有一套传递信息的方法,温客行他们一行刚踏入四季山庄地界,便有巡山的弟子认出了他们,并将消息快速传回庄中,他也是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来给乌溪报信的。 「你师父知道了吗?」乌溪不动声色的平復被吓得一颤的小心肝儿,轻咳一声,问向一脸憨笑的程子晨。 「知道了,师父正在往这边来呢。」 乌溪下意识的看了看天色,子舒这才回去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吧,身体扛得住吗? 叶白衣和温客行不在的这些日子里,都是周子舒小心谨慎的守晚上,亲力亲为的抱着白衣往返于内室和灵穴,就连给他洗漱更衣都不曾假手于人,也只有白日里乌溪接替他照顾白衣时,他才能抽空回山庄睡两三个时辰,又继续爬起来,一边处理接二连三来找麻烦的亡命之徒,一边殚精竭虑打探着江湖情报,就算有乌溪费尽心思调养他的身体,顾湘变着花样的做好吃的,这一个月连轴忙下来,人也瘦了一圈儿。 第235页 随着马蹄声渐近,乌溪也看到了朝这边赶来的叶白衣和温客行,两人刚翻身下马就正好碰到赶过来的周子舒。 温客行乍一见到瘦了一圈儿的周子舒,还有点回不过神来,但他在外奔波一个月,眼下青黑,风尘僕僕,又能比周子舒好到哪儿去? 三人刚一碰面,温客行都没来得及问周子舒,这一个月过得怎么样?就见周子舒已经拉着叶白衣。朝着山崖上的洞口小跑过去,边跑还边急切的说着:「叶前辈你可算回来了,快来看看师叔吧。」 叶白衣闻言立刻就急了,还以为小白出了什么意外,反扯住周子书的手臂,脚下几个纵跃就飞窜向洞府府门,温客行见势不妙,也连忙跟了上去。 程子晨给乌溪传了个口信儿之后,便如来时那般悄无声息的窜没影了,眼下府门口只有乌溪静等着他们上来,叶白衣一看到他,都没来得及松开周子舒,就连珠炮的问:「小毒物,小白到底怎么了?怎么信里不说呀?!」 「子舒,你看你把这个老不死吓的。」乌溪先把周子舒从叶白衣的手中拉出来,没好气的哼了他一句,才对一脸急切的叶白衣说:「白先生没事,就是得等你回来确认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啊?」这时温客行也几步窜了上来,听到乌溪的话,很是不解的问。 「进去说吧。」乌溪见几个人堵在门口也不是个事儿,便率先一步走回内室,其他人也紧随而入,还好洞府内的石间足够宽敞,不然都挤不下这么多人。 叶白衣先掸干净了身上的浮尘才坐到了白衣床边,看着神态安详却沉睡不醒的白衣,把着他的脉搏,眉头越皱越紧。 「师叔怎么样了?睡了这么久,怎么到现在还没醒啊?」温客行有些急切的问,还想凑到床边自己看看却被周子舒拦了一下。 温客行还很不解,而周子舒只摇了摇头,示意让他安静一点。 随着叶白衣把脉的时间越久,眉头皱的越紧,这内室的气氛也就越凝滞,良久,他才将白衣的手掖回被子里,转身看向乌溪。 「小白的伤明明已经养好了,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转醒的迹象?」 乌溪无奈摊手,这也是让他想不通的地方,早在七八天前的那个月圆之夜后,白衣从里到外的伤就已经养好的差不多了,经脉通顺,内府充盈,气色红润,连体温都已经回归到正常人的水平,按理说他早就应该醒了,却一直昏睡到至今还毫无动静。 「这也是让我很想不通的地方,不过我倒是有几种可能性,还需要你帮忙一一验证。」乌溪不急不缓的说着。 「少卖关子,赶紧说。」叶白衣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 「这其一,可能是因为白先生之前自毁心魔而伤及神识,毕竟他是仙灵之体,若真有什么暗伤,以我现在的能力很难查探他的识海,所以得等你回来确认一番。」乌溪将他的猜测说了出来。 所谓天人之境,不仅只是武功造诣上臻至化境,更是能以肉/体凡胎粗浅窥探到天地法则,半步踏入修仙之途,这其中的玄妙自然不足为外人道矣。而乌溪就算是再厉害,医术再高明,如今也是被困在法则里的凡人,很多事情是现在的他力所不能及的。 周子舒和温客行一时之间,还没想通其中关窍,但叶白衣已经瞭然于心。 他身子往前挪了挪,额头抵住白衣的额头,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将一缕神识探入白衣的识海,这也是他第一次尝试着分离自己的一缕意识,探查另一个人的识海,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小白,所以自然更加谨慎。 额角渗出的细汗沿着下颌脖颈隐没进衣领之中,半盏茶过后,叶白衣缓缓抬头,揉了揉胀痛的额角,疲惫的说:「小白的识海没有问题。」 乌溪松了口气的同时,却更加疑惑了。 既然白衣身上的伤已经养好,而识海也没有什么问题,那导致他至今昏迷不醒的原因……排除一切可能,那剩下那个最不可能的就成了真相…… 「白先生他可能,离魂了……」 ———— 一片不分上下左右的虚无空间之中,有一个飘渺虚无的魂体漫无目的的飘荡,似一朵无处落脚的蒲公英的毛絮般无所归处。 白衣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身形时聚时散,恍惚间他忘了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像是被抛弃在一处时空的荒漠之中,没有天地,没有风声雨声,没有草木,更没有生灵,笼罩在周身,都是无孔不入的灰霾浓雾,这种死寂和虚无,让他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就这么不知岁月的飘了很久,不知从哪里度过来的源源不断暖融融的能量,让他越来越重,渐渐的这一块虚无的空间已经拖不住他不復轻飘的魂灵,如一块逐渐饱满熟透了的果实般从这处混沌中往不知名的方向缓缓坠下去。 在无知无觉的下坠感中,他听到了耳畔拂过的风声,那是他的灵魂划破空间的声音,在静谧的世界里这种风声显得格外明显,也是这种参差不齐,忽高忽低的唿啸之声,将他的意识从混沌飘渺中渐渐唤醒。 随着他灵魂越来越重,那种下坠的速度也就越来越快,但这处空间仿佛没有尽头般,白衣恍然间觉得自己坠了很久都没有落到地面,浑浑噩噩间,脑海中一片空白,索性闭上眼,什么都不想了…… 第236页 好累呀,真的好累呀,为什么会这么累?思考也好累呀,这般想着白衣就放任自己自己的意识归入沉寂,也放任自己坠向不知名的地方。 「哥……」 「哥……」 「哥……」 ………… 白衣原本沉浸在黑甜的梦乡,正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放松自己,但那断断续续的吵杂,却搅扰了他难得的清梦,他本能地想捂住耳朵,假装听不见那嗡嗡的声音,想继续睡,但那声音却锲而不捨的萦绕在他耳边,似是要打定主意,非要把他吵醒不可。 青山绿水,鸟语花香的美梦中,突然飞进来一只嗡嗡嗡的大蚊子,张牙舞爪,锲而不捨的昭示着自己的存在感,白衣被烦的不得了,勐的睁开双眼,豁然起身,意识还没彻底清醒,眼前一片模煳,就本能的将附在他耳畔嗡嗡嗡的蚊子恶狠狠地拍远。 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和一道洋装吃痛却让他莫名熟悉的声音,将白衣从那种混沌迷茫中渐渐唤醒。 「哥…你起床气怎么越来越大了?」 白衣迷迷煳煳的揉揉双眼,茫然四顾,入目所见的灰濛天空和半人高的艷红花丛,让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下意识的拨过身旁的一株花束,粗略看去,只见这花有花无叶,嫣红似血,如蝉翼般单薄细瘦的花瓣娇嫩的向四周延展自己的身姿,一缕淡淡的却迷人心智的芬芳悄然散在鼻间。 白衣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之物。 这是……曼珠沙华? 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永不见……这是开在黄泉路,忘川边的彼岸花? 思及此处,白衣豁然起身。惊慌失措地往四周望去,只见入目所见,皆是连片的彼岸花海,抬头望去,灰濛濛的天空无日无月,而花海尽头奔涌着的莹绿河水和那天际边黑黝黝仿佛远古巨兽般的庞然高山,与那山上星星点点的幽蓝冥火,都让白衣不得不认清一个现实。 这是幽冥地府……天地万物灵魂的归处与往生之地。 他这是……死了?! 正在白衣愣在原地,似不敢置信,自己竟然死了,脑子一片空白之际,刚才搅他清梦被他拍开的「蚊子」哀哀惨叫一阵,发现白衣根本就没有搭理他,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出神怔愣,有些讪讪的站起身,掸干净身上粘上的花瓣花茎,小心翼翼凑到白衣身边,谄媚地叫了一声:「哥……」 这莫名熟悉的嗓音叫的白衣身体下意识一僵,迟钝的缓缓扭过头,看着怼到眼前的这张大脸,怔了好一会儿,似不敢置信般迟疑的叫了一声:「……容炫?」 「哈哈哈,哥,你可算认出我了,不过我都快认不出你了。」容炫见白衣终于认出他来了,扬起一个略显傻乎乎的笑容,激动的伸手张开双臂就给了他哥一个拥抱。 直到被眼前这个俊美高大的青年抱入怀里,白衣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容炫?不是死了吗?不对啊,不不不,他自己好像也已经死了啊?这可是地府呀! 大脑飞速运转,白衣慢半拍的消化了这庞大的信息量,而容炫还在他耳边滔滔不绝的嗡嗡嗡嗡。 「哥,你这些年过得好吗?师尊他还好吗?」 「哥,你怎么变了模样呀?怎么长开了跟小时候不太一样了?」 「哥,你理理我呀……」 在想通自己已经死了,而眼前这个傻大个确实是容炫之后,白衣眼神骤然兇狠,一把狠狠推开了容炫,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你个混帐!」 白衣积压了二十几年的怒气就如骤然喷发的火山一般勐烈汹涌,容炫被他这一巴掌打的一愣都还没来得及开口讨饶,就被白衣三拳两脚打飞在地。 「我叫你惹事生非!我叫你不干人事儿!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帐!脑子都餵狗了吧?!爹爹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祸害玩意儿?!小时候我就应该掐死你!!!」白衣气的脸色通红,揪着容炫就是一顿暴揍,拳拳到肉狠的一批,打得他哀哀惨叫,骂的他狗血淋头。 要不是容炫异想天开,不计后果挑起江湖是非,创立什么狗屁天下武库,哪来后来那么多的冤孽呀,他早就想揍他一顿了。 容炫被他打的鼻青脸肿,但既不敢还手也不敢还口,连跑都不敢,只能抱头团成一团,不躲也不避,哀哀痛叫,任凭白衣发泄怒火。 他欠白衣的太多了,也确实是个混帐,被打这一顿也是活该。 直到白衣打的没了力气,容炫也被揍的鼻青脸肿,身上没一块好肉,他心头的一股火气才发泄了个七七八八,恶狠狠的将蹲在他脚边儿,团成一团委屈巴巴的容炫踹了个仰倒,他才拍拍手,站直身子,扭头就走。 容炫捂着被白衣打断的手臂,倒嘶一口凉气,呲牙咧嘴的爬起身,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左眼还有一个乌眼青,嘴角都被打破了,却还能厚着脸皮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踉踉跄跄跟在白衣身后。 「哥,我就是个混帐,你要是还生气就再打我一顿,别不理我呀。」 「你给我闭嘴,以前没大没小的浑叫,现在知道舔着脸叫哥了,你拿我当过兄弟吗?」白衣一转身,见他那鼻青脸肿还嬉皮笑脸的憨样,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噼头盖脸吼了他一嗓子,又不解气的多踹了他两脚。 「那不是我以前不懂事儿吗?哥,你是我亲哥,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真的!」容炫下意识的想避开白衣踹过来的一脚。却硬着头皮生生被踹了个趔趄,呲牙咧嘴的讨着饶。 第237页 「你都死透了才知道自己错了,早干嘛去了!」白衣气势汹汹的骂道。 「这不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吗?我那么混帐老天爷也看我不顺眼了,这不早早下来,你和师尊还能少操点心。」容炫见他虽然骂的难听,却没有再动手的意思,心思就有点活络了,他哥向来都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揍他一顿已经算顶天的教训了。 「少操心个屁呀,你以为你两腿一蹬一死了之,恩怨就能一笔勾销了,你个混帐害惨多少人你知道吗?师尊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在给你这个祸害擦屁股,长明山的脸都让你丢干净了,你对得起师尊对得起爹爹吗?!」容炫不说话还好,他越说话白衣越来气,气的眼角都泛红了,一想到叶白衣,他就忍不住的愧疚,虽然骂容炫骂的中气十足,但声音却有些哽咽了。 没想到他不仅没能给他师尊养老送终,反而让他老人家白髮人送黑髮人。再遭一份生离死别的沉痛打击,他可真是个不孝的孽徒。 还有子舒,他钉子还没拔呢,说好了是生是死都陪着他,没想到却是自己先失言了。还好……他结下的生死契是单向的,不然岂不是也要连累的子舒英年早逝,越想越难受,越想越委屈,白衣就忍不住的哽咽出声。 容炫一见他都把白衣气哭了,也连忙收起了那份嬉皮笑脸,踉踉跄跄扑了过来,手足无措的哄着:「哥,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都行,我再也不气你了,你别哭啊,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哥……我错了。」 小时候他不懂事儿,又皮的很,没少惹白衣生气,三天两头就能把他气哭一次,被他追打着满山乱窜。但他既见不得白衣哭,又怕白衣跟爹爹他们告状,自己再挨顿打骂,还得伏低做小讨饶卖乖的把人哄高兴了才安心,而他们俩这点幼稚却乐此不疲的玩笑闹剧也在他十二岁之后渐渐消失了 他已经是个半大少年,而白衣却还是个八九岁模样的小童,既便明知白衣比他大,但少年的自尊心也不允许他再捉弄一个小孩子,也渐渐懂事儿,知道要让着他,宠着他,照顾着这个年纪比他大,却因成长缓慢心智还不成熟的剑灵哥哥了。 但他的心智又能成熟到哪儿去,说好了要照顾白衣一辈子,宠他护他,到头来却也是他将白衣气到彻底跟他决裂,但也是这个当初对他冷酷无情的说着从今往后老死不相往来的哥哥,为他报仇,为他收尸,为他因果缠身,最后还因为他……魂归地府。 「炫儿,你在那做什么?」 容炫正手忙脚乱不知所措的哄着白衣,还被他连掐带踹的时候,远远传来的一道严肃男声却让他僵直了嵴背。 完了完了,吾命休矣! 而白衣听到那久违的声音,震惊到连哭都忘了,下意识放开掐着容炫腰侧的手,迟疑地转过身,与那拨开花丛远远走来的中年男子四目相对。 那儒雅男子怔愣一瞬后眼中隐隐有些迷惑,而白衣的眼泪却如决堤般的洪水般大颗大颗的砸下来,一把推开容炫,急切的朝着那男子扑了过去。 「爹爹……」 容长青原本看到这跟容炫站在一起的青年还有些迷惑,只觉得对着年轻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见他突然哭着跑过来。还有点愣,想退开一步躲开他,身体却本能的把人抱在怀里。 「爹爹……」 容长青听清怀中人的那一声哽咽,整个人都像是被雷噼了一般愣在原地,身体快于思想,本能的拍抚着哭的抽抽噎噎的白衣,但脸上却面无表情,因为心中已经成了一团乱麻。 他目光有些失神的越过白衣的发顶,看向鼻青脸肿却犹豫着不敢走过来的容炫,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颤抖的托起白衣已经哭花了的脸,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小铃铛……你是小铃铛。」 白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眷恋的蹭了蹭容长青的手掌,满脸的泪水煳的他掌心湿乎乎的,他哭的容长青眼眶都泛红了,一把将人紧紧搂在怀中,拍抚着他的头顶嵴背,声音都有一些颤抖。 「小铃铛,真的是小铃铛呀,你长大了,爹都快认不出来你了。」容长青抱紧怀中这只已经不负小时候乖软可爱的小铃铛,心中是说不出的酸楚,他离世的时候白衣还是个能被他单手抱在怀里十岁模样的小童,他抱了二十多年都没有长大的小铃铛,再见之时他都快认不出来了。 再见……再见! 突然,容长青从那种久别重逢的喜悦中回过神来,下意识看了看周围的景色。 这里是黄泉路旁的彼岸花海,是地府啊!!!小铃铛可是仙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容长青勐的打了一个激灵,抖着手擦干净煳了白衣满脸的泪水,眼中的痛惜与心疼都要溢了出来。 「小铃铛……你……你怎么会……」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小铃铛是怎么死的,仙灵啊,仙灵怎么会死啊? 白衣哭也哭够了,抽抽鼻子有些躲闪的避开了容长青疼惜的目光,却下意识的看向容炫。 他怎么好跟爹爹说,自己是心魔反噬而死呢?太丢人了,这死法太丢人了。 容长青一点都没有错过白衣的小动作,电光火石间,他想通了一切,转头看向已经石化在原地的容炫,这才看清楚他这一身的伤,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小铃铛打的,至于为什么打他…… 第238页 容长青轻柔的擦干白衣脸上的泪水,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细语的说着:「小铃铛别怕,去旁边等着爹爹。」 白衣乖巧点头,熟练的退后两步,让了块空地给容长青。 容长青再次看向着孽障的目光仿佛掺了冰碴子一样冷酷无情,扯着容炫的脖领子,就是噼头盖脸一顿暴揍。 容炫声嘶力竭的惨叫和容长青如恶龙咆哮般的怒骂像一道汹涌的浪头般,将这连片的彼岸花海都晃得抖了三抖,就连白衣听到容炫的哀嚎,都有些于心不忍,下意识地背转过身,不敢再看老父亲暴打亲子的兇残场面。 他爹下手可比他狠多了,小时候他被容炫欺负狠了,就跟容长青告状,每次不把容炫打的躺上十天半个月,爹爹都不带消气的,连容夫人都不护着这个皮猴子。容炫要是敢顶嘴,迎接他的就是师尊和爹爹的混合双打,以至于被收拾的更惨,到后来他都有些不敢告状了,不仅是因为容炫越来越少惹他生气,更是因为他怕老父亲真的哪一天气上头误杀亲子,那可就是他的罪过了。 话说……鬼魂不会再被打死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得既玄幻又灵异,但是吧,既然有叶白衣的修仙剧本和乌溪的白无常转世,就说明这就不是一个正经的武侠世界,更何况在我的笔下连剑灵这种仙侠标配都有了,来个地府副本,走个支线剧情不算突兀吧? 容炫可能也没想到能捡到他哥,更没想到迎接他不是兄弟的久别重逢,而是被亲哥和老父亲连续暴击,但他真的是太混蛋了,不揍他一顿都难消我心头之恨,要不是他搞事情,怎么会有后来的那一系列悲剧。 解释一下为什么容爸爸叫老白小铃铛,还记得我之前私设中那个被老秦藏起来的没有铃芯的铃铛吗?对,就是那个玉铃铛,想像一下,小小一只刚化成人形的玉糰子带着个小铃铛到处乱窜的样子是不是很可爱,这是容爸爸对老白的爱称,老白也是被宠着长大的呢。 os:为了he,我真的是什么骚操作都干得出来。 感谢在2021-07-12 02:18:16~2021-07-14 16:14: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扫地焚香 19瓶;叶岚峥 14瓶;轻烟薄暮 2瓶;昭心、天涯旧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还太不熟练…… 第103章 酆都城 直到将容炫打得半死不活,容长青才勉强泄了心中的那一团怒火,拍了拍身上的浮尘,任由他那孽子躺在地上自生自灭,而他则搓搓脸,把刚才那副兇狠的表情搓下去,换上一副慈祥的面容,走到背对着他站着眺望花海的白衣身边,轻轻揽过他的肩膀,温声细语的说:「爹爹给你出气了,小铃铛别怕,能告诉爹爹,你是怎么,怎么……」那最后一个「死」字如鲠在喉,容长青愣是说不出口。 白衣侧过头,小心翼翼瞄了一眼被打得很惨得容炫,抿起嘴唇支吾着说:「我…我是…心魔反噬…」越说越小声,越说越心虚。 但容长青却听清了!揽着白衣肩膀的手骤然收紧又像触电一番赶紧松开,还轻轻揉了揉,生怕自己抓疼了他。 心魔反噬!他的小铃铛……竟然是被心魔反噬而死的,那一瞬间的心脏抽疼,竟让他有些窒息,但他却还要死死压着那份欲要喷薄而出的莫名怨怒,生怕吓到白衣。 容长青唿吸急促,深唿吸了好几轮才勉强平復了心情,揽着白衣的肩膀,动作轻柔的带他离开这片彼岸花海,边走边温声细语的跟他说话。 「小铃铛别怕,这里有爹爹呢,不会再受伤了,也不会再痛了。」 这也久违了的称唿和熟悉至极的人让白衣卸下了所有心房,自然而然的将大半体重靠在容长青身上,想像小时候那样被他抱在怀里走来走去的,本能的跟他撒着娇。 「爹爹,这么多年了,你们怎么还在地府住着呀?没有去轮迴吗?」 「这就说来话长了,以后啊,再跟你解释,对了,你叶叔他……怎么样了?」 「叶…师尊他……下山了,我……我还以为能给他养老呢,不过想来,过不了几年,师尊也会下来与我们团圆了……」听到容长青问叶白衣的近况,白衣还有些不自然,更多的则是愧疚和不安。 容长青听来心中也酸酸胀胀的,千言万语涌到齿间,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若他生前还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亦或者是他自欺欺人的想要逃避的话,但随着人死灯灭那些自欺欺人却也成了他难以抵消的遗憾和愧疚。 若不是他自以为是的一厢情愿,或许他和叶白衣的人生就会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模样。 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他的尸身都成了一捧黄土,灵魂却因为难消的执念而徘徊在幽冥之中,只能年復一年趁着清明和中元,透过望乡台,远远回望人间一眼,盼着能再见他一面。 白衣岂能看不出容长青的踌躇和消沉,但他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其实很早他就想大逆不道的质问他爹对师尊到底抱有着什么感情?凭什么他要娶妻生子,凭什么还要带着自己的娇妻幼子定居长明山碍他师尊的眼,但不管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还是他作为一个小辈没有立场插足长辈之间的私事,这些埋在心中的话,愣是几十年都未曾出口。 第239页 最开始他他真的非常介意容夫人和容炫的存在,一厢情愿的想着就是他们搅乱了自己安逸的生活,但不管是他的教养不允许他对女子不礼貌,还是容夫人待他如亲子般的细心照顾,给予他爹爹和师尊不曾给予的母爱,都让他对这个因为爹爹而被无辜牵扯进来的弱女子生不出半点的埋怨,甚至渐渐生起了孺慕之情,但那时心智还不算成熟的他就因为这点对容夫人的孺慕之情。纠结的不得了,感觉就像背判了师尊一样,让他跟长辈们闹了好一段时间的别扭。 父子久别重逢,聊到这里话题却有点进行不下去了,还是白衣看出容长青的不自然,才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 「爹爹,既然你们都没有投胎,那容母是不是也在这里啊?」 「珮瑜了无牵挂,早十几年前就投胎转世了。」 「了无牵挂?所以说爹爹和容炫是因为有牵挂才滞留地府这么多年的吗?」白衣一下子便捕捉到容长青话中的关键,脑中有个模煳的念头,渐渐成形。 牵挂……因为有牵挂才不愿转世投胎的吗? 「小铃铛还是一如既往聪明机敏呀。」容长青笑得和蔼又慈祥,但那话中隐隐透出的孤寂和感伤,白衣听来却酸酸胀胀。 「那爹爹,秦怀章他……投胎了吗?」白衣踌躇片刻还是支支吾吾的向容长青打听秦怀章的下落。 秦怀章……还有牵挂吗? 容长青哑然失声,犹豫半晌,才嘆了一声说道:「他现在还在酆都,我带你去见他……」 虽然他去世的时间很早,但对人间之事还是略有了解的,更何况他死后也没过几年那臭小子就遭了天谴,英年早逝,下了地府,在知道容炫都干了什么混帐事儿之后自然少不了一顿毒打,但他也容炫口中知晓了很多后来之事。 而这其中自然少不了他家小铃铛跟那姓秦的臭小子之间的一段因果,最让他有心无力,又非常恼火的是这段因果,还是叶白衣亲手结下的! 看着白衣骤然亮晶晶的眼睛,容长青不禁抚额嘆息。 「爹爹,想什么呢?快走啊。」一听的秦怀章还在地府,白衣就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快点见到他,就连容长青的不自然他都无暇注意,只扯着他的手,晃晃悠悠的撒娇。 容长青能怎么办呢,只得带着白衣穿过绵延的彼岸花海,顺着黄泉路,朝着路尽头的酆都城走去。 其实地府远没有人间话本中来得那般阴森可怖,鬼影幢幢,这里虽无四季变换,日月斗转,却也不显得荒芜萧瑟。 滔滔不绝的忘川河水从目不可及的九幽之下奔流而出,河面上的点点莹绿连成一片,似一条翡翠腰带般奇异瑰丽,那些散发着微光的小光团都是凡间草木的精魂,小小的如阳间花草般那般不起眼,却在冥河之中形成炫美至极的风景。而忘川的尽头则是连绵不绝,巍峨高大的罗酆山,隐在灰濛濛的天地间,若不是山间明明灭灭的灯火,都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山。 河岸两边迎风招展着的曼珠沙华,却如传闻中那般花叶永不相见,一侧是被微风吹拂着沙沙作响的连片绿意,而另一侧则是他们刚走过的绵延红霞。 还有一些只生长于地府的奇异植物,大多都是凡间极为稀奇的紫蓝之色,或是黛绿或是赭红,虽没有白衣之前所见花草那般奼紫嫣红,五颜六色,但生长于这肥沃到黑稠的土地上却是那般的相得益彰,也为着黯然的天地涂抹上些鲜妍的颜色。 行走在被夯实的平整如镜的黄泉路上,白衣心情颇好的四处张望,欣赏着地府的奇异景色,甚至有点小兴奋地拉着容长青叽叽喳喳问这些有的没的,跟个十万个为什么似的。 「爹爹,黄泉路上鬼魂这么少的吗?」白衣左张右望,见这条宽敞笔直的大道上,除了他和容长青之外,也只有几个零零星星闷头走路,或两三个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行人。 「黄泉路可不止一条,都是通往酆都城的,有几条是过鬼门关的,那路上人才叫多呢,挤的真是摩肩接踵,这条路则通的是个侧门,自然人少,也就清静许多。」容长青耐心的解释着。 「原来如此,清静些也好,哦,对了爹爹,不都说有奈何桥吗?我怎么没看到呀?」白衣初来乍到,对什么都好奇,他还特意多关注了几眼隔着一片花海莹莹流光的忘川,但一路走来却没有看到奈何桥。 「奈何桥不在这边,在丰都城后的往生台那边,上了奈何桥,喝完孟婆汤,就能去转世投胎了。」容长青哭笑不得的看着白衣那左张右望的好奇表情,笑得格外宠溺。 「那爹爹,你刚才说的望乡台在哪儿啊?」 「好啦,前面就是酆都城了,你要是好奇呀,等有时间,我带你到处转转……」 就在他俩这一问一答间,离那座古老神秘的酆都城也就越来越近了。 白衣闻言,收回左张右望的视线,转而看向路的尽头,远远就能见到那高大巍峨的城墙,被那古老厚重的压迫感所震慑,他也渐渐安静下来。 酆都城……到了。 守门的鬼差远远见到容长青就热情的打了声招唿:「哟,容老闆,您不是去找令郎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不找到了就回来了嘛。」 容长青揽着白衣渐渐走进城门,那守门的鬼差也看清了他身旁之人可不是容老闆的儿子呀,有些疑惑的问:「令郎也不长这样啊,这是打哪儿来的小郎君,年纪轻轻怪可惜的,是您家晚辈吗?」 第240页 容长青听来有些不是滋味,但在外人面前却还打起精神,揽着白衣的肩膀,介绍道:「这是我长子容泠。」 这名字倒也不是随意捏造的,在白衣能够化形之后,归隐长明山之前,容长青总是很喜欢背着叶白衣抱着玉糰子出门闲逛,到处显摆,遇到热情的叔伯婶子,见小娃娃玉雪可爱,都忍不住上来逗弄一番,自然也就问及了孩子叫什么等家长里短的问题,他都是这样对外宣称应付过去的。虽然事后少不了被叶白衣一通埋怨指责,但他却是乐此不疲,就想带着小铃铛去看看人间热闹,市井百态,想让他家小崽子像一个寻常人家的小孩那样无忧快乐的成长。 白衣已经几十年未曾听过这名字了,现在听见都会有一种捂脸的冲动,幼年时期被阿姨婶子逗弄都快成他心理阴影了,如今在听的还有些条件反射,只对着那个惊疑的鬼差,摆出了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这鬼差虽然疑惑不解这小郎君既然是他大儿子,那起码都该是知天命的年纪了吧,怎么看着这么年轻?但他跟这容老闆倒也没熟到刨问他家事儿的地步,只随意寒暄两句,便放他们进城了。 直到那对怪异的父子都拐出他的视线了,这鬼差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拍了一下额头,哎哟一声。 那个小郎君怕是个新鬼啊,怎么没被勾魂使带着走鬼门关去十殿审判生平善恶,却反而是容老闆领过来的,也没见他有出入城门的腰牌啊,他这放进去的别是个没有通关文碟的孤魂恶鬼吧! 这般想着,鬼差就打了个激灵,连忙招唿了个兄弟,替他顶会儿班,就火急火燎的向阴司衙门跑去。 完了完了,他要真把个不明身份的游魂放进城里,怕是要被上司记大过,他可不想去十八层地狱看大门!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看着街道两边卖力吆喝的摊贩和来往的行人,这熟悉热闹的城中之景,竟与凡间并无不同。 白衣边四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边侧头问向容长青。 「爹爹,刚才那小吏为什么叫你容老闆呀?」 「我闲来无事,就在城中开了家兵器铺子,这些鬼差生前也是在衙门里当差的,对我铺子里那些刀枪剑戟喜爱的紧,来往间也就熟悉了,就都称我一句容老闆。」不知怎么的,好像自从见了那鬼差,进了酆都城容长青神经就有点紧绷,他好像也后知后觉发现了些不对劲,但面对白衣的疑问,仍是不急不缓,温声细语的回答。 「兵器铺子哈哈哈哈哈哈。」白衣一听没忍住笑了出来,他爹爹这算是阴间重操旧业吗?太好玩了吧。 「有那么好笑吗?」容长青一听他那笑声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没好气的哼了一句,但也跟着白衣笑了出来。 若不是他当年穷尽天才地宝,费尽心思又偶得一缕天地灵气,哪还有这个小混蛋搁这笑话他呀。 父子俩笑闹着穿街过巷,在这偌大的城中,走了好久才在一处热闹的酒庄前停住了脚步。 这时不知怎么的,白衣也有了点近乡情怯的迟疑,犹豫再三,也没敢踏入那招牌上刻着秦字的酒庄。 他……该怎么面对秦怀章啊? 「怎么了?小铃铛?」容长青见他站在门口就盯着那个招牌,失神地看着,却不愿多踏一步,有些担忧的问。 「爹爹……我……」白衣侧头看向容长青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时身后传来的那道由远及近的说笑声却让白衣僵硬在原地。 「我几年前酿的那批君子醉正好能喝了,晚上我开几坛了,咱俩喝两盅。」 「算是我有口福了,今晚啊,咱不醉不归。」 「只喝酒伤身,我给你们拾掇两个下酒菜,晚上可别闹得太晚哦。」 「那感情好哟,我可嘴馋弟妹的好手也好久了。」 从街口晃晃悠悠走过来,一对夫妻和一个俊雅的青年,三人有说有笑的定下了今晚的酒局。 那青年老远就见自家酒庄门前站了两个人,皆是背对着他们看着铺子不知道要干些什么,就热情的招唿了一声:「哟,两位是来买酒的吗?」 容长青嘆息一声,率先转身看向来人。 那青年看清他的容貌,还一愣,迟疑地招唿了一声:「原来是容伯父啊,怎么不进去坐坐呀,倒是怀章招待不周了。」 而他身旁的那对夫妻见到容长青,面上也有些小小的尴尬,但还是礼数周全地朝他拱手一礼。 容长青抿起嘴角,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秦怀章见来人竟然是容长青是真的挺意外的,这些年,他们虽然都在酆都城住着,来往却并不密切,至于为什么嘛,这就不足为外人道矣了。 而这时秦怀章也察觉出事情有些不太对劲了,容长青身旁的那个青年背影,他是怎么看怎么眼熟啊?因为这份莫名的熟悉,让他突然有了一种久违的心悸,竟然有些冲动的上前几步,想去看看那人究竟是谁。 白衣听到身后熟人的声音和越发渐近的脚步声,整个人都僵硬了,只等那人离他不过半步之遥,他才慢慢地侧过身,两人四目相对,全都愣在了原地。 秦怀章看清这个人的面目,眼眶瞬间就红了,抖着手扶上白衣侧脸,描摹着他如今的眉眼,声音哽咽沙哑的仿佛被砂纸磨过般,不復刚才的清亮洒脱。 第241页 「小……小白……你怎么……」去年龙雀来的时候不是还说子舒小白他们都好好的吗?他都已经做好了,要等到天荒地老的准备,怎么突然就……秦怀章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压的喘不上气来,见到了牵挂多年的故人,竟然没有一点久别重逢的喜悦,而是铺天盖地要将他压垮了的绝望和心痛。 而白衣见眼前人不再是梦中人,却突然笑了,但却笑中带泪,哑着嗓子莫名的说了一句:「怀章,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久。 对不起,我来的不是时候。 刚才还跟他们有说有笑的友人,怎么一见到那小郎君情绪就如此失态,温如玉与谷妙妙对视一眼,脑中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一种不可能的可能,顿时哑然失声。 容长青见那店里店外来往的行人都凑在一起看热闹,也觉得他们在这儿门口站着不是个事儿,有些嫌弃的扒拉开秦怀章的手,将白衣护在怀里往店里走去,还没忘招唿一声:「有什么话进去再说。」仿佛他才是这酒庄的主人般自然熟稔。 秦怀章吃痛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呢,白衣就被容长青带走了,他条件反射般的跟了上去,而温如玉和谷妙妙也嘆了一声,携手一起进了酒庄。 酒庄后堂的小院里,容长青有些烦躁的来回踱步,那姓秦的带着他家小铃铛躲在屋里都快一个时辰了,除了门里隐隐传来的抽泣声,他竟然啥都听不见。 烦死了,真的烦死了,怎么小铃铛一见到那个姓秦的连爹都不顾了! 谷妙妙很是熟练的去厨房沏了一壶热茶,还贴心的端了两碟点心放到了院中的石桌上,看着小院儿中走来走去,眉头都拧成川字的容长青,小心翼翼的招唿了声:「容伯父,坐下来喝杯茶歇会儿吧。」 温如玉见他不为所动,还在那里转来转去,看着那扇紧闭房门的目光越来越不善,也只得硬着头皮走到他身边,劝了两句:「容伯父,秦大哥跟白兄这么久不见,聊久一些也正常的,咱们要不坐下来等着?」 容长青就算再不耐烦,但见到这对夫妻还是不得不耐下性子,顺着他俩意思坐回桌边,接过谷妙妙递给他的热茶,谢了一句,便闷头饮了一大口。 要不是他家那小畜生造下的冤孽,哪儿还有此后那一系列的阴差阳错啊!以至于他现在见到这些被容炫牵连的后辈都心虚气短。 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他和叶白衣的脸都被那小畜生给丢了个一干二净! 温如玉松了口气,和谷妙妙坐到石桌边,招唿着容长青喝茶吃点心,略显生疏的聊着天,但都默契的避开了白衣的事情,只是聊这些家长里短的闲话,以缓解容长青紧绷的情绪。 而他们夫妻的情绪又何尝不紧绷呢?也期盼着那扇房门快点打开,他们也好向白衣打听些阳间之事……衍儿的事。 房间内。 秦怀章靠坐在床边,而白衣则眷恋的依偎在他的身边,想像少时那样。整个人都埋进他的怀里,可他现在已经不是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郎了,他长大了,长高了,秦怀章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将他整个的抱在怀里了。 秦怀章的眼眶还有些湿润,看着怀中人不似年少时那般灵秀清俊的容貌,眉眼间已被岁月染上了风霜,连眸底都已不在如他记忆中那般的纯澈无忧,嘴里就像吃了黄连一般,说不出的苦涩,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白衣把脸埋在他怀里,嘟嘟囔囔无意识着哭诉着他欠了怀章几十年都未曾说出口的「对不起」。 对不起,我的任性让你操碎了心。 对不起,我的鲁莽冲动给你带来了很多的麻烦。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的四季山庄,也没有照顾好你的徒弟。 对不起,我让你等了这么久,却在最不恰当的时间,以最丢人的模样来见你。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白衣的那一声声对不起,就像是一双攥在秦怀章心脏上的手,越收越紧,越攥越疼,疼的他都有些喘不上来气,只能一下下轻拍着怀中颤抖着的身体,一句句说着「没关系」 没关系,照顾你,迁就你,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没关系,这本就不是你的责任,反倒是我拖累了你。 明明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呀,是我食言了,是我留下了你一个人,让你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 ………… 短短三字的「对不起」和「没关系」就好像包含了千言万语,无需长篇大论的诉苦与感伤,也不需要执手相看泪眼的互诉衷肠,两个人只紧紧的相拥着,说着最简单不过的话,却将这十几年离别的难过与思念通通道与对方听。 就这样相依相靠了很久很久,还是秦怀章合上双眼深吸好几口气,从那种绝望和愧疚中抽离出来,眼下阴间重逢,人间的是非恩怨都以化作一捧黄土,随着一道阴阳的天谴一笔勾销,好不容易才将这人重新拥入怀中,总不能一直沉浸在感伤中吧。 「好了小白,都长大了,怎么还这么愿意哭鼻子呀?」秦怀章吐出一口浊气,轻轻擦干怀中人堆在眼角的泪水,柔声细气的哄着。 白衣突然有点难为情,今天他哭的次数真的是太多了,好像把憋了十几年的委屈一股脑的都哭出来了。 第242页 感受着脸上轻柔的抚摸,鼻间全是熟悉到让他眷恋不已的气息,他耳朵骤然有些烧烫,虽然他们曾经的相处也是这般的熟稔自然,但这种亲昵现在看来却有些让他莫名躁动。 作者有话要说: 我对地府的描写全都是来自我看过的相关类型的小说以及粗浅的道教文化知识,有什么逻辑上的bug或者是不恰当的地方,就将就将就,不要提醒我了。 这章就算是丰富老白人设了,在四季山庄,他是值得信任倚靠的白衣,但面对容爸爸,他也是被宠着的小铃铛。而容爸爸和叶师父教育理念的相差甚远,也造就了老白性格上的复杂矛盾。 既然秦庄主是你们众望所归的老白cp!,那我就充分尊重读者意见,开个副本恋爱剧情(尽量甜甜的) 第104章 阎罗殿 「怎么现在我哭你都要管我了。」白衣有些埋怨的哼唧着,本来他今天接二连三的掉金豆子就已经很丢人了,秦怀章还拿这事取笑他,真的是太过分了。 「我错了,我错了,小白就算哭鼻子也很好看,只是再哭下去眼睛就要肿了,我可要心疼了。」秦怀章将所有的愧疚不安都埋在了心底,看着白衣如今的面容眉目,眼中是尽化不开的温柔,但那温柔之中又无可避免的,掺杂了些心疼和遗憾。 心疼于这十几年的分别,让小白被迫长大,承担本不应该他承担的风雨,又遗憾于他可能再也见不到小白真正长开后的容貌了。 而秦怀章着满眼的温柔却刺痛了白衣,他有些难堪的双手捂脸闷闷的说:「别看了,不要再看了……」只是那一瞬间的四目相对,他便看懂了秦怀章眼中的复杂情愫,突然就有些无地自容,竟毫无缘由地痛恨起他现如今与子舒相似的眉眼,脑中乱糟糟的想着,秦怀章看着如今的他,是否也是在通过他挂念在世的爱徒呢。 而秦怀章却有些执拗的拨开他挡脸的手,捧起他的脸仔仔细细的看着,也丝毫没有错过他眼神的躲闪和难堪。 「为什么不让我看?小白就是小白啊,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子,都是小白,只是小白。」秦怀章的语气温柔的不得了,但温柔中又透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与坚定,甚至为了让白衣打消心中难堪与猜疑,他竟鬼使神差的啄吻了他的眉眼,那一瞬间的肌肤相触就像是烟花般将两人炸的愣在原地。 眼皮上湿热的触感,把白衣直接炸的大脑停止运转,但身体却本能的要推搡身前的人,惊慌失措的想转身就跑,但却在下一刻,被反应过来的秦怀章紧紧箍在怀里。 「小白,别走……别怕我,我……」秦怀章脑子也是一团乱麻,那一瞬间的冲动就像是突然打破了些什么,但他一时还没捋清,只下意识的不想让白衣怕他,更不能让他离开,他本能的知道,若是现在放开白衣,他俩可能就回不到从前了。 剎那间,屋内的气氛便已紧绷到了极致,紧紧相拥的两人心跳快如擂鼓,竟在某个瞬间达到了同步。 炽热的红霞伴随着莫名的羞恼,从白衣耳间蔓延到了脖梗,他现在脑中一团乱麻。眼前竟如走马灯般快速闪现着无数画面。 有他刚到四季山庄,跟秦怀章发脾气,把他珍藏的佳酿当着他的面摔了个稀碎,而秦怀章只是气咻咻的边数落他,边拾掇着满地狼藉,看着横躺的酒液,心疼的不得了。 有他在山间乱窜,而秦怀章跑得气喘吁吁跟在他后面无奈又宠溺的叫他回家。 有每逢年节都乐此不疲。来找他一起过节,却被不领情的他赶出去的落寞背影。 还有秦怀章教他丹青,教他功夫,给他带山下的话本小说,游记杂谈,跟他兴致勃勃的讲山庄里的趣事。乔装改扮,偷偷摸摸带他下山去逛元宵灯会,看人间热闹… 他在四季山庄住了十余年,秦怀章也陪了他十余年,而这十年来的朝夕相伴,点点滴滴,却没有被岁月抹去一点痕迹,如今再次翻开依旧是那般的鲜妍。 少年不知爱恨是一场心动,那些他曾经以为是理所当然的包容,迁就和偏爱,现在再想起,却无端的染上了一层让他羞恼的绯红。 可能是某种无法言喻的心有灵犀,秦怀章纷乱的脑海中也同样闪过他与白衣相伴的日常,那个精緻灵动却倔强别扭的小少年是他那有些短暂的人生中最生动不过的颜色,私心也好,贪恋也罢,他生前本能的不想将这份独属于他的鲜妍分享给旁人,虽然他总说着想让白衣融入四季山庄,交更多的朋友,甚至有些自私的将白衣载入山庄传承,让他俩的羁绊更深一些,却下意识的将他的宝贝护得密不透风。 或许在那份名为责任的外衣下,某些冲动与心思就已经变了质,只是碍于白衣远远慢于常人的成长和就算比他年长却亦如少年般单纯的心智,让他不愿也不敢多想两人之间过于亲密熟稔的相处是否不妥?直到他猝然离世,魂归地府,那份未曾发觉的心动也像是失去了土壤的嫩芽般悄然枯萎。 而方才他那有感而发的冲动,却让那已经枯萎了的心动疯狂滋生,如今的小白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青涩少年了,他以为他还要等小白很久很久,却没想到,竟在他最意想不到的时候与之重逢,兜兜转转数十载,没想到他秦怀章竟然是在这九幽之地,生死之间才看透了自己的心思,真是太可笑了。 第243页 奈何桥,孟婆汤,往生台……一场轮迴过后,谁又会记得前生因果? 但如果不珍惜眼下的时光,那他与小白就真的只剩下情深缘浅了。 这般想着,秦怀章就有些情难自禁的埋首在白衣的颈窝,急促的唿吸喷洒在他泛红的皮肤上,忐忑不安地喃喃着:「小白,别走,别怕我……我只是……」 虽然刚才秦怀章的冲动确实把他搅得方寸大乱,但短暂的回顾生平之后却发现,好像……这样也挺好的,不管是他也好,秦怀章也好,都已经是死过一次,看透俗尘了。 白衣骤然的放松下来,靠回秦怀章怀中,虽然面上红云未散,但心跳却渐渐趋于平静,亲昵地歪头蹭了蹭埋在他颈间的大脑袋,故作严肃的问了一句:「你只是什么?」 秦怀章感受着怀中放松下的温软,忐忑不安的心也渐渐的泛起甜意,他抬头专注地凝视着怀中人的眉眼,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又深情的说:「只是喜欢你……」 白衣也定定地看着他,面无表情的,看得秦怀章都慌了,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却见白衣展颜一笑,轻浅的吻落在他的脸上,有些喑哑却软软的嗓音钻进他的耳朵里。 「好巧…我也是……」 方才屋内紧绷滞涩的气氛,骤然被暧昧与温情取而代之。 白衣放纵的让自己享受着那突如其来的湿软温热,而秦怀章却控制着自己不要吓到他。 良久,粘腻的唇瓣才缓缓分开,牵出一线银丝。白衣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脸,轻咳一声压下那份悸动,故作淡定地说:「你先放开我吧,这样好难受啊。」 而秦怀章也喘了好几口气才平復一下那股躁热冲动,不管是他还是白衣,都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了,虽然心意相通让他情难自控,但却没让他彻底失了理智,乱了方寸,有些不捨得放开了怀中人,随着白衣的起身,怀中骤然空落落的感觉让他还有点怅然若失。 白衣吐出口浊气,站起身搓搓脸,把那份羞红给搓了下去,一大把年纪了还害羞脸红,真的是丢死人了。 「小白!」秦怀章见他起身要走,有些焦急地喊了一声,连忙站起身跟了上来想拦住他,却被白衣羞恼的白了一眼。 「咱们聊的时间太久了,爹爹还在外面等着我呢。」白衣抿起水润的下唇避开他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他不说秦怀章都快忘了,门外还等着好些人呢,有些尴尬的搔了搔头,跟白衣一起走了出去。 小院中,容长青喝茶都喝了个水饱了,才终于见那俩人捨得出门了,听到门扉的吱呀声,他有些气不顺的哼了一句:「小铃铛,你怎么跟着姓秦的叙旧叙了这么久,也没见你跟你爹有这么多话说呀。」 白衣见他老父亲有些不高兴了,也没在意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叫他小名儿,抿唇轻笑,小跑着凑到他身边,替他斟了杯茶,算是赔罪。 秦怀章先消化一下白衣的小名竟然叫小铃铛,这也太可爱了吧。才轻咳一声,有些歉然地说:「抱歉,让容伯父久等了。」 「不敢当。」容长青就算喝饱了,但白衣递给他的茶他还是接过抿了一口,放下茶杯就将白衣拉到他身边坐下,见秦怀章贴过来,要坐到白衣身边,他就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眼神斜了斜他旁边的空位,那意思很明显。 秦怀章尴尬的咳了一声,但还是顺着容长青的意思走到了他的身边,还往他身边挪了挪,礼貌的跟他另一边的谷妙妙拉开了一点距离。 白衣以防他爹再开口说些阴阳怪气的话,就先对着他身边的温如玉拱手一礼。 「您就是温如玉温先生吧,早年的救命之恩,白衣还未曾向您道谢,却没想到时隔多年,我还是辜负了你那份医者仁心。」他只与温如玉夫妇打了个照面,便知晓这两人的身份了,毕竟温客行完美继承了他父母容貌上的所有优点,想看不出这亲缘关系都难。 温如玉却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这都是我该做的,在下还要谢谢白兄对犬子的照顾呢。」早在去年龙雀入地府的时候,他和玉森怀章这几个生前的兄弟就聚了一下,知晓了一些阳间的事。 一提到儿子,谷妙妙就有些坐不住了,有些急切地探了探身问道:「白大哥,我…我儿子……衍儿现在怎么样了?」 这话问的有点失礼,但白衣却不甚在意,面对谷妙妙的一片慈母之心,他也浅浅一笑。 「他给自己改了名字,叫温客行,是个身手不凡的武林高手。对了怀章,他回到四季山庄了,也给你们报了仇,现在呀,正和子舒一起重振四季山庄呢。」白衣下意识的迴避了温客行之前鬼谷的那几十年,只对着眼前的人,避重就轻说着让他们宽心的话。 闻言,谷妙妙不禁泪湿双目,她与温如玉这么多年徘徊地府,不愿投胎,就是放心不下他们的孩子,是他们对不住衍儿,让他小小年纪便失了双亲,这么多年他自己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呀? 温如玉心中也很不是滋味,但还是先安慰抽泣的妻子。而白衣还挂在脸上的笑意,见谷妙妙哭,也骤然垮了下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秦怀章。 怎么办啊,他最见不得女子哭了。 秦怀章也是有心无力,只说了几句宽慰的话。 第244页 「弟妹放心吧,小白都说了,客行现在在四季山庄跟子舒在一起呢,你们也放宽心,那孩子肯定会平安顺遂一生的。」 「是啊,是啊,温夫人别哭了,老温他现在好着呢,他还养大了个小丫头,那丫头都觅得良人,老温他过不了几年就要当舅舅了,他们现在都在四季山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白衣有些手足无措的说,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与亲子阴阳两隔的母亲。 而谷妙妙听到这几人的劝慰,也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了,接过温如玉递给她的帕子,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勉强的挂起了个笑脸。 「对……衍…阿行的路还长着呢。」 见谷妙妙终于不哭了,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还是秦怀章怕再提起一些伤心事,惹温夫人伤心,就率先一步问白一些阳间的事情。 容长青自然也很关心他家小铃铛的生前之事,侧耳倾听,时不时的问一些问题。 白衣也就避重就轻的将他们想知道的说了个七七八八,听得在场之人无不感慨。 正在他们几人闲话家常的时候,院外便传来一声声嘈杂的唿喝声,秦怀章还以为又有喝醉酒的在店里闹事儿呢,就率先一步起身出去查看。而白衣就下意识的跟了上去,容长青见他俩那自然而然就牵在一起的手,眉头就是一跳,气哼哼的跟上去,想把他们拉开,温如玉和古妙妙见他们仨都走了,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他们也能帮把手。 但酒庄外吵杂的却不是秦怀章想像的醉酒闹事,而是一行七八个鬼差,将店门口围堵了起来,惹得店里的客人和街上的行人都驻足围观,都好奇,这开了十几年的秦氏酒庄,到底犯了什么事儿? 那一行鬼差中带头的正是方才在城门口与容长青寒暄的那个小吏,眼尖的他一下就看到跟着一行人一起走出来的白衣,指着他就对那为首的青衣官员说道:「陆判,就是他,没有腰牌文凭就跟着容老闆混进城里来了?怕是个孤魂野鬼来的!」 容长青一看这架势,就觉得不太妙,下意识将白衣护在身后,方才的那种异样感也悄然滋生,好像有某些事情正朝着他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而那被称作陆判的官员本来是有些不耐烦的,今天本是他轮休,好不容易不用坐镇阴司衙门,处理那些堆积如山的公务,还没悠闲半日呢,就被着愣头愣脑的守门小吏扰了清静,但既然城中出了这样的隐患,职责所在,他也不能放任不管,只好勉强跟着他们过来看看,但只看那人一眼,他便察觉出事情不太对劲,慵懒的神情骤然一肃,竟朝着被挡在人之后的白衣拱手一礼。 「下官陆绛,见过仙君!」以他的见识,只需一眼便看出那白衣青年的不凡,千年难遇的先天道体,自然是得天地青睐的,别说他只是个小小判官,连十殿阎罗见到这小祖宗都得礼让三分。 这可是得天道厚爱,能妥妥飞升的准上仙呀。 他这一拜可把所有人都给惊到了,跟他前来的鬼差不明所以,那挑事的守门小吏甚至觉得自己踹到了铁板,好像招惹了个更大的麻烦,而被拜谒的白衣也是一头雾水,他看了一圈将他围拢在中间的其他人,见他们也是不明所以,而那青衣官吏却依旧躬身行礼,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他也只得硬着头皮,绕过将他护得严严实实的容长青和秦怀章,顶着众人惊异的视线,缓步走出酒庄,直觉告诉他这群人不会害他。 「陆大人先起来吧,」白衣离那陆姓官员隔了两步便停下了脚步,抬手虚虚的把他扶了起来。 陆绛站直身,这才仔仔细细的看清了白衣的容貌,心中暗嘆一声好姿仪呀,又谨慎的垂下视线,恭敬的说:「仙君莅临地府,下官等招待不周,多有得罪,还请仙君见谅!」 「大人为何称我为仙君,什么叫莅临?我死了自然是要魂归地府的呀?」白衣彻底懵了,什么情况? 其他人也面面相觑搞不清情况,那姓陆的官员也浑身一震抬起头来,疑惑不解地问:「仙君您不知道吗?下官还以为您是来这里游玩访友的呢?」 「我该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白衣就差把懵逼写脸上了。 这时候还是容长青老成持重拿得住事儿,走到白衣身边,向那陆姓官员拱手一礼:「还得请教陆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陆绛也后知后觉的察觉出事情好像比他想像的要复杂许多,见白衣一头雾水,其他人更是不明所以,只得摆出一副得体又周到的微笑,躬身邀请道:「这事儿一时半会儿可说不清,还请仙君移驾阎罗殿,容下官细细道来。」 这时秦怀章也走到了他身边,白衣与他对视一眼,被容长青牵着,跟着那陆姓官吏向着阎罗殿走去。 今天负责当值的泰山王,埋首在堆积如山的卷宗里,本就忙到焦头烂额,忽然又接到手下判官的禀报,说是有个小仙君勿闯地府,更是一个头两个大了,揉了揉熬出血丝儿的红眼眶,随手招唿来一名小吏,赶紧去叫轮休的秦广王来救场,他都忙到脚打后脑勺了,哪儿还抽得出时间去招待仙君呀。 白衣也没想到自己还没去过阳间的官府衙门,却先到阴间的阎罗殿做客了,接过府衙小吏递上来的香茗,他还有些在状况外呢,要不是有容长青和秦怀章一左一右陪在他身旁,他都坐立难安了。 第245页 方才引他们进来的陆判官在招待好他们之后,便匆匆去迎他的上司阎王大人了。 一时间这大殿中只有他们三人,并几个躬身立在两侧的皂衣小吏。 「爹爹,怀章,你们说这是什么情况呀?」白衣左看看右看看,今天一天的变故实在是太多了,脑子一时都没转过来弯儿。 白衣都懵,他俩更懵。 还是容长青嘆了一声,拍了拍白衣的肩膀安抚道:「别担心,我看那陆大人对你是真的尊敬,应该不会害你,咱们既来之则安之吧。」 「是啊,要真出了什么意外,还有我呢,别怕。」秦怀章也覆上了白衣握紧扶手的手,把那只紧张到指节微微泛白的手包在掌心安慰着他,不出意料的被容长青狠狠剜了一眼。 白衣心中乱成一团,自然也没注意到这俩人眼神间的剑拔弩张。 这时从门外传来的一道浑厚爽朗的男声,打破了这一室的寂静,引白衣朝那人望去。 「仙君大驾,有失远迎啊。」来人是一位身着玄身的魁梧大汉,五官周正,留着一缕美髯须,一眼看去只觉着人。气度不凡,官威颇重,想来便是这地府十殿阎罗之一吧,就不知道是哪位阎王了。 那人刚踏入殿门,一眼见到白衣就先拱手一礼,说着招待不周多有得罪的客气话,倒是让白衣有些侷促,站起身来回了一礼,但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是秦广王先坐到白衣对面的太师椅上,开口说道:「吾乃十殿之首秦广王,仙君不必客气,陆判已经跟本王说了事情的始末,仙君乃是生魂,应是误打误撞才进入地府的。」 此言一出,白衣三人都是一愣。 「还请秦广王赐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秦怀章率先反应过来,追问道。 「生魂?所以说我没有死?」白衣拧起眉头,这事情怎么越来越复杂了呢? 「仙君说笑了,仙君福寿绵长,又得天地庇佑,怎会轻言生死啊。」秦广王先笑了一声,才解释起这个中原委。 白衣即为剑灵,生来便具有先天道体,蕴养天地灵气,自然得天道福泽庇佑,阳世之人虽然是看不出他的与众不同,但一入这阴曹,修为高深或者是见识广博的阴差鬼吏,都能看出他的不凡来,那层笼罩在他灵魂上的朦胧光晕,想不看到都难好吗? 像是这种得天道垂爱的仙灵,若是行走于天地间,到哪里都得被礼让三分,只不过白衣诞生成长于凡俗人世,所以才对自己一无所知。 但白衣却无暇关注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反正他到底是谁对他也没啥影响,他就是想知道自己到底死没死。 而秦广王对白衣颇为包容,见他急切也没卖关子,直截了当的说:「当然没有,您是生魂,还能还阳呢。」 ———— 当乌溪说出白衣是离魂的可能性之后,在场三个人都愣在了原地,一时之间还没想通,这到底什么意思,还是乌溪见他们一脸懵懂,又嘆息一声,慢慢解释道:「既然白先生识海无损,那能造成他至今昏睡不醒的,也只剩下魂魄离体这一种可能性了。」 「魂魄离体?那不就成活死人了吗?」叶白衣一下就急了,豁然起身,跟个没头苍蝇似的来回踱步。 「老不死你先别急啊,这只是一种可能性罢了,还需要我们验证一番才能下定论,再说,就算是魂魄离体,那也并非等同于活死人,只要找到他的魂魄所在,引他回归□□就好了。」乌溪一见这老傢伙急的火烧火燎,也没心思跟他再开玩笑了,很认真的说。 「那还等什么?赶紧找啊。」温客行闻言也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焦躁地扯了扯头髮, 「老温你别急,先听乌溪把话说完。」周子舒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事情怎么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朝着他无法估量的地方撒丫子狂奔了呢。 乌溪见叶白衣和温客行是关心则乱,指望不上了,还是周子舒比较靠谱些,便跟他说:「子舒,我觉得白先生八九不离十应该是生魂离体了,你可知道白先生有什么喜爱的或者是意义非凡的物品,最好是能发出响声的那种,我试试开坛做法,招一下魂儿。」 意义非凡,能发出响声……周子舒脑中灵光一闪,下意识说道:「玉铃铛!」 那个容前辈亲手打造,又被他师父偷偷摸摸藏起来的玉铃铛,不就是对师叔来说意义非凡的旧物吗? 但他又后知后觉的脱口而出:「可哪是个哑铃啊!」边说着他边看向若有所思的叶白衣,师叔说了,他那铃铛芯还是被叶前辈拆了的呢。 叶白衣也是想到这一茬,轻咳一声,解下背在背上寸步不离身的龙背剑,有些尴尬的说:「小白他那铃铛芯一直在我这儿。」说着他抽出龙背剑,在包裹剑身的剑袋中一阵翻找,拆开了缝的严严实实的一处针脚,取下了那颗被他保存了数十年的小小铃芯。 而周子舒则顺着白衣的习惯,不出意外在他卧室的床头小柜中找到了那颗玉铃铛。 万事俱备,只差吉时! 作者有话要说: 哎嘿嘿嘿嘿嘿嘿。我自己写的都老脸通红,还有为什么我一个母胎单身要写这种东西来折磨自己,连老白都有甜甜的爱情了,而我却还在孤寡孤寡孤寡。 总觉着我这个剧情画风也朝着莫名其妙的方向撒丫子狂奔了呢。 第246页 os:这天气实在是太热了,热到没有灵感,只想睡觉,不想码字……还好还能有存稿让我苟两天…… 不管是哪个小可爱灌溉的营养液,我先手动感谢ta!(主要是现在靠存稿撑着,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可爱~) 第105章 阴阳路 走出阎罗殿,白衣心中乱成了一团。 秦广王后来说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脑中只一遍遍的回想着那句「还能还阳」。 在他已经接受了,自己已经死了,还在地府与爹爹与秦怀章重逢,在看清自己心意都已经打算好跟怀章痴缠一段时间,便跟他一起去转世轮迴的时候,阎王却告诉他,他还活着,他还能重回人间,这一切就如梦幻泡影那般的不真实。 而他之前的那番投胎转世生而为人的打算,也被秦广王的一番话彻底掐灭在摇篮之中。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 他既是那一线生机,又被约束在大道法则之内,万物有得必有失,他既然得天道庇佑,那失去的便是转世投胎的机会。 生死簿上没有他的名姓,往生台接不住他的灵魂,凡胎肉身担不起他的福泽,他没有轮迴转世,再来一次的机会了。 一头是人间的牵挂,一头是身边的爱人,徘徊在阴阳之间,就像是站在一条岔路口,而他,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纷纷扰扰的思绪在他脑中缠成一团,他整个人都浑浑噩噩,只任由秦怀章牵着他离开阎王殿,漫无目的的在城中游走。 容长青就算再看不惯秦怀章这臭小子,但到这个时候却也没有去做那棒打鸳鸳的事情,只是寸步不离地跟在他俩身后,忧虑的目光凝视着前方单薄的背影。 作为父亲,他自然是欣喜于小铃铛阳寿未尽,这压抑灰暗的地府哪里比得上人间的花花世界,四季更替,小铃铛能重回人间,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但要说真的捨得,那也是假话,秦广王的意思他再明白不过了,他的小铃铛生而不凡,是能与天地同寿的,若此番阴阳再别,他与小铃铛永无再见之可能,就算他转世投胎,于人间与他擦肩而过,小铃铛还是那个小铃铛,但他却不再是容长青,不再是他的父亲了。 而秦怀章又何尝不是这般想的?牵着白衣的手十指相扣,越收越紧,他侧头看一下沉默不语的人,心中也乱成了一团。 还有什么能比久别重逢互表心意之后,又要阴阳永隔来的残忍无情呢。 世事无常啊,没想到兜兜转转他竟也尝到了爱别离,求不得之苦。 难道到头来终归是人鬼殊途,仙凡有别,镜花水月一场空吗? 他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啊! 但是想到秦广王的话,看着眼前的人,他就算再不甘心又能怎样,难道要自私到将小白的仙魂困在地府,让他生死都不由己身吗? 就在这三个人都各自沉浸在纠结与困苦中,漫无目的的在城中飘荡的时候,一道有气无力却很兴奋的吵嚷声,由远及近飘了过来。 「哥~我可算找着你了~」 「大街上呢,你可小点声吧!」 虽然老父亲暴打亲子之后任其自生自灭,但却也没有真到虎毒食子的地步,刚进城的时候,他就託付第一个碰到的熟人去给他那在医馆坐堂的儿媳岳凤儿捎个口信儿,让她去城外给她家那不省心的收个尸。 这不,容炫刚被自家媳妇捡回去,边被岳凤儿数落,边舔着脸跟他媳妇儿卖惨讨饶,自然也忘不了跟他媳妇报备,他捡到他哥了,这不伤疤还没好呢,就忘了疼,缠着岳凤儿带他出来,找找他哥。 容炫是个啥德性,岳凤儿还不是心知肚明,既无语又心疼,被他缠的没了办法,只好给他找了副拐杖架着他出来四处寻人。 远远的,他就眼尖的看到了在城中闲逛的白衣,都没注意到跟他哥站在一起的人是谁?就兴奋地招唿一声。 岳凤儿顺着容炫的视线望去,一眼便看到街上人群中格外醒目的白衣,就算离得比较远,未看清他的容貌,都忍不住贊一句好气质呀。 白衣纷乱的思绪被容炫那一声「哥」给打断,下意识顺着声音看去,就见那傢伙鼻青脸肿拄个拐杖,正被一个美貌妇人扶着向这边走来,还嬉皮笑脸的跟他打着招唿,再俊美的青年顶着副猪头样,也蠢的要命,他没忍住笑了一声,那些纠结和彷徨也随着这扑哧一笑暂时被丢到了脑后。 秦怀章其实都没有注意到容炫的到来,他全副心神都在白衣身上,见这人忽然笑了,心中有些莫名,却松了一口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到了与他平日认识的容炫截然不同的憨憨。 「哥啊,你和爹也真够狠心的,怎么把我撂在城外就不管了,要不是凤儿去捡我,我怕是要曝尸荒野了。」容炫故意摆出了副委屈巴巴的表情,想凑到白衣身边让他怜惜一下,好把之前的事儿都翻过去,但走近了,他也就看到了,白衣正被一个人牵着,十指相握,姿态异常亲密,顺着相连的手看过去,他就看清了表情一言难尽的秦怀章,方才的嬉皮笑脸骤然冷若冰霜。 他一个与夫人相亲相爱的已婚人士,要再看不出秦怀章对他哥那图谋不轨的眼神儿,那他就是个瞎子。 难怪生前这混蛋就拦着不让他见他哥,合着这老小子早就没安好心啊。 第247页 白衣则没注意到他那蠢弟弟和怀章之间眼神的剑拔弩张,而是把视线投到了容炫身旁的那名貌美妇人身上,收拾好复杂的情绪,向那妇人颔首浅笑。 岳凤儿看清了白衣的姿容相貌,又下意识的看了看身旁鼻青脸肿面露不善的丈夫,忍不住心中吐槽,老娘怎么当年眼瞎,看上了这么个倒霉催的玩意儿,但面上却丝毫不显,扶身一礼,亲切温和的叫了一声:「大哥好。」 「是凤儿吧?早先我就听怀章说过容炫下山入世觅得良人,能得此贤妻,是容炫的福气。」因为容夫人对他的影响,所以白衣对于女子都格外的宽厚温和。初见这位能为容炫豁出性命的小容夫人,态度自然亲切不少。 还没等岳凤儿跟白衣继续攀谈两句,就被语气不善的容炫截住了话头。 「喂,姓秦的,放开我哥!不然我跟你不客气!」那恶狠狠的语气,仿佛以前那一声声热络亲切的「秦大哥」都餵了狗。 惦记他哥,这还能忍? 「你还想跟谁不客气?!」容长青原本隐在白衣两人身后,冷眼旁观着他那孽子当街卖蠢,本想当做不认识这完蛋玩意儿,免得让自己丢人,但听这傢伙三言两语就没个正形,脾气一下就上来了,一手负于身后,从白衣和秦怀章两人中间挤了出来,趁机扒拉开两人相握的手,把那臭小子挤到一边,揽白衣的肩膀对着容炫横眉冷对。 容炫一看到他亲爹面露不善,刚才被打的那一身伤就像反应过来似的,浑身都疼,条件反射的向后退了两步,才讪讪摆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讨饶道:「爹,我错了。」 容长青见他那样就来气,自然少不了好一通说教,白衣真的很无奈啊,他爹骂容炫就骂容炫,干嘛把怀章挤开?他又不是十几岁的少年郎,当街被老父亲跟护崽子一样揽在怀里,真的很没面子的。 眼见着老父亲当街训子的戏码越闹越大,围拢过来指指点点的人越来越多,除容家父子之外的其他人也越来越尴尬。 岳凤儿见自家丈夫被公爹训的都要找个缝把自己埋起来了,也有些于心不忍,刚想开口求个情儿,给容炫找个台阶下,就见白衣已经先她一步扯了扯容长青的袖子,把噼头盖脸骂儿子的老父亲注意吸引了过去。 「爹爹,我累了,你骂了这么久也该口渴了吧,咱们找个地方歇歇脚,喝口茶吧。」白衣熟练地挂起一副乖巧的表情,歪过头看着面色不渝的容长青甜甜一笑。 劝架,他可是很有经验的。 果然,容长青立马换了副表情,也顾不得再骂容炫,揽着白衣就带他回家休息,风中传来那温声细语的疼哄,跟刚才面对容炫的不假辞色简直判若两爹。 秦怀章下意识的跟了上去,街上只留容炫夫妻在风中凌乱。 「爹爹以前对大哥都是这样吗?」岳凤儿表示,她是真没见过她公爹这么好脾气过,翻脸跟翻书似的,真是开了眼界了。 「一向如此……」说实话,白衣把容长青带走,确实让容炫松了口气,这大街上被老父亲毫不留情的数落,他也挂不住脸啊。 他爹娘偏宠他哥这事儿他早就习以为常了,小时候还特别不服气,老跟白衣闹别扭,惹他生气,后来长大了也就渐渐明白了,这么个几十年都长不大的玉人儿,得谁谁都心疼。 想想白衣的姿容相貌,岳凤儿好像也能理解了,嘆息一声扶着容炫也就跟了上去。 虽然有容炫打岔,分散了白衣的注意,但夜深人静时那份难过和纠结依旧如影随形。 他跟着容长青回了他的兵器铺子,很无奈,又没有什么办法的看着他老父亲将秦怀章挤兑走,虽然心有不舍,但他也不好驳了他爹的面子,只能目送着秦怀章黯然离开。 岳凤儿手艺很好,容炫也在卖力说笑,活跃着气氛,但餐桌间白衣还是心不在焉的,想着人间的人,想着阴间的情,那种难以抉择的纠结,就像一张大网一样,将他困得密不透风,而容长青有哪里看不出他轻浅笑容下的愁苦烦闷。 所以当夜色浓黑,那身轻盈背影悄然离去时,他也未曾出面阻止,有些事情从来都是旁观者清,而真正抉择的权利始终都在白衣手里。 秦氏酒庄后堂。 温如玉皱着眉头,看着喝得迷迷煳煳,还在一杯杯买醉的秦怀章,从生到死,就算是秦九霄的不幸早夭都没有让他这般愁苦难受过。 这也就出去了不到三个时辰,这人咋就成这样了呢?问他他也不说,就一个劲儿的喝,借酒浇愁,但愁更愁啊。 想到之前他们是跟着鬼差走的,却只有秦怀章孤身一人回来,难不成是白兄那边出了点什么事情? 谷妙妙收拾了一下狼藉的桌面,看着抱着个酒壶不撒手的秦怀章也嘆了一声,想给温如玉使个眼色,让他劝劝这人别喝了,赶紧把人扶屋里去吧,而这时由远及近行来的轻浅脚步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回头看去就见白衣披着浓夜走进院中。 温如玉顺着谷妙妙的视线也看到了白衣,刚才以为他出了意外的猜测瞬间打消。 「他怎么喝成这样了?」白衣刚一进来就闻到了这散了一屋子的酒香,皱着眉头看着醉眼迷濛的秦怀章。 「我们也不知道秦大哥他怎么了,一回来就拉着如玉嚷着喝酒,结果先把自己给喝醉了。」谷妙妙端着一叠空碟空碗,很是无奈的说。 第248页 而秦怀章就算喝懵了,听到白衣的声音也清醒一瞬,撂下酒壶踉跄着就朝他扑了过来,一身酒气还嚷嚷着:「小白……小白……」 白衣本能的有些嫌弃,想把他推开,但看他喝得迷迷煳煳,眉头都皱成了一个川字,也就不忍心,任他抱了个满怀,沖鼻的酒气熏得白衣下意识的皱眉。 温如玉和谷妙妙见这情况也有些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还是白衣边安抚着醉鬼,边抽空跟他俩人说:「劳烦温先生温夫人了,这里交给我吧。」 温如玉与谷妙妙对视一眼,也只得点点头,收拾好桌上的残局之后便悄然离开,这屋中也只剩下秦怀章抱着白衣嘟囔这些醉话。 白衣嘆了一声把他架着扶到床边坐好,刚想起身去投个凉帕子让他醒醒神,但一转身,却又被秦怀章锢在怀里动弹不得。 「小白……别…别走,不要走。」秦怀章急切的抱住那一截劲瘦的腰身,昏昏沉沉,口齿不清嘟囔着,那患得患失的样子,看得白衣都心中酸涩,他就没见过秦怀章醉成这样。 「我不走,我去给你投个帕子,你先放开我。」白衣拍抚着那拱在他腰间的大脑袋,嗓音似水般的温柔。 「我不要……不能放,放开就不见了……」秦怀章醉眼迷濛,恍惚间就好像看到这怀中人踏着云霞毫无留恋的离开这世间,去往他该去的地方,而他则在尘埃中遥望着,期盼着他能回头看他一眼。只要想到他这一放手可能永生永世都再也见不到白衣了,那手就像铁钳一般紧紧困住他不放。 「嘶~」秦怀章抱的太用力了,白衣本能的痛唿一声,只着一声气音,就让他浑浑噩噩的脑子清醒一瞬,如触电般松开了紧握不放的腰身,勐的抬头,眼前还有点模煳,却条件反射的问道:「弄疼你了吗?」 白衣见他终于肯放开自己了,却这般委屈巴巴的问自己是否弄疼了他,又嘆了一声,搓了搓他醉倒酡红的脸,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傻样。」见他醉到双目都已经有点失焦,无奈摇头,站直身伸了个懒腰,转身就去给他投了个凉帕子。 秦怀章就这么眼巴巴盯着他的背影,生怕一错眼白衣就消失了,直到一片透心凉的帕子煳到他的脸上,他才开始慢慢醒神。 黑暗中,隔着一张湿帕子的轻柔力道就格外的明显,秦怀章渐渐清醒感受着脸上的湿凉和柔软,一时间竟有些五味杂陈,直到眼前重见光亮,看到白衣温柔又无奈的表情,他心中竟有些委屈。 「你会回人间吗?」秦怀章伸手又把人抱在了怀里,不过这次要轻柔许多。 白衣随手扔了帕子,放软身子靠在他怀里,看着他泛着血丝的眼眶,抿着下唇,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秦怀章被他那双清润的眼睛看着,突然就有点无地自容,眷恋的把头埋入怀中人的颈窝,声音闷闷的,有些沙哑。 「人间有花草禽鸟,人间有山川日月,人间还有四季山庄,有你在乎的人……」 「可是没有你呀……」白衣的嗓音也不负清亮,软软的有些喑哑。 「可我只是个凡人,我的一辈子不是你的一辈子呀……」秦怀章心脏抽疼,连唿吸都是痛的,仙凡之别,尤如云泥!他虽然不甘心,却还是强迫自己嘶哑着吐出噬心之语。 「我可以等你投胎转世,我很厉害的,肯定能找到你…」白衣眼眶蓦然红了,眷恋的蹭了蹭脖颈间的大脑袋,哽咽的说。 「转世之后,我还是我吗?还是你的怀章吗?」秦怀章被耳侧滑落的泪水砸的心头一震,抬起头怜惜的啄吻着白衣脸上的泪水,轻吻落在眼角,喃喃地低语带着缱绻的爱恋和不舍。 一碗孟婆汤,是非恩怨一笔勾销。踏入往生台,前尘因果随风而散。到那时人间相见,他就不是秦怀章了,何况一次次的轮迴,一次次的遗忘,一次次的新生,一次次的相遇相知相爱又绝别,他的小白会带着记忆在无尽的岁月中苦等,得吃多少的苦,受多少的罪呀? 「会有办法的……」眼泪没入鬓角,唇齿相依相偎,白衣紧紧揽着秦怀章的脖子,放任自己嵌入这个宽厚的怀抱,肢体相缠,难捨难分, 会有办法的,肯定会有办法的…… ———— 是夜,阎罗殿的灯火长明不息,秦广王正皱着眉头,埋首在堆积如山的卷宗中,他就知道泰山王那老鬼没安好心,叫他回来哪有那么简单,想着他那张鬍子拉碴的老脸,还故意摆出一份谄媚的表情,他就心头火起,恨恨摔了卷宗。 凭什么?凭什么他都轮休了,还要在这儿当值,这是鬼干事吗!本王改日一定就要跟酆都大帝告发那老小子消极怠工,抓他苦力。 但是想到酆都大帝託付他的差事,还不得不硬着头皮处理本属于那老死鬼的烂摊子。 听到「咚咚咚」的三声门响,秦广王原本烦躁忐忑的心骤然落回肚子里,不枉他多加了好几天的班,人可算是盼来了。 紧闭的大殿之门,缓缓打开,白衣披着化不开的浓黑站在阎王殿的门口,看着殿内明亮的灯火和坐在高台上的阎王,心中升起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但他既然思索再三,不请自来,就已经不在乎那些琐事了。 看着一步步缓缓走近殿中的白衣,他那一身萦绕在仙魂上璀璨朦胧的华光,照着这空旷冷清的大殿熠熠生辉,秦广王忍住唇角的笑意,站起身步下高台,迎了上去。 第249页 「仙君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阎王这话就太客气了,您不是都算到了我会来吗?」白衣顺着秦广王的指引,慢慢走到殿中一角的暖阁内,与那人相对而坐。 秦广王笑的意味深长,而白衣却淡定的很。 「仙君这话说的倒像是本王有意谋算什么。」秦广王替白衣斟了杯清茶。双手递到他面前,态度倒是恭敬的很,只是他眼底的胸有成竹,却让白衣有些不舒服。 被算计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白衣接过茶盏,只抿了一口,便放到了手边,面对秦广王直言不讳的说:「明人不说暗话,我的生死轮迴之事可有迴旋的余地?」 「仙君这话就说笑了,轮迴之事皆有定数,寻常凡人的生死本王都无法插手,更何况是仙君呢。」秦广王亦如他初见时那般的温和有礼,对白衣的直言不讳颇为包容。 「我真的不能投胎转世吗?」白衣微蹙眉头还是不死心的问道。 「仙君所苦恼的是您无法投胎,还是无缘跟那个凡人相守相伴呀?」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更何况像秦广王这样活了万八千年的老鬼。见过的仙妖鬼怪都如过江之鲫,自然能轻而易举一眼看破白衣的心思。 白衣被戳破了心思,却没有羞恼之意,反而浑身放松的靠入舒适的软椅中,很直白的说:「没错,既然我的命数已经定下了,就不知道您有没有办法通融一下,留怀章在地府做事,挂个官职。」 这是他想的办法,既然他自己没有办法投胎,怀章又不忍心让他一遍遍的去人间寻找他的转世,饱尝相思长生之苦,思索再三,为求万全,也只剩下让怀章挂入地府编制,摆脱轮迴道,以鬼修仙。 「既然仙君如此坦率,那本王也就不卖关子了。」秦广王虽然笑容和蔼,却也摆出了就事论事的架势,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娓娓说道:「地府专司因果轮迴之事,审判生死善恶,能在地府为官的差吏,生前或是为善一方的大功德者,或是嫉恶如仇刚正不阿的忠臣悍将,陛下为彰表其功德,会斟酌再三,择优甄选合适的人才,留任他们在这里积攒福泽,待服任期满后,方能证得金身,飞升上界。」 「您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说地府官吏的名额少之又少,而条件又极为苛刻吗?但事事无绝对,水清则无鱼。说吧,你们需要我做什么,才肯给秦怀章开这个后门?」秦广王人老成精,白衣也不是个傻的,堂堂阎罗王能耐下心思等他自投罗网。又将地府阴司之事说的这般事无巨细,甚至隐隐有抬高吹捧之嫌,绝对不是闲的没事干,就不知道这阴司地府所图何事了。 「仙君可要想好了,有得必有失,就为了那个凡俗男子值得吗?」见白衣如此坦然,秦广王反倒有些不落忍了,这小仙君年纪不大,心思也单纯的很,他们这般费心算计到真是小人行径了。 「值得与否是我的事,用不着你老人家费心。」白衣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进软椅里,神态慵懒闲适,反正是他有求于人,都走到这一步,只能任他们予取予求了。但直觉告诉他,这老鬼虽然算计他却不会害他。 秦广王嘆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牌递到白衣面前,白衣接过有些不明所以。 「地府所求之事,皆在这玉牌之中,仙君置于额头,便可看到陛下神识,陛下会跟您说明的,不过小仙君您可要仔细听,听懂了想通了,再做定夺。」想不到事到临头,反倒是秦广王有些于心不忍,再三强调这事情的重要性。 白衣也没有废话,玉牌抵在额头,屏息凝神,任由那缕强大的神识侵入他的识海。 秦广王颇有耐心地等着,等了足有半个时辰,才见白衣缓缓睁眼,掌心玉牌悄然化作一缕飞烟。 白衣尽量无视识海中盘踞的一团,吐出一口浊气,轻笑一声,看一下有些紧张的秦广王,很干脆的说:「我同意了,也希望贵府言而有信。」 这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要不是老秦和老白心意相通,有容家父子在,老秦着追妻之路刚一起步就能被打断腿。 为什么我突然写的有些悽苦?不过你们要相信我,老白真的是老天爷的亲儿子。 无奖竞猜:为了老秦的地府公务员编制,老白到底答应了什么条件? os:存稿还剩两章,但这天热到我真的不想码字儿…… 感谢在2021-07-10 19:11:30~2021-07-17 10:05: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扫地焚香、明染 19瓶;叶岚峥 14瓶;琳琳的琴 3瓶;轻烟薄暮、天涯旧路 2瓶;昭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魂归乡 「仙君不再考虑考虑,此事关系到您仙途,若这么草率定下,一诺千金要担因果的,可没有迴转的余地了。」秦广王有些紧张的向前探了探身,再三确认白衣的心意。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修仙问道,有何来前途可言?我已经想清楚了,既然应下了就不会后悔。」白衣坐直身子,喝了口已经凉透了的清茶。 秦广王还能让他犹豫再三,可是酆都大帝却霸道的很,既然接了玉牌,就没有给他拒绝的选择。 「不过我有个条件。」他放下茶盏看向秦广王。 第250页 「仙君但说无妨,只要是本王能力范围内的必定在所不辞。」秦广王忐忑的心放回肚子里,但面对如此坦然直率的小仙君,他多少还是有些心中有愧,不管他要开出什么样的条件,他能做到的,肯定尽其所能。 「我在人间还有牵挂,怕是不能在地府逗留太久,不知您是否有秘术或者是法宝,能让我穿梭阴阳,行走两界?」人间也好,阴间也罢,他哪边都放不下,都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了,鱼和熊掌他都想要,不算过分吧。 虽然人间有他牵挂的人,但他可不想还阳之后,再忍受几十年与怀章分离之苦。 「有倒是有,不过阴阳之事,事关生死轮迴,善恶因果,可没有仙君想的那般轻松随意。」秦广王松了口气,这事儿虽然不好办,但也不算难办。 「有话就直说,藏着掖着不累吗?」白衣最不耐烦的就是说话绕弯子,能跟秦广王耗到现在,本就是因为有求于人,不得不耐下心来听他磨叽,但他既然应下了他们所求之事,现在有求于人的可就是秦广王了,或者说是酆都大帝…… 幽冥死气沉沉,缺少生机,秦广王都不知道多少年未见到如此率真的人了,略显无奈的轻笑一声,起身走到暖阁的一角,从博古架的最高层取下一个乌木盒子,抖开广袖擦干净上面的浮灰,才轻轻放在白衣面前。 白衣看看他又看看盒子,伸手打开,只见盒中静静躺着一只内敛莹润的红玉细镯。 他拿起来细细端详,这玉镯比他小指还要细上一半,触手生温,玉质细腻,釉料嫣红,雕工浑然一体,并无多余花纹雕饰,简简单单,古拙大方,倒挺合他眼缘。 「月圆之夜也是阴气最重之时,仙君带上它,便能在子夜月华最浓之时,破开时空,穿梭阴阳,只是此法有很多限制与忌讳,容本王为仙君细细道来……」 白衣边听着秦广王絮絮叨叨,边带上这只红玉细镯,只见方才还有些宽大的玉镯方刚一贴上他的皮肉,便似一道绳圈般将他的手腕箍住,片刻便隐于他的腕间,只留一圈浅浅的红痕。 白衣抚上那一圈红痕,挑眉看向秦广王,意思很明显: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仙君不必担心,这毕竟是在钻天道的空子,谨慎一点总是好的。」这就跟刚才的那块玉牌一样,都是在钻空子,他们那所图之事,若是宣之于口,言出法随,肯定会被天道盯上的。 白衣只「嗯」了一声,也就不当回事儿了,该说的都说了,想做的都做了,他也没有再继续留下的必要了,若不快点回去,怕是会被怀章发现端倪。 「天色不早了,我也就不打扰您休息了,这就告辞。」边说着白衣边站起身,抻了抻松软的筋骨,向着殿外走去。 秦广王看着他略显清瘦单薄的背影,忍不住说了一句:「仙君,千万谨记,莫要再干预人间生死,这可是天道大忌。」不怪他有这样的担忧,毕竟生死簿上已经有数条因果因这小仙君之故而改了命格。 白衣脚步只顿了一下,便摆了摆手,说了句「知道了」,就踏出殿门,如来时那般悄然离去,身影被浓黑的夜色吞没,消失在秦广王的视线之中。 秦广王直到见他走远了,又忍不住长嘆一声,扔下那堆积如山的卷宗,熄了殿内的灯火,就扬长而去了。 此事既了,他也算功成身退,待明日秉明酆都大帝,他也就能继续享受他悠闲的假期了,吃一堑长一智,下次他绝对躲得远远的,再不沾这种是非了,糟心啊。 ———— 下弦月的皓白与满天星子,为今夜的四季山庄拢上了一层神秘与庄重。 庄内的星斗大阵中央安放着一张柔软舒适的贵妃椅,白衣身着一袭月色长袍,面色红润,神态安详的躺卧其间,担心夜深露重,叶白衣还给他盖了床锦被。 夜色下,大阵中,被星光笼罩安睡的人,显得出尘又神圣。 四季山庄的所有人今夜都聚在这里,围在星斗大阵外站成一圈,屏息凝神,耐心等待着身着一袭繁重南疆祭司袍的乌溪,开启这场神秘盛大的招魂仪式。 待时间悄然划至午夜,月色已然浓稠,乌溪手持乌木法杖,拖着沉重的衣摆,一步步走向星斗大阵,身上繁复的南疆配饰,随着他的一走一晃发出连串脆响,所有人的目光都汇在了他的身上。 直到走到白衣身边他才站定,看着月色,看着月色下的白衣,也眼看着大阵外那一圈忐忑不安的人。 乌溪深吸一口气,从袖中取出那颗已经修復好的玉铃铛,伸手悬于白衣上方,手腕轻晃,伴随着神秘古老的吟唱,发出阵阵脆响。 叮铃铃……叮铃铃…… 通幽招请祭尘表… 叮铃铃……叮铃铃…… 魂兮来兮归故乡… 而与乌溪的吟唱同时响起的,则是所有人此起彼伏的轻唤。 白大哥…… 白先生…… 太师叔…… 白前辈…… 师叔…回来吧…… 小白…回家啦…… 数十声带着思念的轻柔唿唤,与铃声,与祝祷渐渐同频同步,汇成一束声波,穿过月色,穿过山林,穿过时空的阻隔,响在他灵魂所在的彼方…… ———— 忘川河畔,奈何桥边。 秦怀章边分了一大半的注意力在白衣身上,见温氏夫妇跟他叙话,已经有些时候了,不知聊完了没有?一边分神应付着容炫的咄咄逼人。 第251页 「喂,姓秦的,你看什么看,我说话你听清了没?」容炫看着秦怀章盯他哥盯的死紧恨不得粘在身上那眼神儿,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气势汹汹的喊了他一嗓子,才将秦怀章的注意力拉了过来。 「你个老小子给我哥到底下了什么迷魂药,他怎么就非你不可了,真是气死我了!」容炫那咬牙切齿的语气,恨不得撸袖子,就将这张俊脸打个鼻青脸肿,再拖到他哥面前,让他哥擦亮眼睛别被这老小子的花言巧语给忽悠了。 秦怀章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无奈却很强硬的说:「我和小白的事情还轮不到您费心呢,你再不走就赶不上投胎的好时辰了。」 容炫被他这话气的像是点着的炮声一样炸了起来,暴跳如雷的吵嚷隔了老远都听得清清楚楚,都打断了谷妙妙的殷殷嘱託,白衣闻声望去,皱着眉头看他那蠢弟弟无能叫嚣。 「你要是还想全须全尾的去投胎,就给我把嘴闭上!」见容炫越说越不像话,而温如玉也讪讪止了话头,白衣深吸一口气,几步走到张牙舞爪的容炫身后,扯着他的耳朵,阴侧侧的威胁。 容炫倒「嘶」一口凉气,躬着腰想把耳朵拯救出来,但看他哥那咬牙切齿,仿佛他再敢吱一声,就能锤他一顿的兇恶表情,也不得不讪讪住嘴,恶狠狠斜了一眼看热闹的秦怀章,才转过脸谄媚的说:「哥,我错了,不说了还不行吗?你轻点,我耳朵都要被你揪掉了。」 白衣见他那嬉皮笑脸的样儿,就心头火起,投胎轮迴多么严肃正经的事情,怎么搁他这儿就跟儿戏似的?气哼哼松了手,又趁他矮腰,顺手撸了把他的头毛。 容炫被头上的轻抚弄的浑身一震,揉了揉红烫的耳朵,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的表情,站起身看着白衣,很认真的说。 「哥,我在地府等了这么多年,就是想再见你一面,跟你说声对不起……」 对不起啊,小时候总惹你生气。 对不起啊,少年的自以为是害得骄傲自信的你怀疑自己,自愧踌躇。 对不起啊,我的不知天高地厚给你惹了很多麻烦,让你为我操了不少心。 对不起啊,生前都没有叫过你一声哥,以后怕也没机会再叫你哥了。 白衣愣了一下,看着诚恳又愧疚得容炫,忽然就释然了,踮脚伸手抱住容炫的肩膀,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哼笑一声没好气的说:「一声对不起,就想一笔勾销,想得挺美,你欠我的,下辈子都还不清。」 容炫却笑了,笑的傻乎乎的,抱紧白衣,没脸没皮的说:「还不清就还不清吧,下辈子,下下辈子,我慢慢还……」 「哥…谢谢你……」 秦怀章揽着白衣的腰,目送温如玉与谷妙妙手牵手走上奈何桥,与他们挥手作别后,饮下一碗孟婆汤,便踏上桥尽头的往生台,一道微光闪过,又有两个新生命回归了人间。 而容炫则挽着岳凤儿的手,踟蹰在桥边,任那鬼差催了两三次依旧不肯离去,他跳望着忘川河,直到不能再拖延了,也没有等到他想见的人,最后也只能带着遗憾嘆息一声,牵着他的妻子慢慢走上奈何桥。 他刚一脸愁容的端起孟婆汤,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唿唤。 「炫儿……」 容长青站在桥边,看向容炫的目光慈和又温柔。 「炫儿,一路走好,祝吾儿来世康乐无忧,平安喜乐,顺遂百年。」 容炫看着父亲,眼眶蓦然红了,双膝一跪,叩首一拜,行了最后的人子之礼,站起身牵着妻子,饮过孟婆汤,了无遗憾的踏上往生台,走向新的开始。 白衣看着容长青孤寂远去的背影,心中有些酸楚,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没有父母是不爱孩子的,只是爱的方式不同罢了,只希望容炫的下一世,会有一对恩爱的,也全心全意爱他的父母,能简简单单,快乐无忧的长大成人,顺遂一生。 接连送走了四位友人,秦怀章心中又何尝不落寞感伤,但他也只长嘆一声,揽着怀中人,便想转身离去,但还没走两步呢,便因背后传来的唿唤声而止住脚步。 「白仙君,小秦大人,下官可是找了你们好久啊。」陆绛陆判官小跑着追了上来,见秦怀章表情疑惑不解,而他怀中的白衣则有些尴尬,也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但却没想通自己说错了啥。 小秦大人? 秦怀章皱着眉头看看那陆判官,再看看怀中表情讪讪的白衣,电光火石间猜到了什么,就算心有忧虑却也不好当着外人的面儿表现出来。 「陆大人找在下是有什么事儿吗?」秦怀章表面上跟他淡定寒暄,心里却乱作一团,下意识抱紧了白衣。 「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来给小秦大人送点东西。」边说着陆判官边从袖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递到秦怀章面前。 秦怀章单手接过,只看了那封皮一眼,便眉头一跳。 这是他的生死簿。 白衣顶着秦怀章探究的目光,也只能讪讪一笑,没想到还没轮到他先坦白,就被这姓陆的卖了老底儿,这下怀章可能要生气了。 陆判官也看出了这俩人气氛不太对劲,只匆匆的嘱咐了句:「小秦大人可别忘了带着这薄子去阴司报导点卯,下官还有事,就先告退了。」说着便如来时那般火急火燎的离开了。 第252页 秦怀章牵着白衣,走在忘川河畔的彼岸花海中,曼珠沙华的芬芳幽幽切切,将两人笼罩其间。 「小白,你能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秦怀章纸略略扫了一遍他的生死簿,便将之收入怀中,看着身侧垂头不语的人,温柔耐心的问道。 白衣深吸一口气,侧头看向秦怀章,认真的说:「这是我想到的办法,对不起,没有跟你商量就擅自做了决定。」 「小白,以后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了……」秦怀章收紧手掌,与白衣十指相扣。 白衣从来都没有对不起他,从来都没有。 而白衣看着他忧虑的神情,却莞尔一笑,抬手搓了搓他严肃的脸,笑嘻嘻的说:「别摆出这副苦瓜脸啦,我都已经找到两全的办法啦,我们能一直在一起了,该高兴才是。」 「你的办法就是让我做鬼差?」秦怀章任他搓圆捏扁,既无奈又担忧的问。 「嗯,但可不是人微言轻的鬼差,是鬼吏,有正式编制,掌阴司法度的,这样你就能摆脱六道轮迴,以鬼修仙啦。」想到他和怀章可以一直在一起了,白衣就忍不住的雀跃和高兴。 「以我的功德资质,可是连做鬼差都不够资格的,你究竟做了什么,能让地府这么干脆的给我开后门?」秦怀章都不用细想,就知道肯定是白衣背着他跟地府做了什么交易?一想这儿,他就有些无地自容,更多的则是无能和惭愧,明明是他要照顾白衣一生一世的,临到头来,却还要白衣为他们的未来牺牲。 他抚着白衣的侧脸,眼中的担忧和心疼都要满溢了出来。 白衣只看着他这真心实意。情真意切的眼神,就觉得做什么都值了,他覆上秦怀章的手,侧头蹭了蹭他宽厚的掌心,笑容轻浅又温柔。 「也没什么,只是百年过后要跟你一起在地府当值罢了,不过这正合我心意啊,这波不亏。」 「小白,你实话跟我说,你到底答应了地府什么?」秦怀章双手捧着白衣的面颊,紧紧盯着他含笑的眼,声音都有点颤抖了。 白衣被他看得有点心虚,有些不好意思的扒拉下他的手,转过身走了两步,看着灰濛的天际与天际下川流不息的忘川,很轻松的说:「酆都帝君想要一个身负天道气运的吉祥物镇压幽冥,而我则想让你超脱生死,以鬼成仙,一直陪着我,我们只是各取所需,互惠互利而已。」 那轻松淡然的话,却宛若千斤巨石,将秦怀章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浑身颤抖的从背后轻轻抱住白衣,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你为了我把自己都搭进去了,值得吗?」 「你别这副哭丧的表情,我签的又不是卖身死契。你好好工作,好好攒功德,等你服任期满,证得仙身,帝君他也就会放我自由了,更何况我只是作为一个吉祥物的话,地府也不会对我有过多的限制,等到时候你致仕了,天地辽阔,任我们自在逍遥。」白衣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他,嗓音无奈又温柔。 「真的如你所说的这般简单轻易吗?」秦怀章被他的温柔安抚,却还是忧心忡忡,温热的鼻息喷洒在白衣的颈侧,他盯着那片细白,情不自禁的啄吻了一下。 「哈哈哈,你别闹,痒~」白衣被他的轻吻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无奈的把他扒拉开,看着愁容不减的秦怀章,收敛了那份玩笑般的漫不经心,很认真的说:「你放心,安心,宽心,我这小命可就一条,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不会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的。」 他像秦怀章刚才那样,踮脚捧起他的面颊,轻浅的吻落在他的脸侧,郑重的誓言落在他的耳畔。 「等我护着子舒他们百岁无忧,等他们寿终正寝,就下来一直陪你。」遥远的铃声和唿唤,在他的耳边响了很久,他听得到,也只有他听得到,那是师尊,子舒,老温他们在唤他回家,回四季山庄,回人间,那一声声的唿唤和铃音盪破了时空,穿越了阴阳,带着冬日里腊梅的幽香,吸引他魂归故里。 「你要好好工作,有什么不懂的就去找秦广王,要是有人敢难为你,一定要跟我说……」耳畔的铃声越发急切,声声唿唤也夹杂了几缕泣音,但白衣却还是依依不捨的抱着秦怀章,在他耳畔不厌其烦的嘱託着。 「我爹他那个人表面看着凶凶的,其实最是个嘴硬心软的,容炫那个臭小子走了,他嘴上不说心里肯定难受的紧,你抽空多陪陪他……」 「……你要回人间了吗?」秦怀章听着他的託付,心中就一紧,下意识抱紧怀中人,亲吻落在他的耳畔,似有不舍却不得不放手。 「你放心,我跟秦广王要了法宝,等有空我就来陪你,也跟你说说人间的事……」白衣主动的勾住了他的后脑,轻吻从脸颊落在唇瓣,耳鬓厮磨,唇齿相依。 许久许久,久到耳畔的铃声与唿唤都有些飘忽了,他才眷恋不舍的放开秦怀章,分离的唇齿牵出一线银丝,坠在水润的唇角,清俊的面容也染上一层绯红,白衣深吸一口气,退出他的怀抱,专注地看着他深情的眉眼,展颜一笑,便头也不回得顺着铃声的来处,飞身奔向虚空。 秦怀章失神的看着那袭雪色身姿越飞越远,如一道流光般划破天际,穿透阴阳。这一幕正如他醉眼迷濛时所看到的假象,却又与那一瞬间的彷徨无助不同。 第253页 他伸手轻轻抹下唇角的水泽。这人是他的,心也是他的,就算相隔阴阳,仙凡有别那又如何?要什么轮迴转世,既然这一辈子从一眼便可窥到结局延抻到了天长日久,那他就不会再放手。 小白为了他们的未来已经算尽了所有,做了他能做到的一切,他秦怀章又怎能畏缩不前,让小白失望呢! 秦怀章从怀中掏出那捲生死簿,盯着那薄薄的册子,目光坚毅,犹如磐石,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不能辜负小白的一片苦心。 远远的,一处极不起眼的花丛中,容长青面无表情的围观了全程,直到秦怀章离开了他的视野,向着酆都城大步流星走去,他才收回目光,长嘆一声。 儿女都是债呀,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 高悬穹顶之上的下弦月微微偏西,镶嵌在深蓝夜幕上的诸天星斗也随着偏西的月色而悄然暗淡。 四季山庄院内的铃声吟唱,带着古老神秘的祝祷,随着此起彼伏的唿唤,从星斗大镇的方寸之地。铺陈荡漾在天地之间。 细密的冷汗悄然从背嵴爬上面颊,乌溪单手摇铃的动作,随着时间的悄然流逝而越发僵硬酸麻,唇齿之间吐露的词句也从清朗浑厚,逐渐变得沙哑。 而星斗大阵之外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神情紧绷,目不转睛地紧盯着高台之上,仍然沉睡着的人,唿唤的声音越发急切,甚至隐隐有泣音夹杂其间。 已经过去一炷香了,白衣是否真的醒不过来了。 不不不,说不定是之前的猜测都错了呢,肯定有什么事他们没有注意到的。 乌溪这样想,叶白衣这样想,周子舒和温客行也是这般想的,所有人都不愿放弃,所有人都抱着一丝希冀,期盼着奇蹟的发生。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星辰的斗转,那种自我安慰的希冀悄然被绝望笼罩。 乌溪的手已经酸疼到开始抽搐,摇铃的声音也越发纷杂,他的声音如其他人那般已经开始沙哑却依旧不肯放弃。 但手臂的酸疼已经开始叫嚣着让他停下来,随着一声破碎的铃音,他手上的那颗铃铛突然滑落。 正在所有人都为着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而目呲尽裂,绝望逐渐侵蚀心神,连声惊唿着「不要」的瞬间,以沉睡一月有余的人突然睁开双眼,手疾眼快的接住了下坠的铃铛,将之稳稳托在手中,随着铃铛与掌心相处的瞬间发出的那一声轻响,大阵中,庭院内,万籁俱静。 白衣伸手将铃铛拢在手掌心,松了口气,还好赶上了。 而他这如释重负的一声长嘆,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方才寂静的庭院骤然像炸开了锅般,急切惊喜的吵杂声将他团团包围。 「小白,小白你怎么样了?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叶白衣率先一步沖了上来,靠坐床头扶起躺了太久身体还有一些酸软无力的白衣,急切的问道。 「师叔,你可吓死我了。」周子舒坐在贵妃榻旁,紧紧攥着白衣的一片袖角,生怕这一松手,眼前的人便真如一团柳絮般随风飘散了。 而温客行则默不吭声的半跪在矮榻边,凝视着那一双重现生机的清亮瞳眸,千句愧疚,万般思念都堵在喉头,最后也只化成一句:「对不起……」轻浅的噪声淹没在周遭吵嚷惊喜的人声中。 白衣听清了,白衣也听懂了,他伸手抚上温客行的发顶,看了一圈将他团团围住的四季山庄的所有人,嗓音虽有些良久未开口的沙哑,却饱含着坚定与温柔,似一颗定心丸般抚平了所有人心间的惊忧。 「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甜吗?我就问你们甜吗?我自己写的都老脸通红。 不管是爱情,亲情,友情,只要这些感情都是真的,纯粹的,全心全意投入的,彼此之间相互信任坦诚,不管是什么样的感情,都是让我嚮往和渴求的。 地府副本告一段落,回归正常剧情线。有没有评论区大佬剖析一下这段副本中老白的心路歷程,我头髮秃了想求个现成的,以便读者理解剧情与人物性格的转变。(主要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将老白性格的转变交代清楚。) os:我一个三分钟热度的,没想到坚持了三个月。 第107章 言灵术 这大晚上的又是冬夜,庭院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大家悬着的一颗心也在白衣醒后,都落回了肚子里,也没让他起身,四个手脚麻利,下盘功夫稳的小弟子就连人带软榻把他稳稳的抬回了卧房。 白衣半倚半靠着,看着这几个孩子那谨慎严肃,恨不得把他放案板上供起来的架势,都有点忍俊不禁,他其实很想拒绝的,但被叶白衣瞪了一眼之后,也只能哭笑不得受了这番好意。 两个烧的噼啪作响的炭盆,将卧室内熏得暖如春日。 白衣眼花缭乱的,看一群人手忙脚乱在他身边围着,一会儿接过一杯茶,一会儿被塞了满口点心,看着乌溪又端了一碗汤药过来,后怕的向后躲了躲,连忙摆了摆手,咽下了口中的软糯,喝了口茶,顺了一口气之后,才哭笑不得的说了句:「好了好了好了,你们转的我脑子都晕了。」 「白大哥你都躺了一个月了,饿不饿?我给你做饭吃啊。」顾湘仗着是个姑娘家也不知道从哪儿挤了进来,趴在床榻边,看着白衣叽叽喳喳的问。 第254页 张成岭也拿着块洗干净的湿帕子凑到白衣身边,替他擦干净手上沾着的点心屑,接过白衣喝空的茶盏,顺手递给挤在他身后的韩英。 「太师叔,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张成岭眼巴巴看着他,眼眶红红的那模样委屈极了。 白衣看着他俩,也看着床边围了一圈的小辈,心就柔软的不得了,伸手撸了一把张成岭的头毛,又把顾湘扶了起来,对着那一圈眼巴眼望担忧的不得了的小辈儿们温柔又无奈的说:「我这不好好的嘛,没事了,就别担心了,你们都熬了大半宿了,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先回去休息吧。」 见他们这一群十来个少年,都抿着下唇不愿意离开,白衣对他们的小倔强,既头疼又心水,推了一把不情不愿的张成岭,跟他说:「你可是大师兄,要做好表率,带师弟们都下去休息,我又不会跑,等明天再来看我,乖~」 张成岭瘪嘴,但太师叔都发话了,也只能站起身,带着那十来个都比他大的师弟,依依不捨的离开了白衣卧房。 一群叫他太师叔的小辈儿被他哄走了,但还有顾湘曹蔚宁不归张成岭管,再加上个韩英跟门神似的杵在他床边,眼神一错不错的盯着他都把他看毛了。 「湘丫头啊,你们也去休息吧,我真没事儿了,你看看你这黑眼圈都熬出来了,都不漂亮啦。」白衣有些心疼的摸了摸顾湘憔悴的面颊,还不忘给曹蔚宁使个眼色。 曹蔚宁在床边站了很久,支支吾吾半天,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现在见到白衣都有些无地自容,毕竟若不是他师父暗剑伤人,白衣也就不会遭此大难。 白衣虽然看出了这曹兔子的纠结,却什么也没说,俗话都说教不严师之惰,都是师父给徒弟善后,哪有徒弟给师父顶包的呀,见那兔子杵那半天不为所动,他嘆了一声:「行了,别在那傻站着了,带着湘丫头下去休息吧。」 「你也是,」他有转头看向韩英,见他面容憔悴多少有点不忍心,也劝了一句:「去休息吧,我没事儿了。」 韩英抿唇不语,定定看了他良久,直到再三确认眼前这人,不会再像那天白鹿崖擂台上那般虚弱到仿佛随风就散,才抱拳一礼,深鞠一躬,什么也没说,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带着顾湘和曹蔚宁一起离开了。 连景北渊都被乌溪送回卧房安顿休息了,方才还乌泱泱乱成一团的卧室内,眼下也只剩下叶白衣四人。 白衣觉得清静了不少,嘆了一声就想起身下床撑一下懒腰,他这躺了一个多月,身子骨都酸乏了,但还没等他掀开被子呢,就又被叶白衣没好气的摁住了。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给我好好躺着。」叶白衣虽然语气不悦,但给他掖被角的动作却轻柔又疼惜。 「师尊,小白不孝,让您操心了。」白衣握住叶白衣还有些汗湿的手,很愧疚的说。 「知道让我操心,你还不爱惜自己,你要是真死了,让我白髮人送黑髮人,那才是真的不孝!」叶白衣只要一想到白衣那生死不知的样子就后怕不已,紧握着他的手。语气中气十足,却隐隐带着些颤抖。 「不会再有下次了。」 「老不死的,你要教训徒弟私下有的是时间,现在能不能起开让我给白先生把个脉。」乌溪抱臂站在一旁,暗中捏了捏酸麻的手臂,看着那对师徒执手互诉衷肠,多少有些无语。 「这次我欠你个人情儿。」叶白衣起身把位置让给乌溪。 「长明山今年份的冰雾莲我都要了。」乌溪也没跟他客气,边坐在床边替白衣把脉,边跟叶白衣提要求。 「以后都归你。」叶白衣倒是爽快的很,反正他也没打算再回长明山,再珍惜的药材都没有小白重要啊。 周子舒与温客行两两相望,眼中皆有无奈笑意。 「这次又麻烦你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白衣收回手腕,看着乌溪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本来千里迢迢请他过来。只是为了治疗子舒身上的伤,却没想到自己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他所救,都不知道这是阴差阳错还是恰逢其时。 「说谢就见外了,与其谢我,先生还不如说说这段时间您去哪儿了?」乌溪为他把脉的时候,便看到了他手腕突然多出的那一圈红痕,心中隐有猜测,却不敢断定,只挑眉问向白衣。 「对呀师叔,乌溪不说我都忘了,您生魂离体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周子舒都被白衣转醒的喜悦沖昏了头,差点都忘了这回事儿,凑到他身边担忧的问。 白衣看了在场仅有他们四人,只犹豫一瞬,就直接说道:「地府。」 叶白衣浑身一震,温客行与周子舒心神俱惊,只有乌溪心思一转便已瞭然于胸,见白衣还要说什么,立刻出言打断。 「先生慎言,阴司之事,不可外泄。」这点忌讳,白衣不懂,他还能不知道吗? 白衣张了张嘴,对着叶白衣有些不死心的说:「师尊,爹爹他还……」在地府等你…… 后半句卡在唇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消了音,只能看清颤动的口形。 识海中盘亘的神识似警告般抻动一下,又归于沉寂。白衣有些不甘心的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又被那无形的威压压的喘不上气来。 叶白衣听到了,叶白衣也看懂了他的口型,一瞬间竟然愣在了原地。 第255页 长青还在等他…… 而周子舒则一眼看出白衣的不对劲,见他眉头微皱,就有些急切的问:「师叔你怎么了?」 而乌溪却心知肚明,言出法随,这是地府的言灵禁术,而他只是对白衣摇了摇头,劝他不要再尝试对抗法则。 「子舒,你放心,白先生只是不能说那边之事。」乌溪嘆了一声,拍了拍周子舒的肩膀,许是真的被白衣这次重伤吓到了,子舒他最近都有点草木皆兵。 「真的没事吗?」温客行眉头紧促,再三确认的。 「不说就没事。」乌溪站起身,伸手在叶白衣面前晃了晃,把他唤回了神儿,见他因白衣的半句话就神思不属,就轻啧一声:「行了,白先生没事儿,你也别瞎想了,让他休息吧,咱们走吧。」说着他便招唿着周子舒和温客行一起离开,四人刚走到门边,便被白衣叫住了。 「老温,你留下,我有话跟你说。」想着温家夫妇最后的託付,白衣咬牙还是将温客行了下来。 「白先生!」乌溪急切地叫了一声,想要阻止他,而白衣却摇了摇头,目光坚定,只让温客行留下,催他们赶快回去休息吧。 乌溪无法,只得深吸一口气。把还想留下来的叶白衣和周子舒一起拽走。 既然白先生执意如此,那听到的人越少越好。 「小毒物你放开我,小白要干什么呀?」叶白衣还想挣扎两下,却被乌溪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你要不想连累白先生,就跟我走。」 直到把他俩拖到了庭院中,乌溪才松了口气,回望那扇紧闭的卧房门,他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没想到白衣竟然去了地府,也不知在那里发生了什么。 而周子舒则有些焦躁的来回踱步,看着皱眉不语的乌溪,再三确认道:「师叔会没事吧,他才刚醒啊。」 「你放心,会没事的。」乌溪就算心有忧虑,面上却未曾表现出来,还拍了拍周子舒的肩膀,安抚他焦躁的心情。 而叶白衣索性就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气哼哼地盯着房门。 卧房内,温客行坐在矮榻边,看着双目紧闭,眉头微蹙的白衣,心神不安的攥着衣角。 识海中。 :这只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就不能通融一次吗? :规矩就是规矩,没有通融的余地。 :你算计我就合规矩了吗?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说不管束我,怎么,我这卖身契一签,你就翻脸不认人了吗? :……一码归一码,阴司之事道与生人。是泄露天机,朕阻止你也是为你着想。 :怎么说你也是幽冥之主,说话怎么这么磨磨唧唧,我就是替他父母传个话,又不涉及其他,哪来这么多制约? :你乃仙灵,犯不着为了这些凡人犯天道的忌讳。 :凡人怎么了,你们这些仙神鬼神哪个不是依託凡人才有如今的地位?没有凡人信仰供奉,神还配为神吗?连个白菜都不如。 :……倒看不出你竟是个牙尖嘴利的。 :别废话,给我解了言灵,不然我就去砸了你天子殿! :……下不为例。 :这还差不多。 :真是个无法无天的小傢伙。 :要废话你给我出去废话,别在我识海里嗡嗡嗡,烦死了。 :朕这是在保护你,不然你刚才口不择言,会遭雷噼的。 :堂堂酆都大帝,平时就这么闲吗?监视都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怀章都压你那儿了,我还能跑哪儿去? :……你倒真捨得。 :舍不捨得又能的怎样,不都被你算计的明明白白,行了,你别废话了,赶紧走吧,让我清静两天。 :……万事小心。 白衣吐出一口浊气,平復躁动的心绪,再睁眼时,入目所见,便是眉头紧促的温客行。 「别皱眉了,你娘知道了会心疼的。」白衣伸手抚平了他眉头的川字。 「我爹娘?师叔,你见到我爹娘了。」温客行激动的一把抓住了白衣的手,刚想开口问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生生止住了,甚至见白衣要说话,还打断了他的话头。 「别别别,师叔,你别说了。」乌溪方才所说的话,他自然是听懂了的,白衣若将阴司之事说与和他听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的。 而白衣却长嘆一声,包住温客行的手掌,语重心长地说:「受人之託就要忠人之事,我不告诉你,会于心有愧的。」 他看着温客行茫然又忐忑的神情,娓娓道来一对父母的拳拳爱子之心。 「我见到了温先生,温夫人,还有你师父了,也和他们说了人间的事情,你们的事情,他们都很心疼你的经歷,你母亲说她和你父亲都对不起你,让你小小年纪就受了这么多苦,却还是成为了一个很优秀的人,你为他们报了仇又还清白于人间,他们都为你感到骄傲,但他们也希望这些仇恨都了解之后,你能真正的快乐,能放下执念,随心所欲为自己而活,他们都很爱你,也希望你能爱自己……」 骄傲……我是爹娘的骄傲吗?机关算尽,杀人如麻的鬼谷谷主是父母的骄傲吗? 温客行神情越发茫然无措,眼眶竟有些微微泛红,眼前不禁浮现起鬼谷那暗无天日的十几年,算计,背判,阴谋,死亡……除了顾湘他谁都不敢相信,但就算对着自己养大的丫头,也不敢袒露半分的脆弱与彷徨。浮沉在仇恨的血海,自己都快被那血腥给吞没了,成了个喜怒无常的疯子,杀人如麻的魔头。父母的惨死带走了他对人间所有的善念和希望,而也是父母惨死的仇恨支撑他从尸山血海中爬了出来,带着灭世的疯狂向所有人復仇…因此间接害死了很多无辜的人,也让像张成岭高小怜这样的孩子受了无妄之灾,饱尝他当年所承受的失亲之痛,漂泊无依之苦。 第256页 他这么十恶不赦,该下地狱的人……也是父母的骄傲吗? 白衣岂看不出他眼中的怯懦与脆弱,长嘆一声,将他揽入怀中,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扶着他的后脑,温柔的说:「不要被过去的自己绊住了脚步,不要被已经落下的定局蒙蔽了双眼,你的父母,你的师父都希望你往前看,向有光的地方走。有错误就要改正,有遗憾就要去弥补,既然回了人间,就要好好的珍惜当下呀……」 一滴清泪划过眼角,禁锢的囚笼打开了缝隙,耳边娓娓道来的,既是眼前人的柔声低语,也是隔了阴阳,隔了时空,隔了无数个春秋的,来自父母的,久违了的疼哄与安慰。 直到看着温客行似放下了什么般缓步离开卧室,白衣才如释重负重新靠回床榻间,被那柔软和温暖包裹着有些昏昏欲睡。 :你对凡人都这么温柔吗? :你怎么还没走? 白衣不耐烦的蹙紧眉头,翻了个身滚回床榻里。 :怕你多说多错。 :能别缠着我了吗?还我个自由清静吧。 :……谨言慎行,莫要逞强,朕走了…… :好走不送! 床榻间闪过一道暗红的光芒,又悄然归于沉静,白衣舒展眉头,蹭了蹭柔软的被褥,便沉沉安睡。 可算把这尊大神送走了,他下次要再敢把什么乱马七糟的东西放进识海,名字就倒着写。 在叶白衣耐心告罄之前,紧闭的房门终于被推开了,温客行心事重重却又像如释重负般走了出来,对叶白衣急切的问话充耳不闻,只上前两步,轻轻抱住了胧在月色下神情担忧的周子舒。 「你这是怎么了?」周子舒回抱住了他,还有些莫名。 「阿絮……阿絮……」温客行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一遍遍叫着他的阿絮,一声声彷徨的轻唤,换来一声声温柔的回应,渐渐的他的心绪也宁静下来。他的人间在他的怀里,他的未来在他的手中,他还有机会,有时间成为一个能让父母真正骄傲的人。 「怎么,现在你俩亲亲我我都不背着人了,当我们不存在呀,小毒物,你也不看看他俩,成何体统!」叶白衣特别煞风景的哼了一声,还下意识扫了一圈,想找乌溪寻求一下认同感,结果一回头那小毒物早就没影儿了,忍不住暗骂一声,合着到头来只有他是个孤家寡人啊…… 就好气! 叶白衣看了一眼已经熄灯了的卧房,又看向月光下难捨难分,相拥相抱的鸳鸳,气哼哼的背着龙背剑转身就走,眼不见为净。 但直到回了自己的卧房,四下空寂无人时,他才有些落寞伤怀,白衣的未尽之语,搅乱了他故作平静的心湖。 这么多年了,他以为长青早就投胎了,也在劝自己放下过往,却没想到那人竟还在等他…… 慵懒的金乌破开云层,在天幕间抻了个懒腰,缕缕金光穿透云层,温暖的阳光拨开暗夜,为宁静的四季山庄涂上一层温暖的柔光。 白衣掀开被子,翻身下床,眼睛还没睁开呢,就先抻了个懒腰,舒服的喟嘆一声,一睁眼便听到了「咚咚咚」几声清缓的敲门声。 他边抻着酸软的筋骨,边随意的喊了声:「进来吧。」 果然不出他所料,韩英端着盆温热的清水并一些洗漱用品,推开了他的房门。 安静的卧房内没有言语,只有清水的拨弄声,衣物交叠的摩擦声,以及两道轻缓平和的唿吸声。 待白衣收拾得清清爽爽,韩英才躬身抱拳,垂视着他浅色的衣摆,只低声说了句:「前辈,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就如来时那般,端着温水和锦帕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他的视线。 「韩英这小子怎么了?本来性子就闷,怎么现在更闷了?」白衣提着衣摆走出卧房,迎面就看到周子舒朝他走来,就随口问了一句。 「他跟老温在外面奔波了一个月,成熟稳重了。」周子舒本想扶着他,见白衣隐有迴避之意,也就讪讪的收回了手,带着他往餐厅走。 「我昏睡的这一个多月都发生了什么?怎么你们一个个都哪里怪怪的。」白衣看周子舒那小心翼翼恨不得把他供起来的模样,就有些哭笑不得。 周子舒嘆了一声,边走边跟他大致说了一下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 白衣听的皱眉也感慨,没想到他武林大会这一闹,竟然给山庄带来这么多麻烦,还兴师动众的劳烦了这么多人,替他摆平隐患。 若是感谢就生疏了,若就这么理所应当的受了,他还有些惭愧。这么纠结着,沉默着也走到了餐厅。 只见这餐厅中乌泱泱坐了一屋子的人,精力充沛叽叽喳喳的在聊些什么?见他俩人走进来,默契的停下话头,一众小辈向着白衣拱手一礼。 「太师叔日安!」 「看你们这精神头儿,休息的挺好呀。」白衣随意的摆了摆手,让他们不必多礼,便坐到叶白衣身边替他斟了杯茶。 「那是当然啦,白大哥都安然无恙了,我们自然能好好睡一觉了。」随着一碗飘香浓稠的山药枸杞粥放到白衣手边,顾湘活泼的嬉闹也响在他的耳畔。 白衣看着这丫头髮自内心的喜悦,自己也被她的喜悦感染,不自觉的笑出了声。 「到是让你们这些小傢伙跟着操心啦。」 「这都不算什么?太师叔没事就好。」张成岭受乌溪所託,也端了一碗补身的汤药过来。 第257页 白衣一看那浓黑的汤药,嘴里就不自觉的发苦,但这药是张成岭端来的,当着孩子的面儿他也不好拒绝,只得硬着头皮接下了。 「瞧你这德性,喝个药还扭扭捏捏的,还太师叔呢,也没比这些小崽子省心多少。」叶白衣喝完一碗粥,又吃了两个包子,随手把碗递给身后侍奉的韩英,让他帮忙再去盛一碗,还能抽空损白衣两句。 「师尊,这么多人呢,您倒是给我留点面子呀。」白衣的小声抱怨,换来的也只是叶白衣的一个白眼。 这果然是病好了,就从玉白菜变成草了。 白衣能怎么样,白衣只能哭笑不得的又给他师尊多捡了两个包子,放在手边放凉,让他师尊继续吃饭,少说他两句。 从小到大他也确实让他师尊操了不少心,这次他大难不死,又有奇遇,也确实该学会长大爱惜自己,少惹他师尊生气,也好多陪他几年。 「啧啧啧啧啧,之前还担心的跟什么似的,现在师叔伤好了就开怼,老怪物,你说你别不别扭啊?」温客行刚催着顾湘先去吃饭,不用管他就,就听叶白衣不客气的埋怨,也没忍住怼了他两句。 「跟你这小蠢货有什么关系?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嘿,你个为老不尊的老怪物,明明是吃饭堵不上你的嘴!」 「哪来的小蠢货?叭叭叭叭叭的吵死个人,跟你一桌吃饭我耳朵都疼!」 ………… 周子舒见他俩一言不合就互相嘲讽,都不禁头疼的揉了揉额角,真不知道他俩结伴下山这一个月,关系是变好了还是更差了。 白衣怕被殃及池鱼,周子舒直接没眼看了,埋头喝粥不语,乌溪乐得看热闹,边给景北渊布菜,还想插两句嘴,就被景北渊手急眼快的扯了扯袖子,让他别跟着火上浇油了。 一众小辈儿都忍着笑,低头不语,赶紧爬饭,尤其是之前那两个跟着温客行他们一起下山的弟子更是忍笑忍的肚子疼。这种互怼互嘲又拿对方没什么办法的戏码,他们围观了一个月都没看够,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一时间这餐厅内除了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和忍笑的抽气声,也就剩温客行和叶白衣跟唱双簧似的互损。 这鲜活自然的生活场景,嬉笑怒骂的亲朋好友,让白衣有些感慨,闷不吭声喝完了满满一碗补身的汤药,又用浓稠香甜的山药粥压下满嘴的苦涩,只看着这方寸厅间的热闹与温馨,清浅的笑意便漫上了眼角眉梢。 人间真好,要是有他在会更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即然白衣的心结解开了,那总不能厚此薄彼吧,该解脱的都解脱,该放下的都放下,日子还长着呢,都要往前看呀。 感谢在2021-07-17 10:05:18~2021-07-19 16:22: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eyaaikawa 10瓶;琳琳的琴 4瓶;白翊航薇阳、天涯旧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 教不严 鸡飞狗跳的早饭就在温客行和叶白衣幼稚的斗嘴声中仓促结束。 既然白衣现在已无大碍,那四季山庄上下也就放松了警惕,恢復了往日该有的模样。 早饭过后弟子们该去练武功的练武功,该去巡山的巡山,都是有条不紊的在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而议事厅中,白衣则靠在软椅中,听着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讲述着一个多月以来发生的事情,主要是那两个跟着温客行他们一起下山的弟子,跟说书似的将他们这一个月横扫江湖的英勇事迹,讲的那是精彩纷呈,精彩到白衣都接过了韩英递过来的瓜子儿,跟周子舒俩凑在一起边听边嗑,听到兴头上还忍不住喝声彩,都忘了这一切的导火线是自己来着,那跃跃欲试,恨不得自己也在场的模样,叶白衣都嫌弃的没眼看了。 正在这俩少年兴致勃勃一唱一和的讲温师叔一人单挑衡阳观三才阵的紧要关头,有巡山的弟子探头探脑熘了进来,凑到周子舒和白衣这一桌小声说道:「师父,太师叔,山下有俩自称是岳阳派弟子的,带了七八个山民并十几个大箱子,说是来赔罪的。」 白衣见周子舒跟小弟子低声嘱咐着什么,八成是防卫试探的事,他对此没啥兴趣,就凑到温客行身边小声问道:「岳阳派这齣儿是怎么回事啊?」毕竟那俩小弟子是挑精彩部分讲,一时还没说到岳阳派呢。 「我跟那老怪物把岳阳派打残了,估计是那帮人怕咱们记仇,上赶着来赔罪的。」温客行轻啧一声嘀咕道。 议事厅中还在说书的少年,见既然有正事儿了,便也讪讪住嘴,退回到师长身边躬身侍立,所以当岳阳派来人步入议事厅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幅宛如三堂会审般的严肃场面,本来底气就不是很足,这下腿肚子更是有些抽筋了。 抛却年龄辈分,周子舒作为一庄之主,自然是坐在首位的,而温客行和白衣则跟护法似的一左一右坐在他下首。 岳阳派为首的弟子先向着高位上的周子舒拱手一礼,虽然心里害怕胆怯,但面上却还能强作一副镇定从容,谦和知礼的名门风范。 「弟子岳阳派高济携师弟姜岩,见过周庄主。」 周子舒随手一挥,先让他们起来,表情淡淡的,也不说话,静等他们表明来意。 白衣温客行面无表情,叶白衣乌溪顾湘等几个不算四季山庄之人的,也都支着下巴冷眼旁观着这正厅中的热闹,搞的那两个弟子都有些无地自容。 第258页 还是这个姓高的青年能拿得住事儿,见厅内众人都沉默不语,他也只得硬着头皮勉强扯出一副笑模样,谦卑有礼的说。 「弟子奉鄙派高师妹所託,特向四季山庄白前辈,表明岳阳派的歉意。」边说着这人边向着周子舒左下手的白衣深深鞠了一躬。 「白前辈,之前鄙派几位叔伯长辈受奸人蒙蔽,搅扰了白前辈的清静,多有得罪冒犯之处,还望前辈见谅,为表鄙派诚心悔过之意,特备下份薄礼,还望前辈笑纳。」既然高小怜敢託付他来四季山庄走上这么一遭,这人自然是有些识人审时的长处,他虽然未曾见过白衣,但凭这身形气质,又与温谷主这杀神并作一席,也敢断定这人就是搅起江湖风云的剑灵白衣。 而跟他一起来的师弟,虽然胆子不大,但还是挺有眼力劲儿的,向着小院儿中跟着他们一起上山的山下村民摆了下手,十数个沉重的樟木大箱子接二连三的被启开,珍稀药材,古玩玉石于阳光下熠熠生辉。 而白衣却对这些奇珍异宝视若无睹,他只是坐直了身子,面无表情地看着正厅中那两个心虚气短的小青年,直到把人看的腿都软了,就差给他一膝盖跪下磕头道歉的时候,他才轻笑一声,打破了这一室的凝滞气氛。 「跟我道什么歉呀?毕竟这麻烦是添给四季山庄的,操心的也是我师尊和师侄,若我这么轻飘飘的就说了原谅,那岂不是让他们的心血打了水漂?」白衣又靠回软椅中,接过韩英递过来的一盏清茶,抿了一口,轻飘飘的说。 「那师叔,您的意思是?」周子舒侧头看向白衣,毕竟这事的起因在他,主要牵涉的也是他,若他不表明个态度,周子舒也很难做定夺。 「我倒不惧他们耍这些算计手段,但操心的是你,出力的是师尊和老温,还有山庄这些孩子们,若我就这么轻轻放下,你们这一个月岂不是白忙了?」这确实是白衣所想的,虽然这一切的导火线都是他,但为此操心费力的却是子舒他们,他这个算得上是坐享其成的人,若是替他们做了决断,多少是有些说不过去的。 「那叶前辈,您怎么说?」周子舒又探身问相叶白衣,想听听他的意见,而叶白衣却轻啧一声,腻了白衣一眼,暗骂一声这小滑头,才对周子舒说:「该敲打的都敲打过了,该教训的也都教训完了,反正得罪的不该得罪的也都得罪了,小白都说听你的了,你们四季山庄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是庄主还是我是庄主?!」 有了叶白衣这并不想插手的态度,周子舒心中就有谱了,面对那两个冷汗已经浸透全身的岳阳派弟子,也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既然贵派诚意十足,那我等也不好揪着不放。」 「阿絮啊,就这么放过他们了?」温客行展开摺扇,挑眉问道。 「有你们在外面这一个月搅起的风波,想必经此一役,各门各派心里也都有了成算,哪有防贼千日的道理,四季山庄既然重出江湖,总不能偏安一隅,还得在这个武林立足呢。」周子舒理了理宽袍,对厅中抖若筛糠,大气儿都不敢喘,却眼巴巴看着他们的岳阳派弟子说道:「这赔礼,我也就越祖代袍,替师叔收下了,前尘因果,一笔勾销,望他日与贵派江湖再见,亦能以礼相待,也奉劝贵派谨记今日之言。成岭,替为师送客。」 张成岭原本与毕星明一左一右侍奉在周子舒身侧,听到师父召唤,还愣了一下,见张成岭有些不在状态,毕星明还悄悄摸摸的杵了他一下,把他这个小师兄唤回了神儿。 那岳阳派的两个年轻人上山的时候都是被十数双眼睛紧紧盯着,紧张的不得了,但既然四季山庄已不再追究,又收下了赔礼,那心思多少就安稳些许,又是张成岭这个还算跟他们岳阳派有些渊源的少年带他们离开这个已经被外界传得神乎其神的四季山庄,来时的战战兢兢,也就渐渐被好奇所取代。 他们其实一早便到四季山庄山脚下的集镇了,但就是踌躇着不敢上门拜访,主要是山门前垒起的尸骨实在是太骇人了,他们在镇中藏头露尾住了半月,听到客栈小二和来往客商的小声议论,才知道早先打上他们岳阳派的那一群杀神已经回了山庄,而身着山庄青白弟子服的年轻人,也开始收拾着山脚下的那一堆尸首,眼看着封山令已解,危机渐消,他俩才敢重金聘上几位乡野大汉,战战兢兢踏入四季山庄山门。 他俩随着张成岭这一路走来,对四季山庄也渐渐改观。 虽然四季山庄被外界传的神乎其神,但确实是个四季花常在的神仙福地,也难怪仙灵愿意在此栖身。 直到出了山门,走到半山腰张成岭才停下脚步,向那两人拱手一礼:「高师兄姜师兄,成岭就送到这儿了,麻烦两位师兄也替成岭向小怜姐带个好。」 「张小公子客气了,高师昧也很挂念着你,之前之事多有误会,也希望小公子念着先师往日的情分,在白前辈面前替岳阳派多美言几句,万万别因误会而生了嫌隙才好。」这姓高的青年有些受宠若惊的连忙回身拱手一礼,半点不见曾经岳阳派的趾高气昂,等他再起身仔细端详眼前的小少年,才发现只不过分别短短一年的时间,张成岭就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眼前这个身着四季山庄青白弟子服的少年郎,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寄居在岳阳派寄人篱下的张家遗孤,而是如今声名鹊起的四季山庄本代首徒,虽然面庞依旧青涩,却渐渐已经有了名门大师兄的风骨。这一切的变化也不得不让他感嘆一声,真是世事无常呀。 第259页 这一个月来的风波也让张成岭快速成长,面对曾经有过数面之缘的岳阳派弟子,他也只挂起了一副礼貌而周到的微笑,拱手一礼恭送他们离开。 直到一行人走出了四季山庄地界离开了张成林的视线,他才转身准备回庄,路上有碰到巡山的弟子,也熟稔地打着招唿,那一声声带着调笑亲昵意味的「小师兄」也让张成岭暗自下定决心。 他是四季山庄六代首徒,是这些人的大师兄,就算年纪是最小的功夫是最差的,但也该担起他该担起的责任,不能再一味跟师父撒娇偷懒了。 山下小镇中潜藏的可不仅仅只有岳阳派的弟子,江湖上数得上名号的门派,都心照不宣的派了门下弟子或者是僱佣了些草莽闲汉紧盯着四季山庄的动静,眼见着岳阳派一行人,竟然全须全尾地下山了,那些探子们都惊愕不已。 但惊愕之后便是惊喜,四季山庄既然收下岳阳派的歉礼,无疑是在给整个江湖散布一个可以和解的信号,更有那心思活络的,没去搅扰岳阳派之人,而是去跟那些一起上了山的村民打听事情原委,更是得知了一件让他们的头皮发麻却又莫名兴奋的消息。 白衣剑灵已然痊癒。 武林大会上剑灵重伤昏死,早就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各种算计和试探也只是其师尊及师门晚辈出头,江湖各派其实都在暗中揣测着白衣的安危,既有盼着他安然无恙的如武当山等所谓正道,也有那些恨不得他早死早超生,不能便宜了四季山庄的江湖杂流。 但不管是明面上的还是背地里的这些小心思,都在得知剑灵安然无恙过后,全都偃旗息鼓。 剑灵,超凶的! 眼下的四季山庄虽然才刚重出江湖,门徒寥寥无几,却也不是如今的中原武林,能够抗衡的了,不说四季山庄本代庄主就是个杀伐果断的狠角色,就说如今栖居山庄的那些人哪个是好惹的?既然不能正面硬刚,那也只能主动求和,更不要说已经有岳阳派替他们抛砖引玉,各门各派也闻风而动,名门正派派出门下得力弟子带着名帖前去拜访,盼着念及与秦老庄主往昔的情分,能与四季山庄重修旧好,尽力结交一方新兴的强大势力。而那些江湖杂流,尤其是被叶白衣敲打过的小门小派,则由掌门长老亲自前往四季山庄赔礼道歉,巴结讨好。 一时间,远在西南的昆州城就聚齐了江湖武林的视线,无数势力人马携着重礼,纷纷前往四季山庄。山上山下人头攒动车水马龙,倒是让周子舒又忙了好一阵子,要不是还有温客行张成岭韩英等人替他分担,光是跟这些上门打交道的各门各派,就能让他头疼不已。 与四季山庄的门庭若市相比,曾经风光无限美誉江湖的清风剑派,如今却是门可罗雀。 江湖之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将侠与义看得很重,就算有些不可宣之于口的阴谋算计,也都是在背地里悄然发生,不敢搬到明面上,而身为一派掌门与武林大会众目睽睽之下,却做此卑鄙小人行径更是为人不耻,以至于清风剑派上下都被莫怀阳连累的在武林抬不起头来。 但世间之事从来都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清风剑派本来就为掌门的重伤被废之事,门派上下都面上无光笼罩在一层愁云惨澹之中,而这时,一则流言却如瘟疫般迅速蔓延江湖。 能开启天下武库的琉璃甲在莫怀阳手中。 一时之间被剑灵现世吸引注意力的江湖武林,这才想起还有天下武库这一回事儿,交好四季山庄的同时,还有不少觊觎着武库秘籍的人,将揣测试探的手伸向了清风剑派。 而至于这则传言的幕后之人,则手攥一枚乌金钥匙,阴侧侧盯着地图上西南的方向,眼中的怨恨使原本就阴柔的容貌更加邪佞,但尚存的理智和向来谨慎的性格,也让他不得不蛰伏爪牙,从长计议。 四季山庄中,毕星明程子晨等一众少年,迎来送往着一批又一批拜访四季山庄的各派访客,听着他们殷勤的寒暄和攀交情,别说周子舒了,就连他们听着都耳朵起茧,清幽雅致的四季山庄,也因着这一批批纷至沓来的武林人士,而显得热闹不已。 原本周子舒还想拉着白衣为他分担点,应付些各派来的长辈,毕竟这些人明面上是冲着四季山庄,但实则绝大部分都是冲着他来的,而白衣却以大病初癒为藉口勉强推辞了。 白衣一向不喜欢处理这些人情世故,那些带着重礼踏入四季山庄山门,想要求见他的人,心中有什么盘算,他心里门儿清,就更不想给自己徒增烦恼。 周子舒面对耍赖躲懒的白衣能怎么样呢?也就只能无奈一笑,随他自在逍遥,顺便抓了温客行和韩英的壮丁,不然他迟早也要被那些人烦死。 又是一日清晨,弟子们趁着难得的清静安逸,在练武场上活动筋骨。 张成岭边占据场中一角,反覆练着已经烂熟于心的流云九宫步,边偷眼瞥见他那些师弟们将刀枪剑戟舞得虎虎生风,或是两两对招或是单人舞剑,那一招一式间的利索与刚勐,让他这个小少年都艷羡不已。 他这些师弟们都超厉害的,而他作为大师兄却还在练着狗熊跳舞,多少让张成岭有些小小的郁闷。 白衣闲来无事,熘达到练武场边,见一群少年郎上蹿下跳,跟一群猴子似的闹腾不已,这些时日被外界搅扰的烦躁心情也疏解不少,颇有兴致的坐在廊下,围观着这些孩子们活动筋骨。 第260页 吃饱喝足闲遛弯儿的叶白衣看到这院中一角的热闹之景也凑了过来,坐到白衣身边。 「你以前不是护秦怀章那徒弟跟护小崽子似的吗?怎么现在却放任他被那些人缠得分身乏术,都不去帮个忙呀。」叶白衣半靠在廊柱上,支起一条腿看着白衣的侧颜,似漫不经心般随意问道。 「师尊,你也不是不知道那群人打的什么主意,我这么放着不管都跟狗皮膏药似的赶都赶不走,要是跟子舒他们一起应酬寒暄,那岂不是没完没了了。」白衣搓了搓脸,他这两天躲懒确实挺不厚道的,但他真的很怕麻烦呀。 「你都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是不通人情世故呢?你越不搭理,他们就越好奇,越好奇就越缠着不放,还不如把事情摊到明面上,快刀斩乱麻,干脆利索地解决了,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了。」今天天气正好,朝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叶白衣也有了些跟他家小崽子谈心的兴致。 「那师尊和老温下山这一个月就是快刀斩乱麻吗?」白衣侧头,看向朝阳下的叶白衣,眼神有一丝的迷茫懵懂,被练武场中朝气蓬勃的少年郎们所感染,他多少也拾起了些少时的好奇与执拗。 「那其实是事到临头不得不为的下下之策,不然你还能有眼下的安宁?但恐吓和威胁却绝非长久之计,而你如今也不能再置身事外了呀。」叶白衣微合双目,惬意的享受着暖暖的朝阳,懒懒的说。 「那师尊,我该怎么做呀?」一时之时白衣都忘记了院中还有一群喳喳唿唿的少年,挪了几下,蹭到叶白衣身边,像小时候那般扶着他侧立的大腿,疑惑的问道。 叶白衣看到他这熟悉的动作,熟悉的神态,难免有些感慨,伸手捋了捋白衣被风吹散的额发有些怅然的说:「也许你爹当年做的才是对的。」见白衣神情不解,他才长嘆一声,悠悠然的说。 「你说你长这么大,活了这么些个年头,真正见过的人,经歷的事其实也没多少,不是在长明山蹉跎,就是寄居四季山庄……说来还是我没有教好你,只教了你要守卫天下苍生,却从来都没有带你去看看什么是所谓的苍生,净说些假道义的空话,误了你的修行。」早在武林大会之后行走江湖那一月间,叶白叶想了很多事情,想到长青离世后容夫人也紧随而去,长明山就剩下他们爷仨相依为命,而他只是一味教导容炫和白衣武学上的本事,却从未细心雕琢过他们的品行心性,也因此造就了容炫的自负骄傲,白衣的任性偏执,或许他是真的不会教孩子吧。 「师尊,您总说要守护天下苍生,要维护正道公理,但是苍生知道我们是谁吗?苍生真的需要我们去维护拯救吗?」这是埋在白衣心底长久的疑问,不管是他师尊他爹爹,或是怀章,甚至是子舒,都有一份兼济天下,守护苍生的责任压在身上,但天下之大,生灵之多,如过江之鲫,仅凭人力又能扭转得了什么呢?况且他随子舒从西北走到江南,又回到四季山庄,这一路来所见之人,所遇之事,皆由因果循环而起,又因因果循环而终,好像没有什么可以拯救或者是维护的。 叶白衣被他问的一愣,良久才长嘆一声:「小白,我有些后悔,早些年没认同你爹爹的想法,让你多看一下市井百态,你说你从未真正入世,怎么就有这种出世的超脱呢。」他见白衣面色茫然不解,眉头微蹙,就伸手揉开了他眉间的川字,难得耐心又温和的说「小白,出去走走看看吧,多认识一些人,经歷一些事,这天下之大,不仅仅只有你眼前的四季山庄……」 「你和爹爹不也入世了,最后还了是归隐了长明山,不问世事,既然结果都是一样的,为什么还要自找麻烦吖?」白衣双手撑着叶白衣的大腿,下巴又支在胳膊上,歪着头撇撇嘴,竟是难得的较真模样。 「你个臭小子,道理还真是一套一套的,谁说结果就是一样的了?,而且重要的是这个经歷的过程啊,苍生大义,世间百态,人情冷暖,我教你的终究都是纸上谈兵,你只有自己去体会,去感悟,才能真正入世,在红尘中磨练自己,看清自己,悟自己的道。」 「那师尊会陪着我吗?」白衣听懂了叶白衣想要表达的是什么,他活了将近一个甲子,但所思所想,所感所悟,还没有子舒来的通透,或许他真的应该走出自己的小世界,真正的入世,去人间走走看看。但就像是要被放飞的雏鸟一样,他蹭到了叶白衣怀里,嗓音闷闷的,似有眷恋不舍。 叶白衣方才那点为人师表的温柔与耐心都被白衣这难得的撒娇激的扔到脑后,他轻轻推开了已经不负少时乖软可爱的小崽子,很是嫌弃的说:「你说你都是做太师叔的人了,怎么还是这副小儿作态,丢不丢人啊?都不知道给你们家那群小崽子做个表率吗?」 「师叔也好,太师叔也好,就算老大不小了,我不都是你的徒弟吗!老温说的果然没错呀,我这伤好了,也就成草了。」白衣故作伤心的嘆息一声,也想起了这院中还有一群少年在偷眼看着呢,大庭广众之下多少也该端起点长辈的稳重。 毕星明蹑手蹑脚挪到张成岭身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凑到他耳边小声的问道:「小师兄,你说太师叔和叶祖宗这是在聊些什么呢?」 张成岭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他也不敢问。毕星明多少有些八卦,轻啧一声又叽叽咕咕的问:「小师兄,太师叔和叶祖宗以前相处也是这样的吗?」 第261页 「那个,你就算说的很小声,太师叔他们也能听到的。」张成岭眼见着白衣和叶白衣拌嘴之余,余光扫了过来,扯了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抿着唇小小声的跟毕星明说。 毕星明疑惑不解,下意识的转头,看到了白衣严肃的眼神,吓得一抖。 「我看你们师父这两天确实是忙的很啊,连检查你们早操都抽不出时间了,这没人看着就这般惫懒了吗?继续练!」白衣送走晒够太阳的叶白衣,回身便看到演武场上方才还上蹿下跳的小少年们都三五成群凑在一起窃窃私语,风中隐隐约约飘过来的探讨和八卦,让他默默的咬紧了后槽牙。 这就是一群该好好操练的皮猴儿!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是罗小黑众生之门篇的完结,让我对师徒的定义有了一些新的想法,白衣虽然年长,但所思所想都没有阿絮来的通透和淡然,而阿絮的这份通透则是被世俗被红尘打磨出来的。相比之下白衣的世界就很简单,之前他能为了秦怀章一心求死,现在也是为了阿絮他们才重回人间,虽然与阿絮结伴从塞北走到江南,但他却未曾真正的入世,也许他真应该去走走看看才能真正成长吧。 os:我要是两天一更你们会锤我吗?主要是存稿顶不住了…… 第109章 传承 周子舒刚吃过早饭,就在议事厅中和温客行整理着近些时日各门各派送上四季山庄的礼单。 端看着那白纸黑字上写的密密麻麻的奇珍异宝,温客行就忍不住啧啧出声。 「阿絮啊,你说这群人还真捨得,下这么大的血本图什么?」 「还能图什么?图个安心呗。」周子舒随意翻看了一下案头上堆了一小摞的拜贴,有来赔罪的,有来攀关系的,更有那脸皮厚者,想将自己门下的得意弟子送来四季山庄求学,只求能得剑灵前辈指点一二的,周子舒只扫了两眼,便将那名帖随意扔到一边。 早在他带着四季山庄弟子。硬闯武林大会的时候,便料到了会有今日这番麻烦,但他处理起来倒不算是焦头烂额,这些江湖纷扰比起诡谲云涌的朝堂来说都是小巫见大巫。 虽然十六岁的他是年少可欺的少年庄主,但三十岁重振四季山庄的周庄主却已非当年的吴下阿蒙,官场沉浮十余载,再回看这江湖也只觉得不过尔尔,而他如今的心性手腕儿也绝非16岁的周子舒可比。 这时庭院中逐渐杂乱起的少年的唿喝之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周子舒放下案头的书信,与温客行对视一眼,都颇为好奇,这院中发生了什么事,能让这群皮猴子大唿小叫的?便起身结伴寻声找了过去。 只见演武场边上,已经聚集了一小波人,顾湘与曹蔚宁凑在一起,对场中那些上蹿下跳的少年们指指点点,乌溪则带着景北渊寻了一处阴凉的廊角坐着看热闹,叶白衣去而復返,边看着场中严肃正经的白衣,边侧头看向身旁一脸严肃,眼中却跃跃欲试的韩英,只觉得真有意思。 而温客行和周子舒刚拐过迴廊,看到的便是白衣负手站在练武场一侧的梅花桩上,操纵着数缕寒芒在场中飞窜,引的那群少年们上蹿下跳,脚下踩着并不熟练的流云九宫步,躲避着那无所不在角度刁钻的剑锋。 其实就算被打中了也不是很疼,但为了不丢脸,倔强的少年们仍在咬牙努力,各显神通,一时间场面乱的很。 温客行展开摺扇没忍住嚯了一声,凑到周子舒耳边嬉笑道:「阿絮啊,我看师叔可比你会带弟子,这方法可比你操练小成岭更见效果。」 周子舒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怎么着,你要是羡慕你也跟着去练练,我倒要看看你能躲过师叔几招。」 「哎,阿絮,你不说我都忘了,我好像从没学过四季山庄的功夫,要不庄主师兄抽空教教我~」温客行惯是个会顺杆爬的,但此话一出,他却咂摸了一下其中的意味,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若阿絮能手把手教他四季山庄的武学,那岂不是美哉! 「你少贫了,我可不敢拖大,教导你这个温大高手,你要是真想学呀,就去缠师叔去。」周子舒岂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却不上他的当,又把话题给抛了回去。 「哎呀,你可是师兄,替师父管教师弟,本就是你的责任呀,我可是真心求教,你怎么能不管我呢?庄主师兄~阿絮~」温客行最是知道他家阿絮是个嘴硬心软的人,索性扯下脸皮拿出那份烈女怕缠狼的劲儿,缠着周子舒教他习武。 温客行平生最为遗憾的便是他从小到大的不合时宜,该学武的时候撒娇偷懒,想学武的时候却没人教,在鬼谷摸爬滚打十几年,学的都是怎么杀人怎么算计人,除了他爹爹传下来的秋明十八式和神医谷粗浅的医术,他是一点名门正派的风骨都没有学到,若是能与周子舒一同继承四季山庄的武学,传承师父的遗志,多少也算弥补些年少时无人指教的遗憾。 那俩人在角落里的腻腻歪歪,让叶白衣看着有些不耐烦,特别煞风景的嚷嚷了一句:「光天化日朗朗干坤,当着这么多孩子的面,你们俩也不知道收敛点!」 他这一嗓子就把原本围观白衣操练弟子的其他人的目光全吸引了过去。 「你个老怪物,就你嗓门大呀!我看你就是见不得人好!」温客行还不服气了,本来阿絮都快答应亲自教他功夫了,就差一点!却被这老妖怪打断了,要不是真的打不过他,他非得给这老怪物一顿教训不可。 第262页 「老温,说话注意点」 「师尊,你俩见面就吵,不累吗?」 周子舒见他俩这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架势,揉了揉胀痛的额角,白衣也长嘆一声,随手一挥,散了那些剑气。便从梅花桩上跃了下来,与周子舒一人一个,把那俩不对盘的老小孩小小孩扯开。 院儿里这老些人呢,他师尊和老温一言不合就开怼不嫌幼稚,他和子舒还嫌丢人呢。 顾湘和曹蔚宁凑在一起忍笑不语,景北渊边拉着想火上浇油的乌溪,边随意找了个话题,对周子舒说:「子舒,今天不忙吗?」 「这才什么时辰呀?忙的时候还没到呢……」周子舒把温客行拖到身后,想想这两天迎来送往的访客,难免长嘆一声。 这还不到半旬呢,他都快把武林的人认全了。 以防叶白衣再跟温客行拌嘴,白衣先把他扶到了一处背阴的凉亭坐下休息,见他也不操练弟子了,那几个看热闹的也围了过来,再加上周子舒和温客行,一时间这宽大的凉亭已经做了个满满当当。 这几天山庄上下都忙得鸡飞狗跳,难得今天都有空能坐在一起聊聊天。 连跑带跳摸爬滚打小半个时辰的一群少年们都瘫在地上,累得唿哧带喘,但见一群长辈坐在一起聊天,桌上都没个茶水点心,也无人侍候,有那么几个还有点力气的,强打起精神爬起来挪到小厨房,叮叮咣咣忙碌去了。 叶白衣只随意瞄了两眼,便嗤笑一声:「啧,我看这些小崽子还是不累,小白,你下手太轻了。」 「行了师尊,你少说两句吧,这些孩子才多大呀,我要是真下狠手,子舒该心疼了。」白衣接过韩英端过来的茶壶,先给叶白衣斟了一杯,让他消消这初春里的火气,不知道是他的错觉,还是这两天师尊就是心情不顺,他这两天脾气越发大了。 「这两天我忙得都无暇管教他们了,师叔能帮我分担分担,我还求之不得呢。」周子舒轻笑一声,一侧头就看到有些狼狈的小少年们端着茶水点心往这边走来。初春的清晨温度还比较低,但这些少年们在白衣的操练下都热得满头大汗,脸上都红扑扑的,看起来颇为有精神。 「师父,师叔。」张成岭悄悄的蹬了蹬被打麻的腿,乖乖巧巧的为周子舒和温客行斟茶,只是那乖巧下的呲牙咧嘴没藏严实,被周子舒看出了端倪,只上下扫了一眼,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白衣是知道张成岭有几斤几两的,对他还算手下留情,但也免不了身上的磕磕碰碰,连张成岭都呲牙咧嘴,那这群少年估计也没好到哪儿去。 叶白衣扫了一圈有点狼狈的小少年们,没忍住轻啧一声:「还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秦怀章那小子要是知道你们这群小崽子,把流云九宫步练成这副丑样子,他能气的活过来。」 「师尊,你少说两句吧。」白衣都一个头两个大,就差拿块糕点堵住他师尊这毒舌的嘴了。 「星明啊,你们就别跟着成岭照葫芦画瓢了,等这段时间忙完了,为师再好好教你们。」虽然周子舒只是随口一说,但毕星明等少年却听得心头一震,他们回到四季山庄都快两个月了,这还是师父第一次说要教他们功夫呢,十几个少年面面相觑,突然就在凉亭外跪成一片,垂手抱拳清朗的少年之音,汇成一束,响彻四季山庄。 「弟子等定不负师父教诲!」 周子舒愣了一下,就突然笑出声来,起身步下凉亭,扶起毕星明,又把其他少年招唿起来,看着这院中的青葱少年,又回头看看侍立在温客行身后的张成岭。 「这段时间事情接踵而至,为师都快忙忘了,三月初三是个好日子,该带你们去祭拜一下你们太师父,好让你们太师父看看,四季山庄又多出不少好苗子。」周子舒这番话不言而喻,他拍了拍愣神的毕星明,嘱咐他带着这群少年们,去忙各自的事情,这天色也不早了,上门拜访的也快到了。 三月初三,人神上巳,是个祭祖踏青的好日子,也是时候将这些孩子们正式收入门下,记入山庄传承了。 韩英原本侍立在白衣身后,听懂周子舒话中的言外之意,原本垂视的眸子,下意识的看向眼前的背影。 庄主要正式收徒了,白前辈呢? 「小成岭啊,恭喜啊,以后你可就是大师兄了!子晨哥他们以后都得听你的啦,哈哈哈哈。」顾湘哪管大人之间的弯弯绕绕,蹦跳着凑到张成玲身边,看着小少年抿唇不语却难藏兴奋的模样,便没忍住调侃几句。 「湘姐姐你可别取笑我了。」就算长了一岁,经歷了风雨,张成岭却始终还是那个被顾湘一调笑就腼腆的小少年。 「阿絮啊,四季山庄收女弟子吗?」温客行见顾湘和张成岭凑在一起那嬉闹的模样,突然灵机一动,拉过周子舒笑着问道。 「收啊,不过我这门下弟子已经够多了,你不帮我分担就算了,还要把阿湘塞进来吗?」周子舒看着温客行狡黠的神情,眉头就是一跳。 「主人,你什么意思呀?我可不想拜周先生为师,那岂不是平白无故比你们小上一辈!」顾湘一听温客行开口就有些不好的预感,她就是一时兴起打趣张成岭,怎么火就烧到自己身上了,但听那两人跃跃欲试的浯气,眉头就是一跳,虽然四季山庄很好,她也很羡慕成岭他们有师父教导,得师门庇护,堂堂正正行走于人世间,但她可不想叫成岭师兄,那多没面子呀。 第263页 忽然,顾湘灵机一动,暂且放过张成岭,也充耳不闻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嘻嘻哈哈的调笑,而是三步并作两步,蹦跳到白衣身边乖巧着说:「白大哥,白先生,白前辈~您收徒弟吗?你看我怎么样啊?」 「咳咳咳!」白衣原本喝茶看戏,没想到火却烧到自个儿身上了,被茶水呛的咳嗽出声,要不是他身后的韩英手急眼快服了一把,他手上的茶杯都能砸了。 「湘丫头,他们就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白衣有些狼狈的接过韩英递给他的帕子擦干唇角的水泽,侧头看着一脸狡黠笑意的顾湘,哭笑不得的问道。 「当真,真的不能再真了!」顾湘边说着,边趴到白衣背上,扶着他的肩膀笑的乖巧又讨好。 「嘿嘿嘿,您可是仙灵唉,当今绝世的大高手,要是能做您徒弟,那我岂不是能江湖横着走!连主人都不能欺负我了!师父~你就收下我嘛~」顾湘的小算盘可是打的噼啪响,她主人以后肯定是要留在四季山庄了,那她也得留下来呀,更何况白衣对她一向很好,若能拜他为师,既能解决称唿上的问题,又有了个大靠山,真是越想越美滋滋呀。 白衣却下意识地看向了叶白衣,对于顾湘的无赖之语,他是既无奈又好笑,但又不忍心直接拒绝,还指望着他师尊能替他挡一下。 而韩英垂在身侧的手却渐渐收紧,看着顾湘缠在白衣身边撒娇耍赖,眉头渐渐蹙起,眼眸越发深邃。 叶白衣就算看到了白衣那求助的小眼神,也显然不想掺和进去,端起茶盏,老神在在的说:「你看我干什么,你们四季山庄的传承之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师尊,瞧您这话说的,我要是收徒弟,那不就是您徒孙吗?你老不介意,不帮弟子参谋参谋?」白衣被顾湘缠的没办法,只得先把这小丫头按坐在他旁边的位子上,让她消停一会儿。 「你个臭小子想收就收,不想收就不收,少拿我做挡箭牌!」但叶白衣显然不吃他那一套,甚至还有那么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但他的漫不经心下却涌动着某些难以言喻的心思。 小崽子已经长大,他早就该放手了,难道不是吗? 白衣无奈失笑,这下可好了,他师尊都不给他台阶下了,而凉亭中的其他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窜掇着,尤其是周子舒,那劝说的劲儿比自己收徒还来劲呢,而温客行卖起自家的瓜来,那嘴皮子利索的白衣都快被说服了。 而韩英看着白衣态度逐渐动摇,被顾湘缠着神情却越发无奈和纵容,咬咬牙下定决心,扑通一声便跪在了白衣脚边。 「前辈,韩英自知资质平庸,不配做您的弟子,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韩英只求终身侍奉在前辈左右,求前辈成全。」 「嚯,难怪你小子对我这么殷勤……」还没等白衣反应过来呢,叶白衣就忍不住轻啧一声,琢磨了一下韩英话中之意,回想那一月间这小子殷勤备至的照顾也回过味儿来了,看向白衣的目光难免带了点意味深长。 「想不到你这小子还成了个香饽饽,这一个两个的上赶着都想做你徒弟,啧啧啧……」叶白衣的打趣让白衣红了耳尖,有些恼的叫了他一声:「师尊!」 但白衣看了看韩英,又看了看顾湘,那拒绝收徒的话挂在嘴边,却犹豫再三,若是之前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拒绝,毕竟他的余生有限,不想再多累赘和麻烦,但他下意识摩梭着手腕上的红痕。周围纷纷扰扰,但他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着今早师尊刚跟他说的话。 识人歷事,磨练自己……或许身边多出这么两个小麻烦,生活会更有意思些呢。 众人因他的安静而渐渐息声,都很忐忑的看着沉默不语的白衣,尤其是韩英,冷汗已经不知不觉汗湿他的嵴背,他抬头凝视着白衣的眉眼,心都紧张的揪紧了。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转瞬,白衣想了又想,思索再三,在其他人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却见他突然起身,扶起还跪在地上的韩英,白衣看着他和顾湘忐忑的神情,嘆了一声。 「拜师之事绝非儿戏,我给你们几天的时间好好考虑,细细思量,等三月初三,你们考虑清楚了,想明白了再做定夺。」说着他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看到廊苑拐角,毕星明急匆匆的走过来,又隐隐听到生人说笑的声音,想来是又有访客登临四季山庄了,便轻笑一声,转身去了议事厅,学着处理那些人情世故,只留给庭院众人一个洒脱的背影。 韩英与顾湘愣在原地,其他人则面面相觑,场面一度十分安静,还是乌溪扯了扯叶白衣的衣角好奇的问:「老不死,白先生这是松口了?」 「谁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孩子大了,管不了喽。」叶白衣嘆息一声喝空手边的茶碗,便也起身离去。 毕星明在周子舒耳边小声耳语,他也就不在这儿多呆,带着温客行继续去忙了,临走之前他还不忘拍了拍韩英的肩膀,跟他嘱咐一声:「师叔既然松口了,那你就万万不能辜负了他这番苦心,好好想,想清楚了再做定夺,你的人生还长着呢。」 等乌溪与景北渊去躲清静,等顾湘和曹蔚宁边走边聊离开凉亭,风中飘来少女兴奋的嬉笑和对未来的憧憬,连张成岭都随着毕星明去接待访客了,一时间热热闹闹的凉亭只剩下韩英愣在原地。 第264页 韩英垂眸,脑海中反覆循环着白衣的话。 好好想,想清楚了再做定夺。 但他想的已经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 三月初三,人神上巳,宜祭祀,出行。 早在昨日四季山庄便在山门前挂上了谢绝访客的牌子,全庄上下都在为今日庄严肃穆的祭祖仪式做准备。 当第一缕金芒划破夜空,为初春悄然吐露的芬芳铺上一抹金红,四季山庄上下也踏着朝阳,手捧鲜花供果,踏上祭祖之路。 周子舒,温客行,白衣皆换上了一袭青黑庄重的华袍,束髮带冠,带着身后二十余位身着四季山庄青白弟子服的少男少女,登上四季山庄后山的主峰。 绿树成荫草长莺飞的墓园中,长眠着四季山庄上代庄主——秦怀章。 白衣侧立在一旁,眼看着周子舒带着温客行和众弟子为秦怀章扫墓上香,供奉水酒瓜果,悼念祭词,叩首三拜,向长眠地下的先师念叨些思念与感伤,也让先人看到四季山庄后继有人,传承不绝,生生不息。白衣心中感慨唏嘘之余,难免觉得有些怪怪的。 不露痕迹的摩梭了一下腕上的红痕,他想等过段时间一定要去跟怀章好好说道一下人间的事,四季山庄的事,他要是知道自己门下有了这么些赤城的徒子徒孙,肯定会很高兴吧。 肃穆的祭祖仪式过后,周子舒还以为白衣会像往常那样单独留下来,和他师父谈谈心,但白衣全程却沉默不语,只在临走时于墓前祭了杯水酒,便与来时那样,随他们一起离开。 下山的路上,想到白衣之前的奇遇,周子舒没忍住好奇心。凑到他身边隐晦的问道:「师父在那边过得还好吗?」 「好的很。」至于怎么个好法嘛,这就涉及阴司了,白衣不便多说,只留给周子舒一个心照不宣的浅笑,便大步流星的向四季山庄走去。 周子舒闻言心中安定,也坐实了白衣在地府见过他师父的猜测,轻浅笑容里不免带上了几分意味深长,带着弟子们也紧随而去。 议事厅中,周子舒端坐主位,铺陈笔墨,在叶白衣景北渊等人的见证下,郑重提笔写下四季山庄六代弟子册。 由张成岭打头,叩首三拜,改口奉茶,一个个少年向着高位上的周子舒行最为庄重的拜师大礼,伴随着一声声赤诚孺慕的师父,一个个龙飞凤舞的名字落于纸上。 张成岭——越州城——师承周子舒 毕星明——晋州府——师承周子舒 程子晨…… 罗浩…… 张也…… …… 随着十九个名字依次落于纸上,这十九位原本漂泊无依的少年,也终于有了扎根的土壤。而原本枯败的四季山庄,也随着十九道新鲜血液的涌入而重现生机,想必过不了几年,待这些少年学成出师,于江湖行走,于世间游歷,也会将四季花常在,九州事尽知的美誉与风骨,重新传唱江湖。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周子舒吹干墨迹,合上弟子册,妥善收好,站起身向坐在下首的白衣拱手一礼,恭请他步入正位。 随着周子舒步下首位,那十九位新鲜出炉的六代弟子,也紧随师父的步伐,撤到厅中两侧,躬身垂首,将场地留给白衣等人。 白衣深吸一口气,先将在躲在一旁看热闹的叶白衣请了过来,安坐到他原先坐的位置,拱手行了弟子礼之后,才整理一下宽袍,坐在了正厅主位。 他直视着站在厅中,身着四季山庄弟子服的一男一女,严肃的问道:「你们可想好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名分一旦定下,你们将来可是要任我打骂不能反悔的。」 「能追随师父一生,韩英,求之不得!」 「早就想好了,能拜您为师,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韩英与顾湘对视一眼,默契的双膝跪地,三拜叩首。 「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好!得此佳徒,为师甚喜!」白衣朗笑出声,接过温客行双手捧上的五代弟子册,于最后一页,铁画银钩写下两行墨字。 韩英——晋州府——师承白衣 顾湘——青崖山——师承白衣 自今日起,他身为剑灵也有了传承衣钵的弟子,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给师尊养老尽孝,为弟子做好表率,要学会独当一面的人了。 自家小白菜当着他的面往别人碗里跳,温客行却乐得见牙不见眼,这下可好了,他的小丫头也有家喽,这多个师父师兄疼她护她,他高兴还来不及呢,鬼域蹉跎十数载,他的阿湘终于重回人间,终于能有个光明正大行走于世间的身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知识:三月三,生轩辕,上巳节是纪念黄帝的日子,也叫春浴日、女儿节,是中国最古老的传统节日之一。 白衣之前拒绝收徒的理由是很简单的,就是觉得自己余生有限,不想再多累赘,但既然又有了活下去的意义,叶白衣也懂得了放手,那这徒弟该收还得收啊。 我突然有点心疼英英子,这憨憨要不是沾了阿湘的光儿,可能这辈子都没胆子再开口拜师,只能默默追随,继起点男主张成岭之后,顾-人生赢家-湘,新鲜出炉! os:老白惯孩子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主要是这样操作之后,四季山庄就真成阿湘娘家了,这靠山贼靠谱!我不管,阿湘吃了这么多苦,好不容易苦尽甘来,我要给她最好的!!! 第265页 感谢在2021-07-19 16:22:21~2021-07-21 15:51: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琳琳的琴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责任 墨迹落于纸上,这师徒名分算是彻底定下来了,而白衣也将四季山庄的五代弟子册重新交回周子舒手里,由他保管。 周子舒接过册子,只觉手中薄薄的本子却重如千金,原本以为四季山庄的传承会断送在他手中的愧疚与绝望。也随着弟子册上逐渐多起的人名,山庄里涌入的新鲜血液,而略有安慰,他与白衣相对而立,看到了既是眼前了却因果,重获新生的师叔,也是在看着他身后那幅悬于正堂上的消寒图。 师父,您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切,会欣慰吗?弟子虽有愧于您的教导,带着山庄上下的兄弟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传承差点断送于我手,但今日,我与小师叔收徒传道,又得一众少年赤诚以待,求学问道,加入四季山庄,传承延续,生生不息,等弟子带着四季山庄上下重振于江湖,百年之后也有颜面下去见您。 白衣边接过韩英和顾湘奉上的香茗浅抿一口,边注视着周子舒捧着弟子册,凝视消寒图的复杂神情,等打发他那两个新鲜出炉的小徒弟去缠着叶白衣之后,他才上前拍了拍周子舒的肩膀,隐晦的安慰道:「他看着呢,他都知道,你也是他的骄傲啊,子舒,打起精神来,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是啊,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周子舒释然的长嘆一声,侧头看向白衣的眼中再无迷茫,只余坚定。他将五代弟子册和六代弟子册放到一起妥善保管,转身就见厅堂中刚行过拜师礼,正式定下师徒名分的弟子们打成一片,吵吵嚷嚷好不热闹,连温客行都混入其中,揽着韩英的肩膀,不知在嬉笑些什么? 而白衣也随着周子舒的目光回头看去,就见原本想置身事外的叶白衣身边围了一圈叽叽喳喳的少年,尤其是顾湘,一口一个太师父嘴甜的不得了,端茶倒水,撒娇卖乖,可把他师尊缠的无奈又心水,嘴上嫌弃小丫头聒噪,但他看着他师尊心里可美着呢。连曹蔚宁都有样学样的嘘寒问暖,见白衣目光扫了过来,更是腼腆的拱手一礼,小小声地叫了一句白师父。 景北渊眼看着四季山庄越来越热闹,也为周子舒感到由衷的高兴,兴之所致,便上前几步揽过周子舒的肩膀,调侃道:「周庄主今日大喜啊,这收了这么些个好苗子,咱们晚上不得好好庆祝庆祝,喝个不醉不归,你可别忘了,还欠着我一顿酒呢。」 「这感情好啊,趁着今天山庄清静,咱们也好好热闹热闹,我呀,今天怎么说都得跟你喝个痛快!」周子舒的那点惆怅感慨都团吧团吧扔到脑后,今天他高兴,在场的都是他的亲朋好友,比之元宵夜人更加齐全,又没了烦忧之事,自然要好生热闹一番。 温客行原本还在跟顾湘打趣着日后就要互称师兄师妹了,还跟叶白衣不咸不淡地拌了好几句嘴,听到晚上有热闹有酒喝,便兴沖沖凑了过来,拉着白衣兴致勃勃的说:「师叔!我可馋师父他老人家藏的酒了,晚上我下厨做顿好吃的,师叔也挖两坛酒给咱们助助兴呗!」 「是你自己惦记呀,还是替人开口呀?」白衣看着笑的嬉皮笑脸的温客行,又转头看向眼巴巴的周子舒,嫌弃的把温客行探过来的俊脸推远,无奈失笑。 「行了行了,瞧你们那嘴馋的样儿,等晚些时候我就去挖酒,今晚呀,让你们喝个痛快。」怀章那些酒原本就是珍酿,又陈了二十余年,除夕那天就启了一坛,便让这两个酒鬼馋到如今,真不知道该说他们挑嘴,还是该说他们没出息。 「什么好东西啊?让你们两个小崽子这么惦记?」叶白衣拖着两副狗皮膏药也凑了过来,看着那两个心满意足的小崽子,好奇的问道。 「怀章的酒,藏了二十多年了。」白衣只是随口一说,但见他师尊眼中骤然亮起的神采,就心觉不妙,果不其然,叶白衣下一句就是:「那确实是个好东西,别忘了多挖两坛,晚上我要吃你做的菜下酒。」 嘚,他师尊这就安排上了。 白衣能怎么办呢?只能连声应下,一群少年人听到晚上有热闹,师叔太师叔亲自下厨,还能喝到太师父藏的酒,都兴奋的嗷嗷直叫,一时间,议事厅就像炸开了锅一般,热闹不已。 而乌溪则面无表情,站在一旁的抱臂旁观,听着温客行和周子舒围在景北渊身边形容那酒有多么香醇,堪称一绝,眉头就下意识的皱在一起。 就周子舒那身子骨,还想一醉方休?闹呢?! 乌溪还在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劝说周子舒戒酒,毕竟今天是四季山庄收徒传道的大喜之日,他要真说了多煞风景啊,但身为医者又是周子舒挚友,他的身体健康总是要排在首位的,刚想上前两步委婉的劝说,便被白衣拉住了脚步。 就算正厅中吵吵闹闹,但是在人群中白衣还是注意到了乌溪肃穆的表情,放任他师尊跟老温继续拌嘴,而他则抽身凑了过来,将乌溪拉到了一处比较安静角落,小声问道。 「你怎么这么严肃,难不成是子舒身体哪里出了问题?」子舒身上的七窍三秋钉一直都是他心中的隐患,眼看着乌溪面色不愉,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呢,不免担忧的问道。 第266页 「他这些时日劳心费神的,就算我补汤熬的再多,调养的再精细,这身体底子难免还是虚了些,你也是,也不拦着他,让他少喝点。」乌溪倒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坦言,但凡是个医者,面对不配合不遵医嘱的病患,脑仁就没有不疼的。他真的是为了这对叔侄的身子骨操碎了心呀。 而白衣却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他还以为子舒的身体有哪里出了问题呢,原来只是不让喝酒呀。 「本来只是因为这个呀,你别担心,这不是还有我的吗?且让他高兴一天吧。」白衣拍了拍乌溪的肩膀,让他且放宽了心。 乌溪却翻了个白眼儿,阴阳怪气儿地小声嘀咕:「你就惯着他吧,你俩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白衣有些尴尬,讪讪收手,见他还要数落,连忙找了个话题。 「对了乌溪,子舒什么时候才可以拔钉子呀?这七窍三秋钉总归是个隐患。」 这提到正事儿,乌溪表情就严肃了许多,他侧头看向厅中开怀朗笑的周子舒,认真的说:「他这身子骨虽然少了你灵力的温养,但底子还是很不错的,只是这一段时间因你之事劳心费神,忧思过重,还要再静心调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復到全盛状态,只是到时就算有你和温公子相助,我也没有十成的把握。」 「没想到事到临头还是我连累了他。」白衣感慨一声,但见乌溪神情严肃,也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儿,你尽力而为即可,要真出了什么意外,还有我顶着呢,就算没有十成把握,也必须万无一失。」 「你可悠着点儿吧,你自己的旧伤还没好全呢,就不要强出头了。」子舒的七窍三秋钉让乌溪头疼,白衣的旧伤更让他头疼,话说白衣养伤养了一个月,内府的伤都养好了,为什么这个旧伤就无法根治呢? 「子舒应该也跟你说了,我这伤是怎么造成的,你放心,我心中有数。」这般说着,白衣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眉眼。这旧伤顽固不愈的根源就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灵力相互抵消,哪有轻易就好的道理,解铃还须繫铃人呀,只是子舒这伤若不根治的话,他那些打算都不知道该跟子舒怎么说?而万事以他的身体为重。 「得了吧,就你还心中有数呢,你自己的伤才好几天呀,你都不知道你受伤的那些时日,那老不死都急成什么样了,你就让他少操点心吧。」而乌溪却对白衣的心中有数失去了信任,就这么个仗着自己修为深厚就不遵医嘱的病患,得谁谁都头疼。 「好啦,之前都是我的不是,我现在可惜命的很,真的不会再有下次了!」白衣也知自己理亏,只能小意讨饶,就差指天发誓自己不会再任意妄为了。 而乌溪也不是那小性子的人,既然白衣都主动服软了,他也只是要求,以后不管是白衣还是周子舒,都要听他医嘱,该吃药吃药,该休养休养,让干啥干啥,白衣也只有连忙应下的份儿。 这有些紧张的医患关系,就在他俩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中逐渐缓和,也被发现他俩在这儿躲清净的周子舒拽回了热火朝天的人群中,商量着晚上吃些什么。 反正不管晚上吃些什么,都用不着他这个庄主大人动手啊。 听着周子舒和叶白衣七嘴八舌点的菜色,白衣和温客行无奈失笑,待众人热闹过后渐渐散场,他俩也就结伴向着厨房走去,顾湘眼看着她刚认的师父和刚改口的哥往厨房钻去,自己也抛下曹蔚宁颠儿颠儿跟了上去,几个庖厨间手艺不错的小少年也不甘示弱,争先恐后的挤了进去,殷勤的给太师叔,师叔们打下手,就连韩英这个油盐不分的也凑了过去给白衣帮忙,结果白衣嫌他笨手笨脚,直接被轰了出去。 这有人帮忙烧火添柴,果真就轻松不少,两个自从除夕夜之后就没再动过手的大厨们,也起了兴致,在这方寸厨房之间大显身手,这太阳还没落山呢,那诱人的饭菜香味就早早瀰漫了整个山庄,连景北渊这等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富贵闲人,闻到这家常却浓郁的饭菜香味也没忍住腹中的馋虫,就更别提那群小少年们了,跟张成岭有样学样,都围在厨房外面团团打转,眼看着晚饭快要做完,也实在是被这群孩子们闹得没了脾气,白衣只得把厨房让给温客行,带着这帮皮猴儿去后山梅林挖酒去了。 宽敞的餐厅,整整开了三桌席面,满满当当坐了一屋子人,飘香的饭菜,醇香的美酒,少年的嬉闹,将这个初春的晚夜烘的暖融融的。 吃着口中美味的饭食,放眼望去,席间皆是亲友,周子舒手中的酒杯是满了又空,空了再斟,一杯接着一杯,兴致高昂的很,今天他高兴,美食美酒亲朋好友,若不孚一大白,岂不辜负了这良宵! 白衣已经和乌溪通过气儿了,今天呀,就任由周子舒胡闹,这主治大夫和操心老妈子都放任他不管了,那其他人,尤其是温客行和景北渊,就断没有放过他的道理,再加上还有弟子们接二连三的敬酒,周子舒今晚确实是喝了个痛痛快快,心情畅快的不得了。 少年的嬉闹,青年的朗笑,同龄的少男少女打成一片,行酒猜拳,志同道合的青年们推杯换盏,共话桑麻。这方寸厅中的生机与热闹,也将叶白衣包裹其间,这迥异于长明山的烟火人间,让他也抛却了年龄的束缚,与这些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把酒言欢,恍惚间竟也觉自己仿佛重回少年! 第267页 酒酣耳热,杯盘狼藉,直到弦月偏西,这热闹啊,才将将散场。 放眼厅中也就剩那么两三个人还清醒着,不是年纪尚小不让饮酒,就是真的千杯不倒,周子舒和温客行都喝的醉醺醺的,还乐呵呵的嘱咐大家都先去休息,这儿先不用收拾了,这俩人就互相搀着,踉踉跄跄回他们的卧房。 白衣也被着满室暖热的酒香熏的陶然,但他还没有醉,只是有些昏沉,看到周子舒从他身边路过,还不忘扯住他的手腕,浑厚绵柔的灵力,透过他的肌肤流向七经八脉,疏解着珍酿残留下的烈性。 周子舒最开始还有点不解,但被那久违的温暖滋润着,舒服的靠在温客行怀里喟嘆一声,甚至在白衣收手时,还眷恋不舍的嘀咕一声:「师叔啊,再来会儿呗,太舒服了。」 白衣哭笑不得,但眼见这个人都醉得迷迷煳煳的了,也懒得跟他计较,推了一把不在状态的温客行催他赶紧带着这醉鬼回房,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张成岭年纪还太小,顾湘又是个小姑娘,不管是师父师叔还是师兄师弟,都没敢让他俩沾酒,是这餐厅中为数不多还清醒着的人。张成岭眼见着他师父师叔脚步有些踉跄,就连忙上前一手搀着一个送他们回房,还不忘去厨房打盆热水,端两碗醒酒汤,让他这俩喝迷煳了的长辈。能舒舒服服睡个好觉。 而顾湘也没闲着,先跟曹蔚宁把她那喝醉了的便宜师兄韩英架回房间,顺便也催着被灌了不少酒,头昏脑胀的曹蔚宁先去休息,才急匆匆的回了餐厅,照顾着有些昏沉的白衣。 直到这餐厅中,三三两两都摇头晃脑的逐渐离席,只留下不用人照看的叶白衣一人,望着这一厅的杯盘狼藉,他忍不住轻笑出声,饮尽壶中残酒,回味了一下那绵长的香醇,才朗笑着扬长而去。 这久违的热闹,他可太喜欢了。 ———— 三月初四——四季山庄。 暖黄的日光照在脸上,搅扰的周子舒昏昏欲醒,下意识蹭了蹭身边暖融融的怀抱,刚想翻个身继续会周公,耳畔就有一道含笑的嗓音低低耳语。 「阿絮呀,时辰不早啦,你再不起,太阳就晒屁股了。」 周子舒有些不耐烦的哼唧了一声,昨晚兴致高昂,喝的尽兴,又有白衣的生机灵力温养护持,他难得睡了个饱足的好觉,还想再睡一会儿,跟梦中的师父继续絮絮叨叨,却被这人搅了清梦。 一睁眼便是温客行怼至近前的大脸,还没等周子舒回过神来将他推开,就被这厮在脸上偷了个香,被周子舒嫌弃的不得了。 周子舒翻身下床,伸了个懒腰,这一觉睡得可太舒服了,等醒过神来一看窗外的日头,这时辰确实是不早了,也不知那些疯了一晚上的皮猴子们都起没起来? 俩人简单洗漱,又换了身轻便舒服的春日浅衫,推开房门,入目所见的院中之景,皆是拢在朝阳下的绿意生机。 而比之庭院花草更加生机勃勃的,则是练武场中唿唿呵呵挥洒汗水的少年们,昨晚的疯玩疯闹,也不耽误他们的早训早操,十几个少年在张成岭的带领下,整齐划一的操练着四季山庄入门的太极八卦掌。 周子舒远远看着那十多个挺拔的背影,见他们那有些笨拙却认真刻苦的招式,无奈之余,更多的则是欣慰。 看着成岭带着师弟们习武,恍惚间就好像看到了十几年前带着师弟们操练的自己,这孩子笨是笨了点儿,却笨拙认真的以最小的年纪承担大师兄的责任与担当。 「阿絮啊,一会儿再看吧?咱们先去吃饭,不然一会儿就直接赶午饭一起吃了。」温客行陪他看了一会儿,但见天色不早了,便拉着他先去填一下肚子。 今天起晚的可不止他和温客行,一进餐厅就见景北渊和乌溪也才刚刚落座,四个人两两相望,难免有些心照不宣的尴尬。 尴尬归尴尬,但饭还得吃啊,看着顾湘渐次端上来的清粥小菜,包子豆浆,都是些清淡解腻又养胃的饭菜,几个人的五脏庙都打起鼓来,一碗软烂的山药粥下肚,周子舒只觉胃里暖融融的,人也彻底活泛过来。 几个人看样都是饿了,也没多废话,埋头吃饭,餐桌上只有碗筷叮叮噹噹的声音就显得院外的嘈杂格外明显。 周子舒吃完一个包子,听到院中往来的说话之声,这后知后觉发现有一些不对劲,今天他怎么这么清闲,一觉睡到自然醒都没人打扰他。 这般想着他便叫住了转身欲走的顾湘,随意问道:「阿湘,今天没访客吗?」 「当然有啊,今天一大早刚撤了山下的牌子,就有人上赶着凑了上来,师父可是忙了一早上呢。」顾湘髮辫上的流苏玉饰,随着她的摇头晃脑发出叮噹脆响,少女的娇俏配上粉嫩的衣裙,行走说笑间便带满了春日的鲜妍灵动,只看着便赏心悦目。 「师叔?他不是最怕麻烦了吗?」边说着周子舒边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顾湘见他着急也就劝了一句:「子舒哥,你慢点吃,不用着急,师父说了,这几天啊,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好好养身体就行了。」说完,她就蹦蹦哒哒的去给她师父帮忙了。 「是啊子舒,这不有白先生在的吗?你呀,就安下心来,好好调养身体,等调养之全盛状态,我就能为你拔钉子啦。」乌溪觉得这鲜笋猪肉的小笼包鲜香的很,就给景北渊多夹了几个,放在盘中晾凉,劝着这祖宗多吃两个。 第268页 「太好了,什么时候才能拔钉子呀?」温客行闻言向乌溪那边探了探身,有些急切的问道。 「白先生都痊癒了,自然是能拔钉子了,不过呀,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子舒好好休养几天,你看他之前忙的脚不沾地那样,哪像是个伤患呀?」乌溪这话难免有些阴阳怪气,但这埋怨却全然出自好心。 「行了子舒,反正那些人多半都是冲着白先生来的,即然白先生愿意出面应付,你呀,也就放宽心,安安生生休息几天吧。」景北渊携起一个放温的小笼包,咬了一口,鲜香的滋味盈满口腔,甚合他的口味,就细嚼慢咽的吃了一个又一个,看周子舒心不在焉的也就抽空劝了两句。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劝着,周子舒想不放宽心都难,接过温客行盛满的山药粥,被那温烫暖热熨帖着,心也安定不少。 等他吃饱喝足之后,还是和温客行熘熘哒哒去了议事厅,刚拐过廊角,就见韩英送着一帮别派访客离开四季山庄,风中隐隐还能听到些奉承的话,说着什么名师出高徒,将来不可限量,日后啊可要多多仰仗韩师兄了的客套和艷羡。 周子舒步入正厅,就见白衣坐在主位,皱着眉看着几封信,案上七零八落堆着些礼单和拜贴,而顾湘则在他身侧端茶倒水,替他整理着桌上的零零碎碎。 「哎哟阿湘,这拜了师父果然不同啊,还真是越来越细心周到了呢。」温客行难得见顾湘如此乖巧懂事,便没忍住嬉笑一句。 「哥,你少取笑我了!」顾湘被说的耳尖一红,有些恼怒的叫了一声。既然她拜了白衣为师,温客行本来就拿她当妹妹,甚至是女儿看待,也就让她改口叫哥了。 「阿湘,你先拿着这几份礼单跟韩英去库房对一下,记好门派姓名,分别登记造册,以后要是有个节庆走动,人情往来的,也好便宜行事。」白衣抽了几份帖子递给顾湘,让她别跟温客行拌嘴了,顺便瞪了一眼那嬉皮笑脸的傢伙。以前他就很喜欢顾湘这小丫头,如今成了他弟子更是护得不得了,哪能让温客行打趣儿了。 顾湘接过帖子蹦跳的就去忙了,路过温客行时,还不忘沖他得意的做了个鬼脸,温客行也不甘示弱,呲牙咧嘴的,幼稚的很,周子舒都没眼看了,嫌弃似的快走两步。 「师叔,给我也安排点事儿做呗。」周子舒俯身趴在桌案上,看着白衣垂首认真提笔回信的样子甚是有趣,扫了一眼摊在桌上的信纸,原来是武当掌教寄来的。 「你现在的当务之急呀,就是好好养伤,好好休息,这些事儿啊,用不着你操心啦。」白衣边写着回信,边伸手将周子舒凑过来添乱的脑袋推得远了些。 师尊说他不懂人情世故,那他就学着处理这些人情世故,既然现在他不能置身事外,麻烦也不会少了,就不能把这些事情全都压在子舒一人身上。 「师叔啊,我觉得你变了好多呀。」温客行也凑了过来,看着白衣认真专注的神情,不无感慨地说。 「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再不长记性岂不是越活越回去了。」白衣一抬头,便能看到这俩人一左一右跟门神似的杵在他两边,看他写信跟看西洋景似的,有些哭笑不得,但更多的是嫌弃他们碍手碍脚。 「行了,你俩别在我这儿围着了,有什么好看的呀,有这闲工夫啊,你们还不如去教导弟子呢,星明他们跟着成岭照葫芦画瓢也不是个事儿。」白衣将他俩推搡开,别在这烦他了,直到这俩不省心的携手离去,他才无奈失笑,继续提笔写着给那老牛鼻子的回信。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今天就想把钉子拔了,写着写着又水了一章日常,但我真的好喜欢这种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团团圆圆热热闹闹的感觉呀…… os:能日更我尽量日更,毕竟我也不想打破我那整整齐齐一排的51129啊。 第111章 拔了 从上巳节后拜访四季山庄的江湖之人,可是捡到了个大便宜啊。 原本避世不出,神神秘秘的剑灵竟然开始渐渐接管四季山庄人情往来的琐事,随和亲厚,大大方方的与各门各派打交道,半点没有仙灵的清高孤傲,胸怀宽广又不记仇,这也让之前江湖众人对他徒手掀翻武林大会,单挑四派掌门,兇残狠辣的形象渐渐改观,不管是四季山庄绝对的武力威慑,还是如今愿意与江湖各派既往不咎,和谐共处的态度,都让武林人士对如今的四季山庄交口称赞。就算周庄主明目张胆的包庇鬼谷谷主,碍于剑仙和剑灵的面子,众人也不敢多有微词。 随着仙灵的神秘面纱逐渐揭开,样貌性情也逐渐为人所知,更有拜谒过的弟子透露了剑灵收徒,坐下已有两名弟子之事,各门各派心思活络的都闻风而动,扒拉一圈门下弟子及晚辈,想着等关系再好点就送两个到四季山庄拜师学艺,若能拜入仙灵座下求仙问道那自然是极好的,再不济,长明山剑仙归隐四季山庄,还有周庄主和温谷主两大一等一的高手坐镇,自家孩子送过去不怕学不到真本事,又能跟崛起的四季山庄攀上交情,何乐而不为呢? 白衣边处理着桌案上如雪花般堆叠的拜帖和书信,边打发韩英去招待上门的访客,还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呀,原来这些人情往来这么麻烦,这般想着,他便长嘆一声,果然如他所料,他不接管还好,这一接管四季山庄门槛都快被踏平了,真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啊。 第269页 相比起白衣从生疏到熟练,再到忙到脚打后脑勺,周子舒这几天过得却是相当惬意啊,作为四季山庄仅剩的伤患,那是万事不愁,每天睡到自然醒,教导弟子习武练功,庄内山间随意熘达,春日的美景也将他之前连轴转的疲惫一扫而空,还能跟北渊品茶下棋,跟老温桃林对饮,除了被乌溪管束着限制饮酒量,每日雷打不动的养身汤药和药浴针灸之外,这日子过得真是比神仙都舒坦啊。 以至于白衣每次看到他熘熘哒哒拎个酒壶到处闲逛,还没事给他添乱的时候都是既恼怒又无奈,而叶白衣旁观着白衣跟着群小崽子们斗智斗勇的日常也是好笑至极。 有本事你别告诉秦怀章那徒弟他师父把酒藏哪儿了呀?这口是心非的嘴脸也不知道随谁,自己惯的臭小子,惹出的麻烦,再烦都得受着。 仰靠在正对议事厅的屋嵴上,叶白衣边晒着太阳喝着酒,边围观着庭院中的吵吵闹闹,透过大敞的门扉,看到厅中埋首案牍的他家小崽子更是幸灾乐祸,这壸中的美酒啊,更是香醇了不少。 但他还没悠哉多久呢,就有叽叽喳喳的声音搅了他清静。 「太师父!太师父!下来吃饭了,今天我哥下厨,中午炖了鲫鱼哦!」顾湘今日换了一身嫩绿色的裙装,鲜嫩娇俏,但这人比花娇的小姑娘却乍乍唿唿的站在廊下蹦跳着招手,吸引叶白衣的注意,催他下来吃饭。 温客行本想去正厅叫白衣吃饭,路过院中看到顾湘在招唿叶白衣,但那老傢伙却不为所动,还跟着小丫头没大没小地拌起嘴来,只说是他家阿湘毛毛躁躁的,没有一点小姑娘的文静端庄。这话温客行可就不爱听了,几步走到顾湘身边,插着腰就嚷嚷出声。 「你个老怪物,哪来这么大架子,吃个饭都得三催四请的,怎么着,还得拿个供桌把你捧下来呀!」这一声嚷嚷不仅闲逛的周子舒听到了,连还在翻看书信的白衣,都放下了手头上的事儿,带着韩英出来看热闹。 「丫头还知道叫我一声太师父,你个小蠢货怎的就没大没小的,怎么的,这两天过得太舒坦,皮痒是了吧?」叶白衣也不甘示弱呀,坐在屋嵴上翘着个二郎腿,边饮了一口壶中酒,边跟温客行互怼。要不是仗着他是个老前辈武功又是当世第一,就那欠揍的样是个人都想教训他。 「我确实是手痒了,想给您老活动活动身子骨!」温客行哪是吃亏的主,说着便要撸起袖子,跟那老傢伙做过一场。看热闹的人对他俩这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情况都是见怪不怪了,就连顾湘都撇撇嘴,懒得拉架,回头一看白衣负手走近,便蹦跳的凑了过去,嬉笑着说:「师父啊,今天我哥做了好多好吃的呢,走走走,咱们去吃饭,不管他们。」 白衣多看了一会儿,见那两人在演武场上辗转腾挪,打的是飞沙走石,眼花缭乱,却没有动真格的意思,权当他俩是饭前活动筋骨,也就没当回事儿,随意招唿一声:「师尊,老温,打完了记得来吃饭啊,不然一会饭菜都凉了,可没人给你们热二遍!」说着便带着周子舒他们扬长而去,将这练武场丢给两个幼稚鬼,让他们可劲儿折腾去吧。 日子就在周子舒逍遥悠闲的养伤带徒弟,白衣埋首案牍,处理山庄琐事,温客行隔三差五的与叶白衣斗嘴掐架中悄然流逝。 十天以后,在周子舒觉得自己闲的要长毛,白衣都要熬出黑眼圈的时候,经过乌溪的细心调养,终于在三月十四的晚饭桌上拍板定下可以拔钉了。 主要是因为明天是月圆之夜,于洞府灵穴中施取钉之术,能事半功倍。 乌溪此言既出,在场之人无不惊中带喜,但更多的则是喜忧参半,就算有乌溪主刀,白衣保驾,温客行协助,叶白衣护法,但在尘埃落定之前,谁都不敢赌周子舒会否是那个万一。 但对于前途未卜的命数,周子舒看的却很开,见众人吃晚饭都心不在焉,三不五时瞄他一眼那担忧的模样,他都有些哭笑不得,但更多的则是满心的感慨,连声说着不用担心,肯定会没事儿,劝着大家安心吃饭,那没心没肺的模样,哪像是个马上就要接受命运考验的伤患呀。 上天待他真的不薄呀,若能挺过这三载赴幽冥的劫数,那自然是最好的,以后之路必定否极泰来,但若真的是他命里该着,那他也了无遗憾了呀。 也不能说是没有遗憾吧,这般想着他便看向了忧心忡忡的白衣,他俩之间生死相连的羁绊始终是周子舒心中的隐患,倘若他真有个万一…… 白衣却没想那么多,他看周子舒那嬉皮笑脸不当回事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都懒得多说周子舒几句,吃罢晚饭后,他就跟乌溪温客行聚在药室,边提前整理收拾着明日要用的药材刀具,边商量拔钉的细节,必要做好万全的准备,那几人谨小慎微严肃正经的样,都把周子舒看得无奈又心水! 夜凉如水,圆月高悬,夜幕下的四季山庄渐渐归于宁静,院中灯火渐息,弟子安然入梦,而白衣却拎着壶美酒,仰躺在屋嵴房樑上,望着星光璀璨,却满怀心事,既担忧子舒的万一,思索着哪里还有纰漏,又思念黄泉下的怀章,也不知他那边怎么样了,可有人为难他,适不适应阴司的生活? 这般胡思乱想着,壶中的美酒都失了原本的香醇,但他也没打算借酒消愁,只是闲来无事饮上一口,睹物思人罢了。 第270页 这时,本该早已安眠的周子舒却只身着寝衣,悄然跃上屋顶,夺过被白衣糟蹋的美酒,便饮了一口。 「大晚上不睡,搁这看月亮,师叔是有什么心事吗?」周子舒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坐在屋嵴上,沁凉的月华为他晕上一圈柔光,夜幕下一身素白的他被渡了一层有别于白日的温柔与舒朗。 白衣先往上挪了挪,替他挡住吹来的夜风,皱着眉头暗想劲装就这点不好,连个御寒的大袖都没有。 「你不是也没睡吗?大晚上穿这么少出来,老温都没拦着你?」 「刚才我点了只醉生梦死,老温现在睡得可沉了,哪管得着我呀。」周子舒享受着月华星光,壶中美酒,惬意的不得了,微合双眼,懒懒的回着。 「说吧,大晚上不睡觉,找我有什么事儿啊?」连醉生梦死都用上了,白衣不用想也知道周子舒怕是有什么话想跟他私下里谈。 周子舒闻言,先喝了口酒,转头看向拢在月色下的白衣,专注地看着他的眉眼,看了良久,才嘆了一声试探的问道:「师叔,你原本是什么模样的呢?」 白衣闻言愣了一下,有些不太自然的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师叔,乌溪明天就能为我拔掉这催命的三秋钉了,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能摆脱掉曾经的自己,是生是死,命运都在我的手中了。」边说着周子舒边往白衣那边挪了挪,直到两人四目相对,他才抚上白衣的眉眼,慨嘆一声:「师叔,为自己活一次吧,你就是你,是独一无二的白衣啊。」 周子舒这话说了不止一次,自从他知道俩人生死相连之后,这便一直是他的心结,虽然庆幸与有着一约生死契,保住了当初命悬一线的白衣,但也因为这一约生死契,白衣从来都命不由己…… 这一瞬间的周子舒竟与秦怀章渐渐重合,那相似的神情,相似的语气让白衣都有些恍惚了,他哑然失声,良久才从那种恍惚中抽离,有些尴尬的别过头,只看着圆月,声音都有些喑哑。 「我原本还想着等你的伤养好了再跟你商量这事,毕竟不管是先前的破阵还是结契,都是我一厢情愿的自我牺牲,没考虑你的感受,也没想到给你添了这么多烦恼……」白衣的声音越来越小,语气也越来越心虚,毕竟不管是他单方面结契求死还是想着为了与怀章的天长地久而解契,都是出于他的私心,从未徵询过周子舒的意见,越是这般想,他就越愧疚,愧疚于自己的任性自私,也愧疚为子舒图增的烦恼。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就这般轻易的将自己的生死压在周子舒的身上,确实是很过分…… 「师叔,别这么说,若是没有你的陪伴和呵护,子舒都走不到今天,更看不到眼下的四季山庄,若是不知道还担着你这条命,我怕是不会爱惜自己,随死即埋,了却残生!是师叔和老温让我想活下去,也是这些孩子让我想好好活着,我会好好活下去,也希望师叔能为自己而好好活下去啊。」周子舒想着自从他结识白衣,眼前这人被他挡过的灾,为他受过的难,心中难免有些酸楚,便又挪进白衣几分,伸手抱住了月色下心虚愧疚的人。 「我这么任性自私,你不怪我吗?」白衣回抱住了眼前的青年,也替他挡下了夜晚的凉风,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如一道山岳般为他遮住世间的风雨。 「为什么要怪你,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谢谢你陪我走了这么久,谢谢你为我遮风挡雨……师叔,就算是遮风挡雨的大树也需要自由生长的天空啊。」宽厚温暖的怀抱暖热了被夜风沁凉的身子,周子舒下巴蹭了蹭白衣的肩颈,舒服的喟嘆一声,清亮温和的声音扑在他的耳畔,竟让白衣有些失神。 自由生长的天空吗? 或许是转瞬,或许是良久,白衣的脑中如走马观花般闪过无数个场景,最终定格在秦怀章深情的眉眼,想着他的一句「小白就是小白啊」,突然就释然了。 是啊,他就是他呀。 豁然开朗的心境,也让白衣柔和下神情,松开眼前不负乖软却通透淡然的青年,看着他月色下清俊的眉眼,宛然一笑。 「好。」 这一个「好」字包含了千言万语,周子舒听懂了,也开怀朗笑,不枉他月下谈心啊,师叔终于放过自己了。 清朗的笑声随着月下的清风越盪越远,夜幕上的婵娟也被这清朗的笑声感染的更加温柔似水。 ———— 三月十五——不思归洞府 今夜的月光照比昨日更加的明亮圆满,透过灵穴上的天窗汇成一束皓白,将这方寸绿意间的奇花异景照的纤毫毕现,浓郁的月华之精也将身处其间的众人笼罩其中,一唿一吸间沁凉的灵气让所有人都不由舒服的喟嘆出声。 灵穴内,原本空无一物的绿荫之上,眼下却在正中放置着一张价值连城,由整块极品温玉雕琢的石床,这玉床静心安神,温养经脉,原本是泰山府的镇山之宝,但为了与四季山庄和解了却恩怨,竟也捨得将宝贝当做赔礼上赶着送了过来,没想到还能在这时候派上大用场。 周子舒喝过一碗麻沸散,便躺在玉床上,神态安详,随着药效起效,无知无觉的昏睡去。 在场三人都屏息凝神,静等着乌溪整理带来的刀具和伤药,消毒杀菌,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颇有些赏心悦目。 第271页 但不管是白衣,温客行还是叶白衣都无暇欣赏他流畅娴熟的动作,只紧张的等待他施展取钉之术。 而乌溪也没让他们久等,待取出一颗被他小心保管续命药丸塞入周子舒口中让他含化,才招唿那几人一声,他要准备开始了。 几人闻风而动,温客行几步上前先扶起瘫软的周子舒,为他小心脱下上衣,露出白皙胸膛上的几处蜿蜒突起,浑厚的内力顺着乌溪的指导于他胸前被三秋钉堵塞的七处大穴中渐渐凝聚,以防拔钉后内力的骤然畅通,冲垮他的经脉。 乌溪原本打算让白衣以生机灵力护住周子舒周身的七经八脉,调和舒缓他压制良久的澎湃内力,但白衣为求万无一失,竟直接旋身化作一缕流光,借着月华之精的滋润附上周子舒的肉身,压上自己全部的修为,以自身练化的天地灵气紧紧保护着他周身所有的经脉血肉。 叶白衣想阻止这臭小子冒险都没来得及,只得皱着眉头替乌溪打着下手,顺便为这一群不省心的小崽子们护法。 随着时间的流逝,周子舒身上那些与血肉长在一起的钉子一颗一颗被取下来,胸膛伤口上蜿蜒流下的鲜血不仅染红了温客行的衣衫,也浸润了他身下玉白的石床。 随着最险也是最后一颗三秋钉被取出,乌溪开始缝合伤口,敷上伤药。虽然过程是出乎意料的顺利,但所有人都免不了紧张的出了一身冷汗,而心也没彻底放下来。 因为温客行都收拾干净了玉床,给周子舒换了一身柔软素白的寝衣,而白衣却还未现身。 叶白衣眉头皱得死,紧紧盯着乌溪为周子舒把脉的手,恨不得能盯出个窟窿来,却不敢出声打扰。他家小崽子真是没一天让人省心的,秦怀章他徒弟都没事儿了,怎么还不出来? 而乌溪感受着周子舒筋脉中那一遍遍沖刷过的生机灵力,修补着骤然通畅的胸口大穴,调动压制着周子舒原本澎湃的内力于周身缓慢运行着大小周天,最后缓缓润泽充盈他滞涩干枯的丹田,眉头却渐渐舒展。 有白先生不遗余力的修补温养,子舒不仅能保万无一失,怕是痊癒之后功力还能更上一层,还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呀。 温客行却有些急了,刚想开口问乌溪阿絮怎么样了?师叔怎么还不出来?就被叶白衣瞪了他一眼,让他闭嘴。 温客行还有些不服气的,沖他呲牙咧嘴的,却也反应过来,眼下也不是他刨根问底的时候,只能边收拾着他们带进灵穴的零碎东西,先放到洞府大厅中,边焦急等待着周子舒药效过后的甦醒。 过了足有一个时辰,在叶白衣都耐心告罄,想叫他家小崽子赶紧出来的时候,周子舒终于缓缓睁眼,人还没清醒呢,便感觉心口微颤,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牵连脱离了他的身体。 星星点点的微芒,从周子舒的身体中逸散而出,于月华之中缓缓凝聚成一个光团,随着光团越来越大越来越亮,于最亮之时又乍然止息,一个仅有七八岁模样的小童突然出现在半空中,在其他人都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震惊的愣在原地之时,叶白衣已经上前一步将那小孩抱入怀中。 叶白衣看着怀中小童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精緻眉眼,竟有些突如其来的怀念和感伤。 小白想通了。 周子舒悠悠转醒,人还迷迷煳煳的没回过神儿来,而温客行和乌溪却连忙围了上来,看清了小孩的容貌,人都愣了,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白衣?!怎么变小了?! 而白衣却累得睁不开眼,下意识的蹭了蹭叶白衣的怀抱,只软软的嘀咕了一声:「师尊,我好睏呀…」便被叶白衣轻轻拍抚着沉沉入睡。 「白先生他这是……」乌溪哑然失声,半晌才艰涩的问出口。这算返老还童吗? 而周子舒被温客行半扶半抱着坐起身,昏昏沉沉的也看清了叶白衣怀中的那个孩子,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叶白衣没搭理他们,先探了一下白衣的脉搏,见他只是消耗过大,又因解开生死契才打回了幼年形态,身体并无大碍,也就松了口气,抱着小崽子边往外走,边说:「他没事儿,只是需要时间恢復真身而已。」 温客行二话不说,打横抱起周子舒,又快又稳的跟了上去,只留乌溪在风中凌乱,数息过后才想通了其中关窍,回过神来也追了上去。 瀑布下深潭边,四季山庄中有一个算一个都在焦急的等待着洞府中的动静。 这都等了快两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有人出来?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顾湘和张成岭在潭边打转,跟俩没头苍蝇似的,一个不留神就能撞到一块儿,要不是曹蔚宁和韩英紧盯着一手扯住一个,他俩都得摔个屁墩儿。 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儿去,要不是还有景北渊坐镇管束着,这群皮猴子都不知道能急成啥样。 圆月逐渐偏西,所有人都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越来越焦躁,还是毕星明眼尖,一眼便看到山崖洞府中隐现的白色衣袂,激动的连声嚷嚷着:「出来了出来了!他们都出来了。」这一嗓子就把所有人的视线都聚了过来。 叶白衣抱着睡的人事不知的白衣几步跃下洞府,刚落地,便被众人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问到底怎么样了,还没等他开口,让他们安静点,别吵到小白睡觉了,就见顾湘指着他怀中的小孩惊叫一声:「太师父,这是哪来的小娃娃?太可爱了吧,不过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啊。」 第272页 她这一说,众人才注意到叶白衣怀中怎么还抱着个小孩子呢,便也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吵得叶白衣耳朵嗡嗡的,白衣也不安的蹬了蹬腿儿,把头往叶白衣怀中又埋的深了些。 「都给我闭嘴!」叶白衣捂着白衣的耳朵,沉声吼了一句,顿时鸦雀无声,他看着围在他身边,眼巴巴瞅着他的顾湘,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能不眼熟吗?这是你师父!」 真是一语激起千层浪啊,还没等这群少年惊嘆出声呢,就被叶白衣狠狠扫了一眼,排开人群,抱着白衣大步流星的往四季山庄中走去。 看着叶白衣扬长而去的背影,所有人都愣在原地,哑然失声,直到温客行抱着周子舒轻巧落地,才唤回了一部分人的神智。但温客行显然也没有跟他们解释的功夫,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赶紧带着他家阿絮回山庄修养,众人也就只能眼见着他轻盈如樑上燕,抱着个人迅速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 直到乌溪背着他那些零零碎碎跳下洞府跃到深潭边,众人才终于从他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周子舒的七窍三秋钉已经拔了,等养好伤就无甚大碍了,而白衣也只是因为灵力消耗过多,又骤然与周子舒解开牵绊,才暂时缩回幼年形态而已,没什么大事儿,都赶紧回去休息吧。 在场所有人听了他的解释之后,无不带着满脸的震惊,恍恍惚惚的回了四季山庄。 这心惊肉跳的一天,可算是熬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秋钉拔了,生死契解了,阿絮能长命百岁,老白也恢復自由身了,离全员he的大团圆结局也没剩多长时间了。 我简单解释一下为什么老白会突然变成小小白,首先之前老白因为物似主人形的原因而像阿絮,而解开生死契之后,容貌上的恢復却不是一蹴而就,这需要一个復原的过程,其次他这个幼年形态吧,就相当于系统降级之后的节能省电模式,从绑定单一热点到重新连接自然wifi,系统才能自动升级,修復原有bug回到鼎盛状态。再直白点就是二哈中夏师弟那个状态。 os:其实我就是手痒,想写个白衣幼年形态的反差日常而已。 感谢在2021-07-22 02:59:51~2021-07-22 20:31: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琳琳的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感谢在2021-07-22 20:31:13~2021-07-23 00:40: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心碎了,我好累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2章 围山 这几天拜访四季山庄的人,都觉得自己被忽悠了,说好的温和可亲的剑灵前辈呢?连谦逊有礼的周庄主都不见了踪影,怎么他们遇到的就是挂着副假笑脾气又不好的温谷主,这些人一边小心应对着喜怒无常的温客行,一边暗中猜想着难不成这鬼谷谷主本性难移,篡了四季山庄庄主的位子? 但是他们想破头也猜不到,事情的真相,能比他们想像的更加匪夷所思。 要不是阿絮需要静养,师叔现在不宜见人,四季山庄上下除了他也没人能接待这些访客,温客行才不想跟着群正道狗浪费时间呢,逗弄小小一只的师叔不香吗?但他还不得不耐下性子,硬着头皮处理这些人情往来的琐事,要不是还有韩英和顾湘给他打下手,他早就想撂挑子不干了。 而与温客行埋首案牍的水声火热相反,四季山庄外人不得踏足的内院却是悠闲自在的很。 回归幼年形态的白衣心性也仿佛回了幼年,就算明知道自己是长辈,却也抑制不住小孩子爱玩爱闹的天性,以考校张成岭近日功夫有无见长为藉口,跟这半大少年打闹起来,闹的小院儿中是鸡飞狗跳,小小一个玉糰子踩着飞剑,追着个小少年,上蹿下跳的热闹极了。 而周子舒则舒舒服服仰躺在一座躺椅上,边晒着太阳,边慢悠悠喝着乌溪为他特制的养生汤药,原本酸涩的中药汤也因着这小院儿中的活泼热闹好入口了些。 小孩子虽然爱热闹,但精力却是有限的,疯玩疯闹好一阵,白衣也终于觉得有些累了,故作正经的夸了张成岭几句功夫见长,便顶着张红扑扑的小脸接过顾湘送到面前儿的绿豆甜汤,满饮一大口。 顾湘见到小小一只,玉雪可爱的小糰子早就心水的不得了,抽空就凑到白衣身边献殷勤,想藉机亲近亲近,但一想到这小糰子是她师父,那想要捏捏小脸的手便犹豫再三,最终也没敢伸出去,也只能变着花样给她小师父做好吃的,哄他开心了 师父再小也是师父,再可爱那也是师父。 别说顾湘这个爱心泛滥的小丫头,眼下四季山庄上上下下,都对这个骤然可爱得不得了的白衣心水的不行,但碍于白衣只是变小了,又不是变弱了,还特别要面子,以至于全庄上下都怕他恢復之后藉机报復,也只是特别不甘心又心痒难耐的小心哄着,逗弄着。 同理可证,师叔/太师叔再软萌,那也是长辈。看着奶凶奶凶的,但也是真的超凶。 但叶白衣就没这顾虑了,眼见着时辰不早,便到处找他那玩疯了的小崽子,转了好几圈,终于寻着吵闹声找到了还在跟顾湘打闹的白衣,上前两步一把将小不点抱在怀里,不顾白衣乱扑腾的手脚就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被他嫌弃的不得了,还在那嚷嚷着:「师尊你放开我,我不要面子的吗?!!」但他那点面子早被叶白衣的开怀朗笑丢了个干干净净。 第273页 抱着怀中乱扑腾的小不点儿,叶白衣心中可美的不得了,白衣小时候他总是口是心非嫌他吵闹,很少抱他,但看着他与长青亲呢,他又心里泛酸,更加别扭。以至于生生错过了白衣的幼年时光。却没想到时过多年,竟还能有将白衣揣在怀里的机会,这是多少也弥补了些他心中的遗憾。 趴在叶白衣的肩膀上,回头看那些憋笑憋的满脸通红,跃跃欲试的少男少女,还有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在那儿吆喝着:「叶前辈看点路,别把孩子摔着了」的周子舒。白衣脸上的红晕从耳朵尖蔓延到脖梗,尴尬的把头埋在叶白衣颈间,恨不得找个缝把自己埋起来。心中暗想着一定要快点恢復,不然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师尊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真的是太过分了! 但越不想来什么就越来什么,原本他以为自己六七天就能恢復,结果却比他想像的要慢上几天,而这期间四季山庄虽然安静宁和,但江湖上的纷纷扰扰却从没断过。 至于这纷扰的根源还是在琉璃甲上,准确点说是为了容炫的天下武库。 而处在漩涡中心的清风剑派,这几个月过的那真是水深火热,尤其是代行掌门之职的范怀空都累得脚不沾地了,一边要应付着各方没完没了的试探和打压,一边还要给苟延残喘神志不清的掌门师兄寻医问药,还要安抚门派上下莫要乱了阵脚,那是心力交瘁,生生愁白了头髮。 原本这些事情跟四季山庄无甚关系,更有甚者思及莫怀阳与剑灵白衣的恩怨,登门拜访四季山庄的人都对清风剑派之事闭口不谈,生怕触了人家的眉头。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清风剑派的危机更是愈演愈烈,从暗着试探到明着打压,范怀空的压力也越来越大,而大批药人毫无预兆的围山,更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清风剑派已陷入灭门之危。 这等毒蝎大张旗鼓围攻清风剑派大事儿不可避免的传到了四季山庄,而听闻此言的曹蔚宁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不得了。 他师父再卑鄙无耻,那也是教养他的师父,门派上下,尤其是范师叔和师兄师弟们对他更是恩重如山,这种危机关头他若龟缩不前,那岂不是连人都不配做了。 其实这消息原本是传不到曹蔚宁耳中的,但碍于这段时间周子舒养病,白衣不便出面,一群弟子既要照顾师父和太师叔,又要练功习武,难免分身乏术,温客行可用的人手本就不多,也不可避免地抓了他的壮丁,安排着他招待着来往的访客,而曹蔚宁作为清风剑派这一代最拿得出手的弟子,认识他的江湖人士可不少,既好奇于莫怀阳的关门弟子为什么会出现在四季山庄,但也免不得与他这个名门少侠寒暄两句,这一来二去的,曹兔子也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也知道了这段时间自家师门承受的危机。 曹蔚宁不可避免的陷入了深深的焦躁和纠结之中,毕竟之前带着顾湘私奔的是他,而他师父与顾湘师父之间的恩怨,导致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向四季山庄求助,而他的焦躁也感染到了顾湘。 这一日,四季山庄绵延一片灼灼其华的桃林之中,正有两拨人在比武打斗。 准确点说,一边是周子舒遵循乌溪的医嘱,手执白衣剑,在跟温客行比武切磋以便快速活动开筋骨,恢復之前被三秋钉压制的内力武功,而另一边则是已恢復到十五六岁少年模样,眉眼灵动,初见风华的白衣,倚靠在桃花树上,随意操纵着两缕剑芒,调/教着韩英和顾湘的流云九宫步,两方相隔不远却互不干扰。 辗转腾挪,长剑嗡鸣,于粉白相间的桃林花海间显出了有别于娇妍芬芳的洒脱与飘逸。 比之韩英的专注刻苦,顾湘却有些心不在焉的,边身形灵巧的踩着步法躲避着她师父角度刁钻的锋芒,边出神想着曹大哥这几天的情绪异常,这般三心二意,难免马失前蹄,在一个转身腾挪踏错步伐的瞬间,一缕寒芒毫不留情的狠狠击中她的膝盖,疼得她倒退两步,跌坐在地上。 白衣教徒弟的时候,那是很严厉的,半点都不见平日的好脾气,他见顾湘被打倒在地,一点都没有心疼,而是跃下桃树,负手站在疼的呲牙咧嘴的顾湘面前,斥责她的心不在焉。 「一天天想什么呢?练功还能熘号!是为师脾气太好了,还是打你打少了,让你这么应付我!腿没断就起来继续练!再踩错一步,晚上就给我饿着!」再精緻的少年板起脸色来也是很吓人的,嘴毒严厉的模样简直与平日的温和可亲判若两人。 顾湘还不太习惯白衣态度的骤然变化,从小到大也没被人这么凶过,被他吼的愣在原地,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委屈的不得了。 韩英在一旁看的于心不忍,刚走近白衣,小心劝了两句:「师父,师妹还小呢,这都练了一个下午了,让她歇会儿吧。」就被他瞪了一眼。 「都十七了还小!成岭都没被练哭过,你以为你是个姑娘家,以后行走江湖,人人都得让着你啊,把眼泪给我憋回去!还有你。」刚训完顾湘,白衣就转头看向想劝和的韩英,上下扫了他一眼,见他衣衫凌乱很是狼狈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就你那三脚猫功夫以为自己是个绝世高手呢,没那本事就别管闲事儿,怎么着,你还能护你师妹一辈子呀,你不是替她求情吗?她要是今天练不好,晚上你也别吃饭了!」少年灵动的眉眼一旦锋锐起来,也是凛冽至极,瞪的韩英下意识打了个哆嗦,讷讷不敢出声,只能小心扶起委屈的顾湘,不敢再触白衣的眉头。 第274页 张成岭原本躲懒,围观他师父和师叔比武切磋看得正兴致勃勃,热血沸腾,听到那边传来的动静,便小心凑了过去,看到他太师父严厉到都能对湘姐姐下狠手的模样,本能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以为他师父教徒弟已经够狠了,没想到平日里温和好脾气的太师叔教导徒弟起来还能更兇残,看着顾湘含着泡眼泪,还得和韩英埋头苦练的委屈模样,张成岭不免有些同病相怜。 惨啊…… 而温客行就算听到了那边的动静,也不敢开口向白衣求情,只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跟周子舒切磋。 师叔真的超凶,他可不想被殃及池鱼,他家丫头自己挖的坑,再苦再累都得受着。 而周子舒比武之余却在思量着自己带徒弟是不是下手太轻了?要不要跟师叔取取经呢?他这念头要是被成岭星明他们知道,怕是腿都能吓软。 白衣只是教导徒弟的时候严厉又兇残,为的也只不过是多让他们学些本事,以后行走江湖不求行侠仗义也能保全自身,以至于顾湘真的被他打哭,练到手脚发软,却还咬牙死撑的时候,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还是挺心疼的。 晚饭时他见顾湘呲牙咧嘴,委屈巴巴却埋头扒饭,不敢看他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些无奈和好笑,所以等晚饭过后,他还是边消食儿,边熘熘达达走到顾湘住的小院子,想跟那丫头好好聊聊。 还没走到近前呢,风中就隐隐传来了卧房内少男少女的叽叽咕咕,原来是有人比他更心疼小丫头,先他一步过来看她了。 曹蔚宁见顾湘晚饭的时候心情不好,没吃多少便偷摸去厨房带了点点心给她送过来,一进屋就见顾湘委屈巴巴的揉着酸疼的肩膀,靠在躺椅上,腿搭着桌沿都不敢乱动的样子,可是心疼极了。 「阿湘,你哪里受伤了?让我看看。」曹蔚宁放下食盒,就小跑着围了过来,蹲在顾湘身边,焦急的问。 「你看有什么用啊,都是些皮肉伤,过两天就好了。」说着顾湘撇撇嘴,扭了扭酸疼的肩膀,顿时疼的呲牙咧嘴。 「想不到白师父平日温温柔柔的,练起弟子来,竟然是这么严厉。」曹蔚宁见她浑身酸痛,连忙站起身走到她背后,力道适中的揉捏,为她放松筋骨,忍不住小声嘀咕道。 「师父那还不是为了我好,而且也确实是我三心二意了,不怪他凶我。」顾湘被他揉得呲牙咧嘴,但疼过之后却是浑身舒畅,撕着冷气边让他轻一些,边跟他小声解释着。 「说到底还是怪我,跟你说那些有的没的,害你分心,被白师父罚。」曹蔚宁自从知道清风剑派出事之后就神思不属的,不好跟旁人说,也就能私下里跟顾湘吐吐苦水。 「曹大哥,实在不行咱们就跟师父他们直说吧,师父那么好的一个人肯定不会怪你的,再不济……还有我呢,我陪你一起回去就范师叔他们。」顾湘想了很久,抓过曹蔚宁揉捏肩膀的手捧在怀里,把人拉到面前,看着神情憔悴的曹蔚宁不无担忧的说。 而这时走到门外的白衣也听的差不多了,敲了敲门,听到屋中的一声「谁呀」便推开了房门,顾湘和曹蔚宁见到是他来了,都惊了一下。 「怎么,看到我很惊讶吗?」白衣披着一身月华般的雪白,副手踏进顾湘的卧房,屋内的烛光和门外的月光,为精緻灵动的少年镀上一层柔光,而稚嫩的面庞上则有与外表不符的稳重与温柔。 曹蔚宁见他进来下意识的站起身,给他让了个位子。这暗地里商量事情,被正主听到,他难免有些尴尬,讷讷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白衣先没管少年人的别扭和不自在,而是坐到顾湘身旁。单手抚上白日里被他打中的膝盖,运起灵力缓缓揉开了她腿上的淤血。 顾湘感受着暖融融的力量,从膝盖的淤青蔓延至七经八脉,舒服的不得了,看着垂头为她疗伤,认真又温柔的白衣,心中有些酸酸胀胀的。 「师父……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等他收手抬头,顾湘蹬了蹬已经不疼了腿,小小声的嘀咕着。 「你知道自己错哪儿了?」白衣接过曹蔚宁奉上的清茶,悠悠然的问道。 「错在练功的时候分心偷懒……」顾湘说着,往前蹭了蹭,蹭到白衣身边想跟他撒个娇,卖个乖。 而白衣却是放下茶盏,看着顾湘,也看着忐忑不安的曹蔚宁,面无表情地,看到这俩人心都慌慌的。 「师父,我哪里说错了吗?」 「你呀,错就错在,有什么心事不跟我说,自己藏着掖着,是不是连你哥都没有告诉?小丫头年纪不大,心思却越来越多了。」白衣见顾湘那忐忑的模样,故作的严肃也轻和下来,揉开了小丫头紧皱的眉头,又把曹蔚宁拉到身边坐下,长嘆一声说道:「说说吧,出了什么事儿啊?让你俩愁了好些天,还不敢跟我们说?」 「是……是清风剑派出事了。」曹蔚宁有些心虚的说。 见白衣面有不解,顾湘便拉着他的手撒娇卖乖的说:「师父我跟你讲,范师叔和莫师兄他们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阿湘在清风剑派的时候,可是受了他们不少照顾呢,阿湘也知道你被曹大哥他师父连累遭了大罪,但那人都已经被您废了,清风剑派是无辜的呀,师父能不能帮帮曹大哥?」 「原来是这事儿啊,你们怎么不早点跟我说,你师父我是这般小心眼的人吗?从来都是教不严师之惰,哪有徒弟被师傅连累的呀?」白衣有些哭笑不得,但见曹蔚宁那心虚不敢看他的模样,更多的则是无奈与感慨,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行了,男子汉大丈夫,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虽然你师父真的挺无耻的,但我与他也算是两败俱伤,我废了他,报了那一剑之仇,恩怨也就一笔勾销,你不恨我重伤你师父就算了,怎么还这般心虚呢?」 第275页 「虽然……虽然他是我师父,但是……是非善恶我还是分得清的,是我师父有错在先,咎由自取,我怎么能怨白师父呢,反而还要谢谢白师父手下留情,留我师父一条命……」 「莫怀阳那么个不择手段的老狐狸,怎么就教养出你这么个傻乎乎的大兔子。」白衣见他虽然有些心虚,但还是结结巴巴的跟他赔礼道歉,头都快埋进凳子底下了,心里软成一团,揉了揉他的头顶,温声安慰着。 「师父,你不怪曹大哥,不怪清风剑派了吗?」顾湘见他那温柔神情,眼神瞬间就亮了,扒在他身上叽叽喳喳的说。 「我从来就没怪过呀。」白衣被顾湘缠的没了脾气,按着她老实坐下,才对他俩说:「说说吧,清风剑派出了什么事儿,你们想要做什么呀?」 「清风山已经被毒蝎的药人军围山三天了,白师父能不能帮帮我救出我师叔他们?」见白衣态度有所软化,曹蔚宁立刻急急的哀求道。 早在听说清风山被围,毒蝎药人却围而不攻,逼他师父师叔交出琉璃甲的时候,曹蔚宁就已经急得火烧眉毛了。 「琉璃甲真在莫怀阳手里?」白衣先问了曹蔚宁一句,见他点头如捣蒜,便长嘆一声:「没想到为了这点破玩意儿还没完没了了,算了,都是容炫造下的孽,我也不能不管,咱们先去跟子舒他们商量一下具体事宜。」事情宜早不宜迟,白衣边说着边站起身,顾湘和曹蔚宁对视一眼,见白衣愿意帮他们便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时间还早,还没到休息的点儿,少年们都各自回房,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或是闲聊或是玩闹,正厅里一时也就剩下一众大人在喝酒聊天,品茶下棋。 温客行一如既往的跟叶白衣斗嘴,乌溪周子舒等人对于这雷打不动的戏码都已经见怪不怪,喝酒的喝酒,喝茶的喝茶,边嗑瓜子边下棋,围在一起看热闹。 周子舒眼见着白衣去而復返,身后又跟着神情激动的顾湘和曹蔚宁,便随口招唿一声「师叔,过来一起聊天呀。」 白衣带着他俩落座,还没等温客行调侃他嘴硬心软去哄顾湘,就先被白衣截断了话头。 「正好你们都在,有个正事要跟你们商量一下。」白衣说完,就侧头示意曹蔚宁将他知道的事情和想要求助的事情跟大家都说道一下。 随着曹蔚宁一五一十的迫切叙述,方才还轻松闲适的氛围逐渐严肃下来。 他话音刚落,还没等接过顾湘捧过来的茶润一下嗓子,就见叶白衣已经拍案而起,气汹汹的说:「又是琉璃甲又是天下武库,这帮人是没完没了了吧?」 「太师父,您别生气啊,气大伤身。」韩英原本就侍奉在叶白衣身后,手疾眼快的接住了被叶白衣浑厚掌风震飞的茶盏,小心翼翼的劝了两句。 「是呀师尊,您着急有什么用啊?眼下的当务之急是给容炫把屁股擦干净,不能再因为琉璃甲因为武库搭上无辜的人命了。」一想到这一系列事情都是因为那个混蛋而起,白衣就头疼,有些后悔没再揍他两顿,怎么就轻易放容炫去投胎了呢? 「那小兔崽子都死了二十多年了,怎么还不让人消停?真是欠他的,儿女都是债呀!」叶白衣越想越来气,但正如白衣所说,他现在生气也是干着急,接过韩英递过来的清茶牛饮一大口,消了点儿火气,气沖沖地撂下茶杯,也就不说话了。 清风剑派怎么样,天下武库又如何,跟温客行没有什么关系,他父母的仇都报了,也并不想跟这个江湖再沾因果,但他还是看着周子舒等他做个定夺。 而周子舒则是皱着眉头,想通前因后果,才拍板说道:「这个忙我们帮了!」 「啊?」温客行皱眉问道:「阿絮啊,你这伤才养好了个八成,师叔又没有完全恢復,咱们犯得着去趟那趟浑水吗?还不如让小曹写封信,送回清风山,那蝎子想要琉璃甲就给他好了,死撑着不放,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温客行说的确实是个办法,清风剑派之危,既然是由琉璃甲而起,那交出琉璃甲,不就解除危机了吗?但周子舒却摇了摇头,并不认同他的想法。 「老温,这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周子舒揉了揉眉头,见众人疑惑不解,才有条有理的分析道:「早在之前毒蝎就已经跟天窗勾结上了,这般大张旗鼓的逼要琉璃甲,毒蝎怕也是受到了晋王的指使,晋王图谋天下武库,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为的就是武库中那能让江山永固的秘宝,若真让他得逞,夺了秘宝,挥兵南下,那这天下就再无安宁之日了。」 「子舒说的不无道理,但我之前就有听说,就算有了琉璃甲也不能打开天下武库呀。」景北渊撑着下巴提出了个疑惑。 「琉璃甲只是个武库的信物,真正能打开武库的是容炫的钥匙。」白衣边说着,边看向温客行,意思很明显。 「我之前与蝎王密谋答应给他的钥匙其实是假的,不管是毒蝎还是晋王,就算得到了琉璃甲,那也只能做无用功,开不了武库的。」说道这儿,温客行得意之余,难免有些心虚,毕竟他与蝎王密谋之事,连白衣都没有告诉,甚至连累了他暴露身份,深陷危机,以至于现在还被各门各派烦扰。 「那真正的钥匙呢?」周子说还真有点好奇了,便追问一句。 而温客行则把视线移到了周子舒的墨发间,看着他佩戴的云纹玉簪,笑得意味深长又缱绻温柔。 第276页 「天下武库的钥匙在你头上。」虽有万全之计,但温客行还是在假死冒险之前,将他最重要的东西託付给了周子舒保管。 作者有话要说: 小糰子真的好可爱呀,可惜再可爱那也是个人形兇器,除了叶祖宗没人敢真的上手又亲又抱。 主角团有必要去趟清风山,把琉璃甲天下武库和毒蝎的隐患解决了,顺便去清风剑派会一下亲家,商量一下婚姻大事,小曹的遗憾,不就是自己大婚的时候,自己师门的长辈不曾在场吗?莫怀阳已经废了,这个遗憾补了! (评论区讨论一下,你们希望湘宁的婚礼在哪儿办?选项: a青崖山鬼谷—阿湘长大的地方, b清风剑派—婆家 c四季山庄—娘家 d两家出资给小两口买个婚房。 顺便提前徵集一下婚礼嘉宾名单) os:湘宁大婚是全文最后一个高潮了,写完了也就差不多完结了,再添几个番外,我这本献给山河令的圆梦同人就有始有终的结束了。 感谢在2021-07-23 16:53:41~2021-07-24 15:28: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琳琳的琴 3瓶;白翊航薇阳 2瓶;昭心、teyaaikaw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解围 此言既出,满座皆惊。众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汇聚在周子舒的发冠上,连周子舒都惊疑不已的伸手取下了头上的玉簪,托在手中细细打量,似是不敢相信天下武库的钥匙,竟然是一根簪子。 「这是武库的钥匙?你就託付给我保管了,不怕我弄丢了吗?」周子舒珍惜的抚摸润泽的髮簪,不无感慨的说。 「之前除祟大会之事,我虽然与蝎王定下密约,但我生怕有个万一,便宜了那群正道狗,这东西交给你保管,我才能安心赴局。这下你也不用担心了,钥匙在我们手上,不管是晋王还是毒蝎都打不开天下武库的。」温客行却笑的见牙不见眼,接过周子舒递来的髮簪,又细心为他插回头上。 「啧啧啧啧,现在在讨论正事儿呢,你俩亲热回屋亲热去!」叶白衣总是那个泼第一盆凉水的人,见温客行为周子舒轻柔挽发的动作都没眼看了。 其他人可都没有叶白叶这么百毒不侵,都各自别开视线,有些尴尬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咳,既然钥匙在子舒手里,那晋王就断不会得到天下武库,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清风剑派被围该怎么解决?」景北渊往乌溪那边挪了挪,离周子舒远了一些,将话题转回正轨。 「确实,这件事情宜早不宜迟,毒蝎既然围了三天,却围而不攻,打的怕是持久战的主意,我估计现在清风山上人心惶惶,离断水断粮闹乱子也不远了,咱们既然要救,那就要趁早,别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白衣向后靠在藤椅中,微合双眼,直接无视周子舒和温客行的暧昧举动。 「小曹啊,你还不如直接写封信寄回清风山,让你们家长辈把琉璃甲直接给蝎王得了,反正那玩意儿也是个祸。」温客行被众人调侃,没有心虚脸红,反而更加得意了,直接贴到周子舒身边,看着着急上火的曹蔚宁笑嘻嘻的说。 「温大哥有所不知,这琉璃甲原本是高盟主託付给家师的,眼下家师重伤未愈,师门上下的琐事应该是由我师叔代管的,范师叔他最是个讲道义不服软的人了,怕是要跟毒蝎死磕到底,也不会交出琉璃甲的。」这也是曹蔚宁最担忧的事情,他师叔是什么人他是最清楚不过的,是断然做不出来向毒蝎这等不择手段的腌臜邪祟示弱妥协的事情。 「啧啧啧,这种名门正道越是遇到这种事非大事越是憋不过来那弯儿人,都是些假仁假义的空话,道义哪有人命重要啊。」温客行的想法再一次被否定也不恼,反而有些幸灾乐祸。 「哥,范师叔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你就别在那说风凉话了,快想想办法呀。」顾湘见曹蔚宁被温客行说的有些抬不起头来,顿时有些不服气了,冲着温客行嚷嚷道。 「这人还没嫁出去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我白养你,这么大了,没出息!」顾湘不开口还好,一说话温客行更来劲了,见顾湘维护曹蔚宁那样,就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可闭嘴吧,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叭叭些没有用的。」白衣瞪了温客行一眼,顺便给周子舒使了个眼色,让他管管那不省心的玩意儿。 「行了老温,少说两句吧。」周子舒把温客行攥紧的手拢在怀中,既耐心又温柔的劝着,终于把这个要炸毛的傢伙撸顺了。 「既然清风剑派是因为琉璃甲之就才被牵累的,那我有必要去趟清风山,索要回容炫的琉璃甲,想必这样你师叔就没有不同意的道理了。」白衣见曹蔚宁都急得团团转,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样子,就也没跟他卖关子,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你也不看看你现在还没成岭那小崽子高呢,你去凑什么热闹?」叶白衣闻言,顿时有些急眼了,呛声说道。 「这种小事儿也不用劳烦师尊您出面呀,再说了,我这两天就能完全恢復了,对付那些个半人不鬼的怪物,不跟砍瓜切菜似的,师尊你不用担心,我既然答应了容炫,要帮他兜这个底儿,就断没有假手于人的道理。」白衣这话说的既直白又隐晦,一众小辈有听没有懂,但周子舒几个知晓他奇遇的人却是心知肚明。 第277页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拘着你了,但你要敢擦破点皮儿,就别回来了!」叶白衣恶狠狠地撂下一句狠话,便气哼哼的甩袖就走。 既然不让他插手,那他还留在这干什么?去睡觉都比跟着群臭小子惹气强。 其他人对叶白衣着说风就是雨的暴脾气都有些无奈了,但人家是个老前辈,除了让着他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小心哄着喽。 「师叔,您真的非要走这一趟吗?」周子舒见白衣那笃定的样子,还是有些不放心的追问道。 「不把这件事情解决了,我也不能安心呀。」白衣坐直身子,接过顾湘递过来的温茶青抿一口,见这些人都忧心忡忡的,便有些哭笑不得的说:「行了,瞧你们那模样,对我还没信心吗?」 「没有!」乌溪毫不客气,翻了个白眼,直言不讳的说。 「咳咳咳!」白衣那口茶还没咽下去呢,就被乌溪的一句话呛的咳出了声,有些狼狈的擦干了嘴角的水迹,才很是无奈的说:「真的,你们不用担心我,我连旧伤都好的差不多了,连根头髮丝都不会掉的。」 但白衣现在的信誉确实很低,周子舒直接无视了他的指天发誓,直接跟温客行商量:「咱们带着阿湘和小曹一起去清风山吧,等一会儿我就跟星明成岭他们嘱咐看好家。」见温客行点头应下,他就转头看向韩英,嘱咐一声:「韩英,我们不在的这几天,四季山庄上下就託付给你了。」 「师兄,我能跟着一起去吗?」韩英还有些不情愿,他还想照顾师父,保护师昧呢,但周子舒的下一句话却打消了他的念头。 「咱们要是都走了,四季山庄就留给成岭他们一群半大孩子呀?你都是师叔辈儿的了,要留下来主持大局,照顾叶前辈呀,有你坐镇后方,我们才能安心。」 周子舒有条有理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韩英就没有不应的道理,只拱手一声郑重应下。 「趁现在还有时间,我去给你们准备一些伤药,路上带着以备不时之需,就不跟着你们一起走这一趟了。」乌溪边说着边扶起北渊向厅外走去。有白衣出手,再加上个温客行周子舒,毒蝎药人什么的不足为虑,他还是留下来守卫大后方吧。 而其他人七嘴八舌的探讨路程方案,也没有带上白衣的意思,可见白衣在他们眼中的信誉值已经降到多低了。 白衣能怎么办呢?除了无奈失笑,听周子舒安排,连个反驳的余地都没有,谁让他总是三番两次的出意外,理亏呢。 清风剑派一行,就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中拍板定下了章程,事情宜早不宜迟,商量过后,众人便各自去休息,赶着第二日清早的第一缕晨光,五个人翻身上马向着清风剑派疾驰而去。 所以等叶白衣一觉睡到自然醒,却发现一众小崽子招唿都没跟他打一声。就跑的不见人影,气得那是火冒三丈的,要不是还有乌溪和韩英你一言我一句地劝着,叶白衣早就提着重剑,翻身上马,去找那几个臭小子算帐了。 而之后再登门拜访的江湖人士,对四季山庄老换主事人这事儿都已经麻木了,什么周庄主,白前辈,温谷主,这几个大佬最起码还是善于沟通,长袖善舞,能够好好攀交情的。而这一次被推上前台,负责对外接待,人情往来的韩先生却是个能把任何话题都能聊死的冷面罗汉,但对于韩先生的招待不周和不善言辞,拜访之人也不敢有半点微词。毕竟这个韩先生也不知道哪辈子修来的福气,成了剑灵座下首徒,而且还有长明山剑仙这么个大神儿杵在一旁为徒孙撑腰,板着一张脸释放冷气,是个人见到这场景腿都得抖上三抖啊,万万不敢有造次不满的胆子。 至于四季山庄那三尊大佛的去向,有那消息灵通的已经摸到了门路,据说是前往了清风山,不知道是去仗义解围的,还是去火上浇油的,以至于周子舒他们清风剑派这一行还颇为受江湖各派的关注。 但被困在清风山后山岩洞的范怀空等一众清风剑派之人,可不知道有人正在骑马赶来救他们的路上。 清风山已经被围了将近五,日,虽然毒蝎一方只围不攻,就是跟他们耗时间,没造成多大伤亡,但随着山上的粮食见底,饮水成难,他们也面临着弹尽粮绝的绝境,蝎王有了耐心,等他们妥协交出琉璃甲,但范怀空却没有时间跟他们再耗下去了,看着已经食不果腹两三天,有气无力,神情萎糜的晚辈弟子们,他真的是心如刀绞,但更多的却是绝望和无助。 早在清风剑派刚出事的时候,他就向着往日与清风山交好的门派与友人写了书信,请求支援,但那些随着信鸽一封封寄出去的希望,有的像石沉大海般再无音讯,有的则是寥寥几句不痛不痒的劝慰之语,越是这种大难临头之际,越是能看出人情冷暖。 之前清风剑派就在武林大会上丢了个大丑,门派上下颜面尽失,江湖上又出了这种传言,那自然是日薄西山,墙倒众人推,这些个往日与清风剑派与掌门师兄与他称兄道弟的所谓至交好友,眼下不落井下石都算得上有良心了,又怎么会为了清风剑派而趟这趟浑水,沾自己一身腥呢。 到了范怀空这个年纪,人情世故已经看得很通透了,但越是通透越是心凉,想不到清风山百年基业,到头来却要毁在毒蝎那群伤天害理的邪佞手中。 范怀空站在后山的岩穴中,放眼望去。眼前横七竖八瘫倒的弟子,摇摇欲坠的门派传承,竟与前几个月的灭门之危并无不同,而更绝望的是,眼下可没有人会再来救他们了。 第278页 思及此处范怀空不禁绝望,双目浑浊,竟有些怆然泪下,听着山下遥遥传来的一刻不停歇的咆哮与叫嚣,绝望之余,竟隐隐生出了分狠厉,他清风山上下,就算是战死,也绝对不能向毒蝎这样的小人妥协。 但正当范怀空咬紧牙关准备背水一战的时候,却有个他意想不到的人,敲响了岩壁的石门,惊疑之下,范怀空小心谨慎的亲自打开了机关,入眼所见便是背着大包小裹的曹蔚宁和跟在他身边的顾湘。 「师叔,我带人来救你们了!」曹蔚宁乍一看到他师叔疲惫老态的神情眼泪便湿了眼眶,但眼下却不是他们互诉衷肠的好时机,没等范怀空回过神来呢,他便拉着顾湘进了岩洞,解开背上背着的大包裹,将他特意带上来的包子馒头烧饼点心,分给飢肠辘辘的师兄师弟们。 范怀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已经消失了几个月的曹蔚宁竟然在这个危机关头带着顾湘,不顾危险的回了清风山,说不感动欣慰是假的,但更多的则是恨铁不成钢,还没等他开口问曹蔚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又是怎么上清风山的,就被顾湘塞了个水囊并两块驴肉火烧。 「范师叔,赶紧趁热吃。」 「你个魔教妖女,不是拐带着蔚宁私奔了吗?还回来干什么?!」范怀空被食物塞了个满怀,看着眼前这个既是无心紫煞,又是能跟曹蔚宁回来与清风剑派共存亡的小魔女,心情那是复杂的不得了,虽然话说的难听,但那语气却是满满的恨铁不成钢。 「范师叔,我们是回来救你们的。」顾湘哪儿还听不出来他话中口是心非的心疼和担忧,眼眶都有些红了。 「就你们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能干什么,我还没问你们两个是怎么上山的呢,既然都离开了,回来干什么?走啊,曹蔚宁带着你媳妇走啊!」范怀空一想到山下密密麻麻的药人军,整个人顿时就急得不得了,将怀里的食物囫囵个塞给身旁的弟子,便想推着曹蔚宁和顾湘赶紧离开。 他又何尝不想多让几个人离开,但人数越多目标越大,能给清风剑派留下个香火传承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我还纳闷儿,怎么狐狸窝里养出了个大兔子,原来小曹随你呀。」随着一声清亮悦耳的嗓音响彻岩洞,范怀空也为那披着光晕踏进岩洞的三位各具风采的青年,微微失神。 如今的白衣已经恢復了他本来的面貌,眉眼精緻,容貌清丽,是有别于周子舒清贵俊雅的灵动与出尘,散下长发,换了宽袍,一眼望去宛如仙神般夺目。而他也并非一枝独秀,身侧一左一右随他进来的周子舒与温客行皆是各具风采不逊于他的挺拔俊美。 白衣虽然容貌有变,但范怀空还是听出了他的嗓音,更别提曾在武林大会上大出风头的周庄主和温谷主,都是让人一眼就能记住的人中龙凤,这三人甫一踏入岩洞,便给这满室的颓败添了份闪耀的华彩。 「白……白前辈,你们怎么来了?」范怀空乍一见到白衣,就本能的有些心虚气短,更是往后倒退两步,可见当初武林大会上,白衣的兇残给范怀空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来跟你讨样东西。」白衣负手而立,冷冷清清地说。 「掌门师兄…掌门师兄已经神智不清,成了个废人了!白前辈大人有大量,就放过他吧!」范怀空还以为白衣是来找莫怀阳算帐的,顿时觉得雪上加霜,眼前一黑,双膝一软都快给他跪下了,还是曹蔚宁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没让老人家真的跪倒。 「师父,你就别吓范师叔了。」顾湘把她那一点泪意都揉了回去,担心白衣再为难范怀空,就小跑着凑了上去,扯着他的袖子小声的撒娇卖乖。 白衣方才还故作的严肃和清冷,都被这小丫头磨得没了脾气,嫌她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碍手碍脚,就把她撕了下来,往温客行怀里一推,让他好好管管这丫头。 就在范怀空还失神于顾湘叫白衣的那一声师父,就听白衣已不客气的说:「我犯不着为了莫怀阳那小人的狗命大老远跑来清风山,脏自己的手,我要向你讨要的是琉璃甲。」 琉璃甲!连四季山庄都要抢夺琉璃甲吗?天要亡我清风剑派呀。 莫怀阳一下软倒在曹蔚宁怀里,眼前一黑,只觉清风剑派危矣! 「你那是什么表情,天下武库本就是舍弟主张兴建的,不管是琉璃甲还是武库都是舍弟的,我作为容炫的兄长,向你讨要回舍弟的东西,有问题吗?」白衣见范怀空那一言不合就软倒,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要昏过去的虚弱样子,下意识后退两步,生怕被他讹到。 范怀空听懂了白衣话中之意,转了好几口气才缓过神来,一时间竟有些无地自容的尴尬。 倒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能跟所有抢夺琉璃甲窥视武库的人抗争到底,但唯独对着叶白衣师徒心虚气短。 「小曹,还不把你师叔扶起来。」周子舒见范怀空这么个老人家虚弱无力的样子,还有些于心不忍,给曹蔚宁使了个眼色,让他把人扶坐起来。 周子舒话音未落,曹蔚宁就跟这个恢復了一点体力的师兄将范怀空扶到一边安坐好。 而周子舒和温客行也带着白衣坐到了他们对面。 「白前辈,不是我不交琉璃甲交还给您,而是因为这就是个烫手山芋,眼下我派之危,皆是由琉璃甲而起,若是琉璃甲在您手中的事儿传了出去,四季山庄恐怕也会步清风剑派的后尘呀。」范怀空接过弟子递来的水囊,喝了一口才缓了一口气,委婉劝说道。 第279页 他这一番话,皆是出于好意,毕竟琉璃甲这东西粘到了就没有好事情发生。 而温客行却没领那份好心,展开摺扇,啧啧两声,毫不客气地说:「管你要什么你给就完了,哪来那么多废话,你当我们四季山庄跟你们清风剑派一样,上下全是草包,被人打到家门口了,屁都不敢放一声,掌门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弟子还这么没用窝囊,你们是怎么在江湖上立足的,真是可笑。」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我清风剑派还轮不到你这个魔头诋毁。」 「就是就是,清风剑派弟子,宁死不屈,誓死要与门派共存亡!」 「我们不是草包!」 「……」 温客行此言既出,原本洞里萎靡不振的弟子们,就像炸了锅一般,七嘴八舌的争辩起来,方才的沉闷滞涩也被这一声声气息不稳,却异常坚定的各色嗓音沖了个干干净净。 范怀空听着门下弟子的叫嚣,欣慰之余更多的则是胆战心惊,怕真的触怒了温客行,连忙抖着声音大喊一声:「都给我闭嘴!」渐渐的那些不满和不愤也随着范怀空骤然冷下的脸色慢慢止息,一群热血青年都跟鹌鹑似的,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吱声了。 「范前辈莫要见怪,我师弟他这个人呢,就是心直口快,我替他向你赔个不是,但话糙理不糙,你也不用顾虑其他,把琉璃甲还给我们,还能解你们当下之危,何乐而不为呢?」温客行话虽说的难听,但周子舒更听不得那些人对他的指责,方才还和善的面色骤然冷了下来,语气也有些不善。 白衣见范怀空面有踌躇,也没了跟他们继续耗下去的耐心,直接下了最后通牒。 「别废话了,交还琉璃甲,你们清风剑派还能留个传承,死咬着不放,那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曹蔚宁见白衣已经不耐烦了,有些焦急的扯了扯范怀空的袖子,急切的劝说:「师叔,就把琉璃甲还给白师父吧,琉璃甲哪有清风山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重要啊。」 不管是出于道义还是迫于现实,这琉璃甲范怀空是不想还也得还,事到临头,他也只能嘆息一声,无奈妥协,从怀中掏出一包掌门师兄清醒之时,托他好生保管的几块琉璃甲,由曹蔚宁扶着,颤颤巍巍走到白衣身前,双手奉还给他,还不忘多念叨两句。 「白前辈,琉璃甲在您手上的事万万不能被外人知晓,不然会麻烦不断的。」 这老人家最后不放心的劝告,让白衣有些心软了,收敛了方才的冷言冷语,接过他捧上的琉璃甲,看了一眼便揣在怀中,轻哼一声,说的:「虱子多了不怕痒,我自己就是个麻烦,还怕麻烦缠身吗?」 说着白衣便站起身,招唿了曹蔚宁一声:「小曹,带着你那些师兄师弟们跟我们走。」 看着那三人如来时般的扬长而去,其他人面面相觑,似有不解,还是顾湘和曹蔚宁你一言我一语的解释着,他们真的是来清风剑派救人的,有她师父出手,什么毒蝎药人都是小菜一碟,不足为惧。 联繫前因后果,想到那三人冠绝武林的本事,范怀空突然眼前一亮,似抓住颗救命稻草般激动不已,连声说着,快跟上,快跟上,清风剑派有救了! 被他的激动迫切所感染,清风剑派上下有一个算一个,都大的带着小的,连拖带拽的,离开了这个他们已经躲藏了四五日的岩洞,绝望被希望覆盖,阴霾被阳光碟机赶,他们以为走投无路的必死之局,没想到竟然真的盼来了柳暗花明。 作者有话要说: 莫怀阳虽然不是个东西,但并不代表整个清风剑派就没有好人了,即然阿湘都有了个贼硬核的娘家为她撑腰,那小曹总不能差到哪儿去,就算湘宁两情相悦,那怎么着也得门当户对才说得过去吧。 os:为了湘宁的世纪婚礼扫清一切障碍。 第114章 赌约 等范怀空拖家带口,赶到山门的时候,才勉强看到了那三个人的身影,本来还想着齐心协力共度难关呢,结果他们却还是来晚了,留给他们的只是三个青年在密密麻麻把他们围了三四天的药人军中横扫千军,速度快出残影的背影。 不说本就、一人就能徒手掀翻整个药人军团。 白衣负手立于虚空,墨发纷飞,广袖鼓动,澎湃浑厚的灵力自他周身易散而出,凝出无数道剑锋,似天女散花般向四周源源不断的扫射而去,一道剑芒划过,便是一个人头落地,浓黑粘稠的血迹与那些四散纷飞的残肢断腿堆叠一处,那排山倒海的威压,给旁观的清风剑派上下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兇残印象。 这就是剑灵的真正实力吗…… 就算有白衣大面积的扫射,但还是有些落网之鱼顾及不到,而周子舒和温客行,则正好弥补了这个缺口,两人一剑一扇,默契十足,脚踩着异曲同工的流云九宫步,如一道流光般穿梭在血肉横飞中,收割着那些侥倖逃过一劫的药人首级,而默契之余,竟隐隐有了些攀比的念头,比较着谁能在师叔的剑雨下收割更多的性命。 连半炷香的功夫都没有,那些将清风山围堵的严严实,没完没了的药人军团就在三人配合默契的收割下,尽皆倒地,随着最后一个药人的首级被温客行率先一步甩出飞扇抢到,这场单方面的虐杀才渐渐止息。 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三人衣不沾尘,气势冷冽肃杀到连范怀空这样的老江湖见到了都不禁打颤。 第280页 太强了,真的太强了…… 但杀光药人这件事情就算完了吗?白衣听到远处悉悉嗦嗦的动静,眼神一锐,瞬间便消失在原地,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剎那间,便听到了远处山脚下的数声闷哼。 周子舒和温客行连忙越过尸山血海追过去查看,连范怀空都在曹蔚宁和顾湘的搀扶下跟了上去,一众清风剑派弟子心惊胆战的绕过这一地的血肉,纷纷围了上去。 只见原本在清风山脚下驻扎着毒蝎大营中,本来见势不妙想要开熘的蝎王已经被白衣生擒,被一团磅礴灵力禁锢在半空中,动弹不得,而他那些得力手下毒蝎刺客,有一个算一个,都吓得宛如鹌鹑般大喘气儿都不敢。 随着清风剑派众人的及时赶到,一群被毒蝎打到家门口,憋屈的不行的弟子反将毒蝎大营团团围住,不管还有没有力气都抽出长剑,杀气腾腾的指向那些操纵毒物的卑鄙小人。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蝎王挣脱不能,瞪着悠闲自在的白衣咬牙切齿的说道。 「赵敬那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怎么就养出了你这么个一根筋的棒槌?」白衣既没有搭理蝎王的恶语相向,也看都没看那些吓到腿软的刺客杀手,而是径直走到大营中的虎皮躺椅前,伸手一挥,鼓动起的清风扫净上面的浮尘,便舒舒服服的窝了进去,慵懒的晒起太阳。 顾及到与地府定下的约定.他此番来清风山,就没准备杀人见血,也就是因为药人是个怪物,已经不算是人了,才能让他好好活动开筋骨。 至于蝎王吗?他抬头看向被他牢牢控制还在跟温客行对峙叫嚣的阴柔青年,他可还有其他的打算呢。 「鬼主你为何负我?说好的放我义父一条生路,你却背信弃义,让我义父惨死于剑灵之手!」想到为赵敬收尸时那副散碎的白骨,蝎王眼中便是一片血色,恨不得生啖其肉,让白衣血债血偿,但恨之余,更多的是悔,后悔与温客行与虎谋皮,后悔自己势单力弱,面对白衣,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但温客行对于蝎王的指责却不屑一顾,展开摺扇轻摇,替他身旁的周子舒带去几分清凉,吹散他脖颈间的燥热。 「蝎王此言就差矣了,你怎么能说本座背信弃义呢?本座与你约定的明明就是里应外合,以假死之计揭露赵敬的真面目,本座可把天下武库的钥匙都给你了,你难道还看不出本座的真心吗?就算退一万步讲,答应不杀赵敬的是本座,又不是我师叔,师叔想要为容炫报仇,手刃兇手,本座这为人弟子的,哪有说话的份儿啊?要怪就怪你义父造孽太多,多行不义必自毙,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只能说他是咎由自取!」温客行说的越轻描淡写越阴阳怪气,蝎王就越是怒不可遏,要不是被白衣控制的死死的,恨不得与这些人鱼死网破! 「为了那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搭上身家性命与江湖为敌,甚至置天下苍生于不顾,都不知道该说你是傻还是蠢。」白衣听着蝎王那一声声声嘶力竭的诅咒和谩骂,感到的不是愤怒,而是有些感慨,赵敬那么个烂人,阴险狡诈,口蜜腹剑,却也能有个像蝎王这般的痴儿,为他谋划復仇,当真是破船还有三千钉啊。 「少废话,本王竟然落入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蝎王吼过怒过之后,也逐渐看清了眼前的形势,君为刀俎,我为鱼肉,他现在连动一下小手指都难,又遑论抵死反抗呢。 而这时,与白衣,周子舒等人有过一面之缘,或者说是过节的毒菩萨见自家大王性命堪忧,也顾不得害怕与胆怯,连滚带爬的扑了上来,抱着白衣的大腿就哭求道:「上仙,上仙!我家大王也是被赵敬那奸人蒙蔽才做此煳涂事儿的,求上仙放过我们家大王一命吧!毒菩萨在这求你了!」 俏罗汉虽然没有毒菩萨那般能舍下脸面跪地求饶,但也硬着头皮挡在了蝎王身前,抽出弯刀红着眼眶说着要为大王效死尽忠。 也不知道平日里的蝎王是怎么对待下属的,到了这种危急关头,竟然没有一个卖主求荣的,而是纷纷跪倒一片,求白衣他们放过蝎王一条生路。 白衣被这女的哭的脑仁都大了,要不是刻在骨子里的教养,他真想把这女的一脚踹开,但他也不能任凭着毒菩萨扒着不放,死乞白赖的跪求,索性一个瞬移闪身,让那毒菩萨直接趴在躺椅上扑了个空。 俏罗汉被白衣的突然出现,吓得后退两步,却还本能地挡在蝎王面前,白衣见这些人对蝎王的耿耿忠心,不禁想到了当年那些誓死追随周子舒的四季山庄旧部,感慨之余,更多的则是欣赏,能让这么多人尽忠效死,这蝎王总是有些过人之处。 这般想着他便随手一道灵气将俏罗汉震开,绕着一心求死的蝎王走了三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只把蝎王看的寒毛倒立,恨不得立刻就咬舌自尽死个痛快,他才轻哼一声。 「我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雠,谁说我要杀你了?」白衣抱臂站在蝎王面前,看他那惊愕不已的模样,竟然还有些好笑。 「咱们打个赌吧。」 此言既出,蝎王心惊肉跳之余竟感觉到了浑身战慄,赌?他这辈子都在赌,越赌越输,越输越赌,输红了眼,连命都能压上,但越是这样不要命的赌徒越是抗拒不了一招翻盘的诱惑。 「赌?赌什么?本王跟你赌!」蝎王眼睛通红哑声说道。 第281页 「你带人围攻清风山的目的不就是为了琉璃甲吗?想要琉璃甲无非就是图天下武库中的绝世秘籍,我还挺好奇的,赵敬都死了,你怎么还甘心受晋王指使?难不成你对武库秘籍就这般在意?」白衣边说着,边掏出了那几块范怀空还给他的琉璃甲,在手中细细把玩。 蝎王紧盯着白衣手中那几块通透的碎琉璃,眼睛都瞪出血丝儿了,咬牙切齿的说:「晋王算得了什么?本王要得到天下武库,要学会六合神功,然后杀了你,替我义父报仇!」 「行,我就给你这个机会!」白衣听到他那大言不惭的话,却朗笑出声,单手轻轻一挥,撤了对蝎王的灵力束缚,看他愣愣摔倒在地的茫然神情,性味盎然的说。 蝎王愣愣的看着白衣阳光下开怀而笑的俊颜,一瞬间竟有些失神恍惚,但下一刻随着几块琉璃甲被扔到他怀里,更多的则是震惊和茫然。 「咱们就赌这个,你不是想要琉璃甲,要六合心法吗?我就给你这个机会。给你一个向我復仇的机会。」 「你就不怕放本王归山终成大患吗?!」蝎王攥着那几块琉璃甲,既震惊又疑惑,他看着负手而立的白衣不可置信的问道。 「就你这道行,再修炼个几十年,也不配成为我的大患,我今天心情好,看在你也是个可怜人,就暂且放你一条生路,赌约仍然见效,我在四季山庄恭候你,只是若以后让我在江湖再听到你带着你们这帮手下继续胡作非为,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让门下弟子替天行道,除了你这个江湖毒瘤!」说着,白衣也不在这儿久留,跟着周子舒和温客行向着清风山走去,只留下一地风中凌乱的清风剑派弟子,和劫后余生连滚带爬灰熘熘逃走的毒蝎众人 范怀空被曹蔚宁搀着急急忙忙追了上去,还想开口问为什么白前辈为什么要放过这群无恶不作的小人,却被温客行冷冷扫过来的一眼止住了话头。讷讷不敢出声。 作为被营救的一方,救命恩人有什么打算?做什么决定?哪有他们刨根问底,追问反驳的余地啊。 就连曹蔚宁都在范怀空疑惑的眼神中三缄其口,清风剑派灭门危机得以解除已是大幸,曹蔚宁又怎么会将四季山庄的私密之事,将白衣等人的计划透露给他师叔呢? 不管过程如何,清风剑派,此番危机算是彻底被化解了,就算对白衣等人对毒蝎之事的处理有些微词,但门派上下有一个算一个,都对四季山庄能施以援手,报以最诚心的感恩。 从来都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清风剑派此番大劫向各方求助都没有得到回应,四面楚歌,孤立无援下,竟没想到是曾经有过生死过节的四季山庄,愿意出手相救,以雷霆万钧之势为他们解了灭门危机。不管是看在顾湘和曹蔚宁的面子,还是出于江湖道义,这番恩情清风山上下,都感激五内,铭记于心。 清风山议事堂。 周子舒三人坐在堂内一侧,冷眼旁观着清风剑派弟子七手八脚的忙碌。这不管是山上的弹尽粮绝,还是山门前那一地的血肉模煳,都让这群青年少年忙得脚不沾地。 但就这般手忙脚乱,也没有疏忽了对他们的招待。由清风剑派这一代的掌门首徒也是曹蔚宁的大师兄莫蔚虚带着一众师弟端茶倒水,对周子舒三人殷勤备至。 而范怀空则抽了个空档,将曹蔚宁拉到一处隐蔽的角落,跟他问询这些时日,他离开清风山之后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他是怎么请到四季山庄出手相救的? 除了一些不能外传的私密之事,曹蔚宁对他的师叔也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范怀空一听曹蔚宁这段时日竟然都跟顾湘那个小丫头住在四季山庄,又颇得四季山庄众人的关照,心中感慨欣慰之余,更多的则是复杂和羞惭。 他的掌门师兄于武林大会作出那等阴险狡诈之事,四季山庄上下竟还能善待曹蔚宁!更是在清风剑派危难之时,不计前嫌出手相救,这的恩情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才是。 以至于范怀空这个勉强算是白衣同辈的老人家,再回到正堂,见到白衣等人的时候。更是感激的俯首就要叩拜,被白衣眼疾手快的扶住了。 「别别别,就你这老胳膊老腿的,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可别讹上我!小曹,还不把你师叔扶好。」白衣原本还在淡定喝茶,见这老傢伙一言不合就要拜他,吓得连忙站起身,把人扶起来之后,就往曹蔚宁怀里一推,虽然说的很嫌弃,但语气却平和的很。 「四季山庄大恩大德,清风山上下无以为报,白前辈请受范某一拜。」范怀空这老头多少有些执拗,推开搀扶他的曹蔚宁就想再伏首,还是顾湘见她师父蹙起的眉头,才特别有眼力劲儿的上前拉住了范怀空,劝了一句:「范师叔快起来吧,我师父他最讨厌这种繁文缛节了,心意到了就好了。」 范怀空顺着顾湘的力道站直身,看着顾湘,又看向她身后站着的三位各具风采的青年,竟然有些老泪纵横。 「范前辈,我们走这一趟,无非就是替容前辈了却一段因果,不忍再因琉璃甲之事而搭上无辜的性命,你也不必多礼。」周子舒见这老者双眸含泪,还有些于心不忍,等曹蔚宁和顾湘将他扶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才宽言劝道。 「嘴上说的好听也没见真章啊,最讨厌你们名门正派这些人磨磨唧唧的嘴脸。」温客行却轻哼一声,要不是白衣塞到他手中的茶盏堵住了他毒舌的嘴,还不知道他能说出什么气人的话来。 第282页 范怀空也察觉自己一时激动,竟有些失态了,擦干眼角的浊泪,才有些喑哑的说:「温…温谷主说的是,大恩无以为报,待鄙派处理好山上琐事,必带重礼,登门拜谢!」 「大可不必,我们救你,也不是图你们那点东西,行了,既然此事已了,那我们也就不在此久留了。」白衣见清风山上下都乱糟糟的,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想着还留在家里的师尊徒弟和一众小崽子们,就有些归心似箭,边说着边站起身,招唿顾湘一声:「丫头,走了,咱们回家。」 「师父……我,我能留下来吗?我想陪着曹大哥一起……」眼下清风山上百废待兴,曹蔚宁肯定不会现在就跟他们回四季山庄的,思及此处顾湘就有些不情愿,小心蹭到白衣身边,扯着他的袖子,撒娇卖乖。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没出息?!」白衣都被她那小女儿家的情态气笑了,点着顾湘的额头嫌弃的说。 「白前辈,周庄主,温谷主,你们这番千里奔波,再这么匆匆忙忙的赶回去身体怕是吃不消呀,不如就留下来休息几天吧,也好让我们尽一些地主之道呀。」范怀空见他们三个起身就要走,顿时有些情急了,拉了曹蔚宁一把,招唿了门下弟子,连声挽留他们。 「是啊是啊,前辈们都留下来吧,正好阿湘姑娘的父兄都来了,咱们也好商量一下蔚宁和湘姑娘的亲事呀。」莫蔚虚也把曹蔚宁扯到前面,见他那一时反应不过来,还没开窍的样子,就狠心掐了他一把,小声跟他嘀咕着:「趁着阿湘她师父未在,赶紧把握机会把媳妇儿定下来啊!」 曹蔚宁茫然的看了看他的师叔师兄,又看了看顾湘身旁的师父师兄,突然就醍醐灌顶,三步并作两步激动的扑倒顾湘身边,牵着她的手话都说不利索了。 「阿湘阿湘,我答应过你,要对你好一辈子的!我师叔他们都同意了,咱们…咱们成亲好不好?阿湘…嫁给我好吗?」 顾湘就算是再大大咧咧的性子,当众谈及婚姻大事,也是羞恼的不得了,手忙脚乱的甩开曹蔚宁的手,口是心非的嚷嚷了一声:「你师叔师兄同意了,我师父和哥哥可还没同意呢,谁…谁要嫁给你这个大傻子了!」说完就逃也似的跑走了,只留给众人一连串叮叮噹噹流苏相碰的脆声。 「这丫头怎么说风就是雨的。」白衣见曹蔚宁连跑带跳的追了出去,听他那连声的「阿湘,阿湘你等等我呀 !」就头疼。 而温客行早在一听到顾湘婚事的时候,眉头就皱得死紧,以至于看曹蔚宁的背影都恶狠狠的很不顺眼,但一想到这傻小子是他家白菜真心喜欢的猪,这猪虽然傻了点,但贵在诚心实意会待他家阿湘好,勉勉强强还算配得上,还得忍着糟心咬牙切齿的说:「真是女大不中留,这还没嫁出去呢,像什么样子?!」 「这,这……」范怀空一时还没从报恩到议亲的话题转变中回过神来,但也只迟疑了两三息的功夫,便拍手称快,只觉得再好不过了。 「这感情好呀!」边说着,范怀空边站起身来,也不用莫蔚青搀扶,便激动的走上前,拉过白衣的手,连声说着:「白前辈,亲家公!我们家蔚宁虽然憨了点,对阿湘却是真心实意的,一早便把她当媳妇般看待,若不是除夕夜的变故,这俩孩子估计早就完婚了,之前我们还担心阿湘没个亲人,冒然成亲委屈了她,但既然湘丫头拜了您为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咱们两家也能好好商量,细细筹备俩孩子的婚事,莫要让两个情投意合的孩子耽误了人生大事儿啊」 范怀空话至此处突然就有些忐忑了!虽然说曹蔚宁和顾湘,本就是两情相悦,他清风山上下又极喜欢这个真诚坦率的丫头,之前他还想着阿湘孤身一人没个娘家撑腰,再被曹蔚宁那傻小子占了便宜,但眼下她既然有了父兄,有了师门,他又生怕四季山庄嫌弃曹蔚宁呢,但真若能与四季山庄结下秦晋之好,那不仅能冰释前嫌,还能藉以婚事拉近两派的关系,世代相交,已报今日大恩,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儿。 而白衣却被他这激动提亲的语气整的有些不自在,连忙抽手,把温客行推了上去说道:「我虽然是阿湘的师父,但阿湘的婚事还轮不到我做主,那丫头是温客行亲手养大的,是嫁是留都由他定夺,婚姻大事啊,你们也跟他商量。」说完便拉着周子舒退后两步,将主场让给温客行。 周子舒见白衣生怕麻烦粘上身的模样,就有些哭笑不得,但白衣说的又极有道理,顾湘是温客行养大的,长兄如父,自是疼爱至极,相依为命这些年,没有人比温客行更希望顾湘过得好。也没有人能越过温客行替顾湘定下婚姻大事。 范怀空还在被亲家公突然换人的事儿弄得猝不及防,但温客行却自在的很,端起亲家大舅哥的态度,便坐到了议事堂主位,大有一种要跟他们好好「谈谈」的架势。 猪虽然是他家白菜自己选的,但这婚姻大事却还是能由他来做主,倘若清风剑派敢抱有一点贪邪,怠慢阿湘一分,他能连猪带猪圈一起端了! 范怀空也只愣了一瞬,便看清楚局势了,既然顾湘的婚姻大事她师父都让给她哥做主了,那就算温客行脾气再不好,提出再多的要求,说话再难听,为了他家傻小子的终身幸福,他也得硬着头皮,低声下气的向温谷主提亲,替曹蔚宁求娶他的掌上明珠。 第283页 要是曹蔚宁娶了阿湘之后,敢对他媳妇有半点不好,都对不起他师叔豁下的老脸,不等他大舅哥连削带打就能被他师叔师兄扒下一层皮。 但话又说回来了,就算给曹魏宁十个胆子他也不捨得动顾湘一根头髮呀,毕竟是指天发誓过,要对阿湘好一辈子的人,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是一辈子就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都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阿絮/老温今日课题《论如何在顶配射手的大招下迅速收割人头》 我有理由怀疑山人好赌这毛病是跟原着里的蝎王学的。虽然 share儿是个可怜之人,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管是炼制药人还是勾结鬼谷,造下无数杀孽,蝎王都不算得上是一个正面人物,但又不能说是纯粹的反派(纯的都死干净了),而我也没有想好该给他怎样的一个结局,索性就遵循原剧,若他因为执念而葬身雪山,可能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归宿呢。 os:山人逢赌必输,山人永不戒赌,不知道还在看文的山人们。有没有在山上参与山人赌约的团建大项目。(我群友就在演唱会期间赌他俩要是带了戒指,就手抄天涯客原着,以至于到现在还没有抄完,好惨) [程蝶衣:不行!说好的是一辈子,少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是一辈子!] 时隔28年213天,向《霸王别姬》,向哥哥致敬! 感谢在2021-07-24 15:28:24~2021-07-26 16:51: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eyaaikawa、琳琳的琴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婚事 虽说温客行和范怀空商讨的过程是温客行单方面的语气不善和阴阳怪气,但顾湘和曹蔚宁的婚事还是在清风剑派一再让步,连声担保,承诺满足所有条件和要求的前提下,拍板定下了。 白衣和周子舒全程围观温客行与范怀空就婚事细节的各种商讨,但不管是范怀空到了这把年纪还未曾婚配,还是温客行这个连江湖切口都不知道更不要说婚丧嫁娶的细枝末节,而在场之人就没一个是有对象的,准确点说是没有一个知道男女婚礼该怎么办的,以至于七嘴八舌跟菜市场似的,却最终都没商讨出个子午卯酉来。 温客行原本的霸气从容也被这两眼一抹黑的婚姻大事弄得焦头烂额,甚至病急乱投医的求助周子舒和白衣,但别说温客行了,这事儿谁都没有经验,收到温客行求助的目光,白衣和周子舒对视一眼,都摊手表示。他们也很抓瞎,爱莫能助哦。 还是在场面乱到一个地步,众人焦头烂额的时候,温客行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可以求助的人。 「我们可以找罗姨呀!」温客行突然拍案而起,激动又急切的说。 喜丧鬼罗浮梦,是在鬼谷庇佑温客行多年的长辈,待他如同亲子,更是对顾湘视如己出当做自己的孩子般疼爱,顾湘要成亲嫁人,肯定是要告诉喜丧鬼的,更何况,罗浮梦入鬼谷之前,便是名门闺秀,对于这种世俗婚姻之事,肯定是门儿清,他们一帮大男人吵来吵去,还不如将这件事情託付给懂的人办呢。 温客行觉得自己想出了一个绝妙的点子,但在场众人,就算是周子舒,都有点一头雾水。 「罗姨?喜丧鬼罗前辈吗?」周子舒回想了一下,终于在记忆的犄角旮旯中翻出了这么号人物,他与鬼谷的几大恶鬼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但当时他们刚逼退天窗追兵,白衣又危在旦夕,也没有心思特别留意随温客行一同而来的鬼谷众人,但温客行一说出这个人名,他想了想还是与记忆中那个身着红衣满头银髮的美艷妇人对上了号。 周子舒对喜丧鬼还能有点印象,但白衣却真的两眼一抹黑了,他当时都算是强撑着一口气,哪还能记住人呢,周子舒看到了他疑惑的目光,就凑到他身边小声跟他耳语两句,白衣也就知道事情的原委了。 「我看这事儿咱们在这商量也商量不出一个靠谱的章程,还不如找些懂的人来操办此事,婚姻大事人生只此一次,咱们得慎之又慎,莫要给两个孩子留下遗憾才好。」范怀空到了这把年纪还是能端得住事儿的,眼见着他们再这么吵吵下去也不是个事儿,索性便出了个主意,四季山庄也好,清风剑派也好,都去找那些懂的人来操办此事,务必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以最高效的效率为俩孩子筹备最像样的婚礼。 白衣也非常认同范怀空的观点,有两个长辈拍板定下基调,这一场乱闹闹的商讨,终算是落下了帷幕。 但他们就算说得天花乱坠,那也得跟当事人商量啊,所以在两方各自离开之后,温客行等人去找到顾湘,跟她说些体己话儿,而范怀空也把曹蔚宁拉到房间里三令五申的嘱咐。 清风剑派招待贵客的庭院中,温客行,周子舒,白衣在凉亭中坐成半圆,将顾湘围在中间,三人那严肃正经的架势直把顾湘看得特别不自在。 「丫头,说说吧,这总归是你的婚姻大事,嫁还是不嫁?想要个什么样的仪式?有啥想法没?」三个人已经把他们该说的都已经讲清楚了,就等顾湘做个决断。 「嫁!肯定要嫁!」顾湘见他们三个那面无表情的样子,还以为他们不同意自己跟曹大哥的婚事呢,先急忙忙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第284页 曹大哥虽然是个大傻子,但是这傻子确实真心实意对她好的,要是错过了,她这辈子都会后悔的。 「你这丫头怎么半点不知羞呀,这么着急,还怕我们棒打鸳鸯不成,怎么这么没出息?!」温客行见自家养的小白菜,迫不及待的想往猪圈里跳,还一副美滋滋的样子,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行了,说正经事儿呢!」周子舒先扯了温客行一把,让他少说些没有用的,才转头对阿湘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给你们安排!」 而顾湘看到温客行那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才后知后觉有些羞怯起来,挪了挪凳子,蹭到温客行身边小声问道:「哥…我嫁人了,是不是就要跟着曹大哥住在清风剑派了呀?可我不想和你们分开太久,我喜欢和你们,和成岭他们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多好。」 「谁说你嫁给姓曹的就一定要住在清风剑派了!你想住哪儿住哪儿,想跟谁住就跟谁住,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有哥给你撑腰,我看谁敢说半个不字!」温客行闻言眉头一跳,特别霸气的拍案说道。 「是啊,阿湘,不管你是成亲了还是嫁人了,四季山庄永远是你的家。」周子舒难得见顾湘这小女儿情态,心中难免有些感慨。 白衣就特别的直接了当。 「住什么清风剑派呀,你就算结婚了也得带着曹蔚宁跟我回四季山庄!婚礼也在四季山庄办!还得大操大办,办的风风光光的!四季山庄上下几代就你这么一个丫头,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你,还能便宜的清风剑派不成!」 「啊?师父,范师叔他们会答应吗?」顾湘就算不通世事,也隐约猜到事有不妥,小心问道。 「哪有他们答不答应的份儿?什么规矩都没有你开心重要!」白衣伸手楼开了顾湘微蹙的眉头,温柔的说:「丫头,你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顾湘感受着眉间轻柔的力道,看着眼前这三个只希望她快快乐乐过一辈子的父兄,鼻头突然有些酸了,一下扑进白衣怀里,哽咽地说:「师父~我觉得我好幸福呀,有你们真好!」 「多大了?都要嫁人了,还哭鼻子。」白衣是最见不得姑娘家哭的,关键顾湘哭就算了,那鼻涕眼泪还悄悄摸摸的往他衣服上蹭,刚才的感伤和温柔顿时都被抛到脑后,轻手轻脚的将这块狗皮膏药撕了下来,伸手擦干净顾湘眼角的泪水,看她哭的鼻头红红的样子,很嫌弃的说:「丫头,你哭的样子是真的丑啊,可千万别让曹小子看到,不然他要是后悔了,我可不会养你一辈子。」 「师父!有你这么说话的吗?」顾湘的那点伤感和矫情,也被白衣的话气得扔到脑后,见他那副嫌弃的模样,胡乱抹干净脸上的鼻涕眼泪,拉着温客行特别得意的说:「你不养我,还有我哥养我呢?我就算嫁人了也要缠着你们,缠着你们一辈子!」 「哈哈哈哈!」听到这丫头理直气壮的话,三个人不约而同的朗笑出声。温客行更是点着顾湘的额头,连声说的她没出息。 相比于客院中的温馨,曹蔚宁那边就严肃多了。范怀空,莫蔚虚,还有几个跟曹蔚宁亲厚的师兄师弟们,都围坐在一起,七嘴八舌的商量着小曹的婚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在座诸人都没有提到曹蔚宁的师父莫怀阳,连范怀空都下意识的迴避了他的掌门师兄。 「你说你咋想的呀,既然跟湘姑娘私奔,怎么,你就这么信不过你的师叔师兄啊,要没过年那档子事儿,现在阿湘早就是你媳妇儿了。」莫蔚虚话至此处还有点恨铁不成钢。 「大师兄,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我觉得这样就挺好,三媒六聘明媒正娶,才不委屈了湘姑娘呢。」曹蔚宁的另一个师兄则不认同他大师兄的观点。 「以前还好说,眼下你再求娶湘姑娘都算得上高攀了,不说四季山庄今非昔比,就她那父兄没有一个是好惹的。」似是想到了今日清风剑派山门前那场单方面毫无悬念的屠杀,另一个跟曹蔚宁挨在一起的师兄,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师兄,白师父他们也就是看着凶,其实都是再好再仁义不过的人了。」曹蔚宁先反驳了一句,才垂下头,讷讷的说:「不管怎么样,我这辈子就认准阿湘了,要是娶不到阿湘,那我这辈子都不会甘心的。」 「行了,男子汉大丈夫像什么样子,咱们不就是在讨论该怎么办婚事吗?」范怀空,听着弟子们的吵吵嚷嚷头都大了,撂下茶碗就有条不紊的吩咐道:「蔚虚,你先带着师弟们去整顿一下清风山,既然要办喜事,这乱糟糟的像什么样子?」 「是,师叔。」第一个被安排到的莫蔚虚抱拳一礼,干脆利索的转身去做他该做的事情。 「蔚风,你现在就去山下请个靠谱的媒婆,再多请几个德高望重的乡老,咱们既然要办,要娶亲,就要好好的办,莫要委屈了湘姑娘。」范怀空又吩咐了一个干练的弟子,下山去请懂行的人,而他则带着余下两名弟子起身就要去库房,准备看看清风剑派能拿出多少家底儿给曹蔚宁做聘礼。 这不仅仅是一对情侣的终成眷属,更代表了清风剑派与四季山庄对外的正式和解和世代相交,说句不好听的,虽然小两口感情好,两家人也不介意,但如今顾湘却是实打实的下嫁曹蔚宁,清风剑派上下不得不慎之又慎。 至于曹蔚宁嘛,范怀空临走之前看他那眼巴巴的样子,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很是嫌弃的说:「瞧你那傻样,还不找你媳妇儿去,顺便跟你那岳师父大舅哥好好套套近乎?!」 第285页 「哦哦哦。」曹蔚宁后知后觉的站起身,同手同脚的小跑了,范怀空只看他那傻样,没忍住又嘆了一声,估计这小子满脑子都是媳妇儿了,哪儿还想得了那么多哟,到头来不都得是他操心。 清风剑派如今也算是百废待兴,上上下下忙成一团,周子舒等人也只休整了两天,还是在范怀空的再三挽留下告辞离去。 曹蔚宁本打算跟着顾湘一起走的,但不管是温客行他们还是范怀空都在跟那几位经验丰富的媒婆乡老「长谈」一番之后,对婚礼流程有了一些大致的了解,所幸一事不烦二主,在几位乡老和两方家长的见证下,那位年近六旬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接过了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慎之又慎的测算了一个最吉利的日子。 六月初六是个好日子,婚丧嫁娶百无禁忌!但确实是着急了一些,留给双方筹备的时间已经不足三个月了。 所以范怀空不得不拉住曹蔚宁,让他留在清风剑派一起参与婚礼前的准备工作,毕竟是他成亲,哪有当甩手掌柜的道理。 顾湘和曹蔚宁就算再不情不愿,也不得不听家长的话,大婚之前怕是都见不到面儿了……所以就有了清风剑派山门前特别矫情的一幕。 温客行三个人抱臂等在山脚下,冷眼旁观,面无表情,而以范怀空打头清风剑派弟子皆站在山门前甚是无语。 而顾湘和曹蔚宁则在山道上,手挽手,肩并肩,时不时的四目相对,含羞带怯,那依依不捨,絮絮叨叨,就差执手相看泪眼的造作模样,知道的是他俩结婚前的暂时分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牛郎织女被棒打了鸳鸯…… 眼见着曹蔚宁那滔滔不绝的叮嘱都要琐碎到一日三餐吃什么,春日料峭,要记得早晚添衣,犀角的木梳最养头髮了……白衣长嘆了一声,多少能理解曹蔚宁现在的心情,但他们再磨叽下去,今天就真走不成了,无奈之下还是对他俩吆喝一声。 「行了,你们两个又不是生离死别,等大婚之后有一辈子的时间让你俩黏黏煳煳呢,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阿湘,别唠了,咱们赶紧走吧!」 「是啊蔚宁,有什么话以后有的是时间说。」范怀空也被自家师侄没出息的样子整的很是无奈,也劝了一句。 就算如此,白衣三人带着顾湘也是在日渐中午的时候才离开清风山地界,但他们不是着急回家,而是在温客行的提议下准备前往鬼谷,毕竟四季山庄上上下下也就顾湘一个姑娘,不说这婚姻大事,娘家总需要些有经验的女性长辈来操持,只说顾湘嫁人要是不告诉罗姨,不让薄情司的姐妹一起参与,那顾湘也不会同意的。 随着四季山庄一行人离开清风剑派,那些个门路广又八卦的江湖人士都得到了一个让他们惊掉下巴的消息。 清风剑派掌门人莫怀阳的关门弟子曹蔚宁,要和四季山庄剑灵前辈白衣的关门弟子顾湘成亲了! 话说莫怀阳跟白衣不是有仇吗?武林大会众目睽睽下的一剑穿心和兇残反杀,可是给在场众人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怪就怪在此事过后双方都没有表态,是敌是友,众说纷纭。到现在江湖上还在流传猜测着四季山庄怕是跟清风剑派结下死仇了,以至于清风剑派灭门之危,不管是出于不想趟这趟浑水,给自己惹麻烦,还是纯粹的看热闹不怕事儿大,那些个接到求助的或者是有余力的门派,都不愿意插手此事,不去做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都算得上清风剑派享誉百年累积下的善果了。 但这事情却有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惊天大反转,弄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四季山庄三尊大佛去清风剑派,既不是火上浇油,也不是去算帐的,而是不仅替清风剑派解了围,仅凭三人便将毒蝎暗中培养的药人军杀了个一干二净,重创了其根基,白衣还与莫怀阳这个算是他仇人的傢伙,结下了儿女亲家? 虽然有细心的或者是了解清风剑派近日内情的人,知道莫怀阳已经苟延残喘,神志不清,现在代行掌门之职的是他的师弟范怀空,而替曹蔚宁操办婚事的也是这位师叔,但也免不了江湖各门各派的震惊与感慨。 震惊于四季山庄于危难之时,不计前嫌,雪中送炭的侠义风骨,而更多的则是悔之晚矣,各门各派那么多人都想跟如今崛起的四季山庄搭上交情,却没想到被清风剑派弯道超车,连人家剑灵前辈的关门弟子都直接挖走了!那些个冷眼旁观或作壁上观不愿再沾惹是非的门派主事人收到这些消息之后,心中难免忐忑,七上八下的。 清风剑派原本就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百年的声望和底蕴也不是说说而已,不说门派弟子中人才辈出,只说眼下与四季山庄结下秦晋之好,日后怕是不可限量,就这么不咸不淡的叫人家得罪了,倒是他们失策了。 但不管是这些与清风剑派结下樑子的,或者就是与此事无关的门派,都不约而同的想着,这是多难得的人情往来的机会啊,怎么着都得混上一份婚礼的邀请函! 顾湘和曹蔚宁的婚事,有多少人关注的,多少人瞩目着,都跟着两个新人没有任何关系,眼下俩人一个在门派忙得焦头烂额,另一个则随着父兄回了鬼谷,迫不及待的跟那些与她交情甚好的薄情司姐妹们叙旧聊天,大方又羞怯的畅谈着对未来生活的嚮往,还跟她的那些小姐妹们商量,日后和曹蔚宁成亲了,到底是要开个甜品铺子还是胭脂铺子? 第286页 而与顾湘的悠闲惬意相比,鬼谷阎王殿内却是一番忙碌又热闹的景象。 温客行带着周子舒和白衣回鬼谷前,就提前吩咐那些小鬼们将谷里上上下下那些乱码七糟的东西收拾干净,不把自个儿捯饬的像个人样就别往他身边凑。 不说鬼谷谷主温疯子从来都是个说一不二心狠手辣的主,就说他离谷一年都能将那些叛逃的恶鬼收拾的服服帖帖,力挽狂澜解除鬼谷覆灭之危,全谷上下无不对他马首是瞻,唯命是从,对他的吩咐也是百分百高效完成。 所以等白衣和周子舒随温客行踏入鬼谷的时候,都对这个只是有些荒凉却很明亮干净,没有一丝阴森鬼气的地方颇为惊讶。 「这就是鬼谷呀,好像跟传闻中的不太一样。」周子舒随着温客行在谷内转了两圈,忍不住好奇问道。 「哪里就不一样了,阿絮,想像的鬼谷是什么样子?」温客行笑的意味深长,回问了一句。 「也没什么……」周子舒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以他的聪慧,岂能看不出这是温客行有意在弱化他在鬼谷摸爬滚打吃的那些苦,而展现的都是这里相对较好的地方,为的也只是让他们能安心,他看着眼前之人的嬉皮笑脸,心中却泛起了浓浓的疼惜,而这些缺席了多年的疼惜之语也未曾宣之于口 老温的日子已经越过越好,越来越有奔头,前途也一片光明坦荡了,他这时在戳人伤疤说些无关痛痒的废话,岂不是徒增伤怀。 白衣无暇关注那两人眼波流转间的秋波萌动,他自从踏入鬼谷的地界,心情就有些沉重,漫无目的的走走看看,心中颇为感慨。 周子舒两人虽然在闲聊,但也时刻关注着白衣的动向,见他矗立在一处被风雨侵蚀的有些斑驳的狴犴石象前久久不动,沉默不语,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不解,便凑了上去。 「师叔,你看这个做什么呀?」温客行顺着白衣的目光也将那座石像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但在他看来这石像年復一年处理在这里都不知道有多少个年头了,并无半点不同啊。 「这是我爹雕的……」白衣伸手摸了摸那石像上已经残缺了的龙角,眼中皆是对往昔的怀念和感伤。 「我爹创立鬼谷,原本的初衷就是替天下有罪之人,辟一处改过自新之所,隔断阴阳了却尘缘,而他也自比狴犴,执着于神功大成,能真正镇住这满谷的恶人,替天行道,以振山河,但好经也被坏和尚念歪了,可能我爹也想不到,他所辟的安乐之所,竟成了一个养蛊之地……」 「师…师叔,你以前来过鬼谷?」温客行突然有些结巴了,支支吾吾的问道。 「来过,不止一次…」说着,白衣看了看原本暗无天日的鬼谷中倾泻下的缕缕天,光,他转头看向有些心虚的温客行,忽然就笑了。 「这样很好,鬼谷从来都不是鬼域,这里原本便是人间……」白衣拍了拍温客行的肩膀,笑容浅淡,语气欣慰。 他想着要是爹爹能看到这满谷倾泻的天光,看到于绝境邪祟中挣扎出的希望,也会很欣慰的吧。 「师叔,我之前就答应叶前辈了,等送阿湘出嫁,我便封谷,百年过后,鬼谷就会自然消失,这里也就重回人间了。」温客行捏着摺扇很认真的说。 他对鬼谷没有一点好印象,这满谷的魑魅魍魉,死干净死绝了反而对天下苍生百利而无一害。 「你决定就好。」白衣收拾好故地重游的复杂心情,长舒一口气,将那些感慨和惆怅吐干净,他们来鬼谷可是为了给湘丫头操办大喜之事,他再这么长虚短嘆的可不像个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我始终觉得曹湘的婚事办得真的有些仓促了,而且很多环节都不符合礼仪,等我好好研究一下古代婚礼的流程,必须得给我阿湘安排个特别有排面的婚事。 os:应群众唿声,婚礼在四季山庄办,但我想着若是能让阿湘在鬼谷出嫁,应该会更有意义吧。 第116章 筹备 周子舒和白衣在温客行的带领下绕着鬼谷转了两圈,便要开始忙正经的事情了。 阎王殿内温客行高坐主位,周子舒白衣,柳千巧罗浮梦分立两旁,相对而坐,这个时刻顾湘的娘家人算是正式会面,互道了名姓之后,也并不多做寒暄,而是单刀直入商量起顾湘的婚事。 罗浮梦一身艷红罗裳,满头银髮间珠钗摇曳,虽已人到中年,却未曾有半分老态,容貌妍丽,气质华贵,与她身旁一袭蓝紫裙钗,美艷夺目的柳千巧坐在一起,为这虽然铺撒天光却依旧冷冷冰冰的阎罗殿添上了一抹华彩。 而眼下罗浮梦也无暇细观对面那两位随温客行入谷的清俊轻年,而开始埋怨起坐在高位上的温客行。 「温公子,温谷主,您到底是怎么想的?这女子成亲一生也就一次,那曹蔚宁曹公子是何许人也,就值得湘儿託付终身吗?怎么就这般草草的定下了?」原本罗浮梦还纳闷,温客行既然离开鬼谷了,为什么他还要带着湘儿回来,结果一听说是来商量顾湘的婚事,只草草听了事情原委,便有些急迫的追问起来。 「罗姨,这你可得问阿湘了,是她自己相中的,我又怎么能做那棒打鸳鸯的事儿呢?」温客行被这一通埋怨多少有些不自在,展开摺扇反驳道。 「主人别急,我与那曹公子也是有过几面之缘的,是个面善心肠又软的小公子,待阿湘也是极好的,既然谷主已经替阿湘定下终身大事,那咱们也只有祝福的份儿啊。」柳千巧在一旁温声细语的宽严劝慰道。 第287页 「罗前辈您放宽心,不说小曹人品如何,就算将来真有那么一天两人有了隔阂,这不还有我们给阿湘撑腰的吗?」周子舒之前便大致了解过罗浮梦的身世,对这虽然苦命,却能在鬼谷立足,又能为众多薄命女子撑起一片天的薄情薄主很是敬佩,又加之她对温客行多年来的关心和照顾,态度语气更是和善了不少。 「我们此番来鬼谷为的就是想请你出山,主持湘丫头的婚事,毕竟我们这一帮大男人,毛手毛脚的,很多事情都思虑不到,论经验论细心,可都不及你,若是能有您这样细心周到的女性长辈来操持,想必就算婚期很赶,也定能做到万全,不委屈了我们湘丫头。」白衣对罗浮梦,对薄情司颇有些好感,毕竟这都是些苦命却自立自强的巾帼女子,这语气也就客气了些。 「白前辈客气了,方才是我失礼,还未曾向您道谢,感谢您与周庄主这些时日来对于客行和湘儿的照顾,又不嫌弃湘儿身世悽苦,收她入门墙,对她疼爱有加,又为她撑腰。」这般说着罗浮梦便站起身,扶身一礼。对于这两个青年,她是打心眼里的感激,鬼谷从来都不是个好地方,她总是盼着她看着长大的阿行和湖儿能堂堂正正的回到人间,过正常人的生活,但她以为的奢望而今却成了现实,不管是阿行还是湘儿都遇到了对他们极好,待他们如亲人般关怀备至的人,有了师门,拜了师父,又得遇良人,她自然是极为高兴的。 「说什么谢不谢的,罗姑娘说这话就见外了,咱们既然坐在一起,为的不就是能盼着阿湘过得更好吗?」白衣摆摆手,让她赶紧起来,再这么客气下去,怕是要没完没了了。 「是啊罗姨,眼下正事儿要紧,我们对于嫁女儿这件事情都是两眼一抹黑,就等着您来主持大局呢。」温客行起身步下高台,将罗浮梦扶回座位上坐好,又亲手替她斟了杯茶。 罗浮梦接过温客行奉上的茶盏,还有一些恍惚,看着眼前这个高大俊美,笑意盈盈的青年,喃喃地唤了一声:「阿行……」 「哎!」温客行应的干脆,还笑呵呵的说:「罗姨您就多费费心,我们呀,全听您指挥。」 随着一口温茶入腹,罗浮梦也将那点恍然和感伤抛到了脑后,阿湘都要谈婚论嫁了,他们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既然温客行表态,周子舒等人也认同他的做法,那罗浮梦便也不扭捏,这婚姻大事儿可琐碎的很,时间紧事情多,他们若不赶紧行动起来,怕是要赶不上好日子了。 这姑娘既然要嫁人,那最至关重要的便是要筹备嫁妆,而嫁妆筹备之事,又是婚礼中最为琐碎麻烦的,罗浮梦边说着嫁妆单子里该有些什么,说着这些嫁妆的讲究和寓意,边看着三个大男人越听越懵,眼前都打起圈来,显然也没听懂多少,便长嘆一声。 「算了算了,跟你们说也说不明白。」边说着,罗浮梦边站起身,看着那三个一同起身的青年,安排道:「你们就出钱出力,一会我给你们写一张嫁妆单子,你们先按着上面去採买就可以了,差什么?缺什么我再补充,原本姑娘嫁人,那嫁妆是姑娘出生起就要开始攒起来的,咱们湘儿命苦,没这条件,只能趁着现在时间还来得及,给她安排妥当。」 「行,都听罗姨的!」温客行拱手一礼笑嘻嘻地说,这有人主持大局果然就不同。 罗浮梦听到个准信儿,便带着柳千巧转身离开了,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她们操办呢。 「子舒,老温,我一会儿先回家一趟,跟他们报个平安,也得跟师尊他们说一下这大喜之事,让四季山庄那边也准备上,多个人多份力嘛。」白衣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跟那俩人嘱咐一声,便抬步要走。 「师叔,咱们不一起走吗?」周子舒上前两步急忙说道。 「带上你太慢了,你就先留在鬼谷跟老温他们一起忙吧,白衣剑不是留给你了吗?有什么事儿啊,及时联繫我。」白衣只是拍了拍周子舒的肩膀,就转身离开,几步之后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原地。 「我有时候还真挺羡慕师叔的,说走就走。」温客行啧啧两声感慨道。 「行了,少说废话,咱们赶紧干活吧。」周子舒倒是习以为常,只是有些遗憾,看来又错过了能痛痛快快飞跃山林的机会了,要知道他之前可是很羡慕师叔带着老温御剑飞行,翻越崇山峻岭飞回四季山庄,想想就很酷。 两人也不磨叽,接过罗浮梦托小姑娘送过来的嫁妆单子,便马不停蹄的忙碌起来。 话说两头。 韩英总觉得这两天来拜访四季山庄的人,说话做事总是哪里怪怪的,那话里话外间的寒暄无不透露着道贺恭喜之意,他本来就不太擅长这些人情往来,更是被这些人弄得一头雾水,还在揣测,师父带人去清风剑派,这转眼都过去五六天了,难不成是那边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韩英一边想着有的没的,一边与来访的青莲观道友随意寒暄,那几个道长都是有眼力劲儿的。见四季山庄这位韩先生心不在焉的,便也识趣儿的起身告辞离去。 但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一点不甘心,毕竟青莲观离四季山庄相隔山水,他们千里迢迢赶来为的就是见白前辈一面,奈何来的时候非常不凑巧,别说剑灵前辈了,连剑仙前辈都没见到。 第288页 韩英也觉得怠慢了他们,便亲自起身恭送他们离开,而他眼尖,再将客人送到山庄门口的时候,便见到远处有一簇流光飞掠而来,惊喜地唤了一声:「师父!」 等那簇流光于山门前停下,微光闪烁,雪衣墨发的白衣便现身在四季山庄门前,那些个原本要抱憾离去的道士们,见到眼前此情此景都不待韩先生介绍,便急切地向白衣躬身一礼,激动地说:「弟子等,拜见剑灵前辈。」 白衣也没料到,他刚回四季山庄,见到的竟然不是自己门下的弟子,而是一群小道士,但面上却不显,只微微颔首算是回礼,清清冷冷地说了句:「道长们客气了,都起来吧。」 「师父,是清风山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吗?怎么只有您回来了,师兄师昧他们呢?」韩英现在哪里还看得见那些道士呀?三步并作两步小跑到白衣身边,想扶着白衣回山庄休息,却被白衣淡淡扫了一眼,讪讪收手,看了一圈,他身后确定只有白衣一个人回来了,有些疑惑的问。 「有我在能出什么意外呀?清风剑派的事情都解决了,我回来是要跟你们说件大喜之事,不过这还有客人呢,咱们一会儿再说。」白衣先上上下下将韩英扫了一圈,见他眼底青黑,却还挺精神的,也知道这段时间他将山庄上下照顾的都挺不错的,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是欣慰的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不过以后啊,还得更辛苦,你去找师尊和乌溪他们,我有事要说,这里先交给我,去忙吧。」 「是。」韩英虽然有些不情愿,想多黏着师父一会儿,但白衣都发话了,也干脆利索的应下,扔下那一群激动不已的道士们,转身就回了四季山庄。 那些个道士以为自己要白跑一趟,却没想到能撞大运,正好遇到剑灵前辈,还能得剑灵前辈亲自招待,脸色通红,激动的不得了,这原本抬步要走的脚悄咪咪收了回来,几个小道士对了一下眼神儿,便迫不及待的随剑灵前辈又回了正厅。 白衣端坐主位,他还以为这些道士们和之前的访客差不多,都是来看交情的呢,没想到这些个道士却是傻愣愣来向他求仙问道的,听清了他们的来意,白衣顿时哭笑不得,别说他是天生地养自成道体,就算他真的知道该怎么教凡人修炼,那也不能轻易传于外人呀。 小道士们说的委婉,但白衣却还挺直白的,直言不讳的说自己不会传道,但见他们将信将疑那模样也很是无奈,只得亲自写了一份拜贴,让这几个修仙修傻了的楞头青去武当山找那牛鼻子论道去吧。 那些个小道士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客随主便,恭恭敬敬双手接过拜帖,也就一步三回头的告辞离去。 白衣目送那几个道士远去,心中还在思量着,怎么这些人都想着求仙问道长生不老,长生有什么好的?老而不死那得是多痛苦多无聊的事情啊,就这般想着他便招唿了个小弟子。 「清源,你去把之前那块儿牌子插回山脚下,咱们这几天就先不招待外客了。」 「太师叔,是出了什么事儿吗?」那个名叫卫清源的少年有些不解的问道,上次他们山庄停止访客还是为了师父的伤势呢,难不成是又出了什么事儿? 「是好事儿,快去吧。」白衣也不多做解释,先打发弟子去干活,等一会儿人到齐了再一起说。 四季山庄议事厅内,山庄上下有一个算一个,都聚在这里,吵吵嚷嚷的都在猜测着,太师叔这么大张旗鼓是要说什么事情? 白衣任凭他们问这问那,也只是挂着一脸高深莫测的淡笑,沉默不语,直至等到韩英请来叶白衣,听到他师尊气势汹汹的一声埋怨那淡然的表情才破功了。 「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呀,怎么就你回来了?其他人呢?」叶白衣一看了他家那小崽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就算过了好些天他还惦记着这些臭小子,都没跟他说一声就熘的没影儿了。 「哎呀师尊,您别生气了,我跟您赔礼道歉,我这着急赶回来,就是想跟你们商量个大事儿。」不管白衣对外的形象是多么的高深莫测,神秘强大,但面对叶白衣,他永远都是那个乖巧的小崽子,见他师尊面色不渝,只得陪个笑脸上前两步,把人扶坐到位置上安顿好,还斟了杯茶给他师尊赔礼。 「什么大事啊?」叶白衣接过茶盏,白了他一眼,气哼哼地说。 「是啊白先生,到底什么事儿啊?快别卖关子了。」乌溪也好奇的追问道,就连景北渊都坐着身子等待着白衣的下文。 「是件大喜事儿。」边说这白衣边座回主位,看着这满满当当做了一天的弟子亲友,笑眯眯却言简意赅的说:「湘丫头要成亲了。」 一言既出,满座沸腾。 「啊?」叶白心的茶也就只喝了一口,便将茶盏撂回桌上,坐直身子看着白衣,惊讶的问:「和谁呀?小曹吗?你们去清风剑派一趟,怎么就把婚事还定下来了?咱丫头才多大呀?这么着急,温客行那臭小子也捨得?」 白衣被他师尊着连珠炮的一串询问,整得哭笑不得。 「师尊,您别急呀,你也不是不知道那丫头跟小曹两情相悦如胶似漆,之前还碍着小曹的师门,可能介意湘丫头的出身不同意这门婚事呢,但清风剑派这一行,就再无顾虑,这小两口能终成眷属,不是一件好事儿吗?」 「什么时候还轮得着清风剑派挑毛病了!」叶白衣先拍了一下桌案,气势汹汹地嚷了一句,才转头看向白衣挑眉说道:「小曹就算了,那就是个憨小子,你这不介意清风剑派那狗掌门,还要跟他结儿女亲家?」 第289页 「总不能因为我介怀就棒打鸳鸯吧,再说了我都把人家给打废了,还想怎么样,杀了他的解气吗,虽然那姓莫的是个伪君子,但我观清风剑派除他之外的都算是正人君子,他师弟范怀空更是个明事理的,这婚事儿啊,也是小曹的师叔主持,冤冤相报何时了呀?」又是这样,白衣都无奈了,难道在他们看来他就是个很记仇的人吗?他有仇当场就报了好吗? 「反正徒弟是你收的,你要是不心疼,我也犯不着多管闲事。」叶白衣气哼哼的窝回躺椅里,不想再跟他掰扯了。 没了叶白衣扯开话题,白衣也能好好的说事儿了。 「湘丫头的婚事定在了六月初六,咱们全庄上下也就这么一个丫头,这婚礼得在四季山庄大操大办。子舒和老温已经带着丫头回鬼谷请喜丧鬼操办此事了,咱们四季山庄也得准备起来了。」白衣沉思片刻,边回想着那媒婆说过的婚礼大致流程和罗浮梦的嘱託,边有条有理的安排道。 「韩英,你带人去库房先挑一批嫁妆送去鬼谷,阿湘想在那里出嫁,到那儿之后先不着急回来,听你师兄差遣。」说着白衣还不放心的多嘱咐了一句:「挑好的,挑些阿湘喜欢的,多带几个人手,路上小心些。」 韩英才刚从小师妹要嫁人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听到白衣的嘱咐,有些愣愣的应了一声,转身便同手同脚地往外走,几个机灵的小弟子左张右望对了个眼神,便连忙跟了上去帮忙。 青崖山鬼谷唉,好神秘的,他们也想去看看。 「成岭,你对一下这些时日送上山庄的礼单和拜帖,先筛一份宾客的名单给我。」 张成岭听到白衣的吩咐,就小跑着离开了,脚步轻快,可见是高兴极了。 「星明,阿也,我一会儿给你们写张单子,你们下山先照着採买,眼睛都尖一点,尽可挑好的买。」 毕星明张也对视一眼,拱手一里边应下此事。 「子晨,一会儿你跟着星明他们一起下山,去看看昆州城内有什么好的园林或宅院,打听好了整理一份单子给我,记得看仔细些。」白衣揉了揉额角一条一条安排着。 白衣虽然想着让顾湘带着曹蔚宁回四季山庄住,婚礼也在山庄办,但怎么着也得给小两口置办一个新房宅院,到时候让阿湘自己挑心怡的,至于曹蔚宁的想法,反正他都得听顾湘的,到时候跟清风剑派知会一声,也就不用考虑他了。 叶白衣还是很少看到白衣这般尽心竭力做什么事情,听他这周到细心,按部就班的安排,眼见着厅内的人越走越少,都因为顾湘的婚事连轴转的忙碌起来,心中难免有些感慨。 这收了弟子果然就不同,小崽子也开始操起为人父母的心了,也不知道他这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给这清心寡欲的臭小子操一次心。 乌溪和景北渊四目相对,眼神流转间便心有灵犀的知晓了对方的心意与自己相同。 「白先生,我与乌溪先回南疆一趟,毕竟这走了近三个月,很多事情都压着还没处理呢。」景北渊故作遗憾地说。 「湘丫头成亲,你们要是不在,她会很伤心的。」白衣原本还在翻看着案头上堆积的书信和拜贴,一听到此言,抬起头来挽留道。 「这种大喜之事我们怎能错过呢?我们只是先回去一趟,处理好事情还得回来给湘姑娘添妆呢。」乌溪见他那难得迷惑的模样,强忍着笑意也不再跟他开玩笑了。 「南疆距此地相隔千里,这些时日又多亏了乌溪对我叔侄的悉心关照,又要劳烦你们来回奔波一趟,我这心里还挺过意不去的。」白衣回想着这段时间,乌溪与景北渊对他们的倾力相助,他这心中还真有点儿赧然。 「白先生这话我可就不乐意听了,咱们什么交情?跟谁客气也不能跟我们客气呀。」乌溪边说着,边与景北渊站起身,拱手一礼说道:「我们这就先行告辞了,您也不用特意去跟子舒说,反正我们就打个来回就回来了。」 「行吧,那你们路上要小心些。」白衣也跟着站起身,招唿了两个弟子与平安一起帮忙去收拾行李,反正乌溪和景北渊还得回来,东西也没打算带多少,不过半日的功夫便已经收拾妥当,招唿齐了他们带来的侍卫便要动身赶路了。 白衣送了他们很远,直至送到山脚下,见他们上了马车,才依依惜别。 直至一行人远行到,再看不见踪影,白衣嘆息一声转身回了四季山庄,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忙呢。 四季山庄上下都忙成一团,鬼谷更不用说了,罗浮梦为着顾湘的嫁妆已经忙到脚打后脑勺了,还得分心盯着嫁衣绣制的进度,薄情司内很多姑娘都在针线一道上颇为擅长,这包括嫁衣在内的针织用品,床褥衣衫便也没有在外面採买,都是由姑娘们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鬼谷自创立起,就没有操办过这样的大喜事儿,顾湘原本就沾温客行的光,在谷中横行无忌,上至恶鬼,下至小思都得宠着让着,他们看着长大的小姑娘,这就要嫁人回人间了,都羡慕高兴的很,这做起事来就尽心竭力,务必求得万全,以至于顾湘闲极无聊,来薄情司闲逛的时候,见到她那些小姐妹们埋首针线的样子,既心虚又感动。 她瞧着时间,抽了个温客行空下来的功夫,便凑上去拉着他的胳膊撒娇道:「哥~你这要封谷的话,我能不能带着薄情司的姐妹们离开啊?还有罗姨和千巧姐,她们那么好的人,怎么能在鬼谷中蹉跎一辈子呢?」 第290页 就算温客行忙到焦头烂额,还是能抽出功夫哄哄顾湘的。 「薄情司原本就不在鬼谷呀,你那些姐妹们是走是留我管不着,至于罗姨的打算吗?你得问她们了。」温客行见顾湘那纠结的小模样,伸手替她揉开了皱在一起的眉头,佯怒地斥了一句:「新嫁娘可不能皱眉头!」 顾湘那点忧愁和感伤被温客行这一句话说的立马抛到脑后,愁下眉头,扯了个没心没肺的傻笑,缠着温客行黏黏煳煳的撒娇卖乖,可把他烦的不得了。 周子舒刚带着一叠罗浮梦才例好的嫁妆单子过来找温客行,一进门就看到这对兄妹幼稚的相互拌嘴,轻啧一声表示有点没眼看,但那嫌弃的外表下更多的却是由衷的欣喜。 日子总是会越过越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婚礼真的是太琐碎了,而且我在跟我闺蜜探讨过之后,决定让小曹从清风剑派出发去鬼谷迎亲,然后一行人再去四季山庄办婚礼,反正就很复杂…… os:评论区这两天怎么这么冷清啊? 第117章 添妆 周子舒正想着要不要跟温客行他们兄妹躲在阎王殿里,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时候,殿外匆匆跑进来一个一身红衣,面容清秀的小青年,见到他们三人都在殿内,庆幸之余,向着温客行单膝跪拜,抱拳行礼略显急切的说道:「谷主,周庄主,紫煞姑娘,谷外来了两批人马,一方自称是姑爷的师门,来下聘礼,另一方说是紫煞姑娘的师兄,来送嫁妆的,现在都在谷外等着呢。」 「啊?师兄来了。」顾湘先惊喜的叫了一声,还没等温客行吩咐呢,就蹦蹦跳跳的向殿外跑去,温客行见她那大大咧咧的样就挺无奈的,但更多的则是宠溺,招唿周子舒一声便相携向外走,路过那红衣小厮时,随口吩咐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开门迎客!」 青崖山鬼谷外。 说巧不巧,莫蔚虚带着一众师弟压着浩浩荡荡的聘礼前来鬼谷的时候,正好就碰到了韩英一行人马带着浩浩荡荡的嫁妆赶到鬼谷,两队人马刚一碰头,还闹出个不大不小的笑话。 莫蔚虚见韩英一行人那大张旗鼓的样子,还以为是有那些个不顾江湖道义的登徒子,想截曹蔚宁的胡,来鬼谷下聘礼想娶走顾湘的呢,别管这猜测有多么的不切实际,反正莫蔚虗是先慌了,他家小师弟可是对湘姑娘情根深重,他要是把事情搞砸了,回去都没脸见曹蔚宁。 而韩英远远见到那一行身着蓝白宽袍的青年时,就没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毕竟他就算不认识清风剑派弟子,但对清风剑派的弟子服还是有些印象的,只是一想到几日不见自家刚认的娇俏可爱的小师妹就要便宜曹蔚宁了,那脸色难免有些不善,态度也冷清不近人情。 别说是韩英了,就那些跟着他押送嫁妆的四季山庄弟子们见到那一队人态度也说不上多和善。 虽然曹大哥挺好的,对小师叔更是没话说,但他们对清风剑派的印象却是不咋地儿。 这阴差阳错的就闹了个不大不小的误会。 莫蔚虚观他们一行人态度不善,怕真的是来抢亲的,就先发制人,带着师弟们将鬼谷前堵了个严严实实,看到谷内有守卫出来查看,率先一步通报了姓名,朗声说道:「清风剑派莫蔚虚特代师弟曹蔚宁向鬼谷下聘,求娶顾湘姑娘,劳烦小哥向温谷主通报一声。」 那嗓门特别清亮,特别大,边说着他还特意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韩英和他身后那担着几十担红绸大箱子的小年轻们,那脸上就差写着「跟我们清风剑派抢人,您还嫩了点儿。」 韩英带人走至近前,就算再迟钝,也看懂了对面那行领头之人那不加掩饰的敌意,他还纳闷儿呢,师父不是说为着师妹的婚事,已经和清风剑派达成和解了吗?怎么着,这难不成固态復萌?还想跟他们做过一场。 「看什么看?!」韩英就算心有疑虑,但还算沉得住气,可随他一起来的弟子们,却有那些个年轻气盛的,见对面那态度恶劣堵门的样子便气势汹汹地嚷了一句。 「我等是来替鄙派师弟向鬼谷提亲的,不知兄台这般大张旗鼓的来鬼谷,所图何事啊?」也不怪莫蔚虚不认识四季山庄这一行人,当初武林大会上他们四季山庄可是整整齐齐穿着弟子服,个个都是清峻挺拔,养眼的很,而眼下韩英等一行人都是穿着自己的便装,又奔波三天,舟车劳顿的,与武林大会上英姿勃发的样子,难免有些出入。 韩英白了他一眼,并不想浪费时间跟他们纠缠,只对着那几个问询他们来歷的守卫通报姓名。 「劳烦小哥向温师兄通报一声,四季山庄韩英,受家师所託,来给湘师妹送嫁妆了。」 莫蔚虚眼见着那守门的小厮得了信儿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回去通报,僵硬的转过头。看向四季山庄一众人那高深莫测的表情,心里就打一个突突。 完了,好像闹笑话了。 但该说不说身为掌门首徒,一派大师兄的莫蔚虚心理素质还是很过硬的,见韩英等人面无表情的,立马换上了副谦虚有礼的微笑,向着韩英抱拳一礼,连忙找补道:「原来是韩兄弟,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呀,失敬失敬。」 韩英虽然有些无语,但面上不显,只是拱了拱手算是回礼,也不多说什么,主要是也无话可说。 就在这场面一度十分尴尬的时候,鬼谷大门从内而外忽然洞开,不等一众小鬼出来迎客,就见一身浅紫裙钗发间环佩叮咚的顾湘已经蹦蹦跳跳地迎了出来,见到韩英等人就兴奋地招唿道:「师兄!你们怎么都来了?师父呢?」 第291页 韩英也是好几天没见这小丫头了,还挺想念的,伸手一把接住扑过来的小姑娘,见她笑眯眯的,也柔和了冷峻的表情,温声细语的说:「师父还在四季山庄忙着呢,就先吩咐我过来给你送嫁妆,咱们一起进去看看。」 莫蔚虚眼见着这副同门和睦的样子还有些羡慕,毕竟他们清风剑派从上到下都是一水的糙汉子,要是有这么个小姑娘娇娇俏俏的叫他一声师兄,他做梦都能笑醒。 虽然不是师妹,但弟妹也行啊。 只可惜顾湘还在跟韩英叙着,就一时之间没能顾及到清风剑派一行,整的莫蔚虚还有些尴尬,本想轻咳一声,委婉提醒一下那对师兄妹还有他们在呢,但转头就见温客行与周子舒已经带着大批人马出来迎接他们了,连罗浮梦都听到了信儿领着一群姑娘坠在人群之后,仔仔细细的将清风山弟子看了个究竟,只这一行来下聘礼的小青年就担得上罗浮梦的一句青年才俊,至于清风山的门风,品行如何,还得容她再观察一段时间。 一行人在门口寒暄两句之后,温客行便引着他们进了鬼谷,韩英等人用不着温客行招唿,带着门下弟子并几十箱樟木大箱子鱼贯进入鬼谷,看到坠在人群之后的罗浮梦等一众姑娘,韩英就特别有眼力劲儿的上前拱手一礼,谦和有礼的说:「是罗前辈吧,晚辈韩英,临行前,家师特意嘱咐过,请罗前辈帮着长长眼,看看我们准备这些嫁妆合不合规矩,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吩咐我等,但凭罗前辈差遣。」 韩英临走前白衣便三令五申,跟他再三叮嘱,到鬼谷之后直接找罗浮梦,少说话多干活,一眼见到着特徵明显的红衣白髮便认出了这就是他师父特意交代的主事之人,那态度自是既恭敬又礼貌,四季山庄这一行,随他来的小弟子也有样学样,齐齐向罗浮梦拱手一礼,齐声说道:「但凭罗前辈差遣」 罗浮梦初见这一行英姿勃发的少年青年就很有眼缘,又知道了他们是阿行和湘儿的同门,千里迢迢特意来帮忙的,那好感就蹭蹭的往上涨,连说了三声好,就让他们赶紧起来,不用客气,看着他们带来的那几十个大箱子,那心里更是说不出的欣慰和喜悦。 但也不能因为娘家人来送嫁妆就怠慢了来下聘礼的婆家人呀。 罗浮梦眼见着温客行和周子舒已经和清风剑派的主事大师兄寒暄上了,就叮嘱韩英等人先把嫁妆放下,随她一起去看看。 鬼谷阎王殿内。 以罗浮梦,周子舒为首的娘家人,和以莫蔚虚为首的婆家人分列在殿内两边,而温客行则带着顾湘坐在高台上,只这么一眼看过去就颇有架势。 以莫蔚虚的阅歷见识,自然是不畏惧这样的大场面的,站起身朝着温客行拱手一礼,彬彬有礼地说:「在下奉师叔所託,受蔚宁师弟託付,特以六十六担聘礼求娶温谷主掌上明珠,以修两家两姓之欢。」说着他便从怀中掏出了贴身保管的婚书和礼单,交给随身侍候的鬼谷小厮。 这嫁妆聘礼的讲究,除了罗浮梦之外,其他人都不太了解,所以那个小厮特别有眼力劲儿的,直接把那两样东西双手捧到喜丧鬼面前。 在喜丧鬼翻阅礼单的时候,也不能将他们晾着,温客行挂起副笑模样熟练的与他们寒暄,尤其是在对小两口婚礼筹备的各个环节上,更是说的滔滔不绝。 温客行直言不讳地说,两人的婚礼,他想在四季山庄办,莫蔚虚只愣了一瞬,便点头应下,虽然在四季山庄操办,可能落了清风剑派的面子,但在哪里办不重要,先办了再说,莫蔚虚边跟温客行讲述着他们这段时间的准备工作,边暗想着回去怕是要跟师叔好好商量一下这宾客的名单了,毕竟主场不是在他们门派,总得客随主便才是,而他想着怕是还要去四季山庄走一趟,与亲家那边对接一下,想想还真是时间紧任务重,为什么师弟成亲娶媳妇儿,跑前跑后都是他! 罗浮梦边翻看着那捲长长的聘礼单子边暗暗点头,看来清风剑派是下了苦功夫的,这聘礼既精且贵,无一错漏之处,就算在她看来也挑不出毛病,想来清风剑派对于他俩的婚事也是极为看重的,心也就放下一半。 这婆家人千里迢迢赶来,总得要留下来好生招待一番才算略尽地主之宜,等两方人马聊完过后相互熟悉了,温客行便招唿着手下带这群人下去休息。 直到清风剑派一行人在小厮的带领下离开阎罗殿,这刚才还被挤得满满当当的,殿内总算空闲了不少。 顾湘也不等温客行,蹦蹦跳跳的跑到罗姨身边,好奇着范师叔他们到底送了什么过来?就探着头想看看礼单,却被罗浮梦轻手轻脚的推开了。 「哪有新嫁娘好奇这个的呀?」罗浮梦哭笑不得的说。 「我还不能看看了吗?」顾湘还有点不服气呢,越不让她看,她越好奇。 「等你成亲了,这些东西都让你带回四季山庄,你有的是时间慢慢看,现在呀,快别在这添乱了啊。」罗浮梦被她缠的没了脾气,给柳千巧使了个眼色,让她好好劝劝这丫头。 「阿湘,小桃她们又新制了几套衣衫,我带你去试试。」柳千巧收到罗浮梦的眼神,便会心一笑,拉着好奇心爆棚的顾湘就去了薄情司。 直到那丫头走远了,罗浮梦才收回视线,继续翻看着方才韩英递给她的嫁妆单子。 第292页 温客行,周子舒,韩英,这三个大男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等在原地,焦急的等待罗浮梦的吩咐,而罗浮梦早就习惯了几个大男人急切的目光,淡定的翻完手里的单子,才慢悠悠,有条不紊的连声吩咐,把几个人使唤的团团转。 罗浮梦目送那几人匆忙离去的背影,想着她为顾湘备下的嫁妆,再看看手中的两份单子,按理说应该不差什么了,但她心里还是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妥当,缺了点什么?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只得暂时先抛在脑后,转身去薄情司,继续忙了。 而罗浮梦暂时没想到到底缺了哪里,白衣却已经先她一步,提前备下了。 在清风剑派和四季山庄两队人马到达鬼谷的第三天,白衣便带着一摞子房屋店铺庄园农田的图纸和几份地图转瞬回了鬼谷,正好碰到了要告辞离去的清风剑派一行人。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小莫你先别走,正好我有些东西想让阿湘挑一挑,等她挑好了你带回清风山,也让小曹参谋参谋,再给我个准信儿。」虽然说白衣之前特别霸道的说,反正曹蔚宁都得听顾湘的,但大面上的事情总得要跟清风剑派知会一声,总不能一直是他们独断专行吧,本想着还要跑趟清风山,结果正好碰到他大师兄,也省得他再跑一趟了。 「师父,让我挑什么呀?」顾湘原本是跟着温客行送别清风山一众师兄弟,还没走到谷门口呢,就看到如一道流光般滑进鬼谷的白衣,惊喜都围了上去。 「有什么事儿进去再说。」白衣揽着这丫头就往谷中走,顺便还招唿了一声,因为他的突然出现而愣在原地的莫蔚虚。 莫蔚虚眨眨眼,把那点震惊和不可思议暂且先扔到脑后,嘱咐师弟们一声在这儿等他,便跟着白衣又重返阎王殿。 大厅内支起了一张宽大的桌案,白衣将他带来的几份堪舆图和数十张园林房屋的图纸,分门别类铺在桌上,招唿顾湘一声,让她挑自己喜欢哪个。 「哇!」顾湘只看着那几幅精细的连房屋街道都标得清清楚楚的地图,就惊喜地感嘆了一句,趴在大桌上,东瞅瞅西看看,兴奋的问:「师父,你这是让我挑什么呀?」 「让你看看有没有相中的庭院或者是铺子,给你添些房契地契啊,可劲儿挑,多挑几个你喜欢的,为了这几张纸,子晨可是费了不少心,他觉得昆州城太偏僻了,很多房子都不太合心意,担心你看不上,可是马不停蹄的跑了好几个地方,你可别辜负了人家一番苦心啊。」白衣看着那几十张图纸,笑眯眯的说,该说不说,程子晨办事确实是非常的细心且周到,他只吩咐那小子去去看看合适的房源,没想到这小子精细到连城中街道,店铺衙门都考虑到了,直接画了一副精緻的堪舆图,并标好了房屋地点,连每间屋子都画了一幅大致的俯视图出来。 「天哪师父,真的让我可劲儿挑?」顾湘惊喜到都有点不敢置信了,再三确认到。 「只要你喜欢放心大胆的挑,你和小曹以后总得有个自己的小家,也该学会为自己的小日子经营打算了。」白衣拍了拍顾湘的肩膀特别豪气的说。 「那我就不客气了,之前我还想着到底是跟曹大哥开个甜品铺子还是个胭脂铺子,这下可好了嘿嘿嘿。」顾湘眉开眼笑的直接扑进了那一堆眼花缭乱的地图图纸中,左看看右看看,这个铺子也不错啊,那个院子也精緻,还真有些不好取捨。 「我就说总觉得差了点什么,还是白前辈想的周到。」罗浮梦也来凑了个热闹,见到那一叠详细的不能再详细的图纸,赞嘆一声。 「罗姑娘客气了,都是门下弟子会办事儿,我就是个来跑腿的,罗姑娘,莫小子,你们也替阿湘参谋参谋吧。」白衣招唿了那两人一声,便退开两步将这方桌留给他们几个。 「还是师叔豪气呀。」温客行展开摺扇啧啧两声。 「行了,你少贫了。」白衣白了他一眼,便拉着周子舒找了一处僻静的角落,跟他交代一下近些时日四季山庄发生的事情,杂七杂八的让他心里有个数,主要是乌溪和景北渊先回南疆了,差不多五月底就能回来。 韩英也好几天没见到他师父了,还想凑上去侍奉左右,便被温客行不客气的抓了壮丁,把刚才罗浮梦交给他的零碎事情塞给了韩英,让他也别闲着了。 虽然有白衣那不差钱儿的豪气,当顾湘还是挑挑拣拣,再三斟酌,指着昆州城地图上的两间院子,跟白衣说她要这个。 那两处院子,一个是前店后院的两进小院,从平面图上看,楼阁迴廊皆是属于南方园林的清幽和精緻,与小院相连的店铺也是属于那种雅致的精巧楼阁,特别和小姑娘眼缘,而另一座则是足有四层楼高的楼阁商铺,白衣也没问她怎么就相中这两个了,抽了几张他还挺相中的图纸连带着顾湘挑中的几张纸一股脑的全塞给了莫蔚虚,让他带回清风剑派给曹蔚宁看看。 这总归是他们以后要自己经营的小家,让曹蔚宁参与其中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莫蔚虚揣着那几张纸,恍恍惚惚地带着师弟们就回了清风剑派,而白衣来此的目的也达到了,并不在这儿多留,山庄里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盯着呢,便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转身离开了。 不管是清风剑派,四季山庄还是鬼谷,都因这两个年轻人的婚事而忙忙碌碌连轴转起来,但不管再忙再累再繁琐,每个人都是面带着笑意和祝福的为小两口的终身大事添砖加瓦。 第293页 而江湖上的各门各派也都闻风而动,暗中紧盯着几家的动作,那有些有门的且心思细的,只见清风剑派,四季山庄和鬼谷砸下去的金银滚滚都啧啧惊嘆,这可真是下血本了呀,但惊嘆之余,更多的则是年轻男女艷羡,有那见过顾湘和曹蔚宁的小辈都得贊一句,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又有两家不遗余力的精心操办婚事,新人终成眷属,两派世代相交,怕又是一段江湖佳话。 随着婚期临近,各方都紧锣密鼓的忙碌起来。 白衣边让门下弟子去昆州城盯着新房装修的进程,务必按照阿湘的要求做到尽善尽美,边埋头执笔,亲手写下一封封红底金字的邀请函,按照张成岭整理给他的名单,又筛了一遍,留下一批给他印象还不错的门派或者是侠士,他写完一摞就托个弟子去送,写完一摞就托个弟子去送,就这筛了又筛,四季山庄送出去的邀请函也是只多不少,更别说还有清风剑派早就送过来的名单,这看似是两个新人之间的婚事,竟也聚齐了,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各门各派,还真是相当有排面的事儿呢。 但人越多,事儿也就越多,要操心的地方就更多了,白衣写的手都有点酸了,便抬起头扭了扭脖子,疲惫地揉了揉额角,他这一两个月连轴忙下来,竟连去看看怀章的时间都抽不出来,也不知道他在下面过得怎么样了,这般想着他便长嘆了一声,不管如何,等阿湘的婚事忙完了,他得给自己放几天假,好好放松放松。 毕竟有很多事情都需要他在清风剑派,四季山庄和鬼谷之间来回奔波,相互传递消息,统筹兼顾,方便罗浮梦调度各方,就算是剑灵,那也是忙到脚不沾地,要不是还有他师尊良心发现替他分担些许,又有山庄上下埋头干活机灵懂事儿的小弟子们,他早就累趴下了。 四季山庄有多忙碌,鬼谷只会比四季山庄更忙,毕竟顾湘是要从那里出嫁的,就算嫁妆的事情紧赶慢赶筹备完了,那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罗浮梦亲力亲为地操持,虽然鬼谷上下,连带着薄情司和四季山庄的一群大男人任她差遣,出钱出力,这几个月连着忙下来,人也瘦了一圈,但精神却亢奋的很。 她命运坎坷,执着于儿女情长,小情小爱,却所託非人被赵敬那渣男欺骗,本是最为清贵风光的名门闺秀,却在大婚之时被全天下看了笑话,心灰意冷下遁入鬼谷,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如此喜庆,被所有人祝福的婚嫁喜事,但顾湘的得遇良人终身有托,也就是对她人生遗憾的成全和圆满。 只看着那丫头被一群小姑娘簇拥着,于铜镜前反覆试穿大红嫁衣那娇羞喜悦的模样,罗浮梦就由衷的高兴,为着湘儿的风光大嫁,她就算再苦再累也是值得。 随着五月底,乌溪景北渊一行人风尘僕僕地赶回四季山庄,一对颇有南疆风情的队伍也压着数十箱药材丝绸,珍宝首饰送入鬼谷,为顾湘添妆,这万众瞩目的婚期,眼看着就转瞬即逝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温不是还遗憾没给阿湘凑满三条街的嫁妆吗?咱们大方点儿直接凑个十里红妆,给阿湘最好的最有排面的,这以后行走江湖说出去,那都得是人人艷羡的世纪婚礼。 os:可千万不要嫌我磨叽呀,毕竟我也没结过婚,总有些顾虑不到的地方,要慢慢铺垫,筹备万全才好。 感谢在2021-07-26 16:51:14~2021-07-28 19:51: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犬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8章 送嫁 六月初二晚——白鹿镇 清风剑派负责迎亲的队伍。紧赶慢赶,在六月初三前赶到了青崖山白鹿镇,虽然定了六月初六的婚期,但鬼谷离四季山庄还需要三日的路程,所以他们得提前赶来鬼谷迎亲。 这几个月因为鬼谷嫁女的大张旗鼓,白鹿镇也被渲染的喜气洋洋,清风剑派一行人夙兴夜寐,刚到白鹿镇的时候便包下了镇中最大的聚贤客栈,暂作休整。 客栈大厅中满满当当坐了一屋子清风剑派弟子,放眼望去少说得有七八十位,马匹,喜轿,锣鼓鞭炮,还有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堆在客栈外的大街上,来往之人,一见这阵势,都围在一起,窃窃私语,讨论着清风剑派迎新排面之大,怕是绝无仅有,他们也算是长见识了。 相比于外人的惊讶与好奇,客栈内曹蔚宁则紧张的食不下咽。 分别两个月之久,明天就能见到阿湘了,阿湘马上就要嫁给他了,他真的既兴奋又紧张,这几个月连轴忙下来,略显清瘦的脸上都泛起了驼红。 跟他坐在一桌吃饭的都是他亲近相熟的师兄师弟,尤其是莫蔚虚,见他那副没出息的傻新郎模样,都无奈摇头,见他只顾埋头扒饭,边打趣他边往他碗里夹些肉蛋菜鱼。 「瞧瞧你这样儿,要不是歪打正着运气好,阿湘姑娘不嫌弃你,你都得打一辈子光棍。」 「是啊是啊,师兄精神一点!可别让你亲家大舅哥看了笑话。」曹蔚宁只是莫怀阳的关门弟子,却不是清风剑派这一代最小的弟子,几个才十五六岁身着蓝白宽袍的小少年围拢在一起,嘻嘻哈哈的凑着热闹。 「师兄师兄,当新郎官娶媳妇是什么感受呀?快跟我们说说。」 曹蔚宁端碗的手都是抖的,索性直接放下碗筷,搓搓脸,嘟嘟囔囔的说:「就…就是好紧张啊。」说着他抬起头,小心挪到他大师兄身边儿,弱弱的再三确认道:「师兄,咱们准备的没有什么纰漏吧,你说会不会出什么意外,阿湘她不愿意嫁给我了。」 第294页 莫蔚虚见他那憨样都无语了,嫌弃的伸手扒拉开他怼到面前的大脸,翻了个白眼说:「你傻不傻呀?合了生辰八字,换了三书六礼,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你还担心这担心那儿的,你还不如想想明天怎么讨巧,打赢你那些大舅哥吧?」 江湖儿女结亲,自有一番江湖中不成文的规矩,这迎亲送嫁少不得双方的至亲好友切磋一番,既是婆家展现实力,又是娘家表明态度,想到这里莫蔚虚便有些惆怅,他这准弟媳的大舅哥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江湖上绝顶的高手,就算是她武功最次的同门师兄,单挑一个曹蔚宁也是绰绰有余,只希望明天亲家那边给他们留点面子,别让他们输的太惨。 莫蔚虚不提还好,一说曹蔚宁就不禁打了个冷颤,只盼着明天应付他的千万要是韩师兄啊!以他跟韩师兄的交情,师兄他应该不会下狠手的吧? 这般想着他就忍不住加快了进食的速度,食不下咽,紧张羞怯什么的全被抛到脑后,还得赶紧养足精神好好睡一觉,明天还有一场硬战要打呢。 与聚贤客栈内清风剑派一行的气氛紧张相比,鬼谷之内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柳千巧带着一群小姑娘,一而再再而三的反覆确认着堆满了一整个大殿的嫁妆箱子,生怕事到临头再错漏下什么,而罗浮梦则带着薄情司一众手艺精湛的姑娘拉着顾湘,最后一次调整着几套嫁衣的细节,确定着明日上妆的妆奁首饰。 顾湘坐在铜镜前,像个乖巧的洋娃娃般,任罗浮梦她们动手动脚,看着一群人围着她手忙脚乱的忙碌着,听着罗姨嫌弃这个步摇太素了,又嫌弃那个凤冠太重的絮絮叨叨,还真生起了些新嫁娘出嫁前的不舍与感伤。 看着铜镜前一身火红嫁衣的自己,顾湘才有了自己要嫁人的真实感。 嫁人了就不再是个孩子了,就算她再懵懂也知道明日过后,她就要担起为人妻,甚至将来为人母的责任了,虽然哥哥他们三令五申的叮嘱着有什么事情,还有四季山庄做她的后盾,父兄替她撑腰,但她确实也应该学着与曹大哥经营自己的小家了。 相比于出嫁前的忐忑,眼下顾湘还有更为烦忧的事情。 等到罗浮梦她们忙的差不多了,顾湘探过身,抱住罗姨的腰撒娇卖乖的说道:「罗姨~明天你就送湘儿出嫁,跟我们一起回四季山庄吧,罗姨要是不看着阿湘出嫁,我这婚就不结了,让曹魏宁自己过去吧!」 「你这丫头说什么傻话呢,事到临头了,这婚哪有不说不结就不结的道理。」罗浮梦揉着顾湘的发顶,无奈的婉拒道:「不行的湘儿,不是罗姨不想,而是不能,这事关着你的婚姻幸福,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儿,就算是再谨慎和避讳都不为过的。」 「我不管,罗姨,我不在乎的~你不是最疼湘儿的吗?你要是不在,湘儿会遗憾一辈子的~」顾湘趴在罗浮梦的怀里,声音都有些哽咽了。从小到大,罗浮梦待她都如亲子般疼爱,她又何尝没把罗姨看作是自己的娘亲呢,一想到娘亲不能送她出嫁,顾湘就难受委屈的不得了,大滴大滴的眼泪都没入了罗浮梦艷红的罗裙中。 「湘儿听话,新嫁娘哭鼻子可就不好看了。」罗浮梦被顾湘哭的心中酸涩不已,伸手轻轻抹干净顾湘眼角的泪水,眼前这个小丫头,是她看着从蹒跚学步的奶娃娃一点点长到如今这般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她又何尝不想送顾湘出嫁,看她大婚的风光,但她又怕自己坎坷的命运和晦气的称唿给顾湘的婚姻带来哪怕半点的不幸。 「湘儿不哭,罗姨还想看着湘儿漂漂亮亮的出嫁呢。」罗浮梦又把顾湘抱在怀里,抱得紧了些,喃喃嘆道:「等封谷之后,我和你再相见,就真的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我不管,罗姨我求你了,不要和千巧姐留在鬼谷好吗?外面的人间可好了,阿菱小桃她们已经答应和我一起出谷了,我不想看着你们在鬼谷蹉跎一辈子呀。」一想到明日之后,若不能带着罗姨出谷,她可能要好久好久都见不到罗浮梦了,顾湘刚刚止息的眼泪又忍不住的落了下来。 这时柳千巧正好过来看看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帮忙,一进顾湘的闺房,就见新嫁娘哭得梨花带雨,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连忙上前温声安慰道:「阿湘怎么了?不哭不哭,出什么事儿了?跟姐姐说说。」 「千巧姐,你快劝劝罗姨吧,我想让罗姨送我出嫁,我想跟你们一起回人间。」顾湘看到柳千巧,眼睛都亮了,扒着她的衣袖委委屈屈的说。 「好阿湘,我们都是为了你好,听话,你就安心的出嫁,你放心,你罗姨身边还有我呢,我会陪着主人一生一世的。」柳千巧缕着阿湘的长髮,温声细语的安慰道。 「千巧姐,你也不出谷吗?那个于丘峰你不要了?」顾湘嘟嘟囔囔的说,她甚至都搬出了柳千巧的老相好,想劝她们离开鬼谷这个鬼地方。但柳千巧却对她话中提到的人名陌生的很,顾湘见她眼中的迷惑不解不似假的,茫然的转头看向罗浮梦,见她只是摇了摇头,心中一酸便知晓了事情的原委。 柳千巧喝了孟婆汤,忘了平生最执念之时,也就等于忘记了她执念的男人,放下了过往。 但这下顾湘却有些无从下手了,还想撒娇卖乖死缠烂打,求着罗浮梦跟她们一起走,但罗浮梦的顾虑和再三婉拒,却像一瓢瓢冷水,将顾湘的心浇得哇凉哇凉的。 第295页 这时原本应该在四季山庄主持大局的白衣,却因为放心不下顾湘,想着要送顾湘在鬼谷出嫁,便如一道流光般划入鬼谷,眼见着阎罗殿里乌泱泱站了一大群人,而高位上的温客行好像是在训话也就没去打扰,随意招唿了个薄情司的小姑娘,请她带着自己去找顾湘。 这两月间的来回奔忙,鬼谷上下都对这位神出鬼没的剑灵前辈眼熟极了,那小姑娘见到白衣,脸上就先红了,恭恭敬敬的扶身一礼,叫了一声白爷爷,叫的白衣牙都酸了,但还得挂上一副温和的笑模样,跟着小姑娘去看顾湘,这一路他遇到的不管是丫头还是小子,见到他的那一声声白爷爷,叫得他脑仁都疼了。 所幸忍过这一时片刻也就到了顾湘房门前,白衣向那位送他过来的小姑娘道了声谢,便轻轻叩响了房门,三声过后便听到门内传来闷闷的一声:「谁呀?进来吧。」 白衣推门而入,一眼就见到了哭的眼眶红红的顾湘,还惊了一下,几步上前连忙问道:「怎么了,丫头?怎么还哭鼻子了?」 「师父!你怎么来了?」顾湘乍一见到白衣,还惊的揉了揉眼睛,她师父这几个月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顾湘都没有好好跟他说过几句话,她还以为要等回到四季山庄才能看到师父,那没想到师父竟然提前来了。 「清风剑派的人前天就到四季山庄帮忙了,我听他们说明天就要来迎亲,就提前过来看看你,为师还得送你出嫁呀。」白衣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顶,看着她那通红的眼眶,再一次问道:「怎么啦?是谁惹咱们新娘子哭鼻子了?快跟为师说说,为师替你教训他。」 顾湘左看看低头不语的柳千巧,右看看满脸愁容的罗浮梦,瘪着嘴委屈道:「师父,罗姨和千巧姐都不想送我出嫁,我成亲她们要是不在,我会遗憾一辈子的,师父你快劝劝她们吧。」 「罗姑娘,你为这丫头的婚姻大事,跑前跑后劳心费神好几个月,这临到头,不去看看最终成果,不看着她风光大嫁,你甘心吗?」白衣先愣了一下,揉了揉顾湘的头,算是安抚,转身看向罗浮梦和声细语的问道。 「当然不甘心了,但是白前辈,这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我这一生福薄,晦气的很,就算再小心避讳也是应该的呀。」罗浮梦嘆了一声。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阿湘不在乎,我们也不在乎,你要是不在,别说阿湘了,我和客行他们也会很遗憾的,你尽管放心,四季山庄那边我已经安排妥当了,有我们在,我看谁敢对你们指指点点的,您就当遂了阿湘的心愿,随我们一道去四季山庄小住两天吧。」白衣这句话劝的都有些苦口婆心的意思了,他对罗浮梦本来就很有好感,这几个月接触下来,更是觉得这个女子的聪慧大气,温良果断是他平生仅见,若真的要在鬼谷蹉跎芳华,他还真有些于心不忍。 罗浮梦能忍心拒绝顾湘,就因着她虽然撒娇卖乖,但她话里话外都是纯然的天真,并未考虑到事情的前因后果,让她还有很多的顾虑,但拒绝已经安排妥当又细心果决的白衣,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见罗浮梦面有犹豫之色,白衣又加了把火。 「罗姑娘,你就不想看着阿湘出嫁,去看看四季山庄,看看阿湘未来的小家吗?那新家的装修图纸啊,可是你跟阿湘熬了好几天才商量出来的呢,那群臭小子可是忙上忙下一个多月,腿都跑细了,才把新房装修的像了个样子,那群皮猴子可盼着你去看看,夸他们两句呢。」白衣看着罗浮梦那纠结的表情,笑的和善又温柔。 「就是就是,罗姨我跟你说,四季山庄可美了,满山都是花海,您一定会喜欢的,就跟我们一起去看看嘛~」顾湘也趁热打铁,缠着罗浮梦黏黏煳煳的撒娇。 最终罗浮梦终是抵不过心中最诚实的可望,微微颔首算是应下了白衣的邀请,答应送顾湘出嫁,也去四季山庄看看。 「太好了,罗姨,我就知道你最疼阿湘了!」顾湘见她松口,立刻乐得眉开眼笑,还不忘抱了抱她师父,笑嘻嘻的说:「阿湘就知道师父最厉害了。」 「你这个鬼灵精呀。」白衣摇头失笑,原本闺房中伤感的气氛,也因着顾湘得偿所愿的嬉笑而散了个一干二净。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兄妹的默契,顾湘缠着罗浮梦柳千巧随她一起回人间,而温客行也召齐了那些误入鬼谷或是在鬼谷长大,并未犯下大恶的小青年们。 温客行端坐在阎王殿的主位上,看着殿内卸下鬼面后的青葱面容。这都是一群算不上大奸大恶,也未曾见过人间朝阳的可怜人呀,这般想着他便说道:「明日紫煞姑娘出嫁后,本座便要封闭鬼谷,此后出入不能,你们这些人也算是本座看着长大的,本座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若有想重返人间,过回正常人生活的,明日尽可随送嫁的队伍一起离开鬼谷,若不想,本座也不强求,只是机会只有一次,若错过了,再私逃出谷,破了规矩的话,莫要怪本座不留情面了。但丑话说在前头,若你们回了人间,再做些烧杀抢掠的奸恶之事,本座也绝不姑息,必定亲自清理门户!」 大殿之内少说也得有百八十号人,听到温客行此言都是一愣,但也只沉默数息,一群人便乌泱泱的尽数跪地,连声高唿着:「谢谷主成全!我等日后定将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绝不辜负谷主的再造之恩!」 第296页 这一声声山唿海啸般的感恩,听的在一旁围观的周子舒心中感慨不已,看着坐在高位上高深莫测却嘴角含笑的温客行,千言万语也,只化作一声轻浅嘆息。 命运对他不公,他却还愿意善待人间,为这鬼蜮泄下一线天光。 六月初三——青崖山鬼谷 顾湘一大早就被罗浮梦挖起来,被一群小姑娘团团围住,洗漱更衣,换上层层叠叠绣满了祥云金凤的火红嫁衣,坐在妆檯前看着她们七手八脚的为她上妆,为她挽发,听着千巧姐边为她梳头,边娓娓道来的衷心祝愿,心中酸酸胀胀,却是满心的喜悦和嚮往。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罗浮梦站在一旁,看着铜镜中娇颜盛开的新嫁娘,满心满眼皆是喜悦,她平生所求不多,但今日她却恳求诸天神佛保佑她的湘儿能平安顺遂,无病无灾,与她的夫君能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薄情司上上下下二三十个小姑娘都身着一致的浅粉罗裳,像一大簇娇艷的桃花般将顾湘簇拥在其间,叽叽喳喳的说笑着。 「湘姑娘今天真好看。」一个姑娘为顾湘再别上两朵珠钗,看着铜镜中映照出的美娇娘,赞嘆的说道。 「我以前就不好看吗?」顾湘笑嘻嘻地问 「好看呀,当然好看了,姑爷可真有福气,娶走了我们最好看的湘姑娘。」又一个姑娘捧来一盘点心,哄着顾湘吃两个垫垫肚子,顺势夸道。 「看到湘姑娘这样我也想嫁人了。」 「我也是,我也是。」 「我要是也能遇到个像姑爷那么好的男子,许配终身,我做梦都能笑醒。」 「……」 顾湘被她们说笑的脸都红了。 「不要拿我打趣了,等回了人间,有一堆大好男儿让你们相看呢。」顾湘也不甘示弱,拿起胭脂盒子,眼疾手快的在左右两边的姑娘脸上各抹了一层嫣红,笑嘻嘻的说:「等到时候你们觅得如意郎君,我也为你们操办婚事!个个都做新嫁娘。」 这一瞬间,闺房内的嬉闹调笑之声似百灵鸟般清脆悦耳,传出了很远很远。 「什么事儿啊?这么开心。」罗浮梦方才被人叫走了,这才刚回来,还未走至近前呢,便听到了闺房内阵阵笑闹之声,笑着说道:「你高兴的还在后头呢,之前不就想看嫁妆吗?走,我带你去看看。」 「好啊好啊好啊!」顾湘连忙站起身,被一群小姐妹簇拥着,去看她心心念念惦记了许久的嫁妆。 今日温客行高兴,难得束髮,带了个鎏金嵌红宝的发冠,与一身大红华服相得益彰,那喜庆的模样,旁人要是不知道,还以为他才是今天的新郎官呢,而现在他则站在一处极为宽敞的大厅中,却没个落脚之地,毕竟这地上已经被整整一百八十抬嫁妆堆了个满满当当。 小到锅碗瓢盆,大到棺材家具,这姑娘家从生到死一辈子所用之物,都包含在这艷红喜庆的嫁妆之中。 顾湘乍一见到这琳琅满目的阵势,便惊嘆出声:「哇!怎么会这么多,都是给我的吗?」 「不然你以为呢?」温客行看着褪去一身青涩,换上火红嫁衣的顾湘,满眼尽是欣喜,指着这些琳琅满目的嫁妆箱子,给她一一介绍的:「这一堆是曹小子送来的聘礼,全都让你带回去,这边这一堆是罗姨忙前忙后为你准备的,那边那堆是师叔挑的,托你师兄送了过来,还有那堆是大巫和七爷为你送来的添妆,到时候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天哪,我也太幸福了吧!」顾湘现在满心满眼都是着一地的嫁妆箱子,美滋滋的说。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我妹妹值得世间最好的!」温客行伸手轻轻捋顺了因为顾湘的摇头晃脑而快要缠在一起的步摇流苏,看着眼前兴高采烈的姑娘,眼中的温柔都要溢了出来。 「嫁了人就不再是小孩子啦,要和小曹举案齐眉,好好经营自己的小家,但受了委屈也别憋着,哥永远是你的后盾。」 「哥~你真好~」顾湘扑到温客行怀里,激动的说。 听到殿外隐隐传来的鞭炮唢吶之声,温客行缓缓松开了他的小姑娘,轻轻捋着她额发,温声说道:「哥背你出嫁。」 今日白鹿镇镇民的一天是从敲锣打鼓的迎新热闹中开始的。 老老少少围在街边目送着一大群身着蓝白宽袍,只髮带腰间换上大红喜绸年轻人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抬六匹马才能拉动的喜轿花车,簇拥着一身火红喜气洋洋的新郎官登上青崖山,一路上敲锣打鼓,当真是热闹极了。 鬼谷山门前亦是一片张灯结彩,周子舒,韩英等一众四季山庄的弟子皆换上喜庆的服饰,静等着清风剑派前来迎亲! 曹蔚宁骑在马上,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山门前一左一右的两尊门神。 左边身着宝蓝华服的是他的大舅哥一号周子舒,而右边一袭灰青广袖的则是他的大舅哥二号韩英,加之他们身后那一排严阵以待的挺拔少年,曹蔚宁的欣喜之色停滞一瞬,有那么一点点不妙的预感。 待两方人马相遇,清风剑派一行人随着曹蔚宁翻身下马,看着这一排将鬼谷大门堵得严严实实的娘家人,曹蔚宁讨好笑道:「周师兄,韩师兄,这吉时快到了,就高抬贵手,放蔚宁进去见见阿湘吧。」 第297页 「不着急,先按规矩的比划比划,让我们也看看清风剑派的本事。」周子舒笑的不怀好意,他可是受了温客行託付,怎么着都得为难一下曹蔚宁等人,可不能让他们觉得阿湘是轻易就能让人娶走的姑娘,得让他们看看娘家人的本事。 而曹蔚宁却有些为难,支支吾吾的求饶道:「周师兄武功盖世,冠绝江湖,蔚宁自知不是您的对手,还请周师兄看在阿湘的面子上放过我一马吧。」 「我也不为难你,我不出手,韩英,你来吧。」周子舒跟韩英对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儿,便推后一步将主场让给了他。 韩英活动活动手腕,上前一步,上上下下将曹蔚宁看了个遍,见他那一身艷红似火的华贵喜服,轻啧一声,有些为难的说:「我要是真把你打坏了,师妹该心疼新郎官,埋怨我了。」 莫蔚虚眼疾手快的上前一步,挡在曹蔚宁面前,连忙顺着台阶就下。 「我是蔚宁的同门大师兄,你也是湘姑娘的同门师兄,咱俩切磋再合适不过了。」要是迎亲之日,新郎官被大舅哥打的鼻青脸肿,那说出去可要丢死人了。 韩英颔首算是应了他的邀战,两位师兄对视一眼,便默契的缠斗在一起,辗转腾挪间,极有分寸,只略作切磋,毕竟今日是结亲的,又不是寻仇的,所以连兵器都没拔,只以拳脚功夫缠斗了百十来招,两人便极有默契的各退一步,结束了这场较量。 韩英只微微气喘,而莫蔚虚衣衫却有些凌乱,虽然作为一派大师兄,功夫自然是一代中最拔尖的,但韩英怎么说也是经过了白衣的一番狠狠操练,身手自是今非昔比。 这比也比过了,闹也闹过了周子舒也就不再为难他们了,向着身后朗声招唿一声。 「开门迎客!」 鬼谷大门轰然洞开,曹蔚宁等人在周子舒一行的带领下,鱼贯进入鬼谷。 曹蔚宁看清端坐在大殿主位的竟然不是温客行,而是白衣,还愣了一下,暗想着白师父现在不是应该在四季山庄吗?怎么会出现在鬼谷呢?但想这些没有用的,纯属浪费时间。 「弟子曹蔚宁,拜见师父。」曹蔚宁小跑着上前两步,接过一旁小厮递过来的茶盏,双手奉到白衣面前,恭恭敬敬的说。 白衣接过徒婿的改口茶,轻抿一口,才悠悠说道:「以后阿湘就託付给你了,你们一定要相濡以沫,互敬互爱,你是男子汉大丈夫,要宠她护她一辈子。」 「弟子定不负师父嘱託,我会对阿湘好一辈子的。」曹蔚宁激动的说。 「好!」白衣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送嫁!」随着白衣这一声令下,原本分立在大殿两侧的红衣小厮,立刻小跑着跑出殿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花鞭炮。 随着鞭炮噼里啪啦的脆响,伴着热闹喜庆的敲锣打鼓,被前前后后一大堆人簇拥着,温客行背着顾湘,一步步将他亲手养大的小姑娘送回人间。 作者有话要说: 这叫什么?这就叫仪式感,为了这仪式感,我头髮都秃了。 os:这章算是我到目前为止写过字数最多的一章,至于有没有来者就不知道了,结婚什么的果然是最麻烦的。 os:评论区评论区评论区评论区的熟人呢?快出来!啊啊啊啊。为什么越临近收官我就觉得自己越冷呢?难不成是东北降温了,我也要凉了吗?呜哇哇哇!(丌Д丌) 感谢在2021-07-29 03:10:57~2021-07-29 21:40: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翊航薇阳 3瓶;天涯旧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9章 大婚 顾湘像儿时那样趴在温客行的背上,歪着头看着这个男人的侧颜,周围的锣鼓喧天纷纷扰扰,喜庆热闹的鞭炮炸响了一轮又一轮,但她却因为眼前这个如山岳般为她撑起一片天的男人,心境竟出奇的平静宁和, 从鬼谷阎王殿走到谷门前花轿的这一路上,顾湘脑中如走马灯般回想起了很多的事情,有小时候,她跟在温客行身边摸爬滚打,在鬼谷中艰难求生,从会走路就学会了杀人,也有少时,温客行登临谷主之位,从那之后便护着她在鬼谷中横行霸道,再没有吃过亏,却也因为成了鬼主,她哥很多年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时刻堤防着有人算计,取他而代之,不得不以最狠辣的手段震慑群鬼,这些年一直都是他们兄妹相依为命一路扶持走了过来,直到去年才终于见到了阳光,遇到了一群真心善待他们,度他们回人间的人。 这般想着,她看了看左右两侧喜笑颜开的两位师兄,想着四季山庄那一群俊朗少年,原本大大咧咧的顾湘,竟有些五味杂陈,眷恋的侧头蹭了蹭温客行的脖颈,附在他耳边小小声的说:「哥,谢谢你,有你真好。」 温客行听到她这一声道歉,轻笑一声,什么也没说,只把他的丫头背得更稳了一些,他要亲手将他的丫头送回人间呀。 再长的路也有尽头,随着鬼谷的阴霾被抛到身后,顾湘眼前所见,是铺满了晨光的鲜花绿草,是绵延到目光尽头的大红喜色,是敲锣打鼓来迎亲的队伍,更是那骑在高头大马上身着与她相似的大红喜服却笑得傻乎乎,满心满眼都是她的曹蔚宁。 她的……如意郎君。 随着一声清亮高亢的「新娘上轿」,她这个新娘子在哥哥的背扶下送上了华丽精緻的宽大花轿。 第298页 温客行扶她坐好,拍了拍她的肩膀略作安慰,便满含笑意的跃下花车,翻身上了拉车的骏马,与周子舒一道,一左一右护卫在顾湘的花轿两侧,一红一蓝两道颀长背影于阳光下并排而立,竟显得那般的般配和相得益彰。 随着莫蔚虚高昂清亮的一声「启程」,六匹骏马拉着花车喜轿缓缓上路,一行人浩浩荡荡敲锣打鼓,向着四季山庄的方向行去。 队伍最前方自然是清一色俊朗挺拔的清风剑派弟子鸣锣开路,高举着两扇硕大的「囍」字旌牌,远远望去便醒目的很,随后便是一群敲锣打鼓,吹奏着极为喜庆热闹曲子的专业乐团,鼓足力气,为这迎亲渲染着欢乐的氛围。 曹蔚宁骑在高头大马上,乐的像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隔三差五就回头瞅瞅身后的花轿马车,隔着朦胧的纱帘,看着端坐其中的娇俏新娘,美的那是不得了,但他那副傻新郎的模样,不可避免的被押车的温客行和周子舒嫌弃的不得了,俩人看着曹蔚宁那别别扭扭还往回探看的身子,默契的对视一眼,都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儿。 除了有周子舒和温客行押车之外,花轿两侧还跟了两队各八人的伴娘队伍,都是身着粉裙手提花篮的娇俏姑娘,面带喜色四处张望着这久违的人间,但也没忘了自己的责任,三不五时的就往花车中投餵些水果点心,隔着车帘小声跟顾湘话些女儿间的俏皮话,莫让新娘路上寂寞,再饿了肚子。 而薄情司中更多的姑娘,则侍奉在罗浮梦和柳千巧的马车周围,端茶倒水,体贴周到。 薄情司队伍之后,便是由韩英领头,四季山庄弟子压阵,一大群随着顾湘出嫁而离开鬼谷的红衣青年,抬着整整一百八十抬嫁妆担子,缀在队伍后面,那浩浩荡荡延绵不绝,足有十几里长的队伍,走了好久才彻底离开鬼谷。 白衣悬浮在半空中,直到看到队伍的末尾都已经远离了他的视线,该离开的全都已经离开了,他才缓缓落地,受温客行所託,亲手封闭了鬼谷的大门,并在门前的两座鬼面石像上留下自己的灵力,算是个封印,从今以后,鬼谷内外便进出不能,用不上百年,这处偏居江湖的鬼域便会彻底的消散于人间。 等做好这一切,收好尾之后,白衣才旋身化作流光离开此地,赶回四季山庄。 再说四季山庄这边,早在五月底的时候就已经有些与山庄相熟的门派提前过来帮忙了。 乌溪和景北渊自然不用说,妥妥的娘家人,从南疆大老远赶回来,不仅送了好些添妆,还帮着白衣忙前忙后的,属实让白衣轻松不少,就连五湖盟的沈慎和高小怜都在接到请帖之后,带着门下得力弟子提前赶了过来,帮着四季山庄做了好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一群少年青年的涌入缓解了不少人手不足压力,高小怜又是个细心周到,做事麻利的姑娘,很多事情交到她手上都能做到尽善尽美,倒是让叶白衣师徒对五湖盟改观不少。 随着六月初一,清风剑派一行人的到来,这婚礼前的筹备工作正式进入到收官阶段,也正是因为有这么一大群人,从四面八方赶到四季山庄,尽心尽力,忙前忙后才让白衣抽出了点时间来鬼谷送嫁。 但即便如此,因着四季山庄的中流砥柱基本上都来鬼谷送嫁了,白衣也只偷得浮生半日闲,便匆匆赶回四季山庄主持大局,与范怀空一道,招待着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各门各派,江湖侠客。 从六月初一开始四季山庄便包下了昆州城内数得上号,大大小小近三十家客栈酒楼,招待远道而来的宾客,毕竟四季山庄说大也大,但也没大到能塞一下这几百号人的地步,这还没到六月初六的正日子,这些客栈基本上就已经住的差不多了,各门各派带队前来的不说都是掌门吧,那也是门派里数一数二,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皆是喜气洋洋,前来四季山庄道贺观礼,这原本偏安西南,宁静祥和的昆州城内聚集的武林人士,竟比武林大会还要齐全。 范怀空是个老江湖了,虽说清风剑派之危中原武林都袖手旁观,但他却看得很开,毕竟人家出手相助是情分,袖手旁观是本分,吩咐门下弟子听从四季山庄安排调度之后,便去和那些老友们寒暄叙旧,招待着八方道喜的宾客,乐的那是见牙不见眼。 而白衣也在这短短几日间的迎来送往中,与整个中原武林都打了个照面,和善大方,看似温柔好脾气却颇有威严的样子,让很多第一次见到他的人仰慕称赞之余,更多的则是不足为外人道矣的忌惮。 但众人的看法对白衣来说并不重要,他现在唯一糟心的是该怎么把这个牛鼻子给打发走,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忙呢,哪有功夫跟着老牛鼻子论道。 白衣刚回四季山庄,茶还没喝一口呢,就被正好登门拜访的武当山一行人堵了个正着。 「青崖山一别,已有半年未见,白道友还是这般风采依旧,四季山庄嫁女,清风剑派娶亲,这等大喜之日,贫道自当带着门下弟子前来讨杯水酒!」武当掌教归元真人捋着长髯,带着一众清冷小道士,登临四季山庄,看到如一道流光般划入山庄,现身议事厅门前的白衣,笑眯眯的寒暄着。 白衣一听他磨磨唧唧就牙疼,但远来是客,还不得不挂上副温和的笑容,拱手一礼道:「道长远道而来,白某有失远,招待不周,还望见谅,道长里面请。」 第299页 归元真人笑得和蔼极了,带着一众小弟子,随白衣一道进了议事厅。 等门下弟子奉上茶水点心,白衣不得不耐下心来跟着老牛鼻子打着太极,从归元真人初见白衣开始,就没有放弃过邀请白衣去武当山做客的念头,半年间书信往来不断,言辞间的越发恳切,倒是弄的白衣一个头两个大,也不是没跟着老牛鼻子说过自己真不会教人修仙,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修道之人多少就有点倔劲儿,就算被再三婉拒也不放弃,这真是让白衣无奈的很。 还好,张成岭是个机灵的,眼见着太师叔不耐烦继续与这些武当山的人打交道,就抽了个间隙小跑进来,说是山庄内还有事请他主持,白衣也就顺势而下,佯作不好意思,招待不周,将这老牛鼻子带着一众小牛鼻子,请出了四季山庄。 知道那群人走远了,白衣才吐出一口浊气,拍了拍张成岭的肩膀,很是赞赏的说道:「这才多久啊,越发的机灵懂事儿了。」 「嘿嘿嘿,太师叔,师父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呀?我想看新娘子。」张成岭嘿嘿一笑,乖巧的给白衣倒了杯茶。 「哟嚯,年纪不大就想新娘子了,后天他们差不多就能到了,到时候你带着你师弟们去城门口迎接,以后我跟你师父说说,让他早日去岳阳派给你提亲,我记得高崇生前不是把他的独女许配给你了吗,小怜姑娘年纪也不小了,不能再拖着人家了。」白衣喝了口茶,总算缓了口气,看着张成岭那亮晶晶的眼睛,随口打趣道。 「太师叔您说什么呢?我拿小怜姐当姐姐,您快别拿我开玩笑了。」张成岭被骚红了脸,气鼓鼓地说。 「那你就跟人家姑娘直说,这么拖着人家你好意思吗?」白衣是真觉得高小怜这姑娘很是不错,但关键的还是张成岭喜不喜欢,既然拿人家当姐姐就没必要强求。 「我,我想等湘姐姐大婚后,拜託师父与岳阳派解除婚约,小怜姐和邓宽师兄是两情相悦的,我又怎能不识趣儿的夺人所爱呢?」张成岭瘪着嘴闷闷不乐的说。 「你自己心中有数就行,但别忘了要和你小怜姐姐解释清楚,别让人家误以为咱们捧高踩低,背信弃义。」白衣揉了揉张成岭的额发,便转身去忙了。 张成岭也搓了搓脸,跺跺脚转身继续干活,他可是大师兄,还有很多事情都需要他调度安排呢。 六月初五——昆州城 迎亲送嫁的队伍敲锣打鼓,一路从青崖山浩浩荡荡行至昆州城,那绵延不绝十里红妆的盛大场面,给所经之地所见之人都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得遇良人,许配终身,凤冠霞帔,十里红妆,是每个女孩子梦寐以求的盛世婚礼,而顾湘就是那个让所有女孩子都羡慕,风风光光嫁给心上人的最美新娘。 虽然这一路行来舟车劳顿,但不管是新郎新娘还是迎亲送嫁的所有人都精神的很,迎着天际绚烂的晚霞,一行人缓缓驶入昆州城,早就在城门周围等待的张成岭等四季山庄弟子,一看到那远远驶过来的迎亲队伍,便兴奋地欢唿一声,燃放烟花爆竹,那绚烂缤纷的烟花与奼紫嫣红的晚霞连成一片,炫美至极。 队伍一路行来,街道边客栈中,不管是来往行人还是前来道喜的宾客,见到高头大马上一众英姿勃发的俊美青年,笑靥如花,美貌娇俏的伴娘队伍和那看不到尾的十里红妆都连连欢唿,吹起口哨,凑起热闹,有那与曹蔚宁相熟的别派弟子,见到马前缀着一朵大红花,身着大红喜服笑得乐呵呵的傻新郎,趴在客栈的弦窗边就连声的吆喝。 「曹兄弟,好样的,娶媳妇儿,不容易!」 「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明天定要跟你这个新郎官喝个不醉不归!」 「曹兄弟可太有福气了!」 「……」 不管是押车的周子舒和温客行,还是一路送嫁至此鬼谷众人,听到这城中上下,街道两旁热情的欢唿与道贺,仿佛整座城都染上了一层喜庆热闹的大红色,自然而然露出了由衷的笑容,更别提花车中的顾湘了,被小姐妹们打趣儿嬉闹着,脸都红成了一片。 到了新房前,曹蔚宁就算再依依不捨,也要和自己的新娘子暂时分别,一步三回头的被自己师叔拉着,与一众师兄弟。目送着花车驶进他们未来的新家,而他却还要跟师门一起回到他们暂居的客栈暂作休整,准备明日的婚礼大典。 小院中,罗浮梦盯着最后一抬嫁妆归入库房才长舒一口气,与柳千巧一道,由留在新房中负责招待的四季山庄弟子带领着在庄园中仔仔细细逛了一圈。 入目所见的一花一景,山石树木,皆与她和顾湘商量的图纸别无二致,罗浮梦由衷的赞嘆了一句四季山庄教徒有方,门下弟子个个都是少年英才。 那小弟子被她夸的脸色通红,嘿嘿一笑,也不居功,只说是罗前辈和小师叔眼光独到,他们师兄弟也只是按图照做,算不得什么大本事。 而一众薄情司的小姑娘虽然好奇湘姑娘的新家是什么样子,但还是各司其职,送新娘子回卧房休息,洗漱更衣,端茶倒水,务必要让顾湘舒舒服服睡个好觉,明天才能美美的与如意郎君拜堂成亲。 这里既然有罗浮梦和柳千巧坐镇,那周子舒和温客行再等到事情安排的差不多的时候,便留下韩英帮忙 与罗浮梦告辞一声,翻身上马回了四季山庄。 第300页 六月初六——四季山庄 春浴杜鹃花海,夏赏凤凰花开……六月间开遍满山的艷红花海与大红喜绸交相辉映,相得益彰,将整个四季山庄上下都笼罩在一层喜庆热闹的氛围中,所有来道喜的宾客只要踏进山门,便被这入眼所见的奼紫嫣红迷花了双眼,不管是第一次登临山庄还是多年后的故地重游,都忍不住赞嘆一句,四季山庄果真是四季花常在的人间仙境。 一大早,白衣温客行便和范怀空等在山庄门前迎接着八方来客。 今日大喜之日,所有人都换上了喜庆华丽的服饰,不说一袭大红袍,喜气洋洋的温客行和被一身黛青宽袍衬得越发和蔼慈祥的范怀空,就连白衣都换下了惯常的一身素白,换上了一袭雪蓝色的华服,束髮戴冠,清俊雅致,到真是让温客行眼前一亮,连声说着师叔以后还是要多穿点清嫩颜色的好,别跟那老怪物学,成日穿着素白色,跟朵大银耳似的,被白衣翻了个白眼,让他正经点。 今日的周子舒也俊美的很,宝蓝色的繁复华服将他衬得清贵至极,与乌溪和景北渊一道招待着前来四季山庄观礼的宾客。 每个登临四季山庄的宾客无论是江湖名宿还是后起新秀,都带着贺礼向着两家道喜,恭贺他们大喜之日,结下两姓之好,就算是寒暄客套也被这今日的喜庆气氛衬的由衷的发自肺腑。 随着道贺的人陆陆续续到齐,吉时将至,锣鼓鞭炮也随着新人的到来而响彻四季山庄, 一行人于山门前下马下车,由莫蔚虚与韩英开路,曹蔚宁和顾湘手执一段大红绸花的两端,一步步踏进四季山庄。 罗浮梦有柳千巧扶着,与一众薄情司的小姑娘亲眼目送着顾湘身着拖曳的金红嫁衣,步入张灯结彩,高朋满座的礼堂,听着那山唿海啸的恭贺道喜之声,眼中竟隐隐有了些泪意,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罗浮梦抽了抽鼻子将眼角的水痕抹干净,这可是阿湘的大喜之日啊,她能看到就已经万分满足了,又怎能为这喜事平添了晦气呢,调整了一下心态,便于柳千巧一道进入礼堂,本想隐在人群后默默观礼,却被眼尖的周子舒拉到了人前,留了个最好的位置给她,还跟她说着:「罗前辈,你可要亲眼看着呀。」青年认真温和的眉目,让罗浮梦竟有些感慨和欣慰。 乌溪当仁不让的充当起了司仪一职,一身喜庆繁复的南疆服饰,将他衬得既神秘又庄重,景北渊只看着他那认真严肃的模样儿,就无奈失笑,他家乌溪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爱凑热闹呀。 新人已到,吉时末至,乌溪也没有让宾客们干等着,而是轻咳一声,开始热场。 「合卺报喜金鸡呜,熊罴梦占雀声啼。赤绳系脚良缘定,风烛登科金榜题。红抽添香堪佐读,白首齐眉乐倩兮。琴瑟和鸣鸳鸯配,绵绵瓜瓞步云梯。」随着一声法杖杵地的清响,满场宾客都随着乌溪这词藻华丽,寓意美满的贺辞而连声叫起好来,就连周子舒都特别惊奇的凑到景北渊身边小声咬耳朵。 「乌溪什么时候这么有文采了?」说着周子说还向景北渊眨了眨眼睛。 「我写的…」景北渊面上笑意未减,动了动嘴唇,只以周子舒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道。 「啧啧啧。」周子舒摇头失笑,果然啊。 乌溪岂能看不见他俩在小声的咬耳朵,但那都不重要,随着热闹的气氛被他带动起来,他又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面对新人满含笑意的说道。 「曹公子湘姑娘今日喜结连理,我既然舔居司仪,为二位主持婚礼,少不得要给二位新人准备点小礼物。」边说着,乌溪边打开锦盒,露出了静静躺在盒中的两条金红两色编织相掺,工艺复杂,坠着两小颗金铃铛的红线。 「这红线世间只此一对,是供奉在南疆巫祖神庙,受过神灵祝祷的有灵之物,有情人一朝繫上,生生世世总能相见,即便相隔万水千山,也能终成眷属。」随着乌溪话音渐落,场内惊唿之声此起彼伏,不少人都探头探脑的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物,竟如月老红线般那样神奇。 曹蔚宁看着眼前的两条红线,眼睛都亮了,还未等他道谢接过,就见顾湘转了转眼珠子,嘻嘻笑着说:「生生世世都能再相见啊,那我这辈子要是跟曹蔚宁过了腻了,下辈子想换一个该怎么办呀?」 「哈哈哈哈……」也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哄,大殿内的轰笑之声都要将房顶给掀翻了,在场之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新娘子这玩笑之语,乐的前仰后合的,连罗浮梦都没忍住,扶着柳千巧笑得浑身发抖,边笑边在摇头说这丫头哟。 在场也只有曹蔚宁信以为真,脸色立刻垮了下来,瘪着嘴委委屈屈的,看着他的新娘子那言笑晏晏,面如桃李的娇俏模样,一咬牙一狠心,抢过乌溪捧在手中的两根红线,牵起顾湘的手,二话不说就系在她的手腕上,又将另一根红线塞到顾湘手中,抬起自己的手腕,举到顾湘面前,眼巴巴的瞅着她,那急切的模样,就生怕顾湘反悔似的。 「我不管,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我都认准你一个人了,你可别想甩掉我。」 新郎官那副傻里傻气的模样,又引发了在场第二轮的哄堂大笑。 顾湘虽然笑的肚子疼,却也被曹蔚宁这直爽的表白所打动,边嫌弃的说着你这个大傻子,边将手上的那根红线牢牢系在曹蔚宁的手腕上。 第301页 两根红线像是两道印记,缠在手腕间,隐在喜服中,似是要见证这对新人生生世世的喜结连理,白首同心。 这笑也笑够了,红线也繫上了,吉时已到该进入正题了。 乌溪清咳一声,捋了捋衣袖,法杖轻杵地面,朗声唤道:「吉时将至!高堂入座!」 曹蔚宁那边自然是范怀空担下长辈之责,入坐高堂,而顾湘这边,温客行本想将白衣这个当师父的请上去,却反被白衣按坐在高堂上,人都懵了。 白衣只看着他那副傻样儿,虽然无奈却满含笑意的说:「丫头是你养大的,你坐这儿受她一拜,当之无愧!」说着不等温客行反驳,白衣就将也愣在原地的罗浮梦请到了高堂下首,受新人半礼,而他自己则带着他师尊坐在了次一等的席上,嘴角的笑意既真诚又玩味。 叶白衣见他这安排,挑了挑眉,没啥意见,但还是凑到白衣耳边小声嘀咕道。 「丫头这一辈子也就成这一次婚,你就让给温客行了。」 「阿湘是老温亲手养大的,能在鬼谷那个地方将这丫头养的这么好,没有人比他更配坐那个位置。」白衣笑意未减,只往后侧了侧身,在他师尊耳边低语。 满座宾客眼见着娘家这边的高堂转瞬就换了人,震惊之余,除了鼓掌恭贺之外,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就算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但是乌溪仍然不怯场,气定神闲的继续说道。 「吉时已到,新人拜堂!」 顾湘看到高堂之上的温客行和罗浮梦,眼眶虽然有些红,但还是由着乌溪的唱贺随曹蔚宁转身。 一拜天地! 一鞠躬,谢天造一对佳偶! 二鞠躬,谢地结金玉良缘! 三鞠躬,愿天地姻缘传佳话! 随着躬身三拜谢过天地,一对新人再次转身面向高堂,对着虽然不是他们的生身父母,却与他们有抚育教导之恩的长辈深深鞠躬。 二拜高堂! 一鞠躬,师长栽培恩似海! 二鞠躬,孝敬长辈美名传! 三鞠躬,愿福如东海南山寿! 曹蔚宁与顾湘相对而立,手执红绸,于这亲友皆在,高朋满座的恭贺道喜声中,凝视着对方满含爱意与喜悦的眉眼,躬身三拜。 夫妻对拜! 一鞠躬,夫妻比翼双飞燕! 二鞠躬,天长地久共白首! 三鞠躬,愿子孙绵延合家欢! 法杖轻触地面发出一声脆响,一对新人缓缓起身,龙凤呈祥的火红嫁衣,男俊女俏的天作佳偶,随着乌溪最后一声清亮高昂的唱和:「新人礼成!」,在亲友的祝福,众人的见证下,结为生死相伴的夫妻爱侣。 作者有话要说: 该说不说,经过这几天的反覆琢磨,反覆推敲,反覆考证,反覆研究,我这个母胎单身算是对婚礼流程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感谢阿湘让我提前体验了一把云结婚的快乐。 os:韵没压上好难受,但请把百年好合打在公屏上!!!该评论评论,该灌水灌水,把份子钱都给我随上!!! 感谢在2021-07-29 21:40:50~2021-07-31 16:2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翊航薇阳、天涯旧路 2瓶;teyaaikaw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0章 终章 高堂之上,范怀空看着一对新人,自然是喜笑颜开,欣慰不已。而温客行愣过之后,看向下首的罗浮梦,两人眼中竟隐隐有了些泪意。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良辰遇君,风光大嫁,这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但梦中都不曾出现过的喜庆热闹,有朝一日竟成了现实。 罗浮梦欣慰之余,下意识看向身后侍立的柳千巧,又免不得与人群之后,紧盯柳千巧背影的于丘峰四目相对,眼中的那一点感伤和泪意瞬间化作一道寒光,刺的那个男人浑身下意识的一抖,狼狈的躲开视线。 柳千巧不明所以,顺着罗浮梦的视线看过去,也只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人,皱着眉一时也想不起来这人在哪儿见过。 「千巧,既然了了尘缘,回了人间,就往前看看吧。」罗浮梦牵过柳千巧的手将她转了个身,看着她茫然的神情慈祥的说。 「主人…」柳千巧还是有些懵,但这大喜之日罗浮梦却不想多说些什么,只拍了拍她的手,算作安慰。 「罗姑娘,柳姑娘,怎么还在这儿呀?马上就要开席了,快一起来啊。」新人拜堂礼成后,自然是要亲朋好友欢聚一堂,热闹一番,四季山庄内还没有宽敞到能摆下几十桌席面的地步,所以白衣就把这宴席安排在桃花林中,美景,美酒,美食,岂不更加热闹?其他人都在庄内弟子的引领下,随大部队纷纷去了会场,只有零星几个人还停留在原地,白衣虽然不知道她俩在嘀咕些什么,但还是热情的上前招唿道。 这时罗浮梦才发现。就在她俩闲聊的这段功夫里,厅内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脸上有些赧然,站起身扶身一礼之后,才随着白衣的指引去了会场。 「想什么呢,还等人请你啊?」周子舒见温客行坐在高堂上,皱眉沉思,似是陷入了某段回忆中,便走上前拍了拍他肩膀,把他唤回神儿。 「阿絮…我。」温客行抬头竟是周子舒,还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今天是阿湘大喜的日子,他应该高兴的,但不知怎么的,现在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 第302页 「我什么我!走了,喝酒去。」周子舒岂能看不出他那点怅然若失,但他看破不说破,只把这大舅哥拽起来,拉着他就去吃席喝酒。 虽然春日的桃花早已凋谢,但这绵延望不到尽头的山林中却被夏日的热情铺上五彩缤纷的颜色,金红的绸缎与装饰点缀在繁茂苍翠的深林花海中,让踏入此间仙境的人只觉心旷神怡。 白衣早一个月就在山中寻了块风景优美,地势平坦的好地方作为会场,又将山庄中的小弟子使唤的团团转,大江南北的去搜罗名厨和珍酿,劳心费神忙了许久,才为八方来客备下着整整八十一桌的丰盛酒宴。 白衣的苦心和山庄弟子的汗水并没有白费,每位踏进此间的不管是宾客还是好友都对着美景美食,好酒好菜赞不绝口。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交情好的自是三五成群围坐在一起,大快朵颐着主家备下的珍馐佳酿。 正中最大的主桌中自是坐了一圈新人的亲朋好友,叶白衣当仁不让的坐在主位,颇有兴致的跟范怀空推杯换盏,两个老江湖聊的火热,莫蔚虚和韩英算是不打不相识,彼此都颇为欣赏,也拼起酒来,等到温客行周子舒等人姗姗来迟,免不得要被罚酒三杯。 直到三杯珍酿下肚,温客行才扫了一眼四周,问了白衣一句:「小曹和阿湘呢?」 「阿湘跟我抱怨说嫁衣太长凤冠太重,让小曹陪着她去换了一身轻便的喜服,会晚一点来。」白衣给他师尊夹了几筷子菜放到碗中,让他别光顾着喝酒,也吃点东西,抽空回了温客行一句。 「阿行先坐吧,有小桃她们陪着阿湘呢。」罗浮梦笑着将温客行拉到身旁坐下,让他也先垫垫肚子,一会儿可少不得要拼酒呢。 正如白衣所说,也没等多久,曹蔚宁就挽着他的曹夫人姗姗来迟,这对新人刚一亮相,又引得了在场之人的轰然叫好。 一对新人自然是得先到主桌,为一桌长辈敬杯水酒。 叶白衣先听曹蔚宁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太师父,才伸手接过他奉上来的酒盏,上下扫了一眼这直冒傻气的新郎官,轻啧一声小声吐槽道:「傻了吧唧的,丫头怎么就看上你了?」 虽然很小声,但还是被温客行听见了,但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直接回怼,只好夹了一筷子油汪汪的红烧肉扔进他碗里,咬牙切齿的说:「叶前辈,多吃饭,少说话。」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却也让周子舒看的忍俊不禁,接过曹蔚宁奉上的酒盏,也只忍笑宽慰两句。 一对新人也只在主桌上停留片刻,略略填了些肚子,便在众人的吆喝起闹声中起身挨桌敬酒,身后还跟了俩负责端杯倒酒的小少年,一个是四季山庄年纪最小却是首席大师兄的张成岭,另一个就是清风剑派年纪最小打扮的跟个红包似的小小少年。 眼见着曹蔚宁带着顾湘敬了一圈儿各派长辈之后,脚步就有点飘忽了,还被那些与他交情不错,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小年轻们拉着,嘻嘻哈哈轮番灌酒,嚷嚷着今天一定要跟新郎官喝个不醉不归,主桌上的其他人都跟看热闹似的嘿嘿直乐,也只有莫蔚虚和韩英这俩做师兄的还知道心疼一下酒量不好的新郎官,相视一眼,便携手起身,杀进年轻人拼酒的热闹中替曹蔚宁挡些酒,让他不至于洞房花烛夜醉成一滩烂泥。 由着两派师兄带头,各派长辈的宽和放纵,一群年轻人迅速打成一片,推杯换盏间,也不分什么门派之别,热火朝天的倒是将场内气氛推向了一个高潮。 小辈儿间嬉笑怒骂,围着一对新人好不热闹,长辈间也少不得寒暄叙旧,推杯换盏,白衣饭还没吃饱就被接二连三的敬酒之人灌了个水饱,索性直接放下碗筷,与温客行周子舒一道,拎着整坛的烈酒游走席间,誓要让这些江湖豪杰们见识一下四季山庄的酒量。 小子们拼酒划拳,姑娘们赏游花间,少男少女青年壮年的笑闹之声连成一片,将整座四季山庄都笼罩在一层既喜庆又热闹的欢乐氛围中。 正在周子舒和邓宽拼酒拼的正起劲儿的当头,一个负责巡山的红衣小厮小跑过来,在周子舒耳边小声耳语两句后,周子舒就笑着和邓宽结束了战斗,让他继续吃好喝好,就随那小厮一道找了出僻静的角落,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你说山下谁来了?」 「回周庄主,是一队官差,那领头的说是您的老相识,是奉那个什么晋王的命令,前来四季山庄道贺的,带了不少贺礼呢。」那个小少年搔了掻头麻利的说。 今日虽然是四季山庄的大喜之日,八方来贺,但周子舒也未曾放松戒备,他原本还担心四季山庄人手不足,但随着鬼谷众人的加入,他也就能腾出手,安排了好几队弟子轮班巡逻,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周子舒皱着眉头,神情郁郁,既疑惑不解又神情紧绷,想着晋王此举意欲何为,但眼下四季山庄高朋满座,他也不能放任这个隐患不管,只得长舒一口气,跟那少年嘱咐一声莫要声张,便亲自出马,想去看看晋王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 这时温客行和白衣眼见着周子舒转身离去,担心是出了什么变故,对视一眼,心有灵犀般从酒席中脱身,几步追上周子舒的步伐,也不急问到底怎么了,便心照不宣地一同下山。 一队二十来人的队伍带着十几个檀木箱子,静等在山脚下,带队的是个身着锦袍面白无须,年纪很大的微胖宦官,瞅着一群少年拔剑相向,面容冷肃的将山门堵得严严实实,就急得团团转,连声说着:「少侠们呀,咱家是你们周庄主的晋州旧识,特奉王爷之命,前来道贺的,王爷,晋王你们知道吗?那是你们庄主的亲表哥呀,少侠们就通融通融,让咱家进去吧。」老宦官那尖细的嗓音似是被砂纸磨过般,略有沙哑,但这老人家的再三恳求,也没能让一群少年软下哪怕一点的心。 第303页 负责带队巡山的正好就是程子晨,他天窗刺客出身,还不知道晋王是什么人,虽然来人不是天窗打扮,但一听这老宦官报了名号,他就浑身戒备起来想也不想就招唿了个鬼谷的兄弟赶紧回去报信儿,自己则带着一众师兄弟戒备着不请自来的人。 少年们软硬不吃的态度,可是让那老宦官急出了满身大汗,直到他眼尖的看到下山的周子舒才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急切地招唿道:「周庄主,周小少爷,是老奴啊!」 程子晨见是师父他们来了便让开一条路,等周子舒走至近前,看清来人的面貌,便皱着眉头疑惑地叫了一声:「贵和叔?怎么是你?」 「多年未见,小少爷还记得老奴啊,不过老奴都快认不出少爷了。」这位叫做贵和的老宦官一见到周子舒就笑出了满脸褶子。 「阿絮,这老头是你旧相识?」温客行看到这架势,展开摺扇,凑到周子舒耳旁小声问道。 「贵叔是自小伺候我娘亲的老僕,小时候也照顾过我,后来我家出了事,贵叔就被召回了晋王府,我就再也没见过他。」周子舒皱着眉头,低声解释着。 但现在可没有彼此叙旧的功夫,周子舒上前几步,看着年迈的老人家,温声问道:「贵叔,你怎么会来这儿?晋王这又是几个意思?」说着他便意有所指的扫了一眼贵和身后那一队带着重礼的兵士。 「嗨,此事啊,就说来话长。」贵和先嘆了一声,但见周子舒皱眉不语,也就讪讪的长话短说。 说来此事还跟周子舒,准确一点说是跟白衣脱不了关系。 早在很久之前天窗就已经跟毒蝎联手,为晋王效力,共谋天下武库,而为解清风剑派之危,白衣直接把琉璃甲尽数都给了蝎王,蝎王为了早日替赵敬报仇,自然是马不停蹄的带着完整的琉璃甲和武库钥匙,去了晋州,想要联合晋王一起开启天下武库。 这万事俱备,晋王自然愿意做着顺水人情,所以就派了段鹏举带着整个天窗随毒蝎一道去寻武库,终于在跋山涉水一月之久后,才在一处延绵不绝的雪山找到了武库所在。 但正如之前周子舒等人所预料到的那般,没有真正的武库钥匙,就算集齐琉璃甲,也开不了武库大门,蝎王自知被温客行他们骗了个彻头彻尾,气急之下,竟然与段鹏举联手,想要炸开武库大门,但天意弄人时不在他,一场转瞬而至的雪崩将所有人都埋在了雪山之下,天窗也好,毒蝎也好,都带着挥之不去的仇恨与不甘,葬身在皑皑白雪之中。 天窗死伤殆尽,晋王直接自断一臂损失惨重,元气大伤,没了这把操纵权柄,控制朝堂的锋锐之师,晋王别说挥兵南下,问鼎中原了,连做个守成之君都有些捉襟见肘。 晋王直到举目四望下的孤立无援,才终于认清了自己,孤坐金殿,彻夜难眠,回想少年时意气风发的自己与一群壮志酬筹的至交好友把酒共话,畅想着终有一日能还天下太平,镇朗朗河山,而这一切都随着他日渐的刚愎自用,疑窦丛生,而化作镜中花,水中月,十余年的谋划与算计,都化作了一场梦幻泡影,而自己除了冰冷刺骨的王位,竟什么都没有留下。 一场雪崩葬送的不仅仅是天窗中数百条人命,更是晋王的抱负与野心,竟也生出了与西楚霸王般四面楚歌,孤立无援的悲怆,但年近不惑的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磨没了豪情壮志,说不出那句「是天亡我,非战之罪也」的豪言壮语。 晋王消沉颓废了好些时日,直至听闻手下来报,四季山庄近日动作频频,似是在操办喜事,才终于让他有了点活人气儿,想到周子舒,想到他至亲的表弟,想到他于这世间并非真正的孤家寡人,就如溺水之人,抓住一块浮木般拼命的挣扎着,连忙派出他身边为数不多的心腹侍卫,乔装改扮,小心去四季山庄查探。 四季山庄的大喜之事,江湖人尽皆知,没过多久晋王便收到了消息,既想与周子舒重修旧好,又顾及着两人那十年间算也算不清的恩怨纠葛,斟酌再三之下,也只得让王府中与周子舒还有些故交的老僕,带着重礼前去道贺。 这也就有了四季山庄山门前的这一幕。 晋王也好,天窗也好,毒蝎也好,因为贪婪而葬身雪山,既是天意弄人又是作茧自缚,周子舒三人听这老人家道明事情因果,都不禁长嘆一声。 但既知晋王此举是有意示好,并非再起波澜,大喜之日也没有将千里迢迢前来道喜的客人赶出去的道理,周子舒几人讨论一番之后,也就收下了晋王的这番心意,引着贵和等人上山吃一口喜酒!就当是替曹蔚宁和顾湘添福添寿了。 周子舒等人的暂时离开和又带了一群官差模样的人进场吃席吃酒,也就只有一众老江湖微微侧目,有那消息灵通的免不得跟左右周遭耳语几句,小声揣测着周庄主的身家来歷,但年轻人们哪管得了这些呀,他们早就喝嗨了。 酒酣耳热,推杯换盏,就算有一众师兄师弟,大舅哥,小舅子们护着,曹蔚宁这个做新郎官儿的也难免被人灌了个五迷三道,就算喝得迷迷煳煳,他今日也高兴的很,他娶媳妇儿了,在所有人的祝福和道贺声中,他娶到了这辈子最喜欢的姑娘,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而顾湘呢,早在敬完一圈酒之后,就被小姐妹们拉到一边吃酒吃菜,任凭曹蔚宁被人围攻她也只和姐妹们看热闹,待吃饱喝足之后,顾湘就带着一大群小姑娘们,如穿花蝴蝶般钻进山间花海,少女如鹊鸟般的嬉笑之声,就算隔着林隔着花,也盪出了很远很远,不少喝的迷迷煳煳的纯情少年只听着那些嬉闹便红了脸,悄悄摸摸,害羞又胆怯地躲在树后,偷眼看着花海间嬉笑的娇俏少女们,萌动的春心也似山花烂漫般悄然绽放。 第304页 方才那一段插曲并未影响周子舒等人继续喝酒,继续畅聊的心情,安排好不请自来的一众人之后,就又融入了热闹的宴席间,兴致高昂地与来往之人推杯换盏。 白衣拎了个青玉酒壶,穿梭在人群之中,似被那些精力十足嬉笑玩闹的少年们所感染,竟有了些熏熏然的醉意,看了一圈山野间谈笑风生的八方来客,想着这些人,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今日皆是带着一腔真心,来祝愿一对有情人的终成眷属,白衣福临心致,想到了一个不错的主意,来回报这些人的真心诚意。 随着一声酒壶坠地的裂响,还没有喝到神志不清的人尽数看向场中一身雪蓝广袖悬于空中的白衣,眼中既有惊艷赞嘆,又有些疑惑不解,但随着白衣的话音落下,那不解也尽皆化作纯然的狂喜。 「今天是我家丫头和曹小子的大喜之日,感谢大家能不远万里的来为这对新人道声祝贺,我这个做师父的若是三言两语说声感谢,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今日我高兴,就送在场之人一份天地的回礼。」说着白衣展开双臂,微合双眼,任山风吹拂,带起广袖咧咧,磅礴纯粹的灵力,自他周身易散而出,化作无数道如流萤飞火般的蓝绿微光与飘散的落花交缠在一起,似一道轻柔的春风拂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轻柔的,纯粹的,满含着生机与道法的力量,抚过面庞,吹入心间,是一道强心剂般点燃了在场之人的所有热情,欢唿之声如山唿海啸般惊飞了山间的林鸟,就连那些被灵力吸引过来的小兽,也因着人声鼎沸而落荒而逃。 「哈哈哈哈,这也太大方了,师叔这是喝嗨了吧?」温客行被那道裹挟着灵力的微风吹得神清气爽,凑到周子舒身边笑嘻嘻的说,那嬉皮笑脸不正经的模样,不出意外的收穫了周子舒的一个白眼儿。 「简直是胡闹。」叶白衣都被白衣这动作弄得猝不及防,看着于人潮中兀自绽放的颀长背影,哭笑不得的笑骂一句。 「好舒服呀,这就是生机灵力吗?」景北渊深吸一口气,舒服的喟嘆一声,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身旁的乌溪听。 「白先生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喜欢搞事情呀。」乌溪摇头失笑,顺手将景北渊手里的酒盏换做一杯清茶。 直到白衣睁眼,轻飘落地,广袖垂于身侧,微风渐渐止息,这场由他主导的灵力馈赠也戛然而止,不等归元真人上前急切的拉住他想说些什么,白衣就一个闪身,退回到人群之后朗声说了一句:「继续玩,继续闹吧,」便悄然离场。 随着白衣的离开,各派的长辈也都紧随而去,场中只留下一众年轻人面面相觑,但也只过了几息,这些个因着灵力而醒酒,心又大的少年们,又没心没肺的玩在一起,虽然方才长辈们并没有拘束他们,但长辈的存在就让孩子们有些放不开。眼下年长的都走了,只留一群少男少女疯玩疯闹在一起。 直到绚烂的晚霞铺满天际,这场狂欢才进入尾声,一大群少男少女簇拥着一对新人,居然扔下了所有长辈,乌泱泱的下了山,直奔顾湘与曹蔚宁在昆州城的新房而去,瞅这些人那兴致勃勃的架势,眼看着就是奔闹洞房而来的。 曹蔚宁虽然不介意还乐呵呵的,但却还要顾及着顾湘奔波一天怕是已经累了,还在想着该怎么轰走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兄弟们,就见着原本以为被他们抛在身后的一众长辈,竟然整整齐齐的站在新房门前,负手而立,看着他们胡闹。 「闹够没有?闹够了就赶紧回去睡觉。」这也不知道是哪个门派的长老,颇有威严的喝了一声,但那威严却被眉梢眼角间的笑意削弱不少。 一群少年见到这架势也只能不甘心的,眼睁睁看着一对新人在双方亲友的护送下进了洞房,砰的一声轻响,一扇房门阻隔了他们好奇的视线,也只好勾肩搭背,由各自的长辈领着回客栈好好休息。 直到送走了所有宾客,回头看向已经隐去身形的夕阳,白衣才长舒一口气,可算是还忙完了。 新房那边有罗浮梦和柳千巧守着,四季山庄又有周子舒和温客行收拾,白衣伸了个懒腰,脚步轻快的回了自己的洞府,准备在灵穴中好好睡一觉,这一两个月连轴忙下来,他可是要累坏了。 洞房内,手臂粗的龙凤喜烛噼啪作响,明亮的烛火照亮这一室间的暧昧与温馨。 随着人声渐远,方寸之间只留下他与顾湘两人,曹蔚宁后知后觉才有些羞怯和不知所措,看着顾湘好奇的在洞房内左张右望,摇曳的红烛映在娇美的侧颜上,美的竟有些惊心动魄。 曹蔚宁吞了一口口水,暗自给自己打气,他与阿湘都已经是拜过天地的夫妻了,自然…自然是要相亲相爱的。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曹蔚宁才顶着一张驼红的脸,小心凑到顾湘身边,支支吾吾的说道:「阿湘,累不累?我看你顶这个凤冠顶一天了,是不是很重呀?」 「你这不废话吗?知道重还不帮我拆下来,脖子都要断了。」顾湘又何尝不羞怯呢?都不敢看曹蔚宁的眼睛,只能顾左右而言他的凶道。 曹蔚宁嘿嘿傻乐,将顾湘扶到妆檯前,小心翼翼的为她解下发间的繁复头饰,看着铜镜中娇羞的美娇娘,曹蔚宁眼睛都看直了,但却还记得不要扯痛阿湘,直到一头秀髮重归自由铺展在大红的嫁衣上,曹蔚宁才缓缓趴在顾湘的肩头,与她一起看着铜镜中紧紧相靠的倒影,喟嘆一声:「娘子真好看…」 第305页 顾湘的耳朵都是烫的,侧头看一下深情专注的曹蔚宁。在心中也由衷地喟嘆一声,她眼光真好,但却羞于开口。 「怎么?难不成我以后要是不好看了,你就不喜欢我了吗?」她伸手揪住曹蔚宁的耳朵,故作兇狠的问。 「不敢不敢。」曹蔚宁笑得像个二傻子似的,任着顾湘搓圆捏扁,盯着眼前娇俏的新娘,神情认真,态度诚恳,却有些词不达意的说:「不管是十七岁的阿湘,还是七十岁的阿湘我都喜欢,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而是我就是喜欢你,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我就是想跟你过一辈子,照顾你一辈子。」 「阿湘,夫人,娘子……」曹蔚宁拥住身前他的新娘,在固相耳边深情地感激道:「谢谢你愿意嫁给我。」 「你个大傻子…」顾湘眼中隐有泪意,但却是笑着的,笑得甜美又幸福,紧紧的抱住这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男人。 她的曹大哥,她的夫君,她的相公… 她想她一定是这个世间最幸福的姑娘。 四季山庄 「阿絮~阿絮~阿絮~」温客行拎着个酒壶晃晃悠悠的回了卧房,虽然喝得迷迷煳煳,却还知道要找周子舒,醉眼迷濛间,看到桌边端坐的背影,踉踉跄跄的就扑了过去。 「阿絮~阿絮你知道吗?我今天可开心了,我把他们都喝倒了,我好开心啊!」温客行抱住周子舒的腰身不放,满身的酒气将周子舒熏得皱起了眉头,一手扶着这个醉鬼,一手夺过他手上的酒壶放回桌边,无奈又心疼的问:「白天还没喝够啊?晚上了还不消停,喝成这样,明天头疼了我可不管啊。」 「不够,怎么够呢?阿湘的喜酒我喝多少都嫌不够~」温客行扑在周子舒怀中,含含煳煳的说:「可是阿絮啊,我这心里怎么就空落落的呢?你说阿湘这丫头嫁了人是不是就是泼出去的水了?」 「想什么呢?我看你真是喝多了。」周子舒伸手,将他唿在脸旁的长髮捋到身后,看着他那醉眼迷濛的样子,很是无奈的说。 「我没喝多,我就是有点难受,阿絮啊,我就是有点难受……」说着温客行就有些哽咽了,顶着通红的眼眶仰头看着周子舒,委委屈屈的说:「阿絮,我好不容易才养大的丫头,养了十几年了,看着她从一点点大长到如今的模样,就这么成了别人家的了,我真的好难受呀,你快哄哄我~」 「你少来这套阿,这次哭也没有用,有本事咱俩就比过一场,一局定上下。」周子舒一看他那湿漉漉的眼睛,就知道这货没安好心,上次是他功力没有恢復,心又软,吃了次亏,这次他才不上当呢,将这狗皮膏药一把撕开,抱臂看着他撒娇卖惨。 「阿絮~我真的好委屈,好难受,你快哄哄我嘛~」温客行湿漉漉的眼中精光一闪,彻底不要脸起来,撒娇打滚,甚至都抱着周子舒大腿可怜兮兮的卖起惨来,从养大的姑娘嫁了人,一直说道幼年丧父丧母,都没能给父母立个衣冠冢,只把周子舒缠的没了脾气,心软的不得了。 「真是拿你没了办法,下不为例啊……」周子舒被温客行连扑带抱的压进床里,无可奈何的说。 但从来都是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五六,嘴上说着不吃你这套下不为例,但那心呀却跟腰似的,软成了一滩春水,化作万般柔情。 月落东升,红日再起,新的一天,正如新的希望一般如约而至。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山河令的遗憾已经弥补得差不多了,温周也好,湘宁也好,都有了我觉得最好的结局。 从4月18日开坑至今,到8月1日正文完结。这100多天的反覆折磨,反覆推敲,真的让我成长了很多,我一直在问自己到底是什么让我坚持了三个多月,后来我想想。也许是温周带给我的感动,山河令带给我的感动,以及俊哲的真诚,让我看到了,不管是爱情,亲情,友情,知已情最好的也是最令我感动的一面。是这些真诚感动了我,让我想要提笔去完成某些我觉得的遗憾。 我也感谢这段时间不离不弃,陪我走到现在的所有读者们,正是因为有你们的存在,有你们的鼓励和支持,才让我有继续创作的动力,谢谢你们,我也爱你们。 感谢在2021-07-31 16:28:13~2021-08-01 16:25: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靳屋藏姣 10瓶;阿犬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1章 番外一 红日初升,拨开云层,新的一天如约而至。 墙外鞦韆花影后。环兽金悬,暗绿笼朱牖。为怯轻寒犹殢酒。同心共结怀縴手。 粉袖盈盈香泪透。蹙损双眉,懒画遥山秀。柔弱风条低拂首。渭城歌舞春如旧。 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卧房内,铜镜前,一对懒起的壁人,含情脉脉,情意浓浓。 就算一夜洞房花烛,曹蔚宁还是有些如坠云端,飘飘乎乎的,拿着梳子的手有些发颤,但看着铜镜中娇颜盛开的妻子,心中多少踏实了一点,笨手笨脚却小心翼翼的为顾湘挽发,但由于太过生疏又太过小心,弄了好久都没有弄出一个好看的髮型,顾湘原本的娇羞,都被他那憨样给磨没了,想夺过梳子,自己梳头,却被曹蔚宁眼疾手快的躲过了,有些羞恼的嚷道:「你会不会呀,再磨蹭午饭都赶不上了!」 第306页 曹蔚宁傻笑着说:「阿湘别急呀,我可以慢慢学呀!我想为你挽一辈子的头髮。」 「你跟谁学的这油嘴滑舌的腔调,肉麻死了。」顾湘虽然有些嫌弃,但眼角眉梢却透着甜蜜,想来很是受用。 「我多多说,天天说,你早晚会听习惯的,就不觉得肉麻了。」可能是因为得偿所愿的幸福,让曹蔚宁脸皮越发厚了些,抱着顾湘腻腻歪歪说这些情话。 与小夫妻的新婚燕尔,画眉梳妆的温馨相比,老夫老夫的晨起日常就粗暴很多。 温客行原本睡得迷迷煳煳,还在梦中咂摸的余味,恍惚间就被一股大力踹下了床,瞬间醒了,人还懵懵的。 「滚!」周子舒虽然嗓音沙哑,但却中气十足,眼睛虽然还没睁开,却不客气的将跟个八爪鱼似的缠在他身上的温客行一脚踹下床,扯过被子将自己裹成一团,打算再睡个消停的回笼觉。 温客行被这一脚踹得猝不及防,还有那么一点儿委屈,但面对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的周子舒,却也只能瘪着嘴,委委屈屈跟个小媳妇儿似的,替他家阿絮掖好被角,小心翼翼探了一下他的额头,才一步三回头,依依不捨的离开卧房,麻利的洗漱干净,将自己捯饬的清清爽爽之后就钻进厨房,准备大转身手做顿好吃的,好好哄哄阿絮。 昨晚他确实是没脸没皮趁人之危,有些过分了。 对于舒舒服服睡了一觉,补足精神的白衣来说,再也没有一大早醒来,来一碗热腾腾暖唿唿的养胃粥下肚更舒服的了,人精神了也就有心情围观着山庄上上下下的热闹了。 大婚后的一两天,出于默契,不管是婆家还是娘家,谁也没有去打扰新婚之后的小夫妻,而是任劳任怨的替一对新人送别道喜的宾客。 经过此番,江湖各界都对四季山庄热情周到的招待留下一个极好的印象,更是对庄内美景,门下弟子赞不绝口,也不知道是谁提议,想将下一届武林大会的举办地点,定在昆州城,由四季山庄主持操办,倒是得到了各方的积极响应,周子舒作为本代庄主,对于这种有利于四季山庄的事,思索再三之后,也就谦虚的应承下来,宾主尽欢,倒是为此番盛事,画下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六月初九——三朝回门 小夫妻腻腻歪歪三天之后才在罗浮梦的提醒下想起了还有回门这件事情,索性他们家离四季山庄也不远,俩人手挽着手,甜甜蜜蜜的便熘达回去,那如胶似漆的恩爱模样,倒是让所有人看了都牙酸耳热。 温客行乍见挽起长发做少妇打扮的顾湘,还有那么一点愣怔,要不是顾湘还是以前那样肆无忌惮的缠着他撒娇,他都不敢太敢认这姑娘,是他前几天刚嫁出去的妹妹。 这就是姑娘长大的感觉吗?温客行摇摇头,把那点儿乱马七糟的念头全都给甩出去,只闷不吭声地倾听着餐桌上的聊天叙话。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大家在商量小夫妻什么时候跟范师叔他们一起回清风剑派祭祖,再小住两日,毕竟这婚是在四季山庄结的,礼也是在四季山庄办的,但有些规矩却还是要守的,这新媳妇回家祭祖也是无可厚非。 周子舒倒是无所谓,白衣更是乐见其成,想着将他俩送走之后,自己也能抽出时间去地府看看,至于温客行嘛,他也只是揉了揉顾湘的头,耳提面命着曹蔚宁要照顾好她,也就随他们去了。 眼看着清风剑派一行,就要告辞离去,乌溪和景北渊也藉此时机向周子舒辞别。 以周子舒与景北渊他们的交情,连挽留都没有多说一句,只说道等这段时间忙完了,山庄稳定了,他就跟老温去南疆找他们玩儿,周子舒惦记着景北渊的酒局,可是惦记了好久。 顾湘听着乌溪讲述着南疆的风土人情,也是心痒难耐,跟曹蔚宁商量着,等回清风剑派祭完祖之后,也要去南疆看看,景北渊自是乐见其成,很是热络的说着,等他们来了南疆必定要好生招待,带着他俩玩个尽兴。 这小小的方寸桌间,一时片刻竟有不少人都定下了出门游玩的行程,连叶白衣都被勾起了心思,老气横秋地念叨着趁着现在还康健,去各地走走看看,也是不错的主意。张成岭还想凑热闹,说着要在路上照顾叶前辈,实则也是想出去玩,却被周子舒毫不留情的拒绝,让他好好习武练功,少寻思那些有的没的,张成岭虽然有些不甘心埋头扒饭,但在座的其他人却看热闹看的很带劲,一时间餐厅的笑闹之声传了很远很远。 六月十五——四季山庄 一大早,白衣就送走了要出门游歷的叶白衣,再三叮嘱韩英要照顾好他太师父一路上的衣食起居,最重要的是要盯着他太师父的一日三餐,让他老人家吃好喝好的同时也别暴饮暴食,还特意给了韩英一块灵石,叮嘱他有什么要紧事可以召唤他,那婆婆妈妈的样子,看着叶白衣都很不耐烦了,他就是应下了少林寺盂兰盆节法会的邀请,去嵩山熘达熘达,也就出门一两个月吧,哪儿来这么多不放心的。 白衣才不管他师尊有多不耐烦呢,亲力亲为为他俩打包好一应用品之后,便目送着韩英驾着马车,带着叶白衣出门游玩去了。 他也不是不想跟着同往,但一边是师尊,一边是怀章,那心难免偏向了后者,想着好几个月都没有见到秦怀章了,思念之情,溢于言表,虽然顾湘嫁出去了,现在估计还在跟曹蔚宁在清风山上过自己的小日子,但好在还有个韩英能让他使唤,替他尽些孝道,那点心虚愧疚也就淡了许多。 第307页 有事弟子服其劳,这有个少言寡语却任劳任怨的大徒弟,还真挺好。 「师叔,你让韩英跟着那老怪物一起出门,是不是想通了?要替阿絮打理山庄琐事,放我们去江南玩了?」这时温客行不知道打哪儿钻了出来,凑到白衣身边嬉皮笑脸的问。 阿絮可跟他提过很多次,想去扬州看看,虽然现在没有烟花三月下扬州的诗情画意,但周子舒可是听扬州那边来道贺的江湖侠士说那里的乌梅酒最是香醇甘美,可把他馋得不得了,而温客行又何尝不想跟他家阿絮走遍天南地北,赏玩人间风情呢。 这时,周子舒负手走近,听到温客行的问话,眼睛骤然亮了,小步跑了过来,也笑嘻嘻的问:「师叔你真要帮我吗?那太好了,就劳烦师叔替我照看四季山庄,顶两三个月庄主之职吧,我想和老温去扬州!」 「你们俩想的倒挺美呀。」白衣先翻了个白眼儿,看着兴致勃勃,恨不得现在就打包行李,策马上路的两人,没好气的说:「庄主没个庄主样儿,谷主没个谷主样儿,你俩也不看看现在有多少烂摊子,等着你俩收拾呢,温客行,你带来的那些孩子你安排好了吗?阿湘临走的时候不是说要开个点心铺子吗,掌柜伙计你都找好了吗?净想着出去玩儿了,还有你周子舒,你什么时候能将张成岭那狗熊跳舞板正过来,再想着去扬州吧,堂堂一代首席大师兄,要是在明年的武林大会上丢了丑,你这个做师父的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别介呀,师叔,我们也没说躲懒不干活啊,人我都安排好了,那些个想留下来的小子丫头,我都吩咐星明他们安排了,再说了,阿湘那铺子有罗姨她们帮忙操持呢,还有一群薄情司的小姑娘给她打下手,连胭脂铺子都能给她打点好,那热火朝天的劲头,哪儿轮得着我替那丫头操心啊。」温客行撇撇嘴,不甘心的说道。 「就是呀师叔,成岭什么资质你也不是不知道,虽然开蒙晚但胜在刻苦,又有您指点着,想来明年就算放出去也不会丢丑的,就让我们出去玩两个月嘛。」周子舒为了他的扬州之行也算是豁下脸皮,竟也学着温客行那没脸没皮的样子,缠起白衣来。 毕竟眼下不比以前,要没一个他放心又靠谱的人坐镇四季山庄,看着这上上下下一群皮猴子,打理日常琐事,周子舒就算说走就走了,也不会安心的。 有了家就有了牵挂,有了牵挂,再嚮往自由的人也会恋家。 「你少跟老温学那一套啊。」白衣被他俩这年近三十还能撒娇卖痴的样子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往后退了两步,但看着他俩那眼巴巴的样子,终是抵不过心软,没好气的说:「放你们出去玩也不是不行,但我得先出去熘达几天,放松放松,中元节回来。」 「师叔,你要去什么地方呀?要去一个月之久?」温客行扇子都不摇了,凑上前好奇的问道。 「用不着你操心,反正一个月后我就回来了,到时候你俩想出去玩多久就玩多久,记得回来过年就行。」白衣嫌弃的将温客行的脸推到一边,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最终妥协了。 周子舒是个能为了自由而豁上性命的倔强性子,温客行更不用说了,好不容易重回人间,能放下所有恩怨和包袱,为自己而活,白衣又怎能忍心真的拒绝他们呢?既然不忍心,那也只能自己操心了。 「师叔!你真好!」周子舒一听自己的假期,直接从两三个月延长到小半年,想着终于能无后顾之忧的跟老温走遍江南,那兴奋劲儿,是藏也藏不住的,激动的一把抱住白衣,乐的见牙不见眼。 「大热天的,你也不嫌燥的慌。」白衣却嫌弃他肉麻,任他抱了几息之后,便将周子舒推开了,怕他俩在没完没了的跟他磨叽,直接一个闪身窜了很远。 风中隐隐飘来白衣的叮嘱:「好好看家,等我回来。」 直到人都没影儿了,温客行才凑到周子舒耳边小声嘀咕道:「哎,阿絮啊,你猜师叔他是去哪儿了?」 「谁知道呢?」周子舒收回视线,看着身边笑得跟个偷了腥的狐狸似的温客行,笑骂一句:「行啦,既然师叔发话了,那咱们就等他呗,趁这段时间,咱俩好好研究研究到底去哪里玩儿,师叔可是给咱们放了小半年的假呢。」 「阿絮,我听说苏州的鱼可好吃了,上次去太湖都没有吃到太湖三白,咱们这次呀可不能错过了,九月的鄱阳湖大闸蟹最是肥美,配上姜黄酒那真的是绝了,咱们可得去尝尝。」俩人相伴回四季山庄,温客行还在周子舒耳边滔滔不绝的盘点着他从书上看来或从旁人耳中听闻的各地的美食美景,叭叭叭的都说到十一月去塞北赏雪吃羊肉锅子了,才被周子舒嫌烦,让他赶紧闭嘴。 但不得不说,周子舒确实被他话中所描绘的美食美景所吸引,暗想着一定都要去看看。 六月十五——地府阴司 秦怀章像平时那样埋首在堆积如山的卷宗中,分门别类的查阅整理着各种文献。 在地府阴司中资歷三百年以内都算是新人,更何况他这个刚上任才三个多月新人之中的新人官吏,面对着地府几千上万年的歷史和繁杂琐碎的工作,最开始他也是无从下手的,还好,秦广王有受白衣的嘱託,闲暇之余,还不忘关照一下他这个新官,让他没直接两眼一抹黑的上衙,而是先跟在陆判官身边实习,熟悉一下阴司的工作,而秦怀章既然打定主意要做好某件事情,便下了十足的功夫,他向来又是个机敏聪慧的,白日里观摩实习。晚上埋首卷宗,一两个月便能帮陆判官打下手,处理一些琐事,这倒是让陆判官对他这个走后门进来的新人改观不少,又有白衣的面子在,带起他来更加的尽心尽力,很多经验和技巧也是倾囊相授,让秦怀章少走了不少弯路。 第308页 几个月的疯狂学习,秦怀章看卷宗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处理事情也越发的得心应手,但他今天总觉得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难免有些躁动不安,这局到底是什么事情,那得等他下衙回家才能知道了,前提是他不加班的话…… 白衣一到地府,就想着先去阴司看看秦怀章,刚踏入府衙,便被陆判官逮了个正着。 「仙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陆绛一见到那道耀眼的仙光便狗腿的跑了上来,笑眯眯的说。 「不要声张,我就是来看看怀章。」白衣先伸手打断他欲要滔滔不绝的嘴,直言不讳的说。 「小秦大人呀,仙君随下官来吧。」陆判官颇有眼力劲儿,也不多做寒暄,恭敬引着白衣,便在偌大的阴司中转了起来。 阴司作为地府职能最齐全的行政机关,占地面积自然也是极广的,亭台楼阁,假山怪石,各种风格的建筑应有尽有,错落有致的排布在各方,景色自然也是极好的,陆判官边引着白衣去秦怀章所任职的吏曹,边跟白衣絮絮叨叨着秦怀章这段时间的表现,话里话外竟是夸赞之意,倒是让白衣安心不少,也有心情跟他客套几句。 到了地方,陆判官还以为这小仙君会迫不及待跟情郎叙旧亲热呢,但白衣只是透过窗棂看着屋内俯首案头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便悄然离开了。 陆判官不明所以,但还得跟上去,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仙君,您不进去看看吗?」 「看什么?我不都看到了吗?」白衣还被他问的一头雾水。 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呢,陆判官也只愣了一瞬,便也回过味儿来了,看着这年纪轻轻的小仙君诚挚邀请道:「仙君既然看过了,方便的话,不妨移步随下官到天子殿座座?陛下可是很挂念您呢。」 白衣却想也不想摇头拒绝了。 「大可不必,那傢伙念叨我准没好事,我这次来地府纯粹就是来游玩放松的,你可不要声张出去啊。」白衣晲了一眼他,警告他可不要说漏了嘴。 但陆判官也只讪讪一笑,有些为难地说:「不是下官有意搪塞仙君,但仙君您也得收敛收敛您这浑身的金光吧,太扎眼了。」 若说之前,白衣生魂入地府,那光晕还是朦朦胧胧的,得需要有点道行阅歷的才能看清,而如今,白衣却凭着秦广王给的法器玉镯,以肉身跨入冥界,穿梭阴阳,那周身的仙华却是藏也藏不住的璀璨明亮,他所过之处,皆被那华光所照亮,在灰濛濛的幽冥地府中极为耀眼,而白衣自己却无知无觉的。 「我不会。」白衣皱眉想了想,索性破罐子破摔的说道:「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我先走了。」说完扭头就走,走之前还不忘回头跟陆判官嘱咐一句:「对了,你别忘了告诉怀章一声,让他下衙后直接去我爹那里。」 「下官记下了,仙君慢走!」陆判官送了他两步,见人都走远了,才摇摇头,回去继续忙了,至于会不会透露白衣的行踪,他都那么亮了,说不说又有什么用呢? 容长青又在自己的铺子里打发了无聊的一天,自从容炫夫妇投胎之后,他这日子就越发的枯燥无味了,要不是还有秦怀章那臭小子隔三差五来找他聊天喝酒,他都要觉得自己快发霉了。 但他今天关了店铺,擦黑回到家却发现了不同寻常,主要是这一进屋的饭菜香味让他非常诧异,自从凤儿那丫头离开之后,他就没奢望回家还能吃口热乎的。 容长青警惕的挪到厨房,看到的却是白衣利落起锅装盘的背影,一时间愣在原地。 「爹爹,你回来的正好。」白衣听到脚步声,回头见到是容长青,就笑眯眯的打了声招唿。 「小铃铛,你怎么回来了?你这容貌……还有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容长青连珠炮式的发问,弄得白衣有些哭笑不得,他听到门外渐进的脚步声才笑着说:「爹爹,说来话长,咱们边吃边聊。」 「伯父,是小白回来了吗?」秦怀章一听到陆判官的转告,刚下衙班都不加了,便马不停蹄的奔了过来,门都没来得及敲就气喘吁吁的问。 「怀章!我回来啦!」白衣见到累得满头大汗的秦怀章,留下锅铲就小跑着扑了上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那热情劲儿看的一旁的容长青嫉妒不已。 小铃铛都没想着给他爹一个抱抱!他这养的到底是个儿子还是个闺女啊?! 别说是容长青了,就连秦怀章都被白衣的热情弄了个受宠若惊,被扑了个满怀,下意识的回抱住冲过来的小炮弹,当看清他如今清灵秀雅的容貌之时,秦怀章有一瞬的失神,由着本能,想也不想的就轻轻的啄吻了一下他的眉眼。 这是白衣啊,这是他盼了几十年真正长开之后的白衣啊,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人的影子,他是他,他自由了。 「咳咳咳!」就算容长青知道他俩情深厚意,两情相悦,但也极为看不惯,秦怀章当着他的面占他儿子的便宜,拿捏着力道将两人扒拉开,把白衣护在怀里,没好气儿的怼了秦怀章一句:「臭小子少动手动脚的,我还没瞎呢!」 「爹爹!」白衣的那点羞意都成了哭笑不得,看着他老父亲臭臭的脸色也有些无可奈何,只能顺毛撸道:「爹爹,我今天可是忙了好久,做了一大桌好吃的呢,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第309页 白衣不提,容长青都差点想不起来还有这回事儿了,不悦的脸色瞬间转晴,那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架势,也算是让秦怀章开了眼界了。 「是吗?那爹爹可有口福了,小铃铛做的什么好吃的呀?」容长青捋顺白衣脸侧汗湿的额发,语气温柔,姿态宠溺,揽着他家小崽子,就迳自进了屋,看都没看一眼秦怀章。 但秦怀章被他甩脸色又不是一次两次,早就习惯了,自觉的进厨房端菜,屁颠儿屁颠儿跟在两人身后。 餐桌上不管是容长青还是秦怀章,看着这一桌丰盛的饭菜,心中都有些五味杂陈,长明山也好,四季山庄也罢,白衣在他们身边,说是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都不为过,但就是这么一个不染凡俗的仙灵,竟在他们看不到,也顾及不到的地方学了这一手柴米油盐的手艺,染上了人间烟火。 「看着干什么呀?快尝尝啊,我可是忙了好久的啊!」白衣见他俩都只盯着饭菜,不动筷子,就招唿一声,给秦怀章夹了一筷子肉丝,还没忘给他老父亲斟一杯水酒。 秦怀章只看着这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鼻头就有些酸酸的,小心的尝了两口,便连声贊道:「好吃,真好吃。」语气间隐隐带了丝哽咽,却又暗自做下一番决定。 「好吃就多吃些。」白衣岂看不出秦怀章眼中的那点愧疚与无力,但他却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又往两个人碗里又多加了些菜,人嘛,总是要学会长大的,况且他学这一手厨艺为的不就是今天,给家人,给喜欢的人做一顿寻常晚饭吗? 白衣看着他俩吃饭那小心翼翼的模样,都有些哭笑不得,好好的一次聚餐,怎么弄得这么感伤?他长大了,懂事了,学会人情世故,沾染人间烟火了,这不都是他们所期望的吗?难道不应该为他高兴,再夸他两句吗? 还是容长青先从那种怅然若失的无力中调整过来,看着白衣有些失落的小眼神,也觉得餐桌气氛有些压抑,就随意找了个话题。 「小铃铛,你怎么又回来了?」而且这次好像不是生魂,后半句容长青没有问出口,但以他的阅歷也隐隐看出了一些不对劲。 白衣对容长青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除了与酆都大帝的交易之外,他都抖了个干净,父子间的一问一答也终于将沉浸在自责愧疚中的秦怀章拉回神来,调整心态,搓了搓脸,也加入到聊天之中,难得见小白一面,他可不能这么垂头丧气的。 小小的一方餐桌也随着这。越发温馨的叙话而融洽和谐起来。 白衣对着至亲之人,话匣子也打开了,将阳间之事娓娓道来,听的两个男人都连声惊嘆。 周子舒与白衣的生死羁绊,四季山庄的传承不绝,还有八方来贺十里红妆的盛世婚礼,没想到短短几月不见,白衣身边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不仅收了徒弟,还把关门弟子风风光光嫁了出去。 「怀章我跟你说,你不知道你那俩徒弟有多过分,竟然想把我拘在山庄管事,替子舒那小子看孩子,他俩结伴去江南玩,你说子舒那跳脱随性的性子是不是都随了你?!」白衣一想到周子舒都三十了,还能为了自己出去玩而撒娇耍赖,就洋装薄怒的指责秦怀章这个师父。 「与其在这说你那便宜师侄,还不如看看你自个,都多大岁数了,还没个端庄稳重的样子。」容长青放下酒盏,看着眉飞色舞,滔滔不绝讲述着人间之事的白衣,语气既无奈又宠溺。 「我要是端庄稳重了,可就抽不出时间来陪你们了!难不成你们不想见到我吗?」白衣还不服气了呢,撇撇嘴嘀咕道。 「好好好,爹知错,爹还巴不得小铃铛多来陪陪我这个孤寡老人呢,这次能在这住几天呢?」容长青亲自斟了一杯温茶,递给白衣算作赔罪。 「是啊小白,既然阳间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你能留在这多久啊?」秦怀章原本还想着怎么哄人呢,但他容伯父可比他熟练多了,只顺手一撸,小白那小脾气便消散于无形了,而他眼下最想知道的也是白衣能在地府陪他多久。 「我跟那两个臭小子约好了中元节回去,正好能陪你们一个月呢~」白衣吃饱喝足,窝在软椅中,捧着杯清茶,笑眯眯的说。 「那感情好呀,爹爹带你在地府好好逛逛。」容长青也喜笑颜开的,既然知道了人间之事,知道了小铃铛能穿梭阴阳,那他这日子就有盼头了。 而秦怀章却皱着眉头盘算着能抽出多少天陪小白?毕竟中元节前后也是阴司最忙的时候,有不少大型活动需要主持和筹备呢,要是因为他的工作繁忙而忽略了小白,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好啦怀章,怎么见到我就老皱眉头呢,你就安心工作,我白日里跟着爹爹到处走走逛逛,晚上陪你,给你做饭吃,好不好?」白衣伸手揉开了秦怀章紧皱的眉头,笑眯眯的说,那温柔的语气听得容长青眉头就是一跳。 「爹爹啊,这吃饱了,喝足了,我就先和怀章回去休息了,您也早点休息,明天我给你带早饭,还有明天陪我去罗酆山玩~」白衣见杯盘狼藉,大家也吃饱喝足,拉着秦怀章起身,不等容长青阻拦,道了声别,就蹦跳的窜了出去。 「哎,臭小子,你给我回来!」容长青恨铁不成钢的招唿被甩在身后,两人相视而笑,颇有些心有灵犀的默契,待跑出街巷。才慢慢缓下脚步。 第310页 幽冥的夜无星也无月,只有街道两边明明灭灭的灯火,或幽蓝或莹绿,配上雾霭浓黑的夜色,还真有几分幽森诡异,但白衣却和秦怀章却都是不惧的,手牵着手,十指紧扣,慢慢悠悠的压着马路。 「小白都收徒弟了,什么样的小孩还能入你的眼?」时隔几月重新将这人牵在手中,秦怀章难免有些情动,将人又往怀中拉近几分。 「一块儿憨木头,一个疯丫头,虽然比不得子舒九霄他们聪慧机敏,但都是极好的孩子,我跟你说,我收徒啊,还都是你徒弟撺掇的呢,他俩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见不得我清闲。」也只有在秦怀章的面前,白衣才愿意絮絮叨叨抱怨这些有的没的,但眉梢眼角间的自在和惬意却也让人一眼便知他是乐在其中的。 「子舒那小子呀,就是随我。」秦怀章想若他在场,可能也会跟他徒弟一起撺掇吧,想想眼前的灵秀青年板起脸色训导徒弟的严肃样子,肯定很有意思。 「你怎么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啊?子舒那君子远袍厨的公子作派也是随你吧,这可是为难老温喽,要给他操持一日三餐,柴米油盐,给他看徒弟,还得被他欺负。」想到那俩人越发肆无忌惮的亲昵,却又隔三差五一言不合便打的天昏地暗,前几次白衣还不明所以,想着劝劝他俩,老大不小,当那么多孩子的面,整天跟斗鸡似的掐在一起,像什么话呀?但后来他也看出来了,这俩人就是打情骂俏,索性也懒得管,任他们作天作地。 「这叫什么?这就叫一物降一物,我不也被你欺负吗?」秦怀章脸皮也越发的厚了起来,刚回到家就把白衣搂了个满怀,蹭着白衣的颈窝,情难自禁的说。 「我可不敢欺负你这个秦大庄主,小秦大人,你不欺负我就不错了……」白衣脸颊绯红,却也不扭捏,放软身子任他搂着抱着,动情的舔吻着,就算被他打横抱入卧房,倾身压入床榻,被他上下其手轻拢慢捻抚摸亲吻着,也只睨了身上这个男人一眼,便忍着羞怯,放松自己,任由他予取予求,化为一滩春水,软在爱人怀中。 红罗软帐,情意浓浓,巫山云雨间的小意温存也透过帐帘流泻而出,沙哑低沉的絮语透着无限的温情。 「小白……」 「干嘛……」 「小铃铛……」 「别这么叫我,好奇怪…」 「伯父能叫,我就不行吗?」 「他是我爹,你又是我什么人呀…」 「我是你相公啊……」 「你这油嘴滑舌的腔调是跟谁学的…嗯…能不能正经点?」 「嘿嘿嘿……」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我高兴,小白终于是小白了,也终于是我的了……」 「脸皮怎么越发厚了,这臭不要脸的模样还是怀章吗,让我看看,别是哪个老色鬼冒出来诓骗我的吧。」 「哎呀,小白轻点,脸皮要扯坏了,我要是老了丑了,你不得嫌弃我呀…」 「我现在就挺嫌弃你的……我都要累死了,还不赶紧出去……」 「小白不要嫌弃我~我会努力,努力追上你,我要陪你长长久久……」 「知道了知道了,我等你,也陪着你,所以小秦大人能不能起开啊,你好沉的…」 「小白…我爱你…」 「肉麻……嗯……你怎么还没完没了……」 随着月色的月发浓深,一夜温情也尽数藏进罗帐之间,不叫人窥见半分春色旖旎。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番外来了,前有新婚燕尔,南疆蜜月旅行,后有小夫夫舍下脸皮,以求江南游歷,最后就是老夫夫铁树开花,老房子着火的没羞没臊。总结一下,这一章就是甜甜的爱情。 第122章 番外二 次日,白衣是被一股焦煳味儿给熏醒的。 睁开惺忪的睡眼,抻开酸软的腰肢,换上床边已经准备好的浅衫,白衣皱着眉头顺着那股煳味儿,缓步走到厨房,看到的就是被熏得灰头土脸的秦怀章手忙脚乱的狼狈身影。 「你在干嘛呢?」白衣揉揉眼睛,让自己清醒一点,哑着嗓子疑惑的问。 「小白,你,你醒了?」听到这熟悉的嗓音,秦怀章身子僵了一瞬,慢慢转过身,尴尬又无措的看着倚在厨房门边慵懒地好似没睡醒的白衣。 「本来还能多睡一会儿,可被你熏醒了,一大早上你又作什么妖,炸厨房吗?!」白衣撑了个懒腰,挽起衣袖,扎好宽松的下摆,就皱着眉头钻进厨房,打算收拾这满地的狼藉了。 「我…我只是想给你做份早饭…」秦怀章手忙脚乱的抢还白衣刚要上手的活,将人揽在怀里,看着他微微皱起的眉头,语气有些弱弱的。 「做饭?是谁教导弟子说君子远庖厨的?」白衣侧头看了一眼那大锅中散发着焦煳气味的棕黑色粘稠物体,一时之间都没分辨出那是什么东西,又回头看一下心虚气短的秦怀章,随口调侃一句:「就这个黑煳煳,确定没毒?」 「君不君子的哪有你重要呀,我…我还以为做饭挺简单的,本来想熬一锅粥给你养养胃,没想到熬煳了,灶火也被溅出的汤汁给浇熄了……」秦怀章侧了过身子,挡住那一锅黑煳煳,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怎么想着学做饭了?这一大早晨起来就开始忙?」白衣看着秦怀章一脸赧然,也不跟他开玩笑了,缓下脸色软声问道。以前怀章就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除了习武练功外,万事不愁的世家公子,就算入了地府,自己开了酒庄铺子,那衣食住行也是花钱打点,还有温家夫妇三不五时的照应和断断续续归入地府的山庄旧部帮衬,怎么就想不开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了? 第311页 「我也想给你做饭吃,我也想为你操持一日三餐,衣食起居,虽然…虽然小白做饭很好吃,虽然我也很喜欢你沾染人间烟火的鲜活样子,但还是觉得这些事情我来做就好,你就应该好好享受生活才是。」秦怀章揽着他的腰,轻手轻脚的将人半抱出厨房,把他扶回偏厅的软椅上小心安放好,才半跪在白衣身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当将仙灵拥入怀中,当天上月成为心上人,秦怀章就算知道两人两情相悦,心意相通,死生契阔,白首与共,但也难免有些患得患失,想给他最好的,想将白衣宠回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纯真模样。 「哪有什么应不应该的呀?」白衣看着他那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碰就碎的模样,就有些哭笑不得,把人拉到身边好生坐着,才慢慢悠悠的说:「你以为做饭很容易呀,刚开始回四季山庄的时候,上下四张嘴,只有客行一个人会做饭,天天守在厨房,烟燻火燎的,我有点不忍心看他一个人忙碌才想着学做饭的,我给客行打了好久的下手,才慢慢学会的,你要想学我也能教你,但是…」话到此处,白衣口风一转,伸手抹干净秦怀章脸上的汗灰,无奈的说:「但是小秦大人,现在你最要紧的事情是赶紧把自己捯饬干净,赶紧去上衙,至于做饭呀?咱们容后再议,这天色不早了,再不走你就要迟到啦~」 但秦怀章现在哪还有心情上班呀,抱着白衣黏黏煳煳的说:「不想上班,想陪你……」 「行了,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跟个毛头小子似的,听话,快去工作~」白衣被他缠得无可奈何,但心里却甜滋滋的,捧起窝在他颈肩的脑袋就在脸上香了一口,软软的哄着:「快去吧,我在家等你~」 「那…那好吧,我等你睡着了再走。」秦怀章看着白衣略显疲惫的神色,也后知后觉出自己昨晚的禽兽来,打横抱起怀中的爱人,步履稳健的就回了卧房。 「行了,别在我这腻歪啦。」白衣窝在温暖舒适的床榻间,看着这些人踟蹰着不愿离去的不舍神情,无奈的连声催促着。 秦怀章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替他掖好被子,才一步三回头的转身离去。 直到脚步声都听不到了,白衣才翻了个身,片刻便有细小的唿噜声透过罗帐传了出来。 这悠悠闲闲的日子,就在白日里容长青陪着白衣走游地府,看遍幽冥之景,晚上等秦怀章下衙,再教他些简单的菜色,餐桌间两人闲聊些今天的趣事,又于如胶似漆的春宵中悄然流逝。 这期间自然少不得一些小插曲,比如说白衣毫不意外的被酆都帝君抓到了行踪,三催四请的请着小祖宗来天子殿一叙,见见五方鬼帝,十殿阎罗和阴司各地的封疆大吏,比三顾茅庐还要殷勤,白衣虽然有些被搅扰的不情不愿,但想着怀章在此任职,自己也早晚有一天得和这群人共事,就抽了一天跟他们打个照面,所幸这群老鬼对外油滑难缠的很,但对他却是颇为照顾,甚至是纵容,原本他还挺疑惑不解,揣摩着这群老鬼怕是在打什么主意,还是酆都帝君说了句,幽冥少见仙灵,物稀者贵,自然得天地倾爱,才让他放下那点戒心,敢于对这些老傢伙们展露自己的真性情。 也是经过酆都帝君的提点,白衣才学会了收敛自己那一身的仙光,终于不再像是个灯泡似的,在地府招摇过市,既然学了收放之术,那自然少不得求教些仙家手段,毕竟白衣的那点术法都是自己琢磨出来的,皆以实战为主,虽然刚勐霸道却极为粗糙,地府那些仅存的仙术典籍,帝君也是倾囊相送,这老傢伙的慷慨大方倒是让白衣欠下了个不大不小的人情,弄得他都挺不自在,不太好意思再对这老傢伙甩脸色。 管他呢,反正将来也是给他打工的,里外里这老傢伙也吃不了亏,先学了再说。 作为白衣的枕边人心上人,秦怀章自然也是知道白衣这些时日的行踪,毕竟没少听他吐槽那些个鬼君鬼帝的八卦,欣慰他得正统教导,修为越发精深之余,更多的则是感到了自身的渺小,但这种天渊之别却丝毫不曾挫败他的志气,反而激起了他无限的斗志,无论是修炼还是工作,都更加的不遗余力,那拼命三郎的架势,搞的陆判官都有些忐忑,还在想着要不要和小仙君通个气儿,让他劝劝这小秦大人悠着点,这修行做事啊,都是遵循个张弛有度,他这么拼,可别累垮自己,但还没等陆判官纠结完呢,小仙君悠悠哉哉一个月,搅起地府难得的生气之后,也就要回家了,只留下一个更拼命更刻苦,更加不遗余力的小秦大人,让他也是操碎了心。 打工人何必为难打工人呢? ———— 九九重阳,登高祈福。 饶州城鄱阳湖畔的归鹤楼上,两名相貌俊秀,气度不欲的男子,相对而坐,就着这湖光山色,品尝着酒香蟹美。 「来,阿絮,再尝一块蟹膏,别光顾着喝酒呀,咱们来的正是时候,这蟹呀,可肥美着呢。」温客行挽起袖子,摇扇吹箫的手使起蟹八件儿来也是灵活至极,看着就令人赏心悦目,说话间就利索的拆卸了一只肥美的螃蟹,蟹膏,蟹肉堆了满满一小碟子,还细心的调了一盘酸咸的蘸料,一併推给了对面执着酒杯含笑不语的周子舒。 「温小娘子是越发体贴周到了。」这鲜美的蟹肉都推到近前了,周子舒才「勉为其难」地动筷子,夹起一筷子紧实的蟹腿,少蘸了一点蘸料送入口中,细细咀嚼,那咸鲜之后的回甘,着实是人间美味。 第312页 「还不是周相公越发难伺候了,这什么好东西啊不递到你眼前,你都不带赏脸的,也就是小可任劳任怨,这一路走来,供你差遣,不然周相公怕是吃不到这等美味喽~」周子舒有意调侃,那温客行也不甘示弱呀,故意端起一副贤惠持家的小媳妇模样,眼波流转间的兴味与情意都要拉丝儿了,饶是周子舒这等见惯了他的矫揉造作,也被他这风流扭捏的情态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真是顺杆就爬,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周子舒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执起佐菜的姜黄酒浅抿一口,便扭头看向波光粼粼,水天一色的湖光山景。 「都说薄唇的人最为冷情,还真是准的很,那不就是一滩水泽吗?哪有我好看呀?」温客行那痴缠劲儿上来,竟越过桌面扯着周子舒的袖子藉故撒娇,就算楼上跃台不只他们这一桌登楼赏景,有不少人都或有意或无意的瞄向他们这一桌,周子舒也没给周温客行一点面子,扯着他的耳朵笑骂一句:「你可要点儿脸吧。」 「疼~」温客行呲牙咧嘴的拯救出自己的耳朵,吃了亏也就不跟周子舒胡闹了,灰熘熘窝回椅子中,委屈巴巴的继续给周子说剥蟹添菜。 周子舒见他那湿漉漉,委屈屈的模样,嘴上怼了他一句没出息,却把手边剥好的一盘蟹肉分了半盘推还给他,又给他斟了一杯酒,让他也别只顾着自己。 登楼赏景,对饮成双,只看着便是一对让人极为艷羡的神仙眷侣。 自从中元节白衣回来之后,俩人便马不停蹄的打包了行李下了江南,从扬州一路吃到了饶州,随性而行,遇酒而停,游山玩水可是玩了个够,连八月十五中秋夜都没有回四季山庄,而是在姑苏包了一艘画舫,婵娟,珍羞,佳酿,良人,可谓是洒脱至极,也浪漫至极,但可不是只有他们没回家,而是四季山庄上上下下能管事儿的走的就剩下白衣一个人守家带孩子了。 曹蔚宁和顾湘这对新婚燕尔自不用说,清风剑派祭祖小住过后连家都没回,只捎了个口信儿,便策马扬鞭去了南疆,在那边有景北渊乌溪招待着,赏玩着那些有别于中原的异域风情,早就已经乐不思蜀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的打算。而叶白衣自从带着韩英出门之后,了无牵挂再入着红尘,也有了些兴趣,走遍五岳三山,就他这辈分,甭管走到哪儿都是座上宾,还有个虽然少言寡语却很贴心的徒孙伺候着,现在还不知道搁哪儿逍遥自在呢。 就连罗浮梦都在知道鬼谷已封,她们回不去的时候,消沉几天,也不知想通了什么,竟然带着柳千巧和几个爱玩爱闹的小姑娘出门採风,说是要为顾湘的胭脂铺子寻些上好的材料,再找几个精于此道的老师傅,实则却是去游山玩水,除了三不五时寄回的书信和各地特产,连人都抓不着。 这下可苦了白衣,好不容易给自己偷了一个月的清闲,身子骨都松软了,这一下就被打回原形,甚至比之前更忙碌,只看着这一封封从四面八方寄回来的书信,白衣就恨的咬牙切齿,一个两个都不着家,把偌大的庄子丢给他一个人管理,人干事!要不是还有一群以张成岭为首的少年们眼巴巴盯着他,张口闭口太师叔这儿,太师叔那儿,啥啥又不会了,啥啥事情要他处理了,他早就想撂挑子不干了,以至于在见到书信,得知在外的人中秋都不回来,只从四面八方寄回不少礼物的时候,白衣直接放飞自我,带着四季山庄上上下下几十个小子丫头,钻林子,采果子,逛庙会,赏花灯,无拘无束的,山上山下都玩疯了,也别有一番趣味。 想到白衣寄过来疯狂吐槽,怼他们不厚道的书信,周子舒就有些忍俊不禁,但回家是不可能回家的,至少现在他还不想回家,怎么说都得玩到冬月吃了羊肉锅子才捨得打道回府吧。 「阿絮啊,你笑什么呢?快吃啊,再不吃就凉了,这螃蟹凉了,可就不好吃了。」温客行见他突然的抿唇一笑,有些好奇的问道。 「我在想,咱俩这么悠悠哉哉的四处云游,也不知道师叔现在又是怎样的水深火热呢?」边说找周子舒边用汤勺来起一勺蟹黄抿了一口,那美滋滋又幸灾乐祸的样子要是被白衣知道了,怕是要追打他三条街。 「有什么好笑的呀?等咱俩回去啊,少不得要被师叔好一顿数落呢。」温客行只要一想到白衣拉下来的臭脸,就有些忍俊不禁,但玩笑过之后却也升起了些不好意思,毕竟把人一个人丢家里看孩子,确实是他们不厚道。 俩人正说笑着,商量着要在饶州买什么特产,寄回四季山庄,顺一顺炸毛的师叔,但隔了几桌渐渐吵嚷起的说话声,却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唉,哥几个谁知道现在还怎么打开天下武库?」 「杨兄慎言!」 「嘘,兄弟你不要命了?」 「怕什么呀,这里离昆州山高水远的,还担心人家四季山庄找麻烦吗?」 「不是找不找麻烦的事情,是现在这就是个忌讳。」 「有什么可忌讳的,容炫当年都敢伙同结义兄弟抢夺各派秘籍,建设天下武库,怎么着,就因为他有两个武功高强的师父师兄就不让人提了。」 「大过节的,你说这个干什么,晦气。」 「就是就是,不说二十年前死于那剑灵手下的江湖豪杰,你就看这两年因为琉璃甲搭进去多少人命了,丹阳派绝后,镜湖派灭门,就连高崇高盟主都落得个身败名裂,岳阳派都差点断了传承,你怎么还想着趟那趟浑水?」 第313页 「这不都是赵敬那小人算计的吗?要不说无毒不丈夫呢,真够狠的。」 「我可听说了,琉璃甲和武库的钥匙不都落在毒蝎手里了吗?前几个月毒蝎的头头就带着一大批朝廷的人去找武库,结果全都葬送雪山了,连尸骨都没找到,琉璃甲也不知所踪,那就是个不祥之地。」 「我是那种窥视武库珍宝的小人吗?你们真是小瞧我了!」 「杨兄的人品我们自然是知道的,那你说你提这个干什么呀?」 「那还不是因为武库里有我派的秘籍,二十多年了,绝学失传始终是家师心中的一根刺儿,今儿是重阳,我就难免想起家师这些年老挂在嘴边儿的,要是不把秘籍找回来,他百年之后都无颜下去见我派的列祖列宗。」 「我们家老祖宗也这么说,但眼下确实是没有办法。」 「容炫前辈当年也算是天纵英才,武功盖世,冠绝江湖,怎么就偏偏异想天开,为了建设狗屁武库,盗取各派秘籍,闹得江湖鸡犬不宁的。」 「你这话我们听了也就听了,别在外面说,小心惹祸上身。」 「你们说容炫前辈又不是无亲无故,咱们就不能联合那些丢失秘籍武学的门派,上四季山庄讨个说法吗?」 「讨说法,怎么讨?你是想跟剑仙讲道理,还是想跟剑灵讲道理?」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我可听说了,叶上仙连鬼谷谷主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应该也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这毕竟是他徒弟惹出来的事非,咱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不定能请动两位前辈出面呢?」 「就算说动又能怎样?不管是琉璃甲还是武库的钥匙,眼下都不知所踪,你还能指望人家老前辈给你暴力破门啊?」 「唉,这可怎么办呀,只要一想想他那一大把年纪还在惦记这件事情,我就于心不忍,我可不想我师父百年的时候,走的都不安生。」 「谁说不是呢,武学失传,对哪个门派不是巨大的损失?」 「……」 与周子舒他们这一桌相隔几桌,坐了七八个青年,衣着服饰都不俗,只一眼看去就能认出三四个传承了几代的江湖门派的服饰,眼下围坐在一起,本来有说有笑的,但一提到各派丢失秘籍这件事情,吵吵嚷嚷过后,便都有些愁云惨澹的。 周子舒耳力极佳,听着他们的谈话之声,眉头便下意识地蹙在一起。 「阿絮,你想什么呢?」温客行自然也是听了个真切,但就算那些人话中提及他,他本人也没什么感觉,只是见着周子舒面色凝重,关切的问了一句。 「我在想天下武库。」周子舒拧着眉头,一时也无暇观赏凭栏外的湖光山色。 「想它干什么呀?」温客行还是有些疑惑不解。 「这武库秘籍总归都是容炫前辈从各派搜刮来的,武库只要还存在着,就是个隐患,不说各方觊觎,纷争不断,就那些丢失秘宝的门派,受了这么大损失,虽然现在偃旗息鼓,也不会甘心的。」 「还不是那姓容的不知天高地厚,要没有他的异想天开,哪会有后来这么多事情啊。」提到容炫,温客行的脸色不可避免的沉了下来,就算他现在已经报仇雪恨,放下了恩怨,也堂堂正正回了人间,但是只要一想到那人惹起的是非,牵连的后果,就少不得埋怨埋汰两句。 「有本事等回去了,你这话当着叶前辈和师叔的面说。」周子舒原本沉郁的脸色,见到温客行的忿忿不平后,忽的转晴,笑骂他一句。 「当面我也敢说,我还怕他们不成,再说了,那老怪物自己都小畜生,小畜生的叫,可见对自己这个逆徒也是恼的很,连师叔都张口闭口骂混帐,还能护他的短儿?」温客行哼笑了一声。 他说的确实没错,不管是叶白衣还是白衣,对容炫虽然护短,但对他的所作所为也毫不偏颇,而更多的则是对他狂妄自负的恨铁不成钢。 「阿絮,你琢磨着天下无库,是有什么打算吗?」温客行骂过怼过之后也坐直上半身,端正了态度,认真的问道。 「之前师叔就说过,会替容炫前辈兜这个底儿,我想写封书信寄给师叔,看看他对武库有什么打算,是任其自生自灭?还是主持将武库秘籍归还各派?」周子舒撑着下巴,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上的酒杯,慢悠悠的分析着:「若是放那不管确实是个隐患,毕竟是容炫前辈有错在先,叶前辈和师叔都是明事理的人,应该会选择归还,但要是归还呢,这一个弄不好就会落人口舌。」 「阿絮,我倒是觉得你就是想的太多,这完璧归赵对那些名门正派总归是个好事儿,他们偷着乐还来不及呢。」只看着周子舒这沉思的模样,温客行便觉得赏心悦目,也有了些跟他探讨分析的兴趣。 「怎么,你有什么想法?不妨说说看?」 「阿絮啊,你现在无非担心的就是打开武库归还秘宝之后,有人背后嚼舌根,说咱们四季山庄瞒而不报,仗势欺人,徇私舞弊,贪污秘籍之类的,有损山庄声望。」温客行执起酒杯,浅抿一口,看着认真听他说话,并且很认同他的周子舒,兴致更高昂了些。 「这确实是我担心的,这一个处理不好又会引起江湖纷争。」 「其实这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复杂,现在武库的钥匙在我们手中这件事情是除了我们几个之外没有人知道的,他们就算找到了武库,也不得其门而入,咱们山庄不是有九州事尽知的美誉吗?明年的武林大会也正好是咱们举办,可以趁这个空档,暗中调查一下,都有哪些门派遭了损失丢了秘籍,咱们就把事情都摊到明面上,当着天下群雄的面归还秘籍,就不怕落人口实了。」温客行有条不紊的说着自己的想法,不得不说他这种快刀斩乱麻,摊在明面上的做法,确实是他直来直往的作风。 第314页 「是个好主意,但那些无主的秘籍该怎么办呢?」周子舒撑着下巴,思索再三,虽然认同了温客行的想法,但却还有些不妥善的地方需要细细斟酌。 「哪有什么无主之物呀?不就是一本阴阳册,一本六合心法吗?六合心法自不用说,那是老怪物的东西,还给他就是了,至于阴阳册,原是神医谷禁术,虽然我爹娘被老谷主逐出师门,但至死都将自己视为神医谷的弟子,阴阳册也何该由我来处置,那些所谓名门正派,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儿。」温客行哼笑一声,似是想到了君山英雄大会上一群人贪图秘宝的丑恶嘴脸,只要一想到这群正道狗狗咬狗的闹剧,他就不屑一顾。 「那你想怎么处置啊?」周子舒岂能看不出温客行不曾掩饰的轻蔑,却还是顺着毛撸。 「撕了烧了毁了,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留着也是祸害人。」那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说的不是什么活死人肉白骨,逆转阴阳的绝学秘宝,而是什么街边的杂书似的。 「真捨得,你也不怕神医谷老谷主的棺材板压不住。」听到温客行这略显孩子气的话,周子舒就有些哭笑不得。 「压不压得住跟我有什么关系?指不定那老头早投胎了呢,行了,现在说这些呢,都为时过早,怎么说这件事情都得跟师叔他们商量一下,反正离武林大会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呢,咱们也不着急回家,这些麻烦就先扔到脑后吧。」温客行见周子舒还有些若有所思,心思完全不在美食美景和他身上,难免就有些酸味,赶紧结束了这个并不是很愉快的话题,招唿了个店小二,让他上几盘鱼鲜,再来壶陈年的姜黄酒。 这倒也是,以后的事情呢,以后再说,眼下的湖光山色和对面的知己良人才是最重要的,就这么想着周子舒也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全部扔到脑后,与眼前之人对酒当歌,闲聊着他们在饶州停留了不少时日,美食美景也都赏玩的差不多了,下一站是去沅陵还是去襄阳呢,这洒脱自在随性而为的闲散劲儿,若是被白衣知晓了,能被气死。 白衣难得忙里偷闲,抽了半天的功夫寻着给韩英的灵石找到叶白衣如今所在,想着陪他师尊过个重阳节,尽些孝道,却也不知道是谁惦记他,接二连三的打着喷嚏,被叶白衣嫌弃的不得了,要不是白衣借着叶白衣下榻的门派厨房亲自操刀做一大桌好吃的,又碍着有外人在场,寒暄应酬,不敢怠慢突然拜访的白衣,还得给他留些面子,估计早就被叶白衣嫌唠叨赶回去了,也是很惨了。 白衣惨是惨了点,但难得劝动了他老人家带着徒孙早日回家,在九月末立冬之前,白衣终于等到了,跟着太师父走南闯北几个月,越发开朗也更加干练的韩英给他打下手,可算让他轻松不少,周子舒和温客行都不着家了,还是大徒弟实在又靠谱。 进入冬季,随着昼短夜渐长,塞北飘起飞雪,出门在外的人也念起家来,紧赶慢赶的在腊月之前纷纷回了四季山庄,一大帮人乌泱泱紧锣密鼓的筹备着在四季山庄过的第一个新年。 不管是从南疆回来的小夫妻,还是去了一趟西域的罗浮梦一行,就连有些心虚的周子舒与温客行,都少不得给留守在家的众人带了大包小裹几大车的礼物和各地特产回来,江南的茶酒丝绸,西域的香料瓜果……这些天南海北的稀奇物什着实堆了一座小山高,让山庄里的这一大群半大孩子开了眼界,三五成群缠着归家的大人多多讲些在外游歷的奇闻异事,一时间的笑闹之声响彻四季山庄,引着山林中的飞鸟也此起彼伏的鸣叫,为萧瑟的冬季染上一抹活泼鲜艷的色彩。 白衣看着院子里吵吵嚷嚷,上蹿下跳的一群少年少女,故作严肃的面容也逐渐缓和下来,眉梢眼角都挂着他未曾察觉的温柔浅笑,那温柔和惬意也感染了身旁与他一起看热闹的叶白衣,鬓髮越发斑白的「老人家」不禁感慨一声「这就是家呀」 家——不仅仅是一座庄院,一个因血缘关系,几个人住在一起,搭伙过日子的地方,而是因为这青砖绿瓦,屋舍庭院间有欢声笑语,有嬉笑怒骂,有温情与关怀,有寄託与牵挂,有成长与守护,有冉冉升起的柴米炊烟与等你归家的人,是不管走了多远,看过多少风景,都会时刻惦念的归处,是落叶所能回归的根,是孤雁所能嚮往的巢,是江河所能拥抱的海,是航船所能依靠的岸…… 这四季山庄就是一群原本漂泊无依,无亲无故的人,因为爱与温情而相互抱团取暖,彼此关怀体谅,共同守护,一起成长的家。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是因为正文完结了,又没人催我,我就没有日更的动力了(摸鱼的感觉太爽了)。而且我才发现打上完结标籤之后就不能再添加新章节了,就很头秃。 虽然正文完结了,但还是有一些歷史遗留问题有待解决,还有挺多想写的没有写,我觉得我的番外还能再磨叽个几万字(不止一次嫌弃自己的墨迹) os:最后两段写着写着就有种鸡汤文案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