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妻大男人》 第一章 柔和的阳光带着暖意穿过玻璃帷幕,映照进一间装潢温馨雅致的客厅里,嫩黄色的墙上挂着一张张的照片,照片里的男生穿着淡蓝色的高中制服,手里牵着一个穿海军领制服的女孩,青春正好的两个人笑得一脸灿烂。 另一张照片,男孩穿着学士服搂着女孩,两人在家人的簇拥下留下永恒的纪念;墙边的最后一张照片,依旧是同一对男女,男孩身穿深绿色的军装,衬出他英挺健硕的身躯,此时的他已经从男孩蜕变为男人,立体深邃的五官多了几分沉稳内敛,身畔的女孩也从一脸稚气变成了清丽可人的小女人。 厨房里逸出烤面包的香味,瓦斯炉上的平底锅正煎着火腿和荷包蛋,发出滋滋的声响。 眼看火腿和荷包蛋煎得差不多了,徐沁浓取出烤好的面包,夹上火腿、蛋和几片生菜,做了两个总汇三明治,倒了杯冰牛奶,摆放在餐桌上,贤慧得宛如一个完美娇妻。 她脱下腰间的围裙,走出厨房,推开卧室的门扉,轻轻走到床畔,看着还在熟睡中的巨浚业的脸庞,顽皮地轻抚着他脸上那两道又浓又黑的眉毛,然后滑过高挺的鼻梁、薄而好看的嘴唇,最后停留在他下颔新生的髭须上。 看着他的睡脸,她清丽的脸上漾起一抹甜甜的笑容,明明他已经是个二十九岁的男人了,但为什么睡脸却无辜地像个小男孩,可爱到让人移不开视线呢? 这个男人啊,她从十七岁就认识他了,原以为两人的邂逅只是生命里一段不经意的插曲,没想到一转眼,两人竟然在一起十年了。 这十年里,他们一起经历了好多事情,从学生时期互看不顺眼,到两情相悦,他去离岛当兵,她每天写信给他,退伍后,他又出国攻读硕士学位,泰半的时间两人都分隔两地,但感情却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反而像剪不断似的,一天比一天更爱对方。 其实,她已经无法分辨是自己在时间的洪流中等他回来,还是他一直守护着她,陪她成长,挨过苦涩的青春期,分享生命里值得欢庆的每一刻。 现在的巨浚业早就不是那个会被她耍得团团转、一副拿她没辙的男孩,而是在赫赫有名的「齐威科技」担任研发部总经理,领导着一群优秀的研发团队在科技业发光发热。 「喂,总经理,起床了……」沁浓轻拍巨浚业的肩膀,故意用他上班的职称闹他。 今天是他正式升任为「齐威科技」研发部总经理的日子,她想成为第一个叫他总经理的人。 「再让我睡十分钟……」他侧过身,像个孩子般耍赖。 「喂,已经七点二十分了喔,再不起床又会没时间吃早餐。」她轻捏了下他的脸,将温暖的棉被往下拉。 这男人什么都好,唯独像个小孩子一样爱赖床。 一股凉意灌入他的衣襟,他睁开惺忪睡眼,一见到她娇媚可人的脸蛋,便大手一伸,搂住她纤细的腰,带进怀里。 「啊……」她猝不及防地轻叫了声,重心不稳地跌躺在床上。 巨浚业俐落地翻转过身,将她压覆在床上,健硕的体魄抵在她柔软馨香的身躯上,轻易地唤醒他勃发的yu望。 触及到他愈来愈炽热的yu望,一抹羞怯的红潮从她的耳根一路灼烧到粉嫩白皙的脸颊。 「我是来叫你起床,不是来陪你睡觉的,快起来啦……」她娇嗔道,双手抵在他的胸膛前,努力抗拒他暧昧的撩拨,深怕爱火一发不可收拾,又会像昨天一样搞到两人上班都差点迟到。 「除了睡觉,我们还有很多事可以做……」他低沉的嗓音带着刚睡醒时浓浓的鼻音,俯下身,啄吻着她诱人敏感的颈项。 他搂着她,将脸埋入她细致的颈窝,贪婪地吸取她香甜的气息,确定她是真的在他的怀抱里。 谈了太久的远距离恋爱,想念她时,仅能靠着冰冷的萤幕视讯来安抚自己焦躁寂寞的心,那感觉实在太糟了!而如今,每天睁开眼的第一眼就能看到她,贴触着她柔软的身躯,他漂泊的心终于踏实安稳了。 巨浚业以一种最直接也最原始的方式表达内心火热的情感,一路啄吻着她细致的颈间,双手也撩开她的衣摆,在她的腰间不安分地撒野起来。 「不可以!」她抓住他的大手,用剩余的一点理智抵抗他的热情,娇声制止道:「今天艺廊要召开一个重要的记者会,我要早一点进公司去勘查会场。」 「好吧!」他轻咬她的胸口,暧昧地暗示道:「徐沁浓,你欠我一次,记得晚上要还我。」语毕,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翻身下床。 「谁欠你啊!」她娇嗔道,乘机捞起床角的抱枕,重重地朝他结实的臀部打了一下。 「不管,反正你就是欠我一次。」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走进浴室里刷牙洗脸。 趁着他梳洗的空档,她俐落地将棉被摺好,打开衣柜,思索今天要穿什么上班。 衣柜的右手边挂着各式各样的洋装和窄裙,左手边则是熨烫整齐的衬衫和西裤,还有她为他选购的名牌领带。 去年底,他辞掉在矽谷担任研发工程师的工作,返回台湾,两人即在她工作的艺术中心租了一间两房一厅的小公寓,展开甜蜜的同居生活,就是希望每天早上睁开眼睛,映入眼底的是对方的脸庞,而不是空荡荡的房间。 假日时就跟一般情侣一样,相约去逛街、看电影,有时候不想出去,就懒懒地腻在沙发上看dvd,偶尔也会为了今晚谁洗碗而拌嘴。 想起两人这段时间甜蜜的同居生活,她嘴角微微上扬,敛回心神,套上丝质衬衫和黑色窄裙,将过肩的长发梳成发髻,坐在化妆台前上了点淡妆,整个人益发娇媚可人。 透过镜面,她觑见巨浚业从浴室里走出来,从衣柜里拿出衬衫和西裤换上,正犹豫着该挑哪条领带才好。 她放下蜜粉,走到衣柜旁,抽了两、三条领带放在他的胸前比较着。 「打这条淡蓝色斜纹的领带好了,跟你衬衫的颜色比较配……」沁浓踮起脚尖,娴熟地为他打领带。 巨浚业专注地凝视着她美丽的脸蛋和忙碌的小手,享受着此刻被她宠爱的感觉。 他喜欢每天早上都被她甜甜的嗓音唤醒,而不是被闹钟的铃声吵到耳朵发痛;他喜欢上班前吃到她准备的新鲜三明治,取代油腻腻的美式汉堡;他喜欢周末和她窝在沙发上,看电影、吃洋芋片,那胜过和一群男人混在酒吧里消磨时间。 他还喜欢在睡前搂着她,听着她带点撒娇软软的声音,哪怕只是聊些生活上的琐碎小事,他都感到温暖踏实。 十年前,从他第一次在白千层树下遇见她,她野蛮地攀上墙头,那率真又甜美的笑容立即掳去了他的心,视线再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又一次,她在雨夜里打电话给他,一个人孤伶伶地缩在便利商店前避雨,她脆弱无依的处境教他明白什么叫心疼,他怜惜她在成长过程中所受到的痛楚与委屈,恨不得立即变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替她挡下所有的苦痛。 为了给她一个幸福的未来,让她拥有安稳舒适的生活,他在拿到硕士学位后,并没有立即回国,反而加入了矽谷的科技公司的研发团队,争取高薪。 直到研发工作告一段落后,他放弃原公司优厚的续约条件,毅然决然结束在美国的生活,回到台湾。 这几年,他们承受着相思和寂寞的煎熬,克服距离所带来的不安和猜忌,而现在他终于能实现当年的诺言,有足够的能力给她一个家。 今晚,将是一个值得期待的夜晚…… 「真帅,不愧是『齐威科技』最帅的总经理……」她打好领带,拍拍他的胸膛,露出满意的笑容。 「真的很帅吗?」他温柔地盯着她微笑的小脸。 「帅死人了,帅到能迷死一票女生喽~~」她甜甜地揶揄他。 「那有迷倒我们既漂亮又有才华的徐沁浓小姐吗?」他轻谑道。 「懒得和你斗嘴了。」她柔柔地瞪了他一眼,心里溢满甜蜜,转过身正欲离开时,腰间突然多了一股蛮横的力量,阻去她的步伐。 巨浚业霸道地将她带进怀里,手臂牢牢地圈住她纤细的腰身,让两人的身躯亲密地贴触在一起。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眸光炽热地盯着她带着一丝娇媚的脸庞。 「你真的很无聊耶~~」她轻捶他的肩膀,柔声训斥道:「巨总经理,再不出去吃早餐我们上班都会迟到。」 她嘴巴虽然倔强地没有说出对他的迷恋,但撒娇的举动早已说明了她对他的感情。 这辈子,她认定他是她唯一的男人。 自从两人同居以后,她不用再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屋子。 不用再面对电脑视讯扮鬼脸、不用再寂寞地锁上沉重的铁门、失眠时也不用搂着棉被瞪着天花板发呆…… 她想见他时就可以见到他,偶尔还可以任性地对他撒娇,生病时有人照顾、下班也有人来接……有他在身边,她真的觉得好幸福。 「如果你不回答我的问题,那我们就这样一直耗着。」他加重力道,双手将她环抱得更紧。 他的目光既深情又野蛮,霸道地想知道自己在她心底占有多少分量?对于筹备已久的计划是否又有百分之百成功的胜算? 「我们帅气又性感的巨总经理,不只迷倒一票女生,也把我迷得晕头转向、让我心底只装得下你,看不见其他的男人,这样可以了吧?!」她一副拿他没辙的表情,踮起脚尖,在他刚毅的下颚印上一记吻。 他按住她的后脑,俯下身,给她一个热情又甜腻的吻。 半晌,他满足的结束这个吻,觑看着她红肿的唇,问道:「你今天几点下班?」 「大概七点吧,详细的时间还不能确定……」她抬头看着他。 「今天是我升上研发部总经理的日子,爸妈在家里的顶楼帮我开了一个party,下班后,你就直接到家里来。」他悄悄策划了一场派对,想给她一个浪漫的惊喜。 「你不等我下班,我们再一起过去吗?」她的语气有一点点失望。 最近他为了公司的研发计划,老是加班到好晚,好不容易研究成功,没有像以前那么忙碌,她也希望他能甜蜜地接她下班,手牵手,绕去哪吃点东西。 「我家你又不是不熟,下班就直接过来吧,我会交代妈妈煮一些你爱吃的菜。」他故意忽略她落寞的眼色,爱怜地拍拍她的头。 她噘起小嘴,撒娇道:「拜托,今天是你升职的日子,你才是主角,叫巨妈煮我爱吃的菜多奇怪啊!」 「总之,下班记得要到我家吃饭。」他强硬地要求,深邃的眼眸掠过一抹狡黠的光芒。 「好啦!」她应允他的要求。 他满意地笑了下,搂着她,一起到厨房用餐,满心期待夜晚的来临…… 晚上七点十分,沁浓结束了一整天的忙碌工作后,踏出「泛可艺术中心」,直接搭计程车来到巨浚业的老家。 司机在巷口停车后,她先到转角的水果摊挑了几个又甜又大的苹果和水梨,才拎着提耳来到巷内一栋五层楼的公寓。 一楼是巨妈妈开设的厨艺教室兼庭院餐厅,小巧的花园里种植了一整排的薰衣草,二楼才是巨家人居住的地方。 她拎着那一袋沈甸甸的水果爬上五楼的露天花园。 走到最后几个阶梯时,突然听见顶楼传来一串琴音,伴着一道低沉熟悉、充满磁性的男音,平实又温暖的歌词一字一句落在她的心版上—— 太习惯不知不觉走到你门外,沿着月光的小径,夜深更自在,唱一首肉麻情歌,不谈有多爱,太露骨的话,恕我说不出来…… 她顿了一下,听出这首〈肉麻情歌〉是两人都很爱的一首歌,到现在她的ipod里还留着这首歌。 以前只要她失眠,巨浚业就会隔着越洋电话唱〈肉麻情歌〉哄她入眠,这首歌几乎成为两人专属的恋爱主题曲。 她推开沉重的铁门,顶楼的花园上缀着一颗颗黄色的小灯泡,花圃里植满了各色的玫瑰花,巨浚业衣着笔挺地坐在琴架前,深情的自弹自唱—— 你说想走遍世界一步都没有,有空我一定陪你算不算承诺?请别再问我有天老了做什么?陪陪你数皱纹,听听你的罗嗦,爱不就是这样蔓延开来吗? 我常想你的好、你的坏、你多么无赖,喔~~你生气、你发呆,对我都精采。喔~~我注定这一生要将你宠坏…… 看着眼前这浪漫又温馨的气氛,她怔愣了好半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今天除了是他升职的日子外,还是个特别的节日吗? 但情人节早过了,也不是她的生日,更不是两人交往的纪念日…… 巨浚业修长的手指跳跃在黑白琴键间,低沉的声线伴着音乐轻轻唱着,深邃的眼睛瞅看着她微愣的表情。 为了今晚的求婚,已经好多年没有碰钢琴的他,特地去找了琴谱,抽空练习这首属于两人的恋爱主题曲。 简单平实的歌词,贴近他的心情,勾勒出两人相处的甜蜜景况,他不只愿意包容她所有的小缺点,还想宠着她,直到两人变得白发苍苍。 第二章 巨浚业温柔地看着她美丽的面容,随着甜蜜的词意,两人过往的回忆,全都一幕幕掠过脑海,如果他的生命里没有遇见徐沁浓,那么他的青春扉页一定会失色许多。 他感谢老天让他能遇上她,让他识得爱的真谛。 唱完歌后,巨浚业从琴架前站了起来,走向她,单脚跪在地上,从口袋里掏出戒指,递到她面前。 这举动是……求婚?! 她心悸,目光闪烁,定定地望着眼前这一幕,这不是她听过最动人的歌声,却是令她最感动的一次。 她低下头对上他炽热的眼眸,看着他将一颗灿烂耀眼的钻戒递到面前,忽地眼眶一热,有种说不出的感动。 「徐沁浓,你愿意嫁给我吗?让我再陪你度过往后的每一个十年,直到生命的尽头为止……」他眼神坚定,语气真挚,屏息等待她的回答。 她感觉到一股深沉的温柔,正一点一滴渗入她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化为暖暖的泪光沁上她的眼眶。 十年了,多么漫长的岁月,让她从一个青涩叛逆的高中生变成了成熟的小女人,她不敢想像要是当年她没有遇上巨浚业,那么现在她会变成怎样? 是一个人孤单地蜷缩在角落舔噬着成长所带来的失落和伤痛? 还是继续用她的任性抵御这一切,放肆地伤害自己和周遭的人呢? 没有他,她还会是现在的徐沁浓吗? 她还能被呵护、被爱着,也同样有着爱人的能力吗? 「我……」她愈想情绪愈激动,泪水不能抑止地流淌下来。 「你还记得十年前的那个夏天,我对你的承诺吗?」巨浚业目光闪烁,温柔地说道:「我说过要一辈子守候你、陪伴你,不只要当你的男人还想当你的家人,人生有苦我帮你吃、生命里的痛我代你承受……」 当年就是凭着这股「一定要让她幸福」的意志力,支撑着他勇往直前、不断地奋发向上,如今他终于有能力兑现当年的诺言了。 他再也不准任何人伤害她,他要成为她一生的依靠,为她挡风遮雨。 「浚业……」感动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他一直都很宠她,但完全没想到他会把年少轻狂的承诺看得那么重。 「徐沁浓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我保证会遵守『完美老公守则』让你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巨浚业深情地瞅着她泪痕斑驳的小脸,将戒指滑入她的无名指。 「我愿意。」她拉起他,用力投入他的怀里。 她的答案让他的心终于有了笃定的踏实。 一股激昂的情感在他胸臆间涌动,深邃的眼眸温柔地望着她,嘴角的笑容不断地扩大,连眉梢眼角都染上愉悦的笑意。 为了这一刻,他努力了十年,终于确定彼此将永远存在对方的生命里,这要他怎么不开心、不激动? 看着眼前哭得泪眼汪汪的小女人,他捧起她的小脸,轻柔地拭去她腮颊上的泪水。「好端端的你哭什么?」 「谁叫你要让我这么感动。」她娇嗔道,撒娇地将脸贴向他的胸口。 「傻瓜,难过的时候也哭,感动的时候也哭……」他爱怜地拍拍她的头,将她整个人搂得更紧。 她抬起莹亮的水眸望着他,好奇地问道:「不过,你刚才说的『完美老公守则』是什么东西?有哪些条文,快说给我听……」 「完美老公守则一:要宠老婆、疼老婆、爱老婆,把老婆的幸福视为人生己任。」巨浚业默背出自己研拟好久的条文。 「这条我喜欢。」她的嘴角甜蜜地往上扬,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完美老公守则二:要把老婆视为世界的中心,让老婆开心是老公一生的义务。」 「还有呢?」她笑得一脸灿烂,想不到平常沉稳内敛的他居然会想出这么可爱的「完美老公守则」,真被他打败。 「完美老公守则三:万一老婆有错,必定是老公害她犯错,一定要温柔包容老婆的过错,不能有抱怨、责备的行径;守则四:总而言之,老婆永远是对的。」 「你说的喔?」她眼底闪烁着慧黠的光芒,指着他俊挺的五官说:「我一定要把这个『完美老公守则』加到结婚证书上才行。」 「就算你要把它变成我们的家规都行。」他想用这些宠溺的行为,来证明自己对她的爱有多深。 「那要是你违反这些守则怎么办?」她用一种甜腻的语气质问他。 他捧起她清丽秀气的小脸,额头抵着额头,戏谑道:「就罚我亲吻你一百次。」 「这算什么惩罚——」她甜甜地抗议道,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嘴立即吻住她柔软的唇瓣,吞掉她未竟的话语。 他给了她一记又深又热的长吻,贪婪地吸取属于她沁人的芳甜。 两人忘情地拥吻,直到楼梯间传来几声干咳声,他们才依恋不舍地结束这个吻。 「咳——」巨克义和老婆、小儿子躲在楼梯间,见到大儿子求婚成功后,立即走上来。 「大哥、大嫂,这是妈妈特地为你们烘焙的,庆祝即将结婚的蛋糕……」念医学院的巨浚书捧着一个装饰可爱的蛋糕放在铺着花纹桌巾的圆桌上。 「浚书,不要乱叫了,我又还没有嫁给你大哥。」沁浓不自在地挥了挥手,示意巨浚书不要乱讲话。 「没差啦,大嫂就是大嫂~~」 「哎哟,不要乱叫啦!」一抹羞怯的红晕跃上沁浓的脸颊,心里因为那几声大嫂而感到甜蜜不已。 巨浚业看着她与浚书斗嘴的模样,嘴角不禁微微勾起,一直以来,她就像是他们家的一分子,大伙儿相处起来既自然又愉快。 他很感谢家人对他们这段感情的支持,在当兵和出国这段期间,他多少会担心其他男人乘虚而入,所以特别交代弟弟们要充当水电工、搬运工、司机,帮忙照顾她的日常生活,不让生活上的挫折击垮两人的爱情。 「好了好了,快来吃饭喽!」巨妈站在一旁将餐车里的餐点一一端上桌。 「为了帮大哥布置求婚的会场,我跟妈可是一早就跑到花市去采买玫瑰花盆栽,还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把这架钢琴搬上顶楼,幸好有求婚成功,不然我们就白忙了。」浚书在说话的同时,已经开了一瓶红酒,一一注入杯中。 沁浓走到巨妈的身边,轻笑道:「巨妈妈,谢谢你。」 「还叫什么巨妈妈,应该要改口了喔。」巨妈挽着她的手,两人亲昵得像一对母女。 她一路看着两人成长,早就将沁浓视为自家人,如今他们俩的爱情修成正果,她终于可以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 「妈,谢谢你。」沁浓莹亮的眼神流露出温暖,嘴角也提起了幸福的微笑,眼前这一幕温馨和谐的景象,令她感到好窝心。 「嗯,来吃饭吧!」巨克义满意地点点头。 「大嫂,虽然二哥和三哥不在台湾,不能跟我们一起庆祝,但是两人的祝福可没有少喔,二哥说你们的蜜月旅行他全买单、三哥则说要帮你设计一套独一无二的婚纱,让你成为最美的新娘。」浚书说。 「谢谢。」沁浓甜甜一笑,开心地接受了大家的祝福。 巨浚业牵着她的手,一起入座,两人眸光相触,有默契的相视而笑,笑容里有一种踏实的幸福。 四个人一起在露天阳台一边啜饮着香醇的红酒,一边享用美味的餐点,衬着莹亮的月色,定格成一幅幸福又温馨的画面。 晚餐结束后,巨浚业和徐沁浓慢慢散步回两人同居的小公寓。 夜色迷离,晕黄的月光照在栀子花上,黑暗中掺了淡雅的香气,大部分的商家都打烊了,四周显得十分安静。 两人十指交握,随着步伐的移动,肩膀和手肘轻轻碰触着,时序入秋,夜风轻拂而来,带了几丝凉意,但有了巨浚业的相伴,她却觉得整个城市的温度好像上升了好几度,不只被握住的手是暖的,连心窝也是暖呼呼的。 她低头,看着圈住无名指那颗璀璨的银色钻戒,一抹甜蜜的微笑跃上她红润的嘴角。 「浚业,谢谢你……」她撒娇地将脸贴向他结实的臂膀。 「干么向我道谢?」巨浚业眼神困惑地瞟了她一眼。 「谢谢你为我所做的这一切,我真的觉得现在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了。」她甜腻的嗓音有一种温柔的悸动。 「以后,我会让你的每一天都比今天更幸福。」他停下脚步,诚恳的眼睛专注地盯着她微笑的脸庞。 「没想到我们竟然认识十年了,时间过得好快喔……」她伸手抚着他因为微笑而产生的淡淡细纹,用指尖将他的眼睛拉得又细又长,淘气地说:「你的眼角已经长出鱼尾纹了。」 他低笑不语,纵容她顽皮的举止。 她放下手,伸手捡起一片掉在树干间的淡黄色花瓣,嗅着它淡雅的香气,勾起了昔日的记忆,彷佛回到高中时期,两人刚恋爱的那段时间,那种青春又单纯的甜蜜幸福。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学校也种很多栀子花?」 「记得啊,就在你常翻墙进来的侧门附近。」他调侃道,脑海浮现了两人初次相遇的光景。 「那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接吻是在什么时候吗?」她偏着头,眼神柔柔地瞅着他。 「在我高中毕业典礼结束后的美术教室里。」 「是吗?」 「当然。」他相当肯定。 「那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们班在练校运会的啦啦队,刚好遇上你们班在上体育课,你们班的副班长把篮球砸在我脸上的事?」 「副班长?你说嫚芝喔……这件事当然记得啊,当时你的额头又红又肿,眼泪和鼻涕一直流,我差点没被你吓死……」 「明明就叫顾嫚芝,你干么叫她嫚芝?一副很熟的样子……」她语气酸溜溜地继续说道:「而且我怀疑她根本是故意把篮球砸向我,要不然草皮离篮框那么远,要打到我的脸的机率太低了。」 她跟顾嫚芝之间一直存在着很微妙的关系,总觉得当年顾嫚芝是嫉妒自己和巨浚业交往,才蓄意将篮球砸在她脸上。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当时我不是陪你去保健室,还跷了一堂课照顾你吗?」他轻拍了下她的头。 「那时候在保健室,你是不是有趁我睡着时偷亲我?」她指着他的脸质问道:「不许对我说谎,老实招来。」 巨浚业怔愣了一下,眼神闪烁,没想到这么久以前的事情她竟然还会记得。 「完美老公守则五:对老婆一定要诚实坦白,不得有欺瞒说谎之嫌。快说!当年你是不是趁着我睡着时偷亲我?」她一副娇悍的语气。 他两手一摊,索性大方承认。「对啦!我就是偷亲你,要不然罚我让你吻回来好了,再加送你十年的利息,你可以吻我十次。」 「神经病,我才不要……」 看着她娇笑的诱人模样,他忍不住又欺身吻住了她的唇。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感受着他浓情密意的吻。 衬着栀子花淡雅芬芳的香气,两人彷佛穿越时光的洪流,回到那又酸又甜的青春岁月,那年十七岁的她,飞扬着一头短发,叛逆不驯得犹如一匹脱缰的野马,遇上了品学兼优的巨浚业,展开了一段混着淡淡酸楚的甜蜜爱恋…… 十年前 三月底的一个早晨,天色粉青,灿亮亮的晨光从一长排的白千层叶梢筛下来,微风拂来栀子花的香气,一个美得像梦的春天却在一句不雅的脏话中揭开序幕—— 「shit!」徐沁浓听见围墙内传出早自习的钟声,懊恼地低咒了声。 她盯着墙壁上下瞧了瞧,以她一百六十二公分的身高,除非有助力,否则双手根本攀不到墙面的顶端。 「同学,你在干么?」一道低沉的男音在徐沁浓的身后响起。 她转过身,注意到这位男同学的很高,大概一百八十几公分吧,修剪整齐的短发、俊挺的五官,两道眉毛又黑又浓,一双深邃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看。 「嗨,同学,帮个忙好吗?」她白皙的小脸漾出一抹笑容,狡黠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挺拔的身材。 「有事吗?」巨浚业困惑地看着伫立在墙边的女同学。 她的五官极为秀气,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小巧直挺的鼻梁,红润的嘴唇,看起来甜美可人,但眉宇间却飞扬着一股叛逆不驯的气质。 「同学,把你的手借我一下好吗?我想翻墙过去。」她率性地把书包往墙内一丢,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翻墙?! 他愣了下,这女的是怎么回事,穿着制服裙居然还想爬墙,难道不怕曝光吗? 他好奇的目光顺着她甜美的脸蛋往下移,注意到她制服上没系领结,裙子也完全不符合学校的规定,硬是短了一截,露出一双又白又细的小腿,书包则背得歪歪斜斜的,俨然一副问题学生的模样。 「学妹,你穿裙子……」巨浚业指指她过短的裙子,从她制服上的学号认出她是一年级的学生,当然也记住了她的名字。 「没关系,我里面有穿运动短裤。」她扬起一抹甜甜的笑容,率性地说道。 第三章 反正就是短裤被瞧见而已,又不是真的曝光,没啥损失啦~~ 「翻墙被抓到的话,要罚跑操场五圈,迟到只要罚扫教职员厕所三天就好了,你确定要翻墙?」他试着打消她想爬墙的念头。 「可是,如果我今天再迟到的话,就要连扫一个月的教职员厕所了。」她撇撇嘴,一脸无奈。 巨浚业望着她,犹豫着该不该向她坦白自己其实是纠察队,其实现在就可以把她的班级、姓名登记下来,禀报教官的。 「同学,你手借我,助我一臂之力翻墙过去,事成后,我送你一个特别的礼物怎么样?」她神秘兮兮地低声说道。 「礼物?」巨浚业饶富兴味地挑起剑眉。 「我让我们班的女生和你们班的男生联谊怎么样?」她兴奋地继续说道:「我们班的女生超漂亮的,很多学长都抢着跟我们班办联谊喔!」 巨浚业被她脸上神气的表情逗出一抹笑容,这算是「诱之以色」吗? 「学妹,你哪一班的?」他低笑道。 「一年十班,徐沁浓。」 「美术班。」他低声轻喃。 原来她是美术班的学生,怪不得在清秀甜美的外表下,散发出一种慧黠、难以驯服的气质,而率真的举止也教他开了眼界。 在准备联考的苦闷高三生涯,他没有想过自己竟会遇上这么特别的女生,笑容特别的甜美、行为特别的大胆,思想特别的跳脱,令他感觉很……不一样。 她瞄了一下他蓝色衬衫上的学号和名字,眼睛倏地亮了起来,一副同情的口吻,直率地说道:「学长,你怎么那么倒霉,居然跟『巨无霸』那个老头同姓……」 「巨无霸」是学长姊替训导主任巨克义取的绰号,因为他长得又高又壮,严肃又凶悍,是许多问题学生的克星。 巨浚业的嘴角微微扬起,「巨无霸」就是他老爸,他们的姓氏当然一样啊,不过既然她不知道,他也不打算说。 「学长,快啦,时间快来不及了,你的手先借我一下,让我翻墙过去啦,反正你这么高,等会儿两手一撑,就可以翻过来了。」她软声央求道。 「你确定要翻过去?」看她一副没有他帮忙就完蛋了的夸张表情,巨浚业的眼底闪着戏谑的笑意,忍不住想跟她玩个小游戏。 他该不该告诉她,围墙内有个「巨大的惊喜」在等着每个迟到的学生呢? 「学长,同是天涯『迟到人』,你就帮我这一次嘛!」她继续「卢」他。 「你不再考虑一下?」他再次被她可爱的用语逗笑。 徐、沁、浓…… 他在心底默念她的名字,决定也用个特别的方式,让她记住他。 「对啦!」她目光闪烁,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她露出像小狗般无辜纯真的眼神,一脸渴望地看着他,好像拒绝她是一件罪大恶极的事,令他无法说不,只好沦为「帮凶」,协助她翻墙。 巨浚业十指交握,弯下腰,沁浓一手倚着墙壁,一手扶住他的肩膀,单脚踩在他的掌心上,他仗着身材的优势,站起身,轻而易举地将她举高。 她双手构到墙顶,俐落地攀了上去,坐在墙缘,回过头,对着他喊道:「学长,谢啦,你这学期的幸福包在我身上啦,保证介绍我们班最漂亮的女生让你认识!」 湛蓝的天色下,闪闪日光筛过摇曳的树叶,掩映在她清秀的脸庞上,让她整个人显得更加耀眼,彷佛沐浴在栀子花下的淘气精灵。 她甜美的笑靥就像磁石般,吸引住他的目光。 他怔怔地望着她,表情有些迷惑,感觉有股暖意流淌过他的胸口,令他心动不已…… 沁浓双脚俐落地跨过墙面,正要跳下来时,注意到吴教官穿着熨烫整齐的衬衫和深色窄裙,持着藤条,杀气腾腾地朝她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脸杀无赦的「巨无霸」。 「徐沁浓——」吴教官拔高嗓音吼道。 她怔住,尴尬地坐在墙上,回头瞟了巨浚业一眼,想使眼色要他别跟着翻墙过来。 巨浚业站在围墙下望着她,闪着一口洁白的牙,笑得既无辜又无赖,慢慢说道:「学妹,我警告过你、也给你时间考虑了……」 因为父亲是学校的训导主任,所以他在校内必须谨言慎行,维持品学兼优的好形象,从来都不知道恶作剧的感觉这么好。 一抹恶意的快....感充溢在他的胸臆间。 沁浓霎时明白自己被他耍了,怒瞪着他,隐忍住想飙脏话的冲动。 「徐沁浓,又是你!」吴教官手持藤条,指着她粗鲁无比的动作。 「主任、教官,早安……」她咬着牙,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还不下来吗?是要坐在墙上看风景吗?」吴教官沈声斥道,对于她这个教官室的常客头痛不已。 沁浓身手俐落地跃下来,拾起落在草皮上的书包,背在肩上。 「罚跑操场五圈加洗教职员厕所五天,午休时间到教官室报到。」教官冷冷地说道。 「吴教官……」她垮下俏脸,没想到处罚竟然比平常还重。 她双手抡拳,心里超不服气,巨浚业这家伙实在太可恶了,明知道围墙内有「埋伏」,居然不事先告诉她,害她被教官逮个正着。 「有问题吗?」吴教官严厉地盯着她。 「报告教官,我有共犯,围墙外有个学长协助我翻墙进来的。」她决定拖他一起下水。 「谁?」巨克义双手叉腰,严厉地说。 「报告主任,是巨浚业……」沁浓注意到她说出这个名字时,吴教官和训导主任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 吴教官瞟了巨克义一眼,干咳几声说道:「徐沁浓,巨浚业是今天的代理纠察队,怎么可能协助你翻墙,你是不是存心找碴,故意要诬赖他?」 「教官不信的话,可以问巨浚业,他就站在围墙外。」她义正词严地说道。 巨克义凛着脸,看了徐沁浓一眼,咆哮道:「巨浚业,是你协助她翻墙过来的吗?」 隔着一堵围墙,巨浚业听到父亲质问的声音,下意识站得又挺又直,闷闷地瞪住眼前砖红色的墙面,没想到徐沁浓居然敢拖他下水,可恶! 「报告主任,是的。」巨浚业一副磊落不羁的姿态,宁愿受体罚,也不愿说谎。 「升旗典礼结束后,跟着迟到的同学罚跑操场五圈,然后再做五十下伏地挺身,中午休息时间到训导处报到。」巨克义深怕学生私下传说他偏袒儿子,所以刻意加重处罚。 「是。」巨浚业咬牙接受。 要是平常惨遭同学陷害,他一定又气又呕,但这一回他既没有发怒也不觉得委屈,反而有一种较劲挑衅的意味。 沁浓背着书包,听到巨浚业也连带受惩罚,心里冒出一堆愉快的小泡泡,方才的郁闷之气也全都一扫而空了。 「教官,那我可以先回教室吗?」她轻声说道,脸压得低低地,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明天不要再迟到,不准再翻墙了,知道吗?」吴教官轻斥道。 「是。」她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开巨克义冷峻的视线。 她拎着书包,以一种散漫、无所谓的步伐踩过绿色的草皮,抬头望向无边无际的湛蓝色天空,轻叹了口气。 对十七岁的徐沁浓来说,成长彷佛是被迫打开潘朵拉的盒子,里面逃逸出无数的争执、嫉妒、痛苦和不安,她多希望自己是飞翔在空中的鸟儿,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摆脱囚困她的这座牢笼,到一个没有烦恼的地方…… 南阳街上林立着各式各样的书店和补习班招牌,骑楼下汇聚着一摊摊的小吃摊,让原本就狭窄的街道更显得拥挤不堪。 星期五晚上,巨浚业换下淡蓝色的制服,穿上t恤、牛仔裤,和几个同班同学,还有念建中的弟弟巨浚琛一起走进隐藏在k书中心楼上的撞球间。 七、八个大男生一起挤进窄小的电梯内,按下按钮,沉重的电梯便随着灯号缓缓攀升。 「老大,当年我劝你不要去读老爸任职的学校你就不听,搞得现在连敲杆都得换便服。」就读建中一年级的巨浚琛,咧着一口洁白的牙齿,凉凉地调侃道。 巨浚业耸耸肩,不以为意地撇撇嘴。 他对于换便服一事倒是没什么意见,因为父亲是训导主任,穿着制服出入在一些比较叛逆的场所不太妥,所以他习惯放一件t恤或运动衫在背包,和同学去打球时也比较方便。 「浚琛,你老哥当初选择我们学校是对的!他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也是好多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只要打出巨浚业的名号,多得是女生想跟我们联谊。」穿着淡蓝色制服的另一名男同学插嘴说道。 「拜托,我老哥才不是什么万人迷咧,上星期不是才被你们学校的学妹恶整吗?」巨浚琛刻意拉拉衣领,用十足自恋的口吻说道:「想要成为把妹王,还是多跟我学学吧!」 巨浚业轻哼了声,懒得搭腔。 不过,话题绕到徐沁浓身上,巨浚业的脑海立即浮现出她俏丽又叛逆的模样,经过上次的翻墙事件后,两人曾在走廊和福利社碰过几次,而她总是用一种挑衅的表情倔倔地瞪着他。 后来他刻意向几个美术班的同学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徐沁浓入学时以第二高分考进美术班,术科几近满分,还曾拿过全国高中组油画冠军,连老师都说她真的很有才华,但她却从上学期末开始变得常常旷课。 经过一个寒假,她更是变本加厉,简直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游走在校规边缘,成为教官室里的常客…… 当! 电梯到达九楼后,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巨浚业混乱的思绪。 两扇镜门静静滑开,一群人走进撞球间,来到角落的撞球桌,忙着放下书包,挑选适合的球杆。 巨浚业转过身,淡淡地瞟了邻桌一眼,却注意到一票穿着米色制服的男生里夹杂了一个穿着海军领制服的女生,格外地惹人注目。 他定睛一看,认出那抹娇俏的身影,怔愣了下。 徐沁浓?! 她拿着球杆,倚在球桌旁,和几个看起来痞痞的高工男生说说笑笑,感觉十分熟稔。 她为什么要和那群人混在一起? 那群人是好人还是坏人?放眼望去只有她一个女生,这样安全吗? 巨浚业的心里没由来的一阵闷,从徐沁浓不经意地闯入他的生活后,他的心底彷佛住进一只小虫子,常常骚动不安,心思老是飞出课堂外,也常常在人群里搜寻她的身影,甚至还会特别留意教官室的广播,看她又闯了什么祸。 撞球桌的另一方,穿着高工制服,痞痞的庄凯文注意到对面那群普通高中的男生里有个人一直盯着徐沁浓,于是拍拍她的肩头。 「沁浓,有个男的一直盯着你看,看起来很像你们学校的,你认识吗?」庄凯文低下头,凑近她的耳边说道。 「你说谁啊?」沁浓顺着庄凯文的视线,好奇地转过头,两眼就这么对上巨浚业的视线。 两个人隔着一张桌球桌的距离对峙着,一抹不驯的笑容跃上她红润的嘴角。 「认识。他是我学长,我过去打声招呼。」她将手中的球杆交给国中的死党庄凯文,朝着邻桌走去。 她走向巨浚业,双手撑在桌边稍稍使劲,大剌剌地坐在撞球桌上,晃着一双细白的小腿。 巨浚业清澈的目光打量着她,这个鬼灵精怪的小脑袋不知道又想玩什么新鲜花招了。 她自负地斜睨了他一眼,揶揄道:「没想到全校的模范生也会上撞球间,不晓得『巨无霸』知道以后会怎么样?还是下回我直接告诉吴教官,其实我们都在同一间撞球场混?」 上次被他恶整后,她私下向同学打听,才知道原来他是训导主任的儿子,十分优秀,只怪她向来对他这种品学兼优的人没啥好感,所以才不知道他这号人物的存在,更不晓得他是许多女生心目中的理想男友人选。 不过,看他刻意换便服出现在撞球间,也许他也没有大家想像中那么乖嘛! 「徐沁浓,快要期中考了,如果你不想重考的话,我劝你快点回家念书。」巨浚业刻意忽略她挑衅的言词,委婉劝说。 他知道有些美术班的学生会因为画画而忽略功课,但这个徐沁浓的成绩也烂得太夸张了,别说考上大学,连要毕业都有点困难,为了她的未来着想,他今天决定以学长的姿态规劝她。 而且,他觉得她应该没那么坏,因为每次在走廊上或在教官室碰见她,两人眸光相锁之际,他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一种很复杂的情绪,总觉她刻意在使坏,用玩世不恭的态度在挑战大家的底线…… 「如果回家不知道要怎么念,需要有人当你的家教,帮你温习功课,我可以挪出一些时间来帮你。」巨浚业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定定地凝睇着她莹亮的双眼。 第四章 不同于他们来玩撞球是为了纾解高三繁重的课业压力,她和那票高工生厮混在一起,制服和发梢都沾黏上烟味,有一种自甘堕落的感觉。 而他不喜欢她这样。 「哇~~」她抬眸睨着他,故意用夸张的口吻说:「最受欢迎的模范生要替我补习耶,岂不是让全校的女生羡慕死了?」 虽然,她嘴上很恶劣的调侃他,但心底却因为他没来由的关心举动而感到窝心…… 已经很久没有人在乎她的感觉了,就连她最亲近的人也选择漠视她的存在,而他这个仅和她有一面之缘的学长竟然会如此关心她。 「喂,我们来赌一场怎么样?」他挑了挑眉,故意用一种挑衅的口吻说道:「你挑个男生来跟我比撞球,要是我赢了,你就得乖乖跟我走,而且整个学期都要听我的话。」 她对他来说实在太特别了,她美得出奇的脸蛋,倔倔的神情、姿态,宛若一只绚丽招摇的蝴蝶,一出现就霸住他的心思和目光,令他不自觉地跟着她兜转,他从没见过这么慧黠、淘气的女生。 「要是你输了呢?」她昂起小脸,一副不服输的表情。 「那条件随便你开。」他对自己的球技相当有自信。 「好!」沁浓昂起脸,与巨浚业的目光正面对上,红润的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容。「你准备受惩罚吧。」 「也许等等被惩罚的是你也说不定。」他故意闹她。 他外表看起来温文内敛好相处,但其实是个好胜心很强的人,一旦决定要做什么事就会严格执行到底,而且非做到完美不可。 或许就是凭着这股执着和拚劲,让他在校内的成绩一直保持名列前茅,就连担任篮球校队队长期间,也带领队友取得北区高中篮球联赛冠军的成绩。 「不可能!」她没好气地怒瞪了他一眼,并找来庄凯文和巨浚业比赛撞球,她见识过庄凯文的球技,以一般高中生的球技来说,他算是非常厉害,所以她很放心。 双方人马各自占据撞球桌的一方,谈好游戏规则后,由徐沁浓担任开球的角色,然后巨浚业和庄凯文挑好球杆,猜拳决定要谁先打第一球。 喧嚣的叫嚷声因这场球赛而安静下来,大家屏气凝神地望着撞球桌旁的三个人。 沁浓挑好球杆后,身体自然地贴向桌面,左手的拇指紧贴食指形成一个手架,熟练地握住球杆,瞄准白色的母球,轻轻地击出一杆,排列整齐的色球宛若琉璃珠散逸在球桌上。 两人猜拳后,第一局由巨浚业率先开打,他持着球杆,高挺的身躯贴向球桌,做出试杆的举动,深邃犀利的眼眸瞄准目标球,沉稳专注的神情震慑住众人的目光。 咚! 巨浚业击出第一球,母球撞击到台面上的色球,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的心彷佛也被撞了一下,视线随着那颗色球移动,最后看着它轻巧地落入袋口。 她从不知道外表一副循规蹈矩的巨浚业打起撞球竟然这么迷人,他动作优雅流畅,沉稳冷静的专注力带给对手一股无形的压力,推杆的准确度也令大伙儿开了眼界。 每当他击出一颗色球时,她的心就怦跳了下,那样的紧促、炽热。 「赞啦!」巨浚琛拍手叫好。 巨浚业持着球杆,仔细瞄准目标球和袋口的距离后,弯下腰,将杆头抵在母球上,在送杆的一瞬间,他和沁浓的目光轻触在一起。 他的视线像有魔力,定住了她的心,令她悸动不安,她感觉到耳根一阵灼烫,傲然地别开眼不敢看他。 巨浚业隐约明白,两人之间赌的不只是一局撞球,还包括她的未来,如果她再任性地叛逆下去,总有一天会为了青春的迷惘与堕落懊悔不已。 巨浚业在做球时稍微分了心,目标球滚了一下,撞到其他的色球,停在袋口前。 「终于换凯文上场了,加油。」穿着高工制服的男生为友人鼓掌打气。 庄凯文持着球杆,瞟了巨浚业一眼,冷冷地说道:「想不到你的球技挺好的嘛!」 「谢谢。」巨浚业的目光越过庄凯文的肩头,落在她漂亮的脸上,只见她昂起骄傲的下巴,飞快地移开视线。 「我忘了跟你们说,我表姊是撞球国手,我们从国中就跟着她学撞球,到目前为止还没什么人赢过我大哥。」巨浚琛得意地扬起嘴角。 闻言,沁浓娇瞪了巨浚业一眼,有种被摆了一道的感觉。 一场比赛下来,胜负立见,巨浚业犹如驰骋在草原上的猎豹,一路紧咬着庄凯文,将他逼入绝境,以九比四取得胜利。 「沁浓,不好意思,我已经尽力了。」庄凯文垮下肩膀,对她感到有些抱歉,但又忍不住激赏巨浚业卓越的球技。 「徐沁浓,过来啊,以后我大哥就是你的主人喽~~」巨浚琛从刚刚的互动感觉这女的应该就是之前恶整大哥的学妹,于是挑衅地说道。 「那又怎么样,反正也才一个学期而已。」她故意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但内心却为此骚动不已。 巨浚业瞄了墙上的时钟一眼,咧出一抹笑容。「现在是晚上七点二十八分,从这一分钟开始我们的赌约正式生效,也就是你必须信守诺言,服从我的话。」 「是是是,主人,不晓得你接下来有什么吩咐?」她架子摆得很高,语气一点都不卑微。 「明天早上九点钟,我要在学校的图书馆门口见到你,记得带英文和数学课本。」巨浚业酷酷地说道。 「哇~~爱的辅导课……」两人的死党凑热闹地鼓噪着。 「我要回家了。」沁浓拎起书包,瞪了他一眼后,快步越过众人,离开撞球间。 巨浚业见状,便拿起书包,跟在她身后走了出去。 「哈,主人和仆人的游戏开始喽~~」大伙儿仍在一旁闹着,没有打算跟出去。 两人一起搭电梯下楼,窄狭封闭的空间,光洁的镜面映出两人并肩而站的画面。 「如果你以为天天强迫我去图书馆,就能把我感化成模范生,那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我对当一名好学生一点兴趣都没有。」她盯着镜子里的巨浚业说道。 他打趣地挑了挑眉。「要不然由你来教我这个模范生使坏,成为全校的问题人物怎么样?」 她愣了下,转过脸,傻傻地看着他俊挺的侧脸,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星期六早上,徐沁浓将及肩的头发绑成马尾,穿着白色的圆领上衣搭配鹅黄色运动短裙,姗姗地走进校门口。 还没走几步,就看到巨浚业穿着t恤和休闲裤站在墙边,俊朗的脸上噙着笑容,整个人看起来阳光到不可思议。 在对上他目光的那瞬间,她的心跳又不自觉得加快了许多,一种莫名的感觉在心底荡漾开来。 奇怪,明明自己伶牙俐齿的,要对付巨浚业是绰绰有余,但她却不懂自己现在在心慌什么。 「徐沁浓,你迟到了十五分钟。」巨浚业指了指手腕上的表,精神奕奕地说道。 刚刚在枯等的时候,还以为她会耍赖不来,但看到她的身影时,他的眼睛为之一亮,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迟到又怎么样?」她睨了他一眼,跩跩地说:「不然你咬我啊!」 「我又不是吸血鬼,咬你干么!」他单手插在口袋里,斜倚在灯柱下,被她鬼灵精怪的言语逗出笑容。 她昂起小脸,眼神困惑地看着他,故意用一种洒脱的口吻说:「巨浚业,如果你以为每个星期都强迫我来图书馆,就能把我变成好学生的话,我劝你别浪费时间,还是乖乖准备你的大学联考吧。」 她一点都不在乎成绩的好坏,反正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人会在乎她的感受,她又何必听话地扮演个好学生呢? 「我的成绩不用你担心。」以他现在的成绩和念书进度,没有意外的话应该可以考上第一志愿。 「那好,我要回去了。」她扭头就想走,才不想跟他进去闷死人的图书馆念她最讨厌的数学。 奇怪,她明明就不想来念书,但为什么还是乖乖跑来学校见他?她真搞不懂自己在想什么。 「徐沁浓,我以主人的身分命令你不准走。」他唤住她。 她转过身,顽皮地说道:「不让我『走』,那我用『跳』的离开总可以吧?」 她在地砖上弹跳着,轻盈的姿态宛若一只翩翩飞舞的彩蝶,吸引住他的目光,魅诱着他去追逐她的步伐。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校内那么多女生对他示好、向他告白,他都无动于衷,因为他在找一个可以牵动他心绪的女孩,一抹会让他心悸的微笑…… 「徐沁浓,我不准你用走的、跳的或滚的,总之不准你离开我的视线,你要乖乖跟我进图书馆念书。」巨浚业低沉的嗓音隐含着霸道的口吻,加重语气说道:「这是主人的命令,不许反抗。」 「请问伟大的主人,如果我反抗、不服从你的命令会怎样?」她的眉眼间全都是挑衅的意味。 「难道主仆的游戏还没有开始,你就已经放弃带坏我的念头了?」他墨黑的眼瞳闪烁着好玩的笑意,狡猾地丢下鱼饵,引诱她自动上勾。 她轻松的表情忽然一凝,定定地看着巨浚业,如果能够在全校面前撕下他模范生的面具,让大家看到他叛逆的一面,那好像满有趣的。 「如果这次的期中考你每一科都能及格,你就可以使唤我做任何事。」 「真的?那你必须每天中午翻墙出去帮我买一杯珍珠奶茶。」她开始对这个游戏感兴趣了,全校模范生带头翻墙买外食,不把教官和训导主任气死才怪。 「不过以你的成绩要每一科都及格恐怕很难吧?不如我大方一点帮你补习数学和英文,免得到我毕业之前,你都没有机会喝到珍珠奶茶。」他故意刺激她。 「少瞧不起人了。」她娇瞪了他一眼。 「浚业——」一道清脆的女音突兀的介入巨浚业和徐沁浓之间,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顾嫚芝捧着两本厚厚的参考书,站在走廊上,乍见他和一名女生倚在灯柱下说说笑笑,心里颇不是味道。 「嗨,嫚芝,这么巧你也来学校念书。」巨浚业扬起手挥了下,随口问道。 顾嫚芝步下阶梯,朝巨浚业走来,好奇地打量着站在他身侧的女孩,暗忖着两人的关系。 「期中考快到了,我还有几个科目没有准备好,所以才跑来图书馆念书……这个女生是?」顾嫚芝一脸疑惑。 「她是一年级美术班的徐沁浓。」巨浚业瞟了沁浓一眼,介绍两人认识。「学妹,这是我们班的副班长顾嫚芝。」 两个女生微微地朝对方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但气氛却变得有些诡异。 「浚业,我有几题数学的题型不是很熟悉,你可以教教我吗?」顾嫚芝眼神柔柔地望着巨浚业,不断释放出暧昧的讯息,为两人制造独处的机会。 沁浓夹在两人中间,看到顾嫚芝叫他的名字,一副很亲昵的模样,心底突然有点不舒服。 她不想要顾嫚芝占用他的时间,也不想要他和顾嫚芝独处。 她莹亮的眼眸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趁着巨浚业还没开口前说道:「学姊,昨天学长已经答应要帮我补习英文和数学了,可能没办法教你喽~~」 「嫚芝,如果题型不熟悉,上数学课时你再问老师好了。」 沁浓恶作剧地回给她一记挑衅的眼神,故意用甜甜的嗓音说:「学长,我们快进去念书吧,我有好多题数学都不会……」 巨浚业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就被沁浓拉进图书馆内,留下一脸落寞的顾嫚芝僵在原地。 两人进了图书馆后,挑了一个靠近角落的位子坐下,以方便讨论功课。 入座后,两人将课本和笔记本摊在桌面上,巨浚业凑近她的身畔,压低音量说道:「有哪里不懂的都可以问我,我教你。」 她撑着下巴,单手翻阅着课本,愈翻眉头愈皱,一副被打败了的表情。 「怎么了?」巨浚业抽过她的数学课本,发现上面没有做任何笔记和练习题的痕迹,空白处甚至还有可爱的涂鸦。「你上课该不会都在画这些东西吧?」 「拜托,明明是上数学课,但是题目都是x、y、z,我根本看不懂。」她嘟起红润的嘴唇软软地抗议。 巨浚业的嘴角勾起一抹无声的笑容,拿起铅笔在空白处开始解题。 他转过脸,贴近她的身畔,低声地说:「其实这个单元并不是很难,像这一题看起来很复杂,但只要你把观念弄清楚,再代入公式,就剩下简单的运算程式……」 「对你这种资优生来说当然很简单。」但对她这数学白痴而言真的很头痛。 巨浚业接过她的课本,体贴地将公式写在空白处,然后再教她运算方法。 「……首先你要把题目看清楚,然后依照我教你的公式代进去运算……」他选了一道题型类似的题目让她自己练习。 他将手臂横过她的座椅,贴近她的身边观看她运算的过程,目光瞄到她美丽的侧脸,感觉心神不宁,头脑全然停摆,变得无法思考。 她柔细的发丝有淡淡的花香味,一丝丝沁入他的鼻端,骚动着他发烫的心。 「算好了,你看答案对不对?」她发现运用他教的原理和公式后,数学好像也没有她想像中困难。 他恍惚地应了声,低头检查她运算的题目,想藉此掩饰心底的悸动。 「你算对了,我再把几个公式和观念整理一下,你就照着这方式慢慢练习就行了。」他开始埋头写着要给她看的公式。 沁浓用手撑着下颚,看着他俊挺的侧脸,眼底浮现一抹感动,自从妈妈病逝后,再也没有人这样无条件地关心她、主动对她好…… 第五章 巨浚业是第一个这么在乎她的人。 不管有没有那些幼稚的赌注,他关心她的举止,令她冷寂的心窝泛起一丝暖意。 看着原本空白的扉页多了一行行整齐的蓝色字迹,隐隐犹如他的身影一寸寸地进驻她的心底…… 梅雨季节,街头布满密密麻麻的雨伞,遮住一张张刚下班、疲惫不已的脸庞。 傍晚六点多,巨浚业和徐沁浓走出速食店,一起步行到附近的公车站,准备陪她等车。 两人有说有笑,待公车来了后,巨浚业将伞递给她,细心地叮咛道:「下车时要记得检查一下,看有没有东西遗留在车上……」 「嗯,bye。」她漾出一抹依依不舍的微笑。 上车后,她选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朝着车窗外的巨浚业挥挥手,隔着氤氲的玻璃窗看着他的身影愈变愈小,最后逐渐消失在人群中,她才缓缓地收回目光。 期中考前,她每个周末都会被巨浚业拉到图书馆念书,虽然成绩已有大幅度的进步,但对于不拿手的数学还是没办法达到及格的标准。 起初她对巨浚业的课后辅导是抱着意兴阑珊的态度,但两人每次去图书馆几乎都会遇到顾嫚芝,她心里很不是滋味,为了不让顾嫚芝瓜分他的时间,她认真学习、努力发问,就是不让顾嫚芝有机可乘。 段考结束后,他们每个周末还是会相约见面,有时候一起去图书馆念书、偶尔跟他到球场看篮球队练习、还有几次相约去看电影,或者是坐在麦当劳吃薯条聊天。 她渐渐习惯有巨浚业陪在身边的日子,也发现他的个性真的很好,不仅长得帅,脾气更是好到没话说,不管她怎么捉弄他,他都不会生气。 她隐约感觉到有一种暧昧的情愫在心底发酵,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觉得好快乐、一点都不觉得孤单。 平常上课的话,他们高三班会留在学校晚自习,而她也会待在学校的画室画画、或者去图书馆的视听室看影片,等到晚自习结束,两人一起吃完消夜后,才各自回家。 到了假日,因为巨浚业要赶在七点半之前回家吃晚餐,所以他会在六点多送她上公车,通常她下车后便到处闲晃,或耗在书店消磨时间,直到街上的招牌灯都暗了,才拖着心不甘情不愿的步伐回家。 但她今天却不得不早点回家,因她刚才过马路时不小心踩到一个水坑,整双布鞋现在湿得不得了,只想赶快回家换下。 下了公车后,她撑着伞,走进一栋大楼,直接搭乘电梯上楼。 她一点都不想回到这间装潢雅致的「新家」,不管房子布置得多舒服、多漂亮,她都觉得好寂寞、好孤单,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徐沁浓拉开沉重的铁门后,重重地甩上,故意制造出巨响。 她弯下腰,在玄关处脱下湿漉漉的布鞋,把放置在鞋柜上学校寄来的通知书和成绩单一一收进背包里,正要起身回房时,就听见客厅里传来一阵女人尖锐的抗议声—— 「子博,拜托你也管管你的宝贝女儿,每次回家都把门关得那么大声,要是亚亚受到惊吓怎么办?」一位三十多岁,打扮入时的女子娇声吼道。 「知道、知道……」徐子博无奈地安抚着汪君玲,原以为妻子病逝后,他可以和心爱的女人展开新的生活,没想到这竟是麻烦的开始—— 很显然的,沁浓根本不接受他再婚的事实,不仅和他冷战,功课也一落千丈,基于对她还有她母亲的愧疚,他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她种种叛逆乖张的行径。 「什么叫别说了?你也不看看你女儿现在变成什么样子……」汪君玲满腹牢骚,故意拔高音量,就是要让她听到。「之前巷口卖水果的张太太才告诉我,常看到她跟一群念高工的男生在撞球间里混,你再不管管她,我看迟早会变小太妹。」 「君玲,好了好了,别说了……」徐子博试着平息这场战争。 沁浓闻言,停下脚步,傲然地瞪了继母一眼,反唇相稽道:「就算我变成一个小太妹,总比有人当第三者好。」 她犀利又直白的话,宛若一个热辣辣的巴掌,甩在徐子博夫妇上,令两人又气又羞。 罹癌的妻子病逝不到三个月,他就和挺着八个月大肚子的女人再婚,私底下被亲朋好友批评嘲笑不说,现在又被女儿掀开丑陋的事实,令他难堪不已。 汪君玲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气愤到连肩膀都在颤动。「徐子博,你是怎么教你女儿的?有人会用这种口气对长辈说话吗?我到底欠了你们徐家什么,要活受这种罪?」 「这年纪的孩子最爱搞叛逆,你不要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徐父为难地夹在新婚妻子与女儿之间,怯懦地想逃避一切令人难堪的事实。 他把对病逝妻子痛切的愧疚,都化为无止尽的包容,来纵容女儿所有的行径。 「她那种态度叫叛逆吗?」汪君玲冷哼了声,凌厉地指控道:「她根本是拿我当杀母仇人看待,她妈妈是得癌症病死的,不是被我害死的,有必要用那种恨之入骨的眼神瞪着我吗?」 汪君玲知道自己在徐子博还处于婚姻关系中就与他发生感情是件不道德的事,自知理亏的她曾想过要和徐沁浓好好相处。 但哪知这丫头总把她释放出的好意当空气,老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动不动就乱瞪人、顶嘴,久而久之,她也决定不再拿热脸去贴冷屁股。 「不要再说了,再吵下去亚亚铁定会被吵醒。」徐子博拿沉睡在婴儿房的小孩来当挡箭牌,企图平息这场令他头痛的纷争。 沁浓凛着一张俏脸,走到房间,反手将门锁上,躺在床上,拿起耳机,将音乐开到最大声,阻绝一切会令她感到抑郁烦闷的吵杂声。 她瞪着天花板,觉得心里空空的,有种深沉的孤寂感…… 其实,她很清楚自己在这个家里一点都不快乐,想逃,但却无处可去…… 她躺在大床上放空了许久,直到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她才想起自己连晚餐都还没吃。 她拿掉耳机,看了闹钟一眼,快九点了,索性到厨房的柜子里翻找泡面。 「好像没瓦斯了……」她扭动瓦斯炉的开关试了几次,确定没瓦斯后,喃喃自语道:「亚亚房间里的开饮机应该有热水……」 她在客厅里顿了下,看见书房的灯是亮着,主卧室里也传出哗啦啦的流水声,确定没有人在婴儿房后,才推开半掩的房门走了进去。 粉红色系的房间里,一个小巧可爱的婴儿躺在摇篮里,沁浓直接走到柜子前将热水冲进碗里,合上盖子。 「啊~~啊~~」小女婴闻到泡面的香气,咿咿呀呀地叫个不停。 沁浓好奇地走到摇篮前,逗弄着小婴儿的小小脸庞和手心。 虽然她很生气父亲和继母背叛母亲的行径,让母亲抱着一颗破碎、失望的心离开人间,但她却一点都不讨厌这个小女婴,偶尔趁大人都在忙的时候,还会溜进婴儿房里逗逗她。 「小亚亚,你也肚子饿了吗?」小女婴露出两颗小小的牙齿,双手抓住她的手指塞进嘴巴里。「姊姊泡牛奶给你喝好不好?」 「啊~~」小女婴睁着圆亮的眼睛盯着她,嘴角和下巴流淌着湿湿的口水。 她抽出手指,拿起围兜拭掉小女婴下巴的口水后,站起身走到柜子前,取出干净的奶瓶,按照奶粉罐上的标志,舀了几匙奶粉装进瓶中后,冲进热水,盖上瓶盖。 「小亚亚,等一下就有牛奶可以喝喽!」她站在摇篮旁,握住热腾腾的瓶身,用力摇晃着。 忽地,没有旋好的瓶盖飞了出去,整瓶热腾腾的牛奶喷溅得到处都是。 「哇——」一阵凄厉的婴儿哭声划破了寂静的夜晚。 沁浓惊愕地愣在那,等过了几秒回过神后,才发现亚亚细白的手臂已经红肿了一大片。 「发生什么事了?」刚洗完澡,还披着浴袍的汪君玲立即从主卧室里冲了出来,看见自己的小孩身上被热牛奶灼伤的可怜模样,心狠狠地抽痛着。 「我……」沁浓吓到说不出话来,连手上握着热烫的瓶身也没有感觉。 汪君玲抱起嚎啕大哭的女儿,又恨又气地瞪着她。「徐沁浓,你就算对我有什么不满、就算再恨我,也不能这样对亚亚,她是无辜的……她还这么小……」 「发生什么事了?」徐父从书房里冲进来。 「你的宝贝女儿拿热牛奶泼在亚亚身上……」汪君玲抱着小孩冲进浴室里,打开莲蓬头,不断地冲着她又细又肿的小手臂。 「不是的……我只是——」沁浓无辜的眼睛浮现一层薄薄的水光,无助地瞅着父亲,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想泡牛奶给亚亚喝啊,她没有…… 啪! 一记重重的巴掌甩上她白皙的脸颊,也打断了她的话。 「不管你在外面做了什么事,在学校惹了多少是非,成绩有多么不理想,我都由着你,因为你长大了,我以为你应该很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但没有想到你竟然这么恶劣,她再怎么说也是你妹妹,你怎么忍心伤害她?」 脸颊上热辣辣的痛楚,沿着半张脸蔓延开来,最后她在自己的嘴角尝到一股咸咸的血腥味。 她垂着眼,愧疚地说不出话来,明明很想开口为自己辩解,但却找不到语言的组织能力。 「如果你觉得在这个家待得这么不开心,认为全世界的人都欠你,那你滚出去,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徐父气得口不择言,撂下狠话后,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 他找了条干净的浴巾包裹住啼哭不休的女婴,要妻子进去换件轻便的衣服,准备去医院。 汪君玲换好衣服后,恨恨地看着她说道:「徐沁浓,我承认自己对不起你的母亲,但我从来都没有想故意伤害她,但是你却残忍的伤害我的女儿,像你这么坏的人绝对会有报应……你简直是个恶魔……」 她心里一阵刺痛,原来不只她待在这个家不快乐,他们也觉得她是一个多余的角色。 她放弃任何为自己申辩的机会,任凭他们把她无心的过错,扭曲成恶意的伤害。 慌乱中,她听见救护车的声音,两人抱着哭闹不休的女婴匆匆跑下楼,偌大的房子又恢复了平静。 她回到房间里,抽出一幅放置在墙角的油画装进画袋,然后胡乱塞了几件衣服进背包里,再从抽屉里取出一串旧钥匙,关上门,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背着画,撑着伞,在斜飞的雨势中搭着公车来到昔日的旧家,在昏黄的街灯中寻找着她记忆的家。 门牌号码依旧,但景致已经完全不同了。 她的「家」已经变成一间发廊,空气里没有妈妈的气味,只有湿答答的雨水濡湿她单薄的衣衫…… 巨浚业搭着计程车来到沁浓口中的便利商店,一下车,就看见她一个人缩在门口,身上还穿着白天的粉色上衣和牛仔裙。 雨愈下愈大,她两边的袖子和肩膀几乎都被雨水打湿了。 他有点错愕她居然会这么晚打电话给他,但话筒里淅沥的雨声和吵杂的喇叭声,让他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于是抓起外套、坐上计程车赶来见她。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巨浚业撑着伞走向她。 她抿紧唇,盯着鞋尖,没有勇气看他。 她以为可以回去以前的家,没想到房子早就卖出去了,她想离开那个不快乐的地方,却又发现整座城市这么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在最凄惶无助的时候,她的心底突然浮现巨浚业的脸庞。 他抬起她苍白冰冷的小脸,拨开被雨水淋湿的头发,发现她右侧脸颊是肿的,上面清晰地浮现一个掌印,连嘴角都破了。 「谁打你的?」在说话的同时,巨浚业脱下夹克披在她冷得发颤的肩膀上。 他的外套残留着他的温度,一点一点地煨暖了她的肩膀。 她避开他审视的目光,不想回答。 「沁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的目光往下移,瞥见她手中的背包和画袋,俨然一副离家出走的模样,心里多少有了底,她应该是跟家人发生了争执。 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她几乎绝口不提她的家人,印象中只有一次两人到植物园闲晃,坐在荷花池前聊天时,她用一种骄傲的口吻说曾经和妈妈来这里写生过,而且那幅画作后来还得了北区高中组油画冠军。 可是下一秒,她却神色忧悒地说:「可惜她再也看不到我上台领奖的画面,也永远无法分享我生活中所有的喜悦了……」 那时,他才明白原来她妈妈已经不在了。 「我……我可以去你家吗?」她怯怯地说道,明明知道自己无处可去,但仍抑制不了离家逃跑的冲动。 如果巨浚业无法收留她的话,她只能坐火车去新竹投靠舅舅了。 「好。」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我要先打个电话回家,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他走进便利商店买了一张电话卡,拨了通电话回家,简单交代了事情的始末。 挂了电话后,他主动替她接过背包和画袋,不经意地碰触到她的手腕,她闷哼了声,小脸皱成一团。 看到她的反应,他感到不解,于是拉起她的手,发现手腕到手肘的部位犹如沸水里的番茄,红肿一片,还凸起了水泡,显然是烫伤的痕迹。 第六章 看着她细白手臂上的伤痕,他愣怔了半天,心痛到说不出话来,恨不得能代替她承受这一切的苦痛。 「沁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的眼底全是怜悯与疼惜。 她表情阴郁,抽回手,声音低低地说:「是我自己不小心烫到的……」 蓦地,他将她扯进怀里,用力地搂住她单薄的身体,心底汇聚着心疼、不舍、愤怒等各种复杂的情绪,把他整颗心揪得紧紧的。 她的身体贴住他温热的胸膛,心急促地跳动着,他的肩膀很大很宽,宽得彷佛可以遮去雨伞外滂沱的大雨,他的身体好暖,让她有一种安心踏实的感觉…… 他难掩激动的情绪,定定地承诺道:「不管你发生什么事,我绝对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和你一起面对所有的事,你不是一个人……」 虽然他不知道她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但从她狼狈出走,以及脸上的巴掌印看来,肯定是受了许多委屈与苦楚。 他很想保护她、照顾她,为她遮风挡雨,但自己的力量实在太薄弱了,他什么都没法为她做。 她将脸埋在他的胸膛,眼泪不听使唤地溢出眼眶,濡湿了他的衬衫,也弄痛了他的心。 半晌,她胡乱拉起外套的袖口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我们回家吧……」他一手撑着伞,一边背着画袋,站在路口招了辆计程车,两人一起进入车厢里。 入座后,巨浚业向司机报出地址,一路上,她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她侧着脸,凝睇着玻璃窗上蜿蜒的水痕,看着一幕幕凄迷的景致掠过眼前,随着车子愈往前开,她的心情愈是忐忑不安。 她这么做会不会给巨浚业带来困扰?但一时之间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去哪…… 巨浚业凝视着她无助的脸庞,彷佛看穿了她心底的不安与担忧,主动握住她冰冷的指尖,缓缓说道:「我很高兴你能打电话给我……」 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被需要,能为一个人付出的感觉真好。 沁浓将视线移到自己被握住的手,眼前浮现一层淡淡的薄雾。 爱情悄悄在两人的心底扎根…… 随着夜色愈来愈深,雨也愈下愈大。 一辆计程车停在住宅区内一间五层楼的公寓前,两人共撑一把伞,打开铁门,直接走上二楼。 铁门才刚拉开,巨妈立即走到玄关前,接过湿淋淋的雨伞,一脸慈蔼地说:「怎么去这么久呢……你应该就是浚业的学妹吧,快进来……这雨下真大,我看你身体都淋湿了……」 「妈,她就是徐沁浓。」巨浚业替她把画袋放在沙发旁。 「巨妈妈,您好。」她怯怯地说,嘴角僵着一抹生硬的笑容。 「吃饭没?」巨妈注意到她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右侧的脸颊还留着一个模糊的掌印,于是体贴地说道:「我去厨房帮你们煮面,你先去冲个澡,把衣服换下来。」 沁浓一走进客厅,就看见训导主任坐在沙发上,下意识地缩起肩膀。「主任好。」 「在家叫我巨爸就好。」巨克义佯装看着报纸,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刚才在电话里听见儿子要带个学妹回家,心里多少有了个谱。 学校才那么丁点大,他多少知道他跟一个美术班的女生特别要好,在不影响功课的前提之下,思想开明的他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且那女生外表看起来清清秀秀的,虽然偶尔有些叛逆的行径,但自从两人走在一起后,乖张的行为倒是收敛很多,也不再是教官室里的常客,算是个挺上进的孩子。 「巨爸好。」沁浓无助的眼神瞟向巨浚业。 「我先帮你把东西放到我房间。」巨浚业拿起画袋,领着她走到靠近阳台的第一间房间,拉开门,开了灯,让她先走进去。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她无助地僵立在书桌旁,不安地东张西望。 「干么这么客气!」他拍拍她的头,噙着一抹宽慰的笑容说:「你先去洗澡,等会儿我帮你搽药。」 巨浚业转过身,从衣柜里取出干净的浴巾和一套运动服递给她。 她接过浴巾,又从背包里取出换洗衣物,进入浴室里。 他站在门外,看着她关上门后,才走回客厅。 「浚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巨克义放下手中的报纸,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巨妈也从厨房里走出来,关心地追问道:「她的脸颊怎么了,好像被打过,是跟家人发生争执吗?她家人知道她人在我们这里吗?」 「她家人应该不知道她要来我们家……而且她妈妈已经不在了……」巨浚业迎向双亲质问的目光,声音涩涩地说:「她不只脸上被打了,手上也有烫伤的痕迹。」 「怎么会这样……听起来乱可怜的。」巨妈妈喃喃说道,一听到小女生没了妈妈,手上又有伤,心疼得紧。 「爸,她可以先暂住我们家几天吧?要不是因为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她绝对不会打电话给我。」巨浚业恳求地望着父亲。 「你把她家的电话号码给我,我先知会她的家人一声,明天再询问她的班导,好了解她的家庭状况。」巨克义开明地做出决定。 巨爸接过巨浚业递过来的便条纸,上头有她家的电话号码,他拨过去,却始终没有人接听…… 当天晚上,巨浚业帮她将烫伤的地方敷上药膏,包扎好后,她象征性地吃了几口面,就躺在巨浚业的房间里睡着了。 深夜,她发着高烧,睡梦中一直喊着妈妈,眼角还流下两行泪水,脆弱无依的模样教巨浚业心疼不已。 他和巨妈两人轮流照顾她,喂她吃药、敷冰枕,一直到天亮才终于退烧。 巨克义在早上又打了通电话联络她的家人,接电话的是她的父亲,他在电话里表达身分和来意后,徐父仅简略地说因为家里出了点意外才发生争执,晚点会过来了解沁浓的情况。 巨妈担心家里的孩子吵吵闹闹,会影响大人谈事情,所以一早就吩咐巨浚琛领着念国中的老三和读小学的老么到附近的速食店打发时间。 中午,一位戴着金边眼镜,穿着条纹衬衫和深色西裤的男人前来按门铃。 「请问您找哪位?」巨妈拉开铁门,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陌生男子。 男子才三十出头,看起来比她想像中实际父亲的模样还要年轻许多。 「您好,我是徐沁浓的舅舅,听说沁浓在这里……」刘仲民掏出名片,递给她,立即告知来意。「因为她父亲家里有点事,所以派我过来关心沁浓的状况。」 「她昨晚发高烧,刚醒来没多久,身体状况不太好。」巨妈欠身领着他进门,对着老公说道:「克义,这位是沁浓的舅舅刘仲民。」 「您好,我是她学校的训导主任。」巨克义颔首,招呼他坐下。 巨浚业听见门铃声,特地走到客厅,想了解沁浓的家庭状况。 「刘先生,请喝茶。」巨妈将几杯热茶放在茶几上。 「真是不好意思,沁浓给主任和夫人带来麻烦了。」斯文儒雅的刘仲民一脸歉疚,他站起身,深深的一鞠躬。 「嗯……那孩子家里是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脸上有巴掌印,手上又有烫伤的伤口呢?」巨妈情绪略显激动,尤其昨晚听到沁浓一直喊妈妈,还抓着她的手不放,让她既心疼又难受。 「详细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今天一早,姊夫打电话央求我来了解她的情况,姊夫只说两人发生了一点口角,说了些气话,没想到沁浓会离家出走……」刘仲民的口气透着无奈。 「发生口角就可以打女儿吗?你姊夫是不要她了吗?怎么小孩不见一整晚也不着急,虽然十六、七岁说小不小,但到底她还是个女孩子,要是遇上坏人,出了什么事怎么办?」巨妈听到她父亲的推托之词,心情更是激动。 「昨晚他们另一个小孩受伤住院,所以没有办法过来。事实上,我姊姊病逝不到三个月,他就和另一个女人再婚,有了小孩……」 刘仲民调了调鼻梁上的镜架,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沁浓跟妈妈的感情非常好,在她住院接受化疗时,沁浓整个暑假几乎都在医院里陪她。其实那孩子很乖、很贴心,但一直无法接受她母亲病逝的事实,再加上她父亲太快再婚,所以和继母一直处不来,况且两人又有自己的小孩,难免会忽视她……」刘仲民尽量把话说得婉转。 「病逝不到三个月就再婚,所以……是有外遇?」巨妈推测道。 「这件事对我姊姊、还有沁浓的打击都很大……」刘仲民难堪地点点头。 「身为大人怎么可以自私的因为自己的yu望,而伤害无辜的小孩呢?」坐在一旁沉默已久的巨浚业抡起拳头,忍不住插嘴。 原来她一直用着叛逆不驯的态度来掩饰内心的伤痛与寂寞,怪不得她的成绩会在那学期一落千丈。 刘仲民无奈地叹息,和巨克义夫妇浅谈一会儿后,直接走进巨浚业的房间去看沁浓,他推开门,看见她一脸虚弱地躺在床上,墙角还摆着她从家里带出来的油画。 画里的女人,蓄着一头微鬈的中长发,坐在盛开的荷花池畔前,笑得一脸温柔。 刘仲民拉开书桌前的椅子,低声地说:「你很想妈妈吧?」 沁浓重重地点点头,强忍着心中的悲恸。 「今天一早,我跟你爸谈过了,既然你在家里住得不开心,要不要干脆去住学校的宿舍呢?刚才我问过主任了,他说愿意请教官和舍长帮你安排一个床位,这样一来你可以专心念书,也能避免和家人发生冲突,你的意思如何呢?」刘仲民柔柔地问道。 她抿紧唇不说话,感觉到胸口不断地缩紧,一股想哭的情绪倏地冲上心头。 「沁浓,你必须要有个认知,你父亲他再婚了,有了新的妻子和小孩——」 她再也忍不住了,哽咽地吼道:「他背叛了妈妈,忘记妈妈有多爱他……他们一起伤害了她……」 「大人的世界很复杂,不是你想像的那么简单,就算你再为你母亲打抱不平又能怎样呢?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刘仲民握住她冰冷的手,疼惜地说:「沁浓,你要有个自觉,就是得比其他的小孩更坚强,未来的路你要自己走下去,你妈妈她无法陪在你的身边了。」 她咬着唇,倔倔地任由眼泪爬满整脸。 「这是你自己的人生,你要学会为自己负责,如果你现在选择放荡堕落,只会让十年后的自己失望,也是让自己往后的路愈走愈辛苦而已。年少轻狂所犯的错,日后要付出更多的代价去偿还,你想想看,如果你妈妈见到你现在的样子,会有多失望难过?」刘仲民多少也从徐父的口中听到她顽劣的事迹了。 「当个让你妈妈放心的小孩,不要再和你父亲呕气了,去住宿舍好吗?」刘仲民顿了下,继续说道:「我跟你父亲谈过了,你妈妈留下来的保险金会全部归你,那足够支付你念到大学毕业前所要花的学费和生活开销。」 「好。」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反正那个家她也待不下去了,去住宿舍也好。 「那你住在主任家要乖一点,等过两天宿舍安排好了,我再接你回去收拾东西,有问题再打电话给我,知道吗?」刘仲民摸摸她的头,想藉此给她力量。 「舅舅,谢谢你。」她扯着干涩的嘴唇说道。 待刘仲民离开后,她屈起双脚,将脸埋在膝盖里,难受地哭了起来,连巨浚业走进门也没发现。 「沁浓……」巨浚业坐在床沿,柔声叫着她的名字,试着安抚她崩溃的情绪。 方才,刘仲民只将房门虚掩着,不大不小的谈话声全都滑入三人的耳朵里。 「我不要一个人,为什么大家都要抛弃我……」她哀凄地痛哭了起来。 听着她抽泣的声音,巨浚业几乎可以感受到她心底的痛,那微微抖瑟的身子里,其实藏着一颗脆弱、渴爱的心。 「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我会一辈子守候你、陪伴你……」他环抱住她单薄的身体,激动地说道:「我不只要当你的男人,还要当你的家人,人生有苦我帮你吃、生命里的痛我代你承受……」 他这辈子,都要守在她身边。 徐沁浓脸上带着一抹甜甜的笑容,手持护照,拖着行李走出海关,站在波士顿洛根机场的大厅,热切地寻找着巨浚业的身影。 她望着一张张陌生的脸庞,难掩兴奋的情绪,从巨浚业服完兵役到申请来美国念书后,他们有将近大半年的时间都没有见面,端赖国际电话和电脑视讯维持感情。 两人的恋情从青涩的高中时期一直延续到她大学毕业成为职场新鲜人,在这两千多个日子里,他们拥有无数个甜美的约会,也曾经为了幼稚的小事而冷战。 她在巨浚业的宠溺下挨过苦闷的青春期,那些曾经令她痛不欲生的家庭纠纷,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像噩梦般擦身而过。 不过,基于对同父异母妹妹的歉疚,她不再用任性来表达内心的愤怒与不满,和家人的关系也不再那么紧绷,每两个月会回家吃一次饭,偶尔通通电话,简单的关心家里的状况,维持着表面上的平和,但心底却依然有芥蒂和隔阂。 现在想想,和原生家庭比起来,她倒是跟巨浚业一家人的感情亲昵、热络许多。 「沁浓!」喧哗吵杂的机场里,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嗓音。 第七章 沁浓循着声音的来源焦急地望过去,立即看到一张斯文俊挺的脸庞,她顾不得大厅里人来人往,忘情地朝巨浚业奔去,用力地熊抱住他。 巨浚业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低头亲吻着她的发心,隔了大半年不见,他墨黑的眼底仍充满了浓烈的爱恋。 在她独自搭飞机前往美国的途中,他好担心她会在复杂的转机过程中迷路,整个人坐立难安,直到看见她安然无恙地站在机场大厅,他紧绷的心才安稳踏实。 她将脸埋入他的肩窝,闻着他淡淡的体香,感觉这十几个小时飞行的疲累,在见到他的这一刻,全都消失了。 她环抱住他的腰,像只猫咪般腻在他怀里撒娇。 「这是你第一次单独出国,我一直担心你会在转机的时候迷路……」他在她的耳畔低语。 「拜托,我哪有这么笨,太瞧不起人了吧!」她皱了皱鼻子,娇声抗议。 他笑了笑,捧起她的小脸,仔细端详着。「你看起来好像瘦了一点……」大半年不见,她原本及肩的直发烫鬈了,柔柔地披在肩膀上,秀气细致的五官也化了淡妆,平添了几分小女人成熟的韵味。 她俏皮地眨眨又长又翘的睫毛,甜蜜地微笑着。 他低首,爱怜地亲吻她翘挺的鼻尖,低笑道:「走吧,我们先把行李拿回家,晚点再一起去吃饭。」 他弯腰,主动替她拎起又大又重的行李。 「听说这边的龙虾很有名耶,我晚点要吃龙虾大餐。」她搂住他的手臂,开心地笑道,两人宛若是一对刚陷入热恋的情侣,完全没有让距离冲淡了感情。 「好,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请客。」他一手拉着行李,一手环住她的腰,一起离开机场。 「ya~~」她像个孩子般兴奋的大叫。 两人一起到停车场取车,从机场开车回市区的路上,他炽热的眸光不时偷偷打量着她,难掩满腔激越的情感。 「工作还顺利吗?」巨浚业一手操控着方向盘,一手则伸过来拨拨她的刘海。 巨浚业大沁浓两届,毕业后,他去离岛当兵,退伍的时候她刚好从大学毕业,之后他来波士顿攻读研究所,她则选择投入职场,成为职场新鲜人。 「很顺利。」她歪着头,瞅着他俊挺的侧脸,兴奋地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喔,这个月我正式升任为企划专员,可以参与艺廊的企划展览活动,不用再当导览员喽~~」 其实,她一直以来都想当个画家,但台湾的艺术市场不大,在现实环境和经济因素的考量下,她决定把画画当作兴趣,从事艺术方面的工作。 他宠溺地抚摸她的头,一边开车,一边聆听她分享工作心得。 「而且我们经理人很好喔,他知道我要来波士顿找你,便允许我请一个礼拜的假,但说要交一份波士顿美术馆的参观报告。」她俏皮地吐吐舌头。 「那有什么问题,我可以开车载你去。」他的眼里布满爱意。 车子过了高架桥,驶入市区后,停在一栋砖红色、颇具古朴历史的公寓前,他下车绕过车头替她打开车门,然后走去后车厢将沉重的行李拿出来。 巨浚业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租了一间小公寓,进入屋内后,她脱去休闲鞋,环视室内的格局,一房一卫,还附有一间客厅和开放式厨房,看起来很不错。 「想不到你住的房子这么大,居然还有客厅和厨……」她旋过身,话还没讲完,他炽热的唇便欺上她的嘴,吞噬她未竟的话语。 历经长久的分离,他承受着相思的煎熬,压抑不住胸臆间澎湃的情感,热情地需索着她的吻,想藉此填满这六个多月的空白。 他饥渴地吻上她的唇,火热的舌滑入她的唇齿间,狂野地占有她迷人的气息、她的呼吸…… 她在他的吻里感受到热情,伸手环住他的颈项,回应着他。 他高大的体魄将她压向门板,两人愈吻愈激烈,身体几乎亲密地贴触在一起。 良久,他依恋不舍的结束这个长吻,低首凝视着她被吻肿的唇。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两人目光闪烁地凝视着彼此,湿润的鼻息交缠着,空气里弥漫着炽热的相思温度。 「我好想你……」他依恋的手指沿着她细致的眉毛,滑过粉嫩的脸颊,一路来到细白的颈项。 他想念她的吻、她的身体、她的声音、她甜美的气息、她的一切…… 「我也好想你……」她喘息道,迷蒙的双眼迎向他赤裸布满yu望的黝黑眼眸,感受到他下腹间一股紧绷强悍的力量抵触在她的小腹上。 看着她诱人的眼神,他对她的yu望更加狂炽,宛如一把燎烧的野火,一发不可收拾。 他压向她,低头亲吻着她敏感的颈项,双手滑向她的腰际,解开上衣,覆住丰盈的胸部,试图要唤醒她沉睡的yu望。 她一手攀住他的颈项,另一手则拉住他不规矩的大手,低声说道:「我们应该要先去吃饭的……」 「可是现在有比吃饭还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轻咬着她小巧的耳垂,双手快速地解开她衬衫上的钮扣,露出被黑色蕾丝内衣包裹着的雪白胸部。 「可是我肚子饿了……」她娇声抗议着,企图要制止他热情的进犯。 「等你喂饱我,我再带你去吃大餐。」他深邃的眼眸盈满赤裸的yu望,吻着她颈部柔嫩细白的肌肤,用最原始直接的方式需索她的感情。 她轻捶他的肩头,因他大胆火热的告白而心跳加速。 随着他挑逗的举止,一抹羞人的红晕从脸颊染上她的胸口,她眼神迷蒙,呼吸紊乱,所有的感官细胞全在他的撩拨之下苏醒,薄弱的理智消融在炽热的情涛中。 他狂野的需索,填满两人分离以来的空虚,她感到满足、感到自己被他热情地爱着,兴奋又甜蜜的融化在他的身下…… 高chao宛如一波热浪席卷了他们,两人热情的拥抱彼此,任凭夜色缓缓落下,吞蚀掉天空最后一抹阳光,莹亮的月亮攀上树梢,溜过窗帘的缝隙,爬过他坚实光裸的背脊,映在两人甜蜜相拥的身躯上…… 激qing过后,巨浚业抱她到浴室梳洗,体贴地为她放好水,让她泡在热气蒸腾的浴池里,他则坐在浴缸边挤了点洗发精,搓揉着她柔细的长发。 她慵懒地闭起眼睛,享受他的溺爱。 「都是你啦,害我今天吃不到龙虾大餐了……」她娇嗔道,都怪他太过热情了,两人在床上耗了两个多小时,累到她现在连出门的力气都没有。 「明天我再开车载你到波士顿最有名的餐厅吃新鲜的龙虾大餐。」他一边替她按摩肩膀,一边说道。 「那这样要算利息喔,除了龙虾大餐,你还要再请我吃一客牛排才行。」她故意闹他。 「行,就算你想吃一头牛,我都买给你。」他墨黑的眼底浮现笑意。 「你当我是猪啊~~」她柔柔地睨了他一眼。 他将她头上的泡泡冲干净后,两人一起泡在浴池里,有一句没一句的斗嘴,享受着奢侈又浪漫的恋爱假期,甜蜜地连一分钟都不想和对方分开。 她将背脊贴向他的胸膛,舒服地喟叹了声。 他充满爱意地搂住她柔软的身体,眷恋的指尖抚摸着她白皙柔嫩的肩膀,希望时间能就此停住,让他将这一刻的幸福深深地刻进脑海里。 梳洗完毕,两人穿好衣服后,她双手推着他的背,一起走到厨房。 「我看一下冰箱里有什么吃的喔……」他体贴地为她拉开座椅,然后打开冰箱看了一下里面的食材。「吃披萨可以吗?」 「好啊!」她单手撑着下颚,温柔地望着他,深深地觉得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根本不在乎有没有美味大餐,哪怕只是一碗汤面,她都会觉得幸福无比。 他取出披萨放入烤箱,又拿了几颗新鲜的柳橙,为她榨了一杯橙汁。 待披萨烤好后,两人肩膀挨着肩膀,坐在椅子上,一起吃着热腾腾的披萨。 「来,我再帮你加点起司粉。」 「谢谢。」她笑得有点傻气,没想到大半年不见,他依然还是这么贴心,记得她喜爱的口味,真的好幸福喔~~ 叮咚! 一道杀风景的门铃声响起,打断了两人的思绪。 「你有客人啊?」她好奇地发问。 他放下披萨,抽了一张纸巾擦拭手上的油渍,轻声说道:「可能是同学来跟我借笔记,我去看看……」 「好。」她点点头,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幸福地笑了笑。 巨浚业拉开门,一脸愕然地怔在原地。 他原以为是研究所的同学,没想到站在门外的竟然是顾嫚芝。 高中毕业后,两人一同考上台大,他读电机,而她则念经济系,两人偶尔会在校园的餐厅和图书馆遇见,但除了打打招呼外,私下根本没有交集。 大学毕业后,两人也没有联络,只有从高中同学的口中得知她飞往美国留学,直到上个月在一场华人留学生聚会偶然碰到她,才晓得她也来波士顿念书。 「嗨!」顾嫚芝盈盈地笑道。 「嫚芝?你怎么会来?」他轻愣了下。 「我听你同学陆杰说你的研究论文通过教授的审核,所以特地煎了牛排、买了红酒,想帮你庆祝一下。」顾嫚芝热情地娇笑道。 之前在台湾时,她知道他和徐沁浓感情正好,一直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于是伤心地割舍掉这段多年的暗恋飞到美国念书,没想到在拿到硕士学位前夕居然又在异国与他重逢,令她深埋在心底的情感再度复燃了起来。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你不必特地过来。」巨浚业试着打消她进屋里的念头。 「干么?不欢迎老同学来玩吗?」她打趣说道。 她侧面得知徐沁浓并不在美国,于是故意制造机会和他见面,还狡猾地换上一件黑色削肩洋装,衬托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段。 「真的不用麻烦了,我已经在吃披萨了。」巨浚业高大的身躯倚在门边,婉拒她的好意。 好不容易沁浓才挪出假期来美国陪他,他想尽情地享受两人世界,完全不想被任何人介入。 「我们都是老同学了,你何必跟我见外?再说这么多食物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啊!」顾嫚芝的语气很坚持。 留在屋内的沁浓听见一阵细碎的交谈声,好奇地走了过来,凑近他的肩膀,问道:「浚业,是谁找你?」 沁浓的目光对上站在门外,打扮得时髦亮丽的女人身上,忽地感觉对方的面容有点眼熟,却又不记得曾在哪里见过。 「这位是……」沁浓抬眸瞟向巨浚业。 空气瞬间变得紧绷,三个人在沉默中对望,交换着各种情绪。 巨浚业坦然地开口说道:「这位是我的高中同学顾嫚芝,上个月我们在留学生的聚会中偶然碰到,才晓得嫚芝也在波士顿念书……」 「原来是嫚芝学姊,我是浚业的女朋友徐沁浓,也跟你们念同一间高中,有一次在上体育课被你用篮球打到的那个,还记得吗?」经巨浚业一提醒,她对顾嫚芝的记忆瞬间回来了。 除了那颗篮球,她还记得他们俩常常在图书馆和顾嫚芝「巧遇」。 没想到兜兜转转,三个人居然会在波士顿遇上。 乍见徐沁浓的瞬间,顾嫚芝愣了下,眼色黯然,装成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轻声说道:「哦……原来你就是浚业的女朋友啊,我记得你好像是念美术班的,但篮球的事我不太记得了。」当年那不是意外,而是因为心生嫉妒,故意将球砸向徐沁浓,但她并不打算说出实话。 「学姊,你来找浚业有事吗?」沁浓警戒地打量着顾嫚芝。 她故意亲昵地环住他的腰,藉此宣示自己正牌女友的身分。不管顾嫚芝对巨浚业有没有好感,她决心扞卫自己的感情到底,不许任何人破坏他们的幸福。 「我听说浚业的研究论文通过审核,特地...带了牛排、红酒来帮他庆祝。」顾嫚芝倔强地不肯离开,她倒要看看巨浚业到底是爱上徐沁浓哪一点?她又有什么地方输给徐沁浓? 巨浚业为难地夹在两个女人对峙的眼色中,额际冒出一颗冷汗,极度担心她会误会他和顾嫚芝的关系。 「但是我们已经烤了披萨……」巨浚业试着婉拒顾嫚芝的好意,不想让任何人打扰两人甜蜜的晚餐。 「我做了这么多菜,一个人怎么吃得完……」顾嫚芝故意挤出一抹热络的笑容,继续说道:「再说能在这里见到高中时期的学妹也算有缘,大家就一起叙叙旧嘛……」 「嗯,既然这样的话,那就进来吧!」她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幼稚、爱乱吃醋的女生,所以只好牺牲一些两人独处的时间,请顾嫚芝进屋。 「嫚芝,你先坐一下,我拿盘子把餐点盛起来。」沁浓都这样说了,巨浚业只好无奈地接过她手中的纸袋,走往厨房。 「我也进去帮忙。」沁浓朝顾嫚芝漾出一抹客套的笑容,丢下话,走进厨房。 沁浓走到流理台旁,巨浚业正忙着将牛排摆放在盘子上。 「你老实说,顾嫚芝怎么会来找你?」她娇悍地瞪着他,压低音量,一副兴师问罪的口吻。 「我怎么知道?」巨浚业一脸无奈,无辜地说道。 「你该不会……」 「当然不会。」他急着澄清。「我的心里除了你以外,已经容不下任何女人了。」 「那她怎么知道你论文通过审核的事?」她不想质疑巨浚业对自己的感情,但有些事情还是要问清楚。 「我研究所的同学陆杰正在追她,肯定是找不到话题,所以就聊我的事。」巨浚业推测着这个可能性。 「嗯,暂时相信你一次。」她娇睨了他一眼,伸手掐住他腰间的肌肉,警告地说道:「要是敢骗我,你就死定了。」 「我疼你都来不及了,哪可能会做出伤害你的事!」他的眼底充满怜悯与疼惜,柔声道:「在这个世界上,我最不能忍受的就是看你受伤,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让那种事发生。」 「嗯,相信你就是了。」他坚定的承诺,安抚了她的不安,感觉心窝暖暖的,嘴角也勾起一抹甜蜜的微笑。 第八章 顾嫚芝呐呐地看着两人亲昵得犹如一对同居中的小夫妻,且徐沁浓身上还穿着一件宽大不合身的男用衬衫,一看就知道是巨浚业的衣服,让她嫉妒到快抓狂。 两人一同走出厨房,将一副刀叉和一瓶红酒摆在顾嫚芝面前。 「你跟沁浓吃牛排,我吃披萨就好。」巨浚业分别将两份牛排递到两个女生面前,体贴地说道。 沁浓拉开巨浚业身边的空位坐下,与他并肩坐在一起,两人甜蜜得一刻也舍不得分开,眉梢眼角全是浓情密意。 「我食量小,我们合吃一块就行了。」她拿起刀叉,切了块牛排,很自然地递到巨浚业的嘴边。 他张开口,甜蜜地接受沁浓的喂食,一点都不想掩饰两人热烈的感情。 他不想去揣测顾嫚芝来访的意图,但却有意无意的暗示她,任何人都无法分化他和沁浓的感情。 时间没有稀释两人爱情的浓度,距离阻隔不了两人的爱恋,旁人更是无法介入两人之间,他们坚定的相信彼此就是对方的幸福。 「沁浓,你也要来美国念书吗?」顾嫚芝佯装问得漫不经心,想知道两人接下来的感情状况。 「没有,我只是单纯来度假。」她摇摇头,侧眸回给巨浚业一记温柔的眼色。 「所以你在上班了?」顾嫚芝缓慢地切着牛排,抬眸打量着她。 「嗯,我在艺术展览中心担任企划专员。」她喝了口红酒,轻声回道。 「要来波士顿几天?」 「七天,今天下午刚到。」她笑笑地应道,对顾嫚芝的问题有问必答。 「我记得你好像是念美术系,还以为你会想当画家。」顾嫚芝愈说口气愈酸,就是不懂自己哪点输给徐沁浓?巨浚业又为什么会爱上她? 「台湾的艺术市场太小了,我怕自己当职业画家的话会饿死。」她吐吐舌头,自我解嘲。 「不会,大不了我养你。」他撕了一块披萨喂进她的嘴里,动作很是亲密。 对巨浚业来说,「养」这个字不单只是生活所需上的照顾,还包括了心灵的依靠,和一辈子的承诺。 「你养得起我吗?」她娇睨了他一眼,忍不住和他斗嘴。 「当然养得起,包准把你养得白白胖胖。」他又叉了一块牛肉送进她的嘴里。 「你当我是猪啊?还养得白白胖胖的。」她轻捶他的胸口,软软地抗议着。 顾嫚芝僵坐在餐桌的另一端,凝看着两人打情骂俏的画面,心里很不是滋味,尤其当她抬起手时,宽大的衬衫微微敞开,露出一截白皙的肌肤,里头全是一圈圈清晰可见的吻痕,不用说那一定是巨浚业热情的杰作。 他们互动愈甜蜜,顾嫚芝的心底愈是难受,霍地,她放下刀叉,站起身。「我还有点事,你们慢慢吃吧,我先走了。」 「我送你。」巨浚业礼貌地说。 「不用了,我车子停在附近,自己去就可以了。」顾嫚芝挤出一抹脆弱的笑容,拎起手提包,几乎是用逃的离开他的公寓。 回到车子里后,她坚强的伪装终于瓦解,狼狈地趴在方向盘上痛哭起来。 明明是她先遇见巨浚业,为什么他爱上的人会是徐沁浓呢? 她好不容易才死心,割舍掉对巨浚业的爱,可为什么又让他们重逢,让她以为两个人之间还存着无限可能…… 午后的阳光柔和地覆盖了整座城市,几只野鸭缓缓地游过蓄满光波的湖畔,苍绿的草地上坐着三三两两的人,享受着宁静悠闲的时光。 巨浚业和沁浓随兴地将毯子铺在草皮上,吃着三明治、喝着新鲜的果汁,看着附近的小朋友蹲在湖边丢饲料给鱼吃,好不悠闲。 待在波士顿的这几天,巨浚业没课时,两人会一起搭邮轮出海看鲸鱼,到附近的海港吃海鲜、看帆船比赛;若是遇到他要上课,她则拿着地图和旅游手,自己搭乘地铁,逛过一间又一间的美术馆和博物馆。 她慵懒地将头枕在他的大腿上,看着灿烂的日光与树影嬉戏,偶尔几只野鸟振翅飞过,落下几片绿叶。 巨浚业爱怜地轻抚她柔细的长发,从背包里取出一份资料放在她的手里。 「什么东西?」她睁开眼睛,懒懒地问道。 「你看了就知道了。」他笑得有点神秘。 她坐起身,翻着他递来的资料,上面是几间语言学校的简介,还有艺术学院的入学资料。 「这是……」她翻了几页,莹亮的水眸里充满问号。 「沁浓,你要不要留在波士顿跟我一起念书?」巨浚业的表情非常认真,在她跟公司请假要来美国度假之前,他就已经替她蒐集好相关资料了。 沁浓愣了几秒,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其实,在他计划出国留学时,她也有考虑要不要跟他一起来美国,但在经济压力的考量下,还是决定放弃。 这几年,她跟家人的关系很淡,打定主意不拿爸爸的钱,高中到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已经将妈妈留下来的保险金用得差不多了,再加上她才刚出社会不久,根本无力负担在美国的开销。 「你是在担心钱的问题吗?」巨浚业搂着她的肩膀,低声说道:「我从大学开始就有在投资股票,存了一笔钱,如果我再兼职打个工,应该足够负担我们两个人的生活开销。」 她眼眶一热,柔柔地偎进他的怀里。 他怎么能这么贴心、这么细腻呢?她渴望的、不敢说出口的,他全都替她设想好了,甚至还把她规划在未来里,教她怎能不感动? 他知道她和家人的感情疏离,在他当兵和出国这段期间,每个周末一定要巨妈妈邀她到家里吃饭,偶尔还请他的弟弟们充当搬运工,关心她的生活,让她一直被温暖地善待着。 因为他的爱和呵护,让她即使处在没有他的城市里,仍旧感到温暖。 她在爱情里遇见了另一个自己,不同于十七岁那个倔强叛逆不驯的女生,而是一个成熟、懂事又勇敢的徐沁浓。 「到美国来好吗?我们一起念书、一起生活、一起赖床,怎么样?」他搂住她纤细的肩膀,柔声说道。 他说得轻松,但她却感动得一塌糊涂。 明明他研究所的课业既繁重又吃力,俊挺的脸庞常常掩不住深深的疲惫,她怎会忍心让他去打工呢? 「你也知道,我本来就不怎么爱念书,留学的事我看还是算了。」她把手中的资料递还给他,摇头拒绝。 「你如果不想拿学位,念个短期的语言学校也不错啊~~」他继续游说。 「嗯,这个建议是很好,但我还满喜欢现在的工作,既是我的兴趣又可以学到东西,而且我好不容易才从导览员升为企划专员,不想就这样放弃。」 「你可以再考虑一下,不用现在给我答案。」 「呵,其实你是怕我跑掉,才想把我拐到美国吧?」她故意换个语气,转换略显严肃的话题。 「难道你就不怕我爱上其他的女人吗?」他反问她,就是想用各种理由诱她来美国。 「你会吗?」她清亮的眼睛定定地注视他,然后用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的口吻说:「听说在美国雇一个黑人杀手只要几千块美金,如果你敢爱上别人的话,我就隔海对你发出追杀令。」 她用手指比出手枪的形状,抵在他的胸口,发出砰的声音。 他捂住胸口,配合地演出中枪的痛苦姿态。 「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她迷人的眼瞳里全是顽皮的笑意。 他敛起嬉闹的神色,低下头,一个温柔的亲吻落在她的双眉之间。 她眷恋地环抱住他,将脸贴向他的肩窝,像个小孩般无助地撒娇道:「不要爱上别人好吗?」 「这还用说吗?我的心里除了你,根本容不下任何人。」他坚定地说着。 「嗯,那我也不会随便乱吃醋、乱发脾气,我会乖乖地等你回来……」她偎进他的怀里,感觉眼眶有点湿湿的。 「沁浓,再给我三年的时间,我保证到时一定会回到你身边,给你一辈子的幸福,就算你嫌我烦,我也不会离开。」 「好……」她鼻头一酸,感动的泪水不可抑止地溢出她的眼眶,哽咽地说道:「就算是三十年我都会等你……」 他捧起她的小脸,轻轻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低低地笑道:「三十年?你是想当老新娘吗?」 「反正,我这辈子是赖定你了……」她嘟着嘴,软软地说道。 他俯下身,一个甜腻至极的吻落在她的唇上,缠黏的吻渐渐加深,两颗心也紧紧相依,决定这辈子永不分开。 夜色柔和地覆盖下来,吞噬掉天际最后一抹残光,莹亮的月儿悄悄爬上树梢,洒落一圈光华。 市街上的霓虹灯纷纷亮起,车水马龙的街头,商家正播放着一曲又一曲热力四射的流行歌曲,为这座城市注入一股热情的活力。 座落在市区中心的西尔饭店正在举办一场庆祝宴,西装笔挺、穿着华丽的宾客在服务人员的带领下,纷纷踏上暗红色的地毯,进入一楼的宴会厅。 为了庆祝「齐威科技」研发的液晶电视成为全亚洲市占率冠军,总公司特地举办这场宴会,邀请高阶主管、科技菁英和媒体记者共襄盛举。 巨浚业一身黑色手工西装,合身的剪裁衬出他高大英挺的身材,配上斯文俊朗的五官,一出现在会场便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 他牵着沁浓,两人十指交扣,亲昵地一同出席公司举办的派对。 「巨总经理,您总算来了,有好几家财经线的记者正等着专访您呢!」穿着蓝色西装、戴着金边眼镜的高副总热络地前来与公司最被看好的大红人打招呼。 「巨总经理,这位是……」站在一旁的行销部李经理好奇地看着他身边的佳人。 沁浓穿着一件黑色贴身小洋装,清丽的脸上漾着温柔动人的浅笑,全身散发出娴雅贞静的气质,令在场许多男士目光为之一亮。 「她是我的未婚妻……徐沁浓。」巨浚业温柔地瞟了她一眼,介绍她给同事认识。「沁浓,这位是高副总和行销部的李经理。」 「高副总、李经理,你们好。」沁浓优雅地问候。 听到巨浚业以未婚妻的身分介绍她,她的心底漾满甜蜜,觉得过去为爱苦涩的等待全都值得了。 「原来是巨总经理的未婚妻,难怪长得这么漂亮有气质,婚期订在什么时候啊?」高副总嗓门宏亮,扬声一喊,许多同事立即围拢过来。 「婚期还没有决定好,有好消息一定会跟大家分享。」巨浚业朗笑道。 沁浓的俏脸晕染上一抹幸福的笑容,落落大方地接受大家的祝福。 「巨总,您有空吗?可不可以先接受报社记者的访问?」身为这次派对统筹的公关主任领着几位平面记者来到他身边。 「好。」巨浚业朝公关主任点点头后,看了沁浓一眼,不太放心放她一个人在会场。 沁浓笑了下,体恤地说道:「你先去接受记者的专访吧,我自己在会场逛逛。」 「嗯,吧台那有附设餐点和甜品,你先过去吃点东西,我晚点去找你。」他温柔地拍拍她的肩膀。 「我知道,你快去啦!」沁浓推推他。 巨浚业在公关主任的带领下,跟公司的董事和几位高阶主管先拍了张照,准备接受平面记者的专访。 沁浓避开迎面而来的宾客,走到餐点区,弯下腰,拿起一块小蛋糕放在餐盘上。 「好久不见啊,徐沁浓。」一道陌生的女音在她身后响起。 沁浓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艳丽世故的脸庞,她愣了下,不晓得对方是谁。 「不记得我了吗?」顾嫚芝目光犀利地盯着她,丰润的嘴唇噙着一抹笑意。「我是巨浚业的高中同学顾嫚芝,我们在波士顿见过啊,有印象吗?」 她怔了怔,端详着顾嫚芝,发觉她和记忆里有些不一样,不只五官更为成熟艳丽,全身上下都溢散着精明的锐气。 「嗨,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沁浓客套性地笑了笑,试探地问:「你也在『齐威科技』工作吗?」 沁浓记得自己之前去波士顿看巨浚业时,顾嫚芝某天晚上突然来访,让她感觉很不愉快,凭女人的直觉认为顾嫚芝是喜欢巨浚业的。 否则有哪个女生会大费周章地开车绕过半座城市,只为了送餐点给一个男人?除了喜欢这个理由外,她实在找不到其他的藉口。 不过,后来又听巨浚业说顾嫚芝和他研究所的同学交往,在取得学位后,一起到上海发展。 之后,两人就显少提起顾嫚芝,这名字也就这样渐渐淡出她的记忆。 第九章 不过,她没想到他们三个人竟然这么有「缘分」,兜转了好几回,从台湾相遇到波士顿,又从波士顿相遇回台湾…… 「嗯,我是上海行销部经理,这个月调回来总公司开会。」顾嫚芝一边啜饮红酒,一边打量着她。 三年不见,徐沁浓变得更清丽可人,眉梢眼角全是笑意,俨然一副恋爱中女人的模样,尤其是两人在同事面前高调地宣布婚讯,让她气到心底滋长出嫉妒的苞芽。 当她为情所苦的那几年,她很想问巨浚业,自己究竟是哪一点输给徐沁浓,但始终没有机会开口。 「想不到你跟浚业居然会在同一家公司上班……」沁浓不喜欢她过分犀利的眼色,锐利到宛若一把利刃,让人觉得很不舒服,但碍于她是他的同事,只好勉强应和她。 「对啊,你不觉得我跟巨浚业很有缘吗?」顾嫚芝佯装一副漫不经心闲聊的口吻,但凛凛的声音却充满了敌意。「高中同班三年、考上同一所大学、不约而同选择在波士顿攻读硕士,现在居然又成为同事……」 沁浓无声地笑了笑,交谈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两个女人之间暗潮汹涌。 她优雅地啜饮着香槟,隔着杯缘悄悄打量顾嫚芝,是她太过敏感还是怎样,总觉得顾嫚芝说话都带刺,隐约透着一股敌意。 这么多年过去,难道顾嫚芝还在乎巨浚业吗? 他们之间除了同事的关系,还有其他的交集吗? 「既然你是上海行销部经理,主要工作的地方应该是在上海吧?」沁浓试着找出两人没有交集的部分。 「就台北和上海两地跑,不过我在考虑要不要向总公司请调回台湾,毕竟这里才是我的家。」顾嫚芝又向迎面而来的服务生要了杯红酒,频频藉着喝酒来掩饰内心的妒意。 顾嫚芝瞥见她无名指上灿亮的戒指,胸口彷佛被螫了下,正狠狠地抽痛着。 「喔。」她敷衍地点点头,总觉得顾嫚芝话中有话,好像在暗示什么。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越过会场浮动的宾客,落在镁光灯聚拢下的巨浚业,他和几位高阶主管正在接受电子媒体的专访。 「浚业很出色吧?」顾嫚芝朝她挑了挑眉,锐利地说道:「就我知道他在就学时,研究论文就已经刊载在国际期刊上了,在结束矽谷的工作合约后,也有许多科技公司有意延揽他,其实他在国外可以有更好的发展……」 「嗯。」沁浓尽量压抑满腔的不悦,随便应了句。 她一点都不想和其他的女人讨论自己的男人。 巨浚业有多出色耀眼,她自己最明白,根本不需要任何女人来提醒她。 她也无意与其他女人分享他的骄傲与荣耀。 她跟其他恋爱中的女人一样,愈爱巨浚业,心眼就愈小,自私地想霸占他的所有,不愿跟任何人分享他的一切。 若不是顾及巨浚业的人际关系和形象,她才不想委屈自己应酬顾嫚芝…… 「顾经理,原来你在这里,有几个行销部的同事在找你……」另一名穿着深蓝色套装的公关人员,切入两人的谈话。 「好。」顾嫚芝敛起眼底深沉的敌意,换上一抹热络的笑容,朝着人群走去。 沁浓悄悄地吁了口气,原本参加派对的好心情,全都被破坏殆尽。 她朝巨浚业的方向望去,注意到他的访谈还没有结束,索性端了一杯香槟走到外面,站在阳台上透透气,入秋的夜风轻轻吹来,却拂不走她心里的疑虑。 说到底,她心底还是介意顾嫚芝的存在,她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重逢。 她害怕自己小心翼翼守护的爱情会被顾嫚芝破坏,而且也不喜欢听到顾嫚芝谈论巨浚业,那语气彷佛两人有多熟、生命里有多多交集似的…… 巨浚业结束媒体采访后,在会场里绕了一圈,没瞧见她的身影,便往外面的阳台走去,果然见到她倚在栏杆前吹风。 「派对很无聊吗?」巨浚业走近她,凝看着她线条优美的侧脸。 她回过神,朝他柔柔一笑。「就有点……闷。」 他的手掌亲昵地贴着她的腰身,附在她耳边低声说道:「那我带你回家好吗?」 「这个酒会不是对你很重要?直接走掉可以吗?」她侧过脸,微微瞟了他一眼。 她喜欢他说「家」这个名词,因为那是一个完全属于两人的地方,可以阻去外界的纷纷扰扰,她也能放纵自己的情感,任性地霸住他。 「再重要,也没有我的老婆大人重要。」他低头亲吻她柔嫩的鬓角。 她温柔地轻笑,心底被他甜蜜的情话融化。 两人牵着手,走回会场,向公关主任和几个董事打过招呼后,一同离开饭店。 殊不知,一双嫉妒到发狂的眼睛,正紧紧地跟在两人的身后,直到他们的座车消失在拥挤的车流中…… 巨浚业和徐沁浓从派对离开后,便直接开车回到租赁的公寓。 一路上,她犹豫着该不该向巨浚业提起遇见顾嫚芝的事,但又怕被他取笑自己小心眼,所以一直隐忍着。 回家后,她脱去高跟鞋,直接走往半开放式的厨房,打开冰箱,取出两瓶可乐,将其中一罐递给他。 他脱下西装外套,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接过她手上的可乐,拉开拉环,仰头喝了一大口。 她倚着流理台,好整以暇地瞅着他,试探地问:「喂,你猜,我在派对上遇见谁?」 「谁?」他又喝了口可乐,问得漫不经心。 「顾嫚芝。」她加重语气说道:「她说她在你们公司担任行销部经理……」 「她喔,好像吧!不过我们又不是在同一个单位,她隶属于上海分公司,只会在台北待一个月,等研讨会结束就要回上海了。」他打开冰箱,取出一盒樱桃。 「那你为什么没跟我说她也在你们公司上班?」她语气酸酸的。 「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打开水龙头,冲洗着樱桃,塞了一颗进她的嘴巴里。 升上总经理后,他的工作又忙又累,连筹办婚礼都没什么时间了,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顾及其他的人事物。 对他来说,顾嫚芝就跟其他「齐威科技」的员工一样,仅只于同事而已。 「怎么会不重要……」她嘟囔着,心里多少有点芥蒂。「我总觉得她好像……好像很在乎你……」 凭着女人的直觉,她多少感觉得出来顾嫚芝对巨浚业依然存有好感,至于这份感情是深还是浅,她无从得知。 他一边看着哗啦啦的水流下,一边听着她用几不可闻的音量抱怨着,索性关掉水龙头,抽起纸巾,拭去手上的水渍。 他抬起她小巧的下颚,轻吻了下她翘挺的鼻尖,轻谑道:「咦,我好像闻到一股酸酸的味道咧,该不会是有人在吃醋吧?」 她娇哼了声,沈下俏脸。 他贴近她,双手撑向流理台的两侧,运用身材的优势将她围困在胸膛里。 「我是真的很介意她的存在,不是在吃醋闹脾气。」她抬起柔弱无辜的眼睛,定定地注视着他。 愈是爱他,她的心眼就愈小,小到连一粒沙子都容不下。 更何况顾嫚芝可不是一粒沙子,而是株巨大的仙人掌,眼神和语气都带着刺,扎着她的心,令她极不舒坦。 「就算嫚芝曾经在乎过我,也都是以前的事了。」巨浚业的眼神刚健坦白,继续说:「后来我不是告诉你,她跟我研究所的同学陆杰交往,两人一起到上海工作了吗?而且他们还订了婚……」 「她订婚了?」沁浓露出惊讶的表情,顾嫚芝在派对上的话题始终绕着他打转,根本没有聊到她的未婚夫。 「去年我还在美国工作的时候,陆杰打电话跟我说的。」他看了她几眼,继续以一种轻训的口吻说道:「所以嫚芝对我来说,仅只于同事和友人的未婚妻。」 「喔。」她轻应了声,看来一切都是她多虑了。 「以前我一个人在美国,那么孤单寂寞都没有做坏事了,更何况是有你在我身边,我更不可能对朋友的未婚妻有非分之想。」他用手指轻弹了下她的额头,懒洋洋地笑道:「所以你这颗聪明的小脑袋瓜就不要再胡思乱想喽~~」 不管是在波士顿念书那段期间,还是出了社会工作,他遇过的女生不算少,其中当然也包括身材极好、美丽又富有吸引力的女人,她们的示好也许能够撩拨起一个男人的yu望,但却无法挑动他的心。 他对他们的爱情有责任,必须要互信互爱、忠诚坦白,不想贪图一时情欲上的放纵,而毁了两人这么多年的感情。 「谁叫你不事先告诉我这些事……」她柔声抱怨着。 「好……」他以一种安抚的语气说:「以后不管大事小事,我都会先跟老婆大人报备。」 「你要说到做到喔,要是敢欺瞒我的话,你就完蛋了。」她故意揪住他的领带,软软的警告他。 「好,我会好好遵守完美老公守则第五条——对老婆一定要诚实坦白,绝不能有任何欺瞒说谎之嫌。」 她轻捶他的胸口,再度被他甜腻的情话逗笑了。 「亲爱的老婆大人,我招供完毕喽,现在是不是轮到你了?」他的眼神懒洋洋的,一抹性感的笑容跃上唇角。 「什么意思?」她无辜地眨眨眼。 「乱吃飞醋,不信任老公,是不是该罚?」 「有本事你就处罚我。」她昂起下颚,坏坏地挑衅道。 她不相信他会舍得处罚她。 「好,我罚你一整晚都不能下床。」他弯下身,将她拦腰抱起,往卧室走去。 她惊呼一声,轻捶他的肩膀,娇声抗议道:「哪有这种惩罚方式啦~~」 他粗鲁地推开房间,将她抛在床上,富有侵略性的眼神漫游过她玲珑有致的身躯,从小巧细白的脚踝,一路往上移,来到她匀称修长的小腿,被黑色贴身洋装包裹着的曼妙曲线。 他扯下领带和皮带,俐落地解开衬衫上的钮扣,墨黑的眼睛往来梭巡着她诱人的身段,她微微敞开的襟口,露出一半雪白的酥胸,令他奔腾的热情在血液里涌动着。 他炽热的目光,彷佛带有一股热力,煨烫了她的肌肤。 「喂,没有这样的惩罚方式啦,听到没有?」她不安地瞪着他,慌乱地想爬下床。 他扣住她细白的脚踝,一寸一寸地靠近她,然后将她压覆在胸膛与床垫之间,火热的视线大胆地盯着她。 「那我们改换另一种惩罚方式怎么样?」他毫不隐藏自己的yu望,坚...挺的下腹贴触在她柔软的身躯上。 「什么方式?」她天真地问道。 「换你惩罚我……」一抹暧昧兮兮的笑容跃上他的唇角,继续说道:「罚我取悦你一整个晚上。」 「那还不是一样……」她娇嗔道。 他低首吻住她殷红的小嘴,吞噬她未竟的话语,感受着她玫瑰花瓣诱人芳香甜美的滋味。 他的吻又湿又热,极尽缠绵,轻易地撩拨起她体内深沉的yu望,然后尽情地在她的身上撒野,用一整晚的时间证明自己有多么爱她…… 傍晚一场滂沱的骤雨,让整座城市彷佛浸泡在水里,坑坑疤疤的路面上积着一滩又滩的水渍。 大雨刚下的时候,巨浚业正好在开会,趁着会议中间休息十五分钟的空档,他回到办公室拨了通电话给沁浓,告诉她今晚应该不会跟她一起吃饭,因为会议不晓得会拖到多晚才结束。 两人结束简短的对话后,他又回到会议室进行马拉松式的漫长商讨策略,为了将公司生产的液晶电视拓展到美国市场,总公司将亚洲区各个行销处的高阶主管全都调回来研拟行销策略。 等到会议结束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巨浚业拎着公事包走下楼,这时候滂沱的雨势已经转为毛毛细雨,他的车子前天恰好进厂保养维修,只得站在路边招计程车回家。 一辆白色的bmw房车停在他的跟前,玻璃车窗缓缓地降下来。 「浚业,我送你吧,这时候很难叫车……」顾嫚芝从驾驶座探出头,娇声说道。 「我自己搭计程车就可以了,很晚了,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巨浚业弯下腰,朝着窗口望去,婉拒她的好意。 「快点上来吧,这里不能停车……」顾嫚芝催促道。 身后传来一声声刺耳的喇叭声,再加上下雨,放眼望去,计程车里几乎都有载人,巨浚业只好接受她的好意。 入座后,他系上安全带,客套地说:「大家开会一整天都累了,还要你送我回去,真不好意思。」 「那有什么关系,我们又不是不熟,都认识十几年了,何必跟我见外。」顾嫚芝熟练地操控着方向盘,悄悄地瞟着他。 一双叠满彩妆的浓艳眼睛,藏着偏执的爱恋。 第十章 她从高中一年级在新生训练上见到巨浚业,便被他斯文儒雅的外表吸引,情窦初开的她,几乎是对他一见钟情。 两人在课业成绩都表现得十分出色,高中三年他总是担任班长,而她则是副班长,两人培养出许多好默契,带领班上创下许多优秀成绩,有过很多美好难忘的回忆。 她一直以为两人会在一起,但在高三下学期,徐沁浓闯入他的生命,一切就变质了,两人的好默契被破坏了,他的身边再也没有她停留的空间,那份落空的爱成为她心底最深的执念。 「最近公司为了要拓展美国市场,做了许多变动和决策,还把你们调回来总公司开会,辛苦了……」巨浚业找话题打破过分安静的氛围。 「同事对于你研拟出来的策略都十分赞同,再加上大家一直派驻在外地,难得可以回来台湾待这么久,大家都很高兴有这次的研究会议。」顾嫚芝笑笑地说道。 两人的话题围绕在这次进军美国市场上,各自发表了不少意见,交谈气氛很热络,但始终停留在公事上。 车子过了高架桥,在微雨迷离的夜色下奔驰了一会后,驶进了安静的住宅区内。 「停在这个路口就可以了,我自己走进去……」巨浚业拎起公事包,转头瞟了她一眼。「嫚芝,谢谢你载我一程——」 「我跟陆杰解除婚约了。」她忽地抛下这句话,成功地定住巨浚业打开车门的动作。 「什么?」巨浚业错愕地愣了愣。 「我以为你应该知道我会解除婚约的原因。」她的语气有些惆怅,顿了顿,继续说:「我喜欢你,从高一就喜欢你了……这十几年来,这份感情从来没有变过,不管分隔多远,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你,我一直在等你和徐沁浓分开……就连跟陆杰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心里想着、念着的人还是你……」 这几年,她也曾试着要和其他男人交往,陆杰就是其中一个,他积极又热情,对她万般包容,但她对他就是少了那种悸动的感觉。 每当她听到巨浚业的名字,心就像被下了咒语似的,总会不由自主地被他牵引。 「陆杰是个很好的男人,我希望你不要后悔自己的决定。」巨浚业选择忽略她的告白,不去正视她的感情,连安慰的话都不想说。 他不想听其他的女人跟他诉说对他的爱恋有多深、对他的感觉有多强烈,只因他不容许自己对任何女人产生怜悯的感觉。 他知道这样做很自私,但对其他女人宽容,就是对沁浓残忍,他必须保护两人的感情。 「你比谁都知道我对你的感觉——」她失控地吼道,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向他告白了。 三年前,她拿到硕士学位时,在酒吧里喝了点酒,也曾打电话向他坦白过自己的感情。 「可是我对你没有那种感觉,从以前我就只把你当同学,现在则是公司的同事,我的立场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巨浚业打断她的话,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我会接受陆杰的感情还不是因为你,是你残忍地把我推向他的怀里……」顾嫚芝的泪水不可遏止地溢出她的眼眶。 那一晚,她仗着酒意把积郁多年的感情说出口,但他非但没有感动,还残忍的不见她。 当时她在电话里任性地吼着不见不散,便痴痴地等着他到来,等得心都快碎了,等到的人却是陆杰。 「我会跟他订婚也是为了刺激你,我会解除婚约也是你,都是你在混乱我的感情,如果上回我们在上海的分公司碰面时,你已经跟徐沁浓结婚了,那我的心或许会死得彻底一点,但是你没有,你还给了我遐想和后悔的空间。」她愤怒地指控道。 每当她很努力要忘记巨浚业的时候,他又会出现在她的面前,彷佛有一条无形的线系住了两人的小指,兜兜转转、迂迂回回了好久,还是会见面。 「我跟沁浓有属于我们两人的感情计划,没有必要照着你的剧本走。」巨浚业隐忍着满腔怒意,下了车,重重地甩上车门。 没想到事隔多年,顾嫚芝还是没有放下对他的感情,而她的告白,非但没有撼动他的心,反而让他觉得困扰和反感。 她跟着打开车门,绕过车头,阻去巨浚业的去路,固执地说道:「如果当年没有徐沁浓的介入,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也不想懂。」巨浚业眼色犀利地瞪着她,凛声忠告。「我只知道陆杰是真的喜欢你,也是值得托付一生的男人,如果你把他的感情当作是对我的报复,那就太任性了——」 闻言,顾嫚芝埋在内心奔腾的情感瞬间爆发,不顾一切地欺上前,吻住他的唇。 她捧住他的脸,重重地吻住他冰冷的唇,火热的舌试着想撬开他的唇齿,吸取他的气息,贴触他最热情的部位,但回应她的却只是一片冰冷。 他怔愣了几秒,回过神,推开她的肩膀,眼底迸射出愤怒的光芒。「你想从我的吻里得到什么?证明什么?不管你做再多,还是无法改变我的决定,我不可能接受你……」 她不顾自尊,失控地喊道:「在你知道我的感情之后,怎还能够若无其事地和徐沁浓结婚呢?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会变得这般狼狈吗?如果三年前那一晚,你没有那么自私的话,我会成为伤害陆杰的罪人吗?是你的自私伤害了我和陆杰……」 「我是自私没有错,但那一切都是你的选择,你要自己承担这一切的后果。」他的声音冷硬得没有一丝温度,不想为她懊悔的选择而承担责任。 「巨浚业,你真的好自私!我恨你……」顾嫚芝气愤地抡起拳头,在他身后吼道。 他顶着湿冷的细雨,毫不留情地快步离开,留下一脸心碎的顾嫚芝。 灰暗的云层下,天空飘起绵绵细雨,柏油路积着一摊摊水洼,徐沁浓手里拎着一锅煲汤,出了捷运站后,撑起雨伞,踩过湿淋淋的路面,往社区的巷子里走去。 自从巨浚业升上总经理后,这一个月以来,他每天都很忙碌,筹备婚礼的事几乎都落在巨妈妈和她的身上,她下班后常常到巨家吃饭,和巨妈妈讨论婚礼相关事宜,顺便把巨妈妈精心熬炖的鸡汤带回来给他当消夜,补补身子。 而也因为这么密集地讨论婚礼的事宜,她开始有要当新娘的感觉了,整个心情都沉浸在幸福的喜悦中。 真的要嫁给他,成为他的新娘子了…… 她沿着昏黄的路灯,踽踽独行,一辆白色的bmw房车从旁边驶了过来,她赶紧走避到一旁,免得被飞溅起的水渍给打湿。 白色房车在巷口停了下来,里头似乎传出一阵断断续续的交谈声,女的情绪很激动,音量有些大,男的声音低低的,两人好像在争执什么,她很自然地放慢脚步,想等房车开走再过去。 车厢内,一双笔直的长腿跨出车门,熟悉的身影令她在伞下的眼睛亮了起来,紧接着坐在驾驶座上的顾嫚芝也跟着下车。 顾嫚芝? 浚业怎么会在顾嫚芝的车上?是恰好搭她的便车,还是…… 她本能地缩到停在路侧的房车后方,将伞压得低低的,想知道巨浚业和顾嫚芝究竟在争执些什么? 「……我只知道陆杰是真的喜欢你,也是值得托付一生的男人,如果你把他的感情当作是对我的报复,那就太任性了……」 她怔怔地愣在那,他和顾嫚芝有发生过什么事吗?为什么顾嫚芝要用另一个男人的爱来报复浚业呢? 然后,她见到顾嫚芝冲上前吻住巨浚业,两人的唇在迷离的夜色下贴触在一起,她突然觉得脚底窜起一股凉意,渗入她的心窝,她胃部翻腾着,一种反胃的苦涩感冲上喉头,双脚也像生了根般,僵立在原地,看着这残忍的一幕在她眼前定格。 争吵过后,巨浚业踩着愤怒的步伐离开,顾嫚芝也上了车,发动引擎驶离巷口,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人车俱寂的凄冷雨夜里,默默地承受这尖锐的痛楚。 她脑子乱烘烘的,想找个地方整理自己紊乱的情绪,于是撑着伞走进附近的便利商店,伫足在琳琅满目的货架前,整个心像是被掏空似的,感觉自己正从高楼往下坠,无边无际地往下坠,直到手提包里的手机铃声响起,才将她从痛苦的漩涡中拉回现实。 她看到小小的萤幕上闪着巨浚业的名字,愣了一下,接听起,低声说道:「……嗯……我刚从妈妈那儿回来……现在在便利商店……好……等会见……」 结束通话后,她拿了两瓶牛奶和几本杂志到柜台结帐,付了钱后走出去,直到店员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她才回过神,想起自己忘了拿走牛奶。 离开便利商店后,她整个人恍恍惚惚的,胸口像被侵蚀了一个大洞,心底交织着憎恨、愤怒、猜忌、不安等各种情绪。 巨浚业和顾嫚芝之前在波士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之间藏了多少她不知道的秘密? 她该质问巨浚业吗?要是她无法接受他的答案怎么办? 眼看两人的爱情即将修成正果,要迈入人生另一个阶段,要是她开口质问他,会不会毁了现在的幸福? 还是干脆装傻到底,当作一切都没有看到呢? 她低头看着无名指上灿亮的星光,刺亮到令她心酸,也许一切都是误会,是她看错了、听错了,根本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回到家后,她掏出钥匙打开门,将雨伞放在架上,脱下鞋,直接进屋。 「我回来了……」她环视室内一圈,听到浴室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便直接走到厨房,将牛奶放到冰箱里。 几分钟后,巨浚业穿着浴袍从浴室里走出来,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发梢还缀着湿淋淋的水珠。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巨浚业走到餐桌前,亲昵地搂住她的腰。 「我刚在便利商店挑杂志挑太久了,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喝点鸡汤?妈叫我带回来给你喝的。」沁浓愣了下,看着他贴住自己腰侧的大手,缓缓地抬眸对上他的俊脸,按捺住心底酸涩复杂的情绪,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好啊。」他贴近她柔软的身躯,感觉她身上的幽香,正一丝丝地沁入他的鼻端,那熟悉又亲昵的气息,拂去了心底的滞闷。 回到家后,巨浚业第一时间洗去身上那些令他嫌恶的味道,彷佛这样就能抹去方才与顾嫚芝不愉快的争执。 一直以来,他都选择不去面对顾嫚芝的感情、同情她的处境,虽然这样做很自私,但他不要自己和沁浓的爱情出现裂痕。 她舀了一碗温热的鸡汤,放在餐桌上。 他拉开椅子入座,舀了一口鸡汤送进嘴里。「你今天跟妈聊了什么?怎么聊到这么晚?」 「就……讨论婚礼的形式……」她背对着他,佯装忙碌地清洗水槽里的杯子,犹豫着该不该问他刚刚发生的事? 「讨论到这么晚啊?还是我们干脆找婚礼顾问公司办算了,他们会规划得很周全,你也不必这么累,专心地当个漂亮的新娘子就好了。」巨浚业体贴地说道,眼底还是维持着一贯的温柔。 她转过身,目光落在他的俊脸上,决定假装若无其事地闲聊到刚刚的事。 「再考虑看看喽,对了,你的车子送到保养厂,今天怎么回来的?搭计程车?」她试探地问道。 「嗯。」他直觉避开关于顾嫚芝的事,不想徒增无谓的困扰。 她一听,整颗心蓦地往下沈,没想到他竟然会对她说谎。 「天气这么不好,计程车很难拦吧?」她尽量问得自然,不让他察觉到蛛丝马迹。 「对啊,我看你明天帮我催一下保养厂好了,看我什么时候能去拿车,要不然还真不方便。」他忍不住抱怨。 「好。」她点点头。 他笑了下,继续喝着鸡汤。 「那……最近公司是有什么计划吗?为什么会开会到这么晚?」她捧着水杯,直直地望着他,心里想问的却是别的—— 你为什么会在顾嫚芝的车上?你们整晚都在一起吗? 你对顾嫚芝做了什么,要不然她刚刚为什么这么激动? 你对我是真的坦白吗?我们之间真的一点秘密都没有吗? 你为什么要骗我?我刚刚明明看到了…… 「公司要开拓美国市场,所以把几个亚洲区行销处的主管调回来开会,研拟品牌形象和通路政策……」巨浚业简略地...带过。 她轻应一声,顿了顿,继续说道:「那顾嫚芝也跟你们一起开会吗?」 「对啊,她是上海行销处主管,以前也在美国待过一段时间,对市场分析和消费者行为颇有研究,所以也是与会成员之一。」说到顾嫚芝,他的眉头便不自觉地蹙起。 若知道顾嫚芝仍对他存有不实幻想,他宁愿花很长的时间找没载客的计程车,也不愿搭她的便车,惹来这些不必要的纷争。 「上星期我在派对遇到她的时候,她说她要请调回台湾工作是真的吗?」她一副闲聊的口吻,努力把话题兜在顾嫚芝身上。 她真的很想问关于他们两人今晚的争执还有那一个吻…… 第十一章 但她开不了口,她害怕眼前的幸福会成为幻影,担心自己会因此失去他。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能这么镇定,明明内心波涛汹涌,外表却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是喔,这我不知道,但台湾行销处又没有职缺,就算她提出调职的申请,也不见得会成功调过来吧。」巨浚业一点都不想再谈及顾嫚芝,他抬起眼,注视着她,话锋一转。「你是筹备婚礼的事还不够忙吗?怎么还有心思关心别人的事?」 「干么,关心你的工作状况也不行吗?」她噘起嘴说道,心里还是好闷。 「你该烦恼的是我们要找哪家婚顾公司?要办怎样的婚礼?」他站起身,将碗放到水槽里,伸手搂住她的腰,轻笑道:「高空弹跳婚礼?潜水式婚礼?还是干脆到长城举办结婚典礼?」 「还高空弹跳婚礼咧,你是要把爸妈吓到心脏病发吗?」 她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虚应着,要是以前听到这些话一定会觉得很甜蜜,但此刻心里却觉得涩涩的,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碗留着我洗,你快去洗澡吧!」巨浚业轻拍她的臀部,催促着。 「好。」她把杯子放进水槽里,转身走进浴室。 四十分钟后,她洗完澡,吹乾头发、换好睡衣,静静地坐在床沿。 巨浚业躺坐在床的另一侧,看着她,掀开被子,拍拍床垫。 她如同以往般亲昵地偎进他的怀里,陪着他一起翻着杂志。 「困不困?」他的手掌轻抚着她细致的手臂,俯下身,想啄吻她的唇。 她低下头,闪躲他的唇,让那个吻落在额头上。 「怎么了?」他轻愣了下,注意到她反常的举动。 「我刚才刷牙太用力,不小心弄伤了牙龈。」她随便编了个理由。 一想到顾嫚芝曾经吻过他的唇,占有属于两人最亲密的地方,她心里就酸涩地揪痛着,忍不住嫌恶起他的触碰。 「真是的,下次要小心点喔!」他宠爱地拍拍她的头。 「嗯,晚安。」她翻过身,拉起被子,背对着他。 巨浚业放下手中的杂志,俯身贴近她柔软的身躯,细细轻吻着她敏感的颈侧,大手则滑向她的腰际。 「唔,我累了,明天公司还有一堆事要忙……」她想也不想就拨开他的手,没有心情接受他的挑逗。 「好,晚安。」他亲吻了下她的脸颊,转过身,关掉床头的夜灯。 她冷淡地推拒他的靠近,疏离的反常行径令他略感疑惑,以往两人就算不做爱,也会搂着对方一起睡觉,在甜腻的亲吻中互道晚安。 巨浚业看着她弓起的背,隐约感觉到她有心事…… 房内一片漆黑,她背对着他,心底彷佛也被黑夜吞没,蒙上一层阴霾…… 这一晚,她睡得很不安稳,一直想起他和顾嫚芝亲吻的画面,还梦见妈妈从猜疑父亲的外遇,到撞见他跟继母在一起的画面而惊醒,在深沉的夜里偷偷哭泣。 从目睹顾嫚芝亲吻巨浚业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半个月,但她仍不敢开口质问巨浚业,只能任凭猜忌一点一点地啃噬、腐蚀自己的心。 这两个星期以来,她吃不好、睡不好,常常作恶梦,白天忙碌繁琐的工作还能分散她的注意力,但到了晚上,只要巨浚业说要加班,她整个人就开始不安起来。 明明知道他刚升上总经理,公司又要开拓海外市场,势必会有开不完的会议,但她还是焦躁不已,有几次还故意假借探班的名义送便当到公司给他,在办公室陪他加班。 有一回,他刚好跟行销部的高阶主管开完会,大家一起走出会议室,这当中也包括顾嫚芝,她仍旧维持一贯精锐干练的气势,眼神很冷,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而他和顾嫚芝的互动看起来就与一般同事无异,但猜忌、不安的.种.子却在她的心底冒出芽,不断地折磨她的心。 这一晚,她应巨妈妈的要求到巨家吃饭,而巨浚业仍留在公司加班。 晚餐结束后,巨爸爸和同事约去打网球,老么巨浚书则和同学去图书馆,偌大的客厅只剩下沁浓和巨妈妈两人。 「沁浓,这是我请朋友帮我蒐集的婚礼顾问公司的资料,她帮我们做了评比后,推荐这家『玫瑰婚事』,说这家婚顾公司创意新颖、服务品质又好,有许多新潮的想法,很符合你们年轻人的需求。」巨妈妈将手中的简介资料递给她,兴致勃勃地说着。 她硬生生挤出一抹笑容,翻阅着手中的dm。 「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瘦了一点,晚餐也没什么吃。」巨妈妈发现两人讨论起婚礼的事时,她的态度没有之前热络。 「大概是最近工作太累了。」她微笑道,但眼神却很阴郁。 「沁浓,你是不是有心事?」巨妈妈感觉到她最近整个人闷闷的,一点都不像快要结婚的人。 「妈,您想太多了,只是最近艺廊的工作比较忙,有几个参展的案子一直谈不好。」她编了个藉口,闪躲巨妈妈探询的目光。 「别骗我了,我这双眼睛分得出来什么叫心情不好,什么叫身体太累,是不是浚业欺负你?还是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巨妈妈慈祥地握住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沁浓,你跟浚业在一起十年了,我一直都把你当作是自己的女儿,要是我儿子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绝对不会偏袒他的。」 听到巨妈妈这番温情的话语,她莹亮的眼眸浮现一层淡淡的水光,无限的酸意瞬间涌上她的鼻端。 她不知道该不该向巨妈妈坦白自己撞见巨浚业和顾嫚芝接吻一事…… 但她真的很怕开口后,就失去巨浚业、失去眼前的幸福。 是巨浚业把她从孤寂的世界带进这个家,让她感到温暖、幸福,要是她说出来后,失去这个给了她好多关爱的家,她真的会很难过…… 不过,将事情闷在心里的她,又不断地猜着他和顾嫚芝的过去,整个人也愈加憔悴。 猜忌彷佛是一道深沉的暗流,翻卷起蛰伏在她心里最底层的恐惧,她常常想起母亲病逝前的最后几个月,她陪母亲在医院做化疗,无意间在医院长廊的另一端撞见父亲陪着继母做产检的画面。 母亲坐在轮椅上不吭一声,吊着点滴的手微微颤抖,她见状,赶紧推母亲去外面晒太阳,避开令人尴尬的窘状。 巨妈妈见她不发一语,眼眶泛红,紧张地追问:「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常常想起我妈,夜里也常梦到她……」话才说到一半,感伤的泪水便不可遏止地落了下来。 她没说的是,其实自己都想起母亲卑微、可怜的一面,一直守着一份虚假变质的婚姻,到死前还等着变心的父亲,怀着遗憾咽下最后一口气。 她好害怕自己会成为母亲的翻版,害怕巨浚业的真心不持久、害怕要跟另一个女人共享同一份感情、害怕不幸的基因会遗传…… 巨妈妈心疼地搂着她因哭泣而颤动的肩膀,安慰道:「我想你大概是因为自己要结婚了,却没办法让妈妈看到你穿婚纱的一面而难过吧!」 「我觉得妈妈好像有很多话想跟我说……可是每当我一靠近她的时候,她就不见了……我不知道她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她心情很乱,话说得又急又没章法。 母亲究竟想对她说什么? 是在暗示她不要结婚、不要重复那些悲伤的情节吗? 「我想你可能是最近工作太累、情绪太紧绷,得了大家所说的婚前症候群,乖,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放轻松一点,婚姻其实没有那么可怕,你跟浚业结婚后,生活还是跟现在一样,什么都不会改变,我跟巨爸也会一样疼你。」巨妈妈抽了张面纸递给她,爱怜地拍拍她的背。 巨妈妈看着她泣不成声的模样,心想这孩子母亲去世得早,跟家人的感情不亲,也没有亲昵的手足,才会紧张不安吧! 「我知道……」她拿起面纸,胡乱拭着脸上的泪水,吸吸殷红的鼻子。 只有她才明白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她不怕繁琐的仪式,而是担心自己得不到幸福。 她以为这十年来,她和巨浚业之间是绝对坦白没有秘密的,但一想到他和顾嫚芝发生的那个吻,她对他全心全意的信赖便在怀疑忧惧中崩毁。 她恍若一只原地打转的困兽,被过去悲涩的记忆和心底的猜忌追赶,整个人焦躁难安。 她对他深切的爱变成可怕的猜忌,疑心重重地幻想所有可能发生的背叛和欺瞒,千方百计想要知道他每一分、每一秒在哪里,见过哪些人,甚至恶劣地想要侵犯他的隐私,检阅他的手机通话纪录。 她讨厌现在面目狰狞的自己,不晓得理智还能抗衡猜忌多久? 「乖,别哭了,如果觉得太累,不如把工作辞掉怎么样?专心准备婚事,当个漂亮的准新娘……」巨妈妈把她不安的情绪归咎于婚前症候群的关系。 「没关系,我没事的,哭过以后好多了……」她勉强收拾紊乱的情绪,打起精神。 「我会叫浚业不要老是忙工作,要多陪陪你。」巨妈妈拍拍她的肩膀,眼里充满了不舍。 她点点头,不发一语。 原以为哭出来会好一点,但泪水不但没有让自己的情绪找到宣泄的出口,还让心底的不安泛滥成灾…… 傍晚,巨浚业加班完,回到家梳洗完毕后,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一进房间就看到她蜷缩着身体背对着他。 这半个月来,他的工作更为忙碌,两人相处的时间也变得更少,以往她一定会坐在客厅准备好消夜等他回家,然后在睡前拥抱彼此,聊聊今天发生的大小事,并给对方一个甜蜜的晚安吻。 但现在他隐约感觉到她在逃避他的碰触,他们的拥抱没有热情,不接吻、不做爱,不像过去那样热切地需索彼此的体温。 他想靠近她,但她总用无数的藉口搪塞,关起沟通的管道。 他拉开棉被,躺在床的另一侧,放柔语气说:「今天妈打电话跟我说,你最近心情不太好,怎么啦?」 「大概是……人家说的婚前症候群吧。」她声音闷闷的。 他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肩膀,压根儿就不相信这个理由,过去几天,每次关心她总得到这个藉口。 「是喔,那我们现在来玩个小游戏好不好?」他就着晕黄的灯光,凝看着她忧悒的小脸。 「什么游戏?」她把脸埋入他的颈窝,倾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 以往他的拥抱总能给她温暖和力量,但现在却愈来愈不安,害怕有一天他会背叛自己,转身接受顾嫚芝的感情。 「主人和小女仆的游戏。」他低头亲吻她柔嫩的鬓角,低声说:「主人说,要用一个吻换小女佣心底一个秘密,告诉我,你最近在烦什么?」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定定地注视着他诚恳清澈的眼眸,再也忍不住了。 与其让怀疑一点一点地扼杀两人的感情,耗光她对他的信心,不如一次问个清楚。 「怎么了?」巨浚业的眼底盈满疑惑。 「你老实告诉我……」她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说:「你跟顾嫚芝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她原本打算一直隐忍到底,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继续筹备年底的婚事。可是她发现这样下去她真的好痛苦难受,吃不下、睡不好,感觉心都快生病了…… 「顾嫚芝?我跟她之间没有发生什么事啊,怎么了?」又是顾嫚芝,他真的受够这名字了。 自从上回顾嫚芝告白失败,两人大吵一架后,除了公事以外,私底下完全没有交集。 再说以顾嫚芝心高气傲、自尊心又强,被同一个男人拒绝两次,巴不得早日飞回上海,结束台湾的研讨会行程。 「真的什么都没有吗?」她一副豁出去的姿态,决定逼问个彻底。 反正他们现在的感情品质也和同床异梦差不多了,她根本无法忍受他的碰触,一想到他的唇已被其他的女人吻过,她嫉妒得快要发狂。 「我上回不是解释得够清楚了吗?上星期你也来公司看过我们的互动,就只是一般同事而已,而且下个星期研讨会结束,她跟其他行销部主管一样,就要飞回上海工作了。」他捺着性子解释道。 「三年前你们在波士顿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地方吗?」她忍不住扬高音量。 「我跟她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如果你这么介意她的存在,为什么当年我要你留在波士顿你却不肯呢?」他不懂她到底想说什么。 「因为我信任你!」她情绪激动地吼道。 当年她仗着他爱她,觉得两人深刻的爱情绝对敌得过距离的考验,所以全心全意地等着他。 「那你现在就继续信任我。」他疲惫地揉揉太阳穴,实在不想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无意义的争执上。 第十二章 信任? 他根本没对她坦白,她又要怎么信任他呢? 「我也想信任你……」她莹亮的眼眸敷上一层水光,哽咽地说:「但是我没有办法,你对我不够坦白……我没有办法再相信你……」 「为什么?我不懂。」 「那天晚上,我看见你从顾嫚芝的车上下来,听见你们争执的内容,还看到她吻了你……」她掉下眼泪,鼓起勇气说出口。 她的啜泣像把利刃,直直地刺进巨浚业的心底,他愧疚地望着她,轻声说道:「沁浓,你听我说,一切都是误会,那天我只是刚好拦不到计程车,才搭她的便车,我不知道经过这么多年她依然喜欢我,如果我早知道她对我还有感情,一定会跟她保持距离……」他试着厘清误会。 「三年前,你们在波士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求求你对我坦白一切好吗?你、顾嫚芝和陆杰,你们三个人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过去?我有权利知道真相……」她苍白的小脸上挂着两行咸咸的泪水,悲凄地吼着。 他睇看着她受伤的表情,复杂纠葛的往事如流水般涌回心间。 「在你离开波士顿没多久,有天晚上我接到顾嫚芝的电话,那天她一个人在酒吧喝得很醉,开口就向我告白,还说没见到我绝对不离开……后来,我打电话给陆杰,请他去照顾她,两人就这么在一起了。」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之后的故事你知道的,陆杰和她去了上海,去年底,陆杰告诉我说他们两人订婚了,我想顾嫚芝应该是真心想和陆杰走下去,从没想到她会这么做竟然是要报复我!不过我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也从没给她任何机会……」 「我很想相信你的话,相信一切都是个误会,但是我心里好乱,真的没有办法再跟你生活在一起了……」她整个人瘫软无力,泪眼斑驳的小脸埋在他的肩窝痛哭起来。 这不是她想要的爱情。 她想要纯净、简单,绝对忠诚与坦白的感情。 她情愿一个人孤单的生活着,也不要重复母亲的悲剧,沉浮在一段千疮百孔的婚姻,和另一个女人分食同一段感情。 「什么意思?」他声音激动,双手紧紧箝锢她的肩膀,瞪视着她。 「我受不了这一切了……我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女人你知道吗?只要你不在我的视线里,我就会不安、会恐惧,会害怕有一天突然看到你们躺在床上……会忍不住想跟踪你、想窥伺你的通联纪录……」猜忌如鬼魅附身般如影随形,不断地干扰她,让她彻底失去了自我。 过往破碎、痛苦的记忆涌至她的心间,她不想和母亲一样,成天过着猜忌疑心的生活,守着一份变质的婚姻遗憾而终。 她害怕有一天不再被他需要,自己却还痴痴地渴望他的爱。 「沁浓,你冷静下来听我说,不会有那么一天,我不介意你查勤、调阅通联纪录,任何可以令你安心的事,我都允许你去做。」他捧起她的脸,柔声安抚。 「问题不在于你,而是出于我,我没有办法再相信这份爱情了……我很害怕自己被猜忌和不信任弄得疑神疑鬼,变得歇斯底里,更害怕自己变成我妈妈那样……」她抽泣的声音里饱含着痛苦。 「我不是你父亲,你也不是你母亲,并不是每段婚姻都会变质,你看我爸妈他们的感情不就很好,所以我们会幸福的……不要担心好吗?」他搂住她颤动的肩膀,拍拍她的背。 「我不要了……我不要永远怀着猜忌不安的心情生活下去……我不要结婚了……我不要这一切了……」她用力地扯下手中的戒指。 她永远忘不了母亲病逝前心碎的神情,眼睫上还残留着遗憾的泪水,怀着伤痛走完这一遭。 「所以,你不要结婚?不要我了?」巨浚业冷肃着一张脸,眼底充满怒意,完全无法接受这个决定。 因为她父亲背叛了婚姻,伤害了她和她的母亲,所以一并把他判了死刑,宣告结束两人的关系? 她点点头,任凭泪水啪嗒啦嗒地掉在床单上,晕成一滩苦楚。 心碎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良久,巨浚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冷硬地说:「你知道结束一切所代表的意义吗?就是过去我们所努力的目标瞬间化为乌有,我们会从情人变成陌生人,不能关心对方的生活、伤心的时候不能拥抱彼此、寂寞的时候没有人陪……」 她当然明白分手的意思,就是从今以后她的未来没有巨浚业,只有她自己。 但是一个人的孤单,总比忍受巨大的不安,看着猜忌一点一点吞噬两人的爱情来得好吧? 「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办法……」她把戒指放进他的手心。 巨浚业的嘴角严肃地抿着,全身的肌肉因为激动的情绪而紧绷。 他们十年累积的感情呢?那些甜蜜的誓言、亲昵的拥抱、炽热的激qing,全都要化为幻影了? 难道在她心中,他的爱情就这么肤浅脆弱吗? 她真能这么潇洒,说不爱就不爱,把两人的感情从心底轻易删除? 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她怎能自己仓促地下决定说结束? 更何况是这么荒谬可笑的理由,令他不只气愤也很心痛。 她父亲犯了婚姻里的死罪,不代表他也会犯同样的错,她怎么这样对待他? 「我想……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他的胸膛起伏剧烈,趁着凶猛的怒气吞噬理智前,抛下这句话。 他掷下手中的戒指,从床上跳下来,拉开衣柜,匆匆地套上外套和长裤,抓起钥匙甩门离去。 砰! 她听到门板被甩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空荡荡的房子在瞬间恢复宁静,只剩下她心碎的哭声低低的回荡着…… 星期六下午,徐沁浓独自到附近的生活百货采买完日常用品和食物后,慢慢走回家,正拿出钥匙要开门时,住在隔壁的邻居刚好要出门,她礼貌性地和邻居点点头。 「徐小姐,我怎么好几天没见到巨先生啊?他出差了?」 沁浓愣了下,苦涩地扯出一抹微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自从十天前她与巨浚业发生激烈的争执后,她就把戒指退还给他了,翌日,他便收拾简单的行李搬回巨家,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更显得孤伶伶的。 「我看你们也交往好一阵子了,看起来感情很好,快结婚了吧……」邻居热络地想找话题闲聊。 巨浚业搬回巨家后,这期间巨妈妈曾打电话给她,询问她他们两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仅委婉地表示两人想先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 她明白自己这次真的把巨浚业伤得很重,听巨妈妈说,他搬回家的第一晚就喝得烂醉如泥,还不小心被巨妈妈看到他的眼泪。 听到他这么沮丧痛苦,她忍不住自责了起来,心里既难过又不舍。 「嗯……谢谢你的关心。」她苦涩地应了句,便开门进屋。 沁浓先走到厨房,将买来的食物一一放进冰箱里,才突然想起巨浚业已经不在了,以后她不用买他爱喝的啤酒、不必做两人份的早餐、假日也不用再帮他烫衬衫…… 他离开后,整间房子突然变得好荒凉,每个属于他的物品似乎都在提醒自己有多么想念他。 明明知道他没有错,和顾嫚芝之间也绝对是清白的,但她却被猜忌和不安蒙蔽了双眼,也让成长的阴影遮蔽了两人甜蜜的感情,固执的否决了他的爱。 意识到自己的任性和可恶,她就算想念他,也不敢主动挽回这段感情。 她把浴室里的刮胡刀、古龙水和牙刷收进袋子里,又踅回客厅将他留在柜上的书本、杂志、cd、dvd通通分门别类放在箱子里。 交往了这么多年,两人不只爱得很浓,生活也几乎纠葛在一块,拥有太多美好的回忆、共同的朋友,也培养出相同的兴趣,她现在早已分不清哪张cd是她买的,哪张又是属于他的? 她拿起一支支dvd,每个故事背后都有她和巨浚业的共同回忆——周末夜晚,两人一起挨蹭在沙发上,漆黑中他们注视着萤幕,偶尔会心的互望、偶尔一起捧腹大笑,深深地感受着每一句对白、每一个镜头,以及彼此的体温。 而如今所有甜蜜的、美好的、温馨的记忆,全都被她切割得支离破碎,不再完整了…… 她鼻子酸酸的,起身打开抽屉瞧了几眼,想再拿几个小袋子来装他的东西。 抽屉里收放着他写给她的越洋情书、卡片、电影票根,还有几封母亲临终前写给她的泛黄的信札。 夕阳西下,淡金色的阳光自窗棂上映射进来,空气中彷佛飘着苦涩的味道,整个房子静悄悄的,安静得令她心悸,索性按下收音机,想为寂寥的房子注入一点活力。 银色的音箱播放出一道低沉柔厚的嗓音,熟悉的旋律浮荡着苍凉的悲伤,分开的痛楚正涔涔地从她心底渗出…… 两人的爱情从崎岖走向坦途,原以为会这样顺利地迈入下个阶段,厮守终生,没想到最终的结局却是成为陌路人。 他们爱情长跑了这么久,挨过了距离的考验,却输给了自己的心。 说到底,她就是对爱情没有信心,害怕被背叛,加上始终挥不去成长的阴霾,所以才会拿父亲在婚姻里犯的错误苛责巨浚业。 现在想想这十年来,他在爱情里成长蜕变成一个男人,能为她挡风遮雨,陪她挨过生命的曲折与低潮,安抚她的脆弱与忧伤。 但她却没有跟上他的脚步,依然这么的任性、倔强,甚至还轻易地否定了两人的感情,伤害了他。 这样可恶的自己有什么资格拥有他的爱呢? 铃! 电话铃声蓦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拭去眼角的泪水,接听起。 「姊姊,我是亚亚,爸爸现在在医院,你赶快过来……」电话另一端传来亚亚软软的童音。 沁浓握住话筒,怔愣了几秒钟。 「姊姊,你在听吗?我是亚亚,爸爸生病了……我跟妈妈现在都在医院,你快点过来……」电话那头焦急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有,我在听……爸在哪家医院?好……我马上过去……」她试着冷静下来,拿起纸笔抄了医院的住址。 收线后,她赶忙抓起手提袋和钥匙,关上门,急忙地冲了出去。 医院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亮白的日光灯映在冷寂安静的长廊上,看起来有些寂寥。 沁浓手里拿着热水瓶和一袋苹果,推开房门,悄悄地走进病床,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父亲。 五天前,徐父在家忽然感到胸痛、呼吸困难,送医后确定是患上急性心脏病,紧急开刀后,这两天情况总算稳定下来。 「爸,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削苹果给你吃好不好?」沁浓拉开椅子入座,低下头,削着苹果。 「沁浓,这几天辛苦你了……」徐父一脸歉然地盯着大女儿。 因为妻子要代他处理鞋厂的业务和合约,所以这几天都由沁浓请假留在医院照顾他,并帮忙接送亚亚上下学。 「嗯。」她轻哼一声,没有搭腔。 从小她跟父亲的感情就不亲,母亲病逝后,父女的关系更是一度紧张,直到自己渐渐长大后,才收敛起叛逆倔强的脾气,接受了父亲再婚的事实。 徐父就着亮白的灯光凝看着她清丽细致的五官,一晃眼,那个穿着高中制服,蓄着一头短发的女儿已经长大了,一股酸楚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 「沁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知道有些话现在说有点多余,但经过这次的手术后,我对人生有了新的体悟,我怕现在不说,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徐父布着皱纹的眼睛酝起了薄薄的泪光。 「爸,你在乱说什么,医生刚才查房时不是说过了吗?你的手术很成功,下星期就可以出院了,以后日常生活多注意点,记得按时服药、回诊就ok了。」沁浓挤出一抹脆弱的笑容安抚道。 「唉……」徐父长长地叹了口气,女儿的懂事与宽容,更显现出他的自私。「这几年辛苦你了,我为了另一个家庭,一直没有尽到当父亲的责任,没有陪在你身边,看着你长大……」 第一次听到爸爸说这种话,她眼眶热热的,鼻腔里汇聚着酸楚。 从小她就很羡慕其他的小孩都有爸妈陪着一起到儿童乐园坐摩天轮、在动物园和长颈鹿一起合照。 而她童年的记忆里就只有妈妈陪着她,爸爸的身影好模糊,一直到大了一点才知道原来爸爸还有另一个「家」。 「事情都过去了,现在说这些做什么,你好好养病,把身体照顾好比较重要。」沁浓强忍住想哭的冲动,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沁浓,我知道就一个父亲的角色而言,我真的很失败,没能给你一个安稳的家,但是爸爸还是希望你能够得到幸福,希望有个男人能够照顾你,陪你走过后半辈子。」徐父的语气略显激动,历经生死交关的瞬间,他才醒悟到自己当年的抉择有多么自私,对她有多不公平。 「爸,我一直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你不用担心啦!」沁浓垂下眼睑,不习惯这样的温情对话。 「浚业是个好男人,我相信他可以给你幸福、给你一个温暖的家。」 他知道女儿和巨浚业交往多年,也曾带回家里来吃过几次饭,两人虽交谈不深,但他看巨浚业成熟稳健、温文有礼,应该是个值得信赖的男人。 第十三章 谈到巨浚业的名字,她的心蓦地揪紧,一阵隐痛。 他曾是她孤绝世界里唯一的凭藉,可是那一切全都过去了。 属于两人亲密的时光、美好的记忆,全被她硬生生地撕毁了。 经过这些日子仔细的思考后,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可恶、多么任性,当他在为他们的未来努力的时候,她付出过什么? 她只是被动的接受他的宠爱,将他的爱视为理所当然,最后还伤害了他。 她愈想愈难堪,根本没有勇气挽回他…… 「我希望有一天能牵着你的手进教堂,当一天称职的父亲,把你的人生交给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徐父凛声说道。 「哎哟,爸,你好好养病,不要烦恼这些啦!」沁浓避重就轻,切了一块苹果给他,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 刚答应巨浚业的求婚时,两人一起回徐家吃饭,曾谈到年底要结婚,但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情,现在又碰上父亲住院,她担心刺激到他的病情,也就没有和他说分手的事。 她低着头,继续削苹果,以掩饰尴尬的沉默氛围。 此时,病房的门扉被推了开来。 穿着白色医师袍的巨浚书牵着亚亚的小手一起进入病房,身后还跟着巨浚业。 「姊姊,我回来了。」亚亚手里拎着一包零食。 沁浓转过身,对上巨浚业的俊脸,她双眼微瞠,莹亮的眼眸里带着紧绷和感伤,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浚书会出现在这她可以理解,因为他在这家医院实习,但她不懂为什么巨浚业会出现在这里?毕竟两人经过上次的大吵后,几乎没什么联络。 「你们……怎么会来?」 她定定地望着巨浚业,心里头五味杂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隔了将近半个月不见,她非但没有习惯他的离开,反而更加想念他。 巨浚业凝视着她脆弱疲惫的脸庞,邃亮的眼底早已不见昔日冷战的怒火,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疼惜与怜悯。 唉,他总有一天一定会被她倔强的硬脾气给气死,发生这么大的事,她竟然一通电话也没打给他,就这样默默地承受这一切。 难道她真的打算把他推离她的生命,从此划清界线吗? 若不是浚书前几天在护理站碰到她,得知徐伯伯开刀住院的消息而回来告知他,他恐怕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我带亚亚去美食街买东西,恰好在电梯口遇见大哥,就一起上来了。」巨浚书双手插在医师袍的口袋里,浅笑道:「那我要先回护理站了,你们慢慢聊喔。」 「浚书哥哥,再见。」十岁的亚亚朝他甜甜一笑,依依不舍地看着巨浚书离开。 巨浚业瞟了沁浓一眼,将一篮水果和鸡精放在柜子上,礼貌地说:「伯父,身体好点了吗?」 「嗯,已经好多了。」徐父说。 「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不要跟我客气。」巨浚业语气诚恳,依恋的目光望向一旁故作忙碌、收拾着报纸的徐沁浓。 沁浓压抑住满心的懊恼与自责,没有勇气迎视他的眼睛。 想想她真的很糟糕,当巨浚业知道她父亲住院开刀就立即赶来关心,而她却因为一点误会而质疑、猜忌他。 对照他的宽容与体贴,她更显得狼狈,忍不住讨厌这样别扭又任性的自己。 「姊姊,帮我把外套脱掉,热热的。」亚亚小小的身体腻在沁浓的身边,拉拉外套上的钮扣。 「好,我帮你脱,你不要乱扯,免得把扣子扯掉了。」沁浓蹲下身子,温柔地替亚亚脱掉身上的厚外套,想藉此掩饰内心的尴尬与慌乱。 当她看到亚亚细白的手臂上有一片烫伤的疤痕时,蓦地,一阵隐痛浮了上来,罪恶感再度泛滥成灾。 她忍不住用指腹轻抚着亚亚手臂上的淡疤,温柔的表情有着沉静的哀伤,眼眶微湿,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她感觉心里正微微抽痛着,觉得自己一路走来,好像都在伤害身边的人…… 「姊姊,你在看这个吗?」亚亚注意到她一直摸着自己的手臂,语气天真地说:「这个不用呼呼啦……已经不痛了,捏它也不会痛喔……」 「嗯,我拿件薄一点的外套给你穿,免得冷气太强,感冒了。」沁浓愣了下,才拿起一件薄外套穿在亚亚的身上。 「谢谢姊姊。」亚亚撒娇地说。 「伯父,我有些事想跟沁浓讨论,可以把她借给我几分钟吗?」巨浚业礼貌地说道,深情的目光移向始终避着自己的徐沁浓。 徐父点点头。「好啊,你们去吧,亚亚留在这里陪我就行了。」 沁浓抬起头,望向巨浚业,心情变得阴郁沉重,跟在他后面一起离开病房。 秋天的阳光格外金黄耀眼,风势也特别的强。 医院的露台上,四周围着栏杆,种植了几盆绿色植物,还摆了几张白色花园椅,供病患散步、小憩。 徐沁浓站在栏杆前,呼啸的冷风削过她的身边,翻卷起身上薄薄的风衣,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瘦削苍白。 巨浚业与她并肩站着,双手插口袋,表情严肃地抿着唇。 她觑了他一眼,脆弱的眼眸里弥漫着一股温柔的哀伤,胸臆间的心绪正波涛汹涌地翻腾着。 从他搬离的这半个月以来,她刻意不与他联络,就算接到他的电话也表现得很冷淡,试着想要抗拒他的关心,不让他的温柔侵入她的生活,不敢再自私地霸住他的爱。 她从来都不知道默契是这么可怕的东西,一旦习惯两人的生活后,忽然变成一个人,什么都难了一点。 她觉得房子静得可怕,就算开了灯、放了音乐,还是显得荒凉。 她吃不好、睡不好,白天还有一堆事分散她的注意力,但到了晚上就变得好难熬,原来寂寞是有重量的,会将一个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你怎么知道我父亲住院开刀的事?」沁浓率先打破沉默。 「浚书告诉我的。」他深邃炯亮的眼眸紧盯着她美丽的侧脸。 若不是徐父开刀的医院恰好是浚书实习的地方,他还真无法得知她的近况,打她手机几乎都不接,总是转入语音信箱,拒绝任何沟通管道,似乎决定要和他分得彻底。 「喔。」她轻哼一声,双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没有勇气迎向他过分犀利的目光,害怕会因此透露出想念他的情绪。 「你还要冷静多久?」他蹙紧眉头,全身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啊?」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说,你还要冷静多久?」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坚定。 「浚业……我不是在跟你闹脾气,而是认真的思考过我们之间的问题,我觉得一切还是到此为止就好。」她顿了顿,强忍住想哭的冲动,继续说道:「谢谢你陪了我这么多年,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 巨浚业箝住她纤细的肩膀,眼色犀利地盯住她,悍然质问道:「一辈子不会忘记我,却要结束我们的关系?」 他搬离他们的家,就是要给她一段时间好好冷静思考,等她想通了,自然会醒悟过来,明白两人都需要彼此,没想到她仍然坚持分手。 「我是为了你好,你值得更好的女人,真的。」她移开视线,不敢看他,怕他太过深情的目光会动摇她的心。 「告诉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如果你不相信我跟顾嫚芝之间的事,我可以打电话找陆杰和你对质。而且顾嫚芝也早就在研讨会结束后,飞回上海工作了,不信的话,我可以让你调阅我的通联纪录。」 「我们之间的问题没有那么简单……」她神情脆弱地看着他,眼眶泛起湿意,哽咽地说:「你没有错,是我不够好,我配不上你,我没有办法给你你想要的未来……」 她一直渴望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然后和相爱的男人厮守到老。当年遇到巨浚业时,她觉得这个梦是可以实现的,但现在却为此而心慌害怕了起来。 莫名的,她常常想起以前和继母对峙争执的记忆,那些犀利的字句,如鬼魅般提醒着她曾经犯下的错—— 像你这么坏的人绝对会有报应……你简直是个恶魔…… 她的确用她的倔强伤害了父亲,令他为难地夹在继母与她之间。 也让自己的粗心伤害了亚亚,在亚亚的手臂留下一块永远都淡不了的伤疤。 她还用猜忌和不安伤害了巨浚业,毁了两人的感情。 「我不要听这些狗屁鬼话,我只想知道我们为什么不能复合?明明我们还爱着对方不是吗?有什么理由必须要永远分开?」他情绪激动,低沉的嗓音里饱含着痛苦,继续低吼道:「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付出得不够多?你告诉我,我愿意改进。」 「没有,你对我很好,付出得也够多,问题不在于你,而是我对爱情没有信心……我害怕……」不争气的泪水再度溢出她的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 「我再说一次,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不会让你受苦。」他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双手用力地环抱住她,继续安抚道:「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认定你是我的女人了,我发誓要好好保护你、给你幸福,这十年来我没有一天忘记过这个誓言,对你的爱也从没减少过……」 她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真挚的告白,眼泪流得更急了。 她比谁都明白这十年来,他为了实现当年的承诺,做了多少的努力、付出多深的感情。 「就算我们吵架、就算你跟我闹脾气,我还是没有停止爱你,还是忍不住想问你吃饭没?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整天在办公室想的念的全都是你,想你什么时候才要气消?想你这颗小脑袋还要固执多久?」他低沉的嗓音饱含着被思念折磨的痛楚,伸手抬起她泪眼斑驳的小脸。「再给我们的爱情一次机会,不要太快否决掉我们的未来好吗?」 「可是……我很害怕……」她抽泣着,连话都说不清楚。 「把你心底的恐惧告诉我,我们一起面对,就跟过去的十年一样,我们陪伴着彼此一起成长,好吗?」他柔声安抚她。 「其实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隐藏了一个很坏的我,我曾经伤害了很多人,我怕自己有一天,又会不自觉地伤害到你……」她哽咽着,话说得又急又乱。 「什么意思?」巨浚业一脸困惑。 她吸吸殷红的鼻子,眼底盈满歉疚。「你看到亚亚手上的疤痕没有?那就是我的杰作,那一晚,我被我爸赶出门,就是因为我不小心伤害了亚亚,毁了她的手……我很害怕自己根本不懂得爱人,只会伤害人……你对我那么的好,最后我还是怀疑你,因为对感情缺乏安全感、对爱情没有信心,就拿我爸妈失败的婚姻去质疑你的真心……」 「傻瓜,我相信那只是一场意外,你绝对不是故意去伤害亚亚的,我相信你。」他轻轻地抚去她脸颊上的泪水。 「你不懂,每次看到她手上的伤痕,我就会一直想起过去所犯的错……」她颤抖的嗓音里蕴含着无比的懊悔。 「我是不懂十年前那一晚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懂现在的徐沁浓是个什么样的女生。我看到的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大姊姊,无条件的疼爱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我看到的是一个孝顺细心的女儿,宽容原谅她父亲这几年对她的疏离……」 「浚业……」她的心融得一塌糊涂。 不管两人发生了多少事,他依然包容着她,在她不完美的性格里发掘她的优点,给她信心与勇气。 一直以来他都在配合她的步调,用适合自己的方式爱着她。 她不敢想像,这辈子除了他以外,还会有人无条件地爱着她、宠着她吗? 「也许对某些人来说,你不够好,但我就爱这样的徐沁浓,有一点任性、有一点脆弱、有一点固执、有一点孩子气,又爱钻牛角尖,但有时候却又非常勇敢,虽然是个不完美的女生,可是我知道,我们两个加在一起,可以互相弥补对方的缺点,可以达到一百分,可以有一个幸福的未来。」他温柔地望着她,低沉的嗓音有种坚定的托赖,令人动容。 他的爱犹如带着光与热,照进她幽暗的心房,滋润了她荒芜的心田,令她再次感受到被爱的幸福。 「浚业……」感动的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视线。 这样深情的巨浚业,她真的放不下,也舍不得放手。 她的未来,要有他才完整。 她那颗破碎有裂痕的心,要靠他的爱才能愈合。 「我只准你再跟我闹三天的脾气,三天后,我要看到一个跟以前一样爱跟我撒娇的徐沁浓,而不是现在这个爱钻牛角尖、拿着大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徐沁浓。」巨浚业霸道地下了最后通牒。 她环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入他的颈窝,任凭脸上不听使唤的泪水濡湿了他的衬衫。 他温热的掌心来回抚着她的背,安抚着她。 就跟往常一样,他总是在她最脆弱的时候给予她力量和勇气,让她重拾信心。 两人在西斜的夕阳下,紧紧相拥着,沉溺在恋人的氛围里,感受彼此的体温…… 翌日,沁浓销假回艺廊上班,堆积如山的档案,让她忙到没有一刻是闲下来的,连午餐都只是随便买了个面包果腹。 下午三点,桌上的分机响起,柜台的总机人员告知她有访客,她一脸疑惑,停下手边的工作,来到会客室。 她推门而入,见到穿着银灰色西装的刘仲民坐在黑色真皮沙发上,百般无聊地翻阅着艺廊的期刊。 「舅舅!您怎么来了?」她开心地露出一抹甜甜的微笑。 刘仲民放下手边的期刊,含笑道:「刚好有空就过来看看你喽~~我早上有去医院见过你父亲,听说这几天都是你在照顾他,辛苦你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她柔声地说。 在继母处理完父亲鞋厂的业务合约后,照顾父亲、接送亚亚上下学的工作就回到继母身上,她也可以放心地回公司上班了。 刘仲民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看着她,慈祥地说道:「这几年来,你真的成熟懂事很多,我想你妈妈要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很欣慰。」 因为姊姊走得早,姊夫又没把事情处理好,他一直担心处于叛逆期的外甥女会变坏,所以依旧与徐家保持互动,关心她的状况。 「我是大人了嘛,总要学会长大、变得成熟啊……」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想到与父亲关系恶劣的那阵子,若不是舅舅的一番话开导她,她真不知道自己后来会变得多堕落? 幸好,这一路上还是有很多人关心她,在她受伤时给予鼓励与安慰。 而也因为妈妈不在,她开始叛逆使坏、挑战大人的底线,没想到却因而让她遇见巨浚业,开始了这段长达十年的感情纠葛。 他带她走进巨家,让她再一次感受到被爱的幸福和家庭的温暖。 「其实今天舅舅来找你,是要告诉你,我跟你舅妈下个月要移民到加拿大了。」刘仲民看到外甥女如今成为懂事体贴的女孩,也算达成姊姊临终的遗言,可以放下心里的大石了。 「您跟舅妈要移民去加拿大?那工作怎么办?」她惊愕地看着他。 「我把工作辞了,也把公司的股票卖了,想和你舅妈在那里开间餐厅,等我们把一切安顿好后,你可以和浚业一起来玩。」刘仲民热络地说道。 第十四章 他跟外甥女的感情一向亲昵,知道她和巨浚业交往多年,有时他从新竹上来台北,还会特地约小俩口一起吃饭。 两个男人同在科技业,会彼此交换业界的消息,分析市场趋势,一聊起天来,气氛热络到她根本没有插嘴的余地。 她点点头,红润的唇瓣浮现一抹温柔的笑容。 昨天,她与巨浚业长谈后,终于解开了所有的误会与心结,也让她更清楚地看到他对她的爱,令她感动不已。 刘仲民欣慰地笑了下,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放在桌面,轻轻推到她面前。 「这是……」她轻愣了下,认得这个手工制的蓝色信笺。 那是母亲病逝前,她陪她住院时,两人在病房里一起制作的手工信纸和信封,上面还有小小的压花。 她抚着泛黄的信笺,所有关于母亲慈爱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 「这封信是你妈妈交代我要在你二十九岁生日时拿给你的,但因为我下个月要移民,怕这么重要的信件会在搬家时遗失,所以现在拿给你,你可以选择现在看,或是保留到两年后的生日再拆开来看。」 刘仲民看着她有些激动的神情,顿了下,继续说道:「这是你妈妈留给你最后的礼物……」 她拿起泛黄的信笺,内心漾起一股温柔的悸动,眼眶也酝起一层薄薄的泪光。 「嗯……舅舅,谢谢您这么多年的关心和照顾。」她哽咽地说道。 「傻孩子,你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我不关心你关心谁。」刘仲民拍拍她的肩膀。「等会儿我还要去办点事,先走喽,在我离开台湾前,你和浚业找一天,我们再一起吃顿饭,ok?」 「好。」她用力点点头,起身要送舅舅下楼。 「不用送了,你赶快回去忙吧。」刘仲民给了她一抹慈爱的微笑。 沁浓看着舅舅离去后,走回办公室,手里捧着那封泛黄的信笺,犹豫着该不该拆开它,还是把它留到两年后的生日再看呢? 她想了又想,实在拗不过内心的好奇心,小心翼翼地拆开它—— 亲爱的小浓: 今天是你二十九岁的生日,即将迈向人生的另一个阶段,不再是小朋友了,不晓得你现在过得好不好?是单身?还是已经有属于自己的家庭了呢? 妈妈希望小浓不是一个人,而是已经找到了一个可以爱你、宠你、呵护你、支持你的男人,与你共组一个完整的家庭。 我和你爸做了最坏的婚姻示范,但你千万不要因为我们失败的例子而质疑、否定婚姻的意义,曾经我们也拥有一段美好的记忆,而你就是我们相爱的证明。 因为你的到来,见证了我和你父亲的爱情,也让妈妈感受到生命的美好与伟大。 不管我和你父亲后来的结果如何,记住,你永远都是在爱情的喜悦和惊奇之中被孕育出来的。 我生命里最大的幸福就是拥有你,最深的遗憾则是不能看你披上白纱,送你走上红毯。 小浓,如果你现在拥有一个深爱的男人,千万不要被我和你父亲的例子影响,而对人、对爱情失去信心。 你应该要把婚姻和爱情当作是一件艺术创作,学习经营一段稳定的关系,在平凡的生活中实践爱的真谛。 如果你还单身,那永远不要放弃去寻找一个伴侣,因为爱情是生命里最美丽的练习题,你要学着爱人、学会付出…… 爱情总会挟带着巨大的恐惧,不要因为害怕失去,而封闭了你的心。 只有爱才能让你的生命丰腴、圆满,让你有勇气抵御外在的挫折和磨难…… 最后,要记住妈妈永远和你同在,也永远爱你。 沁浓捧着信,双眼迷蒙,任凭感动的泪水溢出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 信笺上温情的字句,一字一字地敲在她的心版上,抚平了她成长的伤痕和心底的芥蒂。 对沁浓来说,这不只是一封信,还是母亲留给她的永恒的爱,让她顿悟了生命的盲点,真切地了解了爱的意义。 她多想告诉母亲,她早就找到了那个会全心全意爱着她的男人,虽然曾经因为恐惧和猜忌差点失去他,可是这一次,她想主动走向巨浚业,让他陪着她一起完成生命里最美的练习题。 傍晚,巨浚业要离开公司前,收到沁浓传来的简讯,说要约他回家吃晚餐。 对于她的邀约,巨浚业心下激动不已,恨不得能立即飞奔到她身边抱抱她,一解这段日子的相思之苦。 下班后,他马上开车回到和沁浓同居的公寓,在经过百货公司时,还特地下车去买了一份她爱吃的巧克力。 停妥车子后,他搭着电梯上楼,掏出钥匙开门,走进玄关,开心地喊道:「我回来喽~~」 屋内一片黑暗,他疑惑地瞧了瞧四周,正准备要开灯时,客厅矮柜上的音箱流泄出一串熟悉的音乐—— 太习惯不知不觉走到你门外,沿着月光的小径,夜深更自在,唱一首肉麻情歌,不谈有多爱,太露骨的话,恕我说不出来…… 是两人的爱情主题曲。 他愣愣地往屋里走,看到餐桌上点着几盏蜡烛,晕成一滩浪漫的光圈。 空气里飘浮着迷迭香牛小排的香气,还有一瓶浸在冰桶里的红酒。 沁浓穿着一件白色的平口洋装,轻倚在餐桌旁,凝睇着他微愕的表情。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巨浚业走向她,将手里的巧克力递给她。 「你猜?」她昂起脸,美眸含笑地望着他。 下午,看完母亲留给她的信后,她把公事交代了下便提早下班,特地回家做了他爱吃的菜,想给他一点惊喜。 以前都是她被动地承受他的爱,这一次她要抛下矜持,勇敢地走向他。 「是庆祝我们复合的日子吗?」巨浚业搂着她走到餐桌旁,环视着桌上的佳肴,旁边还插了几朵散发着清香的玫瑰花。 衬着熟悉的歌曲,这场景似曾相识。 犹记得,他在顶楼向她求婚时,四周也摆着相同色系的玫瑰花。 「不是。」她摇摇头。 「那是……」他一脸困惑地看着她。 她摊开手心,上面摆着一枚银色的钻戒。 「巨浚业先生,你愿意娶我回家吗?」她露出温柔的笑容,定定地望着他。 「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吗?」他有点惊讶,但唇边的笑意却越来越浓。 「对。」她用力点点头,柔声地说:「可以让我做为你的妻子,陪着你、当你一生最温柔的后盾吗?」 她甜腻真挚的情话,感动了他的心,他知道她终于放下了心中的恐惧不安,决定和他一起走进下个阶段了。 从十年前那个早晨,她像匹脱缰的野马,很野地闯进他的生命,就注定了两人一生的缘分。 她不驯的眼色、甜美的笑容,在凝眸瞬间就掳去了他的心,让他注定爱惨她、宠坏她,甘心保护她、为她挡去风风雨雨…… 「给我一个必须娶你回家的理由?」他故意逗她。 「如果爱情是人生最美的学习,我想要陪着你一起做这道练习题到老。」她温柔而坚定的目光凝望着他,语气诚挚地说道。 「还有呢?」他的嘴角勾起笑容,十分满意她的答案,却也渴望她再多说一些甜蜜的情话。 「我想为你洗衣、帮你煮饭、照顾你,陪着你慢慢变老。」她撒娇地说着,轻柔的语气里饱含坚定。 「再来呢?」他没打算这么容易就让她过关。 「因为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会有个伟大的女人,而我想当那个女人。」她搂住他的臂膀,微笑地看着他。 「听起来好像很贪心……」他宠溺地摸摸她细致的脸颊。 「还有还有,天使告诉我,只有在你的身边我才能得到幸福。」她眼波流转着满满柔情,想起自己的心是怎么陷在他的身上,而他又是如何爱着他。 她想冥冥之中,一定是母亲牵引她遇上巨浚业,认识了爱情的真谛。 巨浚业因她甜蜜的告白而悸动,黝黑的眼眸里映着她的脸。 「最重要的是……我爱你,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她甜甜地说。 再也没有比我爱你这三个字更好的理由了。 巨浚业满意地笑了笑,心里感动不已。「好,我答应你的求婚。」他执起她的手,将钻戒再度套入她纤细的手里。 「谢谢你。」她红润的嘴唇往上扬,形成一道幸福的弧度。 「我也爱你。」他俯下身,甜蜜地亲吻着她的芳唇。 她双手圈住他的颈项,回应他热情的吻,柔软的心间起了温柔的激荡。 他的爱就像春天的细雨般,灌溉滋润着她,令她荒芜的心田绽放出艳红的花蕾—— 一朵叫做爱情的花蕾。 十二月初,圣诞节气氛浓郁,满街都装缀着圣诞树,处处充满着过节的欢乐气氛。 巨浚业和徐沁浓两人选在市区的西尔饭店举办婚礼,双方亲友还有两人的同事、朋友纷纷盛装出席。 他们举办了一场浪漫又别出心裁的婚礼,把整个会场布置成海底世界,用水蓝色的灯光和白色的玫瑰花装饰会场,营造出有如派对般华丽且活泼的气氛。 典礼开始,舞台另一方,钢琴师修长的手指跳跃在黑白琴键之间,弹奏出结婚进行曲。 红毯上,徐沁浓穿着一袭白色丝缎、缀着水钻的婚纱礼服,细腻别致的剪裁衬托出她优雅的气质,整个人宛如从童话故事里走出的公主,让人目不转睛。 徐父一身黑色西装,挽着徐沁浓的手,在一对小花童的引领下,缓缓地踏上红毯,接受两侧亲友的祝福。 隔着朦胧的白纱,沁浓望向站在牧师前方,一身西装笔挺的巨浚业。 他深邃的眼睛,对上她莹亮的水眸,两人的视线紧紧交缠,嘴角有默契地上扬,形成一道幸福的弧度。 抵达红毯后,徐父将沁浓牵到巨浚业的身边,低声说道:「浚业,我把沁浓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她一辈子,让她幸福。」 「我会的。」巨浚业眼色温柔地望着她。 「谢谢你。」徐父点点头,退到一旁。 牧师站在台上,看着眼前这对新人,开始宣读誓词。 「巨浚业,你愿意接受徐沁浓做为你的妻子,与她共度神圣的婚姻生活吗?」牧师望着俊挺的新郎说道。 「我愿意。」巨浚业的语气很坚定。 牧师转过头,对新娘说道:「徐沁浓,你愿意接受巨浚业做为你的丈夫,与他一生相爱、苦乐与共吗?」 「我愿意。」她水亮的眼眸,柔柔地望着巨浚业。 「我将以神的名义请你们宣读结婚誓词……」牧师严肃地说道。 「我巨浚业选择你,做为我的妻子,我俩互相扶持,从今天开始,无论是好、是坏、是富、是贫,疾病中或健康时,都相爱相依,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为止——」 「我徐沁浓选择你,做为我的丈夫,我俩互相扶持,从今天开始,无论是好、是坏、是富、是贫,疾病中或健康时,都相爱相依,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为止——」 两人深情的目光互相凝视着对方,脸上洋溢着喜悦的光采。 「现在请新人交换结婚信物。」牧师说。 巨浚业和沁浓照着牧师的话,将戒指戴入对方的手中,灿亮如星的指环,辉映出两人最真挚的爱。 沁浓低下头,看着无名指上那圈小小的星光,心底漾着一股温柔的悸动。 从今以后,她再也不是一个人了,而是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她知道未来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会有他陪着她。 这枚小小的婚戒,不只镶着一颗闪耀的钻石,也镶嵌着两人生生世世相守的誓约。 「这对戒指成为你们永结同心的信物,并赐恩予你们,相爱到底,永不分离。」牧师顿了顿,继续说:「现在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巨浚业帅气的脸上浮现笑意,炽热深情的目光望着她,他永远都忘不了,在美丽的晨光中,白千层树下,她踩在他的手心上,很野地攀上墙头的那一幕。 两人在青涩的时光第一次相遇时,他就很确定自己这辈子非爱她不可…… 他掀起她头上的白纱,凝看着她美丽的脸庞,俯向前,吻住她的唇,用温柔的唇证明自己一生坚定的承诺。 两人在宾客的祝福与掌声中,完成隆重温馨的婚礼。 证婚仪式结束后,紧接着是热闹的喜宴。 沁浓换上一袭浅蓝色缎面晚礼服,坐在巨浚业的身边,两人甜蜜地相依偎着,接受亲友们的祝福。 舞台上,衬着悦耳的婚礼歌曲,播放着一张张两人成长的照片,从巨浚业婴儿时期的「溜鸟照」揭开序幕,顺着两人成长的轨迹,有穿着高中制服的照片、大学毕业照,一直到两人洋溢着幸福的婚纱照片。 每一张照片,都纪录着两人这十年来的生活点滴,甜蜜坚定的情感令许多人羡慕不已。 「姊姊今天好漂亮喔……」担任小花童的亚亚,也穿着可爱的小白纱,黏在沁浓的身边。 「谢谢亚亚,你今天也很漂亮啊~~」沁浓拍拍她的脸颊,含笑说道。 「呵呵,姊姊跟浚业哥哥以后要幸福喔!」亚亚童言童语地说着。 「那当然,我绝对会让你姊姊成为最幸福的女人。」巨浚业亲昵地环着她的腰,不忘叮咛道:「亚亚,以后你不可以再叫我浚业哥哥了,要叫我姊夫。」 「姊夫?」亚亚困惑地眨眨大眼睛。 「因为我是你姊姊的丈夫,所以你要改口叫我姊夫。」 闻言,沁浓的嘴角浮现一抹甜甜的笑容。 「喔,姊夫!」亚亚俏皮地行了个童军礼,又溜到会场的另一端,挨蹭在巨浚书的身边。 在喜宴的主桌上,新人与长辈们围坐着用餐,接受众亲友的敬酒与祝福。 而在另一端,亚亚可爱讨喜的个性,则成为巨家兄弟们的新宠。 特地从美国回台参加婚礼的巨家老二,巨浚琛露出一抹帅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对着可爱的亚亚说:「亚亚,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最帅的男人是谁啊?」 亚亚大大的眼睛环视着围坐在她身边的三大帅哥,一个风流倜傥满脸笑意、一个又酷又帅、一个斯文亲切。 「浚书哥哥!」亚亚把心里的第一名投给亲切的巨浚书,因为在医院时,他都会带她去美食街吃东西,还会说故事给她听。 巨浚书一脸得意地挑挑眉。 「那第二帅呢?」巨浚琛不死心地再问。 「浚岳哥哥。」亚亚投下心中第二票,因为浚岳哥哥送了漂亮的花童装给她。 「算你有品味。」巨浚岳性感好看的薄唇勾起一抹笑意。 「那我呢?」一向自诩为万人迷的巨浚琛质问道。 「啊?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帅、耶。」亚亚缓缓说出自己内心的感觉。 闻言,巨浚岳和巨浚书齐声大笑。 「算了,你不懂得欣赏我的帅气也好,免得造成我的困扰。」巨浚琛耸耸肩,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 「二哥,我觉得这是一个凶兆……」巨浚书抚着下颚。 巨浚琛瞪了小弟一眼,狠狠地赏了他一个爆栗。 「不准你欺负我的浚书哥哥……」亚亚娇吼道,一副扞卫巨浚书到底的模样。 「二哥,根据莫非定律——坏的开始,往往会更糟。」巨浚书揉揉额头,不怕死地继续刺激他。「这会不会是在暗示你畅游情海、无往不利的好日子即将结束了?」 巨浚琛再度赏小弟一拳。 这厢在热闹的斗嘴,而在喜宴的另一端,巨浚业和沁浓在亲友的簇拥下,拍下一帧帧甜蜜的照片,透过镜头将这一幕定格成永恒的幸福。 结婚,只是两人爱情练习题的第一课,却也是生命里最美的一刻…… 终曲 数个月后 莹亮的月光悄悄从云层探出头来,照在窗台外的小白花上,暗夜里吐露着幽微的芬芳,让春寒的夜里多了几分妩媚的香气。 床头柜上亮着一盏晕黄的灯光,映着巨浚业俊挺的侧脸,他躺坐在舒适的大床上,手里翻阅着财经杂志。 沁浓穿着一件丝质罩衫,从浴室里走出来,挨蹭在他的身边,撒娇地将脸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 「老公,谢谢你送我的礼物。」沁浓甜甜地说。 「礼物?」巨浚业一脸纳闷,放下手边的杂志。「我没有买什么东西送你啊?」 「有。」她笃定地点点头。 「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哪有送你什么东西?」巨浚业一头雾水。 她坐直身体,掏出放在口袋里的验孕棒,递给他。 「这是……」他盯着手中的验孕棒,怀疑自己脑子里想的,和她要说的答案是一样的吗? 「谢谢你,送给我一个爱的礼物,让我当妈妈。」她笑得一脸甜蜜,眼底盈满柔情。 「你是说……你怀孕了?」他怔愣了一会儿,还没办法反应过来。 她用力点点头。 「我要当爸爸了?」 巨浚业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到狂喜,嘴角的笑容正不断地扩大。 「对。」她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 他把脸贴向她的小腹,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这里已经有我们的小孩了……」 「对啊,一个属于我们的小孩,见证我们的爱情。」她脸上晕染着幸福的笑意。 一想到自己的体内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她彷佛可以体会到爱情的惊奇与喜悦。 他搂着她的肩膀,亲昵地在她的额头印上一个吻,柔声说道:「老婆,谢谢你,这是你送给我最好的礼物。」 「你希望是男生还是女生呢?」她顺势偎向他的怀里。 「女生好了,生一个跟你一样可爱的女生。」 「好,那我们就生一个女生。」她笑得一脸甜蜜。 「不行,我觉得还是男生好了。」他摇摇头。 「干么?你重男轻女喔?」她娇睨了他一眼。 「如果生一个女生,以后跟妈妈争宠,一起吃醋怎么办?」 在他的心中,老婆排名第一。 儿子排名第二。 若是生女儿的话,嗯……这个排名会让他很为难。 「我才不会那么幼稚咧。」她轻捶他的胸口,以示抗议。 「我觉得还是生儿子好了,不只可以保护妈妈,还能和我一起把妈妈宠坏,就这么决定。」他的语气很认真。 「你们家已经一屋子的男人了,还想再多一个男生?」 「嗯,再多一个小巨人也不错啊,或许我们可以考虑组一支小巨人棒球队……」他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地说道。 「你当我是母猪啊,还生一支棒球队。」她捶了一下他的胸膛。 两人甜蜜恩爱地笑开了。 「我决定了,从现在要开始纪录我们家小巨人的成长史。」巨浚业兴奋地说道。 「要不要我干脆买一本周记送你,让你一次写个够啊!」她俏皮地答腔。 「好啊!」 「还真的哩!」她娇睨了他一眼,忍不住调侃他。「我看你搞不好撑不到三个星期就放弃,懒得写了。」 「拜托,你太小看我的毅力了,要是我做到了怎么办?要不要和我赌一下?」他挑了挑黑眉。 「赌什么?」 「赌一支小巨人棒球队。」 「神经——」她轻捶他的胸口,含娇带媚地瞪了他一眼。 他霸道地俯下身,吻住她的唇,吞噬她未竟的话语,以亲吻当作是彼此的赌约。 他缠绵温柔地吻着她的唇,她深深地回吻他,品尝着彼此的气息,尝到了属于爱情的味道,那么样的炽热、甜蜜…… 巨浚业奶爸周记 【一周大事】 今天是我们家壮壮满周岁的日子,也是最重要的抓周大典。 壮壮果然不负众望,在计算机、书本、粉笔等物品里,抓了棒球,有成为「王建民」第二的潜力,不错不错! 如果我跟妈咪再努力一下,也许小巨人棒球队的事会成真,万一登不上大联盟,我们自己组一个小联盟玩玩也不错。 【奶爸心得】 转眼间我们家的壮壮已经满周岁了,还记得壮壮刚出生时还不到三千公克,小小的脸蛋,软绵绵的身子,动不动就大哭。 壮壮一哭,妈咪也跟着哭;壮壮一笑,妈咪也跟着笑,完全拿壮壮没辙。 幸好壮壮有个超级厉害的奶奶帮忙照顾他的生活起居,教我们怎么喂奶、换尿布、拍背,让我和妈咪不至于手忙脚乱。 壮壮,你长大了可以对爸比耍任性,但绝对不能惹你妈咪生气,因为她可是吃了很多苦头才把你生出来的,而且她为了要消除腰上多出来的赘肉和小腹,着实苦恼了好几个月……(其实妈咪不用这么担心,不管她变成什么样,爸比还是会永远爱她。) 【生活检讨】 壮壮的妈咪,我们家的家务可不可以重新分配呢?改由我洗衣服、煮饭和拖地,由你负责替壮壮喂奶与换尿布呢? 要不然一周轮流一次也可以。 【老婆评语】 1.亲爱的老公,我的体重已经恢复到怀孕前的标准了,还有我才没有因为腰上多了一点点脂肪而「苦恼」很久! 2.关于家务分配的提议驳回,原因是我不想再吃到烧焦的鲑鱼和没熟的猪排。 3.壮壮的奶瓶该消毒了,快去。 *编注:想知道巨家另外三兄弟的爱情故事吗?敬请期待——花蝶近期【大丈夫周记2】《追妻坏男人》、【大丈夫周记3】《驯妻酷男人》、【大丈夫周记4】《宠妻小男人》。 后记 艾蜜莉 新系列【大丈夫周记】终于开始了! 这次故事的主题是围绕在巨家四兄弟的感情发展上,书写的顺序也是照着老大巨浚业、老二巨浚琛、老三、老四这样写下去。 刚开始艾蜜莉取的书名为《大男人宠妻周记》、《坏男人追妻周记》等,结果我家可爱的编辑说,书名太长了,而且和系列名撞在一起,就改成现在的版本。 有没有人发现「周记」这两个字似曾相识啊? 猜对了吗? 灵感的来源真的是来自于总统的「治国周记」,而且还是偷跑出包版。 当时看到新闻,听到破解周记档案的网友可以得到总统府赠送的「神秘小礼物」,当下真是羡慕到爆炸,因为那份礼物是宫部美幸的书,我最喜欢的推理小说之一。 后来开稿时,友人问我这次男主角的名字,直说这姓氏真是特别啊! 写到最后,我也觉得姓氏满特别的,而且超有梗! 早知道我就应该把系列名取成为「惊奇四巨人」,书名就可以为「大巨人宠妻周记」、「坏巨人追妻周记」……这样「周记」两个字也能用在书名上了。 不过如果系列名真的叫「惊奇四巨人」,我怀疑会有人想看吗? 会不会有人以为这是一段姚明与篮球的爱情故事? 哈哈~~ 恶搞结束,绕回故事的主题上。 这次男女主角在一起的时间长达十年,刚开始在研拟大纲时,预计前五章写学生时代,后半段则拉回现实。 于是很快的,用手写了一份将近一万字的大纲,每个章节都很细腻的交代出两人从学生时代相遇、考大学、到出社会的感情发展。 后来,跟编辑讨论了一下,觉得故事情节好像太淡了,于是又修改了第二个版本,前三章写学生时代,后面则拉回现实。 传了一部分的稿子给编辑看过后,还是不太ok,于是我又修订了第三个版本,就是现在的这一个版本。 碍于故事情节发展和字数限制,很多桥段都没有办法表现出来,只能轻轻带过,其中在手写大纲里还有包括男女主角第一次在学校接吻、第一次亲密接触、惊奇四巨人偷看「妖精打架」时,被老爸逮到的情节、还有女主角在不同时期都会收到一封来自天堂的信………等。 删删修修之间,终于还是把稿子写完了! 套一句话我家小外甥说的话—— 阿姨,赞啦! 下一本是花心又爱把妹的巨浚琛的爱情故事,究竟他会不会遇上莫非定律?砸了「爱情玩咖」的招牌? 大家敬请期待吧~~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