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美食攻略阴狠反派》 第1页 [穿越重生] 《我靠美食攻略阴狠反派》作者:乌莓【完结】 --本文文案-- 一朝穿书,陶容成了里面的同名炮灰女配,赶巧的是,正遇上原主被亲友唾弃,人人不爱的时候。 好傢伙,炮灰就炮灰吧,竟然还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陶容:没得事!靠自己也能飞起!(努力坚强jpg) 于是原是百万粉丝的美食博主开始了她的赚钱生涯,卖串串香! 但是没荤食怎么行呢…… 幸而老天待她不薄,送了个面如冠玉,仙(肉)气飘飘的真命天子。 陶容:「听说你是隔壁村的屠夫?」 真命天子:……是吧。 陶容:「屠什么的?」(两眼放光jpg) 「……猪。」 狂喜的某人抬起杀猪佬就沖回家。(内心os:还有这种好事?) 回府之期已至,寿宴上,陶容惊诧地盯着来人。 主位上那个让她爹都胆寒的首辅大人,也是书中的大反派,怎的长得有些像隔壁村的杀猪佬? 陶容:……一定是幻觉(预备逃跑jpg) 下一秒,衣领被勾住,无效挣扎ing。 「便宜都让你占尽了,还想跑?」大反派阴沉的俊脸近在咫尺。 「不是,我……唔唔唔!」(手动打码) 他本无心,却偏偏对她上了心。 后来京城里人人感慨,那个心狠手辣,权倾天下,人人畏惧的辅国公,竟栽在了那娇滴滴的小娘子身上。 哦,对,就是那个京城生意最红火的餐馆老闆娘,叫什么陶记串串香的那个。 【阅读指南】 1.这可能是个伪美食文?(不喜点叉) 2.前卷种田,后卷宫廷侯爵 ★努力磨鍊文笔,努力进步,接受建议,人身攻击反弹。 本文又名《首辅大人的马甲捂不住了》《我靠串串香称霸京城》《京城富婆传》 内容标籤: 美食 励志人生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陶容 ┃ 配角:程子曜 ┃ 其它:欢迎入坑~会养肥 一句话简介:抱紧隔壁村杀猪佬大腿 立意:用美食传递正能量 第1章 . 穿书 一觉醒来穿书了? 乌莓/书 卯时,熹光微沉。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小屋静谧。 "嘭嘭嘭!" 靠墙的窄硬床上传来窸窣声音,那张已经洗得发黄的薄被下,有一女子正咕哝着翻身。 没听见里面的动静,门外的敲门声更重更响了,这下连屋内灰尘都在震动。 「起来干活了!陶丫头!日头都烧腚了!俺们郭家多一副碗筷不是让你整天在屋里混吃等死的,赶紧起来干活!」 外头尖细的声音停了一会,见里头没有反应,女人干脆用劲推开门大步走进去,木皮都脱落的门吱呀着撞到土墙上,又弹回来。 陶容是被人摇醒的,眼皮子沉得厉害,周身泛着寒意,耳边是妇人喋喋不休的尖细骂声。 待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一切,正捂嘴打着哈欠的陶容僵了动作,睁大了眼。 小小的破败土胚房里,堆着各种杂物,身下是硬的像石头一样的窄小床?这真的是床? 身上是黄不拉几的破绵布,这种抹布般的东西真的是被子?难怪那么冷。 陶容不由缩了缩身子,等一下!现在不是夏天吗?怎么会冷?她不是正在酒店做吃播吗?怎么突然跑这破地方来睡觉了? 还有,床边那位伸手指着她,口水都喷到她脸上的大妈,您又是谁? 陶容懵了懵,妇人粗噶的谩骂逐渐清晰起来。 「你以为你还是京城大小姐啊!俺们每天都得围着你转真是笑死人了,陶大人恐怕早就忘了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儿了,你如今在俺们郭家,就得听俺的话,还不赶紧起来给家里男人做饭!」 陶容一大清早地被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大妈一顿噼头盖脸的骂,她心里一堆火,正要说话,眼前一黑,有什么东西灌输到她脑子里,陶容抱住头,一张小脸皱起来。 妇人见到她这副模样,哼笑了声:「怎么?身体又不舒服了?俺们乡下人可不好煳弄,你今天就算是腿都瘸咯,也得给俺起来干活!」 陶容已经放下双手,低头不知道看哪,妇人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笑得得意洋洋,哼,没话说了吧。 看着床上人儿露在外面雪白细腻的肌肤,妇人心里又开始嫉妒,就算是京城官大人的女儿又怎么样,还不是和俺们这些农村人在一处了,长得狐媚样,像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没有男人会要的,她要是她,做了那种事,早就去上吊了。 见陶容还不做反应,妇人恶狠狠地去要去拉她起来,刚碰到她便被她甩开。 陶容抬起头,柔软的眉眼里渡了层寒霜,妇人视线触到陶容的眼,心里莫名憷了一下。 「不用你拉,我自己也能起来,另外,就算我现在被阿爹送到乡下,也轮不到你来指责我。」 听着她冷淡的声音,妇人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好哇,还以为自己是小姐呢,赶紧给俺出来干活!不然今天的饭别想吃了!」 到底心里还是有些憷,妇人,也就是李氏,听到外面小孩的叫声,边骂边快步走出去了。 这死丫头,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平时死气沉沉的,今天还敢顶嘴了。 第2页 床上的陶容环顾了这家徒四壁的破屋子,认命地嘆了口气,收拾收拾就出了屋门。 外头的鸡扯着嗓子在叫,这阳光照在人身上都没什么温度,她就知道,李氏这嘴吐不出什么真话来,还晒腚呢,头髮丝都烧不到。 门口有个缺了块脚的四脚矮凳,陶容一屁股坐上去,凳子坐不稳,摇摇晃晃的,她不敢使全部的力,屁股半搭在上面。 陶容手肘顶着腿,一手托腮看向前方。 李氏刚哄完二狗,正坐在石磨前面磨豆子,看到陶容坐在那,又开始对她骂骂咧咧的。 不过陶容才懒得理她,她在想事情,自动屏蔽了李氏的声音。 没错,她穿书了,不过不是里头拥有万千宠爱的女主,而是里头苦命的炮灰女二。 刚刚原主的记忆输进她脑子后,陶容就觉得熟悉异常,这不是她前几天看的一本无脑甜宠文吗,里面的炮灰女二名字还和她一样。 这个陶容是当今吏部尚书广平侯的嫡女,本是受万人宠爱,可偏偏迷上男主,是男主名副其实的舔狗,弄得京城人人皆知,男主自然是万般恶她,爹娘苦口婆心劝她也不听,就在前不久,男主与女主的大婚之日,这个陶容竟跑去一哭闹二上吊,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给侯府蒙了羞,又有旁人挑唆,这下广平侯对她彻底寒了心,便将她之名在祖籍中除去,送到奶娘郭氏这了。 刚才的泼妇李氏便是这郭氏的儿媳。 陶容心里郁闷得慌。 呵呵,你穿就穿啊,穿成里头最苦命最讨人嫌的角色是怎么回事,还有,竟然也没给她安排系统。 陶容心里为自己感到悲哀,别人穿书好歹有各种系统,她这是妥妥的穷穿啊。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改善现在的穷逼日子吧。 「赶紧做饭去!家里男人一会回来了吃不上热食了!」 李氏把石磨磨得轰轰响。 陶容隔着粗糙的布料摸了摸肚子,站起来往北屋走。 做就做吧,自己总不能饿着。 作为坐拥百万粉丝的美食博主,陶容自认为还是能做出几个拿手小菜的,至少在进门前是这样认为的。 然而在翻了半天之后只能找到粗粝小米,一碗绿豆,几捧蔬菜,几颗鸡蛋的她,脑子里只迴荡着一句话。 皇上,臣妾无能为力啊~ 陶容甩了甩头,总之,这样穷下去肯定不行,他们受得了,她受不了啊。 不行,得想个赚钱的门路。 陶容盯着这些东西正发呆呢,二狗鼻子下坠着两条已经干了的鼻涕在门口徘徊,脸上还飘着两高原红。 他想到和村口丫蛋玩泥巴时,她说他家来了个神仙。 小孩子不知道怎么形容好看的人,就知道是神仙才能长成的样子。 家里的神仙很少讲话,他虽然喜欢婶婶,但又有些害怕婶婶。 二狗缩着身子在门边,只探出个脑袋看着里面一筹莫展的陶容,他想帮帮神仙。 陶容一回头就看到二狗的头探过来,眼睛滴熘熘的望着她。 她实在看不下去了:「二狗,快过来。」 二狗眼睛一亮,神仙今天竟然叫俺了。 「婶婶。」 陶容在灶台上找了个抹布在缸里洗了下递给二狗:「把鼻子擦擦,小孩子要爱干净,不然以后讨不到老婆的。」 二狗听话地擦了擦鼻子,他听不懂什么老婆,但是他挺开心的,今天的婶婶好像不一样了,更像神仙了。 陶容揭开灶盖,准备煮绿豆粥。 「二狗,以后别喊我婶婶,喊姐知道不?」 虽然按辈分来说他这么叫是没错的,但陶容一黄花大姑娘实在别扭得慌,尤其他妈还是李氏。 「俺知道了!」 二狗蹦跶着跑过去,要给阿姐生火。 陶容欣慰地看着他,正愁不会生火呢,还好,这娃还没被李氏给教坏。 二狗今天话有点多,之前这孩子都不怎么讲话的,只知道自己在屋口玩石头。 陶容想了想,二狗也有六岁了,明年也该让他去学堂了,只是这家徒四壁的模样,一时半会根本拿不出钱让他念书,得想想法子赚钱。 「阿姐,今天一早俺奶就出门了,说要给你做新衣裳呢。」 陶容思路被打断,倒米的动作顿了顿,她知道郭氏肯定出门了,不然李氏不敢那么嚣张,竟给她裁制衣裳去了吗? 拥有原主所有记忆的陶容,不免有些感动,说到这个郭氏,真的对原主好得没话说,只是原主一心做舔狗,哪里还记得郭氏的好,来郭家后,对郭氏的关心只觉得烦。 想到这,陶容又嘆了口气,这原主真是造孽啊。 给米水都放好后,陶容把屋头的破凳子搬过来坐在二狗旁边,两人聊得倒是挺嗨的,陶容不要脸地认为这是因为她和二狗的年纪差不大,还好她来了,要不然把这孩子闷坏了。 两人扳扯了一会,外头又传来李氏的声音,这回总算温顺了些。 「娘,你回来了。」 郭氏回来了? 陶容跟着二狗出来,有一矮小老妇手里拿一布袋正走过来,头髮已有花白,这便是郭氏了。 二狗踢踏着他的破草鞋跑过去,高兴地喊:「阿奶。」 郭氏应了声,脸上慈祥的笑容就没下来过,在看见陶容过来扶着她后,浑浊的眼里惊讶了一下,随后笑得更甚了。 第3页 陶容扶她进来,也回以笑容: 「阿嬷。」 郭氏皱纹满布的手拍了拍陶容的手: "呵呵,好,都是好孩子。" 她从布袋里掏出个小布鞋先递到右边,二狗嘿嘿傻笑,郭氏又把手里的剩下的包裹放到陶容怀里。 「小姐在俺们家受苦了,阿嬷没本事,只能给你添件粗麻衣裳了。」 看着郭氏布满岁月痕迹的慈祥面庞,陶容有些动容: "谢谢阿嬷。" 一旁的李氏本得意地看着儿子手里的布鞋,但没成想老太太还给陶丫头定了衣裳,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却不好发作,挤出个难看笑容: 「陶丫头,你饭可做好了?家里男人可要回来了。」 她以为陶容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铁定做不出什么能吃的东西,所以今天才故意刁难,想让她在全家面前丢脸。 李氏心里窃笑,别说做好饭了,恐怕她连火都不知道怎么生吧。 可是下一秒,她便啪啪打脸了。 因为陶容瞥了她一眼后,对郭氏笑得乖巧又甜美:"阿嬷,快好了,马上就可以吃了呢。" 李氏咬紧了牙,做好了又怎么样,肯定难吃得不能下嘴。 刚巧郭大哥,也就是郭氏的儿子,李氏的相公回来了。 「娘,我回来了。」 郭氏哎呦了声,赶紧上前去伺候男人洗手了 这郭大哥长得很普通的模样,高高大大,全身黝黑,大概是在外头种地晒的,跟原主没什么接触,仅限于见面会打个招唿。 这下子人都齐了,食物端上桌,就是一碗普通的绿豆米煳,卖相不错,至少比原主之前吃的好多了,李氏本不死心,在尝过之后也阴着脸没话说了。 二狗最先叫出来:「今天煳煳好好吃哦,是俺吃过最好吃的。」 郭氏也是称赞,连郭大哥都忍不住说了一句:「今天是陶姑娘做的吗,确实甘口。」 这下李氏是彻底黑了脸,刚刚娘就因为她让陶丫头烧饭而讲了她几句,现在她是一肚子火气。 陶容看着李氏的表情,心里一阵暗爽,其实她也就是控好了水量,在里头放了些糖,再加之绿豆的甘香,滋味肯定比平时他们吃得粗粝米煳要好得多。 第2章 . 隔壁村杀猪佬 现在的山野村夫都这么凶 乌莓/书 四月中旬的天气,到了正午也不会太热。 吃完了中餐郭大哥又去地里忙活了,李氏和郭氏在北屋洗碗。 陶容无聊地厉害,便跟着二狗在门口玩石头,她有些心不在焉地蹲着看那些奇形怪状的石头。 今天郭氏回来时脚步有些瘸,陶容就分心注意了一下,果然吃饭的时候她就看见郭氏的脚脖子那破了一大块皮,旁边变得乌紫,估计是摔了。 不过看样子郭氏不想他们知道,陶容也就没吭声。 陶容心知家里是不可能有那些药的,郭氏更不会去花钱请大夫。 想了想,陶容回东屋自己的房里翻出个背篓和小镰刀,屋外二狗还蹲在那,看见陶容背着背篓,他甩了石头跑过来,想和婶婶,啊不,阿姐一起出去。 「阿姐!你去挖笋吗俺也要去俺也要去!」 二狗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太吵了,阿姐不会不喜欢他这样闹腾的孩子吧。 于是二狗又轻轻问了一遍,用小小的声音:「阿姐,俺可以去吗?」 陶容在他粗糙发黄的头髮上摸了一圈: 「不行,你娘要是知道我领你去了山上,恐怕我俩都得」 说着她挑挑眉,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二狗捂嘴嘿嘿地笑,唇上的皮干裂地翻起来。 陶容把二狗赶去喝水了,带个小孩上山太危险了,她临走嘱咐让他先不要说她去哪了,如果他们问的话,就说她去摘野菜去了。 她在做美食主播前,可是名牌大学中药学专业的学生,她知道哪些草药是可以止血和消淤的。 既然家里没药,她便上山碰碰运气。 说不害怕是假的,她长这么大没一个人上过山,可此一时彼一时,再说现在才刚过晌午,她不往深了跑就是了。 阳光在树梢停留,有不知名的鸟展着翅膀划向天际,惊下几抹绿色在空中打着卷翩落下来。 上山的路并不好走,太阳正烈的时候,陶容硬是冒了一身汗。 抹开脸上的汗,拉开领子扇了扇,这粗布麻衣还不吸汗,穿着难受死了。 陶容心里更加坚定了要赚钱成富婆的伟大理想。 和现世她爬过的山不一样,这个山没有阶梯,只有一条窄窄的山路绵延往上,四周被森密的草丛包围着。 陶容捡了一根略粗的枯枝柱着,草药当然不会长在路中间。 只能往丛林深处找找看了,陶容理了下肩上的背带,用枯枝拨着杂草往里走。 看着这些长了尖刺的植物,陶容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这衣料虽然不怎么样,但总算堪堪遮住了小腿,不然她的腿得被刮出多少条血横。 这原主果然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腿上肌肤如凝脂般,要是留下疤,陶容一个颜狗是绝对会心疼的。 泥土和草木的清香在鼻尖萦绕,鸟鸣阵阵,越往里走,越是满目苍翠。 不得不说,环境要比21世纪好太多了。 陶容心里感嘆着,眼睛也没歇着,但是看了半天都没找见自己要找的东西。 第4页 耳边传来潺潺水声,陶容抬头望去,是一条自山顶蜿蜒而下的小溪。 刚好去休息一下洗个手。 溪水被阳光附上一层金边,波光粼粼,清澈如镜。 水的温度有些凉,也不知道现在具体是什么月份,估计是春天,回去问问郭氏吧。 陶容洗完手甩了甩,视线瞥向溪水时顿了一顿,刚刚因为搅动水而盪起的水花逐渐平息,水面上显现出一唇红齿白的年轻少女。 此刻,她脑子里浮现出一诗。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乌髮半绾,朱唇似樱,一双杏仁眼里光华如流萤般流转,妥妥的美人一个,就是美人面露憔悴估计是因为被男主拒绝后心灰意冷,加之过了一段贫穷的日子。 但是让陶容惊讶的不是这副绝世容颜,而是,这张脸,竟然和她一模一样! 有九点九成相似,那零点一是因为陶容每天面色红润,容光焕发,而原主显而易见得被她苦逼的日子磨光了那抹桃红。 陶容坐在溪边休息,人一没事做就容易胡思乱想。 之前就有粉丝说她五官如画,不像是21世纪的,反而更像是从古代山水里走出来的。 她不以为然,现在看着原主这副长相,看过各大网站穿越小说的陶容,不免瞎想。 她不会就是原主吧,因为时空扭转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失去记忆灵魂穿到了21世纪她妈的肚子里,然后又因为某些原因又穿回来了? 或者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陶容伸手狠掐了一把脸,顿时疼得嗷嗷叫,噘着嘴,她拍拍屁股上的杂草站起来。 算了算了,不想了,反正她来都来了,就好好过日子吧。 总之,第一目标,我要赚钱!我要成为富婆! 陶容放下给自己加油打气的手臂,背上背篓往前去了,差点把正事忘了。 洗过手后,陶容运气都变好了,没找多长时间她就眼前一亮。 前面不远处,在一群杂草包围的中间,有一植物草叶细长,上面遍布着细小的花穗,有些还长了几朵小小的淡紫色花朵。 马鞭草,可以外敷,用于止血消肿。 陶容有些欣喜地拨开前面茂密的遮挡物,往那边快步走去,不错了,就是马鞭草。 虽然没能找到更好的几种草药,但马鞭草也是很好的外敷草药了,且她看郭氏腿上伤口伤势不重,马鞭草足够解燃眉之急了。 走近了陶容发现这里的马鞭草还不少,割下脚边的放进背篓后,她想了想,现在家里是肯定没什么可以治外伤的药物的,不如多割一点,在家里备着,以后肯定有用处。 而且二狗这爱玩的年纪不免得受些伤。 说做就做,陶容把附近的一些草药都割得七七八八了,但还是有点少,她又往旁边走了几步。 前面是一道草坡,有几株马鞭草长在那,细长的草干被风吹得乱舞。 陶容走近往坡下看去,有点陡,但是坡不深,应该没有危险。 她撑着枯枝当拐棍,伸出一只脚探下去,小心地往草药的地方去。 只要她再走一步就能割到草药了,陶容嘴角已经勾上去一个弧度。 然而,想像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就在她迈向成功的最后一步,翻车了 陶容踩空了,滑跌在坡下。 「嘶」 脚踝处传来的一阵火辣辣的刺痛让陶容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直觉告诉她,她悲哀地扭到脚了。 果然,她试了一下,根本站不起来。 还好,陶容检查了一下,除了手上擦破了一点皮,其他没有地方受伤了。 只是她凄凉地看向坡上被放在地上的背篓,早这样她就应该背着背篓下来的啊,起码还能稍微处理一下。 这下好了,没人知道她摔这了,也没人救她,她今晚要和山上的蚊虫一起,伴着月色入睡了。 「唉,我好倒霉,穿书第一天就光荣负伤。」 陶容仰天长嘆,整理好坐姿,摔也得摔得舒服点。 这坡下是一小片高高密密的竹林,光从竹叶的缝隙钻出来,落在土地上斑驳一片,长叶在风中微晃,耳边萦绕的都是沙沙的声音。 陶容边赏风景边思考着眼前略悲惨的情况,只是除了沙沙声,有别的细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嗯?像是说话的声音。 陶容扒开旁边的叶子,疑惑地从缝隙里看过去,不远处,还真有人,两个男人。 一个男人面向她,面容清隽,神情严肃,正微微鞠着和另一个男人讲话。 那个男人背对着陶容,她看不到容貌,从背影来看,身形挺拔高大,看着气质不赖。 他们似乎故意压低了声音,陶容听不清他们说什么,看他们身上穿的粗布麻衣,应该是附近的村民,搞不好还是和她一个村的呢。 想到这陶容心里窃喜,她有救了! 正准备出声,但那两人一直在讲话,陶容想了想,作为21世纪受过素质教育的好青年,她决定,等他们结束聊天后再出声。 但是等啊等,陶容屁股都坐疼了,那两货还在吧啦吧啦,她只能重重咳了咳。 怕他们听不见,她还特意扯着嗓子:「那个」 「谁在那!」 声音被打断,那个五官清隽的男子不知怎么,唿得一下到了她面前,速度之快令陶容咋舌。 第5页 这位小哥神情比之前更严肃了,隔着几片草和陶容大眼对小眼。 「你是何人?在这做什么」 「那个,大哥,你莫激动,我就是想请你们帮我个忙。」 陶容有些被吓到,声音都放轻了,现在的山野村夫都这么凶的吗。 「常风,发生何事了?」 低沉的声音自小哥后方传来,陶容只觉得耳朵怀孕了,低音炮! 被叫做常风的小哥听见他的声音立马侧过身体,给后头来的大哥让了个位置出来。 陶容好奇侧头望过去,这小哥还挺听大哥的话。 不对,等等,这哪里是大哥,这是帅哥啊! 五官凌厉,俊美如斯,细皮嫩肉,虽然穿着朴素,但是帅哥就是帅哥,遮盖不了他身上独特的魅力。 一旁有些黑的常风小哥此刻就显得暗淡了,喊了声:「主程哥。」 程子曜眼里暗芒一闪而过,点头嗯了声。 这村夫还挺冷酷,陶容心里默默想。 一抬头和美男阴沉的眼睛对上,陶容一哆嗦,开口就有点结巴。 「那个,大大哥,我扭到脚了,你能不能扶我回家?我家就在附近的,不远。」 其实她本来想说帮她去喊家里人来救她,但是一想,郭氏年纪大了,郭大哥又不在家,二狗太小了,李氏就更不可能了,于是在那一秒改口了。 大哥虽然看着冷酷,但大家都是附近村子的,应当是会帮忙的。 程子曜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女人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他没讲话,只是看了眼常风,常风会意地拨开面前的障碍,两大哥终于和妹子毫无障碍地会合了。 陶容坐在地上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常风小哥在附近找找看看,又围着她转了一圈。 常风最后和程子曜对视了一眼,消除了对这女人的怀疑,那些人应该暂时不会追过来,此刻先找个地方安顿一下为好。 两人齐齐又看向坐在地上同样望着他们的陶容,程子曜看着她这苦巴巴的模样,瞥过脸: 「常风,你扶着她。」 常风有些犹豫,毕竟他是男儿身,但总不能让主子去扶吧,于是他伸出手臂。 陶容听到这话可谓是感激涕零,连忙道谢,借着常风小哥的力站起来。 她就知道,哥哥们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陶容没忘记她的背篓,她指着坡上的东西,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程子曜说:「那个,程大哥是吧,你能帮我把背篓拿上吗?谢谢。」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程大哥虽然给她拿了背篓,但好像挺不情愿的,而且常风小哥这么柔弱吗,从刚刚到现在一直在抖。 「谢谢两位大哥了,我家就在山下,很近的,我给你们指路哈。」 走了一小段路,陶容被两个村夫夹在中间,没人讲话,她只能尴尬地打着哈哈。 「我还没问呢,程大哥是哪个村子的?」 常风瞥了一眼主子,程子曜冷着脸,肯定不能透露真实身份。 过了一会,「荷叶村。」 有些低哑的声音。 结果陶容激动了:「什么,荷叶村!程大哥,我们好有缘啊,我家就在你们隔壁,莲花村!」 第3章 . 隔壁村杀猪佬 哦,那你们屠啥 乌莓/书 程子曜只是随口一编,没成想真成了她的邻村人。 微风习习,一时无话。 陶容尴尬地笑笑,无意间偏头一看,常风小哥的另一只手上衣裳布料,有一块颜色诡异地深。 她皱眉,陶容没多想,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把袖子掀上去,露出流血的伤口:「你受伤了?」 话音刚落,清脆的一声响,有一东西从常风腰间掉出,三人静静地看着地上的那把刀。 常风脸上已经有冷汗冒出,看了眼程子曜,看来这女人不能留了。 陶容呆呆地左右望望:「你们你们怎么还带着刀?」 虽然她也带着刀,但地上那把可不是镰刀,锋利的刀身上还沾了一点干枯的血点。 「屠夫带刀很正常吧,至于伤,是屠宰时不小心划的。」 陶容看向说话的人,程子曜一双深渊般的黑眸定定地看着她,面容与之前无异色。 今天不宜生事。 陶容松了口气,原来是屠夫啊,她好奇地眨眨眼:「哦,那你们屠啥?」 程子曜被她问楞了,一时间没答上来。 倒是扶着陶容的常风懂事地替主人开口:「猪。」 几秒过后,陶容激动地一拍大腿:「猪?好啊!太好了!」 太好了,原来是隔壁荷叶村杀猪的,我得抱紧杀猪佬的大腿,以后有肉吃啊。 实是不能怪陶容太激动,在这个一贫如洗的家里,吃肉是多么奢侈的事啊。 程子曜蹙眉看着陶容格外亮晶晶的眼眸,活像是要吃了他似的,他心里嫌恶,面上却无异色,转过头自顾自往下走了。 陶容被常风扶着,在后头一瘸一拐,一蹦一跳,艰难地追上程子曜的步子: 「不是我说你呀,程大哥,要不还是你扶我吧,你弟弟都受伤了。」 常风小哥看着比程大哥小,陶容自然就把常风归为程子曜弟弟了。 被当成弟弟实则比主子大的常风,听到这话立马说道: 「岂有此理,那怎么行!主还是我来扶姑娘吧。」 第6页 陶容没好气地看向旁边一脸浩然正气,理所当然的人:「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这么护着你哥,也没见他多关心你。」 从遇到他们开始,常风小哥就一副唯命是从的模样,这程大哥平时指不定怎么压榨自己弟弟呢。 常风心里生气,正要反驳,前面程子曜回头,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静静地看着他。 「常风,你今天话多了。」 常风像是变了张脸,一下子严肃下来,低下头:「我知道了。」 像他们这样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的人,最忌讳的就是多话,容易引来杀身之祸。 还好主人提点,他今天犯忌了。 程子曜漠然,视线从常风脸上移到陶容脸上,像是没看见她的愤愤不平,回过头继续走。 陶容是个典型的感性,易冲动的人,一看这情形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默默地瞪了眼常风,这么低声下气的,活该他被他哥欺负,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主僕关系。 常风自从被程子曜点醒后,便一副无表情的死脸,只公式化道:「姑娘,走吧。」 陶容这下甩开他的手臂,单脚摇摇晃晃地立在那不走了。 虽然她很感谢他们救了她,但她今天一定得正正这欺幼的不良风气。 她对前面的人喊:「程大哥!」 程大哥没理她,陶容继续喊: 「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弟弟都受伤了,还欺压他,自己倒好,什么事也不做,一身轻松的。」 程子曜黑着脸,还是没理她。 「程大哥」 「诶诶诶,不是,停一下,你走错路了」 「」 陶容皱眉,他怎么不大聪明的亚子。 程子曜终于停下来回了头。 眼神有一些可怕,陶容和他对视,底气莫名低下去了,干笑: 「你你扶我吧,谢谢。」 默了一会,陶容心满意足地撑住伸过来的手臂,手可真好看吶。 正要说话,贡献了一条手臂的人举了举另一只手上拎着的背篓,里面一镰刀,三两草。 「我什么事也不做?一身轻松?」 陶容大大的杏仁眼和他略含笑意的黑眸对上,眨巴眨巴眼,这荷叶村的杀猪佬怎么会这么帅。 心先是沦陷了几秒,之后便尴尬地笑笑,她忘了让程大哥拿背篓这事了。 「哈哈,不是,我开玩笑呢,太谢谢你了程大哥。」 程子曜看着她澄澈的眼,忽得有些怔愣,陶容的睫毛很长,眨眼时像小羽毛一样,在阳光下忽闪忽闪。 她有些疑惑地伸手在他眼前摆了摆,程子曜本来表情有些僵硬,此刻敛下眼睫,再掀开时已恢復黑沉,只神情漠然道:「走吧。」 陶容有些艰难地跟上他的步伐,他腿长走得快,能不能考虑一下腿短且受伤的她啊,餵。 陶容有些后悔让他扶了。 后面跟着的常风心里默默想,主子今天的话好像也有点多。 终于到了莲花村,老远地陶容就看见二狗在村头像无头苍蝇似的来回乱逛。 陶容挥动着手臂,对着村口大声喊: 「二狗。」 这傻孩子,不会在等她吧。 日头渐渐沉了,晚霞烧红了云,在天空的尽头翻转不息。 二狗听见陶容的声音扔了手里的石头跑过来,夕阳将他们四人的身影拉得长长。 跑近了,陶容才看见他依旧穿着破草鞋,漆黑圆润的脚趾露在外面。 陶容瞥了两眼旁边两个村夫,不过还好这孩子总算没挂着两大鼻涕,不然多丢人。 大哥们如果因此嫌弃他们姐弟,这以后到嘴的猪肉搞不好就飞了。 二狗见到有陌生人在,不好意思地低着头,缩在陶容身边,悄悄瞥一眼程子曜。 陶容笑笑,摸摸他的头: 「两位大哥,这是我家弟弟,别介意哈,他有点怕生。」 程子曜淡淡颔首,既然二狗来了,陶容就不用他扶了。 不过她眼珠一转,眨巴着真诚的大眼睛:「今天真的谢谢两位大哥了,现在天色也晚了,不如到我家吃顿饭再走?」 得抱紧杀猪佬大腿啊。 程子曜没有拒绝,二狗双手有点吃力地扶着陶容,四人往村里去。 常风看了主子一眼,他们已经不吃不喝奔波了一天一夜了,主子还受了伤,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找个地方安顿一下,等着常林他们找过来。 李氏正在门堂择野菜,看见二狗扶着陶容进来,放开嗓子就叫,不过郭氏在屋里,她没有叫得太大声。 「呦,日头都落了,终于知道回来尼?天天都在外面闲晃,俺看你就是不想干活,赶紧给俺」 声音在看到后头两男人后戛然而止,她还从没见过这么俊的人尼。 陶容无语,哪有天天,从前原主别说出门了,连房间都不怎么出来。 她看着一副惊掉下巴样子的李氏,扯出个笑:「李婶,我不小心扭到脚了,是这两位大哥好心送我回来的。」 李氏先是被陶容对她的称唿噎了下,这死丫头从今早起来时就奇奇怪怪的,这下子没大没小地都改了称唿了。 还有她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小小年纪就这么会勾搭男人,果然是能做出那种事的人。 虽然在家对陶容没好气,但有人来了还是要客气一下的,她瞪了陶容一眼,转身就换了个笑脸迎上去。 第7页 「谢谢两哥儿了,陶丫头真是野惯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程子曜蹙着眉,眉眼间覆了层寒霜,不动神色地和她拉开了距离,淡漠道: 「不谢。」 李氏不太敢看他,总觉得他身上有股气压着她似的。 「两哥儿要不留下吃顿饭吧?」 李氏客气地摆着张笑脸,在听到对方肯定的回答时,嘴角的弧度一僵。 只是客气地讲讲,他们竟然真应了。 大约是屋外的声音吵到郭氏了,她脚步微颤地走出来。 陶容挥手喊了声阿嬷,郭氏见门口突然多出的两个人顿了顿,在看到陶容悬在空中的脚时,急得顾不上那两人了,急忙走过来:「二姑娘这是怎么了?」 二姑娘?程子曜锐寒的眼眸微眯,嘴角微不可见地翘起,有点意思。 陶容握住郭氏的手,稳住她的身子,笑笑安抚道:「我没事阿嬷,就是扭了下脚。」 郭氏担心地很,要陪陶容去城里看大夫,陶容说了半天好不容易把她安抚下来,指着还挂在程子曜手臂上的背篓:「我摘了草药的,一会自己敷敷就好了,阿嬷别担心。」 程子曜眼眸黑沉,敢让他拿着这破东西这么长时间的,也就这女人了。 陶容跟郭氏讲了一遍发生的事,郭氏急忙笑着招唿两人去了,她是真心实意地感谢。 二狗被李氏赶去洗手了,陶容一蹦一跳地到了落在后面的程子曜旁边,拿下他手里的背篓要往自己房间走。 程子曜轻挑眉,黑眸冷沉地望着她:「这下不用扶了?」 陶容赶忙摇头: 「不用不用,这么近,我跳跳就到了,程大哥,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了哈,一会别客气,和常大哥好吃好喝。」 程子曜略微环顾了下屋子,不置一言。 好吃好喝?恐怕不能。 望着她一蹦一跳,一瘸一拐的身影,程子曜深邃的黑眸依旧是薄凉,不咸不淡地收了视线。 「瘸子。」 这么能跳,怎么不从山上跳回去。 听见声音的陶容气得回头瞪他,程子曜却没再看她,踱步已进了厅堂。 留下陶容对着他的背影口吐芬芳,这货骂人都不知道小点声吗,要不是看在他是杀猪佬的份上,她指不定要和他干一架。 回了东屋的陶容简单处理了下自己的伤势,幸亏没有脱臼,不出几天应该就能好。 她弄完后气鼓鼓地在床上坐了一会,顺便心里诽谤了下外头的杀猪佬。 休息了一会后,她又把背篓放到原位,看了床上乱糟糟的被子,起身整理。 结果掀开被子后的陶容差点高兴地叫出来,一个深紫色的双肩包静静的躺在那,谁能想到她带去酒店的包竟然也跟着她一起穿书了! 陶容开心得笑出声,抱着包在床上滚起来,也不管床板多硬了。 如果是个空包她还不会这么激动,主要是里面有她吃播带货的美食啊,啊啊啊! 终于能吃到好东西了。 掀开包,果然里面有不少零食,还有几袋方便面,更让她开心的是,里面竟然还有她吃播串串香时剩下的火锅底料。 老天带她不薄,陶容独自激动了一会后坐起来,托腮认真地想了一会。 她今天一直在想赚钱的门道,作为资深美食主播的陶容,心里其实一直有个想法,只不过碍于没有材料才没敢想。 现在有食材了,陶容一敲脑门,果断地下了决定,卖串串香!古人肯定没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她肯定能赚钱! 不过关于食材嘛,郭家的地里已经种了些蔬菜,她哪天得好好和郭大哥商量一下。 至于荤食嘛,陶容嘴角勾出个笑。 她记得,外头好像有两位杀猪佬? 外面有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路,郭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二姑娘,该吃饭了。」 陶容急忙应了声,起身往外走。 心中暗搓搓地想着,看来得和隔壁村的杀猪佬熟络熟络感情了,嘿嘿。 第4章 . 商议 郭大哥应允,串串香小摊即将开业 乌莓/书 夏季将至,虫儿也聚在一处,静谧的乡村鸣声不绝。 堂心的煤油灯点着,屋子里昏黄一片。 陶容刚进去的时候,菜刚刚上完,两大碗米煳,一盘绿油油的菜和四只鸡蛋。 她有些惊讶,竟然还煮了鸡蛋,平时一周只能吃一餐的。 不过想想也是,毕竟有客嘛,不过一想到自己未来可能过上吃肉不愁的生活,她心里就暗自欣喜。 陶容余光触到了正坐在木椅上的两人,眼眸一转,端个板凳一瘸一拐地就挤到了他们中间。 然后把一张真诚的笑脸凑到了他们眼前: 「程大哥,常大哥,你们多吃点哈,别客气。」 程子曜淡淡掀起眼,瞧见了她这一幅笑意绵绵的模样。 怎么,刚刚还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现在小瘸猫收了利爪了? 陶容朝他们眨眨眼,便专心地低头夹菜吃饭了。 饭桌上程子曜的话很少,但有问必应,几个字也能讲出道理来。 陶容偏头看他冷硬的侧脸,这个杀猪佬还挺会说。 郭大哥平时这么闷的人,都让他讲得连连点头,笑声不绝。 陶容想,若不是家中没酒的话,郭大哥怎么也得跟杀猪佬喝个两坛。 第8页 饭过中旬,陶容已经放下筷子,碗里还剩大半米煳,二狗没吃饱,她就都给二狗吃了,已经习惯现代美食的她属实对桌上的东西提不起兴趣。 再偏头一看,陶容眉梢轻扬,这程大哥是小鸟胃吗,吃得比她还少,不应该啊,这么身强体壮的。 但她转念一想,这杀猪佬肯定是在家里肉吃多了。 吃完饭,她便拿着装草药的篓子去了西屋,郭氏见她进来,先是讶异,然后便迎过来。 陶容赶紧把她扶回床上,然后蹲下给她处理伤口。 郭氏见陶容这样,急忙想把脚缩回去:「二姑娘,这怎么能行呢,快起来!」 陶容敷草药的动作不停,只是笑着安抚她:「阿嬷,没事的,您从小就照顾我,我这么小的事还不能为您做了?」 有原主记忆的她对这个奶娘是感激的。 郭氏一双眼里隐隐泛着泪花,犹豫着最后还是随陶容去了:「诶,好。」 怕郭氏会有所怀疑,陶容只说是之前夫子教她识的草药。 等她弄好了出来的时候,程子曜和常风还坐在堂心。 陶容环顾四周,她准备和郭大哥商量一下卖串串香的事。 郭大哥刚还拉着这两人热情地叙话呢,现在怎么不见人影了。 估计是被李氏叫走了吧。 这边常风正俯身和程子曜说话,余光见到陶容来了,两人不着痕迹地止了话。 陶容一瘸一拐走过来,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们,没办法,她现在一见到肉眼睛就发光,哦不,屠夫。 程子曜掀起眼,黑眸定定地望着她,一副等她发话的样子。 陶容呵呵笑了声,把篓子放在桌上,向常风靠近。 为了能长久地吃到肉,讨好杀猪佬是必不可少的。 常风见她突然走近,有些慌地向后退了一步,陶容耸耸肩,她倒是忘了,古人都是讲究男女授受不亲的。 便停了步子,伸手指了指常风右边的衣袖,又指了指桌上的篓子。 「你不是受伤了吗,我用草药给你敷一下。」 常风见她笑得甜甜,一时楞住红了脸,他从小就过着血腥杀戮的日子,身边都是些糙汉子,哪里和女人这么近过,还是一个这么好看的。 他瞥了眼坐在那的主子,程子曜黑沉的眼只在他脸上略过,便淡淡移开,没再看这边。 但不知为何,常风只觉着有一股冷冽的气息压迫着他,额头渐渐沁了汗。 陶容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见他没反应便要直接去拽他的袖子,常风连忙后退一大步,就差没跳起来了。 「我我自己来,陶姑娘。」 陶容喜闻乐见,便把那篓子直接递给他: 「那你自己快处理吧,薄薄敷一层就行了,别看它有些丑,药效好着呢。」 常风看见里面的东西,略犹豫地接过去;「这是姑娘今天采的草药?」 陶容点点头,正要说话,一旁被冷落许久的某人开口,声音低低沉沉。 「陶姑娘真是让人惊喜,懂医术?」 陶容冷不丁听见他的声音,心里一疙瘩。 完了,她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看到屠夫好像莫名仇视大夫这职业? 再一回首陶容就和程子曜冷沉的黑眸直直触上了,也没移开视线。 陶容直摆手,头也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完全不懂。」 「当真?」 陶容眼睫眨巴了下,眸光闪烁,和他对视了几秒后,还是败下阵来,悻悻伸出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下,弱弱道: 「略懂一二,呵呵,略懂一二。」 程子曜颔首,没再说什么。 陶容见他好像没有讨厌大夫的意思,心里松了口气。 还好,到嘴的肉还没跑。 常风处理完伤口,把装草药的篓子递给她。 陶容往里面望了一眼,还剩了一点药,明天可以再用一次。 「你们先坐着哈,我去去就来。」 陶容笑得客客气气,接过篓子,准备去找郭大哥商量一下摆摊的事。 只是这篓子怎么拽不动呢,陶容慢半拍地回头,就见常风手指还扣着篓子,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有些不明所以地随着常风的视线看过去。 程子曜正放下茶杯,对这边望过来,启唇: 「常风。」 嗓音微沉,只有常风听出了里面警告的意味。 篓子另一边的力道松退。 陶容睁着一双杏眼,摸不清头脑:「你们」 正要询问,余光瞥到屋口的身影,她立马止了话,随手放下篓子,跛着小跑了过去,急着去和郭大哥商量发家致富了。 「郭大哥!」 郭大哥刚刚是去井边挖水了,此刻正挑着扁担进来,被陶容这么一喊,有些诧异地望着跑过来的人。 「陶姑娘?」 陶容跑得气喘,四处望了望,扯来一个长凳子坐在一边,拍拍另一边。 「快坐郭大哥,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郭大哥放下水桶,有些拘束地站着没坐。 面前的可是广平侯爷的女儿,虽说如今在他们家住着,但保不定以后会被接回去。 对陶容,他始终是抱着敬畏的。 「陶姑娘,你有什么事情就说,俺听着。」 见他不好意思坐,陶容自然也不好意思再坐下去,干脆就站着和他说了。 第9页 大致和郭大哥讲了一下开串串店的想法,当然她没说是串串香,只说美食。 郭氏家里有几块地种了些蔬菜,陶容只需要他给她提供一些食材就行了。 不出她所料,郭大哥一听她这想法立马就皱眉摇头: 「家里粮食本来就不多,可不能糟蹋了,而且这样能赚到钱吗?」 陶容早知道他会这么说,她其实能理解,像他们这样的生活现状,没有绝对的把握,是不敢冒险的。 但是跨不出这一步,这个家永远只能是勉强吃饱饭。 其实她有想过做生意的风险,所以她准备一开始先在家门口摆摊试试,如果古人都不喜欢串串香,卖不出去,那就另找方法。 「郭大哥,不用担心浪费粮食,我先用很少的食材试一下,如果没卖完,我们自己也可以吃的,郭大哥,你相信我。」 此刻陶容小脸满是真诚,她想过好日子,也是真心想帮郭家。 郭大哥见她这么认真,有些动容,心里头纠结着。 陶容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好一会郭大哥都没讲话,她嘆了声,泱泱地低下头。 看来她得另想办法了。 正心情郁闷着呢,一个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我倒觉得可行。」 低沉又富有磁性,一听就不是郭大哥醇厚的嗓音。 陶容回头,果然看见了杀猪佬的脸,她现在本来心情就不好,他还在这偷听。 陶容神色泱泱地回话:「你们怎么偷听别人讲话?」 程子曜直视她的眸,深邃的眉眼在黑夜愈发冷沉,却隐约含了细碎的星点笑意。 「在屋口讲话,还怕别人偷听?」 凭他的耳力,在堂心就能听见了。 陶容没话讲了,因为她确实是在屋口,上对天下对地的,只要有个人路过,不是聋子就能听见。 常风开了口:「陶姑娘别误会,我们只是准备走了,路过而已。」 「」 程子曜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陶容正欲说话,就听一旁的郭大哥开口了: 「既然程兄都这么说了,陶姑娘,俺相信你,明天你就把家里的菜拿一些走吧。」 陶容一听这话,高兴得差点跳起来,水莹莹的杏眼里像盛了星子。 「谢谢郭大哥!」 她的串串香小摊明天就可以开业咯! 那边的人高兴着,这边的常风却惊讶得嘴差点没合上。 他眼没瞎吧,主子笑笑了? 陶容一副得了天大好处的样子,自然无心注意他们。 程子耀无甚表情,嘴角却有了抹笑意。 刚刚还耷拉着耳朵的猫咪,现在终于欢喜了? 第5章 . 治伤 啊,她看见了什么,好羞涩。 乌莓/书 月色静柔。 程子曜跟他们点头致了谢,这就准备离开了。 郭大哥这眉立马皱了,一副还没和他们叙完话,不尽兴的模样。 陶容在一旁看着,心里唏嘘。 郭大哥真是被这杀猪佬吃得死死的。 不过,陶容当然也不想他们现在就走了,郭大哥已经同意了,她现在需要的就是食材供应。 不能让到嘴的肉就这么飞了。 心里想着就去做了,陶容迈开腿,对着那边高喊了声: 「程大哥,常大哥,等一」 下一秒,啪嗒,木椅子重重倒地的声音。 而陶容吓得止了声,踉跄着向前面扑过去。 其实过程也就一秒,但她这一瞬思绪如弹幕般飞速掠过脑瓜。 完了,她怎么忘了自己这个废腿了,竟然被前面的椅子绊倒了,这下要丢死人了。 反射性地在空中乱抓,想找个支撑点,有了,陶容紧紧抓住了前面的一堵墙。 终于稳住了身子,她一手扒拉着前面的支撑物,一手拍胸口。 唿,吓死她了。 直到有人低低闷哼了一声,陶容抬起头才反应过来。 这哪是墙啊,分明是杀猪佬的背。 这边常风见突然有人扑向程子曜,神情立马凌厉下来,手如利刃般直直朝陶容过来了。 只是还没碰到就被程子曜止住了,黑眸微沉地看了他一眼。 常风收回手,他也没准备真的伤害陶姑娘,只是从小保护主子已经成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了,刚刚下意识地就出手了。 陶容刚差点摔,还有点楞,没注意到他们的举动。 但她听到程子曜闷哼了声,赶紧放下扒拉他衣服的手,走到他面前一脸歉意地望着他。 「对不起对不起,程大哥,我不小心绊了一脚,没弄疼你吧?」 程子曜没什么表情,只道了声无妨。 陶容看不出他心里怎么想的,但是她还是捕捉到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隐忍。 而且走近了,仔细一看她才发现,这杀猪佬的嘴唇怎么泛着白,就像是受伤失血了一样。 程子曜见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便绕过她,对着常风沉声道: 「常风,走了。」 「等一下。」 陶容拽住了程子曜的袖子,绕到他面前。 「你受伤了?」 程子曜低头看她,难得见她一副认真询问的模样,不再是张牙舞爪。 陶容抬头盯着他黑沉的眸,见他只看着自己不讲话,她更加确定了心里的想法。 第10页 那试一下就知道了。 陶容垫起脚,因为是单脚,所以要一手扶着他手臂稳住身形。 程子曜的身体一僵,一时没动。 两人的气息越来越近,盯着程子曜的眼睛,她突然伸手摸向他肩脖下的背嵴。 果不其然,杀猪佬闷哼一声,女人的第六感果然没骗她。 他们的身高差距让陶容很不喜欢,因为她总是要抬头讲话,脖子自然酸。 「你真的受伤了。」 一句肯定句,既然她知道了,程子曜也就点头,嗓子里发出沉沉的嗯声。 本来他就没故意瞒着,只是不喜别人多问。 「刚才怎么不讲,我给你处理一下吧。」 陶容虽然做的是美食博主的工作,但也算是医学生毕业的吧,既然知道了,她肯定是不会见死不救的。 更何况他未来可能是串串香小店的供应商呢。 在旁边一直看着陶容这一系列举动的郭大哥心里惊到了,一未出嫁的女子怎能与男子如此相处,不过想到她来这的原因,也就明白了。 唉,希望陶姑娘真的能带郭家过上好日子吧。 — 东屋。 房间里是没有桌椅的,陶容就把床收拾了一下让程子曜坐在上面。 屋门是敞开的,常风站在门口面色严肃,紧盯着里面。 陶容猜到他的伤势不会太轻,但在看见程子曜伤口的时候还是惊讶到了,肩膀下的伤口不小,直直蔓延到肩胛骨,而且流了不少血,已经干了,呈暗黑色。 因为衣服粗麻布,且颜色深,她一开始才没发现,此时陶容不免皱眉。 「你不会疼的吗?」 这人是没有痛觉神经吗,伤势都这样了,也不见他吭一声,真是能忍。 程子曜身形高大,陶容站在床边微俯下身来,刚好到他肩膀下,少女温热的气息扑在他皮肤上。 程子曜身子是僵的,面色倏冷下来,声音冷沉: 「离我远点。」 口气实在谈不上好,甚至有点凶 陶容正皱眉思考怎么给他处理伤势,被他这么一说,顿时火冒三丈。 她好心帮他处理伤口,他竟这般态度。 程子曜头偏向另一边,没再看她。 陶容闭眼,抬手,吸气唿气,为了肉,为了以后的发财之路,她忍。 不跟一个病了的杀猪佬计较。 他这伤口靠单纯的草药是肯定不行了,陶容出去打了一盆清水,又在家里翻箱倒柜找到一把剪刀,又找了块干净的布。 程子曜坐在那,看着她忙忙碌碌,始终抿唇不语。 陶容用布浸了清水把他伤口的脏污处理了一下,然后又将剪刀在煤油灯上烤了下,才沾着草药敷上去。 你还别说,这杀猪佬皮肤还挺好,偏白的小麦肤色,身材好像也不错? 陶容暗自欣赏了会,手上事情也弄完了。 「好了,你可以起」 话还没讲完,陶容又被盆绊到了,她今天真是掉进霉堆了。 程子曜正准备拉起敞开的衣服,就见她倒下来,冷眉微蹙,速度极快地拉住她。 陶容是得救了,但是程子曜为了拉住她,自然没能把衣服拉上来。 而此刻陶容捂着脸趴在程子曜腿上,脸正对着某人大大敞开的衣裳。 啊!她看见了什么,好羞涩。 「还不起来?」 冷沉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哑。 陶容反应过来,赶紧从他身上爬起来,脸上两朵红云飘飘,没想到啊,他他他还有腹肌。 「谢谢谢。」 程子曜衣服已经整理好,起身往外面走,没有理会她。 陶容跟着出去,路过门口张大嘴巴看着他们的常风时,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脸上觉得有些燥热。 「这晚上还挺热的哈。」 陶容把他们送去门口,李氏刚把二狗弄上床出来,见到三人先假笑了下: 「两哥儿要走了呀,下次再来俺家做客啊。」 他们三人走到门口,李氏还在那边做事边装不经意地往这边看,盯得陶容浑身不舒服。 但她现在没心思管这些了,更重要的在眼前。 程子曜已经恢復之前冷淡的模样,客气地和陶容道别。 「今日感谢招待,这便走了。」 「不谢不谢,应该我谢谢你们才对,你看,今天过后我们也算是朋友了,以后我们两家可以多走动走动,对吧」 程子曜像是知道她有话要讲似的,站在那没走。 陶容笑着,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她开口。 「这样的,两位大哥,我准备要摆小摊卖食物了,然后呢,我想着你们是屠夫,以后买肉可以在你们那买。」 顿了顿,陶容看向程子曜黑眸,笑得一脸无害:「你们给我打个折?」 想到古人好像没有打折这说法,她又伸手在杀猪佬面前比划了个money的动作:「就是能不能给我少算点银子」 原来她今晚收了利爪就是为了这事? 程子曜看着她满含期待的眼,半响开口。 「也不是不可以。」 陶容一听这话,心里那个开心啊激动啊,但面上努力矜持着。 「程大哥你们人真好,那我明天去你们家买?」 夜风抚过,程子曜启唇,一缕长发在身后飘逸,凌厉的美。 第11页 「不用,过几日常风会送来。」 陶容正等着他讲地址呢,没想到他还亲自送过来,真好,这下都不用她跑一趟了。 「谢谢!」 这感谢是真的,虽然杀猪佬有些地方讨厌,但还是挺大方的。 目送着两人离开,陶容也喜滋滋地回了东屋,躺在床上又不免有些愁绪,她是个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的,也不知道父母是谁,好像也没有什么牵挂。 她抱着紫包翻了个身,来了就来了吧,以后也要好好过日子,想到她的打算,陶容对未来的日子也充满了期待。 新生活,就要来了。 第6章 . 摆摊 新鲜美味的串串香,欢迎品尝,又 乌莓/书 第二天一早,阳光刚落在窗檐上,东屋的门就被人推开了,吱吖一声,不知道哪家的猫惊得从屋顶上轻盈一跳,转瞬就跑进了屋后的林子里。 陶容打着哈欠走出来,眯眼对着清晨的阳光伸了个懒腰,出乎她意料,昨晚睡得还挺香的,这下精神也不错。 半披的长髮柔软微捲地搭在肩头,少女乌髮雪颜。 古人的少女髮髻她弄了半天也不会弄,但总不能披头散髮出来吧,那不得被人以为是疯女人,所以她就用木簪子把上面一层头髮绾起来,然后下面的头髮取了两缕头髮编了个小麻花。 当真是温柔可人。 郭氏在围栏那餵鸡,见着陶容,慈祥地笑:「小姐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陶容欢快地跑过去,没想到昨天的草药药效那么好,现在她的脚只是有一点青肿了。 逗了逗鸡,她转向郭氏,灵动的杏眸一眨,神秘道:「阿嬷,您一会就知道啦。」 待会等摊子摆起来,让郭氏和二狗也尝尝,她的手艺可不是盖的。 郭氏笑着看她,对陶容的转变,她应该是最欣慰的了。 李氏见陶容这么早起来了,继续低头做事,也没话可以说她了。 刚巧郭大哥拿着镰刀和锄头从屋里出来,正要去地里干活,陶容跟过去,看见她过来,郭大哥还以为她是来拿食材的。 「陶姑娘,俺的菜都已经放在那边小屋里了。」 陶容点点头,却没向他指的方向去,只是问他:「郭大哥你去地里吗?我和你一起。」 她还不知道家里的地里种了些什么菜,为了做好生意,她肯定要去地里看一下,缺了什么也可以提前种下来。 这样陶容跟着郭大哥去了后山,走了没一会就到了,还挺近的,以后割菜也方便。 陶容看了一圈,地不大,但是种的菜的种类也不少,勉强足够前期的食材供应,等到赚钱了,可以多买点种子洒在地里。 让陶容惊喜的是,地里还有辣椒,甚至还有香菜,她正愁着火锅底料用完了怎么办,这下可以自己做底料了。 陶容看了一会就和郭大哥告了别,她还是挺满意的,至少前期在食材上没什么特别大的问题,荤食也有杀猪佬帮忙了。 她已经想好了,可以把原主从京城家里过来时穿的衣裳和首饰给卖了,得到的银子一部分贴补家用,一部分用来买油盐酱醋和串串香要用的香料。 这么打算好了,陶容心里都轻松许多,回了郭家她直接就去了西边放菜的小屋,郭大哥果然已经把菜都放这了。 香菜,娃娃菜,小白菜,莴笋,辣椒,豌豆,连藕都有,陶容还是很满意的,不过既然有这么多菜,怎么每次吃饭都那么清淡。 想来是因为节省惯了吧。 只是陶容翻了两遍,都没见土豆,刚才去地里时也没看到土豆,她思考了一会,土豆是从西方传到这来的,难道这个时候大中华还没有土豆?这就有点难办了,串串香里怎么能少了土豆片呢。 算了,先不管了,暂时就卖这些吧,陶容撸起袖子,把菜都拿出去了。 她先把摊子在屋口布置好了,然后又在她屋里翻来个铁锅架在上面。 二狗知道阿姐要洗菜了,已经端来一捅水,陶容欣慰地摸摸他的头。 就沖这二狗这么懂事,她也要赚钱让他上最好的学堂! 于是,半上午,陶容跟二狗就坐在屋口摘菜洗菜,有村民经过的时候,都奇怪地望着门口摆的摊子和洗菜的两人。 陶容洗菜也不忘宣传,每有人经过都要喊一下,卖力得很: 「诶,大姐(大哥)(小朋友)一会可以来这吃美食哦,特别好吃,第一天还可以打折哦。」 即便大部分人都是以奇怪的目光看着他们,陶容依旧活力满满。 洗完菜,陶容在厨房切菜的时候才发现,串串香的长签子没准备,但是东西都已经准备就绪了,现在放弃肯定是不可能的,只能等郭大哥回来后商量看有没有竹子可以做一下了。 今天就当是煮火锅吧,长个记性,下次做事要细心一点了。 洗好切好的菜已经拿到小摊子上,一切准备就绪。 二狗从厨房抱来柴火放在锅下,锅里的水开了,陶容迫不及待地把火锅底料放进去,翻腾,融化,一片红油。 无穷无尽的香味从锅里出来,再沿着乡村小路向四面八方飘香,陶容闻到这让人垂涎三千的熟悉味道,香味上头,顿时激动地有些热泪盈眶。 二狗也睁大着眼睛,呆呆地看着锅内十分香的红油汤,连热汤的雾气上来遮住了他的整个小脸也没反应,只嘴角挂着一滴哈喇子。 第12页 他知道神仙阿姐今天要做好吃的,但不知道会有这么香的东西,他从来没吃过。 陶容赶紧把他拉远一点,这傻孩子头都快泡在锅里了。 「小馋鬼,食物还没放进去呢,阿姐一会做好了给你尝尝。」 等陶容把菜加进去,李氏和郭氏也闻香出来了,这味道第一次闻到,实在是心里痒,馋得很。 郭氏见屋口的这个小摊,带着疑惑询问:「小姐,这是?」 陶容笑得神秘,凑过去:「阿嬷,这可是个宝贝,搞不好能带我们发财呢。」 郭氏点头笑着,现在的小姐真的很不一样了。 一旁的李氏捂嘴嗤笑一声:「就这锅东西,还能带俺们家发财?真是笑死人了,娘,你看陶丫头就是喜欢开玩笑。」 陶容笑了,杏眼转向李氏:「李婶,你可能听错了,是我们,不包括你呢。」 看着李氏这副嘴脸,她真是搞不懂,郭大哥眼瞎了还是心瞎了,怎么就看上这样的呢。 李氏一听这话,气得直瞪眼:「你说这东西能发财,我看吶,根本没有那么好吃,不会有人买的。」 郭氏自是听不得李氏这样讲,便开口: 「你家男人衣服还堆在篓子里呢,去洗吧,晚些该臭了。」 李氏自然听得出郭氏的意思,不甘心地瞪了陶容一眼才走。 陶容专心致志地捣鼓着食物,根本没看李氏,也懒得看她,随她去吧,爱咋讲咋讲,反正对她没影响。 郭氏虽然对陶容是万般支持,但也是不太相信这一锅从没见过的食物真的能发家致富,她怕陶容压力大了。 「二姑娘有这个想法是好的,但别累着自己了啊。」 陶容知道郭氏是关心她,笑着停下手里的工作,两手扶着郭氏的肩膀把她推回屋里坐着。 「知道啦,阿嬷,您脚还没好,赶紧歇着,一会做好了喊您来尝尝。」 郭氏听她的话坐着,心里也觉得熨帖。 火锅的香味果然不是盖的,陶容才把菜给烫熟,就有人寻着香过来了。 不过是三个小孩,一个女孩,两个男孩,脸上都挂着高原红,现在也将近正午了,估计是在附近玩,闻着气味馋过来了。 陶容见这三个小孩在一旁远远看着不敢过来,双手也绞在一起,估计是害羞,她便伸手招唿他们过来,笑得杏眼弯弯。 「小朋友,别怕,过来。」 被叫到到的小孩们互相望了望,然后默默往后移了一步,只用眼睛时不时偷看陶容。 陶容的嘴角弧度直抽,怎么,她长得很像狼外婆吗? 想了下,陶容从锅里捞出一些菜盛在碗里,然后走近一点俯下身: 「是饿了吗?姐姐这里有吃的,你们可以吃一点,不过不能吃多哦,别人也要吃的。」 不知道是火锅太香了,还是她温柔的语气感化了他们。 三个小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迈着步子犹犹豫豫地走过来了,陶容笑着摸了摸最近女孩的头髮。 不知道谁小声地说了句谢谢,虽然很小声很小声,但陶容还是听到了,看见他们吃得开心,她心里也美滋滋的。 说明她的手艺也不错。 陶容觉得莲花村的小孩都挺像的,比如呆呆的,比如,总是喜欢盯着她看,二狗也是,每次看到他的时候,这孩子总是在盯着她看。 不过还好,这三个孩子吃完盯完她,便撒丫子跑了。 陶容把下面的柴火收了一些,让它变成小火,可不能炖烂了。 进屋去喊了二狗和郭氏出来,郭氏尝了之后惊讶不已,这滋味的确是从未尝过的美味。 二狗小嘴都停不下来,闷头吃,辣得直流鼻涕也不停,陶容赶紧给他擦了。 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近,是讲话的声音,陶容赶紧坐好准备吆喝几句。 是刚才的三个小孩,身边跟着几个大人应该是家长。 陶容扇着二狗拿来的蒲扇,让香味更能飘到他们那边去,见机扯开喉咙开始叫卖。 「新鲜美味的串串香,欢迎品尝,又香又好吃的蔬菜,应有尽有,都是你们没吃过的味道哦。」 见他们往这里来了,陶容心里一喜,有戏啊,赶紧继续喊: 「小摊第一天开业,价钱便宜又美味,不好吃不要钱,份量有限,快来品尝!」 那几位大姐大哥已经到了摊子前,陶容喜滋滋的问道: 「大哥大姐,你们想要吃些啥?」 只见最前面的大姐牵着小女孩,先是狐疑地望了陶容一眼,再伸长脖子往锅里望了望。 那煮沸的红油在锅里咕噜咕噜地冒着泡,炸开后飘出的诱人香气带着辣气,直让人上头,还有里面翻腾着,浸满了红油汤汁的菜,一看就吸满了汤汁,还没吃上,就光闻着已经让人垂涎三尺了。 大姐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一开口就让陶容震惊: 「你这免费吧,给我捞一碗,俺带回去给小伢儿和男人吃。」 陶容笑意僵在嘴边,敢情大姐当她做活动免费送温暖呢。 「大姐,我是生意人,不是慈善家哈。」 大姐没听过这些词,但见陶容神情也猜到估计是要给银子的,这她可不乐意了,她放下农活跑过来可不是为了给别人银子的。 「你这人怎么变卦的,俺家孩子说不用给钱的。」 第13页 陶容嘴角抽抽,估摸着是刚给小孩吃,他们以为不要钱的,但她也不可能还问孩子要钱啊。 「这位大姐,真不是免费的,我是做生意赚钱养家的,你看看我们家也挺难的,这样吧,今天第一天给你打个折,你看行不?」 大姐犹豫着,后面的家长也互相小声嘀咕。 「俺从没见过这种食物,这真的好吃吗?」 「不知道啊,俺觉着看着是不错,俺家伢儿说好吃呢。」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进了陶容的耳朵,她杏目一转,说道: 「这样吧,你们先尝一点,若是不好吃不收钱。」 这下摊前的人相互望了望,一齐笑笑开口: 「那你就给俺们盛一点吧。」 变脸还挺快,陶容麻利地各盛了一点点给他们,还好,家里瓦碗还是有的,为了让味道更留香一点,她还在碗里盛了一勺红油汤。 陶容在旁边一脸希冀地望着,二狗蹲在地上看,脏兮兮还挂着辣油的嘴角也流着哈喇子。 众人皆吃得香气萦绕,见有位大哥甚至把汤都喝干了,陶容窃喜,一看就有戏啊。 「怎么样,我没骗人吧,如此滋味的只有我这才有了,大姐大哥买点尝尝?」 那两个男孩的家长走过来,直对陶容点头:「不错!俺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尼,麻烦给俺弄一碗。」 「俺也要,给俺弄个两碗吧。」 大哥们如此豪爽,陶容心里是最开心的,郭氏也在一旁笑着。 之前那个大姐犹豫着没有上前,小女孩拽了拽她的手,眼巴巴地就盯着陶容的锅看。 大姐咬咬牙,还是牵着小孩过来了:「给俺也来一碗吧。」 反正也不贵,而且味道的确美。 陶容诶了声,麻利地给她装在碗里,最后俯身笑着摸了摸女孩的头。 「以后也欢迎你来品尝哦,也可以来和二狗玩玩。」 陶容数着铜币,心里美滋滋,太好了,前面几单打响了,就不愁没有后面的了。 虽然之后来的人也不多,但是陶容已经很满意了,毕竟莲花村也就这么多人。 晚上吃饭的时候,郭大哥听闻陶容今天赚了钱,也是开心,就着今天剩下的串串香多吃了一碗饭。 所以在陶容提出需要竹籤子的时候,他爽快地答应了,只说他一个朋友就是搞竹子的,包在他身上。 听郭大哥这么讲,陶容心里放心了,享受地吃着剩下的串串香,心里盘算着明天去一趟城里当铺。 第7章 . 京城 一脸旺夫像 乌莓/书 翌日,莲花村,晨光掩过屋头。 一妙龄少女头插一清丽小簪,身着浅杏色马面裙,白皙明显的锁骨隐隐而现,走动间,薄纱飘逸地包裹着她的柔软腰肢,微漾的裙摆在她纤细的脚裸处浮动。 只见她手指微动,头轻仰,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声,正在正在 漱口。 没错,陶容在除口臭,也就是漱口,她今天准备上城里去,特意换上了一件原主之前从京城带来的衣服。 穿得这么人模人样的,总不能一开口就像啃了粪似的,多丢人。 漱口水是一包一包的,桃子味,她该庆幸自己包里带了几袋,郭家肯定是没牙刷的,这两天她都是靠漱口水过活的。 陶容今天准备卖半天串串香,然后下午去城里找家当铺把首饰什么的给当了,换来的钱一部分用来买些东西贴补家用,比如牙刷什么的肯定是要买的。 剩下的一部分钱,她准备拿来去买些香料和油盐酱醋什么的。 这些是用来做火锅底料的,昨天已经用了半包,剩下的量顶多够用三天。 为了串串香生意能长久地做下去,买材料做火锅底料是必不可少的。 陶容漱完口,洗完脸,对着天空深唿了一口气。 开卖! 二狗在屋口蹲着扔石子玩,一边用眼睛的余光悄悄看陶容,他觉得今天的阿姐格外地好看。 陶容正端菜出来呢,就见二狗盯着她看,见他也无聊,便叫他: 「二狗!过来帮我端菜呗。」 「嗯!」 二狗听神仙喊他了,立马甩了手里的一堆小碎石跑过来,从厨房端了一盘菜,在陶容后头屁颠屁颠地跟着。 「你慢点。」 陶容停下步子等他,看着二狗傻巴巴地对她笑,有种长住此地、似曾相识的错觉。 心里暖暖的,一切都很美好,如果没有李氏的话。 陶容扶了扶额头,李氏从她出房门开始一直嘀咕到现在,一开始是在她漱口的时候,嘴里就开始嘀嘀咕咕,再到现在对她的装扮还要指点一二。 「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还不知道出去怎么勾搭男人呢。」 声音不大,陶容刚好能听见,不过她压根没有放心上,有时候女人就是这么奇奇怪怪,可可爱爱,不想让你听见,又想让你听见。 李氏在磨豆子,石磨上堆积的白色豆煳一滴一滴地落到桶里,陶容灵光一闪,走到李氏那边。 「李婶,这磨来的煳煳是用来做啥的?豆腐?豆皮?」 李氏咋一见陶容突然过来,手上的动作一顿,有些不自然道: 「对对啊,就做成豆腐豆皮,咋子了?」 这死丫头还是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之前眼睛长天上的,根本不带正眼瞧他们,现在这是转性了呢。 第14页 陶容听见她的话,眼前一亮,心情更好了,不错,这下食材又多了几种。 「李婶辛苦啦,我们先去摆小摊了。」 说完便拉着二狗哼着小曲离开了,留下李氏彻底怔愣的身影,仔细看妇人有些黑的脸上似飘上两片红云。 昨天煮的火锅底汤陶容没给倒掉,用干净的大碗收起来了,再在装着冰凉井水的盆里放了一夜,加上现在的天气不热,完全还可以再用一次。 今日的生意比想像的好,昨天的大姐还来买了两大碗,说是给家里男人尝尝,只是在听到陶容报的价钱时皱眉犹豫了下。 陶容没让步,昨天第一天摆摊打了折,今日是铁定原价了,这食材,香料哪哪都要成本的。 还好大姐只是犹豫了几秒便掏出铜币,两碗也就十文钱,反正也不是很贵,而且当午餐吃了,也省了自家做饭的钱。 陶容收着乡亲们的铜币,心里那别提有多美了,中午吃饭的时候,郭大哥更是给了她一个惊喜,一大捧竹籤被他放在桌子上。 陶容又惊又喜:「谢谢郭大哥,怎么这么快就弄来了?」 郭大哥大口吃着串串香直摆手:「客气了陶姑娘,正巧今天对山的牛大哥来送货,俺就拿了一些,再说吃着这叫什么串串香的,俺们也算享福了不是。」 李氏今天倒没多嘴明讽暗讽她了,只在一旁餵二狗吃菜。 陶容感激地笑笑,这下好了,竹籤子的事也解决了,心里的小石头也放下了,不过这竹籤数量不多,看来下次还要去会会这个郭大哥口中的牛大哥了。 饭过中旬,陶容和郭氏讲了下她下午得去趟城里,没说要去当铺的事,只说要去买些东西。 郭氏相当不放心,尤其是之前小姐在京城出了那事,她怕小姐会伤心,出什么事。 陶容瞧她神情,估计是因为想起原主之前大闹男女主拜堂之日弄得全京城人尽皆知,怕她去京城触景生情。 她也没有多说,只握着郭氏的手说让她放心,郭氏嘆了口气,最后还是点了头。 罢了,可能小姐如今已经不介意了,再说总不能把她永远留在这闭塞一方的村子里,这里不该是她的一辈子。 最后陶容带上包裹坐上了村长大爷的手推车,是的,没听错,大爷是真的大爷,手推车也是真的手推车。 起因是这样的,郭氏虽同意她去了,但是不可能放心她一个人走去京城的,于是联繫了村里一可靠的朋友——莲花村村长大爷,正巧村长大人要去城里赶集,十分大方地同意了。 陶容想着也不知道莲花村离城里有多远,有个交通工具也是好的,要是有个旅途伴侣路上能聊聊天就更好了。 于是,交通工具——古色古香,充满着田园气息的敞篷手推车安排上了。 旅途伴侣——朴实无华,善良又靠谱,主要是风趣幽默的村长大爷也安排上了。 陶容有时候觉得老天给她的甜头太多了,以至于压得她喘不过气。 陶容抱着包裹在手推车上有些坐立不安,这还真不是因为她觉得丢人,而是吧,她现在正对着滔滔不绝,口水如瀑布般在空中划出优美的曲线的村长,内心实在煎熬。 这令郎看面相,恐怕有个七十,八十的高龄了,让他把她一路推到城里去,恕陶容实在受不起,万一路上一颠簸,她自己倒不怕出什么闪失,就怕村长大人有个好歹。 郭氏其实内心也矛盾着,见自家衣着光鲜亮丽,青春可爱的小姐坐在这堆满玉米谷子的推车上,觉得也有些不妥。 但总不能让小姐自己走着去京城啊,最后还是陶容说这车坐着舒服,让郭氏回家去,不用送了。 不过郭氏还是送他们到了村口,临行时有些哽咽道: 「小姐,这些日子都委屈你了。」 陶容托腮坐着,顿了顿,没说什么,只笑笑让郭氏快回家。 手推车迎着夕阳,行在乡间小路上,只剩一句小声的轻喃在风中飘散着消于云际。 粉衣少女伸长手臂挥手,髮丝都染上细碎的金光,在风中微扬。 谢谢。 这话也算是陶容代原主说了,出了那事后,连自己的亲人都容不下她,知道这事的人都巴不得离原主远远的,也只有郭氏是从始至终站在陶容这边的了。 转念一想,陶容撑着下巴又有些烦恼,以后她的串串香事业肯定迟早是要打入京城的,原主在这之前,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这,亲朋好友,甚至连喜欢的男人都是土身土长的京城人。 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着实别扭,虽说尴尬的不是她是原主,但她既然已经穿书了,以后她便也是书里的陶容了。 看来,该见面的还是要见面,该处理的人际关系还是得处理。 「妮子?」 苍老带着点试探的声音从后头传来,陶容停了思考,回头尽量使自己笑得乖巧一点,得在村长大爷面前树立一个好宝宝的形象。 「怎么了村长?」 村长大爷手里推着轱辘车,面上不忘满意地点点头,这妮子长得像桃花似的,又懂事乖巧,刚好配得上他家年纪最小臭小子。 大爷嘿嘿笑几声:「没事,俺就觉着,妮子长得真好看尼,像山上的野花似的。」 陶容:??? 见她可爱期盼(惊疑审视)地望着自己没开口,村长大爷善良地又解释了一句: 第15页 「一脸旺夫像。」 「谢谢谢。」 上下打量了下村长大人,要不是大爷看起来已然没有成事之力了,陶容真的会以为他是变态。 静默了几秒,村长大人试着开口: 「妮子今年多大啦?」 陶容记得书里原话是;丞相陶公膝下一女名陶容,芳龄二八。也就是十六岁。 「十六岁?」 她也不知道村长大爷能不能听懂,反正见大爷瞭然地点头了,嘴里似乎可惜着:「年龄有些大了。」 陶容觉得,大爷可能以为她耳朵不好,或者对自己的嗓门大小有什么误会。 「妮子没许人家吧?」 「你跟郭妹是啥关系尼?」 「妮子的脚瘸是天生的还是」 于是两人在路途中玩上了你问我答的小游戏,场面一度很和谐。 只是陶容面上维持着乖巧的笑容,实则脚趾已经紧扣板面,因为推板车的时候板面是倾斜的,她坐在上面为了不滑下来只能脚趾使力,实际上屁股因为摩擦力也疼着。 趁着大爷歇口的间隙,她赶紧问道:「村长大人,不知您高寿?」 村长大爷一听这话哈哈大笑:「俺已经八十有余喽。」 陶容一听这话吓得赶紧叫停他,下了车有些拘谨地站在一旁,大爷不解地望着她,陶容微皱柳眉,试着开口: 「这实在不妥,要不我推您?」 村长大爷在陶容坚持的眼神下坐了上去,不过陶容都没能让车子往前移动一毫米,甚至都没抬起来。 最终手推车上留下的只有玉米稻谷了,两人一同推着板车前进。 「村长,您挺重啊呸,挺壮实哈?」 「妮子这么客气干啥,叫牛爷爷就行了,别看俺年纪大,俺膀子硬着尼。」 牛,爷,爷。 陶容心里默念着,怎么觉着有些熟悉。 之后的路途二人唠嗑地还算愉快,知道陶容正在创业摆小摊时,村长大爷略显激动,连夸她是好妮子,还说以后一定要去光顾她的小摊。 京城比陶容想像的还要近,估摸着路程都没一小时。 踏进城门,和村长分别后,她恍然有种乡巴佬进城的感觉,京城比她想像的还要繁盛。 行人马车来往不绝,宽敞的街边,古朴又独具一格的茶楼,热闹喧嚣的酒馆,摆放着琳琅满目产品的作坊,还有街边的各色小摊,吆喝声从四面八方而来。 自以为是见过不少世面的陶容心里也不免感慨,果真像书里形容的。 十里长街,昌盛太平。 正当她盘算着在京城哪个地方开店比较好时,耳边传来阵阵尖叫,还有轰隆而至的马蹄声,身边的人都四散而去。 陶容虽不知发生何事,但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也赶忙跑开了。 街上顿时嘈杂一片,再一回头,只见一辆金碧辉煌,看起来就非常多金的马车仿佛是失控了般向人群中冲去,而那人们避之不及的地方,还剩一个女娃娃呆愣地站在那。 「小心!」 无论人群怎么唿喊,也是来不及了,陶容心里也紧张地提了一口气,心里祈祷着小女孩没事。 一般这种时候女主都会挺身而出,然而陶容并不是古早文里的傻白甜女主,也不是武侠文里身怀绝技的女侠,她不会做这种傻不拉几冲上去救人,肯定会两败俱伤的事情。 还好,奇蹟发生了,随着马的一声长啸,车夫拉扯住了马脖子,马车拐弯向这边而来。 陶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还好,没事就好,这时耳边有剧烈的风声唿啸而来。 等会,往哪边冲来了来着? 在看见失控的马车直直朝她而来后,陶容差点眼前一黑,shuit! 这一口气还没放下来,又给她提上去了。 不是吧喂,这是什么狗血剧情?女主第一天进城必被撞? 第8章 . 沽南阁 可以啊,那你先把房产地契什么 乌莓/书 一阵漫天的灰雾中,陶容坐在地上,一手掩嘴,一手扇动着眼前的灰尘。 幸好她反应快,危险来临的一瞬间躲到旁边小贩摊子的货品后面了,这才免了一场腥风血雨。 人没仰马没翻,只是街道上的摊铺遭殃了些,各类菜和水果铺洒了一地。 人都是好热闹的生物,听着动静,这儿顿时被围观群众给包围了,陶容望过去,受惊的小女孩已经被家长抱走了。 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不停。 「快看吶,她没事吧?」 「这不是辅国公府的马车吗?」 「诶呦喂,赶紧散了,车上那位可是」 「你小声点!」 拾起包裹,拍拍衣服上的灰,正当陶容准备站起来的时候,面前马车上下来了一个欣长身影。 先是一双流云纹雕绣的靴子,乌髮玉冠,金丝刺绣的墨色衣袍在风中扬起,腰间的紫色祥云宽边锦带上坠着一上好的羊脂玉佩,当真是气势轩昂。 只是正走近的人面上却罩着一个暗紫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张薄而凌厉的唇,下巴紧绷,线条锋刃,看起来阴暗又危险。 陶容直觉走来的人不简单,他站定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呆愣的女人。 「没事吧?」 低哑而又沉硬的嗓音,不像是京城正统的口音。 第16页 陶容无语,拍拍屁股站起来,明明是一句关心询问的话,从他口里讲出来就像是审视犯人一般。 「我现在是没事,但保不定下次就有事了,你们开驶马车能不能注意着点,街上那么多人,很危险的啊。」 虽说她躲过一回,但她之前扭到的地方现在就有些隐隐作痛了。 听到陶容的话,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带着一股子邪气。 「是我们的错,所以姑娘想要什么赔偿?」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陶容总觉得他戾气的黑眸有一瞬瞥向了她的脚脖子。 既然都道歉了,再说就显得她矫情了,陶容豪气地摆摆手。 「没事,你下次注意点就行了。」 面具男颔首,对后头喊了声「常林」,眼睛却一瞬不眨地盯着陶容。 话音落下,马车上就有个侍卫装扮的人下来了,恭敬地对着面具男握拳鞠了一礼. 「军师,我家公爷让您上去。」 面具男看了陶容一眼便离去上了马车,只剩刚才的侍卫还站在那安抚人群: 「公爷吩咐过了,刚才店铺或产品有损的,可以来府上,有人会赔付银钱。」 说完便上了车,马车绝尘而去。 陶容唏嘘,她还以为刚刚那个面具男就是大家口中的辅国公呢,听刚才的侍卫叫他军师,那应该不是。 想到这个辅国公,陶容心中便是一憷,这个公爷就是书中的大反派程子曜,描写他的篇幅不多,她记得其中一句话是:阴险狡诈,手段狠辣,是个实打实的大奸臣。 总之是一个危险系数满分的人,离得越远越好,一想到刚刚和书里的大反派离得如此近,陶容心里就一阵后怕。 希望以后不要再碰见大反派了。 肚子咕噜噜地叫起来,陶容摸摸肚子,中午吃少了,这会有些饿,街边不缺卖食物的,但她掂了掂手里的铜钱,决定还是等找到店铺再说。 毕竟京城的美食卖得略贵,且咱家暂时还不是能霍霍钱的时候。 京城的当铺不少,但辗转了好几家,陶容也没能把东西当出去,不是因为没人收,而是价格她不甚满意,真不是她贪心,而是这几家当铺老闆出的钱还没这些衣服首饰原价的一半多。 按原主的记忆,这些东西都是在京城最好的店铺买的,价值可想而知,这些个小店铺都不识得货,自然给出的价也不高。 陶容来京城的激情都快弄没了,兴致缺缺地又走进了一家当铺,果不其然老闆拿下类似放大镜的东西,摇摇头,他手里是一枚透如清露的耳坠。 唉,看来又是个要低价收的。 「姑娘还是去别处吧。」 陶容泱泱地垂着头,正想着自己要不要低价卖掉,听到这话却有些疑惑地抬起头。 怎么回答得和前面几家不一样。 见她有些惊讶的眼神,东家笑着打趣道: 「咱这只是个小当铺,姑娘这些货,我们多收几件就该关门了。」 陶容杏目一亮,问道:「您识得这些货?」 「家姐有幸在镂月阁做过一段活计,如果我没认错的话,姑娘手中的这些首饰应当是在镂月阁所得。」 陶容回想了一下,根据原主的记忆,她的确是在是在一个叫镂月阁的地方买的。 见她没说话,东家好心提醒她: 「姑娘若真想卖掉,何不去对街的沽南阁?」 「沽南阁?」陶容从未听说过。 东家先是有些讶异,后看她疑惑的眼神便瞭然了: 「姑娘是外地来的吧,这沽南阁,乃是京城最大的典当行了,姑娘在那一定能得到满意的回覆。」 接过首饰,道过谢后陶容便出了门,想来原主记忆里没有沽南阁也正常,毕竟是当今丞相府的小姐,也不需要去典当行这种地方,且原主一门心思扑在男主身上,哪里会记得一个当铺的名字。 心下做了决定,果然,按着刚才当铺东家的指示走,没一会,陶容就看见了写着「沽南阁」三个苍劲有力大字的牌匾。 粗壮繁密的藤蔓盘着牌匾而上,整栋楼似乎都像是原木雕工的艺术品 说它是个典当行,不如说它是藏着一个森林的艺术馆。 陶容怔怔地走进去,杏眼里逐渐溢出一丝震惊,她太喜欢这种古色古香的装修了,古代的建筑师这么神奇的吗。 沽南阁有三层,上面两层不知道干嘛的,但第一层就是典当行。 东家比陶容想像得要年轻得多,且不正经得多,先不说她刚进来时那一声轻佻又绵长的口哨声,就说现在吧。 那双紧盯着她的狭长眼睛里充满了色眯眯是怎么回事? 看来一家稳重的店,见不得老闆也是个稳重的人。 陶容耐着性子,皱眉又问了第二遍: 「请问你们这收首饰和衣裳吗?」 趴桌上的人像是才听见她的询问一般,收回轻佻眼神,直起身伸了个懒腰,懒散地挑眉向陶容伸出手。 「收,当然收,怎么不收?」 将包裹里的一副首饰拿出到了东家手里,陶容迅速收回手,生怕他下一秒就要跳起来吃了她。 见她这表情,他觉着挺逗的,手里不慌不忙地检查着货品,狭长的眼眨巴着看她,问得认真: 「姑娘嫁人了吗?」 第17页 要不是现在她十分确定这是古代,并且进的地方确确实实是个典当行,她都以为她现在是在酒吧里被吧檯小哥调戏了。 甩了个我嫁没嫁人和你有什么关系的眼神,陶容笑着反问: 「还没有,怎么呢?」 「那姑娘觉得我怎么样?」 年轻的东家头离近了,嘴角的轻佻笑意毫不隐藏。 陶容后退了一步,杏目里的嫌弃也不加掩藏,上下打量了一下,长得还没有隔壁村的杀猪佬帅好吗。 「不怎么样,还没有荷叶村的杀猪佬帅。」 东家先是怔了好一会,然后突然哈哈笑出声来。 陶容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心里不免担心着,刚刚那家小当铺的老闆不会骗她的吧,这个沽南阁真的靠谱吗? 「姑娘挺逗,我在这都做了两年活了,没一个女儿家愿意嫁给我,不如你可怜一下我,嫁了呗?」 那不是很正常的吗,她如果是真正的古代女子,也不会许给这样的啊,在思想这么保守的时代,竟然还存在出口这样清奇的人吗。 陶容心里嘀咕着,嘴上却豪爽道: 「可以啊,那你先把房产地契什么的都转移到我名下再说吧。」 明明看起来是一个娇弱的美人,出口却是咄咄逼人,东家挑眉,今天倒也不是很无聊了。 余光和二楼的某个视线对上,帘帐微动,出口清奇的东家眯眯眼,得嘞,没再多说,他将手里的东西还给陶容,闲闲地报了个数字。 陶容听到他报出的数字后杏目微睁,心里又默念了一遍,她没听错吧。 见她怔愣着,东家嘴上还是那股子笑,散漫道:「怎么?嫌少?」 陶容顿时摇头,把怀里准备当掉的东西一股脑塞过去。 「不,这些也都把当掉吧,谢谢。」 突然就觉得这个东家变顺眼了。 看了一会手里的货,东家就把收下去了,拿出几锭银子放在桌上。 「喏。」 陶容这亮晶晶的视线就跟着他手里的东西转呀转,听着银子与桌面碰撞的动听声音,心里别提多开心了,像是有只掉进钱眼里的小鹿在直蹦跶。 她也没想过真的能当掉这么多,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期,此刻真的要感谢原主出生在了王侯世家里,穿的戴的都这么值钱。 心里连说几个谢谢,陶容才伸手去将银子往包裹里装,这下子家里暂时的开销,和以后串串香小店的门面就不用愁喽。 见她如此小财迷的模样,东家把陶容上下打量了一圈,看她衣着,虽没有玉簪珠宝加身,但衣裙也是绫罗的,不像是缺钱的人家,至于看见银子眼睛就这么闪吗,难不成是哪家小姐的贴身婢女? 陶容当然不知道对面人的心理活动,她现在乐着收银子,根本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包括后面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我头上有犄角,我身后有尾巴啦啦啦啦啦」 听着这奇特的旋律与词从她嘴里溢出来,东家噗呲一声正要笑,在接受到前面的某个高大身影的视线后,先是惊讶了会,然后清了清嗓子把笑憋回去了,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挑着眉看着他,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他认识这女人?真是奇了。 陶容压根不知道发生何事了,嘴里哼着小曲,正繫着包裹,要繫紧一点,可不能让钱漏出来了。 心里刚这么想,这银子就像和她作对似的,从包裹上的缝隙处熘了下来。 陶容俯下身去捡,却见有双手比她快。 白净修长,骨节分明,微露的手掌隐能见到厚茧。 微风带着少女的乌髮轻扬,衣袂翻飞间,陶容偏头,见到了那张脸。 第9章 . 面具 冰冷的黑眸里也隐约有了点笑意, 乌莓/书 暗紫色的面具上仿佛有淡淡的金光流动,凌厉的薄唇似乎带了点笑意。 是他!那个面具男,他怎么在这? 陶容杏目睁得大大的,嘴里哼的小曲儿也停住了,怔怔地抬头看他: 「你怎么在这?」 「我为何不能在这?」 面具男不答反问,黑眸如深渊般似有旋涡,快要将人吸进去,虽然他的嗓音里带了点笑意,但看进了他眸里的陶容却觉得,他眼里全然都是冰冷。 这分明是一个带面具的草原野狼,和书里大反派一起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你看起来不像是缺银子的人啊。」 陶容回答了他的反问,伸手,白玉般的拇指在食指与中指之间来回摩捻,做了个钱的动作,又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下面具男。 乌髮玉冠,还矫情地披了个遮风的大氅,尤其是腰间那块玉看起来就很多金,别说缺钱了,估计在家里用银子踢球都有可能。 见她不由自主地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手势,面具男嘴角勾了笑,将手递过去。 陶容警惕地向后移了一小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只见眼前白净有力的拳头展开,手掌之上,赫然躺着一锭银光闪闪的银子。 陶容忍不住小小声地惊唿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小心地向四周看了看,有些脸红,丢人了。 余光偷偷瞥着面具男的表情,她以拳掩唇咳了声:「谢谢谢。」 差点忘了熘走的银子了,失策失策。 陶容一系列的小动作全都入了面前人的眼里,面具男见她将银子收好在包裹里,这才好整以暇地开口: 第18页 「我的确不缺银子。」 陶容疑惑地望着他,等他的下一句话。 「但是谁说来沽南阁的人一定是缺银子的?」 陶容默然,难不成他是来交朋友的? 一旁闲闲看着这一幕的东家此时倒是开口了: 「诶,我说妹妹,你可太小瞧我们沽南阁了,这儿可不只是个典当行。」 陶容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了上方还有两层楼阁,此时听他这么一讲,心里倒是有些好奇这沽南阁还能是干嘛的了。 「这一层嘛,自然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是个典当行,二层是茶馆,这三层嘛,是个拍卖场,京城仅此一家。」 讲到「仅此一家」时,东家眼里毫不隐藏地含了得意。 陶容有些惊讶,虽说古代也有拍卖这种交易,但都是在集市和一些商贾云集的地方竞价拍卖,从未听说过还有专门的拍卖场。 所以一楼当掉的东西是拿去三楼拍卖了?那岂不是个二手市场? 似乎是知道陶容心里在想什么,面具男此时淡淡开口: 「沽南阁从未拍卖过别人用过的东西。」 陶容眨巴着眼望他,奇了,他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是拍卖场的常客?心里念叨着,嘴里也不由自主地问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地方。」 停顿了下,面具男微微俯身看着她,嘴角牵起一个明显的弧度。 「是我的。」 依旧是那个低哑声音,却如惊雷般在陶容耳边炸开。 心下有些震惊,这个面具男,是沽南阁的老闆? 微风四起,面具男玉冠中散落下来几缕髮丝,让那张神秘凌厉的脸多了几分不羁,说这话时他嘴角还挂着一股子狂妄的笑。 不知道为什么,陶容看着面前这个意气风发的人,觉得还挺帅的。 就觉得,沽南阁是这人开的也不是很奇怪了。 压下心里的想法,陶容轻咳了声,装作瞭然的模样,淡定道: 「这样啊。」 面前的人也没揭穿她,扯下大氅甩到了正看热闹的东家身上,淡淡道: 「你这东家当得倒是有模有样的,既然如此,这几天你就待在这别出门了。」 一听这话,东家一张嬉皮笑脸顿时垮了下来,跑到了面具男面前: 「别啊,阎扬,我就是太无聊了逗逗妹妹而已,而且,你不让我出去,我怎么找娘子啊,你看这个妹妹也不愿嫁与我」 在接收到某人凌厉的眼神后,东家耸耸肩没再开口。 「库石。」 声音含了不易察觉的警告。 「再敢随意叫人,便可以滚回部落了。」 冒牌货东家,也就是库石挑挑眉,心里倒是惊讶得很,他对这女的还真是不一样,刚才在二楼见到楼下的动静立马就下来了,他记得没错的话,今天二楼包厢里可是在谈重事,阎扬竟然甩了事跑下来了。 一旁的陶容听得一愣一愣的,柜檯上已然有个中年男人略带抱歉地对她笑笑,看他穿戴规整,这大概才是沽南阁的东家吧。 陶容抱紧怀里的包裹,秀眉微皱,看向库石:「敢情弄了半天你是个假东家」 库石本想走过去,但见旁边正定定看着陶容的人,啧了声还是站在原地说了: 「妹咳咳姑娘,你别担心,虽然我确实不是东家,但是!我是会认货的,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不信你问阎扬。」 见他一脸真诚,陶容狐疑地转向那个叫阎扬的面具男,见他嘴角微勾: 「别担心,虽然库石不聪明,但是他确实会看货。」 库石:??? 听到这话陶容才松了一口气,气氛刚缓和下来,一阵不合时宜的叫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咕噜咕噜。 空气突然安静了几秒。 噗嗤,库石忍不住笑出来,这妹妹是饿了呢。 本来没觉得有什么,这下听他一笑,陶容摸摸肚子,也经不住有些脸红,事情也办完了,没留下来的必要了。 正要走呢,一道低沉的嗓音就这么从身后响起。 「想吃肉吗?」 陶容怔住,什么?肉?她当然想吃啊,自从她穿书过来到现在,一口肉都没吃上呢。 仿佛知道她会停下似的,阎扬嘴角勾起,只静静地望着她粉衣背影,等着她回头。 陶容确实没骨气地回头了,只不过不是答应: 「不了,我今天中午吃过了,这就走了。」 笑了笑就转身迈出去,中午吃个屁肉啊,连肉渣子都没有,想到这,陶容就有点埋怨隔壁村的杀猪佬了,他什么时候送打折的肉过来啊,不会是反悔了吧。 这边嘀咕着,那边阎扬见她还是往外面迈了一步,也不急,淡淡开口: 「哦,这样啊。」 「库石,去厨房看看,二楼客人要的葱爆羊肉,椒盐琵琶虾,红烧肘子,樱捞奶冻好了没。」 陶容本就饿,听着这些菜名,鼓起小脸,深吸一口气,然后回头了。 反正她现在有点钱了,吃一顿好一点的不过分吧,等会还可以打包带回去给二狗尝尝。 这么想着,陶容心里也没啥别扭的了,直视着前方的高大身影,动了动脚往他那边走,脸上可疑地飘了淡淡的红晕,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燥的。 第19页 「那那我就去贵店吃一点好了。」 见那个离他愈来愈近的粉纱娇人儿,阎扬嘴角笑意越发肆意张扬,连原本冰冷的黑眸里也隐约有了点笑意,如月辉一般一闪而过。 原来不仅是个小财迷野猫,还是个爱脸红的贪嘴小猫。 第10章 . 阎扬 记住了,我的名字是阎扬。 乌莓/书 带着淡淡檀香的实木阶梯旋转而上,踏上去,轻微地吱呀作响,柔光抚过雕花窗棂,从藤蔓旁支出的叶缝里钻过,落下一地碎光。 一片长过杏黄缎云绣鞋的粉纱轻擦过檀木阶梯,陶容拾阶而上,鼻尖萦绕着一股清香,总觉得这气味在哪闻到过,却又想不起来。 跟着阎扬上了二楼,陶容有些怔住,说这是个茶馆,她倒觉得像是现代特意装潢成的雅间,只是这少了些城市的喧闹,更浑然天成些。 刚上来,茶馆小二就迎了上来,见是阎扬领上来的,表情有些惊讶,不过立马整理好了表情,笑着迎过来:「诶,来了!姑娘是要喝茶还是吃些餐食?」 陶容笑笑:「餐食,谢谢。」 「好嘞!姑娘跟我来。」 见小二手指的方向是个包厢,陶容连摆摆手,指着靠窗的地方。 「不用,我做那就行。」 她就一个人吃,哪用去雅间的,倒显得很奢侈的样子。 小二看了眼阎扬,见他点头:「听客人的。」 陶容被小二领到靠窗的地方,本想着等会怎么跟面具男礼貌地讲述自己一个人吃就好了,但见阎扬只是朝她看了一眼便进了里间的包厢,现下倒是她多想了。 正看着小二递过来的菜单,有个人就噌得坐到了她的对面,陶容从菜单前抬头,无奈地看着眼前的人,扯出个假笑:「这位假冒的东家,您还有什么事吗?」 库石翘着二郎腿,一脸理所应当地磕着小二送上来给陶容磕的瓜子: 「别客气小美人,叫我库石就行。」 陶容笑笑,礼貌地又问了一遍:「好的,这位叫库石的假冒的东家,请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库石啧了声,点点头打量陶容: 「美人果然不一样,怪不得阎扬对你有所不同。」 陶容没理会他的话,继续低头看菜单,反正他看样子一时半会也不会走的,干脆直接把他当空气了。 见她不理自己,库石头探过去和她一起看菜单,手对着菜单一通指: 「点这个,这个,这个这个也特别好吃。」 陶容直接关了菜单,叫了声小二,报了一道荤食,再报了一道简单的素菜,小二诶了声拿着菜单便出去准备了。 虽说她现在是有点钱了,但那些钱大多是留在以后开串串香店用的,她不会拿来挥霍的,这些菜就够了。 且她刚刚好像也听见了肚子叫的声音,但是不是来自她的肚子,陶容无语地看他,那些菜估计是他自己想吃吧。 库石磕瓜子磕得嘎嘣响,耸耸肩: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小美人,我好歹也是这的另一个老闆,你多和我讲讲话,我可能就给你打个折了呢。」 听到这话,陶容也没有很震惊,刚才见他和面具男的相处方式,就估计他大概也是沽南阁的什么人,要不然真正的东家也不会真得由他随意冒充了。 「不用,谢谢。」 反正就点了两道菜,也不贵,刚看菜单的时候陶容就有些惊讶,她还以为沽南阁这种档次的会贵一点,没想到和外面的店铺价格差不到哪去,还挺良心的。 见陶容正在发呆,库石凑过去: 「美人,问你个事。」 陶容不动声色地拉远了他们的距离,疑惑地看着他。 「你和阎扬那傢伙是怎么认识的?」 问这话时他还瞥了眼刚刚面具男进的包厢,声音也刻意压小了。 陶容还真认真想了下,认识?好像也算认识,虽然一个小时前才见过第一面。 「他一个小时前压了我,差点。」 说完这句话,陶容想了一会,觉得略有不妥,又加了句: 「他的马,差点压到我了,所以就认识了。」 库石先是呆了一会,连磕瓜子的动作都止住了,嘴也微微张开,然后小声地讲了句什么。 通过他的面部表情,陶容默默猜,他讲的应该是古代的脏话,其实她有些可惜没听清楚,还挺好奇,古代的脏话是怎么讲的,和现代的比,到底哪个比较骚。 「他他他压了你?阎扬」 陶容皱眉,她不知道是自己的表达出了问题,还是面前人的听力出了问题,默默地纠正了他的话。 「是他的马,压咳差点撞了我。」 这下,她应该讲得很清晰吧? 这里的「马」,她特意加重拉长了声音,希望试图能拉回面前人正在天马行空的想像。 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陶容也不确定库石到底有没有听懂她的最后一句话,因为他收回了呆滞的表情,但是过了一会又见他略猥琐地笑笑。 陶容: 气氛微微有些奇妙,好在这时候小二把菜端过来了。 「您请慢用。」 陶容接过来点点头,碗筷她在上菜前就已经用热水烫过了,此时直接用就行了。 菜色看上去很不错,闻着香喷喷的肉香味,陶容馋虫全勾出来了,正往那盘红橙橙的看起来超有食慾的葱爆羊肉伸出筷子。 第20页 却见一筷子比她伸得还快,陶容抬眸,果然。 库石正挑起菜,大口吃着肉:「你快尝尝,我们家的厨子是刚从西域弄过来的,做的葱爆羊肉一绝!」 陶容放下筷子,无语道:「你要吃,不能自己点一份吗?」 库石脸皮厚惯了,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他们草原上大家还都在一个盘子上吃饭呢,嘴里含着菜,模煳道: 「哎呀,别那么小气,人多吃着热闹嘛,再说反正你这小身板肯定也吃不完。为了不浪费,我就帮帮你喽。」 陶容第一次见到比她还厚颜无耻的人,说她身板小,吃不了多少?这简直就是对作为美食吃播的她的一种莫大的侮辱。 见他大口吃肉,陶容拿起筷子冲进「战场」,笑话,再不吃就没有了好吗。 在一阵风捲残云过后,两人同时放下了筷子,库石没有形象地打了个饱嗝,陶容秀气地擦擦嘴,以胜利的姿态,竖起国际手势,有些鄙夷地望着他,仿佛在说身板如此之大,胃口也不过如此。 事实是陶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真没用,她才半饱好吗。 库石从未吃过如此热血激情的一场饭,顿时大手一挥,叫来小二,豪气说要和陶容平分菜钱。 陶容当着他的面给他翻了个大白眼,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突然就懂了为什么他找不到娘子,这货要是搁现代,绝对是寡王。 菜是一点不剩了,陶容叫住准备走的小二,又点了三份菜打包,准备带回去给郭家人吃。 库石倒是走了,吃完就拍拍屁股走人,也是很可以。 陶容还是坐在原来的地方等菜,她就坐在窗边,向下就能看见热闹的街市,不得不说面具男还挺会做生意的,里头装修古朴清净,让人心旷神怡,外头又是热闹繁华的街市,让人心想神往,关键的是这样大的沽南阁,菜价却恰到好处,是普通人也能承受起的。 这个面具男是个成功的生意人,只是他怎么会和书里最大的反派程子曜在一块呢 在陶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小二拿着打包好的菜过来了。 「客官您拿好。」 陶容回了回神,起身接过菜,道了声谢便下去了,她想这些干吗,反正反派与原主也没有交集,不管了,先把串串香店给开起来,大反派和面具男的事情没什么好好奇的。 刚出门,便见一小厮牵来一匹马在门口等着谁,这马看着就相当优秀,连陶容这种对马匹一窍不通的人都能看出来这马不赖。 这是一匹很健硕的马,全身是纯正的枣红色,在阳光下泛着光泽,长长的鬃毛披在有劲的颈上,肌肉线条流畅又漂亮,如果马也有爵位的话,那它大概是里面当之无愧的贵族了。 「马好看不这可是程子曜送给他军师的西域最好的马匹。」 一张脸突然凑过来。 陶容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不轻,轻唿一声往后面退了一步,险些摔倒,也就没注意库石对大反派直唿其名。 这人不是走了吗,怎么又突然蹦出来了,吓死她了,而且她没看错的话,他好像是从屋顶上蹦下来的?他还会武功吗?那面具男呢,他也会武功? 正当陶容忍不住想口吐芬芳时,后面一道声音幽幽传来,带着一股不能忽视的压力。 「库石。」 被警告的人挑挑眉,故意凑近了在陶容耳边讲了句话,然后满意地看到黑了脸的阎扬,欠揍地笑了笑便一熘烟地跳上屋顶窜走了。 这人还真的会武功,不过,这样大庭广众地耍牛逼真的好吗? 在陶容想着这些心思的时候,后面欣长的身影已经走过来了,陶容尴尬地站在原地,思考着要不要打个招唿,打吧,人家好像和你也不熟,不打吧,好像也不太礼貌,毕竟在他店里又讨了银子又吃了饭。 思绪翻飞之间,那人已路过她往前走了,好吧,又一次多想了,还以为他会和她打个招唿。 面具男直迳往那匹高贵的枣红马走去,半点没停顿,估计有什么急事,那件大氅又被他披在身上了,利索地翻身上马。 陶容看着这一幕,突然就觉得这匹高贵骄傲的马在他身下也不算什么了,因为马上的人气势已经完全压制住了它,为他低下头颅,甘愿洒热血。 她怔怔地看了一秒,就准备走了,哪知道马上的人勒住了马脖,眼睛却看向了她。 陶容脚就跟定住了似的,在他面具的清冷黑眸下彻底不知道怎么动作了。 一秒,两秒他怎么还不移开视线,她现在应该要出声打个招唿吗? 又互相盯了对方几秒,陶容觉得快要被他的眼神给戳穿了,率先挤了个笑脸,举起手僵硬地挥挥,表示走了。 阎扬见粉色娇人儿难得一副拘束的样子,软了心,好心地先问出了口: 「敢问姑娘芳名?」 风不知道从哪里过来了,意气风发的少年披在身后的大氅猎猎作响,几缕髮丝微扬,嘴角勾起的弧度肆意又张扬。 顿时迷倒了大街上的万千少女和大妈。 陶容抬头怔怔地看着他,耳边突然就响起库石刚刚在她耳边说的那句「喂,阎扬对你不一般。」 少女脸蛋终究还是染了红黛,轻纱腰带也被风吹得微扬,过了会,细软的声音飘到马上人的耳旁。 「陶陶容。」 第21页 啊,她怎么觉得自己的声音这么矫情,但是控制不住啊喂。 面具下的黑眸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藏在不为人知处,听到她的话,马上的人嘴角笑意越发张狂。 「记住了,我的名字是阎扬。」 明明是低沉得不行的声音,陶容竟然听出了几抹温柔的意味,她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嗯。」 不别不扭地嗯了声,脸却更染嫣红,心里别扭着,这人就是矫情,早就知道了啊,库石不是说了好几遍了? 眼下已没有时间留在这了,阎扬看了她一眼,手挥缰绳,大氅扬起,驾马而去。 只留下少年肆意的声音:「脚受伤了就不要出来乱走了。」 陶容彻底怔在原地,他怎么知道她脚受伤了? 第11章 . 送肉 以后我串串香店的荤食供应商就是 乌莓/书 这个问题没有被陶容想多久,就被她抛诸脑后了,估计是走路时有些微跛被他看见了,这人心思还挺细。 春风四起,见人和马都已扬长而去,陶容动动身子也准备走了,天也不早了,得赶紧买好香料和一些必需品带回去,村长大爷和她约好了时间在城门口集合,这下离汇合时间也不远了。 只是没走出几步,后头就传来一道喊声: 「这位姑娘,请等一下!」 陶容觉得这声音很熟悉,遂回了头,果然,是沽南阁二楼茶馆的那个小二。 疑惑地看着跑过来的小二,他是在叫她? 小二在陶容面前停下,递过来一个金线绣制的祥云荷包,陶容一头雾水地接过来,还挺沉,心里隐隐有种预感。 「这是?」 「这是掌柜的让我还给姑娘的,姑娘打开便知道了。」 陶容拉开一看,果然,是一些碎银子,份量刚好是她交的那些饭钱,心下瞭然,笑笑将香包递还给小二。 「不用如此客气,刚付的菜钱没有不付的道理。」 小二只是笑着,并没有接过陶容手里的东西,只恭敬道: 「掌柜的让我给姑娘带句话,说是姑娘不用拒绝,就当是他对今天的事情给你赔个不是了。」 陶容怔然,赔不是?是说库石冒充东家的事?还是马车的事情? 其实也不能怪他吧,也不是他骑的马,要怪也应该怪大反派的马车失控了。 不过见小二这副样子,陶容还是收下了这个精緻的祥云荷包,多说无益,小二也不可能会收的。 「麻烦代我说声谢谢。」 小二恭敬地弯腰点点头,便回店了。 这沽南阁的人训练都这么有素吗? 银子回到了手里,虽说有些心虚,陶容心里还是有些激动,谁还不爱钱呢?大不了等有钱了再请面具阎扬吃一顿。 荷包散着清冷的淡淡香味,将它挂在腰间,别说,和这身衣服还挺配,这是阎扬的?和他这个人的气场好像有点不太合。 香味再一次袭到鼻尖,陶容还是有些怔住了,她从小就对气味特别敏感,一定不会闻错的,荷包上的气味和今天在沽南阁闻到的气味一样。 只是,陶容皱眉,她之前一定在哪里闻到过,但是想不起是哪里了,自从穿书过来后,她只在莲花村和京城呆过,今天之前,那就只能是莲花村了。 算了,不想了,先去买东西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在京城买调料和香料是件很容易的事,逛了没一会,陶容就把做底汤的的香料和调味品给买齐了,只是牙刷牙膏,她逛了半天也没见着卖的。 不会这时候都没有牙刷这种东西吧,气馁地想着,陶容进了一家看起来比较上档次的店铺,希望里面能有牙刷卖,跟老闆描述了半天,人家终于弄明白了她的意思。 拿出个上面镶着细毛的竹子:「姑娘说的是这个?」 陶容默然,虽然长得不太像,但是古人用的应该就是这个了,有总比没有好,遂买了下来,又买了配套的牙膏——其实就是茯苓,细盐这些东西磨出的膏。 拎着大包小包东西出来的时候,陶容望了望天,跟村长大爷约定的时间应该还没到,想了想,她去了旁边的一家裁缝店,准备给二狗裁件衣服。 这孩子好像就一件衣,平时又喜欢玩石头泥巴的,整天脏兮兮的,陶容实在看不下去。 衣服还要做个好几天,到时候再来京城一趟。 刚走到城门口就见一小铺前围满了人,香气也飘在街上,陶容吸了吸鼻子,是一种食物的熟悉清香,走近一看,果然是豆腐脑。 这下陶容体力的小馋虫也勾出来了,在现代的时候,作为北方人的她就经常吃咸豆腐脑,想想也好久没吃了。 从腰边挂着的荷包里掏出钱来,陶容准备上前也买一碗,刚吃了油荤的东西,现在刚好解解腻。 余光瞥到一道黑色身影从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快速走过,似乎很急的样子,陶容看向那身影消失的地方,愣住,是常大哥,他怎么在这?来城里卖猪肉的? 而且没看错的话,刚才他旁边的男人不是今天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个侍卫吗,应该是大反派程子曜的人,听阎扬好像叫他常林,连名字都那么像,是认识还是巧合? 正思绪纷飞间,有个声音把她拉回来了。 「妮子?」 陶容往旁边一看,果然是村长大爷的脸,正推着手推车往这边挤。 第22页 「啊,村长大人,好巧。」 其实不巧,因为快到了约定的时间了,在城门口遇到也不稀奇。 村长大爷伸长脖子望了望摊位,然后又转向陶容:「妮子想吃豆腐脑?这样,牛爷爷请你吃了!」 见他这豪气沖天的模样,陶容赶忙摆手,直摇头: 「不用了村长,我有钱的。」说着还拍了拍腰间的荷包。 村长大爷一听这话,脸就拉下来了: 「你这妮子,有俺这个长辈在,还能让你掏币了?」 最后,在村长大人的热情攻略下,陶容还是靠着村长大爷的几个铜板拿到了手里这碗热腾腾的豆腐脑,上面还淋了些红油和咸菜,她尝了一口,虽说没有现代豆腐脑那样嫩滑,但滋味也是不错了。 见摊前排队的人那样多,说明古人还是挺喜欢吃豆腐脑的,这下陶容心里就更加坚定了那个想法,如今串串香小摊也算开起来了,现下缺少饭后解腻的食物,豆腐脑成本低又实惠,显然是个不错的选择。 且之前网上流行起做豆腐脑,作为美食主播,她自然是跟了一场风,结果做得挺不错,也是出乎她意料了。 两人走在回村的路上,见陶容吃得津津有味,村长大爷眼珠一转,适时开口: 「妮子啊,俺家小儿子和你一样,就喜欢吃这玩意,哪天你们可以一起唠嗑唠嗑哈。」 她就知道,村长大爷还有后话等着她。 默了默,陶容一本正经道: 「村长爷爷,您知道为什么我会被阿爹送到莲花村吗?」 见大爷一脸好奇地看过来,陶容顿了顿,然后笑得神秘: 「因为呀,我爹嫌我整天好吃懒做,什么活也不会干,而且呀我曾经还追过人,吵着让他娶我,阿爹嫌我丢人,就把我丢到这咯。」 她说得一脸坦然,心里偷偷乐呵着,用余光偷偷瞥着村长大爷,果不其然,大爷一脸震惊地听完了她的话,然后转过了头,装作没听见般哼起了不知名的山歌。 见他这模样,陶容相当满意,开心地吃起手里的豆腐脑,于是,此后的路程,村长大爷再没提起过他的小儿子。 回到郭家后,陶容在屋堂倒是见到了一位老朋友。 「常大哥?」 声音里含着明显的欣喜,可不高兴嘛,这时候来意思不言而喻,肯定是把她的肉肉运来了。 常风本坐在椅子上,见陶容来了立马起身双手握拳,微微鞠了一躬: 「陶姑娘,我是来履行上次之约的,肉已经送来了。」 陶容点头,连眉梢都染上笑意:「谢谢常大哥。」 旁边一直在招待常风的郭大哥豪爽地笑几声,拍着脚边的肉指给陶容看: 「陶姑娘快看,给俺们的肉都好着尼,一看就是山上的纯野猪肉。」 陶容走近一看,果然,肉质精细而富有光泽,肥肉相间,是一块上好的肉,这下子串串香小摊不愁荤食了。 放下手里的大包小包,陶容感激地看向常风: 「常大哥真是谢谢你了,你报个价钱吧,我这就把银两给你。」 「陶姑娘客气了,上次也要谢谢你给主我们疗伤了。」 陶容连说不谢,虽然知道会给他们打折,但在听到常风嘴里甩出来的数字后还是惊讶了一下,不会吧,她今天在城里特意打听了一下猪肉的市场价,不是很贵, 只是这杀猪佬也太大方了吧,这价钱也太便宜了,直接来个三折啊。 陶容有些不好意思,说到底还是人家从山上把她扶回家了,应该她谢谢他们才对。 「这怎么行,太便宜了,你们赚不到钱的。」 常风见陶容这样的表情,心下瞭然,便礼貌道: 「姑娘不用担心,程哥说了,就当是感谢姑娘了,若姑娘觉得不好意思,下次可以照顾照顾我们生意,都在我们这进货了。」 说这话时,常风心里正夸人呢,主子也太厉害了,说陶姑娘肯定不会接受的,就教了他一遍刚刚的话,不过主子也真是的,明明咱们就不是什么屠夫,还特意让他去集市里寻来了上好的野猪肉送过来了。 甚至还吩咐他去把荷叶村的屠宰场都买下来,常风平日里做的都是些暗杀的事,哪里做过这些莫名其妙的琐碎事了,主子最近真是太奇怪了。 这边陶容听见常风的话,心里这才放心了些,拍拍胸口豪气地向他保证。 「放心好了,以后我串串香店的荤食供应商就是你们了,永久的!」 常风心想,陶姑娘可真自信,就没想过会倒闭吗。 刚刚被欣喜沖昏了头脑,这下陶容终于想起一事,随口说道: 「对了常大哥,我今天在街上好像见着你了,你动作也太快了吧,竟然比我还要早到莲花村。」 常风脸色一僵,万万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他骑马来的能不快吗。 只呵呵干笑了声:「是啊,今天去城里卖猪肉了。」 陶容瞭然地点点头,果然她想得没错,顿了会还是问出来: 「常大哥,你认识一个叫常林的人吗?」 常风是彻底傻眼了,她怎么还认识常林了,想起来常林今天和他说的事,又见陶容显然是进城了的装扮,心里惊异万分,不会吧,那姑娘不会是她吧,那个让我们不可一世的主子急得带上面具的人?甚至为了不伤到她强行勒住马以至于手臂受伤。 第23页 「不认识。」 答得坦荡,实际心里打颤,常风赶紧鞠了一礼就道别了。 骑在马上正快马加鞭赶回去的常风,心里忍不住想到刚刚道别时惊鸿一瞥,看见了陶容腰间的祥云荷包,不得了了。 主子这是怎么得罪了陶姑娘啊,以至于为了讨好她把带了十年的东西送给了别人。 第12章 . 豆腐脑 这豆娘不是上次串串香小摊第一 乌莓/书。 虽已至四月,但夜寒露重,不免叫人寒凉。 将从京城买来的东西放置好后,陶容烧了一盆热水端到西屋,郭氏的脚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可以清洗一下了,见陶容要蹲下给她泡脚,急忙把她扶起来了。 陶容也没坚持,放下盆就出去了,二狗正在屋堂的桌上吃着她从沽南阁打包的食物,吃得头都不抬,脚也挨不着地,在破旧的椅子腿边晃悠。 这孩子也有六岁了,怎么也不见长个儿。 走过去摸了一把他有些枯燥的头髮,陶容好笑地看着他: 「吃慢点,有这么好吃吗?」 二狗从碗里抬起头,嘴边还蹭上了点红油,他点头: 「好吃,但是阿姐做的串串香更好吃。」 陶容心里暖暖的,他嘴倒挺甜。 正准备回东屋,在转角处刚巧碰上收猪草回来的李氏,两人皆是一怔。 陶容先收回怔愣,淡淡一笑算是打招唿,李氏本想习惯性地挖苦她一下,但见她一笑,嘴边本要说的话就出不来了,神情也略有些不自然。 「回屋了啊?」 「嗯。」 陶容轻笑着点头,和李氏也相处了几天,她大概也清楚她不是什么心思极坏的人,估计是之前原主目中无人的态度让李氏看不惯,才总是出言不逊。 本质上,李氏不算什么坏人,现在大家都是一家人,她也不必处处惹李氏不快。 相视一笑,陶容先绕过李氏出去了,今天上了趟京城,腿脚现在隐隐酸痛,得回去早点休息。 翌日,天微微亮,陶容就起来准备今天要用的东西了,做豆腐脑看起来简单,实则要准备的不少。 点豆腐脑要用的滷水便是一个让她头疼的事,陶容穿回了她的粗布衣裳,挽起袖子,神色泱泱地坐在小短凳上盯着门口发呆。 她怎么就忘记这件事了呢,在现代做豆腐脑的时候,她用的是商店里买来的葡萄糖内脂,这个在古代根本不会有,只能用另一种东西让豆浆凝固成豆腐脑,那就是滷水。 只是这滷水又从哪弄来呢? 缺少做豆腐脑的材料,她昨天信心满满的计划就得全部推翻,都怪自己过于自信,大意了。 难道真的要放弃吗? 李氏拎着一篓子衣服正出门,估计要去河边洗衣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瞥了眼坐那的陶容,眼神里到底是没有了之前的戾气与不满,只余复杂。 现在的陶容每天早起,每天都忙着干活,甚至比她还要忙,这是郭家人都看在眼里的,她对二狗也很上心,吃完饭后还会帮她和郭氏刷碗,更甚是她最近做的那个生意确实给家里带来了微薄的补贴。 她真的和以前好不一样了,她还能骂她什么,她也不想骂了,这个家多了一个她也没什么坏的。 正愁着的陶容可不知道李氏心里的这些想法,知道了大概也无心去感动,郭氏早就注意到陶容带着愁绪的一张小脸了,此时餵完鸡擦擦手便过来了。 「二姑娘是不是有烦心事?不妨和我说说,阿嬷虽然没识学,但也会尽力帮助。」 见面前郭氏一张带着关心的慈祥笑脸,陶容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因为最近吃好了加上心情好,她原本瘦削的脸蛋此刻也多了些肉,也红润了很多。 起身将郭氏扶到自己坐的椅子上,陶容蹲在她面前和她平视,笑得俏皮: 「没有啦阿嬷,就是我准备今天做豆腐脑的,可是缺了些东西做不成,不过没关系,下次做别的好了。」 说着话时陶容虽是笑的,但眸里不免带了些遗憾,郭氏始终笑得温和,伸手摸了摸陶容柔顺的乌髮: 「这个呀,阿嬷可能真的能帮二姑娘一点忙了。」 郭氏的手上全是茧,摸在陶容脸上有些痒,她先是微怔了会,然后双眸亮起,在得到郭氏再一次肯定的点头后,差点开心地跳了起来。 过了一刻钟,陶容以及郭氏站在了一家农户门口,里面飘来阵阵的豆香让人垂涎。 她还以为郭氏指的帮忙是自己会一点呢,没想到带她来了离家没多远的村民家,闻着这味道,陶容心里也猜到了这村民家是做什么的了。 果不其然,郭氏喊了声「豆娘」后,便有个裹着围裙的微胖大姐走了出来,边将手在裙布上胡乱擦一通,边答道: 「谁喊俺啊?」 「是我。」 见到门口的两人,这个被叫做豆娘的大姐顿了下喊道: 「是郭妈啊,怎么了?」 虽是对郭氏说的话,视线却盯着陶容上下打量。 陶容挑挑眉,呦,这还是个熟人,这豆娘不是上次串串香小摊第一次营业的时候来的那个大姐吗? 听完郭氏的来意后,豆娘一脸审视地看向陶容:「你要学做豆腐脑?」 其实她会做一点,只是缺少了材料而已,但既然这有个豆腐作坊,说明里头肯定有滷水这种东西,没有否认,陶容赶紧摆出礼貌的微笑,向豆娘鞠了一躬:「对,不知道您能不能带我进去看一看?」 第24页 「进来吧。」豆娘也没笑,只是打开了自家的门,让她们进来。 陶容道了谢走进去,不是什么大的作坊,但也有四五个男人在里面工作,几个磨盘正被人推着磨出有些泛黄的豆浆,两口大锅里正热气腾腾地煮着刚磨出的豆浆,整个空气里都瀰漫着一股豆子的香味与涩味。 听郭氏的话,陶容知道了这个豆娘原姓氏是王,在莲花村做豆腐已经有十年了,村里人一般都喊她豆娘 豆娘带她进了里头的一个小屋,一个面色稍黑的姑娘正在搅动着锅里的东西,陶容伸长脖子一看,这可不就是在做豆腐脑嘛。 豆娘应该很忙,只跟那姑娘说了声带陶容看看豆腐脑的制作过程,便快步走了。 寒暄了一会后,陶容得知这姑娘名为小梅,是豆娘那边的一个亲戚,在这做事已经有两年了,陶容倒没把自己介绍得具体,只说是郭氏的一个侄外孙女,要是说真话,估计这姑娘听见她的光辉歷程会被吓跑。 简单地和陶容讲了下制作流程后,小梅就开始动手制作给她看了,和陶容想得差不多,古人做豆腐脑的手法和现代并无差别,在看见小梅从一桶中舀出液体洒在煮好过滤好的豆浆里时。 陶容睁大眼睛凑近了看,这便是滷水了吧,随口问了出来,小梅显然也听不懂滷水是什么意思。 陶容就换了个说法:「这让豆浆凝固成块的液体是怎么做的啊?」 小梅这才听懂:「你说这啊,就是普通的石膏粉兑成的水,怎么了吗?」 陶容恍然大悟地哦了声,原来用石膏粉就能兑出来,下次去京城可以买些回来。 半解决了自己的烦恼后,陶容心里少了负担,也有些跃跃欲试了。 小梅对于陶容的提议,没想几秒就豪爽地同意了,把手里的大勺递给了她,反正这也是做豆腐多出来的豆浆,也浪费不了多少。 陶容接过小梅递过来的大木勺,站在锅前,心里期待着,又微微泛着紧张,虽说之前做过一次,但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做成功。 第13章 . 豆腐脑 少女轻柔的髮丝在风中微扬,笑 乌莓/书 白如牛奶的豆浆正咕噜咕噜地在锅里翻腾,热气上来煳住了陶容的双眼。 扇了扇眼前的一片白雾,陶容决定从头开始做起。 第一步磨豆子不需要她做了,因为石磨磨出来的豆浆已然被放入一旁的桶中,只是这里的豆浆还没有去除杂质,得先过滤一下。 挽起袖子,陶容将一块滤布在盆里舖好,再舀起几勺生豆浆倒入滤布上,接下来就是用手使力去挤压,将豆浆与豆渣分离。 还好,手还没生疏,在厨艺这点上,陶容对自己还是很满意的,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个人优点不多,但在厨艺上总是比别人要好理解些,不然也不会在毕业后误打误撞地当了美食主播。 一旁正准备指导一下的小梅怔怔地看着她,心中委实惊讶,陶姑娘动作间很熟练,不像是第一次做。 「陶姑娘,你之前做过豆腐脑?」 陶容过滤完正将滤布展开,盆里已然是如牛奶般白嫩的豆浆,滤布里则还剩了微微泛黄的豆渣块,这些也可以用来做老豆腐。 听见小梅的询问,陶容也没否认,抽空偏头对她眨了下眼,笑道: 「之前确实做过一次,还算成功。」 小梅被她这俏皮的小动作逗笑了,这姑娘好不一般。 「陶姑娘你真厉害,才做一次就这样熟练了,俺这个做了两年的人倒是羞愧了。」 陶容听着这话,心里也不好意思,连忙摆手,边说边忙着将过滤好的豆浆倒入另一个没在用的锅中,这还是生的,煮熟了才行。 「害,可别这么说,我就是闲着没事干,恰巧做成功了,和你的手艺可不能比。」 听人这样讲,小梅稍黑的脸颊也泛起点红来,正要开口,一道尖锐的女声插入其中。 「呦,说谁厉害呢,俺倒要来看看。」 乍一听见陌生的声音,陶容反射性地回头看向门口,就见一肤色稍白的年轻女子正手挎竹篮,步履款款地走进来,看见她的模样后,陶容也是微讶。 从她穿过来后,见过的村子里的女人一般都是穿着灰色或深色的粗麻衣裳,可她竟然穿了身嫩黄的布料,甚至头上还插着一玉簪子。 不过一秒之后,陶容就皱起眉收回视线。 恕她实在对来人提不上喜欢,先不说她盯着她的双眼里毫无友善,就说她这一开口就含刺的话,陶容对她的印象就绝不会好。 听她口气,估计来人也不甚喜欢她。 小梅见到从门口进来的人,有些紧张地站着:「柳姐。」 被叫做柳姐的从她身边擦过,高傲地抬着下巴嗯了声,活像只骄傲的孔雀,陶容心里更不喜她了。 见陶容没理她,甚至都没看她一眼,柳姐脸色明显不太好,于是走到陶容旁边,手臂使劲地蹭了一下她。 「你是新来的?知道俺是谁吗你,招唿也不打一声。」 如果她能态度友好一点,说不定陶容还能笑着说一句你好,可现下她这态度让陶容很是冒火,撞得她手疼死了,她是招她惹她了? 陶容终于转头看向她,眼里皆是冷意: 「你是谁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认识你?」 第25页 她眼里含着的残冰寒雪让柳姐一怔,人都是欺软怕硬的,见陶容这样她心里也不免有些畏缩,但也只是一会就恢復了高傲的样子,细看还能看见她眼里的嫉妒。 她当然嫉妒了,刚看见时陶容她心里就不快,本以为自己是莲花村最好看的姑娘,没想到还有人可以长得那么美,肌肤似雪,连那双手都如玉一般,更让人厌恶的是她眼里的清高,一点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陶容见她一时无话说,淡淡地移开眼,她还有事做,没工夫理这莫名其妙的女人。 一旁的小梅见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赶紧过来打哈哈,拉着陶容往一边走: 「陶姑娘,你不是要做豆腐脑吗,俺们去烧火吧。」 陶容随着她坐到了那锅的火槽边,两人一起将火起了,这边柳姐见此狠狠地瞪了眼陶容,留下一句话便自顾自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 小梅见她没看向这边,便将头凑到陶容这边来,小声道: 「陶姑娘,你是新来村子的吧,这柳姐以后还是不要惹怒了她好。」 陶容心中疑惑,这柳姐到底是什么人,让小梅如此忌惮。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要不那么咄咄逼人,我自然不会与她计较。」 小梅手里利落地扳断手里的柴火往火槽里放,抬头瞄了眼坐那修指甲的人,嘆了口气: 「你不知道,这柳姐家是俺们莲花村的地主家,家里占着许多地呢,大家都忌惮着他们家。」 难怪她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敢情是靠着自己爹才如此目中无人。 见陶容认真做事没有说话,小梅以手掩嘴凑过来: 「这柳姐啊,原名柳荷,村里有不少男人去她家提亲,可她眼光甚高,不愿嫁,于是如今都十八了还未嫁人,她爹就给她在这找了活做,这么大的姑娘总不能赖在家里。」 陶容默然,十八岁在古代确实是大了些,但也没到更年期吧,如此浮躁。 小梅还想再劝劝陶容,话还没讲出来,一直没说话的柳荷倒是对着小梅发话了: 「这锅的火快灭了,你还不赶紧过来把火烧大了。」 这犹如吩咐僕人般的语气让陶容直皱眉,小梅也不能说什么,只看了一眼陶容,便起身往那锅走去。 陶容坐着的地方,头一转就能看见另一口锅的火槽,火焰明亮,火柴烧得滋滋响。 这哪是要灭了,分明是不想让小梅帮她,陶容这边锅里的豆浆煮得也差不多了,可以开始下一步了,淡淡瞥了眼坐那正抬高下巴笑着看她的女人,起身准备下一步工序。 她算是知道为什么这女人比小梅白了,敢情她爹不是让她在这做事,是让她在这观看学习别人烧火的。 「柳姐倒是挺闲,不知道你爹知道自己女儿如此认真地学习别人怎么烧火,心里会不会很欣慰?」 本得意地看着陶容的柳荷听这话立马变了脸色,她不是傻子,这话里怎么都含着讽刺,但又找不到话反驳,只得恨恨道: 「俺倒是要看看你一会能做出什么东西来,豆娘绝对不会留下你这种半吊子工夫的人。」 她才不信陶容做豆腐脑会成功,她刚在门口都听见了,只做过一次的人能做出什么好吃的东西。 陶容才懒得跟她解释她不是来这应聘的,现下心思全在眼前这锅里,这石膏粉她一时半会买不到,不如等会和豆娘商量下能不能卖她一些。 撇去豆浆表面的浮沫后,陶容观察了下锅里豆浆的量,用勺子舀了一勺半的石膏水洒上去,然后顺着一个方向不断搅动,没一会锅里的豆浆便开始凝固,陶容轻轻用勺子敲了下豆腐脑的表面,白白嫩嫩,qq弹弹。 比第一次做得还成功! 陶容心里雀跃着,没想到这么长时间没做了,还能做出完美的成品来。 一直明地暗地观察着这边动静的两人,一人惊喜地跑过来,一人气得扣碎了指甲。 小梅语气里全是惊讶:「哇塞,陶姑娘俺就说你厉害吧,这豆腐脑做得都快比上豆娘的手艺了。」 柳荷气得咬紧了牙,竟然真的被她做成功了,正准备讽刺几句,屋外却走进来一人。 是豆娘。 见三人都围着一处,她疑惑着过去,待看见锅里那白嫩可爱的豆腐脑,嗓音里亦是惊喜: 「小梅,这是你做的?」她自然不会以为这是一旁的陶容做出来的。 小梅不好意思地连连摇头:「不是我豆娘,是陶姑娘做出来的。」 陶容对上豆娘带着惊讶和复杂的眼神,只礼貌地笑笑。 这个孩子倒让她很是惊讶,之前摆什么串串香的小摊,现在还能做出这碗漂亮的豆腐脑,属实难得。 一道明显带酸的尖锐声音插进来:「不就是一碗豆腐脑吗,有什么了不起。」 陶容正想怼回去,豆娘却先一步讲话了:「小荷啊,不就是一碗豆腐脑吗,你在俺这待了也快一年了吧,怎么还做不出来呢。」 这下柳荷是彻底说不出话了,愤愤地出去了。 陶容心里窃喜,这豆娘倒是把她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 这下解决了麻烦,时间也不早了,回去还要处理杀猪佬运来的猪肉呢,陶容也准备道别了。 「豆娘,今天太谢谢您了,我本来不知道这点豆腐的滷水是怎么弄来的呢,这下终于知道了,当真受益匪浅。」 第26页 顿了顿,陶容真诚道:「我见您似乎挺喜欢吃串串香的?为了感谢您,不如下午来我摊子品尝品尝?免费的哦。」 豆娘摆摆手:「免费的就不用了,俺家也不缺那个钱,不过俺家二丫喜欢吃你那东西,下午俺带她去买一碗吧。」 陶容连说几声谢谢,她是真感谢她,看来这个豆娘也是刀子嘴豆腐心。 想了想,她还是试探着问出来:「豆娘,我今天下午摆摊还准备卖些豆腐脑,不知道能不能在您这买些石膏粉?」 其实她也不确定豆娘会不会答应她,毕竟她是也卖豆腐的。 没想到豆娘只思考了一秒便同意了:「你说那个啊,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用给铜钱了,你拿些带走吧。」 陶容心里感激,最后装了一小袋,虽然没几个铜币,但是她还是坚持把钱给豆娘了,大家做的都是小生意,豆娘其实也赚不到什么钱。 回家的路上,陶容心里美滋滋的,远远看见郭氏在家门口等着她,举起手里的一袋东西挥着。 「阿嬷,我回来啦!」 陶容跑起来,少女轻柔的髮丝在风中微扬,笑容如此耀眼。 第14章 . 寻人 入目是一双深邃的黑眸 乌莓/书 今日光顾小摊的村民出乎意料地多,也不知道是因为今天多了麻辣猪肉串的原因,还是她做的豆腐脑吸引了大家。 陶容瞧着心里欢喜,干活也更起劲了,这还没半下午,串串香小摊已经售罄。 今天她是在村口摆摊的,这里人流量多,光顾小摊的村民也就多了,生意也兴隆些。 食物卖完了自然得收摊了,这里离家还有一小段路,靠陶容一个人搬东西,一趟肯定是不够的。 正巧郭氏算着时间过来帮忙,手牵着二狗出现在通向村口的小路上,陶容笑着,远远地就对她们挥手,有人帮忙,就省得多跑一趟了。 不过让她惊讶的是李氏竟然也来了,见陶容一副惊讶的样子,李氏稍显不自然道:「娘喊俺来的。」 说这话时李氏眼神闪烁着倒没看她,陶容见她别别扭扭的模样,笑着道了谢:「谢谢李婶。」 「有什么好谢的。」 郭氏见二人气氛缓和了不少,带着皱纹的脸上露着笑:「都是一家人,互相扶持是应该的。」 收拾东西时,三人见一旁装铜币的小罐已见不到底,心中惧是欢喜,家里的日子是一天天地在改善了,郭氏嘴角的笑意始终没下来过,连李氏的嘴角都平和了不少,少了份刻薄。 二狗虽小,但他也明白事儿,笑着一路上都在蹦跶:「俺以后天天都能吃着嘎嘎喽。」 李氏笑骂儿子没出息。 跟在后头的陶容嘴角也沾上笑意,今天的猪肉串全都卖出去了,这真得要谢谢常大哥和程大哥了,没想到那个杀猪佬表面一张冷冰冰的面瘫脸,私下做事还挺妥当。 现在时间也早,听郭大哥说这荷花村离莲花村也就几里路,走个差不多一刻钟就能到,陶容认真想了会,不如回家再做一碗串串香带过去,就当是道谢了。 说起来,要不是没有那个面瘫脸,郭大哥还真不一定同意了她卖串串香的想法,杀猪佬还没吃过她做的串串香,也不知道尝了之后是副什么表情,还会是冷冰冰的样子吗? 一路想回了家,陶容和郭氏讲了这事后,她也觉得应当是要上门感谢一下的,于是说要跟着陶容一起去。 虽说路不远,但郭氏年纪摆在这,脚伤又刚好,陶容急忙把她劝住了。 最终她一个人踏上了去荷叶村的路,手上抱着个郭氏从家里翻出来的唯一一个带盖的碗,怕串串香冷掉,陶容就把碗紧紧抱着。 果然按着郭大哥说的路走,不一会就到了荷叶村,因为陶容走得快,甚至都没用一刻钟。 她是不知道杀猪佬家的具体地址的,但是荷叶村小啊,屠夫肯定不多,一问便知。 这不,刚巧前面站着个大爷呢,陶容小跑着过去,跑近了才发现大爷原来不是静止的,人正往前走呢,只不过走得实在是龟速,以至于她以为大爷是站那看风景的。 大爷一脸狐疑地盯着跑来的人,陶容赶紧礼貌地问了声好,微微俯身询问: 「您好大爷,我是隔壁莲花村来的,能问您个问题吗?」 过了几秒,大爷依旧是摸不清头脑的模样,把耳朵凑过来。 「啊,你说什么,俺耳朵坏了听不见。」 于是陶容也凑近了点,声音放大了两倍:「我可以问您个问题吗?」 大爷恍然大悟地点头:「哦,你找不着路了啊。」 陶容: 虽然这话没有回答她的询问,但是如果仔细逐字逐句,好像和她现在的境遇有点关联? 她决定换个粗暴直接的问法:「请问您知道村里的屠夫在哪吗?」 这次声音放大了三倍,大爷皱皱眉,似乎在思考,怕村里不止两个屠夫,陶容赶紧又加了句:「姓程或者姓常的?」 大爷低头自顾自地思考,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话,陶容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找另外个人问问,就听大爷啊了声,冗长又带着肯定。 陶容心里一喜,有戏,果然,大爷豪气地摆摆手:「俺知道了,你跟俺来吧。」 你看,这不就问成了吗,马上就要见到程大哥和常大哥了,心里还有些小激动呢。 第27页 陶容跟着大爷停在了一户人家前面,大爷无私地摆摆手让她不用道谢,这就转身走了。 整理了下自己,陶容满脸笑意地跨进院子,待看见院子里的人时,一句程大哥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 身材宽厚,满脸麻子,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泛着亮光的头皮。 到底是她瞎了还是程大哥变了? 怔愣间,只听男人红着脸摸摸头,一脸憨意地问道:「姑娘你找俺秃麻子有事吗?」 秃—麻—子。 陶容心里咬着字,终于明白了,不是她瞎了,也不是杀猪佬变了,而是大爷聋了。 不过结果还算不糟,在听了陶容不好意思的解释后,秃麻子倒是解决了她的问题,荷叶村只有一个杀猪佬,但是那屠夫并不姓程或常,而是姓王。 跟着秃麻子往目的地走,陶容心里止不住疑惑,难道她弄错了,杀猪佬不姓程? 秃麻子停了脚步,陶容差点撞到他,赶紧跳开了。 「这就是王大哥家了,姑娘找的人应该在里面。」 陶容道谢了后他就走了,这位大哥虽然看起来有些可怕,但憨憨的样子也挺可爱。 这次她没进去,只探着身子试探地喊道:「程大哥?常大哥?」 过了会,屋里走出一个个子稍矮的魁梧男人,微微皱眉望向陶容。 「你有什么事吗?」 陶容估计他就是秃麻子口中的王大哥:「是王大哥吗?」 「俺就是,收猪肉的?」 陶容连连摆手,礼貌地笑道:「我是来找人的,那个,请问你这有姓程的,或者姓常的大哥吗?」 说着她还看了眼屋内,好像没人了啊。 听到这话,王大哥像是立马变了脸似的,快步走来将陶容迎进来了,带着审视地问她:「你是陶姑娘?」 陶容先是一头雾水地被人迎进来,现在杏目里含的都是讶异: 「你认识我?」 能不认识吗,上头那位特意吩咐下来的,大掌柜的出手阔绰,昨日派人花了大把的银两把他这小屠宰场给买下来了,只是人有些奇怪,临走时只说如果有位姓陶的姑娘找来,便让他按照着那些话答覆。 要是没有这贵人,他这小屠宰场就该要倒闭了,也不知道这陶姑娘和贵人之间有什么渊源。 不过他也不敢好奇,如今也是拿银子做事罢了。 「认识,小程和小常跟俺提过,姑娘是来找他们的?」 原来王大哥认识杀猪佬,难道是同事? 陶容抱着碗点点头,心里疑惑着:「你和他们是?」 似乎在想了下什么,王大哥斟酌着开口:「哦,他们是俺徒弟,跟着俺做事的。」 陶容默默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心里狐疑着。 她没听错吧,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王大哥也不像是程大哥的领导啊,就气势来说,那杀猪佬绝对是碾压性的胜利。 就那冷冰冰的面瘫脸,竟然还愿意让人压他一头? 收回思绪,陶容跟王大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只见王大哥又低头想了会,才状似遗憾的样子开口:「要不陶姑娘下次再来吧,俺的两个徒弟去别村卖肉去了?」 陶容觉得王大哥奇奇怪怪的,尤其在讲话方面,每次讲话就和背书一样,想一会才能回答出来。 还有,他的最后一句话到底是句疑问句还是疑问句? 不过想想陶容也能勉强理解,可能这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吧,毕竟程杀猪佬也不是什么正常的人。 只能下次再来了,和王大哥告别后,陶容抱着碗愈发觉得可惜,诶,浪费一碗串串香。 本准备自己解决了,但在路过秃麻子家的时候,陶容杏目一转,虽然现在串串香的生意也不错,但局限于莲花村了,这隔壁的荷叶村可不知道这等美食。 现下不就是宣传串串香的绝好时机嘛,刚好也算感谢秃麻子的带路了。 说干就干,送了一半给秃麻子后,陶容挨家挨户地将碗里剩下的都分了,荷叶村的村民哪里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再加上陶容卖力的宣传,有不少人说下次一定去买这美食。 虽没见到杀猪佬,陶容还是心情不错地回了郭家。 临近晚饭时间,二狗拉着陶容在门口用石头画画,这孩子倒是越来越活泼了,之前都有些怕人的。 她玩心来了,也找了个脆一点的石头教二狗画猪猪,不过最后画成了四不像的东西,二狗认真地看着陶容说: 「阿姐,这一点也不像猪。」 好啊,这臭小子果然胆子大了。 「你不懂,我画的是抽象派的。」 二狗听不懂阿姐的话,自己便拿着石头在她旁边画画,陶容觉得这画少了点什么,想了会嘴角勾着个笑,在四不像旁边画了个兇巴巴的小人。 这才完美嘛,猪就该配杀猪佬才对。 陶容捂嘴嘿嘿地笑,二狗听见笑也偏头来看她的画,也跟着傻傻地笑。 两人是完全没注意到走过来的欣长身影,直到一片阴影覆盖住画。 陶容抬头,入目是一双深邃的黑眸,她一时怔怔地做不出反应。 「你怎么来了?」 黑眸似无意般扫过地上的画,嘴角微勾。 「不是想见我?」 低沉暗哑,细听里头还含了丝不易察觉的宠溺,如皎月般温柔。 第28页 不是想见我吗? 我便来了。 第15章 . 木香 你身上的气味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 乌莓/书 陶容反应过来后一骨碌就站起来了,几乎是用蹦的。 眨巴着笑得弯弯的杏眼,嘴角笑意乖巧,脚尖却不动声色地移到刚画的小人上,一通胡抹。 不对啊,她为什么要把地上的画擦掉,她画得哪里不对吗,再说杀猪佬也不知道画的是他啊。 这么想,陶容悄悄收回脚,冲着面前的人挤出一道甜甜的笑: 「呀,程大哥来了呀。」 程子曜淡淡颔首,对她这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不置一词,但对陶容嘴角流露出的笑意,某人表示很满意。 「没想到陶姑娘如此多才多艺,不仅懂医术,现下连作画也如此得心应手。」 陶容大囧,双手背在身后,捂嘴干笑道:「咳咳,瞎画的而已。」 他竟然看见了,囧。 程子曜看着她脸上不经意染上的红晕,嘴角凌厉的弧度不自觉柔和下来。 「今天来找我了?」 陶容有些呆滞地看着他,杀猪佬今天的心情似乎很不错,因为和初次见面的面瘫脸不一样,此刻原本镀了层冰冷与锋利的脸在月色下竟显得如此柔情。 那双黑眸深深地凝着她,有一瞬间陶容觉得唿吸都不畅了。 这样的杀猪佬,她一个颜控根本就招架不住。 一声低哑的轻笑在安静的夜里响起。 陶容总算回了神,恨不得现在有个地缝让她钻进去,该死,美色误人啊。 「我长得很好看?嗯?」 这人怎么这么厚颜无耻,哪有这样问的,陶容心里别扭着,不过,不能否认的是,杀猪佬确实还挺帅。 「还还行吧。」 全程当背景板的常风头也没抬一下,更没有插嘴,咱也不敢问,咱也不敢说啊。 陶容抬头瞄了一眼程子曜,见鬼似的发现这人竟然笑了,肆意狂妄,和他这个冷冰冰的人一点都不像,却又奇异吻合。 有一瞬间,她觉得这样的杀猪佬似乎在哪里见过。 「给我的赠礼呢?」 陶容一时间又没反应过来,什么赠礼?她什么时候给杀猪佬赠礼了? 程子曜也不急,静静地凝着她,黑眸如墨。 杀猪佬说的不会是今天准备给他们吃的那碗串串香吧?那个能称为赠礼?反正陶容是不好意思说那个装在朴实瓦碗里的东西为赠礼的。 「哦,你说那个呀,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啦,就是我做的串串香,想带给你们尝尝来着,可惜你们不在。」 程子曜点头,依旧是看着她:「所以给我的东西呢?」 难道杀猪佬是想吃串串香才来的? 「见你们不在,我就给了一半给秃麻子,然后另一半分给村民了。」 空气一时安静异常,陶容觉得自己也没说错话啊,为什么杀猪佬的脸就跟川剧变脸似的,变得乌漆嘛黑的,是半分笑意也没有了。 「秃-麻-子。」 一字一句像是从嘴边挤出来的,像含了把冷剑似得射过来,让陶容冷得直搓手臂,这天怎么突然降温了。 「对对啊,你们一个村子的,你不认识他?这男的长得还挺可爱的。」 没回答她的话,程子曜只是颔首,一半眼隐在黑暗里,看不清情绪。 「挺好的,」 挺好什么的,傻子都知道他这语气像要杀人一样。 「别不开心了,我一会再做给你吃。」 为了哄杀猪佬,陶容还故意软着声,结果就换来一句冷冰冰的「不用了。」 陶容也是有脾气的,干脆也不理他了,什么人啊,她好心送东西给他,他人又不在,她怎么就不能送给别人了,难道要等菜烂掉吗? 别扭什么啊,不就是想吃串串香,看他馋得,送给别人他还不高兴了,摆着张臭脸给谁看呢。 见两人都不讲话,相互僵持着,后头的常风也不好受,冷汗直冒。 这王明也是的,说什么陶姑娘来找他们了,还带了赠礼,主子知道后立马推了底下的事,快马加鞭赶过来的。 本来主子心情颇好,这下好了,闹得两人都不愉快,主子一生气,遭殃的不是陶姑娘,而是他们这些人啊,又得魔鬼训练了。 气氛一度降到零点,幸而二狗回屋里去把郭大哥叫出来了,见到程子曜和常风两人顿时如见知音般,大笑着走过来,将两人邀请进了屋。 程子曜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跟着郭大哥往屋里去,陶容在后头跟着。 算了,她再去做一碗就是了,总归是要感谢他的,不然这冰山脸还不知道要生气到什么时候。 正要往厨房走的脚步却突然顿住,又是这个香味,不会有错的,沽南阁里的气味,阎扬身上的气味,还有之前闻到的气味。 想起来了!那股淡淡的带着木香的清香,分明就是杀猪佬身上的气味! 这边程子曜自如地应着郭大哥的话,眸子却时不时移到后面人的身上,见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嘴巴不自觉地抿直。 他刚才是不是太兇了。 袖子突然被一股劲拉扯着,程子曜低头去看她拽住袖子的手,面色依旧冷峻,却也没甩开她。 陶容掀起眼,杏眼里有着讶异和不明显的审视,程子曜视线已经移到她脸上,黑眸极沉。 第29页 「你去过沽南阁?」 只剩这个可能性最大了,为什么杀猪佬身上有这个气味,这个香味陶容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原因。 话音刚落,连风都像静止了,程子曜眼里暗芒一闪而过,常风身子也绷着,手移向腰间。 「为什么这样问?」 程子曜随她拉着自己的袖子,视线也紧盯着她的眼。 陶容被看得有些憷,但这个疑惑,她就是想解开,从一开始遇见他,好像心底深处就对他有着好奇。 见他对沽南阁三字并没有疑问,陶容心里瞭然,他一定知道沽南阁。 「你身上的气味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而他是沽南阁的掌柜。」 程子曜迎着她带着审视的视线,就是这双泛着水光的杏眼,让他最近做尽了失了分寸的事。 淡淡掀开眼,不再看她。 「是,去沽南阁送了货。」 语气挑不出半点假意,陶容莫名松了口气,果然是这样,不然他身上怎么会有和阎扬一样的香气。 见她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程子曜瞳孔更显黑。 郭大哥听着他们莫名的对话,摸摸头,一头雾水:「这沽南阁是啥?」 陶容正要回话,杀猪佬却抢在了她前头:「一个店铺罢了。」 郭大哥呵呵笑了几声,先进屋将椅子擦了遍,才热情地将两人迎进来。 陶容见那有些腐朽的破旧长椅被两个高大的男人坐着,紧巴巴的,实在是看不下去,看来下次还要去京城买套桌椅。 她没进屋堂,转了方向去了自己屋拿了东西,再去了北屋厨房,刚巧郭氏和李氏将菜盛起,正愁着晚上的吃食不够这么多人吃呢,现在煮也来不及了,见着陶容过来,连忙道:「这怎么好,俺也不知道有两客人来,没煮那么多。」 陶容看了眼用完的空锅,挽起袖子,安抚她们:「阿嬷,李婶,你们先把菜端出去吧,这边有我就行了。」 两人再留在这想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方法来,不如将菜先上桌了,对陶容她们都有着莫名的信任。 见两人走了,陶容从怀里掏出两袋方便面,心里为自己的机智欢唿,想不到吧,背包里的两袋方便面终于派上用场了。 煮饭是来不及了,可煮方便面快啊。 拆开袋子,久违的呲啦一声,陶容没把方便面放在锅里煮,而是找了个较深的干净铁罐子,里面装一些水,再把面和料包一股脑地倒进去,最后将铁罐罐放在生火的火槽边,这样就可以煮熟了。 站回锅边,陶容挽起袖子,拿起烧菜的大勺,这下这锅不就可以开始做串串香了嘛,今天她和郭氏李氏白天用签子串了好多串,卖了一些后,现在还剩了一些,只要把汤底煮好,再把菜焯一下就可以上桌了。 没有二十分钟,陶容就把串串香和方便面都端过来了,刚煮的东西都是很热的,她烫得眉直打皱,郭氏见状赶紧过来帮忙,不过陶容走得快,已经将东西唿得放在桌上了。 双手一得到解放,陶容立马甩手,然后双手急忙去摸耳垂,唿,烫死她了。 一声低哑轻笑,程子曜眉梢轻佻,看不出来,长得娇娇弱弱,力气倒不小。 陶容转头莫名其妙地看着发声的人,程子曜正看着她,嘴角的弧度还没收回去。 这什么人啊,她一个柔弱女子端东西,他如和尚打坐似地黏在椅子上,不来帮忙就算了,还笑她。 瞪了他一眼,陶容准备找位置坐下,只见常大哥被郭大哥和杀猪佬挤在中间,李氏自然做郭大哥身边,而二狗占了郭氏和李氏中间的位置,只有杀猪佬和郭氏中间还剩个位置。 陶容硬着头皮坐在了杀猪佬旁边,不过餐桌上气氛还算不错,她吃得开心,自然也就放松下来。 见一旁的程子曜只夹菜,却没看见他对她辛苦做的串串香伸筷子,这她就不开心了,这人刚不还因为没吃着串串香跟她不开心嘛,她现在做了,他又不吃了,不会还在生气吧。 想到此,陶容拿了公筷夹了串猪肉串过去,故意挤出个乖巧真诚的笑容过去:「程大哥,别这么客气呀,快吃根串串香,这还是你们的猪肉做的呢。」 不吃是吧,她非让他吃。 见碗里突然出现的猪肉串,程子曜眼神淡淡,卖相很好,看着也很有食慾,只是上面的红油也很多。 见自家主子碗里多了个猪肉串,上面甚至还撒了不少的辣椒碎,常风皱眉,主子是万万吃不得这些的,过了会却没等到主子拒绝。 程子曜黑眸看了眼陶容,她眼里满含期待: 「我做的可好吃了。」 筷子伸向那串猪肉串,常风见此按奈不住,出声就要制止,主子的胃根本承受不住这么辣的东西! 声音却被程子曜的一记眼刀生生止住。 吃进嘴里,却没有想像中的那么辣,程子曜淡淡掀眼,倒比想像得要美味。 陶容见他吃了,心里痒痒的,期待地看着他:「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吧。」 程子曜看进她的眼,面上没什么变化,却淡淡地嗯了声,陶容见此得意的笑笑。 她做的美食,什么时候难吃过。 正要说话,满屋的人就听一道苍老的笑声传来。 「妮子!」 陶容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头隐隐作疼,闭上眼扶额,不是吧。 第30页 回头一看果不其然,村长大爷背着手,正步履矫健地大步走过来,边走边笑,颇有现代妇联主任的既视感。 后头还跟着个和村长大爷差不多高的男人,看着陶容憨憨地笑。 陶容头更疼了,突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是怎么肥事。 第16章 . 垂钓 陶姑娘后天不是要去垂钓? 乌莓/书 谁也没想到村长会突然过来,一时间屋堂十分静谧,除了程子曜和常风,众人皆往声音的方向望去。 也只静了不多五秒,刚还沉浸于饭桌上聊天的郭大哥现在也反应过来,放下碗筷一拍掌,赶紧起身笑着迎上去。 「诶呦,牛叔!牛兄!你们怎么来了,快来坐。」 村长大爷直摆手,别看他瘦巴,那嗓门是苍厚有劲着呢: 「郭子啊,跟你牛叔还这么客气干啥?赶紧回去坐着去。」 「诶。」 虽是应了声,但来人毕竟是长辈,郭大哥当然没回去坐,而是找了把椅子安置到空位上,一时间不大的桌前更显拥挤。 陶容迎着村长大爷不时移到她脸上的视线,嘴角挂着乖巧的笑,心里却不住诽谤。 郭大哥口中的「牛兄」不会就是村长大爷常挂口中的臭儿子吧。 还有,这郭大哥椅子放哪不好,非要正正好就在她右手边。 这会郭氏也拿块抹布将椅子擦了一番,村长已经走进来,一看: 「呦,正开饭尼,这菜色瞧着真好看。」 又见郭氏忙活着,村长大爷大步过来,要去抢郭氏手里的抹布: 「诶呀,郭妹子啊,别忙活了!俺就是带这臭儿子四处逛逛,这不刚好路过你家就进来看看呗。」 郭氏点头,有客人来了,那一套客气的说辞是少不了的: 「是尼,刚巧俺们家刚开饭不久,搞点吃食吧?」 「那行!」 村长大爷顺着这话坐下来,再一把将自己那壮硕的儿子拽到旁边坐下,可不就是陶容手边的位置。 「你这孩子,还不赶紧给俺喊人!」 敲了一把儿子的头,村长大爷又对着郭氏说了一通有意无意,也不知道是夸是骂的话: 「俺这四娃子也不知道像谁,木讷得很,不过啊,会干活着尼,天天扛竹子都不带累着的,种地也勤快,就是吧」 好好说着又顿了会,视线有意瞥过坐那闷声吃的陶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四娃子闷得很,到现在也没讨到娘子,他娘愁着呢。」 陶容: 郭氏这会也是看出他的意图了,心里愁着,面上笑道: 「快别瞎念,俺看四娃子就很好,不愁娶娘子的。」 村长大爷也是个机灵人,眼珠骨碌一转,打着哈哈: 「呦,怪俺老爷子话多了,菜也快凉了吧,快吃快吃。」 这一通吵闹的话下来,陶容耳朵都发麻,再看左手边,程子曜自顾自地吃喝,全程都不带看他们的。 他倒挺沉得住气。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此刻优雅品了一口粗茶的程子曜偏过头,视线不咸不淡地移至她脸上。 陶容被他这么一看,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声,立马转过头夹菜吃去了。 怎么被杀猪佬这眼神看得莫名心虚了。 一时间,原本活络的饭桌上气氛稍显凝滞,静下来村长大爷才注意到桌上的两个陌生人,上下打量一番,虽衣着与他们无异,这气势却是不一般。 毕竟是活得岁数大了,村长大爷直觉这两人不简单,呵呵笑了声,看看两人又看看郭大哥。 「郭子啊,这两位是?」 郭大哥一听赶紧跟他介绍了一番,村长大爷听了后连连点头,举了杯茶要和他们敬一遍: 「杀猪的好啊,不愁吃肉尼。」 程子曜全程表情都是淡淡的,这会也只是碰杯,同村长礼貌点了头,冷淡却不失小辈该有的敬意。 村长喝着茶,心里头疑惑着,他与隔壁荷叶村的人也是相熟,只知有个叫王明的屠夫,这两人别说眼熟了,却是听也从未听说。 一顿饭就这么不尴不尬地进行着,因为有郭氏明里暗里的拒绝,村长大爷虽心急,却也不好直接说什么了。 期间陶容几乎整个身子都往着程子曜的方向倒,实在是右手边大哥体型有些过大了,陶容两边比较一会,很容易就做了决定。 这下几乎整个人都挨着他了,还别说,这晚上带着些寒意,靠着还挺暖和,吃着也舒服。 见她靠着自己,程子曜眼眸倒是变深了,里头分明有什么东西在压抑。 没有了后头村长大爷时不时cue到她的话,陶容还算自在,本以为村长大爷算是消停了,正干饭呢,就觉得自己袖子被人碰了碰。 偏头一看,牛兄正脸露红晕,眼睛也不好意思盯着她,只敢偶尔瞥她一眼,这会在村长大爷的第n次桌底下的暗示下,终于同陶容开腔了。 「陶陶姑娘,俺看看着那个面面还挺好吃的,俺俺帮你盛。」 说罢还摸头憨憨地笑了会,陶容一时也分不清楚他是紧张还是真结巴,余光见右边兄弟的手正往她的碗伸来,心里头一惊。 陶容还没把碗抢回来呢,就见一只修长的手比她还快地拿过她面前的碗,自然地移到了自己那边。 陶容偏头去看,杀猪佬移过碗后,跟没事人一样自顾自喝着茶,也没看任何人,一套动作做得是行云流水般自然。 第31页 再看右边,牛兄的手尴尬地停在了空中,有些摸不清头脑地看着程子曜的动作,又看看陶容。 陶容赶紧笑了笑:「谢谢牛兄,不过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 她都这样说了,这位牛兄点头,也是万般不好意思地收回手。 陶容凑到程子曜的耳边,小声地说了声谢谢,少女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唇边吐出的香气扫绕在耳廓,程子曜握茶杯的指节兀捏紧,骨节泛白。 不过这些陶容没注意,她也吃得差不多了,此刻正想着串串香的事,想着手里也有些银子了,得筹备着去京城租个店铺了,村子里是没有私塾的,到时候把二狗放到京城好些的私塾读书。 思考间,程子曜和常风已是起身要告别了,大家客套了几句,临走时程子曜看了陶容一眼,只说肉过几天还会运来,让她不用担心。 陶容点点头,正打算起身与跟郭大哥一起送送他们,却被村长大人的声音止住了。 见自家儿子不成器,他自然要出来帮一把了: 「妮子啊,像你们女娃子不就喜欢花吗,俺家后山桃林开了一片,好看着尼,后天让四娃子带你去看看。」 众人: 村长大爷这架势当真愈战愈勇。 「陶姑娘后天不是要去垂钓?」 正想着措辞呢,冷不丁一道冷沉的声音响起。 陶容回头,众人也望去,只见刚才离了饭桌的人此刻正站在了门口,目光沉沉看着陶容,众人又一齐看向呆滞的陶容。 陶容此刻怔怔看着程子曜,他不是走了吗,怎得又回头了,难道是听见了村长的话,为她解围来吗? 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解决这事,陶容状似恍然大悟地哦了声,一拍手掌转回身子,面对正笑得满面春光的村长大爷,状似可惜到。 「对哦,我后天要垂钓呢,唉,对不起牛爷爷,不能去看花了呢。」 村长这脸上的笑容立马维持不住了,皱着花白的眉,想了会又道: 「这样吧妮子,让你牛哥哥赔你一道吧,这小子虽然不会钓鱼,但捕鱼可是一把好手。」 这下不用程子曜开口,陶容就直摇头,急忙出声: 「不用!千万不用麻烦!我自己就可以了呵呵。」 郭氏这会也赶紧出声,扯着话把村长大爷往别的话题引。 「还不过来送我?」 陶容看过去,程子曜还站在那,夜风抚过衣摆,衣妜翻飞。 陶容赶紧跑过去,笑应着,嘴角梨涡在荡漾。 「来了来了。」 杀猪佬怎么总是这样,前一秒让她气愤的人是他,下一秒帮她的人也是他。 晚风习习,屋口告别。 陶容心里别扭着,但总归人家帮了很多忙,支吾着还是认真地讲了一句: 「程大哥,常大哥,谢谢你们,今天去感谢的时候你们不在,下次我再登门道谢。」 「不用。」 程子曜黑眸在黑夜下更沉,淡淡开口: 「今天是我们叨扰了。」 陶容看着他,这才发现程子曜的嘴唇异常地白,她皱眉,但程子曜和常风已经转过身,准备离去了,要开口的话止在嘴边。 「别忘了后天之约。」 低抑的话散在风中,传进陶容的耳里。 ??? 什么后天之约?钓鱼?那难道不是敷衍村长大爷的吗? — 后山隐秘处,两匹马拴在树干边,安静咀嚼地上的草枝,其中一匹在月色下,纯正的枣红色皮肤隐隐泛着亮光。 常风扶着程子曜,满脸担忧: 「主子,我这就叫常林他们过来接应。」 程子曜目光沉沉,嘴唇却是一点血色也无,低声压抑着咳了几声: 「无妨,骑马回去便是。」 「可是」 常风还欲出声,却被程子曜止住,今日食物没有想像中辛辣,胃的疼痛还可以忍受。 「今日之事不必让更多人知晓,这就回去罢。」 常风点头说是,低头想了会还是没忍住,遂跪下行礼,双手抱拳: 「主子,属下不明白,您为何为了这陶姑娘做这些事?」 程子曜髮丝轻扬,一半眸在月光下,一半匿在黑夜里,过了一会,轻启唇: 「常风,她是陶容。」 声音再冷淡不过。 陶容,广平侯陶公之女。 「是,属下知道了。」 常风站起身,静静地望着主子的背影,他懂主子的意思,朝堂之上,贵胄之间,尔虞我诈,尤其是主子更是处在风口浪尖。 他从未见过那个权力无上,永远冷情冷意的主子对谁如此过,即便是圣上疼爱的公主主动示好,主人也从未搭理过。 所以,真的只是因为陶姑娘的身份吗?他看不懂了。 第17章 . 陶府 「容儿,你果然还在怪娘。」 乌莓/书 暗含危机的黑夜一会功夫便绕过了山头,翌日,日头依旧晴朗。 微风抚动,带着莲花村村口飘着的香辣气味,散在路的尽头。 今天可不又是个赚钱的好日子吗。 这会陶容正在摊前忙碌着呢,自从这串串香摊子被她宣传到位后,别说莲花村和荷叶村的人天天都要来这尝那么两口了,这方圆十里的村子也是有人慕名而来的。 第32页 不要小看群众的力量,当真是一传十,十传百,古人的话还是精闢的。 现下陶容叉着腰站在那看着,心下欣慰又烦恼,面前的人不能说黑压压一片吧,但八九个还是有的。 这自家村子的还好说,买个几串,盛在碗里,手捧着,哼着小曲儿便也回家琢磨味道去了。 可别村来的就有些不方便了,带回去吃吧,这还没到家就凉了,滋味自然没有热时的好,都现在吃吧,也没个棚子和凳子让你坐的,吃得香是香,却也没了享受的那番滋味。 于是,现在就有了那么个情况,村口的大愧树下,大石头上,犄角旮旯的地方都零散地蹲着人,虽说人家也没有什么介意的,干饭依旧香得很,三三两两的人还聚在一块讲着哪村的姑娘嫁了人,哪家的鸡又被偷了。 但陶容看不下去了,虽然现在的日子也不热,但也架不住头顶上的太阳一直晒呀。 想了会,她还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偏头对着一边忙碌的郭氏道: 「阿嬷,您帮我看一下摊子,我回家拿个东西就来。」 「诶,二姑娘要拿什么,我去便是。」 陶容急忙按住她,郭氏年纪大了,腿脚又不方便,而且又不是什么轻便的东西,她搬过来肯定要累一会。 「不了阿嬷,我跑得快,一会儿便回来了。」 说完生怕郭氏拒绝般眨眨眼,一熘烟地就跑了,剩下郭氏在后面笑着摇头。 陶容把家里的凳子全拿出来了,有只小凳实在搬不下了,便让二狗帮忙着搬过来,虽然没有遮阳的棚子,但凳子必须得安排上。 食物的美味是赚钱的一大推力,可舒适当然也是另一推力。 回摊子的路上,陶容心里喜滋滋地盘算着去京城租店铺的事,嘴角的笑意却在看见摊子前的一队人马时,兀然僵住。 绵延的泥沙小路,赫然过来了一辆华丽的马车。 红木雕刻,丝绸装裹,镶金嵌宝。 正巧还是她很熟悉的马车,曾经她,哦不,应该说原主,也曾坐着这辆马车在京城穿梭过大街小巷,这分明是 陶府的马车。 敛下眼底的情绪,将凳子在摊前放置好,陶容这才走到一旁低着头规矩站着的郭氏旁边: 「阿嬷,您先带着二狗回去。」 郭氏紧张地攥紧陶容的手,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二姑娘,可是」 二狗有些害怕地缩在陶容背后,又忍不住好奇将半个头探出来,眼睛滴熘熘地看着前面愈驶愈近的马车。 这会可不光是二狗,整个摊子前的村民都看着这边,对着从未见过的奢华马车指指点点,弄不懂它为何出现在莲花村。 陶容神情始终淡淡,手上继续做着事,忙着将串串下锅,是半点眼神都没再瞥过去,心里却是止不住心慌。 这原主家的人怎么来了? 郭氏让二狗回家去了,自己却是没走,陪在陶容身边,面上愁着,心里也打着鼓。 侯爷夫人莫不是想要将小姐接回府? 马车终于停下,帐帘被里头的人掀起。 陶容看过去,一美妇人被人搀着手臂下了马车,步履款款,一双隐隐含泪的美眼直直看过来。 「容儿。」 一句容儿喊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催人泪下啊。 陶容额头上青筋一跳,直搓手臂,原来当朝丞相陶公喜欢的就是这个调调啊,叫得她鸡皮疙瘩起一身。 逶迤拖地的华丽烟纱裙,头上的金步摇随步微颤,细看还能看见衣裳金线绣出的金凤,栩栩如生,宛若飞天,一张媚丽的面容当真可称得上倾国倾城。 一句话总结,美丽的金色雀。 眼看着美妇人朝她奔来,陶容一看这架势,吓得不自觉后退几步。 您要跑就好好跑,别把您那跟串串一样长的金闪闪的指甲套往前伸着呀,她怕眼睛被戳瞎。 动嘴只是第一步,动手才是最可怕的。 见金丝雀站定在她面前,那吓人的指甲终于放下了,陶容一口气还没放下,这手就又突然被握住了。 手掌温热,金色的指甲套却是冰凉。 冷不丁被人握着手,陶容心里颇不自在,便想把手抽回去,这一抽可不得了,直接抽开了金丝雀的泪闸。 「容儿,你果然还在怪娘。」 说着一手掩嘴,哭得上不来气,扶着额头便要向后倒去,一旁的婢女赶紧扶住她,也是泪泣着喊了声。 「夫人!」 陶容呆滞地看着她们,碰瓷? 这时郭氏过来行了一礼,心里不安,面上端的还是尊敬的笑容。 「大夫人好,春香姑娘好。」 春香便是金丝雀,哦不,应该说是原主她娘身边的贴身婢女了。 春香不愧是原主她娘身边的红人,对着郭氏只是微微点了头,便转向陶容行了个标准礼,面容欲泣: 「二姑娘,夫人思女成疾,自从您走后,日日以泪洗面,这些日子食不下咽,寝不安席,消瘦了好些呢。」 so ,是想让她现在抱着金丝雀来个母女相见,泪洗莲花村的戏码吗? 陶容低头,视线冷淡地划过春香的脸。 如果原主母亲当真思女成这样,也不会如今才来这。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陶容扶起郭氏,心里知道有些事情迟早得解决,还是开了口: 第33页 「不知大夫人来此,所谓何事?」 见陶容总算开了口,出口却是让人如此生疏,刚才缓和过来的人此刻又要往后倒去了。 陶容: 答应我,身体不好就不要出门了好吗? 春香拼命地朝陶容挤眉弄眼,陶容只当没看见,恕她无能,暂时还做不到对着原主夫人喊娘。 金丝雀缓了一会后,终于想起脸皮为何物了,媚眼朝四周看了看,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莲花村村民,荷叶村村民各色村民集聚一堂,蹲着,站着,趴着,吃着,像看大戏似的对着她们这边。 倒是给她的串串香小店做了次免费gg了,陶容心里当真是喜忧参半。 理了理衣裳,收回泪花,金丝雀重新站起了身子,端得是雍容高贵。 「宁侍卫。」 话音刚落,后头一队人里便出来一人,恭敬地躬身。 「大夫人有何吩咐。」 金丝雀一个眼神甩过去:「把他们都给撵开。」 「是。」 陶容不免皱眉,眉眼冷下来,开口:「宁栋!回来。」 好久没听见二姑娘这样叫过她,迟疑地停住了脚步,犹豫地看向大夫人。 「回来吧,都听她的。」 金丝雀第一次见自家女儿露出这般寒意,心里不免像针扎般难受,现在的陶容让她这个亲娘觉得很陌生。 嘆了口气,纠结着还是开了口: 「容儿,随母亲上马车吧,我们娘俩好久没聊过了。」 说完深深看了她一眼,便由春香扶着转了身往马车走,像是知道陶容一定会跟过来。 默了默,陶容安抚地拍拍郭氏的手,便跟上前了,有些事不解决迟早后患无穷。 陶府共有三位夫人,原主的娘便是正室,这金丝雀的背景可不简单,她原名云依霜,乃是当今皇后的亲侄女,当时圣上为了制衡日益庞大的陶府,便亲自赐了婚,将云依霜送进了陶府,有这样一尊大佛在,其他两房自然不敢多惹事,是以表面上还算相安无事。 陶容其实能看出来,她的眼里是含了些真切的情谊的,只是拥有原主记忆的她却也知,这点爱意还比不上她对儿子的千分之一。 无妨,且看她到底为了何事。 第18章 . 陶府 陶容,别哭 乌莓/书 马车内。 上好的布料制成帘帐,镶着珠玉玛瑙,微风吹过,轻脆作响。 车厢里充斥的都是浓香,腻得陶容秀眉直打皱。 原主是怎么忍受得住这样浓厚的刺鼻味道的?这就像是无数瓶香水打碎了混在一起似的,一股子腻人的香。 还是古代的名门贵胄都是一个品味? 陶容瞥了眼云依霜暴发户般的造型,心里瞭然,她这身装扮倒也与车里的香薰相得益彰了。 车里默了一会,云依霜优雅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终先开了口: 「容儿,与娘坐近些,让娘好生瞧瞧。」 陶容见她一副端庄的模样,嘴角笑意却含苦涩,不得不说,原主完美地继承了云依霜的好相貌。 她本身相貌虽与原主无二,但她不是原主,只是顶了她的身壳活在这个世界里,云依霜更不是她娘。 她做不到母女相见的那番感人场景。 况且,如若真的是原主,经歷了那事后,恐怕也做不到与母亲亲密了吧。 敛下眼里的情绪,陶容看向她,神色淡淡: 「不用了大夫人,侯府家大业大,区区一辆马车别说三人了,再加上三人想必也是错错有余的,实在是不需要挤在一处的。」 云依霜听了这话,心里如针扎般疼痛,这泪便是又流出来了: 「容儿,是娘对不住你,但娘也是没办法啊,你做了那等事,侯爷大发雷霆,我虽在皇后那说得上话,却是个妇人,老爷做的决定我也无能为力。」 云依霜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若是个男人恐怕已经为她捧上一切了。 可陶容不是那个会心软的人,她心里清楚地知道云依霜对原主的感情是多么脆弱不堪,她若真疼原主,不必现在才来。 陶容冷冷地看着一边眼含泪花的人,她不过去,云依霜倒好,自己移过来了,顿时浓香更刺鼻了。 一把抱住陶容的手,对着她上上下下看了个遍,见自己女儿消瘦了好多,中年美妇这便又哭上了: 「容儿啊,你受苦了,瞧瞧都瘦成什么样了,侯爷真是狠心」 陶容皱眉,冷漠地抽回手,她耳朵都要炸了,哭得没完没了了还。 这样的戏码她不想再看下去了。 「大夫人有话就说,不必如此绕绕弯弯,还是直接点的好。」 话被打断,云依霜先是顿了会,眼里闪过什么,最终被她压下去了,抹了把泪,柔荑又重新握上陶容的手: 「容儿,娘带你回家,你不用再受苦了。」 虽然知道云依霜过来必然是为了什么事,但听到这句话的陶容还是惊讶了一番,原着里本没有提到这件事,她也不知道云依霜是何目的,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再一次抽回手,陶容没掩盖眼里的嘲意和冰冷。 「回家?回哪个家?回陶府吗?大夫人是不是年纪大了煳涂了?陶府的族谱上可没有我的名字。」 那年事情发生过后,广平侯府不想因此与礼部尚书生出嫌隙,加之为了不让家族蒙羞,遂将正室嫡小姐陶容在族谱上除名,昭告全城,此事传到皇宫里去,皇后也只是嘆了声,不置一词,本来原主就是个嚣张跋扈的主,讲话不讨人欢心,且一门心思扑在男主身上,与时常来干坤宫请安的哥哥相比,皇后的选择自然就清晰了。 第34页 被陶容眼里的冰冷刺到,云依霜愣了许久,她的女儿虽然嚣张跋扈,但对她这个母亲却是依赖尊敬的,至少是还在府里的时候。 「容儿,你别怪你爹,他是怕你继续错下去,只是惩罚重了些,侯爷心中也是念你的,这不,都同意侯府马车来接你回去了,还说过几天就要恢復你侯府小姐的身份呢。」 陶容皱眉,陶府竟然要恢復她的身份?曾经弄得满城风雨,说不要的是他们,现在说要的还是他们。 陶容心里压抑地难受,原主到底被他们当成什么了,硬着声: 「为何?」 云依霜楞了楞,眼神闪烁:「什么为何?只是爹娘老了,想你了罢。」 陶容不自觉捏紧了手,不会的,直觉告诉她,今天的这一切绝对不简单。 「为何?到底为何?」 云依霜见陶容这般,眼里闪过愧疚,但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心还是硬了下来。 「侯爷疼你,给你寻了门好亲事,对方是户部尚书,齐府家大业大,于你身份也是相配的。」 陶容闭眼,心中一片悲凉。 书中所着,户部尚书宣成侯齐斌天,年五十,好女色,夜夜笙歌,就光府中小妾也有二十有余。 的确是家大业大。 原主也是可怜,摊上这样的父母人家。 忍住想爆粗口的冲动,陶容冷笑: 「真是有劳广平侯和大夫人如此为我操劳了,不过陶容一普通老百姓实在是无福消受,这便告辞了。」 说完便要下马车,再不离开这个地方,她怕她就要忍不住心底涌出的涩意了。 见陶容要下马车,云依霜立马就慌了,抓住她的衣袖,急切道: 「容儿,这便是你不懂事了,虽说宣成侯年纪是大了些,可你毕竟也不小了,还出了那档事,你去了齐府,荣华富贵是少不了的」 「我要的从来都不是荣华富贵!也不是你们的虚情假意!」 陶容回头,打断她的话,再忍不住涩意。 云依霜的手被甩开,怔怔地望着她,连春香也是不可思议地望着声嘶力竭的二姑娘。 心中的悲凉无限放大,她也不想这样的,但泪就是忍不住落下来了。 「你们把我当什么了?一个你们可以随意丢弃的垃圾,还是一枚利用的棋子?既然如此,为何要把我生出来,为什么要把我丢掉?!」 为什么?为什么把她丢在孤儿院门口?为什么要让她一个人孤独地长大? 她不是垃圾,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容」 「别叫我,我不是你的容儿。」 看着陶容离去的背影,云依霜手颤得厉害,终究还是没有动,春香担忧地看着她: 「夫人。」 云依霜用力闭上眼,靠在车厢上,疲惫地出声: 「走。」 春香犹豫不决:「夫人,可是大少爷怎么办?」 「我说了,走。」 「是,马夫起轿!」 车厢里云依霜还是睁了眼,咬紧唇: 「我会想办法让容儿回来的。」 马夫甩起马鞭,随着一声长啸,马车终于驶离。 陶容心里很乱,下了马车后也不知道去哪,耳边吵吵闹闹,一群人围着她指指点点,她甚至看见了村长和他儿子也在里面。 耳朵里嗡成一片,心都麻了,她这样算什么呢,陶容自认为自己是个很坚强的人,从小到大她真的没有怎么哭过,无非是掉几滴眼泪。 一直以来她都是很坚强的啊,眼泪为什么会一条条地从眼睛里流出来呢,像不要钱似的,明明与她无关,怎么就想哭了呢? 难道她生病了? 陶容呆滞地站在那,愣愣地伸出手去摸自己的额头,眼前煳成一片,看不清人。 不烫啊,为什么都要这样对她呢?她有努力地长大啊,讨好院长,不和小朋友打架,也乖乖地读书,好好生活着。 她现在的样子肯定很狼狈,郭氏会觉得丢人吗,二狗呢,他会对阿姐失望吗,李氏呢,她是不是又在骂她了 大家呢,是不是后悔在她这买串串香了。 陶容搓着手臂,觉得风吹得好冷,抱紧自己,她不想待在这了,她想回自己的小窝。 一滴晶莹的泪散在空中,风突然慢下来,世界变得漆黑。 随之而来的还有带着热度的气息,熟悉的香味,令人安心。 陶容杏眸睁大,呆呆的: 「你来了?」 在他的大氅下,仿佛隔离了外面的世界,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只剩下灼热的气息,瞬间暖了她的身体,安抚了她慌乱的心。 她听见他沉沉嗯了声。 「陶容,别哭。」 低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却带了丝僵硬,像是从嘴里挤出来似的。 他在心疼她吗? 第19章 . 孙二公子 如果是和他一起骑马,你是不 乌莓/书 陶容一时间有些怔愣。 只能抬头看见阎扬的面具和面具下那双黑沉的眸,隐隐地含了什么情绪。 陶容仰着脸,轻轻眨巴了下杏眼,想开口说话,却是打了一个又一个哭隔。 一句「你怎么来了」被她说得磕磕巴巴。 小姑娘在他的大氅下哭得一抽一抽的,水光莹莹的眸子就这样认真又无辜地盯着他,长而卷翘的睫毛湿漉漉的,像只委屈巴巴的小鹿。 第35页 阎扬第一次见她这般,心里有种莫名的凶涌情绪涌上来,压都压不住,只觉得她的眼泪让他该死的心疼。 这并不是个好现象。 敛下眸里的情绪,阎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嘴角又恢復了平常那股子肆意的笑,低头沉沉道: 「带你走?」 声音带着他都不自知的轻柔,怕吓到怀里的人一般。 陶容此刻心里乱糟糟的,只想离开这里,听到这话只愣愣地点了点头,按道理来说,她与他只见过一次面,是应该对他抱有防备的。 但对阎扬,她总是有总莫名的安心。 而且,他这么有钱,总不会将她卖了干苦力不是。 见她点头,阎扬有些意外地轻挑眉,她对他倒是没有防备,不过他这细微的表情动作都在面具下,陶容自然看不见。 「不怕我拐跑你?」 听此,陶容终于有了除了伤心之外的别的情绪了,闷声道: 「拐吧,反正也卖不到几个铜板。」 阎扬这会倒是笑出声了,声音低哑地紧: 「自己把眼泪擦了。」 陶容睁着水莹莹的眸子,不自在地瞪了他一眼,这话讲的,她不自己擦,难道还要他擦吗。 不过被他这么一弄,心里压抑的情绪倒是散了许多。 陶容这会才意识到她几乎被他半搂半抱着在怀里,虽然事实上来讲,他们没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但恐怕外面的人不这么想。 这突然来了个戴面具的男子,三两下将身后大衣摆一甩,遮住那丫头,也见不着里头的情况,大傢伙只能看见那高大的人低着头,嘴角肆意的笑。 陶容想到此,是以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钻出他带着淡香的大氅,连阎扬都没反应过来,不过他倒是相当自然又迅速地放下了大氅。 微风习习,他的衣摆轻扬地飘动,还是那副肆意狂妄的样子,不过今日他穿了身青绿的衣袍,带了些清冷的意味。 陶容胡乱地抹了把脸,将泪都拭了去,与他隔了两步的距离,不大自然地望着他,虽然见不着面具下的脸,但她心里就是觉得这傢伙没半点不自然的。 古人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在他这里是完全失效了。 正要开口说话间,便被郭氏满含焦急的声音给打断了。 「二姑娘。」 声音由远及近。 陶容一敲额头,差点忘了这茬,赶紧向前走几步扶住郭氏。 在看见郭氏眼里满满的担忧后,陶容心里忽地就释然了,温暖的感觉充斥着身心百骸。 她想起之前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愿你温柔,且有力量。 这句话被她记了很久,不管过去,只看当下罢,很多时候,只需要一点点暖意,她陶容便可以满血復活。 郭氏握紧她的手,欲言又止着,最后只是轻轻地抚了她的乌髮: 「二姑娘,阿嬷永远在。」 陶容忍下鼻子又一次袭来的酸意,用力地点头,笑得灿烂。 身后的阎扬眼眸更深,多了些什么他也不知道的情绪。 「走了罢。」 转身,大氅在风中挥起又落下。 陶容内心有些纠结,刚刚她情绪郁结着,神经松懈,答应了和他出去,可现下是恢復正常了,也不需要出去散心了,主要是上回库石讲的那番奇怪的话,如今和他出去算什么。 倒像是约会似的。 正在陶容脸红纠结的时候,阎扬那边不咸不淡地传来句话: 「去京城罢。」 京城?她好像也要准备去京城看看闲置的店铺来着。 这会没有想多久,陶容就做好了自己的决定。 总归是已经应了人家,现在反悔实在不好,上回还欠了他一回人情呢,且刚才 凝了凝神,给自己找了充足的理由,陶容说话也有底气了些,郭氏从刚才便时不时看着阎扬,尤其是听见阎扬的话后,脸上更显担心了。 这情况在现代家长也是会担心的,更何况还是在货真价实的古代。 陶容只道这是以前在京城认识的朋友,郭氏看出来她很信任那个戴面具的男子,心里也放了大半心,只说摊子这边有她在,不用担心。 镜头给到几分钟后,陶容看着面前那匹欢快地吃着野草的枣红马,而阎扬正攥着缰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一闭,恨不得扇死几分钟前的自己。 她早该想到的,这人肯定骑马来的,让她跟阎扬两个人坐一匹马,还不如让她去坐村长大爷的手推车。 这骑马可跟坐车不一样,路途颠簸,那么这种时候总会出现以下情况: 女子害怕摔下去却不敢抱住男子,而这时候男子会霸道地说抱紧我,于是女子娇滴滴抱住了他,于是两人心满意足,快乐地骑马驶向远方 想到这,陶容抱着胳膊一阵恶寒。 不要,打死都不要。 于是某人试探性地问出来: 「要不我们走去?」 「你觉得这马值千金还是万金?」 「其实我们村的村长有辆手推车…或许我们可以让这位仁马在前面拉着?」 「你想拉着我一起摔死?」 「其实」 「给你两个选择,上马或者找个绳子让疾风拖着你。」 疾风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没看见阎扬面具下的脸陶容也知道他脸黑了,因为这位仁兄嘴角的笑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消失了。 第36页 算了,好女不跟男斗。 几分钟后,独自一人坐在马上的陶容有些懊恼,她又多想了,人家根本没打算和她同骑一匹马,一想到刚刚还对他说了一大通,她脸就控制不住地泛热,原主的身体怎么这么容易脸红。 疾风迈着矫健的四肢,以它平生最慢的速度在乡间小路上踱着步,有些不满地偏头看了眼牵着它的主人,偏偏主人心情好像不好,也没理它。 一人一马心情都不大好,唯独坐在马上的陶容是全程摆着张笑脸,你还别说,一分钱一分货,疾风的皮毛真不错,不仅在阳光上泛着好看的红光,摸着也是很顺滑。 马中贵族,陶容有种坐了劳斯莱斯的幻觉,还是敞篷的,这乡村空气品质也是相当不错,再偏头一看,阎扬戴了面具的侧脸线条凌厉,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乌髮飞扬,很酷的一个马夫。 总之一个字就是爽,两个字就是很爽,三个字就是非常爽。 她甚至又哼起了那首歌,还不成调。 「我头上有犄角,我身后有」 「我身上很脏?」 冷不丁地,马夫发话了,还是不大开心的语气。 陶容蹙眉,认真地打量了他两眼诚实地评价了一句: 「不仅不脏,还有点香。」 本来还想问自己臭不臭的某人噎住,不用再问了,陶容好心地回答了两个问题,虽然是阴差阳错的。 陶容本是想藉机夸他逗他开心的,哪知道这人脸更臭了,她直觉是因为自己,不过坐在马上倒想起来一事。 「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我开心。」 这下陶容是真的确定他在不高兴了。 「阎扬,今天谢谢你了。」 过了会,阎扬只沉沉的嗯了声,像从鼻腔里出的气一样。 他到底在别扭什么?陶容的脑细胞有限,也懒得去想原因,总归是要碰一鼻子灰。 不过陶容偏头去看他,阎扬给她的印象一直都是肆意狂妄的,怎么这回也不笑了,面瘫似的。 倒有点像杀猪佬? 陶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到了,杀猪佬和阎扬?别吧,完全是两个不一样的人。 就这样一路到了京城,在城门外的时候,陶容就要求下马了,路上还好,也没什么人看件,京城里就不一样了,万一被阎扬的熟人看见影响多不好。 让她欣慰的是,虽然阎扬还是臭着脸,但却在她下马的时候,默默把自己宽阔的肩膀移过来,让她撑着跳下来。 看看,这就是古代的绅士,陶容直点头,毫不吝啬对他的夸奖,然而阎扬只看了她一眼,便牵着疾风往前去了。 陶容小跑着追上他的步伐,心里思量着,想问问他要带她去哪,但见他一副不想搭理自己的模样就作罢了,随他吧。 阎扬微不可查地偏了下头,见她乖乖地在后面跟着,微蹙的眉不自觉地展平。 最终停在了一家简朴的茶馆门口,陶容诧异地看了眼阎扬,这人不带她去自家二楼的茶馆,带她来别家的茶馆? 难道是因为自家消费比这里贵,怕为她花多了钱? 陶容不得不偏头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心里鄙夷,亏她刚才直夸他绅士。 「呦,阎军师来了?快请进。」 阎扬没理她的这些小动作,将缰绳递给小厮,黑眸不经意掠过屋顶。 一黑影忽得闪过,消失不见。 踏进去了,陶容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一楼座位围绕成了一个大圆圈,中间摆了一小桌,桌上一扇,一醒木,桌后一瘦削男人正拿起扇子眉飞色舞地讲着什么,说到激动处时,还会用肢体绘声绘色地描述情节。 评书人。 陶容心中讶异,难道阎扬带她来这是为了带她看人说书的? 的确很有意思。 跟着阎扬上了二楼入座,这里更能清楚地看见底下的台子,陶容饶有兴致地趴在栏杆上听着古人评书。 小二将菜单递过来了,陶容收回视线,豪气地拍拍腰上的祥云荷包。 「今天我请了!」 就当是还了上次在沽南阁的人情了。 阎扬抬眼看去,小姑娘杏眼弯弯,一副我有钱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个笑,又扫了眼她腰上的荷包,心底的阴郁终于散了许多。 这会陶容选完菜了,又趴栏杆上边磕瓜子儿边听小老头评书,上午那哭唧唧的可怜模样在她身上也找不见了。 门口来了一拨人,陶容随意望过去,磕瓜子的动作就这样僵住了。 最前面那人身穿墨袍,面容俊美,身姿昂然。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她分明听见小二奔过去时嘴里喊出来的。 孙二公子。 京城姓孙的,能让小二如此尊敬的,只有礼部尚书永平伯府。 陶容心里连喊三句wc。 救命,书中男主,原主的舔狗对象竟然出现了! 早在他们踏进门时 ,阎扬就已经眯起了眼,第一反应就是去看陶容。 果然,这女人一副看呆了的模样。 顿时心里郁结的情绪又回来了,这次更加兇勐,是他完全控制不住的。 「如果是和他一起骑马,你是不是还挺乐意的?」 恶狠狠的,还带着那么一丝丝的委屈。 第20章 . 故人 怎么,很喜欢他? 第37页 乌莓/书 他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将陶容的思绪拉回来了,听他这恶狠狠的语气,是和孙承允有仇? 不过这关她什么事,又和骑马有什么关系? 阎扬一双冷沉的黑眸死死盯着她,快要将她戳穿。 陶容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怔怔地看着他。 和男主骑马?别了吧,她怕孙承允一脚把她踹下马。 阎扬见她蹙眉望着自己,却不回答刚才的话,心里更加烦躁了,捏茶杯的手指泛白,茶杯隐约欲碎。 陶容瞥了眼可怜的小瓷茶杯,小心又狐疑地问他,声音也特意放轻柔了: 「你跟孙二公子有过节?」 「是又怎么样,你很怕我伤害他?」 明显带刺的话。 陶容被他这一句火冒冒的话给激到了,一路上憋着的气也起来了,她轻声轻语地问,结果就换来他这么一通指责的语气。 什么大爷脾气啊,不伺候了! 把手里的瓜子啪地放到桌上。 「阎扬,你没搞错吧,伤害他?人家可是永安侯最年轻有为的公子。」 言下之意他伤害不了孙二公子。 阎扬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眸里聚积着风暴,被她气笑了: 「怎么,很喜欢他?」 陶容正在气头上,想都不想就说出口:「对」 话戛然而止。 「陶,容。」 这下阎扬彻底黑了脸,声音沉得怕。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陶容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割掉,笑话,她又不是原主,怎么会喜欢孙承允,一个长得还没杀猪佬好看的男人。 急着去否认,陶容立马伸出双手在身前一通摆,头也摇的像拨浪鼓。 「这可不能瞎说,我一点也不喜欢他。」 阎扬扯唇:「你之前不是整天追着人家跑?」 陶容很想说那不是我,是原主,但是这么说更显得她在狡辩了。 「那是因为我之前眼睛不大好,对,眼瞎了才看上他的。」 见阎扬还是盯着她不作声,一副看她继续编的样子,陶容闷闷地又加了一句。 「现在一点也不喜欢他了。」 如果此刻有弹幕飘过的话,她想应该是四个字:从未爱过。 阎扬敛下眼,偏头看底下评书的去了,没再看她,过了会又听他不自然地嗯了声。 陶容从他面具上收回视线,重新捧起瓜子磕起来了,跟他一起往下面看台子,却一句话没听进去。 越想越不对,她为什么要解释?就算她喜欢孙承允又怎么了?跟他有何关系? 倒显得她心虚什么似的。 思虑间,小二已将菜都上桌,扫了一圈,意外地发现大部分都是自己喜欢吃的,刚才是阎扬点的菜,陶容不由得看向他。 没想到他口味和她一样,都是偏重口味偏辣的荤菜。 正举筷间,就见对面木梯走上来一波人,可不就是男主和他的挚(猪朋)友(狗友)。 陶容不禁蹙眉,看了眼便收回了视线,投身进美食中。 虽然味道和沽南阁还差了点,但总体还是很美味的嘛。 「呦!承允快看,那不是你的花痴追求者吗?她竟然还有脸来京城吃饭听书。」 还是被他们看见了,真晦气。 陶容掀起眼淡淡地看过去,手上夹菜的动作却没停,孙承允正随着身边人的指示看过来,与他对视的一瞬间,她分明看见了他眼里毫不掩饰的厌恶。 巧了,她也甚是不喜来人。 陶容的眼里也是寒霜,只看了一秒便移开了视线,自顾自吃菜去了。 见陶容没理他们,刚才发话的宋成弘脸上露出不屑,拉着几人便走近了。 「陶大小姐,哦不应该说是陶平民,真是好久不见了,今日看到我们承允怎么不上去献爱了?脸皮变薄了?不应该呀,听府上下人说,乡下天天得种地干活,这脸皮不应该越晒越厚吗?你们说是不是?」 随即是一片应声,哄堂大笑。 陶容连头都懒得抬,只心里嘆了声,看来该来的总是要来,原主造的孽还是要她还。 掀起眼看向对面正优雅吃饭的某人,她淡淡开口,表情带着些天真和疑惑。 「诶,这茶馆也不知道从哪跑进来了一堆苍蝇,聒噪地很。」 阎扬全程都没抬头,仿佛不知事一般,将桌上的荤菜和辣菜移到了陶容面前,此时才开了口,看着陶容的眸子漆黑,轻颔首。 「确实。」 一直因为厌恶而站得远远的孙承允此刻见陶容如此,眼里除了开始的厌恶,倒还有了别的什么情绪。 之前陶容为了承允,连带着他们几个都是万般讨好,现下宋成弘他们哪里见到陶容这样子过,顿时气得上前一步。 「你说谁呢?!」 陶容吃着阎扬移过来的菜,这时才像是看见他一般,一脸惊喜(鄙夷)地看着桌边气势汹汹的人,又优雅地拿帕子擦了擦嘴。 「呀,原来是宋公子啊,是陶容有眼无珠了,怎么多些时日没见,公子越发丑陋了呢?硬是没让我认出来。」 丑得让她吃不下饭了,严重污染到了美食。 本来听着前面一段话,宋成弘心里颇得意,谁知这贱人如此不识好歹,竟敢骂他。 于是上前一步,他今天非得教训她不可。 第38页 阎扬眼眸一沉,手指微动,抬眼时却见陶容眼里隐隐含的笑意,遂压下了手上动作。 方圆的几个邻桌有几人不动声色地坐下,巧合一般。 「啊!」 整个二楼只听宋成弘痛唿一声,再看,他已坐在地上,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指着陶容。 「你敢对我使绊子?!」 陶容一脸无辜,甚至眸里隐隐含了水光。 「宋公子怎的冤枉我?恐怕是眼睛不好没看见地上的小石子吧。」 陶容心里偷偷笑着呢,她刚不过在他过来的时候伸了下脚,哪知他如此弱不禁风,摔了个狗吃屎。 宋成弘已经被身后的侍从扶起来了,见一旁桌子上的茶杯,眼里露出兇狠的光,他今天不会让她好过。 阎扬目光一凛,转瞬挡到了陶容面前。 墨色大氅在陶容的眸子里扬起,茶杯应声而碎。 「阎扬。」 嘴里不自主地喃出他的名字,本应该砸在她脸上的茶杯被他捏在了指间,碎裂成糜,陶容想像不到是用了多大劲。 「你没事吧?」 前面的欣长身影微微一侧,小姑娘微微蹙眉,杏眼里都是他的身影,盈满了担心。 「陶容,别怕。」 陶容咬紧了唇,心中一颤,这人 刚还在和她生气,现在又挡在她面前。 他挺拔的背影还映在眸子里,永远不会散去的样子。 第21章 . 故人 关心我? 乌莓/书 「你敢动她?」 声音沉沉,含了明显的怒意和警告。 宋成弘被他这漆黑的眸盯着,吓得后退一步,睁大眼睛,伸手指着他。 「阎阎扬?!你怎么在这?」 刚刚几人上楼的时候是背对着阎扬的,且注意力都在陶容身上,自然是没注意到他。 远处的孙承允见此眯起眼,不动声色地侧身,身后的侍从接收到他的视线,弯腰鞠了一躬便自后方离去。 与此同时,邻桌几人相视一眼,均起身说笑着离开。 这一切陶容都没有看在眼里,只蹙眉盯着面前人的手,那里有殷红的液体蔓延出来。 他受伤了。 「来这自然是消遣,倒是宋公子好雅兴,来这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阎扬口气平淡,眼里的怒气却毫不加掩饰,他平时虽冷,却从未有人见他真的生气过。 孙承允心中讶异,看向他背后的人,眼里精光一闪而过。 为了背后那个被废的陶府嫡小姐? 「原来是阎军师,是我们打扰二位雅兴了,实在抱歉,成弘今日作为却有不妥,我替他向你道歉。」 陶容看着走近的人,心里不禁唏嘘,果然是书中的大男主,端得是一副风度翩翩,知理大气,和那些无脑男配就是不一样。 倘若不接受道歉,倒显得他们不识好歹了。 「孙二公子是眼瞎了还是耳聋了,该道歉的人是谁都分不清楚。」 阎扬这句带着明刺的话,不仅让在场的人怔了又怔,陶容也是万般诧异。 永安伯孙大人年龄大了,身体每况愈下,是以府中大小事务几乎都是孙承允在办,且朝堂之上,孙承允也是个举足轻重的人。 她本以为阎扬会客气几句,此事就此作罢了,没想到他会如此。 陶容不自觉地捏紧了手,心中有些后悔,刚才不应该同他们呛声的,忍忍就过去了,毕竟大庭广众之下,宋成弘就算再厌恶她,也不会真的做出什么事的。 如今这情况,怕是会给阎扬带来麻烦。 宋成弘本就对孙承允要道歉不满了,这下听见阎扬的话,顿时甩开侍从冲上前来。 「阎扬,你别不识好歹!不过是辅国公府的一条狗而已,有什么资格在承允面前狂?!」 「宋成弘。」 虽是制止他的意思,但陶容完全没在孙承允的脸上看见一丝抱歉的情绪,分明也是贊成的意思,之前原主便被这些人万般羞辱,也是孙承允默然的结果,甚至原主被陶府划名,也是他在后面推波助澜。 陶容心里不禁鼓掌,好一个道貌岸然的男主。 「今日确是我们不对,成弘,过来和陶二姑娘道歉。」 「我看不必了。」 轻柔的声音自阎扬身后传来。 「孙二公子的好意陶容心领了,只是这强扭的瓜不甜,你这样逼着宋公子道歉,想必他也不情愿,既然是不真心的,我要来也没什么用。」 陶容走到到阎扬前面,一脸笑意地看着孙承允,这回他眼里倒是没那么多厌恶了,取而代之的是惊讶与欣赏? 被自己的想法吓到,陶容心里一阵恶寒,可别吧,还不如讨厌呢。 背后有道炽热的视线紧随着她,陶容咳了声继续道。 「我在乡下待着实在烦闷,这才来京城找找乐子,没想到路上遇见阎军师,便一块来这茶楼解闷了,哪知遇到这等事,阎军师好心,不忍我一女子受欺负,这才挺身而去,陶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这便道歉了。」 说着回头朝他挤眉弄眼。 阎扬眸子黑沉,深深地凝着她。 这女人,是要跟他划清界限? 看着她明亮的眸子,阎扬没再坚持,扯唇开口: 「陶大小姐客气了。」 陶容松了口气,这下,孙承允他们应该不会怎么报復阎扬了吧。 第39页 转回头,陶容笑道: 「吃得差不多了,这便告辞了,祝你们玩得愉快哈。」 说完没管他们什么表情,便转身要走,走出一步,又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装作恍然大悟地回头,这次看的是宋成弘。 「啊,想起来了,麻烦宋公子替我向静妃娘娘转告一声,让她告诉皇后娘娘,容儿一切安好,切勿挂心,虽说我与陶府已无瓜葛,但和皇后娘娘毕竟还有着至亲的血缘关系,为了不让皇后娘娘担心,陶容是应当告知近况的。」 说着轻笑了声,杏眸里却是寒意: 「你说是吧宋公子,这个忙应当很好帮吧,毕竟你的姑母与皇后娘娘关系相当不错。」 满意地看见宋成弘的脸由嚣张一点点苍白下去,陶容心里别提多爽了。 弟弟,想和姐姐斗,不如去娘胎里回炉重造吧。 转过头便走,少女的乌髮飞扬。 背后的国际手势相当显眼。 怕什么,反正他们也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阎扬跟在身后,看着她纤细的中指在空中左右摇摆,嘴角勾起。 别这么一闹,宋成弘是又气又怕,哪里还待得下去,待孙承允颔首后,便由随从扶着就要走,哪知道在楼梯上和一男子相撞,直接就从楼梯上滚下来了,顿时哀嚎阵阵,众人纷纷瞩目。 撞到他的男子陶容还有点眼熟,好像是前桌的那个兄弟? 看着宋成弘四仰八叉地躺在楼梯上,陶容怜悯(开心)地啧了声,看着就疼啊,这可不就是大型社死现场吗。 去外星生活吧兄弟。 此刻应该有背景音乐响起: 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 楼上,孙承允静静地望着楼下愈远的纤细身影,眼眸越发阴暗。 今日所见的陶容当真是从前的广平侯府正室嫡女陶容吗? 陶容一直特意与阎扬拉着距离,待出门拐了个弯后,才回头凑到他旁边。 「你怎么这么莽撞?要是真将他们得罪了可怎么办。」 阎扬低头看她,先是看见她柔软的发顶,再是微蹙的眉,含了担忧的莹莹杏眼,最后是那张喋喋不休的粉嫩唇瓣。 眸里瞬间晦暗不明,开口已经是低哑得不行。 「关心我?」 陶容蓦得停了声,这人怎么不回答她反而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直视着他突然过于暗沉的眸,面上突起燥。 在低音炮的压力下,陶容终于松口了。 「对对啊,你要是因为我而受到什么伤害,我会很愧疚的。」 「嗯。」 陶容用奇异地眼神看着他嘴角柔和的笑,面上不禁又有些燥热。 他这样。 好好乖。 一阵脚步声传来,打破了两人之间有些微妙的气氛。 陶容惊得后退一步,某人轻笑出声,待反应过来后,陶容以手掩唇,不自在地咳了几声。 怎么弄得跟偷情似的这地方太诡异了,得赶紧离开。 「那个,我们走吧。」 「嗯。」 屋檐之上库石懒散地坐着,对着底下的人抛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下一秒为了躲避飞快射来的一道暗针,差点摔下来。 摸着扭了的脚,库石咬牙切齿。 我靠,阎扬这傢伙也太狠了,刚还在某人面前乖得像狗一样,转瞬就不顾兄弟情义了。 呸,重色轻友的狗。 第22章 . 娘子 你怕不是有龙阳之好? 乌莓/书 陶容没忘记阎扬手上的伤,于是这会两人便往着医馆的方向去了。 她也没说去哪,阎扬也没问,随她去了。 京城不愧是大明国的核心,街道上卖的尽是些她没见过的新鲜玩意。 人潮车往,上回来京城,只顾着找当铺和买东西了,还真没仔细逛逛。 这会街道上无论是穿着朴素的,还是镶金带玉的,总会对着穿梭在一众商铺里挑挑看看的陶容望两眼,倒不是因为此女的容颜有多倾城。 而是此人姿态怎的如此粗犷,一点都不像个女儿家家,行人不免都有些惊奇。 阎扬慢她一步,见前头的人儿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的向前走,颇有巡抚大人视察的意味。不免也失笑。 这一幕也落入暗处一直跟着的常林常风等一众人眼里,大家都互相看了眼,眼里都有着不解。 常风最先没沉住气,嘟囔着 「常林,你说咱主子最近是怎么了?总是见他莫名笑,这在以前,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常林眼睛始终紧盯着前处,听了此话,立马蹙了眉。 「主子的事,岂是我们能过问的?!」 常风吱唔着。 「我只是担心主子,为了这个女人,主子都受了几次伤了」 看着旁边人愈沉的脸,他后面的声音明显弱了下来。 常林的神色更加肃穆,半响沉着声开口。 「不论是为了什么,我相信主子是有自己的判断的,不要忘了当年主子对我们的救命栽培之恩!主子吩咐的事,我们上刀山下火海也是应当的!」 常风等人闻言立马严肃下来,齐齐喊是。 这边陶容看着眼前的小贩在纸上挥舞几笔,顿时就出来个惟妙惟肖的糖画小鹿。 啧啧称奇,她在现代也见过这玩意,但是远不如这个来的栩栩如生。 第40页 阎扬见她一脸感兴趣的模样,低着声开口。 「喜欢?」 陶容闻言侧眸,视线从面具移到他因为过白而可见青筋的手上,流的血都已经干涸变黑,更显狰狞可怖。 秀眉不禁深深蹙起,硬邦邦地甩了句话。 「不喜欢。」 这人不知道疼的吗?! 话不大温柔,步子却快了不少。 待看见刻着医馆两个大字的牌匾后,阎扬才瞭然地扬眉。 陶容仰头看他,又指了指面前的铺子。 「你的手受伤了,得赶紧处理一下。」 阎扬深凝着她,又侧头瞥了眼人潮涌动的医馆,开口恢復了淡漠。 「无妨,不碍事。」 瞧瞧他这副样子,陶容用二狗的脚趾头想都能知道,这傢伙明显是不想进医馆。 看他唇角的弧线就知道了,明晃晃的写着「我不要」。 两人在门口僵持着,都是倔脾气,谁也没让一步。 陶容双手抱胸,眉蹙着。 算了算了,毕竟是为了她才受伤的,她软下声音来。 「阎扬。」 阎扬喉头动了动,低哑着。 「嗯?」 「伤口不处理的话,会感染的,别让我担心。」 陶容斜睨着他,面上别扭着,这回他可不能拂了她的面子吧。 下一秒,某人轻笑出声。 陶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瞪回去,却在看见他嘴角的弧度时,快出口的话僵在嘴边。 笑得还挺好看。 也不知道这面具下的脸是什么样子的。 正放空思绪中,冷不丁一道苍老的声音插进来。 「这位公子,不是我说啊,你娘子这样担心你的身体,你应该体谅体谅她,就顺着她的话进去看看大夫,这什么都没身体健康来得重要啊!」 这颇为语重心长的话,让陶容表情彻底僵了。 两人一同往声音的来源看去。 因为医馆内人多,排队已经排到外面,而出声的就是正被年轻姑娘扶着的一位阿婆。 显然,阿婆是误会了什么。 陶容面上燥红,不尴不尬地笑了笑。 「谢谢阿婆。」 阿婆见她乖巧,笑着点点头,再看向阎扬时,语气就带着些责怪了,边摇头边往里头去了。 「多好多俊的娘子啊,现在的人不懂得珍惜喽。」 这话陶容听着心里熨帖,不由得抬高下巴,得意地看着阎扬,完全忘了阿婆口中的「娘子」指的是谁。 「快进去吧。」 阎扬黑眸始终凝着她,隐隐有暗流涌动。 可还没等到陶容捕捉到他眼里那丝不明的情绪,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阎扬已经俯下身,两人距离骤然拉近。 「那就麻烦娘子去给我拿药了?」 「娘子」这二字被他咬着,格外哑的声音细细地钻进陶容的耳里。 男人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侧和耳侧的肌肤上,滚烫一片,冰凉的面具触碰到鼻尖。 炽热与冷意交织,让陶容忍不住颤了颤。 这种心乱的感觉让她很是不喜。 他的眼眸含笑,可她却琢磨不清他眼里隐约透出的冷芒。 脑里突然闪过一些画面,但她没有捕捉到,只觉得这冷芒似乎在哪见过。 「真是服了你了。」 丢下一句话后,陶容妥协地往医馆里去了,几乎是用跑的,耳尖明显地冒着红。 阎扬直起身,盯着那处倩影消失在人潮中。 眼里仅剩的那点柔情迅速化开,眸里冰冷一片,仿佛刚才那点笑意皆是幻觉。 开口已是冷沉。 「常林。」 身后一黑衣男子迅速现身。 「主子,人几分钟前进了镂月阁。」 「想办法将人留住。」 「属下明白。」 常林顿了顿,不知道要不要开口,没有立即离去。 阎扬斜眸,眼里没有半分情绪。 「有事就说。」 「是,今日出茶馆后,属下发现有人在暗中跟踪我们,现已尽数捉拿。」 「除了。」 平淡的语气,眸里却是寒冷入骨,泛着道道腥色。 想到什么,面具下的眼微眯。 「宋成弘私会自家二房夫人的消息,可以散出去了。」 「是!」 行人一个晃身的工夫,那黑衣人已消失不见。 * 医馆是不可能有创口贴这什物的。 于是陶容只得买了一卷布和一瓶十灰散,也不知道为什么医馆里人会这么多。 等她好不容易挤出来时,就看见阎扬手里举着个什么东西,正闲闲地站在街边等着她。 陶容顿时心里气闷,她挤去医馆给他买东西,他倒好,大爷似的在外面逛街,还不知道买了什么东西。 走近时,她才发现他手里举的是一根糖画,看形状应该是只猫。 「你倒是挺会享受。」 陶容心里别扭,偏头不想和他的视线对上。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拿着棍递到她面前,是那只没有受伤的手。 什么意思? 陶容狐疑地看着他,阎扬嘴角轻勾,没说话,手也没收回去。 半响。 「这是给我的?」 「你和它长得一模一样,不是给你的是给谁的?」 第41页 陶容本欲去接的手立马停在了空中,气急败坏的,她就知道这傢伙嘴里吐不出好话。 「你才像」 后面的话讲不出来了,因为某人用手里的东西堵住了她的小嘴。 甜丝丝的麦芽糖在舌尖瀰漫开,陶容只得接了。 阎扬瞥了眼她手上攥着的药,先转身走了。 「走吧,不是要给我包扎?」 陶容瞪着他的背影,虽然她是这么准备的,但也没说过要给他包扎吧? 顿了顿还是迈步跟上了。 罢了,总归是因为她才受的伤。 两人随意找了个人少的餐馆坐下,陶容先是向店家讨了些清水,将伤口边的血污给清理了一遍。 还好,伤口不深,只是血流的有些多,看着渗人了些。 陶容心里想着一事,包扎得心不在焉,阎扬在看见她欲将十灰散倒到已经包扎好的布上时,低声嘆了声。 伸手攥住她的手腕。 陶容这才发现自己走神了。 「抱歉。」 「有事就说。」 她也想说啊,这不是怕被打吗。 没考虑几秒,架不住已经蹦跶了好长时间的好奇心。 陶容头脑一热,就问出来了。 「你跟程子曜是什么关系?」 手上的力道蓦然加大,陶容想甩开他。 「你弄疼我了!」 阎扬松开手,黑沉眸子却凝着她。 陶容却没注意到他愈发握紧的手,问都问出来了,干脆豁出去了,于是一脸八卦地凑过去了。 「你怕不是有什么龙阳之好?」 这可不是她凭口瞎说,看刚才在茶馆的一番动作,连孙承允都要礼让他三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因为忌惮辅国公府那位大反派,程子曜竟然如此护着府上的一个军师,这不让她想歪都难。 这回阎扬是彻彻底底地怔了几秒,然后脸瞬间黑成锅底。 当然,这是陶容通过他嘴角弧度的变化还有周身的气场判断出来的。 看着他的脸色,某女有些怂了,嘴上却不愿松口,吱吱唔唔的。 「其实吧你不用害羞,这是很正常的,我不会笑话你,在我们那边」 「陶,容!」 陶容这下彻底住了嘴,脚慢慢地往后挪,正在她思考着面前的人会不会打她时。 阎扬只是站起身,看也不看她地擦身而过,虽然脸色还是很沉,到底还是留了句话。 「跟我来。」 迫于他有些骇人的气场,陶容还是乖乖跟上去了。 * 几分钟后,陶容仰头看着「镂月阁」。 「你这是」 阎扬大概还在生气,没看她。 「你们小姑娘不是喜欢这些东西?」 陶容比划了下他们的身高差距,如果要打起来,她根本没胜算,于是没敢反驳。 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是挺喜欢的,但是」 阎扬已经走进去了,只给她留了一个背影。 但是她没钱啊,餵。 在陶容没看见的地方,阎扬眸子深黯下来。 第23章 . 刁难 我还轮不到你这吃里扒外的奴婢教 乌莓/书 镂月阁里自然是女眷居多,且大都是些衣着华丽的官宦或富商小姐。 这一处,作为原主记忆里还算印象深刻的地方,陶容还是知晓一二的。 所谓是京城女人的天堂,这里卖的都是些首饰衣裳一类,甚至还有胭脂水粉,皆是材质上好,品质俱佳。 用现代话理解就是,一个奢侈品店,高端大气上档次! 显然,在这样一处地方,阎扬这种高大轩昂,一身凛冽气息的男人,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陶容刚一跨进去,就被一室的视线给定住了,准确来说,应该是前面的人被盯住了。 镂月阁安静了一秒,然后宛如沸腾的水,一下炸开了。 「快瞧!那不是阎军师吗?他怎会来此?」 「我怎知晓,只知道军师好威风好俊朗啊!」 「这带着面具的有什么好看的,要说俊朗,程俯那位大人才是极品,那可是让京城的姑娘们都芳心相许的天上月。」 「快别说了,再俊有什么用,还不是个人人惧怕的大奸臣。」 「你们别唠了,快瞧,阎军师后头怎么跟着个一脸寒酸的丑八怪?好像还有点像陶府那位」 陶容: 这可忍不了,她当即就对着人群里穿得花花绿绿的女人瞪回去了。 你丫才是丑八怪,你全家都是丑八怪! 再往前看,阎扬就跟个没事人一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往深处走。 陶容只得愤愤跟上去。 「你带我来这是干嘛?我可没银两买这劳什子物品。」 哪知前头人的脚步忽得停了,陶容直直撞上了他挺直的背。 不是她娇气,而是这傢伙的背是真硬,她生理性眼泪都被撞出来了。 阎扬视线在前面某处扫了一眼,再回头时便见小姑娘双手扶着额头,杏眼莹莹,正气鼓鼓地瞪着他。 心里的那点气也散于无形了,冷冽的黑眸也柔和下来。 「蠢死了。」 陶容:??? 本水光莹莹的杏眸先是震惊了一会,然后便气红了眼,拂了袖,转身便要走。 第42页 她招他惹他了?不就是先前不小心发现了他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吗,这傢伙嘴毒得跟杀猪佬似的。 正要离走之际,后头的一阵吵闹声让陶容硬生生止住了步子。 倒不是她好热闹,而是那道尖锐的一声「陶容」实实在在地入了她的耳。 她回头朝出声处看去,只见一身着绿纱裙,头插玉簪,腰配香玉的女子。 面容姣好,如果忽略那刻薄尖酸的神情,以及那道甩出去的巴掌的话。 被甩巴掌的是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的小丫头,怀里抱着许多锦盒和衣裳,地上同样散落着跌落的锦盒,此刻正跪在地上止不住的发抖。 「让你给本姑娘拎东西,这可是你的福气!你倒好,将我这些东西全洒了,这个贱仆!定是陶容那个贱人教的,才与我处处作对!」 本低头哭得悽惨的丫头在听到「陶容」两字时蓦得抬起了头,脸上的红痕清晰可怖,宽松的袖子间,手臂上隐约能见到青紫痕迹。 「不是的,二姑娘她」 「住口!」 这会不必自家姑娘亲自动手了,身边同样打扮得花花绿绿的丫鬟冲上来就又要甩上一个巴掌。 「贱东西,大姑娘讲话的时候,哪有你插嘴的份!」 下一秒,那即将落下的巴掌却堪堪停在了空中,兰菊满眼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人,嘴里喃喃。 「二二姑娘?!」 陶容眼里尽是寒霜,狠狠甩开她的手。 「真是难为兰菊姑娘还识得我了。」 这话说得嘲讽,兰菊的脸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瞥了眼自家姑娘,急忙退到陶映雪身后了。 陶容蹙眉盯着眼前的人,心里复杂得很,这件事她本不该多管闲事,但这被欺负的小姑娘是原主之前的贴身丫鬟禾秀,一直对原主忠心耿耿,曾经一度在原主被欺负冤枉时赔在身边,她不可能见死不救。 而面前这个正怒气满满,与她眉眼有几分相似的人,就是这陶府二姨娘所出的大姑娘陶映雪了,几次三番明里暗里地陷害她,在当年那件事后,也是她添油加醋地在广平侯面前说话,可以说原主最终被陶府除名,她是出了好一份力。 只是禾秀在她走后被分配到云依霜那去了,怎会在陶映雪这里?估计是使了什么法子,将禾秀弄来二房了,以陶映雪对原主的厌恶,禾秀这段时间一定吃了不少苦。 「陶容?!你这贱人,怎么还有脸来京城?!」 陶映雪此刻见到陶容,已是震惊异常,伸手指着她怒气沖沖地便要冲上前来,完全没有陶府小姐该有的端庄。 而陶容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回头去看禾秀了。 这小丫头一副傻掉了的模样,呆呆地看着她。 「二姑姑娘。」 陶容见她眼含泪水,脸上被扇的地方此刻已经红肿,心里不免怜惜,伸手抹掉她脸上的泪。 「禾秀,快起来。」 「姑娘,真的是姑娘你终于回来了姑娘。」 哪知她一开口,禾秀的泪花便像开闸了般,直往下滚。 陶容将她扶起来,心里也不好受,禾秀才十四岁,若不是因为她,现在也不会被陶映雪这样使唤欺负。 「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本」 陶映雪后面的话生生被陶容转身时那记冰冷的眼光给止住了。 这贱人之前一直是那副高傲,不可一世的模样,从未正眼看过他们这些偏房所出的小姐,但也是因为之前备受宠爱,养成了一副愚蠢的脑子,不懂府里的那些勾心斗角,是以虽看不起别的姐妹,但表面上还算和谐,看她们的眼神一直平淡无波,还没有过这样深刻的冷意。 但她转念一想,这贱人再傻,现如今被陶府扫地出门,心中必定是记恨上了,瞧她这身又寒酸又臭的衣裳,肯定很嫉妒她身上这件刺绣云裳吧。 想到此,陶映雪本怒气满满的脸转眼便换了个嘲笑的神情,也不计较陶容刚才没有理会她了。 「呦,瞧你这身磕碜的衣裳,怎么会想到来此呢,妹妹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你现在可是个被扫地出门的小可怜,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陶映雪双手抱胸,说着说着就和兰菊两人笑起来,还拿出帕子捂住了口鼻,对着赶来的镂月阁掌柜直抱怨。 「这镂月阁今日是怎么了,臭气熏天的,定是混进来了不干不净的乞丐,将我这一身名贵的衣裙都污染了去,掌柜的,还不快将乞丐赶走!」 掌柜的是点头哈腰,愣是被这架势吓得直流冷汗,可这虽说京城人人都知广平侯府嫡小姐已被赶出家门,但这真要是让他去动那位,他也是万万不敢的呀,只能低着头赔不是。 见此陶映雪心里狠骂了声,区区一个贱人都不敢赶出去,便又看向自己的丫鬟。 「兰菊。」 兰菊得了自家姑娘的命令,又见陶容站在原地没有动作,本有些忌惮的眸子转瞬就混了得意阴狠的光。 「是,奴婢这就去。」 她家姑娘如今深得侯爷喜爱,府里上上下下都得看她姑娘的眼光行事,不过一个被赶出门的贱人,穿得还没她一个奴婢好,她有什么好忌惮的。 禾秀见此担忧地喊了声姑娘,便要挡在她面前,陶容拽住了她,只安抚道没事,却也没有半分动作,只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几个跳樑小丑。 第43页 在兰菊伸手碰到她之前,陶容毫不客气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啪」的一声,在已经安静下来的镂月阁里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里。 「我还轮不到你这吃里扒外的奴婢教训。」 阎扬依旧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静静地看着这一处,只在小野猫发威的时候,嘴角淡淡地勾起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宠溺弧度。 兰菊没有防备,被她这一狠扇,直接就摔到了地上,听了陶容的话,脸上更是红了一阵,楞楞地说不出话。 陶容这一巴掌用了十足十的力,眸子如含了冷剑般,直直射向地上的人。 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如今,她陶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背叛主子,吃里扒外的人。 这兰菊本是原主的丫鬟,因着受了二房的好处,次次引导原主犯错,挑拨原主和陶公的关系,可谓是人前讲人话,鬼前讲鬼话,在原主出事后,更是立马示好二房,投奔大姑娘去了,现在又如此狗仗人势。 且不说之前,就是为了禾秀身上这大大小小的伤,她也是要教训她一下的,这一巴掌没下去,陶容心里都不痛快。 「原来这丑八怪竟真是广平侯府的嫡小姐。」 「哪丑了?分明是个嫡仙的美人,刚才那霸气的一下子」 「我也觉得,再对比一下,这广平侯府的大姑娘怎的如此尖酸狠毒,出口的话就如那泼妇似的」 这边陶映雪见自己丫鬟被打了,又听见围观人的私语,顿时气得扭曲了一张花颜,这下也忘记了陶府小姐的风范了,直接对着后面的一列侍卫使了颜色。 打她丫鬟就是给她陶映雪甩脸子,这个贱人!竟然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让她丢脸,等会有她好看的! 这些侍卫对视了几眼,还是向着陶容的方向来了。 陶容冷冷地注视着前方,握紧了拳,心里深知,如果这些侍卫真的动起手,她一个女子根本没有办法抵抗。 第24章 . 禾秀 你以为我是牛啊,以一打三呢。 乌莓/书 走在前头的侍卫陶容并不识,应当是在她走之后才进了陶府的门。 古代官宦世家对自家府上私养侍卫尤为忌惮,更何况是广平侯府这种地方。 这陶映雪虽跋扈,但早些年因着二房不受宠,也过过谨小慎微的日子,不可能在陶公眼皮子底下动这些心思。 这样想来,这些侍卫只能是陶公亲自送来二房的了。 陶容杏眸微眯,看来,在她不在的时候,她的这位好姐姐倒是深得陶公大人的喜爱。 相比较她那个出身烟花之地,只会靠使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从而让陶丞相厌恶的母亲,陶映雪还算是有点脑子的。 「二姑娘,您还是出去吧。」 大概是还忌惮着陶容曾经嫡小姐的身份,侍卫还算客气地同她说话。 他们现在虽跟着陶映雪,但真正听命的还是陶府那位侯爷,也就是她那个便宜爹。 陶容稳了稳心绪,心知现下不能同他们硬来,只得绕着他们讲。 「你既还愿意叫我声二姑娘,想必心里还是知晓我是陶爹爹的骨血,既然如此,我带走一个丫鬟没什么问题吧。」 她当然巴不得离开这个地方,只是她也见不得禾秀留在陶府继续受欺辱了。 侍卫听了这番话,明显犹豫起来,面前的人虽已被逐出陶府,但确实是侯爷的亲生骨肉没错,况且只是要带走府上一个奴婢而已。 见侍卫心意已有些松动,陶容攥着禾秀的手腕,杏眸闪了闪。 「你们一直在爹爹身边,想必也知道平日里他虽严肃,却是个儿女情长的人,以前不懂事,让爹爹一气之下将我赶出了家门,却送去了郭奶娘那,定是爹爹还念着我,不想我没人照顾了去,你说是吧?」 见陶容眼里满是真诚,话说得也相当在理,侍卫本直挺的背嵴也恭敬地鞠了下来,偏身让了条路。 「二姑娘说得是,区区一个丫鬟您领了便是。」 见头儿都这样说了,那些准备上前来的侍卫们也都相视几眼,停了步子。 陶容扫了他们一眼,便带着禾秀要走。 那边的陶映雪怎么会罢休,当即就沖了过来。 「没用的东西!不过是一个被扫地出门的贱人而已,你们竟然会怕她,看我回去不让爹爹教训你们!」 侍卫有些汗颜,凑过去小声道。 「大姑娘还是别为难二姑娘了,最近府上的传言,您应该也听说过」 陶映雪这一听立马变了脸色,听过,她当然听过,就是因为听说陶容这个贱人要被接回府了,所以今日她见到这个贱人就恨不得扒了她的皮。 其实除了愤恨,她更多的是恐慌,这个贱人怎么能回府呢?如果恢復了她嫡小姐的身份,那她算什么?这段时间步步为营,好不容易才讨好爹爹,府中上下谁不看她的眼色行事,如果陶容回来了,这一切都会没有的。 不,她绝不允许!更不会让这个贱人顺心的! 「想带人走?做梦去吧!陶府侍卫听令,给我把这个小贱人赶出去!敢违背本姑娘的意思,就是违背广平侯的意思!」 陶映雪的手中赫然举着一枚暗黑色的令牌,侍卫见此立马恭敬地低头领命,周遭也是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陶映雪抬高下巴看着陶容,嘴角是抑制不住的得意与自满,这还是她好不容易从爹那里哄来的,他还特意嘱咐不能让别人看了去,本是想自己揣着过个瘾。 第44页 现下为了对付陶容,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陶容眸里冷光划过,心中一凉,这虽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令牌,但足已让这些侍卫听命了,陶公竟将这牌子给陶映雪了,看来自她走后,陶映雪是越得宠爱了。 神特么狗血剧情? 陶容面上没什么变化,心里却止不住地慌乱和无力,这样下去,她不仅带不走禾秀,自己也脱身不了。 拉紧了禾秀的衣袖,心里愈发乱,眼神不由去找那个欣长身影。 却见那货正悠闲端详着柜檯里的物什,半点视线也没落到过此处,似完全不知这里发生的事情。 真是好一个闲情雅致的君子。 好歹刚才也帮他包扎了伤口,竟然转身就见死不救了。 陶容心里将他翻来覆去地慰问了一番,愤愤地收回了视线,别人靠不住,只能靠自己解决眼下的事了。 眼看那些侍卫已经越来越近,禾秀挣开陶容的手,挡在了她前面,瘦削的身影甚至都还没有她高。 「奴婢知道姑娘是关心禾秀,禾秀心里知道就很满足了,姑娘别管奴婢了,快走吧!」 她的声音发颤,却像之前每一次一样,坚定地护在了她身前。 这傻丫头。 原主高傲,除了孙承允,独独对自己这个丫鬟不错是有原因的。 陶容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只剩了细碎的冰冷,拽回禾秀,迎上陶映雪的目光。 不仅是原主,她也做不到不管她。 「二姑娘,我们也是领了命,您就走吧。」 这会侍卫倒是硬气了些,见她还是冷冷地凝着大姑娘,没有半分要走的动作,只得继续劝说。 「只是一个奴婢而已,二姑娘何至于此,别叫我们这些下人为难了」 顿了顿,侍卫眼珠一转,凑近了些小声道。 「且待二姑娘被大人接回府时,自然就可以留着这丫鬟了」 剩下的话却被陶容突然变得狠意的眼神止住。 「什么时候贵府里侍卫也开始乱嚼舌根了?」 侍卫脸色变了变,知晓面前的人是不会妥协了,便拱手揖礼道: 「不敢,是我失言了,既然二姑娘不愿,那我等只好请您出去了。」 说着对后头的人使了眼色,便要一同上前。 陶容拉着禾秀后退了一步,眉间深深一道皱褶,轻咬唇瓣。 罢了罢了,大不了等会同他们拼了,他们虽领了命,但毕竟忌惮着她,不会真的伤了她去。 禾秀担心地拉着她的袖子。 「姑娘,您还是走吧。」 陶容杏眸转了一转,偏头道: 「无妨,等会我们趁乱熘走。」 「得罪了,二姑娘。」 见已伸手过来的几个侍卫,禾秀一惊,连忙又要拉陶容,只是还没等她出声。 便见一抹青色掠过眼帘,再定睛一看,一戴着暗紫色面具的男人已至她们身前。 长身玉立,身躯凛凛。 比禾秀还要惊讶的还有一人。 陶容怔怔地抬头,能窥见阳光下泛着流光的冰冷面具,和他坚毅冷冽的下颚线。 「拿开你的手。」 低沉的话不带半点波澜,却让那些侍卫胆寒无比,一时间慌神,皆失了声。 原本同陶容说话的那位侍卫长见到来人,先是一惊,思筹过后,反倒暗自松了口气。 他们本就无意强迫二姑娘,只是领了命不得不为之,这两个祖宗万一有什么事,罚的也是他们这些下人,还好来了另外一尊佛。 俗话说一物降一物,这会他只想赶紧将这麻烦事交给祖宗们自己解决,遂顺着阎扬的话带人退了几步,装作一脸无奈地看向陶映雪。 「大姑娘,您看这」 陶映雪哪还能听得见他的话,只睁大眼指着那处,半天讲不出话来,指间微颤。 这边陶容没注意别的人,只一脸幽怨地看着面前的高大人儿。 与刚才的闲适不同,此刻他周身都泛了层刺骨寒意。 刚刚不还挺享受shopping的么,这会又跑过来英雄(阴熊)救美了,真有他的。 「我以为你会见死不救,甚至还会和别人一样,等着看我的笑话。」 这话里含了她自己都不自知的小委屈。 阎扬却听见了,低头去看她。 小姑娘的眸子果然含着莹莹碎光,不满的意味。 他心里有处陷了下去,软得不行,陌生又熟悉的情潮涌上来。 「我以为你可以解决。」 语调有些哑,算是解释了自己没有拔刀相助的行径。 他的眸比旁人黑得多,像潭深井,却在看她时有了细微的波澜,光如水中月。 陶容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脸还隐隐发热,于是赶忙错开了视线,敛着眼睫,小声咕哝着。 「你以为我是牛啊,以一打三呢。」 阎扬微勾唇,低哑道。 「那倒不至于,但至少是个不太安分的小猫。」 陶容想到他塞她嘴里的那根糖画,刚刚混乱中也不知道丢到哪去了。 哪像猫了,姐明明是个血统纯正的21世纪大美人儿。 郁闷地瞪向他,阎扬却已抬了眼,微凉的视线淡淡瞥过那枚暗黑色的令牌。 这个陶府大姑娘倒是比他想像得要有手段,也要蠢得多。 第45页 镂月阁里都是些什么人,非富即贵,谁家不是有官有爵的,如今令牌已被众人看了去,此事就算底下的侍卫没说,陶公也必定会知晓,到时候免不了她的一顿罚。 「我们走。」 阎扬动作很快,不待陶容反应便拽着她的手腕要走。 陶容挣脱不得,只得偏身去拉禾秀,可这小丫头倔得很,不想连累她,便背着手后退。 她只碰到了禾秀的一片袖摆,便急喊。 「禾秀!」 小丫头却傻兮兮地对她笑,不肯上前。 陶容眼睁睁看着她被兰菊拽走,眼眶立马就红了,想回去,却挣不过前面人的力气,只能被阎扬拉出了门。 陶映雪看着两人的背影,气得要咬碎牙,这个贱人竟然跟辅国公的军师搞到一块了?! 她还没蠢到极致,如果现在命人追上去,就是公然与辅国公为敌,到时候被爹知道,别说家法了,恐怕这条命都得造没了。 这时兰菊拽人过来了,陶映雪一双气愤的眸子在看见禾秀时总算平和了一些,罢了,至少没让她顺心。 * 走了一小段路,阎扬的手才松了些力气,陶容挣开后便要往回走,他却极快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陶容忍了一路,没能继续忍住,有些崩溃地喊出声。 「你他妈干嘛拦我啊,我要去找人啊!」 阎扬本欲出声的话在看见小姑娘微红的眼眶时生生止住,那双杏眸已蒙了层泪雾,长翘的睫毛上也是微亮的水光。 心里不知原因地抽痛着。 半响沉抑地出声。 「陶容,你明明知道的,你根本带不走他,我也是。」 第25章 . 抉择 「那又怎样,我甘愿。」 乌莓/书 轻风扬起, 吹得眼眸刺痛,陶容低下头看自己的鞋尖。 是。 她是知道,禾秀的卖身契一定在陶映雪那, 只要她不愿意,没人能带走她。 所以她刚刚做的一切都是徒劳而已,甚至可能因此让禾秀更受折磨。 唯一的办法,他们心里都清楚。 只有陶容回到陶府, 禾秀才能回到她身边, 脱离苦海。 「你说得对, 是我没用。」 阎扬盯着她, 眼眸极黑, 手指微动又握紧, 半响僵硬着出声。 「我送你回去。」 陶容抬头, 阎扬眸光一颤, 喉头滚了滚。 「我叫了马车。」 她刚就发现路边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马夫现在正看着这边,想来阎扬早就准备好了。 陶容没有拒绝,现在她也没有找店铺的心思了, 心里乱糟糟的,先回莲花村再说。 留下一句话,陶容便上了马车。 帐帘抚动, 她清丽的脸庞被隐去。 * 青袍在风里微扬,黑眸逐渐暗淡下来。 一只手兀得搭在了肩上, 阎扬神情不变。 来人侧眸望了眼他,又与他一同看向远去的马车,嘴角衔笑,嗓音依旧那么懒散。 「听小美人说谢谢, 什么感觉?后悔了?」 马车已消失在远方,那双黑眸更沉,转身便要走。 库石摇了摇头,啧了声,跟了过去。 「要招惹的人是你,现在心疼的人也是你。」 「你明知道,不是非她不可,那个叫什么陶映雪的比那小丫头好拿捏多了,甚至她还对你有意,也不见你去接触她」 阎扬斜睨了他一眼,下颚线愈发紧绷,警告道: 「库石。」 挑了挑眉,库石也收起了那副懒散模样,迎上他已恢復冷意的眸。 「看,阎扬,这才是你,但你在那小丫头面前何时硬气过?你自己不明白,可旁人看得很清楚,你眉眼里的柔情都快藏不住了。」 两人已走至偏巷,四下里无人。 面具被摘下,夕阳下,那人五官凌厉,俊美无双,眉眼冷硬,眼眸却比任何时候都黑沉,如深潭。 「那又怎样,我甘愿。」 库石楞了很久,直到那青袍一闪而过,落入前方的院墙里,树上粉樱颤动,抖下几片花瓣。 那又怎样,我甘愿。 原来他自己也是明白的。 真没想到,有一天这样冷情冷意的人也能说出这种话。 「阎扬,若不是为了你母亲的嘱託,我是不会来中原的,别忘了我们的目的」 嘆息声逐渐散在风中。 人已不在,但他知道那人能听见。 库石没跟进去,却是一跃而起坐在了围墙顶,一手后撑,另一只手举酒罈往嘴边送。 程府里侍卫巡逻森严,却无一人发现他。 啧,无趣,中原太无趣了,连酒都没什滋味,还是草原好,无拘无束。 草原儿郎,有摩擦了就打一顿,想要的姑娘就自己扛回家。 夕阳渐沉,顶上的人最终还是嘆了声。 程子曜,你本不该属于中原的。 * 「姑娘,已经到咯。」 「姑娘?姑娘?」 陶容抬头,像是突然惊醒般,眼睫颤了颤,掀起眼。 「是到了吗师傅?」 「是。」 马夫抹了把额上的汗,心里有些纳闷,他在外头都叫了好几遍了,这姑娘就跟没听见似的,不过想来她可能是在车里睡着了,遂没多说什么。 第46页 陶容掀开帘子,果然看见了村口的两个石墩子,下了马车后回头笑了笑。 「谢谢你了,师傅。」 「诶,姑娘客气了。」 看着村口的景象,小摊早已被郭氏收了回去。 陶容想起今天来的那个女人,一时又有些怔愣。 有一个问题她从上马车一直想到现在,答案已经唿之欲出。 若今日没让她遇见禾秀,可能她还会再没心没肺几日。 既遇见了今天的事,她就做不到不管,且连陶府侍卫都听见了风声,想来陶府接她回去是势在必得了,她就算不愿回去,他们若用强,她也没反抗的余地。 陶容不禁蹙眉,回陶府大概是迟早的事了。 真是讽刺,曾经为了陶府的颜面将她扫地出门,如今又是因为朝堂利益要将她拱手送人。 现在能留一日便留一日,先将这串串香事业打响了,到时候也不至于没个傍身的东西。 回去的路上倒是碰着了村长,陶容赶紧移开视线,今天云依霜来的时候,他也瞧着了,她不想被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低头,心里默念了三遍。 然而村长大爷却热情地喊了声。 「陶丫头!回来啦!」 陶容只能硬着头皮回望,笑着应了声,看他眼神没有异样,她心里也松了口气。 村长大爷笑眯眯地点头,又嘆了声气。 「俺这刚从你郭奶那套了点消息,也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陶容眸光一颤,不由捏紧了手。 「要俺讲啊,那家子人都不懂得珍惜咯,这么好的闺女放着不」 说着村长大爷注意到她的神情略僵硬,便停了话头,摸着他的白鬍子,笑道。 「妮子出息着尼,俺今天尝了那什子串串香,当真是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俺家婆子烧大半辈子菜了,做得也没有你好吃呢。」 知道村长是好意,陶容心中暖了些,眉梢柔和,眼角也带了笑。 「谢谢村长爷爷。」 村长大爷嗯了声,便摆摆手要走。 两人离了差不多几步距离时,村长大爷眼珠子一熘转了一圈,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叫停了陶容。 「陶丫头啊,其实俺那个儿子别看他傻兮兮的,会疼人着尼,你看,你会烧饭,他会吃,多合配尼,上回一块吃饭,俺看你俩唠得也挺好,你对俺儿子印象应该也挺好」 陶容: 呵呵,尬笑。 如果村长大爷您不总是提出来,她可能对那个牛大哥印象更好 待回到郭家,陶容看见大家都围坐在堂心,桌上是一些饭菜,比平常的都好,甚至摊了鸡蛋饼。 她顿时鼻子一酸,自从她赚了些钱后,家里的餐食好了些,但是郭家人节俭惯了。 今天桌上这些吃食都可以是他们过除夕时的招待了。 二狗眼睛一直滴熘熘地在家门口转,是第一个看见陶容的人。 顿时高兴地从凳子上跳下来。 「阿姐回来了!阿姐回来了!」 陶容压下心里涌上的酸涩情绪,如往常一般,笑起来杏眼弯弯的,摸了摸迎上来的二狗的发顶。 「叫得这么响,想阿姐了?还是想阿姐做的串串香了?」 二狗急急拉着陶容往堂心走。 「阿姐和串串香俺都想。」 陶容笑出了声,轻轻拍了下他的头顶。 「臭小鬼,你倒是挺诚实哈。」 她心里挺欣慰的,二狗之前就是太内向了,不太愿意同人说话,现在活泼多了,小孩就该这样蹦蹦跳跳,快快乐乐的嘛。 「回来了就赶紧坐下吃饭吧,菜都要凉掉了。」 陶容望过去,李氏见她看过来,整理了下衣袖,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这话虽然是埋怨,但她听得出里头并没有恶意,甚至还有着不易察觉的关心。 陶容笑着诶了声。 「这就来了。」 郭氏将菜端去厨房又热了一会才重新端上来,并没有人提过今天发生的事,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完了一顿热饭。 郭大哥兴致起来,甚至以茶代酒敬了陶容一杯,只说祝她串串香生意做得越来越好,将来可以带着他们一家致富,二狗也在一旁起闹,直嚷着以后是不是每天都有嘎嘎吃了。 餐桌上不乏欢声笑语,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今日的事情。 洗了碗筷后,没等郭氏开口,陶容主动提出要去她屋里。 郭氏虽然什么也没说,但陶容知道她今天一定让郭氏担心坏了。 * 西屋,床榻上。 陶容正在给郭氏捏肩膀,初时郭氏是万分不愿的,但陶容坚持,郭氏知晓她懂事,便也随了她去。 且她也讲不过小姐了,如今的小姐嘴里总是蹦出好些新鲜词和道理,让她不知怎么拒绝好。 屋子里煤油灯昏黄,映得陶容眼眸碎光更柔和。 「阿嬷。」 郭氏诶了声,脸上尽是慈祥和关怀的神情。 「小姐有想说的,阿嬷都听着。」 陶容眼角带笑,将今天在陶府马车上的事,还有在京城遇见禾秀的事都说了一遍,说到最后,眼角却泛了苦意。 「阿嬷,我可能不能一直留在这里了。」 第47页 有些问题在今日在镂月阁时,就在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郭氏先是惊讶了一番,心底也苦涩,回过头摸了摸陶容的发。 就和陶容每次抚着二狗的发顶一样,带着怜爱。 那双手粗糙干燥,却不乏温暖。 「是禾秀那小丫头呀,好久没见着她了,我们家小姐啊,之前虽有些娇蛮,心里却是如明镜般,分得好坏的,阿嬷知道小姐心善,不会不管禾秀的。」 陶容轻轻嗯了声。 「阿嬷却不能为你做些什么,但是小姐以后若是想回来,阿嬷永远为你敞开怀抱。」 说到后来,郭氏已经衰老浑浊的眼眶忍不住红了一圈。 「侯爷和夫人其实还是关心小姐你的,只是」 「只是在哥哥的未来和利益里,我完全是可以是个牺牲品。」 陶容替她讲了剩下的话。 她心里思索了会,抚上郭氏的手安抚道。 「阿嬷别担心,我会想到办法的。」 至少绝不能真的被陶府送去虎穴。 郭氏点点头,眉间却依旧蹙着,不知道要不要开口。 陶容猜到她想问什么,顿了顿还是开口道。 「今日那人是程府的军师,叫阎扬,阿嬷不用担心,他应当不会伤害我。」 郭氏听了这话,眸里惊异万分,眉间的痕迹更深了。 第26章 . 火锅底料 「陶姑娘怕不是忘了今日之约 乌莓/书 「小姐说的是辅国公府?」 陶容先是微怔, 后又轻轻点了点头,书中确有说,程子曜深受皇帝器重, 承袭了其父的爵位,乃是地位显赫的辅国公,权倾朝野。 见郭氏眉间化不开的担忧与不安,知晓她是惧怕那个大反派, 便道。 「别担心, 我有分寸的。」 程子曜虽受皇帝器爱, 但大奸臣的名号在京城可谓是家喻户晓, 郭氏之前在陶府待了些年岁, 必然也知道, 她担心也是很正常的。 对程府这位年轻的内阁首辅, 世人皆评价: 暴戾恣睢, 俊美无俦。 不过这最后一词她持保留意见。 若真是颜值逆天的存在, 这样一个有权有势还多金的大佬,怎么会至今都没有娶妻妾呢,想必古人也是夸张了的说法。 但她转念一想。 好像也不对, 记忆里,陶映雪似乎对这个大反派是有意的。 只不过不像原主追人那般轰轰烈烈,她是暗着来, 有次偷偷让自己丫鬟去送一封夹了红梅的信纸去程府,刚巧被原主看见了, 不过原主素来不把她放在眼里,且陶映雪爱慕对象又不是孙承允,她自然没管。 啧,能俘获陶映雪这种女人的芳心, 想来这个程子曜长得也不会差到哪去。 不过既然是书里杀人如麻的大反派,就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陶容低头抿着唇,一小缕乌髮落下,垂在肩头。 只是阎扬怎么会是那人府上的军师呢,虽说那傢伙有时候嘴贱了些,有时候招人生气了些,但是他确实帮过她很多忙,应该不是个坏蛋。 实在不像是能和程子曜为伍的。 她深知所有和程府有关联的人,都应该离得越远越好才对。 可道理是一回事,现实又是一回事,虽然有时候阎扬身上散发的寒意让她也憷得慌,但这人身上总有种让她安抚下来的神奇力量。 想着想着,那副暗紫色面具和冷硬的下颚线莫名浮现在脑海里,还有他低头和她说话时低哑的声调,喷在耳廓时带着温度的气息。 那么炽热。 下一秒,陶容蓦得抬头,杏眸睁大,双颊已是熏得通红。 救命!她都在瞎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是在郭氏面前。 见陶容迟迟不说话,脸颊也呈现不正常的红晕,郭氏有些担心地去触碰她额头。 那手还没碰着姑娘的肌肤呢,陶容便如触电般站了起来,着急忙慌地往外头走。 「阿嬷,你早点休息,我走了。」 郭氏收回手,笑着摇摇头,眼角的忧虑却化不开,半响嘆了声。 希望小姐别再出什么事好。 * 第二天晌午的时候,陶容就开始着手做火锅底汤了。 背包里的那几包现成的火锅底料都用完了,作为串串香美食的灵魂,它自然是不能缺的。 今日家里没什么活要做,所以李氏和郭氏现在都在村口帮着她看摊子。 倒是郭大哥挺忙的,最近他买了些新种子,整日都在田里忙活着,说是要给她的美食事业提供更多的食材。 陶容当然乐见其成,此刻家里就她和二狗两人。 一人掌勺,一人蹲在火洞那添柴火。 这事二狗还真做得有模有样,起初陶容还害怕他一个孩子要是不小心被火烧到了怎么办,不过后来见李氏也没管,二狗自己也做得灵活。 她就嘱咐了两句就随他去了。 他烧柴烧的还挺开心,陶容笑笑收回视线,火热起来了。 桌上已经摆好了各种所需的香料和调料。 舀了勺油,利落地淋在锅里,待油热后,将香料都倒进锅里,用大勺翻转爆炒几下,这辣香味已经飘了整个屋子,叫人馋得很。 二狗被这味道呛得咳了几声,陶容见此赶他出去,这孩子却倔得很,非要待在旁边,说是自己就喜欢这辣味。 第48页 瞧他都呛出泪花了,陶容觉得好笑。 他倒是有几分川娃子的样子。 因着没买到豆瓣酱,她便用郭氏自己酿做的辣椒煳代替了,接着便是生姜片和葱段通通都投了进去。 倒了水后,接下来,便是基础的调味品,盐和酱油首当其冲,耗油这种提鲜的东西,陶容暂时还没找到,不过也不强求。 煮开后,陶容便让二狗别再往火洞里塞柴了,转而用小火闷个二十分钟便成了。 掀开木盖子时,白雾顿时将整个人都掩在里头了,陶容也受不住得咳了几声,但更多被勾起的是肚子里的馋虫们。 这铺天盖地的香气较之刚才的辣,多了股浓郁的勾人香气。 陶容回身去碗柜找东西装,再一转身,便见二狗正垫脚馋兮兮地对着锅里望,一只手还想伸进去。 她猜这臭小孩是想舔一口汤。 「快起开,也不怕烫到了。」 二狗的小手被拍开,也不恼,眼睛眨巴着看灶台上忙碌的神仙阿姐。 「好香。」 陶容被他这乖乖巧巧的小模样逗笑了,伸出食指轻轻抵了下他的额头。 「天天不都能吃到吗,还这样馋,也不知道像谁,你爹娘都没你的十分之一馋。」 二狗摸着额头,不好意思地嘿嘿傻笑,他也不知道像谁,反正阿姐做的吃食,他都馋。 将碗里的火锅底汤放凉了些,陶容才端着出来,二狗跟在后面。 她刚才做时就放了一点水,不说有没有地方储存着,就是量太多来回端着也不方便。 每次做的时候加水化开就行了。 路上碰见豆娘家女儿小丫在土路边蹲着抓蝈蝈,陶容和二狗经过时,小丫大概闻到了香味,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陶容怀里的碗。 陶容失笑,便叫了她一道,三人一起去了村口。 有了上回的经验,后来摆摊的摊前都放了几副桌椅,有一些是郭氏同村里邻居借的。 毕竟晌午吃饭的时间已过,摊前的人比陶容走时少了很多。 所以凳子上那位气质斐然,悠闲品茶的身影,陶容一眼就看见了。 单看背影,她就知道这人是谁了。 可不就是她亲爱的荤食供应商杀猪佬嘛。 行,真是赶巧了,正缺肉的时候呢。 放下碗,陶容兴沖沖的跑了过去。 「程大哥,你怎么来了呀?」 程子曜老早就看见她了。 小姑娘怀里抱着个破碗,嘴巴张张合合地还不歇,估计又在哼什么奇怪的曲子,后头还跟着两个同样泛着傻气的小尾巴。 她心情似乎不错。 某人咽了口茶,喉结滚动,默默松了口气。 此刻程子曜却是硬着神情,斜睨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散漫道。 「陶姑娘怕不是忘了今日之约了?」 陶容怔怔地停了步子,啊了一声。 强调一下,此处是第二声。 程子曜掀眼,便见她眸子亮晶晶的,满满的都是疑惑。 于是好心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陶容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便见到了常大哥以及 他手里握着的鱼竿。 陶容顿时眼睛睁大,长长哦了声,额角的那根筋有些跳。 o m g 她完全忘记了这回事。 「呵呵,常大哥你也来了呀。」 常风嘴角抽抽,也回以尬笑。 原来陶姑娘是能看见他的啊。 第27章 . 赴约 「不想伤口烂掉,就赶紧过来。」 乌莓/书 「想起来了?」 陶容视线从那两鱼竿移到程子曜脸上, 他也正望着她,眸子黑沉。 陶容掩嘴清了清嗓子。 「想起来了,垂钓嘛, 呵呵。」 不是吧,还来真的,当初本就是应付村长大爷的,根本算不得数。 且他一个杀猪佬不乖乖待在荷叶村杀猪, 跑来钓鱼, 这是闲得慌吗? 被风吹乱的一缕乌髮绕在脸庞, 有些痒意, 陶容伸手捋了捋, 勾在了耳后。 刚巧露出了白软小巧的耳朵, 圆润可爱的耳垂泛着淡淡的粉意。 如枝头刚开苞的娇花。 程子曜瞳孔微缩, 视线不动声色地避开。 喉咙深处兀如火烧般干燥。 「嗯。」 面上依旧清冷, 嗓音却哑了一个度。 陶容自然没注意到这些细微的变化, 她心中正徘徊不定,不是说不能去,只是好像也没必要。 眨了眨眼, 她斟酌着开口。 「上次的事谢谢你帮我解围了,不过你看我啥也没准备,这会出行也怕耽误你时间, 不如就算了?」 想了想又认真道。 「若你真想去的话,可以让常风与你做个伴。」 没有直接回她的话, 程子曜斜睨了眼旁边的人。 「常风。」 收到主子的眼神示意,常风心里顿时如明镜般,从背后抽出另外一根鱼竿来。 一副公式化的表情。 「程哥知道姑娘八成不会准备,于是替姑娘提前备好了。」 陶容: 这么长的杆子是从哪冒出来的? 见小姑娘一副惊疑不定的表情, 程子曜状似思虑了会,扫了眼面前飘香的小摊,不咸不淡地开口。 「不去也行,就是有些可惜了,看姑娘这生意做得越来越好了,荤素都有,唯独缺了河鲜,本想带你去钓些鱼,既然不方便,现下作罢了吧。」 第49页 说着便起身欲走。 陶容:「我去!」 常风: 已经转过身去的程子曜唇角勾起个淡笑,又很快被抹去了。 见那两人准备走了,陶容急急忙忙跑回摊子前同郭氏说了几句,便追了上去。 还好杀猪佬点醒了她,她这串串香可不就缺几串河鲜嘛。 * 垂钓的地方是后山的一处不甚深的小溪。 也就是上回她来採药的地方。 溪水潺潺,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如掺了流动的金粉。 隐约可见底下嬉游的鱼群。 陶容环顾四周,心下有些讶异。 岸边已然坐了几人,掩着草帽,手握鱼竿,脚边放着竹叶编织的篓桶。 显然也是来垂钓的。 上回来没见着一个人影,这回人却是多了。 不过她也没多想,心猜可能是快要雨季,鱼儿多了的原因。 一旁程子曜掀眼,在那些人身上扫了一圈,眼眸暗黑,隐隐聚了层冰寒的风暴。 不过一瞬,又被不动神色地掩下了。 陶容自顾自地找了处干净的石块坐了下来,回头招唿呆站着的两人。 一分钟后,她被两个男人夹在了中间。 陶容坐得没规矩,两边摆着头,想去看他们是怎么弄的。 活这么多年,这还是她第一次钓鱼呢,在现代的时候没能钓着,没想到还是在本书里实现的。 她兴致来了,不免有些小激动。 小姑娘杏眼透澈,闪着碎光,显得有些兴奋。 程子曜斜睨了眼,眸中柔和了一瞬,故意放慢了速度。 入目是一片山清水秀,耳边鸟鸣悦耳,鼻尖萦绕的也是沁人的花草香。 一切都让人那么心旷神怡。 陶容好久没这么悠闲过了,心情一放松下来,嘴里又开始哼起歌来。 「姐就是女王,自信放光芒」 程子曜: 常风: 来回看了几趟,陶容心觉这是个简单的活计。 不就是套上鱼饵,再一甩一抛,也就那么回事嘛。 于是自信女王第一次出手,啊,鱼饵怎么勾不上。 没事,接着来。 第二次甩鱼线,磕到了前面的石头。 嘶,再来! 第三次直接甩到旁边人的衣袖上了,某人额角的筋隐约抽动。 程子曜脸黑了一瞬,有些咬牙切齿。 「陶容!」 常风:陶姑娘好像不大聪明的亚子 陶容一看心里一憷,赶紧起身挪了过去,眼眸弯弯,讨好地对他笑笑。 「不好意思啊,程大哥,我不是故意的。」 周围的那几人听到动静似乎往这边瞧了眼,她头低得更低。 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陶容俯身,费了些力才将鱼钩从程子曜袖上弄下来,再抬眼时,倏得与那黑眸对视。 两人皆是一怔,气氛顿时有些微妙。 女儿家的香气袭进鼻腔,程子曜喉结微动,先移开了目光。 陶容一手捂脸,怔怔凝着他的侧脸,后之后觉地脸红,这杀猪佬长得也太撩人了点。 美色果然误人。 沉迷美色的陶容一时没注意到右手里的鱼钩,稍一使力,顿时疼得嘶了一声。 抬手一看,鱼钩尖锐的前端已经刺破了指腹的皮肤,冒出点血珠。 她还没说话呢,身旁墨衣一掠而过,受伤的手就被人轻柔牵起。 「怎么了?」 低沉的嗓音掩不住那丝慌乱。 陶容是真被吓傻了,手上些微的疼意也感受不到,只仰着头睁大眼睛看他。 深邃的眉眼,锋利好看的下颚线,以及眼里那一瞬的紧张。 紧张,他这样的冰块脸也会紧张吗? 心跳莫名快了,全身都在发热,尤其手掌肌肤接触的地方。 「啪嗒——」 是他的鱼竿在晃动。 反应过来,陶容勐得抽回手,双颊控制不住地泛红。 「你,你好像钓上鱼了。」 程子曜收回手,瞥了眼她手上的伤口,不大,估计血已经不流了,眼神又恢復了冰冷。 刚才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他还以为是那些人动手伤到她了。 「蠢死了。」 沙哑的嗓音,细听能听见里面些许的不自然。 这话好像有人也对她说过? 这会陶容也不羞了,气得瞪他。 「你才蠢呢!我只是不小心戳到了而已。」 见她极其败坏的模样,程子曜也没再伤害她的自尊心了,只是转身走近小溪。 「还不过来?」 陶容捧着手,还有些生气,干脆偏头不理他了。 程子曜眉眼冷硬,耐着性子又说了遍。 「不想伤口烂掉,就赶紧过来。」 陶容也就别扭了一小会,乖乖地跑过去了。 目睹全程的常风摇摇头,暗处的一群人同款摇头。 * 没过多久,陶容就有些郁闷了,两边人的竹篓都有或大或小的鱼了,唯独她这里是空空如也。 且日子逐渐热了,虽坐在了有树影遮阴的地方,却也抵不住这闷热,弄得她有些昏昏欲睡。 没人说话,一时间寂寥无声,阳光在湖面折射出了光晕,随水流闪着金光。 第50页 没人注意到身后的枝叶抚动,看似轻柔的风里藏着细小却锋刃的叶片,随之而来的还有更危险的利刃。 刺破空气,直闯而来。 「嗖——」 一道劲风从侧面迅速刮过,耳边的髮丝扬起又落下。 陶容心脏微缩,心底的寒意兀得升起,蔓延到身体的每一处,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对危险的本能反应让她迅速偏身。 还未等她去看刚刚刺过去的是什么,墨衣掠过眼帘,手腕蓦得一痛,人已经被拽过去。 第28章 . 暗袭 你是程子曜的人? 插per28 乌莓/书 手腕被攥得很紧, 陶容被人拉着往前跑。 耳边是唿啸的风声和身体擦过竹叶的沙沙声,一时间盖过了心脏激烈的鼓动声。 「你看见了吗?刚才过去的好像是一把箭?」 她心里惊慌,只能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寻常无波。 「嗯。」 程子曜眉眼间尽是凌厉, 视线寻找着藏身处,闻言只沉抑地嗯了声,后面窸窣的声音越来越近,他蹙眉, 将人勐往左边拽了下。 两人躲在了一处草丛之后, 枝叶繁密, 且穿的又是深色衣裳, 不细看很难发现他们。 几个黑衣人停在了他们前处几步的位置, 偏头过来的时候, 陶容看清了他们的脸。 竟然是刚刚坐在他们身旁钓鱼的那几个男人! 她不由得屏住唿吸, 将身子更往里藏了些。 救命, 为什么这种暗杀偷袭的鬼事会发生在她身上?她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村民了啊喂! 四下打量了一会, 许是没发现什么异常,几人相视几眼,很快窜去前方了。 陶容拍拍胸口, 松了口气,这才开口,但也放低了声音。 「我天, 吓死我了,这些人是要干嘛?还追着我们跑。」 程子曜回头, 将小姑娘上下扫视了一圈,确定没有受伤,瞧她模样是真的被吓到了,便安抚道。 「别怕, 可能是将我们误认成旁人了。」 陶容蹙眉,眉间难掩不安。 真的是这样? 可如果不是这样,又怎么解释呢,这些人的目标若真是他们,那只有可能是侯府?可是怎么可能呢,唯一厌恶她的陶映雪也不至于伤她性命,且她根本也没有这个能力弄来这么多杀手。 蓦然,竹叶摩擦的沙沙声直逼耳旁。 程子曜迅速偏头,直视声音的来源处,他的眼神凛冽异常,隐约有暗芒划过。 他怎的如此镇定? 陶容一时有些怔愣,来自手上的力道更紧了,攥得她生疼,但现在这种状况下,她也不敢多加动作,只得屏息同他一道看过去。 暂时压下了心底的疑虑。 幸而那处草叶中只跳出个全身乌黑带白斑的小鸟,歪头看了他们几眼,便叽喳着飞走了。 陶容又是稍稍地松了口气,程子曜却依旧蹙着眉,眼角含着半分冷意。 「走。」 确认暂时没有危险后,两人就在竹林深处绕了点路回了溪边。 路上陶容心中止不住地想,这常大哥没跟他们一块跑走,不会等他们过去只剩下一副骸骨了吧。 想着她打了个冷颤,呸呸呸,瞎说什么。 什么骸骨,皮肉总归还是在的 程子曜见她垂着眸,以为小姑娘还在害怕,不由低沉道。 「我不会让你有事。」 陶容抬眼,满眸子的讶异,为他这突如其来的话。 程子曜凝着她,黑眸沉静,没再说什么,继续攥着她往前走。 陶容低头,视线落在手腕上的那截修长指节,半响轻轻嗯了声。 自始至终他都没放开过她的手,他很怕她会受伤吗? 待看见溪边那道熟悉的身影后,陶容差点没兴奋地哭出来,指着他的方向,不敢置信地对着程子曜道: 「常大哥他他还活着!」 那眼神仿佛在说:快看!你的弟弟他还活着,你不开心吗? 程子曜: 半响莞尔,扬了扬眉,算是应和她。 身旁的人遮了她的大半视野,陶容探头再看过去时,着实又楞住了。 竟然是躺了一地的人,哦不,应该说是尸体,且都穿黑衣,与刚才追逐他们的人是一样的衣着。 显然被是被谁给杀了。 更吓到她的是常风身旁同他讲话的那人转头之际,她清楚地看清了那人的相貌。 是常林!那个从程府马车上下来的人! 不止是他,还有几个蒙了面的人三三两两地站在他的身后。 他们是程子曜的人,怎么会在这?这些黑衣人是他们杀的?还是说他们本身就是和黑衣人是一伙的? 在陶容震惊之际,常风见到他们二人已快步走过来。 「程哥,没事吧?」 「无妨。」 程子曜颔首,淡淡道。 陶容却在常风更近一步的时候,将程子曜勐得拉着后退了一步,蹙着眉,眼含警惕。 「你是程子曜的人?」 程子曜眼中真实地闪过诧异,眼眸微眯。 她竟叫的是他全名。 常风怔住,瞥了眼主子,没再往前,正要说话时。 另外一人姗姗来迟,停在他们身前不远不近的地方,陶容眉间皱褶更深,拉着旁边的人又后退了几步,心中是真实的害怕了。 第51页 程子曜这种杀人如麻的人,常林是他身边的人,必定也沾过不少鲜血,这一地的尸体,她活这么多年何时见过这样的血腥场景。 她垫脚,偏头半掩着唇,小声解释道: 「他们不是好人的。」 程子曜眸光微闪,听见她话里的颤意,最终什么也没说,只用了点力将她拽到了自己身后,淡漠道。 「什么事?说。」 常林额头冒了冷汗,今天主子看他的眼神似乎格外阴冷,难道就是因为他让那小丫头害怕了? 不过是一瞬,他便又收拾好了神情,客气道: 「这位公子和姑娘,我是来向三位道歉的,实在不好意思,今日确实是府上的私事,没想到那些歹人误以为你们是我们的人,让你们受惊了,现在危险已被我们除去,几位可放心了。」 陶容全程紧蹙着眉听完他的话,显然不大相信,又看向常风。 「陶姑娘误会我了,你刚说的那人我都不识,还有,刚才幸好有常这位兄弟出手解决了那些歹人,我才没被伤到。」 常风编得一口瞎话已是相当自然,不过这只能算是半个假话,解决了那些歹人没错,但却是他和常林一起解决的。 陶容另只手不自觉地攥住了旁边人的袖子,仰头看他。 程子曜眸子依旧黑沉,看不出情绪。 「原是虚惊一场了。」 小姑娘眸子明显闪过一抹诧异,显然她等的不是这句话。 他却只瞥了她一眼,又淡漠道。 「如此,我们现在也安全了。」 陶容松开抓着他袖子的手,垂眸不语,她以为他会和她一样,对这个常林的话抱有怀疑的,没想到他竟如此相信那人的话。 是了,从始至终,他都是这么冷静不是吗,先不说他异常出众的长相,单说这一身凛冽的气质,又是哪一个村民能有的。 今日又发生这种莫名其妙的事,现下她不得不对他升起怀疑来。 程子曜抬眸警告地看了眼面前的人,常林瞭然,带着人走了,只是路过常风时小声地道了句「保护好主子」,常风自然是应了。 陶容再抬头的瞬间,用力地挣开了手腕上的桎梏,后退着拉开了和他们的距离。 杏眸直视着程子曜。 「你是谁?」 山风萧冷,吹起她的发。 那双水眸里含了不加掩饰的怀疑。 第29章 . 水中吻 「你欺负我呜呜,你个神经病! 乌莓/书 她不相信常林说的话, 那些黑衣人是在他们之前到的,必定是潜伏已久,且安然自若地在他们身边坐了许久也没露出半分马脚, 看行动与反应,也绝不是些市井上随意僱佣的猫猫狗狗。 这些人分明是专业的杀手。 她从前虽没有经歷过这种鬼事,但她也不傻,这样有组织有头脑有非凡行动力的一群人, 怎么会轻易认错了人。 程子曜身居高位, 权势滔天, 且臭名昭着, 有的是人觊觎或是厌恶他, 暗杀这种事对他, 固然是平常事了, 常林带人解决了这群人, 也应当是他身边一个重要的手下, 蔑视生命的人,不仅救了他们,而且没有杀人灭口就这么直接走了? 他在忌惮谁?她过去侯府嫡小姐的身份?不, 他应该不认识她才对。 还是说她身边的两个人根本就是和常林一伙的。 陶容避开了那道格外压迫的眼神,垂眸掩去了眼底的寒凉,衣袍旁的双手不由得捏紧。 「你是程子曜的人对吗?你们都是。」 抬眼看去, 那人衣袂翩翩,长发挽于头顶, 落下的青丝扬起落下,有一瞬遮住了那双深邃如墨的眸。 她看不清他眼底的半点波动。 似是嘆了声,程子曜轻摇头,话里带着些山风的清凉。 「陶容, 你还是太敏感了。」 他在向她走近,陶容有些慌的后退,溪边小石湿滑,她差点摔倒。 「那你」 程子曜上前一步,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快下坠的身体,他轻笑了声,打断她。 「你想问,为何他们会认错人?为何那人不杀了我们却径直离去?或者为何我会如此冷静?」 陶容微张着嘴,睁大眼看他,他竟将她心里的疑惑窥探得一清二楚。 「陶容,这些问题都能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去解释,但是」 他凝着她的眼,这么近,她还是没能看清他眼底的那些细微情绪。 「我们从未对你做些什么,不是吗?还是说欺骗你过后能因此得到什么好处?」 低低哑哑的声音钻进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陶容微咬唇,眼睫颤动,他说的句句在理,她反驳不了。 难道他堂堂程子曜还能为了个早就被废的广平侯府小姐,做出这一系列欺骗她的事?是啊,完全找不到动机。 心中的疑虑已经在他愈发近的气息里慢慢消退,可能是她真的想多了吧。 「你」 正欲开口间,她才感觉到手正被一温热干燥的触感所包裹,偏头一看,自己的手可不正被某人握着吗。 这才想起来刚才自己快摔倒的时候是他拉住了她的手。 陶容小脸后知后觉地爬上了红晕,心底的那点疑虑也被铺天盖地的羞涩感取代了。 程子曜根本没使太多力,只虚虚握着,所以陶容这一用力抽手的动作导致她整个人都不可控地向后倒去。 第52页 而巧的是她身后正好就是那片碧波荡漾的小溪流。 程子曜的眉蹙起来,平静无波的眼眸明显闪过慌乱。 这边陶容在喝了第二口溪水时,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拦腰捞了上来,一阵不小的水声过后,她紧紧扒拉着面前的支撑。 因为呛了水,现在她整个脑子和喉咙都热辣得厉害,头也疼,难受地大口咳嗽,生理性眼泪也呛了出来,全身都失了力气,完全依靠在那人怀里。 有手掌轻柔地在她背后拍了几下,陶容又咳嗽了几声,大口唿吸着氧气,这才缓过来。 顿时如重获新生般重重拍打着胸口。 妈妈呀,她差点淹死呜呜。 抬头看向自己的救命恩人,果然是杀猪佬,陶容有些别扭地低头道了声。 「谢谢。」 半响却不见他反应,陶容略疑惑地抬眸,正要说话,身子却蓦得僵硬。 腰间的触感炽热又明显,让人忽视不了。 程子曜那双素来冰冷的黑眸此刻已是晦暗不已,隐隐有暗流涌动。 两人薄薄的衣料阻隔了接触,热意却愈发相融,禁锢在柳腰上的手有力地桎梏着她。 眸里是凝玉般的泛粉肌肤,散着小姑娘独有的香气。 湿润的乌髮黏在她白皙小巧的额头,澄澈的杏眼含着莹莹水光,此刻那处眼尾发红。 她眸里含的满是诧异无措与羞涩。 程子曜视线不可控地移到她微张的樱唇上,粉嫩的唇瓣今日分外殷红。 喉头上下滚动。 「陶容,我」 因为她的手就攥在他胸口的衣襟上,陶容能明显感觉到他不规律的唿吸。 他这副欲.火焚身的模样,以及两人紧贴着的身体让她整个人都涨红不已。 他的手还在她腰间不住摩擦,一阵阵酥麻的痒意涌上,陶容两手齐用推着他的胸膛,直接大喊。 「你你你牛牛馒呀!」 因为紧张,她舌头都打结了。 程子曜低低的笑。 他禁锢的力气很大,陶容根本挣不开,只得羞愤地瞪着他。 还敢笑她! 「你不要脸!」 「别乱动。」 他声音低哑得厉害。 陶容红着脸,也没再动。 见她安静下来,程子曜放在她腰间的手总算松了些,陶容松了一口气,正要偏身上岸,却忙不迭地被他愈发近的黑眸给定住了。 他低头埋在了她的脖颈间,有些乱的唿吸洒在白皙的皮肤的,很热,她甚至能听见他轻微的喘气声,哑哑的。 陶容身上的汗毛立马竖起来了,哆哆嗦嗦地开口。 「喂,你你你快起开!」 程子曜压根没理她,甚至又重新抱紧她的腰,就在陶容忍无可忍准备一脚踢开他的时候,本可以踩到底的双脚突然离地了。 这个臭杀猪佬发什么神经?! 气是真气,害怕也是真害怕,她不会水啊,只得紧紧扒住了他的双肩。 又是一声低低哑哑的轻笑。 陶容红了眼,气得想扇他,还未动作,身子便先是一僵,随后如水般彻底瘫在了程子曜怀里。 这个混蛋!特喵的竟然亲她的耳朵! 靠近程子曜的那只小耳朵被他突来的含吻弄得泛了粉,然后又扩大成了嫣红色,上面透着晶莹的水光,不知是先前的溪水还是 程子曜眼眸一暗,没继续想下去。埋在她的颈脖处喘了几口气才抬起头。 小姑娘已经失力,双手搭着他的肩膀,显然没力气打他,只能满眼受伤又愤恨地瞪着他,可怜巴巴地控诉他。 「你欺负我呜呜,你个神经病!」 陶容现在只气自己不能一脚踹死他,原来网上说的是真的,她现在真的软成一滩烂柿子了,哪有力气霍霍他。 小姑娘眼尾发红,竟是真委屈地要落泪了。 程子曜再冷再硬的心,见她这模样也软成一片了,心生爱怜,稳稳地托着她的腰。 没忍住又埋下头,温柔地吻了吻那红透的小耳垂。 「抱歉,没忍住。」 嘴角噙着笑。 陶容: 这哪里是道歉的态度了?! 在陶容发飙之前,程子曜环着她的腰带她上了岸。 「这么浅的溪流你也能淹到,看来的确不太聪明。」 说这话时他表情一本正经,这回都上岸了,陶容没再客气,一脚踹到他腿上,她力气自然没收。 饶是程子曜也微蹙了眉,看来小姑娘是真的生气了。 「今天我钓的鱼都归你了,嗯?」 语气虽是低沉,黑眸里却含了淡淡的宠溺。 陶容蹙眉,什么意思,现在是想用几条破鱼来打发她?! 「还有常风的。」 正欲挥出去的手堪堪停在空中。 陶容: 本来就很吃亏了,如果不收鱼,岂不是更亏。 想了想,她不自然地瞥了眼程子曜,咕哝着。 「别以为你说这么多我就信你了,你的疑虑在我这里可没消。」 程子曜不置可否,视线不动神色地划过她微红的唇,眼眸微暗,开了口,却不是对她说的。 「常风。」 听他这么一喊,陶容才想起来常大哥还在场,脸微微发烫。 刚才他是不是都看见了 第53页 没等她羞涩完,一件朴实的披风便盖到了自己身上,是常风身上披的那件。 陶容抬头,程子曜正认真给她繫绳,眉眼深邃,髮丝还滴着水。 她别扭的偏过头不看他。 哼,白长了这样一张脸了,不还是一副臭脾气,还敢舔她耳朵!可别是缺女人,欲求不满吧? 陶容暗搓搓地想着,程子曜见她这副模样便知她心里绝没想他什么好的,嘴角微勾,没说什么,只吩咐了常风带上鱼回去。 自己牵着小姑娘宽大的袖子往迴路走,陶容自然是挣脱开了,程子曜只看了她一眼,也随她去了。 还别说,现在日子虽不热,但山风稍冷,且身上还是湿的,有了这么件披风,确实暖和了许多 路上陶容好几次看着常风的背影欲言又止,装鱼的竹篓是他拎的,钓鱼的工具是他背的,唯一一件遮风的披风还在她身上,且仔细看,他的耳尖还冒着不正常的红。 陶容觉得他肯定是累了,再反观杀猪佬和她,一身轻松地在林间走着,想了想,她没忍住开口喊。 「常大哥啊,你」 常风听见有人喊,背嵴一僵,急忙回身。 「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 陶容: 她本来想说帮忙拎点东西,万没想到他是这反应。 两人隔着山风大眼对小眼,陶容脸逐渐红了,你还不如不说呢,说了她才知道他真看见了。 脸臊了半响才憋出句话。 「你哥就是一变态!」 瞧见主子冰冷的目光,常风的腰更弯了,冷汗直冒,这话他死也是不敢接的呀。 第30章 . 罗剎 错有,罚便免了吧。 乌莓/书 陶容没直接去村口的小摊上, 而是先回了郭家,准备将这些友情贡献的鱼儿们给安顿下来。 接过常风手里的东西掂了几下,这装鱼的竹篓与现代的桶可不一样, 实实在在是个漏水的容器,几条草鱼在里头艰难地蹦跶着。 陶容啧了声,得赶紧将鱼弄进水里,不然成了死鱼可就不新鲜了。 想着明个儿就能吃上鲜香嫩滑的鱼肉, 她心里便美滋滋的, 语气轻快地同常风道了别。 「常大哥再见啦~」 没走几步, 陶容就低头啊了声, 差点忘记了, 利索地解开了身上的披风, 回身扔给了常风。 笑得杏眼弯弯。 「谢谢你的衣裳!」 常风双手接过扔来的布料, 感觉到了身边人明显的气压波动, 额头隐约冒汗, 视线闪烁着不敢直触对面的人,只得呵呵干笑了几声。 陶姑娘啊,你还能忽略主子忽略得更明显一点吗? 程子曜却没说什么, 凝着她的背影,直到那抹倩影消失在屋角,这才收回视线, 黑眸又恢復成了一片寒凉,又不经意间扫了旁边人一眼。 常风高大的身影一僵, 臂弯挎着那件衣裳,颤颤巍巍地跟上主子。 「常风。」 一贯低沉的语气。 闻言,后头伟岸的身姿又是一抖,立马低头抱拳行礼。 「主子。」 半响没听人发话, 常风试探性地抬了下眼,见主子伸了一只手过来,手掌朝上,于是默默瞥了眼臂弯挎着的披风。 「」 双手捧上,程子曜伸手接过来,淡声颔首。 「这衣裳于你,倒也不合适了。」 「是。」 常风激动地连连点头,难得觉得自己聪明了一回。 另一边,进了屋的陶容放下竹篓,心绪复杂地摸上自己的耳垂,鬼鬼祟祟地从小窗里探出头,见外头已没了那两人身影。 这才默默松了口气,双手抱胸,微微噘着红唇小声咕哝道: 「这个狗杀猪的,什么奇特的癖好啊,怎么不去亲猪耳朵呢?死变态!」 哼,她就是要故意酿着他,谁让他耍流氓。 将程子曜祖宗三十代全都问候了一遍,陶容心里才舒服不少。 盯着灶台上的竹篓,她思绪放空了几秒,脸上开始微微发烫。 不过辛亏他长得还行,不然她可就亏大发了。 * 后山小溪边的竹林里,微风习习,带着丝丝清冷,傍晚的光钻过层层树叶,在翠竹上洒下一片碎光,竹叶婆娑作响,除此之外,寂寥无声。 倏地,几道疾风从某处不起眼的树梢处骤起,直面而来,经过之处,竹叶皆震起飘下,还未落地,树下原无一人的空地上,已有几个墨色衣裳,身套银色软甲的人现身。 众人半跪,皆齐声行礼。 「主子!」 他们面前是两个高大的男人,最前面那位身姿更显欣长,虽穿着朴素,但无论如何也挡不住那人眉宇间的轩昂和散发出的凛冽气息,面上更是长相出众,这林间一切美好于他想比,都失了色。 程子曜停下步子,面色不变,轻掀眼,眸里覆了层寒冰,开口是淬了毒般的低沉: 「常林,你且去将那活人带来。」 跪在最前面的那人一双剑眉,眼含锐利,他闻言起身,恭敬道了声是,领了后头的两人去一旁的丛林中拽出一人来。 那人身穿黑衣,双手被粗绳捆绑起来,被两人押着跪在了程子曜面前,可不就是那个伪装钓鱼的男子之一。 此时那黑衣人嘴里被塞了布团,剧烈挣扎未果,声嘶竭力也只能发出模煳的音节,因为用力,脖颈处青筋起伏,配着血迹,分外可怖。 第54页 他脸部露出的皮肤上血痕清晰可见,黑衣也有几处地方颜色怪异得深,想来之前已经受了些罪了。 待抬头看见那个狠如罗剎恶鬼般的人后,原本只含了愤恨不甘的眸子睁大,变了一变,恨意更多,同时,恐惧也清晰映在他的眼里。 这样的人,没有理由不恨,也没有理由不惧。 常林走至程子曜身边,低头道:「主子,只剩这一个活人了,其余人全灭。」 顿了顿又道:「射向陶姑娘的第一箭便是此人放的。」 程子曜颔首,垂眸将手臂上挎着的衣裳递了过去,再抬眼时戾气横生,丝丝腥色蔓延在眼里。 常林看到这披风怔了一下才接过来,又瞥了常风一眼,眉微皱。 让主子自己拿衣裳,这成何体统! 可怜的常风现下也不敢说些什么,只能睁着无辜的大眼回望。 程子曜泛着腥色的视线扫过地上被压跪着的人,越近,那黑衣人眼底的狠惧也被他看得越清楚。 不过一拳的距离,他停下,居高临下地俯视地上不甘屈辱的人,嘴角牵出道冷笑,开口低低哑哑,语气冷到骨子里。 「这双眼睛我实在不喜。」 话音刚落,一旁的人快刀划过,不过一瞬,地上跪的那人已疼得冷汗淋淋,眼前已经是一片血色。 程子曜接过常林递来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溅到血的手指,一根根,修长又骨节分明。 常林扯掉那人嘴里的布团,惨痛的唿声才飘漫在林间,只是已微弱了许多。 「说!何人指使!」 那人似没听见般,只是低声喃喃。 「怎么可能呢,明明我们做了万全的准备,这次行动万无一失,不可能的,这不可能」 像是想到什么,他震惊地喊出声: 「你们早知晓了!所以你们早就带人埋伏在此处了?!今日带着个女人出行,就是为了放松我们的警惕,好将我们引出来,一举消灭」 说着他惨痛地笑出了声:「果真如此,世人都道程子曜为人阴险狡诈,什么人都可以利用,一个从小就知道利用母亲去讨好权贵的人,果然是一个人人喊打的魔鬼!哈哈咳!」 常风常林闻言,心中皆是一惊,眼里狠意一闪,就要出手,有人出手比他们更快。 程子曜已狠狠扼住那人脖子,脖颈处亦是青筋暴起,眸里一派疯狂的血色,当真是宛如地狱罗剎了。 那人挣扎,却撼动不了他一分一毫,心里终究是涌上了恐意。 半响那双黑眸才稍稍恢復冷意,程子曜狠狠甩开他。 「看来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常林与常风对视一眼,极快地上前制住黑衣人,逼问他背后的人是谁。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回京城被跟踪的那次,常林与之都交过手,一定是同一伙人。 程子曜已转过身,谁也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听见那含了刺骨冷意的低沉嗓音。 「带回去,最后说与不说,都乱箭刺死,另外,打碎他的牙,别轻易让人自尽了。」 「是!」 「程子曜,你这样的人,阎王爷都嫌你脏!你以为没有人培养我们,我们就不会杀你了吗,当年是你让人屠了瓦刺的一个民村!我就算是爬也要爬来与你同归于尽啊!」 常林闻言心道不好,狠戾出手,那黑衣人终是痛得失了声。 程子曜眼眸里飞快闪过一抹情绪,终是闭了眼,再掀眼时沉声道: 「常林,现在就杀了他。」 低抑的嗓音里含了不易察觉的疲惫。 众人皆是惊异,好不容易部署了这一切,就快要问出背后的人了,主子怎么说杀就杀。 常风最先抑制不住喊出来。 「主子,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解脱了他!我们好不容易」 后头的话却被常林止住了,看着被拉扯的袖子,常风皱眉惊讶地看向他,常林平时不是最关心主子安危的吗,怎的这种时候阻止他。 而常林只是低头向前面的人恭敬领命: 「是,我这就解决。」 手起刀落,驻在树梢休息的鸟儿惊得飞起,之后竹林又归于平静。 「罢了,你们处理完自行回去。」 程子曜眉眼深邃,金色的夕阳洒在他冷硬的下颚线,难得显得有一丝柔和。 「是!」 众人鞠礼。 常风跟了上去。 「常风,你也留在这。」 怔了一会,常风才领命,看着主子这番模样,心上有些不忍,但想着以主子的身手,没有什么人能伤到,便也没坚持。 常林同样,保持着低头抱拳的姿势,眉蹙着,终还是没忍住快步上前,半跪在了程子曜面前。 「主子,当年的事根本不是您的错!和您无关,您千万不要心有」 「常林。」 薄凉的视线扫过,常林怔了怔,正色道。 「是属下的错,属下多嘴了,回去便去刑堂领罚。」 程子曜收回视线,青丝扬起遮过眉梢,黑眸看向远方。 「错有,罚便免了吧。」 * 微风抚动,竹林里夕阳满轮。 常风与常林并肩站着,瞥了眼常林手里的披风,嘆了声: 「人人都道主子凉薄,是个杀人不见血的怪物,却不知若是主子不这样做,死的就会是他以及他所在乎的人。」 第55页 常林从远处收回视线,心中也是嘆了声: 「我们心中清楚就好。」 说罢想到什么举起手里的披风,微蹙着眉,对着常林严肃道; 「这衣袍分明就是你今日买的,怎的让主子给你拿着。」 见此,常风眼眸微闪,吱吱唔唔地道。 「啊,这说来话长,呵呵。」 这他可不敢随意讲,想到今日所看见的,他耳尖便忍不住微微冒着红。 常林始终一张严肃脸,见此奇怪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耳尖。 「你有病?」 常风打开他健壮的手臂,耳尖被他这么一摸更红了。 「你才有病!我这是这是被你的美貌迷倒了。」 完了,他都讲了什么!越急越语无伦次。 果然,饶是常林都有些震惊到,用着奇异的眼神扫了他几眼,总结出他是个智障,然后便拿着衣服走了。 常风也顾不得懊恼了,追着过去了。 「诶,你千万别乱扔啊,不然」 主子可能会了结了我们啊,后面的话被他硬生生止住了,卡在嗓子眼。 第31章 . 二更合一 鱼丸+神秘东家 乌莓/书 常林没理他的话, 径直往回走,微蹙着眉,面上难掩担心。 「你们今日可还顺利。」 常风双手抱胸走在他的身旁, 闻言讶然: 「就如你所见的那般啊。」 他不是已经知晓结果了吗? 常林眸中沉毅,顿了顿,正色着嗯了声,没再说话。 常风视线在那衣服上凝了几秒, 心中隐约懂了他的顾虑, 迟疑了片刻才开口: 「常林, 你自从跟了主子之后, 可曾在哪一日见他笑过?」 他偏头直视常林, 脸上是平日里不曾有的认真。 「不是冷笑, 也不是什么别的笑, 就是那种真心实意」 说着停顿了一下, 想了会怎么形容, 常林才斟酌着开口: 「山月风雪都为之黯然失色的笑。」 常林面色变了一变,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没有了,从跟着主子走上这条血路, 弒人舔血,步步为营,一路爬到如今权势滔天的位置, 主子永远都是冷如三九寒雪,阴郁疏人, 从未有人能走近他的心,又怎会笑得出来。 见他不做反应,常风移开视线,望向天边的霞云。 「可现在有了, 常林。」 「曾经我同你一样担心过,这段时间与她不多的相处,我也能看出来,陶姑娘她有时候虽咋唿了些,却也是个心思无害,心性单纯的女子,缘分有时候的确是个奇妙的东西,她既然能让主子这样上心,主子选了她,我便也觉得是件水到渠成的事。」 见常林的神情,常风便知道他虽担心,但心里也是默认了的。 只是常林直直看着他,却讲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你最近脑子倒是好使不少。」 说罢便若无其事地往前走了。 常风:「」 * 昨个受了惊吓又受了累,今日陶容直接一觉睡到了大晌午,起来的时候太阳透过纸煳窗子,已经大刺刺地晒到脸上。 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过后,又是神清气爽的一天。 洗漱后陶容坐在椅子上,满意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如今原主的气色相比之前已经好太多了,面前的人儿素面朝天,肌肤白里透红,用手捏一下,嫩得如同婴儿肌肤一般。 这铜镜是她上回在京城买的,女孩子都爱漂亮,陶容当然也不例外,心里乐滋滋地想着:每天都能看见这样一张绝色的脸蛋,还是自己的,想想就开心。 她梳了个上回郭氏教她的少女髮鬓,上头别了枝简单的透玉小簪,再从两鬓边挑出些髮丝垂下来,不知是不是睡觉压的,此刻微微打着卷,恰到好处地修饰了脸型,清丽之中不乏活泼。 此时二狗在外头嘭嘭地敲门。 「阿姐,奶叫俺来喊你吃饭。」 陶容应了声,整理好头髮便开门出去了,二狗一见着她便跑了过来,抱住陶容的腿,睁着黑熘熘的眼睛仰头望她。 今天的神仙阿姐好像不太一样。 「阿姐,下回你和程哥哥出去玩也带上俺吧。」 陶容蹲下来,好笑地颳了刮他的小鼻子,这小鬼从昨天她回来后就开始念叨了。 「你都说多少遍了,整天就知道玩。」 二狗不好意思地笑笑,视线偏了个方向,眼神略带疑惑。 见他将小手伸向她的脸侧,陶容心里一惊,反射性地偏头一躲,在半空中拦截住了那双小手。 「阿姐,你的耳朵怎么被咬了一口?」 二狗皱着小眉头,一脸天真。 陶容:「」 她暗暗咬牙,这小鬼眼睛还挺尖,这么轻微的牙印都被看出来了。 「对啊,被只狗咬的。」 「阿姐别怕,它再咬你,俺就帮你打它。」 「那就多谢这位小侠士了哦。」 被二狗这么一提醒,导致中午的餐桌上陶容一直没敢放下手,全程虚遮着耳,郭氏和李氏的视线几次不经意地掠过她,陶容都恨不得将头伸进碗里。 这大约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 这顿饭吃了多久,陶容在心里扎小人便扎了多久。 饭后等李氏与郭氏都走了她才进了北屋的厨房,准备将昨天的鱼处理下。 第56页 门掩上的那一刻,陶容才沉沉松了口气,心里随之而来的又是懊恼,搓了搓一边的耳垂,其实这印消得都差不多了,哪还用担心旁人会发现。 再说了,这明明是那个狗男人弄出来的,她为什么要心虚?! 「阿姐。」 安静的空间,突然而至的这一嗓子差点没将她送走。 陶容回头同二狗大眼对小眼,心里嘆了声,差点将他忘了,不过刚好,她正好需要个帮手。 「二狗,你帮阿姐从那盆里捉条鱼上来,就放在这。」 陶容指着灶台上的木板子。 虽然她已经烧过无数次鱼了,但那些鱼都是商场里已经被处理过的,她还从没自己杀过鱼,对于摸活鱼这件事,心里说不憷是假的。 好在二狗很热心,脆脆地应了一声后,便快乐地撸着袖子去盆里捞鱼了。 「不要那个,要那个小一点的,对,就是那个。」 陶容拿着菜刀站在灶台前,身子往后退了些,蹙着眉,就等着那鱼被放在板上后,用菜刀砸晕它。 一副坚定赴死的模样。 二狗不负她望,一路顺利地将鱼送上了刑台。 鱼大哥,你赏点面子,让我收了吧。 陶容双手合十,心里默念。 可显然鱼大哥不想给她这个面子,只想逃命,还未等陶容的菜刀挥下,就极力蹦跶着翻下了邢台,直接蹦到了她脚边。 陶容吓得惊唿一声,连连后退几步,看着地上的鱼大哥,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不敢上前了。 呜呜,她陶容胆子向来不小,没想到今天竟败在一条鱼上了。 二狗低头看看鱼,又看看阿姐,貌似懂了什么,然后很懂事地上前,双手抓着鱼大哥不安摆动的尾巴,然后拎起再砸下来。 厨房安静下来,鱼大哥显然已经不省人事了,在空中耷拉着头。 二狗看着阿姐呆呆地站在那不讲话,又贴心地把鱼放上了灶台。 「阿姐,你别怕,俺砸晕了鱼,它现在不会蹦啦。」 陶容:「」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暴力的吗。 看着二狗一脸「阿姐俺厉不厉害,快夸我」的神情,陶容张了张嘴,半响蹦出几个字。 「谢谢谢。」 二狗笑得灿烂,乖乖地去到一边,让阿姐自由发挥。 陶容皱着眉头处理完了鱼,过了这艰难的一关,后面的步骤她就游刃有余多了。 将处理完的鱼在水盆里清洗干净过后,利落地划刀,抽掉鱼骨,一片片透明晶莹的鱼片在漂亮的刀工下呈现出来。 陶容满意地点点头,这肉质看着就很不错。 这种的鱼的鱼刺很少,且都是大刺,她没费多少力气就将鱼片里含的刺都挑了出去,再将一半的鱼片放进了碗里。 少许粗盐,上回磨的胡椒粉,黄酒几勺,再淋上蛋清液。 要想鱼肉滑嫩,淀粉肯定是必不可少的,陶容在橱柜里找到了木薯淀粉,但都是块状的,取出一点将之磨成粉再倒进去,最后再洒上一小勺的油,让它们不宜粘粘。 再用筷子将这些辅料与鱼肉搅拌均匀就好了。 在等腌制的时间里,陶容也没闲着,准备做点鱼丸串串香。 先将剩下的鱼肉用刀反覆捶打,直至剁成细腻的肉泥放入碗中,同样洒上盐,胡椒粉等作料。 为了去腥,然后就是取姜水了,将姜剁成小碎块盛放进另一个小碗里,再加入适量清水,搅拌一下放置十分钟。 取好的姜汁水倒入鱼泥中搅拌均匀,这时候陶容不得不感慨科技发达的二十一世纪,发明了破壁料理机,而不像现下她只能纯手工压泥。 等终于将肉都碾成煳煳了,陶容额头已经冒了汗了,锅里的水也开了,最后一步便是用勺将肉泥挤出一个个球形放入锅中,煮三分钟捞上来放入冷水中冷却一会即可。 满室鲜香,二狗早就按奈不住趴在灶台上,陶容觉得他若要有尾巴,估计已经激动地甩起来了。 捞了一只餵过去,二狗一口便含了去,拍手跺脚,摆着头,满足地像是得了全世界。 「好吃好吃!」 陶容笑了笑,自己也尝了一口,鲜嫩滑弹,比她想像地要美味,心里不免沾沾自喜。 自从穿书后,她的厨艺愈髮长进了哈哈。 将鱼丸和腌制好的鱼片用网盖掩上,放进橱柜里,今天不营业,陶容昨晚就计划好了,去京城租铺子。 收拾收拾她便准备出发了,看着在扒拉着门框,一脸期待的二狗,陶容想了想,杏眸一转,笑问: 「想不想同我一起?」 闻言,二狗立马就站直了,眼睛一亮,直点头。 陶容莞尔,过去牵着他的手去找李氏。 李氏就在前屋绣帕子,往年这种帕子都可以卖上几个铜板的,不过托陶容的福,现在家里不需要那么拮据了,李氏也就当个闲时打发时间的活了。 「李婶这花秀得好是栩栩如生。」 声音冷不丁地从背后冒出来,李氏吓了一跳,看着是陶容,才有些不自然地瞥过头,手上的针线活也慢了些。 这夸人的话实乃陶容的真心话,没想到李氏竟还有这功夫,笑了笑,陶容扯了下二狗,示意他说话。 二狗看了眼她,陶容眨眨眼示意他安心,他这才扭扭捏捏地对着李氏开了口: 第57页 「娘,俺可以跟阿姐去城里玩不?」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李氏哪还能不知道自家臭小子的心思,他想出去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做娘的毕竟担心孩子的安全问题,低头思虑了片刻,抬头时就将视线移去旁边了。 触到她的目光,陶容笑着同她点了点头。 李氏顿了顿,又低头开始绣起了花,嘴上也没饶人。 「整天就知道玩,上回同那二丫也不知道跑去哪了,回来时一身的泥,俺想着呀,再拒绝你几次,估计都要翻墙出去咯。」 二狗果然如此的神情,失落地低着头。 「罢了,去吧去吧!省得在这讨俺烦心。」 此番可谓是一波三折。 闻言二狗高兴地差点蹦起来,跳到李氏身上就是一顿亲。 李氏吓得连忙将手里的绣针给拿开了,另只手接住二狗,嘴里直骂: 「让你出去玩就高兴成这样了,平时让你干活怎么没这么起劲啊,莽莽撞撞的,不能看着点,看见娘这里有针,还乱扑。」 二狗受骂也不走,没皮没脸地挂在李氏脖子上,笑嘻嘻地说娘最好了。 李氏无法,被他这样子弄破功了,只笑着赶他; 「赶紧去赶紧去!不然得天黑回来了。」 陶容杏眸弯弯地站在一旁看着她们母子,心里也如这四月暖阳般温温柔柔的。 牵着二狗刚出家门槛,李氏便在后头喊着: 「二狗!听你姐话知道没!别尽惹麻烦,不然你爹知道了,你屁股准要开花。」 陶容笑出声,轻挑着眉,晃了晃二狗小手。 「听见没,你娘说的,要听我话知道不?不然你阿姐可就没钱给你买小糖丸了。」 陶容知道这村里的小孩都特别馋外头的糖丸,果不其然,二狗一听便两手扒拉着她的手臂,瞳孔发亮地直点头。 自从她教了二狗要干净,衣服也要穿整齐后,二狗鼻子下便再也没了那两坨脏兮兮的鼻涕,脸上除了那去不掉的高原红,其他地方也白白净净的。 现下说他是莲花村最好看的小正太也不为过。 陶容没忍住摸摸他的头上翘起的呆毛,笑着夸他乖。 这次的京城之路没有了交通工具,两人是纯脚动,尽管路不远,但也抵不过如今越来越热的日光了。 等到了地方,两人脸上都起了薄薄一层汗。 进了城门,见到这从未见过的繁荣昌盛的十里长街,二狗好奇又兴奋地四处张望,但来到陌生的地方难免会不安,更何况他还是个怕生的孩子,于是一路二狗都紧紧握着阿姐的手,不敢乱跑。 陶容看他新奇又害怕的小表情,心想也好,相比他乱跑,不如挨着自己,在京城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瞎跑,显然是不安全的。 路过一个卖冰果汁的小摊,陶容新奇得紧,没想到古代也有卖冰果汁的,刚好买两杯,清凉解渴也不贵。 走近了她才惊讶地发现这老闆还是同村的人,因为他之前也光顾过她的串串香小店,显然老闆也认出了陶容,笑着同他们打招唿。 陶容顿时有种出远门见老乡的亲切感,接过老闆递过来的冰西瓜,正要递钱,哪知他坚决不收。 陶容心里暖暖的,但他在京城摆摊又谈何容易了。 「叔儿,我知道您的好意,但这钱一定是要给的,您快收了吧。」 「诶呦,丫头把钱拿回去,二狗这孩子俺也喜欢,再说你上次还给俺们打折了,这次就当是俺请了!」 话说到这份上,陶容也只能连声道谢,心里想着下次免费请他吃一顿串串香。 拉拉二狗的手示意他道谢。 「快谢谢叔叔。」 二狗捧着西瓜汁,乖巧地说了声谢谢,老闆笑着摸摸他的头。 陶容却没立即离开,迟疑片刻,试探地问出来: 「叔,您知道京城哪儿有租店面的吗?」 老闆啊了声,思虑片刻才道: 「这京城的铺子可多了去了,现在在租的也有不少,只是不知道丫头你要什么样子的尼?」 陶容闻言心里轻快了不少,看样子这老闆应该懂些,她也不必在这京城瞎转悠去找店面了。 想了会才开口。 「面积倒是没有什么要求,只要不太小就行了,另外最好在人流量多的地方。」 老闆嗯了声,手抵着下巴想了一会: 「有是有的,前面不远处的街上有一所学堂,来来回回的人多着尼,这学堂对面啊就有个店铺,面积也不小。」 陶容心中一喜,忙说: 「那您能帮我指下路吗?」 老闆却嘆了声:「你别急丫头,先听俺说完,这店铺好是好,只是听说这老闆为人相当古怪,是要看眼缘卖的,不少人想去租,但无论银子多还是少,都通通被拒绝了。」 陶容眉微蹙,心里打着鼓,确实是个奇怪的掌柜,但是她还是想试一下,万一成功了呢。 「没事叔儿,我想去试试,是个谣言也说不定呢。」 老闆觉得有理,天下哪有这样奇怪的店家,于是叫自己儿子看着店,自己领着陶容去了那地方。 果然不远,老闆指着那处紧闭的红棕色雕花大门。 「就在那了丫头,俺就不去了,你敲下门,人应该在里面。」 第58页 陶容连声道谢,四处看了看,果然这附近是一个学堂,前面又是繁华街,人流量不少,也没有路边小贩挡着门面,的确是一处做生意的好地方。 盯着那处雕花大门看了会,她才拉着二狗走过去。 越近她的心里越是打鼓,那藤蔓沿着空字牌匾而上,阳光洒在绿叶上,落下一地碎光。 陶容:「」 好傢伙,她怎么觉得这店铺的建筑风格与沽南阁有异曲同工之妙?这恐怕是她租不起的店面 低头整理好衣裳,将那鼓鼓的祥云荷包在腰间别好,陶容这才敲了门,总要显得自己是有钱才来租的,不是随意来逛逛的,增加些底气她也好有信心去谈判。 没一会,便有人来开门,是一个年轻男子,穿着银白的袍子,见到门口的女子怔了会,上下打量着。 陶容唇角弯弯,杏眸碎亮。 「您好,听说您这里向外出租店铺?我最近正好有租店铺的想法,不知我能否进来看看?」 说着刻意地摇了下腰间的荷包,让它发出些声音。 二狗:「」 这男子却始终一副严肃的脸,像检查物品一样扫视了陶容一圈,才露出淡淡的笑。 「姑娘请随我来吧。」 陶容笑了笑,牵着二狗进了去。 心里吐槽着:这人变脸倒是挺快的。 那男子端了杯茶递过来,客气地笑笑: 「姑娘慢饮,可四处逛逛,我这便上去请东家下来。」 「麻烦了。」 「无妨。」 原来他不是东家吗。 陶容咽了口茶,怔了怔,茶香四溢,味涩带甘,喝之让人心怡舒静,是不俗的茶,果然这东家想必不缺银子,难怪钱银多少都没租出去。 陶容蹙眉,只是既然不缺钱,还将这店面租了做甚。 这难道就是有钱人所谓的乐趣? 牵着二狗四处逛了逛,这地方应该有人时常打理,即使桌椅以及空的柜橱多久未用,也是干净得程亮,面积不小也不太大。 陶容满意地点点头,若是这单能谈妥,便就是它了。 这时二狗扯了扯她的袖子,掂脚指着他旁边柜檯上的一金光闪闪的骏马雕像。 「阿姐,这里有发光的大马!」 陶容这一看吓一跳,心中也是一颤,眼疾手快地在二狗碰上那什物之前将他的小手抓了回去。 「别人的东西不经允许是不能随便碰的知道吗?」 二狗不舍地看了看闪闪发光的大马,然后低头乖乖地认错。 「嗯,俺知道了。」 陶容摸摸他的头,然后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差点就要倾家荡产了。 看着那骏马,做工精细,全身金光闪闪,必定不是俗物。 就在陶容想着这玩意到底是金子铸的还是金子铸的时候,楼梯上一道懒散的嗓音清晰地传来,愈发近了,听着不大高兴。 「上回明明是个丑女,你还敢将我叫下来,这次再敢耍我,老子将你丢进伊敏河里洗眼睛!」 「小的不敢欺瞒,保证这次绝对是个美人!」 陶容:「」 听着这熟悉的欠揍嗓音,她心里突起不好的预感。 来人已走至一楼,一身绣满花纹的绿袍倒是与他这人相得益彰,一双狭长的眼在与陶容对视时,讶异了一会后又恢復了轻佻的模样。 「陶姑娘,看来我们的缘分颇深吶,茫茫人海中竟还能再次相遇,怎么?姑娘回去之后后悔至极,并对我日思夜想,今日是来挽回我的?」 陶容:「」 挽回你xx个头! 她想她终于相信了同乡说的传闻了,如果主人公是库石的话,那么这一切也不足为奇了。 走近了他像是才看见二狗,挑着眉看向陶容。 「呦,不会吧,这才短短几日,美人你竟生出个这么大的儿子来,虽然本公子垂涎你的美色,但也是万万不敢当这人人喊打的小三啊。」 「他是我弟弟。」 陶容额头青筋直抽,阎扬为什么会跟个智障一起做生意? 见她眼眸除了开始的讶然,之后便是平静无波,库石挑了挑眉点头,啧了声。 「看来美人醉翁之意不在我,怎么,来找阎扬的?」 阎扬你个头啊! 陶容压下心里的无语,咱也不能为了个人而放弃眼前的物对吧。 遂正色道: 「库石,我今日来是为了租铺子的,不知道你能不能租给我呢?」 库石讶然:「你要做生意?」 见她点头,倒也没多问,转身进了柜檯躺在了太师椅上,全身上下都透着懒散的气息。 「我凭什么租给你?」 陶容一头黑线,不是你在门口贴这张出租的纸吗? 想了想道: 「你可以出一个合理的价格,我能接受比那多一点点的的价钱。」 库石双手架在后脑勺,闻言嘴角上翘。 「我可不缺钱。」 他话音一转,语调微微上扬:「除非你帮个忙,我便租于你了,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一半的市场价便好。」 陶容闻言一顿,蹙了眉。 「前提是这个忙得是我能力范围内,且不触犯到底线的事。」 这么容易就答应了?不会是什么杀人放火,黄赌博吧? 第59页 库石从太师椅上起身,上挑的眼尾难得锐利,眸里也没了轻佻笑意,转身朝门外走。 「跟我来。」 陶容思虑片刻,便牵着二狗跟上。 库石这人虽不大正经,但他既然如此说了,这忙想必也不是什么违背天意的事。 第32章 . 醉酒 阿姐,你为什么要摸叔叔的那里? 插pter 32 乌莓/书 库石在前头走, 陶容牵着二狗不远不近地在后面跟着。 二狗唿滋唿滋地吸着西瓜汁,看着前头的背影,转而天真地问出口: 「阿姐, 这个哥哥是登秃子吗?」 陶容一惊,急忙捂住他的小嘴,伸出食指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心中惊讶他怎么会讲出这种话。 二狗没有get到她的挤眉弄眼, 在陶容放手后, 怕她没听懂好心地补充道: 「爹和俺说过, 喜欢叫女孩子美人的都是登秃子。」 「」 陶容心里又是一阵心惊胆战加尴尬, 小心地看了眼库石, 发现他没甚反应才松了口气, 小声地纠正他的错误。 「是凳徒子, 不是登秃子。」 二狗认真地点点头。 「嗯!登徒子。」 陶容赞赏地竖起大拇指, 心中幸然。 都说会武功的听力都惊人, 幸好库石是个例外。 然而,相谈甚欢的两人都没看见,前头某人闻言眉梢轻挑起, 心中已开始规划在哪可以卖小孩了。 三分钟后,等库石停下时,陶容委实怔了一瞬。 看着眼前刻着「沽南阁」三个大字的牌匾, 她眼含怀疑地看向他。 「你说的忙不会就是让我替你干半天活吧?端盘子?洗碗?」 这么容易?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心中便舒了口气, 不禁对于片刻前对他不好的猜测而愧疚,没想到库石看上去有些坏,但心中还是有颗柔软的善心的,定是见她一女子在外创业不容易, 怕直接打折租于她会伤及自尊,便想了个理由让她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 看着陶容那双充满感激的眼神,库石双手抱胸,开口打断了她的想像: 「想得倒是挺美,活是有,不过可不是这些简单的粗活。」 看着他嘴角不正经的笑,陶容歪头,嗯? 「你得帮我照顾个男人。」 陶容闻言先是惊诧,然后眼里便冒了火,气沖沖地牵着二狗转身就欲走。 「再见!」 把她当什么了?!竟然开口让她去做那等子事,没想到沽南阁里头还有这种勾当,虽然古代是有青楼这一说的,但一想到老闆是阎扬,她顿时就噁心得慌。 库石有心调戏她,见她反应还挺大,忙不迭将人拦了下来。 「我说小美人,咱这店可是个正经勾当,你一未出嫁的女子,瞎想些什么。」 要是阎扬知道不得砍了他。 陶容蹙 眉看着他,库石耸耸肩,说道: 「就是让你单纯地照顾一个生病的男人而已,治病懂不?」 陶容一脸黑线。 「拜託你下次话不要讲一半好吗?」 话是不满的口气,心里却是放松了不少。 既然这样,她便随他一起去了罢。 只是踏上木梯的陶容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他怎么知晓她会一点医术的? 在推门之前,陶容心里隐约有了个猜想,真的开门的时候还是怔愣了一番。 空气中暗香浮动,掺杂着丝丝的辛烈的酒香气,柔亮的冰丝帐帘后,一身墨袍的修长身影影影绰绰,侧身而躺,那张暗紫色的金属面具浮着暗淡的光。 阎扬。 陶容蹙眉,果然,他生病了?刚想回头问问库石他怎么了。 只听「吱呀」一声,那扇带着淡香的红檀木门已被合上。 「好生照顾着,本公子的店铺在向你挥手~」 轻漫的的嗓音逐渐远去。 陶容嘆了声,算了,照顾病人而已。 只是越走近床榻,她的眉皱得越深,这人是喝了多少酒?确定是生病了,而不是喝晕了? 「阿姐,这里好臭啊。」 二狗捏着小鼻子抱怨道。 陶容捏了捏他的手,让他去椅子上坐着,自己去将窗户开了些,带着丝丝凉意的风透进来,总算将酒气散了些。 看了眼床上格外安静的人,陶容迈步朝外面走去,叫了小二点了几份点心给二狗吃,这才扯了凳子坐在了床边。 掀开冰丝帘子时,陶容心中不住感慨,果然是有钱的资本家,连包房里的帘子用料都这样好。 床上那人紧闭着眼,微风拂过,落在床檐外的墨色衣袖被吹得微微摇晃,露出一双白皙修长的手。 因为睡了过去,男人冰冷的下颚线难得放松,显得柔软许多,青丝铺洒在床上,没有不好的睡姿,也不会打鼾,整个人安静得不可思议。 陶容顿了顿,将他的手臂挪到了床上,露出的脖颈处有细密的汗珠,脸上是不正常的红晕,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发烧了? 因为他脸上碍事的面具,陶容只能去摸他的脸来判断体温,手背碰上肌肤的一瞬间她就蹙了眉。 烫,太烫了。 又伸出食指和中指轻轻放在他脖颈旁,心率很快。 没有耽误时间,陶容直接迈步走向门口,他不能就这样下去,不然脑子都得烧坏了。 第60页 推门后的那瞬间,陶容与弯着腰作势偷听墙角的库石对上了,两人大眼对小眼,她蹙眉看着他: 「你不是走了吗?」 库石掩嘴咳了声,若无其事地直起身子,大言不惭地道: 「本公子四处散步,刚巧走到了这而已,再说了我是老闆,哪我都有资格待着。」 没时间理会他这一番贱嗖嗖的说辞,陶容直接开口: 「有白酒吗?最好是低浓度的,让人取一小盆上来,如果没有,就普通冷水就可以」 阎扬估计发的是高烧,物理疗法不一定有用,低头思虑了一秒,陶容继续道: 「最好再去药店抓一副退烧药来,现在便去。」 闻言库石倒是懵了一瞬,怔怔道:「他发烧了?」 陶容一脸「你脑子也烧坏了的」的神情。 「不是你说的?有个生病的男人需要我照顾。」 库石无言。 他怎么会知道,阎扬昨天一回店里就喝个不停,他今日好心给他换了外衣,又灌了醒酒汤,哪知道这傢伙骚包得很,醉成那样嘴里还一直念着个姑娘的名字。 可把他噁心的,这不就扔了人跑回去补觉了,神奇地竟然又碰见了他嘴里念着的主人公,做好事不留名,作为兄弟,就扯了个理由帮他留下了小姑娘喽。 哪知道他真的病了。 「行行行,这就去。」 陶容点了头,便回了屋。 二狗坐在椅子上甩着小短腿,手指着床上的人,乖巧道:「阿姐,刚刚床上那个叔叔醒了,还看了眼俺,哦对,他还盯了你好一会。」 陶容心中微惊,加快脚步走到床榻前,床上的人的确翻了个身,现下平躺着,她试探性地喊了声:「阎扬?」 一室寂静,并未有人回应,面具之下,那双眼紧阖着,长睫安静地敛着,分明就是未睡醒的模样,大约是睡时无意识地翻了身。 陶容只当二狗是看见阎扬动了才以为他醒了,看了眼他脖颈的汗珠想了想,出汗是好事,但也不能一直这样闷着,且过会还得用酒精降下温。 医生救人治病不能拘泥于表面,应当对病人不分性别的,作为半吊子医学生,陶容觉得就把床榻的人当做给大萝蔔剥皮了就好。 只迟疑了片刻,她闭上一只眼,只睁着一只眼看他,伸手慢慢附上他胸口的衣襟,轻轻地往外拉扯,只需要将胸膛外露一点便好。 陶容翘着兰花指扯着他的衣襟,可正当革命任务完成了一半时,她就吓得睁开了另一只眼。 自己的手正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握住,炽热的触感,因为发烧,手心有些湿润。 陶容控制自己不去看那隐约露出的精壮胸膛,心虚地试探道:「阎扬?」 床上的人眼依旧阖着,没人回应,她试着抽出那只手,哪知根本挣不开,他握得很紧。 陶容无语,这得是睡得多死啊,正当她想着办法时,小二清脆的大嗓门就窜了过来。 「客官,您要的点心和和和」 没了下文。 陶容偏头就和门口两个小二对上了眼,见他们一副惊掉下巴又透着些羞涩的神色,她面上维持着笑容,心中已是咬牙切齿。 忘记关门了,我丢,误会大发了。 小二们手上的东西差点都没端稳,看看床上人微露的胸膛,以及那只附着之上的柔荑,都立马低下了头,硬着头皮进去将东西放下了,离开时又贴心地关上了门。 仔细看能看见他们耳尖上的红,没想到主儿那么清冷的人竟且还是被动的,那里头还有个孩子呢,想想他们就觉得主儿也太不分场合了些。 屋内,陶容懵逼中,二狗捏着个小点心啃得很开心。 「阿姐,你为什么要摸叔叔的那里?」 说着在自己胸膛上比划了一下。 陶容:「」 本没甚反应的她闻言立马如被烫了脚般,脸发着烫,急急喊道: 「别瞎说,我没有,我我这是在治病。」 二狗哦了声,没再看这边。 陶容现下不太好受,本没有仔细注意过手下的触感,被他们这么一反应,身体的感官都敏.感起来,脑子里那根弦颤颤巍巍。 手背被男人燥热的手心覆盖着,手掌下是滚烫精壮的胸膛,坚实分明,能感受到他遒劲的力量感还有 感受到了什么的陶容整个人羞得想钻进床缝里。 柔软手心下,那细微触感被放大,愈发明显。 陶容汗颜,咽了咽口水,控制自己不要去想那是什么。 她试着再一次抽回手,指腹间轻擦过那处肌肤,炽热燥人,他身上的体温愈加发烫,近乎要灼伤她指尖。 更可怕的是,陶容敏锐地捕捉到了床榻上那人突然微蹙的眉毛,还有那声微不可闻的低声轻.喘。 那被他包裹着的手再不敢动了。 耳尖红得彻底,陶容脑子煳成一片浆煳,脖颈处都开始不受控得染上了层粉色。 第33章 . 照顾 怀里是她娇软的身体,第一次体会 乌莓/书 幸而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很长时间, 床榻上的人很快就松了手,陶容总算将自己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 「要不是看在你睡死了的份上,我就得告你猥亵了。」 抱着抽回来的手, 陶容红着脸颊,心有余悸地嘟囔了声。 第61页 看似睡死的某人:「」 嘆了声,罢了,还是得伺候好这位生病的主儿。 陶容眯着眼将他身上的衣袍褪下了一点, 露出半个胸膛, 又费力地将他两只手臂从袖子里扯出来才作罢。 完成了脱.衣大任的她瞥了瞥床上那副身躯, 微翘着红唇, 别扭地在心里喃喃。 不得不说, 这傢伙的身材确实还挺出众, 肌肉遒劲, 肩颈到手臂的线条弧度流畅而充满力量感, 胸膛是恰到好处的精壮, 啧啧,穿上衣服的时候可看不出来,原来里面这么有料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 陶容赶紧摇了摇头,甩开脑子里的有色废料,忽略床上的酮.体, 起身干正事。 大概是库石嘱咐过,小二端来的盆的盆沿上已经搭了块干净的布手帕。 陶容先是用手指沾了些液体放下鼻下嗅了嗅, 不是很浓烈,度数应该不高,又将双手浸了进去。 清凉透心。 满意地点了点头,虽说古代没有酒精, 但用度数不高的白酒也是一样的效果。 将手帕浸入酒里,吸饱了酒水后,陶容拿起来将多余的挤了出去,这才重新将视线放回床榻上,深唿了一口气。 哎,他一个大男人醒来应当不会同她计较吧。 做好了心理建设,陶容就没什么顾虑的了,后来甚至将他衣襟拉得更低,隐约露出腹部的几个硬块,她脸红了一瞬,就当自己没见着。 而这全过程,床榻之上被施力的人都没有任何反应。 除了擦拭到伤口时会不自觉轻抿唇之外。 对于他身上这大大小小的新伤旧伤,陶容先前只是稍稍怔愣了会,但也没觉得有多不正常,阎扬是程子曜的人,打打杀杀的事情应当也做了不少。 说来也奇怪,她明明知晓同程府的人扯上关系不好,但她却没有特意同他保持距离,大抵是因为相处之下,他好像不是个坏人?且他也帮了她不少忙。 未癒合的伤口沾上酒精会格外刺痛,看着他不大舒服的样子,陶容手上的动作都轻柔了不少,小心地避着伤口。 身上都擦拭得差不多了,陶容视线移向他的脸,半响没有动作,内心也有些纠结。 退烧最好是要冷敷额头,只是他这面具一戴,总不能将湿手帕搭在他面具上吧,她可没有隔山打牛的本事。 又用手背在他脖颈处试了下温度,陶容这立马就皱眉了,阎扬烧得比她想像地要严重,之前擦过白酒的地方又开始烫起来。 他的脸也泛着不正常的红,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烫,严重的可能会损伤器官,现在也没有医疗器械,陶容也不知道他具体烧得严不严重。 但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先用湿毛巾敷下额头来降温,等退烧药煎好了给他餵下去,应该就无妨了。 迟疑了一会,陶容试着开口: 「阎扬?」 床榻上的人眼睫微颤,却没睁眼,陶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无意识的举动,还是有一点意识。 「你发烧了知道吗?现在我得取了你的面具,不然不好治疗。」 没有反应,陶容眨了眨眼,又是迟疑了片刻,才试探性地伸出手。 「没拒绝,那我拿下来了哦?」 一室寂静。 离那副暗紫色的面具越来越近了,陶容心中也微微鼓动着。 其实她也是期待着的吧,关于他的样貌。 那个时而会用深不可测的黑眸凝着她,时而会骂她蠢笨,却又总是挡在她身前,在她窘迫时将她严实地护在他的大氅下,也会在她落泪时带着满腔心疼地喊着「别怕」。 也是那个时而散发着冰冷与凛冽气息,却又在那条十里长街上对她笑得肆意又张扬的人。 鲜衣怒马的少年,披在身后的大氅会猎猎作响,在乍起的春风里髮丝轻扬。 「记住了,我的名字是阎扬。」 这样经常惹她生气又偶尔能带给她温暖的傢伙,会是什么样呢? 伸出的手指愈发近了,陶容的心也随之忐忑起来。 却在不过几毫米距离的时候,被一双修长的大手给截住了。 看着再一次被握住的手,陶容怔愣的开口: 「阎扬?」 床榻上的人眼睛依旧阖着,不过只握了不过两秒,那双修长的手便放下了,似乎下了什么决心。 陶容的手僵在半空中,又是生病时无意识的举动吗?那他睡着时还真是挺喜欢动手动脚的。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好像听见了不属于自己的心跳声,有些激烈。 陶容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却听来一阵敲门声,顿了顿还是放下了手。 推开门,库石手托着装了药碗的盘子,一张大脸差点没贴过来。 陶容后退一步: 「没想到你还会敲门,平时不应该都是直接推门吗?」 库石不满地狡辩着:「瞧你这话说的,本公子好歹也是个君子。」 这不是怕耽误了里头的好事吗,他这分明是太懂事了。 陶容怀疑地上下扫视了一眼,君子?浪子还差不多吧。 库石伸长了脖子,眼含轻佻的笑意往包房里面看,顿时连连啧了三声。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床榻上那位已经衣裳半解,胸膛微露,以他的眼力还能看见他微微潮红的脸。 没想到这姑娘竟然如此生勐,阎扬也太没用了点。 第62页 陶容:「」 看着他嘴角带着猥琐的笑意,陶容便知道这货肯定是误会了,不过她也懒得解释,接过他手里的药便进了屋。 俗话说「狗改不了吃屎」,她相信库石也改不了脑子那堆废料,所以说解释无用。 库石也跟了进来,在床边转悠了会,又跑到二狗吃剩的点心那抓了几个吃进了嘴里。 陶容简直是无语,上回同她抢饭吃就算了,现在还捡着吃小孩剩下的,若不是知道他也是沽南阁的老闆,她都要怀疑这货是不是被人虐待,不给饭吃了。 二狗也不知道啥时候睡着了,乖乖地趴在桌上,估计是吃饱了犯困。 陶容从床上拿了条毯子轻轻地盖在他身上,库石在一旁看着,嘴里嚼得很香。 「你对这小鬼还挺好,不过男孩子哪有那么娇气,这么暖的天还得盖被子。」 中原的小孩怎么这样娇气,他们草原的孩子大冬天的还脱光了在雪地里打滚呢。 「他还小,免疫力不高,这样睡觉会受凉的」 陶容小声道。 库石吃完了手里的点心,耸耸肩,指着二狗。 「行吧,那需要我把他带去隔壁睡吗?」 屋里有个小孩,这两人做事多不方便。 陶容很快地拒绝了,就算是认识的人,她也不会放心把孩子交给他的啊。 既然当事人都不介意有小孩在,那他就更不用操心的喽。 库石离开时懂事地帮忙关了门,还在门关上的最后一刻朝她挑挑眉。 「」 陶容刚要出口的话卡在了嘴边,嘆了声,算了,让库石给阎扬餵药,她怕药全部被灌到阎扬鼻子里。 为了病人的身心健康,半吊子的陶医生准备亲自上阵,身子都擦了,餵药能难到哪去。 费了些力才将阎扬扶坐起来,为了让他靠着舒服,陶容还给他在后面垫了个软和的小被子。 舀了勺雾气腾腾的药,陶容有些犹豫,虽说这样做好像有些暧昧又有些矫情了,但她总不能故意烫死阎扬吧,于是她还是放在唇瓣旁轻轻吹了下,才递到他嘴边。 怕他不配合,陶容靠近了过去。 「乖,张嘴喝药。」 像是怕惊醒他,陶容特意压着嗓子,嗓音轻轻柔柔的,如三月春风。 出乎她意料的,她只是将勺子碰了碰他的唇瓣,阎扬便乖乖地启了唇。 陶容唇角微翘,心想他还挺乖,不然得多折腾她。 门外,离开的库石正探头探脑地趴在门上,耳朵贴着门,一副贱兮兮的模样,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不止一个。 库石早就听觉了,但他懒得管,脚步声停下。 「库石公子。」 鬼鬼祟祟的某人这才回了头,看见是常林常风,「呦」了声。 「常林,怎么这才几天不见又变帅气了?还有常风,上回欠的酒钱,你主子说要给我报销,你等会找他要便是了哈。」 「」 常林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脸,礼貌地行了一礼。 「公子,我家主子可在这房间里头?」 库石抱着胸,懒散着打了个哈欠。 「在啊,他还生病了呢。」 闻言,常林和常风都立马蹙了眉,动了动脚步便要进去。 「诶诶诶,别急呀,你们主子现在有人照顾着呢,不会有事的。」 库石伸手拦住他们,怕里头听见也压低了声音。 常林和常风相视一眼,眉头并没有松开,常风先问出口。 「请公子告知我们是谁人在里面。」 库石嘴角勾起个笑:「这个嘛,能让你们主子毫无防心,装睡卖乖,甚至还享受其中的当然只有陶姑娘咯。」 常风讶异地出声:「陶姑娘来了?」 「不然呢,她从我这听说阎扬病了后,那可是急得不行,哭着闹着要过来照顾他,我便答应了。」 「」 常风纠结了片刻还是拉了拉常林袖子,凑过去小声道: 「常林,我们还是先去外面候着吧,不然陶姑娘见着我们就不好了。」 常林不放心生了病的主子,还是蹙着眉不愿意离开。 库石啧了声,抬眸时眼尾透着冷冽。 「常林,这就是你不懂事了,这样你主子恐怕也会不大高兴的。」 顿了顿又道:「你是这一群人中最早跟了他的,也是最忠诚的那一个,却不是那个最相信他的,常林,我知晓你担心,但有我在,又怎么会看着他出事。」 常林眸光微动,终是抱拳鞠了一躬。 「是,我明白了。」 待两人走后,库石袖子一甩,又贱兮兮地将耳朵贴了上去,真是的,打扰他听热闹。 一碗药很快便见了底。 陶容将他放平了休息,自己还是做在床边的椅子上,准备等阎扬的烧退了一点便走了。 伸手探了探温度,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体温变化,毕竟刚才餵完药,得半小时后才能起效果。 阎扬平时看着也不像个酒鬼呀,这回直接把自己给喝病了,他是遇见不开心的事了吗? 之后没有事干,睡着的二狗也不能陪她聊天,陶容相当的无聊,坐在椅子上有些昏昏欲睡,且睡觉是会传染的,更何况不大的屋子里有两个都睡了。 这波传染源,对已经安静下来,只能发呆的陶容来说,可谓是杀伤力巨大。 第63页 于是半柱香过后, 陶容光荣地趴在床上睡过去了,而库石因为许久没听见声音,已经抱着酒罈子跳上屋顶去了。 程子曜醒来的时候,头还是昏昏沉沉的,不过是一瞬,他眼里的困顿便消失殆尽,眸里凝聚的依旧是冷寒刺骨的风霜。 却在看见趴在身边的姑娘时,如遇春风炽暖,冰雪尽化,黑眸里只余柔水,泛着莹润温柔。 他之前确实醒过一段时间,不过后面又晕乎着睡了过去。 凝着那张乖巧的娇脸,想到先前小姑娘餵药时轻轻柔柔的嗓音,听起来如在他耳边呢喃般,程子曜心里便忍不住为她柔软下来。 她心里应当也是关心我的。 没忍住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鼻尖,陶容微蹙眉头,耸了耸鼻子,又推开他的手,程子曜莞尔,看着那微噘的红唇,眸中颜色变深。 轻声地起身下了床,程子曜顿了顿,才小心地将陶容稳稳地抱起,那双沾满鲜血的手用了平生最轻柔的力道将她拢进怀里。 程子曜凝着她,怀里是她娇软的身体,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捨不得放手,心中一片柔情。 陶容不睡觉的时候恨不得拆瓦爬墙,但一旦睡了后便如死猪般,除非是喊醒她。 这一点就导致某人得逞地抱着她抱了好几分钟,才轻柔地置于床铺上。 刚才陶容坐的位置被某人坐了上去,程子曜环顾四周,发现趴在桌上睡觉的二狗,以及他身上的薄毛毯。 于是某人冷着脸走过去,毫不客气地将那毛毯从二狗身上扯了下来,对着他同样可怜巴巴皱在一起的眉头视若无睹,毫无感情地转身就走。 高大的身影走至床边时,又满含柔情地将毯子轻轻盖在小姑娘身上,还贴心捋顺了边角,认真思考了一瞬,怕她会热,又轻轻将她手臂从毯子里拿了出来。 最后坐在了椅子上,一瞬不移地看着床上的人,那双黑眸里的寒霜早已不知不觉褪去,天地间安静得只能听见他激烈鼓动的心跳声。 至此,万物在他眼里都融化。 第34章 . 初吻 舌尖轻扫到她的齿 乌莓/书 陶容睡得很乖顺, 长睫如扇般安静地敛在眼皮之上,今日梳的少女髮鬓被蹭得有些乱,那根透玉小簪也歪在一旁, 青丝铺泄于床榻之上。 程子曜盯了一会,心思微动,伸手将她的透玉小簪取了来,握于手中, 又将那乌亮柔顺的髮丝轻柔地理了理。 指腹似有若无地擦过那处莹润的耳廓。 这么凝了会, 他的视线就控制不住地放在了陶容微张的唇瓣上, 粉嫩柔软, 如春日枝头上待人採撷的花朵。 指腹摩擦着手中那根小簪, 眼眸愈发晦暗。 在俯下身之前, 程子曜都没意识到自己正准备做的事情, 完全是随着心意而动。 当两张温热的唇瓣碰撞在一起, 瞬间就点燃了他眼里不明的火焰, 往日的冷淡再不復,只想将她禁锢在怀中,狠狠地拥有她。 这是他朝思暮想的柔软, 带着少女的清香。 贴着她的娇唇,他控制不住地去含咬那片唇瓣,唿吸变得灼热, 到后面控制不住力道,陶容睡梦中疼得嘤咛一声, 眉微蹙着,脸蛋微微泛着潮红。 程子曜眸色兀暗,更用力地去吸吮她,陶容不满的嘤咛全被淹没在这充满狠意又不失柔情的吻里, 舔了舔她被咬破皮的下唇,程子曜微抬起头,两张炽热的唇瓣稍稍分离,伸手抚了抚小姑娘的脸庞。 陶容因为热加缺氧,此刻不安地蹙着眉,殷红的樱唇微张,露出水润温暖的舌尖,程子曜眸中更是晦暗,没有迟疑地捧着她的脸,再次贴了上去,两人的唿吸都有些乱,舌尖轻扫到她的齿。 不够,完全不够,想深深地探进去,吞噬她所有的清香。 就在程子曜准备更进一步时,一句稍显稚嫩,满含天真的童音悠悠地从背后传来。 「阿叔,你在干什么?」 瞬间打破了这一番暧昧升温的场面。 程子曜眉间微蹙,还沉溺甜香之中的眼眸瞬间恢復了冷寒,眉眼凛冽,放开了身下的娇人,不紧不慢地用拇指轻柔地擦去她嘴角的莹亮水渍。 心中难得懊恼,他竟没有察觉到。 转身挡住了床榻上的人,掀开帐帘,寒凉的视线扫向正懵懂的小孩,压低着声音。 「小声点,她还在睡觉。」 带着点意犹未尽的哑。 二狗挠着手臂,刚才被蚊子咬到了,现在有点痒,抬头望向这个冷冷看着他的人,心中不大喜欢这个有些凶的叔叔,但为了不吵醒阿姐,还是乖乖地小声道了句: 「哦,我知道了。」 程子曜冷冽的视线移开,没再管他,径直又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又捋了捋陶容不知何时踢开的毯子。 见此,二狗环顾四周,双手吃力地搬着大凳子,也想坐过来,程子曜余光淡漠地瞥了眼。 二狗本以为叔叔看了他一眼,便是要帮他了,哪知道等了半天,程子曜只是拿起床头柜上的书卷看起来,丝毫没可怜他吃力的小身躯。 不满地耸了耸鼻子,哼,这个叔叔肯定是不喜欢小孩,喜欢大人,要不然他怎么看他和看阿姐的眼神一点也不一样呢。 二狗好不容易将凳子移了过来,却只听见那人冷淡地说了句。 第64页 「离我远点。」 这下二狗心中委实是不喜了,直接从鼻腔里发出不满的哼声,只将椅子拉开了一点点,自顾自地爬上去了。 程子曜见他还算乖巧,也不吵人,顿了顿便随他去了。 一大一小还算和谐,期间二狗发现了一个小秘密,不禁有些沾沾自喜,原来这个戴面具的叔叔也是不爱学习的,明明手里拿着书,眼睛却是一直盯着阿姐不放。 不过很快二狗就有些坐不住了,阿姐什么时候才能醒啊,无聊的他耷拉着脑袋,小短腿在空中晃悠着。 咦?低头突然看见了什么的二狗眼睛一亮,就要俯身去捉。 却因为个子小,差点栽下去,幸而被程子曜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二狗懵懵地抬头,看见他一张神色不大好看的脸,但眼中似乎还带着点担忧。 程子曜黑着脸:「能不能坐好?」 他万一受了什么伤,小姑娘肯定得跟他闹。 二狗却突然觉得这个叔叔好像也不怎么讨人厌了,便瞳孔微亮地看着他,兴奋道: 「快看!是大绿虫!」 程子曜随着他伸出的小手看过去,便见床尾下的一只绿色蝈蝈,他淡淡地瞥开视线,不准备回应什么,却在看见那双微亮的眼睛时,怔了怔,还是纠正道: 「那是蝈蝈。」 二狗此时已经爬下了椅子,正蹲在「大绿虫」面前,闻言恍然大悟地哦了声。 「原来他叫蝈蝈啊,好奇怪的名字,回家俺要和二丫说去。」 他们村里的不少孩子都见过这种虫子,但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这个叔叔真厉害,看一眼就知道它的名字了。 程子曜:「」 看着二狗崇拜的眼神,他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掩唇微咳了声。 「此虫并不都是绿色,等它生长的年岁多了,全身便会黑亮似铁。」 二狗手上捏着蝈蝈,不住点着头,眼里的崇拜掩都掩不住。 程子曜收回视线,叫小二泡了茶来,便重新坐了回去。 罢了(liao),看了眼床榻上的人,又冷淡道:「将那东西扔出去。」 二狗啊了声,不满地撇了撇嘴,随后眼珠一转,便抱着蝈蝈跑到窗边玩去了,反正他偷偷藏在衣袖带回家玩,叔叔肯定也不知道。 「你」 二狗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发现了,但程子曜只是想不起他的名字,转而顿了顿,心情不甚愉快地问道: 「为何叫她阿姐,却用咳咳,叔叔称唿我?」 语气略显不自然。 二狗心想,他戴着面具又不知道长什么样子,他当然叫叔了,但他直觉这个叔叔并不喜欢这个称唿,便懂事地开了口: 「哥哥。」 程子曜优雅地抿了口茶,颔首淡声道: 「嗯。」 听上去舒心不少。 二狗:「」 等陶容悠悠转醒的时候,天色已近傍晚,她有些懵地坐在床上,手上捏着毯子边,环顾了一下屋子,只看见二狗在窗边不知道在干什么。 不禁蹙了眉,阎扬烧退了?怎么走了? 「二狗。」 二狗一听阿姐的声音,赶紧跑过来,笑嘻嘻地看着她; 「阿姐你终于醒了啊。」 陶容有些不好意思,跑来照顾病人,自己反倒睡着了。 「真懂事,还知道给阿姐盖被子。」 「啊?哦。」 莫名受到夸奖的二狗看了看毯子,有些不明所以地挠挠头。 陶容只当他在犯迷煳,正准备起身下床呢,便看见脚边一只绿油油的虫子,甚至还跳了一下,离她的脚很近了。 安静了一秒。 「啊!」 陶容抱着毯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缩到了靠墙的那边,开玩笑吧,老娘最怕这种一惊一乍的虫子了! 看着那绿油油的生物,她头皮一阵发麻。 「二狗你你你快把拿走!呜呜」 见阿姐真的被吓得不轻,二狗扑在床上捉走了那只蝈蝈,不好意思地抓抓头髮,哎呀,不小心让它从袖子里跑出来了。 「阿姐别怕,俺已经抓住了,它不会跑来吓你了。」 陶容缓了一会,才拍拍胸口唿出口气,呜呜吓死她了,那玩意要敢跳她身上,她准要表演个雷射舞。 「怎么了?」 听见低沉嗓音的陶容抬头,看向突然被推开的门,有些怔住,阎扬?他怎么又回来了? 程子曜蹙眉,小姑娘可怜巴巴地缩在床角,眸里水雾莹莹地看着他。 「阎扬?」 又看向一旁站着,手里还捏着蝈蝈的二狗,顿时没控制住。 「不是让你扔了?」 眼眸寒冽,语气绝对谈不上好。 二狗见他这样,背着手有些不知所措地站着,确实是自己没听话,便小声道: 「俺一会就扔。」 程子曜走向床榻边,面色依旧谈不上好,冷冷道: 「以后别再碰这些。」 习惯性命令的口气。 陶容怔愣地看着他们这一来一往,弄不清在她睡觉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但见阎扬凶了二狗,她可看不下去了,顿时从床上爬了起来。 「你干嘛凶他?他又不是存心的,二狗过来,阿姐摸摸。」 看着她不满的眼神,程子曜正要出口的一句「别怕」顿时卡在了唇齿间,看着依偎在陶容怀里的小鬼,不爽地咬了咬腮。 第65页 心情相当不美丽。 「啧啧,真是可怜天下有情人,你这么担心,美人」 库石从他后面慢悠悠地冒了出来,程子曜偏头寒凉地看了他一眼。 「闭嘴。」 库石挑挑眉,得了,气都撒他这来了。 陶容怀里的人被某人扯了出去,她又是不满地看向他。 程子曜难得卡了话,半响僵硬着开口。 「他都多大了,你还抱着。」 陶容:「」 心想那还不是他先凶二狗的,小孩子的心灵是需要温暖,需要守护的好吗。 又想起他还在生病,陶容心里嘆了声,还是软了语气,她跟一个病人计较什么。 「你过来点。」 程子曜闻言怔了怔,黑眸微闪,走近几步,看见她伸手,又顺从地俯身。 陶容的手背贴上他的脸,还好,不烫,应该是退烧了,看来药效不错。 程子曜心思却完全和她不在一个频道,眼眸漆黑地盯着那处被他吮得发红的唇瓣,心中微颤。 陶容收回手:「已经不发烧了,你还有哪不舒服吗?」 程子曜喉头滚了滚,从她的唇上移开视线,低哑地嗯了声。 「好多了。」 陶容被他这眼神看得莫名一烫,哦了声便要下床,程子曜见状,俯身将那双小巧的鞋子移到了她脚下。 陶容默了会,心里突然就有点发慌,眼神狐疑地看向他。 「你不会做了什么坏事吧?」 他怎么今天又乖又殷勤的?事出反常必有妖! 「」 一屋子的人都看向他。 程子曜面色淡漠,默了会才开口。 「没有。」 库石:我不信,但我没胆子说。 陶容看着他真诚的黑眸,行吧,搞不好是对凶二狗这件事感到愧疚了,脸皮还挺薄的。 病人她照顾好了,库石交代的任务也完成了,穿好鞋子,陶容思虑了会便直接开口。 「库石,忙我也帮了,店铺的事?」 库石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闻言摆摆手: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看样子你把他招唿得还挺开心的,小爷我肯定是没问题啊,不过」 陶容心中一喜。 「我同意也没大用,美人你还是得徵求一下店铺真正主人的意见喽。」 说着指了指旁边的人。 陶容一脸懵逼,阎扬? 库石这货耍她呢。 第35章 . 欺骗 她迟早也会知晓。 乌莓/书 库石被陶容瞪着, 面上没有任何心虚的表现,大言不惭地继续道: 「别这样看着我呀,那店铺可是你家阎扬买来给我住的, 算是他名下的产业。」 说着抛了个媚眼。 陶容瞥了眼正盯着她的高大身影,闹了个满脸通红,低头小声嗫嚅道: 「什么我家的你家的」 心中用针将库石扎了个遍,为了今天做的一切都能不被辜负, 现下只能再次硬着头皮过去了。 不对, 她和阎扬刚才好像还就关于小孩子的教育问题发生过分歧, 他不会小气到因为这个而不同意吧? 这么想着, 陶容心里底气尚且不足, 清了清嗓子才开口。 「阎扬啊, 是这样的, 我准备在京城租个铺子来做生意, 无意中发现贵店坐落京道, 毗邻毗邻教育圣地,周边风景瑰丽,我甚是嚮往, 又得知铺子有出租的想法,你看,现在有没有时间与我坐下详谈一下呢?」 库石刚入嘴的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 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陶容翻了个白眼,她讲得很正规好不, 那些卖房地产不都是这些个讲法吗。 程子曜听得她这一番说辞,也难得有些怔愣,半响低笑了声。 陶容心中本就惊疑不定,见他好半响不说话, 急了,连忙上前牵住他的袖口,软绵绵道: 「瞧哥这样活蹦乱跳,面赛桃花的模样,身体内里想必是大大滴健康呀,小女子心中的担忧总算是消了,今个照料生病的你足足半天呢,这不,都累得睡着了,唉,就是苦了我这个弟弟,年纪小小就要跟我在外奔波」 从对手脆弱的心理入手,激发起他的愧疚心以及怜悯心,以达到攻略对方的目的,而且她都撒娇了,他总得松松口。 话音结束,一屋子突如其来的安静。 小姑娘白皙滑嫩的柔荑还扯着他的袖口轻轻晃荡,杏眼里满是碎光,泛着粼粼波光,就这般直直地看着他,程子曜心里软陷了一处,之于陶容,他大概永远没有理由拒绝她。 「你既喜欢,那它便是你的了。」 陶容心中一喜,差点没沉溺在他忽然泛起涟漪的黑眸里,没想到答应得这么爽快,不愧是阎扬。 「那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签署一下,就是要准备什么东西的不?」 舌头都激动地打了结。 程子曜轻抚她被风吹乱的发,黑眸深深凝着她。 「你乐意什么时候便什么时候。」 库石见他一副恨不得把自己也送给她的失魂样,一手遮眼,偏过头去,我天,简直没眼看。 陶容沉浸在兴奋当中,完全没注意到面前人不经意的动作,心中还有些懊悔,早知道是这么回事,她用得着同库石斗嘴皮子吗,还是阎扬好,人帅还心地善良。 程子曜的速度很快,叫人送来了租凭等要用的资料,两人很快就签完了字,本来他是准备按库石的说法,半个市场价租给她,但陶容坚决不肯,豪气地拍拍荷包,说自己有银子。 第66页 程子曜瞥了眼那荷包,眼神暗了暗,没再坚持。 陶容小心地将那张租凭收了起来,心里揣了蜜似的,连着嘴角的弧度都甜甜的。 临走之时,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跟拍小弟似的拍了拍阎扬的胳膊肘,豪气千云道: 「今日阎扬兄的帮助,我陶容自当铭记在心,有朝一日我的小店开业,第一个vip客户必须是你!」 库石佯装嘆了声,酸熘熘道:「哎呦,可怜我这个牵线搭桥的人,到头来在你们两处都讨不到半点好。」 陶容见此迟疑了片刻,心想他先前虽然耍了她,但这店铺毕竟也算他的一份,便慷慨道: 「行,那你便是vip二吧!」 库石:我可真稀罕。 回程的路上,陶容舔着隐隐发疼的唇瓣,越想越不对劲,这梦也太玄乎了吧,怎么还照进了现实呢。 说来也奇怪,她与村口那只大黑狗交情并不深,平日里顶多是餵些吃食给它,今个竟然梦见了它,在梦里一故也罢了,可那大黑热情地直接扑倒她,对着她的嘴就是一顿舔咬,可把她疼的。 想到这,陶容便是一顿恶寒,心中暗暗决定今后与大黑保持友好距离,省的尽做些奇怪的梦。 不过没多久,陶容便纠结上了另外件事,那就是今日头上戴的那只透玉小簪。 「二狗啊,你真没看见?」 二狗肯定地应了两声,两人静默了会,陶容果断地牵着他转身。 好傢伙,她为数不多的财产落人家店里去了。 此刻沽南阁的二楼,程子曜轻抿了一口茶,离他不远的桌边,有一副暗紫色的面具静静地放置在一旁。 「你那边怎样?」 库石懒懒地靠坐在窗沿之上,轻瞥了他一眼。 「能怎样,不还是那副老样子,战乱不断,亏得草原郎儿善猎,倒也不至于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顿了顿又道:「听说陶府那位大人今日在朝堂之上惹了圣怒?还是因为弹劾了东宫那位?」 程子曜掀眼,眸里一派冰冷,修长的手指无规律地轻敲着杯壁。 「被罚闭门几日而已,皇帝素来多疑,东宫的动作又愈发明显,他没有不治的道理,今日不过联合他的爱卿演了场戏罢了。」 库石心中微颤,双手抱胸看过来:「你是说皇帝早就知道了太子夺位之心,已欲灭之?」 程子曜眉眼深邃,淡淡地垂下眼,凝着茶面上微盪的涟漪。 「皇帝惜命,身边暗卫多不胜数,又逢多事之秋,这些消息自然逃不过他的耳,说是闭关几日,不过是受了命去暗中调查太子罢了。」 「中原的皇帝果真是狡猾多疑,只是东宫太子素来谨慎,怎么会轻易被抓了把柄?」 程子曜抬眼,黑眸如无尽深渊,任那冰冷浓密的光泽瀰漫聚沉。 「既找不到证据,那便造一个出来。」 库石怔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一屁股坐在了他对面:「我早该知道的,一直都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皇帝第一次起疑就是你做的对不对?!」 程子曜不置可否,寡淡地瞥了眼他,便又继续垂下眼去看手里的那枚小簪,指腹摩擦。 库石倒了杯茶,一饮而尽:「也对,这中原谁人能有程子曜狡猾。」 「不过这陶公倒是一直勤勤恳恳地为皇帝卖命,只是这回可不是什么安全的活计,先不说东宫那位,就以陶公如今的位置,朝堂之上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有得是想趁机拉他下马的人,可能一不小心就咔嚓了」 想到什么,库石又挑了挑眉:「你确定不派点人去暗中保护一下未来的岳父?」 闻言程子曜也无甚反应,只是淡漠道:「能随意弃女之人,无论何原因,都不配当她的父亲。」 库石不正经地笑笑,这傢伙好像没弄清楚否认的点。 「听常风说,你们昨日差点被她发现了?按理说你这样自负又有些小聪明的人,怎么会轻易露了马脚,还是主动的,难不成还真的美色误人?」 程子曜眸中微闪,捏紧了手心的玉簪。 「她迟早也会知晓。」 库石一拍桌子:「我去,还真是你故意的啊!准备对她毫无保留了?你就这么信任她?」 又稍稍平復了下心情,库石状似无奈道:「唉,我也能理解你的一颗.处.男.心,毕竟谁不渴望爱情的.滋.润.呢,就像我也是」 程子曜寒眸直射他:「你可以闭嘴了。」 库石嗷了声,他哪句讲得不对了,本来就是个处.男,还不让人说了唉,算了,孩子脸皮薄。 嘆了声,脸色已经严肃了很多:「不是我说啊,现在坦明真的合适吗,你要知道,这里面牵扯着多少利害关系,更何况她还是陶府」 「这跟她身份没有关系。」 程子曜冷淡地打断他,眸子深沉,他只是做不到再瞒她。 库石见此只得摆摆手:「行行行,你的宝贝你自己管,到时候出事了可别赖我。」 * 此刻的陶容牵着二狗推门而入。 「什么宝贝不宝贝的,你俩偷摸摸干什么」 勾当呢?后面的三个字没能说出口,因为她的视线已经定在了那人面上。 心中惊讶万分,杀猪佬?不对,他身上怎么穿了和阎扬一样的墨袍,他手边的那副暗紫色面具,还有那双此刻盛满了慌乱的黑眸 第67页 走廊吹来暖意的风,扬起她的发,陶容却只觉得寒意涌上心头,双脚如被定住般,人傻了似的盯着他。 难怪了,难怪,此前所有的细节都在被放大,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结果。 程子曜黑眸已不復平静,衣妜翩翩的高大男人,此刻眼里的慌乱掩都掩不住,低哑地喊她: 「陶容,我」 陶容眼睛睁得有些酸,睫毛微颤,她该说什么?歇斯揭底吗?还是说她应该去做什么?她不知道如何反应才算正常。 一滴泪毫无预兆地划过脸颊。 程子耀黑眸微闪,心中如被针刺了般发疼。 第36章 . 失望 说到底,她不够有勇气,也不够信 乌莓/书 本就凌乱的髮丝在穿过走廊的春风下盪着, 遮迷了陶容的眼,白雾渐起,她逐渐看不清那双黑眸深处透露的情绪。 一点, 也看不清。 他在她面前,不过是只明了这副冷冽欣长的墨影。 程子曜眉心凝结着,眸色愈发浓得似墨,手中紧握的那枚带着少女清香的透玉小簪, 不知何时刺破了手心肌肤, 沁出的血色顺着玉白的簪, 滴滴流落在透着木香的地板之上。 他浑然不觉, 只深凝着她, 仿佛世界所有, 在他眼里也只余那道娇影。 两人都有些僵持。 库石扶着额头, 有些头疼, 这下好了, 赶巧不巧地在这种情况下被爆马,得嘞,看着这两人都僵持不语的情况下, 只能他先出面缓和一下了。 「那个,你们要不要坐下聊一会?」 无人回应。 库石瞥见她的神色,嘆了声, 又开口:「陶姑娘,阎扬他不是故意欺瞒着你的, 他有自己不能说的苦衷,且他已经准备」 后面的话没能说出来,因为库石被她一记深冷的眼刀给生生噎住了,罢了, 随他们自己造作去吧。 「你骗我。」 陶容手指紧握,还带着水雾的冰冷眼神深深地刺进了程子曜的眼底。 他脚步微动,向她走近。 这样的眼神,分明就是默认了的,陶容眼睫微颤,闭上了眼,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像梦一样荒诞,却又那么真实。 深唿吸,她睁开眼,尽力压下了心底涌上的巨大惊异,失望,不敢置信,明了,甚至还有一丝丝恐惧逐渐蔓延开来,各种情绪纷杂缠绕,让她喘不过气。 陶容垂眸,咬着唇,她知道现下自己的心绪并不平静,甚至只要有一点小动静便能让她爆发崩溃,而她也并不想继续待下去。 想此,她缓了缓心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无波。 「我走了。」 已经在一旁抱胸看热闹的库石闻言挑了挑眉,就这样?她倒总是出乎他意料。 程子曜在她说了那句话后,眉心立马拢了起来,脚步已随着陶容出了去,深邃的眉眼浸出一抹凛冽的神色,细看还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慌乱。 她要走,要离开他。 不,他绝不允许。 库石慢悠悠地渡至门外,嘴角带着轻佻的笑,看着一跑一追的身影,他心里莫名有些爽,想来他还从未见姓程的这么吃瘪过呢,纯当看热闹咯。 一边磕着从小二那顺来的苹果,没回头地伸出另只手拦住了后面两人: 「啧,我说你们真烦,时刻都要黏着他,都别跟去了,你们家主子自己造的孽,自己挽回吧,且这对有情人嘛,磨合磨合也是好的,不然感情怎么升温?你们说是吧。」 说完某人便屁颠屁颠地跟上去了。 「」 - 陶容牵着二狗浑浑噩噩地走出沽南阁,她知道后面有人跟着,走得愈发快,后头甚至小跑起来。 心中一堆疑问不解堆积缠绕着,她暂时不想同那人说话,怕得知的真相会让她更加心憷,以及失望。 别跟上来。 「啊。」 手臂突然而来的一阵摩擦让陶容疼得忍不住轻唿了声。 二狗担心地喊了声阿姐,陶容摸着手臂,安抚道没事。 「你眼瞎啊!差点将我这车给撞翻了,这上面可都是些当季水果,是京城最好的了,瞧你这披头散髮的寒酸样,你赔得起吗你?!小娘们快给我滚远点!」 这一番骂下来,陶容更是烦躁,心中一股火喷上来,但的确是她没看路撞上去的,且今日也不想多生事端,遂咬了咬牙,抬头: 「这位大叔,没看路撞到您的推车是我的错,我先向您道歉了,但您这刻薄的话一出口,可就不好听了,下回可要把嘴巴放干净了,不然呀您这水果再好也没人愿意买。」 「你!」 卖水果的小贩气得伸出粗壮黝黑的手臂,直指着陶容,但刚要骂出的话却是在看见她的脸时噎住。唇红齿白,面容绝丽,竟是个如此美貌的娘们,见她衣着简朴,头髮微乱,还牵着个半大的孩子,可别是死了丈夫的寡妇。 这么一想,那小贩手摸着下巴青黑的胡茬,一双眼直熘熘的在陶容身上打转,露出一口黄牙,竟然还笑出了声,噁心得让人发麻。 陶容见他这副卑劣的嘴眼,顿时将他心里所想猜了八分。 果然,那个猥.琐男开口:「这口头道歉有什么用,我这水果可不是哪里都能买到的,看你这样也赔不起,不然今日去我家歇住小日,我就大方地不计较了,怎么样?」 第68页 说着一张下流的脸凑近了过去。 闻言陶容差点没将眼睛翻成鱼肚白,口水都想吐他脸上,眸里毫不掩饰冷意,拉着二狗后退一步。 之前还可以忍耐,但像这种噁心的社会败类,她可忍不了。 「您先前说我眼瞎,却不想您自己才是个眼瞎的,这推车上分明没有任何水果被摔碎了,您却如此讹人,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样吧,我把大家都喊来,看看到底是我眼瞎还是你这样的家国败类眼瞎。」 一听这话,小贩面露噁心的神色沾上紧张,要是百姓们都过来看见了,那他今后怎么做生意。 不对,不就是个寡妇吗!还敢跟他抬槓,只要他擒住她,捂了她的嘴,看她还怎么办,到时候若是别人问起,就说是自己娘们闹了别扭。 这么想着那小贩便面露凶意,要伸手来抓她。 陶容早有准备,搬起手边的一只大西瓜就朝他脸上狠狠砸去,只听一声痛叫以及清脆裂声,青绿的西瓜应声破开,果肉果核和红色汁水淌了下.流男满身。 爽,太爽了,这样的人今日不砸,她晚上准睡不着。 听见这边的动静,不少行人和周边的小贩都围聚了过来。 陶容趁机大声道:「哎呀,不小心把叔的瓜给摔碎了呢,真不好意思,只是,您不是说京城最好的水果都在这了,可这瓜怎么看着」 说着她盯着落在地上的碎瓜,装作无奈般摇摇头,剩下的话不用她来说,自会有人说。 果然,一位大妈先叫了出来:「大伙快看!这瓜中间竟是那空心的,果肉泛着白啊,这让人怎么吃啊,这小姑娘刚还说这老闆呢,什么京城最好的水果啊,分明是骗人的!」 大家闻言凑近了瞧,皆气愤地应着声。 「这不就是黑心商家吗?」 「对啊,之前我还在他这买过呢,全是坏心的,后来就再也没买过他家的。」 「道德败坏!以后大家可千万不能来这买啊。」 那小贩还没从陶容这一砸中缓过来,就听得这大堆的骂声,心道不好,又见陶容得意地对他笑,顿时眼底升起狠意,手缓慢地摸到一盖布下。 这边的陶容朝二狗眨了眨眼:「数到一二三,一起跑。」 二狗瞭然地点点头。 蓦得,人群中突然一声大叫,大家都四散开来。 「刀啊!要杀人了!大家快跑!」 陶容心中一惊,将二狗推到身后,眉心紧拢着看向小贩,此刻的他面色狰狞,手上竟是拿了把刀,真是个疯子! 现在大家都跑走了,他若是有心伤害她,凭男女的力量悬殊,她不会轻易躲得掉,但总不能站着任着他砍吧。 没有时间思考了,陶容示意了二狗,便准备撒丫子跑了,却这一瞬,余光瞥到了一抹黑影。 眼眸微颤,脚步顿住。 墨袍掠过。 「啊!」 是那小贩的惨叫,程子曜截住了他做凶的手,刀已落地。 苍白修长的指节紧拧着那双粗壮黝黑的手腕,分明是两种极端,小贩却挣脱不开,面露痛苦。 程子曜用了狠劲,陶容甚至都听见了骨头裂开的脆响,阵阵清晰。 那双黑眸此刻已是染上道道腥色,嗓音低沉得让人发颤。 「敢碰她,你想死。」 明明语气没有半点起伏,却让人毛骨悚然。 小贩布满凶色的脸早已被恐惧所替代,颤颤微微地一直求饶,程子曜听不见般,手上的动作丝毫没减狠戾。 「哥哥好可怕。」 二狗拽着阿姐的袖子,有些怕意地说道。 陶容手指微颤,上次他这样的神情还是在小溪边遇袭的时候她所见到的,她只当一时错觉,现在看来,一切都有迹可循,一直都在骗她,演得一手好戏,常风也大约是他手下,她虽怀疑过,但真相真的摆在眼前时,心底还是控制不住地失望和生气。 闭了闭眼,陶容转身,她如今是普通百姓,有些事情她也不愿多想,也不想参和进去,以后便不要再有相联吧。 程子曜见她不说一言,便离去,眼底的腥色逐渐褪去,只是眼尾还有些发红,眸中的冷沉碎成渣糜,嗓音第一次有些颤。 「陶容,别走。」 别走,他都可以解释的,只要她愿意听。 微风抚过耳廓,带着那声音也进了陶容的耳,她脚步微颤,却没停下。 她很想听解释,想听他诉说一切的缘由,但若那些解释也是假的呢,又或者他根本不会解释,他不是普通人,比心计,比隐忍,比谋略,她都在他面前毫无胜算。 如果不是她今日偶然撞破,他大概会瞒到什么时候?利用完她?还是等他们真正撕破了脸的时候? 陶容垂眸,眼睫上沾了些晶莹,她其实更应该害怕或者生气,但心底盈满的却是难过。 说到底,她不够有勇气,也不够信任他。 程子曜僵硬地站在原地对着她的方向,眸色转深,墨袍内血色的液体滴滴流出,他也浑然未觉。 第37章 . 解释 「听我说,嗯?」 乌莓/书 「阿姐, 程哥哥在叫你。」 二狗回头望望,蹙着眉头半思索地咬了咬手指头,才嫩乎乎地对着陶容说道。 陶容轻「嗯」了声, 脚步却未停。 第69页 二狗见此眨眨眼,也没说话了,程哥哥看着有点可怜诶,其实他也不太明白阿姐为什么不理会程哥哥, 是因为他总是戴面具吗? 轻风拢起耳边的发, 惹得耳垂延至耳后的肌肤隐隐痒麻, 陶容垂眸咬紧唇, 想起那天不小心落水时, 他那胡闹的一吻。 为什么呢?这也是利用她的一个手段吗? 风变得有些大了, 耳边的髮丝扬得更欢, 她却无心将它勾至耳后, 全身心都集中到身后愈发近的脚步声里, 有些急。 空气里散来微弱的木质清香,她曾经觉得很好闻,现在想起, 心中只觉酸涩。 手腕被攥紧,很用劲的力道。 那清香浓起来。 有些吃疼,陶容眼睫微颤, 没甚表情,更不想回头看他。 「放手。」 声音还算平静。 程子曜松了些力道, 手隔着薄薄衣料箍着那道白皙纤细的手腕,足够脆弱,仿佛他轻轻用力便能折了去,世人说得对, 他就是个冷清冷意,杀人不眨眼的怪物,可以肆意伤害很多人。 但唯独心尖尖上的那人不行。 那个整天咋咋唿唿的小姑娘不知何时,已然蹦跶进了他的心房,像束光,照亮了他心底晦暗的深处。 「不放。」 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固执。 陶容挣扎未果,干脆不再挣扎,敛下眼里的情绪,这才回头看他。 「怎么?你还有什么事要同我说吗?」 她并不想在大街上同他拉扯,尤其是在不少人都不经意看过来的情况下,且以他的身份,被有心人看见恐怕会惹来麻烦。 她眸里全然是淡漠,看不出别的情绪,程子曜黑眸微颤,本做好了将她强行带走的准备,却被她这番冷淡的妥协怔住。 「你想知道的,我都可说予你听。」 他黑眸沉沉,满是坚定。 陶容手指微动,杏眸里飞快闪过一抹诧异,之后又很快被冷淡掩饰住。 「阎军师大可不必如此,我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何能得你如此倾诉呢?」 这话明显带着气。 程子曜下颚绷紧,倏得又捏紧了她的手腕,开口便沉得紧。 「跟我走。」 陶容吃疼得蹙着眉,心中更气,这狗男人有什么资格强迫她?!便使劲定在原处,脚趾拼死扣着地面,先前还顾念着他身份显眼,若被有心人看见恐怕会惹来麻烦。 现在想来,他自己都没在意这些,她还多操那份心干什么! 陶容气急地想着,抬脚就要来踹向他的小腿,眼眸却在下一瞬间被他另只手上隐约露出的殷红给刺痛,她勐得偏开头,不愿再看。 程子曜本做好了被她踢的打算,却见她偏过头,虽是僵硬着身子,但也没再过多挣扎了,不禁怔忪了一瞬,摸不清她是不是愿意听他说了。 但不管为何,半响过后,他唇角还是没忍住翘了一瞬。 于是在陶容反应回来的时候再挣扎也无果了,程子曜已经效率极高地攥着人绕过街道人流,拐了几个弯,进了条无人的小道。 现下没了人,陶容又气急,直接破口大骂: 「你神经病啊!放开我!」 她使了蛮力,程子曜又松了力道,所以陶容很快便挣开了,这次没再看他一眼,拉着二狗便要走。 一条手臂横在她面前,因着在靠围墙的角落,面前高大的身影又将光遮了去,他整个人呈着环抱她的姿势。 突然而至的压迫感极强,陶容还是侧身对着他,尽量忽略从上至下的灼灼视线。 「听我说,嗯?」 陶容无暇管现下这类似壁咚的姿势,冷嘲地笑了声:「说什么?你骗了我?利用我?然后道歉,我再继续让你们利用?」 她硬着声,视线丝毫没有放在他身上。 程子曜盯着她长羽般的睫毛,那里平日总是覆了层温热碎光,此刻却像是淬了层冰,明明圈在自己的领地,却仿佛有着他估量不到的距离。 他第一次有了无力感。 「无意冒犯,不过本公子还是想提一嘴,你们『亲热』归『亲热』,但别当着幼童的面啊,瞧孩子憋得满脸通红的。」 这轻佻的嗓音除了库石没有别人,又是从上面落下的,陶容有时候真的怀疑他的鞋就没怎么碰过地面。 面前突然从天而降一个「林妹妹」,陶容反射性地向后缩了一缩,程子曜察觉到了,眸色如冷剑般直射库石。 不过经他这么一提醒,陶容赶紧低头去看二狗,果然小脸红彤彤的,不过不是什么别的原因,就是这一来二去的走动,二狗着实有些热了。 「阿姐,俺热。」 陶容有些赫然地摸摸他的头:「乖,是阿姐不好,咱们这就回家。」 若不是库石提醒,她真的要将二狗给忘了,程子曜也一心都放在陶容身上,哪里还记得这小鬼,于是轻眯眼,视线移向库石。 库石哪还能不知道他的意思,他热闹看得好好的,现冒着被「夫妻」混合双打的危险,从屋檐上跳下来,他又不是闲的,这小鬼必须得带离。 有些事程子曜愿意同陶容讲,但并不代表二狗能听,即使他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老妈子」库石朝着二狗勾勾手指头:「过来小鬼,别耽误你阿姐骂夫,想早点回去就跟我先过来。」 二狗认真道:「俺不是小鬼,俺叫二狗。」 第70页 「行行行,叫二狗还挺骄傲,那么二狗,现在可以跟我过来了吗?」 陶容蹙着眉,对着库石的脸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冷声道:「不必,我们这就回去了。」 库石便直起身,甩了甩衣袖将手背在身后,上翘的眼尾难得透着一丝严肃:「美人还是先别回去的好,你若是就这样走了,怕是你面前的人得疯掉,你避到天涯海角又有什么用,他照样能把你寻回来,且你真的不想听他说些什么吗?」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语调上扬了几分。 陶容虽依旧冷着脸,但垂至身侧的手已经握紧了,面前人几乎密不透风地圈着她,他们若是还想继续利用她,那便也不会真伤了她和二狗,若是诚心的,那听了也无妨。 且若他们真的想做什么,凭她也不能反抗。 二狗两头看了看,迈着步子走去了库石身边,陶容还是不大放心地看过去。 「放一万个心吧,这人来人往的京道,我还能卖了他不成。」 「别担心,我保证他无事。」 即使没看他,陶容也听得出来这低哑稳沉的嗓音是从谁口里出来的。 只是下一秒,她便「啊」得叫了一声,腰已经被有力的手臂箍住,双脚悬空。 陶容心中先惊后气,将他们骂了个遍,这t.m不是强迫是什么! 第38章 . 再次遇袭 撕碎她,占有她,碾压她 乌莓/书 待脚落到了实心的地面, 陶容才舒了口气,扯开了腰上的手,后退着同他拉开了距离。 身侧是虬枝盘结的杏树, 带着淡粉的白色花蕊在风中颤颤巍巍地驻在枝头,粗壮的枝丫缠绕出了大片绿荫。 光从叶缝中钻出,洋洋洒洒地在地面上覆了层碎光。 陶容站在绿荫下,双手背在身后, 垂眸用脚尖勾划着名地上落叶。 「不是有话说?快说吧!」 这副冷淡的口气让程子曜想往前的脚步一顿, 眸色微闪, 半响开了口:「是我的错。」 话虽依旧是冷冰冰的, 但也能听得出是不曾有的郑重, 没有十成也有九成真心。 陶容眼睫微颤, 抬起眼, 从他面上看不出别的什么情绪, 也是, 现在想来,无论是她所认识的杀猪佬,还是面前这位戴着面具的程府大名鼎鼎的军师, 她又何曾真的看清楚过。 他脸上永远覆了层雾,旁人窥探不得。 这副至诚的模样,谁又知道是不是演出来的呢, 即便他是诚心道歉,但欺骗是真, 说到底,她不过还是他为了达到目的一枚棋子罢了。 亏得她今日还傻唿唿地照料了他一日,得了,就当是发善心了。 陶容忍下心中的涩意, 再看他时眉眼间是漫不经心的寡淡:「既然已经道过歉了,那便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说完便要走。 听罢,程子曜深邃的眸紧凝着她,眉间微拢,这回也没管她抵抗,上前就攥住了她。 「先前是我欺瞒了你,戴这面具办事会方便许多。」 陶容冷笑了声,任他攥着手腕,杏眸里却是冰霜:「是啊,你为了口中的事,可以随意欺骗利用别人,不过陶容乃一介民女,怕是帮助不了你成大业,还请军师放过我,往后别再相见了。」 对着她倔强澄澈的眸子,程子曜有一晃的失神,手腕上的力道倏紧,快疼得喘不过气来,陶容眼尾经不住地有些发红。 「不相见?」 低哑的嗓音愈发沉。 男人生了双冷冽深邃的眸,此刻迸发着骇人的寒光,眉骨和鼻樑高挺,所以看人时不免生出极强的压迫感。 陶容受不住他的眼神,偏过头去,心中冷嘲:「当然,难不成被你继续矇骗利用下去?」 她又不是自虐狂,上赶着当人家脚下的梯子。 程子曜唇线绷紧,眼神更显暗沉,有些僵得伫立在原地,却是拿她无法。 「以后不会再欺瞒你。」 这句话却像是无形的导火索。 听罢陶容先是怔愣一瞬,又轻笑出声:「你说不会就不会?从前你又何曾说过骗了我?现在又摆了副真诚的模样,为什么?我何德何能,能让你这样的权贵利用?」 越往后,她的声音愈发控制不住,声嘶力竭。 从前他给予的一切承诺,帮助,安慰都是假的,她心中的涩意不断,唇角却上扬,想来好笑,她竟都当真了。 虽然也没有帮助过他什么,可她却是用着真诚的心与他相处的。 陶容抬眼,看进那双黑眸,唇角淡淡地勾着笑,眼尾愈发红,唇瓣轻启:「可是我不敢相信你了,阎扬。」 柔风四起,她眸里却是坚韧的寒冰。 程子曜僵在原地,髮丝轻扬,那双冷冽异常的眸此刻涌上了不明的风暴,剧烈地聚积着,不相见,她还是想离开他。 陶容眼见他沉步走来,面上的冷淡尽力维持住了,不知为何,此时的他,让她有种深坠寒渊的错觉,浑身发颤。 肩膀被他的双手禁锢,冷冽的压迫感铺天盖地地袭来。 「以后不会欺瞒你,也要离开我吗?」 惨白修长的手骨捏得很紧,陶容蹙眉,她有些吃疼,半响干脆了放弃挣扎,转而抬头直视他愈沉的黑眸:「怎么?你不想我离开?如果不是因为你们还想继续利用我,我想不出第二种原因。」 第71页 程子曜凝着她,眸里那抹不明的风暴继续沉淀,犹如疯魔,心里有声音不断响起。 撕碎她,占有她,碾压她,让她甘愿附着他,永世不离。 不远处,枝叶微遮的阁楼小窗前,一青袍男子微动,手中青云扇子折起,腰间的赤龙玉佩随着他的动作轻盪,阴冷的薄唇微翘,半响轻笑了声。 五月已至,这杏蕊怕是将谢了。 「怎么半天也不出声?你不会想说是因为倾心于我吧?」 肩膀那处烧灼般得疼,陶容始终唇角带笑,眸里却逐渐沁了泪。 程子曜闻言一怔,默了一瞬,又被她从眼尾蜿蜒而下的晶莹刺痛了眼,心在微微颤动,那双黑眸里的风暴迅速褪去,化成沉静黑潭上的丝丝涟漪。 肩上兇勐的力道退了去,转而化成了极尽柔意,温热的指腹擦过杏眸里沁出而下的缕缕晶莹,低沉的嗓音掺了些无奈。 「别哭陶容,我」 陶容握紧了手,唇瓣微颤,不想那最后几字止在了唇齿间,抬眼瞧他,却见他黑眸倏得凌厉异常,她心中微凉,正要开口,却被他一手环肩,大力地推至一旁。 陶容肩撞在了杏树上,吃疼地轻咛一声,后之后觉地感受到肩上的温热触感,微怔,若不是他的手在后面垫着,恐怕会更疼,她记得这手似乎是受了伤的那只。 她直起身子便要伸手去推他:「你发什么疯?!」 「别动。」 听罢陶容视线在某处凝住,当真没敢再动,寒意陡起,从心脉蔓延到全身各处。 程子曜另只手掌正捏着一只箭,却与普通的长箭不同,这只要小巧很多,也更锋利,箭头闪着银光。 有人要杀他们吗?像上次在溪边一样? 因为是生生被他在空中截住,箭头不可避免地在手掌处擦出一道深痕,殷红的血迹顺着手指间的缝隙蜿蜒而下。 「没事吧?」 嗓音微哑。 陶容压下心底的涩意,咬唇摇了摇头,没忍住道:「你受伤了。」 程子曜低沉「嗯」了声,没管手上的伤,不经意地瞥向那处在枝叶间若隐若现的小窗,深邃的眉眼间覆着层深浓的阴戾。 绿叶在风中微颤,不见半点青影。 深敛着情绪,他收回视线,手重新紧搂上柔细腰肢。 「送你回去。」 饶是一炷香前已经见识过轻功的陶容,在身体又一次腾起时,再次闭紧眼,攥紧了身边唯一的附着物。 下回能不能别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了! 库石果然领着二狗在小道口蹲着,手上端了个食盆,也不知在吃些什么,倒是和睦。 一见两人,他便立马起身慢踱过来,挑眉看向陶容腰间的手臂:「你挺行啊,这么快就哄好了?」 陶容这才发觉箍在腰上的手臂,面上发燥,赶紧扳扯开来。 程子曜没阻止,看着她小跑去了二狗那边,这才唤出声。 「常林。」 既然主子都不避讳,那他自然也不避讳,风扬起,常林出现在两人面前:「主子。」 陶容闻言视线瞥了过来,与那黑眸撞上后又赶紧装作无意地移开,哼,果然他们都是一伙的。 库石见此情况,心中便知晓方才恐怕是出了事,面色也严肃下来:「出何事了?」 程子曜将袖中那只短箭拿出,递至他面前,上面还沾着血迹,一旁的两人皆怔,库石蹙眉接过:「袖箭?」 「这只袖箭不是寻常物,且近日才被宫中工匠所制,非权贵不可得,常林,去查一下,今日有谁人出宫。」 「是。」 程子曜走向那处的一大一小两人,想起什么脚步微顿,深邃的眼微眯,眸中愈发冷沉:「再查一下二皇子近日的行程。」 「是。」 常林接过袖箭,同后头来的常风对视了一眼,常风瞭然地点头,示意自己会保护好主子,常林这才放心地离开。 库石面色复杂,拦在了程子曜面前,那双黑眸冰冷地直视过来,他硬着头皮开口:「我会找人暗中护送她回去,你现在贸然出城太危险了,且你受伤了,得立刻包扎。」 「不用。」 程子曜抬眼,从他身旁绕了过去。 库石无法,只得看着那道欣长身影在受了小姑娘冷眼后,还是紧巴巴地跟了上去,堂堂程子曜,竟成了人家的专属侍卫去了。 看着那墨袍背后颜色染深处,库石眯了眼。 旁人不知道,他却知道,那种袖箭乃是二箭齐发,怎可能只有一只,且那袖箭速度极快,一般人根本避无可避,若受袭的人不是程子曜,早就没命了去。 他背上的伤 手上的伤倒无妨,只是那傢伙上回背上的伤还未好,现又添了新伤,又不肯及时包扎,只怕之前的治疗都得白废。 库石一甩袖子,转身离去,罢了,随他吧,这傢伙好不容易才有个心心念念的姑娘,让他自己揣怀里护着去吧。 - 阁楼内 「主子,您怎么贸然出手了,若是真将那人伤到了,恐怕会惹来麻烦。」 说话的是一名小厮打扮的人,正跪在地面朝着一人。 那人一席青袍,懒散坐于椅上,腿上放置着一只画了山水墨的摺扇,正缓而慢地抚摸着手中小巧精緻的木器,唇角带笑。 第72页 狭长的双眼半眯着看向跪在地上的人,面容竟是阴翳异常,令人忍不住寒颤,衣着打扮间却是与那身阴冷的气质全然不符。 第39章 . 生事 整个屋子尸臭瀰漫,人在悬樑上挂 乌莓/书 「怕什么, 本王不过是试一下这袖箭的威力而已,果然是珍品。」 嗓音带着些许的尖锐。 说罢,青袍男子将袖箭置于袖中, 腿上的那柄摺扇被重新执起,无规律地轻摆,一举一行尽显风雅。 若不是那双上挑的眼眸此刻过于阴翳,怕也是位清秀如水, 芝兰玉树的画中公子。 那道令人恶颤的视线慢投向窗外, 他嘴角的笑意愈发如掺了毒的罂粟, 艷极逼人。 「本王怎敢伤了首辅大人府上的红人呢, 只是顺带瞧一瞧这位程府的军师能力何在, 能在此箭的锋刃和极速下安然脱身的自然不简单, 难怪首辅大人这样器重。」 那小厮低着头颅:「不过是门下客而已, 能让主子记上心, 已是他万分的尊荣了。」 「蠢货, 你们人人惧怕的都是程府那位,本王却认为,这位军师可不见得就是良善之辈, 掩耳盗铃罢了。」 青袍男人斜睨了他一眼,感受到头顶上的锐利视线,那小厮将头俯得更低了。 「是属下说错了话。」 男人起身, 垂下眼眸,指腹轻抚腰间清冷的赤龙羊脂玉佩, 嘴角笑意减淡。 「罢了,大哥那如何了?」 「自从今日下了早朝后,太太子便没出过东宫,不过期间派人唤了尚书府的孙二公子, 说是要邀他一同赏画。」 闻言青袍男子指腹间摩擦的动作微滞:「赏画?赏画好啊,都这个时候了,大哥还雅兴不减反增。」 话音一转,他阴笑出声:「只是不知这画皇阿玛可否喜欢呢?」 闻言跪在地上的小厮身子微颤,不敢回话,额头将将触地。 一双外绣金边,镶着碎玉的淡绿双靴从眼下不急不缓地踱过。 「走罢,再不走,有人就要寻过来了,本王可不想落了把柄在他手上。」 - 莲花村村口。 陶容欲言又止地看着面前的男人,面容清冷,罢辽还是开口:「到这就行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处理伤口吧。」 程子曜深邃的眸子直直凝着她,有些沉,嘴唇微微泛白,也没坚持送她进去,只是沉声淡淡颔首。 「嗯。」 陶容瞥了眼他垂至身旁的袖子,微咬唇,转身前还是嗫嚅了声:「阎扬,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回去注意安全,再见。」 不管怎样,以后都各自安好吧。 闻言程子曜冷冽的黑眸微颤,轻启唇,最终还是一字未说,直至陶容的背影愈远,那副高大的身躯才一颤,俯下身来。 「主子!」 常林及时扶住了他的手臂。 程子曜额前沁出一片冷汗,嘴唇发白,微垂的黑眸中已是一派阴冷,嗓音冷得如寒冰地窖。 「今日涉事之人,一个不留。」 「是!」 程子曜稳了稳身形,沉声开口:「你跟上,护她回郭家,今日便守在那罢。」 闻言常林诧异,怔愣了一瞬,蹙眉回:「主子,属下担心您的伤,还是让我」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程子曜掀眸睨了他一眼,眉宇间皆是凛冽。 常林眸子一顿,还是垂首拱手:「是。」 程子曜身形挺拔,黑眸一派沉静,除了脸色略微苍白,已全然看不出是受了伤的模样。 「近日你有些怠懒了,明日回府后自去领罚。」 「是!」 轻风扬起,程子曜的墨袍微盪。 「我无妨,但她不能有事,常林,你去守着我便可以放心了。」 - 此后接连几日,陶容都如愿以偿地没再见到程子曜。 二狗是郭家除了她的唯一当事人,这小鬼又是第一次去的京城,对程子曜的印象格外深,事事都要挂嘴边念着,但因着陶容嘱咐过,那个戴面具的哥哥是之前来家里吃饭的程哥哥这件事,不能同旁人说。 所以三天两头的,在陶容好不容易快从脑海中甩开程子曜的时候,总能从二狗那听见不该听的,从而又迫不得已将记忆给拾回来。 她有些懊恼,不,是很懊恼。 于是在某一天,二狗从外面又抓了个蝈蝈回来,献宝似地举给陶容看时,陶容便面色凝重地望着他。 二狗没忘记阿姐怕虫,只是离得远远地给她瞧一眼,小嘴又念起了这几天不停重复的台词。 「阿姐,那个哥哥什么时候再来俺家做客呢?俺已经捉了一瓶子的蝈蝈了。」 陶容面色如常,将心中早准备好的说辞又默念了一番,似长辈安抚小辈般说道: 「其实啊,这件事情阿姐本不准备同你说,但你如今已经长大,阿姐觉得你应该可以接受这个不幸的消息了。」 二狗:??发生什么不幸的事情了? 「其实你哥哥他,早在前几日便生了病,昨日已经驾鹤西去了,既然人已逝,我们活着的还是要好好生活。」 陶容见他一副震惊的模样,停了「抹泪」的动作,转身朝里间走去,又换了副咬牙切齿的语气: 「所以死人有什么好提的?听阿姐话,以后咱不提他了。」 第73页 没死也当他死了!还说什么不想让她离开他,摆着那么一副真诚可怜的样子,也没见他来找过她,果然骗子就是骗子!狗改不了吃屎! 二狗瞳孔地震,震惊地合不上小嘴,看了看手中挣扎的蝈蝈,又微撅着唇,转身走了。 哥哥好可怜,怎么年纪轻轻的就死掉了。 伤感中的二狗若有所思的拍拍胸口,俺以后一定得强身健体,可不能早早的就去了。 — 这几日摆摊也赚了些铜钱,上回钓的鱼也都做成鱼丸和鱼片卖完了,反响也很不错。 陶容坐在自己屋的床榻上,细数着盒里的银子和铜钱,家里的香料食材也快用完了,可以去城里添置一些,刚巧赶明儿个也要盘算着将刚租下的店铺装修一下。 想到此,陶容手上的动作微滞,这店铺是阎扬的,关于要不要继续租下去,她也思虑过。 那铺子她确实很属意,也不想轻易放弃了。 陶容抿了抿唇,清亮的双眸投向窗外。 大约是换季的时候,窗外连绵的细雨不绝,丝丝缕缕打在窗檐上,散去了前几日的闷热,倒是带来了几分舒心凉意。 陶容敛下眼。 罢了,若是他以后不愿或者利用这租凭来要求她做什么,她大不了赔些钱,另租铺子便是。 她前些天就将去京城做生意的事同郭家人说了,生意做得越来越好,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对于这件事,他们自然都不反对。 郭大哥心中也是欣喜,只道装修的事,他便包在身上了,让她不用操心。 陶容便也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小石头,直到这天收拾妥当,准备出发时,看见屋口站在郭大哥身边的那位大块头。 陶容: 一见到陶容,郭大哥便满面春光地朝她招了招手,旁边那位则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抓着头髮,憨憨地笑着 「嘿嘿,陶陶姑娘早上好。」 「早上好,牛牛大哥。」 陶蓉嘴角挂着僵硬的笑,这称唿怎么说怎么奇怪。 郭大哥那日吃饭时也在,自然也知晓村长和牛兄心里的那点弯弯绕绕。 见陶容面上有些尴尬,他转了转眸子,笑着缓和气氛,同时朝着她挤眉弄眼。 「那个,牛兄啊是俺们村唯一的工匠,虽有些咳咳,但手艺还是精湛的,且上回的那些竹籤就是他送来的呢。」 陶容默了一瞬,瞭然地点点头,难怪她之前便觉得「牛兄」这个称唿有些熟悉。 「主要是便宜」 耳边传来郭大哥装作无意靠近时小声说的话。 陶蓉的眸子一亮,更加瞭然地点点头,长哦了一声。 「牛大哥,那就麻烦你啦~」 — 这么着,「陶氏串串香」的建造大业也就开始了。 倒也不用陶容操心,这个牛大哥虽长的憨憨的,但做事很利索,带着几个匠人,干得也是有模有样。 陶容平时就在店里转一转,其余时间便去街上添置一些要用的东西,顺带在各个美食铺上转悠。 俗话说,学到老,活到老,虽说她的厨艺已经炉火纯青,但多学学总不坏事。 五月已至,烈阳愈发毒辣,尤其是午后时辰。 正巧离得不远,陶容便闲逛到了同村的叔儿那,也就是上回那个卖果汁的铺子,准备再买几杯冰西瓜汁带到店里,给匠人们解解暑。 见到陶容,老闆也是一喜,利落的从桶中舀出几大勺来放入食碗中递给她。 这回陶容坚决要给铜钱,老闆便笑着收下了,也没再坚持。 「丫头,俺这几日在街上见你几次了,可是铺子谈妥了?」 陶荣接过西瓜汁,杏眼弯弯,笑着点头:「已经在装修了。」 「好好好,那便好!等你开业的时候,叔儿一定得去捧个场!」 「那到时候一定给叔儿打个折。」 老闆也是个豪爽的人,闻言哈哈笑了几声,直道:「行!丫头可别忘了。」 陶容笑着应了声,正欲走时,却瞧见老闆眉间微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果然下一秒,便见他向四周张望了一圈,又凑近了小声说道: 「陶丫头,这几日你最好还是不要一人在外闲逛了,这京城最近可不太平啊。」 说最后一句时,老闆几乎是压着嗓子发出的声音。 陶容蹙着眉,眸带疑惑地看着他,京城怎么不太平了? 见周边没有人来,老闆便又继续说道:「就在前几日,前面街道上有个卖水果的哥儿在家里上吊了,还是过了好几天才被人发觉的,听说发现的时候,整个屋子尸臭瀰漫,人在悬樑上挂着呢!」 陶容心中惊颤,扣在食碗旁的手指倏得握紧,心中有一个猜疑逐渐升起。 老闆蹙眉继续说着:「可奇怪的是,听说那哥儿身上却是没有一块好的皮,血肉淋淋的,这哪能是上吊死的呢?分明是之前受了非人的虐待,这官府的人查了好几日都没个结果,更奇怪的是,那置于府衙处的尸体竟是不见了,最后只能是不了了之。」 「京城百姓人人都说,若不是权贵主儿们惹出的事,府衙包庇了,那就是闹鬼啊!」 陶容垂眸,眼睫微颤,心中的某个猜想越来越明确。 「叔儿,那死掉的小贩可是黑黑壮壮?说自己的水果是京城最好的,但卖的却都是劣质的。」 第74页 「对!听说也是前几日被个姑娘识破的,是个黑心商家啊。」 老闆有些惊异地看着她:「不过丫头怎么知道的?」 五月的热风,陶容却突觉得如坠冰窖,冷得她直颤,她掀眼,努力让唇角上扬: 「我也是适才听人说起的。」 「人人都说闹鬼,俺却不大相信鬼神之说,俺觉得呀,恐怕真是那小贩惹了什么权贵了!这才被」 「不会的!」 陶容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话便已出了口,有些急。 老闆有些诧异地看着她突然激动的反应,陶容缓了缓不稳的气息,努力平復着情绪,让语气听起来平淡无波。 「我的意思是,他不过是一个普通小贩,怎么会惹到权贵呢?且天子脚下,府衙自然是公平公正的,自然没有包庇这一说。」 老闆思索一番,觉得有些道理,遂点头道:「确实,敢在天子脚下动心思的人,那得是多么权势滔天的人啊。」 陶容淡淡地笑了笑,没继续听他说下去,转身捧着西瓜汁走了。 死了,还受了非人的折磨,是谣言吧?京城的人这样多,说不定是被人传夸张了呢。 第40章 . 书信 已至徽州,君勿念。 乌莓/书 陶容脚步不停, 心里乱糟糟地思虑着,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在沽南阁门口站了多时了。 她怎么来这了? 掀起眼时, 杏眸里略带诧异地看向大门处。 红木雕花大门紧闭,藤蔓依旧缠绕在牌匾之上,似无声,耳边有的只是周遭行人小贩的声音。 竟是关门了。 一时间, 陶容心里忍不住开始乱想, 如今正是行人多的时候, 无论是一楼的当铺, 还是二楼的茶馆, 都没有理由关门不是吗。 陶容垂眸抿着唇, 是因为阎扬上回受伤还没好吗?还是 出了什么别的事? — 库石坐于窗檐上, 一条腿屈起, 瞥了眼屋内, 眼尾上挑,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终于要回府了?」 闻言,里屋的香帐之后, 床榻之上,一正在穿衣的俊美男子手上动作微顿。 半响,一道冷沉的声音从帐帘后传来。 「滚出去。」 库石啧了声, 依旧大爷似地坐在原处: 「你背后被毒箭刺伤的伤口好不容易快好了,但这脾气反倒是越来越阴戾了。」 程子耀没搭话, 眉眼冷硬,将里衣穿起,动作间隐约可见底下的遒劲肌肉,和背上那道格外显眼的新伤, 在略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狰狞刺眼。 待披上墨袍,帘帐微晃,那欣长的身影才现出。 「下回再贸然出现,这京城你也不必待下去了。」 库石一跃而起,跳下了窗子朝这边走来:「要不是你将那屋子租予了旁人,小爷我至于沦落到你这吗?以为我稀罕和冰块待在一处呢。」 程子曜冷沉的眸子扫了眼手中刚拿起的一张纸页,又无甚表情地放回桌上。 「予你也是浪费。」 没理会程子曜骇人的冰冷视线,库石耸耸肩,从桌上抓了把瓜子儿,又重新踱步到了窗前。 微挑眼时,视线不经意地向下掠过,往嘴里递瓜子的动作顿了一顿,库石微挑眉,又听见身后愈远的沉稳脚步声,嘴角勾起。 「这便走了?也行,如果你想就这样被心上人撞见的话。」 闻言,程子曜的脚步顿住,锋眉微蹙,顺着库石的示意行至窗前,冷沉的眸子在触及到那道娇影时,微微泛起涟漪。 库石斜着瞥了他一眼,侧脸俊戾,眉眼深邃,薄唇却是掩不住的苍白,是个世间难见的美男子,只是面色没变,库石也看不出他什么情绪。 这副样子若被旁人瞧了去,可能看不出虚弱来,但若是上回便知晓他受了伤的陶容,稍带仔细一点,便可知他伤得颇深。 库石侧身,懒散靠之墙上,双手抱胸直面着他,他猜,这位大人估计不捨得让他的美人担心。 程子曜暂时没再动。 直至那娇影远去,隐在了流水般的人群里,那双冷沉的黑眸才移开视线。 墨色衣妜从狭长的眸子中掠过,他已踱步至房门,库石敛着眼,还是开口: 「五月初一,子时,那人是你动的手。」 肯定的语气。 程子曜的步子微滞,想起那日男人用浑浊不堪的眼眸对着他的小姑娘时,狎浪的语气和那张卑劣的嘴脸。 深邃的黑眸深敛着戾气,面上逐渐覆盖了层浓厚的阴鸷,霎时间,他周身散发的阴冷气场,竟让人不敢再靠近一步。 「他该死。」 再寒不过的低沉语气。 库石收回视线,没再开口。 一阵风沿着窗棂漾入屋内,扫过红木桌面,将那一纸书信扬得翻飞,簌簌作响,上面隐约可见清秀雅丽的墨迹。 -已至徽州,君勿念。- - 陶容想起半刻前从身后至眼前而过的枣红马,以及马上那道冷俊身影,心里头思绪更加浮乱,连带着回店的步子都重了起来。 只是没想到,更大的惊喜还在后头。 还没踏进门,只看外头这镶金嵌玉的马车,陶容心中便沉了大半。 陶府的人竟来得这样快,这么迫不及待想将她送去齐府当夫人吗? 第75页 里头的郭大哥有些拘束地站着,见到陶容如见到救世主般,赶紧冲着她一顿挤眉弄眼,陶容踏步进门,顺着他的眼神示意窥见了里屋的人。 依旧是华丽的绸缎,珠宝流珠饰身,面容娇媚。 因着在装修,屋里自然都是些灰尘,不知是嫌脏还是嫌呛,美妇人秀眉紧蹙,一手执着手帕掩鼻,春香也在一旁帮着扇灰。 陶容平復下心底的情绪,先将手中捧着的果汁递给了一旁有些拘谨的郭大哥。 「郭大哥,你们今日便先回去罢。」 他们在这也不是个事,闻言郭大哥蹙眉默了一瞬,又两边望了望,还是笑着应了声,拉着摸不清状况的牛兄和几个匠人走了。 陶容掀起眼,无甚表情地走至云依霜的身后:「不知大夫人来此处是何意?」 语气不喜不殇,听不出半点的波澜。 闻声,云依霜身子似一颤,立马便转了身去,待触到陶容的眸时,美目便如藏了泪,泫然欲泣:「容儿!」 又是这样,陶容眉眼里闪过嫌恶,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她欲握来的纤纤玉手,但面上还是带着浅浅的笑,宛若同陌生人讲话般。 「二姑娘。」 春香笑着行礼,陶容轻瞥了一眼,不准备搭话。 春香只得看了眼自己主子,云依霜也没说什么,只眼神示意她回来。 默了半响,云依霜知她不愿同她亲近,嘆了声,便也没再走近,整理好自己的形态,又是一副端庄雍容的模样,嘴角笑意温柔,又带些苦涩。 「容儿,你当真宁愿在这种脏乱的市井处做这不入流的事,也不愿回陶府吗?」 云依霜适才问过人,知陶容是准备开个什么餐馆,她心中清楚这个女儿从小在府里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儿又怎么会厨娘杂役的这些活呢,这不是胡闹吗?这必然还是在同他们赌气了。 只要她以后想明白了,便知晓回府的日子才是她这个陶府嫡小姐应该过的。 听罢陶容简直要被她这番「嫌穷避下」的言论给气笑了,当着她的面就翻了个白眼。 「既然大夫人是觉得我这地不配您高贵的脚踩上去,那便请离开吧。」 第41章 . 来人(捉虫) 齐府那个老色鬼? 乌莓/书 那抹冰冷带刺的目光让云依霜美目因惊诧而微瞪大, 连春香面色都是止不住的骇怪,这二姑娘何时对夫人如此冷嘲过,还这样的明目张胆。 云依霜眼里一湿, 犹豫着上前一步:「容儿,娘并无此意,我只是心疼你罢了。」 陶容后退着拉开距离,微微一笑, 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大夫人所言确是多余了, 自离开贵府后, 陶容才知晓这天地自由, 乐趣所在, 如今活得逍遥且自在, 万没有您心疼这一说。」 言罢, 陶容便自顾自离开, 去到柜檯上擦拭灰尘, 余光不动神色地向旁看去,心中极快地思虑着。 看样子,陶府的人是铁了心要将她嫁给齐府那个荒淫无度的老头了, 以云依霜的品性,她虽是偏心男儿,但对于原主这个亲生女儿自然不会坏, 但如今三番四次地要迎她回去,还要将她许给京城人人都道荒淫的宣成侯。 若不是与齐府联姻对原主同胞所出的哥哥陶绍祺有莫大的好处, 她想不出第二个原因。 正想着,云依霜便走至身边:「容儿,娘知你还在怪我们,如今你也有了自己想做的事, 爹娘心中也是熨帖的,等你想明白了再回府也不迟。」 陶容手上的动作微滞,有些诧异地偏头望向她,心中打着鼓,这是换了种温和的方法劝她回府? 「你长姐昨日来我房里同我解闷,说是对你这个妹妹也是想念得紧。」 闻言陶容在心中冷笑了声,她那好长姐陶映雪?相比较想念她,恐怕长姐更是日日念着怎样在府中作福作威吧。 云依霜见她不做反应,想起陶映雪昨日同她叙的话,美目流转,心下斟酌着开口: 「听映姐儿说,那日在镂月阁见你同一男子在一处,可是真的?」 她还是委婉了讲的,听陶映雪的说辞,容儿同那男子举止间可不是一般的亲昵。 陶容转过身,轻掀起微凉的眼,淡笑道:「是啊,长姐为此可担心我了,领着侍卫就要将我请走呢。」 云依霜一颗悬着的心在听了她肯定的话后,更是悬上加悬,连平日里端庄的仪容也不管了,几步上前将陶容的手握进柔荑里。 「容儿,你告诉娘,是不是那人欺负了你?」 她心里清楚自己女儿眼光清高,从前又倾心于礼部尚书家的二公子,怎会又和不三不四的男人在一起呢,怕不是那人强迫的。 想到这,她心中更是急忧,美目竟沁出了泪来。 陶容微蹙着眉想同她拉开距离,她那日与阎扬不过就是正常的相处,并未有不妥,且听云依霜之言,应是不知那男人是阎扬,陶映雪定是同她瞎扯了一番。 「大夫人过虑了,并未有任何人欺负我。」 被陶容寡凉的杏眸看着,云依霜顿了顿,识相地收回手,接过春香递来的软帕轻拭去眼角的泪,面上显露担忧。 「容儿,你是为娘和侯爷的嫡女,岂能被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欺负了去,可千万别瞒着娘。」 陶容嘴角轻勾:「不三不四的人?那您觉得谁配欺负我?齐府那个老色鬼?」 第76页 这话她说得理直气壮,并不觉得哪句话说错了。 只是在场的人闻言都是瞪大了眼,这谁人敢议论宣成侯是个老色鬼啊,更何况还是从一个世家小姐嘴里说出来的。 云依霜更是惊诧地险些控制不住面上端庄的姿容,不过只是一瞬,她便整理好表情,向一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宁栋瞭然,垂首拱手后,便带着人退出了屋子。 陶容没管这些,她心中正思虑着另件事,一个有可能让她从这将至的婚约中脱身的办法,见他们都退了下去,她便开口: 「大夫人与侯爷想将我嫁去齐府,必然是因为这桩婚事可以给陶府带来长久的利益,但可曾想过宣成侯愿不愿意?」 云依霜被她这么直接的说辞弄得怔了一怔,陶容杏眸微转,继续道: 「陶府地位显赫,宣成侯自然愿意同贵府结亲,只是这结亲的人大夫人也知晓我心思在哪位公子身上,且这京城但凡有点权势的世家贵人都知,我曾经大闹婚堂的壮举,宣成侯是个地位高崇的大人,又怎会愿意娶这样一个心不在她身上,且不知廉耻的女人呢?」 呸,陶容默默唾了声,算了,就当她是在骂原主吧。 「将我嫁去,也是损了陶府清廉端正的颜面啊,不过大夫人应该比我清楚,府上不止我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吧?」 陶容余光观察着面前人的神色,心中默想,但凡陶映雪的心不那么乌黑,她也不会将她亲爱的长姐推出去挡老色鬼。 听罢,春香瞥了眼夫人,也是不敢多言,云依霜面色复杂地默了好长时间。 她不是没想过将陶府的其他姑娘嫁出去,面前这面容绝丽的姑娘是她膝下唯一的亲生女儿,她又怎么捨得将她嫁去齐府那种地方。 只是宣成侯来府上与侯爷商谈多时,只说是除了嫡小姐陶容,其他的人都不得如目。 第42章 . 回府 粉妆玉琢,顾盼生辉。 乌莓/书 她和侯爷也不是没有拒绝过, 只是齐斌天点名道姓地要容儿入府,只怕是先前已见过她,决心已定, 且如今祺儿才升官加封,当了个户部右侍郎,要想官运亨通,确得有他这个户部尚书照拂。 对于要将女儿嫁去齐府, 云依霜心下也是痛惜过, 但奈何容儿先前做的那些事, 已在京城传开了, 前几年上门提亲的勛贵子弟络绎不绝, 但自从那事过后, 已无人再踏门。 容儿年纪已不小, 这门婚事虽有不妥, 但嫁去齐府, 尊荣富贵是有的,那些小妾断然也不敢欺辱了勛贵世家出生的正室。 这门婚事她于而言,已是最好。 云依霜美目微转, 手执软帕整了整眼角的泪,这才上前说道: 「这还没定下的婚事,咱不着急, 等往后回到府中,我们再与侯爷一同商议。」 闻言, 陶容眉间微拢,云依霜这是在避重就轻地回话,她今日的说辞间是循循渐进,同上回去莲花村寻她的急迫的口气完全不同。 她们到底要做何? 云依霜见陶容久久不语, 便轻嘆了声,上前捋了捋她有些皱褶的衣角,长睫敛下,这副样子倒有了点慈母的意味。 陶容只轻瞥了眼那只玉手,语气淡淡道:「所以您来此就是为了和我寒暄这几句话的?」 云依霜美目掀起,笑得温和:「今日我来是想同你说一声,三日后便是侯爷的五十寿席,娘想着若你能来便是极好的。」 陶容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连回应都懒得回应,大约能猜到她接下来的说辞。 「侯爷已入知命之年,如今愈发的儿女情长,膝下唯有你这个女儿还在外头,从前是他煳涂,但也是为了整个侯府着想,明日的寿宴」 云依霜说着便想去握她的手,面上柔美真诚道:「娘和侯爷希望,你能过来。」 陶容嘴角勾起一抹冷嘲,又是抽出了手: 「大夫人既然今日已出府,还能寻到我在哪,想来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夫人是不会离开的,所以我还能不答应吗?」 云依霜嘴角的笑容一滞,又很快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像是没看见陶容眼里的寒霜般,笑道: 「那便好,侯爷知道了定会开心的,三日后我会让春婵去迎你。」 春婵是云依霜的另一个贴身婢女。 陶容勾起嘴角:「那就劳烦夫人了。」 她倒要看看三日后的寿宴会是怎样的光景。 云依霜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红唇微启,没人喜欢自己的子女对母亲如此生疏的称谓,但触及她不及眼底的笑意,还是将想说的话咽进了心里。 转而换了个话:「娘记得从前你最爱禾秀梳的髮式,那日便让她跟着春婵去吧。」 陶府的马车渐远,陶容敛下眼睫,收回了视线。 说是参加陶公的寿宴,不过就是将她这个从前被除去祖籍的的嫡小姐放到明面上来,到时候就算她不愿归籍,但京城的勛贵世家都看在眼里,心里自然会默认了她归府的事实。 她早知回陶府是避无可避,迟早的事罢了。 * 三日后东屋。 春婵正在给陶容梳妆,心中止不住地喟嘆,二姑娘的肌肤这般光滑如玉,凝脂似雪,再好的粉涂在脸上反倒成了累赘,便只给她描了双远山黛,又在那本就粉嫩的唇瓣上添了些口脂。 伏了一礼后,春婵才接过后头丫鬟递来的黄花梨镜,捧至陶容面前:「二姑娘请看。」 第77页 陶容轻掀眼,镜中的美人五官绝丽,只略施粉黛,便已有倾国倾城之势。 旁的人都眼带惊艷,陶容却是眉间轻拢,来这里不过才一月不到,这镜中的人竟是愈发和她本来的容貌一致,她和原主本就五官相似,如今连气质都如相融了般。 一旁的春婵同样心含讶异,她本就知道二姑娘天姿绝色,但如今仔细瞧着,竟愈发觉得有些不同,尤其是那双杏眸,此刻竟是莹莹水光,似华流转,这是从前的二姑娘绝没有的灵动。 她来的时候也特意观察过这奶娘家,如此拮据贫小的地方,竟能将姑娘养得脸色红润,娇俏不已。 不过她只是一个丫鬟而已,心中想得再多,也不会多言,遂笑着收回黄花梨镜,对着后面使了个眼色。 一红木匣子被捧上来,揭开,里头皆是玉簪,耳珠等首饰,顿时小小的屋子如被金光照拂。 陶容差点没被闪瞎眼,只扫了一眼,便把视线移向了正站在门边缩着脖子的禾秀:「禾秀,你来给我梳头吧。」 禾秀闻言身子一颤,想要过来,又在半途停下,抬头不安地瞥了眼春婵。 「二姑娘叫你,还不过去。」 春婵早被夫人嘱咐过,便将木梳递了过去。 禾秀才小跑着过来,接过梳子,这才笑了下:「二姑娘。」 陶容安抚地回以一笑,这小丫头不知是不是在陶映雪那被欺负久了,如今胆小了许多。 从前原主为了引起孙承允注意,便时常在服饰和髮型上下功夫,连带着禾秀梳发的本事都提了不少。 今日禾秀便给她梳了个近日流行的桃心髻,不过对比传统的桃心髻上又有所不同,只是半绾,其余的乌髮垂至腰间,再插上一只流苏步摇,透亮的白色珠玉配着金色坠链,更显少女的娇俏仙气。 梳妆完毕后,春婵领着两个丫鬟要伺候她穿衣,陶容见此遣了她们出去,只留了禾秀在屋里。 这云依霜想得还真妥帖,竟准备了两套衣裙让她选,一一打开时,一旁的禾秀也忍不住惊嘆地唿了声,陶容也是诧异。 属实是两件绝美的衣裙,不过没想一会,陶容便选了左边的那个。 右边那件虽绚丽昂华,却并不符合她的长相气质,反而会显得她有些俗气。 其实陶容是万不想换衣时有人在一旁的,但奈何这繁复的衣裙她实属不会,只得让禾秀帮忙。 先是滚雪细纱的吊带裹胸,再是绣着精细花蕊的苏绣渐变马面裙,前面还垂了两条烟罗紫的绸带,再是藕荷色的宽袖对襟圆领短衫,最后是精緻云肩。 一套下来,禾秀一双眼都微微瞪大,怔怔道:「二二姑娘真真好看。」 从前二姑娘看不上那些素淡的颜色,总是以绚丽繁复的衣裙出门,美虽美,但比不得面前的人让她万分之一的惊艷。 粉妆玉琢,顾盼生辉。 陶容心中却暗自打着小算盘,以后若真被留在候府,指不定他们会剋扣她,这样精緻的衣裙,想来能卖不少银子,这么想着,嘴角也勾出笑来。 禾秀心下有些感慨,眼角不由得渗出泪来,二姑娘定是因为终于要回府了而欢愉,瞧她傻乎乎的呆笑,禾秀更是哽咽。 她可怜的二姑娘啊。 偏头时忽而又瞧见墙上挂着的祥云荷包,甚是好看,与二姑娘今日的装扮也配,便想去拿。 「二姑娘,这荷包与衣裳这样般配,奴婢拿来给姑娘戴上吧?」 陶容一看,顿时就赶在她之前拿下那个荷包,微噘着唇:「哪里般配了?丑死了!」 说着将手上的东西甩去了床上。 禾秀:「好的」 - 半柱香后,三人上了最前面的那辆马车。 临走时陶容只对着郭家人淡淡笑了笑,前几日便同他们说过,众人自是心知肚明陶府的意图。 无需多言,徒增伤感,她以后也会经常回来的。 陶容垂眸抿了抿唇,大人明白,二狗却是不大懂,一直嚷着不让她离开,最后只得是李氏将他拽进了屋。 她心里也不好受。 「二姑娘。」 春婵手上拿着适才大夫人命她交给郭家人的荷包,里头是满满的银锭子,她面容带愁,郭家人竟是没一人接受,此刻不知如何向大夫人交代。 陶容掀起眼,掩下眸里的情绪,看向出声的春婵,淡声道: 「实说就是,他们本就不是贪图钱财的人。」 春婵一怔,便没再说话。 陶容拉过禾秀的手,将袖子掀开,手臂上的疤痕已淡了许多,心下放心了不少,想来她近日没有受人欺负了。 但如果没有涂药是不会好得这么快的。 陶容视线看向对面,春婵受意,答道: 「夫人也是前几日才发现大姑娘竟在背地里欺打禾秀,很是生气,便将她要了回来,侯爷知道此事后已经惩罚了大姑娘了。」 禾秀轻点了头:「奴婢被接回大房了,大夫人心善,还叫了太医来给奴婢医治。」 陶容眉间冷意未退:「哦?那春婵你说,我那长姐受了什么罚?」 「这」 春婵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一时间有些不好回答。 「侯爷罚罚大姑娘抄《礼记》一遍。」 车厢内稍有颠簸。 陶容收回视线,从鼻腔里哼笑一声,没再说话。 第78页 她记得不错的话,二房一直有请夫子教习陶映雪,抄读诗书是她本就应做的。 - 马夫长「吁--」一声,车厢内的颠簸渐渐停了。 「二姑娘,到地方了。」 是宁栋的声音。 陶容微阖的眼睁开,适才看似是在小憩,实则她一路都无困意,心头压不下的烦躁。 第43章 . 宴席 鞶带加身,仪表不凡 乌莓/书 侯府正门自是气派不已, 门庭前的两鼎石狮子彰显着广平侯的显赫地位。 禾秀和春婵先行下了马车,替她掀开帘帐,宁栋已在帘外候着。 陶容无视他伸过来扶撑的手臂, 牵着精緻苏绣的马面裙,连杌凳也没踩,便直接迈步下来。 不过是下个马车罢了,又不是蹦极, 她自然不喜别人这样伺候。 宁栋的神情微滞, 随后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很快退身下去。 「妹妹。」 兀来的这一番温醇嗓音如轻烟般入了耳, 细听能察觉其中的些微激恸。 这声音是? 闻言陶容心中也是一动, 如有根线扯着心弦似的, 莫名的亲切感由心头升起。 恍惚间, 来人已至身前, 一袭水蓝的燕服, 鞶带加身,仪表不凡。 陶容抬眼望过去,也是露出了实意的笑, 心中的烦意也淡退了些,杏眼弯弯地轻喊了声。 「二哥哥。」 出口的一瞬,连陶容自己都有些诧异, 她虽有原主记忆,但对面前的人竟如此没有戒意, 像是从前就认识般。 既喊了声二哥哥,那来人的身份自然就明了了。 若说府上还有谁是真心待她好的,除了禾秀,便是这位广平侯府三房所出的二公子陶元洲了, 也是三位公子中最出色的一位。 年纪轻轻便已是地方都指挥使司的长官,奉命去往徽州都司,为都指挥使,正二品官员。 在原主将被除去祖籍时,唯有他一人快马加鞭,舟车劳顿从江南水乡徽州北上京师,虽然结果不如意,但陶容心里始终是记得这份好的。 陶元洲虽是都指挥使,身形魁梧,但面容却是温润和蔼的长相,英气中不失清秀,笑起来更是如暖风般慰人。 无需多言,两人眼中的欣喜与关切都是能真真切切地被对方捕捉到的。 一旁迎客的陶映雪眸子早就盯上她了,见她一身藕衣雪面,却不失精緻娇俏,反姿容绝色更胜从前,心中已是嫉妒不已。 手上的软帕也被她攥得皱起,不过也只是片刻,便掩了神色,被丫鬟扶着走上前来。 「呦!这不是二妹妹吗?今日可总算候到你了,妹妹好长时间没进府了吧?现在府上可大有不同了,不如让姐姐带着你进府罢。」 说罢又用软帕掩着鼻,面带淡淡哀容和同情:「妹妹可别怪爹爹没出来迎你,毕竟侯爷公事缠身,这点小事便由我来吧。」 冷不丁闻见她的声音,陶容适才还平展的秀眉又是微微一蹙。 差点忘了这个恼人的乌鸦精了。 待将视线移去,陶容更是连唿好傢伙,差点没把她的眼给闪瞎,陶映雪这是把府上的所有金银首饰都戴上了啊,身上肉眼可见的地方都被她装饰了个满盈。 陶容一手掩在眼睫之上,娇颜毫不掩饰那抹嫌弃,委实是辣眼睛,连陶元洲见此,都忍不住被她这副不加掩饰的表情给逗笑了,禾秀也差点笑出声。 一旁等她回话的陶映雪见她如此模样,暗自咬牙,笑意僵在脸上:「怎怎么,妹妹不愿与我同去?」 陶容杏眸微转,适才这乌鸦精的一番说辞,看似冗长,却处处戳在点子上,先是摆了副主人的姿态,又是挖苦了一番原主在侯爷心中的份量,可谓是茶得恰到好处。 她虽不愿认自己的身份,但既然回府已成事实,咱也不能受了气。 理了理神情,陶容笑得柔美:「怎么会呢,大姐姐向来对容儿好,我又怎会不愿,只是姐姐好像还未曾向容儿行礼。」 此话一出,陶容满意地看见她的脸色大变,竟是被气得生生发抖。 大明国最尊崇嫡庶之分,尤皇室和公爵官员,庶女见之嫡长,是得规规矩矩行礼的。 陶元洲自是向着陶容,见此淡笑道:「映姐儿确得行此礼。」 陶映雪这下是彻底笑不出来了,来往的宾客不少,瞥来视线的也有,若她不行礼,就是破了大明国的法,更是坏了老祖宗的规矩,乃大不敬大不孝之罪。 手中的软帕已然被攥得不復原来的模样。 陶容没再掩饰眉眼间的寒意,淡声道:「行礼吧。」 即使再不甘心,陶映雪也只能当着众人的面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胡管事,我这些箧笥就麻烦您帮着搬去沁蓉苑了。」 沁蓉苑是原主所住的院落。 胡管事是个明事的人,适才亲歷了那样的场面,这会是恭恭敬敬地行礼应了声,喊来几个小厮将马车上那轻巧的箧笥搬了下来。 陶元洲此时也温声解释道:「父侯近日被圣上罚闭门思过,诸事不便,这才没来接你,大娘娘忙着招唿女眷,也抽不得身。」 陶容明白他的好意,笑着嗯了声。 陶映雪见她已然跨过门槛,便要跟上去,不成想前头传来了一句轻飘飘的话:「容儿突然不想同你一块进府了,大姐姐还是留下迎接宾客吧。」 第79页 霎时间她面色更加难看。 一旁的陶元洲凝着陶容的背影,却是怔愣了许久,以他的官位是不必出来迎客的,他在这自然是因为主动同父侯请命的。 适才妹妹那一笑,竟是同记忆里小时候的她逐渐重合了,想到此,男人眉眼更显温和。 - 时辰尚早,熹光也不见消沉,幸而院中尚有轻风,也不算太暑热。 前头小厮领着人去熙园,宴席便是在那处办。 陶容盯着脚下的路,四周诸景怡人,她却无心赏雅,眉心微拢。 这侯府的路她竟然熟悉异常,尤其是路过一处水阁,几簇芙蓉榭俏兮地立于水旁,玉砌雕阑。 心中的异感更甚。 见前面人离得远了,禾秀小声地问起:「二姑娘今日何不等进了府再同大姑娘使绊子?」 她说这话自然不是为了帮衬陶映雪,而是担心适才窥见的人太多,对二姑娘会有些不好的议论。 陶容甩开心头的思虑,只当是原主的记忆作祟,听罢也没刻意压低声音:「我可不是只对着那乌鸦精使绊子,若人人都反了规矩,侯府岂不是要翻了天了。」 此话一处,无甚波澜,前头那小厮的头首却是伏低了一寸。 禾秀略微想了会也明白了,明明前些日子侯爷便说了几日后会迎二姑娘入府,可适才下了马车后,竟没有一人过来行礼问安。 姑娘这是做给府前所有的人看呢。 陶容心中清明,若她不能在入府的第一天就摆正姿态,往后的日子吃苦便会是她。 - 虽是在一处院子里,但大明国男尊女卑思想顽固,男眷和女眷是不得坐在一个席面上的,是以虽在一条廊院上,中间也是隔了块横空处的。 熙园甚宽甚朗,倒也不显得紧凑。 陶容刚进院子便受了一众人的目光,窥疑,惊艷,妒忌这些都有,她也无心理会,幸而坐上自己的席位后,也无人敢上前叙话。 她也落得个清闲。 寿宴还未开始,男眷们都同侯爷在慈宁厅议事,诸人除了打扫小厮和较小的公子外,便都是女眷了。 是以在陶容百般无聊,甚至是打瞌睡的时候,诸女眷有意无意的视线便罩在了她身上,比起对她过往的议论和猜疑,她们更想深入探讨一番这位谪仙美人的外姿。 从那件苏绣马面裙,到直领短袄领抹上织锦繁复的清雅小牡丹,再到雪肤红唇,再是那双远山黛,无一不精。 有点学识的世家姑娘心头同时浮现出一词。 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 正当有位碧玉年华的姑娘鼓起勇气过来时,那妙人却是被身旁梳着双螺髻的丫鬟搀着离了席,看方向是去了梨园。 陶容可不知就这一会功夫便成了京城勛贵姑娘家争相模仿的妙人了,她只知道自己想要如厕,这会膀胱的水量属实有些危险。 她心中清楚地记得离熙园不远的梨园处便置有一处溷轩,沿着长廊便能过去。 第44章 . 宴席 救命啊!清冷高岭之花攻! 乌莓/书 梨园大约是广平侯府上最富有江南韵味的一处园子了, 依在水亭旁的绿植葳蕤蓊郁,垂柳依依,广瑶池里的水芙蓉也冒了个粉红尖, 估摸着一月后便能婀娜一现了。 陶容从溷轩出来后,才起了赏景的心思,心中也感慨,这个广平侯虽然对原主不怎么样, 但还是真心疼爱自己的小妹妹的, 也就是原主的亲姑姑。 这梨园便是为了喜爱江南水景的陶孤兰所修。 人如其名, 是朵孤冷的兰花, 自年轻时从徽州游歷回来后便一直没嫁, 人也只在自己的院落和梨园徘徊, 是以原主虽是她的亲侄女, 但也并没有同她有多熟稔, 甚至可以说是陌生, 在逢年过节的宴席上才得以一见。 「二姑娘,你说今日侯爷的寿宴姑奶奶可会来?」 四下无人,在诸景如画的梨园里, 禾秀也想起了这位姑奶奶。 两人正在廊上往回去,闻言陶容也只是略微思考了会:「陶侯爷是她的亲兄长,又待她好, 想来应该会来吧。」 话音刚落,便听见自身后传来的阵阵清咳, 明显是故意为之。 陶容一怔,禾秀已先转过身去,待见来人后面色一变,登时便伏了一礼, 急张拘诸地开口道:「姑奶奶安。」 陶孤兰身边扶持的丫鬟亦是规规矩矩地对陶容行了一礼:「二姑娘。」 陶容视线一触到那张清冷端丽的面容,先是小小地惊艷了一番,再便显得有些侷促,脸上也微赫:「诸诸姑。」 救命啊!清冷高岭之花攻! 陶孤兰本是目不斜视地要绕过去,却听得她这番结巴的话,又见娇赫面容,泛着冷意的桃花眼倒是多看了她几眼。 待人去后,禾秀这才搀上发楞的陶容,有些急道:「二姑娘,您刚刚怎么没同姑奶奶行礼啊,辛亏姑奶奶没计较。」 听罢陶容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为候府嫡女,见到长辈肯定要行礼的,适才这不是美色误人嘛,再说她一个现代的灵魂怎么也不能这么快习惯给人行礼。 「无妨,诸姑这么好,不会同我一个小辈计较的。」 闻言禾秀更是瞪大了眼,心中惊疑不已,二姑娘从前不是不喜姑奶奶吗,说是女子未嫁,赖在兄长处,最是看不起这位了,这会怎么又说起好话来了。 第80页 - 前面十步处。 「二姑娘真是愈发不敬了,这会回府,竟是连礼道也不行了,姑奶奶可得同侯爷好好说道说道」 「竹溪。」 清清凉凉的嗓音。 闻言竹溪鼓着脸,不甘地偏开头,止住了要出口的话。 「我倒觉得这般显露些真情的她,比从前假意敬重,要可爱的多。」 许久没甚变化的红唇在此刻竟也泛起了微淡的弧度,在微漾的轻风里带了丝幸然。 「姑奶奶!」 「好了,你这丫头就是莽撞,昨日让你采的木樨清露可装进香膏瓶了?」 「竹安说酿一日才好,今日便去拾些。」 梨园的长榭依傍凉廊旁,此刻也卷着丝丝清香慢溢入远处。 - 陶容回去的时候,久席诗位光上已坐满了人,正张望的时候,便见春婵匆匆而来:「宴席快要开始了,二姑娘去哪了,怎的现在才来?大夫人派了好些人找呢,请快些随奴婢来吧。」 闻言陶容也是一挑眉,至于这么战战兢兢吗,她还能从侯府飞出去不成。 女眷的席位自然是云依霜在主位,其次是两位姨娘,再就是各房姑娘,陶容本应坐在嫡女的席位,却是被春婵带到了云依霜旁边。 今日侯府的当家主母依旧风情奕奕,端庄奢荣,本就是个绝色美人,今日一番精心的打扮更显风韵犹存。 云依霜见到陶容这一身装扮,美目除了慈爱,倒还带了些惊艷:「容儿,快来母亲这坐。」 陶容也没什么好忸怩的,一屁股坐在了上面。 「容儿既已来,等侯爷发话,诸位便可开始了。」 云依霜的这一番安排和说辞下来,适才还小声议论的众人心中便有了数,广平侯府这是把从前被除了祖籍的女儿又给接回来了,是在告诉众人,嫡女便是嫡女,容不得别人乱议。 陶映雪的面色已然掩盖不住狠意,见此,一旁的陶呤儿眸子微转,凑过来小声道: 「大姐姐怕什么,这般骚浪的女子,就算是嫡子,今后又能有什么出息?反倒是大姐姐你,如今爹爹这么疼你,往后肯定会给你安排个绝好的夫婿。」 闻言陶映雪这才发觉失态,不动声色地整理了下自己的仪容:「哼,你倒是直言。」 说是这样说,她嘴角还是翘起了一抹高傲的弧度。 - 这边的禾秀心中高兴,大夫人心里还是疼二姑娘的,二姑娘心中也一定很欣慰吧。 陶容却不仅不欣慰,反而神情泱泱,别人不知道,她可明白得很,云依霜这一番安排更是在告诉宣成侯府的人,嫡女已回,便可配得上他宣成侯齐斌天的正式妻子了。 所幸广平侯一声发话,各色菜品被丫鬟们端上案台,琳琅满目,色香俱全,暂时抚慰了陶容不安的心灵。 装扮倩丽的伶人和舞伎也都齐齐入场,桃色的水袖漾起,婉转的歌喉和乐器声相映成趣,歌台舞榭,觥筹交错,一时间熙园热闹非凡,众人笑声不减。 委实惬意,陶容这般想着,正要举筷夹菜时,忽而从门厅通熙园的长廊远处小跑进来一个小厮。 那小厮俯身步履匆匆,神情也是极为仓皇,所经过处,美人舞姿稍乱,歌舞被生生打断,众人皆望了过去,一时间熙园又安静下来。 最高的主位上,广平侯陶公一张稳重的脸上染上愠怒,眉间已是微拢:「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到底发生何事了?」 那小厮已跪倒在地,身子肉眼可见地颤抖:「侯侯爷,这外头来了来了」 见此,诸位皆是疑惑,陶容也不解地看过去。 是谁来了?竟能让这小厮如此的胆战不已? 「是辅国公!辅国公大人来了!」 此言一出,满园皆惊,众人脸上都有着震惊和骇色,主位上的陶公更是惊骇地直接从座位上起了身:「你说什么?!辅国公?!」 这怎么可能?他明明没有不自量力地去邀请首辅大人,连皇宫宴席都懒得参加的辅国公又怎么会亲自参加他的寿宴! 那小厮头颅抵着地,又是颤抖着回答:「侯爷,辅国公大人已至府外了。」 这回不相信也得相信了,广平侯面色急迫,已快步下席:「快!快随我去接迎!」 众人皆惧的时候,禾秀却一脸疑惑地望着自家盯着碗一动不动的姑娘:「二姑娘这是怎么了?菜不何胃口吗?」 陶容身子似被惊得一颤,懵懵地「啊」了声,回看了禾秀一眼,完全没听见她说了什么,左边心房激烈的「嘭嘭」声已遮漫了她的耳。 「侯爷不必亲迎了。」 冷沉的声音忽至席间。 陶容脑子「嗡」的一声。 真的是他,这嗓音她再熟悉不过。 第45章 . 翩跹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乌莓/书 那人已从凉廊踱步而来, 身量挺拔欣长,俊美无俦,大约是刚从内阁办公而来, 身袭朱红圆领蟒袍,麒麟绣襟加身,头戴绣金丝乌纱帽,腰缠玉带。 大明国官吏的公服, 颜色和革带彰显地位, 红为之赫, 玉为之最, 仅这身御赐麒麟袍, 便让席上众人胆寒不已。 「怎么?瞧着侯爷面色, 是不欢迎我来?」 这冷沉声音一出, 便处处透着上位者不怒自威的威严。 第81页 众人大骇, 无不起身行礼:「辅国公大人!」 霎时间, 园内诸人齐声阵阵。 广平侯更是被他这话骇得冷汗直冒,大喊「不敢」,又是将主位让了出来, 自己屈身坐在了小厮刚挪来的席垫上。 熙园内除了一人,无人敢在辅国公面前放肆无礼,这人自然便是陶容。 一旁的伏身行礼的禾秀脸上满是忐色, 无论她怎么暗示,二姑娘都没反应的, 自顾自地夹菜吃,如泄愤似的,甚至还能听见她「哼」了声。 禾秀因低着头,也窥不见那位公爷的神色, 幸而那双麒麟皂靴无停顿地过去了,想来应该没注意她家姑娘。 后头的陶映雪却将陶容这番大不敬的行为看在了眼里,适才辅国公大人经过时分明用冷眼瞧了眼那贱人,看吧,待会辅国公爷必定要为难她,甚至还会教训她一番。 想此她心中暗爽不已,嘴角也勾了抹笑,嫡女又怎么样,在辅国公爷面前都不配给他提鞋的。 待程子曜入座,众人才神色各异地坐了下来,陶容全程都无甚表情地夹着菜,心里却暗戳戳地用针扎小人。 自她发现了阎扬便是杀猪佬后,心知他是程子曜的人,而杀猪佬又姓程,她心中便有了个大胆的猜测,但今日事实摆在面前时,还是惊异了一番。 这人就不怕她把他的小马甲当众人的面抖出来吗? 席上广平侯正忐忑地询问上位者:「不知公爷今日来此是对小官有何吩咐?」 即使身在侯位,他也得时刻小心着这位公爷。 程子曜冷冽的黑眸轻扫视了一圈底下的人,胸前的麟角虎翅狰狞可怖,收回视线,不急不缓地淡声开口: 「侯爷这么紧张作甚,今日本官正好得空,又听侯府鼓乐齐鸣,也想来凑一凑热闹罢了。」 广平侯听罢连声点头,确是暗自挥退了席上不知所措的伶人舞伎们,换上了正经的奏乐。 听着这如平淡无滋味的调子,陶容心中很是不满,本以为能看场美人演出,如今一个小小的寿宴,竟来了这么些高官,应是场家宴,现下倒弄成国宴了。 既然是寿宴,那作为侯府子嗣,自然要起头敬酒祝寿,先是男眷再是女眷,陶映雪更是抢在府上姑娘的第一位,步履款款地端着觥筹就要上前敬酒,路过陶容时还得意地看了她一眼。 活像是怕她抢先一步似的。 陶容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谁愿意同你抢这份差事。 一番感人肺腑又真诚的祝词果然让广平侯稍显紧张的神色缓和下来,显露出几分真实的笑意来,甚至还赏了陶映雪一叠苏州上好的绸料。 云依霜自是在一旁明里暗里地示意着陶容上前,陶容只低头干饭,其余一概不理,直到整个侯府就她一个姑娘还未呈祝词时,她才不得已起身。 陶容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只礼貌地挂着淡笑,心里不禁有些紧张,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主位上的那道视线委实炽热又极具压迫感。 她照葫芦画瓢地行了个礼,在诸人眼中,便成了个无礼嚣张的女子,但未成想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众人惊骇不已。 「那个咳,容儿祝爹爹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此话一出,陶容便瞧见广平侯的脸黑成了锅底,一旁的禾秀面色也是大变,二姑娘今日是怎的了,竟还咒起了侯爷。 这先帝时期,南山侯可是不到而立之年便驾鹤西去了啊。 场上唯有一人轻勾唇角,深邃冷沉的眉眼带了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一旁的青袍男子也是不动声色地轻瞥了眼主位上的人,却被那人冷冽的视线捕捉,便轻笑了声,端起觥筹饮了一杯,阴鸷的狭长眸子泛着狠戾的光。 陶容自是不知在这大明国是没有「寿比南山」这一说的,唯有早逝的「南山侯」是存在的。 禾秀在一旁小声地解释了一番,她才明白,得嘞,好心办错事。 不过幸得云依霜和陶元洲上前平復了这一尴尬的场面,广平侯的脸色才稍稍缓和,赏自然是没了。 陶映雪心中是更加欢畅,窥来的目光毫不掩饰高傲和得意,不过陶容才没心思注意她,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便入座了。 心中气闷得很,适才她丢脸的时候,分明探见那人嘴角上翘的弧度,竟然还嘲笑她! 「常林,将我准备的寿礼呈于广平侯。」 「是。」 冷沉的声音一入耳,众人皆神色各异地望了过去,寿礼都是入府时便由小厮上呈的,广平侯真是好脸面,辅国公大人竟要在宴席上亲自送礼。 一旁的广平侯是受宠若惊地起身,准备接礼,常林却在他触碰之前对着席下诸人展开了那副画卷,公事公办道: 「前几日知晓侯爷寿辰后,公爷便请了京师最富盛名的画师描了副丹青,赐名为《仙翁断鹤》。」 众人听罢已是疑惑,再仔细一看,那画上之物栩栩如生,确是一副上好的画,只是那本寓意富贵吉兆,福运绵延的仙鹤竟是断了腿。 这这这不是折寿的意思吗? 诸人心中猜疑着那上位者此番送礼的意思,却无一人敢开口,广平侯在看见那副画后面色更是难言,俯着身迟迟做不出反应。 程子曜冷冽的眸瞥向他,淡声开口:「此画寓意」说罢视线又转回席下,嗓音也带着寒凉的戏嚯。 第82页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话音甫落,席上诸人面色大变,满座譁然,辅国公这是在公然嘲辱广平侯啊。 陶映雪更是秀眉紧蹙,面露不敢置信,倒不是为了广平侯,而是程子曜的那句话竟沿袭那贱人适才的说法。 什么意思?在帮她吗?不,不可能的!辅国公大人怎么会帮那个贱人?一定是无意的,一定。 二房姨娘韦氏见自家女儿面色已然控制不住,而云依霜也瞥来目光,便使了个眼色:「映姐儿。」 陶映雪这番才松了手中紧攥的软帕,心中却暗自计量起了某事,眸含狠意。 而另一边的陶容正忙着接过禾秀递来的软帕擦拭嘴角,适才程子曜的话音甫落,她便没忍住,口中的茶直接笑喷了,果然,毒舌还属他最厉害。 身后的禾秀蹙眉望着自家小姐嘴边淡淡的笑意,心中愈发担忧,她家姑娘怕不是在莲花村养傻了吧。 席上广平侯迟迟未接礼,见此那青袍男子阴鸷的眼尾上挑,轻笑了声:「辅国公大人的寿礼,侯爷还不快接了。」 广平侯像是才回魂般,咽了咽口水,才颤颤巍巍地去接。 程子曜掀起眼皮,薄凉的眸子显露出来:「怎么,瞧侯爷这面色是不喜本官的礼物?」 广平侯心中忐忑,面上却不敢显露骇色:「不敢!下官多谢公爷赏礼!」 程子曜这才低沉「嗯」了声。 待坐下时,陶公才用袖口整了整面上的冷汗,心中焦虑不已,想不出做了什么错事,竟惹到了辅国公。 这一番忐忑诡异的场面总算了了,乐人继续奏乐,席上依旧酒食俱香,鼓乐齐鸣,众人的心境却是大有不同。 陶容心境也不同了,不过是和别人反着来的,心情莫名舒适,举起觥筹刚触到唇,她便听得有人提起她,不禁眉间微拢。 「宴上无歌舞,委实无趣,本王倒听闻侯府二姑娘的舞姿绝丽,当属京师第一,不知今日可有荣幸见赏一番。」 说话的是一个身袭青袍的男子,席位仅次主座,想来身份也是显赫的,陶容望过去时,只觉心中泛起一股异样的噁心,这人明明打扮清润,却长了张阴鸷至极的脸,属实奇怪。 只是在大明国,主人家的宴会,却让家中嫡女上台现舞,是件挺上不来台面的事,亦是在让侯府难堪。 诸人皆没想到,一向少言的睿亲王会说出这样的话,广平侯见此连忙揖了一礼: 「睿亲王,这恐怕不太行,容儿刚回府中,身子还未适应,若现在一舞,怕是不合适。」 睿亲王明乐逸却不依不饶,笑道:「侯爷这番推辞就不对了,又不是比舞,不过取个乐子而已,二姑娘的舞姿本王倾慕已久,侯爷的意思是想扫了本王的兴致?」 二皇子虽不得宠,却也是陛下亲封的亲王,广平侯自然也不敢怠慢了,但「乐子」这一说辞委实是在打侯府的脸,斟酌着还要开口:「可」 「咚--」 不轻不重的声音倏响。 广平侯的话止在口中,看了眼主位上的人,纠结着还是缩着脖子坐下了。 明乐逸把玩着手中的玉,带着审视的阴鸷双眸直直看向主位上的人:「怎么?公爷不想观赏下美人的曼妙舞姿?还是说您想独占了这份美?」 程子曜无甚表情地放下觥筹,修长的指节摩擦着金属杯壁,深邃的黑眸微沉,面上除了冷,无他。 「睿亲王雅兴颇高,本官也没兴趣拂了你的面子,既然府上有位翩跹丽人,不妨一看。」 第46章 . 芍药 跳舞时柔软且细,委实是个勾人的 乌莓/书 此话一出, 广平侯的脸色变了一变,却再不敢多说什么。 席下的云依霜面上也是难掩急色,今日容姐儿若真是舞了一曲, 不仅是让她自个儿难堪,这落在宣成侯的眼里,也是个没规没矩的。 这么想着,心中不免嗔怪起了主位上的男人, 这分明是存心作难容姐儿。 正欲起身再同侯爷说几声好话, 却被一旁的人轻扯了下衣角, 云依霜美目微诧地看着她。 丝竹悦耳, 廊上的轻风卷着芍药花香轻漫而来, 将陶容半垂腰的长髮漾起, 那玉簪子垂下的流苏也微微颤着, 珠玉相碰, 清声脆响。 示意云依霜不要上前, 陶容轻理容色,杏眸因着笑意而弯起,不急不缓地起身行了个礼, 霎时间,美人姿色竟比那拱月悬窗下的芍药花还要雪颜娇媚。 诸人的视线无不凝着她,心中也隐隐好奇着这位广平侯府声名不大好的二姑娘会说出怎样的话, 来缓解有些僵持的局面。 自她站起来后,程子曜的视线就没移开过, 那双冷冽的深邃黑眸直直定着她,愈发暗沉,隐隐含了些细微的克制。 「容儿理解公爷和睿亲王想欣赏歌舞的心境,今日父侯寿宴, 容儿原也是想快慰一番,只是奈何前几日扭伤了腿,我疼点是没有事的,只是怕这样的舞姿会坏了各位大人的兴致,这是容儿万万不敢的。」 面上端的是温软笑意,心中的陶容却是已经气鼓了脸,止不住的涩意,不帮她就算了,还和那个什么睿亲王一块戏弄她。 「哦~然后呢?」 明乐逸也没看她,只凝着手上的血玛瑙戒指赏玩,尾音拖腔带调。 陶容拂走心头思绪,笑道:「睿亲王别急,容儿虽跳不得,但席上有的是美人愿意一展舞姿。」 第83页 说罢她微偏开脸,杏眸似不经意间略过后头的一人,众人也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陶映雪面上等着看她笑话的得意嘴脸差点没来得及收起,见视线聚焦到她这来了,心下不免有些慌乱,又强自镇定地伸长脖子,抬高下巴瞪了回去。 这贱人该不会是想当着公爷的面说她的坏话吧。 二房的韦氏和三房的叶氏见此,也是软帕掩唇,面色各异。 「公爷和亲王怕是不知,容儿的长姐舞姿也是绝丽,前年的元夕夜更是拿下了花魁节的第三,舞姿丝毫不亚舞伎,若是由长姐来跳也是极好的。」 话音甫落,广平侯的眉头不松反聚,云依霜的面色倒是松懈不少,席上除了陶容和主位上的那人,其余人都齐刷刷地看向陶映雪。 花魁节乃是大明国元夕夜时最热闹的赛事,每年都有勛贵世家的小姐们参加,再加上陶映雪时常将这事挂在嘴边,是以就算陶容没提出来,席上也有不少人都知晓。 二姑娘这是将差事推给了大姑娘啊,但是听闻侯府大姑娘兰质蕙心,怎么也不能同意这下不来台面的事吧。 陶容心中对她的性子还是有点把握的,同不同意就看她思想觉悟高不高了。 陶映雪在陶容话音刚落的时候便神色微变,不过同韦氏的急色不同,她垂着眸,面色复杂间又透着几分雀跃,她向来以自己的舞姿为傲,却一直被陶容压着风头,是以心中对她更加不快。 席上京师的勛贵子弟大多都在此了,现下便是她一展舞姿的好机会,既然这个贱人阴差阳错地推给了她,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韦氏见自家女儿已有冒头之意,便不动神色地将手盖在了那柔荑之上,眼色示意陶映雪不要贸然上前。 自己由丫鬟搀着,正欲起身同侯爷说道,却见一直默不作声的上位者竟在此刻开了口。 「既然大姑娘舞姿甚雅,那什么人也是一样的,寻个开心罢了。」说罢又冷沉着吩咐:「常林,且去寻件舞衫拿给大姑娘。」 「是!」 这语气听着倒像是无奈之举,明乐逸收回在程子曜身上的带着审视的阴鸷目光,从鼻腔中哼笑了一声。 此话一出,众人便知辅国公心意已决,再说什么也是于事无补,韦氏只得面色凝重地被丫鬟搀着坐回席垫上。 一旁的陶映雪却是兴奋过了头,心中乱蹦的小鹿都要跳出胸腔了,公爷他竟还亲自给她准备舞衫,这样地位显赫,权势滔天,又俊美无俦的男人,虽说暴戾恣睢了些,但万不妨碍她想成为国公夫人的心。 若说适才韦氏的一番眼色止住了她的冲动,那此刻爱慕之人的一番话就是彻底打开了她任督二脉。 这舞她非跳不可。 陶容是松了口气,她虽有原主的记忆,可她也不会跳这古代的舞啊,硬要说的话她大概只能跳跳广场舞。 想此她杏眸控制不住地看向主位上的人,心里憋着一口气,这副模样,他就这么想看陶映雪跳舞吗。 待陶映雪换完舞衫回席,已是好几炷香后,桃色水袖配着精緻妆容,除却不自然地白了些,也算个绝色佳人。 这么看着,倒长得同她有三分像,只是陶映雪平日里打扮过于浮夸,恨不得将世间珠宝艷色全部揣在身上,这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甚至是俗气,应着她的五官,倒更适合些端庄水润的装饰。 陶容这般默默想着,这边的陶映雪面上桃花笑,含羞的视线频频投向上位,却没能引来他的半点目光,不过很快她就没什么心思伤心了,因为身体上的不舒服更甚。 是了,也不知那个侍卫是怎么搞的,给她的舞衫外面瞧不出来什么,内里却是劣质麻料,刺得她疼得很,且明明说过尺寸了,腰线这还是紧巴巴的。 这点导致陶映雪心里更看不惯陶容,她虽能瘦下来,但腰却是粗,偏得那贱人生得一副柳腰,跳舞时柔软且细,委实是个勾人的。 因着身体上的不舒服和心理的妒意,陶映雪甚至连舞步都没找准确,一舞毕。 众人相视几眼,还算给面子地说了几番赞美的话,倒是赏了舞衫的那人一语不发,好似连多点的目光都没给到。 陶映雪忍着皮肤上的刺痛回了席,叫来身边的丫鬟凑耳不知说了些什么,这才被兰菊搀着回去换衣裳。 陶容微蹙着眉,适才她分明瞧见陶映雪附耳说话时,眼睛是看向她的,还带了丝狠意,直觉告诉她准没什么好事。 果然,陶容注意到那丫鬟竟绕身去了男眷处同一小厮说了几句,而那小厮分明跟的就是宣成侯那个老色批。 现下宴席已至尾,不少人都已离去,陶容杏眸微转,心中略一思索,便开口:「禾秀,我想去梨园散散步。」 自她起身的那一刻,一道极具压迫的冷冽视线便扫了过去,半响又移开:「常林。」 - 虽是步履悠然地从长廊而过,陶容的视线却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那处,见那小厮又附耳同齐斌天低语,随后席上人一动,让人噁心的浑浊目光直射而来。 陶容收回视线,眸里一派寒凉,陶映雪果真是打了什么算盘。 穿廊而过的轻风虽带着暖意,却不抵从心涌上的寒慄。 拱月悬窗下的芍药再娇艷,也抵不过人为摧残。 陶容如是想。 第84页 后面的脚步不停,她同样没留步,禾秀也注意到了身后的噁心目光,心下不安,但廊上赏景的人不少,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只是紧跟着陶容步子进了梨园。 第47章 . 落水 宣成侯爷他他落水了! 乌莓/书 梨园幽静。 陶容带着禾秀藏身在假山后头, 两人身形纤细,从外头看是瞧不见的。 禾秀被拉着蹲在地上,一脸疑容, 不解地询问:「二姑娘,我们这是要做何?」 「解决社会败类,为人民做贡献,总之是好事啦。」 「」 禾秀欲言又止, 还想要说些什么, 陶容这时却收回了向外窥探的视线, 伸出食指掩在唇边, 示意她噤声。 禾秀视线投过去时, 惊得双手捂唇, 这这宣成侯爷怎的跟进了梨园。 她先前没放在心上, 以为他同别的官爷一样, 只是想要在凉廊上赏景, 不成想宣成侯爷竟跟进了梨园,要知道梨园是属于广平侯府的内园,男子是不能轻易入内的。 宣成侯乃是个好色之徒, 京师人人都知,如今又跟着她家姑娘进了梨园,怕是要行不轨之事。 思虑间, 齐斌天离她们藏身处只有几步之遥了,那张阴森森的瘦脸也愈发清晰, 布满皱褶,眼下青黑明显,嘴上也挂着猥鄙的笑,一双小眼滴熘熘地四处搜寻着。 假山后的陶容差点没噁心地吐出来。 「侯爷, 那大姑娘不会是在耍咱们吧,说是二姑娘在梨园等您,这会怎的又不见了?」 是那小厮的声音。 齐斌天闻言不怒反笑,细小的眼睛里迸着下流的光,那道尖细的笑声更是刺得陶容耳朵抽疼。 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那陶映雪嘴里的话有几分真,但他要的是真话吗?不,他要的只是一个可以行乐的台阶罢了。 在宴席上看见她的第一眼,他就狠不得立马将人压在身下快意一番,多日不见,那美人竟是更加姿容绝色,身形婀娜,想必玩弄起来一定是美极的。 这么想着那张瘦脸更显卑劣,下流的嗓音也带了丝残忍:「美人躲起来做甚,反正早晚也是本侯的身下人,这儿风景如画,本侯甚是喜欢,不如出来同本侯一道快意一番?」 听罢,禾秀一张脸已是骇得惨白,捂着唇再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反观陶容这边,她不仅不慌,甚至嘴角还噙着淡淡的笑,双眸也神奇地发着亮,正悠然地掂着手里的小石块。 哼,老色批!敢打本姑娘的注意,待会儿让你好看! 梨园绿植葳蕤,石山众多,齐斌天只是虚张声势罢了,短时间里她们不会被轻易找到。 此时齐斌天已使了个眼色给小厮,欲要分头寻找,陶容掂了掂手里的石头,趁着他走近至广瑶池旁的时候,用力砸了出去。 石子撞到对面的菱格窗上,咯噔一声,落进一旁的假山后,声音不小,足以让那老色批听见。 果然那双泛着阴光的小眼一转,身子偏了个角度,视线直直看向那处假山:「小容儿,快出来同本侯一道赏景啊~」 禾秀胆颤地拉着陶容的袖子,摸不清她到底要做什么,见宣成侯已转身,便赶紧小声道:「二姑娘,咱们快跑吧。」 陶容专心致志地盯着那老色批,见时机一到,便拉着禾秀的手腕沖了出去。 嘿嘿,跑!当然要跑,但是在熘了之前,得让那老色批受点苦。 据她所知,这老东西不会武功,又常年浸淫,身子更是亏损,在他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的时候,肯定分不到精力去管身后将至的危险。 如她所想没错,齐斌天果然没注意到后头的动静,陶容嘴角勾起抹笑,然后站定,抬腿,用力踹,三个动作一气呵成。 完美! 还别说,这老色批竟是比她想像地还要轻,这样弱的身子让她不免怀疑他是怎么做到那玩意不萎的。 「哎呦--」 惨叫的唿声。 「扑通--」 无缝连接的落水声。 陶容心下暗爽,趁着那老色批没看见是谁时,拉着禾秀又是快速缩到了另一处假山后。 外头的唿救声还在继续,禾秀也不知是骇的,还是没反应过来,白着一张脸任由陶容拉着,本以为二姑娘是要拉她跑掉,没想到二姑娘竟竟做出这等跌破她眼界的事。 陶容捂着唇在笑,半响禾秀也没忍不住轻笑了声,这个宣成侯爷不知坏了多少民女的清白,今日就算溺毙在池里也是他活该。 那小厮闻着声总算过来了,一见自家侯爷在水里扑腾着呢,惊得瞪直了眼,可惜也是个不会水的,一时间只能在池边干着急,大喊着救人。 看时间差不多了,陶容带着禾秀从后边绕了路出去,进了玉兰院,此处靠近前堂,果然见宁栋带着人在此处巡视。 陶容垂下眸子,再掀眼时,已是一副着急欲泣的神色,正小跑着而来,宁栋自是发现了异样,已走过来。 「二姑娘,发生何事了?」 像是见到救命稻草般,陶容一双柔荑搭上他的手臂,泫然欲泣:「宁侍卫,宣成侯爷他他落水了!」 姑娘家的清香倏得袭进鼻腔,宁栋先是短暂地楞了会,听罢面色一变。 「适才我本想着饭后去梨园赏赏景,不成想竟见宣成侯落进了广瑶池里,宁侍卫你快些带人去吧!」 第85页 等宁栋急忙带着人过去了,陶容一转头,哪还有什么着急神色,已是一副杏眼弯弯的笑脸。 总不能让那老头在真在侯府淹死了不是。 禾秀经歷过今天二姑娘各种异常的行为,现下算是能略平静地接受自家姑娘的变脸之快,不就是戏精么,总之脑子是好的就行。 梨园广瑶池。 满身狼狈的宣成侯总算被人捞了出来,可怜的老头脚一挨上青砖地面,便开始目眦欲裂地破口大骂: 「谁!是谁敢踹本侯!老子要把他碎尸万段!」 因着太过惊恐和生气,可怜的老东西似乎没发现自己有多狼狈,一只皂靴早已不知丢在了哪,而那本就没几根毛的头上还顶了片芡实叶,稳稳噹噹地包裹着他塌瘪的头型。 委实滑稽。 陶容不大明白,搀着老色批的宁栋是怎么做到崩着一张脸不笑的,反正她是做不到。 哈哈哈。 蓦得,那道视线投了过来,陶容连忙止了笑意,软帕掩唇,一脸愁容地看了回去。 半响齐斌天收回了目光,表情带了些不解和疑惑,又将心头的怀疑拂去,适才的力道绝不是这样娇弱的美人所做。 定是有人要暗害他!定是! 而罪魁祸首早已在他思忖间离开了梨园,回到玉兰院,陶容活动着酸涨的手臂,熙园她是不想回了,不如回沁蓉苑休憩会。 陶容不习惯也不喜欢有人搀着她走路,玉兰院和女眷的内苑隔着一处耳门,禾秀便上前几步去替她推门。 轻风卷着桃红的玉兰花瓣落至脚边。 身后似乎有窸窸窣窣的细微响声,陶容忽而抬了眼,待意识到什么后,心中警铃大作。 但来不及了,身后一股陌生的气息已经完完全全圈住了她。 第48章 . 柴房 遒劲湿热的舌紧缠着她的那处柔软 乌莓/书 来人从后禁锢着她, 放置在她腰间的手臂不紧,但陶容也挣不开。 霎时间,她脑子里的想法如弹幕般飞速掠过: 採花大盗潜入府邸, 欲玷污民女?!再除之而后快?! 好傢伙,刚送走一个老东西,现在又来个登徒子。 一旁的禾秀已经被这一幕吓傻了,看见来人的面貌后更是大骇, 跑着过来要解救自家姑娘。 凭她们是不可能撼动身后的男人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叫人来, 趁着禾秀还没靠近, 陶容赶紧使了个眼色。 禾秀咬咬唇, 转身跑了出去。 身后的阴冷气息渐渐袭裹着全身, 陶容使劲推搡着腰间手臂, 扯着嗓子开始大喊:「救命!救唔唔唔!」 我靠, 死登徒子竟然敢捂她嘴, 看她不咬死他! 陶容果断放弃挣脱,捧着那只爪子就「嗷呜」一声咬了下去。 「嘶~」 陶容满意地看着嘴边的那只手倏地收了回去。 刚想大喊时,便听见从后上方而来的声音。 「啧, 咬什么?本王不过是想同你玩耍一番。」 陶容身子一怔,背后阴森森的嗓音还在继续,寒得她全身发麻, 心里的不适感更甚,这个声音, 是适才席上怂恿她跳舞的睿亲王! - 半盏茶前,常林不动声色地回到主位旁,俯身低语了几句。 程子曜掀开眼,指腹摩挲着杯壁, 黑眸里一派寒凉。 「公爷,您看祺儿这」 广平侯一番话还没说完,便见席上那人起了身,连半点眼色都没分给他便迈步走了。 后头的话噎在嗓子口,陶公清咳了几声掩饰尴尬,适才他说了一大通话,明里暗里地想要辅国公提拔提拔祺儿。 结果程子曜气定神闲地坐着,也不知道听没听,一番勤恳说辞也没能让他尊口里吐出半个字。 可恨他那个嫡子不中用,靠他的关系勉强得了个户部右侍郎的位置,而自己是吏部尚书,乃是六部之首,要不是如此,他也不会靠嫁女去哄那个官职比他低的户部尚书齐斌天。 若是能得了辅国公的提拔 想到此,广平侯抚了一抚自己的鬍子,无奈摇头嘆了声,看今日席上辅国公的举止,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惹到了这尊大佛。 罢了,不求提拔,只求保命。 现在还在席上的大都是男眷,见主位上的人都离开了,众人也都纷纷行礼告别。 陶元洲看着主位那人去的方向,眉间拢起,思忖片刻,也起身同父侯行了礼离席,往梨园的方向去了。 长廊之上,程子曜步伐不停,朱红的麒麟袍在清风中微扬,深邃的五官此刻有些崩紧,细看会发现他的脚步略急。 - 禾秀得了陶容的眼色后,便不敢有慢地跑了出去,可这玉兰院的小厮都在忙着席上之事,侍卫们也都去了梨园,此刻竟是一人也没有。 只得去梨园的方向寻人了。 这般想着,禾秀的小跑的步子又是快了许多,只是还未出玉兰院,便嘭得撞上了一人。 禾秀急得要哭出来,一抬头见到那张冷戾异常的脸,更是骇得哭也不会哭了,跪在地上颤着求饶:「奴婢该死,冲撞了公爷,求公爷原谅奴婢这一次吧!」 辅国公暴虐成性,是他们这些奴婢也知道的,听闻从前有一丫鬟不小心蹭到了他的袖子,竟就被人拖出去砍了头。 此时的禾秀是又怕又急,二姑娘还等着她救命呢。 第86页 「她人呢?」 极具压迫的冷沉嗓音由上袭来,带了丝不易察觉的克制。 禾秀一张要哭不哭的脸滞住,公公爷也要找二姑娘? 「我问你,她人呢?!」 这次的声音大了不少。 禾秀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回话,适才辅国公在席上和睿亲王沆瀣一气,她若和公爷说了,不知是帮了姑娘还是会害了姑娘。 程子曜的耐心被她耗完了,收回阴戾的视线便大步绕开她。 见此,禾秀哭丧着脸,赶紧起身跟了回去。 - 此时的陶容正在同睿亲王斗智斗勇,这人也甚是奇葩,她本以为他是想揩油水,可这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了,他也没做什么,只单单困着她。 任陶容是如何后旋踢加左勾拳,也出不了他这圈子,明乐逸就跟逗小鸡似的困着她。 她虽然不会武功,身子又软绵绵的没甚力气,但陶容气性一上来,使得都是全力,不免也砸疼了他。 明乐逸阴鸷的眼里藏的尽是不耐烦,陶容也冷下了眉眼:「睿亲王这是作甚,您虽是亲王,但不经允许便进了侯府的内院,怕是不妥吧。」 「有何不妥,本王乐意。」 陶容忍着怒意:「耍我一个姑娘很好玩?」 「不好玩。」 陶容瞪着他,心中的怒意如火山喷发般涌了出来:「我去你大爷的!」 话音甫落,腰间又是一紧,陶容被他半困在怀里,手臂抵着他,欲扇他个大耳瓜子。 蓦地。 「辅国公怎的来此了?」 略尖的嗓音里带着嘲讽。 陶容手上动作一滞,偏头果然看见了那张俊得人神共愤的脸,冷沉的视线落在她腰间的手臂上,然后落进她的眼里,面上无甚表情。 「这话应该我问你。」 是他一贯冷沉的语气。 陶容凝着他的黑眸,摸不清他此刻是什么想法,也不知道此刻他为何会在这,但她只知道,自己好像有些心虚。 虽然先前和狗男人闹得不大愉快,但是现下他是唯一可以解救她的人。 「程子曜,救救我!」 这是时隔半月来,她第一次同他说话,眼里带着可怜巴巴的恳求。 程子曜心里的那份强烈情绪几乎是一瞬间便涌了上来,黑眸渐沉,但他依旧没甚表情。 陶容有些绝望,又有些委屈,这狗男人利用完她,连装也不装了,这副样子定是不准备救她了。 「辅国公也是来赏玉兰花的?本王有幸一品,甚是娇软可爱,芳香馥郁。」 明乐逸扬着眉,阴鸷的眼里带着挑衅的嘲讽。 程子曜离得近了,两双眼眸对上,无声却紧迫,无人显露退意。 陶容几乎是在他离近的一瞬间,便感觉到了周遭气场的变化,如落尽了深冬寒雪,极致冷冽且不容抗拒。 连地上的玉兰花瓣似乎也萎焉了下去。 程子曜修长的指节泛着白,黑眸深不见底:「玉兰花虽美,却不是睿亲王可赏的。」 腰间的力道倏地一松,陶容总算挣脱开来,因着惯性原因,没能站稳,幸而一双修长的大手轻提了下她的手腕,又很快收了回去。 陶容抬眼看他,半响喃了声「谢谢」,也没管身后如何,便被禾秀搀着离开。 - 陶容有些心不在焉,脚边皆是落尽了的花瓣,踩上去,「簌簌」的轻响。 禾秀在耳旁用劫后余生般的语气同她诉着适才的经歷,又责怪睿亲王举止轻佻。 这些陶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脑子里都是适才那人冷冰冰的眼神,似是看着猫猫狗狗般,半点起伏也没有。 不过很快,她就没工夫想这些了,人已经被一股大力攥了过去,速度极快。 轻风拂过,吹起地上的叶与花,簌簌的细碎声响同那道微不可闻的木门碰撞声混在了一起。 玉兰树下,徒留禾秀一脸疑惑地呆站着,怎么一个转身的工夫,二姑娘竟又不见了。 几步之外的柴房里。 陶容心中惊疑不定,还未来得及唿声,身子便被陡然而来的熟悉气息包裹,背倏得撞在墙上。 他的气息就如他的人一般,霸道冰冷,不可一世。 柴房里只有一扇很小的窗,透着微弱的光,逼仄黑暗的空间里,她只能看清他模煳的轮廓和一双暗沉的眸。 陶容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随之而来的是恼意:「程子曜,你神经病啊!到底要干什」 剩下的话被惊唿声压了下去,肩上的云肩被人粗蛮地扯落在地,领扣也崩落,肩颈间突来的凉意让她忍不住一颤。 那人埋首下去,陶容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妈的,这狗男人又咬她。 程子曜眸里已是一片暗沉,泛着道道腥色,他衔着那块白皙泛粉的颈肉,泄愤般,又舔又咬,毫无章法。 陶容挣开不得,用力咬着唇,任他细细密密地舔咬,鼻息间的热气喷在肌肤上,肩颈上又疼又麻。 痛意和心中忍耐许久的涩意一同涌上来,她忍不住鼻子一酸,红了眼框。 疯子! 「你他妈属狗的吧!」 陶容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身子直颤。 程子曜一滞,停了动作,黑眸如深潭般窥不见底。 第87页 陶容没骨气地抽了抽鼻子,发红的眸子愤恨地瞪了他一眼,就要去拉衣裳。 下一秒,下巴被他伸手固住,抬起,带着热意的指腹摩挲着她的下巴,陶容还未开口,柔软的唇便被覆上。 啃咬,舔.弄,吸吮。 他滚烫的气息紧紧裹着她,陶容措手不及,只能抬头承受着这一霸道的吻,小脸逐渐憋红。 半响,程子曜好心地放开那张被他吻得殷红的唇瓣,热气微微退散,陶容微张着唇唿吸。 低哑的轻笑声在她耳边炸开,陶容汗毛都立起来了,眼尾也愈发红。 炽热的温度又再一次压了下来,这次再不容她拒绝,攻城略地地探了进去,陶容顿时瞪大了眼,身子却不争气地失了力,软绵绵地摊在他坏里。 程子曜凝着她,黑眸晦暗不已,放在她腰间的手臂用力,将她更贴紧自己。 逼仄的空间里,灼热的唿吸相融,她眼里雾蒙蒙的一片,呜咽声偶尔溢出,程子曜更用力地吻她,遒劲湿热的舌紧缠着她的那处柔软,香津交融。 光线微弱,视线受阻,其他感官变得更清晰,两人唇瓣相触的地方,窸窸窣窣交缠的水声格外明显。 陶容被他困在怀里,听得又臊又恼,一张脸红得彻底,但身子软得要瘫下去,只得紧紧地扒拉着他的衣襟。 第49章 . 心意 容儿,我倾心于你。 乌莓/书 玉兰院。 陶元洲行来时, 便见禾秀一人在柴房外踱着步,一脸焦灼的模样。 他想起适才行至梨园时瞧见的那一幕,又被宣成侯耽搁了点时辰, 此刻又见陶容不在,不禁大步上前,眉间也拢起。 「发生何事了?」 禾秀瞧见来人,忙行了个礼:「二少爷, 适才也不知怎的, 奴婢不过一个转身, 二姑娘人竟是不见了。」说罢面容也染上了泣色。 有了适才的经歷, 她不得不担忧是不是又有何人掳走了她家姑娘。 陶元洲眉间皱褶更深, 侯府戒备森严, 寻常人不得入内, 若当真有人掳走她, 不是武功高强之辈, 那也只能是今日席上之人。 他不由得想起了先他几步来的那人。 「在此处不见了踪影?」 禾秀忙不迭地点头。 陶元洲环视了一圈,视线定在了一旁的柴房上,此刻那扇木门紧闭, 没甚动静。 他蹙着眉走近,尝试开口:「妹妹?」 没有任何回应,倒是禾秀此时开了口:「适才奴婢已经去瞧过了, 门是锁着的,并无人在里面。」 陶元洲顿了一顿, 收回快要碰至门把的手,思虑一瞬,便叮嘱着禾秀在此处候着,自己领着小厮去旁寻找了。 此时的柴房内, 陶容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胸膛了,因为绷着神经,肌肤上的喷薄的热气更加忽略不得。 偏生面前的人还压着她不放,细细密密地啄着她的唇,陶容偏头躲,他依旧紧追着,吻够了香软的唇,又去吻她的眼。 温柔得不像他。 程子曜的唇移至她的耳边,似喟嘆了声:「容儿。」 沙沙哑哑的低沉嗓音如电流般从耳廓窜至心尖。 陶容身子一麻,差点滑下去,心中脏话一串串地往外飙。 她咬唇,脸颊上红霞满布,恼得伸手扇他。 程子曜接住她的柔荑,十指相扣,吻了吻她的唇角,这才直起身。 陶容红着脸瞪他:「程子曜,你不是人!」 他妈的,这又是个利用她的方法吗。 光透过小窗正巧洒在他半边脸上,五官俊逸,冷戾的黑眸此刻染了丝欲,程子曜也没恼,只是更加缠紧了她的手。 拾起地上的小云肩替她穿上:「乖,以后同他离远些。」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睿亲王,陶容也不犟了,安静地抬头看他,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怎么,他不行,你就行?」 程子曜的动作一滞,黑眸微沉地看进她的眼里。 陶容在等着他回话,半响她收回视线,眼里还有些酸涩,也不想听他说话了,就要推开他走人。 修长的手指用了些力将她拽回怀里,喟嘆着抚上她的脸:「陶容,我以为这个吻,能让你明白我的心意。」 暖光圈出他的轮廓,此刻冷冽俊逸的五官仿佛也柔和了片寸。 陶容眼睫一颤,心漏跳了半拍,怔怔地看着他。 她有些后悔了,后悔问了。 几乎是慌张地推开他出了门,有些害怕他接下来会说的话,但她还是在推门的那一瞬听见了。 「容儿,我倾心于你。」 - 柴房外,禾秀一脸惊诧,瞪大了眼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二姑娘。 怎的她转个身,姑娘又回来了,就是就是变得有些呆了。 正欲快步过去时,又见那柴房的门竟是开了,而那里头,走出来一高大欣长的身影。 禾秀脚步生生停了,哭唧唧地发现自己腿又软了,程子曜一记冷眼甩过来,身子更是抖如筛糠:「公公公爷。」 见此,程子曜的眉微不可见的蹙起来,禾秀还未来得及思考为何他会在此时,便瞧见那个传闻暴虐成性,宛如罗剎的人走至她家姑娘身前。 而那双传闻不知扼杀了多少生灵,沾了多少鲜血的修长手指竟轻抬起,扶正了姑娘头上的流苏玉簪,冷沉的黑眸也稍显柔和。 第88页 「容儿,我走了。」 他这般说。 禾秀滞住,若不是面前人的穿着,她都怀疑这到底是不是那个暴戾恣睢的辅国公了。不知怎的,她想起二姑娘儿时教她的一首诗词。 正是少年佳意气,渐当故里春时节。 那时的姑娘还是小小一只,举着紫毫笔,如小夫子般像模像样地教她念字,念的就是这一句。 后来侯爷请了夫子在府中教习,但二姑娘天性好玩,整日想着法地逃学,是以最后也没能学会几句像样的诗词,嘴里念得最多的也就只有这一句了。 偏得夫子听了后直摇头,说是从未听说过这句诗词,只当她又是调皮捣乱了。只有禾秀知道,这好似姑娘天生就晓得的诗词般,并不是哪个夫子教的。 禾秀收敛了思绪,脑子好不容易转了个弯,瞧瞧柴房又看看面前气氛怪异的两人,勐得悟了。 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一记从前方而来的冷眼又向她袭来,禾秀身子一僵,差点没一屁股摔坐下来,她不会要被杀人灭口了吧。 「二姑娘呜呜。」 陶容本垂眸红着脸呢,冷不丁这一可怜兮兮的声音插进来,她似惊醒般,立马同程子曜拉开了距离,清咳了几声: 「那个禾秀啊,咱们走吧。」 禾秀闻言眼亮了起来,如找到了保命符,小鸡啄米般点头。 程子曜黑眸凝在陶容身上,又不满地看了看还需要陶容扶的丫鬟,开了口:「明日我让常风送人来你这。」 陶容没太懂他的意思,如母鸡护崽般护着身后的丫鬟,蹙眉道:「不,我有禾秀就行了。」 后边的禾秀疯狂点头。 程子曜放柔了嗓音:「乖,只是多个丫鬟而已,不然我不放心。」 陶容嗫嚅半响:「那行吧。」 禾秀:「」 -- 沁蓉苑。 陶容刚领着禾秀回了自己院落,便被一面色焦急的小厮拦了去路:「二姑娘,总算找到您了,侯爷已经候了许久了,请快些随奴才去竹松馆吧。」 陶容蹙了眉,竹松馆?那不是前厅议事的地方吗。 脑中突然闪过什么片段,陶容心下瞭然,大概也知道是什么事了。 啧,差点忘了那个老东西了。 第50章 . 智斗 不会是大姐姐有事要同宣成侯爷商 乌莓/书 竹松馆正堂。 陶容一只脚还未踏进门内, 便听得里头传来了一道稍显苍老的沉稳声音。 「怎的还没找到二姑娘?你是怎么做事的?还不快去找?!」 这般显然是动了怒。 陶容脚步一顿,澄澈的眼珠子也转了一转,让禾秀搀着手臂迈步进了正堂, 顺带拦住了一脸愁容跑出来的小厮。 「爹怎的还动了气?容儿这不就来了。」 出声的美人身袭藕色苏锦对襟圆领短衫,配上绣织着清雅白牡丹的精緻云肩,更显容色灵动娇美,身下渐变的花蕊杏色马面裙随着她的脚步微盪, 插在桃心髻上的流苏步摇也发出细微的清脆声响。 可谓是一颦一笑可倾城, 一嗔一笑亦销魂。 坐在广平侯身旁的宣成侯自她进来时, 眼睛便瞬间瞪直了, 小眼滴熘熘地在她身上扫视, 毫不掩饰下流的神色。 陶容面上带笑, 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正堂, 微微诧异, 侯府的女眷除了陶孤兰竟是都到了场, 此刻都带着严肃的面容。 「你去何处了?」广平侯坐在正堂的主位上,单是皱着眉,便不怒自威, 完全没有在程子曜面前的做小伏低。 陶容笑了笑,不急不缓道:「容儿本欲回苑休憩,不成想被玉兰院的美景所吸引, 一时贪玩了去,不知爹爹找我是何事呢?」 这般柔顺的模样让广平侯的面色缓和不少。 「你还敢问为何?!定是你做的!」这般急切愤恨的尖锐女声, 自然是她的那位好长姐陶映雪了。 韦氏见自家女儿今日如此失态,忙斥道:「映姐儿,慎言!」 先不说这事到底是不是容姐儿做的,单说在堂上议事时插话便是极没家教的举止。 陶映雪在母亲警告的眼色下不甘地止了话, 她本是想让陶容在宣成侯那吃点亏,没成想竟出了这事,看她那样子就不像是被占了便宜,万一此事被宣成侯说了出来,那她 这般想着她又攥紧了手中软帕,妒忌不甘的面容下难免藏了丝心虚,韦氏将她的神色都看在眼里,自己女儿什么心性她清楚的很,心里便也知道了七八分,心下也开始打算起来。 陶吟儿凑到陶映雪面前,幸灾乐祸道:「大姐姐,这踹人的真的是二姐啊,你别是搞错了吧,就她那瘦巴巴的模样,是被踹的还差不多。」 陶映雪本就烦着,闻言也没理腔,陶吟儿「切」了声,悻悻地坐直了身子。 这些陶容全当没听见没看见,只上前几步向宣成侯行了个礼,柔声道:「宣成侯爷身子可好些了?」 「好好好!谢谢美咳陶二姑娘关心。」 宣成侯此刻一双老眼就差镶在她身上了,从前的陶容可从没这样姿态柔弱地同他说过话,美归美,却如那孔雀般高高在上,缺了些滋味,如今这样便刚刚好。 陶容笑了笑,心中却在懊恼自己适才在梨园怎的没多踹几脚,这老东西的眼珠子都要黏她身上了! 第89页 位上女眷们听了这话都神色各异,宣成侯落水一事,她们也是被侯爷喊来正堂才知晓的,又联想到映姐儿适才说的那番话,难道将宣成侯踹进河里的真是容姐儿不成? 广平侯的面色已然沉下来,云依霜见此忙道:「容儿有心了,多些时日没见,定是要关心一番的。」 她是不可能相信映姐儿的话的,容儿一女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她不是不知道事情的轻重。 陶容窥见了云依霜使来的眼色,乖巧地笑了笑;「娘说的是,宣成侯爷落入广瑶池,容儿是要关心一番的。」 话音甫落,犹如平地惊雷般,众人面色突变,广平侯更是气得站了起来:「好啊,原来真的是你这逆子!还不跪下同宣成侯认错!」 他本不相信映姐儿的话,但知道此事的唯有正堂里的这些人,如若不然便只能是现场作案的人。 陶容如受了惊吓般,软帕掩唇,泫然欲泣:「爹这是做何,难道是容儿做错了什么吗?」 陶映雪此刻已是暗爽地不行,起身添油加醋道:「你做了如此粗鄙的事,还敢同爹顶嘴,妹妹如此顽劣,爹定得好好教训一番!给宣成侯爷一个交代。」 韦氏这回倒是没再劝阻,咽了口茶,嘴角挂着抹淡笑。 陶吟儿看热闹不嫌事大,反正她也不喜欢二姐,没理会叶氏的劝阻,帮腔道:「对啊对啊!竟然敢伤害宣成侯爷,爹一定得好好教训她!」 「来人!拿家法来!」 见广平侯是真的动怒了,毕竟要受罚的是自己女儿,云依霜忙起身劝阻:「侯爷,容儿定是做不出这等事的」 劝的劝,骂的骂,正堂顿时一片嘈杂,陶容掏着耳朵,打了个哈欠,唔,差点没被她们吵死。 烦归烦,但她在等一个人开口。 「行了行了!广平侯,本侯看你真是煳涂了,此事是你误会了。」 宣成侯一番话让堂上众人安静下来,陶映雪见此气愤地咬紧牙,这老东西不会要把她说出来吧。 广平侯闻言眼里透着一丝不解:「宣成侯的意思是?」 「本侯在你府邸上受了贼人暗袭,是定要同你讨个说法的,但这么娇滴滴的美人怎么可能将本侯踹下池子呢。」 说罢又将那色眯眯的眼睛放在了陶容身上:「是她带着你府上侍卫来救我的。」 霎时间,喧譁的正堂安静下来。 见广平侯看向她,陶容忙展露个笑容点了头:「是的爹,容儿路过梨园时见那池中竟有人在挣扎,便急忙喊了宁侍卫来救人。」 半响广平侯坐回了圈椅,沉声道:「既然如此,是爹错怪你了,落座吧。」 陶容乖巧伏了一礼才被禾秀搀着入了座,对面正好是陶映雪,此时她正瞪着这个方向,估计是心虚,也不敢再说些什么了。 陶容拿起桌上的一只橘子剥了,塞了一瓣进了口,坦然回望着对面咬牙切齿的人,还抛了个媚眼。 啧,真甜呀。 陶映雪气得咬破嘴里的软肉,不甘心要同侯爷再叙,韦氏比她这女儿精明多了,意识到情况有变,及时拉住了她的袖子:「多说无益。」 陶容同她对视了一眼,笑着举起手中的橘子朝她挥手,嘴巴还一张一合,韦氏只愣了一瞬,看口型,是「二姨娘好」。 韦氏慈和地朝她点了点头,心中却暗自思量,容姐儿如今竟同从前大不相同了。 陶容收回视线,吃完了最后一瓣橘肉,垂眸去收整自己的衣裳,轻笑了声,她这个二姨娘可不简单。 一旁知道所有真相的禾秀面上不安,陶容见此悄声安抚:「怕甚,总归是她们理亏。」 适才广平侯使人去唤宁栋了,此刻他也到了,询问一番后确是如此,大部分的人也消了对陶容的怀疑。 「宣成侯爷,不知容儿可能问个问题,或许对抓出歹人有帮助。」 陶容的这番话吸引了众人的视线看过去,同时也勾起了某个人心中的心虚和害怕。 「美人说说看。」宣成侯眼里哪还能有别的什么人,心思早意.淫到天外去了,连用词都忘了。 众人又哪能看不出来这宣成侯眼神的意思,皆都对视了几眼,广平侯自是也看出来了,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嫡长子,他今日也就煳弄过去了。 「不知侯爷今日为何会去梨园呢?」 陶容这话无疑是将众人早就想问的话给说了出来,只不过碍着他的面子才不好问。 广平侯这才憋出一口气,借着这个台阶问道:「是啊,宣成侯,梨园乃属本侯府上的内院,你怎去那了?」 齐斌天知道陶公碍于他那不中用的儿子不会多加为难他,于是也不慌,转着浑浊的眼珠看着陶容对面的那人:「那处园子原是不能去的啊?是本侯无知了,可不是大姑娘说有人在那等着本侯吗?」 此话一出,稍微精明的人便大概能猜到此事恐怕真的同映姐儿有莫大关系,陶映雪更是攥着软帕抖了一抖,却又不敢反驳宣成侯,只得愤恨地瞪着陶容。 广平侯的脸当即沉了下来:「是何人在梨园等宣成侯。」 陶映雪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若她说了真话,旁人定能瞧出她是故意陷害陶容的。 陶容见此好心地帮她回答问题:「不会是大姐姐有事要同宣成侯爷商讨吧?」说着还朝对面的人眨了眨眼。 第90页 话音甫落,陶映雪再也沉不住气,倏得起了身,指着陶容破口大骂:「你这贱人竟敢污衊我!梨园等着的分明是你!」 广平侯已然脸沉得像个锅底,结合先前她的那些话和举动,再加上她现在的反应,有点眼力的人都能看出来,此事映姐儿脱不了关系,往深处了想,这可不是在污衊加害侯府的嫡小姐吗。 云依霜总算松了口气,也明白了容姐儿这是在故意刺激映姐儿说话呢,瞧这不就露了陷了。 「陶映雪!」广平侯一声怒喊,陶映雪便知自己是被陶容那贱人耍了,连忙跪在了堂心:「爹!不是我做的是那贱人!是她嫁祸我!」 第51章 . 青枝 得嘞,两只花蝴蝶。 乌莓/书 陶容见她此般不顾形象, 目眦欲裂的模样,倒也是佩服她,都如此了, 还想着要拉她下水。 若不是这陶映雪先对她使了坏心眼,她也断不会如此。 韦氏也没再出声,玉手执着茶杯,因着用力骨节泛白, 阖了阖眼, 心中长嘆了声, 她这个女儿在映姐儿面前, 还当真是不中用。 「说!此事是不是你做的?!」 广平侯已然气急, 脸也快成猪肝色了, 没成想竟真的是自家人做出的事, 这让他的老脸往哪搁? 「不是的爹, 女儿怎敢对宣成侯不敬啊」 「侯爷, 奴婢可证明不是大姑娘做的,大姑娘她根本没去梨园,是二姑娘去的梨园啊」此刻兰菊也急忙跪着开口, 若是大姑娘受了罚,她也会跟着受罪的。 话毕,陶映雪恨不得扇她一巴掌, 心中暗骂蠢货,众人已经起疑了, 还敢提那贱人去梨园的事。 确然,这番说辞能证明不是陶映雪让宣成侯落的水,却又让她在暗处的恶毒心思昭然若揭。 堂上都是精明的人,映姐儿的心性他们也都清楚些, 兰菊的这番话不就是间接证明了是映姐儿陷害容姐儿的吗? 「父侯。」 此刻喧闹的正堂里走进来一人,是陶元洲。 陶容先瞧见了他,同他对视了一眼,知晓他先前在找她,见他蹙了眉,不免心虚地同他笑了笑。 陶元洲也只是愣了一瞬,见堂内情形,又瞧见位上的的宣城侯,心下也知道是何事了。 广平侯向来很喜欢自己这个年纪轻轻便成了徽州都指挥使,前不久还移地回了京师的儿子,瞧见他面色也缓和了些,让他入了座。 「洲儿,最后是你安抚好的宣成侯,你且说说,可见过何人在梨园里鬼鬼祟祟?」 「儿子已经带人搜查过了,并未发现有可疑之人。」 说罢,停了一瞬,又接着道:「但儿子发现辅国公似乎是去过梨园。」 言下之意,辅国公有这个嫌疑。 话音甫落,陶容昏昏欲睡的头颅,瞬间便抬了起来,不禁蹙了眉,怎的还把那个狗男人给带进来了。 堂上除了陶容,众人皆是面色各异,这谁敢说辅国公的不是啊,连宣城侯自己都是面色一变,却不是恼的,而是吓的,就算真是辅国公踹的,他也不敢多说一言啊。 虽然从心底看不起那毛头小子,但他的权势不是他可以撼动的。 「二哥哥这样说,容儿倒是想起来在玉兰院也碰见了睿亲王,想来他可能也路过了梨园。」 众人又是一惊,这怎么又把亲王给带进来了。 一个是圣上的亲儿子,一个是权倾天下的首辅大人,哪一个都不是他们能动的。 广平侯一时间沉稳了下来,总归也不是他府里的人:「宣成侯,你看这」 齐斌天哪还敢同这两人计较,便自己寻着台阶下:「算了算了,本侯也算是有惊无险,不过这事是在你府上发生的,可与你脱不了干系。」 广平侯眼珠微转,心里也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便顺着话道:「宣成侯想要讨些什么补偿?本侯尽力给就是了。」 齐斌天一双老眼直直看向陶容:「这个嘛,以后会来向你讨要的。」 陶容眉间拢着,咽下一口清茶。 又涩又苦,没得之前的滋味了。 一场闹剧般的正堂对峙,总算结束了。 陶映雪被罚跪祠堂半日,斋戒三日。 罚是罚了,却无人让她对她这个妹妹道歉。 「容姐儿。」 陶容回过身,笑着伏了一礼「二姨娘。」 「有些时日没见着容姐儿了,记着闲暇时去明馨苑陪姨娘解解闷。」 笑而生姿,谈而生雅,韦氏确是个柔美的女人。 可若是个笑面蝶呢? — 一连三日,天幕如破了洞般,淅淅沥沥的雨,没有歇的迹象。 烟雨朦胧,陶容凝着苑里的文竹发呆。 这几日侯府倒是没有限制她出门,她白天都在店铺待着,有二狗在,也没有那么闷。 但有个麻烦事一直在她心头积着,她不能当不知道。 瞧那日正堂情形,她终于知道为何非得将她这个女儿嫁去宣成侯府了,原是那老东西早就对原主有想法了,她那好爹娘还巴不得将她快些送去了。 她宁愿孤寡一辈子,也不想嫁给一个老色批啊。 除非以后愿意娶她的是一个宣城侯也不敢反抗的人。 不知为何,盯着这绵绵细雨,陶容就想起了那日柴房里的情形,顿时赧得面色通红。 第91页 「二姑娘脸整怎得红了,怕不是发热了?」 禾秀担忧地看着黄花梨镜里的她。 陶容眨了眨眼,清咳了声:「是是吧?这雨天确有些凉了。」 「二姑娘,后厨做的点心送来了。」 进屋的是一个长相清丽的丫鬟,前日才被云依霜送进了沁蓉苑,说是只有一人伺候不成规矩。 但陶容心里明白,这丫鬟应是程子曜送来的人,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将人塞进了侯府。 「青枝,你去外头剪些文竹枝和芍药花瓣来。」 「是。」 待将点心都收整在提盒里,又用青枝在外头取来的东西简单装饰一番,陶容便带她们出了门。 快至府门时,却见两位女子共执一把油纸伞,步履款款地从树下走来。 得嘞,两只花蝴蝶。 陶容暗暗翻了个大白眼,一出门就碰上了,真晦气。 「呦!妹妹这是要出门去了?」说话的是红蝴蝶。 陶容「呵呵」笑了两声:「是啊,容儿怕闷,不像大姐姐那么沉稳,从祠堂出来后便整日整日地在雨中散步,也不见出门的。」 这几日陶容除了出门去店铺,其余时间都待在沁蓉苑,陶映雪想找茬都没机会,是以每日在府中乱晃,尤其是在沁蓉苑附近。 陶映雪听出她话里的嘲讽,顿时露出刻薄的笑:「怎么,这是我的家,本姑娘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一旁的黄蝴蝶也「哼」了声:「就是就是,反倒是二姐姐你不会又去找有妇之夫吧?」 陶容嗤笑了声:「年纪轻轻嘴就咧到天边了,尤其是大姐姐你还是少笑点好,本就丑了,脸可不能生出皱褶来。」 说罢做了个鬼脸,便懒得理她们就要走。 「你站住!」红蝴蝶显然是气到了,挥着手臂就要过来,陶容正欲接招时,一旁的青枝比她更快地握住了挥过来的手臂。 「你一个贱婢竟敢拦我!」 「奴婢不敢,只是我家姑娘是二位的尊长,大姑娘和二姑娘连礼也没行,还要打她,实在不该。」 陶容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不卑不亢的沉静侧脸,这丫头平时安安静静地一声不吭,这会总算是有了些灵气。 两只花蝴蝶气傻了般站在原地,不甘地看着她,陶容也不稀罕她们的破礼,唤了声「青枝」便带人走开。 走了几步又回头同她们笑着挥了挥手:「拜拜了您嘞!」 这侯府的教育方式委实失败,给两孩子都教成什么样了,一个个的非要来招她。 留在原地的陶映雪已是气得要跺脚,一旁的陶吟儿急着催促:「大姐姐,我们快跟上去看看,二姐姐定是去找孙公子了。」 陶映雪听罢微微收敛了怒气,眼里露出精光来。 这贱人定是干些不耻的勾当去了,她要去当场捉姦!到时看她如何自处! 第52章 . 诊脉 姑娘不是会些医术吗,可否替我诊 乌莓/书 熏炉旁轻烟裊裊, 丝丝缕缕的乌沉香流淌在雅间,柔和馥郁,同窗外带着青草香的夏雨相得益彰。 按理来说, 坐在这雅间里闻香赏雨,应当是件享受的事。 一分钟前,陶容便是这样认为的,可现在她瞪圆了杏眼盯着对面含笑看她的人, 一副好心情碎了个稀巴烂。 「你怎么在这?」 - 一炷香前。 陶容送走二狗他们, 觉着无聊便带着她们闲逛, 青枝见此提议去酒楼吃些点心, 她也没多心, 看时日尚早, 便找了个雅间坐了下来。 此刻想来哪有这样巧的事, 她都刻意避开沽南阁了, 还能同他这个大忙人碰头?定是青枝那丫头通风报信。 看着陶容悠悠投来的愤懑视线, 青枝怔了怔,随后欲跪下认错:「二姑娘请责罚。」 陶容没想到她是这反应,讶然了一瞬, 忙伸手去扶撑她的手臂:「快起来,我不过同你开个玩笑,不是真的怪你。」 说罢瞪了眼对面的人, 要怪也怪他才对。 青枝似有些反应不过来,怔愣地被扶起, 禾秀见她傻了般,笑道:「咱们姑娘是个心善的,这点小事怎么会怪你呢。」 青枝看了她一眼,轻「嗯」了声, 连日来沉静的面上也露出了恬淡笑意。 「青枝会些武功,往后会保你无虞。」 陶容视线又转到前头来,面前那人已取下面具,深邃冷戾的五官映在她眸里。 今日程子曜穿了一袭墨蓝色常服,此刻正一手撑额凝着她,三日未展柔和的唇此刻噙着淡淡笑意,连周身让人不敢靠近的冰冷气息都似缓和了不少,多了些慵懒随意的意味。 不得不承认,面前之人的确生了一副绝好的皮囊。 陶容清咳了声,没好气道:「说吧,让青枝唤我来是作何?」 程子曜指腹随意地轻点着桌面,闻言收了撑额的手,垂眸去拾掇自己宽大的袖口。 这么看着,陶容发现他的眼型还挺好看,眼弧略长,眼尾微微上挑,有点像桃花眼,但放在他身上却不显女气,只余冷冽。 等等! 陶容敛起思绪,似有所感地垂眸看向桌面,一条手臂已伸至她面前,绣着夔纹的墨蓝衣袖铺在红木桌面上,微微露出的手腕白皙,却不瘦弱,充斥着绝对的力量感。 「近日头有些疼。」 第92页 是他一贯的冷沉嗓音,此刻竟也带着点鲜明的笑意。 禾秀同青枝默默地相觑了一眼,都轻蹙着眉,前者是害怕,后者是不敢相信。 陶容缓慢地将视线从手腕上移至那双黑眸:「?」 「姑娘不是会些医术吗,可否替我诊上一脉?」 丝丝乌沉香飘至两人身边,程子曜原是冰冷的双眸也被熏上了点柔意。 陶容死也不会相信,他堂堂一个首辅大人,会没人替他治这小小的头疼,偏得将她这个半吊子医术的人骗来。 似是看出了她的意思,程子曜将那手臂又往前伸了些,眉梢轻佻:「那些都是庸医,只有神医方可诊治。」 陶容欲出口的话被噎住,蹙眉看他,瞧他这模样,至少也能干个三大碗!哪里像是生病了? 少顷,「神医」陶容的三指已然虚虚搭在了那腕上,抚到脉搏的位置,装模作样地阖着眼,凝神细品。 程子曜静静凝着她,小姑娘的指腹柔嫩白皙,触感温热,黑眸渐暗。 他从来不喜,甚至异常厌恶旁人的触碰,但对她,似乎每靠近,触碰一次,心便能颤上一颤。 却不是厌恶感,而是一种变态的爽意。 「行了,这位爷放心好了,除却心率略快了些,其余无碍,您定能活够九九八十一岁。」 戏也赔演完了,好话也讲了,这会总要大结局走人吧。 陶容暗自想着,见他没收手,便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又凑过去欲帮他将袖子遮上手腕。 指腹刚触及的瞬间,便被一股大力攥了过去,手腕被紧握住,陶容吓得面色惨白了一瞬,差点扑在桌上,额头也不轻不重地撞上他硬邦邦的胸膛。 我靠,这傢伙发什么神经。 揉着额头正欲开骂,程子曜已经快速起身并拉着她移至桌边,手上的力道之大,不是陶容可以撼动的,但她蹙眉止住了声。 因为几乎是一瞬间,她便感知到了萦绕在周围的冰冷气息,不同于往常,此刻更具危险性和要将人首生生伏下的压迫感,甚至比适才强了数倍。 似乎连雅间内的沉香都一寸寸地冻结了般,这样的气息是面前人散出来的。 陶容直觉异常,但又不知出何事了,程子曜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手抚上她鬓边微扬的碎发,低声开口:「乖,小神医,帮我去对面的回春堂抓些药来。」 陶容怔怔地轻眨了下眼,那双冷戾的黑眸里似有暗芒划过,她看见了,似乎又没看见。 他的语气同适才并无二般,嘴角也噙着很淡的笑意,陶容蹙着眉,可能是她神经过于敏锐,多想了罢。 再说这狗男人本就是从冻库里生出来的,气息冷点也正常,这么想着陶容杏眸顿时瞪圆了,恼得锤他。 骗她过来,又是假模假样地要她诊脉,现在还使唤她去抓药,把她当丫鬟使唤呢! 「青枝。」程子曜略锐利的目光投向一旁,冷沉着出声。 青枝瞭然,沉静地点了点头,随即跟上不知是去认命抓药,还是被气跑了的陶容。 窗外雨又渐渐密了起来,似覆了层寒凉的薄雾。 程子曜坐了回去,姿态慵懒地轻咽了口碧螺春,冷冽的视线追随着楼下的那姑娘,青色的油纸伞遮雨,那身嫩黄色的细蕊对襟直领短衫隐在里头,只能窥见在伞下若影若现的裙摆,还有露出来的绣鞋,小碎步般往对面的回春堂去了。 他视力甚好,隔着朦胧的雨幕,也能窥见那因为恼着而使了些力道的脚步,偶尔溅起地面水洼里的雨珠。 少顷,三人隐在了回春堂里。 程子曜收回视线,指腹摩挲着杯壁,刚倒上的碧螺春还散着裊裊热气,唇边的那一丝淡笑也不见了踪影。 「出来吧。」 话音甫落,他周身的气场又是冷了一个度,空气里被凝结的乌沉香终于散于无形。 第53章 . 救人 朝着他的子孙根狠狠踢了过去,直 乌莓/书 回春堂。 陶容心里气闷, 也不记事,接过小郎递来的药包就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诶诶诶!这位姑娘」 你还没付银子呢 柜檯上着急伸着手的小郎看着已然拐出去的人,剩下的话噎在了嗓子里。 幸而禾秀心思细, 没跟着跑出去,一边急着从荷包里掏着碎银,一边又转头去看门口消失不见的两人,急得快要哭了。 「二姑娘, 您等等奴婢啊!」 小郎拾走桌上碎银, 松了口气, 他就说嘛, 那姑娘看着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姐, 怎么会做这赖帐的事, 原来是忘记了, 幸而这丫鬟脑子还算灵光。 这般想着, 便听见「哎呦--」一声, 小郎疑惑地寻着声瞧去,便见那个脑子灵光的丫鬟被门槛绊了一脚,踉跄着趴在了地上:「呜呜二姑娘呜呜青枝」 小郎:「」 陶容听见声, 回头竟瞧见禾秀摔在了地上,连忙把她扶了起来:「好了好了,怎么这么不小心?下回看着点路。」 禾秀扒拉着她的衣袖, 泪眼朦胧:「呜呜姑娘,奴婢衣裳湿了」 陶容:「」 虽是五月, 但雨天湿凉,衣裳湿了容易受风寒,陶容想着将药给狗男人送去,便直接打道回府。 因是雨天, 酒楼里没什么人,还算安静,陶容拎着药包踏上木制楼梯。 第93页 青枝收了油纸伞跟上去,又抬头看了眼二楼的方向,面容微怔,有些欲言又止。 陶容垂着眸,自是没注意到楼上雅间外的那道身影,还未走上几步,一双墨色云头履便入了目,定在她两步台阶之上。 陶容眸带疑惑地抬头,先是怔了下,又很快含了惊喜的笑:「二哥哥,你怎么在这?」 陶元洲看着那双好似含了星子的杏眸,笑得如三月春风般柔和:「过来办点事,妹妹你呢?」 陶容想到雅间里的男人,不自觉地将手上的东西藏到身后,清咳了声笑道:「我听闻这家酒楼的香枣酥很是地道,便过来解解馋。」 陶元洲不动声色地将视线从她背在身后的纸袋移开,点了点头:「那快些去吧,我回都司了。」说罢便绕开她下去。 见他走了,陶容轻拍胸口,不知为何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妹妹。」 一口气还没顺上来,陶容心又是一紧,赶忙放下手转过身去。 陶元洲开口想说什么,嗫嚅半响,最后还是掩住了眼里的异色,笑道:「雨天湿寒,妹妹小心着凉,尝完就早些回去罢。」 身影在雨中远去,陶容伸手轻抚着下巴,眉间微拢,怎么总觉得他怪怪的。 最后陶容也没见着程子曜,因为她在雅间门口瞧见了常风,怔了一下,倒是许久没见着他了。 然后干脆直接把药包塞到他怀里便走,转身时轻飘飘地道了声:「一共半两银子,再加上跑腿,算一两银子吧,大人记得找个时间送去侯府。」 常风:「」 程子曜耳力好,陶容知道他定能听得见,她又不是傻子,他身体好得很,那药包里装的就是些普通补药。 不过嘛,她特意挑选了几味极苦的药,够他苦上几日了。 雅间内,程子曜听见外面的动静,眉梢轻挑,手指復又轻敲着桌面,对面只剩下半杯水的茶盏,隐能看见从里飘出的热气。 随后,冷淡的一声轻笑散在湿凉的雨幕里,如幻听般。 - 回府的路上,陶容不禁有些后悔没坐马车,腿脚酸痛不说,冷风也贯进嫩黄短衫里,飘来的细雨落在脸蛋上,凉得她颤了一下。 朱明虽已过,但一到雨天,处在大明国北边的京师寒意不低晚秋。 青枝自小习武,倒不觉得有什么,反观禾秀似是比陶容还要缩着身子:「姑娘,咱们要不走近路吧?」 她一手执伞,一手指着旁边的小道,陶容巴不得有近道走,三人便顺着她指的路去了。 青砖路上并无他人,能听见的只有雨声和三人轻微的脚步声,快至拐弯处时,陶容很快发现了不对劲,似乎有别的说话声,且随着她们的走近愈发清晰。 「滚开!」 「呦,还挺有劲,劝你别白费力气了,落在爷手里那是你的福气!放心,爷定会让你爽上一爽!哈哈」 狎浪的笑声不绝于耳,竟还不止一人,陶容厌恶地蹙起眉毛,不用看也知道是发生了什么,青枝早就发觉不对劲,挡在两人面前。 陶容拉了拉她的衣角,对她摇了摇头,青枝随即让开了些,她们在拐弯处,是以几人并未发现她们的存在,或者说,他们也不怕有人看见。 陶容探头过去,果然见三个衣着不赖,像是富家子弟的男人正围着中间那人,一脸下流的模样让她直想呕吐。 「别碰我!都滚开!」 中间被围困的那人显然气势很足,但明显行动有余,丝毫不是这三个猥琐男人的对手,陶容蹙着眉,小心地观察着,她是不可能放着那姑娘不管的,得把她救出来。 等等!姑娘?中间那人不高的身影微露出来,已经湿濡的月白袍子和青黑的墙面形成了鲜明对比。 陶容蹙着眉,男人的衣服,男人的打扮,这是个男人? 背对着她们的那个猥琐公子哥用扇子挑起她的下巴,陶容彻底看清楚了那人的脸,唇红齿白,五官清丽,一张白皙的脸上有着恐惧,但更多的是不屈服的高傲。 陶容微怔,心下有了计较,转过身来,青枝同她对视了一眼便知姑娘定是要救人,并无拦阻之意,对付那几人对她来说不过如踩死蚂蚁一般简单。 「这可是你自己选的,既然软的不吃,那可就别怪小爷我用强了」 抗拒声和狎浪笑声更大了。 陶容找准时机从后面悄声过去,青枝在后头跟着,禾秀紧张地要死,见二姑娘出去了,也只能扒拉着青枝的衣袖跟在后面。 陶容将手里刚捡到的石头朝猥琐男狠狠砸去,沉闷的一声响后,成功命中头部。 「草!谁他妈敢砸小爷我!」 中间那人已经发觉,怔愣地看过来,趁那三个猥琐男散开,陶容冲过去,拉着人就跑。 「给老子站住!」那几个公子哥再看不见她们三人,那属实是傻缺了。 青枝拦了后面两个男人,那个被陶容砸到的公子哥追了上来,陶容瞧他身形瘦弱,杏眸一转,停了下来,往旁边让出条道。 许是没想到她会停住,加上雨天湿滑,那公子哥没剎住车,直接摔了个狗吃屎,捂着屁股「哎呦」瞎叫唤。 陶容直接「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对他竖了个中指,虽然是个绝色美人,但这样将他的尊严踩在脚下,实在不能忍。 第94页 公子哥见此目眦欲裂要扑上来,青枝本要出手,却见陶容背在身后的手朝她摆了摆,于是停下了上前的脚步。 「啊啊啊二姑娘!」禾秀虽然害怕地要死,但是她咬咬唇还是准备冲上去挡在姑娘面前。 陶容推开身旁的「男人」,笑嘻嘻地朝扑来的公子哥勾了勾手指头。 下一秒,她抬脚朝着他的子孙根狠狠踢了过去,直取雄性动物命脉。 「啊!」 撕心裂肺的悽厉声音势如破竹般在小道上一路冲刺。 六人同步捂上了耳:「」 陶容背着手,兴致昂扬地观察着地上两头打滚之人的神色,哇塞,原来人的表情可以这样丰富。 不远处刚被青枝打趴下的两个男人面面相觑,咽了咽口水,都默默夹紧腿,将手移到胯上捂着。 第54章 . 执伞 在下是位男子,并不是姑娘口中的 乌莓/书 混乱中, 几人身上都已湿透,淅淅沥沥的雨还未歇,凉意丝丝缕缕地窜进身体里。 身穿月白衫的「男人」显然也不好受, 双手抱着肩膀站在一旁哆嗦,有些复杂地看向身边的人。 女人的衣裳已经湿哒哒地黏在身上,隐约可见其包裹着的婀娜身形,一张白皙的小脸上丝毫没有俱意, 五官精緻干净, 此刻正一手叉腰, 对着地上唿痛的人做着鬼脸。 就是这样看起来比她还要娇柔的女子, 竟救了她。 她见惯了那些官宦之家女子间的假情假意, 明争暗斗, 反观面前这个姿容绝丽, 表情生动的女子, 似乎同她们不一样。 「月白衫」的思绪一时间有些飘远。 「餵--」陶容伸手一连在她眼前晃了三下, 她才有了些微反应。 离近了瞧,面前的人比她高一些,容颜姣好, 头上的儒冠有些歪斜,落下几缕长发,虽然身上狼狈, 却不见她面上有任何愁绪,上挑的丹凤眼隐隐带着傲意, 却又不会让人反感。 陶容接过禾秀递来的油纸伞,向她那边斜了一点,笑道:「这位姑娘,你没事吧?」 「月白衫」反应过来, 同样回以清爽一笑:「无事,还要多谢姑娘搭救了。」声音是刻意压着嗓子的沉闷。 陶容眉梢轻挑,没有直接说破,只递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嗯?」 「月白衫」也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闷闷地咳了几声:「姑娘怕不是受了凉,舌尖打滑了,在下是位男子,并不是姑娘口中的女子。」 陶容拨开黏在额上的湿发,眨了眨眼,湿润的睫毛此刻更显纤长,恍然大悟道:「这样啊,那是我眼拙了,抱歉。」 看着她嘴角略含歉意的笑意,「月白衫」暗暗松了口气,捏紧衣角的手也放松下来。 殊不知,面前人的杏眸此刻奇异地发亮,魔爪已然跃跃欲试,下一刻,陶容柔软的手掌罩在了她的胸膛上。 众人肉眼可见微鼓的那处往里陷了一些,都倒吸一口凉气:「」 「月白衫」不敢置信地低头看那柔荑,冷傲的面容也开始崩塌,最后赧红了脸退开一步,咤道;「姑娘这是做甚?」 这会声音也不似之前沉闷,而是清丽的女声,没错,面前人分明是名女子。 连那三个猥琐男都看出来了,她一个看遍女扮男装套路的现代人又怎会看不出来,且她这身装扮委实漏洞百出。 陶容把握好分寸,立即收回手,笑意盈盈道:「想试试公子体格是否健壮,现在看来,也还不错。」 「月白衫」看她含着笑意的澄澈杏眸,又见旁边那两丫鬟对此也无甚惊讶,便知自己早已被人识穿,脸色略显不自然,不过最后倒也坦然地笑了。 京师本无友,但她这样特别的人,不妨相识一场。 她大方地伏身行了一礼:「小女沈书娉。」 陶容杏眼弯弯,也回了一礼:「小女陶容。」 沈书娉动作一滞,丹凤眼微阖,姓陶,她大抵能猜到她的身份了,不过很快她就无事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此刻陶容是面对着路口,她先看见了雨幕里身披大氅走来的高大身影,不禁微怔。 常风替他执着伞,他行得稳,但步子迈得似乎比平常快些,很快便走近,陶容也看清了伞下的那张脸,冷戾俊美。 一句「你怎么来了」还未出口,便听适才循着她目光往后看去的沈书娉轻唿了声,在陶容怔然的视线里小碎步跑进雨幕,行至那男人面前。 「子曜,你怎么来了?」 沈书娉似不在意落在脸上的凉雨般,笑得眉眼都弯起,哪还有之前的冷傲,陶容听得出来,那声音里含了刻意压制的喜悦。 「子曜--」 陶容紧咬着唇,心中默念这两个字,原来她认识程子曜啊,看样子他们应是相识许久了吧。 她隔着雨幕看着宛如璧人般的男女,忽觉心口异样,像是被攀爬而上的藤蔓攥紧,心脏闷疼。 程子曜无甚表情地轻瞥了眼面前的人,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淡淡点了头;「常风,给沈姑娘一把伞。」 说罢便绕过她继续往前走。 沈书娉木然地接过伞,面上的笑有些苦涩,这么长时日没见,他都不问问她为何会回京师吗? 也罢,他向来就如此冷漠。 程子曜冷冽的眸子先是扫了眼地上的三人,又转至傻呆呆站在那,全身已然湿透的小姑娘脸上,眉间紧拢。 第95页 走近了才发现她已经冷得开始颤了,他脚步愈快,面色也沉了下来。 心口密密麻麻地爬上叫做心疼的情绪,该死的,她是想受寒生病吗? 「你是准备在这站着过夜?」语气控制不住地有些沉。 陶容被他凶得莫名其妙,又突觉委屈,不想看他,便垂眸看着自己脚尖:「管你什么事。」 禾秀担忧地看着两人,心提在了嗓子眼,生怕辅国公一气之下将姑娘剁成肉酱了:「公公爷,我家姑娘是冷得身子不舒服,出口不敬了些,您千万别生气。」 大明国还从未有人敢对他这样讲话,程子曜黑眸愈发冷沉,却拿她没办法,轻嘆了声:「容儿,这样会受凉。」 陶容眼睫颤了颤,抬头正欲说话,便见沈书娉小跑着过来,她心情复杂,咬着唇没再说话。 「子曜,你今日救人也太不及时了,多亏这位姑娘救了我,不然你见到的就是尸体一副了」 她半开玩笑地说着,上挑的丹凤眼透着笑意,却在看见那个冷戾沉默,拒人以千里之外的男人亲自解了身上的大氅,又轻柔地裹起那姑娘时,面上仅余的笑意也僵住。 怎么会? 程子曜似没听见她的话,黑眸覆上层阴鸷,淡声吩咐:「常风,你且叫人将这三人带回去。」 说罢掩下眸中的狠戾暗芒,执起常风递来的油纸伞,再伸手将小姑娘从禾秀的伞下拢进了自己的怀里。 大氅温热地包裹着她,也没有一丝细雨再飘进来,程子曜很快便松开她的肩膀,两人之间是正常的距离。 陶容抿了抿唇,心想再抗拒就显得她有些扭捏了,便安顺地待在了他的伞下。 沈书娉执伞跟在后头,看着雨幕里两人一高一矮的身影,那把杏色油纸伞微微向姑娘方向倾斜。 他的冷心冷面,残酷无情,她都见过,却从未见他替谁执过伞,更未见过他为谁柔下冷戾的眸,现在呢,他也有了想拼命守护的人了吗? 脸上倏得一凉,似是雨水落在了上面,她轻眨了下眼,面上已恢復清冷的神色。 她虽倾心程子曜,但她同样也有自己的傲气。 第55章 . 亲昵(含入v公告) 唇儿被男人的堵住 乌莓/书 马车里, 三人大眼对小眼,气氛显得有些尴尬,流淌在三人间的空气也凝滞着。 饶是脸皮厚如城墙的陶容也受不住, 掩唇清咳了声,躲开二人的视线,暗自打量起车厢。 陶府的马车同它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空间宽敞, 置物精良不说, 连地上都铺了层软乎乎的动物皮毛。 陶容裹紧身后宽大的大氅, 将脸埋在毛毛里, 轻嗅着男人的温热气息, 暖和和的, 不禁舒服地喟嘆了一声。 哼, 这狗男人委实会享受。 「坐过来。」冷沉的嗓音打破车内的沉默。 「啊?」 陶容动了动, 抬起脸来,眨巴着眼疑惑地看向对面的人。 男人身形高大,是以那墨色大氅披在小姑娘的身上, 长度都快遮及那双织绣着嫩绿细蕊的弓鞋了,全身只露个鞋和一只圆滚滚的头颅,深灰色的狐毛衬得那张脸愈发娇俏可人。 程子曜眸色深了些, 修长的手指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又道了声:「过来。」 这回的嗓音低沉中带了丝丝磨人的哑意。 陶容心里闷闷地不舒服, 努了努唇,轻「哼」了声:「不要。」 他让她过去她就过去啊,这样显得她多舔似的,再说了, 这旁边还有个姑娘呢。 陶容脸埋在狐裘里,只露了一双澄澈杏眼,尽量忽视那人的紧迫视线,硬着头皮兇巴巴道:「我就要坐这。」 一旁的沈书娉放置在腿上的手紧紧捏着衣裳,男人面上虽然冰冷,但那双冷戾的眸子分明含了宠溺的笑意。 她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偏开了头,视线投向窗外的雨幕。 陶容犟着呢,自然不愿意,程子曜也没坚持,只换了个闲散姿势,冷沉的眸继续凝着她。 陶容偏着身子,将后脑勺对着他,装作在看窗外的雨景,结果倒好,背后的炽热视线都快将她脑子烧个洞出来了。 你说一秒两秒便罢了,这么长时间,他还有完没完了,陶容感觉被他盯得全身不舒服,这狗男人定是见她湿漉漉的很狼狈,所以想看她笑话呢。 于是炸毛的某人回头娇咤了声:「你盯着我能盯出花来啊!信不信本姑娘挖了你的」 声音戛然而止,陶容怔怔地看着对面的人正拾起案牍上的一卷书,神情专注,姿态慵懒。 程子曜一手撑额,修长手指捏着书卷页角,闻声看了过来,眉梢轻佻:「嗯?」 沈书娉也疑惑看来。 陶容的脸几乎是一瞬间便红了,她恨不得将自己的嘴给扇扇,现在简直就是社死现场。 她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无事无事,那个路边的野花还挺好看的哈哈」 「」 程子曜嘴角噙着笑意,復思忖了会,似在琢磨她上上句话,然后长「哦」了声,尾音带着低哑的戏嚯。 陶容瞪圆了眼,生怕他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趁着他薄唇未启,恶狠狠地对他眦出一排小白牙。 程子曜嘴角勾着浅淡的笑意,很给面子地没出声,黑眸凝着她微张的娇嫩唇瓣,眸色渐深。 第96页 算他识相,陶容刚松了口气,便听马夫「吁--」了声,不知压到了什么,车厢重重颠簸了一下。 她本来坐姿就不甚规范,惯性原因,她惊唿了声,踉跄着向前扑去。 陶容觉得今日老天爷定是在耍她,此刻她跪趴在地上,只觉得世间美好都离她远去了 丢死人了啊! 陶容在心中无力嚎叫,不过半秒,她就发现了更羞耻的事。 左胸处的异样感使她垂眸,一双修长的手此刻正抚在上面,然后在她的行注目礼下,竟竟移动了几寸。 衣裳本就湿薄,又紧贴在身上,他这一动,轻擦过那处娇嫩肌肤,陶容忍不住地颤慄,咬紧唇忍住羞耻的娇哼。 程子曜本是想扶着她,此刻也反应过来,手下的微鼓的弧度娇嫩绵软,叫人爱不释手,两人都僵住了。 那双冷戾的眸深黯下来,半响男人的喉结滚了一滚,克制着出声,嗓音也低哑了几个度:「鲁莽。」 陶容脸色爆红,心里连吼几句优美中国话,推开他的手,连滚带爬地起了身,如今她应该庆幸身上披着大氅,不然沈书娉定是能看见。 小姑娘咬着唇,露在大氅外面的白皙脸蛋染上好看的粉色,连那莹润耳尖都红了一片,煞是惹人怜爱。 程子曜冷硬的心也为她软陷下来,他耳力好,听得外面微乱的马蹄声,眉间微拢。 在车厢又一次颠簸前,伸手将还站在那,只顾找地缝躲起来的小姑娘捞进了怀里。 陶容只觉一股大力拉住她的手臂,继而腰间被搂住,下一秒她屁股已落坐在了狗男人腿上。 程子曜手臂有力地锢住她柔软的细腰,将人牢牢地拢进怀里,嘴角噙了极浅的满足笑意。 陶容大惊,结合适才他他的不要脸行为,深觉是因为自己长得过于漂亮,身材诱人,以至于狗男人精虫上脑,光天化日之下竟要对她行不轨! 这般想着,她更是气恼又羞愤,悬在空中的腿乱晃着,手也不客气地招唿上他圈着她的结实手臂: 「老色鬼!大流氓!下流男!死秃驴!放开本姑娘」 「」 程子曜好心情地挑了挑眉,压住她在自己身上乱蹭乱动的腿,唇靠近她小巧的耳廓,哑着声道: 「别乱动,我不会将你怎么样。」 低低哑哑的声音进了耳,温热气息也喷在肌肤上,陶容控制不住地身子一麻,气恼地咬着唇,他的力气这样大,她一个一天只能干三大碗白米饭的女人当然挣脱不开。 不过狗男人确实也没有过分举动,这般想着,她浸在有他气息的怀里也泄了气,干脆乖乖地被他抱着。 算了,谅他也不敢做那些伤风败俗的事。 程子曜凝着她,黑眸愈暗,忍不住抚了抚她未干的乌髮,嘴角弧度柔和。 忽而,车厢里又是一阵颠簸,陶容听得外面马夫又是「吁--」了声,似在控制着马匹的走向。 她对适才的颠簸有了阴影,现下不禁默默吐槽起来,这位马兄不大行啊,总是走不上稳道。 今天一天伤筋动骨的,她早就有些睏乏了,此刻身在温暖的怀里,陶容没甚形象地打了个哈欠。 又是一阵重重颠簸,陶容困顿的杏眸渐渐清明,后知后觉地发现屁股下有一处硌得慌,她的心脏砰砰跳起来,神经也紧绷着,那处坚硬又滚烫,分明分明是 作为思想开放的现代青年,陶容很快意识到那是什么,杏眸里疑惑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羞愤。 夏日衣料单薄,她甚至能可耻地感觉到那处不容小觑的力量和大小,陶容的脸已经羞红得不成样子,咬紧唇,瞪圆了杏眼看他。 我信你个鬼啊!还说不会对她做什么,现在屁股下那玩意又怎么解释? 要不是车上还有一个人,她早就不客气地骂回去了,狗男人! 程子曜眸色晦暗,伸手勾住她欲动的手,十指交缠,小姑娘也不知是恼的还是羞的,整个人如煮熟了的小虾米般红着。 心爱的姑娘就坐在怀里,美目含羞,没有哪个男人会无动于衷,程子曜心中一动,俯下首,克制地吻上她香软的唇角。 温热柔软的触感转瞬即逝,陶容呆呆地坐在他腿上,赧红了脸,她简直要将眼珠子瞪出来了。 万万没想到,这个狗男人竟然不要脸到这种程度,车上还有个人呢,他就又是这样又是那样的,发.情也要等到春天吧。 「电灯泡」沈书娉终于没忍住,「噌-」得起了身,清冷的声线微颤:「我要下车。」 陶容捂脸,觉得头都快冒烟了,心中将狗男人翻来覆去地骂了个遍。 闻言,程子曜的黑眸很快由沉溺恢復冷冽,身上的凛冽气息又出来了,搂着小姑娘,淡声吩咐:「停车。」 马夫「吁--」了声,车厢轻微颠簸了会又停下,一阵略急的窸窣脚步声响起,很快消匿在耳边。 沈书娉似是去了马夫那的前室,车厢里只剩下两人,陶容总算逮着机会,红透了一张小脸,磨了磨牙,坐在他腿上就开骂: 「程子曜,你精虫上脑,毫无廉耻!本姑娘就没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人,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你简直就是无敌中的无敌,发情也不是你这样发的啊」 小姑娘羞恼得很,两只手连比带划地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程子曜却只能看见她一张一合的小嘴,唇若丹霞,如枝头开得粉艷的桃花。 第97页 他有幸採撷过,甚娇甚甜,一碰便让他浑身发麻,沉溺其中。 程子曜眸色颇暗,小姑娘的身子也不安分,时不时地蹭着他,他只觉全身的气血都涌去了那处。 陶容一连说了好几串话,终于停了,累得她直喘气,本以为能换来狗男人的道歉,却听得那人忽而低低地喘了声。 然后腿便被人按住,属于他的气息扑面而来:「乱动什么?」 声调低了好几度,嗓音也哑得厉害。 陶容这才发觉异样,顿时脸红得要滴血般,她盯着那双染了情.欲的暗沉黑眸,紧张地伸出小舌舔了舔下唇。 女人天生的第六感告诉她危险将至,她僵着身子不敢动,清晰地看见男人凸起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那容儿觉得,应该是怎样?」 陶容还未答话,便「啊--」得娇唿了声,人已被大力拉着倒去他怀里。 下一刻,唇儿被男人的堵住,娇哼都成了破碎的微小呻.吟,程子曜掐着她的腰,毫不犹豫地撬开了小姑娘的牙关。 第56章 口腔被强势进.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混在一处,一刚一柔,极致缠绵。 程子耀几乎是在探入的一瞬间便收紧了锢在她软腰上的手,他没闭眼,黑眸如狼般紧紧地凝着她。 雨幕渐浓,落声渐急,娇艷的玉兰花瓣承受不住渐沉的水露,控制不住地发颤。 身体里流淌着的卑劣与暴戾的殷红液体都兴奋地都沸腾起来。 陶容被他吻得脑袋晕乎乎的,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哪还能受得住他这般侵略的目光,只能紧紧阖着目,长睫颤动得厉害。 所有都被他缠住陶容被吮得发麻,只能随着他的气息沉溺进去。 热意相融。 那双黑眸里泛着道道腥色,腰间的大手松开,男人气息微乱。 小姑娘脸蛋通红,双眸也羞得盈满着泪光,一 副被谁欺.负惨了的模样。 程子曜忍不住低低地轻笑了声,喉结上下轻滚,克制地将手移开。 陶容松了口气,红着脸咳了声,便要从他腿上熘走,嘴上小声嗫嚅着。 算了,就当被狗啃了,又不是第一次被咬了不是,给彼此留点脸罢。 程子曜眉梢轻挑,将人重新抱进怀里,陶容的臀又稳噹噹地坐在了男人的腿上,两目对峙,,一个晦暗,一个惊恐。陶容心道不好,手抵着他的胸膛,身子往后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瞪着眼: 「你......你你还要干嘛?" 程子曜不顾她无效的抵抗,将人贴紧了,俯首至她脖颈处,印上一记轻吻。 突来的热意和触感让陶容僵了身子,他似是喟嘆了声,暗哑道:「容儿好香。」 陶容脑袋「嗡--」得一声,紧咬着唇,又不敢大声骂他,只能压低着声音:「程子曜,你不要皮!老相好还在外面呢,你就敢欺负我。」 程子曜难得怔住,直起身,半响忍不住轻笑了声,因为离得近,陶容都能感觉到他胸口微微的震颤。 小姑娘羞涩的模样甚是可爱,程子曜忍不住俯首吻了吻她泛着粉的小巧鼻尖: "自始至终,我只倾心过你一人。" 车厢外如烟如雾,也不知是雨幕醉人,还是他的气息更醉人。 陶容羞耻地不想承认一个既定的事实,她不是顺从他,只是顺从自己的心。 马车渐行渐缓,窗檐上的雨珠纷纷留步,贪婪地吸取着空中的氤復热气,细风也藏在云层中忽高忽低地吹。若不是马夫与狗男人一直没有交流过,陶容都要怀疑这马夫是故意驶得这么慢了,不就是两条街的路程,却行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她觉得自己都要被男人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偏偏他还乐此不疲。 外头迎着雨足足侯了五分钟的常风表情没怎么变化,内心却是纠结不已,习武之人耳力本就好,他就守在前室,背后一板之隔的动静,他自然 .听到了什么也装作听不见。 没想到主子竟那样勐... 址上远了.....。 作为主子的优秀下属,常风还贴心地让马夫以极慢的速度行驶,本以为到了广平侯府前主子总过完瘾了,不曾想..... 「这位大哥,公爷和我家姑娘怎的还不下车呢?要不要奴婢叫几声?」 一旁执伞的禾秀比常风还急,满脸愁容,难道是姑娘冒犯了公爷,被罚了?这般想着她咬咬牙,准备冒死上前求宽饶。 常风默默拽住了她的衣领:「莫急,怕是..... .你家姑娘睡着了。」 「.....」 府前大门被人推动,常风眉间一拧,把禾秀拎着放到青枝身边,上前一步对着:车厢里重重咳了几声。 车厢内,陶容总算听着别的声音了,吓得一 把将男人推开,程子曜一手扶着她的背,将差点掉下去的小姑娘捞了回去。 两人交缠处牵出一缕晶莹的银丝,陶容瞥见,羞涩得要死,偏得男人还笑,不紧不慢地将她嘴角的晶莹擦去。 他早知已到侯府门前,不过就是捨不得放开她。 程子曜双臂发力,将浑身软绵绵的小姑娘从腿上抱下来,陶容脚一触到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掀开帘子。 禾秀见自家姑娘终于露出了头,忙上前扶她下了车,要不是有禾秀支撑着,陶容怀疑自己下一秒就要当着大傢伙的面表演一个"狗吃屎"了。 丢脸丢大发了,以后这狗男人定会嘲笑她拜倒在了他的狗腿下。 第98页 "姑娘,你莫不是生了病了?怎的全身发烫,失了力气,还是因为嗜睡了?" 陶容不敢直视她单纯的眼睛,心虚地打着哈哈: "对,肯定是我昨晚没睡好哈哈...... "可是姑娘您不是每日都午时起吗? " 青枝见此默默地插了句: "姑娘今日路走得多了,怕是累了。" 陶容在心中给她竖起大拇指,禾秀这丫头还是不大懂事。 适才推开府门的正是胡管家,他本是来监督府前清扫石狮子的小厮,不成想竟见到了一尊大佛,他也顾不得雨了,小跑着上前跪在程子曜面前。 "小的给公爷请安! " 程子曜视线都没落他身上,淡淡颔首,没得到话,胡管事也不敢起身,伏着身恭敬道:「侯爷正在竹松馆同宣成侯议事,小的这就去禀报。 闻言程子曜倒是瞥了他一眼,一分钟前的情.欲在他眼中尽然不见,取而代知的是无尽寒冰; 「不用。 「胡管事伏着首,瞧不见那人的神色,闻言倒是惊诧,不是来找侯爷的那是... 程子曜对上小姑娘偷瞥来的视线,然后见她立马转过头,着急忙慌地往府里走,不由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适才还冰天雪地的黑眸又是春暖花开。 「多谢陶姑娘教本官的方法,用娇花浸泡过后,大氅果然香气馥郁。 陶容听得背后的声音,耳尖红了一片,羞恼得很,恨不得将他嘴给缝起来,她并不想听懂他的话外之音。 胡管事战战兢兢地伏跪在地,直到车轱辘的声音响起,才敢起身,忙又跑去陶容身边行了一礼,恭敬道:「二姑娘身上怎的湿了,禾秀和青枝还不快些带着你们姑娘去沐浴换衣!「陶容平復着轻喘,轻笑着看向他,胡管事倒是恭敬地回了一笑,与平时无异。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中有多惊骇,那位大人竟同二姑娘是熟识,且看来关系委实不一般,若是侯爷强迫,怕也是动不了二姑娘分毫了。 这般想着,他眼珠一转,那二位侯爷在堂中议的事怕是不好成了。 不过他只是一个下人,伺候好主子们就行了,这些绕绕弯弯的东西还是由主儿们费心吧。陶容快行至府上时,倒是被位沉默到现在的人叫住了,她停了步子,笑道:"胡管事,我院里的花枝许久未修剪,还麻烦您唤些小厮去一趟。 "是,老奴这就去。"胡管事垂眸,未多看一眼别的,恭恭敬敬退身下去。 "沈姑娘有何事吗? 说实话陶容有点心虚,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沈书娉对那狗男人有意,可他们却间接把这姑娘赶去同马夫坐了,她不免有些愧意。 让陶容诧异的是,除了在她眼里看见一抹一闪而过的涩意外,她始终笑得坦然: "陶姑娘,有件事需得麻烦你一下,不知可否帮个忙。 陶容从第一次见她,便对她有种莫名的好感,闻言笑道: "不妨一说,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定会尽力。 沈书娉从月白衫中拿出一封微泛黄的书信递来: "倒不是什么大事,陶姑娘只需帮我将这封信交于陶指挥使手上便好。 二哥哥? 陶容讶然,不过没有多说什么,笑着朝她眨了眨眼:『「小事而已,保证它安全送达。」 沈书娉回以一笑,视线不经意瞥过她的弯弯的唇瓣,怔了一瞬,红微微有些红。 陶容正想问怎么了,只见她有些欲言又止道:「陶姑娘最近怕是上火了,唇瓣干裂出了点血,记着回屋擦拭一下。」 说完沈书娉脸好似更红些了,陶容有些没反应过来:「啊?」 好在这时禾秀紧张得唿了声:「呀!二姑娘快些回去,奴婢给您擦些药,这小破口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 陶容脸后知后觉升温,默默咬牙,她知道是谁咬的,是狗! 以下是下一章内容(可跳)沁蓉苑。 时逢五月,院儿里开得正艷的棣棠香飘入:女儿家的闺房里,同那扇漆雕绘花围屏里溢出的氨氲白雾卷在一起。 陶容支走了那两个丫鬟,褪去湿透的衣裳,光熘熘的身子沉进热水中,被雨淋湿了好些时间,这会她不禁舒服地喟嘆了声。 涓涓细流自肩颈处而下,划过如鸡蛋般光滑莹润的肌肤,落入锁骨处的一处桃红小痣。 陶容低着头倒是微微怔然了一瞬,这个红痣原本的她也有,且也是生在了这个位置,她早就发觉了,但当时只道天下美女总有一 -处相像的地方,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此刻氤氲的热雾中,她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先不说身体样貌的极度相似,就说对这个世界里的人,她偶尔也有种似曾相似的熟悉感。 这些真的只是因为她有原主的记忆吗? 「嘶-...」 我靠。 突然而至的刺痛感很快让她从思虑中脱身,陶容眉蹙着,正拿着沾湿了的软帕擦拭破皮的唇瓣,别看这口子小,但热水一碰上委实疼。 如此,她思绪不免又飘远了。 呵,狗男人现在指不定正得意着呢,她今日......咳......确实没怎么反抗,不过那都怪他吻技太好了!不得不承认,她还挺舒服的. 只是男人也太生勐了,她现在舌尖还是,麻着的呢,陶容撇撇唇,愤愤地往身上套衣裳。 哼!她现在就后悔当时没—口咬回去,下回她定要先下嘴为强,将那薄唇咬成香肠嘴,变成丑八怪羞愤和气恼将她脑子都填满了,至于适才的那些猜疑,早就被陶容抛到十万八千里去了,等三人出了沁蓉苑的时候,雨也终于歇了,粪气渐散,清新的草木香气沁人心脾,陶容背着手走在前头,大咧咧地打了个哈欠待将沈书娉的信交于陶元洲后,她还是回去睡上一觉吧。 第99页 二姑娘,你说这沈姑娘究竟是那个府上的啊?奴婢记着京师似是没有沈姓的大户人家呀,沈姑娘又怎会和二少爷相识呢? 禾秀的脑袋瓜子向来装不住事儿,此刻不解地蹙着眉道出声来,她这话算是将陶容心底的疑问也都问了出来沈书娉一身男装自然是瞧不出什么的,但那身清傲的气质和容貌绝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小户人家可以将养出来的。 再联繫陶元洲从前在徽州任指挥使之职,她若不是京师人,那便该是徽州而来。 只是,沈书娉怎么会和那狗男人也认识呢?她记得书里没说过大反派还和哪个女人亲近过啊。 这么想着,陶容杏眸转了转,步子也放慢了下来,整个人慢慢地朝后面的青枝凑过去,偷摸着警了她一眼。 "我也不知道呢,不过青枝这么聪明,禾秀你不妨问问她呗。 第57章 . 走水 充斥着女儿香的床榻上竟慵懒地躺 乌莓/书 沁蓉苑。 时逢五月, 院儿里开得正艷的棣棠香飘入女儿家的闺房里,同那扇漆雕绘花围屏里溢出的氤氲白雾卷在一起。 陶容支走了那两个丫鬟,褪去湿透的衣裳, 光熘熘的身子沉进热水中,被雨淋湿了好些时间,这会她不禁舒服地喟嘆了声。 涓涓细流自肩颈处而下,划过如鸡蛋般光滑莹润的肌肤, 落入锁骨处的一处桃红小痣。 陶容低着头倒是微微怔然了一瞬, 这个红痣原本的她也有, 且也是生在了这个位置, 她早就发觉了, 但当时只道天下美女总有一处相像的地方, 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此刻氤氲的热雾中, 她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 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先不说身体样貌的极度相似,就说对这个世界里的人,她偶尔也有种似曾相似的熟悉感。 这些真的只是因为她有原主的记忆吗? 「嘶——」 我靠。 突然而至的刺痛感很快让她从思虑中脱身, 陶容眉蹙着,正拿着沾湿了的软帕擦拭破皮的唇瓣,别看这口子小, 但热水一碰上委实疼。 如此,她思绪不免又飘远了。 呵, 狗男人现在指不定正得意着呢,她今日咳确实没怎么反抗,不过那都怪他吻技太好了!不得不承认,她还挺舒服的 只是男人也太生勐了, 她现在舌尖还是麻着的呢,陶容撇撇唇,愤愤地往身上套衣裳。 哼!她现在就后悔当时没一口咬回去,下回她定要先下嘴为强,将那薄唇咬成香肠嘴,变成丑八怪! 羞愤和气恼将她脑子都填满了,至于适才的那些猜疑,早就被陶容抛到十万八千里去了。 - 等三人出了沁蓉苑的时候,雨也终于歇了,雾气渐散,清新的草木香气沁人心脾,陶容背着手走在前头,大咧咧地打了个哈欠。 等将沈书娉的信交于陶元洲后,她还是回去睡上一觉吧。 「二姑娘,你说这沈姑娘究竟是那个府上的啊?奴婢记着京师似是没有沈姓的大户人家呀,沈姑娘又怎会和二少爷相识呢?」 禾秀的脑袋瓜子向来装不住事儿,此刻不解地蹙着眉道出声来,她这话算是将陶容心底的疑问也都问了出来。 沈书娉一身男装自然是瞧不出什么的,但那身清傲的气质和容貌绝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小户人家可以将养出来的。 再联繫陶元洲从前在徽州任指挥使之职,她如若不是京师人,那便该是徽州而来。 只是,沈书娉怎么会和那狗男人也认识呢?她记得书里没说过大反派还和哪个女人亲近过啊。 这么想着,陶容杏眸转了转,步子也放慢了下来,整个人慢慢地朝后面的青枝凑过去,偷摸着瞥了她一眼。 「我也不知道呢,不过青枝这么聪明,禾秀你不妨问问她呗。」 陶容的一只耳朵都快贴上青枝的嘴了,还自以为自己的表情管理控制得很好,也就禾秀看不出来,还很乖地「哦」了声,将适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青枝:「」 陶容以为青枝不方便说,又觉得自己过于在意了,于是撇撇唇自己生闷气。 那狗男人是怎么认识沈书娉的关她屁事,他们就算是比翼双飞了也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青枝有些怔然,想起今日回府路上,常风替大人给她传的那句话。 「从前你的使命是厮杀,但往后我要你誓死保护她。」 她懂,这不仅是她今后的使命,也是大人给她一个过回正常生活的机会。 清风微扬,她启唇:「沈姑娘她是老国公一次南游时捡回来的,自小便养在国公府上,后来姑奶奶嫁予徽州知府时也将她一併带去了,随了姑老爷的姓氏,至于沈姑娘为何会与二少爷相识奴婢便不知了。」 陶容听完她的话稍稍怔愣了会,自小养在国公府吗那岂不是青梅竹马了? — 三人跑了场空,陶元洲在都司还未回府,是以陶容只能将那信又揣回了自己袖子里。 可还未出三房的院子,便迎面碰上了两人,陶容看见她们并不觉得意外,毕竟二房和三房的院子是连在一处的。 她率先挥了挥手:「下午好呀,花蝴蝶。」 话音甫落,还未等陶映雪发作,陶容自己就先「呸」了声,瞧她这一着急,话没过脑子就出来了,实在不该。 这不是给无辜的生灵们找晦气嘛。 第100页 陶容本以为她的这位好长姐又要发一番脾气了,不成想陶映雪不仅忍住了没生气,还高傲地朝她抬了抬下巴,甚至嘴角还勾了抹得意的笑。 陶容直觉自己不好了,能让陶映雪这么高兴的,定和她有关,且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眨巴了下眼,澄澈的杏眸微转,陶容笑着开口道:「长姐今日心情不错呀?」 陶映雪瞧着那张比自己昳丽许多的脸就不痛快,从鼻子里哼笑了声:「我心情自然好得很,妹妹有这时间问我,倒不如关心关心自己吧!」 今日她偷偷跟上去本是想来个当场捉姦,不成想这贱人只是进了个破店铺,外头又冷又湿,她和陶吟儿只得先回了府。 不过幸亏她提前回去了,要不然可就见不到那番让她暗爽的场景了。 果然是和自己有关,陶容长睫敛下眸里的情绪,装作疑惑道:「哦?长姐这话我就听不懂了,难道容儿之后心情会不好吗?」 陶映雪将她上下打量了几眼,心中直骂她蠢笨,本不想理她,但想起此刻竹松馆内的情形又不免幸灾乐祸,于是软帕掩唇嗤嗤地笑了几声。 她这怪异尖锐的阴间笑声差点没给陶容送走,好傢伙,人家都是银铃般的笑声,她这是槓铃吧。 「心情好不好,妹妹过不了多久便能知晓了,毕竟是终身大事,也轻看不得。」 她这藏不住喜色的话一出,陶容眉眼便冷了下来,终身大事对吗?她大概能猜到是何事了。 陶映雪嘴角勾笑,抬高下巴,预备等着看笑话,看吧,这贱人一会定如被雷噼了般,坐在地上痛哭流涕。 哪知陶容只是笑嘻嘻地凑到她面前:「这般看来应该是件喜事了,不过容儿却很为长姐发愁呢,连年岁小的妹妹们都有了去处,姐姐这却还不见有人登门,委实说不过去。」 说罢还连嘆几声,可把陶映雪气得七窍生烟,面容扭曲,等人要发作的时候,陶容已经大摇大摆地走了。 陶映雪盯着她的背影,气得跺脚,这个贱人适才怕不是在套她的话。 见自家姑娘一脸愤恨,兰菊刻薄的脸上露出些谄媚来,见四周无人,便小声道:「大姑娘何需生气,您以后可是未来的国公夫人,二姑娘到时都不配给您提鞋的呢。」 这番话点醒了陶映雪,她脸上登时露出遮不住的喜色和得意。 兰菊说得对,上回爹爹的寿宴上,辅国公已经对她表露出好感了,公爷登门娶亲是迟早的事,她以后可是身份高贵的国公夫人,一个贱人而已,根本不值一提。 这样想着,陶映雪的步子就有些飘飘然:「走,我们也去竹松馆瞧瞧热闹。」 — 果然,陶容还未行至沁蓉苑便被人拦了下来,她冷眼瞧着面前作伏低姿态的小厮:「何事?」 「侯爷请二姑娘过去一趟,还请二姑娘随小奴来。」 去竹松馆的路上,那些丫鬟奴才们的眼神时不时地黏着她,陶容撇撇唇,她都还没哭呢,这些人倒是先同情上了。 「还不快些干活!整日就知道注意着这些有的没的,仔细着你们的眼!」 青枝咤斥了声,那些奴才们才赶忙收回视线,各干各的事,但心里头还在嘆气。 二姑娘真是可怜,好不容易回了府,竟又落得这么个下场。 陶容一路上都在垂眸思量着,等到了地方才抬起眸。 还未进门她便瞧见了里头红艷艷的一片,堂内摆放着许多红绸布捆盖起的物什,或大或小,或长或短。 陶容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果然是那老东西,身后的禾秀和青枝也对视了一眼,心中担忧。 一踏进门,本含煳着回应广平侯的齐斌天登时老眼一亮,视线如那机关枪般在她身上扫射。 陶容忍着噁心感,款款上前伏礼:「容儿给爹爹和娘请安。」 今日的广平侯看上去异常慈和,见她来了笑着点了点头,陶容偏过身,又同齐斌天行了个礼:「宣成侯爷安。」 「好好好。」 齐斌天那双浑浊的眼黏在她身上,听得那身柔柔的「侯爷」后更是兴奋地要流出口水来。 广平侯见此掩唇咳了声 ,齐斌天这才微微收敛起那副下流的嘴脸。 「今个是你的好日子,容姐儿别站着了,快些入坐吧。」 「是。」 陶容面上维持着得体大方的笑容,实际上气得牙都快给她磨碎了,去你丫的好日子! 「这些聘礼你也看见了,今日唤你来,便是要一同商议你与宣成侯的婚事。」 话落,禾秀心中已是愤然不已,侯爷怎能将姑娘嫁去那种地方呢,宣成侯爷是个什么德行?这不是要她小姐的命吗! 陶容不动声色地按住她的手,冷嘲地笑了笑,这是同她商议的架势?怕只是通知她一声吧。 云依霜知她不愿,赶忙使了个眼色给欲开口的广平侯,换了个温和的说法: 「瞧这些精緻的物什,有些怕是连我都没见过呢,宣成侯爷今日准备得这样用心,想必对我家容姐儿是真心的,我也能放心些了。」 齐斌天顺着话道:「是啊,陶姑娘可别浪费了本侯的一片真心啊。」 这一唱一和差点没让陶容直接呕出来,她端起茶杯,咽了口清茶才出声:「宣成侯爷是不是太心急了些,容儿记得六礼似还没过呢。」 第101页 这话倒是让广平侯和云依霜也怔愣了会,按照婚嫁仪式,是得经过六个阶段仪式才成的,而宣成侯只完成了其中一个环节:纳徵。 广平侯也沉默下来,倒是齐斌天无所谓道:「陶姑娘说的对,既然如此,本侯便派人快些准备好六礼事议,今日就先将婚事先定下吧。」 宣成侯都这样说了,广平侯便没了什么犹豫,早一点晚一点完成六礼都是一样的。 「行了,此事」 陶容握在茶杯上的指腹捏紧,脸上也忍不住白了,没有办法推迟了吗? 「侯爷!不好了啊!」 此时一小厮满脸急色地沖了进来,几乎是摔跪在了地上,这话却不是对着广平侯说的。 「宣成侯府走水了啊!黑烟都漫到十里街上了,侯爷快些回去看看吧!」 众人面色大变,齐斌天一张丑陋的老脸更是大惊,哪里还有心思管什么婚事,大步着就出了竹松馆。 要不是有人在,陶容都想站起身连鼓三个大掌,再大笑个几分钟。 如此,此事算是搁置了下来。 回了沁蓉苑,陶容坐在院里的鞦韆上休憩,手上捻着青枝从厨房端来的糕点往嘴里送。 「二姑娘,今日宣成侯走水走得也太巧了些吧?看来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呢。」 禾秀在她身后帮她推鞦韆,闻言陶容手上动作顿了顿,她可不信天。 偌大的一个宣成侯府,仆厮众多,怎么会等到烟都烧街上来了才被发现,这事蹊跷,怕是有人在背后促成的。 不管那人有何目的,也算是误打误撞地帮了她。 闲闲地吃完糕点,陶容便有些犯困了,起了身,边打哈欠便往里室走:「禾秀,你别跟进来了,我睡会觉。」 待她开了门,便见屋里的菱格窗正大大敞开着,不免蹙了眉,禾秀这丫头怎么比她还粗心。 「容儿。」 正在关窗户的陶容被这声吓得一抖,惊恐地看向出声的方向。 雨后的风湿凉,陶容瞪圆了杏眼,她那充斥着女儿香的床榻上竟慵懒地躺靠着一个高大身影,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第58章 . 梦魇(过去) 那颗艷丽的桃色小痣,惹 乌莓/书 大明国正统年间。 天幕暗沉, 乌云伴月。 沉闷雷声自翻滚的云上袭来,捲起空气中的丝丝腥甜气息,陶容双手捂唇, 身子止不住地打颤。 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的脸蛋,已初显倾城之色,平日里明眸皓齿的面容此刻已是爬满了惊怖,那双大又圆的澄澈杏眸也吓得含了泪光。 周遭火光四起, 厮杀喊叫一声比一声高, 尸横遍野, 沉重快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陶容吓得将小身子往假山后又缩了缩。 这里不是战场, 是正统十二年十一月初九的辅国公府邸。 今日本是她的始龀之年, 早便听闻偌大富丽的辅国公府上有一个京城最大的广瑶池, 不仅异常气派, 还有数不清的珍奇鱼儿, 霎是壮观。 于是,惦记了好些时日的陶容在七岁生辰这一日,终于没能战胜体内疯狂耸动的好奇欲, 想着法地骗过夫子,摆脱了禾秀和兰菊,只身一人来了这。 她虽小, 却也知道辅国公府邸是个轻易进不得的地方,爹娘也不允许她靠近这里。 原以为要费些心思才能去观望一番, 不成想今日的辅国公府似与往常不同,伴着沉闷雷声,雕画着狰狞麒麟兽的大门处竟无一人看守。 陶容脑子灵光,心性却也单纯, 无他想地进了府邸。 不成想还未寻着那片令人神往的广瑶池,便被蔓延至脚下的殷红液体刺红了眼,尸体就在脚边。 陶容顿时骇得小脸煞白,瞳孔微缩,强自镇定地让自己没有尖叫出声,捂着唇向身边唯一的遮挡物飞快跑去。 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只知道不远处的那个布满鲜血的尸体霎是渗人。 平时陶容虽贪玩了些,京城的稀罕地她都见过玩过,但从未见过这等残忍血腥的场景,刚及始龀之年,她吓得不住颤抖,眼泪汪汪。 趁着无人,应该跑出府才对,可是她现在不能,因为就在上一秒她瞧见长廊之人坐了一人。 应是位少年,看身形,大约比她大了两三年岁,他身穿灰衣,背对她坐于廊上,披在背后的黑色长髮被风吹得扬起,不断地摩挲着他单薄却挺直的嵴背,头上只绾着个再简单不过的木簪子。 虽然瞧不见他的面貌,但那看起来异常美丽的黑色长髮和寒风中依旧挺直的嵴背,让她觉得,这个哥哥应该是个俊美如月的人。 许是未及笄的小厮,应该是同她一样被这里的场面吓呆了,如果不带他走,他也会丧命在这雷声滚滚的夜里。 小哥哥看起来很乖,她不能自己跑了去,得带小哥哥离开这处血腥的地方。 陶容咬咬唇,兀自强迫自己镇定,四周瞧了瞧,还未有人发现这里的两个脆弱孩童。 小小身子伏在地上,利用黑夜的颜色和草丛遮挡,她小心地朝长廊上爬去。 微扬的灰色衣妜就快要至眼前了,陶容又小心地看了看四周,随即快速起身跑到少年面前。 小哥哥果然很好看,俊如月,但那月似被乌云遮住了,发着极弱的光芒。 「哥哥,你别怕,我带你离开这儿。」 第102页 说完陶容便去拉他的手,两人沿着长廊奔跑起来。 她救到小哥哥了,但慌张之余,未能发觉他衣襟上的那片殷红血色,如一朵盛开的罂粟花。 少年盯着握在苍白骨节上的白嫩小手,看起来只需他轻轻一捏便能折断,就是这样脆弱愚蠢的生灵,竟会妄想带他离开。 那双深邃眸子里迸发出诡异的血色,万分不像是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 无妨,这条漏网之鱼且就让她再多扑腾一会。 两人跑进了较深处的草丛,火光声在远处,嘶喊声也似乎远去,陶容拉着那双冰凉的手,松了口气,准备等安全时再冲出府门。 少年站起来后,比她想像地还要高,草丛根本遮不住他的身影,陶容伏着小身子,想让他也学着她蹲下来。 可少年顶着苍白的漂亮脸蛋,深邃的眸子一刻不停地盯着她,似听不见般,表情木讷。 陶容以为他是吓坏了,只得站起身,伸出双臂,踮脚去环他的脖子,然后又伸手去拍他的背,温柔又柔软。 「哥哥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少女大氅上的白色狐裘软乎乎地刺着他的下巴,温热的甜美气息喷散在他冰凉的脸庞,那双黑眸有一瞬间变了色,像是乌云散开了些,露出后头皎洁的月。 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力道往下伏身,陶容感觉到了,心里松了口气,这样再藏一会,他们就可以逃出府了。 可不幸的是,就在两人将将要被掩进草丛中,一阵阵沉重倏急的脚步声向这处而来,陶容吓了一大跳,紧紧地抱住面前的人,小脸埋进他脖颈处。 少年依旧没动,俊美的脸蛋上像是被血色的冰层覆盖住,这次的神色是真的木讷。 好温暖,好柔软,他从来未曾感受过这种奇异的舒服,全身如落进了一湾热泉,熏得人迷醉。 他竟然不排斥旁人的接近。 「谁在那!快!还不赶快把她抓过来?!」 粗喊声已至耳边,他们被发现了 那些人手中执大刀,面容粗狂,看衣着并不像是京师的人,此刻他们凶神恶煞地盯着她,陶容吓得小身子直抖。 她想要喊娘,喊爹,想要大哭出声,但她又有些难过,说好了要保护哥哥的,现在他们却只能死在这,任血色浸润衣裙。 陶容虽然很害怕,但还是将少年挡在了身后,自从听见那些人的声音后,那双黑眸似又恢復成原来的模样,无波无浪。 陶容小小的身子被提熘起来,她害怕地拍打着那条遒劲粗壮的手臂,双腿也不断用力晃悠。 少年站在原地,面色无异,如注视死物般注视着挣扎得异常剧烈的小小身体,她保暖的那件白狐大氅掉落下来,衣襟也被攥得皱乱,小脸因为缺氧而憋得紫红。 这样脆弱的身体,又有什么好挣扎的呢,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那大汉盯着手上剧烈挣扎的女孩,视线看向那少年,眼带尊崇和敬佩,似乎是在等他发话。 「主子,这孩提该如何解决?」 挣扎的力度一顿,陶容难受地皱眉,想要唿吸氧气,她是小,却也知道「主子」是个什么意思,这意味着臣服,意味着听命。 原来她看错了,她想救的人不是月,是魔。 少年终于动了动,薄凉的嘴角勾出抹残忍的笑,轻启唇就快要出声。 下一刻,那大汉偏过身露出女孩满脸泪痕的小脸,少年快要出声的话蓦得止住,喉咙似火烧般干涩,滴滴晶莹的泪溢出她黑亮的双眸,划过她脆弱的脖颈。 笑意僵在脸上,少年第一次感受到无所适从,只能冷着一张脸,吩咐道:「不过是个刚出壳的小孩,随她自生自灭去。」 大汉显然相当惊诧,却不敢多说什么,手一挥将女孩扔在了冰凉的地上。 陶容疼得唿了声,缩这着小身子瑟瑟发抖,眼睛却一眨不眨地落在那人身上。 少年好看的唇又一次勾上去,对,就是这个眼神,带着无尽的惧意,又掺着不屈的恨意。 所有人都该臣服于他。而不是将他一次又一次踩进烂泥里,让诸生皆唾弃。 最后一瞥,他看见她敞开的脖颈之下,那颗艷丽的桃色小痣,惹人注目,又让人忍不住想摧残下去。 「主子,人带来了。」 又是沉闷的响声,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中年男人被扔在少年面前,陶容识得他,是辅国公。 少年随手抽过一旁人的大刀,手腕利落一挥,泛着银光的刀尖已至那人的下巴处。 嘴上的束缚被解开,那人破口大骂;「你这孽子!你可知你做了什么!」语气虽然满含气愤,却又藏不住里头的恐惧。 少年手腕一动,那人下巴被刀尖挑起,划破的肌肤渗出细流而下的殷红血液,陶容看见地上那位权倾朝野的辅国公竟在他儿子面前颤抖着,竟生生尿了出来,地上一滩水渍。 「快放了我!你你是本侯子嗣,本侯会宽恕你」 少年伸出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唇角,哑哑地笑出声: 「一个被你践踏虐待的人,原来也配被你宽恕?这么多年,你可有将我当人看过?母亲追随你来此,你又是如何待她的,嗯?将她一次又一次送去骯脏杂碎身下承欢?而你」 少年又嗤嗤低笑了声;「踩着我们被摧残得不像人的躯体,夜夜笙歌,享尽极乐,你这样的蛆虫就应该被送进无间地狱。」 第103页 那双黑眸此刻已被腥色覆盖,闪着奇异的兴奋,少年收了刀:「将他餵了狗去。」 「是!」 他要他被撕咬,一寸寸地剥去肉皮,在地上开出殷红的花来,一定很好看。 一旁的陶容害怕得直抖,挪着僵硬的小身子往后面缩,直至缩到墙根,她看着眼前的少年,努力忍住泪眼,不明白这样好看的他竟如恶魔般,刀刀见血,句句渗人。 她在他紧盯的视线里撑着身子站起来,拼命朝外面跑去,方向已失,只能拼命朝空处跑。 带着凉意的风袭至面上,陶容停下步子,面前竟是一片巨大的广瑶池,在几刻钟前,这里还是她憧憬的地方。 可是现在,她垂眸看去,里面哪有什么鱼儿花草,分明是一潭浸满了人血的深渊。 后头的脚步声愈近,冰冷的风带着丝丝血腥味窜进鼻尖,陶容再没忍住,哭出声来,转身的一刻,脚步一滑。 小小的身子直直坠入池里,伸出的手似是想抓住什么。 少年嘴角的笑意僵住,面色变了一变。 第59章 . 梦魇(过去) 他像小兽般舔.舐着她, 乌莓/书 轰隆隆—— 紫色的闪电将黑色天幕噼成了几块碎片, 霎时间照亮了这处染血的深水池子,远方的乌云之上传来一声撕裂天空的雷鸣。 耀眼的紫光下,少年好看得过分的阴冷面庞, 是陶容失去意识前在脑海中形成的最后一块记忆碎片。 被血色遮掩的弯月,宛若淋血的鬼头铡刀,美丽却可夺人性命。 深寒甜腥的池水如一张巨大的鬼手网,将那小小身子紧紧包裹其中, 扯入更深的黑暗里。 远方的黑幕又是一道耀眼白光, 有什么在尽数褪去, 快速流逝, 世界一片白光, 宛若灵魂从身体中被连根拔起。 广瑶池旁, 少年带着腥色的黑眸一瞬不移地盯着池子中央那个不断挣扎的小身影, 高挺的鼻樑下, 薄唇勾起一抹病态的笑意。 黑瞳宛如被血光沾染, 发着诡异的光亮。 他说过,要她自生自灭,瞧, 这样幼小脆弱的生命都不用他亲自动手,便能被轻易折去。 不过几次眨眼的功夫,小小身影便没了踪迹, 似与血色寒池融为了一体,同那些被他杀了的噁心蛆虫一样, 永远埋进了巨大的深池里。 少年背过身去,弯下腰低低地嗤笑几声,沙哑的嗓音透着几分兴奋,黑眸扫过不远处长廊上的那抹小小的白色大氅。 那张美丽的面庞上, 忽而又变了个表情,神情木讷,仿佛换了身灵魂。 少年又慢慢直起身,盯着自己几刻钟前被人牵起的手掌,永远苍白寒凉,但好似在某个瞬间也感受过暖意。 他阖着眼,仰天对着雷声轰隆的夜,愈来愈急的雨点打在他冷戾的眉眼上,少年低低笑了几声。 乌云遮月,再看不见黑幕里仅剩的柔光,像已经沉进血池里的人,如果他再等几秒,她便能顷刻殒命。 少年再次睁眼,这次的笑意不再那么诡异,他撕开自己的衣袍,没有犹豫地转过身,跃进寒凉的深池。 即使在血色污染的冰冷池水里,他也丝毫不显畏惧,睁大着黑眸,嘴角笑意未褪,双臂对着已沉睡的人儿直直展开。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但也曾试图留住人间的温柔月。 — 一身湿污的人儿被他捞起后抱在冰冷的怀里,少年垂眸看了眼她紧阖着的双目,鸦羽般的长睫安静地覆盖在上面。 「餵。」声带嘶哑。 他第一次主动出声,手上没个轻重地拍着女孩柔嫩惨白的脸蛋,那里很快被他扇红了,但她还没睁眼。 少年啧了声,只能将人扛走,裸露的精瘦上身在刺骨的寒风中分毫未抖,似感觉不到寒冷。 小人被关进了一处脏乱不堪的简陋杂房,这里曾是他住过的地方。 少年屈膝坐在地上,双目紧阖,嘴角勾笑,心中默念着,过不了多久,京师最大的宫中,便有人要赶过来了。 等这场掺着血腥的暴雨结束后,窄硬的床榻上终于传来轻声嘤咛,少年双目慢吞吞地掀起。 床上那人怔愣了几秒后突然双手抱头,失声尖叫着缩进床榻角落。 「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少年的脚步顿住,嘴角轻勾起的弧度也逐渐平直,眉间阴冷,有一瞬间表情有些纳闷。 不见了,她不见了 眼前人双眸里只有恐惧和厌恶,还有着丝丝呆滞和迷茫,不是她了,月亮真的不见了 窗外雨声渐停,掺着血污的池水从他的黑色长髮中滴下,滑过瘦弱却挺直的背嵴,少年静默了一瞬,忽而又低低笑出声,笑得腰都要弯了下去,笑得眼尾都沁出泪来。 床上的女孩停止了尖叫,双眸无神地喃喃低语。 少年孤自笑完了又直起身,黑眸在她身上再无停留,无波无浪,也不见了血腥色,他转身离去。 房间门口守着一圈人,本是身扎布衣的大汉们都换上了京师服饰,若不是开口时那声略含口音的粗犷声音,怕是没有人会猜疑他们的真实来歷。 更不会怀疑这个瘦弱的阴冷少年,会是编织了这一场沾染了血色的梦中人。 距离门最近的那人上前将衣袍披在了少年的身上,看年岁与他相仿。 「常林,将她丢出去吧。」 第104页 他不想要了,那人不是她。 暴雨过后,黑云散去,一切似乎都沉寂下来,连同月也不见了踪影。 少年慢悠悠地沿着廊上散步,他好像走了好长时间,又好像一步也没迈出去,身上的污水结成细小的碎冰,带着殷红的色。 他舔了舔苍白干裂的唇瓣,又继续沿着他们跑过的路重复着走走停停,布着红丝的双眸四处搜寻着,他用脚翻动着一个个狰狞尸体,漂亮的眸发着光。 不在,还是不在会藏到哪里去呢? 忽而,他直起身,像是想起了什么,将脚边的尸体踹到一边,哑哑地笑,少年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走动间,结成冰块的血水碎裂着落地,窸窸窣窣地响,光裸的脚.掌碾压过去,留下长长的殷红细流。 他不知痛般,执拗地朝那处走去,就算下了场倾盆大雨,也没能冲去空气中深浓的甜腥气息,少年用力地嗅着,笑了笑。 他很满意这样的气味。 血腥气愈浓,少年止住步子,神情呆滞地看着平静的血池,寒风扬起他身后微湿的黑色长髮,抚过的脸庞苍白,无一血色。 真的不在了 — 大明国正统十二年十一月初九夜,紫光噼天,雷声轰鸣,暴雨如注。 在这日反常的夜晚,京师发生了两件事,一件大的,一件小的。 小的是那广平侯府跑丢了的嫡女终于被找了回来,也不知是见到了什么秽物,一夕之间,竟听闻那姑娘性情大变,似变了人一般。 大的那件可不是一般大。 偌大的辅国公府一夜间满门几乎被屠尽,血流成河,都漫去了十里长街,众人惊骇不已,听闻是近些年屡屡在大明国边境冒犯的瓦剌人扮成京师的人混进来,潜入了辅国公府邸,这才有了这一惨事。 等到圣上派人赶来时,府中只剩下了一个程家血脉,其余人皆死状奇惨,而那活下来的也不知是有多强的魄力,带着自己府上不多的侍卫竟将瓦剌人尽数斩杀。 不仅是圣上,连他们这些百姓都是嘆声不绝,瓦剌这番举动无疑是没将当今圣上放在眼里,而那个杀尽了敌人的少年,堪堪保住了皇帝的颜面,从此深受器重,再大点,承袭了其父爵位,更是权倾天下的存在。 说来,如今的这位辅国公有个人人都不敢直唿的名讳:程子曜。 — 「在想什么?」 丝丝冷沉嗓音入了耳,陶容「啊」了声,怔愣的眼神逐渐清明,蹙眉甩了甩头,将脑中忽来的情景尽数丢去。 但那双充斥着道道腥色的黑眸却时常现在脑海里。 近些日子也不知是怎么了,一到晚上就会做那样的梦,虽身处梦境,但她想起来还是忍不住战慄,太真实了,真实地仿佛亲身经歷过。 梦里那道单薄却挺直的背影忽而转身,勾起的嘴角沾满殷红血液,她恐惧的同时,又不可控地生出丝丝心疼,如藤蔓般将她的心攥得闷疼。 这种奇怪的情绪,她只能归结于白天话本看多了。 陶容关好窗户,不甚爽地朝着床上的男人翻了个白眼,努努唇道:「拜託你下回不要这样进来好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屋里进了贼了。」 说罢又觉得不妥,她咬咬唇,不客气地补了句:「当然,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陶容走至床榻前的檀木桌边,倒了杯茶,却不是给「客人」的,她自己小小咽了口,清香带涩的茶水入喉,总算将她脑子混乱的思绪散去了些。 唿了口气,她启唇:「说罢,你怎么来了?」 小姑娘许是沐浴过,换了身轻薄的衣衫,曼妙的身姿藏在薄纱之下,盈盈一握的细腰甚是柔软,上面的寸寸白皙他也抚过,触感甚好。 此刻也不知是床榻上的香袭来,还是自小姑娘身上飘来的体香,丝丝萦绕在鼻尖,但无论是哪一个,都足够他醉下去。 程子曜冷戾的眸子些许暗沉,喉结轻滚,嗓音暗哑道:「我饿了。」 陶容:「」 她还记得今日马车上的事,他的不耻行径简直就是令人髮指,此刻她不得不多想,这个所谓的「饿了」指的是什么。 陶容脸有些红,但还是瞪圆了杏眼,双手抱在胸前,坚决地摇头;「你别妄想了,不可能的!」 虽然这男人长得霎是俊美,但她能是那种被美色屈服的人吗? 这回换成程子曜难得怔愣了会,深邃的眉眼随后覆了层浅淡的笑意:「不过是让你做一顿饭给我吃,容儿也不愿?」 陶容在心中将拒绝的措辞都想好了,却听得他这一句十分单纯的话,不由噎了噎,小脸更红了,半响嗫嚅着:「也不是不可以。」 狗男人看上去确实无甚异样,陶容心中戒心放了大半,扯了椅子坐过去,虽不大情愿,但还是问出来: 「真是服了你,想吃什么?」 半响没得到回话,陶容疑惑地投去视线,四目相触的一瞬间,她心中倏得一颤,他的眸子 如冰面碎裂般,剧烈地颤动着,隐隐有血色兀显,好似有什么快要破土而出,这样的他让她觉得陌生,却又似曾相见过。 不安的情绪从心脏蔓延出,渗透到每一个器官,他看见什么了? 陶容压下心中的莫名惧意,随着他的视线垂眸看过去,霎时间便将那些不安抛到了耳边,随之而来的是羞恼。 第105页 下一刻她攥紧胸前的衣襟,护住适才露出的香.艷.风.光,脸红成了熟透的柿子,她就说这狗男人怎么这么奇怪,原来是 适才定被他看了去,陶容咬着唇,紧护着微露的风光,几乎是从嘴里挤出来的字:「你别看了。」 程子曜似听不见她的话般,冷沉的眸子此刻已是腥色重重,陶容明显感觉到他忽乱的气息,和沉重的喘息,像是只受伤呜咽的勐兽。 他喉结上下滚动,喘声愈沉,暗哑着一遍又一遍唤她的名字。 「容儿,容儿」 陶容被他一声又一声低低哑哑的唤声弄得神经紧绷,身子半麻着,那种不安感又上涌,脑海里好不容易被抚去的梦魇中的少年又一次充斥着她的脑海。 她这是怎么了? 还不及思考,人已被大力扯过去,一阵天旋地转,她陷进散着暖香的床榻里,还未唿痛,手腕被被人固住,唇瓣被微凉霸道的气息给重重堵住。 陶容根本不能反抗,和以往都不一样,这次他完全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舌尖几乎在唇瓣相贴的瞬间便撬开她的唇齿,钻了进去,捲走她所有的娇.哼。 唿吸变得灼.热,小姑娘娇羞着躲避,却被他紧紧追随,刮过口腔里的每寸领地,她的杏眸因着羞恼而沁出泪来。 男人的唿.吸很重,每一声都进了她的耳,遒劲的舌勾住她的,拖进他的领地,紧紧缠着她,吸.吮着她的清甜气息。 又觉不够地攀咬上去,再安抚性地舔.舐。 陶容被他不容抗拒地被禁锢着,耳边是愈粗沉的喘气声,热意上涌,男人喉结不住滚动,也逼.迫着她吞咽,她觉得自己要疯了,身体软成一片。 察觉到她不再反抗,程子曜放开锢着她手腕的大手,眸中是克制不住的红,低声沉喘,手下香玉材质甚好,叫人爱不释手。 陶容忍不住轻声呜咽,他放开她被欺负狠了的唇儿,转而埋进香颈中,一遍遍哑着声唤她。 陶容除了沉迷,做不到别的,脖颈处稍凉,她惊唿了声,幸而他只是抵着她分明的锁骨,桃色的小痣被他贪恋地吻磨着,黑眸震动地更剧烈,然后唿吸愈急。 他像小兽般舔.舐着她,声带震动着沉声呜.咽。 陶容紧阖着眼,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程子曜,别」 刚出声她就后悔了,还不如不讲呢,这娇柔的声音如求.欢般. 果然他唿吸更沉,听得她唤他,程子曜又不舍地离开那处桃红小痣,寻声找到那只殷红唇瓣,又紧紧贴了上去,舌头相缠,然后颤着声唤她;「容儿,我好难受。」 第60章 . 识得 终其一生,幸得月归。 乌莓/书 陶容听得这话耳尖发红, 长睫不自主地颤了一颤,他好看的薄唇正覆在她的娇唇之上,只是相碰, 并没有更深入的动作。 但就是这般若即若离的触感,更让她不大自在,小脸赧红。 程子曜黑眸暗沉幽深,紧紧凝着她, 不甚平稳的喘气声化为醉人的热气, 尽数喷薄在她微颤的肌肤上。 闺房里的空气都静下来, 陶容杏眸对着他, 心脉搏动地有些许快, 她轻咽了咽口水, 不敢动作, 结结巴巴道: 「你你你要作甚?」 话一出口, 陶容脸更红了, 杏眼也兀得瞪圆,两人唇儿本就相碰着,她出声的时候, 微微煽动着的唇瓣便如主动吻吮他一般。 「」 静默了两秒,她听见身上那人低低哑哑地轻笑了声,然后重重吻了吻她的唇瓣。 陶容脖颈微微泛红, 但这回不是羞的,是恼的, 这狗男人还敢嘲笑她。 程子曜接住小姑娘怒气满值的柔荑,修长的手卸了些力道将她紧紧握住,再十指相扣,压于铺洒在床榻的乌髮两边。 又伏下首, 细细密密地吻着她的唇角,喟嘆着唤了声:「容儿」。 陶容眨巴着眼,对他突然而至的温柔,不知做何反应。 在她怔愣间,程子曜已经将人拉起来了,黑眸恢復冷沉,似乎适才遮掩在黑幕上的腥色薄雾只是她的幻觉。 陶容只觉手腕上倏得一凉,也没管这细微的不适,捋了捋裙摆便速度熘下了床。 「我我我去做饭。」说罢便看也不看,急急忙忙地便要出去。 一道带着轻笑的冷沉嗓音从背后悠悠传来:「容儿慢些走。」 陶容闻言脚步顿住,依旧没回头,两眼一闭,恼得磨牙,半响挤出字来:「你还真是大爷!」 「嘭——」得一声,昙花扇门被掩住。 撑额斜靠在床榻上的墨蓝身影微微一动,俊美深邃的面上已收回笑意,拇指上的血玉扳指隐隐透着暗光。 程子曜静凝着,黑眸似也愈发暗沉,晕染上了同样的血色暗辉,像很多个夜前的血池,微微泛起了涟漪。 一方腐朽瑶池,终其一生,幸得月归。 — 陶容临一出门,便和禾秀碰了个照面,还是实打实的。 两人同步捂着额头,「诶呦」了声。 这会禾秀先反应过来,忙去看自家姑娘脑子有没有撞坏:「姑娘,快给奴婢瞧瞧伤了没,都怪奴婢走急了」 陶容揉着发昏的额头,嘴上「嘶」了声,不自在地笑了笑:「无妨,是我没看清前路。」 心里愤愤想着,要不是实在不想再在那旖旎气氛下待着,她又怎么会随口扯个话慌忙出来,好了,现在还得给房里的大爷做饭! 第106页 「咦,姑娘脸怎的这样红?怕不是今日淋雨受了凉了?」 禾秀瞧自家姑娘额头无事,刚松了口气,又被她这异样的面色给吓到,忙伸手去触她的脸。 陶容对着她担忧的面容,委实更臊,拿开了她的手,不好意思地清咳了声:「许是未时沐浴,此刻热气上涌了吧,呵呵」 禾秀微蹙眉,还是有些担心,从未听说沐浴过了几个时辰才开始红脸的。 好在陶容赶忙先她一步启唇:「你这是要作何?」 禾秀想起来了,顿时忘了适才的异常,愁得皱了眉,指指外堂的方向,露出为难的面色: 「二姑娘,大夫人让人将摆在竹松堂的娉物什都搬来了沁蓉苑。」 说完她拧着手,又忍不住低头小声道:「大夫人此番不就是将这事儿板上钉钉了吗,平白让别人高兴了去」 适才沁蓉苑外凑热闹的大姑娘和三姑娘脸上不知有多得意呢。 听了禾秀一番话,陶容眉眼已是冷了下来,脸上的红晕也稍稍退去,短暂思虑片刻,冷声道: 「你且去唤人将这些秽物都扔出去,哪里来的就扔到哪去。」 如若她今日承了这份礼,这事怕是越无转圜的余地。 禾秀闻言虽觉不妥,但她也是万万不想姑娘往后去那必定会消香玉陨的地方,遂福了一礼应道:「诶,奴婢这就去。」 瞧着禾秀出门的背影,陶容眉间微拢,只觉得颇为愁烦,又想起屋里的那人,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哼!这狗男人占了她那么多次便宜,还说什么倾心于她,结果呢,半点表示也无,也不见得他登门,他若是靠谱点,她如今也不会为那老色批的事烦忧了。 陶容垂眸,长睫压下,心中颇有些忧愁,待她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又吓得赶紧撇开心头那个隐约冒出的可怕想法。 「姑娘。」是青枝。 陶容掀眼,掩下别的情绪,笑着嗯了声。 青枝也没说什么,径直捧着手上插着一簇蝴蝶兰的小玉瓶往里头走。 陶容看着她行去的方向,忽觉不对,赶忙叫住她:「青枝!那个咳你将花置于门口便好,我过会自己带进去。」 青枝顿了顿,无意瞥见她手腕处的一抹流光,随即只迟疑了半秒便无甚反话地退了身。 等苑里的那些小厮忙忙碌碌地将那些披着红衣的物什又都原路送了回去,已是几柱香之后,云依霜无法,只得将那些都暂时存进了储房里。 有了这一回颇不开心的事,陶容是肯定不会去大房的厨房了,她略一思忖,便带禾秀和青枝去了东厨。 东厨就在熙园旁边,身为广平侯的主厨房,食材定是不缺的。 待陶容进了东厨,诸人以为是有何要事,急忙询问,但二姑娘只说无事来做些菜,让他们不用管她。 下人们都面面相觑,只道二姑娘是耍耍嘴皮子过个瘾罢了,真做菜?可别开玩笑了,这样娇贵的主子怕是连炒菜的大勺都没见过呢。 众人都散了,陶容当没听见这些碎话,想来他们这样议论也正常,原主本就是个连厨房都不愿进的人。 陶容在食材那逛了一圈 ,待看见厨房杂役刚送来的几只新鲜肥嫩的整鸡,杏眸一亮,吩咐道: 「禾秀,你去荷花池中采些荷叶来,要叶宽清香的才好。」 禾秀有些不解,姑娘不是说要来做饭吗? 「姑娘要那荷叶做甚?若是喜欢,禾秀可以去梨园采些更好看的给姑娘养上。」 「这可不是观赏用的,快去吧,待会你便知道了。」 那杂役见陶容一直盯着这鸡,不安地咽了咽口水,难道是二姑娘不满意这鸡?见她迟迟不说话,便紧张地伏身开口: 「二姑娘放心,每日送来东厨的肉禽类都是京师的上品,这主子们吃的东西,奴才们是万万不敢煳弄的啊」 闻言,陶容眸色更亮,连连点头,头小体大,肥壮细嫩,不错不错,做叫花鸡就得是这样的黄母鸡尝起来才是最美味的。 那杂役瞧陶容神色似同想像的不大一样,正不安呢,下一秒便瞧见下人们口中娇贵无比的二姑娘,一手拎着一双老母鸡的鸡腿,都不用身边的丫鬟帮忙,便大摇大摆地走向炊火房。 「」 第61章 . 叫花鸡 浓浓的鸡香混着各种香料味扑面 乌莓/书 炊火房里烟雾缭绕, 只有扇小窗往外散着火气,本就闷热,暖风簌簌地淌进来, 陶容额上不一会便逼出一层细密的香汗来。 禾秀从外头匆匆进来,手上捧着几片宽大的荷叶:「姑娘,你瞧这样的成不?」 陶容睨了一眼那些绿叶,点了点头, 又瞧她气喘吁吁的模样, 便疑道:「你这样急作甚?」 禾秀两边打量了会, 才走近了半掩唇道:「奴婢采荷叶时, 不巧听得熙园打扫的小喜说今日的那场大火竟是将半个宣成侯府的家当都烧没了, 侯府此刻黑烟滚滚, 一片狼藉, 那宣成侯爷似疯了般, 在府前嚷着是有人要害他」 说罢蹙着眉又担心道:「姑娘, 你说这无缘无故的,怎会有人去烧宣成侯府呢不会过段时日就轮到咱们府了吧?」 话音甫落,还未及陶容开口, 青枝便先一步拉住禾秀往一旁带,轻敲了下她的额头: 「尽想这些有的没的,人多口杂, 往后可不许胡说了。」 第107页 禾秀这才发觉已有不少人瞧瞧投来视线,赶忙闭住嘴, 小步挪到了陶容身边。 陶容从青枝手中捻了颗香酥脆枣扔进嘴里,咬得嘎嘣嘎嘣响,丝丝甘甜化在舌尖,她享受地眯了眯眼, 边点着头道: 「不错,就是还可以再更进一步。」 最好将宣成侯府烧得只剩下一堆石灰才好,省的今后不知道会断送了多少无辜女子的后半生。 陶容撩起薄袖,洗净手,又用软帕轻擦了额上的薄汗,这才拎起桌上的一只老母鸡来。 禾秀本以为姑娘只是一时兴起,这会瞧她一顿流畅的操作,不禁提起了点兴致:「姑娘这是要做什么菜?」 陶容用刀将鸡身子划了个口,将鸡腹中的东西都掏了去,又放进水盆净洗了一遍这才开口: 「本姑娘做的可不是寻常菜,名为叫花鸡,你俩可尝过?」 两人面面相觑,皆摇了摇头,又隐隐期待,禾秀更是瞳孔发亮,这叫花鸡可是江南名吃,她只是听说过,可没尝过。 听闻叫花鸡肉质肥嫩酥烂,表皮金黄,一撕便可流出香喷喷的黄油来,连骨头都是酥的,香味能飘去十里外,味道更是不必说了。 这么想着,两个丫鬟打下手都积极不少。 陶容接过青枝递来的盆,将洗净的整鸡放了进去,又切了些葱姜蒜一併放了进去,接下来便是让鸡肉入味的关键: 盐,耗油,料酒,胡椒粉这些通通都洒进去,再用手揉搓按摩鸡肉,使调料均匀地覆在整只鸡上。 陶容见禾秀颇有兴致地盯着,便使唤她去给「鸡兄」按摩去了,自己则同青枝去处理刚採下来的荷叶。 为了更好地发挥荷叶的清香,且能更服帖地包裹住鸡身,陶容将几片荷叶都放进水里,让它浸泡软化一会。 然后便是准备馅料,她取了些虾仁和香菇切成丁,再放入适量的糖和生抽搅拌均匀,这样的馅料会更加鲜美。 鸡也按摩地差不多了,陶容将馅料都塞进鸡腹中,之后腌制一个时辰,便可以烤制了。 三人歇停了后,都满足地吸了口气,这叫花鸡还未熟呢,香气竟已经飘出来些了,勾着体内的馋虫蠢蠢欲动。 趁着腌制的时间,陶容刚好带着她们出去挖些黄泥。 「姑娘,这叫花鸡当真是用泥裹着做的吗?」 陶容瞧她一脸嫌弃的模样,不由失笑:「行,那待会你便在一旁看着我和青枝吃,馋了可别唤我。」 此话一出,禾秀立时捂住嘴,不讲话了,陶容被她这模样逗得笑出声来,一旁的青枝也不禁掩唇轻笑了声。 「妹妹可真是体恤下人,大老远的便听得这儿的欢声笑语了,不晓得的还以为咱们府上又请了伶人来表演呢。」 这做作的嗓音一出,陶容便知晓是谁了,不满地啧了声。 她的这位好长姐又要做什么妖? 陶容偏过身,不置一词,淡淡一笑算是打个招唿。 这回陶映雪倒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连没人应她的话也不恼,步履款款地绕过他们欲往前走,又装模作样地停在了她身旁: 「这样主僕情深,想来妹妹出嫁之时定会带上这两个丫鬟吧?」 陶容轻瞥她一眼,只觉这人鼻孔都要翘上天去了,她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陶映雪为何会如此喜形于色。 她「好姐妹」似的拍了拍陶映雪单薄的肩,嘆道: 「那是自然,不过长姐有这时间关心我的丫鬟,不如多注意注意自己身边日夜伺候着的下人吧。」 说着杏眸似随意般瞥过一旁的兰菊,眼里闪过一抹凉薄的暗芒。 兰菊被这么盯着,顿时目光闪烁,不敢再看她,心中心虚起之前背叛主儿的事。 陶映雪只是短暂地蹙了会眉,随后瞪了眼陶容的背影,不甚在意地「哼」了声。 她当然知道兰菊从前是在哪服侍着的,但最后她不还是弃了那贱人跑来伺候她了,一想到此事,她心中便暗爽,格外享受这高她一等的滋味。 兰菊在一旁小心地观察着她的神色,此刻适时地谄媚道:「大姑娘别气恼,往后等您成了看她还敢不敢同您这样说话。」 陶映雪听得懂她的意思,面上不禁露出得意的笑来,也不管周围有人否,故意大着声道: 「住口!辅国公大人虽已表露心意,但毕竟还未登门呢,快别胡说,仔细着你的嘴。」 话虽是对着兰菊说的,但这眼睛却是不偏不倚地往后斜着。 正在一边铲泥巴的陶容自然听见了,顿时一惊,差点没一个踉跄摔进泥坑里。 辅国公?就此刻赖在她闺房里等着被她餵食的狗男人?对她表露心意?还登门? 特么的脑子被驴踢了吧,娶陶映雪这个脑子有坑的女人,还不如娶莲花村的寡妇呢! 这话她自然是不会相信的,但陶容还是噘了噘唇,一把将铲子插进土里,站起身甩甩手上的泥灰便走:「不弄了!」 禾秀同青枝面面相觑,掩唇轻笑了声,还是默默将装泥的小木桶拎起跟了上去。 禾秀不知晓,但青枝清楚得很,瞧着前面那人儿气鼓鼓地奔向厨房的模样,这鸡十有八九怕是给闺房里那位做的。 — 一刻钟后,三人蹲在临时搭建的小柴火堆旁,听着面前「滋滋」的冒火声,都默默咽着口水。 第108页 陶容蹲在一边用小木棍翻动着「泥块」,见两个小丫鬟都望向自己,气氛忽而静了一会,她不禁问出声: 「一个个的都盯我作甚?本姑娘脸上有花?」 青枝默默移开视线,倒是禾秀伸出一只手指着那火堆说道;「奴婢以为姑娘真的不做了呢,还担心吃不上了。」 陶容挑灰的动作一顿,噎了一噎,「我」了半响才嗫嚅出一句话来:「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我这不是怕浪费粮食吗?」 禾秀小声鼓掌:「姑娘真厉害,又作了首新诗。」 陶容掩唇不好意思地咳了咳:「还行吧」 青枝:「姑娘,这鸡好像已经熟了。」 陶容闻言立马回神,时间确是差不多了,三人将火扑灭了,又用棍轻轻一敲,那烤硬了的泥立时便碎裂掉落下来,露出里头烤得褐黄的荷叶。 扑鼻的肉香味挡都挡不住,陶容默默咽了咽口水,想来她已经好久没吃过叫花鸡了。 哼!这狗男人真是好运气,遇上她这样贤惠又大方的小姑娘。 不打开陶容也知晓这鸡烤得很不错,那香油都沿着金黄的鸡皮溢出荷叶片了,浓浓的鸡香混着各种香料味扑面而来,很快便充斥了整个东厨。 众人虽在各做各的事,但那几双眼睛却是时时注意着这边的动静,此刻闻着这味,心中皆是惊诧,这二姑娘竟还有这本事? 第62章 . 手鍊 男人俊逸的五官凌厉,面容稍显疲 乌莓/书 暖风簌簌, 广瑶池中飘来阵阵花香,清香怡人。 禾秀拎着食盒,偏头唤了她两声, 陶容才堪堪回神,将略显迷茫的视线从泛着片片涟漪的池面上收回。 她应了声,蹙眉抚着胸口,近日怎的这样奇怪, 一碰见个池子便心悸不已, 那些夜里梦见的画面也倏得进了脑, 委实烦。 陶容努了努唇, 开口道:「禾秀, 我最近总是睡得不太踏实, 今夜你替我点上一支宁神香吧。」 话音甫落, 另一声如清流般的低沉嗓音从前处传来。 「妹妹若是失眠, 不妨在安榻前食些柏子仁什锦酸枣。」 陶容怔愣了一瞬, 待瞧见前处翠绿的水榭后走出的青袍身影,不由弯了弯唇:「二哥哥。」 陶元洲含笑走近,视线瞥向禾秀手上的食盒, 瞭然地点点头。 本是闻着香味寻来东厨的,现下看来这颇让人垂涎的肉香味原是从这儿飘出来的。 「妹妹从哪处弄来的美食?闻着甚是不一般。」 一听这话,陶容心中顿时美滋滋的, 不好意思地摆摆手道:「没什么啦,不过是我随意烤了只鸡罢了。」 她做的?陶元洲表情显然有些诧异, 不过还未及他开口,陶容便忽而想起一事,小声地「啊」了声。 她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来,递了过去;「喏, 这是沈姑娘让我给你的。」 幸而她没将信放回去,不然又得多跑一趟。 陶元洲垂眸,最先入眼的却不是那封黄纸书信,而是那条坠着小小流珠的手鍊。 微光下泛着淡色金光,似会流动般,莹润的珠子中隐约显出殷红的一点芯子,霎是好看,将小姑娘的面色衬得愈发白皙动人。 陶元洲微怔了会,大明国饰品多为手镯,手鍊却少有,京师的镂月阁许能买到,只是他还从未见过如此质地的珠子。 见他一直盯着那条手鍊,陶容心口紧了紧,怕他看出什么来,便忙将那信塞进他的怀里便收回手,捋了捋袖口,将那链子遮住。 陶元洲很快收了思绪,笑了笑将信收回袖里,温声道:「多谢。」 陶容有些赧,后知后觉自己的举动有些大惊小怪:「二哥哥这么客气作甚,举手之劳而已。」 陶元洲笑了笑,未说什么。 陶容记着屋里还有个嗷嗷待哺的人呢,见此便道了别。 待三人走远了后,陶容放慢了些步子,心中有些讶然,哥哥同沈书娉很熟吗?她适才不过就提了句「沈姑娘」,他连问都没问便将信收了,想来应是不一般的友人。 半炷香过后,陶容到了自己苑里,将叫花鸡撕了一半递给馋了多时的禾秀,让她同青枝分了去,然后再三嘱咐别进里屋打扰她吃鸡,这才端着食盘进了闺房。 甫一进屋,陶容未出声,先探头望了望,空气中的丝丝沉香熏人,安静地没有一点声响。 「什么嘛,耍本姑娘呢!」 从屏风后绕了一圈回来的陶容确定了没人后,气恼地将食盘「嘭」的一声沉沉置在檀木圆桌上。 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凳上,不满地嘟囔着:「这狗男人下回再敢翻进来,我定要将他狗腿烤了去」 这么想着,她只能闷闷转过身,准备独自享受美食。 轻风从未关紧的小窗中盈入室内,卷着薄纱帐帘微微晃荡,隐约显出里头的一缕墨色。 陶容的动作滞住,盯着帐帘眨巴着眼,她离开前好像没有拉帘子? 心里隐约知道了怎么回事,她嘆了声,认命地踱步过去,一把掀开薄帘,阖眼扶额道: 「程子曜,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别赖在我床上?羞耻二字知道怎么写么」 微风轻扬起她耳边的乌髮,无人回应,陶容蹙着眉睁眼。 身穿墨色衣袍的人正面向她侧躺着,眼眸紧阖,许是男人身量高大,她一女子的床榻于他委实是有些挤了,高大的身子有些蜷缩的姿态。 第109页 陶容愣愣地看着,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瞧他似是睡熟了,凌厉的五官此刻显得柔和了些许,眉间微拢,似有些不安稳,额上也沁出几滴汗来。 陶容抿了抿唇,偏头望了眼桌上荷叶包裹着的美味叫花鸡,又瞧了瞧塌上熟睡的某人,最后只得嘆了声,没再喊他,愤愤地转身过去。 她先是将窗户打开透风,又找了快干净软帕来。 陶容侧身坐于榻上,用软帕替他细细拭去额上的汗,嘴唇微撅着,心中嘟囔着: 他倒睡得像头死猪似的,得亏碰上她这样善良又不计较的人,不然定趁他睡着时灭口去了。 男人俊逸的五官凌厉,面容稍显疲惫。 陶容心里不饶人地抱怨着他,手上动作却反其道而行之,流连在他面上的动作都放柔了许多。 似是感觉到了什么,男人轻动,眉间拢起的弧度平缓了些许,高挺的鼻樑下,冰凉的薄唇紧抿成一道直线。 陶容收回软帕,坐在他身旁,感受着从他身上散出的冷冽气息,也不知是怎的,她竟有些看痴了。 手不受控制地伸出去,她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圆润粉嫩的指尖轻轻触及到他深邃的眉骨处,流连着往下,划过高挺的鼻樑,鼻尖,再至那一片狠狠欺负过她的薄唇。 陶容眸光微闪,抿着唇,心中微微悸动。 好看,是真的好看吶,梦魇中的少年阴冷又病态,她没见过那样的人,可如若是这个男人,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 忽而,一道沉沉的低吼声传来,陶容似惊醒般,眸色一瞬间变得清明。 她蹙着眉将耳朵凑过去,这声音很轻,似是从喉中发出的颤声,犹如小兽般低沉呜咽。 男人似乎梦中更加不安了,好看的薄唇愈发抿紧,唿吸也渐沉,刚拭去汗珠的额上竟又沁出薄薄的一层来。 他今日分明好好的,此刻怎么睡得如此深迷,陶容咬了咬唇,心里有些担心。 他不会生病了吧? 这么想着,她的手又探向男人的额头,想看看他是否发热了。 肌肤相触,温度不高,甚至还有些偏凉。 陶容蹙眉,想试图叫醒他,轻声唤了几次也未果。 不过好在他唿吸逐渐平稳,大约是适才做了什么噩梦,陶容见此也放下心来,像他这样的官职,平日里想必也是事务缠身,许是累坏了。 今日且就让他在她这休息一会吧。 这么想着,陶容便欲起身,她的叫花鸡都要凉了都。 屁股刚一离了软乎乎的床,手臂便被一道大力一把扯住,陶容吓得惊唿了声,人倒向床榻。 一瞬间的晃眼之后,她对上了一双泛着道道腥色涟漪的黑眸。 漂亮,病态,阴冷而固执。 陶容瞪大了双眸,心中砰砰直跳,她想她想起来了,梦里的那个少年 第63章 . 娶你 我便千里红妆,娶你做我永世良人 乌莓/书 「容儿」 也不知是不是刚睡醒的缘故, 他的声音显得异常沙哑,眸中不似平常的无波无澜。 陶容盯着他忽而睁开的双眼,晦暗的眸中隐隐闪过猩红的暗光, 不知为何,她心头萦绕起丝丝惧意。 此刻的男人分明不正常 两人面对面侧躺着,陶容的手腕被他桎梏,困在高大的身躯旁, 男人垂下的一缕墨发落至榻上, 力道渐沉。 陶容眼睫颤了颤, 移开视线, 转而盯着他的那缕发梢, 轻咽了咽口水: 「你你醒了啊?」 不对!她想问的不是这个。 陶容垂眸轻咬了下唇, 觉得自己方才突来的猜测委实离谱了些, 于是没再问。 小姑娘不自觉地蜷着身子, 另只手呈抵抗的姿态置于他们身躯之间, 她在害怕 程子曜察觉到了,眼底闪过一丝暗光,那抹腥色也随之褪去, 黑眸很快变得清明。 陶容还是没敢看他,觉得手腕吃疼,便默默尝试着动了动。 程子曜眸色冷沉下来, 松开了她,轻微的窸窣声响过后, 他支起身子,一手撑额,依旧是面对着她。 不过此刻显然没了适才的那些异样,视线变得冷冽又逼人:「害怕我?」 铺洒在床榻上的乌髮被他捻起, 修长的指尖缱绻地轻绕着。 因为是从下至上地看他,男人的身量显得更加高大,冷冽的气息紧困着她,相较之下,她显然弱了一丢丢。 说实话,她的确有些不敢动。 「害怕?没有啊,我怎么会怕你呢?」 陶容睁着杏眼直摇着头,软软的声音显得有些底气不足,脑中的画面如按了播放键似的,一幕幕地上演,她唿吸有些不稳。 程子曜眸光微颤,收回手,嘴角牵起一抹淡笑,漫不经心道:「容儿方才摸我的脸是想作何?」 冷沉的嗓音透着淡淡的戏嚯。 陶容愣住,暗自琢磨了会,下一秒便腾地一下坐了起来,脸颊染上不正常的红晕。 他怎么知道?这狗男人不会以为她趁他睡着的时候占他便宜吧! 「你!你你」 陶容瞪圆了眼,指着他不知说些什么好,哪里还记得适才自己还在柔柔弱弱地发抖呢。 程子曜瞧她炸毛的模样,觉得好笑,眉梢轻挑,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陶容如被踩了尾巴般,恼得都磕巴了:「怎怎么,就允许你摸不允许我摸?!」 第110页 话音甫落,她登时反应过来,盯了他一瞬便立时垂了眸,耳尖悄悄爬上粉红来。 她能将自己嘴缝上吗 程子曜倒是愣了一瞬,不知想到了什么,视线不动声色地划过她因唿吸而起伏的某处,薄纱上的一朵桃瓣娇艷异常。 唿吸些许重,他暗哑道:「不喜欢?」 闻言陶容脑子嗡得一声,倏地抬头,想到今日马车上自己青涩的反.应,红晕登时从面颊蔓延至脖颈。 这个话题显然不适合继续下去了 陶容咬了咬唇,无视他微变的眸色,动作利索地下了床,状似随意道:「不是饿了吗?喏,本姑娘亲自给你做的。」 程子曜眉尾微挑,没再说什么,行至檀木桌前坐下。 饿是真的,今日下了朝后他便未食过,这么一折腾,桌上的叫花鸡上散的热气都微弱了许多。 陶容只食了个程子曜递来的鸡腿便吃不下了,剩下的大半被他吃得干干净净,程子曜吃得快,但一分一毫都未显粗鲁,反而一举一动都透着矜贵。 陶容瞧着桌上的一摞骨头,清了清嗓子预备赶人了,垂眸之间,一抹流光划过眼眸,她视线落在那串手鍊上。 应该是件贵重玩意,她抚了抚那莹润的珠子,还是开口:「这串手鍊是送我的吗?」 程子曜掀起眼看她,神色淡淡地点头:「嗯。」 语气倒是无波无澜的。 「那那是为何?」 程子曜已起身缓步走来,视线落在那张略显不安的小脸上,眸光沉沉,陶容不由得又磕巴起来。 「容儿觉得呢?应该是为何?」 冷沉的嗓音此刻如磨砺了的石子般硬沉,透着丝丝磁性的哑。 她好像记得,大明国的男子似是喜欢送予心上人手镯?若那女子接受,便是表意甘愿被圈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陶容一步步后退,不敢直视他的沉沉目光,慌乱地舔了舔干涩的唇:「我,我怎么会知道,谁知晓你安得什么心」 愈到后面,声音愈发弱下来。 腰窝撞到一处阻挡的物什,微微疼,陶容轻蹙眉,男人逼近至面前不过一步的距离,他身量高大,她只得抬头凝他。 身后是降香黄檀木制的梳妆檯,退无可退,陶容只得手往后撑着桌面,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身体之间不过一拳的距离,男人冷冽的气息已然侵袭至全身,程子曜低头凝着她,眸光此刻竟显得有些温柔。 陶容怔愣间,他已倾身压下,有力的手臂揽住小姑娘柔软的腰肢,稍一使力,便轻轻松松将人提起放置在梳妆檯上,一手圈着她。 身体本是燥热,屁股下却忽而爬上丝丝凉凉的触感,冰火两极,陶容身子一抖,双脚悬空,手本能地揽住男人的脖颈。 「你干什么啊呜呜。」 她的梳妆檯面本就小,如若男人放开了手,她立时便能摔下去,于是陶容不得不委曲求全地双手双脚攀附着他,双眸瞪圆了看他。 程子曜视线凝在她气鼓鼓的小脸上,嘴角牵起,低哑道:「那我来告诉容儿是为何。」 现在她不想知道了,她只想下来。 刚启檀口,眼帘中,黑幕忽得覆下,属于他的清冽气息霸道地侵占了她的口腔,紧紧压着她,唇舌交缠。 冷热交融,唿吸稍急。 陶容脑袋半晕半清醒间,被他富有技巧的温柔.吻得有些舒服,哼哼唧唧地瘫在他的怀里. 清风肆意地刮过朱色窗棂,发颤的扇叶「吱呦—」轻响,捲起室内的暖香,熏得让人沉溺其中。 微沉的热气随着唿吸从两人的松开的唇齿间溢出,程子曜微直起身,眸中的黑幕此刻覆了层莹亮的月光,缱绻温柔。 伸手轻抚小姑娘的背,帮她顺着不规律的唿吸,陶容轻启着唇喘气,抬眼凝他时,掩不住女儿家的娇羞。 程子曜心念一动,暗哑着道出缘由:「下月吉时,容儿在此乖乖侯着,本官迎你入府。」 血池不復,心月仍存,那黄道吉日,我便千里红妆,娶你做我永世良人。 轻风撩起她长长的薄纱裙摆,那一刻,陶容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第64章 . 缓兵之计 定亲一事不妨定在两月之后吧 乌莓/书 一连几日, 禾秀进出内室时都觉着哪里怪怪的,比如榻旁桌案上的那只白釉瓷瓶中,一株鸢尾亭亭玉立, 芳香馥郁。 要知晓,姑娘从前可鲜少主动拾掇自己的屋子,更遑论还插培上一只花来。 再比如,她每回戌时进屋点香时, 总能瞧见姑娘披着藕色长纱趴在踏上, 摸着腕上的那链子, 笑得杏眸微弯, 动作间隐约露出的光滑长腿如月色般皎洁。 每逢那刻, 她总能想起孟春时后院里乱叫唤的花猫。 总之, 禾秀就是觉着有什么变了, 但具体她又说不上来。 她问一旁正清扫匣柜的青枝:「青枝, 你说姑娘最近是怎么了?频频弯唇, 从前哪有一日笑这么多回的?」 青枝停了手上的动作,望后瞧了眼斜靠在罗汉床上,正有滋有味翻看着话本的陶容, 反问禾秀:「你还见不得姑娘笑了?」 禾秀急道:「当然不是,我只是担心,姑娘这样奇怪, 怕不是受了上回宣成侯那事的刺激吧」 「胡说什么?」青枝止住了她的话头,收回视线, 继续清扫灰尘,笑道: 第111页 「好事将近,姑娘自然得笑笑。」 禾秀不懂,这几日尽是些乌烟瘴气的事, 哪有「好事」这一说了? 追着几番询问,也未能让青枝松口,她只得自个闷闷瞎想,好在这个问题没过多久便解开了。 - 这一日去店铺前,沁蓉苑倒是迎来了两位稀客。 在候府的这些日子,除却必要的时候去大房处请个安,其余时候她就没同云依霜见过面。 此刻她不仅来了,后头还跟着她那位整日在外饮酒作乐,不着家的大哥。 刚要踏出苑门的三人不得不停下,陶容牵了牵嘴角,淡笑道:「母亲,您怎么来了?」 「自然是想你了呗,我说妹妹你也太不懂事了,平日里也不知道陪母亲说说话」 陶容视线投向云依霜身边一身褐衣,腰缠金玉带的陶绍祺,眉心浅蹙,却是笑着说的: 「有大哥这样贴心的人赔着,哪里还需要容儿了。」 陶绍祺只当她是在夸他,本来他同这个妹妹就不亲近,此刻只是啃了口手中的苹果便偏过头去。 云依霜额头青筋跳了一跳,赶忙道:「外面日头烈,容姐儿快进屋赔娘说会话。」 内室。 禾秀泡了三杯碧螺春置于案桌上,瞧瞧抬头看了眼姑娘,陶容掀眼,微使了个眼色 禾秀见此收回视线躬身退出屋子,青枝和春香也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云依霜斜靠云榻,一手微微扶额,锦绣着艷丽牡丹的云肩衬得她愈发雍容华贵,她使了眼色给一旁大咧咧坐着的人。 咬苹果的声音止住,陶绍祺将案上的茶盏挪了过去,「砰」得一声:「喏,妹妹快喝茶,冷了便没滋味了。」 陶容瞟了眼那只茶盏外泼出的些许清色茶水,没动。 她这个哥哥倒是难得假殷勤。 云依霜翘着纤细的指尖掀开茶盖,轻轻抚去水面上的浮叶,咽了口热茶才温声道: 「没记错的话,容姐儿那铺子是前几日营的业吧?如何,生意可好?」 陶容眉心微蹙,云依霜带着陶绍祺来,自然不会单单是为了这件事。 「劳母亲惦记,一切都好」不过她并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些用来铺垫话上「有什么话母亲不妨直说。」 云依霜表情微滞,缄默了一瞬,将茶盏轻放于案上,笑道: 「前些日子你唤人挪回我院里的那些东西兴许今日该搬回来了,毕竟是予你的聘礼,娘也只能暂时替你存着,你说是这个理吧?容姐儿。」 自打上回宣成侯府走水的事情后,这宣称侯也不知是为何,本是快要板上钉钉的事,可等到眼下,还未给个准信,且祺儿也不小了,升官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只得越快越好。 近日云依霜可谓是忧心不已,这宣成侯怕不是反悔了吧。 「这宣成侯府不是挺大的吗,妹妹你嫁过去不正是享福了?可别不知好歹」 云依霜半是责怪半是忧愁地拍了拍陶绍祺,又把温和的目光投向眼前的姑娘,恍若无奈道:「容姐儿,娘知晓」 「可以啊。」 酝酿了许久的话还未说出,云依霜眸含讶异地瞧过去。 陶容笑得眉眼弯弯,很是懂事道:「母亲说得对,今日便移去容儿私库吧,另外近日事多,定亲一事不妨定在两月之后吧。」 她竟将婚事都说出来了,一瞬间云依霜反倒是面色复杂,说不出话来了。 陶容秀气地打了个哈欠,再起身行礼:「容儿店里还有些事,这便不留母亲和哥哥了,你们随意,容儿先走了。」 说罢便往外行去:「奥,对了,相比于靠别的,大哥还是靠自己比较妥当。」 未管身后的动静,陶容直接出了门,可不是每个人都同他们一样,闲得没事干,她有事业忙着呢。 禾秀和青枝都跟上来,禾秀先沉不住气,满目愁容道:「这可怎么办啊?大夫人都逼得姑娘同意了,往后嫁去宣成侯府的日子可怎么过啊,我可怜的姑娘呜呜。」 禾秀眸里竟溢出点泪来,边抹便泣道: 「青枝还说什么『好事将近』,眼下看来咱们姑娘可不就是遭罪的命吗?听闻那宣成侯还玩死过一位年方十五的少女,啊呜呜天爷怎能这样狠心!」 青枝:「」 陶容瞥了眼青枝,心想难不成她知道那事?呸,那能算什么好事,她有表现过很欢愉吗?这丫头竟会捕风捉影了。 瞧一路已有不少丫鬟和小厮闻声投来视线,陶容咳了几声,只得压低解释道:「快别哭了,你姑娘我又不是傻子,那只是缓兵之计罢了,我是不可能嫁过去的。」 闻言的禾秀竟是哭得更大声了:「姑娘嗝不必嗝故作坚强,禾秀都懂的嗝。」 陶容眉心蹙着,甩了甩手,心中嘟囔:这丫头怎的这样不上道呢? 青枝默默塞了个软帕给禾秀,适时说了句:「眼下也快中午了,看来我们一会去店里便能吃上串串香了。」 陶容附和着;「快些走吧,店外的人怕是要排队了。」 禾秀立时止住泣声,咽了咽口水,瞳仁发亮地点头 — 果不其然,待陶容三人去了「陶记串串香」时,门外已有些人侯着了,说实话她最初很是惊诧,开店三日了,人每天不减反增。 虽说有串串香的美味加持,但她总觉得有人替她宣传过一番似的。 第112页 阿贊是她前天雇的帮手,此刻也在外侯着了,起初她还担心阿贊做不好呢,没成想人如其名,阿贊阿贊,委实很贊。 陶容很满意他的工作能力,遂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阿贊呵呵笑了几声,默默移开肩膀,额上冒出冷汗,他时刻谨记着常林哥所说的话,主子的人他可不敢有一分一毫的僭越。 有了这一位得力助手,陶容都轻松不少,待未时过,店里人便少了,她舒舒服服躺在摇椅上数钱。 「砰砰-」柜檯被人敲响,陶容掀眼看过去,立时坐了起来,启唇疑道: 「沈姑娘,你怎么来了?」 第65章 . 丽春院(上) 位极人臣,人人闻之丧胆 乌莓/书 来人清风霁月, 着一身月白袍衫,不是沈书娉又是谁? 陶容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瞧她又是那日男子的装扮, 不禁一头黑线:「你这是?」 难不成女扮男装是她的一个癖好? 眼下沈书娉面上带着淡笑,似有些为难,但一想到去那处地方,心中着实有些慌, 便斟酌道:「陶姑娘能否赔同我去个地方?」 「」 - 一盏茶过后, 陶容拉人进了一间成衣铺子。 沈书娉眉心微蹙, 内心还是有些挣扎:「不用了吧?陶姑娘只管自己便好, 我今日已装扮过, 无须再买了。」 陶容随意打量了会, 取下架上的一只月白色瓜皮帽往她头上比划了一下:「得了吧, 既是去那等风月场所, 总得扮得像些。」 沈书娉有些不能理解, 清冷的眉眼透着一股她不懂的迷之自信:「我此般不就是男子模样么?」 这姑娘眼神委实不好。 陶容早知她会这样说,也并未同她解释,而是挥挥手直接唤人:「掌柜的!」 话音甫落, 一灰衣男子立时便快走至面前,揖一礼:「咱东家去北边仓库取货了,二位姑娘有何需要吩咐我便是。」 二位姑娘。 沈书娉:「」这伙计竟是连半分犹豫也未有地唤出声。 陶容眉梢轻扬, 将视线投向一旁的人,娇美的脸上仿佛写着「瞧见没, 社会诚不欺你。」 受到社会的鞭挞的沈书娉于是乎闭紧唇,任由陶容在自个身上左比划一下,右比划一下。 「这位伙计,麻烦您将这瓜皮帽拿个最小号来, 再拿个青色的,嗯再来一套同色的袍衫吧,哦对了,再取两双皂靴。」 伙计一瞧这小姑娘指的这些衣裳,竟都是男装,不禁有些纳闷,但既有银子,岂有不赚的道理,他忙应了声是,便去里间拿合适的尺码去了。 陶容抱着伙计拿来的衣裳同沈书娉各自进了试衣间。 这袍衫想来已是最小号,但套在她这副瘦俏的身子上不免稍大了些,陶容思忖了会,将那祥云腰带又勒紧了微寸,稍长的袖子也往里卷了一圈。 沈书娉也换了身更有男子气概的袍衫,她身形比陶容壮些,倒是正正好。 两人立在昭明长镜前瞧了一番,又转而四目相对,陶容扶正头上的瓜皮帽,盯着她的脸瞧了会,又摸了摸自己的嫩滑的下巴,总觉着还缺些什么。 伙计正在旁笑候着,忽而瞧见那个生得格外娇美的小姑娘将视线投到了他身上,眸带微光,他下意识地摸上自己下巴上的浓密鬍子。 怎忽得有些站立不安? 缄默片刻,陶容朝着他勾勾手指头,唇角弯弯:「你过来一下。」 一刻钟后,成衣铺门前,一青一白两道身影总算平添了几道男子气概,尤那唇上的两撮八字鬍最显阳刚之气。 幸而那店铺中有假鬍子可卖,不然此刻那伙计怕是得落泪了。 沈书娉偏头瞧了她一眼,没吭声。 陶容察觉到了,悠然地执着把水墨摺扇,问她:「沈公子,怎么了?」 她这称唿转换得还挺快。 今日去丽春院确是有事,但那毕竟是卧花醉阴之处,她越是清傲,越是做不到孤身一人进去,思来想去,脑海中竟是只剩下那日小巷里着嫩黄对袄,笑意盈盈对她伸出手的陶容。 是敌亦是友。 初始她也是抱着侥倖心理,试探地问出了声,不成想她半分犹豫也没有,倒很乐意地答应了,还想着法地将她的那两丫鬟唤回府去了。 她的神色中甚至未见一分一毫的异样,只余娇俏和示好想来也是,在那人心中,她沈书娉又能对她构成什么威胁呢? 半响,沈书娉思绪迴转,瞧着她难掩兴奋的模样,心中踌躇半响还是没将那句「我后悔了,要不你还是回去吧」说出口。 只道:「麻烦你了。」 「客气。」 陶容确实是兴奋,不,应当说是雀跃异常,青楼诶!活了这么多年都未见过的地方,她今个儿一定得好好瞧瞧这传闻中的「丽春院」是何模样! - 月还未倚西楼,花街便是一派人声鼎沸,醉生梦死之意。 甫一迈进这大名鼎鼎的丽春院,暖香混着各色脂粉味扑面而来,陶容以扇掩鼻,受不住地咳了几声。 还未待她仔细将目光投进去,一红牡丹别发,手执香帕,身形肥硕的女人便眼尖地扑了过来。 「诶呦!二位公子真是好运气,今夜可是新来了一批江南的货,保准你们快活」说罢便朝后抛着香帕,示意姑娘们上前。 第113页 陶容同沈书娉对视一眼,眸里都传递着同一句话「果真没识出来」。 不过一瞬,陶容身旁已是花团锦簇,一声声娇媚的「公子~」响在耳边,眼帘里尽是些各色的香帕抚过。 陶容顿时被熏得有些飘飘然。 沈书娉自然也是一样,莺莺燕燕地绕着她,清傲的眼尾透出一丝不耐和焦灼,一时间竟出不了圈,她偏头想寻求帮助。 却见陶容一双杏眸竟比那头顶上的花灯还亮,一手执扇,一手「指点江山」。 「」 沈书娉额头青筋紧跳,不得不拽住她的手腕,陶容眨巴了下眼,立时便随意指了一个,硬着声:「就她吧,麻烦引下路。」 老鸨「诶」了声,又大喊「香儿!」,随即又道:「那位公子可选中了?」 陶容摆摆手,替旁边人答:「不用,我们一个就够了。」丝毫不觉得话里有什么不对。 被老鸨唤来的香儿听得这话身子颤了颤,她是今日才到的新货,不成想第一次便是这种伺候法。 老鸨不觉有他,立时将人迎去香房,各色各样的客人和奇特癖好她都见识过,不过是「二打一」而已,又有何惊奇的。 她将门关上,红唇扬得更开,高高兴兴地下楼继续迎客去了。 诶呦喂!定是昨个她那香烧得好,今个的生意才如此红火,连京师里那几位都来了要知晓其中的两位手中的权势加起来,怕已是大明国的半壁天下了。 尤是那位极人臣,人人闻之丧胆的国爷。 第66章 . 丽春院(中) 那女子如今住在主子心尖 乌莓/书 暖香浸室, 粉帐抚动。 「公子~」 陶容叠腿坐于案前的软垫上,神情自然地接过香儿递来唇边的一瓣橘肉:「客气。」 香儿垂着眸,眼睫微颤, 心中实是摸不清这二位清秀公子是何想法,一炷香已燃尽,他们却未有任何僭越之举。 莫不是自己哪里伺候地不好,让他们厌恶了, 倘若被妈妈知晓, 今后的日子她又该怎么过活。 此般想着, 香儿咬紧唇, 縴手缓缓移至肩头, 下一刻薄纱却未如预料中落下。 手上触感温软, 是双很好看的手, 并不像男子的, 香儿睁着怔愣的眸子, 讷讷出声:「公子可是不愿」 陶容替她将衣裳遮住莹润肩头,瞧着眼面前跪坐的少女,心中只觉感慨。 她生得如此貌美, 可偏偏归宿是这儿。 陶容压着声:「你莫怕,今日我们只是来逛逛,不做其他。」 这还是香儿第一次听见男人状似安抚的语气, 心中不敢置信,竟有人来丽春院只是为了「逛逛」? 一直立于门边的沈书娉此刻出了声:「陶姑娘, 不若你就在此处候着,我寻到人后便回来。」 陶容起身,往她那去。 她今日认识的沈书娉似乎同脑中的第一印象不大相同,比如, 看起来这般清傲的她似乎很怕这种环境。 下一刻,沈书娉置于身旁的手被轻握住,陶容果然感受到了她的微颤的手,遂松开。 笑道:「你确定一个人能行?」 她这般清傲的人,若不是实在抗拒这里,便不会多此一举让她陪同了。 沈书娉看着她,缄默片刻,最终露出个淡笑,也不扭捏:「那一起。」 陶容轻扬眉梢:「行。」 好像在某些不经意的举动和神情中,两人之间便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友谊革命线,陶容觉得挺神奇,明明她们之前好像还算是情敌? 两人正欲开门,便听得后面传来一道犹豫的声音。 「二位公子可是要寻人?香儿…或许能知晓一二…」 推门的动作一滞,陶容同沈书娉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瞧出些许意味。 与其无依无据地在这偌大的丽春院中寻人,不若多些线索。 一番坐谈下来,她们倒真的得了些有用的。 香儿原是今日来丽春院的这一批,照例要被老鸨指导提点一番床笫之事,再便是被带着在丽春院仔仔细细地走过了一圈,目的便是为了熟悉整座楼的规格和房间陈设,以及…咳…窥探一番旁人的实践操作。 丽春院虽是散漫的寻欢处,但每一层的香房也都是讲规矩的,什么样的人配什么样的房,由下至上,一二层为普通富商子弟,两层往上便是家中有官爵的子弟。品阶越高,寻乐的地方自然越靠上。 再往上,最高一层连香儿也不知晓了,因为老鸨似并不曾带姊妹们去过,她只知貌似被亲自指到名的才能上去。 只怕那些都不是一般的人臣。 沈书娉点头,犹豫着还是同香儿道了声:「多谢。」 香儿苦笑了声,并未多说,到此刻她也明白了,眼前的这两位公子大概同这儿醉生梦死的男人不同。 她不求得到谢意,只为了今日从他们身上感受到的那丝一瞬即逝的真诚与暖意,如今她沦落风尘,只怕今后再不会有了。 陶容取了些银子置于小案上,起身道:「走罢。」 有了香儿的一番提点,寻人便变得简单多了。 两人直奔楼上,此刻的丽春院门口倏得掠进一道身影,门口的姑娘们只是瞧了一瞬,未见异常,只当是自个的幻觉。 须臾,青枝灵活翻身,隐入一处暗廊中,四下谨慎地看了看,这才取下黑蓬后的帽子。 第114页 心下轻嘆,姑娘虽将她与禾秀唤回府去了,但姑娘安危至上,她自是得遛出府跟上。 正欲起身寻人,青枝眼神倏地凌厉,后方传来声音:「青枝?」 话落的一秒,她绷紧的身子放松,认出是谁,遂转身,抱拳道:「常林哥。」 常林立在她面前,沉着面目:「为何在此?」 青枝垂眸,犹豫了片刻,心中默默盘算着若是主子知道姑娘来此会是如何反应怕是高兴不起来。 常林知晓她如今负责那女人的安危,蹙眉道:「可是陶姑娘出事了?」主子眼下正有要事,若那女人出了什么事,怕是要分心。 眼下出事倒没有 青枝凝着面前人腰腹之上的那把短剑,微微怔然道:「无事」 常林知晓她的性子,也未逼她说出具体,只伸手替她掩上帽子:「去吧,若出了事便来顶层。」 青枝掩在帽下的清丽面庞微微颤着,连「是」也未回,便僵着转身离去。 常林蹙眉在原地立了半响,最后还是转身去往长廊尽头的一处香房,今非昔比,那女子如今住在主子心尖尖上,有关她的事,他不得不一一禀报了。 - 今日沈书娉寻的人便是她养母程氏的儿子,也就是徽州知府的三公子,最近似乎是犯了事才跑来京师的,至于是什么事,陶容也没兴趣刨根究底。 听沈书娉的语气,似是同她那弟弟不大对付,不过念着程氏的养育之恩,她自然还是得帮帮他,想将他从罪恶的深渊中拉上来,这不,寻了多日才终于打听到这公子近日正躲在丽春院。 陶容抱胸连「啧」数声,心道好一个知府公子,这都犯事了还有心思来这寻花问柳,实在是佩服。 沈书娉侧首道:「这也是我回京师的原因之一,本是家事,如今却让你牵扯进来陶姑娘,多谢陪同。」 此番她说得郑重,陶容道了声「无妨」,倒是没想到她会同自己说这么多,至于回京师的另一原因她也心知肚明,并未戳穿她。 暖风掺着各色熏人的香气笼罩着两人,陶容执扇掩于鼻上,受不住地吐槽:「怎的越往上越呛人了。」 沈书娉对此不置可否,两人行在廊上,视线从最旁边的菱格窗上扫至长廊尽头。 陶容面红耳赤地听着各个房间中传出的些许不可描述的声响,只觉耳尖更加燥热,大脑混沌地印上某些画面,还有某人俊逸的贱容。 以至于她刚和不远不近处的一道视线对上时,没有立即反应过来,随后,两道目光皆是一怔。 陶容喃喃:「二哥哥?」一时间神色复杂,没想到平日里温润如风的二哥也会来这丽春院。 害,果然美人才是世上最抵抗不得的诱惑。 反观沈书娉倒是平淡,扯着陶容过去,自然地同她哥打了个招唿:「元洲。」 陶元洲怔了一瞬,很快又反应过来,同她们打了招唿。 陶容视线在这两人身上来回扫射,若不是她十分确定沈书娉的心上人是谁,怕是要怀疑这两人的关系了。 一冷静下来,她便也明白了,这分明是约好了的局,大约同那封信有关。 陶元洲从前又是徽州都指挥使,如今更处京师,知府三公子犯的事由他插手也不奇怪。 第67章 . 丽春院(下) 腰腹下压,嗓音暗哑「本 乌莓/书 许是怕坏了房内的事, 廊上不曾遇见旁人,三人此刻立在最尽头的一处香房外。 幸而没人经过,不然准将他们认成变态了。 陶容摸了摸唇上的毛毛, 有些刺手,遂又放下,轻声道:「你们怎的不现在捉人?」 陶元洲视线在那撮八字鬍上停顿了一秒,有些失笑, 这样的鬼点子怕是只有她才能想得出。 正欲开口时, 屋内蓦得传来一声女子的高.吟, 似痛似乐, 同男子的低声喘气混在一块, 隐隐约约溢出几声。 「沈郎, 再用力些」 三人:「」 此刻空气不免有些许燥热, 陶容尴尬地摸摸鼻子, 心中想着这也太不隔音了, 不过旁边两人显然比她还要尴尬。 陶容先开口:「你们不用说了,我大概知道是为何了。」 此刻进去,委实不太妥当, 且会打草惊蛇。 沈书娉站在她身后,离那扇门最远,闻言清咳几声, 将几人思绪拉回来:「元洲,外头的人可安排好了。」 言罢, 陶元洲神色立时肃穆下来,颔首道:「我的人定不会让他踏出丽春院半步。」 任务时间只剩三日,须得尽快拿下人。 只是陶元洲皱眉,沈漳入京师已有半月, 他们竟半分都未察觉到其线索,先前以为藏身在同犯卢临那,但前日他们在远郊的一处破庙中捉到卢临,他却说这半月未曾见过沈漳。 直至昨日有人识出通缉令上的人,这才同都司禀报了丽春院一事,今日来看,果真是沈漳,只是此前半月都苦寻未果的人如今轻易被寻到,当真是巧合吗? 陶容见陶元洲有些发呆,用手肘碰了碰他,提醒道:「那个他们好像结束了?」 周遭的确静了下来,陶元洲眉头未松,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 左肩落上一只柔软手掌,沈书娉凝着他:「你答应我的,将他送去兵马司狱前,让我同他说几句话。」 「自然。」 第115页 陶元洲从袖中掏出把短剑,很快,菱格窗上的绸面被刺开一个小洞,他凝神看去,下一刻却是面色一变。 陶容直觉出了什么事,同沈书娉对看一眼,默默后退。 陶元洲面色凝重,再没犹豫地抽剑踹门沖了进去,床上的除却已晕了的女人,再无旁人。 果真跑了,再从窗户往下一看,沈漳身影在后巷中奔跑,而他早已埋伏好的手下此刻也都追了上去。 陶元洲面色松了些许,沈漳如今没有同伙,他今日埋伏下的人颇多,他不可能逃得掉。 陶元洲出了房门,径直道:「我送你们离开。」 陶容没往里瞧,但从他的神色便能猜出这沈漳大约是跑掉了,她乖顺地点头,眼下留下也无用。 沈书娉想说些什么,瞧他神色后便也没再开口。 正当三人快行至二楼时,便听得楼下一声惊慌的大喊:「有贼人打劫了啊!快来人啊」 话音甫落,丽春院登时一片混乱,房门大开,众人慌乱地聚来楼梯处。 陶容惊慌之余又有些愕然,打劫?还在这种地方? 暗自思忖中,陶容被从后而来的一女子撞上,脚步一滞,落后他们二人一步,她轻蹙眉心,稳住身形后又向前去。 并未注意身后蓦然而至的身影。 是以,当陶元洲似有所感地回头时,连陶容的一片衣妜都未瞧见。 他立时回身去寻,却被眼前人给挡住,待看见来人的面貌时,陶元洲眉心拢起,沈书娉亦是怔然。 常林神情未有变化,只抱拳道:「指挥使不必去寻了,我家大人自会照顾好姑娘的,您还是先解决眼下的事为好。」 虽低着头颅,但他面上却不卑不亢,也是,那人身边的人又怎么会是泛泛之辈。 周围人愈发混乱,楼下的喊声也愈大,陶元洲最终还是转身而去。 自上回醉香楼一番茶局后,他便莫名相信,那人对谁都可能是最危险的存在,唯独对他的二妹妹敛尽锋芒,甘愿庇佑。 这种莫名的信任大约是来自五月的那一日,提起小姑娘时,他瞧见那位杀伐果断的上位者柔了冷戾的眸,里面藏着的勐烈情绪,比起外头唿啸着的冷风冷雨,竟也毫不逊色。 - 再说陶容这边,被人从后箍着腰提起的瞬间,她脑中思绪飞转,心跳如鼓。 她别是被劫犯给掳走了吧?难道他们还要劫色?! 陶容又惊又慌,一时间没识出这身冷冽的气息来,那人速度极快,转眼便窜入四楼尽头的房间。 她被人「扔」在了卧榻上,还未来得及起身,一道阴影便倏得压下来。 冷冽的气息带着熟悉的压迫感紧密地包裹住她,叫人不自主地冷颤,对上那双深邃眉眼,陶容瞪圆了眼,唇瓣翕动: 「你,你怎么是你?」 程子曜两手撑着软塌,两人之间堪堪只有一拳的距离,陶容能听见他微沉的唿吸声。 程子曜唇线抿直,未说话,也未离身,视线往下,在她的唇上停了一秒。 然后陶容便肉眼可见地瞧见他脸黑了,她立时捂住那撮小鬍子,发出的音节有些模煳:「你先给我起开」 她现在还是「男子」身呢,一定很丑呜呜。 陶容去扳他撑在两旁的手臂,纹丝不动,还隐隐能感觉到布料下坚实的肌肉,扳不动,她就去抠他,但又不敢用力。 那点力气不痛不痒的,程子曜由着她折腾,腾出一只手将她唇上的东西弄了下来,这下陶容不干了,要去抢他手里的鬍子。 「你干什么?快还我,花了十文钱买的呢!」 无奈手短,她只得直起身,额头却磕到了男人线条优美的下巴,顿时「嘶」了声。 程子曜嘆了声,到底柔了嗓音:「莽撞什么。」 陶容的额头被他轻轻揉着,有些舒服,便泄了气,顺势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歪在他怀里便不动了,撇唇道: 「凶什么啊。」 她还没问他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呢。 程子曜见她乖顺地靠着他,冷眸不觉溢出柔色来,直至此刻,人安然无恙地在怀中,他心中的慌乱才逐渐平息:「下不为例,近日便不要乱跑了。」 风云渐起的京师不会太平多久了。 陶容不走心地「哦」了声,然后小声道:「你倒是会享受,我都瞧见了,丽春院的小姐姐都是姿色上乘」说罢又用余光偷瞄他。 程子曜垂眸,将她的手握紧,诚实道:「没有。」 两个字足够让陶容高兴一会了,但她口中还是损了句:「也是,谁知道禁慾多年的辅国公是不是不行呢。」 话音甫落,空气静了一瞬,某人的目光倏得危险,陶容后知后觉想要弥补。 没等她开口,程子曜直接气笑了,使力将她锢在身下,黑眸晦暗。 陶容的手被他牵引着往下,搭在了紧窄的腰上,看不出来啊,宽肩窄腰,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公狗腰? 陶容耳尖发红,默默想着,手也不要脸地捏了一把那里的肉。 嗯,非常好。 程子曜有些意外,小姑娘如今愈发胆大了,某人好心地让她捏了个够,这才唿吸微沉地握住她的手腕。 腰腹下压,嗓音暗哑:「本官行与不行,容儿不知道?」 衣料相碰,陶容脸红了个彻底,杏眸瞪大,大骂了着推他:「变态!」 第116页 流氓!这还什么都没做呢,他,他竟然就 程子曜先前便一直克制着,他一向不显露于色,此刻被她乱蹭着,燥火烧得更旺。 怕自己的力气大,会弄伤小姑娘,他难得懊恼,干脆将人直接揽进怀里,陶容手只能锤到他的背。 蓦然,「叩叩—」的敲门声传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不大自然的咳声,外面人道:「主子,人到了。」 是那个凶凶的常林的声音,陶容不敢动了,连要唿吸也忘了,他不会听见了吧? 程子曜好笑地拍拍她的背,除了声音有些哑外,冷戾的神色依旧。 偏头吻了吻她通红的耳尖,这才把人放下,起身。 陶容咬着牙瞪他的背影,方才这男人抱她时蹭了几下,分明是故意的! 程子曜已坐在案前的软塌上,正优雅地续茶,半分不见适才沉溺的眸色,沉声道:「进来。」 陶容心中骂了句衣冠禽兽。 进来的果真是常林,陶容想起楼下打劫的事,便问:「我二哥和沈」 待见到跟常林进来的男人后,她剩余的话忽而止住,那人魁梧高大,陶容这一瞬间脑子都是一片白光,眸子控制不住地颤抖。 有关于那些奇怪的梦的画面又反覆出现,被人掐住的颈脖,燥热痛苦的窒息感似乎又扑面而来。 怎么会,怎么会这人竟和梦中要杀她的大汉重合了。 程子曜见到来人时已是面色微变,再把视线投向软塌时,小姑娘蜷着身子已然缩到了角落,眸色似惊似恐。 他眉眼立时凌厉,起身往踏上去,连声哄着将人揽入怀里,墨衣披到陶容身上,遮了外头的视线。 程子曜下颚线绷紧,心中如针扎般刺疼,手轻柔地怕着怀里人单薄的嵴背,再回头时面色狠戾,眸中泛着许久未现的腥色暗芒。 连常林都不明白主子突来的暴戾,身后刚调回他手下的大汉更不知了,上前抱拳单膝跪下:「属下参见主」 「滚出去。」 语气比那寒冰冬霜还要刺骨三分。 第68章 . 完 「容儿,接你回家了」 乌莓/书 连常林都不明白主子突来的暴戾, 身后刚调回他手下的大汉更不知了,上前抱拳单膝跪下:「属下参见主」 「滚出去。」 语气比那寒冰冬霜还要刺骨三分。 肃杀的冷冽气息直逼而来,那大汉已是战战兢兢, 不多时,乌沉香萦绕的屋里只剩下软塌上的两人。 寒冰渐融,屋内终于暖了下来。 小姑娘身子虽有些颤,却没有推开他, 手紧紧地抓着他宽大的衣袖。 程子曜惯常冷漠的眸子里多了点别的情绪, 将她的髮丝轻柔勾至耳后。 他隔着清薄的空气凝着案桌上的香炉, 菸丝缠绕, 良久才道:「莫怕, 本官会解决好一切。」 - 时值深秋, 叶将将落地。 陶容已经换上了女装, 跟着青枝出了丽春院, 她没寻见陶元洲和沈书聘, 倒是官衙的人已经闻声寻来。 身后嘈杂不绝,她没管,心不在焉地慢走着。 「二姑娘。」青枝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今后若是有什么事, 姑娘尽可放心告诉青枝,奴婢虽是主子派来的,但如今更是姑娘的人, 必定会以姑娘的意愿为先。」 这是在告诉她,今日之事若没有她的准许, 青枝是不会同程子曜说的。 陶容明白了,她凝着枝头的一蕊白花,轻轻道:「青枝,你看这花生得好看吗?」 青枝见她嘴角的弧度, 愣了一秒便也笑了:「好看的,二姑娘。」 很多事情其实在某些时刻和瞬间便懂了,关于从前莫名其妙的穿越,奇怪的梦靥,还有遇见的人。 陶容竟也未觉有多讶异,心头更多的情绪是种安定。 只要有他在,她便能安心。 陶容笑:「青枝,咱们这便回府。」 刚踏进陶府的门,便见陶映雪领着兰菊急急忙忙地往外去,仔细看脸上竟还带了泪。 陶容拦了人,疑惑道:「胡管事,大姐姐这是?」 胡管事忙行礼,面色稍急,只道:「宣成侯爷登门,此刻正和侯爷夫人在竹松馆。」 陶容眉头拧起,那老色批又来了? 「不过二姑娘不必担心。」 胡管事笑了笑,没再多说。 回了沁蓉苑,陶容便明白了何为「不必担心」。 禾秀这小丫头一见到她们,便坐不住了,急忙上前,嘴角的笑意止都止不住,:「二姑娘可算回来了,你们不知,禾秀今日回府时正巧见宣成侯爷过来,后来奴婢同竹松管的阿晋打听,原是这宣成侯要迎娶大姑娘。」 陶容微扬眉梢,见她一副喜形于色的模样,觉得好笑:「你这表情倒不必如此实诚,小心让人家看了去。」 禾秀不管,虽然不知为何宣成侯突然改了想法,但她就是欢喜,这对二姑娘来说,是大大的好事。 室内用了暖香,陶容脱了外头的对襟袄,问道:「父侯和夫人如何说?」 禾秀过去替她捏肩,闻言更喜了:「侯爷命人收了那些聘礼,奴婢觉得大姑娘定是喜事将近了。」 陶容唇角微翘,这结果在她的意料之中。 为了侯府的嫡子,左不过是要牺牲一个她或者陶映雪。 第117页 平静过了几日,沈书聘来店里寻她去茶楼喝茶,陶容欣然应下。 茶香裊裊,陶容先开口:「前几日的事可有结果了?」 沈书聘苦笑:「他死性不改,我再如何劝,结果总归是一样。」 陶容抿了口茶,点头:「结果不好倒不一定是坏事,你尽过力,只求问心无愧便好。」 沈书聘没应声,看着楼下的说书人,缓了几秒才开口:「陶姑娘,我真的很羡慕你。」 陶容笑了笑,静等她后面的话。 「遇见你之前,我一直认为我同他是应该并肩站在一处的。」沈书聘笑意苦涩:「我和他大抵也称得上青梅竹马,他自小便冷漠,从不同旁人多接触,眼里总没什么情绪,他就是这样的性子,以后也应该一直这样,可这次回京,我便是明白了。」 「他心心念念的都是你啊。」 底下说书人正讲到精彩处,周围人欢唿叫好。 陶容看着她,笑得坦然:「你的良人虽不是他,但今后定会有人待你如他待我一般,因为你值得,沈书聘。」 沈书聘唇角扬起,苦涩褪了些,更多的是释然。 「会吗,大概吧。」 翌日,陶容回了趟莲花村。 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子长得快,二狗飞奔过来的时候,陶容差点没被他撞到。 「阿姐!」 陶容笑着摸他的头:「二狗长这么高了,都快及上阿姐的腰啦!」 前段时间陶容便让青枝送了些新鲜食材和银两过来,衣食住行不再那么拮据,郭氏的身子也硬朗了许多。 李氏见她回来,面上虽未露出任何欢喜的神色,但中午却是烧了只整鸡,陶容想着待会同她商量下,今后去店里做厨娘也是可以的。 午膳用过后,陶容兴致来了,带着青枝,禾秀还有二狗去后山捉鱼虾。 还是穿书的第一天时来的小溪,清澈见底。 几个人玩得格外开心,连青枝都受不住禾秀的拉扯,跟着她一块下水摸鱼去了。 陶容脱了鞋袜,将脚浸入溪水里,有些凉,光将流动着的水覆上层金光,波光粼粼。 她凝着远处,有些失神。 二狗好不容易抓到一只鱼,开心地跑过来:「阿姐,快看!」 阿姐却没理他,二狗将鱼放进竹篓,坐在她旁边。 「阿姐,那个哥哥什么时候再来俺家呢?」 陶容愣了会,摸摸他的头:「他呀,可能过段时间吧。」 话是这样说,语气却止不住的失望。 自那日丽春院一别后,已过大半月,而辅国公府也同样宁静了大半月,辅国公爷程子曜离开了京城,除了当今圣上,无人知晓他的去处。 几人玩够了,收拾好回去,青枝和禾秀提着竹篓,陶容牵着二狗在前头走。 时值傍晚,烟霞覆在天边,山路旁的叶簌簌作响,落了几片下来。 陶容低头去看,又一片枫叶打着卷飘至脚边,入火的红。 她心念一动,忽而抬眼。 入眼处,除了漫天烟霞,亦有那颗火红的枫树,树下有只枣红马,旁边立着一欣长身影,着墨袍,玉冠束髮,腰间腾云祥纹的锦带飘动。 眉眼深邃,一如从前的俊逸,程子曜凝着她,黑眸里映了满目的璀璨晚霞和柔意。 他朝她伸手。 「容儿,接你回家了。」 那一刻,陶容只觉今后遇到的风景,大抵胜不过今日了。 — 又过一月,黄道吉日。 京师迎来了一场昌大又隆重的迎亲队伍。 十里红妆,热闹非凡,百姓们奔走相告,那心狠手辣,权势滔天,从不沉溺女色的辅国公爷竟也满身瑞气,风风光光地去迎娶一名女子了。 哦,就是那个京城生意最红火的餐馆的老闆娘,叫什么陶氏串串香的那个。 到了子时,月也歇息了去,万籁寂静,只有国公府里最大的一间厢房里,依旧还没安静下来。 候在外室的青枝和禾秀已是闹了个满脸通红,再也没办法待下去,干脆出了院子。 「…青枝,这都两个多时辰了,公爷咱们二姑娘也太遭罪了。」 青枝红着脸打断她:「主子的事情,不是我们能随意议论的。」 「可是我心疼咱家姑娘,哭了好长时间了」 「禾秀!」 过了一会,天开始落雨,夜里温度更低,房里的陶容却热得满面潮红,香汗淋漓。 香帐抚动,院外的花叶在风雨下颤颤巍巍地晃动。 「程子曜程子曜。」 那人轻吻她的眼,因小姑娘的声音,外头雨似乎更急了。 陶容脱力,白嫩的手臂从他的脖颈上滑下,程子曜手臂肌肉绷起,将人抱起来,下了床。 陶容被欺.负惨了,以为终于结束了,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又呜呜哭起来。 她气得掐他,程子曜没放过她,吻她的唇:「容儿,叫我。」 陶容眼眶红着,不甘不愿地吐出两个字:「相公。」 程子曜满意了。 外头的雨落得大了,越来越急,越来越勐,击打着院里娇弱的花。 过了好长时间,雨才渐渐停息,月从云层里钻出来,地面上的水渍映出柔亮的光。 房里,陶容疲惫地睡去,朦胧中额头被人轻柔吻过。 第118页 她想。 自此,就终于安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