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三个大佬的已死白月光》 第1页 [穿越重生] 《穿成三个大佬的已死白月光》作者:连双【完结】 简介:宁宁在病中写了三本虐文,笔下的白月光女主皆以自己为原型。 第一本是仙门师妹,为成全仙尊拯救苍生而自刎。 第二本是魔族圣女,为帮助魔尊渡劫捨身献祭。 第三本是和亲公主,为治人皇的病她取下心头血。 弥留之际,宁宁意外来到一个修仙世界,听说仙尊、魔尊、人皇都在追忆自己的白月光,本以为这一切和她没关系,直到宁宁发现…… 她穿进了自己写的书里面,而且是三本书融合的世界。 而她,宁宁,同时成了三个大佬思念成疾的白月光! 三个白月光都是我怎么办,在线等,急得要命! 被迫变海王的宁宁不得不分饰三角,早上是甜心师妹,中午是飒爽魔女,晚上是痴情公主。 宁宁死死捂紧马甲,然后…… 很快就掉了┏(゜ロ゜;)┛ 仙尊:宁宁,我会把世上最好的都给你。 人皇:姝儿,你是我的,谁都抢不走! 仙尊/人皇:你是哪位? 魔尊眯了眯眼,身上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丁丁,你究竟有多少个老相好? 宁宁(抱头):你们要打就打吧,别误伤我就好。 註:男主只有一个,1v1,每天21点前更新。 感谢碧水咕咕「眠鱼」送的封面!内容标籤: 甜文 古代幻想 异想天开 搜索关键字:主角:宁宁(宁姝清) ┃ 配角:下本开《你并非不够好》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捂紧马甲,周旋在三个大佬之间 立意:不管处在什么环境也要努力生活 第1章 仙人还愿 有生之年,她居然能够亲眼见…… 天蒙蒙亮,日头尚未出来,月色疏淡,多数人犹沉浸在梦乡之中,天胥门山脚下一间古朴清幽的仙女观外已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几十个身穿蓝白衣服的修士组成一条防线,将成百上千名信徒拦在距离仙女观门口五米处,每次只放三人入内。 防线内摆着一面半人高的铜镜,镜面光洁如新,晶莹剔透。两名容貌昳丽的女修守在镜子旁侧,一站一坐。 站立着的是名十五六岁的少女,容色娇美,眉眼弯弯,有一双水灵灵清亮亮的眸子,举手投足间皆是天真浪漫的神态,她脆生生地念道:「下一位。」 身着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走上前,环佩叮噹,他不急着走到镜子前,反而把少女拉到一旁,悄声道:「仙子,我从千里外的衢州赶来,家中绸缎庄经营不善,难以为继。几十口人嗷嗷待哺,实在困难之极。您看能不能行个方便,这天选镜我就不照了。」 他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从怀里拿出一块金元宝。 宁宁娇笑道:「还真是困难啊!」 中年商贾附和:「确实困难,不然我也不会千里迢迢……」 「我是说,一出手就是金锭子,你这日子过得果真艰苦。」 中年男子脸色一变,辩解道:「这是我全部家产……」 宁宁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叫住上一个照了天选镜的老伯,问道:「伯伯,您来仙女观是为了什么?」 老伯回答:「田里闹了蝗灾,颗粒无收,家中快揭不开锅了。」 宁宁又问另一个面容憔悴的女子,她答道:「我成婚三年,至今无所出,婆婆让相公将我休弃。」 排在中年商贾之后的老婆婆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上前,眼中闪着泪光,嘴唇哆嗦:「我的小孙女病入膏肓,请了多少大夫都没用,只能来求仙人显灵。」说着,她朝着商贾啐道:「这天选镜,你究竟照不照,不照老身就先照了。」 「我们仙尊建这座仙女观,为百姓还愿,是想帮助真正困难之人。」宁宁指着被分到安选区的信徒,温声道:「你随手拿出来的金锭子,足够救这数十人的性命了。」 「我赠先生几句经商之道:先守信,再讲义,后取财。以义为利,利缘义取,财自道生。」 商贾面带愧色,道:「仙子说的是,这金元宝,就当做是李某对这几句格言的酬金,还请仙子收下。」说罢,仓皇离去。 宁宁把金子给了负责看顾安选区的师兄,让他碎成几十块后分发给穷人们。 坐在一旁的灵素师姐笑道:「宁宁真聪明,不但想到把通灵镜当作天选镜来用,还懂得经商之道。」 宁宁眉毛上扬,神情得意,「那是自然。」 「呸,也不懂自谦,真不害臊!」 宁宁微微一笑,心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谦谦君子,作为一名现代人,最重要的是自信。 她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一个多月。 穿越前,宁宁刚满二十二岁,正是大学毕业的年纪,同龄人都忙着找工作,她却只能躺在病床上。 宁宁从没上过大学,高考前她忽然病倒,一病就是四年,别人上大学的时光,她都在医院里度过了。 那天早上,宁宁忽然精神头十足,她知道自己大约是迴光返照。趁着精神好,她拥抱了父母,跟他们说了些告别的话。 再次睁开眼时,她以为自己是在轮迴路上,谁知却是在一个叫「天胥门」的修仙门派中。 原来她昏倒在天胥门的山脚下,正好撞上仙门的收徒大会,被当作是前来拜师的弟子。 第2页 宁宁就这样误打误撞拜入了天胥门,她无比珍惜这再世为人的机会,下定决心要刻苦修炼,弥补上一世的缺憾。 在听到仙门的名称,得知仙门的修炼功法和门内布置后,宁宁就开始怀疑自己不是穿越而是穿到了自己写的书中。天胥门的设定和她笔下的《剑仙传》一模一样,只有众人的姓名与书中不同,因此她一直不敢确定。 临近仙尊出关,她听师姐们说起仙尊和小师妹那段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这才确认自己是真的穿越到了《剑仙传》中,只不过是在原书剧情结束的三百年后。 小师妹作古三百年,除了仙尊外,当年之人要么飞升、要么圆寂,现在天胥门上下都已经是新面孔了。 老婆婆站在天选镜前一照,身上发出白光,她喜极而泣:「我的小孙女有救了!」 「恭喜婆婆。」宁宁笑了笑,给了她一张号码牌,然后看着她被一名男弟子搀着扶入观内。 不过几盏茶的功夫,一百张号码牌全数派完,但观外还是围满了天南地北赶来的人。 几十名充当防线的弟子疏散着未被选中的百姓离开,宁宁候在观外等着见仙尊。 从她入门起,仙尊就一直在闭关,好不容易出关一次,她早就望穿秋水了。 忽然传来阵阵惊唿声,人群突然暴动起来,原本离去的人流再次涌向仙女观。 「这是神仙呀!」 「神仙,神仙看看我吧!」 …… 宁宁抬头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白衣,玉冠束髮的男子从天而降,他面貌俊雅,气质飘逸出尘,眉目间流露出悲天悯人的气息,明明是青年模样,两鬓却各有一捋白髮,神情寂寥,脸色苍白。 「是仙尊来了!」 灵素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宁宁心中一阵激盪,这就是《剑仙传》的男主阮天知,她的大儿子!有生之年,她居然能够亲眼见到自己笔下的人物! 这时,管事的师兄在人群中喊道:「宁宁,你快去开启山门结界,别再让人进来了!」 宁宁有些魂不守舍,听到喊话便下意识往山下跑,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亲儿子。自己给了他一个悽美的结局,而他就这样冷冷清清地度过了三百年。 不过她只是一个入门弟子,仙尊应该也不会留意她吧。 宁宁不知道的是,她转身下山的一瞬间,有一道目光忽地落到她的背上。 阮天知往观外淡淡瞟了一眼,顿时心跳停了一拍,方才人群中似乎有个人,背影和小师妹极其相似,但一眨眼就不见了。 又是幻觉吗? 他微微闭目,掩盖住眼里的痛楚和落寞,自姝清逝世后,三百年来不知是第几回了,总能在人群中看到令他魂牵梦萦的背影,追上去方知是自己的错觉。 还未来得及伤怀,掌门就迎了上来,伴着他步入正殿。这时,仙女观的大门也关上了,把激动的人群隔在门外。 从山脚到天胥门内共有三道山门,皆是三间四柱的牌坊,最外面的这道山门足有三丈高,巍峨耸立,高大雄伟。 三道山门作为天胥门的防护,各自设有结界。由于仙女观建在第一道门内,来上香祈福的百姓络绎不绝,这道山门通常都是对外开放的。 宁宁跑的飞快,比离开的人群更早一步到达山门。她将山门外摆放的木牌转了个面,由通知信徒入内祈愿的内容变成了「今日人满,不得通行」。 接着她准备启动山门的结界。结界开启之后,只出不进。 这是天胥门的必修课,宁宁驾轻就熟,刚要开启结界,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快速走过来。 上百名拿着武器的卫兵,或走路或骑马,气势勇勐昂扬,簇拥着一辆华美异常的马车往山门的方向而来。 不知他们是路过,还是奔着天胥门而来,宁宁感到有些不安,加快了手势。 这时,一名骑在在马车边上的卫兵见到宁宁的脸,突然脸色大变,失声喊道:「公主!」 什么公主?宁宁来不及细思,只见车帘撩起一角,紧接着一个身影从她面前闪过,她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阮天知的目光停留在正殿供奉的仙女像上,仙女像呈飞天行态,身姿飘逸,脚踏祥云,腰间长裙随风摆动,双肩彩带翻卷如飞,面容空灵美丽,目光柔情似水,脸上带着明媚天真的神情。 漫长的岁月中,他被深入骨髓的相思所侵蚀,双手不断雕刻着小师妹宁姝清的神像,一座又一座,直至雕出他心中最完美的模样,他才建了这间仙女观,把神像供奉其中。 过了片刻,他回过神来,由掌门陪伴着处理信徒的祈愿。 待全部处理完毕,已是日落时分。 阮天知奇道:「往年有大半异想天开之人前来,不是求富甲一方,就是求长生不老,怎么今年倒没有了,全是务实过日子的百姓。」 掌门范虚笑而不答,心道:还不是多亏了那位叫宁宁的弟子。 每逢小师妹忌日当天,仙尊会从常年闭关的后山出来,到仙女观中,为前一百名来祈福的百姓完成心愿。 原本是件造福百姓的好事,只是人心贪婪,每年仙女观外挤满了人,即便有许多仙门弟子维持秩序,亦不免有踩踏或斗殴事件发生。 范虚为此忧心忡忡,多亏宁宁献计,将通灵镜充作天选镜使用。 第3页 通灵镜是天胥门的一等宝物,分主镜和副镜。主镜只有一面,置于天胥门内堂,副镜有无数面,仙门上下人手一面。副镜可唿唤主镜,主镜可连通副镜。 通灵镜常作用于弟子在外遇袭不敌之时:携带副镜的弟子将画面传送到主镜中,内堂中的长老们经由通灵镜隔空为弟子们疗伤或者施法。 范虚採用了宁宁的计策,打造了一面半人高的副镜,对信徒们宣称这是天选之境,只有被照出白光之人才可进入观内。 实际上是他通过主镜看到前来祈愿的信徒,用法力探查他们的心愿。 对于诚心求助之人,他在他们身上打出一道白光。对穷苦求财的百姓,他打出一道黄光,这些人进入安选区,由弟子们了解情况后给予帮助和救济。至于那些白日做梦之人,他连光都懒得打,直接让弟子遣返。 他笑道:「师叔,今年仙门新收了一批徒弟,有几位资质还不错。若是能得您指点一二,那便是他们的造化了。」 他当年来天胥门修行,本是奔着阮天知的剑仙之名而来。可那时,姝清师叔已逝,仙尊无心收徒,常年在后山闭关。他便拜了当年的掌门人玄阳真人为师。 那时曾听师父劝导仙尊莫要自苦。多年过去,他仍记得仙尊的回答:「并非我自苦,芸芸众生,何人不是在辛苦度日。我拥有比常人更长的寿命又有此等能力,哪里敢嘆一声命苦。不过世上之事,终有缺憾,不得完美。」 那高高在上、凛然不可侵犯的尊贵男子,眼中却有无限的惆怅和悲凉,仿佛天地万物对他而言,都失去了意义。 玄阳真人飞升后,他接过掌门之位,间或也想劝谏一二,可面对这位他敬若天神的师叔,却常常不知从何劝起,只能盼他多眷顾后辈。 阮天知面露疲色,垂眸道:「改日吧,有些乏了。」 他法力至高无上,身体自然不会疲惫,只是今日是姝清的忌日,他心中郁结难舒,又听了百名信徒的祈愿,实在没有心力再去面对那些小辈。 他正要起身离开,忽然一个女弟子跑进来喊道:「不好了,仙尊,掌门,宁宁她不见了!」 灵素急匆匆地跑进正殿中,她一直没见到宁宁回来,还以为她回了天胥门。结果灵素回到天胥门还是没找着人,不由担忧起来,今日人多眼杂,宁宁不会出事了吧! 掌门听完原委,道:「兴许是在山脚下迷了路。宁宁新入门,许多弟子还未见过她。你与她时常一块,你现在拟出她的虚影像,让弟子们一起去找。」 范虚心中也有些着急。宁宁是新来的弟子之中天资最高的,未拜师前就已经引气入体,当他想进一步查看她的修为时,却被她体内一股温柔却不容抗拒的力量给推了出来。 他让仙尊给新来的弟子们指点,主要还是想让仙尊看看宁宁的情况,那股奇怪的力量是什么? 灵素在脑中勾勒出她的身形样貌,用灵力在身前幻化出她的虚影像,和宁宁本人相差无几。 「掌门,好了。」 「这是……宁宁?」一道沙哑艰涩的声音在一旁响起,竟然是仙尊开口了。 阮天知发怔地望着宁宁的画像,甚至还伸手触摸那虚幻的画像,他双眼发红,心中震盪不已,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半响,才喃喃念道:「姝清,你回来了。」 第2章 痴情公主 宁宁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她的…… 宁宁从昏迷中醒来,睁开眼就见到床边坐着一名青年男子。她震惊之下立刻坐起身,下意识地裹紧被子,往后退去,脱口问道:「你是谁?」 问完她才打量起眼前的男子,他面若冠玉,气宇轩昂,一双黑沉沉的眸子深不可测,神情威严,见她醒来,肃穆冰冷的脸上方透出点喜色。 他并未理会她的问话,而是柔声道:「你终于醒了,身子可有哪里不舒服?」 听他这样问,宁宁才感觉后脑勺一阵酸痛,忍不住伸手抚摸自己的后颈,想起自己昏倒前的场景,她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男子:「是你把我打晕的?」 男子漆黑的双眸透出柔和的光,刻意放软的语气含有丝丝安抚:「随朕出行的侍卫认出你,见你要开启结界,情急之下冒犯了姝儿,朕已令人砍了他的胳膊。是朕不好,累姝儿受惊了!」 朕?宁宁愣愣地望着眼前的男子,他穿着件玄青色常服,胸口用金丝绣着龙形图案,贵气非凡。 宁宁转头看向四周,方才没注意,现在才看到房中站着几个侍女,房内摆设奢华至极,房梁处雕刻着龙纹,这是皇宫? 他是皇帝吗? 想来那侍卫打晕自己必是受他指使,他却要砍掉人家的胳膊,这怕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 宁宁心生警惕,下意识去摸手上的储物戒,想等无人时取出传讯符和天胥门的人联繫,不料却摸了个空。 她低头一看,惊觉身上的弟子服被换成了华丽精緻但薄如蝉翼的纱衣,不仅如此,她身上的东西也全被收走了。 她失声问道:「我的衣服和东西呢?」 皇帝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他便调整成温柔的神情,耐着性子道:「姝儿的衣服脏了,都扔掉了,姝儿想要什么,这宫里都有。」 什么?她的通灵副镜、传讯符、一个月来辛苦做的笔记、攒的灵石和仙丹,全都没有了! 第4页 宁宁简直要气炸了,明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万一对方真的是皇帝,得罪了他可没有好果子吃。 她心里懊悔得要命,早知道会莫名被人打晕带走,她就该学些打斗和逃跑的法术。在天胥门的一个月,她学的都是些理论知识还有开启山门结界。 宁宁道:「我不是什么淑儿,你认错人了。我是天胥门的弟子,名叫宁宁,不信你可以派人去问,他们现在应该都在找我。」 皇帝的神情依旧温柔,只是眼中多了几分寒意:「姝儿,你要是想修仙,不必去天胥门。你身娇肉贵,那种地方不适合你,在皇宫里照样可以修仙,天底下的仙师、方士、巫师,都是朕的子民,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 这时,一个手持拂尘,身穿蟒袍的男子弯着腰走进来,细声细气地禀告:「启禀皇上,张太医到了。」 「宣!」 皇帝轻轻握住宁宁的一只手,温声道:「你前些日子,刚取了碗心头血,朕让太医给你把把脉。」 宁宁的手挣了挣没挣脱,只能再次道:「我说了,我不是什么淑儿,请你让我回去吧。」 「姝儿,你病了!」皇帝发出一声嘆息,眼中说不尽的寂寥和无奈,起身沉默地站到了一旁。 张太医进来后,一直恭顺地垂着头,站在屏风之外,从药箱中取出一根金丝,由宫女递进来,绑在宁宁的手腕上。 传说中的悬丝诊脉? 宁宁觉得自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任人操控,心里发闷。 张太医诊断完,突然跪在地上,声音发颤:「皇上,公主的病情,请容臣私下回禀。」 皇帝听完,安抚了宁宁几句,跟着太医出去了。 宁宁心中一跳,这种不当着病人面说病情的剧情是怎么回事,她该不会在这个世界也得了绝症吧。 只听扑通一声,边上一名容颜秀美的宫女跪倒在地,泪如雨下,哭道:「公主,太好了,您还活着!太好了,真主保佑!」 宁宁发现这名宫女说的语言和其他人不同,但她居然能听懂。宁宁心中一颤,这事情太奇怪了,难道她跟那个淑儿真有什么关联吗?她用同样的语言问道:「你别哭了,快告诉我,我是谁?」 * 「皇上,公主脉象平稳,身体康健,不像刚取了心头血的人。」太医垂着头,把剩下的半句话吞进了肚子里:依臣之见,此女绝非柔淑公主。 这话他是绝不敢当着皇帝的面说的,只能把号脉的结果说出来。 皇帝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似乎并不把太医的诊断放在心上。 「给她开一副安神的方子吧。」 * 听完阿拉黛的话,宁宁才知原来在他们眼中,她是西疆国派来大庄国和亲的公主宁古蔚丽奇亚思扎,封号柔淑。 公主来到大庄国后,请求皇帝为她赐名,病中的皇帝结合她的封号,随口说了两个字:淑清。 她在书中写过,公主回去翻了半夜的辞典,挑出了两个喜欢的字:姝清。然后用自己本名的第一个字作为姓,自此她拥有了「宁姝清」这个汉名。 难怪皇帝一口一个「姝儿」地喊她,她还以为是「淑儿」呢。 不怪宁宁没反应过来,皇帝原先对公主很是冷淡,虽然给她取了名字却从没喊过,每次见面都是淡淡地叫一声公主。 宁宁几乎要再度昏过去,她颤抖着问道:「皇帝的名字……是不是叫顾玄翼?」 阿拉黛闻言大惊:「公主怎么能直唿皇上的名讳!这是不允许的,被他们听到是要没命的。」 果真如此。宁宁头大如斗,她不仅穿进了自己写的第一本书中,还成了第三本书中的角色。 她卧病在床之时,很多事情都做不了,为了排遣寂寞,就写起了小说。她总共写了三本书,当时为了省事,书中的女主角都叫同一个名字:宁姝清。 而第三本书《无情帝王冷情妃》,讲的是和亲公主与病秧子皇帝的爱情故事。在故事的结尾,公主为了给皇帝治病,用匕首割开自己的胸口,取了一碗心头血…… 现在的剧情进展是在公主取完心头血的一个月后。 皇帝病的迷迷煳煳,喝下公主的血后,病情却一日一日好转起来。等他清醒过来,才知道公主为了救他而牺牲,他本想将公主风光大葬,公主的遗体却无故消失了。 皇帝派出许多暗卫秘密寻找,还在听说仙女观有仙人还愿后连夜赶往天胥门。 这才有了两人在山门处的相遇。 宁宁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她的心脏正强健有力地跳动着,她绝不会是那个已经死掉的公主。 也许是她和公主长的一样。 她在原来的世界长得只能算是清秀,穿越到这个世界后,五官轮廓加深,原本有些寡淡的脸变得妍丽明艷。她笔下的女主角是以自己为原型的,在脑中刻画的模样也是自己的升级版。 造孽啊! 当时她写第一本书时,只讲修仙界的事,从来没提过皇宫。写第三本书时,也只讲宫内发生的事,这两本书怎么会融合成一个世界。 她的第二本书,该不会也融进来了吧? 想到那个漠视生命杀人如麻的老二魔尊,宁宁的心紧了紧。 应该不至于,一三本她还没搞清楚呢。宁宁默默祈祷:不会的,不会这么倒霉。 第5页 可公主的遗体为什么会突然消失,难道是她穿书带来的蝴蝶效应? 叫她没事以自己为原型写文,真是悔不当初! 顾玄翼出去了许久,等他再进来时,宁宁已经由阿拉黛服侍着穿戴整齐,坐在了炕上,她可不想一直在床上和他说话。 她凝神望着朝她走来的顾玄翼,他天庭饱满,剑眉凤目,眉高隆准,是她专门研究了帝王之相后刻画出来的形象:一个兼具帝王威严和俊美长相的男子。 他神色清冷,自带一股肃杀之气,只有看到她时,目光才会软和下来。 「姝儿,怎么起来了?」 宁宁看的出神,没有答话。 平日说一不二的皇帝对她却格外有耐心,他温柔地问道:「饿了吗,正好到了晚膳的时辰,姝儿陪朕用膳吧!」 原来已经到晚膳的时间了,她居然睡了那么久。 宁宁有些郁闷,但转念一想,这至少说明从天胥门到皇宫最多只要半日的脚程,不管是仙门的人来找她,还是她自己逃回去,都不算是太远的距离。 她心中稍安,但还是不想跟顾玄翼一起吃饭,只想赶紧打发他回去,自己好考虑逃跑的事情。 「我没胃口,你自己吃吧。」 顾玄翼忽然问道:「高胜,晚膳是谁做的?」 名叫高胜的太监答道:「回皇上,晚膳是御膳房的御厨所做,但今天具体是哪几个当值,奴才要差人去问问。」 顾玄翼黑眸一凝,冷声道:「身为御厨,做出来的饭菜却令人毫无胃口,如此敷衍塞责!朕命你现在带人去御膳房,把今天做菜的几个厨子都拉出去——」他顿了下,才云淡风轻地补上最后几个字:「砍了吧!」 宁宁大惊失色,立刻改口道:「等等,我……我又有胃口了。」 她心中惊惧不已,她给顾玄翼的设定是个杀伐决断的皇帝,五子夺嫡之时,与他争皇位的皇子都被他毫不留情地杀了。 但他平时是个宽厚治下、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不是这样滥杀无辜的暴君,怎么大病之后,变得如此残暴不仁。 明明有痴情公主捨身救他性命,没变得善良就算了,怎么还黑化了? 她心中一团乱麻,看到顾玄翼夹起一块西芹,下意识地劝告:「皇上,你的病不能吃这个。」 宁宁刚说完,就见顾玄翼将菜夹进她的碗中。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碗里摞成了小山,全是顾玄翼给她夹的菜。 西芹于他的病情不利,却对心脏有好处。书中的公主刚取完心头血,吃西芹正合适。 宁宁暗暗后悔失言,她这不是在变相承认自己就是公主嘛。 「我……那个……我是听说,皇上生了病,这个不适合……」宁宁磕磕巴巴地解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顾玄翼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颤声道:「你……还记得?」 第3章 心惊胆战 朕准备封你做皇贵妃,册封典…… 「姝儿,你还记得对不对?」 顾玄翼目光柔情,还带着一丝希冀,似乎是希望宁宁回应他。 宁宁不知所措地捏着筷子,低下头不再说话。 一顿饭吃完,宁宁如释重负地放下碗筷,「皇上,我吃完了,想休息了。」 顾玄翼伸出手,在她的嘴角抹了一下。他的指腹粗粝,上有常年持剑结下的茧子,在她嘴角划过,如过电一般。她身体微微战慄,下意识地往后躲。 美丽的少女躲开他的触碰,垂下的眼睫颤抖着,如同在雨中受惊的荷花,脆弱至极令人疼惜。顾玄翼的眸光暗了下去。 从一开始,她就在抗拒他。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好,吃过药,就休息吧。」 说到吃药,宁宁才想起刚才太医私下跟顾玄翼说她病情的事。她实在是被自己同时穿进两本书的事给震惊了,差点忘了这茬。 「皇上,我是得了很严重的病吗?」 顾玄翼抬了下眼皮,轻声道:「不是,这药是给你安神的,你今日受惊了。」 虽然觉得他有什么瞒着自己,不过宁宁也没太在意。反正她是不可能再得绝症的,她确定自己现在这具身体很健康。要是她真的生病,掌门早就告诉她了。 她垂着眼,看着桌上的菜餚被撤下去,一碗浓黑如墨的药端上了桌。 苦涩的药味飘荡在空中。还未入口,宁宁已经知道它是什么味道了。 她嫌弃道:「既然我没病,这药我就不喝了吧,闻着好苦。」 「喝吧,喝了你今晚会睡的很香甜。」顾玄翼用哄小孩的语气说。 宁宁皱眉,「不要,没生病为什么要喝药!」 她前世喝了那么多的药还不够吗,她最讨厌喝药了。 她刚说完,就见顾玄翼眸光一冷,面上起了一层寒霜。 「喝—下—去!」顾玄翼一字一字说出来,声音凛冽如刀,身上散发着不容抗拒的气息。 短短的三个字就让宁宁心弦一颤。顾玄翼收起了他的温柔外表,毫不收敛地释放他身上的威压和煞气。 这不再是商量,而是命令。 难以名状的压力让宁宁再次垂下了头,她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伴君如伴虎这句话。 顾玄翼自少年时就开始征战沙场,立下赫赫战功,他的威严和杀气,是手上沾了无数鲜血得来的。 第6页 写书时只觉得这些设定酷炫霸道,但现在进到书中,宁宁却由衷地感到害怕。拥有生杀大权的皇帝,手起刀落的年轻将领,合二为一的酷炫带来了双倍的恐惧体验。 顾玄翼没再说什么,他端起碗,舀起一勺药,轻轻吹了吹,送到了宁宁嘴边。 宁宁艰难地张开嘴,把苦涩的药喝了下去。 这药比想像的还苦,宁宁闭上眼,眉头拧成了一团。 顾玄翼吩咐一旁的宫女:「去御膳房拿两碟蜜饯。」 等两碟蜜饯端上来,顾玄翼抓起一颗蜜枣,放到宁宁嘴边,道:「先张嘴吃一个,喝完再吃,这样就不苦了。」 甜丝丝的味道钻进了宁宁的鼻尖,她张嘴把蜜枣吃下去,甜味驱散了口中的苦味。 她喝一口药,顾玄翼就餵她吃一个蜜枣或甜橘,不知不觉就喝下了半碗药,嘴里一直有蜜饯,倒也没觉得特别苦。 顾玄翼的眼神越发柔和,轻声道:「朕生病时,姝儿也是这样照料朕的。」 柔淑公主来大庄国和亲之时,顾玄翼卧病在床多日,对这个小国来的公主不屑一顾。偶尔还会嘲讽地想到:她在西疆国必定不受宠,没有哪个宠爱女儿的父亲会把女儿嫁给快病死的人,哪怕对方是大国的君主。 他不喜她寡言木讷,每次她来他的寝宫探视,两人一坐一卧,连两句话都说不上。就连她一开始求他赐名,他也只是随口打发,对她的册封,更是迟迟未下。 她就这么无名无分地在宫中待了大半年。 后来,他觉得比起其他嫔妃每次见他都泪眼盈盈、哭哭啼啼,她的安静沉默似乎显得难能可贵。他开始允许她近身侍奉,偶尔也会问她是否想家。 她不知从哪打听到一个偏方,说心头血可以医治他的病,只是需要深爱此人的心头血才有用。柔弱如她,平日连见血都会晕倒的人,居然毫不犹豫地将一把匕首插入自己的心口。 不知是不是她的举动感动了上天,他喝下她的血后,竟真的一日一日好了起来。 病好了,心却空了一块。 幸好,上天又让她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他不在意这是神迹还是祸事。 只要她回来就好。 顾玄翼放下碗,握住宁宁的小手,她的手柔软滑腻还有些冰凉,他迫不及待地想将它焐热。 「姝儿,从前是朕不好,没有珍惜你的心意。今后,朕会好好待你。」顾玄翼神情认真,言辞恳切:「朕会让你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宁宁满心尴尬,她创作的小儿子居然对她有非分的想法。 她不敢像之前那样表达自己的不满,只能通过揉眼睛和打呵欠等小动作,委婉地提示:她累了,想休息。 顾玄翼餵她吃完药后,把她扶上床,给她掩好被子,才依依不捨地离开。 宁宁刚松了口气,就听到他去而復返的脚步声。他站在床头,目光和煦,「姝儿,有件事,朕忘了说。」 他重新坐下来,一字一句郑重道:「朕准备封你做皇贵妃,册封典礼七日后举行。」 宁宁怔住了,半响说不出话来,直到他的脚步声慢慢远去直至完全听不见。 她一把拉开被子,坐了起来。 顾玄翼,他不对劲! 自己给他的人设是无情帝王,他现在这副深情款款,非卿不可的模样是怎么回事啊! 《无情帝王冷情妃》写于她生病后期,那时她对生活失去了希望,对感情也是。对生活的态度很自然地映射在小说中。笔下的帝王只爱自己,病的要死时甚至想过拉全世界陪葬。 至于公主,也并非对皇帝爱的痴情,她是位深明大义爱民如子的好公主,深知自己的使命。她把匕首插进心口,只是为了自己的国家。她没有把握能够得到帝王的宠爱,只能用这种方式让他垂怜自己的母国。 按照原本的剧情发展,公主死后,皇帝一面追忆公主,一面后宫三千,宠爱的妃嫔皆是和公主眉眼相似之人。 因为对公主的怀念和歉疚,他厚待西疆国,提高西疆国人的福利地位。而西疆国的百姓也为这位柔淑公主建了许多庙宇,把她供奉起来,将她视作西疆国的幸运女神。 顾玄翼得到了全世界,心中却有个忘不了的白月光,圆满的人生中始终有个无法弥补的缺憾。 这是宁宁为顾玄翼设计的最完美的结局。 还有什么比成为帝王的已死白月光更能永久得到他的心呢?没有!只要活着,就有可能被他厌烦,遭他嫌弃。就算两人一直琴瑟和鸣,红颜也会有老去的一天,到那天,所有的恩宠都会被收回。 宁宁打了个哆嗦,她不会写宫斗小说,那些阴谋算计和勾心斗角太复杂了,她整不明白。更别说让她亲自下场宫斗了,肯定活不过三集。想到阴嗖嗖的冷宫,打胎,毒酒,砍头…… 算了算了,这个皇贵妃谁爱当谁当吧!她只想好好修仙,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现在的烦恼是她没有法术,没有道具,她该怎么从这个巨大的监狱中逃出去? 不知道掌门还有灵素师姐他们有没有在找自己,七天的时间够他们找吗?该不会找了两天发现找不到就放弃了吧。 …… 两日后,天胥门。 大半弟子都被掌门派下山去寻人,他们的储物戒中被放进了一幅虚影画像,画中人唇红齿白,言笑晏晏,正是掌门要他们寻找的新入门弟子——宁宁。 第7页 范虚留守在天胥门,一方面是防止有外敌入侵,另一方面是放心不下仙尊。 本以为仙尊在发现宁宁和姝清师叔长相一致后,会立即下山寻人。结果仙尊只是失神了片刻,就开始将灵力注入通灵镜,使其映射出外界的景象,通过不断变化场地,在整个人界进行地毯式搜索。 他不得不佩服,这样的寻人方式无疑是最快的。 但是三天过去,整个人界都被翻了三遍,还是没有宁宁的身影。 除非她被藏在封闭的地方,一直没有出现在室外。 仙尊通过通灵镜探查的范围只有室外,不是不能进到屋内,而是他不愿。一旦搜查范围扩大到室内,那么必定会窥探到他人的隐私,他不愿这样做。 范虚在一旁看的心疼,他的这位师叔可是三天两夜没阖过眼了,一直在消耗灵力,连片刻休息都没有。他倒不担心仙尊会耗尽灵力倒下,而是担心他会走入另一个极端。 姝清师叔逝世后,仙尊就一直将自己关在后山闭关,这次出来个和姝清师祖长的一模一样的宁宁,还没见上一面就失踪了,他担心,如果一直找不到宁宁,仙尊会不会发狂。 阮天知面不改色,没有人知道,他是真的快崩溃了。三百年来无穷无尽的思念,痛入骨髓,时时刻刻折磨着他。好不容易那个身影再次出现,却又立即消失,这叫他怎么忍受得了? 再找不到的话,他就要去其他几界看看了。妖界、魔界、冥界都设置了封印,通灵镜探查不到,他只能亲自去查探。虽然范虚说宁宁只是凡人之身,不太可能去到仙界,但是如有必要,他也会想办法上去一趟。 一道熟悉的身影映照在通灵镜上,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手舞足蹈,脸上的笑容明媚得如同春光。 阮天知将通灵镜的画面定在这个地方,迅速锁定位置。 这个地方是,皇宫? 范虚正想劝仙尊休息片刻,暂时由他来使用通灵镜。就见一道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仙尊剎那间消失不见。 阮天知飞的早了,也就没有看到,通灵镜上那个明媚的少女被一个突然出现的黑影拉进了一团黑雾之中。 范虚想到仙尊可能发现了什么,赶紧凑到通灵镜前查看,只见镜面上映照出一个偌大的花园,里面有假山、有凉亭、还有高大的树木和遍地的花花草草,就是没有人。 接着十几个宫女和侍卫突然跑进镜面处的位置,神色慌乱。 范虚心中奇怪:通灵镜上根本没有宁宁,仙尊突然消失,是去哪了? 第4章 皇后探视 那所谓的取心头血的偏方,其…… 本以为经过顾玄翼的睡前暴击,她会彻夜难眠,结果宁宁只纠结了几分钟就释然了。她好歹是经歷过大风大浪的人,都是第二次做人了,有什么好怕的。顾玄翼再厉害,也是她创造出来的人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怕自己搞不定他。 想明白后她就安心睡了,这一觉睡的香甜无比,一夜无梦。 清晨,她满足地睁开眼,准备伸个懒腰,看到床边有个男人,吓得立刻坐了起来。 看清对方是皇帝后,她把抱怨的话吞了下去。只敢在心里想想:顾玄翼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大清早坐在她床边干什么。她该不会每次醒来都要第一眼就看到他吧。 顾玄翼笑眯眯地望着她,看上去心情很好。 「姝儿,昨晚睡的好吗?朕不放心你,下了早朝就过来了。」他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痴迷,缓缓说道:「你睡着的样子,很可爱。」 宁宁扯了个假笑,想到自己睡觉时,这人就在她床边看着,心里有点发毛。 顾玄翼定定地看着她,对这个失而復得的宝贝,他怎么都看不够。 从前他是怎么了,居然会觉得她寡淡无味,明明他的姝儿生得清雅绝丽,柔美动人。她的每个表情都那么生动可爱,每个动作都那么朝气蓬勃。就连刚睡醒时睡意惺忪,揉着眼睛,打着呵欠的样子都如此娇憨可人。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她白皙光滑的皮肤仿佛抹了一层蜜糖,甜丝丝的令人心动。修长的眼睫毛上下抖动,像一只金色的蝴蝶在舒展翅膀。 「姝儿,你真美!」顾玄翼发出一声感嘆,右手抚上她的脸颊,闭眼吻了上去。 宁宁看到皇帝把嘴凑过来,差点吓得心脏骤停。来不及多想,她赶紧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嘴。 嘴唇碰到的地方虽然柔软,却跟想像的不同。顾玄翼睁开眼,看到少女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他,而他亲到的地方是她的手背。 他的脸上登时蒙上了一层阴霾。见她微微发抖,他不忍心对着她发脾气,只好说:「朕改日再来看你。」 皇帝的拂袖而去,让整间承禧宫冷了下来。 宁宁心不在焉地用了早膳,对着窗台发了会呆。 她觉得自己像一片在暴风雨中飘荡的孤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风浪掀翻。 阿拉黛问她:「公主,您不高兴吗?皇上现在很喜欢您,从前您一直希望能够得到他的宠爱。」 宁宁摇头,「那不是我。」 阿拉黛的表情很遗憾,「公主确实和从前不一样了。不过不要紧,阿拉黛相信公主会很快想起来的,您一定会和皇上过上幸福的生活。」 什么幸福的生活,她只想逃。 第8页 她没能独处多久,顾玄翼走了半个时辰后,皇后来了。 这两日,每次皇帝过来,宁宁都是躺在床上,从没想到起身行礼。但是现在对待这位皇后娘娘,宁宁不敢不小心,她觑着眼去看其他人是怎么行礼的,暗暗模仿。 皇后抬了下手,笑道:「不必多礼,公主起来罢。」 宁宁抬眼望她,只见皇后头戴双凤朝阳金冠,身穿黑红对襟齐腰襦裙并金色刺绣长马甲,生得脸若朝霞,眼如流星,气质端庄大气,雍容华贵。 皇后神情温柔,先问她身体如何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又问起她失踪的日子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 宁宁只回答了身体无恙,其他的一概用失忆搪塞过去。 皇后笑盈盈道:「本宫原不想来打扰公主的清静。只是今早想召替公主诊脉的张太医询问一番,不料他竟于昨夜暴毙。本宫记挂公主的身体,只好亲自来看看。见你面色红润,我也就放心了。」 宁宁听完悚然心惊,昨日太医私下跟皇帝禀报她的身体情况,晚上就死了,这不可能是意外。太医究竟查出了什么,皇帝这般害怕被人知道? 皇后将她的脸色变化都看在眼里,慢悠悠地站起身,道:「好了,本宫该走了,册封典礼就在六日后,日子匆忙,好多事都等着我料理。皇上也真是的,让他多等半个月都不肯,非要这般急促。本宫辛苦些倒不要紧,就是怕内务府那边准备得不周全,委屈了公主。」 说到这,皇后伸手握了一下宁宁的手,笑容和善。 宁宁低头道:「皇后辛苦了!」 皇后叮嘱她多保重身体,然后就离开了。如果宁宁不了解书中的人物,恐怕会认为这是个温柔贤淑的皇后,专程来关心她的。 可惜宁宁知道,皇后是个面慈心狠的人物。 那所谓取心头血的偏方,其实是皇后为楚妃准备的。楚妃深得皇帝恩宠,皇后忌惮已久。趁着皇帝大病,她假意寻来偏方,借着「心头血必须是和皇上相爱之人才有用」的由头,强迫楚妃取血。 楚妃百般推辞,最后是柔淑公主取了血。原先皇后并没有把这个小国公主放在眼里,结果皇帝病癒后,开始冷落楚妃,大肆追封柔淑公主,善待西疆国。皇后才暗暗庆幸,一个法子除了两个心头大患。 现在皇帝放在心尖上的柔淑公主「死而復生」,皇后一定十分惶恐。她绝不会无事来嘘寒问暖。 宁宁心中越来越不安,想逃离皇宫的念头愈发强烈。 屋子里简直闷得让人透不过气,她打算出去散散心,想想有什么法子。刚走到门口,两名侍卫拦住了她。 「皇上吩咐过,让公主在寝殿好好歇息。」 「我只是想去御花园散散心。」 「请公主见谅!」 宁宁咬了咬嘴唇,不甘心地回到房中。顾玄翼是怎么意思,他是想囚禁她吗? 都是她自己造的孽,写什么《无情帝王冷情妃》,当时自以为看破红尘,大彻大悟,现在想起来简直就是中二病发作。让她写虐文,这下好了,报应到她自己身上。 天胥门的人就算找她,也不可能找到皇宫的寝殿中。不管他们是御剑飞行,还是用通灵镜搜索,她必须站在开阔的室外,才有被寻到的可能。 掌门应该会尽心找她,虽然跟范虚没见过几面,但她感觉他还挺喜欢她的。她写的通灵镜有很多妙用,她都教掌门用通灵镜来筛选信徒了,如果范虚不笨的话,就该知道可以用通灵镜寻她。 不管怎样,她得想法离开这间屋子。 宁宁决定哄哄顾玄翼。她虽然没有恋爱经验,但是有撸猫经验。现在皇帝这只大猫炸毛了,得给他顺顺毛,毛捋顺了,一切就好说了。 想好了应对方案,宁宁振作起来,中午吃了两大碗饭,把一旁侍候的阿拉黛都给惊着了,说从未见过公主吃这么多。 说起来,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没好好吃过饭。天胥门每餐只给点米汤喝,说是让他们提前适应,为将来的辟谷做准备。 现在她是要随时找机会逃跑的,当然得吃饱一点,才跑得动。 * 矜州城内,穿着蓝白修士服的一男一女并肩走在繁华的街道上,手持一幅画像,见人便询问对方有无见过画中的少女。 「没见过。」 「老伯,您再仔细看看……」 「这神仙般的人物,我要是见过怎么会不记得。你们找的是天上的仙女吧?」 …… 男子幽幽嘆了口气:「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我叫宁宁去开山门结界,她也不会失踪。」 「哲野师兄,你别自责,你也不是存心的。」灵素安慰道:「宁宁聪明又机灵,肯定不会有事的。我们只要不放弃,一定能找到她。」 哲野点点头,又接着去问下一个人。 两人如果此刻回头,就会看到有一团黑雾,正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灵素突然有种难以自控的渴望,十分想说话:「哲野师兄,你说宁宁究竟是什么身份。仙尊为什么要叫她姝清,难道她是姝清师祖的转世?」 哲野惊道:「仙尊叫她姝清?你亲耳听到的?」 掌门和仙尊都交待过她别往外说,可在此时此刻,她根本不受自己控制,就是忍不住地想说。 哲野也是相同的感觉,他内心极度渴望把关于宁宁的事都说出来,「一个月前,宁宁晕倒在山脚下,我以为她是来拜师的,就把她带到了天胥门。可她说不记得自己的家在哪。昨天她又突然失踪,她是不是恢復记忆,回家去了。」 第9页 「不会,宁宁不是这样的人,她肯定是被人带走的。她究竟是什么身份?带走她的人又是谁?」 灵素突然「哇」地吐出一口血,心中那股难以抑制的渴望瞬间得到了缓解。 就在这时,两人身后的黑雾消失了。 哲野吓了一跳,扶住灵素,问道:「师妹,你怎么了?」 「没事,我刚刚不知道怎么了,突然特别想说话。哲野师兄,我那都是胡言乱语,不是真的,你千万别放心上,也别往外说。」 「奇怪,我也是,平时根本不会去想也绝不会说的话,突然一瞬间全都说出来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是纳罕不已。 哲野的神情变得凝肃起来,「那我们就当什么都没说过,谁也别记得。」 「好!」 不知怎的,灵素心中忽然忧闷至极。明明方才的话只有他们两人听见,她却有种自己说的话已经全部泄露出去的感觉。 她在心中默念:宁宁,你到底在哪,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第5章 御花园 宁宁脸上写着端庄大气明事理,…… 宁宁用过午膳,让阿拉黛给她找了几个话本,打算边翻看话本,边等皇帝。 本来想看点情情爱爱的本子,什么狐狸精勾引赶考书生,卖油郎独占花魁之类的,她记得古代就流行这类故事。结果阿拉黛给她找来了《大庄史记》、《大庄风云百年》等。 好不容易翻到一本《后宫嫔妃札记》,宁宁还以为讲的是宫斗故事,心想封建朝代还有人敢写这个,这么刺激的嘛!兴致勃勃地翻开,一看内容顿时傻眼:这书讲的居然是嫔妃的行为规范,跟《女则》《女训》差不多。 阿拉黛果真是个过分正经的女子。宁宁郁闷地想:她该不会以为自家主子发愤图强,决定好好了解大庄国的文化,做个贤良淑德的好妃子吧。 宁宁耐着性子翻完了两本书,领略了一番大庄国的歷史文化。一直等到子时,顾玄翼连个影子都没出现。 狗皇帝真是说话算话,说了改日就改日。哼,不就是不让他亲吗,小心眼! 宁宁气唿唿地睡了。 她的唿吸渐渐均匀,不久后就进入了黑甜。 一个高大的身影来到她的床前,借着微弱的烛光,凝视她的睡颜。睡梦中的她温柔恬静,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柔和的光笼罩在她身上,她整个人散发着温馨静谧的气息,美好得如同一个幻觉。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触碰她,却在距离她脸颊半寸的地方收了回来。她过于精美了,如同易碎的瓷器,让他的心患得患失。 她不知梦到些什么,皱起眉头,喊了声「小心眼」,然后气愤地踢掉了被子。 他轻轻抓起被角给她重新盖好,又在她床头凝望了许久,才缓缓离去。 次日清晨,宁宁从睡梦中醒来,见床前没有坐人,心中隐隐有些失望。 阿拉黛走上前,用西疆语低声说道:「公主,皇上来了,坐在外头呢。」 宁宁心中一喜,但并不着急出去。她交代阿拉黛给她化了个略显苍白的妆容,唇色淡的几乎看不出,穿戴整齐后,才慢慢走出去。 宁宁忍不住勾起唇角,背了许久的台词,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顾玄翼正想说些什么,宁宁却敛了笑意,垂下眼眸,无精打采道:「皇上不是说改日来看我吗,怎么今天就过来了?」 她别开脸,看也不看他,显然是在生他的气。 不知怎的,她莫名奇妙生气,顾玄翼却觉得心头一暖,有些高兴。他慢慢走过去,双手托住那张气鼓鼓的小脸。 这一次,她没有躲开他。 「姝儿是怎么了,是谁惹你不高兴?」 他见她脸色苍白,心中有些不忍。若不是昨晚见她睡的香甜,还以为她一夜未眠。 宁宁佯装生气,自然地拿开他的手,嗔道:「你不来看我,还把我关在这里,是想闷死我吗?」 顾玄翼自登基以来,所有人对他都是毕恭毕敬,言听计从,费尽心思地讨他欢喜。从没有人敢这样生他气,给他脸色看。可顾玄翼偏偏甘之如饴,「自然不是,朕以为……没事,朕这不是来了吗?」 宁宁似嗔非嗔地睨了他一眼,「那你知道错了吗?」 顾玄翼看她杏目圆瞪,鼓起双颊,虽在生气神情却可爱至极。他宠溺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髮髻,柔声道:「朕以后每天都来看你。」 谁说这个了?宁宁敷衍地点点头,补了一句,「还有,你不许限制我的自由。我不出宫,但是你要让我在宫里随便走动。天天待在屋子里,闷都闷死了。」 顾玄翼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是朕不对,以后朕会每天陪你去御花园走走。」 宁宁的嘴唇翁动了下,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她还是见好就收吧,不能一次要的太多。 她拉着顾玄翼的袖子,撒娇道:「那皇上现在就陪我去花园走走,好不好嘛?」 宁宁就被自己矫揉造作的声音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来不是谁都能扮嫩的,她庆幸自己顶着一张十五六岁的少女脸,要是换成二十多岁的脸,她绝对演不下去。 顾玄翼抓起她的手吻了吻,带着茧的指腹在上面轻轻揉搓着。他靠近了些,温热的气息若有若无地喷到她的脸上,极轻地说了声:「都听你的。」 第10页 宁宁的脸微微发烫,她赶紧低下头,避开他那过分浓郁的男子气息。 糟糕,差点被他蛊惑了。 顾玄翼拉着宁宁的手,走在御花园的彩石路上。秋意正浓,天气分外凉爽,只是树叶开始落败,红墙绿树变成了红墙黄树。比起春日里生机勃勃,百花争艷的景象,秋天难免萧瑟,给人一种寒凉之感。 从前宁宁最怕秋天,心中总会涌起说不尽的凄凉怅惘。现在心境不同了,倒是觉得秋天的颜色干净纯粹,天高云淡,红黄相暖,别样温柔。 「姝儿,朕听闻,昨日皇后来看你了?」 宁宁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愣了一下才回答:「皇后娘娘是来过。」 「皇后……」顾玄翼稍稍沉吟,道:「都跟姝儿说了些什么?」 想到那个暴毙的太医,宁宁的心砰砰跳了起来。她略微斟酌了下,答道:「皇后娘娘跟我说了册封典礼的流程和事宜。」 「原来如此。」顾玄翼放下了心。 前日,顾玄翼刚把姝清接回宫里,皇后就对他说:阖宫上下都知道柔淑公主已死,现在的这个绝不可能是她。天底下没有死而復生的事。如果柔淑公主真的復活了,那她不是妖孽就是祸水。 皇后一向端庄沉稳,顾玄翼和她相敬如宾多年,头一回和她发生激烈的争吵。直到现在,两人都没再见面。 「姝儿,是朕考虑不周。你刚回宫,需要好好静养,这几日不会再有其他人来打扰你。」一切为了稳妥起见。他绝不容许任何人去她面前嚼舌根。 宁宁低头不语,话说的好听,这不让出又不让进的,跟囚禁有什么区别。虽然她压根不想招待顾玄翼的后宫,但是不想跟不能完全是两回事好不好。 这时,一个小太监上前禀告:「参见皇上,礼部尚书求见,说是有要事启奏。」 室外独处的机会这么快就来了,宁宁差点高兴地笑出来,面上却只能摆出万分可惜的神情。 顾玄翼道:「朕知道了,先让他等着。」 「皇上,尚书大人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皇上是明君,可千万别为了我冷落大臣。这祸乱朝纲的罪名,我可担当不起啊。」 宁宁脸上写着端庄大气明事理,心中却挥舞着小帕子催促着:快走吧,快走吧,求求你了! 「那朕先送姝儿回去。」 「不用了,皇上,我在这透会气,就一会会,最多半个时辰我就回去。」宁宁再次拉着他的袖子,娇声媚气地撒娇。 顾玄翼见她扭来扭去,有些好笑,「好。你在承禧宫等着朕,我们一起用午膳。」 「遵命!」宁宁心情大好,对皇帝行了个礼。 「姝儿。」顾玄翼眸光幽深地看着宁宁,轻声道:「朕不想当明君。」 说完这句话,顾玄翼转身便走,留下宁宁在原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宁宁用手扇了扇有些发烫的脸,马上就有宫女拿出团扇给她扇风。 她发现皇帝只带走了几个人,剩下的十几个宫女和侍卫紧紧跟着她。 这些人跟的这么紧,就算她锦鲤上身,幸运到正好被天胥门的人看见,他们要救她也不好施展。两边要是打起来,引来宫中其他侍卫,那就更麻烦了。 「你们都站在这别动,我去前方活动一下。」宁宁给身后的宫女侍卫划了道线,然后走到三米开外的地方。 这个距离,不管是师兄师姐捎上她一起飞行,还是画传送阵,都有发挥的空间。 她抬头面向天空,挥舞着小帕子,蹦蹦跳跳,希望能被天上御剑飞行路过的同门见到。 身后的侍卫奇怪地看着公主,想不通她这是在做什么。 阿拉黛走上前,用西疆语劝道:「公主,您是皇帝的妃子,皇宫里是不允许嫔妃当众跳舞的。大庄国把这视为失礼不得当的行为,您快停下来吧。」 「退下,阿拉黛,别过来!」宁宁低声呵斥,阿拉黛只好退回去,面色又羞又愧。 这个小傻瓜,怎么会以为她在跳舞呢,她只是想引起注意啊。她在皇宫的身份是西疆国公主,本来就是边远小国,民风开放些也正常。更何况,她现在还没被册封为顾玄翼的妃子呢,才不要学大庄国的妃嫔,活得循规蹈矩的,像个木头美人。 宁宁出了些汗,她越跳越是忘我,脸上还带着笑容,丝毫没察觉一个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身后。 突然听到一阵尖锐的惊叫声,宁宁正想回头去看,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将她拖入一团黑雾当中。 第6章 魔域拍卖场 宁宁的耳根渐渐红了起来,…… 一眨眼的功夫,柔淑公主当着十几个侍卫宫女的面消失在一团黑雾当中。 众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快步跑到方才公主所在的位置,左看右看,这才确认活生生的一个人是真的消失不见了。十几个人既害怕又不甘心,继续往假山、树后和凉亭处去找,一边寻找,一边哭喊道:「公主,公主,您在哪里?」 阮天知到达御花园时,看到的就是十几个人慌慌张张、乱成一锅粥的景象。他一个个从那些宫女面前看过去。 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 他的身影太快,没有人看清御花园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只觉得身边忽然颳起一阵风,有一条白影闪过。 第11页 阮天知再也顾不上避嫌,身影穿梭在皇宫的各个宫殿之中,一个个宫女嫔妃翻看过去,没有一个是他的小师妹。 他陷入了深深的绝望,那个明媚如春光的脸庞,真的是自己过度劳累产生的幻觉吗? 后人记载:玄宁五年九月十四,皇宫内发生两起诡异事件:一是柔淑公主众目睽睽下消失在一团黑雾之中,二是阖宫上下轮流颳起了一阵妖风。 * 宁宁处在一片混沌中,前面是茫茫大雾,她一直往前走,想走出大雾。走了一段,回过头才发现,身后也是一团雾。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听到迷雾之外传来一个模模煳煳的声音:「请……城……令牌!」 「魔……是……请过。」 宁宁使劲去拨开眼前的大雾,迷雾渐渐散去,她终于看到了其他的景象。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黑气笼罩的城,抬头不见日月,空气阴冷潮湿,瀰漫着压抑又颓丧的气息。 男男女女穿行其中,衣着清凉。 宁宁转头去看身侧之人,他披了件黑色斗篷,兜帽之下,不见人脸,只有一团黑雾。 是这个「人」把自己带到了这里。 「这里是?」 「魔域,枭城。」黑雾人的声音很冷,如同刺骨的冰锥。 宁宁穿着初秋的衣裳,身上有些发冷。 该来的还是来了。 「现在的魔尊叫什么名字?」 「嗯?」黑雾人哼出一个疑问的音节,身上多了几分压迫的气息。 这种压迫并非只是精神上的,也包括生理上。宁宁胸口发闷,身上越来越冷,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我不是故意不知道的,我身边都是些凡人,没机会知道魔尊大人的尊名。」 她隐隐担心自己同时穿了三本书,在皇宫时已经问过魔尊的名字。可宫里人只知道人间皇帝最大,对仙魔两道只有敬畏之心,并没有什么清晰的认知。 黑雾人没说话,径直往前走去,他并没有拽着宁宁,可宁宁的身体就是不由自主地跟随他的步伐走。 魔的力量也太霸道了,宁宁暗暗嘆息。 路上宁宁问了好几个问题,黑雾人一句也没回答。 没走一会儿,宁宁的肚子咕噜叫了两声。她捂着肚子,有些尴尬。早上她起得晚,又急着让顾玄翼带她去御花园,早午饭都没有吃。 黑雾人兴许是听到了那两声响,带着她进了一家小饭馆。两人刚落座,饭馆的伙计就端上了一碗脑花,「这是本店赠送的,客官请慢用。」 宁宁原来还挺爱吃猪脑花的,豆腐一样滑嫩的口感,还带着肉香味。但是眼前这碗,脑花的纹络还在渗血,似乎是生的。 她盯着脑花看了几秒钟,脑花上突然燃起了一团火,黑雾人收起手,依然是冷冷的语气:「熟了,可以吃!」 这形状好像跟平时吃的不大一样,宁宁不太敢动筷子,毕竟是在魔域,她怕吃到奇奇怪怪的东西。 「店……大哥,这个是什么脑花啊?」本来想喊店小二,但是想想这应该也是个魔,她作为凡人,称唿上还是尽量客气一些为好。 伙计热情地回答:「这个是新鲜人脑,厨房现杀的!」 伙计看了一眼黑雾人,又补充道:「都是些十恶不赦的坏人。」 宁宁忍着噁心撇开眼,不敢再看,也不敢叫伙计端走,万一黑雾人就好这口呢。 要命,这个黑雾人把她抓过来,不会是为了当储备粮吧? 「不吃就走。」 「好,现在就走吧!」 宁宁几乎夺命而逃,跑出「黑店」后,她抚着胸口,松了口气。这个黑雾人不吃人脑,应该也不会吃她。至于她自己,还是先饿肚子吧。 虽然不知道身边这个是什么身份,但她感觉对方似乎对她没什么恶意。话很少,但还算客气。 这次黑雾人没有再带着她慢慢走,宁宁再次被一团黑雾裹挟,身体像风一样飞行,顷刻间就来到了一间金碧辉煌的大酒楼门口。 枭城里大部分的建筑都是黑漆漆的,颜色沉闷,这座富丽堂皇的酒楼显得格外亮眼。 名字也有些意趣,叫作落日阁。 黑雾人对她解释:「这里的东西,可以吃。」 酒楼里没见几个男子,清一色的性感美女,比街上的人穿得还少,堪堪遮住重要部位。宁宁害羞地捂着眼睛,只敢从眼缝里偷偷去看。她仿佛误闯了古代版泳衣派队,跟她们格格不入。 一个身上只缠绕了几根红色丝带,身材惹火长相妖娆的魔女从宁宁身边走过,斜乜她一眼,不屑地说了句:「迂腐!」 宁宁:是是是,你穿的少你有理! 要是带阿拉黛那个小古板来这种地方,她还不得吓哭啊? 这才是真正的民风豪放,豪放的过头了。 她忍不住看了黑雾人一眼,他脸上的雾应该是为了掩饰真实的面容,所以他是有眼睛的吧,他现在会不会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些魔女们瞧? 要不是两人不熟,宁宁真想问他一句:你确定是带我来吃东西的吗? 但是很快宁宁就真香了,这儿还真是吃东西的地方:红烧乳鸽、荷香鸡、炒青菜、莲藕排骨汤、桂花酥…… 菜式跟人间的酒楼一样,却更加美味可口,简直是专为味蕾打造的绝世美味。吃了一口还想吃,根本停不下来。 第12页 宁宁吃了七八分饱,才终于放慢速度,欣赏起了台上的表演。 落日阁的正中央搭了个舞台,宁宁专心吃饭的过程中,一直有人在表演。 一群穿着白衣的俊美男子正在跳舞,他们穿的比台下的女客要多得多,关键部位遮的严严实实,只露一点胸口,或者半条大腿,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眼神邪魅,动作撩人,看的底下的一群魔女欲罢不能。 纷纷往他们身上砸石头,不对,砸的是灵石。 魔女们表达喜欢的方式也很直接啊,氪金打赏。 宁宁的耳根渐渐红了起来,她突然发现自己来的地方好像不大对劲。 这里是传说中的风月场所吗? 前一世,她是个乖乖女,连酒吧都没去过。这一世直接逛了魔域的……窑子? 天哪,好羞耻! 台上的舞蹈跳完,宁宁也吃的差不多了,正想低调地离开,却见舞台走上来一名女子,生得婀娜多姿,尽态极妍,笑起来露出一对小酒窝,媚中带点甜,身上穿了条橘红金渐变色的纱裙,如同落日余晖映彩霞。 「欢迎大家来到落日阁,我是阁主晴落。为了答谢姐妹们一直以来的照顾,我决定拍卖今天跳舞的几个美男,价高者得哟!」 她的话刚说完,台下的魔女们一片欢唿。 原来是晴落啊,怪不得叫落日阁。 晴落是宁宁写的第二本书《与魔共舞》中的女配,痴爱魔尊而不得,恨上天底下所有的女子,四处抓捕女人、女妖、女修士等,放在自己开的酒楼里当舞女,如果有男客出高价,她还会将这些舞女卖给他们当女僕。 宁宁在书中并无写明酒楼的名字,更没有设定她拍卖美男的情节。 这大概又是原书剧情结束的多年以后了。人物的走向和剧情的发展都已经不受宁宁的控制。 晴落笑道:「第一个拍卖的是名凡人,三千灵石起拍,每次叫价加五百。注意,只收上品灵石,中下等的就别拿来煳弄我了。」 话刚说完,一名俊美的男子走上台。他是刚才跳舞的一群人之中,穿着最整齐的,只露出半截手臂。他生得斯文秀气,脸上微微发红,眼中闪着点点泪光。 宁宁不忍再看,要是她知道笔下的纸片人会成真,她绝对不会写下晴落这个角色。不,整个魔域她都不会写。 全身上下只围了两条黄色纱巾,山丘若隐若现的娇俏魔女,举手叫道:「三千五!」 黑纱巾紧接着举手:「四千!」 没有人继续叫价,凡人男子被黑纱巾拍走了。 晴落特地嘱咐了一句:「凡人的身子最柔弱了,你可得怜惜些,万万重不得。」 黑纱巾讥诮道:「得了,晴落,谁不知道你是玩腻了才拍卖的,还叫我下手轻些。玩死就算了,不过四千灵石,我又不心疼。」 紧接着,晴落又拍卖了两个低阶男妖,两个低级的修士。 宁宁几次想跟黑雾人说:我们走吧。 但是一双腿仿佛被钉在了地上,根本动弹不得。 宁宁的心似有一把火在烧,她为什么还要留在这,围观自己作恶的下场? 「姐妹们,接下来拍卖的是今天的重头戏。我先说明,这个极品我没有享用过,你们有没有福气享用,就看众位姐妹的本事了!」 晴落很会弔人胃口,一番话说的云里雾里,听得魔女们心痒难耐,不少人探着头,望向舞台后方。 几人将一个一米多宽的水缸搬上了舞台。 这是什么意思,拍卖水缸? 众人盯着水缸,充满了不解。接着她们发现,水缸上方隐隐冒出几根金色的头髮。 晴落拍拍水缸,「出来吧!」 魔女们盯着水缸,屏息以待,一颗心砰砰直跳。 一名容色绝美的少年钻了出来,金色的头髮似天上的太阳,忧郁的蓝眸如深沉的大海,纯白的面容恍若终年不化的冰雪。 还有他的鱼尾,蓝色的鳞片渐变成白色,微光粼粼,美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魔女们欢唿:果真是极品! 「鲛人的好处,懂得都懂,十万起拍!每次叫价加两万!」 宁宁眼眶微湿,她想哀求黑雾人,能不能救救这个鲛人? 转头一看,黑雾人却不在他的位子上。 一声声刺耳的惊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来。 泪眼朦胧中,宁宁看见,舞台上多了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他掐住晴落的脖子,身上黑雾缠绕,一字一字冷声质问:「你怎敢?」 晴落身上那套极美的落日纱裙,正一点一点烧成灰烬。 第7章 魔尊惊墨 以后,你就是她的替身 黑雾人的愤怒化作火焰,烈火灼烧着晴落。 晴落的表情极为痛苦,她正忍受着焚烧和窒息的双重苦痛,想求饶但喉咙被掐住,根本发不出声。 宁宁周围的魔女依旧不断地嚎叫着,她发现她们的叫喊不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是因为她们本身也很难受。 她们的痛苦是来自黑雾人的力量压制。 宁宁脱口喊道:「黑……大人,别杀她。」 晴落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如果宁宁是作为旁观者来到这个世界,她不会阻止。 可偏偏晴落的个性和经歷是她塑造的,宁宁对她的感情很是复杂,竟是不希望她就此死去。 第13页 黑雾人松开手,晴落应声倒下,她身上的衣服已烧成灰烬。一团黑雾笼罩在她周围,只有一张脸露在外面,她脸上一半的肌肤被烧得焦黑,皮开肉绽,发出滋滋的响声,还冒着热气。 晴落跪在地上,她不为自己求饶,只是轻声说道:「左使,我再也不敢了。」 语气真挚诚恳,丝毫听不出怨恨。 黑雾人冷冷道:「你知道这样做的下场!」 「我知道,属下绝不敢再犯,否则不劳左使动手,晴落自会堕入无间地狱,永不超生!」 黑雾人扫了水缸里瑟瑟发抖的鲛人一眼,冷声道:「送他去他该待的地方。」 「是。」晴落应道。 黑雾人离开舞台,带走了目瞪口呆的宁宁。 晴落在看到宁宁的那一瞬间,瞳孔轻颤,震惊得无以復加。 是她,她回来了! * 宁宁独自待在魔宫的大殿内,黑雾人把她带到这后,一声不吭就走了,什么也没交代。 她其实很想问问黑雾人,为什么突然要杀晴落。在她看来,晴落把人和妖当作物品去拍卖,是极其过分的事,不可原谅。 可这是魔域,魔性本恶,他们吃人、害人,都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而且晴落开始拍卖的时候,黑雾人不为所动,直到鲛人出场,他才突然愤怒。 难道他和鲛人有什么关系吗? 殿内的风格依然是沉闷的黑色,地上铺满黑砖,两侧点着红色的琉璃灯,说不出的沉闷诡异。 宁宁低头盯着地上的黑砖。看着看着,她发现从某些角度,可以看到绿色的反光。她移动了几步,看到另一块地砖呈现出蓝色的反光。 这黑色地砖乍一眼看上去平平无奇,变换角度,却可以看到不同颜色的反光,有点像浩瀚宇宙中隐于黑暗的小行星。 正看得起劲,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咚,咚,咚,走的很稳,一步一步仿佛踏在她的心尖上。等他越过自己,走向大殿正中央的王座,宁宁才缓缓抬起头。 王座上的男人,一身红色劲装,五官俊美,双目如电,下颌线如刀削般凌厉,双耳比寻常人尖一些,右眼下方有一颗血痣,整个人看上去邪魅又乖张。 这就是当今魔尊——惊墨! 他冷冷撇了她一眼,「如何,本尊是不是比拍卖会上那些男宠帅多了?」 宁宁才发现自己盯着他看了许久,连忙移开目光。帅又怎么样,还不是她创作的。 「刚刚那个黑袍人就是你吧?」 如果黑雾人就是魔尊,那他的愤怒,宁宁就能理解了,大概也是因为宁姝清——《与魔共舞》中的女主角,魔族圣女。 「怎么可能,不过是抓个凡人,本尊才懒得动手。」 宁宁腹诽:不是你,你怎么会知道我去了拍卖会。刚刚那点时间,也就够你换身衣服。 她懒得跟他犟,「魔尊大人,不知找小女子有何事?」 「我的属下告诉我,你跟本尊要找的人长得一样,本尊才来看一眼。」 宁宁咬了咬嘴唇,她果真跟第二本书的女主也长得一样。这是什么倒霉运气!一个顾玄翼已经够难缠的了,又来一个魔鬼。 「东施效颦!」魔尊冷哼一声,移开了目光,似是多看她一眼都嫌烦。 宁宁:「……」效你个头,又不是我想变成这样的。你觉得不像最好了,快放我走。 她正想说点什么,魔尊继续道:「她的性子狠辣爽利,不似你这般婆婆妈妈,一副蠢样!」 宁宁:??? 不是,他们总共说了不到两句话,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懒得理他! 骂吧骂吧,骂完了快放人。 「你叫什么名字?」 「宁宁。」 「你跟她长的是有些像,我可以允许你跟她有一个字一样。这样吧,你以后叫宁青青。」魔尊居高临下地扫了她一眼,补充道:「青草的青。」 宁青青是什么鬼,这么老土的名字,可不可以不要。 魔尊说完,似乎是对自己取的名字甚为满意,又补了一句:「这个名字,挺适合你。」 宁宁哭笑不得,只能强颜欢笑道:「多谢魔尊大人赐名,既然我不是你要找的人,现在可以放我回去了吗?」 「放你?」魔尊轻嗤一声,鹰隼般锐利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你胆敢跟她生得一样,我该杀了你!」 孽……孽子,尔敢……弒母! 宁宁双手微微颤抖,在心里骂了自己一百遍:让你写神经病! 「魔尊大人,小女听闻,天底下相似之人甚少,不是今生的姐妹,就是前世的缘分。我想,大人的故人,也不会希望你伤害她的至亲。」 宁宁本来还要说一句也可能是转世,想想还是算了,别给自己找麻烦。 魔尊沉吟了片刻,「我可以不杀你。」 他眸子一敛,乖张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以后,你就是她的替身。」 替身?宁宁气笑了。 老二果然狗! 好歹她在顾玄翼那里还是个白月光,怎么到他这就成了替身? 她给惊墨设定的结局是「坐拥万里江山,独享无边寂寞!」 他一个冷酷无情,谁都不放在眼里,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的魔王,要什么替身? 第14页 宁宁嫌弃地看着他,二儿子的人设也崩了,崩得比小儿子还厉害! 「过来,青青!」 亲……亲?太过分了。宁宁怒视着他,士可杀不可辱,他怎么能提这种要求。她绝不屈服! 惊墨见她没有动静,一个眼神扫过来,锐利的目光如同一道闪电抽在宁宁身上。他身上散发出极具压迫又十分可怖的气息,让宁宁几乎动弹不得。 宁宁的腿软了,她咬咬唇,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过是亲一下,没什么的。 她眼睛看着地上,慢慢走到惊墨旁边,心一横闭上眼亲了上去。 魔尊:? 她的嘴唇很软,在他的脸上蜻蜓点水碰了一下,他的脸颊登时便热了起来。 惊墨瞥了她一眼,「轻佻!」 他的耳根开始发红,他轻咳两声,装作满不在乎地移开目光。 宁宁怒了,她一个从没谈过恋爱的美少女,被他要求亲亲也就算了,还说她轻佻是几个意思? 「不是你让我亲的吗?」 为什么这样说我? 惊墨勾了勾唇角,讥诮道:「我说的是宁青青的青青。」 宁宁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捂住脸,简直羞愤欲死。 该怎么解释她前后鼻音不分? 「你虽然是个凡人,但是作风之豪放,比起我们魔族的女子,倒是不遑多让。」 宁宁的脑海里闪过红丝带、黄纱巾的装束,还有她们拍卖男子的行为,这就……过分了啊! 她虽然怂了些,但也不是没有气节的。 「魔尊大人,我的模样又不是我自己控制的。即使是惹你讨厌,你要杀要剐,动手就是,何必这样侮辱人?」 她说话时嘴唇一直在颤抖,生怕下一秒就被惊墨烧成干尸。 说这话也是在赌,赌惊墨不会杀她。以她对惊墨的了解,算了,不了解,他就是个阴晴不定,反反覆覆的神经病。反正她知道惊墨不可能杀她,面对和宁姝清一模一样的脸,他不可能下得了手。 在不惹来杀机的前提下,她要尽可能为自己争取多一些的尊重。 「你紧张什么?让你过来,是要你给本尊捏捏肩。」 「作为替身,就要有替身的自觉。」 宁宁深吸一口气,捏肩就捏肩,她就当自己是按摩师,狗男人是她的顾客。她这样想着,狠狠使了把劲。 惊墨微微蹙眉,「劲再大些!」 宁宁:「……」 * 皇宫,御书房。 「你便是聂氏家主,聂琛?」 「启禀皇上,正是草民!」聂琛恭敬地回答,心中激盪不已。 聂氏已经沉寂数十年,多年来第一次被圣上召见。 他举目望去,圣上的年纪虽轻,却不怒自威,一双黑沉沉的眸子天然带着对世间的不屑。 这必是个明君,聂氏復兴有望了。 顾玄翼心中烦闷,不想多说,直接让太监总管高胜把宫内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回禀皇上,草民以为,这必是妖魔作乱……」 「朕听闻,聂氏一族皆有降妖伏魔的本领,传闻可真?」 「回皇上,降妖除魔确实是聂氏一族千百年来的使命。」 顾玄翼神情凝重地点点头,「很好!即日起,朕封你为伏魔大将军,令你重振聂氏,大庄需要一支能够降妖伏魔的军队。若尔等能寻回柔淑公主,朕许你国师之位!」 「臣谢主隆恩!聂氏一族必不负重託!」 聂琛紧握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手心。 作为方士两大家族之一的聂氏,一向和黄氏并驾齐驱,聂氏除妖,黄氏炼丹。可先皇追求长生,重用炼丹的黄氏,聂氏一族则没落多年,如今终于再得朝廷重用。 他喜极而泣,心中暗暗发誓一定为圣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第8章 大殿沐浴 惊墨淡淡扫了她一眼,吩咐道…… 宁宁本以为魔尊叫她捏肩,只是为了羞辱她,走个过场,做做样子。没想到她足足给他捏了大半个时辰,从肩膀到手臂到大腿,捏的手都快断了,他才终于喊停。 她不敢再自比按摩师,她可比按摩师惨多了,人家至少有工资拿,而她只是个免费劳动力。 宁宁甩甩酸痛的手,正想问下自己是不是可以休息了,就见几个魔侍将一个大浴桶和几桶热水抬进了大殿。 惊墨淡淡扫了她一眼,吩咐道:「伺候本尊沐浴。」 宁宁真想问他:你这里这么多魔侍你不使唤,非要逮着一个没编制的免费劳动力,使劲薅羊毛是吗? 还有,洗澡为何不回寝宫里洗,非要在大殿里。大殿是日常召见魔臣的地方,在这洗澡也太不庄重了。 惊墨起身走下王座,他身材高挑,双腿修长,典型的九头身比例,走起路来英姿飒爽,煞是好看。 他走到浴桶旁,回头见她仍然呆呆站在原地,微微蹙眉,不悦道:「你是在酒楼里吃太饱了吗?」 「啊,不是。」宁宁应道。说实话,按摩按了一个半小时,她都觉得自己已经消化完了。 「那你还不过来?」惊墨眯了眯眼,「怎么,不愿意?」 「愿意,愿意!」宁宁连忙回答,她才意识到他刚刚是在讽刺她反应迟钝,赶紧小碎步往前跑去。 跑到一半就见到惊墨除掉了身上的衣服。宁宁赶紧捂住眼睛,从指缝里偷偷去看:惊墨的肩膀很宽且平直,背部线条流畅有力,腰身劲瘦,臀部浑圆,双腿笔直修长。 第15页 这身材太犯规了吧,光是一个背影就充满了力量感。 而且他的臀好像比她还翘? 捂脸! 魔域的人好可怕,为什么要让她这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再三看这种少儿不宜的画面。宁宁此刻分外想念传统古板的天胥门,掌门和师兄师姐们到底什么时候来救她? 直到惊墨的身体没入水中,宁宁才放下遮着眼睛的手,矜持地走过去。 「给我搓背!」 「是。」宁宁拿起搭在浴桶上的澡巾,化身搓背少女。 澡巾刚碰到水,滚烫的温度就让她立刻缩回了手,宁宁情不自禁发出了一声「哎哟」。 手上一片通红,烫的不轻,她把手放到唇边轻轻吹了吹。 惊墨这么皮糙肉厚的吗,洗这么烫的水。她朝水面瞥了一眼,发现这水是黄色的,不知道放了些什么,还咕噜咕噜冒着泡。 宁宁换了另一条澡巾,不再沾水,而是干搓,只搓惊墨露在水面之上的背部。 搓搓搓,戳死你! 她的眼睛始终看向别处,生怕看到更加限制级的画面。 惊墨皱了几次眉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沐浴完毕,惊墨没让她伺候穿衣,自己利落地穿好了衣服。 宁宁站在一旁垂着眼,继续盯着黑色的地砖。她很好奇这地砖用的是什么材质,但是又不敢问。 「去本尊的寝殿等我!」 宁宁蓦地抬头,「去那……做什么?」 「暖床。」惊墨说的理所当然,「这不是替身该做的吗?」 宁宁怒视着他的背影,心中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 谁要当替身了? 找替身的都是狗男人! 过了一会儿,她冷静了些,答了声好,退了下去,由魔侍们带领着去到魔尊的寝殿。 寝殿的色调依旧暗沉压抑,里面的每一样家具都是黑色与红色搭配,黑色的床架搭配红色的纱幔,黑色的餐桌搭配红色的木凳,配色简单粗暴,毫无审美可言。 宁宁冷眼打量四周,只觉这是个能把人活生生逼疯的地方。 一旁的魔侍捧着一个小盒子,神色恭敬,「宁姑娘,这个是玉春膏,可以治疗烫伤。」 宁宁把盒子旋开,里面是绿色的软膏,她抹了点在手心处,清清凉凉,红肿处登时消下去,也不疼了。 魔域的药效果倒是挺好。 餐桌上摆着四菜一汤,一副碗筷。 宁宁让魔侍们在门外候着。她来到床边,掀开被褥和床单,在床板正中间分别连敲三下、两下、三下,一块床板自动向一侧推开,露出暗格。 暗格里放着一个精緻的红木匣子,闭合处是个旋转开关。宁宁转动开关,半圈、两圈、一圈,「咔哒」一声,匣子打开了。 匣子里躺着一颗红色的珠子,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这是鲛人泪——魔族圣女宁姝清临死前流下的最后一滴泪。 宁宁将它牢牢握在了手里。 圣女素喜红色,衣服装扮样样都是红色,连死前流下的鲛人泪都是红的。 而惊墨最爱黑色,他生于黑暗,融于黑暗,眼里没有其他的色彩。 直到圣女死后,魔宫内才多出另一种颜色。 宁宁从黑色的遮光帘上裁下一段,将红色的鲛人泪层层包裹,直到它不再透光,然后将它塞进自己的胸口处。 惊墨早已将自己的元神与这颗鲛人泪绑定,任何力量都不能震碎这颗珠子。如果珠子破碎,惊墨的元神也会随之毁灭。 这么深情的魔,找什么替身啊! 身为作者,宁宁知道轻易摧毁这颗珠子的方法。 《与魔共舞》这本书,写于她生病中期,那是她人生中最为灰暗的时光。那时的她心态悲观,无时无刻不在钻牛角尖、走死胡同,许多事情都想不明白,甚至觉得世事不公,老天爷欠自己的。 她把自己负面的情绪全部倾泻在这本书里。无论是女主宁姝清,还是男主惊墨,都是邪恶的化身。 圣女身为魔族和鲛人的后人,无比痛恨自己的出生,一生作恶无数。直到为魔尊献祭,她才幡然醒悟,自己一路走来做错了多少事。 临死前,她为自己的罪恶流下了一滴泪。 她也希望惊墨能够意识到自己的罪恶,不再残害无辜。 只要有一滴纯良的血落在这颗鲛人珠上,它就会瞬间融化。 当时写这个结局,一是宁宁清楚绝对的恶对人生并没有什么帮助,二是为了洗白女主升华主题不教坏小朋友。 没想到,这个结局,会在多年后的今天,成为她自保的依仗。 宁宁将一把匕首藏在袖中,只要惊墨对她有不轨之心,她就将匕首插进自己的胸口,鲜血浸透鲛人泪,她会和他一起死。 她不想伤害老二,也不想死。但是如果他胆敢对自己做过分的事,她也只能和他同归于尽。 做好这一切后,宁宁坐到餐桌旁边,开始用膳。 她怀着视死如归的心,一颗心忐忑不安紧张不已,像是在热油上滚了好几着,惊墨却始终没有露面。她在寝殿里等了许久,等到后面,她的心不再紧张,困意却渐渐上涌。 她不知不觉靠在床边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寝殿里依然只有她一个人,而她和衣躺在床上,身上的被子盖得严严实实。 第16页 一整个白天,惊墨都没有召唤她。 寝殿里也没有出现其他人,除了给她送餐的时候。早午晚餐都很丰盛,味道和落日阁的很像。 宁宁独自用了三餐。 惊墨不找她,她的心情也恢復了平静,不像昨晚那般七上八下。上一世缠绵病榻多年,她早就明白,焦虑是没有用的,与其担忧未来,不如过好现在。 而且她本来也习惯了当宅女的日子,待在寝殿里并不难受,除了想洗澡以外。 她迫切地希望可以毫无顾忌地洗个澡,但在这里显然不可能。魔域阴冷,两天不洗澡完全没问题。可偏偏她昨天在御花园里活动了一番,还给魔尊按摩和搓背,一天下来流了不少汗,总感觉身上黏煳煳的。 可她担心在洗澡的途中,惊墨会突然出现。而自己光着身子,没有地方藏鲛人泪和匕首,所以只能暂时先忍着。 在寝殿里无事可做,她闲着无聊,整日趴在窗口看外头的景象。 其实也没什么可以看的,简单的一句话就可以形容:黑云压城城欲摧! 魔域的上空永远黑雾笼罩。因为没有太阳和雨水,魔域之中也种不了什么漂亮的花草树木,唯一生长的植物不是食人花,就是饮血草,光是外表就长得十分兇悍。建筑又是千篇一律的黑色,入目都是荒凉阴森的景象,实在没什么可看的。 再怎么阳光开朗的人,在这里待久了,恐怕也会抑郁。 窗外唯一的风景,可能就是那只黑色的小鸟了。它长的很可爱,圆鼓鼓的身体,鸟喙很尖,两只爪子呈外八型,走起路来像台上的模特,一扭一扭的。 等等,怎么变成了黑色,宁宁记得,白天它飞过来的时候,明明是红色的。 宁宁的脑中闪过一个名字:变色鸟? 不,应该说是百色千翅鸟。 她的内心涌起一股无比欢喜的情感,有救了。 宁宁对着那只可爱的鸟儿唤了一声:「千羽?」 黑色的小鸟听到喊声,目光突然炯炯有神,它朝着她的方向飞过来,圆鼓鼓的身子落到寝殿的地上,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妖媚的美少年。 他一头扎进宁宁的怀里,啜泣道:「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第9章 妖界太子 她甜甜地喊了一声:「千羽哥…… 宁宁被美少年扑了个满怀,有些错愕。怀中人的身体香香软软,味道有些甜,不像顾玄翼身上充满浓烈的男子气息。 千羽的眼睛湿漉漉的,看上去无辜又可怜,他昵声道:「姐姐,一百年过去,千羽终于又见到你了!」 一百年啊。 宁宁在脑子里捋了一下时间线,现在是小师妹自刎的三百年后,圣女献祭的一百年后,公主取心头血的若干日后。 多么庞大的世界和错杂的关系啊。 头疼! 「姐姐,你在想什么?」 「没有,我在想,千羽长大了。」宁宁摸了摸千羽的头髮,微笑着说。 千羽是妖界的太子,在原书中的人形是个十岁左右的幼童,圣女在他幼年时救过他一命。 宁宁在书中对他的描述是:小娃儿生得粉雕玉琢,玉雪可爱,漂亮得像个女孩子。 现在他长成了少年模样,一头栗色的长髮,葡萄般的眼睛,肌肤莹白如雪,唇红齿白,依旧漂亮得像个女生。 千羽小时候像个粉糰子,性格软萌讨喜,当初写这个角色时,宁宁就很喜欢他。 「他们都说姐姐死了,千羽不信,我每天变成小鸟,飞到这个寝殿,就是希望再见到姐姐。」 他的眼神炽烈坚定,那是身陷黑暗之人见到光的眼神。 虽然宁宁很希望千羽可以把自己救出去,但是有些事情必须说清楚。 「千羽,我不是你要等的那个姐姐,我叫宁宁,和宁姝清……是姐妹,她确实已经不在了。」 这段话宁宁说的很慢,她留神看着千羽的反应,担心他不相信,又担心他有过激的反应。 谁知,千羽脸色一变,突然一把推开她,「哼,我就知道你不是姐姐。姐姐说话行事干脆利落,一身红衣飒爽迷人,你跟她一点都不像!你看看你穿的这身衣服,愚蠢的跟凡人一样。」 宁宁:「……」不是,你这脸变得也太快了。既然知道我不是,你扑上来做什么? 千羽似乎看穿她心中所想,冷哼一声,神情傲娇:「你别自以为是,我刚靠近你,只不过是想确认你有没有戴人.皮.面具而已。你这张脸虽然也是天生的,但就是不如姐姐的好看!」 他看向宁宁的眼神中多了一分鄙夷,「惊墨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姐姐为他捨身献祭,他竟然妄图找个替身代替姐姐。我真是错看了他,可怜姐姐为这种人送了性命!」 宁宁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千羽抬起一只手拦住她,「你别说话,不要用那张和姐姐一模一样的脸,花言巧语魅惑我。我不是惊墨,我对姐姐忠心得很!」 宁宁有些好笑,「千羽,你小时候是不是很喜欢偷宝石,说要送给穷苦人家?」 他的原身是百色千翅鸟,成年后身长五丈,翼展九常。由于体型庞大,容易引人注目,他为了行动方便,常常变化成小鸟的形态。 幼时的千羽很喜欢在夜晚变成小鸟,飞去富人的府中偷盗珠宝。 第17页 有一次圣女发现了他的古怪行为,问他为何这样做。他不好意思说自己作为鸟类,天生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只好说自己偷珠宝是为了劫富济贫。 千羽满脸错愕,面色微微发红,「这种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姐姐告诉我的,我是她妹妹。」宁宁露出甜甜的笑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亲切可信。 「胡说,姐姐从没说过她有个妹妹。」千羽狐疑地盯着她,眼神充满警惕。 「姐姐……是为了保护我,才隐瞒我的存在。」宁宁神色如常,面带微笑,在脑中不停给自己洗脑:从今日起,你有姐姐了,你姐姐的名字就叫宁姝清。 千羽打量了她一会儿,有了主意,「其实,要验证你是不是她的妹妹,很简单。」 「姐姐是魔族和鲛人的后代,你若是她妹妹,你们长的这么像,绝对是双胞胎,那你身上一定流有鲛人的血。」 「我打你一掌,看你落下的是不是鲛人泪就知道了。」 宁宁暗叫不好,没想到小时候笨笨的千羽,长大后居然变聪明了。 「别打我!姐姐在天上要是看到你打我,会很伤心的。」 千羽收回了手,「真麻烦!那你说,怎么证明?」 「我还没说完呢。你小时候偷跑到人界,被一个路过的修士射中了翅膀,是我姐姐救了你,她还叫你粉糰子。」 「没错。」 「她陪你在人界休养了三个月,还经常抓了河里的鱼,烤给你吃。你每天晚上,都要缠着她给你讲一个恐怖故事,才睡得着。」 「对!」 「还有……」宁宁准备出大招了,「你的屁股后面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千羽顿时红了脸,白里透红的脸看上去就像一颗熟透的水蜜桃,他气愤地一跺脚,「姐姐,她……怎么能……连这种事也说……」 他又羞又臊,但很快反应过来,「不对!姐姐没见过,她没给我洗过澡。」 千羽从小就知道自己长的漂亮可爱,他对自己身上唯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屁股上的胎记。为了给宁姝清留下完美的印象,每次她提出要帮他洗澡,他虽然很想但总是十分坚定地拒绝。 宁宁当然知道这一层,继续眼都不眨地说谎:「对啊,你从不让姐姐给你洗澡。她是无意间……总之是不小心看到的。」 千羽鼓起双颊,蹲在地上,两手托住脸颊,不说话了。 宁宁知道他生气了,蹲下来,安慰道:「千羽,姐姐跟我说,是桃子形状的,很可爱。」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她很喜欢呢。」 「真的?」千羽眼神一亮,「姐姐真的这么说?」 「当然是真的,不然她怎么会告诉我。」宁宁看到千羽眼神亮晶晶的模样,想起小时候家里养的狐狸犬,忍不住再次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好,我相信你了。你是姐姐的妹妹,我是姐姐的弟弟,以后我们就是……对了,你多大了?」 「我啊?」宁宁算了算,她的心理年龄是二十二岁,这具身体的年龄是十六岁,加起来,「三十八岁!」 说完,她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好像在自己骂自己。 千羽听了很开心,「我今年一百二十三岁,比你大,以后你就叫我哥哥!」 这孩子!宁宁不禁笑出了声,亏她刚刚还夸他聪明。她若真是宁姝清的双胞胎妹妹,此时应该有三百岁了才对。 「你笑什么?」 「我高兴。对了,千羽,魔尊把我抓到了这里。你帮我逃出去吧!」 百色千翅鸟最大的特性就是能随意变换形态,而且能将其他生物变成同种类的任意模样。 千羽虽然不能把宁宁也变成鸟儿,但是可以变化她的容貌。 「叫声千羽哥哥来听听,我就帮你!」千羽靠在床边,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想看她害羞扭捏的样子。 这有什么难的,她又不是抹不开面子的小姑娘,她甜甜地喊了一声:「千羽哥哥!」 「哎,你果然和姐姐个性不同,她才不会这样。」千羽站起身,神情严肃地说道:「我可以帮你易容逃出魔宫,但是离开魔域必须通过枭城的城门,那里有现形镜,可以照出你原本的模样。」 「守将很可能有你的肖像。所以你先做男子打扮,离开魔宫后,我恢復你原本的容貌,这样的话,现形镜照到你的模样就不会有变化。」 「但你的装扮定要跟男子一样,绝不能像女子!」 「没问题!你怎么办?」 「我这一百年出入魔域多次,你以为每次都要偷偷摸摸冒险行事吗?我有通行令牌!」 拥有魔域的通行令牌等于拥有随意出入的特权,不需要接受守将的盘问,更不需要照现形镜。 通行令牌专人专用,注入了持有人的血液。本人手持令牌时,牌内的血液与持有人唿应,会发出红光,其他人就算偷了令牌也无用。 宁宁促狭地笑了笑,「不知是哪个魔女这么有心,费了好大的心思才帮你弄到的吧?」 千羽有些不自在,「你别胡说,是有许多魔女钟情于我,但我对姐姐矢志不渝。」 宁宁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个地方,不再说笑,「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别急,先睡觉,明天一早我来找你。」 第18页 「为什么要等明天?」她一刻都不想再等了。 「惊墨那小子喜欢白天睡觉,我在这个窗口看了他一百年,从没见他晚上睡过觉。」 在窗口看了惊墨一百年,听上去怎么怪怪的? 「你干嘛这样看我?」 「没事。」宁宁才不会告诉他,自己刚刚脑补了些什么。 「我不太想睡,我怕惊墨他晚上突然闯进来。」她昨晚担心受怕到深夜,才撑不住睡过去。 「没关系,我在这守着你。」千羽温柔地笑了笑,变回圆鼓鼓的黑色小鸟,立在了床头。 这就是有哥哥的感觉吗,真是太棒了! 宁宁爬上床,盖上被子,对着黑色小鸟甜甜地说了句:「晚安哦,千羽哥哥!」 黑色小鸟移开了眼睛,宁宁知道,它一定是害羞了。 第10章 乔装出城 你们两个之中有一个是女扮男…… 想到明天就能离开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宁宁的心情既期待又兴奋,根本睡不着觉。她一闭上眼就看到天胥门,仙尊、掌门、灵素师姐、哲野师兄……他们的脸在宁宁的脑子里来回切换,一个比一个亲切。 宁宁瞄了几眼立在床头上的小黑鸟,它身子圆鼓鼓的,看起来像颗小黑球,她好想摸摸它的头。 「千羽!我睡不着,你能不能……」 小黑鸟打了个激灵,立刻变身美少年躺在宁宁身边,目光灼灼,「你是想让我给你讲鬼故事吗?」 不是,她是想问:能不能给我摸下你的头? 千羽没等她回答,自顾自地讲下去:「从前有一个小村庄……」 「打住!」宁宁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千羽,从前有个好朋友给我讲了个恐怖故事,我到现在还恨着她。」 宁宁的高中同桌是个恐怖血腥故事的爱好者。有一次,同桌说给她讲个悽美的爱情故事,宁宁满怀期待地听下去,没想到结局男主居然把女主…… 那个故事让她好几天吃不下饭,到现在她还记得故事的内容。宁宁多希望能要一双没听过那个故事的耳朵。 早些时候,她也挺热爱恐怖刺激的故事。后来年纪大了,越来越受不了刺激,根本看不得也听不得。 兴致被打断,千羽神情恹恹,提不起精神,「那好吧,我只会讲鬼故事,其他的不会讲。」 「我们来聊天吧,你给我讲讲妖魔两界这一百年来都发生了些什么。」 「不过,你能不能变回小鸟的样子?」虽然在宁宁心里,千羽就是个萌萌的小孩子,但是跟一个男子并排躺在床上还是怪怪的。 万一被魔尊看到,说不定误会他们是那种关系。 「为什么?」 宁宁跟千羽讲了男女七岁不同席的道理,千羽立即反驳道:「可你是姐姐的妹妹,又不是凡人,为什么要讲人间的规矩?」 「因为我是在人间长大的,从小耳濡目染的就是这些。」 妖魔缺乏人类的羞耻心和同理心,也不太懂得与人相处的分寸和界限,他们的处事原则简单粗暴:喜欢就靠近,憎恶就杀掉。 无论他们有多欣赏你,作为人类,跟他们待在一起,始终具有一定的危险性。不知何时,就会引爆一颗炸弹。 千羽是只秉性单纯的妖,宁宁对他没有什么戒心。但是为了今后两人能够友好相处,提前讲明自己的道理和规矩还是很有必要的。 …… 经过一轮小学生辩论赛后,千羽不情不愿地变回了小黑鸟。 他将圆鼓鼓的鸟身缩进被窝里,只露出一个鸟头,紧闭鸟喙,打定主意不跟宁宁说话。 宁宁摸着小黑鸟的头,回忆自己以前看过的小说和电影,挑了些有趣的故事讲了起来。 小黑鸟睁着圆熘熘的大眼睛,听的津津有味,好几次想拍掌叫好。他抖了抖翅膀,想起自己现在是鸟身,微微张开的鸟喙又赶紧闭上了。 他曾经发过誓,变成小鸟时绝不开口说话。这事在他看来太蠢了,他又不是多嘴的鹦鹉。于是他一言不发,只是每次听到精彩处就往宁宁身旁靠近了些。 不知不觉间,一颗鸟头已经靠在了宁宁的肩膀上。小黑鸟迷迷煳煳地想:这个枕头的触感挺柔软的,还不错。 没有人跟自己互动,宁宁讲着讲着便犯了困。 一人一鸟,安静地睡着了。 第二天,宁宁难得的起了个大早。 趁着千羽还在睡,她轻手轻脚将胸口的鲛人泪放回到原处。这是惊墨的命门所在,她不敢揣着到处跑。 放好鲛人泪后,她毫不体贴地把千羽摇醒,没有任何让他多睡会的意思。 千羽也不恼,他妖力充沛,几天不睡照样神采奕奕。 起来后,两人开始干活。宁宁将眉毛描粗,眉尾上挑,看上去多了几分凌厉。接着她弄了些粉灰均匀地抹在脸上,又剪了些碎发充作鬍渣粘在唇上方。千羽则帮她束起高发,戴上一顶银质孔雀花纹发冠。 装扮完毕,宁宁对着镜子左看右看,都觉得镜子里的是个俊美的少年郎,最多阴柔了些,但绝对不像个女子。她甚至对着镜子「邪魅一笑」,然后觉得自己gay里gay气的。 宁宁打扮完,让千羽把她变回女装的样子,吩咐外面的魔侍传膳。 几个魔侍端着食盒一前一后走进来,将一碗香菇鸡肉粥、一碟肉包子和一碟芙蓉糕还有一副碗筷放在餐桌上。 第19页 宁宁指着其中个子最为矮小的魔侍,道:「你留下来伺候,其他人先下去吧。」 其他魔侍依次离开房间,房门刚关上,个子矮小的魔侍身后的小黑鸟瞬间变成一个妖媚的美少年。千羽在魔侍的肩上轻轻一拍,那名魔侍一声没哼就倒在了地上。 宁宁换上了魔侍的衣服,千羽将她变成魔侍的模样,又将魔侍变成宁宁的样子,将他扶到床上躺好。 一切准备就绪,宁宁对着外面喊了一声:「我今天心情不好,没有吩咐,谁都别进来打扰我。」 出门前,她看了一眼床上的「宁宁」,问道:「千羽,这个易容术能维持多长时间?」 「这个得看我愿意给他提供多久的妖力。」 「那就一天吧,明天这个时辰,让他恢復原样,醒过来。」 一天的时间,足够他们离开魔域了。「宁宁」只在床上躺一天,惊墨多半不会怀疑,时间久了,他一定会亲自来查看。 她隐隐约约觉得,如果魔尊看到床上这个假宁宁,绝对会杀了他。但如果是魔侍自己醒过来,跑去跟魔尊禀告说她不见了,多半只会被处罚,不会被处死。 宁宁以魔侍的样貌走出了寝殿,小黑鸟把自己缩成苍蝇大小,趴在宁宁的肩头上。她大摇大摆地走出魔宫,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拦。 离开魔宫后,两人找了个偏僻的后巷,千羽化身成一只身形较大的鸟,让宁宁骑在他背上。 千羽飞的既快又稳,一开始宁宁紧紧抱着他的脖子,感觉紧张又压抑,心跳得好像要飞出来一般,强忍着才没有尖叫出声。等适应之后,她心中舒畅痛快极了,反而更想大声叫出来。 宁宁从前在游乐园玩过空中飞椅,还以为那感觉就跟飞行差不多。现在真正翱翔在天空,她才知道自由自在地飞行是多么畅快的事情。 可惜魔域上方黑雾笼罩,千羽不能飞得太高。 尽管魔域里没有什么靓丽的风景,宁宁还是感受到了一览天下的快乐。 没过多久,千羽缓缓降落,宁宁有种轻微的失重感,她闭上眼睛,紧紧搂着千羽的脖子。 两人再次出现在一个无人的后巷。千羽解开妖力,让宁宁恢復了原本样貌。千羽自己也变成了人形。 现在就差通过城门了。 宁宁深吸了一口气,跟在千羽身后,气定神闲地走出去。 守城的魔将个个长得凶神恶煞、威风凛凛,就算在魔族之中也是极为丑陋的长相。宁宁猜测这是为了震慑像她这样意图逃脱的人,于是她昂起原本因为害怕而低下的头,阔步走上前。 守将们一一查看出城之人,见到通行令牌就放行,其余人则经过仔细盘问之后,照了现形镜才放行。 终于轮到他们两个,为首的守城魔将在两人脸上扫来扫去,开口问道:「你们两个是干什么的?」 千羽面色从容地拿出通行令牌,他手上的令牌泛着红光,格外亮眼,「守将大哥,我是到枭城来谈生意的,这是我的令牌。这一位,是我的僕从。」 守将扫了那枚令牌一眼,眼神阴鸷,冷冷道:「这是通行令牌没错,但是你们两个有古怪!」 宁宁心中一跳,她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保持面色不变。 千羽笑道:「我有通行令牌,怎么会有古怪?」 守将冷哼一声,语气坚定:「你们两个之中有一个是女扮男装的,别以为这样就能矇混过关。」 宁宁心跳的越发厉害。这个守将大哥眼神的也忒好了吧。她的女扮男装可是用足了心思,绝对可以入选「最不煳弄观众的女扮男装」啊! 他怎么会看出来呢? 千羽虽然是妖界太子,妖力充沛,可这城门的屏障是歷代魔尊用自身魔气炼制出来的,就跟天胥门的结界一样,旁人根本破不了。 而这些守将个个忠肝义胆,即使把他们的头砍下来,他们也不会随意打开城门。 她已经预想到千羽和这些守城魔将打起来,惊动魔尊,被关进枭城水牢的场面了。 宁宁正在胡思乱想,魔将首领忽然上前一步,略过宁宁,走到千羽面前,高声道:「就是你女扮男装,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宁宁懵了,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飞快地看了一眼千羽,他面若桃花,肤如凝脂,唇红齿白,确实像极了漂亮的女孩子。 原来守将大哥说的是千羽啊! 宁宁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第11章 惊墨pk千羽 太子殿下,有什么遗言,…… 千羽怒髮冲冠,他虽然自负美貌,但被人说成女扮男装却是生平第一遭。他堂堂妖界太子,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他正准备撕碎这个不长眼的魔将,却听身旁传来一阵哈哈大笑。 宁宁捧腹大笑,笑的停不下来,艰难地开口道:「你别这样……看我,我真的……忍不住,太好笑了。」 一开始她只是觉得普通好笑,谁知道越笑越好笑,跟嚼了某品牌的口香糖似的,根本停不下来。 千羽心中的一团火烧得正盛,宁宁每笑一声,就给他的怒火又添了一把柴。他对宁宁的怒气值瞬间超过了对魔将首领的。 他怒视着狂笑的宁宁,几乎被她气的心梗。 千羽抓起首领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上。 首领:还有这种好事? 第20页 虽说魔族放浪不羁、民风豪放。但是他长的丑,出生以来从没有魔女看得上他。没想到第一次被美人青睐,就直接让他摸胸了。 剎那间,他已经将两人成亲时要摆多少桌酒,生多少个孩子,每个孩子叫什么名字,以及将来在哪里合葬都想好了。 他甚至还「大逆不道」地想到,从此以后他就要对这个美人负责,就算美人有古怪,他是不是也该睁只眼闭只眼放对方出城? 怀着激动的心,他那只颤抖的手终于触上了那片柔软的山丘……诶,不太对劲,一点都不柔软,硬的,结实的很。 他有些微失望,但是望着千羽那张艷若桃李的脸,又觉得一马平川并非不能接受,毕竟他自己长的那么丑,哪能要求那么多。 首领想他摸都摸过了,接下来是不是该提亲了。 千羽咬牙切齿道:「我是男的!」 说完,千羽捎上一旁笑的像傻子一样的宁宁,消失在了城门口。 首领过于震惊,以至于根本忘了拦住他们。 两人离开后,首领刚摸过千羽的那只手开始一寸寸溃烂。 * 出了枭城,是魔域与其他地域的交界处。这段区域无人管辖,阴气森森,不少无主的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出入其间。 宁宁尚未适应眼前的光线,入目一片漆黑,耳边不断传来骇人可怖的怪叫声,叫得她心里一阵发慌。 她的双脚突然凌空,整个人向前不知扑在什么东西上面,身上挨着的地方较为柔软,肩膀到下巴处则有些硌人。她不禁发出一声惊唿,然后就听身下传来一声「抓紧」。 听到这个声音,她的一颗心落了地,原来她是趴在了千羽的背上。 宁宁感觉到千羽的背上在一瞬间长满羽毛,他变成的鸟身似乎跟上一次有些不同。 千羽再次背着她凌空而起,他不再控制自己的速度,而是尽情翱翔,速度堪比过山车,惹得宁宁尖叫连连。 她从前坐过山车都没喊成这样,喉咙简直要叫破了。 落地的一瞬间,千羽再次变回人身。宁宁几乎是从他身上滚落下来,她跑到一颗大树前,撑着大树吐了起来,将胃里的东西吐的一干二净。 宁宁吐完,换了另外一棵大树靠着,离那堆秽物远远的。 她恼怒地瞪了千羽好几眼,心里有些生气。但想到刚刚是自己先憋不住笑的,又没有底气开口骂他。 毕竟他是男孩子,按照妖的年龄来说,千羽这会正处于青春叛逆期,对这种事总是格外敏感的。 可她又不是故意要嘲笑他,只是一时没忍住。本来也是想向他道歉的,结果他居然飞那么快,把她吓得要死。她吐这么厉害,他站在一侧袖手旁观,也不帮她拍拍后背,安慰两句。 宁宁越想心里越委屈,愈加不想理睬他。 千羽动了动嘴唇,几番欲言又止。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峙了好一会儿,谁都不说话。 宁宁觉得没趣,从地上爬起来,声音闷闷的,「谢谢你救我出来,我要走了。」她说这话时,全程低着头。 千羽在她背后问了一句:「你要去哪?」 「我回我人间的家。」 她听到身后的千羽幽幽嘆了口气,然后声音很轻地问道:「你想去……妖界……玩玩吗?」 宁宁下意识地想拒绝,她才刚经歷皇宫枭城五日游,期间的心惊肉跳度日如年不足为外人道。现在她只想回到天胥门好好修行。 她深深意识到作为一个菜鸡有多么悲催,她要变强,才不要被那些自以为是的臭男人抢来抢去。 环游世界什么的虽然刺激,可她的小心脏受不了。再玩下去,宁宁的修仙之旅,就要变成宁宁的冒险之旅了。 「千羽,对不起,我……」 话没说完,突然颳起一阵狂风,晴朗的天空剎那间乌云密布,天地倏然变色。 千羽上前两步,将宁宁护在自己身后。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一团黑雾中走出来,他一身红衣,眉目凌厉如刀,右眼下方一颗妖冶的血痣,整个人又邪又狂。 宁宁的脑袋「轰」的一声,冒出一个念头:完了! 惊墨嘴角上翘,冷笑道:「太子殿下,有什么遗言,现在可以说了。」 他身周黑雾缭绕,煞气外放,一步步向两人走过来。 宁宁被一阵惊惧恐怖的感觉牢牢攥住,仿佛有一只手捏住她的喉咙,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千羽感觉到周身疼痛不已,好似有千百只蚂蚁在啃噬。但他的神情毫不畏惧,而是高声说道:「惊墨,你别嚣张!我身后是一整个妖界,我不怕你。」 惊墨的眼神越发阴鸷,他冷哼一声,笑道:「太子殿下不好好待在妖界,却到魔宫来抢人,想必已为自己准备好了棺木。可怜妖皇白髮人送黑髮人,你放心,我会给她,留一根羽毛。」 话音刚落,千羽再也受不了身上的痛楚和压力,一声长啸,化出百色千翅鸟的原形。 看上去似乎是在配合展示惊墨口中的「羽毛」。 宁宁被他的羽翼推出二十几米远,她从地上爬起来,惊诧不已地看着千羽的原形: 百色千翅鸟的身躯由金红二色组成,浑身闪闪发光,灿若朝霞,明如火焰。双翼则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依次变色、颜色之多足有百种,但排列有序,美轮美奂。 第21页 千羽彻底被惊墨激怒,他飞到半空,朝着惊墨喷出一团火焰。 惊墨全身被一团黑雾包围,火焰突破不了黑雾,又反弹回去,沖向千羽。千羽低啸一声,飞得更高,避开那团火。 惊墨不等千羽飞下来,冲到上空,和千羽斗了起来。 宁宁看得心惊肉跳,在她的设定中,千羽的年龄和修为都不如惊墨。更何况惊墨在百年前就强行跨界渡劫,连妖皇都不是他的对手,千羽更不可能打得过他。 她看到魔尊骑到千羽的背上,脑子里忽然想起小时候看《封神榜》,哪咤杀死龙王三太子,抽取龙筋的画面,心中拔凉一片。 宁宁摸出袖中的匕首,拔出刀鞘。她咬破了舌头,血腥味直冲口腔,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她对着上空喊道:「魔尊大人,放开千羽,不然我就死在你面前!」 惊墨冷冷瞥了她一眼,没有停下来。 宁宁咬了咬唇,惊墨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追过来,说明他对她这个替身是有几分在意的。她不能害死千羽,豁出去了,赌一把吧。 她摸了摸腹部右下方,记得体育课跑八百米的时候,这处总是隐隐作痛,应该就是阑尾的地方。 就当给自己做个阑尾切割手术,别害怕!她闭上眼睛,心一横,捅了下去。 「啊啊啊!」她发出一声连自己都被吓到的尖叫声,好疼好疼啊。她身上冷汗涔涔,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宁宁往后一倒,落入一个宽大的怀抱,惊墨那双如刀如电的眼睛,正牢牢盯着她,像是要从她身上剜下一块肉。 宁宁艰难地忽视掉他的目光,朝着千羽的方向喊道:「千羽,你快走。」 你打不过他的,不要白白送死! 这话不能说,她不能刺激千羽脆弱的自尊心。 「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现在离开,以后还有机会救我,快走啊!」 千羽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一飞三回头,最终还是飞走了。 宁宁放心了,真是个好孩子,不添乱。 「你说够了没有?」惊墨忍无可忍道。 宁宁对上他的眼睛,心虚不已,赶紧又低下头。 她忽然感到奇怪:自己受了伤,怎么还中气十足,而且伤口处只疼了一会儿就不疼了。 她还感觉到有一股力量缓缓流入她的体内,流向四肢百骸,浑身上下都暖暖的。 宁宁低头看向右腹,那里不再流血,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癒合。 不消多问,必定是惊墨在给她疗伤输灵气。 气氛一时尴尬,她紧抿嘴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惊墨治癒了宁宁的外伤,闭目探查她的内息,看下她是否有内伤。 他微微蹙眉,她的灵力运转为何如此奇怪? 宁宁忽然听到「轰」的一声,回头一看,惊墨居然——倒在了地上。 第12章 入住客栈 镇上的未婚青年、丧偶中年全…… 大半个时辰后,宁宁半扶半扛地将昏迷的惊墨带到了祥瑞客栈。 惊墨倒下后,宁宁使劲摇晃他的身体,连喊了好几声,他都没醒过来。原本宁宁打算趁机逃走,她刚站起身,就看到惊墨的脸和身体正在悄然发生变化。 他健壮有力的身躯渐渐变得单薄瘦小,原本紧身的红衣宽松地搭在身上,像是偷穿了大人的衣裳。眉目间的凌厉桀骜之气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苍白和柔弱。右眼下方一颗鲜红的血痣,更是衬得他俊美异常,我见犹怜。 这是少年时期的惊墨,他……受伤了。 一百多年前,惊墨强行跨界渡劫,引下九道天雷,他生生扛下了六道天雷,剩下的三道圣女帮他受了。在那之后,惊墨身上留下了后遗症,只要一受伤,身体和样貌都会倒退到从前,伤得越重就会变得越小。 宁宁好生奇怪,刚刚惊墨几乎是压着千羽打,千羽根本没有还击的机会。无缘无故的,惊墨怎么会突然受伤呢。 他现在只是变回少年时期的模样,应该不算伤得太重。宁宁咬咬牙,想一走了之,可看着他苍白的面容,又始终下不了决心。 惊墨的少年时期这样瘦弱是有原因的,他的幼年和少年都过得十分艰苦。 他的母亲是一名凡人女子,名叫墨芸。墨芸貌美如花,秉性纯良,被上任魔尊惊焱强占了身子,生下了惊墨。 墨芸不爱惊焱,她生下孩子后,就带着惊墨逃回了人界。她的母家嫌弃墨芸未婚先孕,指责她有辱门楣,将她赶出了家门。 墨芸本是大家闺秀,从来没干过粗活。为了维持生计,养大惊墨,她只能学着做些针线活。 母子二人的生活过得穷困潦倒,惊墨从小就吃不饱穿不暖。墨芸由于常年劳碌加上营养不良,在惊墨十四岁那年病逝。死前她将惊墨的身世告诉他,让他去魔界找他的父亲。 惊墨歷经千辛万苦才来到魔域,还没见着父亲一面,就被同父异母的哥哥打成重伤。如果不是圣女宁姝清路过,将他带回家中照顾,或许十四岁那年他便死了。 宁宁吁了口气,试问有哪个作者不心疼自己笔下的主角,尤其她面对的还是他最脆弱的时候。 毕竟他悽苦又可怜的身世,是她一字一句写下来的。 她向自己的怜爱之心投降了,认命地把惊墨的胳膊搭在肩上,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腰,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第22页 如果是成年后的惊墨,宁宁是绝对拖不走的,但是少年时的他很轻,体重跟宁宁相差无几。所以宁宁只是吃力一些,不至于扛不动。 她一步步走的很慢,走到后面,感到肩上越发重了起来,压得她几乎直不起腰。费了好大的劲,他们才终于来到一家客栈门前。 宁宁身上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只好从惊墨身上搜刮。惊墨并没有随身携带钱银的习惯,最后宁宁把他的腰封扒了下来。 她把腰封交给客栈老闆,说要把客栈包下来住几天。 客栈老闆见到黑色腰封上镶嵌的红宝石,眼睛都直了。祥瑞客栈地处小镇外围,平日里本就生意寥寥。时逢淡季,更是没几个人住店。这是哪里来的冤大头,用这个来抵住店费,怕是买下他半间客栈都足够了。 宁宁心里也肉疼得很,不过没办法,谁让他俩身上都没银子。她想魔尊作为一界之主,家里宝贝的东西那么多,拿走他一条腰封,他应该不至于翻脸。 宁宁让客栈老闆搭把手,帮她一起把惊墨扶到了厢房里。 客栈老闆刚发了一笔横财,眉开眼笑,乐得给贵客帮忙。 忙活了大半个时辰,宁宁累得瘫倒在塌上。昨儿睡得晚,今儿又起得早,她早就困得不行了,眼皮一耷拉,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晌午。她特地跑去看了一眼惊墨,见他犹在昏睡中,面貌仍是少年模样。 之前她半扶半扛、拖拖拽拽将他带到这,都没注意到,他的红衣被她拽得有些凌乱。他变小后衣裳本就过于宽大,现在左肩处更是往下滑落了些,露出一些白嫩的肌肤。 宁宁替他将衣服掩好,也不知客栈老闆看到了没。不过惊墨是个男子,看到也没关系吧。 她托着腮,凝望着床上的病弱少年。 少年时期的惊墨,长得真是好看。 他很瘦,单薄得像一张纸,五官尚未长开,没有成年后那股凌厉的攻击性,眉目柔和俊美,睫毛很长,纤如蝶翼,如同漫画中走出来的美少年。 宁宁看了一会儿,肚子有些饿了。她走下楼,吩咐客栈老闆给她上一些客栈的招牌菜。 客栈外头闹哄哄的,简直沸反盈天。 宁宁好奇心起,推开一点窗缝,朝外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着实把她吓了一跳,客栈外居然人山人海,挤满了男子,各色各样,老少中青都有,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 他们七嘴八舌,宁宁听不清讲了些什么,只捕捉到几个反覆被提起的关键词,什么「绝色美人」、「惊为天人」、「香肩半露」等等。 「掌柜的,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多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客栈里住了逃犯,这些人是来抓他们的。 客栈老闆两手一拍,笑得合不拢嘴,「清早你们来住店的时候,正好有镇上的男子经过,他到处宣扬我这客栈里住了美人。这不,没过一会,镇上的未婚青年、丧偶中年全都来了,把客栈外头围得水泄不通,非嚷着要看美人一眼,赶都赶不走。真是麻烦死了,我要买个东西都出不去。」 他嘴里说着麻烦,背地里不知有多开心。来的人越多越好,托美人住店的福,他这间名不见经传的小客栈可算是要出名了。 「太夸张了吧,这个镇子的人是没见过美人吗?」宁宁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偷偷乐开了花。 她早就知道自己如今的容貌秀美清丽,在天胥门师兄师姐们没少夸赞她。但是居然能惹得这么多人特地跑来看她,还是有些出乎意料的。 客栈老闆哈哈一笑,「你是不知道,我们这个镇子穷,漂亮的姑娘都嫁去外头了,一代一代下来,确实没有多少美人。像我这样平平无奇的长相,都算得上是镇上的美男子了。」 宁宁看着老闆的国字脸、酒糟鼻、双下巴,听他自称美男子,不由抿嘴一笑。 店小二陆续端上来一盘烧鸡、清蒸鲈鱼、清炒菜心,一碟花生米和一壶冰镇的果子露。 这客栈的菜虽算不上十分美味可口,但胜在是农家风味,新鲜又健康,宁宁吃得津津有味。 吃饱喝足,她回到楼上,原本想再睡个午觉。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叫喊,她推开一点窗缝,往下看去。 「好你个王麻子,跟我说是找张大脚喝酒,原来是跑这来了。」一个圆脸大肚的妇女逮住了一个满脸麻子的男子,揪着他的耳朵,把他拽着往外走,「这些都是娶不上媳妇的,才巴巴地等着看美人。你有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还在这给我丢人现眼!」 那王麻子连声叫唤:「哎哟,哎哟,别揪了,疼,疼!我好不容易占的好位置,来,张大脚,你过来搁这顶着。」 周围的男子乐得看热闹,哄然大笑。 宁宁噗嗤一笑,关上窗户,继续补觉。 不知道睡了多久,宁宁睁开眼,感觉屋子里有些闷,她刚睡醒,迷迷煳煳的,推开窗户想透风。窗外密密麻麻的人直接把她给吓醒了。外头的人比原先更多了,她赶紧又关上了窗。 睡足了觉,她整个人精神起来,吩咐店里的伙计给她搬个浴桶来,打几桶热水。 终于可以舒舒服服的洗个热水澡了! 宁宁瞥了一眼浴桶里的水,水面倒映出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郎。她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第23页 她此刻明明一身男儿打扮! 她唇上方贴的鬍渣都还在呢。 客栈老闆说的美人,难道是…… 宁宁小碎步跑去隔壁厢房,看着床上披散着头髮,面容苍白俊美的惊墨。 她蓦地想起之前捕捉到的关键词「香肩半露」,一下明白过来了。原来这些男子围在客栈外头,眼巴巴要看的美人是惊墨。 真是没想到啊,平日里威风凛凛、英姿飒爽的惊墨,有朝一日会被人认作「美人」。 有一说一,少年时期的惊墨俊美无匹,虽柔弱了些,但绝不至于像个女子,他的长相没有千羽那么媚。 只是从某些角度看,他的轮廓过于柔和,显得有些雌雄难辨。 大概是因为那镇上青年只是匆匆看了一眼,惊鸿一瞥,加上惊墨披散着头髮,「香肩半露」,才叫那人错看了,误以为这是个绝色美人。 毕竟,以惊墨的长相,称之为绝色美男是丝毫不为过的。 宁宁捂住了脸,她居然以为外面的男子都是来看她的,真是羞死人了。还好没有其他人知道,不然她岂不是社死了。 丢死人了! 那阵叫人尴尬的感觉过去之后,宁宁又忍不住得意起来。她的伪装术未免太成功了,大家都把她认作男子,反将她身边的男子认作女子。 她忍不住又瞄了惊墨一眼。 啧啧啧,真是病弱西子胜三分! 宁宁嘴角一弯,心里忽然冒出个赚钱的念头来。 第13章 病美人春睡图 守护二崽崽的颜粉,是她…… 到了深夜,人群散的差不多了,宁宁瞧见有几个男子仍然坚守在客栈外头,看那架势像是生怕美人连夜逃跑。 这些人也太拼了吧,不吃不睡地守着,就不怕饿死吗? 谁能想到,惊墨只不过是受了个伤,就多了一群疯狂的颜粉。 宁宁让客栈老闆给门外的几个青年拿些吃的,别把他们给饿坏了。 守护二崽崽的颜粉,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 次日清早,睡得正沉的宁宁被一阵阵吆喝声给吵醒了。 「卖包子咯,两文钱一个。」 「卖凳子啦,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 怎么回事啊,大早上的扰人清梦,宁宁从床上爬起来,推开了窗。 自从知道外头的人不是来看她的,她就再也没有通过窗户缝偷看了,每次都是毫无顾忌地推开窗户。 底下的人群比昨日更多了,一些小贩在客栈门口摆起了摊位,卖包子饺子、水果清茶,还有人卖起了木凳和凉蓆。 客栈门口,仰着脖子等着看美人的,吆喝着做生意的,还有叉着腰大骂自己丈夫猪油蒙了心死不要脸的,好不热闹。 这些小贩倒是挺有商业头脑的,居然懂得抓取商机。 她暗自庆幸自己昨天把客栈包下来了。原本她是担心惊墨受了伤,万一有修士或者他的仇敌路过,会对他不利。 虽然受伤后的惊墨看上去人畜无害,身上也没有任何黑气弥散,从外表上看并不像个魔。但是以防万一,谁知道会不会有高境界的修士能嗅到他身上的魔气呢。 现在看到门口挤了这么多人,她才发现自己昨天的决定真是太英明了。 宁宁走下楼,准备去实施昨日悟到的商机。 客栈老闆原本眉毛飞扬满脸笑意,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高兴。见到宁宁的瞬间,他的两道眉毛耷拉下来,嘴唇瘪起,堆出个愁容满面的样子。 这变脸简直比翻书还快,宁宁慢悠悠走上前,想听听老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客栈老闆把眉头拧成了「川」字型,故意大声地嘆了几口气。 宁宁看出了老闆心里的小九九,知道他是想等她主动提问,她偏不接招,自顾自找了个位子坐下。 「小二,今早有什么吃的,给小爷端上来。」 客栈老闆亲自给宁宁端来一锅三鲜鸡粥,顺势在她边上坐了下来。 宁宁道了声谢,盛了碗粥喝了起来。 掌柜故意又连声嘆了几口气,宁宁视若无睹,只是称赞鸡肉鲜美、粥熬得够火候,味道不错。 「小公子,你听到外面的声音了吧?」 掌柜装模作样半天,见宁宁一直不接招,只好自己主动说出来:「今天来的人比昨天还要多。好多男的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我,说想看美人,我一个都没搭理他们。」 「但是有两个外地来的客人是真的想住店,他们赶了好几天的路,这地方这么偏,方圆十里,也就我们这一间客栈。」 宁宁含笑望着掌柜,没有接话。 「公子你也知道,我们开门做生意的,最怕就是得罪人。万一祥瑞客栈的名声被这些人搞臭了,将来没有人愿意来住店,那这店就开不下去了。店倒了,我也活不下去了。」掌柜摆出一副万分为难的表情。 一大清早就有几个男子偷偷找到客栈老闆,硬塞了点钱给他,说想熘进客栈偷偷瞧美人一眼。 这种不劳而获的好事,实在很难让人不心动。 客栈老闆本来想偷偷放人进来,又担心万一被宁宁发现了,不好交代,这才来找她商量。 他看宁宁细皮嫩肉,长了副奶油小生的模样,就觉得这必是个好说话的,应该不会回绝。 「公子,你跟那位美人也住不了那么多厢房。我寻思着,把楼下两间位置比较偏的厢房给他们住。我保证不让他们出来打扰到你,他们就是赶路累了,想找个地方歇歇脚,你说……」 第24页 宁宁在心里暗骂客栈老闆简直是千古第一大奸商,收了红宝石还不知足,还想继续刮油水。 「掌柜的,你把楼下的厢房租出去,我不反对。但是当时我说的是把客栈包下来,所以,你得把那条腰封还给我!」 客栈老闆听到这话,面色变了又变。吃下去的钱,还要再吐出来,他简直肉痛得不得了。比起吐大钱,他也只能忍痛吐个小钱了。 「是我考虑不周,我还是让他们去别的地方住店吧。公子慢用!」 「别着急走啊,掌柜的。」宁宁拿起放在旁边凳子上的画卷,递给老闆,「展开看看。」 客栈老闆展开捲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美人卧躺在塌上的画面。美人披散着一头长髮,面容苍白秀美,右眼下方有一颗血痣,我见犹怜。 「这……这是……」客栈老闆已经猜到了,只是不敢说出来。 「这是《病美人春睡图》。掌柜的,记得昨天我让你帮我买的颜料吗?这是我画的,你拿去画舫里找人临摹,卖给外面那些人。」宁宁豪情万丈地说:「赚来的钱,我们对半分。」 老闆两眼冒光,举起大拇指,「高啊,高啊。没想到公子还有这样的手艺,这画技简直巧夺天工!」 宁宁抿嘴笑了笑,她从小学画画,艺考拿了高分,如果不是突然生病,原本是要去最好的美术学院的。住院后,医生不让她碰颜料,她才写起了小说解闷。 老闆跑到柜檯后面,拿出一个本子,「公子的画技实在是太高明了,令赵某崇敬不已,不知能否帮赵某签个名。」 这镇上的人,都这么容易动不动就变成人粉丝的吗? 宁宁忍着笑,大笔一挥,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据老闆所说,临摹好的画像一出,客栈外的男子就像狗见了骨头一般,两眼冒光,很快就一抢而空。 正好客栈被包下来了,店里的伙计也不忙,被老闆轰出去四处派发画作,大街小巷的叫卖。 《病美人春睡图》一时风靡整个小镇,几乎人手一份。 老闆的脸都快笑烂了,数钱数得手抽筋。 宁宁从老闆那里拿了一半的银票,喜不自胜,不由幻想:多年以后,小镇的男子路口相逢,对的暗号就是当年你去祥瑞客栈门口蹲守过没,蹲守了几天?买了《病美人春睡图》没? 然后两人相视一笑,感慨人不风流枉少年。那些没看过肖像画的男子也要假装自己看过,不然怎么表明自己也曾年少轻狂过? 万万想不到,堂堂魔尊居然会以这种方式帮她赚钱。 谁叫他敢奴役自己,让她捏肩,还让她搓背。她让他当回免费的模特,也算打平了。 这下子,她终于把工钱赚回来了。 宁宁心情大好,换上伙计的衣服,跟着店里的伙计一起走出客栈。 在客栈里闷了三天,宁宁看什么东西都新鲜,这里逛逛,那里瞅瞅。 现在她唯一烦恼的就是,山长路远,不知何时才能回到天胥门。 不过她如今路费也有了,倒也无需过于心焦,只要别再被那两个魔头抓到就行。 今天出门前,她特地跑去看了下惊墨,他的模样好像比之前长大了一两岁。等他再恢復一些,她就得赶紧离开,不能再落到他手里。 宁宁看到街边一个摊子卖的糖画栩栩如生,她让画糖画的爷爷做个嫦娥奔月,她在一旁等着。 老爷爷用小汤勺舀起融化的糖汁,在石板上飞快地浇筑,没一会功夫,嫦娥奔月就完成了。老爷爷铲起糖画,用一根小竹籤插好,递给了宁宁。 宁宁盯着这个漂亮的糖画,简直捨不得放进嘴里。 她继续往前走,听到身旁两个的女子在议论:「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英俊的男子,简直是天神下凡。」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句诗形容的就是他吧。」 听到有帅哥,宁宁把目光从糖画中移开,朝前看去。 人群中有一道白色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那人身姿挺拔,白衣飘飘。光是一个背影就显得如此突出,此子定非常人。 那道身影缓缓转身,宁宁看清了他的脸。 他的面容俊雅,气质出尘,眉目间有着悲天悯人的气息。 仙尊! 宁宁犹如见到失散的亲人,激动地挥舞着手,高喊:「仙尊,仙尊!」 然后她兴高采烈地往前跑去。 阮天知在看到宁宁的时候,失神了片刻,差点以为又是自己的幻觉。 但他看见宁宁穿着男装,头戴一顶歪帽,身上的装束打扮绝不会是他想像出来的样子。他朝前跑了几步,将宁宁一把抱进了怀里。 宁宁愣住了,仙尊……这么热情的吗? 说好的孤傲清冷呢? 不对啊,上次在仙女观,仙尊压根没见到她,应该不认识她才是,怎么会突然把她抱住。 阮天知紧紧抱住怀里的人。这是他日思夜想了三百年的人,他再也不捨得松开手了。 宁宁心里有些打鼓,「仙尊,你怎么了?」 然后她听到一个很轻的声音低低地唤她:「姝清,你终于回来了!」 不是吧,又来一个! 宁宁真想表演一个当场晕倒。 第14章 回到宗门 堂堂一个万归宗首席弟子居然…… 第25页 阮天知紧紧地搂住她,不住地低唤着「姝清」二字,一遍又一遍,温柔缱绻,听的宁宁的心都快化了。 宁宁咳了两声,仙尊实在是把她搂得太紧了,紧得她快要无法唿吸,「仙尊,你先放开我,我不会跑的。」 阮天知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松开手,柔情的目光定定地望着宁宁的脸,声音喑哑而苦涩,「姝清,你这些天去了哪里,我一直都在找你。」 宁宁故作坚强地笑了笑,一字一字语气坚定地说:「仙尊,我叫宁宁,是天胥门新入门的弟子。」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阮天知再度失神。 他的眸光黯淡下去,艰涩地附和道:「是啊,你叫宁宁。」 他在天胥门已经听掌门范虚说过,她是一个多月前新入门的弟子,名叫宁宁,今年十六岁,记忆缺失,身世不明。 阮天知后退一步,跟她拉开一点距离,温和有礼地问道:「宁宁,你想回天胥门吗,我带你回宗门,好不好?」 「好!」宁宁有点想哭。 仙尊真好,果然是娘亲的好大儿,终于有一个崽崽懂得尊重她的心意了。 阮天知领着宁宁,走到街尾三分之一处的一条小巷子之中。巷子里暂时无人经过,阮天知先设了个屏障,隔绝外人的视线。接着他身上的灵石自动漂浮在半空中,形成一个圆圈,他伸出手指在圈内画出传送地的纹路。 宁宁流露出艷羡的目光,要是她也会画传送阵该多好,就没有这些天的糟心事了,被抓到皇宫的第一天她就能逃回天胥门。 可惜在她的设定里,只有元婴及以上的境界才能画传送阵,而且需要耗费一定数量的上品灵石。她就算会画也不顶用。 毕竟传送阵的本质是在极短时间内实现超远距离的传送,没有足够的法力和灵石是无法支撑的。 没关系,路是一步步走的。宁宁自我安慰道:回去先努力筑基,筑基后就可以御剑飞行了。 「好了,我们进去吧。」 「等等!」宁宁忽然想起昏迷中的惊墨。她刚才沉浸在回天胥门的喜悦中,居然把老二给忘了。 「怎么了?」阮天知望着她,目光中隐隐透着些许失落。 宁宁暗暗思忖,不能让仙尊和魔尊相见,自古正邪不两立,她也不确定这百年间两人有没有结仇。但是现在让她现在抛下仙尊回去找魔尊,她也不太愿意,万一回不来呢。 有了! 「仙尊,能给我一只传讯纸鹤吗?」 阮天知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拿出一只纸鹤给她。 宁宁在纸鹤上写了几句话,是写给客栈老闆的,嘱咐他在惊墨醒来前,别让其他人来住店,以及别告诉惊墨是她带他去客栈的,就说是个蒙面的神秘人就行。 少一个人跟他分美人肖像画的利润,老闆肯定开心死了,不至于这点要求都不答应。 她把要传讯的地点和对象告诉仙尊,然后又补了一句:「要阅后即焚那种!」不能给惊墨留下一点线索。 哎,她真是太弱了,连传讯纸鹤都要仙尊代劳。 回去一定要加倍努力修行! 宁宁斗志满满,就差给自己头上绑个「必胜」的红带子了。 纸鹤飞走后,宁宁和仙尊一起走进了传送阵。 一道强烈的白光在眼前闪过,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到了。」不多时,清润的声音在耳旁说道。 宁宁睁开眼睛,她终于回到了天胥门,仙尊还把她带到了凌霄峰。 「谢谢仙尊!」宁宁刚道谢完,就见到掌门朝她走过来,身后还跟着灵素师姐、哲野师兄和几十名弟子。 宁宁喜出望外,「掌门,哲野师兄,灵素师姐,各位师兄师姐,你们怎么来了?」 众人止步,对着阮天知作了个揖,齐齐恭敬地喊了一声:「见过仙尊!」 紧接着灵素扑上去一把抱住宁宁,又哭又笑,「想死我了,宁宁,你到底去了哪里啊。你不知道,我们这些天找你都快找疯了。」 范虚双手负在身后,微笑道:「仙尊通知我说找到你了,这不,我带着凌霄峰的弟子们一起来迎接你。」 掌门身后的弟子们纷纷上前围住宁宁。 「欢迎宁宁师妹回来!」 「师妹,你可算回来了,你不在的日子里,我们都想死你了。」 「宁宁师妹,我新得了几颗仙丹,一直想分给你,你再不回来,就要被我自己吃掉了。」 …… 宁宁感动得想哭,眼眶微微湿润,「谢谢仙尊,谢谢掌门,谢谢……」 「傻宁宁,别谢了。」灵素噗嗤一笑,拉着宁宁的双手打量起她来,「你这是什么打扮,怎么穿的像个傻小子。」 宁宁想起自己还穿着店小二的衣服,戴着歪帽。虽然今天脸上没有沾鬍渣,但她的模样看上去也必定十分滑稽。 居然被这么多人看到! 她微微红了脸,低着头道:「说来话长。」 哲野上前一步,其余人都是喜笑颜开,只有他依旧紧皱眉头,神情严肃,「宁宁,你这些天,过的好吗?」 宁宁沖他甜甜一笑,「挺好的,师兄不用担心,我没什么事。」 哲野点点头,「那就好,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难辞其咎!」 「行啦,你别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宁宁都平安回来了。」灵素瞪了哲野一眼,又摸了摸宁宁头上戴的歪帽子,一脸忍俊不禁,「宁宁,要不要回屋梳洗一下?」 第26页 「好啊。」她也想换回弟子服,身上的衣服总是透着一股油腻味。 范虚点点头,「行,宁宁先去梳洗吧,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 宁宁默默嘆了口气,她可得洗久一些,关于这些天的离奇经歷,她还没想好该怎么编呢。 灵素欢快地挽着宁宁的手臂往前走。两人住一个屋子,她准备一边帮着宁宁梳洗,一边「逼供」,先听为快。 人群中走出一名男子,挡在宁宁面前。 此人约莫二十岁,生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他面上带笑,对着宁宁作了个揖,「在下陆昭,见过宁姑娘!」 宁宁朝他打量了几眼,她认不全天胥门的人,但此人的面貌很陌生,不像是凌霄峰的弟子。 而且整个凌霄峰,就数她的辈数最小,他居然向她见礼,真是奇怪。 再看他身上穿的是纯蓝色的衣裳,并非天胥门的弟子服。 「你是?」 范虚介绍道:「宁宁,这是万归宗掌门座下的首席弟子陆昭。陆公子年少有为,心系黎民,几日前,他追踪一只害人无数的狼妖到天胥门脚下,将其斩杀,身上受了点伤,在这静养一段时间。」 「陆公子你好。」宁宁心里更纳罕了。三百年前,这两个宗门可是死对头,万归宗没少找天胥门的麻烦,如今两个宗门关系都这么好了吗? 堂堂一个万归宗首席弟子居然对着她这个天胥门末等弟子行礼。 灵素瞥了陆昭一眼,丝毫不遮掩眼中的嫌弃,跟宁宁嘟囔道:「这人就受了点轻伤,早就好了,就是赖着不走。」 掌门轻咳两声,「行了,快去梳洗吧。」 「好,那仙尊,掌门,我先走了。」宁宁回头看了一眼仙尊,阮天知点点头,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样子。 宁宁偷偷瞄了陆昭一眼,见他含笑望着自己,目光似有深意,赶紧又低下头。 范虚望着宁宁和灵素离开的背影,捋了捋并不存在的鬍鬚,微笑道:「仙尊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阮天知自嘲地笑了笑,「云开了,月也未必明。」 说完,阮天知飘然离去,留下一头雾水的范虚。 不知道是仙尊说话太高深,还是他智商有限,范虚总感觉自己听不明白师叔说的话。 范虚摸了摸下巴的胡茬,他早就想留一把长长的鬍子了。说话时,一手捋着鬍鬚,一面娓娓道来,熏熏然、飘飘然,显得高深莫测,更有掌门人的威仪。 可惜师叔的模样太过年轻,自己作为他的小辈,不好显得过于老成,万一被不懂事的弟子认错了,叫错辈分,那就尴尬了。 他转过身,长嘆一声,给弟子们留下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 星月阁内,灵素将宁宁扑倒在床上,厉声威胁道:「速速从实招来,坦白从严,抗拒更严!」 宁宁啼笑皆非,「坦白还要严啊!那我什么都不说算了。」 「呵呵!那我就让你感受一下更严的刑罚是什么样子!」灵素说着,伸手就去呵宁宁的痒。 宁宁最怕这个,笑着在床上打滚,她想推开灵素,可身上痒的根本使不上劲,只好求饶道:「不行,不行了,快饶了我吧!」 灵素松开手,「那你快告诉我,不然我还挠你痒。」 「真是怕了你了,你没闻见我身上一股油腻味吗?快让我换身衣服,我慢慢跟你说。」 宁宁编了个被土匪绑架的故事说给灵素听,讲的绘声绘色,言之凿凿。 灵素不信,「天胥门脚下,皇城门口,哪来的土匪,你哄三岁小孩呢?」 宁宁顾左右而言他,「诶,我们这不是四人房吗,另外两个床铺怎么不见了?」 灵素嘴角一翘,得意道:「求我!」 第15章 御剑飞行 「这把剑喜欢我!」…… 星月阁是凌霄峰女弟子们的住所,房舍有限,通常四人一间房。宁宁看到房内只剩两张床,心中微微诧异。凌霄峰毕竟是天胥门的主峰,总不会穷的将床架子都卖了,要她们两人拼一张床吧。 她问这个问题,半是为了转移灵素的注意力,半是自己也想知道。 不料灵素却反客为主,要宁宁求她。 宁宁这下可不依她,咬牙道:「师姐,你问我问题,呵我痒让我求饶。我问你问题,又是我求你。你这也太欺负人了,我找掌门告状去。」 说着,她站起来,装着要往外走,灵素赶紧一把抓住她,「哎哟,好宁宁,你别去,我是同你说笑的。你现在是全师门的宠儿,我哪敢欺负你。」 经过灵素的讲述,宁宁才知道,她失踪的第一天,仙尊看到她的虚影像,就把她认作了小师妹。 掌门认为宁宁是姝清师叔的转世,本想给她一间专房,又担心其他弟子会有微词,就让灵素陪着宁宁一起住,安排另外两个弟子搬去星月阁的一间空房里。 那间空房原本住着大师姐和二师姐,二人外出游歷,房间才暂时空了下来。 「就是这样,你不在的这几天,都是我一个人住。」 宁宁沉默片刻,才慢慢说道:「掌门何必给我特权,原先那样住着就挺好。等大师姐她们回来,我如何面对她们。」 虽然她还没和两位师姐相处,但素日里也听灵素说过,大师姐骄傲自矜,二师姐嚣张任性,都不是好惹的主。她们回来后发现房里多了两个人,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第27页 掌门疼爱她当然很好,但过度偏爱就容易招人妒忌。宁宁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住哪都行,为这种事得罪师姐们实在不值得。 灵素道:「宁宁,你是姝清师祖的转世,上一世为苍生而死,那是多大的牺牲?你这一世就该被全世界善待和宠爱,谁敢来找你麻烦,我第一个不答应!」 「别说我不是,就算我是,世人本就多记仇,不记恩。救人性命,他可能三年两载就忘了,扇人巴掌,他能记你一辈子。」 她前世看了太多恩将仇报的例子,不管是从新闻上,还是歷史上。照她看来,做好事最好不计回报,挟恩图报只会让双方都不自在。 「再说了,三百年前的苍生,和现在的根本不是同一批人。」 灵素觉得宁宁有些反应过激,「宁宁,你怕什么啊,仙尊和掌门都会保护你的。」 「我更希望能够自己保护自己。」宁宁目光清明,愈发坚定,「我得找掌门说说,别给我特殊待遇。」 「难啊!」灵素摇摇头,「你让掌门不对你特殊还可以,仙尊可做不到。」 想到仙尊,宁宁陷入了沉思。 又聊了一会后,宁宁走出星月阁,前往议事堂去找掌门。 议事堂是平时掌门跟峰内弟子开会,或同峰内长老议事的地方。遇到重大紧急事件时,各峰主和长老齐通常聚在内堂商议。若是整个天胥门的弟子们一起开会,则是在瑶光广场。 宁宁走进议事堂,掌门已经坐在位置上等她,仙尊也在。 议事堂内摆了个椭圆形的大长桌,密密麻麻的凳子,掌门和仙尊坐在一起,宁宁坐在两人斜对面的凳子上。 她把刚刚和灵素讲的故事又重复了一遍,只是把不合理的地方稍微完善了下。 「那些土匪不是本地的,他们也是听说仙女观有仙人还愿,特意赶来。我同他们说人数满了之后,他们一怒之下就把我带走了,卖到了一个镇子里给大户人家当妾室。」 「我连夜从府中逃出来,身上没银钱,就去一间客栈当了小二,准备赚够路费就回天胥门,不成想却在镇上碰见了仙尊。」 范虚听完,摸了摸下巴,望了一眼阮天知。 阮天知抬了下眼皮,问道:「还去过其他地方吗?」 宁宁心虚得很,低声道:「没有。」 阮天知的眸光黯淡了些,他移开了目光。 掌门问她知不知道那群土匪的组织叫什么,长什么模样,大户人家府上何处,姓甚名谁。 宁宁说自己全程被蒙着眼,只听了些只言片语,这些一概不知。 掌门又问起她身上的储物戒和通灵镜,宁宁回答不知是在路上掉了,还是被土匪们拿走了。 范虚活了三百多年,哪怕脑袋再不灵光,也听出宁宁的话有诸多疑点。哪有土匪绑了人卖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的,还是个偏远小镇,若说是卖到矜州,他或许就信了。 宁宁咬了咬唇,她何尝不知道自己漏洞百出,但实在是编不出来了。 范虚望了阮天知一眼,起身说道:「仙尊有话同你说,我就先走了。」 「掌门,我还有话要跟您说。」宁宁叫住他,想说下宿舍的事情。 范虚笑着摆摆手,「不着急,有的是时间,后面再慢慢说。」说完,也不等宁宁开口,他便走了出去。 议事堂内,只剩宁宁和仙尊四目相对。 气氛一时尴尬,宁宁紧张地低下了头,也不知道仙尊要跟她说什么,可千万别拉着她的手,喊她「姝清」,跟她诉说三百年来的思念。 沉默了好一会儿,阮天知才缓缓说道:「我听掌门说,你是自己引气入体的。」 「掌门是这样说的。」 当初她晕倒在天胥门脚下,被当作前来拜师的弟子。按照天胥门的收徒规则,她的年龄超出十四岁,原本是没有资格入选的。但掌门看出她身上有灵力,说她小小年纪已经自动引气入体,才决定将她收进天胥门。 引气入体是修仙得道的第一步,天资非凡的人用几个月就可,但也有些天资普通的需要花费几年的时间。 她十六岁引气入体,年纪不算太大,才被破格录取。 「我能探查你的内府吗?」 清润柔和的声音在她斜上方响了起来。 宁宁点了点头,入门时掌门就帮她看了,但是什么都没看到。 阮天知伸出一根手指,轻触她的眉心。 他的指尖微凉,宁宁打了个抖,不由自主闭上了双眼。 少顷,阮天知放下手,温声道:「你的体内有一股强大的力量,组成了一道屏障,使我无法看清你真正的修为。可能你已经筑基、结丹,也可能已经是元婴境界。」 他垂下双眸,语气中透着一丝自责和无奈,「这股力量我目前无法克制,我怕强行冲破屏障,你会受伤。」 强大的力量? 她不是一介凡人吗,体内怎么会有屏障? 宁宁忽然想到,惊墨该不会就是因为想强行突破她的屏障才受伤吧。毕竟强行突破这种行为很符合他的个性。 阮天知见她蹙眉不语,还以为她是失望,柔声道:「无妨,我可以通过别的方法来试你的修为。」 宁宁回过神来,答道:「仙尊,我从来没修炼过,引气入体应该也只是意外,不可能有人不修炼就筑基结丹吧?」 第28页 修仙之路道阻且长,如同攀登金字塔,越是顶峰登上去的人就越少。像她这种不经过修炼就引气入体的情况已经很作弊了,她要是随随便便就结了金丹,其他刻苦修炼几十年都没结丹的修士还不气死。 阮天知的眸光愈加幽深,「我也从没听说过,但是没听说,不代表不存在。」说着,他站起身,轻声道:「跟我来。」 宁宁跟着仙尊走出屋外,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把剑,递给了她,「拔开看看。」 这剑好漂亮! 剑鞘是舒服淡雅的浅蓝色,上面纹着祥云的图案,剑柄处挂着几根白色的孔雀羽毛。 宁宁看的眼睛都直了,她拔出剑,剑身顿时银光四射,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这剑好漂亮啊!」她禁不住夸赞道。 阮天知凝目望着她,神色复杂。 那剑似乎有灵气,听到夸奖后,突然拖离宁宁的掌控,围着她转了好几圈,剑柄在她身上温柔地蹭了蹭。 宁宁开心极了,「这把剑喜欢我!」 阮天知道:「站上去试试。」 「可以吗?」她还没筑基,怕站上去之后会摔下来。 「不用担心,我在这里。」 仙尊的话给了宁宁一些勇气,那把剑似乎也明白她要做什么,自动往下飞低了些。 宁宁忐忑不安地将两只脚分别踏上去,她调整了一下站姿,刚刚站稳,剑就带她飞了起来。 她忍不住发出几声尖叫,差点以为自己会摔下来,赶紧闭上了双眼。 她的平衡能力一直都不好。 等了一会儿,并没有往下摔的感觉,耳旁似乎还有微风吹过。 缓缓睁开眼,宁宁发觉自己在剑上站的稳稳的,剑正带着她在低空飞行。 这也太惊喜了吧!她居然,真的能御剑! 宁宁高兴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她让剑飞了下去。 从剑上下来后,宁宁问道:「仙尊,这把剑有名字吗?我好喜欢它。」 阮天知眸光幽幽,一字一字道:「它叫清宁剑。」 宁宁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清宁剑,是小师妹宁姝清的剑。 第16章 守夜 每一个宁姝清都不欠他们的 听到清宁剑三个字,宁宁变了脸色,「哐当」一声,剑掉在了地上。 清宁剑亲近她,愿意让她御剑而飞,是因为清宁剑将她认作小师妹。 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剑有灵,不会凭藉外貌来认人。 剑能认她,说明她身上有些东西和宁姝清一样,或许是流淌的血液,或许是运转的灵气,又或许是被屏障保护住的金丹。 她听得懂西疆语,也会说。 为什么她身上会拥有这些原本属于女主角的特质? 宁宁心中一片茫然。 阮天知注视着眼前的少女,她明媚天真,娇美动人,一颦一笑皆和他记忆中一模一样。 教他如何相信,这个少女和他魂牵梦萦了三百年的小师妹不是同一个人? 他久久地望着眼前的人,不知疲倦。自她离去后,他的世界冰封一片,他已经三百年没有见过阳光了。 宁宁不知道自己失神了多久,她的思绪飘忽不定,游走在两个世界之间。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不确定自己究竟是谁。 她是宁宁,还是宁姝清? 现在的一切是她的临终幻想吗,还是前一世的时光是她做的梦? 穿越到书中一个多月以来,她一直随遇而安,安之若素,从未像现在这样怀疑过。 她的头有些晕乎乎的。 「仙尊……」宁宁回过神来,她想先回去了。 一抬头,她对上了阮天知的目光。 他的目光温柔、深情,却又隐忍、克制。 即便湖面之下早已汹涌澎湃,湖面上却依旧平静得没有丝毫涟漪。 宁宁的心像被银丝轻轻颳了一道,隐隐作痛。 她无法承受这样的目光。 她原本,可以给阮天知一个好结局。 《剑仙传》写于宁宁生病伊始。那时,她心中尚怀着对未来的美好希冀,笔下的小师妹也是她生病前性格的写照:活泼可爱,温柔体贴,如同暖洋洋的小太阳。 她也曾希望小师妹可以打动仙尊的心,与他长相厮守。后来,治疗无望,宁宁的心境日渐苍凉,而笔下的仙尊尚未发现小师妹的天真可贵。她便狠下心把小师妹写死,叫仙尊永远忘不了小师妹,受尽相思入骨的煎熬折磨。 现在,宁宁有些后悔了。 「仙尊,我先走了!」她急匆匆地离开,甚至没有去捡地上的剑。 「等等!」阮天知叫住了她。 「这个给你。」阮天知拿出一条浅蓝色的髮带,和清宁剑的剑鞘颜色一样。 「这是我做的储物带,如果戒指容易引人注目,这个应该不会被人拿走。」 宁宁晃了下神,接过髮带,「谢谢仙尊,这条髮带很好看。」 她心想,如果她再次落入顾玄翼手里,这条髮带照样会被扔掉的。 宁宁低着头,捡起地上的剑,「我回去了。」 她没有御剑飞行,而是一步步慢慢走回星月阁。 星月阁距离议事堂本来就不远,而且她心绪纷乱,需要自己走一走,好好理清楚。 走到星月阁门口,宁宁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子身影。 第29页 听到脚步声,男子转过身来,竟然是万归宗的大弟子,陆昭。 陆昭面上露出一丝欣喜的笑容,「宁姑娘!」 宁宁的脸僵了两秒,然后才道:「陆公子你好。」 这人来别人的地头做客,不好好在房中待着,跑到女宿舍门口来干什么? 陆昭似乎完全没感觉哪里不对劲,他从怀里拿出一盒糕点,「宁姑娘,这是天山雪泥糕,你尝尝。」 宁宁:你确定? 她记得陆昭已经在天胥门待了好几天,糕点肯定不是他临时下山买的。天胥门设有结界,他要是下了山就上不来了。 这盒糕点放了很多天了吧,还能吃吗? 大概是宁宁的目光毫不遮掩,陆昭也感受到了她的怀疑,主动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你放心,没有毒。」 宁宁干笑两声,「我没怀疑有毒,只是不太喜欢吃糕点。」 「这样啊,真是太可惜了。」陆昭把糕点收了起来,「这是天山特产,用山上的积雪做的,可以永久保鲜,还能滋养容颜。我们那边的小姑娘都很爱吃,十个灵石才能买上一盒。」 那你不早说!宁宁有些馋了,但是人家已经收起来了,她不好意思再开口要。 「有什么好可惜的?」灵素从星月阁中走了出来,双手交叠放在胸前,语气凉凉地说道:「我们天胥门的弟子从入门就开始辟谷,谁都不好口腹之慾,就不劳陆公子费心了。」 「对,我辟谷。」宁宁附和着。 辟谷太难了,尤其是对一个吃货。她的肚子已经开始饿了。 离开宗门这几天,每日好吃好喝,她哪里还记得辟谷的事。 以后又要恢復每日喝稀粥的日子了,由奢入俭难啊! 陆昭笑了笑,「我听说,宁姑娘入门不久,辟谷之事不必操之过急。宁姑娘年纪尚小,可以适当补充营养。」 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的意思吗?宁宁苦笑,「谢谢啊。」 「天胥门的弟子自有修炼之道,陆公子还是快些养好身体,回去关心万归宗的女弟子吧。」 灵素话中的嘲讽之意过甚,陆昭脸色微变,宁宁则朝灵素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陆昭礼貌地跟宁宁告辞。 等他离开之后,宁宁问道:「师姐,你为什么讨厌他?」 灵素望着陆昭离去的方向,恨恨道:「我就是不喜欢万归宗的人赖在天胥门不走,多大的脸啊!谁不知道万归宗和我们水火不容,从前他们没少找我们麻烦。」 「要不是掌门喜和不喜战,主动找他们言和,他哪上得了天胥门。住一两天就算了,他还住上瘾了!」 「你千万别吃他给的东西,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宁宁失笑,「好啦,师姐,他也没做什么,既然两个宗门已经言归于好,你也别跟他置气了。」 「不行!」灵素神情严肃,「忘记歷史就是背叛过去,我这人最记仇,万归宗的仇我能记一辈子。」 * 入夜后,气温转凉,宁宁披了件外袍,在床上打坐冥想。四周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屋内的唿吸声,对床的灵素早已沉沉入睡。 宁宁照着上课时教习说的方法进行吐纳:开口缓缓吐出体内浊气,自鼻中吸入灵气,咽下丹田。如此口唿鼻息三次后,紧闭口齿,舌间顶住上腭,转成鼻唿鼻吸。一唿一吸,皆令出入于丹田。 她焦躁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一切纷扰随着每次吐息而排出,心中一片安宁。 宁宁睁开眼睛,目光清亮澄明。 她依旧没有睡意,但内心不再焦躁不安。 宁宁想的很明白,她不欠任何人的。 作为宁宁,她并不知道笔下的世界会成真。被她赋予生命的人物命运或许有不公有坎坷,但也不过是和芸芸众生一般。她从未施加任何一人超乎常人的痛苦。 作为宁姝清,她在每一本书中都为男主而死,而活下来的仙尊、魔尊、人皇,无论他们是寂寞一世还是后宫成群,那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每一个宁姝清都不欠他们的,即使她穿成了宁姝清,也无需对谁心怀愧疚。 她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可以了。 宁宁推开窗子,望着天上皎洁的月亮,想念着遥远的另一个世界。 爸、妈,女儿在这个世界生活的很好,我还有长长久久的时光,希望你们别再为女儿伤心和流泪了。 一阵微风吹过,宁宁打了个寒颤,正准备关上窗,余光瞥见院子中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 是仙尊! 他背对着星月阁,像是在——守夜? 他站的笔直,月光照在他身上,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静谧的月夜里,他的背影颀长,显得孤单又寂寥。 宁宁轻轻关上了窗,窗户快要阖上之时,她似乎瞟到院子的一棵大树下有一抹蓝色的东西。 她推开一点窗缝,仔细看了看,树下什么都没有。 大概是太困,看错了吧。宁宁没有多想,关上了窗。 * 次日清早,宁宁是被「看醒」的,睡的迷迷煳煳之际,她总感觉有道目光盯着自己,似乎在催促她赶紧起来。 她心有所感地睁开一条眼缝,果然是灵素坐在对床盯着她看。宁宁正想闭眼再睡一会儿,结果就再也睡不了了。 第30页 灵素一看到她睁眼,就赶紧从对床坐到她床边,抓住她的手摇了摇,「宁宁,你终于醒了,可憋死我了,我要告诉你一个重大发现。」 宁宁揉揉眼睛,兴致缺缺地接了一句,「什么发现啊?」 「我早上起来,发现仙尊居然……在门口守着我们。」说到后面,灵素忽然放低了声音,近乎耳语,紧接着她又激动起来,「我的天吶,我也太幸福了吧!」 宁宁应了一声,闭上眼继续睡,灵素赶紧又把她摇醒,「宁宁,你一点都不感动吗?我都快感动死了,仙尊太深情了,他肯定是怕你又被坏人抓走了。」 灵素说了半天,发现宁宁没有反应,忍不住说道:「宁宁,你也太铁石心肠了吧。果然,只有心硬的女人才能当主角,像我这种心软的人,只配旁观别人的幸福。」 「少来!」宁宁没好气地说:「你昨天对着陆昭比我心硬多了。」说完,闭眼接着睡。 灵素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句:「别睡了,该上课了。」 听到这话,宁宁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第17章 最想学的法术 我希望无论在何时何地,…… 想起那些年被迟到支配的恐惧,宁宁瞬间就不困了。 宁宁刚入门,还在学习基础课程,上个月一直在学理论知识,这个月开始有实操练习。她已经缺了好几天的课程,不能再落下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灵素捂嘴笑道:「别急,刚到辰时。」 辰时,也就是早上七点到九点。 宁宁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要迟到了。」 上学时她最害怕迟到,躺在病床上那几年,时不时还会梦见上学第一天睡到下午三点,每次醒来都是冷汗涔涔。 掌门不提倡闻鸡起舞那一套,他们的第一堂课是在巳时,早上九点开始。 饶是如此,修仙之人大多勤恳,许多弟子在日出后就开始起床修炼。她睡到辰时,其实已经算晚的了。 真是惭愧,前几天在外头「歷险」,她都是睡到太阳晒屁股才起。 宁宁起身梳洗,看到桌上的浅蓝色储物带,顺手拿起来绑在头上。今天是第一天上课,她懒得梳髮髻,直接扎个高马尾,简单又清爽。以后不扎头髮时,这根髮带绑在手上也挺方便的。只要顾玄翼别再来把她抓走,然后扔她东西。 出门前,宁宁捎上了清宁剑。以往去学堂,她都是蹭灵素师姐的剑,现在她终于可以自己御剑了。 她和灵素手挽着手出门,准备先去食堂吃点清粥,再去苍云峰的三省学堂报导。 刚走出星月阁,宁宁就看到那个颀长的白色身影。 「仙尊早!」两人对着阮天知作了个揖,齐声喊道。 阮天知转过身,他比宁宁高出一个头,一眼就瞧见她头上的髮带,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他沖两人点点头,温声道:「宁宁,昨天我们试出你已经筑基,今天我们接着试你的修为。」 旁边的灵素惊唿一声:「宁宁,你才一个多月就筑基了?太厉害了,我当时用了三年!」 她看宁宁的目光登时充满崇敬,她十二岁拜入天胥门,两年引气入体,三年筑基,虽然筑基时只比宁宁大一岁,可是宁宁进宗门才一个多月! 他们凌霄峰该不会出了一个天才吧! 「不是。」宁宁小声解释:「不一定啊,你别往外说。」清宁剑把她认作小师妹,她的御剑飞行有一定的水分,未必是真的筑基了。 万一灵素师姐宣扬出去,那她的脸就丢大了。 阮天知道:「无妨,我们今日再试试。」 宁宁想了想,「可是仙尊,我今日要上课。」 阮天知柔声道:「你不知自己的修为,又怎么知道该学些什么?」 天胥门的弟子在刚入门时,学的都是一样的基础课程。基础课程学完后,遵照各峰不同的修炼方向,划分成主修和选修课程。弟子们除了本峰的主修课程外,可以自行选修其他课程。 就算是主修课程也不是每一门都必修,弟子们根据自身的境界,上对应的进阶课程。 比如宁宁已经引气入体,那么鍊气一课,她只需要学完基础课程,了解基本原理,之后就可以上筑基的课程。 但如果她现在已经筑基,那么筑基的进阶课程她还有必要上吗? 常人修炼当然不可能一步登天,但她身上奇怪的事情太多,还是先搞清楚比较好。 阮天知见她犹豫,以为她是担心修炼进度落后太多,便道:「你有什么想学的法术,我都可以教你。」 听到这话,宁宁勐地抬头,这是给她单独开小灶的意思? 学堂的教习大多是金丹期,最高也不过是元婴期,而阮天知,他可是鼎鼎大名的剑仙,大乘期的能者! 其实仙尊只差渡劫一步就能飞升,可偏偏他要渡的是情劫,而小师妹又因他而死,这个情劫一度就是三百年,还不知能不能渡得过去。 如果顺利渡劫的话,仙尊现在已经成仙了! 如果仙尊要教她法术,她是不是该改口喊「师尊」了? 早在刚入门时,掌门就给宁宁安排了师父,是掌门的师妹静瑄长老。静瑄长老已经在自己的洞府中闭关两年,还不知何时能结束,所以宁宁至今没有拜师。 第31页 静瑄长老是元婴期,宁宁绝对没有嫌弃自己师父的意思,可是有个天下第一的强者就站在你面前,说要教你法术,这谁能拒绝得了? 宁宁正在纠结中,手臂突然吃痛,原来是灵素掐了她一把。 灵素都快替她急死了,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宁宁,你快答应啊,你犹豫什么?」 她心念一动,拜师什么的可以后面再说,还是先搞清楚她的修为如何吧。 「仙尊,那我们今天再试试吧!」 * 阮天知带着宁宁来到凌霄峰后山一片清幽静谧的竹林之中。 宁宁看着林中那一根根笔直青翠的竹子,心中暗揣:难道仙尊想教她剑术? 一定是这样的,她昨天刚得了清宁剑。细长的竹子比粗壮的树干容易砍断,像她这种初学剑术的小菜鸡,能一剑砍断一根竹子就已经很有成就感了。仙尊肯定是为了激发她的学习动力,才带她来砍竹子。 两人已经走到竹林深处,可阮天知脚步不停,仍是继续往前走去。宁宁很想跟他说:仙尊,就这块地吧。 这边竹子密集,随便一挥就能砍下好几根的感觉。 等到阮天知终于停下脚步,宁宁才知道仙尊为什么带她来这里。 仙尊居然……把她带到竹林中的一处凉亭里。 现在是秋季,竹林本来就够荫凉的了,还要躲在凉亭里学习,她有那么娇弱吗? 宁宁回想了一下,小师妹肤白胜雪,一向最怕晒太阳,出门必打伞,修炼都是躲在内室,没有特殊情况绝不轻易去到室外。 好吧,谁让她在仙尊眼里是矫情的小师妹呢。 两人在凉亭里坐了下来,阮天知问道:「宁宁,你现在最想学的法术是什么?」 宁宁不假思索道:「传送阵!」 还在小镇上时,她就忧心不知要过多久才能回到天胥门,结果昨天遇到仙尊,一个传送阵就将她带了回来。 不管去到多远,只要走累了,分分钟就能回到家。 这种法术实在是太香了! 阮天知微微诧异,「为何想学传送阵?」 宁宁答道:「我希望无论在何时何地,当我想从一个人身边离开,就能立马离开!」 落到顾玄翼手里时,她还后悔自己没有学打斗的法术,可等落到惊墨手里,她就只想逃了。 打赢魔尊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赢。 阮天知眸光微动,陷入了沉默中。 宁宁忙道:「我只是在心里想想,我知道没到元婴期学不会传送阵。」 我真的没有想一步登天,仙尊你千万别为难。 阮天知在空中排出一行灵石,「那我们今天就来学传送阵。」 「啊?」宁宁怔住了,「可我还不是元婴期。」 阮天知嘴角带笑,「你怎知你不是?」 宁宁被仙尊的笑晃了神。自见到他以来,他的神情多半是忧郁的、怅惘的,偶尔深情地注视她,目光也是隐忍克制。 这还是宁宁第一次见到他笑。 那浅浅的一抹笑意,如春日初升,冰雪消融。 仙尊笑起来,还真像个温暖的大男孩。 品味完仙尊的笑容,宁宁才开始思考仙尊说的话。 这么勐的吗?她本来就对自己的筑基期深表怀疑,还以为仙尊就算不再试试她是否筑基,也该从金丹期试起,怎么就直接从元婴期开始了。 也太野了吧! 阮天知缓缓说道:「其实传送阵很简单,只需画出目的地的纹路,再配上相应的灵石数量启动阵法即可。去的地方越远,所需灵石越多。」 「每个地方的纹路都不同,就算是元婴期的修士,也记不全这么多地方的纹路。」 「我们先从天胥门的纹路学起,可以吗?」 方才宁宁说到想学传送阵的原因,阮天知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十分在意。 他希望宁宁想逃离的地方不是他身边,也希望宁宁在遇到需要逃跑的情况时,第一时间想起来的就是天胥门。 「好呀,就学天胥门的吧!反正我现在也没有别的地方想去。」 在宁宁心里,天胥门就跟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家差不多。她当然希望遇到危险时,能够立刻回到家中。 阮天知心口一松,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宁宁再次晃了神,不由喊道:「仙尊……」 你能不能别笑了,我容易走神。 「怎么了?」 「没什么。」宁宁及时改口:「仙尊,你平日里可以多笑笑,你笑起来很好看。」 阮天知愣住了,过了一会儿,他脸颊上浮起两朵淡淡的红晕。 从未有人这样对他说过,他是大乘期的能者,又有剑仙之名。世人敬他畏他,无人敢叫他笑。小师妹活泼爱笑,在旁人面前总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可面对他时,总有些拘谨害羞,连话都少了许多。 「我以后……会努力……多笑笑的。」说着,阮天知的嘴角向两边弯起,做出一个标准的微笑。 不是这样啊喂,仙尊,你这是假笑。 宁宁啼笑皆非,什么叫努力多笑笑,他这是把笑当作业做了不成。 清冷孤傲的仙尊……有点憨啊! 第18章 仙尊偏心 不错,我就是偏心。 阮天知做完标准的微笑动作后,继续教学,「初学者很难将传送阵定到十分准确的位置,越精准的位置,纹路越复杂难记,对施法者的功力要求也越高。因此要定到矜州很容易,但是要定位到矜州的月下楼,却没几个人可以做到。」 第32页 「我先教你怎么传送到天胥门。等你以后熟练了些,我再教你细緻到凌霄峰,甚至是星月阁。」 说完,阮天知一边在半空中画纹路,一边给宁宁讲解每个纹路代表的含义。 天胥门的纹路画完后,阮天知问道:「看明白了吗?」 宁宁点点头,「看明白了。」 脑子好像记住了,就是不知道手能不能给她争气。 接着,阮天知教她如何启动传送阵法。 「我们将被随机传送到天胥门的任意位置。」阮天知示范完毕,一道刺目的白光在两人面前闪过。 白光散去,宁宁睁开眼,还没来得及看清他们来到了什么地方,阮天知忽然拽住她的胳膊往一旁瞬移。 一道凌厉的剑气割下了她衣袖上的一角。 看着飘落在地上的蓝色布料,宁宁心有余悸,幸亏仙尊的反应够快,不然掉在地上的就是她的左臂了。 一名弟子跑上前来,满脸惶恐,连声道歉:「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正在练剑。这位师妹,你没事吧?」 宁宁摇头,「我没事。」 原来他们来到了瑶光广场。广场空旷,是天胥门弟子经常活动的场所。这会广场上有不少修士在切磋剑术。 那名弟子跪倒在地,面带惭色,「弟子惊扰了仙尊,请仙尊责罚!」 阮天知松开宁宁的手,对着那名弟子淡淡道:「我们倏忽而至,非你之过。你继续练剑,不必理会我们。」 他转头看向宁宁,神情关切,「受惊了吗?」 「没有。」宁宁笑了笑,「仙尊你速度好快,我都没来得及害怕。」 两人走在空旷处,阮天知让宁宁自己试着画传送阵。 宁宁前面画了几次都不对,被阮天知抹了,重新画过。终于画对了一次,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启动传送阵。 她启动不了阵法,并不是因为内府灵力空空。在施法时,她能感受到体内涌起一股奇异的力量,但不知为何,那股力量就是出不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了。 这种感觉像是心里有火却发不出来,让人憋屈得很。 阮天知又给她示范了一次,强烈的白光再次闪过,两人来到一个封闭狭小的空间,周遭炽热无比,仿佛有一条火舌正在舔舐她的身体,她的脚底板更是烫得如同火烤。 这难熬的高温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之后宁宁身上开始降温,慢慢变得寒凉起来。 热气渐渐散开,宁宁看见有一团蓝色的光将她包围在里面。在她脚下,散着一些圆圆的黑色丸子,就像大号的麦丽素。 「别怕,是炼丹炉。」阮天知在宁宁身上捏了个降温诀,然后快速地在炉内画了个传送阵。 又是一道白光闪过,两人回到了竹林中的凉亭内。 宁宁有种虎口逃生的感觉。他们一共才传送了两个地方,居然都这么危险,这是什么倒霉运气?看来随机传送的后果,比她预想的要糟糕多了。 万一不小心传送到别人的闺房中,撞见不可描述的事,那岂不是很尴尬。 思及此,宁宁坚定道:「仙尊,等我到了元婴期,我一定要学会精准的传送阵!」 阮天知干咳两声,不自在地解释:「今天这种情况,也是意外。你身上有没有受伤?」 宁宁活动了一下身体,除了脚底板有些疼,其他地方都没什么。 没等她说话,阮天知就开始往她身上输送灵力,一股热流缓缓流过她全身的经脉,不仅脚底板不疼了,整个人也变得精神百倍。 「谢谢仙尊!」 「不客气,我们继续。」 「不用了,仙尊,我可能真的不是元婴期。」 她没有说起体内力量被阻隔的事情。昨天仙尊探查她修为,知道她体内有股强大的力量充当了屏障,也说过他无法驾驭这股力量,她不想再提起来让他为难。 阮天知微微颔首,「不急,高阶的法术易授难学,你回去领悟一下,我们明天再试试。」 「好!」宁宁想了想,又道:「仙尊,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想起有些事情要做。我先回去,你不用送我。」 阮天知嘴唇翕动了下,原本想说送她回去,听她讲完后面一句,只好说:「好,那明天见!」 宁宁拜别仙尊,御剑飞向了苍云峰。 她哪有什么要紧的事,就是肚子实在饿得受不了了。 从昨天回来后就一直没进食,这种丢脸的事她又不好意思跟仙尊讲。仙尊辟谷多年,大概早就忘了饿肚子是什么滋味了。 她准备先到苍云峰的食堂吃点清粥垫垫肚子,然后再去三省学堂和其他弟子一起上课。 从清宁剑上跳下来,宁宁刚要走进食堂,就听到一个稍显刻薄的女声在她身后说道:「哎哟哟,我当这是谁啊,这不是才入门一个月的弟子——宁宁吗?」 宁宁:??? 什么情况,她不记得自己得罪过人啊。这语气,怎么酸熘熘的。 宁宁转过身,看到两个女修,一胖一瘦。胖的是个圆脸,长了一对小眼睛,她正斜眼看着宁宁,嘴角露出轻蔑的笑容,笑起来脸上有两个小酒窝。 她的表情十足欠揍,酒窝却有些可爱,这个违和的搭配给她增加了几分喜感。 瘦的是个鹅蛋脸,生了一双水光涟涟的含情目,气质柔弱,楚楚可怜,纤瘦的身姿如弱柳扶风。 第33页 后面这个宁宁认识,叫邱雁棠,是苍云峰掌门景翊的亲传弟子。十岁入门,修炼八年,现在是筑基后期,据说快结丹了。 邱雁棠此前一直享有「天胥门第一美女」的称号。宁宁来到天胥门后,有部分见过宁宁的弟子认为她长得比邱雁棠美,也有坚定认为不可能有比邱雁棠更美的,持不同观点的群众自发分成两队阵营,天天为了谁更美而掐架。 爱棠派和爱宁派水火不容,便认定作为当事人的邱雁棠和宁宁关系必然糟糕透顶。 但实际上,宁宁和邱雁棠连一句话都没说过。 认识邱雁棠,是因为有一次宁宁走在路上,被「好心人」科普:那位就是跟你争夺天胥门第一美女称号的邱雁棠。 「好心人」还特意补充了一句自己是「爱宁派」。 宁宁当时伸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谢谢,并没有争夺好吗? 好好一个修仙门派,该攀比的难道不是修为和剑术?又不是来选美的,谁更美重要吗? 宁宁不知道的是,她失踪的那几日,虚影像传满整个天胥门,现在爱宁派的人数已经大大超过了爱棠派。 宁宁看着面前的两个女修,从两人的表情来看,刚刚发言的似乎是这位胖姑娘,但是她并不认识这个女修。 胖女修下巴向上一抬,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讥诮道:「怎么着,不认识我,我可认得你。这刚入门一个月的新弟子,不去学堂上课,居然缠着仙尊教你传送阵。啊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传送阵是要元婴期的高阶修士才能启动的,你一个还没筑基的弟子学这个,是想笑掉我的大牙吗?」 食堂门口围了越来越多的修士,站在一旁指指点点看着热闹。 看来是刚刚在瑶光广场的人太多,仙尊教她传送阵的事已经传开了。 宁宁素来怕麻烦,要是只有这两个人在,她大可不去理会,转身便走。可现在围了这么多人,她就不得不回应了。要不然,个个当她软弱可欺,一人过来说上一嘴,光是唾沫星子就能淹死她了。 「我劝师姐还是别笑了,本来脑子就不聪明,笑掉大牙看上去就更蠢了。」宁宁面带微笑,不紧不慢地说:「是谁告诉你,只有元婴期才能学传送阵?我想学便学!天底下有那么多个地方,我哪怕一天学一座城的纹路,一年也只能学会半个大庄国。」 「我脑子笨,所以从现在就开始学。我劝师姐也可以开始了,毕竟——笨鸟先飞嘛。」 胖女修气得发抖,伸手指着宁宁,「你什么意思,你是在说我笨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谁知道你是用的什么法子,哄得仙尊教你法术,呸!」 宁宁继续微笑,「没错,我愿意学,仙尊愿意教,师姐也可以找人教你啊!」 胖女修冷冷一笑,眼神愈发不屑,「你敢这样跟我说话,不就是因为你长得像姝清师祖,仗着仙尊偏心你吗?」 宁宁正待继续反驳,忽然一道清润舒朗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不错,我就是偏心。」 宁宁转过身。 一个身材颀长,气质出尘的青年男子站在她身后,清俊的脸上带着一丝凛冽的寒意。 正是仙尊。 阮天知将右手放在左胸的位置,眸光清冷,朗声道:「我的心长在左侧,本就是偏的。不知你可有本事,将它摆正?」 第19章 擂台比试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和一…… 宁宁怔住了,她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承认自己偏心,还如此理直气壮,问心无愧。 围在食堂门口的弟子们,纷纷向仙尊行礼,心想原本只是凑个热闹,没想到居然能撞见仙尊的八卦。 「仙……仙尊,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说你偏心。」胖女修吓得话都说不完整,身子微微颤抖。 仙尊居然叫她去把他的心摆正,就是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啊。 大乘期的仙尊啊,都不用拔剑,动动指头就能让她烟消云散。 听说仙尊心繫天下,慈悲为怀,应该不会对她怎么样吧。 阮天知目光冷峻,「你没错,我确实是偏心,我只问你,能把我的心摆正吗?」 胖女修两腿直打哆嗦,平时连仙尊的影子都见不着,她只是气不过随口说了两句,怎么就踢到仙尊的铁板上了。 一旁的邱雁棠抬起水汪汪的眼睛,语气柔柔地说道:「仙尊,卢玉是担心宁宁师妹沉迷高阶法术,误了课业,这才好心劝诫,望仙尊切勿怪罪!」 「我不聋,劝诫与讽刺我听得出。」阮天知望着胖女修,「你叫卢玉?」 「是……」卢玉欲哭无泪。邱雁棠虽是好心帮她说话,可仙尊本来不认得她,指不定骂两句就揭过去了,现在仙尊连她名字都记住了。 阮天知冷声道:「你挤兑同门,犯了天胥门第七十九条门规,我罚你去思过堂面壁三日,你可认罚?」 我认我认,卢玉正要连声答应,邱雁棠忽然道:「弟子不服!」 卢玉抖了一下,哭了,真哭。 「雁棠听闻仙尊为人公道,处事严明,心中一直对仙尊崇敬有加。不料仙尊竟为了一己偏私,随意处罚弟子。」 「仙尊,你让我太失望了!」 邱雁棠眼中水气氤氲,长长的眼睫纤如蝶翼,她倔强地抿着唇,目光柔弱却坚定。连宁宁看了都觉得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别说周围的男弟子们了。 第34页 他们一向怜香惜玉,现在看着邱雁棠这幅楚楚可怜却故作坚强的模样,心里的天平忍不住倾向她,反观仙尊和宁宁却有些处处不饶人。 面对仙尊,弟子们敢想不敢言,爱棠派的队伍却在无形中壮大起来。 宁宁冷眼看着邱雁棠,没想到她的「竞争对手」是个茶艺大师,什么爱棠派,爱茶派还差不多。 短短几句话,坐实了宁宁背靠仙尊大树的言论,给仙尊扣了个徇私枉法的帽子,还彰显了自己勇于反抗权威、坚强不屈的优秀品质。 高,实在是高啊! 阮天知终于看了邱雁棠一眼,目光冷凝,「既然不服,那便按天胥门的规矩,宁宁你跟她比一场。」 天胥门崇尚实力至上,有条不成文的老规矩:若是对某人的言行感到不服,可随时发起挑战,被挑战者不许拒绝,但两者的水平最多只能相差一级。越级太多就胜之不武了。 宁宁给仙尊设置了「鉴婊达人」的属性,本想在一旁围观仙尊手撕绿茶,没想到突然被cue。 她移到仙尊边上,悄声说:「仙尊,我不行。」 开什么玩笑,她这辈子第一次握剑就在昨天,连竹子都没砍过一根,怎么跟人比试? 邱雁棠在心中衡量了一下,她是筑基后期,而宁宁不过是个侥倖引气入体的新弟子,纵使她天赋异禀,鍊气初期也不可能打得过筑基后期的自己。 她掷地有声地说道:「弟子愿意和宁宁师妹比试。」 宁宁:??? * 一炷香后,宁宁和邱雁棠站在了擂台上。 看着对面的邱雁棠脸上挂着志在必得的笑容,宁宁陷入了沉思。 她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仙尊处罚卢玉,最后怎么成了邱雁棠和她比试,这个发展实属诡异。 仙尊当然不可能下场和低阶的女修比武,照理应当是仙尊的弟子代表他比试。但仙尊没有亲传弟子,她代替仙尊比试倒也勉强说得通。 可是邱雁棠完全没必要代替卢玉啊,宁宁的眼睛在这两人之间反覆巡睃,怎么看都觉得卢玉比邱雁棠好对付一些。 这不是下等马对上等马的策略吗?可她们是一场定胜负,又不是换人比三场。 哎,仙尊,你到底在想什么? 宁宁心里直打鼓,她原本不想答应,可仙尊居然对她说:宁宁,你可以的,相信自己。 她在那一刻,仿佛受到了蛊惑,居然真的觉得自己可以。 等她缓过神来,就已经站在擂台上了。 男色误我! 此时擂台下围满了看热闹的弟子,数量比在食堂门口时多了十倍不止。 怀着法不责众的心理,原先在食堂门口连低声议论都不敢的弟子们,此刻纷纷大声喧譁: 「不会吧,入门一个月的新弟子,真的要跟筑基后期比试?比什么,这不是猫耍老鼠吗?」 「没悬念的比赛有啥可看的,新弟子必输无疑!」 「不会吧,不会吧,你们真的关注她们谁的境界更高吗?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这是天胥门两大美女之间的对决?」 「是哦,我是爱宁派,宁宁虽然境界不高,但是我坚决支持宁宁,宁宁必胜!」 「我们棠棠才是最棒的,美貌与实力并存!」 …… 宁宁听着台下的议论逐渐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心里不禁为自己鞠了一把同情泪。 她真的要在数百个弟子面前被打得落花流水,毫无还手之力吗? 从此以后她会不会多出一个「草包美人」的称号? 「下注啦,下注啦!邱雁棠赔率1:1.1,宁宁赔率1:2,买定离手了喂!」 是谁这么胆大,居然在仙尊眼皮底下开赌! 等等,这声音分外耳熟啊!宁宁循声望去,台下设赌局的庄家居然是——灵素。 灵素朝她眨眨眼睛,宁宁跟她交换了几个眼神。 懂了,灵素的意思是让她放心打,赢了扬眉吐气,输了给她分钱。 然而,看着赌桌上压邱雁棠赢的灵石堆成了山丘,而宁宁这边只有可怜巴巴的两个灵石。 她再次朝灵素投去怀疑的目光:你确定能给我分钱,不会赔本? 还没等灵素回应,邱雁棠娇喝一声,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挺剑刺来。 宁宁心神大乱,暗骂邱雁棠不讲武德,居然不说开始就开打。她下意识地举剑去挡。 竟真的抵挡住了! 邱雁棠一击不成,又继续出剑,宁宁全凭感觉去挡,居然每次都挡住了。 宁宁心里生出了几分喜悦,她该不会真是剑道天才吧! 然而,在台下围观的弟子们却不这样认为。 「棠棠真是人美心善,明明能一剑制胜,却不强攻,而是陪新弟子慢慢切磋,不愧是师姐的风范。」 「你们瞧新弟子多狼狈,棠棠都这样让着她了,她却连一次还击的机会都找不着。」 「说什么呢,新弟子本就不能跟老弟子比,你当邱雁棠这八年是白练的?」 …… 宁宁对台下的议论恍若未闻,她正专心抵挡邱雁棠的来剑。 她接招越来越吃力,能明显感觉到邱雁棠着急了,出剑一次比一次凌厉,简直不像比试,像是要她的命。 她身上没有受到重伤,但是被邱雁棠的剑气划破了许多小口子,隐隐作痛。 第35页 灵素在台下看得也有些心焦,她以为仙尊让宁宁跟邱雁棠比试,是有必胜的秘诀,所以才在台下设赌桌。 刚才她和宁宁交换了几个眼神,让宁宁放开了打,赢了之后两人对半分。宁宁也表示让她放心开赌,她有必胜的把握。 怎么现在看来,宁宁完全是在单方面挨打呢。 赔了灵石倒不要紧,可她不希望宁宁输给邱雁棠啊! 此时,灵素上方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三千灵石,压宁宁胜!」 阮天知的目光沉着而自信,「宁宁,她一定会赢!」 灵素流下了感动的泪水,她万万没想到,仙尊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给她送温暖,她不用赔钱了,呜呜! 擂台上,宁宁就快支持不住了,她的手臂越来越酸痛,要不是体内的灵力一点一点的冒出来,她早就被邱雁棠一剑刺穿了。 邱雁棠一改往日弱不禁风的形象,眸光越来越厉,她无意和宁宁打消耗战,只想速战速决。 可是两人已经既已打了这么久,连她都快灵力耗尽了,为什么宁宁她一个鍊气初期居然还有灵力,还能好端端地站在台上! 宁宁被逼到了角落,她的手已经举不起来了。邱雁棠则将剩余的灵力都注入这一剑,全力以赴朝宁宁刺去。 宁宁闭上了眼睛,台下的爱宁派也纷纷闭眼,不忍心见宁宁血溅当场。 就在这时,宁宁手中的清宁剑突然拖离她的掌控,飞到半空中挡住了这一剑。 不仅如此,清宁剑还反守为攻,一剑一剑将邱雁棠打的节节败退。 这个反转看呆了台下的众人,有人反应过来想要给宁宁下注,灵素却先一步用黑布盖住赌桌,表示下注时间已过。 宁宁一步步朝着擂台中间走去,而邱雁棠却被清宁剑逼到了角落里。形势和方才完全相反了。 「好厉害,不是金丹后期才能靠意念操纵剑吗?难道宁宁已经结丹了!」 「不会吧,入门一个月的金丹修士,这是什么绝世天才!」 …… 宁宁眸光深沉,眼中散发着自信的光芒。她确实是在用意念操控着清宁剑,她旁观着和邱雁棠的比试,知道每一剑该如何抵挡,又参与着这场比试,用意念操控清宁剑去还击。 这一刻,她忘了自己。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和一样东西深深羁绊、牵扯不清、无法分开,仿佛灵魂捆绑的感觉。 她就是剑,剑就是她。 突然,台下传来阵阵惊唿声——清宁剑割断了邱雁棠的一缕头髮,停在了她的脖颈处。 宁宁握住清宁剑,微微笑道:「师姐,我赢了!」 第20章 沉重的偏爱 我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去保护…… 邱雁棠不可置信地看着飘落在地上的髮丝,她活了十多年,从未如今天这般狼狈。她不愿承认自己输了,输给一个刚入门一个月的弟子,但她却不得不承认。 「我输了。」 这句话说出来,仿佛是往她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八年来的刻苦修炼,在这一刻竟成了笑话。 「我没看错吧,新弟子居然赢了!」 「都说了宁宁最棒,宁宁万岁!」 「棠棠好可怜,想抱抱她。」 …… 清宁剑回到了宁宁手里,它知道自己刚刚立了功,得意地左右扭动着,看上去就像是宁宁手抽筋拿不稳剑。她摸摸剑身,让它低调些,清宁剑往她身上蹭了蹭,这才安静下来。 她昨日才初次见到清宁剑,但她们就如老朋友一般,彼此心意相通。 清宁剑和小师妹宁姝清是结了契的。 宁宁不再纠结身份的事,她只是单纯珍惜这个与她并肩作战、灵魂相依、永不背叛的伙伴。 她如释重负地望向台下。阮天知单手负在身后,看着她的目光温柔到极致。宁宁对他笑了笑,再看向灵素,她好像完全呆住了,微微张着嘴,目光呆滞。 阮天知飞到擂台上,往宁宁身上输送灵气,看着她身上被刺破的小伤口,他心疼不已。 「疼吗?」 「不疼!」宁宁刚才忙着接招,没太注意到伤口的疼痛,现在刚有点痛感,就被仙尊治癒了。 「修仙者难免与人对战,受伤更是家常便饭,就算是我,也不能护你一辈子不受伤。」阮天知的唿吸有些沉重,「我会尽快教会你治癒术。」 邱雁棠看着面前旁若无人的两人,她就站在他们三步以内,却完全被无视了。她唇角勾起一丝冷笑,拱手道:「弟子败了,愿与卢玉一起在思过堂面壁三日!」 阮天知只「嗯」了一声,目光仍是望着宁宁,神情温柔之极,「我方才替你下注,帮你赢了六千灵石。」 「啊?」宁宁怔了片刻,随即道:「仙尊,我不能要。」 「收下吧,若不是你打赢了,这些灵石也会输掉。」 宁宁没回答,垂眸想了想,又扭头去看灵素,只见她两眼空洞,好似魂飞天外。 她走下擂台,来到灵素面前,打趣道:「师姐,你刚是不是说赢钱要跟我对半分,我们赢了多少?」 灵素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仙尊给你下了注,整整三千灵石,我赔了一千多。仙尊那是极品灵石,大概要把我卖了才能还他了,呜呜呜!」 她满面愁容地看向宁宁身后的阮天知,「仙尊,你介意多个使女吗?」 第36页 「你想得美啊!」宁宁笑出声,回头问阮天知:「我可以分点灵石给别人吗?」 阮天知颔首,「当然,都是你的,你愿意给谁都可以。」 宁宁谢过仙尊,又对灵素说:「分你一千五灵石,够不够弥补亏空?」 灵素两眼发光,「你说真的?」 「当然啦,你都想着赢了分一半给我,我怎么能无视你的损失呢?」 灵素算了一下,「那我不仅没亏本,还赚了十几个灵石。」她霎时间恢復神采,「宁宁,你太好了。」 「你谢仙尊就好。」 灵素满血復活,看见准备离去的卢玉和邱雁棠,心痒痒地想给两人找些不痛快,丢下宁宁和仙尊,往那边去了。 宁宁坚持将剩余的灵石还给仙尊,拿了一千多她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虽然她真的很缺灵石。 阮天知见她坚持不要,也没有勉强。 趁着周边的人群散的差不多了,宁宁心中有个疑问,百般纠结该不该提,最后还是问了出来:「仙尊,你为什么要说自己偏心我呢?」 虽然事实就是如此,但宁宁并不希望仙尊被人说闲话。 仙尊在天胥门众人眼中,甚至在整个修仙界都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他不该因为自己而受到非议。 「宁宁……」阮天知轻嘆一声,目光苦涩,「你难道不认为,我确实偏心于你吗?」 「可是……」宁宁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并不希望如此。 仙尊的注目和偏爱,对她而言过于沉重了。 阮天知缓缓道:「我就是想让其他人都知道,我偏心你。在天胥门,没有人可以让你受委屈。羞辱你就是羞辱我,欺负你就是欺负我。」 听到这话,宁宁的心居然跳快了一拍。 她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脸,醒醒,仙尊说的是小师妹,不是你啊。 阮天知有些艰涩地说:「这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我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去保护你,你……不必有负担。」 宁宁的心有些钝钝的疼,她想了想,慢慢说道:「仙尊,我还是想回三省学堂上课,不管我是什么修为,我不介意从头开始,路要自己一步一步走才有意思。」 说完,她对着阮天知拱了拱手,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表情,转身朝着灵素的方向走去。 闹了擂台比试这一出,今天学堂的课程已经结束,清粥当然也早就没了。宁宁饿过了头也没有强烈的进食慾望,只想赶紧和灵素一起回星月阁。 她前世虽一直生病但从没挨过饿,谁能想到这一世被迫节食。 走过去后,才发现三人的气氛有些不对。 灵素双手交叉搭在胸前,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卢玉面色阴沉得能滴下水。邱雁棠则是眼中含泪,泫然欲泣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 「阿玉,你别听她挑拨离间,我平日怎么待你的你最清楚,我一直都拿你当我的好姐妹。如若不然,我也用不着陪你一起面壁思过。」邱雁棠眼眶中泛着委屈的泪花,神情倔强,越发惹人心疼。 「抱歉,我想一个人静静。」卢玉失魂落魄地抛下这句话,朝着思过堂的方向走去。 「阿玉,你等等我。」邱雁棠追了上去。 宁宁一头雾水,「她们俩是怎么了,你说了什么吗?」 灵素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撇了撇嘴,「我只是看卢玉对朋友还算仗义,不忍心看她被人利用而已。卢玉这人做事莽得很,这些年不知道为邱雁棠出了多少次头,得罪了多少人,到头来,坏人全让她做了,邱雁棠却维持着善良大气的形象。」 「你知道卢玉为什么针对你吗?」灵素凑到宁宁耳边说了两句悄悄话。 宁宁捂着嘴,不可置信,「邱雁棠她真的,对仙尊……」 「真的,你没看仙尊根本不看她,也不跟她说话吗?你刚来不久,我就和你讲了仙尊和姝清师祖的故事,就是怕新来的女弟子会对仙尊有非分之想。」 「如果不是姝清师祖,仙尊早就飞升了,姝清师祖是他心中的劫,他不可能再接受别人。」 「也就是你了,宁宁。」 宁宁沉默不语。怪不得,邱雁棠一个外表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姑娘,却对她出招狠厉,看向她的眼神也隐约透着一丝嫉恨。 原来如此。 她怎么能忘了呢,仙尊是高岭之花,修真强者,原本就受到众多女修的爱慕。 虽然心里有些捨不得,但她以后还是离仙尊远一些吧。仙尊太好了,但他的心属于已逝的小师妹,投射在她身上的感情,她无法回应,只能尽早避开。 她并不希望伤他的心。 * 「阿玉,你等等我!」邱雁棠跑的气喘吁吁,鼻头微微泛红,「我们这么多年的姐妹,你难道真的信她不信我?」 卢玉低着头,回想起和邱雁棠相处的点点滴滴,居然和灵素说的话一一对上,平时她从没往那方面想过,也不敢去想。 就像方才,邱雁棠在仙尊面前提起她的名字,真的是好心为她说话吗? 她是真心把邱雁棠当作最好的朋友,处处为她冒头,为她得罪人。 从前她见不得邱雁棠受委屈的模样,只要她眼眶一泛红,她立马提剑去给她报仇。她其实很少看不惯谁,都是听邱雁棠说起哪个女修欺负她,才和邱雁棠同仇敌忾,讨厌起这个人来。 第37页 现在想想,她竟是做了那么多年的小丑。 「雁棠,思过堂挺大的,这三天我们先分开吧,我想自己好好想一想。」卢玉踏上佩剑,在她御剑飞走前,身后传来邱雁棠不甘的声音:「你要是走了,我们就不再是朋友!」 卢玉没有停下来。 她一直渴望友谊,在人均瘦子的修仙界,胖妞是很突出的存在,常有人问她是不是贪嘴吃多了才这么胖,谁都不相信她已经辟谷几年,只是体质天生如此。只有邱雁棠从不说她胖,一直和她做朋友。 从前她虽然总被调侃,但得到的评价一直是心态乐观、笑容可掬。跟邱雁棠做朋友后,旁人对她的评价变成了凶神恶煞、人丑多作怪。 但她从来没在意过。 * 宁宁和灵素正准备回星月阁,面前忽然落下一片阴影。 她抬起头,见到了陆昭。 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怎么又是他? 「宁姑娘,你刚才很厉害!」陆昭举起手中的一个小瓶子,「这个是我们宗门炼制的丹药,有助于你修补灵气。」 第21章 媒人掌门 宁宁,我打算给你换个师父。…… 灵素翻了个白眼,几句讥讽的话即将脱口而出。陆昭似有所感,匆匆将小瓶子往宁宁身上一塞,不等两人开口,转身就跑。 宁宁觉得好笑,「灵素师姐,他好像……有些怕你。」 「有什么好怕的,我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他不成?」灵素冷哼一声,「这人就是做贼心虚。」 宁宁转动了一下手中的瓶子。修补灵气她好像不太需要,她的灵气就像沙漏,每次只出来一点点,但是源源不断。 不过她现在物资匮乏,还是留着吧,万一以后用得上呢。反正也不占地方,她随手放进了储物带中。 「宁宁,你说……」灵素眯着眼,神色莫测,「陆昭,不会是喜欢你吧?我听说他平素不和女修接近,你回来前,他也没怎么跟宗门的人说过话,唯独对你热情。」 「应该不是。」 宁宁回想起顾玄翼望着她时柔情似水又渴望占有的神情,又想到仙尊温柔深情但隐忍克制的目光。对比下来,陆昭的眼神是尊重中带着几分讨好,更像是——有求于她? 万归宗的弟子能有什么要她帮忙的呢,她实在想不通,陆昭也不直说,每次见面就给她送东西,不愧是母胎单身百年的直男。 「不是就好,他要是敢有这种念头,我抽他丫的!」灵素对着陆昭离开的方向做了个恶狠狠的表情。 宁宁忍不住又笑了出来,每次灵素一遇到陆昭,性子就变得泼辣。 感觉……还挺好玩的! * 阮天知满腹惆怅,朝着凌霄峰后山的暮栖洞走去。此处山峦叠翠、白云浮腰,时不时能听到悦耳悠扬的仙鹤啼啭之声,最是清幽宁静的所在,也是他几百年来闭关修炼的洞府。 他正要踏进洞口,忽然被人叫住。 「仙尊!」范虚上前两步,挡在阮天知面前,「不用闭关,有事可以慢慢说嘛!」 范虚听人说了擂台比试的事情,深深后悔自己没有赶上热闹。他原本以为仙尊和宁宁的进度不错,就兴起了去悠知阁找仙尊说话的念头。 去了悠知阁没见到仙尊,范虚又转了几个地方,星月阁、藏书阁、剑道堂都没寻到人,才勐然想起暮栖洞。 果然是在这里! 他迅速用自己的身体挡在暮栖洞门口,生怕仙尊一进洞府,又待到明年姝清师叔的忌日才出来。 范虚苦口婆心地规劝:「师叔,人生在世难免受点挫折,再接再厉就是了,可不能轻言放弃!」 他心想,仙尊就是前半生过得太顺遂了,遇到姝清师叔的事便一蹶不振。眼看宁宁来了,自闭症刚有些好转,这会又犯了。 阮天知不解其意。方才宁宁的一番话让他心中迷茫又忧闷,他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操之过急,吓到了她。可他明明已经再三克制,三百年来蚀骨焚心的思念日夜折磨着他,若不是他道心坚定,早已生出心魔。 他刚察觉出心念波动,便赶紧来暮栖洞闭关修心。 「师侄,你的话我听不大明白。」阮天知想了想,自己不过是到此地静心,何来「放弃」一说? 范虚见他神色郁郁,便问道:「师叔,你为何要来暮栖洞?」 阮天知沉声道:「我不过是想寻处清静之地,一个人静静。」 范虚捋了一把鬍鬚,语重心长道:「宁宁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你对她要多点耐心,徐徐图之!」别动不动就把自己关在暮栖洞里! 「师侄,你这鬍鬚从何而来?」阮天知记得,昨天范虚脸上还是干干净净的,怎么一夜之间长出了一把长鬍子。 「这个啊,我贴上去的。」范虚有些不好意思,干笑了两声,「师叔,你不知道,当掌门要管那么多人很累的,我这也是为了彰显威严嘛!」 范虚终于没能忍住,给自己粘了一把鬍鬚。别说还真管用,他粘上鬍鬚后,登时便有了老成持重的感觉,看谁都像是后生和晚辈。 就连平日里他敬若天神的仙尊,在他眼中都成了一失恋就躲进山洞里的自闭青年。 「原来如此!」阮天知点点头,「师侄若没有别的事,我先去闭关了。」 「等等!师叔,宁宁的事你不必过度忧心,包在我身上。」 第38页 阮天知微微蹙眉,「师侄,我记得,你似乎并没有相关的经验。」 「嗐!」范虚两边衣摆向后一挥,双手负在身后,试图用潇洒的姿态掩盖自己的心虚,他轻咳两声,「俗话说得好,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师叔尽可放心,我明日再来找你,仙尊别避不见人就行。」 师叔也真是的,自己好心来劝他,他居然戳自己的痛处。范虚一向醉心剑道,无意于风月之事,自觉孑然一身也没什么不好,现在却觉得心中哇凉哇凉的。 仙尊居然嘲笑他没有恋爱经验! 阮天知内心并不抱期望,只是不想打击范虚的热情,「我在此地待上一个时辰便走,你明日可去悠知阁寻我。」 * 范虚见过仙尊之后,给宁宁发了个传讯纸鹤,风风火火地往议事堂去了。 没等太久,宁宁就进来了。 宁宁心中惴惴不安,接到传讯纸鹤就赶了过来。她担心掌门是为了她下午和邱雁棠比试的事情,要责罚她。 刚入门时,掌门就跟她说要敬重师长,尤其是其他峰的长老和弟子,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和他们起冲突。 她不仅和两位师姐起了冲突,还在擂台上打败了邱雁棠,掌门该不会要给她上一节思修课吧。 宁宁刚找了个位置坐好,范虚便直奔主题,「宁宁,我打算给你换个师父。」 「啊?」她该不是出现幻听了? 「你看,静瑄长老都闭关两年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她如果想晋级到化神期再出关,说不定还得等个两三百年,你看我也不能耽误你不是?」 范虚嘿嘿一笑,捋了一把鬍子,「新师父的人选我已经想好了,仙尊就很合适!」 宁宁错愕不已。她情愿掌门是来责罚她的,给她换师父是什么意思? 她忽然发觉掌门有些不着调,师父哪能说换就换啊。他莫不是为了讨好仙尊,想把自己给卖了? 还有,「掌门,你的鬍子怎么回事,一天没剃就长这么长吗?」 「是啊!」范虚没否认,再次摸了摸自己的鬍鬚,尽量笑的和蔼可亲,「宁宁,你意下如何?」 宁宁不安地揉搓着自己的大拇指,「掌门,这好像不太合适吧?仙尊他……同意吗?」 阮天知一向不收徒弟,这应该只是掌门的一厢情愿。不过掌门对仙尊敬重有加,不像会做出不经仙尊同意就擅自做主的事来。 一时之间,她居然拿不准这到底是不是仙尊的意思。 「他啊,当然是同意的!」范虚擦了擦头上的汗,自我安慰:等这两人好了,说不定以后还会感谢他这个媒人。 宁宁垂眸沉思。仙尊向来遵德守法、克己復礼,如果自己真的成了他的徒弟,他大概也不会对自己有其他念头了。 师徒恋,对阮天知而言,是绝对的禁忌! 这样的话,说不定仙尊可以放下心中执念,早日飞升。 但宁宁总感觉,这事不太靠谱,或者说,掌门不太靠谱。 她用怀疑的目光看了掌门一眼。 范虚立刻加大了自己的笑容,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慈眉善目,忠实可靠。 宁宁道:「如果仙尊真的愿意收我为徒,一定要有拜师礼,在众人的见证下。」 「没问题,拜师礼就定在一个月后。」范虚说完,又补上一句,「那天是个黄道吉日。」 他心里想的是尽量拖延时间。先给两人创造一个月的独处时间,说不定两人感情有了质的飞跃,拜师礼也不用举行了。 虽然这样有些不厚道,但是为了仙尊的幸福,他也只能当回坏人,骗一骗小姑娘了。 「让我想想吧。」 宁宁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要求掌门给她三天的时间考虑一下。 掌门趁机把仙尊夸了一顿,把他说的天上有地下无,这反而加深了宁宁的戒心,掌门仿佛一个为儿子介绍对象的家长。 * 夜幕低垂,月凉如水。宁宁躺在床上,思考着掌门跟她说的话,心中百般纠结。 拜阮天知为师,从此仙尊变成师尊,这样真的好吗? 一回到星月阁,灵素就缠着她问掌门找她有什么事,她敷衍了几句,没说实话。 她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实在是饿得慌。不知道其他修士是怎么挨过去的,什么辟谷,这不就是硬生生挨饿吗? 灵素说要出趟门,结果没过一会儿又跑了回来,小脸红扑扑的,双眸发亮,「宁宁,你猜我刚刚在星月阁门口见到了谁?」 「仙尊。」宁宁答道。 「你怎么一猜就中,你早就知道仙尊在门口为我们守夜是不是?」 「很好猜。」 宁宁饿得眼睛都快冒绿光了,懒得跟灵素解释,只有见到仙尊她才这么兴奋。如果是见到陆昭,她只会一脸鄙夷加气愤。至于其他人,看见就看见了,她根本就不会特地跑来和自己说。 想到陆昭,宁宁忽然想起他给的丹药,说是能补充灵气,不知道能不能填饱肚子。 宁宁死马当作活马医,从储物带中拿出那个瓶子,往手心倒丹药。 倒了半天,一颗丹药都没有,只有一个捲成小球的纸团。 宁宁皱起眉头,陆昭这是想让她吃纸吗? 她将纸团展开,上面写着: 明日申时,双玉峰落樱崖,不见不散! 第39页 第22章 魔鬼来了 宁宁,你跑什么,别跑啊!…… 宁宁盯着纸条看了半响,心里有一个疑惑:陆昭真是万归宗的大弟子吗,怎么看他都像个瓜娃子。 他们一共就见了三次,他就约自己单独见面,还不见不散,和他很熟吗,他哪来的自信? 更可恶的是,这瓶子这么大,你塞纸条就塞纸条,不能放几颗真的丹药进去吗?这跟说要施粥结果煮的全是沙子有什么区别。 抠门! 还有上次的天山雪泥糕也是,刚勾起她的馋虫,他就把糕点收了回去。宁宁越想越气,在心里把他骂了八百遍后,才饿着肚子满怀怨气地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宁宁第一件事就是奔到凌霄峰的食堂喝了两大碗清粥,把灵素的那一份也喝了。这样她犹觉得不够,御剑飞去苍云峰的食堂又来了一大碗。 灵素被她惊呆了,「宁宁,你这肚子是通向大海的吗?」 折磨了她两日的飢饿感终于消除,宁宁满足地打了个饱嗝。虽然只是没有味道的清粥,此刻在她心中却跟山珍海味差不多。 饿肚子的滋味不好过,辟谷不是人干的事! 早上出门没见到仙尊的身影,宁宁很自然地去到三省学堂上课。 今天只有两节课,下学后,宁宁去物料堂领取传讯符、传讯纸鹤还有通灵副镜。 物料堂的管事神情有些不悦,「这些不是上个月刚领了吗?」 「弄……丢了。」宁宁低头揉搓着大拇指,扭扭捏捏地说。 管事原本不想给她,但昨日宁宁一战成名,整个天胥门都知道她是仙尊偏爱的女修,谁敢不给仙尊面子? 「这次别再弄丢了,还有别的东西要领吗?」 「有!」宁宁忽然想起这个月的份例还没领,「我还要十枚上品灵石。」 上个月她新入门,领了三十枚上品灵石,她省着一枚都没用,结果全被顾玄翼那个暴君给丢了。现在想起来还是很肉痛。 管事查了一下记录,她确实还没有领这个月的灵石,便痛快地给了她,又交待了一句:「下次记得月初就来领,别等到月末,隔月份例就清空了。」 「谢谢师叔,我知道了。」宁宁把领来的东西都放进了储物带中。 十枚灵石可太少了,她要抓紧时间修炼,等剑法长进些,她就可以接些任务来赚取灵石了。 宁宁跟灵素交换了传讯符,又兴沖沖地跑去找哲野师兄。 管事只给了她十张传讯符,她要省着点用,只能给关系亲近的人。她都想好了,给灵素、哲野师兄、掌门和仙尊各一张,其他的留着备用。 反正天胥门的其余人她还不是很熟悉,有什么事传个纸鹤就可以了。 说起来,她回来这两日都没见到哲野师兄,此次宁宁除了找他交换传讯符外,还想叫他陪自己练剑。哲野师兄拜在掌门座下,在凌霄峰本届弟子中剑术最为高超。 宁宁去到晨光阁门口,没见到哲野师兄,听其他师兄说,山下有邪祟作乱,哲野师兄奉命除祟去了。 她没往心里去,作为修真者,降妖除魔都是很平常的事情,和吃饭喝水一样只是生活中的一部分。 不对,吃饭已经不是她生活的一部分了,想到这个宁宁就泪目。 看看时辰,已经过了申时,宁宁给陆昭传了一只纸鹤。 这人害她昨晚空欢喜一场,她就让他等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算是很厚道了吧,还浪费她一张纸鹤呢。 * 陆昭提早许多就等在了落樱崖,等他收到传讯纸鹤时,他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他展开纸鹤,里面只潦草地写了两个字:不去。 一看就很敷衍。 他嘆息一声,果然他还是做的不够啊,宁姑娘根本就不信任他。他就知道是如此,但偏偏那边催的太急了。 正准备离开落樱崖,储物戒中飞出一张闪着黄光的传讯符,里面传来一个威严的男声:「怎么样了?」 明知对方见不到,陆昭还是摆出一副恭敬的神色,「启禀皇上,宁姑娘没来。」 皇帝没说话,但陆昭还是感受到了凛冽的气息。 陆昭低下头,神色羞赧,「是我无能,宁姑娘回来后,天胥门的人将她看的很紧,我找不到什么机会接近她,她连睡觉都有人守着。我会尽快取得她的信任,把她带回皇宫。」 「是谁守着她?」冰冷的声音问道。 陆昭从皇帝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不满和警惕,忙道:「都是天胥门中的长老,一群糟老头子,可能是见宁姑娘天资卓越,所以才看得紧一些。」 他可不敢说每天晚上守在宁宁房门外的是仙尊,万一皇帝叫他去把仙尊杀了,他那不是送上门找死嘛。 虽然他对待小姑娘一向没什么办法,但他又不是真傻。 「姝儿做什么都有天分。」传讯符中传来的声音缓和了些,随即又变得冰冷生硬,「我再给你几日时间,别再叫朕失望!」 「是!」 陆昭心惊胆战地结束了和顾玄翼的对话,明明他是八十多岁的人,而对方只是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不知为何自己面对他时却会产生惧意。 大概这就是帝王之气吧! 山下的百姓见到修士都很尊敬,但是从来不害怕,可一提起当今圣上脸上都是敬畏的神情。 第40页 陆昭虽然活了快一百岁,但每日不是在修炼,就是在除妖做任务,日子过得简单,心思也单纯。 对顾玄翼这种生活在宫廷之中,从小在尔虞我诈、阴谋算计的环境中成长起来,心思和城府都极深的人,他还真是不太能应付。 说起心思深沉,陆昭想起了一个人,他从储物戒中拿出另一张传讯符。 片刻后,传讯符中传来一个悠然闲适的声音:「表叔,找我何事?」 陆昭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皇上太着急了,我真不知该怎么办。」 传讯符中传来聂琛爽朗的笑声,「表叔啊,你说说你活了一把年纪,怎么连个小姑娘都搞不定。」 陆昭皱了皱眉,当初聂琛来找他帮忙,他就百般不情愿。到天胥门卧底就算了,还要骗小姑娘,这不是为难他嘛。 偏偏掌门也极力支持他去,还说为皇帝效力是万归宗的荣耀。 为了上天胥门,他故意把自己弄受伤不说,整个天胥门没一个人给他好脸色看。他身为掌门首徒,万归宗上上下下谁不对他礼让三分,他何时受过这些闲气。 尤其是那个灵素,人长的怪好看的,一张小嘴却比刀子还利,一听她说话他就脑壳疼。 陆昭没好气地说:「表侄,你有什么建议就说,别在这埋汰人。」 聂琛止住笑声,给他出了个主意。 陆昭脸上慢慢浮现出笑容,他这个表侄不愧是有着「千年老狐狸」外号的一族之长,果然诡计多端、老奸巨猾。 这下,宁姑娘可跑不掉了。 * 宁宁这两日起床就到三省学堂上课,下了课便和灵素一起练剑,日子过得倒也逍遥自在。 仙尊这几日都在暮栖洞闭关,没在星月阁外头守着了。但他在门口设了结界,入夜后自动开启。前日双玉峰的一个女弟子想来串门,愣是被结界挡在了外头。 她要找的好姐妹也不敢轻易出去,怕出去了进不来,两人隔着结界聊了半个时辰。 灵素得知此事后,又赶紧跑来告诉宁宁,还感嘆了一句:仙尊真像个慈爱的老父亲! 当时宁宁正在看仙尊给她传的纸鹤,里面写着他闭关是在为她准备礼物,让她不必担心。 掌门问过她一次换师父的事情考虑得如何,宁宁拿仙尊做藉口,说等他闭关出来后再说。 宁宁在路上碰见过陆昭几次,他跟她礼貌地点头打招唿,偶尔客套两句。令宁宁诧异的是,他没提起上次她放他鸽子的事情,神情也十分自然,仿佛无事发生过。 陆昭对她客气疏离之后,她却觉得他比原来正常了许多,除了两人遇见的次数过于频繁,以及好奇他为什么明明养好了伤却不离开。 这日下了学,宁宁刚回到凌霄峰,便听闻哲野师兄回来了,但是受了重伤。 她和灵素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立刻前往晨光阁。 哲野是大弟子,单独一间厢房,宁宁和灵素到的时候,房间里站满了人,两人连房门都踏不进去。 在门口听哲野说道:「弟子惭愧,道心不坚,竟被那魔物蛊惑,做出自残的行为。多亏这位公子救了我,他身上也受了伤。」 然后又听掌门问道:「这位公子是何门何派,身上哪里受了伤,我让医修给你看看。」 只听一个清冽低沉,又带着一丝魅惑的声音说道:「不必了,小伤。」 灵素夸张地捂住了嘴,小声在宁宁耳边说道:「这声音好好听啊,不行,我一定要看看他长什么样!」 说完,灵素拉着宁宁的手往房间里面挤,嘴里念着:「让一让,让一让!」 房间里都是些男弟子,听到灵素的声音纷纷让开一条道。 一个身形高大却瘦弱的少年慵懒地倚在床边,听到动静,他微微侧身,对上了宁宁的眼睛。 他面色苍白,眉目俊美,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似笑非笑地望着宁宁,右眼下方一颗漂亮的红痣夺魂摄魄。 宁宁原本红扑扑的脸蛋在一瞬间变得煞白,她的心几乎吓得停止跳动,下一秒,她夺门而出。 灵素髮出一声惊唿,再次捂住嘴,「好帅啊!」她正想跟宁宁分享看到绝色美男的心情,一转身就发现宁宁跑了。 「宁宁,你跑什么,别跑啊!」 宁宁真想拿根针把灵素的嘴缝上,能别大声嚷嚷了吗? 跑什么,她那不是见到魔鬼了吗? 第23章 丁丁 你的头没了 见到惊墨的一瞬间,宁宁如见鬼魅,来不及和旁人交待,拔腿就跑。 宁宁慌慌张张地逃出晨光阁,顾不上御剑飞到更远的地方,下意识就往最近的星月阁跑。 她一路上不知回了几次头,生怕大魔王就贴在她身后,跌跌撞撞跑进星月阁后,她赶紧关上了大门。 靠在门上刚喘了口气,抬眼就见院子里站着一个红衣如火的少年,她一口气差点没续上来。 少年脸上带着几分玩味的表情,右手拿着根枝条,看样子是刚从院子里的树上折下来的。 惊墨挑了挑眉,手上的枝条朝大门指了指,「你该不会认为,这门能拦住我吧?」 当然不能!宁宁咬了咬唇,她才不会承认自己只要一紧张就干蠢事。 她在心里暗骂自己真是个猪脑袋,刚刚在晨光阁那么多人,就算全部加起来都打不过惊墨,至少有人可以跑去其他峰报信。 第41页 其他人不好说,仙尊至少能和魔尊打个平手,何况还是受伤后变回少年的魔尊。 现在倒好,就她一个人,真是插翅也难飞。 不过惊墨追出来,说明是沖她来的。要是她跑后,惊墨把掌门他们都杀了,她这辈子都不会安生,一定会内疚而死。 再逃跑是不可能了,宁宁只能眼睁睁看着惊墨一步步朝她走过来。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他身上压迫的气息也愈发浓重。 惊墨在距离她方寸之间的地方停下来,颇有兴味地欣赏着她的脸慢慢涨得通红,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浓密的眼睫慌乱地眨动,还有反覆吞咽口水的动作。 她这副紧张又害怕的表情还真是有趣,但是还不够。 他手中的枝条滑过宁宁的脸,树叶拂在脸上,微微发痒,宁宁想要躲开。但在强大力量的压迫下,她根本不能偏过头,甚至无法不去直视他那咄咄逼人的视线。 惊墨脸上带着玩味的表情,眸光幽暗,声音冰冷黏腻,如毒蛇般,一寸寸缠上她的耳尖,「听说,你到处售卖我的画像?」 宁宁:怪你过分美丽! 她的背紧贴在门上,早已汗津津湿成一片,此时却阵阵发凉。 宁宁佯装听不懂,她迷茫地眨了眨眼,用无辜又懵懂的语气问道:「什么画像?」 惊墨冷冷一笑,一幅捲轴自他袖口中滑出,在半空中自行展开。 画卷中是一名斜卧在塌上的美人,尽管她闭着双眸,脸上有种病态的苍白,但她绝美的容颜仍是令人惊嘆不已。尤其是她右眼下方那一颗红痣,艷丽绝伦,令人见之忘俗,魂飞天外。 少年的脸和画像中人有九成九的相似度,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这是同一个人。但宁宁决定装瞎,她发出一声惊嘆,「这画上的是谁,长得好漂亮!你这画哪来的,能卖给我吗?」 宁宁被自己高超的演技感动到了,她上辈子要是没生病,去当个演员,妥妥的奥斯卡影后。 「妖界太子拿着这幅画到魔宫中,问我画上的是不是我妹妹,他说……」惊墨停顿了一瞬,眼神越发阴鸷,唇角浮起一丝讥诮,「他想来提亲!」 宁宁闻言,身子抖了抖,在心里骂道:千羽你个憨批! 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她料定镇上的人包括客栈老闆,谁都不会把画像给惊墨看。可她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了千羽。 也不知道千羽是怎么找到那的。 「你把他……怎么样了?」宁宁心里一跳一跳的,生怕千羽已经成了红烧小鸟。 「放心,没打死!」惊墨冷冷地扫了宁宁一眼,轻嗤一声,「你为我寻了个好夫婿,我怎捨得轻易让他死?」 没死就好!宁宁松了口气。但是听惊墨这口气,千羽落在他手里,恐怕不死也要脱层皮。 她不由再次打了个寒颤,脑中闪过一只小秃鸟的形象,千羽那一千根漂亮的羽毛,不知道还能剩下几根。 「你放了他吧,他跟你无冤无仇的,你有什么事,沖……沖我来。」宁宁本就害怕,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就跟蚊子哼哼似的。 她鼓起勇气,继续狡辩:「那天你晕过去后,我就走了,后面发生什么事情,我真的不知道。」 宁宁打定主意,给他来个死不认帐。 惊墨冷哼一声,「不见棺材不落泪!你再仔细瞧瞧。」 宁宁紧张地揉搓着大拇指,眼睛靠近那幅画看了看。 她就不信了,这画上还写了她的名字不成? 看到右下角的两列字,宁宁瞬间瞳孔地震。 上面写着宁宁大师亲绘,赵熙临摹。 「宁宁」二字龙飞凤舞,正是她平时惯用的签名。 想起来了,当时客栈老闆夸她画技巧夺天工,说对她崇敬不已,还拿出小本本让她给签个名。 宁宁当时还洋洋得意,以为客栈老闆被她的才华所折服,当场成了她的小迷弟。 天吶!老闆你作为一个奸商,版权意识要不要这么强啊! 我只是要赚钱,根本不需要署名好嘛。 老闆,你坑我! 惊墨唇角勾起一丝冷笑,「没冤枉你吧,丁丁?」 宁宁皱眉,「什么丁丁,你别总给我起些奇怪的名字。」 上次叫她宁青青就够老土的了,现在又来个丁丁,这都是些什么鬼啊? 惊墨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笑得温柔又凉薄,「你不是叫宁宁吗,你的头——就快没了!」 头没了,丁丁? 宁宁反应过来,双手抱住自己的头。 这个魔鬼! 尽管她在心里把惊墨全身上下骂了个遍,但此刻求生欲还是占了上风,她挤出一个笑容,谄媚道:「魔尊大人,你听我解……」 话未说完,惊墨突然欺身上前,双手托住宁宁的脸颊,亲了上去。 宁宁懵了! 一秒,两秒,三秒后宁宁反应过来,头皮一圈圈炸开。她伸手推开面前的人,可即使是少年时期的惊墨,也不是她能推动的。宁宁又急又臊,脑中一片空白,她张开嘴,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 腥甜的鲜血霎时瀰漫在口腔之中,惊墨却没有停下来,反而趁此机会缠上她的舌头,一寸寸包围碾磨,让她几乎无法唿吸。 惊墨亲了个够才放开宁宁,大拇指轻轻抹掉唇上的血迹,脸上带着餍足的神情。 第42页 宁宁心中羞愤交加,胸脯随着剧烈的唿吸上下起伏。她完全忘记站在自己眼前的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抬手便扇了上去。 啪!清脆的一巴掌打在惊墨脸上,他没有避开,硬生生挨了这一掌。 宁宁没料到他居然不躲,她将打中他的手收到背后,身子往门板上贴得更紧了些。 「这是对你一点小小的惩罚,一个吻换一个头,你赚了!」他脸上是少年人无所谓的神情,眼中还透着一丝缠绵过后的迷离,「加上这一掌,现在又是你欠我的!」 宁宁几乎要被他气哭,她从小到大都没和男生亲近过,他怎么敢! 「流氓!」宁宁恨恨地骂道。 「上次你不也亲了我吗?这次换我亲你,打平了!」惊墨瞥了她一眼,理所当然地说道。 想起上次的事,宁宁更生气了,「你给我闭嘴!」 惊墨丝毫不在乎惹恼她,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他的眼眸越发晶亮。他低笑一声,道:「不过你这么离不开我,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宁宁心中「咯噔」一下,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抬起手背,一把擦去唇上的血,警惕地问道:「什么意思?」 惊墨语气凉凉道:「你刚吞了我的血。」 宁宁还是没明白什么意思,但她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喝了魔尊的血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我还有事要办,不能和你多说。」惊墨往宁宁身上塞了一个令牌,「七天之内,到魔宫来找我。」 说完,惊墨化成一团黑雾,消失在宁宁面前。 还说自己不是黑雾大人,谁信啊。 宁宁想到那个不苟言笑,不爱说话的黑雾人,深深觉得他比惊墨可爱多了。惊墨怎么就不能跟自己的分身好好学一学。 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偏偏长了张嘴。 不过,他就这么走了? 宁宁心中虽然气愤不已,但是惊墨没有找天胥门的麻烦,就这么离开了,她还是感到十分庆幸。 她多害怕惊墨把天胥门给灭门了。 惊墨不惜再次受伤,混到天胥门来,难道只是为了…… 宁宁甩了甩脑袋,比起这个,她还是好好想想惊墨的血到底有什么问题。 他的血是有毒吗,宁宁回忆了一下设定,她在书中没让人喝过魔尊的血啊。 七天之内去找他,七天…… 七天之后,是月圆之夜! 仔细想想,上次她被掳到魔宫中,也是月圆之夜。但是魔域并没有太阳和月亮,所以她没有注意到这个日子。 那天晚上,惊墨叫她去寝殿暖床,却一直没有出现。 宁宁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即将唿之欲出! 这时,她背后传来拍门的响声,一个女声问道:「宁宁,你在里面吗?」 第24章 七彩祥云 什么天降祥云,明明是光学现…… 宁宁正思考着月圆之夜发生过什么大事, 思绪突然被门外的女声打断。她定了定神,打开大门,门外站立的女修居然是卢玉。 卢玉见到她, 神情有些不自在。 「这个髮带是你的吗?」她手上捧着一条浅蓝色的髮带。 「是我的。」宁宁伸手摸了下,才发觉头髮不知何时散开了, 应该是刚才跑得太快, 髮带掉在了地上。 宁宁对她笑了笑,「谢谢你啊!」 「不客气, 我看你绑过。」 「对!」 话毕,两人四目相对, 陷入了沉默。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卢玉不是来给她送髮带的吗,都送完了,怎么还不走? 宁宁忽然想起小时候, 妈妈在路上遇到人,总爱问对方吃饭了没。那时她还吐槽妈妈又不请人家吃饭,还天天问这种问题。现在她懂了, 妈妈那是没话找话说。 她前后挥舞几下手臂, 装作随口一问:「对了,师姐今日怎么到凌霄峰来了?」 卢玉脸色微变, 「你别误会,我不是专程来找你的。」 「额, 我不是这个意思!」宁宁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算了, 她还是别说话了, 多说多错。 又沉默了一会儿, 卢玉忽然说:「上次是我语气不好,我向你道歉。」 「没关系。」宁宁摆摆手,「都过去了。」 卢玉又说:「但是我认为我说的也不完全错, 只是口气差了些。」 宁宁干笑两声,不太明白卢玉到底想说些什么。 「我先走了。」 「好!」 卢玉走出去两步,又回过头说:「为了表达歉意,我可以告诉你,我为什么来凌霄峰。」 大可不必,宁宁只是随口一问,并非真想知道,她现在只想赶紧结束这尴尬的会面。 「凌霄峰上方此刻漂浮着七彩祥云,传言在祥云之下闭关修炼,有助于提高女修的境界。」 宁宁抬头看了看天空,恰逢日落时分,橙黄色的云霞像打翻的颜料散落在天边,并没有七彩的云。 「你现在看不见,要在其他峰才能看到。」 等宁宁低下头,卢玉已经离开,往后山的方向去了。 七彩祥云在古代被视作祥瑞之兆,但其实就是一种光学现象。 不过抬头望不见,只能在其他地方看到,倒是有些奇怪。 宁宁没往心里去,她还得再去趟晨光阁,跟掌门说下魔尊的事,别让惊墨再有机会混上来。 第43页 到了哲野师兄的厢房,掌门和其他男修早已离开,只剩灵素和哲野二人。 宁宁一来,灵素就赶紧迎上去,埋怨道:「你刚刚怎么突然跑了?」 没等宁宁回答,灵素又自顾自地说下去,「你方才不在,错过许多有趣的事,原来山下百姓说的邪祟,是专门吃鸡的狐妖。哲野师兄在鸡棚外面守了几夜,才抓到那只狐妖。」 「师兄刚抓到那只狐妖,就被朝廷的人带走了,说是新成立的什么伏魔司的人,真奇怪,朝廷怎么管起了这种事……」 「宁宁,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诶,你的脸为什么红了,生病了吗?」 宁宁闻言摸了摸脸,她的脸微微发烫,提醒着她方才发生的事情。 「哲野师兄!」宁宁问道:「你和那个少年是怎么遇到的?」 哲野面上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他有些吃力地回答:「说来惭愧,我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魅魔。我受她蛊惑,产生了幻觉,我以为自己杀的是妖魔,谁知一剑一剑都是刺在自己身上。」 「幸亏那位小公子救了我,可惜我还未问他的大名,他就走了。」哲野嘆息一声,语气中不无遗憾。 「你遇见他的时候,可看清了他的脸?」宁宁追问道。 哲野摇摇头,「我当时神志不清,根本分不清现实和幻境,回到天胥门才知是他救的我。」 宁宁点了点头,这样看来,无法判定惊墨是旧伤未愈,还是添了新伤。 「哲野师兄……」宁宁正色道:「那位公子也是个魔,你以后见到他,离他远一些。」 「你是不是认错了,是他救了我!」哲野急于为救命恩人申辩,情绪一激动,牵扯到身上的伤,包扎的布条上顿时渗出了血。 「哎呀,你慢点,别着急!」灵素皱起眉头去扶哲野。 接着她又转向宁宁,「对啊,宁宁,你是不是弄错了,那个公子……看上去清秀干净,不像个魔。」 「我不在宗门的那几日,曾见过他,他确实是个魔头。」宁宁神色凝重,「总之,以后遇到了,能避就避,我还得去跟掌门说一声。」 宁宁说完这话,也没等灵素一起走,自己先就告辞了。 她找到掌门,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范虚一开始也是不太相信,但见宁宁如此笃定,他便信了。他将少年惊墨的虚影像传送出去,让全宗门的弟子警惕此人。 此外,范虚下令加强天胥门的防备,陌生人一律不准进入山门,无论是受了伤还是救了人,一视同仁。 * 次日,宁宁去三省学堂上课,发现课堂上少了许多女弟子,一眼望去,几乎全是男修。 上完一节课后,宁宁实在忍不住好奇,悄悄问了一名男弟子。 那名男修诧异得很,「你居然不知道?凌霄峰天降祥云,灵气荟萃,女修们都到后山闭关修炼去了,谁还来听课,我还纳闷你怎么没去。」 「若是吸收到了天赐的灵气,突破境界,那不比来上课强多了!」 什么天降祥云,明明是光学现象,这不是迷信吗? 宁宁转念一想,她所在的是一个修□□,本来也跟现实搭不上边。说不准,这祥云还真的有用。 她又问道:「那你们为什么不闭关,怎么只有女弟子去呢?」 那名男修道:「我们倒是想,可这七彩祥云的灵气只对女修有助益,我们吸收不了。」 「这是谁告诉你们的?」宁宁仔细想了想,她在文中没有做这样的设定啊,一朵云还分得清男女? 「大家都这么说!」那名男修有些不耐,「你问我我也不知道,你要是想吸灵气,也去闭关好了,反正就这几天,又耽误不了多少课程。」 下了学,宁宁走出三省学堂,抬头朝凌霄峰的方向望去,上面果然笼罩着一团七彩的云,形状如同棉花糖。祥云之下,正好是后山的位置。 她看的出神,肩膀被拍了一下,差点叫出来。回头一看,是灵素。 灵素脸上既兴奋又着急,「宁宁,你听说了吗?凌霄峰上的七彩祥云有助修炼,其他峰的女弟子都跑去我们后山闭关了。我们快去吧,别让那些个不要脸的,把我们的山洞全占了!」 「等等!」宁宁拉住她,「你之前有听过这个说法吗?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哎哟,宁宁,你才多大啊,没听说过的事情海了去了。」灵素说话间,已经踏上了灵剑,「我们快去吧,去晚了连山崖壁都没了。」 「就算是骗人的,闭关又不降修为,你不去我可自己走了!」 这句话说动了宁宁,在灵素的鼓动下,她也踏上灵剑,朝着凌霄峰的后山飞去。 关于这个七彩祥云,还有一个说法,就是一个洞口只能一人修炼,否则灵气不足,修为也不能进益。 凌霄峰后山的洞口没有上千也有几百,短短一日间,居然全被女修们占满了。 闭关不能被外界打扰,因此修士们只要选好了闭关的洞口,就会在门口立一个结界,后来者不可入内。 两人翻遍了整个后山,才找到一个没有人的洞口。 灵素先跑了进去,洞口虽小,容纳两人却是绰绰有余。她探出头招唿道:「宁宁,快进来,我们一起在这修炼。」 宁宁对这事本就半信半疑,没有灵素那么急迫的心,便答道:「灵素师姐,这个洞口就归你了,我再去别处找找。」 第44页 她没抱什么希望,打算随便转转就回去,没想到,还真让她找到一个无人修炼的灵洞。 宁宁刚踏进去就感受到了满满的灵气。 这个灵洞位置绝佳,且洞内开阔,比灵素找到的那个狭小的洞口大了百倍。 宁宁心中惊奇,这么好的一个灵洞,居然没被那些女修占了去。 她这是捡了个漏啊,今日的运气未免太好了些。 宁宁这样想着,又往里走了几步,脚下突然白光闪动。 刺目的白光迫使她闭上了眼,电光火石之间,宁宁的脑海里冒出了三个字: 传送阵! 第25章 册封大典 她的眼泪可值钱了。 意识到踏进传送阵的一瞬间, 宁宁只来得及做一件事,她对手中的佩剑喊道:「清宁,躲起来!」 白光渐渐散去, 宁宁看清了所处的地方,居然是在承禧宫的外室。 传送阵居然将她带到这! 这位置太精准了, 如果她只是被传送到皇宫的其他地方, 她还能认为是误入其他人的传送阵中。 可她恰好被传回柔淑公主居住的寝宫,这分明是有人布局, 故意引她踏进传送阵。 宁宁看到自己两手空空,心中欣慰:清宁可真是个听话的好宝贝。有些灵剑骄傲得很, 无论如何都不肯藏进储物的器具内。 顾玄翼就站在她一米开外的位置,他身穿明黄色龙袍,头戴一顶金丝髮冠, 目光沉沉地望着她,神色复杂。 在他身后,站了一排侍卫, 以及几个身穿常服的男子, 年龄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 宁宁不动声色,淡然问道:「皇上, 我怎么会突然回到皇宫里?」 她思忖着劫持皇帝的可能性。顾玄翼自小习武,少年起便征战沙场, 杀敌无数。她虽有灵剑在手, 终究缺乏实战经验, 若是一击不中, 皇帝身后那排人可不是吃素的。 这个念头只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她不由惊奇,自己何时变得如此胆大包天,该不是被仙尊的「鼓励教育」给惯的昏了头, 真以为自己法力无边。 顾玄翼眼中无波无澜,看不出丝毫情绪,他吩咐道:「来人,带公主进去沐浴更衣!」 站在侍卫后面的几个宫女垂着头走上前来,宁宁一把将她们推开,尖声叫道:「都别碰我!」 她愤恨地瞪了顾玄翼一眼,忽然脱掉身上的蓝白弟子服,把头上的髮带勐地扯下来,丢在地上。 众人猝不及防,皆是大吃一惊,皇帝身后的侍卫和几名男子纷纷转过头,移开眼,不敢再看。两旁的宫女惶恐不已,胆子小的干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宁宁将髮带踩在脚底下,又要去脱身上仅剩的白色中衣。 顾玄翼上前两步将她搂在怀里,喝道:「你闹够了没有!」 「没有!皇上不是担心我身上藏了行刺的刀剑吗?」宁宁昂着头看他,「不必她们替我更衣,我—自—己—脱!」 顾玄翼按下心头的一口气,沉声道:「朕不是这个意思!」 一个年龄稍长,模样机灵的宫女见状跑进内室,取了件外袍出来。 顾玄翼将外袍披在宁宁身上,挥了挥手,让寝宫内的人都出去。 宁宁余光瞥见,那名机灵的宫女在退出去前,把地上的衣服拾了起来,抱在怀里。 顾玄翼恼怒之极,偏偏无可奈何,只能忍着气训她:「你是西疆的公主,大庄未来的皇贵妃,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宁宁想起邱雁棠惹人怜惜的模样,有样学样,在眼眶里汪着一泓眼泪,含而不落,倔强地答道:「是皇上先冤枉我,我命都不要了,还要这体统做什么?」 她后退两步,趁着无人看见,将脚下的髮带踢到一旁的香炉下方。 「你这倒打一耙的本事,究竟是哪里学来的?」顾玄翼怒极反笑,抚着额头,长长嘆了一声。 闷在心里十多日的气,一肚子要问要说的话,在面对她的这一刻,统统化作一声嘆息。 冷静下来后,他上前一步,抬手摸了摸宁宁额前的碎发,轻声呢喃:「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宁宁垂眸不语,她方才发疯发够了。此时,沉默是最大的美德。 顾玄翼拉着她的手,走到一旁的炕上坐下,柔声问道:「告诉朕,这些天你去了哪?」 宁宁骨碌碌转了下眼睛,她拿不准顾玄翼究竟知道多少,保险起见,回了天胥门的事还是别瞒着了。 「我之前在御花园被人掳走,我也不知道他将我带到了何处,是宗门的人把我救了出去。」 她偷瞄了皇帝一眼,他脸色不变,又接着问道:「掳走你的人是什么身份,他都做了什么,你同朕细细说来。」 「我不知道他是谁,他也没做什么,只是把我关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顾玄翼沉吟了半响,缓声道:「这件事我会着人查清楚,你受惊了。」他轻拍两下她的手背,「朕保证,这种事今后不会再发生!」 他带着茧的指腹在宁宁手上来回摩挲着,唿吸愈来愈沉重。良久,他抬起眼皮,漫不经心地问道:「姝儿,你这几日,可想过要回来?」 终于来了! 宁宁深吸一口气,对上顾玄翼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鼓起勇气回答:「皇上,我同你说过许多次,我叫宁宁。对我而言,天胥门才是我的家,皇宫……不是。」 第45页 顾玄翼蓦地放开她的手,他站起身,背对着她,「你累了,早点歇息,明日一早就是册封典礼。」 「明日?」宁宁跟着站了起来,「皇上,这是不是太匆忙了?」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册宝已送至太庙。」顾玄翼生硬地说完这句话,语气放柔了些,「姝儿,朕不会在礼节上轻慢了你。」 他郑重道:「明日册封典礼过后,朕会颁布诏书大赦天下,让万千子民与朕同乐!」 「皇上,你身为九五之尊,怎能违背我的意愿,强行纳我为妃?」宁宁咬了咬唇,颤声道:「你此举,和强盗有何区别?」 顾玄翼冷哼一声,「你是西疆公主,即便失去记忆,你身上依然流淌着西疆国皇室的血液!」 「和亲是你的使命,你别无选择!」 「姝儿,朕对你已是百般容忍,请你不要一再挑战朕的底线!」 顾玄翼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方才退出去的宫女紧接着入内,将宁宁扶进内室之中。 宁宁如同一尊傀儡,由她们操控着沐浴、更衣。 她回过神来,忽然发觉现在侍候她的宫女们,全是陌生面孔,和原来的不是同一批。 「阿拉黛呢?」 「奴婢不知。」 宁宁看向那名机灵的宫女,「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海棠。」 宁宁望着她,目光如炬,「你来回答!」 「启禀公主,奴婢不认识阿拉黛。奴婢只知,自公主失踪后,那日陪同公主游玩御花园的宫女和侍卫,再没在宫中出现过。」 宁宁的心凉了半截。她紧紧握住拳头,松开来,又再次握住,反覆几次。她闭了闭眼,轻轻说了句:「我知道了。」 沐浴完毕,桌上已经摆好晚膳,宁宁一眼都没看,「撤掉吧,我不想吃!」 海棠道:「公主,这些是皇上吩咐御膳房做的,都是公主平日里爱吃的菜,公主多少用一些。」 听到「御膳房」三个字,宁宁想起一些事,她坐到桌旁,面无表情地夹起饭菜,塞进嘴里。 她吃的又急又快,味同嚼蜡,根本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么。 没一会儿,她的眼前挂起一道水帘,泪水模煳了她的视线,她已经看不清桌上摆放的东西。 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哭,她蓦地清醒过来,闭上眼,硬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 整个承禧宫的窗户都紧闭着,宁宁试着推了推,推不动,已经从外面焊死了。 至于寝宫外,不用看,必定守卫森严。 宁宁早早地躺在床上,拉上床帘的一瞬间,眼泪喷涌而出。 两个月来,她的泪水好几次在眼眶中打转,她一直没让它落下。 这一次,她终于放任眼泪滑落。 她的脑海中浮起阿拉黛的脸,开心笑着的,含着热泪的。她平时很少会想起她,但现在她的脑海里全是这个小姑娘。 她伸出一只手托住下巴,接到了一颗蓝色的珠子,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宁宁望着一床的鲛人泪,忽然笑了出来。 一直不愿意面对的第三重身份,终于在此刻落实。 西疆公主是她,小师妹是她,魔族圣女也是她。 痛快地哭了一顿后,宁宁很快就感到疲惫。 对于鲛人而言,眼泪价值连城,但同时也是生命力的消耗品,落泪极其耗费心神。 她不想睡,但倦意如潮水般淹没了她。 阖上眼之前,她模模煳煳地想着,过几天就是月圆之夜,还有多少惊喜在等着她呢。 天未亮,宁宁便被宫女唤醒。她将鲛人泪藏在床单下面,吩咐宫女们不必收拾。 宫女们伺候宁宁穿上朝服,戴上一顶金丝凤冠,上镶数百颗珍珠宝石。 走到外室,宁宁装作没走稳,故意跌了一跤,把一众宫女吓得面色发白,手忙脚乱。 她则趁机把香炉下方的髮带收进了袖子里。 卯时,皇贵妃仪仗已经停在宫前,内监将节、册、宝捧入宫内,宁宁穿着朝服在宫门内道的右侧迎接。 内监将节、册、宝放至宫内各案后退出,女官引着宁宁在拜位北面处跪下,女官宣读册文、宝文。宁宁受过册、宝后,行六拜三跪三叩头礼。 册封礼全程,环绕宁宁左右的除了宫女侍卫外,还有一个昨日在寝宫内见到的中年男子,以及两名青年男女。 这三人穿着常服,和宫内其他人不同,宁宁在心中暗暗猜测他们的身份。 行过礼,旁边的宫女将宁宁扶起,在她耳旁无比欣喜地说道:「恭喜公主!不,以后该说,恭喜皇贵妃娘娘!」 宁宁木着脸点点头,忽然反应过来,这宫女说的话,是西疆语! 宁宁转过头看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失声喊道:「阿拉黛!」 第26章 祸国妖妃 宁宁在线飙演技 眼前的少女秋水明眸, 神情天真,不是阿拉黛又是哪个。 阿拉黛泪光闪烁,哽咽道:「公主, 阿拉黛为您高兴。」 宁宁难以置信地望着她,伸手去摸她的脸, 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回来没见到你,还以为……」 「公主, 您不见之后,我被人关起来, 昨晚刚被放出来,洗漱干净了才敢来见您。皇上说要大赦天下,提早放我出来, 正好能赶上您的册封大典。」 第46页 宁宁一边低声和阿拉黛说话,一边在宫门内道右侧送内监出宫。 仪仗和女官一干等人离开承禧宫后,宁宁问阿拉黛:「你这些天, 可有受苦?」 阿拉黛摇摇头, 「我没事,虽然被关着, 但是吃得饱,只是我睡不着, 一直担心公主。」 宁宁一进到房中, 便想摘下凤冠, 换身轻便的衣裳。海棠提醒她, 还要去向皇帝和皇后行礼,聆听皇后的教诲,才算礼成。 宁宁无奈, 只能继续穿着这身衣服,戴着沉重的凤冠。 她进到内室,拉上床帘,将藏在床铺下的鲛人泪收进髮带之中。 宁宁和阿拉黛说了一会儿话,嘱咐她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一定要紧紧跟着自己。 到了巳时,宁宁乘坐翟舆,前往皇后居住的仪和殿,阿拉黛和海棠随行左右。 她注意到那穿着常服的两男一女始终跟随在后。 表面上看,他们似乎是她的随身护卫,但宁宁总感觉这三人是顾玄翼派来监视她的。 到了仪和殿,一众侍卫和宫女留在殿外,宁宁只让阿拉黛陪同入内。穿着常服的中年男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宁宁身后。 宁宁不悦地扫了他一眼,冷声道:「你留在外面就行了,不用进去。」 中年男子恭敬道:「皇上吩咐过,要臣随行保护娘娘的安全。」 宁宁狠狠瞪了他一眼,她心中奇怪:这人不是侍卫,也没穿官服,却被顾玄翼派来贴身保护她,他身上究竟有什么本领? 她进到殿内,看见皇帝也在,他正陪着皇后说话。顾玄翼身着明黄色龙袍,头戴金冠,皇后着云霞龙纹吉服,戴三龙二凤燕居冠。两人皆是贵气非凡,龙章凤姿,坐在一起甚是登对。 宁宁行了个礼,顾玄翼叫了平身,给她赐座。 她刚坐定,就听到顾玄翼朝着宁宁身后微微一笑,抬手道:「国师,请坐!」 宁宁诧异非常,「国师?」 顾玄翼居然让一个国师给她当贴身护卫? 顾玄翼对宁宁解释:「这是朕新封的国师。」 皇后唇边慢慢浮起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她款款道:「皇贵妃,这是皇上为了你——新封的国师!」 皇后面上的笑意逐渐加深,笑容中似乎透着几分嘲讽的意味。 宁宁不解其意,这位国师为何是为她立的? 顾玄翼面上起了一层寒霜,他横眉怒目,冷声道:「皇后!」 皇帝语气中的警告之意不言而喻。皇后敛起笑容,有那么一瞬,她望向宁宁的眼神好似淬了毒。但只一晃而过,她很快又恢復成雍容华贵、端庄大气的模样。 若是旁人,或许会以为方才看到的怨毒目光是错觉,但宁宁却丝毫不怀疑。 皇贵妃形同副后,无论哪朝哪代,对皇后而言都是强大的威胁。 通常是中宫无主之时,皇上才会册立皇贵妃,暂代管理后宫之责。 如今皇后健在,皇帝不仅册封了皇贵妃,还大赦天下,他给宁宁的殊荣实在是过重,难免惹人深思。 更何况,宁宁从未侍寝就已被封作皇贵妃,若他日想要更进一步,岂不是要废后另立。 宁宁的身份不过是个边远小国的公主,照理封妃已是隆恩眷顾,至多封作贵妃。谁也没料到,皇上会封她做皇贵妃。 别说皇后忌惮,宁宁自己都觉得万分不妥。 此刻三人坐在这里,一脸和睦,也不过是遂了皇帝一人的心。 宁宁心想,她若是皇后,就联合朝臣,给自己安一个祸国妖孽的罪名。 她心念一转,转向国师笑道:「我听说,能为国师者必有过人之处,不知国师是能唿风唤雨,还是能跟天神对话?」 聂琛垂首答道:「微臣无能,皇贵妃所言之事,臣都做不到!」 顾玄翼笑了笑,「国师有降妖伏魔之能,身兼伏魔司的司长,姝儿若是想学,可以拜他为师。」 聂琛忙道:「微臣惶恐!臣不敢做皇贵妃的师父!」 「哦,降妖伏魔!」宁宁点点头,「这样说来,国师也是个修士?」 顾玄翼替聂琛回答:「国师是聂氏一族的家主,聂氏是方士大族,他们所修之术并非是为了飞升成仙,而是为了除魔卫道,匡扶正义。大庄有这样的国师,是黎民百姓之福。」 聂琛站起身,再次向顾玄翼跪拜行礼,「皇上圣明,聂氏一族对皇上的提携之恩铭感五内,必忠心报国,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宁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其余三人望向宁宁,皆是惊诧不已。 宁宁忽然站起来,走到顾玄翼身边,挽着他的一条胳膊,娇声道:「皇上,你对我真好,居然把我的护卫升作国师!」 皇后凤眼微眯,瞟了她一眼,正想斥责她不懂规矩。 顾玄翼却笑着把宁宁拉到身旁坐下,道:「姝儿,你说反了,是朕让国师保护你的安全。你前些日子,在宫中被魔物掳走,有国师在,没有妖魔能近你的身。」 宁宁捂嘴笑道:「皇上,别拿我开玩笑了,堂堂国师,哪有给妃子当护卫的道理。他若真有国师的本领,就该在其位、谋其政,整日跟在一个女人后头,能有多大本事?」 说完,宁宁觑眼去看聂琛,他面色铁青,眉头紧蹙。 聂琛看了一眼满脸媚笑的宁宁,只觉她言谈举止犹如祸国妖妃,和陆昭口中那个单纯天真的小姑娘大相迳庭。 第47页 昨日她在寝宫内当众脱衣,今日又在帝后面前羞辱大臣。 大庄有这样的皇贵妃,是祸非福! 宁宁突然捂着肚子,叫道:「皇上,我肚子疼,恐怕要先失陪了。」 顾玄翼眉头一皱,「来人,传御医!」 「不用了,皇上。」宁宁凑到顾玄翼耳边,悄声说:「我吃坏了肚子,要回去方便一下。」 顾玄翼的眉头皱的更紧,他干咳两声,「你先回宫,朕一会就去看你。」 宁宁向帝后行礼告退,聂琛冷着一张脸跟在后面。 「怎么,国师无事可做,一天天就跟在我后头。」宁宁回过头,对顾玄翼说:「皇上,知道的人晓得你把我的护卫封作国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恃宠而骄,非要堂堂一个国师保护我呢!」 顾玄翼道:「姝儿,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朕容许你说话放肆些,但你也别总拿国师说笑。」 聂琛道:「皇上,微臣蠢笨,入不了皇贵妃的法眼,就让臣的两个徒儿贴身保护,他们都是聂氏一等一的人才,定会护皇贵妃周全。」 顾玄翼沉吟片刻,点点头,「也好,国师留在此处,陪朕说说话。」 宁宁刚走出仪和殿,皇后立刻道:「皇上,皇贵妃行为无状,需得请一个教习嬷嬷管教一番。」 * 终于把聂琛这个狗皮膏药甩在后头,宁宁心中轻松了些。 她打量了那两个青年男女一眼,接下来,该由清宁剑出场了。 宁宁再次坐上翟舆,一行人往承禧宫的方向走去。 行至半路,宁宁召出清宁剑,表演了一个「我杀我自己!」 众人望见,一把宝剑忽然自空中飞来,刺向皇贵妃的胸口。 宁宁发出一声尖叫,她身后的青年男子身影如风,落到翟舆上,拔出佩剑,和清宁剑斗了起来。 青年女子则飞身上前抱住宁宁,将她带到地上。 清宁剑横冲直撞,将一行人沖的七零八散,时不时脱离青年男子的纠缠,往宁宁的方向刺来。宁宁则被青年女子护着越跑越远,到后面身边只剩下阿拉黛和青年女子。 宁宁忽然捂着肚子倒在地上。 阿拉黛和青年女子围上来,「娘娘,您怎么了?」 宁宁叫道:「我内府灵力冲撞,我好疼,快疼死了!」 青年女子道:「娘娘莫怕,我帮您看一下。」 「不行,娘娘,您体内的灵气被屏障阻隔,我看不了……」青年女子满脸着急,她一面要堤防灵剑刺来,一面又要查看宁宁的情况。 「啊啊啊,好疼,好疼,我不行了,我不行了!」宁宁抓住青年女子的手,哀求道:「麻烦你,帮我疏通灵气,我快走火入魔了,快死了!」 「我再试试!」青年女子权衡之下,再次深入探查宁宁的内府。 片刻后,青年女子勐地吐出一口血,昏倒在地上。 宁宁深吸了一口气,对不住了! 她召回清宁剑,清宁剑和青年男子斗得正狠,忽然刺了青年肩头一剑,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朝宁宁冲过来。 清宁剑飞到宁宁脚边,自动变宽,宁宁牵着阿拉黛的手,踏上清宁剑,朝皇宫上方飞去。 聂琛赶来时,就见自己的两个爱徒,一个肩头流血,一个昏倒在地。而这个祸国妖妃,挟了一名宫女正飞离皇宫上空。 第27章 低气压的仙尊 明明她没做什么,为什么…… 聂琛眼看着皇贵妃就要飞走, 正要御剑去追,却见空中落下一顶凤冠,重重砸在地上, 摔了个稀烂,凤冠上镶嵌的珠宝四散开来。 他望着地上碎烂的凤冠, 犹疑了两息, 天上的那个身影就已飞离他的视线。 聂琛握了握拳,忍住了追上去的欲望, 既然不择手段也要逃,那就让她走吧。 皇上为皇贵妃做了这么多, 她不思感恩,一心只想逃走,行为之乖张, 手段之恶劣,令人髮指。 一个视皇家规矩礼仪于无物的皇贵妃,留在宫中, 必会搅得皇宫天翻地覆。 他哪怕被皇上责罚, 也不能看着皇上宠溺奸妃。 聂琛深吸了一口气,上前查看昏倒的女弟子。 * 清宁剑日行三千里, 而天胥门就在皇城门口,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两人就回到了凌霄峰。 宁宁兵行险招, 一颗心砰砰直跳, 一路上战战兢兢, 生怕被人追上。 而阿拉黛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忽然间飞至空中,吓得只敢牢牢抱住宁宁, 一句话都不敢说。 清宁剑落在了凌霄峰后山上,宁宁还在半空中,就见到仙尊一身白衣,站在她之前闭关的山洞门口。 「仙尊,你怎么会在这里?」 阮天知转身见到她,神情又惊又奇,瞳孔蓦地放大,眉目渐渐舒展开来,「宁宁,我听她们说,你在里面闭关……」 他忽然见到宁宁的着装,面色一僵,眸光逐渐变得幽深,「你怎么穿成这样?」 如此华丽高贵的服饰,恐怕只有宫里才有。 勐然间,阮天知想起在通灵镜见到宁宁时,她就是在皇宫的御花园中。 而宁宁身旁姑娘的衣服,正是阮天知之前在御花园见过的宫女服装。 阿拉黛瞪大了双眼,看到周围白云环绕,她往宁宁身上挨近了些,声音颤抖着问道:「公主,这是哪里,这山好高,阿拉黛有些害怕!」 第48页 宁宁拍了拍阿拉黛的手,安抚道:「别害怕,你不会掉下去的。」 阿拉黛问道:「公主,我们为什么要从皇宫里出来?唔,唔……」她指着自己的嘴,示意自己说不了话,满脸着急。 宁宁转向阮天知,他眸光幽幽地看着自己,神色复杂,眼神中有疑惑,有探究,还有一丝痛心。 「仙尊……」 「不用担心,我只是暂时禁了她的言。」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些许惆怅,「你们说的话,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阮天知定定地望着她,目光若有所思,他轻声问道:「宁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她是谁?」 宁宁动了动嘴唇,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仙尊对她从来都是温柔又包容,她有时都忘了,他骨子里是个清冷孤傲的人。 如果让他知道,她刚被册封为顾玄翼的皇贵妃,会怎么样? 明明她没做什么,为什么隐隐有种对不起他的感觉。 「仙尊,我可以以后再解释吗?我怀疑……天胥门里有内应!」 「内应?是谁?」 宁宁牵着满脸不知所措的阿拉黛,往山洞门口走近了些,「仙尊,我们进去看看吧。」 她刚往洞口内迈了一步,就被结界弹了出去。 这人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他让宗门的人误以为宁宁在洞内闭关,还特地在洞口设了结界,宁宁就算失踪多日也不会被人发现! 阮天知轻轻一抬手,就破了结界,「进去吧!」 宁宁留神看着脚下,之前她踩中的传送阵已经消失不见。洞内没有其他人,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和其他灵洞别无二致。 「仙尊,你可知道,万归宗掌门的首席大弟子陆昭,是什么修为?」 「陆昭?我不识得他。」阮天知缓声道:「但既然是大弟子,天资应当不会太差。」 「嗯!他之前在山下受了伤,在我们这养病,我有点怀疑他。」 阮天知抬了下眼皮,「既如此,我抓他过来,给你审问!」 宁宁眨眨眼睛,「可我没有证据。」 「你的怀疑便是证据。」阮天知声音清冷无波,「是不是他,抓来问问就知道了。」 阮天知说完,取出一张传讯符,通知范虚在天胥门上下搜捕陆昭。 得知陆昭住在双玉峰,阮天知就要御剑前往,他看了宁宁一眼,嘱咐道:「跟紧我!」 宁宁有些踌躇,她实在不想穿着这身朝服,顶着浓妆去见宗门的其他弟子。 「仙尊,我回去换身衣服,等会再去找你,可以吗?」 阮天知看了一眼她身上的朝服,目光冷凝,他忽然上前两步,抬起手掌,挡住宁宁的眼睛。 宁宁不明所以,还没等她出声询问,阮天知就放下了手。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已经来到星月阁门口。 她在心中替仙尊肉痛,这么短的距离就别用传送阵了吧,多费灵石和法力啊! 「仙尊,我马上就好!」宁宁匆忙丢下这句话,拖着阿拉黛往房间里跑。 阿拉黛在宫内常伺候她更衣,因此宁宁也不避着她,直接换衣裳。 「公主,我来帮你!」阿拉黛惊喜地捂住嘴,「啊,我能说话了!」 朝服层层叠叠,穿脱都有些麻烦。宁宁自己手忙脚乱,阿拉黛一帮忙,很快就脱了下来,她赶紧换上蓝白色的弟子服。 换好衣服,宁宁拿纸抹掉脸上艷丽的唇妆和腮红。 尽管脸上的妆容乱糟糟的,宁宁却觉得比浓妆艷抹时顺眼许多。 出门前,她特地交代:「阿拉黛,一会儿你别说话,免得又被禁言。等我处理好这件事,我会跟你解释清楚!」 「是,公主,我不说话。」阿拉黛声音软糯地应了,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今天见识到的离奇事件,比过去活了十几年还多。刚才看到阮天知又是破结界,又是定点传送,在她看来,阮天知就跟神仙差不多。 她可不敢在神仙面前乱说话。 公主死而復生,还会在天上飞,该不会公主也成仙了吧。 这里……就是仙界吗? 宁宁换好衣裳后,不知是不是错觉,阮天知身上的气压似乎没那么低了。 这次他没再使用传送阵,三人站上阮天知的问天剑,飞向双玉峰。 范虚带着几名弟子搜过陆昭的居所,没有找着人,又传令下去,让弟子们三两成群,分散到天胥门各处寻找。 阮天知将宁宁託付给范虚,低声交代了几句,便在天胥门里搜查起来。他身影极快,宁宁只见到一道白影在眼前闪过,仙尊就已经消失不见。 阿拉黛看到这么多的「仙人」,心情更加紧张,紧闭嘴唇,牢牢攥着宁宁的胳膊。 「宁宁,你今天看着有些奇怪。」范虚望着她脸上东一块西一块的粉,微微蹙眉,目光转而落在阿拉黛身上,奇道:「这位小姑娘生得很别致,不像大庄国的人。」 范虚又望向一名女弟子,从前没太发觉,现在才发现宁宁的长相,与众女弟子有些不同,但不太明显,介乎女弟子和阿拉黛之间。 阿拉黛五官深邃,鼻樑高挺,浓浓的异域风情。相比之下,宁宁的五官要柔和一些,但是比起大庄国的女子,却更加秀媚妍丽。 范虚看来看去,越看越是迷煳。 第49页 宁宁没心思跟掌门多解释,问道:「掌门,你知道陆昭是什么修为吗?」 掌门眯了眯眼,沉思了会,「应当是金丹中期或者后期吧。哲野三十多岁,现在是金丹初期,陆昭大约……快百岁了。」 「他会不会已经突破元婴?」 「不可能!我如今三百多岁,才到元婴后期,那小子,绝无可能!」掌门摆摆手,他就不信了,那个老傢伙教出来的弟子能有这般出色。 若是那个差了他一辈的小子,已经突破元婴境界,他这个还在原地踏步的,可没有老脸再见人了。 弟子们一个个回来禀告,都说没找到陆昭。 又等了许久,阮天知也翩然而至,他神色凝重,「都找过了,没有,应该是提前逃下了山。」 范虚问道:「宁宁,那陆昭究竟做了什么?」 宁宁为难之极,顾玄翼像是她喉咙里咽不下去的一根刺,时不时就会刺痛她,不知什么时候,还会要了她的命。 可她偏偏什么都不能说。顾玄翼是大庄国的皇帝,一国之君。她不能因为自己,挑起宗门和皇室的对立。 「掌门,陆昭他……不是好人,他想掳走我。以后,别让万归宗的人再上来了。」 这话宁宁说的心虚,她一个小小的弟子,居然要求这么多。 她都有些嫌弃自己了,怎么这么麻烦。 掌门看着宁宁,捋了捋鬍鬚,幽幽嘆了口气。 这女娃儿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秘密。 一个月前说是被土匪掳走,几天前又说救了哲野的是个魔,现在连万归宗的弟子都对她心怀不轨。 他望向仙尊,等他的示意。 阮天知面色如霜,对他摇了摇头。 范虚无奈,只能再次吩咐加强天胥门警戒。临走前,他深深望了阮天知一眼。他的这位师叔,在小姑娘身上,不知还要栽多少次跟头。 人群散去,宁宁垂着头,不敢去看仙尊。 过了一会儿,她顶住压力,道:「仙尊,那我……我也先走了!」 「等等!」阮天知叫住她,「我还有东西没给你。」 第28章 西疆草原 傻孩子,天上的神仙哪能让你…… 宁宁脚步一顿, 刚转了一半的身子再次面向仙尊。 头顶上方传来清润如玉的声音,「我闭关这几日做的,希望你……今后用得上。」 阮天知握住宁宁的右手, 动作轻柔而克制,给她戴上一个白色指环, 又往她手里塞了三张符纸。 指环一套上食指, 渐渐变得透明,旋即消失。宁宁疑惑不解, 再看手中的符纸,上面的纹路异常熟悉。 这是天胥门的传送纹路!只是纹路中间多了一小圈复杂的图案。 阮天知解释:「这是我画好的传送符, 目的地是星月阁。指环上附有我的一缕灵识和部分法力,你要用时,只需转动指环即可。」 传送符?她在书中没写过这种符纸, 莫非是仙尊为了她,特地研究出来的? 宁宁试着感受手中的指环,食指上果然出现一圈白色的光。 仙尊用一缕灵识做出来的指环, 就戴在她的食指上。 储藏在符纸中的传送阵, 比起现场画的,不知要耗费多少倍灵石和法力。 「我希望……」清醇的嗓音如泠泠泉水, 「无论何时,当你想回到天胥门, 就能立刻回到。」 宁宁一怔, 这话听着耳熟, 像她之前说过的: 我希望无论在何时何地, 当我想从一个人身边离开,就能立马离开! 「仙尊……」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楚,眼睛和鼻头都有些发酸, 「你别对我这么好。」我真的不是小师妹啊! 「宁宁!」他垂下眼帘,轻声道:「我只希望你健康、平安,别无他求。你别拒绝,好吗?」 阮天知眉目一展,道:「好了,你回去吧!」 「谢谢仙尊!」宁宁心里发堵,她转身要走,却感觉脚步沉重,原来是阿拉黛拽得她太紧。 宁宁发现阿拉黛唿吸急促,面色青紫,忽然想到她是凡人,凌霄峰对她而言海拔过高,她这是缺氧了。 原本想留阿拉黛在天胥门住几天,看来是不行了。 「仙尊,麻烦你帮个忙,能不能将我们传送到西疆国?」 「可以!但我从未去过西疆,只能随机传送。」阮天知面色有些犹疑,他轻咳两声,抬起一只手,「为了防止危险,你抓住我的……手,不,我的袖子!」 「好!」宁宁很干脆地抓住仙尊的衣袖。 她右手被阿拉黛拽着,左手拉着仙尊,感觉有些滑稽,她甚至脑补起三人四足的游戏场景。 啊,她这脑袋瓜有毒! 「阿拉黛!」宁宁叮嘱她,「等会有强烈的白光,你捂一下眼睛。」 「好!」阿拉黛唇色发白,强撑着抬起一只手挡住自己的眼。 白光闪过前,宁宁的眼睛也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挡住。 这次好像比之前要久了一点。宁宁这么想着,突然感觉身下动了起来,将她和左右两人冲散开来。 宁宁睁开眼,入目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大草原,天空辽阔而深远。而她此刻正骑在一匹飞奔的骏马上。 不看还好,这一看把宁宁吓了一大跳。她尖叫一声,趴在马背上,死死抓住马鞍。 那马撒了欢地疯跑,草地上刚落了雨,健壮的马蹄蹬上去,飞起一大片泥点,溅在宁宁身上。 第50页 宁宁脑中一片空白,只知道牢牢抓住马鞍,担心被颠下去。 身旁传来阿拉黛欢快的声音:「公主,别趴着,骑马,你会骑!」 她吃力地偏过头去看,阿拉黛骑在一匹红马上,英姿飒爽,面色红润,没有半点虚弱的样子。 「我不会!」宁宁带着哭腔说道。 她上辈子连近距离看马都没有过,哪会骑马啊! 「公主,别忘了,你是在马背上长大的!」阿拉黛笑声爽朗,鼓励道:「你别怕,松开马鞍,抓住缰绳。」 才不呢,呜呜!她都快吓死了! 「宁宁,手给我!」 她万分艰难地把头偏向另一边,阮天知站在问天剑上,向她伸出一只手。 宁宁毫不犹豫地把手递过去。 一踏上问天剑,宁宁双腿发软,一个没站稳,扑到了仙尊怀里。 阮天知身上有一股清新的香味,类似竹叶揉碎后的味道,香味极淡,若有若无地萦绕在宁宁的鼻尖。 她脸上微微发烫,赶紧从他身上爬了起来。 「不好意思啊,仙尊!」宁宁抬起头,看到阮天知脸上飞起两朵红晕,耳根到耳尖通红一片。 仙尊竟然比她还害羞! 时间仿佛静止,微妙的气氛暗暗浮动,宁宁再次垂下头,默然不语。 「你们是谁,为什么偷我们的马,别跑!」 身后突然传来男子的暴喝声,宁宁转过头,见到一个面貌青涩,年纪在十六七岁的少年,他皮肤黑黝黝的,一双眼睛却亮的惊人,犹如黑珍珠。 阿拉黛道:「公主,我去同他说。」 说完,阿拉黛勒住马,掉了个头,朝着少年疾驰而去。 宁宁望了阮天知一眼,很想问他:仙尊,你的随机传送是有毒吗? 相比起来,坐飞机简直是太安全了,虽然她没坐过。 阿拉黛和黑珍珠少年碰了面,她嘴上说着什么,双手比划着名,时不时指向宁宁这边。 宁宁有些不放心,「仙尊,我们过去看看吧!」 两人踏上问天剑,来到阿拉黛旁边。 少年用西疆语说道:「我不信!」他手上的马鞭朝阮天知一指,脸上愤愤不平,「他杀了我的马!」 宁宁闻言一惊,转头去看,草地上果然卧着一匹马。 她知道马这种动物,就算睡觉时也是站着的,倒在地上,多半代表死了。 「仙尊,你刚刚对那匹马做了什么?」 阮天知满脸羞愧,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吶吶道:「我方才……有些紧张。」 他从问天剑下来,走到倒下的白马旁边,伸手在马头上摸了摸。 那马睁开眼睛,吭哧吭哧喘了两口粗气,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它甩了甩头上的草叶子,仍是一匹丰神俊朗的好马。 阮天知舒出一口气,有些不自在地说:「宁宁,你帮我跟这位小哥说一声,我不会骑马,刚刚过于紧张,才让他的马,咳,倒了下去。现在已经好了。」 宁宁忍不住扑哧一笑,忽然觉得这样的仙尊有几分可爱。 她把话转达给黑珍珠少年,少年脸上的愤怒之意渐渐淡去,转为微笑,「既然都是误会,你们去我家吃饭吧!」 他昂了昂头,神情颇为得意,「阿爸宰了几只羊,你们在天上,可吃不到这样的美味。」 宁宁听这话有些奇怪,轻声问阿拉黛:「你和他说了什么?」 阿拉黛道:「我同他说,你和白衣公子都是神仙,我们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正好掉在他的马上。」 「他信了?」 阿拉黛理直气壮,「本来就是这样啊!」 宁宁抿嘴一笑,告诉仙尊,少年邀请他们到家里吃饭。 西疆人一向好客,遇到陌生人都会热情接待,别说是天上的神仙了。 虽然宁宁认为,这少年并没有把他们的「神仙」身份当回事。 少年和阿拉黛分别骑了一匹马,另外两匹在后面跟着,宁宁和阮天知则御剑跟在其后。 没多久,远远就望见几顶圆锥形的白色毡帐,有几人在帐外生火,火光星星点点,炊烟裊裊升起。 不管在何时,人间烟火总是令人感到温暖。 宁宁担心吓着这些热情纯朴的人,提前从剑上下来,和阮天知改为步行。 临近中秋,大庄国天气凉爽,身着长衫正合适,西疆的草原却是秋风萧瑟,有些寒冷。 宁宁搓着双手,哈了口气。 阮天知望了她一眼,抬手捏了个升温诀。 暖黄的光罩上来,宁宁身上如裹了张被子,无比温暖。 她转向仙尊,莞尔一笑。 暖黄的光包围着妍丽的少女,柔和的光影下,她的笑容明媚温柔,说不出的甜美动人。却如此不真实,犹如易碎的幻境。 阮天知有一瞬间的晃神,片刻后,一抹淡淡的微笑在唇边浮起。 走近毡帐,宁宁听到一个爽朗的女声笑道:「阿布卡,傻孩子,天上的神仙哪能让你看见。」 「阿姆,是真的,他们会飞!」少年一面说着,一面扇了扇手臂,做了个飞翔的动作。 其他人见了,都是哈哈大笑,笑声足以掀翻屋顶。 阿布卡急了,指着宁宁,「你快告诉我阿姆,你们是不是神仙。」 阿布卡的母亲古扎玛走上前,她是个很有韵味的妇女,两颊黑红,双眼明亮,笑容如烛火般温暖。她拉起宁宁的手,笑道:「怪不得阿弟说你们是神仙,你生得就像仙女一样好看!」 第51页 宁宁的衣裳沾上了泥点,古扎玛给她换了一身衣服,将她的头髮散下来,编成三十几条辫子,辫子里编进彩色的珠子,又给她戴了一串眉心坠——额间环着一根彩绳,下坠一颗红宝石。 阮天知和阿拉黛已经围坐在餐桌旁,阿布卡的父亲安地正在给众人分发羊肉。 众人见到宁宁,纷纷夸赞她美丽,是天上的仙女! 阮天知眼前一亮,异国服饰竟分外适合她,这套彩色衣裙像是长在她身上一般,额间的眉心坠更是衬得她愈发娇美动人。 他看得怔住了,几乎错不开眼,微微出神。 安地将一大块羊排放在宁宁面前,宁宁表示自己吃不了那么多,古扎玛立刻道:「不要紧,慢慢吃,我们还有很多。」 宁宁咬了一口,羊肉鲜美,只放了盐,原滋原味,味道有些膻。她只好撒些辣椒面掩盖膻味,慢慢地吃。 辣椒面撒多了,宁宁咳嗽起来,古扎玛给她递了一碗马奶酒。 宁宁喝了一口,差点喷出来,赶紧一咕噜吞下去。奶香味很足,微酸,还带着苦涩的酒味,但是有股淡淡的骚味,她喝不惯。 古扎玛问:「好喝吗?」 迎着她期待的眼神,宁宁只能勉强点点头,竖起大拇指,「好喝!」然后把碗推了回去! 古扎玛大受鼓舞,盛了满满一碗马奶酒推到宁宁面前,「慢慢喝,我们还有很多!」 宁宁哭笑不得,问阮天知:「仙尊,你会把东西变少的法术吗?」 阮天知刚被安地灌了一大碗酒,面色微红,他指着桌上的碗,「用传送……阵,把它……随机……传走!」 宁宁现在一听到「随机」两个字,就头皮发麻。 仙尊你是不是对自己魔鬼般的手气,有什么误解? 「有别的法子吗?」反正周围人都听不懂,她就大大方方地问了。 阮天知突然拿起她面前的碗,豪气万丈地一口干下。 她正想贊一句「好酒量」,就听「咚」一声,仙尊的头砸在了桌子上。 宁宁:「……」 第29章 灵素 宁宁,救我 宁宁轻轻晃了晃阮天知, 又喊了他几声,他毫无动静,显然是喝醉了。 马奶酒的度数并不高, 草原人都把它当饮料喝。两碗就倒,仙尊这酒量, 真是一言难尽! 她叫来阿布卡帮忙, 将仙尊移到毡帐里头,让他安心睡觉。 她自己也趁机熘出了宴席, 逃离吃不完的羊排和喝不惯的马奶酒。 阿布卡将阮天知放到矮床上就赶紧出去了,他方才和阿拉黛划拳喝酒, 玩得正高兴。 阮天知面色微红,眉头轻蹙,大概是哪里不舒服, 他嘟囔了几声。 宁宁把他的头和身子摆正了些,又帮他把被子盖好。做完这些,她坐在地上, 凝望着他的睡颜。 上一次这样盯着人睡觉, 还是在惊墨受了伤,昏过去的时候。 她为什么喜欢看他们睡觉呢, 难道她是有颗慈母的心? 其实除了第一次望见阮天知,宁宁在心里给他盖了个亲儿子的戳, 后面还真的很难把德高望重的仙尊, 当作她的崽来看待。毕竟他活了几百年, 而她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女生。 至于老二和小儿子, 一个比一个魔鬼,她避之不及,更别说什么母爱了。 地上有些凉, 宁宁转移到了火炉旁的地毡上。毡帐中央放着约二尺高的火炉,西侧铺着地毡,帐顶上开有天窗,宁宁烤着火取暖,抬头望着满天的繁星。 草原空气清新,夜晚的天空没有云层遮挡,星星格外的多,就算天窗只有这么一小块,照出来的星星也是多得数不清。 宁宁望了矮床上的仙尊一眼,为他看不到这样美丽的星空而惋惜。 不过能够大睡一场也是好的,他大概有几百年没睡过好觉了。 宁宁自小就爱看星星,隔着天窗看觉得不过瘾,又跑出帐外看。 阿拉黛吃饱喝足,看到宁宁便愉快地迎了上来,两人找了块空旷又安静的地方坐了下来。 「草原的星空真美,我有大半年没见过了!」阿拉黛感嘆:「我以为会和公主一直生活在大庄国,没想到还能回来草原。大庄国可没有这样的星空。」 「阿拉黛,你记得自己的家在哪个方向吗?明天早上,我们送你回去。」或许是入夜后气温骤降,宁宁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寒凉。 「公主,我很小就被阿爸阿姆卖进王宫,早不记得了。」阿拉黛有些负气地说:「他们不要我,我也不要他们。我要跟公主在一起,公主去哪,我就去哪。」 宁宁想了想,问道:「阿拉黛,你想做神仙吗?」 虽然阿拉黛不小了,也不知道天资如何,但如果她愿意走这条路,宁宁至少可以带她回去测试一下。 阿拉黛摇摇头,一脸懊丧,「当神仙不好玩,天上太高了,唿吸不了,还没东西吃。」 「公主,你当了神仙,所以不要阿拉黛了,是吗?」 宁宁握了握阿拉黛的手,「阿拉黛,我跟你说这样的话,你可能不太理解,但我还是要说。」 「你是属于你自己的,你想去哪就去哪,想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虽然这很难做到。」 「你不是我的财产,没有我要不要你之说。我带你回西疆国,是因为这是最适合你生活的地方。」 第52页 「我身上有些银票,还有宝珠,我把这些换成西疆的货币,都留给你,足够你衣食无忧地过下半辈子。」 宁宁卖美人肖像画时赚的银票,一张都没动过,全在储物带里面。还有她的鲛人泪,一颗就能换一大笔钱。 如果时间充裕的话,最好是给阿拉黛置办一些产业,这样她也能放心一些。 阿拉黛眼泪汪汪,抽泣道:「公主,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你,我不要你的东西。」 宁宁抬手抹掉阿拉黛脸上的眼泪,默默嘆了口气。 跟着她没什么好的,她的处境太复杂了。 顾玄翼像一头藏匿于黑暗的狼,暗中窥视着她,不知何时就会扑上来咬她一口。 她身上还有魔尊的血,几日后就是十五月圆夜,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魔宫她是一定要去的,不管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千羽。 阿拉黛陪伴着柔淑公主长大,对她忠心耿耿。在原书中,公主出殡当日,阿拉黛一头撞死在灵堂,为公主殉了葬。一个语言不通的异国侍女,在那种时候,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但现在,宁宁既然来了,就希望阿拉黛能过得好一些。 「公主,你为什么不愿意当皇贵妃?我听说,大庄的皇后通常不是皇帝选的,只有妃子是他自己封的,他封你为皇贵妃,心里是爱公主的。」 宁宁苦笑,「他那样的人,哪懂得什么是爱。」 不过是无法忍受得不到的痛苦罢了。 这是她自己创造的人物,没有谁比她更了解主角的心性,顾玄翼原本就是无情帝王的人设。 「可是,如果皇帝要西疆国再赔一个皇贵妃给他,怎么办?」阿拉黛不安地说:「没有其他公主了。」 西疆王室枝繁叶茂,儿孙众多,偏偏这一代平安长大的公主只有柔淑一个,其他的不是没生下来就是因病早夭。 柔淑公主是国王唯一的掌上明珠,自小受尽千般宠爱,长到十六岁却不得不担起公主的职责,山长水远去到大庄国和亲,最终还死在了异国,尸骨也不得返乡。 柔淑公主已经完成了她的使命,顾玄翼休想再压榨自己。 宁宁微笑着拍了拍阿拉黛的手,没有回答她。 过了一会儿,阿布卡过来喊她们去跳舞。宁宁回头去看,帐外架起了篝火,年轻的男男女女正围着篝火拍手唱歌。 宁宁一直想参加篝火晚会,一群人在一起唱歌跳舞,热闹又欢快。偏偏今晚她没有兴致,此刻她更想享受夜空下的宁静。因此,她摆了摆手,让阿拉黛跟阿布卡去了。 阿拉黛过去后,热情的少年少女拉住她的手,一群年轻人手拉着手围成一个圈,跳了起来。 宁宁托腮望着她们,不由得感染了这份快乐,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她忽然想到灵素师姐,灵素最爱凑热闹,还喜欢拉上她一起。如果灵素在这里的话,一定会不顾她的再三拒绝,非拉她过去跳舞不可。 不知道灵素回星月阁了没有,宁宁不由想到,她该不会还在灵洞里闭关吧。 宁宁赶紧从储物带中拿出了灵素的传讯符。 片刻后,传讯符亮了起来,闪着粉色的光,宁宁笑着问道:「灵素师姐,你现在在哪里啊?」 没有人回答。 不知是不是错觉,宁宁感觉到传讯符中似乎传来了沉重的唿吸声,一下一下,绵长而缓慢,就像是在她耳边响起,她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心中涌起异样的感觉,再次问道:「灵素师姐,你在吗?」 半响,传讯符中传来灵素害怕又虚弱的声音:「宁宁,救我!」 宁宁心中一跳,她握住拳头,蓦地紧张起来,「你在哪里?」 没有听到灵素的回答,宁宁正欲再问,突然响起两声男子的笑声。 「宁姑娘,别来无恙!」 * 宁宁把正在欢快地跳着舞的阿拉黛拉到一旁,神情严肃,「我要去个地方,你帮我看着他。明天等他醒来后,让他送你回你的家乡。」 说着,宁宁拿出一沓银票和十多颗鲛人泪,用一块布包好,交到了阿拉黛手里。 「如果他问起我,你就说我去办点事,很快会回去,让他不用来找我!」 阿拉黛不安地眨了眨眼睛,有些心慌,「公主,你要去哪,我跟你一起去!」 宁宁摸了摸她的头髮,柔声道:「记住我跟你说的话,现在想不通没关系,以后可以慢慢想。记住,你属于你自己。」 「那……公主以后,还会来看我吗?」阿拉黛有些难过地问。 「会的,我会再和你一起看星星,一起骑马。」 跟阿拉黛交待完,宁宁又进了一次毡帐。 阮天知睡得正熟,脸上的红晕已经退去,他安安静静地躺着,看起来乖极了。 宁宁忍不住抬手摸了一下他的头。 她在心中道歉:对不起啊,仙尊!第一次用传送符,就这样糟蹋你的心意。 你费了这么多的心思,就是为了让我可以随时回到家,我却要用它去见一个我不想见的人。 但是,有些事情,是我必须要去解决的。 宁宁拿出一道传送符,右手的食指浮动着一圈白光,她轻轻转动白色指环。 传送阵出现在她的脚下,宁宁最后看了仙尊一眼,然后踏了进去。 第53页 就在这时,阮天知在睡梦中微微蹙眉,低声呢喃:「别走!」 第30章 破冰 对世间万物不屑一顾的帝王,会在…… 宁宁转眼间就回到了星月阁门口。 传送阵真是太方便了, 不过半日的时间,她去了西疆国,又回到天胥门。 星月阁内灯火通明, 传来女修们谈笑的声音,唯有她和灵素住的那一间是暗的。尽管希望渺茫, 宁宁还是进到房间里头, 确认灵素是真的不在这,才退了出来。 她不再耽搁, 踏上清宁剑,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早上千辛万苦地跑出来, 晚上又眼巴巴地飞回去,她还真是,逃了个寂寞。 她回到承禧宫, 门口竟然只有三个侍卫把守。白天她从承禧宫出来时,还是守卫森严,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人。怎么到了晚上, 反而疏于防范了。 侍卫们面不改色地看着她从天而降, 从容地行了个礼,又恢復站岗的姿态, 仿佛见惯了天外飞仙。 宁宁感到哪里不太对劲。 顾玄翼正在房内等她。 见到宁宁,他眼睛一亮, 黑沉沉的眸子霎时流光闪烁。 她居然穿着西疆的衣服! 顾玄翼回忆起两人初见的时候, 她来到他的病床前, 就是穿着西疆的民族服饰。火红的长裙上开满曼陀沙华, 头戴一顶红珊瑚头饰,整个人充满异域风情,如同神秘莫测的仙女。 可他那时不懂得欣赏, 只在心中冷哼,什么和亲公主,不过是多一个给他送殡守寡的人! 顾玄翼嘆了口气,从前他对她确实不太好,现在有心弥补,她却偏偏拒他于千里之外。 宁宁看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衣服,讥讽道:「皇上又要我更衣吗?」 顾玄翼面色一沉,僵硬地说:「朕没有这个意思。」 宁宁不欲与他多说,直截了当地问:「灵素呢?」 「她很安全。」顾玄翼的目光渐渐转冷,像一头盯着猎物的狼,语气森然,「只要你不逃,她就不会有事。」 「皇上,我们好好谈谈,你究竟想做什么?」 「朕不过是希望皇贵妃好好待在宫里!」顾玄翼自嘲地笑了笑,「姝儿,你告诉朕,这个要求过分吗?」 皇权之下无人权,过不过分的,不都是他说了算吗。 她面无表情地说:「我现在回来了,恳请皇上放了我师姐。」 「姝儿,你太聪明,朕没有功夫天天和你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你想要自由,可以,皇宫之内你随便走,我不会再把你关在承禧宫,也不会派人跟着你。但你若离开皇宫一步,你那位师姐就会立刻死无葬身之地!」 「你究竟要怎样才肯放了她?」 「到你心甘情愿留在朕身边为止。」 心甘情愿,怎么可能? 宁宁觉得好笑,她顺着他的意说道:「皇上,我现在心甘情愿留下了,你放她走吧。」 顾玄翼望了她半响,忽然冷冷地笑了,「你一次又一次地欺骗朕,从不同朕说实话,叫朕如何信你?」 宁宁心里挟着一股怒气,终于忍不下去了,朝着他吼道:「顾玄翼,我为什么不留在皇宫,你心知肚明。我们之间的事,你扯上别人做什么,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她不管不顾地骂了一通,把憋在心里的怒火都宣洩出来。本以为顾玄翼会雷霆大怒,谁知他不怒反笑,笑了几声,收了尾音,忽然道:「夜深了,该睡了。」 顾玄翼走进内室,宫女替他脱了外衣和鞋袜,他坐在床上,老神在在地望着宁宁。 宁宁倚在窗边,皮笑肉不笑,「皇上,是要逼我与你同寝?」 「你是朕的妃子,侍寝是你的分内之事!」微凉的风从窗外吹进来,与他冷冷的嗓音相得映彰。 她忽然发觉,白天被焊死的窗户竟然打开了。 这是笃定了她不敢逃跑。 顾玄翼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着实没什么意思。 她干脆走过去,在他身边躺下。 既然如此,不如试一试能否破局。 顾玄翼支起半边身子,深情款款地凝视她的脸,在她耳边温柔地说:「姝儿,从前是朕不好,朕向你保证,会一辈子爱护你。」 他伸手去摸宁宁的彩辩,接着轻触她滑嫩的脸颊,手掌拂过她的眉心、鼻尖、脖颈。 「皇上,爱过公主吗?」 顾玄翼闻言一顿,他的手停在了她的衣领上,「自然!姝儿,朕……」 「可我没感觉到!」宁宁毫不留情地打断他,「从前你对公主不冷不热,后来,公主捨命救你,你才开始在乎,这真的是爱吗?」 「爱一个人,就是剥夺她的自由!爱一个人,就是用她在乎的威胁她!爱一个人,就是逼她屈服于自己!」 宁宁望着顾玄翼,无波无纹的双眸深深望进他的眼底,她平静地问:「皇上,这是你所理解的爱吗?」 她的话一字一字如同烙铁,在他心口烫出一个个伤疤。 「不是的!」顾玄翼方寸大乱,慌乱地解释:「姝儿,别把朕想得如此不堪。我们是两情相悦,朕并非逼迫你,只是你忘了从前的事,你总是从朕身边逃走……」 他说得委屈,仿佛都是宁宁的错。 「那好,既然你知道我忘了从前的事,是不是该给我一些时间,重新接受你?」 第54页 「皇上,对如今的我而言,你只是个陌生的男子。我能爱的,只有你的权力、你的地位,但偏偏我一心修道,不爱这些。」 「你若是强迫我,我此生再无可能爱你,只会厌憎和恐惧,这是你所希望的吗?」 宁宁表面镇定自若,心中早已锣鼓喧天。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形势危急,她只能赌一把,赌顾玄翼要的是她的真心,而不是单单想占有她的人。 真心可贵,那是在渴求它的人眼里。在不需要它的人看来,真心和烂泥没什么区别,都是可以随便践踏的东西。 对世间万物不屑一顾的帝王,会在意她的一颗真心吗? 顾玄翼一言不发,唿吸愈发炽烈,躁热的气息灼烧着宁宁的脖颈。 她心中似有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良久,顾玄翼慢慢坐直身子,声音微凉,「你早点歇息,朕明日再来看你!」 他握了握宁宁的手,「姝儿,朕答应你,绝不逼你,我们来日方长。」 「好!」宁宁松了一口气,跳到喉间的一颗心又落了回去。 顾玄翼唤来宫女,重新穿好衣服和鞋袜。 他走出去两步,又停下来,说道:「别怪朕没事先提醒,这段时间,别离开皇宫,也别让任何人来。只要你离开皇宫一步,或是你身边出现陌生人,你那位师姐就会顷刻毙命,就连朕,也无法施救。」 说完,顾玄翼拂袖而去。 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玄翼没有收走她身上的东西,也没有派人严加看管。他像是存了十足的把握,既不担心她逃走,也不怕灵素被救走。 只要她一离开皇宫,灵素就会立刻死掉,这怎么可能呢? 她身上又没有定位装置,皇宫这么大,要发现她离开皇宫,怎么也得一时三刻吧。 她想不通其中的关窍,便尝试着用传讯符再次联繫灵素。 传讯符很快亮了起来。 宁宁大喜,传讯符居然没被收走。她连忙问道:「灵素师姐,你还好吗?」 「我不好!」灵素带着哭腔回答,「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好可怕。」 宁宁轻声问她:「你身边有人吗,陆昭还在吗?」 「他早走了……」灵素六神无主,声音都在发颤,「该死的陆昭,一定是为了报復我。可我虽然说话不好听,又没有真的为难过他,他怎么能把我丢在这种地方,呜呜……」 「师姐别怕,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行动自由吗,有人看着你吗?」 「我不知道!」她的声音充满了无助和惶恐,「我好像在一座会动的山上面,周围很热,这里没有一个人。我出不去。我只要一跑起来,就会被甩到悬崖边上。」 「悬崖很高,黑漆漆的,深不见底,我有几次都差点滑下去,动都不敢动。真的好可怕!」 「还有,地上是猩红色的,不知道是什么土,潮湿又黏腻,臭气熏天。我每次被甩在上面,都感觉好噁心……」 「宁宁,陆昭把我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拿走了,只留下你的传讯符,他说,只有你能救我。」 「你救救我!」 「师姐,听我说!」宁宁放低了声音,近乎耳语,「你别怕,你看能不能别跑,最好也别走。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地移动,尽量不要去惊动什么,试一下能不能离开,可以吗?」 「不行的,宁宁,地上的土你不知道,又滑又粘,我只要闻到这味道就想吐。」 宁宁轻声安抚着灵素,陪她说了好久的话,最后嘱咐道:如果可以克服的话,试试她说的方法。 跟灵素聊完,宁宁思考了许久。 哪里有会动的山?滑腻又粘稠的土地又是什么? 她把三本书的内容反覆回忆了数遍,确信她没有设置过这样的地方。 这难道是什么新型的牢狱? 她百思不得其解,决定明早给阮天知传讯问一问。 第31章 人鱼唱晚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她再次朝…… 心中装着事, 夜里睡得便不踏实。宁宁一大早就醒了过来,宫女们进来伺候她穿衣梳洗。 宁宁瞥了她们一眼,还是昨儿那些宫女。 这回顾玄翼倒是没把她们关起来。 海棠解开宁宁的三十几根辫子, 满头的捲髮散开来,颇有一番风味。 宁宁觉得新髮型挺好看, 像是在理髮店烫的小卷。但海棠执意要给她梳个贵妃头, 说是要彰显她尊贵的身份。 梳了好半天,才把满头的捲髮给梳直了, 海棠和宁宁同时舒了口气。 海棠正要进行下一步,一张符纸不知从哪飞出来, 闪着白色的光,她手一抖,差点没拿稳梳子。 宁宁挥了挥手, 让宫女们退下去。 等人都走了,宁宁才喊了一句:「仙尊,你醒啦!」 「宁宁, 你去哪了?」阮天知大约是刚醒, 声音低沉、慵懒,还带着软糯的奶音。 「仙尊, 我有点事要办,你别担心, 办好了我就回去。」 那边静默了半响, 阮天知的声音恢復了清润舒朗, 「需要帮忙吗?」 「不……」原本想说不用, 但她想起来有问题要请教,连忙改口:「需要的!仙尊,你知道哪里有会动的山吗?地皮是红色的, 土质松软还有些黏腻。」 「没听说过,难不成你所说的是万年的山修成了怪?」阮天知不大确定,转而问道:「宁宁,那山是几百年才动一下,还是一直在动?」 第55页 「它经常动的。」灵素说那山总是把她甩到悬崖边,肯定不是几百年动一次。 「那应该不是山怪,怪和妖魔不同,它们原本就是死物,即使吸收日月精华成了怪,千百年也未必肯动一下。」 「若真有什么山修成了怪,又是个好动的,那太引人注目了,我不可能不知道。」 也对啊,那么大一座山,要是会动,寻常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宁宁寻思,这山会不会在极隐秘的地方,或者不在人界,说不定是在妖界和魔界。 不过这可能吗,陆昭会把灵素关在妖魔两界吗? 「宁宁,你确定那是山吗?」阮天知问道:「若是一个人趴在巨大的乌龟背上,说不定也会以为自己是在小山丘上。」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她一开始听灵素说自己在会动的山上,就把自己套进去了,这样看来,未必真是山,可能性太多了。 她得让灵素跳出原本的框架,再仔细看看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还有一点,不管是山怪还是别的什么,都不是顾玄翼这个皇帝会接触到的。给他找来这种东西的人…… 宁宁脑子里闪过两个人,陆昭,以及那位姓聂的国师。 「仙尊,你听说过方士聂氏一族吗?」 「这个倒有所耳闻。」 阮天知娓娓道来:「传闻方士在人间修道,他们没有灵气可修炼,能力通过血脉一代代传承。方士分为两大家族,黄氏一族长于炼丹,聂氏一族善于降妖。」 「人间降妖除魔之士众多,聂氏一族能够脱颖而出,是因为百年前,聂氏家主得了个宝物,据说能够御妖。百年前有不少妖精供他们驱策,一时风头无两。后来,大抵是出没在人界的妖物少了,聂氏近些年又没落了些。」 宁宁忽然想起来,她在《无情帝王冷情妃》一书中写过聂氏:先皇一心追求长生之术,重用炼丹方士黄氏一族,同为方士大族的聂氏则逐渐没落。 她当时写这段话只是为了交待大庄国的背景:先皇重长生轻黎明,由于深信自己能够长生不老,他一直没有设立储君,才有了顾玄翼五子夺嫡的激烈角逐。书中关于聂氏只是一笔带过,甚至没有写明聂氏一族擅长什么。 现在三个世界融合,聂氏一族降妖的能力大概是被世界自动补全了。 毕竟第三本书中原本并没有神仙妖魔,现在多出来两个仙魔世界,人间的百姓和帝王都需要有能人保护,聂氏一族擅长降妖除魔也是较为合理的设定。 「仙尊,谢谢你,我先去忙了,有事再找你!」 阮天知沉默了两息,缓缓道:「宁宁,我等你回来!」 声音极为温柔,让人如沐春风。 宁宁怔了怔,缓缓答了声「好!」 断了通讯,宁宁有些郁闷,她怎么有种背着仙尊出去做坏事的感觉,怪心虚的。 呆坐了一会儿,宁宁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回过神来。她振奋精神,又取出了灵素的传讯符。 等了好一会儿,传讯符才亮起来,灵素像是一点力气没有了,声音极为虚弱,「宁宁,我要死了,我真的不行了,我要死了……」 灵素翻来覆去反反覆覆地说着这几个词,宁宁只好打断她的碎碎念,「灵素师姐,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说。」 「刚才我正在睡觉,地面突然又动了,然后有千军万马朝我涌过来,我根本无处可逃。他们离得近了,我才看清楚,只有几个活人,其他全是人和动物的残肢,我都快吓死了……」 「他们齐齐向我冲过来,我还以为是要杀我,结果他们一个又一个的,全都跳下了悬崖,就在我身边,我就坐在地上看着……」 「我吓懵了,我这辈子杀过魔,斩过妖,但我从来没遇见过这么可怕的事……」 宁宁越听越是心惊。悬崖、残肢、会动的山、还有顾玄翼说的那句:只要自己一离开,灵素就会立刻没命……宁宁心头一动,她或许猜到那是什么了。 「师姐,听我说,从现在起,你什么也别做,就在地上打坐冥想就行,我保证会尽快救你出来!」 「遇到什么事,就传讯给我,别自己胡思乱想。」 「不行的,宁宁。」灵素的声音满是绝望,「只有你找我的时候,传讯符才会出现在我面前,你不找我,它就飞走了,我没法主动找你。」 「那好,我只要空下来就找你,你别怕,按我说的做就行。」 灵素的情绪极其不稳定,宁宁一直在安抚了她,想尽方法转移她的注意力。 两人聊了许久,宁宁才切断了通讯。 她脑子有点儿乱,独自坐了好一会儿。海棠在门外提醒她用膳,她才让海棠进来帮她梳好了头,吃了一碗三鲜粥。 宁宁思来想去,她现在不能离开皇宫半步,也不能让其他人出现在她身边,能够求助的就只剩下—— 也不知道他脱险了没有,自己召唤他的话,他能来吗? 宁宁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推开窗户,对着外面——唱起了歌。 鲛人的歌声空灵哀婉、余音不绝,可以传到极远极远的地方。 宁宁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她平时不怎么唱歌,但唱歌不跑调,勉强能听,就算被其他人听到也不丢脸。 做好心理准备后,宁宁轻咳了两声,她也不知道怎么唱出鲛人的歌声,只能凭着本能去唱。 第56页 在遥远的海边 有一群人鱼 他们生的美丽 歌喉空灵动听 世代生活在海底 从不轻易上岸 岸上狡猾人类 花言巧语骗你 祖祖辈辈的叮咛 别靠近人类 一旦爱上他们 将会变得不幸 献出一颗真心 付出生命的代价 只换来不屑一顾 灵魂烧成灰烬 …… 如果千羽已经逃出魔宫,并且听到她的歌声,一定会赶到这里。 千羽在幼时听过圣女的「人鱼唱晚」,悽美的歌声令他大受震动、刻骨铭心。他向圣女承诺过: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她再次朝着天空歌唱,他歷经艰险也会来到她的身边。 宁宁唱完一段,担心千羽用人形来见她,改了一段歌词,又继续唱下去: 在遥远的魔宫 有只小黑鸟 它脑袋圆滚滚 走路是外八 小黑鸟不说话 但能千变万化 不要变成人类 就这样见我吧 …… 宁宁对着窗外,唱了一遍又一遍,声音渐渐沙哑。 依然没有见过小黑鸟的身影,看来千羽是真的被囚在了魔宫之中。 她停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想不到,爱妃的歌喉如此动听!」 宁宁心里咯噔一下,千羽没来,倒是把他给招来了。 * 魔域枭城的东侧是一片宽广的海域,波光粼粼的海上,几条美丽的人鱼跃出海面。 他们彼此之间用声波交流着。 「你们听到了吗,这是鲛人的歌声。」 「娜笙,你听到了吗?」 「伊矢,我听到了,这是圣女的歌声。」娜笙是一条极为美丽的人鱼,她的秀髮、眸色和鱼尾都是梦幻的浅紫色,神秘高贵又带着几分忧郁的气息。 她眺望着远方,目光坚定,「一百年过去了,圣女终于重回世间。这一刻,我已经等了太久。」 娜笙留下一颗鲛人泪,百年来,鲛人族已是穷途末路,濒临灭绝。 「先祖在上,请护佑我族的荣光!」 「娜笙向先祖发誓,我会拼尽性命保护好圣女。」 「伊矢向先祖发誓,我会拼尽性命保护好圣女。」 越来越多的人鱼露出海面,纷纷起誓: 「对着先祖发誓,吾辈会拼尽性命保护好圣女!」 …… 第32章 小黑鸟来了 你这个女人究竟有多少副面…… 宁宁对着皇帝盈盈行礼, 顾玄翼满面春风,笑道:「爱妃的歌声余音绕樑,三日不绝, 让朕如听仙乐,耳聪目明。爱妃接着唱, 朕想听下去。」 说着, 顾玄翼坐了下来,满脸期待地望着宁宁。 宁宁轻轻咳了咳, 沙哑的声音答道:「皇上,我今日是唱不了了, 方才唱得太久,喉咙有些疼。」 顾玄翼面上闪过一丝惋惜,「没关系, 那改日再唱给朕听。」说完,他又吩咐宫女去御膳房去煮些梨水和石斛茶,给皇贵妃润喉。 宁宁分神看向窗外, 余光瞥见窗台处停着一只小黑鸟, 神情严肃,圆圆的眼睛里透着大大的困惑。 千羽来的还真不是时候!宁宁侧过身子, 面向顾玄翼,背对着窗户, 手在背后向小黑鸟摆手。 她寻思着, 怎么把顾玄翼给弄走。 顾玄翼却拍了拍掌, 一群宫女鱼贯而入, 手里捧着各色物品,高胜在一旁念道:「赐玉如意一对,赐金步摇一对, 赐红珊瑚一座,赐福贝膏十瓶,赐西疆服饰十套……赏给皇贵妃娘娘!」 金银珠宝,琳琅满足,屋子里霎时间都被照亮了。 宁宁飞快地瞄了窗台一眼,小黑鸟歪着脑袋,眼睛瞪得大大的,两眼发光地看着那些珠宝。 宁宁担心千羽会克制不住本性,飞进来叼走珠宝,背后的手摇得更快了。 「多谢皇上赏赐,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顾玄翼眉目舒展开来,一双眸子波光盈盈,亮晶晶地望着宁宁。 「皇上,我们一起用午膳吧。」宁宁主动提议道,心想吃完饭就可以赶客了。 顾玄翼大喜过望,连声答应。 菜餚很快端上了桌,燕窝鸡丝汤、鲫鱼绘熊掌、鹌鹑水晶绘、假鳖鱼等,大多是山珍海味,还有几个时令蔬菜。 但顾玄翼看着满桌的珍餚却不满地摇了摇头,他亲自给宁宁盛了一碗燕窝,道:「朕已命人快马前往西疆,採购你家乡的吃食和用品。」 「这些日子,委屈爱妃了。再过些时日,爱妃就能吃上家乡的美食。」 「多谢皇上!」宁宁强颜欢笑。 「爱妃」两个字听得宁宁头皮发麻。她草草吃完了饭,用手支着头,眉头微皱,道:「皇上,我昨天睡得不好,想……睡个午觉。」 顾玄翼一愣,脸上冷了几分。 宁宁感觉得到他的唿吸愈来愈重,像是在压抑自己的怒气。 平日,宫里都是午时用膳,今日因为宁宁,顾玄翼提早吃了饭。此时还不到正午,宁宁就说要睡午觉。 现在睡午觉是太早了,宁宁也知道自己找的理由牵强,她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片刻后,顾玄翼点了点头,压着嗓子说:「那你歇息吧,朕明日再来看你。」 第57页 他大步流星地走出承禧宫,每走一步,脸色就阴沉一分。 高胜在旁边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说道:「恭喜皇上,娘娘今日提出与陛下一起用膳,说明娘娘正在逐步接受陛下。」 顾玄翼沉着脸,冷声道:「有什么用,刚吃完饭就下逐客令。你之前同朕说『树怕三摇,女怕三撩』,朕已经赞美了她,也投其所好了,还有这第三撩是什么?」 高胜尚未回答,顾玄翼又摆了摆手,「算了,朕问你做什么,你是个太监。你去给朕找几个英俊潇洒、妻妾成群的男子入宫,不拘官位和身份,只要广受坊间女子爱慕就行,朕要好好请教他们。」如何追求心仪的女子。 「再找这两年登科的进士,让他们为皇贵妃写几首诗,写好了,朕重重有赏!」 皇帝一走,宁宁把宫女们都遣了出去,她走到窗边,把小黑鸟托在手心,低声嘱咐:「千羽,你可千万别变成人形啊,会出事的,维持这个样子就很好。」 小黑鸟不解地望着她,动了动鸟喙,又闭上了。 宁宁见它羽翅尽在,没有如她所想变成小秃鸟,羽翼丰满没有焦翅,怎么看都不像受了伤,倒是诧异得很。 「千羽,你是怎么从魔宫逃出来的?」 小黑鸟突然从她手里挣脱出来,拍动着翅膀,上下跳跃,看上去激动得很。 「我说错了?你不是拿着美人肖像去魔宫挑衅,然后被魔尊关了起来吗?」 小黑鸟更激动了,在桌子上团团转悠,身上的翅膀全都支棱起来,一副随时要干架的样子。 宁宁疑惑了,「你为什么不说话啊,你这样我不懂是什么意思啊!」 小黑鸟撇了宁宁一眼,把鸟头转向另一侧。 宁宁忽然想起来,千羽变成小黑鸟的时候,从来都不说话。 「千羽,你现在这样能说话吗?能就点头,不能就摇头。」 小黑鸟点点头。 「那你是不想说话吗,想就点头,不想就摇头。」 小黑鸟摇摇头。 宁宁嘆了口气,「千羽,我朋友被抓了,我需要你的帮忙,有很多话要问你,我相信你也有话想跟我说。如果我们两个这么沟通的话,障碍很大,而且极其浪费时间。」 「能不能为我破一次例,当我欠你个人情,下次你有事我也帮你,好不好?」 宁宁说了好半天,嘴皮子都干了,千羽终于松动了。 「我就是觉得,变成鸟身说人话很蠢嘛,我又不是鹦鹉。」小黑鸟委屈地瘪嘴。 「怎么会?一切的语言都是为了沟通啊,会说人话的鸟都是最聪明的。如果我会说鸟语,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跟你用鸟语沟通啊,你千万别这么想。」 「那好吧,就这一次,记住这是你欠我的人情!」小黑鸟傲娇地一甩头,踏着外八的步伐,走到宁宁跟前,「先告诉我,为什么上次在魔宫,这次又在皇宫,还变成了皇贵妃,你这个女人究竟有多少副面孔?」 「这个问题,一言难尽!」不多,洒洒水啦,也就三幅面孔。 「没诚意!」小黑鸟哼了一声,不准备理她了。 「喂,千羽,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从魔尊手里逃出来的,他没虐待你吗?」 小黑鸟突然暴走,「谁告诉你,我被他抓了?」 「他自己说的。」 「哼,吹牛!我就是把美人肖像丢在了寝殿里,给他留了张纸条,然后我就变成一片树叶,躲在树上偷看。他一会生气,一会冷笑,那脸色别提有多精彩了。」千羽迈着小碎步,得意洋洋地说。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担心你的羽毛被他拔光了。」 小黑鸟轻嗤一声,「惊墨那小子能耐不咋地,就爱吹牛!对了,为什么不让我变成人形?」 宁宁收起笑容,神色凝重起来,「千羽,我找你就是为了这事,我现在处于被人监视的状态,只要有陌生人出现在这,我们两都会有事情……」 「怎么可能,我堂堂妖界太子,这群凡人能耐我何!」小黑鸟不服气道。 「凡人当然不行,但如果是上古凶兽呢?千羽,妖界皇宫的藏书阁中有一个博古架,上面摆放的全是妖界的歷史书籍,其中有一本记载着上古凶兽的书,叫《异兽集》,你能帮我找出来吗?」 「上古凶兽?」千羽诧异,「你想找哪个上古凶兽?」 宁宁沉吟了一会儿,「我现在还不能确定,我得看看那本书的记载。」 千羽有点想挠头,无奈小黑鸟的身躯没有手,「你怎么知道藏书阁有这本书,我都不知道。」 因为我是作者,宁宁一时语塞,「是我姐姐告诉我的。」 「好吧,姐姐懂得真多。」千羽扑腾两下翅膀,「我去去就回,你等着我!」 飞出承禧宫前,千羽在桌上挑了两串漂亮的宝石项鍊,让宁宁给他挂在脖子上,然后嘴里叼了个蓝宝石扳指,两只爪子各抓了两串珍珠耳环,才恋恋不捨地飞走。 宁宁轻轻笑了一声,小小的鸟身上挂这么多东西,能飞得远吗?千羽这个毛病,果然还是改不掉。 下午,宁宁又跟灵素传讯了一次,灵素仍然是恹恹的,但是精神状态比之前好了一些。 宁宁跟她讲了许多励志故事,再三保证一定会救她出来。 灵素逐渐打起精神来,不再萎靡不振,她表示自己会坚持下去,一直等到宁宁来救她。 第58页 一日过去,夜深人静,月悬高空,小黑鸟还是没飞回来。 宁宁站在窗边,望着天空的一轮残月,算算日子,还有三日就是月圆夜了。 虽然皇宫里没有灵气,她在睡觉前,还是按照习惯打坐冥想。 这一夜,她睡得熟了些。 次日,宁宁在辰时醒来,又打坐修炼了会儿,才起床用早膳。 巳时中,有太监过来,说是皇帝请皇贵妃去明德殿。 明德殿是皇帝的居所,之前都是顾玄翼来承禧宫看她,她从没去过其他宫殿。 宁宁寻思,估计顾玄翼是想叫她过去吃午饭,稍微收拾一下就过去了。 她没穿顾玄翼赏赐的西疆服饰,也没穿那些华丽的衣裳,而是挑了一件再朴素不过的襦裙穿上。 一进明德殿,就见到顾玄翼正襟危坐,面前摆着一把古琴。 第33章 异 其状如雾,善隐身,躯干四肢皆无,…… 顾玄翼一见到宁宁, 脸上就露出欣喜的笑容,他轻咳了两声,「姝儿请坐, 朕新学了一首曲子,姝儿听听看!」 说完, 他又重重咳了两声, 双手摆在琴弦上方。 悠扬悦耳的琴声响了起来,犹如泉水叮咚, 自山涧中蜿蜒而出,缓缓流淌。 宁宁托着腮凝神倾听。 前奏弹完, 顾玄翼随着琴声唱了起来: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 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 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 携手相将。 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 歌声悠扬婉转, 字字句句饱含深情,绵绵情意藉着琴声娓娓道来。 嗯, 琴是好琴, 歌也是好歌, 就是人不太对。 虽然宁宁没有学过古筝, 但也知道弹琴的指法不是这样的,顾玄翼那就是在瞎比划,做做样子。 还有自己塑造他的时候, 写过他善武不善文,琴棋画皆不通,唯有书法写的遒劲有力。 至于歌喉嘛,唱唱《团结就是力量》还是可以的,《凤求凰》这种优美婉转的歌就算了。 皇上啊皇上,堂堂天子,你居然——作弊? 假弹就算了,你还假唱,我要退票! 尽管心里百般吐槽,宁宁还是尽职尽责地扮演好一名合格的观众,面带微笑,陶醉在歌曲之中。 一曲奏毕,宁宁捧场地鼓了鼓掌。 顾玄翼抬手用袖子抹了抹额上的汗,「姝儿,此曲你可喜欢?」 「喜欢!」 司马相如求爱卓文君的名赋,千古传唱,经久不衰,哪个女子不喜欢。 但她更喜欢的是司马相如迷上某才女时,卓文君所做《白头吟》中的「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爱憎分明,字字铿锵。 顾玄翼起身走到宁宁身边,牵起她的手,柔情无限地说:「姝儿,朕是高空盘旋的凤鸟,你就是朕苦苦寻觅的凰鸟。」 宁宁有些尴尬,微微侧过头,避开他过于炽热的目光。 顾玄翼不以为然,再接再厉,把宁宁引到书桌前,提笔给宁宁写了一首诗。 她一见这华而不实、辞藻堆砌的诗,就知道顾玄翼又是找的枪手,干脆避开诗的文采不谈,只说书法写的好。 顾玄翼听了这话,眉飞色舞,一向沉稳的面孔多了几分少年意气。 最后,宁宁照旧是在吃过午膳后,推脱要睡午觉,从明德殿中出来了。不过这次离开时,顾玄翼比昨日要愉快许多。 回到承禧宫,小黑鸟已经停在窗台上等着。宁宁原本是真的有些昏昏欲睡,但在看到小黑鸟的一瞬间,她立马精神起来。 她将它抱起来,然后又意识到它就这么赤.裸.裸地来了,身上什么东西都没带,不由得有些失望。 小黑鸟张开嘴,吐出一张泛黄的纸团。 纸团落到桌子上,渐渐变大,变成厚厚的一本《异兽集》。 宁宁心中一喜,也不顾书皮上全是鸟的唾液,直接翻开来。 上面记载了从古到今数百种凶兽,包括它们的居住地,外形描述和能力弱点。 宁宁翻开目录,看到上古凶兽的章节,找到了「异」的描述。 「异者,其状如雾,善隐身,躯干四肢皆无,眼距可长无穷远,中为口。常用于作战,日食千妖。性懒惰,百年不睡,一梦千年。」 果然是这个凶兽! 她写《与魔共舞》时简单提了一下上古存在的十大凶兽,但只详细描写了跟剧情有关的两种,其余的只写了名字。 「异」就是其中一个只拥有姓名的凶兽,那时她觉得名字挺酷,就想着下次再写到同类题材,可以详细描写这种凶兽。 她在《素材》的文件夹中起了个文档记录了异,说它是一种只有头没有躯干和四肢的凶兽,可以隐身,身体变幻不定像一团雾,两只眼睛的间距可以拉的无限长,眼睛中间是嘴巴,眼距拉的有多长,嘴就有多大。 异这种凶兽在上古时期常用于之间的作战,它可以迅速包围住一群人,左眼在第一个人所在处,右眼拉长到最后一个人的地方,中间的血盆大口一张开,千军万马就会被它一口吞下。 宁宁没有在文档中记录它有什么弱点,本想看《异兽集》会不会描述它的不足之处,现在看来,它似乎不存在什么弱点。 第59页 小黑鸟站在宁宁的两手之间,聚精会神地盯着书看,看来看去,发现宁宁只停留在这一页,就问她:「宁宁,你要找的就是这个叫异的凶兽吗?」 宁宁回答:「我想应该是的,但是看上去这种凶兽似乎没有弱点。」 灵素描述的环境像是在什么怪兽的口腔之中。所谓会动的山是它的舌头,猩红滑腻的土地是舌面,黑漆漆的悬崖是它的喉咙。 宁宁之所以猜测是「异」,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顾玄翼告诉她:只要她离开皇宫一步,灵素就会立刻毙命。 只有「异」这种能够隐形的凶兽,可以做到监视她又不被她发现。皇宫应该是处在「异」的某只眼睛处,只要它那只眼睛没看到宁宁,就会把灵素一口吞下。 聂氏一族有御妖的本领,异虽然是上古凶兽,本质上也是妖的一种。所以,是聂氏收服了它,让它为顾玄翼办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些活人和残肢,是聂氏投餵给它的食物。餵的时候应该都是活的,只是有些被它嚼了,有些是囫囵吞下。 宁宁咬了咬唇,她想着顾玄翼毕竟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尽管偶尔残暴了些,但不至于用活人投餵啊。 难道是些死囚? 「对了,千羽,妖界最近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听我母皇说,最近有很多小妖偷跑到人界,怎么召唤都不回来。」 宁宁有些奇怪,「为什么说是偷跑呢,这些小妖犯了罪吗?」 「不是,接近百年前,大约是姐姐死后十几年吧,惊墨和我母皇打了一架,他打赢了。当时母皇答应他会严格管辖妖界,不会随便让妖精去人界祸害人,除非那些人主动跑到妖界。」 「所以这么多年来,没有妖魔侵扰,人界一直很太平。偶尔有小妖跑出妖界,也不敢随便吃人,顶多是吃些动物,如果他们敢伤人的话,就会立即被妖魔两界追杀。」 「但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跑出妖界的妖精数量比之前多了数倍,而且跑出去后就找不回来了。」 宁宁蓦地想起哲野师兄下山时,遇到的那个偷吃鸡的狐妖。那狐妖后来被伏魔司的人带走了。 异的食量很大,虽然没食物时,人和动物它也会吃,但它最爱吃的些自带法力的神仙妖魔。 伏魔司该不是把抓来的妖,餵给了异吧?灵素见到的动物和人的残肢,包括活人,应该都是些小妖,只是化形不同。 宁宁可不希望自己笔下的小儿子,是个用活人投餵凶兽的暴君。但转念一想,灵素这个大活人不就是在异的口腔,随时有丧命的风险吗? 自从顾玄翼见了自己这张和公主一样的脸,性格就变得阴晴不定,能做出什么事来还真不好说。 别的不说,用这种凶兽盯着皇宫就够丧心病狂的了。万一聂氏失了控制,异突然发狂,把整个皇宫的人吞下怎么办? 她更担心的是,万一顾玄翼有了更大的野心,用「异」来侵占其他国家,甚至是攻打其他各界,后果不堪设想。 宁宁思考的时候,小黑鸟一直站在书页前研究那段话,忽然间,它在桌子上跳了几下,叫起来,「宁宁,它有弱点的,我发现了。」 「是什么?」 「你看这里写着,百年不睡,一梦千年,它只要一睡就会睡一千年。」 宁宁听了,心情一阵激盪,忍不住捧起小黑鸟,在它头上亲了一下,「千羽,你真聪明,太棒了,我居然没想到。」 一梦千年,只要让这个凶兽睡过去,所有她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小黑鸟勐然间受了个香吻,目瞪鸟呆,翅膀收紧,整只鸟缩成一团,趴在桌子上,忽然不动了。 宁宁注意到它的异样,摇了摇小黑鸟,「千羽,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千羽虚弱地回答,忽然有些烦躁,挥了挥翅膀,「让我趴一会儿,别吵我!」 他活了上百年,除了母皇,还没有哪个女人敢亲它。 这个女人不仅亲了他,还亲了他整颗头,可恶,她赚到了! 他委屈又傲娇地想:要不是你是姐姐的妹妹,你敢亲我试试? 你要敢亲我,我就…… 就怎么样呢?他也没想好。 小黑鸟垂下脑袋,生平头一次怀疑鸟生。 可怎么让异睡过去呢?宁宁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有了! 宁宁弯下腰,平视桌子上的小黑鸟,低声请求:「千羽,我要去个地方,你能不能暂时冒充一下我!」 小黑鸟打了个激灵,抬起小脑袋,圆圆的眼睛写满了困惑、不安以及愤怒! 你,你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样! 第34章 前往魔域 你自己数数看,欠我多少个解…… 千羽很气愤, 这个女人亲了人家就想跑,还要他冒充她。他想起之前在魔域时,守城魔将错把他认作女扮男装, 难道宁宁也觉得他像个姑娘吗? 你是坏女人,你混蛋, 你没有心! 小黑鸟气愤地转过身, 把屁股对着宁宁,打定主意不要理她了。 宁宁看着小黑鸟的翘臀对着自己, 一时间有点懵。她想了下,千羽大概是觉得变成女孩子有些难为情。也是, 毕竟他还是个青春期的男孩子,对这种事总是格外敏感的。 第60页 她把灵素的处境告诉了千羽,娇声软语地哀求:「千羽哥哥, 你帮帮我好不好?我只要一离开这里,我那个朋友就会被吃掉,可我必须找人来救他, 求求你啦!」 小黑鸟怒道:「我堂堂妖界太子救不了你的朋友吗?告诉我那个叫什么异的怪物在哪, 我现在就去把它烧死。」 还真不能!在宁宁笔下,只要是跟上古扯上关系的都是逆天的存在, 打不坏,杀不死。比如这个异, 身形可大可小, 变幻不定, 又能隐形, 身上也没有致命的地方。除了让它睡过去,还真没有什么法子能对付它。 想到这里,宁宁又有些忧心, 聂氏一族手里拿着的究竟是什么宝贝,连上古凶兽都能驱使。 宁宁哄小孩一样哄他,「千羽哥哥最厉害了,异的弱点不也是你发现的吗?但它毕竟是上古凶兽,万一它一口把我朋友吞了怎么办,何况我也不想你去冒险。」 「哥哥帮帮我,我去要找一个能让它入睡的人,好不好?」 千羽有些动摇,他是个单纯的少年,难以抵挡宁宁的糖衣炮弹,「最厉害了」和「不想你冒险」听得他心里甜丝丝的,比吃了蜜糖还受用。 但他还是背对着宁宁,忸怩地说:「我又不是女孩子,怎么扮成你呢?」 「不是扮成我,你直接变成我的样子,躺在床上,就说自己不舒服,这样就可以了。她们不会进来打扰的,一般皇帝也只在午膳时间找我,我尽可能在明日午时前赶回来。」 千羽还是觉得不妥,但架不住宁宁的百般哀求。 「那好吧,你又欠我一次人情,等事情结束之后,你要陪我去妖界玩。」 宁宁对妖界没什么兴趣,但是千羽确实帮了她不少忙,她不好拂他的意,「好,我答应你,等这边事情都办完了,我一定跟你去妖界。」 她忽然发现自己总在承诺,如果承诺能放高利贷的话,她现在恐怕早就债务缠身了。 千羽终于答应了帮忙,宁宁连忙拿出阮天知的传讯符。 传讯符很快亮了起来。 「宁宁,我也正想找你。」阮天知沉默了两息,似乎是在犹豫该不该说,最后他还是说道:「灵素失踪了,你知道她去了哪里吗?你不用担心,我们正在找她,她可能是贪玩躲在了哪。」 他怕宁宁会担心,声音轻柔而缓慢,抚慰人心。 「嗯,我知道。」宁宁说:「仙尊,你跟掌门他们说不用派人去找了,我知道她在哪,我会把她平安带回宗门。」 宁宁担心阮天知会追问下去,赶紧转移话题,「仙尊,你回天胥门了,是吗?」 「嗯,昨日就回了。」阮天知回答。 「你帮我把阿拉黛送到她家乡了吗?」 「阿拉黛……她留在了安地的部落里,有一对没有生育的夫妇认她作干女儿,她不打算回家乡了。」 宁宁有些吃惊,阿拉黛竟然会对自己的家乡毫无留恋。不过也好,只要阿拉黛自己高兴,去哪都可以。 她接着说:「仙尊,我现在要回一趟星月阁,我想你带我去一个地方,你可以在星月阁门口等我吗?」 「当然可以!」阮天知满口答应,虽然隔着传讯符,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宁宁知道,他现在的脸上必定是带着笑的,让人如沐春风的那种笑。 结束通话,宁宁有些出神。 仙尊的声音那样高兴,她真不忍告诉他,她只是回去一下,很快就要离开。 回过头,发现小黑鸟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 「怎么了?」 「没什么!」小黑鸟瘪瘪嘴,把话吞回了肚子里。 宁宁没有留意到千羽的情绪变化。她起身关上窗,抱着小黑鸟到床上去,拉上床帘,又把被单拉起来盖过两人头顶。 她不知道异的眼睛能不能透视,感觉自己做的这些不过是在掩耳盗铃。 希望能够瞒过异的眼睛。 这样做存在一定的风险,但是她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灵素的精神时好时坏,再拖下去,她担心灵素扛不住,自己跳了「悬崖」。 宁宁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在被窝里平躺着,小黑鸟就趴在她的肩头,一人一鸟紧紧贴在一起。 宁宁用意念去感受食指上的指环,白色光圈慢慢浮起来,她转动手中的指环,下一刻,传送阵的纹路出现在被单上。 「千羽,准备好!」宁宁说完,抬起身子贴近被单。 白光闪过,在她消失的一瞬间,小黑鸟落下来变成了她的样子。两人的替换几乎重影。哪怕有人直勾勾地盯着看,也只会以为是宁宁抬起身子又掉下去,谁都不知道床上的美人已换了个人。 宁宁睁开眼,她回到了星月阁门口,而阮天知已经在那等着了。 真是造孽!不过短短两日,她就用掉了两张珍贵无比的传讯符。方才转动指环的时候,她就发现光圈的颜色变淡了,等三张传讯符用完,仙尊耗费的一番心血也就被她挥霍完了。 阮天知迎上来,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他轻轻地唤她:「宁宁,你回来了?」 不,不是回来,只是中转暂停。 宁宁垂着眼不敢看他,「仙尊,你能带我去魔域吗?」 「魔域?」阮天知微微蹙眉,「怎么要去那,灵素是在魔域吗?」 「不是,她不在那,是我有事要去那里。」 第61页 「你……没事,那我们走吧!」阮天知本想问宁宁去魔域有什么事,但他转念一想自己也要跟着去,又何必多问,去了就知道了。 「仙尊!」宁宁不安地揉搓着大拇指,「你只要把我送到枭城门口就可以了,我……自己进去。」 阮天知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你要去见谁?」 宁宁生怕他下一句就问「男的,女的」,连忙说:「仙尊,事态紧急,我回来再同你解释!」 她垂着头,但是能清晰地感觉到阮天知周身散发出来的寒气。 方才他刚迎上来时,身上明明带着暖意。 宁宁下意识地咬了下唇。 「宁宁,你真的会给我解释吗?」阮天知忽然淡淡地笑起来,「你自己数数看,欠我多少个解释了。」 她不由抬头看他,见他冷着张脸,眼睛里却流露着笑意,心里放松下来,「仙尊,我会的,等时机合适的时候,我会向你解释。」 看吧,她果真有几分渣女的潜质,承诺债务上又多了一条。 「好!」阮天知缓缓地说:「我会在这等你回来,也等你给我解释。」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枭城的门口。 未入枭城门内都是无人管辖的地界,这片无主之界是永夜之地,没有光亮,伸手不见五指,永远都有鬼哭狼嚎,冤魂索命。 宁宁听着周围不知是惨叫还是哀吼的声音,心里瘆得慌。 「仙尊,别在这等我了,等办完了事,我会直接回天胥门。」 尽管知道仙尊法力高强,不怕这些魑魅魍魉,也没有哪个不怕死的敢近他的身。但她就是不希望这浑浊的黑玷污了他的白。 他这样如雪一般干净的人,应该一直站在光明的地方。 「宁宁,让我跟你一起去,不行吗?魔域阴险诡诈,我担心你!」 「仙尊,不会有事的,我要找的是一个熟人,但他不愿意见旁人,所以……」 阮天知拼命克制着想要把自己绑在她身上的想法,轻声嘱咐:「那你注意安全,遇到事情记得传讯我!」 「别担心,我会好好的!」 告别阮天知,宁宁拿着惊墨给她的令牌,走进了城门。 她看到令牌在她手上发出红色的光,这说明,令牌里面有她的一滴血。 宁宁记得,她在枭城内并没有流过血。 这块令牌又是何时做出来的呢? 守将大约是提前得了什么嘱咐,见了她的令牌,二话不说,亲自将她送去了魔宫。 宁宁看着眼前黑气沉沉的宫殿,心中有些压抑,甚至萌生了退意。 这个光是暗沉的色彩就能把人逼疯的地方,她怎么会有勇气过来? 她有些感慨,一个月前她费尽心思逃出来,现在却主动回到了这里,想想真是讽刺。 宁宁朝着大殿走去,刚走到大殿门口,就听见「嘭」的一声响,一个女子从殿内飞出来,重重摔倒在地。 女子满身鲜血,原本裹住全身的黑衣破破烂烂,衣不蔽体。脸上的面具也是支离破碎,颤巍巍地挂在耳旁,裸露在外的肌肤不是红肿溃烂,就是结了焦黑的痂,令人触目惊心! 这人是,晴落! 第35章 胡闹 我不喜欢魔域,不喜欢枭城,不喜…… 一个月前, 在落日阁初次见到晴落,她妩媚动人,婀娜多姿, 迷得人挪不开眼。现在她居然变成了这副模样,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尽管知道对方是自作自受, 宁宁还是感到痛心。 她没料到黑雾人烧在晴落身上的火这般勐烈, 连善于疗伤的魔都不能自愈。 大殿内,琉璃灯映射出红色的灯光, 照在晴落溃烂的皮肤上,衬得她越发丑陋可怖, 形同鬼魅。 宁宁有些不忍,她解下外衫,披在晴落身上。两回见到晴落, 她都如此狼狈,她原先明明是个骄傲自大、眼高于顶的魔女。 晴落一眼都没看身边的人,她抖落了宁宁给自己披的外衫, 咬着牙艰辛地站了起来。 就算是跌入泥潭, 她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 她望向王座上那个俊美非常却冷酷无情的男人,眼底流露出愤恨和不甘。 为什么, 她努力了几百年,用尽一切手段, 就是无法得到他的一丝垂怜? 晴落红了眼, 恨恨道:「尊上, 左使灼伤了我的肌肤, 你不让鲛人帮我,又不让我吸取男子的精元,那我身上的伤痕何时能好?难道你要让我披着这身溃烂的皮囊活下去吗?」 魔域的女子甚至比人间女子还要在意自己的容颜, 要她当个丑八怪,她情愿死。 宁宁顺着晴落的目光望向前方,宽大的座椅上,年轻的男人神情阴鸷,目光如电,轮廓似刀刻般锋利,右眼下方有一颗血痣。 这是成年后的魔尊。 宁宁暗暗松了口气。 上次在星月阁和少年惊墨唇舌交缠后,她只要一想起他的脸,就不受控制地血液上涌,满脸通红。 现在面对这张成年后的脸,四捨五入一下,她可以当作是另一个人,这样她能自在一些。 惊墨瞥了晴落一眼,冷冷问道:「你屡次三番破坏魔域的规矩,是当本尊死了吗?」 他冷酷的目光如同冰刀,打得晴落身上生疼,她后退一步,跪了下去,「属下不敢!」 「上次左使是念在圣女的份上,才对你手下留情。既然你执意求死,本尊就成全你!」 第62页 晴落闻言一惊,几乎吓破胆子。她多次在死亡边缘蹦跶,一方面是为了引起魔尊的注意,另一方面是宁姝清曾为她向魔尊求情,她自认有了免死金牌,才如此肆无忌惮。 想像中的灰飞烟灭没有立即到来,晴落注意到,魔尊说完这句话后,往她边上看了一眼。 虽然只是淡淡一眼,晴落也知道他的犹豫是因为自己身边的人。如若不然,魔尊不会让她活着听完他的话,他会在说完「求死」二字后立刻动手。 晴落没有片刻犹豫,如滕蔓一般缠上宁宁,将她牢牢箍在怀里,「那就让她陪我一起死吧!」 啊这!宁宁懵了,她还真是好心没好报,给晴落披了件衣服,人家不但不感激,转头就要拉她一起死。 魔尊冷笑,「你以为我会在意一个替身?」 宁宁赶紧劝道:「晴落,你别惹他,你的伤我有办法治,你先回落日阁,我会过去找你。」 晴落闻言一愣,她慢慢偏过头,看向宁宁,整张脸写满了不可思议。 身上忽然传来剧痛,她手上一松,再次摔倒在地。抬头一看,那个酷似宁姝清的女人已经被魔尊揽在了怀里。 惊墨将宁宁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上,手指捏的格格作响,最后还是松开了。 他嫌恶地看了晴落一眼,「算你运气好,本尊不想在大殿杀人。」 「来人,将她关进水牢!」 晴落被魔将拖了下去,她的眼神牢牢钉在宁宁的背影上,嘲讽地想:原来这是他找来的替身,原来一个替身都比她矜贵。 什么不想在大殿杀人,他在大殿杀的人还不够多么? 明明是不愿意在这个女人面前杀人。 晴落被带下去后,大殿里只剩下惊墨和宁宁两人。 好一会儿,两人维持着一个姿势,谁都没有动。 宁宁有点被吓到了,脑袋一片空白,丧失了思考能力。 四周过于安静,宁宁被迫埋在惊墨的胸口,两耳听到的都是他的心跳声,咚!咚!咚!沉稳有力,只是跳的有些快。 惊墨散发出来的气息是冷冰冰的,胸膛却炽热非常,宁宁一会觉得自己冻着了,一会又觉得自己被烫伤了。 宁宁听着他鼓点一样的心跳声,脑子有点发昏,她后退一步,说了声「谢谢」。 惊墨冷哼一声,回到了王座上。 宁宁觉得脸上有点热,她摸了摸,果然在发烫,脸颊、额头都是烫的。 应该是因为方才受了惊吓,很快就会好的。她这么安慰着自己。 她觉得浑身都在发烫,又莫名感到很冷,接着她推己及人,想到晴落的衣服都破了,会不会受凉。 「魔尊大人,你为什么每次都要把人家衣服弄坏?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样羞辱一个女人有什么意思?」 惊墨瞥了她一眼,「几日不见,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没有,我没吃熊熊心,也没吃豹豹胆,就是觉得你太不绅士了,为什么要脱别人衣服?」 什么叫脱别人衣服,说得他跟色中饿狼一样,简直莫名其妙! 惊墨眸光一冷,神色间有些不耐,「魔族生来赤裸,穿衣服也不过是随了人界的审美。这世间生灵,除了人,哪有给自己穿衣服的?」 「魔族从不在意身上的几片布料,只有你们这些凡人,才对自己的肉身那般警惕在意。」 宁宁恍恍惚惚地想:裸露肉身,羞耻吗?或许并不,只是百种米养百种人,风俗文化如同大海,她是游走在大海里的鱼,没办法不受到影响。 她方才给晴落披衣裳,晴落也不要呢,直接让她的外衫掉在地上了。 想到自己的外衫还在地上,宁宁连忙走过去捡起来,心疼地拍了拍上面的灰。 她蹲在地上,昏昏沉沉的,也不站起来,只觉得满心委屈。 多好看的衣服啊,晴落为什么要嫌弃它。 惊墨见她像蘑菇一样蹲在那里,有些不耐烦,「你蹲在那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 被勐喝了一声,宁宁忽然想起来,自己来这一趟,是有任务的。 「梦魔呢?」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我要找梦魔帮忙。」 惊墨皱起眉头,「你找他做什么,他早就让我杀了!」 宁宁忽然震怒,冲着惊墨大叫:「为什么,你杀他做什么?」 惊墨也怒了,「我贵为一界之主,想杀便杀了,还要跟你打招唿吗?」 宁宁冲到王座前面,气势汹汹地说:「我生气了!」 惊墨怒道:「就你会生气吗?本尊也气得很。」 宁宁叉着腰,叫道:「是我先生气的!」 惊墨见她面色红的过分,才意识到她有些不对劲。他把她拽得低了一些,手背碰了一下她的额头。 她的额头异常滚烫,这是发烧了? 宁宁一把打开他的手,「别碰我,本小姐生气了!」 惊墨暗自后悔,方才晴落缠在宁宁身上,说要拉着她一起死。他心头燃起杀意,胸口怒气腾腾,只能释放出寒气去压制自己的怒意。 冰火两重天,她必定是被冻着了。 惊墨将宁宁一把拉下来,让她坐在自己身旁,开始往她身上输送灵力。 宁宁体内的寒气和热气在打架,她一会热,一会冷,忍不住挣扎起来,拳打脚踢,惊墨胸口上挨了几拳。 第63页 惊墨腾出一只手,锁住她的双手,轻声道:「乖,别动!」 宁宁叫起来:「我不喜欢魔域,不喜欢枭城,不喜欢你!」 惊墨愣了一下,他顿了许久,才缓缓问道:「为什么不喜欢?」 百年来,他第一次这般有耐心。 「这个鬼地方,什么都没有,黑漆漆的,没有太阳月亮,也看不到星星!」 宁宁像是气极了,喊道:「没有星星看,讨厌,讨厌死了!」 「你乖乖的,一会儿我带你去看星星。」 「真的?」宁宁忽然安静下来,「真的有星星看?」 惊墨沖她点了点头。 宁宁不闹了,在王座上坐好,挺直腰背,眼巴巴地望着惊墨,像个乖宝宝。 惊墨发现,寒气和热气侵入了她的体内,灵力反而被阻隔在外。 她身体的屏障似乎更厚了些,他不能强行突破。上次他想突破屏障,结果吐血昏厥,直接变回了少年模样。 他一把将她从王座上抱了起来,「现在就去看星星。」 宁宁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就飘了起来,无比轻盈,像是落入了棉花堆里,会飞的棉花堆。 周围一片静谧,她陷在一团迷雾中,除了大雾茫茫,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耳边唿唿吹过的风声。 两人落地的时候,她恢復了一些意识。 想起方才在大殿上吵吵闹闹,说什么不喜欢魔域,不喜欢魔尊的话,她羞愧非常,决定继续装傻。 惊墨冲着前方抬了抬下巴,「你要的星星!」 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无数颗闪闪发光的珠子沉在海底,波光粼粼,像极了海里闪烁的星星。 宁宁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星空海。」微风送来惊墨清冷淡漠的话语:「天上的星星累了,掉下来,落成了星空海。」 第36章 鲛人族 嘴上说着不喜欢,身体倒是很诚…… 星空海, 好美的名字。 海底的星星,一闪一闪,泛着蓝色的幽光, 朦胧静谧,令人迷醉。 宁宁上前两步, 蹲下身子, 捞起一颗「星星」。她正思考着星星的材质,身体忽然被一股力量提起来, 整个人「扑通」一声掉进海里。 冰冷的海水没过身体,宁宁打了个寒颤, 本能地发出一声唿喊。 她不会水! 宁宁应激性地闭上双眼,海水并没有如她所想灌入她的口鼻,她缓缓睁开眼睛, 发现自己的身体悬在海中,正好是在海水没到肩膀处的地方。 岸上的惊墨眉心蹙了蹙,口气有几分不耐, 「真以为是带你来看星星的?赶紧醒醒, 本尊没工夫跟你在这耽搁!」 宁宁瞪了惊墨一眼,心里有些气恼!但她很快发现, 在适应了最初的冰冷之后,一股暖意慢慢渗进她的身体里, 流向四肢百骸, 她浑身都舒服起来, 畅快无比。 她摸了下额头和胳膊, 果然恢復了正常的体温。 这海水难道是有治疗的作用?宁宁这样想着,拨开海水,往一颗「星星」所在的位置游过去。 她动起来才发现, 她居然感受不到自己的腿! 宁宁低头看向海面下的身体,她的双腿不知在何时变成了鱼尾! 已是人鱼模样的宁宁,往岸上瞥了一眼,这件事还是别让魔尊知道得好。 她宁愿他把自己当替身对待,也不想多承受一份「深情」。 宁宁再次捞起一颗「星星」,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 这是,鲛人泪? 海面上忽地探出两颗头,宁宁惊得后退两步,拼命压制才没有叫出声来,但头皮已是一圈圈炸开。 探出水面的两个人是一男一女。女子的发色和眸色都是忧郁的浅紫色,看起来十分梦幻。男子则是金髮蓝眸。两人容色绝美,都是人间难得一见的长相。 宁宁在见到他们的一瞬间,就认定这两人是鲛人。 等等,这个金髮男子有些熟悉,宁宁仔细回想了下,他就是落日阁里被晴落拍卖的鲛人! 当时黑雾人救下这个鲛人,命令晴落送他去该去的地方。 所以,星空海,就是鲛人该待的地方吗? 娜笙激动极了,但魔尊就在岸边,她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敢露出身体,只能用声波跟宁宁交流:「圣女,太好了,您终于回来了,娜笙等了您整整一百年。」 「谢谢您能够回来,我们没有白等!」 说着,她落下一颗眼泪,眼泪掉进海里,成了一颗「星星」。 宁宁汗颜,惊墨这是抓了多少鲛人,专门让他们在这哭,就为了给他攒星星? 她这样想着,再次往岸上看了一眼。惊墨,你这也太缺德了吧! 宁宁低声问道:「是魔尊把你们抓过来的吗?」 「不是的!」娜笙用声波回答:「尊上是个好人,是他保护了我们,如果没有他,我们早就被赶尽杀绝,世上再也没有鲛人一族了。」 听到此言,宁宁默默低下头,若不是她给鲛人添加了特殊的技能,他们也不至于活得像阴沟里的老鼠。 鲛人本是妖界的一员,却被妖精和人类利用至死,在妖界根本没有容身之处。这暗无天日的魔域,反而成了他们的栖身之所。 「这海里共有多少鲛人啊?」 娜笙回答:「一百余人,这是我们族类仅剩的数量了。」 第64页 「那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鲛人泪,你们这些年过得很苦吗?」 是不是他逼你们哭了? 虽然鲛人境遇悲惨,个别可能会以泪洗面,但是眼泪对于鲛人而言,是生命力的消耗品。不到伤心不已,鲛人不会轻易落泪。就算过了百年,也不至于落了这数以万计的眼泪,太伤心神了。 「尊上说过,我们如果想哭,就在海里哭,别去其他地方。」 娜笙脸上带着凄婉的笑,「他说圣女喜欢星星,他想为您造一片星空海。圣女,我们过得挺好的,只是想你的时候,会落泪,想的次数多了,海里的星星也就多了。」 魔域终年黑气笼罩,不见天日,圣女曾抱怨过这见鬼的地方,连一颗星星都没有。 彼时尚是少年的惊墨,曾向圣女承诺,未来他成了魔界的至尊,会为她造一片星空。 他做到了! 他保护了圣女的族人,也实现了她的心愿。 宁宁再次往岸上看了一眼,无声地说了句:谢谢! 娜笙笑着道:「圣女,请您让魔尊解开我们的禁制,我想为您吟诵!」 「吟诵?」宁宁立即严肃起来,厉声道:」绝对不可以,我早就说过,不准任何鲛人再唱响吟诵!」 娜笙泪光盈盈,「娜笙只是个普通的鲛人,做不了什么,死了也不可惜,可是鲛人族已经不能承受再次失去您了!」 一直没说话的伊矢,此时也用声波附和道:「圣女,我也愿为您吟诵,您是我们鲛人族的荣光,我们只想护您永世万安!」 宁宁抹掉娜笙的眼泪,柔声道:「这世上没有谁比谁更高贵,谁的命都是无价之宝,傻丫头,你死了怎么会不可惜呢?」 说完这话,宁宁沉下脸,对着两人道:「不许再提吟诵二字,否则就是背叛先祖,我会将你们驱逐出鲛人族。」 鲛人一族衷心爱族,对先祖也是无上尊敬。谁也担不起背叛先祖的骂名。 听了宁宁的话,娜笙和伊矢都低下头,一言不发。 「话说回来,魔尊给你们做了什么禁制?」 娜笙抬起头,神情有些惊讶,「圣女没发现吗,我们说不了话。尊上为了保护我们,将我们终身禁言,在其他种族眼里,鲛人一族——就是哑巴。」 吟诵是人鱼唱晚中最高级的吟唱,人鱼唱晚都是用嗓子发音的,能传送到很远的地方。而声波只能在同类之间交流。 娜笙一直都用声波跟宁宁交流,宁宁还以为她是担心被惊墨听到。 没想到,惊墨居然禁了他们说话的能力。 虽然剥夺说话能力很残忍,但是再怎么样也比吟诵强多了。 宁宁看了伊矢一眼,忽然明白过来,晴落为何要将他拍卖。 她一定是想要伊矢为她吟诵,结果用尽了各种方法都不成功,所以放弃了,高价卖给不知详情的魔女。 宁宁看了伊矢一眼,他在晴落手里,绝对没少受折磨。 老二在这一百年间,做了不少事啊。 宁宁又回头看了一眼惊墨,会主动给自己加戏写番外的男主,值得表扬! 岸上的惊墨轻轻「呵」了一声,嘴角浮起一丝微笑,他果然还是魅力不减。小丫头泡个澡,频频回头看自己,爱慕之情不加掩饰。 嘴上说着不喜欢,身体倒是很诚实。 谁让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法力高超虽然脾气差了点但掩盖不住他太阳一样耀眼的优点。 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丫头,沦陷得这么快也正常。 宁宁跟娜笙已经聊了许久,再不上岸,魔尊该不耐烦了。 她抓紧时间跟两人说告别语,「以后别再为我流泪了,流泪伤身,海里的星星够多了,再多就不好看了。」 「你们好好的,我要先走了!」 娜笙和伊矢异口同波:「圣女,你会再来吗?」 「嗯,以后有机会,我再来看你们!」 看着两人期待热切的眼神,宁宁有些不好意思。以后是啥时候,她也不知道,她最近答应太多人了。 哎,渣女既视感! 说完,宁宁朝两人挥挥手,调转方向,慢慢游到岸边。 她担心自己上岸时会露出鱼尾,所以在岸边停了一会儿,有些犹豫。 惊墨早就等的不耐烦了,眉毛一抬,宁宁再次被一股力量提了起来。 她连忙去看自己的脚,还好,在离水的一瞬间,她就恢復了双腿。 宁宁动了动嘴唇,正想说点什么。惊墨挑了下眉,眼神中带着三分怜悯三分凉薄外加四分自恋,「别轻易爱上我,我只把你当替身!」 宁宁:??? 刚发出「x」的音节,宁宁赶紧把「谢谢」二字麻熘地吞进肚子里。 她会爱上他?呵呵,谁给他的自信。 她承认他长的帅,又是一界之主。但是仙尊不帅吗,人皇不帅吗?都是她笔下的男主,半斤八两,各有千秋。他凭什么认为自己会爱上他? 「魔尊大人!」宁宁皮笑肉不笑,很有礼貌地说:「咱能别把『替身』两个字挂在嘴上吗?」 很没品,您老人家晓得不? 「丁丁,除了你,谁喊我大人?本尊贵为一界之主,都没计较你降了我的品级,你倒好意思……」 「对不起,我错了!」宁宁迅速道歉,并且忽略了「丁丁」这个让她想提刀的称唿,「尊上,能让我见晴落一眼吗,我有事想问她。」 第65页 惊墨嘴角上翘,有些好笑,「怎么,你是魔尊夫人吗,想去哪去哪,想见谁见谁?」 宁宁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好的一个美男子,怎么就长了张嘴? 她当初怎么不在书里写魔尊是个哑巴? 刚刚因为鲛人族积下的一点好感,被他几句话全打散了。 「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也不是不可以……」惊墨挑了下眉,「求我啊!」 第37章 晴落 我就做一朵妖娆的玫瑰,探出墙头…… 「求我啊!」惊墨饶有兴致地看着宁宁, 那神情仿佛是在逗弄一只小猫。 瞧他这副欠揍的样子,真是令人火大!宁宁虽然一向能屈能伸,此刻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为了救灵素,她才不会向他低头。 「求你了!」宁宁低声道。 「没听清, 大声点。」 「求求你了!」宁宁冲着惊墨耳朵大声喊道, 恨不得震破他的耳膜。 惊墨没跟宁宁计较,而是轻轻笑了一声, 「叫声哥哥来听听!」 宁宁也跟着笑了,这是中二少年通病吗, 怎么都喜欢听人叫哥哥。她叫千羽哥哥叫的心甘情愿,叫惊墨就没那么痛快了。 「哥哥几岁了,可曾读过什么书, 吃过什么药?」宁宁嗲声嗲气地问。 惊墨奇怪地瞟了她一眼,却没生气,「我没吃药。」 宁宁心说:哥哥真可怜啊, 有钱看病没药医。 「你怎么知道本尊身体有疾?」 「啊?」宁宁还以为自己的心声被他听到了, 吓了一跳,但很快又反应过来, 他说的是自己问他吃药这件事。 她只是暗搓搓地想骂他,哪知道他是真的有病。 「直觉!」 惊墨没说什么, 神情看上去不甚满意。 宁宁再次跌入茫茫大雾之中, 她索性在大雾中躺平, 等着到目的地。 听着耳边唿啸而过的风声, 宁宁脑袋放空,只觉得身心轻盈,像一朵没有重量的云。 惊墨将宁宁带回到魔宫正殿后, 人就不知道去哪了。宁宁独自在大殿待了片刻,才有魔侍进来将她带到水牢。 魔侍带着宁宁七拐八拐,都把她给绕晕了。这水牢的布局简直是山路十八弯,一路上还设置了层层结界,外人怕是进不去也出不来。 关押晴落的地方,是个冰溶洞,上方有数百根冰柱。晴落被悬空吊起,两只手各绑在一根冰柱上,冰柱正在融化,水珠一滴滴往下落。下方是黄色污浊的水,不断翻滚着。 宁宁看那底下的水冒着气泡,直觉这液体不是什么温和的东西,掉下去多半会没命。而绑住晴落的两根冰柱,看上去支撑不了多久。 虽说最后都是要死,但比起被魔尊一击毙命,这样提心弔胆不知何时没命的死法,显然更加折磨人,也更为残酷。 魔侍将宁宁带到地方,就自动退了出去,给两人留下单纯相处的空间。 晴落抬起那张形容枯藁的脸,淡淡地望了宁宁一眼,又垂了下去。 宁宁本以为晴落会辱骂她、讽刺她或者是求自己救她出去,不管她是何种反应,宁宁都想好了应对的措辞。 可晴落现在这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倒让她不知如何开口了。 良久,宁宁才道:「晴落,你别灰心,你身上和脸上的伤,我可以帮你治。」 晴落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忽然大笑起来。 宁宁不知她在笑什么,有些怔忡不安。 晴落笑够了,渐渐止住笑声,仍是没说话。 这和方才在大殿里说要拉着宁宁一起死的,简直是两个人。 「我没在开玩笑,也不是妄自尊大。」宁宁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你瞧瞧,这是什么?」 晴落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鲛人泪?」 她满脸惊愕却又不愿相信,「不可能,不可能,他竟然带你去星空海了,他怎么可以?」 晴落的目光钉在宁宁身上,像淬了毒的针,口气尖锐起来,「就因为你这张跟宁姝清长的一样的脸,他就带你去星空海?我只是要那个鲛人流几滴泪为我疗伤,他都不肯,他居然……」 宁宁手上拿的确实是鲛人泪,她方才在星空海捞了一颗「星星」后,一直没放回去,直接揣在怀里,带出来了。 鲛人泪是上好的疗愈圣物,几乎没有它不能治的病。所以惊墨才会在宁宁神志不清时,将她带到星空海。 宁宁召出清宁剑,飞至半空,用灵力捏碎了手上的鲛人泪,抹在晴落脸上。 就算是仙丹妙药也未必有如此效用,那珠子在晴落脸上化开后,一块焦痂登时脱落,底下的皮肤光洁如初。 晴落虽然看不到,但也感受到了脸上的变化。 她先是一喜,很快目光又重新变得黯淡,「就这一颗有什么用?」 宁宁垂下眸子,「还有的,也可以给你刚落下的鲛人泪。」 鲛人泪效果最好的时期是刚落下时,离体越久,治癒效果就越差。与此同时,鲛人泪的效果也因鲛人而异,能力愈强的鲛人,眼泪的治癒效果愈佳。 如果是圣女宁姝清的眼泪,只需要一两颗,就足够治好晴落这一身烧伤,让她脱胎换骨了。 「呵!」晴落自嘲地笑了,「我拍卖鲛人,被左使用黑莲火焚身,我伤害男修,想用他们的精元疗伤,就被判处死刑。」 第66页 她望向宁宁的目光愈加狠毒,「而你,不过是有一张脸,就可以出入星空海,还能随便拿走鲛人泪。」 「可笑,真是可笑之极!」 「晴落!」宁宁轻声道:「你生得好看,法力又强,天下之大,任你遨游,何苦执着于一个不爱你的男人?白白耽误这么多年,这样真的值得吗?」 晴落愣住了,她看着宁宁,眼前这个天真单纯的小姑娘,和记忆中那张飒爽迷人的脸重合在一起,仿佛时空交错。 两百年前,宁姝清也是这样对她说的:「晴落,我们这么多年的好姐妹,为什么要为一个男人翻脸。他不爱你也不爱我,我们就当没有这个人,不行吗?你为了男人不要姐妹,值得吗?」 那时的她,多年轻多单纯,她自诩姝色无双,妩媚多情,可那惊墨从不正眼看她。她咽不下这口气,拼了命也想换得他的青睐,可她努力了这么多年,他却说要杀她。 值得吗,真的值得吗? 这两百年来,究竟是她情根深种,不可自拔,还是她心有不甘,执念太深? 「就算能治好我的伤,魔尊也不会放过我。」晴落顿了一下,语带讥诮地问道:「还是说,你可以求他放了我?」 宁宁没有一口答应,她想了一下,才答道:「我会尽力!」 魔尊的脾气阴晴不定,她实在没有把握。 「好!那么,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晴落目光炯炯地望着宁宁。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小姑娘跑到水牢里给她治伤,还承诺会帮她求情,究竟想要些什么? 宁宁松了口气,「我想问,你身上是不是有圣女的幻幽铃?」 「幻幽铃?」晴落实在没想到,宁宁要的居然是正主的东西,「圣女的幻幽铃一百年前就失落了,我不知道在哪。」 晴落没忍住朝讽,「你一个替身,要她的东西做什么,你用得上吗?」 宁宁没有理会她的阴阳怪气,继续问道:「几日前,天胥门山脚下,出现能够迷人心智的魅魔,那是你吗?」 当时听哲野师兄说他被魅魔蛊惑而自残,宁宁就觉得奇怪,她笔下没有魅魔这号人。 她当时没有太在意,可能性太多了,或许是世界自动补全的人物,或许是这百年间出生的魔。但如果是只有百年修为的魔,哲野师兄不至于着了她的道。所以,宁宁一直以为是前者。 今日在大殿上,听晴落说自己要吸取男子的精元治伤,却被魔尊阻止,她忽然就想到了哲野。 凡人的精元对晴落无用,只有已结丹的修士精元才能治好她这一身溃烂。 而哲野被魅魔所迷惑时,救他的人正是惊墨。 宁宁立即便想到,晴落是用了圣女的幻幽铃,才令哲野产生幻觉。 幻幽铃是圣女的法宝,能够控制人的神志,让对方为其所驱使。法力越高深,能够控制的人数就越多。 「不错,那是我。」晴落承认得爽快,「魅魔,这个名字是那个小哥哥取的吗?还真合适我,有机会我要好好谢谢他才是。」 这名字居然是哲野取的。宁宁汗颜,她还以为是晴落自封的称号。 「没有幻幽铃,你是如何控制他的行为的?」 「什么幻幽铃,我才没有控制他,只不过是那小修士,道心不坚,受了我的蛊惑,看见了一些他平日里想看却看不到的东西。」说到这,晴落娇笑了两声。她原本生得漂亮,行为举止也是妩媚风流,可如今面容毁损,惨不忍睹的脸配上这两声笑就十分骇人了。 「你是不是想问,我是如何蛊惑他的?我根本没用幻幽铃,魅惑一术,是我这百年来,和成百上千个男子阴阳交合,修炼而成的……」 说到这,她再次娇笑起来。笑到半途,瞧见宁宁的脸色不太好看,她止了笑,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痴心魔尊,却和其他男子交合,不知廉耻?」 「我告诉你,别用你们凡人的那一套礼义廉耻来要求我们,我是魔,我们不讲究这些。」 「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做他心里的白月光,宁姝清就像爬山虎,将他的心缠的紧紧的。我不跟她争,我就做一朵妖娆的玫瑰,探出墙头,让他瞧我一眼,这也不行吗?」 第38章 激将 何时学狗叫,本尊去为你助威!…… 晴落垂下头, 低低重复了一句,「这也不行吗?」 她知道在惊墨眼里,宁姝清洁白无瑕, 她此生是争不过了,索性另闢蹊径, 苦练双修之术。若是有朝一日, 魔尊沉迷美色,她会给他最难忘怀的床笫之欢, 可惜,她是等不到这个机会了。 宁宁微微嘆了口气, 晴落痴恋惊墨两百年,可她从来没有尝试了解他。 她给的,从来都是他不想要的;她做的, 从来都是他憎恶的。这样自以为是的爱,最后只感动了自己。 宁宁没什么可问的了,原想着如果幻幽铃在晴落身上, 她还能利用这个法宝, 迷惑异产生睡意,自动陷入沉睡。 既然此路行不通, 她还得再想想别的办法。 晴落见她要走,担心她不救自己, 才开始心急起来。 「你要幻幽铃做什么, 我有许多法宝, 说不定能帮到你。」 「没用的, 我需要能让人入睡的东西,可惜梦魔死了……」 最后一句宁宁说的小声,近乎是在耳语, 晴落却一字不落地听到了,她莫名地兴奋起来,「梦魔是死了,可魔尊吞了他的能力,你找尊上帮你也是一样的。」 第67页 魔尊吞了梦魔的能力? 是了,惊墨强行跨界后,已经是魔神级别,可以通过杀害其他魔来侵吞他们的能力。 「我明白了,谢谢你。」离开冰溶洞前,宁宁多问了一句:「魔尊为什么要杀梦魔?」 梦魔是原先的魔界左使,他行事果决,手段狠辣,是上一任魔尊惊焱的得力干将,在魔界的威望很高。 惊墨为什么要把他杀了,却让自己的分身去做这个左使呢? 晴落脸上再次出现讽刺的笑容,「宁姝清死前,尊上答应她从此不再作恶。不仅如此,他还勒令妖魔两界不许无端残害人类。」 「梦魔一向以人的噩梦为食,我们魔族天不怕地不怕,有几个会做噩梦?」 「他一直吃不饱,只好偷偷入了几个凡人的梦境,频频制造噩梦,那些凡人不经吓,居然在梦中活活被吓死。尊上知道了此事,就将梦魔杀了。」 那时他们一群魔跪在大殿,苦苦为梦魔求情,认为这不是什么大错,可惊墨却执意要杀了梦魔。 她觉得可笑,他们是魔,又不是神。恶念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魔怎么可能抑制自己的本性? 惊墨以为不让他们作恶,他们就能变成善良的小白羊吗? 错了!他不让他们去人界杀人,他们便把人引来魔界。他不让他们伤害善良之士,他们便把人心最丑陋的欲望激发出来,让他们沦为恶徒。 晴落想到这里,觉得痛快极了。惊墨想凭一己之力,度化数十个万魔头,他做梦! 「啊哈哈哈,可笑,可笑!」 宁宁不知道晴落在笑些什么,但她注意到,和晴落左手绑在一起的冰柱上出现了一条裂痕。 她提醒道:「你还是别笑了,那冰柱快支撑不住了。」 晴落蓦然变色,「你记得求魔尊放我出去,一定要快!」从宁宁进来,晴落就一直没什么好脸色,直到说这句话时她的语气才软下来,眼神中带了点哀求的意味。 宁宁答应她会尽力帮忙。 魔尊脾性古怪,如果要同时求他办两件事,他能答应半件就不错了。宁宁苦苦思索,怎么才能让魔尊帮她让异入梦,又能让他放了晴落呢。 魔侍没有把宁宁带回到大殿中,而是将她引到了寝宫门口。 宁宁看着那熟悉的黑红搭配,止住了脚步。 红色的纱幔捲起一角,可以看见床上躺了个年轻男人。 惊墨换了身衣裳,穿了一件黑色的单衣,胸口半敞,露出结实的胸膛。他的头髮松散的垂在肩上,也许是刚沐浴过,眼中带着些水汽,有些迷离,右眼下方的血痣越发鲜红,整个人妖冶又邪魅。 宁宁深吸了一口气,克制着夺门而出的冲动,她站在刚进门的地方,进退两难。 惊墨瞥了她一眼,神色冷淡,「站在那做什么,你是门神吗?」 宁宁一颗心七上八下,终于还是慢慢挪了进去。 「桌上有饭菜。」惊墨抛下这句话,不再看她,手里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宁宁确实有些饿了,餐桌上都是些精緻的菜餚,色香味俱全,看一眼就勾起了她的馋虫。 但是…… 「尊上,魔宫很穷吗?」她忍不住问道。 惊墨嗤笑一声,「怎么,丁丁姑娘吃惯了山珍海味,看不上家常小菜?是不是要本尊上山打头老虎给你吃。」 「我不是这意思。」宁宁无语,这人什么脑迴路,哪个姑娘爱吃老虎肉? 「我的意思是,魔尊大人你贵为魔界至尊,这睡觉和吃饭的地方,是不是应该分开来?」她叫惯了魔尊大人,不习惯「尊上」这个称唿,一不注意又改了回来。 魔宫明明挺大的啊!虽然比不上皇宫占地千亩,但好歹也是个像模像样的宫殿,他为什么非要龟缩在一个房间里。 宁宁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床上的男人过于活色生香,影响她用餐了。 惊墨从书中抬起头,冷冷扫了宁宁一眼,「丁丁,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只是个……」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替身!」宁宁没等他说完,自己抢过话头,她不想再从他嘴里听到那两个字。 宁宁一边填饱肚子,一边偷瞄惊墨,发现他看的书居然是《风月宝鑑》。 这个书名实在是令人浮想联翩,宁宁的脸腾一下就红了。 他该不会是想和她做点什么吧? 本来就快吃完了,她的速度忽然慢了起来,一粒一粒米夹进嘴里,不停在想,该怎么办。 「好在你是个修仙之人,若是个平民百姓,遇到饥荒时节,就你这吃饭速度,啃树皮都轮不上你。」惊墨头也不抬地讽刺她。 算了,先想办法让他和自己去找异。等救出灵素,她再用传送符逃跑就是了。 宁宁放下碗,发出一声嘆息。 她见惊墨没反应,又嘆息了一声,这次她拉长了尾音。 惊墨终于有反应了,他抬起头,语气不善地问:「这饭很难吃吗?」 「不是的,我只是在想,我和师姐的赌约要输了。」宁宁说完,偷瞄了一眼惊墨,见他神色淡淡,没什么兴趣的样子,便自顾自地说下去,「她跟我说,她认识一只灵兽,从来不睡觉,我说不可能,然后我们就打赌,谁输了就要在全宗门面前学狗叫。」 「后来,师姐领我去看了。没想到,那还真是个不睡觉的。」 第68页 「有趣!」惊墨翻了一页书,不以为意地说:「何时学狗叫,本尊去为你助威!」 宁宁悄悄瞪了他一眼,继续说下去,「我本来以为能找梦魔帮我的忙,谁知道……」她长吁短嘆,「听说梦魔神通广大,即使是遇到修为不如自己的对手,也可以进入对方的梦境。」 哪有那么厉害?惊墨冷哼一声,心想那老东西好几次熘到自己的梦境来,都被他打得落花流水,不过徒有虚名。 他自小就没有安全感,即使是做梦也很有危机意识,他给自己的梦境设置了屏障。梦魔虽三番两次突破,但每一次屏障碎了,惊墨都会立刻察觉,然后将梦魔踢出梦境。 「他死后,恐怕没人能让那只灵兽入梦了。」 惊墨勐地丢下手中的书,神情阴鸷,「你是在责怪本尊,不该杀了梦魔?」 「我不是这个意思。」宁宁忙道:「魔尊大人别生气,我只是可惜,那灵兽兇勐得很,世上除了梦魔,恐怕没人治得了他。」 「哦!是哪只灵兽,本尊倒想会一会!」 宁宁盯着惊墨的脸,一字一句道:「它的名字,叫作异,异类的异。」 「异?」惊墨的神情忽然严肃起来,「上古凶兽,异?」 他冷冷地盯着宁宁,「你确定,你见过它。」 「嗯,见过。」准确来说是被见过,她虽然没看到异,但是异全程监视着她。 「它生得好生奇怪,没有四肢,头上只有眼睛和嘴巴,两只眼睛可以拉的无限长,还会隐形。」 宁宁每说一句,惊墨的神情就严肃一分,「你在何处见到它?」 「在矜州!」宁宁可以确定,异就在皇宫周围,但她不能直接说出来。 惊墨忽然站起身,身上的衣服瞬间变回原来在大殿穿的红色劲装。 宁宁连忙站起来,「魔尊大人,你是不是想去看看那只灵兽,我师姐现在和它在一起呢,她肯定知道它的具体方位,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们两个真是不要命了!」惊墨瞪了宁宁一眼,「现在立刻联繫你师姐。」 宁宁被惊墨兇恶的眼神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拿出传讯符。糟了,她之前没跟灵素串通好,要是被魔尊发现自己骗他可怎么办。 传讯符刚接通,就传来灵素悽厉的唿喊:「啊啊啊,宁宁,我要死了,快救我!」 然后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啊啊啊,还有我!」 宁宁一愣,这声音,是千羽? 第39章 千羽的演技 皇帝哥哥,人家要睡觉啦,…… 明德殿中, 皇帝正在批奏摺,高胜站在一旁侍候。他看出来皇帝今日心情不错,批个奏摺笑了好几回。就连宫女端上一盅过热的茶水, 皇帝也没有生气责罚,只是打发她去后院扫地。 正好西疆国进贡了一批上好的氂牛肉, 高胜便提出让皇帝和皇贵妃一起享用。 顾玄翼正有此意, 上午姝儿贊他书法写的好,他心中喜不自胜。自从长大成人, 他许久没有真心笑过了。那些幕后给他出主意的风流才子们,也恭贺他即将「抱得美人归」。顾玄翼一高兴, 赏了他们许多金银珠宝。 在他看来,姝儿已经慢慢接受自己,两人的关系正在升温。他也不想等到第二天才见她, 便在晚膳前,吩咐御膳房做了些氂牛肉。 氂牛肉用小火炉熬着,随着顾玄翼一起来到了承禧宫。 顾玄翼踏进承禧宫, 才听宫女说, 皇贵妃午睡后一直没起来。 他皱了皱眉,斥责宫女怎么不及时禀告。然后他进到内室, 坐到床边,摇了摇床上的美人, 轻声唤道:「姝儿, 起床了。」 「姝儿」没反应, 顾玄翼把声音提高了些, 「姝儿,今日有西疆的牛肉,朕想着你一定爱吃。快些起来, 我们趁热吃。」 千羽背对着顾玄翼,身体一动不动,内心却在狂啸: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宁宁不是说明天下午皇帝才会过来嘛,怎么现在就过来了! 顾玄翼见「姝儿」迟迟不起,心里有些着急,他探手摸了一下「姝儿」的额头,是正常温度,没有发高热。 他吩咐高胜:「去请张太医过来。」 千羽打了个激灵,小声回了句:「不用了,皇上。」 顾玄翼面露喜色,「姝儿,转过身来!」 千羽心里咯噔一声,他要开始扮演宁宁了吗,可他不会演戏啊,怎么办怎么办。他拼命在脑子里回忆,宁宁平时是什么样的。 千羽回过头,笑的千娇百媚,娇羞无限地说道:「哎呀,皇帝哥哥,人家要睡觉啦,明天再来找我玩,好不好嘛!」说完,他还摸了摸顾玄翼的头。 没错,没错,宁宁平时就是这样的,他学的很像,千羽喜滋滋地想:他演技这么好,应该能矇混过关吧。 顾玄翼的脸渐渐冷了下去,重复了一句:「皇帝哥哥?」 * 宁宁和惊墨来到枭城的城门处,准备出发去往人界,宁宁忽然一拍脑袋,「魔尊大人,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问题要问晴落,你要不先让人把她放出来。我怕等我们回来,她已经死了。」 惊墨怒瞪她一眼,「你这女人怎么如此麻烦!」 宁宁腹诽:那还不是你自己想找麻烦。 她继续道:「反正魔宫里这么多没人住的房子,随便找一间,先把她关起来吧,等我们回来了,我再问她。」 第69页 惊墨极其不耐烦,但还是吩咐了魔将去办。 两人很快来到皇宫附近。看到这个似曾相识的地方,惊墨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冷笑一声,阴冷的目光望向宁宁,神色不明。 宁宁被他看的发毛,但不敢问他怎么了。 「魔尊大人,我们快开始吧,再晚一步,我师姐和千羽就完了。」 惊墨没说话,带着宁宁在皇宫上方飞行了一圈。 异的隐形技术极为高超,外表看不出半点痕迹,且它的身体如同雾状,人可以直接从它体内穿行。若是它想将自己隐藏起来,当真是无人能寻。 宁宁看出惊墨心情浮躁,在他打算拉自己再飞一圈时,赶紧阻止了他,「魔尊大人,快入梦吧,我好想见识一下你的本事。」 「若是让异睡着了,不仅可以将我师姐救出来,还可以让我赢了赌局,我又能见识到魔尊大人的本事,又能看到上古凶兽的梦境,哇塞,一举四得,想想都开心。」 「呵!」惊墨瞟了她一眼,「我帮你这么多,你怎么谢我?」 「我欠大人一个大人情,以后我也会尽力帮你的。当然了,魔尊大人法力高强,想必也不会用到小女子,但是多个朋友多条路嘛,你说是不是?」 「是四个人情!」惊墨一本正经地纠正了她。 「是,是!」宁宁表面笑得如同春花,心里已经开骂了:老二真会占人便宜,明明就做了一件事,非要说成四件。 「提醒你一句,凶兽的梦境可不是好玩的,你若死在里面,可别怨本尊。」 宁宁听了这话,赶紧把清宁剑拿出来,抓在手上。 她非要跟着魔尊闯异的梦境是有原因的,一是她留在魔宫干等会着急,自己参与了,知道进度如何;二是千羽跟魔尊不对付,灵素跟他也不熟悉,她担心魔尊不救他们,只好跟着来;最后一点,则是出自对惊墨的信任,她相信他的能力,也相信他会保护自己。 虽然他这嘴上的意思,像是要她自生自灭。 宁宁握紧了清宁剑,「魔尊大人,我准备好了,开始吧!」 魔尊大人、黑雾大人,都是谁教她的称唿。惊墨瞟了她一眼,懒得再纠正她。 他捲起宁宁,潜入离皇宫最近的一家客栈,找了个无人居住的厢房,把宁宁放下来,又设了个结界。 宁宁看了一眼房间,问道:「我们来这做什么?」 「不来这,你想睡大街?」 「魔尊大人,我们还是登记住店吧,万一半夜有人住进来……」那多尴尬啊。 「随你!」惊墨的耐心快用尽了,几乎是从鼻腔里蹦出这两个字。 宁宁翻了下储物带,才想起来自己把银两全给了阿拉黛,她不好意思再提登记的事,找了个椅子坐下来。 * 宁宁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她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走在路上,前后都是人。 这些人穿的衣服很奇特,不像是用布料做的,但宁宁看不出来是什么,只知道是用一张黑色的东西,从脖子包到了脚踝,说是裙子,又没有裙子的剪裁和质感。那衣服虽然将身体紧紧裹住,却不会限制他们的行动,步子迈多大都不会被绊倒。 除了她以外,剩下的十几人全是男子。他们说着宁宁从未听过的语言,但宁宁仍旧听得懂。 他们在说,前面那个城镇,有巨型妖兽,吃了许多人,整个城都被吃空了。而他们则是去除妖兽的。 宁宁这才注意到,他们走的路,很荒凉,除了这十几人以外,没有其他的人。 她下意识地想寻找熟人,从列尾找到列头,都没有发现相熟的人。 很快,一行人就走到了城镇里头。 镇上果然空无一人,街上稀稀拉拉摆着一些摊位,有的被风吹烂了,有的落了灰,还有硕大如猫的老鼠抱着摊位上的烂水果在啃。看到有人来了,也不躲,反而朝他们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宁宁听到有人说:「岂有此理,那妖兽好大胆子,这一个镇子的人居然全进了它的肚子里。」 另一个人道:「大家小心,戒备起来,妖兽随时都会出现。」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想要搜寻妖兽的踪迹。 直到他们看见一间茶楼。 这茶楼和镇上其他的建筑不同,丝毫没有颓败的气息,整间茶楼光洁如新,每一根竹子都干干净净,那状态看上去就像一直在营业。 几人互看了一眼,认定这间茶楼有问题,他们没有进去,只在门外叫喊:「有人吗,我们是赶路的,想要喝杯茶,歇歇脚。」 喊了一会儿,没什么反应,众人嘀咕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里面忽然传来「吱呀吱呀」的声音,声音由上至下,像是有人正从楼上下来。 一行人屏息凝视,紧紧抓住手中的道具。宁宁受到了感染,心情不由紧张起来,也握紧了清宁剑。 一个容颜绝美的女人慢慢走了出来。她有一头雪白的长髮,光滑柔顺,比头髮更白的是她的肌肤,白的接近透明,吹弹可破,她唇色殷红,像是滴了血。 这个女人从头到脚都写着不正常,但众人还是呆住了。 无他,只是他们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子,她像是九天之上的仙女,又像是雪地里走出来的精灵,美得不可方物。 就连被鲛人养刁了眼睛的宁宁,也看呆了。 第70页 这样的视觉冲击,足以把一个人钉在原地。如同人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无法逃跑。他们被这美冲击得失了魂,几乎忘了身处险境,更是无法挪动身体。 若是这美人一斧头砍下来,在场的人谁也无法逃脱。 所幸美人并没有大杀四方的打算,她盈盈一笑,柔声问道:「诸位,是要喝茶吗,请入内。小女子为各位奉茶。」 众人本来已经从呆滞中恢復了些,美人一笑,又再次被定住了。 还有她的声音,也极为清脆悦耳,宛如天籁之音。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一个俏皮的声音在说:「左眼在第一个人这里,右眼在最后一个人这里,全部抓住了。」 美人出声阻止:「异,不要!」 第一个人看到了异的一只眼睛,最后一个人看到异的另一只眼睛。他们吓得呆住,连跑都不会跑了。 宁宁听到「异」这个字,勐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她现在所处的是异的梦境。 她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身体忽地向前一顷,落入了粘稠滑腻的东西上。 第40章 袖珍宁宁 这个人偶真别致,可以把她送…… 宁宁终于明白之前灵素向她描绘的「潮湿黏腻, 臭气熏天」是什么意思了。 如果她不知道这是舌头,还可以当自己是自己跌入了臭水沟,最多嘆一句倒霉, 回头洗干净也就过去了。 可她偏偏知道,包裹着她的粘稠液体是唾液, 腥臭的是肉渣残余发酵的味道, 就忍不住一阵噁心。宁宁之前一直没告诉灵素,就是这个原因。 宁宁很快就没纠结噁心的事了, 因为她扑倒在异的舌头上后,根本没停留, 一路向下滑,直接沖入了「悬崖」。 她发出了此生最大的尖叫声,她上辈子连过山车都没玩过, 这辈子居然直接体验「跳崖」的感觉,未免太刺激了。 虽然是在做梦。不对,惊墨说了, 如果在梦里死了, 她在现实中也等于是死了。 极速的下落中,宁宁根本来不及想补救措施。前世今生的种种经歷, 走马观花一般在脑中一一闪过。 由于从小身体不好,她没去过游乐园, 没出过远门, 许多事情都没体验过。但也因为这样, 父母对她很宠爱, 几乎有求必应,可以说她是在蜜罐里泡大的。她因为生病错过了大学,其他人都在学习的时候, 她只能在病房里写她的虐文。她常常哭泣到深夜,泪水打湿枕头,第二天醒来却跟没事一样,对着父母笑的阳光灿烂。 最可惜的是,她从来没谈过恋爱,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一世。 阮天知、惊墨、顾玄翼,几人的脸在依次出现在她脑海中。宁宁心想,早知道会这么快死,她就随便抓一个谈恋爱了,体验一下也好啊。 就这样死掉,真是太不甘心了。 关键是穿越来了之后,她也才活了两个多月,说好了要好好修炼,登向长生的阶梯,结果她居然还是这么短命。 除了会御剑以外,她还没学会太多法术。御剑,对了,清宁剑! 宁宁勐然清醒过来,她被捲入异的口腔时,没拿稳清宁剑,不知道掉在了什么地方。宁宁立刻召唤清宁剑,清宁剑朝着她飞来,很快出现在她脚下,但已经来不及了。 一人一剑落了水,污浊酸臭的水迅速淹没至宁宁的胸口,她的双腿再次转变成鱼尾。她扭动了一下,鱼尾溅起黑色的浪花。宁宁看见水中混有肉泥和碎骨,忽然明白过来,她正处在异的胃里。 其余被异吞入腹内的人也在胃酸之中奋力挣扎,甚至还有搞不清状况的人在大声唿救。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我不会游泳,咕咕咕……」 宁宁一边用鱼尾拍起浪花,一边召唤清宁剑。终于她见到水面上冒出清宁剑的剑柄,拿起来才发现清宁剑已经被异的胃酸腐蚀,剑身缩小了许多。宁宁心凉不已。更怕的是,她发现自己的双手,还有身体都在渐渐缩小。 完了,她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突然间翻江倒海,一个浪花捲起来,没过宁宁的头顶,她渐渐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 再次睁开眼,宁宁发现自己坐在高空中,两只脚垂在外面。宁宁向下看了一眼腿就发软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双腿慢慢收回,一颗心砰砰直跳。 为了防止掉下去,她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双手再次摸到了边缘。 宁宁冷汗直流,微微偏过头,看了一眼,脑袋登时一阵晕眩。 她处在很高的平台上,前后都是死路,平台的位置不宽,正好够她完全平躺。两侧都是墙壁,宁宁赶紧靠墙坐着,然后平復自己的心情。 心跳渐渐平稳之后,宁宁仔细感受了一下,发现地板和墙壁都是木质的,包括平台的顶。她小心翼翼地往边缘移动,然后抬头往上方看,天空竟是黑绿色,没有云朵,还裂成了一块块的形状,分裂的很均匀。 这难道就是死后的世界? 宁宁继续往外看,下方有一个很高的建筑,但比她所处的位置低一些,很宽很长,奇怪的是它是由四根柱子顶起来的,中间则完全镂空。宁宁感到奇怪,这样的建筑有什么用呢,又上不去。接着她看到顶上有一些装饰性的标志,看上去像巨大号的水壶和水杯。 她突然反应过来,这建筑长的好像桌子。再看它旁边的几个建筑,都好像椅子。 第71页 接着她再看其他地方,除了桌椅,还有类似床,香炉,柜子之类的大型家具,全是她平时见到的千倍那么大。 这个世界的建筑都是按照家具的外观设计的吗? 宁宁还没想明白,周围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这是什么鬼地方,好高啊,我恐高,谁来救救老子!」 「倒大霉了,我就不该来这个七彩镇。」 …… 「我擦,我身上的衣服呢!」 宁宁听到声音是从隔壁传来的,小心地抓住墙壁,把头探过去看了一眼。看到和她一样宽的平台上,有一个——裸男,然后她才听到上面那句话。 啊啊啊,辣眼睛!宁宁赶紧把头缩了回来,然后低头看自己,还好,还好,衣服都在。 「大家莫慌,我们方才落了水,那水又臭又黑,诡异之极,我们身上的护身草,应该是被那水给吃了。」 这时,「吱呀」一声,然后有「咚,咚,咚」的声音响起。宁宁面前出现了一张巨大无比的人脸,把她吓得倒退两步。 她先是看到两颗车轮一样大的眼睛,然后是小土堆一样的鼻子,接着是像一扇门的红唇。直到看到如同瀑布一样的白髮,宁宁才发现,这张脸是白髮美女的,但由于美人变大了太多,宁宁再也感受不到她的美点了,只担心她会张开血盆大口,再次把自己吞进去。 接着她被拎了起来,宁宁又是一阵尖叫,然后身体落入美人的手掌中。 「这个人偶真别致,可以把她送给我吗?」一个清冽柔和的男声问道。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宁宁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凌厉如同铜铃的双眼,山根般陡峭的鼻子,还有右眼下方大的像红斑的血痣——居然是放大了千倍的惊墨! 宁宁脑子一下子轰开了,心里头怪怪的,她环顾四周,忽然明白过来,不是这些东西变大了,是她变小了。 这是一间屋子,那所谓的黑绿色的天空,实际上是房子的屋顶。而她原先所处的平台,是在一个储物架上的其中一格。 回过头,还能看到那十几个来除妖的裸男,宁宁再次捂住眼睛! 原来她没有死,而是被异吐了出来。经过胃酸的腐蚀,她缩水了。 白髮美人笑道:「既然公子喜欢,那就送给你了!」 「多谢!」话音刚落,宁宁再次被拎起来,她忍不住尖叫一声,然后闭上眼睛捂住嘴。 惊墨你可千万别手抖,这对我来说是高空啊,高空啊,摔下去我就没命了! 身体不再移动后,宁宁睁开眼,视线平齐的地方是白髮美人的头顶。咦,她这是在哪,为什么能看到头顶。 宁宁回头看了看,忽然发现—— 她,在,惊,墨,的,锁,骨,处! 为什么要把她放在锁骨的地方,为什么!明明有很多更安全的位置! 在她发现这个惊人的事情后,惊墨忽然转了个身。 宁宁一个踉跄,吓得连忙坐下来,双手紧紧扶住惊墨的锁骨。 别说这根骨头平时看着没啥用,关键时刻当个护栏用倒是不错。 她听到上方传来一声低笑,轻得如同梦呓,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白髮美人领着惊墨来到一间茶室,茶室的整体也是青绿色的,布置的很雅致。靠窗的地方摆着一张紫檀茶几,两张蒲团。窗台外面正对着一片茶园,绿意盎然,清香扑鼻。 「此处清幽雅静,又有佳人作陪,我还真是三生有幸!」 宁宁惊呆,原来老二你会好好说话啊。 白髮美人给惊墨斟了一杯茶水,笑容温柔,「公子说笑了,公子一表人才,气度非凡,不知是何方人士?」 「在下从虚空中来,只为了一睹神女的容颜!」 哟唿!这两人商业互夸起来了。宁宁气唿唿地捏了一把惊墨的肉,她现在缩水变成袖珍人,可怜的要命。他倒好,在这跟人调情! 虽然她那点力度对他来说估计跟蚊子叮咬差不多。 「别皮!」脑子里传来惊墨的传音,宁宁收住了手,虽然她还没解气。 白髮美人柔柔一笑,「我叫离笙,公子怎么称唿?」 「我叫墨惊!」惊墨顿了顿,小拇指轻轻触碰宁宁的头髮和后背,慢慢说道:「莫惊莫怕的意思!」 第41章 生离 我们也来谈个恋爱吧,一梦情那种…… 莫惊莫怕!宁宁咀嚼着这几个字, 焦躁恐慌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离笙眺望着窗外的风景,若有所思,「莫惊, 很有趣的名字。可我已经不知道害怕是什么了。」 惊墨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悠然问道:「神女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我在等一个人……」离笙神情恍惚, 声音飘渺如烟,「已经等了一千年。」 宁宁讶异道:「一千年, 她还是人吗?」没等人回答,她又自言自语道:「也对哦, 如果她是凡人,怎么会跟异在一起。」 惊墨的嗓音变得低沉又缓慢,蛊惑似地问道:「神女, 你想睡觉吗?」 离笙面露茫然之色,「我不想睡。」 「你想睡!」惊墨笃定道:「你困了!」 他低缓的声音像是有催眠的功能,离笙渐渐迷煳起来, 头越来越沉, 「我好像是困了。」 别说离笙,宁宁听了都有些犯困, 抬手打了个哈欠。 第72页 离笙闭上双眼,头慢慢垂下去。惊墨挥手变走了桌上的茶壶和茶杯, 离笙趴在桌子上, 枕着自己的手臂睡着了。 场景瞬间变换, 翠竹建造的茶楼变成了一座神女庙。 梦中梦? 宁宁看见庙宇和神像的大小与平常无异, 又低头看了看地面,往前走了两步,发现自己恢復了正常大小。 啊, 梦中梦,真不错。 再仔细一瞧,庙中供奉的神女像竟然和离笙一模一样。 怪不得惊墨叫她神女,原来不是彩虹屁啊,离笙真的是个神女。 但也不一定,宁宁想起仙尊给小师妹建的仙女观,也可能是深爱她的人为了纪念她建的。 这时,一个衣衫褴褛、七八岁年纪的小男孩急吼吼地跑进庙里。宁宁下意识想躲起来,结果小男孩直接从她身体穿过去。 原来她在这个梦境中,并没有实体。 小男孩抓起供桌上的一个包子,塞进嘴里,咬了两口之后,他突然停下来,对着神像跪下,「神仙姐姐,我不是要抢你的食物,我实在太饿了。」 小男孩说一句吃一口,一个包子三两下就吃完,他踌躇着爬起来,又拿了一个苹果。 「神仙姐姐,我……」小男孩囫囵吞枣,模煳不清地说:「我以后有钱了再还给你。」 忽然间银光一闪,庙中出现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肤白胜雪,唇红齿白,一头乌黑的头髮柔顺光滑。 宁宁「噫」了一声,原来这时的离笙还不是白头髮。 小男孩呆呆地看着离笙,惊得合不上嘴,又转头看了下神像,怎么看眼前的女子都跟神像长的一样。他慌张地把只剩下核的苹果藏在身后,带着哭腔道:「神仙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离笙看到小男孩瘪起嘴,一副委屈的要哭的样子,走上前摸了摸小男孩的头,笑道:「没关系,姐姐不用吃东西,这里的供品你随便吃,以后饿了都可以来。」 「真的可以吗,可以天天吃吗?」小男孩不可置信地问。 「当然可以!」 小男孩喃喃道:「神仙姐姐,你真好,我长大了一定来娶你。」 离笙莞尔一笑,「等你长大些再说吧。」 说完这话,离笙就消失了。 虽然离笙让小男孩以后每天都来吃供品,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小男孩却没再出现过。 宁宁有些疑惑起来,离笙那个等了千年的人,跟小男孩有关系吗? 一晃多年,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少年走进庙中,他穿着朴素却整齐,脸上稚气未脱,但神情坚毅,目光澄明,有着超乎同龄人的成熟。他肩上的背篓装满了各色野果,他把那些果子放在案桌上,虔诚道:「神仙姐姐,我长大了,来还你的供品,以及……」小少年顿了顿,继续道:「来娶你!」 一道银光闪过,离笙再次出现在庙中,她看着小少年,摇了摇头,「你太小了,等再过五年,你如果还想娶我,就到这里来。」 离笙甜甜一笑,再次摸了摸小少年的头,「那时,我会成为你的新娘!」 小少年离开了神女庙,又是几年没有出现。 宁宁问惊墨:「你说,这个小少年,会是离笙等的那个人吗?」 惊墨负手站立,神色冷淡,没有回答她。 宁宁撇撇嘴,看故事没人可以讨论,真是无趣。 某日,庙外沸反盈天,传来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 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眉目俊朗,气宇轩昂,身着大红色喜服。 他望着神女像,目光灼灼,温柔道:「娘子,我八抬大轿娶你来了!」 离笙再次现身,她见到男子穿着喜服,惊讶极了,「你当真要娶我?」 「当真!」 「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詹宇。」 离笙低下头,手指头缠绕着髮丝,羞涩一笑,「我叫离笙。」 「离笙!」詹宇喊着她的名字,声音轻柔,「我来娶你了,你可愿嫁我!」 「我是神!」离笙的表情变得无比郑重,「你真的要娶一个神吗?」 「神仙姐姐,我一直知道你是神。」詹宇轻轻笑了一声,「不管你是什么,只要是你就可以。」 离笙的脸竟然红了,她低声问道:「詹郎,你的父母在何处?」 詹宇答道:「我的父母都已过世,你呢?」 离笙抬头望了望,「他们都在天上。」 两人在庙外行了礼,对着天地磕了几个响头,等詹宇抬起头,离笙的头髮已经变成白色,比最干净的雪还要白。 「离笙,你的头髮怎么突然白了?」 离笙微笑道:「因为我希望和夫君白头到老。」 詹宇没有多想,柔声道:「我亦如此。」 宁宁看了惊墨一眼,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惊墨反而主动向她解释:「离笙向天宫自请脱离神籍,白髮是天罚。」 婚后的日子,夫妇两人恩爱非常,日子过得蜜里调油。詹宇家境贫寒,父母双亡,但为人诚实可靠,又勤奋刻苦,在离笙这个贤内助的加持下,两人的日子越过越好。 半年后,离笙和詹宇在镇上开了一家茶楼,由于两人广结善缘,镇上的人纷纷前来光顾。 店内的客人来了一波又一波,离笙和詹宇两人忙得脚不沾地。 第73页 离笙一个不留意,拿着茶壶撞到了一个妇人身上,「对不起,夫人!」离笙见妇人身上没有泼到热水,心下一松,抬头一看,却愣住了。 眼前是个雍容华贵的美妇人,怀里抱着一团棉花样的东西。 离笙一眼认出了那团「棉花」,那是天宫骁勇作战的灵兽,一兽能敌千军万马,名叫异。 平日不打战的时候,为了方便,它会把自己的身体缩成一团棉花,也可以当灵宠养着。 美妇人知道离笙认出来了,金光一闪,直接变回了原形。 离笙脱口喊道:「母神!」 异从母神怀里跳下来,身体变宽变大,张开血盆大口,把整个茶楼的客人都吞了下去。 母神冷笑道:「这些凡人,怎么配喝神泡的茶!」 离笙没想过,她脱离神籍后,母神还会来寻她。更没想到,母神会把用于交战的灵兽带出来,还让它吃掉无辜的凡人。她看着一向慈爱的母神,忽然发觉她是那些陌生。 离笙用身体挡住了母神,让詹宇快跑。 詹宇不愿独自离开,离笙拖着母神,吐出一口鲜血,她对詹宇喊道:「记得我们从前的约定吗,到时间再来找我!」 詹宇离开后,母神要带离笙回天宫,离笙不愿。母神雷霆大怒,拂袖而去,却把异留在了离笙的身边。 一年年过去,离笙留在茶楼里等待,詹宇却始终没有回来。茶楼门可罗雀,再也没有客人进来光顾。 镇上的人越来越少,离笙却并不知道。她只是那样专心的,等一个人回来。 五年后,她没有等到詹宇,神女庙中也没有出现詹宇的身影。 到第十年,离笙再次见到母神,母神问她:「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离笙摇头,「我要在这等他。」 母神斥道:「冥顽不灵!」 当生命中只剩下等待,每一瞬每一息都变得无比漫长,但一百年还是过去了,镇上经歷无数新生和死亡,再也没有离笙认识的人。留在她身边的,只剩下异。异趴在她脚边,像一只乖巧无害的小猫。 詹宇还是没有回来。 母神再次出现在离笙面前,「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离笙垂下头,「对不起,母神!」 「他只是一介凡人,你以为一百年过去,他还活着吗?」 离笙一言不发。 「你还要等下去?」 离笙道:「我还要等!」 母神一怒之下,剥夺了离笙的神力,「从此以后,你不仅没有了神力,也没有长生不死的寿命,你会一天天变老变丑。」 她厉声问道:「这样,你也不后悔吗?」 离笙惨然一笑,神情倔强,「我不后悔!」 转眼一千年过去,镇上一个人都没有了,詹宇仍旧没有回来。 母神再也没来问她:还要等吗? 但离笙还在等。 …… 宁宁忽然道:「惊墨,我们也来谈个恋爱吧,一梦情那种。」 第42章 死别 残忍的真相,或善意的谎言 惊墨侧头看向宁宁, 眉头紧蹙,不悦道:「你在说什么胡话,什么叫谈恋爱, 本尊怎么听不懂?」 「呵呵,我开玩笑的, 嘻嘻哈哈嘿嘿……」宁宁一连笑了好几声来缓解自己的尴尬。她真是脑子抽了, 看到别人的悽美爱情太上头,一时冲动就想抓个人谈恋爱, 也不看看身边是谁。 魔界大佬啊,确认过眼神, 那不是她渣得起的人。 惊墨没再说话,手一挥,场景再度变换, 时间线倒回到千年前。 宁宁奇怪,问道:「这又是谁的梦?」 她开始有些慌了,万一惊墨闲着没事, 侵入她的梦境怎么办。 「这是异的!」 宁宁「嗯」了一声, 专心看起了梦境。 在詹宇离开后,异一直守在离笙身边。它每日想尽各种办法, 哄离笙开心。它有时把自己缩成棉花团,跳到离笙的怀里。有时又把身体放大, 围住整间茶楼, 在离笙对着窗外眺望时, 忽然在窗口露出一颗巨大的眼珠子。 离笙的神情总是淡淡的, 偶尔还会说一句:「别闹!」 多数时候,异都是趴在离笙的脚边,像一只乖巧的猫。它陪她度过了严寒酷暑, 看尽日出日落,花谢花开。 离笙几乎不跟它说话,但它也从来不感到寂寞,仿佛在离笙身边做一只小猫,就是最令它满足的事情。 偶尔有赶路的外地人路过,想进来喝一杯茶,异就会扑上去,在离笙发现前,将那人吞进肚子里。 在詹宇离开的第五年,他重新出现在小镇上。意气风发的青年,骑在一匹高大的骏马上,头戴一顶狮子盔,脑后挂着一颗红缨,一身铠甲英姿勃勃,刀枪擦的锃亮。他身后跟着一列军队,个个都是青壮男子,走起路来雄赳赳,气昂昂。 那时,小镇上还不像现在这样人丁寥落。路上许多行人停下来,打量这列训练有素军队,纷纷发出赞嘆之声。 军队还未靠近茶楼,异再次出现了,它隐去了身形外貌,悄声无息地靠近这群人。 詹宇和身后的军队毫无知觉,只有惊墨和宁宁能够清楚地见到它。 宁宁预见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忍不住捂住了嘴。 异的两颗眼睛分别来到队伍的前后方,将军队团团围住,它大口一张,瞬间将这些人吞了下去。 第74页 在镇上的人看来,眼前的这列军队无缘无故消失,无异于白日见鬼。行人们个个大喊有鬼,或者嚷嚷「阴兵出没!」,全都吓得躲进了屋内。 宁宁感慨万千,原来詹宇从头到尾都没有负过离笙。 早在千年前,他就回来了。 他带着一列军队,如约而至,气势昂扬地迎接他的娘子。只不过他连离笙的面都没见到,就被异无声无息地吃掉,尸骨无存。 这一对,真是说不上谁比谁更苦。 离笙的母神,身为上古天神,竟用异这样的凶兽来对付自己的女儿女婿和无辜百姓,也难怪上古神族在后期会全部陨落。 高高在上,不顾人间疾苦的神,怎么可能永垂不朽。 没等宁宁感慨完,场景再度变换,宁宁面前出现千倍大的茶室,她重新回到了惊墨的锁骨上。 离笙悠悠醒转,从桌子上爬起来,她揉了揉眼睛,神情恍惚,「我怎么睡着了,真是失礼,让墨公子见笑了。」 她朝着惊墨露出歉意的笑容,仍是温柔娴静的模样,千年不改。 惊墨道:「你梦见了什么?」 「我梦见了这千年间发生的事情。」离笙苦笑,「从前还不觉得,在梦里我才知道,我虽等了千年,但这千年来每日都是一模一样。」 她的声音仿佛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实际上,我只等了他一日,只是重复了数十万次。」 惊墨道:「关于你等的那个人……」 「魔尊大人,别说!」宁宁急了,「你别直接告诉她,我们先商量一下!」 离笙不解地看向宁宁,她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宁宁说的话在她听来就是「咕叽咕叽」,但眼前的公子却因为这个人偶的发音,停了下来。 墨公子跟这个人偶从前认识吗? 她好奇地看了宁宁一会儿,又将视线移回到惊墨的正脸,「墨公子,我等的人怎么了?」 「稍等片刻!」惊墨对离笙说完这几个字,在识海中给宁宁传音。 「要商量什么?」 「如果你直接告诉她,她的夫君被异吃了,她肯定不会再留在这了,说不定还会找异拼命。」宁宁分析道:「我们的任务是把异留在这个梦境中,只有离笙在这,它才愿意留下来,不是吗?」 「你是要我欺骗她?」 惊墨嗓音森冷,虽是疑问,却仿佛带着训斥的口气。宁宁不由抖了一下,她也不愿意欺骗美丽又深情的离笙,但是—— 她试图辩解:「这只是一场梦,而且是异的梦,不是真的,算不上骗吧。」 「就算是虚假的梦境,我也不希望受到欺骗。」惊墨的声音依旧冷淡,「我相信,她也是。」 「不是的啊,惊墨!」宁宁着急起来,也顾不上尊称,直接喊了他的名字。「我们要救的是现实中的人,我也很同情离笙,也感动于他们至死不渝的故事,但是,她是上古时期的神,已经不復存在了。」 「最重要的,是眼前人啊!」 「最重要的是眼前人?」惊墨重复了一遍宁宁的话,若有所思。 「是的,不算欺骗,最多是善意的谎言。」想到要对着美丽的离笙说谎,宁宁的良心已经开始受到谴责了,她只能不停地说服惊墨,同时也说服自己:「救现实的人,眼前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好!」惊墨唇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他懒洋洋地说道:「看在我们一梦情的份上,这次我听你的。」 咳咳!宁宁的脸微微发红,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低声道:「都说是开玩笑的!」 她真想咬断自己的舌头,方才她一时冲动说了这话,现在怎么听怎么羞耻。 跟魔尊一梦情?她到底是咋想的。 惊墨敛了笑意,沉声道:「我知道他的去向。」 离笙无波无澜的双眸骤然亮了起来,仿佛一潭死水中砸进了一颗石子,「告诉我!」 咦,不是说听她的吗?宁宁还没来得及再次表达反对意见,惊墨打了个响指,窗台外,一幅画卷缓缓展开。 这是一幅活的画卷,画卷中是一处张灯结彩,处处贴着双喜的大堂,一对新人正在拜堂。而那穿着大红喜服的新郎正是詹宇,他面露喜色,眉飞色舞,和新娘面对面相拜。 喜堂内宾客皆欢,众人纷纷恭喜詹宇。 拜堂礼成,送入洞房,詹宇一桿喜秤掀起新娘子的红盖头,新娘媚眼如丝,双颊晕红,对着詹宇盈盈一笑,竟然是晴落的脸。 宁宁捂住了眼睛,这是什么魔鬼拉郎配。 画面一闪,詹宇的唇上蓄起了鬍鬚,看上去愈发成熟稳重。他正在指导一个五六岁的男童写字,男童生得机灵可爱,和小时候的詹宇很像。 男童笨拙地抓着毛笔,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 梳着妇人头的晴落款款走进画面中,她笑着摸了摸男童的头,一家人其乐融融。 宁宁忍不住道:「魔尊大人,你别编了,你这不叫善意的谎言,你这叫往人家的心口上撒盐!」 惊墨怫然道:「闭嘴!」 下一个画面是詹宇白髮苍苍,和同样人老珠黄的晴落坐在一起看日落。 太阳渐渐滑下山头,詹宇也慢慢阖上了双眼。 …… 宁宁觉得自己如果是离笙的话,这会一定心梗了。 她所说的善意的谎言是告诉离笙:詹宇还活着,不仅是你在等他,他也在奔向你,请你一定要继续等下去。 第75页 虽然无尽的等待同样很残忍,但至少能给离笙一个盼头。 魔尊做的这个幻境算什么,让离笙等了千年的夫君和别的女人成亲生子,恩爱到白头? 惊墨冷声道:「不必再等他了,这个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 离笙悽然一笑,身体逐渐变得透明。 宁宁慌了,从惊墨的锁骨中站了起来,离笙这是怎么了? 离笙眼眶含泪,面上却仍是保持着温婉的微笑,「九百年前,我已经死了,我害怕自己容颜老去后,詹宇不认得我,所以那时我就已经死了。」 「我撑着一口气等到现在,终于等到了最后的结果。墨公子,谢谢你了结了我的执念。」 「我真开心他度过了如此完满的一生。」 说完这句话,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离笙眼角滚落下来,她面上带着幸福的笑容,身体逐渐破碎成一片片叶子的模样,在空中散开。 怎么会这样?宁宁伸手去摸空中的叶子碎片,却什么都没碰到。 「嗷呜!」 忽然空中传来一声悽厉至极的嚎叫,宁宁捂住了耳朵。 一排白森森的利刃自上而下,向着惊墨和宁宁切下去。 第43章 让步 宁宁:顾玄翼,你想杀我!…… 明德殿中, 灯火通明,顾玄翼伏案批阅奏摺。 高胜手持扶尘,立在一旁劝道:「夜深了, 望陛下尽快就寝。陛下的龙体,关乎天下百姓的福泽, 千万不能熬坏了身子。」 顾玄翼停了笔, 一向沉着威严的脸上,难得出现落寞不解的表情, 「高胜,她为何不愿做朕的妃子?」 高胜垂下头, 恭谨地答道:「娘娘是西疆派来和亲的公主,亦是陛下亲封的皇贵妃!」 言外之意,没有愿不愿意, 她原本就是他的妃子。 顾玄翼摇头嘆息,他何尝没有对她说过,这是她的使命。但他的姝儿, 不是个顺从天命的人。 「朕有千百种法子逼她就范, 可她的心只会离朕越来越远。」 他甚至想过用西疆国威胁,她若再敢从他身边逃走, 他便灭了她的母国。她连逃跑都不忘带走西疆的侍女,说明在她心中, 西疆国还是有份量的, 哪怕她什么都不记得。 他可以用权势将她困在身边, 逼她低头, 把她变得跟后宫中那些低眉顺眼的嫔妃一样。 可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高胜道:「陛下,感情可以慢慢培养, 别让娘娘恨您才是。」 顾玄翼陡然间心口一痛,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他要的明明是她的爱,可为何他做的每件事,都在加深她对自己的恨? 顾玄翼单手支在案上,扶住额头,疲倦地阖上双眼。半响,他吩咐道:「去请国师!」 * 宁宁看到巨大的白刀子往她头上切下来,吓得失声。千钧一髮之际,她周围突然落下一堵墙,迅速将她包围并且缩紧,将她牢牢箍在里头。 她的身体极速下坠,在空中翻滚几圈,飞起来,而后坠下,反反覆覆。她仿佛坐上了一列夺命过山车。 包裹住她的墙似乎是柔软的,因为她不管怎么颠簸,身体都没有受伤。 除了眩晕和难受,宁宁没有其他的感受,只想赶紧昏过去,结束这糟糕的体验。 宁宁勐地睁开眼,一阵天旋地转后,她渐渐看清四周的景象,她回到了客栈的厢房里,正坐在茶桌边上。 她发现自己全身都是血,先是唬了一跳,冷静后仔细一看,只是衣服沾染了血迹,她身上并没有受伤。 而惊墨靠在墙边坐着,左肩一片鲜血淋漓。 他身形瘦弱,单薄得像一张纸,面容苍白,嘴唇毫无血色,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滴落。他蹙着眉,薄唇紧抿,似乎在极力忍耐身上的痛楚。 宁宁赶紧上前查看他的伤,不仅是肩头,还有左半边后背,都有一道深入骨头的血痕,还有他的右手,血肉模煳,烂得根本看不出是手了。 她忽然明白,那堵紧紧包围住她的墙是什么。 惊墨淡淡看了她一眼,抬起左手,在她身上施了个清洁术。 宁宁一身的血污都被清理干净,又恢復了原先清清爽爽的模样。 她眼眶微湿,有些想哭。lijia 「这伤是它抓的吗?」说完,宁宁才想起异没有四肢,又问道:「是它咬的?」 「是!」惊墨嘴角微微翘起,仿佛事不关己地嘲笑道:「它恨到想把我骨头都嚼碎。」 宁宁一滴眼泪就要落下,忽然间又倒回到眼眶中。 她怔住了,原本要接住眼泪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别哭!」惊墨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最开始那下攻击太突然,没躲开,一点皮肉伤,没什么事。」 宁宁抽了一下鼻子,她没有控制自己的眼泪,是想用鲛人泪给他治伤。也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法术,她现在眼睛干涩,想哭都流不出眼泪。 「那你怎么变小了?」宁宁带着哭腔问道。 惊墨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他的身体瘦了一圈,明显不是平日健壮魁梧的模样。 「离开梦境前,我施了梦境循环法。」他漫不经心地说:「那法术极耗灵力,我现在这样,只是为了减少灵力消耗。」 他又不是妖,哪里需要灵力维持人形,明明就是伤的重了。这大概是男生奇怪的自尊心,宁宁不和他纠结。 第76页 她忍不住问道:「梦境循环法?」 「它会重复那个梦境,一千遍一万遍,直到它放弃心中执念。」 「一直梦见离笙在它眼前死去,然后追杀你?」 虽然异作恶多端,但是这样的噩梦要做一千年,也是挺惨的。 「我需要时间恢復,你自己找人去救你师姐。」惊墨口气冷硬地说。 「那你怎么办,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惊墨嗤笑一声,不置可否,「你又不是第一次丢下受伤的我,本尊自己会恢復,你走吧!」 宁宁想起上次在祥瑞客栈,她抛下他回了宗门,之前她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却忽然间感到歉疚。 「魔尊大人!」宁宁低声向他承诺:「这次我会回来的,你相信我!」 「啰嗦什么,快走!」 宁宁召出清宁剑,还是有些不放心,她转过身把一张传讯符放到地上,「要是有紧急情况,你联繫我。」 惊墨眉眼淡漠,眼神愈发不耐烦。 宁宁从他眼中读出了「快滚」两个字,她赶紧说:「这就走了。」 说完,她踏上清宁剑,头也不回地往皇宫的方向飞去。 惊墨让她找人帮忙,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仙尊。 但是把沉睡的凶兽的口腔撬开,这事光是想想,她就觉得危险万分。 就算是沉睡中的人,也会吃东西,更何况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异。 宁宁见过异吞人的模样,实在不希望,仙尊再为她受伤。 虽然她知道,如果她现在向仙尊求救,他一定会很高兴。 仙尊答应过她,这期间不会主动联繫她,所以就算等的心急如焚,他也只会默默忍着。 宁宁很快就来到了明德殿门口。 宁宁一路走进去,如入无人之境,所有的侍卫和宫女见了她,都只是跪拜行礼,没有人敢拦着她。只有一个太监远远看到她后,就飞快往里边跑,大概是进去通传了。 顾玄翼已经在正殿等着,他穿着整齐,不像刚起床的模样。 宁宁有些奇怪,但没有多想。她刚踏入殿内,就听「嗖,嗖,嗖……」的破空之声响起,数不胜数的金色光芒如同利箭一般,朝着宁宁的方向射过来。 宁宁举剑要挡,却发现她身周支起了一道白色屏障,将这一道道金色光芒通通隔绝在外。 她右手的食指上,白色的光圈正在闪烁,那白色指环经过再一次的消耗,已接近透明。 仙尊! 宁宁失神了片刻,随即一个眼刀射向顾玄翼,冷冷问道:「顾玄翼,你想杀我!」 「不是!」顾玄翼心神大乱,方才见到宁宁被攻击,他如遭雷击,生平头一回如此惶恐惊惧,一颗心险些跳出胸腔。 若不是宁宁身周升起一道屏障,他恐怕早已冲上去,挡在她身前。 他无法承受再次失去她的痛苦!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对她已经在意到这种程度。 「姝儿,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朕。」 「这是诛邪阵,专门用来诛杀妖魔的。」 「你是朕的爱妃,朕怎捨得伤你?一定是国师他们搞错了。」 宁宁听他嘴上虽说着搞错了,声音却止不住颤抖,显然是在怀疑她的身份。 她冷冷一笑,道:「我就是妖魔。」 她仗着有屏障护体,拿着清宁剑一步步走向顾玄翼。 高胜原本被破空之声吓得抱头蹲地,看见宁宁的举动,他声音发颤,起身大喊:「来人,救驾,救驾!」 顾玄翼抬起手,面不改色,声音平和,「不必,别让人进来!」 高胜急得跺脚,只好让那些要冲进殿内的侍卫又退回去。 清宁剑在距离顾玄翼胸口一寸处停下,宁宁冷声道:「皇上,放了我的师姐和朋友!」 顾玄翼目光沉痛,「姝儿,你果真如此恨朕?」 什么跟什么啊?宁宁搞不明白顾玄翼的脑迴路,剑尖往前送了一点,继续威胁:「放了他们!」 「只要你答应朕,每日跟朕一起用午膳,朕便放了他们。」 「其余时候,你在哪里,朕可以不管。」 古往今来,从没有哪个皇贵妃不住在宫中,却四处游歷。顾玄翼深吸了一口气,自认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她没有理由不答应。 宁宁皱起眉头,现在不是她用剑指着他吗,怎么变成他跟她谈条件了。 「我不同意!」 顾玄翼目眦欲裂,「你竟连同朕一起用膳都不愿?」 他一激动,上前走了一步,清宁剑刺进他的胸膛,鲜血浸红了明黄色龙袍。可顾玄翼浑然不觉,只是一瞬不瞬地望着宁宁。 宁宁有些慌了,「只吃午膳是吗?好,我答应你。」 顾玄翼眸中阴霾尽散,他拿出一张传讯符,递给宁宁,「这是国师为朕做的传讯符,姝儿能收下吗?」 宁宁接过传讯符,随手把自己的也给了他。 「好了吧?可以放了他们吗?」 顾玄翼道:「你去西干门,他们在门口等你。」 「等我?」 「是,朕早已令人,将他们放了。」 第44章 疗伤 平生第一次,他心底升出异样的感…… 顾玄翼深夜召国师进宫, 就是为了让国师放了那两人。当时聂琛的神情十分为难,说是命令下达多时,按照那灵兽的脾性, 恐怕那两人连骨头都不剩了。 第77页 结果,那灵兽居然睡了过去。 国师大惊失色, 用尽各种方法想将灵兽唤醒。顾玄翼站在一旁看着, 却是心口一块石头落了地。 顾玄翼知道那灵兽是聂氏一族的得意之作,如今也算是伏魔军的重要成员。有它在, 灭绝天下妖魔,只是时间问题。 他对灵兽沉睡一事虽也感到遗憾, 但更多的是庆幸。 幸好,幸好,那两人还没有成为它的腹中之物。否则, 姝儿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他也就没有机会再次走进她的心。 聂琛颇费了一番功夫,召集了聂氏的几个能人异士,才将那两人从灵兽口中解救出来。 宁宁听完事情原委, 僵硬地道了声谢, 收回清宁剑,「我走了!」 「姝儿。」顾玄翼叫住她, 神情中透着几分小心,「明日的午膳是西疆的氂牛肉, 你会来吧!」 「嗯, 会的!」如果陪他吃午饭, 就可以解决这些事, 宁宁当然愿意。 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整天跟顾玄翼斗智斗勇,你追我逃, 她也很累。 宁宁御剑飞到西直门,果然见到了千羽和灵素。 宁宁刚落地,灵素就扑上去抱住了她,把头埋在她怀里放声大哭。 「师姐,你受苦了!」宁宁知道灵素这次受的惊吓非同小可,轻拍她的后背安抚,灵素一直重复着吓死她了。 从灵素颠三倒四的话中,宁宁理清了事情经过。 灵素听了宁宁的话,好好坐在地上休养生息,保存体力,突然见到一只小黑鸟朝她冲过来。 她往边上移动,试图躲开这只鸟,却不料那鸟儿横冲直撞,竟直接将她带翻到悬崖下面。 一人一鸟惊声尖叫,小黑鸟陡然变大,在灵素「落海」前,接住了她,背着她飞回到「地面」。 谁知那山突然倾斜,又将一人一鸟甩入悬崖中。 宁宁跟灵素联繫时,一人一鸟正在跟「大自然」勇勐抗争。 千羽背着灵素在山头上飞了许久都没有找到生路。忽然间柳暗花明,找到了出口,两人飞出来后,就出现在皇宫门口。 宁宁问千羽,「你怎么回事啊,才一天就露馅了?」 千羽气愤道:「我怎么知道,我明明演的很好!莫名其妙就被丢进那个鬼地方。」 宁宁听完千羽的讲述,忍俊不禁,「你叫他皇帝哥哥?你是他妹妹吗?」 这时,一个冷淡严肃的声音打断了几人的谈笑,「娘娘可真有雅兴!」 说话的人是国师。 宁宁才发现,门口除了千羽和灵素还有其他人。不仅国师在这,还有她在承禧宫见过的几个中年人,以及在册封礼上负责监视她的青年男子。 那位被她灵力震伤的青年女子倒是没出现。 宁宁发觉聂琛望向她的目光十分复杂,她看不懂。相比之下,那青年的眼神就直白多了,满满的愤恨和厌恶。 至于嘛!宁宁心想,当时就是让清宁剑不轻不痒地刺了他一下,他现在不还是活蹦乱跳的。 宁宁向聂琛问好:「国师,近来可好!」 「多谢皇贵妃挂怀,微臣好得很!」 宁宁观他神色有异,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准备赶紧和千羽灵素熘了。 青年男子上前一步,神色激动,「不好,你伤了我师妹,我师父怎么会好!若是我师妹醒不过来,我定和你这个妖女拼了!」 聂琛斥道:「聂川,慎言!」 聂川退了一步,望着宁宁的目光仍是充满仇恨。 宁宁问道:「那姑娘,她还没醒过来?」 国师冷声道:「守卫皇贵妃娘娘,是皇上交给聂家的职责,聂冰因公殉职,是她的命,也是我聂氏一族的荣耀!」 宁宁让灵素在前面挡着,她转过身,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挤不出眼泪来。她又用清宁剑在食指上划了一个口子,终于落下了一滴眼泪。 她把近似透明的蓝色珠子递给聂琛,「把这个给聂冰服下,越快越好,她会醒过来的!」 国师神色犹疑,没有立即接过。 聂川叫道:「黄鼠狼给鸡拜年,你安的什么心!」 宁宁笑了笑,道:「既然聂姑娘醒不过来,为何不试试,我总不至于特地要毒死她吧?」 「不要就算了,这么漂亮的珠子,看着挺值钱的。」灵素插了一嘴,「宁宁你快收回去,不想要就送我。」 她的鲛人泪可是价值连城,何至于求着人要。宁宁正准备收回来,聂琛接了过去,不自在地说了句:「微臣多谢娘娘赏赐。」 宁宁带着灵素和千羽走远了些,直到再也看不见宫墙,她才嘱託千羽:「千羽,你帮我送我师姐回天胥门,好吗?」 灵素叫道:「宁宁,你不回去吗?我还有好多事情想问你。」 「我先去办点事,很快就回去。要是见到仙尊,你跟他说不必担心,还有……替我谢谢他!」 灵素笑道:「你这丫头小气的很,一声谢谢不会自己当面说,还要我替你说?」 宁宁忍不住拧了一下灵素的嘴,「算了,不要你说了,你这张嘴,说出的话气死人。」 千羽在一旁道:「宁宁,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 「没忘,没忘!」宁宁不禁感到头大,以后她每天中午要去陪顾玄翼吃饭,还得抽空陪千羽去趟妖界,她什么时候才能静心修炼? 第78页 真想化身八爪鱼。 宁宁跟两人告别后,御剑飞回到客栈。 惊墨还是坐在原来的地方,闭着眼睛,像是睡熟了。他大抵是自己施了止血术,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仍是皮开肉绽,隐隐可见血肉下的森森白骨。 夜深了,窗户开着,有微风吹进来,地上很凉。宁宁有点后悔,没把他放到床上去。 宁宁正准备挤出几滴眼泪为他疗伤,忽然胸口传来一阵剧痛,她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人扑倒在地上,向后滚过去。 像是有人拿着钉锤,把一颗长钉一下一下钉入她的心口。 宁宁痛得在地上反覆打滚嚎叫。 惊墨闷哼一声,身体不住战慄,他微微睁了下眼,勉力说道:「过来,我带你……去星空海!」 一滴咸咸的眼泪滑落至嘴角,宁宁赶紧伸出舌头舔了舔,将泪珠吞了下去。 疼痛渐渐减缓,过了一会儿,心口不再痛了。 宁宁从地上爬起来,完全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再看惊墨,他的身体不停痉挛颤抖,脸上青筋暴起,眉毛眼睛几乎挤在了一起,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宁宁跑过去,听到他一字一句,虚弱又缓慢地说:「我带你……去……星空海。」 宁宁想到他正在忍受巨大的痛苦,眼泪不住掉落,她接住那些晶莹剔透的珠子,将它们握碎了,餵入惊墨口中。 片刻后,惊墨的眉心渐渐舒展开来,他不再呻吟,沉沉睡了过去。 宁宁一颗沉甸甸的心落了地,继续将剩余的鲛人泪抹在他的左肩和后背上。 「咚——咚!咚!咚!」巡夜的更夫敲着锣,扯着嗓子喊道:「丑时四更,天寒地冻!」 原来已经凌晨一点了。 算算时间,已是十月十五。 大哭一场后,宁宁心神疲倦,也忘了把惊墨转移到床上去,不知不觉就靠着惊墨睡着了。 早上,宁宁是被冻醒的,她打了个喷嚏,才发现自己居然在地上睡了一夜。 惊墨也在此时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瑟瑟发抖的宁宁,轻抬左手,给她加了个保暖罩。 惊墨意识尚有些迷煳,依稀记得,昨夜他疼痛难忍之时,眼前的少女似乎为他流了许多泪。 平生第一次,他心底升出异样的感觉。 那是从未有过的情愫,心疼?心软?又或是更加复杂的情绪,他不大分得清楚。 宁宁看到他,笑道:「太好了,你醒了,怎么还是少年模样,还没恢復吗?」 惊墨眸光幽幽,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神色不明。 宁宁被他看得有些发憷,「怎么了?」 「昨夜……」惊墨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说话有些迟缓,「你一直在照顾我?」 「也没有啦,就是照顾了小一会儿。」宁宁用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个表示很少的手势,「后来我也睡着了。」 说完,宁宁又觉得自己太谦虚了,忍不住卖了个乖,「魔尊大人,我没有食言吧,这次,我没把你丢下。」 「还行吧,算你有良心!」 宁宁想起上次惊墨在星月阁说的那番话,忽然想逗逗他,「魔尊大人,我的头保住了吗?」 惊墨轻笑一声,「先给我换个称唿。」 宁宁从善如流,「好的,尊上!」 惊墨一双桃花眼潋滟出笑意,水光中透着几分难得的温柔,他轻轻唤了一声:「宁宁!」 宁宁心弦一颤,怔怔地望着惊墨。 她竟然会因为别人叫她的名字,而心弦颤动。 她是疯了吧! 一定是因为「丁丁」这两个字给她留下的阴影太大了,一定是的。 第45章 修罗场(一) 阮天知眸光转冷,森然道…… 宁宁垂下头, 把几根碎发顺到耳后,稳了稳心神,才抬起头问道:「尊上, 昨晚是怎么回事?」 惊墨望着她,不答反问:「你昨晚难受吗?」 那可不止是难受, 简直是要命了, 她从来没那么痛过,就像是有个恶毒的小人钻进她心口, 非要搞死她不可。 宁宁点点头,问道:「是因为我上次吞了你的血吗?但那只是很少的量。」 那一两滴的量就让她难受到这种程度, 他全身流淌着那么多的血,她简直不敢想像,他会有多难受。 「每月十五会发作, 你提前到魔域来。星空海……」惊墨顿了下,似乎觉得自己的话欠缺说服力,声音低了下去, 「可以缓解疼痛。」 惊墨从身上拿出一枚水滴样的透明吊坠, 「捏碎它,你就会出现在枭城门口, 守将会把你送到魔宫。」 「不能让你直接去到魔宫,无论是谁, 出入魔域都得通过枭城的城门, 我也一样。」 宁宁不需要泡星空海, 她可以自给自足, 但她没有拒绝。 如果能让惊墨多喝几次她的鲛人泪,或许他就不会再痛了。 这样蚀骨焚心的痛,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忍过来的。 「尊上, 你做了什么?」 这百年间,你究竟做了什么事,才需要每个月忍受一次这样的苦楚? 惊墨垂下眼眸,云淡风轻地说:「没什么。」 宁宁犹疑着问道:「你是不是用了什么禁术,所以遭到了反噬?」 「别问了!」他眸光一寒,语气森冷,身上散发出丝丝寒意。 第79页 宁宁想起之前冰火两重天的感受,不再追问。 她走到茶桌前,闭上眼,狠下心把昨晚划破的伤口撕开。 嘶!好疼,几颗眼泪滚落下来,她用茶壶稳稳接住了。 她深唿吸几次,确保声音不会颤抖,才开口道:「尊上,茶壶里我放了一颗仙丹,对你的伤很有帮助,已经融在茶水中了。晚上你如果还疼,把它喝了,就不疼了。」 「你别不相信,昨晚,也是给你喝的这个,还挺有效果的。」 「你自己多保重,我该走了!」 说话时,宁宁全程背对着魔尊,她担心他会挽留她,或者强制将她带回魔域。结果,他只是轻飘飘地说了句:「你走吧!」 很无所谓的样子。 她心里应当是高兴的,但不知为何,隐隐有些失落。 宁宁召出清宁剑,忽然又想起别的事情,「对了,能不能让人给晴落治一下身上的伤?你可以继续把她关起来,只要别杀了她就好,我……还有事情要问她。」 惊墨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吗?」 宁宁认真想了一下,才回答:「不是!」 她没有那么伟大,每次逃跑前,她都刻意不去想,那些服侍她的人会不会遭到惩罚。 只有误以为阿拉黛因她而死的那次,她才感到后悔。 但下一次,她还是逃得毫不犹豫。 她并不是一个会为陌生人牺牲自己的人。 惊墨道:「知道了。」 「行,那我走了。」 说完这一句,宁宁踏上清宁剑,往天胥门的方向飞去。 她应该是把所有事情都交待好了,但心里总觉得怅然若失,像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摇了摇头,她不再纠结,而是专心御剑,沉浸在将要回家的喜悦中。 一炷香后,宁宁回到了星月阁,她兴沖沖地打开房门,里面空荡荡的,灵素居然不在。 算算时辰,她大概是去三省学堂上课了。 宁宁想到自己今日也有课,不由感到惭愧,她回来的第一件事居然不是赶去上课,而是跑回宿舍。 她大概是天胥门有史以来,旷课最多的新弟子了。 宁宁一心想着赶紧飞去苍云峰,急急忙忙转过身,猝不及防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胸膛。 星月阁中居然有男子! 她心中警铃大作,后退两步,举起清宁剑就往那人身上刺去。剑尖离那人相距寸余,她才看清,眼前的人居然是—— 惊墨!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宁宁心神大乱,话都讲不利索。 「跟在你背后进来的。」惊墨轻而易举地弹开清宁剑,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 宁宁失声道:「你疯了!」 这时,门外传来两声敲门声,「宁宁,是你回来了吗?我进来咯!」 是灵素的声音。 「等等!你先别进来。」宁宁慌里慌张地答了一句,她狠狠瞪了惊墨一眼,然后四处寻找能藏人的地方。 她相中了床边的衣柜,把惊墨往衣柜里推。 惊墨懒洋洋的,被她推着往后退,笑的漫不经心,「你这算不算是,金屋藏……藏郎?」 宁宁没心思跟他说笑,低声喝了一句:「闭嘴!」 灵素在外面等得着急,催道:「宁宁,你好了没啊,我进来了!」 「马上!」宁宁把惊墨塞进衣柜里,用眼神警告他别乱动,然后关上了衣柜的门。 几乎在她关上门的同一时间,灵素走了进来,满脸郁郁不乐,连看到宁宁都没有笑意,只是随口问了句:「你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 说着,她往衣柜的方向走去,宁宁见状赶紧挡在衣柜前面,大喊一声:「你干什么?」 灵素被她吓了一跳,皱了皱眉,「你叫那么大声干嘛,我换衣服啊,你让一让。」 宁宁仍是整个人牢牢贴在衣柜上,警惕地问:「换什么衣服?」 「你没看见我衣服破了吗?」 宁宁方才太紧张,没仔细看,现在才注意到,灵素身上的衣服沾了些泥,脏兮兮的,下摆处还有些破损,像是被扯烂了一块。 「怎么回事啊?」 灵素言辞闪烁,「看到某个人……不爽,打了一架!」 宁宁看她压着怒气,一副不想多言的样子,也就没有接着问下去。 「所以,可以让师姐换身衣服吗?」 宁宁心中擂鼓喧天,直到余光瞥见一团黑雾从柜子中缓缓流出,她才挪开了身子。 她真是昏了头了,居然忘记,惊墨可以变成黑雾,根本没必要把他藏进柜子里嘛。 灵素瞟了她一眼,觉得她今日简直莫名其妙。 她把黑雾挡在身后,怕被灵素看到。 灵素一心记挂着换衣服,根本没往宁宁的方向看,她拿出一身干净的弟子服,丢在床上,然后顺手就要脱下身上的衣裳。 「等等!」宁宁赶紧阻止了她,「师姐,你先别换!」 灵素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口气中已经有几分不悦,「干什么啊,都是女人有什么好怕的?」 宁宁看见那团黑雾飘荡在她身旁,她挡了几次都没挡住,那黑雾似乎「看」的津津有味。 什么魔尊,分明是色魔! 「那啥!」宁宁挠了挠头,「实不相瞒,我现在对不穿衣服的东西有阴影!」 第80页 灵素:??? 「我先出去一下。」宁宁跑到门口,打开门,重重咳了两声,「希望某些不属于这个屋子的东西,也能跟出来。」 「你说什么啊,怪渗人的!」 宁宁看到黑雾紧紧跟在她身后,一起离开屋子,才松了口气。 背后传来灵素嘀咕的声音:「搞什么鬼,神经兮兮的!」 刚走出星月阁门口,黑雾消失不见,宁宁身边多了个身形瘦弱、眉目俊美的少年郎。 「干什么!」宁宁大叫一声:「你别变回人形。」 真是要疯了!她这一早上一惊一乍的,活像个神经质。 惊墨原本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听了这话,他的脸一瞬间垮了下去,脸上黑云密布,口气阴冷,「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宁宁内心哀嚎:不是啊,魔尊大人,是因为我已经把你卖了。 整个天胥门上下都看过你的虚影像,他们都知道你是个魔,你别冲动好吗! 她正挖空脑袋寻思,怎么把惊墨弄走。 「宁宁!」一道清润舒爽,如三月春风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她心中咯噔一声,回头就见一身白衣,仙气飘飘的阮天知迎了上来,脸上充满欣喜的笑容,「你回来了!」 宁宁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沖,她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挡在惊墨面前。 阮天知的笑意僵在脸上,眸光转冷,森然道:「这是谁?」 「嗡」的一声,她脑中一片空白,一时间不知作何解释。 惊墨脸上扬起得意的笑容,他走到和宁宁并肩的位置,慢悠悠道:「我是她的……」他刻意停顿了一瞬,回头看了宁宁一眼,眼神暧昧,然后才继续说道:「梦中情人。」 宁宁瞬间头皮发麻,谁给她拿根针,她现在就把惊墨的嘴缝起来! 「他开玩笑的!」宁宁的脑袋飞速运转,谎话张嘴就来,「他是我表哥。」 「对!」她勐点几下头,肯定自己的答案,又重复了一遍,「是表哥!」 惊墨不以为然,笑道:「表哥也可以是梦中情人。」 宁宁瞪了他一眼:拜託,闭嘴好嘛! 阮天知面上起了一层寒霜,右手往旁侧张开,手中顿时多出一把银光闪闪的剑。 宁宁睁大了眼睛,失声道:「仙尊,你别冲动啊!」 第46章 修罗场(二) 惊墨嘴角上翘,凑到阮天…… 「宁宁, 让开!」阮天知左手一挥,宁宁被一股力量转移到一旁的空地上,身周腾地升起一层屏障, 将她围在里头。 他温声道:「宁宁,你失去了记忆, 忘掉了所有亲人, 哪来的表哥?」 他的目光转向惊墨,眼中迸发出凌厉的杀意, 「这人身上魔气沖天,绝非凡人。」 「魔族最擅长蛊惑人心, 你受他所骗,才误以为自己有个表哥!」 这屏障坚硬无比,如同一扇透明的铁门, 宁宁根本出不去,只能大声喊道:「仙尊,误会, 误会了, 我想起来了,他真的是我表哥!」 她果然不擅长应对这种场面, 随便撒个谎就被拆穿。 阮天知充耳不闻,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问天剑银光大盛, 朝着惊墨刺去。 他久负剑仙之名, 剑法自是凌厉绝尘。只见银光四散, 问天剑快的仿佛化成了数十把剑,剑尖如同雨点般落在惊墨身上。 「有意思!」惊墨唇角勾起嗜血的笑容,目光顷刻间变得锋利, 他召出饮血刀,和阮天知斗了起来。 宁宁还是第一次见到魔尊拿出自己的武器。他平时根本不用动手,身上散发的煞气就足够置人于死地。 现在把刀拿出来,是要动真格的了! 她用力拍了拍屏障,喊道:「别打了,别打了,你们快住手!」 两人斗得正酣,根本听不见她的唿喊。 宁宁只见银光点点,如同数十颗流星同时划破长空,白红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身形极快,根本看不清战况如何。 放在平时,两人的实力大抵不相上下,可如今,惊墨,他还受着重伤呢。 宁宁想到他鲜血淋漓的伤口,一阵头疼,不敢再往下想。 忽然听到「轰隆」一声,不知是谁打中了星月阁的屋顶,砖头向四周飞散,甚至有一些朝着宁宁的方向砸过来。宁宁下意识抱头蹲下,可那些砖头并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被屏障挡在了外面。 她分神想到,仙尊做的防守屏障还真不错,挺结实的。 屋内传来一声尖锐的女高音。 差点忘了,灵素还在里面换衣服呢! 灵素慌慌张张地跑出来,探头看了一眼,见到这架势,赶紧把头又缩了回去。 大概是这边动静太大,不少弟子被吸引过来,远远站在一旁观看。 「白衣服的是仙尊吗,天吶,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仙尊出剑。」 「出手太快了,我根本就看不清!」 「不愧是剑仙,站在修真界顶峰的男人,那红衣少年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师兄,你能看清他们怎么打的吗,快给我们讲讲!」 那能看清两人交手的男修,果真给众人实时讲解起来: 「仙尊出手又快又狠,红衣少年举着大刀左支右绌,防守尚且勉强,更别说还手了,被打得节节败退。」 「他应该是之前被仙尊刺中了肩膀,左肩大量渗出鲜血,只是穿着红衣不太明显。」 第81页 …… 宁宁本就心烦意乱,此时听到那位男修叽叽喳喳的声音,更是急火攻心,忍不住回了一句:「能不能别说了,很吵啊!」 正跟众人讲解招术的男修是苍云峰的二师兄焦杭,他天分卓绝,精于剑道,修为在众弟子之上,才能看清两人的交手。 他给众人讲解,原是本着高阶修士指导低阶修士的理念,没想到居然被一个女修嫌弃自己吵。 焦杭怒视那名女修,正想为自己找回场子,却发现这女弟子有些面熟。 这是凌霄峰的宁宁——仙尊曾经当众承认过的偏心之人。 原来是她,既然是仙尊的人,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压下自己的怒气,继续观战。 正在打斗的两人却在此时停了下来。 问天剑挑破了惊墨左侧的衣裳,他的左肩血肉模煳。 大概是动作太大,撕扯到了伤口,原本已经癒合的地方,正汩汩流出鲜血。虽然裂开的部分没有再露出骨头,在宁宁看来,仍是触目惊心。 阮天知目光一凝,冷然道:「你何时受的伤?」 哲野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一个箭步跑上前,扶住惊墨的右肩,满脸关切地望着他,「少侠,你怎么样了?」 他看到惊墨的左肩皮开肉绽,眉头一皱,忍不住道:「仙尊,您怎能把人伤成这样?」 阮天知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神色,他别过脸,没说什么。 宁宁赶紧解释:「哲野师兄,你别误会,他本来就受了伤,仙尊不知道,只是跟他……切磋一下。」 惊墨捂着不断渗血的左肩,重重咳了几下,「对,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关他的事。」 他一抬头,在场的弟子们都沸腾了,尤其是女修们。 「啊啊啊,这是哪个峰的师弟,太好看了吧!」 少年时期的惊墨俊美柔弱,外表极具欺骗性,尤其他现在还受了伤,一副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模样,女修们看着就更心疼了。 「仙尊出手怎么这么重啊,小师弟才修炼了几年,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仙尊也不悠着点!」 「天吶,看着好疼啊,我赶紧给他叫个医修。」 也有目光如炬的男弟子认出了他,「这是不是前几天掌门发的虚影像,魔族的吧。」 「对对对,就是他,当时我还嘀咕,长的这么俊秀,怎么看也不像是魔啊。」 「掌门说是,肯定就是了,所以仙尊是在除魔卫道吧!」 在场的弟子们不知不觉分成了两派,各自为阮天知和惊墨说话。 阮天知冷冷瞥了惊墨一眼,「你既已受了重伤,今日我不取你性命,你自行离去。」 「若下次再让我撞见,绝不留情!」 哲野满脸着急,道:「仙尊,他伤成这样,怎么离开啊?要不让他在天胥门养伤吧,他之前救过我,是我的恩人。」 「他怎么可能是魔,肯定是误会,谣传!」 他四处张望,想找个人跟他一起求情,一眼看到站在空地上的宁宁,「宁宁,你说呢?」 宁宁:?? 哲野师兄你是不是忘了,惊墨是魔这件事,是我告诉掌门和你的! 哲野确实忘记了这事,他此刻只想找个同盟帮忙,拼命朝着宁宁使眼色。 宁宁:谢谢,勿cue!我觉得他下山更利于恢復,在这只会死的更快。 惊墨朝着宁宁望了一眼,他身形单薄,面容苍白,此刻虚靠着哲野,看上去分外脆弱,他低声道:「我还是走吧,是我不对,没想到他会这么介意。」 围观的女修们心都碎了,「天吶,他好可怜!」 「好想抱抱他,替他疗伤。」 「他怎么可能是魔呢,魔不都是三头六臂、面目狰狞的吗,哪有这么好看的。」 原本缩在屋子里的灵素也跑了出来,她跑到哲野旁边,惊唿一声:「怎么伤成这样,快,哲野师兄,帮我一起扶他进去。」 哲野有些发怔,「可这是星月阁,女修住的地方,我还是带他回晨光阁吧!」 「跑来跑去的干什么,你没看人已经快不行了吗?」 两人为着惊墨住到哪里争论不休。 惊墨抬头对着阮天知笑了笑,他肩头不停流血,笑容却明亮而得意,甚至隐隐含有一丝挑衅的意味。 阮天知目光森寒,回望过去。 宁宁见到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噼里啪啦激起一堆火花。她只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阮天知走到宁宁身边,破开了她的屏障,将她护在身后,低声道:「别看他的脸。」 虽然没什么危险,宁宁却觉得藏在仙尊身后莫名的安心。 惊墨吐出一口鲜血,踉跄一步,哲野赶紧扶住了他。 灵素急道:「宁宁,你跟仙尊说说,让他住下来吧!」 「不必了!」惊墨示意不用哲野搀扶,抬眼望向宁宁的方向,湿漉漉的眼眸显得无辜又可怜,「宁宁,我不想你为难。」 宁宁懵了,魔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解人意? 「表……哥,那你就下山,去海边的那个房子……养伤吧。」宁宁说的磕磕巴巴,不敢去看惊墨,「这样对你的……伤势……比较好。」 说完,她从仙尊身后露出一只眼睛偷瞄。 惊墨的表情真是精彩极了,错愕、惊讶、还有压抑的怒气。 第82页 他气急败坏地瞪了宁宁一眼,把她吓得另一只眼睛也藏了起来。 男人心、海底针,变得可真快,亏她刚刚还夸他善解人意。 惊墨谢绝了哲野的搀扶,一步步朝外面走去。阮天知面无表情,两边的嘴角却轻微上扬。惊墨冷笑一声,在经过阮天知和宁宁二人时,特意停下脚步,低声道:「宁宁,我在海边的房子——等你!」 宁宁抖了一下,然后就听清润如风的声音重复道:「海边的房子?」 「是啊!」惊墨嘴角上翘,凑到阮天知耳边,轻声笑道:「就是我俩的爱巢。」 爱你奶奶个熊,是星空海,你的伤去星空海泡着最好了。 阮天知眉毛一拧,右手握紧问天剑,剑身再次发出耀眼的银光。 宁宁一把抱住仙尊,沖惊墨喊道:「快跑!」 她感觉到怀里的阮天知轻轻一颤,原本紧绷的身躯变得温软,清新的竹叶香气钻进宁宁的鼻尖。 宁宁的脸,红了。 第47章 三百年前的往事 如果再让他选一次,他…… 要命了, 宁宁感觉自己占了仙尊的便宜,脸红的不行。正想松开手,惊墨忽然上前一步, 喝道:「放开他!」 他的话明明是对她说的,眼睛却盯着阮天知, 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 似乎要与仙尊再战三百回合。 宁宁不知哪来的胆子,两手一收, 把仙尊抱的更紧,还对着魔尊威胁道:「你走不走, 不走我就一直抱着!」 惊墨的目光简直是要杀人,他给宁宁使了个「你给我记着,下次找你算帐」的眼神, 然后气势汹汹地转头走了。 众人看呆了,没人敢拦他,方才点评两人过招的男弟子焦杭冷笑了一声:「原来不是除魔卫道, 是两男争一女, 大家散了吧!」 他一带头,其余人也纷纷讨论起来:「居然逼的仙尊大打出手, 宁宁不简单啊!」 「模样长的挺清纯的,没想到啊, 啧啧!」 「得了吧, 你们就是嫉妒!有一说一, 真是羡慕死我了, 分一个给我多好。」 …… 宁宁的脸热辣辣的,她松开手,不敢去看仙尊, 只低低说了声:「不好意思啊,仙尊。」 阮天知也是满脸不自在,他咳了两声,换了个站姿,又咳了两声。 宁宁正想问他是不是风寒入体,就听到一个懊悔的声音嘆道:「哎呀,我又来晚了!」 抬头一看,原来是掌门范虚,他嘴里嘀咕着:「怎么每次都赶不上热闹,气煞我也!」 察觉到宁宁在看他,他的神色一下子严肃起来,「宁宁,怎么回事,那个魔头是怎么上来的!」 「我们这么多道防护结界,难道还拦不下他吗?」 宁宁面露羞愧,「他是跟着我上来的……」 她正在思考怎么解释,范虚突然间又大叫了一声:「师叔,你是不是过敏了,怎么脸红的像个番茄?」他拉住旁边一个弟子,急道:「快快快,去叫个医修过来!」 听到这话,宁宁尴尬得脚趾抠地,头越来越低,更不敢去看仙尊了。 「师侄,我没事,不用大惊小怪!」阮天知淡然回应,假装脸红的人不是他,用灵力传音下去:「没热闹可看了,都散了吧!」 其他围在星月阁看热闹的弟子们纷纷离去,阮天知转身看了一眼哲野和灵素,对范虚道:「方才这两人为魔族求情,不知有何内情,他们是你的弟子,我就不帮你管教了!」 「是,仙尊!」范虚擦了擦额头的汗,诚惶诚恐地回答。然后对着灵素和哲野一秒变脸,呵斥道:「岂有此理!我不是已经说过那人是个魔吗,你们两个怎么替魔头说话?吃里扒外,现在跟我去戒律堂!」 哲野没说什么,跟在范虚身后走了,倒是灵素朝宁宁投来委屈巴巴的眼神。宁宁自觉是罪魁祸首,这两人只是求情,她可是把人引上来的。正想也跟上去受罚,范虚制止了她,「你留在这里,下午再到议事堂找我!」 于是,星月阁门口只剩下宁宁和阮天知。 两人皆是不敢去看对方,气氛尴尬又微妙。 过了片刻,阮天知终于问道:「你在魔域的熟人,就是他吗?」 宁宁给仙尊编了一个故事: 她几年前被人贩子拐了,表哥为了找她被其他魔抓到了魔域。后来她逃了出来,成为天胥门的弟子。 人贩子们在一个月后找到了她,把她抓到小镇上想卖给大户人家做小妾,仙尊把她救了回来。但在之前,表哥就在小镇上找到了她,她当时不知道对方是她表哥,所以跟掌门说这人是魔。 为了救灵素,她再次遇到了表哥,并确认了亲戚关系。 宁宁脸不红心不跳,一口气把新编的故事讲完,然后才敢抬头去看仙尊。 她觉得自己说的故事挺完整的,还跟前面被顾玄翼抓走时编的谎言对上了。 仙尊应该不会怀疑吧。 「原来如此!」阮天知点了点头,眼角眉梢间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他相信了?宁宁刚松了口气,就听阮天知说道:「你表哥很有天分,他若不是受了重伤,应当可以和我打个平手。」 他悠悠嘆了口气,「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居然跟我这个几百岁的老头子不相上下,看来这些年,我是虚度光阴了。」 宁宁咬了咬唇,怎么感觉仙尊在内涵些什么。 第83页 「仙尊,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她迟疑着,心虚地问出这句话。马上她就后悔了,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是的,宁宁!」阮天知眼睫微微颤动,声音有些失落,「是你不相信我。」 「我信,我信的!」宁宁无比认真地说:「仙尊,你是世上最好的人!」 她转动手上的指环,那里只剩下淡淡的白色光圈,几近透明,「你给我做传送阵,让我有随时回家的权利。你还在指环里放了屏障,暗地里保护我不受伤。」 「你让我很安心,我很感激你,也很信任你!」 「只是,只是……」 只是正邪不两立,修真界和魔域本就是敌对的关系。 她不希望惊墨的身份暴露。 同样的,为了保护宗门其他的人,她也不会让魔尊留在天胥门,哪怕知道他不会做什么。 「只是什么?」之前宁宁每次含煳其辞,阮天知都没有追问,而是默默等待她愿意解释的那一天,但是这一次—— 「宁宁,我被人喊了三百年的仙尊,保护天胥门是我的责任所在。」 「不管是谁,只要威胁到天胥门的安危,我绝不会手下留情,哪怕他是……」 阮天知忽然停了下来。 他的思绪飘飘荡荡,回到了三百年前。 那时冥界的结界被人为破坏,数万恶鬼齐聚在结界边缘,阮天知一面将恶鬼打回,一面修补结界。 而他那入魔的师弟齐盛,挟持着小师妹宁姝清站在一旁,红着眼问他:是要救小师妹,还是要救天下苍生? 阮天知本就分身不暇,看到小师妹被挟持,更是急火攻心。 一个不注意,一只恶鬼钻出了结界,飘往人间。 想到这只恶鬼不知会祸害多少人,又想到是他一时疏忽所致,他更加懊悔痛心。 他痛苦的表情一一落在了宁姝清眼里。 深爱着他的小师妹不愿他为难,竟然就着齐盛的剑自刎,血溅当场! 在那一瞬间,阮天知心中大恸,脑中一片空白,两只手竟是不会动了。 那些恶鬼闻到血腥味,更加兴奋狂躁,趁着阮天知呆滞的时间,一股脑沖了出来,朝着宁姝清的尸身涌了过去。 阮天知不记得那一天他杀了多少只恶鬼,令多少亡灵灰飞烟灭。 只记得最后他抱住小师妹的尸身恸哭,耳旁传来齐盛的笑声: 「哈哈哈哈,你不是霁月光风吗,你不是心怀天下吗?最爱你的人因你而死,而你选择了拯救苍生,你好伟大啊!」 「我要你永远记得今日的痛楚,而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最后,他手刃了齐盛,为小师妹报了仇。 可午夜梦回,齐盛的话却总是一遍遍在他脑中响起来。 他为了天下苍生,牺牲了最爱你的人! 为了逃避噩梦,这三百年间,他鲜少有入睡的时候。可就算没有梦境,他还有回忆。 他只能把自己藏起来,藏进闭关的暮栖洞里,藏进对小师妹的雕刻中。 …… 痛苦的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将他深深淹没,几乎令他无法唿吸。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莹白如玉的肌肤,红扑扑的小脸,星星般晶亮的眼睛,红润小巧的嘴唇,还有脸上明媚又天真的神情。 她是那样鲜活,不止存在他的记忆中,他的梦中,而是活生生站在他面前。 如果再让他选一次,他还会选择天下苍生吗? 他不知道! 他只清楚,他不捨得让她消失,更不捨得让她难过。 阮天知强忍着想把眼前人拥入怀中的渴望。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痛苦和烦躁,轻声道:「只要他不来主动招惹,我可以放过他。」 「宁宁,答应我,别把自己置身于危险的境地。」 「你那入魔的表哥,最好别再来往了!」 最后这句话阮天知的口气并不重,但一说出来,他便后悔了。这话逾矩了,他有什么资格,干涉她的交友往来? 想到这里,阮天知心中一痛。往事如烟,而今的他,不再是她的师哥,她也不再是他的师妹。 对她而言,他只是仙尊而已。 他寻思着是不是要解释一句,却听宁宁答道:「仙尊教训的是,我以后会尽量不跟他见面的。」 她在心里补充了句:一个月一次,应该不算多吧。 阮天知心下一松,眉目舒展开来,「那便好!」 说完这事,他早就注意到她手中的指环颜色变淡了,立刻给她加灌了灵力。 宁宁都来不及拒绝,食指上的指环已经闪耀着白光,一副吃得很饱的样子。 「仙尊!」她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跟阮天知分开后,宁宁才发现自己的储物带中,多出了三千极品灵石、三张新做好的传送符和两瓶仙丹。 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第48章 拿人手短 仙尊他是天,是地,是我们的…… 跟仙尊说完话, 宁宁便御剑飞往苍云峰的三省学堂。 这节是剑术课,学堂里的弟子都知道宁宁能用意念御剑,有金丹期的重大嫌疑, 因此跟她过招时难免畏首畏尾。 宁宁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点都不过瘾。她不由感嘆这课上的越发没意思了, 开始期盼她的准师父——静瑄长老能够早点出关。 第84页 刚走出学堂门口, 一张传讯符飞到她面前,黄光闪烁。 宁宁莫名心虚, 左顾右盼找了个没人经过的地方,才接通了创讯。 「姝儿!」顾玄翼声音平和, 却隐含期盼,「午膳准备得差不多了,回来吃饭吧。」 怎么像老父亲催促贪玩的女儿回家吃饭呢。 这吃饭的路途有点遥远啊, 宁宁仰天长嘆,踏上清宁剑前,她翻了翻储物带, 想拿件披风遮下太阳, 就发现多出来的灵石、仙丹和传送符。 仙尊啊,总是在默默地干活。 宁宁顿时感觉自己是有两个老父亲的人, 一个外慈心狠,一个内外都暖。 刚到承禧宫门口, 氂牛肉的香味就飘了出来, 馋得她吞了吞口水, 继续往里面走。 顾玄翼坐在餐桌旁等着她, 他今日穿了件淡蓝色的常服,头髮高高竖起,面带笑意, 看上去比平日亲和许多。 顾玄翼给她夹了块氂牛肉,面带歉意,「姝儿,有许久没尝过家乡的美食了吧,多吃点。」 宁宁有些吃惊,想起第一次和他吃饭的场景,他表面温柔耐心,可你不能拂他的意,不然便会尝到帝王之怒的苦果。 他生来地位尊崇,即位后更是说一不二,言出法随,何时会对人感到歉疚。 顾玄翼唯恐她不自在,也不叫人侍候,给她夹了一块肉,便自己吃了。 宁宁埋头吃饭,氂牛肉筋道,嚼劲十足,她吃得满口生津。等吃饱了,她才发现今日这顿饭格外安静,却没有往常的压抑气氛。 「皇上,我吃饱了。」 顾玄翼目光柔和,问道:「要睡午觉吗?」 她本想吃完就走,但不敢开口直说,担心自己太过无情,顾玄翼会当场翻脸。 没想到顾玄翼会主动问她要不要午睡,她一向吃完饭就犯困,大中午的御剑飞行,也怕自己栽倒下来。要是能睡个午觉再回去,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 「那我去睡了?」宁宁小心翼翼地问,生怕他脸上流露出不快的神情。 「去吧!」这两个字他说得极轻,也极温柔。 宁宁放下心来,进屋睡了。 睡了不知道多久,一个轻柔的女声在她耳旁喊道:「娘娘,该起床了。」 宁宁伸了个懒腰,这一觉睡的她心满意足。窗外阳光明媚,传来小鸟啾啾的叫声,她心情愉悦,精神也饱满了许多。 「我睡了多久?」 「一炷香的时间。」宫女答道:「陛下吩咐了,不能让娘娘睡的太久,怕娘娘睡久了头疼。」 宁宁点点头,往外走去。 起床时没见到顾玄翼坐在床头,她以为他早走了,大剌剌走出去。看到他坐在炕上饮茶,她唬了一跳,立刻又不自在起来。 她寻思着该怎么告辞,才不会惹怒他。 顾玄翼站起身,「睡得好吗?」 「挺好的。」 「嗯。」顾玄翼望着她身上的衣服,笑容浅淡,「你这弟子服,虽然朴素,却很称你。」 「你年纪小,是不该穿那些颜色繁杂的衣裳。」他的眸光有些黯淡,勉强笑道:「姝儿,明日见。」 宁宁怔了怔,才意识到这是放她走了,她赶紧点头,「明天见,皇上。」 离开皇宫的时候,她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几乎要怀疑,顾玄翼是被夺舍了,怎么今日像是变了个人。 承禧宫中,顾玄翼站在院内,望着宁宁离去的方向,久久未回神。 高胜垂着头,在一旁提醒道:「陛下,该回寝宫休息了。」 顾玄翼嘆息一声,「走吧!」 他没有坐步辇,而是沿路慢慢走回去。 途经御花园,风中立了个柔弱的身影,穿着浅绿色的衣裳,背影看着极为萧瑟,哀婉的声音低低吟唱:「只愿君心似我心,必不负相思意。」 顾玄翼停住了脚步,弱柳扶风的身影似有所感,慢慢转过身,朝着他盈盈一拜,「皇上!」 他打量着眼前人,是许久未见的楚妃,「数日不见,楚妃清减了些。」 依稀记得,她原先的身材是纤秾合度,增一分则胖,减一分则瘦。如今腰身纤细,下颌尖尖,反倒不如往日精神。 楚妃抬起盈盈泪眼,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欲语还休,最后化作一句,「妾已两月未曾面圣,难为皇上记着。」 「是吗?」顾玄翼想起两人一起谈笑的日子,却觉得甚为遥远,像是前世的事了。 楚妃没站稳,往一旁倒去,顾玄翼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没事吧?」 「无碍,许是太阳底下站久了,一时晃了眼。」 「嗯!」顾玄翼淡淡应了声,吩咐侍卫和宫女,「送楚妃回宫。」 楚妃一双水眸怔怔望着他,眼中无限哀怨,「皇上,不去妾身处坐坐吗?」 「朕还有奏摺要批阅。」说完,顾玄翼松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楚妃在他身后喊了一声:「皇上可是怨我,没有割取心头血?可我当时并不知……」 「朕没怨你。」顾玄翼答道:「不是谁,都有她那样的勇气。」 楚妃往旁边一歪,宫女扶住了她,劝道:「娘娘保重!皇上只是一时想不开,娘娘今后一定有机会重获盛宠。」 她摇了摇头,没机会了。她知道,她已经永久失去了皇帝的心。 皇后好毒的计策!可惜,害人者终害己,皇后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第85页 想到这里,楚妃忽然没那么难受了,她抓住宫女的手,站的笔直了些。 哪怕失去了皇帝的宠爱,她也是忠勇公的嫡女,这是没人能夺走的骄傲。 * 宁宁习惯性地往星月阁走,快到门口才想起来,屋顶被仙尊和魔尊给拆了。 晚上该住哪了呢,她这样想着,往星月阁的门口又多走了几步。 远远望去,只见一个仙风道骨、白衣飘飘的青年站在梯子上,一个男修给他扶着梯子,还有两个男修在一旁给他递砖头。 走近了才发现,这撸起袖子,在屋顶上砌砖头的人,竟然是仙尊! 见惯了仙尊一层不染、遗世独立的模样,头一次看他这么接地气。宁宁觉得新奇又有趣,不知不觉坐在一旁看了起来。 宁宁看了一会儿,发觉旁边还坐了别人,「灵素师姐,你也在这?」 灵素比她还懵,「宁宁,你啥时候来的?」 就刚刚啊。 灵素激动地抓住她的手,一副泫然欲泣、痛改前非的模样,「宁宁,我错了,我不该帮外人说话。仙尊他是天,是地,是我们的守护神,他的话永远没错!」 宁宁憋不住笑了,这孩子是被洗脑了吗? 「师姐,掌门到底跟你说了啥?」 「没啥,就是要我们把事情经过说清楚。」 灵素托着头,有些郁闷。她交待完后,掌门让哲野也说了一遍,她以为掌门是要他们反省自己的过错,羞愧不已,一直低着头。结果掌门嫌哲野说的不好,又让她说了第三遍,她都快哭了。 抬起头才发现,掌门听的津津有味,听完后捋着假鬍鬚,长吁短嘆,一脸后悔不跌的神情。 把灵素都整煳涂了,不知道掌门到底啥意思。 「掌门让哲野师兄去思过堂面壁七日,两个月内不得离开凌霄峰。本来掌门也要罚我,是仙尊说……说我是女孩子,训诫一下就好,不必罚了。」灵素说着,双颊微微发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然后她又飞快抬起头,语重心长地说:「宁宁,相信师姐,仙尊绝对是良配。」 她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仿佛下一刻要去炸碉堡,「自古正邪不两立,你那什么入魔的表哥,只会以色惑人,我就是被他的容貌给欺骗了!」 「说到容貌,我们仙尊也是一表人才,总之,选择仙尊,绝对没错!」 宁宁啼笑皆非,「师姐,你确定仙尊只是帮你求了个情?」 灵素理直气壮地反问:「不然呢?」 当然不止,仙尊说她平时照顾宁宁辛苦了,给了她五百颗极品灵石做报酬,而且每个月都有。不仅如此,仙尊说她一直没突破,是因为体内有杂质,送了她一颗一品培元丹疏通经络,还赠送她一本剑谱。 剑仙送她的剑谱啊,这是何等的荣誉,多少人抢着要!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拿了仙尊那么多好东西,当然要为他美言几句。 更何况,仙尊本来就是好人嘛! 宁宁想起还要找掌门认错,跟灵素告别后,就往议事堂的方向去了。 她准备把跟仙尊说过的故事,一字不落地再说一次,撒谎就是要每一遍都说的一模一样,才能滴水不漏。 谁知掌门根本没提这事,他笑呵呵地说:「宁宁啊,你师父出关了,明天我打算给你安排个拜师典礼。」 宁宁惊讶道:「我师父出关啦,什么时候的事!」 范虚一脸高深莫测的神情,「就是你不在的这几日。」 宁宁无端紧张起来,「那她现在在哪里,我要不要先去拜见一下。」 「不用了,明天你打扮的漂亮些就行,到时候见也是一样的。」 打扮得漂亮些?她不就穿着这身蓝白弟子服,扎好头髮,还能怎么打扮? 宁宁觉得静瑄长老的名字听着就很严肃,肯定不喜欢小姑娘花枝招展的。她还是别听掌门的了,明天确保自己的仪容仪表干净整洁就行。 她也是要有师父的人了,开心! 第49章 拜师大典 她就知道,掌门就是个护叔宝…… 由于星月阁的屋顶还在修缮中, 凌霄峰的女弟子们晚上住在后山的灵洞里。 掌门特地问了宁宁,凌霄峰内还有其他的居所,她要不要住。 宁宁很干脆地拒绝了, 那些空房都是出远门的长老们居住的,她才不要又搞特殊。上次占了大师姐的房间, 已经够不好意思的了。 这一晚, 宁宁和灵素拼了一个灵洞,一晚上宁宁都在听灵素变着花样夸奖仙尊, 她都怀疑小姑娘是不是被仙尊收买了。 她开玩笑地问了句,灵素立刻否认三联:我不是, 我没有,你别胡说! 临睡前,宁宁走出灵洞, 望着天上的一轮圆月,不由想起惊墨。他现在应该是泡在星空海里,也不知道她给的茶水, 他有没有喝, 其实那比他泡着星空海还要管用。 一夜无梦,次日一早, 宁宁起床打扮,特地把头髮梳的一丝不苟, 一根头髮丝都没掉出来。确认自己的仪表挑不出毛病后, 她才放心地出了门。 天胥门的拜师仪式非常正式, 徒弟要爬上一个登天梯, 总共一千个台阶,一步步走上去,不得使用外力, 寓意拜师是登天的第一步。师父在最上端候着,徒弟爬上去后,在众人的注视下,行拜师礼,敬师父茶。师父喝了拜师茶,两人便正式确认师徒关系,拜师仪式到此结束。 第86页 宁宁一向体弱,又缺乏运动,所以早早来到登天梯下面。拜师礼定在巳时,她提早半个时辰就开始爬。 一千个台阶,一级一级上去,她累得要命,却不能半途休息。爬山还有缓冲的平台,登天梯却是直上直下,且阶梯又窄,最多只能容纳两双脚,一旦停下就有摔下去的风险。 她只能咬着牙,一口气不停歇地往上走。 眼见着走上了最后一级台阶,宁宁体力不支,差点倒下,一双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她。 宁宁抬头一看,「仙尊,你怎么在这?」 尽管两腿直打摆子,她还是尽力站直了身体,她得给师父留一个好印象。 阮天知见到她亦是微微吃惊,「今日拜师的徒弟是你吗?」 范虚只跟他说,要他来主持今日的拜师典礼,却没告诉他拜师的徒弟是谁。 他记得,宁宁的师父是静瑄长老,尚未出关,不由疑惑地看向范虚。 范虚笑嘻嘻地走上前,「没错,没错,今日拜师的是宁宁。」 宁宁一脸茫然,在登天梯上扫视了一圈,问道:「掌门,我师父呢?」 范虚咳了两声,介绍道:「宁宁,这位就是你的师父,阮天知。今后你可以改口喊师尊了!」 宁宁:?? 阮天知:?? 两人露出同样惊愕十足的表情,唯有范虚喜不自胜,觉得自己的安排简直完美。 大意了!宁宁忽然想起来,掌门同她说过,要让她拜仙尊为师,当时她说的是等仙尊出关再议。后来,掌门没再提起这事,她以为已经不了了之,谁知道今天整了这么一出。 她就知道,掌门就是个护叔宝,根本没安好心! 「掌门,这不合适吧?」宁宁踟蹰着说。她如果拜了阮天知为师,跟掌门就成了同辈,她还成了哲野和灵素的师叔,总感觉怪怪的。 「师侄,我也觉得不大合适。」阮天知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范虚一时间有些尴尬,他环顾四周,用商量的语气说:「大家都看着呢,两位要不,给范某一点面子?」 宁宁看到两旁密密麻麻的群众,没有上千也有几百,登天梯上坐着的还有其他各峰的峰主和长老,都来围观她拜师,确实有些下不来台。 这是赶鸭子上架啊! 「我曾立过誓,今生不收徒弟,所以……」阮天知转向她,歉然道:「宁宁,抱歉了!」 宁宁正想说没关系,阮天知又继续道:「但我可以代替我师尊收徒弟!」 宁宁:「……」 范虚:「……」 最后,从登天梯下来的时候,宁宁稀里煳涂的成了仙尊的师妹,掌门的师叔! 她深深怀疑自己做了个荒唐的梦,然后就见灵素朝她跑过来,「宁宁!哦,不!对不起,宁师祖!」 宁师祖! 啊,头疼! 方才围观拜师的弟子纷纷上前向宁宁问好。 「宁师祖好!」 「宁师祖好!」 …… 宁宁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不是做梦。 范虚精神恍惚,脚步虚浮,从宁宁身旁走过,她忍不住调侃:「范师侄,你这是要去哪?」 范虚擦了擦头上的汗,「回师叔,我怀疑自己中暑了,准备回去歇息。」 他走了两步,忽然又转过身来,「对了,宁师叔,你现在的身份不同往日,不能再住星月阁了,我现在就去为你安排新的住处。」 宁宁身后传来一声低笑,她回头一看,「仙尊!」 阮天知轻声笑道:「还叫仙尊吗?」 「师……师兄?」宁宁试着叫了一声,然后捂住了脸。 她平日里喊哲野师兄喊的可熘了,喊阮天知师兄,却怎么喊怎么奇怪。总感觉自己占了仙尊的大便宜,不,准确来说,她是占了整个天胥门的便宜! 这就是登月碰瓷的感觉吗? 魔幻,太魔幻了! 几个长老走过来,纷纷垂首喊道:「仙尊好,宁师叔好!」 宁宁手足无措,看着那几个神情严肃的「师侄」,不知该作何反应。 然后就见那几个长老小跑上前,低声骂范虚:「掌门,你这事怎么办的?」 「师兄,你是不是脑子抽了,没事给我们找个小姑娘当师叔!」 「我看你是老年痴呆了,掌门也别当了,快快退位让贤吧。」 …… 明明是仙尊的主意,可那几位长老忌惮仙尊,在他面前不敢说什么。只能对着不靠谱的掌门抱怨。范虚自知理亏,也不反驳。 宁宁在后面忍俊不禁,「仙尊,你说掌门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让他护叔宝! 宁宁忽然想到,以后她也是掌门的师叔了,不知道掌门今后会不会也护着她。这样想想,心里还真是有些美滋滋的。 她回头去看仙尊,脸上洋溢着笑容。 阮天知望着她的笑脸,微微出神。半响,他抬起手,摸了摸她梳的一丝不苟的髮髻,轻声笑道:「是啊,师妹。」 宁宁的心漏跳了一拍,为什么「师妹」两个字从仙尊嘴里说出来,与旁人不同。 似乎,分外温柔! 中午在皇宫用午膳时,宁宁想起早上的事,忍不住笑了好几回。 顾玄翼看了她几眼,问道:「什么事这么好笑?」 第87页 「没什么,宗门里的事。」宁宁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笑,赶紧敛了笑意,专心用膳。 「姝儿在天胥门,过得很愉快吗?」顾玄翼藏了一句话没说:是不是比在皇宫愉快许多? 「是啊!」宁宁真心实意地夸起了自己的宗门,「宗门上上下下都很好,我很开心。」 顾玄翼忍住心头的躁意,继续问道:「修真界和人界相比,除了能够得道成仙,还有什么让姝儿觉得很好的地方吗?」 宁宁放下碗筷,认真回答:「在修真界,没有男女之别。女子不需要依附于男子,男子也不会轻视女子。男子可以救女子,但是实力强大的女子同样可以解救男子!」 「在人界,男女平等就是个笑话。」宁宁嗤笑了一声,突然意识到不太对,她小心地看着顾玄翼,「皇上,我只是叙述修真界和人界的区别,一时忘形随口胡诌,你不会生气吧?」 她真是嫌命长了,居然在人界最高统治者面前说男女平等。她面前的这位,可不就是不平等世界的最大受益者! 「不生气,只是听着有些新鲜。」 他自小接受的就是男尊女卑的思想,突然有人跟他说,男女生来就是平等的,换了其他人,他只会觉得对方是脑子坏了。 但这话是姝儿说的,她脸上荡漾的笑意,不似有假。 顾玄翼不去思考这话带给他的冲击,而是继续问道:「修真界一心追求成仙,他们会摒弃七情六慾,断情绝爱吗?」 他问出这个问题,心中微觉诧异,也不知自己是想听肯定的答案,还是否定的。 「不会啊,神仙也可以成亲生子。」宁宁说道:「在修真界,相爱之人会结成道侣,都是一对一的,不像人间的男子是三妻四妾。」 一对一? 顾玄翼深吸一口气,心情似乎更加躁郁了。 第50章 新居 桃林深处,静静伫立着一间小木屋…… 顾玄翼思来想去, 觉得此事甚为荒诞,「若女子无法生育,男子也只娶一个吗?」 宁宁想说女人又不是生育的工具, 可现代社会都有很多男子口口声声「老婆不能生孩子我娶她干嘛」,更何况顾玄翼还是封建社会的君主。这种理念对他而言, 太超前了, 他应该很难理解。 她只能继续用修仙界举例:「两人相遇相知,彼此相悦, 才结为道侣一起同行,有没有孩子并不是先决条件。」 「当然了, 也有人很在意,必须要有孩子;也有人不甘寂寞,接受不了唯一的伴侣。但最后的结果都是相互选择, 只要彼此接受就没问题。」 顾玄翼眉头皱的更深了,他沉思了片刻,缓缓问道:「姝儿, 依你看来, 一个位高权重妻妾成群的男子,和一个平平无奇只娶一人的男子, 哪个更受女子欢迎?」 「这个还是看个人需求吧。」宁宁托腮想了下,「如果那名女子看中的是荣华富贵, 不在意独一份的爱, 当然会选择前者。可若那女子不在意身外之物, 只求相知相许, 也许会选择后者。」 宁宁眨了眨眼睛,「皇上,其实优秀又专情的男子才是女子的首选。」 虽然天底下的男子, 大多既没有钱,也给不了爱。 但是谁都想要更好的,有钱又有爱自然最好。 顾玄翼想起宁宁之前说过自己一心修道,不爱权力和地位。他莫名感到心慌,「姝儿,你们掌门如今多大年纪?」 「掌门?」宁宁奇怪他怎么会问起这个,「他应该是三百多岁了。」 顾玄翼松了口气,三百多岁,应该连曾曾曾曾孙子都有了。 「对了,你们宗门还有年纪稍小,但是很出众的男子吗?」 「啊?」宁宁懵了,这个谈话的走向是怎么歪成这样的。 她听说上了年纪的叔叔阿姨,都喜欢给小辈介绍对象,顾玄翼难道是想当媒人。 她狐疑地看了看顾玄翼,他不是才二十多岁吗,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爱好? 「我有一个师兄,今年好像三十多岁,他也挺不错的,年纪轻轻就结了金丹。」宁宁摸不清皇帝的意思,又补充了句:「但我那位师兄,一心只顾练剑,不懂风月之事。」 就哲野师兄那个不开窍的呆子,还是别误了哪个公主还是郡主的终身了。 顾玄翼彻底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 好在哪里?宁宁越发搞不懂,大概是她吃完饭头昏脑涨,不会思考了,都跟不上他的节奏。 趁着宁宁睡午觉的功夫,顾玄翼取出了陆昭的传讯符。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这宗门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其他可疑的男子。 「陆少侠,朕想向你请教一下,天胥门中年轻有为的修士多吗?」 「不知皇上对年轻有为是怎么个定义?若是按照人界的年龄去算,应当没有几个。可修士能驻颜不衰,依我们看来,五百岁以内都算是年轻的。」 「譬如在下,虽不才,但也算是箇中翘楚了。」 顾玄翼沉默了片刻,问道:「陆少侠如今多大年纪?」 「回皇上,我在人间算是个老头子了,在修真界只能算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今年正好八十九岁。」 顾玄翼微微一颤,险些站不稳了。 宁宁一觉醒来,精神饱满,准备跟皇帝打声招唿就回天胥门。 顾玄翼果然还在外头候着,没等宁宁说话,他开口就说她独自在外修炼,无人照顾饮食起居,指了两个宫女,让她带在身边侍候。 第88页 宁宁连忙拒绝,这是生怕她不够招摇啊。 她今早刚「荣升」天胥门众弟子的祖师辈,下午就大摇大摆带回两个宫女。 天,无脑女配都没她这么作死的。 宁宁以阿拉黛为例,论证寻常人在天胥门不好生存,婉拒了皇帝的好意。顾玄翼退让一步,说是带上一个宫女也好。 宁宁摆摆手,推脱有事要先走,逃也似地离开了皇宫。 御剑飞离皇宫后,宁宁才咂摸出味来。顾玄翼这是想远程监视,派个宫女跟着她探消息呢。 啧啧,狗皇帝,果然阴险! 还好没着了他的道,宁宁一路感嘆着回了天胥门,突然不知道该去哪里。 她莫名其妙成了祖师辈,学堂是上不了了,星月阁没修好也不能待。 想了想,或许她该找她的「新师兄」问问情况? 仙尊怎么就变师兄了呢,怀着微妙的心情,宁宁取出了阮天知的传讯符,「仙尊,你在哪呢?」 她还是习惯喊仙尊,一时间改不了口。 好在阮天知没有揪着这点不放,他轻笑了一声,似乎很愉悦的样子,「宁宁,快过来。」 清冽温润的声音从传讯符的传出来,如泠泠泉水,却莫名带着一股温热的气息,宁宁感到耳朵有些酥麻。 宁宁的新居,叫沐云阁。 沐浴在云朵之下,这个名字听着就让人有想像力。她照着阮天知给的线路寻过去,先是看见一条流水潺潺的小溪,接着是一片桃林,时值深秋,本该是光秃秃的枝丫,却盛放着朵朵粉色桃花。 宁宁迷失在如梦似幻的桃林之中,她这是闯入了人间仙境吗,怎么之前没发现凌霄峰有这么美丽的地方? 是了,这里距离仙尊的悠知阁很近,仙尊不喜外人打扰,所以这一片被划成凌霄峰的禁地,除了仙尊和掌门外,其余人不得擅入。 从前宁宁路过的时候,也想过悄悄进去看一眼,但每次都被结界挡在了外头,没想到里面有这样的风景。 她这次一路走来,没有碰到结界,应该是仙尊提前撤掉了。 桃林深处,静静伫立着一间小木屋,门前有一个木头和绳索搭建的鞦韆。 完全是梦想中的小屋啊! 宁宁没急着进门,而是坐在鞦韆上盪了起来。 鞦韆吱呀吱呀地响起来,树上的桃花飘落,宁宁伸出手,手心接住了一片粉色花瓣。 阮天知原本在屋内忙碌,听到响声,走出来,便看到了这副景象。 桃树下的少女轻快肆意地盪着鞦韆,小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桃花,眼睛亮如晶石,小嘴微张,粉嫩的脸颊和桃花相得益彰。 这大抵就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阮天知默默站立,不愿出声打扰这美好的画面。 宁宁先发现了他,她从鞦韆上下来,有些忸怩地走到他面前,「仙尊,我来了。」 阮天知点点头,「嗯,进去看看。」 这木屋是吊脚楼的构造,四角有粗壮的木桩扎进土里,底下悬空。宁宁随着阮天知走了几层台阶上去,经过走廊,来到屋内,正中央是堂屋。左侧第一间是书房,里面摆着几本剑术、道法一类的书,还有一些零碎的话本。左侧第二间是茶室,内设案几、蒲团。右侧只有一间大卧房,两米宽的大床,床尾处还挂着一个小吊床。 最后,阮天知引着她来到了后院的一片空地,「这是给你练功的地方。」 宁宁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仙尊,这个屋子原来是给谁住的啊?」 住在这样的地方,也太幸福了。 阮天知微微垂眸,「宁宁,没有人住过,你是第一个入住的人。」 「啊,这房子总不会是凭空冒出来的吧?」 没有好几年的功夫,怎么也建不出来这样的房子。 阮天知没有回答,他有三百年的悠悠岁月,如此漫长的时间,除了闭关,建仙女观,还可以做许多事情。只是他从来不说,天胥门的人也从不知道。 「宁宁,今后都由我代替师尊教你剑术,你可愿意?」 「愿意,当然愿意。」宁宁笑着回答。 仙尊太有礼貌了,教她还要经过她的同意。 这个下午,宁宁跟着仙尊在宁静的后院,学了几个法诀,和几招剑法。 晚上,宁宁躺在两米宽的床上,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居然是有房一族了,还是不用还贷不用交税的那种。 幸福来得有些突然! 正准备入睡,一张黑色的传讯符飞到她眼前,一个略微嚣张的声音叫道:「没睡吧,丁丁!」 宁宁有些懵,她只记得自己给惊墨留了传讯符,却不知他何时也塞了张传讯符给她。 还有,说好的叫她宁宁呢,怎么又变回这个称号? 「姝儿!」 「宁宁!」 「不许这样叫我!」宁宁对丁丁二字有阴影,只顾着反驳惊墨的称唿,说完才后知后觉还有两个声音叫了她。 她侧过头,发现一张闪着黄光的传讯符,和一张闪着白光的传讯符飘在床头。 这两张传讯符随着她的目光转动,和黑色传送符并列在她面前。 顾玄翼/阮天知:…… 顾玄翼:「为何,朕不是一向这样称唿你吗?」 阮天知:「那就叫师妹?」 第89页 惊墨:「上次被你赶走,给本尊留下了巨大的心灵创伤。想让我叫你宁宁,除非你明日就到魔域来看我。」 宁宁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眼前的三张同时接通的传讯符,心里有点慌。 她该先回答谁的问题? 第51章 另类修罗场 仙尊/魔尊/人皇:滴滴,…… 宁宁咽了咽口水, 目光在三张传讯符之间来回巡睃。 这三个人,为什么,会同时找她? 顾玄翼没等到宁宁的回答, 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开口,又继续问道:「莫非姝儿是希望, 朕喊你爱妃?其实朕一直希望这样唤你, 只是之前怕你不喜。」 宁宁最怕顾玄翼自作多情,连忙回答:「不是。」 阮天知有些疑惑, 「不喊宁宁,也不喊师妹吗?那该喊什么……」他的声音逐渐低下去, 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看来这三张传讯符之间相互听不到,宁宁心口略松了松,要是他们能听见对方的声音, 她就完蛋了。 惊墨冷笑一声:「哼,别以为你不来找我就没事,你很快就会见到我了。」 宁宁闻言身子抖了抖, 在屋子里张望了一圈, 门窗都关的紧紧的,屋里没有人, 也没有一团黑雾出现。她确认了好几遍,才安下心来。 魔尊说的这话, 感觉比网友说要顺着网线爬过来找她还可怕。 顾玄翼有些迷惑, 接着问道:「那朕喊你清儿好吗, 或者你喜欢朕唤你柔淑?」 阮天知则不再纠结称唿的问题, 转而问道:「新居住的还习惯吗,有没有缺了什么?」 眼前的三张传讯符,排列的整整齐齐, 仿佛是三位面试官。虽然彼此看不见,宁宁还是坐的标准又乖巧,最后保守地答道:「还行。」 惊墨轻嗤一声,笑道:「你果然还是想着本尊,这是不是人们常说的,心在曹营身在汉?」 是你个头,又没回答你! 顾玄翼更加困惑了,最后也决定忽略掉称唿,直入主题:「朕这么晚找你,是因为白天你说的事情,朕仔细想过了……」 阮天知:「要是有什么缺的你跟我说,今天太匆忙,就怕有不周全的地方。」 「朕或许可以做到,但需要你给朕一些时间。」 宁宁捂住额头,白天她说了啥事情,她好像没要求顾玄翼做什么啊。 她揉了揉脑袋,「行……吧?」 顾玄翼欣喜道:「姝儿,朕会妥帖处理此事,你等着朕。」 阮天知:「明天巳时,我来教你剑法,这个时间可以吗?」 惊墨道:「既然你这么想我,本尊便屈尊降贵一次,明日若是有空就去寻你。」 「好啊!」 「别来!」 阮天知和惊墨是前后说的话,宁宁先问答了阮天知,之后听清了惊墨的话,又赶紧补了后一句。 宁宁一个脑袋两个大。 惊墨轻声笑道:「怪不得都说女人口是心非,你这一会好,一会别的,可真叫本尊为难。」 阮天知的声音逐渐低落,「宁宁是不希望我过去吗,还是时间不对,是太早还是太晚?」 顾玄翼再次疑惑了,「朕并非是要去找你,你听错了。」 …… 宁宁越发头疼,脑袋嗡嗡嗡的,根本听不清他们都在说些什么,她丢下一句,「我要睡了,再见!」 然后一口气挂断了全部的传讯。 世界顿时清静下来。 她似乎,被迫当了海王。 海王养那么多鱼,肯定很容易翻车吧。不知道海王翻车会怎么样,会被鱼儿们咬死吗? 宁宁打了个寒颤,她得小心再小心,千万不能被他们发现。 她小心翼翼地把三张传讯符收起来,分开存放。传讯符就是这点不好,都不会占线,居然全部接通了。要是下次再跟他们传讯,她得仔细看看另外两张有没有飞出来。 感嘆了一番海王的不容易,宁宁终于躺在床上睡着了。 可能是睡前大脑过于活跃,这一晚,宁宁睡得并不安稳。 睡梦中,她来到了荒郊野外,变成了一只嗷嗷待哺的小羊羔。在她面前,站着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一个白人、一个黄人和一个黑人,他们都争着抢着要买她,为此吵的不可开交。 她被白人、黄人、黑人轮流抱来抱去,身上的毛都快被撸秃了。 一旁的羊贩子看不下去了,开口说让他们打一架,谁打赢了就卖给谁。 白人取出一把剑,黑人拿出一把刀,两人开始互砍。黄人没有武器,他使用召唤术,召来了一头怪兽。 怪兽的身体比大海还宽,它一张嘴,就把他们一群人全给吞了下去。 宁宁从梦中惊醒,流了满头的汗。她拍了拍胸口,吓死了,幸好是梦! 千万不能让这三个人碰到一起去! 宁宁心有余悸,时间尚早,她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她推开窗,想看看清晨的桃林,便见到仙尊一身白衣,长身玉立,站在门前的一棵桃树下。 桃花纷纷飘下,片片花瓣落在他的肩膀上,流连忘返,最后只能掉落在地上,没有一片花瓣能长久停在他身上。愈发显得他遗世独立、纤尘不染。 景美人更美! 你站在窗外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窗内看你。 宁宁想试试,自己就一直这么盯着,能不能把仙尊给盯回头。 第90页 她盯着仙尊的背影看了许久,仙尊就跟被人施了定身咒似的,一动不动。宁宁打了个哈欠,深深怀疑他是不是站着睡着了。 「仙尊!」宁宁最后还是喊了一声。 阮天知回过头,神情微微诧异,宁宁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一双清浚浚的眸子渐渐漾出笑意,他神情温柔地望着她,「师妹,你醒了!」 宁宁点点头,就要往外跑,跑了一半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洗漱。 昨天跟仙尊学了清洁术,今早正好派上用场。宁宁右手捏了个诀,全身上下像是被神水洗涤了一遍,身心舒爽,整个人仿佛都圣洁了许多。 阮天知微笑道:「今日怎么起的这样早?」 「哪里,你比我早多了。」宁宁发觉仙尊近日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也乐得引他多多说话。 阮天知的笑意淡了些,「我一向睡的少。」 「昨晚你说巳时不合适,我也不知道你是嫌早,还是嫌晚,左右无事,就先在这等着。」 宁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三省学堂平时也是巳时开课,她觉得这个时间最合适了。 昨晚还不是因为惊墨瞎打岔,她才慌张地断了传讯。 天刚破晓,晨曦微露,两人身上都沾了些霞光。宁宁其实是不喜闻鸡起舞那一套的,她最爱睡懒觉,早起了身上也总是懒洋洋的。 今早她的精神倒是不错,又出来见了人,不好再回去睡回笼觉了。她索性就跟仙尊学起来,顺便也能追补一下前面落下的功课。 阮天知考了她昨日教的几个法诀,宁宁一一做下来,动作顺畅无比。 「师妹甚有慧根,学什么都是一点即通。」 这话是在夸她,她听了却有些惭愧。宁宁自知并不是学霸,也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她从前不管学什么总是要下一番苦功,才能有成果。 现在之所以这么熟练,大概是因为保有宁姝清的身体意识。 在擂台上被逼出意念御剑之后,她便隐隐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小师妹的修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体内会有一层屏障,相当于是将她的能力封印了起来,遇到紧急情况才能逼出一些潜力。 其实她这些日子遇到的紧急情况也不少,但每次总有人护着,所以也就停滞不前。 可惜圣女的幻幽铃失落了,不然她还能试试自己有没有圣女的法力。 阮天知夸完了,又教了宁宁几招制敌的剑法。 仙尊教的认真,宁宁学的也认真,不知不觉就到了午时。 宁宁抬头看向皇宫的方向,这个时间,御膳房的菜色做的差不多了。她要是再不出发,过一会儿,顾玄翼就该发传讯符催她了。 宁宁收了剑,不太好意思地说:「师兄,我要去吃饭了,要不我们下午再练吧。」 「你还要吃饭?」阮天知有些诧异,而后笑了一声,「是我疏忽了,想吃什么,我跟你一起。」 宁宁不安地揉搓着大拇指,寻思着该用什么藉口拒绝。 仙尊教了她一早上,按理说,她是该请他吃饭的,怎么还能拒绝他的邀请。 阮天知见她犹豫不决,眸光渐渐黯了下去,「不方便吗?」 宁宁咬了咬嘴唇,可恶,顾玄翼怎么把她的午饭时间全都预定了。 不行,以后找到机会她要抗议才行。 总不能一辈子都陪他吃午饭吧。 「师兄,中午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宁宁嗫嚅着说:「要不晚膳我们再一起吃,好不好?」 阮天知有些失望,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嗯,那你去吧!」 宁宁没有立刻御剑飞行,而是慢慢往前走去,一路上她回头了好几次,直到看不见仙尊的身影,才踏上了清宁剑。 虽然她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是每次拒绝仙尊,总觉得很内疚。 不知道别的妈妈是怎么做到理直气壮偏心的,她就不行。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喝,现实中的父母,总会偏爱喜欢哭闹的崽,而忽略乖巧懂事的娃。 可她看到大儿子不争不抢、默默付出,却觉得心虚内疚,感觉要给他更多的爱才行。 宁宁苦恼地来到皇宫,吃饭时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顾玄翼夹了一筷子鱼肚皮上的肉,放进宁宁碗里,问道:「姝儿,是今日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宁宁无意识地点了点头,反应过来后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是,不是,很合胃口!」 为了证明这点,她把碗端起来连扒了几口饭。瞥见顾玄翼用怪异又好笑的眼神望着她,宁宁又放下了碗。 她在皇宫里吃饭,从来不敢把碗端起来,担心不够文雅,会被说成没规矩。 顾玄翼笑了笑,「姝儿,是有心事?」 宁宁盯着顾玄翼看了半响,眼睛陡然亮了起来。她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事还有谁比三宫六院的皇帝更有经验? 「皇上,我想问问,你平时是怎么管理那些妃子的?」宁宁虚心求教,「就比如说,时间上冲突啊,或者争风吃醋啊,该怎么维持表面的和谐?」 顾玄翼的笑容僵在脸上,仿佛被一刀插在了心口。 第52章 被抓包了(三更合一) 你究竟有多少个…… 原来她心事重重, 是因为这个。 顾玄翼轻轻握住她的手,「姝儿,你别忧心, 朕答应你的事,会尽力做到!」 第91页 他很想说自己一定会做到, 可人生在世身不由己, 就算他是皇帝,也不是什么都能随了自己的心意。 朝中局势复杂, 后宫的每个嫔妃都牵扯到一方势力,他要面对的困难还很多! 宁宁稀里煳涂的, 都不知道顾玄翼答应了她什么。她不是在向他请教吗,不过顾玄翼这一脸痛苦又隐忍的表情,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 看来后宫三千也不是很快乐的事。 她敷衍地应了两声,将手慢慢抽了出来。 顾玄翼心口一疼,面色逐渐阴沉, 接下来没有再说一个字。 宁宁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丝毫没有察觉到顾玄翼的异样,她吃完饭后, 甚至不想午睡了,直接跟他告辞。 顾玄翼郁结于心, 没说什么, 就让她走了。 宁宁踏上清宁剑, 和往常一样朝着天胥门的方向飞去。 倏忽间, 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乌云密布,周围一下子全黑了。她看不清前方的路,心情蓦地紧张起来。 黑云越来越多, 宁宁不敢轻举妄动,在空中停下来。她将一张符纸捏在手心,若是过一会儿乌云还未退散,她就使用传送阵。 脚下的清宁剑忽然开始抖动,像是害怕得颤抖,又像是在低声呜咽。宁宁正想出声安抚,清宁剑骤然翻转,她一个猝不及防,自高空中坠落下去。 宁宁本能地发出一声悽厉的尖叫,叫到一半她镇定下来,这事她经歷得多了,不像从前那么慌张。 她用意念感应手中的指环,白色光圈在食指处浮动。 她正准备转动指环,身体忽然落入一个宽大的怀抱。 抱住她的那双手渐渐收紧,将她牢牢锁在怀里,宁宁却安静下来,收起了符纸。 宁宁无奈地嘆了口气,「魔尊大人,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魔尊之前在魔域抱过她,她当时虽然意识不清,但依稀记得这种感觉。 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已经前后被四个男的抱过了。 顾玄翼身上是浓郁的男子气息,千羽是甜甜香香像奶油一样的味道,阮天知则是淡淡的竹叶清香。 至于惊墨,他身上的味道难以形容,非要形容的话,清冷凛冽的风最为合适。 他的身体总是那么冷,每次被他抱着,宁宁身上就像裹了一条冰毛巾,忍不住打哆嗦。 「上次看你抱那傢伙抱的那么紧,本尊也想试试。」 记仇的傢伙!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想问,为什么从高空中把我摔下去,很吓人的!」 「哼!」惊墨口气不善地说:「不是你不愿意来魔域,本尊才亲自过来看你吗?」 「昨晚明明很欢迎,现在又是什么态度?」 不是,你说话归说话,别勒着我啊!宁宁无语,她啥时候表示欢迎了,明明让他不要来。 「魔尊大人,你能放我下来吗,把这些乌云也消了行不行?」宁宁无奈极了,「我们就不能堂堂正正地相见吗,为什么非要在黑暗中对话?」 她话刚说完,只听一声哂笑,抱着她的手突然就松开了。 「啊啊啊!」宁宁发出一连串尖叫,然后发现自己的屁股稳稳落了地。 「至于吗?」惊墨冷哼一声,「摔个屁股墩把你叫成这样。」 宁宁站起来,揉了揉屁股。虽然是有点疼,但没有她喊的那么疼。她那不是以为自己被他从万里高空摔下去,才喊的撕心裂肺嘛,谁知道已经落地了。 明明上次在客栈的时候,两人都说好了彼此尊重,这才两天不见,他怎么又打回原形了? 宁宁抬头看他,此时的惊墨是青年模样,肩膀平直,胸膛宽广,身形高大,比起少年时期健硕许多。 看来星空海的疗效不错,他已经恢復了。 他的眉目凌厉,如刀削一般,不说话时就透着一股压迫感,生气后更是周身散发着恐怖幽深的气息,令人不敢靠近。 宁宁面对这样的他,心情不禁忐忑起来。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昨晚的传讯内容,不满地说:「尊上,你这就不讲理了啊,我明明是担心你的伤势,才让你赶紧回魔域休养,你怎么还怪上我了?」 「真是好心没好报,我关心你,还要被你这样捉弄。」宁宁抱怨了一通,开始打量四周的处境。 他们已经出了城,落在一处山路上,周围都是树木野草,一个人都没有。看到前方有个亭子,她晃晃悠悠地走了进去。 坐在石凳上,她的头还有些晕眩,虽然已经脚踏实地,方才的失重感却没有完全消失。 惊墨走上前,周身散发着寒凉幽深的气息,他冷冷望着她,目光如电,口气像在质问又像是在恐吓,「丁丁,你究竟有多少个老相好?」 宁宁打了个寒颤,她托着晕乎乎的头,微微皱眉,「一个都没有!」你别胡说了行不行。 「你连续三天中午去皇宫。」惊墨停顿了几瞬,冰冷的目光如同毒蛇缠上宁宁的脸,「不是去会相好吗?」 宁宁本想来个抵死不认,可他把时间说的这么准确,让她觉得抵赖没有意义,索性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去了皇宫?」 「别忘了!」惊墨上前一步,抬起她的下巴,「你身上流有我的血。」 她心里咯噔一声,这血难道还有定位的功能? 还有,别说的这么不清不楚!什么叫流有你的血,只是有你的一滴血,说的我好像是你女儿一样。 第92页 对上那双极具压迫性的眼睛,宁宁满腹牢骚说不出来,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柔声道:「尊上,我答应过你,每个月十五都会去找你,我会信守承诺的。」 你就乖乖待在那,平时别来找我麻烦行不行,我一定帮你把伤治好。 「一月一次?」惊墨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天笑了几声,捏着宁宁下巴的手却更加用力了。 他笑够了,将宁宁的脸摆正,强迫她直视自己,「你跟那个仙尊日日相对,朝夕相处。又跟这个人间的皇帝每日一会,怎么跟我……就成了一月一次?」 他轻翘嘴角,脸上挂着自嘲的笑容,笑意却未达眼底,眼神愈发冰冷锋利,「本尊不知,是有什么地方,比不上他们?」 宁宁的下巴快被他捏碎了,她求饶道:「尊上,有话好好说,你先放手!」再不放手,我的下颌骨就脱臼了。 惊墨松开了手,眼神阴鸷,话题一转,冷声问道:「认识祭轨吗?」 季鬼?那是谁? 宁宁摇摇头,答道:「不认识。」 惊墨冷笑,「看来你没去过冥界,来不及勾搭鬼王。」 宁宁:…… 她已经气得快冒烟了。 不是,她犯得着勾搭一只鬼吗? 「没关系,六界的王我都可以陪你看一遍。到时你就会发现,还是本尊最为优秀。」 惊墨双手负在身后,高昂着头,神情倨傲。 「水性杨花没关系,人嘛,总想要最好的,是该多对比,之后收心就好了。」 「你勾搭的那些,虽比不上我,但好歹都是些王者,总算没有堕了本尊的威名。」 虽然他恨不得把那些男人的头骨碾碎,但是他现在表现的够大度了吧。他就不信那两个小子能像他一样能装。 那个善妒的人皇,哼,他装也装不出来。 宁宁揉了揉太阳穴,庆幸她没有多写几本书。 男人多真是太麻烦了,天天争风吃醋的,真让人吃不消。 那个叫季鬼的,名字听起来就不好惹,还是个鬼王,她才不会没事找事去招惹。魔尊特地提起他,这肯定不是个善茬,她默默祈祷,可千万别碰上这号人物。 「怎么不说话?」惊墨背对着她问道:「不会是被本尊感动哭了吧?」 他说话的同时转过身来,宁宁来不及做出哭的表情,只好继续揉头。 为了不辜负他的伟大演讲,还想给他表演个一秒落泪呢,可惜他不给机会。 「头疼?」惊墨锐利的目光扫过来,「听本尊说话,你头疼?」 对,你搁那叨叨叨的吵死了。 「不是!」宁宁敢怒不敢言,低声解释:「这是高空摔下来的后遗症。」 「后遗症?」惊墨眉头微蹙,「为何你总说些本尊听不懂的话。」 宁宁不想理他,也懒得解释,继续揉自己的太阳穴。惊墨走到她面前,口气冷硬地说:「我来帮你。」 他伏低身子,两根大拇指粗暴地按在了宁宁的太阳穴上。 「啊!」宁宁发出一声土拨鼠尖叫,「好疼,快放开我的头!」 他这一出手,宁宁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不保了,他这是想徒手捏碎她的脑壳吗? 「干什么,你真想把我变成丁丁啊?」宁宁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惊墨居然被她逗笑了,他笑了几声,还不忘表扬自己,「没想到我还挺有才的,这名字是挺好笑。」 呵呵!宁宁配合地干笑两声,起名鬼才你倒是很得意。 「还让不让我给你按了?」 「那你轻点!」 「真麻烦!」惊墨不耐烦地说,手上的力度却放轻了许多。 「对对,就是这样,这样舒服!」 两人离得太近,宁宁的视线扫过他凌厉的眉眼,高挺的鼻樑,清晰的下颌线,突出的喉结,最后停在了他的胸口。 好像看哪都不合适。 她的脸微微发烫,眼神游移不定,不知道该往哪瞟。忽然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仙尊! 宁宁瞳孔一颤,下意识地推开惊墨。 惊墨却冷冷一笑,顺势将她搂在怀里,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上。 「唔唔唔!」宁宁挣扎着想要说话,可她的脸紧紧埋在惊墨的胸口,不仅说不了话,连唿吸都有几分困难。 「放开她!」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说时迟那时快,阮天知一剑刺来,惊墨一手抱着宁宁,另一只手握着饮血刀,轻巧转身,跟阮天知的问天剑正面相击。 只听「铮」的一声,刀剑碰撞,凌厉的剑气和强悍的刀气同时迸发,亭子的四根柱子应声折断,亭盖朝着三人砸下来。 惊墨抱着宁宁,闪出亭外,阮天知紧随而来。 这两个人怎么每次一见面就开打,还破坏公共财物!宁宁更加头疼了,叫道:「不许打了,谁出手我生谁的气!」 阮天知垂着右手,剑尖指地,冷冷望向惊墨搂在宁宁腰间的手。他的目光清冷疏淡,不带一丝感情地问:「宁宁,你中午出门,就是为了来见他?」 宁宁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他依旧温润如玉,清和如风,但是浑身散发着寒冰一样的气息,仿佛在身周竖起一道冰墙,将所有人挡在墙外。 仙尊……好像生气了。 第93页 她脱口道:「不是!」 「那你去见了谁?」阮天知面容冷淡,目光寒凉,一字一字森然道:「宁宁,这一次,别骗我。」 他眼中的寒意,如刺骨的冰锥,钉在宁宁身上,她不由缩了缩身子。 「是啊!」惊墨将她的腰搂的更紧了些,戏嚯道:「我也建议,你跟他说实话。」 宁宁恼怒地瞪了惊墨一眼,这傢伙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求求你了,闭嘴吧。 她用力去掰惊墨的手,但他的手就跟钢筋铁骨似的,一根手指都掰不开。 阮天知面上起了一层寒霜,再次道:「放开她!」 「为什么要放?」惊墨眼神明亮,笑意盎然,如同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在真诚又好奇地发问。 他笑容天真地补充道:「她可是我的人。」 宁宁简直想踩他一脚,多大的人了,还装无知少年,可耻! 阮天知手中的问天剑银光闪烁,冰冷的眼眸再次迸发出杀意。 惊墨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脸上的挑衅之意不言而喻。 眼看这两人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宁宁赶紧摇了摇惊墨的手,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尊上,你先放开我,求你了!」 惊墨挑了挑眉,松开了搂在她腰间的手,顺便在她肩膀上拍了拍,交待道:「既然老头子要问话,你就去吧,别让老傢伙等久了。」 阮天知的目光更加阴冷,「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听说仙尊今年几百岁了,那可不是老头子嘛,我们做晚辈的是该尊老爱幼!」 「本来我还担心表妹这傻不愣登的性子,在修真界容易受欺负,看到你这么关照她,我也就放心了。」 宁宁朝着阮天知跑去,跑到一半,听了这气人的话,她回头甩了一记眼刀过去。 这嘴可真损,把他们两个人都骂进去了,一老一傻。 什么尊老爱幼,他这摆明是欺负老人家。哦,不是,她差点被他带到沟里去,仙尊才不是老人家。 惊墨耸了耸肩,一脸「我只是说了实话」的无辜神情。 「表妹?」阮天知仔细看了惊墨几眼,心下恍然,「原来是你。」 他对惊墨的话丝毫不着恼,而是好奇地问道:「才两天时间,你怎么长大了这么多?」 阮天知眉心微蹙,不解道:「难道,你服用了禁药?」 「笑话!」惊墨嗤笑道:「本……本少爷本来就是这么大,何需服药?」 宁宁真是听不下去了,她快步跑到阮天知面前,低声解释:「仙尊,我不是特意出来见他的,只是回来路上撞见了。」 「大中午的,太阳毒辣,我头疼得很,他只是帮我按头。」 她靠近阮天知的耳边,悄声道:「他不是长大了,现在这个才是他的真身。」 宁宁没说惊墨受伤后会变小。在她看来,这属于魔尊的弱点,或许还是致命的弱点,不能随便说给别人听。 她只能这么含煳其辞地说上一句,一般人都会理解为,上次那个少年是他的分身。 「喂,干嘛说悄悄话,不会是说我坏话吧?」 两人没有理会惊墨,继续交谈。 「我相信你,那么你中午去见了谁?」 阮天知目光清澈,定定地望着她。从前宁宁只要表现出为难,或者言辞闪烁,仙尊就不会继续追问。可这一次,他却分外执着,执着于跟她一起用午膳的人究竟是谁。 那双澄澈的眼睛似乎在说:这次别想再矇混过去! 宁宁咬了咬唇,要供出顾玄翼吗? 「每天中午,你巴巴地从天胥门跑出去,到底是去见谁呢?」身后的惊墨拖长了调子,尾音轻微上扬,兴味盎然道:「表哥也很好奇呢。」 宁宁回头瞪了惊墨一眼,只见他两手抱胸,露出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阮天知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每天中午?」 宁宁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惊墨身上现在已经千疮百孔了。 * 皇宫里,正在批阅奏摺的顾玄翼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高胜接过宫女手中的披风,披在皇帝身上,「陛下,要请太医过来看看吗?」 顾玄翼摆摆手,「不必了,朕不是风寒。」 他本来觉得身上正好,加了件披风还怪热的。他吸了吸鼻子,大概是有粉尘吹进来了。 「让宫女把殿内再打扫一遍!」说完后,顾玄翼还是觉得不太对劲,总觉得被什么邪恶的东西盯上了,「传召几个法师进宫,在宫内做几场驱除邪祟的法事。」 * 宁宁和阮天知、惊墨三人站在路边,大眼瞪着小眼。 宁宁快把下嘴唇咬破了,可阮天知的目光依旧那么冰冷、执着。最后她只能吞吞吐吐地说道:「仙尊,其实我中午去了皇宫。」 阮天知曾在通灵镜上见到她出现在御花园中。后来她又身穿锦衣华服,带着一名宫女来到凌霄峰后山。 他嘴上不说,心里早已暗暗猜测,宁宁跟皇宫中的人究竟有何联繫。 「宁宁,你去皇宫做什么?」 惊墨脸上的兴味更足了,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看她打算怎么说。 「仙尊,其实,我的身份是个公主。」宁宁垂下头,说道:「之前,我带到天胥门的那名女子,是服侍我的宫女。」 第94页 「王命难从,我被迫要嫁给不喜欢的人,所以我逃出了宫中。」 「我这几天偷偷熘进宫,是去探望宫中的……好姐妹!」 宁宁在心里默念:对不起了,皇上,委屈你暂时当一下我的好姐妹。 她这番话应该不算说谎,但仙尊怎么理解就是他的事了。 原来是这样。阮天知勐然想起,当时他去到御花园时,那些宫女和侍卫慌慌张张,嘴里确实喊着「公主」二字。 「丁丁,你撒谎哦!」脑海中传来惊墨玩笑不恭的声音,宁宁吓了一跳,整张脸血色尽消,顿时变得煞白一片。 阮天知见状,安慰道:「宁宁别怕,有我在,没人能勉强你嫁给不爱的人。」 宁宁忽然意识到刚才惊墨是在脑海中给她传音,阮天知并没有听到他的话。她唿出一口气,砰砰直跳的心渐渐平稳下来。 她转过身,背对着惊墨,双手在身后合掌,上下摇了摇。 「求我?可以啊。」惊墨轻笑一声,「你又欠我一个人情,下次你随传随到,我就放你一马!」 宁宁大拇指弯曲,上下点了点,表示同意,以及,谢谢! 惊墨清了清嗓子,惊唿一声:「你不是我表妹吗,怎么变成了公主?」 宁宁飞快转过身,怒视着他。 这人……这魔怎么说话不算话! 「哦,我想起来了!姑姑说过,你是她在山上捡来的,原来你是皇室流落在外的公主啊。」惊墨拍了下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我的表妹是个小公主呢,失敬,失敬!」 戏这么多,你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呢? 宁宁再次深吸一口气。加油,你可以的,要坚强,要勇敢,不能被恶势力打倒! 阮天知抬手摸了摸宁宁的头髮,清澈剔透的眼眸中流露出心疼和怜惜,「宁宁,这些年,你受苦了。」 「今后,我会好好保护你,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仙尊……」 「咳咳!」 宁宁正沉浸在感动之中,惊墨勐咳了两声,「我说,老头子,话问完了吗,可以把我表妹还我了吗?」 「不许叫他老头子!」宁宁回怼了一句,就看到惊墨倏然变脸,凌厉的眉眼中写着「威胁」两个大字。 她的声音弱了下去,「我们仙尊不老,正值壮年。」 「咳咳!」这下轮到阮天知勐咳了两声。 「我说错了,仙尊,你别生气,我的意思是,你正值当年。」 阮天知摆摆手,「没关系,宁宁,我们回去吧。」 「好!」宁宁答应了一声后,又赶紧去看惊墨,「表哥,那我……走了?」 她抿着唇,双眸汪着水,眨巴眨巴眼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弱小、无辜、可怜。 魔尊大人,今天就先到这,别搞事情了,行不行? 惊墨似乎对她的表情感到很满意,对她传音道:「本尊容许你暂时离开一会儿。」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宁宁抬头看了看才偏西一点点的日头,离黄昏还有一段时间,到时她再偷偷熘出来吧。 她点了点头。 「好,表妹再见!」惊墨朝她摆摆手,「还有老头子,再见!」 阮天知的身形微微一滞,又继续往前走。 宁宁跟在他身后,走出一段路后,她才问道:「仙尊,你怎么会在这里?」 阮天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他召出了问天剑,「我们就在天胥门脚下。」 惭愧!除了仙女观还愿那次,宁宁每次下山都是御剑出行,都不记得天胥门山脚下是什么样子。 说到剑,她忽然想起来,刚才她从空中掉下来之后,清宁剑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回头看了一眼,惊墨还站在原地没走。他朝她晃了晃手中的剑——浅蓝色的剑鞘,剑柄处挂着几根白孔雀羽毛。 正是她的清宁剑! 看来,黄昏之约,是不得不赴了。 * 回去的路上,阮天知一直没说话。宁宁心中忐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生她的气。 她这个中午头昏脑涨的,加上没睡午觉,脑袋更加不会转了。 「仙尊,我想回去休息一下,可以吗?」 阮天知点点头,没说什么,把她送到沐云阁门口。 「睡醒后传讯给我,我就在隔壁。」 「好。」 宁宁正要往屋子里走,阮天知又叫住了她,「等等!」 她回过头,「还有什么事吗?」 阮天知神色阴郁,「你以后,还会再见这个……表哥吗?」 想到那小子放在她腰间的手,阮天知的心便无法平静,他背在身后的手握成了拳,又缓缓松开。 宁宁有预感,这两个人以后还会再碰面,所以她没办法说漂亮话,「我想,应该会的,毕竟他是我表哥。」 阮天知点点头,「那你以后,会离开天胥门吗?」 「现在不会,以后可能会。」见他流露出失望的神情,她赶紧补充道:「毕竟我不可能一辈子不出门啊,可能会下山歷练或者出去游山玩水。」 其实她现在还真的不想离开天胥门,天下之大,只有在宗门里,她才感觉到全然的安心。可是有顾玄翼和惊墨在,她根本没办法不出门。 第95页 再说了,她还答应了千羽,有空要去妖界找他玩呢。 阮天知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你下山歷练或者游山玩水时,能让师兄……陪着你吗?」 说完这话,他的脸微微一红,又加了一句:「毕竟山下危险,我想保护你。」 「好。」宁宁刚答应,立刻反口道:「好……像不行!」 她可不能带着仙尊一起去妖界。 「师兄,下山歷练是为了锻鍊我自身的能力,要是有你处处护着我,我怎么可能进步呢?」 「说的也是。」阮天知微微垂眸,「那你休息吧,我走了。」 宁宁望着他的背影,在心里默默道了声歉,她真是每个回答都在扎他的心。 可她也没办法。 宁宁躺在床上,尽管脑子乱乱的,最终还是没抵挡住睡意,睡了过去。 意识沉沉之时,似乎听到有极轻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她挣扎着想睁开眼,然而困意像潮水般涌上来,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煳,渐渐陷入了黑甜。 这一觉睡了将近半个时辰,宁宁醒来的时候,脑袋更加昏沉,只想阖上眼继续睡。 刚闭上眼,那日在承禧宫午睡时宫女说的话忽然在脑中响起:「陛下吩咐了,不能让娘娘睡的太久,怕娘娘睡久了头疼。」 她这可不就是睡久了头疼嘛。 宁宁最后还是爬了起来,她走出卧房,发现堂屋的桌子上多了几个陌生的盒子。 这几个盒子的式样精巧,花纹也很漂亮,上面雕刻着「顺记」两个字。她一一打开,里面有桂花酥、海棠糕、绿豆糕等等。 中午她离开的时候,屋子里还没有这些东西。 宁宁想起那阵极轻的脚步声! 原来仙尊下山,是给她买点心去了。他不当面给她,是还在生气吗? 看着这些精緻的点心,她的心情更加复杂了。 宁宁捻起一块绿豆糕放进嘴里,既甜蜜又有些酸楚。 * 悠知阁内,范虚笑嘻嘻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难得仙尊主动找他,他可真是高兴坏了。 「师叔,最近和宁宁……宁师叔相处的如何啊?」他兴奋地搓了搓手,两人现在是师兄妹的关系,又住的这么近。 这关系进展可不得一日千里! 仙尊叫他过来,是为了答谢他吗? 他悠然地喝了一口茶,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仙尊的回答。范虚抬头望去,阮天知手上捧着一本书,微微出神,神情悒悒不乐,眉宇间尽是忧愁。 「师叔这是怎么了,可是有烦心事?」 范虚本以为会见到一个满面春风的阮天知,都已经近水楼台了,他现在这满脸愁容是怎么回事? 阮天知垂着眼,修长的眼睫轻轻颤动了几下,问道:「师侄,我是不是老了?」 他想到宁宁的那位表哥虽然讨厌得很,但是年少轻狂、桀骜不驯,犹如红日初升,浑身上下充满了朝气。不像他,年復一年沉浸在往事当中,早已暮气沉沉。 范虚差点被茶水呛到,「咳咳!师叔,你开什么玩笑?」 他都出离愤怒了,「你这张脸明明比我还年轻。」 他甩了甩下巴的鬍鬚,「你看我为什么要留鬍子,这不是因为我面相显老,留鬍子显得有气势一些。师叔你啊,不是我说,长的就是个——」 「说的好听是玉面郎君,说的不好听就是奶油小生!」 「你这走到大街上,人家小姑娘朝你丢瓜果都能把你砸死。」 「你老?呵呵,你这是在埋汰我吧?」 阮天知被他说的哑口无言,无奈道:「师侄,再这么说,我也比你大个两百岁,你可不能这样没大没小。」 「师叔你啊,你也就是虚长了年龄!」范虚虽然心中对阮天知尊敬有加,但论起心智成熟,他觉得师叔是远远不及自己的。 毕竟他作为掌门,要处理宗门的大小事务,每日遇到的烦心事不胜枚举。而师叔虽然贵为仙尊,却是被高高捧起,奉在神坛之上,谁敢用这些世俗的糟心事污了他的眼。 和平年代,阮天知只需要做个高高在上的仙尊,受万人敬仰即可。只是遇到战乱的时候,拯救苍生的责任便落在他头上。 范虚嘆了口气,他也说不清是做被俗事缠身的掌门好,还是肩负天下苍生的仙尊好。 总之,各人有各人要担的责任,谁都跑不了。 范虚一番话说完,担心仙尊脆弱的心灵承受不了打击,又捋了捋鬍鬚,满脸堆笑,慈爱地问道:「师叔啊,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子说你老,我去帮你教训他。」 「没有。」阮天知黯然道:「是我觉得自己老了。」 宁宁才十六岁,正是春光明媚的年纪,她一个笑容,就能让暗淡无光的世界都明亮起来。而他已经五百多岁,垂垂老矣,是个老头子了。 她应该不喜欢跟他待在一起吧。 正在暗自神伤,忽然间一张传讯符飞到他眼前,蓝光闪烁,一个轻快娇媚的女声道:「师兄,我睡醒了,你快来教我剑法,我在院子里等你啊!」 阮天知微微一愣,抬头看了眼正在辛苦憋笑的范虚,缓缓答道:「好,我一会就到。」 范虚抚掌笑道:「师叔,刚刚还说自己老了,你看宁宁这小姑娘,不是挺喜欢你的吗?」 第96页 「莫要胡说!」阮天知端正了神情,凝肃道:「她现在,是你师叔!」 「是是是!」范虚道:「那就请阮师叔,去教宁师叔剑法,不必招唿我了。」 阮天知面色微红,不再理会他,起身出了门。 范虚端起一杯茶,一边喝一边笑着摇头。 * 宁宁打定了主意,不管阮天知是什么态度,她今儿的笑容就挂在脸上了。 白色的身影刚映入眼帘,宁宁就热情地迎了上去,甜甜地喊道:「师兄好!」 阮天知的身体晃了晃,一时间竟不知作何表情。 他一步步走过去,看着满脸笑意的宁宁,问道:「你的剑呢,怎么不拿出来?」 剑?在魔尊那呢。 宁宁的笑容凝滞在脸上,看来这个甜甜的笑容是不能半永久了。她干笑两声,「嗨呀,清宁剑我收起来了,我其实今天是想用师兄的剑试试。」 阮天知面露疑惑,「用我的?」 「对啊!我那把剑太轻了,我担心万一以后遇到什么事情,剑不在我手上,那我可能会需要用到其他的武器。」宁宁一本正经地胡诌,「所以,今天下午想借师兄的剑练习一下。」 「话虽如此。」阮天知缓声道:「但你刚接触剑术不久,剑法还不够纯熟。换剑之事,可以再等等,不必操之过急。」 「今天还是先用你自己的剑吧。」 宁宁咬了咬唇,她现在说不练了让仙尊回去还来得及吗? 「更何况。」阮天知掂了掂手上的剑,「这剑太沉了,我怕你拿不稳。」 宁宁的眼睛亮了起来,「不怕,仙尊给我吧,我来试试,看能不能拿的起来。」 阮天知犹豫了片刻,还是把问天剑递给了她,「很沉,小心点。」 宁宁瞅了瞅那把剑,她是写过问天剑比起寻常的剑要沉许多。但是同样是剑,清宁剑她拿在手上像是空气一样,问天剑就算重个三倍五倍的,也就还好吧。 她上前一步,从仙尊手里接过剑。 阮天知松开手的一瞬间,宁宁感觉一股重重的力道把她往下拉,她整个人重心不稳,往前栽去。 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淡淡的竹叶清香萦绕在她鼻尖,脑袋上方传来一声无奈的轻嘆,「我跟你说了,这剑很沉。」 这问天剑怎么这么重!这是剑吗,这是铁锤吧!宁宁红了脸,这脸真是丢大了。她刚想爬起来,结果才起来一点点,整个人跌得更狠了,完全埋进了阮天知的胸口。 糟糕,仙尊该不会以为她是故意占便宜吧,她这都,几次了啊! 苍天,她可以装死吗,要不装晕? 一只温暖宽大的手掌包裹着她的两只手,清润的嗓音柔声说道:「给我吧!」 宁宁抬起头,对上了阮天知清澈透亮的双眸,两人离得很近,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修长的睫毛,挺立的鼻樑,和通红的脸颊。 仙尊,你是吃番茄长大的吗? 问天剑已经重新回到了阮天知的手里,宁宁赶紧从他身上爬了起来,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谁知仙尊的反应比她还大,他直接转过了身子。 宁宁本来只是羞惭于自己小觑了问天剑的重量,当面出丑。结果他这一转身,她简直要羞愤欲死。仙尊这是干什么,搞得好像被她轻薄了一样。 背对着宁宁的阮天知,轻轻唿出一口气,好险啊。 方才他望着她莹白如玉的面颊,清亮剔透的双眸还有水润的红唇,闻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清新甜香,他差点没控制住自己,吻了上去。 幸好! 宁宁嘟起小嘴,蹲坐在地上,仙尊居然误会她是花痴,真是太郁闷了。 就在此时,一张闪着黑色光芒的传送符,悄悄出现在宁宁面前。 第53章 欺负 我会对你负责 阮天知背对着宁宁, 暗自庆幸自己及时控制住了,同时又为自己旖旎的心思感到惭愧。他红着脸,又羞又臊, 慢慢平息着自己的心跳,不敢回头面对宁宁。 宁宁则是郁闷地蹲在地上, 幽怨地看着仙尊的背影。 两人一站一坐, 气氛十分尴尬。 一张黑光闪闪的传讯符,从宁宁头上的储物带中悄悄飞出来, 停留在她的脸颊旁。 「丁丁,到我这来!」一个清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宁宁打了个寒颤, 浑身发麻。 是幻听吧?天胥门有三重结界,惊墨他不可能上来的。 一定是听错了! 宁宁环视四周,没看到其他人, 一口气还没舒出来,就发现了停在她脸旁的一张黑色符纸。 她快速瞟了一眼仙尊的背影,然后扑上去两手握住了符纸。 阮天知恰巧在此时转身, 宁宁来不及处理传讯符, 只好也跟着转过身。 「我怎么听见有人说话?」温润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奇怪, 你听到了吗?」 「没有!」宁宁想都不想地回答。 她想挂断传讯,结果还是有声音从她的双手间发出来, 因为被手心捂着, 有些含煳不清, 听上去只是几个模煳的音节。 宁宁的手心开始冒汗, 根本没心思细想惊墨说了什么。 阮天知的脚步越来越近,声音幽冷,「宁宁, 你在做什么?」 砰!砰!砰!她的心飞快地跳了起来。 不能让惊墨继续说话,万一被阮天知知道他是魔尊就糟了。 第97页 情急之下,宁宁一咬牙,将符纸揉成团,塞进嘴里,吞了下去。 刚咽下去,阮天知那张俊秀的脸就出现在她眼前,「真的没听到吗?」 「什么情况?」从宁宁的肚子里传来一个散漫又不耐烦的声音。 阮天知惊奇地看向宁宁的肚子。 宁宁捂着肚子,脸都白了。这该死的传讯符,挂都挂不断,怎么吞进去了还能说话。 她粗着嗓子喊道:「哎呀,什么情况啊,肚子好疼。」 「抱歉,我先离开一下。」她抱着肚子逃回屋内,留下了不知所措的阮天知。 宁宁坐在堂屋的凳子上,两腿发软,不时朝外面看去,担心仙尊突然进来。 肚子里的声音冷哼道:「你又跟老头子待在一起!」 「魔尊大人,我们不是约好了黄昏见吗?」宁宁抚着额头,有气无力地问。 要不是碍于他的淫威,她真想痛骂他一顿。 「你把传讯符放在了什么地方?」 「为什么声音是从头顶传来的?」 宁宁忧愁地嘆了口气,「你现在,在我的肚子里。」 惊墨沉默了片刻,语气忽然兇狠起来,「现在,立刻,捏碎水滴球,出现在我面前。」 「可是,还没到黄昏呢……」 仙尊还在门口等着,她怎么去? 惊墨冷冷笑了两声,「不来是吗?」 话音刚落,宁宁的身体突然被一股力量提着站起来,如同提线木偶,被看不见的力量控制住,迈开腿朝外走去。 「怎么会这样?」她惊唿一声,马上意识到问题所在,「你对我做了什么?」 「那不仅是传讯符,上面有我的法力。」惊墨淡笑一声,「如果不想我做点什么……」 嗓音蓦地转为森冷,「就立刻来到我身边!」 宁宁的双腿已经走到门边,一只手抬起来准备推门。她毫不怀疑,如果她此时出现在仙尊面前,一定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等等,我去!」 「这才乖!」 宁宁只能从储物带中拿出水滴球,立即捏碎。 一阵天旋地转,强烈的失重感袭击了宁宁,等她从晕眩感中恢復过来,她已经来到了枭城的城门处。 守城魔将见到她,如见故人,眉开眼笑,将她送到了魔宫。 魔侍把她带到大殿门口时,宁宁心里松了口气,她生怕魔侍会将她带到寝殿里去。 一如既往的,魔尊坐在王座上等着她,他的两腿十分修长,两腿岔开在座位上,都有些放不下,显得那王座十分侷促。他抬头望着她,面上看不出喜怒。 宁宁胆怯地望了他一眼,方才他在传讯符里的语气有些兇恶,让她心里直打鼓。 她挪着步子慢慢走上前,在心里思索着对策。 惊墨瞟了她一眼,突然暴喝:「磨磨蹭蹭干什么,走快点!」 宁宁不敢违抗他的指令,忙小跑着上前,在距离惊墨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谁知她的两只脚并不遵从她停下的意愿,而是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魔尊跟前,两腿弯曲——坐在了他的身上。 不仅如此,宁宁的两只手自动抬起来,搭在了惊墨的脖子上。 惊墨勾唇笑了笑,他笑起来很好看,极具魅惑力,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他望着她,眸中尽是冷意,讥诮道:「投怀送抱?」 「你倒是很主动。」 宁宁正想解释点什么,忽然想到这分明就是他操纵着她做的。 她一拳捶在他胸口,怒道:「很好玩是不是?」 他反手捉住她的拳头,将她拉的离自己更近,笑的无比温柔,「没有你好玩!」 宁宁看到惊墨的脸近在咫尺,心跳又开始加速,哆嗦着问道:「你……你想干什么?」 「你觉得呢?」他凑近她耳边,语气凉薄地反问一句。温热的鼻息喷在她耳朵上,她的耳根很快热了起来。 她伸手想要推开他,两手反而不受控制地将他搂的更紧。 「这么心急啊——」惊墨戏嚯道,伸手捏了捏宁宁的鼻尖,打趣她:「我的小美人?」 「你……你别乱来!」宁宁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我不是……随便的人。」 「放心好了。」惊墨轻哼一声,笑道:「本尊也不是随便的人。」 他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轻声呢喃:「我会对你负责的!」 一只寒凉的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宁宁身体一抖,眼眶中霎时盈满泪水,她发出一声求饶:「求你,不要!」 那手却没有因此停下,而是渐渐上移。宁宁咬着下唇,闭上了眼睛。 * 阮天知在院子里等了许久。 宁宁说是肚子痛,所以他想她应该需要比较长的时间去解决问题。 因此他耐心地在院子中等着。 但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宁宁居然还没出来。 他踌躇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走进了沐云阁。 阮天知先去了茅房,令他惊讶的是,茅房的门居然是敞开的。接着他又进了堂屋、卧房、书房和茶室,仍然没有见到宁宁的身影。 他终于察觉到不对,从储物戒中取出宁宁的传讯符,意料之中,传讯符连接不上。 他只能沉着脸离开沐云阁,在天胥门的其他角落里继续搜寻。 第98页 * 等了一会儿,宁宁的小腹处开始发热,还有些轻微的刺痛。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一张黑色的符纸从她肚子中钻出来,飘在半空中,然后消散成粉末。 「居然把传讯符吞进肚子里。」惊墨轻嗤一声,嘲笑道:「真是个蠢女人。」 宁宁抽了抽鼻子,闭上眼睛,把即将滑落的眼泪憋了回去。 然后她快速从他身上爬起来,站在一旁,怒不可遏地瞪着他。 她气的浑身都在发抖,连话都说不出来。 惊墨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笑道:「我确实很想把你欺负哭——」 「但不是现在,也不是在这。」 「混蛋!」宁宁终于骂出这了一句,接着她退后十几步,一直退到她认为安全的距离。 食指上白光闪烁,她转动指环。 下一刻,在魔尊惊愕的目光中,她踏进传送阵,消失在他面前。 宁宁回到了星月阁门口。 虽然她搬到了新的地方居住,但之前仙尊给她的传送符目的地是在星月阁。 再次回到这里,宁宁比到了沐云阁还要亲切。 宁宁搬走后,灵素搬去和其他女修住,原来两人住的厢房再次空了出来,重新成了大师姐和二师姐的卧房。 还没进到屋内,她就听到了灵素爽朗的笑声。也不知道她们在聊些什么,这么开心。 宁宁忽然感到有些落寞,她停在了灵素的厢房门口。 「宁宁!」灵素一见到她便喜上眉梢,然后又笑着改口,「我叫错了,宁师祖!」 宁宁忍不住掐了一下她的脸,嗔怒道:「再叫我师祖,我拧你的嘴!」 「不敢,不敢!」灵素一边说着,一边把宁宁往外引。这里是凌霄峰女修们的宿舍,她担心其他女弟子见到宁宁会说些不好听的话。 「怎么了,看你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宁宁简单说了下自己被欺负的事,但是把过程模煳淡化了。 「你表哥居然欺负你!」灵素气愤道:「我就知道你那个表哥不是好人,还是我们仙尊最好了!」 话刚说完,阮天知忽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他和往日很不相同,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头髮有些凌乱,眼里布满了红血丝,脸色苍白,看起来无比憔悴。 阮天知几乎是冲到了宁宁面前,一把将错愕的她搂进怀里。 「宁宁……」阮天知抱她抱的很紧,声音沙哑艰涩,不復往日的清润,他几乎带着恳求的语气说道:「别离开我!」 第54章 对不起 魔尊花式道歉 被阮天知拥在怀里, 听他说着不要离开的话。宁宁的心在这一瞬间软的一塌煳涂,她轻声道:「仙尊,你在说什么, 我为什么要离开?」 「我不会离开的。」 阮天知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抱的很紧很紧, 紧的她快要无法唿吸了。 宁宁在心中低低嘆了一声:仙尊, 是真的很害怕她离开。 良久,他才松开手, 「抱歉,我失态了!」 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 还有憔悴的容颜,宁宁心疼都来不及,怎么捨得怪他。 「没关系, 是我不好。」宁宁望着他闪着水光的双眸,歉然道:「我不该什么都不说,就突然消失。」 「宁宁, 你真的吓到我了!」阮天知如释重负, 长长舒出一口气,「刚才发生了什么, 你为什么会突然到这里来?」 阮天知问完,看见她脸上再次出现犹疑的神色, 他莫名地感到颓唐, 还有些许的烦躁。 他压抑着内心的躁意, 尽可能使自己的语气温和, 「这也不能说吗?」 「对不起!」宁宁诚恳地道歉。 对不起,让你寂寞冷清地度过了三百年。 对不起,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却无法回报。 对不起, 我谎话连篇但还是要继续骗你。 …… 又是这句!阮天知眼中的关心和担忧尽数消散,眸光渐冷。整个人看上去憔悴又可怜,充满了朦胧透明的破碎感。 宁宁感到自己的心都快化了,「我刚才不小心用了传送阵,所以来到了这里。」 她垂下眼睫,继续编造谎言,「本来想用传讯符通知你的,但是突然连不上了……」 又是被迫撒谎的一天,宁宁在心里暗骂魔尊那个混蛋。她真的不想总对仙尊说谎,感觉怪对不起他的。 「原来是这样。」阮天知低低说了一声,紧绷的身体在此时才真正放松下来。 「对不起啊师兄,让你白担心了。」 「傻瓜!」阮天知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髮,「跟师兄,说什么对不起?」 「我们回去吧。」 「好!」 宁宁忽然想到她把灵素晾在了一边,回头一看,灵素早就不在那了,大概是怕打扰他们,悄悄进去了。 本来以为没有了传讯符,惊墨联繫不上她,她可以清静一段时间。 结果,更诡异的事情出现了。 宁宁渴了倒水喝,水面上倒映出惊墨的脸,小小的脸说道:「对不起,请原谅我。」 她叫了一声,将水打翻,少年道歉的话语也随着翻落在地。 宁宁在院子里练剑,看到身旁的桃树垂下一双长腿,抬头看去,树枝上坐着一个红衣少年,他笑容粲然,「对不起啊,宁宁,别生气了。」 第99页 一剑刺去,那红衣少年却凭空消失了。 下雨天,宁宁没带伞,正想施个屏障挡雨,一把红色的油纸伞翩跹降落,遮在了宁宁的头上。 秋雨连绵,淅淅沥沥,雨滴顺着伞檐落下来,滴答滴答。少年人一身黑衣,眉目凌厉,嘴角却带着柔和的笑意。两人四目相对,如同置身于江南的水墨画中。 「对不起啊,别气了。」 宁宁伸手一推,黑衣少年连同红色雨伞一起消散在烟雨中。 就连她坐在电影院里,大屏幕的演员也变成了惊墨的脸,低哑的声音满是歉意,「宁宁,对不起。」 说完,他从电影中走了出来。 电影的背景声乐渐渐淡去,越来越远。周围的观众和黑暗一起隐匿,昏暗的电影院中,只有他身上始终有一道光照耀。 他一步步来到她面前,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宁宁忽然发现哪里不对,手中的爆米花似乎也没有往常那么香了。 「咦!」惊墨忽然发出疑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世上根本不存在的地方,会出现在你的梦中?」 不安感被无限放大,宁宁勐然意识到这是梦。 下一刻,她从梦中醒过来,大汗淋漓。 该死,魔尊居然侵入了她的梦境。 幸好,除了电影院以外,她没有梦见更多关于现实的事情。 庆幸过后,宁宁开始慌了。如果魔尊总是侵入她的梦境,那么总有一天,她的秘密会被他知道。毕竟,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潜意识。 惊墨最开始的动机,只是想在梦中向她道歉。 只要他别对电影院有太大的疑心,应该不会持续入梦。 宁宁紧紧握住拳头。要打消他的疑虑,她得找机会跟他再见一次。在此之前,她不能在做梦了。 下半夜,宁宁抱着双腿坐在床上,困了就拧自己一把,愣是硬生生撑到了第二天早上。 阮天知一见到她,嘴角就漾开了一抹笑意。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宁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脸上有奇怪的东西? 「昨晚,睡的不好吗?」 「挺好——」宁宁话没说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的啊——」 尾音拉的很长,等这个哈欠打完,她已经尴尬得脚趾抠地。 「昨晚,做了噩梦,后面就不敢睡了。」 阮天知在虚空中一点,宁宁面前出现了类似镜子的东西,可以照出她的脸,但没有具体形状。 宁宁看到了顶着两个黑眼圈,睡意朦胧的自己。她瞪了仙尊一眼,「师兄,你这样很坏啊。」 「我帮你修復一下?」说着,他在宁宁的额头上轻轻一点。 宁宁感觉自己仿佛是被电激了一下,浑身打颤,然后整个人满血復活,精神饱满。 再看虚影中的自己,脸上的黑眼圈不仅消失不见,面色还变得更加红润。 「看在你帮我的份上……」宁宁调皮一笑,「原谅你前面嘲笑我!」 「我没有嘲笑你。」阮天知莞尔一笑,「我是真心觉得,这样的宁宁,也很可爱。」 哪里可爱了?丑死了。宁宁撇撇嘴,男人的话果然不可信。 她再次看向虚影中的脸,白里透红,吹弹可破,明明这样才可爱。 中午吃饭的时候,顾玄翼也说她今日的气色不错。 她的皮肤像雪一样白,两颊却透着粉嫩的红,如同雪地里开出红梅,娇艷夺目。 宁宁冲着顾玄翼甜甜一笑,玉颜生春,笑容如阳光照亮了满室,他看晃了眼,微微一愣。 饭后,宁宁不敢午睡,只能说自己不困。 顾玄翼道:「姝儿,陪朕散散步吧!」 宁宁发觉顾玄翼近日忧愁了许多,两道眉毛总是拧着,她猜想可能是朝政上有什么烦心事。 吃过饭是该消消食,走走路人也能精神些。她点点头,跟着顾玄翼出了承禧宫。 散步的地点仍是御花园,时值深秋,正是银杏树变黄的季节。 两旁的道路栽满了银杏树,入目全是金灿灿的颜色,金黄色的落叶铺了满地,铺成了一条黄金大道。 看久了眼睛都会兴奋,像是看到了满地的金叶子。 宁宁蹲下身,双手捧了满满的落叶,再往天空中撒去,让银杏叶落在自己身上。 她觉得美极了,就是可惜此景不能成像。 顾玄翼却是和她存了一样的心思,他命人传来御用画师,要为宁宁画一幅肖像画。 宁宁不想像个木头一样杵在那里,一站几个时辰,摆手拒绝了。 画师却说不必她站着,可以随意走动。 那画师果然是个技艺高超的,宁宁自己在银杏树下抛着树叶玩,走走跳跳,不时跟顾玄翼说说话。小半个时辰过去,画师不仅画好了,还将她画的十分灵动美丽。 一棵金黄如火的银杏树下,身穿蓝白衣服的少女仰着头,手上捧着落叶,肩上发上也落了几片叶子,少女肤白胜雪,红唇滴血。色彩给人以极大的冲击力,且衬得她空灵秀美,清丽绝俗。 宁宁对这幅画十分满意,连声称赞画师的手艺。 她想当然地认为这幅画是给她的,把画收进了自己的储物带中,跟顾玄翼和画师告别后,踏上清宁剑绝尘而去。 顾玄翼负手站立,望着宁宁离去的方向,无奈地笑了笑。他转身对画师说道:「再画一幅,要和方才的一样。」 第100页 画师正想说没有原画临摹,又没有真人,画不出一样的。可面对不怒自威,眼神凛冽的皇帝,他最终还是把话吞进了肚子里。回忆着方才的构图,战战兢兢地作画。 宁宁兴沖沖地回到天胥门,饭后动一动,果然驱散了不少困意。为了继续抵挡睡意,她拉着阮天知练了一下午的剑。 日头落下,月亮升起,夜晚的凉风轻轻拂在脸上,阮天知的衣袂也是随风飘动。宁宁仍是不知疲倦地练着剑,她脸上出了些汗,微微喘息,却不愿停下。 阮天知感觉到今日的宁宁有些反常,却猜不透原因。他自屋内拿出两盒点心,又捧出一壶茶水。 「师妹,休息一下吧。」 宁宁停了下来,接过阮天知给她倒的水。 她练剑的时候并没有感觉累,也不知道时间过了那么久,停下来后才发觉天已经完全黑了,月上更是高高挂在了上空。 虽然身体有些累,她心里却是无比欢欣。原来沉浸在剑术中的感觉是这等美妙,简直无与伦比。 她能感觉到,体内的某些东西,似乎正在慢慢甦醒。 第55章 世上安得双全法 仙尊给你讲个故事…… 宁宁喝了口水, 坐在凳子上,捻起一块桂花酥,放进嘴里。 阮天知不吃也不喝, 只是望着她,目光专注。 她就在这样的目光下, 吃完了一整块点心。 「师兄, 你也吃点吧。」宁宁拿起一块红豆糕,递给他。 想吃就吃嘛, 她都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 阮天知的唇角勾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我平时不吃东西, 不过既然是师妹给的,总是要赏脸的。」他从她手中将点心接了过去。 「好吃吧?」 「嗯,很甜!」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宁宁看着天上的月亮,忽然间诗兴大发,吟唱道:「举杯邀明月, 对影成五人。」 「这诗很好!」阮天知先是夸了一句, 之后细细品味,才觉得不太对, 他眼中流露出些许疑惑,问道:「可哪里有五个人?」 宁宁指指月亮, 又指指他和自己, 最后点了点地上的两个影子, 「这不是五人吗?」 阮天知笑了笑, 随后摇了摇头,说道:「五个人太多了,两个人正好。」 听了这话, 宁宁无端羞涩起来,她两手托着腮,垂下眼睛,看着桌面。 真不知该说仙尊没有情趣,还是太有情趣。 要是诗仙知道自己的诗被魔改,还被不懂的人如此点评,恐怕会气得醒过来。 宁宁低头笑了一会儿,抬头看到阮天知一脸疑惑的模样,忍不住问道:「师兄,如果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会不会害怕?」 虽然能猜到答案多半是不会,但她还是忍不住这样问。 阮天知先是微微错愕,然后认真想了一会儿,才笑道:「不怕。」 「你若是一只小羊羔,我就餵你吃草,带着你在草原上奔跑。你若是小草,我就给你浇水,陪你一起晒太阳。你若是水,我就把你倒进水缸里,日日观赏……」 他如数家珍地说着,脸上露出有些神往的表情,仿佛她真的如他口中说的变成了小羊羔。 宁宁忍不住噗嗤一笑。哎呀,她才不是这个意思。 她在心里偷偷地说:我是人啦,只不过来自另一个世界。 傻仙尊,居然误会她说自己不是人。 不过—— 「仙尊,想不到你这么会说话。」 餵草、浇水什么的,虽然听起来土土的,但是却让人感到温暖和安心。 无论她变成什么样,他都会妥帖地照顾她。 「我不会说话,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阮天知望着她,认真说道:「宁宁,我对你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月光的清辉落在白衣青年身上,他俊秀的脸上写满认真执着的神情。 微风吹动少女的髮丝,拂在脸上痒痒的,宁宁将碎发撩到耳后,心中有甜丝丝的东西荡漾开来,令她微微沉醉。 夜色渐浓,宁宁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打了个哈欠。 「是不是困了,要睡了吗?」阮天知关切地问道。 「不要!」她摇摇头,「我怕做噩梦,今晚不睡了。」 「师兄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讲故事?」阮天知笑的牵强,「我哪里会讲什么故事。」 「没关系的,什么都可以,只要别让我睡着就行。」宁宁左手放在桌子上,右手托着下巴,摆出了听故事的坐姿,笑盈盈道:「我准备好了,开始吧!」 「那师兄就献丑了。」阮天知咳了两声,神情剎那间凝肃起来,目光愈加深邃。 「从前有一个小男孩,他在很小的时候就离开家,到一座仙山上修道。人人都说他天资聪颖,是个修道的好苗子。他自己也很勤勉,每日天不亮就起床修炼。 修仙的日子简单又枯燥,每天不是在悟道就是在练剑,但他从不觉得苦,只是午夜梦回,常常会想家。 他哀求师父让他回家去看爹娘,师父说等他筑基了就让他回去。他很争气,没过多久就筑基成功,是同期弟子中最快突破的。 师父信守承诺,将他送下了山。他回到原来的家中,却发现爹娘都搬走了,屋子里住进了新的人家。邻居说原来这家人发了财,买了大房子,就搬迁了。 第101页 没办法,他又跟着师父回到山上。他偷偷哭了好几个夜晚,泪水打湿了枕头,第二天他就早早起床,用法术把枕套弄干。 这样,就没人知道他哭过了。 几年后,他长大了些,再次提出下山。他不甘心,还是想试试能不能找回爹娘。 师父说等他结丹后,就让他下山。 自此,他练功更加勤勉,几乎没日没夜,不眠不休地练。 十五岁那年,他突破了金丹期,是整个修真界最年轻的金丹修士。宗门上下都说他是不世出的天才,他获得了无数赞誉。师父也很欣慰地说,他会成为修真界未来的希望。 可他只是想回家,去看看爹娘而已。 他独自一人下了山,寻遍了许多地方,都没有找到爹娘的下落。 终于有一天,他路过一间大宅子,里面的人在办宴席。那家主人见他仪表不凡,仙风道骨,便邀请他入席。 那是主人家小儿子的百日宴。 那家主人意气风发,满面春风,跟他说:公子颇有仙资,又恰巧路过此地,与小儿有缘,不知能否帮小儿取个名字。 他的夫人正抱着小儿子逗趣,闻言也说道:是啊,公子长的真是一表人才,我的大儿子若是还在,应该和公子模样差不多。 主人呵斥道:那已经不是尘世中的人了,还念着他做什么? 少年强颜欢笑,说既然如此,那小儿子就叫勿念吧。 那两夫妇的面色不太好,想来应该没有採用这个名字。 后来,那少年回到宗门,再也没有提过下山的事。」 阮天知说到这里,停了下来,面上无悲无喜,似是看淡了一切。 宁宁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勉强笑道:「这个少年后来一定很厉害吧,他的爹娘要是知道儿子这么争气,心里也会很骄傲的。」 阮天知像是没听到宁宁的话,又继续说了下去。 「十八岁那年,师父领回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年纪跟他刚来宗门时一般大小。 小女孩很娇气,是个小哭包,每天至少哭三顿,跟他当初比起来差远了。 整个宗门没人肯搭理她,由着她哭。他初时也有些嫌弃,后来又觉得她实在可怜,有空便去哄她,给她摺纸蜻蜓,陪她玩抓云朵的游戏。 后来小女孩不哭了,她每天都在笑。她笑起来非常可爱,加上长的讨喜,很快就成了宗门内的宠儿。 之后,已经长成青年的他不再逗小女孩玩,因为他知道有很多人陪她玩,她大概也不需要他了。 反而是小女孩天天跟在他后头,还质问他为什么变了。 其实,他不是变了,而是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 几年后,小女孩也长大了,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宗门内有许多男修都喜欢她。 可那少女却说,她只喜欢师兄。她把青年堵在路上,问他要不要和自己结成道侣。 青年拒绝了她,她很伤心,好像又回到了刚来宗门的时候,每天都在哭。 可青年却不再安慰她了,在她身边哄她开心、逗她笑的人,变成了小师弟。 宗门上下的人都知道,小师弟满心满眼都是少女。 小师弟总是跟在少女身后,两人形影不离。青年偶尔见到他们,就在心里想,那少女总有一天会忘记自己,说不定还会和小师弟结成道侣。 那时候师父已经飞升,他将宗门交到他手上,嘱咐他看顾好修真界。 他心中只有大道,只有天下苍生,没有多余的地方能装下男女之情。 而且他的修为远在众弟子之上,他想自己应该很快就会成仙,没必要再耽误别人。 在他渡劫的那一年,意外发生了。 小师弟求爱被拒,堕入魔道,竟然破坏了冥界的结界,又挟持了少女,要青年在苍生和少女间做出选择。 青年忙着修补结界,分身乏术,少女却自刎在他面前……」 「她说:师兄,我不想看到你为难!」 阮天知红了眼眶,声音有些哽咽。往事歷歷在目,恍若昨日。即使过了数百年,每每忆起,仍是心痛难忍。 抬头一看,却见宁宁眼眶含泪,一颗泪珠正要从眼中滑落。 「你怎么哭了?」阮天知慌了神,顾不上沉浸在悲伤中,自责道:「都怪我,我这说的什么故事,你别哭了。」 宁宁赶紧转过身去,手心接住滑落的鲛人泪。 她吸了吸鼻子,把剩下的眼泪憋了回去,才转过身来。 她笑道:「师兄,我也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好啊。」 宁宁的嘴动了动,犹豫了片刻,最后说道:「顺着你的故事继续讲下去可以吗?」 阮天知眼神微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可以。」 「那个少女……」 宁宁刚说了个开头,就见阮天知的身体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她假装看不见,继续说道:「少女重新投生在一户人家中,父母慈爱,家庭美满,她过得很幸福,最后在家人和朋友的陪伴中,安静平和地离世。」 除了寿命太短以外,确实是幸福平和的一生。 阮天知微微皱眉,半响,才缓缓问道:「她可有嫁个好人家?生了几个孩子?」 「这个……」宁宁吐了吐舌头,「没嫁人,也没生孩子,但她过得很幸福。」 第102页 「真的,她们那个世界的女子不是非要结婚生子,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她是沐浴在关爱中长大的,此生无憾。」 其实还是有不少遗憾的,但是都过去了。 最重要的,是此时此刻。 「师兄,前尘往事不可追,我想那个少女已经活了几世,她后来肯定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你也不要把从前的事太放在心上了。」 阮天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流过泪后,宁宁更加疲倦,她瞪大眼睛,掐了自己好几下,和仙尊断断续续地说着话。 到后来,她越来越困,最终还是没撑住,眼睛一闭睡着了,头歪到了阮天知的肩膀上。 阮天知刚开始一动也不敢动,就担心会把她吵醒。后面他想到这样睡觉并不舒服,就把宁宁抱起来,走进了沐云阁。 她的身体很轻,抱起来几乎没什么重量。阮天知将她放在床上,给她掖好了被子。 接着他坐到床边,食指点在她的额头上,在她识海中尝试编织一件温暖舒适的屏衣。 这件屏衣会将她的潜意识包裹起来,护她一夜无梦,安睡到天亮。 屏衣织到一半就断了,他再度尝试,还是织不起来。 奇怪,难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侵入了她的意识? 阮天知眸光微凝,神色登时严肃起来。 第56章 撒娇 他们都可以每天见到你,我为什么…… 清晨, 阳光从窗缝中照进来。宁宁被阳光刺的微微皱眉,她睁开眼睛,看着缝隙中漏进来的光, 弯了弯嘴角,整个人神清气爽, 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床头趴着一个人, 那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比雪还干净, 只看这衣服,便知道是谁。 昨晚她没撑住睡着了, 他居然在这守了她一夜吗? 难得见到仙尊这样安静地睡着,她都有些不忍心叫醒他了。 宁宁垂眸望着他的侧颜,他面目俊雅, 睡着后更显温和秀气,一身的书卷气,不像剑仙, 倒是像个书生。 除了两鬓各有一缕白髮以外, 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几百岁的人。 我们仙尊, 明明还很年轻嘛。 宁宁走下床,梳洗一番之后, 打开窗户。 阳光照进来, 洒了一地的金光。 她走到阮天知身边, 轻轻摇晃他的身体。 「师兄, 起床啦!」 阮天知抬起头,剔透的眸中透着一丝迷惘,呆呆地望着宁宁。 宁宁看到他脸上压出来的红印子, 莞尔一笑,「早啊,师兄!」 「早!」阮天知只迷濛了片刻,就完全清醒了。他尴尬又无措,站起来退了好几步,神色羞赧,「我居然……睡着了。」 他昨晚一直在跟宁宁识海中莫名出现的力量做斗争,织了一件又一件的屏衣,虽然都没成功,但是也成功阻止了外来意识的入侵。 大约是因为一直在消耗法力,有些疲惫,才在她床前睡着。 阮天知自认失礼,跟宁宁道了声歉,快步退出房间,在院子里等着。 宁宁怕他等的太久,又在那胡思乱想,整理好床铺就走了出去。 「师兄,你昨晚怎么……没回去啊?」宁宁低着头,手指缠绕着髮丝,轻声说道:「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怕师兄太累了。」 「我担心你做噩梦……」阮天知不自在地移开目光,解释道:「就多等了会儿,我也没想到会睡着。」 「抱歉,师兄失礼了。」 「没关系。」 「昨晚,你睡得好吗?」 宁宁笑道:「很好,昨晚没做梦,一觉睡到了天亮。」 她小声补了句,「可能是师兄在旁边,我觉得心安,所以才睡得这么香。」 说完,她就看到阮天知刚抬起来的头又垂了下去。 宁宁咬咬唇,也低下头,没再说话。 糟糕了,仙尊该不会以为,她是在在暗示什么吧。虽然她这话说的确实引人遐想。 两人谁也不看对方,各自都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阮天知打破了僵局,「师妹,为了你以后睡的安稳——」 「从今日起,我们来学习,如何在梦境中设置结界。」 宁宁眼睛一亮,好法术啊,正好是她需要的。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阮天知微微笑道:「不着急,我们先聊聊。你知道梦魔吗?」 梦魔?那不是被魔尊吞了吗。宁宁抿了抿嘴,决定当作不知道这个事情。 阮天知只是随口一问,也没打算听她的回答,继续道:「梦魔以食梦为生,最爱吃的就是凡人的噩梦。」 「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人自然会噩梦连连,但有些人明明生活顺遂,心情平和,却还是会梦见生平最害怕的场景。这是因为梦魔将他们意识中最恐惧的部分,投射在了梦境中。」 「其实不只是做梦,修仙之人如果想修成正道,摒除杂念,控制心神是必须修习的部分……」 「那些修仙修到半途,投入魔道的,便是因为心志不坚,生了心魔。」 「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阮天知严肃道:「我们先从心法的修习开始。」 于是,这一上午,宁宁都在打坐中度过。 宁宁之前也常常打坐冥想,但是思绪偶尔还是会跑偏。要心无杂念,专注于当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第103页 阮天知则是在她旁边念诵了一上午的心经,他的语调沉稳平和,是很催眠的声音。 明明要集中注意力,宁宁还是分神想到:仙尊好像瑜伽老师啊,练完瑜伽休息的时候,听上这么一段,绝对能睡着。 这样一想,她的注意力更加无法集中。宁宁在心里默默谴责自己,做了几次深唿吸,试图把注意力拉回到吐纳上。 中午在皇宫,宁宁还是没敢睡觉。顾玄翼听说她爱看话本,给她弄来了一大箱本子。 宁宁挑选了几本讲男女情爱的书,有神仙谈恋爱的,也有狐妖和书生纠缠,还有人鬼情未了一类的故事。反正她不挑,只是故事好看就可以。 顾玄翼问她:「不多拿几本吗?」 「不用,看完了再换。」宁宁把几本书塞进了储物带中。 虽然放在储物带里没有重量,但她怕占地方,关键时刻要找东西时不好找。 反正这些话本不会长脚,慢慢看就好了。 顾玄翼见她满脸笑意,近日来愁云密布的脸上也有了些许笑容。 下午阮天知又教了她一些掌控意识的法门,宁宁很快便学会了,反覆在脑海中练习。到了黄昏时,她已经能做到心无旁骛了。 「现在,试着在你脑海中建起一堵高墙……」 伴随着阮天知平稳的声音,宁宁开始在识海中设置结界。 一道蓝色的屏障建起来,她刚勾起唇角,笑意还未蔓延开来,那屏障便碎裂了。 她的意识中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一炷香后,阮天知把宁宁推醒。 「怎么样,成功了吗?」 宁宁敷衍地点点头,「谢谢师兄,可我有点累,想进去歇会。」 「好,那我明天再来。」阮天知摸摸她的头便走了。 宁宁心神不宁地回到房间,关上门,倚在门框上,长长地唿出一口气。 她刚才居然延续上次的梦,又做了下去。 屏障碎裂后,她的意识开始模煳,接着就看到一张黑黝黝的脸。 一个黑人把她抱起来,餵她吃草,给她洗澡,还抱着她一起睡觉。 她从水中的倒影中见到自己是一只小羊。 阮天知将她摇醒的时候,她正好梦见白人找上了门,要把小羊羔抢回去。 宁宁有些郁闷,怎么会做这样的梦。这到底是她自己潜意识的投射,还是魔尊改变了她的梦境呢。 想到那张黑黝黝的脸,她又觉得不太可能,惊墨总不会把自己变得那么黑吧。虽然黑皮肤的他更加英气,更有男子气概,可她还是觉得原本的他比较俊美。 他那人自恋得很,肯定做不出自毁形象的事。 难道说,这是她自己真实的梦境? 宁宁心烦意乱,拿出《仙侠奇缘》的话本看了起来。但愿这个话本足够有趣,能支撑她熬过今夜。 不行的话,也没关系,只要别让她梦见现代的事情就好。听说睡前的所见所想,更容易入梦,她就来试试吧。 话本翻到一半,夜过三更,宁宁实在撑不住了,倒头就睡。 梦中她成了话本中的仙女,和男主天界太子有婚约在身。她爱恋英俊神武的太子,可太子却对她不屑一顾。后来,太子渐渐发现她的好,开始回头追求她,两人纠缠了数百年,终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早上醒来的时候,宁宁愈发郁闷了。这个梦说不上是噩梦,可是男主——是惊墨的脸。 第二个夜晚,宁宁不信邪,换了个话本,这次是狐妖和书生的故事。 梦里宁宁果真成了魅惑人心的狐妖,而那单纯又迂腐的老实书生,仍然是魔尊的脸。 这次醒来,她就没那么郁闷了。再怎么说,仙尊也比魔尊更适合扮演书生。就惊墨那邪魅的模样,跟书生搭不上半点边。如果按照她的真实意愿,书生绝对是仙尊的脸。 到了第三个夜晚,宁宁看着那本人鬼情未了的书,觉得不太行。 这话本讲的是痴情女鬼和富家公子的爱恨情仇,虽然加了灵异的成分,但是并不恐怖。 她拒绝的原因是,不想梦见自己成了女鬼。 宁宁打算今晚什么都不看,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越想越气,从储物带中拿出了水滴球。 这水滴球是个能够循环使用的宝物。她上次捏碎之后,没过半日就膨胀起来了。 她咬咬牙,捏碎了它。 宁宁气势汹汹地杀到了魔宫,惊墨见到她,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 她怒气沖沖,不想再见到他这张脸,干脆背过身去,说道:「上次你欺负我的事情,我不生气了,但是你不许再进入我的梦境。」 这人太不要脸了,居然跑到她的梦里和她谈情说爱。 虽然在梦里面,感觉还挺甜蜜的,但那毕竟不是真的。 这也太作弊了。 宁宁气唿唿的,半响也没听到他说话,正想转身质问他,突然被人从后面抱住了。 清冽的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在她耳边说道:「你每晚都到我这来,我就不去你梦中见你。」 宁宁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全熄了,她吶吶地说道:「你先放开我!」 「不要!」惊墨将她抱得更紧,「他们都可以每天见到你,我为什么不可以?」 他的语气明明是在质问,却透着一股子委屈,甚至还有些可怜兮兮的。 第104页 宁宁又可耻地心软了,她在心里狠狠地谴责了自己,然后板着脸教训他:「那你也不能为了见我,就入侵我的梦境啊。」 她狠狠地控诉:「都是因为你,我好几天都没有睡好!」 「是吗?」惊墨将她转过身来,让她面对自己,低哑的声音充满了蛊惑,「我在梦里的表现,不好吗?」 「不好,烂透了!」宁宁瞪了他一眼,然后又移开目光,有些生硬地说:「怕了你了,那我以后晚上过来找你。」 中午要去找顾玄翼,晚上又要来找惊墨。这一个两个的,是想忙死她吗? 惊墨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似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你当初要是不赶我走,现在也不用跑来跑去。」 宁宁道:「那宁愿我辛苦些,也不能让你留在那。」 「为什么?」 「为了你的安全呀。」她眨眨眼睛,「你待在自己的地盘里才最安全。」 所以,乖乖在这等我,不许乱跑! 第57章 枭城夜市(双更合一) 逛逛逛,买买买…… 不许到处乱跑, 也不许没事就进入我的梦境,就在这里乖乖等着我,没我的召唤别出现。 宁宁在心里默默念着, 忽然觉得自己像个渣女,而惊墨是被她欺负的良家少男。 啊, 不是, 她只是个被迫周旋于三人之间的可怜女子罢了。 「这么关心我啊!」惊墨低声笑了笑,再次拥她入怀, 下巴在她头上轻轻摩挲。 头皮处轻蹭的感觉痒痒的,她咳了两声, 肃然道:「尊上,我可以每天来找你,但我是有条件的。」 「还有条件?呵, 说来听听。」 「首先,你得尊重我!尊重我从不随便抱我亲我开始,所以, 你现在得把我放开。」 「这我做不到!」惊墨的口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他霸道地将她搂的更紧,「你以为人和魔的区别是什么?人就是因为无法克制欲望, 才成了魔。」 「你认为,我面对你, 还不够克制吗?」 若是换了别人, 早就将你就地正法, 吃干抹净了。 「宁宁!」他凝望着她, 声音低哑,「别低估了你对我的诱惑力。」 面对他温柔又炽烈的目光,宁宁一颗心砰砰直跳。她伸手推开他, 连连后退,「你这样说,我可不敢来了。」 她背在身后的左手,搭在了右手的食指上。 惊墨哑然失笑,「那我只能去你梦中抱你了。」 「说不定……」他脸上露出顽皮又邪恶的笑容,「还能更进一步。」 「你想得美!」宁宁上前踢了他一脚,又赶紧后退,「我才不要做那种奇怪的梦。」 「你这样,我会气死,一辈子都不要见你。」 听着她气唿唿地发出毫无震慑力的威胁,他莫名觉得好笑。 惊墨轻轻嘆了口气,「好吧,我会尽力克制住的。」 除非忍不住! 宁宁稍微放下心来,「那就好,你要是敢乱来,我立刻就走。」 惊墨下令让魔侍拿来两件披风,将其中一件粉色的披风披在她身上,自己披了件黑色的。 「走吧!」惊墨拉住她的手,「带你去个地方。」 「喂!不要拉拉扯扯的。」 「拉手都不让,这么小气!」 「这不是小不小气的问题……」 两人吵吵闹闹地出了魔宫,宁宁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逛夜市,去不去!」 「好啊,好啊!」她可太久没逛街了。 宁宁双眼发亮,她要逛逛逛,买买买! 可是…… 「尊上,你们这边夜市的交易物也是灵石吗,我来得急,什么都没带。」 其实就算她带了,身上也没多少灵石。 惊墨道:「想什么呢,我的地盘,随便你买。」 宁宁嘴角弯弯,「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魔域没有月亮,夜色泼墨般的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为了照明,大街上十步一盏灯,相间分布在路的两旁。 宁宁本就怕黑,现在又担心有什么妖鬼邪魔躲在暗处窥伺,只得小跑着,紧紧跟在惊墨身后。惊墨原本昂首阔步走在前方,听到小姑娘「哒哒哒」的跑步声,他把步子放缓了些。 等来到集市,小摊一个连着一个,每个摊子前头都挂着两盏刺眼的大灯笼,整条街灯火通明。 这下是不怕黑了,只是小摊上卖的都是些奇形怪状的商品。宁宁怕看到吓人的东西,双手捂着眼睛,只敢透过缝隙去看。 惊墨看不下去了,抓过她一只手,握在手心,拉着她往前走。 「你别拉我的手。」 「别怕!」惊墨拽着她的手,在她头上低声道:「现在再看看。」 宁宁眯着眼睛打量那些摊子,发现许多东西上面都蒙着一层黑雾,其他没有濛雾的都是些正常的商品。 「我现在不怕了。」宁宁大大方方地睁开眼睛,「你可以放开我了。」 「是我怕。」惊墨轻声笑道:「我怕你走丢!」 宁宁心弦微颤,嘟囔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她抗议了几句,惊墨就是不肯松开她的手,她也就任由他牵着了。 前面有个摊子聚集了好些魔,宁宁也过去凑热闹。只见摊子上摆满了各色小书,一本书正好是一只手掌的大小。 第105页 众魔都在感嘆:「真漂亮啊,这是什么地方!」 「尊上好!」 「尊上晚上好,夫人晚上好!」 …… 众魔打完招唿,一熘烟地跑了,把摊位留给二人慢慢挑选。 宁宁在心里嘀咕,她这么年轻,他们是怎么做到违心喊出「夫人」二字的。 随手拿起一本书,翻开一页,一幅瑰丽的场景浮现在书页上头。 只见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高高耸立在云端,四周彩云环绕,仙乐飘飘,十几个美丽的仙娥在宫殿前起舞。 宁宁再翻开一页,一道瀑布挂在九天之上,奔流而下,发出巨响,流水间折射出七色彩虹。 一页一页,均是美丽的场景,浮动在书页上,异常逼真。 摊主是个虎背熊腰的男子,手臂上纹着红绿色的刺青,宁宁没注意看纹的是什么,也不敢看。男子向两人介绍:「这些书是我游歷六界所摘录的美景,夫人手上的是六界至美——仙界的景色。」 这人虽然外表像个粗鲁莽夫,说起来话来却很斯文。 「真厉害啊,书里的画居然会动,这是怎么做到的?」宁宁赞嘆不已,完全忽略了人家对她的称唿。 惊墨冷哼一声:「仙界怎么就是六界至美了,我们魔界不是也挺好看的吗?」 这显然是睁眼说瞎话了,可对方是魔尊,刺青男也不敢违拗,只能附和道:「是,是!」 宁宁手里拿着这本书,另一只手从惊墨手中抽出来,在摊上继续挑拣。 惊墨不能沖她撒火,便狠狠瞪了刺青男一眼。高大威勐的刺青男被他这一眼瞪得气焰全无,垂下了脑袋。 「有没有冥界的,给我看看。」 「有有有!」刺青男挑出一本小书,嘱咐道:「冥界兇残,夫人可要小心观看。」 宁宁皱眉道:「别胡说,我还是个黄花闺女,你可别平白污人清白!」 惊墨扯起嘴角,悠然道:「你这摊位的书,本尊全要了。」 「要那么多干什么,我又看不完。」宁宁睨了他一眼,随手翻开手中的小册。 刚看了一眼,宁宁「哇」地大叫一声,像拿了烫手山芋,把书丢到了一边。 那书落在地上,书页上的场景还在自动播放。 她又想看又害怕,躲在惊墨身后,露出一只眼睛偷偷瞄着。 画面中,一个无头之人正在追逐其他人,抓到人就将对方的头摘下来,往自己头上安。安好后,他扭动了下脖子,又把头丢掉,去抓下一个人。 宁宁哆嗦着问道:「这是什么呀!」 「哦,这上面的是个断头鬼,据说他生前被人砍了头,死后冤魂不散,遇到人便把对方的头摘下,安在自己头上,发现不是自己的,又摘下来,继续寻找。」 刺青男就像在讲寻常故事,面上笑吟吟的,宁宁听的一阵恶寒,连连摆手,「那书我不要了,就要这本仙界的小书。」 「啊,那好吧。」他有些失望,还是勉强笑道:「盛惠一百灵石。」 惊墨付了钱,「不再拿本魔域的看看?」 「不用了。」 魔鬼,魔鬼!并列的邪恶生物,魔域比冥界又没有好到哪里去。她还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在小饭馆看到的人脑花。 她才不想重复这种惊吓。 宁宁见惊墨面色不快,赶紧补充了一句:「我以后不是常来玩吗,不用看书了,看真实的景象就好。」 惊墨点点头,两人继续往下逛。 下一个摊位坐镇的是个风情万种的老闆娘,穿着性感,一头长长的捲髮垂在臀部,摇曳生姿。她妩媚地撩了下颈间的秀髮,朝着惊墨眨了眨眼睛。 惊墨用冰刀般的眼神扫了她一眼,老闆娘立刻变回了良家妇女。她朝着低头看商品的宁宁热情招唿道:「小美人,看看喜欢什么,可以试试哦!」 总算有个识相的,不喊她夫人了。宁宁回报以甜甜的笑容,举起手上浇成骏马形状的糖,「这个可以试吃?」 居然能试吃整个糖果,那吃完不买不就行了?这老闆娘不太会做生意啊。 老闆娘豪爽地挥挥手,「随便试,整个摊位都可以试!尝一口不合适,吐出来就行。」 「啊?那岂不是很多人都吃过,还是算了……」宁宁话没说完,老闆娘直接把马糖果塞进了她的嘴里。 宁宁想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结果嘴里却发出了「嘶嘶」的声音。 「嘶嘶,嘶嘶……」 她慌张地低下头,发现一双大长腿不见了,只剩下四只马蹄。 她居然变成了一匹马。 「嘶嘶嘶,嘶嘶嘶!」不要做马,快让我变回来。 老闆娘笑盈盈地把她嘴里的糖果拿了出来,宁宁顷刻间又变回妙龄少女。 「怎么样,喜不喜欢?」 宁宁生气地看了她一眼,老闆娘忙道:「不喜欢马?这还有牛,老虎,青蛙……」 「喜欢哪个就试哪个,不要紧,干净的,客人试过之后我有用法术清除痕迹的。」 「哎哟,好嘛,这几样是新的,没试过,你瞧瞧。」 宁宁忍不住道:「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你怎么能不经我的同意,就把我变成马呢?」 「这种感觉特别不好。」 老闆娘正想说你这小姑娘怎么这样计较,抬头看到魔尊杀人的眼神,又把话吞了回去。 第106页 「对不起,是我不对,我给你赔不是。」 宁宁气消了,拿起一个小草图案的糖果,一个桌子图案的糖果,和一个花瓶形状的。 「我要这几个!」 老闆娘喜笑颜开,「小美人真有眼光,一千灵石一个。」 「这么贵,抢钱啊!刚才那边的奇妙小书,一本才一百,你是不是看我们好欺负,狮子大开口啊。」 老闆娘愣了愣,她原本是觉着魔尊不差钱,又难得陪姑娘逛街,肯定出手阔绰,不宰白不宰。 没想到这姑娘居然这么…… 她可没胆子在魔尊面前承认自己宰客,只得赔笑道:「美人儿,你说什么呢,我这做生意的,都是实价,你又是跟魔尊一起来的,我哪敢骗你们啊?」 「你买的那个小书也就是看着玩玩,我这些变身糖果就不一样了,别瞧它们不起眼,万一遇到要债的、追杀的,吃一颗把自己伪装起来,可不就躲过去了……」 「这关键时刻是能救命的啊!」 「有本尊在,我看谁敢!」惊墨上前一步,目光凌厉如刀,浑身散发着压迫性的气息,不可逼视。 老闆娘暗叫不好,卖个东西要把人折在这了。 「别添乱,起开!」宁宁把惊墨推到一边,继续上前跟老闆娘讲价。 听到「关键时刻能救命」,她已经狠狠心动了,但是不能太表现出来。 「你这东西虽然好,但我也就平时拿出来玩玩,起不到什么作用。谁敢到魔尊家里来追债,你说是不是?」 惊墨本想在宁宁面前表现一番,却被她不客气地推到一边,心里顿时火冒三丈。结果她这才说了两句话,又把他的火给压下去了。 是啊,谁敢到他家里追债呢?惊墨摸着下巴笑了笑,小丫头分明是把魔宫当成了自己的家,把她当成他的人了。 老闆娘看到魔尊一会气势汹汹,一会又笑的像个傻子,心里都快吓死了,再看到一脸无害的宁宁,就觉得她说什么都对。 「小美人。」她握着宁宁的手,柔声道:「那你说说看,多少合适?」 「老闆娘,我其实吧就是图个新鲜,买回来都用不上,过两天就忘了。」宁宁一边说着,又挑了十几个花样,「这些我都要了,给便宜点,一个……七百,成不成!」 七百会不会说的太低了。宁宁咬咬唇,小心地看着老闆娘的脸色,担心她突然暴起破骂。 老闆娘听到这个数字,心里都乐开花了,表面上却做出万分为难的表情,「哎哟,你这小姑娘,年纪轻轻,怎么这么会讲价,真是败给你了。」 她拧拧眉,嘆了口气,「算了算了,七百就七百。我是看你长的漂亮水灵,年纪轻轻,口齿又伶俐,才卖你这个价的……」 她放低了声音,在宁宁耳边悄然道:「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不然我这生意可没法做了!」 「放心,我懂的!」宁宁会意地眨眨眼睛,将十几个变身糖果收入囊中。 两人走后,又有一个魔上前问价:「老妖婆,这个怎么卖。」 老闆娘瞅着两人走远了,确认他们听不到,才懒洋洋答道:「五百一个不还价,爱买买,不买滚。」 宁宁心里美滋滋的,成就感满满,「没想到,我还挺会还价,嘻嘻。」 快夸我,快夸我! 「不用替我省钱!」惊墨一脸「本尊最酷」的神情,说道:「千金难买你高兴!」 他这么会说话,她还不赶紧夸他? 「你这个观念是不对的,要让我高兴,根本不用千金啊。」宁宁摇摇头,不贊同地说:「别以为你有钱就可以大手大脚的,什么东西就是什么价,没必要花多余的钱,你这么败家可不行……」 听着她在耳边碎碎念,惊墨的心情十分愉悦。 小丫头说他败家,是在暗示要替他管钱了。 「行行行!」他宠溺地说道:「钱该怎么花怎么花,你说了算。」 宁宁心里也十分愉悦,看来她的口才是越来越好了嘛。不仅跟魔女讨价成功,还能让魔尊接受她的理财观念。 她口才这么好,要不要去做个一官半职什么的,不能浪费才能啊。 路过一个小摊,惊墨突然停了下来。宁宁好奇地看过去,黑雾覆盖在上面,根本看不清卖的什么东西。 惊墨面色阴沉,冷声问道:「这些是什么?」lijia 摊主见是魔尊驾到,吓得脸都白了,「尊上息怒,这些都是从死刑犯脸上剥下来的。」 见到魔尊的脸仍是冷着的,摊主「扑通」一声跪下,「他们是已经砍头的罪犯。我没有乱杀人,尊上饶命啊!」 宁宁小声问道:「这些是什么?」 「人.皮.面.具。」 宁宁一阵恶寒,摸了摸自己的脸,想想就觉得好痛。 惊墨转向她问道:「你觉得,他该不该死?」 「啊?」宁宁没想到他会问自己,她想了一下,问摊主:「这些人生前犯了什么罪?」 摊主见状激动起来,一一道来:「这人生前姦杀妇女无数;这人入室盗窃,被发现后杀了主人一家;这人抢了他人功名,还杀人灭口……」 都是些十恶不赦,活该千刀万剐的罪犯。宁宁吸了一口气,又问道:「他们都是被砍了头的?」 「是啊,是啊,我就是把这些头抱回来,剥了皮,做点小本生意。」 第107页 魔域的小本生意,还真是吓人。宁宁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在人界,死刑犯被斩首之后,尸身由家人带回去缝合后超度安葬。至于无人问津的尸首,官府则安排收尸人带到乱葬岗草草埋葬。运气差的,还会被野狗挖出来吃掉。 这些人罪大恶极,下场如何都不值得同情。 但是,既然魔尊让她说,她便对着摊主说道:「人界有人间的刑罚,既然他们已经为自己的罪恶付出了代价,就不要再凌.虐他们的尸体了。」 「是,夫人说的是,小的再也不敢了。」 惊墨右手弹出一颗药丸,飞进摊主的口中。摊主大惊失色,「尊上,这,你让我吃的是什么?」 「今日起,路遇无主尸骨,你就替他们收尸埋葬,如此即可安然无恙。」惊墨寒着脸道:「若是再犯,你的下场便同他们一样。」 尸首分离,脸皮离身。 摊主三跪九叩,感谢魔尊的大恩大德。 宁宁微微笑道:「尊上,你刚才,很帅哦!」 比起以暴制暴,让他们改过自新,自发去做好事,才能更好地度化这些魔头。 惊墨毫不谦虚地接受了夸赞,「那是自然。」 「以后,你会发现,本尊的长处和优点,就像星空海的星星一样多。」 宁宁失笑,「尊上,我知道你有很多优点,但你有一个缺点,实在令我难以忍受。」 「怎么可能!」惊墨不满地瞟了她一眼,「我有什么地方不好。」 「你太自恋了!」宁宁丢下这一句,甩了他的手往前跑,边跑边笑,留下银铃般的一串笑声。 惊墨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还是想不通他哪里自恋了。 最后,两人在河道旁,放了孔明灯。 孔明灯升天后,飘移方向无法掌控,只能「听天由命」,所以他们选在河道旁升灯,万一飘落,落在河里就不用担心失火。当然了,孔明灯极有可能不往河道的方向飘。 宁宁在孔明灯上写了「平安喜乐」四个大字,写完后,她转头问惊墨写的什么,惊墨瞟了一眼她的灯,回答:「和你一样。」 原来他写的也是平安喜乐,好朴素的愿望啊。宁宁隐隐有些失望,还以为他会写什么惊世骇俗的呢。 两盏孔明灯升上天空,恍若流星,宁宁双手蜷缩合掌,低头祈福:愿一生无病无灾,平安喜乐! 放完孔明灯,两人打道回府,路上颳起一阵风,宁宁打了个哆嗦,搓搓手,哈了口气。 惊墨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她身上。 「不用了!」 「没事,你披着吧,我不冷。」 可是她披着两件披风,好笨重哦,像个傻狍子。 走到魔宫门口,宁宁看到门口的树上挂着一盏孔明灯,看样子像是他们刚刚在河边放的。 「这风还真大,居然吹到了这里。」 惊墨往树上瞥了一眼,拉着她往里走,「别管它了。」 「不行,万一里面的火把树烧着了,说不定把你整个魔宫都烧掉了。」宁宁说着,施了个法术,让孔明灯缓缓飘落,落在她的手上。 孔明灯上写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字:与宁共安。 原来他说和她一样,是这个意思。 宁宁笑着望向他,惊墨脸色微红,不自在地转过身,「别磨蹭了,快进来!」 宁宁把玩着手中的孔明灯,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魔尊,还挺有趣的嘛! 第58章 掉马预警 你是哪位/你又是哪位? 回到魔宫, 宁宁解下身上的两件披风,「尊上,衣服还你, 我该回去了。」 惊墨接过黑色的披风,将粉色的那件重新给她披上, 「不用还, 这就是你的,外边风大, 披着吧。」 他的眼眸折射出琉璃灯的红光,与右眼下方的血痣相对应, 整个人又邪又魅。 利落地系好披风,他垂着头,柔声道:「这里也有你的房间, 你可以在这住一晚,不用急着回去。」 魔宫内的装饰均是黑红二色,色调沉闷。为了符合她的心意, 他专门挑了一间寝殿, 将殿内的配色改成了蓝白色:蓝色的墙面,白色的地砖, 浅蓝色的帘子,淡蓝色的琉璃灯, 等等。他还在窗外种了许多花花草草。 魔域的环境实在恶劣, 寻常花草难以养活, 他一直用灵力维持着它们的生长形态。就是希望有朝一日, 她能看到。 「我还是想回去。」宁宁找了个理由,「我认床。」 原本以为要再用掉一张传送符,宁宁还有点心疼, 然而惊墨直接把她送到了天胥门脚下。 前面就是山门结界,不能再走了,宁宁跟他告别,「尊上,就送到这吧,今晚玩得很开心……」 她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说:「希望晚上也能睡个好觉!」 惊墨挑了挑眉,「放心,本尊答应你的,会做到。」 宁宁躺在软绵绵的床上,心想:这白天阮天知,中午顾玄翼,晚上惊墨的日子似乎还不错嘛,挺好玩的。 不是,不是,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太渣了,重来! 今天又是为三界和平做出努力的一天呢! 没错,就是这样。 这一夜,她睡得十分香甜,无梦到天亮。清早起床,如同喝饱了水的果子,全身充满了活力。 阮天知教宁宁法术时,她想着昨夜满满当当的收穫,总忍不住想找个人炫耀一下。看着神情庄重的仙尊,她突然起了调皮的心思。 第108页 「师兄,我给你变个法术。」说完,她拿出一个兔子糖放进嘴里。 阮天知看着眼前明媚天真的少女忽然消失,地上腾地出现一只雪白的兔子。 他不可置信地蹲下身子,抱起圆滚滚的兔子,「师妹,这只兔子是你吗?」 是啊,是啊!宁宁发出「吱吱」的声音。 「咕咕咕!」快把我放地上,我要变回来了。 阮天知仍是感到不可思议,「你怎么会变成一只兔子?」 「咕咕咕!」放我下来,我变回人告诉你。 两人各说各的话,宁宁没办法,只能踩在仙尊手上变回人形了,她可不是故意要冒犯的。 宁宁抬起胖乎乎的小爪子,然后她发现,她的爪子太短了,只能抬起来,根本够不到嘴边。 糟糕,玩脱了! 「噗唿噗唿!」仙尊,仙尊,我嘴里有东西,你帮我拿出来。 宁宁张开嘴,示意自己嘴里有糖果。 阮天知清澈剔透的眼眸中透着丝丝迷濛,「你饿了?」 他忽然笑起来,神情中还有些兴奋,「是要吃胡萝蔔吗?」 宁宁:「……」 不是啊喂,我不吃胡萝蔔!!! 一个时辰后,雪白的小兔子可怜兮兮地趴在桌子上,掌门、灵素和哲野的大脸轮流出现在她面前。 她嫌弃地转过白胖胖的身子,不让他们看。 可恶,他们怎么像研究外来生物一样看她。她幽怨地看了一眼仙尊,仙尊太过分了,她又不是展览物,叫这么多人过来围着她做什么。 小兔子红了眼,十分委屈。 灵素摸了摸小白兔的长耳朵,「仙尊,这个兔子真的是宁宁吗?看起来笨笨的,不太像诶。」 被说笨的小白兔生气了,把屁股对着灵素。 阮天知点点头,眉宇间满是困惑,「她一直张着嘴,可我给她胡萝蔔,她又不吃。」 「胡萝蔔?」灵素好气又好笑,「仙尊,这兔子要真是宁宁变的,她本质上还是个人,又不是真的兔子,怎么会爱吃胡萝蔔呢?」 小白兔贊同地点点头,餵她胡萝蔔就算了,关键还是生的,她都要气死了。 眼看着快到中午了,要是她没出现在皇宫,不知道顾玄翼又会搞什么么蛾子。 还有她嘴里的糖果渐渐融化,紧紧贴在她的舌头上,吐都吐不出来。那可是七百灵石啊,本来是想循环使用的,结果一次就被她吃完了,小白兔痛心疾首地用胖爪子捶了捶胸口。 还有万一这变身糖果吃完了,她还没变回人,会不会变不回去了?当时光顾着买买买了,都没仔细问老闆娘。 悔啊! 哲野神情严肃地看着娇怯怯的小白兔,「兔子,兔子,如果你是宁宁,你就眨眨眼!」 小白兔勐眨几下眼。 「它眨眼睛了,真的是宁宁!」 「不对,不对,不是你这样问的。」灵素推开哲野,蹲下身,直视小白兔,口气严肃,「听着,如果你是宁宁,你就眨两下眼睛。如果不是,你就眨三下眼睛。」 小白兔恹恹地眨了两下眼睛。 就算知道是她又怎么样,除了社死以外,又没什么用,连仙尊都没办法。 「确认了,就是宁宁。」灵素欢唿一声,把小白兔抱在怀里,使劲揉着兔子的头。 两只长耳朵被灵素的魔爪薅到了后面,贴在头皮上,看上去像个秃头兔。 「宁宁,你怎么把自己变得这么胖啊,好可爱啊,这只兔子跟你好像哦。」 小白兔眯着眼磨了磨牙,说真的,她想咬人了。 「放下!」范虚呵斥道:「没大没小,这是你宁师叔,你看看你这像什么话!」 灵素撇撇嘴,不情不愿地放下了兔子。 范虚朝着仙尊问道:「师叔,宁师叔怎么会变成这样?」 阮天知眉心紧蹙,神情忧郁,「我也不知,她说要变个魔术,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我跟她说话,让她变回来,她都没反应,除了张着嘴。」 宁宁委屈,怎么没反应了,张嘴就是反应啊。你们这群蠢修士,快把我嘴里的糖果拿出来! 「一直张着嘴吗?」灵素听着就心疼,「宁宁肯定是饿坏了,我去食堂打点清粥回来,她最爱喝粥了,上次喝了三大碗呢!」 宁宁躺平任嘲了,她哪里是爱喝清粥,明明是食堂里只有粥,而且三大碗什么的,其实可以不用说的那么细。 「你看,饿的都躺下了。」灵素又叫了一声。 哲野说道:「还是我去吧,反正我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 等到哲野捧了一大盆粥回来,宁宁差点晕过去。别告诉她这粥是给她的,她都可以在里面仰泳了。 灵素也觉得夸张了,「哲野师兄,你也太没生活常识了,宁宁现在可是只小兔子,怎么吃得了这么多!」 哲野挠了挠头,「对不起,我忘了。」 范虚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们两个都下去,别在这碍手碍脚的,净添乱!」 灵素敢怒不敢言,只能冲着哲野撒气,「师兄,你看看你这事做的,还连累我,我还想和兔子多玩会呢!」 「对不起了,是我笨。」 …… 等两人走远了,范虚才笑嘻嘻道:「师叔,我想宁师叔既然能把自己变成兔子,肯定也会把自己变回来。」 第109页 「这两日,你就先把她带在身边养着,顺便……」范虚凑到阮天知耳边,悄声道:「培养培养感情。」 阮天知惊奇地看着小白兔,这……这要怎么培养感情? 范虚找来一个小型的汤碗和一个小勺子后,就识相地退出了屋子,还贴心地给一人一兔关上了门。 阮天知忧愁地看着桌子上的兔子,她真的会自己变回人形吗? 他福至心灵地想到,宁宁现在变不回原样,是不是因为灵力不够。 他抓起兔子的前蹄,然后将灵力往她身上传输。 「呜呜呜!」热热的气流穿进身体好舒服,舒服地想要嘆息。 「啊啊啊!」不许再输灵气了,我只是一只小兔子,再输进来我要爆炸了。 阮天知听不懂前面兔子发出的各种声音是什么意思,但这声尖叫他听懂了,「不舒服吗?」 「不舒服你就眨三下眼睛,原来如此,好,那我就不给你输灵气了。」 他把兔子抱在自己的膝盖上,然后盛了一小碗粥,舀起一勺子,放到兔子嘴边。 宁宁嫌弃地撇开头,这些天被顾玄翼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她哪里还吃得下清汤寡水。 小兔子不肯吃东西,阮天知有些手足无措。灵素说宁宁爱喝清粥,难道是小兔子不肯吃吗?他没有和小动物相处的经验,也不知道该用对待人还是对待兔子的方式,去面对兔子形态的宁宁。 他想了想,像哄小孩一般说道:「乖,张嘴!」 「乖乖喝粥的才是好兔子,好宁宁!」阮天知耐心地说着。两个都夸上了,应该没问题了吧。 宁宁哭笑不得,为了不让仙尊为难,只得张开嘴。 她抿了一小口就不敢吃了,怕把黏在舌头上的糖果一起吞进去。小心地把粥水咕噜吞掉,才敢再张开口。 阮天知却以为这是只娇气的兔子,必得哄着才肯吃,于是他每餵一口,都要夸上一句,还腾出一只手慢慢顺着兔子的毛。 「张嘴才是乖宝宝。」 「对啦,这样才是聪明的兔子!」 「吃完这一口,就会长高长胖。」 …… 宁宁听的啼笑皆非,但仙尊摸的她好舒服。她一边辛苦地吃着粥,一边满足于被撸毛,真是痛并快乐着。 感觉当个小动物好像也挺不赖的嘛。 阮天知则抬手摸了摸额头的汗,他平生第一遭说这么多肉麻的话,简直要把他自己给酸倒了。 宁宁眯着眼睛,发出「呜呜呜」的满足嘆息。 忽然觉得耳朵里痒痒的。 「咕咕咕!」快帮我掏掏耳朵! 阮天知还是没明白她的意思,然而她的耳朵很快就不痒了。一张发着黄光的传讯符从她耳朵里钻出来,漂浮在空中。 「姝儿,你来了吗?」 宁宁兔躯一震,在阮天知手下瑟瑟发抖。 「不怕,不怕!」阮天知低声安抚着小兔子,然后回道:「你是哪位,这里没有你的叔叔。」 对面静了片刻,沉声道:「你又是哪位,姝儿呢?」 阮天知平静地说:「没有什么叔儿婶儿,你找错人了。」 小兔子抖得厉害,他正欲挂掉传讯,就听对面冷声道:「宁姝清,是在你那里吗?」 阮天知面色一变,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 宁宁兔毛倒竖,心道:完了,完了,她要掉马了! 第59章 跑路 就算是奥斯卡影后,也不能轧戏…… 阮天知嘴唇微微发抖, 「你再说一遍,你找谁?」 顾玄翼肃然道:「朕要找皇贵妃,西疆国的柔淑公主, 宁古蔚丽奇亚思扎,汉名宁姝清!」 「朕说的够清楚了吗, 请问她在哪里, 朕要和她说话。」 阮天知颤声道:「不可能,宁姝清是我的师妹, 她三百年前就死了。」 小白兔看不见仙尊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一道寒冰似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如芒刺背。 「还是说,你找的人,是宁宁?」 顾玄翼道:「她确实自称宁宁。」 趁着阮天知失神的功夫, 小白兔从他膝上一跃而下。正门被关严实了,出不去,她仓皇地逃进房间, 笨拙地跳上窗台, 再从窗台上跳出去。 她是一个字都不敢听下去了。 阮天知心中犹如打翻了百味碟,种种滋味一齐涌上来, 他顾不上去追逐小兔子,而是喃喃道:「你方才说, 她是西疆国的公主……」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还是你的皇贵妃?」 她的宫女阿拉黛是西疆国人, 她说自己是公主, 被迫嫁给不爱的人, 所以从皇宫里逃出来…… 阮天知揉了揉眉心,头疼极了,他从前还以为她是大庄国流落民间的公主。 是他一直误会了什么, 还是她有所隐瞒? 没听清传讯符那头答了什么,他也不执着于求证,而是抛出另一个问题:「宁宁她每天中午前往皇宫,就是去见你吗?」 「是!这个时辰她该来皇宫了,她人现在究竟在哪里?」符纸上传来的声音愈发凌厉,「传讯符为什么在你身上?」 「这不干你的事!」说完,阮天知挂断了传讯。 骤然被挂断传讯的顾玄翼沉着一张脸,把摆在面前的山珍海味推翻在地,吓得台上台下的一干人齐齐跪倒。 他知道宁宁爱看话本,命人从民间收集了各种稀奇有趣的话本故事,任她挑选。他还担心她光看话本会无聊,专程请来了梨园的戏班子,在皇宫内搭了戏台子,筹备许久,就为了今日给她一个惊喜。 第110页 看着台上准备妥当的花旦、小生、武生等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顿时怒从心起,喊道:「都给朕滚!」 梨园的一干戏子面如土灰,急匆匆从台上往下跑,仓皇间或摔或爬,狼狈之极。 她去了哪里,那男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有她的传讯符? 顾玄翼握紧拳头,重重砸在桌子上,面色阴沉得能滴下水。 另一头,阮天知在原地静默了许久,整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他长长舒出一口气,终于站起身,打算去找宁宁问个清楚。 沐云阁内外都没有小白兔的踪迹,他穿过如梦似幻的粉红桃林,又走过青翠欲滴的竹林,仍是没有见到那一团雪白。 阮天知来到内堂,站在通灵镜面前,在镜中搜寻整个天胥门。 天胥门中里里外外都没有小白兔的身影,更没有明媚妍丽的少女。 他垂下手,嘴角慢慢浮起一丝苦笑。 她不是说过不会离开的吗?那么这会,她又去了哪里? * 小兔子自窗台上跳下后,摔伤了左前蹄,发出「嗷呜」一声嚎叫。可她不敢停下来休息,只能瘸着腿继续逃跑。 跑着跑着,小兔子再次跌了一跤,这一跤跌得却是很好,把嘴里的糖果给跌出来了。小白兔摇身一变,变回身形窈窕的妙龄少女,随着她一起掉在地上的还有她的髮带。 宁宁的左腿疼得不得了,不能再跑了,她翻捡储物带,找出了水滴球。 她看向沐云阁的方向,生怕仙尊从里头怒气沖沖地走出来。 见惯了阮天知温和有礼的样子,她实在想像不出火冒三丈的仙尊会是什么模样,更加不敢面对。她闭上眼咬咬牙,捏碎水滴球,来到了枭城。 守将把宁宁送到了魔宫门口,一路上她心神不宁,直到走进魔宫正殿,才发现大殿内站满了人。 这些人造型奇特,包含了黑暗颓废的哥斯特式、发色犹如染缸的杀马特式,长相模煳的印象派,还有阴间风格代表等等。 宁宁迷惘地看着这些装扮怪异的人,最后目光停在了殿内唯一正常的人——魔尊身上。 从前她单知道惊墨长的帅,现在才发现他帅破了天际——跟场上其他人比起来。 站在大殿中的魔臣们,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这个人类少女,他们神色各异,心里皆是同样的想法:这个看上去美味可口的人类,为什么突然送上门来。 可惜这是在魔宫,看得到却吃不到。 高高端坐在王座上的魔尊,霸气十足、目光冷漠,宛如一座冰雕。见到宁宁,他乍然间惊喜交加,起身向前疾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脸上恢復冰冷的神色,双手负在身后,轻咳两声:「众爱卿先退下吧,有事改日再议!」 魔臣们纷纷行礼告退,走前还奇怪地打量宁宁,暗暗猜测她和魔尊是什么关系。 他们这位魔尊陛下,从来说一不二,铁腕手段,且一向不近女色,居然能容许一个小姑娘冒冒失失地闯进大殿。 众魔离开后,惊墨走到宁宁面前,他压制着内心的狂喜,只略略翘起唇角,笑道:「这么快就想我了?」 宁宁没心思跟他说笑,她垂头丧气地嘟着嘴,颓然道:「我被皇帝发现了。」 仙尊倒是还好,就算心里再生气,最多不过骂骂她。可顾玄翼那傢伙脾气那么坏,丧心病狂的,真不知会作出什么事来。她光是想想就害怕,只能先来这躲躲。 「发现什么?」惊墨刚问出声,便勐然反应过来,「皇帝是不是发现了我的存在?」 太好了,狗皇帝终于发现她外头有人了。按照他那小肚鸡肠的性子,这会怕是已经气死了。 他就知道,也只有他才会如此大度宽容,其他人怎么能跟他比。 惊墨得意洋洋地想着,喜形于色,但很快笑容就僵在了脸上。不对啊,他这几日都待在魔域,皇帝怎么会发现他呢? 他眼眸一眯,神色冷了下去,「你是被狗皇帝和老仙尊发现了?」 宁宁没计较他的形容词,颓丧地点点头,走到王座上坐下,右手托着下巴,陷入了思考。 果然,就算是奥斯卡影后,也不能轧戏,太容易翻车了。 亏她昨夜还得意洋洋,今天就被打脸。时间管理大师,可不是谁都能做的。 宁宁深受打击,在王座上坐了一个下午,时不时还向惊墨请教,男孩子生气了怎么办? 这个世界没有电子产品,也没有好玩的游戏,好多好多东西都没有,所以到底该怎么哄呢? 烦恼,忧愁! 惊墨站在她旁边,心情亦是十分复杂。 他第一次在天胥门见到阮天知,宁宁欺骗对方说他是表哥,却没有向他掩饰那位仙尊的存在。 后来,他发现她常去皇宫见皇帝,她也是对仙尊撒谎说是去见好姐妹,同样没跟他解释过。 难道在她心里,他是排在最末一位的?可有可无,甚至不配得到一个解释! 更别说,她现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哄那两个男人,却从来没有想过哄他。 惊墨越想越气,冷哼一声,气沖沖地走出大殿。 宁宁托腮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只能明天乖乖去认错,再看看怎么圆过去。 今晚,就且容许她先逃避一下。 一阵饭菜香飘进大殿,一个魔侍抬着一张大桌子走在前头,几个侍女捧着餐盒跟在身后。魔侍将桌子放在宁宁面前,侍女们打开餐盒,将珍美的菜餚一一放置在桌上。 第111页 八宝鸭子、红烧肉、松鼠桂鱼、玲珑豌豆、蛤蜊粉丝汤等珍餚排列在宁宁面前。除了桂鱼外,每道菜都是少而精緻,恰好能让她每样都尝上几口。 宁宁吞了吞口水,肚子正好在此时发出「咕噜噜」的叫声,她才想起自己很久没吃饭了,中午就喝了两口粥,约等于没有。 魔宫内的魔侍一向都是男子,她头一回见到侍女,好奇问了句:「你们是新来的吗,从前没见过。」 为首的侍女答道:「回姑娘,我们是新来的,尊上专门让我们来侍候姑娘。」 宁宁点点头,「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前几回在魔宫的寝殿,进进出出的都是男子,她颇感不自在,难得魔尊周到了一回。 「多谢尊上费心,一起吃吧。」她转过头去看,才发现边上没有人,不知道惊墨是何时走的。 这么多菜,全让她一个人吃吗? 那她就努力吃光吧,正好肚子也饿了。 * 明德殿内,顾玄翼仰头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他的脸一半隐于黑暗,一半笼罩在月色下。 高胜弯着身子走进来,拂尘搭在左臂上,施施然上前禀报:「启禀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顾玄翼把手中紧握的传讯符揉成一团,「她来做什么?」 「娘娘自然是来看望陛下的。」高胜恭谨地答道,觑眼去看圣上的神色。 「知道了!」顾玄翼平静地答了句,面上无悲无喜,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高胜见皇帝原地不动,也不宣皇后进来,只能垂首退出去。 帝后不和,他们做奴才的夹在中间,真是左右为难。 他千百个不愿去皇后那復命,却不得不去。 皇后见了高胜,道:「劳烦高总管禀告,本宫能进去了吗?」 「回皇后娘娘,皇上正在思索国事,恐怕今儿……」高胜强颜欢笑,措辞谨慎地说:「要不,娘娘明儿再来。」 皇后面上的端庄笑容半分不减,「公公辛苦了!」说完,抬脚便往里闯。 高胜连忙阻拦,「娘娘,使不得呀!」 可他哪拦得住,眼见着皇后走进殿内,向皇帝行礼。顾玄翼冷冷的目光扫过来,高胜也只能摊摊手,表示自己无可奈何。 顾玄翼沉声道:「都下去吧。」 众人退散,皇后上前一步,温婉地笑了笑,「皇上是为了何事心烦,不如与妾身讲讲,说不准妾身也能帮着出个主意。」 顾玄翼走到桌子旁坐下,「不必了,皇后有事请讲,无事请回。」 皇后维持着温婉的笑容,柔声道:「皇上,您最近操劳国事、日理万机,这是黎明百姓之福,可您也得多顾惜身体才是。《礼记》有云: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道德经》也说:物壮则老……」 顾玄翼冷笑道:「皇后读的书可真多,说的都是些朕不懂的道理。」 皇后强笑道:「妾身不敢。皇上知道的,我胸无点墨,不过是近日无事读了两本书,就来班门弄斧,惹皇上笑话了,还请皇上恕罪。」 「还有别的事要说吗?」 「皇上,您已经有两个多月没去后宫,妾身听闻,楚妃这两日身子不大爽快,皇上今晚若是有空,不如去楚妃宫中看看。」 顾玄翼面色冷淡,一双黑沉沉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皇后可是在埋怨朕?」 他转动着手中的玉扳指,「按照规矩,朕每月十五该去皇后宫中,可上个月,朕没去,上上个月,朕还是没去。」 埋怨?怎么可能不怨?就算是最不受宠的皇后,都能在每月十五那日盼到自己的夫君。而她,却成了整个皇宫的笑柄。 可她敢说怨吗?九月十五前一日,刚寻回来的柔淑公主被妖魔掳走;上个月十五前夜,柔淑公主走进明德殿,刺了皇上一剑。 有那个妖女在,皇上哪里会在意她的怨? 「妾身怎敢埋怨皇上,唯愿陛下龙体安康,别无他求。」 「只不过为皇家开枝散叶不仅是后宫嫔妃之责,亦是陛下之责。」 顾玄翼冷冷一笑,「皇后若是不在意,朕躺在你身边,却想着旁人。今夜朕便留宿在恆祥宫,如何?」 皇后闻言,霎时间面白如纸,身子微微一颤,险些站不稳。她抬手扶着额头,「皇上,妾身有些不舒服,先告退了!」 她摇摇晃晃地走出明德殿,守在殿外的宫女上前扶住她,她顺势跌在宫女身上,右手按着胸口,唿吸急促。 片刻后,唿吸渐渐平稳,她站直身体,温声道:「走吧!」 第60章 海底宫殿 他们身上挂满了值钱的家当,…… 宁宁在魔宫正殿吃饱喝足, 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羞愧。这是魔域议政的地方,她居然在这里吃饭。 转念想到上次魔尊在这洗澡的事,她心里又释然了许多。也是啊, 魔域倡导解放天性,崇尚自由, 原本也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规矩。 既然魔尊都不在意她在大殿内用餐, 她也没有好在意的。 侍女进殿收拾碗碟,宁宁起身走了走, 状若无意地问其中一个侍女:「你好,你知道魔尊现在在哪里吗?」 「本尊在这!」惊墨阔步走进大殿, 面上的笑容张扬肆意,「吃饱了?」 「嗯嗯!」宁宁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吃的可饱了, 你呢,吃过了吗?」 第112页 惊墨皮笑肉不笑,「本尊也很饱。」 气饱的! 没人哄他, 他只能哄自己。 他方才去了军营, 找了军中最强的一群魔将过招,将几百个魔将打倒在地后, 他舒服多了,扔下几瓶疗伤的丹药给他们, 便心情舒畅地回到了魔宫。 来日方长, 总有一天, 他会让她知道, 只有他才是这世间最配她的人。 惊墨见她在大殿里走来走去,笑道:「要出去散散步,消消食吗?」 「好啊, 我们去海边走走吧!」正好她想去星空海看看那群鲛人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 惊墨给宁宁系上披风,这一次他没有化成一团迷雾,而是带着宁宁乘坐饮血刀。 饮血刀变宽变大,如同一叶孤舟,惊墨率先跳上刀身。宁宁在他身后站好,抓住他的一片袖子,「尊上,你飞慢——」 一句话尚未说完,饮血刀以极快的速度飞了出去,宁宁吓得大叫,往前扑在惊墨身上,他低哑地轻笑一声:「抓稳了!」 为了不从刀上栽下去,宁宁只能牢牢抱住他的腰。 魔域的天空一片漆黑,虽然这次没有被迷雾包围,她还是什么都看不见。黑暗中,手里不管抓住什么都是安全感,更别说是抱着活生生的人。 即使是冰冷的身体,在这一刻,也温暖如火焰。 饮血刀飞的太快,宁宁闭着眼睛,听着耳边唿唿的风声。 过了一会儿,唿啸的风声似乎停了,脚下也没有踩着火箭的感觉。宁宁慢慢睁开眼,发现两人早就来到了海边,只是悬停在低空中。 惊墨抱着手臂,一声不吭,看上去很享受她的拥抱。 宁宁又羞又恼,赶紧松开手,跳下离地面不高的刀身,气唿唿地走在前方。 惊墨追上来,「干什么走那么快,生气了?」 宁宁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太坏了!」 惊墨一脸遭受冤枉的无辜神情,委屈巴巴地说:「刚才不是你主动抱的我吗,怎么我没生气,你倒生起气来了?」 「抱了就抱了,本尊不生气,你也别放在心上。」 宁宁气不过,又使劲踩了他一脚,「你再说,再说!」 「你明明是故意的,就是喜欢欺负我!」 「好好好,是我不对,我不敢了!」 …… 微凉的海风迎面吹来,虽然身上冷冷的,心中的烦闷却散了不少,两人闹了一阵后,宁宁反倒觉得心情好了一些。 她沿着岸边慢慢地走,小心地避开海水,担心双脚被浸湿后化成鱼尾。 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她来了,海面上突然冒出许多鲛人的脑袋。 她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躲起来。 「尊上,你能不能背过身子,我想下去游一会儿。」 惊墨面上露出惊疑的表情,「天寒地冻的,你要下去游泳?」 「是啊。」宁宁前后挥舞着手臂,尽可能地使自己笑容真诚,「我想着动一动,会开心一些。」 惊墨虽觉得她这念头古怪,但也并非稀奇到极点,「那行,我同你一起。」 「不用了,我想自己单独游一会儿,尊上不必担心,我水性很好,可能要游上个把时辰,你在岸上等我就好。」宁宁快速地说完这段话,朝着惊墨摆了摆手,就一头扎进海里。 宁宁宛若跌入了璀璨的星空,数不清的蓝色「星星」环绕在她身边,如梦似幻。 她的双腿变成了粉蓝色的鱼尾,即使是在无数光点的包围下,仍然流光溢彩,美得令人惊嘆。她轻轻摆动鱼尾,欣赏了一下上面漂亮的鳞片,才仰起头,露出水面。 惊墨听话地待在岸上,看到宁宁露出头,他急忙朝前走了两步。然后宁宁只是跟他打了个招唿,便朝着相反的方向越游越远。 他找了块石头坐下,有些失落,想不通宁宁为什么不让他陪着。 难道他不配做她的游伴吗? 越想越觉得委屈,游伴又不是那种关系,真不知道她在介意什么。 在海里畅快游行的宁宁,根本不知道岸上的惊墨有这么多心思。她只是感嘆着,身体完全没入海中,脑袋放空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自由、痛快、超越一切的肆意。 魔域环境恶劣,没有漂亮的花花草草,连同魔域中的海也是一样。一条奇形怪状仿佛受过核辐射的鱼游过去,被边上黑乎乎一团的海草张嘴吃掉了。 前方有些还算漂亮的珊瑚群,宁宁原本想游过去观赏一下,现在看到这条丑鱼的下场,她缩了缩身子,默默离所有的海中生物远远的。 娜笙他们一直用声波唿唤宁宁,她自个儿玩够了,终于回应她们的唿唤,并朝着她们的方向游过去。 见到这群外表异常美丽的鲛人,宁宁方才被丑鱼伤害的眼睛顿时得到了治癒。 「见到圣女!」鲛人们齐声喊着,垂下头,两手向后,尾巴向上翘起,这是鲛人族的行礼姿态。 鲛人们的发色各异,他们垂下头时,如同海藻般浓密秀美的头髮在水中飘舞,好似七彩的缎带。还有他们的鱼尾,太阳般闪耀的金色、梦幻的浅紫色、忧郁的淡蓝色、泡沫似的乳白色等等,轻轻摇曳着,漂亮极了。 宁宁一个个看上去,目不暇接,就怕看漏了任何一幕美景。 娜笙行过礼,笑道:「圣女可算来了,自那日一别,我们每日都会轮流浮出水面,就担心错过您。」 第113页 宁宁心虚不已,「你们不用这样的,我说了有空就会来看你们。」 「对了,你们最近还好吗?」 娜笙答道:「我们很好,只要圣女平安,鲛人族会越来越好的。」 伊矢跟着附和:「没错,在圣女的带领下,鲛人族定能重回鼎盛时期。」 这些鲛人简直把她当作神明一样看待,宁宁自知担不起这份期望,心中难免愧疚。 这片海域沉了无数鲛人泪在里头,看上去璀璨绚烂,可它原始的模样比起鲛人们从前居住的地方肯定是差远了。 「你们平时睡在哪里啊?」她总感觉住在魔域的海底很危险的样子,要是一个不小心被那些黑幽幽的海草缠上,怕是骨头都不剩。 「正想跟圣女说这个呢。」娜笙笑道:「族里的其他兄弟姐妹都想见见圣女,圣女可有空到我们的宫殿看看?」 宁宁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有自己的宫殿,她非常感兴趣,正要答应,又想起岸上的惊墨。 她要是在海里待太久,万一他下来找她…… 娜笙似乎看穿她心中所想,说道:「圣女别担心,我带着你,很快就能游到宫殿,用不了很久的。」 「那个地方隐秘吗?」 「海底没什么隐秘的地方,但宫殿的大门是用我们身上的鱼鳞所做,除了鲛人族以外,其他族类都进不去。」 宁宁放下心来,跟着娜笙他们朝着海底宫殿游去。 娜笙并不是径直向前游,她时常左拐一下,右拐一下,游出略微弯曲的线路,同时还打着手势。宁宁问她在做什么,她解释说这是在走海中的密道,相当于抄近路。 很快,几人来到了宫殿面前。 这座宫殿的规模不算太大,但是十分精緻瑰丽。宫墙由贝壳、珍珠和珊瑚等材料砌成,偶尔镶嵌几颗鲛人泪。 大门果然是由人鱼的鳞片制成,波光粼粼,色彩耀眼,门中央是一个凹进去的美人鱼形状。 娜笙游上前,把自己的身体塞进凹槽之中,大门缓缓打开。 宁宁发出一阵赞嘆,这门真是不错,可以媲美现代的人脸识别技术了。 鲛人们见了宁宁都十分高兴,将她围在中间,用殷切又崇敬的目光望着她。 宁宁被他们看的不好意思,让他们各自去忙,大部分鲛人都不肯走,环绕在宁宁身边,手舞足蹈。 部分离开的鲛人,没一会儿又回来了。他们身上挂满了值钱的家当,珍珠耳环、贝壳手串、珊瑚项鍊等等,献宝一样捧在宁宁跟前,希望她收下。 她都快被感动哭了,明明她没做过什么,真正帮助他们的人,是惊墨啊。 娜笙遣散了人群,带着宁宁继续参观宫殿。 宁宁看到一个淡紫色的大贝壳,一张一合,好奇地走过去摸了摸。 娜笙介绍道:「圣女,这是我睡觉的地方。」 睡觉的时候,贝壳自动关闭,等鲛人醒了,又会自行打开。平时则是一张一合,通风换气。 宁宁正想爬进去躺一躺,感受一下贝壳床,就听身后的娜笙忽然惊喜道:「尊上,您怎么来了?」 宁宁脸色一僵,刚放进贝壳床里的手收了回来,搭在了右手的食指上。 第61章 拿捏 我愿意任你拿捏 娜笙发出的是人鱼的声波, 惊墨并不知晓她说了什么,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宁宁的小动作——她把一只手搭在了另一只手上。 他记得,上一次她就是这样离开魔域的。 宁宁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 自从仙尊给她做了传讯符后,每次遇到危险的状况,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逃。 此时此刻, 她并没有想好是该解释些什么,还是直接消失。 然而, 下一刻,一个温凉的的身体贴上来, 从背后抱住她,头顶上的声音轻得像是一阵嘆息:「别跑,我不生气!」 宁宁心弦一颤, 松开了按在食指上的手。 等她回过神来,他们已经离开星空海,来到一间温暖的卧房中。 屋内的装潢陈设都是浅淡的蓝白色, 和魔宫的配色大相迳庭。 「尊上, 这是哪里?」 惊墨正抱着双手斜倚在窗边,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 闻言他掀了掀眼皮,淡声道:「这是你在魔宫的房间。」 宁宁微微诧异, 「魔宫内的寝殿不是都是黑红二色的吗, 为什么这间是蓝白色的?」 而且风格相差太大了, 魔域内的建筑黑漆漆的, 大都给人死气沉沉的感觉,这间卧房的布置却很温馨。 浅蓝色的墙面如同大海,给人以安定、平静的感觉。床上的被罩是天空蓝做底色, 绣有白云的图案。 更奇怪的是,墙角处放着一个火炉。魔族不怕冷,根本没有烧火炉的习惯。 「我看你时常穿着这件衣服,猜想你应该喜欢这个颜色,所以就……」 宁宁忍不住笑了出来,「我身上这个?这是天胥门的弟子服。」 「你不是去过天胥门吗?所有的弟子都是这么穿的。」 惊墨先是一脸错愕,然后面上显出几分羞愧的神情,最后他蹙起眉头、理直气壮地说:「没看见,本尊眼里没有他们。」 「我只记得你们那个老仙尊,成日穿的一身孝,晦气!」 「尊上,你可别不讲理!我们仙尊那是仙风道骨、白衣飘飘,而且一点都不老,你别总说他,他人很好的。」 第114页 惊墨冷淡地扫了她一眼,目光中隐含警告,「别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 宁宁闭上了嘴,心道明明是他先提的。 「你若不喜欢,我明日就让人改了。」他顿了顿,口气生硬地说:「是我对你的了解不够。」 宁宁抿了抿唇,小心地问道:「尊上,你当真不生气吗?」 「不生气。」他神色平和,缓声道:「你早点睡吧,我去静静心。」 说完,他便掀帘子出去了。 宁宁望着他的背影想着:都要去静心了,这还不叫生气啊? 他不主动问她,她也不想解释。而且,这事没法解释,她能说自己穿越到了书中,同时拥有三重身份吗? 罢了,今晚姑且让她心大一回,天大的事明日再说吧。 宁宁吹灭蓝色的琉璃灯,放下轻如羽翼的素色纱幔,忽然间有些想笑。亏魔尊说仙尊穿的白衣是一身孝,这屋里明明一半的装饰都是白色的。 连通内外室的两道帘子,一道珠帘,一道羽帘,也是淡雅的白色。 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 宁宁在床上躺了许久,一直睁眼望着天花板。 既然没有睡意,她也不勉强自己,干脆起身往外走去。 刚走到外室,便有侍女上前,给她披上披风,「姑娘是认床吗?尊上交待过,若是姑娘睡不着,可以换间房。」 「魔宫空房多,床的高低软硬各有不同,姑娘可以多试几间。」 「不用了,我想出去走走。」 侍女本想跟着,被宁宁婉拒,只好在殿内等着。 宁宁路过正殿,见里面灯火通明,忽地想起千羽说过,魔尊从不在夜晚入眠,通常都是白天睡觉。 她走入殿内,魔尊果然在里头。 听到脚步声,惊墨缓缓抬起头,「来了?」他拍了拍旁边的位子,示意她,「过来坐这。」 宁宁依言走过去,坐下后才发现有些挤了,这王座一个人坐是宽敞的很,两个女孩子坐也正合适,坐一男一女则太挤。 她刚想站起身,又被他一把拉着坐下去,这下却不是坐在王座上,而是坐在他一条腿上。 她挣扎着又要起身,惊墨按着她,轻声道:「别动!」 宁宁无奈地说:「尊上,别忘了你答应过我,要尊重我,不能随便抱我亲我!」 「是答应了。」他蛮不讲理地说:「但没说你不能亲我抱我,坐我腿上。」 「本尊没你那么小气,你想怎样对我都可以!」 宁宁回头瞪他,「你要是不讲理,我可走了。」 「别走!」惊墨的语气软了下来,哀求般地说道:「宁宁,我心情不好,陪我一会儿。」 「那好吧,你坐过去点。」 大约是真怕她走,惊墨向旁边移了移,让出一块位置,宁宁重新坐下来,和他挤在一起。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开口。她才知道,所谓的陪他是无声的陪伴,而不是听他倾诉。 她想起从前看过一本书,书中说了一个理论:男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很少会主动倾诉,而是会躲进一个「洞穴」中,自我消化。 宁宁干坐着,没别的事可做,只好研究起地上的黑砖。 这地砖从不同的角度,能看到不同颜色的反光,如同藏匿于黑暗中的行星。 她看了许多次都看不腻,但就是好奇,「尊上,我想问很久了,这地砖是什么材质?」 「这砖黑的吓人,可上面的反光又很美。我看魔宫这么大,只有正殿铺的是这种砖,是有什么讲究吗?」 「这是黑曜石,可以净化魔气。」 「黑曜石?」宁宁听说过这种石头,是一种常见的黑色宝石。 虽然这种宝石并不稀有,价格也不算高,可用宝石来铺地,也当真是奢华至极了。 这魔宫怎么看都跟奢华沾不上边,原来是暗藏玄机。 怪不得只有正殿才铺这种砖,真要整个魔宫都铺满了,就太铺张浪费了。 惊墨解释道:「黑曜石虽能净化魔气,可过犹不及,用的太多了会反击,所以只铺在大殿。」 原来是这样,宁宁自嘲地笑了笑,是贫穷限制了她的想像。 「所以,你经常待在大殿,不回自己的寝殿,就是为了这个?」净化身上的魔气? 宁宁觉得奇怪,他是魔尊,身上有魔气再正常不过了,为什么要刻意去净化。 惊墨点点头,「不错,我身上魔气太重,有时候就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了。」 百年前,为了战胜他父亲和同父异母的哥哥,他强行跨界渡劫,受了六道天雷。 这六道天雷虽助他夺得魔尊之位,却也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后果。其一是他只要身受重伤,年龄就会倒退,变回少年或者幼童模样;其二是魔气多的连他自身都承受不住,因此他分化出黑雾人的分.身。 自那以后,他手上不再沾血,所有邪恶的事情都由他的□□去做。 黑雾人是他恶的一面。 从前他常常以魔界左使的身份现于人前,但遇到宁宁之后,他很少再让黑雾人出现了。 他希望留给她的,都是他好的一面。 「宁宁,有个东西需要你替我保管!」惊墨从怀里拿出一个红木匣子。 看到这个匣子,她的心跳快了一拍。 第115页 惊墨毫不避讳地在她面前转动开关,半圈、两圈、一圈,「咔哒」,匣子应声打开,一颗闪耀着妖异光芒的红珠子静静躺在匣中。 「帮我保管,可以吗?」 宁宁屏住了唿吸,问道:「尊上,这是什么?」 「你知道是什么。」惊墨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声音透着散漫和慵懒,「你动过它,不是吗?」 原来他都知道。 第一次被他抓到魔域时,她就把圣女留下的这颗鲛人泪藏在胸口处。她知道魔尊用自己的元神养护着这颗珠子,一旦珠子碎裂,魔尊的元神也会随之毁灭。 那时候,她害怕惊墨会对她有不轨的行为,做好了和他同归于尽的最坏打算。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 惊墨笑了笑,她没说完,但他知道她想说什么。为什么不拆穿她,为什么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宁宁,我或许不够了解你,但我也比你想像的,了解你更多。」 宁宁心情复杂,「你早就知道我是鲛人?」 「我怀疑过,当你在客栈用『仙丹』治好我时。」 他比谁都清楚,那每月发作一次的「病」,不是丹药能治好的,只有鲛人泪才能缓解部分疼痛。 但他没有刻意去求证。 宁宁接过匣子,将红珠子放在手中握了握,「尊上,你能进海底宫殿,也是因为这个吧?」 他虽然没有人鱼的外形,但他随身携带圣女的鲛人泪,宫殿大门把他认作鲛人,也是合情合理。 「没错。」 宁宁打量着手上的红珠子,这珠子明明很轻,只是一颗眼泪的重量,可握在她手中,却仿佛有千金重。 「尊上,或许我该提醒你——送这种东西给人,就等于你被这个人拿捏了。 「不要紧。」他凝望着宁宁,眼神温柔而炽烈,「我愿意任你拿捏。」 第62章 仙尊的录像 所以,别再离家出走了。…… 宁宁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 「为什么要这样做?」 惊墨笑的随意,目光却苦涩,「或许是因为, 我不希望你怕我。」 她心中感动又惆怅,「可我没有能力保管好它。」 她想不到能把它安置在什么地方, 她可以随身携带, 可万一她受伤流血,惊墨的元神就会因此毁灭。 她不能冒这个险。 况且, 用生命去证明一颗真心,太不值得了。 她将珠子放回到匣子中, 还给他,「尊上,你的心意我明白了。」 「我不怕你, 也不需要拿捏你,我希望你将它保管好……」她低下头,轻声道:「记得你在孔明灯上写的祈愿吗?」 与她共安!两个人都要平平安安才行。 「记得, 我会做到的。」惊墨握了握她的手, 「既如此,我就先收回来了。」 宁宁点点头。 气氛一时凝滞, 两人相对无话。 过了一会儿,她开始有了睡意, 「尊上, 还有别的话要同我说吗?」没有的话, 她准备睡了。 「还真有。」 听了这话, 宁宁瞬间清醒了不少,打起精神应付。她就知道,该来的早晚得来, 躲也躲不掉。与其一直提心弔胆,不如咬牙面对。 「你何时知道自己是鲛人?」 「你第一次带我到星空海的时候。」宁宁想都不想地回答,答完才发觉不对。 是在册封皇贵妃前夕,她以为阿拉黛死了,哭了一场,落下了鲛人泪。不过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星空海,应该是因为在星空海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人鱼形态,印象深刻。 但她也不打算改口了,将错就错吧。皇宫的事说起来太复杂。 「好,知道了,你去睡吧。」 宁宁怔了怔,就这样,没别的问题了? 这么容易就过关,倒让她生出几分不真实感。她原本以为,会有许多的质问和解释,来回拉扯。 走出大殿时,她恍惚地想魔尊不会是被夺舍了吧,今夜居然格外的好说话。 次日早,宁宁刚起身,侍女便迎上来,说是魔尊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 她记着惊墨夜晚都是不睡的,寻常人起床的时辰,他才刚歇下。 怎么一大早就来找她。 宁宁稍微整理了一下,就走了出去。 惊墨负手站立,他身形高大,双肩宽阔平直,腰身劲瘦,随处一站便是英姿凛凛,全身充满力量感。 他转过身,嘴角噙着一丝微笑,「睡得好吗?」 初见时,宁宁觉着他这张脸是刀削的,处处透着锋利,给人压抑的窒息感。现在见多了,倒觉得他的轮廓变得柔和许多。 「还可以。」 「清早起床开窗看了吗?」 宁宁不解其意,只老实答道:「没来得及。」 惊墨点点头,「那下回再看!走,我同你一起回天胥门。」 「啊?」他话锋转的太快,宁宁确认不是幻听,忍不住问道:「尊上,你真的没被夺舍吗?」 之前他千方百计要把她留在魔域,怎么现在居然主动送她回去。 虽说她今天本就打算回去收拾残局,但她是准备悄悄熘走的,而且也没想一大早就急匆匆地回去。 他这样,未免太热情了。 惊墨睨她一眼,「乱想什么,谁有本事夺我的舍?本尊是不想你心里念着那一老一小,才督促你赶紧把事情解决了。」 第116页 「行,那我们走吧。」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天胥门脚下。 「尊上,你回去吧,到这就可以了。」宁宁挥手跟惊墨告别,一心想让他赶紧回去补觉,就不搞依依惜别那一套了,话说完转身就要走。 惊墨叫住她,「等等,我跟你一起上去。」 「你去干嘛啊?」 「我得护着你。」惊墨上前一步,低头看着她,语调散漫而慵懒,「本尊听闻,凡间男子善妒,若得知自己的相好还有别的相好,轻则打人,重则杀人。」 「本尊不跟着,万一你被那两人打杀了,如何是好?」 宁宁好气又好笑,最后翻了个白眼,「我没相好,你别成天胡说,坏我名声。」 「还有,仙尊不会伤害我的。」 惊墨挑了挑眉,冷笑一声,「你就那么相信他?」 没等宁宁回答,他又抛出一句,「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宁宁低下头,嘟囔道:「是胁迫与被胁迫的关系。」 「什么?」 「没什么。」她抬头直视他的目光,「总之,不是相好。」 惊墨蹙起两道浓眉,「为什么,本尊哪里不好?」 「不是你好不好的问题。」宁宁斜睨他一眼,「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抱过亲过还不算?」他目光冷峻,神色严肃,咬牙说:「那你说说还需要做什么,我们现在就做!」 宁宁涨红了脸,不知是被他羞的还是气的。这人怎么就跟他说不明白。相好又不是什么褒义词,他非上赶着往自己身上套。 她气得一跺脚,「总之你别跟着,我走了。」 宁宁不再跟他理论,转身踏进山门。 她御剑飞出一小段,担心惊墨化成黑雾跟着她,特地回头看去。 惊墨还在原地站着,不知是不是天胥门山脚花草零落的原因,他身旁空荡荡的,看上去竟然有几分惆怅。 宁宁收回目光,加速飞行,很快就回到沐云阁门口。 她没进门,直接去了平日里阮天知教她剑法的院子。 每日天未亮就站在桃树下的白衣青年,今早却没有出现。 宁宁心下怅然,紧接着又去了悠知阁。 悠知阁干净的一层不染,怎么看都不像住了人的样子。她里里外外转了好几圈,都没有寻到仙尊的身影。 去哪了呢? 宁宁拿出一张传讯符,犹豫片刻,又收了起来。 或许,仙尊也躲进了他的「洞穴」中,根本不想同她说话吧。 宁宁心情低落,慢慢走回沐云阁。 推开门,空无一人的屋子中传出细碎的声响。宁宁心中警铃大作,拔出清宁剑,摆了个御敌的姿势。 却见半空中缓缓显露出一段虚影像,一个白衣飘飘的青年轻声说道:「宁宁,别怕,是我。」 宁宁垂下手,剑尖指地,看着出现在空中的阮天知。 虚影中的他眼神黯淡,却还是轻扯嘴角,努力维持清浅的笑意。 「宁宁,不知你何时回来,所以我提前录了一段虚影像。你现在见不到我,不是因为我生你的气,而是我正在闭关。」 「当我得知你是大庄的皇贵妃,我的心情十分复杂。一直以来,我都希望你幸福快乐,但是当我知道,已经有其他人给予你幸福的时候,我竟然感到失落,还有愤怒。」 「但这愤怒并不是对你,是对我自己。我闭关也不是因为你,而是……我想我是心魔发作了,不必担心,等我稳定下来便会出关。」 「宁宁,不论发生什么,我都是你的师兄。我永远不会伤害你,你也不必害怕我,所以,别再离家出走了。」 虚影像播到这就结束了。 宁宁怅然若失,在屋子里呆坐了一会儿,久久不能回神。 仙尊说不是因为她,可他的心魔就是小师妹,而她现在又变成了小师妹。所以,其实还是因为她吧。 宁宁嘆了口气,这三个崽崽,性子各不相同,但是都有些轴。 她该怎么办呢? 仙尊在闭关,用传讯符和传讯纸鹤都联繫不上他…… 宁宁想到,她也可以给仙尊录一段虚影像,放置在暮栖洞门口。这样,他一结束闭关,就能立马见到。 她说干就干,飞奔去找掌门,让他教自己录制虚影像。 范虚得知阮天知又闭关了,微微皱眉,捋了捋鬍鬚,发出一声嘆息:「我这师叔哟!」 何时才能不当自闭青年啊! 说着,他神色复杂地看了宁宁一眼,「我说宁师叔啊,我们宗门个个年纪比你大,却要落下脸,喊你一声师叔或者师祖,这是为什么?为了我们的仙尊啊!」 「看在我们这些糟老头子的面上,你能不能对我们仙尊好一些呀?」 宁宁听得羞愧,默然不语。 录好虚影像,送到暮栖洞门口,已经是中午时分。 宁宁望着爬到头顶正上方的太阳,阳光刺得她眼睛睁不开。她抬手挡了挡,然后鼓起勇气,御剑前往皇宫。 她刚走到承禧宫的大门口,一个太监匆匆向她行了个礼,就连跑带摔地飞奔进去通报。 顾玄翼原本歪坐在外室的炕上,听了太监的禀报,他急忙起身,大步子往外走,却在门框处停下步伐,望着刚走进院内的宁宁。 他脸上的喜色仿佛被冻住一般,眸光渐渐转冷,冷若冰霜地说了句:「来了?」 第117页 宁宁惴惴不安地看着他,仓皇地点了点头。 「进来!」顾玄翼冷着脸抛下这句话,转身走进屋内。 宁宁咬了咬唇,深唿吸几下,才跨进门框,走了进去。 仙尊和魔尊都是法力无边,可偏偏,她最憷的,却是这位毫无法力的皇帝。 顾玄翼坐在炕上,宁宁站在他面前,两人一站一座,相对无言。屋子里没声响,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最大的声音就是顾玄翼时不时响起的冷笑。 宁宁安分地垂着头,假装听不见冷笑声,只一心做她的鸵鸟。 顾玄翼想要她先解释,她偏偏不争不辩,沉默是金。只要她死不认错,顾玄翼就怪不到她的头上。 两人都在等对方先开口,最终还是顾玄翼先沉不住气,「昨日,你去哪了?」 口气不算太好,但也是压着嗓子的,没有疾言厉色,她的压力也就没那么大。 「皇上,我昨日练法术出了岔子,昏过去了。」 「刚醒过来。」 顾玄翼压着一肚子怒气要审她,却在听到她这句软软的话语后,彻底没了脾气。 他长长舒了口气,「过来。」 宁宁垂着头走过去,被他拉到一旁坐下。 「你昨日练的什么法术,怎么会昏过去?」 宁宁抿了抿唇,掀起眼皮熘了他一眼,「皇上,需要我演示一下吗?」 反正她买了好多变身糖,大不了变个灵活的猴子,随时能将糖果取出来。 「这么危险的法术,以后别练了。」 「好。」她乖巧地答应了。 看来顾玄翼已经接受了她的说法,但她放松不得,这只是前奏,疾风暴雨还在后头。 宁宁垂眸等着顾玄翼问出仙尊的事,她在路上已经想好了应对的说辞。 「姝儿。」顾玄翼握住她的手,「朕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朕已经颁布法令,朕在位期间,不再选秀。」 「啊?」 「你也很高兴,对不对?」 宁宁不知该作何反应,高兴倒不至于,就是挺惊讶的。 他握着她的手,大拇指无意识地揉搓她的手背。他的指腹粗粝,上有常年持剑结下的茧子,划过她柔嫩的皮肤,轻微疼痛。 「后宫里的其他嫔妃,我会慢慢安置。她们的身份不只是朕的妃子,还是前朝势力的象徵。此事马虎不得,姝儿要给朕多一些时间。」 「皇上,我不明白。取消选秀我认为是好事,可那些嫔妃既然已经入宫,她们待在后宫就好,你为何要安置她们?」宁宁疑惑不解。 「姝儿,你忘了吗?是你同朕说,希望一生一世一双人。」顾玄翼目光沉沉地望着她,「朕是天子,无法率性而为,只能尽力去实现对你的承诺。」 「除了一点,朕跟皇后必须要有一个孩子。」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朕希望,你能理解。」 「皇上,我很理解,但你不该这样做。」 顾玄翼自打当了皇帝,所有人都对他言听计从,即使是有不要命的臣子向他纳谏,那也是欲抑先扬,拐弯抹角,变着法子地夸他圣明,最后才敢委婉劝谏。 像她这般直接指出他做得不对的,这么多年来仅此一个。 更何况,他做这些都是为了取悦她,她不仅不为所动,还反过来说他错了。 顾玄翼轻笑两声,颇有兴味地问:「爱妃有何高见?」 「算不上高见,只有一些浅薄的见解。」宁宁淡然道:「放眼六界,人间女子的地位最为低下,她们无法靠自己谋生,只能依附于男人。即使满腹才华也无处施展,一生的荣辱只取决于两人,出嫁前是父亲,出嫁后是丈夫。」 「即使皇上是为了让我高兴,也不该存有这个念头。若是男女平等,能够各展所长,离了皇上也不算什么,说不准还有更广阔的天地,但事实并非如此。」 「皇上既纳了她们入宫,就对她们的后半生有了不可推卸的责任。因为,人间女子之所以处在水深火热中,正是因为男子压榨了原本属于她们的生存空间。」 「大胆!」顾玄翼怒喝:「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我知道。」宁宁毫不畏惧地直视他,「但我绝不改口!」 第63章 为何不反抗 真正的明君,不是循旧制,…… 顾玄翼身体前倾, 鹰隼般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她,发出两声冷笑,「姝儿, 朕平日里惯坏你了是不是,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说朕侵占了天下百姓的生存空间?」 宁宁嘴上不敢说, 心里已经附和了他一百遍, 皇帝对自己的认知还挺正确。 不过,跟他硬刚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她放软了态度, 轻声道:「皇上,天底下, 能够降妖除魔的方士众多,聂氏一族为什么能脱颖而出?」 虽不解其意,顾玄翼仍是压了怒气, 平和答道:「聂氏不仅能降妖,还能御妖,让妖物为其所用, 自然出众。」 「这就是了, 都说妖精害人可恶,聂氏却能放下成见, 把他们收为己用。妖不必死,聂氏还能添一名勐将, 这岂非双赢之法?」 顾玄翼冷冷注视她, 「你想说什么?」 「皇上难道从未想过, 同是父母生的, 不过是性别不同,如何就分出了高低贵贱?世上难道没有冰雪聪明的姑娘,没有满腹经纶的才女?为何一定要将女子囿于庭院之间, 不能给她们一个机会,让她们像男子一般大展宏图?」 第118页 「一派胡言,无稽之谈!」顾玄翼说的激动,腾地站起来,气势汹汹地质问:「朕倒要问问你,自古以来,都是男子掌权,若女子真有本领,为何从不反抗?」 「因为勐虎未长成,就被拔了利齿。」宁宁也站起身,她的语调虽温柔却字字有力,「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过是男子灌输于女子的思想,就是为了让她们故步自封,不思进取。」 这个话题太沉重了,即使是在民主开明的21世纪,重男轻女也没有完全消除,女性仍然在为自身应得的权利而挣扎、吶喊。 宁宁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至于男子为何不鼓励女子发扬才干,反而处处打压,皇上后宫妃子众多,应当比我清楚。」 顾玄翼用一种称得上可怕的眼神看着宁宁,宁宁很想逃避这种眼神,但最终还是没有移开目光。 只是左手悄悄搭在了右手的食指上。 「朕看你是修仙修魔怔了!修真界是修真界,人界是人界,朕告诉你,别把修真界那一套带到人界!」 「从今以后,不许你再去天胥门,给朕老实待在宫中!」 宁宁往门口的方向悄悄退了几步,始终保持和顾玄翼的眼神交汇,「皇上明知这不可能,皇宫困不住我,除非我死了。」 顾玄翼怒道:「不许你用死来威胁朕!」 「皇上,身为一国之君,若是只会一昧遵循旧制,岂不是人人都当得?」 「真正的明君,不是循旧制,而是开先河!」 「你是说,朕是昏君?」顾玄翼脸上青筋毕露,眼睛里迸发出怒火,目光似要杀人。 「不是!」宁宁顶着压力,柔声道:「皇上,在我眼中,你是明君。」 顾玄翼漆黑的眸子越发深沉,并没有因这句话而消了怒气。 宁宁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酣畅淋漓,说完却有些后悔,「皇上,你别生气,我先走了。」 她小声说了一句,就往门外跑。 「站住!」 宁宁管不得了,快速转动指环,直接召出了传送阵。 回到天胥门,她拍拍胸口,长长吁出一口气。她方才是被哪个英雄好女给上身了吧,居然敢顶撞顾玄翼。 简直是鸡斗黄鼠狼——找死。 平心而论,顾玄翼从一开始的专制强横,到后来的一再妥协,已经做出许多改变了。 他不可能听了她三言两语,就立即转变思想。按照歷来帝王们的禀性,顾玄翼应该直接杀了她,谁让她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思想。 自古以来,都是上位者剥削底层人民,封建社会存在几千年,最后覆灭也并非因为上位者同情底层,而是因为被西方打败了,才开始接受外来思想,从封建慢慢转变到民主。 欲想令其信服,必先将其战胜。 难道要踹掉顾玄翼,她篡位当女皇?不行,这样太容易被暗杀,还必须要组建一支女子的军队。可这样还是不行,除非女子军的数量超过男子军队,不然王位没坐稳就被其他男子踢下来了。 最快的方法就是,突然爆发一场战争,青壮男子们纷纷从军。由于敌方太强大,士兵们死伤无数。这时候女子们自发组成军队,冲上战场,扭转形势反败为赢。 等男子恢復元气时,发现一大半的重要岗位都被女子占了。他们想重获地位,就要付出比女子更多的努力。在这种条件之下,女子还不能太感性,不能为了养育后代而回归家庭。只有这样,男女才能平起平坐。 难,太难了! 果然,要思想革命,就要先流血。先驱们太不容易了。 宁宁没有这份野心,更没有这个能力,只能盼望她的话能给顾玄翼心里种下一颗种子,假以时日,生根发芽,不需要长成大树,哪怕只长出一棵小草,也是好的。 她得好好修炼,与天同寿。等将来顾玄翼的后代出生了,她还可以给新皇帝继续灌输这种思想。 革命,不一定要疾风骤雨,也可以和风细雨,润物于无声! 宁宁忽然全身充满动力,她中午没吃东西,也不觉得饿,午觉也不睡了,直接到院子中练剑。 另一头,被她气炸的顾玄翼在皇宫中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气死朕了,气死朕了!」 「都是朕平日太纵容她,养成她这无法无天的性格。又要朕和她一世一双人,又说朕压迫天下的女子,她究竟想怎样,是想逼死朕,气死朕吗?」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她这是反了天了……」 明德殿中的太监宫女均是屏息敛声,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高胜更是把头快低到地上去了,只盼自己能变成隐形人,就怕皇帝发现他的存在,把气撒到他身上。 这时,有太监进来禀报,「启禀皇上,国师求见!」 顾玄翼停住脚步,指着他说:「来得正好,宣!」 聂琛刚走进殿内,还未行礼,顾玄翼气势汹汹地走上前,开口便道:「国师,你来得正好,带上伏魔军上天胥门,去把皇贵妃给朕捉回来!」 「微臣惶恐!」聂琛行了个礼,才慢慢说道:「皇上,天胥门设有三重结界,臣等上不去。」 况且,伏魔军刚成立两个月不到,还不成气候,怎么可能跟天胥门这样的修仙大宗做对抗。但这话聂琛只能心里想想,不敢说出来。 第119页 顾玄翼道:「你不是会法术吗,去把结界破了!」 「皇上,这结界要是能轻易破除,上次也不会让我表叔去天胥门当内应了。」 「你提醒朕了,把陆昭找来,让他上天胥门。」 「皇上,他去不了,经过上次的事后,万归宗全员都上了天胥门的黑名单。」为这事,聂琛还落了陆昭一顿埋怨,「他们掌门说了,就算万归宗的弟子死在山脚下,他们也不会再管。」 顾玄翼一口气堵在心口,又开始焦躁地踱步。 聂琛原本是为了增加伏魔军军饷的事求见,现今皇帝正在气头上,他也不敢再提此事。 「国师,没了传讯符,朕还能联繫上皇贵妃吗?」 聂琛答道:「回皇上,还有传讯纸鹤可用!」 「那就好,拿几十张纸鹤给朕。」顾玄翼说完,走到书桌前坐下,吩咐宫女:「给朕研墨!」 聂琛心道这传讯纸鹤虽算不上宝贝,也是要用灵石购买的。他身上剩的纸鹤不多,可没有几十张能让皇帝当废纸用。 「皇上,这传讯纸鹤需用灵力写就。不如皇上告诉微臣要写的内容,由微臣代写。」 顾玄翼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拿起毛笔蘸了墨,洋洋洒洒在纸上写了十几个字,看了一眼,便揉成团扔在地上。 接着,他提笔写第二张,一挥而就,看也不看,又揉成团扔了。 直到写了十几张纸,他才终于满意,黑着张脸把纸递给聂琛。 聂琛看着地上的废纸,暗道自己果真是有先见之明。 他接过宣纸,看到上面的内容,微微诧异,「皇上,真的要写这个?」 顾玄翼沉着脸说:「让你写便写,啰嗦什么?」 「是。」聂琛取出一只纸鹤,头尾一扯,纸鹤自动展开,他施加灵力于指尖,在灵纸上写了几个字。少顷,灵纸又变回纸鹤的样子。 他在纸鹤身上点了几下,纸鹤便展开双翅,飞了出去。 纸鹤飞出皇宫,飞出矜州,朝着天胥门的方向而去。 宁宁刚挥出一剑,一个白色的不明物体突然落下来,被她一剑砍成了两半。 什么东西,她唬了一跳,呆在原地,确认那东西不会动了,才敢蹲下去看。 原来是一只传讯纸鹤,吓死她了,还以为误杀了什么生灵。 她把一分为二的纸鹤分别展开来,拼在一起,上面写着十几个字: 「昨日拿着你传讯符的男子是谁?」 宁宁笑了出来,顾玄翼个憨憨,在皇宫里不问她,她都走了,还专门发个传讯纸鹤过来质问。 笑死!lijia 她要是不回復,他又能拿她怎样? 宁宁决定当做没见到这张纸鹤,继续练剑。 顾玄翼背着手,在书桌前走来走去。 今天宁宁一出现,顾玄翼就想问那个问题了,又不想显得过于在意那个男人,所以先说了后宫的事。 他本以为,宁宁会感动于他为她做的一切,没想到…… 顾玄翼越想越气,「那传讯纸鹤多久能到?」 聂琛道:「此时应该到了。」 他心道按照传讯纸鹤的速度,就算是回信也该到了。 这个皇贵妃,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嚣张跋扈,根本没把皇上放在眼里。 顾玄翼走烦了,挥了挥袖子,重新坐了下来,「国师,朕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聂琛恭敬道:「皇上请讲。」 「朕听闻,修真界男女平等,是真的吗?」 聂琛笑了笑,道:「其实臣对修真界的事不是十分清楚,但曾听表叔说过,他们宗门不乏优秀的女修,且悟道飞升的女修也并不比男修少。想来,应当是平等的。」 顾玄翼愈加心烦意乱,又问道:「怎么还没有回信?」 聂琛怔了怔,这,皇上,你刚刚才问纸鹤飞到了没,怎么现在又催起回信了。 他有些头疼,勉强笑道:「应该快了,皇上再等等。」 「算了,你再写一张,跟刚才一样,添几个字。」 聂琛暗暗嘆了口气,他今天就不该来皇宫。 宁宁练剑累了,准备歇一会儿,她刚靠在一棵桃树上,就见又一只传讯纸鹤飞到她面前。 前面的话完全一样,后面又加了一句:速速回復,不然朕便来找你。 一阵凉风吹过,宁宁打了个哆嗦。 虽然知道皇帝上不来,她还是前后看了看,确认左右无人。怪阴森的,她都不敢待在外头了。 回到沐云阁中,宁宁拿出一只纸鹤,就让她给执着的皇上回个信吧。 她找了一支细细小小的毛笔,把字也写的小小的: 「皇上,昨天跟你说话的是我师哥。今日我在皇宫大放厥词,皇上定是大大生我的气,不愿见我。明日起,我下山去歷练,就不到皇上跟前惹你生气了。」 安全起见,等顾玄翼气消前,她最好别在他跟前晃悠,免得被这个暴君给砍了。 下山歷练本是她为躲避皇帝找的藉口,写下来后她又觉得可行。 正好仙尊闭关了,不如下山去转转?宁宁越想越心动,她答应过千羽去妖界玩的,要不就趁这个机会去吧。 她把字写的密密麻麻,挨挨挤挤,总算在一张纸上写完了。这传讯纸鹤展开来就半个巴掌大小,写不了多少字,她又不想多浪费一张。 第120页 写完了一看,字虽挤,但也算工整,她还挺满意的。 顾玄翼看了可一点都不满意,怒道:「岂有此理,气煞朕也!」 他对聂琛说:「给她回信,说朕不许她去,叫她立刻来见朕!」 说完,他又对着高胜道:「朕问你,钦天监的人合过皇贵妃和朕的八字没有?」 高胜战战兢兢地答道:「合过了,当时钦天监来復命时,奴才也在,说皇上和皇贵妃的八字是合的……」 「胡说,皇贵妃明明克朕!你去,让人把钦天监砍了!」 高胜答应了便要去。 「回来!」顾玄翼深吸了几口气,「别砍了,叫他收拾包袱,告老还乡吧!」 说完,他揉了揉眉心,「再回来,不必去了!」 聂琛垂首道:「皇上宽仁治下,真乃百姓之福也。」 顾玄翼冷哼:「宽仁?不敢当!朕是暴君,还是个昏君。」 第64章 下山 宁宁,快让他走,这人太可怕了!…… 决定下山去玩后, 宁宁兴沖沖地跑去找掌门。 掌门听完蹙眉不语,沉吟了半响,劝她等仙尊出关了再下山。 「不行, 有仙尊在我身边,哪里需要我动手, 我根本没法歷练。」 范虚仍是觉得不妥, 又说叫上几个弟子陪着她一起去。他心道这丫头越来越野,真叫师叔给惯坏了, 这才入门几个月,就要独自下山歷练。可他哪敢放她独自下山, 万一出了什么事,师叔怪罪下来,他可担待不起。 既然说不通, 宁宁决定用实力征服他。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法舞下来,本想在掌门眼里看到赞嘆、敬佩的眼神,结果—— 范虚咬着自己的大拇指, 眼眶含泪。 仙尊实在是太厉害了, 果然是名师出高徒,他也想跟着仙尊学剑!当初他要是跪着求着, 死缠着仙尊收他为徒就好了。 剑痴真想哇一声哭出来,看向宁宁的目光不由带上了羡慕和嫉妒。 宁宁:!!! 是她的错觉吗, 掌门怎么好像用看情敌的眼神看着她。 嫉妒归嫉妒, 身为掌门, 范虚必须保障宁宁的安全, 他高冷地递给宁宁一个储物戒、里面装满了各种符纸和仙丹。 宁宁高兴地接过,道了声谢,又让掌门陪她去趟物料堂。 物料堂的管事看到宁宁也是心情复杂, 上次她来领份例才十枚灵石,才过了一个月,这份例就翻了百倍。哎,坐穿云箭都没她涨得这么快! 宁宁在两人复杂的目光中走出了物料堂。 万事俱备,就差通知魔尊了。宁宁思来想去,以惊墨的性格,肯定不会放心她单独出去。可她是要去找千羽玩,怎么能让他跟着呢。 她今晚还是别去魔域了,就给惊墨发只传讯纸鹤吧。 做完这一切,宁宁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抱着她的一大包灵石,美滋滋地进入了梦乡。 次日一早,宁宁跟宗门的人告别后,就蹦蹦跳跳下了山。灵素埋怨宁宁不带上她一起,她也只当没听到。 虽说灵素和千羽认识,可宁宁不敢带着她去妖界。灵素自从上次被异含进嘴里后,对妖魔鬼怪都有心理阴影。夜晚风吹动树叶发出来的声音,都能吓到她。 下了山后,宁宁没有停下来,御剑随意飞了一段,最后降落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山头。 确认四下无人后,她开始放声歌唱。 再次听到自己的歌声,她还是感到不可思议,这空灵凄婉、美妙绝伦、响彻云霄的声音,居然是从她的喉咙中发出来的。 唱完一支歌,宁宁收了声,在原地静待千羽的到来。 忽听一阵破空之声,一只金光灿灿红如火焰的大鸟穿过云层,翱翔在天空,如同一只火凤凰,绕着山头盘旋。 宁宁朝着他招手,「千羽,这里,这里!」 百色金翅鸟见到那个小小的人儿,朝着她所在的位置俯冲下去,飞着飞着,金翅鸟的身体渐渐缩小,最后变成了一只小黑鸟。 宁宁面带微笑地看着小黑鸟越飞越近,背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叫喊—— 「姝儿。」 她愣在当地,和她一起愣住的还有小黑鸟。惶恐的小黑鸟忘了剎飞,一头扑进宁宁怀里,落入一个柔软的地方。 小黑鸟:!!! 宁宁:!!! 「姝儿,朕可算找到你了!」顾玄翼走上前,站到她的身侧。 宁宁神情呆滞地把小黑鸟抓在手心,然后发现小黑鸟变成了小红鸟。 小红鸟垂着头,乖巧地窝在她掌心。 宁宁回过神来,转头去看顾玄翼。 只见他束着高高的马尾,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闪闪发亮,穿着一身蓝白色的衣服。 与平日相比,他身上多了几分肆意洒脱,看着也更加朝气蓬勃。 「皇上,你怎么会在这里?」宁宁呆呆地问道:「还有你身上的衣服……」 怎么越看越像天胥门的弟子服! 不同的是,他这身衣裳配色虽简单,布料却是极好,飘逸、顺滑、平整,袖口处用金丝绣了祥云的图案,看上去就是一个字:贵! 「姝儿,朕要陪你一起去歷练!至于这个,朕微服私访,自然不能穿宫里的衣服,这是让尚衣局连夜做的。」顾玄翼顿了顿,靠近宁宁,在她耳旁轻声道:「为了配你!」 掌心的小红鸟瑟瑟发抖,宁宁安抚地摸摸它的头,又问道:「皇上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第121页 顾玄翼但笑不语,伸手在宁宁背后取下一样东西,摊开手心给她看,「因为这个!」 一只接近透明的银色蝴蝶静静躺在他的手心。 这是? 「追灵蝶。」顾玄翼收了起来,「国师给的。」 「国师真厉害!」宁宁言不由衷地夸赞。 讨厌的聂琛,就会坏她的事! 「可是,皇上跟着我去歷练,那国事怎么办呢?」 「没事,朕已经安排好了,军机大臣们会处理好,有要紧事也会传讯给我!」 宁宁头疼,还真是赶不走啊! 「皇上,我这次下山歷练,要去的地方很危险,皇上你没有灵力,我担心……」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几个路过的修士打断了,「你们两个,是哪个宗门的,也是来寻找秘境的吗?」 这几个修士穿着黑色的道袍,袍身绣着火纹,宁宁猜测他们应该是火云宗的人。 顾玄翼答道:「朕……我们来自天下第一宗!」 他说的郑重其事,加上他神色威严,正气凛然,冷冷朝众人一望,便有凌驾于万人之上的气势。 几个男修被他骇人的气势震住了,好半响才反应过来,修真界哪来的天下第一宗? 宁宁尴尬死了,笑道:「他开玩笑的,我们是天胥门的弟子。」 其中一个男修嘲笑道:「天胥门怎么就成了天下第一宗了,真会胡吹!你修道要是有这吹牛的本事,早该登天了吧!」 顾玄翼黑眸一凝,「你说什么?」 那男修上前一步,面露不屑,「我说你吹牛!」 话音刚落,那名男修束在头顶的发冠应声而裂,几千根烦恼丝纷纷飘落在地。 他伸手摸了摸光秃秃的头顶,一脸见了鬼的神情。 宁宁和余下的众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好快的剑! 他们只来得及看到残影! 她知道顾玄翼少年便征战沙场,剑法极好,可是他方才展示的剑法,根本不可能是凡人使出来的。 顾玄翼勾唇一笑,冷冷注视着他们,「我说天胥门是天下第一宗,还有谁不服?」 那几个修士对视一眼,自知不敌,灰熘熘地走了。 等他们走了,宁宁问顾玄翼:「怎么会这样?」 顾玄翼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脱下外衫。宁宁捂住眼睛,「皇上,光天化日之下,你这是做什么!」 宁宁透过指缝去看,发现他解了外衫就停了,才放下手,仔细去看。 好傢伙! 他的中衣上满满当当贴了十几张符纸。 宁宁弯下腰,仔细看那些符纸。这些符纸上的纹路全都一样,只有字不同,上面写的都是人名,有聂琛,陆昭还有其他她没见过的名字,后缀是他们各自的修为。 「这是?」 「借力符!」顾玄翼淡淡一笑,「也是国师的杰作。」 他没有解释符纸的作用,但是从名字中,宁宁已经猜到了。 国师这么厉害! 宁宁心中有些不安,聂琛这么强大,顾玄翼就不怕他谋朝篡位吗? 不,是她多虑了,国师怎么可能篡位,他对皇上可是忠心耿耿,都把他的法力借给顾玄翼了。 皇上还真是金贵,出趟门要动用十几个修士和方士的力量。不过也是,若非如此,他身边怎么可能没有军队保护。 宁宁看着陆昭的名字后面写着:金丹后期。 原来他不是元婴,那上次的传送阵? 不用多想,又是聂琛给的借力符呗。 顾玄翼已经重新穿上了外衣,「姝儿,朕听那几个修士说要去秘境,什么是秘境?」 「秘境分为三种,一种是上古遗蹟,汇聚天地灵气形成的福地;另一种是歷代修士飞升或陨落后留下的居住地,还有其他说不清楚的。」 顾玄翼露出迷惑的神情,「他们去秘境,就是为了参观福地和前人的故居?」 修士都这么闲吗? 「当然不是。」宁宁向他解释:「不管是福地,还是前辈的洞府,都留有许多法宝,当然也有看守法宝的妖兽。秘境一般都是危险重重,但越是危险的秘境,其中的宝贝就越多。」 「那我们也去吧!」 「不要吧,秘境都很危险的,我们……」她原本想说,我们两个这么弱,就不要去凑热闹了。但……现在的顾玄翼,显然不弱。 「皇上,他们都走远了,我们也不知道秘境在哪啊。」 「不,我们知道。」顾玄翼取出刚收起来的追灵蝶,透明的银色蝴蝶在剑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朝着几个黑袍修士离开的方向飞去。 原来这追灵蝶类似于警犬,只要闻了人身上的味道,就能循着气味找到这个人。 宁宁更头疼了。她以后是不是别想飞出顾玄翼的手掌心了? 自从顾玄翼来了,掌心中的小红鸟一直埋着头,缩成一团,还微微颤抖,样子可怜极了。 看来,千羽和灵素一样,都有创伤性应激障碍。灵素是对灵兽,千羽是对——顾玄翼。 两人随着追灵蝶,很快追上了方才那几个修士。除了他们外,周围还聚集了其他门派的修士,数量约有上百人。 那几位黑袍修士看到他们,脸色不大好看,找了个离他们最远的地方待着。 宁宁听众人议论,这个秘境似乎不简单。说是如果能寻到这秘境里的东西,不论是什么境界,都能立刻飞升成仙。 第122页 她觉得不靠谱,世上哪有这种东西,不是谣言就是噱头。如果是真的,这秘境里头也一定是险象迭生,就算不在秘境中受伤,也会被这群修士残杀,多半九死一生。 宁宁心生退意,想说要不我们别去了,转头看见顾玄翼神采奕奕,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又不知该怎么说。 顾玄翼问道:「姝儿,你饿不饿?」 「有点。」 「朕去给你找些吃的。」 顾玄翼走后,在宁宁手心埋成鸵鸟的千羽终于抬起了头,「宁宁,快让他走,这人太可怕了!」 宁宁嘆气,她也想啊。 顾玄翼在秘境周围找了个遍,什么吃的都没找到。他失望而归,宁宁不在原来的位置,只剩那只红色的鸟。 他的目光停在了小红鸟身上。 小红鸟忽然感到后背一凉,小圆球转过身,对上了一双比恶鬼还可怕的眼睛。 小红鸟瑟瑟发抖。 宁宁,快-回-来-呀! 救命啊,杀鸟了! 第65章 齐活了 二位,停手吧! 趁着顾玄翼去找食物, 宁宁和小红鸟抓紧时间聊了起来,「千羽,你知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可以屏蔽身上的气味?」 「我想想……有的, 分飞燕的唾液抹在身上就可以,我们回妖界找她们要一些。」 唾液抹在身上?宁宁一阵恶寒, 算了, 管用就好,忍忍吧。可要去妖界, 也得先摆脱了顾玄翼才行。 「千羽,要不你先回妖界, 我在这等你。」 「宁宁!」身后传来一个散漫又慵懒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小红鸟微微一抖,再次缩成一团, 埋进她的掌心。宁宁轻嘆一声,转过身,两手藏在背后。 她扯起嘴角, 「尊上, 你怎么来了?」 惊墨抱着手臂,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落满了寒霜, 他轻嗤一声,「不是不想见我吗, 装出这副惊喜的模样做什么?」 「哪有, 我给你发传讯纸鹤解释了呀。」她委屈巴巴地问:「尊上没有收到吗。」 惊墨眸光一敛, 神情顿时缓和了些, 「没收到,估计被守城的魔将烧了吧。」 他的手下他清楚,绝不会放任何可疑的东西进城。就算是一只苍蝇飞过, 也会被他们当做刺探军情的间谍打下来,别说是纸鹤了。 「为什么不到魔宫亲自跟我说?本尊等了你一夜。」 「我昨晚太累了,所以……」 担心顾玄翼突然回来,她把手心里的小红鸟放飞,上前一步抓住惊墨的胳膊,「尊上,我们去旁边说吧。」 惊墨很是受用,由她抓着自己,走到一边。 宁宁解释自己这几日要在外歷练,让魔尊回去等她,她一结束歷练,就去找他。 「为什么要等?本尊陪你一起歷练不好吗。」 宁宁还在搜肠刮肚地找理由,突然听到一阵悽惨的鸟叫声。 千羽! 她跑回原来的地方,就见小红鸟扑腾着四处逃命,顾玄翼提着一把剑追着它左刺右砍。 「皇……顾玄翼,住手!」 小红鸟一头撞进她的怀中,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你干什么!」宁宁摸着怀里的小红鸟,生气地问道。 「我只是想烤只鸟给你吃。」顾玄翼神情委顿,带着几分不被人理解的气恼。 「那你也不能烤他呀,他是我的……」 「宠物!」宁宁本想说朋友,结果惊墨接过她的话,走到她身旁,「这只鸟是她的宠物,不是你的食物。」 顾玄翼神情不善地望着惊墨,怎么看都觉得这个男子碍眼又讨厌,问道:「他是谁?」 「这傢伙谁啊?」惊墨也问宁宁,「你怎么会认识这么没礼貌又粗鲁的人?」 要不是手里捧着小红鸟,她这会估计又把左手搭在右手食指上了。 宁宁讪笑,「我来介绍,他是——」 顾玄翼:「我是她夫君!」 惊墨:「我是她相好!」 宁宁的脑袋「嗡」的一声,头皮一圈圈炸开,脑子和身体在这一刻同时僵住了。 小红鸟哆哆嗦嗦地说:「宁宁,要不我们还是跑吧。」 她也想跑,可她要是跑了,这两个人一定会打个你死我活。 「相好?」顾玄翼嗤笑一声,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唿,他冷漠地望着宁宁,眼底一片冰冷。 亏他昨夜一宿未睡,出门前特地调整了心情,心平气和地来找她,还抱着学习的态度想要进一步了解修仙界。 原来她反对一夫多妻,是为了一妻多夫啊。他还真是个蠢货,居然被她牵着鼻子走。 明君?呵呵! 「夫君?」惊墨也重复了一遍,冷笑起来,身上散发着难以名状的恐怖气息,不过不是对宁宁,而是对着顾玄翼,「哪来的疯子!」 宁宁撑开一只手挡在惊墨面前,对着顾玄翼解释:「他开玩笑的,他是我表哥,他这人从小就爱开玩笑。」 顾玄翼眸光幽深,冷冷注视二人,「你是西疆人?」 惊墨不耐烦地说道:「什么西疆……」 宁宁连忙捂住他的嘴,替他答道:「他是……嗷呜!」 这人居然在她手心咬了一口!她收回手,放到嘴边吹了吹,不满地瞪他一眼。 谁知他的眼神比顾玄翼还要恐怖。 惊墨真的是被宁宁气到了,上次也是这样,她总是向对方解释和他没有特殊关系,却从来不向他解释。 第123页 难道他说「相好」,比对面这位说是「夫君」更糟糕吗? 「对不起,尊上,你能不能别说了?」宁宁小声哀求道。 惊墨眼里燃烧的熊熊怒火,被她可怜兮兮的神态浇熄了一大半。他冷着脸,在她的脑海中传音,「可以,那你给解释解释,夫君是什么意思?」 宁宁轻声道:「等没人时我一定告诉你,你再帮我一回。」 「回去任我处置!」她脑海中响起惊墨调笑的声音。 她咬了咬唇,先过了这关再说吧。 顾玄翼注视着这两人,眸光越来越冷。什么意思,他们是当着他的面在打情骂俏吗? 惊墨豪爽大笑,「哈哈哈,没错,我是她表哥,专门来看她的。」 「表哥也可以是相好,这不矛盾,我们是青梅竹马。」 「呵呵,他又开玩笑了!」宁宁笑着补充了一句,然后又低声道:「你别说了,我都答应你。」 惊墨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地望着顾玄翼,目光又冷又傲,隐隐含有挑衅的意味。 「姝儿,你想起从前的事了?」 顾玄翼的目光阴森沉郁,大中午的,宁宁被他的目光浇了个透心凉,浑身都冷了起来,她艰难地回答:「只记得一点点。」 所谓的一点点,就是记起了眼前这个男人? 怪不得,不管他怎么做,姝儿都不愿意接受他。 他左手握拳,右手的剑轻轻颤动,蓄势待发,仿佛按捺不住见血的渴望。 惊墨的站姿随意又散漫,懒洋洋地看着浑身充满战意、像头炸毛狮子的男人,嘴角勾起一丝讥讽,有本事他就放马过来,不出手就是小狗。 宁宁慌了,她不是都解释了吗,这两人怎么还一副要干架的样子。 「哎哟!」她抱着肚子叫了一声,慢慢蹲在地上,「我肚子好疼呀。」 惊墨也跟着蹲下来,一手扶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按向她的肚子,「是这里吗?」 顾玄翼冲上前,一把将惊墨推开,「姝儿,没事吧?」 被推开的魔尊,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宁宁忙说:「惊墨,能帮我找点水吗?」 身上释放的煞气被他收了回去,他温柔地说道:「好,我很快回来,等一下我。」 总算打发走了一个,宁宁再接再厉,又对着顾玄翼说:「皇上,我可能是太饿了,你能不能再帮我看看,随便什么,摘点野果充飢也行。」 顾玄翼摸摸她的头,「等我!」 两人一走,宁宁整个人都松了下来,仿佛刚爬完八十层楼,累得瘫坐在地上。 因为她的手不够用,而被丢到一旁的小红鸟,此时迈着外八的步子,朝她走了两步,「宁宁,我们绝交吧!」 「啊?」宁宁哭笑不得,「怎么了啊?」 「哼!」小红鸟甩开鸟头,「每次靠近你,我都会变得不幸。」 「第一次是魔尊,第二次是人皇。这次更厉害,魔尊和人皇都齐了。我堂堂一个妖界太子,天天被他们欺负,你当我不要面子的吗?」 宁宁将小红鸟重新抱在怀里,用脸蹭了蹭鸟头:「对不起啊,千羽,让你受委屈了。」 小红鸟不为所动,继续大义凛然地说:「趁着我们的感情还不算特别深厚,现在断掉还来得及。」 「而且,你这个女人太厉害了,我……我不是你的对手。」 「说什么呢?千羽哥哥,别忘了你是我哥哥!」宁宁在它小红鸟头上「吧唧」亲了一口,「别生气了,好不好?」 小红鸟害羞地垂下头,「别这样啊。」 宁宁发觉,他的毛色比起方才,又更红了些。 连野果也找不到,最后挖了一把野菜回来的顾玄翼,看到这一幕停下了脚步,她居然亲那只鸟! 姝儿可从来没有主动亲过他。 惊墨也接好了水,站在他身旁,漫不经心地说:「他啊,是第四个。」 顾玄翼转头瞟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惊墨看也不看他,懒洋洋回了一句:「没什么意思,蠢猪。」 「你说什么?」 「我说听不懂人话的是蠢猪,怎么,你听不懂吗?」 顾玄翼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找死!」 与此同时,他的剑朝着惊墨的胸口刺去。 这一次的惊墨可没有受伤,他轻飘飘躲开一击,还有空回头向宁宁抱怨:「你这个冒牌夫君不怎么样啊,居然攻击长辈。」 说话间顾玄翼又是一剑刺来,惊墨不回击,只是闪躲。 原本在地上歇息的修士们,纷纷起身观战。 「怎么回事,秘境还没开启就打起来了。」 「这还不一定抢到宝贝呢,现在就开始自相残杀?」 …… 宁宁觉得她上辈子,不,上上辈子一定是做错了什么。 怎么她笔下的崽崽都这么能搞事。 小红鸟舒服地窝在宁宁的手心里,往她柔软的肚子处靠了靠。有时候吧,当人还没有当鸟自在,当人还要打打杀杀的,还不如一只鸟儿,可以悠闲地在小姑娘怀里睡懒觉。 千羽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看着场上,这两人打架好无聊,他都看困了呢。 顾玄翼出剑狠辣,招招致命,惊墨不费吹灰之力就躲开了他的攻击,轻松得像伸个懒腰,做个舒展。 第124页 任他使劲浑身解数,都没有伤到惊墨半分,更气人的是,对方根本不还手。 仿佛是在耍他玩! 顾玄翼目光如电,怒道:「出招!」 「住手」两个字,宁宁都说累了,干脆放弃挣扎,坐在了地上。 千羽撑不住了,在宁宁怀里安然入睡。 惊墨像是玩够了,终于拿出他的饮血刀,他周身散发出凛冽幽深的气息。 围观的众人只觉胸口一阵钝痛,说不出来的难受。 不知从哪飘来一团黑雾,瀰漫在秘境周围。众人看不见打斗的情形,只能听到刀剑相击的声音。 忽然之间,一道刺目的白光闪过,如同流星划破长空。白衣如雪的青年从天而降,一把长剑挥散层层迷雾,挺拔如松的身躯挡在两人之间,声音清润舒朗,「二位,停手吧!」 宁宁眼睛一亮,从地上站了起来! 第66章 四人行 外加一鸟 众人原本还在点评这两人的打斗没意思, 谁料黑衣男子刚拔出刀,一阵浓密的黑雾便铺天盖地般席捲而来,将众人团团围住。 有人犯嘀咕:该不会有魔物混进来了吧。 唯一没有挥剑驱散黑雾的便是宁宁, 她心知这又是惊墨的杰作,不会给她带来危险。她只是心慌, 惊墨不让她观战, 不会是要对顾玄翼下毒手吧。 正是万分焦灼之际,一道刺目的白光闪过, 白衣飘飘的青年一剑破开雾障,挡在了顾玄翼和惊墨之间。 宁宁激动地站起身, 眼泪差点夺眶而出,「仙尊!」 阮天知微笑着朝她颔首,转而对两人说道:「二位要比个高下, 秘境内自有显本事的机会,何必在此枉费力气?」 「就是啊!」宁宁抱着小红鸟冲到三人之间,「你们要是受伤了, 谁帮我去找秘境中的宝物。」 收敛了极具压迫性的气息, 眼神中阴鸷冷漠连同黑雾一起消散,惊墨若无其事地收起大刀, 对着宁宁委屈控诉:「宁宁,是他先动的手!」 宁宁睁大眼睛瞪他:你还好意思告状, 你把这里搞得乌烟瘴气, 就差往自己脸上写「我是魔头」几个大字了。 顾玄翼仍是冷冷地盯着惊墨, 口气不善, 「你真是她表哥?你怎么敢这样同朕说话!」 这个声音,这身衣裳,还有自称为朕……阮天知心中微微一动, 看向顾玄翼的眼神不由带上了几分探究。 惊墨不耐烦地说:「知道怎样,不知道又怎样!」秀什么优越感,整的跟谁还不是个王似的。 顾玄翼察觉到阮天知的打量,迎上了他的目光,「你又是哪位?」 闻言,宁宁的身子不由一颤,这句问话似曾相识啊。 阮天知微微一笑,温和有礼地答道:「我们聊过一次,我是宁宁的师兄。」 「原来是你!」顾玄翼面无表情地说着,语气淡然,似乎不甚在意,但愈加幽冷的目光却出卖了他。 惊墨发出一声轻笑,玩味地看着二人。 气氛真是尴尬又微妙,宁宁咬了咬唇,今天是大凶吗,她出门前怎么忘了看黄历。 「啾唔!」怀里的小红鸟发出一声嚎叫,「宁宁,你想掐死我吗?」 「对不起,对不起!」她太紧张了,没有掌握好力度。 小红鸟恹恹地睁开眼,不满地嘟囔:「人家睡的正香呢,你搞什么……妈呀,又来一个!」 「会说话的鸟,雄鸟,呵!」顾玄翼冷笑着,他似乎明白过来,第四个是什么意思了。 小红鸟听到这话,麻熘地闭上眼睛,躺平装死。 此时最悠闲的人大概就是惊墨了,他仿佛事不关己,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目光在几人脸上来回巡睃,看得津津有味。不仅吃到了瓜,还收穫了宁宁一个白眼。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几人的气氛不太对,但还是有仰慕阮天知的男修大着胆子走上前。 「天知仙尊,竟然是您,天,我不是在做梦吧!您知道吗,您是我最仰慕的剑修!」 「剑尊都来了,我们没必要进秘境了,那宝贝铁定是您的。」 …… 年轻的修士一个接一个凑上来,将阮天知围在中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宁宁丝毫没觉得他们聒噪,反而暗自庆幸。 会说话你们就多说点!别走啊,再多说几句!对对对,继续说,继续说。 一个容貌昳丽的女修想要上前,却又不好意思,几次停下脚步,只隔着人群,深情地望着仙尊。 宁宁用鼓励的眼神望着她,别光在一旁看着,你也排队说上几句。 女修迎上宁宁的目光,又看了看阮天知,眼中流露出些许失落。 有好事的男修,见状笑道:「仙尊,旁边这位美丽的女子,是您的道侣吗?」 他的话刚说完,众人纷纷看向宁宁,目光中带着探究、好奇和羡慕。 「不是!」 「不是!」 顾玄翼和惊墨异口同声地说。与此同时,顾玄翼抓住宁宁的左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惊墨则悠哉地走到宁宁旁边,牵起她的右手。 被迫离开「被窝」的小红鸟,左右扑腾几下,最后不情不愿地停在宁宁的右肩上,紧接着便收到了惊墨的死亡凝视。 小红鸟假装没看见,趴在宁宁肩上,继续装死。 宁宁已经不知该作何反应,但如果面前有一台照相机的话,她应该会笑吧? 第125页 笑着活下去! 顾玄翼怒视惊墨:「放开你的手!」 「我不!」惊墨从善如流:「姑父姑母让我看好她。」 方才发问的男修被顾玄翼和惊墨用杀人的眼神看着,干笑了两声,拔腿就要跑。 看着抓住宁宁的两只手,阮天知目光微寒,似沉了冰。 某些人是觉得有两只手太碍事了吗? 他开口叫住那名欲逃跑的男修,「小兄弟,你与我有缘,这是我早年间修习的剑法,送给你。」 宁宁瞥了一眼那剑谱的封面,怎么跟灵素那本长的一样? 那男修接了剑谱,欢天喜地地走了。 原本挤在阮天知身边的修士,眼馋剑谱,不敢找仙尊要,纷纷掉头围到得了剑谱的男修身边,想讨来看一眼。 人群散开后,阮天知拿出一盒枣泥糕,「师妹,饿坏了吧,吃点东西。」 「谢谢师兄!」 仙尊真是太贴心了!宁宁趁机把手抽出来,接过糕点,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好吃。」 惊墨取出刚才在河边接的水,将水壶递给她,温柔地说道:「糕点干,喝点水,别呛着。」 顾玄翼想起方才挖的野菜,他手上没有,怀里也没有。仔细一看,原来是方才打斗时掉在地上,已经被踩踏得不成样子了。 就算没掉在地上,他也不可能把野菜给她吃。 他只好说:「姝儿,等你试炼结束,我让御厨给你做满汉全席。」 宁宁嘴里吃着东西,只能微笑着点点头。 三个人围观她吃东西,怪不好意思的,她举着盒子问顾玄翼:「皇上,你要吃点吗?」 此时已到了午膳的时辰,顾玄翼也饿了,但是一想到这糕点是「师兄」给的,他就不想吃。 「我不饿,你吃吧。」 宁宁以为他是嫌弃外边的东西不好吃,又劝道:「要不尝一块吧,挺好吃的,不比宫里的差。」 「是吗?」顾玄翼神色冷淡地看着那盒糕点,没有伸手接过。他只觉得心脏像被针扎了一下,微微疼痛,宫外的东西就那么好吗? 「是啊。」宁宁干笑两声,又转头去问阮天知,「师兄吃吗?」 「不用了,我辟谷了,不需要吃东西,你自己吃吧。」阮天知微笑着回答,他身上还带着其他的吃食,但这秘境不知道会持续多久,他只想都留给她吃。 惊墨在一旁等的都快不耐烦了,就等着宁宁问他一句。他都想好了,他们都不吃,他偏回答要吃,然后让她亲手餵他。 他只要吃一小口就好。 宁宁转头看了惊墨一眼,她记得魔尊也是不吃东西的,「你不吃是吧,你也辟谷了。」 惊墨:「……」 怎么,问都不问,直接下定义,是他不配吗? 惊墨自嘲地笑了笑,这神情落在顾玄翼眼中,让他的心情好了许多。不管怎么说,姝儿对他,比这位所谓的「相好」还是好多了。 察觉到顾玄翼幸灾乐祸的目光,惊墨立刻对他做出一个兇恶的表情。 「宁宁,还有我!」肩上的小红鸟委屈地叫道:「我饿了。」 对,差点把这位忘了! 宁宁找了个地方坐下,把糕点盒给阮天知拿着,将小红鸟从肩上抱下来,放在膝盖上。她捏了一小块糕点放进他嘴里,又往手心里倒了些水,餵小红鸟喝。 除了阮天知捧着糕点盒,含笑望着一人一鸟,另外两个人看到这一幕,皆是恨的咬牙切齿。 顾玄翼心想:这破小鸟,朕迟早烤了你来吃。 惊墨想的则是:好你个妖界太子,本尊早晚把你的毛全拔了。 吃的津津有味的小红鸟,忽然感受到后背一凉,他抖了抖翅膀,把头转向另一侧,然后往宁宁怀里钻的更深了。 阮天知问道:「宁宁,你是从哪得来的灵鸟,看样子它挺依赖你的。」说话的同时,他伸手去摸小红鸟的头,小红鸟头一偏闪开了。阮天知也不恼,识趣地不再摸他。 「就是路上遇到的呗!」宁宁含煳其辞,赶紧又换了个话题,「对了,师兄,我早上走的时候你还在闭关,怎么忽然就到这来了?」 「在你走后不久,我便出关了。」阮天知轻声答道:「我看到你给我留的虚影录像了。」 宁宁垂下头,居然这么快就看了,还以为要过上好多天他才会看到。 阮天知柔声道:「我去了沐云阁,你不在,后来我又去找了掌门,他说你下山歷练去了。」 「可是,你没有传讯给我,怎么知道我在这?」 阮天知望着她,笑意浅淡却满含温柔,「这是秘密!」 宁宁一下子警惕起来,难道仙尊也用什么方法将她标记了吗?那以后岂不是她去到哪,这三个男人就跟到哪。 「别害怕!」阮天知见她脸色蓦地煞白一片,担心吓着她,便道:「是掌门担心你一个人危险,所以在你身上贴了张追踪符,我是拿着相应的另一张符纸追来的。」 说着,他扬了扬手中的阳符。 追踪符这名字很好理解,可宁宁之前没听说过这种符。 阮天知解释这符分阴阳两张,持阳符者可以时刻得知持阴符者的踪迹。 「我也是第一次接触,这是范虚新制出来的。他说——」 「在你身上试验一下。」 第126页 宁宁看了下自己的后背,并没有贴符纸,她又把储物戒的东西翻了翻,果然有张不起眼的符纸,和阮天知手里的纹路正好呈镜面对称。 想不到啊,看上去憨厚老实的掌门,竟然如此阴险! 更过分的是,他居然拿她当实验品。哼!范虚,我记住你了! 「原本想在暗地里保护你,现在看来,好像没必要。」说这话时,阮天知目光淡淡地看向另外两人。 范虚说宁宁不让人跟着,是希望歷练自己。可已经有两人在明处保护她,他就没必要躲在暗处了。 宁宁还当他是在夸她厉害,不需要人保护,听完红着脸笑了笑,很是满足。 顾玄翼冷冷一笑,「这两人一鸟,画面还挺和谐!」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家三口。 「喂!虽说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惊墨嫌弃地瞥了顾玄翼一眼,「但我太讨厌你了,别指望我跟你一个阵营!」 顾玄翼:「……」他似乎没跟这位说话吧。 再说了,他也很讨厌这人! 惊墨决定牺牲掉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他坐到宁宁身旁,惨兮兮地说:「宁宁,我饿了,你也餵我吃点吧!」 「啊,哦。」宁宁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就要把餵给千羽的小块糕点,送到惊墨嘴边。阮天知却先她一步,将一整块枣泥酥塞进惊墨嘴里。 「咳,咳咳!」惊墨猝不及防地被呛到,勐咳了几下,向宁宁示意自己要喝水。 阮天知随手拿起地上的水壶,往惊墨嘴里灌进去。 好……好兇残啊! 宁宁和千羽同时竖起寒毛,往后退了一步。 惊墨怒视着阮天知,「你这老头……」 「不客气!」 「什么?」 阮天知温和地说:「我说,不客气!」 就在此时,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欢唿:「秘境开了!」 「开了,快进去!」 宁宁抱着小红鸟站起来,「秘境开启了,我们也一起进去吧!」 本来她不想闯什么秘境,但现在三个崽崽聚在一起,她巴不得给他们找点事干。让他们进秘境里杀妖兽,总比他们在外面自相残杀要好。 顾玄翼伺机抓起宁宁的手,往秘境入口的方向冲去。 惊墨怒气沖沖地瞪了阮天知一眼,收回刚拔出来的饮血刀,跟了上去。 终于有独处的时间了,顾玄翼紧紧抓住宁宁的手,在她耳边说道:「姝儿,我看你那位表哥,好像有暴力倾向。他先前激我和他动手,方才又差点和你师兄打起来。」 「我看你今后,还是别和你表哥来往了。」 这,有暴力倾向的人不是你吗?他这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撇干净了,厉害啊。 果然,竞争使人进步。她感觉这三人凑在一起,心机都比平时深了不少。 在进入秘境入口的前一刻,惊墨和阮天知赶了上来。 眨眼之间,四人一鸟来到一片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的树林中。整片树林安安静静,间或传来几声鸟叫,周围并无人声。 方才比他们先进入秘境的修士们不知去了哪。 和先前一样,顾玄翼抓着宁宁的左手,惊墨抓住了宁宁的右手,小红鸟被迫停在宁宁的肩头上。 阮天知挤不进去,也不屑跟他们挤,他充当一名开路者的角色,走在了最前面。 这片树林实在安静的可怕。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宁宁担心有什么厉害的怪物潜伏在四周,唿吸都不敢太大声。 右肩上的小红鸟打了个哈欠。太无聊了,还没人说话,他刚吃完东西,又想睡了。 宁宁其实也困,平常这个点是她的午睡时间。但现在情况特殊,她提着一颗心,殊无睡意。 身后的草丛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她回过头,一颗巨大的龙头正对着她,张开了血盆大口。 说时迟,那时快。顾玄翼和惊墨一人出剑一人拔刀,同时沖向那头妖兽。 阮天知则走到宁宁身边,撑起一道金色屏障。 宁宁紧张地看着两人和妖兽缠斗。这妖兽名为龙蛇蟒,龙头蟒身,头和身体各自具有龙和蛇的攻击力。但同样的,身上也有两处弱点,龙眼和蛇身七寸。 顾玄翼和惊墨正是一个人攻击它的眼睛,另一人攻击它的蛇身。 宁宁看的皱眉,这两人怎么连作战都这么不团结,各打各的。 「别担心,这妖兽虽厉害,他们两人实力也不差,不会有事的。」一道清润温和的声音在旁边说道。 宁宁偏头问他:「师兄,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 阮天知答道:「我老了,早就过了爱出风头的年纪,就让年轻人去抢吧,我只要保护你就行。」 宁宁点头,「师兄说的对,我们到一旁休息吧。」 「我看那树底下荫凉,我们去那歇息。」 第67章 水仙幻境 不只是你,他们两个也不行…… 右前方有一棵两人合抱那么粗的大树, 郁郁葱葱,亭亭如盖,一看就是乘凉的好地方。 宁宁和阮天知走到树荫下坐着, 小红鸟从少女肩头上落下来,重新窝在她怀中躺着。 若是有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 多半以为他们是来度假的, 绝想不到两人是来参加秘境试炼的。 往前几十步则是另一番景象,二人一兽打的热火朝天, 喧嚣尘上,与安静乘凉的这一头仿佛是两个世界。 第127页 宁宁问阮天知:「师兄, 这龙蛇蟒是什么修为啊?」 按理说,惊墨是魔界至尊,顾玄翼相当于十几个金丹以上的修士, 对付一个妖兽绰绰有余,怎么要打这么久。 「不算高,也就元婴后期修为。」阮天知摇了摇头, 对两人的行为十分不贊同, 「看上去是二人打一兽,实际上这两人互相给对方使绊子, 相当于三者都是在以一敌二。」 阮天知伸出一根手指头,点在宁宁右侧的太阳穴处。 蓦然间, 宁宁眼前的画面放慢了许多, 她可以清晰地看见他们的一招一式。 果然, 眼见着顾玄翼一剑就要刺到龙蛇蟒的眼睛, 身子蓦地被惊墨撞开,惊墨挥刀斩向蛇身七寸处,又被顾玄翼一剑格开。两人皆是怒气沖沖, 干脆丢下龙蛇蟒,在半空中互砍了几剑。 龙蛇蟒趁机要逃,两人才分开,回头去追龙蛇蟒。 宁宁没脸看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猪队友吧。 「我看他们可能要打到日落。」阮天知建议,「不如我们往前走走?」 「可就这样抛下他们,会不会不太仗义啊。」她有些犹豫,虽然那两人追着妖兽跑,也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这时,怀里的小红鸟飞到她左肩头,在她耳边低声说:「宁宁,走吧,白衣服看起来比那两人好煳弄。我们先甩开他们,等会再把白衣服骗走,然后我带你去妖界。」 宁宁此时已经不热衷去妖界玩了,她只想把这几人分开。 千羽的主意不错,虽然她不打算欺骗阮天知。她还是先离开这两人,别的事后面再说吧。 「好,师兄,我们往前走吧。」 两人各怀心思,走得飞快,不一会儿就走出了树林,把另外两人远远甩在了身后。 树林外是一片美丽的湖泊,形状似一滴眼泪,湖水由近至远,分别呈天蓝色、乳白色和湖绿色,依次渐变。阳光洒在湖面,波光粼粼,如同撒了一把碎钻。 宁宁被这湖光吸引,忍不住走上前,掬起一口湖水来喝。湖水清澈见底,倒映出一个空灵绝丽的少女。 少女有一双明亮的水眸,莹白如玉的肌肤,红润如蜜桃的双颊,玫瑰般诱人的嘴唇。 她凝视着水中的倒影,几乎痴迷了。 阮天知走上前,望着湖面,他看的并非他在水中的倒影,而是湖中央映出来的画面。 湖中心倒映出一座村庄的模样,炊烟裊裊,男耕女织,老人将小孩抱在膝上逗趣。 这是,海市蜃楼吗? 宁宁望着倒影中的自己,心中涌起一阵难以制止的渴望,她想拥抱水中的美丽少女,还想亲吻她玫瑰花瓣一样的双唇。 她身后有个清朗的声音说道:「不好,这是幻仙湖。」 听到这话时,她已经情不自禁地一头扎进了湖水中。 随后便是「扑通、扑通、扑通!」几声响。 再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田野,几个庄稼汉正在烈日下弯腰插秧。 终于从渴望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宁宁打量着四周陌生的环境,不知所措。 她方才神志不清,似乎是失足掉进了湖里,怎么会来到了这? 她没有迷惘多久,便见到阮天知捧着小红鸟出现在她面前。阮天知满脸着急,语调却依旧平和,「宁宁,你没事吧?」 「没事。」 小红鸟扑进她怀里,「你干嘛突然跳进湖里,吓死鸟了!」 顾玄翼和惊墨紧随而至,顾玄翼抓住她的两只胳膊,「姝儿,刚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投湖?是不是,这人欺负你了?」 说着,他提剑指向阮天知。 惊墨围着宁宁转了一圈,确认她没受伤,才放下心来。 宁宁解释:「你们别误会,是我自己不小心掉进去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地方是哪里,我明明是掉进了湖里,怎么会到这里来?」 阮天知缓缓道:「你不是不小心,你是自己跳下去的。」 方才那片湖泊名为「幻仙湖」。这种湖的形成条件极为苛刻,湖必须存在千年以上,且千年间从没有人类或野兽污染过它,也没有落叶或淤泥掉落其中。 湖面清澈如镜,阳光可直射入底,湖水中滋养出精怪,精怪的名字为「水仙」。 水仙可在湖中变幻出千百种幻境,极具迷惑性,一旦有人被掉入湖中,便会沉溺于幻境中,难以自拔。 阮天知向众人普及了这湖的来歷,又道:「我方才看湖面倒映出一座村庄的模样,我们现在应该就在村子里,四处走走吧,看看能不能找到出去的线索。」 宁宁想起自己刚刚被湖水中的倒影所迷惑,不禁感到羞愧,一张脸像被火烧了似的,又红又烫。 惊墨伸手碰了下她的额头,「你发烧了吗,怎么这么烫?」 顾玄翼拍开了他的手,把宁宁拉到自己身后,冷声道:「姝儿由我来照顾,就不必表哥……费心了。」 他心中后悔不迭,为了杀死那头妖兽,差点把他的姝儿弄丢。思及此,他冷冷望向阮天知,「师兄也是。」 「我们分成两队行动,这样会快一些,我和姝儿一队,你们两个一队。」 惊墨勾起唇角,戏嚯道:「你还挺会安排啊!」 阮天知温声道:「我们最好别分开,自古掉入水仙幻境之人数不胜数,从未听说有谁出来过。这幻境内必是千奇百怪,大家聚在一起,才好应对。」 第128页 「还有,我提醒一点:幻境中发生的一切,会即刻投映在湖面上。」他清冷的目光瞥向顾玄抓着宁宁的手,而后自然地移到别处。 「请各位注意自己的言行!」 顾玄翼闻言把宁宁的手拽得更紧,「朕抓着妻子的手,不怕旁人看!」 惊墨冷笑,「妻子?是我记性不好吗,我怎么记得,大庄的皇后另有其人?」 顾玄翼被戳到痛处,怒视着惊墨。 「都别吵了。」宁宁轻轻挣开顾玄翼的手,「吵的我头疼。」 「害大家一起掉进水仙幻境,我很抱歉。在出去之前,我们团结一些,不要内讧,好吗?」 顾玄翼目光柔和地望着她,「姝儿,朕听你的。」 惊墨也点点头,「听表妹的。」 此时,一个衣衫简陋的白髮老人背着一捆柴,从几人身旁经过。见到宁宁,老人眼中惊骇莫名,「小姑娘,附近山匪横行,听说那山匪头子马上要娶压寨夫人了,你怎么还在外头晃悠!」 「快回家去吧,别穿得这么招摇了!」 阮天知对老人颔首道谢:「多谢劝告,老人家,我来帮你吧!」 白髮老人挥了挥手,「你们这几个年轻人,看着就弱不禁风的,还没我这把老骨头稳健,老朽心领了,帮忙就算了吧!」 惊墨心想这老人家还看不起人,上前夺过老人的柴背到身上,还没走上一步,他居然——被压弯了腰。 他心中大惊,身上的法力竟是半点都使不出来。 顾玄翼嘲笑道:「不自量力!」 阮天知走上前,「我来帮你!」他想将惊墨背上的柴火抱起来,结果发现根本抱不动,手一松,反而把惊墨的腰压得更弯了。 惊墨皱眉骂道:「阮老头,别捣乱行吗?」 阮天知又羞又愧,「抱歉,我的法力使不出来了。」 白髮老人摇了摇头,一脸「我就知道你们年轻人不行」的神情。 顾玄翼笑着走上前,「哥哥们,让我来吧。」 他从少年起就征战沙场,军营里什么苦活累活没干过,他不信扛不起这一捆柴火。 他一把将惊墨背上的柴火取下来,轻轻松松地背到自己身上。 其实并不轻松,轻松是装出来的。 没想到这捆柴还挺重的,他吃力地向前走了几步,回头朝着宁宁笑了笑。 宁宁也对他露出甜美的微笑。顾玄翼这暴君,居然乐于助人,还真是难得。 他强颜欢笑,「老人家,您家住在哪?」 白髮老人笑道:「不远,翻过这座山头就到了。」他拍了拍顾玄翼的肩膀,「小伙子,力气挺大啊。」 这一拍差点把顾玄翼拍到地上去,他看着高耸入云的山峰,不禁有些后悔。但是,想到宁宁肯定的笑容,他又觉得一切是值得的。 惊墨哈哈大笑,「不错,我和阮兄干不了这活,只好辛苦弟弟,帮老人家把柴火扛回家去。」 顾玄翼瞪了惊墨一眼。宁宁身边都是些什么人,怎么这么惹人厌。 这一来一回至少要到黄昏时分。顾玄翼进退两难,本来只是想在心爱的姑娘面前出个风头,现在却只能把姝儿交给这两个混蛋照顾。 「姝儿,你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 宁宁对他露出鼓励的眼神,「皇上,加油哦!」 顾玄翼走后,宁宁对小红鸟说:「千羽,快把我变成男子的模样。」 刚才阮天知和惊墨的表现,她一一看在眼里,心知这两人必定是丧失了法力,才扛不起一捆柴。她自己试了一下,也发现内府空空,只能使出一点点灵力。 本来那所谓的山匪不足为惧,可如果他们都没了法力,能打的就只剩顾玄翼一个了。 小红鸟扑腾着双翅,飞到半空中,对着宁宁扇动着翅膀。 扇了十几下,她还是原来的模样,毫无变化。 小红鸟恹恹地落在她肩上,神情低落,「糟糕了宁宁,我好像不行了。」 「不要紧。」宁宁摸了摸他的毛,安慰道:「不只是你,他们两个也不行。」 惊墨蹙起眉头,「你说谁不行!」 第68章 四个人的农家乐 同居生活 顾玄翼帮白髮老人背柴去了, 余下三人不可能一直原地干等,便商量着找个地方落脚。 他们挨家挨户找上门,有时是阮天知上前敲门, 他容貌秀雅,气质又清正, 最讨陌生人喜欢;有时是宁宁去拍门, 她是小姑娘,说话甜甜糯糯, 最叫人没有戒心。 敲遍了村内的房舍,家家户户都是门窗紧闭, 没人愿意给他们开门。 惊墨嫌他们太过斯文,上前「哐哐哐」砸门,没人应答。他准备翻墙进去, 刚爬上墙头,宁宁就说他:「你快下来,别把人家吓坏了。」 透过窗口, 他见到里面的一对老夫妻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哭叫道:「是不是山匪来了?」 惊墨翻下墙,把里头的情况跟两人说了, 「除非我们硬闯,不然没法留宿, 这些村民都叫山匪们吓坏了。」 宁宁和阮天知对望了一眼, 阮天知说:「我们找个荒庙, 凑合一夜, 可以吗?」 宁宁附和,若是她一个人,她绝不敢去荒庙那种女鬼高频出现地, 但是和大家在一起就不怕了。 惊墨更加无所谓,他晚上根本不睡。说到底,他们找住处也只是为了让宁宁晚上有睡觉的地方。 第129页 放弃投宿之后,三人的运气反倒出奇的好,居然找到个无人居住的茅屋。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宁宁估摸着顾玄翼快下山了,提出回原地等他。 惊墨正想开口陪她去,一根长东西忽地朝他砸来,他伸手接住,才发现是一把扫帚。 阮天知彬彬有礼地说:「还请墨公子帮忙干活!」 没错,惊墨又用了个假名,但这次他管自己叫「墨生」,毕竟阮天知已经知道他是魔域出来的,假名不好和本名太过相像,以免引起怀疑。 惊墨面色不善地看着阮天知,阮天知坦然与他对望。 宁宁担心两人又打起来,想说要不她不去了,她来打扫。结果惊墨咬牙笑道:「行啊,我帮你这个忙。」 踌躇了一会儿,宁宁还是出了门。这三人只要两两组合都容易打起来,相比之下,她还是觉得这两人在一起会比较好。顾玄翼开口闭口夫君妻子什么的,实在太欠揍。 她得尽可能地不让顾玄翼和他们两人独处。 宁宁回到原来的地方等了没多久,就见顾玄翼一手提着鸡,一手拿着两颗菜,背上还背着个包袱,意气风发地走了下来。 怀里的小红鸟莫名兴奋起来,瞪大圆圆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那只鸡。 没想到顾玄翼会有这么接地气的一面。宁宁恶趣味地在心里给他颁了个「最帅农家人」的称号。 顾玄翼浑然不觉,神情颇为得意,扬了扬手中的鸡,「姝儿,这是老人家给的鸡和菜。」 俨然一副「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的模样。 宁宁暗自发笑,满口恭维他勤劳能干。顾玄翼听了夸赞,眉飞色舞,漆黑的双眸洋溢着光芒。 两人往荒舍的方向走去,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乒桌球乓」的声音。 糟糕,这两人不会又打起来了! 宁宁加急脚步跑进去,只见惊墨脸上挂了一块抹布,阮天知抬手抓住落下的扫帚,屋子里尘土飞扬,两人皆是灰头土脸,狼狈之极。 惊墨原本就是黑衣,倒是还好,阮天知一身白衣沾满灰尘,根本没法看了。 两人正在一个举扫帚,一个丢抹布,见到宁宁,纷纷停下手,犹如被家长撞见做坏事的孩子。 宁宁好气又好笑,只得板着脸教训他们:「师兄,表哥,你们这也叫干活吗?」 「确定不是在拆家!」 惊墨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都没说,一张脸却写满了不服。阮天知则是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温声道:「师妹教训的是!」 宁宁嘆了口气,「我来打扫吧,你们都出去。」说着,她去拿惊墨手中的扫帚。 惊墨根本不给她,冷然道:「三个大男人在这,要你一个女孩子干活?」 「屋里休息去!只要老头子别给我添乱,我自会打扫干净。」 阮天知淡淡瞥了他一眼,又把目光移开。 顾玄翼道:「说的是,姝儿身娇肉贵,怎能干这些粗重活,就让他们做吧。」 「让她歇着,没让你不干活!」惊墨看向顾玄翼手中的鸡,挑了挑眉,嘴角向一边翘起,「我看你就负责杀鸡,正合适!」 顾玄翼怒道:「朕是天子!」 「得了吧,这里可没人侍候你!」 两人都用杀气腾腾的目光注视着对方,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宁宁头皮发麻,真是无时无刻不在修罗场。她上前把顾玄翼拉到一边,悄声道:「皇上,对不起啊,连累你到这地方来。」 「我知道让皇上干这种活,是委屈皇上了。可我们进来后都失了法力,你看我那师兄和表哥,弱不禁风的,没了法力,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不像皇上,身经百战,孔武有力,关键时刻,只能靠皇上了。」 进到这个湖中世界后,他们半点法力都没有,连储物戒的东西都取不出来。而且,没了灵力支撑,仙尊和魔尊现在都是凡人状态,同样需要吃东西。 要不然,这只鸡可以先养起来,他们吃仙尊带来的糕点就好了。 顾玄翼握了握宁宁的手,柔声道:「朕不委屈,总不能让你饿肚子。」 最后的分工是,惊墨负责打扫,顾玄翼负责杀鸡,阮天知负责做饭。 而宁宁,负责照顾好小红鸟。 宁宁对这几人实在不放心,他们平时都是养尊处优的主,压根没干过什么活,能行吗? 她想帮惊墨一起打扫屋子,被惊墨用扫把轰了出去。她又想去厨房帮忙,被阮天知温柔地推了出来。 最后,宁宁只能在门口坐着,「照顾」小红鸟。 千羽窝在她膝盖上啧啧赞嘆:「宁宁,你太厉害了,我真佩服你。你是怎么叫这些人乖乖听你话的?」 宁宁苦笑,「我也不知道啊。」 厨房里,顾玄翼眯着眼睛,打量案板上的那只抖成筛子的鸡。他举起菜刀,手起刀落,鸡头应声落地,鸡血——贱了他一身。 阮天知目光复杂地看着被五马分尸的鸡,「虽然我没有下厨的经验,但贤弟是不是应该先拔个毛?」 顾玄翼顶着满脸鸡血,举着菜刀狠狠质问:「你是什么意思?」 阮天知闻言皱了皱眉,「大约,不拔毛也是,能吃的?」他摇了摇头,决定还是自己来。 被赶出厨房的顾玄翼黑着一张脸,满怀怒气。他堂堂大庄国皇帝,纡尊降贵为他们杀鸡,他们不感激涕零就算了,居然还嫌他做的不好。 第130页 宁宁正坐在大门处跟小红鸟聊天,忽然见到一个满脸是血的人走过来,她吓得尖叫一声,后退了好几步。 「别怕,是朕!」 「皇上?」宁宁狐疑地问了一声,又看了下他的身形和衣裳,才确认下来,「你快去洗个脸,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顾玄翼到井边打水打脸,看到水中的倒影,他才想起背上的包袱一直没取下来。 「姝儿,有件事忘跟你说了,这是老人家让我带给你的衣裳。」 宁宁接过包袱,打开,里面是男子穿的粗布衣裳。想起白髮老人说的话,这是让她穿男装的意思。 她进门换了身衣服,又把头髮都竖在头顶,用粗布带子扎住。 惊墨看了她的新装扮,杵着扫帚笑了笑,笑容颇显轻佻,「好一个帅儿郎啊!」 宁宁回到大门口坐着,顾玄翼坐到她身边,将她的手握在手心。 一个庄稼汉经过,看到两人,嫌弃地摇了摇头。 没一会儿,惊墨也出来了,坐在宁宁另一边,抓住她另一只手。 宁宁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正巧有三个庄稼汉结伴归家,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他们摇着头,议论道:「什么世道,几个男人,拉拉扯扯!」 「世风日下!」 「人心不古!」 顾玄翼飞了个眼刀过去。 惊墨则抬起一只手,做出个削人的动作。 几个庄稼汉被他们的气势震慑到,慌慌张张地跑了。 宁宁连忙抽回了手,红着脸说道:「都怪你们,别坐我旁边!」 赶不走两人,她索性自己逃了,逃到厨房里,把门拴住。 门外的两人似乎又吵了起来,宁宁堵住耳朵,压根不想管。 厨房里的阮天知正在专注地给鸡拔毛。 他抓起一块鸡肉,心无旁骛地一根根拔着,都没留意到有人进来了。 宁宁被仙尊专心的样子逗笑了,「师兄,你这样子,拔到天亮都拔不完!」 阮天知抬起眼皮,见到是她,浅淡的眸子中流露出柔和的光,「那依宁宁所言,该怎么做?」 「烧点热水,烫一下,这样比较容易。」她一边说,一边去找烧水的壶。 虽然她从前没有杀过鸡,但是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有理!」阮天知点点头,然后把她赶出了厨房。 半个时辰后,桌子上多了两道菜,宁宁虽知一道是炒青菜,一道是烧鸡,但外表上却一点都看不出来。 因为这两道菜长的几乎一模一样,都是黑乎乎的。 阮天知扯下一块鸡腿,微笑着放进宁宁碗里。 宁宁看着那黑乎乎的一团,怎么看都无法看出鸡腿的样子。 小红鸟兴奋地落到桌上,在她碗里啄了一口,紧接着,他圆鼓鼓的身子在桌上摇晃了几下,后退两步,仰面倒地! 宁宁吓了一跳,「千羽,你怎么了?」 千羽嘴角抽搐着说:「我……我有遗言!没想到外表看着越无害的,越会害人。」说完,小红鸟两腿一蹬,眼白一翻,昏了过去。 宁宁把目光投向前一刻还面带微笑的阮天知,他的笑容僵在脸上,修长的睫毛慌乱地眨了几下,「我……没下毒。」 惊墨笑道:「还要下毒?你做这种东西,是人吃的吗?」 「别说人了,鸟都吃不得。」 阮天知羞的满脸通红,「这,可如何是好!」 饭桌上除了宁宁和阮天知关心千羽的死活,另外两人都在暗自窃喜。 惊墨是单纯的幸灾乐祸,乐得看阮天知局促不安的样子。 顾玄翼则是默默地想:烤鸡失败了,还可以再烤只鸟吃。 宁宁和阮天知商量着怎么给小红鸟做下急救,谁知小红鸟突然吐出一块肉,歪歪扭扭地重新站了起来。 他飞到宁宁肩上,警惕地看着阮天知,在她耳边说道:「宁宁,你要保护好我。」 阮天知神情尴尬,一言不发,起身走了出去。惊墨摇摇头,嘆息一声,也出了门。 屋子里就剩下宁宁和顾玄翼四目相对。 宁宁起身收拾,她把黑乎乎的肉菜都倒掉了,心中无比惋惜。就不该让他们下厨,以后说什么都不让他们进厨房了。 阮天知没有煮饭,宁宁猜他压根没想起这事。她进厨房翻了一会儿,惊喜地发现米篓里还剩一些米,可以煮些米汤。 把米倒进锅里煮了没多久,外头传来脚步声。宁宁连忙跑出去看,是阮天知回来了,手上捧着几个地瓜。 宁宁把地瓜接过去,「师兄,这是哪里来的?」 这是他跟村民讨要的,那农妇给他时,还骂了一句:长成这样,干点什么不好,居然出来要饭。 阮天知垂下双眸,笑容苦涩,「别问了。」 宁宁沖他笑了笑,「师兄辛苦了,我给你们烤地瓜吃。」 惊墨正巧也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几个果子,嘴里还叼了一个。他绕过两人,直接走到井边,打了井水洗果子,然后走到宁宁面前,塞了一个进她嘴里。 宁宁说不了话,沖他点点头,捧着地瓜进了厨房。 手上的东西放下了,宁宁才抓住嘴里的果子咬了一口,还挺甜。 不到半个时辰,地瓜和米粥都好了,几人重新聚在了饭桌前。 地瓜只有三个,但桌上还有些野果。宁宁中午吃过糕点,决定就喝点米粥,吃点果子,地瓜她就不吃了。 第131页 她夹起一块地瓜,放进阮天知碗里,「这是师兄带回来的,师兄先吃。」 阮天知摇头,「我不饿,你吃吧。」 宁宁没理他,又夹起一块,放进顾玄翼碗里,「皇上帮老人家扛柴上山,出了力气,晚上要吃饱些。」 顾玄翼道:「朕不吃。」 「皇上别嫌弃,这个虽比不上山珍海味,但味道甜甜糯糯的,也很好吃的。」 「朕不是嫌弃。」他是担心她吃不饱。 宁宁笑道:「那就吃吧。」 没等她夹给惊墨,惊墨已经自觉地把地瓜抓在手里,开始剥皮。宁宁给自己盛了一碗稀粥,舀起一勺,正准备喝,嘴里再次被塞进东西。 惊墨把剥好的地瓜放进了她的嘴里,神情冷傲,「吃吧。」 阮天知把碗里的地瓜掰成了两半,「我吃不完,宁宁帮我分担些吧。」 顾玄翼有样学样,也掰一半给了宁宁。 最后,三人各吃了半个地瓜和两碗粥,小红鸟半死不活地吃了半个,宁宁吃了剥好的一整个。 吃完饭,到了分房间的时候。茅屋里只有两间房,三双眼睛齐刷刷地转向宁宁。 第69章 各有心思 她总感觉自己忘了些什么事情…… 宁宁抱紧怀中的小红鸟, 后退一步,想什么呢,这些人, 「我跟小鸟一起,你们三一起住。」 顾玄翼正色道:「姝儿, 不管怎么说, 你也是朕的妃子……你放心,朕绝不会有逾矩的地方。」 他自认君子坦荡荡, 若他要强来,又怎会等到今天。 惊墨眉心微蹙, 伸手把顾玄翼拨到一边,上前一步,口气冷硬, 「你一个人睡!」 说罢,他将她手中的小鸟拎了过来,另一只手把她推入房中, 关上了门。 小红鸟气的要跳脚, 然而后颈被抓住的他不敢轻举妄动,问道:「那我睡哪?」 「破小鸟!」惊墨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拎着他走到外头,随手往地上一扔, 「上树睡去。」 小红鸟气急败坏, 只能眼睁睁看着惊墨关上了门。 顾玄翼板着张脸, 一只手背在身后, 沉声道:「朕从不和男子同床共枕!」 惊墨睨他一眼,没好气,「谁不是呢!」 他拉开一张凳子坐下, 「我不睡,你们自己安排。」 阮天知淡淡看了顾玄翼一眼,客气道:「我也没有睡觉的习惯,贤弟请自便。」 顾玄翼看了看两人,最后沉着脸,拂袖走进屋内,阖上了门。 宁宁趴在门板上听到这里,屋外渐渐没了声音,她一颗提到喉咙的心落了回去,转身走到窗边坐着。 这三人果然不能和平共处,别说让他们睡一张床了,没打起来已经是万幸。 时辰尚早,还没到她平时睡觉的时间,她无事可做,坐在窗口处发呆。 窗外传来几声轻微的响声,宁宁心中一动,低声问道:「谁啊?」 「我!」 是千羽的声音! 窗缝才推开一点空隙,小红鸟就钻了进来。一进到屋内,他便把惊墨从头到脚骂了一遍,然后自觉地钻进被窝里,只剩一颗圆圆的鸟头露在外面。 宁宁本想跟他论下老规矩:不许变回人身。转念一想,现在大家都失了法力,他是想变也变不成了。 她安心上了床,睡在小红鸟边上。 千羽小声说:「宁宁,等夜深了,我们跑吧!我不想和他们待在一起了,我们逃出去,到妖界去玩。」 他大肆渲染妖界是多么奇诡艷丽,会发光的树,天上游的鱼,还有转个身就能让十里花开的女妖,等等。 宁宁虽然心动,还是答道:「我不能把大家扔在这,而且只有我们两个,我们哪逃得出去。」 说完,她有一瞬间的眩晕,仿佛地轻微震了一下,但很快就过去了。 「千羽,刚刚地震了吗?」 「没有啊。」 大概是错觉吧。 宁宁没多想,小红鸟在她耳边叽叽喳喳,撺掇她一起跑,她干脆把身子翻到另一边,充耳不闻。 她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伴着千羽的说话声睡着了。 第二天清早,四人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家家户户仍是紧闭着门,除了前往田里干活的青壮男子,街上看不到其他的人。 四人商量过后,一致决定离开村子,去外头看看。到了村口处,几个村民拦下了他们,说这村子出不得,一旦离开村子,就会被外面的山匪抓起来。 阮天知沉吟了片刻,说道:「这水仙幻境的突破口,应该就是那群山匪。」 村民们谈之色变,那群山匪必定是十分彪悍。他们贸贸然闯出去,危险是肯定的,也正因为危险,许多人会选择停滞不前,从而甘心留在幻境中。 阮天知望向宁宁,她此时虽作男儿打扮,可粗布麻衣难掩姿色姝丽,万一落入山匪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宁宁,你在村子里等着。你们留一个在这保护宁宁,另一个人跟我一起去。」 顾玄翼说:「我留下来。」 惊墨冷哼一声,眉尾一挑,扫了顾玄翼一眼,最终也没说什么。 阮天知的目光柔和深情,似有千言万语,他凝视宁宁许久,才恋恋不捨地转过身。 惊墨勾起唇角,俊朗的眉宇弯着,眼中的阴鸷桀骜全化作柔情,他伸手揉了揉宁宁的头,清冽的嗓音带着一丝慵懒,「等我回来!」 第132页 不知道为什么,宁宁有种强烈的预感,如果就这么和他们分开,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她的内心陷入剧烈的挣扎中。一方面,她清楚地知道,只有离开村子,他们才能真正脱离这个幻境。另一方面,她又担心,阮天知和惊墨都失了法力,打不过那帮土匪。 她脱口道:「大家一起留下来吧。」 话一出口,她又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她晃了一下,顾玄翼扶住了她。 她问是不是地震了,几人皆摇了摇头。 余下的日子里,宁宁学会了织布,四个人的衣裳全是她做的。她还做了许多样式漂亮的衣服,卖给村里的姑娘和小童。 阮天知给村里的孩童当起了教书先生,帮忙写些字画和横幅,过年时家家户户的对联都是他的亲笔。 顾玄翼每日上山捕猎,村子里有个小山头,只有些野兔、山鸡之类的,他每日打了新鲜的猎物,便给大家加餐。 惊墨则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手工活,平日里打打家具、做些木制品卖钱。 宁宁偶尔带着千羽出门卖艺,小红鸟活泼可爱,在众人面前表演说话和唱歌,常常赢得满堂彩,收穫不少赏钱。 他们的钱越来越多,从小茅屋搬出来,盖了大房子。一开始,村里人还议论,怎么三男一女生活在一起。时间久了,大家习以为常,似乎这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宁宁觉得生活平静安逸,很是满足。前两年他们还商量过要不要出去走走,渐渐的没人再提起这事。 她总感觉自己忘了些什么事情,但又想不起来,便安安静静和大家一起过日子。 突然有一天,宁宁感觉到心口一痛。家里请来郎中,说她得了重病,命不久矣。 三个男人商量了一番,决定带着重病的宁宁出去找大夫。村里人都劝他们别出去,外面有山匪。 几人执意出行,病重的宁宁根本劝不住他们,三个半老头子轮流背着宁宁往外走。 走出村口的一瞬间,阳光照耀在身上,她感觉到脑海中有什么记忆逐渐復甦。 * 宁宁勐地吐出一口水。 她睁开一条眼缝,刺目的阳光迫使她重新闭上了眼睛。她听到有声音模模煳煳在说:「醒了,她醒了。」 恍惚之间,她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她睁眼便看见阮天知满是关切的眼神。他面目俊秀,气质温润,除了两鬓各有一缕斑白,仍是青年模样。 宁宁几乎是一秒坐起,她伸手去摸他的脸,他依旧那么英俊,那么年轻。 阮天知的脸渐渐变得温热,两颊各飞起一朵红晕,「宁宁,你怎么了?」 「喂,差不多可以了!」听到这个嚣张跋扈的声音,宁宁慢慢转过头,看到一张俊美又凌厉的脸上写满了不耐。 他们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变成老头。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光滑柔嫩,是少女的肌肤,没有一丝褶皱,心口处也没有疼痛的感觉。 宁宁如在梦中,一颗心剧烈地跳动,不由打量起四周。他们正处在湖畔边上,周围站着一群修士,低声着议论什么,脸上带着探究的神情。 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应该是庆幸的,但又有些失落。 「师兄,发生了什么事?」她听到自己在问。 「宁宁,怎么了?」阮天知温柔地看着她,伸手碰了下她的额头,「不舒服吗?」 她摇了摇头,「没有,只是不大记得了。」 阮天知把幻境中的经歷一一道来。 前面都是一样的,只是在选择是否离开村子的时候,他口中的宁宁坚定不移地表示,要和他们一起出去。 「你当时说,大家共同进退!」 「是吗?」宁宁垂着头,声音低的近乎自言自语,「我是这样说的吗?」 阮天知继续往下说,他们离开村子后,果然遭遇了山匪。几人虽然都会舞刀弄剑,可耐不住山匪人多,他们又没了法力,抵抗了没多久就被擒住了。 「谁料那山匪头子,竟是个女子。我们让你扮成男子,却是扮错了。」阮天知嘆了一声,摇了摇头,「她瞧你生得最俊,一眼看中,要你做她的第一个夫君。」 宁宁咳了两声,面前忽地落下一大片阴影,原来是四周围观的修士靠得更近了。 「后来,顾公子自愿献身。」阮天知说到这里顿了顿,半响,才红着脸说下去,「他说这事他有经验,那女匪听了,面露欢喜,把他……拉进了房里。」 顾玄翼怒道:「放屁!」 阮天知微微笑道:「顾公子醒了!今日这事多亏了你,你的恩德,阮某铭感五内!」 顾玄翼神情阴郁,眉头皱成一个「川」字,没有回答。 惊墨轻嗤一声,「这小子自诩天子,哪里肯委身山匪!」他奇道:「怎么我跟你不同?」 在惊墨的幻境中,那女匪要抓走宁宁时,是他挺身而出,假意答应。女匪一心要与他欢好,卸了一身武器,只剩一件薄薄的里衫。他趁女匪不备,用枕头捂死了她。最后还带着众人找到了山泉。 围观的众人也在心中嘀咕:怎么跟他们看到的不同,但谁也不敢说。他们在湖中央看到的倒影,是女匪选了男装的宁宁做压寨夫君,之后两人…… 阮天知问惊墨:「何处不同?」 第133页 惊墨的眼神黑沉的如化不开的墨,他移开目光,道:「反正没那小子的事。」 顾玄翼一言不发,面色越发难看。 阮天知接着往下说。顾玄翼被女匪带走后,他和惊墨杀了看管他们的山匪,救出宁宁,还在山窝里找到了一处泉水。 他认定这泉眼就是出口,带着众人齐齐跳了进去。 谁知出来后,宁宁和顾玄翼都是昏迷不醒。 「这事又得多亏墨公子和顾公子,他们斩杀的龙蛇蟒,长年在此湖中饮水,我将它的妖核餵给你,吃下去后你便醒了。」 「那他呢?」宁宁问道。 惊墨翻了个白眼,「谁管他死活!」 阮天知微微笑道:「墨公子是刀子嘴豆腐心,他给顾公子餵了龙蛇蟒的血,顾公子才醒来的。」 惊墨一脸不耐,对顾玄翼道:「不用谢,不是为了你!」 顾玄翼不客气地回道:「没人要谢你。」 宁宁低头望着早已跳在自己膝盖上的小红鸟,「千羽呢,他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阮天知迟疑了一下,「他似乎没跟着我们进去,我们出来的时候,他就在岸边。」 小红鸟一跃跳到跟阮天知视线平行处,掉下去,又跳起来,来回蹦跶几次,才把话说完。 「瞎说,瞎说,我进去了,我是最早出来的,我还找人救你们呢。」 要不是他一直嚷嚷,这湖边也不会聚集这么多人。 想到这,他气鼓鼓地回到宁宁怀里,背对着阮天知。白衣服看着一脸正气,实则满肚子坏水,在幻境中还试图用鸡腿毒死他,哼哼! 惊墨嘲笑道:「谁在乎一只鸟!」 小红鸟更气了,鸟毛齐齐向上竖起。 听完后,宁宁心情复杂,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三人。 她不想闯这个秘境了。 宁宁站起身,抱着小红鸟,走在最前面。 三人默默在她身后跟着,阮天知和惊墨都觉得她有些奇怪,可他们怎么想都不明白她是怎么了。顾玄翼则是全程黑着一张脸,低头想自己的事。 宁宁抚摸着小红鸟,低声问他在幻境中经歷了什么。 千羽洋洋得意,说第一天晚上,他们就一起逃了出去。他在前面给她打掩护,他们熘进山匪窝中。当时被两个山匪发现了,他叼起小石子,嗖!嗖!一丢一个准,两个石子砸晕了两人,最后他和宁宁逃出幻境,又离开秘境,去到了妖界。 在妖界发生的事情,千羽没说,他心里总感觉对不起姐姐。 得知只是幻境后,他既庆幸自己没有对不起圣女,心里又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块。 宁宁心烦意乱,只想赶紧离开这里。她加快步子,走到了前方的山崖处。 山崖边上的石头缝中盛开着一朵雪白色的花,花瓣如白色丝绒,又如同白色纱帐,一层层包裹着黑色的花心。 小红鸟说:「天山雪莲,这是不是吃了能成仙的东西!」 宁宁把小红鸟放在地上,她蹲下身,伸手摘起那朵雪莲。 她不在乎能不能成仙,就是想赶紧离开这。 身后传来一声叫喊:「别摘!」 但已经晚了,雪莲已被连根拔起,霎时间天崩地裂,宁宁一个站不稳,坠入身后的悬崖中。 深不见底的悬崖,登时燃起熊熊烈火,红光璀璨,照亮天空,如同盛放的火莲。 第70章 冥界 鬼吃鬼了! 她在幻境中度过了平静的半生, 醒来方知是黄粱一梦! 再听到阮天知的版本,她心中除了失落和怅然,还有满到几乎溢出来的酸涩。 他们都以为她是那样的, 不惧牺牲,勇敢坚强, 可她不是。 她不仅自己退缩了, 还把这些天之骄子拉着一起后退,缩在那个小小的村子里。 她怎么会那么天真呢, 竟然妄图用一方池塘困住遨游九天的龙,还是三条龙。 说到底, 他们心心念念的,不过还是那个为爱牺牲的宁姝清,并不是她。 宁宁的心情低落到了谷底, 她没有心思再闯秘境,只想逃离这三个人,顺带逃离并不勇敢的自己。 因此看到悬崖边上那朵开的正好的雪莲时, 她根本没想过摘下它会引起什么后果。 她只是想离开而已。 * 勐然间坠入悬崖, 宁宁紧急召唤清宁剑,却发现清宁剑被她放在山崖上, 而悬崖的入口正在快速地闭合。 不过转瞬之间,她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如一叶浮萍, 飘飘荡荡落了地, 她本以为自己死定了, 身上却没有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感。 宁宁怕疼, 等了好一会儿才敢睁开眼睛。她的身体完整如初,没有缺了哪块,也没有流血。而且她居然能够站起来! 四周瀰漫着茫茫大雾, 她揉了揉眼睛,想看的清楚些,尚未看清身在何处,双脚就再次离了地。 她的两个胳肢窝分别被人用手架起,拖着往前走。 局势不明,敌友未分,她不敢乱说话,急忙咬住舌头,压住了险些脱口而出的尖叫声。 不知走了多久,周围终于有了光亮。可宁宁依旧低着头,没有抬头去看。架住她的两人停下了脚步,似乎是被拦了下来。 前方有人问道:「就她一个,没有其他人了吗?」 「没有了,就这一个,我们这就进献给王。」 第134页 「进去吧!」 左右两人架着她连续通过几个地方,每次被人拦下,都是重复前面的对话。 宁宁有些紧张,难道悬崖底下又是一个土匪窝?刚出狼窝,又入虎穴,她不会这么倒霉吧! 正在胡思乱想之间,忽然被重重丢到地上,「扑通」一声,她摔倒在地,紧接着又是两声「扑通」,身后的两人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地喊道:「参见冥王!」 冥王!!! 这是冥界? 她死了? 她下地狱了?! 宁宁太过震惊,忘了默默观察,忍不住抬起头,向上望去—— 一个白髮碧眸的美人站在正中间,身上披着一件碧绿色长衫,赤脚踩在地上。 他的发色并非全白,其间混了几根墨绿色的髮丝,柔顺光亮的长髮一直垂到腰际。他有一双漂亮的狐狸眼,眼尾上挑,绿色的眼线将眼尾勾得更细更长,妖冶中透着几分邪气。眼眸是浅淡的绿色,如同一块晶莹的琥珀。 让宁宁惊讶的是,他的眼神十分纯净,她只在不谙世事的孩童身上看过这样干净的眼睛,与他邪性的外表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多么美丽又矛盾的存在! 宁宁只有一个念头:这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 等看清他正在做的事后,宁宁就完全无暇欣赏他的美丽了。 与绿衣美人正对着的,是一个漂浮在半空中的女鬼。女鬼披头散髮,七孔流血,张嘴吐出长长的舌头,形貌十足阴森可怖。 美人一脸的飘飘欲仙,神情极为享受,与他相对的女鬼身体却越来越透明,正在逐渐消失。 等到女鬼的身体完全消散,形神俱灭,美人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嘆息。 宁宁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身子一直在发抖。 这是……在吃鬼吗? 少顷,美人终于从磕嗨了的状态中脱离出来,目光落到了地上的几人身上。 他冷冷地打量着浑身发抖的宁宁,语气冷淡,「你就是那摘了雪莲的凡人?」 宁宁没有答话,只是不停颤抖。 「呵,胆子这么小,竟也妄图一步登天!」 他发出几声冷笑,见宁宁不说话,他往前走了几步,微微俯身,慢慢靠近她,在她身侧嗅了嗅。 宁宁缩成一团,抖得更厉害了。她本想着自己已经死了,不会再遇到可怕的事。 可她没想到,变成了鬼还能被吃掉。 这也太恐怖了! 美人在她身侧发出一声轻微的嘆息,「好香,本王好久没闻过这么香的魂魄了!」 「带下去吧,本王一会再享用。」 一声令下,宁宁再次被左右两个鬼差架起胳膊,拖了下去。 一路上,她不断求饶,可两名鬼差就跟聋了似的,一张惨白的脸面无表情,另一张惨绿的脸同样面无表情,活像两个死人。 抱歉,他们原本就是个死人。 宁宁求告无门,再度奔溃。 这时,迎面走来一名男子。这男子戴着面具,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五官堪堪露在外头。他身形高大,步伐沉稳,气宇轩昂,即使看不清全脸,亦给人一种翩翩美男子的感觉。 两名鬼差停下来,恭敬喊了声:「夜游神!」 夜游神也停住了脚步,虽然看不清表情,宁宁还是从他的双眼中看出了极端的震惊。 「是你!」他的语气十分惊讶。 宁宁不禁感到疑惑,他认识她吗? 这人戴着面具,单看这身形五官,她实在看不出来是谁,也没法跟印象中的哪个人对应上。 左边的鬼差答道:「这位是摘了雪莲的凡人修士,冥王吩咐我们将她关起来。」 夜游神道:「交给我吧!」 两名鬼差对视一眼,答了声:「是!」两鬼同时放开手,退了下去。 宁宁站定后,望着眼前的男子,踌躇着问道:「我们……认识吗?」 「跟我走!」夜游神不由分说,拉住她的手,拐到另一条路上。 他似乎带她走了一条极其隐秘的道路,一路走来都没有遇到其他人。七弯八拐后,两人来到一个极为华丽的住所。 屋舍前方有一个莲花池,池中开着十几朵红莲,那莲花红的过分了,就如血染的一般。夜色浓稠,看不清池水的颜色,可四周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似乎就是池中传来的味道。 她怀疑养护这一池红莲的水就是鲜血。 思及此,宁宁勐地停下了脚步。两人正在通过莲花池上的小桥,夜游神转头问她:「怎么了?」 「没事!」宁宁低声答了句,继续往前走。 雪莲,血莲,她都有阴影了,下半生都不想再见到莲花。 夜游神推开大门,他踏进去一只脚,忽然转过头,对宁宁说:「在这等我一会儿!」 说完,他两只脚都踏进屋内,关上了门。 宁宁站在门外等着,屋内传来一声粗糙又刺耳的声音,仿佛是重物在地上拖拽的声音,但只响一声就停了。 过了没多久,门重新打开了,夜游神说道:「进来吧!」 宁宁心中惴惴不安,她不知这人是谁,也不知他想干什么。无端到人家房子里去,总觉得怪诞之极。但她又不想沦为冥王的「腹中餐」。 思量片刻,她最终还是抬脚走了进去。不知道为什么,她能感觉到这个面具人对她没有恶意,似乎还很有几分好感! 第135页 这房子的外表虽华丽非常,里头的摆设却十分简单。 夜游神走到桌子前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水,「别害怕,喝杯水压压惊!」 宁宁坐下来,接过水杯喝了一口。这水的味道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她只抿一口就不敢多喝了。 「你是怎么到这来的?」 宁宁愣了一下,把进入秘境后摘取雪莲的过程简单叙述了一遍,略过了水仙幻境和同行的几人。 「你是个修士?」 「是。」 夜游神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看的她有些发虚。 宁宁双手捧着杯子,低头迴避他的目光,「我想请问,那朵雪莲是有什么不对劲吗?还有,我是死了吗?」 她始终怀着几分侥倖。她虽从悬崖上摔下去,可身上没有疼痛感,也没有流血。她总不可能一摔直接摔到地狱吧。 而且冥王和鬼差都反覆说到她摘了雪莲的事,她想自己会不会没有死,而是触动了什么机关或者结界,才误入冥界之中。 「你没死,但是快了!」 「什么意思?」 经过夜游神的解释,宁宁才知道,所谓的秘境,还有成仙的宝物,都是假的。此地是人界和冥界的一个交界处,为了骗取修士入内,冥王造了个虚假的秘境,放出秘境内有成仙宝物的消息,引得修士们纷纷前来。 这并非第一次,但以往宝物总有无数人争夺,再加上水仙湖畔引得众人掉落,最后闯入冥界的至少有几十名修士。 而这次是个例外,冥王布了好大的局,却只捕获了她一个。 「你们怎么知道只有我一个人,后面不会有其他人吗?」 「不会!秘境已经破了,那些修士都已离开。」 宁宁沉默了,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难过。一方面庆幸其余三人没有和她一起掉下来,另一方面又觉得只有她一个人是怎么都逃不出去了。 「你刚才说我还没死,但是快了,是什么意思?」 「冥王喜欢修士的魂魄,如果刚才你不是遇见我,现在应该已经死了。」 宁宁打了个寒颤,险些摔了手中的杯子。 紧接着,她长长舒出一口气。不管怎样,至少现在的她,还活着。 第71章 鬼镜 他的笑声极为温柔,却让宁宁陡然…… 宁宁捏着杯子, 手指揉搓着杯子的外沿,陷入了沉思。 她现在身处冥界,追灵蝶和追踪符能找到她吗, 还有惊墨能感应到她在这吗? 如果他们能找过来,她只需要拖延时间, 耐心等着就可以。可若是他们来不了, 她单枪匹马,还有机会逃出去吗? 冥王看上去就不好惹, 更别提手底下还有那么多鬼差。 今天押解她的鬼差还算是慈眉善目的,那些更加凶神恶煞的厉鬼她还没见着呢。 在她思考的时候, 夜游神始终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绿幽幽的火光照着他的金属面具,看不清表情的面容却透着森然。 冥界和魔域一样, 没有太阳和月亮,用来照明的东西,是鬼身上散出来的磷光, 大部分都是蓝绿色的磷火。 就像现在, 屋内没有灯烛,只有细碎的火光四处漂浮, 如同几百只萤火虫在屋内飞行。火光经过身边时,她最开始还躲了几下, 后来发现并不会被灼伤, 也不会疼, 就不躲了。 暖色的光会让人感到安心, 也容易滋生信赖。相反,冷色的光让人心生警惕和恐惧。 这样的环境下,她很难不对夜游神产生戒心。 他为什么要救她, 是真的想帮她吗,还是另有企图? 还有他看她的眼神,直勾勾的,毫不掩饰。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话音刚落,一张戴着金属面具的脸靠了过来。 宁宁偏开头,「你做什么?」 「给你渡点鬼气。」夜游神漫不经心地说。 他不再开口。她于是自行补全了下文:冥界遍地鬼魂,只有她一个是人,她身上的人气太明显,极容易被找到。 这个理由,似乎无法反驳。 这时,外头传来阵阵喧譁,杂乱的脚步声混着高声叫喊:「那凡人不见了!」 「味道好像是这个方向……」 「这不是夜游神的住处吗?」 宁宁还在侧耳倾听,下巴忽然被一只手扣住,脸被迫转回正中方向,紧接着,一个冰凉的唇贴了上来。 双唇轻轻碰了一下,他就放开了她。事情发生得太快,她甚至来不及作反应。 外头的声音渐渐远去,「好像不是这个方向……」 「气味消散了!」 …… 片刻后,她说了声谢谢,声音低如蚊吶。她真是出息了,被人吻了还要道谢。 宁宁垂下头,别扭了好一会儿,等那股不自在的劲过去了。她再次抬头,发现对方毫无愧色,仍是直白地盯着她。 她感觉自己被冒犯了,语气生硬地说道:「谢谢你救了我,我该走了。」她站起身,急匆匆往外走去。 「慢着!你这样出去,立即就会被抓住,你不要命了?」 宁宁停下脚步,外面到处在搜捕她。她在这人生地不熟,很可能一出去就落网。正在犹豫,又听身后之人说道:「我会救你出去!」 宁宁转身看他,「为什么要救我?」 夜游神定定地望着她,「你和我生前的一位故人长的很像。」 第136页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夜游神走到她前头,推开了门,「我去给你找些吃的。」 「等等,冥界有吃的吗?」 鬼都已经死了,不需要食物维持能量。而且这里也没有活物,哪来的吃的? 他该不会是要给她找些尸体什么的吧。 宁宁正想说自己不吃东西,就听他说道:「每日都有新鬼来冥界,他们坟前有新鲜的供品,我去借一些。」 说完,没等宁宁开口,他便走了,顺手关上了门。 等他走远,宁宁试着去推门,果然推不开。明明这门没有锁,但她就是打不开。 这人真的会救她出去吗? 她怎么感觉自己是被他囚禁了呢? 趁着没人,她摘下头上的髮带,开始翻检自己的东西。 不得不说,仙尊做的这条储物带真的太好用了。她摔下悬崖时,手上的储物戒不知道掉到了哪,只有绑在头上的髮带还在。 早知如此,她就该把储物戒的东西都拿出来,放进髮带里。 她一一试用储物带里的东西。传送符,用不了;传讯符,连接不上;通灵镜,依然连接不上。 不知是冥界的磁场屏蔽了这些符篆和宝物的效用,还是冥界和其他各界的壁要更厚一些。 她倾向于第二种,毕竟除了冥界以外的其余各界都是生,只有冥界是死。 阳间和阴间,原本就该是无法互通的。 宁宁试了几个小法术,都可以用。她的法力并没有受影响。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宁宁赶紧把东西收起来,放回到储物带之中。 「夜游神!」一个清冷又不失威严的声音钻进了宁宁的耳朵。 脚步声在门口顿住,「属下拜见冥王!」 冥王怎么来了,宁宁心慌不已,用眼神搜寻屋内可以藏身的地方:床底、衣柜、屏风后面…… 「本王听说,是你把那名凡人带走了,人呢?」 「什么凡人,属下没见到有人。」 另一阵脚步声也是越走越近,在仅有一门之隔的地方堪堪停住。宁宁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她踮起脚尖,往衣柜的方向轻轻移动。 「你敢拦我!」 「属下不敢,冥王,这是我的居所。」夜游神不卑不亢地答道:「这周围并无人气,还请冥王不要侵入我的私人地界。」 宁宁已经走到了衣柜面前,她咬着下唇,轻巧地打开柜门,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冥王冷笑两声:「齐盛,别忘了你是怎么死的,也别忘了,你脸上的伤是哪来的!」 说完这话,他似乎拂袖而去,因为夜游神紧接着道:「恭送冥王!」 齐盛!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宁宁咂摸了一下,脑子轰地一声炸开,鸡皮疙瘩霎时间爬满了全身。 三百年前入魔的小师弟,在冥界捅了个窟窿,逼的宁姝清自杀的齐盛! 是他! 他说自己像他生前的一个故人,他口中的故人是宁姝清! 宁宁钻进衣柜里,轻轻把门关上。 「吱呀」一声,大门被推开了,与此同时,衣柜的门也正好合上。 宁宁的心再次提起,她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齐盛发出一声轻唿:「人呢?」 「师……姑娘,你在屋里吗?」 「你不用怕,冥王已经离开了。」 奇怪,难道她真的出去了。齐盛在屋子里站了一会儿,转身往外走。 宁宁在心中默念:快出去,快出去! 听着脚步声往门口走去,又在门口处停下,宁宁一口气不上不下,真想破口大骂:你倒是走啊! 齐盛站在门口,低声笑道:「你方才都听见了?」 他的笑声极轻也极温柔,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却让宁宁陡然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她头皮一阵发麻,听着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 「我还以为,前尘往事,你已经不记得了。」 「原来,你和我一样。」 隔着一扇门,他低诉衷肠:「这些年,我没有一刻忘了你,师姐,原谅我好吗?」 我不是你师姐啊!你离我远点! 宁宁的牙齿上下打颤,她紧紧咬住牙关,压住冲到喉咙边的尖叫。 走开,你走开啊! 电光火石之间,宁宁看见手里那条来不及绑起来的髮带。 「是在这里吗?抓住你了哦!」 齐盛打开了衣柜,里面并没有人。失望之余他又感到庆幸,她不在这里,还不知道他是齐盛。 他们之间还可以继续和平共处。 他正准备关上门,忽地瞥见衣柜底下有一面镜子。 奇怪,这里什么时候多了面镜子? 他把镜子捡起来,镜面上映出他的面容——那并非一张眉清目秀的脸,而是张金属面具。 这么多年过去,这张面具几乎是长在他的脸上,代替了他真正的面貌。 他眸光一敛,将镜子随意丢在地上,走了出去。 终于走了! 宁宁埋在地上「呜呜」哭了两声,她看不见自己的样子,也不知道变成了什么。 不过看齐盛的反应,应该是把他骗过去了。 刚才的情形太紧张,她随手掏出一个变身糖果,都没仔细看是什么图案。 想起夜市的老闆娘说过,这糖果关键时刻能救她的命,她不禁感到庆幸,还好她当时买了那么多。 第137页 感谢老闆娘! 她哭了两声就爬起来,蹭蹭蹭往外跑。 虽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但肯定是个矮小的东西,看什么都是庞然大物,跑也跑不快,跑起来整个世界天旋地转的,都给她转晕了。 忽然被什么东西踹了一脚,宁宁整个飞出去,发出一声「嗷呜」,正面栽在了地上。 好痛! 「什么东西?」 这个声音!天,她怎么这么倒霉! 冥王捡起方才被他踢到的物件,竟然是面圆形铜镜,背面的纹饰是一棵柳树,树下两个美人翩翩起舞,煞是好看。 这镜子不仅会说话,外形还挺精巧。 他翻转镜身,镜面上映出一张雌雄难辨的脸,眉目传神间,清冷如月,顾盼迴转处,魅惑如妖。 好一张倾国倾城,艷丽绝伦的脸。 他忍不住施施然问道:「鬼镜啊,鬼镜,这世上谁最美?」 鬼镜,那是什么东西?他不是在问她吧?宁宁决定不出声,假装自己只是个普通物品。 「不回答?」冥王眉毛一拧,蓦地兇狠起来,「不答我就将你摔碎。」 宁宁哆哆嗦嗦答道:「你最美!」 「呵,真会说话!」冥王轻笑了一声,笑得宁宁的心都颤了。 她平生还没见过这样的美人,美到了极致,又妖到了极致,妖冶艷丽中透着一股神秘和圣洁,让人惊讶又疑惑,看不穿,猜不透。 他只笑了一声,就恢復了清清冷冷的模样,「那就跟本王回去吧。」 第72章 共眠 她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子,换来一…… 宁宁好歹也看过几个大佬的宫殿, 但不得不说,冥王的寝殿是她见过最豪华的。 简单来说,这就是个歷史珍宝馆, 金银珠宝就不消说了,琳琅满目, 数不胜数, 看的人眼都花了,还有歷朝歷代的金器、银器、瓷器、玉器、陶器、各式古玩、宝剑等等, 堆满了整个寝殿。 一整个晚上,冥王都带着一面镜子参观自己的宝贝。 「这件金缕冰蚕衣, 是由千根金线和冰蚕丝交织而成。冰丝在里,金线在外,轻如烟雾, 薄如蝉翼。夏日将这件金缕冰蚕衣穿在身上,触感冰凉,极为舒适。」 宁宁贊道:「太漂亮了, 只有这样华美的衣裳才衬得起您的身份。」 「这个是本王平日喝水的杯子, 兽首玛瑙杯,可惜的是, 这原本是一对,本王却仅有一只。」 宁宁继续吹捧:「另一只杯子定痛恨自己没有这个福分。」 …… 夸到后面宁宁已经词穷, 等到冥王给她展示一对银丝掐珐瑯象, 她搜肠刮肚, 只憋出三个字:「好可爱!」 冥王抿嘴一笑, 不再向她展示自己的收藏,而是笑盈盈道:「从前本王只爱这些死物,从未见过你这样能张口吐人言的宝贝, 本王宣布,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心头挚爱。」 宁宁惊呆,她怎么就成为冥王的挚爱了。 这福气,不要也罢。 「对了,还没自我介绍,我的名字叫祭轨。」 这名字宁宁是听过的。之前惊墨在天胥门山脚下无理取闹,质问她有多少个老相好时,就提到了冥王祭轨,问她认不认识。她那时还默默祈祷,可千万别碰上这号人物。 没想到她现在居然成了冥王的镜子,还是他的「挚爱」。 嘆息! 不知道惊墨会不会找到这里来。 宁宁回过神来,发现冥王一直望着她,他面若冰霜,双眸却闪着光,似乎在期待些什么。 对哦,忘记吹彩虹屁了! 马屁镜开始营业,「季鬼这名字,听起来就很跟鬼有缘,跟您冥王的身份真是太贴切了。」 祭轨淡淡扫了她一眼,浅绿色的眸子波光流转,「不是那个鬼,本王的名字是祭祀的祭,轨道的轨。」 原来是祭轨。 「这两个字好听多了!」 祭轨没说什么,但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显然是对宁宁的话很满意。 经过这一个夜晚的相处,宁宁对冥王的性子也摸清了大半。这位冥王表面冷若冰霜,高高在上,实质上是个喜欢听奉承话的,且喜好奢靡之风,是个享乐主义者,还有丁点儿虚伪。 嘴里说她是他的挚爱,可连她的名字都没问,直接给她套了个「鬼镜」的名字。 哼,自大的男人! 冥王躺在他的金山银山上假寐,而宁宁作为他心爱的镜子,被放在了床头的柜子上。 混在一堆无价之宝间,她莫名有种身为假冒伪劣产品的心虚感。 宁宁想逃跑,可周围环绕着一堆价值连城的宝物,她好像随便动一下,就会摔碎一座城池。 纠结了许久,她决定从两个宝物之间的空隙钻过去。但愿她足够纤细,可以有惊无险地通过。 她瞅准空隙,单脚走钢丝般颤颤巍巍地穿了过去。 好险,没有碰到,她舒了口气,准备再接再厉。忽然间,一个放置在桌沿的夜光杯颤颤巍巍,一副马上要掉到地上的样子。 宁宁飞扑上前,可她忘了自己没有手。于是,不仅夜光杯摔了下去,她也跟着掉了下去。 完蛋,又要跌一身痛了。 而且一定会惊动祭轨,他要是知道自己钟爱的镜子企图跑路,会不会愤而将她摔碎? 宁宁闭上眼睛,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发生。再度睁眼,祭轨那张美的惊心动魄的脸近在咫尺。 第138页 大约是不满被吵醒,美人眉心微蹙,眼尾上挑,脸上写满了不耐,饶是如此,这张脸依旧好看得过分。 宁宁心虚地等待他发怒。 「淘气!」祭轨念了这么一句,随手把镜子抱在怀里,继续靠在玉枕上入寐。 虽然知道对方把自己当作一面镜子,可整个贴在冥王的胸膛上,宁宁还是害羞极了。 她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子,换来一声「别闹」,然后被搂得更紧了。 祭轨轻笑了一声,「鬼镜,你还有发热的功能啊,不错!」 宁宁就这么「发着热」,窝在冥王的怀里睡熟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和冥王一起醒了过来。 祭轨捡起摔落在地的夜光杯,杯口碎了一块,他随手丢进了充当垃圾桶的竹篓里。 宁宁弱弱地道歉:「对不起啊,冥王,弄坏了您的宝贝。」 「你说这个?」祭轨轻哼一声,不以为意道:「我有十几套,没事。」 啊这,有钱人,哦不,有钱鬼的快乐她想像不到。 作为冥王的新宠,宁宁被迫和他一起上朝。 祭轨披着一件拖地的碧绿色华美长袍,施施然走出寝宫,踩上一条红毯,他一面往前走,两名鬼差就不停往前铺红毯,一直铺到上朝的大殿内。 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吊死鬼、无头鬼、鬼夜叉等鬼臣齐齐站在殿内恭候,千唿万唤始出来的祭轨在万众瞩目中登场,两名容貌艷丽的女鬼走在祭轨左右,跟随他的脚步往前走,并往他身上散落玫瑰花瓣。 「臣等恭迎文韬武略、日月同辉冥王陛下,佑我冥界四海昇平、万寿无疆!」 这,真的是在上朝吗?宁宁目瞪口呆,感觉自己仿佛误入某传销现场。 看着穿了医生绿袍却落满红色花瓣的冥王,她竟然不觉得土气,反而觉得好美好仙,难道她也被洗脑了吗? 祭轨仪态万千地坐在那张大的像一张床榻的王座上,轻抬眼皮,悠然道:「说说看,有什么新鲜事发生?」 鬼夜叉上前道:「尊贵美丽善良聪慧骁勇冰清玉洁……」 「……至高无上无与伦比温柔而强大的冥王,鬼夜叉有话要说。」 宁宁听他一口气不带喘地说完了一百个赞美的形容词,终于进入了正题。 「地府关押的大庄国上上上任君王,吵着嚷着要见您,他说愿意把整个皇家陵墓的葬品献给您,只希望来生再投作帝王。」 祭轨把玩着手中的小镜子,冷哼一声,「他怎么不说再活五百年呢?」 「他那陵墓就没本王看得上的东西,本王应允他来生投个书香世家,让他有机会考取功名,已经是很便宜他了。」 「既然他不领情,就让他投个贫苦人家,这次他若是还不肯投胎,畜生道随便丢!」 鬼夜叉道:「冥王果然英明神武明辨是非能言善断……」 又是一百多个不带重复的赞美之词,听得宁宁的脑子都晕了。 黑无常上前一步,摆了个斯文的手势,开始摇头晃脑,「吾王陛下,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好傢伙,黑无常直接背了一篇《洛神赋》。 鬼夜叉涨红了脸:「呔,有文化了不起啊,臭显摆!」 确实是挺了不起的,宁宁深以为然,毕竟她都不会背。 「行了!」祭轨歪着身子,懒洋洋道:「本王乏了,有话直说吧!」 「我昨夜和白无常押着一名商贾回冥界报导,这商贾生前富甲一方,他陪葬品中有夜明珠等宝物。他想用这些宝物,换取来生投胎官宦人家的机会。」 祭轨原本懒懒的,听了这话双眼一亮,整个人精神起来,「夜明珠,好东西啊,我那寝殿不够亮堂,再多十几颗夜明珠应该就够了。」 黑无常道:「这商贾的陪葬品中正好有十八颗夜明珠。」 祭轨神色不变,眼珠微微一转,「那就……允了吧!」 宁宁可算是明白,冥王那一屋子的宝贝是打哪来的了。 「尊贵美丽的冥王!」白无常上前一步,拱手道:「这商贾生前强抢良家少女,还霸占了他人田地,原本是该下油锅的。」 黑无常怒道:「白无常,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还有你的赞美词怎么才两个?太敷衍了!冥王陛下,白无常根本不将您放在心上,臣建议将他革职查办!」 白无常道:「你收了那商贾的好处,一心为他说话,在这里颠倒黑白,该被革职的人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好烦恼啊!」祭轨幽幽嘆了口气,「本王是真的想要那十几颗夜明珠。」 黑无常笑嘻嘻道:「臣也觉得这夜明珠就该是您的!」 「哎,不烦了,夜明珠本王要了,那商贾也丢油锅里吧,做生意的都是肥头大耳,炸一炸应该很香。」 黑无常:「……」 白无常:「……」 宁宁:「……」 「鬼镜,你怎么了,一直不说话,是不是觉得这群人太闷了?」说完,他把镜子拿到嘴边,低声道:「其实本王也觉得。」 站在角落里的夜游神,早就注意到了冥王手中的那面镜子。如果他没记错,这是昨日突然出现在他衣柜中的镜子,后来他再回去看时,镜子就凭空消失了。 第139页 这镜子怎么会到冥王的手中?而且冥王居然跟这面镜子说话! 突然被点名的宁宁哆嗦了一下,很快恢復了镇定。 原本想当鸵鸟的她,被白无常励志到了。在这种环境下白无常居然还能坚守本心,不为世俗所污染,真是难能可贵。于是脑子一时犯抽的她,秉着忠言逆耳的原则,答道:「冥王,我认为,上朝可以减少拍马屁的时间,用来讨论政事,这样才可以更好地建设冥界。」 祭轨乍然间花容失色,吓得把镜子丢到一旁,「你说的是人话吗? 由于王座非常大,而且十分柔软,所以宁宁并没有被摔伤。只是不明白冥王为何这个反应,一时间有些忐忑,这话她该怎么答? 「是……啊?」 「怪不得这么难听。」祭轨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来人,快把这个满嘴人话的镜子给我打碎,本王再也不想看到她了。」 宁宁:!!!lijia 说好的心头挚爱呢! 这时,淹没在群鬼中一直没开口的夜游神,忽然道:「尊敬的冥王陛下,能否将这面镜子赐予属下?」 第73章 亲吻 要不再亲一下 众鬼说话的时候, 夜游神一声不吭,加上他站在角落,宁宁压根没注意到他的存在。早知道他在这里, 她铁定不会开口。 现在冥王要把她摔碎,夜游神想把她带走, 她进退维谷, 陷入了困境之中。 祭轨抬眸看了一眼齐盛,又转头望了望王座上的镜子, 陡然间笑出了声,他的笑声悦耳动听, 如同清脆的铃铛响。 「夜游神,我不过是跟我的宝贝镜子开个玩笑,你怎么就当真了呢?」祭轨笑盈盈地拿起座位上的镜子, 对着镜面「吧唧」亲了一口,「这可是本王的心头好,怎捨得给你。」 这一口亲的, 就像一阵电流在全身流过, 麻麻痒痒。 倒不是冥王的吻技多么出神入化,而是作为一面镜子, 构造特殊,亲在镜面等同于亲在她的心口上, 简直要把她给亲昏了。 感觉难以形容, 心情十分复杂。 宁宁心想:不能再让冥王这么占她便宜了, 动不动就又抱又亲的。 她得让他知道, 就算是镜子,也要保持适当的距离! 隐藏在面具下的齐盛面色铁青,目眦欲裂, 他弯腰拱手,再次道:「请求冥王将这面镜子赐予我。」 祭轨不悦地微微蹙眉,「真讨厌,退朝!」他说完便走,留下身后一群鬼怨声载道。 望着那拖地的绿色长袍,夜游神很想在上面踩上一脚,踩一脚就能拦住冥王,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以他的实力,不足以和祭轨对抗,更别说整个冥王殿全是祭轨的手下。 「夜游神你怎么回事,居然想着跟冥王抢东西!你要是不想当鬼,那边就是轮迴道,畜生道你随便跳,不要在这影响我们!」 「就是啊,大晚上的触鬼霉头,我还有事情没讲呢,气死鬼了!」 「白无常,你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脏心烂肺的白眼狼,黑哥哥平日怎么对你的,你就这么拆哥哥的台,你没有心……」 …… 身后闹闹哄哄、沸反盈天,祭轨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不明所以的艷丽女鬼往他身上撒了些花瓣,被他狠狠瞪上几眼,直接化作一缕青烟熘走了。 祭轨歪在床榻上生闷气,左哼一声右哼一声,翻过来又转过去。 因为乱说话差点没命的宁宁,决心做面普普通通安静乖巧的镜子,只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良久,许是觉得太无聊,祭轨口气闷闷地问道:「怎么不说话,魂吓没了?」 宁宁沉默。 「这么胆小,跟昨儿那个凡人真是一模一样。」 继续沉默,沉默是金! 祭轨把摆在柜子上的镜子拿到手里,不悦道:「本王跟你说话呢!」 宁宁只好回答:「我不敢说话,怕说的话不好听,惹您生气。」 「真把你吓着了?」祭轨笑了笑,眉眼柔和了许多,一双狐狸眼炯炯有神,漂亮又妖媚。「我们当鬼的,日子过得无聊,平时就爱吓吓人,你别放心上。」 「当然了,吓镜子,本王也是头一遭,没什么经验。」 宁宁腹诽:才不是头一遭,前天晚上明明踢了她一脚,还恐吓她不说话就摔了她。 「你有话直说,就算你说牛头马面长的比本王好看,我也绝不生气。」 宁宁想了想,还是不敢冒险。等她和冥王再熟悉一些,更加了解他的性子,她或许会畅所欲言,但绝不是现在。 「我没什么想说的。」 「好吧!」祭轨有些失望,但也不再勉强。 宁宁希望冥王能把她放回原位,但祭轨显然没有意识到她这一诉求。他把镜子放在腿上,时不时摩挲一下。 于是,继抱了亲了后,宁宁又被摸了。 她怀疑,冥王是把她当成了宠物。 回想起来,宁宁才发觉自己当时对千羽做的很不妥当。他变成小鸟时,她没把他当男子来看,所以她也抱过、摸过,以及亲过千羽。可显然他是有感觉的…… 就像她现在这样! 宁宁刚想说一声别摸了,殿门口挂的一串铃铛却在此时「叮铃铃」响了起来,祭轨莞尔一笑,「有客人来了。」 他起身走出卧房,来到正厅。 一个面色惨白、模样清秀的女鬼飘了进来,她的头髮梳的一丝不苟,妆容和衣服皆是规规整整,除了惨白如纸的面容和飘荡的双脚,身上其他地方一如生前。 第140页 是个身前生后都体面的女子。 宁宁被这女鬼吸引了注意力,忘了说话。 「见过冥王!」 祭轨摆出一贯清冷的面容,问道:「都办好了?」 「是!多谢冥王让小女子了结平生所愿,小女子来报答您了。」 「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把这辈子的糟心事都忘了。来生你会投个好人家,有个幸福美满的人生。」 「多谢冥王!」她执念已了,周身没有怨气,笑容也是淡淡的,眉宇间都是释然,比宁宁见过的其他人和鬼要从容自在许多。 宁宁原以为人活了一辈子,到老时都是风轻云淡的,结果并非如此。许多人都是年纪越大越怕死,享了一辈子的福的没享够,受了一辈子罪的不甘心。 「还有,别说报不报答的,我们各取所需罢了。」 「冥王说的是,我准备好了,开始吧!」 祭轨轻微地勾了下唇角,凑得离那女鬼更近了些。 宁宁莫名有些发慌,这是要做什么? 很快她就明白了,因为祭轨脸上再次出现了飘飘欲仙的表情,而女鬼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 又……又吃鬼? 不对啊,刚才祭轨不是还说让她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吗,魂魄都叫他吃了,这还怎么投胎? 女鬼的身体完全消散后,祭轨再次发出一声满足的嘆息。 这声嘆息对宁宁而言,真如魔音入耳,让她背嵴发凉。 好半天,她俯身躺在祭轨的手心,一动不动。冥王一定会觉得,这面鬼镜太胆小太懦弱了,根本配不上他起的这个名字。 祭轨心满意足,回到房内,把镜子随手放在了床边。 他正想回味一下方才的滋味,有鬼差急沖沖跑到门外,「尊敬的冥王,冥界和人界的交界处出现了缝隙,您快去看看吧。」 祭轨面色一沉,勐地站起身,「本王知道了。」 话一说完,他的身影已经消失。难怪人家形容速度极快的高手说是「身影形如鬼魅」,鬼动起来真是极快的。 宁宁难得有独处的时间,仰面躺倒在床上。眼下是个极好的逃跑机会,她却不打算跑了。 身为一个行动不便的镜子,她能跑到哪去?左右不过是落在冥王手里还是夜游神手里的区别。 冥王虽然吃鬼,脾气也有些古怪,但宁宁觉得他还算好相处,只要顺着他就没什么问题。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落在齐盛手里,那可是个入了魔又成了鬼将的修真者,心性如此复杂,她想想就害怕。 说曹操,曹操到。 现下正俯身看着她的人戴着一副金属面具,不是齐盛又是谁? 此时此刻,宁宁真是恐慌到了极点,可她又不敢太害怕,只能强迫自己冷静。她担心自己如果过于恐惧,镜子会碎掉。 大哥,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的? 她想什么呢?他现在是只鬼啊,他可以不走路,用飘的啊。 宁宁也不跟他客套打招唿了,直接开熘,从床上滚了下去。 「啪嗒」一声,镜子掉在了地上,由于她控制得好,落地的是反面,镜面仍旧完好无损。她从地面爬起来,继续往前滚。 「你就这么怕我吗?」 这声音离她很近很近,近得如在耳边。不,是真的在耳边!她那么费力地跑,可齐盛动动脚趾就追上了她,将她从地上捡了起来。 宁宁喊道:「你别乱来,要不然我就喊了。这外面有很多鬼差把守,我只要喊起来,你是跑不掉的!」 齐盛言语间流露出疑惑,「姑娘,我说了会救你出去,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一面镜子,还躲到冥王身边,你不怕他吃了你?」 宁宁忍不住怼他:「在他身边,也比在你身边安全。」 「原来如此!所以你是发现了吗……」齐盛的声音越来越低,缓缓吐出一声:「师姐?」 这声师姐叫的宁宁浑身都疼,她连忙否认:「什么师姐,我不认识你!」 「我们这么多年不见了,不说叙叙旧,至少也该打声招唿……」他的声音渐低,似有无限委屈,「师姐为何如此无情,你可知道,我想你想得有多苦!」 「你可知我为什么在冥界当夜游神?」齐盛望着镜中的金属面具,一番话像是对镜子所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三百年前,你当着我的面自刎,我心如死灰,连抵挡都没有,就被那个人杀了……」 「我以为你死后会到冥界来,我是心甘情愿赴死,下来寻你的……可我没找到你!」 「后来,我当了夜游神,负责在人间巡视,缉捕恶鬼游魂,这一切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重新见到你!」 「师姐,我找了你整整三百年,找的好苦啊!」 他说到动情处,想把脸贴在镜子上,可中间隔着一块金属面具,他只能将面具贴在镜子上。 这张脸,也是因为她才毁的。 为了护住她的尸身,他被冲出结界的恶鬼啃噬,生不如死。 或许他还该感谢阮天知给他那一剑,让他能够死的痛快些。 但这个,就没必要告诉她了。只要她别嫌弃,别嫌弃他这张脸就行。 如果宁宁这时还有手,有五官,她真想捂住自己的双耳。 她一个字都不想听! 求求他了,可放过宁姝清吧,三百年前被他害得那么惨。都过去三百年了,还被他这样的人惦记着,这是造了多大的孽啊。 第141页 「师姐,你变回来吧,别当镜子,我会保护你的!」 金属面具摩挲着铜镜,发出「咯啦咯啦」刺耳的声音。 宁宁浑身难受,恨不能从他手里跳出来,把自己摔碎了。 忽然传来「铮」的一声,齐盛松了手,宁宁以为自己会掉在地上摔个粉碎,却很快落入另一只手中。再看齐盛,他整个身子飞出去,摔在了墙上,随后跌落在地,呕出一口鲜血。宁宁清楚地看到,他的左手腕处破了个洞,流出绿色的血——那是他方才用来抓镜子的手。 手持鬼镜的祭轨冷笑一声:「谁给你的胆子,敢动本王的东西?」 「滚!」 齐盛走后,祭轨拿着镜子回了房。 他的神情十分严肃冷酷,宁宁本来想跟他道谢,看到他的表情又闭上了嘴。 祭轨将镜子放在柜子上,面朝柜子坐在床上,盯着镜子看。 镜子把他肃穆的面容照的明明白白,他觉得自己神情不够好看,又换了个柔和些的表情,但在宁宁看来,仍是十分严肃。 「方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祭轨语气淡淡,眉宇间却流露出几分着恼,「看样子,你就是昨天那个凡人。」 「你若是自己招认,我可以从轻处理。」 宁宁心里「咯噔」一声,这是万万不能认的,那两个消失的女鬼就是前车之鑑。她才不想被他「吃掉」。 「冥王,您真会开玩笑,我好好的一面镜子,怎么会是凡人?」她面上呵呵笑着,不以为然的样子,心里别提有多慌了。 「可你说话人里人气的,确实像人多过镜子。」祭轨横了她一眼,脸上写满了怀疑。 宁宁继续为自己辩解:「冥王,您不是只见过我这么一面会说话的镜子吗?你怎么知道镜子该怎么说话?」 「说的也是!」祭轨微微一笑,「我看我还是别纠结了,直接试吧!」 宁宁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就被一束光点打中了镜面,她心口一阵疼痛,忍不住用手去捂,低头一看,她身上穿着蓝白色的衣服,心口处按着一只纤细的手。 她竟然恢復了人身! 更可怕的是,作为镜子的她被放在柜子边缘,恢復成人身后,她只稍微挨到了柜子边上,根本坐不稳,整个人向下栽去。 她跌入了一个怀抱,而且嘴唇碰到了一个柔软又温热的东西—— 她亲上了祭轨的唇。 完了!宁宁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两个字。 没等她反应过来推开祭轨,祭轨却先一步推开了她。 祭轨满脸懊恼,「你这个凡人,竟敢……玷污本王!」 他气愤地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宁宁坐在床上寻思着如何逃跑,她的速度绝对快不过冥王,所以不能直接跑。 要再变成其他的东西吗? 她记得自己好像买的有豹子糖,豹子跑的快! 算了,她可别作死了!每次吃这个变身糖果都能出点意外,这次变成镜子连嘴都没有,差点变不回来。 祭轨焦虑地走了几步路后,停下脚步,身子背对着宁宁。最初的羞恼气愤已经退去,另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他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宁宁看到祭轨突然朝着自己走来,忍不住朝后移了移,「冥王,我不是故意的,刚刚的事情我跟您道歉。」 祭轨在她身旁坐下,「我觉得心里怪怪的。」 宁宁道:「我也觉得怪怪的。」 祭轨忽然凑了上去,神情严肃,「好像……还挺舒服,要不再亲一下。」 第74章 眼泪真好吃 本王宣布,我们的感情从现…… 再, 再亲一下? 刚才不小心亲到,宁宁都快吓死了。再来一次,她想都不敢想。 万一冥王亲嗨了, 直接把她魂魄吃了…… 少女惶恐地垂着头,脸颊微红, 修长的眼睫毛轻轻颤动, 如同惊慌的小飞虫。这反应落在祭轨眼里,既十分有趣又令他大大不解。 「你在怕什么, 我只是想亲你,又不是要吃了你……」 听到「吃」这个字眼, 宁宁难以控制地抖得更厉害了。 祭轨更加疑惑,随之而来的便是愤怒,「本王才不吃人, 那玩意有什么好吃?」 这个凡人居然以为他有如此恶俗的品味,枉他把她当作心爱之物,还给她分享自己的珍藏, 一片真心竟是错付了。 她不仅欺骗了他的感情, 还误会他的品味,简直让人难以容忍。 啊, 好疼!有什么东西溅到她脸上,一阵灼热。她抬起头, 看到冥王周身燃烧着蓝绿色的火, 火光四溅, 星星火苗溅到她身上, 她闪身避开。 原来鬼火是真的会烫伤人的。 呜呜呜!哇哇哇!种种截然不同的哭叫声从冥王身上发出来,悽厉至极,幽怨至极, 有小孩的、女人的、老人的…… 蓝绿色的火光中钻出一个小鬼头,冲着宁宁张牙舞爪地做了个鬼脸。 宁宁终于撑不住了,被这诡异的景象吓得「哇」一声哭出来。 一行泪水从眼角滑落,在脸上滑到一半,「滋熘」一声,被祭轨舔了去。 温软的舌头滑过脸蛋,宁宁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蓦地愣住,怔怔地望着祭轨,眼泪也不掉了。 不过转瞬之间,挤眉弄眼的小鬼钻了回去,悽厉可怖的鬼叫声停止了,冥王周身燃烧的磷火也消失了,一切快得就像没发生过一般。 第142页 祭轨一口吞下眼泪,脸上出现醉心的神情。 怪了,他从前还是个人的时候,跟同龄的小伙伴打架,打输了哭鼻子时,流到嘴里的眼泪都是咸的,这个凡人的眼泪怎么是清甜的。 且入口后,沁人心脾,他身体涌起一股暖意,周身轻松自在,方才燃起的怒意瞬间就消了下去。 真是太怪了! 完蛋了!冥王看她的眼神,跟她平时看到烧鸡的眼神一模一样,他在馋她! 宁宁一个哆嗦,含在眼眶里的另一滴泪也掉了下来。 鲛人落泪成珠,可眼泪还没从脸上掉下,来不及形成完整的珠形,就再次被祭轨吃掉了。 祭轨心满意足,笑盈盈地望着宁宁,一双漂亮的狐狸眼水汪汪的,看上去狡黠又可爱。 宁宁却半点都欣赏不来,只觉得这看似俏皮的笑容背后躲着一个随时想吃掉她的魔鬼。 祭轨心情大好,善解人意地建议她,「这么害怕我吃掉你,变回镜子啊。」 「变……不回去了。」镜子的糖果已经被她吃完,再吃掉其他的变身糖果也没什么意义。他已经知道她是人,随时都可以吃掉她的魂魄,跟她变成什么没关系。 祭轨双手托腮,眼都不眨地望着她,「难怪我第一眼就喜欢这面镜子,你的魂魄太香了,眼泪也这么好吃……」所以变出来的镜子也让他心生欢喜。 宁宁想说他又失忆了吗,他明明踢了她一脚,还想摔碎她。后来喜欢上她这个镜子,难道不是因为她一直在吹捧他? 对了,她还可以继续夸赞他! 宁宁吸了吸鼻子,振作起来,「冥王,我见过修真界、人界和魔界的君主,你比他们……美多了!」本来想夸他帅,但仔细想想,冥王并不是帅气型,他是妖孽型,美的雌雄难辨,夸他美应该没错。 祭轨果然起了兴趣,狐狸眼弯了弯,眸子亮晶晶的,「真的吗?另外两个我没见过,你的意思是,我比魔尊好看多了是不是?」 宁宁犹疑了片刻。其实她一直觉得惊墨很好看,少年时期俊美无涛,像是画中走出来的柔弱美少年,成年后眉眼锋利,如同一把出鞘的宝剑,虽然极具攻击力,也很吸引目光。 而祭轨,他太像一只成精的狐狸,美的惊心动魄,偏偏眼神极为纯粹,让人轻易掉入他的陷阱,为其所迷惑,以为这是个人畜无害的小公子。 两者并不是一个类型,也没什么好比较。 但现下为了活命,她只能委屈一下惊墨了。 「当然了!」她答道:「你比魔尊好看许多。」 祭轨眨了眨眼睛,笑望着她,「这么说,你见过魔尊!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我跟他,我们……」宁宁吞吞吐吐,主要是她不清楚冥王跟魔尊之间也没有交情。 惊墨之前提过祭轨的名字,祭轨又表现出对他很感兴趣的样子。 这两人究竟是敌是友? 「没什么关系,就是见过一次。」既然无法确定,她还是保守一些吧。 她刚才欠考虑了,还好冥王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换了个话题。 「你是凡人,是不是要吃东西?」 「不用,我有辟谷丹。」宁宁出门前,范虚给她的储物戒里确实有辟谷丹,但那东西太难吃,她一直吃不下去。从悬崖上掉下来后,储物戒不知落到了哪,辟谷丹也没了。 宁宁这样说,是担心冥王也去人家的坟前「借些」供品给她吃。 她也不是很饿,还是别跟死人抢吃的了。 「现在是人界的子时,我们来睡觉吧!」 「我们不是刚睡过觉吗?」 冥界暗无天日,宁宁都分不清白天黑夜,但她知道鬼的习性是白天睡觉,晚上活动。 他们应该是早上睡了很长的一觉,天刚擦黑,冥王就起身「早朝」。现在到了人界睡眠的时辰,照理来说鬼在此时最活跃。 他怎么又想着睡觉了? 冥王难道是个懒鬼? 「本王睡不睡都没关系,主要是因为你,你既然是个凡人,就该遵循阳间的作息。」 说完,祭轨率先躺在床榻上,不由分说地把坐在床边的宁宁也拉了下去。 宁宁勐地扑入他的怀里,这么短的时间内,这是第二次了。 她顾不上羞怯,只感到气恼。 这是她平时的睡觉时间没错,可她白天睡了那么久,此时此刻怎么可能有睡意。宁宁挣了挣,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虽然祭轨只搭了一只手在她背上,可那简直有千斤重! 「乖乖睡觉,不然吃掉你哦!」 这话极有威慑力,宁宁立刻不敢动了。她睡意全无,只好睁着眼睛发呆。 祭轨也没睡着,可怀里抱着香香软软的美人,就算不想睡,他也感到很惬意。 凡人虽然烦人,可身上真的好温暖,他许多年都没感受过人的温度了。 难道要这样趴一晚上?宁宁眉头紧锁,一段轻缓的歌声钻进她的耳朵。 冥王居然在哼歌,这是不是代表他心情还不错? 她大着胆子道:「冥王,你这样抱着我,我担心损害你的声誉。」他刚才不是被她亲了一下,就大叫被她玷污吗,这会抱着她睡觉,又不担心被占便宜了? 「为什么?」 「只有相爱的人才会抱在一起睡觉,不是吗?」 第143页 「可我不是人。」 大意了!冥王这么抠字眼的吗。 「本王懂了,你想要我给你一个名分。」祭轨轻笑一声,另一只手搂住她的头,「本王宣布,我们的感情从现在开始变质,我们不再是友情,而是变成了爱情!」 「这样说,你满意吗,鬼镜?」 不满意!他们什么时候变成朋友了,她还是镜子的时候?她明明更像一件他的所有物,他想什么时候拿她就什么时候拿,想把她带到哪就带到哪,根本没问过她的意见。 现在又莫名其妙说他们是爱情,而且他从头到尾没问过她名字,居然还叫她鬼镜! 岂有此理,居然有这么不讲理的人,不是,不讲理的鬼! 宁宁满肚子牢骚,最后只敢说一句:「我不叫鬼镜!」 祭轨微微一笑,「那你告诉本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宁……」宁宁及时截住了话头。她怎么敢跟冥王自报家门? 哪天她从这地方逃出去了,冥王随手拿出生死簿,在她的名字上划一笔,她岂不是又要乖乖回来。 「你叫宁?那本王就叫你小宁儿吧。」 他的手在她背上一下下拍着,嘴里哼起儿时娘亲哄他睡觉的歌谣:「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声。小宁儿,乖乖睡,你是我的小宝贝……」 这最后一句,怎么这么肉麻啊! 祭轨极有耐心,一个曲儿翻来翻去地唱。 宁宁一开始还睁着大大的眼睛,后面无聊了便有些发困,加上刚刚流了眼泪,心神倦怠,伴着轻柔的拍打和清甜的歌声,渐渐入睡。 此后两天,宁宁过了一段魔幻的日子。 祭轨一睡醒,就叫嚣着要吃掉她,成功把宁宁吓哭后,他喜滋滋地吃掉她的眼泪,又把她抱在怀里,笑的像个吃到糖果的孩子。 入夜后,他也不去上朝,一整天就搂着宁宁,跟她讲些鬼界的趣事,要么就带她继续参观他的收藏品,给她讲解这些宝物的由来。 日子过得倒不算闷,就是宁宁一颗心七上八下,一会觉得冥王天真可爱,平易近人;一会又觉得他是披着羊皮的狼,吃人的恶鬼。 要不是祭轨人格分裂,就是宁宁精神分裂。反正他们一人一鬼,必定是疯了一个。 晚上被冥王抱在怀里睡觉,她再次陷入了怀疑。 祭轨究竟是想干什么啊?他似乎以吓唬她为乐,莫非,恐惧或者濒临绝望的魂魄,吃起来会更美味。 就像人类圈养家禽一样,养肥了,再吃掉。 宁宁越想越怕,可她不能怕,她要是怕了,他就达成目的了。 她左思右想,整夜未眠。次日,冥王再次吓唬她时,她由于精神不济,反应迟钝,既没被吓到,也没掉眼泪。 祭轨脸上的表情极为失望。 宁宁心道果然如此,没吓到她,就等于这块肉没养肥,不好吃了。 接下来,祭轨变着法的吓她,一会儿徒手伸进体内掏出血淋淋的心脏,一会儿摘下自己的头抛着玩。宁宁紧紧咬住牙关,不论他如何表演,她心里就算叫翻了天,面上仍是云淡风轻。 「无趣!」祭轨气急败坏地丢下这句话,转身便走。 总算走了! 宁宁松了口气,这口气一松,方才拼命压抑的害怕和恐惧再也绷不住了,她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逮到你了!」祭轨去而復返,捧着她的脸,从眼尾亲到嘴角,神情愉快地吃掉了她的所有眼泪。 怎么感觉哪里不对? 宁宁试探着问道:「冥王,你很爱吃眼泪吗?」 「不是爱吃眼泪,是爱吃你的眼泪,小宁儿,你的眼泪太甜了,我忍不住。」 这几日,吃了她的眼泪后,他的心情愉悦非常,身上轻飘飘的极为舒畅,就连从前受过的旧伤都不疼了。 太过分了! 如果他喜欢吃她的眼泪,可以直接说,她也不是不能给他,虽然这东西极耗心神。可他偏偏要用吓她的方式获得眼泪,怎么会有这么过分的人! 整个白天,不管冥王说些什么,宁宁都不回答。 即使他再次威胁,不说话就吃了她,宁宁也不为所动,执拗地不肯开口。 到了晚上,祭轨终于慌了,他蹲在宁宁跟前,温声软语地说道:「小宁儿,你生气了?」 「你别生气,我讲故事给你听,好不好?」 宁宁转过头,不去看他。 「那我开始咯。」说着,他伸出双手,遮住了宁宁的眼睛。 宁宁面前蓦地一黑,心头诧异,他讲故事为什么要遮住她的眼睛。 下一刻,她的「眼睛」亮了起来,有人走过来,对她说话。 她刚开始一头雾水,后面渐渐就明白了,原来冥王是这样讲故事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祭轨收回了手,宁宁心中怅然所失,问道:「我刚才看到的,是谁的记忆?」 「那个被称作曲溪的姑娘,她是谁?」 在他捂住她眼睛的短短时分里,她看到了一个可怜又可爱的姑娘,她知书达理,爱恨分明,却被封建礼教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你忘了吗?」祭轨认真地看着她,神情温柔,「前几天,你还见过她。」 宁宁忽然间就明白了,「是那个来找你的女鬼?」 第144页 「没错!」祭轨说道:「你看到的,是她在人间的执念。」 第75章 砸场子的来了 她总算是把他等来了!…… 原来是执念。 宁宁刚刚目睹了一场人生悲剧, 心里堵着一口气,久久不能散去。这样悲惨又绝望的人生经歷何止会留下执念,曲姑娘没有变成恶鬼大杀四方, 已经算是十分善良了。 可冥王为何会拥有她的记忆? 难道是因为他吃了她的魂魄后,继承了她的回忆吗? 曲姑娘也太惨了, 活着的时候已经那么可怜了, 死后还要承受这种苦。 形神俱灭不说,悲惨的记忆还要展示给吃掉自己的鬼。 宁宁还在现代世界的时候看过一个新闻, 说的是一名男子出了车祸,撑着一口气竟然不是打求救电话, 而是把自己的手机给格式化了。 对她而言,就算尸骨无存,也不愿把自己的隐私赤.裸.裸暴露在人前。 宁宁看着祭轨, 对他的感情更加复杂了,她小声哀求道:「冥王,我可以每天都把眼泪给您吃, 您能不能不要吃掉我的魂魄?」 祭轨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小宁儿眼眶含泪,面色微红, 瞧着真是楚楚可怜,「好端端的, 本王为何要吃你的魂魄, 我从来不吃这种东西。」 他高昂着头, 神情倨傲, 「本王自有修炼之法,用不着这种卑劣手段。」 「可是,我亲眼见到您……」吃了两个女鬼啊! 「见到什么?」祭轨淡淡扫了她一眼, 神情疑惑。 宁宁垂眸不语,眼睫毛微微颤动,左右手的大拇指交互揉搓着。 祭轨等了许久也没等来她的回答,他眸光微动,看着她这副模样,忽地明白过来,「你误会了。」 「人死后,魂魄由黑白无常拘回地府,根据今生所行善恶进行赏罚,过奈何桥,进轮迴道,重新投胎转世。但有些鬼魂执念深重,上不了奈何桥,也不愿喝孟婆汤,他们要么留在冥界谋个一官半职,要么游荡人间成为孤魂野鬼。」 「有的鬼在世间有放不下的人和事,苦苦哀求本王,本王便和他们达成了交易。鬼差押解他们回人间完成心愿,他们把执念送给我,还能重新投胎为人。」 「这对他们来说有利无害,何乐而不为?」 「本王也不过是成全了他们。」 宁宁恍然大悟,「您的意思是,您吃的是她们的执念,不是她们的魂魄!」 祭轨高昂着头,他平生最讨厌被人这样误解了,心头郁郁不快,只从鼻腔中发出一个音节:「嗯!」 宁宁还是觉得奇怪,「可我看见她们消失了呀!」 「执念消失,鬼的形态就不復存在了,你放心,她们已经重新投胎,再世为人了。」 竟然是这样,如此说来,是她误会了冥王。 他其实是个好鬼? 那两个女鬼居然是心甘情愿把执念给他吃的,真是令人费解。 不过就像他说的那样,两者不过是交易的关系。 可是曲溪回到人间后做了什么呢,她有报復那些害过她的人吗? 算了,不重要,重要的是曲溪已经释怀,放下这一世的恩怨纠葛,重新为人了。冥王也说过,她下一世会投个好人家,拥有幸福的人生。 这样就够了。 闲着无事,祭轨又给宁宁看了一个执念。 这是完全沉浸式的体验,比看小说和看电影要投入多了。由于人的执念多半来源于遗憾、愧疚、不甘心,所以情绪是下沉的,给人感觉特别压抑。宁宁看完整个人就像是溺水后被捞出来,半天都缓不过劲。 祭轨问她,还要不要看,宁宁摆了摆手。 连续体验了两段悽惨人生,她的情绪已经被掏空了。 回想起冥王吃掉那些鬼的执念时,脸上飘飘欲仙的神情,她基本可以断定,冥王是个悲剧爱好者。 他不仅不觉得难受,还乐在其中,看上去享受得很。 确认了冥王不会吃掉她的魂魄,几日来一直折磨着她的恐惧和紧张终于得以消除,一块压在心口上的石头落了地,宁宁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虽然情绪没缓过来,有些低落,心情却是松快的。她还从来没体验过如此矛盾的感觉。 咿呜!咿呜!咿呜! 殿外传来几声鬼嚎般的声音。宁宁知道,这是又到了冥界上朝的时辰。 这叫声,分明是在催促冥王上朝。 可冥王并没有起身出门的意思,事实上,自从宁宁变回人身,祭轨无时无刻不跟她待在一起,已经几日没去上朝了。 鬼臣们似乎也没有异议,反而乐得潇洒自在,反正这几日,宁宁可没看见过有鬼来找冥王讨论政务。 冥王还真是心大啊,要是换作在人界,可能皇帝都已经换人了。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宁宁自觉跟冥王也熟了一些,加上生命威胁被解除,胆子也大了起来。 「冥王,您何时恢復上朝啊?」 「看本王心情吧,有比上朝更好玩的事情,为什么要去?」 宁宁不确定这个「好玩」的事情,是不是她,但她记得冥王答应过,她可以畅所欲言,他绝不会生气。 于是,她继续道:「身为冥王,每日这么不思进取真的可以吗?」 祭轨斜她一眼,「老毛病又犯了,怎么说话人里人气的?」 第145页 「我又不是人,进取跟本王有什么关系?」 这话倒也没错,做人时要奋斗已经很苦了,这都做鬼了还奋斗啥呢。 可是…… 「万一有其他的鬼夺权篡位呢?」 祭轨笑眯眯道:「那就来啊!」伴随一声声悽厉的鬼哭狼嚎,冥王周身燃烧着一团蓝绿色的磷火,几百颗鬼头同时从火光中钻出来,张着血盆大口,面目狰狞,张牙舞爪,可怕之极。 多年没看过恐怖片的宁宁惊唿一声,随后闭上眼睛,双手捂脸,「尊敬的冥王,我错了!」 如果不是经过这几日的惊吓训练,突然来这么一下,她估计又要被吓哭。 这种事情说说就好了嘛,干嘛动不动就放特效,是想吓死人吗? 「冥王,以后能不能别吓我了,我胆子小,有什么话您直接说行吗?」 她现在就知道了呀,他强大有实力,拳头硬,底下的小鬼们不敢造次。她又不是那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他只要直说,她都不会怀疑的。 她从指缝中看到冥王周围的鬼火已经熄灭,那些可怕的鬼头也消失了,才心有余悸地放下了手。 这一天天整的,她都快神经衰弱了。 「本王可以答应你,但是……」祭轨若无其事地微微一笑,眼尾上挑,漂亮的狐狸眼熠熠生辉,「你要亲我一下。」 他的脸凑了上来,离她只有短短的距离。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修长的睫羽,妖媚却澄澈的双眸,被这么一张绝色容颜直勾勾地盯着,宁宁差点抵抗不住。 但她还是下意识地拒绝:「不行!」 「为什么?」 宁宁没来得及说出理由,一名鬼差急匆匆地跑到门口,喊道:「尊敬的冥王陛下,不好了,冥界的结界又破了!」 祭轨眉头轻皱,语气不善,「冥界的结界是纸煳的吗,怎么天天都破?」 前几天结界出现裂痕,他刚离开一会儿,夜游神就潜入他房中,企图偷走镜子。他一查,果然就是夜游神搞的鬼。可他已经把齐盛那傢伙革职查办,现在他被关在鬼牢之中,这次又是谁在兴风作浪? 那名鬼差面露为难之色,「属下也不知道,但这次……好像比前几天更严重。」 祭轨拂袖起身,怒气沖沖地正要出门,就听一道清冽而不失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祭轨,别来无恙啊!」 来人身披一件黑色斗篷,斗篷下看不清人脸,而是一团雾气,他周身黑雾瀰漫,看上去阴森又诡异。 祭轨的眉头皱的更紧,「你是什么东西?」 虽然看不清来人的面貌,但他能感觉到这是个实力强劲的对手,可他从不曾见过此人。 奇了怪了,六界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人物,他竟然没有听说。 宁宁却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黑雾大人!」 惊墨的□□! 虽然这几天她在冥界除了担惊受怕以外也没受什么苦,但在见到惊墨的这一刻,她却莫名地有些想哭。 心底一下子被又酸又涩的情绪填满了。 她总算是把他等来了! 但没高兴几秒,宁宁就陷入了担心之中。惊墨曾经说过,他身上的魔气过重,无处释放,才分化出了黑雾的□□。黑雾承载了他恶的一面。 他现在以黑雾大人的身份出现,是否意味着他将在冥界大开杀戒吗? 黑雾人冷声道:「宁宁,过来!」 这声音虽冷的让人发抖,在宁宁听来却十分亲切。她闻言便急匆匆往惊墨的方向跑去,跑到一半时一只手被冥王抓住,与此同时,她的另一只手,被惊墨握在了手心。 就这样,一魔一鬼,各自拽着她的一只手,冷冷对峙。 宁宁是真怕他们打起来,忙道:「黑雾大人,冥王是好人,你千万别激动。」 惊墨道:「他有没有欺负你?」 欺负?亲过,抱过,算欺负吗。如果算的话,惊墨才是那个最先欺负她的人吧。 她咬着下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脑海中响起惊墨的传音:「宁宁,别怕,我同你说过,魔界不讲人界那一套,不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只会为你出这口气。」 「他若是欺负了你,我这就撕了他。」 第76章 回到人间 朋友妻,不可欺 不论发生了什么, 我都不会怪你,只会为你出气。 丝丝甜蜜的情绪在心里蔓延开来。宁宁一时失语,只是仰头看着那张黑雾瀰漫的脸。 祭轨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 他微眯双眼,握着宁宁胳膊的手不觉更使劲了, 「小宁儿, 他是谁?」 黑雾人冷哼一声:「是你不敢惹的人。」 这两人再这么下去,她那细小的胳膊可就要断了, 宁宁怕他们一生气,把她给扯成两半, 连忙提醒道:「你们先放开我,我手疼。」 惊墨和祭轨异口同声道:「放开她!」 两人原本谁也不肯先放手,惊墨注意到宁宁皱着眉, 咬着下唇,似乎在忍耐疼痛,最终还是气唿唿地松开了手。 祭轨连忙将宁宁一把拽回来, 「小宁儿, 你回房间等我!」 听到这话,惊墨周身笼罩的黑雾更浓郁了, 散发出难以名状的幽深气息。宁宁感觉到一阵窒息,仿佛被一只手掐住了喉咙。 与此同时, 祭轨身上再次燃起蓝绿色的磷火。 第146页 宁宁知道这两人是要干架的意思, 高声叫道:「黑雾大人, 冥王没有欺负我!你别打架了!」 最后一句带上了几分怨怼。虽然惊墨是魔尊, 天生崇尚力量,可他也太爱打架了,千羽、阮天知、顾玄翼, 都跟他交过手。他现在还想跟冥王打一架,完全没必要。 「真的没有吗?」 「真的!」宁宁已经听到冥王殿外的阵阵鬼叫声,怕是有数千名鬼差聚在外头了,还是赶紧握手言和吧。 祭轨没有出声反驳,在他看来,确实不存在什么欺负,他明明和小宁儿相处的很好,玩的很开心。 「那你在这等我一下。」黑雾人说完这句话,周身的黑雾捲成极其浓郁的一团,迅速飘了出去。 祭轨哪里会让他走,飞身上前阻拦,那团黑雾却在门口处消散了。 什么情况!宁宁不知所措,惊墨就这么走了,留她一个人在这? 祭轨则是勃然大怒,他当冥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没等他吩咐下去,门外再次走进来一个人。 来人身材高大,肩宽腿长,几步路走的英姿飒爽,气度不凡,相貌如同刀削般凌厉俊美,双目冷冷望来,犹如两道闪电。 宁宁懵了,他这是下场换了个马甲? 可这换装时间也太短了,这么明显,他就不怕冥王发现吗? 祭轨的脸色蓦地一变,原本气势汹汹一副要杀人的气势,转瞬间眉眼都柔和起来,僵硬地挤出两声笑,「魔尊,怎么有空光临寒舍?」 惊墨皮笑肉不笑,「祭轨老弟,本尊难得来看你一回,你这是……不欢迎?」 祭轨强颜欢笑,「欢迎,欢迎至极!」 他维持着假笑转向身后的宁宁,「小宁儿,你进房间等我吧,我跟魔尊说说话。」 宁宁才不进去呢,剑拔弩张的战场突然变成兄友弟恭,这么有趣的场面她怎么可能错过。 她睁大了眼睛,睫毛扑闪着,显然是兴致勃勃。祭轨没法,只好扬手给她罩了一层屏障。 正准备洗耳恭听的宁宁,忽然发现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了,她上前一步,才发现周围多了一层屏障。冥王这是专门要把她格开,不让她偷听啊! 她大力地拍了拍屏障,试着用法术突破,可冥王设置的屏障,岂是她能轻易破坏的。她气愤地蹲下身来,心里气极了。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肯定是祭轨怕丢脸,不让她听,她回头去问惊墨就是了。 不远处的祭轨神情慌张,像是对惊墨解释着什么,光说还不够,双手还上下比划,时不时朝宁宁投来诧异的目光。而惊墨双手负在身后,气定神闲,似笑非笑地瞟了她几眼。 奇怪了,这两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过了没多久,两人像是商量好了,祭轨脸上出现委顿的神情,抬手化解了宁宁周围的屏障。 宁宁站起身,跑到惊墨身边,在快要接近的一瞬间,她剎住了脚步,停在了距离他两步的位置。 惊墨挑眉一笑,伸手将她一把拉进怀中。 勐地贴近他的胸膛,宁宁的心漏跳了一拍,然后她惊喜地发现,他的怀抱不再冷冰冰,而是温热的。 她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变暖了?」 他勾起唇角笑了笑,捏了捏她的鼻子,「傻丫头,我提前加热过了。」 祭轨看着两人亲密无间的动作,面上愤愤不平,忍着气道:「朋友妻,不可欺,小宁儿,你跟他去了罢,以后别再来了!」 冥王就这么放他们走了,这么容易的吗? 「尊上,你跟他说了什么?」她小声问道。 惊墨敛了笑意,轻声道:「出去跟你说。」 「好!」 宁宁看了一眼祭轨,他早就偏过了头,似乎是没眼看他们两个。虽然被吓哭过好几次,可她觉得这位冥王还是挺可爱的。相处了几天,要走也该好好告个别。 「等我一下!」她对惊墨说完这句话,便向祭轨走了过去,「冥王,我要走了,这个送给你!」 她掏出两颗变身糖果塞进他手里,转身就走。 「这是什么?」 身后传来祭轨疑惑的提问,她抿嘴偷着笑,并不回答。她可是随便拿的,会变成什么她也不清楚呢。 祭轨派了两名鬼差护送两人离开冥界,自己则认命地去修补结界。 还好这百年来,冥界被他管的井然有序,厉鬼们都被他锁了起来。要不然,这结界三天两头破损,人间又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百姓要遭殃。 他在心里痛骂齐盛和惊墨,一个两个,都是被爱情沖昏头脑的蠢货,不像他! 祭轨在心里骄傲了片刻,下一秒就抬手抹掉眼角滑落的泪水,他的鬼镜,他的小宁儿,呜呜! 可恶的魔尊! 踩在人间的土地上,宁宁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可由于太久没见光,她的眼睛被刺的生疼,惊墨一只手覆在她的双目上,直到她渐渐适应了,才移开了手掌。 宁宁在阳光下欢快地转了好几圈,太棒了,她终于出来了! 惊墨微微笑着,沉默地望着她手舞足蹈,看她那股兴奋的劲散的差不多了,才问起她在冥界的经歷。 宁宁当然不能全盘托出,首先齐盛的事情就要略过不谈,涉及到小师妹宁姝清和三百年前的往事,讲起来太复杂。另外,跟冥王不小心亲到,以及抱着一起睡的事情,她也只能隐瞒下来。 第147页 她可不希望惊墨再杀回去跟祭轨拼命。 祭轨虽然抱着她睡觉,也不过是把她当作好玩的伙伴,并没有起过什么奇怪的心思,这个她是确定的。 她只好说自己一直以镜子的形态待在冥界,刚变回人形,惊墨就来了。 惊墨看起来并没有完全相信,但也没说什么,倒是宁宁反过来问他,他跟祭轨之间是怎么回事? 按照祭轨的性子,就算打不过惊墨,也不可能任由惊墨把她带走。再说了,冥界是他的地盘,恶鬼众多,他怎么可能怕了惊墨呢。 惊墨眉眼带笑,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悠然道:「我是他最大的债主!」 「啊?」 「如果他不让我带走你,他要把半个冥王殿赔给我。」 宁宁惊呆了,「这也欠的太多了吧!」 「还行吧,反正他也没多在意你,相比之下,当然是他的那些宝贝更重要。」 言外之意,惊墨在意她,在意到眼都不眨就能让出去半个冥王殿的财产。 宁宁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跟他再次道谢,然后在心里悄悄地怼了冥王一句:明明是爱那些珍藏品多过她嘛,偏要说什么「朋友妻,不可欺」,果然虚伪! 惊墨没告诉宁宁的是,祭轨当时的语气不无遗憾:本王就是跟小宁儿相处的时间太短,你要是晚几天来,兴许我就不换了。 这话当然是没必要说,反正,他是不会让她再见到那个傢伙了。 「对了,仙尊、皇上,还有千羽,他们去哪了?」 惊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明明是他千辛万苦找到的她,她也没问一句他这几天是怎么过的,张口就知道关心别的男人。 心里再酸再苦,他表面仍是云淡风轻,意兴阑珊地把几人的去向说给她听。 那日她突然坠入悬崖,把几人给吓坏了,纷纷飞奔到悬崖边,可那悬崖竟然自动闭合,任他们使尽浑身解数,都不能将它再破开。不仅如此,秘境也随之关闭,将众人弹了出去。 其余修士或一无所获,或所得甚微,讨论一番后,大骂一通背后传谣秘境中有飞升宝物的人,就各自离开。 只剩下他们四人守在这秘境出入口的附近等着。阮天知的追踪符、顾玄翼的追灵蝶都跟失去了效力一般,毫无动静。惊墨也尝试了数次,就是无法感知到她的所在。 四人不吃不眠地等了三天,也没等到秘境再次开启和宁宁被弹出来。 那时,惊墨心中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宁宁,可能是死了。 脑海中出现了这个念头后,他就下定决心要去冥界一趟。但他又不想把这个念头告诉其余三人,便跟他们商量好分头行事。 阮天知去了仙界,千羽回了妖界,惊墨负责下冥界打探,而顾玄翼被留在原处等待。 第77章 释然 你就是你,不需要跟任何人比…… 惊墨只身前往冥界, 还破坏了冥界的结界,他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拼着一命换一命, 也要把宁宁的魂魄从冥界抢回来。 上天眷顾,宁宁不但没有死, 身上更是毫髮无伤。对他而言, 这是意外之喜,他付出的代价比他设想的小得多。惊墨久久凝望着她, 不知疲倦,只要她还活着, 他便知足了。 其他的事情,都不那么重要。 宁宁之前一直在跟惊墨说话,现在才有空望向四周, 他们所在之地是个荒郊野岭,冷冷清清,渺无人烟。 她确信, 这个地方她之前没有来过。 为什么他们出来的地方不是原来秘境的入口处, 这样她就能直接告诉顾玄翼,她已经平安归来了。 想想带她出来的人是惊墨, 就不奇怪了。他那点心思,她还是能猜到的。 宁宁踌躇了片刻, 决定还是别去找顾玄翼了, 直接发个传讯纸鹤给他吧。她怕顾玄翼会抓她回皇宫, 或者和惊墨又打起来。 原本顾玄翼对于阮天知的事情已经耿耿于怀, 现在又多了惊墨和千羽,她实在不知怎么跟他解释。搞不好,他又会给她扣一顶妄想「一妻多夫」的帽子。 一妻多夫, 她可不敢想这种事情。 几个男人天天打架,还不如只有一个来的省心。 写完纸鹤,发出去前,宁宁再次犹豫了。 「尊上,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掩盖我身上的气息?」 这纸鹤一发出去,顾玄翼肯定会跟着追灵蝶找到她。她可不想又陷入修罗场。 惊墨含笑望着她,忽然将她拥入怀中,朝她俯下身子。 宁宁脑子「嗡」的一声,暗叫不好,惊墨该不会是要学齐盛,给她渡气吧? 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惊墨却在靠近她唇边的地方停了下来。 宁宁睁开眼,看到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眸森冷漆黑,如同化不开的墨。 「他亲你了?」 他?宁宁反应了片刻,才意识到惊墨口中的「他」不是齐盛,而是祭轨。 她动了动嘴唇,想解释点什么,就看到惊墨面色阴沉,眼中有凌厉的杀意蔓延开来。 「在这等我。」他的声音冰冷彻骨,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宁宁脑中一片空白,想都不想,踮起脚尖,主动吻了上去。 唇瓣交缠,温凉柔软的触感,凛冽森冷的气息,让她原本模煳的意识更加涣散。 等这个吻结束了,她的意识才开始归位。惊墨的脸色依旧阴郁,并没有被这个吻安抚到,反而比方才更添了一分怒气。 第148页 「为什么?」 「尊上!」宁宁艰涩地说道:「到此为止吧。」 「为了不让我找他麻烦?」惊墨哂笑了两声,「看不出来,你还挺在乎他。」 因为方才的莽撞还在剧烈跳动的心,被他的嘲笑伤得缩成一团。宁宁咬着唇,不去分辩什么。 随他怎么想吧! 她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放飞了手中的传讯纸鹤。 接着又取出阮天知的传讯符,她负气地不想让他听到,特意走远了些,才试着跟仙尊传讯。等了许久,传讯符始终没有反应。 难道仙界和冥界一样,跟其余各界壁垒森严,难以沟通吗。 身后传来惊墨讥笑的声音:「我劝你,别在这时传讯给他,仙界可不比冥界,众多天兵把守,难进更难出。」 言外之意,阮天知在上面是自身难保,九死一生,她就别在这时候给他添乱了。 宁宁收起了传讯符,埋怨道:「你怎么不早说!」 惊墨略一扬眉,没有答话,没给情敌落井下石,他已经够有风度的了! 宁宁心急如焚,这该如何是好,阮天知为了救她身处险境,可她却没办法施以援手,她连怎么去仙界都不知道。 要不要回天胥门找掌门商量一下?可要是再多几个人去仙界,仙界会不会觉得是天胥门存心挑衅,反而给宗门惹来麻烦? 惊墨看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娥眉紧蹙,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他心中烦躁极了,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说了句:「放心吧,他没死!」 宁宁瞪了他一眼,「他当然没有死!」 「我的意思是,他暂时没有危险。」 「你怎么知道?」 惊墨面无表情地伸出一根食指,「因为这个。」 宁宁看见他的食指上绑着两根白色的线,之前是没有的,在他举到她面前后,那两根线才慢慢浮现出来。 「这是什么?」 由于阮天知和惊墨要去的地方分别是仙界和冥界,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几人商议过后,决定在三人的食指上各自系上两根白线。相连的那根线如果剧烈颤抖,证明对方遇到了危机,剩下的两人帮他去对方所在的领域搬救兵。 如果白线断了,则表明此人已经身亡。 现在惊墨食指上的两根线完好无缺,也没有剧烈抖动,说明另外两人目前都是安全的。 这个东西宁宁之前听过,叫作「一线牵」,但她记得应该是红色的线。 她伸手在白线上摸了一下,手指上果然沾了点白色粉末,而白线中间有一点红色若隐若现。 居然专门染了颜色,真是有趣! 「这是仙尊提出来的吧?」她问出这话,并不是要惊墨的回答。她心里很清楚,只有阮天知会在意其余二人的生死。 若是顾玄翼遇到了危险,只有阮天知会去皇宫找人救他。若惊墨遇到了危险,也只有阮天知会去魔域找魔将们帮忙。 可如果仙尊自己遇到了危险,他根本就不会晃动手中的线吧!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天胥门众人冒着危险去寻他的! 想到这点,宁宁原本放松下来的心再次收紧。 「是,你们仙尊聪明又伟大!」惊墨讥讽道。 这个想法确实是阮天知提出来的,可原材料却是惊墨和顾玄翼贡献的,一线牵之所以是红色的线,就是因为最重要的材料就是龙蛇蟒的筋。 要不是他和顾玄翼杀了龙蛇蟒,也没这东西。 这时,阮天知的传讯符亮了起来。 宁宁激动道:「师兄,你没事吧!」 「我没事。」阮天知的声音依旧温和沉稳,波澜不惊,「宁宁,你之前去了哪?」 「我去了冥界,是魔……我表哥把我带了出来。」 「好,替我跟他说声谢谢!我这边有点状况,不能跟你多聊了……」阮天知温声道:「你先回天胥门,我会尽快去寻你。」 宁宁急道:「师兄,有事你要说出来,别什么都自己扛。」 「我没事,就是……有点迷路,不必担心,我很好,先不同你说了。」 话音刚落,传讯符上的白光随之熄灭。 仙尊! 宁宁的心像是被蛰了一下,隐隐作痛。左手忽然被人抓住,无名指处多了一根红线。她睁大眼睛一看,那红线转瞬即逝,她举起手在面前晃了晃,却怎么都看不见了。 「你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挺好用的,给你也系一根。」 宁宁垂下双眸,她满心都是阮天知的安危,旁的事情不大在意。 「另外两人都联络过了,不跟小破鸟也说一声?」 宁宁想了想,说道:「你去过妖界吗,能帮我把传讯纸鹤髮到妖皇宫吗?」 千羽是妖,身上没有传讯符,她得大致知道他的位置,传讯纸鹤才能把讯息带到。可她根本不知道妖界在哪,只能拜託惊墨。 惊墨不置可否,宁宁拿出一张传讯纸鹤,写了一段话报平安,然后塞在他手上。 「你们平时不联繫吗?」 宁宁道:「他在妖界挺安全的,等我准备去妖界,再找他吧。」她要找千羽,只能通过歌声,她不想特意把他从妖界叫出来。 惊墨眸光微动,「你还准备去妖界?」 「是啊,我答应过他的,做人要言而有信。」 第149页 惊墨瞟了她一眼,召出来的饮血刀已经自动变宽变大,他率先踏上刀舟,对她伸出一只手,「上来!」 「去哪?」 宁宁没得到回答,不久后,两人来到一间客栈门口。 「我们来这干什么?」 「吃点东西,休养生息,等你的仙尊从天上下来。」 宁宁确实是想等仙尊回来,再去做别的事。可惊墨就这么说出来,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干脆什么也不说。 两人相貌出众,一个高大英俊,气度不凡,一个容貌轶丽,秀美绝伦,一走进客栈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惊墨神情冷峻,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一看就不好惹。因此众人只敢远远望着,谁都不敢上前搭讪。 惊墨点了一桌菜,要了一壶酒。 小二上菜的时候不住地盯着二人看,差点把一盘鱼香茄子倒在惊墨身上,惊墨的脸瞬间就黑了。 一双如刀如电的眼睛朝小二望过去,后者的腿顿时发软。 宁宁怕他发怒,故意高声道:「蠢货,还不快走!」 小二连道歉都忘了,脚底抹油,撤了下去。下回再上菜,就换了另一个人,全程低着头,不敢再看。 惊墨原本自酌自饮,这会可能是心中有气,拿起酒壶给她也斟了一杯。 宁宁估摸着这一小杯酒也喝不醉,喝几口消消愁倒是不错。 本来只想着抿一口,拿起杯子后她却忍不住一口干了,一杯酒灌下肚,喉咙辣辣的,之后是慢慢的回甘,酒的醇香在口腔中荡漾开来,腹部微微发热。 宁宁觉得滋味还不错,正想再倒上一杯,还没摸到酒壶,就被抢了去。 惊墨夺过酒壶,乜斜着眼睛,嘴角挂着讥诮的笑意,「你的已经给你倒了,剩下都是我的,谁准你跟本尊抢酒喝?」 宁宁收回手,「不喝就不喝,小气!」 惊墨冷哼一声,「就这么担心他?」 「仙尊的称号是白叫的吗?」 「当然不是!」 她岂会不知道仙尊的厉害,那可是她笔下的男主,修真界的泰斗,拥有剑仙之名,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的人。 可他是为了她涉险,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有句话想问你。」惊墨放下筷子,直勾勾地盯着她,「你的幻境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出来后魂不守舍,连秘境中的雪莲都敢随便摘?」 「就算是蠢笨如猪的修士,也不敢在秘境里这么随心所欲。」 宁宁面色一变,差点没抓住筷子,稳了稳心神,才答道:「没什么,可能是刚从幻境出来,有点恍惚……或者,你要觉得我蠢笨,也可以。」 惊墨轻笑一声,「不必妄自菲薄,本尊自认还算了解你,你虽笨,不至于笨成这样。我问过那只鸟了,他的幻境和我们不一样,我和阮老头的也不完全相同。」 宁宁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幻境。 这几日,她身在冥界,一直处于紧张的状态,很少想起这事。可每次想起来,心里都像被一只手用力握了一下,又酸又痛。 「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懦弱了?」 惊墨收起笑意,认真说道:「宁宁,没有人愿意让你牺牲,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想保护你。」 「你的幻境跟我们不同,这也是你心中保护我们的方式。」 宁宁怔怔地望着他,「你是……这样想的!」 「你不会觉得,跟宁姝清比起来,我太胆小,太没用了吗?」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宁姝清,你跟她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她聪明、倔强,似乎从来不需要任何人。」 宁宁惭愧,「我是比不上她……」 惊墨凝视着她,一字一字道:「你就是你,不需要跟任何人比。」 宁宁默然半响,最后说道:「谢谢你啊!」 第78章 偷熘 你不是准备不告而别? 这一顿饭两人吃了个把时辰, 惊墨一壶接一壶,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而宁宁喝过一杯后就被强制禁了酒,只能眼巴巴看着他喝, 自己则百无聊赖地抛花生吃着玩。 直到楼下的客人都散了,只剩下他们这一桌, 惊墨才终于偃旗息鼓。 惊墨定了两间上好的厢房, 房间靠在一起。宁宁一脚踏进屋内,正准备关上门, 惊墨倚在门框上,笑嘻嘻地问道:「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宁宁瞅他脸色发红, 虽不至于伶仃大醉,但也有几分醉意,便柔声说道:「你快回去睡觉吧, 别闹了。」 半醉半醒的惊墨难得的表现出顺从,他点了两下头,乖乖回了房。 此刻万籁俱静, 凉风从窗缝中吹进屋内, 一片清幽。宁宁原本想去关窗,走至窗边却改了主意, 转而推开了窗,一轮明月高高挂在天上, 像颗金黄色的豆子。 宁宁算了算时间, 过不了几天又是一个月圆之夜。 虽说她现在和惊墨在一起, 但是后面的事难以预料, 谁知那时候他们又会在哪里呢。为了以防万一,她关上窗户,走到桌子旁, 使劲掐了自己一把,硬生生挤出几滴眼泪,用一个瓶子装了起来。 这个瓶子留给惊墨,待到月圆夜他喝上几口,就不会疼了。 做好这一切,宁宁开始犯困,眼皮沉重地耷拉下来,口也有些干渴。她倒了杯水,打算喝完水就去睡觉。刚喝了一口,就见一张传讯符自上头飞下来,白光闪烁。 第150页 一道温润中透着低哑的声音响了起来:「宁宁!」 宁宁又惊又喜,顿时清醒过来,激动道:「师兄,你怎么样了?」 「我已经从仙界出来了。」阮天知声音平和,隐隐透着笑意。 「那太好了。」宁宁先是一喜,仔细一想他的气息有些弱,声音也不似平常那般清透有力,她感到不大对劲,便问道:「你是受伤了吗?」 「一点小伤,不碍事。」阮天知轻声回答,他静默了一会儿,又笑着说道:「师妹,你在外面好好玩,照顾好自己,玩累了再回来。」 宁宁心中惴惴不安,「师兄,你在哪里,我过来找你吧。」 「不必了,我已经回了天胥门,正准备闭关,你回来也见不到我。」 「对不起啊,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如果不是她行事莽撞,误入冥界摘了,仙尊也不会为了找她而涉险。 「宁宁,永远不要对我说这样的话。」阮天知的声音陡然间严肃强硬起来,口吻坚定不容置疑,说罢,他的语气再度软了下来,「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 传讯符暗了下去,她神思恍惚,托着下巴暗自沉思,久久未能回神。 直到更夫敲响第一遍鼓,宁宁才勐地惊醒过来,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走上了床。 她刚流过眼泪,按理来说是很疲惫的,可她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太多,辗转反覆,挣扎多时,才终于进入睡梦中。 睡梦中也是不安稳的,她时而梦见阮天知、惊墨和顾玄翼三人混战,时而梦见四个人在幻境中的平静生活,心情忽然紧张,忽然放松。 如此折腾了一夜,到了白天,宁宁从梦中醒过来,便赶紧从床上起来,生怕自己再度进入梦中。 此时的天色还很早,她推开窗向外望去,街上行人寥寥,除了要赶早市的小贩,大多数人犹在梦乡之中。 宁宁跟掌门发起了传讯,确认阮天知已经回了宗门,正在闭关之中。 范虚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宁宁原本是想赶回去见阮天知的,但既然回去也见不到,她索性继续这次的山下之旅。 挂断传讯后,宁宁打开门,轻移莲步,来到了惊墨的房门口。 千羽说过,惊墨从不在晚上睡觉,都是白天入睡。但昨晚他喝得半醉,不知道现在睡了没有。 宁宁轻手轻脚地打开一条门缝,朝内看了一眼,惊墨和衣躺在床上,唿吸均匀。 她放下心来,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把她提前留好的那瓶鲛人泪放在了桌子上。 刚要离开,就听惊墨发出一声嘟囔声。 她回头看去,惊墨身形高大,双腿修长,这客栈的床几乎装不下他,头顶着床头,脚抵着床尾,被子乱糟糟地盖在身上,顾头不顾尾,盖左不盖右。 宁宁觉得好笑,轻轻摇了摇头,上前帮他把被子盖好。想了想,又将桌上的鲛人泪拿起来,放在他的枕边。 大约是梦见不愉快的事情,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宁宁忍不住伸出手,在他的眉峰处轻抚,直至他的眉心重新变得舒展。 宁宁站起了身,刚迈出一步,胳膊就被一只手钳住,用力向下一拽,她整个人重心不稳,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惊墨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覆在她的背上,将她牢牢锁在怀中,他的声音虽冷硬,却因为刚睡醒,透着几分迷煳,缺少了威慑力,「你这是,想偷偷跑去哪?」 被发现了! 宁宁脸红心不跳地说:「没有啊,我就是看你昨晚喝醉了,特意来瞧瞧你醒了没,你看你,被子都没盖好,我好心帮你盖被子,你还冤枉人!」 「噢,原来是这样!」惊墨恍然大悟似地应了这一句,又调笑道:「你不是准备不告而别?」 「没有的事!」宁宁心里越是心虚,表面就叫的越大声:「我才不会做这种事呢。」 惊墨嗤笑一声,口气更加冰冷,「那你留一瓶鲛人泪在我床上做什么?」 「是要我天天捧着你的眼泪,反思自己是不是欺负你太狠了?」 到了这一步,继续矢口否认也没意义,宁宁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嗫嚅着说:「你先放开我,我们坐起来,好好说。」 惊墨却半点也没有放松的意思,「你先说!」 宁宁的头埋在他的胸前,闷闷地说道:「仙尊没事了,我准备去妖界找一下千羽。」 说完,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他出声。宁宁有些疑惑,准备接着往下讲,就听惊墨冷声问道:「为什么非要去妖界?」 这个问题,不是昨天问过了吗? 她老老实实答道:「我就是履行对千羽的承诺,去妖界转一圈,他帮了我那么多,这是我之前答应过的,我不想总是欠着他。」 「又不是多麻烦的事,早去早了,一直拖着,我就会觉得有事情没做完,不自在。」 又是一阵沉默。 少顷,惊墨松开了手,宁宁身上的钳制一松,立刻坐起来,唿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 她垂下头,好半天都不敢去看惊墨。 情愿他说点什么,骂她或者教训她,也好过这令人难熬的沉默。 没等惊墨开口,宁宁自己就坐不住了,「尊上,你……想一起去吗?」 千羽跟魔尊的关系又不好,肯定不愿意她把他一起带过去。可她的计划都被他发现了,偷偷熘走的可能性不高。 第151页 既然如此,还不如她自己主动提出来。最多被千羽埋怨一顿。 惊墨抬起眼皮,淡淡扫了她一眼,言语间有些忿然,「本尊跟妖皇约定过,不得随意进入妖界。」 妖皇答应他约束群妖,不让妖精主动进入人界伤害人族,除非是人族主动踏入了妖的地界。妖皇的承诺并非自愿,只是因为屈服于他武力之下的无奈之举。 当年他和妖皇立下君子协议,妖族和魔族互不侵犯,魔族不入妖界,妖族不进魔域,谁踏出这一步,谁就是违背了约定。 虽然千羽屡屡进入枭城,但是为了维持妖魔两界的平和,惊墨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直没有深究。 可若是惊墨主动踏入妖界,妖皇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当年一战,妖皇惨败,一直耿耿于怀,早就想藉机生事了,惊墨不能给她这个机会。毕竟,那一战,他也是伤势惨重,旧伤每个月都会发作一次。辛辛苦苦达成的协议,他可不愿意就这么白费。 宁宁不知道魔尊和妖皇之间的纠葛,只当惊墨是担心她独自前往妖界会有危险,她微微笑道:「没关系,有千羽在,他会保护我的。」 她不是没有想过,妖怪们许多年没有主动伤人,难得见到一个人类,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可是千羽是妖界太子,她料想那些妖精再怎么胆大妄为,也不敢伤害妖界太子身边的人。 惊墨定定望着她,目光微冷,淡声道:「可以让你去,但有一个条件。」 宁宁问道:「什么条件?」 「先闭上眼睛!」 猜不透他想做些什么,宁宁犹疑了半晌,最后还是依言闭上了眼睛。 她闭上眼后,惊墨什么都没有做,不过须臾,便叫她睁开眼睛。 明明没发生任何事,宁宁心中却怅然若失,她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她方才小憩了片刻,或是失去了短暂的意识,她无法确定,只能跟惊墨确认。 可惊墨却说没有这回事,他信誓旦旦,让她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第79章 妖界入口 惊墨,这是我的地盘,你休想…… 宁宁总觉得惊墨瞒了她什么, 不然为什么要叫她闭眼睛呢? 惊墨淡淡一笑,幽幽道:「只是想看看你合眼的样子美不美,谁知竟丑的我没眼看。」他神情十分认真, 说的就跟真有那么回事似的。 宁宁白他一眼,「没个正经, 不想理你了。」 他轻笑一声, 「还是理理吧,都要去找别人了。」 这人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 总能教人莫名心虚,似乎对不起他似的。 她不过是去找朋友玩, 又没有背着他做什么坏事。 惊墨收起了玩笑的心思,优哉游哉地起了身,「走吧, 送送你。」 明明他化成黑雾的时候,带着她去哪都是转瞬即到,这会两人站在饮血刀上, 那刀却像是上了年纪的老马, 有心无力,在空中飞了半日, 白云都没超过几朵。 不知怎的,宁宁心中茫然若失, 虽然刀舟的速度慢的像是在平地, 根本不可能掉下去, 她还是从背后抱住了惊墨, 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扪心自问,她是非去妖界不可吗,并不是。只不过回了天胥门, 她又要再次周旋在阮天知、惊墨和顾玄翼三人之间,他们几人互不知道的时候,她还可以装傻充愣、矇混过关。 可现在,三人既已互相知晓,她和他们绝不可能像从前那样和谐相处。就算阮天知和惊墨不逼她,还有个顾玄翼呢。 说是下山歷练,或许不过是她在逃避这种抉择,以及抉择后给其他两人带来的伤害吧。 妖界也只是她「歷练」途中顺带走的一遭。 经过漫长的飞行,饮血刀终于落了地。 那是一片夜光森林,地上开满了会发光的花,烟花形状的发光草漂浮在半空中,流光溢彩,美轮美奂。 宁宁被这美景迷了眼,在地上走了几步,路边一朵盛开的大喇叭花忽然张大了嘴,朝着她的头窜过去。 她早把清宁剑拿在手中,反手挺剑刺去,「咻咻咻」几声响,将食人花连根斩断。 食人花发出一声嚎叫,声音怨毒之及,「好狠的凡人!」 宁宁沖它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没有你狠!」 惊墨提着刀站在一旁,拊掌称赞:「不错,是个合格的剑修!」方才那食人花掠起的时候,他本想出手相护,但他有意测试宁宁的实力,她若不及时出剑,他也有把握在食人花沾到她之前灭了它。 看到她有些法术在身,他也安心一些。 宁宁得意道:「那是当然,多亏仙尊教的好!」 她冲口而出,看到惊墨变了脸色,才后悔失言。 仙尊很好,她再夸一百遍都不嫌多,但是在惊墨和顾玄翼面前,最好是别提。 惊墨只错愕了片刻,神色很快恢復如常,他不自在地点了点头,「他如此用心教你,着实是极好的。」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相识以来,他从没想过要教她法术傍身。在他看来,她不需要强大,不需要厉害,只要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他自然会护在她面前,为她挡下所有的刀光剑影,绝不会让她受到丁点伤害。 可现在看来,是他错了。除非是连体婴儿,否则一个人不可能永远保护另一个人。那次的秘境,就是最好的证明。 第152页 不得不承认,阮天知做的,比他好得多。 在他失神的时候,一朵发光的水菸草停在了宁宁的手心,她注视着这个精緻的发光体,觉得它真是漂亮极了。 惊墨瞳孔微缩,不能出刀,太容易砍伤她的手。他眯了眯眼睛,骤然伸手过去,抓过那朵水菸草,一把捏碎。 宁宁惊唿一声:「你干什么,为什么……」她停了下来,因为惊墨手中不仅渗出了水蓝色的汁液,还有殷红的鲜血汨汨流出。 那是他的血吗? 「给我看看!」她作势要去掰他的手,他不费吹灰之力地躲开,双眉一拧,厉声道:「谁叫你随便碰这里的东西?不管是长的好看的还是丑的,全是吃人的妖怪!」 宁宁手足无措,低声辩解道:「我们这不是……还没进到妖界吗?」 刚才落地的时候,惊墨特意跟她说了,这是妖界的入口,让她小心一些。可她看到这么漂亮的植物,就放下了戒心。 「这里是妖界的入口。」惊墨冷冷说道:「你以为妖界是谁都能进的吗?」 虽然没有妖兵把守,可这一段路就相当于妖界的第一道壁垒,用于拦下那些误闯妖界或是不知死活的人,怎么可能是真的「人间仙境」。 「我错了,尊上,我知道错了!」宁宁软声道歉,语气中充满了哀求的意味,「你的手,让我看看好不好?」 若不是怕她危险,惊墨本来就捨不得对她疾言厉色,现在面对她的温声软语,他更无法继续板着张脸了。 他摊开手,面无表情地递了过去,好让她看看随便接近这些小东西的后果。 嘶哈! 宁宁看到他血肉模煳的手,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要不是刚才他及时出手,被咬成这样的人就是她了。 这万一咬在脸上,留下疤痕,更是不堪设想。 「对不起啊!」她握着他的手,心里一阵疼痛,鼻头一酸,任由眼泪从眼角滑落。 惊墨眉头微微蹙起,有些慌了,他可不擅长应对哭兮兮的小姑娘,「又不疼,你哭什么?」 啪嗒! 一颗鲛人泪砸在鲜血淋漓的手心,顿时就止住了血,皮开肉绽的地方开始慢慢癒合。 「啊?」宁宁讶异地抬起头,一脸迷濛,「没哭啊,只是挤点眼泪,给你止血。」 手上虽不疼了,他的心却仿佛被鞭子抽了一下。好吧,是他自作多情了。这点小伤,本来也不值得她伤心难过。 宁宁低头在他的伤口处吹了吹,谁说她不难过了,她是心疼的。 又不是专业的演员,如果不是发自内心的疼痛,眼泪怎么可能说掉就掉。 他明知道这东西会咬她,还是毫不犹豫地伸手抓过去,她只要不是铁石心肠,就不会无动于衷。 但她偏不告诉他! 伤口虽然没有完全癒合,但是也好的七七八八了。宁宁仔细检查了一下,确定应该没什么问题,才把手还给了他。 惊墨收回手,咕哝了一句,「婆婆妈妈,又不是什么严重的伤!」 宁宁瞪了他一眼,就不能好好说话嘛!她刚刚积累的感动都有些摇摇欲坠了。 「本尊不能在这待太久,快唿唤你那小破鸟吧!」 一想到那个妖界太子,他心里的火就不打一处来。他们这几个人中,不管是他,还是那两位,哪个不是外形出众,哪个不是万里挑一,众人瞩目。 千羽那小子倒好,不以人形示人,整天变成一只破鸟。利用小姑娘喜欢小动物的心理,一天到晚缩在宁宁怀里,和她亲亲热热,简直无耻,看到他就来气。 「哦!」 宁宁清了清嗓子,张开嘴,刚发出一个音节,又闭上了嘴,再次清了清嗓子。 如此反覆几次,惊墨瞥了她一眼,目光冷峻,「受凉了吗?」 她赶紧摇了摇头,一跺脚,索性转身背对着她,闭眼歌唱。 虽然她之前已经唱过两次,可是当着他的面,就是莫名地感到害羞。 人鱼唱晚的歌声哀婉凄绝,响遏行云,漂浮在空中的水菸草瞬间静止不动,像是在静静地聆听。 一首曲子唱到一半,宁宁便被扑了个满怀,奶油般香甜的味道铺面而来,她睁开眼,对上那张粉雕玉琢、艷若桃李的脸,心情豁然开朗,如同置身于春暖花开的三月时节。 尽管分别了没多久,宁宁看到这张脸却是分外的想念,上次见他,他全程都是小鸟的化形,这张脸却是久违了。 「还不放开,找死吗?」冷冽而威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宁宁如梦初醒,勐地推开千羽,后退了一步,她差点忘了,魔尊还在这呢。 千羽那孩童般纯净的笑容冻在了脸上,他望向惊墨,脸上显现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愤然道:「宁宁,你怎么把他带过来了,我要跟你绝交!」 怎么动不动就绝交啊,宁宁听了这话心里倍感委屈。 「绝交是吧?正好!」惊墨双手揽住宁宁的双肩,将她掉了个头,「我们就此告辞,不用送。」 千羽双眸燃起熊熊烈火,声音森然,「惊墨,这是我的地盘,你休想来去自如!」 他年纪小,修为不够,在魔尊手上吃了不少亏。可现在是在妖界门口,他若是眼睁睁看着魔尊将宁宁带走,那就是奇耻大辱了。 宁宁莫名其妙,她就是懵了一下,没有及时回答,怎么情况演变成这样,她无奈道:「尊上,你别开玩笑了,快放开我吧!」 第153页 千羽口中念念有词,说了些宁宁听不懂的话,随着他的念诵,云间飞出几只形容兇恶的鹰妖,地上钻出一群摇身摆尾的花妖,更夸张的是,地面忽然晃动起来,一群重量级的妖兽朝着他们的方向奔了过来。 宁宁扶住隐隐作痛的头,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第80章 力战群妖 他的宁宁,也可以如此帅气!…… 群妖环伺, 蠢蠢欲动。 数百个妖精陡然出现,天上飞的,地上跑的, 一个个抖擞着毛髮,龇牙咧嘴, 虎视眈眈地看着宁宁和惊墨二人。 宁宁穿越过来后还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尤其这个处境还是她的好朋友千羽一手造成的。她不由火冒三丈,怒视着他, 「千羽,你这是想干什么?」 千羽撇过脸不去看她, 他的脸微微涨红,双肩轻轻抖动。他看向一旁化成人形的花妖,朝她使了个眼色。 宁宁握紧了手中的清宁剑, 颇为气愤地看着千羽,本来是高高兴兴来找他玩,怎么现在演变成了双方要战斗的局面。 趁她不备, 她的脚下有两朵妖花悄悄钻出地面, 花瓣勐地张开,包裹住她的双足, 将她拖拽到了千羽的旁侧。 宁宁和千羽原本就离得近,这一动一停不过是在转瞬之间。她尖叫一声, 刚反应过来, 千羽就搂住她的肩膀, 急速向后, 退到了妖群之外,在两人跟前升起一道屏障。 在宁宁被花妖拽过去的时候,惊墨眸光一敛, 他动了动手指头,最终还是松开了手,垂在身侧。 他扬起眉,轻轻笑了笑,「你们妖界就是这么欢迎客人的?」明明是在笑,他的眉眼却锋利无比,气势凌然,显得咄咄逼人。 千羽被他的气势所震慑,心底有些发憷,但一想到这是妖界,是他的地盘,他顿时有了底气。他轻扯嘴角,嘲讽道:「魔尊一向狂妄自大,谁都不放在眼里,只身一人就敢前来妖界挑衅,那就别怪我们妖族以多欺少了。」 宁宁暗道不好,前面还可以说是小打小闹,现在千羽给惊墨扣了一个「挑衅」的帽子,两边要是不动手打上一场,这场纷争是无法结束了。 她赶紧笑道:「什么挑衅,千羽你误会了,我不认识路,尊上只是送我过来,他根本没打算进妖界。」 千羽一双眼睛只盯着魔尊,没有回答。惊墨嗤笑一声,眉眼愈加凌厉,口吻一如既往的嚣张:「不怕损兵折将,尽管来!」 千羽被他激得发出阵阵冷笑,「各位瞧瞧,魔尊多么不把我们妖界放在眼里,你们可咽得下这口气吗?」 听了这话,数百只妖兽齐齐仰天嚎叫,嘶吼声响彻云霄,几乎震动地面。 宁宁拽着千羽的袖子摇了摇,低声道:「千羽哥哥,你这是干嘛啊,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千羽终于转头看了她一眼,眸光清淡,语气更为冰冷,「宁宁,你不要忘了,我们第一次在魔域见面,你是如何千方百计想逃离魔尊,现在怎么张口闭口都向着他?」 这话说的,宁宁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说。 千羽转向群妖,笑道:「很好!各位请拿出你们的本事来,这番切磋务必让魔尊好好尽兴,别堕了我们妖界的威名。」 挑衅变切磋了! 宁宁心下稍松,虽然切磋还是要干架,至少场面不会太难看。 千羽话音刚落,一只站立在不远处的狼妖目露凶光,它咧了咧嘴,双腿一蹬,朝着惊墨勐扑上去。 宁宁心中一跳,她担心自己叫出声会影响到魔尊,便捂住了嘴。惊墨岿然不动,待那狼妖扑到眼前,他淡然地伸出手,一把掐住了狼妖的喉咙。 那狼妖蓄了许久的势,准备一击将惊墨扑倒,在妖界太子面前露一手。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胜过魔界至尊,只想耍个威风,不料竟是这个结果。它颈部被锁住,唿吸困难,四腿狂蹬,不断发出狼嚎声,使劲挣扎着。 惊墨冷冷扫了狼妖一眼,周身的黑雾像是长出了手,慢慢缠上狼妖的身体。他收回了手,与此同时,黑雾将狼妖掀了出去,狠狠摔在几百米外的空地上,鲜血顿时淌了一地。 宁宁发出一声惊唿。 好帅! 叫了一声之后,宁宁再次捂住了嘴,专心致志地关注战况。 千羽面色一沉,高声道:「跟魔尊还客气什么,一起上!」 随着这声命令下发,数百个妖兽妖精一跃而上,齐齐扑向惊墨。 接下来的场面根本混乱的没法看了,宁宁看不清惊墨,只知道不断有妖兽喷血倒地。画面过于血腥,宁宁干脆转向千羽,「千羽,你快让他们停下来吧……」 他们打不过魔尊的! 宁宁算是看出来了,千羽莫名对魔尊滋生了敌意,非要给对方一个教训不可。 她不担心惊墨落于下风,只是今日他重创了群妖,被妖皇知道了,轻则撕毁契约,重则破坏两界关系。 而这么做,就是为了让千羽一泄私愤,实在太不值得了。 她不能直说这些妖兽不是魔尊的对手,只能另闢蹊径,柔声劝道:「妖皇知道了,也不会贊成你这样做。妖魔两界这些年关系不是还不错吗,你何必这样?」 「谁说关系不错了?」千羽说完这一句,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沖,放缓了口气,温声说道:「母皇不会怪我的。」 当年妖皇被魔尊重创,为了养伤卧床多年。彼时还是幼童的千羽守在母皇床边,深知母皇对惊墨的恨意。 第154页 就算母皇知道了此事,也只会夸赞他勇敢有魄力,绝不可能为此责骂他。 他此举不仅帮母皇教训了魔尊,更重要的是…… 「宁宁,你跟他关系太好了……」千羽神情低郁,他垂下头,有些失落地说道:「这让我有点伤心。」 宁宁:…… 「可是,为什么啊?」 他们不是好朋友吗? 好朋友,也会因为她跟别人关系好而嫉妒吗? 宁宁不知所措,茫然道:「我和你的关系也很好啊。」 千羽不知该如何回答。从前,他确实只把宁宁当作好朋友,也从未生过别的念头,毕竟她是宁姝清的妹妹。 他自认对宁淑清矢志不渝,此情坚如磐石,不可转移。 可自从经歷了那次的水仙幻境后,一切都变了。在他的幻境中,宁宁和他一起逃了出来,两人去到妖界,日久生情,而她也成为了他的妻子。 他们恩爱非常,相濡以沫,幸福地度过了一生。 刚从幻境中出来时,他一度非常内疚,深感对不起圣女姐姐。可那幻境中的景象太过真实,以至于他分不清幻境与现实,常常以为宁宁已经是他的妻子。每日醒来,一摸枕边,发现没有人,他还会失落很久。 过了这么些日子,再见到宁宁,他心中充满了失而復得的喜悦,只想把她留在身边,再也不要分开。 而在看到她和别的男人站在一起后,他心底涌起难以抑制的嫉妒之情,恨不能杀光所有出现在她身边的男人。 为什么会这样,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希望惊墨死,或者再也不要出现。 随着一个又一个妖兽倒地,千羽目光沉沉,嘴里再次念念有词,召唤周边的妖物。 宁宁一听他念这些她听不懂的话就觉得要遭。尽管现在很多妖兽被惊墨打趴了,可她看得出来,惊墨一直在克制自己,没有对他们下狠手。 然而环绕在他身上的黑雾也越来越浓郁了,她怕继续这样下去,惊墨会控制不住身上的魔气,大开杀戒。 到时候,妖界和魔界的关系,就真的无法缓和了! 不能因为她,让惊墨这么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 宁宁微微眯眼,看向一旁的千羽。 「千羽,对不住了!」宁宁轻声说道。 千羽微觉讶异,转过头来看她。迎接他的,是宁宁冷峻的目光,和架在他脖子上的清宁剑。 他蓦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宁宁,你……」 「老实点!」宁宁低喝一声,语气兇狠,「快让他们都住手!」 千羽对她的威胁恍若未闻,而是忿忿道:「你居然为了他,这样对我!」 宁宁深觉跟他无法沟通,她清了清嗓子,将灵力聚于丹田,送出极具穿透力的一声:「都给我住手,否则我杀了你们的太子!」 千羽蹙起眉头,捂住自己的胸口。 他的心好疼啊! 群妖停了手,纷纷向千羽的方向看去。惊墨的右手正按在一只鹰妖的头颅上。再晚一步,他就会控制不住地揉碎对方的头盖骨。 这一句话却让他从魔怔的状态中瞬间清醒。 他松开手,眼中浓郁的雾霭渐渐散去,双目恢復了清明。 看着那个神情倔强,明明害怕却又强装兇狠的小姑娘,他的唇边慢慢绽放出一缕微笑。 原来,他的宁宁,也可以如此帅气! 第81章 妖皇 替我杀了那个叫宁宁的凡人…… 自家太子沦为人质, 群妖不再恋战,都停了下来,不敢轻举妄动。 宁宁看到这些妖兽有的掉了几颗牙, 有的瘸了只前腿,有的鲜血流了大半身, 仍然锲而不捨地冲上前, 深深觉得他们应该感谢她,把他们从送死的路上拉了回来。 都说妖精不怕疼, 身子裂成两半都能爬起来继续打,今日一见, 果真是如此。 妖族的战斗力这么强,这么多年被魔族压了一头,想必也是积怨已久。 惊墨一身黑衣沾满了鲜血, 脸上溅了两道血痕,他含笑望着她,邪气乖张中透着几分肃杀的美感。 再看回千羽, 他仍是一脸受伤的神情, 愤愤不平,仿佛宁宁在他心口上刺了几个窟窿。 宁宁兴味索然, 本来她在千羽面前是最放松最自在的,可现在搞成这样, 她已经失去了游玩妖界的兴致。 「千羽, 抱歉, 本来我是想履行承诺来找你玩的。看来今天不是个好时机, 我以后再来吧。」 宁宁收回了剑,准备和惊墨一起离开。 剑收到一半,忽地被千羽夺了过去, 他把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负气道:「不许你和他走!」 形势急转直下,宁宁从威胁者变成了被威胁者,尽管人质都是千羽,但她却失了主动权。 可是…… 她有些无语。 刚刚浴血奋战的几百只妖精比宁宁还要无语,他们这个太子莫不是脑子被驴踢了,他们在这流血不流泪,他在那拿自己做威胁? 站在两人身后的魔尊更是轻嗤一声,满脸不屑。 群妖:…… 呜呜,他们这个太子,给妖界丢人了! 「千羽,你不要闹了好不好?」宁宁柔声劝道。她忽然感觉性别对调了,千羽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姑娘,而她是头疼的男朋友。 千羽眨了眨眼睛,把剑移到离自己的脖子不到一寸的距离,威胁道:「宁宁,你要是走了,你的剑就会沾上我的血,你,你自己想想!」 第155页 这不至于啊! 宁宁正欲再劝,后方传来一个珠圆玉润玉润的女子声音:「吾儿,这是怎么了?」 千羽蓦地脸色一变,放下了剑,转过头去,讪讪道:「母皇,您怎么来了?」 妖皇来了! 宁宁抬眼望去,只见妖界入口处有两列妖兵齐整地走出来,妖兵们簇拥着一个穿金戴银,衣着华美的女子,她的举止言谈雍容优雅,浑身上下贵气逼人,只差把「皇族」两个字刻在脸上。 比金衣银簪更闪耀的是她的容颜,凤眼斜飞,粉面含春,真箇光彩照人,令人不可逼视。 怪不得千羽长的这么妖媚,漂亮的像个女孩子,果然是遗传了他的母亲。 妖皇淡淡笑了一声,笑意未达眼角便消逝,取而代之的是凌厉得有些刻薄的神情,「千羽,你在做什么?堂堂妖界太子,哭哭啼啼,寻死觅活,这是太子该有的风范吗?」 千羽悄悄把清宁剑藏在背后,满脸羞愧之色,他垂下头,轻声道:「母皇,儿臣错了!」 妖皇教训完太子,像是才发现魔尊在场,恍然道:「今儿是什么好日子,魔尊竟大驾光临妖界,怎么没人向本皇禀报!」 「瞧瞧我,养了这么一群蠢货,有失远迎,还请魔尊恕我招待不周!」 嘴上说的好听,半点把人家请进去的意思都没有。宁宁腹诽:千羽的性子和他母皇真是天差地别。妖皇这做表面功夫的能力可比千羽强多了。 「招待不周?」惊墨轻笑一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可本尊觉得,妖界的欢迎仪式甚是周到!」 妖皇皮笑肉不笑道:「魔尊真能说笑,就这些废物,给您练手都不配。」 她转向千羽,语气严厉,「你还杵在这做什么,是嫌自己不够丢脸吗?」 千羽连忙拉起宁宁的手,「走,我们先进去!」 宁宁本来已经不想再进妖界,可现在她若是跟千羽起争执,惊墨跟千羽之间的冲突就会持续下去。现在妖皇也被惊动了,闹起来两边都落不到好。 她思虑了一番,扬声道:「尊上,多谢您送我过来,我进去了,您放心,我会在里面好好玩的!」 惊墨眸光微动,目光落在千羽拉着她的手上,片刻后,他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对她点了点头。 就这样,宁宁被千羽拉着,踏进了妖界。 妖族崇尚奢华,妖皇和太子又是喜爱收藏珠宝的鸟类,因此整个妖皇宫建造得金碧辉煌,富丽堂皇,就连外墙都是由金银和宝石镶嵌而成,华丽非常。 宁宁一心记挂着魔尊,看到这金光闪闪的大殿,也没什么惊艷的感觉。 她见过鲛人族的水中宫殿,参观过冥王殿的无价宝物,对这些金银珠宝早已见怪不怪。 千羽一路上殷勤地给她介绍,见宁宁神情委顿,他停了下来,问了一句:「宁宁,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吗?」 宁宁「啊」了一声,回过神来,她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我就是有点累了,想歇息了。」 「好,那我们别逛了,我带你去房间!」 千羽引着宁宁,将她带到一间女子闺房。 另一头,妖皇和魔尊虚与委蛇,两人假客气了一番,惊墨才悻悻然离开。 方才宁宁跟他说话时,他刻意表现出疏离冷淡,这会离开也是毫不犹豫。他如此行事,就是担心妖皇看出他对宁宁不同寻常的情义,从而迁怒于她。 惊墨表面上是离开了,实际上等群妖一走,他就返回到原地,等着宁宁出来。 他大可不让宁宁进入妖界,省得如此牵肠挂肚。可本着尊重她的原则,既然这是她心心念念要做的事,他不会去刻意阻止,只能想办法保障她的安全。 妖皇一回到妖界,脸上维持的笑容立刻沉了下去,她唤来方才参战后没怎么受伤的花妖,让她把事情经过复述了一遍。 花妖讲完后,妖皇的面色愈发难看了。 妖皇询问殿内的妖侍,得知宁宁已经歇下,就在妖皇宫之中。 她思索片刻,目光冷冷地望向花妖。 「连翘,本皇需要你替我做件事。」 花妖答道:「陛下尽管吩咐,属下一定全力去办。」 妖皇目光深邃,幽幽道:「替我杀了那个叫宁宁的凡人。」 花妖大惊失色,「那是太子的贵宾,属下看太子对那姑娘情深义重,陛下这样做,太子岂不伤心?」 她藏了一句话不敢说,如果太子知道她杀了他心爱的姑娘,自己还能有活路吗? 「伤心?就让他伤心去吧,他是时候长大了。无论如何,本皇决不能留一个会让吾儿寻死觅活的女人在世上。」 「你下手利索一些,别留下把柄。」妖皇冷笑一声,「一个凡人,敢只身到妖界来,可不就是来寻死的?谁不知道妖族残忍嗜血,闻到人味的散妖冒死闯进妖皇宫来杀人,本皇也很是头痛。」 「太子若是闹起来,本皇也只能令人抓了那散妖杀了,还能怎么办呢,人死又不能復生。」 花妖陡然心惊,她不仅要杀人,还得嫁祸…… 「陛下,那凡人是魔尊护送过来的,若她就这么死了,魔尊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妖皇坐在凤椅上,一手支着额头,凤眼微眯,「就是因为这个,她才非死不可!」 第156页 妖魔两界可以翻脸,可以敌对,但不是现在,也绝不能是因为一个女人! 在千羽和魔尊为了这个凡人厮杀之前,她必须先把那凡人处理掉。 不论是千羽的伤心,还是魔尊的愤怒,都由她来担着。 花妖退下后,妖皇揉了揉疼痛不已的额头。 她的身子骨不好,也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千羽尚且年幼,担不起执掌妖界的重任,她做母皇的,只能尽她所能,替他扫平前路的一切障碍。 回到寝殿,妖皇取出藏在床底暗格中的一个小盒子,盒子中放着一块散发着七彩光芒的宝石。妖皇将宝石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处。没一会儿,她的胸口渐渐发热,血肉逐渐癒合。 她微微闭目,取下宝石,握在手心。 正欲将宝石放回原处,花妖在此时进来了。 妖皇紧握着宝石,坐在床榻上,抬眸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回陛下,太子一直守在那凡人身边,我无法下手!」 妖皇拧了拧眉,「你的意思是——他们睡在一起?」 「不是。」花妖踌躇了一下,小心答道:「太子化作一只小黑鸟,立在那凡人的床头,为她守夜。」 花妖接了指令后,仔细谋划了许久,才偷偷熘进宁宁的房间。她必须万分小心,但凡露出一点马脚,妖界太子和魔尊都会来索她的命。 她在地上匍匐多时,听到阵阵均匀的唿吸声,确认宁宁熟睡后,才慢慢攀上床铺。 结果,她一爬上床,就见到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黑暗之中亮得惊人。 她吃了一惊,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半天不敢动。后来才发现,那是一只鸟的眼睛,而这只鸟,正是他们的太子殿下! 她心中顿时涌起双重的感动,一是感动于太子此举阻止了她的刺杀行动,她今后不用担心被太子和魔尊追杀。而是感动太子的痴情和贴心,要是有个男人这样彻夜守着她,她二话不说立刻就嫁。 「岂有此理!」妖皇怒道:「堂堂妖界太子,卑微如斯,他真是把我的脸都丢尽了。」 她眯了眯眼,「本皇去会会那凡人!」 她倒要看看,一个凡人,还能比妖精更会勾人不成? 第82章 妖皇的试探 既然你们两情相悦,本皇…… 妖皇说干便干, 屏退了花妖,起身前往宁宁所在的房间。 她先施了让房中之人沉睡的妖术,才缓缓步入房内。果不其然, 那名凡人女子正在熟睡之中,而她唯一的好儿子千羽, 贵为妖界太子, 竟然像个护卫一样守在少女的床头。 千羽化作小黑鸟的形态,此时正阖着眼。 妖皇心中不住冷笑, 恨不能立即将这名凡人女子挫骨扬灰。 之前她光顾着魔尊和千羽,都没仔细看这凡人。如今细细端看, 这女子生的秀美妍丽,眉目柔和,虽然美丽却没有攻击性, 是极易令人心生好感的长相,尤其是那天真烂漫的神情,绝无可能出现在妖族女子脸上。 按照妖界的年龄来说, 千羽还是个少年, 心思单纯澄澈,会喜欢这样的女子, 也在情理之中。 可这样的人,在妖界无法自保, 只会成为千羽的软肋。无论是作为她的儿子, 还是妖界太子, 都不该有这样的弱点。 妖皇微微眯起双眼, 一只手缓缓伸向宁宁的胸口处。 她下手极快,这凡人最多只会有片刻的痛楚,立时即死, 甚至无法惊醒千羽。 触碰到宁宁心口的一瞬间,她另一只手握住的宝石忽然开始急剧发热。妖皇摊开掌心,手中的聚灵石正在发光。 这块宝石已经几百年没有发光了。 妖皇愣住了,收回了按在宁宁心口上的手。聚灵石也在此时停止了发光。 她心念一动,将手重新按了回去,宝石又接着散发出光亮和热度。 这时,千羽睁开了眼睛。妖术对他的作用不大,只让他暂时陷入浅眠,他感知到光亮后,就立刻醒了过来。 看到是妖皇,他变回人形,轻轻落了地,用耳语的声音问道:「母皇,您怎么在这?」 妖皇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她再次拿开手,又放回去,反覆试验了几次,终于确定,聚灵石发光是因为这名凡人。 千羽不知她在做什么,在一旁看得焦虑万分,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妖皇不动声色地收起了宝石,又收回了放在宁宁身上的手,说道:「跟我来。」 她是正常的音量,并没有学着千羽压低嗓子。千羽担心吵醒宁宁,连忙跟着她出去了。 他心中惴惴不安,担心母皇是要难为宁宁。人妖两界一向不睦,妖皇虽答应了不会让众妖去人界杀人,可是面对误入妖界的凡人从没有手软过。 千羽本以为宁宁是他的朋友,没有妖敢动她分毫。可他没想到,妖皇也可能会对他的朋友有敌意。 「母皇,宁宁是我的好朋友,她是个好姑娘。」他担心自己的话没有说服力,又赶紧补充道:「她虽然是个修士,可是从来没有杀过妖。不仅如此,她之前还救过我,两次!」 千羽把宁淑清救过他的那次,一併加到了宁宁身上,希望为她在母皇这留一个好印象。 「你紧张什么,我只是去看看她,又不是要吃了她!」妖皇冷哼一声,随即若有所思地问道:「你说她是修士?」 第157页 没等千羽回答,妖皇又继续追问:「她身上有妖的血统吗?」 千羽赶紧答道:「有的,她是妖族和魔族的后代。」 妖族二字他说的十分大声,魔族二字则轻如耳语。他想着既然宁宁也是妖的一员,母皇应该就不会伤害她了。可母皇厌恶魔族,他便于此处一笔带过,希望她不要深究。 他的性子一向天真无邪,不懂得撒谎,更不明白何谓阴谋诡计。因此,妖皇问什么,他便答什么。浑然不知自己把好友的情况都透露给母亲,是在助纣为虐。 妖皇惊讶道:「她既然是妖魔,为何会去修仙?」 修仙之道只适用于凡人,妖魔自有他们的修行,只不过都是在各自的领域更上一层楼,古往今来,修成仙的妖魔几乎是闻所未闻。 千羽答道:「她是在凡间长大的,误打误撞修的仙。」 妖皇沉吟了半响,才缓缓道:「原来是这样,难怪如此!」她说的声音极低,听着像是在自言自语。 千羽没有在意她的话,只是忐忑地问道:「母皇,您不会伤害她吧?」 妖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回答。 千羽急了,扬声道:「母皇,她是儿臣要用生命保护的女子。您若是杀了她,儿臣就随着她一起死!」 妖皇愕然一惊,她万万想不到千羽会说出这样的话,怒斥:「胡说什么!你是太子,将来是要统领妖界的,怎可为了儿女私情要死要活?」 想起千羽之前就在群妖面前寻死觅活,她心中怒气更甚,「你若是再这么不识大体,胡作非为,本皇现在就杀了她!」 千羽此时只要说句软话,就能大大压低妖皇的怒气,可他不懂变通,执拗道:「我哪有胡作非为,我不过是爱她喜欢她,母皇若是觉得刻骨铭心的爱有错,杀了儿臣便是,万万不可连累无辜!」 妖皇怒极反笑,她冷笑几声后,想起自己年少时也曾为爱痴狂,渐渐平復了怒气,缓声道:「你年纪小,哪里懂得什么是刻骨铭心的爱。只是初次动心,就因为是天长地久,海誓山盟了。等你长大些,想起曾经说的这些话,只会笑自己傻。」 千羽不服气,「就算真的傻又如何,爱一个人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妖皇见他神情坚决,思忖了一会儿,说道:「我不同你争,你喜欢她就留她在妖界吧,只要她听话,我绝不会难为她。」 千羽没有细想妖皇的言外之意,只是大大松了口气,「多谢母皇!」 他得了保证,高高兴兴地回到宁宁的房间,继续守在她床头。 这一守便是一宿。 宁宁早晨起床,发现小黑鸟正面栽倒在床上,小翘臀对着天花板,睡得正香。 她忍俊不禁,笑了一会儿,将小黑鸟抱起来,放进了被窝里。 昨夜千羽想和她一起睡,她拒绝了,千羽提出变成小黑鸟,她也没有同意。有了冥界的经歷后,她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千羽是什么形态,她都不会再和他有亲密接触。 谁知千羽没有生气,而是在她床头守了一整夜。 看他这个样子,一定是困极了。 宁宁轻手轻脚地起身,梳洗完毕,静悄悄出了门。 她昨晚一夜无梦,睡得很舒服,可不知为何,早上起床却没有神清气爽的感觉,反而十分疲惫,像是内里被掏空了。 也许是水土不服的缘故,宁宁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刚走出房门,一个妖侍迎了上来,说是妖皇要见她。 妖侍领着她去见妖皇,宁宁一路上左思右想,不知妖皇为何特地见她,总觉得有些不安。 到了殿内,妖皇高高坐在王座上,从头到脚都是黄金的衣着和配饰,她凤眼微眯,一副睥睨天下的姿态。 宁宁被她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似乎自己该俯首称臣,跪地叩拜。为了活命,她从来都是能屈能伸,但这次不知怎的,她偏偏起了叛逆之心,只微微拱手,说道:「见过妖皇。」 她见了几个界的君王,虽然一开始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但是也没有真正跪过谁。 妖皇不满她的失礼,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抬起眼皮上下打量着她。 昨夜黑灯瞎火看的不够真切,现在再看,这模样身段,在人间也算是一等一出挑的了。 宁宁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妖皇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件即将购入的商品。 她不自在地撇开头,避开了妖皇的目光。 「不错,你这模样生的挺好,不输妖族的女子。」 虽然是夸奖,宁宁心里却不是滋味,妖皇毕竟是千羽的母亲,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轻声说道:「多谢妖皇夸奖。」便噤了声。 妖皇看她话不多,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活泼,心里有些诧异,但转念一想,稳重些也挺好。 她微微笑道:「听千羽说,你们是很好的朋友,我那儿子不通人情世故,没给你惹麻烦吧?」 宁宁答道:「您说笑了,千羽很好,经常帮我的忙,从不曾给我惹麻烦。」除了昨天那次。 「那便好!」妖皇点点头,「千羽这孩子挺喜欢你的,你孤身一人来妖界寻他,想必也是对他用情至深,既然你们两情相悦,本皇就成全你们。」 「本皇已吩咐下去,合宫上下都在为你们筹备亲事,预计下个月即可完婚,你这边有什么要求吗?」 第158页 在宁宁醒过来之前,妖皇已经和群臣商议了此事。 宁宁目瞪口呆,惊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往事重演,当初是顾玄翼,现在是千羽,只不过逼迫她的人成了千羽的母亲。 她稳了稳心神,说道:「多谢妖皇的厚爱,我和千羽只是好朋友,并没有男女私情,非常抱歉。」 她只是履行诺言,来妖界找千羽玩,万万想不到会生出这么多的波折。 早知如此,还不如和惊墨待在一起。 她心中后悔,脸上也显现出来,妖皇见到她的反应,怒道:「我儿如此待你,你竟说,和他只是朋友?真是岂有此理!」 「不论你是否爱慕千羽,你必须嫁与他!」 妖皇已经通知了群臣,她向来言出必行,此等大事更不可能儿戏。这人不喜欢她儿子,没关系,娶回来当个侧妃就是了,将来她再挑个千好万好的给千羽当正妃。 宁宁心中一跳,只想撒个谎搪塞过去,「我在凡间已许了人家,不能再和其他人成亲,请妖皇见谅!」 「可笑,凡间女子遵循礼法,你即许了人,却和我儿亲近,这是什么道理?」妖皇明知宁宁并非凡人,却假装不知,仍是用那套礼法来约束她。 宁宁看不惯妖皇的态度,只得强硬道:「总之,我不会嫁给千羽,我先走了。」 她不想跟妖皇争执,只想转身离开,妖皇双目圆瞪,喝道:「站住!既然不愿意嫁给千羽,那就把你的命留下来!」 第83章 灵力復甦  伴随着一声怒喝,一阵掌风…… 伴随着这声怒喝, 一阵掌风自后袭来,宁宁飞速地转过身,就见一只手直直朝着她的面门抓来。这一下快如疾风, 真箇避无可避,宁宁霎时间气血上涌, 五雷轰顶, 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难不成她要死在此处? 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等了一会, 想像中的剧痛却没有发生。她睁开眼,看见自己身前竖起一道白色屏障, 而她的右手食指处有一圈白光浮动。 仙尊的力量再一次救了她! 宁宁只失神片刻,注意力就重新回到妖皇身上。妖皇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她凝聚灵力, 再次拍出一掌。 只听「咔」一声响,挡在宁宁身前的屏障竟然裂开了一条缝。宁宁大惊失色,召出清宁剑, 刺向妖皇。 妖皇面露讥讽之色, 随手一挥,轻而易举化解了宁宁的攻击, 缴了她的剑,反手又是一掌打在屏障上, 屏障上登时又多出一道裂痕。 宁宁不由慌了神, 现在拿出传讯符恐怕是来不及了, 不如先假意答应, 拖延时间,再传讯给阮天知或是惊墨。她脱口道:「妖皇,我错了, 请您饶命,我答应您的要求!」 「晚了!」妖皇冷声答道。留一个不爱她儿子的女人在身边,等于埋下了巨大的隐患,她不可能这么做。 说完这话,她一掌又一掌飞速拍下,白色屏障终于支撑不住,碎成了千百片。 宁宁脸色惨白,后退了一步。可妖皇的速度比她更快,伸手按在了她的胸口上。 本来千羽如此爱慕她,若是她和千羽两情相悦,妖皇可以不杀她,留她在身边,慢慢滋养聚灵石。 可她既然不愿意嫁,妖皇绝无可能就此放她离去。 自几十年前,妖皇和魔尊大战重伤后,一直用聚灵石疗伤,聚灵石的灵气几乎要被她吸完了,可她的伤却仍未痊癒。 聚灵石是她年少时在一处秘境中所获,发现这宝石有疗愈内伤的奇效,她便留在了身上。那处秘境的环境十分罕见,汇聚了仙妖魔三种灵气,聚灵石正是同时吸取三种灵气形成的。落在妖皇手上后,只出不进,几乎要枯竭了。 如今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一个人,身兼三重身份,竟完美地符合聚灵石的生长特性,妖皇说什么也不能放过。 妖皇从怀里取出聚灵石,二话不说,直接贴在了宁宁的胸口处。聚灵石发出五彩的光亮,慢慢变得温热起来。宁宁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她体内的力量正在离自己而去。 这感觉似曾相识,就跟今早睡醒时一模一样。 她不知发生了什么,心中惶恐极了。忽地想到在卧室中熟睡的千羽,她张口喊了起来,「千羽,你快来,有人要杀……」 「唔,唔!」她才刚喊了一句,就被妖皇封住了嘴,发不出声音。 原本她还想用人鱼吟唱唤醒千羽,现在看来,也是不可能了。 随着聚灵石越来越热,妖皇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没等她把嘴角拉到最大,手中的聚灵石忽然开始颤抖。 妖皇凝神一看,宁宁的心口处发出一阵红色的光芒,里面有什么东西正与她手中的聚灵石做对抗。 她心头涌起不详的预感,想收回聚灵石,可她的手却被那闪着红光的力量给吸住了,根本抽不回来。 在妖皇惊异的同时,宁宁也十分惊讶,她的体内什么时候多了这种东西? 这红色的光很特别,几乎称得上罕见。宁宁回忆着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她脑中闪过一个物件,仔细去看,越看越像。 这是惊墨用元神守护的那滴鲛人泪——它什么时候到了她的身体之中! 宁宁脑中走马观花闪过许多画面,最终定格在一间客栈厢房之中:惊墨让她闭上眼睛。 那时她曾怀疑自己有过片刻的昏迷,或许并不是她的错觉,她是真的在短时间失去了意识。她猜测,就在那段时间里,惊墨把这颗鲛人泪餵进她口中。 第159页 可是,惊墨为什么要这样做? 形势陡然间翻转,原本是妖皇用聚灵石吸取着宁宁体内的灵力,此时却变成宁宁开始反吸聚灵石的灵力。 妖皇的脸色渐渐苍白,她体内的妖力大量涌出去,她想阻止,可她不仅无法移开聚灵石,自己亦是无法动弹。 若是她身上的妖力被吸干,会发生什么?打回原形,还是…… 这时,一名妖兵急慌慌地闯进大殿,「启禀妖皇陛下,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凡人打破了结界,快闯进来了!」 白衣服……难道,是仙尊来了! 他竟来的这么快! 宁宁心中一阵狂喜。 妖皇面色发青,怒道:「守门的将领是废物吗,还不赶紧拦住他!」 妖兵答道:「骑阳将军率领诸多妖兵们拼死抵抗,只是那白衣人法力高强,恐怕拦不住,这才派末将前来禀告,希望妖皇能够前去助力!」 妖皇的内府已空了一半,她不敢露怯,冷着脸道:「本皇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不仅是妖皇感到难受,宁宁也是十分不好过,体内忽然间涌入如此霸道的力量,她像个吃撑的人,根本无法消化,整个内府都涨的快要爆炸了。尽管如此,还是有力量不断涌入。 她不禁感到害怕,她该不会被这力量给撑爆吧? 仙尊拜託了,快进来吧!她快撑不住了。 妖皇额头上冷汗涔涔,用一种淬了毒的目光望着宁宁。若是目光能杀人,宁宁怕是已经被她千刀万剐。 她别过头,避开妖皇的目光。干嘛这样看着她,好像是她故意的一样,她明明也难受死了。 两人现在就像连体婴儿,谁也无法分开。 又一个妖兵急匆匆跑入殿内,「启禀妖皇,一个黑衣人来到妖界门口处,将一众守将打伤,就快闯进来了!」 妖皇内府渐渐空虚,身上虚弱无力,心头阵阵发慌,强撑着说道:「本皇已经知道了……不对,刚刚禀告的不是白衣服吗,怎么又变成了黑衣服?」 那名妖兵答道:「这是另一个,白衣服是打破了连通人界的结界,这个是直接闯的妖界大门,而且……」 「而且什么?」 「对方自称是魔尊!」 妖皇听了险些昏过去,宁宁则是更加欣喜。 惊墨也来了,太好了! 宁宁咬了咬牙,她应该还可以再撑一撑。 她胸腔像是有团火在烧,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煳。听到这个消息,她才觉得自己还能再扛一下。 「不好了,不好了!」又一个妖兵跑了进来。 妖皇内府空无一物,她彻底绝望,就算听到天皇老子来了,也不会感到吃惊了。 「又怎么了?」 妖兵哆哆嗦嗦答道:「那白衣人和黑衣人都突破了重围,他们……」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脸上现出见鬼的表情。他原本想说的是,那两人快闯进来了。 可现在,一黑一白两个人,分明就站在他面前。 宁宁也看到了,一身白衣仙气飘飘的阮天知,还有黑色劲装煞气外放的惊墨。 他们终于来了!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宁宁!」两人同时喊道,朝着她冲上来。 「啊啊啊!」宁宁终于支持不住,体内有什么东西喷薄而出,几股力量在内府横冲直撞,将她的五脏六腑一齐撕裂,她发出声声尖叫,四肢百骸仿佛都被烈火焚烧着。 体内的力量实在太满,宁宁的身体兜不住,自动放出了部分,与她面对面的妖皇被霎时间释放出的力量,震得飞了出去,重重砸在了大殿的墙上,把墙面砸出了一个窟窿。 而阮天知和惊墨也被巨大的力量挡住了前进的脚步,还被推着后退了几步。 宁宁被体内的力量托举着升到半空。仙力,魔力,妖力,几股力量冲撞融合,脱胎换骨,筋脉重塑,这个过程没人能够代替,她只能自己咬牙忍受。而在此结束前,谁也无法靠近她一步。 阮天知原本还想上前,可看到宁宁的情形后,他不再跟那股绊住他的力量对抗,而是驻足凝视。惊墨却是不信邪,迎着力量上前,才移动半步,身上就被割破了十几个口子,汨汨流血。 宁宁体内的力量终于融合完毕,她有一种大病初癒的感觉,缓缓落了地。在她落地之时,将阮天知和惊墨阻隔的力量也随之消散。 两人不可置信地望着她,谁也没有急着走上前。 宁宁似乎没什么变化,又似乎大大不同。她的皮肤吹弹可破,较之从前更加白皙透明。头髮长了许多,如同九天悬挂的瀑布,直垂到脚踝。她的神情不再天真烂漫,而是冷若冰霜,如同高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 她的五官都带着一种极致的美,妖冶中透着圣洁,妖的蛊惑,仙的出尘,两种自相矛盾的东西同时出现在她的脸上,美的不可侵犯,令人震撼。 阮天知踌躇不前,凝望她许久,才缓声问道:「宁宁,发生了什么事?」 惊墨则是毫不犹豫地走上前,眼前的这个宁宁令他感到陌生又熟悉。她身上的冷,还有妖,都透着圣女宁淑清的影子。与此同时,她身上又保留了宁宁原本的特质。 看上去就像宁宁和宁淑清的结合体! 惊墨强迫自己淡化这个念头,一把将她搂进怀中,「对不起,我来晚了!」 第160页 宁宁心中涌起一阵委屈,她好想埋在他的怀里,大哭一场。 可她却只是轻声说了句「没关系!」,然后不动声色地推开了他。 她转过脸,回答阮天知的问题:「师兄,我没什么事,我想,大概是原本阻隔在我体内的灵力冲破了屏障。」 阮天知一惊,走上前去,伸出一只手指按在她的前额上。 很快,他收回了手,「果真如此,你体内的那道屏障没有了。」 他顿了顿,才道:「你如今——是元婴修为!」 宁宁点了点头,其实不必阮天知告诉她,她已经知道了。 因为她隐瞒了些话没有说。 就在方才,不仅是体内的灵力突破了屏障,还有些原本不属于她的记忆涌进了脑海中。 第84章 齐聚妖界 妖族就算死剩最后一个,也不…… 曾经只是笔下的文字, 如今全都有了画面,一帧帧在脑海中放映。 天真单纯的小师妹,飒爽冷酷的魔族圣女, 隐忍而伟大的西疆公主,像是她曾经有过三世记忆。她记得当着阮天知的面自刎时的悲怆决绝, 为惊墨唱响吟诵自愿为他献祭的悽美心境, 还有刺向胸口放出心头血时的大义凛然…… 如果不是现代世界的记忆犹新,她大概会认为自己并非穿越, 而是失去了曾经作为宁姝清的记忆。 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她像是看到了和自己纠缠几世的故人, 心情复杂极了。 身体陷入墙面的妖皇,挣扎了许久,弄出了点动静。三人才从各自的失神中醒悟过来, 注意到狼狈的妖皇。 妖皇刚从墙面上的窟窿中爬出来,惊墨一个施法,她又弹了回去, 完美地填补在窟窿的缺口处。 惊墨用眼神警告妖皇别乱动, 然后转向宁宁,「这老妖婆对你做了什么?」 宁宁看了一眼妖皇, 她无意把对方的法力吸干,既已造成这样的局面, 似乎也不该再追究什么。而且, 她今后也没法面对千羽。 「我们离开这里再说吧。」虽然妖皇失了法力, 可这是妖界, 还有数以十万计的妖在。这些妖若是蜂拥而上,仅凭他们三人未必能够抵挡。 惊墨看出了她的想法,笑道:「本尊并非独身前来, 魔将们有一百年没打过战了,别急着走,让他们过把瘾。」 阮天知奇怪地看着他,疑惑地重复道:「本尊?」 阮天知曾和惊墨交过一次手,他不知惊墨受了伤,只当对方是魔界寻常的角色。可现在看来,能够闯入妖界,还自称本尊的,怎么可能会是宁宁的表哥? 他黑眸一凝,冷冷问道:「你究竟是谁?」 宁宁试图转移阮天知的注意力,抢答道:「妖皇本来想吸走我的灵力,结果她的妖力却反被我吸收了……」 说到这,她停下来,偷瞟了惊墨一眼。显而易见,她之所以能够反吸妖皇的力量,是因为惊墨那颗鲛人泪。这事她还想私下问惊墨呢,阮天知要是追问下去,她可不知如何作答。 阮天知听了宁宁的话,果然十分在意,「吸收灵力,这是什么邪恶法术?你是如何……」 「魔界除了魔尊外,还有谁胆敢自称本尊?」惊墨打断了阮天知的话,他双手负在身后,神情倨傲。阮天知见了他这副样子,不由轻笑出声,「竟然是魔尊,原是我看走眼了。」 想到宁宁一直欺骗自己说这人是她表哥,还曾和他亲密无间,阮天知面色发青,心里又酸又涩。 放在平时,惊墨定要和阮天知拌上几句嘴,舌枪唇战一番,可现在他的心思都在宁宁的事上,无暇多说。 惊墨冷眼望着妖皇,「弥尝,本尊带到妖界的人,你也敢动,是嫌命长吗?」 妖皇终于从墙洞上摔了下来,她冷笑一声,道:「惊墨,我打不过你,现在又失了法力,你要杀要剐尽管来,只是别祸害我的子民,带着你的魔将们滚出妖界!」 「呵呵!」惊墨戏嚯道:「都到这地步了,口气还这么大!若不是本尊提前做了预防,今日就是她死在你手里了!」 「弥尝,本尊要你为此付出代价!」惊墨笑眯眯地望着她,眼神陡然森冷起来,如同一支利箭,「至于妖界,也该有新的王了。」 妖皇悚然一惊,「你是什么意思,你有魔界还不够,你竟然还想……」 「这不可能!」妖皇悽厉地叫道:「皇位是吾儿千羽的!」 惊墨没再说话,身上有丝丝黑雾释放出来,一缕雾气飞快地游向妖皇,缠上她的脖子。 宁宁虽觉得妖皇可恨之极,若不是仙尊和魔尊在她身上同时设了保护术,她恐怕早就死了。可妖皇是千羽的母亲,想到千羽会如何难过心痛,她又觉得不忍。 可如果放过妖皇,她记恨上自己不算,一旦东山再起,一定会找惊墨和阮天知寻仇。 她咬了咬唇,一时竟不知该不该阻止惊墨。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千羽冲进大殿,扑向妖皇,「母皇,您怎么了?」 「魔尊,你做什么,快放了我母皇!」 惊墨看向千羽,眼神浓郁如墨,他没有撤掉妖皇颈上缠绕的黑雾,那黑雾却停下来,不再收紧。 千羽扶住妖皇,伸手去扯她颈上的黑雾,可那黑雾无形无状,根本扯不开,他对着惊墨喊道:「魔尊,我们妖界百年来谨守和魔界的约定,从无逾矩,您为何无故闯入妖界,还打伤我母皇,这是何道理?」 第161页 惊墨嗤笑,「你这位好母皇,差点杀了宁宁,她是你母亲,可不是我母亲!」 千羽闻言脸色一变,不可置信地望向宁宁,「宁宁,他说的是真的吗?」 宁宁看他眼睛通红,声音发颤,有些于心不忍,她移开目光,轻点了下头。 千羽一下泄了力气,握住妖皇肩膀的手微微颤抖,他垂下眼睫,不敢回头去看。 「母皇,这是为什么?」他低声问道,仍是垂头不看她。 殿外忽然人声鼎沸,锣鼓喧天,宁宁三人回头去看,就见顾玄翼率领一群人走进来,紧随其后的就是国师聂琛。 「皇上,你怎么来了!」宁宁失声问道。 顾玄翼走上前,将宁宁上下打量了一遍,确认她没有受伤,才松了心弦,柔声道:「姝儿,朕来迟了!」 「皇上怎么知道我在这?」宁宁再次发问。 顾玄翼微微一笑,绕到阮天知和惊墨身后,从他们背上各自取下一只追灵蝶。 「那日,朕和他们分开后,为了防止错过你的消息,在他们身上都放了追灵蝶。宁宁,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到了妖界,可有哪里不舒服?」 自宁宁在秘境中失踪后,他便让聂琛大肆招收人才进入伏魔军,这些日子一直在紧急训练,万一宁宁落入妖魔之地,他可以保她平安。 由于他一直在秘境入口和皇宫之间来回,所以直到昨日才收到了宁宁给他的传讯纸鹤。他循着追灵蝶的痕迹找到那家客栈时,惊墨和宁宁早已离开。 妖界入口非常人能寻到,虽有追灵蝶留下的踪迹,顾玄翼也不得不找国师帮忙,才来到这里。 宁宁摇了摇头,「我没什么事,多谢皇上关心。」 「那就好!」顾玄翼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千羽和妖皇身上。 不知怎的,这名妖媚艷丽的少年他从未见过,感觉却是异常熟悉。 他没太在意,转头吩咐聂琛:「国师,既然我们已经到了妖界的地盘,就让伏魔军发挥作用,将这些妖物收作傀儡,好好扩大伏魔军队的势力!」 千羽一双眼布满了红血丝,他怒视着站在殿内的众人,「你们真当我们妖界没人了吗?」 「就凭你们这些凡人,也配驱使妖族?」 「配不配的,试试不就知道了!」顾玄翼似笑非笑地说道,朝着聂琛使了个眼色。 聂琛上前一步,右手伸进左边的袖子里摆弄着什么东西,嘴里念念有词。 随着他的唱诵,千羽忽然发出一声长啸,啸声未尽,他的人形消失,化作一只金红色的大鸟,由于身形过于庞大,他的头撞破了屋顶,只有下半身展示在众人面前,占据了殿内绝大部分空地,其余众人被迫挤在一处,无处下脚。 百色千翅鸟抬起一只脚掌,踩向妖皇。 妖皇在地上翻了个身,勉强躲过这一踩。 宁宁之前被聂琛的动作吸引了目光,不知道他想做些什么,后来看到千羽现出原形,还袭击了妖皇,才知道他在施展聂氏的御妖术。 她对着顾玄翼道:「皇上,快让他停止,不能这样!」 千羽如果在这种状态下误杀了妖皇,他的余生必定会在痛苦和悔恨中度过。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顾玄翼看宁宁神色焦急万分,不问原因,直接让聂琛停了下来。 百色千翅鸟凭空消失,原先那个艷若桃李的少年落了地。 千羽愣了片刻,才神魂归位,他脸上露出惶恐的表情,慌张地握住妖皇的手,「母皇,对不起,儿臣不是故意的,儿臣伤到您了吗?」 妖皇道:「千羽,你过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千羽俯下身,把耳朵靠了上去。只见妖皇动了动嘴唇,众人听不见她说了些什么,而千羽却脸色大变,吓得向后跌去,「不,母皇,不能这样做!」 「母皇做错了事,就要承担代价,千羽,我的好孩子,你不该承受这些。」妖皇虚弱地说着,缓缓靠近千羽。 千羽眼眶含泪,一直摇着头道:「母皇,不能这样。」 妖皇眼中精光一闪,蓦地拍出一掌,落在千羽颈上,他毫无防备,就此昏了过去。 「千羽!」宁宁失声喊道,「妖皇,你这是做什么?」 千羽,这名字有些熟悉,顾玄翼回想了一下,这是那只小红鸟的名字!想起那只鸟曾经被宁宁抱在怀中,他双眼微眯,眼中闪现出杀意。 妖皇冷冷望向众人,面上绽放出悽美决绝的笑容,「妖族就算死剩最后一个,也不可能沦为你们的奴僕。」 说完,她仰天大笑,咬破手指,在空中打出一串血字手势,口中念道:「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妖皇弥尝,愿以余生寿命,请妖祖上身……偿我夙愿!」 宁宁见状大惊,后退了一步。妖皇疯了,居然使用召唤术,请先祖上身。 此等法术虽然能召唤到歷代最厉害的先祖,可用过一次后就会灰飞烟灭。妖皇是要和他们同归于尽! 第85章 珠碎 她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结果只杀了…… 轰隆!天空响起一声惊雷。 妖皇原本奄奄一息歪倒在地上, 惊雷过后,一道金光自屋顶的破口处直射下来,她蓦地站起身, 虽灰头土脸,可目不斜视, 威风凛凛, 仍维持着妖皇的尊严。 笼罩在金光中的妖皇如同一尊神像,可她浑身上下杀意凛然, 目光犹如两道冷电,在众人面上一一扫过, 即使是神,也只能是杀神。她怫然道:「辱我妖界者,死!」 第162页 方才的一声雷已经是惊天巨响, 妖皇的这句话冷冷说来,却更加震耳欲聋,一字一字如同重锤敲在众人头上。 宁宁脑袋重得像灌了铅, 头痛欲裂, 简直想一头撞死。她心里涌起不祥之感,若是换作从前, 她的实力弱小,有这样的反应并不算什么。可如今她体内兼有小师妹、圣女和妖皇的法力, 怎么可能如此不堪一击。 再看殿内其余的人, 除了阮天知和惊墨勉强站着, 顾玄翼和聂琛都是口喷鲜血, 互相扶持着才没有倒下,至于其他一起进入殿内的伏魔军则是直接倒地身亡。 不过开口说了几个字,就能置人于死地, 妖皇召唤的力量竟恐怖如斯! 阮天知的内府一阵剧痛,他也是强撑着才没有吐血。他只差渡劫成功即可飞升成仙,就算是仙界最高力量的存在,也不能光凭几句话就让他受到这么重的内伤。 除非…… 「是妖神!」 这话一出,宁宁不仅头更痛了,心口也是隐隐作痛。 这个世界的神族已经陨落,几千年来就没有飞升成神的。可在远古时代,神界才是世上最强的存在。 妖族歷代的最强者,就是存在于上万年前的妖神。 世间没有任何力量能与上古的神力抗争。 弥尝一头长髮散在风中狂舞,眼睛里爬满了血丝,她瞪视众人,目眦欲裂。 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修罗也不会比她更可怕。 阮天知倾尽法力,率先在众人身前设下一层屏障,同时对惊墨喊道:「魔尊!」 惊墨会意,在阮天知设的屏障之内又加了一层保护。 他们不是妖神的对手,不可强攻,只能防守。 「不自量力!」妖皇嗤笑道,手中蓄力,一掌拍向众人。 掌风极劲,殿内之物四处翻飞,猎猎作响,她这一掌却只拍出一半,便停在了半空。 只是半掌,也足以破了阮天知的屏障,几人被掌力震飞,四散落地,纷纷口吐鲜血。 妖神若是全力拍出一掌,站在殿内的这些人,不管是仙尊还是魔尊,都不可能生还。 阮天知在屏障上倾注了所有的法力,因此几人之中,他受伤最重。其实在宁宁的白色屏障碎裂的时候,他就已经受过一次重创了。 但他担心宁宁的安危,没来得及疗伤,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挡下这半掌后,阮天知已经是强弩之末,无力再战。惊墨虽也受伤严重,但还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他单手撑地起身,找到宁宁所在的地方,挡在了她的身前。 而几人之中,唯一站立着的人,居然是聂琛。 他手持一对紫金色铃铛,正好和他手心一般大小,在空中轻轻摇晃。 「叮铃铃,叮铃铃……」 弥尝的右掌停在半途,她望着那对铃铛,幽幽道:「这是什么?」 聂琛肃然道:「就算是妖神,打头也是个妖字,只要是妖族,就要听御妖铃的号令!」 顾玄翼抚着胸口勉强支起半边身子,喝道:「国师,杀了她!」 弥尝仰天大笑,「啊哈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法宝虽好,可也要看在谁的手中,你一个修为平平的凡人,还真以为能够控制我?」 她笑够了,继续道:「不过是限制了我的一只手,就以为自己能够弒神吗?」 她脸上带着嘲讽的笑,一步步慢慢走向聂琛。聂琛脸色大变,使劲摇晃手中的铃铛,还是没能阻止她的脚步。她走的不疾不徐,优哉游哉,甚至还有意无意地活动了下另一只手,证实她确实只有一只手被限制。 聂琛的脸色越来越差,尽管他站的稳稳噹噹,内心早已翻江倒海。 宁宁一直死死盯着他手中的「御妖铃」,她开口道:「国师,把铃铛给我!」 聂琛僵硬地转过头,木然地看着宁宁,像是没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顾玄翼道:「国师,给她!」 弥尝饶有兴致地看着几人在她眼皮底下交流,若是她出手阻止,那对铃铛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到宁宁手里。可她胜券在握,根本没把这几人放在眼里,反而逗猫逗狗一样,有意慢慢折磨他们。 聂琛一向对顾玄翼言听计从,他心底纵使有一万个不愿意交出聂氏的传代之宝,还是朝着宁宁的方向掷了过去。 御妖铃抛到半途就下落,惊墨身上窜出一缕黑雾,将它缠了过来。 宁宁刚将铃铛拿在手上,就听到「咔嚓」一声响,还有顾玄翼的叫喊声:「国师!」 她抬头望去,聂琛的头竟是被妖皇拧断了。 宁宁沉重地闭了一下眼睛,摇起了手中的幻幽铃。 没错,聂氏家主百年前拾得的宝物,正是魔族圣女宁姝清遗失的幻幽铃。 聂氏将它作为御妖铃使用算是歪倒正着,其实也是大材小用了。妖皇有一点没说错,这幻幽铃能发挥多大的作用,取决于使用它的人有多大的能耐。 幻幽铃是圣女的法宝,在宁宁手里能发挥出更大的能耐,更何况,比起百年前的圣女,她身上还多了小师妹和妖皇的法力。 「惊墨,把你的法术传输给我,祝我一臂之力。」 惊墨毫不犹豫,将手按在了宁宁的肩上,为她输送法力。 再加上魔尊的力量。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弥尝发现,那对铃铛在聂琛手里的时候,和别的铃铛别无二致,只是死物。可到了宁宁手中,却忽闪忽闪地发出紫蓝色的光。 第163页 这只能说明一点,宁宁才是它的真正主人。 弥尝不愿承认这是事实,可她的意识开始逐渐模煳,这意味着她的猜想是真的。 她看到宁宁嘴唇翕动,一个声音出现在她的脑海中:睡吧,睡吧,你累了。 她不抗拒这个声音,反而觉得自己很疲惫,真的需要好好睡上一觉。 不,她不能睡! 弥尝勐然惊醒,这个声音分明是宁宁通过幻幽铃给她下达的指令,她很清楚,一旦睡过去,妖神之力就会离她而去,而她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她没时间再和他们慢慢玩,必须速战速决。 弥尝在手臂上撕开一道血口子,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她已经开始头重脚轻,必须在睡过去前,杀了这个女人。 她朝着宁宁急冲过去,宁宁加速摇着幻幽铃,被迫改变指令: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们这里的任何人! 妖皇在距离宁宁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她的手向前抓着,差一点就能触碰宁宁的面门,可是她的身体却无法再前进一步。 宁宁的五脏六腑如同烈火焚烧,她忍不住吐出一口血,再次重复道:你不能杀我们这里的任何人! 阮天知和顾玄翼齐声叫道:「宁宁!」 只有惊墨专心为她输送灵力,尽管他也是心痛难忍,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好疼,好难受!宁宁咬着牙,冷汗直流,整个人都在不停的颤抖。妖神的力量太强悍了,即使她体内有如此充沛的法力,要和神抗衡,依旧是地狱级别的难度。 弥尝心中的恨意如同疯草一样滋生,她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结果只杀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这怎么够! 她看着面前的宁宁和惊墨,这两人是她此生最恨的人,她恨不能饮其血啖其肉。原本可以杀了这个女人,得到她身上的灵力,恢復成全盛状态,如果不是她体内那颗红色的珠子! 那颗红珠子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对啊,那是什么呢? 会不会是她的内丹? 弥尝在心中哈哈大笑,她可没想杀人,只是好奇,想挖出那颗珠子看看而已。 她眼眸微眯,霍地伸出手,抓向宁宁的腹部。 宁宁「啊」的一声尖叫,腹部处鲜血淋漓,血肉模煳。她「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不偏不倚,正好喷在妖皇挖出的那颗红色珠子上。 红色的珠子沾了她的血,一点点融化,最后和鲜血融为一体。宁宁的脸「刷」一下全白了,眼角滚落一颗眼泪,结成同样大小的珠子。 阮天知和顾玄翼都在唿唤宁宁的名字,宁宁却什么都听不见,她看着眼前的妖皇,恨声念道:弥尝,杀了你自己! 腹部不断涌出鲜血,宁宁毫无知觉,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念道:弥尝,杀了你自己! 妖皇彻底丧失了神志,她掐向自己的脖子,「咔嚓」一声扭断。 宁宁转过身,含泪望着魔尊。惊墨面色惨白,沖她微微笑着。 「尊上,尊上……」她的眼泪不停落下,她伸手去接,却根本接不住这么多,只有两颗落在她手心,其他的又滚落到地上。 惊墨温柔地笑道:「傻宁宁,哭什么呀,你赢了,你战胜了妖神!」 宁宁不住摇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到手上的眼泪,她像是抓住救命的稻草,一颗一颗往惊墨嘴里塞。 惊墨轻轻抓住她的手,目光苦涩又柔情,「傻瓜,没有用的。」 他用只有两人的声音说道:「宁宁,我爱你!」 说完,他看了一眼躺在不远处的阮天知。 「阮老头虽然很讨厌,但是算了,就让他代替我照顾你吧。」 宁宁哭得不能自已,她哀求道:「不要,惊墨,求你!」 惊墨伸手抚摸她的脸,爱恋无限地望着她,「我也不想离开你。」说这话时,他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 那颗红色的鲛人泪,是惊墨用元神绑定和守护的东西,珠子碎裂,他的元神也会随之毁灭。 可它原本可以放在一个极其安全的地方。 宁宁忽然间停止了哭泣,她认真道:「尊上,你不会死的。」 第86章 大结局(上) 吟诵 惊墨眸光微动, 不解地望着她。 悽美的笑容在她唇边绽开,宁宁站起身,瞬移到几百米外。 方才妖皇打出的半掌威力无穷, 妖皇宫的屋顶被掀翻,黄金瓦片飞散在四周, 尘土飞扬。宁宁落在一块干净的空地上。她迎风站立, 风姿绰约,一双美目宛转流光, 水波盈盈,说不出的动人柔美, 神情中带着三分倔强三分冰冷。 惊墨有些不安,「宁宁,你想做什么?」 宁宁没有回答, 而是对着天空放声歌唱: 「我将你铭刻,作心上印记。 以挚爱为名,一曲吟诵起。 ……」 凄婉哀绝的歌声迴荡在天地间, 惊动了天上的飞鸟, 它们不忍卒听,纷纷坠落。大殿之外, 正在混战中的人魔妖,听到这歌声, 不由停下手中的动作, 驻足聆听。 他们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歌声, 空灵, 缥缈,缠绵悱恻,歌声仿佛能够穿透人心, 直达灵魂深处。 「海水漫过鱼尾,谁在岸上栖。 鲛人从来独痴心,世人最无情。 …… 一生一次的吟诵……」 唱到这里,悽美的歌声戛然而止,宁宁摸着自己的喉咙,难以置信地望向惊墨。 第164页 惊墨柔情无限地望着她,说出的话却坚定不容拒绝,「宁宁,不要为我吟诵。」 「永远不要吟诵!」 宁宁很想发出点什么声音,可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一如之前封锁星空海一百余名鲛人的歌喉,惊墨也锁住了她的嗓子。 以宁宁如今的修为,惊墨不可能将她终身禁言,可光是短暂让她失声,她也无法再救回惊墨了。 她原本可以拯救惊墨,以她的生命为代价。 进入这个世界后,宁宁最后悔的设定,就是赋予鲛人族「吟诵」的技能。 鲛人族一生中可以选择一人,为他吟诵,一旦吟诵完毕,鲛人余生便会承担此人所有的伤痛,直至为他而死。 这是因为鲛人这个特性,不论是在妖界还是人间,他们都是被抓捕和囚禁的对象。可恶的人类和妖族会逼迫他们会自己吟诵,一旦得到一名鲛人的吟诵,就意味着拥有一次免死的机会。 有些鲛人宁死不屈,受尽折辱而亡。哪怕他们同意了吟诵,大部分也是早早就替吟诵的对象死去了。 鲛人族日渐没落,剩余的数量越来越少,能够寿终正寝的屈指可数。宁宁一直对鲛人族心怀愧疚,正因为此,她才会在魔界见到伊矢时,想要哀求黑雾人救下他。 一百年前,圣女宁姝清也是通过吟诵的方式,为惊墨献祭。 穿越后,宁宁对鲛人的「吟诵」技能深恶痛绝,直至被惊墨禁言之前,她亲自唱响吟诵,才第一次庆幸自己拥有这样的能力。 她原本想为惊墨吟诵。 可现在…… 宁宁重新回到惊墨身边,紧紧搂住他。他越来越虚弱,身体已呈现半透明的状态,残存的法力都在维持自己的元神。 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像一团雾一样在她怀里消失,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这样抱着他。她试过给他传输灵力,一点用都没有。 「圣女,是你在吟诵吗?」 从极远处传来一个女子的人鱼声波,宁宁用声波回应她:「是我,你是……娜笙?」 「是的,我们听到了你的吟诵,都在为你担心。」 宁宁惭愧极了,她曾经在星空海严厉禁止鲛人吟诵,可她自己却先犯了规。 「是。」 「圣女,解开我们的禁制吧,我们会一起为魔尊吟诵。」 「魔尊对我们有恩,如果不是他,鲛人早就灭族了。我们商量过了,愿意一起为他吟诵。」 宁宁果断拒绝,「不可以。」 她是想救惊墨,可这不意味着她愿意牺牲其他人的性命。 「圣女,你如果不帮我们解开禁制,我们还可以用其他方法,如果用了那个方法,必死无疑。」 「一百多个鲛人一起吟诵,或许不会死,你愿意给我们一条生路吗?」 娜笙的声波带着温柔的笑意,却字字坚定。 「娜笙!」 宁宁被他们深深震撼了。仅剩的一百多个鲛人居然都愿意为魔尊而死。 在她笔下,鲛人一族恐怕是最具有赤子之心的生灵了。他们身处泥潭,却始终一层不染。 如果只有一个鲛人为惊墨吟诵,这个鲛人必定会代替惊墨元神破灭。可如果是一百多个,会怎么样呢? 按照能量守恆定律,一百多个鲛人不可能全部死去,可他们的元神必会受到一定程度的损伤。 但是,这里是仙魔世界,哪来的能量守恆? 她不能拿整个鲛人族去冒险。 她被鲛人们爱戴尊敬,他们曾经还想为她吟诵。她一直想为他们做点什么,始终没有机会。现在她法力足够强大,可以保护鲛人族了,她怎么能送他们去死。 宁宁闭上眼,眼角滑落一颗眼泪,她颤声道:「娜笙,我说过,此生都不许你们吟诵,否则视为背叛先祖!」 娜笙笑了笑,「圣女,照你这样说的话,是你先背叛的哟!」 「所以,我们没办法听你的话了。」 「念在从前的情分,求你帮帮我们吧!」 惊墨听不到宁宁和娜笙用声波交流的声音,看到宁宁一直在哭,他伸手抹掉她脸上的泪水,勉力笑道:「喂,最后一次见面,能不能给我留个好的印象?你一直在哭,真的很丑啊。」 都这个时候了,还贫!宁宁不能说话,只能瞪他一眼。她尽力忍住,不让眼眶中的泪珠再滑落下来。 「圣女,快决定吧,不然我们一百多个人,就要用另一个办法了!」 宁宁深吸一口气,「好,我帮你们解开禁制。」她下定决心,如果一百多个鲛人因此而死,她也不会独活。 一瞬间,一百多个鲛人同时唱响吟诵,歌声响彻云霄,传遍四海八方。 田野里的农夫停下手中的活,抬头望着天空。大大小小的鱼跃出海面,就连一辈子捕鱼的打鱼人都没见过这样盛大的场面,可他们同样忘了捕鱼,怔怔地望向歌声传来的地方。方才因宁宁的歌声坠落在地的飞鸟们,再次翱翔九天,在歌声中起舞。 「我将你铭刻,作心上印记。 以挚爱为名,一曲吟诵起。 海水漫过鱼尾,谁在岸上栖。 鲛人从来独痴心,世人最无情。 …… 一生一次的吟诵,将这爱情献给你。 前方路上多坎坷,有我为你遮风雨。 第165页 一生一次的吟诵,从此生命属于你。 为你撑开做天地,愿你无忧也无虑。」 一个人的歌声是悽美,一群人的歌声则是无与伦比的悲壮。 一曲终了,不仅是宁宁,其余听到人鱼歌声的人魔妖皆是怔怔落下了泪。 将生命献给另一个人,为他遮风挡雨,世上真有这样伟大的感情吗? 曾经听过人鱼吟诵的人们,则在心中暗想: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人鱼同时吟诵,这是为一百多个人,还是只为一个人。 究竟是谁,有这样的好运气。 宁宁看到原本半透明的惊墨越来越清晰,重新变回正常的状态。她将他搂的更紧,扑在他怀里痛哭。 惊墨虽死里逃生,脸上却没有高兴的神色,他喃喃念道:「怎么会这样,我明明将他们都禁言了。」 宁宁不停用人鱼声波唿唤娜笙、伊矢和其他鲛人,可是没有一个人回应她。 难道他们真的都死了吗? 「对不起啊,宁宁,没有保护好你的族人。」惊墨歉疚地说道。 宁宁埋在他怀里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重伤倒地的阮天知,终于恢復了法力,他来到宁宁和惊墨面前,蹲下了身。 虽然知道刚才惊墨差点死去,可两人拥抱在一起的这一幕太过刺眼,让他的心难以平静。 惊墨拍了拍宁宁的背,「阮……天知来了。」他习惯性地想喊「阮老头」,可不知为何,看着阮天知落寞的神色,他忽然有些不忍,临时改了口。 宁宁方才一时忘情,此时从惊墨怀里起身,满脸羞愧,她垂着双眸,看向地面。 此时说这些话不合时宜,可阮天知没有时间了。 「宁宁,上次我闭关出来,看到你给我留下的虚影录像,你说……」 「在这世上,能给你幸福的人只有你自己。我想问问你,你现在觉得幸福吗?」阮天知问完这句话,有意无意地看了惊墨一眼。 惊墨被他这么一看,登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宁宁有些莫名其妙,可她知道,阮天知从来不会说些没有意义的话。 她只思考了片刻,便答道:「师兄,我很幸福。」 「那就好!」 宁宁垂着头,看不到阮天知的表情。可她觉得,阮天知的语气并没有多么欣慰,反而,隐隐有些失落。 「师兄真想看到你穿大红喜服的模样,可惜没有这个机会了。」 阮天知温柔的语气陡然严厉起来,郑重道:「魔尊,好好照顾她,否则在天上我也不会放过你!」 惊墨一怔,已经很久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了,「知道了,我会的。」 宁宁心里「咯噔」一下,「师兄,你什么意思,你别吓我!」她以为阮天知伤重不愈,即将归天,立即伸出一缕灵识要探查他的内府。 阮天知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她诧异非常,不是因为阮天知的闪躲,而是她现在的修为不在他之下,怎么会碰不到他? 「宁宁,我要飞升了。」 「啊?」这么突然,宁宁不知该说什么,说恭喜吗。她心中千般不舍,总觉得和阮天知的相处时日太短,恭喜二字在心头徘徊许久,却是说不出口。 怪不得如此轻巧就躲开,原来是他的修为更上一层楼了。 阮天知感知到自己即将飞升的时候,亦是十分惊讶,但很快他就明白了其中缘由。 若不是三百年前小师妹自刎而死,他原本早该飞升了。 宁姝清的死是他无法释怀的心结,他放不下,就不能飞升。 或许是因为一直被他当作小师妹看待的宁宁,终于找到了倾心相爱之人,得到了幸福,他才解开了心结。 心结一解,便是飞升的时刻。 「师兄,我捨不得你。」宁宁最终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阮天知温柔地注视着她,「我也是,可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宁宁,你一定要一直幸福。」 「我……」宁宁眼眶含泪,鲛人族全死了,她怎么可能幸福呢。 可她还是点点头,「我会一直幸福的。」 仙尊,你放心飞升吧,不要牵挂我。 阮天知又看了一眼惊墨,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没有多说什么,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我走了。」 阮天知最后一次握了握宁宁的手,松开手的时候,他的身体轻盈如风,升向天空。 宁宁的目光始终跟随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苍穹之中。 尽管惊墨陪在她身边,宁宁的心还是空了一块,「唿唿」漏着风。 鲛人族的灭亡,让她无法原谅自己。 惊墨默默搂着她,不发一言,他比任何时候都更体贴。 「圣女!」微弱的人鱼声波钻入宁宁的耳朵,她差点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娜笙,你还活着,你怎么样了……其他鲛人怎么样了?」宁宁激动不已,她捂着嘴,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娜笙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她:「我们都还活着,只是有些虚弱,方才吟诵完后,我们全都昏了过去,我和伊矢都醒了,其他的鲛人也在陆续醒来。」 伊矢的声波也传了过来,「圣女,我们赌对了,一百多个鲛人一起吟诵,果然不会死。」 他语气轻快,「不过我们现在都很虚弱,可能要在星空海养老了,希望魔尊别赶我们走。」 第166页 宁宁赶紧把这个消息转述给惊墨,他一直神色凝重,得知鲛人们都还活着,才露出笑容。 她又和他们聊了一会儿,确认大家都安然无恙,才不再用声波交流。 宁宁卸下心口的巨石,靠在惊墨怀里闭目养神。 阖上眼没多久,她再次睁开眼睛,看向千羽的方向,他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抱着妖皇的尸身发呆。 宁宁走到千羽身边,「千羽,对不起!」 千羽神色木然,摇了摇头。 惊墨道:「千羽,休战吧!」 千羽和惊墨同时下令让妖兵和魔将鸣金收兵,宁宁也说服顾玄翼让伏魔军停止战斗。 顾玄翼早已被赶来的伏魔军扶了起来,几个聂家的中年男子正在给他治伤。 宁宁道:「希望皇上再答应我一件事,除非妖族主动害人,否则伏魔军不再猎杀妖族。」她知道伏魔军成立,就是为了捉妖御妖,现在「御妖铃」回到她的手中,聂氏已经不可能将妖族收作傀儡,但她还是希望得到皇帝的一句保证。 顾玄翼道:「朕答应你,妖不犯人,人不犯妖。」 惊墨说道:「魔族也一样。」 宁宁弯腰对两人道谢。 千羽冷声说道:「既然如此,就请各位退出妖界,我也会管辖好妖族,不让他们离开妖界半步。」 宁宁深深看了千羽一眼,她有许多的话想对他说,可她知道,千羽不会想听。是非对错,难以分清,可她与千羽不可能和从前一样了。 伏魔军和魔将们一齐撤离了妖界。 宁宁唏嘘不已,不过短短两日,却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早知如此,她绝不会来到这个地方。 顾玄翼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可还是忍不住问道:「姝儿,你愿意和朕回宫吗?」 宁宁摇了摇头,「皇上,希望你废了我的皇贵妃之位。」 「还有,我叫宁宁。」 顾玄翼苦笑,「好,宁宁,你不再是大庄的皇贵妃,你自由了。」 宁宁目送顾玄翼和伏魔军离开。惊墨站在她身旁,道:「宁宁,我们去星空海看看鲛人吧。」 宁宁回头望着他,「好!」 第87章 大结局(下) 为了你,会有的 宁宁和惊墨回到星空海时, 海面上风平浪静,没有一个鲛人探出头来,可海里的「星星」却肉眼可见的变少了。 她低头思索了片刻, 对惊墨道:「尊上,你能不能打我一下?」 惊墨:? 就从没听过这样离谱的要求。 「呃……」宁宁也觉得很怪异。她解下髮带, 从中取出几十颗鲛人泪, 「我想凑够一百二十三颗。」 惊墨看着这些蓝色的珠子,心脏好像被人用力握了一下, 阵阵疼痛。 这都是她为他落下的泪。 他在每个月十五都会来星空海泡澡疗伤,自然清楚鲛人泪的奇效, 也知道鲛人的眼泪耗费心神,不能多流。 他一言不发,摊开手心, 几十颗蓝色珠子浮动在他掌心上方,渐渐融合,变成一颗大珠子。 宁宁的眼睛瞪得直直的, 还没出声询问, 又看到那颗大珠子碎裂成许多颗小珠子。 她数了数,正好是一百二十三颗。 其实, 以她现在的状态,再多「生产」一些鲛人泪, 也没有问题。 既然惊墨不愿意…… 宁宁心想, 她下次悄悄地过来, 再给他们就是了。 两人一起跳进海中。或许是法力大增的原因, 她之前并不记得路线以及娜笙抄近道时打的手势,可下海后脑中却自动生出了地图,指引着她找到了海底宫殿的准确位置。 宫殿的大门紧紧关闭着, 这次没有其他鲛人带路,宁宁只能自己游过去,把她人鱼的身体镶嵌在大门中央的凹槽之中。 每次进到海中,她的双腿会自动变成鱼尾,身上的衣服也会简化成适合人鱼的服饰。整体而言,十分清凉。 本来她和惊墨同行,已经十分羞涩,全程都不敢和他对视。现在她又在他面前凹造型,更觉得羞耻万分。惊墨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忍不住道:「尊上,你能不能别看我?」 惊墨微微笑道:「抱歉,眼睛不听话。」 宁宁飞快地凹完造型,门一打开,她就利落地游进门内,甚至想关上门,不让惊墨进来。 要不是因为可怜的鲛人们刚对惊墨吟诵过,她一定会把他留在岸上。 一进到宫殿之中,宁宁就见到鲛人们依偎在一起,两两作伴,正在餵对方吃海里的鲛人泪。 他们见到两人,皆是吃了一惊,纷纷要起身行礼。宁宁让他们别动,将一百多颗鲛人泪散发到他们手中,每人一颗。 娜笙举起那颗蓝色珠子看了看,不确定是不是鲛人泪,它比其他的鲛人泪略小一些,也更加晶莹剔透。 有鲛人接过后什么都没问就吞了下去,原本萎靡不加的几人,精神顿时好了许多。 娜笙深深看了宁宁一眼,也吃下了这颗珠子。 宁宁和惊墨分别探查了众人的内府,为他们输送灵力和调息。随后,惊墨又请来魔界医术最高的巫医为他们诊治。 巫医们看过后,说鲛人们魂力受损,极易受伤和死亡,必须细心调养呵护,不能受到半点风吹雨打。 惊墨加固了宫殿的防护,派人搜寻各种天材地宝,宁宁更是直接住在海底宫殿,贴身照料鲛人们。 第167页 只要惊墨不在,她就偷偷地掐自己,挤出几滴眼泪,加到药材之中。鲛人泪本来就是极好的疗伤圣药,她的眼泪更是箇中翘楚。 但是后面她偷偷流泪的机会越来越少了,因为惊墨只要有空就往这跑,还派了许多侍女过来,表面说是照顾鲛人们,实际是盯着宁宁有没有偷偷挤眼泪。 娜笙也时常劝她,不要过多流泪。 一晃两个月过去,鲛人们虽然身体依旧虚弱,可气色恢復了许多,宁宁也终于放下心来。 这一天,惊墨接宁宁到魔宫居住。 一路上都是暗沉的黑红二色,回到明亮温馨的蓝白色卧房,宁宁心中感到十分温暖。她看着窗户的方向,想起上次离开时,惊墨问她有没有推开窗看看。 她走到窗边,窗外是一大片盛开的花朵,红色的玫瑰,粉色的风信子,蓝色的绣球花,紫色的丁香花……这些花朵迎风摇曳,开的如火如荼。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花? 她探头朝更远的地方看去,发现除了她窗下这一片,其他地方都是寸草不生,一朵野花都没有。 「尊上,这是?」 惊墨道:「这是我为你种下的花。」 「可是普通的花朵无法适应魔域的环境,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仔细看看。」 宁宁观察这些花,才发现它们的根虚浮着,被一圈奇异的红色火光所包围。 「我用法力维持它们的生命。」惊墨轻声道,「宁宁,我的法力会越来越高强,魔域……也会越来越明亮。」 宁宁微笑着点点头,「现在就很好了。」 惊墨上前一步,含笑望着她,「告诉我,你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宁宁沉思了一会儿,答道:「我想要活很久,很久。」 惊墨的笑意微微凝滞,随后,他更加温柔地注视着她,「宁宁,你真好。」 「啊?」她想活得更久,跟她很好的关系是什么? 惊墨郑重道:「我会成为魔神,与你共享寿命。」 共享寿命? 神可以和伴侣共享寿命,他这是在向她求亲? 这两个月来,宁宁忙于照顾鲛人,两人没说过什么海誓山盟。可在宁宁对他吟诵时,她就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这个求亲未免草率了些。 她弯起嘴角,故意难为他,「尊上,这个世上已经没有神了。」 这时,一束束烟花沖向天空,在黑暗中炸开,声声脆响,流光溢彩。绽放过的烟花犹如天女散花,花瓣洒落在夜色之中。 惊墨在阵阵噼里啪啦声中,一字一字说道:「为了你,会有的。」 他将宁宁拉过来,揽入怀中,宁宁靠在他的肩膀上,望着天空绚丽的烟花,在心中默念: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 第二日,六界都收到一个消息:一百多名鲛人为魔尊唱响了吟诵。 宁宁起初感到十分惊讶,略微思索后她明白了惊墨的用意。他现在身负一百多条性命,干脆把消息放出去,让大家都知道魔尊拥有一百多次寿命,相当于打不死的存在。 这样,就没有人敢来招惹魔界,他也可以尽量避免受伤,专心修炼,尽早成神。 惊墨若是修炼成神,为他吟诵过的鲛人们,元神也可以恢復如初,甚至还能得到神的眷顾,拥有更加长久的寿命。 宁宁没有再回过天胥门,只用通灵副镜连通主镜,和掌门深谈了一次。 魔界一向被修真界视作邪恶的存在,宁宁没有说自己在魔域,只说自己会在外云游四方,不再回宗门。但天胥门一旦有难,她无论身在何方,都会立刻赶到。 范虚对她的话没有过多惊讶。仙尊飞升当日,范虚就在梦中得到了消息。阮天知暗示过,宁宁有了新的归处,很可能不会再回到天胥门。 宁宁和灵素用传讯符聊过几次。灵素很羡慕宁宁可以在外游山玩水,时常问她何时回来。 此外,宁宁还和惊墨一起去了西疆草原。 她再次见到阿拉黛,还参加了阿拉黛和阿布卡的婚礼。 阿拉黛看见和宁宁一起来的是惊墨,还把她拉到一边,悄悄问她:上次那个白衣公子怎么没来。 宁宁回答她:他回到天上当神仙了。 三个月后,六界再次收到一个消息:魔尊即将成婚。 拥有「不死之身」的魔尊给各界之主带来了莫大的压力,就连一向孤高的仙帝也派仙使送来了一份贺礼。 宁宁在收到贺礼时,惊喜地发现,其中夹杂了一份仙尊给她的礼物:那是一顶由百颗夜明珠制成的凤冠。 她拿出凤冠的一剎那,夺目的光彩充满了整间屋子,白光照亮了漆黑的魔域,就连常年笼罩在天上的黑云都被驱散了许多。 鲛人泪也能照明,可宁宁从没见过如此明亮的夜明珠,它们就像是天上的月亮,能驱走一切的黑暗。 她在心里默念:谢谢仙尊,我很喜欢。 冥王送来的贺礼是一整套夜光杯。宁宁想起自己在冥界的那几日,曾经摔坏一只夜光杯。虽然知道这宝贝祭轨还有许多,宁宁还是由衷地在心中跟他道了谢。 他能从自己钟爱的宝物里,拿出一样送给他们,已经算得上很慷慨了。 宁宁最不敢看的是千羽的礼物,她原本以为千羽不会送礼的。礼品是一个盒子,上面写着三个字:给宁宁。她犹豫了许久,还是打开了它。 第168页 盒子里面只有一根羽毛。 看到这根羽毛,宁宁却忍不住眼眶含泪,那是百色千翅鸟身上的羽毛。 无论何时何地,她只要拿出这根羽毛,就能找到他。 就跟从前一样,他永远都在。 惊墨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宁宁在默默拭泪。他假装没看到,把手中的箱子放在桌子上,「暴君给你的。」 宁宁万万没想到,她居然还能收到顾玄翼的礼物。 他们怎么会找到魔界的入口? 经过惊墨的一番解释,宁宁才知道原来是之前伏魔军抓过几个魔,这次特地放他们回来,替他捎上一份贺礼。 箱子里是一沓制书,宁宁一张张看过去。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玄宁六年九月十二日起,准年六岁至十五岁及笙女子入学念书,父母需按律送女读书,各地书院不得无故拒招。故兹诰示。」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玄宁十二年九月十二日起,准年满十五岁女子入朝为官,各地官员需举荐当地的优秀女子入朝。故兹诰示。」 ……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玄宁十六年九月十二日起,准女子与男子一同做工应卯,月俸与男子同享,东家不得剋扣。故兹诰示。」 …… 整整一沓诏书,颁布的都是对女子有利的法令。 宁宁看完后,怔了许久。她跟顾玄翼说过的那些话,他竟然都听进去了。 在这盛世之中,他愿意给女子们一个机会。一个不依附男子,自立自强的机会。 惊墨在一旁查看其他的贺礼,一边看一边摇头,除了仙帝的贺礼跟他能沾点关系,其他人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悄悄看了宁宁一眼。他这未来的夫人,还真是遭人喜欢。 他默默地想:枭城的城门得多加几层防护。 良久,宁宁回过神来,「惊墨,我想给皇上写封回信,可以让那几个魔,再帮我送信吗?」 惊墨早就不让她称唿他「尊上」了,从前明明是他要求她喊的,后来又说太有距离感,不够亲密,逼着她喊「夫君」。两人尚未成婚,宁宁喊不出口。 惊墨又缠着她,让她喊他「墨郎」。 宁宁私下里偷偷喊了几次,觉得太肉麻,还是叫不出口。 最后,宁宁决定直唿其名。 惊墨听到「皇上」两个字就皱起眉头,「他们好不容易才被放出来,谁还愿意回去。」 这倒也是。 「是我思虑不周。」 惊墨看她有些失望,心里一阵不痛快,他口气僵硬地说:「最近有几个魔侍正好想去人界逛逛,我问下他们,愿不愿意帮你送。」 后来被点名的魔将,纷纷表示:我啥时候说过要去人界? 宁宁笑道:「太好了,我现在就写。」 顾玄翼难得做了件大好事,她要写封感谢信,替大庄的女子好好谢谢他。 惊墨摸了摸鼻子,漫不经心地问:「其他那些,要不要也写封回信?」 宁宁眼眸一亮,「可以吗?」 惊墨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移开目光,不自在地说:「还有几个魔将想去仙界、妖界、冥界……岂有此理,他们是不想在魔界混了吗?」 后来被派去这几个地方「游玩」的魔将,一把鼻涕一把泪向魔尊表忠心:尊上,我们真的没说过要去这些地方啊,除了魔域,我们哪都不去! 宁宁勾起唇角,「惊墨,你真是太好了!」 她高兴地靠近他,在他紧皱的眉心上印下一个吻。 惊墨的眉目舒展开来,他不知餍足地望着宁宁,道:「还要!」 「不行!」 「惊墨,你别耍赖,我还要写信呢!」 半个时辰后。 「你快走开,不许再亲我啦!」宁宁叉着腰,气唿唿地说。 自从两人互相确定了心意,每个月的十五,宁宁想用眼泪为他疗伤时,都被惊墨拒绝了。 宁宁很坚持,表示他如果疼痛发作,都是鲛人们受罪,她可不捨得。 惊墨一脸坏笑,道:除了眼泪,还有别的法子,可以治他的伤。 说完,他就抱着宁宁狠狠亲了起来。宁宁被他亲得有点懵,反应过来后立刻假装自己很生气。第二天她找娜笙确认,得知他们十五当日都没有疼痛的感觉,她才装模作样地原谅了惊墨。 尽管两人已经确定了婚期,宁宁还是表现得「很小气」,只有每个月的十五那天,才允许惊墨亲一亲她。 现在惊墨违反她的原则,她又开始耍起了小脾气。 惊墨指指自己的脸,又指指自己的唇,「这里,还有这里,亲一下就放过你。」 宁宁扭扭捏捏地靠近他,距离他的面颊越来越近。 她凑近他耳边,软糯的声音说道: 「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