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劫》 第1章 法庭外面 早上七点钟,离开庭还有两个小时,但在法庭外面早已挤满了黑压压看热闹的人群,他们想亲眼目睹一个名叫吕妙欣的真实容颜。 吕妙欣在天水城干出了一直挣扎在底层社会上众多人们连想不敢想的事,不,这样的手段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都没这个胆识。这件事在天水城引起的震动不亚于七级——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用一杯冰咖啡把天水城富甲一方的苗哲杰千金苗静香给毒死。 苗静香不是一般人,是赫赫有名的服装设计师,父亲是鸣优公司的总裁,老公江浩是天水医院引荐特聘的海归医学专家。一个有着大好前途和拥有幸福家庭的女人,因跟许久未见的好姐妹团聚,喝了吕妙欣为她点的冰咖啡当场死在咖啡屋里。 为了打赢这场官司,苗家不仅花重金聘请了在天水城律师行业大名鼎鼎的律师,而且还特聘了全国着名犯罪心理学专家和刑事相关专家来坐镇。 这样高标赔的官司在天水城法院还是第一次上演。生活在天水城的吃瓜群众,对这场精彩又值得期待的官司谁不想亲眼目睹!要是能有机会到法庭内站一隅旁听,都能让他们倍觉得有面子。虽然这些吃瓜群众的身份只限于站在法庭外面,但即便这样,依旧让许多民众慕名前来观望。 一大群靠笔杆子吃饭的记者,也早已把相机挂在脖子上,随时等着抢下轰动天水城令人们津津乐道的第一手新闻。 在这黑压压的人群中,有两位年纪不同的女人成了人群中的焦点,无论是穿着,还是气质,都与其他围着看瓜群众不同。更主要的是她们的身份显赫。 她们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是截然不同。年轻的女人,大概二十五岁左右,浑身散发的美就如春天中的柔柳般,让人看了,顿生起爱怜之心;另一位年纪稍大,气质完全跟年纪轻的相反,已有五十岁的她,仍风韵犹存,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岁月似乎对她好像很宽容,未曾在她的身上留过痕迹似的。 年纪大的两眼流露出的眼神跟她的打扮有点不符,她的打扮是华贵而雍雅的,但流露出的眼神却比阴沉的冬天还要忧郁,即便这样也无法掩盖住她身上散发出浑天而成的沉稳干练气质。 她们俩站在人头攒动的人群中,哪怕她们安静低调,身上所散发出的气质和她们的身份都无法在普通人眼里湮灭,反而成了在此等待看热闹人群中最引人瞩目的对象。几乎所有好事者都把眼光凝聚在她们的身上,就连她们一分钟眨了多少次眼睛,都被人们掠入眼中。 大多数围着看热闹人群的脸上都是一幅云淡风轻,嘴上不停悄声议论着从不同渠道获得对这件事的各种八卦,他们自认为已经把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但他们的议论声还是清晰无比地飘进,站在离他们只有半指宽的陌生人的耳朵里。 她们两个愁容满面,与周围的人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光鲜亮丽的衣服更是把她们藏在内心的不悦泄露无遗。年纪稍大的那位双眼死死地盯着路口,脸上涂着一层厚厚的胭脂粉都未能遮掩住她内心地愤怒。 法院门口防止被人群围堵住,两排警察早已像两排笔直的白杨树一样立在法院门口。一辆警车从门外缓缓地驶进来,所有围观的群众都把目光齐刷刷地对准警车。个子矮的,为了不错过今天来此的目地,伸长脖子,踮起脚尖,但依旧未能如愿,跳入眼睛里的全是一个个圆圆的头顶。个子小的,脑子灵活的,猫着身子迅速在人群中穿梭,想从中寻得一块没人的地方,可惜无论他钻到哪,看到的都是一条条粗的、瘦的、长的、短的腿。整个院子除了人多外,再也找不出第二个特征了。 警车一停下来,车门还未打开,早早候在法院门口的记者架着相机蜂拥而上,对着警车就是咔咔地拍。 两位男警察率先下了车,用手把围在警车门口的记者象征性地推了推,记者们也象征性地往后倒了几步,就这几步,早已不知踩中了多少排在他们后面的脚,他们的后面早已围着一堵看不到尾的人墙。 警察有点失去耐心地大声嚷了起来:“再退。”说的时候,张开双臂,像个加宽的衣架似的拦在挤挤挨挨的人群中,给警车和人群中间留出一条大约一米间的距离。 这时警车门才缓缓打开,率先下来的是一位女警察,接着就是一位年轻的女人,穿着一件白衬衣,头上扎着一个麻花辫。面带愁容的从警车上下来。这个女人正是很多群众早早就来法院门口翘首以盼,想亲睹其芳容的吕妙欣。 吕妙欣跟所有普通女人一样,她的脸上、身上并没有有异于别人的特征,但依旧引起当地民众想看她的兴趣。 等候多时的围观群众对此案的痴迷不亚于苗家人。他们个个伸长脖子,踮起脚尖,想从挤挤挨挨的人群中看清这个女人的样貌并从她的身上找出独特之处,可惜大部分人只是心怀这样的念想而已,站的位置太远,根本没完全看清吕妙欣的真实容貌,跳入他们眼帘的都是圆的、扁的、尖的、长的,各式各样的后脑勺。但一点儿也不影响他们来此的心情。 吕妙欣面对记者手中相机咔嚓咔嚓不停地闪光点和他们提出各种犀利刁钻的问题。没有一丝的意外,这件事在她来法院之前,早已如春天的风一样吹遍整个神州大地,她不见经传的名字也早已聒噪满城。她也深知自己的处境,即便有巧舌如簧的本事,也无法一时半会把自己不明缘由就陷进这个她做梦都想不到的漩涡中。 都说祸从口出,但有时祸是从空中飘过来的。吕妙欣做梦都没有想到,她满身疲惫回来这个生养她这个地方的第一天,迎接她的不是她脑海里预设好开启新的人生,而是摊上让她理不清道不明的牢狱之灾。 一向观点鲜明,言语犀利的记者早已按奈不住内心已久地期盼,他们没能有机会近距离靠近吕妙欣,但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提问的机会。 第2章 公冶非罪 一位年轻的记者率先提问:“吕小姐,冰咖啡里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平静中带着忧郁的吕妙欣听了,还没说话,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从她哽咽地说话声中可以看得出来,她极力地克制住内心的悲伤:“我没有下毒,静香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会对她下毒?” “那你说说,那杯冰咖啡里的氰化钠是谁放的?” 吕妙欣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痛苦,她哭了,带着哭腔哽咽地说:“我不知道。” 靠笔杆子混饭吃的记者向来就没有同情心、同理心,他们要的是别人无法挖掘到的鲜奇材料,他们的问题一向都是尖锐与刁钻的。对于吕妙欣崩溃的情绪他们压根看不见。 “苗静香在微态度咖啡屋里出事,屋里就连跟她不相识的人都围上去帮忙搭救,唯有你站在她的面前无动于衷,你是不是早就等待这样的结果?” “据围观的群众反映,你当时在场没有一丝的惊讶,嘴角还露出狡黠的笑容。你当时看到了自己的好友如你想的一样倒下,心里是不是特么很高兴?” “你这次特意回到天水城的目的是不是达到了……” 记者们各种犀利无比的问题铺天盖地飞入吕妙欣的耳朵里,他们这种反问式地提问,答案不答而明。 吕妙欣如行尸走肉般地被两位女警员架着往法庭里走,对于记者抛出五花八门的问题,一开始由愤怒变成了麻木。 早已候在人群中,备受瞩目的两个女人一下子冲了出来,像泥鳅似地钻到了吕妙欣的跟前。年纪稍大的女人,双手揪住吕妙欣的衣领怒喝一声:“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还我女儿的性命。”说完,举起右手朝吕妙欣的脸上重重打了一巴掌,手还没挨到吕妙欣的脸,就被一旁站着的女警给遮挡住了,手掌落在女警的手臂上。 打人的妇女不是别人,是苗静香的母亲毛志梅。面对女儿突然离世,她怒火攻心,早就候在人群里等候吕妙欣的到来,好好打一顿出出气。 毛志梅第一次没能得手,不甘于就此罢手。她又冲过去,被站在一旁的一位女警死死地拽住。苗静香的母亲一边挣扎一边吼道:“放手,我要亲手把她给杀了,给我女儿报仇。” “胡闹。”一个男人在人群里大喝一声。愤怒得有点失控的毛志梅被这一声给喝住了,她极不情愿地把身体闪在一边,让警察把吕妙欣带离人群,带进法庭。 男人紧接着温和地说:“艺文,把你干妈带回家休息。” 大喝这一声的不是别人,正是天水城富甲一方的苗总,也是苗静香的父亲——苗哲杰。 “我不回家。我要亲眼目睹贱女人受到法律裁决。”毛志梅面对丈夫地劝说,厉声回应着。 围观的人群中,看到此场景,个别人忍不住发出吃吃的笑声。在天水城,苗哲杰是出了名的妻管严。别看苗哲杰是有名的企业家,在社会上呼风唤雨;在公司里,像一条威风凛凛的龙;在家里,像一条毛毛虫。别看他在鸣优公司里说一不二的强硬作风,但实际上公司很多大额的支出必须经过毛志梅点头才可以。 人们始终不明白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竟也藏着如此软弱的一面。 吕妙欣被两位警察安全地护送到法庭里,法庭左边的观众席位上早已坐满苗家人和亲戚朋友。而右边观众席位上只坐着两个人,一个坐在最前排,一个坐在最后排。坐在最前排的是吕妙欣的哥哥吕安达,坐在最后排的是天水城警局的刑警大队队长苏明。 庭审还没开始,光从坐在陪审团冰火两重天的气势,庭审结果不揭而晓。。苗家在天水城一向说话是无理赢三分,凭着苗家雄厚的资产和在天水城所拥有的人脉资源与势力,他们聘请了全市最着名的律师汪扬风为死去的苗静香辩护。 站在被告席上的吕妙欣,被原告汪律师咄咄逼人和各种叼钻地提问,几次忍不住悲伤的当庭痛哭。虽然她内心无比痛苦,但面对汪律师地提问,都一一给予了否定的回答。 在法庭上,吕妙欣一直否认她在好友的冰咖啡里放氰化钠,原告律师也拿不出直接有力证据证明苗静香就是被吕妙欣毒死的,但经过两位特聘的心理学专家和刑事相貌专家一番言论后,这桩漏洞百出的案子最终以宣判监禁吕妙欣二十年的结果而落下帷幕。 当法官在法庭上当场宣读对吕妙欣的判决时,吕妙欣几近歇斯底里地抗议:“我不服,我要上诉。苗静香不是我害死的。” 她凄厉地喊叫声久久地回荡在法庭里,敲击在每一位坐在法庭上的耳朵里。几乎苗家人听了法官的宣判结果后,脸上都露出了满意的表情,觉得吕妙欣罪有应得。唯有苗静香的老公江浩,听了这样的宣判,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变化。好像这样的宣判他早就预料到似的,又或许他对这场官司的结果压根就不在意。他异乎平静的神情与坐在他周遭高兴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坐在法庭右边观众席上的吕妙欣哥哥听了法庭对妹妹地宣判,心里像针扎一样,几次他都想从椅子上站起来,但每次屁股只离开椅子不到半公分又重新重重地坐在椅子上。因为他作为陪审人员,没有发言权。他即便不相信唯一的妹妹杀人这个事实,但也只是爱莫能助。他屡次站起来,又不得不屡次强迫自己坐下来,因为他即便现在当场扯着嗓子吼出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对法庭上的妹妹依旧无济于事,反而被法官以自己不遵守法庭的规章制度,驱除出法庭外,所以他只能坐在椅子上,默默忍受着锥心的疼而无能为力。 坐在吕妙欣哥哥后面隔着几排椅子的苏明,他对这场表面看似公平,实则暗藏着破绽百出地辩护,心里揪得跟一根拧成的麻花绳一样。作为主办案人,他对这起毒咖啡案件始终觉得疑点颇多。坐在法庭上,眼睁睁地看着法官,用重重的木槌敲着桌子,把案子尘埃落定。他也无法说服自己放下内心的疑问。 面对心中的疑点,苏明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突破点,拿到有力的证据来为吕妙欣洗清罪名。那么是谁害死天水城富甲一方的女儿呢?真正的凶手又是谁呢? 第3章 空空如也 苏明是最后一名走出法庭,他站在法庭门口,看着渐行渐远载着吕妙欣的警车在视线里消失,围着看热闹的群众也像潮水似的随着警车的离开而慢慢退去。一种挫败感深深地涌在心头,一件被尘封在脑海多年的案子也随即飘浮出来。 这桩案子不仅是副院长死得蹊跷,就连接手查这个案子的警察也是意外连连。到了最后,因外界的因素太多,不得不终止查办这起案件。 五年前,局里接到了天水城三甲医院的报警电话,一名副院长因上夜班时喝了一杯冰咖啡莫名死了。从他喝过的冰咖啡里检测出了氰化钠,但对杯里的氰化钠从哪里来,至今还没查出来。因为死者家属信奉某种宗教,所以死后不同意尸检,他的死因至今还是个谜。是不是咖啡里的氰化钠中毒而丧命还是别的原因?因为死因无法确定,所以案子最后不了了之。时隔五年,俨然成了一桩未解的悬案。 五年前的有毒冰咖啡案子不是苏明办的,他因参与了侦办另一桩谋杀案而无缘这桩案子,但苏明从同在一起办案的同事嘴里得知这起颇令人费解的案件。 这两起案件时隔五年,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冰咖啡中毒,神相似又有区别。两位死者都因宗教信仰问题不能尸检,无法确定死者真正死因问题。这两起案子会不会存在某种关联?苏明一边思索,一边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下法院的台阶。 苗静香这起案件得追溯到一个月前。 早上十点钟,一架飞机在天水城飞机场降落。旅客们陆续有序的从飞机的舷梯上下来。走在旋梯最后一位的是名叫吕妙欣的女人,年龄大约二十七八岁,穿着打扮算不上时髦,但得体大方。 她自从19岁考上大学的那一年开始,便离开了从小把她养育大的天水城这片故土,虽然期间也偶尔回来,但这十六年来,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走在飞机的旋梯上,放眼眺望,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故乡,心情像打翻五味杂陈的瓶子似的。要说一个时隔十几年又重新回到熟悉故土的人,心情应该是激动和喜悦的。但吕妙欣没有,看着阔别已久、日新月异得陌生的城市,心里竟有点空落落的感觉。 她瞄了瞄接机廊道上一个个翘首企盼的陌生人,黑压压的人群没有一个是来接她的,这也是她早就意料得到的。因为此次踏上故乡之土,并不是衣锦还乡,甚至是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不得已的选择,所以她不想把此次的行程告诉太多的人。 人的内心明知道现实是残酷的,但依旧保留着莫须有的美好念想。她还是忍不住满眼期待看向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想从中寻得熟悉的身影。她在无比渴望中,孤独地拉着行李箱,随着人流落寞地走出了机场。 这里虽然有她熟悉的气息,但她的内心早已像一株漂浮在水面上的浮萍。哪里都可以落脚,却又是哪里都不是她心中想要的落脚地方。家早已随着父母的离世,变得只剩下记忆中熟悉的名字。有一位疼爱自己的哥哥,嫂子每次见到她虽没说一句难听的话,但那嫌弃的眼神比没说出嘴里的话更让人难受。 十几年来,事业的不顺心,感情的不如意,早已把她内心的快乐消耗殆尽。她平静的脸上始终无意识地流露出淡淡的忧愁,做梦都想不到,带着满身伤痕回到生她养她的故土,拥抱她的不是她所追求的新生活。 她原以为带着满身的伤痕回到故土,重新开始,让自己余下的年华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等待她的是一场令她有嘴说不清,二十年的牢狱之灾。如果不是别人的企图太过于明显,露出破绽,吕妙欣这辈子都成了无辜的替罪羊,蹲守在监狱里。 她在路边伸手拦住一辆过往的士,直接来到了昨天在网上提前预定好的左岸酒店。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苗静香的好友朱艺文打来的,说下午在咖啡馆相聚的时间,由原来的两点半改为三点钟,因为苗静香下午有个发布会。 吕妙欣还想通过电话多说几句关怀的话,但电话那端早已传来嘟嘟挂断声。心里多少被这种新闻式的通知电话扰得不美,但这种不良的情绪很快就消失。自己一无所有地回来,想要重新在工作上扬帆启航,全仰仗即将好久未见的闺蜜在自己未来事业地提携与帮扶。 人在落魄时,除了活得低微外,就连自卑都不配,更不要说是生气。 苗静香现在在天水城是风云人物,她的事业如火如荼,爱情美满。她的父亲算不上全国首富,但在天水城是富甲一方,她父亲创办的鸣优公司在天水城无人不知。苗静香从小就生活在优渥的家庭里,完美遗传了她父亲的基因,小时候就展示出对服装独特的审美观。高考时,她直接报考了远在龙城的一所服装设计学校。 也就是在那里,她与吕妙欣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同学及闺蜜。虽然吕妙欣也是在天水城出生和长大,但两人家境悬殊,虽同在一个地方出生长大,但她们在上大学之前的生活与学习也未曾有过分毫的交集。 上大学后,两人所学的专业虽不同,且家庭背影相庭径远,但一点儿也不影响两人在大学真挚纯洁的友谊。她们在校园里星星相惜,在学习上互相鼓励,在各自追逐梦想的路上互相支持,在生活中互相帮助,在困难中互相扶持。 回忆总是美好的,也是短暂的。出租车就在吕妙欣思绪乱飞时,疾驰来到了左岸酒店。左岸酒店其实算不上酒店,它只是一家普通的青年旅社,在决定订这家旅社之前,吕妙欣可谓是思虑再三、货比三家后决定的。 不是她挑眼花,也不是她对这家旅社情有独有钟,而是囊中羞涩。在挑选暂时的栖身之地时,优先考虑的是价格方面,其次才是居住的环境。最好是能如心里想的那样,花最少钱住最舒心的旅馆。世界上的事从来就没有两全其美。如果有,那也是在心里臆想出来的罢了。 第4章 事不顺遂 吕妙欣为了挑一间花最少的费用,就能享受到居住最舒心的旅馆,可谓在网上花费了很长时间。她在网页上不知翻看了多少次,也浏览过网上各形各色的酒店,但都因价格跟她心里预期有所差别。所以,挑来挑去,她虽对左岸酒店有点不满意,但自己财务实力又不允许有过多的选择余地,最终还是把目光勉强地定格在左岸酒店的网页上。 虽然网页上无论是图片,还是文字都把左岸酒店描述得尽善尽美,但毕竟是商家在网络上进行营销的一种最有效最直接的方法。最能描述左岸酒店真实情况的就是评价栏那几个字——环境差评。从客人留下的这几个字不难看得出酒店环境差人强意。 囊中羞涩,哪怕能提前预期出旅社的不如意,也不得不做着无奈地选择。最起码它能让自己暂时有个栖身之地,总比流落街头强。人总是在迫不得已的选择余地下,寻找出自我宽慰的理由来安慰自己。 挂在网上的左岸酒店不仅在价格上比其他的酒店还要美丽上好几倍,且供给旅客居住的方式也是多样的,有混住的,有单间的。 吕妙欣在混住与单间之间进行权衡与对比,因为这关乎着她口袋里那几张轻如鸿毛的钞票。好几次她都把鼠标放在单间上,但心里一跟混住的价格对比,她内心的想法就动摇从而放弃。 当她把鼠标放在混住上时,脑海里又浮出太多让她没有安全的想法。毕竟选择混住的人,都是跟自己一样活在社会底层之人,如果能有幸遇到心善之人,还能保平安;要是碰到了居心不良之人,连小命都岌岌可危。 时间就在她选择困难症中滑到了半夜,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最后她下定决心,终于选择一间最便宜也是整间酒店最旮旯的单间。 从出租车下来的吕妙欣看到左岸旅社,如果不是旁边竖着那块木板上写着左岸两个字,凭着对网上留下的左岸旅社的印象,真无法把两者联系在一起。在来到左岸旅社之前,心里多少也能猜出酒店环境差人意意,但现实的酒店比她想象中还要糟糕上百倍。她心有不甘地拉着行李箱走进旅社。 吕妙欣来到柜台前,拿出手机出示她在网上订的301房间,坐在柜台前的女人正刷着短视频,她对吕妙欣的到来,连眼皮都没有抬,面无表情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房卡,淡漠地甩在柜台上。 吕妙欣对女人的恶劣态度心存不满,她极力地压住心中的不悦。她轻轻地拿起柜台上的钥匙问:“房间在东边还是西边?” 柜台前的女人指了指东边,没有作声。吕妙欣提着行李箱来到了电梯处,电梯外早已候着五六个染着各种颜色的男女青年,电梯门一外,五六个青年抢先走进里面,早已把如巴掌大的电梯空间全部占满。 吕妙欣一只脚刚跨进电梯,几个染着不同颜色的年轻人不怀好意地眼光,在她全身上下肆无忌惮地扫来扫去,其中一个染着橙色头发刀削脸的男青年更是嘴角扬起淫邪的笑容。 站在电梯口的吕妙欣犹豫了,皱了皱眉头,往后倒退了几步,电梯门缓缓地关上。 吕妙欣抬头看了看只有三楼的房间,决定提着行旅箱一步步地走楼梯,每走一步,都得花力气抬一下行旅箱,无疑等同花了双倍的力气上楼梯。她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地来到三楼,站在逼仄的楼梯口,一个中年妇女埋头在狭小又堆满杂物的黑暗潮湿廊道里洗菜。在廊道的尽头,也就是自己在网上订的房间门口前,架着一口大铁锅,从大铁锅锅底的那个微弱跳动的火苗可以看得出来,它挺受居住在这里的人欢迎。 吕妙欣低沉的心情被眼前杂乱不堪的环境搞得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她皱了皱眉头,又重新拎着行李箱下楼,再一次来到柜台前,把钥匙放在柜台上说:“老板娘,我不住了,要退房。” 女人还是刚才那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她抓起钥匙咣当放进抽屉里说:“可以了,钱一会退给你,扣掉五块钱。” 无缘无故扣掉五块钱,吕妙欣心里很不服气。一间单间二十元,连门都没有开过,就莫名扣掉五块钱,这事搁在谁的身上,都会生气。 “我还没入住,怎么就扣五块?” “你从昨天就在网上预订,我们一直为你预留着,你说不住,对我们来说是一种损失。五块钱就是补偿损失费。”女人抬起眼皮,厌恶地说。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这跟抢有什么区别?”吕妙欣忍不住骂了一句。 女人露出比刚才还要狰狞的眼光。她们两的争吵声引起了坐在旅社门口,闲得只剩跟飞过的苍蝇对视的肚大腰圆光着膀子的中年男人的注意,他转过头翻着白眼狠狠地朝吕妙欣瞪了一眼。 吕妙欣觉得再吵下去,除了让她自己吃亏外,啥都没有收获,转身悻悻然地离开。 她拖着行旅箱,站在街道边,放眼远眺,看见离左岸旅社不远处,有一家很普通的天香酒店。 她咬牙在天香酒店要了一间506单人房,她在房间里放好行旅,此时时针指向了快十二点,离她们约好的相聚时间还早着。为了给好久未见的闺蜜一个好印象,她顾不上因长途跋涉而倍感疲惫的身躯休憩一会儿,拎着包提前出了门,步行来到了天水城最大的水云广场。 她慢慢穿梭在琳琅满目的各个店铺间,一会儿瞅瞅那个可爱的小玩艺,一会儿摸摸这个毛绒绒的小玩偶,这些东西虽然看起来不失可爱,但在她的眼里早已没有了喜欢。她之所以选择在这些不起眼的小物件面前逗留,是为了打发多余的时间。 她逛完整座商场,最终还是来到一间,挂满各式各样精品饰的小商铺里。从中挑选了两件别致的小饰品,准备送给好久未见又即将见面的两个闺蜜。她也深知,自己购买的饰品在朋友的眼里如鸡肋一般。但以自己目前的消费能力,这两个不起眼的饰品已经是她忍饥挨饿从牙缝里抠出来的。 第5章 有毒咖啡 吕妙欣买完饰品,又给自己添了一些必需的生活用品,此时离约好相聚的时间还差一个小时。她提着两个购物袋,从水云广场步行来到了她们三人,提前两天相约好的微态度咖啡屋。 她拎着两个鼓鼓囊囊的购物袋,走进了微态度咖啡馆。午后咖啡屋里零零星星地坐着一些人,有的面对面坐着聊天,有的身体半斜靠在椅子上悠闲地坐着。 她在咖啡屋里慢慢地穿梭着,想从中寻得一个最佳的位置,既能喝上饮料,又能聊上几句闺蜜之间私密的话。毕竟好久未见,彼此间又发生了太多的事,肯定有说不完的话题和分享不完对方未知的秘密。 她在咖啡屋里转悠了许久,终于挑到了拐角处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此时的她又累又饿,在飞机上吃了那么一丁点儿食物,早已在胃里消磨干净。为了节源开支,她一直用意志力与身体的五脏六腑做着强烈的斗争。她随手把手上的两个购物袋和她随身背的一个包放在桌面上,一屁股坐在对着门口方向的椅子上。 她在咖啡屋里这些无意识的举动,后来成了法庭上有力的杀人证据。有时我们无意识的举动,在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眼里,是有意而为之。 吕妙欣坐下来歇了一会儿,看了看手机,还差半个小时就到三点,她估摸了苗静香和朱艺文她们俩也忙得差不多了。拿起电话拨打了朱艺文的电话,问她们俩要喝点什么饮料,提前帮她们俩点出来。除了苗静香点了一杯冰咖啡外,朱艺文和吕妙欣各点了一杯果汁。 不稍一会儿,一杯冰咖啡和两杯果汁端了过来。吕妙欣拿起其中一杯果汁轻轻地啜饮了几口,一股清甜顺着她的喉咙慢慢滑进她空空如也的肚里,让她疲惫的全身瞬间有了精气神。在等待两位闺蜜来之前,她百无聊赖地打开自己的包,伸手从里面掏了掏。从中拿出购物清单看了一下价格,在心里盘算着剩在口袋里为数不多的钞票,看完购物清单又重新把包拉好。 这时,从门口外面走进了两位她熟悉的身影,她站了起来,高兴地朝门口两位招了招手。这两位正是她久未见面的好友苗静香和朱艺文。她们两人谈笑风生地走了进来,从苗静香脸上流露出神情飞扬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她的新品发布会收获满满。 吕妙香看着昔日好友越活越意气风发,忍不住夸了几句。苗静香客套地回应了她几句,便坐了下来。随手端起桌子上面那杯冰咖啡喝了一口,她一边喝一边皱着眉头说:“这咖啡的口感和味道有点不对。” 坐在一旁的朱艺文嘴角一扬说:“这里的咖啡哪能跟你家里的比?” 苗静香咂巴着嘴唇轻微地摇摇头,边说边端起咖啡又重新饮了一口,摇摇头说:“喝了这么多年的咖啡,就是再次的咖啡也不是这样的。”说着,她把面前的咖啡用手朝朱艺文面前推了推说,“你喝试试。” 朱艺文被苗静香说得好奇,端起咖啡轻轻地啜饮了一小口说:“好像味道不对劲。” 吕妙香在一旁插了一句:“要不叫她们重新换一杯?”说完,朝站在桌子旁边收拾茶杯的小姑娘招了招手。 小姑娘走了过来,苗静香指了指桌子上面的咖啡说:“这杯咖啡的味道不对劲。” 小姑娘好奇地回答:“我们这里的咖啡都是现磨、现泡的。怎么会味道不对劲呢?” 苗静香说:“你要是不信,你喝一口试试。” 小姑娘听了踌躇不决,说:“稍等。” 不一会儿,店里的咖啡师跟着小姑娘走了过来。他端起桌子上的咖啡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头,对站在一旁的小姑娘说:“雨洁,你也来尝尝这杯咖啡。” 雨洁端起咖啡轻轻地饮了一口说:“味道不对劲,口感很酸涩。” 咖啡师对苗静香说:“对不起女士,你稍等,给您重新换一杯。”话音刚落,一直好端端坐在椅子上的苗静香毫无征兆地趴在桌子上,吓得坐在她旁边的朱艺文站了起来,用手摇了摇她的肩膀,大声地呼喊。 坐在咖啡屋里人看到此情景,不约而同地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着如何抢救或是询问何出此原因的问题。有个别好心人还主动帮忙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坐在一旁的吕妙欣被突如其来的事故,搞得不知所措,她愣愣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脑子一片空白,心里顿然滋生出绝望。要知道,此次她在回天水城之前曾进过监狱,虽然只是呆了三个月的时间,但在这三个月短暂的时间里,足以颠覆了她活了快三十年的认知。 监狱外面哪怕活得不如一只流浪狗,都比关在监狱里一顿三餐被人伺候好上几倍。在监狱里那难于忘怀的滋味,出狱后依旧在她的睡梦中缠绵,让她屡次从夜里醒来,都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天水警局接到这起报案后,带队出警的是苏明队长。苏明带着两位警察开着警车朝微态度咖啡馆呼啸而来,一辆120车停在门口。 在咖啡馆门外,就已听到了馆内嘈杂的声音。他们走进咖啡馆,在咖啡馆最角落的地方围着一大群人,他们三人拨开人群,医护人员把不省人事的苗静香往担架上抬,朱艺文神色紧张伸手想从中帮忙,但她的手还没伸到苗静香的身体,两位医护人员已把苗静香整个身躯平放到担架上。 其中一个医生问:“你们谁是病人的家属?跟我们一起去医院。” 朱艺文和吕妙欣同时举起了手,朱艺文抢先一步回答:“我。”紧跟在医生的身后走出咖啡馆。吕妙欣看到此情景,举在半空中的手慢慢地垂了下来,已到嘴边的那个“我”字也强硬地吞到肚里。但她很快又反应了过来,随手拎起放在桌子上的两个购物袋,紧跟在朱艺文的身后。 咖啡馆的老板朝苏明他们几个,走了过来,附在苏明的耳边耳语了一番。 苏明跨大脚步,横在正要往外走的吕妙欣面前说:“请这位女士留下来,配合我们的警察工作。” 第6章 祸从天降 吕妙欣对走在前头的朱艺文说:“艺文,照顾好静香。”她的声音淹没在议论纷纷的人群中。 朱艺文连头都不转,回应更是奢侈。她的身影很快就随着医护人员消失在120的救护车里。 苏明看着吕妙欣问:“请问小姐贵姓?名啥?” “吕妙欣。” “冰咖啡是你点吧?” 吕妙欣点点头。 “你跟我们回警局,把事情的经过交代清楚。” 苏明对身旁的一位警察说:“志光,你把吕小姐带到警车里。”他又对另一位警察吩咐:“高一山,把桌子上的咖啡打包好,带回警局。”说完,把咖啡馆老板拉到一旁,悄声地说了几句。 咖啡馆老板抬头看了看屋里的摄像头。转身走到了里屋,不一会儿,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u盘交到苏明的手上,略带忧心地说:“她们坐的位置比较偏,离摄像头远,给你们提供破案依据可能有限。” 苏明接过咖啡馆老板手中的u盘,再一次走到了苗静香出事的位置,坐了下来,抬头看向门口的摄像头,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 在回警局的路上,吕妙欣喃喃地重复着相同的一句话:“警官,我没杀人。” 丁志光看着惶恐的吕妙欣安慰了句:“姐,先冷静。只要你没有杀人,法律会还你清白。” 一回到警局,苏明对高一山说:“你现在去一趟医院,看看苗静香能不能抢救过来?顺便跟朱艺文了解在咖啡馆里的情况。” 丁志光倒了杯温水,递给坐在椅子上的吕妙欣说:“姐,先喝点水,平复一下心情,好好梳理一下咖啡馆的情况,等一会儿做笔录。” 苏明拿着从咖啡馆里带回来的冰咖啡到检验室,对坐在检验室里的宋医生作了一番交代。又迅速地回到了办公室,坐在电脑前,把从咖啡馆拷贝在u盘的内容拷到电脑上,他反复细致地观看着u盘里储藏着咖啡馆里的情况。 他想从u盘中寻得一切有关案子的线索,可惜的是,他反复看了三遍,所看到的全都是对吕妙欣不利的线索。吕妙欣随手放在桌子上的购物袋和包把摄像头给遮住了大半,她所有的动作都是在两个购物袋和包的后面进行。 检验室传来了一个消息,从微态度咖啡馆里带回来的冰咖啡里检测出有少量的氰化钠,咖啡杯子也检出有几枚不同的指纹。 苏明盯着坐在椅子上的吕妙欣看了一会儿说:“吕小姐,我们警方目前掌握的所有证据对你都不利。” “警官,我可没杀人。”坐在椅子上的吕妙欣惊恐地说。 “我们从咖啡馆里带回的冰咖啡,在里面检测出氰化钠。” “怎么会这样?” “要想证明你无罪,你必须保证你对我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我们才能帮你。” 吕妙欣点点头发誓:“警官,我真的没下毒。” “你此次突然回到天水城的目的是什么?你们约好相聚时间是三点钟?为什么你提前就独自一人到微态度咖啡馆?” 吕妙欣眼珠子转了转,她对苏明的问题不知如何回答好,自己之所以突然回到天水城是走投无路的情况迫不得已的选择,这样不光彩的事情,说是一种难已启齿;不说,又成了一种欺瞒。最终,她还是鼓足勇气说。 “我从乌云市回到天水城是想投靠苗静香。今天一下飞机,直接入住天香酒店,我的行旅还在宾馆里。因为好久未见,想给她们带点见面礼,所以我放好行旅后,直接到水云广场逛了一圈,给自己买了点生活必需用品,顺便给她们俩人分别添了两件小礼物,发票还在我的购物袋里。” “投靠?” “我在乌云市失业了。” “你进咖啡屋里,为什么在里面转悠了半天?才在摄像头盲区的位置坐下来,然后又在桌子上面故意放上你的购物袋来遮挡摄像头,其这样做的目的何用意?” “我在咖啡屋里转悠半天,是想找个清静的位置。我们好久没有见面了,想说一些悄悄话。并不是为了躲避摄像头,我也压根不注意咖啡馆里的摄像头。桌面上的购物袋也是我随手放的,并不是故意为了遮挡摄像头。” “你说你压根不注意咖啡馆里的摄像头,但我看了录像,你走进咖啡馆后,在没有找到位置前,几次抬头看向屋顶摄像头的方向,你这种行为又是怎么解释?” 吕妙欣见苏明不相信她地解释,内心更加地焦躁。想用更有力的语言去解释清楚这一切,但一时又找不到更好的言语来表述这一切,只能再一次的重复强调着:“警官,我是在找位置,并不是看向摄像头。” “你放好购好袋后,点了两杯果汁和一杯冰咖啡,当服务员把冰咖啡端过来后,你从你包里拿出什么?” 吕妙欣自从苗静香在咖啡馆出事后,她的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回到警局,被苏明步步紧逼地提问搞得晕头转向,她的大脑都是处于空白状态。在咖啡馆里自己所做的事,除了想找一个清静的位置是经过大脑认真思考的问题外,其余所做的事,是出于一种本能和习惯而已。所以,即便自己做过,还是瞬间就会忘掉。她说:“警官,让我想想。”思忖了良久说:“我从包里拿出在水云广场上的购物单,看一下购物单上的价格。” “你这样的说辞不够有说服力。” 吕妙欣几乎带着哭腔问:“警官,我是不是面临着又要坐牢?” 苏明没有直接回答吕妙欣的话,而是说:“你再仔细好好想想,从中找出对你更有利的证据。” 吕妙欣从苏明答非所问的话中,已意识到了自己在这件事中所处的危险境地,她像被人抽骨剥筋似的瘫坐在椅子上。 检验室又传来一则消息,咖啡杯上几枚不同的指纹经过dna比对后,没有吕妙欣的。但仅这一点儿也不能很好的排除她的嫌疑。 跑了一趟医院的高一山回来了,跟他一起走进警察局的还有大名鼎鼎的苗哲杰。 第7章 暗地较量 苗哲杰在天水城是何等人,他女儿在咖啡馆里出事瞬间就成了家喻户晓。就连天水城的领导都关心此事,堪称天水城第一秘书吴泽亲自打电话给叶明达,对叶明达下了铁的命令,要求叶明达必须要在短时间内把案子给查清楚并落实,给苗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苗哲杰到访警局,不亚于冷庙里来了高僧,小小的警局里掀起了不少的骚动,许多在岗位上认真工作的人情不自禁停下手中的工作,挤到门口亲眼目睹这个平时在天水城如雷贯耳人物一眼。 其实苗哲杰这个人物对他们来说一点儿也不陌生,无论是电视还是报纸都经常出现他的名字和事迹,甚至有时在路上还能偶尔遇见。他长得其貌不扬,个子跟武大郎一个样,嘴巴尖得跟大公鸡似的。即便他那不敢恭维的样貌走在大街上,回头率依旧比普通人还要高。颜值跟财富比起来,显得微不足道,人们更在意财富,而不是颜值。 他们躲在办公室里瞪大眼睛,透过窗户或是门缝偷瞄路过的苗哲杰,从苗哲杰严肃得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解读出比天上的雨点还多的信息。他们觉得苗哲杰此刻挺可怜,步入白发人送黑发人中的行列,拥有再多财富也没有用,一样承受着人间最痛苦的事。 这群关起门议论的人,好像他们的人生没有痛苦、没有烦恼似的。他们大概忘了,他们一地鸡毛的人生,比他们头上的头发还要多,还要令他们头疼。房贷、车贷、孩子叛逆,配偶的不理解等等。 步入中年的他们,头发掉了一大半,事业跟挂在墙上没了电池的挂钟一样。整天为了一日三餐而苦苦奔波,从每个月初就望穿秋水到月底,靠着那点固定的薪水养家糊口。而被他们嘴上同情可怜的人早已实现了几代人的财富自由,须不知他们这些隔靴搔痒的怜悯,如同空中用肉眼看不到的尘埃一样细小又卑微。 公安局长叶明达腰杆挺直,表情严肃立在电话筒旁边,手里握着发烫的话筒紧紧地贴在耳边,嘴上不停地发出嗯嗯的应承声。叶明达已经不记得,他今天接了多少个类似这样的电话。打电话的人虽不尽相同,但从话筒里传出的内容却是大同小异,不外乎要求叶明达尽快破了苗静香这起案子。 叶明达今天接电话接到了手软,腰杆挺得发酸,嘴巴应承得麻木,无辜的耳廓被滚烫的话筒烫个半熟。刚才那通电话,电话那端早已传来嘟嘟的电话挂断声,他还紧紧地握着话筒,唯恐挂断电话就会断送掉自己的职业生涯。 其实根本不用吴秘书长亲自发号施令,叶明达也不敢对此案有半点懈怠。凭着他在官场上行走这么多么年,他对官场上和商场上的各种看似错综复杂的关系早已了然于胸。 有了天水城第一秘书长之称吴秘书的亲自过问,叶明达觉得压在肩上的担子比五指山还重。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把话筒缓缓扣在电话架上。 叶明达有一个习惯,这个特殊的习惯,在官场里无人不晓,他这个习惯成了很多刚入职新人的楷模。他凡是接到了官级比他大的人打来电话,都是先站起来,哪怕房间里只有他一人,他也会毕恭毕敬地站着,一副无比谦恭的样子来接电话。这样的举动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无论是休息还是上班。他对上级领导打来的电话都是永远保持着这种严谨谦恭的态度。更邪乎的是,他即便睡在床上,只要官级比他大的领导打来电话,他都能从床上一跃而起,拿着电话恭敬地接听。 他这种发自内心对上级领导的恭敬行为,成为了天水城官场里的一种美谈。他之所以在没有背景没有靠山之下,年纪轻轻在警局里一路高升,直到稳坐在公安局长这个宝座,没有点儿与众不同的软实力还真不行。 在接电话前,叶明达已接到了苗哲杰来警局的消息。他轻轻地把电话扣在电话架上,准备坐下来,放松全身紧绷的肥肉,屁股还没沾着椅子,办公室门口赫然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叶明达早已知道苗哲杰此次来的目的,但还是故意假惺惺客套一番:“苗总有事打个电话不就得了,怎能劳你大驾光临?” 苗哲杰对叶明达这副假惺惺作态的模样一点儿也不领情,他冷冷地说:“叶局长,我今天是来报案的,我的女儿苗静香今天被人谋杀在微态度的咖啡屋里。” 叶明达生气的不是苗哲杰说话的内容,而是态度和冰冷的语气。叶明达强压心中的不满,摆出一副极愤怒的模样说:“简直是狂妄之徒,光天化日之下谋杀。” 苗哲杰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早已见惯了虚伪和装腔作势。他对叶明达在他面前故作表演一番的行为,依旧像看戏一样,毫无表情地问:“叶局长,依你所见,我女儿被人谋杀这个案子大约能花多长时间就能将凶手绳之以法?” 叶明达当局长也有快有十余年了,见过的大人物也不止苗哲杰一人,面对苗哲杰一进来就咄咄逼人的问话还是第一次遇到。在苗静香死之前,叶明达与苗哲杰还颇有点交情,因为官商一向不分家。想不到苗哲杰今天态度如此强硬,但转念一想,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样的痛苦无论是落在谁的身上,都是一种沉重地打击。 其实不用苗哲杰这么咄咄逼人。叶明达都知道这起命案关系重大,他的内心比苗哲杰更着急,更想对这起案子早点有所交代。这对他的顶头上司有所交代,同时意味着他今后在仕途方面又有了进一步的上升机会。 办案可不是吃饭,自己想快就能有结果,所以苗哲杰提出的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但又不得不回答。于是叶明达装出一副难过的模样说:“苗董呀,你的心情我理解,其实作为公安局长,天水城发生这样的事,我的心情也好不到哪。我们警局一定尽快把这个案子侦破。” 第8章 受窝囊气 叶明达这番官腔的应答,如果换作是普通人,早已感激涕零,然后发自内心的感谢,还大力表扬他作为一名公安局长,一心为民,没有半点官僚架子。毕竟一名堂堂的公安局长都能感同身受把老百姓的事放在心上,这样的大爱谁不动容? 但在苗哲杰听来,却是一种敷衍。对于女儿的突然离开,他有一百种方式可以不到警局就能让警方办案,之所以亲自到警局,就是想亲耳听到了警方给一个明确的答案,而不是那些假惺惺说着同情心的废话。原本就因失去爱女而心情悲痛的他,气一下子窜上脑门,但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哪怕内心翻江倒海,脸上依旧是风平浪静,他用最轻的语气说出最重的话:“叶局长,你的尽快是指明天还是后天?” 叶明达屡屡被苗哲杰这么逼问,心里也的确窝着一股火,如果换作别人,他早就发火,直接打电话叫手下的人驱赶出警局,但面对苗哲杰,他不敢如此放肆,只好压住内心的火轻轻地回答:“一个月。” 苗哲杰在临走出叶明达办公室时,特意转过头再一次冷冷地强调:“叶局长,我会一直等你的消息。”虽是一句很普通的话,且声音不大,但足以把叶明达的耳膜震得嗡嗡作响,这分明就是威胁和逼迫。 叶明达送走苗哲杰,拿起电话把苏明叫到了办公室。叶明达指了指沙发说:“苏明,坐。此次任务艰巨,刚刚苗哲杰来了。在他来之前我也接到了省长秘书小吴的电话,这个案子不破不行呀。苗静香死在咖啡屋,有物证,人证,这样的案破起来其实也不难。但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我把时间定了一个月。我想听听你对这起案件的看法和接下来的计划。” “这起案件看似是一件很普通的中毒案件,咖啡里检测出氰化钠成份。吕妙欣成了最大的嫌疑人,因为咖啡是她点的。但案件存在无法解释得清的疑点,据吕妙欣描述,苗静香一来就端起咖啡喝,就说咖啡不对劲。而当时喝过那杯咖啡的不止苗静香一人,朱艺文,店里的咖啡师和服务员也都喝过那杯咖啡,这么多人喝过同一杯咖啡,只有苗静香一人出事。所以我们也不能判断苗静香的死就是咖啡里的氰化钠,她的死因还值得商榷和进一步考证,这是其一。其二,杀人动机不明。要么是情杀,要么是仇杀。吕妙欣与苗静香两人之间根本不存在这两种情况。而且此次吕妙欣之所以隔了十几年,重新回到天水城,就是来投奔苗静香的,她还想通过苗静香的帮扶和提携在天水城混口饭吃,怎么可能把自己的靠山给毒死了呢?这理由说不过去呀。” 叶明达眉宇拧着一个川字,目光远眺着前方。 “要想破这个案子,我觉得必须要尸检,了解其死亡的真正原因。” 叶明达嘴上重复着两个字:“尸检?” 苏明点点头。 “你这么说不无道理。但尸检得经过苗家人的同意,有点难,谁不知苗家是忠实的伊斯兰教信徒。” “为了自己女儿的案子,他们应该不反对?” 叶明达叹了一口气说:“我们不妨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 “吕妙欣是让她回家还是?” “先拘传她几天,她在整个案件也是最大的嫌疑人。” 吕妙欣看到苏明重新走进来,着急地问:“苏队长,我是不是可以先回宾馆了?” 苏明朝吕妙欣亮了亮手中的拘传证说:“你现在不能回家,目前你是苗静香死者最大的嫌疑人。” 吕妙欣一头雾水问:“为什么?我又没杀人。” “你有没有杀人,我们会调查清楚。” “刚才我不是向你们交代了整个事件的经过了吗?”吕妙欣反问道。 苏明没有回答吕妙欣的话,而是对坐在一旁的丁一山吩咐:“把吕妙欣带去拘留所,单独关押在一间房里。” 苏明秉承对案子认真负责的态度,来到了苗哲杰家。苗府的门槛上高挂着一条醒目的丧幡,整个苗府沉浸在悲伤氛围里,就连屋外那棵枣树所散发出都是悲伤的气息。偌大的苗府好像陷进了静止状态,毛志梅正独自坐在房间里暗自垂泪,每个佣人腰间都绑着一条白布带,走路都是蹑手蹑脚的,唯恐声音大了,惊扰了远在医院太平间躺着的苗静香。 毛志梅听到佣人说警察上门,她收起了内心的悲痛来到了客厅,脸上的泪痕还依稀可见。 “苏队长来了。”毛志梅走进客厅里,看见站着的苏明,淡淡地招呼了一声。随后朝门外招呼了一声:“小远,给苏队长倒杯茶。” 苏明开门见山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苗太太,我对苗静香女士的死,深表痛心,但为了更好的破案,将凶手抓住,有必要尸检。” “什么?”毛志梅一听苏明的话,声音提高到b调,悲伤瞬间转化为怒火“我女儿就是喝了那个贱人的毒咖啡而死的,这样明显的死因还需要尸检?我就知道你们警察个个都是饭桶。你们警局要是没能力办案,我们苗家人将上诉到法院。小远,送客。”说完,站了起来走出了客厅,容不得苏明再有一句多余的解释。 苏明对于毛志梅强悍泼辣的性格早已知晓,但万万想不到,会是如此强悍,也难怪苗哲杰在天水城是出了名的妻管严。他看着毛志梅远去的背影,无耐地摇摇头。 小远来到了苏明面前礼貌地说:“苏警官,请。” 苏明极不情愿地跟在小远的身后,悻悻然地离开苗家,刚一回到警局,又遭到叶局长劈头盖脸地痛骂一顿。 原来,苏明的后脚刚一跨出苗家大门,苗哲杰就已知晓了这件事,他没有找叶明达,而是直接捅到了天水城市委林书记,来了无理找三分的状把叶明达给告了,说警局办案无力,无法为他死去的女儿洗冤。女儿活生生的一个人,就是喝了一杯毒咖啡而亡,而且医生也在苗静香的胃里检出了少量氰化钠的成份。这样明显的案子,警局都无法给嫌疑人定罪,这是警局的无能。对于警局提出尸检这样的做法表示不满意。 第9章 共同探讨 苏明在苗哲杰的家里受了一肚子的委屈,正无处可发,现在又平白无辜被叶明达训骂,他想辩解可又找不出更好的言辞,像极一只受气的牛蛙。 叶明达心里何尝不明白,他心明如镜。可他能发脾气的只有眼前这个能力非凡,只认死理的人。他在一个又一个电话不断轰炸下,多少对眼前这个案子有点烦躁,想快点结束这个案子。他实在无心去认真追究案子的真实性,他要快速将这个案子的结果公诸于众,来满足更高级别领导的要求,也为他以后的仕途升迁铺下一条光明通道。轻而易举摘得一举两得的结果谁不乐意? 他对苏明的责骂实则是一种暗示,作为公安战线的领头羊,是不可能赤裸裸开口让属下办冤假错案,只能通过各种打压和责骂的方法来让手下的人朝着自己的思路和想法去实施。 叶明达也认真考虑过这个案子的复杂性和外在条件的局限性,想要把这个案子查清,猴年马月都未必能有结果。这是苗家不允许,比自己级别高的领导更不允许。所以叶明达想快速结案,其实这个案子想要快速结案方法也很简单,因为嫌疑人已有,证物也有,只要苏明不用认真去追查下去,就能按苗家人和很多领导的意愿结案。如果这样的结案能让大部分人皆大欢喜,叶明达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坐在椅子上的苏明,何尝不深谙叶明达指桑骂槐背后的意思,但他内心的正义无法说服他自己。他的内心也很矛盾,领导的意思不能违背,而自己就目前办案环境根本无法将案子的真实情况呈供出来。他抬起头叹了一口气,淡淡对叶明达说:“局长,这案我接不了,你还是叫别人来破吧。” 苏明的话一出口,叶明达气得真想扇他一巴掌,把他榆木疙瘩脑袋打醒。但转念一想,就他那股老树根劲的个性,让他草草结案,简直是天方夜谭。他要是顺着自己的思路同意草率结案,那他就不叫苏明。当年力挺他做上刑侦队长这个职务,看重的也是他这种倔而不屈的品格。 叶明达气归气,面对苏明这头倔得跟死驴一样的人,还真没办法,只能说:“啧啧啧,这么大的人,还闹小孩脾气,这案子你不想接也得接。” 两人陷入了一段很长的沉默时光里。屋内的空气都因两人沉默时间过长变得有点凝重。 大约半个小时后,两人心照不宣默默地对视了一眼。苏明率先打破了沉默:“局长,如果苗家不同意尸检,这个案子真的无法查下去,医生也说了,苗静香胃里的氰化钠只是少量的,还不至于要命。而且当时喝那杯咖啡的人也不止苗静香一人,但偏偏就她一人性命休矣。”说到这,他停了下来,用意犹未尽的眼神再一次投向叶明达。 叶明达看着苏明这副欲言又止的神情说:“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 “我们接手这个案以来,苗家态度实在不敢恭维,我刚才去他们家,还没说上话,就被赶出来,他们咄咄逼人的气势,不配合警方办案的态度,我个人觉得还是让他起诉到法院,让法院去裁判定夺。这样既能快速地了却他们的一番心愿,我们也落个清静。”说到最后,又特意强调了一句“我说的这些真的不是意气用事。” 苏明这番话不无有道理,案子之所以破不了,都是外在的诸多条件所限制。警察办案要的是实打实的证据,而不是外在某些人自以为的证据就可定罪。更不可能因一些外在的压力而将案子草草了结,这关乎着人命关天的事。就目前所警方掌握的证据,苗静香死因的确是个谜。 经过一段长时间的沉默,叶明达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刚才态度不好,他语气温和地说:“苏明呀,我们警察在办案中遇到困难是正常的,不可当逃兵。自从苗静香出事后,我办公室的电话和手机不分昼夜地响个不停,扰得我对案子的态度有点操之过急。你说的不无道理,但我们作为一名人民警察,办案要的是凭良心,更不可因外界的压力就退缩。你也是老警员了,我们办的每一桩案的过程中,哪桩没有阻力?照样不是顶着压力,层层拨开云雾,让其露出原样。” 叶明达这番推心置腹地交谈,多少拂去积在苏明心中愤愤不平的情绪。他何尝不知,叶明达顶着的压力比自己去走访时被人骂上几句还要大上几倍。而且叶明达面对这些无形的压力时又不能有半句地辩解和推辞,都是默默一个人在消化。 “这个案子我对上级领导作了一个期限——一个月时间,我们要是努力一个月,做了我们该做的工作,还是无法把这个案子破了,就把案子交给法院。” 苏明向叶明达投去了赞许的眼光。 “我们的思维好像陷入了死胡同,一直围绕着这杯咖啡,而这杯有氰化钠的咖啡又存在诸多的疑点。我们得跳出这个局限我们思维的怪圈。如果吕妙欣没有杀苗静香的动机,会不会是另有其人?我们暂时把这杯有毒的咖啡放一边,先从苗静香这个人的外围去排查,看能不能找出突破点。” 叶明达的话与苏明心里想的不谋而合。 “当时咖啡屋里就她们三人,如果排除吕妙欣,那她身边的朱艺文就成了最大的嫌疑。” “会不会一种可能,苗静香在来咖啡馆前,已中毒,只是没有发作?” …… 两人亦师亦友般探讨着所有的可能性,从这些所有可能性中挑出最具有疑点去一一侦查。 他们两人的性格虽天差地别,一个刚,一个柔;一个圆滑,一个刚正不阿。职位也不同,一个是上司,一个是下属。但切磋起案子来,一点儿也没有代沟,反而严丝无缝对接。 第10章 摸排走访 他们俩商傕完,已是华灯初上。 第二天,苏明叫上丁志光一起来到了朱艺文工作的地方,朱艺文是位瑜伽老师,她独自开一家工作室,工作室就在鸣优公司对面不远的地方。自从苗静香死后,她的瑜伽工作室也为此歇业了好几天来表示对好友的悼念。 朱艺文对于苏明和丁志光登门造访,没有一丝地惊讶。苏明从她忧郁的脸上看出了她一时半会儿,还没从好友离世这件事中走出来。 “你们随便坐吧。要喝点什么?” “朱小姐不要客气,我们今天来是想了解苗静香生前的一些事。” 朱艺文还是起身给他们两人各拿了两个杯子,分别泡了两杯茶说:“这茶不是很好,但也能让两位解渴。” 苏明在朱艺文泡茶的功夫,他把警察特有的本能发挥到极致。他看似是漫不经心一扫而过,实则每个目之所及的地方都是经过大脑过滤后的。整个瑜伽室装修精简,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倒是窗台上那盆开得除了花还是花的三色堇,引起了苏明的极大的兴趣。他愣是盯着那盆紫得耀眼的三色堇出神,几片绿叶在花朵掩映下,若有若无,显得更加不起眼。 正在泡茶的朱艺文发现苏明出神地盯着窗台那盆三色堇,故作视而不见。她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热茶来到他们两前,对丁志光说:“喝茶。”说着,主动端起杯子轻轻地啜饮了起来。 苏明回过神来问:“苗静香那天在咖啡屋里出事,就你们三人。你和她两人在来咖啡馆的路上,她有没有表现出身体不舒服?” 茶有点烫,朱艺文小心地啜饮一口,轻轻地放下茶杯说:“没有,静香身体一向健康,她工作之余经常来我这里练瑜伽,从来没有听见她说过身体不舒服这类的话。那天是她新品发布会,发布会很成功,两点半左右结束。我们就开车去微态度咖啡馆,整个路上我们都在谈论新品发布会上的事。实际上一路上都是她在说,我在听。她如果身体不舒服,不可能饶有兴趣地说这么多。” “苗静香在天水城设计行业里是顶尖人物,她有没有跟同行的人结过仇或是生意上得罪过人?” 朱艺文沉思了片刻说:“苗家人在天水城谁人不知,谁敢正面与她抗衡?静香的事业搞得风生水起,但她的性格很温和,很少跟别人起冲突。不过,人嘛总是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树大招风。明面上肯定没有,暗地里肯定也有人。但比较突出的,倒也没听她说过。只有一次听她抱怨过,也是同开服装设计室的毛洁文。说毛洁文为了抢顾客,在背地里说一些中伤她的话。当时我还安慰她,说身正不怕影子歪,顾客要是听信别人三言两语,那样的顾客品味和水准也是差得很,即便有钱买得起你的品牌,穿在身上也彰显不出你品牌的特色。后来,就再也没听她说过一些抱怨的话。她实在太忙,忙得只剩下她的事业。” “她跟她老公江浩感情如何?” 苏明这个问题,让朱艺文忧郁的眼神一瞬间充满了恨意,但这样的恨意很快就消失,她淡淡地说:“她和江浩的感情很好,他们俩还打算明年要个孩子。”她这句言不由衷的话并未引起苏明地察觉。 “微态度咖啡那天,你也喝了咖啡吧?事后有没有觉得身体不舒适?” 朱艺文眼珠转了一下,摇摇头说:“我只是喝了一点儿,所以没有感觉。” 苏明从朱艺文没有破绽的回答中,总有点儿说不出无法言明的感觉。他们俩告辞了朱艺文,在临出门前,苏明又情不自禁看向那盆紫色的三色堇。要知道,紫色的三色堇寓意着沉默不语和无条件的爱。一间瑜咖室竟养着这样的花,是告示还是寓意,还是自己胡思乱想…… “怎么苏队长也喜欢三色堇?” 苏明摇摇头说:“我对花一窍不通,只是朱小姐养的这盆三色堇比较出奇斗艳,所以多看几眼。” “苏队长要是喜欢,我愿意割爱。” “不不,送给我是白糟蹋这盆花。” 一走出工作室,丁志光看着完全浸沉在思考中的苏明,好奇地问:“队长,你在想什么?” 苏明眼珠眨了几下问:“凭着你的直觉,朱艺文是善良还是城府太深?” 丁志光用疑惑的眼睛盯着苏明,他不明白苏明话里所指的意思,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朱艺文,就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把一个人看清楚? 苏明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丁志光,知道自己问这个问题有点唐突。丁志光在来这里之前,压根不认识朱艺文。他为了让丁志光听得懂自己刚才所说的话的意思,作了一番解释:“她跟苗佳林爱得死去活来的。可苗家人看不上她的出身背景,毛志梅为了断绝苗佳林与她的恋情,特把她认作干女儿。要是换作别的女孩,早就不愿搭理苗家人。而她呢,好像没有,不仅对苗家人这种做法没有任何的怨言,还跟他们处得不亦乐乎。现在苗静香出事了,从她悲愁的面容可以看得出,她心里很痛苦。而且我听别人说,苗静香的后事,大都是由她来操持。” “这或许是大爱吧。”丁志光找不到了更好的言辞来评价朱艺文这些行为。所以他更相信这是人世间存在为数不多的美。 苏明用无比欣赏的眼光看向丁志光,并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位从小就饱尝生活辛酸的人,长大参加工作后,又被最恶的人性洗涤一番,而他的内心依旧还保持着从骨子带来的善良,真是难得。 他们两来到了毛洁文的工作室,正赶上毛洁文开会。他们在会客室里等了大约半个小时,会议才结束。 毛洁文走了过来说:“不好意思,让两位警官久等了。” 苏明站了起来招呼:“毛总,不好意思,你那么忙还来占用你的时间。今天我们来是跟你了解一些情况,4月15号一整天你都在哪?” 可能过了一些时日,毛洁文对那天发生的事,有点记不清了。她思考了一会儿说:“今天是4月26号,我想一下。”说着,叫了一声:“小宣,拿我的行程记录过来。” 第11章 疑云丛多 毛洁文话音刚落,一位年轻的小姑娘拿着一本蓝色的笔记本匆匆地走了过来说:“文姐。” 毛洁文接过蓝色笔记本,翻看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小宣忍不住小声提醒:“文姐,你忘了,你那天一直在店里设计衣服款式,我跟你提起苗静香开发布会的事,你还训我一顿,让说话要注意分寸。” 毛洁文不好意思笑了笑说:“哦,瞧我这记性。” “毛总,我能不能看一下你的行程笔记本?” 毛洁文随手递给了苏明。 苏明认真地翻看了起来,上面事无巨细地记录着毛洁文所有外出活动的事项和时间,甚至连见了哪些人都有所记录。小到了连她陪客户吃饭的时间与地点,大到她全国各地参加时装展览等等。她如果没有外出的那一天则没有记录。看着那一件件具体的行程,他佩服作为毛洁文秘书的细致用心。有这样的秘书,必定有不一样的领导。而且从笔记本的记录上看,并没有造假的痕迹。 后来又经过了解,毛洁文虽与苗静香在生意上闹过一些小矛盾,但还不至于闹到索取性命的地步。何况凭毛洁文的身份和教养,不会直接与苗静香起冲突,也不屑于在背地里搞这些见不得人的阴谋。那些见不得光的小伎俩都是她手下的人看不惯,其实是为了私底下那点业绩,所以打着毛洁文的名号在外故意散播一些有关苗静香的坏话,扰乱客户判断力,从而拉拢一批新客户。 毛洁文了解到自己手下的人为了业绩,不惜使用卑劣行径这样的做法后很是生气。 “苏队长,很抱歉,都是我管教不严,导致手下的人没规没矩,以后我会加以教育。” 经过一番交谈与了解,苏明排除了毛洁文谋害苗静香的嫌疑。 苏明真正跟江浩见面并能跟他聊上几句,是苗静香死后的半个月。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苏明往他家跑了三趟都扑了个空,又往医院跑了两趟,这两趟在医院里倒是很幸运地遇到了他,但每次留给苏明的时间不超过三分钟。因为苏明每次来,江浩不是做手术就是开会讨论某桩罕见病。所以,哪怕是能见到江浩,但也不能进行深其的交谈。 江浩每次亲自参与的手术,都是大型手术,一台手术下来需要几个小时。即便苏明耐心等江浩手术结束,看到江浩脱下手术外套后,他浑身跟从泳池出来的一样。苏明纵使有千言万语,此情此景都让他难以启齿。 苏明把江浩这种忘我的工作行为,理解成了江浩化悲痛为力量。江浩这种精神让屡次来了解情况的苏明倍感敬佩,也难怪他能成为天水城医院花重薪特聘的医学人才。想想自己,爱妻车祸死时,整整一个月时间都是靠酒精麻痹度日,还差点被酒精淹死…… 苏明对于江浩此时所处的情景感同身受,为了多给江浩一些时日走出悲伤的阴影。苏明隔了一段时间后,再一次踏上江浩的彼岸香别墅。刚来到门口,就看到了别墅门前停着他那辆挂着羡煞全天水城男人眼珠的车牌的白色宾利,就知道今天没有白跑。 他举起手敲了敲门,等了半晌,门都没有开。苏明在无聊等待的时光中,脚步情不自禁地往左边那栋,大众眼中贴上特殊标签的两层楼房挪了挪。原本这片是天水城的闹市区,自从段明辉一家二十多年前死的死,散的散。这栋二十多年前令无数人羡慕的楼层,变成一座人人害怕的鬼楼。 以前居住在这栋楼附近的居民,也因各种让他们无法解释的现象吓得纷纷搬离。为此繁华的闹市区地段就被众人活生生地遗弃,看着四周荒凉却矗立着独一无二耀眼的别墅,苏明心里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倍加不理解江浩为什么会选择花巨资把房子建在人人都惧怕的地方? 每一次来,苏明都会忍不住多瞄一眼,紧邻江浩别墅旁荒废多年的两层楼。二十多年以前,这两层楼的风格是那个年代的风向标,居住在这样两层楼的人,在社会上非富即贵,不知羡煞多少人?随着时间的流逝,经济的不断发达,生活水平不断提高,人们的审美标准也越来越高。后起之秀的楼房,无论是款式还是样貌都是尽善尽美。这栋在闹市区曾经被人羡慕的楼房,自然就成了日新月异的社会里最落后的产物。 这栋被人遗弃的楼房,里面曾住着可不是普通之人,而是位扬名大江南北的企业家。企业家家破人亡后,他居住过的这栋楼被鸣优公司挂在网上拍卖了好多年,价格一年比一年低,就是无人问津,就连它旁边那片黄金土地都莫名地遭殃。不仅如此,位邻它周边的房地产价格也被它各种不详的传说拉低了价格。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五年前,海归医学博士江浩,在众人百思不解和异样目光之下,公然豪掷几十万买下,人人畏而远之与它毗邻的那块地皮,又毫不避讳盖起了豪华大别墅,并搬进去怡然自得地居住。 江浩的举动打破了这片,被二十多年来人们对这幢楼下的魔咒,四周的房产价格也随着魔咒的消失慢慢升温。更奇怪的是,江浩盖起彼岸香别墅后不久,一直无人问津具有鬼魅故事的两层楼,被一位神秘的人物买下它。虽然有了买主,但房子依旧还是原来的模样。 只是长在房子四周的杂草换成了一簇簇三色堇。四月正是三色堇的花期,那红得跟血似的三色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把这幢陈旧得接近破败的楼房衬得更加沧桑。 苏明对花并没有特别的爱好,但还是被开得如盛宴般的三色堇迷住了。他蹲了下来,用手轻轻地摸了摸这些花瓣,又抬头凝视了这栋在很多民众眼里充满各传闻又神秘的楼房。总感觉这样的搭配有点格格不入,但又隐隐地觉得这花跟这楼之间有着必然的联系。 第12章 吃闭门羹 笼罩在这栋风声鹤唳两层楼的魔咒被江浩打破后,消失了好几年。苗静香死后,那些消失的各种传言又无声地卷土重来。难不成苗静香的死真的跟这栋不祥的楼房有关?它真的是一栋充满着让世人一直害怕的鬼魅楼房吗? 苏明的脑海里浮出这个问题时自觉地摇摇头。他缓缓地站了起来,看着眼前这栋破败不堪的楼房在阳光下,除了彰显它的年代久远外,还真的没有其特殊性。为了拨开心中的疑惑,他萌生一种想法。 他想推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走进去一探个究竟。铁门上挂着一把比《水浒传》里李逵拳头还大的铁锁,心中萌生的想法被无情消灭。但实在无法按捺住内心的渴望,他又向铁门跨了两步,伸手拿起铁锁。看了看,铁锁外表锈迹斑斑,但锁心却像新的一样,不像是长期没人开的。就在他还想研究下去,他的肩膀放着一只手,背后传来一句阴冷的话:“苏警官,早呀。” 一门心思在锁头上的苏明,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和搭在肩膀上的手吓了一跳,转头那张棱角分明又自带冷漠的脸,赫然呈现在眼前,连他从鼻子呼出的微微气息苏明都能感受得到。苏明吸了一口气,佯装平静说:“江医生,原来是你呀。” 可能是刚睡醒,江浩的身上穿着一套灰色的睡衣,两只眼睛像夜晚中的猫头鹰一样折射出幽深的眼神。 “怎么,苏队长对这栋房子感兴趣?” “感兴趣也买不起呀。” 江浩没有回答苏明的话,而是发出了邀请:“进我屋里坐吧。”说着转身在前头带路。 苏明第一次踏进这座天水城最独具一格的别墅,这是一幢三层的别墅。 “你在一楼等我,我先上楼洗漱,换一下衣服再下来。”江浩说完蹭蹭地往楼上走。 苏明环顾了整个客厅,客厅中央放着一个宽大的紫檀木茶几,茶盘里倒扣着五个干净的茶杯,旁边放着一个茶壶,还有一些坚果。引起苏明疑惑的是茶几上两个装有水的茶杯,一个茶杯瓶底剩下少量水,另一个还剩下一大半。 他走到茶几前,用手背轻轻地触碰了一下两个有水的茶杯,冰冰的,应该是昨晚或之前喝过没有及时收起。他又把客厅里的装修大概地浏览了一遍,豪华的客厅装修虽别致,但给人一种压抑、沉闷的感觉。 苏明坐在椅子上,平静的表面藏着一颗思绪纷飞的心,一个家的装扮不能体现夫妻两人的恩爱程度。但要是在一个家里寻不得女主人的半点儿踪影,这样的干净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特别是苗静香尸骨未寒,早已清理得连痕迹都没有。 恩爱有加的夫妻,面对一方突然离世,另一方的精神上倍受打击,这点不容质疑。为了不触情生情,清理掉死者生前所使用的生活物品,这种行为人之常情。但像江浩家里寻不得半点有关苗静香生前的痕迹,不得不令苏明心里疑云丛生。 苗静香生前不是普通人,是风糜全国的时装设计师,她的身影时常被定格在某个隆重的场合、某个有意义的时光里。她不像普通人那样刻意在镜头前留下身影,她的身影却随处可见。各大杂志、报刊、海报上,她的靓丽身姿和迷人的笑容早已被众人刻入脑海里。 直到现在,她的肉身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十来天,她的身影、才华、音容笑貌依旧活在各大海报、杂志上,还有活在一大批忠实粉丝的眼里、脑海里。而在她温馨港湾里竟寻不到她半点儿生前的足迹,这不得不引起苏明的疑心。 清理掉她生前的各种日常生活用品、衣服可以理解,连她生前值得彰显她身份的东西不应该也一并清理,这不应该!苏明进入江浩别墅前,他的脑海里曾刻画出江浩的家里,一定挂满了苗静香在各个场所和不同名人的身影,因为这些永恒定格的身影并不是像我们普通人那样,找个赏心悦目的风景,故意摆拍,或是搔首弄姿,搭配个僵硬的笑容而已。这些足迹是见证她活在这个世上最辉煌的创举。 或许这样值得纪念的东西被江浩暂时收起来罢了,毕竟睹物思人是折磨自己最残酷的一种方法。 洗漱完的江浩换上一件白色的衬衣和一条黑裤,他静静地站在二楼的扶梯口,凝视着坐在沙发上的苏明几分钟后,才慢慢地从楼上下来,边走边说:“不好意思,让苏队长等久了。” 江浩说着的时候,早已来到了茶几前,从茶盘里拿出两个干净的杯子,分别往杯子倒了水,边倒边说:“自从我太太走了后,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就把家里的专职保姆给辞了。” 苏明点点头略带着同情说:“对于江太太突发这样的事,我深表同情,江先生要节哀顺便,保重自己的身体为主。”苏明说这句话时,眼睛盯着江浩那张俊朗的脸,想从中捕捉一些讯息。但可惜的是,江浩那张俊朗的脸像雕塑一样,没有任何表情。苏明不得不把想继续劝说江浩,不要为了忘掉心里的痛苦,把所有的时间扑在工作上,把自己累垮等芸芸关心的话咽了回去。他低估了坐在对面的江浩。 “苏先生,是不是谋害我太太的凶手已找到?”江浩语气透着温和,但眼神却是犀利无比地盯着苏明。 苏明倒抽了一口冷气,江浩表面看似是关心案子的进度,实则是故作反问。自己参加工作也有十几个年头,参与办的要案、大案也不在少数,在办案方面自己称得上是姣姣者。在办案的过程中,也算阅人无数,但被江浩今天反窜为主地提问,着实愣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刚才对江浩的同情和关心是多余甚至幼稚的,人家可是海归博士,论文化与心里素质比自己还要强多少倍,用得着自己去劝解与宽慰!他为自己自做多情的悲悯而忍不住自嘲,真正无知的还是自己而是不别人。 第13章 取证无果 你江浩揣着明白装糊涂,苏明也不是单单的吃卤水点豆腐长大的。 苏明清了清嗓音回答:“江先生,很抱歉。谋杀你太太的凶手目前还没找到。今天过来是想跟你了解,你太太生前的一些事。” 江浩一改温和的态度,冷冷地问:“我太太是喝了被人下毒的咖啡当场身亡,这么显而易见的谋杀案,到了你们警局,却成了疑难的案子?拖了这么多天,案子没有进展?登门上访,只是仅仅来了解情况?我以为是过来向我报告案子的结果。” 苏明对江浩的才华一向都是钦佩有加,由于职业的不同,一直以来两人并没有过多的交集,今天是第一次面对面坐着交谈。江浩咄咄逼人的口气,不容反驳的话,令苏明瞠目结舌。他的脑海里闪出了苗家人在同一件事上说过武断的话,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或许是悲伤让他心情变得烦躁,丧妻之痛,自己也深有所悟。思己及人,苏明极力克制内心的不满,语气温和地回答:“江先生,别生气,经过我们这些天的调查与了解,案情真的不是如你嘴上说的那样,你太太的死现在成了谜。我今天来是想了解,你太太生前有没有得过什么病或是身体不舒服之类?” 江浩从沙发上赫然地站了起来,带着怒气说:“苏警官,我不想发火,但你说的话总是令我无法抑制内心的火,我太太生前很健康,我们还打算明年要个孩子。” 苏明做梦也想不到,三番五次不辞辛苦跑来了解情况,没说上两句话,就出现了剑拔弩张的僵硬局面。想从江浩嘴上了解到苗静香生前的事,比徒手攀爬珠穆朗玛峰还要困难。即便是以后,要想从江浩上嘴上了解到苗静香生前更详细的事,也是不易之事。但苏明不愿放弃,他快速转动脑袋思考如何打破眼前这个僵局,让谈话顺利进行。 江浩却一点儿机会也不给,率先说:“我要的是你们警察早点把谋杀我太太的凶手绳之以法,给我和岳父母一个公道,给爱她众多粉丝一个交代。而不是让你们的警察找各种理由拖延,让凶手逍遥法外,一次次地问有关于她生前的各种私密生活。让我们受害家属每天沉浸在痛苦中无法自拔,你每一次问话,都是无形中揭开我内心痛苦的伤疤。我太太生前是什么人,大家都是耳闻目睹的,不用我说,你都知道。她是位德才兼备的公众人物,每天活在众人的眼里和聚光灯下,她身体上出了问题,或是在人际上有问题,早已被曝晒在大庭广众之下。她现在是受害者,你们警察没有履行自己的职责,反而是跑过来了解她的生前事,对她的死一丁点儿都不起作用。我怀疑你们警察是不是故意在包屁着什么?” 苏明被江浩这番话忒得哑口无言。从江浩家走出来,肚里憋着一股说不出的气,他朝路边的大树重重踢了一脚,大树纹丝不动,疼得抱着脚哇哇叫,在地面上直转圈。 连日提审吕妙欣,吕妙欣嘴上永远说着同一种答案,听得提审的警察耳朵都起茧了。为了进一步验证吕妙欣所说的话的真实程度,警方采用测谎仪对吕妙欣进行监测,测谎仪显示吕妙欣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一个月期限破案时间很快就到了,看似简单的案子,在苏明的眼里已成了一起疑难杂症案。他垂头丧气地敲开了叶明达的办公室,叶明达这一个月也是度日如年,市委各个领导时不时打电话过问案子进展如何,苗家有意无意施加各种无形的压力。每次电话铃声一响,都能让他这位老警察心里扑通跳上好一阵,每次接完电话,他心情又像日落西山的天空一样,厚重的黑色一层比一层颜色深。 他看到苏明耷拉着脑袋走进来,不用说,他早已知晓苏明接下来要说的话。对于眼前的这个案子,也挺为难眼前的年轻人,想查又受制于外在条件和不可逆的因素太多,还要处处受气。 有时当一名警察,在普通人的眼里,高高在上。在有权有势的人眼里,实则只是一名普通得如大海里的一滴水。 叶明达温和地指了指沙发说:“坐,别拉着那张脸。我们警察也是人,又不是神,破案是我们的职责不假,但有些案子不是不想破,而是破不了。我经过再三思考,他们苗家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叫嚣要把案子移交到法院去,就依了苗家人的想法,法院怎么判,那是法院的事了。” 苗家人为了打赢这场官司,花重金聘请了天水城最有名的律师汪扬风。汪扬风这张只有32颗牙齿的嘴,能把活人说死,也能把死人说活。所以,在背地里,人们给汪扬风取了一个绰号“汪毒嘴”。 汪扬风是读法律出身,专业知识过硬。但在他的身上没有一丝的公平、公正的象征,全是铜臭味。他为了钱,为了让官司达到他想要的结果,他可以在法庭上抓住任何一个细小的字眼、一个动作或是一个表情来强词夺理的进行雄辩。 在天水城的律师行业界里,每一个跟他雄辩过的律师心里多少都忌惮。甚至整个律师行业界里,各个律师一听汪扬风出场的法庭,大多都不愿意受理。但不是每一场官司每一个人都能请得动汪扬风,他的出场费高得普通人根本支付不起。为此,能请得起汪扬风的人都是达官贵人。 他雄辩过的案子在天水城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议论最多的。随便拿出一件,都足以让人们谈论上半天。最让人们记忆犹新、津津乐谈的是刚落下帷幕的恶狗咬死人事件。 第14章 矢志不渝 天水城景平酒楼老板七十岁的母亲,在小区里遛狗,把同在小区玩耍的一个三岁小女孩给咬死。小女孩的父母与酒楼老板的母亲就此事理论,酒楼老板母亲非旦没有一丝愧疚,还嚣张地与死者家属对骂,说孩子的命还没她那条狗值钱,不就是要钱吗?她家有的是钱。 小女孩父母面对景平酒楼老板母亲跋扈蛮横的态度,心里很是气愤,决定以一己之力为死去的女儿讨公道。但自己势单力薄,与财大气粗的景平酒楼的老板抗衡,胳膊扭不过大腿的气势。小女孩的父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件事捅到了网上,借助广大网民的舆论来解决这件事。 事件放到了网上不到了二十分钟,点击率和转发率就霸占了各网站的热点头条。特别是景平酒楼老板母亲对小女孩父母说出的那一番狼心狗肺的话,更是激起坐在电脑前五湖四海网友们地愤怒,他们在网上对景平酒楼老板母亲,进行了口诛笔伐。为死去小女孩一家摇旗呐喊、呼吁严惩凶手。 有一些正义人士看到此新闻后,隔着屏幕在网上口诛都未能解恨,特意跑到了天水城景平酒楼里丢大粪,在酒楼的大门上写大字,画鬼符……手段无奇不有,凡是别人想不到的,这群充满正义的人都能想得到。 好端端的酒店一夜之间变成了面目全非。更令景平酒店老板头痛的是,不仅酒楼遭人唾弃,一向门庭若市的生意变成了无人问津,很多提前预定好的婚宴纷纷前来退宴,花大价钱购进的昂贵食材因无法派上用场而最后烂在冰箱里,对景平酒楼是一种沉重的经济打击。 景平酒楼是专门承办各种婚宴,由于口碑好,深受众情侣们青睐,成了年轻人结婚的首选之地。在没有发生狗咬死小女孩事件前,人们对老板的为人也给予了很高地赞誉。景平酒楼老板叫张平一,他无论面对什么身份的顾客,脸上永远挂着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谦恭有加,没有一副高高在上的大老板派头。见到男人,先递烟;见到女人,主动问候。他经营事业方面一点儿也不比他在为人处事方面逊色,他的事业也在他悉心经营下蒸蒸日上,由原来一家普通饭馆变成了生意兴隆专办婚宴酒店。 凡是在这里举行婚礼的新人,他都会根据情侣们的特点,赠送一份别致一格的礼物作纪念。他这种看似无为又真诚的祝福,让众多在这里举行婚礼的情侣们倍感温馨,从而寻得一份宾至如归的礼遇。 各情侣在坊间无意中的口口相传,比起酒店老板刻意花钱打广告和推销还要来得更有说服力。不带任何利益的评价是最具有影响力的,景平酒楼好口碑就在各情侣的嘴里,像通往天上的云梯一样,渐渐地累积起来。 每对新人要想在景平酒楼举行婚礼,还要提前一个月预约。随着如日中天的生意,老板又在不同的城市连开了三家连锁店。 有句俗话: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人不配财,必有所失。火爆的生意给他们家庭带来巨额的财富。每天如滚雪球般的钱财,也让他们一家迷失做人的底线和良知。一直被他们压制着的丑陋人性,在金钱的催化作用下日益膨胀。在他们的认知里,这个世界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 张平一见事态发展成如今不可控的态势,为了扭转口碑,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在网上公开对死去的小女孩和她的父母道歉,称这件事全都是因为母亲年纪大了,脑子犯迷糊,才说出那样的话,他愿意为死去小女孩的父母进行精神补偿。 他的话无法让广大的网友信服,他们不相信一个犯迷糊的老人会遛一条如此昂贵的狗,说出如此蛮横的话,这样的解释太过于牵强。 张平一见广大的网友不买账,又把他老母亲近段时间住院的照片放到网上,说母亲为了此事老命危矣,希望众多网民口中留德、大开慈悲,对他们一家停止辱骂和骚扰,让他七十多岁高龄老母亲安度晚年。 他想通过卖惨来博取网民的原谅,的确,他这一招卖惨的举动,让这件在网上炒得跟刚炒熟的豆子一样烫手的事,暂缓了几个小时。但很快就被一个名叫七绝杀的网友,挖出张平一卖惨只是他的幌子而已,并晒出佐证。 张平一母亲住院并不是因为网民攻击,而是她本身有高血压,家里有钱,稍有点头疼眼花就去医院躺着,她去医院就像在小区散步一样纯熟,只是给身体机能做调整而已。不仅如此,就连她母亲的真实年龄都挖出来,张平一的母亲实际只有68岁,由于保养得好,看起来比五十岁的人还年轻,并没有如张平一描述的那样已有七十多岁高龄,为此事生命危矣的情况。 七绝杀网友的消息一出,网上哗然一片。网友的声讨声比张平一道歉之前还要大。网友们认为张平一网上那一番的道歉都是装腔作势、糊弄网友。人们对他这种通过哄骗来博取同情的态度更加生气,不仅联名抵制在天水城的景平酒楼生意,就连开在其他地方的景平酒楼的连锁店也被全部抵制。 张平一为了平息狗咬死女孩这件事引起的风波,想出这么一计,竟弄巧成拙。他这次真的慌了,景平酒楼可是他花了人生大半的心血才经营到如今的规模,他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苦心经营多年的事业倾刻间分崩离析。 解铃人还需系铃人。张平一意识到要想把此事平息,必须得小女孩的父母。但他又不想自己的母亲为此事做牢,他想通过用钱来解决。为此,他三番五次上门找到小女孩的父母,要求私了,愿意赔付高额的精神损失费作为补偿。 小女孩的父母拒绝张平一提出以钱私了的要求,一定要将张平一母亲绳之以法,并将其告上法庭。为张平一母亲据理辩护的正是汪扬风。 第15章 欲望沦陷 汪扬风在法庭上称小女孩虽死在张平一家那条进口的克里蓝梗的嘴上。小女孩的母亲也有过错,一个大人明知自己幼小的女儿去逗狗,应该及时制止并加予教导,而不是放任孩子直到危险发生才后悔。 鉴于张平一母亲年纪大,且患有高血压多年,每天靠药物维持,不适合坐牢。故法院最后判张家为死去小女孩家属,赔付三十万做为精神补偿而结案。 原本是胜券在握的小女孩父母,在汪扬风伶牙俐齿地说辞下,变成了有责任一方。 这起闹得惊天地,动鬼神的狗咬人的案子才落下了帷幕。这样极不公平地辩护,在汪扬风的事业生涯里,举不胜举。 汪扬风在律师行业界叱咤风云,人们对他的评价和口碑都极差。作为一名律师,他丢失了做人最根本的良知,他用他所学的知识并不是为民众服务,而是为了金钱和权利服务。他表面活得风光无比,内心肮脏不堪。 汪扬风有时也会大发慈悲,但这样的事却是屈指可数。五年前,那场娱记官司就是他免费为受害者打的。时至今日,在娱记界里,一提起汪扬风这个人,都恨得牙痒痒的,他们只是在心里恨的份。也正是那场官司,娱记们才有所收敛和忌惮,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一点风吹草动,在他们的眼里、笔下,成了一场石破般的风花雪月,把别人好端端的人生揉成了一团咸菜。 主动找汪扬风接苗静香案子的是苗哲杰的秘书毛妙晶,她正是受苗哲杰委托亲自来到天城律师事务所。毛妙晶的容颜称不上倾国,但绝对可以倾了整个天水城。当年就是因为长得沉鱼雁落般,还在读大学时就被苗哲杰相中,一毕业就收归麾下做了秘书,凡是商业上苗哲杰用钱摆不平的,毛妙晶一上场,准能一马平川,收获甚丰。 汪扬风在事业上呼风唤雨,他的爱情之花恰恰跟他的事业相悖。多才多金的他,至今还是孑然一身。 在天水城,汪扬风钟情苗静香,苗静香也被他的才华横溢吸引。就在他们两暗中互生情愫时,被苗哲杰发觉了,他是何等的狡猾,汪扬风是个人才,不能直接得罪,面对汪扬风追求女儿的举动,心里很反对,表面上却是一副不动声色。没有直接强硬地阻拦,不代表任由其他们俩发展。 汪扬风在追求苗静香这件事上,最终败给江浩,大部分的原因都是苗哲杰从中作梗。直到苗静香死后,汪扬风都弄不清在爱情这方面何于败于江浩。凭着他满腹才华,要经济有经济,要实力有实力,要长相有长相。在天水城也算得上呼风唤雨的人物,怎么会败在一个刚从国外回归的医学人才?他自认为外在条件无论从哪方面都要胜江浩一筹。假设他们俩条件等同下,论风趣幽默和口才这一块,他都自我感觉比江浩还要占优势。 汪扬风过于自信变成了自负,要论实力江浩比他强上百倍;要论财力,江浩一点儿也不输于他;要论人脉,江浩还要胜他一筹。只是江浩不像他那样张扬和自大。江浩的低调让很多不了解的人也误认为他比起汪扬风逊色了一些。 在汪扬风的认知里,一个男人只要有强硬的挣钱本事,就是优秀人才。这对普通家庭的女孩来说,的确,男人的吸金能力比其他隐性看不见的东西要强上千百倍。品质、性格、责任、内涵,在柴米油盐面前总是相形见绌。普通女孩在择偶标准上,钱永远是择偶的第一条件,也正是这种不健康的择偶标准,让众多普通女人结婚后,过上悲催的生活。 苗静香不是生活在普通的家庭,她一出生就躺在金盆里,父亲是着名的企业家。苗家在挑选女婿时,主要看重的是一个人的品质,能力也是硬件。但两者相比起来,品质比能力份量更重一些。汪扬风在事业上已达到了很多人无法触及的高度,但他身上被众人贴上不择手段、有失公允的职业道德操守,这样辣眼的标签,怎么可能成为苗家的乘龙快婿?即便是苗静香喜欢汪扬风,但苗哲杰也不会同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谁愿意把自己女儿托付给一个没有道德水准的人身上? 苗静香拒绝汪扬风后,很快选择嫁给了江浩,对汪扬风来说是一种打击,他骨子里携带的自负也在那一刻有了前所未有的质疑。外界对苗静香选择嫁给不苟言笑的江浩,而不是汪扬风的做法也是一头雾水。 在众人的眼里,江浩虽在医学方面也是卓越的人才,但比起汪扬风来,还是稍逊点。他们觉得逊的方面不是才华与经济,而是汪扬风看起来更加阳光,江浩给人的感觉是冷漠和不善言辞。一个生性活泼,走到了哪都是耀眼的亮光;一个性格低调内敛,到哪都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汪扬风对苗静香另嫁他人这种做法,嘴上没说一句,心里一直耿耿于怀。这一点早就被老谋深算的苗哲杰看在眼里,男人最了解男人,但凡是男人对这样的痛都是如烙印似的刻在心里。 苗哲杰也深知要想打赢这场官司,非汪扬风不可。为了能请得动汪扬风,对汪扬风投其所好——美人和重金。他没有亲自出面,而是委托毛妙晶出面。 毛妙晶踩着高跟鞋扭着她细小腰肢走进天城律师事务所,屋内坐着三个人。她纤纤细手轻轻地扣了扣天城律师事物所敞开的玻璃门,以引起屋内人的注意。坐着的三个人听到一阵敲门声,抬起头看向门口,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从门外传来一声熟悉赞美地招呼声:”哟哟,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把毛小姐照到这边来了。”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从外面走进来的汪扬风。 毛妙晶微微侧过脸,朝近在咫尺的汪扬风抛了一个荡气回肠的媚眼,光这个媚眼就足以让男人全身心酥掉,她轻启朱唇说上几句恭维男人的话,还有哪个男人能拒绝得了这样的尤物。 第16章 调查取证 毛妙晶轻启朱唇笑吟吟地发出邀请:“我今天来就是想请汪大律师去喝杯咖啡,不知汪大律师可否赏脸?” 汪扬风是何等聪明之人,怎能不明白毛妙晶的来意?但为了探清苗家人的意图,他还是欣然接受了毛妙晶带着目的性地邀请。他们俩一起开车来到了微态度咖啡馆,径直朝三楼走去。 在服务生的指引下,敲开了一间雅致的包厢,点了两杯咖啡。安排好这一切后,服务生退出了包厢,顺带轻轻地把包厢的关上。 毛妙晶从包里拿出一张卡,两个纤纤手指轻轻地推到了汪扬风的面前说:“汪律师,只要你帮苗家人打赢这场官司,酬金丰厚,里面二十万美金,只是见面礼,事成后,还要追加八十万美金和一套香水湾的别墅。” 面对巨额的酬劳,汪扬风内心波澜此起彼伏,要是换作别人出这样高的酬劳,他早已欣然答应。但这是苗家,这是他以前费尽心思都得不到的苗静香的官司。时间已过几年,念念不忘的美人也香消玉殒,但心里终究是有膈应的。 毛妙晶绝不是别人眼中的花瓶,她不仅长得一副好看的皮囊,且双商在线。要不然,也不会帮苗哲杰拿下那么多订单,年纪轻轻,靠自己就过上普通女孩子奋斗一辈子都未能实现的生活。 汪扬风一声不吭,只是面带微笑地饮着咖啡。毛妙晶早已看穿了汪扬风心思,目送春波娇滴滴地对汪扬风说:“谁不知汪哥的肚量比宰相还要大。”她说这句话时,站了起来,如柔柳般地坐到了汪扬风的怀里,左手轻轻地抚弄着汪扬风胸前的领带,含情脉脉地盯着汪扬风:“不知汪律师今晚是否有空?” 面对如此善解人意又百媚千娇主动送上门的艳福,谁能抵挡得住? 天下没有几个男人是柳下惠,特别是风华正茂又是单身一族的汪扬风,面对风情万种的毛妙晶主动投怀送抱上门,他身上压抑已久的荷尔蒙被毛妙晶撩得像喷泉一样从脚尖迸到头顶,荷尔蒙最终战胜了他摇摆不定的思维。 汪扬风含情脉脉盯着怀里柔情蜜意的毛妙晶,用手指轻轻地抠了抠她的鼻尖,从桌子拿起银行卡放进自己的口袋里说:“毛小姐的约我汪某乐此不彼去赴。” “今晚八点,在我家明月湾的别墅等你。” 汪扬风虽然追不到苗静香,但对苗家并没有心生多少怨恨,他恨的是江浩,如今这个官司是苗家聘请的。不说别的,光那无与比拟的酬金就足以让汪扬风抛掉心中所有的怨恨,他之所以面对这样的条件迟迟不表态,心中那点恩怨是次要的,他想与眼前的美人发生点儿风花雪月的故事,他早就对毛妙晶的美色垂涎欲滴,只是一直苦于没机会。毛妙晶心谙其意对他投怀送抱,他沦陷了。 他与毛妙晶一场风花雪月后,欣然接受苗家这场官司。他为了打赢这场官司,可是下足了功夫。 仅凭从咖啡屋里掌握那少得可怜的线索,要想让法院判吕妙欣的罪,那是土狗想吃月亮,只能在脑海里想想而已。因为咖啡屋里虽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吕妙欣,但也存在不少的争议。想在法庭上坐实吕妙欣下毒这件事,必须找出她与苗静香之间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也就是吕妙欣的杀人动机,这就能顺理成章地推出冰咖啡里的毒是她下的。 女人最大的天敌是善妒。他的嘴角往上扬了扬,露出了一抹冷若冰霜的笑意。他深知,只要他打赢了这场官司,无论是金钱还是荣誉,他都收获大满贯。这场官司,他只能赢,不能输。何况,在他的字典里,从没有输这个字。 汪扬风站在镜子前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一会儿他要去见一个人。他抬起手腕,看看相约的时间还差五分钟。他估摸那个人应该也早已到了微态度的咖啡馆。他才慢悠悠地提着公文包,不慌不忙地驱车来到了微态度的咖啡馆,径直走向二楼的包厢。不是他没有时间观念,而是他故意这么拖延,这是他工作的技巧。 他轻轻地推开门,包厢里果然早已坐着一个独自悠闲喝着咖啡的人。汪扬风推开门的一刹那早已故作热情地招呼了起来:“朱局长就是早,所里有点事给耽搁了,让你久等了。” 朱景志看见汪扬风进来,忙不迭地回答:“哪里哪里,我也是刚来。” 汪扬风刚一落座,朱景志就从包里掏出一份用档案袋装好的材料放在桌子上,汪扬风心照不宣地迅速拿起档案袋的材料放进自己的公文包里,又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不算太鼓的信封放在桌子上,用手指轻轻一推,推到了朱景志面前。 朱景志用三个手指一捏,把信封放在自己拎的公文包里,那娴熟的动作不到一秒就完成。 朱景志率先站了起来告辞:“汪律师,警局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汪扬风点点头,用热忱的眼睛目送朱景去地离开,然后端起咖啡,慢慢地品尝了几口,随后也拿起公文包离开微咖啡馆。 他们俩人除了见面时地招呼外,再也没有说第二句多余的话,全在彼此的眼神中交流,用了不到一分钟就已完成了两人来此的目的。 汪扬风回到家,迫不及待地打开档案袋,从档案袋里掏出一张纸,纸上所记载的字数并不多,只有三行,花一秒钟就能看完的内容,他仔细地看了两遍,足可见纸上的内容对他来说有多重要。特别是纸上写着的日期——2017年3月25日,这个日期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他用手指轻轻弹了弹那张纸。又从包里拿出一个蓝色的文件夹,把那张纸夹进蓝色文件夹里。 他又驱车来到了朱艺文的瑜咖工作室。朱艺文正在教几位学员练瑜咖,汪扬风站在一旁静静地欣赏了大约十来分钟,才被朱艺文发现。 第17章 细微末节 朱艺文笑吟吟地走了过来说:“不知什么风把汪大律师给吹到我这间寒舍了?” “朱小姐的瑜咖美妙绝伦,看得我如痴如醉。” “早已听闻汪律师口才一流,果不其然,今天着实让敝人耳目一新。不知汪律师亲临寒舍有何指教?” “指教倒没有,过来看看你不行?” “谁不知道你汪律师是个大忙人!” “呵呵——”汪扬风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我今天来的确是有事找你。不知朱小姐什么时候有时间?” “就知道你汪大律师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再等我几分钟,我去安排好就过来。”朱艺文说完,扭着她婀娜多姿的腰肢走向了学员。 过了大约五分钟,重新来到了汪扬风的跟前说:“不好意思,让汪先生久等了,我们到里边坐。”说着,用手指了指右边的一间敞着门的会客室。 “要喝点儿什么?” 朱艺文从冰箱里拿出两瓶饮料,把其中一瓶放在汪扬风的面前,拧开其中一瓶,自顾地喝了起来。 “朱小姐,苗静香既是你的学生又是你的闺蜜,你们俩人私底下的交情应该不浅。苗小姐生前有没有跟你提起她跟吕妙欣之间矛盾的事?” “我以前曾听过苗静香在我面前骂过吕妙欣。” “能不能更详细地说?” “具体的不清楚。但是静香曾在她跟江浩结婚前与吕妙欣闹得很凶,还特意花时间坐飞机飞往乌云市待两天,回来后,嘴上吵嚷着要与吕妙欣断绝关系。说这样没脑的朋友不要也罢了,如果再这样跟她相处下去,迟早被气死之类的话。” “她们俩不是断交了吗?这次吕妙欣回来,怎么又约上了?是谁先约了谁?” “断不断交,只有她们俩人最清楚。这次聚会是吕妙欣主动提出的,她在电话里头跟苗静香说她要从乌元市回天水城发展,希望苗静香能帮帮她,让她在天水城觅得一方天地遮风挡雨。当时我正在苗静香的工作室帮忙,苗静香为了能让发布会顺利进行,忙得晕头转向,一听到吕妙欣的电话不得不停下手头上的工作,跟她唠了许久的嗑。后来,在哪聚会,喝点什么,都是我替她接的电话和做地安排。” “三年前苗静香和江浩举办婚礼,好像是朱小姐当伴娘?” 汪扬风的话令朱艺文一头雾水,她不明白汪扬风问这句话的目的何在?愣愣地看了一眼汪扬风回答:“嗯,当时她说找不到更加合适的人选当她伴娘,就叫我。” “你在婚礼上是否看见吕妙欣?” “我不记得了,时隔三年了,谁还记得,何况是静香宴请的人,又不是我宴请。我跟她的朋友能交集的也不多。” 汪扬风觉得他该问地都问完了,便站了起来说:“谢谢朱小姐,今天耽误了朱小姐的时间了,改天请朱小姐喝咖啡。” 从鸣优公司出来的苗佳林正好看见朱艺文送汪扬风出来,他站在门口愣是看了几分钟,直到汪扬风驾车离开。他才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朱艺文的跟前,带着浓浓地醋意问:“他来干什么?” 朱艺文对苗佳林的问话没有作答,略带着讽刺的语气说:“苗少爷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你应该去操心你即将过门的未婚妻。”说完,转身向她的工作室走去。 苗佳林伸手一把抓住朱艺文的胳膊说:“我会做通我妈的思想工作。” 朱艺文用力挣脱苗佳林的手,刚才充满戾气的语气换成了一种淡淡地哀伤,摇摇头说:“没用的。” 苗佳林伸手想强行抱住眼前心爱的女孩,想给眼前心上人一丝安慰,朱艺文不想要片刻温暖的安慰,她为了躲闪苗佳林伸出的手,脚步往后退了一步,由于全身心都在躲闪那双曾经给自己带来快乐温暖的手而差点从台阶上摔下去。就在这危急时刻,苗佳林跨大脚步,把倾刻间欲摔下台阶的朱艺文强行揽入怀里。 靠在苗佳林怀里惊魂未定的朱艺文还没来得及感受这温暖的怀抱,一句冷冷地问候声传入她的耳朵里:“佳林,你在干什么?” 苗佳林急忙松开抱在怀里的朱艺文,轻声唤了一声:“妈,你怎么来了?” “干妈”朱艺文怯怯也招呼了一声。 “你们要注意形象,这是公共场合,一个是我的儿子,一个是我的干女儿,传出去了,苗家的脸面往哪搁呀?”毛志梅怒斥这对彼此爱恋又被现实无情拆散的恋人。 “妈,不是你想的那样,艺文刚才差点从台阶上摔下去,我拦住她才避免了……”苗佳林想通过辩解来消除母亲对朱艺文的误解。 “行了,我都看见了。跟我回家。”毛志梅无情打断了苗佳林的话。 苗佳林极不情愿跟在毛志梅的身后,恋恋不舍地离开。 “干妈再见。”朱艺文朝转身走的毛志梅道了一声。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汪扬风为了十拿九稳地打赢这场官司,他决定奔赴吕妙欣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工作生活过的乌元市。因为朱局长提供信息量太少。 早上八点,乌云市大街上空充斥着各种浓烈的食物味道,上早班的人在各个早餐点和店铺门前短暂的逗留,然后行色匆匆地消失在街道中。汪扬风看着离见面的时间还早,他悠然自得地行走在不算宽敞的街道上,看着这座不算繁荣甚至有点接近落后的城市,想从中寻得一间环境舒适的茶坊。 在路人的指引下,他来到了一家叫秋韵的茶艺馆,早上的茶艺馆显得有点冷清。老板娘是一位中年妇女,一开门就迎来了一位气质不凡的客人,她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在她推荐下,汪扬风挑了一间优雅的包间坐了下来,点了一壶玫瑰花茶,自斟自饮。 自从十几年前汪扬风帮天水城最大的药材商的花花二公子打赢那场荒谬又极没有人道的官司后,他在天水城的臭嘴便在一夜之间应运而起。从那以后,他与人相约,大多时间都是别人在等他,很少出现他在等人。像今天这样提前独自在茶馆包厢里等人,这已是他破了十几年的天荒。 第18章 极往知来 汪扬风花时间等的这个人并不是社会上的名流、达官贵人或是富甲一方的成功人士,只是一名年近七十岁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老妇人。从汪扬风的用心可以看得出这位普通的老妇人目前对于汪扬风这个在律师行业叱咤风云人物来说很重要。 大约过十多分钟,坐在包厢里的汪扬风已喝完了杯里的茶,又自个儿续了一杯。时间对于汪扬风来说就是生命,像这样的等待已经刷新了汪扬风的底线。 老妇人姗姗来迟,要是换作是别人,汪扬风早已拂袖而去。但这次不能,心里即便一千个不愿意,也得耐着性子等。老妇人同意出来到茶馆谈,可是下了一番不小的功夫。就在他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时,门外响起咚咚的敲门声。汪扬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满脸笑容走去拉开门,热情地对站在门外的老妇人叫了一声:“姚大妈,快进来。” 老妇人嘴上应答着:“唉唉,让汪先生久等了。” 汪扬风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温和地说:“没事,我也是比你早来一点而已。”说着,伸手想去搀扶老妇人的手臂。 老妇人直接拒绝说:“不用,我年纪虽大点,但身体硬朗得很,我每天早上坚持运动半个小时。” 汪扬风忙不迭给老妇人倒了一杯热腾腾的玫瑰花茶说:“姚大妈,喝茶。” 老妇人连忙笑吟吟地说:“不要那么客气。我早就出门了,正好赶上上班的高峰期。年轻人不容易,我把乘车的机会让给那些赶时间上班的年轻人,搭乘最后一班车,所以慢了。我们老人时间多。”老人朴素的话从没有一个爱字,却透着深深地爱,这样的爱是大爱,不求回报的爱。 老妇人端起茶杯,轻轻地啜了一口说:“妙欣出事了?” 汪扬风点点头。 老妇人有点爱怜地说:“这孩子,命苦——”她也早已知晓了汪扬风的来意,便絮絮叨叨地如数家珍说起了吕妙欣的往事。 她是外地人,在离我家不远的百效服装设计公司上班,经公司的人介绍找我租房。一开始只是她一人住,几年后,她带回了一个男友,是我们本地人,在一家八方广告公司当设计,但人好吃懒做,吃喝嫖赌,一样不少,性格又暴躁,没干上两年,就被人辞退。 他们俩开始处的前两年还好。第三年,我就感觉她有点不劲,她脸上永远都是郁郁寡欢,有一次我上门叫她交房租,大热天,穿着一件长袖,额头上肿了一个跟鸡蛋似的窟窿,我问她,她跟我编了一个谎言,说是骑车不小心撞到电线杆的。我当时还心疼地责怪她,说这么大的一个人,骑车怎么还能把额头撞成这样。后来,我才知道,是被男友打的。 有一天我去公园锻炼,住在隔壁的苏阿姨跟我说,昨晚我房子里一直传出女人的哭声,她害怕,就打了报警电话,警察上门了解情况,这孩子又对警察说没事。 以前她没有认识男人之前,她每次交房租都是一年一年交,她认识那男人后的两年,交房租跟挤牙膏似的,每次都是我主动上门催。有好几次,催她也没用,看在她是老租客的份上,我都是同意她延迟交房租。 后来,住在她周边的街坊邻居都知道她找了家暴男友,大家是出于好心,劝她跟男友分手,但她就像喝了迷魂汤似的,别人怎么劝,她就是不分手。一开始我们对她也蛮同情的,就告诉她各种学会保护好自己的方法,面对这种家暴男,不要心慈手软,要报警,上新闻,上电脑,让这种家暴男名声大噪,他才会收敛。但她就是不同意,还为那男人找各种理由开脱,说他心情不好才喝酒,才失控。更令人气愤的是,只要这个男人事后对她说上几句甜言蜜语的话,又跟那男人和好如初。真搞不懂她的脑瓜里究竟是咋想的。 她跟那男的相处了七八年,男的只会喝酒赌博,没钱就伸手向她要,不给就打,喝醉也打,她身上的淤青好像从来没有消除过。她从一毕业以来,挣的每一分几乎花在男人的身上,你没看见她,跟同龄人走在一起,她比别人还要苍老。她连一件像样的衣服和化妆品都没有。即便她默默付出一切,依旧换不来渣男对她一丝爱,最后还被渣男背叛。是她亲口哭着跟我说的,她这么辛苦挣钱养着他,他却用她的汗水钱去讨好别的女人。 自从她知道她男友背叛她以后,她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应该是内心太痛苦了,经常借酒浇愁,她想过酒精麻痹自己,结果把工作也弄丢了。有一次,她想自杀,但自杀未遂。 汪扬风认真聆听着老妇人述说着吕妙欣悲惨遭遇,表面露出一副深表同情的样子,内心早已是欣喜不已。按常理说,一个人听了另一个跟他不相干的悲惨故事后,心里多少起了恻隐之心。汪扬风恰恰相反。他越听越高兴,因为这是他要的答案。 他今天特意从天水城飞到乌元市找这位老妇人,就是想寻找吕妙欣曾经生活在乌元市的痕迹,他想听的不是吕妙欣幸福的生活轨迹,而是她各种不幸,各种悲惨的遭遇。只有她过得不好,才会对好友产生妒忌之心。 虽然吕妙欣跟汪扬风之前并无半点仇恨,但立场不同,想的问题就自然不同。 老妇人从嘴上说出吕妙欣自杀未遂这几个字后,汪扬风打断了老妇人问:“姚大妈,你说吕妙欣自杀未遂是指什么?” 其实,姚大妈即便不解释,汪扬风大概也能猜出姚大妈嘴上说的自杀未遂所指之事,因为在来乌元市之前,早已从朱景志的手里拿到了关于吕妙欣在大街上酒驾闹事,差点儿酿成不可挽回的车祸事件。但为了确认老妇人嘴上的自杀未遂跟自己心中所了解的是否吻合,所以故意问了一句。 第19章 情敌和解 “她真傻。”老妇人无比惋惜地说。 她自从知道男友用她的钱去勾引别的女人后,她就不想活了。那天,她在一家酒馆里喝得酩酊大醉后,就想着再一次自杀。但她喝醉后,意识模糊,她驾驶的车在路上横冲直撞,差点撞到路上的人。有人及时报警,才阻止了事故的发生,她那天被警察以恶性酒驾拘捕15天才出来。 出来后,她来找到我,说她想离开乌云市,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我当时对她有这种想法表示支持,还问她准备去哪?她跟我说,回到生她养她的地方。还跟我说她身上已没有多余的钱付欠下的房租,给我打了一张借条,说日后有钱一定还。我看她可怜,把借条给撕了,还给了她一些钱,作为盘缠。她那天跪下来,向我叩了几个响头,说我是除了她父母以外对她最好的人。我还安慰她,说这个社会始终都是好人多。 时间就在老妇人絮叨中滑过,在汪扬风的聆听中溜过。 汪扬风辞别了老妇人后,又来到了百效服装公司,从百效服装公司找到与吕妙欣曾共事过一个名叫于冬的男人,了解到了吕妙欣另一面不为人知的事。这件事虽跟苗家人的官司没半点关联,但却在这场官司中起到了无形的催化作用。 汪扬风坐在电脑前,精心的整理着他收集到这场官司的案情材料。他觉得明天有必要去见一个人,虽然这个人曾令他极度反感,至到现在,这样的反感还一直愠藏于心未消。但为了打赢官司,内心的反感比起工作上的得失是微不足道,甚至是可以忽略的。 第二天早上,汪扬风吃过早餐,开车来到了天水城三甲医院,见到了苗静香的丈夫江浩。江浩正坐在电脑前,研究黄医生刚刚通过电脑传过来一位心脏患者拍出来的ct片。 汪扬风走了进来,两位情敌事隔三年,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相见,已经没有以前那种无形的刀光剑影。恰恰相反的是,江浩对于汪扬风突然造访,心里倍是欣喜。他心里早已期盼着与这位臭名昭着的汪大律师冰释前嫌,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他获知苗家人出重金聘请汪扬风为苗静香这桩官司的代理律师时,就觉得机会来了,他一直在暗中等侍待这次机会。 江浩立马放下手头的工作,站了起来热情地招呼:“稀客,今天汪大律师一来,我们医院都蓬荜生辉了。” 汪扬风想不到江浩现在的态度跟以前竟天壤之别,他误认为江浩是因为感激他不计前嫌接了苗家官司,才对自己表现出极大的热忱。但他这次判断错了,这次江浩对他流露出的热忱,并不是因为苗静香,而是他本人觉得汪扬风是个人才,是个值得交往之人。 成年人的交往都是价值交往,是权衡利弊之后而作的决定。 汪扬风淡淡地说:“我今天来是想跟你了解一下情况。” 江浩征询的口吻问:“是在这还是到外面去?” 汪扬风看了看环境说:“这里人多眼杂,还是到外面,我占用的时间不多。” 江浩脱下身上穿着的白大褂外套挂在衣架上,又从衣架上取出他的外套穿在身上,跨大脚步地跟在汪扬风的后面,他们俩一前一后来到医院外面一片草地上。 “我受苗总的委托,接了苗静香这场官司。” 汪扬风的解释是多余的,他成为苗静香的代理律师,这件事早已成了天水城公开的秘密。 “谢谢你为静香接这场官司。她在九泉之下,一定会感谢的。” “我想了解一下,静香生前有没有跟你提起她跟吕妙欣之前的矛盾?” “提过,她们俩在大学是最好的朋友,毕业工作后,虽各自一方,但她们的友情并未因距离而变得生疏。后来,吕妙欣谈了一个男朋友后,她们的关系就发生了变化。我从静香的嘴上得知,吕妙欣的男友好吃懒做,还经常欧打她。好几次,她被男友欧打后,都打电话向静香哭诉,一开始静香还好言规劝她离开这个渣男,但劝说多次无果后,静香对她这个好友愚蠢的行为也甚是生气,在我面前不知骂过多少吕妙欣。但每次吕妙欣电话一来,她好像又忘了吕妙欣不听她规劝的话,又再一次充当心灵慰籍汤。我曾戏谑她,说她跟吕妙欣是同一类人,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痛。” “她们关系真正破裂有一天半夜,我们都沉浸在梦乡中,她的电话响了起来,从她气得在电话里破口大骂,还要求吕妙欣立即报警等这类的言语,我知道又是吕妙欣打来的。那天晚上她一整宿都没睡好。第二天一大早,她说她要去乌云市一趟,当她把这个决定告诉我的时候,我还反对,说恋人吵架,作为朋友最好不要参与进去。但她不听我劝,说她这次一定要把她的好友从烂情中解救出来。在去乌云市之前,一副志在必得的救世主模样,两天后带着愁容满面回来。吕妙欣对她这番好意非旦不领情,还跟她吵了一架。我去机场接她的时候,她的心情很低落,我就知道,她的良苦用心被人当作了狼心狗肺。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听到静香提起她了。” “这件事是发生在你们结婚前还是结婚后?” “结婚前。” “你们结婚时有没有宴请吕妙欣?” 江浩摇摇头说:“没有,我们准备结婚时,静香正好跟我征询这件事,她问我要不要打电话邀请吕妙欣?我说她是你的朋友,你自己做选择。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她也没宴请。” 江浩这番话,在汪扬风的心里没有一丝的意外,因为在他的心里早已预设出这样的答案。他今天亲自来找江浩,只不过是为了求证一下自己的想法,有了江浩的这一番说辞,他心里就有了更肯定的答案。 “你们结婚后,吕妙欣有没有从乌元市回来找过静香?” “没有,就那一次在咖啡馆里。” “吕妙欣回天水城这件事,静香有没有跟你提起过?” “说过,但是她的交友自由,我没有过多的干涉。” 第20章 同出师门 汪扬风今天来医院见江浩的目地已经达到,告辞前对江浩进行了一番安慰:“人生在世,世事难料,节哀顺便。苗家人一下子失去自己女儿,他们心里也不好受。别跟他们一般计较。” “我能理解,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人。”江浩说这句言不由衷的话时,深邃的眼眸里流露出的不是悲悯,是愤怒、悔疚、自责,甚至夹着一丝不能言说的高兴。他对苗静香的死至今都是矛盾的,他不否认心里爱着苗静香,但他对这个女人的爱不是纯洁男女之间的爱,而是一种利用。 苗静香生前在日常生活中的点滴和温情,总是不经意间在他内心备加煎熬时刻,一点点的在心里扩散,由模糊到清晰,由一点点到整颗心,让他蕴藏在心里的悔疚更加浓烈。他恨他自己,把这个世上最爱他的人弄丢。就在他内心无比自责时,潜藏在脑海里的记忆又像幽灵一样浮出,特别是那双临死前瞪得大大的眼睛,让他无数次在睡梦中惊醒。他平静的外表下藏着爱与恨两种极端的情感,这两种情感不停地狠狠地吞噬着和撕咬着,这样的痛苦让他好几次差点窒息。 江浩复杂的眼神被站一旁的汪扬风误以为是他失去爱妻而心情烦闷所致的。他用手拍了拍江浩的肩膀说:“江医生,谢谢你今天告诉我这么多,我就不打扰你了。” 看着渐行渐远的汪扬风背影,江浩很想叫住他,嘴唇蠕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打住。 汪扬风从医院出来,直接回到了天城律师事务所,看到自己的师妹朱珍兰正埋头认真地翻阅着从警局拿回来有关吕妙欣的卷宗。汪扬风走到她身旁站了几分钟,她都因过于专注在案子中浑然未知。 朱珍兰跟汪扬风颇有渊源,也是同出一师门。朱珍兰从学校毕业来到天城律师事务所工作,是被导师举荐过来的。两人都是出自同一师父,但两人处事风格截然不同。朱珍兰来天城律师事务所两年,接过两场官司,这两场官司没有像汪扬风那样赚得盆满钵满,也没有如汪扬风那样名扬四海,却让朱珍兰的为人在普通老百姓的心中竖起了光辉形象。 其中一场官司还是义举,她免费为了一名在马路边扶起老人被讹的小学生打赢了的官司。近几年,社会一些不良的风气让那些善良的人做了好事非旦没有回报,还被人讹和冤枉。她见不得这种居心不良的风气漫延在社会上,她决定以己之力,扬善惩恶,也是她这份善举让笼罩在天水城那股乌云瘴气得到了扼制和抹灭。这起官司她分文未获,但她的善举在天水城普通老百姓的眼里却被传颂成拂云黑云的包青天。 她之所以同意吕妙欣做辩护律师,是出于对吕安达的怜悯。吕妙欣的哥哥吕安达为了给妹妹寻找辩护律师,光跑进天水城律师事务所就不下十趟,整个律师事务所里没有一个人愿意为吕妙欣出庭辩护。其他的律师事务所也一样,一听原告是天水城律师汪扬风,都不由自主地打了退堂鼓。 特别是收悉汪扬风为了十拿九稳地赢得这场官司,亲自请来在全国刑侦方面最具有权威的两位专家来坐镇。谁成为吕妙欣的代理律师,不用开庭都知道结局就是炮灰。在律师界里,同行们知道朱珍兰愿意为吕妙欣做辩护律师,表面是交口称赞,背地里嘲讽她年轻,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用开庭,结局已成定局,朱珍兰就是拥有子贡那样的口才也未必能赢。 朱珍兰愿意为吕妙欣做辩护律师,吕安达激动得差点儿跪倒在这个年轻女孩的跟前叩头。她边看案宗边作着记录,看着疑点颇多的卷宗,她无奈地摇摇头。 “看得这么认真,怎么样有信心赢得师哥这场辩护?”站在一旁的汪扬风打趣地问。 “师哥什么时候来的?真会开玩笑。”朱珍兰看着笑容满面的汪扬风说,“后天就开庭了,到时在法庭上师哥可要嘴上留德呀。” “沙场无父子。” “师哥的意思是让我输得难堪?” “法庭上没有输和赢,我们律师的职责是为人服务,将凶手绳之以法……” “师哥,你就别跟我讲这些空洞的大道理了。”朱珍兰打断正说得头头是道,一副比正午的太阳还要正义的汪扬风。 “我不打扰师妹了,好好准备吧。”汪扬风说完,转身走到他的办公室。他再一次拿出了目前搜集到的资料,看着这些资料陷入了沉思。这几天忙不迭地跑了很多地,见了很多人,虽也有所获,但综合起来并没有实质有力的证据,要想赢得这场官司还差火候。 朱珍兰是比自己小很多的师妹,法庭辩护也没有多少经验,目前在行业内也没有像自己那样有名望,但师妹的思维与口才也绝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这点汪扬风不得不承认,名师出高徒。在西城大学法律系最有名望的教授被学生在背后起了一个绰号“陆老头”,他教了一辈子的书,只收两个徒弟,一个是汪扬风,另一个就是朱珍兰。更关键的是,自己虽与朱珍兰同出一师门,但陆老头更加偏爱朱珍兰,从这点偏爱,知道朱珍兰非等闲之辈。 在没有实质有利证据下,要想拿下这场官司,光靠三寸不烂之舌雄辩还不够,必须得靠——一想到这,汪扬风打开电脑,发了两封邮件。 半个小时后,他收到了两封邮件的回信,看着电脑上两封邮件加起来只有十个字的回复,他笑了。这样的回复也是他内心最渴望的答案。即刻启程,静候佳音,勿忧。 开庭那天,法庭外面人头攒动。法庭旁听席位里坐着苗家庞大的亲属团,吕家只有吕妙欣的哥哥吕安达一人孤零零地坐着。巨大的亲属团反差早已把庭审结果彰显无疑。 第21章 庭审现场 庞大的苗家亲属团在法庭上成了一处突兀的风景团,法庭上还有一处备受观众瞩目的就是汪扬风身旁坐着两位重量级别的人物。这两个人物是汪扬风为了赢得这场官司不惜花重金聘请来的,其中一位是享誉全国的犯罪心理学专家陆星泽,另一位则是精通玄学的贺高俊。他们两个在刑侦界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服的人物。他们俩为刑侦界破了很多起疑难案件,为刑侦界作了不少的贡献。他们享受着国家级别的津贴。 三位法官一一落座后,审判长一声吆喝:“带被告人。” 两位警官押着吕妙欣走上了被告席上,吕妙欣的出现,引起了坐在观众席位的苗家亲属团一阵骚动。 一脸憔悴的吕妙欣朝陪审团望去,苗家座无虚席把形单影只的哥哥衬托着更加凄凉。这种反差极大的陪审团场面,在她的心里油然升起对哥哥强烈的负罪感。 她把目光久久地定格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跟她有血脉关联的哥哥身上,一股酸楚涌上心头。每当遇到事情时,最不想告诉的是哥哥,因为心中对嫂子有隔阂,所以把这种隔阂归咎在无辜的哥哥身上。自己落难时,也只有哥哥无条件地陪伴其左右。 审判长拿起法槌敲了敲说:“肃静!现在开庭。原告律师你是否有问题要问被告人?” 汪扬风站了起来,非常绅士走到了吕妙欣的跟前问:“吕小姐,请问4月11号下午两点半钟微态度咖啡馆里那杯有毒的氰化钠咖啡是你点的吗?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 吕妙欣犹豫了许久,不知道如何回答是正确的,如果回答了是,意味着自己亲口承认下毒;如果回答否,咖啡又是自己点的。她想解释,可汪律师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把她震慑了。 “冰咖啡是我点的,但我不知道咖啡里有氰化钠。” “吕小姐,你可能没听明白我的问题,我只要你回答是或不是。” 坐在一旁的朱珍兰说:“我反对,原告律师说话不严谨,故意诱导我的当事人,当事人只是点了咖啡,并不是如原告律师说的那样点了有毒的氰化钠咖啡。这是故意带偏我当事人的思维,诱导我当事人做出不符合事实的回答。” 法官敲了敲木槌说:“反对无效。请原告律师继续提问。” “你们三人相约时间是三点钟,你实际比相约时间提前快一个小时到微态度咖啡馆。这样做目的是什么?” “我提前来微态度咖啡馆,并没有别的目的,我12点从天香酒店出来就直接去了水云广场逛,逛累了,看着离相聚的时间还剩一个钟头,我已多年未回,没有地方可去,就提前到微态度咖啡馆歇息顺便等她们。” “你撒谎,一个逛街累的人只要看到椅子就想坐,这是一种条件反射。摄像头里显示,你到了微态度咖啡馆里,没有立即找座位坐下来,而是在里面来来回回地走了十九分钟,最后才走到了一个离门口最远的位置坐下来,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逛街累的人该有的行为。” “我们好久没有见面了,我想挑选一个安静能聊天的位置。” “我从摄像头看到了你那天穿着的是高跟鞋,一个逛累,又穿着高跟靯的人,怎么可能有心思和体力去挑位置?如果你不是为了更好的掩藏下毒的手段不被发现,是不可能在身体疲惫的情况下,还强硬撑着去寻找位置。你在寻找位置的过程中,屡次抬头看向门口的摄像头,就是为了寻找屋内摄像头的盲区。” 朱珍兰举起手说:“我反对,我的当事人当时只是身体疲劳,又不是到了完全走不动的程度,对于在屋内自由行走这样的体力还是有的,根本不影响找位置。不能把找位置这个没有目的行为说成有意而为之。” 审判长敲了一下木槌说:“被告律师反对无效。” “我们坐在椅子上的习惯,把随身携带的包放在离自己最近的椅子上,可你恰恰相反,你身旁有三个空位,完全可以把购物袋和包放在你身边的椅子上,但你没这样做,而是把它们放在桌子上,你之所以把购物袋和你的包放在桌面,刻意用来遮挡住摄像头,便于你下毒。” 吕妙欣摇摇头绝望地说:“不——”她想说出更有力的反驳理由,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出最佳的解释来说明她随手放购袋在桌子上面的动作。她之所以把购物袋放在桌子上而不是椅子上这个动作,是无意识的,无意识的行为何来的理由? 汪扬风把她这个细微的动作解读成是有目地而为之,吕妙欣的心里愤怒而无助,有了一种百口莫辩的委屈。 “服务生把两杯果汁和饮料端到你的桌子上面时,你喝了一口果汁后,伸手打开你的包,是不是从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氰化钠放进冰咖啡里?” “没有,我伸手进包里是从里面拿出购物清单,想重新看清购买物品的价格。” “但凡我们一个正常人去广场买东西,在付钱之前,都会把价格看清,你一个人去逛了两个小时的广场,竟没有看清自己想要购买的物品价格?你究竟想隐瞒什么?” 面对汪扬风提出荒唐的问题,吕妙欣想用强有力的语言去反驳,但脑子一片空白,她愣愣地站在被告席位上。 “我反对,我的当事人伸手进包里并不意味着她就从包里拿出氰化钠,因为摄像里面也看不到,原告律师只是根据一个动作而意想出来的情境,并没有实质证据。” “被告律师,请你出示有力证据证明你的当事人从包里拿的不是氰化钠。” “我现在还没找到相关的证据。” 审判员那句干净利索的话又从他的嘴里飘出来:“被告律师反对无效。” “苗静香喝了你点的咖啡后,一下子趴在桌子上,坐在她周遭的陌生人看见了,都想办法抢救,而唯有你一个人站着无动于衷,这再一次证明了你看到苗静香出问题是你早就预料好的。” 第22章 身心俱碎 吕妙欣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地说:“我跟苗静香是多年的好朋友,多年未见,我跟她之间并没有恩怨,怎么可能希望她出事?我当时是吓傻了,不知如何应对。” “你跟苗静香是多年的好朋友,请问苗静香结婚时,有没有请你参加?” 朱珍兰举起手说:“我反对,原告律师提的这个问题跟本案无关。已经涉及到了我当事人的个人隐私。” 审判长说:“被告律师反对无效,请被告人如实回答。” “我没有参加她的婚礼。” “我们在座大都是成年人,而且大部分已成家,我们结婚这样的大喜事除了宴请亲戚,是不是第一时间把这样的消息告诉自己的好朋友。” 坐在庭审席上的听众对于汪扬风的话一致表示赞同,同时对站在被告席位上的吕妙欣投去了嗤之以鼻的眼光。 “苗静香女士结婚没有对你这样所谓的好朋友发出邀请,说明你所谓的好朋友只是单一的存在你的嘴里,可见你们两人间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是还是不是?” 汪扬风的话引起了坐在陪审席位上的人一阵窃窃私笑。他嘴上“所谓好朋友”这几个词像一根针似的深深地扎在吕妙欣自卑又脆弱的心上。这种极具讽刺的话让吕妙欣倍感难堪,她憔悴的脸白一阵红一阵,她此刻觉得自己站在被告席位上犹如一只丑态百出的蛤蟆,成了整个法庭的笑料。 “你为此嫉妒恨苗静香女士,你觉得命运对你不公,同是一所学校出来,苗静香无论是在爱情还是事业都是双丰收,而你恰恰相反,事业不起色,爱情被人欺骗。所以,你想杀了苗静香。” 汪扬风凌厉的眼光死死地盯着吕妙欣,站在被告席上的吕妙欣此时心里的防线被他步步紧逼搞得脆弱不堪,他为了攻破吕妙欣最后的心里防线,他再一次抛出一个比尖刀还锋利的问题来刺激吕妙欣。 “吕妙欣女士,你爱你的男友胜过你的生命,哪怕他好吃懒做,家暴成性,你也一次次选择原谅。苗静香曾无数次规劝你离开男友,你把苗静香的好意当作不怀好意,一种嫉妒,为此,苗静香跟你吵了一架。从这一点儿可以看得出来,你是多么的固执。你为了讨好男友欢心,想通过无私付出来感化男友,不惜牺牲自己的身体去挣钱,以博取男友对你仅存的一点依赖。从这一点儿就知道你是一位没有原则性,没有底线的人。你即便已经在这段感情里卑微得连空中的灰尘都不如,你男友依旧不把你放在眼里。你得知你的男友用你辛苦赚来的钱去讨好别的女人,你觉得你的整个人生都没有了希望。你开始通过喝醉酒来麻痹自己,喝酒后的你,工作上不用心,被老板炒了鱿鱼,你心灰意冷,觉得活在世上已没有意义,你想通过自杀来了断你千疮百孔的人生,所以上个月的3月25号,你想喝醉后自杀,被人及时发现,警局以你喝酒闹事的理由关进监狱。 15天后,你从乌元市警局出来后,此时的你一无所有,没有亲人,没有爱人,连基本的温饱都成了问题。在乌云市没有了立锥之地,决定回到天水城。因为此时的你对社会是有偏见的,是充满仇恨的,正是你这种狭隘阴暗的扭曲心里,让你迷失了方向,迷失了做人的最根本良心。你见不得美好的东西,因为美好的东西不能抚平你内心的痛苦,反而加巨了你内心的恨,特别是你知道了你曾经最好的朋友,事业辉煌,婚姻幸福美满,这样巨大的反差,让你想要亲手毁了它,才能让你阴暗的心灵得到稍许的平衡和宽慰。人性最大的恶就是见不得身边的人比自己过得好,过得幸福……” 揭人伤疤,戳人痛处。每个人的疮疤都是触及最脆弱的神经,特别是刚刚结痂的疮疤,再次揭开就等于把对方再一次赤裸裸拖入那锥心的痛中。二次伤害比第一次伤害还要让受害者无法接受。 男友的背叛对于吕妙欣来说是她人生的至暗,她在这件事中承受的痛苦已经超出她的最大承受极限,她想通过了断生命这样极端的方式来结束她自己的人生。可见这件事在她心里留下的伤疤比一条深得不见底的沟壑还要不可逾越。当汪扬风在法庭上再一次提起,让原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吕妙欣直接陷入崩溃境地。 汪扬风这番赤裸无情的话彻底把吕妙欣心里最后那根脆弱的线扯崩了。她再也无法抑制内心地痛苦哭了,歇斯底里地呐喊:“不——” 从悲痛的内心呐喊出这一声,久久地回荡在法庭里,刺激着每一位坐在法庭上的耳膜里,重重敲击在每个人的心里。 坐在观众席位上的吕安达被这凄厉的喊声揪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揪心地瞅着这个世上唯一跟他血脉相连的妹妹,却只能无可奈何地在一旁静静地垂手怜悯的份。 朱珍兰提起抗诉:“我反对,原告律师说的这些事跟这场官司毫无瓜葛,是故意用言语刺激我的当事人,让她痛不欲生失去理智的思考,从而达到原告律师的目的。我请求休庭。” 审判长面无表情地拿起桌子上面的槌子,重重地敲了一下桌面说:“同意被告律师的请求,暂停休庭半个小时,待被告人的情绪稳定再开庭。” 肃静的法庭陷入了嘈声沸腾中,坐在陪审团席位上的人面对吕妙欣这种不公的遭遇,没有一丝的同情,反而是露出一副鄙视的嘴脸。 只有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才保持着人最根本的善良和同情;而那些被金钱堆起高高身价的人,善良在他们的眼中一分不值,更不要说有同情心,他们的同情心只留给比他们更有能力和社会地位高的人。比他们低微的人,只剩下了嘲弄与漠视。 吕妙欣被两位警察搀扶到了休息室,她内心的痛苦令她无法一下子安静下来,她伤心过度哭泣导致全身不停地抽搐着,眼泪和鼻涕挂满了她整张因痛苦得变形的脸。朱珍兰用手轻轻地捏着她如冰的手心,说着一些体己和安慰的话:“哭吧,大声地哭出来,这样会好受些。” 第23章 悲痛欲绝 吕妙欣抱着朱珍兰哭了大约十分钟后,她抽搐的身体才停了下来。 “一定要坚强。”这是朱珍兰对吕妙欣说得最温柔,也是最有力的话。 吕妙欣擦干留在脸上最后一滴眼泪,点点头。这也是她处在这样艰难处境的最顽强的做法。 半个小时后,法庭再一次开庭,吕妙欣在两位警察陪同下再一次站在被告席上。 审判长举起槌子敲了桌面说:“现在开庭,原告律师你是否有问题要问被告人的?” 汪扬风站了起来说:“有。” 他走到吕妙欣的面前问:“吕小姐,你自从毕业就一直在乌元市工作生活,直到一个月前才突然回来,请问你这次突然回来的目的是什么?” “我在乌元市待不下去了,就想回到家乡。” “是什么原因让你已经生活和工作了十几年的乌元市无法呆下去?” 朱珍兰担心汪扬风再一次揭起吕妙欣内心的疮疤,她立即反驳说:“我反对,原告律师这样的问话,我的当事人内心刚刚平复,不适合回答,有关她过去的问题。而且我当事人过去个人所经历的事也跟本案无关。” 审判长敲了桌子的木槌说:“反对无效。请被告回答。” “是男友的背叛。” “你为了讨好你的男友,不惜出卖自己的肉体去供养他,而你男友面对你地付出,丝毫不领情,他的背叛让你生无可恋,觉得活着就是一种累赘,一种煎熬,一种折磨。你选择自甘堕落后自杀,你自杀未遂还被警察局以恶性酒驾拘留,你内心的痛苦已转变成一种对社会地憎恨。是还是不是?” 吕妙欣为曾经做过愚蠢的事而感到羞耻和自责,特别是听到从汪扬风的嘴里说出为了供养男友而出卖肉体的事,在她听来是那么的讽刺。那晚令她这辈子都不齿的事浮出她的脑海,半夜,她以为公司的人都下班休息,想趁机从公司偷拿点布匹到外面卖换点钱,布匹没偷到,被仓库管理员于冬发现,为了此事不东窗事发,被公司的领导开除出公司,在于冬的威逼利诱下,她利用自己的身体堵住了于冬的嘴。也就从那一天起,她就成了于冬发泄荷尔蒙的对象。想不到,于冬在她的身上占尽了便宜,吃尽了免费的豆腐,不但不心疼她,反而将这事宣扬出去……往事的不堪,被汪扬风当着众人的面毫不顾忌地说出来,她觉得她全身像被人用刀子解剖开似的,赤条条地呈供在众目睽睽之下,血一柱柱地流着,耻辱、痛恨、愤怒所有不良情绪就像一条巨大的食人虫一步步地吞噬着她的灵魂、内脏、肉体。 吕妙欣的情绪再一次地崩了,这次崩得很彻底,崩得稀碎。她放声哭出来,不再像上一次那样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她为她十几年来默默付出而痛哭,为她十几年的单纯无知付出惨痛的代价而悔恨,为她十几年来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百般委屈而憎恨。她完全沉浸在她痛苦的世界里无法自拔,她哭得撕心裂肺、山崩地裂。 泪流满面地她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此刻的她就像在海里溺水时地挣扎,是发自本能地挣扎,跟案子无关,跟身处法庭无关。她想把这种痛苦甩出脑海,甩出千疮百孔的躯体。 她这些怪异的动作在法庭上却成了无声有力的证据。坐在观众席位的上吕安达看见妹妹点点头这样的动作出现,心急得不知怎么办,双手紧握着拳头轻轻地敲着双腿。 在法庭上,任何一个动作和表情都成为有力的证据。吕妙欣无意识点头,在汪扬风眼里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动作,而是一个强有力的证据。 “吕小姐你的点头就是承认了你憎恨社会,你是带着憎恨回到天水城,人一旦心里有憎恨,就会对社会不满,对朋友不满,对自己不满,所有的不满终究会通过某种方式宣泄出去,你在乌元市无法把心中的憎恨发泄出去,所以你回到了天水城,把憎恨的矛头对准苗静香。因为苗静香是你最熟悉的人,也是最幸福的,你见不得你身边的人比你幸福,所以你杀了她。” 汪扬风说完后,他朝审判长微微鞠了一个躬说:“审判长,我的话问完了。” 坐在观众席位上的苗家陪审团,忍不住为汪扬风犀利、刁钻、机智地辩护称赞,肃静的法庭上成了窃窃私语一片。他们这群光鲜亮的资本家对吕妙欣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没有一丁点儿的悲悯之情,反而觉得这是她咎由自取的后果。在他们的眼里,弱者在这个社会就得挨打,没有对与错之分。 朱珍兰站了起来说:“我反对,原告律师明知我的当事人情绪已处崩溃,还故意拿我当事人曾受过的伤害事件来加予刺激,导致我的当事做出了神智不清的古怪行为,不能做为她回答问题的依据。” 审判长敲了木槌说:“反对无效。” 吕妙欣哀嚎着:“我没有杀人!” 肃静的法庭上又响起了细碎的嘈杂声。 审判长敲了一下木槌说:“肃静!被告律师有什么要陈述的?” “有。” “原告律师说咖啡里的氰化钠是我的当事人放的,这一点并没有实质证据指向。当天我的当事人只是出于好心帮她们俩点了咖啡和果汁,摄像头也没有实质指向我的当事人从包里拿出氰化钠,只是看见她伸手进包里,一个人伸手进自己的包,这样的动作实属正常,不能根据这种动作就下定论是我的当事人下毒。” “我当事人在咖啡馆里找到了位置后,随手把购物袋和包放在桌子上,而不是放在椅子上,这是无意的动作,因为桌子的高度正好与我当事人拎购物袋的高度差不多,放在桌子上明显比她故意弯一下放在她身旁的椅子上还来得容易。我的当事人是第一个到咖啡馆,桌子又宽,旁边又没人,大多数人都有这个习惯,除非桌子四周坐满了人,上面堆满了东西,才会如原告律师说的那样,把随身携带的包放在自己最近的椅子上,何况一个椅子也不能放置两个大的购物袋和一个包。不能把我当事人这种随意的动作歪曲成是故意为了遮挡摄像头的行为。” 第24章 针锋相对 “至于咖啡里的氰化钠从哪里来的?至今也是个谜。四个人都喝了那杯咖啡,唯独苗静香一人出事,如果杯里咖啡有氰化钠,其余的三人也不能幸免于这场祸。事后经过权威机构鉴定咖啡里有氰化钠,但不排除是事后别有用心的人趁乱而放进去的。摄像头显示,当时苗静香女士一下子趴在桌子上,场面特别混乱,我的当事人一下子吓懵,站在一旁不知所措。而在咖啡屋的人都围了上去,直到最后警察来了,才把这杯有问题的冰咖啡带回警局。这中间间隔的时间之长,能接触这杯咖啡的人之多,不确定的因素也多。” 坐在听众席位上的苗家亲戚团对于朱珍兰一系列地辩驳,忍不住嗤之以鼻,他们的声音似潮水般涌向了整个法庭。没有开庭之前,答案早已牢牢镶嵌在他们的脑海里。朱珍兰就是有满舌生花,也无法扭转已成的局面,她的舌灿阐述倒像垂死前地挣扎。 审判长拿起木槌敲了一下说:“肃静。请被告律师继续陈述你的观点。” “原告律师说我的当事人在回到天水城之前曾因喝醉酒而自杀未遂,心里憎恨这个社会,想报复这个社会,这样的说法不符合事实。我的当事人的确因遇人不淑,被伤害得遍体鳞伤,有过自杀的倾向,但不意味着她怨恨社会。一个充满怨恨的人,是不会一回来不顾身体的疲倦就到广场去逛,为两位许久未见的好友购买精致的小饰品,给自己添购生活的必需品,这样的行为恰恰证明了我的当事人是位热爱生活的人,对朋友是有善之人。而不是原告律师嘴上所说的那样怨恨社会,嫉妒她的朋友从而杀害她。何况一个人仅凭着嫉妒就把对方杀了,这样的说法明显不够让人信服。我的陈述完毕,审判长。” 坐在听众席上的苏明,被朱珍兰这位年轻的小姑娘朴实无华的口才和严密的逻辑思维给折服了。被朱珍兰口才折服的不止苏明一人,还有那群傲慢的资本家,他们都沉默了。 汪扬风站了起来说:“审判长,我有话说。对于刚才被告律师提出的几点疑点,我有理由要辩驳。” 审判长回答:“请原告律说出你的理由。” “被告律师说这杯有氰化钠的咖啡是事后才被带回警局检测出有氰化钠,这里面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但我的当事人死于非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医生也从她的胃里检测出有氰化钠的成份。请注意,我的当事人当天在发布会上发布自己的新产品,跟她在一起的朱艺文女士也说,苗静香女士因为一直忙于自己的工作,中午只是简单吃了个包子,一个包子最多不到一个小时就消化完。从十二点到下午两点半钟,我的当事人一直在发布会上回答记者的问题,连水都没有时间喝,进一步说明我的当事人胃里的氰化钠是喝了咖啡才存在的这是其一。 原告律师说如果仅凭嫉妒不足以杀人这样的说法是不严谨的,甚至可以说是错误的观点。从古自今,因嫉妒引发的命案不在少数。可能被告律师很少关注新闻,去年,三角屯发生了一起命案,就是农妇的嫉妒心太强,见不得邻居比她好,趁着邻居一家不注意,往邻居水缸里投毒,一家七口人,死了两个人。这样的事例不在少数。而古代,最着名的东汉末年的周瑜算是有勇有谋的青年才俊,由于嫉妒心太强,设计陷害诸葛亮,要不是诸葛亮神机妙算,死的是诸葛亮而不是周瑜。” 不得不承认汪扬风奇丽清新的思维是律师行业界的标杆,坐在观众席上的人如果不是为了维持法庭的安静秩序,他们早已为汪扬风如鬼才般的口才热烈地鼓掌和喝彩。 “审判长,为了不冤枉任何一个无辜之人,我特意邀约了着名的心理学专家陆星泽和刑事相貌专家贺高俊。想请他们俩对这起案件做一番评判。” 审判长不假思索地说:“同意原告律师的请求,有请两位专家。” 陆星泽和贺高俊两人虽不在刑侦界里,但他们在刑侦界里威望高,为我国的刑侦事业作出很大的贡献,有很多起疑难杂症又证据不明的大案、要案,经过他们的解析后变得柳暗花明,最终破解。 率先站起来的是心理学专家陆星泽,就凭着他身上自带的荣誉光环,即便不说话,人们佩服之情早已油然而生出七八分,甚至更多。 他款款地说:“一个人犯罪是由内在因素和外在因素的。我先从吕妙欣女士内在因素说起,首先吕女士在回到天水城之前,就曾因酗酒而想过自杀,说明吕女士的性格已变得极其危险与暴躁,其心理也早已随着日常生活中的琐碎与情感的不顺发生了变化,这种心理是悲观与消极的,是极不健康的,也是最容易滋生极端的想法。当吕女士自杀未遂又被警局以恶意酒驾影响交通法刑拘后,她是憎恨社会的。” “外在因素是当她从警局出来后,身无分文,工作又为此丢失了。任何人处于此情景都是悲观失望的,也是消沉的。吕女士也不例外,她当时是处于一种走投无路的窘困境地。一个在社会拼搏多年的成年人,突然一下子面临这样的境遇,没有哪一个成年人的心里还是依旧保持着热爱生活的。” “一个被生活抛弃的人,要么是自暴自弃;要么是临死前,对生前自己嫉妒恨的人血刃。因为在她们的眼里,死去比活着还要痛快,对于生命不再敬畏,而是视如草芥。人在极度扭曲的心里下,以前一丁点儿不愉快的事在他们的眼里都变成了比天还要大。” “苗静香生前曾好心劝说过吕妙欣女士离开她的男友,她们俩人之间为此还发生过激烈地争吵,说明了在吕妙欣的眼里,男友再渣在她的心目中都是优秀的。她把苗静香女士的好意理解成了恶意。” 第25章 畸重畸轻 “人要是在心里把某个人定性成恶意,就在心里滋生一种深深的恨。特别是吕妙欣女士知道男友背叛她以后,她把这种痛苦全部归咎成人性的恶。她长期生活在社会的底层,别人的嘲笑与讽刺早已把她心里那点信心消磨殆尽,之所以没有爆发,是因为心底里还残存一丝希望。当心底那一丝希望彻底湮灭,以前百般受的屈辱就会爆发出来。” “吕妙欣的思想为此变得狭隘不堪,潜在意识里会觉得这个社会上所有的人对她的遭遇都是嘲笑的而不是同情的。苗静香女士曾力劝她与男友分手,这件事就像一颗炸弹,爆不爆炸,要看她的心境,如果生活让她的心境变了形,成了魔,这颗炸弹就一定爆炸。男友背叛这件丑闻就是让她的心境着了魔。她害怕被人嘲笑与挖苦,与其被你瞧不起,不如先下手为强,让你永远都没有机会开口。由此可以推出,吕妙欣女士是谋杀苗静香女士最大的嫌疑人。” 苏明听着闻名遐迩的心理学专家说得条条是道,推理也很符合逻辑,听着也觉得就是那么回事,但离确信还是存在着一定的差距。 “谢谢陆星泽老师对本案做出最标准的推理。有请下一位刑事相貌贺高俊老师对本案做最公平的判断。” 贺高俊站了起来悠悠地说:“都说相由心生,我坐在椅子上对被告人吕妙欣女士进行了细致地观察,从脸部看,吕女士的脸部比较宽,这样脸型的人无论是男女,骨子里都具有攻击性,遇到问题更倾向使用暴力解决,遇事易怒,也容易把错误归在别人身上。他们也是极容易犯罪的,这是其一。其二,我们一般人的瞳距都是正常的,但吕妙欣女士的瞳距比较小。其三,从人中看,她的人中比普通人还要清晰,人中清晰的人犯罪的概率也很大。不信,你看那些关在监狱里的犯人,哪个人中不是清晰!” 贺高俊没有像陆星泽那样,直接指出吕妙欣的犯罪,只是分析吕妙欣犯罪概率大。从他寥寥几句中,说得有板有眼,听上去很科学,也很有说服力,但不能让人信服。他说的只是长相类似容易犯罪的概率问题,并不是必然性。 在权威专家面前,任何一位普通人的话都是苍白无力的。哪怕是对的,在专家面前也成了班门弄斧的肤浅之人。 苏明在没有两位具有权威性专家开口之前,满心满眼期待。听了两位专家说出他们对整个案件的分析后,他心里的期待并没有预期那么高,反而出现了极大的落差。聆听之前的期望多大,聆听后的失望就有多大。两位专家在全国算得上是实至名归之人,他们也曾破了好几桩在警界里几乎认为是死案的案件。但今天从他们嘴上说出来的根据和理由,在苏明心里大打折扣。 如果照着专家们的评判标准和逻辑,走在大街上有以上特征的人不计其数,难不成都把这些归为有罪之人或是潜意识即将犯罪之人?照着贺高俊专家说的外貌去对号入座,最具有代表性的莫过于nba巨星,是不是有点讽刺和贻笑大方?这巨星没有一丁点儿害人的表现,还在体育界屡创佳绩,给世界留下他辉煌足迹,给祖国带来巨大的荣誉,也让他的人生走上了巅峰。 大家翘首以盼坐着等待审判长对吕妙欣做出最终地裁判。不用宣判长宣布结果,经过这么长时间辩论角逐,两位专家在最后如春雨润如酥般的分析及推论,苏明早已知晓了审判结果。 审判台上的三位如脸瘫似的审判人员低头交流了不到三秒钟,审判长站了起来:“经合议庭酌情商定,吕妙欣女士存在咖啡里下毒谋杀苗静香女士这个事实成立,作案动机清晰。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二百三十四条判处吕妙欣监禁二十年。” 吕妙欣对于这样的判决表示不服,她当庭表示,要上诉。但她的声音就像一条被汹涌潮水卷在其中的小鱼儿似的,再怎么拼命也一样淹没消失在潮水中。 官司苗家赢了,如他们所愿地赢了这场没有实质证据的官司,仅凭着被告人活在底层社会遭遇各种不幸,推出犯罪动机。 苏明是最后一位走出法庭,走在他前面的不是别人,而是苗静香的丈夫。他的行为在庞大的苗家亲属团中显得格格不入,引起苏明对他的行为产生了好奇。苗家打赢这场官司,江浩作为苗静香的丈夫,应该跟所有苗家人一样心情愉快。江浩没有,他那张英俊的脸跟往日一样冷酷,好像这场官司对他来说是毫不沾边。 在法庭里,苏明已经发现了江浩与苗家之间微妙的变化,虽他也是坐在苗家陪审团里,但他并不是坐在昔日对他引以为傲的岳父身旁,而是坐在苗家陪审团最后一个角落边,与所有苗家有关联的人隔着两张椅子。人怎么坐?坐在什么位置?都是个人的爱好和选择,但他与苗家人刻意保持一种若即若离,不亲不疏的距离感,着实让人浮想联翩。 江浩可是苗哲杰亲自相中的女婿,结婚时,苗家可是出了大血本,为苗静香和江浩举办了一个高规格的婚礼。三年前那场高规格的婚礼,不知羡煞多少位女孩,未婚的,已婚的。当时在天水城流传这么一句话:不羡鸳鸯不羡天,只羡香江恋歌。即便是时隔三年后,在天水城也没有一对新人的婚礼规格能超越过香江恋歌。三年前没有,三年后依旧没有。 苗哲杰与江浩的认识是颇有渊源,五年前,江浩刚被天水城以高薪引荐的医学人才在天水三甲医院工作。一年后的一天晚上,轮到他值夜班,巡完房已经十二点。忙了一天,身体倍感疲劳,江浩打算在值班室休息一会儿,刚躺下没过多久,医院走廊就传来一阵嘈杂声,接着就听到休息室门外响起咚咚的急促敲门声和护士着急地叫唤声:“江医生,江医生,快开门,来了一位急诊病人。” 江浩披上衣服急忙走出休息室,担架上躺着一位血肉模糊的年轻男人,陪同男人来的还有一位身材瘦弱的老妇人。老妇人见到江浩,上前抓住江浩的手恳求:“医生,求你救救我儿子,他还年轻,不能就这么走了。” 第26章 老谋深算 江浩扶起老妇人安慰道:“大娘,起来吧,治病救人是医生的职责,你且坐在一旁等候,不着急。”说完,转头对站在一旁的两位护士“你们俩赶紧把病人送到急诊室,病人情况危急,要立刻动手术。” 不一会儿,一位护士从急诊室里出来,对站在门口焦急等待的妇人说:“阿姨,你儿子天生造血功能有点障碍,失血过多,需要及时输大量的血,血库里的血量不够维持你儿子的生命需求,你快通知你家的亲戚朋友来医院献血,要不然,你儿子的命—” 妇人还没等护士把话说完,带着哭腔说:“护士,现在是半夜,我去哪通知人来医院献血。家里除了一位年近八十岁的老人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你帮我想想办法,一定要帮我保住我儿子的命。”说着,她捋起衣服袖子,“抽我的。” 护士看着比火柴梗还干巴的老妇人手臂,皱了皱眉头:“你——”,转身匆匆重新回到了急诊室。 在这危急的关头,江浩破例做出了从来没有哪个医生胆敢这样的做法。 “现在是半夜,病人的情况危急,从别的医院调血过来,最迟也得等明天,病人等不及。我们作为医护人员,大众齐心,各抽一点,帮病人度过难关,先抽我的。” 护士摇摇头,极力反对:“不可,江医生,一会儿你要与病人做手术,你这样做,透支体力,会支撑不下去的。抽我们这些护士的就可以了。” 江浩不容质疑地说:“我是医生,听我的。” 一场危及生命的手术就在江浩果断做出的决定中得到了挽救,老妇人看着躺在床上呼吸均匀的儿子,轻轻地捏住他的手,趴在床沿边。 那位满身是血的年轻人和一脸憔悴的老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年轻不谙世事为了苗哲杰牺牲一切的前女友车晴亚和儿子苗牧龙。 苗牧龙一出生就被父亲抛弃,他的出生注定就是一种悲剧。小的时候,他经常在校被同学嘲笑野种,他没少跟同学打架。但每次他跟同学打架之事,被老师状告到母亲那里,母亲总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他一顿,然后哭着骂他不争气。为了不让母亲哭泣,他在学校即便有同学骂他,他也不敢再动手,更不敢回家诉说,因为一说,母亲和外公总是责骂他上学不好好读书,迟早把他们俩气走,让他变成孤儿之类的言语。从此,他在外面受的委屈只能藏在心里,长期以往,他的性格越来越孤僻。 长大后,他知道了他的身世,但母亲与外公总是百般阻拦他与父亲之间的来往。母亲长年累月地对他灌输各种负面情绪,让他觉得自己活在这个社会就是一种负担,一种罪过。工作后,他发现自己无论多么的努力,都不可能达到了别人一出生就已达到的高度,他心里曾无数想说服母亲,让他跟亲生父亲和好,可母亲就像一条永远跨不过的河。 苗牧龙每次鼓足勇气地提起,换来不是母亲的赞同,反而是催化出母亲激烈的情绪,她不仅一个人一哭二闹,还窜说外公来一起当说客,反对的场面是惨烈和壮烈,每一次都是苗牧龙顾及母亲和外公的心情,不得不违着良心做出妥协。这样的妥协是强压住内心的不满而作出的,长期以往,这样的妥协就像一个充满氢气的汽球,稍有点热度就爆炸。 长期藏在心里的脆弱、烦躁、压抑,自杀是必然的,只是时间点的问题而已。现实的工作和生活中,只要出现那么一丁点儿不如意,轻而易举地把他整个人压垮。那天,工作的不如意,领导两句批评的话,让一直暗藏在他内心的负面情绪像爆破的水龙头,汩汩地把他全身浇了个遍。他实在找不到活着的理由,独自来到了海边,割腕自杀,幸好被渔民发现及时,通知了车晴亚。 苗牧龙这次大难不死,他整个人生观和价值观都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这个变化离不开江浩这个给他第二次生命的人的指引。江浩对苗牧龙的指引,实际是无形地把一把锋利无比的尖刀插在苗哲杰心脏上,时机一到,就把苗哲杰的心脏扎得碎裂一地、血流如瀑。被苗哲杰发觉时,已追悔莫及。苗哲杰做梦都想不到,他的人生终结者是自己的儿子。而在背后策划这场最大阴谋的人竟是自己千挑万选并引以为傲的女婿。 苗哲杰当年为了自己的事业,抛弃车晴亚母子,娶了毛志梅为妻。但在这二十来年,他一直想方设法通过各种物质帮助她们母子俩,从而弥补他内心地愧疚。车晴亚是个倔强的人,对苗哲杰这种迟到慷慨大方地赠予,一点儿也不领情,反而觉得这是苗哲杰故意用这些物质来羞辱她,她好几次当着孩子的面,把苗哲杰带来的东西扔到大街上,更不允许苗牧龙认苗哲杰为父。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当年没有车晴亚无私资助,苗哲杰连高中都无法正常毕业,更不要说是读完大学。车晴亚为了他,宁可得罪疼爱自己的父亲,牺牲自己的前途来供他读书。他功成名就后,牵着别人的手走上了婚姻的红毯,这样的伤害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原谅得了的。苗哲杰的做法,给车晴亚带来了是一生的伤害,即便过后他想通过物质来补偿也未能救赎他对车晴亚的伤害。 车晴亚一直无情地抗拒苗哲杰的关心,但不影响苗哲杰暗中对他们母子俩的关注,当他得知儿子苗牧龙昨晚割腕自杀差点就与他阴阳相隔,第一时间就赶到医院,看着儿子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他心疼地抚摸着苗牧龙的手,像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儿子,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 苗哲杰获知昨晚应急救护的事后,他对这位从c国引荐的医学人才多了份刮目相看。在这个金钱至上的社会,像江浩这种不顾一切去救一个农妇儿子的医生已实属难觅;一方面心里感激他无私救了自己的儿子,另一方面是被江浩那颗善良纯朴的心感动了。 第27章 狐疑不决 江浩来查房时,苗哲杰第一次真正有了跟江浩地接触。他们两人经过短暂的交流后,苗哲杰被他身上折射出一股清流而吸引。他在商业里摸爬滚打多年,在这个处处充斥着见利忘义,见财忘德的社会,也见惯了心狠手辣、尔虞我诈,他的内心早已随着事业的风生水起把善良丢失得一干二净。 人达到了一定的境界后,自己丢失掉人性最珍贵的东西,总渴望从别人身上获取至真、至纯、至善。 特别是从社会底层杀出来的人,在最初积累财富时,为了达到自己的野心而采取灭绝人性的行为而攫取得来的巨大财富和地位后。他们可以心狠手辣,但他们的内心却始终希望待在身边的人个个都是善良忠诚的。 就像很多人在大城市呆久了,见惯了那些精雕细琢的美景,产生了审美疲劳,渴望回归到山村田野寻找最纯、最朴素的天然风景。并不是他们多么的喜欢和留恋这些农村朴实的风景,而是朴实的东西总比粉墨装饰过的东西让人觉得踏实、安心。 苗哲杰寻寻觅觅那么久,一直未有中意的人选当自己的女婿。他见过江浩后,心里笃定了想法,江浩就是苗家乘龙快婿的最佳人选。苗家现在缺的不是钱,而是缺一个实诚的人。江浩正好符合这个标准,不仅人善良,且才华横溢,能力与品质并存,把自己的女儿托付给这样的男人,才是最佳的选择。 汪扬风有才不可否认,做事手段也令苗哲杰欣赏,他这种为了目的和利益不择手段的做法,让苗哲杰从他的身上找到了当年自己年轻的影子,但这样的人只能成为工作上的帮手,不能成为苗家的乘龙快婿。因为他是男人,太了解男人。 正是因为有了苗哲杰在背后强有力地撑腰,江浩追求苗静香时,哪怕是被在律师行业声名显赫的汪扬风当面警告,依旧无所畏惧。汪扬风对于这些秘密当然不知。这些年来,江浩可是替苗哲杰背着大黑锅,但能抱得美人归,他觉得这个大黑锅背得值。苗哲杰表面上对汪扬风追求他的女儿甚是支持,但背地里却极力反对,不是他怕得罪汪扬风,而是觉得汪扬风是个人才,总有一天会用着他。这样的人只能成为朋友,不能为敌。 庭审结束后,等候在法庭门口的记者见到苗哲杰走出来,蜂拥似的围上去采访。 “苗董事长,你对这场官司的结果是否早已意料到了?” “法律是公平公正的,我们赢得这场官司,但作为一位父亲并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说完,在保镖的护送下匆匆坐上车离开。 苏明默默地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脑海里满是刚才在法庭上的情景,苗家这场官司是赢了,但里面存在颇多的疑点无法从他的脑海里挥去。他的心里很矛盾,毕竟这场官司是经过两位权威专家评判后才做的定夺。他怀疑自己是不是钻到了案子的尖旮旯里,导致自己无法走出去。 不知不觉地来到了警局档案室,主管档案的是一名叫罗思远的老刑侦人员。别看他现在在档案室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每天在档案室里不是喝茶就是下棋。这样神仙般的日子却没人敢批评和指责。 他在进档案室之前,在刑侦队里可是响当当的人物。二十年前连中央领导都惊动的12.22专案组长就是他。当年天水城发生这起案件后,一到晚上几乎看不到男人的身影。两年后,案子破了,天水城才恢复了正常。 罗思远当时可是顶着巨大的压力破这个案,中央领导关注,市领导的高度重视,局领导三天一个电话,民众们怨声载道,唾骂警察是草包,一座城市被杀了六个人,都无法将凶手抓拿归案,天天挂着为民服务的警语,却做着让民众不得安宁的服务。他们专案组为了破这个案子,每个专案组成员两年都未曾回过家,就连个别组员的老婆生孩子在医院,也只是打个电话问候一番,不能陪其左右在身边。 组员们面对各方的压力和案件无法进展时,每个铮铮铁骨的汉子都曾在夜深人静时躲在被子或是坐在某个角落里痛哭。罗思远也不例外,他眼睁睁地看着这群跟随着他没日没夜,抛掉个人感情,怀揣着为人民服务,给国家一个满意答案,给民众一个祥和的生活环境信念的人,无私付出的汗水却无法获得相应的回报,使其内心倍备煎熬而痛苦着。最后案件不负众望,终于将杀人者绳之以法。 就是这样一个堪称神探的人,在一次抓捕罪犯的过程中,被罪犯激怒,出手太重,把罪犯当场打死。一次的失误,让满腹才华的老刑侦被贬到了档案室整日无所事事,在大有作为的年华里,提前过上颐养天年的生活。但即便他这样毫不作为的混日子,局里没有一个人敢于在他的背后说他一个子的风凉话,因为他无论是在才华还是为人方面,都是值得人佩服的。 苏明好几次在办案的过程中遇到思维触礁都会情不自禁来到档案室找老罗,老罗每次都能给他不一样的启示。虽然老罗有着令人叹为观止的智慧,但脾气甚是古怪。一般人来找他探讨案子,如果棋艺比他逊色,他压根不会跟你讨论。棋艺要是比他精湛,你只要开口,他便给你点石为金的主意。 在警局里能满足老罗这个特殊嗜好的也只有苏明,他在围棋这一块很有天赋。读警校第二年,他代表学校参加了亚洲杯的围棋比赛,获得二等奖,虽然不能夺冠,但这样的成绩对于一个业余选手来说,已经足以证明了实力。从此以后,在学校里默默无闻的苏明无论走到哪,都像红极的名星一样,倍受学校为数不多的女生众星捧月般的欢迎。 档案室的老罗正在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旁边的茶几上放着半杯茶,踏进警局档案室的苏明拿起放在地上的热水壶,往茶杯里续上热水。 第28章 脚步学问 苏明刚拧开热水瓶盖子,还没把水倒进杯子,闭目养神的老罗悠悠地说:“倒水后,我们杀一场。”老罗说这话时,眼睛依旧闭着。 “我以为你睡着了,你闭着眼睛也知道是我?” “我刚才的确睡着了,但你的脚步声把我吵醒了。” 苏明不解地看着闭着眼躺在椅子上的老罗,有点怀疑他在胡说八道,自己走进档案室,不能用蹑手蹑脚,但也没有走得咚咚响,也能把一个睡着的人吵醒? 老罗睁开迷蒙的眼睛说:“你是不是认为我在胡说八道?一个人走路时的脚步频率是永远改变不了,这是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除非是刻意伪装。” 苏明对心细如发的老罗又有了新的认知,也难怪他在刑侦界享有如此高的赞誉。他好奇地说:“老罗,那你说说我每次来这里的脚步声都是怎样的?” “那就要看你揣在心里的事是急还是缓了?” 苏明更加迷惑了,想不到这个整天除了不是下棋,就是喝茶睡觉的老警员看似对生活一副不恭的样子,心比任何人都要清醒和明了,不显山不露水的微察秋毫不是一般人能具备,他心里不由多了一种油然而生的敬佩。怪不得自己每一次来这里,老罗从来不问一句,但每次都能让自己获益匪浅。是自己误解了老罗,以为他除了对下棋感兴趣外,对自己也从不关心。甚至每次想跟他开口讨论案子,他都是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原来有些人的关心看似没有,实则比谁都用心。之所以这样,是想自己静下心。静就是为了更好动;唯有静,才能拂去眼前的阴霾,看清事物本质。 “就拿这一次来说吧,你的脚步是迟缓而厚重的,从而判断这次你遇到的事让你苦恼又心有不甘。你每走一步,心里想都是如何破解眼前让你困解的局。你脚步迟缓,可以得知这件事不是急事。你来到档案室门口外面那棵海棠树下停靠了一会儿,才走进来。这棵海棠树对于你来说既熟悉又陌生,你来来回回在它的面前走过了很多遍,从来没有像今天那样在它的旁边停过。可见你目前遇到的这件事对你来说,并没有压力,只是你的内心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善罢甘休而已。你想解开疑惑,但又不知从哪入手?而且你心里不确定你这种疑惑有没有错误?你在坚定与怀疑中摇摆和踌躇不踯。” 老罗这番话让苏明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对自己的这些动作从来没有在意过,即便是自己刚才站在海棠树下那么几分钟。想不到一个坐在椅子闭目养神的人却有着不一般的敏锐观察力。 以前,自己也曾无数来找过老罗,但像今天这样连自己都怀疑要不要查下去隐秘心思,老罗仅仅通过他的脚步声就能洞察出自己的心事,他佩服的同时也自惭形秽。自己自从参加工作后,站在领奖台上领了那么多次奖后,他骄浮的心早已随着领奖的次数增多变得有点飘飘然,今天一对比,才深知自己无论是能力还是知识离高手还差十万八千里。 老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径直走到棋盘前坐了下来,看着呆呆站在一旁的苏明说:“过来呀,愣着干啥?你这几天没来,我的棋艺又精湛了许多,这次保准赢你。” 苏明才反应过来,灿灿然坐在老罗的对面。 他们俩人酣畅淋漓大战了半个小时,老罗跟以往一样依旧是苏明的手下败将。 “老罗,你的棋艺还真的比上次进步了许多,第一局还差点被你赢,幸亏我反应快,要不然——”苏明说着,独自嘿嘿地笑了起来。 坐在一旁的老罗一点儿也不谦虚地说:“下次来,我一定赢你。” 苏明愣愣地看着老罗,他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因为五年前,老罗就是为了给死去的警员报仇,把自己最爱的刑侦事业弄丢了。 五年前,老罗犯下的错,苏明记忆犹新。老罗抓捕罪犯时,罪犯故意挑衅,他火气蹿上脑门,一拳捶在罪犯的头上,谁知嘴硬得如钢铁似的罪犯,头跟空心的气球似的,一捶就破了,送到医院没多久就一命呜呼。也正是因为这件事,事业蒸蒸日上的老罗,被贬在档案室,整天跟这些死气沉沉的档案袋为伴。一身武艺就这样白白甄灭在时光岁月里。 苏明是多虑了,他每次来这里,哪一次不是遇到问题解不开而来,他即便不说,凭着老罗敏锐的观察力多少都能洞悉出他的小心思。 老罗看着举棋不定的苏明问:“是不是想了解关于五年前那桩有毒的冰咖啡案?” 苏明看着老罗淡然主动提起那件案子,脸上没有现出一丁点儿不自然。心里的忐忑得到了稍许些的安慰,虽然老罗跟那桩案子没有半点儿关系,但也有着间接的关系。局里原本让老罗接手那桩离奇有毒冰咖啡案,由于他在工作上一时的失误,当年那桩案子就由另外一名叫姚泽明刑侦人员接手了。 苏明点点头,还没等他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老罗抢先一步说:“你去第三排的书架上找找,那桩案子的过程应该记录在里面。”说完,端起茶杯走到了摇摇椅上,闭着眼睛悠闲自得地躺在椅子上。 老罗提起五年前的事,流露出云淡风轻的样子。但苏明从老罗不愿多谈的举止中察觉出来,这种云淡风轻的表情是装出来的。看似他已经豁达放下一切,实则是无奈之举,一个明明有着光明前途的人,一下子就成了一个碌碌无为度日之人,换作是谁都不能豁达。从满头如霜似的银发便可知五年前那件事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苏明来到了老罗所指的书架上找了一找,他从书架上拿出五年前被封起的档案袋。他打开档案袋,从里面抽出一张纸,从纸上廖廖记录的内容大概得知了当年的案情,档案上面记录存在的疑点一点儿也不输于苗静香这桩案子。 第29章 一桩案情 时间回到五年前,2012年6月15日,宋晨风做了一场他从医后有史以来最惨败的手术,这场手术差点断送他的职业生涯。后来经过院长不停地与患者家属协商,最终达成一致的最佳解决方案,医院和宋晨风共同为死去的患者家属作出相应的赔偿,这件事才得以罢休。为此,停职一个月后的宋晨风才如愿恢复了职位。 医疗事故一个月后,宋晨风回医院上第一天夜班,喝了护士长点的冰咖啡后从此命丧黄泉。他的死在天水城引起了不少人地妄议和猜测,但不过所有众说纷纭都是围绕着自杀这个词。因为只有自杀才能更好的诠释他突然死亡的原因。议论最多的是畏罪自杀,因为他得罪的不是别人,是天水城出了名“四坏”人物。咖啡的氰化钠是宋晨风医生独自放进去的,然后制造一个假象,这样可以死得体面。当然也有一部分说是被人谋害。 苏明看到案卷的记录,上面的疑点重生,一个人畏罪自杀有千万条,也有千万个理由,为何选择在值夜班时喝有毒的冰咖啡自杀?一个人自杀总会有预兆,不可能前一秒还好好的上班,后一秒就自杀,这样的说法显然说不通。 不可思议的是,医院科室从来没有发生过保险丝断掉的事故,当晚竟发生了保险断掉。档案纸上只是轻描淡写地记载当晚电机房出了故障导致没电,并没有过多的详细记录。 看着字数不多的案情分析,苏明的脑海里再一次浮出了五年前宋晨风发生医疗事故的场景,当年那场医疗事故在天水城人们心中掀起不亚于钱塘江涨潮时的浪花。 发生这起重大的医疗事故后,天水城的吃瓜群众面对这件事百态尽出,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假惺惺同情,有的冷眼旁观静候事情越变越糟,有的在暗中为宋晨风捏把汗。 外界的人们都以为宋晨风如红日般的事业生涯结束了,赔钱,丢工作是事小,保不准花甲之年还得进监狱度过余生,想不到在天水城三甲医院拥有妙手回春的医生在人生的最后时光不是安全着陆颐养天年,而是待在铁窗里度过。 死者的父亲不是别人,正是天水城最大的药材商季云怀的父亲,天水城民众在其背后给他取了一个绰号“四坏。”他这个四坏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有迹可循。他的发家史是靠烧杀抢夺的手段来的,他的外号对他来说是名至实归。所以,人们口中宋晨风的畏罪大概就是这个原因。 经过苏明的了解,事实并不是如外界所传的那样。这场重大的医疗事故发生后,被人称为四坏的季老板,面对父亲突然在手术台上去世,心里一时也难以接受。后经过由高院长亲自不厌其烦出面与他解释与协商,并承诺医院和宋晨风个人会做出相应的赔偿与道歉。 季云怀过去无论多坏,但现在他在天水城是有名的企业家,面对德高望重的高达忠院长不辞辛苦地斡旋,不看僧面得看佛面。他心里即便对宋晨风有意见,也得给台阶下,自己当初也是冲着宋晨风的医术亲自要求他来为父亲操刀的。况且,这个肾源也是在宋晨风医生的暗箱操作中,他父亲才有机会上手术台,如今出了这趟子事,于情于理,不能把所有的错误都推给宋晨风医生。说不定,这就是父亲的命数。为此,此次事故就在协商中和平解决了。 医院在这件事承担了大部分的责任,宋晨风在这件事也只是赔了一点钱,并不影响他的事业。这样的人怎么会畏罪自杀?光这点就否定宋晨风在外界人嘴上所说的畏罪自杀这种无来由的猜测。 宋晨风今年54岁,在天水城这所唯一一家三甲医院上班快三十年,他在肾脏这方面可以说是医术精湛,做过很多场大型肾脏移植手术。在肾脏移植方面堪称是专家级别的,再干几年,就可以顺利退休,然后颐养天年。 想不到,一场医疗事故在他知命之年突然降临,扰得他措手不及。宋晨风至今都想不明白,做了那么多场手术,从来没有出现过错误,想不到,这一次竟出现阴差阳错的错误。他也一度怀疑这是有人故意陷害他,从中动了手脚,但由于个中的原因,也不敢报案。 五年前,医院里一前一后来了两个病人,两个病人都是需要肾脏移植,分别住在不同的病房,一个住在501房,另一个住在502房。两个病人的情况比较危急,想要延长病人的生命,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了合适的肾源进行手术移值。 这两个不相同的病人,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他们肾源需求方面却有着惊人的相同数据,意味着两位患者只要双方其中哪一方家属获得肾源,他们两个患者的其中都有一个获救的机会。要是双方的家属都同时获得肾源,那是最好不过的。为此,两位患者的家属在医院里认识后,如患难中的兄弟一样,为了共同的目标不懈花费金钱和人情大量地付出,在寻找肾源的过程中,也经常交流。无巧不成书,两个病人家属都提出了特殊的要求,宋晨风成为他们的主刀医生。 宋晨风对于这样的手术一点儿也不陌生,他欣然接受了病人家属的要求,先移植501房的病人,当他把匹配好的心脏源体放进病人时,病人的身体出现了极大地排斥,抢救无效后,直接死在手术台上。这样失败手术例子第一次在他三十年的行医生涯中出现。 宋晨风一下懵了,移植后出现排斥这样的现象时刻在移植手中出现,但像这一次刚一接上就出现严重的排斥现象还是着实令临床经验丰富的宋晨风心生疑惑。在移植之前,病源与病人的身体各项指标是完全相符的,即便有排斥也是微小的,通过药物也能可控。 他眼睁睁地看着病人平稳的血压像水蒸气一样不停地往上涌。他无论采取什么样的手法,病人的血压都控制不下来。这是从医以来三十年从未出现的情况,就在他全力抢救的时刻,病人一命呜呼,死在他的手术刀下。 第30章 保险丝断 事故发生后一个月,被停职一个月的宋晨风正常回到工作岗位上。这起医疗事故摆平了,但在宋晨风的心里却烙下深得不可磨灭的印。一个月以来,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的损耗让宋晨风都倍感疲劳。那天晚上医院的病人像商量好似的,一个接着一个出问题,柜台前的急诊灯跟飘飞中的萤火虫似的。 宋晨风自从接班以来,楼上楼下跑了几趟后,腰酸腿疼。岁月不饶人,上了年纪,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很想及时解决每一位病人的痛苦和满足病人地诉求,但只能在心里想想而罢。来来回回那么几趟后,明显感觉身体吃不消,全身的衣服被汗水浸湿。 一起值夜班的护士长卢丽看着脸上疲倦的宋晨风说:“宋院长,夜深了,今晚大家都忙得晕头转向,看看小婉、红丽她们俩,脸跟苦瓜似的。今晚我请客,犒劳犒劳你们。你们要吃什么?” 两位年轻的小护士忍不住高兴伸手比了“耶”。 卢丽跟宋晨风搭班二十年有余,这起医疗事故后,她察觉出往日沉着稳重的副院长好像一下子变得苍老了许多,也变得沉闷了许多,两鬓花白的头发好像韭菜似的一夜长出来。 满是沧桑的宋晨风,让卢丽倍感心疼,她提出以请客这样微不足道的方式让眼前愁容满面的宋晨风感受到同事带来的温暖。 卢丽笑着对两位年轻的小护士说:“你们今晚能有口福,是沾宋院长的光,还不快谢谢宋院长。宋院长,你要吃点什么?” “一杯冰咖啡吧。” 卢丽听了规劝:“宋院长,晚上还是不要喝这东西,对肠胃不好。” “偶尔喝,无碍事。我实在太困了。” 大约40分钟后,夜宵送来了,卢丽对刚从病房里出来的宋医生说:“你点的冰咖啡来了。” “放在桌子上,我先去洗个手。” 宋晨风朝卫生间走去,还没来到卫生间,五楼的泌尿科突然一下子暗了下来。 乔小婉说:“好像只有我们这一层没电,看对面灯火明亮。” 宋晨风转身折返回来,他好奇地问:“怎么会没电呢?是不是短路了?卢丽,你拿上手电筒和钥匙跟我一起去电机房看看,是什么原因?小米你打电话给医院的电工老吴,叫他快点到肿瘤科五楼。小婉,你拿手电筒去各病房里安慰病人,免得他们胡思乱想而引起恐慌。” 宋晨风和卢丽来到了一楼的电机房,电机房被一把大锁头锁着。他用钥匙打开电机房,按了一下门口的开关,电机房里的灯也不知何时坏了。他嘴上忍不住嘟囔着:“这老吴,整天不知忙啥?电机房这么重要的地方的灯坏了,都不知道,看来他是不想端这碗饭了。” 站在一旁的卢丽略带抱怨说:“他每天背着一个帆布包,看着挺忙的,经常穿梭在院里各家属的宿舍里。今天早上我打电话给他,叫他到我们科室506房换一下开关,他说在后院的家属帮忙修电路,快到中午时他才匆匆忙忙赶来。我也听各科室的人对老吴最近风评不好。” 卢丽无意的絮叨在宋晨风听来,却别有一番意思。但是他没有作声,而是拿出手电筒在电机房里找了一会儿,找到了五楼的电表。用手电筒照了照说:“保险丝断了。卢丽你去柜子里找找有没有保险丝?” “奇怪,保险丝怎么会断呢?” 走廊外面响起了急促地脚步声,卢丽边翻找抽屉边说:“老吴可能来了。”话音刚落,老吴走了进来,用手按了按门口的开关说:“这里的灯怎么坏了?” 宋晨风略带责备说:“老吴啊,不是我想骂你,这是你负责的这一块,连机房这么重要的地方,灯坏了都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 老吴有点委屈地说:“这个灯炮是我下午进来放工具时才换的,怎么又坏了。”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保险丝,麻利地换上。 宋晨风对卢丽说:“小卢,你先回科室,我有话要对老吴说。” 看着卢丽走出机房,宋晨风语重心长地说:“老吴呀,你在医院里也干了很多年,知道你的工作态度不错,但有时你就是不会工作,医院才是你的主阵地,医院家属的活,你有时该拒绝的也要拒绝,你又不是家属聘来的,你不要本末倒置。要是你不好意思拒绝,你先把科室的工作做好,再过去帮忙。我已经听到了一些科室对你不利的风言风语,我现在还能护着你,但要是医院里的护士对你的埋怨声大了,我也护不了你,到时你还能不能继续留在医院吃这口饭,难说。我在高院长那不知为你美言多少次了,但关键还是在于你会工作。医院自从聘请那个c国的人才后,我的处境很尴尬。” 老吴鸡啄米似地点头,嘴里不停地嗯哼应答着。 宋晨风伸出头往明亮的廊道前后瞧了瞧,只有几只肥硕蚊虫围在灯的四周飞,整条走廊空荡荡的。他往老吴的身体靠了靠,压低声音问:“吴宁燕有消息了吗?” 老吴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二十多年了,不知是死还是活?” 宋晨风这样相同的问话,在二十多年来,已经不记得问了老吴多少遍。表面看似关心老吴,实则是关心自己。他害怕吴宁燕活着,更害怕吴宁燕突然回来。 宋晨风假惺惺地对老吴说了句体恤的话:“可能是她不太方便,你也别太着急。”其实宋晨风说这句话时,他心知肚明,那个年轻得如在太阳底下刚绽放的花朵的小姑娘,凶多吉少。不过,他要的就是这样的答案和结果。他借着灯光瞥了一眼干瘪得跟老树根似的老吴,心里怜悯的同时又不免叹息。都是钱和贪欲惹的祸。 生活在这个地球的底层人员,犹如一只只蝼蚁一般,生或死,由别人一念之差决定。 宋晨风转身走出了机房,重新回到了五楼的科室。卢丽和两位年轻的小护士正吃着宵夜。 卢丽看见宋晨风走进来,友好地分享手中的食物:“宋医生,你要吃炒粉?这一大盒的,我也吃不完,一半给你。” 第31章 离奇出事 宋晨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抬手拿起放在前台上的咖啡说:“不用,我喝点咖啡就行了。”说着拧开咖啡杯盖子,仰起头咕噜连喝了几口,皱着眉头,咂巴着舌头说:“怎么这冰咖啡的味道不对劲?好像搁置好几天变馊了。” 正嚼着粉条的卢丽嘴巴含糊不清地问:“怎么会这样?这店不想开了?”说着,放下手中的筷子站了起来朝离她不远的宋晨风走过去,还没等走到宋晨风的身边,坐在椅子上的宋晨风扑通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在抢救医生来之前,卢丽对倒地的宋晨风进行了一番人工呼吸,一样无济于事。抢救医生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把宋晨风送到抢救室进行抢救,但依旧不能把跨进鬼门关的宋晨风拉回人间。 五年前负责此案原本是躺在摇椅上的老罗,后来变成了姚泽明接手这桩案子。姚泽明接手后,查了一段时间,好端端的人竟然意外中风,现在还在医院里治疗。随着接手这桩案子的负责人接二连三的出事,还有外在因素所制。宋晨风这桩案子就这么搁置,最后不了了之。 接手宋晨风这桩案子的负责人,都因各种原因出事,是巧合还是人为?苏明脑海情不自禁浮出了疑问。人为,又找出不出合理的证据;巧合,巧得让人浮想联翩。 苏明想起姚泽明在中风之前,曾在办公室里说过一句话,他是人是鬼我终将他的面具揭开,说的时候脸上还洋溢着无比自信的表情。只可惜,他说完那句话还未到一个星期,也没来得及将犯案人的面具揭开就瘫得连话都无法正常的表达。 他透过窗子凝视着远方,回想起姚泽明说的那句话,姚泽明口中的是人是鬼指的是谁?许久,他摇摇头,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把资料重新装入档案袋,把档案袋重新放回到架子上。 他悄悄地来到躺在摇椅上睡得鼾声此起彼伏的老罗跟前,驻足看了一会儿。脱下自己穿在身上的外套披在老罗的身上,悄悄地离开。苏明想跟老罗探讨五年前那起疑云重重,有毒冰咖啡的案子,话到嘴边,又难于启齿。 老罗的心情是一方面,这起案子跟老罗没有直接有关,但对老罗来说也是一种桎梏的刺痛。一个具有刑侦天赋,视工作比生命重要的刑警,如今活得跟闲云野鹤似的,这样的落差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老罗未曾对现在的处境有过半句的怨言,但从他满头比雪还白的头发可以看得出来,他的心比放在火上烤还要煎熬和难受。 更主要的是自己对当年的案情知之甚少,而老罗从来不会跟你婆婆妈妈详细说这个案子的过程,他只是在办案中给你一两句关键似的启发,但这样的两句能顶上别人千言万语。老罗曾说过一句话,虽是轻轻地说,但比刻在苏明脑海里还要印象深刻:“我们办案靠的是正气。” 老罗不仅说到,也的的确确地做到了。正是他身怀正气,为死去的战友报仇,在抓捕罪犯时,罪犯一句话点燃他心中的怒火,导致他犯了一名警察最低级的错误。 苏明从档案室里出来,径直来到医院寻找在医院做电工的老吴。从医院里的医生嘴上得知,老吴今天休假。苏明向医生要了老吴的住址,随后依照上面的住址寻找到了老吴的地方。 老吴住在天水城最南边的一栋独立三层的小洋楼。小洋楼很普通,甚至外墙的油漆有些地方已经脱落,斑斑驳驳的墙面看得出这栋小洋楼年代已久。但要在天水城里拥有一套这样的房子,说明祖辈在天水城非富即贵。 苏明轻轻地敲了敲门,屋内传出女人苍老的声音:“谁呀?” “吴师傅在家吗?” 一阵趿拉着拖鞋的脚步声亦来亦近,门吱地一开,一位年逾花甲的妇女看着站在门口外面的苏明问:“你是哪位?” “家里的电短路了,我是经别人介绍过来的,想找吴师傅去帮我修理家里的电,不知吴师傅是否在家?” “他在家,你进来坐着等一会儿。” 苏明跟在妇女的身后,小洋楼里面的装修与外面陈迹斑驳的墙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陈旧的小洋楼外表与它内部豪华的装修显得格格不入。无情的岁月都不能把它豪华本质拂去,光洁的地面铺着一张张亮得可以照见人影的磁砖。装修虽豪华,但家具却一言难尽。 楼房外形、装修、家具悬殊太大,不得不让苏明疑云重生。 妇女用手指了指客厅里很有年代感的四方凳子说:“你先到里面坐着等一会儿。”说完朝厨房走去。 苏明来到老吴家的客厅,宽敞的客厅里放着几张陈旧的茶几,家具的陈旧简陋与宽敞明亮的小洋楼显得更加不搭。他环顾了一下宽敞明亮的客厅,倍感不解,一个在医院做着合同工的人,竟有钱把自己的房子装修得如此精致!一个人要是有钱,对生活有高要求的人,绝不会是这样的做法,更不会花大价钱去装修地板,却用着七八十年代的家具。如果是普通人,更不会这样,而是买着普通的磁砖,不算太好的家具,墙外面的的油漆斑驳脱落也会想方设法自己买东西来修补好。一个想法飘出了苏明的脑门,他摇摇头,觉得自己很可笑,自从当了警察后,看到什么东西都觉得可疑。 老吴正在厨房里忙碌着。妇女走进厨房,从厨房里传出妇女像机关枪似的声音“我叫你不要忙了,你洗个菜搞得整个厨房跟水淹似的,赶紧出去,有人在等你。” 瘦高的男人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边走边说:“菜我已经洗好,锅里的饭再闷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呆在厨房里的女人很不领情,“知道了,知道了,煮个饭都煮不熟。” 苏明不用猜都知道朝他走过来的人正是医院里的电工老吴,他站了起来说:“吴师傅,我是天水城警局的苏明。”说着,把身上携带的工作证掏了出来递到了老吴的面前。 第32章 心虚胆怯 老吴愣了一下,满是皱纹的脸现出一丝的不安。他浑浊泛白的眼睛连看都不看苏明递到他面前的警官证,而是带着惊恐未安的眼神盯着苏明看,但只要与苏明的眼睛对视,他那双流露出惊恐的眼睛立马跳开,眼神游离地问:“苏警官,坐坐,今天找我来什么事?” 苏明对流露神情怪异的老吴,心里甚是不解。他以为老吴过于老实,突然见到警察所以表现出心里拘谨害怕的样子。想想又觉得不对,不管怎么说,老吴生活在城市里可不是山沟沟里,平时跟警察接触少,也算是市井小民。现在这个社会,哪个市井小民还对警察感到了害怕,就是生活在封闭的村庄里,都未必会对警察害怕。在办案的过程中,也曾接触过比老吴更朴实的农民,苏明跟他们了解有关案情时,他们也没有流露出这样惊恐未定的眼神。难不成他心里有鬼? 苏明对于老吴这样的神情,只是在脑海里如白驹过隙般地闪过疑问,并没有时间去深究。他回答:“吴师傅,我想跟你了解一下有关医院里的事。” 坐在一旁神色不安的老吴脸色变得更加局促。 “吴师傅,你在医院做电工也有二十年有余了,医院里的保险丝经常断?” 神情极不自然的老吴脸色才慢慢地恢复了正常,果断地说:“很少有这种情况出现。只是偶尔出现而已,要是经常断,院长早已把我开除了。” “你还记得五年前宋晨风院长死的那晚?” 老吴的脸色又再一次变得异样,但跟第一眼见到苏明时紧张是不一样的,只见他压低声音说:“警官大人,我觉得你最好不要去接手这个案子,玄乎着呢?” 苏明看着被恐慌充斥的老吴,哑然失笑。他何尝不知道老吴话中玄乎所指?他为老吴有这种愚昧又迷信的想法感到可笑,但又不想去点破和纠正。他也深知像老吴这种心里装着某种虚构出来的神明信仰,想要去纠正其思想等同于莫名其妙,当着他的面打了自己一巴掌,打疼了自己,难堪了他。 苏明为了缓解老吴心里的紧张,笑了笑说:“我不是查,只是想了解一下而已。你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就行了,放心,不是叫你去当证人。” 老吴犹豫了片刻说:“记得,我在医院里干了二十年有余,保险丝断一共就断过三次,一次就是晚上五楼泌尿科,另外两次是医院的厨房。厨房里有个高压锅炉,伙夫使用不当,导致保险断掉。至于五楼泌尿科那晚为什么会出现保险丝断的现象?我也觉得纳闷,科室电器使用功率又不高,怎么会断了?” “以吴师傅的长年电工的经验判断,三年前晚上心脑血管科室的保险丝是人为的还是用电过度导致保险丝断?” 老吴嘴角一扬说:“那晚的泌尿科室的保险丝是被人故意剪断的,保险丝自然断掉的切口不会那么整齐,总有一点儿凹凸不平。” “当年警察办这起案件时,你有没有向警察反馈你的想法?” “没有,警察当时在众多医生和护士的面前问起这件事,我怕说出来,引起的麻烦事多,所以撒了个谎。” “当年断掉的保险丝你是否还收着?” “好像还有,我当时把它换下来后,直接放进抽屉里,这抽屉自从我接管电机房后,从来没有清理过。去抽屉里找找,应该还能找到。” “吴师傅,你能不能帮我去医院机房里找找?” 老吴站了起来说:“可以。” 他们俩一起来到电机房,老吴拉开抽屉翻找起来,从抽屉里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可见抽屉里的杂物之多。大约十分钟,老吴从抽屉里拿出三根断掉的保险丝说:“苏警官,你看这三条保险丝,这两条跟这一条明显不同。这条保险丝是泌尿科室的,另外两条何险丝是厨房的。你看,泌尿科这条的口这么整齐。” 苏明接过老吴手中三条保险丝,这三条保险丝被扔在抽屉里几年,浑身已被灰尘包裹,切口也早已随着岁月荡涤变得陈旧。陈旧只是改变保险丝表面的颜色,并不影响保留在它们身上因外界人为断掉的有力证据。 “一看这口就是拿工具切的。吴师傅,这条保险丝可以给我吗?” “拿走吧,原本三年前就丢的,只是我随手放进抽屉里而已。哦,那天晚上,还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什么奇怪的事?” “保险丝断的同时,这间电机房的灯也坏了。灯泡是我下班前换的,正常情况下应该不会坏那么快,可他们打电话叫我们来医院的电机房时,刚换的灯坏了。” 苏明扫视了电机房,发现电机房里没有一个摄像头,又走到外面,走廊最东边有一个摄像头,离电机房远着呢。即便能从摄像头看见电机房,那也是模糊不清的。他又走到机房外围转了起来,医院为了安全起见,把电机房设在医院最角落的地方,四周根本没有摄像头。要想从中找到五年前在机房里故意剪断保险丝的人比在鸡蛋里找骨头还难。 告别了老吴,苏明漫无目的地走着,心里极度渴望想去揭开五年前这桩悬案,总觉得这桩案子背后肯定藏着他想不到的事,但又觉得这桩悬案有太多的迷雾让他眼花了乱,让他困惑得失去方向,此时的他像一只误飞进笼子里的鸟一样,找不到出口。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医院那个不算很大的湖边,在湖边有一块大片的草坪,草坪上有三三两两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在家属的陪伴下,在草坪上散心或是呼吸空气。 苏明走到了草坪一条长石椅坐了下来,他想放空一下脑袋里一直装着让他疑惑又解不开的案子。 他漫不经心地看着一个个穿着病号服的人,没有参与过他们的生活,也没有亲自目睹他们在进医院之前的真实模样,但从他们的身影能猜测出他们在进医院之前,个个生龙活虎的模样。进了医院后,穿上病号服,整个人都变了,不是在别人地搀扶下走路颤微微的,就是一个人拄着拐棍走路一脚高一脚低的,说话嘴巴歪、口水流。就连以前一仰脖子就能把一瓶水喝干,现在像几个月襁褓中的婴儿似的靠着吸管一点点地吸。 第33章 猝不及防 苏明看着众生百态的病人,心生出几许些的悲凉。人有时挺可怜,身体健康时,欲望比海深,为了满足心中的欲望,把健康的身体折腾得七零八碎,到头来欲望没满足,身体被折腾坏。 一声刺耳的声音传到了苏明的耳朵里。 “我叫你好好坐着,非要站起来。这下摔了,有本事自己站起来。一天天这么照顾你,我不累吗?你是非把我折磨死了,才消停。” 苏明循着声音瞧去,一个轮椅把高大的男人下半身给牢牢地压住,被轮椅压在地上的男人歪着嘴拼命发出“啊——啊——”含混不清的声音。就连啊这样简单的声音,对于从轮椅上摔下的男人都是拼尽全力才能从嘴里喊叫出来。 旁边站着一位身体瘦弱的女人,面对男人从轮椅上摔下来,没有着急地伸手去扶,而是站在一旁骂骂咧咧,以此发泄内心的不满。 女人骂完后,才伸手把轧在男人身上的轮椅和人一起扶起。女人太瘦弱了,根本没有力气把男人和轮椅同时扶起,她咬着牙拼尽全力刚把人和轮椅扶离地面不远,过重的承压力不得不让她松开手,男人和轮椅又重新躺在地上。她松开手的那一刻,男人从嘴里发出痛苦的叫声。女人气呼呼地瞪着躺在轮椅下的男人,她向四周望了望,想寻找人来帮忙。 苏明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轮椅边,关切地叫了一声:“姚大哥。”然后对着站在一旁的女人说:“嫂子,你只要扶着轮椅上的车把,我把姚大哥抱起来。” 从轮椅摔在草地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姚泽明。这个瘦弱的女人,是姚泽明结发妻子。 姚泽明被苏明从草地上抱起来坐在轮椅上,忍不住口齿不清地嘤嘤地哭了起来。他的妻子看见了,忍不住责备起来:“哭,哭,也不怕别人笑话。” 姚泽明大半天才强忍住哭声。 苏明见状连忙说:“嫂子,你去休息一会儿,我来陪陪姚大哥。”说着,推着姚泽明在草地上慢慢地散起步来。 夫妻本是同林鸟。姚泽明的妻子自从他生病后,五年来一直不离不弃照顾着他,这样的妻子在这个浮躁的社会已是实属难得。他妻子身体原本也不好,能坚持这么多年在医院里日复一日照顾,算是尽了做妻子的责任了。有时脾气过于急躁,但不能为此否定她是位不合格的妻子。何况姚泽明即便是生病了,性格上依旧倔强。她妻子屡次劝说他不要试图站起来,他就是不听。他每次试图站起来,都是连人与车一起翻倒在地,对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来说,能做到了连人与轮椅一起扶起实在难。 姚泽明五年前接手副院长宋晨风喝有毒的冰咖啡案后的五个月,突然有一天在下班时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那一天的场景,苏明至今都不会忘,要不是走在后面的苏明发现及时并送到医院抢救,才有幸捡回姚泽明这一条命。 那天是中午,天气比较炎热,局里的警员几乎走完,苏明是最后一位从办公室里出去的,刚走到楼梯口,好端端走在前面的姚泽明一下子瘫倒在楼梯上。 苏明以为是姚泽明中暑了,他箭步冲到了姚泽明的身边,发现姚泽明口吐白沫,半个身体僵硬得跟木板似,嘴里一直喃喃地说:“头好疼。”他凭着自身医学知识不多去判断,姚泽明不是中暑那么简单,他立刻拨打了120。 姚泽明出事后,外界人的议论就像疯长的野草似的,说得有板有眼。宋晨风肯定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要么动了三十年的手术怎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无辜的警察也跟着他遭殃,每一个接手他案子的警察,不是在单位被贬,就是终身残废活得生不如死…… 众人的议论有时是凭空,有时也是有依据可循的。老罗和姚泽明都是警局委托他们俩接手宋晨风这个案子,奇怪的是这两人都莫名的出事。是巧合还是冥冥中安排?冥冥中安排,看着也不像,老罗往犯人头上打的那一拳,是为了昔日最好的战友及同事报的仇。而姚泽明他本身是高血压,不注意休息,劳累过度导致脑出血,出现了半身不遂。 苏明不相信,谁有这样的能耐,能把这些不关联的事提前设计衔接得一丝不漏,那么这个人真的太可怕了,一想到这,苏明心里不禁打了寒颤。 姚泽明自从得了半身不遂后,身体的疼痛及行动的不便,让他这位往日走路咚咚响,说话嗓门比开了五档的音箱还要大,吃饭嘛嘛香的壮汉,心里倍感痛苦,他每天都努力的想从轮椅上挣扎着站起来,但每次都是以失败告终。 五年了,每一次挣扎努力后的失败,不仅给照顾他的人带来体力的麻烦,也无形中把这位曾经铁骨铮铮汉子的信心,击得跟掉在地上的玻璃渣子似的。他心底里那股与疾病作斗争的强韧劲没有被自己亲近的人看好,反而天天责骂,换作谁都会伤心。 坐在轮椅上的姚泽明在苏明的安慰下,刚才痛苦又极端的心情慢慢恢复平静了许多。 苏明看着姚泽明平静的表情,他终于下定决心问问藏在他心里很久的问题。他停下继续推着姚泽明在草地上走,绕到了姚泽明的前面,半蹲着身子问:“姚大哥,我记得你以前在办理宋晨风医生死在医院这桩案件时,曾在办公室说过这桩案子有了新眉目,是不是你在调查的过程中有新的发现?” 工作是男人的第二个命根。一脸平静的姚泽明表情变得有点激动,嘴巴哇哇的不知拼命表达着什么,他说得越带劲,流的口水越多。 听得苏明着急又无比心疼地说:“姚大哥,别着急,慢慢说,先把口水擦擦。” 姚泽明左手颤微微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擦了擦淌在嘴巴外的哈喇子。还没擦几下,又开始哇哇地说,说到激动之处,不由自主举起他那双笨拙又有点僵硬的手在半空中不停地挥舞着。姚泽明很卖力地回忆起过往的案件,看得出来,他很想把他调查到的内情说出来,可惜的是,由于脑子出过血,无法正确清晰地表达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第34章 格格不入 苏明与姚泽明两人,前者用心地聆听了半天,没听懂一句,他深感可惜又无奈。后者满嘴满心的话要表达出来,却说个了寂寞。 一个主意在苏明的脑海里闪出,他对正沉浸说话的姚泽明轻轻安慰一番:“姚大哥,你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苏明说着,站起来朝医院的门诊部走去,不一会儿,从医院门诊部拿来一张干净的纸和一支笔来到姚泽明的跟前说:“姚大哥,你把你知道又来不及查下去的写在纸上。” 苏明高估了姚泽明,一个人连话都无法清晰地表达出来,写就更困难了。 姚泽明颤巍巍地拿起笔,用力的在纸上歪歪扭扭写上三点,纸上的三点看起来更像三横。就写着这三点,他已拼尽全力,当他再一次想写下一笔时,颤抖的手握着的笔一下子掉落在地上。 苏明低头用手去捡起地上的笔,发现这支掉在草地上的笔被一双黑色的皮鞋死死踩住。正想发火骂人的苏明抬起头,一张年轻的面孔面露愠怒,两眼放射出比冬天还冷的寒光死死地盯着苏明。 “哦,原来是志军,过来看看爸爸。”苏明缓缓地站了起来,面露笑容地说。 姚志军冷冷地说:“苏大哥,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我爸都病成这样了,你还逼他写字。你还有没有人性?看在你曾经救过我爸的份上,我不想跟你计较,但我希望以后在医院里再也看不到你!”说着,愤然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姚泽明离开。 丢下苏明一个人拿着一张写着不知是点还是横又不完整的纸站在草坪上。苏明很想跟姚志军解释清楚,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此时越解释越把自己描得不堪。他默默地把那张不知写着什么字的纸揣进了口袋里。 苏明在医院里做的这一切,被一双躲在暗处的眼睛全收入眼里。他从医院走出来,昔日繁华的街道一字排开着十几辆上档次的轿车。最前头开路的是一辆劳斯莱斯,每辆车前头上都贴着一个大大的喜字和一束红艳艳的鲜花。 没看到苗家浩浩荡荡的婚车队伍时,苏明都快被案子冲忘掉今天有一个喜宴这件事。 今天是苗家大少爷苗佳林大喜之日。他看了看手腕上手表的时间,离酒席开席还差一个小时。但医院离苗佳林的婚宴酒店还有一段很长的路,坐车去那也差不多了。随即,他伸手在路边拦了一辆车,来到了天水城最豪华的酒店——云天酒店。 能有幸被邀约参加苗家少爷婚礼的,都是在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像苏明这种身份的人在这众多社会显赫的身份中算是最低微的,也是最不起眼的。苏明放眼四望,想从油光满脸、西装革履的人群中寻找认识的同伴好结伴坐在一起。 他看到了叶明达正站在高市长的旁边,高市长不知对他说着什么,听得叶明达是春风拂面的。在众领导中,最具特色的是朱副局长,紧靠在叶明达的身旁,脸上云淡风轻,领导笑,他也跟着笑;领导不说话,他也跟着不吭声,他脸上的表情时刻高度跟领导保持着一致。站在远处的苏明对朱副局长多变的脸色着实从心底里感到佩服,但这种佩服不是发自内心的敬佩,而是带着嘲讽般的佩服。 他们俩在领导的面前永远呈现出一副上下级合作愉快的工作伙伴。但在警局里,哪个不晓得他跟叶明达表面一团和气,彼此内心里早已恨不得将对方置之死地而快之。苏明觉得此时要是走到那一群无比威仪领导的面前打招呼,反而让自己尴尬。 在别的地方,汪扬风手里正端着一个盘子,用叉子吃着水果。一边吃一边与毛妙晶不知侃着什么,逗得毛妙晶面若桃花似地笑着。 诺大的婚礼场上,大小人物一应俱全,唯独没见苗家曾经引以为傲的乘龙女婿江浩,不管怎么说,苗静香虽死,但作为曾经被苗家四处炫耀的女婿江浩,不应该缺席这样盛大的节日。看似风平浪静的苗家实则暗流涌动。苏明想起了在法庭上,江浩跟苗家始终保有若即若离的态度,已引起了怀疑。今天,江浩的缺席,再一次地证明了他心中的怀疑。 苏明看着婚宴上众多在天水城非富即贵的人物,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自己与他们平时也见过面,遇见时也总能客气打招呼。但总觉得自己跟他们之间总存在一些距离,此刻贸然上去打招呼,凑上自己这张不算太会见风使舵的脸,然后在他们中间占一席之地,从嘴里吐着一些连自己都讨厌的话,心里总觉得别扭。 参加了那么多次的婚宴,苏明第一次觉得这样盛大的婚宴不适合自己,他看着一张张酒桌中的个别零星空位,但觉得每一张空位自己坐在那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哪怕他身边坐满了人,他还是感觉到这个圈子他无论如何都容不进去。他有点后悔了,要是提前意识到这点,自己叫人帮忙随礼,这样既不失身份又可以省了来这里的尴尬。但来都来了,总不能现在悄悄地退出酒店吧,不管怎么说,自己大小也算是个人物。这样悄无声息退出去,畏畏缩缩地举止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光明磊落行为。 一想到这,苏明朝一桌他一个都不认识酒桌走去,那里正好一个空位,他问了一句:“这里有人坐了吗?” 旁边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说:“没有,坐坐,随便坐。” 苏明拉了拉椅子,坐了下来。 两个熟悉的身影无意间跃入眼帘,他以为看错了,用手揉了揉眼睛,再定晴一看,还是他们俩。他看到不是别人,正是在医院干活的电工老吴。且不止老吴一人,还有老吴的妻子。他们俩紧挨着坐在一起,与他们俩坐在同一张桌子的人,也都是天水城叫得出名的人物。老吴夫妻俩在那张桌子里显得有些突兀,或许是老吴俩人已经意识到了,他们俩虽占着两个位置,但看起来跟一个人坐没什么区别,唯恐坐宽一点儿的距离,会引起旁边人嫌弃似的。 第35章 意外频出 老吴夫妻与苏明紧隔着一张酒桌,老吴与苏明对视的一刹那,露出他那口黄牙干笑,算是跟苏明打了招呼。苏明礼貌性的点点头表示回应。 从老吴携妻子来参加婚宴,可见他跟苗家关系非同一般。 “怎么那么久了,酒席还没开始呢?”一位男人坐在酒桌上忍不住小声发起牢骚。 苏明看了看时间,此时离预定好酒宴开始时间已过了快一个小时。这样无来由延长时间的酒宴,着实是少见,毕竟今天来参加婚宴的人都是视时间为生命的大佬。 “新郎都不知跑哪去了?酒席怎么开?” 说这句话的人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整个安静坐在椅子上等待酒宴早点开始的人变得躁动起来,安静的婚礼也变得热闹起来。所有人被这句话点醒似的,头朝婚礼台看去。只见新娘穿着白色的婚礼服孤伶伶地站在婚礼台上,单薄的身影在宽大的婚礼台衬托下,显得更加形单影只。 穿着一身红色旗袍的毛志梅孤身一人站在离婚礼台下不远的地方,眼睛一直眺望着酒店门口的方向,焦急的神色写满她整张妆容精致的脸。 所有宾客的议论声像砸开锅一样。 活在天水城的人都知道,苗佳林今天讨的媳妇是苗哲杰亲手挑的,孤伶伶站在婚礼台上的女孩可能本事不大,但他爸的本事大。鸣优公司的第一大股东,就是站在婚礼台上女孩的父亲胡泽荣,女孩叫胡一婷。 众所周知,苗家与胡家两家联姻,是商业上强强联手。这场带着利益的婚礼是苗哲杰昭然若揭的算盘。 胡一婷是胡泽荣的唯一女儿,苗哲杰是希望肥水不流外人田。想着以后公司要壮大,离不开胡泽荣的支持。 苗哲杰能坐拥鸣优公司,取得今天的成就,离不开胡泽荣在暗中起着鼎石般相助的作用。纵使苗哲杰有如孙悟空般的本事,也断然不能由公司里的一名中层领导,一跃成为鸣优公司的总裁。 大家纷纷猜测苗佳林会不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的事?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胡泽荣阴着一张比空中暴雨前的乌云还要黑的脸从门外走了进来。从他目不斜视,专注走路的样子,可见他内心压抑的怒火不亚于火山爆发。紧跟在他后面的是苗哲杰,苗哲杰与胡泽荣的表情是截然相反,他面带微笑,时不时地与坐在等酒宴开始的重量级人物打招呼。 众人被他们两位亲上加亲的商业巨星,所流露出迥然不同的表情和举止,搞得一头雾水。但也从久久未露面的婚礼主角苗佳林身上猜出了几分。 别看在场的人都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藏在光鲜亮丽衣服里面的心,可没有如他们衣冠楚楚的外表那样高风亮节。就在大家怀着比打结的头发似的心情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时。 江浩拽着有点微醉的苗佳林走了进来,苗佳林或许是看到了众多人的眼光,脸上挂不着,拼命地想挣脱江浩的手,他一边挣脱一边说:“松手,我没醉。”但江浩还是硬生生地把苗佳林拖到婚礼台上,然后才转身离开。 苗哲杰看着苗佳林这副微醉的模样,刚才笑容可掬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阴云密布,两眼像铜铃似的瞪着站在婚礼台上的苗佳林。 站在一旁的毛志梅拿起话筒说:“不好意思,今天出了点意外,让大家久等了。”说完,朝站在一旁的婚礼司仪作了一个开始的动作。 随着婚礼司仪地宣布,婚礼正式开始后,胡泽荣很不情愿地把女儿的手交到了苗佳林的手上,苗佳林自始自终都不敢正眼瞧向准岳父大人。两个新人在各位高朋亲友的见证下,交换了戒指,开启了他们如空中飞着的茧火虫宿命一样长的婚姻生活。 两位穿着红色旗袍的礼仪小姐,姿态优雅地端着酒来到苗哲杰夫妇跟前,其中一位纤纤玉指拿起酒杯,慢慢地往两个杯子倒酒。 苗哲杰端起其中一杯,毛志梅也顺手端起一杯,不知什么缘故,她的手指刚碰到杯子,大惊失色地尖叫:“有毒。” 站在一旁的苗哲杰被毛志梅突如其来的叫声惊吓得乱了方寸。在场的人听到毛志梅尖叫有毒两个字,坐在椅子上津津有味品赏食物的宾客,都不由地停下手中的筷子,有的甚至伸长脖子看得不够清楚,还从座位上半躬着站了起来。 苗哲杰不明缘由里地朝受到惊吓的毛志梅亲切地问:“志梅,怎么了?” 毛志梅脸色惨白,一脸惊恐地说:“酒里有毒。” 苗哲杰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双眉紧锁地盯着还在害怕的毛志梅纳闷地说:“这酒是刚开的,怎么说酒里有毒呢?是不是太累了?”说完,手朝门口一招,两位穿着黑色制服的保镖走了过来。 “太太有点累了,你们把太太先扶到一旁休息。” “没事了,一点儿误会,酒宴继续。”苗哲杰端起酒杯说了一句。 苗哲杰端着酒杯来到岳丈人胡泽荣面前,微笑着说:“今天第一杯先敬岳丈人,没有岳丈人这些年的辛苦养育与栽培,也就没有我们苗家今天这么好准儿媳妇。” 胡泽荣面对苗哲杰在大庭广众之下无比谦恭来敬自己第一杯酒,脸上的阴云没有一丝的改变。要是没有之前苗佳林无故缺席婚宴这样的举动,他是很欣然接受亲家公敬的第一杯酒,毕竟女儿决意嫁入苗家,在天水城早已是妇孺皆知的事。 但今天苗佳林的举动实在太让胡泽荣恨得牙痒痒的,他活了那么大的岁数,还没有哪个人敢在他的面前如此放肆地伤害他。而且今天伤的不是他,而是他从小就捧在手心上的女儿。士可忍,孰不可忍。 他没有接过苗哲杰递过来的酒,略带轻蔑地说:“苗家的酒,我胡某人实在喝不起。” 苗哲杰做梦都想不到了,胡泽荣会在这样的场合当着众人的面,说着阴阳怪气的话。他先是一愣,也明白了其意,这分明是在警告! 第36章 风起云涌 苗哲杰清楚所有一切根源祸端都是自己不争气的儿子惹的。他对胡泽荣一点儿情份不给的警告,未敢流露出半点儿的不满。他故作轻松地发出“呵呵”爽朗的笑声来,略带嘲弄地语气说:“瞧我这记性,这洋玩意不合你岳丈大人胃口。”转头对站在不远处的一位迎宾小姐说,“给岳丈大人单独上某**牌的陈年佳酿。” 不一会儿,礼仪小姐端来酒宴上独一无二的某**牌的白酒来到了苗哲杰与胡泽荣两人面前,另一位礼仪小姐缓缓地把白酒倒在杯子里。站在一旁的苗哲杰笑吟吟地说:“知道你好这一口,特意为你准备的。刚才差点把它给忘了,恕我照顾不周。” 胡泽荣依旧无动于衷,并没有打算给苗哲杰赏赐好脸色。婚礼的氛围变得沉闷压抑。毕竟两位都是商业圈里的大佬,本想通过联姻,两家亲上加亲。非旦没有这个效果,反而剑拔弩张。 站在一旁的胡一婷为了消除紧张的气氛,在一旁轻声地唤了一声:“爹—” 胡泽荣瞧了不争气的女儿,又瞄了站在一旁连头都不敢抬的苗佳林,气得身上的每个毛孔都扩大几十倍,要不是看在女儿执拗的份上,今天这场婚礼还真的无法正常举行。 知父莫若女。胡一婷悄悄地拉了拉站在身旁的苗佳林,向他投去了一个眼神。苗佳林深暗其意,心里害怕,他没有立刻按照胡一婷的意思去做。胡一婷又再一次地向他递去眼神,苗佳林才鼓足勇气地向前迈进了三步,来到了胡泽荣的跟前,双手颤抖地端起酒杯说:“爹,我敬你一杯!” 胡泽荣向苗佳林投去了利剑一般的眼神,要不是为了女儿未来的生活,他绝不会轻易这么快就咽下这口气。他接过苗佳林手中的酒,仰头一咕噜地喝完整杯白酒,喝完后又独自往杯里连续斟了满满两杯,倒进他的肚子里,目不斜视地把酒杯子放回到盘子里。 苗佳林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他以为他的岳丈人已原谅他,殊不知,是开始也是结束。 唯站在一旁狡猾如狐的苗哲杰看出了胡泽荣够豪、够飒的行为所要表达的意思。 他为了缓和尴尬的氛围,故作轻松地大喝一声:“好酒量!”坐在婚宴的人忍不住附和地举起手拍手叫好。 苗哲杰心里比镜子还明了,凭着二十多年与胡泽荣合作与对他为人的了解。胡泽荣当着众人的面不动声色地喝下三杯白酒,表面是给足他们父子的面子,实际是给他们父子的下马威,此时无声却胜似有声。日后,苗家敢欺负胡一婷,胡泽荣可是一点情面都不给。 胡泽荣面对苗哲杰恭维的话一点儿也不领情,他愤愤然地迈开步子走出了酒店。 自从胡苗两家联姻消息出来后,让活在天水城的民众既羡慕又妒忌。他们两家在商业场上叱咤风云多年,一个有经济实力,一个有才华实力,且他们两家二十多年来始终如一日精诚合作,现在又成了一家人,怎能不令那些一直苦苦挣扎又苦于没人脉没资源的人羡慕妒忌? 想不到在外人眼里最佳的商业联姻,竟在婚礼席上意外频出,惊喜与惊讶同时呈现在众人的面前。在场的宾客嘴上嚼着山珍海味,内心比谁都想了解整件事的详细原因。为了彰显出个人的修养,心里哪怕有一千个疑问,也装出一副事不关己心的样子。毕竟这些人物在社会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这件事的主人翁非等闲之辈,所以宁可用食物堵住嘴巴,也不愿去做讨人嫌的第一个吃螃蟹之人。 只有个别年轻人没有经历过生活的锤炼和缺乏社会的锤打,在众多人的面对苗佳林这种行为暗自竖起大拇指。夸赞苗佳林是个真性人,至少在喝醉前那一刻,他做回了真实的自己,敢于在婚礼进行时,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如果不是心无所畏惧,心无所旁鹜,根本不敢有半点的逾越行为。 苗哲杰知道即便自己再怎么挽留,胡泽荣都不会给他面子继续留在婚礼宴上,只能在众目睽睽下任由既是昔日生意上的挚友又是岳丈人离去。但他觉得眼前最要紧的不是胡泽荣,而是自己的儿媳胡一婷,只要胡一婷深爱苗佳林,只要胡一婷还是被苗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儿媳。胡泽荣就是再生气,也不会拿鸣优公司怎么样。正是手中握着这张胡泽荣都得退让的筹码,才不会忌惮胡泽荣。 “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苗家上辈子积了德,烧了高香,才能把胡一婷这位美丽又善良的儿媳讨到苗家。今天大家一定要沾着胡一婷的福份喝好吃好。”中断的婚宴又在苗哲杰满嘴谎言之下重新继续。 在天水城,谁人不知,苗佳林真心喜欢的是另一个女孩,如果不是毛志梅以死相逼来阻拦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苗佳林今天娶的可不是胡一婷。毛志梅觉得苗佳林是家里唯一男丁,鸣优公司迟早也是由苗佳林掌管。从长远上考虑,公司长久持续发展壮大下去,必须娶胡一婷。 胡一婷虽然长得没有苗佳林心中那个草根女孩漂亮,但为人生性温尔,除了说话不顺畅外,没有大毛病。这个结巴也是后天造成了的,不会轻易遗传给下一代。 女儿的结巴是胡泽荣一生的痛,哪怕胡一婷至今已在他的呵护下健康长大。留在胡泽荣心里那块伤疤经过岁月地沉淀,只是长了一层厚厚的痂而已,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哪怕是时隔二十余年,每当看到女儿因不能正常跟别人一样顺利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时,他心里的愧疚和刺痛感是越来越强烈。也正是因为对女儿内心的愧疚感,导致他二十多年终身未娶的原因之一。如果不是因为他年轻时太过于自我和狂妄,也不会导致女儿终身残疾,妻子过早的离世。每当想起这件事,他的内心就像一根被扎在心上的刺一样,痛苦又懊悔。所以,胡一婷从小只要想要什么,胡泽荣都会无条件满足。这样放任似的宠溺让胡一婷养成了做事不顾后果的野蛮思维习惯,只要她喜欢,一定得到。 第37章 献媚取容 郎无情妾有意。胡一婷自从在自家院子里第一次见苗佳林这位风度翩翩的公子,便深深地喜欢上了。那时的苗佳林早已心有所属,面对父亲有意安排的相亲,心里很是不满,但又不敢违抗父亲的意愿,只好假装喜欢上坐在对面单纯又任性的胡一婷。 在大多数人的眼里,胡苗两家联姻,是最佳的搭配,但在胡泽荣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他内心其实对这门婚事多少不满意,但拗不过女儿,只好依了她。 一位满心满眼都是女儿的父亲,早已从苗佳林平时与女儿相处的一点一滴中看出来。苗佳林表面顺从了他父亲的话,假惺惺地与胡一婷相处,在胡泽荣的面前时刻与女儿表现出一副甜蜜恩爱的样子。假的东西,伪装的得再完美,也会露出破绽。 胡泽荣曾规劝过女儿放弃苗佳林。胡一婷从小就任性惯了,第一眼就深深爱上苗佳林,怎肯听见老父亲的劝告,不但不听,还下了决心,此生非嫁苗佳林不可。胡泽荣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最坏的结果,只是他过于自信,他以为凭着胡家雄厚财力,和在鸣优公司是第一大股东这个身份,苗家心里多少会忌惮。量你苗佳林即便不喜欢自己的女儿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当初是苗哲杰主动上门提起的这门亲事,有了苗哲杰这棵大树高高地笼罩着,苗佳林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得乖乖就范。就像孙猴子,拥有十八般武艺,照样不是被如来佛死死地按在五行山底下。 胡泽荣高估了一切,他以为他能掌控得了一切。他忘了,世间的事是千变万化的,甚至是无法预料的。苗佳林是不敢反抗苗哲杰这位老狐狸,但不等同于就是苗哲杰手中的按钮,想开就开,想关就关。 苗佳林不是木偶,而是活脱脱的一个人。当着苗哲杰的面不敢反抗,不代表着他没有想法。他可以在苗哲杰的面前唯唯诺诺,背着苗哲杰就像断了线风筝,整个天空都是他的。人就像弹簧,你压得越紧,反弹就越厉害。 初生牛犊不怕虎。苗佳林太年轻,年轻得无知无畏,年轻得毫无忌惮,一出生就含着金钥匙,没有经历过现实社会的淬炼,这样的人怎么可受缚于来自物质的条条框框呢? 胡泽荣千思万虑,就是完全想不到,在婚礼上苗佳林竟来这一出。如果不是考虑到女儿的感受,他早就在婚礼上揪着苗佳林暴揍一顿解解气。 酒宴就在众人各种猜测与议论中结束。苏明随着人流走出酒店,刚才酒桌上的山珍海味只是填饱众宾客的胃,并不能把他们能侃上整个宇宙的嘴给堵上。嘴角残留的油还来不及抹干,他们就侃起了苗佳林刚才在婚礼上迟迟未出现的原因。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原来,苗佳林迟到的原因,并不是外界开始猜测的那样,去处理公司的事。而是沉浸在另一个温柔乡里。这个温柔乡是别人设计的还是他自己创造的,就连是苗佳林都被蒙在鼓里。 也难怪胡泽荣在婚礼上黑着一张比炭头还黑的脸。要知道,鸣优公司能正常运转至今,没有胡泽荣这个财神爷作坚强的后盾,鸣优公司早已不覆存在。你一个小小的苗佳林不知天高地厚,仗着胡一婷对他的喜欢,竟为所欲为。苗佳林这次在婚礼上的表现是玩火自焚。 苏明随着人流走出了婚宴,走在苏明身后的是老吴两夫妻。他们俩夫妻来到路边,苏明以为他们俩也跟他一样在等车,便走过去说:“吴师傅,我们一会儿一起坐一辆车回城里。” 老吴听了,嘴上:“嗯嗯”地应答着。 不稍一会儿,一辆黑色奥迪轿车停在了老吴夫妇跟前。车一停稳,车窗摇了下来,苗哲杰的专用司机老田伸出头对老吴的夫妇说:“吴师傅,上车,我送你们回去。” 老吴夫妇一听,连连摆手拒绝说:“不用,我们等车。车一会儿就到了。” 老田从车上下来,亲自为老吴夫妇打开车门,老吴夫妇见状,也只好顺从了老田地邀请,小心躬着身体钻到车里。 “苏队长,一起坐,我送你回去。”老田假装邀请苏明一番。 苏明看出了老田敷衍的态度,客气有礼的拒绝了。渐行渐远的奥迪轿车在苏明的眼帘里消失,他的脑海里像浮起刚煮开的水一样,冒起数不清的小猫眼。像老吴这样的身份来参加苗家婚礼已让人不解,现在苗哲杰的专属司机又特意过来接,这样的做法无疑把他们两家非一般的关系暴露无疑。 苗哲杰跟老吴夫妇是一种什么关系呢?苏明觉得人间万物很复杂,就连看似不相干的人背地里却有着紧密的联系。 就在苏明思绪纷飞时,一只手冷不丁在从背后搭在他的肩膀上。一直专注于思考问题的苏明吓了一跳,他回过头,出乎意料,想不到是他。那张英俊但接近冷峻的面孔赫然站在背后。 江浩一看到苏明转头,热情地招呼了一声:“苏警官,是不是等车?要是不嫌弃,我送你一程。” 江浩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他刚才除了架着微醉的苗佳林走进酒店后,再也没有看见他在婚宴席上出现过。婚宴结束后,他又像幽灵似的一下子冒出来,这样飘忽不定地行踪令苏明倍感不解。 苏明面对江浩突然热情发出地邀请,吃惊不小。上一次在江浩的家里没有了解到有关苗静香的情况,被江浩反行其道,咄咄逼人的质问一番,让苏明有理也吃了哑巴亏后,在苏明的心里始终对他保有一种成见。 “苏警官,走啊,一直愣着干啥?嫌我江某的车不够档次?”江浩见苏明站着愣着半天不动,带着戏谑性地说。 苏明很想拒绝,又不好意思说得太直白,委婉地说:“哪有,只是时间有点晚了,不想麻烦江医生而已。” 但他简接婉拒的话,江浩好像听不明白似的,他硬拽着苏明的手来到他那辆白色的宾利轿车旁,一手拉开车门,朝苏明做了一个很绅士的动作,请。 苏明被半推半就地坐进江浩的车里,浓烈刺鼻的酒味充斥着车里,一阵接着一阵直扑苏明的鼻孔里钻。 第38章 懊悔自责 苏明情不自禁地往车右边挪了挪身体,他这个微小的动作被一直开着车的江浩,透过车内后视镜发现。 “我车里的酒味有点浓。苏警官不介意吧?” “没关系。” “刚才小舅子不是喝醉了,他在车里吐了,我把他送到婚礼宴后,去简单清理了一番,但味道还是有点浓。” 江浩说这些话时,像是对苏明解释车里酒味的来源,但更像是在故意掩藏着什么。他不说还好,一说反而引起苏明更大的怀疑。他这么渴望找理由来掩饰车里浓浓的酒味,其目的是什么?不可能只是为了简单消除别人的误解。如果只是简单消除别人的误解,肯定是不会主动在别人没提时主动说出来。有些东西就是这样,越描越黑,越想掩盖,越暴露无疑。 一辆刚被清洗过的车,无论多浓的酒味多少都会冲淡。车内浓而刺鼻的酒味,显然是没有经过处理。这样显而易见的谎言,难道江浩没有意识到?还是他太过于急于掩盖某些东西,顾此失彼,忽略了一些重要的细节。凭着对江浩为人的了解,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苏明看似漫不经心地坐在车后排,实际上早已通过车的后视镜,知道了江浩一直观察他。为了不让江浩看穿他的小心思,故作无谓淡淡地说:“没事,这点酒味很正常。你小舅子怎么会在自己的婚宴上喝成那样?” “嗨,太年轻,做事总是有点任性。” 苏明还想问得更详细,但总觉得他跟江浩之间的交流,仅限于一种流于表面的客套,你问我答,这种假惺惺的客套让苏明觉得了然无趣,便选择了沉默。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苏明嘴上沉默了,内心里始终对突然就热情过火的江浩顿生疑虑。突如其来的热情究竟又隐藏着什么私心? 苏明脑海里浮起了苗静香死后不久,自己三番五次不辞辛苦,往医院跑,往江浩家里跑,自己比起刘备三顾茅庐,请诸葛亮还要有耐心和诚心,换来却是被江浩怼得哑口无言,那场景至今还还历历在目。时隔几个月时间,他的态度来了180度的转变,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苗静香的案子在苗家人的运作下,早已尘埃落定。 自己除了在警局里领点微薄的工资外,实在没有什么是能让眼前这位在社会上,算是成功人士的人从中获利。无论是在财力还是人脉方面,江浩都比自己强。是什么让一个平时跟自己关系一般的人一下子变得突然热情起来? 苏明坐在车后座上,脑海里拼命地思考着其中让他云里雾里的,有可能潜藏着一切隐性的众多因素。他心里始终不相信这是江浩一时变得热心而罢的行为。 江浩把车停在苏明住的小区楼下,带着戏谑又夹着心不由衷的关怀说:“到了,苏警官。这一路苏警官心情好像不平静。” 苏明纷飞的思绪才回到了现实中,向江浩道谢后,他下了车,站在路边,看着江浩的车徐徐离开小区,才转身蹭蹭上楼。 苏明轻轻地打开门,屋里留着一盏桔黄色的小灯,这温和的灯光把不算大的客厅铺得暖暖的,这是女儿特意为晚归的他留的,这个细微得不起眼的举动,足以让劳累一天的苏明心里倍感温暖,也从侧面体现出女儿对父亲一种爱。 平时女儿对苏明的话常常闻而不听,但在生活中处处无声的留着爱。 女儿今年十二岁了,苏明对自己的女儿可谓又爱又恨。长期忙于工作,疏忽了对女儿的管教,在女儿的心里从小埋下对他的不理解与怨恨。女儿在平时生活中处处与苏明作对,苏明说一句,她顶上十句。好在女儿不管多叛逆,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样早恋、逃课。按时上下课,按时回家,就是不愿与苏明有任何言语上过多的沟通。 每次沟通,说不上三句话,和谐的场面就硝烟四起。每次剑拔弩张的沟通,最后都是苏明这位堂堂七尺男儿强压住心中的脾气来结束。 不管女儿多令苏明头痛,也是他这辈子最牵挂的人。每次回到家,不管多晚,都会轻轻地推开女儿的房门,帮她拉了拉被子,然后轻轻地退出房门。 苏明习惯地坐在沙发上歇息一会儿,放松奔波劳累一天的躯体,卸下心灵里的疲惫。那张放在桌子上常常被他倒着搁放的画像,经常被女儿又重新摆在桌子上。苏明看着镶在镜框里的画像那甜美又熟悉的笑容,一种沉在心底的思念与痛心总是不由的涌上心头。哪怕是时隔七年,每一次看到,心中那块已经愈合的伤疤又像重新被揭掉结痂似的,刺痛和愧疚便像盐巴似的填满整颗流血的心。他再一次把桌子上的这张笑容可掬的女人头像搁倒在桌面上。 七年过去了,那刻苦铭心的痛苦场面依旧无法随着时间流逝而淡忘。案子是结了,但也无法弥补失去妻子而造就的心灵痛苦。如果自己不是那晚接了个莫名的举报电话,也不至于导致妻子为了他而离开这个世上。自己这条命是妻子用命换来的。 每每一想起,总能令苏明痛苦得无法喘息。后来肇事司机主动投案并受到了相应的牢狱惩罚,这起车祸看似已完美的结案,但在苏明的心里一直存在颇多的疑问。只是这些疑问无从查起,也没有实质的证据指向。 妻子在车祸中离开,这件事对女儿多少造成了影响,也是女儿心里从小就对他怨恨的其中原因之一。对他说的话,无论对与错,都是充耳不闻,气得苏明几次高高举起手后,又很无奈地僵硬停在半空中。 苏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朝浴室里走去。他想通过水把奔波劳累一天的身体疲劳冲洗掉,也顺带把心中的痛苦冲淡。 从浴室里出来的苏明,来到了书桌前,从衣服里掏出那张姚泽明拼尽全身力气写着那个未写完的字,认真地研究了起来。他在纸上试图按照姚泽明的一笔一画写起来,他在一张又一张的白纸上不停地写着,写时脑海里时刻回忆着姚泽明的动作和表情,想从中揣出未写完字的意思。但留在他脑海里的最清晰最难忘的还是姚泽明写字时手不停地抖,每写一笔,都抖上几十次,连点和横都抖都得不成形,直到把笔都抖掉,都无法写出完整一个字,藏在姚泽明脑海的意思就更无从知晓。 苏明想得多了,写得也累了,始终无法准确还原出姚泽明真正的意思。身体的疲倦让他不知不觉地趴在一沓被画得满满的草稿纸上睡着了。 第39章 互生情愫 江浩把苏明送到家后,他没有回家,直接驱车来到了医院。今天不是他值班,也不是他多么热爱自己的工作岗位。而是他在等,等一个重要的病人。他把车停好后,缓步踱到急诊室,此时急诊室静悄悄的。 他在急诊室里转了一圈,今天的急诊室里的病人廖廖无几,值班医生正躺在休息室里休息。一名叫乔小婉护士正倚靠在门口的椅子上闭目养神,江浩轻微的脚步声还是惊扰了她,她睁开眼睛,看见是江浩,心里一阵窃喜,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带着羞怯又无法掩饰的爱慕之情娇滴滴地招呼:“江院长。” 江浩微微一笑,目盼生辉地说:“值夜班,今晚病人不多吧?” “还好。” 两人言语交谈不多,但两人心照不宣地暗投情愫。彼此一个挚热的眼神胜过一千句甜言蜜语,特别是乔小婉这个情窦初开的小女生,感觉有点掉进了童话般的不真实,但又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眼前这位才华卓绝的男人对她一颗真实热烈跳动的心。 乔小婉自打进医院的第一天见到江浩,就深深地被江浩风度翩翩的外表迷得神游意离的。特别是江浩的妻子苗静香死后,江浩就成了天水城三甲医院的钻石王老五,同时也成了医院里的众多未婚姑娘心中的白马王子,胆子稍微大的女护士,主动向江浩投去绿色的橄榄枝,但江浩对这些各式各样又同如出一辙的橄榄枝视而不见。 江浩即便谁都不愿搭理,但他在那些年轻的女护士中依旧不失受欢迎程度,而且是有增无减。那些年轻的女护士只要坐在一起,嘴上总是忍不住有意无意挂着江浩这个名字。她们对江浩的议论不输于某个帅气的偶像。 乔小婉也是其中一员,只是她比跟那些胆子大的女孩显得有点木讷。她只是远观并默默地喜欢着江浩。甚至连主动靠近这样的勇气她都没有。 她做梦都想不到,江浩会把这支爱情丘比特之箭射向她。她也记不起来,她是怎么跟江浩走在一起并有了这种心灵默契。 情是女人这辈子逃不脱的劫,也是女人致命的弱点。白马王子与灰姑娘的幸福生活只是在童话中出现。在现实生活中,白马王子与灰姑娘的爱情故事大多是以悲惨的结局收尾。这一段被乔小婉放在心尖的爱情也是她一生逃不掉的宿命。 江浩慢悠悠地在急诊室转了一圈,乔小婉紧跟在其身后,看着江浩俊朗挺拔的身影,心跳动得更加厉害。他们两就一前一后,看似是关心病人,实则是江浩故意创造独处的二人时光,这种借着以工作的帽子既不引起别人怪异的眼神,又能很好的进行精神交流。他们俩转了一圈,江浩看了看时间,指针指向快11点半。他的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意,掐算了一下时间,病人应该差不多也该来医院。 他转头对站在其身后不远的乔小婉含情脉脉地说:“没病人时,要学会休息。” 江浩这句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话,在乔小婉的心里解读出满满的爱意,她忍不住把这句话的份量放大好几倍,甚至把它当作是江浩矜持表达爱的一种。心里比喝了蜂蜜还要甜,娇羞羞地点点头。 江浩转身走出急诊室,刚走到了门口。果不所他所料,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离急诊门口不远的地方,从车里下来一位年轻男人,他躬着身体伸手扶着坐在车里的男人。站在急诊门口不远的江浩看见了,急忙上前帮忙搀扶着痛苦得腰板都直不起身的男人。 江浩边扶着,边朝急诊室里的乔小婉叫了起来:“乔护士,快推辆轮椅车来给胡老板坐。” 乔小婉匆匆从急诊室推出一辆轮椅来到了黑色轿车旁。 男人身高腰圆,虎背熊腰,几个人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男人扶到轮椅上。准确地说,不是扶,而是几个人合抱把男人从车上移到轮椅上。 正值时至初秋,天水城是沿海地区,昼夜温差大。白天天气酷热难耐,夜晚秋风瑟瑟,把笼罩整个大地的热气一吹而散。天水城夜晚的气候是舒适怡人的。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穿着一件短袖,额头上渗着豆大的汗珠、脸色苍白、嘴唇青紫,肥嘟嘟的脸因痛苦得变了形的不是别人,正是胡泽荣。 原来,胡泽荣在婚礼上喝了三杯酒后拂袖离开婚宴酒店,还没走出婚宴,他已感到身体的不适,只是碍于面子,咬紧牙装出没事走出酒店。 他刚走出酒店门口不远的地方,肚子一阵一阵的疼,他以为是自己刚才过度生气又空腹硬撑着一口气干了三杯白酒导致胃不舒服。他用手轻轻的隔着衣服外面揉了揉肚皮,但肚子的疼并未消失。他来到离酒店不远的小商店买了一瓶矿泉水,喝了几口后,肚子的疼痛缓解了许多。 平时,在胡泽荣身边一向都有两位形影不离的保镖作陪,很少像今天这样形单影只。今天之所以没有保镖陪其左右,是事发太突然。他压根想不到,自己掌上明珠的大婚之日,会出现这种闹心的事。如果按预期,婚礼顺利进行,至少陪女儿到婚礼结束,正常情况下最快也得晚上九点左右才能离开酒店。 但此刻,他提前两个小时从酒店出来,独自站在离酒店门口不远的地方。作为一名父亲,实在是被苗佳林这个“好女婿”今天的行为气煞了。他想一个人静静,独自消化内心的痛恨和懊悔。 他痛的是自己在处理很多让人头痛的事时,自己能游刃有余,面对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却任由别人主宰,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恨的是自己平时对女儿过于溺爱,才养成如此任性的性格。他懊悔的是现在才看清苗家的真正嘴脸,这么多年的商业合作,算不上精诚但算得上是合作愉快,想不到对方的欲望不仅仅是合作,而是想独吞,就连自己那份家产他也凯觑。 第40章 跑肚拉稀 胡泽荣摇摇头扼腕叹息一声,他为自己年轻时听信谗言,受到了蒙惑,伤害了一个无辜的人而懊丧。更为自己对女儿的过度宠爱,让胡家处于一种被动的局面。想得越多,心里那股无处发的窝囊气越攒越多。此刻的他就像一个欲被吹爆的气球似的,硬撑着最后无奈与坚强。 他感到心绞一阵发痛,要想报这一口气的恶仇,自己必须好好活着。他看向被灯光照得通亮宽敞的大街,连只老鼠都没有,要想寻得一辆出租车更难。 “这鸟不阿屎的破地方。”他忍不住怒骂一句。 人心情糟糕时,哪怕身处在花团锦簇中,也未必能感受到花的芬芳与美丽,甚至以前美好的事物也在那一刻变成不堪;心情愉快时,哪怕是身处肮脏的臭粪池,也觉得周遭一切是美好的。 对于这个远在郊外的酒店,是天水城规格最高的酒店。特别是三年前香江恋歌在这里举行后,这家豪华酒店几乎每一天都有一对结婚的新人在这里举行婚宴。 婚礼前夕,苗哲杰就选婚礼场所这个问题,还特意征询胡泽荣的意见,自己可是百分之百相中这家酒店。 一辆白色的宾利车缓缓地朝站在路边的胡泽荣驶来,车一停下来,江浩伸出头对站在路旁心情郁闷的胡泽荣亲切地叫了一声:“胡伯伯,是不是回家?我送你一程。” 胡泽荣见是江浩,本能想拒绝。江浩不管怎么说都跟苗家有关联,他现在对苗家所有人,内心都反感。 在婚礼发生这件不愉快的事件之前,胡泽荣早已认识江浩。他们俩也曾在苗家几次碰过面,每次都是江浩主动打招呼。换来的只是胡泽荣例行公事的回应。但一点儿也不影响江浩,下一次再次遇见到胡泽荣时,又一次重复着上一次短暂热情地招呼。 胡泽荣对这个青年才俊,谈不上讨厌,也谈不上喜欢,但总得这个年轻人年纪轻轻的,没有年轻人的朝气,倒有着一股老气横秋的感觉。但毕竟是苗哲杰千挑万选相中的乘龙女婿,又是出过国门,喝过洋墨水,心中哪怕相不中,也没有过多的评价。 他们俩虽已认识时间之长,但实际深入交流为零。 胡泽荣还没开口,江浩早已从车上下来,亲自为胡泽荣打开车门。 身体本就不舒服的胡泽荣,早已想快点离开这个破地方。江浩的热情,让他有了推辞的想法也深埋在大肠里。他刚坐上江浩的车,便感到一阵晕眩,肚子一阵巨痛,忍不住呕吐起来,不偏不倚正好吐在车窗玻璃上。 江浩对苏明解释车里酒味儿这件事,一半真一半假。假的是,苗佳林压根没坐过他的车,车里的酒味儿来自胡泽荣。他洗车这件事一点儿都不假,只不过他重点洗了窗玻璃,车里的坐垫只是稍稍地擦拭而已,车里依旧弥漫着刺鼻的酒味儿也是再正常不过。 苏明坐在江浩的车里,脑子里一直猜测江浩的真实目的,他想过一千种可能,就是无法想不出江浩的真实目的。江浩在云天酒店门口巧遇苏明,并提出送其回家,并不是真的是巧遇,而是故意在那创造出的巧遇。 回到家后的胡泽荣,肚子的疼痛没有缓解。他吃了一碗稀饭和两粒胃药,以为过段时间会好。一碗稀饭下肚,病情没得到一丝的缓解,反而是越来越加重,他一个小时光往厕所跑就不止十几次,拉得手脚发软,脸色发青。 胡泽荣从厕所再一次出来,他虚脱得连路走不了,整个身体倚靠在,刚拼尽全身力气才能打开的厕所门的门框。 家里的保姆方妈看着胡泽荣痛苦地倚在厕所门口,无比担忧地说:“老爷,去医院吧。我去打电话给小姐。” 胡泽荣摆摆手说:“方妈,不要告诉小姐,今天是小姐的新婚之日,去帮我叫俊光和安启俩人过来。” 俊光和安启两人接到方妈的电话后,匆匆赶来。他们俩看着平日精神矍烁的老爷只是几个小时未见,却变了个样,像瘟鸡一样耷拉着脑袋靠在椅子上。 安启好奇地问:“老爷,你不是参加小姐婚礼?怎么会这样?” 胡泽荣连眼皮都无法睁开,他闭着眼睛,发出微弱的声音说:“来不及解释那么多,快送我去医院。” 乔小婉把轮椅推过来,转身急匆匆欲意离开,刚迈开脚步,被站在一旁的江浩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说:“不要惊扰黄医生,让他休息。胡老板的病由我来诊治。你现在把胡老板推到里面,向胡老板了解一下最基本的情况,我去换换衣服就来。” 折腾了半宿,胡泽荣的病情才稍微地好转,他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昏沉沉地睡着了。 胡泽荣以为只是简单地拉肚子,他做梦都想不到,他往病床上这么一躺,就再也回不到以前原来的样子,变成了一个口不能言、行不能动、脑不能思、眼不能察的痴傻老人。 还沉浸在新婚甜蜜的胡一婷,接到家里方妈带着哭腔的声音打来电话:“小姐,不好了,老爷出事了,现在在医院。” 胡一婷火急火燎赶往医院,看到病房门外坐着守护的安启,着急地问:“安启,我爸怎么样了?” “拉了一个晚上,打针吃药后,刚睡着。” “怎么会这样?” 安启疑惑地看向胡一婷。 胡一婷很想解释昨晚在酒店发生的一切,自己口头表达不顺畅,只好作罢。她走到门口,踮起脚尖透过门上一块不大的透明玻璃往里面瞧。 “我能进去看看吗?” “先让老爷睡一会儿,折腾了一个晚上了。” 胡一婷焦躁不安地坐在安启的身旁,几次欲开口,几次因在表达上的缺陷不得不将自己的想法咽在肚中。 安启觉察出胡一婷不安的心思,但对于昨晚婚宴中发生的事,他一无所知。 “小姐,昨天老爷不是去参加你的婚礼吗?他怎么突然回来这么快呢?听方妈说,老爷昨晚一个人早早回来,回来后就不停地往厕所跑。后来实在不行,方妈才打电话叫我们过去将老爷送医院。” 胡一婷叹了一口气,从包里掏出纸和笔,把昨晚在婚宴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写了出来。胡一婷口吃,说起话不利索,为了更加顺畅地表达出她的真正想法,她跟别人交流时大多都是靠笔来完成她的表达欲望。 第41章 不可救疗 胡一婷在纸上描述昨晚在婚礼发生的事时,为了给苗佳林留下最后的体面,故意把苗佳林喝醉导致在婚礼前迟到这件事写成了因公司有事,需要处理而有所耽搁。胡一婷的笔下已十分美化苗佳林,但在安启看来,却是苗佳林故意而为之。他不相信,一个人可以忙得连自己婚礼这件大事的都可以耽搁。苗佳林平时的为人安启又不是不了解,他又不是一位视工作至上之人。一个整天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整天泡在酒吧的时间比呆在公司时间还多的人,一到结婚这样特殊又隆重的日子却比联合国秘书长还要忙。这样的理由怎能让人信服? 安启看完纸上的内容,恨得把手中的纸揉成一团紧紧地捏在手中。一直被自己奉为女神之人,竟被一个纨绔子弟如此糟蹋,任谁不生气。 原来真爱一个人,真的无法做到豁达。安启第一天来胡家见到胡一婷后,深深地喜欢上了胡一婷,由于身份的悬殊,只能把这份喜欢深埋在心底,默默在背后守护着。特别是听到胡一婷要嫁给苗佳林这个消息,他痛苦得差点把自己灌死。 昨天,不忍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当着自己的面嫁给别人,找个理由请假,自己躲在家里靠酒精麻痹。 安启右手握得紧紧的,他真想把苗佳林狠狠揍上一顿,解解恨。 江浩和乔小婉护士走了过来。 安启站了起来招呼一声:“江院长。” 江浩瞄了一眼站在安启身旁焦灼不安的胡一婷,轻声问:“胡老板没有再拉肚子吧?” 安启摇摇头说:“没有。” 江浩微微颔首:“现在进去看看,也该叫起来吃药了。”他推开那扇门,里面的情景出乎了众人的意料。 胡泽荣没有如众人想的那样睡在床上,不知何时早已醒了过来。在床上拉了一滩滩比污泥还难看又恶臭无比的排泄物,拉完了还一脸呆傻坐在床头边,所有人都被胡泽荣的行为惊得错愕不已。 昨晚胡泽荣来急诊后,夜已深,江浩没有对胡泽荣身体进行全面的诊断。以腹泻为由,给他挂了葡萄糖溶液补水和开了止泻药后,一直拉肚子的胡泽荣在止泻药的作用下,消停了几个小时。 想不到,胡泽荣的身体没有朝好的方向发展,而是出现了恶化。 胡一婷看着只是隔了几个小时未见的父亲,竟变成一个又痴又傻的老头。她一下子扑到满是散发臭味的胡泽荣身上,撕心裂肺地喊了声:“爸——” 安启看着坐在病床上熟悉又陌生的胡泽荣,自己离开病房不过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前,他可是看着胡泽荣好端端地躺在床上睡着,还为他拉了拉盖在身上的被子,才从病房里出去,一刻不离地守在门外。想不到,竟出现这种意想不到的情景。 医生在上岗之前,都是千锤百炼的,他们心理素质比海里的礁石还要硬。江浩对胡泽荣在病房里出现糟糕的情况,也的确感到意外,但他不像其他人一样,表现出大惊小怪。他冷静指挥着身边的人,给痴傻的胡泽荣换床单,换衣服,消毒,拖地板。医护人员忙碌了半天,终于把胡泽荣及屋子收拾干净。 胡一婷原本说话就不利索,她看着刚被收拾干净重新躺在床上的胡泽荣对江浩问:“江——院——长,我爸到底得的是什么病?昨晚只是拉了肚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只是短短几句话,胡一婷说了半天,说得面红脖子粗才把它完整地说完。听得在场的人大气不敢出,唯恐担心呼出的气大了,把胡一婷好不容易吐出的话语给吹没了。 江浩看着心急如焚的胡一婷,双眉紧锁。此时此景,除了安慰,别无他法。 “胡小姐,你不要着急,你爸的情况还需要进一步检查才能得出结果。”说着,转头对站一旁的乔小婉吩咐道:“安排胡老板进行全面检查。” 江浩拿着胡泽荣的身体检查报告,看着上面并无异常的检查报告,心里一阵窃喜,想不到检验机器竟没有检测出任何的可疑东西,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他拿着胡泽荣检测报告敲开了高达忠院长的办公室。高达忠院长年近50多岁,是位业务精湛,在国内医学界属于顶尖人物。他看着江浩拿来的检查报告,又听取了江浩对胡泽荣情况地描述,沉思一会儿说:“病人在哪?我去看看。” 在江浩的指引和陪伴下,高达忠来到在胡泽荣的病房,看到胡泽荣躺在病床上,一双呆滞的眼神盯着天花板。他用手摸了摸胡泽荣手腕说:“谁是他家属的人?” 胡一婷上前一步说:“我——” “从你爸目前状况判断,你爸中毒了,情况不容乐观,目前医院还未能检验出他中的是什么毒?个人建议,立刻报警。” 胡一婷吓得脸色惨白,心怦怦直跳。她长这么大以来,虽然从小没有了母亲,但一直生活在蜜罐里,所有人生中的风雨都是胡泽荣这位父亲给她挡着,想不到,只是短短的几个小时,昔日无所不能的父亲竟被人下毒,这让一个只懂任性的大小姐何以面对与承担。 她浑身颤抖带着哭腔问:“我爸没有希望了吗?”说这句话时,她身体一斜,差点就摔倒,幸好被站在一旁的江浩双手抱住。 苏明昨晚趴在桌子上一睡就睡到日上三竿,他醒来时,身上披着一件薄薄的被子,不用猜这是女儿趁他睡着了为他披的。他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来到客厅,客厅里的餐桌上放着一杯牛奶、一袋面包、一瓶沙拉酱。不管怎么说,女儿虽嘴上与他对着干,但内心还是最心疼他这位父亲。他觉得今天给自己放个假,中午给女儿烧个爱吃的菜。他洗漱一番,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他决定到菜市场转一圈,购买新鲜食材回来。 就在苏明换好衣服准备出门时,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局长叶明达打来的电话,苏明不用猜,都知道准没什么好事。 第42章 探本溯源 电话那端传来了叶明达的声音,苏明有点不敢相信叶明达说出的事实。昨晚在婚宴上还豪气喝下三杯白酒的胡泽荣痴呆了,现在人在医院。局里接到了胡家人的报警电话,说是胡泽荣在婚宴上被人下毒了,导致神经受损。 苏明接完电话,一心只在胡泽荣中毒这件事上,把为女儿准备一份丰盛午餐的事抛在脑后,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往医院赶。 胡泽荣中毒的事件像飘飞在空中的花蜜似的,记者们早已像一群嗅到了味道的蜜蜂一样蜂拥往医院跑。苏明赶到医院时,胡泽荣所在病房外的廊道上挤满了手拿相机的记者和看热闹的病人及家属,他们个个伸长脖子,想看个究竟。但这些人只能是远远地围观,胡家的两位彪悍的保镖像钢铁侠一样矗立在病房门口,门口不远处又分别站着三位警察。 苏明好不容易挤过人头攒动的廊道,挤到了病房前。他对站在门口守护的三位警员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门口其中一位保镖伸手拦住欲推开病房门的苏明,苏明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件并说明了其来意。保镖把手缩了回去,亲自推开病房门。病房里高高矮矮地站着不少人,除了胡家人外,江浩,高达忠,叶明达,还有几名警员,他们围在胡泽荣的病床前。 “苏明,你过来,胡老板这起中毒案件就交给你负责了。” 病房门外响起一阵嘈杂声。站在病房内的人都被病房外的嘈杂声搞得面面相觑。叶明达朝苏明使了个眼色。 “我到外面去看看。”苏明说着转身向病房外走去。 病房门外站着苗哲杰和苗佳林父子俩,嘈杂声就是他们父子俩跟站在门口胡家两位保镖发生争执的声音。 苗哲杰想进去看看昔日好友及岳丈人,但门口两位保镖死活不让苗哲杰两父子进去,为此,他们就在门口发生了争吵。 “一婷。” 苗佳林看到胡一婷从病房里走出来,轻唤了一声。 “爸爸怎么样了?” 胡一婷冷冷地盯着苗佳林,那张曾经让自己第一眼就爱得死去活来,第一次让她有了前所未有的憎恶。她对苗佳林关心问候的话,没有作声,转身重新走回病房,把病房门轻轻地掩上。 苗佳林见状上前一步,想跟随在胡一婷的身后走进病旁,被站在一旁的安启左手一下子揪住他的衣领,右手抡起来。如果不是苏明及时死死抓住安启扬在半空中的如圆锤的拳头,苗佳林还真躲不掉挨这一顿揍。 “滚,胡家不欢迎你们苗家人。”安启见被人死死地拦住,打不了苗佳林,怒吼一声。 围在病房外虎视眈眈的记者一看到病房门开,都想涌上去,想从中了解有关胡泽荣的第一手消息。但胡家两个保安像两只凶猛的老虎似的守在病房门口外。记者们只能望着离他们只有几步之远的病房门兴叹。 叶明达和苏明一回到警局,叶明达对苏明说:“来我办公室一趟。”苏明不用想,都知道叶明达即将对他说什么。 “市领导对这起中毒事件非常重视,胡泽荣在我们天水城是出了名的投资领头羊。他这起案件关系着天水城以后的投资环境,领导希望我们早日把这起案件破了,还天水城一个干净、安全、和谐的投资环境。你无论如何要尽快找出下毒凶手。” 叶明达说最后那句话时,用一种坚毅的眼神盯着着苏明看。他短短两句话,像千斤重一样压在苏明的肩膀上。 “压力就是动力。” 苏明临出门时,又被叶明达叫住问:“那个刚从经侦队调过去的小伙子叫什么来着?” “丁志光。” “对,对。他工作能力怎么样?” “人比较沉闷,工作能力暂时还没看出来。不过,人蛮善良,也比较有正义感,是块值得打磨的料。” 叶明达微微颔首。 接受任务后的苏明,认真地思考这起案件来,据胡泽荣家人反映,胡泽荣从婚宴回来时,身体已出现不适,回到家只是简单地吃了家里保姆方妈煮的一碗清粥,又吃两粒胃药,然后躺在床上还不到十分钟,就一直往厕所跑,最后实在撑不住了,才不得不在两位保镖的陪同下来医院。 当时接诊胡泽荣的医生是江浩,据江浩反馈的信息,胡泽荣来医院时大约是11点左右。来医院时他整个人都虚脱了,连路都走不了,是护士用轮椅推着进急诊室的。不过胡泽荣的思维正常,说话口齿清晰,有问有答。江浩以为只是吃不干净的东西引起有腹泻,开了一瓶葡萄糖给他补充身体流失的水份和两粒止泻药。说着,还从胡泽荣的诊单中找到了昨晚开的药方给苏明看。 胡泽荣来医院后,还往厕所跑了三次,后来吊了葡萄糖水和吃药后,才停止往厕所跑,陪在他身边的俊光和安启可以作证。后来,俊光回去,剩下安启守着胡泽荣,安启在病房亲眼看着胡泽荣吊完针水并看着他睡着了,才从病房出去坐在长椅上守着,一刻都未曾离开过房门,更不可能有任何人进到病房里。 胡一婷也亲口证实她接到方妈的电话后,第一时间赶到医院,透过门上那块小玻璃,看见爸爸好好躺在床上。她便坐在安启的身旁聊天,后来江浩来了,打开病房门,就看到了自己的爸爸痴傻地坐在床上,无论谁跟他说话,他都是目光呆滞,谁问他,他都不认识。就连被他捧在手心上二十多年的胡一婷,他都认不出来。 苏明根据目前所掌握的情况,得出胡泽荣最大的可能是在婚礼上被人下毒,最大的嫌疑是那三杯白酒。有人在白酒里下毒,昨天参加婚宴男女的宾客共有一千多人,只有胡泽荣一人出事,说明是有人故意针对。如果不是故意针对,中毒的人不止胡泽荣一人。如此明显的针对,说明下毒之人对胡泽荣特别的了解。是因情还是因仇? 第43章 内查外调 苏明经过多方的了解,很快就排除了情杀。胡泽荣单身多年,却没有复杂的感情债。胡泽荣在商业上心狠手辣,感情上也算是有情有义之人。凡是跟他相处过的女人,后来因各种不合适而分开,胡泽荣都会给予丰厚的物质补偿。在天水城很多好逸恶劳的女人间,流传着一句话:宁可跟胡泽荣睡上几个月,也不愿去嫁给裤兜比脸干净的男人。 不置可否的,在商业上,胡泽荣得罪了不少人。因为很多企业在资金周转困难时,都会主动找到胡泽荣,向胡泽荣借钱。胡泽荣又不是慈善家,他愿意借钱给部分企业,是他看中这家企业未来发展潜力。如果企业没有发展潜力,任你就是舌灿莲花,胡泽荣也不会同意掏钱给予解困。他得罪的人之多,很多从他这里借不钱的人都视他为眼中钉。 不得不佩服胡泽荣前瞻性的眼光,他所投资入股的公司大部都以高额利润回报给他。 若不是胡一婷任性,胡泽荣这位老谋深算的人怎能不明白苗哲杰那阴暗的想法。 显而易见这一次对胡泽荣下如此狠手,说明胡泽荣威胁到某个人的最大利益。那么是谁会选择在婚礼这样特殊的场合下毒?婚礼人流量大,又密集,弄不好,可不是一个人中毒,甚至是多人。选择这种场合,而且又能精准地做到了,说明是密谋已久。 就目前,与胡家来往最密切的莫不过是苗家,最熟悉胡泽荣喜好秉性的也是苗家。无论是从做案动机还是目的,苗家成了最大的嫌疑。 众所周知,胡一婷深爱着苗佳林。苗佳林在婚礼上那一出,就目前为止,不要说胡泽荣这位财大气粗的人物容不下苗佳林,与昔日商业上左膀右臂的苗家人为敌。就是换作普通人,苗佳林这种任性妄为的行为,都会遭到厌恨。 鸣优公司再辉煌,没有胡泽荣这位财神爷做强有力的后盾,也会一夜之间轰然坍塌。随着鸣优公司越做越强大,苗哲杰内心早已不满足只是在天水城这座城市里发展。他一直着手准备,想亲手把鸣优公司打造成一家上市公司。 之所以,在公司上市之前,他主动提出让苗家与胡家联姻,就是想再一次从胡泽荣那里得到强有力的资金注入这是其一,其二呢,胡家就只有胡一婷这个女儿,胡泽荣要是走了,胡家雄厚的财产不都是胡一婷,现在已将胡一婷收归麾下,只有将胡泽荣除之而快,那么剩下的财产不都是全归苗家。这样一举两得的野心昭然若揭。 伤及利益,就是伤及根基。凭着苗哲杰这位心狠手辣的老狐狸,他怎能不明白得罪胡泽荣后可能要面临着最糟糕的事,他怎么可能甘心眼睁睁地看着胡泽荣毁了他几十年来的心血。为了自己的前途,与其让你胡泽荣毁之,不如先下手为强,所以苗哲杰在酒里下毒。这个想法从脑海里浮出,苏明又自个摇摇头否决。一个以利益为主的商人,不可能因家里的儿女情长就下手即兴作案。苗哲杰要是作案,也是从长计议、权衡利弊后所做的决定。 苏明不停地梳理着,一边梳理,一边直摇头。就目前为止,这些只是自己脑海根据苗家与胡家的关系而臆想出来的,而且胡泽荣中毒这起案子,不像即兴犯罪,倒像畜谋已久的。如果是蓄谋已久的,那么苗哲杰就不在嫌疑行列中。 就目前胡泽荣虽被诊断中毒,但医院目前为止还未能找出胡泽荣身上到底中了什么毒,这也是疑点之一。对这个疑点重重的案子,苏明长长吁了一口气。 胡泽荣那天在婚礼上,只是连续喝了三杯白酒后并没有吃什么东西,追溯中毒根源倒也不复杂。 现在首要任务就是找到了胡泽荣喝过的那瓶酒。不管怎么说,云天酒店就是最大的嫌疑地点。报案距离婚宴结束已有十八小时,这十八小时对于一个五星级酒店来说,是不可能允许婚宴上的残汤剩羹、杯盘狼藉的场面长期停留在酒店内。 苏明带着几位警察来到昨晚胡一婷和苗佳林两人举行婚宴的云天酒店,宴席早就被酒店工作人员收拾干净。更甚的是昨晚所有婚宴上留下的垃圾,早已在客人后脚跟离开,脚印还未干时,经理已提前安排酒店的清洁工连夜清理完并把垃圾运到指定的垃圾场。要想寻找到胡泽荣昨晚喝过那瓶酒,得到垃圾场一件件翻找。 “苏队长,我们酒店24小时营业的,来这里住宿的大都是一掷千金的主,环境上我们得时刻保持优等。” 苏明点点头表示理解。他从酒店洪经理了解到关于婚宴一些酒水的问题。当天为婚宴一共准备了500瓶的白酒,晚宴只开了350瓶白酒,还剩下150瓶这样的白酒全部被收回去。而倒给胡泽荣喝过的那瓶白酒,并没喝完,但也当作垃圾一样处理。 “你们酒店的录像还保存?” “有,时效三个月。” 苏明调取了酒店婚宴当天的所有录像并带回了警局,还向洪经理了解婚宴上的一些情况。 “洪经理,酒宴上的两位穿着红色旗袍的女迎宾是你们酒店的吗?” “不是,苗董事长安排过来,我对她们俩并不了解。” “队长,我们是不是要到垃圾场去找?把350个酒瓶子找到,看哪个瓶子的酒剩得比较多的,就可以知道胡泽荣喝过的那瓶拿去化验就知道酒里的毒是什么?”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是从下面乡镇派出所调上来的丁志光。别看他外表文弱的样子,以前他在乡镇派出所可是干出一件轰轰烈烈的事,这件事在天水城反响很大。他为此被天水城人们称之为“新时代好青年”。自从他调上来天水城公安局后,处境一直很尴尬。 丁志光刚调上来就直接安排进朱副局长主管的经侦这一块,局里很多不明缘由的人都向他投来羡慕的眼光,谁不知道经侦这一块是警局里油水最多的一块,奖金,各大节日的礼品也比别的部门还要多。 第44章 调查走访 大家无比羡慕和向往的岗位,丁志光却视如敝履。他在经侦呆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向叶明达局长提出申请调离经侦队不止五次,哪怕是去最艰苦也是最没有人愿意去的铁路部门那一块他也愿意。 很多人不明白丁志光的举动,都在背后议论他傻,甚至有人说他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唯有丁志光心里明白,与其一直蹲在这里每天被领导针对与打压,不如自己主动跳出这个令他抑郁的圈子。 丁志光的要求本不高,叶明达只是轻轻抬支笔的事就促成。但叶明达明白,真要是答应了丁志光的要求把他调去铁路那一块,会被众人诟病。因为丁志光当时身上的英雄光环还没褪去。 大多数普通人没有当英雄的料,但却有着崇拜英雄的情绪。特别是那些骨子里爱打抱不平的记者,他们犀利的笔尖比疯长在野外的芒草还要锋利。 叶明达可不想招惹这样闲杂事,所以丁志光多次的申请都是被他好言相劝回去,让他耐心安心把目前的工作做好,等到有合适的机会会第一个考虑。 丁志光的申请就一直被搁置着,直到有一次苏明在叶明达面前提起刑侦这一块人手少,叶明达不假思索地把丁志光调过去。这样的安排既体面,又顺了丁志光的意愿。 苏明思考了片刻摇摇头说:“胡泽荣喝过的那瓶酒不会随便扔进垃圾场。” 在场的人疑惑地看着苏明,他侃侃道出其中的缘由。 “婚礼当晚,只有胡泽荣中毒,说明那瓶酒没有第二个人喝过。走,都愣着干什么,我们现在回警局,丁志光和老余你们俩个一会儿回去直接去鸣优公司找苗哲杰,看能不能把两个迎宾小姐带回来?” 一回到警局,苏明迫及待把从酒店里带回来的录像拷在电脑上,播放了起来。 胡泽荣喝的那瓶酒是迎宾小姐从厨房里拿出来的,中途并没有见迎宾小姐停过也没有看见有人靠近。苏明反复倒放着迎宾小姐拿酒时走过的路和接触过的人,他想从中看出其中的端倪。 他又把希望寄托在厨房,可惜的是厨房里的摄像头只有一个,只在门口,而为婚宴准备好的酒全都在厨房最后面,厨房后面又恰恰是摄像头的盲区。 又反复观看录像进出厨房的人,这些进出厨房的人除了两个迎宾小姐和专门负责酒水的人外,其余的全是酒店的员工。这些员工每个身上都是肩负着酒店当天不同的任务在厨房里忙碌,对婚宴上的酒水压根没有关注。酒宴开始前,所有菜肴早已准备就绪,那些在厨房里进进出出忙碌的员工早已坐在某个角落歇息或是回家。 苏明看完从酒店里拿回的录像带,没能从中寻得一丁点有价值的蛛丝马迹。他又把希望寄托在那两个专门在婚宴上负责端酒的迎宾小姐身上。因为她们俩是那瓶酒第一个和最密切的接触者。 “队长,人带回来了。”苏明有点不相信,这么快就把她们两人带回警局。按正常人的判断,出事后,这两个迎宾小姐作为直接嫌疑人,肯定被请到警局问讯,苗哲杰不会不考虑到这点。从这点就可以侧面的排除掉苗哲杰作案的可能性。 “昨天在婚宴上负责送酒的是你们俩?”苏明盯着坐在椅子上的两位长得年轻又俏丽的姑娘问。 她们怯怯点点头。 “我们真的不知道酒有问题!” “哪一位是给胡泽荣先生端酒的?” “我。”坐在左边的姑娘轻声地回答。 苏明盯着姑娘快速地扫了一眼问:“那瓶酒你是从哪拿来的?” “厨房。” “自己拿的还是别人给你的?” “一个专门在厨房负责管理酒这一块给的。说是特意为胡泽荣先生准备的。” 苏明立刻警惕起来。 “特意?这个人是谁?” “好像是水湘酒行的龙江强。” “当时倒给胡泽荣先生喝了三杯酒后,瓶里不是还有酒吗?那瓶酒你后来端去哪了?” “端回厨房了。苗总请的人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开过的酒不允许拿去别的酒桌。” “端回厨房放在什么地方?” “放在跟其他未开的酒一起,只是把它放在最后。具体的可以问在厨房专门负责酒这一块的龙江强。” 苏明和丁志光两人来到了水湘酒行,在仓库里见到了龙江强。龙江强正往车上搬酒,看到警察来找他,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不自然,只是当时他们在仓库里,仓库的灯光有点昏黑。苏明一时未注意到龙江强脸上神情的变化而已。 龙江强知道了苏明的来意后,他一直揪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走,到店里坐着聊吧。”龙江强提议。 苏明从龙江强嘴上得知,他那晚是负责云天酒店婚宴上酒水的那一块。酒宴上所有酒都是酒店经理跟苗家谈好的,酒店经理拿着单子来酒行,我负责配送。 “那你还记得你配送哪些品牌的酒吗?” “记得,我包里还存有酒单。”龙江强说的时候从包里翻找出一张有折皱的单子递到了苏明的面前。 苏明接过酒单,单子上面红酒都是进口的,白酒唯有一瓶是万家春牌的,剩下是清一色的某茅。苗家的婚礼上都是某茅牌的白酒这一点儿也不奇怪,奇怪的是那一瓶独具一别的万家春牌白酒。 “只有一瓶万家春,事先知道是为谁准备的吗?” 还未等龙江强回答,门外传来一声热情地招呼声。 “苏队长,两位警官好。”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水湘酒行石老板,人未到,声已到。石老板不愧是精明的生意人,他一见到客人,就热情地招呼。这是生意人的一种本能,无论是谁,何种身份的人?只要到店里在他的眼中就是贵客。 “阿强,苏队长和这位小兄弟两位警官难得来一趟,还不快给他们俩倒茶。” 苏明连连摆手说:“不用,不用,有件案子需要向你们了解一些情况,所以过来了。” 石老板在苏明说话间,早已从茶几上拿起茶杯,倒了两杯茶。 “先喝口茶再了解不迟。” 第45章 察言观行 苏明对于石老板盛情难却,端起茶杯轻轻地呷了一口。 “石老板,云天酒店的洪经理在婚宴前在你这里订酒,有没有跟你说起过那万家春是为谁准备的?” 石老板嘴角扬起一抹笑容说:“没有。我跟洪经理合作多年,云天酒店的酒也是一直由我们供应。洪经理没说,但谁不知道,苗府特备那瓶独自不同的万家春是为谁准备的。” 苏明和丁志光更加好奇。 石老板不慌不忙地说:“你们不知道呀?在商业圈,哪个不晓得胡泽荣喝酒只喝万家春。是苗哲杰给他老丈人特备的。”说到这,石老板表情一下子僵住了,变得有点不自然,“好像我听人说,胡老板中毒了?” “我们正是为此事来的。” “你们不会怀疑是我们在酒里下毒的吧?”石老板不愧是口直心快的人,他毫不忌讳地问。 苏明被石老板突然冒出的问话愣住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如果这么简单,那案子容易多了。胡老板那晚在酒宴上只喝三杯白酒就出问题。我们怀疑是有人在白酒里下毒。” 石老板点点头转头对坐在一旁的龙江强问:“阿强,你那天送酒到云天酒店后有没有离开过?” “没有,我一直待到了酒宴结束。因为那天都是高档酒。” “迎宾小姐不是从婚宴上拿回一瓶还有一大半酒万家春,你是怎么处置了那瓶酒的?” “别提了,一提就生气。万家春比不上某茅,但它口感醇厚,我也特别的喜欢。迎宾小姐拿回剩下大半瓶,我还偷着乐呢,我把它放在其它酒的后面,本想着等酒宴结束后,悄悄拿回家自饮。不知是谁这龟孙子比我还馋,趁我不注意悄悄地拿走了。那晚,我还把整个厨房寻了个遍。” “你不是一直在厨房守着吗?” “我大多时间都是在厨房,但并不等同于我不离开半步,我上趟厕所总得有吧。”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那瓶万家春白酒不见的?” 龙江强用手挠了挠后脑勺说:“警官,我一个送酒的,心思没有你们当警察的细致,那瓶酒其实也我不知道什么不见,是我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时,才发现那瓶万家春不见了。酒宴结束是九点半,一般情况下,我清理完酒大约用二十分钟,就可以回家。那天为了寻得不翼而飞的万家春,耽误了我半个小时。” 苏明用锐利的眼神盯着坐在离他不远,个子矮小但人很精明的龙江强,想从他说话的语气和神态中捕捉到了他所说的话的真实程度。苏明从龙江强说话时,两只眼睛眨巴频率读出了他并没有撒谎。 苏明只关注酒店,却把一个至关重要的条件给忽略了,那就是龙江强送酒的路上。 他们两人告别了石老板,走出了水湘酒行。龙江强看着苏明与丁志光两人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眼之所及之地,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队长,那个龙江强会不会撒谎?我第一次走进仓库时,虽仓库昏黑,但我明显感觉他见到我们有点紧张。” “他说话时,我一直盯着他,从他眨眼频率可以看得出来,他说话的真实性。我们的对手不是一般人,他在下毒之前,早已把一切可能预知要发生的问题想好、设计好,并做到滴水不漏。走,我们去鸣优公司会会苗哲杰。” “我们目前为此,没有拿到了苗哲杰下毒的证据。从种种的证据表明,苗哲杰下毒的可能性也非常小,但胡泽荣就是在苗哲杰儿子婚礼上出问题的,所以有必要会会他。” 他们俩来到了鸣优公司,鸣优公司的高管和总裁都在会议室里开会,商讨着公司上市的事宜。 诺大的公司只剩下了一些闲杂人员,他们俩在公司一间会客室里等了大约半个小时,会议才结束,公司的各个高管才陆续走出来。 略施粉黛,微微一笑便可倾城的毛妙晶踩着一双高跟鞋不知何日已出现在会客室的门口,她笑盈盈对坐在会客室的苏明和丁志光说:“两位警官,苗董事长在他的办公室里等你。请随我来。” 苏明跟在千娇百媚的毛妙晶身后来到了苗哲杰的办公室,苗哲杰对苏明和丁志光两人地造访,没有一点儿的表示,头依旧埋进桌子电脑屏幕前。 “你们坐。” 毛妙晶为他们两人分别倒了两杯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坐在椅子上的丁志光心里原本就对高高在上的集团总裁,苗哲杰有一种震慑感,苗哲杰这副爱搭不理的样子,让他心里更加尴尬、不知所云。他与苏明对视一眼,云淡风轻的苏明心里并不比丁志光淡定多少,苏明几次看向近在咫尺的苗哲杰,心里有无数个疑问,却不知从何问起,几次欲开口又不得已又强迫自己闭上。 就在苏明思考着以什么问题开口最恰当时,苗哲杰这时才电脑屏幕探出头来问。 “苏队长找我不是有事吗?” “苗总,我想跟你了解一下,苗公子婚礼上的一些事宜,不知你可方便?” 苗哲杰又把头对准电脑屏幕,整个人都被电脑淹没,只剩下头顶上一小撮黑黑的头发。 “哦,去找我的助理了解,婚礼上的一切都是他安排的。”说着,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拨打了起来。 不一会儿,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随着苗哲杰一声“进来”。从外面走进一位中年男人,不用说都知道是苗哲杰的助理周志高。 周志高对坐在椅子上的苏明说:“两位警官,到我办公室聊吧。” “这位就是丁警官?”周志高问了一句。 “是的。” 周志高什么都没有说,苏明和丁志光心知肚明。因为三年前那件事让天水城的人,几乎把丁志光三个字熟记于心。但真正跟丁志光有所接触的人毕竟是少数。周志高也是少数人行列中的一员,他早就闻其名,今天是他第一次见其人。为了确定心中的想法,他特意问了一句。 苏明从苗哲杰的助理周志高嘴上得知,苗佳林婚礼上所有事宜都是受苗总委托办的。至于胡泽荣为什么出现中毒变傻?他也不得而知。 第46章 解除怀疑 周志高拍着胸膛保证。 “胡总中毒跟苗家人没有半点儿关系。因为胡总出事,对于苗家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婚宴上独一无二的万家春是根据胡总的爱好而特备的,也是苗总对多年合作伙伴的一种偏爱和厚爱。因为凡是在商业圈里混的,都知道胡泽荣有这个小嗜好。” 苏明越听越糊涂,周志高不慌不忙地分析起来,听了周志高一番分析后,苏明心里对苗哲杰仅存的那点怀疑烟消云散。 “苗佳林在婚礼上姗姗来迟,且一副醉醺醺的模样令胡泽荣恼羞成怒,但他爱女心切,只要胡一婷还爱着苗佳林,胡总看苗佳林再怎么不顺眼?都不会做出格的事。更不会像外界传的那样,抽掉鸣优公司所有股份,把鸣优公司置于死地。” “鸣优公司现阶段正面临着申请上市的阶段,需要胡总注入一笔不菲的资金,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着的,且具有法律作用的。如果有一方善自无缘无故毁了,要承担法律责任的,赔偿的金额比出资的还要多。苗家与胡家虽已结为亲家,在生意场上,他俩家依旧亲兄弟,明算账,并不是你们外界所认为的那样,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的,不分彼此。” “现在胡总出事了,鸣优公司上市也面临着最大的挑战,能不能顺利上市?得看我们苗总在短时间内能否拉来大笔的资金?你没看我们苗总为此事都愁白了一半的头发,你觉得这样关键时刻,他会对自己极为重要的合作伙伴下手?那不是等于自己挖个空自己跳进去。” “有谁会跟钱过不去?胡总在商业上驰骋多年,他更懂得金钱的重要性!如果鸣优公司能顺利上市,他手上的股票价格比现在还要翻上几倍,胡总作为公司的第一大股东,什么都不做,轻轻松松就让自己的财富上翻几倍,这种百赚不倍的生意,还有谁傻得想亲手毁了。胡总即便有了想要报复苗家,那也是等他的财富赚得盆满钵满后。也就是鸣优公司上市后,公司股票飚升时,他可能会采取非法手段卖掉公司股份。我一个打工的人,都能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你说他们俩位大佬会不明白?” 周志高从商业上头头是道的分析,苏明眼界有了新的认识,这么说,苗家还真的没有必要这么快就对胡泽荣动手,公司还没上市,就对胡泽荣动手,对公司的发展只有损没有益。商家向来讲究的都是利字当头。 排除了苗家的嫌疑,那下毒的人会是谁?必定是恨透了胡泽荣的人,借苗家的手,这样才不会让人引起怀疑。好一个借刀杀人,不留痕迹。苏明暗暗叹了一口气,这样的作案手法实在高明。不仅是胡家,就连苗家也被人利用了。他想到了婚礼上醉醺醺苗佳林。踏进公司也有一个小时,诺大的公司竟没有苗佳林的影子。 “公司高管开会,怎么没看到了苗经理?他不是在公司负责企划部的?” “苗总罚他在家面壁思过。” “我想见见毛总监。” “稍等。”周志高站了起来,朝办公室门外走去。 不一会儿,毛志梅从门外走了进来。 “毛总监,我想了解一下,你在你儿子的婚礼上,为什么会突然说酒里有毒?难道事先有所察觉?” 毛志梅轻描淡写地说:“我那天太累了,看到了杯子里的红酒,产生了错觉。” 苏明对于毛志梅避重就轻地回答,一点儿也不意外。如果毛志梅把她内心的真实想法说出来,那才是让苏明跌破眼镜。 “毛总平时有晕血的习惯?” “呵呵,倒没有。只有偶尔累了,会出现错觉。” 苏明和丁志光两人从鸣优公司出来,丁志光疑惑地瞄了一眼苏明。 “你是不是也察觉出毛志梅没有说真话?” 丁志光点点头,他们两搭档工作时间不长,但两人的配合默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表情,都足于让对方读懂其意。 “我们没有掌握证据,她是不会说真话的。” 苏明和丁志光马不停蹄地来到了苗家的大别墅,苗佳林正在院子里悠闲自得的一人喝着茶,心情满愉快,压根看不出是因犯错而被罚在家面壁思过的样子。 苗佳林对于苏明和丁志光的到访,表现出一副极大的热情,或许是被关在家里无聊,他渴望与别人交谈。他站了起来打了声招呼,给苏明与丁志光两人倒了杯上等的好茶。 苏明轻轻啜饮了一口茶,赞了一声:“苗公子就是有品味。” “苏警官要是喜欢,一会儿今日特意来访,是为我的岳丈大人来的吧?你早点把下毒的凶手给逮住了,还我清白。要不然,我苗佳林就是十张嘴也无法让我老婆信我了。” 苗佳林这番话让苏明意外,万万想不到,一向桀骜不驯的苗佳林也会心疼自己的老婆。 “你结婚那天,跑去哪个温柔乡喝得醉熏熏的?” “不提还好,一提就生气,阴谋!阴谋!”说这句话时,苗佳林站了起来,两眼流露出无比地愤怒。 “苏警官,说出来你别笑话我,我虽不爱胡一婷,但我决定娶她,就不会当着众人的面故意给她难堪,下不了台。我再怎么混蛋白痴,都知道得罪胡泽荣的后果。不看僧面看佛面,凭着我们苗胡两家这么多年在商业的合作,我也不可能在婚礼上故意喝醉。” 苗佳林说到这,停了下来,两眼盯着远方像是回忆,又像是独自舐舔伤口。苏明想不到,眼前有这个纨绔子弟也有伤感落寞的时候。 “那天,我不是刚把胡一婷从家里接到了云天酒宴,刚一下车,一个小女孩就把一张纸条偷偷塞给我,我以为是朱艺文留给我的。” 苗佳林说这句话时,两眼无神地盯着远方,半天才把眺向远方的眼光拉回来。 “不是艺文,而是有人故意陷害我。纸条上约我到了隔壁梦巴黎207包厢。” “就这一张纸条,你就对人生大事置若罔闻?”坐一旁的丁志光不解地问。 第47章 事出反常 苗佳林支支吾吾一会儿。 “这是我跟艺文曾经约会的地方。自从我跟胡一婷订亲后,艺文连话都不想跟我说,我收到了纸条,以为是她留的。” “既然不是朱艺文给你留的,你为什么喝醉了?”苏明犀利的眼神盯着整天沉醉在酒色中的花花公子苗佳林问。 “我到现在我都不明白我那天为什么会醉!” 苗佳林低头抚弄着双手说。 “那天,我假借上厕所的机会,悄悄溜到梦巴黎咖啡屋207包厢,没有见到朱艺文,只有桌子上放着一杯酒,酒杯下面压着还是一张纸条,我以为又是朱艺文搞的恶作剧,端起酒杯一仰头就咕噜就喝了下去。才这么一小杯,我就醉了,后来不知过了多久,江浩就过来,把我拖回去。婚礼结束后,第二天胡泽荣出事了,我怀疑是朱艺文耍的奸计,特意跑去当面质问她,婚礼上的纸条是不是她写的?”说到这,苗佳林打住了。 苏明看得出来,苗佳林的内心蛮纠结和痛苦的。 “无论是爱我的,还是我爱的,我都把她们伤得体无完肤。” 苗佳林这句淡淡的话,道出他心中的懊悔与自责。 “你觉得纸条最大可能是谁写的?谁给你设的这个局?” 苗佳林眨巴着双眼。 “我也猜不出,谁这么恨我!” 连续奔波了两天,对于胡泽荣的案子,没有一丁点儿的收获,苏明心中多少有点气馁。他重新梳理思路,觉得自己一开始就把矛头对准苗家,这样的思路经过大量的摸排,苗家被排除了。胡泽荣的人际关系本身又那么复杂,得罪的人又有哪些?那个说一句话要半个小时才能表达清楚的胡一婷,一直都是在温室里长大的人,胡泽荣在生意上的恩怨不可能让她知道。 最了解胡泽荣就是苗哲杰,虽然目前排除了苗哲杰下毒谋害胡泽荣的嫌疑,但并不代表苗哲杰就不是那个下毒之人。 苏明思来想去,对于胡泽荣中毒这个案件,他已走进了一个满是乌云的田野,没有一丝光线。每每他在案件上遇到让他找不到方向时,他想到了平日在档案室里,悠闲喝茶下棋的老罗。他匆匆地来到档案室,看到老罗没有像往日那样躺在摇椅上鼾声四起的睡觉,而是站在阳台上侍弄他那株枯死的还魂草。 老罗一门心思在侍弄花草,连苏明从外面走了进来,他都没反应。更让苏明觉得反常的是,茶几上放着几张天水城《如乐》报纸,这样的报纸第一次出现在老罗干净得连一粒灰尘都没有的茶几上。 苏明对于《如乐》报纸向来都是不屑一顾,因为它上面所刊载的内容实在令人不敢恭维,大都是低级的精神粮食。都是娱记们为了混口饭吃,捕风捉影地报道一些子虚乌有的桃色新闻,博得众看瓜们的关注度,从而获得报纸上的销量,多获得一些报酬。 《如乐》报纸所面对的读者大多都是那些闲得蛋疼的市井小民,也恰恰是花边新闻让它在天水城卖得脱俏,它符合了大多数无所事事之人的八卦胃口。 苏明在心里独自默笑了一会儿,觉得老罗一定是待在档案室太久了,口味也变了,变得以娱乐为主。 “我觉得你是虐花不是养花,养花哪有每次都是等干枯得死后,才浇水。”苏明站在老罗的身后说。 “这你就不懂了,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样的花只能越活,生命力越强,永远不会死。”老罗颇有哲理地回答。 苏明拿起放在一旁的剪刀,修剪起还魂草的枯叶。 老罗放下手中的水壶说:“把剪刀给我,去把棋盘摆好,好好杀一盘。” 苏明看着棋盘上的棋子,心不在焉的,好几次差点输给老罗,好在他棋艺精湛,险中求生反败为胜。 “老罗,你说胡泽荣在商业场上叱咤风云的人,谁会对他下黑手?” 正在思考着下一步棋的老罗,对苏明的话不给予理睬。两眼盯着棋盘上棋子的布局,他重重地把手中的白色棋子,咣当地放在棋盘上,脸上洋溢着无比得意的表情。 “我赢了。” 老罗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 “都说我的棋艺进步了,你不信。” 苏明盯着棋盘,原本是自己占上风的棋局,自己一门心思只在案子上,一时疏忽,败给了老罗。 “你今天看新闻了没有?”老罗呷了一口茶问。 “看什么新闻?”苏明好奇地问。 “我茶几上的《如乐》报纸。” “不喜欢。” “看看你就知道了。” 苏明纳闷地拿起茶几上的《如乐》报纸,一共有五张。他好奇的在报纸上快速地浏览,全是电影名星一些光彩照人的照片,哪个男明星昨晚在酒店里与某个女人私会,或是出哪个女明星又跟哪个导演深夜坐哪辆车。这些照片被拍得模糊不清,除了看清两个模糊不清的身影在酒店门口或是车旁边外,真实面目不知为何人?最耐人寻味的是图片旁边配上一些没有明指但又有所暗指的文字,加于说明图片的内容,民众看了后忍不住浮想联翩。旁边所配的文字至于是不是真如报纸上所写那样,只有那些娱记最清楚。苏明对于这些模糊不清的照片和写着不明朗的标题,早已司空见惯,一点儿都提不起兴趣。 当他翻到最后一张报纸时,着实被报纸里面的一篇夸大修饰熏染的文章吸引了,里面洋洋洒洒地详细地写着耐人寻品的内容。最后配上一张再正常不过的照片,甚至连手都没牵的图片。 老罗又指了指茶几下放着的几张说:“上面也是大同小异。” 苏明看着还有另外几张,报纸的日期都是连着一起的,文章内容虽是变换着文字,但内容差不多雷同。 “怎么会这样?像这样大面积宣传,其心可诛。庄一白,五年前的那场官司,让他消停了几年,现在又出来了。上面写的是真还是假的?这个老庄,为了博得眼球,什么都敢写。江浩是胡泽荣的主治医生,他与胡一婷交往密切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真真假假,假中有真,真中有假,娱记虽大多为了博眼球而捕风捉影,但世上不会无风起浪。医院里的患者家属与医生也不止他们俩个,为什么专门报道他们俩?且连续大篇幅报道。” 第48章 乱象百出 “名人效应,别的普通人员,就是报道也未必有这样的效果。苗家也不会同意这样的丑闻发生。不管怎么说江浩曾经是苗家的女婿,而胡一婷现在还是苗家的媳妇,他们俩不可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到一起。江浩现在算是成功的人士,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围在他身边的女孩可谓比外面的蝴蝶还要多,以他翩翩公子特性,不可能喜欢胡一婷这个说了半天都无法表达出一句话傻白甜的女人。” 老罗从摇椅上站了起来,走到窗前,双手反剪。 “不,我不是指这些,事出反常必有妖。” “你是说江浩利用胡一婷?” 老罗面对苏明的问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自顾地摇摇头。 “不止。”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像是怜悯,又像是哀叹。 “江浩是苗家曾经的女婿,在苗佳林的婚宴上,你看到了过他的身影没?苗佳林在结婚时喝得醉醺醺,在婚礼上迟到的行径你不觉得可疑?他平时再怎么吊儿郎当,也不可能在婚礼上敢于这么放肆。” 老罗的话点醒了苏明,他的脑海里像放电影的碎片似的,浮起苗佳林婚礼上种种状态频出的情景。婚礼上毛志梅手刚碰到酒杯,大喊一声:“下毒”,不会是如他们嘴上所说的那样身体累,产生的幻觉这么简单。在苗家见到了苗佳林,苗佳林嘴上说出阴谋两个字,又揪不出其凶手。难免给苏明对苗佳林说出的蹊跷故事产生质疑,觉得是苗佳林迫于外界的压力,故意找理由来开脱自己在婚礼上的罪过,从而减罢他内心的愧疚感。 此刻现在想起来,所有这些不经意发生的事经过细细一想,苗佳林婚礼上所发生的事绝非偶然。 “你是说,胡泽荣中毒的事,并不仅仅只是胡泽荣这个人,而是有更大的一张无形的网。” 老罗听了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好像苏明说的话他听不见似的。 “这张网是谁撒的?他的目的何在?” 这个问题苏明迫切地想了解。 老罗对于苏明的问题,其实也没有明确的答案,只是在心里隐隐的感觉此事件绝不是单独地发现。二十多年前的那起跳楼案件像浮萍一样漂浮在他的脑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联想? 五年前,自己由于报仇心切,一拳把罪犯送上西天,在医院里第一次遇到了江浩,他就感觉这位海归博士眉宇间很像一个人,但要说出具体的人物,又一时半会儿对不上号。工作的失误,让自己的职业生涯掉进了冰里,心中的疑惑因此搁浅。 苏明从老罗那副欲说还休,看出老罗内心的矛盾与迷茫。一个主意在他的脑海里诞生,他犹豫地看向正在思考的老罗,为了不扰乱老罗的思维,他悄悄地离开了档案室。 他匆匆赶到医院,步行来到胡泽荣所在病房那一楼层时,门口没有往日的宁静,而是吵吵嚷嚷的。吵得最大声的是苗佳林,这位从来没有爱过胡一婷的男人,在病房门口外面,张嘴闭嘴行使他作为胡一婷丈夫的权利。他大声表示,有必要对自己的妻子采取保护措施,以免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对他的妻子图谋不轨。 无论苗佳林说得多么的情真意切、多么地理直气壮,站在病房门前胡家的保镖就是不让他这位满嘴,打着爱意的丈夫进病房与妻子见面。 苏明的到来,无疑是让苗佳林看到了希望,他像是见到救命稻草一样,急忙迎上去对苏明说。 “苏警官,你来得正好,你们警察不是为民除忧吗?我发现我妻子在病房里与别人幽会?这事你们警察管不管?” “你再敢污蔑小姐一句,我现在就把你的嘴撕烂。” 安启怒瞪着苗佳林,恶狠狠地发出警告。 苏明看着生气的苗佳林,也猜出了七八分,他应该也是看到了娱乐报纸上那几篇鸿篇巨制的报道,才来这么一出。至于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是什么那就不得而知,真的如他嘴上说的那样,出于爱吗?绝对不是。 “苗经理,这事没有实据,不能乱说,毕竟传出去,对你的影响也不好。” 苗佳林听了,无比嘲弄地说:“现在天水城还有谁不知道,我头上都长满绿油油的草了,我就是不说也传得比风还快。”说着,扬了扬手中的《如乐》报纸。 苏明对着站在病房前,两位胡家保镖说明了来意。 “苏警官,不是我们不允许,而是我们小姐交代过,闲杂人没有经过小姐的同意,一律不许进病房。你在外稍等片刻,我先到病房里通报一下,征求我们小姐的意见。”说完,安启推开门走到病房里。 不一会儿,又走了出来对站在门口的苏明说:“我们小姐说了,让苏警官在门外等一会儿,她一会儿就出来。” 大约几分钟的时间,病房的门开了,从里面一前一后走出了俩个人,走在前面的是江浩,接着才是胡一婷。 苗佳林看到江浩从病房里走出来,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其衣领,怒骂道:“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我姐尸骨未寒,你又想勾引我妻子。”怒骂的同时,他抡起拳头对着江浩就是一阵狂揍。 苏明即便眼疾手快跨上前拦住,还是没能拦住苗佳林的拳头落在江浩白皙的脸上和身上,一拳落在肩膀上,一拳落在右脸颊上。 江浩挨了两拳后,他恶狠狠地瞪着苗佳林。站在一旁的胡一婷拿出纸巾,来到了江浩的面前,用纸巾擦了擦渗在江浩嘴角上的一抹血丝。 “啧啧,瞧这对奸夫淫妇的在众多人面有还舔不知耻,我才是堂堂正正的丈夫。” “不——是——你——想的——那——样。” 苗佳林从地上捡起被他刚才扔在地上的报纸,在胡一婷的面前扬了扬。 “上面白纸黑字写得一清二楚,现在天水城的人还有哪位不知,哪位不晓你们俩背着我干的好事!我现在走在大街上,不要说是头顶一片绿,就是整张脸都被你们给染绿了。”苗佳林说到激动之处,忍不住用手拍了拍他自己的脸。 第49章 沸沸扬扬 胡一婷面对苗佳林的指责,没有一句地辩解,反而是拼尽全身的力气喊出三个字。 “你——你——滚。” 吼完后,转身跑出医院的走廊,站在一旁的安启紧紧地紧跟上去。 愤怒得像一头发狂狮子的苗佳林,被胡一婷竟当着众多人的面前叫他“滚”,瞬间觉得脸上无光。胡一婷骂的这一句比起当场来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还要难受。从小到大,无论在哪,都是苗佳林骂人的份,哪有人敢骂他。他做梦都不敢想,一直被他视为比小绵羊还温顺的人,竟在这样的场合不顾情面的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苗佳林看着一张张围观着的陌生脸,大声地喝斥。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 骂完后,悻悻然地离开医院。 苏明紧跟在江浩的身后,来到了江浩的办公室。江浩一回到办公室,黑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好像坐在他对面的苏明是空气似的,不闻不问不看。 他知道江浩还没从刚才纷扰中的不良情绪中脱离。良久,江浩对坐在对面的苏明问:“苏警官,今天找我什么事?” “我想了解一下,苗佳林婚礼那天,你是怎么得知苗佳林在梦巴黎咖啡屋的?” “不管怎么说,我曾经也是苗家的女婿,小舅子的人生大事,我怎能不去?婚礼进行前,我得知苗佳林这小子不知所踪,我四处帮忙寻找。后来,经过多方打听,知道他在梦巴黎咖啡屋,我推开门,他早已醉得不省人事,一个人趴在桌子上。把拽他回婚礼现场前,我还特意向咖啡屋的老板要了一杯蜂蜜灌给他。” “你知道他为什么在婚礼前夕,跑到了梦巴黎咖啡屋喝得酩酊大醉?”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跟他了解。” “你把苗佳林拽回到婚礼宴上后,好像宴席上再也看不到你,直到婚宴结束在门口才看到你,这其间你在哪?” “苏警官,你不会把我列为胡泽荣下毒的嫌疑人之一吧?” 反客为主一向是江浩的作风。苏明被江浩反问问得一时语塞,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来缓解屋内尴尬氛围。 “或许你还不知道,自从我爱人死后,苗家人就为了我爱人名下在鸣优公司的股份跟我吵过几次。我也理解他们的心情,但我们结婚后,是白纸黑字立了婚后财产条例,也就是两个人无论哪一方要是先离开这个世界,那么另一方就无条件地继承对方的财产。” 苏明听着江浩说出他与苗静香两人奇葩的婚后财产条例,简直有点不敢相信。他见识了很多婚后财产条例,但从来没有见识过,这样不止跌掉眼镜,而是直接惊得把眼珠子跌掉在地的婚后财产条例。在这个浮躁的社会,还能觅得这样的人,实属稀有。定这样的条例,除了两人深爱着彼此还要有无条件的信任,更关键的是还是心无杂念之人。 “苏警官是不是也觉得我们的婚后财产条例很奇葩?” 苏明点点头。 “这个条例是我爱人提出并制定的,当时我挺反对,年纪轻轻就想到死了,不吉利。她说,意外与明天不知道哪个先来临,生死只在一瞬间。她说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不想一方失去至爱的时候,还要承受着家里亲戚面对财产起纷争。” 江浩说这句话时,语气平平淡淡的,但也难掩其悲伤的成份。可见苗静香在他的心里至今还占据着重要的位置。 苏明瞬间醒悟了,他想起了在法庭上,江浩与苗家人保持着不亲不近的关系,原来是为了财产的事宜。 人活在世上,即便是生活在豪门里,依旧逃离不了争夺财产这样的宿命。 “外面的人依旧把我当作苗家的女婿,只有我知道,我现在的身份在苗家很尴尬。在婚礼席上,我把苗佳林拽回来后,就悄悄地离开了婚宴,到隔壁那家小火锅独自点了份火锅吃,不信,你可以去问火锅店老板娘。我从火锅店里出来,正好碰见了你,所以顺路送你回去,对了,我还在火锅店里顺便洗了车,是火锅店的老板娘帮我洗的。” 江浩天衣无缝的说辞,苏明先前的怀疑也在那一瞬间打消了疑虑。一个私人的问题在他的心里盘转了许久,他愣愣地盯着江浩。 “江医生,我可以问一下关于你的一些私人问题吗?” “苏警官是不是想了解我跟胡一婷是不是如报纸上报道的那样?” 苏明被江浩非凡的洞察力折服了,微微点点头默认。 “抱歉!苏队长,恕我不能回答你的问题。这是我个人的感情问题,且跟案子毫无瓜葛。胡一婷女士现在还是苗佳林的太太,现在说任何一句话都是对她的不尊重。” 江浩把话到说到这个份了,苏明觉得如果自己再问下去,是自己的教养不够。他从江浩的办公室里出来,这是他第二次与江浩面对面地交锋,虽然这一次没有如第一次那样箭拔弩张。但也让苏明领略到了江浩的睿智。这样具有反侦察能力强的人,要想从他的口中直接说出有价值的东西,那是不可能的事。 汪扬风无比惬意坐在高尔夫球场一个休憩的地方喝着茶,他看着在球场上打得十分卖力,但动作有点笨拙的叶明达,禁不住会心一笑。 “叶局长,你的球技离炉火纯青还有一段距离。” “好久不打了,有点生疏。” 汪扬风的手机响了起来,电话那端传来胡泽荣贴身保镖安适的声音,问汪扬风明天是否有空,来一趟胡泽荣家,胡小姐有事想与之面谈。 还未等汪扬风答应,手机嘟嘟地响起新进来的电话。汪扬风一看是毛妙晶的号码,便在话筒里对安适敷衍几句,匆匆挂断了安适的电话,接通了毛妙晶的电话。 电话一通,便传来了毛妙晶娇滴滴地声音。 “汪哥,这么久去哪了?汪哥是不是沉浸在哪个温柔乡,把我这个小女子忘得一干二净了?” 汪扬风是个风流倜傥,又正值风华正茂。上一次在毛妙晶的家里,毛妙晶妩媚妖娆的功夫早已无意识刻在他的细胞里。今天毛妙晶从电话里传出几句像春天电波似的话,把汪扬风的心击得酸麻酸麻的。 第50章 神秘邮件 汪扬风笑容满面地说:“怪不得心一直怦怦跳,原来是毛小姐的电话来了。毛小姐今天这通电话不会只是简单与我叙旧调情这么简单吧?” “讨厌,你不主动找我,还不允许人家主动找你?算了,就知道汪律师不把我这个小女子放在心上。” “好好,我认错。” “我刚才去你的公司,他们说你外出度假了,不知什么时候回?” “明天就可以回了。” 汪扬风接完两个接踵而至的电话后,陷入了沉思。两个人都未能在电话里说清事情,凭着职业高度敏锐程度,也能猜到了这两通电话的真正含义。他摇摇头,这对商业场上强强联姻,结婚还未到半个月,蜜月期还未度完,难道要闹到法庭上?隆重又短暂的婚姻像小孩子过家家,就是电视剧都不能这么演。两位世家在没有联姻之前,反而和谐共处了几十年,联姻后,反而寸步难行。 若是两个都是来找他当代理律师,自己选择站在哪一方代理最恰当? 他在心里再三权衡,如果从经济上去权衡,双方的实力都差不多;甚至胡家的经济还要比苗家雄厚。但从长远上对自己有利的去考虑,苗家肯定比胡家还要有前景。胡泽宋如今躺在病床上吃喝拉撒全靠人伺候,一副痴呆得连人与苍蝇都分不清。更关键的是胡家只有胡一婷这个在温室里长大的花朵,憋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也就罢,而且还是傻白甜一个,这样的家庭即便有万贯家财,迟早也会没落。思来想去,他决定明天先会会毛妙晶,看看她的意思和出的筹码,才决定要不要去见胡一婷。 自从上次为苗家人打赢了那场官司后,距离现在也有几个月,这几个月里,汪扬风可谓是全身心地放松,赏遍奇丽风景、尝遍世间美味。 他接两个电话,再也没有心思打球了。对着在球场上动作有点笨拙但饶有兴趣的叶明达。 “叶局长,我有事,先回去,改天再陪你玩得痛快。” 告辞了叶明达,回到了他自己的家里,他打开电脑里,浏览了一下电脑里的秩事新闻,并不是说他多么喜欢网上八卦,而是他想从这些看起来没有一点价值的新闻里得到启发。 就在他浏览秩事新闻时,他的邮箱里发来一封没有署名的邮件,他下意识地以为是垃圾邮件,没有在意。不一会儿,邮箱里又发来了同样的邮件。 汪扬风点开了邮件,邮件上写着让他着实好奇又在他心底里激起千层浪的一段话:你和苗静香不是处过一段甜蜜的时光,知道为什么后来苗静香选择嫁给了那个的医生而不是你?你以为仅凭那区区的小医生就敢于与你大名鼎鼎的汪律师抢女人? 电脑屏幕上两个问号犹如两颗炸弹在汪扬风平静的心里,炸出一柱又一柱如喷泉似的水花。苗静香嫁作他妇并出事后,他对这件事早已渐渐地抛之脑后,今天竟有人以这样方式来提起这件事。 这封匿名邮件勾起了汪扬风对往日的回忆。苗静香突然变心,汪扬风以为是江浩使出了什么美男计,让苗静香中毒。他亲自找过江浩两次,声疾厉色地警告过江浩,离苗静香远点,苗静香是他汪扬风的女人。江浩面对他的警告就像耳边风一样。有一次,汪扬风实在气不过,江浩一直围在苗静香的身边,准备对江浩大挥拳头时,被苗哲杰的保镖看见拦住了。 汪扬风心里虽被两个问题激得不平静,但时至今日,苗静香早已香消玉殒,对于过去的事他已不想再提。他不愿花时间和精力去追究那过往的一切。 邮件的内容比起写邮件的人,汪扬风对于后者更加的感兴趣。他思考着写邮件的人会是谁?为什么对这件事了解得如此清楚?他此时选择把邮件寄来目的是什么?为何现在才寄?不是苗静香与江浩结婚前寄?还是仅仅只是一种恶作剧手段? 就在汪扬风还没理出头绪时,邮箱里又发来一封匿名邮件,上面的内容更令汪扬风有着磁铁般地吸引,他甚至怀疑写邮件的人就在他身边。但诺大的家里,除了他自己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 汪律师,你看到了邮件后,内心是不是很纠结?也很好奇?纠结的是邮件内容的真实程度。好奇的是写邮件的人是谁?而且这件事对你来说是时过境迁,你已经不想花时间与精力去追究此事。但你可否知道,你一直处于被人利用当中。你为苗家赢得那场官司,虽然钱赚了,但却是有人把你当枪使了。 汪扬风一开始只是觉得邮件好奇,随着接二连三发来的邮件,他被已被邮件内容深深地代入,他的思维毫无征兆地被邮件内容牵引着。作为一名律师,要想很好生存立足于社会,必须靠打官司来赚取应有的报酬,他不明白邮件上说,为什么帮苗家打赢官司就成了被苗家人当枪使了?自己当初的确是被苗家那笔丰厚的酬金诱惑到才接的。很快,他为发邮件的人有幼稚的思维感到可笑。 就在他准备关掉电脑休息一会儿,邮箱里又发来像前几次一样的匿名邮件,不过这次只是一段录音,并没有文字。 汪扬风点开录音,录音里面有点嘈杂,里面传来了一男一女的争吵声。 “我的婚姻我做主,凭什么你叫我嫁给谁就得听你的?” “你要是敢嫁给汪扬风,今天就别想出这个门。” 职业使然,为了准确辨认出录音的真伪程度。汪扬风反复在电脑上播放了起来,短短两句话,这位过耳不忘的汪扬风听了三遍。 录音中的女人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得他听到声音时不由得想起女人的一颦一笑。 录音中男人声音有点含糊,但从吵架的内容,汪扬风猜出了录音中的男人是谁? 在没有听到录音之前,汪扬风心里再怎么激起浪花,他对于过去的事早已不想追究下去。真真切切听到录音后,他整颗心像被一块陨石击打中似的,他不再怀疑一封又封的神秘邮件真实度。 第51章 偶遇娱记 意气风发的汪扬风第一次有了一种深深的挫败感,他握紧拳头重重地敲了敲桌子,恨不得现在揪着苗哲杰这个老狐狸暴揍一顿以解心头之恨。抛在脑后的往事历历浮出来,苗哲杰知道他追苗静香后,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反感,反而鼓励他,说静香这孩子从小就有主意,追她要用心、耐心。特别是知道苗静香身边多了一位江浩后,苗哲杰还特意在汪扬风面前说了不少有关江浩的坏话,这一切都是苗哲杰抛出的幌子和烟雾弹。 在爱情道路上挫败的汪扬风到现在才知其真正的原因,他有了一种前所未有一种被人愚弄的感觉。他原先知道苗哲杰狡猾,想不到狡猾得把自己都骗得团团转。 被人耍在掌心中糊弄,这样的滋味比别人当面暴打一顿还要痛苦。 汪扬风像泄气的气球似地坐在椅子上,半天,才恢复了平稳地情绪。原本犹豫不定的他此刻清晰地知道他明天该去见谁了。 他给秘书发了一封邮件,说是明天毛妙晶去办公室找他,就说他有事外出,不接官司。 汪扬风一大早起来洗漱,精心为自己梳妆打扮一番,自从上一次接了苗家这单大生意狠赚一笔后,他的事业就一直处于空窗期。即便是他一年接不到两单生意或是几年才接一单生意,他的出场费也比一般律师的费用还要高得离谱,别人可能辛苦挣上几年的费用还比不上他几年挣一次的费用。 准备就绪后,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此时离约定的见面时间还差半个小时,如果此时驱车到胡一婷家,时间正好。但偏偏不是他的作风,他慢悠悠地拿出面包,又冲了一杯牛奶,慢条斯理品尝起来。等他吃得心满意足后,时间已过去了二十多分钟。这时他才站起来朝约定的地点开车去。 车快到了胡泽荣别墅外,透过车窗玻璃,远远地看到了一个鬼鬼崇崇的身影若隐若现游离在别墅四周大树旁,别墅里一有风吹草动,他就拿出如巴掌大的相机对准咔嚓咔嚓地拍一通,就连飞在别墅外围的苍蝇都成了他的拍摄对象。 汪扬风明白娱记的这些行为,他挣钱手段也并非高尚。但他恨透了这些娱记们,他觉得这些娱记就是偷窥狂,跟那些变态狂躲在家里用望远镜偷看别人换衣服的怪癖没什么区别。 五年前,他曾有一次为了打击报复那些娱记,免费为不曾相识被娱记,胡编乱造而影响声誉的一名药店老板娘打赢过一场官司。从此以后,那些娱记只要看到了汪扬风,只有躲着走的份。 汪扬风为了不惊扰到了别墅外那个像游魂似的年轻人,他特意把车停在离别墅距离很远的地方,然后悄悄绕道来到那个躲在离别墅不远的一处灌木丛中半蹲着身子,两眼专注盯着别墅门口的年轻人,从背后用手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 一心只专注摄取别墅里一举一动的年轻人,转头一看是汪扬风,不由地吓了一跳说:“原来是汪大律师,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吭声呢?” 汪扬风看着有点眼生的年轻人问:“谁叫你来的?” 年轻人吞吞吐吐地说:“我——我自己来的。” “把你的相机给我?”汪扬风带着命令的语气说。 “不不”年轻人边说边往后退,刚往后退了两步,直接摔进身后齐腰高,满是荆刺的灌木丛中,拿在手中的相机也被甩飞到草地,摔进灌木丛中的年轻人发出杀猪般地嚎叫。 汪扬风对于被满是荆棘的灌木丛折磨得发出痛苦嚎叫的年轻人,压根不理会。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被甩飞在草地上的相机旁,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相机。他随手拍掉沾在相机上的泥土,打开相机,从里面抽出一捆胶卷装进自己的口袋里。 年轻人好不容易从灌木丛爬出来,他身上脸上都是被灌木丛中的荆棘扎得伤痕累累,穿在身上的浅蓝色t恤也划破了几道口子,特别是他脸上那两道还渗着鲜血的口子在阳光下异常的醒目。 汪扬风看着狼狈至极的年轻人,嘴角一扬说:“你何苦呢?一看你也是个文化人,脚踏实地去找一个部门应聘,只要你肯吃苦耐劳,总有一天会闯出一片属于你的天地。我看你拍得这么带劲,不是第一天来这蹲守吧?除了弄得一身伤,有什么收获?还遭人嫌。” 年轻人被汪扬风冷嘲热讽后,心里着实一阵恼火。如果不是忌惮他在法律这一块驰骋自如,早就狠狠地怼过去了。自己一大早来这里干这种虽不是偷鸡摸狗,但也不是光明正大的事。这种事说出去,就是十张嘴也是理亏。年轻人强忍住内心的怒火,他用手捋了捋身上的衣服。 “汪律师,我知道错了,相机还给我吧,下次再也不敢犯这种错误了。这相机不是我的,我只是负责每天在这里拍照,然后把照片拿回去给他们换点微薄的生活费。” “谁?” 年轻人默不作声。 “是不是庄一白?五年前的赔偿对他来说太少了,不足于让他吸取教训。” “也不全是他。” “即便不全是他,也是你们这些蛇鼠一窝的娱记。” 汪扬风说的时候把手上的相机扔给了年轻人,年轻人打开相机,相机里面空空的。 “汪津师,把胶卷也给我吧,我今天回去交不了差。” “这胶卷已见光,用不了。” 年轻人还想用自己三寸不烂之舌来拿回汪扬风手中的胶卷,还没开口,汪扬风已抢先说了一句。 “怎么?你想到法庭上坐一回,一会儿我到胡一婷小姐面前把这个要求跟她提一提,相信她不会拒绝。你们这几天在《如乐》报纸连续刊载有关胡一婷小姐桃色新闻已在她那引起不小反晌,她对你们这些妙笔生花的才子佳人甚是欣赏。想哪天有空了,亲自跟你们坐在一起讨教讨教。今天这一出,相信胡一婷小姐对你和其他娱记一定会铭记在心,并采取热情地行动。” 第52章 重重枷锁 年轻人还想狡辩的言语被汪扬风这番威逼恐吓,吓得大字不敢吐一个,他态度极谦和地说。 “汪律师,我错了,不该来这里,望汪律师大人大量,不跟我这小人计较,也顺便帮我问候一下胡小姐,希望她海涵,不跟我这种无名无辈的小人计较。” 汪扬风看着匆匆转身离开的年轻人身影,喊了一句。 “回去告诉庄记者,要想拿回胶卷,过榆林路79号来找我,我会双手奉还给他。” 安适从别墅里走出来,对站在别墅外不远的汪扬风招呼一声。 “汪律师,里面请,胡小姐在里面已等候多时。” “别墅外面的野狗这么多,都没发现。” “早已发现。是胡小姐不让出来,说是等他收集完,再出来连人带物一并没收。” 在汪扬风的意识里,胡一婷是个傻白甜的女孩子,想不到一夜之间竟让一个傻白甜变成了一个有主见的人。 人的身体成长需要十几年,而人的思想成长或许只需那么一天或那么一瞬间。 胡一婷早就在一楼的客厅里候着,茶几上放着一沓白纸和一支笔,她一看到汪扬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轻轻地招呼。 “汪——律——师。” 汪扬风刚一落座,胡一婷为了准确表达出她的真实想法,拿起笔在桌子上的白纸刷刷地写了起来。写得风驰电掣般,但纸上呈出的不是龙飞凤舞,而是跃然而出的一行绢绢小字,看得汪扬风眼睛都舍不得眨。 这样行云流水般的字,自己就是一笔一划用心去写都未必有这样的效果。可见这样的文字背后一定积攒了她不少的汗水。想不到眼前这位在外人眼中不谙世事的姑娘,竟还深藏着精湛不为人知的本领。 汪扬风忍不住拿起纸细细端详了半天,连声称赞:“好,想不到胡小姐还有这一手。” 端茶过来的方妈看见大名鼎鼎的汪大律师竟然被纸上区区八个字迷得有点失态,她淡淡地说:“这些字在我们小姐的手中是最次的,她的毛笔字才是游云惊龙。” 方妈不经意间的话成了天花板般的炫耀,她的话刚一出口,就被坐在一旁的胡一婷摇摇头给制止了。 汪扬风微微一笑,他为自己有点失态地举止而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他急忙放下那张只写着:我用纸笔和你交流。这几个字的纸。从胡一婷手里接过婚前胡泽荣,千思万虑为胡一婷与苗佳林制定的那份婚约条例,他反复看了不止十遍,所有的条例都是为胡一婷订制的,为的就是保障胡一婷在苗家一生的幸福和财富地位。 人算不如天算。胡泽荣为了保障女儿胡一婷的婚姻得到长久的幸福,他在女儿与苗佳林结婚之前,制定了一系列不成文的条约,当初看似是一心为了女儿着想,他做梦都想不到,当初制定对女儿百利无一害的婚约条例,现在却成了绊脚石。 胡泽荣觉得胡一婷要想长期在苗家有个稳固的地位,必须对苗家有所制约。这样婚约有十条,其中有一条就是谁要是在婚内主动提出离婚,对方没有过错的情况下,必须无条件赔付给对方巨额精神损失费,这样的损失费不是轻松的几百万而是整个家族财产的三分之一。 当时苗家面对这样苛刻不对等的婚约条款,还为此心存不满。迫于无奈,胡泽荣表示,苗家如果不同意,这个婚没必要结。为此,签这个婚约时,苗佳林全程黑着一张脸完成所有操作。 以利益为主的婚姻,制定的婚约条例向来苛刻,看似风光无比的豪门婚姻实际比我们普通人想的还要没人性。 汪扬风以前也帮人打过离婚官司,但最刺手的还是胡一婷与苗佳林这一桩。离婚官司一向不能以胜负来定论,而是帮代理人获取最大的利益或是从中减少最小的损失。 就目前掌握的情况,离婚对于胡一婷没有一点好处,还要赔付上巨额的财产。因为《如乐》报纸天天报道胡一婷出轨,而这次离婚又是胡一婷主动提出的,婚前条例白纸黑字,经过律师见证且具有法律效应的。 汪扬风也深知这场以利益捆绑的婚姻,胡一婷才是真正受害者。不管报纸和大街上传得再生动,再热闹,那都是别有用心人的计谋。法庭要的是证据,而不是靠白齿红唇吐出没有任何真相的苍白言语。 活在天水城的人都知道苗佳林不爱胡一婷,都知道苗佳林与草根姑娘朱艺文暗生情愫,婚礼上更是一副醉态。但这些并不能在法庭上作有力的证据指向苗佳林婚内是过错方。胡泽荣在婚礼中毒,胡一婷也只是怀疑苗家有嫌疑,就目前警方与医院都无法破解的难题,汪扬风就是铜唇铁舌也没有用。 胡一婷与苗哲杰两人的婚姻自打从婚礼上算起到至今勉强算上才十天。这十天里,就是有本事在鸡蛋里挑出骨头的人,也没本事从苗佳林身上挑出毛病。要是苗佳林在法庭上反咬胡一婷一口,说新婚的第二天就再也找不到胡一婷,没有做到尽妻子的责任,现在又提出离婚。不说你胡一婷当初就是以骗婚为目的就算是口中留珠了。 汪扬风看了看坐在她面前满眼期待的胡一婷,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胡小姐,依我个人看,以婚约上的条例,你现在主动提出离婚,按照上面的赔付,便宜了苗佳林这个小子。离婚之事,宜缓不宜急,要冷处理。我们静观其变,看事情的发展如何,然后再决定。越是着急着离婚,越是容易中了别人的圈套,要说目前最想离婚的还是苗佳林而不是你。但他希望你来提出,由此他就成了最大的受益者一方。” 胡一婷委屈得眼圈红红的,她拿起笔在纸上疾书如飞。从那一行行秀气中带着伤感的文字,汪扬风读出了胡一婷的委屈,这婚不离也得离,如果自己不提离婚,就连神智未清躺在床上的父亲都无法安宁。 第53章 狡诈如斯 连日来,报纸上连篇累牍报道她和江浩两人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男奸女盗的恋情,不是空穴来风,也不是那个吃饱闲得蛋疼的庄一白,从中挖到惊掉人们眼镜的桃色新闻。这一切一切的,都是有人特意指使的。 胡一婷开始动笔,眼圈只是红红的,随着越写心中的委屈不仅跃然纸上,还从她心中跳到了脸上,从而通过热泪中奔泻出来。写到心酸之处,写到心痛之点,写到绝望之因,她挥墨自如的纤细之手变得颤巍巍的。瘦弱的肩膀不停颤抖着,纸上时不时有一点如豆大的泪珠,滴落在纸上,慢慢向四周悄悄地渗开,像极她的心情,由一点点的悲伤慢慢变成整颗心都被击碎。 这是一个弱女子拼尽全力想通过一己微薄之力,一体单薄之身,想摆脱目前面临的困境,也想为父亲报一箭之仇。 果不其然,赶走了一个庄一白,又来另一个庄一白。现在天水城大街小巷,只要有耳朵,不管是苍蝇还是蚊子,他们对胡一婷与江浩两人之间的地下恋情是说得有板有眼,好像他们这些人当中就有人亲眼目睹了他们俩的苟且之事一样。 一个一直生活在深闺中的大家闺秀,对自己身上的羽毛是极其爱惜,突遭到这样的诋毁,咋能受得了? 悲伤过度,气得浑身颤抖的胡一婷晕倒在桌面上,握在她手中的笔瞬间掉在地上。 “胡一婷” “小姐。” 安适大步来到了胡一婷的身旁,抱起昏迷不醒的胡一婷往外直冲。 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胡一婷,安适无比担心地问:“江院长,我家小姐不会有事吧?” “没事,只是过于伤心而一时晕过去而已,让她好好休息就好了。” 胡一婷因饱受流言蜚语病倒了,外面对她婚内出轨的消息并没有因此而停息,而是越传越剧烈。安适担心胡一婷醒后再一次被这些污言秽语气得晕过去,他时刻守在病房门口,不允许任何一个闲杂人混入病房里。就连路过病房廊道的人都成了他眼里不友好的对象。 安启跟守护神似的时刻没有离开过病房,醒来后的胡一婷难逃风声四起的谣言,她几次又差点痛哭晕过去。特别是她知道,这些谣言背后全是苗佳林一手操作,她气得差点咬破嘴唇,攥紧拳头,心里发誓。 “这婚一定要离,我不想跟这个禽兽不如的人有任何关系。” 站一旁的江浩看见胡一婷清秀的脸蛋气得通红,他轻声地劝道:“胡小姐,保重身体,气坏了身体可不行。” 胡一婷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有气无力地说:“我要见汪律师。” 江浩替胡一婷拉了拉被子说:“胡小姐,你现在身体虚弱,不能太悲伤,你先把身体养好,再见汪律师不迟。” 此刻最得意的莫不过于苗佳林,凭着如今这形势,外面已扭转了对他的品头论足。所有的指责与谩骂都跟风一样,调转方向,对准胡一婷。 十几天前的婚礼,自己被人算计,在婚礼上洋相出尽,婚礼上又发生了一系列的事,他自己被人指指点点也就罢了,关键是公司也严重地受牵连,为此老爷子已经把他禁足了一个星期。这还不够,老爷子经常因公司的烦心事,回到家与自己的母亲吵架说教子无方,苗家迟早败在他们俩的母子手上,苗佳林每每听到这没有依据又夸大的言辞,心里总是莫名的窝上一堆火,但又不敢对老爷子发作。 因祸得福。苗佳林喝着香槟,心情愉悦地看着报纸上每天更新一篇不一样有关胡一婷出轨的娱乐文章。 当初自己从报纸上得知胡一婷与江浩乱搞男女关系的故事,肺都气炸。不管怎么说,胡一婷是自己的合法妻子,江浩是自己曾经的姐夫,两个都是自己亲人,竟同时勾搭在一起,背叛自己,这样的屈辱谁受了。想不到自己在医院受的屈辱就这么轻轻松松地,不费遗力地拿了回来。 只微微地花了一点小钱,那些如庄一白的娱记便像闻到臭味的苍蝇一样,乐此不彼地凭空杜撰出那么多种版本出轨文章,他看着连自己想不敢想的出轨内容,暗自承认那些只认钱不认人的娱记肚子里装的酸菜烂萝卜根的确多。 特别是知道胡一婷被这些上不了台面又一直在耳边叫个不停的蚊子,营造出来的氛围气得住院,苗佳林更加得意。他觉得他这次不仅为自己挽回了失去的声誉,还为公司挣回来一笔丰厚的资金,助其上市。到时老爷子一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 苗佳林有点不鸣自得地对家里的丫环小远吩咐:“打电话给庄一白,爷今天心情好,要好好赏他。” 原来,那天苗佳林去医院向胡一婷讨要个说法,非旦没得到答案,还在医院里被胡一婷当着众人的面叫他滚,让他颜面扫地。士可杀不可辱。 受了窝囊气的苗佳林从医院出来,他把心里的愤怒全部记在庄一白的头上,他觉得庄一白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他想立马找到庄一白,狠狠打一顿出出气。他叫上几个猪朋狗友来到了庄一白居住的地方,但庄一白就像空气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在苗佳林找不到庄一白感到无比憋气时,竟有一次在去酒吧的路上无意中碰见。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看到了庄一白正拿着一块面包,边啃边匆匆地赶路。 苗佳林看到了庄一白那一刻,便想起报纸那篇报道,如果没有他写出这破文章,老子自己也不会在医院自取其辱。又想到,自从那篇报纸出来后,虽没有人敢当面去对自己指指点点。但从人们在路上看见自己流露出异样的眼光中,苗佳林比被人当面戳脊梁骨还要难受。 一想到这,他决定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庄一白。他一个箭步冲到了正在着急赶路的庄一白面前。 第54章 引蛇入洞 一心赶路的庄一白被苗佳林像只恶狗似地挡在路中央。他知道这一天迟早来到,但想不到这么快。他身子往左一偏,苗佳林也往左一偏,他身子往右一偏,苗佳林也往右一偏。 苗佳林狠狠地瞪着庄一白,阴阳怪气地说:“庄大记者,这么着急去哪?是不是又挖掘到了震惊天水城第一手的秘闻了?走得这么匆忙、专注。” 庄一白看着眼露凶光的苗佳林,把最后一口面包,强塞到嘴里,让原本不大的嘴巴变得鼓鼓囊囊的。他强咽了一下,面包进了肚子里,微微一笑说:“哟,原来是苗少爷,我庄某人肚子太饿,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面包上,没注意到。我正想找你呢?真是来得好不如来巧。” 气呼呼的苗佳林被庄一白的巧舌弄得莫名其妙,刚才他走路的架势与方向、路线哪一点儿是像找自己的,如果真想找自己,那敢情打电话不是来得更直接。 庄一白环顾了四周,压低声音说:“酒吧太吵,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说说。” “少装得神神秘秘的,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我跟你的账还没算。” “三言两语又说不清,站在路中央说话终究不妥。一来,会引起路过的人驻足观看,二来无端占用公共资源,影响交通秩序。何况苗少爷是公众人物,多少得注意点形象。 ” 苗佳林觉得庄一白说得颇有点道理,指了指不远处的一辆小轿说:“到我车上去说。” 他们俩一前一后上了苗佳林的车。 庄一白屁股一沾到车垫上,苗佳林迫不及待地问:“你找我何事?” “报纸上的新闻你看了吧?” 话刚一出口,苗佳林气得想伸手打他。 “苗少爷,先别打,你听我把话说完,要是没有道理你再打也不迟。我现在还能逃得掉吗?” 苗佳林恶狠狠地瞪着庄一白。 “我之所以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把胡一婷和江浩这件事捅到报纸上,是对你苗少爷有利,而不是有害。” “蠢猪,打狗还要看主人。胡一婷不管怎么说都是我苗佳林的媳妇。现在全市,连躲在洞里的青蛙,都知道我苗佳林头上绿油油的一片。你说这件事是对我有利?何来的利?” 苗佳林说时还是忍不住用手重重拍一下庄一白的头。 “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苗佳林不解地看着胸有成竹的庄一白。 “你婚礼那天,天水城哪个不知晓你苗佳林洋态百出,哪个背后不骂你是陈世美!更主要的是,你的老丈人胡泽荣在酒宴上又被人下毒,凡是在天水城的人都在背地里咒骂你们的苗家,说你们苗家过河拆桥,讨了媳妇不要爹。” “我警告你说话要经过大脑,要不然我的拳头可不认人。胡泽荣中毒跟我们苗家没半点关系。” 苗佳林怒斥着。庄一白被怒瞪着双眼的苗佳林,吓得只能陪笑脸来缓解车内紧张的气氛。 “苗少爷,我用词不当。婚礼的事,你是不是被你父亲骂得很惨?难道你不想为自己搬一回?” 苗佳林半信半疑地盯着庄一白,不知庄一白卖的是什么葫芦? “我现在正好帮你们挑起这个冰山的一角,接下来的戏,你想怎么唱全由你来决定。” 一脸愠怒的苗佳林瞬间来了精神,但依旧对庄一白持有怀疑的态度。 苗佳林的变化,庄一白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想不到眼前这位花花公子竟如此地单纯,无需过多的诱饵就已入瓮。他觉得无须浓墨重彩地再绚染下去,直奔主题才是正道。 “只要你苗公子肯花钱,没有做不到的事。” 钱对于普通人可谓是求而未得,但对于苗佳林这位富贾之子,跟空中的空气一样来得容易。他迫不及待地说:“快说。” “胡一婷你原本就不爱,不如趁这个机会,把这段捆住你手脚,又没有作用的婚姻给解除了。” 苗佳林连连摇摇头。别人不清楚,苗佳林还不清楚,胡泽荣这位千年老狐狸,为了他女儿在苗家的地位,制定了不成条文的婚约。光想那婚约,他就打退堂鼓。 庄一白早已看穿了苗佳林的心思。 “胡一婷这个小妮子,没经过啥风浪,无须耍什么手段,几篇文章就可以把她撩倒。她又是心高气傲之人,怎么能容忍得了别人对她指指点点?又莫加无须有的罪名。要是她知道这事的背后又是你使坏。到时,你不主动提离婚,她都主动提离婚。何况现在外面所有不利的新闻都是关于她的。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到时你可以光明正大地跟你的心上人双宿双飞,又可以轻轻松松地赚上一笔钱。这样事业与爱情双丰收,苗少爷难道不乐意?” 苗佳林混沌的大脑似被一把锈迹斑斑的斧头,硬硬劈开了一条裂缝,他在如牢笼般的婚约里看到了一束光。 庄一白为了彻底打消苗佳林心中的疑虑,继续说:“苗少爷是不是担心那些关于胡一婷的桃色新闻找谁去运作?” 苗佳林没有回答,而是向庄一白投去了无比期盼的眼光。 “只要苗少爷舍得花点钞票,下水文章一大批吃闲饭的人为你操作。” 庄一白说完,坏坏地笑了起来。 苗佳林看着皮笑肉不笑庄一白,瞪了他一眼。 “你小子一肚子臭水,比印度恒河水还要臭上百倍。这么说,《如乐》报纸上有关胡一婷与江浩的报道,也是你们这些娱记凭空杜撰出来的?” 庄一白没有直接回答苗佳林的问话。 “苗少爷,我们是靠报纸销量来吃饭,掌握第一手娱乐讯息是我们这些记者的使命,至于他们两有没有?我们又不是私家侦探,而且我们报纸上也只是报道他们举止亲昵。大家都是明白人,你苗大少爷天资聪颖,还需要我去明说?” “你我之间并没有交情,你说说你为何帮我?” “苗少爷,在这个天水城,你去问问还有谁不愿跟你交朋友?只是能与你交到朋友的人,是你精挑细选的,我庄一白早就仰慕你的为人,想与你交好,只是一直苦于无机会嘛。” “你庄一白是什么人物?我苗佳林可是心知肚明,靠卖文字来糊口的人,会这么轻易一分不取为我服务,只是为了与我交个朋友这么简单。” 第55章 痛心入骨 “还是苗少爷看问题尖锐,我早就知道你苗少爷向来出手阔绰。自从姓汪的把我告上法庭后,我过的每一天都是穷困潦倒的。鸟为食,人为财,我得生存,所以才想方设法弄点对你有用的事来换点钱填肚子。我天天靠着面包填肚子,肚子里都长出蘑菇了。” 苗佳林露出轻蔑的笑意,当即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票子放在庄一白的面前。 “这只是三分之一,等事成之后,还有三分之二的票子等你。但如果没有达到你说的预期,你庄一白在天水城就没有生存的余地了。我可不像汪扬风那样,只是把你告上法庭就完,我可是让你直接从整个地球消失。” 庄一白连连拒绝。 “苗少爷,你这么说这钱我还真不敢收,我要钱也得有命花。” “怎么?做贼心虚了?” “不是,我发第一篇文章只是撬开了一个角,还没达到一定反晌,还要继续发,且不间断。不同的人去发,这样范围才广,影响才大,深入人心才多。这些都是需要你苗少爷去操作而不是我。” “你够狡猾,你想多要钱,早点说。” 庄一白假惺惺地说:“我主要是水平不够,写不了那么多,要找人,没钱,谁愿意?” 苗佳林又从钱夹子,多抽了一沓票子,伸到了庄一白面前。 “这些够了吧,事成后,还有三分之二。” “少爷,少爷,庄记者来了。” 正沉浸在回忆中的苗佳林被叫唤声拉回了现实。 “一白,快过来。” 庄一白接到小远打来的电话,不用猜,都知道苗佳林叫他过来的意思。 苗佳林指了指桌子上面一个鼓鼓的包。 “你的酬劳。” 庄一白假惺惺地客气地一番。 “苗少爷就是豪爽。以后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只要能用到了我庄某人的,我义不容辞。”说的时候,他的手早已伸到了鼓鼓的包上,一手揣进裤兜,动作干脆又利落。 “要不要来杯香槟?”苗佳林问了一句,庄一白摇摇头说还有事要处理,便急匆匆地告辞。 苗佳林看着来去匆匆的庄一白,心里闪过一丝的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劲。还没容他细想,小远的朝他喊了一句。 “少爷,你的电话?” “谁打的?” “少奶奶打来的。” 苗佳林嘴角扬起了一抹狡猾的笑意,他等的就是今天这个电话。他拿起电话筒,从话筒传来轻柔的一声:“喂——”不用说就知道是胡一婷,这样的语气苗佳林每次婚前打电话约她时,每每从话筒里传出来的都是这样柔和语气。只是这一次柔和中夹带着伤感。 “佳——林,我想跟你谈谈。” 短短一句话,苗佳林听得他快断气才听完。他不想听胡一婷再说下去,极不耐烦地说。 “你背着我干苟且之事,现在还有脸来跟我谈谈?你知道我这些天是怎么过的吗?” 苗佳林的时候,故意把拿在手中还有半杯香槟的酒杯,狠狠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咣当当声音,玻璃碎的声音从话筒里清晰无误地传到了电话另一端胡一婷的耳朵里。 “我们苗家被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丢尽了脸。”说完,啪地挂断电话。 胡一婷放下电话,抱住只会呆呆坐着的胡泽荣嚎啕大哭,她觉得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感到这么无助、痛苦。她后悔、自责,悔恨,她后悔以前不听父亲的话嫁给了苗佳林,自责自己过于任性,悔恨自己有眼无脑。 她原本是强力压住内心对苗佳林的痛恨,打了这个电话,想跟苗佳林做个了断,俩人好聚好散。想不到,苗佳林恶人先告状,花钱请人写文章诬告诽谤自己,还把子虚乌有的罪状编出来装可怜辱骂自己。这样的人既是当初自己不顾父亲反对执要嫁的人,如果自己当初不那么任性,像山一样的父亲不会这么傻呆坐在病房里。自己也不会受尽这些流言蜚语。越想越伤心,越哭越心痛,越哭越自责。 “爸——爸——”胡一婷凄厉的哭声久久地回荡地病房里,身体本来就虚弱,连日来心一直处于悲愤中,这一哭又直接哭晕过去。 胡一婷再一次醒来时,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江浩,心里既感动又倍加暖心。眼前这位不是兄长胜似兄长,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股亲和力极强的暖流。父亲入院后,他悉心为父亲诊治,导致局外的他无故深陷谣言囹圄,好在他是个意志坚强的人,面对外面铺天盖地的辱骂与不解,他对非亲非故的自己依旧保持着耐心、细心,没有一丁点的厌倦,这样的人,换作谁不感动!不春心荡漾!特别是人处于一种无依无靠的时刻,这样的关怀更显得弥足珍贵。 江浩轻柔地问:“醒了?” “我睡了多少天了?”胡一婷看着窗外那一束明亮的光问。 “三天。” 胡一婷拿起江浩的手,在他的手心上写着一个字。 江浩摇摇头说:“你先好好休息,等把身体养好后,我会帮你。” 胡一婷两行泪水从眼角处滑落了下来,江浩无比爱怜地轻轻擦拭掉她脸上的泪珠。 “你好好养身体,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我。”江浩含情脉脉地对胡一婷地说。 汪扬风自从几天前在胡泽荣的家里与胡一婷长谈后。他就犹豫了,犹豫要不要继续代理胡一婷这场离婚官司?这场离婚看似只是胡苗两家之间的恩怨,但他总感觉背后有一双大手操纵着这一切。 一阵手机铃声把他的思维切断了,电话一接通,从话筒里传来安适的声音。 “汪律师,不知你想好了没有?我家小姐委托我,叫你代她写一份离婚起诉书,她要离婚。” “安适,不是我不愿意成为胡小姐的代理律师。就目前的状况,主动提出离婚一方很不利,让你家小姐好好想想再决定。” “我家小姐想好了,与其跟这种没有道德水准的人,在一起每天被精神折磨得痛不欲生,长痛不如短痛,钱赔就赔。希望汪律师尽自己的聪明才慧,把赔钱降到最低。” 第56章 得意忘形 汪扬风没有收匿名邮件前,他对苗家谈不上恨。收到匿名邮件后,心里对苗哲杰把他耍得团团转的行为很是反感,这种反感让他有了报复苗家的念头。借胡一婷的手来报复苗家,那是最合适不过的,自己从中不仅可以赚一笔,还可以让自己在暗中出一口恶气。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凭着目前的境况,所有不利的条件都倾斜在胡一婷的身上,按照婚前条例,非让胡家赔个底朝天。《如乐》报纸每天一个花样轮番登着胡一婷婚内出轨的事例,不实的舆论不能做为呈堂供证,多少会影响法官最后做裁判时的主观判断。 自从那晚发过来一段嘈杂录音后,再也没有收过一封匿名邮件。每次坐在电脑前,汪扬风都情不自禁地打开邮箱,愣愣地盯着空空如也的邮箱,心里很矛盾,渴望中又有点忧心。既期盼那封匿名邮件出现跳动,又担心自己就像被人莫名牵着鼻子走。 现实就是这样,你的矛盾与忐忑都是多余的,该来的还是会来。匿名邮件就在他思绪万千的时候,像夜空中的萤火虫似的在邮箱里闪烁着。他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轻轻点开,里面全都是苗佳林与另一位年轻摩登女人的艳照。 大约有十几张照片和一个视频,凭着这些照片和视频,不要说是久经沙场的汪扬风,就是刚从学校毕业的律师,都能轻松打赢这场官司。 汪扬风手握着如铁一般的证据,既惊又忧,惊的是总觉得自己有点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那个未曾谋面的人总能隔着屏幕,都能摸透他自己的想法似的;忧的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一直以为自己游走在智商的高端,想不到,还有人比自己还要更胜一畴。那个人是谁?他到底是想帮助谁?帮自己,不像;倒是像帮助胡一婷。如果是帮助胡一婷,为什么不直接把这赤裸裸的证据给胡一婷而是通过邮件的方式给自己?他被发邮件的人弄糊涂了。 他照着匿名邮件地址回了一封:你是谁?为什么手上掌握着这么多有关苗家的讯息。但他发出的邮件就像从天上飘落的陨石似的,只去无回。 汪扬风在脑海里慢慢地梳理着身边所有的人,觉得每一个人都可疑,又觉得每个人都不可疑。安适?那个头脑简单,只懂得打打杀杀的人,不是。那究竟是谁?不管邮件来自何方神圣,汪扬风觉得这个藏在暗处发邮件的人对自己并没有恶意。除去私心,这场官司,胜负如此明显,费用不薄,又能对苗家报一箭之仇,何乐而不为! 收到法院传票的苗佳林,更加沾沾自喜,他等的就是这样的答案。按照婚约的合同,如果一方没有出轨,另一方主动提出离婚。主动提出离婚一方要赔付给对方30%,这个百分之30是整个家庭财产的30%,而不是个人的收入30%。这样苛刻的条件可是胡泽荣这个千算万算的老头子想出来,想不到,曾经的枷锁变成自己的护身符。 “姓胡的,想不到吧?你费尽心思作的嫁衣全部穿在我身上。”苗佳林用手轻轻拍着法院传票,得意地露出狡黠的笑容。 苗佳林为了庆祝他自己即将恢复单身和事业上的开挂,约上他那群只在酒桌上无所不能的朋友豪饮。这群狐朋狗友个个从嘴里吹嘘着,比蜂蜜还甜的溜须拍马屁的话,醺得苗佳林整个人悬浮在半空中。 “苗总,时来运转,一个月后,在鸣优公司哪个还敢在背后说你仗着你爸。”“以后鸣优公司要是上市,有你大半功劳,你家那老爷子以后说话也都得让着你三分。”“想不到,只结了个婚,就轻松拿到高额的赔偿款,看不出来,你小子整天吊儿郎当,做起事来蛮狠的,真人不露出相。”“你以后要是再认识王一婷,谢一婷,张一婷这样的女孩,得介绍给我们哥们几个,你看我们哥们几个认识你这么多年,酒倒喝了不少,口袋里常年空空的,有福大家享嘛……” 喝得微醉的苗佳林,听着一句又一句赞不绝口留须拍马屁的话,在酒精和尼古丁的刺激下,变得飘飘然。他在酒精的刺激下,内心的虚荣更加地膨胀。 “看以后谁还敢对本少爷嚼一次舌根,说本少爷是软蛋,没有老爷子啥也不是。本少爷靠的是本事。铁板钉钉的事,本少爷只是轻轻动一动脑筋,就把铁板钉钉不利的条件全转变成对自己最有利的条件。” 苗佳林在附和声和赞美声失去了方向,失去了理智。可谓是飞有多高,跌时就有多重。 法庭上,苗佳林没能聘到汪扬风作为他的离婚代理律师,但坐在法庭上的他是志在必得。 汪扬风站了起来,在法庭上代胡一婷宣读离婚理由的诉求。汪扬风宣读到离婚赔偿的要求条款,坐在法庭上的苗佳林可谓是连标点符号都不放过,他高考时都没有这么认真。 胡一婷提出这次离婚是双方感情破例,并不存在出轨之意,为了表示诚意,愿意给予苗佳林适当赔偿而不是按着婚约条例来进行。 还有另外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父亲至今在医院里治疗,如果按合同上地赔付,后续父亲的医疗费用,自己最基本的现在和将来的日常生活,将无法得到保障。胡家虽世代经商,也有一定的实力,但这些财物并不代表都是手上的现金,大部分被胡泽荣投到了各个资产中。到目前,有些资产还是负收益,有些还被死死地套在上市公司里。作为胡家唯一女儿,这些年从来没有参与父亲任何生意。 苗佳林内心流露出对胡一婷前所未有的冷漠。他表示不同意胡一婷提出的要求,一定要按合同婚约的条例来进行理赔,如果不按婚约条例来理赔,当初签这个婚约条款等同于是一张白纸,这是视法律为儿戏的一种;其二他不相信凭着胡家的经济实力,只赔付了30%,就无法保障胡一婷的日常生活开销。这30%对于经济雄厚的胡家来说只是拔根汗毛而已,并不是如胡一婷书上所写的那样不堪,这是胡家不想赔付,故意在卖惨。 第57章 反败为胜 坐在法庭上的胡一婷眼含泪光盯着这个曾经让自己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因贪婪变得如此丑陋。 苗佳林没有一丝的愧疚,反而在法庭上自鸣得意。 “我倒有一个万全的好主意,不知胡女士是否愿意接受?” “请讲。”汪扬风代胡一婷回答。 “胡家现在不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现金,但可以用胡总在鸣优公司所有股份,低于市场价给予抵押补偿给我。” 胡泽荣大部分的资产都在鸣优公司里,苗佳林提出如此卑劣的想法,三岁小孩都知道苗佳林的意图,他想借此机会独吞胡家在鸣优公司的财产,也就等于独吞了胡家大部分的财产。见过狠毒之人,没见过苗家如此狠毒,借鸡下蛋,蛋拿走了,现在连鸡都想占为据己有。 胡一婷被苗佳林提出这个赔付条件,气得再也无法淡定,霍地站起来,怒骂一声。 “你这狼子野心。” 虽是五个字,换作别的普通人不到一秒钟就能说出来。对于口吃又极愤怒的胡一婷来说,能完整说出这五个字,已是拼了全身的力气。她好不容易把最后一个心字吐出来,全身像从土里钻出的蚯蚓被太阳晒得疲软似的瘫软在椅子上。 胡一婷的话音刚落,肃静的法庭引起了一阵骚动。 法官敲了一下木槌:“请保持肃静。原告说话时请注意用词。” 汪扬风站了起来:“我的当事人有话想跟被告人家属商量,请法官允许。” 法官敲了一下木槌:“准了,先休庭20分钟再开庭。” 在法庭下,汪扬风再一次问胡一婷:“胡小姐,确定想和谈?” 胡一婷双眼噙着泪水点点头。 站在一旁的安适忍不住埋怨说:“小姐,你就是太善良,他们对你一点儿都不留情,你还处处为他们着想。” 胡一婷痛楚地摇摇头,她并不是善良得连底线都没有,她何尝不想以牙还牙,给自以为是的苗佳林和苗家一个沉痛地打击。但她清楚,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也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一直以来,胡家的生意她没有去插手和管理,但与父亲同在一个屋檐下,多少耳濡目染,从父亲的言谈中,知道了胡家的大多资产都投在鸣优公司里,不希望胡家大把的资产因个人的恩怨而流失,才愿意委屈求全地退步。 鸣优公司一直以来都是由苗哲杰掌管与操作,父亲只是一个投资方。而作为一名投资方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自己的投资公司日益壮大,更何况,鸣优公司正处于上市阶段,如果此时,自己让苗家按合同上赔上30%的赔付款,等于把正往上市路上走的鸣优公司,活生生掐死在半路上。两败俱伤的事,胡一婷不愿看到了。 胡一婷退而求保全的心愿在苗佳林的眼中,却是咎由自取。 汪扬风找到了坐在休息室里的苗哲杰,把胡一婷的想法再一次地说了出来,希望两家好聚好散,商业场上两家还是紧密一起的,低头不见抬头见。 在一旁的苗佳林从鼻子冷哼一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现在谈和好,没门。” 汪扬风又把目光看向了坐在一旁的苗哲杰,苗哲杰毕竟比起苗佳林更有城府,思考问题全面,说话留有余地。不像苗佳林那样毛躁和自大。 “我不否认在来法院之前,胡一婷是苗家的媳妇。只是她成为苗家媳妇后,短短时间内活脱脱地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以为她是位安分守己之人,想不到她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令我苗家蒙羞和诟人指责。我们苗家不是个没情谊之人,这十几天以来,我们苗家的人无论走到哪都饱受别人戳脊梁骨的痛楚,光这点我们没有提出精神赔偿损失已算是仁尽义尽。他们两人婚约条例是胡泽荣先生提出来的,如果他不出事,相信他也是位遵守承诺之人。” 姜还是老的辣,苗哲杰从道德上、仁义上,从做人的守信上,去谈论离婚事件,从而简接委婉地表达出他的观点。他从嘴里说出的话,就是传出去,也不会有人去指责他不仁不义。其实苗家父子此时是沆瀣一气的,甚至苗哲杰比苗佳林还要渴望,占有胡家在鸣优公司的全部股份。多么高明和狡诈的一只老狐狸! 和谈是胡一婷的于心不忍,思虑再三作了强烈的思想斗争后才决定的,实际上也是胡一婷想给苗家最后一次机会。苗家太精于算计,才导致错失良机,让即将上市的公司惨遭沉痛的打击,也为苗哲杰这位在商业上驰骋了二十多年的商业巨子扣上无形的枷锁,为他的命运扣上一个随时让他殒命的炸弹。 汪扬风把与苗家父子调解的结果反馈过来后,胡一婷无奈地摇摇头。特别是知道了苗佳林这位只给自己当了一天的丈夫,面对自己无数次伸出的橄榄枝,他流露出的是一次次傲慢与鄙视的态度,彻底让胡一婷放弃了心里仅存的那点怜悯与幻想。 法庭再一次开庭,法官拿起桌子上的木槌,敲了一下桌子说:“现在开庭,你们两家既然不愿和谈,只能按婚约的合同上理赔。不知双方是否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汪扬风站了起来说:“法官大人,我有话要说,我这里有几张苗佳林结婚当天与别的女人厮混的照片。” 稳操胜劵的苗家人变得坐立不安起来,他们每个人的心里早就悄悄地盘算着,这场官司赢了之后的各种美好憧憬,胡泽荣这位大财阀将灰溜溜地退出鸣优公司。从此鸣优公司将完全属于苗家,实现了自己多年来的夙愿。这样的梦想,苗哲杰只能一个人每晚躺在床上,才敢悄悄地让这个梦想浮在脑海里,游在心尖上。想不到,这么快就要实现。 汪扬风的话无异于给苗家这些一直做着美梦的人当头一棒,不仅把他们敲醒,还连着把沉浸在幻想中的魂魄一起震碎掉。 第58章 铁证如山 胜券在握的苗佳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声地抗诉,他不相信这么隐秘的事也会被人录下来。 “不可能,这是诬告、捏造。” “可以当庭播放吗?”汪扬风征询台上的法官。 “可以。” “当庭播放是侵犯我的隐私行为。” “反对无效。” 在法庭的大屏幕里,身穿婚礼服的苗佳林从婚车上下来,趁着其他人忙着说笑间,一个人独自来到了离婚宴酒店不远,一家梦巴黎咖啡屋,敲开了一间包厢,包厢里空无一人,桌子上面放着两个倒满酒的杯子,苗佳林端起其中一杯咕噜地一饮而尽。紧接着一个位穿着暴露了的妙龄女人推开包厢门,一下子扑到了苗佳林的怀里…… 苗哲杰还未等那污秽不堪的录像播放完,就大声厉喝一声。 “够了!” “阴谋,视频是合成了的,我是被人陷害的。我承认我走进咖啡屋,喝了桌子上的那杯酒后,出现了神智不清。我不会跟那种不三不四的女人干这种事,更不会在我的大喜之日。我一直都爱着我的妻子。” 苗佳林语无伦序地反驳着,他试着再一次打着感情幌子来遮掩他十恶不赦的行为。 “法官,有请我的证人上场作证。” “准。” 法庭的门外了,走进一位用薄薄面纱遮住了大半张脸且身材丰满的年轻女人。在女人没有揭下面纱之前,从女人裸露在外的眉宇间,便可知与录像里的女人是同一个人。 据理力争大喊冤枉的苗佳林见女人走进来的那一刻,他怂了。在铁的证据面前,原先胜券在握的苗家瞬间像扎破了的气球似的,个个耷拉着脑袋。 最明显的还是坐在观众席位上的毛志梅,工作上向来雷厉风行,公司的事说一不二。但令她最头疼的是,自己的儿子从来不被自己的老公看好,还屡次拿儿子的事来说教和埋怨她。以为这次儿子能通过离婚这件事来逆风翻盘,让苗哲杰刮目相看。 “我的当事人说话有点慢,我来代的我当事人陈述这件事对她的伤害。众所周知,我的当事人是位善良美丽的女孩,她在她人生大喜的日子就遭到了至爱的背叛,这是何等的残酷?更让人气愤的是,我当事人的父亲也在她不幸的婚礼上被人下毒,导致他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有些人为了让我的当事人主动提出离婚,还花钱编造出我当事人与别人,子虚乌有的烂桃色新闻,导致我的当事人无论是在精神还是肉体都带来了巨大的创伤,为此我的当事人几次因痛苦过度而屡次晕倒。” “即便生活一次次以痛吻我的当事人,可她还是报之以歌。我的当事人在离婚这件事上是隐操胜券。但她是位善良之人,她为了不让苗家损失过重,三番五次想跟苗家和谈。换来的不是反唇相讥就是找出各种理由谩骂,甚至刚才在法庭上,我的当事人还于心不忍让我做最后的努力,跟苗家和谈,好聚好散。可惜的是,某些人,贪心不足蛇吞像,他背叛婚姻,还想装成受害者一方,想从中吞占别人的财产,其心可诛!” “法官大人,我还有一个证据,就是开庭的两天前,我接到了苗哲杰老总秘书毛妙晶的电话,她给送来一张一百万的支票,要求我在法庭上尽量少为我的当事人说话。我当时接到这一百万的支票时,心里的确痒痒的,自己少说几句话就可以轻轻松松地拿到这笔巨款,何乐而不为?但作为一名有职业道德操守的律师,一名有良知的公民,在法庭上,我必须要全力为我的当事人做辩护,才是一名律师该有的样子。”说着,他手提包里掏出一张一百万的支票放在法官的面前。 “法官,我反对。” “请被告律师陈述原因。” “毛妙晶是苗哲杰的秘书,但我们苗总从来没有授意过毛妙晶去贿赂过任何人。至于是出于什么原因让毛妙晶出这么多么钱去贿赂汪律师,我想跟今天在法庭上的苗胡两家的离婚官司没有半点关联。” 汪扬风微微一笑说:“我当时为了保证自己清白,多留了一个心眼,我跟毛妙晶女士说话时,特意开了录音。”说着,把手上的录音播放了出来。 “汪律师,贵人难找呀。留那么多的电话,一个都不回。是我毛妙晶的身份太卑微,还是觉得苗家没有胡家有钱,所以一直躲着。我们苗总说了,只要你在法庭上少说两句话,这一百万的支票就属于你的……” 坐在被告席位上的苗佳林,没有了开庭前的傲气和自负,他做梦都想不到,从婚礼那天起,他就被人一步步引诱进了一个没有出口的洞。就连那个看起来比蚂蚁份量还要轻的娱记庄一白都成了引诱欺骗他的人,他觉得已经无意识地跳进了一个又一个被人设计好的陷阱里。 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他懊丧、自责,他为他自以为是、狂妄得无知的行为买单。他无助地看向坐在一旁阴着脸的父亲,如果自己当初能听进他的劝告,对待这起有阴谋的离婚事件能慎重一点儿,也不至于面临如今的困境。 苗佳林面临绝无余地返还的境地,他厚着脸皮向法官提出同意胡一婷先前的意见——和解。 胡一婷坚定地摇摇头,在纸上刷刷地写着:不同意,按婚约的合同上赔付。 这场在开庭之前胜负分明的离婚案,经过激烈的角逐,人性的拉扯,终于结案。 “经合议庭商量,苗佳林与胡一婷两人离婚案判决如下,即日起解除两人婚姻关系,依照婚约的条例,苗佳林做为过错方,赔付30%财产给胡一婷,鉴于这是一笔巨额赔付,为了不影晌被告人一家人的日常生活,被告人要尽早清算自己的财产来赔付原告。如果被告人在规定的时间内故意不赔付,法院将采取强制措施实行。” 法官宣读完离婚判决,苗哲杰站了起来。 “法官大人,我有一个请求,希望法官大人给我做主。” 第59章 难于取舍 坐在法庭里的人都被苗哲杰的话给惊到了,瞪大眼睛地盯着苗哲杰,不知他又想出什么妖蛾子。 “苗佳林作为一个成年人,他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仍对婚姻做出如此不忠之事,作为他的父亲,深表痛心,在这里我代表苗家向胡一婷女士道歉。作为丈夫,苗佳林不忠不仁;作为儿子,他不孝不敬;对于法律,他不敬不畏。我苗哲杰教子无方,为此,我决定从今日起,我与苗佳林断绝父子关系,将他逐出苗家。永不许他踏入苗家半步。” 不得不佩服苗哲杰的狠劲,他为了保住他苦心经营的心血,果断采取了断臂求生的方法。 苗哲杰这番话刷新了毛志梅对他的认知,一个在自己面前连个不字都未敢说出的男人,竟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如此绝情的话,错愕中轻轻地唤了一声:“哲杰。” “爸——” 苗哲杰在众目注视下率先走出法庭,留给众人毅然决然的潇洒背影。这个潇洒的背影饱含着一位父亲独自默默舐舔伤口,也是在众多的人面前留下最后的体面。当众做出这样无情的决定,意味着好端端的家将不复存在,他无比落寞地走到了法院外面那棵槐树下,看着法庭里的人员陆续离开。不是他舍不得离开,而是他在等一个人。果然,他看到了胡一婷在安适的陪同下走出法庭,他叫住了胡一婷。 “一婷,能否借一步说话。” 胡一婷对站在一旁的安适招了招手,示意他先去车里那里等一会儿,转头对苗哲杰说:“苗伯伯。” 苗哲杰略带歉意说:“苗佳林给你带来伤害,苗伯伯向你深表歉意。公司正处于申请上市阶段,这也是你爸多年的心愿。关于在法庭上的赔付问题,苗伯伯觉得有必要与你坐下来协商该怎样理顺更好。” 胡一婷拿起笔在纸上刷刷地写了起来。 “苗伯伯,后天,我会带上律师亲自到鸣优公司跟你详谈。” 苗哲杰看着渐行渐远的胡一婷,心里百味杂陈。一直站在不远处默默等候的毛志梅看着诺大的庭院,只剩下苗哲杰一人孤零零地站着。她第一次感到这个身材不高,才华横溢的男人真的老了,头上的白发在阳光下显得异常醒目,微肥的身躯在阳光底下是那么的渺小与孤兀。 她来到了苗哲杰的身旁,轻轻挽起苗哲杰的手臂说:“哲杰,我们回家。” 苗哲杰一脸嫌弃地挣脱毛志梅的手,生气地骂道。 “慈母多败儿。你看你儿子,从小被你惯的,从小到大,哪天不惹祸?”说着,迈大脚步朝自己的车走去,丢下毛志梅一人在庭院里。自打苗哲杰与毛志梅两人在学校认识并携手走进婚姻那么多年,苗哲杰第一次敢于甩脸色给毛志梅。 两天后,胡一婷如约来到了鸣优公司,跟她一起前来的还有汪扬风。 两天时间,苗哲杰整个人显得憔悴了许多。 “一婷,不是苗伯伯不愿赔付,鸣优公司正在申请上市阶段,需要的资金也很多,鸣优公司现在处境很不乐观。你爸没出事之前,可是说好的,他注资一千万支持鸣优公司上市。如今,你爸出事了,这一千万也就搁浅。没有资金注入,此刻又要抽掉大笔资金,鸣优公司前途堪忧。鸣优公司不仅是我的心血,也是你爸的心血,你爸作为鸣优公司最大的股东,他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鸣优做大做强。要是你爸现在还清醒,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鸣优公司倒下。” 苗哲杰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悲伤的话。 胡一婷朝坐在一旁的汪扬风示意了一个眼神。汪扬风心领神会,从公文包里拿出早已拟好的赔付方案递到了苗哲杰的面前。 上面有两种赔付方案。第一种方案,鸣优公司从这个月开始,每月的净利润50%打在胡一婷的账户上,多算少补,时间持续二十年。第二种方案,撤换掉公司现在的独立董事长,任命江浩成为鸣优公司新的独立董事长,还额外附加一个条件,遵照胡泽荣以前的承诺,继续出资一千万支持鸣优公司上市。 两个赔付方案,苗哲杰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双眉紧锁,一点儿也不满意。出此两种方案的人绝不是汪扬风,更不是胡一婷想出的。那是谁?苗哲杰不敢拍着胸脯保证对胡家了如指掌,知己知彼,苗哲杰还是有把握的。胡苗两家合作多年,交情自然不浅。 胡一婷坐在一旁,悠然自得地品着茶。 苗哲杰把目光落在第二个方案上久久不愿移开,他不明白胡一婷为什么提出让江浩成为鸣优公司的独立董事长?难道江浩与胡一婷两人之间的关系真如报纸上报道的那样?如果报纸的内容是真实的,那么自己儿子在这场离婚官司中败得真是冤,既戴了绿帽又亏了钱,丢了夫人又赔钱。 难道两种赔付方案也是江浩想出的?江浩来公司当独立董事长又是出于何目的?是想参与公司的管理还是另有其目的? 自己与胡泽荣合作已有二十多年,胡泽荣虽是公司的最大股东,但他对于公司的管理一向不参与,只是每年从公司中抽取一定的分红和利润。苗哲杰刚接管公司时,曾热情邀请过胡泽荣参与到公司的管理中,胡泽荣连连摆手拒绝。 “他作为投资人,最好的做法是放手,这样管理者才能大胆放开手脚去干,只有这样公司才能日益壮大。” 苗哲杰整个人的思维都陷入了瘫痪中,他越想越不安。鸣优公司已改头换面二十多年,在公司里知道它过去史的人廖廖无几。二十多年过去了,自己的欲望满足了,但藏在内心的负罪感随着岁月的逝去和事业步步高升,内心的痛苦没有一丝的减轻,反而越来越厚重。为了救赎与洗涤灵魂的罪恶,工作之余积极投身社会公益活动来抚平和慰籍。但这一次,他预感到了一种不祥。 公司独立董事会这个位置,对于公司来说,说重要也不重要,说不重要也压根不重要。但蹲坐在公司这个位置上的人,才是苗哲杰不敢随便轻举妄动之人。 第60章 择肥而噬 鸣优公司的独立董事长是贺江轩,他在鸣优公司当了二十几年的独立董事长,也是苗哲杰在公司里最忌惮之人。 鸣优公司能有如今的发展势头,离不开他的一份功劳。苗哲杰能当上鸣优公司的总裁,除了胡泽荣的支持和自己的妻子外,就是贺江轩了。 贺江轩年轻时在营销这一块很有见地,他在营销方面想出的点子也是独具一格。二十多年,在天水城很多跟他同龄的人,都知道他是个深藏不露之人。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辉煌的事迹早已被淹没在时光的长河里。人们可以忘记贺江轩,但苗哲杰不能。 现在外界的人对贺江轩这个人的了解是知之甚少,人们只知道贺江轩这个独立董事长,平时很少来公司,一年来公司不超过两次,一点儿也不影响他在公司领取着高额的薪水。更不解的是就连他的外甥周政明仗着舅舅神秘又特殊的待遇,在公司吊儿郎当,苗哲杰也是睁一眼闭一只眼,按月足额发工资给他。就凭他们在公司日常特殊礼遇,都知道贺江轩在苗哲杰眼里是个重要的人。 苗哲杰想要辞退贺江轩,跟他自己拿着剃头机器在他自己头上剃头一样难。 人与利益发生冲突,大多数人都是选择利益而弃人。在利益面前,恩情也同样是一文不值。 贺江轩虽曾在苗哲杰的事业上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但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二十多年来,苗哲杰一直这么无条件供奉着,也算是对得起贺江轩二十多年前的帮助。自己生养的父母,苗哲杰都未必能这么尽心回报。对于贺轩,苗哲杰算是问心无愧了。如果不是形势所迫,苗哲杰也不愿断其手臂,他深知贺江轩虽一年来公司两次,但他蹲在公司的独立董事长的位置上,对自己是百利无一害。 如果选用第一种方案,苗哲杰闭着眼睛不动脑,都知道自己在将来的日子,就是变相为胡一婷打工,自己就成了纯粹的打工仔。自己算尽心思,拼尽大半辈子的心血,只是那么一瞬间就成了别人的嫁衣。想不到自己在花甲之年,竟遭到了这样的挫折,还能不能再干二十年?还得看老天爷愿不愿意赏给自己的幸运。 苗哲杰越想越伤心,不禁悲从心中起,心里泛起层层酸楚。年轻时自己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想不到,年老时,精明一世的他还是逃脱不了被别人算计的悲哀命运。但他不甘,不甘一生的心血拱手于人,不甘于败给一个黄毛丫头,不甘于自己在剩下的年华中只在蹉跎的岁月空悲叹中度过。 他在心中反复思量,反复斟酌对比,最终做出了决定。虽贺江轩曾在过去帮过我自己,有着功不可没的功劳,但自己几十年来如一日待他不薄,他也该知足了。如今公司面临艰难抉择,相信他能体谅自己做出这样看似毫无情面,但实则也是无奈之举。他何尝不想一直履行自己当初的诺言,这样对自己,对公司,还是对贺江轩都是百利无一害这是其一;其二,他想看清江浩的真实目的。他想亲手扒下这个披着人皮的鬼,为自己死去的女儿报仇。 苗哲杰高估了自己,女儿的仇非旦报不了,还将他的人生和事业推向了万劫不复之地。 他冷冷地对胡一婷说:“第二种吧。” “什么时候把一千万资注入到鸣优公司的账户里?” “三天。一千万注资,公司上市成功,我再一次获得15%的股份。” 两人在汪扬风的见证下,拿起笔刷刷地在合同上签字。 胡一婷与汪扬风两人走出鸣优公司,胡一婷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和一张纸递到了汪扬风的面前说:“汪—律—师。” 汪扬风接过胡一婷手中的卡和纸,只见纸上写着绢秀的字:汪律师,谢谢你,卡上有150万,是你应得的酬劳。 汪扬风看着一头钻进小轿车的胡一婷,这是多么细心的姑娘,知道沟通费力,早已把想说的写在一张纸。免了自己开口带来的不便,又给对方省去了困扰。 都说语言是最好的沟通方式,但有时无声的文字比语言还要让人舒服。 苏明像看电影似的看着胡苗家两个显赫的家族之间的恩怨纠葛。前段时间听着满大街不绝于耳,有关胡一婷与江浩两人污言秽语的话。他觉得这件事如果光靠庄一白这个静寂了几年的小记者,就能把一件不算大的事情在天水城搞得风起云涌。他摇摇头,庄一白没这个本事,也没这个能力,也没这个必要。这件丑陋的艳事更像背后一双巨大的手操纵着,操纵着这件事的背后是谁?苗胡两家的联姻动了谁奶酪?还是苗胡两家的婚姻阻挡了谁的利益? 在人人以为苗家在离婚官司上稳操胜券,大骂苗家赶尽杀绝没良心时,喜剧性反转了,柔弱的胡一婷赢了,不费吹灰之力就赢了。难不成苗佳林在婚礼时的陷阱是胡一婷挖的,一想到这,苏明都被自己这种不符合逻辑的思维给否决了。他被眼前的局势搞得迷糊不堪,实在无法从中理出头绪来。 办公室桌上了的电话铃响了起来,苏明一接,电话那端传来叶明达局长急促的声音。 “苏明,你在哪?快带几个人去医院。” 还没等他问明原因,电话那端早已传来嘟嘟的电话挂断声。 苏明心里有点不爽,嘴上嘀咕着。领导下的任务,心里即便有一千个不愿意,也得照办。 他带着三个警员开车直奔医院去,远远地,他透过车前挡风玻璃,看到了医院门口围着一群人,其中有几个男青年嗓门穿透人群,飘进耳朵里。 “今天不把江浩交出来,我直接姓天,不姓吴。” “快,你们三个下车,先到里面,我停好车就到。”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警察来了。” 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医院门口的人群听到这句话,主动让出了一条狭窄的缝来。三个警员挤着围观民众的肩膀走到了人群里面,苏明紧跟其后。 第61章 算无遗策 电工老吴右手缠着绷带,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地蹲在地上,时不时吧嗒吧嗒地抽着烟,呛人的烟雾熏得他两眼都眯成了一条缝。身边站着三个气焰嚣张的男青年,其中一个男青年的耳朵上镶着两个金色的耳环,嘴上不停地嚼着槟榔,头上那一撮黄毛分外醒目。 苏明看着眼熟又耀眼的黄毛,想起前段时间在鸣优公司门口,差点撞上他的,正是这个黄毛。黄毛为此还怒瞪了苏明一眼,如果不是苏明这身警服,黄毛可能与苏明发生一场不可避免的肢体冲突。黄毛看见苏明穿着这身警服,愤愤的极不甘地走了。 想不到,时隔不久,在这里再一次地遇见黄毛。苏明在他们三个男青年的脸上扫了一遍,问了一句。 “谁叫吴东威?” 不停叫嚣把江浩交出来的黄毛看到了警察来了,没有一点儿害怕,反而更加理直气壮了。苏明一问,黄毛向前跨了两步,来到了苏明面前。 “我是。警官先生,你们来得正好,也给我们老百姓评评理,撑撑腰。现在很多舆论对我们老百姓很不友好,批评我们老百姓不尊重医生。我爸在医院干了快三十年的电工,就前段时间,在医院里干活,不小心把手摔骨折。医院这么大,没人去我家看望过我爸也就罢了,我爸的手还没好,医院就以医院不养闲人这样的理由把我爸辞退了,这是什么狗屁资本家!” 黄毛说得激动之处,唾沫腥子喷洒在苏明的衣服上、脸上。苏明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与黄毛稍微保持疏远一点儿的距离。 “医院里的医生说是江院长管这一块,我来找他理论,他竟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医院是按照劳动合同章程来办理的,合情合理。还说我爸年纪大了,医院里的活多,他没有精力来保障他的工作质量和数量,被医院辞退是再正常不过。我爸再干一年多,他就退休,医院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不想给我爸发养老金……” 从黄毛无比愤怒的絮絮叨叨言语中,苏明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朝黄毛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严厉地盯着他问。 “你是不是把江院长给打了?” 一直蹲坐在地上默默抽烟的老吴,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了踩地上带着火星的烟头,站了起来,来到了吴东威的跟前。 “东威,别说了。我们回家吧。” 吴东威更加来气了,身体作了一个挣脱的动作,嗓门提高了八度。 “爸,你被人欺负了一辈子,那是以前,现在我大了,这事不能就这么轻易算了。” 黄毛说完又转头对着苏明。 “对,我就看不惯他那张丑恶资本家嘴脸。他欺负我爸目不识丁,骗我爸签了个同意被辞退的合同。现在一分钱都拿不到,工作也莫名其妙地丢了。一家六口人,还指望我爸微薄的收入维持,竟被他一个黑心的医生给搞没了,钱一个子也没赔,我不但这次打他,以后在路上只要见一次打一次,让他也尝尝被人欺负的滋味。” 黄毛说的时候,咬牙切齿,举起他的拳头在半空中挥舞着。 “打人还有理是吧……” 苏明很想批评教育黄毛一番,话刚一出口,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医院的高达忠院长打过来的,接完电话。他对唾沫横飞的黄毛和黄毛身边站着的两位男青年,还有一直默不作声的老吴说。 “你们三个还有吴师傅现在跟我一起到医院里,把事情处理清楚。” 他们几个来到了高达忠院长的办公室,办公室里除了高达忠还有江浩。江浩的头上缠着白色的纱巾,鼻青脸肿。一看便知,刚才被吴东威狠揍了一顿。 高达忠从桌子上拿出辞退老吴的合同递给苏明。 苏明大约地浏览了一遍,上面不外乎如黄毛嘴上说的那样,就是年纪大了,无法胜任医院繁重的电工工作。有所不同的是,合同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是老吴因年纪大,主动提出辞职,黄毛的嘴上是被江浩骗了签这份合同。 “苏警官,事情是这样,我承认老吴以前也是位好同志。也并不是医院不讲人情,医院也并不是处处讲人情。如果处处以讲人情为先,医院就无法正常运转。老吴,你在工作中摔伤,是你老吴没有做好安全措施而导致摔下来的,医院领导对你这位老员工也做到了仁尽义至。你受伤住院的花费已全免,也派人去看望和慰问。至于你被辞退的事,是按医院的劳务合同条例进行的,是经过我们医院高层领导举手表决通过的。并不存在任何人私自违规违法一手操作,医院也对你进行了适当的补偿,是你嫌弃钱太少了,不愿要,这不能怪江院长。” 高院长这番言真意切的言论并未打消吴东威的误会,他显然更加生气。 “高院长,我敬重你是个人才,所以不跟你计较,我爸只是手摔伤了,暂时不能工作而已,怎么就成了废人?你们医院的医生个个都是钢铁做成了的,没有受伤或是感冒的?他们受伤或是感冒是不是你也是采取跟我爸同样的方法去辞退?何况我爸也就剩一年的时间,就可以正常退休,只要医院有点良知,都不会选择这时候把我爸给辞退。你们明显就是官官相卫,看我爸没后台,年纪也大了,趁他受伤的这个机会把他给辞退了。给了三千元,就说是已给我爸补偿了,你这是打发乞丐呀?” “你……” 高达忠明显是被吴东威这位混淆视听的强盗逻辑气炸了。但同时也把在坐一旁的老吴吓得不轻,他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制止了吴东威。 “你怎么能对院长这样说话?” 吴东威从嘴里迸出“官官相卫”四个字后,他下意识的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声音小了许多。 老吴父子两人的变化,并未引起苏明的注意。 苏明听着面露凶狠的吴东威从嘴里说出歪门邪理的话,配上他那身标新立异的行头,还有前段时是在鸣优公司那副蛮横的态度,早已判断出了黄毛不是善茬。 第62章 失而复得 面对黄毛这类泼皮耍横的人,好言相劝或是讲道理等于自己用力一巴掌甩在大树上,疼的是自己,尴尬的是别人。想制服黄毛这类人,利用国家法律和强硬的手腕,恩威并用才起效果。 穿在身上的制服正是国家赋予自己,在特殊环境下行使它特有的权利,去维护社会平稳与惩治坏人,他厉声喝道。 “任何事情都可以商量,你动手打人就是你的不对,你今天在医院打人的行为就是涉嫌故意伤害罪。而且你打的不是普通人,是我们天水城引进的医学人才。凭着这点儿就可以把你刑拘至少十五天。” “商量?要是能商量得了,我用得着动手,我光跑医院找他就不止十次,每次都是一副不可一世的狗样。我今天不动手打他,他那屌样还雄纠纠的。” 吴东威说这句话时,嘴比豆腐硬,说话的语气不像先前那样咄咄逼人。 “辞退你爸又不是我个人的意见,我也只是遵照医院的规章制度来办事而已。你爸自从摔伤手后,已经一个月有余不能在医院里工作。这个月以来,医院为了正常的运转,都是从外面特聘工人来医院工作。把你爸辞退,也是经过大家共同商讨而大家最终表决通过的,不能不干活也照样领工资吧?一个月没有出勤,到最后给了三千元补偿,你还算少了?” 江浩话说得有点多了,受伤的头微微泛痛,他微皱着眉头。 苏明直视着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两位男青年问:“你们俩是不是也参与打架了?” 其中一男青年用手指了指吴东威,把所有的责任推给了吴东威。 “是他叫我们打的。” “他叫你打,你就打。你难道不知道打人要是负法律责任的?” 苏明把两位男青年批评了一番,转头对站在一旁的警员交代。 “把他们三人带回警局,先拘留十天,吴东威还要赔偿江院长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1000元。” 吴东威不服苏明给出的制裁。 “什么?我爸被医院莫名解雇就完了?” “嫌处罚不够重?你爸被解雇,是医院依据《劳动合同》做出的决定,合情合理合法。并不存在你所理解的那样,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吴东威对于苏明的解释依旧不服,还想继续强辩下去,可光有一腔怒火在胸膛燃烧的份,找不出更加恰当的语言去反驳。 江浩摆了摆手制止。 “苏警官算了,吴师傅年纪大了,生活也不容易。我只有一个要求——以后不要找我麻烦就行了。” 苏明又对一直坐着一言不发的老吴教育了一番:“老吴呀,你得谢谢江院长大度不跟你计较。年轻人不懂事,你做为父亲要花点心思教育和引导,别让他到处惹事。” 老吴起身连连向在座的每一位道谢,然后小心翼翼地退出高院长的办公室。 一场剑拔弩张的战争被苏明化解了。 苏明站起来,向高达忠院长和和江浩告辞。 江浩把意欲转身离开的苏明叫住。 “苏警官,你留下来,我有话要跟你说。胡老先生被人下毒这起案件查得怎么样了?” 苏明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胡老先生中的毒查出来了,是铅中毒,是高院长特聘专家给胡老生验查出来的。可见下毒之人之狠。” “铅?那现在胡老生还有没有救治的希望?” “胡老先生中毒之深,就我国目前医疗水平还没有研发出其解药。中毒时间已久,已经错过了最佳时间。毒素已渗透到胡老生身上各个器官,现在只能是通过药物来勉强维持生命,治愈是不可能的。这种状况是活一天算一天。我是希望你们警察无论如何要排除万难,把下毒之人绳之以法。胡小姐对此事很关心,希望苏警官破除外界的万难,给胡小姐一个满意的答复。” 苏明离开医院,一个人走在路上,脑子不停地回想着江浩在医院里跟他说的话。 铅中毒,说明下毒之人对化学方面非常了解。他突然停住脚步,转头愣愣地盯着了离他已有一百多米远的医院。医院门口已被周围茂密的大树掩映住,其轮廓依稀在丛丛绿叶中若隐若现。 苗佳林婚宴那天,宴请的都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婚宴上好像看到了高达忠院长,不,还有医院里两位副院长。难道这些人…… “嘟——” 冷不丁,汽车的一声长笛,把走在路边一门心思都在案子的苏明吓了一掉。转头一看,一辆车身如斑马似的小汽车从他的身边疾驰而过,车里的dj震得就连站在车外的人都心跳加速,从降下半截的车窗可以看清车里的驾驶座位上,坐着一个戴着一副墨镜的男人,男人左手夹着烟,右手握着方向盘,那气势不亚于电影里的黑老大。特别是他身上穿着的花格子配着斑马似的车身,这样的搭配可谓前卫中又有不伦不类,给人一种招摇过街的感觉。 苏明一个急闪身,身体一倾摔到路边的花坛中。 “叔叔,你是不是喝醉酒了?”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花丛外围传来。 苏明透过层层叠叠的绿叶,是一位长得蛮可爱,大约四岁的小女孩,正用比龙眼仁还黑的眼珠,透过绿叶好奇地盯着他。苏明从枝叶繁茂又叫不出名的花丛中起身,用手拍了拍了沾在衣服上泥土。小女孩子用一把小铲子玩着花卉旁边的一堆小沙子,就在他准备跟小女孩打招呼时,目光被小女孩旁边放着一个万家春的空酒瓶吸引住了。 他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蹲下身子,十分温和地对小女孩说:“小姑娘,一个人玩?” 小姑娘嘴巴“嗯”一声,眼皮都没有抬,继续挥着手中的塑料铲子在沙子上不停地挖。 苏明随手拿起放在小姑娘身旁的万家春空酒瓶问:“小姑娘,你这个酒瓶去哪要的?” “爸爸拿回来的。” “你爸爸现在人在哪?” “妈妈说爸爸去很远很远的海里捕鱼了,等我长大后,他才回来。” 第63章 横遭不幸 苏明第一眼见到小姑娘身旁的万家春酒瓶已在心里起了疑问,小姑娘这番回答,加重了他心中的疑惑。他仔细地端详着酒瓶,会不会就是苗佳林婚宴上失踪的酒瓶?事实真有这么巧合吗? “宁梦云,你不听话,叫你好好在家,偏偏跑出来,让妈妈找了好半天。” 一个女人无比生气的声音把苏明的思绪打断了。 苏明循着声音看去,一个身材微胖,上身穿着洗得泛白的碎花长袖衣服,下身穿着一条褪了色的黑裤子,脚上趿拉着一双拖鞋的中年妇女正朝小女孩走了过来。妇女不仅穿着简朴,而且外貌给人一种憨憨的感觉。 妇女上下打量着蹲坐在小女孩子面前的苏明,默不作声,用手拉起正坐在地上玩沙子的小女孩,用手拍了拍沾在女孩身上的沙子。 “以后出去玩,要告诉妈妈一声,免得妈妈到处找你。” 小女孩点点头。 妇女拉着小女孩的手说:“回家。” 母女俩刚走几步,小女孩转头看了看苏明手中的万家春酒瓶。 “妈妈,我忘了拿爸爸最爱的酒瓶。” 妇女一脸不耐烦,大声训斥阻止。 “拿那玩意干吗?不要了,早该扔了。” 小女孩不顾母亲的阻拦和反对,用力挣脱母亲的手,转身小跑到苏明的面前,从苏明手中拿过酒瓶,如获至宝抱在怀里。 妇女边骂骂咧咧边紧跟了过来。从小女孩手中抢出酒瓶,直接甩在沙子上面。强行抱起嗷嗷大哭的小女孩就走。 “一个破瓶子都值得你这么爱不释手,扔了多少回,你还是把它捡回来。” “爸爸——爸爸生前最爱喝的酒,爸爸说了,等他发财,每天都要喝这样的酒。”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那个死鬼害得我们母女俩还不够惨吗?你还惦记着他说的话。他这辈子永远都喝不了这样的酒了。” 妇女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她用袖子往双眼一抹,把怀里的小女孩放下来,重新转身回来走到了沙子上面,用脚狠狠地踩了踩被丢弃在沙子上面的酒瓶,酒瓶被她用力踩进沙子里。 从妇女拼着力踩着酒瓶的动作,可以看得出来女人心中,对这个被自己女儿视如珍宝的酒瓶的恨。 小女孩或许看到了母亲生气,嗷嗷地哭声打住了,抽噎了几下,眼巴巴地瞅着心中至爱的酒瓶,被母亲无情地踩进在沙子里,只露出瓶子一小部分几眼,极不情愿地跟着母亲走了,小女孩泪眼婆娑地边走边回头,看向埋进沙子的酒瓶。 “走快点儿。” 妇女心中怒火未消,对磨磨蹭蹭的小女孩忍不住大喝一声。 母女两人怪异的举动让苏明觉得这个酒瓶一定来历不一般。 母女俩渐行渐远的身影,苏明用手拔出被女人踩进沙子里的酒瓶,拍了拍粘在酒瓶身上的沙子。 凭着妇女和小女孩的穿着打扮,判断出她们的生活水平很低,甚至是穷困潦倒的。一个生活不富裕的家庭,根本消费不起万家春这个品牌的白酒。母女俩对酒瓶天壤之别的态度,小女孩对酒瓶是痴爱,而她的母亲流露出的恰恰跟小女孩相反——厌恶。从而推断出,这个家一定因为这个酒瓶发生了一个悲惨的故事。小女孩年纪小,在她的记忆里,爸爸一定在她的面前,流露出对这个酒瓶的喜爱。所以,小女孩才把这个酒瓶当成至宝一样,这个至宝的酒瓶在小女孩的心里是一种爱的臆念。 苏明用力拧开酒瓶盖子,瓶子底部还残留着一点点不知是水还是酒,他下意识地把酒瓶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一股不算浓地酒味儿钻进鼻孔。他拿起酒瓶,悄悄地跟在母女两后面,来到一条偪仄狭小的小胡同。小胡同两旁由一间间低矮的瓦房组成,低矮房子的前面围坐着三三两两的妇女。这些妇女操着外地的口音,不知说着什么,说得尽兴时,旁若无人地发出捧腹大笑。 苏明自打走进这条小胡同,妇女们肆意谈笑声,戛然而止。眼睛直勾勾盯着苏明看,好像苏明跟她们不是同一个星球似的,更不可能是同一个国家,同一个民族的,她们看苏明就像老百姓看怪物似的。苏明顺着狭窄的胡同,踩着有点不平坦的小路在胡同的尽头找到了刚才母女俩居住的地方。 一间低矮得接近破败的小木屋,门框上挂着一张破败不堪的渔网。哪怕外面太阳如红日般挂在天空中,走在大街上的人被这太阳照射得忍不住骂娘,而屋子里面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屋子里的暗黑与外面的光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明亮不知暗黑的痛!来形容这间屋子环境最恰当不过。 蹲在门口独自玩耍的小女孩,一见到苏明就亲切地叫了起来。 “叔叔。” 小女孩看到了苏明手中的酒瓶,更是流露出难于掩住的兴奋,主动伸出稚嫩的手想拿回苏明手中的酒瓶。 苏明半蹲着身子,把酒瓶递到了小女孩的手上。 “喜欢这个酒瓶?” 小女孩把酒瓶抱在怀里,没有回答苏明的话。 妇女从屋子里探出头来,见是苏明,冷冷地问。 “你找谁?” 妇女随手把屋内的开关啪地打开,一盏比煤油灯亮不了多少的电灯,把屋内的情况照得昏黄昏黄的。但依稀可以看见屋内的情况,屋内凌乱不堪,到处堆放着各种杂物。最醒目的就是屋子里的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一张男人崭新的遗像,遗像前摆着三个苹果,从崭新的遗像可以看得出来,男人去世没有多久。 一个破败不堪的家,竟有一瓶如此昂贵的酒出现过。特别是看到了摆在桌子上面似笑非笑却永远定格在画像里的男人,让苏明心里有了更加坚定的想法。 “大姐,我可以进去吗?” 妇女点点头。 苏明微微弯了一下腰,走到了屋子里。 “大姐,那瓶万家春酒是怎么来的?” 中年女人阴着一张脸,两眼盯着桌子上的画像,眼角处淌出几颗晶莹的泪珠。她猛然转过身,背对着着苏明,用手背轻轻地擦拭着眼角。从她轻轻耸动的肩膀可以看得出来,女人内心正经历着巨大的痛苦。女人嘴上虽对死去的男人百般嫌弃,内心却因为失去男人而身不由己在悲伤的泥潭里无法自拔。 第64章 夺命酒瓶 过了良久,妇女情绪稍微稳定了,她转过身来,对苏明指了指旁边一张矮小的椅子。 “坐吧。” 女人说的同时,屁股不经意地往床沿边微微地挪了挪。从她嘴上,苏明知道了永远定格在镜框中的男人为何而死,也知道了这个酒瓶从哪里来的? “都怨我,如果我没有把那瓶酒捡回来,他也不会丢下我们母女俩。” 中年妇女说这句话时,泪水如决堤似的再一次从眼眶里流出来。在外面玩耍的小女孩听到母亲的抽泣声,悄悄地走到了母亲的身旁,用小手为母亲轻轻地擦拭着脸上的泪水,静静地依偎在母亲的怀里。 在男人没有离世之前,一家三口日子虽过得贫寒,但也算是温馨。男人平时靠给别人打零工换点钱,闲暇之时,还拿上渔网下海去摸鱼,运气好还能给一家人改善伙食,女人则在家带孩子收拾家务。 男人每次在海里捕到鱼,无论鱼大小,鱼多少,都会喝上几口小酒,怡情自乐。女人每次看到男人喝上几口小酒,都会忍不住叨上几句,但也仅仅地只是嘴上叨叨而已,并没有过多的干涉。在女人的心里,男人心情好,喝点酒尽兴,随他,他也就那点爱好。 有一天,天气晴朗,男人帮别人挖了一天地基。太阳还老高地挂在天空中就早早地收工回来。男人一回来,就把今天挣到的两张大票子美滋滋地伸到了女人的面前。看着女人喜笑颜开地放进裤兜里,男人颇自豪和满足。 “今天碰的主很大方,干不到一天,就给了两张票,还买了两个大肉包子,我吃了一个,剩下一个你们母女俩一人一半。” 男人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用塑料袋裹着被压得有点变形的包子出来。 女人接过带着体温的包子,笑吟吟地娇嗔。 “你中午就吃一个包子,哪扛饿?以后干活要舍得吃,我们在家饿不着。” 男人咧开嘴憨憨地笑了。 “肉包子,你平时也不舍得买,吃吧,我饱着呢。” 用手拍了拍被衣服遮住的肚皮来证明。 “今天天气蛮不错,现在太阳还老高,我去海里碰碰运气,说不定能从海里捞上一条大货来改善我们今晚的伙食。” 女人瞧了瞧挂在天空上的太阳。 “女儿放学还早着呢,我跟你一起去海边,说不定也能捡一些海螺回来给女儿解解馋馋,上次捡的海螺,女儿一直念念不忘。” 女人脸上洋溢着笑容,她以为日子就这么一直平淡且幸福地慢慢流淌着。 那天,他们夫妻俩在海边的收获还真不少。男人网上十几条鱼,虽都是小得如两指这么大,但也算得上有所收获;女人在海边捡了一小袋海螺。最高兴的是女人捡完海螺后坐在沙滩上休息时,发现了搁在沙滩上的大半瓶万家春酒。起初,女人以为是空瓶子,谁知扒拉开沙子,发现酒瓶里还剩下大半瓶酒在里面。这种意外的收获在他们这对夫妻的眼里,简直就是老天爷对他们额外的赏赐。 男人以为是别人没喝完就扔掉的,看着他只能在电视上过把瘾的酒,还剩那么多就被人丢弃,心里觉得怪可惜的。 “还剩这么多,今晚拿回家够我小酌个尽兴了。” 女人本想阻拦,但想到男人即便再活三十年,也不可能喝上这么好的酒,便同意了男人的想法。 女人哽咽又带着无比自责与懊悔,好像男人的死是她造成的。 “我当初如果不同意让他把酒带回来就好了,他也不会离开我们母女俩。” “你老公捡回万家春那瓶酒后,当晚就一人喝完了?” “没有,他没喝完,瓶子里还有一小部分。可能是女儿拿去玩,弄洒了吧。那天晚上捕了十几条小鱼,捡了一些海螺,意外捡了半瓶好酒。一家子高兴,他说他今晚要好好喝个痛快,他边喝边对我女儿说,叫我女儿好好读书,长大后挣好多好多钱,给他再买一瓶这样的好酒让他喝过瘾。我女儿还天真地说,长大后,要买很多很多瓶给他喝,而不是一瓶。谁知,他倒是真的喝痛快了。丢下我们母女俩独自承受接下来漫长痛苦的日子。” “你男人平时的酒量大吗?他那晚喝多少就出事了?” “三碗。他酒量挺大的,他很少喝醉,就是遇上别人办喜事,叫他帮忙,喝那么一两碗还不够他润喉咙。平时家里没有什么下酒菜,几粒花生米,他都是喝两碗来解解馋。那晚他连喝了三碗酒,又吃了一碗饭后,说可能是太累了,酒的度数高,喝得也有点多,有点上头,随后到床上睡觉。我当时还说他是酒鬼投生,一看到好酒,连命都不要。” “喝完酒后,你男人有没有呕吐之类的?” 中年女人摇摇头。 “那你男人是什么时候出事的?”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大概是下半夜吧。我起来上厕所,手碰到他的身体冰冷冰冷的,吓了我一跳。我打开灯,发现他已经没有了呼吸,整个人都已僵硬,嘴角吐出一滩晚上吃进肚里,还没来及消化的饭菜。他以前也有过好多次这种喝完酒后就睡觉的习惯,因为他白天干活太累了,早早上床睡觉,所以没在意。” 女人的话惊得苏明露出狐疑的眼神。两个人同时睡在一张床上,一个人死在床上都未知,他有点怀疑女人在编故事。 一个中了巨毒之人,在临死之前,一定经历常人无法想像的痛苦,这种痛苦会无意识地通过各种行动或是喊叫声。一个睡在他身边的人怎么会毫无知觉? “你那晚睡觉,没有感觉你爱人的异常?” 女人低下头,不停地抚弄着她的手指。 “他一开始躺在床上说,这酒是不是假的?头这么痛。我听了没有多在意,觉得是他喝多了才这样。他说着这句话时,翻了一下身,又继续睡着了。我……” 女人说到了我字,脸上现出难于掩饰的羞赧表情,抬起头看向苏明的一刹那又立刻地跳开。 苏明看出了女人内心的隐晦。 第65章 治丝而棼 女人在苏明的注视下,很快克服了内心的羞怯,说出其中的原因。 “我平时睡觉比较沉,只要睡着了,几乎难于叫醒。有一次我睡觉,还把一只比拳头大的老鼠给压死了,我都未知,第二天睡醒才知道。” 苏明瞄了一眼坐在对面腰大膀圆的妇女,着实佩服她有这么好的睡眠,心里觉得好气又好笑。 “你发现你男人死后,有没有报警?” 女人听到报警两个字,好奇地瞪大眼睛。 “报警?自己喝酒死的,警察会处理吗?” 女人的反问,苏明一时无法回答,对于这样的报警,警察也束手无策。 “你男人喝这瓶酒离至今多长时间了?” 女人用手指掐着算了一算。 “大概一个月了。” “你男人走了,有没有怀疑过男人的死因?中毒还是生病之类?” 女人头摇得跟暴风雨中的风铃似的,一点儿也不犹豫。 “我老公不是生病,他生前壮得跟头野牛似的,整个冬天都是洗冷水澡,别人冬天穿棉袄,他只穿一件薄长袖就过了。我曾怀疑过那瓶酒,但酒是别人扔在海滩上,自己贪心,捡回来的,怨不得别人。” 女人虽经历着丧夫之痛,但从她嘴里说出的话却没有怨天尤人。这种难能可贵的善良在这位活在底层社会的人身上得到最好的诠释。 “你当时是在哪片沙滩上捡到酒瓶?” “天湾涯。” 苏明起身离开俩母女之前,从口袋里掏出几百块钱放到小女孩的手里。 小女孩连连拒绝。 “妈妈说了,不能要陌生人的东西。” 苏明无比爱怜地摸了摸小女孩的脸,把钱轻轻地塞进小女孩的口袋里。 “叔叔不是陌生人,是警察,是来帮助你这个小天使的警察。” 苏明把万家春酒瓶拿回到了警局的检验室,对正在检验室忙碌的吕医生交代一番。 “吕医生,先停下你手头上的工作,帮我检测一下这个酒瓶,里面除了酒还有没有别的物质?” 第二天,检测结果出来了。从酒瓶里检测出了大量铝的化学毒素成份。果不其然,这半瓶毒酒喝死了一个无辜的农民工,正是胡泽荣在酒宴上喝过的酒。由于时间过去太久,它又经过海水的浸泡,能从酒瓶上寻得其它的有利证据几乎没有。 对于这样的结果,苏明早已猜出来。他带着这个意外得来的结果,敲开了叶局长的办公室,把获得酒瓶的事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 “我觉得在酒里下毒之人有可能在医学方面比较精通。” 叶明达点点头表示赞同苏明的观点。 “那天参加婚宴的医生——?” 苏明只是说了一半,但叶明达已经知道苏明意思。 “这是值得我们思考的一个方向,但我觉得如果我们把眼光定在参加婚宴的医生身上,会局限我们办案的眼光,从而被我们忽略掉了重要的信息。我们在办案的过程中,不能让主观意识入主太强,这样容易出现误判、错判,也会让我们的思路变窄。虽然我们初步判断下毒之人懂医学,不一定代表着就是天水城医院里的医生。即便是医生也不能只是把眼光盯在去参加婚宴上的人。” “下毒之人,有许多种可能。你想,一个人想对另一个人下毒,他在这件事必须做到隐秘。在婚宴上穿得光鲜亮丽、口吐莲花之人,倒有点不像下毒之人。我那天正好跟高达忠院长和几位科室的医生主任坐在一起,他们自从坐上席位后,直到吃饱才一起离开席位,中间也没看见哪一个曾离开过。也不能排除他们没有作案嫌疑。” 叶明达停了下来,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 “我倒觉得下毒之人,肯定是非常了解胡泽荣和苗哲杰这个人,甚至平常这个人跟他们俩人有着密切的来往。因为他不但了解胡泽荣的爱好与秉性,还了解到了婚宴当天的所有安排。婚宴上我们都是喝国茅,唯独胡泽荣喝的那瓶是万家春。而且事后,我跟周志高了解,整个婚宴都是他一手操办的。整个婚宴配的酒都是国茅为主,只准备一瓶万家春。参加婚宴的人知道这个消息并不多,但胡泽荣这个小癖好在商业圈是众所周知的。所以,这瓶万家春的酒,即便无人透露是为谁而特备的,凡是了解胡泽荣都能知晓。” 叶明达这番话,在苏明的心里有了对他新的认识。自从自己进警局的第一天起,叶明达一直是他的领导,同时也是他事业上的贵人,能坐到刑侦大队这个位置,离不开叶明达的唯才是用。 苏明也不是个背信弃义,不懂知恩图报之人。但心里就是无法说服去佩服眼前的上司,因为叶明达给苏明的感觉就是圆滑,溜须拍马屁一个。别看他在警局里一副威严的样子,在比他官大的领导或是有名的企业家面前,叶明达像极了台上一个小丑,脸上、嘴上永远乐呵着。他接听领导电话的态度与姿势已在官场成为茶余饭后的诟病。苏明看他对领导那幅阿谀奉承的面孔,心里的反感就倍增。所以,在心里一直对他执有偏见,认为叶明达的看家本事就是溜须拍马屁。此刻看来,叶明达不仅马屁拍得漂亮,办案也是有两把刷子,是个双商都在线之人。也难怪年纪轻轻从一名普通警员,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在职场上不停地飙升,直到了稳坐警局的第一把手。这样的人还真不能小觑! “能有机会接触这瓶酒和最了解的胡泽荣的人还是苗家。” “你的意思是苗家为了侵吞胡家的财产,而借此机会下毒?” 苏明没有直接回答叶明达的话,因为这样的疑问曾在他的心里飘过,但在走访调查的过程中,这个疑问又被事实给推翻。 “一手操办婚宴的是苗哲杰的助理,他有没有跟胡泽荣有矛盾?” “第一个否决的是他,你想,周志高即便和胡泽荣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周志高就是有这份心,也不会选择在那个机会下手。他是整个婚宴地操办人,一出事,警察第一个找到就是他,他这样做不是等于拿枪口对准自己。胡泽荣出事后,我找人暗中了解过他,他跟胡泽荣无怨无仇。重点关注与胡苗两家密切联系的人,这些人值得认真排查,但必须是悄悄地进行。” 第66章 年深岁久 苏明从叶明达的办公室里出来,他迷茫地眺望着远处的风景,心里更加没了头绪。胡苗两家密切来往的人,除了他们两家家人外,还有谁?他们的人脉关系这么复杂,要想查清楚,何其难?他们家里人,婚礼当天除了苗佳林表现怪异外,胡一婷,毛志梅,苗哲杰他们三人在婚礼当天各忙各的,他们在众多的眼皮底下穿梭着。 胡一婷不可能对自己的父亲下毒,狂妄得自大的苗佳林在婚礼上,被人算计输得一塌糊涂,现在不知躲在哪个角落暗自神伤。毛志梅?在婚宴上看着酒大呼小叫有毒,想起了去公司找毛志梅了解情况时,毛志梅那番冠冕堂皇的话,他不禁摇摇头,如果下毒出自毛志梅,她断然不会在婚宴上,当着众多人面前失态。就剩在婚宴上神出鬼没的江浩。 苏明一时又无法找出江浩跟胡泽荣之间存在的恩怨,脑海里又自觉排除了江浩的嫌疑。 他把希望寄托在天湾涯沙滩上曾经躺着酒瓶的地方,说不定能从中有所发现。他来到了妇女嘴上说的天湾涯海滩捡到酒瓶的地方,这里地处偏僻,除了来海滩的大路上有一个摄像头外,海边四周几公里都没有摄像头。离海滩不远的地方就是一座座高而陡峭的山,从沙滩上堆积着一层又一层厚厚的枯枝败叶可以看得出来,人烟罕迹,就连来这里清洁的工人都没有。 能来这里只有个别的渔民,游玩的人更是绝迹。他眺望着辽阔的海面,除了远处几条停歇着的渔船在海面上此起彼伏外,就是天水一色的蓝,天蓝、水蓝。分不清是天太蓝倒映着海水蓝,还是海水太蓝映衬着天蓝。 他瞄了一眼拿在手里的酒瓶,眺望着天水交接的地方。这里是直接抛酒瓶的地方?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抛,酒瓶随着海水潮起潮落而被漂到这里?如果选择在此处抛酒瓶的人,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还是纯粹认为这里地处偏僻而选择抛之。天湾涯的上游就是云天酒店,两者之间相差十万八千里。 一个渔民提着渔网走了过来,苏明迎上去。 渔民表示在这一带他最熟悉不过,长期在这里捕鱼。这里平时连只鸟飞来都稀罕,来这里游玩的游客更是绝迹。 苏明向他举了举手中的酒瓶,问他在平时路过这片沙滩时,有没有在岸边见过这个酒瓶? 渔民接起酒瓶,若有所思地端详了一会儿。 “这不是泥人张婆娘在海滩边捡到的酒瓶吗?怎么在你手里?” “他走了。” “走了,走去哪了?” 渔民有点惊讶地问,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他婉惜地喃喃自语。 “怪不得好久没见到他了。真可怜,孩子这么小,老婆又年轻。” “泥人张婆娘在海滩边捡到酒瓶这件事发生多久了?” “大概一个月,那天晚上,泥人张还热情地邀请我们三个打渔的,去他家小酌,说他捡到好东西值得庆祝,也顺便感谢我们几个。我们几个经常出海打鱼,收获多时,看见泥人张,总会主动送他几条。” “这个瓶子像是有人在这里直接抛的吗?” “不像,泥人张婆娘发现这瓶酒时,是搁浅在沙滩上,一半还被掩埋在沙子里,应该是从海里漂过来,涨潮时被海水冲上来掩埋在沙滩上。泥人张婆娘从沙滩里把酒瓶拔了出来拿给正在网鱼的泥人张,泥人张拧开酒瓶盖子,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还对我们说是正宗的,我们三个打鱼的还戏虐他一番,你只听说过酒名字又没喝过,哪能一闻就说正宗,说不定酒瓶子里面装的是马尿呢,哪有人舍得把大半瓶好酒扔到海里。泥人张为了证明酒是正宗的,还特意拿给我们闻了闻。我闻了,也闻出了酒味,但好像味道有点不劲。我们这些靠打鱼为生的人,哪有机会尝过这样高档的酒,对于酒瓶里的味道也是全凭个人的嗅觉,胡乱去猜测。说不定高档酒的味道就是那样与众不同,才让上层人趋之若鹜。我还对泥人张说,捡来的东西,不明不白,还是别喝,可惜他听不见。” 苏明从海边失望而归,胡泽荣刚中毒时,他翻遍了整个酒店,想找到这瓶未喝完的酒,现在它就在手里,可是除了证明酒瓶里残余的酒有毒外,没能从它的身上找出其它有利的证据。 可见下毒之人太狡猾了,把酒瓶扔进大海里。即便有人捡到酒瓶,附在酒瓶上所有有利证据都会随着海水的浸泡消失得一干二净。 苏明看了看手中的酒瓶,决定把它保存在档案室里,说不定哪天会随着案子日渐明朗,有朝一日会用得上。 “苏明,你来得正好,小林这两天都是一个人在整理档案,都把他忙得腰都弯了,你来搭把手。” 老罗见到苏明走了进来立马招呼起来。 “别拉着比香蕉还长的脸了。破案嘛,需要时间,需要空间,更需要信心和恒心。” 苏明用纸包住酒瓶,放在档案室最角落的地方,看着书架上一列列满满当当地档案袋,双眉一拧。 “这么多档案,你不找领导多要个人手过来帮忙?” “这些活不是急活,找领导也没用,现在局里的人手这么少,案子又这么多,领导哪有精力管到这里来。小林,把5开头年份的资料全部拿到东边那个书架上,那个年份的人现在也差不多不在了。留在这边也是搁占位置而已。” 小林把一沓年份久远的档案按照老罗的意思,搬到了东边的书架上,把原本就在书架上尘封多年,被一层厚厚的灰尘包裹着的一个轻飘飘档案袋,不小心碰掉到地上。他放下手中的档案,从地上捡起并将其打开,诺大的档案袋里只放着一张黑白相片,他伸手把相片拿出来。 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小男孩站在昏暗的灯光下无助地哭喊着,赤着双脚,雨水把他身上的衣服都打湿了,他像迷失方向找不到回家的孩子,但更像在大街中在寻找着什么人似的。 从相片的背景可以推断出年代久远。 一个档案袋里只放一张黑白相片,可见这相片的重要性,要说重要又被遗弃在这个几乎无人问津的角落。这的确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 “罗叔,这里有一张相片,要还是不要?” 第67章 莫逆之交 老罗接过小林手中的相片,盯着相片仔细地瞧了半天,喃喃自语。 “这相片是谁照的?好像我在哪见过?” 苏明走了过来接过老罗手中的相片。 “这相片都可以进古玩市场了,这么久远谁还记得,说不定是哪位警察当年在街道上遇见找不着回家路的小男孩,顺道把他送回家,然后拍照留下的呢。” 苏明说的话不无道理,但老罗总觉得年代久远的相片似曾在哪见过,他认真思索着脑海深藏的记忆。可年代久远,这样的努力一时半会儿并未唤起其记忆。他随手把照片揣进裤兜里,踱步来到了墙上挂着的日历前,随手撕下墙上挂着的日历,日历上标着醒目的数字20。 “时间过得真快,再过三天就到冬至。” 他把撕下来的日历纸揉成一团扔进了纸篓里。 “苏明呀,后天下午有空吗?” “有。” “陪我去一趟安息园。” 苏明点点头。他知道后天就是老罗在刑警队中最好的同事及同学郑志毛的忌日。 老罗和郑志毛是大学同学,大学毕业后一起分到了天水城的公安局里,郑志毛原本跟老罗一样分在刑警这一块,但郑志毛主动向领导提出申请到缉毒这一块。两人虽分在不同的部门,但一点儿也不影响两人之间的友谊,反而随着各自忙碌工作,闲暇时偶尔聚在一起,他们之间的友谊有增无减。 郑志毛有一次在执行任务时,被一个毒犯用刀给捅死了。老罗为了给郑志毛报仇,下决心一定要亲手抓住毒犯给郑志毛报仇。郑志毛死后的三年,经过老罗的不懈追踪,终于抓住捅死郑志毛的毒犯。 “你跑呀,怎么不跑了?” 老罗左手按住趴在地上的毒犯,右手握紧拳头高高扬起,他只是想吓唬这个被他追到并死死地按在地上的毒犯。 毒犯自从不小心用刀捅死郑志毛后,日子也不好过,东躲西藏的。特别是听说他最好的朋友罗思远在刑警队,为了给死去的好友报仇,还特意申请从刑警队调到缉毒队这事后,毒犯像冬眠的青蛙似的经常蛰伏在家里不敢出门,即便出门也是选择夜深人静,乔装打扮一番后才敢悄悄的出去。平时睡觉连鞋不敢脱,整天活得跟过街老鼠似的心惊胆颤。 警局的领导考虑到了罗思远报仇心切,遇到歹毒容易冲动,不同意他提出的申请调岗位,这事就这么搁着了。警局不同意调动并不等同于罗思远放弃追查。 “我不跑,你能拿我怎么样?我有胆量杀了你的兄弟郑志毛,可我谅你没这个胆量把我杀了!你不是一直想跟你兄弟报仇吗?来呀,别跟孙子似的。” 老罗心里早已对这个杀死自己兄弟的毒犯恨之入骨,经过言语这么一煽动,他无法克制内心已久的怒火,抡起拳头一下子砸向毒犯的头部。毒犯挨了老罗一拳,当场晕了过去,送去医院时,毒犯还有生命体征。谁知,半个小时后,医生从抢救室出来摇摇头,表示已无回天之力。 “不可能,我只是打一拳在他的头部,他只是晕了过去,怎么就死了呢?在进抢救室之前他还有呼吸。” 老罗不敢相信,自己只是一拳下去而已,怎么就死呢? 叶明达气急败坏怒骂。 “你这一拳,大象都被你打死,不要说是人。” 天阴沉沉的,偶尔飘着毛毛细雨,路人的行人裹紧大衣低头匆匆赶路。今天效外的安息园比往日的公园还要热闹。来这里的人大多都是脚步匆匆、神色凝重。细小的雨点夹着寒冷的风吹在每个匆忙赶路的行人身上。 苏明和罗思远驾车来到了安息园,罗思远提着事先准备好的一瓶酒和一碗还尚存热气的芹菜饺子,朝郑志毛长眠的地方走去。 “老罗,你看右边,江院长。” 罗思远抬起头顺着苏明的言语看去,江浩戴着一幅黑色的墨镜,整张脸几乎埋进衣领,正朝安息园出口匆匆走去。 “他怎么也来这里?” “我第一次在这里见到他。” 江浩迅速地钻进路边一辆黑色的轿车里,轿车缓缓驶离开安息园。 “他好像从那边过来的,我过去看看。” 苏明朝江浩刚才出现过的墓碑方向走去。 罗思远来到郑志毛的墓碑前,墓碑前竖着一大束沾着雨珠的菊花,就知道郑志毛生前深爱着的女友刚来过不久。罗思远从篮子拿出一碗饺子放在墓碑前,往地上轻轻斟了斟酒,从口袋里掏出郑志毛生前最喜欢抽的黄金叶,啪地点燃一支,放在墓碑前。 十多年前的点滴像天上飘着的云朵似的,连绵不断地呈现在脑海里。那一年,罗思远18岁,他第一次远离家乡来到天城大学读书。也是冬至,那年的冬至与圣诞节连在一起,正逢周末,宿舍里的三位男生,下课铃一响,早已像天上的鸟似的,各自飞奔往自己所喜欢的地方或是与喜欢的人在一起。 罗思远这个从小跟着奶奶长大的孤儿,在十七岁那年,奶奶也丢下他一人,离开了这个充满疾苦的人间。从此,罗思远就靠着村里好心人的救济度日,王大妈一个地瓜,张婶一碗清粥,东叔一个包子饱腹…… 物质上的贫乏并不能将罗思远打败,反而让罗思远意识到了想要改变命运,唯一的出路就是读书,奶奶临走那句微弱又无比殷切的话让他铭记在心—一定要坚持读书。 考上大学后,罗思远生活经济拮据,一天三顿都在学校食堂里吃。即便是节假日,对他而言,简陋寂廖的学校宿舍依旧是他最好的归宿和去向。就在他落寞地从教室出来朝宿舍走的路上,从背后传来一声。 “思远。” 他转过头是班里是活跃分子郑志毛,此时正笑吟吟地站在离他背后只有一米多远朝他打招呼,还没等罗思远反应过来,他又热情地发出了邀约。 “今天是冬至,走,去我家尝尝俺妈包的饺子。” 第68章 历历在目 罗思远对郑志毛盛情地邀请很想拒绝,毕竟这个团圆的节日,一个外来人去掺和总是有点不妥。就在他犹豫着如何委婉拒绝这个邀约时,郑志毛早已跨大脚步来到他的身旁,挽起他的胳膊拖着前行。 郑志毛的热情扼杀了藏在罗思远心里的拒绝,他跟随着郑志毛来到了他家里。郑志毛一家四口,父母都是工薪阶层,生活虽不是很富裕,但日子过得很温馨。罗思远第一次到郑志毛家,就被这种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却能让人倍感温暖的家的氛围所感染。那一天,罗思远吃了两大碗芹菜饺子,吃得肚子把裤腰带撑得紧紧的。 也就从那天起,罗思远与郑志毛两位原本五湖四海的人,因一顿饺子结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因心中共同的目标结成了情同手足的兄弟。罗思远每到冬至,都会到郑志毛家吃上两大碗香喷喷的芹菜饺子,一直延续到至今,郑志毛的家都留下了罗思远的足迹。罗思远也从第一次在背井离乡求学中,寻到了从小到大都未曾感受到家味道的他,在郑志毛的家里寻得这份家的味道。 两人在毕业前夕,郑志毛和罗思远两人发生一次激烈地争吵,郑志毛不顾罗思远地规劝,义无反顾加入到了缉毒队伍中。 “志毛,你听我说,男人最怕选错行,一旦你加入了缉毒队伍中,以后想要退出,就不那么容易了。” 罗思远这样苦口婆心地劝说郑志毛已经不止五次了。 “思远,我发觉你变了,变得有点婆婆妈妈、自私自利。” 郑志毛面对罗思远的劝诫总是一副不在乎,甚至还因罗思远劝说的多而流露出一副嫌弃的模样。 “我从小就有一个梦想,就是把所有的毒犯抓尽,让那些害人的东西从此在市场上绝迹。小欣如果他爸爸不沾染上恶习,她如今也跟我们一样在大学校园享受学习的乐趣。” “你多少岁了,还这么幼稚?理想可以有,但不可不切实际。世界这么大,国家尚且都无法将毒犯一扫而净,你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做得将毒犯抓尽?报效祖国有千万条路,不是非要把自己性命压在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报效。你这么做?你想过你的父母没有?你心里只装着别人。你这种自认为大公无私的情怀,就是自私自利。所谓你的梦想,全都是置亲人于不顾!” 罗思远见顽固得如刚出炉的铁棍一样的郑志毛,忍不住怒骂了起来,他想通过言语的怒骂让郑志毛清醒,他的话犹如对着实心的铁棍一样,毫无作用。 郑志毛更加的恼火了,他一把揪住罗思远的衣领怒吼。 “我自私自利?人人都跟你想的一样,处处以家为主,以亲人为首位,哪个来保卫国?我们现在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年代,都是先辈们用血换来的,这点你不用我长篇大论了吧?我们在刚入校时,对着国徽大声宣读的誓言呢?还没走出校门,你就忘得一干二净。没有国,哪来的家?没有和谐的社会环境,还什么脸面来言谈当一名人民警察。人民警察呀!不是警察这么简单的一个称呼,肩上负着国家的使命,社会的安宁,人民的幸福!” 郑志毛这番话,让罗思远对他有了新的认识。论格局,罗思远自愧不如他;论眼光,也没有郑志毛的长远;论思想,更没有郑志毛有深度。 原本抱着不说服不罢休的信念,但此时,罗思远放弃了心中想法。因为他从郑志毛坚定的目光,深思熟虑的表情,不容质疑的语气,便深知自己不厌其烦地劝说,只能给这个好友徒增烦恼而已。他嘴唇蠕动了几下,干咽了几口唾沫,把到唇边的话又重新咽到肚子里。 除了尊重和支持!唯有这样才不枉为兄弟一场。 “老罗,你知道江浩今天来祭奠的是谁吗?” 苏明地问话把思绪飘飞的老罗拉回到现实当中。 “谁?” “我猜的,也不一定。” 苏明两眼眺望着最前方,从嘴里轻轻地吐出三个字。 “段明辉。” 老罗无比惊讶地重复了一遍。 “段明辉。” 苏明用手指了指右前方。 “就在那边那个角落。” “走,过去看看。” 墓碑上三个熟悉的字跳入了老罗的眼里,他久久地凝视着。 “真的是他,真的是他!” 老罗见到墓碑上的名字如见到了多年未见的老友似的,站在一旁的苏明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罗,雨有点大,我们回去吧。” 老罗才回过神来,灿灿然地跟在苏明的身后离开安息园。坐在车里的老罗,才发觉飘在半空中的毛毛细雨把他身上淋湿了一大片。 “雨来细细复疏疏,一点儿也不可小觑,站久了也能把衣服淋湿。” “老罗,你好像认识段明辉?” “段明辉在八十年代比当红的名星还要红,凡是在天水城生活的人,即便是聋的,对他的事都能知晓三分。我在天水警局上班时,他的名字早已响彻整个天水城。可惜,后来出事了。好端端的一个家就散了。他是一名有魄力、有胆识的企业家,格光公司是在他韬光伟略的领导下走上新的台阶。他当年还被中央某领导亲自表扬,那时的他经常在电视上发表言论。电视、报纸几乎都能看到了他的名字和他的事迹。八十年代,最流行的品牌服装叫格丽影就是格光公司出品的。” “格丽影,小时候听大人说过,好像电视剧里的演员也时兴穿这品牌的衣服。那后来是什么原因导致他出事?” “说来话长,鸣优公司以前不叫鸣优公司,是苗哲杰当上公司的总裁后才给公司改的名。以前公司叫格光,是一家只专门经营服装的公司,公司的总裁就是段明辉。段明辉经营格光公司已有好些年头,一直以来,格光公司都处于不温不火中,甚至到了后来,公司收入年年还处于亏损中,工人的工资也因公司里积压存货的衣服太多,而发不出工资。” 第69章 今昔之感 格光公司设计生产出来的衣服款式几十年一成不变,款式保守又落后,销不出也是纯属正常的。有一年春节,公司实在没钱发工资过年,给每个人发了五套衣服。有些员工脑子灵活的,把公司给的五套衣服低价转卖给别人换点小钱过年,大多数员工都是抱着五套不中看用处不大的衣服回家。 公司时刻面临着即将破产的境地,在这个危急又艰难的时刻。段明辉破釜沉舟,大胆改革。当时他提出改革时,公司里的反对声大于支持声,但不影响他做出的决定。最终濒临破产的格光公司在他大刀阔斧的改革下起死回生。为此,他的事迹成了当时一种美谈。不过,他在公司大刀阔斧改革时,骂他的人并不少于赞同支持他的人。 段明辉力排众议,大胆启用一批新人。新任命了一位从学校毕业毛遂自荐来公司的年轻人,当设计部的总经理。这样的任命打破了传统企业几十年来的用人制度,公司里有一条沿用十几年不变的任人制度——公司的领导要一步步从基层干起,能力出众也得熬到一定年龄才能做到公司的核心领导职位上,当初公司制定这条制度的目的是为了留住人。想要有前途,除了努力工作还要有耐心、恒心,更要有干一行爱一行,不忘初心的使命感。这个年轻人也的确有才华,不辜负段明辉的厚望,他大胆创新,设计出叫格丽影的新款式服装。服装一出厂,就倍受男女老少的喜爱。 那时的年轻人,宁可不吃半年肉,也要攒钱买上一套这样品牌的衣服。格丽影这个品牌的服装不止在我们天水城风靡,整个神州大地都像着了魔一样被它席卷着,那气势可谓是一夜春风花满地。有钱买上一套这样品牌的服装穿在身上,走在街上不仅回头率高,还象征着身份、地位高人一等。那个年代,你还小,我可是赶上那个时髦。不过,我当时只是一名刚毕业参加工作的人,光格丽影一件上衣,我要三个月不吃不喝的工资才能买得起。 “我当时也是其中成千上万者的格丽影迷的崇拜者之一。” 老罗回忆起自己的往事时,自个儿笑了笑。 “谁的青春不狂野?” 我为了满足内心的虚荣,决定在临近春节前买下一件心仪已久的格丽影裤子。为了完成这个夙愿,连续三个月勒紧裤腰带,可惜的是我即便节衣缩食辛苦三个月,还是无法凑够我内心垂涎已久的裤子价格。我满心欢喜揣着三个月从牙缝里省出来的钱来到格丽影专卖店,从中挑了一件心仪已久的裤子,牌子的价格让我感觉,六月天一下子掉进了冰窟里。 揣在裤兜里省吃俭用了三个月那点还没如汗毛重的钱,只够买半条裤腿。梦里千百回都渴望得到了的衣服,它的标价让我自卑得再也不敢碰。我无比失落回到单位宿舍,这件被我在店里摸了好几次又没毛票子买下的裤子竟意外地出现在我的床上,后来知道是郑志毛买来送给我的。这条裤子我很喜欢,却穿不到几次,只有在重大的节日或是参加单位举办的晚会时才舍得穿。所以时至现在,这条裤子还是跟刚买的一样新。这条裤子已过二十多年有余,现在的我,早已胖得穿不下,但它依旧是我箱子最珍贵的衣服。每每看到那件格丽影裤子就好像看到了他。 老罗谈起往事时,眼里泛着光,那是甜蜜之光,幸福之光,怀念之光,友谊之光。他表面谈的是那条价格昂贵的裤子,实则是回忆藏于内心幸福的高光时刻。 格光公司自从推出格丽影这个品牌后,处于濒临破产的公司摇身变成了家喻户晓。改革意味着风险与收益并存,段明辉尝到了改革的甜头后,一发不可收拾。他大胆启用了一批他自认为有才干的年轻人,同时也把很多勤勤恳恳工作了大半辈子的老员工给辞了,让一大批忠实追随他的人无比寒心。但那时的他,已经被初步改革甜头冲昏头脑,老员工对他的建言,他一句都听不见。 “这么说,段明辉做为一名出色的公司掌舵人,是因用人不慎导致他事业失败?” “是也不全是。” 苏明被老罗的回答弄得一头雾水。 他提拔那批年轻人,为公司带来利益的同时,也把他陷入了水深火热的境地。不同于年纪的人,他们所受的教育也不尽相同,他们的处事风格也必然不同。有才华之人,他们的野心往往要比他的才华还要大,哪能甘心被人使唤一辈子!段明辉提拔的总设计师看到了自己设计出的产品倍受男女老少喜爱,哪还把段明辉放在眼里。特别是他的收入与他的付出不成正比时,他心里的怨气会随着他的知名度大而不再藏匿于内心,而是大胆地流于表,付于行,吐于言。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尊重段明辉,甚至在公司开会时当众大胆地与段明辉唱反调。这类唱反调的人并不止他一人,刚提拔上来的年轻人就像拧成一根结实的麻绳似的,要求段明辉废除沿用了自打建公司第一天就制定着的各种制度,说这些制度不合时宜,限制了公司发展壮大等芸芸说辞。 段明辉不甘心只是在用人方面改革,他潜在意识理解公司发展壮大,只在用人方面改革那远远不够。公司里的机器用了几十年,也的确落后。为了更好的提高工作效率,段明辉听从了别人的意见,从国外进了一批价值不菲的机器。也正是那批机器葬送了他的职业生涯和他的家庭。 老罗说到这,婉惜地叹了一口气。 一直开车的苏明对老罗嘴上的故事像打开了潘多拉似的,充满了强烈的好奇心。 我们国家也有这样的机器,且价格比国外的还要便宜,质量跟国外的不相上下。但段明辉不知是被那些崇洋媚外的人鼓吹失去方向?还是他内心本就是个好高骛远之人,在选机器这件事上,十分注重洋货,对国内生产的机器,他连看都没看直接否决。 第70章 豁然贯通 段明辉进这批洋货前,公司里几位元老可是冒着与他闹翻,被他驱逐出公司的风险,铆足劲轮番阻止他。其中最典型的一位就是跟随他几十年名叫老陆的人,老陆对段明辉可谓是忠心耿耿,他只要对段明辉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可以正常熬到退休,领着高额的退休金,逍遥自在的过着退休生活,他的人生算得上是最圆满的着陆。 这世间不乏奸滑狡诈之人,也有数不胜数忠肝义胆之人。老陆就是属于后者。他为了段明辉更好的把公司经营下去,不止一次阻止他购买洋机器,甚至当着他的面骂他。骂他吃着老祖宗的饭,忘了老祖宗的根。老陆还放狠话,如果段明辉不听劝告,一意孤行,他将辞掉公司财务总监这个职务,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不再管段明辉的破事了。 段明辉在改革之前,对老陆的话还能洗耳恭听。自从改革让他尝到甜头后,他的思想也发生了改变。他的潜在意识里可能也是认为那些老员工虽忠实勤恳,但思想过于保守,不利公司未来的发展与前进。为此他对这个追随了他大半辈子,一直义胆忠心的老员工说的话,压根不放在心上。他觉得公司要发展,更需要一些敢想敢创新的人才。他这些想法本无错,错就错在他识人有误、用人不慎。 老陆见无法劝得住段明辉,果断辞去了在公司财务总监这个职位。他是想通这样的悲壮决裂举动,阻止段明辉购买洋货。他的用意至深,可惜段明辉视而不见,真是枉费了老陆这片心。段明辉对于老陆的壮举非但没有一丝的感动,甚至连一句假惺惺的挽留都没有。公司里大部分老员工对老陆壮士断腕离职做法,都深表惋惜。觉得这么好的员工离职对段明辉是一种损失,对公司是一种伤害。但段明辉不以为然,面对老陆三番五次阻止他购买洋货,已经让他心存不满,但碍于面子,不敢将老陆辞掉,老陆能主动提出辞职,这是再好不过的答案,免得伤了彼此之间的和气。不知是段明辉鬼迷心窍还是被一时的成功迷失了方向。 老罗说到这,自个儿摇摇头。 想坐上财务总监这把交椅的人大有人在,段明辉很快就任命了贺江轩为财务总监兼会计。因为贺江轩对于段明辉的改革是大力支持者之一,他也深表对段明辉购买洋货这一举动是明智的,对这件事进行了理性地分析,这样的举动不是崇洋媚外的表现,而是出于对公司长远发展前景考虑。公司购买了洋机器,意味着又多了一条销售的路子,何乐而不为。也的确,卖洋机器的人也答应,只要购买他们公司的机器,格光公司以后生产的衣服就可以通过他们的公司帮其销往国外。 二十多年前,我们的国门刚刚打开,全世界改革开放的春风悄悄地吹遍各地,国外这块尚未开发的市场对每个公司都是极具有诱惑力。谁要是率先在国外抢得一块地盘,对公司的发展前途是一个机遇。我们的天水城也想趁着这股春风走出去,特别是想做大做强的公司,要是搭上这股刚吹进来的春风,把公司的销路引向国外,这无异于把公司引向了世界。 苏明津津津有味地听着老罗讲述着鸣优公司以前的故事,想不到,鸣优公司还有这样曲折扣人心弦的故事。 “老罗,停停,那个被段明辉一手提拔上来设计部的总经理是谁?这么有才华的人后来怎样了?” 老罗两眼盯着车窗外的玻璃,雨刷不停在车的挡风玻璃外循环地刷动着,只要雨刷停了那么几秒钟,车的挡风玻璃很快又被一层雨水遮挡得灰朦朦的一片。雨刷一过,它所经过的路径,车玻璃又恢复了一片洁净。 老罗对于苏明的问话像是没听见似的,既没有回答也没反应。苏明用眼角瞟一下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老罗,知道他此时又沉浸在他以往零星碎片般的回忆中。 安息园座落在天水城的效外,今天恰是冬至,街上的车辆比以往还要多。这些都是平时在外地工作,趁着这个特殊团圆的日子往家赶。一路上,车速缓慢得跟爬在地上的蜗牛似的。 从安息园回到了市中心,已是华灯初上。一束束的车灯把毛毛细雨照得原形毕露。 半晌,老罗又悠悠的自顾不暇地说了起来。 “那个第一个被段明辉提拔上来的设计部总经理是苗哲杰。” 从老罗嘴里吐出的最后三个字,专注开车的苏明脑神经像从地上遭受重物的皮球似的,突然从地上一飞冲天的弹起来。他不由自主地踩了一下油门,缓慢行驶的车辆突然像一只刚从笼子里冲出的困兽似的,朝路中央一对正在过马路的母女冲过去。 在这紧急的关头,过马路的中年妇女上前一步,想用身体护住小女孩,路面滑,心里焦急,在路中央摔了个踉跄。小女孩对于即将发生的危险并未意识到,她愣愣地站在路中央,两个黑眼珠直盯着苏明的车。 眼看一场车祸就要发生,在这车祸千钧一发的时刻,苏明方向盘一扭,一个急刹车,直接撞到路边的电线杆上。矗立在路边电线杆轻微地晃了晃,又坚挺无比屹立在路边。 老罗从车上下来,扶起因惊吓得滑了一跤的妇女。 妇女摔得不轻,穿在身上的衣服湿了一大半,她顾不上自己摔在地上导致身体的疼痛,一手搂抱住小女孩。 “妞妞,吓死妈妈了。” 苏明从车上下来,极愧疚和自责。 “抱歉,让你受惊吓了,你没摔伤吧?” 女人用手拍了拍湿漉漉的裤子。 “没事,以后路上开车小心点,这里是闹市区,车速慢点。” 女人抱着小女孩子一瘸一拐地离开,他们俩才重新回到了车里。 刚才一幕犹如一根细小的绳子轻轻地牵引出,被老罗遗忘在脑海里的记忆,他像发现新大陆似的。 “冬至,那个冬至的晚上。” 第71章 其乐融融 能让一个老警察高兴得语无伦次,重复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着实是破天荒。苏明被老罗突如其来的兴奋搞得如坠云雾,谁不知道今天是冬至。他愣愣地瞟了一眼坐在身旁的老罗。 老罗因过于兴奋,麻利的动作变得有点笨拙。他伸进口袋里,掏了半天才掏出三天前,揣在口袋里的相片,对着相片凝视着一会儿。 “我记起来了,相片里的小男孩是郑志毛在冬至时拍的。那天一下班,他跟往年一样在警局门口等我一起去他家吃饺子。大约晚上九点钟左右,我接到了领导的电话,说局里有任务。从他家出来回警局的路上,也是下着毛毛雨。在半道上遇见一个小男孩在大街上无助地哭喊着。” “由于我有任务在身先离开。那天晚上,天水城发生了一件骇人新闻。一位年轻的男人被人杀了抛尸在天景公园,男人死的惨状令我们去现场堪察的警察都觉得杀人者是个变态狂。男人的头发全是活着时被杀人者一小撮一小撮地拔光,整个头皮都像被刀一点点挖过似的,身上的阳具也被切除。我们出警的警察以为杀人者要么是神经不正常的女人,要么是疯子。压根想不到会是一个在天水城,被很多家长引以为傲并用他成功求学事迹来教育自己小孩楷模的人,竟是变态杀人犯。” “小时候我听过那起案件,自从天景公园出现抛尸后,太阳一落山,街道上就没有男人行走的踪迹。我还记得那起案件发生后,有一天,轮到我爸上夜班,我妈还特意叫上我奶奶跟她一起去厂门口接我爸,我爸把我妈骂了一顿,说神经过敏,要是真遇上坏人,你们两个女人来能顶个屁用,一个七老八十,一个瘦得跟竹竿似的。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想去保护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就我妈能想出这样的馊主意。” 苏明回忆起小时候的故事,独自吃吃地笑了起来。 “他也是够狠,连续杀6个人。当年这起案子都引起中央领导的关注。我们作为一线办案人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压力。结案后,我们每个警员平均都瘦了二十斤。” 老罗轻描淡写地说着过往辉煌的成绩,好像说的是与他无关的事。老罗破了这个案子后,成功晋升成天水城破案能手,春节时还被中央电视台邀请去央视做客。 “一个人的原生家庭很重要,安东南如果有着良好的家庭环境,也不至于走上这样不归之路。当年高考以全市第二名的好成绩考到了凡品政法大学。” 老罗流露出无比婉惜的神情,一个天之骄子,因为经历了人性的至暗,让原本有光明前途的他变成了阶下囚。 “那件事发生以前,我妈时常用他的事例来教育我,要求我多用点心在读书上面,像安东南一样考上名牌大学,名字写在横幅上,挂在大街的中央,人人抬头便可见之,连埋在他家地底下的祖宗都跟着一起荣耀。那件事后,我妈再也不提他的辉煌成绩了。” “唉——当年我们查到所有犯罪证据都指向他时,所有的警员都表示怀疑是不是查找到的证据有误。特别是我们去学校了解情况时,学校里的所有师生,都说一定是我们警察搞错了,这么优秀的人不可能是杀人犯,为此还让他轻松逃脱掉半年。” “他临刑前,凡品政法全校师生联名求法官网开一面。但法不容情,他犯下滔天大罪,法官也不能视法律于不顾,网开一面。” 老罗扼腕叹息。 “六条命,也够狠。” “那六个人,全都是侵犯过他的人。” “他们六个阳具全部切掉。可见在安东南的心里是一种不可磨灭地恨。” “我们去学校抓捕他时,他已经被学校保送到国外公费留学,如果他不犯错,是个栋梁之材,现在说不定能搞出一番成绩。” 此时的苏明饥肠辘辘,两眼时不时透过车玻璃,看向路边正飘着食物芳香的店。 “这家馆子的饺子味道还不错,我们进去吃一碗暖暖身吧。” “到郑志毛家吧,前面不远就到了。志毛走后,我还是每年的冬至都到他家吃顿饺子,探望他的老母亲。” “这么晚了,说不定他们早已吃好并收拾好碗筷了。” 苏明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不会,现在他家里只剩下他妈妈一人,他离开后第三年,他父亲因思念成疾而去世了。” 他们俩说话间就到了郑志毛家,大门虚掩着,好像是特意留着等人似的。 “阿娘。” 老罗推开那扇虚掩着的门,朝屋里喊了一声。 “快进来,屋里暖着。” 一位老妇人从屋里探出头。 “我今天还带来志毛的同志跟你一起过冬至。” 老罗握住老妇人的双手。 “好好,你们先坐着,我给你们盛饺子,这么晚了一定饿坏了。” 老罗急忙用手放在老妇人的肩膀,示意老妇人坐在椅子上。 “阿娘,你坐着,我去盛,别忘了说好的规矩。” 老妇人笑咪咪地顺从坐在椅子上。 灯光下,他们三人吃着热气腾腾地饺子。老罗一边说,一边夸赞老妇人手艺越来越好。 “阿娘,以后冬至不要包这么多饺子了,我从市场上买一些回来煮给你吃就行。” “外面包的跟自己包的味道不一样,志毛小的时候,每次都吵着要吃我包的饺子,我有时没空,从外面买一点儿回来煮给他吃,他还不乐意呢。” 老妇人主动提起郑志毛,老罗心里暗暗揪了一把,每一次来看望老妇人,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不小心说出什么话,会勾起眼前这位一直待自己如儿子又跟自己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老人触景伤情,但每次哪怕老罗说得再小心,都能勾起老人藏在心灵深处的记忆。老妇人这种记忆是无法抹灭的,反而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身边一个个亲人离自己而去,这种回忆就更加强烈,不是别人说起才有所回忆,这种回忆无时不刻地浮在脑海里,就跟自己的呼吸似的。只是说不说出来而已,老罗的小心与刻意反而显得有点多余与不必要。 第72章 按迹寻踪 苏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晚上,脑海里始终想起老罗在车上未说完的故事,他几次从床上坐起来,几次因时间不得不躺下。凭着他的直觉,江浩祭拜的人绝不是一般人。 第二天,苏明早早来到档案室,档案室里除了小林正在打扫外,没有看到老罗的身影。 “小林,这么早就来了。” “苏大哥,你今天这么早就来找罗叔?罗叔可没来这么早,他一般是8点半后才来。” 外面响起了咚咚的脚步。 苏明和小林相视一笑。 “说曹操,曹操就到。” 老罗前脚刚踏进来,见到苏明一大早就坐在档案室里。 “今天来这么早,准没好事。” “我想知道你昨天说的那个小男孩,后来去哪了?” 老罗用手摸了摸口袋。 “糟了,相片放在那件衣服的口袋里,家里的婆娘会不会把衣服拿去洗了?” 老罗急匆匆地转身走出了档案室。 大约半个时辰,老罗又重新回到档案室。 “苏明,幸亏你提醒得及时,再晚一步,家里的婆娘差点把衣服扔进洗衣机,这张照片想看也就难了。” 老罗从口袋里掏出相片,仔细地端详了半天,喃喃自语。 “我觉得这相片的小男孩很像一个人!” 老罗只是根据残留在他脑海里的记忆分辨的,照片压根看不清小男孩的真实面容。 苏明接过老罗手中的相片,小男孩在街上哭喊着。拍摄时恰逢是雨夜的晚上,灯光的反射,小男孩的面容几乎看不清,只清晰地看见小男孩子单薄的身体孤零零站在大街上,还有他张大声哭喊的嘴巴,其余的五官模糊不清。苏明看了许久,连五官都看不清,他摇摇头。 “看不出像谁。” “志毛那天晚上把小男孩领到了警局,问了许久,小男孩说他妹妹不见了,家里只有他们兄妹两人,现在妹妹找不到了,爸爸不在了,妈妈也去世,后来被郑志毛送到了天海福利院。我后来去福利院见过这个小男孩两次,小男孩每次见到我,都是流露出一副很冷漠的表情。像是胆怯,但更像是一种仇恨。” “小小年纪就对你流露出这表情?你觉得这个小男孩像谁?” 罗思远对于相片中的小男孩,只是心里有了怀疑。苏明的反问让原本不够坚定想法的罗思远心里有了举棋不定。 “像他——” 老罗若有所思地说,又自觉地摇摇头。 苏明提议。 “我想去天海福利院看看。” 苏明的提议恰好跟老罗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们两人来到了天海福利院找到了福利院的蒋院长。蒋院长一见到了老罗,热情地招呼。 “老罗,好久不见,又来看谁?” 老罗掏出相片,递到了蒋院长的面前。 “院长,是否还记得这个小男孩?” 蒋院长凝视着相片中的小男孩,虽然相片上的小男孩五官不是很清晰,但蒋院长还是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这不是二十几年前从福利院走失的熊丁学吗?” “蒋院长,好记性。” “他是个例外,福利院创办至今,除了他从福利院走丢外,还没哪个小孩走失过。很多在福利院长大的小孩,参加工作后只要有空都会回来。他怎么了?” “没有,我们就是过来了解。” “了解?他不是你们警察局送来的吗?我记得你还来看过他。” “我每次来,都是匆匆的,对他在院里的情况不是很了解。” 蒋院长脸色一下子变了。 “他犯事了?” 老罗微微一笑。 “没有。” “蒋院长,你这里有他的照片存底吗?” “应该有,每个小孩来这里,我们都为其建一个档案。你们稍等。” 蒋院长在存档案的架子上翻找了起来,不一会儿,她在最底层的书架上找出一个档案袋。从里面拿出一张相片和一张小男孩当时来福利院时,记录着的基本资料。 苏明拿着蒋院长从档案袋里拿出的相片,这张相片比老罗手中的相片还要清晰。这是小男孩第一天被送到福利院,蒋院长拍照留下来的。相片中的小男孩眉目清秀,怯怯地站在福利院门口,两眼流露出的并不是七八岁小男孩应有的天真无邪,而是充满着焦虑不安,甚至夹着一丝地愤怒。 他又浏览一遍纸上记载着小男孩的资料,上面只是简单地写着出生年月,还有名字。父母已去世,只剩一个比他小四岁的妹妹相依为命。 “我还记得当年你们警局把这个小男孩送来时,郑警官是这么跟我说小男孩的情况。冬至那天,熊丁学的妹妹说想吃饺子,作为哥哥的他,去市场转悠了一阵子,由于口袋里一个子都没有,他空手从家中出来又空手回家。回家后就再也找不到妹妹了,为了找到丢失的妹妹,熊丁学满大街地找,小小年纪的他几乎把天水城都踏遍,就是寻不到他妹妹的踪迹,急得他在大街上哭了起来。后来被从家里出来的郑志毛和罗思远在去警局地路上发现。郑志毛把小男孩带回了警局,第二天经过警员们的商量,决定把小男孩送到我们福利院。” 苏明看着纸上几行字简单地记着小男孩的情况,嘴上轻轻地念出纸上写着小男孩的名字。 “熊丁学。” “老罗,在天水城很少有姓熊的吧?这是哪一家?” “目前想不起哪家姓熊。” “熊丁学当时来这里已经有七八岁了,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已经是到了上学的年龄,他对自己的父母应该有所记忆了,蒋院长你当时有没有问过有关他家里的一些情况?” “问了,这个名叫熊丁学的小男孩对人戒备心很强,问什么都只是摇摇头,问他父亲做什么?叫什么名?母亲叫什么?家住在哪?他都只是摇摇头,要么就是直勾勾地盯着你看。有时问多了,他就说我要找我妹妹,我妹妹不见了。他说找不到妹妹,妈妈会骂他。” “他妈妈骂他?他不是双亲都去世了吗?” “他说妈妈离开之前,让他一定照顾好妹妹,他却把妹妹弄丢了。” “他呆在院里也有几个月的时间,他平时跟院里的小朋友相处得怎么样?” 第73章 扑朔迷离 “唉,这小孩其实也难管,呆在院里几个月时间,跟院里的小朋友打了两次架。每次打完后,叫他认错,他都是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有一次,我实在生气,想好好管教他一番,把他独自关在一间小黑屋里两天。谁知,他从小黑屋里出来的第三天,他就趁着我们不注意,偷偷地溜走了。他从来不跟院里的其他小朋友玩,平时吃饭,也是一个人端着饭碗到别处吃。” “打架?什么原因?” 蒋院长回忆时摇摇头,脸上流露出一种很无奈的表情。 “小孩子能有什么事?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院里有一个比他大的小朋友叫阿山,阿山的性格蛮活泼的,就想通过阿山来带动和引导他,让阿山跟他一起睡。有一天,阿山从外面回来,不小心坐在他的被子上,这个小小的举动惹怒了他,阿山也为此事道歉,他不依不饶,骂阿山是故意的,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是熊丁学动手打了阿山,阿山才还手,他还把阿山的脸抓破了几处。经过这件事后,院里的小朋友都不想跟他玩,也没有人愿意跟他一起睡。还有一次就是他晾衣服,院里有一个小朋友玩耍时不小心撞到他,拿在他手里的衣服掉在地上,小朋友已经向他道歉并帮他把衣服重新洗一遍,但他不同意,非要把小朋友晾在衣架上的衣服扔在地上才作罢。为此又跟人打了一架。” “院里不是一直都关着门,他一个小孩怎么能溜出去呢?” “都怪我们一时疏忽,一直以来,我们老师都是再三教育他们,不能随便一个人跑到了外面,外面的车辆多,拐卖小孩的也多。创办福利院以来,除了熊丁学外,也没有哪个孩子趁我们不注意跑到外面,他们都是没家的孩子,在被送到福院之前,小小年纪就尝尽了生活的酸楚,挨饿、挨冻、挨骂,甚至挨打也是常有的事。在福利院虽没有像别的小朋友那样有父母疼爱,但一日三餐无忧,还有一群跟自己志同道和的小朋友玩。” “那天是六一节的前一天,每一年六一节都有社会爱心人士为孩子们赞助一批物资,吃的、穿的、用的、玩的,应有尽有。他们会在六一节到来之前,把这些爱心的资助物资运到院里。当时运物资的车进来,考虑到一会儿车还要出去,所以大门没上锁。院里的小朋友看到这么多礼物,都高兴地围着、手舞足蹈地嚷着想要什么。我们福利院本来人手就少,运来的物资又多,熊丁学应该是趁着大家清点物资时,悄悄跑出去。” “你们那天是什么时候发现熊丁学不见的?” “大概是晚上七点钟,那天送物资来是下午,我们清点完后差不多五点钟。送物资来的大约有七八个人,清点完物资后,他们又跟小朋友玩了一会儿游戏。所以,那天晚上,小朋友的晚餐比平时延迟半个小时。所有小朋友拿碗吃饭时,才发现平时十七碗都拿完的,今天只拿十六个碗,我们才发现人数不对,一点名才知道是熊丁学。起初,我们以为他又躲在院里某个角落里,我还拿起喇叭喊他,说他再不出来,就把他关进小黑屋。可我连喊了三遍,老师们也找遍了院里的各个角落,依旧没见他的身影。我们才意识到他应该是趁我们不注意溜出去了。” “那晚,我们还到院外面去找了大半夜,依旧寻不到他的踪迹。第二天,我还到报社刊登寻人启事,还发动了社会的爱心人士留心。” 蒋院长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陈旧的报纸,递到苏明的跟前。 苏明接过蒋院长手中的报纸,浏览一遍,报纸最右下方登着一则寻人启事还配着熊丁学的一张黑白相片。 苏明拿起放在桌子上面的相片问。 “蒋院长,熊丁学这张相片可否给我?” 蒋院长迟疑了一会儿。 “我这里只有一张要留存底。” 苏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咔嚓地拍了下来。 “自从有了手机,现在方便了许多。” 他们两人告别了蒋院长,从天海福利院里出来。 “老罗,我觉得这个小男孩眉宇间像……” 苏明嘴上呼之欲出其名字时,他往四周瞧了瞧,压低声音。 “像医院某个人。” 苏明没有明确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但老罗听了心知肚明,他知道苏明指的是谁。自从小林无意中从档案袋拿出尘封已久的相片后,他的脑海里已自动匹配出那个人,不是通过相片看出来,而是两次去福利院看望小男孩时留在脑海里的印象,只是时间隔太久,令他一时半会儿无法想起来罢了。时隔二十多年,小男孩的形象已变得模糊,但小男孩眼睛折射出的眼神令老罗至今难忘。 在老罗的脑海里,始终记得他重重打一拳在一刀捅死郑志毛毒犯的头上,送到医院的急诊室。他第一次见到江浩,那时还不认识江浩,是过后从单位同事的嘴上得知江浩是国外海归,是天水医院高薪聘请来的医学人才。 虽然江浩从急诊室出来,语气温和地说出已经尽力了这几个字,但老罗看到他的眼睛流露出冰冷眼神的那一刻,心里为之一颤,似曾在哪见过。情况特殊,老罗无法把一个二十年前见过的一个小男孩,跟眼前英俊又集聚一身医学卓绝的高端人才联系在一起。所以,他看到了熟悉又令人畏惧三分的眼神,一瞬间在心里感到疑惑,但并没有深究。 就在几天前,小林从档案袋里拿出放在档案袋多年的照片,老罗也只是在心里持着怀疑的态度。直到了在福利院里蒋院长拿出熊丁学的照片,心里的怀疑才在一瞬间确定,以前他两次来福利院探望熊丁学时看到的眼神与在医院急诊室门口看到江浩的眼神如出一辙,才敢于把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他会不会就是段明辉的儿子?” “段明辉只有一个女儿,没听说他有儿子。他出事时,他的女儿好像只有三四岁。” “熊丁学是哪家的孩子?” 苏明的问题,其实在老罗的脑海里依旧倍感困惑不已。 第74章 大发议论 “你知道段明辉执意要购买那批洋机器究竟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苏明的问话再一次把他与老罗间的静默打破。 “这个我不大清楚,我也是在段明辉出事后,听他公司里的人说的。” “格光公司财务总监老陆是哪里人?全名叫什么?我想见见他,不知他是否还活着?” “陆凡,好像是七里屯的人,他一辞职就回了七里屯,段明辉出事时,还特意叫人去七里屯看陆凡,希望陆凡看在昔日的份上,原谅他以前的鲁莽,由于段明辉的所作所为伤透了陆凡,陆凡对这份迟到的道歉并不接受。” 苏明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10点多钟,现在开车到七里屯最多两个小时。老罗现在已不是刑侦队里的人,叫老罗陪他跑一趟七里屯,于公于私都说不过去。他把老罗送回了档案室后,匆匆赶回警局。在廊道上大老远的,看到了高一山正拿着报纸斜躺在椅子上,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声地嚷了起来。 “这个世界无奇不有,江浩一个医生,好好的副院长不当了,竟跑到了鸣优公司当独立董事长,这刮的是哪门子的风?” 高一山的话就像在平静的湖面上扔进了一块大石头,把整个寂静的湖掀起层层浪花。办公室里的人被高一山从嘴里嚷出来的新闻吸引了,禁不住停下手中的工作,目光齐刷刷落在高一山的身上。 老余刚往自己的的茶杯续了一杯热茶,被高一山这么一嚷,他端着热茶向高一山走去。 “大家别急,细细听我念。” 高一山一本正经地高声的在办公室里一个字一个字朗读起报纸上的新闻。 “小高,你别读了,你的n和l都分不清,听得我耳朵难受,让我们独自看好了。” 坐在离高一山不远的姜梅打断了正读得带劲的高一山。 “那你们自己看吧。” 高一山被姜梅这么一说,有点不悦,把手中的报纸递给身旁的老余。 老余用嘴吹了吹手中端着的冒热气的茶水,没有接过高一山手中的报纸。 “屁大的事,用一两句话就概括完的事,值得你们一个个伸长脖子去看。你们呀就是太年轻,经历的事少,遇事就是大惊小怪。” 老余这番话犹如打地鼠的棍棒似的,把刚才那些还对高一山手中报纸有着一睹个痛快的警员,个个缩回脖子自觉地端坐在座位上。但藏在他们心里的好奇并未此就消失,依旧对高一山嘴上所说的新闻想亲眼一睹为快。 高一山被姜梅怼了一顿,心里不爽,并未消减他对报纸上的新闻事件的兴趣。办公室里的人被老余泼了冷水,刚才炽热的想法有点冷怯了下来,也仅限于表面,他们的内心依旧对报纸的事件,还是充满了想探索的欲望。他们都在等一个主动提起这个有热议的话题,然后大家畅所欲言说出自认为臆设无比正确的想法。 高一山终究在这群沉默人群中,成为第一个点炮之人。 “一个医学高材生,也是公司老总以前的爱婿,竟跑去当独立董事长。你说这是唱的哪门子戏?苗哲杰是不是历经了丧女之痛,儿子离婚官司败诉,接二连三地打击,脑神经打击得有点错乱了。用人唯亲。” 一向在办公室寡言少语的丁志光,为高一山这番带着幼稚的言论噎得坐不住了。 “你到底懂还是不懂?公司的独立董事长是由股东与鸣优公司管理人员经过层层筛选然后决定的,不是苗哲杰一个人能决定,甚至这个独立董事长,苗哲杰都没有本事干预。” “志光,按你这么说,如此严格的筛选要选也是选业界内有名望的人,怎么会挑选一个与商业毫无瓜葛的人?那些股东眼睛都一致被灰尘蒙住了。” “一山,你不愧是干刑侦的料,你的质疑也不是没道理,但其中的内详,只有亲自去问苗哲杰了。” 苏明走进了办公室,见各诸公比往日还要健谈,便打趣着。 “大家闲得很,都在聊八卦。” 高一山抓起桌子上的报纸,凑到了苏明跟前。 “队长,你看,保准你惊掉门牙。” 苏明早已在门外知晓了办公室讨论的问题,他看都不看。 “这没啥好看的。谁规定从医者不能从商从政。很多从医者后来都跑去当领导了,且官职还不小呢,而且还是人民的好公仆呢。现在社会提倡人才多元化,这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高一山被苏明轻描淡写的话弄得像泄气的气球,他以为苏明听了这则新闻,会跟办公室里的人一样感到惊讶,即便不表现惊讶,也会好奇地想看看报纸上的报道,然后露出个不可思议的表情。想不到苏明竟以这样方式来浇灭他心中自以为奇的新闻。他悻悻然地把报纸随手放在身旁的桌子上,心中仅残存的快乐也随着苏明说出的那一番话后被消磨得一丝不剩。 “就是喽,就你高一山孤陋寡闻,还没吹到风就说暴风雨要来,搞得整个办公室都闹哄哄的。学学队长,遇事要淡定,淡定!不要动不动就大呼小叫的,怪不得现在也没有个女孩喜欢。” 姜梅毫不客气的当众把高一山奚落一顿。 高一山被姜梅三番五次的奚落,且句句都带着轻蔑,再大的包容心也会暴怒。他目露凶光,很想狠狠怼一下眼前这位自打进警局那天起,第一眼就悄悄喜欢上的人,只是一直以来姜梅连个正眼都没看过自己,让自己一直胆怯得不敢在她的面前流露出半点儿女私情。 可恨的是姜梅不断在众多人的面前挖苦,自己因为胆怯而导致感情一直处于像空中断了线风筝,这是他心灵深处的痛点,也是最忌讳的。 此刻蕴含在高一山嘴边的话比天上的云絮还多,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这个涂着如血般鲜艳的嘴唇,说着却比鸡粪还恶臭的话。但那些话只在牙齿间翻滚着,始终没有吐出来,不由自主的又咽进肚子里,深埋进大肠里。 第75章 归隐田园 丁志光平日最看不惯,姜梅这副自傲又自以为是的模样,仗着局里那个朱副局长是表哥,利用办公室男多女少这个优势,对办公室里的男同事说话经常连讽带刺的。他看到高一山这个西北的汉子莫名被姜梅怼了几次,除了脸上呈现出尴尬的表情外,没有一言半句地抱怨。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打抱不平的冲动。 “孔夫子说过一句最经典的话,小人和什么人最难养?是谁刚才听了一山说,第一个嚷着要看看……” 苏明还未等丁志光把话说完,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跟我去一个地方,保准你回来后,就不想说话。” 丁志光极不情愿地被苏明拽着离开办公室。 “上车,愣着干什么?” 苏明看着丁志光呆愣在车门口不上车,催了一句。 “队长,你还没告诉我去哪呢?” “七里屯,上车啊。” 丁志光再一次被苏明催了一下,心不甘情不愿地上了警车。 “去七里屯的路你最熟悉,车还是由你来开。” 苏明从驾驶座位上下来,换上了丁志光。 “你调上来也有三年了,还一直耿耿于怀那件事?其实你当时处理那件事,天水城的老百姓对你的做法都赞不绝口,说现在社会的风气不如从前了,就是需要多多出现你这样的警察。” 苏明像一位大哥似的安慰着有点落寞的丁志光。 “每个活在社会上的人都希望多一点儿正义,但有时,正义未必是我们老百姓们做的。” 丁志光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份量最重的话,惊得苏明忍不住多瞧了他几眼。三年前,丁志光在下面乡镇办的案子,不仅在普通老百姓之间成了美颂,而且在各单位之间也成了各个领导干部学习的楷模。为此,走在路上的丁志光比聚光灯下的明星还要抢眼。苏明有点不敢相信,这个在众多人眼中敢于与黑恶势力作斗争。被很多老百姓奉若为英雄化身,头上戴着如此耀眼光环的人,事后竟说出如此怆凉的话。 “可你是人民的警察,不是普通的老百姓。” 苏明以此激起忧伤的丁志光。 丁志光凝视了一下苏明,没有作答。 苏明从丁志光默不作声的神态中已感受到了,这个年轻人心里一定压着比千斤还沉重的铁块。苏明还想继续说点让丁志光宽心的话,嘴唇蠕动了几下,他又把到唇边的话咽了回去。有时无声胜有声,苏明深知丁志光心中的苦闷,并不是别人几句话就能抚慰得了的。 “这条路几十年了,在我的记忆中一点儿也没变过。” 丁志光小心地开着车,在崎岖的山路上行驶着,车一会儿朝东颠,一会儿朝西簸,坐在车上的苏明跟随着车子有节奏的颠簸着。车把苏明颠有点昏昏欲睡的,他戏谑揶揄着。 “这样的路只适合失眠的人坐,保准比吃安眠药还管用。你知道秦始皇统一六国后,为什么喜欢巡游列国?” “那还不是因为自己做出了史无前例、前无古人都无法做到的六国统一,这样傲人的业绩,趁着有生之余,想看看自己的战果。” “不是的,他晚年常常整宿整宿睡不着,想到了坐在马车里一颠一颠的,反而让他有了睡意。为此,他乐此不彼地周游列国,是为了让自己能睡一会儿。” 丁志光被苏明给出与众不同的答案逗乐了。 “一代君王也逃脱不了凡人的烦恼。” 他们俩在闲聊中来到了七里屯的路口。 “你不是在七里屯工土生土长,知道陆凡家住在哪里?” “他住在七里屯的山脚下。听说他是从格光公司主动辞职回来归隐田园生活,屯里很多人都说他傻,不该在快退休年龄,选择辞去在公司干了多年的财务总监这个职位。公司再怎么不称心,一年多的时间不是快,隐忍下去,就可以正常退休,既体面又有钱,两全其美的事都不乐意。” “气节!有些人为了五斗米而折腰,有些人宁可舍弃黄金万两也不愿弯腰。” “我也是挺佩服陆大爷的,他回来后,完全卸下大城市那种养尊处优的姿态,每天天一亮就扛着一把锄头在山脚下开垦。不了解他的人,还以为他是位地道的农民。原来山脚下都是比人高的灌木丛,经过他改造后,现在那些灌木丛都变成了一株株长满绿油油的茶叶。我考上大学那年,他送了我几包茶叶。我其实不懂茶叶,但喝过他家茶叶,对比别人的茶叶,味道就不一样。他家的茶叶泡出的茶,味道就一个字——鲜。前面就是他家。” 丁志光用手指了指前面一间瓦房,瓦房前一块宽阔的草地上,一群鸡在草地上欢愉地嬉戏着。放眼过去,一望无垠都是枝叶茂盛的茶树园。 其实不用丁志光说,苏明早已看到在茶树园里一个男人戴着一顶草帽,站在了一株株长得茂密的茶树间不停地采摘着茶叶。此情此景,他忍不住吟诵和感慨起来。 “采茶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我觉得老陆这人,是个真性情之人。以前在公司,宁可辞职也要力谏阻止,归隐山林后,不是自暴自弃,而是活出了别人羡煞的境地。这样的人无论活在什么地方,都是一道绚丽的彩虹。” 他们俩人来到了茶园外围,丁志光朝站在茶树间,忙着采摘茶叶的老陆连喊了两声。 “陆大爷,陆大爷。” 陆凡从茶树间走了出来,手腕上还挎着一个竹篮,竹篮里装着为数不多青翠欲滴的新鲜茶叶。 “陆大爷,年纪这么大了,还整天忙忙碌碌的,该歇息了。” 丁志光对从茶园里走出来老陆关心地说。 “无碍事,今年采摘的季节还没到,再过一个月就是采摘的旺季,到时就能有新鲜的茶叶泡茶喝。” 老陆看着竹篮里的茶叶笑吟吟地。 从老陆健朗的身躯、红光满面的笑容、洪亮的嗓门,如果不是知道他真实年龄的人,压根想不到眼前这个耄耋之年的男人竟已有了八十四岁的高龄。 “陆大爷,这位是警局里的苏队长。” 丁志光向老陆介绍着苏明。 “陆大爷,你真是老当益壮,听说你种的茶叶,深受很多人喜欢。” 苏明夸了一句。 第76章 见雀张罗 苏明这句话犹如神仙水似的撒在陆大爷的心上。人就是这样,只要谈到他的兴趣点上,你不用愁这个人与你没话说。 “都是一些好友,他们都是冲着我种的茶叶是纯天然的。” 他们两人跟随陆大爷回到家,陆大爷放下手中的竹篮,忙不迭地煮水泡起他引以为傲的茶叶。果然,茶叶经过沸腾的开水一泡,散发出一阵阵沁人心脾的清香,这种清香是发自纯天自然植物的香,让人瞬间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苏明轻轻地呷了几口茶,唇齿留香,他对老陆又是一番不吝美言。老陆听着苏明从嘴里说了比自己茶叶更让人神清气爽的话后,他像茶博士似的谈起喝茶、种茶、采茶的一些门道,说到高兴之处,他手舞足蹈的,好像坐在他面前的苏明与丁志光两人是他志同道合多年的茶友,此刻正用心聆听他分享茶艺,而不是来找他了解二十多年格光公司一些情况的警察。 老陆在苏明与丁志光面前侃侃而谈,说得多了,谈的时间长了,谈的范围广了,到最后,他说得心满意足的同时,也把自己说累了。毕竟上了年纪,再加上刚才神经上一直处于过度兴奋的状态中。他端起茶杯,猛喝了两口茶,润润刚才因说得太多而导致的口干舌燥。 苏明觉得机会来了,他看着正在喝茶润喉的陆大爷。 “陆大爷,当年你不是在格光公司当财务总监吗?我今天来是想跟你了解当年段明辉的事迹。听说当年你为了阻止他购买洋货这件事,颇有壮士断腕的气魄,至今人们提起你,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唉,一提起段明辉这个浑人就生气,洋货是没有问题,但要是有人在洋货这件事上故意动歪脑筋,没问题的也有问题。” 老陆谈起这件二十多年的往事时,心里还是颇有怨气。 苏明从老陆这里得知,当年格光公司生产的衣服款式比较落后,投放到市场上,年轻人几乎无人问津,只是一些老年人贪便宜,零零星星卖出一些。积压的货物太多,无法将之变现为流通的货币。公司要正常运营下去,离不开货币的支撑,工人每个月的工资要发,日常一些杂七杂八的维修费用,公关费用,锐收费用等等,公司的好几年都是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全靠拆东墙补西墙。 段明辉当时大胆提出改革这样的想法和做法是对的,只是他太冒进了。如果公司不改革,最多能苟延残喘拖延三年,然后向国家申请破产这样的结局。他大胆启用一批新人,这一批新人也的确给公司带来了新效益。但一家公司需要的是人才,更需要忠诚。我早就看出来那个被段明辉破格提拔上来的苗哲杰是个野心极大的人,他不可能只安稳的在段明辉手下工作。年轻人有野心、有梦想本无可厚非,但做人要有底线,不能为了达到自己想要的利益,连基本的道德与良心都丢了。 当年我还在财务总监时,一直在公司干了几十年的陈会计,由于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所以提前办理了病休。公司会计的岗位上一直缺着,这么大的公司,没个会计不行,段明辉经过几轮地考察,都无法在公司众多的应聘者中,挑选一个适合的人在公司当会计。 可能你们以为会计这个只是在公司财务上算算账,处理一些公司日常开支就完了,那是你们外行人不了解才这么理解,特别是像格光公司这种处于青黄不接的时期,更需要一位资金雄厚的人来担任公司的会计。为了招到满意的会计人员,我们广撒网,托朋友,刊登报纸、上电视,但很多人一听到了格光公司名字,都摇摇头。 直到有一天,胡泽荣说有一个经营煤矿生意的朋友女儿,刚从学校毕业,学会计的,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工作,想来格光公司工作,他还说如果段明辉同意煤矿朋友的女儿来格光公司工作,他愿意借笔钱给格光公司做周转。当时段明辉跟我提起这件事,我还怀疑其中有诈,天上不会随便掉馅饼。 胡泽荣也不是现在才认识,公司出现困难时,我和段明辉不止亲自找过他五六次,请客送礼。一开始,他面子上过不去,还出来跟我们坐坐,我们是好话说尽,融资入股,借钱周转等等,一切利益以他为主来谈,他就是不同意,还说我们这种破公司迟早会破产,他就是钱多得花不完,也不会把钱投入或是借给我们这种濒临破产的公司。 人家面对我们的困境,竟把话都说得这么绝了,但段明辉不死心。最后,我们厚着脸皮去的次数多了,胡泽荣压根就不愿搭理。我和段明辉吃了多次的闭门羹后,也死心了。 有一天,段明辉跟我说,胡泽荣主动约他去云天酒店吃饭这件事,我听了甚是惊讶,觉得太阳运行的轨迹是不是反着转了。第二天,段明辉就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说他昨晚在酒桌上谈成了两件重要的事,其实也就是一件事而已,这件事对于濒临破产的格光公司来说简直就是踩了狗屎运。一直不愿搭理我们的胡泽荣同意把一笔不菲的钱借给格光公司,但条件就是他一个朋友的女儿到格光公司当会计。既解决了资金问题,又填补了当时公司一直空缺的会计位置。 段明辉跟我讲他昨晚在酒桌上谈妥公司两件大事的时候,眉飞色舞。我心里隐隐地担忧起来,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我又说不出具体的寅卯丑。后来格光出事后,我才知道那晚的宴会就是一场鸿门宴。别人早已精心设计好圈套,就等着段明辉钻进去。 我曾向段明辉提出了质疑,凭着胡泽荣这么多年在商业上呼风唤雨,他结交的人何止你段明辉,认识开公司的人也不止你一人。格光公司他从来不拿正眼瞧过,以前连毛都不舍得拔一根投进格光公司。怎么一下子就变得如此豪放?不仅愿意借一笔钱给格光公司,还要举荐一个家庭背景不错的人来公司当会计,这馅饼掉得太容易。不仅容易把人砸晕,还把容易把人砸死。 第77章 狼行狗心 我的质疑,没有引起段明辉的警觉,反而引起他心里的不悦。他说我格局小、肚量窄、眼光低,不是做大事的料。我们俩为此事还吵了一架,从公司辞职后,我也认真反省了。无论我跟他的关系多么亲密无间,在级别上他依旧是公司的第一把手,我无论如何耿直都不能当着他的面驳斥他的话,应该找时机说一些委婉让他容易接受的意见。 吵了一架后,我跟他之间也为此有了不可调和的嫌隙。当年他一下子提拔苗哲杰上来时,我也曾委婉地反对过,说苗哲杰这人有才华不假,但人品不好。用人重视才华的同时也要考量人品,段明辉不仅听不进去,还利用历史故事反驳我。 曹操之所以成为一代枭雄,他的用人宗旨是唯才是举,你看他身边的谋士,个个才华横溢,但人品方面哪个过得了关?但并不影响曹操对他们的重用,甚至有人当着曹操的面说他的谋士人品差时,曹操还拿小本子悄悄地记着,等找到合适的机会好好修理说坏话的人。人品好坏,是他个人问题,一个公司要的是一个有才华与能力的人,那些比狗还忠诚的庸才要之何用?公司又不需要干饭人。 段明辉言之有理的反驳让老陆一时语塞,而且难堪。段明辉没有骂人,但他的话显而易见,就是含沙射影骂公司里那些一成不变的老朽,其中也包括自己。这个中不好的滋味老陆自己深有体会。 后来,段明辉跟老陆解释,不是他百分之百的信任胡泽荣,对胡泽荣突然伸来的橄榄枝有过怀疑,凭着胡泽荣的人脉,随便找一家公司都比格光强。 据胡泽荣的解释是,凭着他的人脉,把朋友女儿安排进500强公司是轻而易举的,经过再三考虑,做法不妥,最后挑来选去,觉得格光公司是最合适的平台。格光公司小,公司的收益少,账目复杂不到哪里去。人员也不复杂,就一个财务总监和一个会计,最适合一个没有经验的人练练手,学学经验。 胡泽荣这个朋友的女儿刚从学校毕业,没有多少的工作经验,把她直接安排进500强的公司,对她是有害而不是有利。一是工作经验不足容易犯错;二是她一个没有经验的小女生,到了500强的公司,得从最底层的岗位做起,才能让人信服。如果靠关系把她安排在公司的重要岗位,在人才济济的大公司,会被人诟病。关键是她家里有钱,恰好格光公司一直在寻找一位家里有雄厚资金的人来公司当会计,这样公司面临资金困难时,她能帮公司解决这个问题。这对于公司,还是对于她个人都是双方共赢的。 这样的理由无懈可击,也无话可驳,更无理可挑。 “陆师傅,我问一下,那个被胡泽荣举荐过来在格光公司当会计的人叫什么名?” “毛志梅。” 老陆从牙缝里轻轻地吐出这三个字。 在苏明听来不啻于10万响的鞭炮在耳边响起,他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为了保证自己没有听错,问了一遍。 “毛志梅,苗哲杰的老婆?” 丁志光拿起放在地板上的水壶,拧开壶盖,一一往桌子放着的三个茶杯倒进了热气腾腾的白开水。 老陆端起茶杯,皱着眉头呷了两口热茶,放下茶杯,点点头。 老陆娓娓道来,毛志梅是苗哲杰的第二任老婆。车晴亚是苗哲杰的第一任老婆,称不上老婆,顶多相处多年的女友。 “女友?” 一直默默坐着只是喝茶和负责往各茶杯续热水的丁志光,惊讶得从嘴里说出有点变调的两个字。 “这么说,车晴亚跟苗哲杰生的那个孩子是私生子?” 丁志光像突然间在杂草丛中发现金子似的。 “要不,当初段明辉破格提拔苗哲杰时,我跟段明辉提过他这人的人品不行,还被段明辉奚落和暗讽。” “这么说,苗哲杰是现代牌的陈世美。” “当年没有车晴亚的无私支持,苗哲杰说不定现在还是社会上的小混混。” 苗哲杰与车晴亚是高中的同班同学,他们两人在高中已暗生情愫,在私底下商量着将来同时考取天城大学。高考那年,车晴亚以三分之差落榜了,苗哲杰虽幸运考上了大学,但成绩不是很理想,没能如愿报天城大学,而是选择了外地一所高校。苗哲杰原生家庭条件就不好,父母离婚,由爷爷奶奶抚养其长大,他第一年上大学的学费都是村长组织村民捐款才勉强凑齐。 车晴亚的父亲见女儿高考落榜后,为了女儿将来有一个好前途,规劝车晴亚再次复读,争取来年再考一次。早期复读生不像现在这么多,复读的人更是少之又少,特别是重男轻女的情况下,能支持女儿去复读这样的事,可见老车对女儿的疼爱程度。 车晴亚铁了心不想复读,就想出去打工,这可把疼爱她的老父亲的心伤透了。老车为了让车晴亚吃点生活上的苦,任由她在社会上自食其力,不想管她。车晴亚的脾气跟老车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犟。她宁愿接受社会上的毒打,就是不认错,不复读。 老车爱人实在见不得女儿在社会毒打,苦苦哀求老车,老车经不住爱人的乞求,找段明辉求情,把自己的女儿安排进公司的车间当个制衣女工。 更残酷的是,车晴亚不听父亲的规劝去复读背后的真实原因,是为了心中所谓的爱情。这样一味牺牲的爱情并没有换来对等的回报,而是换来她一生的巨痛,让她原本多彩的人生蒙上灰暗的颜色。 苗哲杰家庭条件不好,爷爷长期卧床,靠年迈的奶奶放几只羊收入来维持最基本的日常开销,根本没钱寄给在校的苗哲杰当伙食费。在高中时,都是车晴亚从牙缝里省出来的伙食费帮助苗哲杰度过高中阶段。车晴亚为了支助苗哲杰能顺利读完大学,毅然决然放弃自己的学业,选择打工。她每个月辛苦挣来的工资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几乎都寄给苗哲杰。 第78章 有备而来 后来被老车知道自己唯一,一直被自己视为掌上明珠的女儿,暗地里为了一个男人,一味做出无底线的牺牲。他气得七窍生烟,血压飚升,两次住进了医院。车晴亚即便知道老父亲为了自己不对等的恋情而屡次住院,依旧没有幡然醒悟,而是照样的深陷其中。苗哲杰要是有良知,大学毕业后回来好好报答车晴亚,车晴亚的辛苦和一片痴情还有所值。 可惜苗哲杰是眼睛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他在读大学期间,一边享受着车晴亚给他如母亲般的照顾,一边在学校又享受着校园里另一位青春美女带给他男人全身心荷尔蒙的刺激。大三那年,他为了跟校园里那个心仪的女孩在一起,竟公然与他就读大学所在城市的副公安局长的儿子打架,差点被学校开除。 他在学校打架这事,被学校记过,毕业证延迟一年才能拿。他没有毕业证书就回来,就是有铁齿铜牙般的本事,哪个公司会要他?车晴亚看到了苗哲杰毕业后游手好闲的模样,心里也焦急,她不计苗哲杰在校园里犯的前嫌,再一次地选择原谅。她第一次恳求自己的父亲,让父亲通过关系,把苗哲杰安排进格光公司工作。 老车见这个不争气的女儿,一次次为了那个没良心的男人突破自己的底线和原则,他怒得第一次抡起棍子,把车晴亚打了一顿。老车说养你这么多年,你身上掉斤肉,我都心疼,而你却为了一个男人无底线付出,这是犯贱! 车晴亚挨了老车一顿打后,连着两天都来不了公司上班。第三天她一瘸一拐来公司,公司里的人都以为她挨了老车这顿毒打,会在感情错误的路上有所清醒,有所改变。但错了,她见无法说动自己的父亲,便主动找到段明辉,把自己的想法跟段明辉提了出来。段明辉直接拒绝。 公司里哪个不晓得你车晴亚跟苗哲杰的事,在背后不知有多少人骂她傻。苗哲杰家境不好,作风还不好,毕业后又没有文凭,也没有令人信服的工作经验。公司目前这阶段,段明辉对本公司的员工发工资都难,怎么可能额外去收一个闲人来公司多开销一笔钱。要是老车开口,段明辉不看僧面还看佛面,心里即便不情愿,也会多少给点面子,随便在公司里给他安个职位,领点微薄的薪水糊口。 老陆说到这,停了下来,端起茶杯啜饮了几口茶,自夸了起来。 “这茶越喝到最后越如一股清泉般的甘冽。” “那后来,苗哲杰又是怎么进了格光公司的呢?” 苏明见丁志光迫不及待地追问,在一旁打岔道。 “陆师傅说那么久,你让陆师傅喝口茶呗。” 丁志光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 老陆放下茶杯笑笑。 “没事,以前上班开会时,我一人能说上一个小时。现在年纪大了,话虽不常说。但我依旧保持着体力劳动,每天吃完早餐,就是到茶园干活。茶园以前都是荒郊野岭,是我一个人把它开垦出来。” 丁志光禁不住竖起大拇指夸赞。 “陆师傅,你就是能干,一般人做不到。你堪称二十世纪劳动楷模,不服输,有干劲。” “闲不住,一闲下来,全身难受。” 苏明与丁志光两人相视一笑,向陆师傅投去了敬佩的眼光。 “刚才说到哪了?” 一阵轻松的吹捧后,陆师傅又提起刚未说完的话题。 车晴亚被段明辉拒绝后不久,公司来了一位年轻人,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只见那个提着公文包的年轻人站在公司外面,把公司外围察看个遍,才姗姗然地走到公司里面,径直扣开段明辉的办公室。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苗哲杰。 他在段明辉的办公室里呆了大约一个小时,段明辉刚接触到他时是十分排斥的。因为段明辉早已从老车的嘴上得知,苗哲杰种种的不是,这种种不是已经无形中,在段明辉的脑海里入主为先。但经过苗哲杰一小时的毛遂自荐和他剖析了格光公司目前的状况,怎样做才能引领公司破茧从而走出困境?并有针对性提出建议和方法。他谈了一个小时,段明辉洗耳恭听了一个小时。他们两个陌生人,从一开始见面就排斥到融洽,从不信任到知己,从怀疑到委于重任。段明辉也重新认识了这个被他贴上不好标签年轻的人。 一个小时后,办公室的门开了,段明辉笑容可掬地为苗哲杰打开办公室的门,还亲自把苗哲杰送到了公司的门口。一个陌生年轻男人且在社会上没有醒目的身份,第一天来公司就得到段明辉高规格的送别,实属第一次,也是特例。公司的员工对段明辉这些异常举动都感到好奇。有一部分人认识他就车晴亚的男友,忍不住围住车晴亚,想从中探个究竟。 段明辉送走苗哲杰后,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跟我谈起了苗哲杰,我从段明辉的嘴上得知,他对这个年轻人倍加欣赏,说他是位难得有才华、有志向、有魄力、有眼光的年轻人。段明辉还感慨说他工作那么多年,听到的大多都是阿谀奉承的马屁话,没有哪一个像苗哲杰那样有这种奇丽清新的想法,社会在前进,时代在变化,公司需要的就是苗哲杰这样年轻又才华横溢的人才。公司要发展,更需要像他这样有格局,有眼光的年轻人入驻。 苗哲杰与段明辉在办公室里详谈了快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苗哲杰带给段明辉不仅是事业上的格局,更是眼光上的开拓。苗哲杰大谈公司以后发展的方向、轨迹、目标,他这些想法刷新了段明辉作为一名领导者的观念和想法,也激起了他潜在的雄心壮志。 格光公司的改革也是苗哲杰向段明辉提出的,他在段明辉的面前一一列举了周边各个以前发展不错的国有企业,都熬不到五年就走向没落,究其原因,就是大家都是沿用旧的惯例,固定的思维,一成不变地生产,生产出来的成品一成不变。而消费者与产品恰恰相反,产品不变,消费人群一代又一代更新,每一代人的思想观念与想法都不一样,那些一成不变的成品明显不适应新生的人群。 第79章 两败俱伤 要想公司长期保持旺盛的成长力,就不断地改革与创新。特别是在服装方面,人们的审美观不再像过去那样,都是清一色的花格子配蓝裤子。年轻人要的是时尚、漂亮。苗哲杰侃侃而谈的同时,他还从他随身带的黑色皮包里,掏出一沓他自己设计出来的服装款式的图纸给段明辉。 段明辉还没看到苗哲杰拿出的作品前,对他口吐莲花的说辞也只是持有怀疑的态度,直到了苗哲杰拿出那一沓图纸后,他的想法变了。他早知道公司要想持续发展下去,凭着公司里那三个一成不变甚至接近老朽化的设计师,只能让公司随着时间的流逝,一步步走向日落西山的境地。 他看完苗哲杰的设计图纸后,当场就拍板让苗哲杰第二天就来公司当设计部的总经理。他果断的决定连起码开个会,让公司的高管表个态的机会都没有,这可能也跟公司连年处于亏损状态也多少有关。苗哲杰来公司后,也的确正如他说的那样,大胆地创新,他设计出的格丽影服装,一投放到市场上反响非常强烈,也特别的俏卖。 老陆回忆在时间的长河里,两眼放射出异常精彩的光,从这点可以看得出来,哪怕他当年迫不得已从公司辞职,回忆起公司这段辉煌的历史来,也是满心的欢喜。虽然这段辉煌的历史不是他亲手创造的,他也不是主角,仅仅只是一名见证者,他也从心底里发出快乐。 “你们俩应该没有赶上那个年代吧?” 老陆冷不丁地问。 苏明和丁志光两人不约而同的相视,摇摇头。 “没有。” 公司有史以来第一次生产出来的产品还没等投放到市场中去就被预订光。那段时间,整个公司都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车间里的机器连轴转,工人由原来的两班倒变成了三班倒,即便工作量增加了,公司里的工人没有一个怨言,反而个个脸上都挂着喜悦。公司的机器原本就老旧,随着订单的增多,那些老旧的机器经不住日夜的连轴转,经常在工人赶着干活时出故障,公司里的维修师傅忙得晕头转向都跟不上节奏。那一年,苗哲杰来后的一个月,公司的账户打破了几年来状态,扭亏为盈。 格丽影这个服装品牌出名后,不仅给公司带来了生机,也把段明辉的职业生涯带上了巅峰,同时,也把苗哲杰这位新人引上职业上的康庄大道。段明辉当了格光公司八年的总裁,一直以来都是默默无闻,自从格丽影服装像春风吹遍整个华夏大地后,段明辉的名声应运而起,他由原来一名普通企业家变成家喻户晓的企业家,引起了市领导的关注。那段时间,段明辉这个名字,就连三岁小孩的嘴里都能叫得出来,电视、报纸处处留有他的身影。 苗哲杰可谓是一举成名,他由原来人人唾骂的渣男,变成了众多青春美少女眼中的白马王子。他和车晴亚的感情经过七八年的长跑,一直处于不温不火中,他出名后,车晴亚向他提出去登记的想法,被苗哲杰以事业刚起步,各方面条件尚不成熟为由,拒绝了。也就是这时候,毛志梅在胡泽荣的举荐下来到格光公司当会计员。她的到来,是有备而来,并不是像胡泽荣嘴上说的那样简单,刚从学校毕业,工作经验不足,不敢去大公司,想来格光公司学习点经验。 我第一次见到毛志梅这个女人,就觉得她不简单。对她的来历产生过怀疑,我见过读会计的很多女生,她们外表给人的感觉都很朴素,很少有她这么时髦的女生读会计这个专业这是其一;其二她对业务方面并不像胡泽荣所说的那样是个新手,她对公司的账目很在行,不像一个刚从学校毕业的学生。我好奇地问过她,以前是不是在别的公司干过?她说没有,父亲是开煤矿生意的,母亲对数字不感兴趣,从小就请人培养,以前念书时就经常帮父亲打理矿上的生意,所以对账目比较熟悉。我还特意问她,为什么不在自己父亲煤矿公司上班?跑到了这家名不见经传又负债累累的小公司上班?她给我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她想让自己多元化。 我说像她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孩,最好的去处就是大公司,既让自己有历练,又有发展的前途,她只是笑而不答。格光公司的账单本就不复杂,两三天的时间,她就能独自一人掌握并操作公司的所有账目。 我把她的情况反馈给段明辉,段明辉反而没有一丝的疑心,而是很高兴地说,这不是好嘛,公司缺秘书的空位这么久,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我还担心她什么不懂,还得烦劳你一把手一把手地教她。想不到,压根就是我们多虑了。 胡泽荣果真是个讲信誉之人,毛志梅昨天刚来公司报道,今天胡泽荣的秘书就打电话给我,叫我过去拿钱。 我当时心里隐隐的担心,但又找不出更好的说服理由,只好作罢。想不到,那时就是陷阱的开端。 格光公司自从出了格丽影服装这个品牌后,公司的账面上有了盈利的迹象,由于公司好几年都处于亏损状态中,为了维持公司得于正常的运行,一直都是靠外债来维持。所以公司即便盈利,除去公司目前各项正常开销和员工的工资,适当地还一些外债外,公司账目实际上还是处于负数。 段明辉当年尝到了改革的甜头,他像一只刚刚扬帆起航的船,对公司这些年代久远补残守缺的机器,早就有了痛而换之的想法,只是一直苦于公司的账户羞涩。有了胡泽荣答应借一笔不菲且没有周期的资金给格光公司运转的承诺后,段明辉心里蠢蠢欲动的想法变成付诸行动。 “我曾听说您为了阻止段明辉购买洋货的行为,不惜与他撕破几十年来的脸皮。陆师傅是不是打从心里不接受洋货这玩艺?” 第80章 抱罪怀瑕 苏明这句话让陆师傅平静的脸上流露出了复杂的神情,这是苏明自从与陆师傅交谈那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他流露出这样的表情,这种无法捉摸的表情让苏明一时无法猜透陆师傅此刻心里真实想法。是自责还是庆幸?准确地说是自责中带着庆幸,这种自相矛盾在陆凡的心里交织着,让他一时陷入了迷茫、彷徨中。二十多年了,当年果断离职的行为一直被人诟病着。以至于二十多年来,无数个夜晚,自己都在不停地反思着这件事,但直到今日,这样不停反思依旧没有结果。 我当时抱着宁可被辞职的态度去劝阻,现在回想起来,多少有点后悔,也为自己的鲁莽感到自责。即便我跟他有十多年的交情,也不应该去滥用这种交情。不管怎么说,段明辉他都是公司的一把手,我这么三番五次去劝阻,既伤了他的自尊心,又挫了他的锐气。他当时正处于一个意气风发的领导,我就不应该不顾及他的脸面一直劝说。而是委婉的去劝阻,要是他一时听不见,也不应该直接甩手。我这种看似霸气的行为过后回想起来,实则是任性及幼稚。也是我这种不计后果的行为,让他及公司后来都陷于水深火热中,但…… 老陆说到但字,愧疚的脸色又变成了一种自我怀疑。这种瞬息万变的表情把他内心的矛盾淋漓尽致的体现出来。 看得苏明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陆凡叹息一口气后。 “我当年如果不离开,下场比主动辞职可能还要难堪。” 上一秒还在自责,下一秒就反悔。这种反差极大的矛盾心理着实让苏明与丁志光听得云里雾里。但陆凡这种自相矛盾的想法在他的心里一点儿也不矛盾。 一头雾水的苏明很想问个清楚,但觉得此时的打岔,除了给自己的修养打上肤浅标签外,别无用处。唯一能做的就是耐心地等待倾听下去,他相信在倾听下去中,一定有回答他内心疑惑的答案出现。 陆师傅泛白浑浊的眼睛眨巴了几下。 唉,人心隔肚皮,我跟随他多年,对他是赤胆忠心,但他那时也把我列为公司那批思想腐朽的行列中,认为我思想保守、固化,不容易接受新派的东西。我也不是不接受洋货,二十年前,我们大地上到处都是改革浪潮,洋货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也并不是稀奇的东西。我也不否认有些洋货的质量的确比我们的国产好。为了保证保质保量的完成工作效率,段明辉他想换机器的想法是正确的。公司的机器年代久远,每台机器的零件都不知换了多少遍?要想提高生产效率,换机器是必要的。 公司没钱,换机器需要一笔不少费用,靠借,虽胡泽荣答应借给格光公司这笔钱没有期限,且利息很低。我是觉得公司像临死前的病人似的,刚回光返照,压在它身上的担子又重,就光还债,也够格光公司还上几年的时间。特殊时期,换机器先要挑的是质量,同等质量的情况下,再比较价格,价格低的优先考虑。 机器品牌不同,但机器的作用都是一样。我也多方打听与了解,国内集原这个牌子的机器在很多家公司的口碑都不错。又是一家老品牌的机器,好多公司比格光公司还要有实力,他们公司都是用集原机器这个牌子。集原品牌的机器不但性能好,价格实惠,关键是售后服务又好。只要公司购买集原机器二十台以上,他们厂家就会免费派一位师傅到公司进驻一段时间,进行技术指导与解决机器上一些疑难问题。格光公司也有固定的修理师傅,但不同的机器性能不同,公司原有的修理师傅技术虽不错,但面对新机器,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正常下手,得有人在技术上加预指导。 关键是集原这个品牌的机器比洋货还要低上三倍的价格,这是第一点;第二是质量保证,工厂会派一名技术人员到公司长驻一段时间,即便质量有问题,也能得到及时反馈和得到解决。这样既省心又省力的生意都放着不做,跑去进什么洋货?洋货这么远,价格高是其原因之一,关键是如果机器质量不保证,光运费就让你够呛。所以经过大家的再三考量,觉得购买国产的机器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比购买洋货的好。这不是我个人一己偏见,公司管理层几乎所有的老员工都是这想法。 段明辉不知他是被别人鼓吹还是他中了苗哲杰的邪,一心只认定洋货,他对我们这群老员工的想法闻而不听。他还举例说,我们国家的技术毕竟比不上外国的,外国的技术比我们早起步,所以在技术方面比我们成熟。就拿汽车来比,国产的汽车终究比不上国外的汽车性能好,光马达这个技术方面,就不如国外。机器也一样,看似一样,实质性能却大相径庭。 他说购买国外机器,还有更有关键的要素,就是抢先比别人在国外抢占市场。现在花多了几倍钱,看似是吃亏,实则是另一种商业上的提前布局。还信心满满,要是利用得好,以后赚到的比花出去的还要多几倍。公司以后要做强,做大,不能只限于在国内销量,国外也是我们考虑的一个目标,如果通过这次的购买机器,能够为公司打通一条通往国外的销路,到那时不愁我们公司没钱,很有可能一跃率先走出国门。那时的员工不但脸上有光,口袋里的钞票更是圆鼓鼓的。 段明辉谈到未来,充满了斗志,充满了无限希望。但在场的我们听了,心里没有一丝的喜悦,反而多了份担忧,因为段明辉画的饼有点大,大得我们都无法充饥。就公司目前的状况,能完全摆脱困境,走上正轨都有点难,不要说国外。现在即便国外有订单,公司也接不了。 我们都是几十岁的,见证别人的成功,也目睹了别人的失败,格光公司周边以前有两家不错的公司,就是步子跨得太大,一夜之间就破产,这样的教训并不是特例,且为数不少。我们都希望段明辉稳扎稳打走好每一步,逐渐把公司做大。而不是只是抬头仰望星空放飞梦想,忽视低头脚踏实地,走好每一步才是实实在在。 第81章 细斟细酌 公司目前只是取得一小部分的辉煌,还没有达到了打开国外销路的条件。打开国外的销路,得经过三番五次的调查与考察,了解其人群穿衣爱好等等,还有公司的人手、技术,都需要源源不断的补给。并不是只简简单单地把衣服投到国外市场这样简单的方式,然后称之为打开公司第二条销路。 丁志光实在憋不住心中的想法。 “以段明辉的才智,应该也能想到这些?” 他当然想到这些,但他的内心早已被别人勾勒出公司未来彩色泡沫的耀眼前景所迷失。他都敢破除公司沿用的旧制度,大胆任命一个只跟他谈了一个小时的年轻人当设计部的总经理,而他大胆走这步险棋又带给他荣誉与利益双丰收,他内心的欲望膨胀得如一个飘飞在空中的热气球。别人不敢做的事,他段明辉就要大胆的去尝试,打破常规,去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段明辉执意进洋机器?没有去考察与了解吗?” 去了,去了三趟,那时我还在公司。他是跟刚来公司不久的毛志梅和苗哲杰他们三人去的。他没去之前,我已经极力劝阻,还联合公司几个平时交情不错也是在领导岗位的人去劝阻他。我们的话他一句都听不见。要说他还是挺尊重我的,他第一次去考察时,不计前嫌特意放下心中的隔阂来邀请我。现在回想起,我当时是那么的愚蠢,相比于他来,真的没有他的胸怀与格局。但我那时一心想阻止这件事发生,所以找个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他的邀请。 后来又去了两次,也是他们三人一起,就不再叫我了。至于考察得怎么样,我没问,但从他们回来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就知道产品很中意段明辉的胃口。我见无法制止他购买洋货,毅然决绝地辞去公司总监职务。他当时心里对我当众在公司骂他,忘了祖宗这样的言辞应该很是介意的,对我提交的辞职书虽签了字,但听贺江轩对我说,段总签这个字时,脸一直是铁青的,连内容都没有看,直接拿起笔就签了,签完后,咣地把笔搁在桌面上。因为我跟他闹得比较僵,谁的心里彼此都有气,所以提交辞职信时,我是通过贺江轩帮我转交给他的。 “贺江轩?那个在鸣优公司当了快二十年的独立董事长?” 陆师傅点点头。 贺江轩比苗哲杰早两年到格光公司,一直以来在公司的销售部当一名普通的职工。他平时在公司寡言少语,公司里的人有时看到他,拿他来开玩笑,说他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怎么应聘到销售部这一块,是公司高管们故意为贺江轩打开,另一扇天窗还是刻意锻炼他多元化能力?他对于这些带有嘲弄的玩笑从来都是听而不闻。他在格丽影品牌没设计出来之前,在公司一直默默无闻,甚至销售能力也比不上别人。格丽影服装设计生产出来,在短时间内像春风一样吹遍华夏大地各个角落,得益于贺江轩。 格丽影这个品牌一出,在没有投放到市场之前,贺江轩一改往日默默无闻的做法,他主动找到了销售部的负责人宋经理,如何打开即将投入到市场的格丽影这个品牌的服装,在市场销量的想法跟宋经理详谈。宋经理还没等贺江轩把话说完,就极不耐烦地把他的话打断。 宋经理早就对这个在销售部待了两年,半天闷不出一个响屁,工作业绩月月倒数第一的年轻人,心里很不友好。无数次想找理由把这个年轻人辞退,无奈格光公司长期不景气,招聘了好几次,一直都没招到满意的人,即使有人来了,能坚持呆到了两个月的,算是时间长的,能像贺江轩这样没有业绩,足足呆了两年,依旧像根不会动的钉子似的,除了他再也找不着第二个人。 有一天,贺江轩在宋经理那里碰了一鼻子灰,他闷闷不乐从宋经理的办公室走出来,愣是站在廊道上久久不愿离开。我恰好路过,看见他一幅低落的神情站在廊道上。我以为贺江轩又是因为公司销量不行,被宋经理叫来训话的。 公司不景气,宋经理隔三差五经常被段明辉请去办公室。他每次从段明辉的办公室里出来,都要叫上他手下的销售人员到他的办公室坐一会儿。每个在销售部的人从他的办公室里出来,脸上都是布满了一层霜。为此,公司销售部的人主动辞职的人最多。钱没挣到,骂声倒是不绝于耳,这样的工作谁愿长久委身。 销售部的宋经理也很无奈,产品不被人看好,就是有舌灿莲花的口才,也无济于事。但作为销售部这一块,领导明知是产品出了问题,也要把责任推给销售部,说销售部这一块不够给力,思想不变通,工作不讲究技巧与方法,导致货没能及时卖出去。 领导不敢顶撞,只能拿下属开刀。销售部经常开大会的状况。陆凡早已司空见惯,他视若无事地从贺江轩的身旁经过时,被贺江轩叫住了。 “陆总监,我在销售方面有了一些新的想法,不知你可否代我传给段总?” 我当时觉得挺奇怪。 “销售这一块是宋经理主管,你直接找他就行了。” 贺江轩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我大概也猜出来,宋经理一定是不愿采纳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意见。心里想,既然老宋主管这一块都不愿采纳的意见,就是说给段明辉听,也不一定有用。对他说了几句宽慰的话,然后转身离开。 过几天后,段明辉主动跟我提起,公司的销售部就是公司重要的命脉。他想把销售部老宋给换了。说老宋在销售部干了十几年,只会按部就班,思想不懂变通,把销售部这个重要部门搞得如一潭死水般,严重拖了公司的后腿。我问他,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他从嘴里吐出了三个字“贺江轩。” 第82章 沉谋研虑 段明辉说出其名字后,我心里哑然一笑。在公司里月月销售业绩为零,话又少,经常被人调侃,屁都放不出一个,怎么一下子就提拔这个人去当销售部的负责人?但看段明辉一本正经的样子,并不像开玩笑。段明辉为了打消我的顾虑,是这么解释的。贺江轩进公司后,在销售岗位上一直默默无闻,没有骄人的业绩,但他对销售这一块很有见地,说他的思路清新奇丽,是个能堪担重任之人。 原来那天在廊道上,贺江轩见无法说服我帮他,他直接找到了苗哲杰。苗哲杰毫不犹豫把他带到了段明辉的面前,贺江轩在段明辉的面前把对即将投放到市场上的格丽影服装,如何打开在市场上的销路想法说了出来。 要想让格丽影服装在市场上打开销路,如果公司还是沿袭以往一成不变的销路,很难打开销量。即便我们设计的衣服款式倍受人们喜爱,但由于人们大多数都是忙于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很少去关注衣服的款式,只有等到有人穿在身上,被人看到,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那样,我们公司的销售就太被动了。而且,我们卖衣服,如果只是局限于在天水城这个地方,就算活在天水城的人,每个人都买一件,也卖不出多少件。更何况这样的概率少之又少,根本做不到让人人都购买。 要想业绩好,一定要把被动局面改为主动局面,在衣服还没投放到市场中前,得做大量宣传,请明星来代言,不仅在天水城宣传,还要上电视,上报纸,只要是人们目之所及的地方,都要做宣传,我们要让格丽影服装的款式率先植入到了人的脑海里。格丽影这个名字,就像当红电影明星那样人人皆知,到那时,我们的销路就会打开,不愁没有订单。 在九十年代初,贺江轩这种销售想法,可谓是称得上走在时代的浪潮前。段明辉对他的想法很是赞同,但一旦涉及到钱,特别是大额度的钱,段明辉藏在肚子里的想法,就动摇了。公司的经济状况如何?可能员工不大了解,但段明辉想糊涂也装不出来,他的心比冬天飘落的雪花还要亮白刺眼。 九几年那时候,花重金请明星代言这种做法不是没有,但也有一些产品花了重金请明星代言后,产品还是处于不温不火中。就凭着公司目前青黄不接的时候,花这么多钱为即将投放到市场中的服装做宣传、打广告。名气是打出去了,如果衣服的销量没有达到预期,那又该如何去哪增加收入来弥补这笔花出去的钱? 段明辉的犹豫被站在一旁的苗哲杰看在眼里,他觉得段明辉思虑不无道理,但同时他又觉得贺江轩这个前瞻性的建议想法虽含有不确定性的因素,但值得一试。因为如果继续按以往投入到市场的惯例和方法,格丽影服装即便款式符合年轻人的口味,但也得等时间,等人们之间口口相传,等到大多数人都认可后,才有可能赢来一波好的销量。但在这之前,突破销量是个难题。销量突破不了,设计的衣服也等同于种在地底下的花生,早已瓜熟蒂落,也无人知晓。 酿酒要的是时间,时间越长,酒的口感越醇厚。而时尚恰恰相反,时间就是它的天敌,时间越长,越无人问津。前三个月流行的衣服款式,可能三个月后就被另一种新的款式衣服替代。 苗哲杰作为衣服的设计师,比起段明辉这位董事长心里还要着急。他深知,衣服的销量不仅跟公司挂钩,对自己未来事业影响深远。如果自己设计的服装投放到市场,倍受人们的喜爱,销量倍增,自己不仅在利方面赚得盆满钵满,更关键的是自己的名誉也随着一炮鸣响;如果自己设计的衣服,投放到市场中去,反响平平、无人问津,不但在段明辉面前丧失了第一次在他的面前夸下海口的难堪,自己的自尊、内心无比渴望的名与利,还有自己这段时间没日没夜付出的精力与汗水,这些都幻化成了一江向东流的春水。 为了能说服段明辉放下心中的顾虑,采纳贺江轩提出的建议,就得想办法为段明辉解决钱这个后顾之忧。话可以张口就说,但钱并不是凭空想有,就能信手拈来。 苗哲杰大脑快速地运转着,目光却一直落在贺江轩的身上,只见贺江轩用无比期盼的眼神,时不时地瞟向正在沉思的段明辉。贺江轩把建议说出来后,看着段明辉听完后两眼折射出一缕短暂的喜悦眼神外,脸上依旧保持着一种让人猜不透的平静。贺江轩的心里如七八个吊桶,时不时用眼角瞟向段明辉,希望段明辉对贺江轩的建议能点点头或是从嘴上说着“嗯,这主意不错”之类的话。 就在段明辉陷入思维两难的境地时,苗哲杰两个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他把贺江轩拉到门外,悄悄地耳语一番,贺江轩连想都没想,就摇摇头不认可苗哲杰的办法。 苗哲杰见贺江轩拒绝得如此干脆,一点儿也不气馁,反而更加来劲了,因为这是唯一条出路。这样的想法有点异想天开,但值得一试。 “江轩呀,段总不是对你的建议不采纳,从他默不作声的态度就可以看得出来,段总的心里其实对你的建议挺欣赏的,只是我们公司的财物状况令贺总堪忧,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要想让段总同意你提出的建议,那就是帮段总解决他的烦恼——搞钱。” 贺江轩无奈地苦笑,作为出生在社会底层的人,搞命比搞钱来得容易。 “段总这么大的领导,对搞钱这事都无能为力,你说我一个在社会上没名没份没背景的年轻人,去哪搞钱?” “所以,你得考虑我刚才对你说的话。” 苗哲杰盯着贺江轩。 贺江轩依旧坚定地摇摇头,极不情愿开口。 “胡泽荣虽是我的远方亲戚,但一直以来,我们两家的财富与社会地位悬殊太大,几乎没有来往。我从小到大,只是从我妈的嘴上得知胡泽荣是我的远方亲戚这个代名词而已,并没有来往。我们家的红白喜事,从未见过他来参加过。他可能连我都不认识。我开不了这个口,也拉不下这个面子。况且如果仅凭所谓的远方亲戚的身份,空口白牙就能让胡泽荣掏出一笔不菲的费用,我觉得难。” 第83章 绸缪桑土 苗哲杰刚在内心萌生出稚嫩的想法,被贺江轩这番话给折戟在摇篮里,他清澈的眼眸再一次地折射出黯淡的眼神来。 “我倒有一个办法,不知苗总愿不愿意采纳?用最少的钱做最大的事。” “怎么用最少的钱做最大的事?” 贺江轩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苗哲杰忍俊不禁,办法好是好,但总有点别扭。但也不失是公司处在这个困境中,最好的方法之一了。他向贺江轩投去了炽热友好的眼光,眼前这个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一直以来以沉默为主调的人,但他的见识和智慧比起那些整天在公司聒噪的人还要广,还要有深度,是可交、可用之人。 他们两重新折返身回到段明辉的办公室,段明辉坐在椅子上默默地抽着烟,从他紧锁眉宇间可以看得出来,他内心的忧愁比起褪了皮的丝瓜网还要密集。 任何人要想干一番事业,没钱只能让想法留在内心成为一种遗憾。 贺江轩再一次站在段明辉的面前。 “段总,我还有另一种方法,不知段总有没有兴趣听?” 段明辉从嘴里吐出刚吸了两口的烟雾,然后把手中还在燃烧的烟往烟灰缸捻灭,两眼被烟雾熏得眯成一缝。 “说,大胆地说。” 贺江轩的话从嘴里一出,他的眼睛睁得跟绿苍蝇眼似的盯着段明辉。 “什么?让我们的女职工亲自穿上格丽影的服装走在街上展示?不可。” “这才是压轴戏。” “前面那段方案可以,给人们制造一种神秘感。但最后的方案我觉得不行,万一弄巧成拙,不但砸了我们这个新生产的品牌,还让我们公司陷入一种被动的境地。就我们公司的那几十号女职工,哪个能上到台面?何况我觉得这样的营销方法总能让人抓住诟病,你想,厂里的女职工穿上刚设计出的格丽影服饰招摇过市,虽能吸引别人的眼珠,但也免不了别有用心的人对我们公司的指责、议论,甚至个别极端分子为此大作文章来谩骂,也给女同事带来生活的困扰。” 段明辉的顾虑不无有道理,那时人们大多思想比较保守,穿上崭新的衣服故意行走在大街上的行为,在当时在那个年代算是前卫的,特别是在天水城这个不算开放的地方,更是一种站在前卫浪潮的顶端。 苗哲杰想不到一向做事干脆利落的段明辉,在重要决策关头,变得畏手畏脚的、婆婆妈妈。他不想放弃值得一搏的良机,就在他意欲出言劝说段明辉时。 贺江轩胸有成竹抢先一步。 “段总,您有点多虑了。女职工穿上我们公司自己设计出来的衣服,并没有丢人,反而是骄傲才对,自己都不敢展示,何来别人认可?明星们长得跟我们公司的女职工不都一样,都是出自化妆师的杰作。我们公司的女职工长得很普通,但有几个身材蛮高挑的,经过化妆师往她们脸上一粉饰,再穿上格丽影时尚的衣服。她们身上只是少了名星光环加冕,依旧是引人注目的,走在街上,将是一道独特的靓丽风景线。我们只要在天水城打开了局面,接着上电视,上报纸,这么一宣传,到时不愁没有销路。” 段明辉把疑惑的眼光投向站在一旁的苗哲杰,苗哲杰心领神会,段明辉没有当面表态,但他心动了。他此时的心蠢蠢欲动又夹杂着犹豫,他是希望苗哲杰能从中给点中肯的意见。 此时的苗哲杰多说一个字反而显得啰嗦,他默默地向段明辉投去了肯定的眼光。正是双方这种无声又充满着无比坚定的眼光,交织在一起,让他们两人的心灵达成了一种默契。无声胜有声,是苗哲杰与段明辉两人真实交流写照。 段明辉不愧是当了多年领导的人,他虽洞悉了苗哲杰的想法,但依旧装出一副谦虚的模样。 “苗总,格丽影是你设计出来的产品,你来谈谈江轩这种建议的意见。” “段总觉得可行,我没意见。” 一向沉寂慵懒的公司在贺江轩建言下,苗哲杰赞同下,段明辉授意下,变成了繁忙的一片。先是从车间里挑出十个身材高挑,长相过得去的年轻女孩,又请了礼仪老师对这十位女孩进行了培训。十位女孩穿上格丽影服装站在不同的背景下,在摄影师咔咔的拍摄下,原本普通的她们在聚光灯下,变得如神女下凡般。 同时,公司又挑一些人手和聘请了一些制作立体广告人才,那时立体广告人才非常稀缺,为了找到这么一种人才,段明辉可谓是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才从别的地方花了高薪聘请到一位。所有工作准备就绪后,就等着一个时机。 我记得那天是八月十五晚上八点半钟,一向寂廖的天景公园热闹非凡,一朵朵烟花从地面冲上半空,点亮了漆黑的半空,每一朵绽放的烟花,都有一个穿着格丽影服装曼妙的身影,随之而展现在半空中。 璀璨的烟花中伴随着宛如天仙的美女,这样的宣传方式新颖中又独特。 由于服装款式符合时代口碑,又以这种独特的方式呈现,格丽影服装的款式在人们的尖叫声中,牢牢地嵌入他们的脑海。 放完烟花,就是一个个被贴上彩照的孔明灯。孔明灯可不是一般的孔明灯,而是通过改制而成的,每个从地面上往半空中升腾的孔明灯,随着它飘飞在半空中的高度越高,藏在它身上的肖像越来越大,直到肖像清晰无误地展现在人们的眼里,这场有冲击力度的视觉盛宴,让活在天水城的人大饱眼福。 一直被人戴上“破产”这顶帽子的格光公司刷新了人们心中的地位,他们都被这场别出心裁的视觉盛宴弄得心旌摇曳,一直被默默压在内心的人性欲望,也被今晚这场盛宴搅得跟锅里沸腾的水似的不停地往上涌。他们对这款还没投放到市场的衣服早已蠢蠢欲动。那一晚,就连飘在空中的空气都夹杂着格丽影这个时尚的气息。 第84章 供不应求 有了这场盛宴般铺垫,第二天,格光公司继续实施第二步。十位青春女孩穿上格丽影的服装,在大街上袅袅婷婷地穿梭在各条街道上。格丽影这样的服装穿在这些曼妙女孩身上,瞬间把这些普通的女孩衬托得时尚中不失妩媚、时髦中又不缺得体、漂亮中又透着稳重、端庄中又带着俏皮。把女人身上的优点彰显得淋漓尽致,这样的美是独特的,别具一格,让人耳目一新。人美不由衣,衣美饰于人。 人们昨晚只是从相片中大饱眼福,总有一种飘渺虚无的感觉。今天,则可以通过肉眼,赏心悦目真实地体验着。 天水城的各条街道,凡是有这十个女孩所经过的足迹,都会引起人头攒动,甚至有一些人,从公司门口遇见这十个女孩起,他们就一直跟在其后面观看,直到这十个女孩走完所有街道又重新回到公司,他们才停止一直紧随其后的脚步。那一天在天水城街道上空,赞叹声、惊艳声、尖叫声,时不时在天水城的上空中响起,一浪高过一浪的声音比天上炽热的太阳还要发烫。 段明辉的担心则是多余的,被选中的十个女孩在一夜之间,由一名毫不起眼的车间女工变成了家喻户晓的女神。甚至她们被驯化过而故意挂在脸上非主流的,似笑非笑的表情,都成了天水城那一年流行的表情。 还未等十个女孩回到格光公司,公司销售部的电话早已被打爆,接得贺江轩的手都发软,听得他的耳朵都发烫。这还不够,因为打电话的人太多,有些人打了大半天还打不进来,直接来到了格光公司。这样意外的火爆生意出乎了公司所有的人,包括贺江轩这个出谋划策的人。这些打进来的电话都是询问格丽影服装的价格,但大部分人打听到价格,嘴上叨着有点贵后,最后还是咬咬牙说,帮我订一套。 格丽影服装还没投放到市场上,公司早已接到了一批数量不少的订单,服装店老板不甘落后,见人们对格丽影品牌反响如此激烈,为了在市场中抢占先机,主动来到格光公司扣开了段明辉的办公室。脚步快的,还能多抢几套;脚步慢的,只能少拿几套。像这样蜂拥而至的服装店老板,第一次出现在格光公司里。也打破了格光公司传统的销售局面。 以前,公司每次生产出一件成品,公司的各个销售员拿着样品一家一家服装店跑,且不是只跑一次,而是不胜其烦地跑,但最后得到的结果都是摇摇头,然后以各种委婉的理由拒绝。 也就从那一天起,公司的订单像雪花似的飘进来,公司以前车间里只有几十号制衣工人,订单应接不暇,不停地向扩招制衣女工。短短时间,制衣工人就增加了三倍以上,公司里制衣厂的机器一天24小时都是连轴转。 陆凡谈起格光以往辉煌的情景时,眼里流露出难得的奕奕神采。从这一点可以看得出来,他对于公司这些骄人的业绩是发自内心的为其骄傲,这些业绩不是他亲手创造出来,但他做为公司的其中一名老员工,同样为公司这些举世瞩目地创举获得傲人的佳绩,而倍感荣光与快乐的。这样的人在职业道德的操守上,是值得人敬仰的。 “这么说他们去考察的机器是好的,但运回来给公司的机器却是坏的?为什么当时不退回原公司?” 老陆两眼空洞地盯着茶杯,若有所思了一会儿。 “我当时已经离开公司,机器的问题也是段明辉出事后,一次偶然的机会遇到了公司的老车,从他的嘴上得知了一些。具体的你们最好去问问老车。” “老车,苗哲杰前女友的父亲?” 我离开公司后,公司内部就发生了一系列的人事调动安排,这是老车跟我说的。段明辉先是把销售部的贺江轩提拔成了财务总监,接着又把忠心跟随他十多年,在公司各个部门的主要负责人逐个换了。把一批年轻人像火箭似的提拔到了领导岗位,还美名其曰,说是考虑到了跟随他的人,已到了颐养天年的年龄,如果继续让这些人一直呆在一线岗位上兢兢业业为公司工作,就是他不懂体恤下属,不懂得尊重年纪大的老员工。 对于公司领导做的决定,做下属的,即便领导什么理由都不用找,心里都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段明辉尝到改革的甜头后,必然会走这样的路,那些一直蹲守在公司领导职务十多年,平日像头牛似的按部就班工作,不创新,不思变,不锐进取,迟早会被优秀的取代,这无论是哪个当领导都会采取的做法。 “我当时不主动提出辞职,可能下场也跟那些老员工那样。” 苏明恍然大悟,他明白陆师傅谈起从公司离职时的矛盾心里。换作任何一个人都有这种矛盾的心理,因为在段明辉的眼里,公司里的老员工已成了改革中的绊脚石,哪怕是跟随他的陆师傅也不例外。所以,当年陆师傅即便不主动提出辞职,等待他的可能是更加残酷的结果。 丁志光和苏明两人是空手来到七里屯,却是满载而归。他们告别了陆凡,从陆凡的家里出来时,远远看见一位满头银发,提着一个篮子的大娘拄着拐根,不知何时早已守候在他们的车旁。 大娘一眼瞧见丁志光从陆凡的家里走出来,轻轻地放下挎在胳膊中的篮子,颤巍巍拄着拐根迎上去。 丁志光远远地看见就朝大娘打起招呼。 “芬大娘,你怎么来了?” “听毛泥说,你今天回来了。” 芬大娘转头朝另一端喊了一声。 “毛泥,毛泥,快来见志光哥哥。” 半天,没有看到了大娘喊的毛泥身影,芬大娘摇摇头。 “这孩子像野牛,一秒都呆不住。” 丁志光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芬大娘的身边,双手扶住芬大娘的胳膊。 “芬大娘,你腿脚不好,别走那么多路,我捉摸着,从陆师傅家里出来后,就到你家去看看你,想不到你来了。” 第85章 备尝艰苦 芬大娘握住丁志光的手,絮絮叨叨地。 “你姐现在怎么样?你们搬走后,再也不回来,想见你们一面都难。” 丁志光压在心里的苦闷,刹那间无条件地浮在脸上,但他知道芬大娘这样的问话是发自内心的关心,非虚情假意地打探。内心一瞬间的痛苦很快就被拉回了现实,他关切地问。 “好,一切安好。大娘,你们现在过得好吗?” 丁志光这句废话似的问候,却让芬大娘乐得合不拢嘴。从芬大娘那健朗的身体便可知,芬大娘现在的日子应该比较舒心。 “好、好。” 芬大娘正是丁志光三年前从警校毕业分配回到七里屯后,办的第一件刺手案子。那件案子在天水城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后,案子结束后,丁志光从七里屯直接调上天水城的公安局。虽然案子办得漂亮,但在丁志光的心里一直因那件在外人眼中轰轰烈烈的案子而暗自苦闷。 丁志光从小出生在七里屯,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相继离世,他是被这个世上唯一的姐姐,丁雨花一手养大的。他自知家里穷,读书时比别人还要发奋努力。功夫不负有心人,那一年高考,他以城里第五名的优异成绩考取天城大学。报志愿时,姐姐一句话改变了他藏在心底的梦想,让他笔尖一转,把心里梦寐以求的医生愿望,换成了姐姐的意愿——警校。毕业那一年,丁志光申请分配回到土生土长的七里屯派出所,当个普通干员。 刚走上工作岗位那段光景,丁志光每天下班,从单位回到姐姐家,总能听到姐姐叨叨扰扰地分享着,屯里一些人对她的看法。特别是那个阮村长,平时连个正眼都不愿瞧她一眼。自从丁志光回到七里屯派出所上班后,阮村长只要见到丁雨花,就满脸笑容地上前打招呼,不止阮村长对丁雨花刮目相看,七里屯所有人对丁雨花的态度都多少发生了转变。 村民只是对丁雨花一些言语和态度上发生微妙的变化,但这些微妙的变化足以让一直活在底层又从小受尽唾弃的丁雨花倍感开心,倍感满足,倍感荣光。丁雨花所经历过所有的苦,被村民投来带着滤镜后的热情眼光治愈了。丁志光目前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心中所愿的,但从姐姐的变化中体会到了幸福,自己终于有一天凭借着自己的本事,也能让姐姐有了扬眉吐气的时候。 丁志光每次回到家,看到因生活的窘迫为了生存下去,时刻不停劳作着,让眼前这位只比自己大五岁的姐姐过早衰老,心就隐隐地作疼。如果不是刻意提起,人们压根无法把丁雨花想成是丁志光的姐姐,而是他的妈妈。瘦削的身体,干瘪的脸上爬满了一条条比蚯蚓还粗的皱纹,即便没有笑,一条条皱纹都赫然铺满脸上。一笑起来,脸上的皱纹全挤成一团,比哭还难看。 听着姐姐嘴里叨扰着一些废话而内心独自幸福着,心里因不能当医生而成了警察的委屈一扫而光,甚至有时还被陶醉在幸福中的姐姐所影响,心里滋生出对目不识丁,却有远见卓识眼光的姐姐有那么一点点的佩服。 小的时候,父母因病相继离世,丁志光小小的心灵就刻着学医的梦想。他幼小的心始终有一个结,父母年纪轻轻就被病魔夺去生命这件事,他把这个不幸归为,穷和知识落后,学医成了他从小刻在心里的愿望。 但他觉得姐姐为他牺牲大半辈子,自己为姐姐牺牲那么点心愿实在不足挂齿。姐姐为了把丁志光抚养成才,从小独自用瘦弱的肩膀把一个残败的家给撑了起来。丁志光读完初三那年,不忍看着姐姐一人为了养活姐弟两人,一年365天,每天天不亮就游走在乡里的各条小道上捡破铜烂铁、空瓶子,无数次为了捡一个别人扔掉不要的瓶子,被人骂得狗血喷头,甚至还挨一些下三烂人口无遮拦的调戏。一度想过辍学来减轻姐姐的负担,被姐姐强烈的制止,才有他今日穿上警服的机会。 姐姐从小面对无端飞来辱骂的言语,莫名遭受投来鄙视的眼光,甚至还遭到那些比在厕所粪便还臭的唾沫星子喷在身上、脸上。她小小的年纪面对这些委屈,除了默默心里承受着,却未曾吭一声。好几次,丁志光看见了,都想上去狠狠地把对方揍一顿,但都被姐姐死死地拦住。 从小吃尽苦头,受尽白眼,这些都不算什么。丁雨花到了婚嫁年龄,村里的媒人看到丁雨花家里穷,又独自抚养着一个弟弟在读书,都摇摇头说谁家汉子想讨你这穷酸姑娘,还带着一个包袱。 时间把丁雨花养得虽称不上婷婷玉立,但绝对五官端庄。有一天,村里那个掉进钱屁股的媒婆独自上门,媒婆假惺惺虚寒问暖一番。丁雨花深暗其意,但不好意思开口驱赶,只能礼貌性如机械般地应答着。 媒婆称丁雨花凭着自身的样貌,找个好人家的男人嫁了,其实也挺容易,但有一个条件就是以后不要抚养弟弟了,只要丁雨花答应这个条件,媒婆立刻帮她提亲。 丁雨花两眼一翻,怒斥媒婆一番。 “人可以无知,但不能没有良知。我丁雨花这辈子可以不嫁,但不可以不养我弟。” 媒婆被丁雨花怒骂后,非旦不觉得难堪,反而笑嘻嘻地说出让丁雨花鄙视的言语。 “你要是不嫌弃,就给村里的蔡老头子当填房,他年纪虽大点,但人家有钱。” 媒婆主动上门,看似是为丁雨花着想,实则是为自己的口袋里那几个臭铜板。 丁雨花,眼泪扑嗒嗒地掉下来,自己再怎么不济,也不济于一个黄花闺女嫁给跟自己父亲年龄差不了多少的人去填房吧。媒婆这种极具侮辱性的言语,竟堂而皇之在自家里说,简直就是没把姐弟两人当作人来看待。 坐在屋里的丁志光握紧拳头,赫地从书桌前站了出来,跳出来。 第86章 流言蜚语 媒婆斜睨着眼睛,从鼻子里冷哼出一句。 “怎么,你小子不知好歹,还想打我?我这是为了你姐好……” 媒婆的话还没说完,丁志光抡起拳头重重地朝媒婆砸过去,可惜的是聚齐他全身力气和火气的拳头没有砸中媒婆的脸,而是砸向了自己姐姐的肩膀,导致姐姐好几天吃饭时拿筷子的手都有点抖。 姐姐后来也结婚了,嫁给村里的老光棍。至于姐姐喜不喜欢,丁志光不知道,只知道,姐姐自从嫁给老光棍后。依旧是每天早出晚归,只是家里家外的重活,不再是姐姐一个人使出吃奶的力气去完成,而是她只要动动嘴皮,那个穷得只剩下汗毛的姐夫总会屁颠屁颠去做。 高三那年,只会在自己面前憨憨露出笑容的姐夫,听到丁志光需要购买资料,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张崭新的五十元票子塞到丁志光的掌心里,还悄悄地嘱咐。 “不要跟姐姐说,这是他的私房钱。” 丁志光既好笑又纳闷,凭着他恨不得把身上的多少根汗毛都说给姐姐听的人,也能私藏得了这么大的一张票子。但由于那时太缺钱,又急需这笔钱。丁志光只在心里觉得好笑并没有深究,直到姐夫对芬大娘说了一句极正常建议的话,被阮田指使别人打死后,在他的口袋里找到了一张卖血证明。丁志光的泪水如喷泉般地流出来,也是那一刻,唤起沉寂在丁志光胸膛内的雄心和仇恨,他无所畏惧,宁可玉碎不可瓦全,也要将阮田绳之以法。 “志光哥哥。” 一个个子瘦瘦的少年从灌木丛中蹿出来,手里抓着一只灰不溜秋的鹌鹑鸟,鸟在他的双手里扑棱棱地挣扎着。 丁志光朝毛泥招了招手。 “三年未见毛泥,过来,快让志光哥哥好好看看。” “还不快把鸟放了,家里的玉米都被它们吃光了。还抓?” 芬大娘有点生气地对毛泥说。 “不,我要养着它下蛋。” 毛泥倔着嘴来到了丁志光的身旁,依偎在丁志光的身边。丁志光爱怜地用手摸了摸这个瘦得只剩皮包骨头,三年前在死神怀抱里徜徉过的少年。 “还不谢谢志光哥哥,如果没有志光哥,你早就跟你爹妈团圆了。” 芬大娘看着毛泥娇嗔道。 毛泥眼皮翻了翻,嘴巴就是一个子未吐。依偎在丁志光怀里的身体,在芬大娘言语催化下,下意识地往丁志光的身体赠了赠,那动作、表情,温驯得像一只粘人的小猫一样,乖巧中又不失淘气。 告别总是在彼此问候与寒喧中,临上车前,芬大娘硬是把攒了许久的,满满一篮子蛋塞给丁志光,其中一半是鸡蛋,一半是鸟蛋。芬大娘的盛情无法让丁志光推辞。 “我来开车吧,来时不认识路,回去,我知道怎么走了。” “你姐不住在村里,现在住在哪?” 丁志光叹了一口气。 “三年前那件事,在很多人眼里我是英雄的化身,但对我的亲人来说却是灾难。我姐好端端的家因这件事变得支离破碎。姐夫去世后,我姐承受不了打击,精神出了问题,我送她去医院治疗半年后,精神状态好转了许多。她主动提出院,我拗不过她。我以为她想回家,谁知,她表示不想回家,只想一个人找个安静地方呆着。” 苏明理解了坐在副驾驶位置这个年轻人,平日在警局里那副不苟言笑冰冷的表情,藏着一颗看似完整,实则碎得七零八落而勉强拼凑的心。丁志光从七里屯调上警局后,很少看见他脸上有过笑容,永远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警局里不理解他的同事无端地给他扣上子虚乌有的帽子。丁志光办了一件轰动天水城的案件,成了名人,对警局里的同事不屑一顾。 在警局里,苏明无数次听见关于丁志光的流言蜚语,丁志光对于办公室里好说闲话的人,从来没有理会过。光这点,苏明对他就另眼相看。 谣言止于智者。 苏明面对诋毁丁志光五花八门的谣言,从来都是听而不信。 三年前那件案子,如影随形般漂浮在丁志光的脑海里。 中元节的前一天,快到下班时间,所里的警员大多都走光了,只剩下丁志光和另一位快退休年龄,在派出所里经常被人称之为老桂的警员。丁志光收拾完桌子上的东西,跟坐一旁的老桂打了声招呼,准备回姐姐家吃饭。早上出门前,姐夫还特意叮嘱丁志光中午早点回家吃饭,他买了条草鱼,准备中午时分做丁志光最爱吃的酸辣鱼。 丁志光从办公室里出来,走到派出所大门口,碰见芬大娘苦着一张脸气冲冲地来派出所,见到丁志光,拉着丁志光的手哭。 “警察同志,我要报警,七里屯还有没有天理?我媳妇上吊自杀了,可怜的毛泥被人踹得只剩一口气了,你们警察同志一定要给我主持公道啊,把这个没人性的恶霸绳之以法。” 如果不是丁志光强行用手扶着芬大娘,她早已跪了下来。 芬大娘是个命苦之人,年纪轻轻就守寡,一个人含辛茹苦好不容易把儿子养大成人。儿子十八岁那年响应国家当兵的号召,由于在队伍里表现突出,退伍那年应聘成为一名消防员,最让芬大娘高兴的莫不过是儿子找到工作的同时又觅得了一位善良的佳人。儿子的事业与婚姻同时都有了着落,为娘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芬大娘眼看自己苦了大半辈子的日子有了盼头。 天不遂人愿,就在全家沉浸在幸福时光时,儿子在一次森林救火中英勇牺牲,这样的打击对于芬大娘是一种致命的,跟芬大娘一样备受打击沉重的还有新婚燕尔的儿媳小艾。 丁志光现在还记得,那天芬大娘和儿媳小艾在七里屯的领导陪同下接回儿子骨灰的场面。芬大娘被人在两旁牢牢地搀扶拖着前行。一米七的个头,化成一个小小的盒子,连最后一面都是通过别人的嘴上得知的。这样的离别对于一个母亲是何等的残酷打击!对于一个至爱的妻子是何等的撕心裂肺的别离!国家为此将芬大娘的儿子授予烈士。 第87章 恶贯满盈 上天总会眷顾善良之人,芬大娘的儿子尸骨未寒,沉痛在悲伤中的小艾意外发现自己怀孕了。这样的消息对于芬大娘来说既喜又悲,喜的是儿子虽离开了,但留下了他的骨脉;悲的是年轻的儿媳又走上一条跟自己相似又辛酸的路。她太清楚,一个女人独自抚养孩子的艰难滋味。 同样对于小艾这个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还没来得及体验婚姻的真谛,就步入了遗霜,这已经是精神与肉体上的双重打击。这条意外鲜活的小生命到来,给小艾带来既喜又忧。喜的是丈夫虽离开了,但意外留下两人的爱情结晶;忧的是,自己一个女人,从此再也没有了依靠,还要抚养一个孩子,那境地不言而喻。 这个突如其来的遗腹子到来,成了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庭眼前最大的困难,它的去留成了最大的艰难抉择,它的到来的确把两位不同血脉,又同属一个屋檐的女人带来了新的希望,同时也把她们心中的思念与悲伤冲淡了许多。 芬大娘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悲痛,这可是儿子的血脉,也是这个家得以延续的希望,最舍不得尚在腹中孙子的就是芬大娘了,但思虑再三,不得不做出果断放弃的决定。 “小艾呀,听娘的话,把孩子打掉吧?” 小艾对肚子里这个小生命一直都是踌躇不定,听了芬大娘说出这样的话,用惊疑的眼光看着芬大娘,她甚至以为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妈——” “孩子,我知道你不舍,为娘也不舍。但你还年轻,你的人生才刚开始,一个女人独自拉扯一个孩子不知有多困难。” 芬大娘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最刺痛人心的话。说完后,她再也遏制不了内心的痛苦,眼泪夺眶而出。为了不让小艾看见,急忙背转头,用袖子轻轻地擦拭着。 芬大娘再怎么伪装?都逃不过坐在离她只有半尺远的小艾。芬大娘这样假装的坚强更令她悲悯。也就在这一瞬间,犹豫不定的小艾有了坚定的想法,她决定留下这个遗腹子。小艾看似有点冲动的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自从知道自己怀孕后,无数次夜深人静的夜晚,躺在被窝里的她,除了以泪洗脸来思念丈夫外,就是思考着肚里这个意外的小生命去留的问题。 她泪流满面地扑向了这位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却设身处地为自己着想,不是亲生母亲胜似亲生母亲女人的怀里,放声嚎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摇头,语气坚决。 “妈,润森活着时,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一个属于他的孩子。他虽不在了,但他未了心愿,我想替他完成。” 芬大娘用手紧紧地抱着小艾,她为这个年纪轻轻,命运多舛的女人感到心痛。她还想说一些宽慰的话,让小艾慎重考虑刚才的决定。但从小艾泪眼婆娑的眼里看出坚定,芬大娘只好作罢。 寡妇门前事非多。小艾原本就长几分姿色,自从润森离开后,屯里那些男人便不怀好意地盯上了小艾。但迫于世俗的压力与眼光,他们这些不怀好意只在背地里,或是心里悄悄地意淫着。因为张润森不是一般人,是烈士,所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再加上社会对张润森事迹还处于发烫时期,人们对小艾与芬大娘的关注度也很高,政府部分更是经常有人上门关心与慰问,那些心怀三六九,见不得光的男人慑于严峻的现实,也只能把内心的贪欲化为一坨坨青菜粪便,从屁股眼里拉出去。 时间是冲淡一切热门事件的最好武器。芬大娘和小艾在社会关注度极高的情况下顺利度过了三年时间,小艾也如愿地完成了润森生前的心愿,为他生了一个生龙活虎的大胖小子,久违的欢声笑语也重新回到这个历经劫难的家。生下孩子后的小艾,更加的妩媚了,因为有了母亲般的细心,又有少妇般的成熟。 屯里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眼瞅着日益丰韵的小艾,昔日藏在内心蠢蠢欲动的想法随着时光地流逝,只增无减。特别是随着张润森英勇牺牲事件冲淡在时间的长河后,他们那些惦记着小艾美色的男人,把藏在内心私欲毫无掩饰地流露出来。 大多数男人只有色心,没有色胆,最多在路上见到小艾时,在言语方面占点便宜。 阮村长的儿子阮田,裹在他皮肉内的心比南瓜大,又仗着父亲是一村之长这棵大树。他对小艾更是放肆,不止在言语上占便宜,更是趁芬大娘不在家之际,经常借故有事找小艾。一开始,他还对小艾以礼相待的方式假惺惺地套近乎,想以此来博取小艾的欢心,从而达到他的真实目的。可小艾是个痴情的女孩,虽张润森已去世多年,但张润森生前的影子依旧完好无损地保留在心里,面对阮田这位在七里屯出了名活在百花丛中的人,一丝都提不起兴趣。 从小就横行在七里屯的阮田,他想得到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他被小艾无情拒绝后的,没有死心,而是越挫越勇。 芬大娘知道村里的恶霸背着她,对自己儿媳欲图不轨的行径,气得她嘴里只有五颗牙根的牙龈肿得跟鸡蛋似的。如果换作是别人,她早已毫不客气地拿上扁担朝对方抡过去。但阮田,不可以。为了杜绝后患,芬大娘主动找到了阮村长,希望阮村长看在大家同在一个屯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教育一下他儿子收敛一点儿,不要一直缠着自己的儿媳,毕竟传出去,对儿媳不好。阮村长对芬大娘的话,倒是答应得很爽快。至于教育得怎么样?还是没教育只有阮村长知道。 不过,芬大娘这个举动,让十恶不赦的阮田的确收敛了一段时间。他不再上门找小艾,小艾也乐得清静了一段时间。 七月十四那天,也就是中元节的前一天,芬大娘想着中元节那天,多给在天堂的儿子烧一些金银财宝,让他在另一个世界活得舒坦。一大早就去赶集,七里屯里的人几乎跟芬大娘一样,也是为了给逝世的亲人准备贡品,一大早往集市上赶。七里屯除了少部分的妇孺老幼外,几乎都在集市上。 第88章 天降横祸 那天天异常闷热,吃过早饭的小艾把家务料理完成后,发现儿子毛泥从早上出去到现在已有三个小时,这么长时间没有回家,这是毛泥从来没有过的事。小艾想到了屋外去寻找,刚打开门,发现自己穿在身上的衣服有点薄,里面的内衣若隐若现的,为了不落人口舌,同时也为了避免一些不怀好意的男人投来垂涎的眼光,她重新折回屋里拿件衣服穿在外面。 小艾这种热得淋漓大汗依旧穿着厚厚衣服的行为,并不是今天才刻意而为之。而是自从她守寡后,她为了避嫌,每次出门,无论春夏秋冬,她都把自己包得跟粽子似的,但即便这样,她依旧还是无法逃脱得了,一些人对她无端加冕的流言蜚语和路上一些男人投来猥琐的眼光。 弱者在别人眼中,除了没有优点外,缺点比河里的鱼还多。 就在小艾把大衣披在身上的一刹那,还没来及转身的她,一双有力的手从她的背后冷不丁地紧紧地抱住她,吓得她急转头。 不看还好,一看差点吓破胆。这张熟悉得连睡觉做梦都令她想逃避和憎恶的脸,就这么零距离地贴在她的脸颊上。吓得她尖叫和拼命挣扎起来,她越挣扎,男人越是得意,他发出淫邪放荡的笑声。 “宝贝,我可是喜欢你好久了,今天好好陪爷。” 发出邪淫的话不是别人,正是阮田。 可怜一个弱女人怎么能挣脱得了一个身强力壮男人的魔爪,小艾刚一张大嘴巴喊叫,阮田一只巨大的手掌就死死地捂住小艾的嘴巴,一只手像老鹰擒小鸡似地拽着小艾的往屋内的方向走。 阮田不顾小艾的苦苦哀求,肆意地发泄他身上的荷尔蒙。 就在阮田在小艾身上尽情挥洒他的兽欲时,一直在外面玩耍的毛泥跑了回来,原本他是想回来跟母亲讨水喝,无意中撞见自己的母亲和一个陌生的男人正赤身裸体地在床上博奕着,一向和蔼的母亲时不时发出哭泣的声音。小小年纪的他,从出生就没见父亲,只是从母亲和奶奶的嘴里得知,父亲去很远的地方。成年人的肉搏场面更是无从见过,可怜的毛泥被吓得嚎啕大哭,他潜在意识到母亲就是被陌生男人欺负着,他边哭边用稚嫩的双手,拼尽全力把阮田推开。 即便小艾此时被阮田强行压在胯下百般地羞辱,但她潜在心里的母爱本能,意识到了幼小的儿子,身处在这里可能面临危险。为了不让幼小的儿子受伤害,她痛苦向阮田叫饶的同时,一边嘴上不停地对哭喊着的毛泥轻声地安慰着。 “毛泥,妈妈没事,别哭,别哭!去外面等妈妈!” 未谙世事的毛泥哪能听得见母亲对他的安慰,他幼小的内心有了前所未的恐惧,越恐惧哭声越大,一双稚嫩的手不停地想通过自己的力气把欺负母亲的男人推开。 正在享受荷尔蒙带来全身心愉悦的阮田,被突如其来的毛泥搅得心烦意乱,令他气恼的是毛泥的哭声越来越大,总在他的耳边严重干扰他发挥男人本色的高光时刻。更为关键的一点是担心毛泥哭声引来周遭的邻居,他的恶行曝光在众村民的眼中。倒不是他惧怕村民的指责,而是深知小艾与别的普通妇女不同,不管时间怎么流逝,小艾头上依旧挂着烈士遗孀的光环。这事传出去,弄不好,要受到法律制裁的。 阮田欺男霸女的行为也不是第一次,屯里众多良家妇女被他欺负后,大多都是选择忍气吞声,一是为了名声,不想被人扣上不干净浪荡破鞋坏名声;二是树枝拧不过树干,阮田的父亲是一村之长,背后有着强大的保护伞。阮田还没尽兴,但不得不在毛泥的哭声中终止他淫邪妄为的行径,等了那久,好不容易有这个天伺良机,全被毛泥这个乳臭的屁孩搅黄。他把内心的怒火全部发泄在毛泥的身上,一手拎起身体瘦弱的毛泥,二话不说,直接打了过去。 小艾还没反应过来,被阮田如此狠毒的手段吓得连衣服都忘了穿。她从床上跳下来,伸手阻拦阮田对毛泥下手,但此时的阮田像极了一头失控的疯牛,面对小艾的哀求阻拦视而不见,一拳又一拳地挥舞在毛泥的身上。小小身躯的毛泥,哪能承受得住阮田如铁锤般的拳头?就那么几秒钟,一直嗷嗷大哭的毛泥在阮田拳头暴锤下,变得奄奄一息。 小艾为了保全毛泥,整个身体扑过去,把毛泥护在怀里。阮田没有停止他暴戾的行为,而是狠狠地往小艾的后背踹了两脚,一边踹一边骂。 “贱货,跟你儿子一起去死吧。” 小艾瘦弱的身体除了被阮田蹂躏,又重重挨了两脚。她整个人的身心都受到双倍的创伤,她拼命咬着牙,把内心的痛苦和委屈想紧紧憋在心里,唯恐发出一丁点儿声音会再一次遭到,正穿衣服的阮田一顿暴打。不争气的泪珠肆虐地悄悄地从眼眶里奔泻出来。 阮田拾掇完毕,大踏步地走出小艾的家。小艾才敢哭出声,她紧紧地抱着怀里奄奄一息的毛泥,以为毛泥被阮田打死了,内心唯一活着的希望彻底地破灭。 三年前,对她疼爱有加的张润森被一场大火夺走生命后,丢下她一个人,她那时已有追随张润森的脚步去天堂的想法,是她肚子里这个意外的生命,让她有继续活在这个世上的勇气。此时这个唯一让她活着的希望竟在自己的面前消失,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消失,竟在自己的怀里消失,这样赤裸裸地残酷再一次无情地把这个经历千疮百孔,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女人再一次地击碎。 她觉得自己就是别人眼中的扫把星、贱货。老公被自己克死,现在就连自己幼小的儿子也被自己克死,她觉得凡是围在她身边的人,都会性命不保。 第89章 心如死灰 人一旦赖于活着的希望破灭,意味着对死神的眷恋和向往。 一向视贞操比生命重要的小艾,夺取她的贞操比夺取她的生命还要让她难于接受,她已经无脸踏出这个家门。一旦踏出这个家门必定遭到千人所指,万人唾骂。骂自己不守妇道,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身心严重受创的她,越想越觉得活着就是多余,活着就是给亲人制造麻烦。她觉得继续苟活着忍受别人嘲笑,不如死了一了百了。活了二十几年,死让小艾不再觉得可怕和遥远的事,反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和轻松,她仿佛看到了不久的将来,一家三口团聚在另一个世界的幸福时光。她放下怀中的毛泥,拿起一条绳子,直接挂在房梁上,脖子一悬,脚一踢,凳子一倒,一条鲜活的生命从此就从这个世界消失。 人的思维一旦受到了刺激,就容易走极端。小艾的脑海里只想着自己的身家荣誉,却忽视了她选择上吊这种一痛而快的行动,是对自己不负责,更是简接对犯罪人的一种宽容。阮田最希望的就是小艾死,因为死了,他就把所有的过错全部推到小艾的身上。特别是男欢女别之事,只有一方的供词,最容易让外人混淆视听。 芬大娘从集市上满载而归,手里拎着两个黑色的大袋,她今天可是舍得花了大血本,为的就是能在明天给远在天堂的儿子准备一些纸钱和香烛,又给小孙子和儿媳买了平日她们想吃又舍不吃的麻糖。正当她满心欢喜地朝自家的方向走时,大老远看到了阮田像是从自家方向出来。她心里咯噔的一跳,以为自己的儿媳一直背着自己私下偷偷地与阮田干着苟且之事,又在自己的面前装清高。她加大脚步,想把这个淫妇臭骂一顿,以解被人耍弄的愤怒。 当她走到了堂屋门口时,所见到的情景跟自己想的截然相反,完全出乎了自己的想法。 家里的凄惨情景映入她的眼帘,她以为自己老眼昏花,回来的路上被太阳折射看不清东西。她再一次揉揉眼睛,还是相同的情景:毛泥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小艾则悬在半空中。屋里的惨状差点儿要了这位耄耋老人的命。她扑通跪在地上,一下子抱起还有气息微弱、眼睛紧闭的毛泥喊了起来。周围的邻居此时也陆续赶集回来,听到了芬大娘凄厉地喊声,纷纷围了过来,见此惨状,情不自禁地伸出援助之手。毛泥很快被送去医院抢救,挂在房梁的小艾也被解绑了下来,但此时的小艾已经失去了生命特征。 芬大娘抱着小艾尸体嚎啕大哭。 “小艾,傻孩子,你怎么能做傻事呢?我要杀了那个畜生。” 嚎啕大哭的芬大娘泛白的眼睛,折射出凌厉地眼光,她慢慢地放下小艾的尸体,站了起来,从厨房里拿起一把刀。围着的群众,七手八脚地拦住。 “冷静,大娘。” 此时人群中站出一个中年男人,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丁志光的姐夫姜修九。他对愤怒的芬大娘提议,让芬大娘到派出所报案,让警察将阮田绳之以法。而不是单刀去会见阮田,凭着阮田人高马大的身段,你芬大娘去了,仇报不了,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住,何必拿鸡蛋去碰石头。原本一句建议,却成了他殒命的一颗炸弹。 大家的劝阻,愤怒的芬大娘犹豫了,谁不知道阮村长势力大。屯里的民众向来面对阮田的恶行敢怒不敢言,阮田家既有钱又有势。阮田的父亲是一屯之长,他们阮家不仅在七里屯派出所里有人,而且一个远房亲戚在天水城警局里当副局长。要不然,凭着阮田横行在七里屯那么多年,他就是有着《水浒传》中武松一样的本事,没有他阮家背后强大的势力护着,政府早已将他绳之以法。 七里屯村民也不全是个个都是吃素的,面对阮田这种如扶梯式的恶行,他们也曾抱着对政府的高度信任,无数次闹到了屯里的派出所,希望派出所能给他们主持公道,将阮田绳之以法。但每次来到了派出所,除了失望以外,别无他获。 派出所所长面对群众投诉的问题,都是采取佛系的态度去处理。大家都处在同一个村,低头不见,抬头见,各退一步海阔天空,斤斤计较伤了邻里邻居的和气。还美名其曰,只有大家和气了才能生财。所长这番好言相劝看似是在调解,但实际是最不作为的一种态度。谁被人欺负了,还要求受害人去原谅凶手。宰相肚也未必能原谅,更不要说是普通老百姓那只能装得下咸菜萝卜干的肚子。 村民们面对那些穿着国家特制给他们的服装,又赋予维护社会治安,高举着为老百姓服务职责为己任的使命,却早已迷失在权力与金钱的海洋里高高在上的执法者除了心生痛恨、愤懑,只能在背后偷偷骂几句解解心里的怨气外,还真的别无他法。 哪怕心里有一千个理由和委屈,也是百口莫辩,他们既不敢当着这些执法者的面怒骂、抱怨,甚至连平时说话嗓门大的习惯来到派出所后,都要刻意调一下语音声调,免得让这些执法者误解,从而扣上一顶辱骂执法者的罪名被拘留,那真是成了倒霉蛋,踩了一脚狗屎又摔了个四脚朝天。所以,每个义愤填膺来的村民,到最后只能迫于无奈灰溜溜地离开派出所。 派出所长期以往这种佛系处理纠纷态度,让村民心里越来越失望,以致后来,被阮田欺负后的村民,不再把希望寄托在派出所了。而是提前预防阮田,能躲则躲。如果没能逃避掉,依旧中了阮田的魔爪,只能暗自埋怨自己的命运不好,投胎前没算过良辰吉日。 派出所并不是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也并不是没有处理纠纷的能力,而是他们跟阮家沆瀣一气。 芬大娘用疑惑的眼光看向一张张熟悉的脸庞。 “这有用吗?” 第90章 茫然若失 “都出人命了,政府不管也得管。” 姜修九大声义正严辞地回应芬大娘提出的疑问。这位活了快四十年才结束的老光棍,自从讨了一名警员的姐姐当媳妇后,他潜藏在内心的善良,找到了前所未有的底气,终于敢于当着众人的面前说出如此硬气的话。 村民心里早就盼着阮田被人抓去枪毙,一直苦于势力单薄,只能忍气吞声,任由他在众人的头上欺凌霸势。他们都希望通过芬大娘的手把阮田从七里屯清除出去,最好是把阮家也连根也拔起。围观的群众不再以沉默的消极态度来应付,而是一致附和以助燃芬大娘不确定的想法。 “芬大娘,一定要去报官,将这个没人性的畜生绳之以法。” 芬大娘在众人的支持声中,忍着巨痛颤巍巍地来到了派出所,此时正值下班时间,她在派出所的门口遇到丁志光。 丁志光把芬大娘扶回到了派出所里,倒了一杯水给芬大娘,让芬大娘不要着急,把事情的经过好好地说出来。 芬大娘哪还有心思喝水,她用手背抹了抹扑簌扑簌正往下滴的泪水,哽咽地叙说了起来,丁志光也从芬大娘的叙说中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当丁志光得知小艾以死来抗争不公,这件事非同小可。 丁志光怒不可遏,嘴上喃喃地叨着。 “又是阮田。” 阮田在七里屯各种恶劣行径,丁志光心知肚明。阮家在七里屯不是恶狗横行,就是恶人霸专道。从阮田会走路起,整个屯变得鸡犬不宁。只要他走在七里屯的路上,他可以肆意看别人,绝不允许别人多看他一眼,他的霸道跟他家那条恶犬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要说屯里的人,自己小的时候与阮田是同一个班,就没少挨阮田欺负。 自从丁志光报考了警察这个行业后,阮田的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还没毕业,丁志光每次放假回到七里屯,阮田都会有意无意找上门来邀约他去游玩,但都被丁志光一口回绝。随着被拒绝的次数多了,阮田也自讨没趣,再也没来找过丁志光。派出所里除了丁志光不是阮家的常客外,那些干警都是阮家酒桌上的常客,他们对阮家格外偏袒也不是没有理由。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从踏上工作岗位的那一天,丁志光已记不清多少乡民来这里状告有关阮田的恶行,小到了偷鸡摸狗、无故打人;大到放狗咬人、强占民女,屯里的人对阮田可谓是恨之入骨。丁志光对阮田的所作所为,也极为愤怒,也想拿起法律来治治阮田,让他有所收敛,但奈何自己一个人身单力薄,虽身穿执法者的制服,但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也不得不低头。 丁志光也曾向派出所所长反映过阮田的种种恶迹,希望派出所所长引起重视,利用手中权力对阮田实施相对应的惩罚。派出所所长每次都语重心长地跟他说一些耐人寻味的话,这些话虽不是直截了当地阻拦,但已经委婉地劝告丁志光。要想在七里屯当一名永久的好警察,就得学会一些人情事故。为此,哪怕丁志光心里有想法,眼里有光,也只能作罢。 丁志光觉得阮田简直就是无法无天,小艾是国家烈士遗孀,污辱国家烈士遗霜是犯法的,这点他不懂,难道那个掌管了七里屯几十年的阮老朽,没有对他顽劣的儿子有所教育过?他觉得这案子不容忽视,如果继续任由阮田这么肆意妄为,生活在七里屯的人们能容忍,老天爷与神明都不能忍。警队里但凡内心存有一丝骨气与良知的人,对这样的事都会愤愤不平。 他好言宽慰了大芬大娘几句话,决定拿起法律武器,让桀骜不驯的阮田尝尝为他为所欲为的行为付出代价。 丁志光对坐在一旁的老桂说。 “老桂,我们现在随着芬大娘到现场去看看吧。” 老桂嘴上附和着,但坐在椅子上的屁股像被胶水牢牢粘住似的。丁志光对老桂心口不一的举止,也明白其意。整个警局,已找不到第二个人。 “是不是肚子饿了?这案子有点急,我们先去现场堪察一番,再回来吃中午饭也不迟。” 老桂被丁志光再三催促得实在不好意思推辞,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把丁志光拉到一旁,悄悄耳语了一番。 丁志光点点头,走到值班室里拨通了程所长的电话,电话一通,丁志光把芬大娘家遭遇的事大致跟程所长说了一遍。 电话那端传来让丁志光不可思议的话。 “志光,芬大娘家的事,我已知晓,你不能全听芬大娘一面的说辞,你要全面的去了解,小艾的死并不是如芬大娘嘴上所说的那样。阮田再怎么玩劣,他也明白杀人要偿命。你现在还年轻,容易遇事着急。我们警察办案,宜缓不宜急,一急就出事。你现在要是有时间和精力就跟随芬大娘到现场去堪察了解,小艾是自杀还是因什么原因而死,弄清楚后才决定要不要立案?” 丁志光被程所长这番看似有理,实则是选择迂回的一番说辞惊呆了。在人命关天的案子里,程所长还能说出如此轻松的言论,是自己正义爆棚?还是程所长情商过高?或是程所长视法律为淡漠?丁志光有点怀疑,但他在大事大非面前并不轻易妥协,平时阮田小打小闹,没有伤及性命,只是占尽一切便宜,这样的事虽恶,但还不足于触犯法律条例。但这一次不一样,他已把法律踩在脚底下,怎么可能做到无动于衷?丁志光深知,要想拿下犯罪人,必须有程所长有力支持,他想通过自己的不烂之舌说服程所长。 “程所长,这件事事关人命。而且小艾又不是普通人,是革命烈士遗霜,没有阮田侵淫,小艾不会自杀。张润森的遗腹子还躺在医院的不知死活,阮田这次行为是罪大恶极……” 还没等丁志光把观点说完,电话那端传来程所长慢条斯理的话。 第91章 愁肠百结 志光呀,你还年轻,从警校毕业不久,在社会上一些为人处事的门道可能还领悟不够深刻。我们乡里警察办案跟城里的警察办案可不一样,乡里警察面对都是邻里邻居,出门就见面,出门就是朋友。不是城里,关了门就是陌生人。 和气生财,我们警察要以劝和为主。不能让同处一个地方的村民闹得太僵,这样会影响他们居住在七里屯的日常生活。你想想,他们一闹,每天鸡犬不宁的,往小的就是破口大骂,大的则是动刀动棍,不是你头破就是我骨折,地里的田没人种,家里的牛羊没人喂。到时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这是我们做为警察最不愿看到了。 我们警察做的就是维护好一方的和平,让人们安居乐业。对于芬大娘儿媳小艾的死,我也深表同情,但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阮村长也表示,愿意对小艾的死和毛泥的伤进行物质上的补偿与慰问,以宽解芬大娘手头上的拮据。毕竟芬大娘一个年近古稀之人,家庭经济收入不高,面临这样的变故,她无法面对与承担的。阮村长能做到这一步,我觉得他已经是仁尽义至了。你呢,多多开导和安慰一下芬大娘,让她回去,把小艾的后事处理妥当,去医院安心把毛泥照顾好。 钱一会阮村长会派人送过去。我已派人去打听,毛泥现在还在抢救中,后续的治疗费用肯定也是一笔不少的开支。毛泥又是芬大娘唯一的血脉,相信她心底最渴望的是毛泥平安地活下来。阮田与小艾之间的事,不能盲目地把所有的错全部归结在阮田一个人的身上。阮田身边又不缺女人,小艾长得又不是倾国倾城,阮田不可能对小艾霸王上弓。 男女之间的感情是隐晦的,要说小艾肯定也曾对阮田有所暧昧过。至于是什么原因让小艾上吊?现在也没个准信。不能全凭个别心怀不轨的人臆设推测出不切实际的结果就判断阮田是过错方。我也听取了阮田对这件事的说法,他表示他与小艾之间两人是情投意合,身体上零距离的接触也是水到渠成的,并不是如外界猜测的那样霸王上弓。小艾年轻也非圣人,七情六欲总会有的。 阮村长也表示,不会追究小艾的责任,死者为大嘛。再说小艾也是烈士遗孀,这事要是闹大了,大家对小艾的评价也不好。何况现在就剩下芬大娘一个孤寡老人独自抚养孙子,生活也不易…… 程所长从话筒传出来的话,丁志光再也听不进了,他做梦都想不到,活了那么久,读了那么多年书。参加工作后,反而有点怀疑从书本上学到的知识,跟现实生活的知识大相径庭,甚至连黑与白最简单的区分,他都分不清。这起案件,不用深入调查都知道是阮田的错,小艾是个怎么样的女人?在七里屯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唯独在程所长的眼里,小艾也成了有过错的一方。 此刻从走进派出所,就一直坐在墙角椅子上的芬大娘,不停用手背抹眼泪低声抽泣着,内心无比期盼着丁志光能带给她一点希望。丁志光落寞挂断电话,他不敢直视芬大娘。程所长这通电话,让丁志光的内心很煎熬,也很无助、迷茫。他真的无法想像电话那端竟传来一个地方最高的执法者,把一起命案颠倒黑白地说出来。说的那样轻描淡写,好言好语劝慰芬大娘息事宁人回家,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 内心纠结的丁志光做不到像程所长那样以和为贵的办案手段。他把最后一线希望寄托在老桂身上,或许老桂几十年在派出所工作,早已料到了程所长的意思。老桂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旁,对于芬大娘这个刺手的案子,就像早已见惯不惯的。 丁志光看出默不吭声地老桂真实想法,挂在他脸上的表情实际上是早已写满了答案。但丁志光不能,哪怕整个派出所没人支持自己去办这起案件,他也要单刀赴会。因为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善良和骨子里的正义,让他的内心无法听从程所长教给他和稀泥的方法。这种和稀泥的行为也是作为一名人民警察道德情操,已经完全丧失的一种表现,更是作为一名人民警察严重渎职的行为。他选择遵从了自己内心的想法,这也是他穿上国家发给他这身,让普通人敬畏三分的警服所行驶的职责。他对坐着表情淡漠的老桂说。 “走,老桂,我们去现场看看。” 老桂站了起来有点惊讶地反问。 “程所长同意了?” 丁志光面对老桂的问话,没有作答。而是来到了芬大娘的身旁,用手扶起一直抹眼泪的芬大娘 “走,芬大娘,我跟你一起去现场。” 站在一旁的老桂没有听到了丁志光的回答,他站了起来,用手拍了拍丁志光的肩膀,用无比耐人寻味的眼光看着丁志光。 “志光,我家里有事,我得着急地回去一趟。” 老桂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派出所。 丁志光忍饥挨饿奔走在医院和芬大娘的家,经过了解,芬大娘所说一切属实,小艾在整件事中自始自终都是受害者,众多村民都为小艾被阮田欺负后走极端行为表示婉惜。更可怜的是毛泥,一个三岁的小孩,他未曾感知这个世界是怎样的?就被人直接送到了鬼门关里。听医生的语气,毛泥能活下来的希望有点渺小,因为脾脏破裂,虽已缝补,但出血过多。医生的话让芬大娘大声地哀嚎起来,毛泥芬大娘活着的唯一希望。这位命运坎坷的女人,已经经历了人生太多的至痛至暗,一只脚已跨进棺材里,还要再一次接受人生的桎酷洗礼。 随着了解越多,丁志光心里就越痛苦,程所长在电话那端劝诫自己要从大局着想的话又在耳边响了起来,看似是从大局着想,实则是狼狈为奸、纵容作恶。他想亲自跟程所长沟通沟通,尽自己的力量说服程所长,对芬大娘这起案件引起重视,毕竟过错方是阮田。 轻飘飘的票子如果能把阮田罪恶行径抹掉,那么这个社会就不需要存在法律了。 第92章 无故遭殃 丁志光顾不上肚子饿得直打鼓,叩开了程所长的家,开门的是程所长的老婆。 还没等丁志光问,程所长的老婆就主动地说了起来。 “志光,找老程呀,他刚才接到了阮村长的电话就出去,可能现在阮村长家吃饭。你打电话问问。” 在没有敲开程所长家这扇门之前,丁志光还怀着比毛发还细的希望。敲开后,比毛发还细的希望也随之而飘落。丁志光转身离开程所长的家,抬头仰望天空,如此之大,如此纯洁,一目了然。藏在肉身之下的人心还没天空那片小小的云大,却让人看不透,摸不清。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与失落,有些事不是自己不作为,而是在某些环境之下,想作为而无能为力。 丁志光打心底想为芬大娘伸张正义,但凭着一己之力根本做不到。他现在明白了,派出所里的警员们为什么每次面对村民对阮家地投诉,总是一副和稀泥的态度,如果不是这副和稀泥的态度,又能怎样?像自己这样一心想为民主持公道,除了心里存着那点可怜的正义让自己心情压抑和烦闷外,一点办法都没有。阮家的枝繁茂已遮住了七里屯的太阳,它的触须不仅布满了七里屯,还向更广阔的天地扩张与渗透,凭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撼动根深叶茂的阮家。 他心情低落地走在路上,不曾想半道上遇到了阮田,他的身旁还站着平日五个在村里游手好闲的爪牙。那几个游手好闲的爪牙,见到丁志光的瞬间,眼神游离,情不自禁地躲闪着。 唯有阮田,见了丁志光,没有一丝的畏怯,而是得意地朝丁志光诡异一笑。压根看不出来他有半点儿的伤心和愧疚。两条鲜活的生命,在阮田的眼中如两只无足轻重的蚊子。要是平时丁志光在半道上遇见阮田这副傲慢的样子,压根不想理会。但今天,丁志光看到他,犹如看见一只吸血的牛虻,万般恶心中恨不得一巴掌把它给拍死。他疾步上前,拦住了得意忘形的阮田。 “阮田,跟我回警局一趟,芬大娘来派出所报案,说你把她的孙子打得半生不死,儿媳也是被你逼死。你今天可是犯了刑事案子,看还能笑多久?” 阮田得意的表情更是露出不屑,从嘴里吹出一声口哨。 “你算老子,在派出所当个小干警,就了不起了。想让老子去派出所容易,如果我去了派出所没事,到时,你得当狗一样让我骑在你背上出来。” 丁志光气得脸色发青,见过发狂的人,没见过如此狂的人,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干瞪着无比傲慢的阮田怒不可遏地。 “你——” 阮田看着被自己气得干瞪眼又拿自己无奈的警察,无比轻蔑地嘲讽。 “怎么,还敢让我跟你一起去派出所吗?你这条哈叭狗不够格,不是老子不去。” 阮田轻蔑嘲讽一番,便扬长而去。跟随在他身旁的那几个心虚的爪牙,在阮田傲慢言语刺激下,也得意地发出一串串淫邪的笑声来附和,以此来满足自己虚荣的张牙舞爪般身份。 丁志光原本落寞的心情被阮田这个畜生弄得更加糟糕,他不想回家,以前总觉得姐夫这个憨得只知道干活的人很蠢。经历过这件事后,姐夫并不是别人眼中的憨和蠢,而是长期生活在底层,惹不起事端,除了憨能护他周全外,别无他法。 自己头戴警帽,身穿警服,能说会道,也清楚什么是黑什么是白,在很多人眼里是高人一等,那又有何用?还不是跟姐夫一样在恶霸面前流露出憨,还不是得学姐夫那种憨,才能在这个辽阔的大地上挤得了一个小得只能容身的席位。 丁志光越走心情越沮丧,越想心里越气愤,越想越觉得自己窝囊。他走了许久,想了良久,他觉得不能这么任由阮田在七里屯胡作非为。自己更不能这么人云亦云,更不能做到了将黑说成了白,他做不到,坚定地摇摇头。阮田如果是一块又臭又硬地石头,自己就做一台独一无二的石头粉碎机,哪怕在粉碎的过程中,自己也是故障重重,也得把这块石头啃下来。 丁志光有了坚定的想法后,他忘了此时已到了下午,中午时分肚子饿得直打鼓的情况也被他繁杂的思绪搞得不知所踪。他回到了警所,一只脚刚一跨进派出所的大门,老桂匆忙从办公室里出来。 “小丁呀,去哪了?你姐刚才来找你,说你的手机关了,联系不上,家里出事了,你赶紧回家看看。” 丁志光心里咯噔一跳,掏出裤兜里的手机,上面显示姐姐的未接电话竟有十五个。他来不及向老桂细问和道谢,转身朝家里走去。 还没踏进门口,姐姐哀嚎的声音清晰无比地传进了耳朵里。他意料到了事情的不妙,三并作两步冲到屋子里,平日木讷健壮得如头耗牛的姐夫,满身都是伤躺在床上气若游丝。一直跪在床前哀嚎的姐姐见到丁志光,像看到救命的稻草一样,泪眼婆娑,跪爬来到丁志光的面前,双手抓住丁志光的手。 “阮田那个畜生带着人把你姐夫打成这样。” 丁志光不敢相信,疑惑地重复了一句。 “阮田?” 原来,姜修九跟芬大娘提议去报案这句话跟无线广播一样一字不落地,传到了阮田的耳朵里。阮田把家里亏钱的事全部归咎在姜修九身上,如果没有姜修九这张没把门的嘴巴,芬大娘断然不敢去报案,此事也不会闹得沸沸扬扬,现在整个屯里都在议论小艾的死,和生死未卜毛泥的事。阮田觉得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姜修九,决定带人修理不知天高地厚的臭老九,让他少管闲事。 丁志光从程所长家出来在半道上,巧遇阮田和几位游手好闲的小混混,正是他们打完他姐夫后路过。为此,那几个一向仗着是阮田这条恶犬为所欲为,不敢与丁志光直视。毕竟丁志光是一名警察,他们无理打人心里多少有点虚。但阮田不一样,对丁志光露出诡异的眼光,他无声地警告丁志光,只是丁志光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更是意想不到,阮田对自己所做的事不悔改,还把他的罪行强加在自己姐夫的身上。 第93章 绳之以法 城门失火,祸及殃池。姜修九比在城门下河里的鱼还要冤枉,他仅仅是提议芬大娘去报官,他那条命犹如一条长在水底下不起眼的草似的被火烧得从这个星球中消失。 姜修九正在灶台前做着丁志光最爱吃的酸甜鱼,屋外响起了咚咚地敲门声,他以为是丁志光下班回来了,来不及放下锅铲小跑去开门。门外站着不是他引以为傲的小叔子,而是一群凶神恶煞般的小混混,个个手中拿着跟碗口一样大的棍子,这阵仗让他感到了来者不善。 阮田从这群怒气冲冲的阿渣人群中,一步跨到了姜修九的面前,恶狠狠地对姜修九吼。 “臭老九,你简直是吃了豹子胆,竟敢窜说别人去报警,简直是活腻了。你仗着小舅子当个破警察,竟敢胡言乱语。你在我的面前还没如一粒炒熟的花生米有份量,信不信我现在把你捻碎,捻死你比捻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阮田面露凶光,无比狰狞说的同时,手做了一个捻碎的动作。 姜修九外表一向以木讷和憨来示人,但又不傻,基本的自尊、面子总是有的。他面对平日里这个嚣张跋扈的阮田不懂得辈份也就罢了,自己就说了一句建议,就遭到了挑衅与恐吓,简直是不把别人当作人。心里愤怒又无奈,他深知,他斗不过阮田这个畜生。为了息事宁人,姜修九面对无礼又蛮横的阮田言语方面地恐吓,装聋作哑,既没有哼声,也没有任何动作上的表态。 阮田盯着这个长得像男人,却没有任何男人脾气的人,着实鄙视。面对自己如此无礼且带着挑衅的话,竟装出一副充耳不闻。这种沉默在姜修九的眼里是一种无声的退让,但在阮田这个恶霸的眼里是一种无能。他对身旁的几个兄弟手一挥,手握长棍的几个男青年一拥而上,那一根根棍棒像雨点一样落在姜修九的身上、头上,姜修九双手抱着头,想躲闪,可怜的他四周都被人围着,想躲也躲不掉,他就在棍棒中倒地。 丁志光从姐姐嘴上了解了详情,他气得拎起一把菜刀,如果不是姐姐死死地抱住他的一只脚,他真的会拿着菜刀冲到阮田的家里,把阮田剁成肉块。 “志光,听姐一句劝,你是一名人民警察,有着大好的前途,不能因为几只恶臭的苍蝇让他们给毁了。” 光脚不怕穿鞋的。姐姐抱着他哭求着。 “姐,你让开。” 一直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姐夫,突然手轻轻地拍了拍床板,悲愤拉扯着的姐弟俩才停止了阻拦与冲动。 他们俩来到了床前,气若游丝的姐夫拼着生命最后一口气交代后事。 “志光,不要冲动,好好把姐姐照顾好。他就是一坨屎,搅不得,我死不足惜。” 这个在屯里窝囊了一辈子的男人,话一出口,也成了他一生的终结。 丁志光扑通跪在姐夫的床前,大声地呼喊了一声。 “姐夫。” 这一喊也让他悲痛的内心有了前所未有的坚定想法。他安葬完姐夫的遗体后,擦干眼泪,直接把阮田身边五个亲手打死姐夫的人绳之以法。又为芬大娘立了案。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没有任何人敢于阻拦。如果换作以前,丁志光放个屁都要被人劝阻一番。 程所长知道丁志光为芬大娘立案后,吩咐所里的老桂拿着阮村长给的十五万元找到了丁志光,说是阮家对姜修九的死亡进行赔偿,希望丁志光不要追究阮田的责任。如果同意再额外追加三万。 丁志光看着那一摞毕生可能都未能追求到的钱,竟有了前所未有的憎恶,他直接拒绝了老桂,也等于拒绝了他的直属领导程所长。老桂收起那沓沉甸甸的钱时,还语重心长地说一番话。 “志光呀,听叔一句劝,不是叔向着他,而是胳膊永远拧不过大腿呀。你姐夫死了,已惩罚了五个凶手,说明程所长对你还是蛮同情你的。阮田是可恶,但要惩治他,不容易,我自从来所里工作了几十年,也快退休了,他打伤的人不知多少?也接到了无数人来派出所投诉;他家狗不知咬伤了多少人?咬死多少人?你大概也了解多少?即便这样,你见他赔过别人一个半子吗?道过一句歉吗?个中原因,你多少也悟出多少。在你没来七里屯这里工作前,这个所的所长换的人是最频繁的。每个都呆不到一年,主动提出辞职。唯有程所长能呆这么久,他是本地人是其一,其二呢,他会做工作,八面玲珑。阮田之所以一直以来相安无事,屯里人都是归结七里屯地处偏僻,山高皇帝远。真实不是这样,现代社会这么发达,阮田的事,怎么可能传不到了城里呢?其实我们在七里屯里放的屁还没从裤档里散出来,呆在身边的人还没闻到,在几十公里外的某个人早已闻到。你还年轻,没必要被一滩污水溺死。报仇得有实力,不是满腔热血就能报得了的。” 老桂发自内心地劝告,丁志光无动于衷,他坚决地摇摇头。 “老桂,不要劝我,我宁可不当这个警察,也要为民除害。” 老桂见丁志光如此坚决,只好作罢。 程所长见无法用金钱摆平丁志光,又想到了利用手中的权力压制丁志光。平日所里的警员跟丁志光虽谈不上交心,但见面总会礼貌性的点头打招呼,现在,所里心照不宣的警员见到丁志光像见到传染病毒一样,躲得远远的。不仅在是人情上丁志光被孤立,所里正常的工作,丁志光都被架空,无论是所里开会、还是其他的工作,丁志光都没有收到任何通知信息,他们把丁志光当作跟空气一样。 丁志光陷入孤立无援的残酷现实中,在所里有程所长像堵坚不可摧的墙挡着,即便是自己状告到局里,那个与阮家有着如游丝般的沾亲带故,后经过无数金钱与礼品堆起来的扎实关系,也会阻止这件事继续下去。他把希望寄托在网络上,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不愁手中的真实新闻没人关注、观看。特别是作恶多端的人,一旦被捅到了网上,电脑前那一个个充满正义的人,除了口诛笔伐外,还会高举正义的旗帜,在众人摇旗呐喊下一定可以将坏人绳之以法。哪怕是位居权重的高官,他们对网络心里多少都忌惮。 第94章 受制于人 小艾不是普通人,是国家烈士遗孀,普通民众对烈士都有一种敬仰的情怀。如果一个烈士的遗霜在现实生活中没得到了应有的尊重,而是受到了玷污,这种行为人人唾之,人人诛之。 任何一件事都有两面性。丁志光也意识到如果他将阮田的恶劣行径捅到了网上,他的职业生涯有可能面临着无法为继。即便能幸运的保持住这碗来之不易的公家饭碗,但以后要升职加薪,难呀。 在体制内,领导要的是一味听话的人,而不是有主见的人,特别是有过违反领导意愿,一意孤行的人,更是被人排斥。但此时的丁志光宁可冒着丢失饭碗的可能,至于将来的升职加薪他压根没有考虑,他也要把阮田这厮绳之以法。 主意已定,丁志光毫不犹豫地将此事公诸在网上。现代社会网速一点儿也不亚于光速,不到二十分钟,丁志光放在网上的事件迅速传播开,点评、转载像雪花似的在各个网站里飞着。 这起恶性事件很快就引起了市领导与局领导的关注并连夜作出批示,叶明达局长还接到了市长亲自打来的电话,如果网上的事件属实,一定将此人绳之以法的铁的命令。 局里那个一直为阮家遮风挡雨的朱副局长,为了让自己不受牵连,亲自带队来到了七里屯彻查此事。他当着众多乡村们的面,声疾厉色把阮村长痛骂一顿,当场拘捕恶贯满盈的阮田。为了平复村民的怨气,他还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撤了程所长的职务。大力表扬丁志光这位年轻有为的警察,敢于与恶人作斗争,是新时代一位有志、有勇,为老百姓办实事的人民好警察。 朱副局长在民众面前精彩的表演与演说,也的确收到了乡民为他鼓起热烈而诚挚的掌声佩服的赞叹声。叶明达在朱副长几番鼓吹下,竟同意了朱副局长的建议,把丁志光调到了天水警局里工作,且把其安排在朱副局长分管经侦的那一块。 七里屯的村民都为丁志光的前途竖起了大拇指,说他不畏强权、有担当的人民警察,应当到更大的舞台去实现他的人生价值。唯丁志光心知肚明,这个看似前程似锦的前途,实则满是荆棘,每走一步都是艰难的。 丁志光的预料一点儿没有错,自从他被朱副局长提拔到市里警局后,在局里的冷暖,唯有他心里自知。他在经侦这一块隐忍得快崩溃,他鼓足勇气找到了叶明达,委婉地说出了他想离开经侦部门,想调到警局别的部门工作。叶明达对这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提出这样的想法表示质疑,在警局里谁不知经侦这个部门比别的部门还要吃香,且安全性能比别的部门还要高。很多警员可谓是削尖脑袋都想往里面钻都没这机会进入。 叶明达凝视着丁志光。 “是什么原因想调离?是不是朱副局长为难你?” 丁志光面对叶明达两个直戳心尖问题,除了用真诚的眼神迎视叶明达外,没有作答。 叶明达没能从丁志光的嘴上得到了充分的理由,但从丁志光的脸上已看出了眼前的年轻人提出这个要求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决定。 “小丁呀,你提的要求我会考虑,但目前各个部门不缺人手,你先回去,等有合适的岗位,我会第一个考虑你的需求。” 叶明达这一句话,让丁志光一等就是一年,在这一年里,丁志光不厌其烦地找过叶明达。直到有一次,苏明向叶明达提起刑侦组人手少,希望叶明达能从别的部门调人过来支持。叶明达顺水推舟向苏明举荐了丁志光。 “丁志光这人怎么?” 叶明达征询苏明意见。 “应该是个性格耿直之人。” “朱副局长对他评价可不好。你要是不嫌弃,把他调到你的部门,不是正好缺人手?” 丁志光被朱副局长提拔到天水警局后,脸上一直都是郁郁寡欢,直到他调换到苏明这个刑侦部分后,他脸上偶尔才呈现出,比天空中的海市蜃楼次数还少的笑容。 “到了。” 苏明对坐在副驾驶座位,陷入沉思的丁志光说了一句。丁志光眼光瞟向放在车后面的那篮子鸡蛋,又朝车窗外的天空瞧了一瞧,嘴唇蠕动了两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丁志光的心思被苏明看在眼里。 “走,我们去天佗寺。我好久没去了。” 丁志光被眼前这个善解人意的领导感动了,他想对苏明说几句表达感激的话,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有些话即便是发自内心的,但有时一开口表达出来,反而在两人之间增添了生疏和客气。 天佗寺座落在天水城最南端的一座山上,离市中心大约有20公里。天佗寺虽不是着名的风景区,寺庙占地面积也不大,但关于它的神奇传说,众说纷纭,苏明从小听到大,关于天佗寺的传说不止十种,且都是不同版本,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虽关于天佗寺传说版本不一,但一点儿也不影响它在人们心中的份量。据说很多在医院都不收留的患者,只要患者家属真心诚意的从踏上寺庙第一个台阶开始跪拜,一直跪拜完这一百步的台阶直到寺庙大门,患者就会获得神灵的庇佑,把他从鬼门关拉到人间。这样的传说随着时间地流逝,没有消逝,反而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之间口口相传、代代相传、经久不息。为此它吸引了五湖四海的人跋山涉水慕名而来跪拜。 苏明一向对这些迷信的东西都是持有怀疑的态度,但发生一件事后,他改变了这种态度,心中多少不再像以前那样百分之百的否定,这些让人无法解释又道不明的神秘力量。 天佗寺存在年代久远,如弹丸之地的寺庙破败不堪,但它的破败一点儿也不影响,全国各地香客慕名而来,寺庙一年四季香火缭绕。 随着社会的发展,天水城也由一座落后的城市一跃成为拥有高科技的城市。为了提高天佗寺的知名度,市委书记决定把这座如弹丸之地,年久失修的寺庙扩大和改建。把它改造成一座外表气势磅礴的寺庙,然后借此打造成一处有名的风景区。这样既为寺庙增加了收入,又提高天水城的知名度,拉动了天水城的消费。 第95章 不期而会 市长的方案一出,改造天佗寺的行动如火如荼进行。就在挖掘机轰隆隆开到山脚下,工人们准备大动干戈时,刚才还是万里无云的天空,眨眼间就变成了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如花生米般的雨粒从空中哗啦啦地倒了下来,一下就是三个小时。一开始,参与改造的工人,心里只是对瞬息万变的天气感到奇怪。天佗寺第一次改建的计划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无情地冲刷掉。 天佗寺第二次的改造很快又提到了日程,为了不白跑一趟,负责施工队的队长提前了半个月关注天水城的天气情况,又咨询了气象局相关的工作人员,得到了答复是晴空万里。 施工队带着饱满的热情,再一次来到山脚下,机器一开动,准备挖掉山脚下的一棵大树时,天上洁净的白云转眼间,像被人泼上浓黑的墨水似的,工人们个个站在黑得不见五指的山脚下。心里一阵阵发怵,一道亮如白昼的闪电从天空中垂了下来,把整座山照亮得如同雪一样,一声巨雷伴随着闪电在他们的头顶上空“啪”的一声重重敲击在原本就战战兢兢的工人耳膜里、心里,敲得他们的脉博比平时加速了五倍。 这群瑟瑟发抖的人群中不知谁大声地叫喊了一声。 “啊——” 他们像森林中惊恐的鸟一样,个个连滚带爬摸黑的朝山外跑。 这群工人被吓得不轻,回家后胡言乱语、恶梦频繁、茶饭不思。最为严重的是一位开挖掘机的,年轻力壮姓孟的小伙子。他回家后三天,竟在一次睡觉时莫名尿床。一开始他的家人发现这反常的行为,以为是过度害怕,吓得脑神经出了毛病。让他去医院检查,医院里的医生把他全身每个细胞都检查一遍,但没有发现一丁点儿问题。 就在小伙子和他家人都倍感苦恼,不知怎么解决已二十几岁竟突然尿床的这个毛病时。有一天,一位过路的白胡子老人来到他家讨水喝,喝完水后,老爷爷对他说了几个字:消其烦、秉其诚、跪其拜。 小伙子想问清楚白胡子老人其中缘由,但白胡子老人来去就像一阵风似的,让小伙子恍若中做了一场梦似的,却又真真实实地感受着。小伙子及他的家人半信半疑,但依旧按照老人说的去做。小伙子只身一人来到了天佗寺,从第一个石阶开始跪拜,一直跪完一百个石阶,不仅把裤子的膝盖处跪破,两只膝盖也跪得血肉模糊。但当天晚上,他尿床的毛病不治而愈。 这个故事在天水城的民间不知流传了多少年?故事的源头也早已成为了历史,但没有人敢于怀疑它的真实性。从天水城换了一届又届的领导,从来没有哪个领导敢于提出修建与改造天佗寺的行为,就已知,某些传说哪怕是没有依据,但在权威的科学面前却是无法撼动的。 在天佗寺的台阶上,一个虔诚的身影跪在石阶上,每跪完一个石阶又站起来迈上一个新石阶,然后跪下来,这样的动作不停地重复着,直到了跪完这一百个石阶。这样熟悉的身影每天都在天佗寺前上演着,无论刮风下雨还是酷暑隆冬。 车还没停稳,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天佗寺里走出来,径直朝苏明和丁志光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苏明的视线情不自禁被熟悉身影吸引着,他的目光一直随着这个巧遇的身影脚步前移。在远处一棵杨树下停着一辆白色的宾利轿车,距离有点远,车牌有点模糊,但也能隐约地看得清,5个8。就那五个相同的数字不知羡煞多少活在天水城有车一族的男人,这样的车牌即便有钱也未必买得到。苏明隐约中看清车牌那五个熟悉的数字后,不用猜都知道候在车里的人是谁。 从寺庙里走出来的娇小身影,袅袅婷婷地走到宾利车旁,用手轻轻拉开车门,弯着身体钻到副驾驶的座位上。 丁志光看着宾利牌轿车在山路上绝尘离开,很快就消失在绿树掩映的山路中。他喃喃自语。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连保镖的车都是高档的。” “你没看清车牌?” “那么远,哪还能看得见?” “5个8。” 丁志光恍然大悟中带着不解。 “怎么会是他呢?难不成前段时间报纸对他们俩的报道是真的?苗佳林还真是当了冤大头,戴了绿帽,又输了官司。苗佳林现在要是知道他们俩此刻,切切实实如报纸前段时间写的那样,走到了一起,会不会气得眉毛都竖起来?” 苏明没有直接回答丁志光的话,因为在苏明的心里产生的问题跟丁志光所问的问题是一致的。 “你姐住在哪?” 丁志光右手一指。 “那边一排的平房里。” “我在寺庙庭院等你。” 苏明在寺庙的庭院里慢慢地踱着步,天佗寺庙跟那些知名的寺庙比起来,无论是寺庙的面积、规格、装饰都是天壤之别。如果不是亲眼目睹案香前那一根根日夜都在燃烧的香烛,冒着一缕缕的白烟,案桌上面每天堆积着香烛燃烧留下如山似的灰烬,仅凭着它破败的样貌,很难让人想象出这是一座让无数香客趋之若鹜,又怀揣着心里最强烈的愿望慕名而来的寺庙。 刚才一步步跪在石阶上叩首的妇女,跪完了一百个石阶,双手撑在大腿上,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或许是跪着的时间长,跪的次数多,妇女跪完最后一个石阶后,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几步路,身子依旧还是躬着的。良久,才慢慢直起来。她脸上不苟言笑的表情看不出虔诚,反而是刚才走一步跪一步带给身体的痛苦,一览无余地写满在她的脸上。 妇女点了三炷香插在香案上,扑通跪在佛祖面前,双手合十,虔诚地朝佛祖重重一拜。妇女在佛祖面前的态度绝对比对她的父母还要敬重,这或许是人在走投无路时寄予厚望的最后一线希望。 第96章 解脱束缚 站在庭院的苏明被妇女严丝不苟的态度折服,但他更好奇寺庙里那尊让他叫不出名的佛像,两只眼睛像铜铃般直视着前方。它是神的化身还是阎王爷手中的神笔?苏明不得而知,但它肯定见证了无数凡人为了能多活几年在世上,不顾身体的痛苦,不辞辛苦从四面八方奔赴而来,在它的面前诉说着在医学面前都束手策的各种疑难杂病,求它护佑。 如果真心实意想保佑身患疾苦的民众,又何苦要设计出这么折磨人的环节?难道考验一个人对佛祖虔诚与否是通过折磨身体,从而看出其心志?苏明想不通,也无法想明白其中所蕴含的意思。 苏明观察了在佛祖面前虔诚跪拜过的人,几乎都是外地人慕名而来。大概就是所谓的外地和尚好念经的心理在作祟吧。 “队长,你在想什么?” 丁志光不知何时已来到了苏明的身旁,看到苏明一直呆呆站着,问了一句。 “没什么?” 丁志光自从见到姐姐后,心情似乎变得舒畅了许多,变得比平常还要健谈。他叙说着他小时候,姐姐是如何爱他、护他,还有偶尔能吃上一顿大米饭配萝卜干这样幸福的时光,竟成了他小时候心里最大的梦想。过去那些辛酸痛苦的日子,挨饿挨冻的时光,经过时光的沉淀,现在回忆起来,竟成了一种谈资。 苏明边开车,边聆听,嘴上偶尔插上一句:“嗯”来回应。 “明天去找老车了解情况?” 丁志光说完自己小时候的事,问了一句,苏明点点头。 “我听人说,车晴亚到现在心里还恨着苗哲杰,我们去了,她会愿意跟我们谈起苗哲杰吗?” “车晴亚可能不想跟我们谈,但老车会。他看着被自己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女儿被苗哲杰毁了一生又不想负责,作为一个父亲,他恨不得把苗哲杰用手撕成鸡肉条。” 第二天,苏明与丁志光两人来到了老车家,从屋里传来一阵嘈杂吵闹声。 “你要是敢认贼作父,以后你别想再踏进这个家的门。” “不进就不进,你以为我稀罕吗?对,我承认,我是你们姓车家养大的,但你们只是把我养大而已,你们为我着想过没有?设身处地想过我的感受没有?你们辛苦把我养大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希望我在社会上活得幸福吗?还是你们把我养大就是为了通过我报复他,来满足你们心里对他的仇恨。我就不明白,你们跟我爸之间的恩怨,为什么让我去承受?如果是这样,我现在把命还给你们,你们就不用一辈子活在仇恨中,还把这种仇恨延续到我的身上。上次自杀是我想不开,这次我把命还给你们。从此,我和你们姓车家恩怨两清” 咣当一声,苏明和丁志光发现屋里一定发生不妙,不约而同急忙跨大脚步走到屋里。苗牧龙手里拿着一把刀,车晴亚死死地拽着他的手腕,身体瘦弱的车晴亚在力气方面比起人高马大的儿子,还是逊色多了,眼看着苗牧龙挣脱车晴亚那双瘦如骨柴的手,握在他手中的刀也架到了他脖子喉咙时,就在这人命关天的危急时刻,苏明一个箭步冲到了苗牧龙的跟前夺下那把刀。 “你这个畜生,我老车最大的失败就是养了一个又一个不听话的孽障。” 老车在苏明夺下苗牧龙手中弑脖子刀的那一刻,上前朝苗牧龙的脸上狠狠地抽了一巴掌,苗牧龙捂着脸转身跑出了家。他这一别,改变了他的命运,也改变了他至亲的命运。 车晴亚试图用手拦住朝外跑的苗牧龙,几近哀求。 “牧龙,别犯傻呀。” 老车打了苗牧龙一巴掌后,心里怒气还未平,他朝着苗牧龙的身影,大喝一声。 “别拦他……” 话还未说完,一下子瘫软在旁边的椅子上。 车晴亚丢下苗牧龙,来到老车身旁,焦急地喊了起来。 “爸、爸。” 老车大口喘着粗气朝他对面一张桌指了指,气若游丝地发出声音。 “药、药。” 车晴亚急忙拉开桌子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瓶药丸,倒了两粒出来。老车吃下两粒药丸后,又喝了一杯水,半天,苍白的脸色才恢复到原样。 “今天让两位警官见笑了,那个犊子太不让省心了。” 老车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苏明看着眼前老人无比哀戚的眼神,多少也猜出了几分。他试着安慰。 “车师傅,你保重身体要紧呀。牧龙,也长大了,年轻人嘛,没有吃过生活的苦,多少有点莽撞,别太往心里放。” “他刚才的话,你们也听见了,如果只是莽撞,我还能忍。他主要是太不懂事了,从他在娘胎里,那个畜生的爹就不想要他,出生后,虽然给了点钱,但那点钱能顶个屁用。如果不是我们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养大,他早已化成了一撮土。现在大了,翅膀硬了,恩将仇报,真是养了一条狗都比养这个孽障有用。要是知道,当初就把他踩死在医院罢了。” 老车越说越生气,嗓门越来越大,脸色随着他的嗓门越来越大,变得越来越来苍白,刚刚被药控制的心脏病又再一次地发作。 车晴亚看见老车的脸变得有点苍白,唤了一声,试图用这一声来熄灭老车的怒火。“爸——” 她的好意在愤怒的老车眼里是徒劳的,反而像一阵风助燃似的,他怒瞪着眼前的车晴亚。 “都是你惯的。” 老车的话刚一出口,情不住张大嘴巴,猛喘几口粗气来维持呼吸顺畅。 苏明看到了此情景,知道老车的病情严重,不能再受刺激,虽然药物暂时控制住老车的心脏病,但如果继续受刺激,老车可能直接跨进了鬼门关了。屋内的人即使不动一刀一枪,不骂一句,也成了老车赤裸裸的刽子手。苏明朝车晴亚使一个眼色,站在一旁的车晴亚心领神会,转身默默朝屋外走去。大约半个小时后,老车才慢慢地缓过劲来。 “车师傅,你心脏不好,为了保重身体,不要太过于生气。你呀,现在最好好好休息。我们还有事,今天就不打扰你了,先告辞。” 老车心领神会。 “我也有点累了,想睡一会儿。” 第97章 悲愤难抑 车晴亚一个人坐在门口外一棵枣树下的一条石凳上。看到苏明和丁志光两人走出来,她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嘴唇蠕动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苏明自从踏进老车家那么久,直到现在站在门外,才认真看清车晴亚,瘦弱的身躯,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脸上布满阴郁的神情,生活的艰辛、不顺遂,早已把她那张秀气的脸变成了满是沧桑和忧郁。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苍老。 车晴亚只是嗫嚅着嘴唇,没有吐出一个字,但苏明从她那双满含期许的眼神看向门口的方向,苏明早已读出她的心思。 “车师傅没事了,只是他身体乏了,想休息一会儿。” 车晴亚默默点点头,慢慢地重新蹲坐在石凳上。苏明向丁志光使了一个眼色,丁志光心领神会,他们俩同时走到了车晴亚对面的一条石凳上坐了下来。车晴亚看着他们俩并未离开的意思,好奇地盯着他们看。 苏明觉得生活岁月早已把眼前的女人磨炼得不苟言语,要想让她吐露出她藏在内心多年的事,得打开她的心扉。想让一个女人敞开心扉,那就是关于孩子的话题,只有这样的话题才能让她知无不言。 “车姐,牧龙这孩子平时不是挺听话,也挺孝顺的吗?我曾在医院见过他陪车师傅看医生。怎么今天跟老爷子弄得这么僵?是不是爷孙两之间存在误会?” 苏明试探性地问。 果不其然,孩子是母亲最大的软肋,哪怕这个孩子已经伤透了她的心,她的心里一样牵挂着这个孩子。苏明提起苗牧龙,车晴亚黯淡的眼神里瞬间迸出一丝亮光,但这样的亮光很快就消失,换之而来的是失望。 她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唉,这孩子不知听谁教唆,原本在别的公司干得好好的,非要辞职到鸣优公司工作,说是只有到了鸣优公司工作,他才有前景。他说依照法律,苗家的财产,他也有份,不应该让个人的恩怨把这些原本属于自己的财富落入别人的口袋。还说我和他爷爷过去太愚蠢,错把自己那点毫不值钱的自尊看得太重。以为这样别人就会称赞有骨气,须不知在一些肤浅人嘴上的骨气是最不值钱的。除了让自己一辈子活在窝囊外,还让自己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我爸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苗哲杰,他不允许我们跟他有任何的来往,接受他的任何恩惠。以前阿龙小的时候,我爸说的话,他还听得见,现在不但听不见,还嫌我们迂腐,思想顽固,甚至觉得我们利用他来对苗哲杰进行个人恩怨的报复。我们把他从小拉扯大,二十几年,所有的辛苦在他的眼中都成了一种利用和报复……” 车晴亚说着说着,藏在她内心的苦楚再也抑制不住,眼角处淌出了几行眼泪,顺着她的脸上的条条皱纹慢慢地滑落。苏明用手摸摸自己的口袋,想从中找到了纸巾,可惜的是,口袋空空的。他把眼光看向丁志光,丁志光站了起来,向屋内走去,从里面拿出一包纸巾。 车晴亚在丁志光走进里屋的功夫,用袖子往脸上一抹,早已把泪水擦干。但还是接过丁志光送过来的纸巾,小心地擦拭着残留在眉毛间的泪水。她强力压制内心的苦楚,然后故作轻松地。 “叶黄不由树,儿大不由娘。” 苏明深知,车晴亚虽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但她的内心比起万箭穿心有过之。一个十多岁的姑娘,为了让男友顺利完成学业,放弃了自己的梦想,男友功成名就之时,等来的不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而是被无情地抛弃。还搭上大半辈子养大孩子,如今孩子大了,没有体谅,还把这种无私的母爱理解成一种自私。这样的心酸与苦楚是别人无法体会的,如果此时能有安慰得了她的言语,对一个历经苦难的女人来说,这样的言语是苍白也是多余的,甚至会勾起她往日心碎的点滴,让她强制扼住的泪水再一次地从眼眶里奔泻出来。此情此景,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话题。 为了缓和车晴亚的心情,苏明谈起了读书时光,因自己贪玩,经常不完成作业,老师把状告到家里。老师第一次来家时,老爸还耐心对自己谈读书的重要性,嘴上虽应答得爽快,但就是左耳进右耳出,第二天依旧我行我素。当老师第二次来我家走后,气得和蔼父亲直接从门后,拎起一个扫帚追着满村跑,还把书包砍成了稀巴烂,那一夜害怕得不敢回家,躲在猪圈过了一整宿。说到这苏明兀自嘿嘿地笑了两声。 坐在一旁的丁志光赶紧附和。 “男孩子,都是调皮的,也是最难管的,等他长大后,他才理解父母的苦心。” “我爸把我的书包砍烂后,我足足恨他八年,我考上大学那年,故意报离家最远的大学。大学四年,每个假期都故意不回家。每个假期我妈都会打电话问我为什么放假不回家?还说爸爸没事一直叨念我。但那时对他的恨一直没消除,直到工作后,突然理解了他当年极端的行为。” 苏明提起过往的故事,与其说是回忆,不如说是特意讲给车晴亚听,让她宽心。因为每个男孩在成长的路上,都想拼命挣脱父母的羽翼,在挣脱这个羽翼的过程中,对父母是一种痛苦,对孩子来说也是一种折磨。但这样的痛苦是必不可少的。就像蚕蛹变成蝴蝶,这个过程也是艰难而痛苦的。虽然苗牧龙现在已成年,但一直以来,苗牧龙都是在车晴亚和姥爷的羽翼下成长和生活,随着他的年龄在增长,这个羽翼的空间已经无法满足苗牧龙的欲望,他要挣脱,这样的行为方式也是必然的,挣脱就有矛盾、有冲突。 车晴亚或许因苏明这个故事暂时遗忘了内心的苦闷。她若有所思了良久,脸上的表情变得平和,她难得抿了一下嘴,然后疑惑地问了句。 “你们俩今天来家里,是因为什么事?” 丁志光瞟向苏明,苏明觉得是谈话的最佳契机。 “我们两今天来是想跟你们了解格光公司出事那段时间的事。” 车晴亚既没有点头,也没摇头,两眼盯着远方,陷入了回忆。 第98章 纯属骗局 “格光公司不是进了一批洋机器吗?这批机器出了什么问题,后来什么原因导致段明辉被抓?” 苏明抛出更具体的问题。 车晴亚像是没听到苏明的话似的,半晌才慢慢回过神,看向苏明。 此时的车晴亚内心很矛盾,她恨苗哲杰和毛志梅,甚至连做梦都希望将这对比乌贼汁还黑的狗男女碎尸万段。她也知道,鸣优公司实际也是苗哲杰与毛志梅这两人从段明辉手中夺来的。但不管怎么说,苗哲杰是自己儿子的亲生父亲。虽然这些年对苗哲杰只有恨没有爱,但要自己把这件藏了二十多年的事,将其从自己的口中亲自说出,总感觉有点绝情与残忍。 苏明看出车晴亚对这件事的纠结。 “段明辉那起案子,我们警局决定重新审查。对于当年的事,我们也走访了公司以前的老员工。我看出来车女士你是不愿意面对自己的内心,也理解你的矛盾。毕竟他还是你儿子的父亲。但这件事你不说,车师傅也会说。因为你们只是把事实说出来而已,又不是故意造谣诽谤他。何况他这些年对你有过半点儿的愧疚吗?” 苏明最后这句话就像一根小小的针似的,在车晴亚麻木的心上狠狠地扎一下,让她原本结痂过的伤疤再一次地流出血来,她悠悠地说起了段明辉被抓的原因。 为了扩大生产规模,格光公司当年一共从海外进了五十台机器。机器是运回来了,但没有那么多车间,只能先用十台,剩下的四十台机器一直原封不动放在仓库里。原本打算等建好车间后,再把剩下的机器全部投进车间使用。 新机器买回来大约半个月左右,就在段明辉准备大展拳脚时,纪检的来了,说是接到了举报信,举报段明辉贪污。纪检在检查公司账目时,发现了公司购买新机器的发票有问题,其中就有两张发票,这两张发票的价格相差一百多万,两张发票上都盖着格光公司的印章及段明辉的亲笔签名。 一百多万,对于这个还欠着外债累累的格光公司来说,是一笔不小的费用,段明辉拿着这个多出一百万的发票,不知所措,吓得手都抖了,嘴里不停自言自语。 “不可能,不可能。我没有签过这样的发票。这是有人故意设计陷害他。” 段明辉的喊冤是徒劳的,他没能拿出有力的证据证明他没签两张发票。 就在段明辉陷入水深火热的漩涡时,传来了两件毁灭性的事。那天,纪检接到举报后,连续四天来公司查账。在第四天时,公司的车间里传来了一件因机器故障差点引发人命事件。车间里一名叫小芳的女员工,在机器制作布匹的过程中,一直运转正常的机器突发故障,把小芳的手臂给卷断了,如果当时不是在一旁的工人反应迅速,拉断整个车间的电源,小芳断的不止是一只手,有可能整个身体都被卷到机器里。那惨状让很多在场的职工在一段很长的时间里,都心有余悸。 也是由那一件事,引发纪检人员对新机器产生了质疑。一台新的进口机器运转一个星期,工人在没有违规的操作下突发这样重大的事故,这不得不令人质疑。纪检要求公司维修机器的师傅,对新购买的机器全部进行了检查,不检查还好,一检查除了那10台正在车间运转的机器是新的外,其余的40台机器全都是废铜烂铁,都是被人淘汰后经过外表加工装扮起来,压根不能用。 段明辉当场就懵圈了,他做梦都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自己花了那么多钱,购买回来的全是别人淘汰的废物。当他再一次跟以往一样拨着海外公司那串留给他的电话号码时,电话那端传来此号码是空号。段明辉彻底慌了,他再一次奔赴海外寻找卖机器给他的公司,可是更残酷的现实把他击垮,公司早已人去楼空。经过深入打听,他整个人都崩溃。 原来这家公司是一家皮包公司,并不是一家真正生产机器的公司,而是专门跟各国的走私犯勾结,由走私犯提供客源,这家皮包公司则根据走私犯提供客源的需求品种提供相对应的货源,而且这些货源并不是如他们宣传上所描述的那样质量上乘。他们为了获取更多的利润,这些货源大都是从二手市场上挑的,然后经过加工包装从而通过不同的人售卖出去。 被这家名不符实的公司骗的人和企业也不止段明辉一人,关于投诉它的更是应接不暇。但由于它变化多样、又没有固定办公地点,它是哪里有需要就临时在哪里找个地方,赚完钱就拔营走人,绝不贪心。给执法者带来很大的困难。 段明辉又找到了向他举荐海外公司的人,这个人也跟海外那家卖机器的皮包公司一样,压根不曾存在似的。它们就像叶子上那一层薄薄的积水一样,太阳一晒,全部蒸发干净。段明辉整个人就像被人全部抽掉主心骨似的。 更让段明辉头痛的是,胡泽荣当初无偿借给公司那笔钱,原本说好的是无期限的,但公司一出事,胡泽荣就主动找上门,要求段明辉偿还他当初借给格光公司那笔巨款。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公司压根就无力偿还。段明辉对胡泽荣提出能不能缓缓?胡泽荣压根不给予理睬,还骂段明辉不识好歹,还放出声来,如果不及时还那笔贷款,就到法院起诉段明辉,段明辉那时段时间可是腹背受困。 “段明辉是听了别人的举荐才决定购买洋机器,你可否知道是谁向段明辉举荐这家海外公司?” “不清楚,我当时只是车间的一名女工,公司里领导高层的决策,我们普通工人哪能知道得了。那时……” 车晴亚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不由的低下头。 车晴亚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苏明已觉察到了,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可能是她个人感情的问题。那段时间是毛志梅的介入,让车晴亚和苗哲杰两人分飞劳燕的时候。 第99章 观望风色 “如果段明辉没有贪污,有人即便在发票上动了手脚,设计陷害他,让他购买了一批坏机器,也不至于要他的命,最多犯了渎职罪,不至于让他畏罪自杀。” 苏明这番带有疑问的话,让低垂下头的车晴亚缓缓地抬起头看向苏明。 “你听谁说段总是畏罪自杀?” “外面不都是这么传的吗?” 车晴亚没有回答苏明的话,而是两眼朝苏明和丁志光坐着的方向眺望去,既不是看向苏明也不是看向丁志光,两只眼珠子一动不动朝那个方向看而已,其实她是什么都没看,是在思考,是在深入地斟酌。 苏明知道她是在思考,至于是在思考过去段明辉发生的事,还是在思考有没有必要对苏明说出段明辉的实情,或是她想到了那个让她的青春充满爱,又让恨了大半辈子,毁了一生幸福的那个男人,还是…… 良久,车晴亚的眼珠子才眨了几下,字正圆腔地说。 “段总是被人谋杀的,不是自杀,他也没理由自杀。” 车晴亚的话不异于在晴空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巨大的雷声,敲得苏明有点错愕。一直以来,关于段明辉的死,听到的都是段明辉畏罪自杀。想不到,车晴亚竟从嘴里说出与众不同的观点。 段明辉心脏一直不好,这是全公司的人都知道的,他被纪检的人带走关在监狱里。一天夜里,他的心脏病复发被送到医院急诊,他在医院里治疗几天病情恢复,就在他准备明天出院的半夜里跳楼自杀。外界传的也的确是跳楼自杀。但……”车晴亚说到但字后,又停了下来,目光在苏明和丁志光两人身上流转。 苏明为了消除车晴亚心中的犹豫。 “没事,把你想的,知道的,我们都洗耳恭听。但不会作为办案依据,即便错了,也不会责怪你。” 苏明以为打消了车晴亚的疑惑,她会说出惊天的秘室,但他们俩都估摸错了。车晴亚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来了一句180度的转弯。“剩下的你们专业警察比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农妇应该更在行。” 苏明被车晴亚突然转变的话风弄得迷糊,他大脑快速地运转起来,如果一个人要是畏罪自杀,心脏病发作时是不会选择去医院救治,而是选择自行了断。由此可以看得出来,段明辉的自杀并不是他个人的主观意识,而是外界手段导致他跳楼。想不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女人竟说出跟别人不一样的线索,这是一个很有价值的线索。车晴亚一定还知道了更加详细的内情,至于是什么原因让她不能一吐为快,苏明无法猜得透。但就车晴亚今天这样的点醒,足以让苏明看到尘封多年案子的冰山一角。 “段明辉跳楼自杀,他的老婆后来也因为什么事死了?” 苏明不想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继续抛出心中的疑问。 “这我不清楚,得去问问段明辉的家人。” 苏明被车晴亚的话弄得一头雾水,他反问了一句。 “段明辉还有家人?他不是家破人亡?老婆不是在他死后也不知什么原因也相继而去,孩子随后也不知所踪了?” “他的老婆死了,孩子失散了。但他家有一个管家,叫老安,如果不出意外,应该还活着。” 车晴亚虽提供的消息只是零碎的,却是零碎中最有用的。 “知道老安住哪不?” 苏明像剥鸡蛋似的一点点地提问着。 “这个得问我爸。我爸跟他的管家蛮熟悉的。段明辉媳妇跳井自杀后,连火化的钱都是找我爸借的。” “真惨,一个公司的董事长,最后落得家破人亡。” 一直坐在一旁倾听的丁志光带着无比的同情喃喃自语。 “我想起来了。” 这句话最高兴的莫过于苏明,他目露渴望的眼神盯着眼前这位女人,从埋在记忆最底层中找到重要的线索。 “老安来找我爸的那天,我正好在房间里,我爸知道原因后,还主动多给了三百块。临走前,我爸还问老安今后有什么打算?老安说要把安馨雨的骨灰带回老家安葬,让她叶落归根。老安当时说什么地方来着?” 车晴亚又像断了片的电影似的,一时半会儿无法从脑海里翻出那个听了又被抛之脑后的地名。 “桂花坪。” 一声苍老的声音从围墙拐角传了过来,老车此时从屋里走了出来。睡了一觉后的老车,脸上的表情明显恢复了正常,他在屋里早已听见苏明与车晴亚在屋外面的聊天内容。 “车师傅,不多睡一会儿?身体舒服了点没有?” 苏明看见老车走出来,关切地问了一句。 “现在舒服多了,你们想为段明辉重新翻案?” “有这个想法。” “当年段明辉的死,警察没有立案吧?” 证据不足,没有立案。当年外界都传他畏罪跳楼,唯有他的妻子不信,所以选择报警。警察检查后依旧下结论是跳楼自杀。他老婆不相信警察给出的结论,说段明辉是被人谋杀的,还要求尸检,不知道有没有尸检,最终的结果还是跳楼。安馨雨还是不相信,她再三对警察说,段明辉不可能是畏罪自杀。因为安馨雨在段明辉出院的前一天,在医院跟段明辉聊了许久。当天在医院上班的护士和医生都看到了,都为这对患难中的夫妻保有这么深的感情而羡慕。 夫妻两在聊天的过程中,段明辉跟安馨雨说这一切都是有人设计陷阱让他跳进去,他现在后悔了,当初应该听陆凡的话。他说敌人不会轻易这么放过他,一定还有更阴暗的手段。但段明辉说不怕,因为他相信政府,相信法律,一定会还他一个清白。还告诫安馨雨,对公司的人要提防,要保护好孩子。他还对安馨雨保证,无论面对什么都会选择坚强的活着,只有坚强的活着,才不会让那些设计陷害他的人得逞。一个心里有信念的人是不会轻易选择自杀。话是这么说,但安馨雨又拿不出实质证据,凭空口白牙哪怕把心掏出来,也未必说明什么。这个案子最后还是以跳楼的结果结案。” 第100章 寻究根源 “安馨雨跟公司无关,段明辉的事件应该没有牵连到她,她后来怎么会选择跳井?” “被要债的人逼死的,段明辉当时不是以个人的名义向胡泽荣借了一千万购买一批洋机器。当初说好的没有归还的期限,段明辉一出事,胡泽荣就急不可耐的问段明辉还钱。” “安馨雨是被胡泽荣逼死的?” “不像。” 老车这两个字,已让苏明隐约意识到了某个人。 “段明辉一个公司的老总,怎么犯这种低级错误呢?以个人名义借钱到公司周转,不可思议。” “他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应该是胡泽荣搞的诡计,或许不是胡泽荣本人,而是跟胡泽荣亲近的人借用他的手。但可以肯定胡泽荣在段明辉这件事中起着不可估量的催化作用。公司当年正萌芽出一派欣欣向荣的迹象,他作为公司董事长,也想把公司经营好。要想把公司经营好,得有钱。那时公司债务缠身,在银行又贷不出钱,他三番五次找到胡泽荣,胡泽荣都不愿把钱借给格光公司。那段时间,段明辉整天为了钱的事,都熬白了头。他差点向放高利贷的公司借,是老陆阻止他。胡泽荣主动伸出诱人的橄榄枝,让他迷失了方向。要说段明辉这个人还真是个蛮有良心的企业家,公司账户上一有钱,第一件事就是先把欠着公司员工的工资补发。” 听了车晴亚和老车这对父女这番话后,苏明觉得有必要去医院探个究竟。 “队长,事情都过了二十多年,医院未必能保留这么久的信息。” “病人的档案总该有吧。” 胡一婷在保镖安启的陪伴走在医院的廊道上,直到胡一婷那单薄的身影,渐渐的在苏明与丁志光两人眼之所及的范围内消失,他们才把眼光收回来。 苏明有一种预感,但这种预感只在心里一闪而过,因为他今天来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走。” 丁志光才回过神来。 “前段时间,我不知听谁说了,胡泽荣身体状况比以前好多了,不过还是一样痴傻,但能吃能喝,精神状态比先前好。不会是胡一婷在天佗寺求的结果吧?” 苏明瞟了一眼丁志光。 “你也信这个?应该是查找出毒源,对症下药,高达忠院长请来给他治病全是在铅方面的顶尖专家。” 他们俩在谈话间来到了高达忠院长的办公室,把想法和要求跟高院长说了出来。高院长二话没说,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拨了起来,不一会儿,他放下话筒。 “我刚才已打电话给病案室的负责人于南主任,病案室在西边d栋三楼,他在里面,你们直接去找他。” 苏明向高院长道谢后,转身刚跨出一步,又重新折转回来问高院长。 “高院长,胡总的病情近段时间好点了没有?” “他的近况向好的发展,但要恢复正常人,有点难。” “以前曾听江院长说过,胡泽荣中毒至深,能救治的希望不大,怎么突然一下子改观了?” “人的身体机能本就复杂。有可能是胡总身体好,也可能是换了药物。” “江医生辞职了,胡老板的主治医生也换了吧?” 高院长点点头。 他们离开高院长的办公室,匆匆来到了医院的病案室,一踏进病案室门口,就听到了一声浑厚热情的声音从里面飘了出来。 “苏队长好。” 苏明循着声音在一排排书架中扫了一眼,除了一行行排列整齐的病案袋外,就是没看到人。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声音又格外清晰,他心里无比纳闷的又往病案室里走了几步。 “苏队长。” 一声招呼,把正在寻找人的苏明吓了一跳,他转身一看,一位年近五十岁的男人就在他的身旁用和蔼的眼神盯着他。 苏明伸出手与中年男人握了握,礼貌性地招呼。 “南主任好,这是我的同事丁志光。” 丁南与苏明握完手后,又伸出手跟丁志光握了握。 “你好,跟我是同一家。” “过这边来。” 丁南用手朝左边指了指。 “你们医院的病案室比我们警局的档案室还要大。” 苏明看着书架上井然有序排列着的病案袋发出感慨。 丁南笑着打趣。 “医院的病人比坏人多嘛,没办法。” “这么大的病案室只有你丁主任一人看管?” “没,我只是负责管理,还有八位员工,平时都是他们负责收集、登记。他们今天全去开会了。” 他们三人在说话间穿过了,一排排排满病案室的书架,来到了病案室的最西边。 丁南用手指了指倒数第二个长长的书架。 “就在这个书架。每一个书架的前排都贴着时间。段明辉那件事至今也有26个年头左右了吧?应该是90年代初。” 苏明与丁志光在书架上在丁南的指引下,细细察看着每个病案袋。 “丁主任,你们这些病案袋从来没有销毁过吧?” “正常情况下一般没有销毁。不过,现在科技进步了,听高院长说以后病案袋不再用纸质的,全部用电脑储存,既方便又省事,那时想找谁,只要电脑上输入名字,便跳跃出来。今天派病案室的工作人员去开会培训,就是关于学习这方面的知识。” “段明辉跳楼这件事,丁主任应该知道吧?” “知道。当年我从下面的乡镇医院刚调上来两年,在门诊部看病。那时我调上来,医院里的大部分女护士对格丽影这个品牌服装简直是痴迷,一有空闲,就谈论格丽影服装。一个优秀的企业家,最后落得家破人亡。” 丁南谈起二十多年前的段明辉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婉惜的神情。 “找到了。” 丁志光从书架上抽出一本陈旧的档案袋,用手拍拍上面,积着的灰尘。 苏明接过丁志光手中的病案袋,封面上段明辉三个字赫然跳入眼帘。打开病案袋,从里面抽出一张病历,病历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行字,那三行字不外乎是段明辉突发心脏病,经过抢救后,脱离了生命危险。当他看到病历上医生签名处那熟悉的三个字,再也无法淡定,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严肃。 第101章 如堕烟海 丁志光见状,伸长脖子凑到了苏明手上拿着的病历卡上扫了一眼,只见病历记录着跟听到的情况差不多,他不明白苏明为什么看到上面病历后神情变得严肃。 “丁主任,段明辉跳楼的当晚,是哪位医生和护士值班?” “宋医生还有两名护士,其中一名是刚来医院上班一个星期的,护士叫什么来着,我一下子记不住了,那个护士在段明辉跳楼后第二天也辞职不干了。你们等一下,我打个电话问一下心脑科的护士长,她应该记得。” 丁南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拨了起来,不一会儿,他挂断电话。 “那个小护士叫吴宁燕。” 苏明看着病案袋段明辉跳楼时的值班医生与主治医生,是五年前晚上喝了一杯冰咖啡的宋晨风时,他的心揪得更紧了,他隐隐地觉得天水城近几年发生一系列的案子,看似无关联,实则都有着密不可分割的牵连。至于牵连点,苏明一时半会儿还未找到。 “知道是什么原因辞职的吗?” “具体我也不大清楚,我们都是猜测,可能是害怕吧。当年段明辉跳楼,就她在现场。段明辉突发心脏病从监狱送来医院救治,很快就脱离了生命危险。据说他的身上背负的罪名太多,债务、贪污、渎职等等,他身体稍微好一点儿,警察就不停地催促他回监狱。就在他明早准备出院的前一天晚上的半夜跳楼。他跳楼后,他的妻子要求警察立案,后来因为是自杀也没有立案。警察不仅来医院了解情况,还把当晚值班的宋晨风医生和吴宁燕请到了警局了解情况,可能也没有什么可疑的,他们只是去了半天就回来了。” “段明辉发病送来医院救治,这么重要的犯人警察不派人把守?” “警局里的人也担心他逃跑或是自杀,把他安排在一间独立的病房,24小时有人轮流值守。” “警察这么严防死守也能找到缝隙跳楼?” “据吴宁燕说是段明辉睡到半夜时分说想上趟厕所,刚好住在病房的厕所坏了,就由吴宁燕护士带他去医院的公厕。从病房出来后,他趁着吴宁燕不注意,翻身从廊道上一跃而下。” “段明辉门口不是一直由警察把守吗?警察怎么没跟着一起去?” “说来也奇怪,那天在病房门口值日的警察晚上不知吃了什么,一直拉肚子,光往厕所跑都不止三四趟。后来还是宋晨风医生给他开的止泻药。” 苏明把病案袋放回到原处。 “丁主任知道吴宁燕的家在哪?” “我不清楚她家在哪?但她有一位哥哥以前在医院当电工,前段时间因为不小心从架子上摔了下来,把胳膊摔折了,医院看他年纪大了,就把他给辞了。” 丁南的话还未说完,苏明早已知晓了答案。他想起了在苗佳林的婚礼上看到了老吴夫妇,婚礼结束后,苗哲杰的司机亲自开车把老吴夫妇送回家的暖心举动。在婚礼上,苏明内心就有过疑惑,丁南此刻的话让苏明藏其内心许久的疑惑隐约中找到了答案,虽这个答案不是很明朗,但肯定一点就是老吴与苗家隐约存在的牵连。 他们从病案室出来,苏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觉得胡泽荣这起下毒案件背后不止一双手,而是一张大网。要想查清这张背后的大网,得从根源查起。 “走,我们回警局。你先回办公室,关注一下鸣优公司近况,有没有新闻?我去档案室一趟。” 苏明转身朝局里的档案室走去,一踏进档案室,没有看到昔日悠哉悠哉的老罗,只剩小林一人呆在档案室认真学习备考,这个年轻人的小伙子不想一辈子呆在警局里整理档案,他有更大的梦想,在工作之余,不停地自学,想考取研究生。在档案室里转了一圈,没有找到老罗熟悉的身影。 “小林,罗叔去哪了?” 小林这才从书本中抬起头。 “罗叔请假了。听说他那个好友的母亲快不行了。” 苏明双眉紧锁,那个在冬至晚上,跟着老罗第一次见到的老妇人的形象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苏队长,你又来找罗叔下棋?” 小林的话打断了苏明回忆。 “没有。习惯在档案室里见到他,突然未见,多问几句。小林,经侦档案放在哪个书架?” “你想找谁的?” “段明辉。” “苏队,你先坐着,我去给你拿。” 小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档案室里走过去。 要说小林这位小伙子,不得不佩服他有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只要他看过或是摆放过的档案,准能百分之百记得它的位置,这在几十万件档案室里能有这么强的记忆力,实属不易,简直可以堪称数字方面的天才。 不一会儿,小林拿来一个档案袋。苏明打开档案袋,从里面抽出一张长方形的纸,除了这张再也没有多余的材料,纸上写着一句话。 段明辉通过购买机器贪污一百万,经查证属实。最后签字画押的负责人是朱景志。 诺大的一张长方形的白纸,只在中间写着一行包括标点符号,才凑齐二十个字的结案记录。苏明心里很沉重,但一点儿也不意外。他觉得纸上这一行字很荒唐,甚至可笑至极,对外宣称是畏罪自杀。警局里的结案记录却是查证属实。一个畏罪自杀的人,何来的证据? 苏明把那张被时光洗涤得有点陈旧的纸,重新放回到档案袋里,并把档案袋里的扣子重新系好,把档案袋交还给小林后,神情落寞地转身走出了档案室。百无聊赖地走在宽阔的警局大院里,局里众多办公室的门,有的紧闭着,有的敞开,一间紧挨着一间的办公室,苏明却没有欲望走进去,他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一叶漂泊在大海上的扁舟,心里极度渴望看到海上的启航灯,可偏偏看到的都是让人迷失方向的大雾。 第102章 讽一劝百 一千多号人的警局,每天穿着跟自己一样的制服,见面时总能笑一笑或是寒喧上几句问候关心的话,但却没有一个人能让陷在迷途中的自己指点方向。 他想到了叶明达,虽然每次跟叶明达坐在一起说话,他都是一副官腔十足的样子,但从叶明达的嘴上还能多少得到启迪,总比那些在自己面前说着一些不关痛痒的人来得实在。经过上一次在办公室里与他如切如磋后,心里对平时看起来只对上级阿谀奉承的领导,有了进一步认识。他朝叶明达的办公室望去,太阳正好照在他办公室的门槛上,门槛上的五角星正在阳光底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就在苏明跨步朝叶明达的办公室走去时,从背后传来一声叫唤声,他转头一看,是朱局长,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了他的背后,正满面笑容地站在背后。 自从七年前,朱副长在苏明妻子出车祸后,甘愿当起一个所谓的皆大欢喜的说客后,苏明在警局里每次见到他时,表面若无其事地跟他打招呼,但心里实则对他无比憎恶。但同在一个屋檐下,面对自己的领导,既不能太过于表露出内心的真实想法。 苏明转过身,佯装出一副热情的样子招呼一声。 “朱局长。” “苏明,准备去哪?” “随便走走。” “听说你想了解段明辉当年的案子?” 苏明出乎意料的同时又倍感纳闷,是谁这么快就把消息传到他的耳朵里,看来此人还真是个不简单的人,比小灵通信息来得还要快。苏明本想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回答朱局长明知故问的话,但太突然,脑子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苏明呀,实话告诉你吧,当年的案子正是我负责,你心里要是有什么疑问的,可以直接问我,我最清楚了。别到处奔波,把精力花在一些正事上,不要干了那么多年还是队长,也不考虑一下自己的前途。不要像姚泽明那样,一心扑在工作,把身体搞垮了,现在人在医院里,连话都说不完整,人生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朱副局长前面说了那么动听,只是一种铺垫,后面那一句才是他发自肺腑之言,也是他所表达的真正意思。 苏明听着朱局长嘴上说着蕴含丰富又夹带着别有韵味的一番关心,心里比山泉水还要明净,朱局长哪是真心实意来给苏明这个下属答疑解惑的,哪是出自关心苏明的身体健康着想的,哪是在他在职业上指点迷津引导他在职业上走向光明前途的。 如果简单去理解朱局长的字面意思,那苏明在警局这个刑侦队长的职业生涯也差不多到头了。他深知朱局长说着表面客气无比,句句彰显着领导关心下属的话。其实是在告诫苏明,别管范围太宽,段明辉这个案子已经结案那么多年,你一个小队长别节外生枝。别以为当了刑侦队长,照样能把你撤下来。 “谢谢朱局长,如果日后需要一定向朱局长讨教。” 苏明微笑着道谢。 “你是位青年才俊,前途无量,好好干。局里不会亏待你的。我还有事,改天聊。” 朱局长拍了拍苏明的肩膀。 苏明看着逐渐远去的朱局长身影,他脑子里快速地转动了起来,究竟是谁向朱局长打个小报告。丁志光,不可能,丁志光嘴上虽从没有说过朱局长的一句坏话,但自从他调到朱局长管的经侦科后,曾几次向叶明达局长提出调离经侦科的举动,便可知,他想逃离朱局长的管辖范围内。档案室里的小林,也不像,小林自从大学毕业回来就分配到了局里的档案室管档案,这个小伙子除了做好本职工作外,就是一头扎进书本中,对于档案室以外的事,他压根就不想搭理,甚至他连朱局长这个人都未曾看见过。最大的嫌疑就是医院病案室的那个丁南。 一想到这,苏明摇摇头,即便自己知道了告密者是谁?那又如何?虽然朱局长的话里话外是一种警告,但对于苏明来说,这样的警告是无效的、也是多此一举的。因为破案就像削竹子,一刀下去,势如破竹,其过程一定是把多余的节眼砍掉,哪怕这样的节眼坚如石头,也会削掉,不可能是让一个不起眼的节眼毁了一根好好的竹子。 苏明虽然在朱局长面前唯唯诺诺,但不代表着其内心就是臣服和害怕的。他再一次抬头看向叶明达局长的办公室,门槛上的国徽正沐浴在阳光下,散发出熠熠光辉。也曾无数被狂风暴雨洗涤过,洗涤后依旧保持着它原有的本质。 经过刚才朱局长那一番话后,苏明打消了去找叶明达的想法,觉得他现在找叶明达有点为时过早。他看了看手上的时间,离中午还早着。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了电话。 “志光,你出来一趟,我在门口等你。” 不一会儿,丁志光从办公室来到了警局的门口。 “走,跟我去一趟桂花坪。” “队长,能不能也叫上高一山一起?刚才我回到办公室时,他跟我说,能不能让队长以后跑外勤时也带上他?他说坐在办公室里整天听姜梅这张大嘴说风凉话,心里就烦。” “下次吧。这次路途有点远,不知一天能不能回到?办公室里年轻刑警不多,万一要是有别的刑事,没人出警,叶局长非把我的耳朵揪掉不可。” 桂花坪,并不像它的名字那样,到处是桂花,甚至整个村子都没有一棵桂花树。此时是八月下旬,正是桂花开的时节,桂花花香浓郁,香飘十里。 在来的路上,丁志光还满怀期待闻一闻心中无法忘怀的桂花树。因为读大学时,宿舍前也有一棵桂花树,每年的八月份一到,整个宿舍都飘满了桂花香的味道。毕业几年了,每每这个时节,丁志光心里都怀念读书时桂花飘在宿舍里那种浓浓的味道。 “不是桂花坪吗?怎么闻不到一丁点儿的桂花香?” 丁志光一下车,使劲张大鼻孔闻,不解地问。 第103章 扫地出门 整个桂花坪长满了花花草草,绿树摇曳,苏明轻轻地感慨。 “变了,变得绿水青山了。” 丁志光更加疑惑。 “你来过?” “七年前那场矿难你没听说过?不过你那时还在读书。” “没听过。那时在学校除了一门心思读书外,就是挣外快赚学费,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关注其余的事。” 在村口站着围在一起聊天的三个妇女,苏明与丁志光两人的到来,把她们原本融洽的聊天氛围给凝住了。苏明上前向她们打听关于老安居住的地方,她们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露出异样的表情,然后彼此悄悄地交换着眼神,心照不宣地交流完后,又把苏明与丁志光两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其中一位瘦高的年轻妇女尖叫了起来。 “你不是苏队长吗?” 苏明面对妇女的尖叫一点儿也不为奇,因为七年前,自己曾带队来这里处理过矿难事件,村民认识也不足为奇,他朝认出自己的妇女投以礼貌性的微笑并点点头。 “你们找谁?” 瘦高的妇女问。 “老安。” 苏明的话音刚落,三位妇女听了面面相觑,摇摇头表示没有这个人。 不一会儿,年纪稍长的妇女恍然大悟。 “安馨雨的叔叔。你们从这里一直开,看到了一座石桥,但不要过石桥,在石桥的左边两间房子就是了。” 女人说完后,用方言与另外两位女人交流着,苏明对她们交谈的方言一句不通,但可以看得出来,年长的妇女是在向两位比她年轻的妇女介绍老安的情况。 苏明向妇女道谢后,转身准备上车,这时从背后传来年纪稍长女人的声音。 “你们最好别去。” 丁志光转身看向三位妇女,好奇地问。 “姐,你的意思是老安不能说话了?” 年长的妇女噗嗤一笑。 “他能说话,但你们——他可能不说。” 苏明和丁志光被妇女的话弄得云里雾里,还想听到更加详细的话,但妇女就像刚刚还哗哗流水的水龙头,一下子被拧住了开关停止似的,一言不发。用同样好奇的眼光投向苏明与丁志光两人。 “谢谢,姐。” 苏明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话,便再一次对三个妇女道谢,转身上了车,朝着妇女所说的方向驶去。不一会儿,果真看到前面一座不算很长的石桥,过了石桥就是一条不算宽敞的土路,四周全是笔挺的竹子。石桥左边有两间很有年代感的瓦房,瓦房前坐着一位身体瘦弱,背点驼的男人,背对着石桥,不用猜都知道门口坐着的是老安。 他们俩朝老安走去,或许是年龄大了,对周遭的动静感应迟钝。一直坐着的老安对苏明与丁志光两人的到来未曾发觉,直到苏明朝老安连续叫了两声,老安才慢慢地转过头。他打量站在他面前穿着警服的苏明与丁志光,一双空洞泛白的眼珠瞬间充满了愤怒,他冷不丁地拿起身旁一把扫帚,朝他们打去,如果不是他们俩躲闪及时,早已挨了一扫把。 老安见打不着他们俩,又拿起扫帚一瘸一拐地,追着他们赶了起来,一边追,一骂。 “臭不要脸的,今天就是拼了老命,也不会再退缩。” 躲闪着的苏明觉得老安过激的行为背后,一定是以前经受难以承受的痛苦,把这种痛苦强加在他身上,可能是警察队伍或是打着警察队伍幌子的人。 丁志光被愤怒的老安弄得不知所措,为了打消老安的疑虑,一边躲闪着老安手中的扫帚,一边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警察证在老安的面前亮了亮。 “安师傅,我们两人是从天水警局来的,想跟你了解一下当年安馨雨是怎么死的?” 不说还好,一说老安扔掉一直挥舞手中的扫帚,直接捡起地上的小石子朝他们扔去。 丁志光见亮出工作证都无法让狂躁的老安,停止他笨拙地驱赶行为,心里实在气不过,他边躲闪边对老安发出警告。 “老头子,你这种行为是袭警,是犯法的,再不收手,我们真的要把你抓进警局里关着。” 老安没有一丝害怕,反而从嘴里轻蔑地哼吱出。 “我打的就是你们,你们抓好了。我这把老骨头活到这年纪,也算是赚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一瘸一拐地走进屋子里,随手把门砰地拴上。 “这老头子怎么这么怪?当警察这么久,第一次碰见。” 丁志光有点窝火的自言自语。 “我就不信今天治服不了他。” 丁志光露出倔犟的神情。 苏明用手拍了拍刚才被老安拿石头扔在身上,留在衣服上的灰尘。 “志光,别去惹他,我们另想办法。” 丁志光对苏明的劝阻像没听见似的,他朝前跨了几步,来到大门前,用手朝门上拍了拍。 “安大爷,你开门呀,我们真的是天水公安局的。” 任凭丁志光把门拍得咚咚响,嗓门喊得比村里广播还大,门除了摇晃几下,老安就是不开门。 丁志光喊得嗓子有点沙哑,看着紧闭的大门,忍不住又抱怨了一句。 “这老头子真怪。” 就在苏明与丁志光两人束手无策时,走过来一位中年的男人。 “苏队长,别费劲了,他不会开的。” 苏明嘴唇翕动了几下,两眼盯着眼前似曾相识,却因时间有点久,而一时无法准确喊出中年男人名字的人。 中年男人或许看出了苏明意思,主动把自己的名字说了出来。 “苏队长,我叫何高诗,还记得吗?” 苏明伸出手与何高诗握了握手。 “好久不见,七年了。” 何高诗的哥哥是七年前桂花坪,发生矿难七位中的其中一员。当年桂花坪发生矿难后,政府提出填埋桂花坪的所有矿洞,村里有一部分人不同意。何高诗作为桂花坪的一员,他跟村里的其他青年人不一样,他支持政府的做法。有了他暗中协助,苏明在处理矿难事故和填埋矿洞容易多了。 苏明与何高诗两人彼此寒暄了一会儿,当何高诗知道了苏明的来意后露出为难的神情。 “你们要让安大爷配合你们,有点难。” 第104章 深恶痛绝 何高诗的话让本心存有疑惑的苏明,更加肯定其中存有误会。普通人最渴望的就是警察帮他们翻案,特别是对于那些冤假错案,要是遇到了警察能主动提出帮他们重新翻案,他们非感激戴德不可,哪还有不分青红皂白驱赶之理。 “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难道你们不知道?当年他们一家死的死,散的散,不都是你们警察所逼吗?” 何高诗的反问,让苏明有了强烈想深入了解,隐藏了二十多年不为人知的故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递给何高诗。 “来一支吧。” 何高诗下意识地拒绝,但苏明的盛情让他摇手拒绝,只停留在最初的口头和轻轻摇摆了几下的手上。他接过苏明硬塞过来的烟,苏明啪地打开火机,亲自为何高诗点燃手中的烟,他猛吸了两口烟后,略带惊讶连着提了两个反问。 “你们警察不都是同在一个警局上班吗?这么大的事,连村里的小孩都知晓,怎么你们同在一个单位都不知道?” 何高诗说这话时,两眼在苏明与丁志光两人的脸上扫了一眼,苏明与丁志光两人默不作声,但他们充满好奇的眼神和一脸懵圈的表情,已把他们未知的答案全部溢出来,何高诗吸了两口烟。 “他唯一的侄女安馨雨二十多年不是被你们警察活活打死在天水城的家里!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部搬走,不值钱的东西也全被砸烂,房子也被没收了,就连他侄女的骨灰都是他拿一个黑色的塑料袋来装着带回来。一个好端端的家都被你们警察砸得稀巴烂,他刚从城里回村时,真是惨不忍睹,一条腿被人打折了,从天水城到桂花坪也有二十多公里,他是拖着一条被人打折的腿一瘸一拐地走回来的。” 何高诗说这些话时声音不大,但比直接拿着一个铁盆在苏明的耳旁边,重重敲击声还要让他心跳加速。他想不到,段明辉跳楼后,他的妻儿和家里人竟遭到这般非人的虐待。他瞬间理解了老安为什么一见到他们两人不分青红皂白,就表现如此愤怒的行为。是因为他们身穿着那一身大多数人无比信赖的警服。在老安的眼里,正是身穿这身警服的人让他原本幸福的家变成了家破人亡,最后落得孤家寡人一个。 苏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通过此方式平复自己因愤怒而导致跳动加快的心脏。也难怪在村口时碰到了三位妇女时说的那些话,也理解了老安看到他们两人时变得如此不近人情,这样至深的误会不止深深地植在老安的心里,它早已经像天上的雨点一样在这个桂花坪里浇得大满灌。只是老安是当事人,对这样的事哪怕时隔二十多年,他也无法释怀,反而是随着年岁越来越高,身体的疼痛、心灵的孤寂、生活的不顺心,藏在心里的怨恨只增无减。 在外人的眼中,段明辉的事件只是被当故事一样在闲暇时间谈论,而老安这辈子哪怕已跨上天堂大门,他刻在脑海里的仇恨都不会消散。 苏明对于二十多年前在段家发生的事,虽然知之甚少,但凭着自己当了快十多年的警察,个人的觉悟还有警员们平时的道德情操、无比严明的组织、还有熟记在心的法治法纲等等这些条条框框。深信发生在段明辉家的事故,绝不是在警局里的人做的,是某个人借着警察的手或是借用其身份来达到目的。 “警察把段明辉的媳妇打死?是他亲口所说?” 何高诗有点错愕。 “他回村二十多年来,几乎没有跟村里人交流,因为村民都知道他的不幸,谁也不敢问。但全村人在背后都是这么议论。” “这其中一定是误会。” 苏明无论是语气还是眼神都异常地坚定。 他不相信有哪一个警察敢于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但他不否认警察队伍里也存在着个别因迷失在金钱的泥沼里,但这样的警察在队伍里只是昙花一现地绽放,就被党和组织清除出去。国家的法规法纲是不允许一个作威作福任性践踏百姓的警察长驻在警队里。但他知道,这件让村民误解了二十几年的悲惨事件,决不是现在用三言两语去辩解,就能在众村民心中消除的,更不可能让一直活在怨恨中的老安在短时间内消除对警察的憎恨与抗拒。现在关键要做的就是尽快见到老安,取得老安的信任,然后跟他做更详细的交流,才能了解当年发生的事。 “老安回到村里,跟谁走得比较近?” 何高诗正抽着烟,他猛吸了几口烟,把剩下的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了踩还带着火星的烟头,直到烟头上一闪一闪的火星消灭,他才停止脚在地上踩来踩去的动作。他抬头看着思绪飘风飞的苏明。 “在村里,他只跟村长进行过零星的交流,你们去找一下村长,或许多少会有用。当年要不是村长怜悯出手救济,还发动村里经济稍有宽裕的村民轮流施爱心,安大爷都活不到现在。他现在一大把年纪,又是孤家寡人,死对于他已经是无所畏惧了。所以任何形式和手段对于他来说都不会起到震慑作用,你们要想通过用国家法律来恐吓从而憾动他配合你们,这个希望有点渺茫。” “徐村长。” 苏明嘴上轻轻地默念了一遍。 “七年了,还认识路吗?” “记得,当年去得最多的就是他家。” 他们两人来到了徐村长家,徐村长迟疑片刻。 “老安回桂花坪已有二十多年,但性格方面怪癖,我跟他交流也仅限于在衣食方面。我可以带你们去,但……” 苏明接过村长未说完的话。 “只要他愿意跟我们见面,剩下是我们的事。” 路上,村长为了保证能让苏明与丁志光见到老安,特意交代了一番。听得苏明都有点觉得好笑,自己是来了解事情的真相,又不是来偷鸡摸狗,非要躲躲藏藏。 第105章 虑虑如丝 苏明笑归笑,他看了看天色,此时离太阳落山不远。他不想再一次的吃闭门羹,如果再一次被老安拒之门外,这次不辞辛苦跑这么远的路还真的白跑。以后就是再来,除了让老安的警惕性提高外,也照样无法从老安的嘴上得知当年更详细的事。 到了老安家,村长示意苏明与丁志光两人事先按照,刚才在半路上预谋好的计划躲在一旁。他举起手敲了敲紧闭着的门。 “安哥,开门呀,我是老徐。” 半天,屋内才传出悉悉卒卒的脚步声,门吱的露出一条如树枝似的狭小门缝,老安用他那双眼睛贴在门缝上向外窥探。 村长看见老安这副鬼鬼祟祟的模样,故作戏笑一番。 “安哥,家里遭贼了,这么小心翼翼的。” 老安确定村长身后没有人,把门缝拉大,整个脑袋伸了出来,两只眼睛又往四周探了探。 “一看见他们,心就窝火。” 村长趁机把两扇虚掩着的大门打开。 “老安呀,天气正好,把门打开,让清新的空气吹吹,这样对身体好。” 一直躲在墙角的苏明与丁志光听到村长的嗓门一下提高了起来,知道了时机成熟,迅速地一前一后走进了老安的家里。 老安看见苏明与丁志光两人突然蹿进来,又气又惊,对着他们俩又是一顿驱赶。苏明与丁志光两人面对老安的怒骂与驱赶,用嬉皮笑脸来应付着。老安见言语无法将他们两驱赶出去,便又走到墙角边拿起扫帚,他的手刚伸到扫帚,就被村长一手拦住。 “安哥,听我说,他们两是从市里来的警察,是特意来了解你侄女安馨雨的死因,你侄女当年可能不是警察打死的。你心里不就渴望有人替你死去的侄女报仇吗?” 老安两眼怒目一睁,扯着嗓子。 “谁说不是警察打死的?我可是亲眼所见,我这条腿也是被那些畜生给打残的,就连我借来的盘缠都被些畜生抢了。” 老安颤巍巍地伸出他的左腿,腿刚伸出一点,他瘦小的身体便东倒西歪起来。 “安哥,别摔了。” 徐村长眼疾手快地上前搀扶住他。 苏明劝慰气急败坏的老安。 “安师傅,你说你亲眼看见警察把你侄女打死,请你回忆一下,他们是哪里的警察?你有看过他们的工作证件吗?还是只是你看见他们穿着类似的警服或是自报是警察,你就确信他们就是警察?” 苏明三个连窜灵魂似地拷问后,一直处于像发狂中野牛的老安,像是被人点了穴位似的平静了下来。时隔二十多年,老安即便是做梦都能把当时的惨状场景,给详细地描述出来,但对于苏明提的三个问题却没能回答出一个。他愣愣在站着,沉浸在折磨和伴随他二十多年的回忆中,警察这个词已经像颗钉子深深地植在老安的脑海里。 “安哥,到屋里面坐着慢慢说,把当年的事给两位警察说清楚,说不定警察会帮你把凶手绳之以法,了却压在你心里二十几年的心愿。” 徐村长双手扶着老安的手臂提议,老安泛白的双眼眨巴了几下,最终还是听从了徐村长的建议。 苏明走进屋子里,环视了整间屋子,屋内压根不像一个腿脚不方便,孤寡老人长期居住的地方,简朴的家具洁净如明,即使角角落落也没有一丁点儿的灰尘。要么老安有洁癖,再有洁癖的人,腿脚不方便的情况下,也不可能把卫生当作头等大事。最大的可能是这间屋子隔三岔五有人来打扫。 有了前面三个灵魂似的问号作铺垫,苏明为了更好打开老安的心扉,直奔老安二十多年的心愿。 “安爷,我们警局决定重新调查段明辉这起案子,经过大量的走访与摸排,也掌握了很多线索。段明辉的死的确蹊跷,这二十多年来,你最大的心愿不就是希望段明辉的案子真相大白吗?” 坐在椅子上的老安被苏明三个问题拷问后,他一直悲愤难抑的心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二十多年来,他把心中的仇恨全部归结于在警察身上,自己苟延残喘那么多年活在世上,心里又无时不刻又把希望寄托在让他恨之入骨的警察身上。 警察在老安的心里可谓是爱恨交织。之所以先前在庭院里见到了苏明与丁志光两人时,拼尽余力去驱赶他们,大多是源于内心留下的伤疤,让他不得不作出过激的反应。现在有徐村长作陪,坐在眼前的警察态度又十分的诚恳,多少打消了二十多年来在老安心里因恨警察,而条件反射竖起的屏障和厚厚的壁垒。苏明的问题也让老安固执的错误想法有了改变,穿着警服未必就是警察。 苏明从老安脸上变化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老安偏执的想法产生了动摇,他觉得正是切入主题的最佳时机。 “段总出事后,他家里怎么会也遭到如此惨重的横祸?” 固执得如一块石头的老安竟然老泪纵横起来,他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陈旧的小手帕抹了抹眼角的泪珠。老安还没诉说就潸然泪下的举动,让屋内的氛围变得异常的沉闷,老安轻轻啜泣了一会儿。道出了历经二十多年的岁月洗涤后,依旧清晰无比地刻在脑海里惨无人性的遭遇。 段明辉在公司被人设计陷害后,他回家跟馨儿说,他后悔了,培养白眼狼。他保证从来没有贪过公司的一分钱,公司更不可能有一百万给他贪。即便他被人设计陷害,他依旧选择相信组织,对组织充满了信心。他说,等组织还他清白后,立即把几个披着人皮的鬼给踢出公司,绝不留情。 他这番话的确让我们当时看到了一缕朝阳。他心脏病发作送去医院治疗,我和馨儿去看他,他还对馨儿说,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好好活着,因为只有好好活着,才能有机会扳倒陷害他的人。这句话说出还未到十二个小时,医院就传来他跳楼。一个想死的人,不可能说出那样的话。馨儿不相信十几个小时前还斗志满满的人,没有理由就跳楼,所以选择报警。不报警还好,如果不报警说不定馨儿到现在还活着。 第106章 思绪杂乱 报警后,警察以证据不足不能给予立案。三天后的傍晚,来了一批自称是警局派来的人,说是债主报案,段明辉借了一千万,归还日期已到,夫债妻还,要求我们现在必须拿钱出来还。如果不还就把馨儿逮捕起来。我们害怕极了,表示就是把房子卖掉,都凑不到一千万。 他们说他们只负责要钱。今晚要是拿不出钱,就拿命来还。他们见我们拿不出钱,翻箱倒柜地找,值钱全部拿走,不值钱的全部打砸烂,馨儿为了阻拦他们打砸东西,跪了下来哀求,他们面对馨儿的哀求丝毫不为之所动。有一个见馨儿长得漂亮,还起了歹心,把馨儿拉到屋里发泄他的兽欲,不止一个,他们十几个轮番。他们当着众人的面和孩子的面,做出畜生不如的事。 老安提起二十多年的事,声音哽咽。 我实在看不过去,拿起一根棍子想阻止他们,没有救下馨儿,还挨了一顿毒打,我的左腿也是被他们打残的。他们走后,馨儿实在没有活下去的勇气,选择了自杀。家里值钱的东西全被那群强盗洗劫一空,就连馨儿死后火化,都是我去找别人借的。 老泪纵横的老安述说过去痛苦的回忆,拿在手中的小手帕早已被泪水浸湿。说到伤心处,几次停下来坐在椅子上呜呜地痛哭起来。事情虽过了二十多年,此时的回忆依旧让他痛彻心扉。真的无法想象,眼前这位老人二十多年来,是如何度过每一天的。也难怪丁志光第一次被他驱赶时用法律来威胁恐吓他时,他流露出的没有一丁点儿的害怕而是更加的冷漠。他的灵魂早已在二十多年前就已随着死去的至亲离开了,剩下苟活着在人间的,是一具空躯体而已,这样的躯体何于畏惧任何东西? 苏明看着因伤心过度而双肩不停抽搐着的老人,心里怜悯的同时竟生出一种无能为力。他很想为老人排忧解难,立即将那群残害他及他至亲的人绳之以法,以宽慰眼前的老人,告慰死去的人。但这样的想法只能在心里默默盘旋着,既不能说出口也不能有任何的承诺。 任何无用的承诺比直接暴力地殴打还要折磨人,前者是在绵长的等待中失望痛苦,精神备受煎熬;后者只是一时肉体的伤痛而已,时间可以疗愈。 从老安家里出来,苏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老安哽咽的言语和他干涩的眼眶里时不时淌着一滴一滴的泪水,随着他行走的步伐,反复在脑海里浮现。 “天色不早了,你们肚子一定也饿了,不如到我家里吃顿便饭,歇息一个晚上,明早上再走。这里开车去城里再怎么说也得花几个小时,且有一段长长的山路。” 村长抬头瞅着灰蒙蒙的天空建议。 徐村长的这番盛情邀约,让奔波饿得前腹贴后背的苏明,更加渴望进食的欲望,恰好心里还有一些疑惑想跟徐村长了解,便同意了徐村长地邀约。 徐村长夫人早已把饭菜做好等候,一阵客气寒暄后,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一碗大白米饭和着两块肥而不油腻的五花肉下肚后,苏明全身的力气又回来了。 “村长,老安家里是不是有保姆?” 灯光下,徐村长正咬着一块肥得流油的肉,油沫子顺着嘴角溢到唇外。苏明这个有点莫名的问题,让徐村长一直嚼动的牙齿停住了,就连滑到唇外的油沫子都来不及擦。 “他一个孤寡老人,没工作没收入,吃的,喝的,都是我们救济的。哪还有钱请什么保姆?我们这里的山旮旯,也没有人请保姆,请保姆那是你们大城市的人,钱多,工作忙,不想干家务活。不过,近几年,我每次送东西过去,他都说不要送了,吃不完。可能年龄大了,吃得少了。” “以你对他了解,他这个人有洁癖吗?” 村长灿灿然地笑了。 “农村人,哪有什么洁癖?能有的吃,有的用,已经不错,哪还讲究。怎么?是不是好奇他家里干净?” 苏明点点头。 “他以前跟着侄女干过管家,毕竟是在有钱人家呆过,可能养成的习惯。” 徐村长的解释虽有点道理,但这样的道理明显与一个八十多岁腿脚不便的孤寡老人不符。 “有没有见过他家里来过什么人?” 苏明抛出心中疑惑的第二个问题。 徐村长露出狐疑地神情。 “他家里来人?没有亲眼见过,但他家里来没来人,这个倒没注意,毕竟我不是经常去他那里,只是时间长了,会过去看看,看他需要什么没有。然后尽一点儿微薄之力帮他解决。” 晚饭就在他们三人的聊天中结束,这时村长的屋外响起了咚咚地敲门声。 正在收拾碗筷的村长夫人嘀咕了一声。“这么晚了,是谁呀?” “去看看是谁?”村长吩咐一声。 村长妻子停下手中的活,趿拉着拖鞋走到了门口,吱的一声门开了,传来一个妇女的声音。 “嫂子呀,村长在家吗?” “在,小琴呀,这么晚了,什么事?” “没啥事,吃完饭顺便过来溜达溜达。”妇女说话间脚步就已到了屋里。 “小琴,进来坐。”村长朝站在门口的妇女招呼一声。 妇女瞧了瞧坐着的苏明与丁志光,脸上露出笑容连连拒绝。“不了,你们家里来客人了,我就不打扰了。” “这个女人好怪,进来只瞧一眼就走了。”坐在一旁的丁志光看着举止有点怪异的女人忍不住嘟囔一句。 “嗨,别理她,她这人就那样。”村长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村长,这里不是桂花坪吗?怎么没看见一棵桂花树?”丁志光最终还是无法憋住内心的疑问。 以前的桂花坪是名副其实的,但从七年前起,桂花坪就浪得虚名。小的时候,整个村子都种满了桂花树,每年一到秋天,整个村子都沉浸在浓郁的桂花香中。每年的中秋节,家家户户都会蒸上一锅桂花糕,这个传统习俗至今还一直沿袭到现代。 第107章 措手不及 可惜后来,我们这里的风水宝地被不良的商家发现,说这里的山底下有丰富的矿,山上那一棵棵一到七八月份就飘散出浓郁香味的桂花树全被砍掉,树林茂盛的山就成了一个又一个矿洞。商人眼中只有利润,对于矿洞里的安全措施压根没在意。 有一年连续下了一个星期的雨后发生了矿难,死了七个人,政府为此下令禁止不准任何人再挖矿,矿难事故还是苏队长带队处理的。不过,禁了也好,自从禁了矿后,这里才慢慢恢复了山清水秀。 以前,这里开采矿的时候,乌烟瘴气一片,整个村子没有一点儿绿。全是光秃秃一片,一到秋天,西北风一刮,家家户户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要紧闭门户,即便这样,家里依旧每天,落满了一层层黑色的灰尘,村民赖以生存的水要经过沉淀一个星期才能饮用。现在好了,空气清新,水质清澈。 徐村长这番言谈打消了苏明心中的疑虑,自从自己七年前带队处理了桂花坪矿难事故后,原本幸福的家庭接连又发生重大变故,桂花坪的情况,苏明就再也没心思与精力去关心了。今天的到来,七年前的矿难事故再一次地浮出脑海,他想知道,七年了,他强行带头关掉如火的矿难生意是不是又死灰复燃?现在他心中有了答案,因为村长口中的山清水秀和自己所看到的绿水青山就是一个最有力的答案。 深夜,村委会静得连外面偶尔掉落的树叶声,都清晰无比地飘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苏明耳朵里,身上的疲惫依旧无法让满是问题的大脑停歇下来。老安嘴上的那一群打着警察名号的畜生背后的主使者是谁?胡泽荣还是苗哲杰?还没等他想清楚,他的思考被一阵轻微的呼噜声打断,他借着院子里的余光,瞟向睡在一旁鼾声四起的丁志光。但他的脑海里,很快又被一件一件不解的案子给填满。 段明辉一家出事后,他位于市中心的两层大约有150平米的平房,鸣优公司曾以比市场还低三倍的价格出售,但由于里面出现过死人事件,价格即便低廉,也无人问津,就连它周边的房子也因它是一栋不祥房子而深受影响着。 居住在附近的居民更是一提起那栋房子就讳莫至深,好像他们亲眼目睹了很多道不明的事一样。居住在附近的人,条件稍微宽裕的都纷纷搬离。直到江浩买下与它紧邻那块地,盖起三层的别墅后,那栋一直被民众贴上不祥标签的楼房,竟意外被一个神秘的人物相中并买走,但至今神秘的买主是谁?无人知晓。 几年前,江浩不顾众人地劝告,义无反顾地买下贴着不祥标签旁边的土地,并盖上三层别墅。那栋被贴上特殊标签的楼房先前的各种传说才渐渐地销声匿迹。 江浩的妻子苗静香莫名死在咖啡屋后,那幢被人们长期贴上不祥标签的楼房,再一次成为人们热议的话题,甚至说苗静香的死就是那幢鬼魅楼所致。他们都向居住紧邻这幢楼的江浩投去了同情的目光,甚至有一些好事者还亲口告诉江浩,要想平安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必须痛心离开这幢别墅。江浩面对各种子虚乌有的说法,充耳不闻,依旧气定神闲地居住人们忌惮又害怕的地方。 躺在床上的苏明,脑子陷入了杂乱无序地纷飞。想得太多,他的脑门微微泛疼,他看了看手机,凌辰2点,用手揉了揉太阳穴,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一会儿。 就在他睡得迷迷糊糊时,屋子外面响起了拖拉机若隐若现的突突声。一开始,苏明并未在意,以为这只是车正常的路过。接下来时间,这样的突突突声间隔一段时间又响起,像是来来回回地拉着什么似的。 苏明被屋外有一阵没一阵的突突突声吵得睡意全无,虽然拖拉机的突突突声是从远处飘来,且时有时远。但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半夜怎么还有这么繁忙来来回回的拖拉机声?难道又有人想瞒天过海地偷偷挖矿?这可是政府三申五令禁止,想当年那场矿难,让原本幸福的几个家庭一眨眼间变得支离破碎。孩子失去了如山般的父亲,父母失去了至亲的儿子,女人失去了至爱的丈夫,兄弟姐妹失去了骨肉相连的手足。 为了探个究竟,他用手推了推正躺在床上酣然大睡的丁志光。丁志光一个翻身,又呼呼地睡过去了。苏明悄悄地从床上起来,走到窗前,透过窗棱眺望远处隐约如星星般的灯亮着。拖拉机的声音正是从灯亮着的地方传过来的。 苏明再一次用手拍了拍丁志光,睡得正香的丁志光被苏明突然拍醒,他微眯着双眼问苏明。 “这么早就赶路?” 苏明压低声音。“赶紧起来,跟我到外面一趟,外面有情况。” 丁志光睡得迷糊的脑子一下子惊醒了过来,他从床上激灵爬起来,跟在苏明的身后出了村委会。 “我们走路过去。” 他们俩悄悄地朝灯光亮着的地方走去,随着距离灯亮着的地方越来越近,看清了一个男人正赤着上身,下身穿着一条短裤,手中正使劲地挥动着铁锹不停地,往停在旁边一辆拖拉机装东西,他手臂一扬,装在铁锹里的东西,就在拖拉机车箱里响起类似石头似的晃当撞击声。 “有人背地里悄悄地开采煤炭。” 丁志光压低声音说。 苏明用手拉了拉丁志光,用手指了指拖拉机,示意他从这个方向悄悄绕过拖拉机后面过。 一直专注往车里装煤炭的男人,对于丁志光突然出现,他愣了那么几秒钟,急忙扔下手中的铁锹,转身撒腿就跑,刚一抬腿就被苏明拦住了去路。他灵机一动,双膝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头像磕头虫一样不停地点着,嘴里不停地求饶。 “警察同志,我是第一次挖,饶了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跪在地上不停求饶的男人让苏明更加地好奇。 “左三天,怎么是你?” 第108章 四面楚歌 一直跪在地上求饶的左三天听到有人叫出他的名字,抬起头,借着灯光看清是苏明,吓得脑袋嗡嗡作响,张大嘴巴,满是汗珠的圆饼脸变得惨白。刚才没有看清是苏明时,他跪在地上不停求饶动作,并不是因为他害怕,而是他习惯性面对比他强大的人,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可以免受一些责罚。 他看清苏明的那一刻,那是发自内心真的害怕。 “你不是三个月后才出狱吗?” “苏警官,我……我……在监狱里表现良好,减刑了,所以提前出狱。” 左三天回答时,吞吞吐吐、眼光游离。 “起来吧,一直跪着干啥。” 苏明对着一直跪着满是碎屑的煤炭上左三天说。 左三天慢慢地站了起来,带着求饶的语气哀求。 “苏队长,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我真的是第一次挖,这是他们以前挖过的,今天我只是接着挖这么一小车。” 丁志光打量着这个满嘴上百般委屈辩解的左三天。 “你只挖一小车?为什么看到了我们就跑,我看你是惯犯,动作娴熟。你看看你身上的衣服,还有头上的汗水,我看你今晚不止只挖车上这么一点儿。走,跟我们俩一起回村委会那里,把情况说清楚。” 丁志光拽着一直站着不动的左三天。 苏明拦住丁志光,七年前来这里处理矿难的经验,让他有了警惕性,别看桂花坪比饭碗大不了多少的村子,村子人口也就那么几百号人。可这个村子的人们却有一个特点就是团结,村里一个人出了事,全村人都提上家伙出来帮忙。七年前,苏明带队来处理矿难时,已经领教过村民团结的力度了。 看着渐渐亮白的天色,现在要把左三天带离开桂花坪有点难呀,车还没开到村口就被村民包围住,到时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为了能顺利把左三天带离桂花坪。苏明想到了一个法子,他附在丁志光的耳朵边轻声耳语了一番。 丁志光听罢露出狐疑。“这样行吗?” 苏明没有回答丁志光的话,而是脱掉穿在身上的警服递给丁志光。“快。” 这个字代表着目前这个形势和地方充满着太多的未知危险,丁志光虽不能理解得很透彻,但也大概的解读出了其中的含义。他拿着苏明的警服独自匆匆离开。 苏明故意对着转身离开的丁志光大声喊。“记得去找村长。” 穿着一条背心的苏明用手抓起车上的煤炭往身上、脸上一抹,他全身上下被抹成了一团黑乎乎的,如果事先没看见他这一番操作,根本认不出他是谁。 站在一旁的左三天被苏明这一番神操作搞懵了,不明其缘由。 “苏队长,你怎么把自己打扮成这样?” “别问那么多,你现在把装的这车煤拉到了村子外面去,要是不想坐牢,路上不管遇到了什么?都得配合我,别耍花样,要是敢耍花样,我这次能让你把牢底坐穿。” 左三天领教过苏明,他刚正不阿道德情操与至真至善情感价值观,早已无形植入在左三天的心里。他说一不二,面对巨额金钱丝毫不动摇,这样的人令人佩服的同时,又不得不从心底里感到害怕,谁要是带着歪心思沾染上他,准没好果子吃。有钱能使鬼推磨,但对于眼前的警察,就是给太多的金钱都无法让他动摇。 七年前,自己为了不到十万块钱,宁可牺牲个人几年的自由与幸福。而他只要轻松地点头,就可以拿上比自己还高的七八倍的钱,他都拒绝。换作别人,早已乐呵乐呵的去接受。 “我总得回去换件衣服吧?”左三天征询抹得全身黑不溜秋的苏明。 “不需要,快开车。”苏明命令着。 果不其然,左三天刚把拖拉机开到半道,碰到了昨晚在村长家里突然闯进来瞧了一眼就走的女人,她的背后站着五个气势汹汹的壮年男人,个个手里持着不同的工具,长棍、锄头、铁锹凡是使得上劲的工具,都分别在他们这群人手中。 女人举起手中的一把斧头大声在喝道。“兄弟们,他就是来要你哥命的人。” 五个男人在女人的一声喝令下,不分青红皂,手持武器气冲冲地上前把苏明团团围住。 眼看着一场恶仗一碰即发,苏明用脚狠狠地踩一下心里正盘算着主意的左三天,他希望左三天能在这时候按之前说好的,把这场即将触发的战火平息。 左三天对于苏明这一脚的意思,心知肚明。在这个决定自己命运的紧要关头,刚才苏明对他的警告比起他的人身安全就显得微不足道。他何尝不知,此次要是跟苏明回到警局里,凶多吉少,能有机会坐牢可能是最安全的,就怕连坐牢的机会都没有。 而此刻又是自己最佳的逃跑机会,怎么可能还能规规矩矩听从苏明的指挥?左三天趁着苏明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围在他身边的五个壮年身上时。他迅速从车跳下去,脚底抹油似的,撒腿就跑,苏明想上去追赶逃跑中的左三天,他的四周被人拿着棍子团团围住。 “让开,你们这样就是妨碍公务。” 苏明此时心里后悔了,之前担心穿在身上的警服太过于显眼,无法把左三天押出村口,故意把自己弄得跟偷矿贼似的,好瞒天过海,反而弄巧成拙。此刻非旦不能把左三天带出村口,还授人以柄,有了打他的绝好机会。 女人见到左三天跑了,说话的口吻风头一变。 “笑话,就你这副模样,还敢宣称自己是警察,你要是警察,我们是警察的爹,明明是一名偷矿贼,竟还敢冒用警察名号,胆大包天。兄弟们,给我狠狠地打这个偷矿贼。” 苏明领略到了眼前女人的狡诈,但此刻并不是争辩的时机,如何在这样的时刻安全脱身才是上策?还没等他想出脱身的办法,棍子早已如雨点般落在他的身上。 第109章 欲说还休 苏明也不是吃素的,在警校,年年格斗一等奖。但寡不敌众,面对如雨点般的棍棒,苏明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抵挡不住。苏明觉得跟他们硬斗下去,自己吃亏是小事,还耽误了接下来更重要计划,想要迅速脱离此困境,必须智取。 他用手遮挡棍棒的同时,伺机观察突破口,瞅准时机,一跃而起,两脚像张开的剪刀似的一前一后把两个青年踢倒,突围到女人跟前,女人抡起手中的斧头朝苏明砍去。 眼看着握在女人手中的斧头,就要砍中苏明的后背。苏明一个急转身,左手一伸,五个手指直接死死地嵌住女人的脖子,右手抢过女人手中的大斧头,一个急闪躲到妇女背后。 苏明举起斧头放在女人的头顶上。 “谁敢上前一步,她的脑袋就开花。” 气焰嚣张的女人被苏明嵌得脖子喘不过气来,涨得通红的脸不停地朝五位壮汉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靠近。 “胡闹,还不住手!” 徐村长骑着一辆摩托车风驰一般赶到,大喝一声。 苏明松开嵌在妇女脖子上的手,妇女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村长,他进我们桂花坪偷煤。” 村长怒气冲冲,手指着妇女吼。 “你——愚蠢。” 苏明对村长摆摆手。“村长,送我到村口。” 村长用摩托车把苏明送到村口,丁志光早已把警车停在离村口不远的地方。苏明上了警车,从车窗伸出头,向站在路边的村长招了招手告别。 警车一离开桂花坪,苏明顾不上自己身体的疼痛。“左三天呢?” “在座椅后面。” 苏明转头往车垫后瞧了瞧,左三天被捆得跟头猪似的,嘴上也被贴上封条,斜躺在车椅后面。他见苏明正朝他看,被封着的嘴拼命发出“呜呜”不清的声音。 丁志光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分享起他的收获,一身是伤的苏明不禁被他内心的喜悦感染,从而忽略掉皮肉之痛。 “队长,还是你料事如神。我把车开出去停好,照你的意思蹲守在离路口不远的丛林边,果真看到了左三天从里面跑出来。别看这小子,胖得跟球似的,跑起来的速度蛮轻盈的,但哪是我的对手。” 丁志光提起这段值得骄傲的时光,得意地自个笑了起来。又自兀地联想起上大学时那段苦涩时光。 “上大学时,为了赚到生活费,在一家餐厅里打杂,一边打工,一边读书。为了省下更多的时间,只有缩短路上的时间,一有空余时间,就绑着沙袋在小腿上跑。这一练就是四年,想不到当年为了赶时间,现在能派上用场了。” 丁起光谈起过往那段艰难的学习时光,竟夹带着自豪的语气。 苦难的经历往往成为强者人生中的一种资本;却是弱者的一种灾难。人生十有八九不如意,一个人经历苦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无法从苦难中走出来。 “队长,现在是直接回警局?” “不能回警局。” 苏明两眼盯着前方回答。从左三天刚才回答出狱时,躲闪的眼光,还有想拼命逃跑的行为中,苏明早已看出左三天话里话外都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凭着左三天的身份和本事,不可能提前出狱。所以,左三天不能回警局。 “我们去哪?” 左三天不能回警局,更不能把他带去宾馆,宾馆人多眼杂,要想瞒住某些人的眼,难上青天。 “天佗寺。” 这三个字几乎从苏明与丁志光两人的嘴上不约而同地说出来。他们俩虽同时想到一个地方,但他们两人脑海里的思路还是不尽相同。丁志光是探望他姐的时候,发现寺庙里有一处荒废的屋子,几乎无人问津,觉得那里藏着一个人,是最佳的地方。 苏明想的可不一样,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天佗寺在天水城人们的眼中,一向以神秘示人。普通人如果不是遇到大灾大难,很少到天佗寺去跪拜,根本想不到会有人,把一个罪犯累累的人偷藏在那里。这样做扰了佛祖的六根清净是小事,就怕遭天遣。 他们来到了天佗寺,差不多是傍晚时分。 “我们把车停在山脚下,从另一条小路上去。”丁志光提议。 “通往寺庙还有另一条路?” “以前我姐刚来这里修行时,我放心不下她一个人住在这荒山野岭,所以没事经常来。来多了,对这里就熟悉了。” 他们俩从车上下来,又从车里把左三天给拖拽下来。苏明把捆在左三天脚上的绳子给解开并加以警告。 “左三天,今早你耍花样,你家的婆娘带着兄弟把我打了一身是伤,这笔账我可是记着。如果你胆敢再耍小聪明,我可不再这么慈悲了。” 被捆了差不多一天左三天,全身一直动弹不得,此时好不容易被松绑,他舒展了一下全身酸疼的肌肉及骨头。 “苏队长,你没被她打伤吧?我家婆娘就那样,霸道惯了,在家经常也是这样,一言不和就动手,我不知挨她打了多少次。她对你下手不那么狠吧?” 苏明对左三天假惺惺的关怀投去一瞥。“左三天,你要是真的关心我,就不会逃跑。” 他们三人穿过一条狭小的山路来到了寺庙外面,此时的寺庙几乎没人,寺庙外浓密的森林里偶尔传出低沉的乌鸦啼鸣声,给漆黑的森林添加了几分的神秘与恐怖。 丁志光对着一扇亮着灯的木门敲了敲。“姐,开门呀。” 门吱的一声开了,一位身体瘦削,穿着尼姑服装的女人出现在门口。 “你们——” “姐,我们是在执行公务,这位就是上次跟你提起的苏队长。” “快进来吧。” 丁志光姐姐对站在门外的三个人招呼着。 苏明有点犹豫了。“这有点不妥吧。” 丁志光姐姐双手合十。“阿弥托佛,出家人讲究的是慈悲为怀。” 苏明不再犹豫,用手推了推站在他身旁的左三天。丁志光和左三天两人走到屋里面,苏明站在门口往里面张望了一会儿。屋里面的确简陋,一张床,一口大锅,一张正方形的桌子。锅里蒸着几个馒头两个鸡蛋。 第110章 欲出又止 苏明扫了一眼又退了出来,蹲在门口一个装满水缸面前,清洗脸上、身上涂着的煤炭。 “你们一定饿坏了吧?”丁志光姐姐边问边揭开锅盖。 饿了一天的他们,锅里热气腾腾的馒头早已让他们垂涎欲滴。特别是左三天,他见丁志光拿起一个馒头就啃,根本不在意他的双手还被捆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急得在一旁呱呱地叫。 “警官,别光顾着自己吃,快把我解开,要么你们就喂我。” 丁志光漫不经心地走到左三天的面前,故意张大嘴巴咬了一口馒头。“你不是挺能跑的吗?饿你几天,看你能不能跑!” 左三天以为丁志光是过来帮他解绑的,想不到只是特意过来羞辱一番,他极不服气。 “警察同志,死刑犯临刑前,还喂顿美食呢,我再怎么不济,也比死刑犯强吧?不管怎么着,总不能让我饿死吧?这里可是佛门圣地,你们的残忍佛祖可是正瞧着。” 丁志光听着左三天如雷般的嗓门。“左三天,你别费力气了,这里是荒山野岭的,你就是扯开嗓门喊,也没用。佛祖慈悲为怀,保佑可不是你这种罪恶累累之人,别心存幻想。要想吃饭,你要老实,别想耍那点没用的小心思。” 左三天的小心思被丁志光识破后,但他不愿承认,嘴比还外面的老树根还要硬,实际内心比还要软,从他低声狡辩中便可知。 “我天生嗓门大。” 这一句,声音像蚊子似的,跟前一句如雷似的嗓门天壤之别,把左三天那小心思像瀑布似的泄露出来。 苏明在屋子外面把身上的煤碳洗干净,重新穿上警服走进了屋子,亲手解下捆在左三天手上的绳子,左三天顾不上被绳子勒得疼痛的手,一手抓起滚烫的馒头大口地吃了起来,边吃边从嘴里哈着热气。 丁志光站了起来。“姐,那边的房子你锁门吗?” “没,你们要柴房?”丁志光点点头。 他们三人各吃了两个馒头,两个馒头对于左三天还不够塞牙缝,他依旧咂巴着嘴唇,一副馋相直盯着锅里仅剩的一个馒头。 丁志光看出他的心思。“那个是留给我姐的,别看了,吃不饱就多喝两碗白开水。” 苏明正剥着一个鸡蛋,左三天吃了两个馒头后脸上还流露出一副恶鬼似的馋相,随手把手中剥了一半鸡蛋递到了左三天的面前。左三天毫不犹豫接过鸡蛋,把剩下的鸡蛋壳一手剥开,整个鸡蛋放进了嘴巴里,又喝了两碗水,才打了一个响嗝。 他们吃饱后来到了柴房,苏明用手推开柴门,一股浓浓地霉味直扑鼻而来。他借着手中昏暗的煤油灯大致看清了屋里的概况,偌大的屋子里有一张陈旧的桌子,除了墙角堆放着一堆有点零乱的柴火外,屋里还算干净。 丁志光的姐姐随后从屋里搬来了两张长凳,又提来一壶热水,三个碗。“这些都是你们需要的。” “姐,你休息吧,需要我会自己去拿。”丁志光看着为他们忙前忙后的姐姐说。 苏明拿起水瓶倒了一碗水递给左三天。“左三天,你实话说,你什么时候出狱的?” 左三天没有接过苏明递过来的水,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装出一脸懵圈为难地的模样,但就是一个字都不吐。 苏明看着左三天装出可怜巴巴的模样,嘴上又比生锈的锁头还紧。心里一怒,用力把手中那碗水往桌子重重一放,碗中的水大半喷在桌面上。 左三天极不情禁地从嘴里憋出两个字。“前两个月。” “左三天,从你偷煤娴熟的举止可不止两个月,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去年。” “去年什么时候?具体时间。” “苏队长,我忘了,谁会把这些日子记住。”左三天小声地应答着。 “左三天,你这句话连山下狂吠的狗都骗不了,还好意思说出来,出狱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可能忘得了!说你忘记你的生日,忘记你爸妈的生日,我信!但出狱这个重获新生的日子,你不但现在忘不了,就是这辈子也会忘不了。不过,你不说没关系,明早8点钟,我打电话给监狱长,啥都清楚了。我现在是给你坦白的机会,如果你不说,就是刻意欺满这是其一,其二呢,你不顾政府的禁令,私下开采矿,破坏生态环境这是其二。就这两条,不判你四五年,都难出来。” 左三天更加沉默,期间,他几次抬起头瞄了一眼坐在离他对面不远的苏明,两瓣嘴唇蠕动了好几次,但始终就是一个字未吐,随后又低下头。良久才抬起头,两眼盯着跳动燃烧着的煤油灯吞吞吐吐地。 “苏队长,我——我——” 左三天只说两个“我”字后,他又陷入了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坐在对面的苏明,把左三天这副欲说还休的神情全部看得一清二楚,心中的猜疑再一次变得更加强烈。他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和一个火机放在桌子上,从中抽出一根点燃,吸了两口。左三天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抽吧。” 左三天小心翼翼地从桌子上拿起烟,从中抽出一根含在嘴里,拿起桌子上的火机,啪地点燃地抽了起来。灯光下,左三天和苏明两个人分别面对面坐着,他们俩各揣着心思抽着烟。一团团烟雾缭绕,把围在灯四周的小蚊虫全部熏得无影无踪。 即便左三天没说什么,只是一味地撒谎,苏明早已察觉出左三天出狱是非正常。如果正常的出狱,或是像左三天说的那样表现良好,提前释放,他早已得意地说出具体时间。他的吞吞吐吐一定是想掩盖其中的不合规性。这种不合规仅凭左三天不可能做得到,背后一定还藏着他不为人知的事。难不成…… 七年前,藏在心里的疑虑再一次地浮出脑海,哪怕过了七年,每当看到妻子的相片,那个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疑虑又再一次地浮出来。 第111章 惊心动魄 七年前的中秋节,苏明为了完成组织交给自己艰巨任务——处理矿难这件事。足足三个星期呆在桂花坪不曾归家,安抚遇害家属,对不法商人做出相应的惩罚与处理,花费大量的精力填埋被挖开的矿洞等等。一一把这些事情处理妥当,已过了三个星期。 归家推开门的那一刻,见到了日思夜想久未见的妻女,心里的苦,身体的疲倦,一瞬间被温馨家给治愈。苏胆庆幸自己找到了一位如此体谅自己的贤内助。在妻子的提议下,一家趁着八月十五的团圆日回老家看望已久的父母。 一家人其乐融融围着饭桌吃饭,唠扰着久未见这段时间个人情况,看似是琐碎无聊的话题,实则是带着浓浓地关心,让彼此放心。 爷爷奶奶好久未见小孙女,自然抱得不舍得放下,苏明与妻子也很久未单独相处,两人顺水推舟把孩子让给父母带。他们俩来到了郊外散散步,顺便增进夫妻两人久违的感情。 他们夫妻二人无比惬意手牵手,走在空旷神怡的乡间平坦水泥路上,两人似乎又找到了恋爱时的甜蜜时光。就在他们两沉浸在甜蜜二人时光时,苏明的手机响了起来,手机的屏上显示着陌生电话,苏明不想此刻幸福的时光被电话打扰,随即把电话挂断。三个星期连续工作,已经让他的精神与身体都倍感到疲劳,他不想再被工作的事扰了他与妻子两人独处的美好时光。何况局里也同意他休养一个星期再回来上班。 不一会儿,手机再一次地响起,还是刚才的号码,就在苏明犹豫要不要接,苏明妻子的一句话改变他们夫妻二人的命运,也从此阴阳两隔。 “接吧,说不定局里有紧急的事。” 妻子这句话在苏明的心里起着催化的作用,电话一通,传来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说是桂花坪又有人偷偷采矿的事。苏明在心里刚荡起的甜蜜和浪漫全被这个电话打消得了无趣味。就在他认真倾听电话那端说着偷采矿的事宜,一辆黑色的轿车从他们后面疾驰而来,一直专注打电话的苏明对这突如其来的横祸,没有及时反应过来,依旧边走边打着电话,就连走在他一旁的妻子对他大喊一声。“小心。”他都未曾注意。 眼看着那辆朝苏明疾驰而来的黑色轿车,差点撞到他的危急时刻,他的妻子为了保护他,用力把他推到了公路旁边的田野里,妻子当场被车撞死。躺在田里的他眼睁睁地看着那辆黑色的轿车,把他的妻子撞后,又快速地倒车,把倒在血泊中的妻子又重新碾压了一遍,才扬长而去。 事故太突然,天色已晚,乡村的公路又没有路灯。虽说是八月十五,月光皎洁,能把路边照得若隐若现,但是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在各个案子中身经百战的苏明也被突如其来的横祸搞懵了,连基本的车牌号都没看清。 当苏明反应过来时,车早已消失在公路的尽头。他从田里爬到公路上,伤心欲绝地抱起躺在路上血肉模糊的妻子。原本一个美好团圆的日子,竟变成了生离死别。 更让苏明不解的是,车祸的第三天,妻子尸骨还未火化,朱副局长披着上级关心下级的伪衣,主动上门来为这场车祸来当说客。他的这种行为让苏明从此对他始终心存芥蒂。 万分悲痛的苏明正在为妻子举办丧礼,面对朱副局长突然带来这样石破天惊的消息没有一丝的高兴,而是越发的狐疑。虽然那晚来不及看清车牌,但凭着自己敏锐的观察力,深知这场车祸是有人故意制造的,并不是像朱副局长说的那样,是一场意外。如果是一场意外,怎么可能撞后,还要倒车回来碾压。但凡一个正常人,即便喝醉了,也不会有这样的举动,这样的举动就是故意而为之。 发生车祸时,乡间的公路压根没有车,也没有闲杂人,只有他们夫妻两人紧挨着沿公路边上行走,只要还有脑子,哪怕是猪脑子,也不会在这空荡荡的公路上,把紧靠在路边行走的人撞飞。用喝醉这样的理由明显是搪塞不过。 朱副局长见苏明没有表态,又说了一番话,苏明至今都忘不了。 “小苏呀,人死不能复生,人活在世上哪个没遇到天灾人祸,作为你的长辈及领导,你失去至爱的心情我很理解,你心里此刻对肇事司机一定恨之入骨,但你即便采取法律的手段去裁判他,他也最多坐几年牢,然后又出来,你不如收入这笔巨额费用,将来孩子读书、工作,都有用得上的时候。何必一定要把人送到监狱,这样你一分也没拿到,又给别人憎恨的机会。不如各自退一步,两家私了,皆大欢喜。” 苏明当场不顾及朱副局长是领导,愤怒地吼了起来。 “好一个皆大欢喜,你看看里面躺着的人,何来的皆大欢喜?” 苏明攥紧的拳头让朱副局长这场荒唐的说客,就这么毫无结果的结束了。 朱副局长这一番操作,苏明更加确定这场车祸不是天祸,而是人祸。就在苏明下定决心无论多困难,都要把幕后真相揪出来。一个星期后,车祸肇事者竟主动来到警局,要求自首,并提出愿意,巨额赔偿,希望通过钱来私了这场事故。 苏明第一次在警局里见到了主动来投案的左三天,他不相信让自己与妻子阴阳相隔的车祸是眼前有点憨的人干的。但左三天对苏明提起车祸的过程对答如流,连细节都一一地说出来,且一再强调自己刚学开车,又喝了一点酒,技术不好,才发生了那场惨烈的车祸。 面对言之凿凿的左三天,苏明愤怒得差点把左三天直接打成肉饼,如果不是警员死死地加予拦住,左三天七年前早已命丧在苏明的拳头下。 为了将真正的肇事者绳之以法,苏明去电信局查看了那晚,连续打两次电话给他的号码,这个号码是从公共电话亭打过来的。经过了解,桂花坪那晚并没有人偷偷采矿。 第112章 洞察秋毫 所有证据指向,这场车祸是有人蓄意而为,并不是如左三天嘴上所说的那样,只是喝醉后一时,神智不清而酿成不可避免的错误。现实环境所致,能提供有力证据太少,整条公路没有一个摄像头,天色也较晚,自己又被妻子推滚在田里,根本看不清车牌号。那晚所有的证据像雨水滴在海里似的,连痕迹都找不着。 苏明拒绝了一切和谈与私了,毅然将左三天送上法庭,关进监狱七年。车祸的事很快就处理,也将肇事者抓拿归案。如此顺利的结案,没能抹去苏明心中的疑惑,反而激起比他身上毛孔还多的疑问。 这一场带着疑云重重的车祸随着年轮不停地前进,像一块搬不动的陨石,日复一日静静地积压在心里。导致苏明每次回家看到镜框中妻子的照片时,心里的愧疚与刺痛,没有随着时间地流逝而淡忘,反而是日益俱增。 昔日痛苦的回忆如海水般把苏明整个人淹没,直到夹在手指中不停燃烧的香烟,灼烫到了他的食指和中指,他才回过神来。他本能把燃烧着还剩下的三分之一的烟,抖落在地上,用鞋底把带着火星的烟捻灭。 左三天这副欲说不能的模样,再一次无声的证明苏明七年前的推测与猜想是正确的。他愤怒地握紧拳头在自己的大腿上重重地捶了几拳,自己当了那么多年的刑警,破了那么多起的案件,自己至爱的人为了自己牺牲这么多年,自己却一直被蒙在鼓里,无法还原真相,告慰在天之灵的至爱。这是一种耻辱,也是人格的羞辱,更是一种蔑视。 苏明从椅子上腾地站了起来,很想揪住这个壮如牛一般的男人狠狠地打一顿,但理智告诉他,眼前的这个人只是贪图别人的某种利益,成为别有用心的人的利用工具而已。现在把他打死,最大得利者还是那个躲在背后的指使者,自己和左三天反倒成了一种别人使用的工具。左三天愿意成为别人的工具,自己为何不反着,也利用这个愿意成别人工具的人。 他怒瞪着双眼瞟向被烟雾熏得眉宇间,拧着一个川字的左三天。他在脑海里慢慢梳理着自从在桂花坪见到左三天后,左三天拼了命都想逃脱,不愿进警局这个举动让苏明有了清晰的方向。脑海里猛然间闪出一个人,七年前自己正为死去的妻子办丧事时,那个胆大包天的人突然来到家里为这起车祸当说客。 左三天能顺利提前出狱,十有八九离不开他。苏明猜出左三天之所以在出狱这件事上讳莫如深的大概原因,苏明重新坐在左三天对面的长凳上,故作轻松的。 “左三天,你内心那个小九九就别一直盘算着。你选择告诉我真相,还能有一条活路。你要是不说,明天我把你拉回警局走一趟,然后再放你回桂花坪。你好好惦量惦量吧,夜已深了,你不说,我也没必要浪费时间在你的身上。我要回去睡了,你今晚就呆在这里,明早我把你带回警局,到时说与不说,就知道我今天把你带到这里的一片苦心了。” 苏明站了起来,打了一个哈欠,意欲离开的样子。 左三天还在权衡该不该把事件说出来,经过苏明这么恐吓,犹豫不决的心有了答案,说与不说自己都得死。 主动把真相说出来,说不定还能有一丝希望活在这个世上;不说,死得更快。自己一个字不说,只要被苏明带回警局里走一圈,自己即便能获得自由出来,也回不去桂花坪了。若是现在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至少会让苏明保护自己。虽面临的是坐牢,总比走在大街上莫名消失,最后连尸首都找不到好。 一直躺在柴垛上闭目养神的丁志光坐了起来。 “现在回去呀,那他呢?” “他跑不了,我已经捆住了他的双脚,明早你过来把他带回警局,我去找朱副局长。” 朱副局长三个字从苏明的嘴里一出,左三天再也无法淡定了,他慌了,他叫住正往外走的苏明。“苏队长,我有话要说。” 苏明没有一丝波澜,依旧保持镇静,他深知左三天狡猾,时间也不允许继续浪费下去。为了让他一吐为快,必须表现出淡漠的样子,头也不回冷冷地。“我累了,不想跟你玩游戏了,从凌辰两点到现在,快到24小时了,你还一直故意拖延时间不想说,你明早到朱局长那里说吧。” 左三天被苏明这句话唬住了,心里更加焦急,他几近哀求着。“苏队长,我现在全说。但我只想对你一个人说。” “放心吧,不影响。” 丁志光为了能让左三天一吐为快。“你们两谈,我还是到车上睡,” “不用,这是办案,又不是两人偷分财产。你在这里,到时还能有个证人。” 苏明重新坐在左三天对面的那张长凳子上。从左三天的嘴上得知了七年前夺走妻子生命的车祸事实真相,也知道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 “七年前,嫂子的那场车祸真正的肇事者是毛光森,我当时财迷心窍,为了那几万元去顶替他坐牢。” “毛光森。” 苏明心里咯噔一跳,他嘴上喃喃地说出三个字。七年前,自己就想把毛光森绳之以法,但一直苦于无证据。七年前发生车祸时,苏明根据种种迹象综合分析了这场车祸,觉得主谋是毛光森。苏明的猜想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有据可依的。 在桂花坪开采煤矿的幕后老板不是别人,正是毛光森。苏明带人关掉矿洞时,毛光森没有直接出面与苏明直接正面交锋,但毛光森曾派人无数次从中阻拦,还叫人打电话恐吓苏明,威胁苏明少管闲事。苏明面对这些恐吓毫不退缩,七条人命呀,作为一名执法者,自己代表是政府,怎么可能因几句恐吓就撒手不管? 每个矿难家属赔二十万,并禁止从此在桂花坪开采矿,当年这件事是由你带队处理的吧? 第113章 真相毕露 苏队长,不是我说你,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毛光森了解到是你带队填埋桂花坪矿洞后,把心中所有的怨气全部发泄在你的身上。这是毛光森开拓出第一桩事业,就被你给毫不留情地掐在摇篮中,他恨不得连你的祖坟都想刨,他想开车直接把你碾死,可那天晚上却阴差阳错碾死了你的妻子。” “毛光森第一桩事业?” “所有毛家的矿业都是他父亲毛远德亲手打拼出来的,只有桂花坪才是毛光森独自一人开辟出来的产业。毛光森一出生就落在金盆里,从小到大一直以来都是游手好闲、惹事生端。 他的姐姐毛志梅判然不同,从小学习好,自然毛老爷子就偏爱毛志梅多一点儿。毛志梅大学毕业后,更是家里的重要支柱,家里的煤矿生意都是由她帮忙打理。而毛光森除了会花钱、耍酷外一无是处,这自然会引起老爷子恨铁不成钢。 有一年,毛光森爱上一个姑娘,想讨这姑娘为妻,但毛老爷子了解这姑娘从小孤儿,不同意这门婚事,毛光森为此跟毛老爷子闹得不可开交,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彻底跟那个女孩断掉,毛老爷子一不做,二不休,断了毛光森的经济来源。 毛老爷子这一招是行之有效,毛光森的经济来源断了,他没有收入,温饱都成了问题,怎么可能考虑个人婚姻问题?而他从小就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荣华富贵生活,生活上的一丁点儿的苦,他都受不了。不久,他就乖乖就范,与那女孩分了手回家。” 左三天说得有点口干舌燥的,苏明拿起水壶倒了一碗水给左三天,左三天端起来一仰脖子一口气下肚,但这碗水似乎还未解渴,又砸巴了嘴唇,苏明又倒了满满一碗,连着倒了三次,左三天也喝了三碗水,才心满意足。 毛光森与心爱的女孩分手回家后,整个人都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拿到钱就花天酒地。他每天跟着他父亲去矿场,学管理,学跟形形色色的商人打交道。为此,毛老爷子还到处吹嘘他儿子能干,是商业场上未来一匹黑马。 回家洗心革面一段时间后,毛光森向毛老爷子提出他想开采煤矿这个想法,并说已经发现一处藏有大量煤矿的风水宝地,毛老爷子觉得毛光森历练还不够,不同意。后来拗不毛光森反复央求才给予同意。 一向吊儿郎当的毛光森也是有眼光,他在桂花坪这个地方轻轻松松就赚到他人生的第一桶金。商业圈里的人都称赞毛家父子俩,说是虎父无犬子,就在毛光森得意之时,发生了矿难,不仅赔了钱,他源源不断的财源也被迫关闭,他不恨你恨谁? 七年来,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和那个莫名的举报电话,苏明此刻才找到真正的答案,也明白了车祸过后为什么有人火急火燎来当说客,愿意用巨额私了这件事。他们是害怕,因为撞死的不是苏明本人,而是他的妻子,凭着对苏明的了解,苏明一定不惜代价将凶手缉拿归案,到那时损失可不是只是钱财,所以思来想去,决定主动找人来顶替结束这桩案子。 你带人关闭桂花坪所有的矿业,毛光森怀恨在心,他拿你没办法,甚至想着把你的妻女做掉,是毛老爷子阻拦。但毛光森不愿就此善罢甘休,一直派人暗中跟踪你,你的一举一动都有人时刻关注着,只是一直苦于无机会。 八月十五你们回家那天的路上,毛光森已经派人想把你们一家三口在路上做掉,派去杀你的人回来反馈,路上的车太多,没有机会下手,还被毛光森臭骂了一顿。 我记得那天是八月十五的傍晚,我们兄弟一群聚在在后海酒吧狂欢,毛光森也在,他接了一个电话,就出去了。后来才知道,他接到了他派出去跟踪你的一个线人向他打来电话,说你们两人在乡间的公路上散步。 这个消息对于想把你除掉的毛光森无异于是上帝特赐的,为了万无一失,他决定亲自开车把你除掉,原本他打算叫人去,但他不放心,怕错过了这个极佳的机会。他回来后,很害怕。说他做错了,撞的人不是你而是你的妻子。如果当场撞的是你,结局就不一样。 苏明愤怒得握紧拳头,此刻如若握在他手中石头都有可能被他捏碎。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昏暗的柴房里走来走去。 毛老爷子对自己儿子干的蠢事也很气恼,其实这件事在发生之前,毛老爷子一点儿都不知道。叫人到局里顶替车祸的事也是毛老爷子想出来的,毛光森当时还不同意,说你当时被妻子推到了田里,天又黑,又没路灯,车又挂了个假牌,不会轻易被查出。 但毛老爷坚决要找人顶替,就是担心你有一天追查出来。而我从小家里就穷惯了,经别人介绍跟在胡泽荣手下当个小混混,每天跟在有钱人后面,看着有钱人纸醉金迷梦幻般的生活,做梦都想变成有钱人。可我除了跟在有钱人身后像条狗似的,没啥能耐。 胡泽荣的贴心保镖安智找到我,跟我说起顶替这件事,我一开始不同意。我是文盲也是法盲,但我知道进去意味着什么。后来,他们又加大筹码,说是只要我答应,不仅给几万元,还把毛光森的贴身侍女小玲许配给我。 毛老爷还向我保证,我只是暂时进去而已,等事件平息过后,会找人把我捞出监狱,不会让我呆到刑满释放。我觉得蛮划算,如果在里面待上两三年,自己个人问题解决了,钱也有了,这样的生意只赚不赔。 “难道你不怕此事败露后,没命去消受这些见不得光的福报?”苏明盯着左三天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得像乡间公路的单行道似的。 左三天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对于像我这种一出生,命如蝼蚁之人。如果不走点捷径,这辈子活到至死,还没如一只如从天空中掉下的萤火虫有份量。” 第114章 救狗英雄 我当时只盘算既得利又抱得美人归这两点,压根没想到有一天事情败露,会是什么样子的?现在想起来,自己太愚蠢,即便能提前出狱,自己也是活得像只见不得人的蝙蝠一样,只能在夜间行走,还时刻担心被人发现。 “你从监狱出来后,只有晚上才出来挖煤?白天都是躲在家?” “嗯,白天躲在家里最害怕的就是陌生人来家里敲门。” “毛光森七年前开的是什么车制造车祸?” “马自达,这是他为了制造车祸特意从租赁公司提前租出来的。出事后,为了杜绝后患,毛老爷子吩咐我把车子开到荒野外烧了。”左三天说到烧这个字,声音小得如一只蚊子在闹市里飞一样。 “真烧了?”苏明盯着左三天重新问一遍。 “几万块都能让你去顶替别人坐牢?你会舍得把一辆好端端的车给烧了?” 左三天用手挠挠后脑勺来掩盖他嗜财如命的行为。 “车子蛮好的,烧了怪可惜,我把车子卖给了一个外号叫飞鸟的人。” “收了多少钱?” “一万。” “飞鸟,他的全名叫什么?” “真实姓名我不知道,大家都叫他飞鸟,他邀请我吃过好几次狗肉。” “温飞,开一辆车身跟斑马似的马自达,全市就他那辆马自达亮眼,专门游走在各个乡村偷狗来卖给黄家狗肉店,黄家狗肉店里的狗肉都是靠他提供的。好像近两年大街上很少看到他开的那辆如斑马一样的马自达了,前几年或许是刚有车,没事总爱在街上兜一圈。”躺在柴垛上闭目养神的丁志光煞有介事地介绍。 一个熟悉的场景在苏明的脑海里浮出来,那天从医院处理事故出来,一门心思在案子上,在离医院门口不远的地方,一辆车身如斑马的小汽车,从自己的身边疾驰而过,自己被一阵急促又刺耳的汽车喇叭声惊得一时摔进路边的花坛里。虽然看不清男人的真实面目,但隐约可以看得出来当时车里坐着一位上身,穿着花格子的衬衣,左手夹着烟,右手握着方向盘的男人。 “他住在哪?” 左三天表示未知。“明天去黄家狗肉店问老板就知道了。” “三年前,你是怎么提前出狱的?” “具体的操作都是别人。我顶替进去后,安启曾来监狱里探过我三次,每次安启来后,监狱长都会找机会帮我立一次功,呆了四年,我在监狱立了三次功。” 苏明简直不敢相信,略带嘲讽的语气说。 “四年,立三次功?好呀,你呆在监狱里比在学校里的学霸获奖次数还多?监狱长应该经常请你回监狱做宣传,让那些不小心走上歧途之人跟你学学,洗心革命重新做人。” 左三天兀自玩弄着双手,嘿嘿地干笑两声来掩盖内心的尴尬。 “能跟我们分享你傲骄的成果吗?” 左三天迟疑了片刻。“苏队长,还是别说出来让你见笑了。” “你不是担心我们见笑,而是不敢把谎言说给我们听。” 左三天见无法瞒住苏明。“第一件是发明了女性高跟鞋可调节性;第二件是做好人好事,救护同监狱的人;第三件是在臭水沟里救人。” “左三天,想不到你在监狱里洗心革面做人。四年,你在监狱里功绩满满的,会发明,有爱心,同时又舍义救人,看来蹲四年的监狱比你在学校读了几年书收获还大。早知道这样,用当年读书的时光去蹲监狱,说不定你早已不是现在的你,不是名扬海外的发明家就是杰出的科学家,再不济就人民群众的英雄。” “苏队长,你就别笑话我了,监狱那地方哪能跟学校比。那地方,呆一天,都折寿。那三件事,除了第三件有点真实外,其余两件是监狱长把别人的成果改成我的名而已。” 其实不用左三天解释,苏明都知道左三天从嘴里说出的三件功绩,假得跟天上的海市蜃楼一样,太阳一照,便消散得连个影子都没有。 “有点真实,什么意思?难道你在臭水沟救的不是人?” 左三天嘿嘿一笑。 还真不是人,是一条狗。监狱长老婆养的一条罗秦犬。有一天,监狱长家里的保姆临时有事回家了,他老婆要去打麻将,家里养的罗秦犬没人看管,监狱长老婆就把这条狗带到了监狱里,让监狱长帮其看护。 那天,监狱长在办公室整理文件,迎接明天检查,一时疏忽了对这条狗的看管。那条罗秦犬不知什么原因,不小心掉进了院子里的臭水沟里。监狱长几次想伸手进臭水沟把狗捞出来,都被臭气熏天的污泥吓得把手缩回去。他来回折腾了几次,都无法把陷在泥沼里的小狗捞上来。 我跟监狱长的关系一向很好,恰好我在办公楼里扫地,他看到我,跟我一提,让我想办法把狗捞上来。我二话不说,直接撸起袖子伸手进去就把小狗捞上来,又把狗身上的污泥清洗干净,还帮狗修剪了身上的毛。 打了一天牌的监狱长老婆回来后,看到了小狗越发有精神,还把监狱长夸了一顿。监狱长心情一高兴,拿起笔一挥,把这件救狗事件改写成了救人的伟大功绩。 苏明点点头,心里颇有感慨。他现在真真实实体会到了权力的威力和好处,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都可以优先为己,甚至可以张冠李戴。 一直躺在柴垛上的丁志光忍不住噗嗤地笑出声来,从柴垛上站了起来伸伸懒腰。“左三天,你在监狱里帮监狱长从水沟里捞出那只狗,在监狱长的心里,比救人还要有份量。也难怪监狱长喜欢你,把救狗改写成了救人。你这种见义勇为的救狗行为,的确打破监狱记录。” “你的煤都是怎么卖的?卖给了谁?” 三天卖一次,今早就是卖煤的时间。背后买主是毛光森。每三天的早上六点半钟,都有一辆大卡车停在村口的右边一片竹林旁候着,每次我提前把煤拉到那里通过我婆娘卖给他们。都是我那该死的婆娘,眼里只有钱。我都说了,有警察在村里,煤今晚先暂停不挖,等警察走了再挖。 第115章 计合谋从 那该死的婆娘因为心疼几张票子,半夜悄悄地挖,没人知道。警察也是人,也需要睡觉,何况是来村里找孤寡老人老安的,跟煤矿不搭边。还说现在的警察心里比五角形还棱角分明,不是职责范围内的,即便看见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搭理这点破煤矿的事。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啥都不是。 “左三天,别怪你婆娘。要怪就怪你,这些年你一直游走在钢丝上,都平安无事,你胆子越来越大,把国家的法律法纲全踩在脚底下,认为只要有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这叫做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丁志光反驳道。 左三天说了一个晚上,藏在肚里那点秘密像倒豆子似的倒了一个晚上,倒完了,也倒累了。 苏明与丁志光听了一个晚上,也听乏了。山脚下时不时传来一阵阵的鸡鸣声和狗吠声,还有鸟儿的各种啼叫声,暗黑的窗外随着鸡鸣狗吠声变成了灰蒙的一片。指针指向了五点半钟。 “还有一个小时,他们就知道你失踪的事,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撒网似地寻找,你要想保住你这颗人头,就得老老实实待在这里,饭有人会按时送给你吃。” 事已至此,左三天已没有了第二条路可选。 丁志光在苏明说话的同时,早已把左三天的双手双脚用绳子重新捆住。当他准备拿起另外一条绳子,把左三天的身体捆在柱子上时,被苏明制止了。 “别捆那么多了,他跑不了。” 丁志光犹豫了片刻,还是听从了苏明的话,把手中的绳子丢在一边。 苏明与丁志光两人走出柴房,把门拴上。刚走了几步,丁志光心中忧虑更加浓了。 队长,为了万无一失,我觉得还是把左三天捆在柱子上吧,虽然他也明白他出了这间房子的危险指数,比呆在这破房子的危险指数高,但我对他还是不相信。何况就这破房子,风大都摇摇欲坠。他那五大三粗的样子,只要挣脱手上绑的绳子,不用费力都逃出来。 苏明很想阻拦住丁志光,丁志光早已转身重新打开柴房,拿起地上的绳子,把左三天整个人捆得像粽子似的绑在柱子上。 左三天嗷嗷大叫。“警官,你多心了,你就是叫我独自走到外面,我都不敢。谁不知道毛光森这小子心狠手辣。” 丁志光阴森一笑。“你,我信不过,我在路口抓捕你时,你明知道我是警察,还想在我的面前逃跑,就冲这点,你心里没有畏惧两字。” 唉,警官,那是两码事。你作为警察只会抓我,不会取我性命;而毛光森不一样,他那小子可没有这么仁慈,连眨眼都不给就直取我性命。 丁志光绑好左三天后,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懒得搭理狡辩装可怜的左三天,重新走出柴门,把柴门锁好。 在回城里的路上,苏明与丁志光交代了一番。丁志光心领神会,一晚没睡的他,疲惫的身躯突然间被压抑内心已久的仇恨点燃,全身心像瞬间注入了十瓶营养液似的,热血沸腾。他做梦都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 三年前,朱副局长明里暗里指桑骂槐,工作上刻意孤立、排挤,还假惺惺地对外宣称说丁志光这人忘恩负义,能有机会从穷乡僻壤调上来大城市,全靠他朱某人慧人识珠,他才得于有今日。想不到,一上来,就翻脸不认人。 丁志光被朱副局长这么挑拨离间,局里的同事哪怕是心知肚明,为了跟随大流,也得紧跟领导脚步。单位里的同事平时上下班见到丁志光就像见到传染病似的,一个劲儿地躲着。那种酸楚的滋味让丁志光觉得每天上班是一种煎熬,这种感觉比空腹喝了一碗陈醋还要难受。 在体制内,单位领导就是这个单位的一把伞,你要想看得见太阳,得紧跟领导的步伐,他向左,你得跟着向左;他向右,你就得跟着向右;你若是有一丁点儿脚步跟不上,就一直待在这把不算大却足以让你的职业生涯永远见不得光的伞下面。朱副局长早已让丁志光对他憎恨不已,要是借着此机会把他从椅上拽下来,岂不是快哉? 人最快乐的就是自己不用动一刀一枪,就能让昔日的仇人得到报复。 我们两人从昨天就离开警局,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我一会儿先回警局等你,你呢就照我说的去做。拿到证据后,在黄家狗肉店汇合。今天一定要把毛光森拿下,只有拿下毛光森,才有可能扳倒局里那棵满是跳蚤的伞。 丁志光信心十足地看向苏明。 天刚刚拂晓。早晨的天水城最能撩拨人心弦的,就是浓浓的人间烟火味,街市两旁都排满了一辆辆小推车,小推车上面琳琅满目的食物,这些食物虽不是出自名牌厨师手,但它的美味不亚于高档饭店厨师制作出来的。更关键的是,它价廉味美,抚平了活在天水城三分之二人的胃,满足了活在天水城忙忙碌碌一辈子平凡人的食欲,让这些人精神饱满,走上了新的一天岗位工作。 “我们先吃点早餐,然后开始行动。”苏明把车停在路边。 丁志光下了车,直奔早餐店。“你要吃什么?” “一碗豆腐脑,一根油条。” “两碗豆腐脑,两根油条。” 两碗热气腾腾口感绵软香甜的豆腐脑和着嘎嘣脆的油条就从他们的嘴里,分别顺滑到他们两彼此的肚里,驱散了他们一天一夜的疲劳。 他们俩依照在路上计划好的方法行事,苏明回到了警局。此时离上班还有半个小时,局里已经陆续有人来上班。他早早地坐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地,拿起今早刚送来的新闻报纸浏览着。 高一山是第一个走进办公室,见苏明坐在椅子上看报纸。“队长早,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局里,还这么清闲?” 刚才还苦恼着一会儿如何在朱副局长办公室里演戏,高一山进来,苏明顿时有了主意。他往办公室门口张望了一下,四处无人。他走到了高一山的旁边。“一山,一会儿请你帮个忙。” 苏明在高一山的耳朵旁低声耳语了一番。 第116章 连环设陷 高一山不假思索地摇摇头,露出一副为难的神情。“队长,这恐怕不妥吧,我心里多少有点怕?被她骂,是小事。弄不好,日后被领导穿小鞋那还得了。” 见高一山为难的样子,苏明又不好明说出整个案子的过程,不是对高一山的不信任,而是对于即将进行的计划,苏明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赢。但为了更加顺利推行自己的计划,必须有高一山从中帮其一把。怎样才能打消高一山的顾虑,同意自己向他提出的要求呢? “一山,毕业来警局已有两年了吧?想不想跑外勤?你这点前怕狼后怕虎的胆量能跑外勤吗?还是你这辈子都想一辈子呆在警局办公室里打打杂,跟女人斗斗嘴,看新闻聊八卦度过你的警涯生活?” 苏明的激将法在高一山的身上还真适用,犹豫不定的高一山坚定同意了苏明。“队长,我知道怎么做了。” 上班时间一到,站在窗前的苏明看到了朱副局长那辆座驾,从门口外面缓缓进来,径直往局里的停车场驶去。不一会儿朱副局长从车里出来,从他走向办公室稳健又从容的脚步可以看得出来,左三天的事还没捅到他那里。苏明悬着的心得到了稍许的宽慰。 朱副局长刚回到办公室,苏明觉得轮到他表演的时候到了。他气定神闲地踱步到了朱副局长的办公室,抬起手轻轻地敲了敲朱副局长刚进门还未来得及,关紧的办公室门。朱副局长刚放下手中的包,听到了敲门声,转头透过狭小的门缝看清是苏明。他拉了一拉椅子,顺势地坐了下来,他两眼瞄了一眼这么早突然造访的苏明。 苏明是有备而来,他压根不在乎朱副局长有没有邀请,早已擅自推开门走了进来,热情地招呼一声。“朱局早。” 伸手端起朱副局长桌子上的茶杯,来到了热水器用热水冲了冲茶杯,又往茶杯里续了一杯热水端到朱副局长面前。“朱局,要不要加点茶叶?” 朱副局长用手指扣了扣桌面,苏明又重新走到了热水器旁重新拿出一个一次性的水杯,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然后放在朱副局长的桌子上,从旁边抓了一张椅子放在朱副局长桌子对面,坐了下来。 苏明未经朱副局长同意擅自进办公室,进来后,没有一丝的客套和客气,而是娴熟地进行一系列操作,他这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儿矫揉造作、阿谀奉承,反而彰显出下属对领导彬彬有礼。 突然间变得礼数有加的苏明,惊得朱副局长盯着他看了好长一段时间。苏明自从来警局工作后,没有朱副局长主动要求,从来不会主动来到他的办公室里坐。除非是朱副局长有事叫他过来,苏明也只是客气地坐了一会儿,听完交代就匆忙离开。特别是七年前那场说客后,他们俩之间的嫌隙就更加的明显。苏明今天这般殷勤,在朱副局长面前是破天荒。 苏明在朱副局长的注视下,淡然地端起来杯子轻轻地啜饮了几口热水。他佯装淡定的外表藏着一颗焦虑的心,接下来的演技能不能让心眼比筛子还多的朱副局长上钩,这是个未知数。 走这一步犹如走在万丈深崖的钢丝上,摔下去,尸骨无存;走过去,便是重生。 苏明故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朱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自从聆听了你那天在庭院里跟我说的那一番话,回去我想了许久,觉得你是位值得拥戴的好领导,感觉我这么多年有点白活的感觉。人不为己,连良心都不配有。想想活了几十年,除了失败还是失败,不像朱副局长,工作上春风得意,家庭幸福美满,孩子教育有方。不像我,家不像个家,孩子教育这一块也是失败的。” 朱副局长对苏明主动上门这种行为一直心存怀疑,但见昔日傲慢并带点冷血的苏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竟主动在自己面前诉起苦,这让他倍感惊讶的同时又从心底泛起了一丝得意。的确,虽然自己在警局里当个副手,权力不大,但自己分管经侦这一块,简直就是一块肥而不腻的肉,意外之财就像山泉水似的源源不断地往自己的水缸里灌。 关键是自己的儿子,从小就听话,读书更是不用自己操心,长期被自己的言行所影响,他在为人处事圆滑方面,更是让他这个做父亲感到欣慰。不管怎么说,自己这个年纪,跟同年龄比起来,自己算上是人生的赢家。 领导最自豪的一件事,就是教训属下,让属下崇拜。特别是对有点才华,平时又难于管教的属下,突然有一天像突然顿悟的石头似的,坐着聆听他的教训,那是他最有成就感的时候。《西游记》的唐僧,他最有成就感不是去西天取经成功,而是他对顽劣又屡教不改的孙猴子念紧箍时,看到桀骜不驯又有十八般武艺的孙猴子,痛苦地跪在地上向他求饶,那一刻他心里的成就感爆棚。 朱副局长一开始不明白苏明的葫芦里卖着什么,听了苏明嘴上所说的话后,心里虽持有怀疑,但他的自傲终究抵消了他的怀疑。毕竟在朱副局长的认知里,除了才华,哪方面都比苏明强。这个社会,特别是在体制内,光有才华,没有背景,没有经济实力,才华就显得无足轻重。所以,朱副局长在苏明面前有了值得高高傲娇的资本,再加上他一向目中无人的傲慢让他根本不把苏明放在眼里,你苏明本事再大,也一样在他的手掌里也翻不出花样。就如孙悟空再怎么闹腾,也逃不出唐僧那几句咒语,他飘飘然对苏明进行了一番安慰。 “苏明,你还年轻,别太在意个人的现状,日子总会慢慢变好,孩子也会长大懂事的。”话锋一转,“今天不会是来找我诉苦的吧?” “就知道什么都瞒不了朱局。今天来呢,正是想跟朱局了解一下段明辉当年的案子。” 第117章 全局在胸 朱副局长傲娇的心多少有点失落,很快这种失落就转化为怒火。他以为苏明今天来是向他讨教一些成功的为人处事之道或是对他卑躬屈膝对他拍马屁,想不到是来了解二十多年那桩破案。但又不能直接拒绝苏明的问题,毕竟那天在院子里对他有所暗示,自己的暗示实际是一种委婉地警告,他为苏明不能深刻理解他的意思,在心里暗暗怒骂和鄙视。 “简直是榆木疙瘩,这一辈子也就跟只臭虫似的,永远蹦哒不了一米远。” 朱副局长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苏明暗自高兴,说明这只老狐狸已经被自己带进了设计中的圈套中。但要让老狐狸主动吐露出当年他亲手抓的案子着实不容易,必须抛出实中有虚,虚中有实的烟雾弹,才能在狡诈的朱副局长心里炸出一点水花来。 苏明在开口说话之前,故意走到窗口前,悄然掐亮拿在手中的手机,偷瞄了屏幕上的时间,然后故意伸出头在窗外四下张望了一会儿,才慢慢地把头缩回,顺手把敞开的窗叶稍微地关上一点,只留下如四指宽的缝隙,然后又走到门口,用手拉开门,伸出头在廊道上左右张望,才把头退了回来,把门关上,重新坐在椅子上。 朱副局长见苏明鬼鬼祟祟的模样。“没事,你大胆说就是了,别人知道也无所谓了,早已结了案,又过那么多年,现在就是有点端倪那又如何?” 苏明还是装出一副极小心又心事重重的样子,半天才吞吞吐吐的。“朱局呀,我听人说,段明辉当年在医院可不是跳楼自杀,而是被人从背后直接抱起扔下楼的,据说医院里有一个护士亲眼所见,这个护士现在还活着。” 在说这件事之前,苏明特意搞得神神秘秘,并不是真的因为心里害怕或是有所担忧隔墙有耳,而是故意激起朱副局长的好奇心,更重要的一点就是拖延时间。 这件事原本只花一秒钟,但他不能,因为时间太短,就无法熏染出这件事的神秘感和重要性这是其一,其二他是在等,他相信有人会着急找朱副局长,因为左三天突然失踪这个消息会随着时间会被人发现。 苏明最后那句话像一颗着了火星的炸弹,随时引爆。云淡风轻的朱副局长再也无法淡定,他瞳孔放大,略带着急。 “你所说的情况属实?那护士还活着?叫什么名?” 还没等苏明回答,朱副局长的手机比苏明预想的时间还要早地,他拿起手机一瞄,不耐烦地随手把它摁掉。 脱口而出的名字,苏明就是故出一副健忘的状态,他做出努力回忆的模样笑笑。“护士叫什么来着,那天有人跟我说了一下,现在一下子记不起名字了,让我想想。” 朱副局长的手机又再一次地响了起来,他眼睛瞄了一下手机屏幕,又再一次挂断。 苏明见状,站了起来,假惺惺地。“朱局,你要是忙,改天我再来向你讨教。” “没事,都是一些没用的电话,你接着说。” “吴宁燕。”三个字从苏明牙齿间挤出来,朱副局长脸上的神情骤然间阴郁起来。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他嚯地站了起来,极不耐烦地抓起话筒,破口大骂。“打那么多电话干啥?今天没空。” “啪——”朱副局长把心中的火气全部撒在无辜的电话机座上。 苏明从接二连三打进来的电话已猜出了大概意思,左三天失踪的事一定是被人发现了。从朱副局长接电话一听声音就怒不可遏,并武断打断电话那端话语权的举止,便知打电话进来的人一定是平时跟他亲密之人,且这些人是没有什么社会地位的。朱副局长专横的态度让他错失了电话那端向他传来的重要讯息。 最高兴的还是苏明,他今天来此的目地达到了,延迟朱副局长掌握左三天消失的讯息。为了不在朱副局长面前暴露出蛛丝马迹,他忙不迭地从口袋里掏出烟,递到了朱副局长的面前。 “朱局,抽支烟,消消气。有时手下人做事就是毛躁,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朱副局长接过香烟,苏明又忙不迭地啪打开火机为朱副局长亲自点烟。朱副局长心情烦躁地猛抽了几口后。“你刚才所说之事是吴宁燕亲口对你说?还是谁告诉你此事?确定吴宁燕现在还活着?” 再狡猾的猎物都逃不过猎人。看着被他一步步引诱到陷阱里的朱副局长,苏明默不作声外表,藏着一颗比向日葵还要灿烂得意的心。他猛抽了几口烟来掩饰内心的喜悦。就在苏明准备继续编造其谎言来圆自己所说的谎时,办公室的门外响起了重重地敲门声。 朱副局长有点不耐烦地吩咐。“去看看是谁?” 苏明他一边听从朱副局长的吩咐走向办公室的门口,一边从自己的裤兜里拿出手机,是高一山打来的,他心里暗自佩服高一山这个年轻人悟性高的同时,对着手机风马牛不相及地应答。 “叶局,好好,我现在就去。”苏明果断挂掉电话。 “朱局长,叶局找我。” 朱副局长点点头,招了招手示意他离开。 苏明拉开办公室的门,门外边站着身材苗条,穿着一身雪白连衣裙,一脸百般委屈的姜梅,见到开门的是苏明,她赶紧收起脸上的委屈,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跟苏明打招呼。 “这裙子漂亮,跟你气质很般配。”苏明对站在门口的姜梅夸赞了一句,便转身匆匆离开。 苏明在刑侦办公室走廊上就听见老余调侃。“沙漠要下雪喽。”不用老余解释,苏明都知道刚才在办公室里发生了激烈的唇枪舌战。还有刚才在朱副局长办公室门口,瞧见姜梅眼角的泪痕就足以知晓了高一山这个西北汉子,今天的口才绝对是一流。 高一山坐在椅子上,表情很淡然,看不出他刚才在办公室里和姜梅吵架后而影响到他的心情,好像刚才那场争吵跟他无关似的。苏明心里甚是欣慰,说明这小子抗压能力还是不错。 第118章 证据确凿 “一山呀,你不怕穿小鞋了?竟敢跟姜梅顶嘴。” 高一山流露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余叔,是她想吵,我只是陪着她而已。” “你小子骂起人来比《三国演义》里的诸葛亮还要犀利,我一直以为你不擅长吵架。以前姜梅无论怎么对你冷嘲热讽,你都不哼声,想不到你是深藏不露。” 这位高大的西北汉子听了老余的话露出苦涩的笑容,他向走进来的苏明投去一瞥,苏明此刻也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 “一山,走,跟我到外面去。” “队长,那边才是黄家狗肉店,你怎么把车停在这边了?” “我们一会儿要见一个人,把警车停在黄家狗肉店门口太显眼。” 他们两人步行穿过街道来到了黄家狗肉店,早上的黄家狗肉店几乎空无一人,与晚上人头攒动的场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俩一起走进店里,一股浓浓的油腻夹杂香料味直钻鼻孔。 店里的老板娘笑脸相迎上来打招呼。“苏队长,稀客,今天有空光顾我这小店,随便坐。” 苏明在宽敞的店铺里快速地扫了一眼,挑了一个靠近门口的座位坐了下来。“老板娘真会说话,你这也叫小店,在天水城谁不知你黄家狗肉店的菜谱色味俱佳,天天座无虚席。只可惜我们这些工薪一族,囊中羞涩消费不起。” 老板娘在与苏明说话间隙,早已沏好茶端到了苏明与高一山跟前,笑盈盈地。“早就听闻苏队长口才得了,今天亲耳所闻,名至实归。两位警官先用茶,不知你们二位到我店里是吃饭呢还是另有其原因?” 苏明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老板娘坐下来。“老板娘坐,温飞认识吗?” “认识,我家的狗肉大多都是他提供的。” “你知道他的联系方式或是住址?” “这个我不大清楚,一直以来都是我老公跟他联系,我把喊过来,你们跟他了解。” 老板娘站了起来,朝酒店里面走去。 不一会儿,一个上身赤裸,下身穿着一条黑色短裤的中年男人从里面走出来,最显眼的是他健壮的两只手臂上,各纹着一只黄色的箭毒蛙,给人一种不怒自凶的感觉。他一看到坐在离门口不远的苏明与高一山,声如洪雷地率先招呼。“苏队长。” 苏明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黄老板好,这是高警官。”手刚伸到口袋,烟还没掏出来。黄老板已抢先一步,早已把一包拆了封口的古田香烟放在桌子上。“抽我的。”并从中抽出三支,分别递给了苏明和高一山。高一山摆摆手。“谢谢,我不抽烟。” “不抽的好。”黄老板随口附和了一句。 “黄老板,温飞认识吧?” 认识,他是我店里最大的狗肉供应商,不过,现在养狗人的防范意识提高了,他提供的狗越来越少。以前一个星期总能提供七八只,现在一个星期才拿来两三只或是几个星期才有。他还经常抱怨,狗现在成精了,难捉。要求提高狗收购价格。怎么他犯事了? 苏明摇摇头,略带轻蔑地语气。“偷人的狗,还说狗成精。黄老板现在能联系到他吗?把他叫过来。有些情况想跟他了解一下。 黄老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了起来,半天,手机才接通。“飞鸟,你现在在哪?到我店里来一下,给你结了上个星期,三条狗的账。” 苏明看着黄老板挂断电话。“他能来吗?” “来,给钱还不来!不过听声音,这家伙还睡在床上,要等一会儿才能来到。” 苏明环顾着饭店。“有没有包厢?我们到里面坐着等,一会儿他来,你直接把他带到包厢,避免节外生枝。” “五个包厢都是空。” “要第一个包厢。”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左右,全天水城独一无二如斑马的马自达,停在黄老板的酒店门口。从车里下来一个中年男人,穿着一身花格子衬衣,头顶上立着一小撮如鸡冠似的头发。他大摇大摆地朝黄家狗肉店走过来,人未到声已到,前脚刚踏进店里,大声地嚷了起来。“黄老板近来生意不错了,主动找小弟结账了。” 黄老板脸色一沉。“飞鸟,你这话就不够意思,我黄长文跟你生意往来也不是一两天,哪次欠过你的钱?如今这个社会,像我这种讲信誉的已不多。” 飞鸟满嘴赔笑。“瞧我这张嘴,吐不出一句好话来。” 黄老板用手拍了拍飞鸟的肩膀。“走,到里屋结。”把飞鸟带到了苏明与高一山早已候着的包厢。 黄老板刚一推开包厢门,飞鸟瞧见苏明与高一山两人坐在里面,迟疑了片刻。他趁势把飞鸟往包厢一推,飞鸟极不情愿地进了包厢,黄老板顺手把包厢门带上。 苏明早已拉开一张椅子等着,飞鸟一进来,他伸出手。“温老板,坐。今天我们不是来抓偷狗贼的,你只要如实地回答我的问题就没事了,你那些偷狗摸鸡的行为不归我们管。” 温飞忐忑不安地坐在椅子上。 “你外面那辆斑马车谁卖给你的?” 温飞眼睛转了一圈,没有作声。 苏明疾声厉色。“温飞,左三天认识吧?” 三缄其口的温飞,不再沉默。“左三天把车卖给我时特意交代了,要把车外观重新改造才能上路。我当时怀疑这车会不会是他偷来卖给我的?因为车的价格特低,但他一再保证,车没问题。是老板让他开出来处理的,觉得车还可以用,处理了怪可惜就转手给我。” 我买下后,直接开到汽车修理厂改造一番,当时修车师傅检查一番后对跟我说,这辆车发生过车祸,轮胎上都是血,前保险杠都撞裂了,还问我车上有追踪器要不要摘下来?我就知道车是从租赁公司出来的,肯定是出过车祸,委托左三天抛弃,左三天贪财转手卖给我。那时我鬼迷心窍,早就想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车,只是我的收入有限,根本买不起,明知道有问题,也不舍得丢弃。认为车改造后,谁都认不出。不过车改造好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驾驶上路,后来,见没人查找这辆车,才大胆驾驶。 第119章 天网恢恢 “当时去哪里修的车?” “正喜汽车厂。” “你敢保证你所说的话都是真的?”苏明盯着温飞。 “警官,都这个时候了,还敢半句虚言。” “你近段时间哪都不要去,随时需要你来警局作证。” 温飞点点头。 苏明与高一山向黄老板道谢后,走出了黄家狗肉店。在离饭店不远的地方,苏明停住了脚步,四处张望,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他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按理说,他早该来了,他在走进饭店时那个疑问又一次闪出脑海,这么久了,会不会遇到什么事了? 高一山向前走了几步,见苏明停滞不前的脚步,重新折转身回来,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苏明。就在苏明感到担忧时,一辆出租车缓缓停在离他们不远的前面,车刚一停稳,车门一开,丁志光从出租车里下来。 他们三人只是眼神彼此交流,心领神会一起穿过马路朝停着的警车走去。苏明跨大脚步率先上了警车,丁志光与高一山也紧跟着一同上了警车。 “志光,这么久,在汽车租赁公司查得怎么样?”苏明还未等丁志光屁股沾车垫,就迫不及待地追问结果。 丁志光从口袋里掏出两份合同。“我早上去租赁公司时,公司还没开门,等了好久,才开门,要不然不会耽搁这么久,左三天的话一点儿都没假。车是由安智提前一个月借的,借车的合同也是安智签的名,一个月后,由左三天拿着十五万给租赁公司说是买下车。这些是我从租赁公司复印出来当年租车与买车的合同。合同上面都有签名与手印。” “我们现在去煤矿大亨家会会毛光森。” 坐在车后座的丁志光看着苏明的背影。“队长,车由我来开吧。” “没事,我知道怎么做。” 坐在一旁的高一山看着他们两人说着暗藏玄机的话。“你们俩在密谋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们忍不住地微微一笑,丁志光简单地说出毛光森七年前犯下的罪。 高一山恍然大悟。“毛光森想用狸猫换太子糊弄队长,他的胆比皮包还要大。” 昔日热闹的煤矿公司此时空荡荡的,偶尔才见一辆运煤的大卡车出入。一个年轻人独自悠闲地坐在办公室里,经一打听,毛远德的父亲三天前去世了,毛家老小都回老家奔丧还没回来,公司除了一少部分员工正常上班外,这几天几乎都休假了。 苏明瞬间明白了,早上往朱副局长办公室里打三个电话,并不是毛家父子俩,也难怪朱副局长敢在电话里怒吼。看来不仅是朱副局长,就连是毛家父子对左三天的突然失踪,也完全没反应过来。这是逮捕毛光森的绝佳时机。 “队长,我们是等他们回来再抓捕还是直接去老家?”丁志光看着思虑再三的苏明。 “今天是抓捕毛光森的最佳时机。走,上车回警局,叫上办公室里五位刑警一起去,趁他们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必须把毛光森捉拿归案。要是让毛光森逃了,想把他抓捕,可就难了。一会儿回到警局,高一山留下来跟姜梅道歉,其余的人全部叫上一起去淮山村。” 高一山立马抗议。“我不向她道歉,我要跟你们一起出警。” “一山,听我说,你留在警局里向姜梅道歉,也是案子的其中一部分,你想,办公室里的人都出警了,就剩她一人,她那张嘴巴,比光速还快,我们还没到硕鼠村,毛光森说不定早已跑了。你假装向她道歉,实际是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一时无脑的开心,忘了向别人打小报告。” 坐在一旁的丁志光打趣。“一山兄弟,你今天犯桃花运了?” 高一山略带不满。“还不是怪队长,想出这么个馊主意。一会儿让我跟她吵,一会儿又让我跟她和好……” 丁志光了解了高一山今早在办公室与姜梅的战绩,打趣。“好呀,一山,想不到你还有深藏不露的本事,把姜梅骂哭了。待会儿回警局,你非大出血不可,才能哄得了美人开心。这叫破财消灾。不过,一山,你这笔账应记在队长的名下,而不是私掏腰包。” “好好,高一山今天的费用我全出,你只要负责把姜梅哄好就行了。”苏明忙不迭应承。 “一山,这也是个机会,干脆今天就把她拿下。”丁志光趁着戏谑。 “去去。”高一山嘴比棉花还硬,心里实则乐开了花。虽然姜梅经常在办公室怼他,让他无数次恼火。火气一消,心里的暗恋又悄然浮上心头。不是冤家不聚头,他早就想把自己的暗恋行为付诸于行动,只是一直苦于无机会。 他们一行七人开着两辆警车朝毛远德老家淮山的方向疾驰而去,车刚进淮山,公路两旁一大片一大片一眼望不到边的农田被荒废,目之所及的全都是长得跟膝盖高的野草。 丁志光心中不免感慨一番。淮山脚下稻粮肥。小的时候,经常听老一辈的人说,嫁人就嫁淮山汉,那里的老鼠比人壮。想不到,人人向往的地方,现如今只剩下了一片荒芜,科技的发展,带动了工业的进步,导致了大量年轻人涌向了大城市,让原本繁荣的农村一下陷入了凄凉中。 唉唉,你别在感慨了,时代在进步,农村必定是第一个被抛弃的地方,这是再正常不过的。要不然,社会怎么进步?怎么实现现代化?如果年轻人永远跟祖祖辈辈一样,不思改变,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再怎么挖,也挖不出飞机大炮来。我们的社会只能是越来越落后,而不是越来越进步。唯有涌向城市,实现工业化,才能推动社会的进步。 丁志光因看到了大片荒凉农田,在心里泛起微微酸楚的波澜,被苏明不一样的反驳后消失得连痕迹都没有了。 在村民的指引下,他们来到了毛家。大老远看到一排高档的房子。不愧是煤矿大亨,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还以为是皇宫遗址,门前停着清一色的十多辆黑色的轿车,全是来奔丧的,屋里传出了凄凄哀哀的哭声。 第120章 栉风沐雨 那些熟悉的车牌号,苏明知道了屋里大概来了哪些人,大多都是商业上的人。但奇怪的是竟没有苗哲杰那辆爱驾,苗哲杰可是毛远德的乘龙快婿,苗哲杰能有今天的辉煌成绩,离不开老岳父鼎力相助。这么重要的事,竟缺了他的身影。 最先停住脚步的是苏明,对跟他在身旁的警员作了一个停止前行的动作。毛远德房子外面,有七八个身高力壮的年轻人,他们这些人虽穿着黑色的衣服,但从他们彪悍体形和在屋外悠闲转悠的举动,便大致猜出这些人的来历。 抓捕毛光森最大的阻力也是来自这些人,他们这些都是长期跟在毛光森身边的铁杆哥们,别看他们平时只讲究享乐。都是亡命之徒,他们眼中没有法律、法纲,有的只是一股为了朋友两肋插刀不要命的义气,要是真的动起手来,还真有可能血流长河,这是万万不允许发生的事。 “队长,凭着我们几个,想在这种场合抓捕毛光森,有点困难。”丁志光看着门口站着几个,穿着黑色衣服身材魁梧的年轻人。 “强行进去抓捕,抓不了,还要闹出人命,甚至我们的行为还成为他们打我们的理由。只能智取。” “智取?”丁志光不明白苏明所指的是怎样的智取法。 “从屋里传出那凄凄怨怨的哭声,说明毛老爷子还没入葬。按我们的习俗,那些小混混是不可能参加送葬的队伍到墓园的。我们提前到墓园蹲守,在毛光森爷爷下葬后,当场实施抓捕。这样,既避免了与毛光森那群猪朋狗友冲突,又尊重了死者。” 他们折转身把车开到了墓园,停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站在墓园里,如果不是刻意去看,很难发现两辆警车。几位警员依照苏明的指意,提前蛰伏在墓园的杂草丛中。 苏明找到了墓园管理员,从管理员的嘴上得知,要想快速离开墓园可以不穿过淮山村,因为这个墓园并不只是属于淮山村,而是几个邻近的村子共同使用。苏明担忧的心放下了一半,至少可以在离开时省了围追截堵这样的麻烦。 就在他们准备就绪半个小时后,远远地看到了一支送葬队伍缓缓地朝墓园的方向走来。 随着送葬队伍越来越近,苏明看清了送葬队伍人员,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大约有十几口人,都是毛家的人,没有刚才在毛家门口见到那群飞扬跋扈的小混混。 送葬队伍前五排都是清一色的男人,后六排都是妇孺老幼,其中走在队伍第二排的便是毛光森,他头上戴着一顶高高的白色帽子,手上拿着一根细长的竹子,竹子上绑着一条白色幡条。整个队伍在一声声凄婉的唢呐声下,缓慢地移动着。 “一会儿看我手势,你们才上去抓人。”苏明压低声音。 毛老爷子一下葬妥当,一直蛰伏在四周杂草的警察,像从地底下钻出来似的把毛家人团团围住。 毛远德见状,厉声地喝斥。“你们想干什么?今天是我父亲的下葬日,我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老人家在天之灵。” 苏明从口袋里掏出毛光森的拘捕证,在毛远德的面前亮了亮。“毛老板,我们早已候在这里多时,等的就是你父亲下葬后才动手。现在你父亲也入土为安,我们此刻的行为算不上打扰老人家的灵魂。这是毛光森的拘捕证,今天我们必须把他带回警局。也请你支持配合我们的工作。” 毛光森怒喝一声。“我又没犯法,你们凭什么抓我?” “你有没有犯法,不是你说了算,我们如果没有证据,不可能贸然追到了这里。把他铐起来。” 两位警察上前一步,掏出手铐准备把毛光森铐起来,一旁的毛志梅蹿到毛光森的面前,用手护住毛光森,大喝一声加以阻止。“谁敢?” “毛女士,请你不要妨碍公务。逮捕毛光森我们是有证据的,如果你一意孤行来阻拦我们办案人员,那么你也将受到了相应的处罚。”苏明厉声地喝道。 “志梅,让开。”站在一旁的毛远德无奈的规劝。 “爸,我没犯法,他们一定是抓错了。”毛光森极力地为自己辩解,希望毛远德在这个关键时刻,能将他救他出囹圄。 两位警察把毛光森双手铐上,迅速带上警车。苏明从口袋掏出手机,率先关机。“请大家现在把手机关掉。在回到警局之前,不许开机。” 他们在墓园管理员的指引下,从另一条路顺利离开了淮山村。 一回到警局,苏明吩咐警员把毛光森押到了审讯室关着。又对丁志光悄悄耳语一番,丁志光转身走出了警局。苏明交代完后,匆忙来到了叶明达的办公室。 “好呀,苏明,学会了先斩后奏,你知道你这一出,我这里的座机都要被打爆了。不过,我都给你顶回去。” 苏明带着歉意。“谢谢局长,时间太紧急,来不及提前向你汇报,给你增添麻烦。七年前那场车祸是冲着我来的,不能让我的妻子死得不明不白。” “如果证据确凿,你就大胆去执行,毛光森仗着他老爷子有几个臭钱,总是无法无天,是该收拾他的时候了。” 苏明向叶明达投去了感激的眼神,他想不到,叶明达在这件事上竟如此地支持自己。这完全出乎了苏明的意料,他轻唤了一声。“局长……” 叶明达看出了苏明的心思。“瞧你这点出息,多想想天堂上的爱妻。去吧!” 苏明心里瞬间变得暖暖的,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叶明达是位无比势利的人,想不到在关键时刻,叶明达的举动竟是如此充满人情味。 叶明达看见苏明依旧傻站着不愿离开。“还有事?” 苏明吞吞吐吐。“这件事可能牵涉到了朱副长。不过现在也是一种推理,如果没有他在背后从中周旋,光靠胡泽荣身边的保镖拿几个钱就能让监狱长做出如此大胆悖逆的事,那是不可能的。据了解,朱副局长的老婆跟监狱长老婆还是一对拜把子的姐妹。” 第121章 了却心事 叶明达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反剪在背后,在办公室里慢慢地踱着步。他时而抬头,时而低头,时而眺望着窗外。 “左三天亲口告诉你是朱局长,关监狱长让他提前三年出狱?” “不是,是猜测。但要证实这件事很容易,只要把安智请来警局一趟,应该全清楚了。” “不,先不要动他,他触犯红线已经不止这一次,这起案件也能把他从职位上拉下来,但还不到时候,让他慢慢浮出水面自投罗网。” 叶明达的话让苏明感到惊讶,他以为叶明达会借此机会把昔日的眼中钉处置掉。苏明不能完全理解叶明达这种迂回的做法和策略,但他深知,叶明达绝不是对朱景志心怀慈悲而不舍得下手。后来,直到了朱景志出事,苏明才真正悟透叶明达的计谋,不得不佩服叶明达高明手段。 朱景志对叶明达这个局长的位置早已虎视眈眈,无时无刻盼着叶明达调走或是出问题,给他挪位置。他的强烈取而代之的愿望,总是像树上熟透的木瓜似的扑通掉在地上粉碎。叶明达坐在公安局一把手的位置,跟一棵千年老树根似的深深地扎在地底下,任何的风雨都无法撼动。 为此朱景志不止一次壮胆跑到了省里告叶明达的状,说叶明达在局里专权霸道,任亲唯用,不作为。壮是告了,但效果甚微。 叶明达虽每次都化险为夷,稳坐在局长这个位置上,心里对朱景志早就有一种欲除之而后快。从大局来讲,像朱景志这个没有格局,眼中只有利益的人,放在眼皮下,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深渊,总比自己动手来得痛快。从这点可以看得出,叶明达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的老狐狸。 苏明再一次从叶明达的身上看到了格局这两个字,对比自己做事,总是欠缺这样长远的眼光与沉稳。他从叶明达办公室里走出来,禁不住又扭头看了看。他为自己以前不能真正认识叶明达而仅从外表和几句言语就妄断,对叶明达下结论的行为感到幼稚和可笑。 回到审讯室,毛光森一副傲慢地坐在椅子上。“苏队长,我要见我的律师。让我的律师来跟你谈。” “在你的律师来之前,我们有必要好好谈谈。” 七年前八月十五,你应该不会忘了你所做过的的事。我妻子那场车祸肇事者是你,你当年觉得我带人关了你在桂花坪的煤矿,把心里的怒火全发在我的身上,所以你想取我的性命,阴差阳错,把我的妻子撞了。 你害怕我追查此事,通过狸猫换太子的方式,想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可惜的是你太自以为是,认为有钱就可以目空一切,有钱就可以践踏别人的生命和藐视国家法律。你想通过钱来让我私了,见不愿妥协,又派领导亲自来我家当说客,想通过领导来让我屈服。 毛光森呀,你身上除了散发浓浓地铜臭味外,还真闻不到一丁点儿的人味。后来,你让左三天来替你顶罪,在你心目中,你是不是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最聪明,别人都是被你玩转在股掌中?找人顶罪也就罢了,还让顶罪的人提前出狱,你眼里还有没有法纪法纲?你觉得你这次还有谁敢把你从监狱中捞出来? 苏明用最轻缓的语气说出最有力度的话。 “你污蔑。”毛光森大声地狡辩。 “把左三天带进来。” 苏明的话音刚落,门一开,丁志光把左三天带进来。原来,刚才一回到警局,苏明对丁志光耳语一番,丁志光转身离开警局,直奔天佗寺庙把左三天押回警局。 左三天站在毛光森的面前,低着头一脸愁容。“毛少爷,我也是实在没办法,全说了。那辆事故车我当年贪钱,没有处理掉,一万元转手卖给了飞鸟。” “蠢货,就知道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整天就想着钱。” “把左三天带去监狱里,单独关在一间牢房里。” 毛光森此时像一只被人砍掉腿的跳蚤,除了静静坐在椅子子上外,连狡辩都显得多余。他在铁的物证、人证面前,承认了车祸是他亲自制造的。但他在承认车祸是他制造这起案件时,眼光始终是游离的。 他这种神情,让苏明心中倍感纳闷,总觉得他一定还有事没有完全说出来。但由于对他犯其它罪证的证据几乎没有,所以没有对他加予深究。 毛光森制造的这起车祸,七年后,真相大白,毛光森受到法律制裁——八年的牢狱之灾。左三天因举报有功,但也逃不了他因贪财而替毛光森顶替的罪名——判了三年的牢狱之灾。在这起车祸事件受到牵连的人,还有安智和那个滥用职权,喜欢张冠李戴的监狱长,这些人也受到法律应有的惩罚。 七年前,妻子为了自己,生命永远定格在乡村公路的车轮底下。历经七年,终于将凶手绳之法,苏明有了一种全身心从未有的轻松。虽是迟来的告慰,但也抚平了心中的愧疚。七年了,心中的疑问就像夏天蚊子似的,时不时在夜深人静时扰得他思绪不宁。 苏明去花店里买了妻子生前最喜欢的茉莉花来到了妻子的墓前,这么多年来,自己每次来到妻子的墓前,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愧疚,但这一次,心里的愧疚换成了一种深深地思念。祭拜完妻子后,一个人独自走在路上。 对于时间这个概念有了新的领悟,以前觉得时间是一把最无情的利刃,但此刻觉得时间是疑难杂症案件的最好解药。几年前想破头皮的疑难案件,总能在时间的催化下,莫名找到突破它当年坚固的壁垒,从而还原出整个案件的过程。 苏明抬头仰望天空,耀眼的阳光直射得眼睛有点睁不开,要是换作在其他的时间,这么毒辣的阳光晒在身上,脸上会让身体不适。今天,苏明抬头仰面赤裸沐浴在这大太阳底下异常的舒服,他很享受这样赤热的阳光。 第122章 性命危矣 每次办完一桩案子,苏明都会独自站在太阳底下享受着这世上独一无二,又倍加纯洁不掺杂任何东西的阳光,敞开全身心去呼吸、去拥抱,直到太阳把他全身都晒得热乎乎的,才恋恋不舍回到树荫下。他想起了毕业前夕,导师曾说过的话,当时听起来朦朦胧胧。直到在这十多年中,他亲手办了一件又一件的案子后,才深深悟出其中的意思。 “我们警察不能像太阳一样给每个人带去温暖,但我们可以做到如手电筒似的,哪里有黑暗,哪里有需要,我们就把哪里照亮。光线弱小,但足以把一个深陷泥沼中的普通人看见前行的希望。” 这番质朴又带着哲理十足的话,经过了十多年的历练,在生活中,在工作中,现实与梦想不断碰撞与摩擦中,终于悟出这句话最深层的含义。 他长长吁了一口气,身上肩挑的任务没有因结了一个案子而有所减轻,耳边响起了那天去叶明达办公室汇报车祸案件,临走出办公室前,叶明达那平淡的语气中又带着毋庸置疑铁定任务。 苏明呀,你身上的担子可不轻,你一定要抓紧时间,胡泽荣是出了名的投资商,他的中毒事件,在天水城影响极不好,很多投资商为此事件打了退堂鼓。他们一听到天水城这三个字,都不禁摇摇头,认为天水城的水太浑了,都不愿意来。 胡泽荣这起中毒案件省里很重视,省厅里一而再,再而三地催促我,一定要把凶手缉拿归案,把真相大白告之天下,还天水城一个安宁、和谐的环境,让四面八方的投资商想来、敢来。我们的天水城的经济才活起来,老百姓的口袋里才有钱,饭碗里才有肉呀。 苏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觉得胡泽荣中毒的案子始终不是一蹴就发,也决不是偶然单独事件,他隐约地觉得这件事跟二十多年段明辉那个案子有关,但就是一直找不到这两个案子的关联点和突破点。 就在他陷入纷杂又无法理清案子思路时,揣在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高一山打来的。从电话里传出了高一山焦急的声音。 “队长,你在哪?刚接到一个妇女报案,说是在天湾崖的一块礁石上发现一个全身都是伤,不知死活的人趴在那里。” 天湾崖这个熟悉的地名,苏明心咯噔一跳。又是天湾崖,那个在沙滩上出现大半瓶万家春牌毒酒导致一个无辜农民工丧命。是巧合还是人为? “办公室里有谁?” “老余,姜梅,其余的人都不知去向。” “你叫上宋法医和老余,把车开到了安息园南门来接我。” 在天湾崖,苏明见到了那对熟悉的母女两,小女孩可能是被那具一动不动的不知是死还是活的人吓坏了,紧紧地搂住妈妈的脖子,没有以前在花丛边活泼的模样。 泥人张的婆娘见到苏明,用手指了一指远处一块礁石上。“警官,人可不是我杀的,我在那里捡海螺,看到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趴在礁石上,以为是渔民晾晒的衣服,但四周又没有一艘渔船,我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人,吓死我了,我女儿为此也吓得不轻。” 其实不用泥人张婆娘用手指,他们五个人一来到天湾崖见到她们母女俩的同时,早已看到那个趴在礁石上的人。法医穿好衣服,伸手放在那个趴在礁石上的男人鼻子处良久。“队长,人还活着。” “快,把人抱上岸来。” 人被抱上沙滩后,宋法医细细察看伤口,一边看一边数,大约有十二处刀伤。脸上、腿上、手上、身上,没有一处是没有刀伤的,这些刀伤口凌乱,有些地方的刀口深,有些地方刀口浅,从这些凌乱和深浅不一的刀伤中,看得出来此人之前与人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搏斗。能下如此狠手砍了那多刀,由此推断,那个与他激烈搏斗的人想直取他的性命。从刀刀都未中要害,便可知追杀他的人并不是专业人士。如果是专业的杀手,不会砍了那么多刀,还未砍中要害。 苏明观察了四周,断定这不是案发现场,从这些被海水泡胀的伤口,推断伤者是被人追杀的过程中,无路可逃,跳入海中,顺着海水漂流到这里。 老余蹲了下来,凝视着躺在沙滩上血肉模糊,脸上也挨了两刀,但能依稀看清脸部轮廓的人。“这人好面熟,好像在哪见过?” “回去再慢慢想,先把他送去医院救治,看还能不能把他救活?”苏明吩咐道。 离开天湾崖前,苏明来到两母女的身边,从口袋里掏出几百元递给妇女。“钱不多,够给孩子买点米和菜。回去吧,这地方人烟稀少,你一个女人家又带着孩子,不安全,以后这地方少来。” 泥人张婆娘愣愣地盯着苏明,并没有伸手去接苏明递过来的钱。反倒是一直躲靠在她怀里的小女孩伸手接过苏明的钱,两个如龙眼似的眼珠盯着苏明。“谢谢叔叔。” 苏明用手摸摸她可爱的小脸蛋。“还记得叔叔?” 小女孩点点头。“你不是那个走路摔进花坛里的那个叔叔吗?” 苏明微微一笑。“叔叔这个秘密只能是你一个人知道,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哦。” “是不是叔叔担心别人知道后,会被人笑?”小女孩天真地看着苏明。 “跟妈妈回家吧,这里不安全。”看着母女俩远去的背影,苏明才上了车。 坐在车里的老余一下子记了起来,他像突然寻得宝藏似的无比兴奋。人就是这样,哪怕碌碌无为活了大半辈子,普通得让别人遗忘。但要是自己有一天能为别人提供有用的那么点价值,也能让自己那颗麻木的心变得有活力。 “皮书包,真名包书明。”老余以为他把全名说出来,别人就能像他一样对伤者有所了解似的。 警车里所有的人对老余兀自兴奋状态投去了惊讶的眼光,老余醒悟了过来。“忘了,你们应该从来没见过他。但你们应该听过他的名字吧?他在天水城可是上了头榜头条,至今在我们警局黑榜上还挂着他的名字。” 第123章 如梦方醒 “九十年代的走私大王。”“我们只是听其名而已。” “不过,我在现实生活中也仅有一次亲眼目睹他的真容。后来,都是通过相片。早年间,我国对走私监管方面还存在很多漏洞,包书明的确从中赚得盆满钵满。后来,国家对打私越来越严厉,包书明在走私这一块混得风光无比的日子一去不复返。特别段明辉这起案件发生后,他就像从地球上消失似的。随着走私现象有所扼制后,我们都以为他早已死了或是藏匿某个国家的角落,想不到,今天以这种方式见到他。”老余沉浸式地回忆着。 警车回到医院门口,那辆全市独一无二的5个8白色的宾利正好从医院里出去。苏明迟疑了片刻,但这样的迟疑就像一阵带着臭味的风似的,只在嗅觉上一扫而过,容不得他多思。 三个医护人员早已准备好担架在门口候着,警车一到医院急诊门口,医护人员二话不说,麻利把躺在警车里奄奄一息的包书明抬到担架上,急匆匆地往急救室上送。 苏明看着医护人员急匆匆消失在医院的廊道里,转身对站在身旁的警察吩咐。“一山,你去急诊室候着,不许任何闲杂人靠近,有情况及时汇报。” “宋医生,初步根据包书明身上的刀口情况,可以大约判断这些刀口有多长时间了?” “大约48小时。” “他命够大,48小时受这么重的伤,竟还能喘气。” “走,我们先回警局。” 老余回到警局还没坐下来歇一会儿,苏明迫不及待地追问了起来。“老余,你刚才在车上说包书明在段明辉这起案子发生后,他就消失。段明辉当年购买机器是通过包书明?” 老余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后点点头。 是的。我和段明辉是大学的校友,毕业后,他进公司当了董事长,我进警局当了一名小警察。我们只是偶尔才联系,但我们之间的友谊一直都在。他在购买这批洋机器之前,曾象征性地征询过我的意见,他一个当董事长的人怎么可能在乎我一个小警察的意见,而且据我对他的了解,他的性格看似很温和,但实则是个很有主见又倔的人。 段明辉为购买洋机器,不惜与追随他的老部下撕破脸,证明他在购买洋货这件事上,必是板上钉钉的事。之所以在这件事上问我,是因为他心里烦闷,想找个人吐槽而已。我在商业这一块跟削了皮的白萝卜似的,怎么可能提意见?他问我时,我嘴上只是客气一番应付,陪他散散心里的不良情绪。机器买回来后,包书明也像天上的海市蜃楼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明更加的疑惑了。“包书明是个走私犯?段明辉怎么能相信他?并通过他购买洋机器。” 九十年初,国家在走私这一块,管理不够严。天水城跑在路上那些顶级豪车哪辆不是从包书明手上过来的?众所周知都知道包书明是走私犯,对于很多崇洋媚外的人来说,能拥有洋货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至高的荣誉,更是身份的一种象征。而一些洋货,虽然也能在市面上买到,但价格比起从包书明手中购买的还要贵上几倍,谁不喜欢价美物廉的产品? 人们明知道包书明是走私犯,没有一点儿鄙视,反而觉得他是个有本事之人。他在国家严厉打击走私之前,在天水城可谓是红人,想巴结他的人多着呢。后来国家不是对走私打击很严厉,他在国外混不下去才回来。我也不知道段明辉是怎么认识他的?段明辉出事后,他打电话给我,要我无论如何都要利用警察这个身份的便利将其找到包书明,要不然他这辈子就毁了。 虽然段明辉的案子不归刑侦管,但作为昔日的校友殷切委托。我也尽我个人最大的能力去查找,就是一直找不到。老余说的时候,两眼盯着窗玻璃上,一只不停扑棱着翅膀的苍蝇,二十多年前查找包书明踪迹时,他的心里一定比此刻在窗玻璃扑腾的苍蝇还要着急。 苏明静静地看着这个比自己年长,平时在办公室里大多沉默寡言的同事,知道在他内心里一定有着对段明辉这起案有着更为隐秘和充分的认知。从他静默盯着窗外那只傻得连透明玻璃都认不出的苍蝇,就知道他脑海里此刻正进行着思想斗争,他刚才所说的也不过是无关痛痒的话。办公室陷入了一片寂静,窗外那只一直扑棱着翅膀时不时撞击在玻璃上的苍蝇发出了刺耳的嗡嗡声。 良久,老余转过头来,与苏明两眼对视,极严肃地。“段明辉买洋货被骗跟毛志梅脱离不了干系,他正是通过毛志梅认识包书明。其中具体的详情我也不是很清楚,这得需要你去查明。 自胡泽荣这起中毒案件后,段明辉这起案件也被无意中卷了进来,一直深深植在苏明的脑海里始终是苗哲杰,从来没有想过是毛志梅。格光公司改名成鸣优公司,而公司的董事长也换成了苗哲杰。在查案的过程中,苏明始终把目光定在苗哲杰的身上。想不到老余却说出毛志梅这三个字。他觉得自己之所以查来查去都毫无头绪,原来是自己重点关注的对象错了。 难不成是毛志梅这个女人从中使诈,也就不难理解苗哲杰一个堂堂身家上亿的董事长,竟是出了名的妻管严。要想解开这个谜团,得需要那个躺在医院手术室里生死未卜的包书明。苏明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包书明的身上,现在最关键的是保护好包书明。 能与包书明打斗得这么凶狠,对方一定也受伤,受伤就得去医院包扎治疗。 “队长,我重大发现,鸣优公司发生了变化。”丁志光脚步还没踏进办公室,声音早已率先飘进来。 “你来得正好,鸣优公司的事先往后放一放,你呢现在去医院跟高一山一起,一定要保护好包书明,不能出现半点儿的差错。我和老余要到各大门诊去查找,昨晚有没有哪所私人医院接收受刀伤的患者?” 第124章 一无所获 丁志光愣是没反应过来。“包书明是谁?” “别问那么多,去医院找高一山,他会告诉你这一切,记住,除了你们俩,任何陌生人都不能让其靠近。”苏明再三叮嘱。 苏明和老余踏遍了整个天水城私人医院,每一个都直摇头。“没有救治过刀伤严重的病人。” “受伤了,如果没去医院包扎,但总得需要药吧?”老余眺望着对面一家药店进进出出的人群,突然有了启发。 “我们两分头去走访一下药店,你去西边这一带的药店,我在南边这一片药店,有情况联系,最后在街角的广陵兽药店汇合。” 他们俩一家一家药店挨着跑,挨着问,得到的答复虽然不尽相同,但意思都是一个样,没有见过受伤的人来买消炎药和酒精。 走了一圈还是无果的苏明,大老远见站在广陵兽药店门前的老余,不用猜都知道答案。“我们先回警局吧。” 他们俩刚一上车,苏明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高一山打来的,从电话那端传来高一山如放鞭炮似的声音,着急中又带着喜悦。 “队长,包书明已从手术室里出来,人目前还是处于昏迷的状态中。伤口已全部缝好,虽没伤其要害,但失血过多,救治不及时,导致整个人都已处于休克状态中。医生说,他能不能活过来,得看他个人的造化了。” “在医院里没看到什么可疑的陌生人吧?” “没有。” “你们俩先守着,一会儿我安排人去医院替换你们。” 回到警局,此时正是下班时间,整栋办公楼的廊道上都响起了脚步声和招呼声。从那一声声愉悦的招呼声中可以感受到了同事们,很是享受下班后轻松愉悦的时光。 随着脚步声和招呼声在廊道里渐渐消失,苏明知道都走得差不多了,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他推开办公室的门,按了一下开关,黑暗的办公室瞬间被明亮的灯光铺满。他把办公室的门顺手带上,整个办公室里静得连蚊子吸血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这样的静,可能对于别人来说是一种空虚与孤独。但对于苏明来说,却是难得的美好时光。唯有这样静谧的时光,才让苏明脑海里迸出一次次充满智慧的火花,把一桩又一桩的疑难案子给破了。 他来到洗手盆前,拧开水龙头用水清洗了一把脸。站在一块挂在墙上涂满案情人物的白板前,上面写着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他拿起笔在白板上三下五除二刷刷地在白板添上毛志梅和包书明的名字,并在毛志梅的名字旁边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一个走私贩被人追杀,最有可能追杀他的人是谁?毛家。他被人追杀的时候,恰巧是毛光森收候在监,是毛老爷子还是毛志梅在背后指使。如果是毛家追杀,是出于何目的? 段明辉这起案子已在二十多年结案,为何到现在包书明这个黄牛才被追杀,他的追杀跟段明辉这起案子有关还是因别的事?包书明就跟稻田里的狗尾巴草似的,恨他之人又多。要想理清杀害他的人,比徒手捕捉空中的飞燕还难。假设是毛家想要包书明置之于死地,那么这场追杀有可能是二十多年前,而不是现在。要是排除了毛家,还有谁? 太多的为什么?太多没有头绪的理由,他感到头隐隐地发胀,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越揉困意越袭袭而来。不一会,他便靠在椅子上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睡到天亮。他看了看时间,时针指向了八点半钟,他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 匆匆洗漱一番后,来到了食堂,在门口见到了朱副局长跟别的同事谈笑风生,他一转头见是苏明,脸色阴沉了下来。朱副局长脸上这种风云变化,苏明闭着眼睛都猜出原因,朱副局长还在生他前几天特意去他办公室讨教的诡计。此情此景,哪怕是明知道自己错也不能道歉,只能便着头皮一直装下去。 为了打破眼前的僵局,苏明厚着脸皮,主动热情跟朱副局长招呼。“朱局,早。也难怪今早食堂的饭菜香得把我吵醒,原来是朱局来了。”对于这样尴尬的局面,无论是苏明说与不说,朱副局长对他都不会有好脸色,对他的招呼更是嗤之以鼻。 前一秒还谈笑风生的朱副局长用眼角斜睨了一下笑容僵硬的苏明,便转身离开了食堂。其他人看到了朱副局长转身走了,脸上装出的笑容也都自觉地收回去,然后各自散开,各忙各的。丢下苏明一个人站在那里。对于这种尴尬场面,苏明也早已预料到,心里多少还是免不了的失落。他点了一个鸡蛋和一碗粥,不到三分钟就进了他的肚里。 丁志光蹲坐在病房门口,见到苏明从楼梯口走上来,站了起来。“队长,来了。” “就你一人?怎么样,包书明醒过来没有?” “高一山上厕所了。人还没有醒,不过医生刚来过,说他脉像平稳,活下来应该没问题。” “走,我们进去看看。” 苏明推开病房门,包书明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他俯下身朝包书明唤了两声。“包书明,包书明。” 一直躺在病床上的包书明小手指微微地动了动。 “队长,他的手指动了,他听见了。”站在一旁的丁志光抑制不住内心地兴奋。 苏明不想放过一缕希望,哪怕这种希望还没放大镜下一粒灰尘大。“包书明,你被谁追杀?” 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包书明两个手指,再一次轻微地又动了一下。从手指动的数量可以看得出来,包书明虽一直紧闭着双眼,但大脑对外界是有反应的,特别是他听到了被谁追杀这件事后,他大脑神经做出更加强烈的反应,说明此事在他的脑神经里受的刺激非常深刻,他潜在意识也想睁开眼睛。 “是不是毛志梅?”苏明用力摇了摇包书明的肩膀。 躺在床上的包书明或许是被苏明剧烈地摇晃后,昏迷中的他有了新反应,他的眼睑微微动了一下,就在苏明无比期盼着包书明苏醒时,病房的门冷不丁被推开。 第125章 唇枪舌战 乔小婉和一名护士走了进来,见苏明双手搭在包书明的肩膀上摇,生气地喝斥。“警官,病人才刚刚脱离生命危险,你们怎么能这样逼供?办案也不能无视病人生命。请你们两位警官现在出去,病人需要休息。” 苏明很想解释,被乔小婉以病人需要体养无情地轰出病房。 “小桃,帮病人换一下针水。” 苏明极不甘心地推开门,差点儿与急匆匆走进来的护士撞个满怀。小护士略带歉意向苏明点点头,为她的鲁莽行为表示歉意。“乔护士长,院长通知你们几位护士长现在去他的办公室开会。” “什么事?这么急。” “我也不清楚。”匆匆赶来的小护士小声地回答。 “小桃,502病房的病人,你帮他换一下针水和敷在身上的药,记住,千万别再让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打扰病人了,我先去开会。”乔小婉走出病房,特意朝苏明狠狠瞪了一眼。 “队长,你怎么来了?”高一山走了过来。 “我来看看包书明醒了没有?志光,我和一山去个地方,你看好包书明。要是醒过来,第一时间告诉我。” 高一山和苏明并肩走出医院。“队长,我们去哪?” “去苗哲杰家,会会毛志梅。” “我们不久前才把毛光森抓了,现在去见毛志梅,恐怕欢迎我们的是豺狼而不是好酒好肉。” 高一山的比喻,不是很贴切,却很符合。苏明微微一笑。“听老余说你口才比诸葛亮有过之,今天说不定能让你的唇尖舌利派上用场。” “别别,我可不想跟女人吵架,诸葛亮之所以在吵架上成名并载入史册,他骂的是男人而不是女人。” 目前没有找到毛家人追杀包书明的原因,但也不排除毛家追杀包书明的嫌疑。为了能让案子早日真相大白,虽能提前预估出今天去见毛志梅困窘的局面,但也要来。哪一次抓捕犯人,面临的不是被威胁就是被恐吓,甚至遇到了极端的犯罪分子,生命威胁也是常有的事。辱骂更是家常便饭。 准备外出的毛志梅,见到了苏明和高一山两人正朝她走过来。她心中的怒火无法扼制,眉毛一竖,朝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水,两瓣如血一样的嘴唇便反唇相讥起来。“哟,我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了,右眼皮从早上一直跳,原来是出门遇到了煞星,呸。” 高一山面对毛志梅主动送过来的特大礼包,瞪大双眼。“你凭什么骂人?” 毛志梅眉毛一挑。“你是煞星?年轻人,别往自己身上贴金。” “你——”高一山跨大脚步向前想跟毛志梅理论一番,被苏明用手紧紧地将其拽住手臂,才避免了一场唇枪舌战。苏明向高一山使了一个眼色,高一山极不情愿压住内心的火。 眼前这个嚣张又跋扈的女人,苏明心里的怒火并不比高一山小。但深知毛志梅这个女人的性格泼辣又凶狠,况且今天来并不是跟她吵架,而是想了解她昨天的行踪。他强忍住内心的怒火,用极平静又兼有礼貌的语气。“苗太太,今天我是想了解你昨天一天去哪了?” 毛志梅翻了一个白眼,扯开嗓子。“我去哪,你管得着吗?我一个合法公民,爱去哪去哪?怎么抓了我弟,今天又想来抓我还是想把我幽禁?行呀,我倒看看你苏明以什么理由来抓我和幽禁我的人身自由。我自觉得我们毛家与你向来无冤无仇,我就不明白了,天水城几十万人口,你怎么老盯着我毛家不放,你是出于何不良居心?” “你别血口喷人,你弟是罪有应得。撞了人,还想通过人来顶替逃脱,真把自己当狮子王了,国家领地都是你的?杀伐自由?”高一山嘲讽着。声音不大,但语言的犀利程度不亚于吞进喉咙里的鱼刺,刺得毛志梅连吞咽口水都感到刺痛。 苏明不得不佩服高一山骂人技巧,整句话不曾有带有脏字,却字字彰显出霸气,且有理有据,特别是高一山把毛家比作狮子王这个用词,比起赤裸裸骂其霸道或是专横的词语还要有力度,还要耐人寻味。 “呸,你一个毛头小孩,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敢在我面前逞能。”毛志梅更加生气,拿出年龄优势来压高一山。 苏明不想花时间浪费在这些毫无意义的唇枪舌战中,他厉声地喝斥。“毛志梅,别以为我们不敢把你怎么样,你公然辱骂警察的行为已构成了侮辱罪,再加上你不配合警察办案这一条,足够关你十五天。” 候在一旁的司机老田走了过来打圆场。“苏队长,有话好好说,苗太太因为爷爷过世不久,弟弟又出事了,心情不好,言语有点过激,望苏队长谅解。苗太太昨天一天都在家,上午是在老家,下午才从老家上来,还是我去接的。她为爷爷的丧事忙了那么多天,一回来就足不出户,要是不信,小远可以作证。我把她喊了出来。” 苏明看着司机老田一副实诚的模样,相信他不会撒谎。“不用。谢谢田师傅。”转身走向自己的警车驾车离开。 “队长,为什么不让司机老田把小远叫出来作证,万一老田撒谎呢?”坐在警车里的高一山说出自己的顾虑。 苏明听了微微地摇摇头。“老田要是撒谎,没必要把地点和时间说得这么详细,上午在淮山村,下午才回到城里。 “不是毛志梅。我们在海边发现包书明是早上大约十点钟,毛志梅那一段时间都在老家,说明了包书明被人追杀,肯定跟毛志梅无关。如果是毛志梅暗中指使人去追杀包书明,一定会提前回到城里,为作案的凶手掩护逃跑或是躲避规划工作。其实下车第一眼见毛志梅的装扮时,我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你想一下,凶手跟包书明打斗肯定很厉害,身上一定也受了重伤,如果毛志梅是幕后指使者,她见到我们再怎么装也装不出这么淡然这是其一;其二,从她口无遮拦的骂人行为便可知,她心里无愧,只有愤怒,才这么毫无顾忌。要不是她公开辱骂我们,我才懒得恐吓她。” 第126章 捕风系影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苏明的脑海里闪过,如果真如老余所说,包书明是通过毛志梅介绍给段明辉认识,那么毛志梅来格光公司当会计必是有备而来,答应借给段明辉一千万也是毛家,而不是胡家。他们是借用胡泽荣之手。现在不难理解苗哲杰为什么怕老婆? “哦,你在网上查一下她的资料,毛志梅虽排除了追杀包书明的嫌疑,但她身上依旧是疑点重重,我想对她的情况进行全面的了解。” 高一山拿着手机在某度上搜了毛志梅三个字,跳入眼帘的是全是毛志梅的各种各样的身份和事迹,他一条条浏览半天,没有一条是符合毛志梅身份的,网上与毛志梅同名的大都是当官的,此毛志梅并不是彼毛志梅。 苏明见高一山在手机屏幕上浏览了半天,还没有结果。“她不是公众人物,媒体对她的报道应该报之甚微。再看看一下苗哲杰从哪个大学毕业的?” 网上对苗哲杰的报道则比秋天的落叶还多,高一山盯着手机屏幕上一条条关于苗哲杰的报道,他从中挑了其中几条有代表性地念了起来说:“苗哲杰,十佳杰出企业家、公益家……” 苏明打断高一山的话。“停停,那些堂而皇之的头衔和他那些善举就别念了,就读他的简历就行了。” “1938就读西城大学读服装设计专业,在就读大学期间,多次获得服装设计奖项……” 高一山从嘴上滔滔不绝念着从网上搜来的信息,苏明只听到西城大学这四个字后,他的思绪早已纷飞了起来,至于后面高一山所念的内容就像鸟鸣一样在他的耳朵外边飘过。 苏明这样心不在焉地倾听态度,并没有引起高一山的察觉。“西城大学以前主打服装设计,现在好像改成了以电子信息技术……” 苏明冷不丁打断正沉浸在手机屏幕内容的高一山。“一山,别念了,前面鸣优公司好像有情况。” 高一山抬起头,透过汽车的挡风玻璃,鸣优公司的前面围着一群人。苏明把车停在离鸣优公司不远的地方,两人来到了鸣优公司的前面,穿过一群看热闹嘈杂的人群,一撮刺眼又熟悉的黄毛被两个彪悍的保安死死地拦住,黄毛伸出右手的一个食指指着鸣优公司的方向。“姓苗的,别以为我吴东威好欺负,记着,我迟早让你姓苗的身败名裂。” “都散了,都散了,没啥好看的。”其中一个保安对围着看热闹的群众下了逐客令。 “那黄毛没事总爱往鸣优公司跑,我好几次下班路过,都遇到他从鸣优公司出来,有时心情愉快,但大多数都是骂骂咧咧的,好像鸣优公司欠他似的。”高一山紧挨着苏明身旁低声絮絮叨叨。 “看那样子,鸣优公司还真的是欠他的。应该是找苗哲杰要钱,钱要不到还被轰出公司。走,我们撤。” “要不,我现在去把那黄毛请上警车,好好盘问他。”高一山提议着。 请也没用,黄毛与苗哲杰之间的交易是一种不正常的。他嘴上虽说着吓唬苗哲杰的话,但要让他把心里的话掏出给我们听,估计他也不肯。不管怎么样,苗哲杰是他的摇钱树。他之所以在众多人面前表现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实际是只纸老虎。 黄毛骂骂咧咧的熊样,是对苗哲杰无法满足他的贪婪欲望而一时心生愤怒,而他对苗哲杰地愤怒除了言语上的攻击外,别无他法。他也并不是如他嘴上所说的那样要让苗哲杰身败名裂,他只是通过嘴上嚷几句从而发泄内心的不满和吓唬,从而让苗哲杰妥协。 如果黄毛真想让苗哲杰身败名裂,最简单直接就是纠集他的狐朋狗友把苗哲杰打一顿,再不济冲到警局里报案。既然他不采取暴力手段,不主动报案。我们也没有掌握任何证据下,他更不会轻而易举就把他与苗哲杰之间,暗中交易的事分享给我们,那样等于自断他的财路?黄毛还没蠢到这个地步。 幼稚,苗哲杰是什么人物!怎么可能因为他的一两句话就轻易妥协?他这么做,苗哲杰不就对他更反感。但我觉得黄毛一定是掌握了苗哲杰的秘密,所以才敢说出那样的话,要不然,他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经常到鸣优公司要钱。 如果黄毛手上掌握着苗哲杰不可告人秘密的证据,不会被人像赶猪一样轰出来,他掌握所谓秘密的也只是口头上的东西,并没有真凭实据。要么就是黄毛太贪,让苗哲杰忍无可忍,但又拿他没办法。上车,我们去他家,会会他的父亲老吴。 高一山对苏明从嘴里说出暗含玄机的话,并不是理解得很透彻。但又不能问得太详细,眼前领导的性格秉性他太了解了。 苏明开车来到了老吴住的那条巷子口,巷子太小,车不能直接进去。他们把车停在巷子口,慢慢步行来到老吴的家。苏明用手敲了敲门,屋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谁呀?” “吴师傅,是我。” 房子内传出一阵悉悉的脚步声,门吱地开了,老吴露出他的头,见到苏明的那一刻,他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僵硬了。“苏队长,你有事?” “吴师傅,能让我进去说吗?” 老吴脸上虽有点不情愿,一时又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拒绝,顺手把其中一扇门拉开“进来吧。” 苏明与高一山一前一后走进了老吴的家。“吴师傅,你手上的伤好了没有?” “好多了,随便坐。” 苏明随手抓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吴师傅,其实上一次在医院见到你受伤被医院开除,你儿子去医院闹后,早就想过来看看你,想跟你了解一些情况,只是一直没空。今天路过,所以想过看看你。你是位老电工,估摸也干了二十多年了,怎么会这么不小心,把手给摔骨折了?” 老吴脸上流露出了落寞的神情。“我也不清楚,梯子一直都好好的,那天不知什么原因?我刚爬上去,好端端的梯子猛然间断裂,我直接从梯子上摔下来,手肘就裂开。” 第127章 投石问路 “什么材料的梯子?” “铝合金。梯子一直用都是稳稳当当地。” “以你吴师傅的直觉,是不是认为梯子是被人动了手脚?”老吴既没有回答,也没摇头,流露出一副让人难于捉摸不透的神情。 苏明为了打消老吴心中的顾虑。“吴师傅,放心,你这件事又没立案,我只是来了解而已,你心中有什么就大胆地说出来。说不定我们警察还能帮你将凶手捉拿归案,给你出了这口冤气。” 老吴思忖半天。“事情发生太突然,并没有多想,只是简单地理解梯子坏了。从梯子摔下来时,摔得蛮严重。手肘的骨头都裂开了,满脑子想的是如何及时就医?后来被医院以此理由开除后,回家慢慢想,才发觉梯子不对劲,铝合金的梯子怎么会突然断裂?一定是被人故意动过手脚的,但这些也是过后我猜想出来的,就连我儿子吴东威都不敢跟他提,他要是知道梯子是被人动了手脚导致我摔下来,饭碗没了,以他的暴脾气,说不定连高院长他都动手打,更不要说只是江副院长。” 老吴虽说得在理,但苏明从老吴躲闪的眼神中,知道老吴对这件事有所隐瞒。 “那梯子现在还在吗?” “早被医院处理掉了。” “吴师傅,依你个人理解,如果真如你说的那样,梯子是被人动了手脚的,你认为医院里谁是最大的嫌疑人?” 老吴低下了头,没有作声。 “你认真想一下,在医院里你得罪过谁?”苏明见老吴默不作声,又追问了一句。 老吴缓缓地抬起头,瞄了一眼苏明,但也就在那一瞬间又把目光移开,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我一个电工,又没有争权夺势,我觉得我并没有得罪过任何人。” 苏明把老吴所有这些变化看得一清二楚。“你对医院突然对你做出开除,在摔骨折之前,心里可曾有过预感?” 老吴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中。 苏明从老吴一言不发的表情中,便猜出多少,他试探性想进一步突破。“吴师傅是不是以前心里早就有了被医院开除的预感,只是想不到是以让你摔伤的理由来辞退你,对不对?” 老吴抬起头,有点错愕地盯着苏明。 苏明知道这句话已经敲中老吴的心,这是突破他心理防线的最佳时机,再一次又抛出一个更加棘手的问题。“吴海燕好久没有打电话回来了吧?” 果不其然,老吴一刹那变得惨白,一直好好坐在椅子上的他,身体不由控制地抖了一下,还差点摔了。这是害怕的直接体现。 “吴师傅,吴海燕作为你唯一妹妹,这么多年未见,难道你不想见她?你靠着给别人打零工换来微薄薪水来培养她成为一名护士,着实不容易。只可惜她在医院里只当了一个星期的护士,就不干了。要是她一直在医院当护士,说不定早已当上了护士长,也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还能时不时在节假日与你这位哥哥诉说衷肠,聊表兄妹之情。” 苏明这番话让老吴的脸上现出了极冷漠的神情,完全没有先前工人特有的纯朴和害怕。“苏队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吴宁燕她这样不思回报的妹妹,我早已跟她恩断义绝,她的死活跟我无关。还提她干什么?” 人就是这样,越想掩盖,越暴露其意。对老吴这种口是心非的答案,苏明没有有意外。他慢慢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其实他今天来找老吴,心里也早已做好了准备,今天来也只是投石问路,观察老吴的反应。 苏明在房子里面慢慢地转悠了起来。“吴师傅呀,你住的这栋两层楼从外面看起来有点破旧,但这里面的装修却别有洞天,你说你一个在医院里当个电工,那点工资养活一家子着实不容易,还能攒下钱在天水城买下房子立足,不简单。还能有闲钱把这栋破败的房子装修得这么豪华,如果能把这些具有年代感的家具换一换,会更好。”苏明这种看似漫不经心对老吴称赞和对他房子加予点评,实则是含沙射影地敲打老吴。 老吴嘴上附和着。“房子装修都是我那儿子找几个朋友帮忙瞎折腾的,也没花几个钱,家具有钱换新的那甚好不过了,只是现在手中不宽裕,等宽裕了一定换。” 一直坐在旁边的高一山听了老吴的话,忍不住对其戏谑。“吴师傅,你儿子是干装修的?他随便瞎折腾也能折腾出这效果,真是佩服。他要是认真,那效果堪比天上的蟾宫。” 老吴对于高一山的冷嘲热讽,并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独自尴尬地笑笑。 苏明觉得今天来的目的已经达到,虽然从老吴的嘴上没有得知有价值的线索,但今天在老吴面前抛出的问题,足以让他好几个夜晚都睡不着。再逗留下去除了浪费时间外,也未能从老吴的嘴上得出更多的秘密,便告别了老吴。 刚一坐上警车,高一山迫不及追问。“队长,你说的吴宁燕是谁?” “是老吴的妹妹,我怀疑吴宁燕跟段明辉的死有直接关系,段明辉一死,吴宁燕也从医院消失。我们警方目前还没掌握实质证据,刚才只是特意在他面前投石问路而已,想看他的反应。” “怪不得,你一提吴宁燕这个名字,他一直端坐得好好的身体突然一抖,还差点摔了,原来是你戳中他内心要害。不过他的嘴还是比缸里的烂菜还要硬。” “据知情人透露,段明辉出事的那一天晚上,陪在段明辉身边的护士正是吴宁燕。段明辉出事后,她被警察带去问话后就莫名失踪了。” 高一山了解整个案情后,若有所思半天,像顿悟似地煞有介事推理一番。吴宁燕被苗哲杰暗中收买,夜黑风高的晚上,在医院里把段明辉给推下楼。是苗哲杰花钱一直供养着吴家老小,黄毛三番五次去鸣优公司要钱的举动并不是空穴来风。 第128章 线索中断 黄毛要的太多,苗哲杰满足不了,才把他轰出去。黄毛心里恨苗哲杰,但也拿苗哲杰没办法,就如你说的那样,他只是嘴上嚷嚷而已,不会真把苗哲杰怎么样?因为苗哲杰是他的摇钱树。别看黄毛恨苗哲杰恨得牙痒痒的,他最多如叮在苗哲杰腿上的一只无足轻重的蚊子,通过毛细血管悄悄地吸点血满足自己好逸恶劳的本性而已。 苏明转头用眼角瞟了一眼一本正经的高一山。“一山,想不到你还是当刑警的料,给你一点就扩大成了面。你的推理合情合理,但也只是推理,关键是——” “找到了吴宁燕。” 苏明与高一山不谋而合地说出那三个字,他们两相视地会心一笑。 高一山用无比敬佩的眼光投向正在开车的苏明,慢条斯理。“队长,你就是高明,我现在才明白过来,你进门时关心老吴的手受伤情况,我当时还纳闷你变得如此无聊了。原来你的关心也是旁敲侧击地询问有关案子的问题,你是在打探老吴在医院有没有得罪人?实则是让老吴告诉你,医院里想谋害你的人是谁,从而揪出一直躲在背后作案的人。还有,你在临走前,故意说出老吴居住房子的嫌疑,是让老吴再一次陷入恐慌,他一恐慌,就会联系一直躲藏的吴宁燕。队长,我们得找个人盯住老吴,要不然让他跑了,想找到他就难了。” 苏明想不到高一山悟性这么好,只要稍微一点拨,他就全悟透。“一山,以后要多带你出来跑,你是位好料。老吴他跑不了,他就是想跑,黄毛也不想跑。就凭黄毛经常去鸣优公司要账那副嘴脸,就知道黄毛这人只好享受,这样好享受的人,是过不了那些暗无天日、躲躲藏藏的日子。” 丁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在他们两人谈话间突然响了起来。电话一接通,从话筒里传出丁志光急促的声音。“队长,不好了,包书明死了。” 正在开车的苏明所有的注意力,全被电话里传出来的消息分散了,差点撞到正在过马路的一个老人,一个急刹车,坐在一旁的高一山身体被警车的惯性带得一前一后强烈颠簸。还没等高一山身体坐稳,苏明一个地急催促。“快,下车看看,有没有伤到人?” 高一山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老人吓得瘫坐在地上,与车轮就差毫米之宽,他小心地扶起摔在地上老人。“老爷爷,没伤着吧?” 老爷爷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又抖了抖腿。“没事,我身子硬朗着呢。你们警察开车要小心点,别光顾着打电话。案子再急,也不是几分钟的事。” 苏明从车上下来,不停地向老大爷道歉。“大爷,你教育得对,你慢点走,以后我会多注意的。” “幸好是遇到了一个明事理的大爷,省了很多麻烦。”高一山一坐到警车就喃喃地自语。 他们两人急匆匆地来到了502病房,病房门虚掩着,从门缝外面隐约看到了病房里面早已站了几位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苏明推开门走了进去,这些医护人员站在最前面的是高达忠院长。 丁志光带着歉意。“我一直坐在外面寸步不离,医生进来跟他换药,就发现他死了。” 苏明挤到病床前看着一动不动的包书明,愤怒中带着不解。“不是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了吗?怎么突然又死了?有没有陌生人来过?” “没有。除了医护人员外,没有陌生人进来过。” 苏明看向高达忠院长。“高院长,他怎么就突然死了?” 高达忠用手掀了掀包书明的眼皮,又看了看唇角挂着白沫。“黄医生,检查他吊的针水。” 黄医生用一根银针测试了挂着还未滴完的半瓶药水,摇摇头。“针水没有问题。” 高达忠用手掀开盖在包书明身上的被子,包书明身上密密麻麻敷着一块块中药贴,他伸手撕开其中一块,一股刺鼻酸臭又夹杂着中草药的味道,瞬间溢满整个房间,每个站在病房里的人,都被熏得胃里翻江倒海,其中一个年轻的小护士实在憋不住,跑到病房外,呕吐了起来。高达忠又连续撕下三块后,都发现没有毛病。他用手推了推包书明的身子,裤裆底下一坨坨黑黏黏的污物几乎把包书明的身体浸泡完。他对包书明进行了一系列的检查后,脸色更加凝重了,半天都不说话。此时病房里安静极了,大家都在静默中等待这位权威院长说出包书明莫名死去的原因。 “药是哪位护士给他敷上的?” 站在人群最后的小护士声音如蚊子一般怯怯地。“我。” “你这些中药贴都是谁给的?” 小护士害怕得瘦弱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声音也因害怕而变了调,“是黄医生开的单子,我拿着单子到药房取的。” 黄医生慌忙辩解。“高院长,这些中药贴都是一些消炎止血的,刚检测过了,并没有发现问题。” 高达忠神情严肃。“苏队长,请你移步随我去办公室一趟。” 苏明跟在高达忠院长的身后来到了他的办公室,高达忠院长走到洗水盆洗了洗手,脱下身上穿上的白大褂。“苏队长,请坐。” “包书明死得蹊跷,我刚才也检查了他的针水和敷在身上的中药贴,都没有问题,但可以肯定一点儿,他是中毒而死。” 高院长给出包书明最终死亡的诊断结果,苏明一点儿也不意外。自己不是医生,但刚才在病房时看到高院长检查完包书明身体时,脸上现出凝重的表情,苏明多少已猜到了这方面。如果不是中毒而是其他原因导致,高院长早已在病房里公布出其死亡原因。 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了别有用心的人。一种挫败感在苏明的心里油然而生。 “高院长,针水没有问题,他身上敷那么多张中药贴,而院长你只是检查了其中的三张,问题会不会出现在敷在他身上的其它一张呢?” “不排除这种可能。” 第129章 擦肩而过 苏明来不及向高达忠院长告辞,转身小跑重新折返回502病房。离开病房还没鸡鸣声音长,病房早已被清理得空荡荡的,这样的场景让苏明意识到了不妙,他焦急地问了一下站在门外的丁志光。“病房里的包书明呢?” “拉走了。” “拉去哪了?” “停尸房。” “快,跟我去停尸房,尸体上面有重要的证据。”苏明率先在前面咚咚地小跑了起来。 他们几位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停尸房,一名虎背熊腰的入殓师戴着口罩和头套埋头为一名尸体专心化着妆容。对突然闯入的几位警察,丝毫不在意,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起,依旧一心一意的在尸体的脸部一笔一画地描着,那态度比对活着的人还要认真和严肃。 突然闯入的苏明无形中被入殓师专心工作的态度折服,他不忍心打扰到这样一位专心工作的入殓师。环顾了停尸房,直挺挺躺着三具尸体,等待入殓师为他们画上妆容。苏明一一辨认,但没有一具是包书明。他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入殓师身上,他悄悄地向入殓师靠近。“帅哥,打扰一下,请问刚拉进来的尸体停放在哪里?” 入殓师好像没听见似的,半天没回答苏明的问话。苏明又重复问了一句,入殓师才停下手中画眉的动作,缓缓抬起头,瞪了一眼苏明,从嘴里吐出冰冷的话。“不知道。” 站在门外的几位警察听出来了是女人的声音,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来,丁志光低声喊。“队长,是美女。” 苏明在入殓师抬头的那一刹那,才意识到错了,连忙道歉。“对不起,美女,我有眼无珠。” 入殓师对苏明的道歉压根不理睬,站在她身旁的一个大活人还没躺着的尸体重要,依旧埋头专心给死者画着眉。屋内的一处门帘掀开,从里面走出两位穿着白大褂壮汉,苏明上前。“刚才拉进来的尸体呢?” “刚才一共拉进来两具,你找哪一具?” “男的。” “两具都是男的,都在里面,你进去自己找吧。” 他们掀开帘子,帘子后面是一间大约十几平方的房间,一个男人正拿着一个喷浴对着地上一具尸体用水清洗着。苏明上前一瞧,包书明那张熟悉的脸,正被水珠洗得更加渗白,他身上所贴的所有中药贴早已被清理得只剩下痕迹。 “还是来迟了一步。” “要不,我们把黄医生和小护士带回警局,不相信他们还敢隐瞒?”丁志光不甘心忙了那么多天,最后一无所获回警局。 “我们以什么理由把他们俩带回警局?又没找到了带毒的膏药贴,只是揣测包书明中毒可能来自膏药贴而已。” “在病房时小护士战战兢兢的,会不会是做贼心虚?从小护士那说不定我们能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消息。” “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膏药贴有问题,仅凭空口白牙不会有结果。”苏明在众人议论声中,依旧坚定自己的想法。 他们几个悻悻地离开医院。高一山不明白苏明从高院长办公室里出来后一系列的神操作。“队长,为什么刚才火急火燎地跑去寻找包书明的尸体?” 苏明说出包书明真正的死因,高一山若有所思。“看来下毒之人是早有准备。” “走,我们回警局,有必要开个会。” 苏明站在会议室的前台,眼睛盯着白板,重新梳理案情,猛然间发现,白板上标着所有出事的人,除了苗静香跟段明辉这起案件无直接关联外,其余的人多多少少都跟段明辉这起案件有牵连,包括几年前在医院值班死因不详的宋晨风医生。虽苗静香跟段明辉这起案件无关,但她是苗哲杰的女儿。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难不成是他?苏明思考的关键,冷不丁被丁志光的一句话给打断了。 “队长,人到齐了。” 苏明转过身。“因为案子紧急,不得不召集大家来开这个紧急会议,叶局长再三催促,一定要我们不惧万难,破了胡泽荣中毒这起案子,还天水城一个和谐的投资环境。这起案子让很多投资商不敢来天水城,市里领导对这起案子也高度重视。我们自从接到报案后,连日来明察暗访,做了大量的工作,就目前为止,整个案子还是处于无厘头状态。大家根据这段时间我们调查了解所掌握的证据,各抒己见。” 坐在会议室的人都陷入了安静的状态中,苏明见此状鼓励大家畅所欲言。“别担心,说错也无所谓,现在需要各位集思广益,才能早日把案子给破了。” 丁一山站了起来。“从包书明中毒身亡,胡泽荣中毒痴呆,五年前宋晨风医生也是中毒身亡,还有前不久闹得沸沸扬扬的苗静香女士死亡时,也从她的胃里检测出少量的毒。他们这几个人分布在各行各业、互不关联,但似乎又暗中有所关联。虽每次中毒的种类不同,过程也不一样,但方式归根结底都是中毒。且所中之毒都是巨毒,不是一招毙命就是痴傻聋哑。假设所有中毒的人全都是来自同一个人下毒,可见下毒之人在毒这方面是比较在行的。” 丁志光那一句假设,如一把万能钥匙似的瞬间把坐在一旁静心聆听的苏明大脑打开了一般,他的脑海里迸出了智慧的火花。 “如果假设成立,这个人可能来自医生或是药剂师这两个行业。”高一山补允。 苏明边听边点头赞同。 丁志光再一次地站了起来。“队长,假设我的设想成立,感觉是有人在复仇。” 苏明站了起来,走到了会议的前台,拿起笔,在白板上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我很赞同丁志光的想法。如果是复仇,那么接下来还要发生命案。为了阻止他杀更多的人,我们必须很快找出幕后黑手。这个人必定是跟段明辉有关的人,据我们走访调查得知,段明辉生前有一个大约三四岁的女儿,家庭败落后,这个小女孩也不知所踪,到目前还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的下落。”苏明两眼凝视着黑板上的问号,拿着笔的手几次举起来,又几次停下来。 第130章 丝分缕解 会议室里再一次陷入寂静中,警员们在思考的同时,看着苏明举棋不定在白板前欲落笔又放弃的行为,知道这位刑侦能力卓越的人,面对眼前这个错综得复杂的案也是陷入了一团厚厚的迷雾中。 苏明一时无法确定问号人物的性别,他向左边移了两步,在白板上圈了三个名字,吴宁燕、毛志梅、苗哲杰,圈完后。“如果是复仇,接下来这三个人就是他的目标。我们时刻要关注这三个人。”又在圈起吴宁燕的名字旁边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对于这个问号,每一位警员心里都不言自明,因为吴宁燕至今是死是活却是个未知数。 他转过身又对在座的警察作了一番详细地安排,谁谁去蹲守老吴,谁谁去鸣优公司外围监守。丁志光和高一山没有听到有任务安排,分别站了起来。“那我呢?” “放心,你们的任务比他们还要艰巨,一会儿散会后,你们俩留下来。” 会议解散后,警员们收拾东西陆续走出会议室,只剩下他们三人。 “假设吴宁燕没死,而她当年又被苗哲杰收买,那么她躲在外二十多年没回家,没有强大的经济作后盾,根本不行。她一个只干了一个星期的女护士,本身就没有多少积蓄。如果她还活着,必定全靠苗哲杰一直汇钱供养着她。那么这二十多年来,苗哲杰肯定都有一笔固定的钱从天水城银行汇出去。你们两呢,这两天分头行动,去各银行查一查,有没有这笔钱往外汇?都往哪里汇?” “队长,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我们干脆借用网络这个便利,把吴宁燕的相片发到网上,发动广大网民,这样我们找起来也方便。” “这个办法,我不是没想过,但你想想,我们目前对吴宁燕犯不犯案也没个实证?只是靠从别人的嘴里推测,如果贸然把吴宁燕的相片发到网上,虽是在寻人的方面获得便利,但存在更大的弊端,一是打草惊蛇,同时也给吴宁燕带去生命危险;二呢,吴宁燕到底有没有犯罪?如果没有犯罪,我们大张旗彭地把她的相片放到网上,也是一种侵权行为。” “就凭黄毛三番五次去鸣优公司的举动,就知道吴家与苗家存在不正当的协议,要不然,苗哲杰屡次被黄毛在公司门口这么威胁与辱骂,竟连个屁都不敢放。就说明了其中有猫腻。” 丁志光见高一山说得如此坚定,揶揄着。“我看你明显就是讨厌黄毛。我们警察在办案过程中,要克服的最大缺点就是凭着自己的喜好去办案,再怎么不喜欢人?也要从理性去有理有据去分析。” 高一山反驳。“黄毛跟我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讨厌他?” “你讨厌他的装束和好吃懒做的习惯,从而对他打心眼就不喜欢。” 高一山对丁志光的反驳多少有点不爽,但心里不得不承认丁志光说得在理,甚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了自己的思维因个人的喜好而出现了偏颇,嘴上还是犟得跟刚从地底下钻出来的笋芽。 “你们两个就别在贫嘴了,时间也晚了,我发现一家刚开张不久的店,里面环境不错,更关键的是它里面那个意大利面味道那叫一个绝。”苏明打断正在斗嘴的高一山与丁志光。 “我们俩是在讨论案子,并不是贫嘴。你不是曾经说过,智慧是在辩论中产生。”丁志光死鸭子嘴硬。 他们的车子还没来到,大老远三个闪亮的字跳入眼帘——忆惠馆。 “你们先下车,我到里面找个位置停车随后就到。” 从停车场一辆辆紧紧挨挨的汽车,知道店里的生意红火。苏明在停车场开着车转悠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空的车位。他把车停好后,刚走出停车场,见到了一个头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的男人从忆惠馆里走出来。 帽沿把男人整张脸几乎遮住,但他熟悉的身影,无论怎么伪装?苏明还是一眼能认出他是谁。只见他低着头,脚步匆匆地从店里面出来,走向一辆黑色的轿车,打开轿车门,疾驰而去。 苏明被江浩这一反常的举动惊呆了,他那辆被人羡慕的白色宾利向来都是人在哪,车在哪。想不到他今天竟开着一辆黑色的别克悄悄地来,匆匆而去。这是刻意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来这里。苏明决定紧跟其后探个究竟,想看看他去哪里? 正好一辆的士载客而来,客人刚一下车还没来得及付钱,苏明早已一头钻到车里,对开车的师傅。“师傅,跟上前面那辆黑色的轿车。” 出租车紧跟前面黑色的别克轿车后面,黑色的别克轿车在各个街道上毫无目的地疾驰着,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目地。 “师傅,注意保持距离,别跟那么紧。” 眼看转了大半个天水城,时间也在车轮下悄悄地消逝了大半个小时。 “好像前面那辆车是故意的,明明刚才走过的路,转了个弯又重新回来。还有必要继续跟吗?” “我们好像被他发现了?” 司机点点头。 “师傅,不跟了,送我到忆惠馆吧。” 转了一大圈,苏明只是转了一个寂寞。他重新回到了忆惠馆,在馆里找到丁志光和高一山两人,他们两人早已吃饱喝足,桌子上面还摆着一碗满满当当的意大利面,就知道是他们两为自己点的。 “队长,我以为你怕买单,偷偷溜了呢。”高一山见苏明姗姗才来特意打趣。 “队长,这面的味道正宗。” “你去哪了?怎么这么久才进来?没有停车位吗?” 狼吞虎咽的苏明嘴上发出“嗯”的一声来应答高一山的三个问题,又忙不迭通过筷子把盘子里最后三根面条卷成一团夹进嘴里,猛喝了一口汤,才放下筷子,用纸擦了擦嘴巴,一副满足欲十足的样子。片刻,他才悄声地道出原因。“你猜我刚才在门口遇见了谁?” 高一山摇摇头。 第131章 拨开秘密 “我们俩刚进来时碰到了鸣优公司的大公子从这里出去,他跟以前判若两人,真是不同的环境塑造不同的人。” “这么说江浩今天来这里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与苗牧龙在一起,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刚才碰到了江浩了?” “我不仅遇见了他,还跟踪了他,可惜被他发现了。” “他们两人怎么走到了一起?出来时还一前一后的,这不明摆着害怕别人知道他们俩在一起。难不成是在悄悄密谋着什么?” “说不定是他们两人一起来吃饭,就像我们三人一样,我们吃饱了,队长才来,难不成我们也是来这里密谋见不得人的事?”高一山不以为然地。 “不,不像相约来吃饭,苗牧龙我没看到,但我从江浩的装束和他的行踪,明显是担心别人认出他。天都黑了,竟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帽沿压得很低,他那辆一直以来人不离车的白色宾利更是换成了黑色的别克。如果不是看见他装束诡异,我不会花那么长时间跟踪他,想看他去哪?结果,他从这里开车出去后,故意在城里转了一大圈。” “据我一个可靠线人在鸣优公司传过来的消息,苗牧龙在鸣优公司当一名副总裁,但实际上并没有实权。鸣优公司在外人看来,公司里所有的决策都是苗哲杰说了算,但是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于毛志梅。当初苗牧龙来投靠苗哲杰进鸣优公司,毛志梅不同意,他们夫妻两为此事还吵得不可开交。最后,他们夫妻各退一步,苗哲杰原先是答应苗牧龙进公司后,就把鸣优公司3%的股票赠给苗牧龙,做到三个子女一视同仁,但由于毛志梅不同意,苗哲杰最终还是把这个口头承诺给收回去了,毛志梅才答应让苗牧龙进公司。” “志光,原来还偷偷藏着这么一手,竟找个线人获取如此重要的情报。”高一山羡慕的同时略带调侃。 丁志光微微一笑。“没办法,队长交代的任务,我总得想办法完成,我又不能直接进入他们的公司内部,只能找人,要不然,怎么获得重要线索。” “你得跟志光学着点。” 丁志光又卖关子。“你们是不是都知道苗哲杰一个在商业场叱咤风云的人物,却是出了名的妻管严,你们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吗?” 高一山故意漫不经心地采用激将法。“我们不知道,你也一样不知道,要是知道你早已说出来,哪还忍得这么久?” 丁志光嘴角一扬,带着不屑的语气。谁说我不知道?毛志梅就是苗哲杰在大学爱而不得的恋人。他们这对野鸳鸯在谈婚论嫁时被毛志梅的父母活活拆散,毛志梅的父亲嫌弃苗哲杰家庭背景不好。特别是知道苗哲杰在校期间为了毛志梅,跟当地公安副局长儿子打架一事,被学校留置观察一年,延迟毕业,毛老爷子对苗哲杰的这种行为嗤之以鼻,说这样的男人为了裤裆里那点儿事,竟胆大得露出肚皮外,这样的人日后成不了大事。 后来,苗哲杰在格光公司设计出格丽影品牌服装后,他的名字也跟他设计出的服装品牌一炮响彻在神州大地。毛志梅看见了,为了续前缘,特意来到格光公司应聘会计这个职务。她在来格光公司当会计时,一直在她自家的煤矿公司当会计。毛志梅来后,才有他们现在的故事。 说到这,丁志光咂巴着嘴唇,他的分享欲如沐浴在太阳底下的向日葵。 你没看见?毛老爷子父亲的葬礼上没看到了苗哲杰的身影。苗哲杰即便后来与毛志梅结婚生子,但他打心底对毛老爷子存有意见。特别是近段时间,毛光森被抓后,毛志梅曾要求苗哲杰动用关系搭救自己的弟弟,不知是苗哲杰不愿意还是他动用的关系在搭救弟弟这件事上不给力,毛老爷子对他很是不满。 据可靠人传过来的消息,毛老爷子曾在外人面前公开辱骂过苗哲杰,说他就是白眼儿狼,说如果没有毛家运筹帷幄,没有毛家在背后一直以来鼎力相救,他苗哲杰就是再有本事,也不会有今天。救济条狗都比救他强。 “毛老爷真有点不自量力,自己儿子干了什么事,他还不清楚?还想通过走关系来捞他儿子。” 丁志光用余光扫了一下坐在对面的苏明,只见苏明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无比落寞又伤感的神情。他用手暗自拍了拍正在说话的高一山,示意他安静。 “志光,你这个线人不错,继续跟进他,要求他想方设法接近江浩。”苏明吩咐着,“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服务员,过来结账。” 苏明把丁志光和高一山分别送回家后,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刚好九点钟。他觉得时间还早,现在回家,也无所事事,便驱车来到了警局,想在办公室安静地待一会儿,主要是心里惦记着未解的案子,即便躺在床上也未必能放心睡。在忆惠馆丁志光带来的消息后,苏明更加坚定了心中的猜想,想把这种猜想在现实中坐实,案子自然能破解。 看门大爷见到了苏明。“小苏呀,你每天就像在警局里值夜班的一样。” 苏明笑了笑。“习惯了,呆在宿舍里安静。” 他步行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在白板前的那张椅子上,盯着白板上那一个个早已刻在脑海中的名字。思绪陷入了整个案件中,假设毛志梅是段明辉这起案件的主谋,当年以胡泽荣名义借给段明辉,并要求段明辉以个人名义借的那一千万是毛家的,而不是胡家的。照这么推理下去,段明辉死后,上门逼债的是毛家人冒充警察或是毛家人指使的,这样就能解释得通,段家家破人亡后,格光公司就以公司的名义拍卖段明辉的那两层私人楼房。 胡泽荣在段明辉这起案件中起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没有他从中介绍,毛志梅不会这么顺利进入段明辉的公司,并很快取得了段明辉的信任,因为毛志梅的到来,解决了格光公司面临最大的困境。为此,段明辉那时应该对毛志梅不仅百分之百的信任,还十分感激。 第132章 深度剖析 毛志梅提的意见,段明辉都毫不犹豫采纳,所以才导致段明辉陷入了债务和贪污的漩涡中出不来。段明辉这起案件最根本的源头是毛志梅,其次再是苗哲杰。 苏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慢慢地踱着步,手里一直不停地摇着笔,其实这些动作,对于整个身心都投在案件里的他,一点儿也没发觉自己在做什么。 毛志梅和苗哲杰这对商业夫妻,他们最在意和他们的软肋是什么?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财富、地位、荣誉、光环,对于他们来说,就如一日三餐一样习以为常。撇去他们两成功商人的身份,他们还拥有人间最普通的身份——父母与为人子女。一个久违的名字从苏明记忆深处跳了出来——苗静香。好一个诛人先诛心的歹毒计划。 苏明站在白板前,凝视着白板上写着苗静香三个字。案子查了那么久,一直以来竟把这个关键人物给漏掉。以前分析案情时,所有中毒的人唯有苗静香与案子没有直接关联,现在看来,是自己的思路出现了偏差。以前是猜测,现在准确地肯定,这一系列中毒的根源来自二十多年前段明辉这起案子。 那个至今还关在监狱里,不停向法院申诉和喊冤的吕妙欣还真的是当了冤大头。两年前的庭审情景,再一次清晰地浮出苏明的脑海里。当年庭审时,苏明就觉得这起中毒案件漏洞百出,但经过声名远赫的律师和权威专家举例、雄辩后最终宣判吕妙欣有罪。时隔两年,苏明每当想起那场在天水城轰轰烈烈的庭审,始终无法说服自己。 那么谁最有可能对苗静香下毒?必定是对她其了解和熟悉的人。江浩?这个名字再一次跳了出来,且他也是一名医生,最符合这几起连环案的主谋者。冬至那天在墓园的巧见,虽没有亲眼目睹江浩祭拜的谁,但从那束绽放的花朵可以看得出江浩那天来祭拜的就是段明辉。 江浩的嫌疑最大,但发生所有中毒事件,他都有不在场的证据。 段明辉只有一个女儿,江浩从何而来,他又是谁?跟段明辉是什么关系?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值得费尽心思去报仇?二十多年前冬至的晚上,在大街上寻找妹妹无果而大声哭泣的那个叫熊丁学的小男孩会不会就是江浩?而冬至丢失的小女孩会不会就是段明辉的女儿? 一个个问题就像箩筐中杂乱的豆子一样,在苏明的脑海里不停地跳动着,以至于夜已深,奔波一天的他依旧没有一丝睡意。 丁零零,一阵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那串熟悉的号码,他意识出事,果不其然,手机一通,便传来女儿气若游丝痛苦的声音。“爸,你在哪?我肚子痛。” 苏明急忙放下手中的笔,飞奔出了办公室去开车。推开家门,灯光下的女儿因肚子疼得躺在地上打滚,额头上渗着比珍珠还大的汗珠。苏明二话不说,背起女儿来到了电梯门口,电梯显示在十五楼亮着,他用手按了按,但电梯就像被卡在十五楼似的,一动不动。为了节省时间,他背着女儿从六楼蹭蹭地往楼下跑。 当他把女儿送到急诊室,经过一番检查。“你女儿得了急性阑尾炎,需要动个小手术。” 忙了一个晚上,看着女儿平安地躺在病床上。苏明累得眼皮跟磁铁似的,不知不觉地趴在女儿的病床边睡着了。 丁志光和高一山一大早分头到各大银行,查询苗哲杰的汇款情况,天水城各大银行都被他们两踏遍了,就是没有苗哲杰大额汇款的记录。 “会不会汇款的不是苗哲杰?”丁志光提出自己的疑虑。 “要不要跟队长汇报?”高一山提议。 “先不要打扰队长,队长一直以来都是全身心地扑在工作上,对小晚地照顾多少有亏欠。小晚又处于青春期,对队长有诸多的不满。这样的时光正是他们父女两增进感情的最佳时机。” “队长,其实也挺难的,一个男人,既要工作,又要照顾家,现在孩子又难管教。” “会不会汇款人是毛志梅而不是苗哲杰呀?” 高一山默不作声,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跑了八家银行,腿跑得发酸,嘴说得口干舌燥。此刻,哪怕丁志光说得再有理,他都不想重新跑一趟。 丁志光看出高一山的小心思,为了能消除高一山内心的负面情绪,同意他的想法从而去实践,他故作轻松地。“我觉得队长对我们还是比较厚爱的,给我们俩安排的工作相比起其他那些蹲守盯梢的同事好多了,至少我们在时间上比较自由。而那些蹲守的同事24小时只能窝在车上吃喝睡觉,连放个响屁都要都不能随心所欲。”丁志光率先站了起来,双脚轻轻地跺跺地板,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走,我们得重新去各大银行走一遭。” 绕了大半个天水城没有得到应有的答案,在高一山心里多少积存了一些负面和抵触的情绪,被眼前跟自己一样付出辛劳同样一无所获的丁志光,依旧保持着饱满热情高涨的工作态度感染,心里的那些小情绪也随之一扫而光。 他们俩又再一次不厌其烦地重新踏进各大银行,银行的工作人员再一次看到他们两人。“刚才不是查过了,怎么又来?” “刚才查的是另一个,现在查的是另外一个人。”高一山苦笑着揶揄。 银行职员见一脸无奈的高一山还不失幽默,忍不住扑哧一笑。 高一山的运气还算不错,刚踏进第一家银行,在银行职员一番操作下,不费吹灰之力就查询到毛志梅的账户。他接过银行职员递过来一沓流水账目,毛志梅名下的账目比起苗哲杰名下的账目还要繁缛,大小金额的数目进进出出,纸上那一行行细小的账目密密麻麻地跃入眼帘。高一山虽然不明白这些账目出入的来由,但从款项的出入数目和日期,可以判定这些都是生意上的往来或是生活的开支,压根没有神秘的汇款,更没有长期保持一直未变的汇款渠道。 第133章 当机立断 高一山和丁志光两满怀希望重新踏遍了所有的银行,依旧没有寻到他们心中希冀的消息。 “走,我们到医院看看小晚,顺便把这两天的情况跟队长作个汇报,看他怎么安排?”丁志光提议。 他们来到了水果市场,在老板的推荐下挑了一篮水果。提着水果走到病房门口,一幅暖心的画面映入眼帘——父慈子孝。苏明正用水果刀细心地削着苹果,小晚坐在病床上聆听着苏明地唠叨。“要想让苹果皮不断,用刀尖从苹果屁股上削起,削到中间用刀腹……” 他们俩为这对平日如刺猬般的父女俩,能有今天其乐融融的温馨场景甚感欣慰。 最先发现他们两人的是坐在病床上的小晚,丁志光朝小晚作了一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小晚会意的微微一笑。 苏明转头把削好的苹果递到小晚面前,发现丁志光和高一山两人赫然站在其身后,表情一愣的同时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 高一山打趣着。“想不到队长还有这方面的特长,原来一直深藏不露。” “小晚,好点了没?”丁志光关切地问坐在病床的小晚。 “好多了,谢谢叔叔。” 苏明听完丁志光汇报这两天他和高一山跑遍各大银行的结果。“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他们汇款不是用他们的名字,而是用化名。第二种可能就是吴宁燕早已在二十多年被他们灭口。” 一个月后,派出去蹲守的警察反馈过来的结果——没有任何的收获。 “苏队长,我们还有必要继续蹲守下去吗?” “你们都撤了吧,说不定你们蹲守早已被人发觉。再这么蹲下去除了浪费时间也没有什么结果。” 苏明的话不无道理,派出去的警察第一天蹲守在离鸣优公司不远的一棵大树底下,虽然两位警察穿着便装,但也依旧逃脱不了鸣优公司一双敏锐的眼睛。只是这双眼睛一直像躲在云层里的星星一样,躲在房间窗帘后面,蹲守的警察没有发现而已。苏明大半个身体慵懒地淹没在椅子里。所有推理都正常,就是找不到证据,是敌人太狡猾还是自己忽略重要的细节? 比苏明更加揪心的还有一个人,此刻的他正独自待在公司宽敞但装修简朴的办公室里。但他不是揪心案子,而是为他的个人计划无法推进而深感苦恼和无力。 苗牧龙自从因进鸣优公司工作,与自己的姥爷和母亲大吵一架后,就再也没有踏进从小生养他的家,直接搬到鸣优公司里,吃喝拉撒都在公司的宿舍里。看似绝情的背后,亲情时刻困扰着他。特别是重大节日,他一个人躺在宿舍里看似自由自在,内心备受煎熬。 鸣优公司高层领导正在会议室里开会,商讨着公司重要的决策和未来的走向。唯有他作为一名公司副总裁,心事重重蜷缩在自己办公室的沙发上吞云吐雾,屋子的半空中一团团烟雾袅袅地升腾着,飘散在屋子各个角落,直至消失。从嘴里吸进去的尼古丁并未能让他内心的孤寂与痛苦有所缓解,反而多了几分的惆怅。这样被人赤裸裸架空的滋味不是每个人都能坦然接受和面对。 自己在公司里虽是一名看起来高大上的副总裁,底下的员工平日里在自己的面前也装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与自己打招呼。但背地里,他们的议论时嘲讽的语气,比见面时毕恭毕敬的模样还要尖酸与刻薄。自己在公司的尴尬处境,他一清二楚。 进公司已经一年有余,公司的核心利益自己根本接触不到,当初不惜斩断一直以来呵护备至的亲情踏入这家公司,可不是只为了头戴一顶华丽而不实用的帽子招摇过每一天,更不是如外界纷纷揣测的那样,贪图享乐。苗牧龙眼睁睁地看着时间每天从面前悄悄地滑过,离自己当初进公司的目地有点背道而驰。他不愿意一直在这种被动又煎熬的时光里度过,然后又不停自责和悔恨,他在烟雾缭绕中进行强烈的思想斗争。 每每想起当初为了进公司,不惜与生养育自己的亲人撕裂,难道就要无功而返,苗牧龙坚决地摇摇头,。一想到了自己身上流淌着他的血,心里鼓起的强硬狠劲又像被水浇了似的。但另外一种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这一生的痛苦都是他赐予的。放弃与行动两种声音就像两股力量在他的心里较量着、胶着。 从办公室外面传来一声声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偶尔的交谈声中,他知道会议结束了。他狠狠地把抽了一半的香烟摁灭在烟灰缸里,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了洗手盆前,拧开水龙头,捧起水洗了洗脸。看着镜子里映射着另外一个自己,除了那张脸外,整个人就是行尸走肉一个。他觉得他不能长久地逃避、纠结、颓废了,当初离家时的雄心壮志再一次在他的心里狠狠地鞭策着。 他站了起来,朝办公室门外走去,他鼓足勇气敲了敲毛志梅的办公室,从里面传出一声“进来。” “妈,下午好。”苗牧龙一推开门,朝坐在椅子上的毛志梅热情地唤了一声,这也是他进公司以来第一次改口。一直以来,苗牧龙每次见到毛志梅都是喊一声“董事长夫人。”这样的称呼也是他自表多情而已,毛志梅连眼皮都未抬,更不要说是回应。 有一次苗哲杰知道了,事后把他拉到一边教导。“以后不要这么叫,这样叫显得生疏。要叫妈,你既然认了我,我们都是一家人,虽然她目前还不能完全接受你,但只要时间久了,她会慢慢接受你的。” 苗牧龙何尝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心里一时无法说服自己接受这样的事实。苗哲杰这番教导,在苗牧龙听来像是嘴里不小心嚼了一个活生生的苍蝇,满嘴都是腥臭味,恶心得胆汁都想吐出来。为了能在鸣优公司站稳脚跟,哪怕是心里厌恶到了极点,也要装出一副顺从虚心聆听的模样,一味的点头表示今后会改。 第134章 改行自新 但每每再次遇见毛志梅,她那张比僵尸还没表情的脸,配上那双折射出厌恶的眼睛,苗牧龙的嘴上始终就是无法像苗哲杰教诲的那样喊出“妈”这个字,他觉得妈这个字,只配是那个默默无闻,呆在家里炒菜做饭,天冷出门叮嘱自己多穿衣服,天热嘱咐自己多喝水,时不时对自己说一些废话又自认为是真理的车晴亚。 此刻站在毛志梅办公室里对毛志梅喊出这一声妈,声音很小,却是苗牧龙使出洪荒之力,表面平静的他,潜藏在他身体里的每个细胞和流淌着的血液比锅里一百度的开水沸腾得还要厉害,他极力克制着他内心的厌恶和不安。 这一声小得还没蚊子吸血声大从苗牧龙嘴里出后,不仅苗牧龙为自己今天敢于迈出这一步,心里暗自佩服自己勇气可嘉。同时也让坐在椅子上的毛志梅错愕不已。这种错愕的表情很快又被厌弃所掩盖,毛志梅从嘴里吐出比从零下五十七摄氏度直接吹出的风还要冰冷。“找我有什么事?” “佳林跟你联系了吗?” 毛志梅做梦都关心这个问题,自从上次儿子离婚官司失败后,再也没有儿子的音讯,是死是活至今未知数?她瞟了一眼苗牧龙,对于这位私生子,毛志梅始终都是怀有敌意的。苗哲杰一再保证,公司和财产最终还是留给苗佳林,这样的保证依旧没能消除毛志梅对苗牧龙警惕和排斥。自己两个孩子,女儿已香消玉殒,儿子不知所踪。 这样的局面不得不让毛志梅对这个突然到来的私生子怀有强烈的敌意。苗牧龙晚不来,早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任何人都担心他就是凯觑苗家财产而来的。 碍于老公,自己既不能把他从公司辞掉,那就让他知难而退。所以,毛志梅每次见到苗牧龙,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毛志梅对于突然到访的苗牧龙主动提出这样的问题,一时不能准确的了解他的真实意图,哪怕心里迫切地想知道,也依旧默不作声静观其变。 毛志梅虽故作淡定,但她脸上的表情却无法掩饰她内心的真实想法。毛志梅的变化,苗牧龙看在眼里,知道自己投出去的石子方向对了。“佳林让我转告你,他现在过得很好,让你保重身体,不要太牵挂他,他说等他找到设计陷害的庄一白后会回来找您。” 苗牧龙这句话,再也无法让毛志梅佯装淡定下去,她嚯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见过佳林,他现在在哪?” “我也只是碰巧见过他一面,他不肯把他现在的住址和联系方式告诉我,只是让我替你问候,让您放心。他说等他亲手血刃了庄一白后,他就会回家。” “这小兔崽子,竟能躲得了这么久,也不回家一趟。叫他别冲动,回家来,一切都会解决。”毛志梅再也无法扼制内心的思念。 “下次我见到他,一定把他揪回家。” “不管怎么说,佳林都是你的兄弟,当哥的费点心照顾他。” “妈——”苗牧龙轻唤一声,嘴唇蠕动了一下,一副欲说又不能说的样子。 “是不是工作上遇到麻烦的事了?” 苗牧龙摇摇头,依旧流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你有什么直接说,都是一家人,吞吞吐吐的弄得如此生疏。” “下个星期是母亲节,我在云天酒店要了一个包厢,想请您和爸一起过节日,不知妈能否赏脸?” 毛志梅慢慢地坐了下来。“牧龙呀,你这片孝心,妈领了。” “谢谢妈。那我先出去了。”苗牧龙告辞了毛志梅,走出了办公室,在办公室的门口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长这么大,第一次在人的面前把自己伪装得不是人。这样的滋味对于苗牧龙来说不是一件高兴的事,而是一件说不出的耻辱。他为历史上的韩信所受的胯下之辱依旧保持淡定的心态而折服,为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而痛恨,猛然间,他想起了那个这辈子只把他装在心里的车晴亚,自己跟她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昨天是母亲节,不知大家有没有对自己老母亲有所表示?”苏明一踏进办公室就问了一句。 “队长,你先说说,你对你老母亲怎么表示孝心?好让我们日后也学学。” “我呀,给我妈买了一个按摩椅,被我老妈嫌弃浪费钱,说是中看不实用,还不如把花点钱去买只老母鸡,既经济又实惠,一家人吃得开心。所以,你们也别学我。” “队长,你母亲是出于爱你,不舍得你花钱。嘴上虽是嫌弃,心里可乐开了花,说不定今天到处去炫耀你送给她的礼物呢。” “特大新闻,特大新闻。”高一山手里拿着一张报纸还没进门就摇纸呐喊起来。由于他全部精神都集中在手中报纸的内容上,差点被门口一张椅子绊倒,一个踉跄,一把抓住门框,才得以幸免了摔这一跤。 “一山,啥事这么激动?还没进门就向大家行大礼。”老余戏谑着。 姜梅早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第一个从高一山的手中抢过报纸,认真地浏览了起来。不一会儿,她把报纸还给高一山,一副不以为然。“我以为是哪个女明星又跟哪个男明星传出绯闻上头条呢,又是他们一家烂芝麻的事。” 老余接过高一山的报纸,眼睛一扫到报纸的标题。“队长,还真是特大新闻,这则新闻保准你有兴趣。” 苏明被姜梅和老余两个看报纸后截然不同的态度搞得心里犯迷糊,半信半疑接过老余手中的报纸。一看标题的确如老余所说的那样,情不自禁地认真一字一字地读起来。 “现在的人有钱才是娘,没钱就是娘也变成不是娘。”姜梅路见不平牢骚一句。 “那些娱记真是唯恐天下不乱。车晴亚要是看到了这篇报纸还不得吐血?苗牧龙平日认贼作父也就罢了,母亲节这么有代表性的节日,他竟大张旗鼓去给母亲的仇人毛志梅过节日。这世道变了,人心也变了。”老余摇摇头叹息着。 第135章 萍水相逢 “报纸上不一定是真的,说不定那些娱记为了博得观众的眼球,故意胡编乱造出来的。我对苗牧龙没有深入了解,打了几次照面而已,凭感觉他应该是本性善良之人,根本不像是报纸上所报道的那种见利忘恩之人。报纸上的图片会不会是平时他们一家人吃饭被娱记拍到,然后娱记借着母亲节这个有代表性的节日特意将其报道出来,这样才能引起观众的眼球。”丁志光试图用心底最善良的一隅,去理解同事眼中妖化了的苗牧龙。 姜梅为丁志光这番不符合事实的说辞而感到了恼火,忍不住反驳。“报纸的报道只是冰山一角,重磅内容估摸那些娱记都不知道。” 她的话无疑激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姜梅。她见众人向她投来期待又充满好奇的眼光,便故弄玄虚。“我只是瞎说说而已。” 丁志光最看不惯姜梅这副卖关子的嘴脸,阴阳怪气地嘲弄一番。“姜大美女,你随便一瞥,都比那些蹲守的记者知道的内情多,要是正儿八经地追踪,那不得了,苗家所有的秘密在你的面前跟山泉水一样。” “不外乎就是苗牧龙除了吃饭,还送了贵重的礼物给毛志梅。还能有什么重磅新闻?”高一山漫不经心地补充。 姜梅向高一山投去一瞥,想不到这个经常被自己戏谑娱乐的西北汉子思维挺强的。“母亲节前一天,我下班后和闺蜜一起去逛商场,寻思着给自己的母亲买点啥,碰巧遇到了苗牧龙和毛志梅的干女儿朱艺文在金店里,朱艺文挑了一个金手镯,最后付钱的是苗牧龙。你们要是谁不信,现在特意去鸣优公司里转一圈,看看毛志梅手上是不是戴着一个刻着凤凰的手镯。” “他们母子两的关系应该是近期才变的。我听说苗牧龙自从进了鸣优公司后就直接当上副总裁,但实际上只是一个虚权,公司的重要会议他都无权参加,毛志梅更是不待见他。我们在蹲守期间,有好几次,毛志梅对苗牧龙的主动问候,都是一副冷冰冰视而不见的模样。想不到,没出几日,他们两之间的隔阂就消除得如此之快。还一派母慈子孝的场面。” 老余喃喃的不解自语,引起坐在一旁聆听苏明的警觉,毛志梅与苗牧龙这对没有血缘的母子之间突然的和好决不是顺其自然,更不会只是简单的一个节日和一件礼物就能消融和化解,他们背后一定存在不可见人的交易,这种交易最大的得利者是毛志梅。是什么交易?苏明猜不着。 他站了起来,朝外面走去,他想起了档案室里的老罗,近段时间自己因忙于案子上的事,好久没有去档案室看老罗了,顺便听听老罗对这件事的见解。他刚一来到档案室,老罗一个人拿着喷壶浇花。苏明在档案室的书架间张望了几下,没有看到昔日那个埋头苦学的熟悉身影。 他这个细微的动作,早已被一旁放喷壶的老罗看得一清二楚。“别看了,小林考上了研究生,已经去学校读书了。” “你前段时间去哪了?小林说你请假几天。” “郑志毛的母亲去世了,我请假几天送她老人家一程。” 苏明说话间伸手从书架上拿下棋盘。 老罗连连摇摇手。“不用摆了,不想下棋,咱们到外面走走吧。” “你今天的报纸看了吗?” “看了。” “你怎么看待?” “报纸所报道的东西只是表面的东西,我们要拨开表面的东西去看问题。苗牧龙之所以在母亲节这样有代表性的节日去宴请母亲的情敌,这样的做法在一般人的眼里就是白眼狼,但在我们的警察眼里,是别有用意。毛志梅一向视苗牧龙为眼中钉,是因为她始终担心苗牧龙是来夺财产的,是什么原因让毛志梅突然转变态度?肯定是苗牧龙给她提供了她想要的信息。至于是什么信息,我目前也猜不准。” 他们两人在谈话间不知不觉步行来到了沙尖湾,老罗眺望着这一片碧水蓝天的地方。“听说有人向政府提议要将这块风水宝地拿出拍卖,把这里改造成商业与娱乐为一体的顶级基地。吸引各地有钱人来这里度假,这样既可以带动天水城的经济,又可以达到招商引资的作用。要是真这样,这里不久的将来再也看不到碧水蓝天了,再也看不到这群可爱的鸟了。” 一只海鸥飞了过来,在离老罗头顶不远的上方,盘旋了一会儿才翩翩然飞走。一只只起起落落的海鸥在碧波荡漾的水面上飞翔。“国家不是明文禁止填海,这里也是国家保护的湿地?也有人敢顶风作案。” 一阵电话铃声扰了他们俩和谐的聊天。“经侦科的人到档案室找资料,我得先回去了。” 苏明独自一人漫步在沙滩上,离他前面不远的地方,一只浅灰色的海鸥独自在沙滩上悠然自得地散步。它对于苏明这个庞然大物,且行且近,没有一丝的畏惧,依旧在海滩边怡然自得。苏明慢慢地蹲下身体,想伸手去抚摸这只可爱的海鸥,就在他手指尖刚触碰到海鸥羽毛时,这只悠闲散步的海鸥展开双翅,扑棱的从地面飞起来。一根细小的羽毛从它的身上脱落下来,洋洋洒洒的朝地面飘落,苏明伸出手接住空中飘飞的羽毛。 一个穿着打扮朴素的大爷不知何时,背着一个褪了色的帆布包来到苏明的身边。“你想要摸它,得提前准备点饼干和面包。这些小可爱精灵得很。” “大爷,你经常来这里喂海鸥?” 大爷咧开嘴一笑。“不是每天来,隔一段时间就会带上面包和饼干来这里看看这群海鸥。”大爷从挂在他肩上的帆布袋里,掏出一个面包,用手轻轻地撕开一小块,嘴上学着海鸥的叫声。不一会儿,一只海鸥从水中央飞了过来,把大爷手上的那块面包啄去。大爷又重新撕下一小块,随着大爷撕下面包的次数越多,围聚在大爷身边的海鸥越来越多。大爷一边撕面包,一边亲昵地安慰着。“慢点吃,别抢,都有份。” 第136章 穷寇莫追 海鸥对大爷毫无生疏感,可见大爷与这群海鸥在时间的沉淀下,早已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大爷对海鸥一声声亲切昵喃的言语,令站在一旁的苏明倍感温馨和羡慕,这或许就是人与动物相处的最高境界。 “年轻人,要不要你也来喂喂它们?” “我没食物。” “我给你几块饼干。”大爷从帆布袋里掏出几块饼干递给苏明。 一开始,苏明把饼干掰碎放在手心里,但那些海鸥没有如预期想的那样,主动向他靠拢,而是离他不远的地方观望,时而跳跃,时而扑腾。 “我一开始来这里,跟你一样。后来,渐渐与它们熟悉了,它们一看到我手上拿着食物,都自觉地围了过来。” 苏明在大爷的指引下,终于喂出了第一块饼干。 这位穿着朴素的大爷可不是一般人,只是苏明未见识大爷的真实身份,后来大爷为了阻止开发尖沙湾出事后,苏明才知道大爷的真实身份。 夕阳西下,苏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尖沙湾。自从当了警察以来,每天满脑子都是案子,极少能像今天这样与动物零距离相处,那一群群可爱又充满活力的小家伙给苏明带来了不一样的愉悦,像这样轻松的高光时刻,苏明已经好久没有体验了。 在回来的路上,苏明正穿过一处影影绰绰的树林,灯光穿过密密麻麻的枝叶折射了下来。宽阔的公路,即使是白天,公路上穿梭的车辆都少,更不要说是傍晚,走了半个多小时,连一辆车的影子都看不到。 突然,一个男人慌里慌张地朝苏明的方向跑过来,不一会儿,男人背后三名手持长棍的男人也紧随其后。被人追赶的男人见到苏明,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他冲到了苏明的跟前哀求。“救救我,有人要杀我。” 苏明看清了向他求救的男人,怎么会是他?眼前的形势不容得他多想和多问。最要紧的是想办法制止住这场恶性斗殴。 三个紧追其后的男人看到苏明横拦在路中央,恶狠狠地。“不想一起死的,赶紧滚开。不要多管闲事。” 苏明盯着三个气势汹汹的男人怒斥。“为什么要追杀他?” “老子想杀人,还要什么狗屁原因。兄弟们上。” 手持长棍的三个男人一齐上前,朝苏明就是一顿劈头盖脸地打过去,苏明面对眼前张牙舞爪的三个无名小辈使出的花拳绣腿架势,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三个打倒,还把其中一个死死地卡住其喉咙,抢下他的棍子,摔倒在地上的其余两个看见了,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拼了命地逃跑。 “谁指使你们来追杀他的?”苏明怒瞪着被自己卡在脖子上的男人。 男人脸涨得通红,嘴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苏明松开手,男人一阵狂呕。 “不说是吧?”苏明一棍朝躬着身体的男人小腿上抡去,男人趴跪在地上,苏明又再一次扬起手中的棍子在半空中,男人大声地求饶。“大哥,饶命呀,我说,我说。是……是毛志梅让我哥们三人把他杀了。” 苏明听着有点耳熟的声音,借着从叶子缝隙间透射下来的斑斑点点的灯光,看清跪在地上求饶的男子。“孙一东,怎么是你?” 孙一东抬起头,看向苏明半天,用手重重地拍打着自己的脸。“苏队长,我该死。” “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不是,苏警官,我……我……” 苏明看着跪在地上屡教不改的孙一东,又气又恨,怒吼一声。“还不快走!” 孙一东像得到了特赦似的,一骨碌的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的一瘸一拐地跑了起来。还没跑上几步,又被苏明叫住。“孙一东,等一下。” “我这几天,还要找你,你哪也不许去。” 孙一东连连点点头应允着。 一直躲在苏明背后瑟瑟发抖的男人,这才稍稍地定了定神,朝苏明走过来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苏警官的救命之恩。” “庄一白。你是不是又在胡编乱造毛志梅的绯闻了?要不然她怎么派人追杀你?” 庄一白连连叫屈。“苏队长,我哪敢捏造她的绯闻呀?你就是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 苏明凝视着庄一白。“你也有怕人的时候?没有你的杰作,苗佳林的离婚官司怎么可能输得一塌糊涂?” 庄一白目光游离,嘴上却比鸡蛋壶还要硬。“苏警官,我冤枉,苗佳林输离婚官司跟我无关。” “那你为什么躲?” “我一直在天水城,哪里躲?。” “你不说真话是吧?走,跟我回警局。”苏明拽着庄一白往前走。 庄一白用力挣脱苏明的手。“苏队长,我对天发誓真的没干什么坏事,至于为何被那贱女人派人追杀,我真的不明白。我还有事,苏队长的救命恩情,我庄某人已铭刻在心,改日一定报。”便匆匆想转身离开。 苏明伸手紧紧拽住庄一白的右胳膊。“想走,哪有这么容易?” “苏警官,我今天真的没空。”被苏明拖拽着回警局路上时,庄一白绞尽脑汁想找借口开脱。 “有哪个犯事的人来警局还要等自己有空的?” “你先坐在这里好好想想,一会儿把事情交代清楚。我去泡两桶泡面。别耍花样,这可是警局。” 不一会儿,苏明端来两桶冒着热气的快食面,一桶推到了庄一白的面前。“吃吧。”自己便坐了下来,滋溜嗦起快食面。不到五分钟时间,一桶快食面就被苏明干脆利落连汤汁一起地嗦进肚里。他从桌面上抽出一张纸,擦了擦嘴巴,看到坐在一旁的庄一白正慢吞吞地一根一根挑着吃。 苏明擦完嘴巴,站了起来把庄一白面前只吃几口的快食面端走。“不想吃就别吃了。” 庄一白并不是不想吃,而是他的心思全在接下来未知的问题上,眼前这碗散发出香味的泡面对他来说是索然无味的。苏明果断不容分辩的举止让庄一白欲说出嘴的话,全部极不情愿地咽到肚子里。 “说吧,你为什么被毛志梅派人追杀?” 第137章 冰山一角 庄一白见到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苏明,正用一双如鹰似的眼睛盯他,他与苏明四目相碰的那一秒,迅速的把眼光跳离。他嘴巴嗫嚅了一会儿,就是一个字都未吐。 “庄一白,你是个明白人,你即便什么都不说,我也知道毛家对你恨之入骨,毛家追杀你也绝非偶然,也不是今天才想追杀你。一年前,毛家就想把你剁成肉末,只是你小子命大,才侥幸活到了今天。苗佳林当年如果没有你从中作梗,相信他不会输了那场官司。我有点不明白,你一个娱记,好好脑洞大开写你的娱乐新闻不好?赚点生活费好好过你的小资日子不是很滋润,非要去趟这浑水,弄得现在像过街老鼠似的。你想一辈子这样躲躲藏藏?” 庄一白愤愤不平的。“苗佳林离婚还不是怪他咎由自取,如果不是他太贪,想得到更多的离婚费,怎么可能自己挖坑自己跳进去?我作为一名娱记,挖掘别人隐私博取众人眼球,也是我生存之道。” 诚然,庄一白的话让苏明一瞬间被噎住。他看着三观比镰刀还弯曲的庄一白,竟有了一种无言以对。 “苗佳林怎么个贪法了?” 苏明从庄一白的嘴上得知了整件事的过程,虽然庄一白把整件事说得言之凿凿,但苏明对从他嘴里说出的这个过程始终持有怀疑的态度。 深秋,大概是胡泽荣中毒后的一个星期,庄一白的鼻窦炎又发作,决定去医院找医生拿药。在医院里无意中撞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江浩与胡一婷两人之间的微妙关系。胡泽荣下毒神志不清,江浩是胡泽荣的主治医生。如果江浩与胡一婷两人是普通人,哪怕他们举止亲昵,也只是医生与患者家属之间的普通关系,即便我笔下生辉,也未必能让他们两在民众间兴起半点儿风浪。 他们俩偏偏不是,他们俩无论是身份和关系都是特殊性的,人们平时对他们俩的关注度原本就高,我只要在笔下轻轻一润色,自然反响就不一样。恰好胡一婷又因自己父亲出事,跟新婚丈夫苗佳林闹得不可开交,这也是一个关键的导火点。 我也好久没有捕捉到有价值的新闻,他们两人在医院亲昵的那一幕,让我那个困了我二十多年的季节性的鼻窦炎不治而愈。当天药还没拿,立马跑回家赶稿。文章一出,报社的报纸又畅销了起来。钱能包治百病,我深有体会。因报纸的销量上去后,整个秋天,我那顽固的鼻窦炎都不需要药物就自个治愈。不过,报纸畅销是畅销,我心里挺害怕,害怕苗佳林和江浩找我算账。 庄一白说到担心苗佳林找他麻烦时,下意识迟疑了片刻,但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表情。 苗佳林看到报纸后的确找到我,但不是找我算账,而是出重金给我,让我继续把这件事炒得跟油锅里的花生米似的一样热。我对他这种做法以为是设计圈套陷害我,但看到了他信誓旦旦保证和所说出的理由,还有那一沓很有诱惑力的金钱催化作用下,我的怀疑成了我鼻腔呼出的气体一样消失。我决定跟踪深挖这件事,却被汪扬风这个无良律师给搅黄了。 庄一白说到汪扬风三个字时,眼睛流露出恨恨的眼神。谁不知道,庄一白被汪扬风故意坑过。坑得这位靠文字博得臭名远扬的庄一白五年都不敢再拿起笔。 汪扬风和庄一白两人在不同的职业领域里都是风向标人物。庄一白的笔给天水城众多整天吃闲饭的人带去特殊癖好的精神粮食,满足了众多好事者的胃口。他所报道全是众生糗闻,往往这样的糗闻比起高大尚的事件还要让民众津津乐道,记忆深刻。这样的糗闻写得再多,也登不了大的台面。就像一只硕鼠再肥,在太阳底下,在人们的注视下,也是躲躲闪闪。 汪扬风跟庄一白不同,他是一名律师,一名比庄一白名声好不了多少的律师,但他的职业却是维护正义、维护真理的象征。而你庄一白写得再好,写得再吸引眼球,都是偷窥别人的隐私,这样的行为跟外面那些偷摸狗的行为其实并无异议。 一个代表正义,一个代表着茶余饭后的谈资,后者注定输。职业不分贵贱,无论哪个领域,都能在社会上发光。在某个时刻和场所,职业还是分贵贱的。 苏明拧开饮水机倒了一杯水递给说得口干舌燥的庄一白,庄一白接过水杯一仰脖子咕噜已下肚,他舔了舔嘴唇。 被汪扬风搅黄后,我打算收手,但苗佳林不同意。一边是雷厉风行的汪扬风,另一边天水城首富的公子,而我只是一个靠耍笔杆子挣碗饭吃的老百姓而已,怎么斗得过他们两人? 庄一白说到这,他停住了。不过,他很快又反应了过来。“我明着斗不过他们,但可以智取。苗佳林是位纨绔子弟,对付他很容易。我无需多费口舌,只是稍微的对他进行了一番洗脑,他对我说的话就确信无疑。” “这么说,后来报纸大篇幅对胡一婷与江浩两人的报道,并不是出自你的手?” “那可不是吗?都是苗佳林掏钱自个请来的写手,输了官司就把所有的错全部怪在我身上,还有天理吗?” “主意是你出的,他不怪你怪谁?” “我这么做的也是出于自保。” “你这个自保主意是谁给你出的?”苏明话题一转,盯着庄一白。 一直淡定自若的庄一白被苏明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愕然了。他嘴唇嗫嚅了几下,始终就是一字不吭。 在苏明赤裸裸直视下,庄一白从嘴里轻轻地吐出两个字。“江浩。” 苏明对于庄一白从嘴里吐出的这个名字,意料中不乏意外。因为凭着对庄一白的了解,他断然想不出这么周密的计划。苏明甚至怀疑江浩与胡一婷这件登上报纸的绯闻事件始末,都不像是出自庄一白偶然发现,而是江浩一手策划出的。 第138章 背水一战 “不过,是我主动找到了江医生,是想跟他道歉,请他原谅,因为这件绯闻也牵涉到他,想不到他非旦不生气,不计个人恩怨,还为我出谋划策。他对我说,要想从眼前这个漩涡中安然无恙脱身,得反其道而行之。”庄一白是想自圆其说,但他这种欲盖弥彰的说法反而把他真实想法赤裸裸出卖了。 话从庄一白嘴里一出,他后悔中带着自责,这样牵强的解释自己都无法信服,怎么可能让逻辑思维比亚里士多德还严密的苏明相信?但一时又无法找到更加合适的理由来说明这一切。 “你在报纸上报道损坏江浩的名誉,他不但不生气还主动给你出主意?”苏明质疑着。 “江医生也是出于一片好意。你们或许是不了解,江医生这人是外冷内热,别看他永远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但他这人很善良。” 苏明不相信江浩对庄一白在关键时刻的指点迷津是出于一种对弱者的同情或是心底善良使然,但现在要让庄一白主动说出其内情,有点困难。“能具体说说吗?” “天慧养老院就是他捐钱盖的。” 庄一白一提起天慧养老院,勾起了苏明对天慧养老院在脑海中的记忆。天慧养老院建成后,做出一系列对社会上孤寡老人的善举,在民间成了一种美谈。即便四年了,天慧养老院依旧是天水城孤寡老人的天堂。 “天慧养老院是江浩一人捐款盖的?” 庄一白点点头。 苏明颇为惊讶。“想不到是他。坊间不是传闻一位海外华侨为了感谢祖国而无偿捐赠的?” “江医生不是从海外读博归来吗?他不算是海外华侨?”庄一白反问式的言语,让苏明猛然像刚吃了一片脑清片似的,瞬间有了顿悟。为什么苗哲杰当初选女婿竟把目光定在江浩的身上,而不是声名显赫的汪扬风。原来,那个看起来不苟言笑的医生,背景却如此强大。 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片寂静。良久,一直思考的苏明突然间抬起头盯着庄一白。“照你这么说,苗佳林的离婚官司输了,主要是他的原因造就的。你好像自从苗佳林离婚官司输后,再也没见过你的踪影,跟你无关为啥躲?” 庄一白略带气愤。“我愿意呀,那还不是小手指掰不过手腕。他输了官司,又在法庭上被他父亲当着众人的面,断绝父子关系。我即便在他离婚官司上只是起着如微风般的作用,凭着对他的了解,他也会把他受的屈辱和怨气撒在我身上。我不躲,难道等他把我的脖子直接抹掉?” “躲了那么久,为什么又突然出来了?又不怕被抹脖子?” “谁说不怕,没钱花,总不能像螳螂一样,自己吃了自己吧。这不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出来吗?谁知还是躲不掉。” 庄一白说得振振有辞,依旧没有拂去藏在苏明心中的疑虑,反而心中的疑惑如厚重的浓雾似的。他站在窗前沉思良久,一个主意在他的脑海里浮了出来,但这样的主意有点破釜沉舟,弄不好自己不久的将来就像档案室的老罗一样,提前过上喝茶下棋碌碌无为的生活。 如果不试试,就无法揪出躲在背后狡猾的凶手,胡泽荣中毒的案件又成了一桩悬案。领导的责骂,人民的非议,自己的不甘,所有这一切负面会一直伴随在日后工作的时光里,甚至连入睡前都无法让大脑停歇。案子侦查到这,无论是进还是退都是一种艰难地抉择。 他慢慢地踱到窗前,透过窗棱看向窗外,屋外黑漆漆的一片。远处一只萤火虫从空中飘飘忽忽地落下来,只要它飘忽到所在之地,它身上那点微弱的光就如小小的火星似的,把漆黑的夜空点亮,一直到它轻轻地落在草丛中才慢慢熄灭。 导师的话再一次在耳边响了起来:我们警察也是人,做不到像太阳那样光芒万丈,照亮世间的黑暗。但我们可以做一名如手电筒一样,哪里有黑暗就将哪里照亮,直到把电池用完。 一想到这,犹豫不定的想法瞬间有了坚定的想法,他转过头双眼注视着庄一白。“庄一白,你想不想将毛志梅绳之以法?” 庄一白不假思索。“想,但……” 苏明未等庄一白说出心中的顾虑就打断他的话。“你只要想,我就有办法让你了却心愿。你必须不能为了那点钱,然后反悔这是其一,其二,你无论将来遇到什么,都不能妥协,永远跟我保持一致。能否做到?” “我跟毛家已经是不共戴天,只要你能保我人身安全,我什么都听你的。” 此时时针指向了11点半。“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休息了。” 庄一白在苏明的催促下,依旧坐在椅子上不愿离去。 苏明看出了他的心思。“你放心回去吧,刚才那三个早已回去跟毛志梅通风报信,她就是再怎么想把你碎尸万段?在没有合适的时机下,不敢轻举妄动,更不可能重新派一拨人去杀你。” 这番解释无法完全把庄一白心中的顾虑拂得一干二净,他依旧稳坐在椅子上跟泰山似的。 “你要是实在担心,今晚就在警局里打个地铺过夜。” 庄一白急忙摇摇头。“我还是回去吧。” 第二天早上在出警前,苏明特意嘱咐了一下老余,老余点点头。“放心吧,我保证在你们回警局前把他们俩请来警局。” 苏明戴上警帽,对早已准备就绪的三位警察发出号召。“我们出发。” 他们开着警车直奔鸣优公司,一走进公司,公司前台一位迎宾主动上前问明来意。“你们找谁?” “麻烦你去通传一下苗董事长的夫人,我们有事找她。” “抱歉!他们刚出去了。” “去哪了?” 还未等迎宾回答,苗牧龙从电梯里走出来。“苏警官,今天来得这么早,不知找我妈有什么急事?” “毛志梅呢?她犯了故意杀人罪,这是她的拘捕证。”苏明对苗牧龙亮出拘捕证。 第139章 破斧沉舟 “警官,是不是搞错了,我妈怎么会找人去追杀人呢?” “不会错,她现在在哪?” “很不巧,你们来慢了一步,他们前脚刚走,你们就进来。今天公司参加竞标,他们都去了,就剩下我守公司了。”苗牧龙说这句话时,没有半点儿的不良情绪,作为一名公司高层领导,不参加公司这样有意义的活动并未有一丝的落寞,反而呈现出那么一点点儿的愉悦,好像留下守公司的行为是他主动请缨似的。 苏明虽察觉出苗牧龙的异样,但并没有心思去深究。“竞标?不会是参与尖沙湾的竞标吧?” “对,就是尖沙湾。怎么苏队长作为一名人民警察,对那块地也感兴趣?” “我对商业不感兴趣,我只关心触犯国家法律的人。尖沙湾不是国家保护湿地吗?你们作为即将上市的公司也敢顶风作案?” “苏队长说话就是爽快,要想让天水城的经济走在全国的前沿,就得好好利用手中的资源,尖沙湾是块风水宝地,充分把它的优势发挥出来……” 苏明不想继续浪费时间聆听,苗牧龙嘴上描绘着冠冕堂皇的经济蓝图,一是不相干;二是太假、太空。他打断正在娓娓而谈的苗牧龙。“苗总,敝人有公务在身,恕不能久留,有时间一定向苗董讨教在生意上的经验。” “人真的会随着环境而改变,以前我也认识他,他可不是这样,想不到,只是一年时间,他就完全变了个样。”丁志光一上车就忍不住感慨。 “一个被架空的副总裁,再怎么口若悬河又怎么样?还不一样被他亲爸晾在一旁。你没看见,公司参加招标这么重要的事,但凡他有点份量,也不会留他一人在公司当看家狗。”高一山从鼻腔里哼哧出来。 “他好像挺满足目前看家狗的身份,在我们队长的面前大惭不言谈生意经。”“别看他傻里傻帽的,他的算盘可打得细了,苗哲杰几个孩子,就剩他一人,毛志梅再怎么不喜欢他,将来的财产不照样一分不落地落入他的口袋里。” 他们看似在贬低和瞧不起苗牧龙,实际是心里羡慕而产生不良的情绪,只是他们没有意识到而已。他们哪怕是奋斗一辈子都无法抵达苗牧龙一出生就有拥有财富达到天花板的父亲,这样的出身谁不羡慕,谁不忌妒?苗牧龙目前虽在公司不受重用,总比自己每天活得比蜜蜂还辛苦,到头来每个月领着轻飘飘的票子度过一生。 最关键的是白发苍苍的父母因自己的能力有限,他们把自己养大,希望年迈时能有所倚靠,自己每个月领的那点微薄工资,养活自己都困难,何来让年迈的父母老有所倚,他们佝偻的身躯至今还守着那几亩贫瘠土地而存活。比起苗牧龙的可怜,自己的可怜才是最悲哀的。 他们在议论中来到了拍卖现场,拍卖会场正如火如荼进行着。守在门口的两个门卫伸手拦住他们几个人,不让他们到拍卖会里面。 苏明对门卫说明了来意,站在左边的门卫露出为难的表情。 “警官,不是我们刻意为难你,而是这场拍卖会很重要,吴秘书长也在里面,他在进去之前,还特意嘱咐我们俩,一定要守好门口,不能让闲杂人员进去,扰乱这场拍卖会。我们站在这里也是混口饭吃,上有老,下有小的。” “放心,我们进去,也只是在后面静悄悄地候着,不会立刻抓人扰乱拍卖现场。我们要抓也是等拍卖会结束。” “这……” 站在右边的保卫人员用手轻轻地推开门。“既然警官都这么说了,进去吧。” 苏明他们四人悄悄地走进拍卖现场,拍卖师站在台上,拿着麦克风激情四射地高喊着价格,低沉浑厚的声音在扩音器的传播下把苏明的耳朵震得嗡嗡响,三千万,三千五百,四千万,四千一百……苏明扫视了一下参与竞标人员,大部分举牌的面孔都是本地企业,只有几个陌生的面孔。 天水城第一秘书长小吴坐在第二排,离他不远的就是鸣优公司的高管,一共来了六个人。 坐在离第一秘书长最近的是苗哲杰,代表鸣优公司举牌的是苗哲杰助理周志高,他紧挨坐在毛志梅的身旁。鸣优公司在众多竞标公司中举牌次数是最少的,苗哲杰与毛志梅两人在拍卖师每每喊出幅度比较大的价格时,他们两都会十分默契地低头交耳一番,如果价格正好合意,周志高在毛志梅授意下举起公司的竞标牌。 这场拍卖会竞争得十分激烈,持续了一个半小时,最后是鸣优公司以最高九千零八十万买下这块被众多商人趋之若鹜的风水宝地。 在场的人员随着拍卖师宣布今天的拍卖会结束,各自在议论声中纷纷离场,苏明吩咐两位警员分别站在门口两边守着,他和丁志光挤过人群来到了鸣优公司代表团后面。 苗哲杰一脸的阴沉,好像对这场角逐竞拍的胜利果实甚是不满,他忍不住当众唠叨了一句。“怎么一下子超出原来预定价格这么多?” 毛志梅则跟苗哲杰的心情恰恰相反,她对这块花出比先前预定高出一倍多价格竞拍得到的地皮甚是满意。面对苗哲杰带着抱怨的语气,非旦不生气,还略带着无法掩饰的自傲对苗哲杰进行一番象征性的安慰。“没事了,虽然比预算中超出几千万,但最终还不是花落我们鸣优公司,他们想拍下都未必有这个实力。” 苗哲杰心中更加愠怒,忍不住埋怨起来。“几千万,又不是几千块。超出这几千万,意味着我们即便把它建成后,所收回的成本要延迟几年,这是保本的预算,要是碰上别的事,那就不好说了。等于直接把我们好端端的公司拖进泥潭。都叫你们不要举牌了,还偏举牌。” “就你那点儿胆量,也能干大事?这块地皮有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拍不到。”毛志梅一点儿也不给苗哲杰的面子,冷冷地驳斥。 第140章 剑拔弩张 毛志梅转身欲离开时,见到苏明与丁志光两人赫然严肃地站在后面。她意识到了不妙,自从昨晚两个不中用的地痞流氓跑回来告诉她事情办砸后,已隐隐地感到了不安。想不到,来得如此之快。 苏明在毛志梅面前亮出拘捕证。“毛志梅,你被逮捕了,请跟我们走一趟。” 苗哲杰上前一步拦住。“苏队长,是不是搞错了?我太太犯了什么罪?” “故意杀人教唆罪。” “怎么回事?”苗哲杰盯着毛志梅。 “来不及解释,回去给我请律师。” 毛志梅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警察带走。他们一回到警局,老余早已按照苏明的吩咐,提前把庄一白和孙一东传唤到警局办公室里候着。 “小伟,直接押到审讯室。丁志光你现在拿上纸和笔跟我一起去审讯室。高一山你负责在隔壁房看着庄一白和孙一东,随时等候我通知。” “队长这么着急审她?” “拿下她必须速战速决。在短时间内坐实她的罪名,才能在她的身上顺藤摸瓜。” “可万一?”丁志光为苏明的孤注一掷的行为感到担忧,毛志梅背景可不一般,且这次抓捕毛志梅的理由还没如飘飞的落叶有份量。“没有万一,要想让案子出现转机,唯一是破釜沉舟。未来我即便粉身碎骨,我也要试一试。” 丁志光还想规劝苏明冷静,三思而行,不能拿自己的前途来赌破案,话到嘴边又自觉地咽进去。苏明坚定不容质疑的语气和神情已经说明他这样做不是意气用事,而是深思熟虑。三年前从经侦队调来刑侦这边后,眼前领导的所作所为让他心生敬佩。 他们俩一同来到审讯室门口,苏明停住脚步,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关掉,对站在身后的丁志光吩咐了一句。“你的手机也关了。” 坐在审讯室里的毛志梅始终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无论苏明问什么,她不是强词夺理就是以沉默来对抗。 “你叫什么名?” “毛志梅。” “你为什么花钱雇人杀害庄一白?” “他血口喷人,我可从来没有雇凶!我也不认识什么庄一白还是庄二白。” “毛志梅,我们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会把你请到这里来,狡辩不会为你逃脱罪名,还能让你罪上加罪。” 毛志梅用手轻轻地理了理她那一头如波浪似的发梢,抬起头用不屑地眼神瞟向对面坐着的苏明和丁志光,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好像她待在这里不是审讯室,而是休闲馆。 苏明看出了毛志梅的心思,她是在故意拖延时间,等人来救她。 审讯室的门外响起了咚咚地敲门声,当了十多年的警察,亲自审了无数个犯人,还从来没有在审讯的时候,门外响起咚咚急促敲门声。不用开门,他都知道审讯室外面一定出现比他级别大的官员。 这一阵阵如锣鼓般的敲门声,最高兴的还是毛志梅,她的嘴角洋溢起狡猾中带着得意的笑容。 丁志光压低声音。“队长,要不要开门?” 苏明斩钉截铁。“不要,继续审。去,叫高一山把证人带进来。” 丁志光站了起来,朝审讯室左边走去,用手敲了敲隔壁的门,门吱地打开,高一山把庄一白和孙一东一前一后带进审讯室。 审讯室内的激烈一点儿也不逊色室外,屋外的人拼了命都想冲进屋里,阻断这场审讯。屋内的人则争分夺秒在开门之前把犯罪嫌疑的罪行坐实,坐牢。审讯室内外可谓是热火朝天的一片,屋外是经久不息的敲门声,屋内则是直击心弦的审讯声。 “孙一东,你昨天受谁指使追杀庄一白?” 孙一东看向毛志梅,略带胆怯。“毛总。” “把她的名字说完整。”苏明强调一遍。 “毛志梅。” “在追杀庄一白这件事上,她是怎么对你们说的?” 孙一东再一次地瞟向毛志梅。“毛志梅说如果我们帮她把庄一白做掉,就给我们每人10万佣金。” “你们指的是谁?” “呸,臭虫永远是臭虫,成事不足,败事绰绰有余。” “毛志梅请你说话放尊重点,这里是警局。”丁志光怒斥一声。 “我,李树强,王家平。” “你所说的事是否属实?有半句谎言都要承担法律责任。” “句句属实。” “把他们两人带下去吧。”苏明对高一山吩咐。 在强有力的证据面前,毛志梅知道再怎么狡辩也没用。她脸上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傲慢,对用钱雇人追杀庄一白的罪行供认不讳。 “毛志梅,你精明一世,糊涂一时。你儿子离婚输了官司,可不能把错全怪在庄一白头上。幸好你派的三个人并未把庄一白杀害,要不然你的罪名可不止坐两年牢就能了绝的。” 丁志光拿着刚才做的笔录来到毛志梅的面前。“毛志梅,看看吧,内容属实就在上面签个名。”毛志梅接过笔,迟疑了片刻。丁志光亮了亮手中的录音笔。“已做了双重保险。反悔可没用。” 苏明看着毛志梅在笔录上签完名,意味深长地。“毛志梅,认真想想,还有没有其余要交代的事?” “没有。” “要不要我提醒?” 毛志梅平静的脸瞬间变得不安。 “回牢狱慢慢想,想起来再交代不迟。我可是把机会给你了,到时别后悔。” 毛志梅被苏明这般不知是试探还是真的给机会,弄得失去了方寸。她深知自己犯下的罪,多吐一个字带来的都是灾难性的,不仅自己的性命难保,所有自己大半辈子苦心经营得来的财富也像从嘴里说出的话一样再也收不回。她不相信坦白从宽,坚信坦白只能把牢底坐穿。毛志梅自以为的聪明做法,没能如她所愿的保住她的财产,还加剧了财产流向了别人,导致布局的人一网将他们一家收尽。 苏明见无法让毛志梅吐出更多的讯息,外头的敲门声越来越激烈。毛志梅多待在审讯室一秒钟,这个被自己精心布局的案子就像落入水中的泥块。“志光,你负责从后门把她押送去监狱。记住,秘密关押在一间牢房。” 第141章 急不暇择 大约半个小时后,苏明估摸丁志光已经把毛志梅完全带离了警局,气定神情地打开审讯室的门,门拉开的那一刻,苏明见到了敲得眼睛喷出火苗的杨波。“苏明,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逼供。” 杨波是经侦大队队长,也是朱副局长的狗腿子。 “杨波,别胡乱喷人,我可没有逼供。” 急不可耐的杨波没有闲功夫听苏明解释,他一把推开站在门口的苏明,整个审讯室空荡荡的,没有见到毛志梅的身影,他气急败坏朝苏明吼。“为什么这么久不开门?你们把毛志敏关哪了?” “杨波,这可是刑侦,可不是你管辖范围的经侦。警局办案有办案的原则,这里还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 杨波怒得抡起拳头僵在半空中,他在苏明的面前还没有动真功夫的本事,最多耀武扬威来泄愤他内心的怒火。 杨波气呼呼撂下狠话。“好,你走着瞧。” 苏明打开手机,手机屏幕不停跳动着十几个未接电话的讯息。其中不乏有朱副局长,也有叶明达,就连天水城第一秘书长吴江明也亲自打来电话。自己只在审讯室里待了大约二十来分钟,竟牵动了这么多领导的神经,苏明已经意识到了此次自己职业生涯在劫难逃。但苏明并未感到后悔,舍不得孩子怎么套住狼? 在回办公室的路上,苏明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承受暴风雨的准备。苏明后脚还没跨进办公室门槛,小伟无比着急。“苏队长,你再不出来,办公室的电话要被打爆了。我们几个在办公室里都不知接还是不接好,接也是骂,不接也是被骂。” 苏明对小伟反馈办公室闹心的一幕,其实他早已预料到,只是想不到,现实比自己想的来得还要迅猛。他苦笑着打趣。“想不到只是一会儿功夫,有这么多人对我牵肠挂肚,看来我受欢迎程度蛮热烈,比超市里的老干妈还要令人喜欢。” “队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笑得出口,想想一会儿到局长那该怎么交代?”高一山为苏明担忧。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好像是汪大律师来了。”姜梅站在窗前向外眺望。 “咱们警局今天热闹,云集各行各业的大佬级别人物。刚才是毛远德来,现在又是汪大律师来,这些人物在天水城都是重量级人物,不谋而合地往警局奔。”小伟带着戏谑的语气嘲讽。 姜梅略带同情。“毛远德也是可怜,一个煤矿大亨,在花甲之年,两个孩子一前一后锒铛入狱。有钱也买不来家庭幸福。” 高一山正为苏明的处境感到不安,姜梅的话无疑就是一种不合时宜的嘲弄,他反唇相讥揶揄。“毛远德这么有钱,是不是做梦都想给他当二奶享清福,去给他下十个八个崽,不愁毛远德不把财产给你?为国家培育人口作贡献又有大把的钱,一举两得。毛远德现在是咎由自取!还心怀慈悲地同情他幸不幸福?回家多关心关心你老爸身体好不好,戴着帽子挠头皮。” 姜梅对毛远德的同情只是随口一出而已,并没有杂念,却换来高一山反唇相讥,气得杏眼一睁,怒骂一句。“狗嘴永远吐不出象牙。” “狗嘴本来就没象牙。” 高一山自从上一次在苏明的再三要求下,特意与姜梅吵一架过后,高一山从此在办公室里跟姜梅两人就像针尖对麦芒,姜梅只要说话,不管是不是损他,他都跟姜梅顶上几句。且每一次都把姜梅气得七窍生烟而结束他们俩的唇舌之战。高一山其实在心里也并不想跟姜梅吵,但就是看不惯姜梅有时无脑的表现。 苏明向叶明达局长的办公室走去,路过朱副局长的办公室时,门突然打开,毛远德气呼呼地从里面走出来,脸拉得比保温瓶还长,见到苏明的那一刻,两眼瞪得比西瓜还大。 朱副局长的不作为,毛远德再也无法做到淡定自若。他之所以不顾一切地闯进警局找朱景志,并不是他一时的鲁莽行为,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且带着一种鱼死网破的气势。一直以来,毛远德对朱副局长的供奉比跪拜佛祖的次数还要多。 每一个节日,他都主动提着礼物进贡给朱景志,随着跟朱景志相处的时间越长,朱景志的胃口比河马还要大,根本填不饱。即便这样,毛远德面对贪得无厌的朱景志,顶多是关起门来,独自在房间怒骂朱景志来消解内心的不满,骂完后,嘴角边的唾沫还没擦掉就已为朱景志准备礼物,屁颠屁颠地送过去,满脸堆笑从嘴里说出违心的客套话。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毛远德以为自己长期如此无条件地厚待朱景志,自己遇到困难,朱景志定会全力以赴地利用他手中的权力来帮助自己化解,万万想不到,紧要关头,朱景志首先想的是如何保全他自己,而不是如他平时吹的那样勇猛和无所不能。 毛远德面对朱景志这种迂回的做法甚是不满,贪的时候,那张丑恶的嘴脸是那么不可一世;遇事的时候,那怂包样着实令毛远德气急败坏。毛远德觉得没必要再这么忍着朱景志,你朱景志爱惜你身上的翎羽,毛远德没本事拔掉,但泼点脏水的本事绰绰有余。 我们中国人一向讲究,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白拿别人的礼物,总是要付出代价。 毛远德没走多远,从朱副局长的办公室里传出一声巨大砰的声音,声音在整栋楼里久久地回响着,更是震得走在廊道的苏明心怦怦直跳,同时也把整栋办公楼里警员的心震得猛然一跳。 朱副局长看着好端端的玻璃柜台在自己拳头下,变得支离破碎地散落一地。拳头也被玻璃碎片扎流血,但手上的疼痛比起心中的怒火根本不足一提。他这一拳没有把心中的怒火锤灭,反而把心中的怒火点燃,此刻,他心中的怒火像是冬天着了熊熊大火的草地一样,在他的身上每个细胞里蔓延,从上至下,从里到外。 第142章 推心置腹 朱景志的强硬作风,不是现阶段才体现出来。他铁腕般的工作手段在局里是出了名的,局里很多年轻的警员对朱景志都是噤若寒蝉。很多警员在朱景志的面前露出一副蠖屈鼠伏的模样,在背后骂他时的厌恶态度不亚于傲立风雪中的松柏。 越是奴性的人,叛变就越厉害。 朱景志在工作强硬的做法,不是破案,也不是抓捕坏人,更不是业务的精湛,而是对手下的人毫不留情。最典型的一件就是有一次局里开反腐倡廉大会,由朱景志做主讲报告。那天,朱景志对迟到一分钟的张副局长可谓是本色出演,一巴掌当着众多警察的面甩在张副局长的脸上。会后,还罚张副局长对此事写检讨。 这件事让众多警察哪怕已过了几年,对他在台上曾大声宣读反腐倡廉的内容忘得一干二净,张副局长被他打的这一巴掌这件事,却比刻在警局门口上方的几个标志性的文字,还要深入人心的留在人们的印象中。他的经典教育属下案例,在天水城出了名。不仅在警局里经久不息地暗自流传,也成了各单位褒贬不一的谈论话题。 朱景志自从警校毕业参加工作以来,还没受过如此赤裸裸地威胁,在电话里威胁也就罢了,还气焰嚣张地来到警局办公室里辱骂。如果不是碍于情面,碍于身上穿着的警服,碍于这么多年来从毛远德手上收受大量礼品和现金,碍于毛远德手上有他大量的受贿证据。凭着朱景志处事风格和一贯作风,是不会低声下气的去劝慰毛远德。 “你算什么东西!竟还敢威胁我?不过就是仗着口袋里的那点小钱,竟敢无法无天公然跑到这里,简直是就是掉进米缸里的老昏头,蠢货一个。” 朱副局长恨恨地在心中怒骂着,他似乎忘了,他从毛远德身上搜刮来嘴上的小钱,却是别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财富,别的不算,光他户头里一动未动的财产大多都是毛远德进贡的。以前的财神爷,此时在朱景志的眼里却是肉中刺。毛远德只要活着一天,朱景志一天都不会安生,他不想自己的前途葬送在毛远德的手里。 一贯横行都化险为夷,在朱景志的人生观里早已把法律抛之脑后,他潜在意识只有强者才适合生存在这个社会上。在他晋升职生涯里,也的确是靠这种黑暗理念来攫取达到的。凡是在他前进的路上,出现阻挡他前行,都将付出代价。为人服务,在朱景志的人生字典里,别人为他服务,而不是他为别人服务。为此,一个无比歹恶的想法在他的心中诞生。 苏明有点忐忑不安地来到了叶明达办公室,门是虚掩着的,他轻轻一敲,便从里面传出叶明达的声音。“进来。” 门一推开,办公室里坐着两个人,一位就是前脚刚到的汪扬风,一位是叶明达局长。 还没等苏明开口招呼,叶明达局长早已率先开口。“苏明呀,你的电话总是在关键的时候没电。” 苏明露出一副极谦和的态度。“局长,对不起。刚才太忙,所以没注意到。这位是汪律师,相信你早已认识。” “不仅认识,还见证了汪律师卓越的口才。” “苏队长过奖了。我是毛志梅的委托律师,我想见见我的当事人。” “很抱歉。毛志梅对她所做的事已供认不讳,罪名成立,已把她送去了监狱,此时应该是在去监狱的路上。” 苏明的话像一颗从天上掉下的石头一样,把汪扬风砸得他从椅子上腾地站了起来,并对苏明进行了灵魂的拷问。“怎么会这么快就坐实罪名?不是带回来才几个小时吗?这么快她就供认不讳,想不到苏队长是个雷厉风行之人。” “哪里,汪律师过奖了。” 汪扬风拿起公文包向叶明达告别,连余光都不愿瞟向苏明,直接迈开大步离开了叶明达的办公室。 叶明达示意一直站着的苏明。“把门带上。” 苏明轻轻地把门关上。 叶明达用手指了指他对面的椅子。“坐坐。” 叶明达出奇地安静,让惴惴不安的苏明嗅出比电线烧焦还要难闻的味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苏明意识到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已处在岌岌可危中。 先斩后奏的办案方式,这不是苏明第一次犯。以往,叶明达对苏明这种做法,也颇为生气。但每一次叶明达对他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然后狠狠地进行教训一通,这样的教训看起来是批评,实际是善意地提醒,更是一种包容。但这一次,叶明达没有,他只是默默地坐在椅子上。 叶明达反常的举止,让坐在他对面的苏明意识到了自己办案武断的方式已经让眼前的领导陷入了囹圄。也体会到了叶明达在这起案子中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 良久,叶明达语重心长。苏明呀,我不得不批评你,你也是位老刑警了,破案你是能手。但你有时做事不讲究后果,警察办案要讲迂回战术,有些案不要办得太急,急案缓办;慢案久办,这样才不会出错。毛志梅这起案子,她虽是犯法了,但没伤及人命,这样的案可大可小,你不应该一回来就着急提审她。 提审时你还特意把外面所有信息全部切断。我一直打电话给你,可就是打不通,又往你的办公室打,叫人去敲门,你连门都不愿开,你这种行为叫什么?一意孤行,只能让事情走向更糟。 你争分夺秒地把毛志梅这个案子压实、压牢,这样的行为本无错,但也容易给人留下把柄。毛家和苗家在天水城极具有影响力,他们所经营的企业每年给天水城贡献的税收占天水城的一半,也是我们这些工薪一族赖以生存的衣食父母。胡泽荣出事后,天水城的经济已呈现萧条状态,我们能按时发工资,他们两家有着功不可没的功劳。 第143章 感慨万千 市里的领导对毛家和苗家可谓是格外偏爱、倚重,他们与政府背后关系比你我都要深厚。毛家两个孩子都被你陆续亲手抓入狱,你是嫌天水城的经济还不够萧条还是嫌每个月的工资多?你这次办的案子,只能是完整,但离完美还差得远。我们办案,把案子办得完整中又不失完美,这样你的职业生涯才能走更远,发出更强的光,才能为更多的人排忧解难。你都跑不远,谈何为人民服务? 叶明达这番推心置腹的交谈,令苏明动容、感激。眼前的领导虽然在想法上出现偏差,但确确实实都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出于保护自己的一片心。警察也是人,办案过程中,也得综合考虑现实的各种因素,不能在工作中把自己陷于孤立无援的境地,这样的工作方法不仅不能让工作正常开展,还无形中把自己画地为牢,更不可能将自己的才华用于社会,服务人类。 苏明心里比雪还白,毛志梅花钱雇人追杀庄一白未遂这起案件中,只要庄一白不报警,毛志梅就会没事。那晚要不是自己怂恿庄一白报警,这起案子说不定压根就像没发生过。 自己决心办这起案的初衷,并不是只是单单这起案子,而是在追查几个案件中,发现毛志梅在以往的案件中都有着不可推卸的嫌疑,甚至是主犯,突破口也在她的身上。所以想着以这桩不起眼的案子为由把她关起来,慢慢突破她的心理防线这是其一,其二同时也是更好麻痹敌人,让敌人大意,以为毛志梅和警察都中了他的圈套,从而一步步露出破绽。 之所以在毛志梅这起案件中把毛志梅的罪行快速的坐牢、坐实,其实是抱着对未知搏的一部分想法。要想在复杂的环境中搏赢,就得果断斩断外界的力量,让那些一直潜藏在地底下的虾兵小将为了此事互相撕扯,为了彼此的利益主动浮出水面,然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其网干净。 原本是想等自己掌握十足的证据后,才把详情跟叶明达说。想不到突然来这么一出,有必要提前把案情告诉给他,也只有他才能保得住自己的职业生涯。不是自己多么想当刑警队长,而是自己不能看着即将揭晓的案子就这么泡汤。 苏明笃定主意,刚才心里的担忧反而变得多余,他清清嗓子。“叶局长,我之所以在提审毛志梅时,故意把外界的讯息切断,一是不想牵连你,二是快速地坐实毛志梅的罪,是想让二十多年前段明辉的案子早点真相大白。因为自从追查胡泽荣这起案件后,我发现了二十多年前段明辉这起案件很蹊跷,胡泽荣中毒跟二十多年段明辉的案子有关……” 叶明达与苏明两人在办公室里,前者倾耳细听,后者有条不紊地述说原委。办公室内一片祥和,然而在另一间的办公室里却有一群人为此坐立不安。 在刑侦办公室里,警员们一个个伸长脖子不停地往局长办公室的方向眺望,希望那间紧闭的办公室门突然打开,熟悉的身影从里面轻松愉悦地走出来。他们个个脖子伸得发酸,眼睛望得酸涩,腿站得僵硬,就是没能如愿地看到熟悉地身影。他们内心强烈盼望出现的结果伴随着时间的流逝,一次次令他们失望。 高一山再也不像平常那样,没事就坐在电脑前玩游戏,他通过在办公室里来回不停地走动举止,来消除内心的不安。 “你能不能坐一会儿?晃得我头晕。”姜梅被高一山晃来晃去的身影弄得心烦,忍不住责骂。 “坐与站都是我的自由,你管得着。”高一山没好气怼过去。 “你坐与站都是你自由,那你回家走,这里是办公室,是工作的地方,又不是你散步的地方,你在我面前走来走去,影响到了我的工作这是一,其二你占用公共场所扰民,就凭这两条我到治安办公室投诉你,治你个扰乱秩序罪。” “啧啧啧,就你懂得几条法律似的……” 老余愤怒地喝斥。“你们俩烦不烦呀,这时候吵,还嫌不够乱!” 一脸愠怒的姜梅极不情愿地闭上嘴巴。 押送毛志梅去监狱的丁志光回来了,还没走进办公室,已嗅出了办公室沉郁的气氛。他站在办公室的门口,环顾了一下办公室,一个个无精打采的表情早已把答案写在脸上,不用问,他都知道了原因。“队长去多久了?” “大概有两个小时了。”小伟消沉地回应。 “队长不会在里面被局长打一顿吧?”高一山说完兀自嘿嘿地笑了起来,他是故意把办公室焦燥的氛围搞轻松,吐出这么一句幼稚十足的话。 “高一山,你是不是只长个子,不长脑瓜。局长再怎么生气也不可能动手打队长。亏你想得出来。” “姜梅,我发现我只要说话你就特么不爽似的?别人说你,你一声不哼,我一说你就怼。” “要是局长能把队长打一顿,那队长依旧是我们的队长。怕就怕局长一个字都不想多说,只是干瞪眼,那我们就真的换队长了。” 小伟毕竟年轻,对老余略带深奥的话,理解不是很透彻。“余哥,我感觉听你说话就像走进了云雾缭绕的庐山里,分不出东南西北。” 时光就在他们焦灼不安中慢慢前移。他们心中怀揣强烈的期盼随着时间地流逝而落空,一个个落寞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湮灭在各自电脑屏幕上,眼花缭乱的娱乐新闻和秩事。 唯有丁志光,他的位置靠在窗前,看似他跟其他人一样被电脑里虚虚假假的视频、文章迷失了方向,实则他时刻默默关注着窗外那条长长的廊道。 快到下班时刻,丁志光看到廊道上正在行走着的熟悉身影,喜不自禁地喊了一声。“队长回来了。” 这一声像号令似的,坐在椅子的警员忍不住站了起来,伸长脖长往门口处眺望。 第144章 酒阑宾散 苏明刚踏进办公室的门口,一张张错愕的表情和一双双好奇的眼睛直对着他,他故作惊讶。“你们白天见鬼了?” 丁志光轻声地叫了一声。“队长。” 苏明故作轻松地。“怎么了?你们是不是认为我被局长撤了?” “叶局没把你怎么样吧?” 苏明微微一笑。“我不是好好站在这里吗?你们呀,就爱胡思乱想。下班了,今天中午我请大家到了食堂里吃一顿,用美食来抚慰你们这些焦灼不安的心和庸人自扰的灵魂。老余,你是办公室里最年长的,中午这顿菜由你去点,多点一些兄弟们爱吃的菜。” 看着昔日任劳任怨的同事,苏明内心竟微微泛起了心酸,多少个日日夜夜,都是身边这些同事默默无闻配合自己完成一桩又一桩案子。他们也未曾因参与破了一个又一个案而高喊过豪情壮志的言语,也未曾因有了功劳向领导或是向组织邀功请赏。 他们这群默默坚守岗位的人,倒是因工作的特殊性时常失信自己的爱人与孩子。这种舍小家顾大家的情怀,苏明何尝不知,也曾无数次想通过言语对他们表达感谢,可每当话到嘴边,不得不又把话咽到嘴里。因为言语的苍白根本无法将其内心的感谢之意表达出来。 普通老百姓只记得警局谁和谁是领导,谁破案的能力强。殊不知,这些在社会上默默无闻的警员,才是警局最有力量的支柱。甚至有些年轻的生命,人生才刚刚开始,还没来得及去品味生活的真谛,却在执行任务中,从此定格在青春年华的岁月里。 他们这群直到退休,都没有向世人展示傲人的业绩,没有出现在闪耀的聚光灯前,只是默默在一线上奋战,守护着一方的平安。他们普通的外表藏着极高的职业素养,日复一日重复做着普通的工作,毫无怨言,哪里有需要,哪里就有他们的身影。 苏明拿起酒瓶往自己的酒杯倒了一杯满满的酒,端起酒杯站了起来。“一直以来,都想找机会感谢各位兄弟,但就是一直都没有机会,今天借此机会来表达我对在座的感激之情。感谢这些年你们在工作上对我的帮助和支持,我今天所获得的所有荣誉,全都是由你们在座的汗水和辛劳在背后织成的,你们才是国家最敬爱的人,我第一杯酒先敬你们。”说完,一仰脖劲喝得一滴不剩。 吵嚷的酒桌被苏明突如其来一番感谢的话惊住了,刚才还在任意开玩笑的警员个个的脸上,再也没有了愉悦轻松的笑容,而是多了几分疑惑与不解,目不转睛地盯着苏明。这分明不是一场随意的饭局,更像是一场告别宴席。 苏明坐了下来,看着大家惊讶的眼神,率先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煎得焦黄的牛肝放到嘴里。“吃菜呀,都看着我干啥?” 老余放下手的中筷子。“苏明呀,自打你当上队长以来,我是在座跟随你最久的警员。你今天,还有这桌饭菜,这番感谢话,我咋感觉像是一场告别宴席。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苏明没有回答老余的话,而是细细地嚼着嘴里的牛肝,边嚼边夸赞,“这牛肝煎的火候正好,嫩中有嚼劲,就是辣椒有点少。你们动筷子吃呀,都坐着干啥?” “你要是不说,我们都不吃。”丁志光撂下筷子,对沉浸在美食自嗨的苏明提出抗议。 “看来你们是习惯我的严肃,我的矫情你们还是适应不了。”苏明看着在座的同事调侃着。“其实这些话,我早就想对你们说了,就是怕你们认为我矫情,今天好不容易借着酒壮壮胆把它说出来。你们却一点儿也不领情。” 苏明这番牵强的解释,多少让在座的兄弟卸下心理负担和消除内心的担忧。早已饥肠辘辘的他们对桌子上的食物垂涎已久,没有了顾虑后,他们心情愉悦地拿起筷子大块朵颐,个个吃得满嘴流油。苏明看着同事们个个酒饱饭足后陆续离开的背影,心里竟有点空落落的感觉。 他觉得他像一朵飘飞在空中的蒲公英,有目标,但空中的风太大,大都把它吹偏了方向,吹离了目标。他想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向目标靠拢,但终究是抵不过现实的残酷。酒喝得有点多,头微微有点沉,他站了起来,步履沉重地朝宿舍走去,他想好好睡一觉,太累了,无论是肉体还是灵魂,他都找不到舒适的地方安放。 下午,叶明达局长阴沉着脸走进了刑侦办公室,他在门口环视了一下办公室里的人员。叶明达的突然造访,所有的警员意识到了不妙。 丁志光热情地招呼。“叶局长。” 叶明达微微颔首,语气透着无比的严厉。“苏明去哪了?” 办公室里的警员面面相觑就是不作声。“我打他的电话问问。”高一山拿出手机拨打起来,电话半天都未接。 “审案时关手机,上班时不接手机,真是无法无天了。” “队长可能是太累了,在宿舍里休息,他……”丁志光说到他,就没有后面的内容。 “他怎么了?” “队长中午跟我们一起在食堂吃饭,顺带喝了一点儿酒,可能现在睡着了。”小伟小声解释着。 丁志光怒瞪着小伟,小伟低下头,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叶明达声疾厉声的。“还有心思喝酒!目无法纲、组织,上班时间喝酒。去把他叫来,说我在办公室等他。” 随着叶明达身影渐渐消失在办公室的廊道上,丁志光略带责备。“小伟,你怎么能说话这么直白呢?你这样会害了队长的。” “我——”小伟为自己的坦诚而懊悔。 丁志光大踏步的向苏明的宿舍走去,来到苏明的宿舍门口,他举起手重重地敲了敲门,一边敲一边喊。“苏队长,苏队长。” 半晌,苏明才迷蒙着双眼开了门。 “队长,快洗把脸让头脑清醒,叶局长找你,打你电话也不接。” 第145章 追官勒停 苏明用手揉了揉厚重的眼皮,匆匆洗漱一遍,朝叶明达局长的办公室走去。 在办公室外面,朱副局长侃侃而谈的愉悦声早已从敞开门的办公室飘了出来。他来到办公室的门口,两个正副局长隔着一张茶几面对面坐着,一幅温馨和谐的画面呈现在苏明的面前。 “叶局长、朱副局长。” 朱副局长见到苏明的那一刻,他的变脸速度绝不输于川剧变脸速度,前一秒春风满面,后一秒乌云密布。 “苏明呀,私底下,我时常听警员们对你极大的不满,曾在我面前抱怨多次,说你平日做事专横、霸道。当一个队长,目中无人,从来没有把警员放在眼里,对警员一向都是采取呼来喝去的方式,一不顺心,就是破口大骂。你这哪像人民警察?简直就是胆大包天的土匪。办案的时候,眼中无领导,我你可以无视,就连叶局长你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你还有组织还有纪律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朱副局长从嘴里说出这一番胡编乱造的理由,苏明感到了可笑之极,如果不是出于情面和其他的考虑,苏明对朱景志这种没有厘头的批评,早就怼回去了。是谁当着众人的面扇张副局长一巴掌!是谁经常对手下的人怒斥?是谁经常利用手中的权力架空看不惯的属下。是谁把单位搞成小团体……朱景志的罪状比盐场上的盐粒还多。 苏明中午时分从叶局长办公室出来,叶明达早已嘱咐他做好心理准备,他也深知,这样的暴风雨迟早会来,想不到会来得这么快。中午食堂那顿算不上丰盛的午宴,实际是苏明无声的告别宴。面对同事的怀疑,苏明佯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实际他的内心早已滴血成河。跟同事推杯换盏之际,苏明每夹一口肉看似吃得津津乐道,实际嚼在嘴里如同嚼蜡。 叶明达在朱副局长训完苏明后,也假惺惺附和着。“苏明呀,朱副局长也是为你好,严管就是厚爱,平时我们就是对你过于宽容,导致你做事总是毛毛躁躁。有人把你举报到市委了,这是从市委传给朱副局长的,你瞧瞧信上面列举关于你的罪状,回去好好自我反省,争取悔改。市领导对这封举报信也很重视,在事情没有查清之前,你停职反省一个月。” 苏明接过叶明达递送的举报信,大概浏览了信上面的内容,无外乎如朱副局长嘴上所说的一样,办案武断、目中无人、傲慢等芸芸内容,这些内容虽没有触犯到职业的红线,但做为一位刑侦队长,这样傲慢的态度去办案,终究不配成为单位骨干。苏明看完后,一言不发地把举报信还给叶明达,向两位局长道谢后,摘下身上所有警察的标志,转身默默地走出办公室。他觉得在离开警局前,有必要见见档案室的老罗。 他左脚刚踏进档案室,右脚还在档案室门槛外,老罗的声音已经传到了耳朵里。“怎么,被人处分了?” 苏明惊讶地同时无奈苦笑,毕竟这件事发生不到三分钟,整个警局里只有三个人知道,无线电传播都未必这么快。想不到一直蹲守在警局堪称世外桃源之地的老罗早已知晓。苏明没有回答老罗的话,他明白老罗之所以在没有见到他本人就这么问,并不是哪个人已提前亲口告诉老罗,也不是老罗胡乱猜测,而是自己的脚步声出卖了自己的秘密,一股敬佩之情在苏明的心里油然而生。 “这样也好,以后我下棋就有伴了。”老罗打趣道。 苏明从书架上拿下棋盘。“今天我们就痛痛快快杀一局。” 棋下到一半时,苏明不由控制地又提起了案子。“老罗,你说胡泽荣中毒,卖酒人没有问题,在酒宴上也没有找到可疑之人,你说酒瓶里的毒又是怎么投放到酒瓶里的?” 老罗手里拿着一个棋子,集中精神注视着棋盘上每个棋子的布局,对于苏明的问题闻而不答,他轻轻的把手中的一颗棋放在棋盘上,忍不住喜形于色。“我就不信,这盘棋赢不了你!” 苏明不愧是下棋能手,眼看棋盘上的布局明显就是老罗占了上风,他只需轻轻几步,就把棋盘的局面给扭转了过来,当他把手中一颗白色的棋子轻轻放在棋盘上。老罗摸着黑棋的手也随即停了下来。 “还要不要再下一盘?” 老罗望着窗外昏黑一片,知道早已是晚上了。“不下,太晚了。” 苏明收拾棋盘时,老罗煞有介事地分析。“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路上发生了状况,酒是在半路上被人掉包了。胡泽荣爱喝万家春,在商业圈里并不是秘密。在苗佳林的婚宴上,除了一瓶是万家春外,其余的都是某茅,哪怕不是苗哲杰亲口对外人说他准备的那瓶万家春是为谁而准备,大家都已心知肚明。” 老罗的话有点像神斧开天地似的,在苏明钝挫的脑海里劈出新的方向和光明。 回到家,女儿正在灯下做功课。苏小晚自从知道父亲这些年来一直对母亲的车祸耿耿于怀,看到父亲亲手隔了这么多年,亲手将给母亲制造车祸的肇事者绳之以法后,她对父亲的偏见发生了改变。 “爸,回来了。” “嗯,做功课呀。” “你吃饭了没有?锅里还有两个玉米和一碗萝卜干。” “吃过了,和罗叔叔吃了一碗馄饨。” 苏明像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眼睛扫了一下旁边的桌子,一直摆在桌子上的相片不见了。“小晚,你妈在桌子上的相片去哪了?” 自从前段时间亲手把肇事司机毛光森抓了以后,每当回到家看到镜框里的妻子,没有之前的愧疚,成了一种思念。时间的流淌早已把这种无声的陪伴深深地植在苏明的心里,突然看不到,竟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收起来了,你以前一直不是想把相片倒搁着放,不就是害怕看到我妈,勾起内心的伤疤,既然这样,还不如我把她收起来,免得你触景生情。” 第146章 精心布局 苏小晚这番贴心的言辞,多少把苏明今天在警局里糟糕的心情治愈了一半,心里变得暖暖的。以前,没有把真正的车祸肇事者揪出来,苏明心里藏着愧疚,为了不让这种愧疚刺痛心灵。有一次趁着女儿睡着,悄悄地把妻子的相片放进抽屉里。第二天,苏小晚起床在桌子上看不到母亲的相片,跟苏明大吵一架。从此,苏明为了避免跟自己的女儿吵架,只是把相片倒搁着放,即便这样,苏小晚一点儿也不体谅苏明的苦楚,重新把倒搁着的相片摆放得整整齐齐。 “写完作业,早点睡,明天还要上课。”苏明吩咐了一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朝自己的卧室走去。躺在床上的苏明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全是案子,想起了水湘酒行那个送酒的龙江强,他在撒谎还是故意隐瞒?或是他也被人利用了? 第二天一大早,苏明来到了水湘酒行找到了龙江强。 苏明直视着龙江强。“龙经理,苗佳林婚礼上的酒是你负责送的,你是否记得你在送酒的路程中,发生过别的事?” 龙江强眼珠子滑溜溜地转了几圈,露出几分胆怯。“在送酒的半道上的确出现了点状况,但跟酒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们之前来调查走访时,我觉得没必要就没说出来。” 苏明用殷切的眼光看向龙江强。 当时发生了车祸,我与对方一致商量私了,没有报警。况且那起事故,过错方主要是我,对方人还不错,同情我是个挣辛苦钱的人,只要求我意思意思赔偿一点儿钱作为补偿了事。作为过错方,对方能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我感激都来不及。要是换作别人,说不定还要被讹上一大笔费用。 “在哪里发生车祸?” “赵家村的路口,那个路口有点狭窄。” “你还记得与你发生车祸事故的人是谁吗?” “记得,是江院长和另外一个长得蛮漂亮的女人。不过,开车的是那个漂亮的女人。” “漂亮的女人,你认识没有?” “没有,我以前没有见过她,那天是第一次见到。” “你现在还能详细地描述出当时发生车祸的情况吗?” 云天酒店经理与我们老板是长期合作,在云天酒店举办婚宴的酒水,都是我们承包,那一带都是由我负责。我也不是第一次把酒拉到云天酒店,每次我从这里把酒送到云天酒店,最快半个小时,最慢也不会超五十分钟,我都是掐准时间送酒。 那天,我大约2点钟,从这里把酒拉到云天酒店。因为车上装的都是名贵酒,我每次送的时候,在路上开车都特别小心。可能是我对那条路太熟悉了,所以有点大意。车到赵家村村口时,才发现往日那条原本平坦的路不知啥时出现了一个坑,虽然坑不是很大,但足以把正常行驶的车颠簸得左右摇晃,我为了减少车上酒瓶彼此之间撞击的力度,把车头往左边一扭。 无意中竟把对面一辆疾驰而来的黄色兰博基尼给撞上了,把对方的车头撞裂了一条缝,当时我吓懵了。人家可是昂贵的车,报保险公司,我也得垫付一笔不少的费用,我即便把全部家产全垫上都不够。车应该是女人的,她从车上下来,看到车前头被撞裂了,对我甚是不满,嘴上一直对我叨叨个不停,这我理解。 毕竟好端端的车被撞成那样,谁心里不窝火?根据车受损的程度,无论是报保险公司还是私了,对我来说是一种超负荷的承担。但无论如何,报警处理,让保险公司来赔,我还能减少一点儿负担。女人本来已同意我的要求让交警来处理,但站在一旁的江院长对女人好言规劝,说我一个打工人不容易,一个月挣几个钱还要养家糊口,这样的赔偿不是等于让人妻离子散。 何况车也不是故意撞的,如果不是路上那个坑,不会出现这样的失误。何必要为难一个打工人?江院长还问我,送这一车名贵的酒是不是赶婚宴的?我点点头。他说,结婚要赶良辰吉日的,错过了,你往后吃饭都成问题。然后在他的建议下,叫我掏点钱,表示一下自己的诚心和歉意,女人一开始不同意,在江院长晓之以情下才极不情愿勉强同意。对于这样的处理,我求之不得,我忙不迭掏出身上所有钱,全掏出来也仅有九百元而已。女人嘴上虽骂得凶,但心地挺善良的,她只是象征性拿了一百元意思意思。 “你还记得女人长什么模样?” “记得,人长得漂亮又时髦,眼睛大大的,身材也好。” “除了长得漂亮外,还有什么明显的特征?比如说话结巴之类的。” 龙江强噗嗤笑了。“女人口齿伶俐得很,说起话一句接一句的,我都接不住她的话。” “你撞到了对方的车后,江医生也跟着一起下车,还是他一直坐在车里。” “时间过了那么久,有点不记得了,当时我的注意力全在车的剐蹭痕迹,满脑子想着以什么方法减少车祸的赔偿,对于他们下车的细节并不在意。” 苏明点点头,表示理解,一个普通人不小心把名贵的车给撞了,最在意和最担心的莫过于钱的赔偿。 “你认真回忆,发生车祸后的情景。” 龙江强用手挠挠脑后勺,可能是时间过去有点久远,生活的琐碎早已把脑海里一些记忆给消磨掉,他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当时,江医生和那女一同下车,女的一下车就蹲在车受损的前头,叫我过来一起看,然后一起叨叨地埋怨着,说我开车不看路,还说这车是刚买不久的,让我赔,我压根赔不起,我那颗心一直怦怦直跳,至于江医生是不是一直站在旁边?我记不起来了。至于江医生做什么?在哪?我没有注意。 “你也是位老司机,你认为那天那起车祸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肯定是无意的,是我撞了他们,不是他们撞了我。他们是正常行驶,如果是他们撞了我,还可能怀疑是故意的。” 第147章 阴谋诡计 龙江强言之凿凿车祸是无意的,是他不小心撞到了人这样的说辞更加证实了苏明想法,这场车祸就是蓄意而为。苗佳林婚宴上那瓶独一无二的万家春酒,就是在这里出了问题。 “好端端的路面突然出现一个新坑,你当时有没有想过是有人故意挖的?” “怀疑过,那条路没有摄像头,怀疑也只是仅限怀疑。何况他们没有让我赔多少钱?至于这个坑是不是有人故意提前挖的?我一个送酒的,懒得去思考,去管。更不可能主动选择去报警,那不是喝开水拿筷子?没事找事。” 从龙江强的嘴上没得到准信,在苏明的心里已经找到了答案,苗佳林婚宴上的那瓶毒酒就是在车祸时出了问题,要么被调换,要么是注入致命的铅。这么短的时间,注入的可能性不大,最大的可能是调换。江浩身边的女人会是谁?胡一婷,不是,龙江强描述女人一下车就叨叨骂个没完,就凭这点就把胡一婷排除了。那么江浩身边还有谁?无论什么地方,除了胡一婷偶尔在江浩身边出现外,他的身边极少出现女人身影。 苗佳林酒席上那瓶毒酒在苏明的心里找到了根源,但还缺少证据。他辞别了龙江强,来到了赵家村的村口察看四周,方圆几十里没有一个摄像头。想通过调取录像来获取凭证,这样的想法根本行不通。 导致龙江强发生车祸的那个小坑早已填补好,这个贸然出现的小坑不偏不倚,就在这条不算宽敞的路的拐角处。这样的小坑,任何一位老司机路过这个转角都避免不了。高呀!苏明察看完这个不起眼的小坑,心里不由叹服起布局这起车祸的人,思维缜密,选址隐秘。 在赵家村口没有获得相对应的线索,苏明心里不甘,不想就此丢掉获得如此重要的线索,他觉得顺着这瓶万家春白酒一定追查出个子卯寅丑。像这种名贵的白酒,普通人平时根本喝不起,购买它的人应该为数不多。 苏明再一次来到了水湘酒行,找到了酒行的石老板,石老板了解苏明的来意后露出为难的神色。“有点难呀,万家春跟某茅比起来算不上什么,但它也算是名贵酒之一,它的价格亲民又不失档次。备受很多工薪一族买来送礼或是宴请亲戚朋友,既不失体面又消费得起;像胡泽荣这位大佬级别的人物爱好喝这种酒是极少的。在低收入的人群里,它的价格高不可攀;在中产阶级的眼中,是最佳的选择。它的消费人群多、销量范围广,它的销量比起某茅的销量还要好。” “我这里卖出最多的也是它这种品牌的酒,大多数婚宴酒桌上摆的也是它的身影,只有个别极富裕的家庭才选用一直稳居酒水行第一排名的某茅。更不会像苗家那么豪横,整个婚宴只有一瓶这样万家春的酒,其余的全都是某茅。你要问我,谁从我这里买过这样的酒,我还真无法回答出来。就是你去走访别的酒行,也未必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石老板的分析,把苏明心里刚刚燃起比烛光亮不了多少的光再一次无情地浇灭。 “石老板可否认识江浩?” “你说的是不是那个江医生?” “江医生来你这里买过万家春吗?” “没有。” 最终苏明还是以一无所获的结果离开了水湘酒行。他又连续走访了几个酒行,得到的答案跟以前的答案如出一辙,再一次的走访,收获的也是再一次地无功而为。 江浩没有买酒,那么买酒的人是谁?江浩身边的女人又是谁?跟江浩是什么关系?而江浩又是从哪里来?只知道他是天水城高薪聘请的海归医学人才,他的身世至今像个谜。老罗也曾暗示过,二十多年前,冬至夜晚在街头上哭喊寻找失踪妹妹的小男孩,眉宇间有点像江浩。但所有人都说段明辉只有一个女儿,并没有男孩。那个在福利院里丢失的小男孩会不会就是江浩? 如果当年的熊丁学就是长大后的江浩,那么江浩跟段明辉一家肯定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苏明的脑海里就像手机里的快闪镜头似的,不停飘浮出江浩曾经出现过的场景。 娱记庄一白,一定还有事情对自己有所隐瞒,他知道江浩捐钱建造天慧养老院这件隐秘的事。说不定,江浩的身世他也能知一二。就在苏明苦心冥想,想从众多纷乱的思绪中寻得一条能通往证据彼岸的路时,他的电话响了起来,是孙一东打来的。 从电话里传出孙一东急促的声音。“队长,出事了,毛远德被人骑车撞了,正在医院里抢救。” “你现在在哪?” “我在医院里。” 苏明还想了解更多详细的内容,电话那端早已传来嘟嘟的挂断声。孙一东急促挂断电话的行为令苏明有点担忧起来,难不成孙一东被人发现了?自己现在要不要去趟医院?经过再三考虑,最终还是放弃了去医院的想法。如果孙一东被人发现,自己现在去医院,对孙一东没有一丝的帮助,有可能加速孙一东陷于生命危险之地。此时能做的,就是静静等候。孙一东平时虽好吃懒做,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他为人机灵,相信他能化险为夷。 原来,苏明自从在警局里遇见毛远德黑着一张脸从朱副局长办公室里出来,又听到了朱副局长办公室里传出一声砰的巨大声音。苏明没有亲耳听到毛远德与朱副局长两人之间的谈话内容,但也能猜出其中的几分意思。自己把毛志梅抓后,毛远德再也坐不住了,眼看着自己到了花甲之年,两个孩子一前一后都进了监狱。他不想坐以待毙,才贸然跑到了警局找朱副局长。 毛远德看似鲁莽的行为,实际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气势与态度,同时也是对朱景志一种赤裸裸的威胁。朱副局长才在毛远德后脚跟从他的办公室里跨出来,忍无可忍发那么大的火,对着玻璃茶几重重一锤,以此来泄愤心中的怒火。 第148章 举步维艰 朱副局长自己心里清楚得很,这些年收毛远德以各种理由主动送上来的礼物和钱财,比自己那点按月发的工资还要多上几十倍。不是他不明白毛远德长年如一日的“好意”目的,他对毛远德当前的诉求不是不想帮其解决,是短时间内实在想不出一个更周全、完美的理由和借口去解决。朱副局长要的是两全其美的方法,毛远德要的立竿见影的搭救结果。 在警局里,朱景志虽坐第二把交椅,但在很多人的眼里,他的能耐的确挺大,这么多年,在很多违章违规的事上,只要钱给到位,朱景志也的确能运用手中的权利和人脉去摆平、摆顺。一路的顺畅,让朱景志早已迷失在权利的威力中。内心随着手握权力变得日益膨胀、狂妄。 他把国家赋予他外在的能耐运用得淋漓尽致,享受了世间的荣华富贵,但这种能耐也有局限和身不由己时,而不是像海里的八爪鱼,任性扩张的掠取。稍有不慎,这种看不见的能耐比滴在沙漠里的小雨滴消失得还要快。 自由与权利向来都是相对的,头上如果戴着比别人耀眼的帽子,意味自己的头顶上悬着国家法律,那把无形的长剑更是比普通人锋利,一不小心,掉的可不止是头上戴着的帽子,甚至可能连自己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头发也被削得精光。 谁不爱惜自己的羽毛?这些年来自己每行走一步,在不知情的人眼里,是轻松自如。唯有自己清楚,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如芒在背。特别是每一次想利用手中的权力对其行使违规违法操作时,更是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头上悬挂着那把长剑。 苏明凭着对朱副局长的了解,他不会对毛远德的威胁就此作罢。朱景志对权利的着迷和崇拜已经深入骨髓,他怎么可能允许别人破坏?他要为他的前途作长远打算,要想让毛远德没有威胁,只有一个办法——毛远德必须永远地闭上嘴巴。一个活人不可能甘心闭上嘴巴,只有死人不甘心也得闭。 那晚苏明从档案室里出来,跟老罗在街边吃了一碗馄饨后,没有回家,而是径直找到了孙一东。因为他知道孙一东在社会上认识的人鱼龙混杂,这样的人虽然在很多人的眼中算不上好人,但这些人要是利用得好,不失是一枚查案的好帮手。孙一东听完苏明的来意,爽快地答应。 “要想取得毛远德的信任,你如果直接去投奔他,反而引起他的疑心,要想短时间取得他的信任,唯一的方法就是借花献佛。” “我知道,朱副局长有个老相好,明天我去找她。但她这人,眼里只认钱。”说到钱字,孙一东露出了为难的神情。从娘胎出来的孙一东,活了二十多年,口袋比脸干净,吃上顿没下顿这样的日子跟地球绕太阳转一样永恒。 不用孙一东开口,苏明早已从口袋里掏出五千元。“给,只要你把事情办得完美,钱嘛该给的会给。” 孙一东一点儿也不含糊,接过苏明手中的钱直接塞进了口袋里。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刚转身走两步的苏明从身后传来孙一东的声音。“等我的好消息。” 苏明头也不回,举起右手招了招,匆匆地消失在幽暗的小巷里。苏明赌对了,就在他忐忑不安等待两天后,孙一东再一次主动打电话给苏明,他在电话里头极小声。“队长,我有重要的情况向你汇报。”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苏明把见面的地点定在郊外的废弃工厂里。 苏明早早来到了相约好的废弃工厂,四周长满了跟人齐腰深的杂草,连只苍蝇都没有。半根烟的功夫,站在墙角的苏明见到了孙一东迈开大步走了过来,边走边头不停地望向四周。当他见到苏明站在墙角,小跑了过去,连气都未来得及喘,迫切的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相片递给苏明。“给。” 苏明匆匆往相片瞄了一眼。“毛远德现在怎么样了?” “他只是腿部受伤比较严重,其余只是外伤,并无碍事。” “他没有对你起疑心吧?” “应该没有。” “干得漂亮。” 那晚你来找我,第二天我直接找到了赵水香,赵水香一开始,不愿搭理我。说朱景志这人阴险狡诈,跟她睡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来不让赵水香知道他的事,连打电话都要背着赵水香。赵水香说得滴水不漏,我不信,我知道她的德性,她眼里只认钱。 前段时间我听赵水香一个好姐妹提起,她想离开天水城,不想一直留在朱景志的身边。朱景志不可能娶她,只是把她当作发泄身上的荷尔蒙而已。随着年纪不断的增长,赵水香越发觉得留在朱景志身边的危机感。她不甘心白白陪朱景志那么多年,一分钱都捞不到就悄然离开。她想离开之前,从朱景志的身上捞一笔钱,她这个想法比铁树开花还难。朱景志比葛朗台还抠,掉一根毛,他都心疼,怎么可能主动把钱给赵水香?我二话不说,直接把三千块塞给赵水香,她收下后,才无意中把偷听到朱景志叫人做掉,毛远德的计划透露出来。 前几天,朱景志的心情很不好,就去她那里放松。就在她洗澡时,听到朱景志打电话,为了弄清朱景志打电话的内容,赵水香故意在洗澡间把水龙头的声音开到最大,悄悄地躲在门后偷听朱景志打电话。 朱景志以为赵水香在洗澡,水龙头哗哗地流水声,把他打电话的声音覆盖住,打电话时,不注意控制音量。赵水香躲在卫生间偷听到,朱景志叫人找机会做了毛远德这个消息时,吓得她差点儿在洗澡间里滑了一跤。 我从赵水香那得知这个消息后,一直暗中跟踪毛远德的行踪。毛远德每次出门,都有三个贴身保镖伴随左右。那天傍晚,不知怎么一回事,毛远德的身边没有一个保镖,他一个人从公司里出来,还没走上几步,一辆摩托车直接朝他冲撞过去,他身子一躲闪,躲过一劫,还没跑上几步,又被摩托车撞上了。 第149章 鹬蚌相争 骑摩托车的人意在直取毛远德的性命,见第一次没能把毛远德撞死,再一次地迅速掉转车头,向倒地不起的毛远德再一次撞去。我瞅准时机,从地上抓起一根棍子,朝摩托车的轮子砸过去,连人带车一起摔在地上。 我上前扶起毛远德时,他的专驾来了,两位保镖下车想去追,被毛远德拦住,毛远德说他知道谁想杀他,追上也没用。 我还从毛远德保镖的嘴上得知,毛远德的公司两天前曾遭到窃贼洗劫一番,办公室里每个抽屉都翻得乱七八糟,连保险柜也被翻过,却没有丢失任何一件贵重的东西。他们事后查看了公司的监控录像,那晚的监控录像被人提前毁坏了。本来打算报案的,发现没丢失贵重物品,毛远德便放弃了,说报了也是白费力气。 “跟在他身边,要小心为主,别大意。”苏明叮嘱一句,又从裤兜里掏出一沓钱塞到孙一东的手里。 这一次,孙一东迟疑了片刻。“上次已经给得够多了,口袋还有,缺了再要。” 苏明把钱硬塞到了孙一东的手里。“拿着,你跟他们相处,没钱怎么能联络感情?”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苏明盼的就是这样的局面。窃贼翻箱倒柜,没有丢失贵重的物品,孙一东无意中透出这个信息,对于苏明来说极为重要。 一个主意在苏明的脑海里浮了出来,他径直来到了天水城的监狱,在接待室见到了毛志梅。毛志梅对苏明的到来,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厌恶的表情,用冰冷又夹带着仇恨的眼神怒视着苏明。 苏明对于毛志梅送上横眉冷对的眼神,压根不在意,他连一句寒暄的问候都没有。“毛志梅,你想过没有?庄一白自从你儿子离婚失败后,莫名消失得无影无踪,任你怎么找都找不到,现在又突然一下子出现在你的面前,你不会觉得这是上天赐给你的机遇吧?” 毛志梅冷冷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苏队长不会想从我的身上套出更多的秘密吗?别浪费口舌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毛志梅带着对苏明的偏见和恨,错失了重要的良机。 苏明压根不理会毛志梅的冷言冷语,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相片放在毛志梅的面前。“你看一下吧,这是你爸在公司门口被人开车撞的,现在正躺在医院。” 毛志梅半信半疑拿起相片。“我爸没有生命危险吧?” “只是一只腿骨折了。你们毛家和苗家已经无意中进入了别人设计的圈套,现在是你爸,但往后,你和苗总打拼出来的鸣优公司也将成为别人的池中之物。你有继续保持沉默的权利,等你哪天想通了再告诉我也不迟,只恐怕到时已无回天之力,你好自为知吧。” 毛志梅心里挺矛盾的,她恨苏明,她把现在所有的不幸全部归咎在苏明的身上,在她的意识里,苏明就是故意针对毛家,才陆续把他们姐弟俩分别送进监狱,她不认为这是他们触犯法律,苏明只是执法者不是刻意针对。 刻在骨髓里有偏见的恨一时是无法消除的。毛志梅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睡着暂时把这种恨忘记外,只要睁开眼睛,吃饭、上厕所、洗澡,就连呼吸都幻想着把苏明躲成饺子馅,如今自己年迈的父亲被人撞,还不都是因为弟弟和她进了监狱,父亲做出不理智的行为,导致别人想杀他灭口。 哪怕毛志梅知道苏明能帮她揪出幕后黑手,她对苏明也是持有深深的敌意,更不可能去配合。她把苏明今天来此的目地看作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是想通过自己来完成他身上的使命,而不是来帮她。毛志梅哪怕有一千一万个找人倾诉其内心的焦虑,也不会找苏明。她眼睁睁地看着苏明渐行渐远的背影,肚子里藏着比地上小草还多的话,嘴巴始终紧紧地闭着。 毛志梅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监狱外面苗哲杰的身上,殊不知,苗哲杰比起她的处境还要举步维艰。苗哲杰一脸愁容坐在椅子上,头上的白发也在几天时间内以倍数增长。拍卖会回来后,也快一个星期了。这一个星期,对于苗哲杰来说是度日如年,家庭和事业都成苗哲杰跨不过去的一道坎。 公司以高出一倍多的价格竞得沙尖湾这块地皮后,账户已经出现了赤字。在公司财务这一块,一直以来都是妻子毛志梅在打理,以前公司在资金上周转不过来,都是她从岳父的公司上借来周转,等公司资金回笼后,才把借来的钱还回去。如此循环才支撑着公司走到了今天。 现在妻子被关在监狱里,前天又传来岳父被车撞了,祸不单行。以前回到家,虽然谈不上温馨,但遇事总能找到人与自己分担。家还是那个家,但现在的家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家了。现在回到了家,除了睹物思人外,再也寻不到心灵的一点儿慰籍。女儿死了,不争气的儿子更是恨他入骨不见踪影。 苗哲杰后悔了,在外人无比刚强的商业巨子第一次有了自责。他后悔了在法院上的鲁莽行为,不应该为了公司当着众人的面斩断父子关系。以前总觉得那个逆子除了会花天酒地,什么都不懂,内心痛恨他不成器。此时,却觉得他身上的优点是那么多,是自己对他太苛责了。 往日苗佳林在家的情景像飘飞着的云朵,在他的脑海里一件件地呈现,以前苗佳林无论怎么表示出对苗哲杰的孝顺,苗哲杰都觉得是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现在回想起来,那些曾经不以为然的花拳绣腿才是最美好的回忆。原来,一直让自己在事业上心无旁骛地驰骋,都是来源于是他们。 如今,没有了他们,心里竟有了一种空落落的感觉。苗哲杰活了五十多年,一心只在事业上,觉得事业才是男人的命脉。现在猛然间觉得家与事业是相辅相成的,没有了家,事业再成功,也只是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 第150章 谋无遗谞 此时无论是在公司还是家里,都只剩他孤家寡人。一种悲凉从心底如喷泉一样喷涌出来。想不到自己奋斗了二十多年,享受了奢靡的物质生活,也享誉了耀眼的聚光灯,万万想不到最后也落个妻离子散的境地。 一双幽怨的眼神再一次浮在他的脑海里,时隔二十多年了,那双幽怨的眼神像梦魇一样缠在脑海里,想甩也甩不掉。特别是近段时间,几乎每个晚上那双眼睛总是在他的梦魇里张牙舞爪地跳动,一次次地把他从睡梦中惊醒。 此时此刻自己跟二十多年前被警察从办公室带走,在自己面前留下那双幽恨眼神的人几乎没什么两样。 立在墙角的空调一直吹着20摄氏度的冷风,把屋内的温度吹得舒适怡人,这样舒适怡人的温度,竟让坐在椅子上的苗哲杰打起了寒颤。这样的冷是从内心散发出来的,而不是外部环境所致。难道真的有因果报应吗? 自从毛志梅被捕入狱后,一直在公司挂个虚名的苗牧龙也被苗哲杰委以重任,负责公司日常管理,参与公司的重要决策。因为公司里再也找不出让苗哲杰更加信赖的人,苗牧龙拿着一个文件敲开了苗哲杰办公室的门。 苗牧龙的突然进来,让打着寒颤的苗哲杰感觉身体更加的难受,他脸色发紫,浑身颤抖,连着打了几个喷嚏后,擤了几缕跟用水泡开的藕粉似的鼻涕,有气无力地。 “牧龙,去把空调关了。” “爸,你是不是病了?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没事,就是空调的温度有点低引起的不适。” “是不是太累了,我送你回家休息吧?” 苗哲杰倔强地摇摇头,连日来每个夜晚经常噩梦缠魇,苗哲杰早已想逃离那个让他痛苦得窒息的家,自己能呆的地方除了公司就剩下那个如牢笼的家了。“不用。待在这里还能感受到一些人气。你找我有什么事?” 苗牧龙看着精神倦怠的父亲,没有一丝怜悯,反而有了莫名的快意。特别是看到他头上根根如雪一样的白发把他整张脸衬托得更加憔悴不堪,他心中那点快乐像慢慢绽放的花朵一样溢满整颗心。他理了理情绪。“爸,后天是公司上市的日子,妈又出事了,要不要推迟公司上市的时间?” 苗哲杰用手揉了揉胀得微微泛疼的太阳穴。“按计划进行,筹谋了这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个时间。不能推迟。我们公司在别人的眼中风光无比,实质已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目前唯有上市才是最佳出路。” “妈被抓不久,公司上市会不会受此影响?”苗牧龙说出了心中的顾虑。 苗哲杰连日来一直睡不好,头愈加地疼了,他用手按了按太阳穴,眼睛微闭着。身体的疼痛依旧无法消除他对事业的信心。“影响肯定有一点,但我估摸影响不是很大。你看外面满大街的年轻人,身上穿的大都是我们鸣优公司刚生产出的新产品佳佳优;还有公司销往各地的销量有增无减,由此看得出我们公司生产出来的衣服依旧是备受广大群众的喜爱……” 丁铃铃……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苗哲杰的话,他示意苗牧龙接电话。 苗牧龙拿起话筒。“打错了,这不是销售部,销售部的电话是。”然后果断把电话挂断。 苗哲杰无比好奇。“谁呀?” “一个经销商的老板,可能是记错号码了?把销售部的号码给记错了。” 苗牧龙简单的两句话就把苗哲杰心中的疑惑打消了。 “公司上市的材料准备得怎么样了?” 苗牧龙把手中的资料递到苗哲杰面前。“一切准备就绪,上午的时候,我也跟各个部门经理开了个短会,听取了他们的汇报,各自都尽心尽责都把手中的任务完成。我和周助理也亲自到各个办公室检查,各部门的员工工作态度都十分的饱满和热情,他们都一致希望公司早点顺利上市,好上他们手中的股票翻上几倍,助他们实现暴富之梦。” 苗哲杰听完苗牧龙的汇报,心里甚是欣慰,身体的不适再也无法让他硬撑下去,他慢慢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有点累了,这些天辛苦你了,先送我回家休息一会儿。” 坐在电话机旁的毛志梅拿着话筒,她不明白为什么电话那端会传苗牧龙说着牛头不对马嘴的话。难不成自己刚才没有表达出自己明确的意思?还是电话那端出故障,不对,自己对苗牧龙在话筒另一端传来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自己也说得明明白白且又简短——牧龙呀,要你爸来接电话。 从话筒里传出什么打错了?然后说出一连串的数字后就挂断电话,根本不容自己再一次表达出其意思。是苗牧龙故意而为之?还是…… 毛志梅以前对苗牧龙的怀疑,被刚才这一通说着相同语言,却又如鸡同鸭讲,鸭同鸡说的这一通电话弄得她心烦意乱,她不愿意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心里的怀疑随着她纷乱的思绪在她的脑海里像海绵似的越来越膨胀,让她感到不安和恐惧。难道苏明刚才的话是他已经掌握了证据还是知道了内情? 苗牧龙的背叛如同一把尖刀直插在毛志梅的心脏上,疼得她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如果不是苗哲杰一意孤行,不听自己的劝阻,执意要把苗牧龙这个喂不饱的白眼狼放进公司,自己如今不会被这个阿渣的破地方困住自己。如果自己能一直保持对他的警惕,就不会沦陷成为他设计好的糖衣炮弹的陷阱里;如果当初坚持自己的初衷,不让他进鸣优公司,所有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毛志梅后悔了,活了大半辈子,算计了大半辈子,自以为自己这么多年在商海里已经练就了刀枪不入、火眼金睛。小瞧了苗牧龙,苗牧龙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最多像一只讨厌的苍蝇,根本翻腾不出什么花样?万万想不到会栽在自己瞧不起的人手里。 第151章 针尖对麦芒 一直久候在毛志梅后面等着打电话的女囚,见到毛志梅久久地霸占着电话筒,既不说话也不放下。长时间的等待,把她的耐心消磨殆尽,忍不住催促了一声。“你到底打不打?不打,让给别人。这里又不是你家,想咋地就咋地。” 手握电话筒的毛志梅,忘乎境地的做法不是故意而为之,是她心里交织着各种她揣测出来的事实让她痛得遗物忘形,才导致她忘了后面还有人排队等着打电话,霸占话筒一直未放。女囚地怒骂,让原本心里就痛苦的毛志梅又气又恼,自打自己被关在监狱里,心里就莫名地堵着一股闷气,这股闷气时刻让她活在郁闷中无法发泄。 刚才在苏明的面前表现一副无所谓的傲慢样子,不可否认,苏明的前脚还没迈出监狱的门,他所带来的消息像一把重重的锤子敲着她的内心。憎恨归憎恨,细细品起来,苏明说的不无有道理,的确是自己走进了别人设计好的圈套里。活了几十年,一直以来都是她设计害人,此有自己被人害之理,何况害自己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二十多年前,不分场合咒骂自己是小三的蠢女人车晴亚的儿子。 一想到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公司,轻而易举地拱手让给自己痛恨的仇人,车晴亚那张丑恶的嘴脸,以后会是怎样耀武扬威的在她的面前得瑟,让毛志梅恨不得现在就把车晴亚生剥来解心中的恨。 打了二十多年可怜的幌子,背地里竟藏着如此险恶的毒计,最毒不过妇人心。毛志梅心里暗自怒骂一句,她忘了她也是女人。女人狠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在毛志梅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毛志梅越想越气,越想越恨,越想越怒,越想越怨。她气自己心软,恨苗哲杰一意孤行,怒苗哲杰不接电话,怨自己放松了警惕,竟然相信了别人,中了别人的圈套。 事业上的成功让毛志梅,在这个社会上长年累月的众星拱月般地活着,已经在无意识中养成唯我独尊的姿态。在监狱外面,向来说一,没人说二的,唯有她傲视别人,还从来没有人敢于轻视她。 毛志梅把心里交织在一起的愤懑,通过言语全部撒泼排在身后的女囚身上,她连讽带刺地。“哟,我以为是哪个大人物呢?吓了我一跳,原来青面獠牙。我看你整天不就在牢笼里忙得只剩下挖鼻屎,抠脚丫,还真把自己当作联合国的秘书长,等几分钟像是浪费你生命似的?怎么着,你那尖牙利齿好久没咬人了,是不是特痒?” 被毛志梅当着众多的人面,毫不留情地奚落一番的人,可不是一般人。是一年前在天水城发生一件前无古人,至今无来者的骇人婆媳矛盾事件的主角林之桃。 去年发生这件事时,在天水城人们心中引起了一阵不亚于七八级地震。林之桃这个名字更是一夜之间像冬风一样吹遍了天水城,充斥在每个人的耳朵里,让一些生性凉薄和苛刻之人,在夏天穿着厚厚的棉衣都能感到了嗖嗖的冷意。一向平凡得如尘埃的林之桃这个人,也为此成为茶余饭后众多老百姓口诛的重点人物,就连生养她的年迈老母亲,也为此无辜的受牵连。 自古婆媳矛盾大,林之桃自从嫁入婆家后,家婆没有一天给过她一个好脸色。她嫌弃林之桃大字不识一个,竟嫁给了她当教师的儿子,是高攀。林之桃的家婆只要一睁开眼睛,林之桃就成了她家婆心中活着不快乐的矛头和理由,她家婆似乎把她这一生所有生活赋予的不称心,全部找各种理由发泄在林之桃的身上。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有些人,反行其道。他们总是把发生在他们身上痛苦的事,无理由甚至加倍地施加在比他弱的身上。或许这就是人性。 林之桃一开始还能忍,还能退让,她的忍让随着时间一年又一年的流逝,换来的不是家婆的体谅,而是得寸进尺和变本加厉。有一次,林之桃面对婆婆无理的谩骂,再也无法克制了,她心中的怒火在那一瞬间犹如手中猛烈摇晃的啤酒似的,从瓶口冲破瓶盖喷涌而出。 这么多年来从一位懵懂的少女嫁进来,没享过一秒钟的福,没日没夜、任劳任怨的劳作,换来依旧是如此诛心般的待遇。老公的不作为,家婆的百般刁难,她觉得这一生所有的痛苦都是这个没有温暖的家带给她的,一直这样忍辱负重,还不如痛痛快快地为自己活一回。 人的内心一旦觉醒,所有以前经历的苦闷,将全部化为巨大无比的力量。林之桃一反往常,朝正在辱骂她的家婆扑过去,张大嘴巴对准家婆脸上两个天门洞一口恶狠狠地咬下去,家婆整个鼻子在她锋利的牙齿撕咬下圆滚滚地掉落下来,只剩下两个如刚拔了草的蟋蟀洞口似的。 这件事发生后,人们只知道林之桃凶狠,却不知她婆婆为人刁钻、野蛮,一瞬间的恶都是长期在日积月累生活中,一点点积累而成的。 林之桃花了那么长的时间等待着打电话,心中的怒火早已随着时间的不停流逝,一点点在胸膛里积压和点燃,监狱外不如意的生活早已历练她一身的戾气。监狱的改造并没有让她身上的戾气消失掉,只是暂时的压制在她的内心而已。自己嘴上不过正常地唠上这么一句,对方没有认错,反而还咄咄逼人的出口伤人。林之桃的脑海里浮出那个曾经视自己如草芥的恶婆婆形象,她觉得眼前的毛志梅和被自己一怒之下咬掉鼻子的恶婆婆非常相似,简直是如出一辙。这一生的不幸,全拜她那个恶婆婆所赐。 人有时失去理智的一刹那,是藏在心灵深处的痛苦记忆猛然间被唤醒,这种唤醒出来的情绪无论是杀伤力还是爆发力都是极为可怕的。 第152章 欢欣若狂 林之桃在毛志梅放下话筒的一刹那,从后面狠狠地揪住毛志梅的头发。毛志梅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出生在富裕的家庭,又被毛远德从小捧在手心里,骄横跋扈是她身上最显着的标签。哪能轻易束手就阁被一个全城人都咒骂指责的阶下囚动手?她咬牙忍住被揪的疼痛,拼尽身上的力气强硬转身,出手快狠准,直接掐住其身后林之桃的脖子,掐得林之桃差点断气。 站在一旁的女警声疾厉色地喝斥,都未能阻止得了这两个女人瞬间引起的激烈肉搏。三位女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她们两人拉开。 林之桃手中紧紧地捏着从毛志梅头上揪下血淋淋的一小撮头发,即便差点断气都舍不得松开手。而毛志梅忍着疼痛则把林之桃掐得差点断气,林之桃细小的脖子上还印着五个比如来佛还清晰的手印。她们俩都使出杀人锏在对方身上留下深深的印证,来证明刚才的博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决心。 她们两人的狠劲不仅惊吓到了围观的女犯人,还把拉架的女警也惊到了。其中一个女警厉声喝道。“不管是谁先动手打人?都得关禁闭三天。” 毛志梅顾不上头隐隐地痛,大声地抗议。“警官,是她先打了我,我是属于正当防卫,为什么还罚我关禁闭?” 女警对于毛志梅地抗议,没有过多的答复,只是把强硬地把她们俩分别带到不同的禁闭室,咣当一声铁门一关。 毛志梅拼命地用手拍打着铁门,踮起脚趴在铁门上方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窗口喊叫。“警察同志,关禁闭前,请你帮帮忙,打电话给我的丈夫苗哲杰,说我想见她,有重要的事跟他商量。”她试图通过这样的呼救来传达她内心的焦虑。 女警对毛志梅的诉求压根不给予理睬。“三天后,你出来再说吧。” “不行呀,三天后已来不及。”毛志梅的话只在空荡荡的禁闭室里回荡着。 鸣优公司虽然没有张灯结彩,但公司里所有员工们的心里、脸上都洋溢着比张灯结彩还要幸福甜蜜的笑容。坐在电脑前的领导们目不转晴地盯着办公室电脑屏幕上一根不停上扬着的线,嘴上没有说出一个愉悦的字,脸上却流露出了比从嘴上说出的喜悦还要激动的表情。 苗哲杰坐在办公室里,两眼一刻不离地盯着电脑屏幕里那根细小的线,这根比毛发还细的线牵动着他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那根细小的线偶尔往下掉的时候,他连呼吸都屏住。苗哲杰坐在电脑前紧张的程度不亚于躺在手术台上,神智清醒地看着医生拿着手术刀在面前不停地比划着。所幸的是,电脑屏幕里的线皆如他所愿,没有像涨潮的海水那样涨势凶猛,但它缓慢稳健上扬的姿势足以扫去,近段时间笼罩在他心里阴霾的一大半。 苗牧龙敲开苗哲杰的办公室,人还未进,声音早已飘进来。“爸,这下放心了,没有像别的公司那样出现涨停,一整天下来走得蛮稳健的,要是股价能以这种的态势涨上半个月,不愁我们公司没钱。到时就可以把沙尖湾那块地皮开发出来,建个独一无二的酒店。我们公司就完成了第一个目标,从服装行业实现了跨跃性的转型,我们的公司将由单一性变成多元化,不愁鸣优公司走不出天水城……” 苗牧龙在苗哲杰面前津津乐道,描绘着公司未来美好蓝图,苗哲杰一时也被今天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他十分赞同苗牧龙这番说辞。 整个鸣优公司都散发出浓浓地喜庆之气,就连公司外面那棵冷酷无情的铁树也被公司的喜气所渲染,它在微风中难得绽放出它摇曳的舞姿。鸣优公司可谓是普天同庆,公司里的每个员工从早上脸上的笑容就像绽放着牵牛花。在另一间办公室里,作为鸣优公司独立董事长的江浩,当他看到了电脑屏幕上那一根细小的红线不停上扬时,他那张冷酷的脸上现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自从公司上市的第一天起,公司里的员工一大早来到公司,不再像以往那样,见面时机械性地简单礼貌的问候,毫无表情地进行日复一日机械性,重复着令自己讨厌又不得不做着赖以养家糊口的工作。而是彼此畅谈着心里憧憬却又一直无法实现的愿望。 账户里的钱一个字都没进口袋,即便是现在进了口袋,也只是比之前多了那么一点点,压根无法改变他的生活现状。但这群男人早已按捺不住想要改头换面的做法,他们把男人有钱就变坏的特征演变得栩栩如生。 他们不再像往常那样抽着几块钱的香烟,吃着比橡皮筋还难咬断的箩卜干配稀饭。却时常怀着先天下之忧而忧,操着比联合国秘书长还宽的心,利用大把的时间谈论着哪个国家的武器过硬,排球打得好,足球踢得出色;哪个国家的粮食产量又低,哪个国家的石油最便宜…… 他们继而谈论着不久的将来,有可能要实现的愿望,想想曾经遥不可及的愿望在不久将来就要实现,他们身上的细胞像注入高蛋白似的,浑身散发出强烈的荷尔蒙,让他们找到前所未有当男人的骄傲和十足的底气。 虽然目前他们账户只是一串比以前多了一倍的数字而已,而且这一串多出的数字离要实现他们心中的梦想,还差个十万八千里。但这一串微不足道的数字足以让一直活在社会底层的他们,看到了无限大的希望,这个希望在他们的脑海里是触手可及的。潜藏在他们内心的欲望被这串从天上掉下来的数字砸得膨胀、蠢蠢欲动。他们的脑海里悄悄地构思着今后如幻如梦般的生活情景。 车展里面琳琅满目的汽车,里面每一款都令自己垂涎欲滴,做梦都想买下其中一辆,坐在里面,跑在路上倍有面子。比起自己骑着那辆除了车铃不响,其余都响得比马达声还大的破摩托车强上几百倍,免了风吹日晒,还吸引了走在路上女人们的回头率。 第153章 黄粱美梦 这些梦幻般的想法,总是无情地被装在口袋里的钞票份量还没一朵凋零花儿的份量重击碎。心中的欲望只能如上班时间内偶尔偷闲下来,悄悄地溜到没人的角落里,抽上几口便宜又劣质的香烟解解心中的愁闷,然后将其默默地掐灭,他们一直在希望与失望中徘徊。 有个别人还重重拍大腿,后悔在公司上市之前,不敢大赌一把。胆子再肥点儿,把家里那间破得就连夜晚有雾,都能把屋里面的衣服打湿的房子卖掉,全用来投资公司的股票,说不定过几天虽不敢保证盖上五六层的小洋楼,掀掉整间破屋,重新把盖上敞亮宽大的砖瓦房是绰绰有余。他们这一部分人高兴中又夹杂着后悔,后悔自己胆子太小,不是干大事之人。 更甚者,钱还没拿到手,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改头换面,俨然一副成功人士。口袋装着的香烟不再只是几块钱名不见经传的,而是价格昂贵的华子。一见面就抢着发烟,来彰显自己的身份地位已今非昔比。回到家,一改往日勤勤恳恳的做法,跷起二郎腿,对自己老婆颐指气使。嫌弃与他同甘苦的老婆穿得邋遢,做的饭菜比起猪桶里的潲水还要难吃,没有一点儿女人的柔情,脾气比火鸡还暴躁,一言不合就是张口大骂。连自己幼小的血脉也无故中枪,成了他们责骂的理由。跟以前判若两人,现在是纯纯大爷派头。 风水轮流转,以前领着那微薄工资度日时,面对妻子地责骂,除了忍气吞声来保全家庭外,就是把心中所有的不快,通过抽烟来默默发泄出去。现在可不同,家庭地位来了个180度的转变,家里那个只认钱的泼妇,竟不知何时也改变了,说话声不但轻声细语,就连骂她几句,她不但不发火,还能笑嘻嘻地赔笑脸。 人的奴性在金钱面前总是暴露无疑。 有的男人甚至在心里盘算起小九九,该不该换了枕边除了头发长得像女人外,走路、说话、吃饭,比李逵还要野蛮的女人,身材更是随着婚后时间越长,长在她们身上的肉累叠似的增长。一起走在路上,整条街她就占了大半。言语上没有流露半点儿的嫌弃,心里的嫌弃却是油然而生,这种无意识又强烈的感觉甚至令他自己都感到可怕。 公司里所有的职工无不例外羡慕那个活了三十多岁依旧孑然一身,外号叫风之子的男人。以前,公司里的员工都把他当外星人,跟他同龄的男人,只要四肢健全,脑袋里装的是豆腐花,都已结婚生子。唯有他整天一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玩世不恭的样子。 现在,全公司都羡慕风之子,不再觉得他吊儿郎当,而是觉得他桀骜不驯的外表里,竟暗藏着干大事的格局与胆量。之前对他有偏见,全是对他不解。 之所以全公司的人对风之子的看法发生如此大的改变,是因为他做了一件全公司人都不敢做的一件事。他把所有的身家全部押在公司的股票上,这样的壮举在公司里是独一无二的。 风之子的家当也仅是一辆两轮油漆掉光的三菱摩托车和一间祖宗留下比牛栏大不了多少的破瓦房。当初,人们对于他豪赌的行为还暗自为他捏了一把冷汗。曾有好心劝告过他,要理智、冷静、三思而后行,股票这东西变幻莫测,别说两轮换四轮,草房换高楼了,保不准连自己那辆破两轮和简陋的瓦房都输个没影,到时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面对别人善意地提醒,风之子嘴上说着客气感谢的话,心里着实对这些胆小没有格局的人多少有点鄙视。他暗暗为自己具有干大事的眼光与胆量而独自沾沾自喜。 鸣优公司的上市,不仅公司的男职工变得傲骄,女职工们比起男职工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们谈论起未来的声音比海边的涛声还要大,脑海里勾勒出未来数钱的画面比男人还浮夸。她们不再像往常一样闲暇时,谈论着从街市听来的各种八卦新闻,或是哪部电视剧的男主既多金又帅气,对自己的老婆疼爱有加。议论的时候只恨自己嫁错了郎,又怨自己没能像电视剧里的女主那样天生命好。 要么就是谈论着自己认识的人或是同学及朋友,羡慕她们自从嫁入有钱人家后,生了两个孩子已长大上学,她们依旧不用担心一日三餐的费用。整天满脑想着怎样吃喝玩乐,自己怎样过才是不枉来世一生。健身、美容,让原本一起已步入中年行列的她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轻好几倍。无论是财富的差距还是身体样貌变化的差距,都让她们感叹自己活了那么多年,竟有了一种岁月的蹉跎与沧凉。 同样是女人,自己长在脸上的五官跟她们比起来谁不是有眼、有鼻子,甚至自己五官还要比那些嫁给有钱的金主协调。同样是女人,命运却天壤之别,只能叹命运捉弄人。同样是嫁人,自己嫁的男人除了说话嗓门大,睡觉打呼噜声比拖拉机声还响外,再也找不到其身上的优点,自己住的房子还不及别人一个厕所宽敞。 从小就被灌输,女人要想改变命运,除了读书就是嫁人。很多农村的家庭生活不富裕,兄弟姐妹又多,在父母根深蒂固重男轻女的观念影响下,没有几个父母愿意花钱送女儿去读书,大多女孩还未满十八早已辍学去外面打工。 这群活在社会底层的女孩,始终抱着嫁人改变命运的念想。潜在意识认为婚姻能将她们拯救出水深火热的生活中,她们把男人当作了希望和靠山。她们对婚姻错误的理解,导致结了婚后,才发现婚姻并不是找靠山,而是彼此扶持着前行,这样的婚姻才是最健康也是最长久的。 直到她们抱着无比期待的愿望跨进婚姻后,被现实的柴米油盐击碎掉她错误的梦幻般寄予厚望的婚姻,她们才醒悟,这个流传了几千年的传统观念是错的,这样错误的观念还以精华一样代代传承下来。 第154章 美梦破灭 如果女人把改变命运的希望赌在婚姻这条途径上,除了让自己活得痛苦,也让对方活得痛苦。男人也是人,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坚而不摧不倒的钢铁侠,更不是无所不能的孙悟空。他们活在这个社会上,除了性别跟女人不同外,剩下没什么两样。 当女人把未来荣华富华的希望全寄在曾经心心念念爱着的男人身上,这个男人拼尽了全力都未能实现她心中的愿景。所有存于美好的幻想随着日复一日的失望,使她们变得现实而理性,看清了眼前的男人除了站着撒尿有优势外,其实跟自己没什么两样。 男人指望不上,自己除了会给男人生孩子外,一无所长,要改变现状,比从大海里捞上一根针还难。只能把心中愿景寄托于不切实际的梦中,所以她们做梦都想着有一天自己能发上一笔横财,改善居住的环境,给孩子添几件新的衣服,也顺便买件稍微贵重的金属物品戴在手上或是脖子上,装饰一下自己。手中再宽裕点,还能给眼前的男人买上一块他喜欢吃的肉犒劳他的胃,也不枉他这些年,为这个家当牛做马,拼尽全力去付出。 近几年来,随着房地产逐渐壮大,那一幢幢如马蜂窝似的房子更是女人们做梦都向往的地方,要是能在其中一个小区买上一间哪怕面积小点的房子,都能让她们在睡梦中笑醒。 不得不承认,钱绝对是好东西,有了钱,就连走在路上放屁都任性,不会像以前那样瞻前顾后,担心别人知道会嘲笑。 在公司上市前一天的大会上,苗董事长那番豪言壮语在员工们的心里只是激起微微的浪花。自从公司上市后,那些在心里激起不大浪花的豪言壮语现在回想起来,竟分外激情满满。有些人后悔了,后悔不听苗哲杰的话。 公司里的员工对苗哲杰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充满了敬佩之情,以前觉得他是个妻管严,打心底里多少有点瞧不起。自从公司上市后,苗哲杰的魄力让公司的员工刷新对他的看法。 人贵在自知。但大多数人却不具备这个认知。公司这群靠苗哲杰带领解决温饱问题的人,工作能力不大,背后议论本事不亚于名嘴。他们在苗哲杰的背后对苗哲杰是嗤之以鼻,他们对苗哲杰的风评向来不好,吃软饭料。他们把苗哲杰取得如今的成功,不是苗哲杰的聪明,而是他的命好,娶了个有钱老婆才得有了今日,他们嘴里嫌弃苗哲杰没男人血性的同时,心里又无比地羡慕。 他们自认为自己在智商方面比起苗哲杰绝不逊色,只是生不逢时而罢,让他们原本可以辉煌的人生过得如此窝囊。他们对挑别人的缺点,可谓是一针见血,瞧一眼就能找出别人存在的缺点,唯独发现不了自己的缺点。即便发现自己存在缺点,总能找到各种借口来让这些缺点伴随着自己的一生。 人都是慕强的。一些女职工,瞬间觉得苗哲杰比电视里的某明星还要有男人味,还要令她们崇拜,还要令她们身上的雌激素飙升。只要苗哲杰愿意,一个子都不用花,这些女人都乐得屁颠屁颠把自己免费送给苗哲杰,还美其名曰是两性真心吸引,不是那些庸俗普通人所理解的——犯贱。一度让苗哲杰自卑的身高此刻在公司女职工的眼里,竟是聪明和智慧的象征。 特别是自从毛志梅入狱后,苗哲杰身边一直没有个贴身的女人,让众多胆子比较大的女职员更是对苗哲杰春心荡漾,她们不惧怕别人的眼光,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苗哲杰送去撩人的秋波。她们这群也只是痴人发春梦而已,她们主动送上去的秋波像一片片黄叶似的从树上飘落下来。苗哲杰现在缺的不是睡觉的女人,他缺的是与他并肩作战的女人。 女人犯贱,是不清楚她的定位。她们对她们崇拜的男人总是轻易地献出身体,对普通喜欢她的男人总是谈贞操。 那根细小的线连续几天,让公司的员工们都处于亢奋中。以前,一下班,他们多待一秒在公司都全身难受。自从公司上市后,下班后,很多人都坐在椅子上久久不愿离开,他们谈的不是今天的工作,或是明天的计划,而是畅谈今天公司的股票又上涨了多少个点,自己的账户又多了多少钱,距离自己的梦想又跨进了一小步。 正当他们沉浸在各自美梦不能自拔时,一场黑天鹅般的噩梦把他们美好幻想击得粉碎。 一直上扬的线眨眼间往下掉,速度之快,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把沉浸在幸福幻想中的人们打得措手不及。苗哲杰心里咯噔一跳,心底还抱着一线的希望,但这次,毫无征兆又彻底把苗哲杰心存幻想碾如花泥。 电脑里那根线像瀑布一下往下砸,气势比上扬时的劲头还要猛,还要迅速。不到一秒钟时间就由一条弯曲的绿线变成一条直线横在电脑屏幕上。 坐在电脑前的苗哲杰,嘴上忍不住叨出一句。“不好。”端起的茶杯也因电脑屏幕上那根牵动神经的线惊得咣地掉在地上,杯子变成了两半散落在地上,泡开的茶叶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苗哲杰盯着电脑里那根一动不动的线,喃喃自语。 公司里所有的员工看到了开盘涨得好端端的股票竟在一秒内出现了这种意想不到的结果,他们惊讶的同时又极度的着急,争先恐后想抛掉手中的股票。 他们停下手中忙碌的工作,从车间蜂拥挤到了各部门的办公室里,每一台电脑前都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排在后面的人看到的都是前面一个个黑压压后脑勺,但不影响他们急着想抛掉手中股票的决心,他们对着一个个躬着的后背扯开嗓门嚷。“经理,帮我抛,帮我抛。” 第155章 雪上加霜 他们拼命扯着嗓门喊的举止是徒劳的,因为坐在电脑前的部门领导,比起围在他四周的员工更加着急。他们处在公司的领导位置,平时的收入比普通职工高,他们口袋里的积蓄自然就多,积蓄多买的份额就大。投得越多,输就越惨。前几天有多快乐,现在就有多焦虑。 苗牧龙一把推开苗哲杰的办公室,无比焦急。“爸,怎么办?抛压这么严重。” 苗哲杰看着电脑屏幕上那根醒目的绿线一泻成直线,心里比千军万马踏过还难受。他毕竟是久经沙场之人,越是这种危急时刻,越要保持镇定。 他佯装气定闲情地。“牧龙呀,你去各部门通知,叫他们稍安勿躁,要对公司有信心。现在不要急于一时将手中的股票抛出去,涨了那么多天,总会跌点儿,这是再正常不过,公司的股票会涨上去的。” 苗牧龙的话无法抚慰心烦意乱的员工,反而激起他们的愤怒,他们个个忍不住叫嚣起来,把苗牧龙怼得哑口无言。 “我们想知道公司好端端的股票为什么跌?而不是听你说着这些不痛不痒的屁话。”“叫你爸出来解释清楚,当初要不是他夸下海口,我们也不会上当。”“不会是你们父子俩联合起来骗我们这些血汗钱吧?” 连续两天一开盘就跌停,把好不容易涨了四天才涨的那么点钱全部亏出去,一分没赚也就罢了,关键还把从牙缝里抠出的本金亏出一大半。公司里的每个部门都充斥着咒骂声,声声不绝于耳。 他们怒骂的声音比前几天做美梦的声音还要大,言语还要劲爆不堪。股票本身是一种博弈,它的上涨与下跌都是一种规律。像鸣优公司那样每天一开盘就把门口死死地悍死,且连续几天,这种情况实属特殊。散户们想逃离,连门都没有。 这些散户们在把钱投入股票之前,大多都是生活在社会的底层。他们也是第一次接触股票,对股票更是一知半解,都是听信了一些人对公司股票迷之自信吹捧下,现在投下一粒花生米,将来会收获一篮子花生。为此,他们在脑海中只算收获,从来没有算过颗粒无收。 长期的生活物质贫乏,他们把金钱看得比命重要。平时连家里的老婆、孩子、父母,都是抠抠搜搜的。买包烟货比三家,挑选最便宜的。把钱投入股票时却大手一挥,妄想从股票里狠狠捞上一笔,从而让自己实现财富自由,然后改头换面、扬眉吐气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们投入到了股票的钱虽为数不多,但这已经是他们平时从牙缝里抠出来的,甚至是从孩子的奶粉与尿布湿里省出来的。这些钱要是用来改善家里的伙食,足以让全家好吃好喝上几天,让淡得只剩下青菜萝卜的嘴巴过上一把油沫子的满足欲。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钱一分赚不到,反而连自己那点放在秤杆上都不够份量的钱,都要为此眼睁睁地看着它一天天消失。他们现在不仅是焦虑,而是抓狂。 敢于拿出家里不多的积蓄全投进公司的股票里,他们在脑海里自个儿描绘出的蓝图比从卫星上看到的地球还要美丽,还要有愿景。才让一部分犹豫不决的职工下定决心,最后变成全力以赴,由一开始像挤牙膏的几千块最后变成了大手笔一挥的几万块。 他们这群人心里都是抱着一本万利的念想去投资,脑海里一直描绘着赢了钱怎么花?换房、换车、甚至暗暗动了换老婆的念想,即便不换老婆也在心里打起了小九九,找个在梦里无数次都想拥有的年轻美女当情人,来个金屋藏娇,过上家里家外美滋滋的生活。从来没产生过万一输了怎么办这样的念头。 每天一睁开眼睛,看着账户上的数字以倍数减少,他们瞬间像得了瘟疫的鸡似的,吃不香,睡不着。仅仅几天时间,他们先前意气风发的精神面貌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了怒骂、焦虑、痛恨,他们对苗家父子说出宽慰的话不是嘲讽,就是用更歹毒的话来诅咒。 “江董事长去哪了?我们要见江董事长。”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他们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公司的独立董事长身上,想通过独立董事长江浩代表公司股东,向苗哲杰商讨,如何给公司员工在股票上亏损的钱财进行了补偿。他们这群人异想天开,股票就是赌博的其中一种,岂有赌输了就要求赔之理。 江浩静静地盯着电脑上那根一动不动的细线,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他等的就是这样的时刻,他从办公室里严肃地踱出来,看着这群平时在公司里,见面互相打招呼,却在背后互相拆台;表面和和气气,内心为了那么一点儿利益彼此算计的员工,此时的他们为了扞卫自己的利益,变得跟地上那群蚂蚁还要团结。 利益才是人与人之间最坚固、最牢靠、最永久的纽丝。 “大家静一静,听我说几句,你们的心情,我很理解,也为你们的损失感到难过。股票是一种博弈,它是瞬息万变的,谁也掌控不了,谁也预测不了。至于是什么原因,导致我们公司的股票一泻千里?我也正深究这个问题,我们的苗董事长对这个问题也正积极想办法解决。你们的心声我已经收到,会与苗董事长商量,尽快想办法去挽救,争取做到让你们少亏或不亏。你们就先回到工作岗位上,各司其职,认真做好本份的工作。” 职工们极不情愿地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他们没了昔日最基本的工作热情,就连在心里燃起星星之火的生活热情也被无情地浇灭。他们俨然觉得已生活在世界末日里,唯有让账户恢复到原来的模样,才能让他们觉得活着有希望。 “爸,我们不能不采取行动呀?再这么下去,我们公司可能要面临退市。”苗牧龙无比焦虑地。 第156章 包藏祸心 苗哲杰颓废地坐在椅子上,他比任何人都想采取行动,鸣优公司是他毕生的心血。布局了那么多年,策划了那么多年,终于把它推到了上市公司这个台阶,他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毕生的心血刚一上市还没站稳脚跟就夭折在摇篮里。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自从公司花巨资角逐竞拍下尖沙湾那块所谓的风水宝地后,账户上显示着的数字还没一只手的手指数多,怎么挽救?那个一直是自己强有力经济后盾的毛志梅此刻正关在监狱里。 作为毛家女婿,毛老爷子对苗哲杰一直心存芥蒂。毛老爷子之所以这些年经常无偿在经济上出手帮助鸣优公司,是出于他对女儿的爱。毛光森与毛志梅相继被关入狱后,毛老爷子把心中的怒气大半归咎在苗哲杰无作为的身上,不仅在背后骂,还当着面骂。骂他狼心狗肺,骂他忘恩负义,说他没有毛家在背后支持,屁都不是。这样污辱性的咒骂不止一次,但凡是个男人,面对这样的辱骂心里都不好受。这样水火不相容的关系,苗哲杰无论如何都不敢向毛老爷子开口。 举目四望,活了大半辈子,表面看起来,朋友遍布五湖四海,不过都是在杯觥交错之间的泛泛之交。 苗牧龙地催促,让原本处在焦虑中的苗哲杰更加地焦躁,他叹了一口气,用手揉了揉太阳穴。 “爸,要么我们去借吧?不能任由股票一直往下跌,再这样继续跌下去,公司可能面临强制退市了,早上我已经收到了证券公司发来……” 苗哲杰还未等苗牧龙把话说完,用手朝苗牧龙摆摆手,示意他打住。深埋在他心里二十多年的记忆被苗牧龙一个借字再一次牵引出来,惊得他整个人的身心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良久才重新定下神。“借,去哪借这么多钱?” “生万公司。据传,很多企业老板一时资金周转不来,都向它借。” “生万公司是放高利贷的,多少人因跟他借钱被逼得妻离子散。施一明至今尸骨未寒。” 施一明半个月前,从自个创办的公司一跃而下,鲜活的悲壮场面很多人至今记忆犹新,他就是被生万公司讹得走投无路,一跃而下。苗哲杰不愿步入后尘。 办公室的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苗哲杰示意苗牧龙去开门。 苗牧龙打开门,招呼了一声。“江董事长。” 苗哲杰与江浩这对昔日的亲家,此刻成了一对仇家。一个女婿半个儿,苗静香死后,昔日的亲情早已化成如飘飞在湍急河水中的树叶似的。他们俩为了争夺苗静香在鸣优公司名下3%的股份,早已演变成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一年前,苗佳林离婚官司以惨败收场后,只在苗家当了一天媳妇的胡一婷拿着离婚赔付条款要求苗哲杰履行时,其中竟有一条是让江浩来鸣优公司当独立董事长。 苗哲杰看到这条赔付款时,已经意识到江浩是有备而来,他对江浩这个乘龙快婿有了全新地审视,他怀疑女儿蹊跷的死去和儿子惨败的离婚官司,都跟眼前这个曾经被自己引以为傲的人脱离不了干系。他在心里暗暗为自己草率的行为后悔、自责。 当初苗哲杰明知江浩来鸣优公司的目地不纯,还是选择把他留在鸣优公司。并不是他没有想过其中的利弊,恰恰相反,是苗哲杰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因为把江浩放在鸣优公司,实际就是放在他的眼皮底下时刻监管着,总比他在背后搞什么阴谋诡计自己还不自知这是其一,其二,就是想让江浩在自己的眼底下暴露出他的丑陋行径。 苗哲杰对自己过于自信,他觉得江浩就是再有本事,在鸣优公司还是他说了算。何况一个独立董事长,在公司根本算不上什么职位,只是起着一种协助与监督的作用,根本无法参与到公司的核心利益。 江浩作为公司的独立董事长,在公司股票出现异常,他有资格代表公司的股民过问其原因。江浩从医院辞职担任鸣优公司的独立董事长一职后,他比起原来的那个贺江轩尽职尽责多了。但无论江浩做什么,苗哲杰都视他如敝履。苗哲杰的冷漠一点儿也不影响江浩的心情,他依旧是云淡风轻地履行他在公司的职责。 苗哲杰看见推门进来的江浩,甚是不悦。江浩此时来见他,也无可厚非,也有这个义务与责任。他作为公司的独立董事长,就是平衡股东与公司两者之间的利益,维持公平、公正,保证双方获利。 公司正处于内外交困的情况,江浩选择此时到来,在苗哲杰看来不是带着公平公正来的,而是带着不可预知的阴谋而来。苗哲杰在江浩推开门的一刹那,心里早已不由自主地竖起一道比砖头还厚的墙来提防江浩。 江浩跟苗哲杰则相反,他落落大方,主动热情地招呼了。“苗董,公司刚上市几天,股票就跌入谷底,公司里的员工可谓民怨沸腾,他们也吵到了我这里。不知苗董有没有想出更好的解决方法?” 办公室里静得只剩下他们三人均匀的呼吸声,他们每个人平静外表下都藏着汹涌澎湃的思绪。 江浩率先打破了办公室的静默。“苗董,我手上有一些资金,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借给公司,帮助公司渡过这段时间。” 苗哲杰用犀利的眼光盯着江浩。“不知江董事长的条件是什么?” “公司现在股价已经跌到了每股5元,我出四千万,买下公司45%的股份。” 江浩的意思,实际是以高出公司股票三元的价格购买股票,这样的做法无异于主动把陷在泥潭里的鸣优公司直接拔出来,无论他是出于何目地,这种行为算是一种难得的善举。 如果说出这样的话不是江浩,而是别人。苗哲杰早已欣然答应,还不忘说着一些发自内心的感激之言来报答这样的恩情。雪中送炭比锦上添花让人更加感激与敬佩。 第157章 始料不及 江浩此时的大爱,在苗哲杰的看来,却是别有一番不怀好意。 “好一个奸佞小人。”苗哲杰忍不住心里暗自怒骂一句。苗哲杰对江浩的怒骂不是空穴来风,自己女儿在咖啡屋死后,江浩露出一副狰狞的吃相。为了争夺苗静香名下3%的股票和财产,两家差点儿对簿公堂。最后是苗哲杰做出妥协,这件事才得以平息。有了上次深刻的教训,江浩现在就是直接把几千万划到苗哲杰的账户上,苗哲杰都会断然拒绝。 江浩的狠毒手段苗哲杰已领教过,苗哲杰倍感后悔不已,当初如果不是自己力荐女儿嫁给眼前这位表面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人,他压根不是汪扬风的对手。 在医院里第一眼见到江浩,被他高尚无私的医生职业修养折服,错把他当作本性善良之人,经过一系列的了解,江浩比起那个臭名昭着的汪扬风还要有过之而不及。公司急需资金,如果现在接受江浩的资金注入,出让公司45%的股票给他,再加上他原先继承女儿名下的3%股票,意味着他的手上握有公司48%的股票,他占有公司股票的权重比比自己还要多。 一个公司的独立董事长,他的职责是为了保证公司与股东们的利益不偏向、不倾斜任何一方。为了保证公平公正,作为公司的独立董事长是不能涉及公司任何利益。而唯有江浩,作为公司的独立董事长,竟违规这样重要的原则,拥有了公司如此大的股票份额。他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苗哲杰冷峻的眼光盯着江浩,从嘴里吐出冰冷的言语。“江董事长的好意,我苗某人心领了,只是出于多方面的考虑,我苗某人不能接受江董事长的这份好意。” 站在一旁的苗牧龙更加焦急了,父亲一脸的冷漠,他呼之欲出的话只能极不情愿地强硬在自个儿肚里消化。 江浩对于苗哲杰地拒绝,一点儿也不感到奇怪,凭着对老狐狸的了解,要是他答应,那才是天方夜谭。不过,他今天来此的目地已经达到了,他心满意足地站了起来向苗哲杰告辞,当他走到门口时,无意中差点与慌慌张张的朝办公室走来的周志高撞个满怀。 “江董长。”周志高看到了江浩,招呼了一声。 “发生了什么事?这么着急?” “有人跳楼了。”周志高惊慌失措的。 苗哲杰露出一脸的不耐烦。一个员工的命比起整个公司,苗哲杰更在意后者。“是谁呀?还嫌公司不够乱?” “风之子。” 苗哲杰再也无法淡定了,这个公司谁死都好交代,偏偏死的是风之子。风之子的真实姓名周政明,他不是一般人,这一般并不是他身怀绝技在身,而是他的身份。风之子是鸣优公司前独立董事长贺江轩的外甥。一年前,好不容易说服贺江轩主动辞去公司的独立董事长这个职务。 一年后,贺江轩唯一的外甥竟在公司内忧外患的时候,以这样决裂的方式来了断生命。 周政明平日里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但在贺江轩这个舅舅的面前,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贺江轩虽经常骂周政明,都是出于爱。爱之深才责之切。周政明面对贺江轩的责骂总是不思悔改,他在贺江轩的面前唯唯诺诺像条脱离泥土的蚯蚓;背着周政明,活得比海龙王还要肆意潇洒。 周政明一岁多时,他的父母因病相继离世。周政明从小跟着贺江轩长大,不是亲儿子胜似亲儿子。周政明能在鸣优公司行政部当个副总理,也是贺江轩授意下的,就连那辆骑在路上声音比打铁铺里传出的声音还要大的摩托车,也是贺江轩免费送给他的。 屋漏偏逢下雨天。苗哲杰赫地站了起来,急匆匆地往楼顶上跑,他们几个也紧跟在苗哲杰的身后,一前一后来到了天台。趴在栏杆边往楼下瞧,楼下围成一个黑压压人头攒动的人头,苗哲杰又率先往楼下跑去。 风之子的死如他的名字一样,一瞬间吹遍了整个天水城,惊动的不只是鸣优公司里的职工和高层人员,凡是跟他有点沾亲带故或是跟他有一面之缘的人听了此消息后,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说几句惋惜的话。一条正值大好年华的鲜活生命,就在人们嘴上几句惋惜中消失了。他们在议论时止不住摇摇头,“都是股票害人。” “苗董事长来。”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 围观的人群自觉地让出了一条路,苗哲杰见到了昔日高傲得眼中无他的周政明一动不动,四肢散开像乌龟似的趴在地上,整个脑袋连脑浆都迸出粘在头发上,血在他的身底下缓慢地向四周扩散,鲜血淋漓的场面惨不忍睹。 胆子小的早已吓得四肢发软,连走路都是轻飘飘的,好像自己的魂魄被躺在地上的周政明带走一样,还有一些女同志实在见不得如此血腥的场面,跑到人群翻江倒海地呕吐。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两个人默默地注视着那群躁动的人群。 “苗董,如果你再不想办法,还有第二个,第三个周政明。”人群中不知谁嚷了一句,其他围观的人也纷纷地附和了起来。他们对躺在地上没有生命体征的周政明并没有多少同情,而是想通过周政明跳楼这件事,让苗哲杰能有所行动,哪怕是把公司抵押了,也要想办法给在股票损失的员工进行多少点补偿。他们这群眼中只有利益的人,其目的苗哲杰何尝不清楚。 “上市前,苗董不是说,我们手中拿的是公司最低的股票价格,还拍着胸脯保证上市后,股价只会上涨,如果跌,最低也是这个价格,不会再低。可现在,公司的股价已经跌出了我们手中股价的三倍……” 围观群众在没有见到苗哲杰之前,早已气得摩拳擦掌,恨不得揪着苗哲杰狠狠地打一顿,真正面对苗哲杰时,他们心里又怂了,不敢说出心里最狠的话,更不敢挥动满是力量的拳头,只是说着一些不伤大雅的话来诉诵内心的不满。 第158章 锱铢必较 苗牧龙挺身而出,他站在人群中大声地安抚着躁动的员工。“大家稍安勿躁,对于大家亏钱后的心情,我很理解,公司出现这样的事,苗董事长比你们还要焦急。我们已经在想办法去挽救,请大家对公司保有信心。” 苗哲杰则在苗牧龙安抚众人时,在保安和周志高的护送下,悄悄地从一旁离开了人群。 站在人群外围的一个男职工奋力拨开人群,挤到了苗牧龙的跟前,双眼怒目圆睁,厉声质问。 “苗董事长,你们想出了什么办法?能否具体说出来,我们大家倒愿意洗耳恭听,别老用这种含糊其辞的话来糊弄我们这些老百姓。我可是问过财务部的主管,公司自从购买了天海湾的那块地皮后,已经处于赤字开头。之所以选择这时候上市,并不是出于公司的发展前景考虑,而是想通过上市这个方式为公司圈钱。你们苗家狼子野心的老把戏是想通过语言的糖衣炮弹来引诱我们上当,通过变相利用我们这些农民老百姓的血汗钱来继续实现你们苗家荣华富贵的梦。我们的钱都是血汗钱,平进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省出来,这样的钱,你们也有良心去昧?抬头三尺有神明,你们苗家就不怕遭天谴?” 这一句句诛心般的拷问,问得苗牧龙脸上呈现出一阵又一阵的阴云密布。 “还我们的血汗钱!”人群中高呼了一声,其他也跟着附和起来。所有围着苗牧龙的人都对他摇拳呐喊,眼看着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要爆发。 一辆黑色的轿车疾驰来到公司的门口,从车上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打破了眼前一触即发的僵局,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从二十五层楼一跃而下,趴在地上脑浆四溅的舅舅贺江轩。 贺江轩黑着一张脸从车上下来,面无表情走进公司。所有围观看热闹的职工已嗅出了暴风雨来临前的气息,他们前一秒还为躺在地上不醒人事的周政明叹惜,后一秒见贺江轩那一刻,又对苗哲杰产生了一种莫名有的幸灾乐祸。 鸣优公司的状况他们压根不理会,甚至有个别人的内心更渴望公司现在倒闭了才痛快,至于他们未来的就业何去何从,在此刻他们压根没考虑。如果他们意识到,他们的命运其实跟公司早已捆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不会抱着这种门外看热闹的心态,去抱怨公司股票一落千丈,损失了几千元而怨声不断,甚至心里想把苗家碎尸万断。 毛妙晶早早候在门口,笑靥如花对贺江轩招呼。“苗董事长在办公室里等你。” 贺江轩对于毛妙晶洋洋盈耳地招呼声好像没听见似的,他目不斜视径直走进了电梯。他的突然造访,突然给喧闹的鸣优公司按下了暂停键。公司里其他人看见贺江轩走进公司的那一刻,那张自从股票下跌开始,嘴巴像上了子弹似的机关枪在公司里不停怒骂,此时又像被塞上棉花一样,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他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聚集在贺江轩身上,直到贺江轩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他们又开始交头接耳悄声地议论着,暂时忘掉股票亏钱带来的痛苦与烦躁。他们嘴上说着由他们大脑臆想出,夸大其实可能发生的事。但此时他们的心情是愉快的,是幸灾乐祸的。 他们这群一直活在社会底层的人,长期的囊中羞涩,让他们活得如蝼蚁一般。他们对金钱的渴望与计较超出了想象,对于金钱,他们是锱铢必较、分毫必夺。原本为数不多的积蓄两三天时间,眼睁睁的以倍数减少,他们把心中所有不痛快全部归咎在苗哲杰身上,如果没有他天花乱坠般的鼓动,自己就不会亏损。他们好像忘了,所有的投资都是有风险的,也是他们知晓后自愿投的,并没有任何一人强迫与威胁。 人性是自私的,一旦出现的结果与预期相悖逆,这种自私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们恨苗哲杰,恨不得把苗哲杰碎尸万段,去抄他的家,让他活得比自己还惨,这些只是他们愤怒的内心,暗暗臆想出来的念想而已。面对苗哲杰时,心里的愤怒和憎恨又一瞬间怂了,就连一个愤怒的表情都未曾有。 大多数人只是在苗哲杰的背后吵吵嚷嚷而已,唯有个别人壮着胆子,用温和的语气提出一些大众化的问题,连半个字的辱骂与恶意中伤的话语都没有。他们个个义愤填膺的心里都暗中渴望,出现一个强有力的对手,在这个时刻把苗哲杰好好修理一下。 贺江轩的到来,正是他们众望所期的,他们愤怒的心好像看到了救星似的。其实他们也深知贺江轩的到来,并不是为了他们股票亏损这件事而来,甚至也知道贺江轩根本就不关心他们股票亏钱的事,这一点儿也不影响贺江轩给他们带来希望。在他们的认识里,世上能与苗哲杰抗衡的唯有贺江轩。贺江轩来了,苗哲杰的日子就不会好过,就凭着刚被送去火葬场的风之子,贺江轩决不会轻易放过苗哲杰。 贺江轩到来的消息早已飘到了苗哲杰的耳朵里,在贺江轩还在电梯里,苗哲杰早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候在门口迎接贺江轩。贺江轩面无表情地走进办公室,随手把门轻轻掩上。 在隔壁办公室工作的员工,已从中嗅出屋内紧张气氛。有个别员工甚至故作漠不关心地走过去,驻足停留片刻,凝息静气想从紧闭的门外偷听点儿石破天惊的消息,可惜的是他们听得见的也只是自己的心跳而已。 公司的职工们一边工作,一边不停地翘首企盼着贺江轩的身影从苗哲杰的办公室里走出来,时间就在他们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中慢慢滑过。一个小时后,办公室的门开了,贺江轩目露凶光,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从他余怒未消的脸上可以揣测得出,他刚才在办公室里与苗哲杰争吵激烈的场面不输世界杯。 第159章 触景生情 公司里各个部门的职工们都忍不住停下手中的工作,伸长脖子从办公室里探出头来,想从贺江轩阴沉的脸上解读出一些消息。 苗牧龙被从各办公室探出头看热闹的员工行为,气得想直接扣掉他们这个月的工资。公司是这群人的衣食父母,这群人的眼中从来不把衣食父母放在首要位置,他们只顾自己那点儿还没芝麻大的利益,遇到困难不是从大处着想,而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看热闹,唯恐天水不乱。“没啥好看的,快回各自工作岗位。” 贺江轩阴着脸走出公司,往自己停放的私家车走去。一直站在树下看似是在看热闹,实则是在等候贺江轩的苏明和丁志光,他们迅速的朝贺江轩迎上去,对贺江轩招呼了一声。“贺董,好久不见。” “苏队长。” “贺董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贺江轩愣住了。“苏队长,是不是搞错了?我可没有犯什么错?” 站在苏明身旁的丁志光悠悠的。“贺董,我们只是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并不是拘捕你,你紧张什么?” “我什么时候紧张了?又没有犯法,为什么紧张?我还有事,恕不能奉陪两位警官,我的外甥现在还躺在医院的太平间里,等我去处理他的后事。”贺江轩义正严辞地怼了丁志光。 “贺董,我们之所以向你提出这样的要求,不会只是空口白牙随便张口。我们也不会占用你太多的时间,一点也不影响你操办外甥的后事。” 贺江轩依旧不愿配合苏明。 “贺董,不要让我们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你请上车。” “敢?我一个合法公民,你们警察凭什么抓人?天水城是不是没有王法了?” 丁志光看着一直很傲慢不愿配合的贺江轩,直接采取了执法者的权利。“你合不合法,并不是你说了算。你今天不跟我们走,就是抗拒警察办案,罪加一等。” “好呀,我倒要看看,你们以什么理由让我罪加一等。” 苏明不慌不忙抛出两个问题。“贺董贵人多忘事,二十多年前,贺董作为格光公司的财务总监,是否曾写过一封举报信?那张伪造的票据上,段明辉三个字贺董不会忘得一干二净吧?” 气焰嚣张的贺江轩像被灭火器喷了似的,瞬间蔫了。 “你外甥跳楼的事,我们深表同情。但我看贺总并不着急去处理他的后事。所以,先请贺董跟我们走一趟,我们也不会耽误你太多的时间,你外甥的后事稍后处理也不迟。” 二十多年了,自己一直小心翼翼的活着,想不到还是东窗事多。贺江轩暗自叹了一口气,该来的还是会来。想想自己享了二十多年的荣货富贵,令很多活了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富贵生活,并没有如外界想的那样舒适,每一天都是提心吊胆的。 贺江轩在物质上享有了极盛,精神上却时刻煎熬与折磨着。近几年,随着中毒和被杀事件频发后,贺江轩隐隐预感自己的时日不远,也无数次在睡梦中被那副冰冷的手铐惊醒。 他不再驳斥苏明提的要求,默默地跟着苏明和丁志光一起上了警车。 案子如今能有突破性的进展,得感谢档案室的老罗。档案室每十年都会进行一次大规模整理,把年代久远的档案捆在一起束之高阁,为新的档案袋腾挪地方,保证有限的空间能容纳得下无限的新档案。要完成大规模的整理任务,得从警局各部门抽调年轻警员来协助。 在整理档案室时,一个年轻的警员发现角落里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子可不是普通的桌子,而是一张红橡木的办公桌。时间从它身上留下的痕迹是覆盖在桌面一层厚厚的灰尘,从灰尘的厚度看得出来这张桌子,被遗落在角落里年代久远。警员对罗思远提出建议,把这一张桌子搬到外面,为档案室腾挪出一小部分占用的空间。 墙角的办公桌,罗思远一点儿也不陌生,哪怕时隔多年,罗思远也不会忘记,之所以它被遗忘在墙角也是罗思远故意安排的。这是他来档案室后的第三天,特意把这张桌子移到角落。从此,这张桌子就像使用过的主人一样渐渐淡出人们的记忆。 与灰尘为伴的办公桌主人是前一任档案室的管理者冯光乐,警局里大多数人只记得他的外号叫瓶空酒师。 曾因报仇心切的罗思远,一拳打死一个毒犯后被警局贬到档案室,他心情不佳踏进档案室的那一刻,迎来的是冯光乐无情地嘲笑。那句嘲笑早已随着冯光乐一样,被岁月冲刷在老罗记忆长河的尽头。现在看到桌子的那一刻,那嘲笑的场面还是能让罗思远回忆起,其中最刺耳也是刺痛人心的几句话。 罗思远心情低落时被冯光远奚落,本想抡起拳头朝对方砸过去泄愤,想起自己前不久才抡死了一个毒犯,现在又要抡死警局里的人,恐怕面临的不止只是降职降薪的处理,自己这一辈子可能都要沦为阶下囚,便强硬地把心中的愤怒隐忍了下来。 天狂必有雨,人狂必有祸。冯光远嘲笑罗思远的还没到三天,就因饮酒过量而猝死。老罗听闻此消息的第一件事,把冯光远在档案室用过的办公桌移到了角落里。 化解仇恨最好的良药是时间。此时罗思远对死去的冯光远谈不上恨,只剩下了记忆。 “把它搬到外面去吧。”老罗轻声地吩咐。 两位年轻的警察一左一右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桌子抬到院子里。 其中一个警察看着桌子有点惋惜。“这么好的桌子,就被遗弃有点可惜。”他顺手拉开抽屉,第一个抽屉空空如也,第二个抽屉里面竟还隐藏着一个小小的抽屉,小小的抽屉被一把小小的锁头锁得死死的。他看着还没拇指大的小锁头,想通过力气野蛮地把小锁头扯断。事实很快让他的想法落空,他使出浑身的力气,用力拉扯了几次,除了让整张桌摇晃外,小锁头左右剧烈晃动了几下,依旧坚固如初。 第160章 一张收据 “这么小竟如此坚固?”小警察拿起小锁头细细地研究。不甘心就此放弃这种方便的途径,再一次用力拉扯了几下,见无法扯断小锁头,他放弃了使用暴力解决问题的捷径。 “罗叔,你有这张桌子的钥匙吗?” 罗思远走了过来,自从进了档案室第三天瞄过几眼这张桌子外,还从没注意过桌子的构造。完全意想不到,桌子还隐藏着如此玄机,大抽屉里还藏着小抽屉。令罗思远感兴趣的是小抽屉里的那把如拇指般的小锁头。只见那把精致的黑色小锁头被人遗弃那么多年后,依旧保持着它应有的色泽,可见小锁头质量上乘。 老罗蹲了下来,拿起锁头仔细瞧了一会儿。“这不是一般的锁头,是德国货。” 一个小小的抽屉竟用一把进口的德国货锁着,看来这个见不得光的小抽屉还真有学问。难不成那个被全警局称之为瓶空酒师还暗藏着秘不可见人的东西? “到里面拿把小锤子把它撬开。”老罗对一个警员吩咐。 一个年轻的警员三步并作两步,往档案室里走,一会儿拿出一把小锤子,对准小锁头就是一顿猛锤。小锁头与小铁锤发出了清脆砰砰的撞击声,还有时不时迸出小火花,小锁头除了外表受损外,依旧坚如磐石。 “不愧是德国货,竟这般坚硬。”警员敲得有点累了,停下挥动手中的铁锤喃喃自语。 老罗蹲在桌子前,用手拿起锁头细细地查看了一会儿。“这么锤除了徒费力气外,好像用处不大,它不是一般的锁。” 从档案室里走出一个名叫江程的警员,手里拿出一根细小的铁丝。“我来试试看。” 还没到三分钟,那把坚固的小锁头开了。 年轻的小警员对江程开起了玩笑。“想不到了你江程还藏有这一手。” 江程腼腆笑了笑。“没有了,家父开了一间小匠铺,从小没事时就跟在他的身边,看多了,自然就学了一点儿了。” “哦,原来是祖传秘籍。” 罗思远最大的心思全在那个小抽屉里,他在江程打开锁头的那一刻,顺手拉开抽屉,果然不负他所思,里面放着一个没有字的信封。他伸手拿起信封随手打开,里面装有两枚硬币和一张收据。 他把两枚硬币并排在手掌中,硬币票值面不高,一枚一元,另一枚一角。它们可不是普通的硬币,而是价值不菲85年版的长城币。当年国家发行这套硬币,是作为赠送外宾的礼品,在国内的存量是极稀少的。普通人连它的真面目都没有见过,更别说拥有。而冯光远不仅拥有,还拥有两枚,凭着冯光远的身份地位和他的收入,如果是正当的手段压根不可能拥有。 85年版的长城币更不会零售,如果冯光远因爱好倾尽其囊去购买,也应该是一整套而不是仅有两枚。花巨资购买这么贵重的物品应珍藏在家,不可能放在单位的办公室里。冯光远死了那么多年,家里的老婆孩子对他收藏的东西毫不知情,可见这些东西是见不得光的,连家里最亲的人他都不想让其知道。冯光远抽屉里这两枚未曾在民间流传的长城币是贿赂得来的。 比硬币更有吸引力的是被岁月洗涤过的发票,这张发票跟二十多年前死去的主角一样年代久远。二十多年前,段明辉虚开假发票贪污这起案件,可谓是一波三折,接手这个案子的警察换了三拨人员,最后换到了朱副局长才得以结案。准确地来说是段明辉死了,所有的线索断了,无从查起,只能结案。段明辉虚开假发票贪污的事,最后也随着他整个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后演变成了不了了之。 罗思远拿着发票看了又看,为了确保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他的双眼一直盯着还没巴掌大的收据,像扫瞄仪一样在发票上扫来又扫去,直到确认没看错,他叹了一口气。“二十多年了,原来你一直藏于此。” 苏明接到老罗的电话后,一刻都不敢耽搁赶来档案室,从老罗手里接过发票,如获至宝。“老罗,你这张发票是个关键的突破口。”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苏明为查清段明辉的案子,特意在档案室里翻找出段明辉的档案,诺大的档案袋里只有一张轻飘飘的纸,纸上廖廖记录着几行官方的文字。他当时还问老罗,坐实段明辉贪污的发票,这么重要的证据怎么不见踪影?想不到一直寻找的发票,竟被另外尘封在抽屉里。 苏明此刻并不想去深究这张发票,为何被单独锁在抽屉?而不是放在档案袋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拿着这张发票去鉴定中心,鉴定这张发票的笔迹是出自谁的手?段明辉贪污罪能不能洗清?陷害段明辉的真凶又是谁?全在这张发票上。 苏明来不及对老罗说过多的感谢之言,拿着发票,意欲转身离开,老罗再一次叫住他,递给他一个信封。“这也是从小抽屉里找出来的。” 他接过老罗手中的信封,从信封里掏出两枚硬币放在太阳底下,两枚硬币在太阳底下折射出熠熠生辉。他的脑海里浮出丁志光曾对他说过的话。 有一次,丁志光无意中跟风之子同在一张酒席上吃饭。风之子的嘴巴比河马还大,喝了酒后的他,侃大山是他的标志,大家对他从嘴里吐出的话向来当茶余饭后的笑料,对他这种侃大山的行为更是见怪不怪。他侃的大山大多都是吹嘘他有女人缘,不是东家的寡妇对他抛媚眼,就是张家离异少妇对他挤眉弄耳,就连他正常走在路上,桃花运都把他撞个满怀。他最缺的不是女人,而是钱。这些年不想结婚,是因为不想让哪个女人跟着他受苦。 风之子想通过这种自圆其说的想法来回击众人对他单身这种行为别样看法。他越是想掩盖,越是将他内心的脆弱暴露无疑。 第161章 造谋布阱 “风之子,我看你是不是走在路上,遇见一头母猪朝你嚎叫几声,你也意乱情迷,认为母猪对你情有独钟。” 有时风之子不切实际的吹嘘,总会令一些生性耿直的人刻意说上几句来嘲讽他,大多数人都是当作吹过的风一样,压根不给予理会。面对这样的嘲讽,风之子习以为常,他没有流露出一丝的愠怒,反而嘿嘿地笑出两声来回应不留情面的嘲讽。下一次,他喝了几口酒后,依旧侃起他的艳闻。好像他不提艳闻,无法证明他的单身生活比起那些在围城内的人还要潇洒。但这一次他像破天荒似的,不再侃起他的老生常谈的艳闻,而是侃起了他的舅舅。 贺江轩在天水城一向以神秘示人,众人知道他有钱,有本事,但他极少出现在公开场合。风之子对他的舅舅也很少在酒桌上谈及,甚至有人主动提起,风之子也会找话题岔开,从不正面参回答与讨论。这一次不是有意的,还是出于什么考虑?出乎意料无人问及的情况下主动提起他舅舅家里收藏着两套价值连城硬币的事。在场的人大多数只是听之任之,压根不往心里去;个别人还嘲笑风之子,吹牛不打草稿。 风之子面对别人的嘲笑,没有生气,反而是信誓旦旦保证,改天趁他舅舅不注意,偷出一两枚来让大家开开眼界。 丁志光的话在苏明听来,只是风之子在酒桌上的吹大炮而已,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眼前这两枚稀少又价值珍贵的硬币,他想起了收藏硬币的主人。 苏明向老罗投去了感激的眼神,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对这张发票上的签名进行鉴定。他来到鉴定中心,把这张发票交给鉴定中心一个工作人员。半个月后,鉴定中心的工作人员向苏明传递一个令他兴奋的消息,也印证了他心中无数次的预测。发票签名跟段明辉的字迹十分的相似,经过比对,发票上的笔迹是临摹上去的,且不是段明辉的真实笔迹。 鉴定中心的结果,苏明在心中曾预设过无数次,苦于无证据。他想到贺江轩,贺江轩以前曾在格光公司任财务总监。段明辉出事后,苗哲杰当上格光公司的总裁,格光公司更名为鸣优公司。贺江轩也从财务总监这个职务变更为公司的独立董事长。公司的独立董事长比起财务总监逊色多了。贺江轩原本有大好的前途,没有任何的征兆,心甘情愿在自己可以施展抱负的最佳年华里,毅然放弃自己的事业,默默无闻地度过一生。 二十多年,贺江轩来公司屈指可数,压根没有履行过他在公司的职责,但一点儿也不影响他每月领取比别人高的薪水。贺江轩在鸣优公司的特殊优待,早已引起了苏明的注意。现在最关键的是拿到贺江轩的真笔迹。 据了解,贺江轩二十多年来,在公司里没有留下任何的笔迹,就连他在公司需要签名都是由苗哲杰代其签。一个公司的独立董事长,连签名都免了,这行为不得不让人怀疑背后的原因。经过派人在贺江轩居住的小区进行长期蹲守,发现了贺江轩一般都是深居简出,唯一的爱好就是每天下午到体育馆打羽毛球。 苏明找到了体育馆的张馆长,向张馆长表明了他的来意。 张馆长面对苏明的要求面露难色。“有点难呀,体育馆每天下午五点后就向广大民众开放,目的就是鼓励各位市民积极踊跃参加锻炼,每个人进出都是自由的。更没有进行名字的登记习惯。” “张馆长,国家现在不是推行全民运动计划?体育馆可以借着国家提倡以全民身体素质的名目,对来这里运动的人进行登记,这样的理由,不就滴水不落了?可能会给你们体育馆的工作人员带来额外的工作量。” “我按你说的试试吧,没办法,我要是不同意,就是不配合公安办案。作为公职人员之一,除了干好本职工作外,还有一点儿就是配合好公检法人员。” 第二天,张馆长按照苏明的建议,对馆里的工作进行了新的安排和调整。“从今天起,凡是来体育馆锻炼身体的人,必须签字。而且是本人,不能代签。” 他的话音刚落,馆里的工作人员哗然一片,纷纷表示不满。 “脱裤子放屁。” “大家辛苦一点儿,上级的要求,更加精准统计全市来体育馆运动人流量。”张馆长这种牵强的解释引起各馆员比刚才更大的抗议声。 “领导不知咋想的?了解运动人数?运动人数多与运动人数少,都不是一个样?人来少了,又不能拿绳子去把人捆来。何况人家运动,不一定选择来体育馆,能运动的地方也不止体育馆。做这样的统计除了浪费人力、时间外,一点儿意义都没有。”“签名还必须是本人,不能代签,来这里运动跟开国家机密会议一样神秘。人没来运动,谁会叫人没事签上自己的名字,又不是名字签多了就能赚钱或是发奖品……” 张馆长面对下属发的牢骚,除了用身上比他们高的职位来压他们外,还真别无他法。“所有领财政工资部门的,体育馆最轻松。除了重大节日需要你们外,平日你们嗑瓜子、看电视、看手机、聊八卦咋没听一个埋怨工作太过于轻松,工资应该少领一点儿,为国家财政减轻负担?偶尔干点活,说的话比干的活还要多。” “馆长呀,哪个人吃肉不是挑着瘦肉吃,谁不想活干得少,领的钱多。” 他们嘴上说归说,心里不满归不满,工作还是照做不误。 下午五点,安排到谁负责的,自觉地站在门口遵照馆长的要求,对走进体育馆每一位来运动的人,递上本子和笔,要求他们进来之前填上自己的名字与联系电话。大多数运动人员对体育馆这种做法虽有想法,但几乎是默不作声配合工作人员,在纸上签名与留有联系电话;只有个别运动人员,对这种做法提出质疑。他们面对工作人员给出的解释,忍不住嘲弄几句来表达对这件事存在的看法。 第162章 步步追问 一连几天,贺江轩都没有来,就在工作人员满腹牢骚何时才能结束这样的工作时,贺江轩来了,他背着球拍来到了体育馆,他看到了体育馆门口前不再像以前那样,随便进去,而是有工作人员守在门口,有几个面熟的运动员依序排队。 体育馆门口的异常,让贺江轩不敢贸然前进,他在离体育馆门口不远的一棵大树下驻足观望。来体育馆运动不止一两天了,一直以来,都没有签名这个要求,今天怎么突然出现签名的做法? 二十多年来,自己无论到哪里,对于签名这样的做法,十分抗拒,能不签的就不签,能让人代签的,就让人代签。即便在家,就连写在草稿纸的字,都要让它燃为灰烬。这样的习惯早已刻入他全身的细胞里。 站在体育馆门口不远处一棵树下犹豫的贺江轩,引起了站在体育馆二楼一个人的注意。 就在贺江轩犹豫不决要不要中断今天进体育馆打球的想法,张馆长悠然自得地从馆里走出来,大老远朝贺江轩热情地招呼。“老贺呀,又来健身了?” “张馆长,今天怎么弄这一出?” “嗨,还不是上级要求。中央下文件,号召要全民运动,提高国民身体素质,政府为了响应号召,让体育馆做个调查,天水城人们对运动这个体育项目做得怎么样?有没有对群众发动到位。上面一句话,下面跑断腿。这个活动已经开展了几天了,你这几天都没有来运动?” 张馆长轻描淡写地抱怨虽没把贺江轩心中的疑虑全部打消,但多少让贺江轩放下戒备。 贺江轩淡淡一笑。“没办法,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国家重点关注人们的健康。” 张馆长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递给贺江轩。 贺江轩摆摆手。“我不抽。我已好几天没有来,时间不早了,我进去打会儿球,活动活动筋骨。” “天水城的人都像你老贺那样,不需要做调查了。” 贺江轩来到体育馆门口,他拿起笔的时候,半天都不愿让他自己的名字落在纸上,这可是他破了二十多年的戒律,他把眼光看向工作人员。 “贺董,馆长交代了,不能代签,恕无能为力。” 苏明从张馆长的手里拿到贺江轩的亲笔签名,再一次来到了鉴定中心。经鉴定,二十多年前格光公司购买机器伪造发票上的签字,跟贺江轩在体育馆的签名,都是出于同一个人的笔迹。发票上的字跟贺江轩在体育馆留的亲笔签名大相径庭,乍一看,像是两个人写的,经过了工作人员反复的甄别,发票上的字虽潦草点,但跟贺江轩在体育馆留的签笔名的一笔一横一竖的劲度、方向都是一致的。 白纸黑字的鉴定结果,再一次印证了苏明推断。在查胡泽荣中毒案件的过程中,牵涉到二十多年的格光公司,也就是现在的鸣优公司,公司里那几个年龄大的高层人员早已被苏明登记在案册上,时刻关注着。 贺江轩被苗哲杰从公司辞掉独立董事长这个职务后,苏明曾一度想亲自会会贺江轩,利用贺江轩与苗哲杰两人之间的裂痕,从贺江轩的嘴上获取相关的信息。细想觉得此方法不妥,目前只在推理上觉得贺江轩可疑,并没掌握确凿的证据,贸然去会见他,非旦没有寻得自己想要的答案,甚至还会引起对方的高度警觉,不但没有得到案件有利的任何结果,反而对案件起了反作用。 苗哲杰与贺江轩之间现在虽出现了裂痕,但他们两以前是沆瀣一气,凭着贺江轩的精明,断然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手中的发票就是撕开段明辉沉冤了二十多年最好的口子。他打电话给在警局的丁志光,让丁志光跟他一起去见见贺江轩。想不到,电话一通,就传来了贺江轩唯一外甥跳楼的消息。 外甥跳楼,作为舅舅必定会来鸣优公司处理后事。苏明与丁志光干脆候在鸣优公司的附近,守株待兔的同时顺便观察苗哲杰与贺江轩两人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会是以怎样的态度和方式来处理这件事,从而找出更加有力的端倪。 “不是回警局吗?准备带我去哪里?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贺江轩看到了车没有往警局的方向开,而是朝郊外去,他心中的不安变成了惶恐,焦虑地追问。 “贺董,放心,你的生命不会受到任何的威胁。” 车在郊外一家名叫过客的民宿停了下来,苏明向服务员要了一间房间,他们三人坐在房间里。丁志光倒了三杯水,一一端到了苏明与贺江轩的面前。 苏明不想浪费一秒钟,直接开门见山。“据参与当年办案的警察反映,你们格光公司买进一批洋机器后不久,就有人写信投诉到了纪检,说是段明辉以购买机器的理由,虚开发票,谎报数据贪污。警察到公司找段明辉时,是你提供购买机器的发票给警察,段明辉矢口否认,这不是购买机器的原发票,但发票上又有段明辉的亲笔签名。我今天来就想请教一下,当年在虚假发票上签名是不是出自贺董你的手?” 贺江轩没有一丝的慌张,极其冷静。“我不明白苏队长的意思。当年提供给警察的发票就是真实的,我没有听说有虚假发票。是段明辉贪心不足蛇吞象,想推诿责任,反咬一口说发票是假的。” 苏明对贺江轩的推诿,一点儿也不生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来,贺董看不到证据是不愿跟我们说实话了。” 贺江轩依旧一脸不屑。 苏明从口袋里掏出被瓶空酒师独自收藏了二十多年的发票,在贺江轩的面前晃了晃。“贺董,这张发票应该还记得吧?” 贺江轩比起千年的老树精还要狡猾,他见到发票的那一刻,内心波涛汹涌,脸上却淡若清风。 “难道贺董不觉得奇怪吗?贺董一定早就认为,这张发票原本它应该二十多年前就化为灰烬才对?实际它一直完好无损地呆在档案袋里。” 第163章 反本还原 “不可能。”话从贺江轩的嘴一出,他后悔了,他恨自己犯了一个低级错误。 “难道贺董认为它已被人销毁?它可是作为段明辉贪污的最大罪证,这么重要的证据不应该完整无损地保留着?”苏明直视着贺江轩连续来三个灵魂似的拷问。 贺江轩默不作声,垂放在大腿上的右手无名指和小拇指微微地动了动,他这种无意识的动作早已把他不安的内心暴露无疑。 “发票上的字,贺董这辈子都忘不了吧?应该是在无数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下了不少的功夫,才练就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瞒住了所有的办案人员。” “苏队长,真会说话,发票上面的字是段总签的,我只是例行公事把发票呈给警察,配合警察办案。” “贺董说这些话时恐怕是心不由己吧,我觉得上面的字不仅让贺董这辈子都忘不了,还让贺董时刻惴惴不安。二十多年了,能让贺董忍痛割掉写得一手行书的爱好,实在不是简单的事。” 苏明知道贺江轩狡猾,没有实打实的证据,根本不会承认做过的事,他不慌不忙从口袋里掏出两枚硬币,放在桌子上。“贺董不记得发票上的字,但一定记得这两枚硬币,它可是贺董的至爱。” 贺江轩被两枚熟悉的硬币磕在桌面上,硬币与桌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敲得他的心咯噔一跳,自己忍痛割爱送出去的三枚硬币中的其中两枚。 此时他肠子都悔青了,怎么能相信整天以酒为乐的人?不过,很快他又镇定了下来,收受三枚硬币的人早已化成了白骨。不对,当年明明送出去的是三枚,难不成瓶空酒师把其它一枚卖了不成?如果是这样,的确是糟了。苏明又是如何拿到这些东西?不可能是从档案袋里搜出来的,如果警察早已掌握这些证据,不可能让自己平安活到了现在…… 贺江轩快速地转动着思维杂乱的大脑,他想在短时间内理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想出应对的手段。 还没等贺江轩理清思绪,苏明又掏出笔迹鉴定结果放在贺江轩的面前。贺江轩看着白纸黑字的鉴定结果,他再也无法镇定了,他为自己的一时疏忽而自责。一朝不慎,全盘皆输。二十多年来,自己一直如履薄冰,想不到一时的大意竟出事了。 时间就在他们的静默中一分一秒中流逝,苏明再也扼制不住内心的怒火,他用手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贺江轩,在证据的面前,你还想通过沉默来对抗,你这样的态度就是负隅顽抗。你的外甥尸体现在还躺在太平间里,如果你想继续通过保持沉默来逃过法律的制裁,那你将是大错特错。” “你拖延一分钟,无形中给敌人创造更多的时机,你的危险指数就越高。你甚至连处理外甥后事都没有机会。我可不是危言耸听。你是不是以为段明辉的案子过了二十多年,警局也早已结案,你也平安无事活了二十多年,这起冤案就轻松地过了?如果你这么想,只能说二十多年前,你是用脑去思考问题;二十多年后,你习惯用眼睛去思考问题,因为你的小心,让你的眼界、眼光、认知变得无比的狭隘。” “是,一直以来,你都十分小心,无论何时何地,你都不会留下自己的真实笔迹。就连鸣优公司财务总监这么好的职位,你为了杜绝后患,在大好年华选择去当一名默默无闻的独立董事长,然后过上外人看似风光无比,实则是碌碌无为的日子。你这样做的目的,不就是希望自己一辈子安然度过?” “现实比你想的还要桎梏,天水城近五年来接二连三发生的中毒事件和人命案,哪一件不是跟段明辉这起案件有关?但凡当年与段明辉案子相关的人,还剩多少人不出事?宋晨风院长、胡泽荣、毛志梅、包书明这几个人死的死,傻的傻,关监狱的关监狱。这些人虽看起来每个出事的背后都有一个合理和巧合的原因,你只要用心去观察,就会发现他们这些事发生的背后,不止是巧合这么简单……” 苏明这番话对于贺江轩犹如醍醐灌顶,他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怕了,也怂了。他曾对胡泽荣中毒这起案件有过怀疑,但只是仅仅怀疑,因为只有侥幸的心理才能让他度过每一天。自己再这么沉默下去,真的如苏明说的那样,恐怕连外甥的丧事自己都没有命去操办。他害怕的同时,感叹对手高明,再三权衡下说出了当年段明辉被人陷害事件的始末。 段明辉这起案件的发生得从毛志梅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到来格光公司说起。濒临破产的格光公司自从推出格丽影服装的品牌后,它的精神面貌发生了改变,整个公司都呈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公司的总裁和设计师也随着服装深受人们的喜爱程度而名声大震。 毛志梅与苗哲杰两人在读大学就相遇相爱,但被毛志梅的父亲强行拆散。苗哲杰出名后,毛志梅不顾父母的反对,执意来格光公司工作。格光公司正好一直缺一个会计,在人才市场上公开招聘了很多次,一直都未能如愿,毛志梅毛遂自荐的到来,正好填补了格光公司求而不得会计这个岗位。 格光公司招聘会计的目的,也不是单单只招聘会计,公司缺钱,欠的债务多,银行贷不出钱。段明辉实际是想招一名家庭背景好或是公关能力好的人来当会计,为的是能为公司拉来资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来格光公司屈就? 毛志梅的父亲拗不过女儿的央求,为了迅速取得段明辉的信任,找到了胡泽荣。胡泽荣跟毛远德两人一向交情不错,对于只是动动嘴皮的帮忙,胡泽荣何乐而不为。 段明辉曾因公司的资金紧张,好几次厚着脸皮亲自找到胡泽荣借钱周转,但都被胡泽荣拒绝。而这一次,胡泽荣一改往常的态度,主动找段明辉投怀送抱。 第164章 豪取掠夺 段明辉知道新来的会计父亲是煤矿大亨,而且胡泽荣还提出一个具有诱惑力的附加条件,无偿借给格光公司一笔巨款,不要利息,不问归还期,因为他看中格光公司实力和前景,主动借钱给格光公司渡过难关。 段明辉可能被一时耀眼的璀璨冲昏了头脑,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胡泽荣的要求。他还在公司的大会上,流露出得意的神情,用无比傲骄地语气在公司的大会上发言。“格光公司不会破产,只要大家齐心协力,不仅走出天水城,还走出国门。” 苏明对于贺江轩说出的故事一点儿也不惊奇,对于这些消息,他早已在走访调查的时候从不同人的嘴上获知。虽然得知比较零碎,但苏明早已把这些零碎的消息拼成一个前后连贯的完整故事。警察办案,推理的同时,要的是真凭实据,更要人证、物证。贺江轩就是最好的人证。 “借给格光公司一千万的是谁?” “名义是胡泽荣,但实际上钱是毛远德的。” “当时段明辉借钱时是以个人的名义还是以公司的名义借的?” “当然是以公司名义借的,这钱是借来用于公司周转的,又不是借给段明辉本人自己使用,怎么可能以个人的名义借?” “借钱是以公司的名义,为什么段明辉出事后,他们把一千万的债务算在段明辉的头上?逼得段明辉妻亡子散,还把段明辉那幢楼挂在网上拍卖,你们不但斩草还除根。” “女人心,黄蜂尾后针。这一切都是毛志梅指使的,段明辉跳楼自尽后,他的妻子不相信段明辉会跳楼,三番五次跑到警局报案,要求警察立案调查,她这种行为惹恼了毛志梅。毛志梅觉得留下段明辉的妻子,就是留下一个祸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派人上门逼债。为了掩人耳目,把一千万的债务堂而皇之地扣在段明辉个人头上,来个夫债妻还的理由来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 “好一个夫债妻还!段明辉跳楼这起事故,你是否知道详细的内情?” 贺江轩迟疑了一会儿才吐出三个字。“不清楚。” 他片刻的迟疑早已把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泄露出去,即便嘴上说着与内心不一致的话,但不影响站在一旁的苏明洞悉着这一切,他不想戳穿贺江轩的想法。因为即便戳穿他的想法,从他的嘴里也得不到真实的答案。 “格光公司打出格丽影这个服装品牌后,段明辉怎么想到了要跋山涉水、舍近求远去购买国外的洋机器而不是国内的机器?” 贺江轩冷冷一笑,从牙缝挤出两个字。“阴谋。” 苗哲杰一炮在服装界打响后,不仅给奄奄一息的格光公司注入了强有力的希望,也给他的事业带来一条崭新的康庄大道。他即使不用卑劣的手段,也能让他的事业走上巅峰。 毛志梅选择那个时刻来到格光公司,并不仅仅只是为了爱情,更主要的是借格光公司来实现她的野心。她从小就出生在商家,凭着她敏锐的商业头脑,瞄出格光公司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将其摧倒。苗哲杰在毛志梅的怂恿和挑唆下,潜藏在他内心的欲望如一头饥肠辘辘的雄狮。 经过他们俩合谋,一步步引诱段明辉上钩。苗哲杰仗着自己的功劳到段明辉的面前邀功请赏,把段明辉闹得心烦意乱。段明辉面对自己亲手提拔上来,个个身怀绝技的年轻人,心里很反感他们通过加薪的理由来要挟。但又不敢把他们辞退,甚至还担心这些人辞职后,公司无法正常运营。他宁可把公司那一批跟随着他十多二十年的忠实老员工辞掉,也要满足这些年轻人的要求。段明辉把公司大部分的老员工辞掉后,剩下都是年轻人,还美其名曰说是为了公司的发展着想,必须精简人员。 段明辉委于重任的年轻人表面上听他的话,实则早已被苗哲杰拉拢、收买了,我也是其中的一员。他们闹的时候,苗哲杰也叫上了我。我那时也想干一番大事业,想挣大钱,不想一辈子靠着每个月领着死工资过一辈子。一开始,公司的局势不太明朗,我既不想得罪苗哲杰,也不想得罪段明辉,双方不想得罪又想要从中获得巨大的利益,于是,我想出一条计。 这条计就是保全自己,不站队,等哪一方局势明朗,才站队。那时公司里年轻的主管几乎一致要求段明辉加薪,只有我作为销售部的,没有参与。公司刚起色,能够正常发工资已经不错了,哪还能有钱加薪。即便辞退了一批老员工,公司的账户依旧捉襟见肘。 段明辉每天面对这群背叛他的手下员工,脑袋着实大,也就是那段时间,他对我投于百分之百的信任,因为在公司里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支持者,那些忠心支持他的人早已被他辞掉。他为了稳住公司的局面,口头应承了各部门主管提出加薪的要求,但前提是等公司还清债务后。段明辉说的这些话实际是画大饼,那些经理也听出其中的意思,但他们的目的达到了,至于段明辉对他们画的是南瓜饼还是豆沙饼,他们才不管。公司现状是什么样的,他们心知肚明,能正常足额发工资,已是公司目前最大的作为。 他们之所以这么做的目的就是听从了苗哲杰地指使,故意吵得段明辉头昏脑胀,让他极度渴望钱。毛志梅的到来,无疑让处在混沌中的段明辉看到了希望。毛志梅不仅各方面符合了格光公司招聘会计的条件,而且她的到来额外附加了一个段明辉做梦都想的诱人条件——胡泽荣无偿借钱给格光公司,且不要利息与限定归期。能让胡泽荣注资的公司,都是实力非凡的。 段明辉也不知咋的,对这种比大风刮过来还容易唾手可得的东西竟信以为真,没有一丝的犹豫就全然接受。 第165章 诡异莫测 那时我还不太敢确定苗哲杰的阴谋诡计,毛志梅来后,我看清了整件事,也看清公司今后的发展方向,为了回馈苗哲杰,同时也为了自己日后的荣华富贵着想,真心投靠了苗哲杰。就在苗哲杰与毛志梅苦恼如何顺理成章把段明辉拉下水时,我把我思虑已久的想法告诉他们。 贺江轩说到这便打住,看了看苏明与丁志光然后话锋一转。“这个社会需要的是强者,我也做了深度地剖析,如果段明辉还活着,格光公司也会倒闭。格光公司只有到了苗哲杰与毛志梅两人的手中,才得于盘活和生存并发展壮大,这不是危言耸听,更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找的借口。苗哲杰这么杰出的设计师,怎么可能一直心甘情愿屈就在格光公司这家小庙里!一个有本事,有野心的人,打工只是他一时栖息之地,等他有朝一日羽翼丰满之时,必是他展翅翱翔的时刻。” 贺江轩是想通过他的解释来掩盖他的目的,他的解释是多余和繁冗的。一个本事再大的人,也不能为了成功剽取别人的成果。凭着自己的实力闯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才是真正当之无愧的强者。 丁志光着实被贺江轩不耻的强盗思维震怒了,他怒骂。“你这是什么强盗逻辑思维?你们这些行为是在赤裸裸地豪取惊夺,跟土匪比起来没有什么两样。公司在段明辉的手里即便破产了,那也不该将人逼死,还加害于他的妻儿,变卖他的私人财产。而你作为主要帮凶,到目前为此还不知悔改?还大言不惭地为自己的错误找理由开脱,你的良心比煤炭还黑!” 骂得越凶,越无法熄灭心中的怒火。丁志光像红了眼的牛似的,双手死死地揪住贺江轩的衣领,如果不是苏明极力地抓住他的双手加予制止,贺江轩免不了挨丁志光一顿打。 苏明好不容易把愤怒的丁志光拉到一边,用力摇晃着他的身体怒喝。“志光,冷静,冷静!”他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好同志因无法接受人性的黑暗,而做出不理智的行为,丧失了当一名好警察的资格。 一顿怒吼未能消除丁志光内心的愤懑,他对着坚硬的墙壁用力狠狠地捶。一边锤,脑海里无意识地浮起小时候过往的事,家里穷,自己上学时看到了路上的瓶子,总会忍不住弯腰捡起放进书包里,就是这样跟任何人都无关的举动,经常遭到村里恶霸阮田的欺凌,说是捡了他丢掉的瓶子,就得挨打、挨骂…… 心里从小隐藏的酸苦此刻就在心底里源源不断地冒出,越冒越多。丁志光越来越痛苦,他锤打在墙上的拳头越来越用力,速度越来越快,直到身上的力气用完,才疲软地停下,身体像被抽了筋似的顺着墙沿瘫软蹲在地上,两只手的血顺着他的手指缝流了出来,一滴接着一滴往地上淌,把洁净的地板淌出一片血红。 苏明扯掉一大块的窗帘把丁志光流血的双手包扎了起来。丁志光过激的举动,不仅把贺江轩吓得不知所措,就连苏明也被惊得有点懵了,他不明白一向沉默寡言的丁志光为什么对此事反应如此激烈?但他从丁志光拼尽全力不停地捶打在墙上的动作,便猜出了丁志光一定是在这件事受到了刺激,这样的刺激不是一时的兴起,而是一直深深地隐藏在他心里。贺江轩的某一句话正是挑起了丁志光内心深处曾经受过巨大的痛楚,让他一时失去了理智。 丁志光缓了一会儿神,站了起来,慢慢地朝屋外走去。 屋内只剩下苏明和贺江轩两人。贺江轩为人做事一直很低调,但绝不是泛泛之辈,堪称是位狠毒老辣之人,都被丁志光刚才从心底爆发的狠劲震慑到了。直到丁志光的身影消失在那扇木门外,他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写给纪检的举报信是出自谁的手?”苏明用犀利的眼神盯着贺江轩。 “你利用段明辉对于你的信任,模仿他的书写。格光公司易主后,你害怕东窗事发,主动辞掉公司的财务总监这个职务,在有为的年华里当一名有名无权的独立董事长,目的就是让自己的笔迹在这个世界上销声匿迹,好让你这辈子都安然无恙。” 贺江轩面对苏明如剥洋葱般抽丝剥茧地提问,没有点头,也没摇头,两眼直愣愣地盯着空无一物的前方。他此刻是在沉思,是在回忆。从他专注一言不发的神态中,苏明已找到了答案。 “是谁向段明辉建议购买洋货的?” 沉浸在回忆中的贺江轩,眼珠子眨巴着道出他的阴谋。“段明辉自从公司推出格丽影服装后,他经常接受纷至沓来的记者采访。记者们对段明辉提问了一些关于公司未来发展方向与前景的问题,段明辉言外之意,希望把公司发展壮大,不仅让咱们的国民都喜欢上格光公司衣服的款式,还要让全世界人一提起格光这个名字,都能眼中一亮。男女老少只要一谈起衣服,嘴上永远挂着格光品牌。在店里挑衣服,货比三家后,依旧钟情格光公司制造出的品牌。我抓住他这样梦幻般飘浮的心理,剖析给苗哲杰听。” “后面所有的计划都是毛志梅与苗哲杰两人出谋划策的。苗哲杰花钱请来了靠走私混迹江湖的包书明,在国家严厉打击走私之前,包书明比电视明星还要吃香。段明辉在包书明面前一阵天花乱坠地侃和吹嘘,朱副局长恰到好处地支持,公司各部门主管领导竞相吹捧,他摇摆不定的心被围在他身边的人沆瀣一气熏陶下,彻底地放下心中的顾虑,坚定了购买机器的想法。猪朋狗友只要团结一致,杀伤力也不可觑。” “谢谢贺董今天的配合,你现在可以回去处理你外甥的后事了,但你不能离开天水城,因为我们可能随时找你。” 第166章 巧取豪夺 贺江轩后脚跟随苏明和丁志光从鸣优公司离开,朱艺文来了,她袅袅婷婷地走进鸣优公司,径直朝苗哲杰的办公室走去。她没有敲门,而是轻轻推开办公室的门。苗哲杰闭着眼睛颓废地靠在椅子上,左手用两个手指不停地捏揉着眉宇间,她轻柔地唤了一声:“爸——” 苗哲杰微眯着睁开眼睛:“艺文呀,你怎么来了?”他厚重的眼皮又重新闭上。 “公司发生了那么大的事,过来看看你。”朱艺文说话间来到了苗哲杰的桌子前面,桌子上面的烟灰缸里堆着满满的烟头。她拿起烟灰缸,把烟头全部倒进垃圾桶里,用水冲了冲沾着烟灰细碎的烟灰缸,重新放在桌子上面。做完这一切,她轻轻地坐在与苗哲杰隔着一张办公桌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冷冷地凝视着闭目养神的苗哲杰。直到苗哲杰缓缓睁开眼睛,她冰冷的眼神又恢复温柔与平静。 她轻启朱唇无比关切地。“爸,公司资金是不是出现危机?” 苗哲杰微微颔首。 “有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解决?” 苗哲杰没有回答朱艺文的话。 “爸,我手上有一笔闲钱,如果爸爸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借给公司,帮公司渡过这个难关。” “艺文,不是爸不想要,而是公司缺的不是两三万,而是大笔的钱。” “三千万,难道不够?” 颓废的苗哲杰来了精神,他疑惑地重复一遍。“三千万,你手上有?” 朱艺文用诚挚的眼光投向苗哲杰。苗哲杰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这个孤儿出身的女孩,长得沉鱼雁落般,如果不是家庭背景不好,差点儿成了自己的儿媳,自己的妻子为了杜绝儿子与她在一起,抢先一步把她认作干女儿来中断儿子与她的恋情。 换作别人,心里一定耿耿于怀,朱艺文她对此事并没有一丝的怨恨,反而表示对此事给予理解,她的善解人意与豁达让苗哲杰对她的为人甚是敬佩。 自己女儿苗静香活着的时候,每当节假日,她都跟女儿一起来家里庆祝节日,周到的礼数总是让苗哲杰感叹她的教养高。她除去家庭背景差外,样貌、才学、教养,都是无可挑剔。女儿死后的丧事,都是她一手操办的,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朱艺文用柔弱的语气说出最霸气的话。“我出三千万给公司,公司给我80%的股份。” 苗哲杰瞟向外表如柔柳般的朱艺文,难不成眼前一直在自己面前一副人畜无害的朱艺文也想控股鸣优公司?他不愿相信心中阴暗狭隘不堪地揣测。他更愿意相信朱艺文是出于善意帮助公司走出泥潭。因为无论是公司还是他个人,都是四面楚歌的,他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能给予他全心全意帮助的人,而不是在危难中人人都过来凯觑他的公司,他害怕步入段明辉的后尘。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苗哲杰强大的大脑,已被现实搅得分不清。 朱艺文提出的条件着实令苗哲杰抽一口冷气,江浩是以高出目前公司股价的3块钱购买股票,而朱艺文则是以低出目前公司股票将近8块钱的价格购买。一个平时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女孩竟暗藏如此大的贪欲,公司只是一时陷入困境而已,又不是没有实力。苗哲杰始终坚信,假以时日,凭着公司的实力,走出困境是迟早的事,将来公司的股价肯定能翻上几倍。 苗哲杰在心里不停地权衡,不停地对比。江浩险恶居心昭然若揭,他主动出资给鸣优公司就是想控股整个公司,苗哲杰心知肚明,所以哪怕让公司身陷囹圄,也不愿意接受江浩主动伸出诱人的橄榄枝。 朱艺文的真实目的又是什么?若是拒绝了朱艺文,举目四望,找不出第二条更好的出路。高利贷不敢碰;在公司更名为鸣优公司前的一摊烂账,早已让银行把鸣优公司高挂黑名单榜。如果不借助外力的帮助,公司目前状况犹如泥菩萨,要想过河比登天还难。如果接受了朱艺文提出的条件,鸣优公司最大的股东是朱艺文,以后自己就成了为鸣优公司的打工仔。 苗哲杰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接受难,不接受更难。自己毕生的心血都在鸣优公司上,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公司为此就没落;更不想让公司成为别人的囊中之物。他想起了二十多年这家公司的领导,自己此时的处境跟他何尝不是一样! 朱艺文看出了苗哲杰的犹豫,她轻启朱唇。“爸,我只对白花花的票子感兴趣,鸣优公司所有决策权依旧在你的手上。公司度过了这个青黄不接的时间,我将逐渐减持股票,把公司归属权归还给你。我对公司的管理一窍不通,就是你现在把它交给我,我都不敢接手。” 人最大的野心就是扮猪吃老虎,平时表现得唯唯诺诺,悄悄地把对方给吞了,他浑然未知的同时还感激戴德。 苗哲杰思考再三,最终做出决定。比起凯觑公司和凯觑公司的钱,是两码事,是两种性质。任何人投资,都是优先考虑利益。朱艺文也是人,一个女人能赖以生存在这个社会上,不也得靠钱?苗哲杰咬咬牙,痛定思痛,接受了朱艺文伸过来的所谓橄榄枝。 “艺文,钱什么时候可以到账?” 苗哲杰爽快地答应,出乎朱艺文的意料。她忍住内心的狂喜,依旧淡淡地。“爸,只要你拟定好合同,咱们签名好,钱就到公司的账户。” 走出鸣优公司的朱艺文,有了一种前所未的痛快,她抬头仰望赤日当头的天空,耀眼的光线刺得她睁不开眼睛。二十多年了,第一次体会到人间的美好。自从记忆起,人世间的风雨都是冲着她来似的,脚下每一步都是荆棘丛生。呈给外人坚强懂事的外表,都是背后历经无数次狂风暴雨洗涤后的成果。她的眼角处淌下两行晶莹炽热的泪珠。 第167章 趋之若鹜 盼了二十多年,等了二十多年,望断云彩,今天终于豪掷重金来抚平心中的劫,抚慰了心中的愤懑。但在这之前,自己无时不刻饱受着这个劫带给自己蚕心蚀骨般的痛。在无数个暗夜,别人躺在床上惬意休生养憩,自己蜷缩在屋子黑暗的角落,独自承受刻在骨子里的痛。 母亲跳井前,浑身是血搂着她与哥哥两人时的情景,血淋淋的画面总是无比鲜艳地跳出脑尖,跃入眼帘。这个熟悉的画面每每在她想放弃心中的劫时,鲜明无比地跳出来,把她折磨得撕心裂肺,刺痛她得无法呼吸。因承受不住内心的痛苦,已经在死亡的边缘徘徊了好几次。 站在湖畔的丁志光,刚才暴怒的心情被徐徐的清风吹平。苏明看着贺江轩渐行渐远的背影,在丁志光的耳旁轻轻地耳语了一番。他嘱咐完丁志光,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要想弄清楚段明辉那晚是自己跳楼还是被人推下楼,吴宁燕是最好的证人。在问话的过程中,贺江轩嘴上干脆利落地拒绝,但苏明早已从贺江轩瞬间隐晦不安的神情中捕捉到了一些讯息,吴宁燕还没死。 苏明安排好一切后,瞅准了这是他会见毛志梅的重要机会。他马不停蹄地赶去监狱,从狱长的嘴里知道了毛志梅三天前,在监狱里犯人撕打的事,苏明摇摇头。“这女人,在哪都能干一件让人大跌眼镜的事。” “你在这里稍等一会儿,我叫人把她从禁闭室带出来。” 毛志梅对再一次来访的苏明,态度极为冷漠。 “毛志梅,我今天可是最后一次给你机会,希望你能坦白。如果你再执迷不悟,你将面临的不止两年的牢狱。” 毛志梅把苏明的话当作一种恐吓,依旧保持无谓的模样。 “二十多年前,段明辉突然跳楼,格光公司成了鸣优公司,别人的资产在你的诡计下,瞬间变成了你们夫妻二人私人财产,最后连他无辜的老婆都被惨无人道地欺凌,你不会认为你做得天衣无缝?” 苏明用极平淡的语气从嘴里说出最令毛志梅毛骨悚然的话。冷漠得没有任何表情的毛志梅,再也不能做到一如既往无所畏惧的模样。她也无法确定苏明对这起案件究竟掌握多少证据? 她做梦都想不到,段明辉这起案子已过了二十多年,现在还被警局里的人揪着不放。段明辉死后,他的妻儿也被凌逼得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她以为段明辉的案子就像沉入海中的泥牛一样。世人只知其形,未寻得其踪。 心绪凌乱的毛志梅还没理出个子卯寅丑。苏明又抛出一个令毛志梅措手不及的问题。“毛志梅,二十多年前,在医院当护士的吴宁燕,你究竟把她藏在哪里了?” “我不认识吴宁燕。”毛志梅条件反射地回避苏明的问题,她回答得越是干脆,越是证明此问题她无数次在脑海里曾预设过。 “或许你还不知道鸣优公司的近况,鸣优公司上市后,股票一泻如柱,现在朱艺文成了公司最大股东。毛总,你有权继续保持沉默。” “艺文,不可能。”毛志梅两个瞳孔放大十倍。 “要不要打个电话回去证实?” 毛志梅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鸣优公司是她和苗哲杰大半生的心血。她不愿意自己的心血落在别人的手里。她觉得再隐瞒下去,是在助其鸣优公司易主。 老吴是苗哲杰的一个远房亲戚,他的妹妹叫吴宁燕,读护士专业。毕业那年,老吴来找苗哲杰,让苗哲杰帮忙给其妹找份工作。那时的苗哲杰才刚刚出名,哪认识什么人?我也没有认识多少人?但我爸认识人多。 为了让苗哲杰能像大学那样重新喜欢我、依赖我,我主动应承了这个要求,苗哲杰为此还骂我多管闲事。不就是在医院帮其找份护士工作,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回家跟我爸一提,我爸开始也不同意,他心里还在生我的气。那时我执拗不听我爸的规劝,铁了心辞去在我爸公司干得好好的会计这个职务,跑到一个负债累累的小公司去当会计。但我知道,我爸最爱的是我,经过我再三地恳求,他同意了,他找到了宋晨风副院长,宋晨风院长二话不说,就把吴宁燕安排进医院当护士。 弄巧成拙吧,当时并没有想到后来会利用到她。段明辉被抓后,我们压根想不到他会突然犯病。要不是他突然犯病,我们都不知用什么手段去坐实他的贪污罪。就在我们发愁时,他竟然突然犯病被送去医院。我觉得是天在助我。我把想法跟苗哲杰说的时候,他不同意,毕竟是杀人,他的心里多少有点害怕。 我不想错过这样最佳的机会,如果错过了,可能我们前面所做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甚至有可能还要面临牢狱之灾。段明辉只要一死,我们所面临的难题全部迎刃而解。他一天不死,即便呆在监狱里,我们都无法将格光公司夺其名下。死成了段明辉的必然结局,怎么死才能合理化?唯有他自杀。 想让段明辉自行了断性命,那是不可能的,凭着他那股倔性,还有他对这件陷害他的事早已看清,他不可能轻易自杀。如果他死了,即便没有罪,也成了有罪。段明辉不想死,但我们得想法让他死。最佳的时机就是他被重新押回监狱前做掉他,给外界制造一种段明辉畏罪自杀的假象,这种假象不是很完美,但勉强能解释得通。 苗哲杰不同意,也不影响我实施计划。我主动找到了在医院上一个星期的吴宁燕。她吓得身体直打哆嗦,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刚跨进社会,就遇到这样的事,害怕是难免的。但她是最好的人选,医院里认识她的人不多,她又是从学校毕业,在警局里也没有留下前科。 我找到了他哥哥老吴,老吴开始不同意,后来在我强大的物质诱惑下,他同意了。吴宁燕只要按照我的要求去做,事成之后,许诺在城市购置一套房给老吴,又给老吴安排了一份工作,一次性拨付10万元给老吴,并将送吴宁燕到国外。 第168章 沿波讨源 老吴一家祖祖辈辈生活在山沟沟里,做梦都想在城市里拥有一套房。房、钱、工作这三样,凭着老吴的能力,他就是再拼上两代人都未必拼出这样的结果。这些条件在他们的眼中无异是从天上砸下的金蛋。 在强大的金钱面前,出卖自己的骨肉都不在少数,更不要说是自己的妹妹。就是要求他们家中的一个人去死,他们都心甘情愿,不要说是借吴宁燕的手。 而且我也跟吴宁燕保证,如果按我的要求去办,不会让她受牢狱之灾。我再三的保证和物质的双层夹攻下,他们一家乐得屁颠屁颠接受。 “段明辉是被吴宁燕推下楼的?” 毛志梅回答这个问题前,眼珠子转了一圈,才看向苏明。“嗯,她在医院里把段明辉推下楼后,第二天警察也把当晚值班的医生和护士带去了问话。他们没有掌握实质证据,很快就让他们回去了。但无奈段明辉的妻子不相信段明辉会跳楼。一而再,再而三地报案,要求警察立案侦查,还要尸检。段明辉的死原本就经不起追查,为了不节外生枝,吴宁燕一从警局里出来,就被我接走,把她藏起来,准备等过了风头后,送到国外。” “你撒谎,吴宁燕一个十几岁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生,怎么可能把一个身强力壮的中年男人推下楼?” “段明辉那晚腹泻得走路都气喘,吴宁燕在他的背后轻轻一推,他就摔下去了。” 苏明对毛志梅这种牵强的解释,打上一个更大的问号。 “吴宁燕现在在哪?” “死了。” “你不是保证事成之后把她送出国?怎么会死?” “我给他们家的10万元,还没在老吴的口袋里捂热,就被他儿子吴东威拿去赌输了。吴东威以为掌握了我们不为人知的秘密,把我们当成了摇钱树,三天两头经常上公司向我们讨钱。起初,为了息事宁人,每次他一来,给个千八百打发他,免得他生祸端。后来,他的胃口越来越大,嫌千八百块钱太少。吴东威就是无赖,一匹喂不饱的野狼。他贪得无厌的做法,着实让我憎恨。我把对吴东威地憎恨转嫁在吴宁燕的身上,决定反悔,除掉吴宁燕。既永绝后患,又省了很多金钱。” “是你亲手解决掉吴宁燕,还是花钱请别人处理?” 毛志梅无意中与苏明四目相碰,她迅速把眼睛的视线跳开,眼珠下意识地转动了几下,慢慢才从嘴里吐出来。“花钱雇人杀。” “你没有亲眼目睹吴宁燕死?只是听花钱回来的人转诉给你的?” 毛志梅表情愣了一刹那,不过只在那一瞬间,她又迅速反应了过来,用无比坚定地语气。“我没有亲眼目睹吴宁燕死,但我保证,她真的死了。” 她的保证成了欲盖弥彰,把她内心真实想法赤裸裸地暴露了。苏明揣测出她的心思,她在隐瞒、开脱,她宁可自己独自去包揽所有的罪恶,也不愿出卖那个人,说明这个人在她的心中是极为重要之人,根本不是她嘴上所说的花钱雇来的杀手。 苏明的脑海里浮出一个人——毛光森。也只有毛光森的狠毒才会做出丧尽天良的事,也唯有毛光森才能让毛志梅用命去护着他。从毛志梅主动坦白吴宁燕的事,断定出她心里极度渴望减刑。 “毛志梅,你再好好想想,你还有什么没有交代?你刚才所交代的事情,对你的量刑起的作用不大。” “苏队,我都已经全招了,还对我的量刑没有帮助?” “要想对你的量刑有所帮助,你得说出一些有价值的事。” 毛志梅像泄了气的气球,沮丧的表情下却无法掩饰她内心强烈的求生欲望。她叹了一口气,嘴唇轻微蠕动了两下,始终又紧紧地闭着。她在纠结、掂量、权衡利弊。她不清楚继续坦白下去,给她带去的是减轻罪刑还是加重她的量刑? “毛董事长自从前段时间在医院食物中毒后,身体现在已无碍,但精神不佳。” “我爸中毒?怎么会这样?他身边不是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守护的吗?” “如果你继续这样负隅顽抗,你爸性命休矣。你爸让我转告你,要保重好你自己。” 毛志梅再也无法淡定了。“苏队长,就目前我最多判多少年?” “一个星期后,你会收到法院的传票,到时法官会根据你的罪行判决。” 苏明站起来意欲离开,毛志梅慌了。“苏队长,我有重要的话跟你说。我要举报朱局长,他贪污受贿。我有他的证据,不过,不在我手上,埋在我家门前最右边那棵桂花树旁边,所有有关他的证据都在盒子里。” 佯装淡定的苏明暗暗松了一口气。跑了那么多趟监狱,为的就是这句话。自从从孙一东的嘴里得知毛远德在被摩托前撞前,他的公司被人翻过,却没有丢失贵重物品这件事,苏明已猜出毛远德肯定掌握着朱副局长的有力证据。根据毛远德的年龄去揣测,毛远德应该更倾向于笔记本而不是现代科技。 自己平白无故被人投诉到了市政府里,不用说都知道这是朱副局长搞的鬼。洗清被人诬告的罪证,名正言顺地重新回到警局,唯一的做法是把朱副局长扳倒,在没有找到扳倒他的证据之前,只能以退为进,麻痹对方,从而放松了他对自己的警惕,才能打他个措手不及。 “毛志梅,你做得很对,不管法院将来怎么量刑?但至少能保你父亲今后性命无忧。” 离开监狱,苏明直接驱车来到了毛志梅居住的别墅前,在别墅前面果然看到了三棵桂树。在右边那棵桂花树旁挖了起来,大约挖了几十公分,便挖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他用力把这个被绸缎包裹着的木匣子从土坑里拿出来,解开绸缎,露出一个桃红色正方形的木匣子,木匣子里有一本黑色的笔记本。苏明翻开笔记本,里面的内容令他触目惊心。 第169章 跋前疐后 一行行密密麻麻、清清楚楚地记载着毛远德与不同官员打交道的数字,每个人的名字都是只用最后一个字作为符号记着;每一个字代表后面都有一连串不同的数字;每个数字的后面都有一个具体数字,这大概就是交易的时间。 笔记本上记录最多的是一个志字,上面一列列数字触目惊心。兔子急了会咬人,换作任何人都会铤而走险。难怪朱景志迫切想做掉毛远德? 毛远德一个月前因女儿毛志梅被抓后,他毫不避讳来警局找朱景志后。一向做事沉着稳重的朱景志做出一系列不符合他身份的事。毛远德公司被盗贼翻乱,在公司的门口被骑摩托车的人撞断腿,在医院中毒,所有种种看似高明实则拙劣无比的手段幕后指使者都是朱景志。 一向做事精明霸道的毛远德对于飞来的横祸和种种闹心的遭遇,选择了隐忍而不是报案,因为他清楚地意识到,即使报了案,也只是警察来走过场,不会有任何结果。 毛光森和毛志梅两人都是苏明亲手送进监狱的,在毛远德心里对苏明是存有隔阂和介蒂的。朱景志和苏明两人相比较,毛远德宁可相信跟他没有交情的苏明,而不是相信贪得无厌朱景志。苏明在警界里堪称一股清流,是值得信赖的。毛远德为了自保,他故意要苏明给毛志梅传达那句看似只是父女两人间唠着关心和家常话,实则暗藏玄机的言语。 夜深人静,苏明静静地坐在台灯前,他孤寂的身影在灯光的折射下斜斜地倒映在墙上。他不知疲倦地趴在桌子前,在纸上不停地写写画画。他为了准确无误弄清笔记本上登记的真实姓名,一一对照笔记本上登记的字,从而推出带有这个字的真实完整姓名。 时间就在他的笔尖下悄然无息地划过,跃然在纸上一个个熟悉名字,在他的心里掀起比狂风暴雨中的海水还要汹涌澎湃。但他复杂的内心还是稍许的得到宽慰,笔记本上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在警队里除了两个人外,其余的并没有上榜,就凭着这点,他都感到庆幸。说明警界里大部分的同志,从警多年,心里依旧保持着对这个行业的忠心和初心,没有被世风日下的环境所影响,从而丢失了本心。 很快,他的庆幸比漂浮在空中的七彩泡沫还要短暂,两秒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当他翻到最后一页,上面赫然记着一个熟悉的字,名字后面的数字惊人,这串惊人的数字后又打上与众不同的问号。他直愣愣地盯着纸上那个熟悉的字,他不愿相信,这个字就是代表着自己一直信赖的顶头上司。他脑海里搜索天水城各部门领导的名字,希望从中找出第二个带有这个字的名字。翻遍了脑海的记忆,就是找不到想要匹配的答案。 苏明无比沉重地在纸上写下叶明达三个字,写完后,握在手中的笔轻轻地搁在纸上,目光永远定格在笔记本上,陷入了沉思。他对写在纸上的名字犹豫、矛盾。 耗了大半个夜晚的苏明,竟没有一丝睡意。他伸了伸懒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他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时针指向了凌晨三点四十五分。 他站了起来,在狭小的书房慢慢地踱步,脑海里浮出一个个道貌岸然、衣冠楚楚熟悉又无比陌生的面孔,如果没有笔记本上的内容,苏明这辈子都无法相信,这些人都是国家培养出来,委于重任在各个单位的重要岗位上。他们戴着国家赐予给他们为人服务的帽子,利用党和国家对他们的信任,做的却不是为人民服务的事,打着为人服务的幌子,干着为己服务的事。 如果不是在铁的证据面前,苏明更愿意相信曾坐在台上道貌岸然的官员,真的如他们在各大会上从嘴里说出堂而皇之,又无比义正言辞的话。更渴望他们知行合一,他们满腔热血高喊出一心为民的话同时,行动上要身先士卒的去践行。 一句句铿锵有力的政治觉悟,一句句态度鲜明的表决,一句句立场坚定的拥护党和国家,一句句杜绝歪风邪气……时隔多日,他们说过的话,现在回想起来依旧振聋发聩,那些言语如东升的太阳普照着大地,警醒广大党员时刻不忘坚守底线与原则的同时,又不泛备受鼓舞和激荡人心。 张局长在反腐的大会上,大言不惭地拍着桌子高唱大力反腐,不贪人们一分一厘,背地大肆敛财;谢书记满嘴仁义道德,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王主任在大会上时刻把为人民服务挂在嘴边,做人民的公仆,他一心只为钱服务,早已沦陷成金钱的奴隶…… 这就是国家培养出来的好公仆,苏明思绪烦乱拉开窗帘,轻轻地打开窗户,一股清凉气息瞬间包围全身,混沌的大脑有了几许地清醒。 毛远德笔记本上的内容,已经超出苏明的能力范围之内,在得到这本笔记本之前,自己曾抱着极大的欢喜和无限的期待。打开笔记本之后,上面所记录的秘密,并没有如得到前预期的惊喜,反而更加忧愁了。 在没有翻开笔记本之前,苏明多少意识到了笔记本的份量。看完后,笔记本不仅有份量,还特别的烫手,莫名涌起了沉甸甸的感觉,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 如果把现在把笔记本交出去,会不会给自己带来比现在还艰难的处境?不交,自己即便把案子查清,也回不了警局;交出去,等待自己的将是扑朔迷离的前途。纠结、矛盾在内心不停地交织着。 他失落地走出房间。世界乃大,却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他不知道哪里才是最可靠地歇息之地。曾经在心中引以为傲的信仰,被笔记本的内容碾碎得如磨盘里的豆渣,怀疑、迷茫、无助等不良的负面情绪不停地充斥其内心。 第170章 百爪挠心 国家三番五令铁腕般的反腐手段,他们还抱着侥幸的态度,是什么原因?是人性的贪婪还是制度原因?苏明扼腕叹息。日复一日与叶明达建立起的信任,也被笔记本上的内容一瞬间地敲得粉碎。心中的怀疑再一次如曾刚刚吹过的台风又重新席卷过来的一样。 他不愿相信,这是真的,白纸黑字却记得一清二楚。世风日下,也难怪,普通老百姓遇到了不公的问题,他们宁可利用网络来让事件发酵,也不愿去政府上访。 凌晨的天水城静寂一片,大多数人还沉浸在梦乡中,他漫无目的开着车驰骋在宽阔的公路上,不知不觉来到了尖沙湾。整个尖沙湾陷入了一片寂静中,白天成群结队在海面上翩飞的海鸥没了踪影。苏明从车上下来,一个人漫步在沙滩上,凌晨的风带着冷意。距离上一次来这里已过了大半年,感慨时间滑过的脚步之快。 苏明走累了,蹲坐在沙滩边,眺望着白茫茫的海面。一块块礁石倔强地露出水面,一阵汹涌的浪潮扑了过来,半裸露的礁石瞬间消失在来势汹汹的海水里。只需几秒钟,刚才汹涌的浪潮便没有了气势,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海滩上,那一块块看似毫无还手的礁石又恢复了它往日的精彩。 一直矗立在海水里的礁石无论被多强势的海水洗涤,依旧不改它的原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论面对多无情、多霸道的海水无情地推毁,它们都不会露怯、畏惧、动摇,它们这种无畏的精神让一直纠结的苏明有了全新的启迪。 苏明低落的心情一瞬间好像被那股凶猛的海水也席卷而去,早已不知何时消散而去。他心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心中的信仰比起以前更加坚不可摧。手里那本笔记本,他不再感到了烫手,而是觉得这是一块最好的试金石。 他缓缓地站了起来,甩了甩手中的水珠,迈着有力的步伐向车走去。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在见到叶明达之前,他不想任何人找到他,在拿到笔记本的时候早已把手机关了。 这个夜晚,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苏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于入睡,哪怕刚才在尖沙湾已经在内心笃定了主意,躺在床上的他还是无法停止不了千万种地遐想,心情此起彼伏。大街上发生一件比他的内心还要汹涌澎湃的骇人事件。 这件事轰动了整个警局,轰动了大半个天水城。凌晨四点五十分,天水城往常黑乎乎的警局跟以往不同,整个警局亮如白昼,个个警员在梦乡中被一声声电话铃声吵得从被窝里挣扎着爬起来,睡眼惺忪的他们依序急匆匆赶来办公室。接到具体的任务后,个个昏昏沉沉的大脑一瞬间被惊得睡意全无。除了苏明外,一个个警察神经绷得紧紧的。天水城寂静的大街上演着一场惊心动魄地追捕。 一觉睡到天亮的苏明,昨晚外面发生骇人听闻的事,浑然未知。一大早,他穿戴整齐,拿起桌子上的笔记本,昂头挺胸走出家门。一路上,平时熙熙攘攘的街市变得比往日安静,往日激情饱满的早餐叫卖声变得小心翼翼,小商贩们低头交耳的,街上的行人少之又少,苏明心里闪过疑惑。 他匆匆赶到警局,离上班时间大约还有一个小时。距离自己离开警局已有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里,自己虽离开了警局,但身上赋予的任务一点儿也没有减轻。 刚踏进警局,昔日熟悉的感觉从心底焕然生出。流走的是时间,永存的是足迹。苏明找到熟悉气息的同时又隐隐嗅到了局里紧张的氛围,整个警局一大早就被静谧深深地笼罩着,一间间紧闭着门的办公室,没有往日的喧哗声。 他站在警局的庭院里,抬头望向五楼叶明达的办公室,厚厚的窗帘把明亮的灯光大部分圈留在办公室里,只有一小撮细小的光线透过缝隙折射在走廊外面,往日这个时间点叶明达应该还未到。警局诡异的氛围让苏明察觉出不安的气息,他前进的步伐停滞了。 各个办公室的门陆续地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个神情严肃的警员,最奇怪的是时隔一个月,以前交情不深的警员,在庭院里突然遇见到苏明,主动热情的前来打招呼,甚至有几个还是朱副局长手下的爱将,他们突如其来的热情让苏明有点意外。难不成全警局的人都知道自己手中握有朱副局长贪污证据?苏明摇摇头,他下意识拽紧手中的包。 路过朱副局长办公室时,苏明特意瞧了一眼朱副局长办公室紧闭的门,透过玻璃窗,朱副局长办公室里漆黑一片。他无比纳闷敲开了叶明达的办公室,叶明达紧闭着眼睛靠在办公室的椅子里,像是昨晚没睡过似的,一脸倦容。 叶明达抬起厚重的眼皮朝走进来的苏明瞄了一眼,又重新闭上。斜靠在椅背的身体微微竖了竖,他只是下意识做了个动作而已,身体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斜靠在椅背上。不一会儿,他睁开了布满血丝的双眼,有气无力的。“你这小子,昨晚去哪了?打那么多电话都是关机。” 苏明心里咯噔一跳,自己拿到毛远德笔记本的事早已被叶明达发现?踏进警局已隐隐感觉出整个警局气氛与往常不一样。但这种不一样的氛围好像并不是针对自己。 叶明达说完这句话后,眼皮又无力地闭上。苏明揣测出叶明达应该还不知道毛远德有笔记本的事,难不成自己停职审查有结果了?苏明又摇摇头,自己停职审查有结果,跟整个警局有什么关系?能让整个警局出动,必定是出了大事?难不成是是朱副局长出事了?路过他的办公室,唯有他的办公室的灯不亮。是谁举报了他?不像举报。是……苏明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梳理警局的异常。 第171章 涣然冰释 叶明达再一次慢慢地睁开眼睛,瞧了瞧站着纠结一声不哼的苏明。“坐,怎么一直站着?昨晚一晚都没睡,今早想眯一会儿。” 这句话让心情原本平复的苏明再也无法淡定,脑海里再一次地腾起了如炊烟般的千丝万缕。叶明达会不会为了毛远德的笔记本找了自己一个晚上?在来警局之前,自己还思忖着如何开口把毛远德有笔记本的事委婉地说出来,然后静观其变,再做决定,想不到他早已知晓。自己还想着拿这本笔记本当试金石,现在不用自己费口舌了,大不了彼此撕破脸皮,天水城离京城再远,只要在神州大地之上,他不相信任何人可以僭越国家法律,为自己中饱私囊,还能安然无恙。 苏明干脆摒弃掉内心一直犹豫挣扎的想法,眼光坚定地投向靠在椅背上半睡半醒的叶明达。“毛远德说他有一本笔记本。” 叶明达一直斜靠在椅背上的身体一刹那坐直了,眼睛睁得大大的,可能是太困了,他边睁大眼睛,边用手揉了揉。脸上并没有流露出苏明在脑海勾画出惊讶或是胆怯的表情。 叶明达从嘴里淡淡地说出了苏明意想不到的话。“像毛远德这样的煤矿大亨,免不了跟官场的人有来往,自古一向都是官与商不分家。他留有一手,也是在所难免的。” 语气波澜不惊的叶明达,内心的矛盾与纷杂的思绪不亚于乱糟糟捆在一起的麻绳,他不知道笔记本上都记着哪些人,这些人背后与毛远德又有哪些利益之间的往来。如果涉及到了比自己职位大的人,是隐瞒下去还是上报? 叶明达平静的外表在苏明的眼中,却是别有用意。叶明达的光辉形象好不容易一点一滴在苏明的心里慢慢竖起,此刻间却在苏明的心里崩塌。想不到叶明达跟那些满嘴仁义道德,实际上也是利用手中的权力为了填补自己的私欲,蕴藏在内心的怒火不点而燃。 苏明嘴上没吐出一个怒字,他的怒火已从眼神禁不住地溢出来,流出来。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叶明达岂能看不出来。难不成他从笔记本上看出了跟自己有关的端倪? 叶明达洞悉着苏明的一切,深知坐在对面的人眼里揉不下沙子,自己当初力排众议把他推上刑侦队队长这个职务,不正是看中他刚正不阿的性格! 一个刚正不阿的人,不应该连基本的情商都没有吧?一个手握重权之人,拒绝诱惑比起满足人性的欲望还要难。不但要有高度的警觉性,还要有极大的克制力,才能克服内心的欲望。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人人追求富足,人人追求名望。要保有一颗平常心,何其难! 位高权重的人比起普通人,他们是深陷在这两者的旋涡中,要想保持高风亮节的作风,比随波逐流还难。在金钱美色包围浸染下,做到了出淤泥而不染,得需要时时刻刻绷紧心中欲望那条底线。真正摒弃掉一切外在的诱惑力,心甘情愿地过着清汤寡水的生活,靠的不仅仅只是白纸黑字的条条框框,更是一个藏在心中的信仰和气节。 叶明达的脑海里飘浮出前段时间发生的一件事。毛志梅被捕入狱后第二天晚上,毛远德敲开了自己的家门。对于毛远德的突然造访,叶明达心知肚明。 毛远德向叶明达提出一个非法的要求,让叶明达能不能高抬贵手,从中帮其忙,给在监狱里的女儿弄个假的证明,保其法外就医。 一个鼎鼎有名的企业家,在花甲之年,没有享受天伦之乐也就罢了,还要看眼睁睁地瞅着两个孩子一个个沦为阶下囚。 任何一个为人之父,心里都是滴血的。儿子开车撞死刑警队长妻子是板上钉钉的事,有心也无能为力。但女儿,只是一时糊涂,最后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这样的事,在社会上屡见不鲜,但为此蹲大狱的人则凤毛麟角。论关系,论财富,毛远德拥有的一点儿也不比别人少,甚至比别人多,偏偏在关键时刻全使不上。 叶明达对于毛远德提出不合理的要求,义正严辞地拒绝了。毛远德走后,他才发现毛远德刚才坐过的位置放着一个黑布袋。叶明达意识到刚才的疏忽了,他打开包裹,着实惊得他的下巴都歪了。这是一颗价值不菲的祖母绿,极具有收藏价值。当了那么多年的官,各种诱惑层出不穷,但像毛远德送上来这么大的诱惑还是第一次。 叶明达把祖母绿放在手心里,细细地端详,过足了眼福后,又小心重新把这颗翡翠放回到了盒子里,把布袋包好。自己不是玉的把玩行家,但人天生对美的事物就有欣赏能力。面对如此稀贵的物品,说不喜欢,飞在窗外的苍蝇都会嘲笑自己虚伪。但人不能仅凭内心的喜欢,就可以无底线收下别人赠予的东西。 如果自己今天为了满足一己之欲,收下了这块玉,意味今后只要遇到了毛远德的事,就无法做到了秉公办案,甚至还要利用手中的权力为他行一切方便。这些年能一步步走到这个位置,靠的全是讲原则。物质与前程相比,叶明达更重后者。经过一番强烈思想斗争后,叶明达决定把这块玉退给毛远德。难不成毛远德也把这件送不出去的礼物也记载在册? 他再也无法淡定了,虽不了解苏明嘴上毛远德笔记本所记载的内容都有哪些?着实被毛远德这个奸诈的商人行为倒抽了一口冷气。他此刻不能跟苏明来一些弯弯绕绕,而是他必须看到了苏明嘴上所说的笔记本。他直视着苏明。“笔记本呢?” 苏明下意识用力捏了捏手中的黑袋,用坚毅的眼光对视着叶明达。 “笔记本上是不是也记着我与他之间见不得人的交易?” 苏明为叶明达坦白、直率的态度折服了,难不成是笔记本上所记录上的东西不够真?如果叶明达私底下与毛远德有来往,他是不会在自己的面前说出这样的话。 第172章 诡秘莫测 人都会做贼心虚。爱惜自己身上的翎羽是每个人的特性,特别是身居高位之人,他们更在意别人眼中的形象,他们最怕的是被人扣上“贪”这顶帽子。哪怕藏在他肚子里的肠子已黑得失了颜色,在铁的证据面前,他们都想方设法咬定是假的。 叶明达敢于在自己的面前赤裸裸地暴露,说明他有底气。难不成笔记本上所记载的内容并不真实?不应该呀。 就在苏明陷入不知如回答叶明达的话,该不该把笔记本交给叶明达时?倒是叶明达光明磊落的言语让苏明打消了心中的顾虑。 “你要是信不过我,现在把笔记本直接交给上级的相关部门吧。” 叶明达说这句话时,眼神是友善的,态度是中肯的。上司都已经打开天窗说亮话,自己再卖关子、各种试探、犹犹豫豫,自己显得过于小家子气,更主要是对领导的大不敬。他毫不犹豫地拉开手提包,拿出笔记本递给叶明达。 叶明达细细地看着笔记本上的数字,随着翻阅的时间越长,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当他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字,又看了看数字后面的日期。他轻轻地把笔记本合上,放在桌面上。 不一会儿,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办公室有限的空间里慢慢地踱着步,时而低头,时而抬头。 苏明虽然不知道叶明达此时脑里想的是什么,但看着踌躇不定的他,便可知此时叶明达内心一定备受煎熬,比起自己第一次看到笔记本内容时还要纠结。 他意识到了自己思想上的幼稚,为自己心里一度产生怀疑引以为傲的信仰这种想法而自责,更是在办公室里一而再而三怀疑眼前跟他,拥有相同信仰的上司而倍感羞耻。他觉得自己在格局上终究不及叶明达。 良久,一直慢慢踱着步的叶明达停了下来。 小苏呀,笔记本的事暂时不能对别人说,里面牵涉的人物太多,得从长计议,如果现在把笔记本捅出去,不亚于在天水城官场里来一场大地震。何况上面所记录的内容还需进一步考查验证。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昨天高市长亲自打电话给我,关于对你的举报经过查证,举报信上的内容纯属子虚乌有。他说鉴于局里情况特殊,不能对你直接下达撤销停职恢复岗位的文件,要求我私下通知你,你依旧是天水警局的一名好警察,希望你不忘初心继续在刑侦这一块不忘初心,砥砺前进。昨天接到通知的时候,就已经吩咐高一山打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你的手机一直属于关机状态。 “市领导已经查清我的举报是假的?”苏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重复了一遍。 叶明达点点头。“就在几个小时前,我叫高一山打电话给你,叫你过来开个紧急会议,电话一直打不通。” 自从昨天下午拿到笔记本后,为了杜绝一切外在的打扰,自己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他轻轻摁了开机的按钮,手机屏幕不停地跳跃着未接电话和未读的信息,估摸有十几条。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明达端起桌子上的茶杯,轻轻地呷了几口茶,态度不紧不慢。“昨晚发生了一起命案……” 丁铃铃——桌子上的电话响了,把叶明达还未说完的话打断了。叶明达拿起话筒的同时,一个标准的军姿立在电话筒旁,神情严肃,嘴上连连应答。“高市长早,好,好。” 叶明达挂断电话后,匆匆抓起桌面上的公文包。“我现在要去市里开会。” 苏明想问清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命案?叶明达匆匆朝外走的脚步,不得不让他咽下心里的问号。他回到阔别一个月的办公室,昔日熟悉的同志,个个不是趴在桌子上就是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有的甚至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昨晚通宵达旦的不止叶明达一人,警局里所有的警员也是一整宿不睡。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重大的案件能让所有警员出动?即便是命案也不至于能让整个警局的人都不能安睡?他瞬间悟出了一大早走进警局,警局里如此反常的静谧背后一定是经过激战后的平静。 苏明环视了办公室,发现办公室少了几位年轻警员。最先发现苏明的是高一山,他靠在椅背昏昏欲睡,苏明细碎的脚步声惊扰到他,他微睁开半只眼睛,朦胧中看见是苏明。浓浓的睡意被喜悦冲得无影无踪,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力捏了自己的脸,无比喜悦招呼一声。“队长,你回来了,我不是做梦。” 所有睡得迷糊的人,都被高一山这声给唤醒,个个抬起来,眯着眼睛朝门口看,不约而同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情疲惫的脸上禁不住流露出喜悦的眼神。 “都站了起来干啥,坐坐。我来的不是时候,扰了大家的美梦。”苏明打趣着。 高一山伸了伸懒腰,张大嘴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队长,昨晚你去哪了,我把电话都打爆了,都打不通。” “昨晚太累了,忘了给手机充电。”苏明撒了个谎,“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苏明的话一出口,所有在场的人多少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队长,昨晚发生的事你一丁点儿也不知道?”高一山说时,下意识地把眼睛的视线瞟向姜梅。 姜梅杏眼怒瞪了高一山一眼,高一山咂了咂嘴唇,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 他们俩所有这些细微有别的表情和举动,都被站在一旁的苏明摄入眼中,难不成昨晚的命案跟姜梅有关?如果牵连到她,她此刻不应该坐在这里。最大的可能就是犯案的人,跟姜梅有关系。莫不是他?警局除了朱副局长的办公室没有亮灯外,其余的全都是灯火通明。苏明忍不住往姜梅脸上多瞄了几眼。 姜梅看出了众人异样的眼光,血红的朱唇吐出无比轻蔑的语气。“都说男儿心里坦荡荡,想不到你们个个看起来文质彬彬像个男人,实际跟外面的长舌妇没啥两样。”说完,踩着高跟鞋,屁股一扭一扭的径直走出办公室。 第173章 图穷匕见 办公室的警员面面相觑。小伟见姜梅走远,摇摇头。“好像我都没说啥?也莫名中枪。” “别睡了,还没吃早餐的,赶紧吃早餐,一会儿还要有任务。”老余打破了办公室里尴尬的气氛。 “队长,一起去吃早餐。” 警员们个个起身陆续离开办公室,唯有高一山坐在椅子上迟迟未起身。 苏明看出了高一山的心思,找了个离高一山最近的位置坐了下来,此刻办公室里只剩他们两人。高一山把昨晚发生的事来龙去详细的道了出来。 “朱景志昨晚凌晨两点左右,在西弄里直接开枪杀死他的情人赵水香。是小区的居民听到了枪声后报的案,昨晚这件事不仅轰动整个警局,市领导对此事高度关注。据报案人说,他刚好下班回到西弄小区,在小区门口就听到了枪声,他当时吓了一跳,以为是半夜有人放鞭炮,紧接着又连续听到了四次枪声。他循着枪声响的地方骑车过去,见到了一个男人满身是血,手里拿着一把枪钻到停在一旁的车里,疾驰而去。不远处,还围观着几位邻居。他们都被这真枪实弹的场面吓懵了,这样的真枪实弹只是在电视上见过,想不到还能在现实生活中真实发生,亲眼目睹。” “抓到他没有?” “抓到了,快天亮的时候,我们在天水桥那里抓到他,他身上也挨了两刀,流了不少血,现在在医院救治。昨晚不仅是警局的灯彻夜亮着,市政府里的灯也是灯光通明。市领导班子连夜召开会议,我们在抓捕朱景志的时候,高市长和叶局长亲自坐阵指挥,直到把朱景志抓捕归案。抓捕后高市长强调,一定要我们短时间内拿下朱景志这起恶性案件,给天水城居民一个明确的答案,还天水城一个稳定的生活环境。” “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枪杀别人。” “当时他开第一枪射杀赵水香的时候,很多正在睡觉的居民都跑下楼探个究竟,但他并没有为此收手,而是在众多的居民面前,又连续开了四枪,直到了赵水香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才收起手枪驾车离开。他离开小区时,小区的保安为阻止他驾车出去,故意放下拦车杆,他直接把小区门口的护栏撞坏冲出去。” 苏明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叶明达打过来的,从电话里传出叶明达浑厚的声音。 “一山,走,我们现在去医院,叶局长来电话,说朱景志的伤已无碍事,要我们现在过去,把他带回警局,抓紧时间把他的案子给破了。” 他们两驾车来到了医院,蹭蹭爬到三楼朱景志的病房。高一山把手铐亮出来,坐在病床上的朱景志没有了往日的傲慢,用征询似地口吻。“不铐行吗?” 他的话让高一山为难,站在一旁的苏明向高一山投去默许的眼光,高一山心里还是犹豫。因为昨晚激烈追捕的过程,让他见识了朱景志为了逃脱追捕时的勇气和魄力,面对几辆车不停围追逼停,鸣枪示意,他一样想从中突围,甚至有种鱼死网破的霸道气势。如果朱景志在自己面前再一次逃脱掉,这个罪责可担不起,且是在工作不到位的情况下,意味着自己的警察职业生涯也就此结束。 “我还能跑去哪?”朱景志悲伤的语气让在场的警察,心里多少有点怆凉。昔日的上司平时在工作中时有苛刻、霸道。眨眼间,却成了阶下囚。虽然也是他罪有应得,但心里多少为此感到落寞与婉惜。 坐在审讯室里的朱景志,对他昨晚所犯下的罪倒是很爽快地供认不讳。 赵水香是朱景志的情人,她居住在西弄小区的房子是朱景志全款给她购买的。每个女人都不甘于一直在背后做小三,赵水香曾无数次暗示朱景志离婚娶她,朱景志总是以各种理由搪塞。赵水香随着年龄一年一年的增长,眼看着自己花容月色经不起岁月地催残,朱景志除了经常在赵水香的身上发泄兽欲外,对结婚只字不提。赵水香意识到了跟朱景志结婚这个想法无望后,对朱景志由心生不愉快演变成了心里的反感和憎恨。 无数次,她想摆脱掉朱景志,每次一提,朱景志都不同意。赵水香表面虽屈服于朱景志淫威,心里时刻盘算如何才能摆脱掉,更重要的是,赵水香心里不甘这些年被朱景志白玩,离开之前,最好让朱景志拿一笔钱来补偿这些年的青春损失。直到有一天,一直伺机而动的赵水香才寻得了最佳时机。 毛志梅被抓,毛远德不顾一切后果跑到警局威胁朱景志。那天晚上,朱景志心情低落地来到了西弄小区,想跟赵水香云雨一番,放松郁闷的心情。 坐在沙发上的朱景志以为赵水香在洗澡,哗哗的流水声,让他一时失去了警惕,打电话时不注意控制音量。他打电话的内容被正在洗澡的赵水香听得一清二楚。 “帮我做了姓毛的,他一个挖煤矿的竟敢威胁我。做的时候,干净利落,不留任何的把柄。死要见尸,事成之后,三百万直接打在你的卡上。” 一直苦于无机会抓住朱景志把柄的赵水香,觉得是天赐良机。但这个良机没有达到她想要的钱财,反而把她的性命断送掉。她听到朱景志打电话后,故意把水龙头的声音开到最大,悄悄地躲在门后偷听,并用手机录下朱景志打电话的内容。 这件事发生后三天,恰巧孙一东找到赵水香,赵水香不想把这样的消息卖给孙一东,但看到孙一东提出的筹码,便狠心把在洗澡时偷听到朱景志打电话的内容,出卖三分之一给孙一东。 赵水香出逃之前,不甘轻易便宜了朱景志,也为逃离朱景志后作好准备,逃离朱景志后,要隐姓埋名生存下去,必须有强大的经济作后盾。 第174章 作茧自缚 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赵水香以为拿到了有力的证据后,朱景志就会怕,乖乖把钱打给她。她跟朱景志睡了那么多年,除了被朱景志玩于股掌中外,她对朱景志是一点儿也不了解,她简单的思维导致她思考问题只停留在表面上。她只思考对她有利的问题,压根没有想过以此来敲诈朱景志会是什么样的结果?甚至还没想好自己的退路就贸然地打电话给朱景志进行勒索。 朱景志在电话里听到赵水香狮子大开口500万时,懵了,这个在自己面前一向温柔体贴的女人露出如此险恶的嘴脸,如果自己不同意她的要求,她就把录下来的语音发到网上,让朱景志身败名裂。朱景志最讨厌的是被人威胁,此时的他正为还没处理妥当毛远德的事而烦恼着,赵水香又从中插一杠,心中的怒火再也无法扼制住,他把心中的愤恨全部迁就在赵水香的身上。为了稳住赵水香,他在电话里头还是假惺惺地通过甜言蜜语来迷惑赵水香。 赵水香一点儿也不领情,铁定只认钱。无论朱景志费多少口舌?喊多少句亲爱的,甚至答应两天后一起去民政局,领结婚证言之凿凿的措辞,都无法让电话那头的赵水香改变。 朱景志见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哄骗不了赵水香,不得不答应满足赵水香提出的条件,但他附加了一条:五百万分批付。因为五百万不是一个小数目,一时半会儿拿不出这么多钱,先打100万,过三天后才再打100 万,以后每一个星期打100万,直到把500万付完。打完500万赵水香就把录音删掉。两人在电话里达成了协议。 赵水香在心里压根就不想举报朱景志,更不想朱景志身败名裂。她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从朱景志的身上敲一笔钱,为自己的后半生丰衣足食做打算。朱景志答应给钱,心里早已乐开了,哪还想那么多?便一口应承了下来。她满心欢喜等待着开启后半生的富足生活,但她富足的后半生还没开始,已丧命在朱景志的枪口下。 很快,朱景志如约把第一笔100万打给赵水香,他把钱打给赵水香时,心里恨不得把赵水香撕成肉块。 第三天,他打电话给赵水香说是这样分批打钱有点麻烦,约赵水香晚上12点在郊外一家废弃工厂里进行交易,当面一次性把剩下的400万给结清,赵水香现场把录音内容给销毁。赵水香满脑子都是朱景志嘴上说的巨款,想都没想,爽快地答应了。 当晚,朱景志早早在约好的废弃工厂里等候。 大约12点时,躲在废弃工厂等候的朱景志看到了赵水香独自一人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赵水香付钱后,出租车便掉头离开。 深夜的闹市尚且人烟稀少,深夜的郊外更是除了空气是流动的外,连树叶都是静止的。赵水香站在路边左右环顾了四周,径直朝废弃工厂走过来,她一边走一边借着路边昏暗的灯光朝废弃工厂看。 躲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朱景志在赵水香走到废弃工厂时,从暗处神不知鬼不觉地一跃而出,在赵水香的还没来得及反应,冷不丁地从她的身后,一只手紧紧地掐住了赵水香的脖子。“你的录音笔在哪?” 另一只手握紧拳头不停地狠揍赵水香的头部,打得赵水香脑袋嗡嗡地失去了方向。 赵水香被突如其来的朱景志打得晕头转向,但并没有失去理智,在来之前,她也有所准备。在濒临死亡线挣扎时,求生的本能,让她不忘用仅有的微弱力气伸手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早已准备好的匕首,朝朱景志一顿乱捅。 朱景志身上被她胡乱挥了两刀在身上,一刀在肚子上,一刀在手臂上,疼得朱景志不得不松开手。赵水香趁朱景志松开手的那一刻,撒腿拼命往公路跑。 夜晚的公路灯火辉煌,偶尔有辆车疾驰而过。朱景志杀红了眼,连他身上流淌着血和疼痛都无暇顾及,明目张胆地在后面追着在公路狂跑的赵水香。 赵水香眼看着就被朱景志追到,一辆出租车疾驰而来,赵水香拦住出租车,迅速地钻到车里离开。赵水香挣脱朱景志并乘车离开,原本已逃过一劫,错就错在她低估朱景志的狠辣,径直往家里逃。她以为回到了家,在众人的注视下,你朱景志胆子就是再大,也不敢下手。正是她低估了朱景志的胆量,也低估了朱景志内心的恶。当她逃回到自己的家门口时,在少许居民们注视下倒在血泊中。 苏明看着坐在审讯椅上的朱景志。“朱景志,你是否后悔昨晚地冲动,一时把赵水香给杀了?搞得前途尽毁,性命不保。” 朱景志没有一丝悔恨,从嘴里吐出比北极还冷的语气。“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照样把她杀了。” 叶明达拿到毛远德笔记本后的第二天,主动把笔记本上交给市领导,也把毛远德送的价值不菲的祖母绿这件事一字不落地交代出来。 市委班子对叶明达呈上来的笔记本很是重视,笔记本那一串串亮眼的数字警醒了他们这群高层管理人员,一部分表面看似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领导干部,实则早已被金钱腐化,被权利冲昏了头脑,也为管理漏洞而自责。 笔记本上牵涉人物之多,如果将其全部公诸于众,天水城官场不亚于一场颠覆性地震动,影响了天水城声誉,也给天水城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带来不便。 为了不冤枉任何一位好同志,他们连夜召开会议,查证笔记本上的内容真实度,秘密成立调查小组,暗中调查,经过深层次地排查、考证,商傕与探究,最终决定,对于被动受贿,受贿数额小的官员,找其谈话,将责令将受贿财物如数返还,留在党内观察教育,引导走上正确的道路。主动受贿,数额比较大,又屡次收受的官员,根据数额量刑。 经过层层细致入微地调查,最终受到法律制裁一共是四名官员,其中就有朱景志,还有在天水城以第一秘书之称的吴江。法庭上,法官宣读到朱景志的罪名时,在场的人禁不住发出一片哗然。 第175章 发隐擿伏 朱景志,受贿八千万,家里藏着数不清的好烟和好酒,还有两幅名画。当着居民的面开枪射杀人致死,行为恶劣。丢失做为一名警察的职业道德,丧失了作为一名党员干部的伦理道德,迷失在自己的欲望沟壑里,不配为人民警察。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八十二条和第二百三十二条,行为恶劣,开除党籍,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法官宣读朱景志这个名字时,苏明已悄悄地起身,独自一人离开法庭。他站在法庭外面,法官洪亮的声音从法庭里飘出来,一字不落地飘进他的耳膜里,飘进耳朵里。一开始,朱景志丢失在欲望泥潭时,苏明想通过法律将其挽救,避免他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被叶明达阻拦了,蓦然回首,惊然发现叶明达才是老谋深算和杀人不见血之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的对手置之死地。朱景志最多算是一只不自量力的跳蚤,一直不动声色的叶明达才是深谋远虑的高人。 朱景志罪有应得,苏明心里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甚至有点心酸。每次反腐大会上,说得最有激情的就是他,喊的口号最响亮的还是他,把反腐旗帜举得最高的依旧是他,但他却是其中贪得最多的一个。是什么让他打着光明敞亮的旗帜,背地里做着贪赃枉法的事。是什么让他明知山中有虎,偏向山中行。是内心的信仰不够,还是缺乏对法律的敬畏?苏明觉得都不是,是因为他内心的私欲太重,已经超出伦理道德,成了他命中的一种劫,这样的劫在前期中,在别人眼中是一种豪横无比,实际是他职业生涯的深渊,只是朱景志深陷其中不自知而已。 揣在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丁志光打来的,说他有重大的发现。苏明挂断电话,匆匆开车回到警局,丁志光早已候在警局的门口。 贺江轩在自己外甥风之子跳楼那天,被苏明与丁志光两人悄悄带去过客民宿,经过一番了解,苏明觉得贺江轩有秘密瞒着他。在贺江轩离开过客民宿后,他附在丁志光的耳边,吩咐丁志光暗中跟踪贺江轩。 “到车上来说。”车一停稳,苏明摇下车窗,对丁志光招呼一声。 丁志光刚一踏上车,连屁股还没沾上椅子,就着急地分享近一个月他的跟踪所获。 “队长,你真是料事如神,吴宁燕没死。” “贺江轩一出过客民宿,就直接回家。三天后,他又去了一趟鸣优公司,从鸣优公司出来直接去医院处理他外甥的后事。之后一连几天他都没有再出门。在我们没有找他之前,他经常下午去体育馆打球,自从被我们请到过客民宿后,他就再没去过体育馆。第六天的中午,他才乔装打扮出门,戴上一副黑色的墨镜和一顶棒球帽。我以为他去打球,就尾随他到效外的球场,他先是走进球场,不到十分钟又出来开车,开始不知道他去哪里?一直悄悄地尾随,他一直把车开到了天连山的山脚下才停了下来,下车步行到了山上。” “天连山离我们这里很远。” “他顺着山上一条隐秘的山道一直走,走到了半山腰,向左拐进了一片葱郁的竹林。他拐进那片竹林,我担心被他发现,不敢尾随他进去,想从另一个入口进去,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合适的入口,山的左边除了竹林还是竹林。就在我不知道要不要闯进去时,从竹林里走出一个头上只留一小撮头发的年轻人,上身穿着一件花色衬衣,凭着他张扬的打扮,断定是贺江轩花钱雇佣的小痞子。” “小痞子从竹林穿出来朝山脚下的小卖部去,买了一条香烟和一听啤酒后,又重新折返回小竹林里。小痞子钻进竹林大约二十分钟后,贺江轩从竹林里钻出来驾车离开。贺江轩离开后,一度想猫着身子钻进那片竹林,但我无论怎么小心,刚猫着身子钻进去,密集的竹林就不停摇晃,里面的鸟儿纷纷地朝半空中飞。我担心还没钻到一半就被他们发现,迫不得已又重新钻出去。我为无法找到入口而苦恼着。” “一位挑山工从山上下来,我拦住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给他,说是迷路,叫他帮忙带路。他不接受我二十块钱,说带路是举手之劳,不需要钱。在我再三的说服下,他才收下了二十元钱。我对他说,这竹林长得这么茂盛,又是一大片,想到里面探个究竟。” 挑山工连忙对我摆摆手,你刚上山时没注意看山脚下的那块牌?牌上不是已写得清清楚楚。丁志光这时才反应过来,刚才一门心思在贺江轩的身上,对于山脚下那块黑色的牌,路过时匆匆往其瞥了一眼,至于上面写的具体内容,压根没去看。 这片竹林二十多年已被人花钱租下了,任何闲杂人都不能进去,能进去的必须经过租户同意。至于是谁租下这片竹林,干什么?我们这些靠体力赚钱的人,怎么知道?我们只知道这片被租下的竹林偶尔会有年轻男人进进出出,大都是出来买东西,香烟、啤酒、各种零食。有一次一个年轻的男人,花五块钱,让我替他跑腿一趟,帮他买一听啤酒。他们只让我止于竹林面前,不让我进去。 说到这,挑山工环顾其左右,压低声音。听人说,竹林里面关着一人,不知是真假?不过,我知道竹林后面有一个湖。从这里爬上去,那里有一个假山,站在假山上依稀看清竹林里面的情况。 从小痞子的进出和贺江轩出来的时间,还有挑山工的意思,可以判断这片竹林虽茂密,但距离隐藏的地点并不远。我按照挑山工说的那样,爬到假山上。站在假山向下眺望,果真看见一个湖,湖的旁边有几间茅草屋,偶尔看到两三个年轻人从茅草屋里出来,在湖的四周转悠。 第176章 窜端匿迹 我估摸着,能进入这个湖的应该不止只有竹林这个入口。竹林密密层层,人进去只能猫着身子才钻进去,而他们这些人长期住在里面,要吃喝拉撒。 正常的吃喝拉撒,肯定要运粮食进去,竹林又不能搬运东西进去,必定有新的路,且这条路不仅能行走,甚至有可能开车进去,二十多年,不是一两天,那些小痞子可不是农民工。想要他们长期无怨无悔地守在竹林里,既要吃好、喝好、伺候着才肯听命于你。 “你这小子,进步不少。”苏明向丁志光投去赞许的眼光。 “名师出高徒,都是跟你学的。”丁志光用手抓抓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后来呢?” “我为了寻找出口,顺着假山一直找,把整个天连山踏了个遍,都没找到出口,累得我腿都发酸。天也黑了,我不甘心就此放弃,始终相信我的判断没有错。那天晚上,在山脚下找到了一户人家落脚。想不到,那户人家的儿子正是被贺江轩花钱雇去守着两间茅草屋的其中一个。”丁志光从嘴里说出这个消息时,喜悦溢满整张脸,甚至有点傲娇的感觉。 “经过跟茅草屋主人老汉了解,贺江轩不仅雇佣老汉的儿子,还雇佣了老汉的妻子为守茅草屋的人做饭。贺江轩刚租下这下这片竹林时,雇了十几个人看守,时间长了,十几个人慢慢减成了四个人。老汉说他婆娘一开始,每天从早忙到晚,光给他们十几个做饭洗衣服都累得够呛。不过那时婆娘年轻,还能撑得住。不像现在年纪大了,后来只剩四个年轻人,我婆娘不想在里面煮饭,都是在家里煮好,才把饭菜送过去。” “老汉的婆娘也表示,茅草屋里的确关着一个年轻的女人,这个女人双脚一直被铁链拴着。好几次,老汉婆娘送饭给女人吃的时候,女人都向她老汉婆娘使眼色,让老汉婆娘解救她。老汉婆娘也曾暗地里跟儿子说,反正你也老大不小了,不如趁这个时机,把年轻的女人解救出来当媳妇算了。老汉儿子连连摆手,说这个女人招惹不得,她身上背着一条人命,谁要是讨了她,全家都得遭殃。从此,老汉婆娘断了这个私念。” 老汉说,关着的年轻女孩也曾试图想着逃跑。有一天半夜,她趁守着她的人都休息了,挣脱逃跑,还没跑出山,又重新被抓回去,打得半死。后来绝食,我婆娘为此还跟她做了无数次思想工作。她可能是想通了,也屈服了,她现在不逃了,也接受了目前的现状,没事就在湖边摘花草编织花篮,这些花篮都是女人闲得无聊编织出来送给我婆娘,说是感谢我婆娘这些年一日三餐细心地照顾。 她说她不恨任何人,只恨她哥哥,为了钱财,根本不把她个人当人,而是把她当作物品一样跟别人交换。她还对我婆娘提了一个要求,如果哪一天她死了,不用埋,把她的骨灰直接撒在这片树林,化为肥料。她说,下辈子不想再投胎为人,有些父母不配当父母,为了钱,他们什么都舍得,唯一舍不得就是根深蒂的传统观念——重男轻女。有些亲人不配为人,为了钱,血脉成了他们最好的获利者。 “为了不打草惊蛇,第二天我早早就下山,下山之前对老汉夫妻再三交代,不能把我在他们家过夜这件事告诉给任何人,包括他儿子。我觉得此事非同一般,一回来就打电话给你。” “茅草屋里关的可能就是我们一直找的吴宁燕。只要找到了吴宁燕,段明辉的案子就能真相大白。事不宜迟,我们立马行动,现在离中午吃饭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必须在午饭前把吴宁燕带回警局。你虽是对老汉告诫不能把你来他家过夜的消息告诉别人,甚至包括他儿子。他可以不告诉别人,但不可能不说给自己的儿子听。” “老汉就是再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也从来不知道法律知识,现在的电视新闻、报纸,到处飘着各种有关违法的故事。他只要有耳朵,哪怕不用刻意去打听,都能听得懂。不像以前,媒体传播途径比较有限,人们对违法犯法的故事知之甚少,法律意识不高,甚至淡漠,可以说得过去。但现在可不一样,现在农村人,大多都是老一辈斗大不识一个,但他们谈起违法的事,虽说不上哪些条例,但也能辨别出这是犯法的事。” “每个做父母的都有强烈的护犊心思。他们虽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昨晚不明白你的用意可能只是当作闲聊。你走后,你打听消息和提前下山的行为会引起他们的怀疑。他们脑子要是转过来,一旦明白了你的意图后,不可能按照你的意思,对他的儿子也守口如瓶。” 丁志光似有所悟。 “事不宜迟,你到办公室里叫上他们四个,带上枪,立刻去天连山。” 他们一行五个人开着两辆警车,一路疾驰向天连山出发,在丁志光的指引下,找到了昨晚住过的农户,只有老汉的婆娘在家里。 老汉的婆娘对重新折返回来的丁志光还有他身后的几个人,露出了不安的神色。 “大娘,你爱人去哪了?” 老汉的婆娘面露慌张,支支吾吾地。“他刚去外面了,可能去买东西了。” “是不是到茅草屋通风报信了?”丁志光凌厉地眼神盯着眼前的老妇人。 “我……我不知道。” 苏明朝丁志光使了一个眼色,温和地问。“大娘,你别怕,我们是警察,只要你今天配合好我们,你们一家都没事。” 老妇人怯怯地盯着苏明。 “去茅草屋的路一共有几条?” “有两条,西边这一条比较近,东边那条比西边那条还要宽敞点,路途相比较远一点。” “丁志光、小伟,你们两个从东边过去,剩下的跟我一起走西边这条小路。记得,我们重点解救人质,其余人员他们要是逃跑的,不要追捕,更不能随便开枪。如果遇到阻拦的,只能点到为止,不能伤其人。” 第177章 险象环生 果然不出苏明所料,老汉对丁志光天还没亮就着急下山的举动引起了疑心。丁志光下山之前,特意叮嘱他们俩,不随便告诉别人,他来过这件事。时间太早,老汉还处在睡意朦胧中,又有了丁志光留的那点金钱作祟,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满口应答。过后,他越想越不对劲,他意识到了不妙。他可以不管茅草屋里的女人和其他人,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去坐牢。这些年,老汉深知儿子干的是一件违法的事,但看到每个月轻松得来的钱,何尝不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度过这些年? 苏明他们几个随着老妇人悄然来到两间茅草屋外,屋外面一片静谧,根本看不到任何人。推开茅草屋门,一个中年女人被捆绑在屋内的一根柱子,嘴巴塞上了白布条,不用猜都知道是吴宁燕。 吴宁燕对于苏明他们的到来,没有流露出任何的表情,可能是被人软禁了这么多年,早已心灰意冷。 高一山在苏明的示意下,给绑在柱子上的吴宁燕松绑。 “你就是吴宁燕?”苏明看着脸上淡漠的吴宁燕问。 吴宁燕点点头表示默许。 “看护你的人好像早已知晓了风声跑了。” 吴宁燕没有回答,而是朝着站在身后的老妇人瞧了瞧。 不久,丁志光和莫小伟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队长,刚才我们过来的时候,竹林摇晃得厉害,他们可能还没走远。” “随他们去,我们回去。” 坐在审讯室的吴宁燕,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吴宁燕,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把你请到这里来?” “这样的时刻,我盼了二十多年。我活着的每一天,连做梦都希望你们警察把我抓起来,但你们警察偏偏不抓。” 吴宁燕没有说出绝望这两个字,却把绝望这两个字表达得淋漓尽致。不难看得出她活了二十多年,只是行尸走肉般的存在,内心早已在被人囚禁的过程中死亡。死对于别人来说是害怕和抗拒的,对于吴宁燕来是爱和重生地降临。 从她的嘴上苏明得知了她悲惨的遭遇和二十多年段明辉真正死因。在说出这些话的过程中,吴宁燕的语气始终如一都是淡淡地,没有一丝的愤怒与哀怨,好像述说的是别人的故事。一个在如花的年龄没有享受该有的烂漫与美好,而是被最亲的人为了换取金钱出卖。哀莫过于心死。 “贫困的家庭不应该生女孩,因为在他们的眼中,钱比自己的孩子重要。我17岁从卫校毕业,通过关系进了天水医院当护士。我以为人生幸福的开始,想不到却是人生噩梦的开端。如若我当时不要这份工作,或许这些年我早已结婚生子,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不会过二十多年的软禁生活。” 进入医院工作第一个星期,我还没享受够第一份工作带给我的喜悦,就被迫接到一个致命的使命。毛志梅找到我,她跟说的时候,吓得我浑身发抖。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我哥和我的父母为了钱,没经过我的同意,一口应承了下来。我觉得我跟市场上贩卖的牲口没什么区别。 我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家庭,钱成为我家的救命稻草,他们面对毛志梅提出优厚的物质条件,便觉得是一种天大的恩赐。特别是听到了毛志梅承诺事成之后,把我送出国这个条件,他们天真地认为我的未来比直接掉进米缸的老鼠还要命好。谁知道这是我人生最大的劫? 他们虽然同意毛志梅的要求,但我还是害怕,毕竟我才十几岁,让我把一个堂堂企业家推下楼,我哪敢?也没有勇气,更没有力气。毛志梅说,我不需要做什么,只需配合而已,到时会有人帮我完成。我才勉强同意。 “段明辉不是你亲自推下楼的?” 吴宁燕摇摇头。 “是谁?” “毛光森。” 苏明明白了,在监狱时已觉察出毛志梅话中有所袒护,她在护着毛光森。 段明辉在监狱突发心脏病送来医院,经过抢救,很快就恢复了。他是服刑人员,身体稍好点儿,监狱就让他回去。在他回去的前一天晚上,宋院长让我把环胞素掺进他的心脏药带给他吃。因为他的病情刚控制好,一吃进环胞素,四个小时后,血压飚升,刚恢复的病情又发作,大概是晚上的十二点左右,他连起床都困难,叫我搀扶他去上厕所。 我扶他走在廊道时,因为半夜,医院的廊道几乎没有人,躲在廊道转角处的毛光森跳出来,趁着段明辉病情发作得头晕目眩倚在走廊栏杆时,直接从他的后面用力抬起他的双腿。段明辉像一个冬瓜似的一头栽到楼下。当时我吓得差点瘫软在地上。半夜的医院很安静,一个人从七楼摔下去,直接砰的一声划破了整个医院的宁静。 第二天,警察来调查,分别问了我和宋院长,我按照他们教给我的说辞说给警察听,他们草草地做了记录,便作罢。段明辉的妻子不相信他老公会跳楼,白天的时候,他们夫妻两还在病房里畅聊了许久,出来时,段明辉的妻子心情还蛮不错的,还对我表示了感谢,感谢我把他老公照顾得这么周到。 我刚参加工作,在工作上很多细节我做得不够到位,大多都是遭到病人家属地责骂,像段明辉妻子当众对我表示感谢是第一个。一个企业家的妻子,面对我一个没有经验的小护士,竟如此这般尊重,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当晚宋院长叫我拿环胞素给段明辉吃的时候,我心里挺不是滋味。我不想伤害他,但又不得不违着良心去实行。因为我不这么做,意味着我目前得之不易的工作将会失去,更重要可能连家和亲人也没有了。 “其实,家对于我来说一直都是不存在的。”这句短短的话透出了吴宁燕对亲人的绝望。 第178章 危机四起 段明辉妻子不相信他老公会跳楼,一而再,再而三到警局报案,为了让段明辉妻子死心,你们警察还是例行公事,把我再一次带到警局里问话。说是问话,实际只是把我关到警局里的一间办公室里,过了24小时后,就把我放出去。我刚出警局,就被停在警局门口等候着的毛志梅派来的车接走。他们把我送到了乡下一户农家里,让我安心等待,等这件事的风头一过,就把我送出国。 我等了半年,等来的不是送我出国,而是直接送我上西天。要说得感谢收留我半年的农户,如果不是他提前暗示我,我不可能逃脱得了毛光森对我地追杀。 吃晚饭时,户主史无前例地说了一句话,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说给我听,还是无意中说漏嘴了。他说,明天不需要买菜了。说的时候,他们一家都忍不住看向我。我当时觉得挺纳闷,一直以来,只要我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前一秒他们还谈笑风生,后一秒立马安静下来。就连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从来没有提过,更别提在我的面前提起买菜或是明天干什么之类的话。每次吃饭都是夹菜时,筷子与盘子之间的碰撞声,牙齿与食物咀嚼声,连表情都没有。 回房间后,我细想不对劲,觉得他们的表情很怪异,又把户主那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细细地琢磨了一会儿。农户一家的行为更是怪异,他们吃完饭,不再像以前那样一起在大堂里看电视,而是早早的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关灯睡觉。 在农村,一般到了晚上十点后,整个村子都是寂静的一片。但那天夜晚不一样,十点后,村里的狗吠声此起彼伏。村子的变化与他们的反常行为引起我的警觉。我知道事情不妙,想出去又出不去。 毛志梅说是让我躲在农户家,实际是让农户一家监视我,不让我逃跑。呆在农户家半年,除了吃饭时我能走出房间外,其余的时间都是被关在房间里,连大小便都让我在房间一个木桶里解决。不但把房间锁上,门外还有一个人守着。 狗狂吠声后,我感到不安,想逃离。我试着用力拉了一下门,门只是摇晃了几下,门上的那把锁头死死地扣在门柠上。门外也没有人把守。我把希望寄托在墙上那扇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窗户,窗户上六根比手指大的窗棱虽然看起来年代久远,但坚硬得很,我站在椅子上用力扒拉了很久,它们还是蚊丝不动地镶在窗户的水泥上。 我站在窗户上扒拉几根窗户棱时,看到了远处如星星般的灯火时有时无地闪现。窗棱扒拉不动,门又打不开,我当时心急如焚,既着急又无助。我不想就此被人不明不白地砍死,要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让全村的人都知道昨晚发生了命案。至少能让毛志梅心里惶恐不安好一阵。我想出了一个极端的方法。 点燃屋内的被褥。点燃后,火光越烧越大,我后悔了。点燃前,没有完全考虑清楚,点燃后,才意识的问题不是我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不过,我那晚的孤注一掷,还真把我给救了。 那晚来了两拨人,一拨是杀我的,一拨是来救我的,确切地说,另一拨是来抓我去软禁的。那晚太混乱了,我都不知道哪一拨是救我的。就在火差点把整间屋子烧塌的时候,闯进了五六个人,门突然打开,其中一个男人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跑。还没跑出几步,又追上一群人。我趁着他们双方激烈混战的时候,悄悄地从一旁溜走。还没脱离魔窟,又进入了魔爪。 半路上遇了两个人,其中一个看见我,挥刀准备杀我,另一个拦住,担心杀错人,确定我是不是叫吴宁燕?我觉得机会来了,既然他们都不认识我,我何不借此机会逃跑。我定了定神说是村长的女儿。他们听了半信半疑,让我带他找村里一个叫朱三的家。我压根不知道朱三是谁?胡乱朝火花冲天的地方一指,‘那——’ 他们便朝我所指的方向跑去,我害怕他们反应过来,还没等他们走远就拼命地奔跑起来。或许是我匆忙逃跑的行为,引起他们两人的警觉,他们重新折返回来追我。我哪是两个身强力壮男人的对手,不一会儿,我被他们死死揪住,其中一个揪住我,一声不哼就朝我身上重重地打了一棍,边打边骂。我趴在地上向他们求饶,但他们说,他们也是收钱为人消灾的,求也没用。 其中一个看到我有几分姿色,便流露出淫邪的眼神,他对另一个商量,“这小妞长得还不错,现在直接打死怪可惜的,不如找一处偏僻的地方,陪咱哥们爽一下,再处理。” “我们来的时候路过一片坟墓,那地方不错,又隐蔽。” “他们拖着我往那片坟墓走,快到坟墓时,一辆面包车疾驰而来,从车上下来四个蒙面的彪形大汉,三两下,就把我从他们两人的手中抢到车上。然后一直开到了天连山,把我关进了天连山里,一关就是二十多年。至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关我的人是谁?但我知道绝不是毛志梅。” “这么多年,你跟你家人有过联系吗?”苏明盯着吴宁燕。 “一开始的时候,还能拿农户的电话打。被挟持到天连山后,再也没有打过。随着年龄的渐长,很多事情也想明白了,想通了,已不想打。” “你想见他们吗?” “见了又如何,他们还不是满脑子的钱,有哪个真正地关心我!” 段明辉的案子沉冤了二十多年,有了吴宁燕这个证人后,所有的云雾被拨开。 从审讯室里出来,丁志光不解地说出心中的疑问。“队长,段明辉的案子已隔了那么多年,为何还要花如此大的精力去追查?还要帮他打官司?” “天水城近几年连续发生几起案件,都无一例外不跟段明辉这起案件有关。只有把段明辉这起案件破了,还他一个公道,才能更好的把天水城近几年发生的中毒案、命案的幕后黑手揪出来。” 第179章 沉冤昭雪 “近几年发生的案子,都是一个人精心策划并密谋的?那这个人太可怕,竟做得滴水不漏。”丁志光恍然大悟的同时,心里不由得一惊。 时隔二十多年,段明辉的案子终于真相大白。苏明特意挑段明辉跳楼的日子开庭,开庭那天原本一直晴朗的天空突然飘起了毛毛细雨。最吸引眼球的是,一位身体瘦弱、身躯佝偻的老人被高一山和丁志光两人从警车上慢慢地搀扶下来。从警车上下来的老人不是别人,正是段明辉家里的老管家——老安。 苏明早已撑着一把伞等候在法院门口,老安一下车,他撑着雨伞为老安遮挡雨。老安在众多的警察陪同下颤巍巍地向法庭里走去。 “安叔,你坐在这里。”苏明指着观众席位上第一排座位。 把老安安置妥当后,苏明分别在丁志光和高一山的耳边悄声地嘱咐了几句,便匆匆地离开了法庭。 高一山目光一直望向法庭门口,连飞进来的苍蝇都不放过。法庭开庭之际,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男人悄然走进了法庭,选择坐在观众席位最角落的一个位置上。 在法庭上,毛家姐弟两人在强有力的人证、物证面前,低下头伏法。毛光森被判无期徒刑,缓期两年执行。毛志梅被判处十五年徒刑,并赔付与归还段明辉的财产,合计167万。 法官宣读段明辉无贪污之罪时,坐在观众席位上的老安泪流满面,当着众多人的面竟嘤嘤地哭起来,哭声不大,但足以敲击在每个人的耳膜里,心脏里。 那个戴着墨镜悄然走进法庭聆听的年轻人,在法官宣读段明辉无罪的话音一落,便起身提前离开了法庭。他轻轻地来,又轻轻地走。戴着墨镜的年轻人即便不动声色,也被站在一旁的高一山全部摄入眼里。在他离开法庭后,高一山还刻意尾随他从法院出来,看着他径直驾车离开。 警察分别押着毛家姐弟两人离开法庭,毛志梅经过老安面前时,扑通跪在老安的面前,深深地朝老安磕了三个响头。老安泛白的眼圈里淌着浑浊的泪水,干瘪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始终没有吐出一个字。二十多年来,老安无时不期盼着自己侄女婿的案子沉冤昭雪。能让他苟且多活在这个世上二十多年,全缘起心里的这份执念,他想亲眼目睹迫害侄女的人受到法律制裁。如今,他的心愿达成了。 贺江轩也因虚开发票和捏造罪名,被判了有期刑十五年。 苏明提前从法庭里出来,独自一人开车直奔安息园,他想验证一下心中的想法。 今天是段明辉的忌日同时又是他沉冤昭雪的日子,这样隆重的日子,段明辉的至亲一定会来。来得太早,天又下起了毛毛细雨,整个安息园还沉浸在灰蒙蒙的一片中。 飘忽的雨点细细斜斜地洒在树枝上,小草上。苏明从车上下来,小跑到了安息园旁边的一间屋子里。 他一踏进屋子里,顺手拍了拍头上的雨水。 “今天的雨下得有点怪,早早的时候,一轮辰阳挂在天空,莫名地就下起了雨。像这种毛毛雨,只有初春时才下,此时正值酷暑时节,不可思议呀。”说出这句话是一位年近七十岁的守园人。 苏明点点头附和着。“华叔,你守园多少年了? 华叔咧开嘴笑了。“52年了,18岁就来这里。” 苏明拍打完身上的雨珠,转身走到了屋里。屋子有个拱门,拱门后一间大约只有十几平方米的房间,里面摆放着一些书和七张凳子,两个摆着各色各样书籍和破旧的笔记本的书架,所有这些全是为其远道而来的悼念者,提供歇息做准备的。 屋子虽其简陋,比起五星级的酒店还要让人倍感温暖,一股暖流直击苏明的心田。一个安葬死者地方的人,竟有如此这般为活人设身处地着想。这种人文般的关怀,可见之细心。 最吸引眼球的是书架上那一本本破旧的笔记簿,从它们破旧的笔记簿上可以看得出来,它见证了无数人寒泉之思,也见过了无数人刻骨相思,见识了无数人的离愁别念。 苏明移步到书架前,随手从中拿起其中一本翻了翻,上面整然有序地记录着不同姓名的人、住址、联系方式。 “朱小姐来了。”华叔对撑着雨伞,从外面走进来的妙龄女人亲切地招呼一声。 “嗯。今天雨下得有点特别呀。”女人轻声地说了一句,用手把手中的雨伞折了起来,在门口外面甩了甩雨珠,把伞竖在门口。 苏明微微倾斜一下身体,一个熟悉的身影,这是做梦都想不到的,怎么是她?难不成她就是段明辉唯一的女儿? “朱小姐,按惯例,你要的东西,我早已准备好。” 只见妙龄少女来到了桌子前面,翻开笔记薄,拿起笔,弯着身在桌子上面的笔记薄上刷刷地做着登记。写完后,把笔放回原处,又轻轻地把笔记薄合上。转身走到墙角,拎起华叔提前为她准备好的一袋鼓鼓的东西。 “朱小姐,要是不急的话,等会儿雨停了再去吧,天上没有乌云,雨下也不会太久。”华叔看到朱小姐拎起地上的袋子劝慰着。 “这雨不碍事。” 女人拎起鼓鼓囊囊的袋子,撑开雨伞向墓园走去。 华叔看着刚踏出门的女人叫了一声。“朱小姐——” 女人微微地转头,“没事,华叔放心,我现在又不是三岁小孩,雨现在小了许多,可能一会儿就停了。”女人把撑在头上的雨伞微微倾斜,抬头看了看天空。 苏明看着渐行渐远的女人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来到桌子前面,拿起桌子上面的笔记薄,翻到了女人刚才登记的地方瞧了一眼,纸上赫然映着绢绢秀字,最让苏明难于忘怀的是纸上三个字——段夕洁。为了准确无误,他把书桌上的笔记薄拿起来,一页一页地翻看着,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才把笔记薄重新放回到桌面上。 第180章 旧事重提 华叔倚在门口一直眺望着远去的女人。 “华叔,你认识她?”苏明这句话分明是故意试探。女人从外面进来,虽与华叔说不上几句话,但这几句话早已把他们两人之间的默契感泄露无疑。 华叔回过神来慢慢地走到了椅子上坐了下来。“这孩子挺惨的。”华叔说完这句话,眼睛盯着远处一动不动地。 苏明看着陷入回忆中的华叔。“她在登记薄上记着段夕洁,你好像叫她为朱小姐。哪个才是她真实姓名?” 华叔眨巴了一下眼珠。“她小的时候叫段夕洁,后来才改名叫朱艺文。” “段夕洁是华叔的亲戚?” “没有。” 华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活着的人都害怕死人,我守了几十年的墓,觉得死人比活人还要容易相处。二十多年了,终于等来了今天的沉冤昭雪。” “华叔,你是段明辉董事长的什么人?” “我不认识他,只是从报纸上看过他的事迹。” 苏明一脸疑惑的表情被华叔看见了。 “是不是很奇怪?” 苏明微微颔首。 华叔悠悠地道出了起二十多年前,冬至晚上他遇到无比心酸的事。 你那时年纪小,对段明辉的事应该不知道。段董事长跳楼的事件在天水城群众中,不亚于一百度的开水沸腾程度。过去触犯了皇帝才被诛连九族,段董事长活在当今社会,他的死虽没达到诛连九族,但也是家破人亡。 段明辉死后他的妻子把他的骨灰安葬在这里。二十多年了,我依旧记得一清二楚。一般情况下,安息园只要到了傍晚时分,几乎没有祭奠者。那天傍晚时分,快关园了,突然来了三个人。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两个小孩子,中年妇女手捧着骨灰盒失魂落魄地来找我,两个小孩怯怯地跟在她的身后。中年妇女恳求我帮她找一块最便宜的墓地安葬她的丈夫。 这是我守园以来,第一次遇到提出这样要求的人。一般来这里安葬死者的人大都是几个大人来,然后东挑西拣,从中找一块风水宝地,或是挑一处死者生前最喜欢的景物或是地理位置好的地方安葬。根本没有一个像她一心只找便宜的墓地下葬死者。每一块墓地的价格都是明码标价,根本没有讨价还价之说。地理位置好点的墓地价格比偏僻的墓地价格高。我把最角落一块墓地指给她,说这是最便宜的。她一看价格摇摇头,问我墓地的价格能不能再减一点儿,她身上没有那么多钱。 在下班时间遇到这么一摊子事,我心里着实窝火。本想发作,看到她身后两个怯怯的孩子,稚嫩的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痕,心里怒火转变成了怜悯。说实在,自从干上这份工作,一般是别人来怜悯和同情我,他们认为这样的工作,只有没本事的人才乐意与死人打交道。 妇女见我不同意,便拉着她两个孩子在我的面前跪了下来,掏出身上还差几十才凑够的一千元对我说,身上就这么点钱,求我大发慈悲,安葬了他的丈夫。说他的丈夫活着的时候,已够窝囊,不想死后连灵魂都无法安放。见她说得凄婉悲惨,特别是知道她就是段明辉董事长的遗孀后,我便同意她的请求,免费把墓园那块墓地赠予她,并亲自动手帮她一起安葬段董事长的骨灰。 这件事过后几天,也就是冬至。每年的冬至,安息园都比往常还要热闹。那天下起了毛毛细雨,晚上八点钟,安息园依旧有人来人往。快到十点半时,来安息园祭奠的人才彻底走完。忙了一整天,我也着实累了。 我熄灯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声小女孩沙哑的哭声,哭声时有时无。着实把我吓了一跳,一开始我以为做梦,后来真真切切地听到了哭声,我暗自思忖是不是遇到了死不瞑目的冤魂厉鬼。随着声音越来越近,我不相信世上真的有鬼,即便有鬼,它们对我也不应该是恩将仇报。 就在我胡思乱想自我安慰的时候,门外响起了几声轻轻地咚咚敲门声。我打开灯,从床上起来开门,不开门还好,开了门吓得我差点背过气。我以为真的见到鬼了。 苏明被守园人华叔惊魂似的叙说挑起了好奇心。 “你猜,我在门外见到什么?” “反正不是鬼。” 华叔被苏明的幽默逗乐了,他嘿嘿地笑了两声。 第一次见到小女孩的模样,全身沾满泥土,像是从泥坑里爬出来似的,瘦小的身体被冻得瑟瑟发抖。我以为遇见了什么妖怪,吓得砰地又把门关上。但小女孩又用她满是泥土的手敲门,发出一声声沙哑微弱的哭声。 那凄厉地哭声让我真实地感受出,门外站着的不是什么妖怪,而是活生生的小女孩。我再一次的打开门,以为是哪个粗心的父母带小女孩来这里祭奠,回去一时疏忽弄丢了小女孩。眼前如泥坑里爬出的小女孩,看着又不像。安息园附近也没有泥坑,从小女孩沙哑的声音判断得出,小女孩哭泣的时间之久。如果在这里丢失,找不到父母,我也早已听到了哭声。何况今天安息园人来人往,这些人大都经历了亲人生离死别的悲痛,一般看见小女孩不可能置之不理。 我环顾了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我不再犹豫,一把将她抱回屋里,她一点儿也不抗拒,而是十分乖巧地靠在我的怀里不停地抽泣着。我打来一盆热水,把她身上的泥土洗干净。她全身都破了皮,特别是小脚丫,没有一处是完好的,洗干净后,血不停地流着,有几个口子还比较深,大概是走在路上被尖锐的东西划破的。 一个大约只有三四岁的小女孩,流了那么多血,摔了那么多次,竟能坚持走那么远的路来到这里,或许在她的脑海里,这里有最疼爱她的人。唉,至今我都想不通,这么远的路,又冷又下雨,天又黑,小小年纪的她是如何做到了一步一步走到这里来的? 第181章 浮出水面 “洗干净后,我看清她的真实面目,原来是四天前晚上临关园前,中年妇女抱着骨灰盒后面跟着两个孩子中的一个。我问她为什么来这里?” 说到这句话,一直平淡叙述的华叔,声音竟有点哽咽,晶莹的泪珠竟在眼眶里的打转。 事隔二十多年,一个陌生人谈起往事,尚且心酸得不能抑制,可想而知,当时小女孩的惨状是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的。 “小女孩说她想爸爸妈妈了,不知妈妈在哪里,只记得爸爸在这里,便从家里独自一人徒步到这里。一个只有四岁的小女孩,竟然在寒风萧瑟、细雨纷飞的时候走到这里。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大多在父母的怀抱里撒娇、哭闹。如果不是思念过度,怎么可能凭着记忆徒步十多公里来到这里,一个成年人都未必做得到。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呀!” 我一个单身汉,白天与黑夜都与死人打交道。抚养一个孩子,明显是力不从心。何况她还这么小,不能这辈子都跟我一样与死人打交道。第二天,我到居委会反映这件事。居委会让我先收养小女孩一段时间,等他们与福利院联系好,再把她送去。 可能上帝都于心不忍看她继续受苦受难下去。还没等来居委会来接她去福利院的消息,就等来一个特大的好消息。一对中年夫妻的孩子一出生就得了先天性心脏病,奈何只活了八岁便早早地离开。他们把孩子的骨灰带到这里安葬时,小小的段夕洁愁容满面地倚坐在段明辉的墓地旁的举动,引起他们俩的注意。我把段夕洁的来历告诉他们后,他们当时就提出要收养段夕洁为女儿。他们处理完儿子后事,就把段夕洁带走。 “华叔,段明辉妻子抱着骨灰来找你时,跟她一起来的两个孩子都是女孩?” “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男孩应该是段夕洁的哥哥,好像七八岁光景。” “你是否记得那男孩长得什么样?”苏明说时掏出手机,从相册里翻出在福利院里拍下熊丁学的照片给华叔。 “华叔,你仔细看看,那个男孩是不是照片上的他?” 华叔认真看了大半天,若有所思地,“好像就是他。又好像不是。时间太久了。那晚对于她两个孩子,不是很注意。着急让她丈夫入土,天也有点黑。只是看见一大一小,一男一女的两个孩子。” 虽然华叔无法辨认照片上的小男孩,但在苏明脑海里一直萦绕着的疑云,都在这一刻找到了答案。二十多年前,冬至的晚上,一个名叫熊丁学的小男孩在大街上不停地哭泣,寻找他妹妹未果,后来被郑志毛带回警局,第二天决定送去福利院的熊丁学,就是当年段夕洁的哥哥。可所有认识段明辉的人都说他只有一个女儿?熊丁学不是段明辉的亲生儿子? “照片上这个小男孩来找过你没有?” “没有。我也曾问过段夕洁有关她哥哥的事,她说冬至那天,我想爸爸妈妈,悄悄偷跑出去后,再也没见过他。” 如果华叔所说的话是真的,段夕洁就是刻意在隐瞒她与哥哥相认。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估摸朱艺文祭拜的时间也该回来了,他告辞了华叔离开。刚走到了屋子的转角,从背后传来了朱艺文地说话声。 “华叔,这天奇怪呀,我刚一到我爸的坟墓,雨就停了。” “好好,老天也是有眼的,终于让你爸昭雪了。” “华叔,你看,天上的七彩祥云。” 华叔抬头看向天空,天上飘着几朵乌云,乌云后面的祥云折射出强烈的万丈光芒。 “再暗的天都会亮,再黑的云也遮不住阳光。” 苏明一回到警局,高一山就迫不及待地汇报起在法院里见到的情况。 “队长,你还真是料事如神。你前脚刚从法庭里出去,江浩后脚就走了进来,不过,他好像不想让人认出他,特意戴着一副墨镜,坐在法院最角落的座位,未等法庭结束就提前离开。他好像对安大爷漠不关心。” 高一山的话让苏明心里曾有着疑云的答案再一次得到了证实,以前在福利院里走失的熊丁学就是江浩。江浩正是朱艺文的哥哥。天水城这几年连续发生的一系列案子,都是江浩所为,他是为父报仇而来。凡是当年参与谋害段明辉案子的人大多都遭到报应,不是中毒痴呆就是死的死,进监狱的进监狱。 所有的推理指向了江浩,但要想拿到江浩直接的犯罪证据,似乎不是很容易的事。每一起案件的发生,都没有他直接参与其中,他更像一个背后操控者。要想将他绳之以法,需下一番苦功夫。 苏明想起了江浩的妻子苗静香,他觉得苗静香的死一定跟江浩脱离不了关系。怎样才能证明苗静香的死跟江浩有关系?尸检,也只有弄清苗静香的真正死因才能揪出真凶。 事隔两年,早已物是人非,且当年苗静香这场官司是经过权威专家推理得出的结论才盖棺定论的。现在想要推翻,比光脚走在带刺的苍耳上还要难。现在的苗家也变得支离破碎,此时提出尸检,苏明自觉地摇摇头。 苏明想得多了,思绪反而有点凌乱,他按了按太阳穴。再坚硬的铁桶都有被腐蚀的一天,他不相信江浩即便是诸葛亮再世,也不可能谋害那么多人,依旧没有留下一丁点儿的漏洞。一定是一桩又一桩的案子接连发生,自己疲于奔命穿梭在各个案子中,忽略案子中一些最关键也是最细致的人或证据。 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高一山接完电话,对站在窗前思考的苏明叫了一声。“队长,局长找你,他在办公室等你。” “苏明呀,二十多年前段明辉这起贪腐案你办得漂亮。想不到事隔二十多年,在有力证据这么少的情况下,你都能将案情真相大白。市领导对你极大的褒奖,特别是高市长,他很看好你,说你是位有为青年,破案能手。你要继续再接再厉,争取把胡泽荣这桩案子给破了,还天水城一个公平、透明的投资环境。” 叶明达说了大半天所谓表扬的话,实际上最后一句话才是他的压轴戏。 第182章 如琢如磨 苏明把自己所掌握的线索及推理跟叶明达详细地说了出来。 叶明达陷入了深度的思考中,办公室里静得只剩下两人匀匀的呼吸。“复仇?不否认有复仇的心理和成分夹杂在里面,但从他一步步布下的陷阱和设下的局,更像是豪夺。” “豪夺?江浩最终的目标是夺下鸣优公司?” “他夺下鸣优公司是势在必得,我们也根本拦不住,何况鸣优公司原本就属于他的。但他夺取的过程中代价太大,我们警察要做的就是找出他在夺取过程中,非法剥夺别人生命的行径证据,将他绳之以法,还社会一个稳定。给世人一个深刻地警告,谋取财富是走正道而不是通过豪取巧夺。” 叶明达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反剪双手慢慢踱步到了窗前。从他伫立在窗前一动不动的背影,便可知他的大脑比光速还快地运转。良久,他迅速地回到座位上坐了下来,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沓白纸,在上面写写圈圈。 “所有的案件,看似跟江浩都不沾边,可见他在设计连环案的过程中十分的缜密。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他借用别人的手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我们一直以来被各种新案子扰乱视线,在时间仓促的情况下,更多的细节都被我们忽略。我们现在要做的是集中精力去重新梳理以前发生过的案子,从中找出其破绽。你看……” 苏明与叶明达两人身体前倾着,头对头,一个说,一个听;一个指出,一个思考;一个分析,一个琢磨;一个在草稿纸上不停地圈圈画画,一个时不时指出哪一点需要补充。 他们两人此时此景,完全没有上级与下级之分,有的只是对案件共同的探讨与研究。他们完全浸沉在案子中,在分析的过程中,默契中又存在分歧,心存志同中也会据理力争。说到激动之处,怒目圆睁,争得面红耳赤,直到把对方说服或是接受对方提出观点。他们两人在争辩中迸出智慧的火花,喷发出智慧的点子,最终得出最佳的方案。 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俩人为了个人的利益而锱铢必较。唯有他们两人深知,这是他们两人最佳的合作状态。他们俩所有精力都投在案情上,从一件件案子中梳理着办案过程中最有可能疏忽掉的细节,一件件抽丝剥茧,一桩桩鸡蛋挑骨头。看似没有漏洞的案子,经过两人斟酌再斟酌后,发现有几桩案子的确存在着漏洞。 桌子上的白纸也由原来的一张变成十几张,干净的白纸上也写满了字,有圈、有点、有划掉的。最后达成一致的计划,一张张空白的草稿纸,变成了一张张写满了字的草稿纸,是他们两人智慧最好的见证。他们终于为目前的案子量身定做出一个最佳计划。 警局里一间间办公室的灯,在他们两人忘我地讨论声中熄灭,一间间满是人的办公室也在他们两人的讨论案子中变得空无一人,一间间敞开的门也随之关上。 夜深了,他们也乏了。叶明达把办公室的灯熄灭后,两人肩并肩地走出办公室。 “今晚一颗星都没有。”苏明抬头仰望着浩瀚的天空不由自主的感慨。 “满天的乌云,怎么看得见星星?” 两人看似简单地对话,实则是暗含哲理的对白。他们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继续行走在人烟稀少的路上。 第二天早上,苏明打电话给丁志光,让他通知办公室里的警员们来会议室开会。在警员们来到之前,他率先来到了会议室,等候即将到来的同事。 “都到齐了吧?”苏明看着坐在位置上的各个警员。 丁志光站了起来。“已到齐。” “今天召集大家来开个短会,是有重要的任务分配给各位。这是我跟叶局长共探讨出来方案与措施。”苏明说的时候,扬了扬手中的方案。 “经过我们在座各位长期摸排、夜以继日的奔波调查,我们的案子有了突破性的进展。首先值得庆贺的是二十多年段明辉的案子水落石出,也给他本人平冤。虽是迟来平冤,但也深受领导与民众的交口称赞。目前我们取得了一点成绩,离胜利还很远,我们肩上的担子依旧艰巨。几年来,我们天水城不太平,不是中毒,就是被杀,让很多投资商闻风丧胆,我们天水城的经济为此受到牵连,投资商不敢来,生产出来的产品也销不出去,全市gdp明显下滑,一年不如一年。” “很多外地企业家一听是从天水城出来的商人,都不愿合作。偶尔有人选择合作,也是不断地通过压低价格来以此作为筹码,天水城的企业家暗自叫苦。市领导收到了不少企业家的投诉信,我们天水城的投资环境是一年不如一年,市领导为此十分重视,希望我们不惜一切把案子破了,还给天水城一个和谐稳定的环境。我们现在要众志成城,争取早日把案子攻破了。” “我和局长最终梳理出这几年连续发生的案件都是跟段明辉这起案子有关。胡泽荣的中毒,包书明被杀,几年前的宋晨风医生中毒而亡,甚至苗静香离奇死亡,所有一桩桩案子现在都指向了一个人。这个人我现在暂不公布。” “我现在把任务分给你们,你们走访调查时,务必做到细致入微。我把你们两两分为一组,纸上都把你们的任务写得清清楚楚。三天后,我们再集在一起汇报你们收集来的信息。希望我们这一次走访收集能给我们的案子带来新的有力证据,将凶手绳之以法。今天的会议就到这,你们根据手中的任务去完成。大家还有什么意见?” 整个会议室里静默一片,个个都盯着手上的纸,认真的一个字一个字地读。 “如果大家都没有意见,今天的会议就到此结束,散会。” 苏明的话音刚落,丁志光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队长,我没有任务?” “你跟我一组。” 第183章 追溯细节 “队长,我们现在去哪?” “去医院找高达忠院长。” 苏明与丁志光两人开车来到了医院,刚从车上下来,在门口里遇见了从里面匆匆出来的江浩。他们三人在医院的不期而遇,彼此间淡淡地打了声招呼,便各自背道而驰。 “好像我们每次来医院都遇见他。”丁志光扭头看着一头钻进轿车里的江浩。 苏明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渐渐远去的宾利轿车略带婉惜。“他虽然辞去医院的工作,但我听说,医院里只要遇到了大型的疑难手术,都会找他来指导。他在医学方面的造诣是值得我们敬仰的!造化弄人啊!” “队长,你好像对他有点偏爱。” 苏明意味深长地瞄了一眼丁志光。 “走吧。” 他们径直来到了高达忠院长的办公室,高达忠院长刚做完一台心脏移植手术。从手术室出来,神情略显疲惫。站了三个小时,对于一个快六十岁的人来说耗的不止是精力,还有体力。 喝了几口水的高达忠院长疲软地坐在椅子上。 “高院长,你是老当益壮。”苏明对坐在椅子上歇息的高院长夸赞了一句。 “岁月不饶人,现在每台手术下来,都有点透支体力的感觉。你们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医院里有没有丢失过药品之类的?”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医院这么大,人多眼杂,药品丢失这样的事,避免不了,完全不丢失是做不到。但丢失的不过都是一些平凡、价格不高、数量不多的药品,我都没有深究。比如一些应急药品,创可贴、包扎布、消炎药等,这些都是医生和护士,在工作中不小心自己划破皮或受伤的,这些都是人之常情。” “有没有丢失过消炎药之类的?” “倒没有。怎么?有人从医院偷药品到市场外面卖?” 苏明摇摇头。“三个月前,那段时间医院有没有发生过药品丢失这类事件?” “三个月前?我想想。” “对了,三个月前,的确发生过一件事,算不上是药品丢失。三盒青霉素不见了,不过后来查清了,是医院里的护士不小心把它打翻在地摔碎了,她为此也赔了钱。” 三个月前,正是包书明被人追杀搁在沙滩的礁石上。苏明不相信存在如此巧合的事,他觉得在医院里丢失的三盒青霉素,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而不是如高院长说的打翻在地上摔碎了。 包书明被人追杀,自己曾判断,追杀包书明的人一定也受伤,受伤就需要药品。为此,自己和老余把天水城的药店和私人诊所踏了个遍,就连卖兽药的药店都没放过。但唯独漏了天水医院,因为不相信他们胆子如此之大,跑到天水医院拿药。想不到,他们跟医院的医生串通一气,真可谓是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看来对手的确不是等闲之辈。他走的这步棋,正是抓住了别人这种不可能的心理特征。 苏明想起了那天来医院看包书明,听到一个护士通知各科室的护士长开会的情景。 “这么重要的事,高院长怎么都不跟我们警局说一声?”苏明说这句话时语气并不大,但明白人都能读出这句话略带责备的意思。 高达忠对于苏明这种略带责备的话甚是不解。“医院里丢失三盒价格不到五十块钱的青霉素,我本人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重大的事,后来也查明了,不是丢失,而是不小心打碎了,这样的事还没芝麻大,怎么可能想到把这事捅到警察局?这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你们也没要求我们医院汇报有关这方面的情况。要是药品一丢失就汇报到警局,恐怕你苏队长也会认为我们医院小题大作。” 苏明说出那句话后,心里后悔了,是自己办案时想得不周全,怎能把自己的失误怪罪在别人的身上,何况怪罪的又是一个在医学方面德高望重的人。高达忠的一番话后,苏明意识到自己今天说话的态度和语气出了问题,他略带谦意的眼神看向高院长。 “高院长,是谁在药房里打碎了那盒青霉素?” “是乔护士长,她值班的那晚,药房里一个小护士肚子有点不舒服,让乔护士帮其值守一会儿,她上了一趟厕所。乔护士对药房放药的地方不熟悉,在拿药时,不小心把放在柜子上面的青霉素打翻在地,当场摔碎了几瓶。她当晚就拿出比青霉素高出三十元的钱,说是她赔偿打碎三盒的青霉素。” “她钱是付了,没有及时在电脑上作记录。交接班时,护士没有把这事说清楚。这事反馈到了我这里,我当时就召集各护士长开了小会,就是给予警告。要求各护士长一定恪尽职守,还要管理好自己的科室。家里需要药品,也要按程序去购买,不能仗着工作的便利,顺手牵羊,虽然价格不高,但医院里要是人人都这样,那医院里的药品忌不是成了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专属品了。开会时乔护士还主动说出这件闹了半天乌龙的事。” “乔护士长现在在医院上班吗?” “三天前,她辞职了。” “三天前辞职,去哪了?” 高达忠院长的话,在苏明的大脑里快速地旋转了起来,早不离,晚不离,选择这个时间段离职,这样的行为做法显得有点不合常态。 “去哪我也不大清楚。” “那晚发现青霉素不见是哪个护士了?” “我问一下药品管理员。”高达忠说着拿起电话拨打了起来,不一会儿挂断电话。 “一个叫张若雨的小护士,她现在正在上班。” 苏明谢过了高院长后,朝药品仓库走去。下楼梯时,迎面走来一位手里端着一个不锈钢盘子的小护士。见到苏明和丁志光两人一刹那时,表情淡定的小护士神色变得慌张,匆匆地低下头赶路,在与苏明和丁志光擦肩而过时,她再一次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他们两人。 小护士莫名紧张的神情和用余光偷瞄的行为,被苏明一清二楚地摄入眼帘。 第184章 微察秋毫 就在他们三人彼此擦肩而过的时候,小护士因紧张过度,跨上台阶的脚步被不高的台阶绊倒,手里端着的膏药贴和三瓶针水也一并从盘子里摔下来,三瓶针水当场摔碎,玻璃碎片四溅在楼道上,药水也喷洒了一地。其中一块比拇指大的玻璃碎片喷溅落在苏明的皮鞋面上。小护士一骨碌的从地上爬起来,急忙从地上捡起掉下的膏药和不锈钢盆,连声向苏明与丁志光道歉。 苏明下意识弯腰把掉落在自己皮鞋上的玻璃碎片捡了起来,瞄了一眼小护士,觉得小护士很眼熟,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当小护士捡起地上最后一块膏药的动作,藏在他的脑海里的记忆碎片涌了出来,想起已脱离危险的包书明又突然死去,死时原本结痂的伤口变得溃烂一大片的情景,就曾怀疑包书明的死一定是跟一张张贴在他身上的膏药有关。 小护士莫名的害怕,引起了苏明的警觉。他觉得眼前的小护士一定做过亏心事,才会见到自己的那一刻,心里感到害怕。特别是当她看到苏明两眼盯着她,她瘦弱的肩膀颤抖了一下。这一抖把苏明完全抛在后脑勺的记忆情景全部牵引出来。 包书明突然中毒而死,那个负责护理他的小护士害怕得全身颤抖,但她言之凿凿膏药是从医生的手中拿过来,她只是负责贴上去。苏明记起了小护士的名字,随即叫了一声。 “桃护士。” 小护士被苏明叫出名字后,心里更加害怕了,她怯怯地应答。“苏队长好。” “你手中拿的是什么?” 小桃刚从地上捡起的膏药吓得从手中再次滑落,她又急忙低头捡起来,无比慌张地。“膏——药。” 她的异常行为,让站在一旁的丁志光都觉得倍感不解。 苏明附在丁志光耳旁叮嘱了几句,小桃见状,趁机蹭蹭往楼上跑。还没跑上三步,就被苏明叫住。 丁志光在苏明的授意来到了药品监管处,见到了药品监管负责人杨主任。 杨主任在丁志光来之前,早已在电话知晓了其来意,并把发现药房少三盒青霉素这件事报给杨主任的张若雨叫到一旁等候。 “不是还有苏队长也一起来?” “他来了,不过他现在有点事,走不开。” 丁志光经过了解,张若雨接班后,清点药品,发现莫名少了三盒青霉素,所以把这件事报了上去,经过调查,了解其真相,是乔护士长不小心打碎了,并且还赔了钱。 “你跟哪一位交接班?” “我。”站在一旁的一个小护士主动回答。 “你亲眼看到乔护士把三盒青霉素打碎了?” “没有。那天大概是一点钟这样,乔护士长转悠了过来,她说她今天白天喝了一杯咖啡,晚上睡不着,现在病人都睡觉了,没事就瞎转悠,正好看到我一个人,就进来了。正好我肚子有点不舒服,乔护士长帮忙替了我一会儿。我从厕所回来后,乔护士长主动跟我提起她不小心打碎三盒青霉素这件事,还掏出了七十八元给我,我随手把钱放进抽屉,一时疏忽没在电脑上做登记,所以才闹出这么个乌龙。” 丁志光抬头环视了药品仓库,“你们的监控录像保存时间是多久?” “半年。” 在杨主任的带路下,丁志光来到药品的监控室,细细地查看了三个月前12点后的记录。由于半夜12点,来医院药品处拿药的人特别少,一般都是急诊,几乎寥寥无几,所以查看监控这事也很方便。只见监控录像里的乔护士长,一个人在药品架前伸手拿下药品,直接放进兜里,整个过程都没有哪一盒药品是从高处摔下来的情景。她把药品揣进兜里后,从旁边的桌子拿了一瓶消毒水洒在她刚才站过的地方,随后去拿了个拖把,弯腰用拖把来回拖了拖她洒过消毒水的地方,那个上厕所的小护士回来后,乔护士长从口袋里掏出钱递给小护士,两人在药品仓库室里又唠了几句,乔护士长才离开。 站在一旁杨主任看了无比惊讶。“她没必要撒谎,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来我们药品处购买。又不是什么违禁药品?市面上也有卖。” “乔护长是哪里人?” “跟张若雨是同一个村的,我把她叫过来。” 丁志光从张若雨的口中得知一些外人都无法知晓的秘密,一直以来乔护士长跟医院里的江院长来往密切,她开的那辆白色的轩逸是江院长赠给她的。 “她从医院辞职的事,事先她有没有对你透露过?” 张若雨摇摇头,“没有。” “乔小婉平时跟谁来往最频繁?” 她们都摇摇头,表示不是同一部门的不太清楚。 张若雨提醒了一句,“你最好去她工作的内科看看,同在一科室里的人,相处时间最长,应该最了解。” 丁志光告别了他们,蹭蹭地来到了内科,找到了刚上任不久的内科护士长。 “她平时跟曼护士最好,两人经常在一起吃饭、逛街。她去帮病人换药了,一会儿就过来。” 不一会儿,一个护士从病房走出来,护士长叫了一声,“曼雨,有人找你。” 曼雨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丁志光,丁志光把自己来意说了出来。 “我跟乔小婉平时虽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但对她的突然离职也感到意外,她从来没有对我说过。倒是她在离职前一天晚上,已经是十一点半了,她把我约出来一起吃了宵夜。她隐约地透露出她不想干了,说护士太累了,一年到头累得半死不活,领到手的薪水还没一杯水重。我以为她只是嘴上发发牢骚而已,并没有往心里去,谁知,第二天来上班,就听到她辞职的消息。” “她辞职后,你有没有跟她联系过?” “她辞职第一天的中午,我打电她给她,想了解其原因,她在电话里跟我说她正赶时间去机场,说等她安顿好就打电话给我,没说两句就匆匆挂断。后来再打,电话就再也打不通。” 临走前,丁志光对曼雨护士嘱咐了一句。“你要是有乔护士的消息,立马通知我们警方。” 第185章 仓皇出逃 “乔小婉犯事了吗?” “现在也不好说。” 丁志光从医院出来,匆匆赶回警局。在警局门口,看到在医院楼梯口碰到了小护士。她脱掉身上的白大褂,身穿一件淡蓝色的裙子,脸色有点苍白,好像刚刚经历一场大病似的,目光呆滞、神情忧郁、步履迟缓地从警局里慢悠悠地走出来,对于迎面而来的丁志光视而不见。跟在医院楼梯口见到她时是判若两人。 直奔苏明办公室的丁志光,一进门,还没坐了下来,就把在医院药品监管处查到信息一一说了出来。“医院里丢失的三盒青霉素是乔小婉故意拿的,借口说是不小心打翻在地上碎了。” “三盒消炎药一定是给追杀包书明的凶手备的。” “乔小婉跟包书明存在什么深仇大恨?至于派人杀了包书明?” “我从护士的口中得知,乔小婉跟江浩暗中来往密切,她那辆白色的轩逸是江浩送的。” “好一个里应外合。” 丁志光拿起水杯,倒了一杯水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喝完后,他用手抹了抹嘴巴。“队长,我刚才回来时,看到了医院里的小护士从警局里走出去,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包书明死后,高院长亲口告诉我,包书明死于中毒,但还没等查清毒源,就被人全部清理干净。那时我就怀疑最大可能是医院里的护士干的,但一时没有证据,所以疏忽了。今天在楼道里无意遇到小护士后,她的举止引起了我的怀疑。你去药品监管处后,我直接把她带回了警局,果不其然,包书明的死就是乔小婉所为。” “队长,你是不是采用威逼恐吓的手段?” “她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生,需要用手段?我只是言语上吓唬吓唬她,怎么了?是不是看对眼了?” “对眼倒没有。我刚回来时,在门口遇见她,她像没了魂似的。以为是不是你把她的魂吓碎了。” “我把她带回警局后,她什么都不肯说。问什么都支支吾吾,我看她阅历也不深,就决定诈唬她一番。我说乔小婉已经主动把包书明的死全推给了她,她就是属于直接谋害包书明的人。根据法律,故意谋杀罪至少十年以上。她吓得全身抖了起来,将那天的详情全部抖了出来。” “据跟乔小婉同一科室,一个名叫曼雨的护士说,乔小婉可能出国了,至于去哪个国家?她不清楚。” “出国?” 丁志光的话让沉着的苏明有点措手不及。他握拳头,轻轻地敲击着桌面。 乔小婉走得这么匆忙,一定是知晓了风声。自己走的每一步都比敌人慢。这个计划是昨天自己与叶明达两人,在办公室里经过不断的细致斟酌才计谋出来的,他不应该知道呀。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难不成叶明达是内鬼?他与江浩是一伙的,他们早已密谋好一切,然后故意在自己的面前贼喊捉贼,那太可怕了。不像,自己好几次在追查这个案的过程中遇到瓶颈,叶明达像海上的灯塔,指引着自己前行。 三天前正是段明辉沉冤昭雪的时间,苏明想起在安息园里见到朱艺文。自己自始至终都没有与朱艺文直接照面,难不成是守园的华叔把自己跟他详聊的事告诉给朱艺文。 自己以为自谋的计划滴水不漏,在别人眼中,早已提前计划出来。苏明理出了头绪,第一次感觉到对手的可怕。自从警校毕业以来,进入警局也有了十多年,不敢自诩是神探。但这十几年来,也破了多起案件,遇到的对手各形各色,无奇不有,狡诈、奸佞、阴险、聪慧、精明…… 从来没有遇到像这样的对手,自己每跨出一步,对方早已抢先做出了应对。惊叹对手高明外,更是为这么优秀的人才没有走正道而惋惜。如果不是对手心中的仇恨太重,用他的学识与智慧来了报答社会,将是一个难得的将才,更是国家与民众的福祉。 “你在网上查一下乔小婉哪天购买的机票,目的地是哪里?” 丁志光查了半天,就是没有乔小婉购买机票的痕迹,他看着电脑的屏幕思考了半天。“队长,会不会她用假名?” “走,我们现在去机场。” 他们俩在机场相关人员的协助下,查看机场监控录像。 录像里显示,大约中午时分,乔小婉独自一人拉着一个行李箱走进候机厅,办理完所有登机手续后,独自过关卡登机。登机前,她站在关卡前特意回头望了一会儿,好像在找人。 苏明指着电脑屏幕的乔小婉,要求机场工作人员查她的登机信息。“这个女人以什么名字登机?” “江牧” “飞往哪个国家?” “c国。” “把摄像头切换到候机厅。” 机场的一名工作人员把镜头切换到了候机厅,在二楼候机厅一根大柱子旁边,站着一个身材酷似江浩的男人,一直朝登机口眺望。 男人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鸦舌帽,帽沿压得低低的,有了柱子为他遮挡,根本看不清他的真实面貌,只能通过背影的相似度去猜测和辨认。 “要想将江浩绳之以法,乔小婉是关键人物,我们要不要派人去c国将她捉拿归案?” “这事非同小可,我得回警局向局长请示,看他的意思再做决定。” 叶明达双眉紧锁,“我们这次遇到对手了,乔小婉出逃到了c国,这麻烦还真大。我们警方即便在c国查到她的住处,也不一定能顺利地把她遣送回国。对方总是比我们抢先一步。苏明呀,我觉得我们在办案的过程中有点被动。好好思考一下,如何改变这被动的局面才行?” 高一山和周小伟两人负责做苗哲杰的思想工作,希望苗哲杰同意警察开棺检验苗静香的尸体,查出真正的死因。 他们俩一大早来到了鸣优公司,接待他们的是周志高。“高警官,你们来的真的不是时候。不是我们的董事长不配合你们的工作,我们苗董事长现在比你更加头疼。” 第186章 江山易主 “苗董事长女儿的事,两年就盖棺定论,你们现在提出这个要求,他是不会同意的,你们还是别费口舌了。一是他的信仰,二是鸣优公司。鸣优公司现在堪忧,一直以来,她妻子是他的左膀右臂,毛总出事后,公司可谓是四面楚歌。” 周志高这番话弄得高一山和周小伟如走进了云雾缭绕的庐山。轻轻地啜了一口茶的周志高,絮絮叨叨地道出公司的近况。 公司前段时间以高出原定底价几倍的价格,竞拍下尖沙湾那块地皮后,账户上是呈赤字头的。竞拍现场,苗董事长已想放弃,是毛总执意要拍下。你们当时抓捕毛总时,应该也看到了苗董与毛总两人在争执。毛总是公司的财政总监,她的真实身份是掌握公司的经济命脉之人。 公司正常运转离不开钱,别看公司经营红火,不济于青黄不接,但有时也会出现经济上周转不过。生意嘛,有时投入,收效不一定及时成效,而是经过一定时间才可能把成本和收益收回。公司里这么多号人,这么多机器需要维修,还有一些隐性的消费,这些都是需要钱去铺路、去维持。外表看起来辉煌的公司,有时也会卡在金钱这个瓶颈上。 苗总最大的梦想就是把公司打造上市,在这个艰难的时刻,苗总想借公司上市,为公司筹到一笔钱,将这笔钱投入建设中标的尖沙湾这块地皮上。人算不如天算,鸣优公司上市后,并没有达到上市前的预期,公司的股票更是一落千丈。前段时间发生了一起命案,不用我说,你们应该也知道了。这起命案偏偏又是以前贺董的外甥,贺董如果没有达到他想要的目的,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安葬了他的外甥。这段时间,苗董事长可谓是屋漏偏逢下雨天。 “你们公司股票跌了好几天,后来不是又上去了?”高一山不解地问。 “唉,别提了。”周志高叹了一口气,“股票是上去了,但公司已经易主了。” 周志高这句话像在一千度的油锅里喷溅一滴小水花,在高一山和周小伟的心里激起千层泡。 “苗董事长以低出公司股价3%的价格卖给别人而获得的,如果不借这笔钱来挽救公司股价还好。正是借了这笔钱,才让原本风雨飘摇的鸣优公司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在你们看来,鸣优公司依旧是鸣优公司,苗董事长还是苗董事长,但这一切早已变了。公司目前的最大股东已经不是苗董事长。苗董事长已经沦为鸣优公司的高级打工人。” “鸣优公司目前最大的股东是谁?” “朱艺文。” “朱艺文?” 高一山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重复问了一句。 “那个在鸣优公司旁边开一家瑜伽工作室的女人?” 周志高点点头表示默认。 “一个瑜伽馆老板娘,竟藏着上千万的身价,有点出乎意料。看来还真的是自己孤陋寡闻。”高一山略带自嘲地。 “现在鸣优公司的决策和未来的规划发展,都是由朱艺文来决定?” “苗董事长表面依旧是苗董事长,已今非昔比了。公司现在每次做出重大决定,需要公司高层举手表决时,几乎所有的人都是站在朱艺文那一边。公司很多决策看似是苗董事长决定,实际都是朱艺文的意思。苗董事长即便提出对公司有利的方案,一个人,所以成了孤雁,只能在心里自哀自鸣罢了。” “像前段时间尖沙湾开工建设,也是朱艺文提出的,苗董事长在会议上极力的反对,最后反对无效。公司目前的股票虽拉上了一点儿,但公司的账户依旧捉襟见肘,能够维持公司正常运转,已经是苟延残喘了,哪还有精力大刀阔斧。苗董事长提出先缓一缓,等公司的经济实力再强大一点儿,再建也不迟。可没人听他的呀,他们提出公司想要发展壮大,如果仅靠公司营利后再扩大,根本做不大,他们还搬出哪家公司要做强做大的理由,不都是靠外力。何况现在房地产正是崛起的时刻,谁跟上潮流谁就把握商机。” 周志高提起鸣优公司要在尖沙湾打造出一流的商务酒店的说辞,让高一山倍感不解,国家明文禁令下,一个上市公司还敢于触碰国家的底线,这不是自茧作缚吗?“尖沙湾是国家的保护湿地,现在国家不是明文禁止不允许任何人或企业填埋湿地,你们鸣优公司还敢视政策为废纸?” 高一山的话像触到了周志高的逆鳞,他一改刚才温和的语气。好像坐在他面前高一山和周小伟此时是代表政府,与他谈判关于尖沙湾这一块地似的。 “尖沙湾这块地皮可是我们公司花了快一个亿竞标得来的,如果中央不允许的东西,政府就不应该让这块地皮流转于市面,更不应该号召各大企业去竞标。钱花出去了,又不让建,这是政府支持民营企业的做法吗?国企背靠政府好乘凉,民营企业就像一只在草地上的孤狼,每一份觅来的食物都是拼尽全力的,挣来的哪一分钱不是花在刀刃上!” 高一山觉得跟正在气头上的周志高辩论国家政策,这并不是今天来的主要任务,也不是他作为一名警察该管的范围。他对周志高提高嗓门夹带着愤怒说话语气,采取了沉默的态度来化解。 会客室里陷了许久的沉默中,只剩下彼此之间寂寥地喝茶声。 高一山觉得周志高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率先打破了三人之间流转的沉默。 “鸣优公司的股价是不是有人恶意做空?” 周志高无奈地摇摇头。 “个人觉得倒不像。股价一落千丈的因素有很多。关键是公司上市前毛总突然被抓这件事影响至深。公司上市前,我们曾对苗董建议,要不要延迟公司上市?苗董事长觉得准备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达到上市公司的要求,这样的机会放弃后,将又不知等到何时才有机会?且苗董事长对公司上市这件事有点过于盲目乐观。” 第187章 层出不穷 “毛志梅被抓,苗哲杰还没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关键是毛总被抓后,市面上依旧还是那么多人对鸣优公司生产出来的服装品牌热衷,就凭着这一点儿,鸣优公司不可能因毛总被捕这事而受影响。这才导致苗董事长判断失误。他在推进公司上市这个计划有点操之过及。” “苗董事长又举例一年前的星典公司,上市前董事长绯闻不断,但依旧不影响公司上市。所有人都不看好星典公司上市的股票,但偏偏就与人们所预期的相反,公司一上市,便一路开挂,现在股票比我们想的还要高等信心十足的话。因为盲目自信,才导致了公司股票直线下跌,一时半会儿没有找到了相对应的补救措施……” 从公司外面慌慌张张地走进来一个穿着制服的中年男人,男人来到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周志高的面前,“周助理,不好了,尖沙湾工地出事了。” “尤工,出了什么事了?” “按计划,今天再填一个上午,尖沙湾就全部填平。今天早上,我们一开工,就来了一个老人,老人看到了我们填埋尖沙湾,先是质问我们是哪家公司的?有没有开工许可证?我们起初以为是居住在附近的老百姓,前几天开工的时候,也是有几位居民过来闹事,被我们威逼利诱恐吓回去了。但这老头子就是不听,他非旦不离开,还跑到了我们的车前阻拦,还扬言,要想填埋尖沙湾,就把他也一并填埋在里面。我以为遇到了哪个倔强的老头子?叫了两位工人把他架到了一边去。他又拿出手机,打了一通,我见状,想赶快把工地埋完,免得节外生枝,就顺手抢下他的手机准备扔到了地上埋了。他的手机响了起来,老头手机屏幕赫然标着三个字。” 尤工说得有点着急了,他干咳了几声,端起周志高为他倒的一杯水猛喝了起来。 周志高听得心急如焚,尤工没有说出三个字是什么。但从尤工看见三个字后,吓得不得不停下手中的工作火急火燎地跑来这里汇报,便可知这个未说出的三个字不是一般的字。 “狄文信。” 尤工从嘴上轻轻地吐出三个字,坐在椅子上周志高嚯地站了起来。“你没看错?” 尤工从嘴里吐出的三个字,如惊天炸雷声似地响在周志高的耳边。不仅吓得周志高坐立不安,连坐在一旁的高一山和周小伟也着实吓得不轻。 “千真万确。我当时看了也着实吓了一跳,但老头子穿着打扮都像是普通人,不可能认识达官贵人。认为只是同名同姓而已,一心只想着抓紧时间把尖沙湾填完,并没有在意那么多。随手把他的手机揣在裤兜里,把老头子架到一旁去继续填埋。在填埋的过程中,老头子的手机又响了三次,前两次屏幕上都显示狄文信三个字,后一个电话只有一串数字。”尤工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到了周志高的面前。 周志高接过手机,翻起了手机的通讯录,不看则罢,一看还真吓一跳,通讯录里果真写着狄文信三个字。狄文信不是别人,正是时任天水城的狄省长。特别是最后一个未接电话号码,虽然电话号码没有名字标署,只要在商业圈和官场行走的人,对于这串号码想不知道都难。周志高再也无法自欺欺人,这个号码就是省府办公室的电话。 “人现在在哪?”周志高怒不可遏地吼。 “在尖沙湾。这老头子太倔了,我叫人把他架出工地,但后来,老头子干脆躺地工地上,说从他身上压过去,就能继续填。没办法,只能跑回来跟你们汇报。” “你呀——胆大包天,不见棺材不落泪。”周志高觉得事态严重,一个人根本做不了主。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到楼上找苗董。”周志高蹭蹭地走进电梯。从电梯里出来,碰巧遇见了秘书毛妙晶,她手里拿出一份文件从苗董事长的办公室里出来。 “毛秘书,苗董事长在里面吗?” “不在,在楼上会议室开会。”毛妙晶用手指了指楼上。 “什么事这么着急?” “工地上出了点事。” “一会儿苗董事长开完会,我再跟他说。” “毛秘书,这事非同小可。” 还未等周志高把诉求道出来,毛妙晶早已像把公司存在的难题道了出来。“现在苗董事长的头更大,尖沙湾我们现在是动工了,但我们的手续并不齐全,吴秘书长在他出事之前,说他一定帮我们把这块地皮的经营许可证办好,只是答应了,现在他出事了,尖沙湾的许可证就这么被搁置着。苗董事长为了能让尖沙湾的建筑是合法合理,可谓想尽了办法,但现在市领导一个个看到苗董事长,都像躲瘟疫似的。” “刚刚又传来跟我们合作多年的jiro公司反映,说从我们批给他们公司的服装中检测出联笨胺,要求退货,还向法院提起上诉,要求我们赔偿。工地的事,你自行想办法解决,我现在要跟jiro公司的负责人商量,看能不能先不要起诉?他们要是起诉,损失这批衣服是事小,更关键的是我们在国外好不容易拓展出来的市场将受到严重地影响。” “怎么会这样?我们跟jiro公司合作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一直以来都没有事,而且我们的衣服也是经过层层质检才过海关的?如果有问题,根本出不海关。早不出事,晚不出事。” “苗董事长现在可谓是焦头烂额,他哪还有心思理尖沙湾的事?我们已经派人去调查了解了。我个人也觉得是jiro公司想单方跟我们公司毁约,故意找这么一出。自从我们公司股票出现大跌后,jiro公司时不时对我们公司生产的衣服挑毛病。” 毛妙晶絮叨完,踩着高跟鞋,屁股一扭一扭地离开,还没走两步,又重新折返身回到了周志高的身旁,压低声音。“尖沙湾的事,你最好找那个老姑婆。” 第188章 唾沫啐死 周志高深知毛妙晶嘴上的老姑婆所指的人是谁?他愣愣地看着毛妙晶曼妙的身姿在他的视线里渐行渐远,无奈地摇摇头,转身重新回到会客室。 尤工见一脸愁容的周志高重新回来,焦急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话到了嘴边,只是蠕动嘴唇没有说出来。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尤工一接,从手机里传来一阵仓促的声音。 “尤工,老头子昏迷不醒了。是悄悄地处理掉还是怎么办?” 尤工对着手机的话筒命令似地。“快,送他去医院抢救。” “好像来不及了,一点儿呼吸也没有。” “不管你们采取什么样的手段,也要把他抢救过来。”尤工挂断电话,几滴晶莹的汗珠顺着他的发际,慢慢地滑在他苍白的脸上。 “周助理,老头子不醒人事了。” “快,去工地。”周志高率先走出公司,尤工紧跟其后。 默默坐在一旁的高一山见到事件有点严重,拨通了苏明的电话,简单地把事件发生的经过说了出来。 苏明还在叶明达的办公室里商量着要不要派人追拿出逃的乔小婉?高一山的电话犹如晴天中闪出一道闪电。不仅吓到了苏明,还把叶明达给吓得不轻。 在苏明来之前,叶明达还接到狄省长秘书打来电话,帮忙其留意一下狄省长岳父的去向,说他岳父打了一个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莫名中断了,后来狄省长又连续回拨了好几个电话,电话一直处于无人接的状态。叶明达琢磨着派谁帮其寻找,想不到就出这这档子事。 “你带上人手,现在快去尖沙湾,一定要保老爷子平安无事,把所有填埋尖沙湾的工人,全部抓起来。” 苏明叫上丁志光一起朝尖沙湾疾驰驶去。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尖沙湾就出现了天壤之别,以前的尖沙湾碧海蓝天,随处可见的海鸥在半空中翩跹,一声声经久不衰的咕咕声更是响彻整个尖沙湾。而此时的尖沙湾除了一片黄土还是一片黄土,有几只海鸥恋恋不舍地盘旋在半空中久久不愿离去。 “瞧你们干的好事。”周志高咬牙切齿地用手指着工人骂。 其中一个叫本哥的男人极力地辩解着,“我们都没对他做什么,是他自己身体有问题。” “不管你们有没有对他动手?他要是死在工地,不仅你们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整个鸣优公司都得跟着你们遭殃。” 高一山见到苏明和丁志光,从人群里悄悄地退了出来,迎着苏明走过去,边走边详细地把整件事来龙去脉地说了出来。 “老爷子现在人呢?” “送去医院抢救了。我叫周小伟跟着他们一起去。” 苏明对办事周全的高一山投去了赞许的眼光。 “老头子的手机在周志高的手里。手机响了几次,周志高都不敢接。” “看来鸣优公司这回摊上大事了。” 苏明对高一山和丁志光吩咐,“你们俩现在去把那几个工人请到车里,全部把他们带回警局。” 一直破口大骂的周志高从人群里退了出来,大概刚才急火攻心,骂得面红耳赤,嘴角边还残留着几滴唾沫。退出人群的他,嘴上依旧忍不住骂骂咧咧。“一群饭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周助理。”苏明一下子挡住了周志高的去路。 “苏队长。”周志高见苏明并没有让路的意思,眼睛瞟了一下苏明拿在手上的手机,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从裤兜里掏出了尤工在公司里给他的手机递到苏明的面前。 “这是来工地闹事老爷子的手机,我也不清楚是谁打给他的,所以没接,这帮工人太不像话了。”周志高心中的怒气还未消,又情不自禁骂了一句。 苏明接过手机,看了看手机,大概显示了七八个未接电话。其中前两个未接显示的是狄文信,剩下都是未署名的。 “你们把头抬起来。”苏明用命令的语气对蹲在警局里的四位工人说。 他们一个个极不情愿地抬起头,怯怯的眼神中藏着无畏,他们还未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你们知道出事的老爷子是谁吗?” 他们四个不约而同地摇摇头。 “狄省长的岳父。” “怎么可能?”他们四个懵了。 “老爷子是怎么出事的?” 他们四个你瞟我,我瞟你,没有一人回答苏明的问话。其中一个个子比较小的工人左脸颊淤青一片,几次悄悄地拿眼睛瞟向苏明,嘴唇蠕动了几下,始终就是不说话。 “小伟,你把他们一个个单独关起来,等他们想好,愿意交待再把他们放出去。”苏明站了起来,用眼角示意站在一旁的丁志光。 丁志光心领神会,跟着苏明走出办公室。苏明压低声音对丁志光交代一番,便离开。 小伟分别把四个工人一个个带去关押,小伟率先把个子比较小的工人带离了办公室,站在廊道等候的丁志光紧随其后。走到半道,丁志光叫住了小伟。 “小伟,我带他去关押室,你回去重新把剩下的三个押去关了。” 丁志光把个子小的工人带到了苏明的办公室,苏明指了指沙发,“坐,你叫什么名?” 小个子工人怯怯地站着,“吕昌。” 苏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两眼死死地盯着吕昌。吕昌原本就胆子小,被警察单独叫到了这里,又用这种凌厉的眼光盯着,他害怕得双腿不由自主地抖着。 “吕昌,看着我,他们三个说是你打死了老爷子?” 吕昌害怕得说话的声音都不由变了调。“警官,他们撒谎。我没有打人。是……是本哥。” “他的真实姓名?” “不知道,在工地上我们都是叫他本哥。就是耳朵上戴着两个耳环的。” “是他亲手打死老爷子的?你没撒谎?” “没有打,只是啐了几口水。” “就啐口水就把老头子啐死了?” 难不成他的口水比懒婆裹脚布还要臭?苏明不敢相信。打死,苏明深信不疑,拳头是解决问题最快、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毕竟那帮长着一身膘肉的工人,能使出的也只有拳头了。 第189章 不测之忧 在现实社会和历史上,也不乏有骂死人,但这样的方法毕竟少数。被民间堪称经典流传下来的,莫过于《三国演义》里的诸葛亮骂死王朝的故事。 所骂之人和被骂之人必须都是修养极高,前者字字诛心;后者自尊比生命重要,受不得污言秽语。而这几个工人,如果是他们嘴里吐出污秽言语,最多跟路过臭水沟里散发出的恶臭味似的,闻时鼻子短时间不适,很快就过去,不可能能直击心灵。 老爷子无论怎么着?心理素质是过硬的,要不然怎么可能在官场驰骋多年。他们几个三大五粗的人,要论智商、口才绝不是老爷子的对手。 苏明盯着吕昌看,他清澈的眼眸流露出的却是坦诚,没有半点撒谎意思。“怎么啐死法?” “我们填土后,需要开车把填埋的土用车压平、压实,老头子不听我劝阻,执意横躺在车前头阻拦,要求我们必须停止填埋工作,如果继续填,除非开车从他身上压过去。我们看见老头子年纪也大了,尤工又不在场,决定等尤工回来再决定要不要继续填埋?” “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尤工回来,一开始,我们还试着跟躺在地上的老头子好好谈,老头子软硬不吃,无论我们怎么劝,老头子都无动于衷,就这么一直僵持着。他不听劝也就罢了,还跟我讲起了大道理,说他这么做是为了我们好,还硬气地说,尖沙湾就是天皇老子来了,都建不成。他拦着不让我们干活,我们心里对他这种撒泼耍赖的行为很是厌弃,他又一顿乱教育。每一个在场的人心里都感到无比的气恼。本哥的脾气一向暴躁,对老头子劝说无果后,他气得对躺在地上说大道理的老头子辱骂了几句。” “老头子气不过,跟本哥对骂了起来。本哥气急败坏地跳上车,如果不是我们死死抱住他,老头子可能被他开车压在土里。本哥实在气不过,对老头子这副死猪模样,实在恨得咬牙切齿,忍不住往他的脸上狠狠地啐了几口唾沫。老头子可能是觉得受了天大的耻辱,不知咋的就晕了过去。我们以为他是装死,谁都没有在意。后来时间长了,他还是一动不动地躺着,才觉得不对劲,靠近一看,才发现他不是装的,是真死了。”最后几句,吕昌支吾了一会儿,没有了下文。 苏明判断吕昌一定是害怕说出太多,给自己惹麻烦或是别的原因,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们发现老头子没呼吸后,想着私下偷偷把他给处理掉。”苏明这句话只是一种试探。 吕昌脸上再次现出了惊恐的神情。“本哥说,反正这里偏僻,不如把他给处理掉了,免得给自己带来麻烦。我怕,所以我不同意。为此,他们三个还把我打了一顿。我说,尤工尚且忌惮这个人,说明这个人来头一定不小。这里虽地处偏僻,但四周都是摄像头。他们才把这想法作罢。” “你的意思是你们发现老头子生命危险时,要是及时进行抢救,还是有机会的?” 吕昌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老头子躺在地上张大嘴巴上气不接下气时,我们才发现。” “你们发现时,说明老头子还有呼吸。你们为了省事,想着把他活埋而不是救治?” 吕昌被眼前的警察折服了,好像整个过程他都是亲眼目睹的。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丁志光推开门走了进来。“队长,小伟打电话回来了,说老爷子没能抢救过来。已经通知家属去处理后事了。” “把吕昌单独关起来,我去把这个情况跟局长他汇报。” “局长早已在医院。” “什么时候的事?” “我们送老爷子前脚刚到到医院,局长后脚就赶到。” “走,我们现在去医院。” 苏明在医院的廊道上见到了如坐针毡的叶明达。“狄省长在里面?” “狄省长还在开会,一会儿才过来。” “老爷子的死因,医生怎么说?” “猝死。” “狄省长的岳父一个人怎么跑到尖沙湾?也不叫个人作陪。” 苏明的好意被叶明达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苏明意识到了自己说的话错了。神州大地,哪个合法的公民不能到?又不是私闯民宅。何况一个曾经部长级别的人,怎么不可以一个人去尖沙湾这个地方?苏明不是叶明达所理解的意思,他的意思是朱部长如果多一个人作陪在身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狄省长的岳父是朱部长,他不仅位居高位多年,而且是一名一心一意为民服务的好干部。他为国家和人民谋取的福祉,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很多老百姓或许不认识他本人,但他对国家提出建设性的意见和具有战略性的指导方针,可谓是传遍了整个神州的每一个角落。朱部长已退休多年,他的事迹依旧留在人民的脑海,无形地印在国家的功绩簿上。 “这是朱部长的电话。” 叶明达接过苏明递过来的手机,这是一部国产手机,外表有好几处都已掉漆,从外表可以看得出它使用时间之久。 “一位好公仆呀!” 叶明达翻看着手中的手机,发自内心地赞美一句。揣在他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小声对着话筒唤了一下:“高市长——”便没有了下一句。 站在一旁的苏明虽没听见电话筒里说话的内容,但从叶明达拿着话筒,脸色青一阵,紫一阵,嘴上不停地嗯嗯应承着。便可知电话另一端高市长一定是火冒三丈。 挂断电话的叶明达轻声地说一句。“狄省长快来到了。你们两个在门口守着,苏明,走,我们到楼梯口迎接。” 叶明达双手垂直,腰板挺直严肃地站在三楼的楼梯口,苏明则站在叶明达的背后,他的后背几乎沿墙而贴。 一天24小时有人员流动的医院,获知省长要来,变得跟静止似的。他们两人站了大约半个小时,站得苏明哈欠连天、腰酸腿疼。 第190章 高度一致 苏明踢踢站得醉麻的双腿,从背后瞄了瞄站在前面如雕塑一样的叶明达,一只比黑豆大的蚊子如黑痣一般附在叶明达的脸上使劲吸血,叶明达因一门心思专注楼梯口而未发觉。 蚊子吸血这件事可谓折煞站在叶明达后面零距离的苏明,如果叶明达不是苏明的上司,苏明只要轻轻提醒一句或是用手直接将其驱赶,便可解决。偏偏叶明达是领导,且极爱面子的领导。此时提醒与不提醒,苏明都倍感为难。 提醒,用什么方法最恰当?苏明最清楚叶明达的脾气与秉性,此刻赤裸裸地提醒,不异于在狮子头上拔毛。不提醒,自己又看不惯如此猖狂的蚊子在眼皮底下大肆作恶。最好两全其美的办法是,委婉地让叶明达知道,一只蚊子在他脸上正肆无忌惮地吸他的血,他自个儿一巴掌拍死它,这样叶明达又不失面子,又把蚊子打死解恨。怎样做到委婉?苏明短时间内想不出更好办法。 “局长——” “不要说话。”苏明刚一开口,就遭到了叶明达严厉地制止。 肥硕又贪婪的蚊子让站在后面的苏明忍无可忍,见语言无法驱赶走蚊子。苏明决定用行动,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就直接一巴掌拍在叶明达的脸上。但苏明不敢,他悄悄地举起手,想通过煽风的行为简接地驱赶走蚊子,可他用尽全力在背后挥动着,他那只比扇子还要小的巴掌,扇出的风还没呼出的气大,对于这只勇敢得目中无人的蚊子,没有一丁点儿的震慑作用。 苏明的手挥累了,他再也无法忍受蚊子对他行为的无视,直接一巴掌拍在叶明达的脸上,圆鼓鼓的蚊子被苏明一巴掌拍死了。 这一巴掌是把蚊子拍死了,没有拍出别人所愿,反而拍得叶明达恼羞成怒,拍得突然现身在楼梯口的狄省长及他身后几位官员错愕不已。 苏明想解释,根本没有他开口的机会。他伸手想帮忙擦拭紧贴在叶明达脸上,流着肠子和鲜血四开八叉的死蚊子,手刚伸出去就被叶明达目露凶光的余光吓得缩回去。叶明达不愧是好演员,一边对狄省长面露微笑,眼角的余光又像一把锋利的刀似的,恨恨地投向他身后的苏明。 狄省长目不斜视地从叶明达身旁走过,他对于叶明达的热情跟叶明脸上那只蚊子似的一样。跟在他后面的全是省里和市里重量级别的人物。他们任何一个人只要嘴上说句话,就能让秩序正常的天水城陷入瘫痪或停滞中。 叶明达这种级别的官员在他们这群人员中是最小的,他无比恭敬地站在楼梯口,恭候这群重量级别的人物一个个从楼下上来。 病房空间有限,这群浩浩荡荡的官员本是揣着一颗诚挚的心来送别狄省长的岳父,但实际他们连走进病房的机会都没有,更没有机会亲眼目睹狄省长岳父最后一眼。 长长的廊道上很快站满穿戴整齐、身份显赫的人物,这些人物的脸上都一致呈现出无比悲凄又肃穆的神情,这样壮观的场面堪比悼念联合国秘书长去世还要庄严。 这群位高权重的人没有经过任何一个人指挥,没有任何的组织,全都是听闻狄省长父亲突遭不幸后自发、自觉奔赴医院探望。叶明达站在在长长的队伍后面,他前面这些人无论是身份还是身高,都比叶明达高出一大截。 叶明达就是踮起脚尖,也未必能看到病房门槛,跳入他眼帘的全是一个个扁的、圆的、大的、小的、尖的、秃的、黑的,各式各样的后脑勺和一块块魁梧的背影。一点儿也不影响他对领导的恭敬态度,依旧一丝不苟地站在楼梯口,脸上长期保持着肃穆的神情。 苏明站在队伍的最后面,他瞄了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他从那一块块称不上伟岸,但绝对称上虎背熊腰的的身影,便大概猜出前面排着的是谁。他看到了高市长就在离叶明达前面不远的地方站着,双手垂直,头一动不动,那站姿既严肃又庄重。高市长这样的站姿并不止限他一人,几乎所有站在廊道上的站姿都如出一辙。 如出一辙的站姿、千篇一律悲兮兮的神情,如果不是从内心高度的觉悟、思想高超的觉醒,行动上高度自律。还真的做不到在一段不短的时间内保持如此一致。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些人都是自愿来探望狄省长不幸逝去的老丈人,还以为是政府部门组织来参加缅怀革命先烈。苏明看了一会儿,便低下眼眉。如果不是叶明达要求他一定排在队伍后,随时听候命令,他早已悄悄地离开人群。 苏明心里琢磨着何时才结束这磨人的守候,时间就在苏明极大的忍耐下静静地流逝。一直威严伫立着一动不动的人头开始出现了晃动的迹象,不一会儿,拥挤的廊道自然形成一条不算宽敞的人墙道。不用猜,都知道是狄省长从病房里出来,紧跟在狄省长身后从病房出来的还有高达忠院长。狄省长阴着一脸,目不斜视地从一个个庄严神情的人面前经过,好像站在廊道上的不是人,而是一个个面带神情忧郁的雕像。 跟狄省长截然相反的是,站在一旁一直候着的人两眼专注地盯着狄省长。狄省长每走一步,他们的视线与狄省长的脚步始终保持一致。还有个别人还从眼眶里淌出几滴晶莹感人的泪珠,甚至连生他养他的父母死了,未必能有今天这么悲恸。 不得不承认,这群道貌岸然的公仆思想觉悟甚高,随时随地都能做到感同身受。领导高兴,他们眉开眼笑;领导伤心,他们也跟着肝肠寸断。可谓跟领导始终保持在同一个频道,同喜同乐、同悲同忧。 狄省长走到楼梯口时,一直站在队伍后面的叶明达,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狄省长,他向狄省送去可不止的是关怀,比遇到初恋时还要贪婪的眼神,可惜他一腔的悲悯热情没有被狄省长发现。 第191章 视而不见 所有人在狄省长离开后,才慢慢地转身离开,先是职位高的人离开,接着才是职位低的人,所有的撤离都是井然有序的,比在特定口号之下还要整齐划一。 叶明达站在楼梯口,原本身材矮小的他,身体已紧靠在苏明的肚子上,为了让楼梯口显得更加的宽敞,领导走得更加的通畅无阻,他又情不自禁往苏明身上靠了靠。 为领导服务,此时在叶明达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他为领导百分之百的着想态度,可把站在他后面的苏明害苦了。苏明已把自己缩成闪电似的身躯与墙壁已紧贴为一体,但依旧有一种压迫感,连呼吸都得轻轻的,呼大了,感觉喘不过气来。 叶明达厚实的后背一点儿也客气地挤压在苏明的肚子上,苏明早上吃进胃里的包子还没来得及消化,被叶明达厚实的后背从胃里把它重新挤到卡在喉咙里,此时的苏明跟在海上捕到鱼的鸬鹚似的,偶尔伸伸脖子,让自己的呼吸顺畅。 谦恭有礼,并不一定换来人人欢迎。叶明达对路过的比他级别大的每一位官员可谓是礼数到位,但回报给他的大多都是一副冰冷的神情。这群表情肃穆的官员,好像死在医院里的是他们至爱,而不是别人的父亲。 叶明达谦谦有礼的举动让他赚足所有的礼节,却害苦了身后的苏明。苏明不仅身体倍感压力,面子还极难堪。苏明面对一个个领导从自己面前走过,也想装装,即便他怎么装,也装不出叶局长发自内心谦恭有礼的态度。自己的领导尚有这样的修养,而作为他的属下,明显是就在人情的修养方面不及领导。在众多位高权重面前,人情修养不够、不能与领导以悲同悲、以喜同喜,这是犯了职业的大忌。好在苏明身份不高,还没足以引起别人的关注。 苏明何尝不知,他也尝试着假惺惺地向路过的领导投之以无比热情的眼光,可惜那些看似熟悉实际比未曾见面的外星人还要陌生的领导,连眼角都未投向苏明的方向。苏明有时偶尔实在过意不去,强装出一个比水中月亮还假的僵硬笑容,除了让他自己感到无趣中又尴尬外,真的是自作多情。 高市长路过叶明达身边时,脚步略微停了一会儿,奇怪地盯着贴在叶明达脸上那只四脚八叉血淋淋的蚊子,眉宇皱了皱。 站了两个小时,终于迎来高市长驻足的关心,怎能不令叶明达打心眼激动呢?他极温和地招呼了一声,“高市长。” 高市长对叶明达地招呼没有回答,而是迈开脚步,向楼下走去,刚下两个台阶,又停了下来,转过头对着叶明达。“叶局长,你现在跟我一起回市委。” 叶明达终于离开了,苏明站直了身体,卡在喉咙的包子又重新滑到胃里,他重重地呼出几口气,默默站在楼道口,恭候所有人离开。 苏明瞟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廊道,准备转身离开。一直紧闭的病房门缓缓地开了,一位医生推着狄省长父亲的遗体从病房慢慢地走出来,两位护士跟在其左右,径直往电梯口走去。 来到了电梯口,由于一时无法把小推车推到电梯里面,苏明见了上前帮忙扶了一下小推车,小推车才顺利推到电梯里。一直盖在狄省长父亲的白布巾在小推车进电梯时陡了一下,它自动滑下了一角,站在电梯口的苏明不偏不倚正好瞧见死者的面容。 苏明以为看错了,为准确无误地确认,急忙叫了一声,“等等。” 他用手挡住正缓缓关上的电梯门,挤进了电梯,掀开盖在死者的白布巾,近距离地凝视着躺在小推车上的死者,半晌,慢慢地重新把白布巾盖上,朝死者敬了一个礼,躬着身退出了电梯。 从电梯里出来,苏明的脑海里浮出那天在尖沙湾跟老人一起喂海鸥的情景,从老人与海鸥相处融洽的举动便可感受了老人身上难能可贵的气质。特别是现在了解老人的真实身份后,苏明打心里流露出对死者的敬仰之情。 一个曾经位高权重之人,退休后,内心仍旧秉持着在位时身上履行的职责,且不要任何一分报酬,完全是发自内心的喜爱而去延续,这样的情怀非一般人能比。苏明为自己刚才站在廊道上不够敬畏的心而感到自责,为自己内心的无知导致偏见,对别人流露出庄严悲凄神情嗤之以鼻的想法而感到懊丧,为自己幼稚得接近愚蠢和孤陋寡闻而感到心生不宁。 在野蛮耍横面前,有几个能像朱部长那样,不以身份压人,不以权贵吓人,以一己单薄普通之身去维护国家的利益。这样的情操、道德、品性都是无可挑剔,任何人都不可比拟的。这样的人,即便站在衣冠楚楚的茫茫人海中,哪怕他身穿衣衫褴褛,他浑身散发出的人格、品质都比别人高出一等。 狄省长的岳父名叫朱运杰,在退休前就职在环境保护部。他在位时,为国家做出的贡献虽没有科学家那样举世瞩目,但对生活在地球上的人类绝对是百利无一害。 在社会高速运转发展的时代,不法商人从中嗅到了商机,巧用国家大力开发的时代,不断地挖取和开采地球上的资源,让原本属于人类的资源以另一种形式成了他们口袋里沉甸甸的票子。他们投机取巧的行为,不仅为自己中饱私囊,更是把人类未来的幸福过早的消耗掉。看着原本丰盈的地球发生无数的灾难,给人类带来无尽的痛苦。 朱部长第一次提出爱护我们大自然给予人类的资源,不能一直任由肆意攫取。如果不加予扼制,任由不法商人乱采乱伐下去,我们人类将无法生存。他不仅在大会上提议,还到社会上奔走相告。 每一年他从中央回天水城探亲,天水城的官员一听闻他回来,都争先恐后地守在他回家的路上,想与他交谈上几句,或是守在他家的门口,为他送上家乡的土特产。 第192章 物换星移 朱部长为此感到烦恼,为了推掉这些无用的礼仪,也为了躲掉这些繁琐的人情,他每年回来的消息和行踪比情报还要保密。为此,大多数人们只知道朱部长是从天水城走出去的人,却很少有人亲眼目睹他的真容。 天水城的环境变得如此优美,离不开他的重视和保护。他从来没提过尖沙湾,每次回来,必定来尖沙湾。尖沙湾的海鸥如今能成群结伴,有他大半功劳。 苏明自从医院出来后,漫无目地的走在大街上,说不出是难过,还是伤心,心里空落落的。他觉得他像一朵飘飞在空中的蒲公英,天大地大哪里都可以落脚,又觉得哪里都不是落脚的地方,任由风吹到哪,它就到哪,直到了风没有,迫不得已从空中飘飘悠悠地落下来。 朱部长第一次教苏明亲近海鸥的情景历历在目,他与朱部长只是近距离接触过一次,但朱部长亲切的音容笑貌比老友还要深刻印在脑中。 在警局里,吕昌说本哥几口唾沫就把老头子啐死,苏明当时半信半疑。现在明白了,一个心怀国家,心怀人民的人,着实忍受不了一个粗鲁、卑鄙、无耻之徒唾骂和毫无人性的行径。 苏明不知不觉中步行来到了尖沙湾,此时的尖沙湾早已是人去地空,剩下那几堆还没来及处理的黄土孤兀地立着。他踏着被机器压平压实的黄土,脑海漂浮出以前碧海蓝天的情景。 一只受伤的海鸥落在他面前不远的地方,看见他那一刻,拼命地扑棱着翅膀,挣扎了几次,还是蹲在地上飞不起来。苏明上前小心捧起受伤的海鸥,发现这只小可爱一只翅膀折了,也难怪扑棱了几次,都飞不起来。他把翅膀受伤的海鸥准备带回家包扎,揣在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从话筒里传出高一山的声音。 “队长,你在哪?叶局长打电话找你,让你现在去办公室见他。” “我和一个小伙伴在尖沙湾,你现在开车过来这里接我。” 在半道上,开着车的高一山遇到苏明,他左右环顾,只有苏明一个人,并未见他口中的小伙伴。 “队长,你电话里说的小伙伴呢?” “你没看到它?”苏明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海鸥。 “它的翅膀受伤了,把它带回去养伤,它还能有一条活路。” 叶明达见到苏明,狠狠地批评了一顿。 “苏明,不是我说你,都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游山玩水,打鸟赏花。市委对这件事大发雷霆,说年年拨给我们警局经费不少,办的案却不尽人意。朱部长的死,就是对我们警察一种挑衅,一个堂堂国家干部,竟被一群无知无畏的地痞流氓欺辱悲愤离世!可见我们天水城的流氓已经达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这件事不仅市领导高度关注,省领导也作了批示,一定要将凶手严惩不怠,我也在他们的面前立了军令状,不拿下此案,主动请辞掉局长这个位置……” 叶明达说得激情四溢,说得声色犬马,说得两眼怒放火花,说得手舞足蹈,说得口水直溅。 苏明被叶明达如洪钟般的声音在耳膜里敲击了十多分钟,敲得脑袋嗡嗡地响。面对叶明达地狠批,气恼的同时心里不禁哑然失笑。狄省长父亲之死的案子并不算案子,信誓旦旦地立什么军令状?更让苏明忍俊不禁的是,情绪激动的叶明达无意用手捋了他的脸颊,不偏不倚,那只死得血都被风干的蚊子这时才被他捋掉。 “死蚊子,大白天还如此张狂。” 叶明达迷之自信的言语,让站在一旁的苏明再也忍不住了,发出一声“扑哧”的笑声。 恼怒的叶明达被苏明这种玩世不恭的态度彻底惹毛了,他怒瞪着苏明。苏明意识到了自己的态度不对,收敛起他不怀好意的笑容。他嘴唇蠕动了几下,很想解释这只死蚊子来历和在医院为什么当着领导的面,甩一巴掌在叶明达脸上的原因交代出来,叶明达一脸愠怒的表情着实把他内心想解释的话给浇灭。 叶明达这样地训斥,苏明不是第一次接受,但这一次比以往还要生猛。从侧面反映出来,他刚才在市委开会时,所承受的压力一点儿也不比自己现在,面对他施给自己的是有过之而不及。 苏明带着叶明达的指示回到办公室,“今天全体人员出动,出发去鸣优公司。” 五辆警车从警局呼啸直奔鸣优公司,大老远就看到了一群人围在鸣优公司的楼下,对着楼上指指点点。他们顺着人们所指的方向,楼上一个男人正站在楼顶,楼下的人一直扯开嗓门喊。“苗董事长,不要呀,千万别做傻事。” 周志高见到警察,像见到了救星似的,一个箭步冲到苏明面前。“苏队长,一定要救下苗董事长。” 苏明观察了鸣优公司,一幢独立楼,四周没有可连接的建筑物,想要通往鸣优公司的楼顶,除了它本身,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外物。“鸣优公司的楼顶怎么上去?” “只有一个楼道口,被苗董事长从楼顶锁死了,我们从外面根本打不开。” 苏明在高一山和丁志光耳边各嘱咐任务,又对旁边的警察分别作了详细地安排任务。他仰望着高达二十五层的楼,即便在地上放气垫,摔下来不是一命呜呼也是落个终身残疾,唯一的办法就是阻止他跳楼。“周助理,去找个喇叭过来。” 喇叭还没找过来,站在楼顶如只孤雁的苗哲杰纵身一跃,像椰子从树上掉下来似的,迅速砸在地上,围观的群众吓得四处逃窜,唯恐被苗哲杰砸中似的。 别人的劝说,对于一时冲动的普通人可能有用。他们只是在生活中遇到一些棘手的事,脑神经暂时阻塞,找不着活着的意义而做出一时的过激行为。 一个历经风雨的企业家要是想到了用死来面对一切,说明他的事业已经穷途末路,做出的选择也是经过无数次深思熟虑的,更不会是意气用事或是一时想不开。此时任何人的言语对他来说都是如浮云一般,所有的道理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都是如轻飘飘的鸿毛。 第193章 死不冥目 不是亲眼目睹,苏明不敢相信,一个风光无比的上市公司老总选择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他吩咐警察用警戒线封好现场,无意中看见公司最右边三楼一个房间的窗帘时不时晃动着,从窗帘背后闪出一道白光,白光虽只是晃动一次便消失,这细微不易觉察的现象已被站在楼下的苏明捕捉到。距离远,苏明一时无法看清躲在窗帘后的人是谁?但苏明可以肯定,躲在窗帘背后的人一定是今天最开心之人。 苏明匆匆地朝三楼跑去,想看清躲在窗帘背后的人是谁?当他蹭蹭跑到了公司的三楼最西边,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门口上方几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独立董事长。他的手刚放到门把手上,虚掩着的门从里面拉开了,从办公室里走出一位手拿铁杆拖把的保洁人员。 “警官,你找谁?” “办公室里只有你一个人?” “是的,江董事长不知去哪了,交代我把他的办公室打扫一遍。” “刚才站在窗前的还是你?” “哦,对,我在那擦桌子。” “江董事长刚才在这里吗?” 江浩不知何时已来到了苏明的身后。“苏队长,找我?” “你一直不在办公室?” 江浩露出错愕的表情。“唉,我一直在外面,苗董想不开,劝也劝不住。你找我有事,到里面坐着聊。” “不用,改天。” 苏明一口回绝了江浩,不甘心地往楼下走,他不相信他会看错,从窗帘缝隙明明看见一道光从窗口中闪出,这道光怎么可能是清洁员工打扫清洁出现的,不可能。 苏明始终坚信自己的直觉,他在楼下看到从三楼窗口折射出的那道光,是望远镜反射出来的,而不是清洁工嘴上所说的那样。苏明之所以跑上来,扑了个空,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是因为躲在窗帘背后的人比苏明想的还周全。 盼了二十多年,精心布置了快十年,终于盼来今天的答案。苗哲杰跳楼,最高兴的莫过于一直躲在公司一间办公室里的一个人。窗前厚厚的窗帘被他小心地轻轻掀开一角,手里拿着一个望远镜,把公司外面发生的这一切掠入眼里,他那张忧郁英俊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二十多年了,他无论身在何地,这个梦始终如海底的海澡那般,死死嵌在他的脑海里萦绕、翻腾,时常折磨他痛不欲生。现如今,这个困了他二十多年的梦终于实现了。 躲在窗帘后面的男人看到苏明正朝这边凝视,迅速地把手中的望远镜塞到抽屉里。走到了门口,从口袋里掏出三百元,对正在廊道搞清洁的清洁工人交代一番,便匆匆地离开了办公室。 江浩看着苏明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他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坐在椅子上。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瓶。又从口袋里掏出最后一颗黑色的幸运星,轻蔑扔进玻璃瓶子里面。他拿起玻璃瓶,轻轻地摇晃了几下。瓶子里面一共有九颗黑色的幸运星和一颗红色的,那颗红色的幸运星像磁铁似的附在玻璃瓶的内壁上,任凭他怎么摇就是落不下去。他站了起来,把瓶子装进裤兜里,走出办公室。 苏明始终不相信公司外面围观群众的风言风语。 “谁摊上这样的事,谁不怕。”“省长的父亲,又不是普通老百姓。”“家破人亡,老婆坐牢,孩子不知去向,人呀,命里有时须终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夺来的东西,老天爷也会夺回去”……观众的议论可谓是五花八门。 苏明刚从楼上下来,在门口撞见了朱艺文和苗牧龙两人从公司里匆匆地跑出来。围在楼下的人见到朱艺文和苗牧龙两人,情不自禁地迎上去把他们两人团团地围了起来。从他们一声声的讨伐声中,便知这些人都是以往跟鸣优公司有来往和合作的人和各企业代表。他们从四面八方赶来鸣优公司,全是听闻了有关鸣优公司的负面消息后,不想与鸣优公司继续合作,想解约或要求鸣优公司退还货款。 朱艺文在昔日义愤填膺的合作者中口若悬河,她想通过自己的言语来安抚这些焦躁不安的生意人。她的言语在这些满腔愤怒的商人眼中,就是一种开脱,一种不作为,一种借口,一种糊弄,一种逃避。她的声音在众多的辱骂声中被湮灭掉。 有一个男人从人群中冲出来,上前一步,试图伸手揪住朱艺文的衣服,没能如愿,他的手被一直护在朱艺文身旁的苗牧龙拦住。 “胡老板,不就是你那几万元的货款吗?至于到了大动戈的地步。” “哟,听你口气还蛮不小,在你眼中区区几万元的货款,咋不主动退?忘恩负义的家伙,你亲爸死了连眼睛还没合上,你还有脸在我面前跟我提大度,你不配。”胡老板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 “你——” 眼看一场硝烟即起,从公司跑出三个身高体壮的男人,他们都是朱艺文的贴身保镖,他们三人用强有力的手拨开人群,像三个巨人似的横在人群中。 口吐恶言的胡老板见到三位保镖后,身体自觉地往人群后退了几步,那群急得眼里冒火的商人看到这阵仗,深知好汉不吃眼见亏的理,他们像没有子弹似的机关枪,连空响都成了一种奢侈。 苗牧龙和朱艺文在三位保镖的护卫下,顺利来到苗哲杰从楼上跳下的地方。血淋淋的场面赫然跳入眼帘,苗哲杰四脚朝天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整个人都浸沉在血泊里。面朝天,背朝地,颅骨头已摔得粉碎,整张脸也摔成了不成人形,奇特的是两只黑眼珠完好无损,瞪得比牛眼睛还大。 一般人从高处跳下来,大都是面朝地,背朝天,像苗哲杰这样的死法,着实与众不同。 朱艺文瞧了一眼,吓得全身瘫软,连忙用手捂住眼睛转身,不忍再直视。 第194章 难于置信 苗牧龙朝地上的苗哲杰扑通跪下,哭喊了起来。“爸——”凄怨的哭声氤氲久久流转在空中。 他用手把苗哲杰怒瞪的双眼轻轻合上,他的手一松,苗哲杰的眼睛又自觉地睁开。死去的苗哲杰这一举动,着实把苗牧龙吓了一跳。为了掩藏其内心的不安,他鼓起勇气再一次伸手轻轻地把苗哲杰的眼睛合上,苗牧龙的举动是徒劳的,苗哲杰的眼睛再一次睁开,吓得跪着的苗牧龙全身一颤,差点瘫倒在地,他不相信报应来得如此快。 为了不给别人留诟病,他鼓起勇气再一次伸手去把苗哲杰的眼睛合上。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汗水从他的发际边一滴滴地顺着脸颊流出来,手在半空中抖了半天,不敢轻易地放在苗哲杰瞪得如荔枝的眼睛上。 苏明见状拿出两张纸递给苗牧龙。苗牧龙接过纸,擦了擦脸上的汗珠。 站在一旁的工作人员,看出了苗牧龙的困窘,他趁着苗牧龙擦汗的缝隙,用手轻轻地合上苗哲杰的眼睛,意外的是,迟迟不愿合眼的苗哲杰这一次竟在一名公司员工的手上安然合上了。 苗牧龙不知是跪得太久,还是吓得魂不附体了,站起来时差点摔倒,如果不是站在旁边工作人员及时发现并扶住,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早已撑不住摔在地上。他在公司两个工作人员地搀扶下,艰难地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在通往走向公司短短十几米路的过程,都是在工作人员在其左右强行扶持下挪倒的。苗牧龙狼狈的状态让公司的员工都误以为他因父亲突然离去伤心得连路都无法正常行走了。心里同情的同时,又为他们父子情深而羡慕。 眼见不一定为实,有时人们看到了只是那些故意让你看到了的而已,那些看不见的才是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 “苗董,节哀,人死不能复生。”公司里的员工面对悲伤得无法正常走路的苗牧龙,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那群讨钱的商人见此状,害怕自己中邪,如树上聚集的鸟儿似的,四处飞散。 朱艺文吩咐身边的工作人员,把苗董事长的身后事给处理了,特别强调,“苗董事长的后事一定要办得隆重!” 朱艺文交代完毕,脸色苍白地朝向公司走去,苏明紧跟其后。他们刚踏进电梯,旁边的电梯门开了,江浩手里拎了一个黑色的包,从电梯里出来,苏明下意识驻足在电梯口注视了一会儿。 “苏队长,不上去吗?”站在电梯里的朱艺文催促了一声,苏明才意识到了自己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江浩的身上而失态,转身紧跟着走进了电梯。 苏明一踏进鸣优公司,早已嗅出了公司跟以往不同的气息。公司的人事可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苗哲杰的尸骨还尚有余温,他的位置早已坐上了一个平日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朱艺文。 苏明记得这是第二次与朱艺文面对面坐着,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压根不敢相信,这个看起来长得柔弱又漂亮的女人,会是鸣优公司新的董事长。现在依稀清晰地记得,第一次与朱艺文面对面对话是她的客户以及最好姐妹相称的苗静香死后,为了了解实情,苏明在她的瑜咖馆里与她见面,她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对好友苗静香离世的悲伤之情。短短两年时间,同一个人却大相径庭。 那一次会面后,朱艺文给苏明留下的印象是玉软花弱,心里隐隐为她出身低微,不能嫁给苗佳林而婉惜,还为她做事大度不计前嫌的态度而感慨,为她的善良而感动。做梦都想不到,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有一天神不知鬼不觉地,坐上了鸣优公司的董事长位置。真正的高手都是深藏不露的。苏明感慨自己有眼无珠。 朱艺文对于苏明的到来,姣好的面容没有任何的表情,好像她早就预料到似的,她波澜不惊地从嘴里吐出淡淡的一句话。“苏队长,不好意思,我爸一时想不开,惊动了你们警察。” 苏明没有回答朱艺文的话,而是定睛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朱艺文。一直以来,自己对江浩都紧揪着不放,以为江浩才是苗哲杰最大的敌人,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的意识到了自己的思维出现了致命性地判断错误,以为最想夺取鸣优公司的是江浩。 在走访的过程中,格光公司的老员工也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段明辉只有一个女儿,但自己在查案的过程中,始终没把这样一条极其重要的线索放在首要位置。导致今天出了人命,才意识到了自己在推理过程看似缜密,实则与现实中存在很大的漏洞。 苏明被对手隐藏得如此之深,让他有了一种自愧不如的感觉。说实在,办了那么多年的案子,有些案犯无论是在情商还是智商方面,都是普通人无法比拟的。 “苏队长,这么一直愣愣地盯着我看什么?我们好像这是第二次见面了吧?” “想不到朱小姐,不,应该叫你朱董事长,士别两年,摇身一变,就成了鸣优公司的掌门人,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苏队长觉得我不配?” 苏明意识到了自己说话有误,急忙改口。“没有,是我苏某眼拙,无法慧眼识珠。早已听闻朱董事长秀外慧中。” 朱艺文莞尔一笑,客气礼貌的语气中透着冷漠。“苏队长真会说话,天水城哪个不晓得苏队长料事如神、心明如镜。今天大驾光临不会只是为了我义父的事吧?” “朱董事长,果然眼力非凡,我们今天来想调查一下你们鸣优公司关于投资建设尖沙湾的事。” “很抱歉!你来晚了一步,鸣优公司一直以来都是苗董事长掌管,我今天才接管。公司今天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还现在还没从我义父自杀这件事中缓过劲来。而且我对鸣优公司的情况还不是很了解,你所提的问题,我无法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但对于你的调查,我一定配合。你所说的这个项目,好像一直以来都是苗董事长的大儿子苗牧龙主管。” 第195章 诡异多变 朱艺文没有继续说下去,思忖了片刻,“苏队长,这样吧,苗总刚刚失去父亲,心情也很痛苦,他刚才状况你也看见了。苗家就剩他一人,他还要操办他父亲的后事。我们给他一点时间,让他自己抚平心情,要是苏队长不是那么急,七天后,你们再来公司,到时我一定让他好好配合你们的警察调查工作。” 死者为大,朱艺文说的不无道理。 苗哲杰在父亲的角色上亏欠了苗牧龙,苗哲杰也曾千方百计也想弥补缺失的父爱,毕竟能给予的有限。缺失的父爱成为了苗牧龙恨苗哲杰的根源。他刚才对躺在地上的苗哲杰流露出无比凄婉的模样,实际他的内心比冬天的青海湖面还要冰冷。他两次无法用手将苗哲杰的眼睛合上,是他怕了,他坚如冰块的心怂了。 苗哲杰跳楼的原因别人可能不知道,苗牧龙可是心知肚明。特别是看到了父亲从25层楼跳下来,坚硬的颅骨几乎摔碎,别的身体器官也摔成了七零八碎,唯有两只眼睛完好无损,且睁得大大的。他隐隐地察觉得到,父亲那双不愿合上的眼睛就是冲着他的。 面对苗哲杰的后事,苗牧龙恨不得让他暴尸荒野,但他不能,哪怕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他也要表现出一副诚心诚意的去为死去的父亲操办后事。一是血脉传承;二是活在社会上,形象使然,装也装出孝。苗牧龙作为鸣优公司第二把手,如果没有苗哲杰当初力排众议,他也不可能有机会坐到这个位置。他可不想为此背上不孝不仁不义的骂名。 “队长,我们今天就这么回去?”丁志光踏出鸣优公司,不甘心就此空手回去。 “没办法,出了这么大的一摊子事。我们现在就是把他们请去警局,他们不配合也是情有可原的。你们先开车回警局,我还有事先不回去。”苏明急匆匆地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弯腰钻到车里面。 丁志光看着匆匆远去的苏明,想问个清楚,但又不知从何问起,只能眼睁睁不明缘由地看着苏明坐的出租车,消失在川流不息的车辆潮里。 叶明达见出门不到几分钟就回来的五辆警车,且没有苏明,心里着实生气,“苏明去哪了,你们怎么回来这么快?” 丁志光把事情地经过说了出来。 “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这时出事,看来鸣优公司这趟浑水还真不浅。” 苏明坐在出租车里,不停地催促开车的师傅,“师傅,能不能开快点?” “警官,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这条路限速70,再快我就超速了,警官这么着急是不是担心错过了葬礼时间?” “没有。” 苏明匆匆走进安息园,放眼眺望,偌大的安息园,静悄悄地,除了半空中的风是动的,其余都是静止的。他步行来到段明辉的墓碑前,并没有新的祭奠痕迹。难道又是自己在思路上出现了误判?他站在段明辉的墓碑前,两眼盯着墓碑,脑海里全是他站在鸣优公司五楼廊道,看着江浩从鸣优公司驾车离开时的情景。特别是江浩手中那个黑色的袋子,让苏明深陷不疑江浩今天一定来此。此时已过去快一个多小时,按时间掐算,他早已应该来并且已祭奠完才对。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苏明想不出来。 这么重要的日子,他应该来的!苏明思考再三,再一次坚定心中的想法。他看了看时间,离关园时间还早着,他走到了园外,时间就在他等待的脚底下悄悄地滑过。 闭园时间已过了半个小时,时至夏末,太阳早已下班回家,天空依旧明亮一片,苏明极不甘心地在园外徘徊着。与其是在等待,不如是心里不甘罢了。他怅然若失朝路口眺望着,可惜跳入他眼帘的,除了跟他一样寂寞的那条路外,连只蚊子都没有。 事情总是在不经意中发生。天渐渐地黑了,浩瀚的星空挂着一弯如香蕉似的月儿,还有几颗星星陪随左右。苏明极不情愿地离开,他刚走到了路口,远远的两束车灯照射了过来,苏明一个急躲闪,躲进了杂草丛中。 随着两束灯光越来越近,躲在杂草丛中的苏明看清了是一辆白色的宾利车。宾利车来到了安息园入口处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车门一开,江浩从车上下来,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朝墓园里走去。 他径直来到段明辉的墓碑前,停了下来,半蹲着身子,两眼愣愣地盯着墓碑。过了几分钟,慢慢打开黑色的塑料袋,从里面掏出一条带血的锦帛,打开火机,把锦帛点燃,又拿出一个玻璃瓶,把玻璃瓶里十颗幸运星全部倒进火里。 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滚滚,刚才如香蕉一样的月亮不知何时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一道闪电亮如白昼似地划破星空的黑暗,更是把在安息园那一块块刻着名字的石碑照得异常清楚。眼看一场大雨就从天空倒下来。躲在杂草丛中的苏明被风云变化莫测的天气弄得心烦,心里忍不住怒骂。“该死的天气。” 江浩抬起头看看天空,厚重的乌云像是要从天上朝他砸过来似的,他不敢逗留下去,站了起来,朝墓碑虔诚地鞠了三躬,一场大雨哗哗地从天而降,他鞠完躬转身急匆匆地离开。 躲在杂草丛中的苏明一直等到白色的宾利车离开了,才从杂草丛中走出来,迅速来到了江浩刚才待过的地方,雨早已把火给浇灭。苏明为了把证据全部带回警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袋子,把所有烧过的灰烬和烧剩下的零星碎片一并装进袋子里。 全身被雨淋得湿漉漉的苏明回到警局,已经是晚上八点半。在安息园里电闪雷鸣、雨如珠子似的从天上滚下来。回到城里,却别有一番天地,星空闪耀,如香蕉似的月儿在繁星簇拥下显得更加的明亮。苏明被这诡异的天气搞得狼狈不已。 第196章 剖毫析芒 “苏队长,都没有下雨,你怎么弄得一身湿淋淋的?”门口的保安不解地看着苏明。 “这里一滴雨都没有下?” “天上都是繁星,哪来的雨?” “这该死的天气。” 警局里早已人去楼空,他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冲了个热水澡。在桌子上铺上两张报纸,把刚才捡到的证据全部平铺摊在报纸上面。他坐在椅子上细细地察看、挑拣,将其归类。特别是挑到了还未来得及被烧掉碎片的两片棉帛。 他拿起一个放大镜,放在棉帛上细细地看。虽然棉帛被灰烬和泥土裹挟得脏兮兮的,写在上面的字却清晰可见,棉帛上的字是红色的,每个字的笔顺都是向外渗透的,笔画歪歪扭扭,粗中带着豪壮。苏明倒抽了一口冷气——血书,这分明就是用血来写下的遗志。由此可想而知,写这血书的人每一笔都是拼尽全身的力气,每一个字都饱含着心中的恨。 血书固然不是段明辉写的,段明辉出院前一天的白天,他在医院还与妻子畅聊一番,说明他心里还保有极大的乐观,压根想不到,别人早已强行把他按在死亡簿上。 棉帛上的血书,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段明辉的妻子安馨雨写的,一个极其悲惨的画面在苏明脑海里浮出,她受尽污辱后,在生命的最后尽头,用自己鲜血一笔一画写下这张血书。根据他们家的情况,最能保存住这张血书的只有熊丁学,也就是长大后的江浩。 江浩那时已有七八岁,面对家里突如其来闯进青面獠牙的入侵者,年幼体弱无力反抗,只能干巴巴地看着这群披着人皮的强盗把好端端的家洗劫一空,那血腥的场面可能他这辈子做梦都能惊醒,也难怪苏明自打见到江浩的第一眼开始,江浩英俊的脸始终充满着忧郁。 苏明一直找不到答案,以为江浩想给世人呈现一种冷酷,所以故作忧郁,让别人对他的才识充满敬畏的同时对他个人也充满敬重。此刻才深入地了解,江浩脸上的忧郁是从心里自然流露出来。 苏明想起了福利院院长回忆起熊丁学时,说这个小孩跟院里的小孩不合群和一些怪癖的行为,是他所遭受的经历在他的心里留下了阴影。所有以前想不明白的事,此刻苏明都能找到答案。 思路理顺后,他又重新把放大镜放在两张烧得只剩下碎片的绵帛上,他把这两张绵帛片拼凑在一起,意外的发现,上面写着九的数字,苏明凝视着拼凑起绵帛上九这个数字。这个九的数字引起的问题之多,没有一个能让苏明满意。 他把眼光移向了在火海里的幸运星,苏明拿起被灰烬包裹着的幸运星瞧了瞧,又数了数,一共十颗。他把十颗幸运星拿到水盆里,小心的用水将其一个个冲洗干净,幸运星露出它的颜色——九个黑色,一个红色。其中有四个幸运星已被火烧掉它们的棱角,其它完好无损。 桌子上的十颗幸运星,特别是九颗黑如煤炭似的幸运星,激起了苏明好奇心。在他的认知世界里,幸运星几乎是颜色亮丽的,极少有幸运星是黑色的。那一颗与众不同的红色幸运星又代表着什么?他根据从安息园拿回来被雨浇灭来不及烧毁的证据,苦苦地思索着。 在安息园时,被雨点拍打得无处可躲,心里对这场不期而遇的大雨还心生不满。此时桌子上排满了因这场雨来不及被火烧为灰烬的证据,苏明心里对这场大雨又有新的认识,甚至感恩这场雨来得及时。如果没有这场始料未及的瓢泼大雨,自己可能带回来的只是叹息和失望。 难道是上天在帮助自己?苏明站了起来,走到窗前,用手拉开窗帘,抬头眺望天空,今晚的星星比往常还要多。他重新踱步回到桌子前,纸上写有“九”字,十颗幸运星,绵帛上的“九”和九颗黑色的幸运星,如此吻合,是巧合还是代表其相同的意思?九代表九个人。 蓦然醒悟,他看向挂在墙上的小白板,向小黑板前跨了三步,盯着白板上的九个人物,这九个人物都跟段明辉有关,其中四个关在监狱里,剩下的五个全死了。瓶子里除了那颗红色的,不多不少,正好九颗黑色的幸运星。 意外的发现,令苏明兴奋不已。血书上的“九”字代表着九个名字,那九个名字应该是化为灰烬了。他重新折返回到桌子前,坐了下来。九颗幸运星就是代表着九个仇人,他拿起那颗与众不同的红色幸运星,慢慢地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他又拿起一颗黑色的幸运星,慢慢地打开,惊喜的是黑色的幸运星里写着一个“苗”字。 看到了这一情景,苏明瞬间像打开了盲音盒似的,忙不迭地打开所有的幸运星,每个幸运星都写着一个不同的字。他把这些字一个个全记在本子上,发现这些字全是与段明辉案有关人物的姓氏。 在安息园墓碑前冒着瓢泼大雨获得这两样物体时,还不明其原因,经过细细地斟酌,终于得出了答案。原来这些人物,早已是江浩锁定的人物,至于那颗红色的幸运星代表着什么?唯它的颜色不同,且纸上没写一个字,这颗独特的幸运星代表的人物一定有异别的人。 苏明在大脑里慢慢地梳理着围在江浩身边出事的人,他在草稿纸不停地写着、划着。他的笔尖写到苗静香三个字时,突然停了下来。苗静香一开始并没有在江浩报仇任务的范围内,只是后来,苗静香无意中竟成了撕开这个案子的一隅,或许是苗静香发现了江浩的秘室?由此推出,苗静香的死应该是江浩错杀。 他拿起与众不同的红色幸运星,放在灯光下细细地察看,血红的颜色在灯光下显得异常的鲜艳。苏明的脑海跟高速的车轮似的,苗静香的死,江浩冷漠的心一定很愧疚,因为他杀了一个深爱他的人,心里滴着血。 第197章 铁幕重重 苏明情不自禁地摇摇头否决这种想法,江浩从小被血腥、仇恨填满胸膛的人,“爱”这种带有温度的感情是不会在他的身上存在的。或许苗静香的死不是他杀?那是谁…… 时隔两年,苏明重新审视苗静香的死。苗静香的死因至今是个谜,虽然当年苗家因为痛失爱女不惜花重金聘请了有名的律师和国内有名的刑侦专家来赢得官司。苏明至今依旧觉得那场赢了的官司里有很多细节都无法说服。法院最后强硬判了吕妙欣二十年的监禁结案,就目前所掌握的信息,可以确定关在监狱里的吕妙欣是被冤枉的。江浩嘴上所说的苗静香生前那份可疑的遗嘱,是真的出自苗静香自愿,还是胁迫? 窗外一声声的叫卖声,让苏明此刻才意识到了已是第二天的拂晓。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伸懒腰,一夜未睡的他,掀开窗前厚重的帘子,窗外浮起鱼肚白,疲惫的同时也感到了饥肠辘辘。这样经常一夜无眠忘我的工作方式,在苏明身上是屡见不鲜的。人们群众只知其苏明的办案能力强,却不知这些强的能力全部是人们躺在床上酣睡时,牺牲他个人的休息时间来成就的。 他走出办公室,朝着那一声声叫卖早餐的吆喝声走去,要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花和一根油条,大口地唆起豆腐花,配上一口酥脆的油条,身上的疲惫全部被这经济又可口的食物吞噬掉。 一个大约只有十来岁的小女孩怀里抱着一沓报纸,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苏明的面前用稚嫩的声音怯怯地问。“大哥哥,你要来份报纸吗?” 正在享受食物带给味蕾无比满足感的苏明,很想拒绝,抬头看到卖报纸小女孩无比期盼的眼神,他的拒绝瞬间转化成了点头默许。 苏明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钱放在桌子上面,“来一份吧。” 随后端起碗,把碗里最后一块软绵香甜的豆腐花全部咽进肚子里。他觉得全身暖烘烘的,身上的疲倦一消而散。此时离上班时间还早。苏明付钱后,拿起桌子上的报纸,随性地翻看了起来,原本打算随便瞄一两眼,便把它丢弃。 《如乐》报纸上面所刊登的内容实属肤浅,娱乐、广告比有价值的新闻还要多,它适合人群是年老退休的人。苏明无意中翻到了最后一张报纸时,眼睛被报纸上刊登的内容吸引了。 以前内心一闪而过的怀疑,再一次无声得到证明。更奇怪的是,卖方不是江浩,而是天慧养老院的谢院长。他把报纸拿了起来,觉得这条不起眼的广告跟那些人证、物证一样重要。虽是短短的一句话,但里面所包含的信息量却大得很。 天色渐渐明朗,大街的行人越来越多,各个早餐点前也排满了各种行色匆匆的人,上班的、上学的,做小生意的、昨晚玩通宵……像一根根冒出土的竹笋似的。说话声,铃铛声,汽车声,小孩哭闹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天水城早上一道不可缺的人间烟火味道。 来上班的警员陆续走进了警局,一夜未睡的苏明没有一丝的困意,他提前坐在办公室里等候叶局长的到来。随着楼下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和各种招呼声,他看了看时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叶明达的局长的办公室走去。在楼道里碰到了叶局长。 “昨晚没睡?” 苏明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看向叶明达。 “我们警察也是人,无论什么时候,要学会休息,别把自己的身体熬垮了。” “嗯,这是今天的报纸。”苏明把手中的报纸伸到了叶明达的面前。 叶明达瞟向苏明手中的报纸,并没有接,略带不屑的语气,“最没质量的就是这样的报纸,不是广告就是娱乐八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上次跟我提要不要派人把躲在c国的乔小婉抓拿归案,我把这件事向省有关领导汇报后,他们经过商讨,昨晚同意了,现已向国际刑警发出协查通告,让他们帮忙在c国查找乔小婉的踪迹。只要有乔小婉的踪迹,立即将其抓拿派遣回国,绝不姑息。” 苏明露出欣慰的笑容,他再一次向叶明达推荐手中的报纸,“今天的报纸上面有一则广告,你看了保准感兴趣。” 叶明达半信半疑地接过报纸,不由自主地被报纸上那条不算醒目的广告吸引了:位于本市中山路的彼岸香别墅低价转让,价格美丽,有意者请联系天慧养老院的谢院长。 “江浩卖别墅,卖方不是他,而养老院的谢院长。”叶明达看完报纸上的广告喃喃自语。 苏明在叶明达思考间隙,把昨天傍晚在安息园从段明辉墓碑前捡回,江浩来不及焚烧完血书和幸运星两个证物中,经过自己一番梳理,推理出这个案件错综复杂的根源。 “江浩想逃跑?” “苗哲杰跳楼自杀,朱艺文成了鸣优公司新任董事长。段明辉案子真相大白,鸣优公司已实至名归地回到了朱艺文的手里,江浩的心愿已达到,他可能也意识到了他在夺取的过程中,手上沾满了鲜血,趁我们还没找到他确凿的证据时逃出国。” 叶明达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目光如炬,语气坚定,“不行,一定要想尽办法阻止他,他要是逃到c国,抓捕他比抓捕乔小婉还要难。” “我们要不要提前把他控制起来,以防万一。” “24小时之内,你敢保证找出他直接犯案的证据?” “难。”苏明摇摇头轻轻吐出一个字,声音不大,比起千言万语还要厚重。 找不到他直接犯案证据,就是把控制起来也没用。江浩可是不一般人,他是我们天水城引进的高端人才,现在他虽辞去了医院里的工作,但只要我们天水医院有难度的手术或疑难病因,都会请他回院里免费诊治,就是医院里的高达忠院长,都佩服他在医学方面的才华。 第198章 盘根错节 可能你还不知道,江浩跟我们省陶常务副书记的关系非同一般,建天慧养老院也是陶常务副书记提议下,他一人全资建成的。苗静香死后,他手上持有苗静香拥有鸣优公司3%的股票,他如果没有强大的背景作后盾,苗哲杰早已把他捻成了碎片,把他赶出了天水城。 “想不到一个海归博士竟有如此大的背景。” “这还没算什么,他最大的靠山是在c国。c国六大财团的其中一位名叫艾伯特就是他的义父。苗哲杰当时就是相中他的背景,才活生生拆散汪扬风与苗静之间的恋情。这样的人,我们没有掌握他犯罪真实凭据,你一动,不要说是我们天水城的省领导电话打过来,就是国际电话都会打过来施压。到那时,不想放也得乖乖放他出去。” 苏明做梦都想不到,原来江浩的还有如此错综复杂的身份背景,一直以来,他以为江浩跟其他引进的高端人才一样——具有非凡的才华,被天水城的领导加予器重,从而引进天水城医院来为天水城的民众造福。事实并非如此,他为自己的孤陋寡闻感到自惭形秽,一心只扑在扑朔迷离的各种案子中,极少关心案子以外的事。 苏明再一次有了对叶明达刮目相看,他之所以长期稳坐在公安局长宝座的位置,名副其实而不是徒有虚名。别看他整天不务正业,一天到晚不是开大会,就是开小会,不是开座谈会就是各种警示会,不是开表彰会就是开学习会,不是开茶花会就是开小团体会,满脑子的政治与权利,与业务丝毫不沾边。现在细细品来,正是他的不务正业,他才有了当领导的能力。如果跟自己一样,一心扑在案子上,对人情事故无暇顾及,坐好一把手这个交椅根本不可能。 一个单位领导不需要有过硬的相关业务能力,只需要有高情商。叶明达身上就具备这一点,苏明从心里不得不承认叶明达在处事方面的确是个人精,自己跟他比起来,叶明达是巨石,苏明是显微镜下的灰尘。 在单位里每个人的性格特点,会拍马屁的,墙头草,刚正不阿,说话嗓门大不过脑的,胆小的,谨慎的,真诚的……在叶明达的眼里像透明似的,全部了然于胸。 叶明达不仅了解本单位所有人的特点,就连单位这些人背后的关系网,他都一清二楚。这还不够,只要官场上的,即便是躲在老鼠洞里,他也能嗅出其味道,酸的,腐的,臭的,甜的,辣的……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领导这个位置上立于不败之地,一个能在一把手的位置上屹立不倒,本事是次要的,格局才是王道。 叶明达看出了苏明的心思,心里难掩其得意,毕竟能让眼前这位恃才傲物的人折服,说明自己在某一方面是胜他一畴,或是他在这一方面是缺陷或是无法企及的。苏明深知自己的弱点,在人情事故方面的确远远不及叶明达,一心只扑在各个案件上。也只有全心全意破案,苏明才找到人生的价值感。 “其实也没什么,关于江浩的背景,在天水城也是为数极少人知道。” 叶明达说的这句话是想宽慰一下苏明的心情。但在苏明听来,却是另一种最不动声地高级炫耀,炫耀他无论是在掌握信息方面,还是在人脉方面,都比你强。虽然在办案方面,你苏明是能手,但在人际方面或是人脉方面,你苏明远远不及。 苏明抬起眼皮看向叶明达,心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艾伯特是军火走私头子,十年前因争夺财产,他不是被一颗子弹射穿右边的心脏,不是已经死了,怎么他现在还活着?” “要不艾伯特怎么可能把江浩视为比他儿子还重要的人!这位军火走私犯头目的第二次生命是江浩给的。要说他的命比九尾狐还大,一颗子弹直穿心脏都不死。”叶明达继续卖弄他费了很多心思才得来有关江浩的消息。 叶明达看着苏明流露出对艾伯特家族饶有兴趣,略显得意地滔滔不绝地分享起他从别人口中了解到艾伯特家族的一些鸡毛蒜皮的事。 艾伯特整个家族表面是做电子销售,实际他们家族的发家是军火走私。艾伯特的父亲有两房太太,他一共生育两个孩子,艾伯特是二房太太的儿子,艾伯特还有一位哥哥。 艾伯特父亲在他年老体衰时,决定把家族企业传给艾伯特同父异母的哥哥掌管,艾伯特知道后,干脆把他同父异母的哥哥给杀了,恰巧被他老父亲撞见,他父亲毫不犹豫对艾伯特进行开枪射杀,一颗子弹直穿他的心脏,是她的母亲不相信艾伯特会死,不顾众人地劝说,强行把他送到了医院救治。 他被送到医院,所有的医生都摇摇头,表示没有救活的希望。江浩正在医院里当实习生,他察看了躺在病床上的艾伯特,毛遂自荐地向艾伯特的家属表示自己愿意去试试。他这样大胆的举动在c国的医学界引起不小心震动,很多有经验的医生单独找过江浩,规劝他三思而后行。你一个异国来的实习医生,别过于自信。艾伯特又不是普通人,治好是功劳,治不好是罪过。江浩对这些好言劝告和一部分人投来冷眼看热闹的眼光,压根不给予理睬。 就在大家都为他暗暗捏一把汗时,他居然把在死亡线游走的艾伯特给救活了,同时把艾伯特天生的心脏病给治好了。艾伯特这个心狠手辣的走私分子,天生心脏有问题,他的左心房出生后是空的。从娘胎一出生,他就靠药物维持。子弹不偏不倚正好射中了左心房。江浩不但救了艾伯特的命,还把他多年的心脏病治好,他成了艾伯特最信任的干儿子。江浩也在那一刻,由一名默默无闻的实习医生摇身变成了在c国无人不晓的名医。他之所以成为我们天水城高薪引荐的医学人才,有艾伯特大半的功劳。 第199章 鞭辟入里 “江浩要是出逃到了c国,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哪怕手上沾满了鲜血也一样逍遥法外?” “有c国财团艾伯特走私犯头子护着他,谁敢动他?” “他想卖掉别墅,说明他想短时间内离开,我们手上又没有掌握有关他犯罪的有力证据,不能直接把他拘禁起来。只能延缓他的行程日期,然后在这个时间段里想办法找到有关他有力犯罪的证据。” 苏明对叶明达的话一时无理解透彻,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叶明达。 “要想牵绊住一个人,不是事业就是他所挂念的人。首要排除的就是事业,他是天水医院花高薪引进的人才,现已满五年,早已从医院里辞职跳槽,从职业上根本无法将他牵绊住。他从c国回来这几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夺回段家的财产,他不惜一切代价的行径不是为他自己。” 叶明达停了下来,眼眸发出坚定的眼神,从嘴里慢慢地迸出三个字“朱艺文。” 他只是说出三个字,并没有作过多的解释。坐在一旁的苏明早已从中察其表、会其意。这就是当领导的态度,有些话领导开不了口。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叶明达作为警察队伍里领头羊,有些话只能点到为止,在执行的过程中如果出了意想不到的事,还能有缓存和挽救的余地。叶明达目光远眺,从椅子上缓缓地站了起来,慢慢地踱到窗前。过了一会儿,转过身来。 这是其一,还有其二,就是尖沙湾这个问题,我想他就是插翅也难逃。我始终觉得尖沙湾这块地皮,被政府拿出来放在市面上流转拍卖,这其中的猫腻不言而明。在苗哲杰出事前,我以为所有的一切都是苗哲杰所为,苗哲杰跳楼后,我改变了先前的想法。鸣优公司能在众多有实力的竞拍者中脱颖拿下这块地皮,这本身就是存在极大的猫腻。 鸣优公司花了巨资竞拍下尖沙湾这块地皮后,公司的财务出现危机四伏,在这个特殊情况下,任何管理者都是宜静不宜动,苗哲杰在商业场上驰骋多年,他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在这个时候不顾一切后果花巨资填埋,大举动工尖沙湾,这样的举止不像是苗哲杰的所作所为。鸣优公司是苗哲杰通过非法的手段谋取的,他对鸣优公司可谓是呕心沥血,倾注了他毕生的心血。鸣优公司在苗哲杰的心里比他的命还重要,他不可能自掘坟墓。 他更不会傻到对国家的明文禁令置若罔闻,在公司处于艰难的时刻去强行开发尖沙湾这块地皮,我们都能看出其开发这块地皮所带来的风险和后果,苗哲杰一个商业巨人怎可犯这样的错误? 他们在强行开发尖沙湾时,鸣优公司出售国外的衣服检测出了有毒物质,一直跟他们合作的jiro公司把鸣优公司起诉了,要求赔偿各种损失费用快500万。前段时间鸣优公司可谓是举步维艰,苗哲杰不可能还有心思花巨资在那块本就有不确定因素的地皮上。 鸣优公司所有这一切的幕后,都是江浩在操纵。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逼苗哲杰让出鸣优公司董事长的位置。为此,他目的达到了,他也深知,他在夺取鸣优的过程中,双手沾满了鲜血,自知罪孽深重。他的出逃已经是刻不容缓的地步。我们绝不允许让一个罪行累累的人逃之夭夭,这是民之不幸,法之不许,国之不容。 我现在就把这事跟省里领导汇报,你现在立即派人24小时跟踪他。后天就是苗哲杰的葬礼,葬礼过后,你要把鸣优公司存在的问题及时处理了,这件事已惊动了中央,中央的态度是非常明确,不容任何人以任何借口破坏生态环境,对于个别人还心存幻想,通过咬文嚼字的漏洞来破坏生态环境的行为,将严厉打击。无论涉及到了谁,绝不手软,绝不包庇,都依法逮捕!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快调查清楚尖沙湾这块其地皮背后的内幕。这不仅是对狄省长一个人的交代,是对国家的交代,更是对人民生活环境的交代。同时也是将我们党国的害群之马揪出来的好时机。” 叶明这番话,犹如一阵大风,把布满苍穹的乌云吹出晴朗的一片天。苏明向叶明达投去了敬佩的眼神,眼前的领导不仅仅是领导,且是人生路上的指航灯。 局长,我有一个想法,江浩在化学方面很在行,胡泽荣中毒,宋晨风还有苗静香这些人中毒,跟他都密不可分,虽没有直接证据,但所有的推理都指向了他。我想进入他的别墅探个究竟,一直没有合适的理由,同时也担心打草惊蛇。现在正好有这个机会,我们假装扮买方,进入他的别墅,到里面看看能不能查个蛛丝马迹? 这不失个好主意,凭江浩做事的性格特点,他不会在别墅里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他这些年每走一步,都是谨小慎微,让我们抓不住有关他的任何把柄,他这样极具有反侦察能力的人,怎么可能把证据落在拍卖的别墅里。我倒觉得天慧养老院的谢院长可以告诉你一些有关于江浩的秘密。 苏明盯着叶明达没有作声。 我们一般卖房,要么是通过熟人帮他宣传,要么是通过房产中介,而江浩则反行其例外,他那套彼岸香别墅,估摸也有几百万,这笔钱对于富豪不算什么,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却是一笔巨款。他竟没委托跟他亲如兄妹的朱艺文,而是委托给谢院长,从这一举动上便可知谢院长跟他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 苏明从警局里出来,直奔天慧养老院。快经过鸣优公司的门口时,远远地看见车晴亚手里拿着一根打狗棍,气呼呼在前面快速地走着。她来到鸣优公司的门口时,被门口的保安死死地拦住。无论车晴亚对保安说什么,门口的保安始终强硬地拦着她。 第200章 本木水源 车晴亚瘦弱的身躯站在鸣优公司的门口外面,破口大骂。“苗牧龙,你出来,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保安大声厉喝制止,“唉唉,你是谁?苗牧龙,是你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妇人直呼的吗?还不快走,再在这里大喊大叫,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保安连吼带吓的话没有吓退车晴亚,反而激怒了她。她抡起手中的棍子,朝保安打了过去。保安面对样貌不起眼又弱不禁风的农妇突如其来的暴力行为,没有了刚才连吼带骂的盛气,而是连连躲闪,一边躲一边嚷嚷。 “别得寸进尺,我是看在你年纪大的份上让着你,别不知好歹。你再继续胡来,我对你可不客气了。” 保安的怒骂没能制止恼怒的车晴亚,她边朝保安挥着棍子,嘴里不停地咒骂。“是你不知好歹,我在公司干了三十年,你还没出生,不让我进公司,非打断你的狗腿不可。” “妈——” 保安无处可逃,眼看车晴亚的棍子就挨到他的身上。在这个危急时刻,苗牧龙横空伸手挡住了半空中的棍子,车晴亚的手中棍子不偏不倚正好重重地落在苗牧龙的手臂上。 苗牧龙挨这一棍可不轻,车晴亚心中怒火未消,又抡起棍子想再一次挥打在苗牧龙的身上,“小兔崽子,今天我不好好教训你,你还真不知天高地厚。” 论力气,车晴亚远远不及苗牧龙,苗牧龙人高马大,他用手轻轻握住母亲扬在半空中的棍子,车晴亚用力试图想摆脱掉苗牧龙手中所握的棍子,棍子在苗牧龙的手上蚊丝不动,母子俩就这么僵持着,他们的吵闹引来不少的围观看热闹的群众。 苗牧龙央求着,“妈,能不能回家再说,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走,你还怕丢人现眼?”车晴亚气呼呼地揪着苗牧龙的耳朵往外拉。 议论别人丑事向来是那些无所事事的市井小民最擅长和最大的乐趣,特别是见到比自己活得成功人的不堪,他们犹如在平淡无味的生活中找到了调味品,肆意在其背后议论的行为,就成为填满他们贫瘠思想的肥料。 “被人辜负了一辈子,他现在跳楼死了,家也散了,作为一个女人应该高兴才对,想不到她心中还藏有如此大爱。”“什么大爱?她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为了仇恨而上走歧途,这是为苗总好。人出来混,迟早都要还。”“那个刚跳楼的,别看他在社会上财富、身份、地位一直高人一等,他在年轻时和妻子一起做的事简直丧尽天良。”“人算不如天算,车晴亚现在才是人生赢家,苦了大半辈子,躺着睡也能笑醒。命是有时须终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苏明看着围观群众众口不一的议论,哑然失笑,人是高级动物,但大部分活着的人还没动物思想境界高,至少动物不会随便在其背后对别的动物妄自菲薄和胡乱揣测。他悄悄地离出人群,朝天慧养老院奔去。 在半道上,遇到时隔多日未见的庄一白,庄一白明显比以前消瘦了许多,庄一白与苏明在路上无意地邂逅,让他不知所措,他下意识地想躲闪,已来不及,他硬着头皮与苏明打了招呼然后迅速地离开。 苏明对于庄一白的鬼祟行为并没有在意,倒是庄一白的穿着打扮引起了他的注意,炎热的酷暑,落在地上的树叶直接被灼黄,人们光着膀子坐在大树底下都汗流夹背。自己行走在大街上,被衣服裹挟着的身体,每个毛孔都在使劲地冒汗。 而庄一白则穿着长袖招摇在热浪滚烫的街道上,他的打扮成了街上另一道别样突兀的风景,怪异又醒目。他的变化跟以前迥然有异。穿着打扮是个人的爱好,苏明对庄一白怪异的打扮只在心中一闪而过,并没有过多的深究。 天慧养老院建成已有几年,苏明是第一次踏进来,如果不是提前预知养老院是免费的,压根不敢相信。养老院设施齐全,护理人员更是年轻化,人性化,让天水城苦了一辈子的无依无靠的老人,在临终前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优渥生活。这样的福祉于国、于社会、于民都是是福。 苏明在一位年轻护理人员的指引下见到谢院长,她是位年近六旬的老人,那群坐在树下悠闲谈天说地的个别老人,甚至比她的年龄还要小,满头银发下长着一副慈祥的面孔。 谢院长的办公室简陋中不乏舒适。最醒目的是墙角摆放着一沓整齐的天水城的区报——《如乐》报纸。苏明向前跨大两步,走到了差不多跟他齐腰高的报纸前,随手拿起其中一份,浏览了起来。 谢院长笑吟吟地,“不知苏队长今天来访是何意?” 苏明放下手中的报纸。“我从报纸看到了江浩登记卖房的消息,想过来了解其详情。” “苏队长想买?” “我想买也没这个实力。” “苏队长是不是觉得江浩把房子售卖权交给我,心里好奇,所以过来了解?” “谢院长果真是聪慧之人。” “苏队长真会夸人,能让苏队长这个大忙人刻意跑来养老院,肯定是有备而来。” 他们一阵客套寒暄后,谢院长主动把原因说了出来。 “天慧养老院是江浩全资建成的,目的就是让社会上那些孤寡老人晚年老有所依。他在出国前,把他的彼岸香别墅全部捐给天慧养老院,所以他的别墅就由我来代卖。社会上要是多几位像江浩这样有大爱的人,人们不愁幸福。” 苏明对江浩有了新的认识,说他十恶不赦,他又有济世救人的胸怀;说他心狠手辣,他对普通民众又是一片丹心。“江先生是难得的好人。谢院长认识江先生多长时间了?” 谢院长慈眼一笑,缓缓地叙说起她与江浩两人之间的缘份。“他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 第201章 大闹葬礼 我是一名音乐老师,二十多年前,我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一场大火把我整个家给毁了,我老公与儿子也为此葬身在火海中。我一时难于接受这样毁灭性的变故,为了能让痛苦的心灵能得到了安放,我每个周末都去教堂祈祷和做义工,教那里的孩子学唱歌。 有一年,六一儿童节前夕,教堂里的孩子明天要参加歌诵比赛,他们唱得不是很好,那晚我多花了两个小时。大概是晚上十点钟这样,我才从教堂里出来,刚走出门口,看到在教堂的枯井旁蹲着一个像人又不像人,我一开始以为是哪只小动物口渴了到井旁边找水喝。走近才发觉是一位瘦小的小男孩,他蜷缩着身子蹲在枯井旁怯怯地盯着我。 我问他是哪一户人家的孩子,是不是找不到爸爸和妈妈了?起初,小男孩只是怯怯地看着我,没有作声,后来经过细心地开导,他说没有家,唯一的妹妹现在也找不到了。我问他,你妈妈去哪了?他用手指了指那口枯井说,就在里面。然后又摇摇头说,不是这口,是家里那口。后来从他口中不那么连贯的话中,得知眼前的小男孩是江诚烈士的儿子。 苏明以为自己听错了,质疑地重复一句。 “江浩就是江诚烈士的儿子?” “是的,你年纪小,应该对他的事迹不是很了解?” “江诚烈士我不认识,但名字在我读小学三年级时,早已如雷贯耳,现在依旧记得。整个天水城的学校,无论是中学还是小学,周而复始不停宣传和介绍他的伟大事迹。由于当时年纪小,对他这种大爱的英勇事迹,只是当作故事听而罢,不能很好的深入理解。” 段明辉是江诚的同学,江诚出事后,他义无反顾地把江诚唯一活在世上的骨肉接到家里当自己骨肉抚养,为了让孩子更好的成长,给其改了名叫熊丁学。段明辉出事后,我曾寻找过这个孩子,可惜一直未果。 直到他因思念抚养又待他如亲生母亲般的安馨雨,凭着记忆跑到教堂来。以前安馨雨活着的时候,只要有空就来教堂做义工,也曾好几次把熊丁学带到这里来。那一晚,我决定抚养这个苦命的孩子长大成人,一是不能让英烈的骨肉流落街头,二是我刚失去了我的骨肉和至爱,上帝就让我遇到了这个孩子,无形中给我一种补偿。 江浩这孩子,天赋异禀,他在学习上根本不用我操心。十七岁那年,他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天城大学,别人用四年才读完的大学,他只用两年就读完。他跟我提出,想出国深造的想法时,我还犹豫不决,我不想他再一次走他爸爸的路,当时我还找出一堆理由来说服他。但这孩子倔,我的说服不能让他放弃梦想。我见无法说服他,只好同意他的想法……” 谢院长回忆起江浩小时候日常生活的点滴和读书时的故事,两只泛白的眼睛里流露神采奕奕的光,说话的语气变得轻快柔和。也难怪开头一提起江浩,她便说江浩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苏明起初还不是很好的理解其意,随着深入的理解,也明白了谢院长对江浩寄予不仅是普通的母亲之情,更是对国家烈士一种寄予崇高的情愫。 苏明对江浩的行为始终难以理解,手上沾满鲜血的同时又对社会给予无私的大爱。现在明白了,江浩对社会的大爱,是基于他身上流淌的血液是根正苗红的;他身上流淌根正苗红的血液,却又像暴戾之徒手刃那么多条生命,根源在他小小的年纪里,亲眼目睹了不公又血腥的场面,从小就种下了深深地仇恨。 每个人的内心都是邪恶与正义两种思想,无时不刻作着强烈的斗争。当内心的痛苦大于幸福时,他心中的仇恨意念比正义的意念还要强大,江浩虽是段家短短几年的养子身份,却是段家分崩瓦解之前最后的依托。他时刻揣在身上的血书代表着段家的遗志。江浩不计一切后果,亲手血刃仇人,他只有这样才能向地底下长眠的养父母交代。 苏明起身告辞谢院长时,又重新来到了墙角那堆报纸前。“看不出来谢院长对《如乐》报纸情有独钟,收藏了那么多。” “算不上收藏,只是看后,不舍得扔。都是我身边的小姑娘们心细,帮我整理的。” 苏明在说话间,动手从齐腰高的报纸中分别抽出几份报纸,这些报纸除了新的,还有一些年代久远的。 这些没有一丝收藏价值的报纸,竟在谢院长那间简陋的办公室里永远的放置,绝非只是不舍得,这种不舍得一定是寄托着某种情感,或是报纸上某篇文章是她关心的人写的。从报纸累积的厚度可以看得出来,在如乐上写文章的这个人绝非只是因一时兴趣而写,而是报纸的主稿人,或是报纸是他主办的。 “苏队长对《如乐》报纸也感兴趣?如果苏队长感兴趣尽管拿去。” “没有,随便翻翻而已。” 苗哲杰的葬礼跟他生前一样,可谓是办得风光无比。苗牧龙与朱艺文两人分别站灵堂旁,恭候苗家的亲戚和昔日有交情的朋友及生意来往以及官场上的一些人前来吊唁,葬礼井然有序地进行。 一辆囚车在葬礼门前停了下来,囚车门一开,从车上下来三个人,毛志梅和两位女警察。毛志梅在两位女警的护送下,步履沉重地一步步向苗哲杰的灵堂前走。除了目光呆滞外,她表情异常地沉静。 “毛志梅,好好吊唁,别耍花招。”女警深知毛志梅狡猾,在快靠近灵堂时,特意再一次的交代。 毛志梅面无表情地向灵堂走去,来到灵堂前,她没有跪下来,趁着两位女警松的一瞬间手,冷不丁地朝站在一旁的朱艺文猛扑过去,动作迅猛赛猎鹰,双手揪住朱艺文的衣领,刚才呆滞的眼睛瞬间变得比空中飘飞的兵乓球似的,灵动又凶猛。 第202章 追悔莫及 “你这个贱人,勾引我儿子,杀了我女儿,取我丈夫之命,夺我苗家财产,我真是瞎了眼,认了你这个白眼狼。我今天让你血债血还。” 毛志梅一只手死死地掐住朱艺文的脖子,一只手恶狠狠地用力重重朝朱艺文打了两巴掌,她一上来就来一系列的迅猛又凶狠的做法,让前来吊唁的人都错愕不已。 身旁的女警官拼了命地用手拦得拦不住,女警官抓住毛志梅的手大喝,“毛志梅,住手,你不要冲动。别忘了,这次外出探视对是你额外的照顾,好好珍惜,你签的保证书还在狱长的桌上。犯了规,只能加长你的刑期。” 在众人的撕扯下,终于把愤怒的毛志梅拉开和摁住,朱艺文挨了毛志梅这一顿揍后,气呼呼地跑出了葬礼。 毛志梅挣脱女警的手,双膝扑通跪了下来,放声哀嚎,“哲杰,你怎么那么傻!好死不如赖活。你走了,我怎么办?你不是说好等我出来……” 悲恸不已的毛志梅长跪着,凄婉无比地嚎诉着以前的点点滴滴,几次差点哭晕过去,站在一旁的苗牧龙于心不忍,上前伸手扶起她,刚才还哭得撕心裂肺的毛志梅一手抓住苗牧龙的手,伤心欲绝的心情一扫而光,面露凶光,脸上还带着泪珠的她,当着众人的面怒斥了起来。 “你这是认贼作父,你这个白眼狼,乌鸦知反哺,你连乌鸦都不如。如果不是你父亲对你仁慈、可怜你、收留你,你至今还不如一只落水的老鼠。抬头三尺有神明,你今天所做的一切,都会遭报……”骂到怒不可遏的地步,她狠狠地朝苗牧龙脸上吐了一口唾沫。 苗牧龙被毛志梅死死抓住不停地唾骂着,他想挣脱毛志梅的手。但前一秒还因哭得差点断气的毛志梅抓住苗牧龙后,整个人像吸血的蚂蟥似的,紧紧地吸附着苗牧龙。人高马大的苗牧龙只能在毛志梅的手中做着无谓地挣扎。 他们两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剑拔弩张地胶着,直到站在葬礼入口的警察好不容易才把他们两人拉扯掰开。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压根无法想象,上一秒还悲恸欲绝,下一秒暴跳如雷。毛志梅极端性的吊唁方式着实惊讶了在场的人,在场的人都被毛志梅变幻莫测的手段和瞬息万变的心情惊得一头雾水,搞不清她今天的心情是悲伤还是愤怒,比过山车还快,是真的悲伤,还是借着悲伤的方式对朱艺文和苗牧龙进行报复。 唯有站在一旁的苏明,很庆幸没有看错人,只有毛志梅这种阴晴不定又出手狠辣的女人,才能让自己的计划进展得毫无破绽。特别是他看到朱艺文被毛志梅辱骂后,赌气独自一人驾车离开葬礼,所有怀揣在心里的担忧一并消失,这是整个计划成功的第一步,也是关键的一步。 “毛志梅,你是屡教不改。”女警怒骂的同时,强行拖着她往囚车走,毛志梅一边走一边转头对站在一旁的苏明喊。 “苏警官,苗哲杰的死,罪魁祸首是苗牧龙,你一向不是秉公执法吗?一定要将他绳之以法,哲杰在地下死不瞑目!” 在临上车前,毛志梅突然挣脱女警的双手,扑通一跪,双手合十,朝灵堂的方向重重地一磕,抬头仰望天空嚎叫。“苍天有眼,恶人下地狱,好人上天堂。” 苏明参加完葬礼,抬头仰望湛蓝的天空,天还是原来的天,云还是那朵云,任何一个人的离开,这个湛蓝的天空依旧一尘不染。从古至今,无论是才华横溢,还是一辈子平平庸庸的人,在这个地球上走一遭,都像一阵来去无踪的风。一种说不出的忧伤像阳光似的铺满苏明的心头。苏明与苗哲杰谈不上朋友,他对苗哲杰的离世谈不上悲伤,只是出于一种人的本能,对一条生命突然消失而感到了心生悲哀。 还没从阴郁的心情中缓过劲来,传来了高一山的电话,说江浩在网上购买了明天早上飞往c国的机票。苏明挂断电话,拨通了孙一东的电话,拨了两次,电话都显示无人接的状态,嘴上忍不住抱怨地嘟囔了一句,“去哪了电话也不接?” 计划应该可以顺利推行才对?苏明怀着期待又夹杂着稍微不确定的心情走在路上。 一辆急救车从他的旁边呼啸疾驰而过,走在路边的行人小声议论着。“赵家村口发生了惨烈的车祸,听说还死人了。” 几个路人说时,忍不住地迈开腿,大步地朝前面赵家村口拐角方向跑去。 苏明意识到不妙,孙一东一定是出事了。他朝隔了两条街道的拐角疾步走去,远远地看到拐角处围着许多人,刚才那辆呼啸疾驰而过的救护车也停在一旁。 他拨开人群,穿着一身黑色衣服的朱艺文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车祸惨烈状态映入眼帘,一辆白色的轻便型小汽车和一辆黑色的别克汽车相撞,白色的轻便型的汽车三分之二已经凹陷,黑色的别克汽车也受损,但只是车头轻微地凹了一点。 五位警察和医生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轻便型汽车驾驶上的驾驶人员给拖了出来。苏明看清全身血肉模糊的驾驶人员,心里咯噔跳了一下,在没有看清之前,怀疑和担忧充斥着内心。看清后,痛心的同时,有了前所未有的自责和悔恨,自责两天前不应该找到了他,更不应该对他发出这样的指令,悔恨对他关心不够。他为了完成自己交给他的使命,连命都搭上。他眼睁睁地盯着被送进救护车的孙一东,心里反复默念着:傻呀,真傻! 两天前,苏明领会了叶明达局长的话后,已是晚上的11点。为了更好的完成任务,他敲开了孙一东的家门。在床上睡得正酣的孙一东听到敲门后,眯着睁不开的眼皮打开门,见到苏明半夜时分造访,竟没有流露出一丝的生气和不耐烦。 “这么早就睡了?” 第203章 悔不当初 孙一东张大嘴巴打了一个哈欠,“白天干活太累了,早早就睡了。” “现在生意怎么样?”苏明借着昏暗的灯光瞄了一眼院子里摆放着凌乱的修车工具。 “勉强可以养活自己。” “好好干,争取早日把自己的个人问题解决了。” 孙一东露出憨憨地笑容。“苏队长,这么晚来这里,不会是关心我的个人问题而来的吧?” “我还真的需要你帮忙,这次任务紧急。” 孙一东迷糊的脑袋一瞬间清醒,当他听完了苏明的话后,犹豫了,“这事不大好办,得有机会。” “后天是苗董事长的葬礼,她必定开车去。” “她一般都有司机,且有保镖。” “我有办法,你到时只要守在赵家村口见机行事。如果看见她一人开车,你就行动,如果不是她开车,你就取消计划。” 孙一东若有所悟点点头。 苏明临走前,特意交代。“只能让她轻伤,不能取性命。” 孙一东还咧开嘴,“明白。” 为了能让自己的计划顺利实施,苏明在苗哲杰葬礼前一天,特意跑去监狱见了毛志梅,一直在监狱安心改造的她,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浑然未知,是苏明的到来,她才知道她苦心经营的公司和她老公目前的真实状况。 苏明把苗哲杰跳楼时的凄惨状况和鸣优公司已易主,还有她极力看好的那块尖沙湾地皮,现在被政府勒令停止建造,还被罚了一笔罚金,全部像倒豆子似的一件件有序地倒了出来。苏明看着毛志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知道毛志梅正朝自己预设好的方案走。 鸣优公司和苗哲杰是毛志梅好好改造的动力和盼头,她压根想不到,还没到半年的时间,竟发生了一桩桩如此惨不忍睹的事,藏在心里的希望一刹那像一座坚硬的高山一样,没有任何征兆地崩裂与瓦解。特别是听到了现在执掌鸣优公司的是朱艺文时,她由痛心转变成了哀嚎。直到现在,自己的家分崩离析,苦心经营的公司,最后轻松地落入了别人的囊中。 这个别人的不是她一直严防死守的敌人,而是自己一家都视她如己出的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麻痹自己的。想起以前她种种的好,无论用什么方式待她,她永远都是一副温恭直谅的人,曾几何时被她伪装出不计前嫌和宽容大度的胸怀蒙蔽,从而失去对她的戒备之心,放松了警惕。 想当年,自己的儿子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不惜一切代价要娶她。自己气得快吐血,但无论怎么劝说,儿子就像一头倔强的牛。自己把所有的气全部撒在她的头上,当着很多人的面当众扇了她一耳光,还口出污言,让她知难而退。 朱艺文对这种极具羞辱性的行为不但不气恼,还站在自己的立场去规劝苗佳林改变心中的想法,并以行动来证明给自己。毛志梅对朱艺文这种识大局、懂进退、知大体的举动而感动,自叹朱艺文无论是做人、处事、人品方面都是值得敬佩和深交之人。 苗静香死后,朱艺文时不时地从情感上关心毛志梅和苗哲杰,无形中填补了他们夫妻二人思念女儿的情感。 想不到所有这些美好的表象都是装出来的,她之所以这些年忍辱负重的靠近苗家,全是有备而来,并不是如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永远是贴心的小棉袄,不是亲生的女儿胜似亲生的女儿。 人最可怕的不是对手,而是自己信任有加的人,突然伸出一把刀,直挖你心脏,让你一点儿反击的能力都没有,发现时已为时已晚。 朱艺文就是插在毛志梅心上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捅得毛志梅没有一丝还手的能力。这样的痛带着最不可原谅的恨。毛志梅此时对朱艺文的恨,不再仅限于心,而是渗透在身上的每个细胞。凭毛志梅狠辣个性,如果不是被监狱这个牢笼困住,她现在就把朱艺文生吞活剥进肠胃里都未能将其解恨。 要想让朱艺文在葬礼上感情失控,从而失去理智。也唯有毛志梅,此时的毛志梅就像一只被人拔了毛的孤狼,只剩下塞满胸膛的仇恨。 苏明的计划是通过给朱艺文制造麻烦,从而延迟江浩去c国的行程,因为朱艺文是江浩唯一牵挂的人,他们兄妹两这一次分别,可能是一辈子,要是在江浩临走前,朱艺文出了事,江浩必会延缓行程。要想让此计划顺利地推进,必须借助毛志梅来推波助澜。 实施此计划最佳时机就是苗哲杰的葬礼,为了不让毛志梅察出其中的端倪,苏明特意找到了监狱里的毛志梅,以帮她出狱送别苗哲杰最后一程的理由,既让毛志梅消除了她心中对苏明的隔阂,又对苏明人文般的关怀由衷感激,又能让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地实施,此计可谓一箭三雕。 为了能让毛志梅第二天顺利从监狱出来参加苗哲杰的葬礼,苏明向监狱长提出申请,这样的申请一般提前三天或是七天前,最短的也是三天,情况特殊,可以破例。 苏明把毛志梅写好的申请拿到监狱长的办公室,得知监狱长外出省外开会三天后才能回来,苏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打电话求助叶明达,叶明达也犯难,自己可不能为了办案越规矩半步,且又不能把这种下三滥的诉求告诉省厅,在这个火烧眉毛的时刻。苏明想出一个办法,自己不辞辛苦拿着申请书,亲自开车去监狱长出差的地方,让监狱长签名。 叶明达连连阻止。“不可,路途太遥远了,现在去,来回奔波十多个小时,差不多拂晓才能回来。” 苏明用坚毅的语气来表达执行此项任务的决心,“局长,唯有这一方法行得通,如果不能让毛志梅从监狱出去奔丧,我们的计划就无法进行。” 叶明达拗不过苏明的请求,只好同意。毛志梅出狱奔丧的这张申请表,是苏明与丁志光两人一夜未睡,不辞辛苦奔赴到正在别的市县开会的监狱长签名拿回来。 第204章 于心不安 凌晨的三点钟,苏明与丁志光敲开了监狱长的门。 “接到你们叶局的电话,我不敢安睡,这么远你们也开车来。”监狱长开门见到苏明的一瞬间,禁不住为苏明这种大无畏工作精神折服。他拿起笔刷刷的在申请书上签上名。 “没办法,打扰了江狱长休息。” 拿到签名申请书,顾不得休息片刻,他们俩又匆忙消失被迷雾笼罩着的归程中。全身心带着疲惫的苏明,第二天早上把尚带有身体余温的申请书,交到毛志梅的手中。毛志梅了解到这张来之不易的申请书后,她第一次流出感激了泪水,她朝苏明深深地鞠了一躬,哽咽地道了一声,“谢谢苏队长。” 苏明现在回想起来这些年对孙一东的所言所行,真恨不得狠狠地连扇自己几个耳光。一直以来,都是自我感觉良好,觉得孙一东被自己照顾着。现在才发觉,其实是孙一东一直照顾着自己。自己求过孙一东无数次,孙一东可从来没有求过自己一件事,哪怕是一件比灰尘小的事也没有。 孙一东活着时,苏明总觉得孙一东吊儿郎当,没心没肺。直到孙一东离开了,苏明发现没心没肝的是自己。给孙一东安排了那么多次无名无份的任务,没有哪一件是真正地关心过他,一直都是在利用他。孙一东对自己的利用向来是都是,不打折扣的答应和完成。每次交给他的任务,他不但完成,而且是圆满地交上答案。对这种吃力不讨好又不是他的职责之事,没有一点儿怨言及推托。哪怕孙一东知道苏明就是利用他,也从来不计较。 有些人看似活在社会上很平凡,甚至有点窝囊,实则比谁都讲义气;有些看似活得有头有脸,实则两面三刀,狡诈无比。 如果在安排任务时能多一份额外的关心,都不至于让一条原本属于青春焕发的生命突然消失;如果临走前能稍微关心他,嘱咐他无论是否完成任务,一定先保护好自己的安全,他也不会从这个世界消失;如果自己不是每次给他安排一些跟他人生毫无相关的事,他这辈子会好好过着他修个平民日子;如果自己能提前预知车祸肯定就有人受伤,根本不可能做到能随人的意志所控,降低风险。如果不是自己临走前特意交代,只能让对方轻伤,不能取其性命,他也不会舍弃自己的性命…… 此时一千万个如果的后悔与自责,都不弥补遗憾,人生从来就没有如果,唯有剩下了悔恨。是自己一时的疏忽,不,自己过于自私,自己一味为了完成工作任务,经常把一些最危险的工作任务安排给他,还要求他不惜一切去完成。且自己从来没有意识到了自己这种行为的过错。 如果时间能倒流,自己不会这么自私,不再对他说话总是以命令的口吻;不再让他去为了自己的案子,做一些危险的事;不再责骂他不上进,只贪图享受;不再因为他贪睡,不接电话而责备,不再给他安排不属于他工作范畴的事,让他安心当一辈子修车师傅…… 苏明陷入了思维的痛苦泥潭中。 一位交警调取了别克车的行程仪,用疑惑地眼睛打量着朱艺文。“朱董事长,此次事故,你负全责。” 站一旁吓得脸色惨白的朱艺文惊得眼睛睁大十倍,“怎么可能?” “行程记录仪上显示,是你的车撞上正常行驶的白色轻便型小汽车。” 朱艺文被突如其来的车祸吓懵了,她对整个车祸过程已无法清晰的还原。她只记得她是被毛志梅打而负气从葬礼奔跑出来散气的,只记得车在转角时,发现对面轻便型汽车,想踩刹车,车却不听使唤,然后就发生了这一切。 那群除了在撒尿上比女人有优势外的男人,他们像找到了攻击女人的按钮,从嘴里喷出像潮水一样对女人歧视的言语来彰显那可怜的自尊。“女司机所到之处,寸草不生。”“马路杀人,真不是吹的。”“女人开车,跟骑牛一样横冲直撞……”他们脸上流露出比从嘴上说出的的话更带有歧视性。 更有甚者,有些愚昧无知的人搬出了所谓的鬼魅之说。“苗哲杰死不瞑目,他的魂魄不愿归西,附在朱艺文的身上,让她遭殃,福祸相依。” 他们议论时的神情堪比掌管鬼魅的阎王爷,脸上飘出几分诡异的神情,增加其言语的真实性。“朱董事长,跟我们回警局把事情交代清楚。” 朱艺文回到警局,糟糕的心情平静了许多,她把事故的过程说了出来。 从葬礼跑出来的她,独自一人驾车离开。她是想通过暂时的逃离让自己糟糕的心情得到了平复。她坐在驾驶座上,漫无目的开车。经过赵家村口时,不知什么原因,一辆轻便型的小汽车从胡同口出来,自己想刹车,猛然间一下子踩错油门,直接撞上了轻便型的小汽车。 “朱董事长,此交通事故你是全责,现在人也死了。死者家属在医院不依不饶,强烈提出要将你绳之以法。” 朱艺文吓得脸色苍白,嘴唇蠕动几下。“警察同志,没有第二种办法了吗?” “家属这么闹,他们用意也不过是想通过这次事故多要点抚恤金。” 朱艺文悬着的心才稍稍地放下。“多多少?没有一个具体的数目?” “我们警察人员正与死者家属协商,也根据死者的条件去评估,跟死者的家人提出赔偿金40万,但目前死者的家属不同意,他们表示没达到100万,不同意私了。” 神情哀戚的朱艺文没有犹豫,“同意他们的要求吧。我只想快点结束这噩梦般的事故。” “朱董事长,现在也晚了,管理车辆民警已下班,明天再过来取吧。” 朱艺文从警局里出来,在路边拦住了一辆出租车直接来到了江浩的彼岸香别墅。她从出租车下来,朝四周瞄了几眼,快速地走向别墅虚掩着的门,用手轻轻一推,纤弱的身体一闪,走进了别墅,随手把门关上。 第205章 忧心如焚 朱艺文的举动被候在别墅外的高一山看得一清二楚。 江浩见到了神情憔悴的朱艺文此刻能平安无事的归来,一直焦躁不安的心得到了稍许的宽慰。眼前这位跟江浩没有半点儿血缘关系的妹妹,让江浩从小就对其牵肠挂肚。十多年前,在冬至那天与她失散后,江浩无论身在何处,始终没有放弃寻找朱艺文。他也说不出为什么对失散的朱艺文如此的执着? 十年前兄妹久别重逢的场景,此刻再一次浮在江浩的脑海里。那时已去c国深造几年,在异国他乡求学的这几年里,看似风光的外表,内心备感苦恼,举目无亲,学业上无法突破,经济窘迫,继续留在c国还是回国?这两种选其中任何一种,都不是他心中最佳的答案。 为了出国这个目标,江浩可谓是下了一番比凌寒中的梅花还要坚韧的功夫,就在他叹息无法在事业上突破时,机会来了。是艾伯特.泰勒这位令c国人人讨厌的走私犯给了他机会,那时众医生对躺在病床上气若游丝的艾伯特都避而远之,有两种原因,一是艾伯特母亲心狠手辣,二是艾伯特命悬一线。 别看艾伯特母亲在众医生面悲凄凄的样子,她可不是善类,她生下天生就不健全的艾伯特后,艾伯特的父亲很是不待见她,甚至要求她把艾伯特扔进深山老林里自生自灭,因为在老泰勒的眼中,他的孩子一出生就像耗牛似的健壮无比,这样才能更好地经营好泰勒家族生意。特别是在军火走私这一块,没有强悍体格和彪悍的性格,意味着随时被对手吃掉。艾伯物先天性心脏病不健全的孩子即便能活下去,终被淘汰的一天。 艾伯特的母亲偏不信,她始终相信她的儿子不会轻易被淘汰,哪怕身体残疾。凭着她的聪慧和做事狠辣,一步步在泰勒家族取得了牢固的地位,就连大房都要让她三分。艾伯特之所以敢于射杀同父异母的哥哥,主意与方法都是出于他的母亲。 要是艾伯特救活不过来,给艾伯特治病的医生都得陪艾伯特一起丧命。其实江浩心里也没底,他只是想借此机会搏一搏,当时可是把他的身家性命一起放在案板上一起搏的。其实是江浩在给艾伯特检查身体时,发现子弹不偏不倚正好射中艾伯特没有心房的心脏,发现艾伯特其实是有一线救治的希望。 救活艾伯特后,江浩在c国名声鹊起,又有了艾伯特在其后面撑腰,江浩在事业上可谓是春风乍起。学有所成后,他没有忘记从小就被段家赋予的使命,他托人在天水城四处打听失散多年的妹妹段夕洁,找了三年,终于得知段夕洁的消息。 为了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江浩特意挑了江边小树林的夜晚,见到了段夕洁。段夕洁早已不是当年不谙世事的小女孩。那一晚,兄妹俩诉说了分别这些年的辛酸与深深地相思之情。江浩得知这个失散的妹妹为了报仇,只身直捣毛家时,他百般地阻拦,不愿意让段夕洁冒其险。 “哥,不入虎穴,怎得虎子?爸被害,妈被迫跳井,全都是狼心狗肺的毛志梅。”段夕洁在黑漆漆地暗夜中轻轻地从嘴里吐出这句话,犹如一道刺眼的明亮闪电划破苍穹。 “我有办法收拾他们,别做傻事了。” “唯有让毛光森引起警察的注意,爸这件案子才能重见天日。” 那晚兄妹一别,江浩在c国再也待不住了,他急切地想回天水城。直接回天水城,自己的计划无法正常的实施,最好的办法就是以人才引荐的方式回到天水城。制定好目标后,江浩每分每秒都思考着如何让计划实施?他经过打听,决定从陶高景患有心脏病的母亲入手。 五年前,江浩如愿被天水城以医学高端人才引荐,这也是江浩实施报仇的第一步。江浩自带耀眼的光环重新回到了天水城,其真实的目的就是完成养母前的遗愿。 与毛光森恋爱的女孩,不是别人,正是段夕洁。段夕洁为了挑拨离间毛家父子之间的关系,刻意接近毛光森。毛光森的第一桩在桂花坪的事业,是通过江浩与段夕洁两人密谋后,刻意引毛光森入圈的。 江浩看着为了报仇,不惜牺牲自己,处处百般委屈求全的朱艺文,有点担忧地看着朱艺文,“不是说好,没有我的通知,不能擅自来这里?车祸事宜处理妥了?” 朱艺文无比爱怜地看着江浩,对于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兄长,朱艺文心里早已滋生出比亲情还浓的情。源于内心的自卑,面对江浩时,她不敢把内心的真情实感流露出半分。她配不上江浩,这些年,自己为了报仇,无数次地违背自己的意愿,用自己的身体去讨仇人的欢心。 每一次与仇人在床上鱼水之欢后,满脸虚情假意迎合的后面掩藏着如千刀剐一般的痛。为了清除身体上的脏,她恨不得把自己泡在水缸里不出来,可无论怎么洗?身体上的脏总是无法消除。特别是站在江浩的面前,这种脏欲加的强烈,让她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罪恶感。 “爱情”在朱艺文的人生字典里早已被剔除干净,留在她骨髓里仅下了逢场作戏。十年前,自从在小树林见到阔别已久的江浩,她心中又情不自禁地涌起浓浓地爱。经过这些年,她与江浩并肩作战血仞仇人的过程中,她更被江浩身上的特质深深地吸引。她云淡风轻外表下藏着一颗时刻为了江浩牺牲的心,只是不愿将其表露出来。在江浩临走前,她想多看江浩一眼,这或许就是最后一别了。她深知自己未来面对的局面将是多么的艰难。但为了江浩,只要江浩能平安无事地活在这个世上,她这条命所付出的一切代价都值。 “他们就是想多要钱。放心,这么晚了,不会有人,我也没有开车。哥,今晚一别,我们兄妹又不知何时才能见面?明天几点的机票?” 第206章 内外交困 “我取消了。” “取消,为什么?”朱艺文再也无法镇定,她想把所有的罪责揽在自己的身上,目地只有一个,就是让江浩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 “今天你发生的车祸太突然,我一时放心不下你,决定延迟几天后再走。你的车技这么好,车又没有问题,怎么会发生这样的车祸呢?” “我也不清楚,当时从葬礼上出来,心里的负面情绪比较多,在赵家村口转弯时,车速比较快,一时没反应过来。我现在回想当时的情景,心里还存有余悸。对了,我当时踩刹车时,车刹不住。” “刹车失灵?” 朱艺文的解释并未打消江浩心中的疑惑,他摇摇头,“你发生车祸后,我特意打电话给你的保镖,了解车的近况,他说刹车皮刚换还没到两个月,一个月前还特意将车开去做保养。” 江浩再一次地意识到朱艺文今天这场车祸是人为的。谁刻意制造这场车祸?真实目地又是什么?想要钱,江浩自觉地摇摇头。难道是想借用朱艺文的手来阻拦自己?这个问题像闪电似的在江浩的脑海里一浮,他的心打了个寒颤,很快又恢复了理智。二十多年来,他时常行走在刀尖上,每一次最终化险为夷。多次的成功,导致了江浩迷之自信,哪怕是有所怀疑,最终还是被心里存着的侥幸所占据着。 “你的车现在在哪?” “在警局,处理完事故后,警察说管理车辆的人已下班,让我明早到警局再取车。” “你没受伤吧?” “没事,就是皮外伤。”朱艺文脱掉穿在身上的黑色外套,右手臂的白色衬衣被血水染得通红一片。 江浩无比心痛地怪嗔,“都伤成这样了,还说没事。” “一点儿皮外伤而已。”朱艺文淡淡地回答。 的确,手臂上的这点伤对于一直在风雨中成长的她来说,实在不足挂齿。从失去父母的那一天起,小小的她虽不谙世事,但足以让她在本属于享受童趣童真的年华里,过早地体验人间的险恶。 四岁那一年的冬至,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再也没有把她捧在手心里的父亲和母亲的身影。过于思念自己的父母,小小年纪的她,仅凭着母亲曾带着她和哥哥两人,手捧着一个小盒子里,装着那一小撮粉末来安息园所留在她脑海里的记忆,冒着雨徒步来安息园,就是想寻找父亲和母亲的足迹。从那一刻起,痛在她的人生字典里被抹得一干二净。不是她是钢铁般存在,而是千疮百孔般的人生,痛像呼吸那样伴随着她长大,让她早已对痛产生了麻木。 朱艺文在安息园被好心人收养,如果不出意外,是上天对她悲惨命运的最好补偿的礼物。或许是命运造弄人吧,来到养父母家的第二年,幸福的日子才刚刚开始,还没让她完全咀嚼出人生幸福的甜蜜味道,噩运再一次地降临在她的头上。 最疼爱她的养母在一场车祸中香消玉殒,原本是一场对不幸的车祸,让小小年纪的朱艺文失去疼爱她的人,失去她来之不易的幸福。那些好事的街坊邻居对自己家里一箩筐破事没本事处理,对于别人家的事,可谓堪称战场上的无所不能的指挥官,既能胡说出莫须有的罪责,更能幻想出比浮云还虚缈的事情。 这些街坊邻居把自己有限的认识,愚不可及的想法,俗不可耐的眼光当作了一种睿智,当作了一种夸夸其谈的谈资,对别人的事,加予点评和议论来彰显他们所谓的见过世面。殊不知,他们这种对人妄加谈论行为,却能让一个原本陷入无助的人更加绝望的地步。 可怜的朱艺文,在年幼无知的年龄,经历着悲惨的遭遇,换来的不是别人的同情,甚至连假惺惺的言语都没有。反而是一次次地承受着对她漠不关心的人,各种犀利言语和无礼举止带给她身心和肉体上的双重创伤。 说她扫把星,克死了她的双亲,现在又克死了养母。这些长舌妇不仅有着比神探还缜密的逻辑,身上更是有着比预言家还要厉害的本事,说她不久的将来还要把她的养父克死,她就是传说中的不祥之身,谁靠近谁倒霉。 原本跟她就没血缘关系的养父,面对妻子突然离世,心情已糟糕到了极点,外面的议论就成了一种最毒的催化剂。养父在一天夜黑风高时,把她送到了乱坟岗里。她那晚看着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心里害怕得死死抱住养父的大腿哀嚎不愿松手,养父铁了心要将她遗弃,对她的哀求视而不见。 直到现在,朱艺文依旧记得那晚,养父对她说的话,不是养父不想养她,而是再养下去,他的命都保不住。朱艺文哭累了,趴在一个长满杂草的坟墓旁睡着了。直到第三天,饿得以青草为食的她才被好心的村民发现,将她送到了孤儿院。 江浩从药箱里拿出消毒药水,用剪刀轻轻地把她染着鲜血的衣服剪破,用棉签轻轻地擦拭着伤口,嘴上无比爱怜的责备。“都伤成这样了,还说只是皮外伤。” 消毒水刺痛着手臂上的伤口,一直游走在回忆中的朱艺文,回过神来,用无比感激地看着眼前这位,不是亲哥哥却胜似亲哥哥的人。只为了妈妈临死前一句嘱托,他把他自己大好的人生全部来完成妈妈对他的嘱托。比海还深的恩情、比山还高的爱、比天空还辽阔的仁义抚平了一个从小就饱尝如炼狱般苦闷的心。 江浩给朱艺文清洗完伤口,又把伤口包扎好。然后走进卧室,从卧室里拿出一件大衣披在朱艺文的身上。“穿上这件衣服,晚上外面的天气有点凉。” “哥,你多呆在天水城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现在警察盯你盯得可紧了,趁他们还没有掌握实际证据,赶紧订机票走,要是订机票来不及就坐船,你走得越快对你的人身安全越有利。”朱艺文忍不住叮嘱着。 第207章 举无遗策 江浩何尝不知天水城此时的形势对他不利,今天朱艺文的车祸看似跟他无关,实则就是故意针对他的,他已隐约感觉得到。之所以不走,不是他傻得分不清现在形势的紧迫,而是心里有难处,他在心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为了不让眼前的朱艺文担心,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没事,我自有分寸。事情还没到你想的危急地步,他们即便怀疑到了我,没有实质证据也拿我没办法。艾伯特老头子还等着我给他续命,就凭着这点,他都会把我救出去。” 只有江浩知道,他说的这些话全是言不由衷。他这些看似比骄阳还灿烂的希望就在前方,实则是他编造自欺欺人的理由。从c国偶尔传来的消息,江浩了解艾伯特身体状况令他堪忧,艾伯特此次病危,就是华佗再世也救不了。救不了艾伯特,意味着自己在c国已经没有价值,即便能逃到c国,也是寸步难行。所以江浩早已预知此次凶多吉少,“我倒是担心你,我走了,你得一个人面对所有的风雨,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吧。” 朱艺文坚决地摇摇头,“鸣优公司是爸的一生心愿,我想用余生守着它。” 这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却胜似亲兄妹的人陷入了对彼此未来处境担心糟糕的情绪中。他们两兄妹对自己的未来,早已心知肚明,为了减轻对方在这个特殊时刻的焦虑,故作轻松地说着一些心口不一的话。 “可……” 江浩一个可字后面的内容还没说出来,朱艺文早已知晓了其意。 “哥,别说了,我知道,该来的总会来。”朱艺文这句平淡的语气透着无比的坚强与勇敢,只有她自己深知,只是自哀其鸣而已。 “你也别小瞧了苏明,他就是妥妥一枚的臭鸡蛋,谁碰谁一身臭,毛家在天水城根深叶茂,毛家兄妹照样不是被他一一关进了监狱。” 江浩嘴角泛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爸这个案子在二十多年后,能得到昭雪,得感谢他,没有他,即便我们能血刃仇人,也未能让爸这起案件在社会上真相大白。要不是我们与他立场不同,他这个人还是值得深交。这些年,我一直在暗处,他一直在明处,他虽然对于我的每一步计划都是后知后觉,但足可以看得出来他在侦察案件方面很有天赋,也很称职,为人也正直,不畏强权,是人民难得的好警察。” “哥,你还夸他,我都讨厌死他了,他简直就是一只从粪坑里爬出的臭苍蝇,走哪跟哪,真想一巴掌把他拍死。对了,我今天在车祸现场意外见到他。我还听别人说,乔小婉的出逃已引起了警方的关注。” 江浩心里的不安变得更加的焦虑,他给艾伯特的秘书发的电子邮件,已过了五天,还没有回复。以前,他给艾伯特秘书发邮件,回复最慢时间不超过一天,一种不祥的预感再一次把他全身包裹。不仅艾伯特性命危矣,乔小婉在c国也是凶多吉少,他深知艾伯特的小儿子简直就是混蛋一个,如果没有艾伯特管着他,他没有不敢做的事。“我已知晓,已给艾伯特的秘书发了电子邮件,只要乔小婉待在艾伯特的私人住宅里不出来,任何人都拿她没办法。” “庄一白他还是不同意离开?” “他父亲身体现在出现了严重药物排斥,已经是到了生命弥留之际,他怎么可能离开?”江浩哀戚的语气再也藏不住了。 朱艺文见无法说服江浩,意欲转身离开,还没走上两步,突然停住脚步,转身直视着江浩冷不丁地,“哥,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连日来,江浩都为自己和朱艺文的前途担忧得思绪不宁,一向反应敏捷的江浩面对朱艺文直击灵魂似地提问,竟有点不知所措,他愣愣地看向朱艺文犀利的眼眸,朱艺文好像看穿他的心思似的。这是江浩有史以来,面对别人的眼光有了胆怯,他目光游离,不敢直视朱艺文,强装内心的镇定。 “是不是c国艾伯特那边出事了?”朱艺文紧追不舍地又抛出问题。 江浩没有直接回答朱艺文的问题,而是双眼看向了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了11点半,他词不达意地催促了一声。“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朱艺文从江浩躲闪的眼神中,大概也猜出七八分,但她深知江浩的性格,他不愿意说出的话,逼他也没有用。临出门时,她又再一次转身用无比爱怜地眼光看向江浩,想再一次地劝说江浩,但看到江浩那笃定的眼神,知道说得再多也徒劳。 “回去路上小心点儿,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自己。”江浩这句话像是在告别,更像是永别。 天水城的夜色跟往常一样,皎洁的月光没有掺杂半点杂质,把整个大地铺成了银色一片。今晚平静的天水城并不平静。 江浩看着朱艺文的身影消失在别墅后,他乔装打扮一番,悄悄地从别墅另一个隐蔽的出口出去。他不相信,朱艺文白天这场车祸是巧合或是不小心。他始终相信,这场车祸是预谋,为了证实他心中的想法,必须找到朱艺文白天驾驶的车。他悄悄地潜藏到警局,像一只不夜猫穿梭在警局各个暗黑的停车场里。 “谁?”一个值班的警察,发现一束弱小的光线在停车场里闪了闪,立即警惕了起来。 江浩立即躲了起来,值班警察朝闪有亮光的地方走了过来,他手中的手电筒发出的一束明亮的光线,照得躲藏在暗处的江浩心怦怦地不安,连呼吸都要憋着。 就在值班民警快走到江浩躲藏的地方时,在不远处的一辆车旁边两道幽深的绿光刺破暗空,值班警察用手电筒往发出绿光的地方一照,一只全身黑色的猫站在车旁边,两眼直盯着值班民警,从嘴里发出阴森的“阿呜——” 第208章 取舍决择 值班民警吓了一跳,嘴上忍不住骂了一句来平衡内心的害怕,然后悻悻然离开。“畜生,我以为是人。” 江浩等到值班民警离开后,又重新悄悄地穿梭在一辆辆汽车间。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在停车场最角落的位置找到了朱艺文白天发生车祸的车。为了不再引起警察的注意,他随身掏出微型相机,轻轻地拍下刹车片。 在灯光下,江浩反复查看拍回来的刹车片,刹车片比较新,不会存在刹车失灵,他陷入了无尽又反得怀疑的思维中。 其实在江浩偷拍回刹车片之前,朱艺文驾驶的这辆事故车已被人刻意动过手脚,江浩拍回来的刹车片是被人换过的。朱艺文在赵家村口转弯的地方,刹车失灵,一点儿也不假,她的想法没有错乱。因为这辆车在毛志梅大闹苗哲杰葬礼的间隙,已被人悄悄地动了手脚。 在这个平静又不眠之夜不仅只是江浩一人,在省委的任书记办公室里,亮如白昼的灯光下坐着三个人,一个是任书记,一个是狄省长,还有一个就是叶明达。 “不能让江浩逃到了c国,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拖住他。陶高景的事,我已向中央报告,中央的意思是非常明确,无论是谁要是触犯了国家法律,决不手软。”任书记目露坚毅的眼神。 “老陶平时做事挺沉着稳重,他怎么就犯了这么大的糊涂?完全听信于江浩?” 任书记娓娓道出其中的原委。 老陶是个孝子,老陶的父亲在他小的时候就早早离开了他。是她母亲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他母亲的心脏一直不好。几年前,差点死在病床上。谢娴蕾与陶高景母亲两人平素蛮有交情,得知此消息后,她打电话给正在c国江浩。陶高景就是那时认识江浩,要说江浩在医学方面是卓而不凡的,陶高景的母亲能活到现在也是江浩的功劳,他母亲每天吃一种药,都是从国外进口,听说这药很昂贵,一直以来都是江浩免费供给。 江浩在c国被天水城以人才引荐来,当年可是陶高景大力举荐的。我那时对江浩还不是太了解,陶高景为了说服我同意他的提议。他可是下了一番苦功夫,亲自带队跑到了江浩曾就读过的天城大学了解,并从学校拿来了江浩在校的各方面表现。这还不够,他特意不辞辛苦奔赴c国,从c国拿回了江浩在校读书的光辉成果。我当时觉得江浩这样的人才,如果被我们引进来天水城,对我们天水城人民来说是一大福祉。 “江浩一个生活在普通家庭的孩子,能考上天城大学已是非一般人,又从人才济济的天城大学中脱颖而出,取得公费的留学名额,如果不是出类拔萃,还真难。” “他也的确是个难得的医学才子,就连高院长这样的人都对他称赞不已。想不到,这样具有悬壶济世般的医学奇才,不好好造福人类,可惜呀!”任书记为这样的人才没能好好走正道而扼腕叹息。 “尖沙湾这地风水宝地如今变成这样,我有很大的责任。”任书记表情严肃,语气虽很慢,但自责的表情早已写满整张脸。 任书记的话在狄省长和叶明达的两人耳朵里如雷轰顶,但也只能是干坐着着急,更不敢在言语上有半句掺和,叶明达甚至连呼吸都要憋上三秒。 胡泽荣出事后,我们天水城的经济受到了影响,有钱商人不敢来,本地商人也不愿掏钱,为了提振经济,我当时有个想法,就是盘活尖沙湾,把尖沙湾一些没有完善的设施建设完善,把它打造成国内一流的旅游胜地。但一想到要把尖沙湾打造成国内的一流旅游胜地,需要一笔不少的费用。中央一直号召——节衣缩食,开流节源。即便我们的方案很成熟,提交上去,中央看到这笔巨大的经费未必同意。 有一天老陶主动找到了我,谈起了尖沙湾这块地皮,说尖沙湾利用得好,一举两得。既刺激拉动天水城的经济,提高我们政府的gdp,又无形中把尖沙湾环境打造得更加完善和美好。 老陶还说,政府现在没钱,但企业家有的是钱,众多企业家对尖沙湾这块地皮早已是虎视眈眈。迫于我们政府压着而已,现在趁着天水城目前的困境,利用它来激活天水城的经济。 把它拿到市场上公开拍卖,不仅招商引资,又破解了我们天水城目前经济困窘的局面。我们政府不用掏一分一厘,就可以拉动和盘活了经济,顺带推动天水城一项旅游项目。我听了觉得计划还不错,表示赞同。 任书记停了下来。 整个房间,虽然灯光比白天还明亮,空荡荡的房间却让他们三人像走进密不透风的黑洞里,各自的心里像压着一块厚重的石头似的,闷得喘不过气。 任书记静默了一会儿,“我要是对老陶提的建议再三思考与斟酌,想出一套更加详细又完整的计划,不至于他晚节不保,走上歧途。等我把天水城这趟水理清后,我要到中央主动把这个错误向政府提出来,接受惩罚。”任书记这句话虽说得很轻,却又是最有责任和最有担当的话。 在一旁的叶明达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嗫嚅了嘴唇几次,千言万语始终藏于胸,未敢吐出半个字。他用眼角瞟向了狄省长,灯光把狄省长整张脸映得五官分明,但从他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与心思。 三人中叶明达的级别最小,叶明达自从走进这间办公室以来,除了简短的把江浩的动向说出来后,就成了一名十足的虚心倾听者,为了向领导展示出忠心和虚心,时不时用点头和赞许的眼光分别投向任书记和狄省长两人。坐了足足五小时,听了五个小时,叶明达比跪在佛祖面前许愿的信徒还要虔诚。 “要想尽快让江浩伏法,必须让老陶暂时离开天水城,不仅帮助了老陶及时止住他往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这也是挽救他的最好办法。” 任书记微微颔首赞同狄省长的建议。 第209章 调虎离山 “这个调虎离山之计好呀,说不定还能从中获知,有关乔小婉在c国的踪迹。恰好中央刚下一个文件,就是每个省派一个干部到国外考察学习一个半月。我正愁不知找谁去。明天我们三人开个短会。” 狄省长心领神会点点头。 窗外的漆黑在他们三人详谈下渐渐退去,露出浅白色。 他们三人一夜未睡,全身疲倦,脸上没有呈现出一丝的疲惫和懈怠,依旧精神抖擞地朝各自岗位奔赴,为新的任务全力以赴。因为他们深知自己的形象就是代表着天水城的形象,这样的高强度脑力的工作,不止这一夜,这一夜只是无数个夜晚中的一次正常得再正常不过的缩影而已。 这就是人民公仆的精神,他们没有科学家们的创新,也没有工人的娴熟技术,也没有农民有规律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的只是运筹帷幄,发现问题,处理问题,看似简单的工作实则复杂得千转百回。因为他们所面对是活生生的有思想,有觉悟之人,而不是一个个一成不变的物体。 任书记看着最后走进来的陶高景,伸手指了一指对面一张椅子,“老陶呀,坐。今天迫不得已把你们二位叫来,是实在找不到更好的人选,只能在你们二位之间选了。王阳主席后天去党校参加学习,张一平主任正在调研钢铁厂事件。” 陶高景被任书记的这番话弄得有点糊涂了,他瞧了一眼坐在一旁默不作声,比自己小了快十几岁的狄沐泽,又转头把目光看向任书记。 任书记不慌不忙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慢条斯理地,“昨天收到了中央下发的文,每个省必须派一名党员干部到c国去学习一个月。我思来想去,从你们二位中选一个最合适。” 陶高景忙不迭地的连连拒绝,“任书记,我觉得这样的机会最好让给年轻人,我已一大把年纪,再过几年就退休了,去了也是浪费资源。” 狄沐泽流露出一副为难的神情,“任书记,这样难得提升自己业务水平的学习,我是很乐意接受。可我岳父刚去世,还在守丧期,这个时期去外地学习,有点不妥吧?” 任书记对狄沐泽深表同情,“狄省长的心情我理解,胡部长是我敬佩的领导,他为党为国奉献了一生,在颐养天年竟意外遭这一劫,实在令我痛心,的确,这段时间如果把你安排去外地学习,有点不近人情。”任书记说这番话时,意味深长看向坐在一旁的陶高景。 坐在一旁的陶高景再也坐不住了,任书记没有明说其中的意思,他与狄沐泽两人二选一的情况下,答案早已写在纸上。对于去c国学习这样的机会,陶高景不是不愿意,而是他再过两年就退休了,他的职业实在翻腾不出半点浪花,爬山涉水去国外学习,已经没有了激情,他现在最想的就是安全着陆,颐养天年。 陶高景还想做最后的争取,希望任书记打消他的决定,其实陶高景争取是徒劳的,此次不管陶高景愿不愿意去,都是经过省委商量钦点的,“任书记,我家的情况你也是了解的,最主要是我放不下我妈,她心脏病,身边一向都需要人侍候和陪伴,去那么远的地方,时间又有点长,万一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怕来不及。” 老陶,你是个孝子,我能理解,你母亲虽是心脏病,现在恢复不是挺好的?前几天还看到她老人家和别人打牌呢,精神状态好得很!再说,你母亲一直不是由嫂子在照顾嘛,你只是少了没有直接陪在身边而已。现在通讯和交通这么发达,不像古代,就是在国内,光耗在路上都需要一年半载。现在,无论去哪?都方便,近的汽车,稍微远的动车,更远的飞机,闭目养神的功夫就到了,多方便呀,你还担心回不来。 c国与我们并没有时间差,你只要有空,你去c国后,依旧每天可以保持跟老人家电话或是视频,要是有什么事,也能及时坐飞机回。老人家向来很支持你的工作,人也豁达,相信她是举双手支持和赞同的。说不定你此次去c国考察,说不定她老人家还为此还感到自豪,茶余饭后跟她那些老姐妹打牌时吹嘘,儿子出息了,去国外考察。 还有一个主要原因,就是你对c国情况最了解,也最熟悉。狄省长情况特殊,总不能在守孝时去学习吧?于情于理都不合适,这事要是传出去,不光狄省长饱受人议论,我们作为同事也会遭人们诽议。我们嘴上一天到晚教育老百姓以孝为先,自己却带头把孝道抛之脑后,这是党和国家好公仆以身作则的做法吗?所以呀,你就别推辞了,这次去c国外考察学习你去最合适。”任书记说得殷切的同时,目光如炬地盯着陶高景。 任书记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陶高景再想拒绝也不好意思开口,只好点头附和,“对对,我还是没有任书记考虑问题周全,一切听从任书记安排。狄省长,你就安心为岳父守孝。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 “这么快。” “今天你就把手上比较急的任务对狄省长交代一番,如果是不急的,你回来再处理。然后回家跟家里人交代,安顿好自己母亲,明天早上九点的飞机。” 第二天的早上,陶高景在众多同僚热情送别声中,坐上去往飞机场的路。还没到机场就被早已等候在半道上,从中央派驻下来的警察请上警车,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押往中央。 陶高景突然派去c国学习的消息,让坐在椅子上的江浩弹跳起来,没有了往日的成熟稳重的智者风范,他嗅出了暴风雨来临前的气息。一波未平又起一波,江浩还没想出最佳对策,又传来一条让他窒息的消息。陶高景突然去学习这个消息,最多让他焦虑;苏明紧锣密鼓地带人到鸣优公司这个举动,对于江浩来说,意味着警察直捣黄龙的举止。 第210章 直捣黄龙 苏明带着丁志光和高一山来到了鸣优公司,在董事长办公室里见到了朱艺文,从她脸上忧郁的神情可以看得出来,昨天那场交通事故花钱出来了,但她还没完全从事故中走出来。 朱艺文见到苏明三人的那一刻,淡淡地招呼。“你们先坐着等一会儿,尖沙湾这事主要负责人是苗总,你们有什么问题?直接问他。我打个电话给他。” 不一会儿,苗牧龙走了进来。 “三位警官,有什么到我办公室聊吧。” “苗总,开发尖沙湾这个项目是你负责的?” 苗牧龙点点头。 “我们想查看一下关于开发尖沙湾这个项目的所有相关合法手续。” “苏队长,实不相瞒,开发尖沙湾这个项目我们没有合法的相关手续。” 苏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声地质问,“没有合法的相关手续,你们也敢擅自开发?” “苏队长,鸣优公司之所以敢开发尖沙湾这块地皮,也是有缘由的。目前没有合法的手续,但我们公司能开发,也是上头默许后我们才动工的。这块地皮也是你们政府拿出来公开拍卖的,又不是我们鸣优公司偷的、抢的。我们拍下那块地皮就已经花出了比原价高出几千万,现在把它填平,也是花了快两百万,这都是我们鸣优公司的真金白银,你们政府人员可不能今天一个说辞,明天一个说辞,我们一个私企,要想生存下来,也不件容易的事。国家不是提倡,大力支持民企,你们这样的态度也叫大力支持?我看你们的行为是故意整垮我们民营企业。” 苏明对于苗牧龙这套煞有介事的说辞,甚感惊讶和气愤,他刚才强压下去的火气又蹿到了脑门上。但为了更好有效地沟通下去,发火只能让彼此不愉快,对今天来的目的没有起任何作用。他长长吁了一口气,让自己在呼吸中平复心情。 “苗总,要论做生意,你比我在行。讲规则,讲秩序,讲制度,苗总也不会比我逊色。一家企业要想在社会上发展壮大,离不开合法的经营,我还没见过哪家投机取巧的公司也能在社会上长久立足。尖沙湾这块地皮是政府拿出来拍卖给你的,只允许建造一些必要的水上娱乐措施。政府的意图是想把尖沙湾打造成一流的旅游胜地,而不是意指把它填平,开发成房地产业。你们这是钻文字空子……” 苏明开始说时,还有意识想压低声音,控制语速,注意言辞。说到了最后,怒火早已把心中提前预定好的所有一切都烧个精光,语速加快,两眼冒光,唾沫横飞。 坐在一旁的丁志光和高一山都被吓得大气不敢呼。他们俩一会儿看看苗牧龙,苗牧龙黑着一张脸,不动声色,但从他胸膛衣服上下波动频率,知道他心脏跳动加快,一颗暴怒的心呼之欲出。他们俩又把眼光投向心情沉浸似暴发的苏明,他完全一改往日的沉着和冷静。 他们俩都深知苏明的态度,他的嗓门大,意图不是单单指向眼前的苗牧龙,而是他对鸣优公司明知有错,还要装作无辜且又是最吃亏的一方。尖沙湾原是碧海蓝天的一片,被你鸣优公司糟蹋成一片黄土,论谁看了都觉得婉惜。不要说那个为了阻止填埋无意中牺牲的退休老干部胡部长,就连普通老百姓都为此摇头叹气。 高一山为了缓和紧张气氛,站了起来,往桌子上的茶杯各续了热水。 “队长,喝茶。” “苗总,喝口茶。” 苗牧龙端起满满的茶杯一口喝干,杯子里只剩下一片片挤挤挨挨散开的茶叶,他的手刚触碰到了热水壶,站一旁的高一山早已拿起水壶,又为他续了满满一杯。 苏明这一番话,没有让苗牧龙醍醐灌顶,反而激起他内心的逆鳞,他用嘲弄又略带轻蔑地语气从鼻腔里哼出更加阴阳怪气地话。 “笑话,我们花了巨资竞拍下的地皮,只是为了建那几个水上破玩艺供游客观赏?我们公司又不是搞慈善,即便搞慈善,也不是这样大手笔一挥的善举。” 苏明认识到了自己的火气大了,意识到这样说话方式并不利今天来此的目地。他轻轻地啜了几口茶来调整焦躁的心情和熄灭心中的怒火。 苗牧龙的腔调虽阴阳怪气,但句句在理。企业倾尽其囊把尖沙湾这块地皮竞拍下来,不可能只是给它锦上添花。企业的意图是昭然若揭,政府对企业的意图也是心知肚明。既然双方都没有明确地表达,发生事情后,也不能把所有的责任全部推给企业,让企业独自承担,政府只是犹如饭后拿纸擦擦沾在嘴上的油腥沫子就完事了。企业的钱也不是水上漂过来的。 “苗总,关于国家政策的导向,你们这些在商业里前行的人,相信比我们在职的更了解。你们公司开发尖沙湾这片湿地的做法,合规与否?相信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我刚才火气有点大,并不是有意针对你,而是觉得一块风水宝地如今被填成了一片黄土,心里感到痛惜。且这件事又牵涉到了狄省长的岳父,尖沙湾这件事不仅引起了省领导的关注,连中央都惊动了。” 诺大的办公室里静默一片,只剩下了轻微地啜饮茶水声。 苏明打破了办公室的静谧。“苗总,苗董长给我的感觉遇事从来不走极端,他一个历经商海沉浮的人,心理素质是十分过硬的,怎么会选择轻生?你对你父亲突然跳楼可否其内详?” 苗牧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缓缓地踱到窗前,“还不都是被你们出尔反尔的政府人员逼得妻离子散,心灰意冷的结果。公司想要发展,为国家多造点财富,得展开拳脚。结果你们拿出一个又一个禁令,不许挖这个,不许造那个,只能按你们的条条框框来造,税收一分不少,甚至还额外增加很多名堂,把我们这些私企搜刮得只剩骨头。” 第211章 铭肌镂骨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苗牧龙是想把子虚乌有的罪责,还有那些过错全部推给政府,从而减轻他的负罪感。他这种打太极的方式,苏明太了解了。想要从苗牧龙嘴上了解其内情,以这种晓之以理的方法,除了拖延时间外,就是苏明的一厢情愿。苏明为了突破苗牧龙的心理防线,不再以这种委婉的方式提问,而是步步紧逼。 “苗总,在你爸的葬礼上,你妈当着众多人说的话可否是真的?”苏明轻描淡写的说着比寒冬腊月还让刺骨的话。 站在窗前的苗牧龙背对着他们三个,苏明的话让他再也无法抑制下去,他双手握紧了拳头。苏明虽没有看清他的表情,但从苗牧龙这个微妙的动作,足以判断出他内心的愤怒,苏明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如果你爸的死跟你无关,说明他一定是在公司遭受了难以承受的痛苦和压力,他才选择如此决烈的死法。难道你不想把害死你爸的凶手绳之以法?” 一直站在窗前的苗牧龙转身,面无表情,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双眼愣愣地盯着远方,他平静的外面下,藏着波涛汹涌的心,看得出来,他内心很矛盾。 苏明觉得他煽动的火候差不多了。 苗总,我个人之见,你也是被人利用了,尖少湾那块地皮现在成了一块烫手的山芋,这个项目一直是你主管。政府要是追究起来,你可是承担百分之百的罪责。听说,当初竞拍这块地皮的主意是你向你爸推荐的,而且还拿到这块地皮竞拍的最低价。我记得你来鸣优公司应该大约也只有一年时间吧,在来鸣优公司之前,你是在元子公司当个普通的销售人员。就职鸣优公司前,你不惜与养你的外公与亲生母亲决裂,这其中的缘由大概只有你最清楚。 你来鸣优公司一年后,鸣优公司可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些变化如果仅凭你一个人,根本翻不起一丁点儿的风浪。你从小被你母亲灌输恨毛志梅的情结,在你成长的过程中,你母亲的倔强,拒绝了你父亲在经济上的接济,从小生活拮挤,受尽同伴的冷落和奚落。你的母亲除了不接受你父亲在经济上的补偿,还不允许你跟你父亲私底下有任何的来往,让你从小生活在一个又穷又压抑的生活环境里,你心理多少变得不平衡。长大后,你从小在心中埋下的仇恨种子随着认清社会的本质后,你内心的不平衡变成了极度的倾斜。 特别是看到了同是一个父亲,原本你也可以像苗佳林那样过上无忧无虑的富裕生活,不用每天朝五晚九的上班,不用在公司看老板脸色,不用整天为了业绩而违着良心陪客户吃喝玩乐,不用为了每到月底的那点业绩而愁长了皱纹。你曾尝试着把心中的苦闷跟自己的母亲聊过,希望她理解你的不易,不要再用她来对父亲的仇恨利用你去进行报复。 你不想因大人之间的恩怨一直延续到你的头上,希望他们俩和解。你的外公与母亲铁了心与苗哲杰过不去,他们始终认为他们所有的不幸,全都是苗哲杰造成的,他们倔强而愚昧的传统思想顽固得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 他们心中那点仅存着可怜的,高高在上又无比脆弱的自尊心作祟,他们对于你心中的真实想法和生活中的需求是置若罔闻的,甚至还因你有这种想法而辱骂你,骂你狼子野心。他们把你抚养长大是做父母的一种义务,但他们却把这种义务当作一种长期的道德来绑架。他们把你当作机器似的,觉得你是他们养大的,你长大后,就得按照他们的意愿来活着。但你不想,你是一个有思想、独立的个体,你不想大人之间的恩怨还一直在你的身上延伸。 更关键的是,你不想如他们一样,一辈子活在社会的底层,一辈子活在仇恨中,哪怕是活在仇恨中,也要活得出人头地。你与他们沟通无果后,你心里倍加的痛苦,想挣扎、想反抗,但每一次你看到了他们的泪水,看到他们的痛苦,你心中坚定的想法就动摇。 虽然你表面上暂时的妥协了,但你的内心依旧不停地呐喊。你内心的想法与现实一直冲突,让你活得抑闷,选择自杀。也就是那一次自杀不成,你反而寻得了一种破茧成蝶的感觉。 你被人送到了医院抢救活了过来,那晚舍命救你的医生成了你心灵鸡汤的人生导师。他治愈了你从小就苦闷的内心,是他指引着你,是他解读了你内心的真正想法,是他让你找到了你内心的驱动力。所以你决定不惜与养育你长大的外公和母亲断绝关系,也要来了鸣优公司任职。你以为你找到了知己,找到了人生的航向标,找到了前行的方向。殊不知,你只是他复仇中一个重要的棋子。 在你的内心里,你一直深爱着你的母亲与外公。只是你心里的仇恨与不满还没得到了释放,只能暂时把这种爱埋在心底,你也无数次想过与他们和解,但你害怕回到过去那种煎熬的日子,你是在逃避。你以为报复苗家才是对母亲最好的报答,错了,你母亲和外公之所以如此强烈反对你与苗家攀亲,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自私和仇恨,更不是你想的那样狭隘,而是他们始终坚守内心的一片净土。他们是希望你不要被外在浮华的名和利所蒙蔽,从而失去做人最根本的善良与担当。他希望你干干净净、堂堂正正地活在这个社会上…… 踌躇不决的苗牧龙在苏明一番句句诛心的话洗礼下,从小压在心里的痛苦像决堤的河水,一开始只是细细地流,渐渐演变成了一条汪洋大河。他为自己而哭,为死去的父亲哭,为不能很好的解读从小把他捧在手里的母亲与外公的用心而哭。 第212章 字字珠玑 苗哲杰跳楼后,苗牧龙就已隐约意识到自己错了,看着自己的在嘴上叫了无数遍,心里却恨得咬切齿的亲生父亲从二十五层高的楼跳下去,死后久久不愿合上眼睛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无论恨与爱,这位跟有自己有生物基因的父亲从此也不会出现在眼前。苗哲杰之所以走到山穷水尽,其中相当大的一部原因在于自己。 苏明此时的话像一把无形的钢针似的,把苗牧龙藏于心中的痛苦一点点儿地剔出来,暴晒在众目睽睽下,他心中一直未曾结过痂的痛苦疮疤,被无情地一点点地撕下血淋还来不及干透的血痂。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苗牧龙愤怒的眼神慢慢转变成迷茫,甚至还透着无助。 苏明两眼没有直愣愣地盯着苗牧龙,但苗牧龙所有神情、动作,哪怕是微小的,都被苏明全部摄入眼帘。苏明知道他内心伪装出来的坚硬铠甲正一点点瓦解。但这还不够,要想让眼前的苗牧龙完全毫不保留地说出一切,火候还未到。 “苗总,的确,你来鸣优公司后,无论是社会地位还是财富,你都比以前高出一大截。你的心里可能也暂时被这种耀眼的外在光环所填满,但在你的心灵深处这些是你真实想要的吗?你本是充满正义之人,是你身处的环境让你迷失了方向,让别人有机可乘。” 苗牧龙脸上的迷茫渐渐变成毫无波澜,他把头埋得低低的。他的变化,让一直唾沫横飞了大约一个小时的苏明,瞬间觉得刚才不遗力地喷着口水的行为值了。 苏明觉得火候已到,示意坐在一旁的高一山做好记录。 “苗总,你爸跳楼是不是被人逼的?” 苗牧龙缓缓地抬起头来,用无神的眼神瞟向苏明,从嘴里吐出无比凄凉的几个字。 “是信念地崩塌……” 苗牧龙是在回避,是在为他自己开脱。他不敢说出“亲人背叛”这句话,这句话是才苗哲杰跳楼最真实的写照。因为这句话一出,从侧面证明了苗牧龙猪狗不如。他还没勇气当着众人的面,把自己内心最肮脏的一面给赤裸裸地表露出来。 他的话一出口,让丁志光和高一山倍感错愕,但苏明一点也不足为奇。一个成年人,哪怕是历经狂风暴雨般的磨难,只要心中还有信念、信仰,依旧能坚强地活着。如果心中那份被他奉为比生命还重要的信念瓦解后,他即便活着也是行尸走肉,所以唯有死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苗哲杰一个成功的企业家,如果不是心中的信念在他的心里荡然无存,他定然不会走上这条如此绝裂的路。在苏明的眼中,苗牧龙的话只是说中苗哲杰的心里话。但苏明想听的不是苗哲杰的心里话,而是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这位在商业上驰骋多年的企业家在众目睽睽下了断生命。 但能让苗牧龙说出这句话,实属不易,也看得出来苗牧龙此刻的内心像万只张牙舞爪的蚂蚁,死死地吸附在他的心上,狠狠的撕咬和吞噬着。 苏明对于处在痛苦与矛盾中的苗牧龙,一点儿也不手软,他疾声厉声地质问。 “苗董事长在商业场里算是历经百舸争流千帆竞,勇立潮头之人,如果不是他至亲至信的人背叛他,他怎么可能踏上人生最后的归程?” 刚才还沉浸在悲痛万分中的苗牧龙抬起头愣愣地盯着苏明,他觉得自己在苏明的面前就像一张透明的宣纸。于是他不想再做无谓的隐瞒。 苗牧龙之所以哪怕面对从小把他拉扯大的母亲和爷爷的责骂,还有他们的误解,都要进鸣优公司。是有备而来的,他自从自杀未能如愿后,在医院里里遇到了江医生,两人认识的时间不长,在学识方面也存在差距,但有一点,就是他们的人生经历都是从苦难中度过的,他们两聊起天来简直就是无缝衔接。其实江浩知道苗牧龙的身份后,他刻意接近苗牧龙。凭着江浩的情商,对苗牧龙说一些体己的话是信手拈来的事,外加上他渊博的学识和在c国学习的经验,对付一个生活阅历比较少的抑郁年轻人,简直就如呼吸似的,正常又让人毫无察觉。 苗牧龙被江医生博闻博识、精湛的医术深深的折服,这些是次要的。更主要的是江浩简直是他的知己,他的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动作,江浩都解读出他内心的想法。 他们的谈话内容从古到今,从国到家,从单位到个人,随着谈话的内容广,谈话频率多,苗牧龙对这个社会有了一种重新的认识,对自己的未来也有一种前所未有详细规划。他活了二十年,第一次遇到了如此理解他的人。 苗牧龙在江浩的怂恿下找到了苗哲杰,提出自己想进鸣优公司工作的想法,苗哲杰对于这个自己生而不养的儿子,一直心存愧疚。特别是车晴亚至今还未能原谅自己,哪怕她每天吃糠咽菜过日子,面对自己主动送上去的物质拒之千里的行为,更让富得流油的苗哲杰备受良心的谴责。 车晴亚越是倔强越是孤傲,越是刺痛苗哲杰的内心。所以,苗哲杰对苗牧龙提出这样的要求,他满心欢喜的答应。自从跟毛志梅结婚以来,大到公司的决策,小到家里雇佣保姆的事宜,都得经过毛志梅同意后,才是最终的决定。 但在苗牧龙进鸣优公司这么大的一件事,苗哲杰破天荒一个人就做了决定,而且是先斩后奏。毛志梅后来知道后,还跟他大吵一架。苗哲杰铁了心,任毛志梅如何闹,就是不改变主意。毛志梅见无法改变,也只好同意。 苗牧龙公开的身份是苗哲杰的私生子,这个身份虽不光彩,但不管怎么说,血脉相连。公司里的所有人也一致认为他是苗哲杰未来的接班人,毕竟苗哲杰两个孩子相继从他的世界消失,他能托付也就只剩苗牧龙了。 第213章 引鳖入瓮 不仅外人,就连苗哲杰这个被众人一致评出气管炎,在财产和公司未来的继承人选,他都在心里暗自盘算着,他口口声声满口应答把财产全部留给连毛都一起消失的苗佳林,潜在意识却把目光投到苗牧龙的身上。 只有苗牧龙知道,他来公司是为谁服务的。政府拍卖尖沙湾,毛志梅知道后,表示想把它拍下, 苗哲杰不同意。并不是苗哲杰对这块风水宝地不喜欢,而是政府拍卖这块香悖悖地皮,额外附加条件让苗哲杰不愿掏出大笔的资金去买下这块看似肥沃的地皮,实际跟鸡肋没什么两样。 政府只允许在尖沙湾原有的基础上把它改造得更加完善,并不允许大刀阔斧将其改造。意味着地皮是拍下了,但得按照政府的意愿和框架去改造。这样花大笔的钱去拍卖得来的地皮等于把这一笔钱捐作公益事业,如果直接把这大笔的钱捐作公益事业还能上新闻,上报纸,人人传之,人人颂之、赞之、念之,载入天水城永史册,芳名永垂。 尖沙湾这块地皮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它的周边环境,都是很有商业潜力的。即便众商人了解它价值连城,但无奈政府不允许,他们只能是垂涎的份。如今政府把它拿出来拍卖,其目的就是想借用商人的手,盘活天水城经济下滑的局面,政府的目地昭然若揭。 商人讲的是利益,每一笔地投入,他们都是精打细算后才决定的,他们考虑其成本的沉没,是盈还是亏?如果盈的利润太少,他们也不会花太多的精力和大笔的钱去投资并加予运作。 苗牧龙觉得机会来了,他为了说服苗哲杰同意拍下尖沙湾这块地皮,主动了找到了苗哲杰,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跟苗哲杰说出其中的利害关系。政府虽要求只是把设施完善,我们中国文字向来都是博大精深,相同的文字,不同的人眼里,解读出来的意思就不同。哪家公司发展壮大?靠的不是智慧与谋略。 在苗哲杰的眼里,这块地皮的额外附加条件太限制,地皮虽好,但不好发挥其作用。在苗牧龙的眼里,却是别有洞天,生意要想赚钱,想别人想不到的。他抓住“完善”这两个字加予扩大理解。文件上白纸黑字上的完善,并不是不允许改动,而是把没有的加上去,经过这么一点拨,苗哲杰若有所悟。这个在文字上做功夫的主意并不是苗牧龙想出来,而是江浩想出来的,只是换成苗牧龙的嘴巴说给苗哲杰听而已。 苗哲杰一开始觉得苗牧龙在解读文件上,咬文嚼字上似是而非,又找不出更好的理由去辩驳。这些年在商业这条道上走三十余年,自己由一名一穷二白走到了飞黄腾达,由一名普通的打工者变成了事业有成。这其中的过程如果仅靠遵守规章制度来实现阶级跨越,简直是小草长在半空中,迟早枯死。自己依旧还是那名为了出人头地,在别人领导下、督促下,呵斥下,无数个夜深人静时,独自坐在灯下熬白了头发,熬坏了身体,来获取聚光灯下那点可怜的荣誉罢了。 苗牧龙的解释虽打消了苗哲杰心中的顾虑,但在行动上苗哲杰还是步履难迈。把尖沙湾投资成脑海里勾画出的美丽蓝图,需要一笔不菲的钱。就公司目前的经济实力,还是稍逊点。 要想公司不断地发展壮大,就得不停的在时间的车轮下变革、成长。如果一成不变,无论现在多辉煌,多有成就,最终逃不过被时代抛弃的命运。自己见证了无数家优秀的公司因为长期的不变通,专注眼前那点成绩,结果倒闭时连喘口气都来不及就轰然倒塌。苗哲杰也深谙此理,但把步子迈开太大,一步登天是妄想,甚至还会摔入万丈深渊。 苗牧龙清楚的知道苗哲杰之所以只是心动行不动,钱是一方面的问题,还有另一方面,苗哲杰向来都是精明商人,讲究的是投最少的钱,收获最多的果实。苗哲杰迟迟不肯行动,是他还摸不准尖沙湾这块地皮政府出的底价。如果尖沙湾是块价廉物美的地皮,苗哲杰出手是必然的。他口口声声说政府在这块地皮上附加的各种额外限制条件,对于他,犹如攀在树上的藤条,无足轻重。 为了让苗哲杰彻底行动起来,苗牧龙可谓是煞费苦心。必须透露出政府拍卖尖沙湾这块地皮的底价。据对苗哲杰个性的了解,自己直接说出来,不但不能让他信,反而会引起非必要的怀疑。要想把尖沙湾这块地皮的底价透露给苗哲杰又不能引起他的怀疑,必须是在政府里工作的人且有一定级别的,这个人又是跟他关系密切的人——最好的人选莫过于吴秘书长。 吴秘书长早已沦为金钱的奴隶,面对苗牧龙主动送上门的一沓金钱,他两眼发光,内心窃喜。特别是知道他在这件事上只是动动嘴皮子,当个传话筒,并没做什么时,心里更是欣然接受。 苗哲杰对尖沙湾这块地皮上的犹豫不决,被他身边那群表面看似是忠肝义胆的酒肉朋友,通过各种所谓的可靠信息来源帮他过滤掉了心中的顾虑,实际并没有过滤掉,只是对他投其所好,让他心中的顾虑隐患暂时的屏蔽掉而已。 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似平时在酒桌上大言不惭的豪迈模样,背地里全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算得比计算器还要细。 当苗哲杰无意中从吴秘书长嘴上获知,政府拍卖尖沙湾那块地皮的底价,他有点不敢相信,心中怀疑的同时又暗自庆幸,庆幸的是为有吴秘书长这位官场朋友,他能及时的把政府最新消息透露出来,这样的消息对普通人可能作用不大,但对于一名商人来说,却是难得的商机。 吴秘书长之所以由一名下岗工人,一步步一跃成为高市长最信赖的秘书,他除了文笔好,关键是他会见风使舵,深谙人性,在不同的人面前说不同的话。 第214章 信念崩塌 吴秘书长在苗哲杰面前说的那一番算不上春风拂面的话,但却是字字敲中苗哲杰心里的话,句句如锋利的刀似的,把苗哲杰心中竖起的篱笆无声无息地吹平,再加上吴秘书有他高高在上的身份做招牌,苗哲杰犹豫不决的心变得蠢蠢欲动。 “苗董事长,政府把尖沙湾这块地皮拿到市场上拍卖,是有原因的。自从胡泽荣出事后,主动来天水城投资的商人几乎没有,而本土商人畏手畏脚,胡老板出事后至今也没查出个子卯寅丑,这样的僵局政府也头疼,不拿出一点儿有诱惑力的东西,怎能打破我们天水城目前经济不景气的局面?” “政府真实意图是花钱打造尖沙湾,把尖沙湾打造成世界一流的旅游胜地,拉动周边消费,从而促进天水城的经济增长,但政府目前没有那么大的经济投进去这是其一。另一方面尖沙湾是块肥肉,政府自己掏钱这种行为不利于经济流动,不如拿出来拍卖。政府这么做的目的也是为了帮扶本地私人企业,所以在价格方面有所优惠,才有那么低的价格。” “吴秘书长,政府是允许我们企业拍下后,随便改造还是按照文件上只是做一些花拳绣腿的工作就行了?” “老苗呀,你是不是活糊涂了,有些话只能意会,不能明说。政府既然能把地皮拿到市面上去竞拍,怎么可能不允许改造呢?哪个挂牌的妓女不允许出卖肉体?只有那些没有牌照的才不允许出卖肉体。” 苗哲杰内心的顾虑被吴秘书长这番歪门说辞给抚平了。 至于拍卖场上以高出政府底价三倍的价格被鸣优公司竞拍下来,而不是苗哲杰提前知晓的价格,这个具体的内幕详情是偶然的还是人 为?苗牧龙表示未知。 公司竞拍下尖沙湾后,往日势如破竹的发展态势像被下了魔咒似的。公司的账户成了赤字头,一直掌握公司经济命脉的毛志梅也在那段时间被关押,原本想借公司上市从而从中圈一笔钱来缓解公司陷入经济的困局,但完全想不到,公司上市后,股票并没有如预期中想的那样,反而一路下跌。 人倒霉起来喝白开水都塞牙。为了挽救公司的股票免得下跌而惨遭强行退市,苗哲杰同意了朱艺文提出不等价购买条款,她只花了三千万就购买下公司的80%的股票。苗哲杰的做法无异把公司的掌控权主动交给朱艺文,朱艺文轻而易举成了鸣优公司最大的股东。原本等公司度过这个坎后,会回到了正轨。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向跟公司合作了十多年的jiro公司,传来了说鸣优公司卖给他们公司的衣服,被检测出对身体有毒的物质,要求鸣优公司对其进行巨额的赔偿损失。每一批出口的衣服,都是经过层层检验合格后才出口的,到了jiro公司竟出了这事,实在令人不解。jiro公司不仅要求鸣优公司赔偿,还借此单方毁约了与鸣优公司的合作协议。jiro公司这一系列的举动,这对于鸣优公司来说,不仅损失了一条销售渠道,更是对鸣优公司的名誉造成了严重的影响。 在jiro公司一纸单方面的解约与索赔文件从国外传来,国内与鸣优公司长期合作的公司,个体经营户,得知此消息后,纷纷涌到了鸣优公司,要求公司退款,解除往日的合约。刚被金钱砸上的股票更是像瀑布似的一冲而下没有缓冲的余地。 在这个焦头烂额的日子,更糟的是传来尖沙湾施工的过程中出了人命,死的不是别人,正是狄省长的岳父。这还不算是致命的,最致命的是公司的股东,知道公司正处于风雨飘摇的时刻,他们这群一向视利益至上的人,一旦自己的利益受到了威胁,他们就露出其最狠毒、最阴险的本性,把所有过错全部推给正处于水深火热中的苗哲杰身上。他们一起来到了苗哲杰的办公室,疾声厉色地声讨苗哲杰的不作为,拿着股东们的血汗钱任意挥霍。他们提出一个要求就是重新投票选举鸣优公司新的董事长。 江浩作为公司的独立董事长,他的职责就是平衡公司与股东之间的利益,不让任何一方受害。但江浩面对公司处于内忧外患的状况,没有履行他在位的职责,而是完全偏向了股东们,股东们的建议一出,江浩一拍即合。他守了这么多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他一个医学才子,在医院这个地方才是他大展拳脚的平台。他在大好年华的时候,主动从医院辞职来到了鸣优公司当了一个只有虚职的独立董事长,这个职位对他一点儿都没有含金量。不仅没有含金量,对他来说还是束缚手脚的的职位,但这个职位是他必来之地,如果他不来,他藏在心里快三十年的夙愿就无法实现。 股东反对声势浩大,鸣优公司的局面面临着重新洗牌。最让苗哲杰寒心的是,选票揭示的那一刻,这样的结果他多少也意料到,但现实比他预想的还要令他难以接受,他心有不甘。 鸣优公司是他辛辛苦苦,花了大半辈子的心血苦心经营的了快三十年才有今天这局面。无论是功劳还是苦劳,在社会上是有目共睹的,公司在经营上一时出现问题,那也是在所难免的。就像一辆车,即使再昂贵,行驶上路上也会有故障时,不可能出了故障就把整个造车厂给关闭或换掉制造公司的师傅。 苗哲杰看着办公室白板上的选票数,自己名下只有自己投的那张孤零零的票子,就连自己血脉相连的儿子都不支持自己。这样的打击对于一个一直驰骋在商业场上,并成为商业圈里一个标杆的人物,傲娇的心被现实锤得支离破碎。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掉进了别人设计好的陷阱里。让他感到无比寒心的是这个参与挖陷井的人,其中一个竟是自己一直想方设法去弥补而又寄托于无限希望的儿子。 第215章 恩怨情仇 苗哲杰从心底涌起了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和绝望,举目环顾公司,一直以来自己是公司的引领者和先驱者,此刻却成了公司的孤勇者,多么讽刺!悲凉从脚底一直涌上头顶,他心里顿生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败和落寞。他想到了公司前任董事长段明辉,被警察带离公司时投来的眼光。想不到自己的劫难和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苗哲杰意识到了,他此刻所处的环境比当年的段明辉还要凄惨,至少段明辉在他事业最灰暗的时刻,心里还有他值得牵挂和惦记的人。而自己如行尸走肉般活着,就连一直让自己引以为傲的事业也在眼前轰然崩塌。他觉得整个公司,一双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都等着看自己的笑话,那群平日里在公司毕恭毕敬,一旦不能给他们带来利益,他们表现出来的伤害力比伪装的亲和力还要迅猛。 落井下石一向是活在底层社会人群最拿手的本事……他想得越多,找寻出死亡的理由就越充足,迈向死亡的步伐就越坚定。 “怂恿你在你爸面前当说客买尖沙湾地皮的人是不是江浩?” 苏明盯着苗牧龙。 苗牧龙点点头。 “你可否想过你这样的行为不仅伤害到了公司,更是对你爸的一种伤害?你是被别人利用了。” “他在我心中,从来就不是父亲这个角色。我也不想把他牵扯进来,只是他跟她毛志梅是捆绑在同一个巢里。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我从小就在我妈口中对毛志梅的念叨和各种对她的咒骂声中长大,心里早已种下对毛志梅的怨恨。长大后,每当生活和工作不顺遂时,这种从小种在心里的怨恨总是无限的放大。为此,一心只想把毛志梅扳倒,才能卸掉压在心上的仇恨。毛志梅一听到政府把尖沙湾这块地皮拿到市面上拍卖,早已蠢蠢欲动,因为苗哲杰不同意,才导致她欲意而不能。” “尖沙湾这块地皮是你送给毛志梅最大的馅饼礼物。是你在一旁不停地煽风点火般为毛志梅暗中助力,才改变了毛志梅一直视你为眼中钉的看法。” “半年前,庄一白的行踪是不是你告诉毛志梅的?” 苗牧龙听了,默不作声。 “你故意把庄一白的行踪告诉给毛志梅,就是设法引诱她上钩的第一步,因为你知道,她最爱的儿子苗佳林自从离婚官司失败后,被苗哲杰当着众人的面断了父子关系后,苗哲杰就像从人间蒸发似的。作为毛佳林的母亲,毛志梅心里很痛苦。为了快速地取得她的信任,你故意设了这么一计。据我了解,庄一白平素与你并无任何的交集,他的行踪你怎么了如指掌?” 苏明其实心中早已知晓了答案,但他为了确认心中的答案,故意这么反问。 苗牧龙从嘴里轻轻地吐出两个字,“江浩。” 苏明还想问下去,但觉得已经没有必要了,因为他知道,江浩对苗牧龙只是利用,不可能把一些重要跟他无关的细节透露给他。 一直跟鸣优公司合作得好好的jiro公司,突然传来令人愕然的坏消息,苏明觉得绝非偶然,而是人为的必然,这个必然的导火索也是江浩点燃的,但这只是揣测。一个熟悉的片碎场面无意中从脑海里飘了出来,在天慧养老院的半道上见到了庄一白,半道上邂逅并没引起苏明的注意,以为是巧合,现在想起是意外的巧合。但其中所蕴含的意义非同一般,这个意外就是必然的,庄一白就住在养老院里。 要想把所有发生的事解释清楚,得从庄一白的身上下手。他绝非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娱记。他想起了在天慧养老院,堆放在谢院长办公室里墙角那一叠跟他齐腰高的《如乐》报纸。 苏明的脑海里闪出一个名字——庄一白,他是《如乐》报纸的主编。在谢院长的办公室里积存那么厚的报纸,绝不会如谢院长说的那样只是看完,没来得及及时处理后堆放这么简单。 “走,我们现在去天慧养老院,把庄一白带回警局。” “庄一白在天慧养老院?”丁志光不解地问。 “快上车,车上再给你解释。”苏明来不及对一脸疑惑的丁志光解释出更详细的内容。 “自从苗佳林离婚官司败诉后,庄一白就像从人间蒸发。我们都以为他从天水城消失,去别的地方躲起来,但没有,他一直躲在天慧养老院不出来。后来为了引诱毛志梅被警方注意,一直躲着不现身的庄一白突然出现在天水城,还被苗牧龙知道具体的行踪,所有这一切都是江浩设计的圈套。” “庄一白跟江浩关系非同小可。” 此时正值中午时分,天慧养老院里的老人像幼儿园的小朋友似的,一个个拿着饭盆排队等着打饭。 “志光,你守在门口,见到庄一白就把他扣住。” “一山,你现在悄悄地绕道到了这幢楼后面那一排平房仔细排查,特别要注意最靠右边的那间。” 交代完成后,苏明再一次敲开了谢院长的办公室,谢院长对苏明再一次的造访感到诧异,但这种诧异很快就转变成了警觉。她对一旁的一个女护工吩咐。“小晴,你出去帮我订一份不要肉的饭。” 谢院长看着女护工转身离去的身影,对苏明发出了邀请。“苏队长,坐吧。” 苏明直视着谢院长。“谢院长,我要见庄一白。” 谢院长先是一愣,很快她的脸上又恢复了和蔼的面容。“我不认识庄一白,不知苏队长为何在天慧养老院找这么一个人。” 苏明一步跨到了墙角那叠报纸前,从中拿出一张,在谢院长面前扬了扬。“谢院长,嘴上不认识庄一白,心里一定对创办这份报纸的人铭记于心吧。” 一直笑容慈祥的谢院长,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没了先前的慈祥,冷冷地。“我不明白苏队长的意思,报纸是小姑娘为了让房间整洁,收拾叠放在那。” 第216章 穷原竟委 “实话不相瞒,天慧养老院是公益养老院,在这里所有老人都是免费吃穿,每天都有一大笔的费用支出,为了能让养老院正常运转下去,每花一分都是精打细算的。江浩是个人,而不是一个企业,长期这么资助养老院,负担可不轻。为了减轻他的负担,我都是想尽办法从多个渠道增加我们院的收入,一小部分靠社会上各位爱心人士赞助,另一微小部分就是废报纸和破铜烂铁。” 苏明对谢院长言之有理的解释没有接过话题,而是再一次地提起此次来此的目地,“谢院长,你是位仁慈之人,也是位明辨是非之人。庄一白涉嫌我们警方追查到的一桩案子中,希望谢院长如实把庄一白交出来。” “苏队长,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天慧养老院这里只有那些孤寡老人,根本就没有你说的庄一白,记者之类的人,苏队长找错地方了。” 谢院长的话音还飘在半空中,高一山已把庄一白带了过来。 “队长,这小子开门出来看见我撒腿就跑,可他跑步的功夫还是稍次点儿。” 谢院长见到庄一白的那一刻,慈祥的表情变得极不自然。高一山在背后用力推了一下慢慢吞吞走着的庄一白,他痛苦地皱了一下眉宇,但很快又恢复了若无其事的表情。他的身体被高一山从后面一推,一个踉跄跨进了谢院长的办公室。谢院长无比爱怜地注视着庄一白,这样的眼神分明就是心疼。 庄一白怪异的行为引起了苏明的注意,高一山只是在他的后背上一推,并不是打,一个健康的成年人是不应该这么脆弱和这样的反应,除非后背受伤,还有前天在大街上庄一白穿着打扮与季节格格不入,一个疑问在苏明的脑海里浮了出来。“谢院长,你不会不认识庄一白吧?” “别为难谢院长,是我让她老人家保密我的行踪。”庄一白抢先回答。 “走,跟我们回警局。”苏明伸手拽了拽庄一白。 庄一白手臂轻轻一挣,“我会跟你们去,不用拉。” “苏队长,我可没做什么坏事,为什么抓我?”坐在椅子上的庄一白故意试探。从江浩三番五次催他离开天水城,他早已预料出形势的严峻,只是自己的父亲在病床上岌岌可危,自己一走,父亲的丧事都没人操办。 “我们只是请你到警局了解一些情况。庄一白,我希望你今天能坦白一切。” 庄一白装出一副无比冤屈的样子,心里却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说明苏明目前还没有掌握包书明被追杀事件。 “苏队长,我骗谁都行,你,给我十个比包子大的胆,我都不敢。我对你说过的话可都是句句属实。” “先不要着急自证,一会儿你只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就可以,如果敢有半句谎言,我让你把牢底坐穿。” 庄一白圆珠子骨碌碌地转着,心里跟翻腾的云海似的。他摸不准苏明今天的意图,苏明的厉害,庄一白已领教过,说一不二,毛志梅背景如此根深之人,他都不畏惧。 “你跟江浩是什么关系?” 庄一白眼睛眨巴了几下。“我跟他是初中的同学。” “能说得再详细点儿吗?” “他大学出国后,他托我照顾谢院长。我不是曾被汪律师坑过一次,所有的赔偿款都是江浩无偿给我垫付的。我一个小记者,靠写点文章博得观众眼球混口饭吃,积蓄又不多。” “你们两人的关系这么好,你去年还在报纸上报道他与胡一婷两人暖昧关系,你是恩将仇报?。” 庄一白支支吾吾了半天,“我是一名娱记,汪律师告了我一状后,《如乐》报纸的销量就一直下滑,亲兄弟也好,我得吃饭呀,我不拿出点儿博人眼球的东西,怎么能挽救报纸的惨淡销量?” 苏明重重地“啪”的拍了一下桌子怒吼,“庄一白,我们把你请到这里可不是为了听你的胡编乱造,没有实质证据也不可能把你请到这里。” “队长,先吃碗面垫肚子。”高一山把一碗泡好的快食面端到了苏明的面前。 此时的庄一白也早已饥肠辘辘,他原本打算从房间里出来去食堂吃饭,刚从房间出来,见到了高一山,下意识预感到了事情的不妙,撒腿就跑,结果还没跑上几步就被高一山这个西北的汉子揪住,像老鹰擒小鸡似的。 “你是不是也想吃?”高一山对咽着口水的庄一白问。 庄一白没有回答,两只眼珠贪婪地,盯着高一山手中端着的快食面。 “给你,吃饱后继续忽悠,晚上可就没这待遇了。” 庄一白狼吞虎咽地嗦起快食面,不一会儿,连汤汁都被他一滴不剩地咽到肚子里,他才放下手中的碗,用手把沾在嘴角边的油沫子一抹。 “庄一白,苗佳林离婚是不是你从中作梗的?我希望你如实交代。” “苗佳林想离婚,是他内心一直的驱动力,我们只是在外围给他点燃一点丁儿的火星罢了。可不能把他离婚所有的错归在我的头上。” “所有的燎原之火都是由不起眼的一丁点儿的火星引起的,你那一丁点儿的火星很是关键。你还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我觉得这个火星并不是你自个儿点燃的,是别人借用你的手去点。” 庄一白觉得苏明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了,如果自己再编理由来胡弄,是自己太无知。 “有一天,江浩找到我,让我写一篇有关他与胡一婷的绯闻,为了让文章更加的生动,他还特意提供了一些照片。但这些照片只是普通的照片,就是两人站在一起肩并肩商讨的样子,并没有什么举止亲昵的动作,为了彰显文章内容的真实性,刊登在报纸其中一张他们举止亲昵的图片是我刻意p出来。我当时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也颇感诧异,但也理解,他跟苗家之间牵扯的恩怨情仇可谓称得上是血海深仇。” 第217章 虚张声势 “一开始,我犹豫要不要答应他。毕竟这件事牵扯到了苗家,苗家在天水城可谓是树大根深。得罪他,后果不言自明。我一个靠笔杆子混口饭吃的人,有这个本事也没有这个胆量。江浩见我犹豫,便说出他整个计划,我觉得这计划可行。即便苗家人想把我怎么样,也没有依据,且有江浩作为靠山,我便同意了他的要求。” “我打断你一下,江浩只是嘴上一说,你就同意了?”苏明用犀利的眼光盯着庄一白。 庄一白眼珠转了两圈。“酬薪三十万。我写了快十年的新闻娱乐也没挣到二十万。” “在钱与情引诱下,你答应了。” 庄一白听了点点头。 “江浩跟你提的计划是什么?” “江浩只让我写一篇关于报道,凭着江浩对苗佳林的了解,苗佳林看到这篇文章后,一定会找到我。对付苗佳林这个纨绔子弟很容易,甚至苗佳林还感谢我。因为苗胡两家联姻,是商业上的联姻,苗佳林心里压根不爱胡一婷,只是慑于苗老头子的威严不敢拒绝。婚前,胡老爷为了保护女儿在苗家的地位,特意制定了一系列不成文的婚姻条例,所有天秤都倾斜在胡一婷的身上。苗佳林就是有一万个想离婚的念头,面对高额的离婚条款赔付,都会打退堂鼓。我们只需顺着他的心思就能让苗佳林失去了方向从而达到目的。不花一分钱,又获得高额赔偿的离婚费,是苗佳林做梦都想的事。” “写这些花边文章,是我最拿手的。我和江浩达成协议后,文章很快就写好。一刊登到报纸上,反响很强烈。一直销售低迷的《如乐》报一下子人气高涨。” 庄一白谈起他的杰作,脸上毫无掩饰露出傲骄的神情。人就是这样,无论引以为傲的事过去多久,谈起来总能唤起内心一瞬间虚荣心的满足。 “想不到,庄一白,你是黑白通吃。你只是替江浩写一篇文章,就赚了别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一边从江浩那获取30万报酬,另一边又从苗佳林的身上获得不菲的酬金。” 庄一白面对苏明带着讽刺的言语,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是流露出得意的神情,他完全忘了,此刻他是被警察押回来交代事情的,而不是炫耀他的文笔好。“接下来的事情果真如江浩计划好的那样一步步发展下去,这个不需要重复赘述了吧?” 苏明死死地盯着庄一白,庄一白眼神躲闪,一直不敢与苏明对视,他知道庄一白只是抛出一些皮毛的东西。庄一白在自己面前只是委与委蛇,在隐瞒。 “你被毛志梅派人追杀,也是江浩设计的其中一计?” 苏明说这一句话时,故意绕到了庄一白的身后,冷不丁地掀起庄一白的上衣,不掀还好,一掀吓了一跳。 庄一白的后背两条像蜈蚣已愈合的伤疤,明显是受过刀伤后痊愈留下的,其中一条疤痕比较深,血痂还一块块镶在他的后背。明白高一山在养老院时,用手在庄一白后背一推,庄一白身体向前一倾的同时脸上露出刹那间的痛苦表情。 趁着庄一白还未明白过来,苏明又顺势把他穿在身上的衣服全掀了起来,胸前也有一条明显的痊愈刀疤。 毫无心理准备的庄一白突然被苏明这样的操作得不知所措,他还没反应过来,他上半身赤条地呈现在他们三人眼前。一直淡定的庄一白再也掩饰不了内心的惶恐,他急忙用手把被苏明掀起的上衣拉下来遮住身上的伤疤,他的做法比亡羊补牢还要为时已晚。 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不是血脉相连的人连命都舍得搭上的人,说明其在心中的重要性。 苏明那双如利剑似的眼睛盯着庄一白。“庄一白,难道你不解释一下你身上的伤疤?” 庄一白努力压制住澎湃的心情。时光就在他们三人各种揣摩、踯躅、等待中滑过。“苏队长,你能否告诉我评判好人与坏人的标准是什么?” 苏明知道庄一白的价值观出现了问题,这个问题必定是他在生活中遇到了各种不公导致的。苏明现在要的不是讨论价值观或是去纠正他对社会现象存在一些偏歧的看法。庄一白他提出这个问题压根不是真的寻求答案,而是想通过争论与反驳来把心中的不满发泄出去。苏明深谙庄一白的小心思,他现在只要一开口就引来争吵,他不愿意通过争吵来浪费时间,要想避免这种无谓地争吵,唯一的方法就是保持沉默。 庄一白抛出诱饵,无法让苏明上钩,心里又不甘自己被苏明扣上为了钱没底线的帽子。为了向苏明证明自己其实也很想在社会上做个有正义的公民,迫于现实,有时候不得于向现实低头,更为关键的就是在刑罚方面有所减轻,因为庄一白自知他罪孽深重。 “苏队长可否记得,五年前天水医院发生那起宋院长换肾失误的事?” 庄一白的话引起了苏明的极大兴趣和好奇,五年前宋晨风在医院突然中毒死亡至今是个谜,他疑惑盯着庄一白。希望从庄一白的眼神和脸上的表情中,捕捉到其中他没说出口的秘密。 “五年前,我爸得了急性肾衰竭送去医院,主治医生是被天水城众多人们称为医者仁心的宋晨风。他对我说,只有快速找到匹配的肾源,就可以挽救我爸的生命。当时急需换肾的还有一位跟我爸一样的病人。我为了挽救我爸的性命,四处奔走,到处托人,终于找到了跟我爸匹配的肾源。当我把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肾源说给宋晨风医生时,宋医生对我说,这个肾源早已被另外一位患者定了,我爸的肾源只能另寻。我一下子懵了,这是我辛辛苦苦花费了精力和金钱寻来的肾源,怎么可能被人提前预定了?后来,我才知道了不为人知的内情。宋医生把我寻找来的肾源悄悄地给了另一位患者。因为他的指标跟我爸的一样。你知道跟我爸一样急需换肾的人是谁吗?” 第218章 巧舌如簧 苏明正听得入神,庄一白的话锋一转,他这个问题着实让苏明有点措手不及。不过说实在的,自己只知道宋晨风因操作不谨慎而发生了一起医疗事故,其中的内情并不清楚。具体的患者是谁,更无从知晓。 “季云怀。” 庄一白一字一字轻轻吐出三个字。季云怀在天水城可谓是风云人物,他表面是有名的药材商人。他背靠着朱景志这块墙,在天水城只要有利可图的生意,他都想插一脚,他垄断了天水城所有中药店的货源,价格奇高,众药店对他敢怒不敢言。朱景志出事后,他像一只离了水的鱼儿,药商更是纷纷解除与他的合作。 “我摸清了所有缘由后,我再一次找到了宋晨风医生,想跟他好好沟通,希望他秉持公道。他对我的问题推三阻四,说是我爸的情况还可以靠药物维持一段时间,让我放宽心,把这个难得的机会让给季怀云的父亲。他说季怀云愿意花一笔高费用给我做补偿,让我另外寻找合适的肾源。我当然不同意,肾源又不是鸡蛋,想要,花钱就能在市面上买到。但掌握权在医生的手里,其实我同意与不同意,都是我个人的主观意愿而已,压根不起作用。” “宋医生那场医疗事故是你从中捣乱的?” 苏明这句话打乱了庄一白的思维,庄一白后悔了,他不应该说出这件事。之所以他选择苏明没有问的时候主动道出这件事,是想在将来量刑方面有所作用。想不到,苏明脑洞奇丽,从不按常理思考。故事此时已讲出,庄一白后悔也要道出实情,他略带幽怨地语气。“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 “是江浩?”苏明直盯着庄一白。 庄一白没有直接回答苏明的问题,他的话已经显而易见地把答案说出来。“我抱着试试的态度找到了江浩,想不到他一口便应承了下来。我父亲能活到现在,都是他赐予的福报。” “是江浩故意在宋晨风的电脑动了手脚,让护士搞淆了数据,搞错了病人的身份,本应死在手术台上的是你爸,江浩狸猫换太子的诡计,骗了护士,结果死在手术台上的是季云怀的父亲,而你的父亲却有幸地活到现在。” 庄一白面对苏明的分析,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两眼空洞地盯着对面那堵雪白的墙出神。 “你父亲后来不是换肾成功?为什么还要将宋晨风医生置之死地?” “他的死跟我无关,是他自作孽不可活。” 苏明观察着庄一白说这句话时的态度,除了冷漠外,并没有一丁点儿撒谎的意思。 “或许是他自作孽不可活,老天不放过他。” “江浩一次次救你于水火,所以你觉得你欠他的,哪怕他让你杀人,赔上你这条命,你也在所不辞?” “苏队长,换作是你,你也会。”庄一白这一次不再回避苏明的眼神,而是与苏明对视。 “走私犯包书明是不是你杀的?” “他一个走私犯,早已触犯了国家法律,你们警察不也早想将他绳之以法,我杀了他,帮国家解决一个犯罪份子,也帮你们警察减少一份追查他的辛苦和麻烦。” 苏明盯着眼前这个目无法纪、法纲的娱记,有点怒不可遏。转念一想,庄一白一个满腹才华的人,又不是文盲,更不可能是法盲,之所以说出这种毫无理由的话,肯定是夹杂着他个人的意图,至于是什么意图,苏明不是很清楚,但有一点庄一白是故意在为他自己找借口开脱。苏明深其了解庄一白的用意后,为了让他放松内心的戒备,故作糊涂。 “庄一白,在你的观念里,是不是人的生命就像你手中的笔一样,一横一竖就可以定论,一撇一捺就可以定其罪,一点一折就可以取其命。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一个人即便是犯了错,也不是你一个普通人就能随便有权取其性命。你是真无知,还是过于狂妄?把人的生命视为草芥。” “我何尝不想保持住内心的善良,现实社会告诉我,善良对于活在底层社会的人来说是寸步难行,它只是停留在口头上的一种语言而已。我一个娱乐记者,不就靠点文章来博取人们茶余饭后的眼球来赚取生活费,至于犯得着别人上纲上线把我告上法庭,为此赔上一大笔钱。” 苏明听出了庄一白的弦外之音,他心里还在愤愤不平汪扬风免费为了一个寡妇把庄一白告上法庭,让庄一白像无意中咬了一口比盐还咸的鸭蛋,含在嘴里无法下吞,吐出嘴又无比浪费。这件事虽过了好些年,很多人早已将其忘记,在庄一白的心里却比记在笔记本上还要清晰。 苏明尝试着以感同身受来说服,让庄一白放下心中那份耿耿于怀的怨恨,岁月都无法将它释怀的执念。 “汪律师是不该多管闲事,让你本就不富裕的日子雪上加霜。可你把别人的隐私放到报纸上,让人人传诵知晓,任何活在社会上的人都是恨之有余的事。你不能为了自己口袋里的钱,让别人赤裸裸地活在大众眼光之下。同样之理,别人把你的隐私曝在太阳底下,让人人知之,你也会愤怒。” 庄一白怨恨的情绪早已深深地植入在他的心脑肺中并生根发芽,苏明想以几句言语就能说服,跟赤脚走在地表39度的地面上一样,除了把自己的脚烫伤外,地表上的温度依旧保持着39度,并没有一丝的减退。 “背后骂人与议论算不算犯罪?我不写,我不曝光,那些好事者就不会议论,不传谣,不嚼舌根。我跟他们只是形式上不同而已,我只不过把它传化为看得见的文字。汪扬风犯得着打着正义的旗帜把我给告了?你以为他是什么真君子?他不也是见色起义?看上那个有几分姿色的寡妇。我只是写了篇文章,他汪扬风可是动真枪,直接把人给睡了。难道他的道德比我高尚?如果他真的出于正义,我认栽毫无怨言。汪扬风为了达到他自己窝藏其内的私心,而做出一系列所谓的正义举动难不成就比我高风亮节了?我是倒了八辈子霉,喝口水都噎死。” 第219章 金蝉脱壳 这番谬论从庄一白的嘴里吐出后,庄一白在苏明的眼中就像没有穿衣服似的,就连他皮囊内的五脏六腑是什么形状的?苏明都能看穿。他不想再这样与庄一白继续辩解下去,这样的辩解对案子一丁点儿作用都没有,反而有种背道而驰的感觉。今天大动干戈的把他请来警局,不是为了纠正他偏离正常轨迹的人生观,也不是为了倾听,叨扰积压在他心里多年的不满。 何况凭着庄一白行走江湖多年的人,他心中的道理不会比自己懂得少,之所以在自己面前强词夺理,就是想把心中积怨多年的愤恨发泄出去。以博取苏明的同情,开脱罪刑,争取在今后的量刑上从轻处罚。 苏明站了起来,走向饮水机,从中接了一杯水,端到了庄一白的面前。“天热,喝口水吧。” 庄一白接过苏明手中的水杯,一仰脖颈,杯子里的水早已一滴不剩全下肚。他放下杯子,见苏明用无比期盼的眼光盯着他。 “包书明堪比狐狸狡猾,我们警方找了他那么久都没有找到,你是怎么找到的?” 庄一白是个聪明之人,自己如果再找各种借口拖延时间没有把重要的事情说出来,等待他的不再是苏明刚才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好言劝说。刚才自己强词夺理、装傻卖愣的行为已在苏明的心中博取了同情,如果再这么无理的消耗别人的同情心,会适得其反。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江浩无数次帮过自己,这些年对江浩也做到了仁尽义至。在桎酷的现实面前,保存自我,才是唯一的出路。一番权衡后,庄一白不再隐晦,详细地把追杀包书明过程说了出来。 江浩之所以在c国学有所成后,选择回到天水城,唯一的目的就是替养父报仇。他早就想杀了包书明,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包书明一向行踪不定,他是哪里走私环境轻松,他就到哪里挣钱。后来,国家对走私打击越来越严,全国各地无一例外,包括国外。包书明他便回到了天水城,这才有了机会下手。 用狡免三窟来形容包书明是最恰当不过,他回到天水城后,像天上的云彩飘忽不定、行踪诡异、居无定所。我们找了好长时间,都没有找到了他藏身之处。后来,江浩得知包书明的行踪,包书明有一个特点,无论他的足迹踏遍全世界,隔段时间总会悄悄地潜回到天水城,一开始,我们以为他是牵挂他的父母。 经过了解,他父母已经二十多年没有见过他了,他只是偶尔叫人帮忙捎一些钱给他的父母当生活费。他之所以对天水城情有独钟,如果牵挂的不是亲情,那只剩下爱情。他走私了那么多年,口袋里的票子一定不少,他又没有家庭负累。人有了钱后,又没有后顾之忧,他肯定找乐子。 理顺了思路,经过多方打探,果然找到了他的死穴。一开始,湘红艺馆的老板娘对我们三缄其口,无论我们怎么打听,她都表示不知道。直到了有一天,湘红艺馆的老板娘在江浩重金奖赏下,臭嘴一张,把包书明隐秘的行踪透露出来。 在湘红艺馆里有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名叫忆之的女人,为了说服忆之配合我们把包书明引诱出来,可谓是煞费苦心。包书明多年来与忆之保持着男女关系,且每次他来湘红艺馆的时间与地点都是出其不意的,他不会在固定的时间。甚至有时明明提前与忆之相约好在哪间房幽会,他来后又换作另外一间房。且每次与忆之幽会时,都不允许忆之带手机或是别的有关电子进房间。他这种如风似的行为,的确给我们想要找到他,增加了很多难度。 曾有几次,都是忆之跟他幽会完后,他离开湘红艺馆我们才得知他来过。为了更好除掉他,我们设了一计,让忆之佯装生病,让湘红艺馆的老板娘通知他,他迟迟未现,我们以为他不会上当。第三天,才接到艺馆老板娘通知包书明可能要来的消息,我们从早上一直守到了半夜,包书明才姗姗现身在湘红艺馆里。 那天,差点儿让他跑了,他先是花钱雇了一个小哥来湘红艺馆探个虚实。小哥来后,直奔忆之的房间,我们当时正躲在房间的角落里,房间又黑,看不清他的模样,仅凭着身形去大概判断。 我对他从来没有打过照面,只是从相片上见过他,对他辨识度又不高。就在我们跳出来准备对他动手时,忆之轻咳了两声,我知道了他不是包书明,急忙退回去。 等那位小哥从忆之房间出来,我们紧跟其后。刚一走出湘红艺馆,就被一直躲在暗处的江浩拉到了一旁。果不其然,在湘红艺馆不远的一个拐角处,那位被包书明派来侦探情况虚实的小哥停了下来,与一位穿着打扮跟车夫一样的男人进行了短暂的交流,随后小哥离开。只剩下那个打扮跟车夫的男人在拐角处徘徊,我以为那个打扮跟车夫的男人就是包书明。江浩拉住我,示意我摇摇头。 半个小时后,包书明才从幽黑的小胡同迅速地走出来,与那个一直在拐角徘徊类似车夫打扮的男人彼此交换了一个手势。 “那个才是包书明。” 为了更好对付包书明,我等那个打扮跟车夫的男人走远,才冲到了正走到湘红艺馆门口的包书明面前。想不到这小子,居无定所也就罢了,疑心重,自我保护的意识更高。他随身携带一把折叠小刀,我身上的伤就是跟他搏斗过程中被他划的。他小子算命大,身上挨了我们这么多刀,跳进海里还未死。 “追杀包书明还有几个人?” “两个。” “另外一个呢?” “我不认识。” “江浩有没有参与追杀包书明的行动?” “没有。” “还有没有没交代的?” 庄一白眼珠骨碌碌地转了两圈。“没有。” 第220章 声东击西 “毛光森一个浪子突然对生意感兴趣,又发现了价值连城的矿产,这是机缘的巧合?还是有人暗中指引的?”苏明冷不丁抛出这个问题。 “这个——” “庄一白,你不用在警局里卖愣。桂花坪的矿洞是不是江浩让你介绍给毛光森的?”苏明直视着目光游离的庄一白。 “我也想不到,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他就信了。” “庄一白,苗佳林离婚事件你是随笔一写,毛光森矿洞七条命没了,你只是随口一说,你的随便比巫婆咒语还令人恐怖。” “杀人不见血呀!呆在监狱里的毛光森至今都未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苏明发出了感慨。 庄一白明白其意,他无比同情地把眼光投向苏明。苏明何尝不是这场矿洞的无辜者?当初设计引诱毛光森入局,压根没有想到会发生如此一连串的祸事。 毛光森矿洞事业一开始就是一个局,江浩特设的一个局,毛光森不但钻到里面,还乐在其中。矿洞出事是必然的,毛光森把这种必然看作了是政府故意断他的财路,干脆把怒气迁到了苏明的身上,开车撞死苏明的妻子。 庄一白这些消息,对于警局就好比一场及时雨。这是逮捕江浩的最好依据,叶明达下达了立即逮捕江浩的命令。 苏明打电话给一直蹲守在江浩彼岸香别墅外的小伟,从电话里传出小伟反馈过来的消息,一直在江浩别墅外监守着,所有一切正常,只是江浩今天还没出过门。一个半小时前,朱艺文曾驾车来过江浩的别墅,不到十分钟,朱艺文从别墅出来。 “不好,小伟,你们可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你和老余赶紧到他的别墅内看看江浩是否还在里面?” 苏明挂断电话,召集了警队里所有的人,布置了任务。“江浩可能出逃了,三个人由丁志光带队,去江浩的彼岸香别墅,遇到他立即逮捕;剩下大部人跟我到机场。” 小伟挂断电话,叫上一起蹲守的老余,两人用手敲了敲江洁别墅的大门。半天,都没有动静,小伟心里意识到了不妙,他察看了别墅的四周,除了这个门,没有别的地方是出入的。江浩要想逃跑,也得从大门出来,难不成他会隐形术?从自己的眼里溜走自己还未自知。 他们俩又拼命拍了拍门,屋里依旧毫无动静。 “只能撞了。”老余提议。 小伟后退几步,小跑用力朝门撞去,但那扇比钢铁还硬的门在小伟身躯用力撞击下,只是轻微地摇晃了几下,并没有一丁点儿受损的样子。 “门是从里锁住的,说明出口不止一个。”小伟撞得气喘吁吁。 老余绕着别墅走了一遭,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这幢别墅跟旁边那栋两层破败的楼房之间是没有缝隙的,乍一看像是两栋房子不相关,更不可能相连,细看才发现他们是同用一堵墙。而这栋陈旧接近破败的两层房子的出入口可多了,除了前门,还有一个跟老鼠洞大小的后门。老余发现这个秘密后,他直呼不妙。“这两栋看着天壤之别的房子是相连的,不注意看,还以为是不关联且独立,其实它们是共用一堵墙。” 小伟在老余的提醒下,仔细一瞧。“要想进入别墅的最好方式就是从这栋两层平楼进入。” 两层平楼被锈迹斑斑的大锁头,像一名大将军把守着平楼的大门,小伟又抬头看了看平楼的四周,一堵一米多的围墙,这样的高度对于一个在警校锤炼了千百遍过的警员就像一个陡坡。 “如果两栋房子是相连的,我从那里跳进去,就能把别墅门打开。” 小伟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围墙下,抬头看了一眼围墙,又往后倒退了三步,身体一纵,双手用力嵌住围墙顶,身体一缩,像弹簧似的一跃,稳稳地站到了围墙上。 “你这小子功夫还不错。” 外面看起来破败不堪的楼房,里面却别有洞天。楼房外围杂草丛生,给人的感觉是被人长期遗弃。但楼房里面却没有一丝的荒芜和凄凉,反而有一种朴素中不乏温馨。一看就知道屋内长期有人打理,且打理者是个心细之人。窗棱一尘不染,连通往二楼的楼梯地板都是光洁明亮。 小伟蹭蹭地往二楼跑,想从中找寻出通往别墅的入口,他来到了二楼时,诺大的房间除了一张有年代感的八仙桌外,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更没有出现他脑海里幻想宽敞的出入口。为了不遗落任何的细节,小伟用手敲了敲与别墅紧邻的墙壁,整块墙壁没有一处是发出与众不同的声音。 一时无法找到入口,但屋内与屋外的反常让小伟更加坚定这栋两层楼,一定存在他不知晓的秘密。他在二楼寻不出一丁点儿的异样,又噌蹭地往楼下跑。在楼下细心地用手敲着与别墅共用一堵的墙,墙敲完了,还是没发现异样,就在他找不到入口而倍感苦闷时,准备放弃其在屋内寻找入口的想法时,无意中,他看到了楼梯的拐角处有一块跟别的墙的颜色不一样。他上前一敲,坚厚的墙发出的声音跟其它地方不一样的暗沉咚咚声。 小伟内心一阵狂喜,用力推了推,墙蚊丝不动。小伟完全沉浸在寻找解开那堵墙开关,一时忘记了楼梯拐角处的矮小,一转身,不小心撞到了拐角的墙上。这一撞直接把那扇狭小的门给撞开了,只见那扇门缓缓地打开,露出一个跟狗洞差不了多少的门。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小伟完全忘了自己的头,撞到墙上带来的疼痛感,他用手下意识地摸了摸撞到墙的头,又弯着腰抬头看了看墙上,墙顶上有一块比鸡蛋大不了多少,却又比鸡蛋还要扁平的一块白色东西镶在墙上,如果不是自己头无意中撞到,凭着肉眼压根寻找不出来。 他用手按了墙上不起眼的开关,打开的小门轻轻地关上,他又用手按了按,门缓缓地打开。 第221章 行动迅猛 小伟猫着身体钻过狗洞似的门,别墅装修的风格是欧式,里面的豪华无法用词来形容。屋内静得出奇,连自己的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他走到了别墅门口伸手把门打开。 丁志光早已带队来到了这里。 老余见门打开那一刻。“怎么那么久?” “一直找不到入口。” “认真搜查,凡是可疑物品一律搜集带回警局。” 苏明带领着另外一纵队伍急匆匆赶到了飞机场,离飞往c国的航班只差半个小时,所有的乘客早已坐在机舱里等候飞机的起飞。飞往国外的飞机,乘客并不是很多,只有三十位。但在半小时内一一查清这三十位的身份,时间断然来不及。 机场的情况比较复杂,因为此刻有两架飞机正好着落,七百多个客人源源不断地从机舱里向四面八方的出口涌出去。容易让嫌疑人混入这些乘客的人群中,这给警方侦查工作带来困难。 时间紧迫,苏明为了这次任务顺利完成,他对身边的警员进行一番详细地任务安排,所有出口、楼道、电梯都由警员把守着,机场的出口多元化,而警员有限。所有的出口不可能全部有警员把守,嫌疑人又狡猾,苏明虽没有正面与其交锋过,侧面交锋已有几百轮回。为了不让嫌疑人成了此次的漏网之鱼,苏明找到机场的负责人,把他的计划和措施说了出来,机场负责人为了配合好苏明的抓捕工作,连发两个紧急通知。 第一个通知,飞往c国的飞机延迟一个小时。另一个通知刚刚从飞机上下来的客人无论奔向机场的哪个出口,必须经过机场人员相关引导下,走f1这个出口出去。可惜这个通知还是晚了一步,其中一架飞机的乘客在机场发通知前,大部分的乘客早已下了飞机,各自朝自己的目的奔去,机场广播响起,那些乘客早已走到了各己所需的出口,通知一出,为了躲避机场人员拦截浪费无谓的时间和行走多余的路程,他们加快脚步走向出口,涌出机场。为确保把嫌疑人扣留在机场,机场负责人调动了所有的保安和工作人员参与今天的抓捕工作,还把一些没有人把守到的出口进行暂时的关闭。 这两个紧急的通知一前一后从广播里出,就像在平静的人群中突然放了一个烟雾弹,这个烟雾弹不能伤其身,也足以让机场的旅客毫无防备的心里起了层层涟漪。 人头攒动的机场变得人声鼎沸,吵闹声、责骂声、埋怨声如交响曲在机场上空响起。在机场人员和警察们耐心地劝慰下,这群心情烦躁的游客不情愿下闭嘴,配合着检查。半个小时后,两架飞机的乘客在警员和机场保安人员的严厉盘查清楚后,才得以有序的全部离开机场,机场恢复了它应有的秩序。 影响强烈的还是即将起飞往c国飞机的乘客。三十位乘客有一半是来天水城旅游的,有个别在旅游的过程中,并没有体验到如广告上夸大宣传的效果,心里早已积存不满。广播一出,他们内心的不满便写满了脸上,甚至从眼神里泄露出来。 这些c国的人从小就在个人主义熏陶下成长,在他们的脑海里,个人的主义思想大于一切机构规章制度,所有机构的存在都是为人服务的,更不能在没有任何的条件下损失个人利益来达到某个机构的目的。即便这个机构此刻因某件特殊的事,也必须对损害到个人利益的人给予相应的赔偿。 空姐甜美委婉的劝慰下,他们反而更加的生气了。有几位从飞机下来的旅客,直言要找机场管理人员对这次飞机延误而造成他个人的精神、时间所带来的伤害而索取应有的赔偿。飞机延误是提前通知,岂有等所有人上了飞机后,才通知延误,这是对顾客的戏弄,也是机场工作人员的不谨慎,更是一种不负责的态度。 为了安抚好这些个人主义色彩浓烈的异国乘客,同时也为了更好的筛查出嫌疑人。机场负责人特意为了前往c国的三十位乘客每人准备了一份精美的礼物,作为这次延机的赔偿。 高一山则在一旁细细地查阅着三十名飞往c国乘客的所有资料,没有一个叫江浩的名字。 前往c国旅客接到领礼品的通知,他们心中的怒火瞬间像被灭火器灭了似的。他们陆续来到了二楼的办公室,没领到礼品前,心里充满了期待,领完礼品,看着如鸡肋般可有可无的礼品,又开始满腹牢骚。甚至有个别人当场对机场负责人怒怼。 “用这么个小玩意来弥补你们工作上的失误?打发乞丐。”“就领这个破玩意还要一一签名,以为刻上你们机场名字就值得纪念了还是价值连城了?” 有个别人连包装纸还没完全拆开,当着工作人员的面就随手扔进门口的垃圾桶里。这些无礼又傲慢的行为,把他们光鲜亮丽的外表出卖得一干二净,他们粗鲁的行为就像一群,穿上衣服还没完全进化成人的大猩猩似的。一些修养稍高点儿,还能勉强走到办公室外面,在没人注意下随手扔掉在他们眼里还没如一根草重要的礼物。 给c国发奖品表面是补偿,实际是更好的排查人员。面对游客不屑又傲慢的言语和举止,机场工作人员为了更好配合警察办案,吸了一肚瘴气后依旧,通过赔笑脸来展示出机场工作人员的最高素质。 苏明看着桌面上仅剩最后两份礼品未被人取走,他不停地朝办公室外面看了又看。机场工作人员一共准备了三十份礼品,领走了二十八份,还剩下两份。他拿着登机的名单和领礼物的名单一一核对,发现两个未领取礼品的名字分别是谢纪和n。 就在苏明与机场负责人商讨着如何把这两个人引诱来办公室时,一个皮肤幽黑得跟炭头的外国青年男子,从门外匆匆走了进来,从他脸上难受的神情可以看得出来他身体的不舒服。 第222章 狸猫换太子 男子操着一口蹩脚的中国话,解释姗姗来迟的原因。为了更好准确表达出他自己的意思,男子说话的同时,两只手一边做着语言需要的各种动作。听得在场的人费力又费神,同时也被男子滑稽的动作和夸张的手势逗得忍俊不禁。更多的是对这位真诚的异国年轻人投去友好、和善的眼光。 “抱歉,刚才身体不舒服,去蹲了一会儿厕所,听导游说来这里可以领取一份精美的纪念礼品?” 工作人员把笔和纸递给他,用手指了指纸。“在上面签上你的名字。” 男子接过笔和纸,刷刷地在纸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写完后,双手接过工作人员送上来的礼品,咧开洁白的牙齿,一脸地期待,“什么在里面,包装这么精致?” “水杯。” 男子露出了可爱的笑容向工作人员表示道谢。“你们不但人长得漂亮,服务也好。我下次还要来。” 苏明看着纸上刚签上的名字n,剩下只有谢纪这个人没有来领取礼品。 为了引诱谢纪这个男人主动走到大家的视线里,苏明要求机场负责人再发一条通知,通往c国的飞机马上起飞,请所有去c国的旅客现在请登机。消息发出二十分钟后,飞机的乘务员传来消息,飞机原来是三十位乘客,现在还缺一位名叫谢纪的乘客。 一种预感在苏明的心头萦绕,那个无论怎么呼叫都不现身的谢纪就是江浩。机场的广播再一次响起了乘务员甜美的声音。 “请乘坐去c国的旅客请登机,飞机将在二十分钟后起飞。”消息发出后,依旧没有谢纪这个身影出现。 苏明心里再一次确信无疑,谢纪就是江浩。从守在机场上各个通道口的警员和保安传来消息,苏明判断谢纪这个人一定还躲在机场。他会躲在哪里? 为了360度无死角临控好机场内的情况,苏明来到了机场的监控室,坐在电脑屏幕前,眼观全屏,跟《西游记》的孙猴子飞在半空中寻找妖怪似的,特别是机场里各个有点隐蔽的角落。 二十分钟后,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像从地底下钻出来似的出现在机场大厅最西边。整个帽沿把他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的,身高与外形跟江浩差不多,只见该男子迅速地朝西边一个出口走去。 机场西边的出口是最远的,也是最偏的。当初安排警员蹲守出口时,西边的出口也是被忽略的。西边两个出口,只安排一个年轻的警员去蹲守。 其中一个出口用几根红绳象征性地拦住,这种象征性地阻拦只是阻碍规规矩矩的旅客,对于江浩这种跟警察斗智斗勇的人来说,这样的阻拦就像脚底下不大的小石块,压根没有一丝的作用。 当时安排警员把守出口时,把主要的警力大部分安排在南边靠海的出口和东边出口。南边出口就是辽阔的大海,这片辽阔的大海就是通往c国的一条水路。考虑到了江浩如果不坐飞机,想要逃到c国,必须坐船。从机场出来想要登船离开,南边这个出口是唯一的出路。 东边的机场出口是所有出口最近的地方,大多旅客从机场出来,奔向各个地方,几乎都是涌向东边,东边的出口交通便利,利于人们搭乘各种车辆离开。考虑到嫌疑人要想迅速离开机场,肯定是挑一个最近的出口,想不到,对手竟出其不意,选择最远的出口方向。他是在有意挑警员薄弱的方向冲出去。 苏明虽然觉得此刻向西边出口走去的嫌疑人像江浩,但他心里觉得这是一个圈套,从机场西边出去,即便能顺利逃出机场,也是死路一条,除非有十八般的武艺,能飞天又能钻土。西边只有一条双向公路,四周没有任何遮挡物,警员要是追捕起来,不费吹灰之力。苏明即便觉得男子行为可疑,在他的内心更加笃定,向西边出口走去的男人不是江浩。 就在各警员担心嫌疑犯从机场西边出口逃跑,蠢蠢欲动想离开岗位去西边支援时,苏明拿起对讲机对守在各路口的警员发出制止的命令。 “蹲守西边的警员注意了,一位可疑的嫌疑人出现在西边,其他蹲守路口的警员不要动。” 苏明这条命令可把蹲守在南边的高一山急坏了,因为蹲守在西边出口的警察,是一位刚从警校毕业,名叫王宇洋的警员,这是他第一次出来参加实践活动。高一山担心王宇洋经验不足,让嫌疑人逃跑,曾几次想通过对讲机对苏明提出自己的想法。苏明刚才在分配任务时强调的话又在他的耳边想起来,任何人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轻举妄动,要是有人擅自行动,让这次行动失败,回警局军令处分。 刚才对讲机里又响起,如铁似的待在原地的命令,让高一山如赤脚站在火焰山似的,除了干着急不停跺脚外,别无他法。他的请求几次已到嘴边,又很不情愿地咽到了肚子里。 步履匆忙的男子故意引起王宇洋的注意,装得鬼鬼祟祟的,见到王宇洋朝他追赶过来,他猛地朝另一个出口撒腿就跑。王宇洋虽没现场实战经验,追捕一个不是专业的人绰绰有余。戴着鸭舌帽的男子冲过层层阻拦着的障碍物迅速地往机场出口跑,冲到机场出口时,眼看着就被王宇洋抓住,男子一跃而起,一下子跃到机场外,用力过猛,身体像一个烂苹果从树上掉下来似的,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紧追其后的王宇洋被男子突如其来的怪异举动惊呆了,正常人逃跑到出口,没必要来个袋鼠似的跳跃,机场的出口并没有什么障碍物,他完全可以正常的加大脚步往外跑。他来这一出是嫌弃自己跟不上他的脚步?故意摔让自己将其把他抓捕? 王宇洋把摔在地上嗷嗷叫的男子死死地按在地上,男子顾不上疼痛,大声地求饶。王宇洋随手摘去他头上的帽子,露出了男子真实的面目。王宇洋对着男子大喝一声。“为什么跑?没看到了那个出口已封?” 第223章 缉拿归案 男子露出一副可怜又委屈的神情。 “我是跑外卖的。两个小时前,同行接到一个很奇怪的订单,他担心其中有诈,不敢接。我看着订单的酬金诱人,操作简单,只是在机场内走一趟,所以决定试试。订单上要求我穿戴整齐,来到机场大厅后,戴上一顶鸭舌帽,把帽沿压得低低的,步履匆匆从机场西边的出口出去,见到门口警察赶紧跑,要是我在机场内被警察抓住了,订单作废;如果我在机场外面被警察抓住,他将付我三千块的费用。所以,我看到你的时候,赶紧跑,刚才一跃,就是不想让你在机场上抓住我。” 王宇洋被这个荒唐的理由,感到既可气又可笑。“你知道这么做是妨碍公务吗?” “我不知道你们警察在抓捕人,我只是想要钱,对不起警察同志。” “刚才摔得怎么样了?”汪洋宇关切地问。 男子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缓缓地舒动着整个身体,他用手撑着腰,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可能扭到腰了。”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下得不偿失了吧?三千块的快递费可能要躺一个月在床上了。” 在王宇洋抓捕男子的同时,机场大厅里出现一个披着长发摩登的女人,袅袅婷婷地朝南边出口走去。苏明通过对讲机对蹲守在南边出口的警员发出命令。 “所有人注意,有一个女人正朝南边一个出口走去,必须拦住她。” 高一山上前把袅袅婷婷女人拦住。 女人没有了先前的优雅,露出一副跟斗场上斗红眼的公鸡一样,对着警察破口大骂。 “哟,光天化日还想非礼良家妇女?这机场到处都有保安与摄像头,让开,再不让开,我可要喊了。”女人嚷的时候,还特意用手推了一下高一山和另外一名警员,她分明是在故意挑衅。 挂在高一山耳边的对讲机响起了苏明的语音,“你们处理事情注意态度,她是故意找茬,扰乱机场秩序,别让她得逞。” 高一山压住内心的火气,好言相劝。“女士,请你先回去,这片海暂时被封了,闲杂人不能过去。” 女人没有听劝阻,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她迅速地抓起高一山的手放在她的胸前,大声呼叫。“救命呀,有人光天化日耍流氓。”这一叫引来不少围观群众。 另外一名警员看到眼前女人嚣张气焰,又故意胡闹,气不打一处来,一只手狠狠地嵌住女人推搡的手,怒喝一声。“放肆,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警察打人了,警察打人了。”女人尖叫着。 在这个混乱的时刻,一个男子疾步走向南边的出口,他想趁着混乱出口。站在电脑屏幕前苏明见到男子正准备通过出口,他大声地朝对讲机大声喊。“注意,嫌疑人出现在南边的出口,请所有的警员立刻前往南边出口,一定要在他上船之前抓住他。” 一场紧张的抓捕行动开始了,江浩在一群警察围追堵截的追击下,在他跑到海边时,被两位警察死死擒住。在海边一直等候他的船只见此情景,悻悻然驱船离开。 “把他带去关押起来,我去见见叶局长。” 苏明刚走到了叶局长的办公室门口,看到了叶明达阴着一张脸打电话。叶明达对着话筒“嗯嗯”一阵后,便挂断了电话,一脸的不耐烦。从叶明达阴沉的表情可以猜测出,电话那端应该是关于江浩的事。 就在苏明开口说出要不要现在提审江浩这个问题时,叶明达先开了口。 “你还没把江浩带回警局,我已接了三个关于他的电话。这三个电话非同小可。c国的艾伯特秘书通过国际警察强烈谴责我们,说江浩是c国的人,我们中国警察无权把他关起来,更不能在天水城提审他,要我们立即把他给放了。c国外交官也不停地给我们外交官施压,要求我们尽快放人。我国多年来跟c国不和,这两年才缓和了许多,江浩被捕这件事,给我们外交官的确带去不少的压力。更关键的是艾伯特非一般人物。听说,江浩这次离开天水城,逃跑是一方面;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艾伯特身体出了状况,正急需江浩回去给他治疗。这怪老头子在医院里哪一位医生都不信任,只相信江浩。所以,他的家属不停地给国际警察施压,想把江浩尽快遣返回去。” 叶明说到这,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苏明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这种压力不是来自国内个人的,而是外围的,已经上升到国与国之间。他无比担忧的眼神看着叶明达。 不一会儿,叶明达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不过,中央也给任省长一个定心丸,只要江浩是在天水城犯了法,查证属实,证据确凿,依法严惩不怠。” 叶明达这一句让苏明看到了希望。 “就我们目前只是掌握着他指使杀人这个证据,想要长时间囿于他在天水城并将他严惩,有点困难。所以,要想让江浩受到应有的法律制裁,我们必须想办法找到有关他杀害别人的证据。” “那我们现在要不要提审他?”苏明用征询似的语气问。 还没等叶明达回答,办公室的走廊外响起了咯噔咯噔的声音,是皮鞋与地板之间的摩擦声音。 “来得好快呀。”叶明达轻声嘟囔一句。 随着皮鞋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们俩心领神会地彼此看向对方,四只眼睛不约而同看向办公室的门口。 苏明不由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一般人被捕后,聘请律师大约得几个小时后,而江浩带回警局还未到一个小时,聘请的律师就以迅雷的速度来。 “汪律师。”苏明看到了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招呼了一声。 “叶局长,苏队长,我们好久不见。今天我是受艾伯特家族的委托,成为江浩的代理律师,我想见见我的当事人。” 第224章 无计可施 苏明看向坐在对面的叶明达,叶明达向他投去默许的眼光。在苏明的指引下,江浩与汪扬风会面了半个小时。汪扬风临走前,特意跟苏明谈了一会儿。 “根据了解,你们的警方之所以这么着急地把我的当事人拘捕起来,是担心他逃到c国,就你们警方目前对我当事人犯罪掌握的证据最多关押几个月。因为他指使别人杀了包书明,但我的当事人讲,追杀包书明并未死,这样的罪就是到了法庭上最多也就判六个月。”汪扬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苏明。 苏明从汪扬风不可言说的眼神中,悟出汪扬风未说出的意思,他深知汪扬风的本事,完全可以让江浩在这件事接受最轻的处罚。这就意味着想要让江浩伏法,必须要在短时间内掌握更多有关江浩犯罪的有力证据。 “我就不信,一个身犯罪行累累的人,还能逃出天水城。”叶明达坚定的语气把他坚毅的决心诠释得一览无余。 汪扬风后脚还没迈出警局大门,叶明达就下了铁了命令,“立即提审江浩。” 在审讯之前,叶明达对苏明进行一番交代,苏明点点头。 审讯时,叶明达和苏明坐在审讯室隔壁的一间房里,丁志山和高一山两人在审讯室里审问江浩,进一步观察江浩面对审讯时的态度、说出的言语,再进一步商讨着,针对江浩一套合理的审讯方案,从而突破他。 坐在审讯室里江浩并没有如众多警察预想的那样,跟提审的警察斗智斗勇。反而是异常的平静和配合丁志光地提问,他对指使别人追杀包书明致包书明命悬一线,落入海中的事倒是很爽快地承认了。但对于包书明最后中毒死在医院,却极力的否认。这就是江浩狡猾之处,凡是每走一步,都能提前预知警察可能掌握哪些证据,对于警察无法掌握的证据,他一个字都没有吐。他把滴水不漏的思维运用到了极致。 如果仅凭江浩指使人追杀包书明这件事,要想判他坐上几年牢,很难。凭着他背靠c国大财阀艾伯特这座大山,再加上有汪扬风这位大律师运作下,很快他就可以离开天水城,飞往c国,从此开启他优渥的生活。要想让江浩伏法,警方得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他下毒的直接证据。 江浩除了承认他指使别人追杀包书明这件事外,对于丁志光提出的其它案子,一概以一问三不知的态度来应付。 “五年前,宋晨风医生的医疗事故是不是你从中作梗?庄一白已坦白,是你在医院从中帮忙,他父亲才成功移植。你在宋晨风的医生的电脑上动了手脚,让宋晨风的护士把病人身份搞混淆。” 熟悉的画面浮出了江浩的脑海,他嘴角扬起一抹冷冷的表情。 “他作为一名德高望重的医生,中饱私囊,为了钱,可以无视病人的情况。一个肾源,两个病人,肯定一个得死。他才是真正的杀人者。” “宋医生出事的那晚,你在哪?” “警官同志,事隔五年,我还能把某一天记得一清二楚?我好像记得当年你们警察以死因不详而定案。如果你们警方有证据,直接抓我好了。” 坐在审讯室隔壁房间的叶明达和苏明看着审讯室里已陷入僵局中,他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在警方没有拿出实质证据之前,想让江浩这个高智商的犯人伏法,比起敞开肚皮喝干黄河水还要难。 “志光,今天先暂停对江浩的审讯。”苏明在叶明达的授意下,对丁志光发出了结束审讯的指令。 “今天的审讯先到此。” 丁志光的话一出口,一直云淡风轻的江浩故作惊讶。“我是不是很快就可以去c国,我义父还等着我治病呢,耽误了我义父的病情,这可不是个人的问题,有可能要引发国与国之间的不友好,甚至影响到了天水城未来的经济。” 高一山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江浩,很想怒怼回去,但被一旁的丁志光拽了拽制止了。 “不管多坚强的人,都有软肋。”叶明达和苏明并肩向办公室走去。 “朱艺文。” “朱艺文如今能坐上鸣优公司董事长的位置,离不开江浩的扶持。” 一桩在天水城引起轰动的案子,再一次地浮在苏明的脑海里——两年前苗静香死于咖啡屋的案子。 “局长是否记得苗静香那起在咖啡屋离奇的命案?” “怎么可能忘得了!” “即便这个案子已盖棺定论两年,且现场有刑警界威望很高的人来裁判,这个案子我始终觉得有很多疑点。现在细想起来,那个被法庭宣判了20年,至今关在监狱里不停申诉的吕妙欣真的是当了冤大头。” 如果苏明这些话在苗静香这个案子庭审时说,在叶明达眼里,没有一丁点儿的新鲜感,甚至有点嚼草根似的,苦味十足。但此刻却引起叶明达的兴趣,当年发生这起轰动天水城的案件时,虽然直到结案,都未能在吕妙欣的身上找到直接证据,全部都是靠推理和臆断出来的结果结案。 当时也只有把矛头都指向了吕妙欣,才能把这起案子解释得通。所有人都忽略了苗静香身边,那个默默无闻的瑜伽老师兼好友,包括苏明这个心细如发的老刑侦也一样,未曾怀疑过朱艺文。此刻再回想起来,苗静香这起离奇的案子冥冥之中另有其人。 “局长,我们不妨设一计试探。” 叶明达疑惑地看着苏明。 苏明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叶明达思考一会儿。“这也不为是一个好的方法之一,江浩这么狡猾能上当吗?” “纵观江浩从c国回来这些年所做的事,全部都是为朱艺文做的。原本他是可以提前出逃去c国,就因为朱艺文出了车祸,他便暂时取消了去c国的行为,凭着这种种的表现,只要关于朱艺文的一切,他都会不惜挺身而出,就凭着这点精神,他有可能上当。” 第225章 三毛七孔 很多人都被朱艺文的外表蒙蔽了,以为她一弱女子,心理素质差,容易突破。 就连叶明达都产生了这样的错觉,“如果觉得可行,那就按你说地去试试吧。我觉得从小妮子入手可能比江浩容易突防。” 朱艺文获知江浩在机场被抓之后,她心乱如焚。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她无情地打采地斜靠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满脑都是思考着如何挽救江浩?虽然汪扬风一再让她放心,凭着警察目前对江浩所掌握的犯罪证据,在量刑方面不会太重,他也会尽自己的能力争取把江浩的量刑降到最低。这句句保证,无法消除朱艺文的顾虑,她清楚,江浩多待一天在天水城,就多一份危险。 当务之急是尽快把江浩从警局救出,并送他离开天水城,朱艺文想到了在异国学习的陶高景,想打电话给陶高景,听他有什么最佳方法?想想又作罢了。此刻打电话给陶高景,除了给他添烦恼,自己添堵外,一点作用都没有过。c国的艾伯特影响力这么大,艾伯特秘书已通过国际刑警不断的给我国的外交官施压,至今还没收到满意的答复。 苏明与丁志光两人在公司助理指引下,敲开了朱艺文的办公室门。朱艺文柔柔地应了一声。“进来。” 坐在椅子上的朱艺文在苏明与丁志光两人走进来的那一刻,下意识把蜷缩在椅子里的身体坐直,两眼在苏明和丁志光的身上扫了一眼。“不知两位警官今天来何事?” “江浩昨天在警局里,已全招了。” 朱艺文脸上并没有如苏明预想的那样,露出惊恐或是不安的神情,两眼静静地注视着苏明,甚至她两只清澈的眼眸里没有任何的变化,好像苏明对她说的这件事跟她半点都不沾边。 她的淡定让苏明感到了陌生和意外,因为凭着脑海里对朱艺文的认知,柔柔弱弱,且有点胆小。苏明想起了前段时间车祸现场时朱艺文的表现,跟今天比起判若两人。车祸那天,朱艺文吓得手足无措;江浩被捕了,难不成她不担心?特别是江浩全部招了,按理说她心里应该感到害怕才对? 苏明以为朱艺文听了江浩全招了的消息后,脸上一定会有所不同的表情。如果朱艺文流露出胆怯的表情,说明对苗静香下毒的是她;如果是流露出的惊讶或是害怕,说明害死苗静香的人是另有其人。 为了继续探出朱艺文最真实的想法,哪怕她只是流露出异样的表情,苏明都能从中捕捉到并解读出其中的可能性。 “江浩说苗静香的死是他一手造成的。”苏明双眸犀利地盯着朱艺文,唯恐眨眼的功夫错过了朱艺文哪怕不起眼的表情。 朱艺文此时却出乎苏明的意料,眼光毫不胆怯地迎视着苏明,一副洗耳恭听苏明接下来从嘴里说出的话。更好地从中辨别苏明说出这些话是真还是假?苏明只是这么一说,就没有了下文。 苏明低估了朱艺文,大多数的时候,朱艺文给人都是柔柔弱弱的瑜伽老师。恰恰相反,朱艺文骨子里是倔强、霸气、有主见的女人,并不是如她外表流露出的那种一副随和、没脾气、温恭谦卑的模样。 她之所以一直以来把自己的内心真实想法隐藏得如此隐秘,这是她刻意保护自己的一种睿智做法。因为她从小就饱尝了非人的痛苦,让她过早就深谙人情世故,悟透生存法则,领悟人性的阴暗。她为了更好的生存下去,不得不在别人面前掩藏起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自从朱艺文低调得如叶子上一滴露水似的,没有引起别人注意后,她的人生如航行在大海中的船只一样,虽偶尔也会遇到一些风浪,但只是那么一点儿不起眼的风浪,并不影响她前进的步伐。凭着她一直低调的为人处事风格,早已让很多人失去了对她应有的心理设防,像苗哲杰这样老奸巨滑的人都被她看似纯良的外表麻痹,普通人更不是她的对手。 别看她一副弱不禁风、人畜无害,什么事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就以为她好欺负,那就是大错特错。真实的朱艺文无论是思维逻辑、行事风格比起江浩,还要有过之而不及。 她在完全没弄清苏明的真正用意前,是不会轻易有所表露。苏明原本想用模棱两可的话来试探,从而引诱朱艺文上当。苏明的多举一此,反而有了一种偷鸡不成蚀把米。苏明的这句试探话让朱艺文看清苏明来访的真正意图,他在试探。如果真的如苏明说的那样,他已下令抓捕了自己。你苏明既然想试探,那我就好好陪你玩一会儿。 这么多年来,朱艺文最擅长的就是装傻陪别人玩游戏。一夜未睡的她,瞬间来了精神,身上的疲惫消失得无影无踪,清了清嗓子,装出一副无比婉惜的模样。 “静香是我最好朋友又同时是我嫂子,她真是这个世界上才貌双全的奇女子,连我都无比羡慕,老天爷怎么如此厚爱她?却又让她不能享福。我对她的突然离世,都感到痛心,更不用说是我哥,我嫂子对于我哥来说是至爱。她的死,的确对我哥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你看,都两年了,他都未能从这件事中走出来。他必然心痛和愧疚,他们两都是彼此注重事业的人,如果我哥能好好照顾我嫂子,不让她东奔西跑的,过度劳累,就不会英年早逝。人嘛,死后又不能复生,我早就劝过他了,重新找一个,日子总能过下去,思念归思念,不能老沉浸在其中……” 苏明听着朱艺文说着毫不沾边的废话,她是在故意装傻卖愣岔开话题。他后悔自己的计划不够周密,导致被朱艺文绕到一边。他深深地意识眼前这个外表看起来柔弱的朱艺文,实际比起江浩还要难对付。本想通过她来突破江浩的心理防线,从而让江浩伏法,看来此方法行不通。 叶明达看着灰头土脸的苏明,无比爱怜地,“行不通了?” 第226章 遣返回国 “一个月后,再找不到有关他有力的证据,可能以后想抓他已经很难了。”苏明有点落寞喃喃自语。 “别拉着一张脸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昨晚从外交部传来有关c国艾伯特的消息,这老头子快不行了,因为他的倔强和多疑,医院里的医生都不敢给他治病,他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已奄奄一息,他的家族正为谁掌管集团而闹得不可开交。而艾伯特的儿子除了对女人感兴趣外,对家族生意不上心,所以艾伯特名下的财产这次可能物归原主。最主要的一点,据c国的医生反馈,艾伯特这个黑帮老头子这次的病情,即便江浩也无回春之力。” “我推测,江浩延迟不去c国的原因,朱艺文车祸只是占一小部分,更主要的原因是他提前知晓了艾伯特的病情,他如果没有能力把艾伯特的病情治好,他在c国是无立锥之地。” 叶明达这个消息给苏明晦暗的心情带来些许的快乐,他心中的喜悦还没容得他全部发散到全身的各个细胞,叶明达又继续说出令他更为振奋的消息。 乔小婉自从在江浩的安排下逃到了c国,我们向国际刑警发出捉拿在逃的乔小婉地援助后,在刑警们不懈努力下,终于发现了乔小婉的藏身之所。她就藏在艾伯特母亲为她准备的一间房子里,这间房子平时戒备森严,外面一直被人层层严防的把守着,警察也不敢轻举妄动的进入。 艾伯特生病住院后,他母亲不放心别人照顾艾伯特,一直在医院陪伴艾伯特。对于乔小婉的照顾自然分身无术。艾伯特的小儿子自从第一次见到了乔小婉,就对她的美色垂涎欲滴,一直慑于奶奶的威严,不敢轻举妄动。他奶奶去医院后,艾伯特的小儿子像猛兽下山一样,乔小婉就成了他胯下的玩物。 乔小婉被他折磨得不行,半夜趁着看守的人不注意悄悄地逃离艾伯特的家。在c国,要想逃离艾伯特小儿子的魔爪,只有逃到我们国家的领事馆…… 苏明还没等叶明达把所有的话说完,他早已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喜出望外地打断叶明达的话。“这么说乔小婉被遣派回国希望就在眼前?” “我来这里就是想通知你辛苦跑一趟c国,去领事馆把乔小婉带回来。” “什么时候动身?”苏明迫不及待。 “越快越好,就看你什么时候方便?” “我随时待命。” “瞧把你高兴的,就明天吧。你和丁志光一起去。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陶高景在去c国的路上,就已经被中央督导组秘密请去中央。据任省长今早向我传达有关陶高景在工作中犯错的事,中央决定免去他在天水城的常务副书记的职务。” “没有了陶高景的从中阻拦,我们审起案更容易。” 叶明达从抽屉掏出两张机票,递到了苏明的面前。 苏明接过机票,“原来所有的试探都是有备而来。” “你要是不想去,我可换人了。”叶明达伸手欲从苏明的手中抢过机票。 苏明缩了一下手。“机票上面是我和丁志光两人的名字,你换谁?” “少贫嘴,把人带回来,争取早日把案子给破了。” 丁志光知道这个消息后,露出欣喜的笑容。“再大的雾,阳光都会刺破穿透它。” “现在回去收拾收拾,明早七点去机场。” 第二天的十点钟,他们俩搭乘的飞机顺利地降落在c国的机场里。从机场出来,苏明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车直奔领事馆,在领事馆里见到了乔小婉。 如果不是领事馆的工作人员带领指认下,苏明压根不敢相信,呆呆坐在角落披头散发的女人就是乔小婉。凭着以前对乔小婉的认识,坐在领事馆里的乔小婉跟在医院里的乔小婉判若两人。眼前的乔小婉目光呆滞,姣好的面容青一块紫一块,裸露在衣服外面的身体,没有一处是好的,不是淤青就是渗着斑斑的血迹,这些伤痕更是无声地向所有人展示着它曾受过非人般的苦难。 苏明走到了乔小婉的面前,俯下身连叫了两声。“乔小婉、乔小婉。” 双手抱膝,整个身体缩成一个球似的乔小婉,慢慢地抬起头,空洞无神的眼睛怔怔地看着苏明,随后又慢慢地低垂下眼帘。 为了尽快回国,苏明不想浪费更多的时间,他很快在领事馆里办理完交接手续后,把乔小婉押回天水城。 坐在飞机里的乔小婉仍然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直到飞机安全停落在天水城的机场里。苏明和丁志光押着乔小婉从飞机上下来,丢了魂似的乔小婉好像突然苏醒,竟嚎啕大哭。苏明架着她走在飞机的舷梯上,被她猝不及防的哭声弄得一头雾水。乔小婉哭得死去活来的,以至于走在舷梯上的她整个身体都是倚靠在苏明的身上。 苏明好不容易把乔小婉从舷梯下拖下来,来接他们的警员被乔小婉嚎哭的举动搞得不知所措,他们奇怪地看向陪伴在乔小婉身边的苏明与丁志光。 他们俩的心里也是云里雾里,面面相觑,丁志光一脸无辜。“跟我们无关,坐在飞机上还呆呆的,一下飞机就像魂魄回归似的。” 乔小婉精神状态不佳,又哭得用力,猝不防在众人面前晕倒了。 经过医生一番抢救后,乔小婉清醒了过来。为了安全起见,苏明要求医生给乔小婉进行全面的身体检查。 “一定看管好她,千万不能让她自杀。”苏明对轮流在病房看守的警员提出铁的命令。为了更好方便照顾乔小婉,苏明把这个任务交给姜梅。 当苏明从医生手里接过乔小婉的身体检查报告,看着检查报告上面白纸黑字那一系列的体检结果,着实把他吓了一跳,身上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她身上那一块块还带着血痂的痕迹不是鞭子抽的,也不是用刀割的,全是用锋利的竹篾在她的身上慢慢地剔的,她的伤口处之所以还留有斑斑血迹,一不小心触碰到就流血,是因为她好几处伤口里还残留着竹篾细屑。 第227章 天选爱人 这是多么的变态与残忍的人,才想出如此折磨人的方法。乔小婉的后背也有好几处因竹篾细屑扎在肉里而引起发炎。更令苏明愤怒不已的是,乔小婉不但身体皮肤受损,她的隐私处更是溃烂不堪,四周被烟头烫得密密麻麻的。 在医生精心救治与护理大半个月后,乔小婉的身体慢慢痊愈,她一被押回到警局,苏明立刻提审乔小婉。 “我能能见见江浩吗?” “不能。” 乔小婉对她所犯的罪供认不讳,她把所有的案子全揽在她的身上。 她承认是她在包书明贴的膏药上涂有氰化钠,导致已苏醒的包书明死于中毒,为了把证据销毁,在苏明去院长办公室的那段时间,她利用护士长这个身份把涂有有毒的膏药拿走,为了彻底的销毁证据,她还通知医院的收尸工人,快速把包书明的尸体运送到尸旁冲洗。 “毒药是谁给你的?” 乔小婉嗫嚅着嘴巴,最终一咬牙,“我自己从外面药店买的。” “你撒谎!”苏明突然提高嗓门。 “你觉得你这样把所有的罪都揽在自己的身上值吗?你以为他爱你?如果他爱你,就不让你去做这些犯法的事,他只是为了达到他的个人目的而利用你。” “五年前,宋晨风医生的死,是不是也跟你有关?你当时可是刚从学校毕业来医院工作没多久,且一来医院就在宋医生科室里当护士。我也调查走访宋晨风医生出事那晚值班人员其中之一,就有你的名字。” 苏明说这些话的时候,站了起来,走到了乔小婉的面前,微微地弯着腰,两眼直视着乔小婉。 “你当时往宋医生的咖啡饮料里下毒时,手是不是不停地抖,整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这是你第一次被人指使下毒。下毒后,你好长一段时间都被噩梦惊醒。” 乔小婉被苏明突如其来的犀利的言语说得心怦怦直跳,被她封在脑海里的记忆经过苏明一挑拨,再一次地清晰地浮了出来。 这事得从她刚毕业分配到天水医院当护士的第一天起,她第一天撰着毕业的档案走进天水医院,接待她的正是风度优雅的江浩。其实江浩那天也并没有对她说什么特别的话,只是例行公事地把她安排在合适的岗位,甚至连多看她两眼都没有。 但在乔小婉心里,有着跟江浩截然不同的想法,她第一眼见到江浩,已经致命般的迷恋上眼前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男人。情人眼里出西施,哪怕此刻江浩用手在她面前抠鼻屎这种不优雅的行为,她都觉得与众不同。特别是事后知道刚刚那位在自己面前彬彬有礼,给自己安排工作的人,是天水城高薪聘请的国外医学人才江浩,心中的爱慕瞬间上升到了敬仰的境地,甚至觉得他跟天上的星辰一样不可触摸,自己只能抬起头仰视。一想到自己那点水平,心中的自卑从心底油然而生。 在医院里不止她自己爱慕江浩,几乎医院里所有年轻的小护士跟她一样,对江浩都有着一慕倾心的情结。自从第一天来天水医院遇见江浩后,乔小婉藏在肚子里的那颗少女心一直在暗恋与自卑中徘徊得无法自拔。她无数个夜里设想出跟江浩走在一起的暖心画面,白天却因为内心的自卑只能远远地欣赏梦中的情人。 有一天夜里正在值夜班,江浩突然造访,还对她关怀倍至,从江浩的眼神中,乔小婉也读出了江浩对她情意绵绵。这对乔小婉来说简直是走了狗屎运,一个自己日思夜想仰视的男神突然伸来橄榄枝,她来不及思考就已经完全沦陷了。特别是江浩利用他职务便利,把她调到了新的工作岗位,让她在工作上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她整个人无论是身心还是精神都完全臣服于江浩。 就在她陶醉丘特之神如此幸运地射向自己的幸福时刻,江浩找到了她。当江浩把这一切即将让她去践行的计划时,她惊呆了,无比惶恐,但在江浩情意浓浓攻击下,她同意了江浩的恳求。也就那一次,她不仅把自己身体献给江浩,还把自己的前途和命运统统毫不保留地献给这个,被众多女孩眼中触不可及的男神。她无数次期待着江浩能如他嘴上所说的那样,给她一个完美的婚礼,这样的愿望只在她一个人的脑海里浮想联翩过。 那天上夜班,事情如江浩提前计划好一样,12点后,夜深人静,病房病人几乎都在自己的梦乡里遨游,忙碌了一大半夜的医生和护士也准备歇息。宋晨风医生因为一个月前因一台手术失误,让他差点葬送了如日方升的事业。今天是他刚从手术失误的阴影中,走出来上班的第一天,他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也为了挽回在民众中的口碑,他不辞辛苦,对每个病人都关怀备至、体察入微。 宋晨风查完房,天气又热,再加上医疗事故发生后,这一个月,他没有好好休息过。查完病房,他累得全身都快散了架似的。当晚护士长为了犒劳宋晨风医生,特意自掏腰包请客。宵夜送到了医生科室后,忙了大半夜的医护人员津津有味地吃着宵夜。五楼科室的灯全灭了,就在宋晨风和护士长们纷纷查找原因和寻找解决方法的时候,乔小婉从口袋里掏出那根早已准备好,里面装有氰化钾的针管注入到了宋晨风的咖啡瓶里。 乔小婉在注入氰化钾时,她不仅藏在肚里的心在加速跳动,全身每个细胞都因害怕而剧烈跳动,手不停地抖,还差点打翻了那瓶咖啡,当她把氰化钾完全注入后,过了半晌,她都因过度害怕差点虚脱…… 事已过了五年,这五年里,没有人再提这件事,她也平安度过这五年,当年的细节依旧清晰地刻在脑海里。她以为这件事除了她和江浩两人知道外,就只有天知、地知,再也无人知晓。只要自己不说,别人永远不会知道。 第228章 破奸发伏 乔小婉万万想不到今天被苏明详细地说出来,就连自己当时拿着针管往杯里咖啡注毒时的动作、心里的想法都被他准确地描述了出来。她现在才意识到了当年那件自己以为做得隐密得如地下通道的事,其实已经被一双她看不见的眼睛全窥探着一样。 就在乔小婉完全沉浸在过往的记忆中时,苏明冷不丁地又抛出一个问题。 “你一个刚毕业的护士,有着大好的青春时光,有着光明前途值得你去拼,是什么让你一时鬼迷心窍走上歧途,还执迷不悟地勇往直前?” 乔小婉在c国历经过生死劫难后,如今能平安地坐在这里,她的内心早已把生死看得淡。她不置可否苏明每一个句话都能戳中她的内心,每一个问题都是直击灵魂。但依旧改变不了她对江浩坚定执着的爱,即便她现在坐在警局的审讯室里,面临着即将不久走上刑场的现实,她内心对江浩的爱依旧不改变。而且内心坚信江浩也跟她一样深深地爱着她。 她曾无数次在她的脑海里编织着未来她跟江浩一起幸福生活的美好时光。哪怕是在c国那段苦难的日子,也没有消灭她对江浩的爱,她无数次被艾伯特小儿子折磨得痛不欲生,每每想了断生命时,是心里那份对江浩深深地执念,让她坚强地面对着所有的苦难。 乔小婉在那段至暗的时光里,不停地在死与生中挣扎,在放弃与坚持中呐喊。她担心她死了,江浩来c国找不到她,正是有了这份爱的执念,她哪怕跪着生也要活着。直到她坐在审讯室里,她依旧没有从这份爱中走出来,她想在她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光里,再为江浩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乔小婉故意装出一副愠怒的模样。“他该死,经常趁着上夜班时间对我动手动脚,平时只要我单独去跟他汇报工作,他那淫邪的眼光就在我身上像扫瞄仪上一样……” 乔小婉,你不觉得你撒谎的水平还没有幼稚园的小朋友高?你一个刚从学校毕业出来工作的小护士,而宋医生早已是业内家喻户晓的医生,有一个深爱他的爱人,怎么可能像你嘴上说的那样不堪。而且我觉得仅凭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小护士,也没有这么大的胆量,也想不出这么恶毒的做法。江浩是在利用你,如果爱你,绝不会让你去干这种违法的事。 你此刻是不是还幻想着江浩给你许过甜言蜜语的诺言,还怀念他曾给你无数次的温柔乡。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的糊涂?他如果爱你,这些年他想娶过你吗?是不是他不娶你又找了一堆借口。告诉你吧,他一个月后,将顺利出狱,而你面临着却是死刑。你觉得值吗? 苏明这一番话让乔小婉默默地低下了头。她的内心比乱麻还要纠结,她既想活下去,又担心自己犯下的滔天大罪,已无法让法律宽恕,她的思想在说与不说中不停地徘徊。与其说出来,两个人一起死,还不如保持沉默,自己一个人死。 她与江浩往日甜蜜的幸福时光时不时地萦绕在她的脑海里,不管江浩是不是利用她的感情从而利用她,不管江浩有没有真的爱过她,总而言之,江浩的确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令她深爱过的男人。自从毕业后参加工作这几年,无数个寂寞夜晚,都是江浩陪她缠绵悱恻,让她真实地体验到了女人的幸福和快乐。 苏明捕捉着乔小婉的脸上每个表情,从而洞悉着她的心理活动,像她这么倔犟的人,好言的劝告所起的作用不大,只有将她藏于内心又不敢面对的痛苦经历再次呈现,让她再一次陷入痛苦的记忆中,从而把内心的不满全怪罪在江浩的身上,这样才有可能听到她从嘴里说出的真话。苏明心里一打定主意,便不再顾虑乔小婉的痛苦。 “乔小婉,难道你忘了,你在c国时,遭受到了艾伯特小儿子畜生般的污辱?你难道忘了他们用一根根竹蔑子在你的身上像画图似的折磨你?难道你忘了他们在你身上肆意兽欲?难道你忘了他们把你当动物一样玩弄……” 还未等苏明把话说完,往日的痛苦不堪的记忆把乔小婉整颗心都蚕噬,痛得她泪流满面,用哀求的语气打断了苏明。“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乔小婉在机场的嚎哭是绝望中的一种希望,此刻的无声流泪,是她锥心刺骨地痛扎在心上。苏明的话让藏于她内心的痛,像一条嗜血的蛇一样一点点贪婪吞噬着她身上的血与肉,她的脑海里无意识地浮出艾伯特小儿子和其他折磨过她的人狰狞的脸。逃往c国是她这一生的噩梦,在遭非人的时光里,她无数次渴望江浩来救她于水火中,可她的渴望每次都是迫于流产在时光的长河里。 她拼命地摇着头,嘴上不停地喃喃自语。“不……”她是想把脑海里令她痛苦得快窒息的过往事件甩掉。但她越是想清空,那些事件就越清晰无比地浮在她的脑海里。 苏明看着痛不欲生的乔小婉,没有一丝的懈怠,而是进一步的逼问。 “你之所以在c国遭受这一系列的灾难,知道是因谁而起吗?当你在c国孤苦无依遭凌欺辱时,你心心念念的男神在何方?你们不是相约好在c国团聚?你知道他为什么迟迟没有奔赴c国?你以为他公务缠身?他是在为另一个女人延迟了去c国的日程。此时的你还相信,他会如他嘴上说的那样动听,你还相信他是爱你而不是利用你?” 苏明一连串的灵魂拷问把执迷不悟深陷爱河中的乔小婉给灌醒,乔小婉用力重重地捶打着她的头,她心里最后一道防线也在那一刻崩了,一直坚硬无催的爱情信念也在那一刻分崩离析。半个小时后,乔小婉才从痛苦的情绪中剥离出来。 苏明把一张纸巾递给乔小婉,哭得稀里哗啦的乔小婉用纸擦了擦脸上挂着的泪珠,乔小婉的破防正是苏明审问的最佳时候。 第229章 拨雾见日 “乔小婉,宋晨风医生咖啡里的氰化钾是谁给你?” 乔小婉轻轻地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江浩。” “涂在包书明膏药上的毒药又是谁给你的?” “也是他。” “他是谁?” “江浩。” “你好好想想,江浩除了让你做这些外,还让你做了哪些犯法的事?” 乔小婉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没有了。” “他有没有叫你买过一瓶万家春的酒?” 乔小婉迟疑了一会儿点点头。“买过,大概两年前,他叫我帮他买。” “你从哪买的?” “我一个同学,在水湘酒行送酒的。” “是不是叫龙江强?” 乔小婉点点头。 “江浩有没有跟你说起叫你帮忙买这瓶酒的用途?” 乔小婉摇摇,“他说用来招待客人,至于招待谁,我不清楚。我还戏虐他小气,用这种酒去招待客人。” 苏明再一次提审江浩时,江浩在铁的证据面前,没有一丝的隐瞒。他承认包书明的死,还有宋晨风的死都是出自他的手,就连宋晨风医生那场意外的手术也是他从中动了手脚。 为了让江浩主动坦白交代出胡泽荣这起案子,苏明拿出万家春牌的酒瓶放在桌子上,江浩迅速扫了一眼,眼神闪出一刹那的迟疑,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的迟疑早已被苏明如鹰似的眼睛掠入,先前心中那个不确定的答案也在一瞬间得到了肯定。 苏明故意在江浩面前,拿起桌子上的被封存在警局里的万家春酒瓶,仔细地端详着。 “江医生可否记得这瓶酒?这是你两年前特意叫乔小婉专门帮你买的。这瓶酒原本是好酒,后来到你的手后,它变了,变成了毒酒,不仅让赫赫有名的胡泽荣至今躺在病床上连苍蝇和蚊子都分不清楚,还让一个原本幸福的家的顶梁柱为此丢掉性命,让一个原本完整的家变得支离破碎,让一个无辜的女人变成了寡妇,让一个未谙世事的小女孩从此失去了父亲这个依靠,对父亲这个名字只能永远停留在记忆中。我们从这个酒瓶里检测出大量的含有铅的化学成份,难道你不想解释其中原因?” 江浩把头深深地埋了下来,或许是苏明说起那个失去父亲的小女孩触动他内心最柔弱的地方。毕竟相似的经历,总是能唤醒起相似的怜悯。 半晌,他才缓缓地抬起头说出了他是如何在赵家村口制造车祸?在车祸的现场,他是如何趁司机不注意,偷换车上万家春那瓶酒。赵家村口那场车祸也是江浩故设计的。 通往云天酒店的路有两条,其中一条比较近,大多数人去云天酒店都是走这条路,而这条路的必经之地就是赵家村口,最关键的是赵家村口附近没有一个摄像头,无论是从地形还是周围的环境,都是最容易下手也是最难被人发现的。江浩摸清了长期负责运送酒水给云天酒店销售人员的习惯特点,他经常不但经常跑这条路,而且时间是固定,每一次运送酒水大概是下午2点钟左右。 在苗哲杰婚礼那天下午一点钟的时候,他提前在赵家村口的拐角挖一个小坑。拐角最容易出车祸,有了这个突然冒出的小坑,发生车祸是必然的。 行驶中的车辆经过那个坑时,特别是事先未知的情况下,车必定会发生剧烈地颠簸,无论多少年的老司机都无法将其避免。如果对面再来一辆车,不用想都知道车祸是必然的。 车颠簸时,驾驶司机就会做出反应,车头不是扭向左,就是扭向右。扭向左边,如果对面突然有车过来,肯定避之不及从而撞上;如果扭向右边,必定导致车的后备箱倾斜严重撞到了墙上,特别是车上装载着一车名贵酒,为了减少损失,送酒的人必定选择宁可剐蹭车辆,也要保全车上的酒水。 剐蹭到了车辆,至少有保险公司理赔。如果车上的酒水出了问题,得自己掏腰包,赔钱的同时又面临着工作被辞的危险。一个以跑销售为养家糊口的,赚的每一分都是辛苦钱,内心对钱的渴望更强烈,不用实践,都能预设出结果。 在龙江强开车经过赵家村口时,江浩早已在路口提前等候,龙江强的车一到,立马把车开过去,不偏不倚正好发生了这起预演好的车祸。 当朱艺文与龙江强就车祸理论时,江浩从车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万家春的酒与龙江强车上万家春的酒进行了偷换。在商业圈里,谁不晓得胡泽荣这个癖好。所以他断定车上独一无二万家春的酒肯定是为胡泽荣特备的。 江浩交出如何在赵家村口调换毒酒事件后,又主动说出了让苏明意想不到的话。“苗静香也是我杀的。” 对于这样主动的坦白,苏明没有一丝的高兴,反而倍感惊讶。凭着对江浩的了解,如果不是警方有足够有力的证据摆在他面前,他是不会主动交代出他所犯的案。他主动提出意义何在?良心发现,未必。 “你是怎么杀死的?用什么方法杀死的?” “女人都爱美,我在她的化妆品里注入汞。她那天在咖啡屋里出事,只不过是她身上的毒发作而已。” “你是说苗静香的死不是微态度那杯咖啡?苗静香在段明辉这起案件中,并没有一丝的过错,她对你可谓是毫不保留地爱,为什么你还会对她下手?” “她是苗哲杰的女儿。”江浩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鼻翼一下变大,但很快就消失,从这处细小的变化可以看得出他说这句话时内心备受煎熬。 一个人从嘴里说出的话未必是真实的,但从心里溢出来的神情却是真实的,特别是那种无意识的。虽然江浩对苏明的问题对答如流、严丝无缝,但越是这样,苏明的内心越是怀疑。 两年前,苗静香死后,在江浩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痛苦表情,但从他拼命主动要求在医院加班的举动,反映出他内心的痛苦,一个不爱之人,巴不得早点从眼前消失,更不可能因死去而伤心。苏明觉得如果顺着这个话题继续问下去,除了听到一连串的谎言外,没有一句真话。 第230章 开棺验尸 “这是你折的幸运星。”苏明拿出江浩想烧掉,却被一场大雨意外浇灭的幸运星。 江浩两眼直直地盯着那颗红色的幸运星,脸上的表情变得温和了许多。 “这颗红色的幸运星代表的是苗静香,她的死对你来说是一种意外,她虽是苗哲杰的女儿,但也是你心中用情至深的女人,她的离世,对你来说也是至痛,只是你心中仇恨太重,以至于把这种至痛埋在心里,你一心只为了报仇,这种至痛在你心里只能成为一种遗憾。” “让我猜猜,你折它时,心里一定感到懊丧、自责、愧疚。在你的心里你的的确确爱她,即便当初你接近她是不怀好意的。随着深入的了解,她的善良、体贴,特别是她生前主动把她名下的财产一分不留全部留给你这种举动,让你再一次被她这种无价之爱感动了。就凭着这一点,你不是杀死苗静香的真凶!” 苏明看似在一旁漫不经心地讲故事,实则他每讲一句,他都是用心观察江浩脸上的变化,就连江浩的眼睑在一秒钟眨了多少次,苏明都一清二楚。 一直冷静理智的江浩也情不自禁被苏明带到了语言环境中,的确,事隔两年,在江浩的内心里依旧对苗静香突然离世感到深深地愧疚。苗静香的死也并不在他的计划中,在江浩的潜在意识里,他对苗家恨之入骨,祸不及无辜,这点理智及人性他还是有的。 特别是跟苗静香相处后,被苗静香的善良所感动,从小一路走来,所遇见的大多都是心怀叵测之人,极少像苗静香一样这么纯粹地爱着他。苗静香是苗哲杰的女儿,但她是无辜,她对于自己父母年轻时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所以她活了二十几年,依旧天真无邪,对于感情更是没有掺杂半点儿私心……回忆的长河让坐在椅子上的江浩,在痛苦与自责中不停地徘徊。 虽然江浩一个字未吐,苏明早已从江浩的脸上的表情读出相关讯息。 “今天的审讯就到此吧。”就在苏明准备结束今天这场审讯。 “苏警官,静香是我杀的!”江浩想通过重复强调事实的存在。 江浩越强调,苏明越是不信。苏明从审讯室里出来,直接走到审讯室隔壁那间小房子,叶明达坐在里面,认真梳理着刚才审讯室里发生的一切。 “苏明,我觉得江浩他似乎在隐瞒,你看,你对他提起苗静香的死,他脸上流露出的表情是愧疚的,如果苗静香是他下毒杀死的,应刻不会有这种表情这是其一,其二他在回答你提起有关苗静香这个案子的时候,眼珠转了一下,他在思考。这颗红色幸运星不单单是幸运星,我觉得它更像一颗泣血的心。” 在叶明达剖析江浩承认对苗静香下毒这起案件时,苏明也意识到了。 “杀死苗静香另有其人。”他们俩不约而同地说出这句话。 “我觉得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那个微态度的咖啡屋里,苗静香死的时候,我们警员都被一种无形力量牵着走,认为吕妙欣是此案的最大嫌疑,从而忽略她身边的那个朱艺文。” 叶明达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顺手把椅子推了推,让椅子更靠近桌子。他们俩一前一后走出审讯室。 “要想让这个案子结得完美,最关键的还是要弄清楚苗静香的死因。” “验尸,只有开棺验尸才能得出最终的结论。” 苏明再一次找到了在监狱服刑的毛志梅,经过一系列的被人设计陷害、家庭变故后,毛志梅对苏明提出的问题,一开始还是犹豫不决,在信仰与真相两者之间做出抉择,是无比艰难的。选择了前者,意味着永远无法将真相揭晓,对于长眠地底下的女儿是一种不公,更是杀人者的一种包容;选择了后者,意味着违背了心中不可侵犯的信仰,心灵就备受不安与谴责。 “你难道愿意让你的女儿死不瞑目,让坏人一直逍遥法外?”苏明见迟迟不表态的毛志梅,步步追问。 “如果两年前你女儿被人谋害时,同意我们警方剖析找出死亡原因,将凶手及时的绳之以法,你如今就不会家破人亡、财产散尽。难道你要一直为了你心中的信仰,眼看着自己身边一个个至亲、至爱的人一个个离开……” 在苏明一番言语洗涤下,毛志梅最终同意警察对死去女儿开棺验尸的请求。毛志梅在开棺验尸的表上一笔一划写着她的名字,看得出来,每写一笔,对她来说是无与伦比地挑战,经受着内心的煎熬、精神地折磨、信仰背叛与自我内在的救赎,这是一场灵魂的桎梏考验。 安葬了两年的苗静香,开棺那天,引来不少的围观群众,壮观的场面比起当年的官司毫无逊色。毕竟已下葬了两年,且又赢得了官司,早已在人们的心中尘埃落定的事,如今又被挖出验尸。这在天水城是史无前例的。 经过法医的检测,苗静香死于蓖麻,根本不是江浩嘴上所说的汞中毒,也不是两年前闹得沸沸扬扬毒咖啡。 天河监狱关的都是重犯和死刑犯。被法庭判了二十年监禁的吕妙欣关在天河监狱里,每天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被带走,心里恐惧到了极点。为了摆脱噩梦般的监狱,这两年来从来未停止过向法院提起申诉,但一次次地被法院无情地驳回。 为此,她在监狱里以自杀的方式来抗议,虽每次她自杀前都被监狱里的人及时发现并加以阻止,刚开始,狱警还有耐心开导她,希望她好好改造,争取减刑早日出狱,而不是通过自杀这种极端的方式来面对惩罚。 狱警的循循劝导无法化解吕妙欣的心结。又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有狱警呆在她身边看守,为了有效地阻止吕妙欣自杀,监狱对她的监管越来越严,把她当作危险分子单独关在一间暗无天日的牢房里,除了在饭点时,狱警打开窗送餐进来,她的屋子里照进一屡阳光外,平时吕妙欣跟蛰伏在洞里的蚯蚓似的。 第231章 大结局 苏明的突然到来,给绝望中的吕妙欣带来了一线的光明。 吕妙欣见到苏明迫不及待地问。“苏警官,我的上诉是不是法院已接受了?” “我今天来不是为你的上诉来的。” 苏明的话刚从嘴里说出来,吕妙欣两眼又现出无比黯淡的光。 “我今天来告诉你的事比起你上诉这件事还要有利。” 吕妙欣黯淡的眼睛里又迸发出明亮的眼神来,“是不是我的案子昭雪了?”话刚从她的嘴一出,她明亮的眼神又陷入了暗淡无光,“连法院都不想受理的案,怎么可能会昭雪?痴人说梦。” “吕妙欣,你不要泄气,你只要认真回答我的问题,你的案子有一天会如你想的那样真相大白。” 吕妙欣清澈的双眸里又流露出强烈的渴望眼神。 “你现在还能记得两年前,你在咖啡屋的情境?” 吕妙欣微微点点头。 “你认真回想,苗静香和朱艺文两人来到了微态度咖啡屋后,苗静香是直接端起咖啡就喝还是喝咖啡前她还喝了什么?” 吕妙欣细细地回想了许久。“她一来就直接端起桌子上的咖啡喝,她喝了两口咖啡后,就叫朱艺文拿瓶水给她漱口,漱完后,她又喝了两口水后,对坐在身旁的朱艺文说咖啡的味道不对劲。” 苏明想起摄像头的画面,由于摄像头离她们三人坐的位置比较偏,桌子又放着吕妙欣两个购物袋遮挡住大部分摄像头,从摄像头隐约只看见吕妙欣,苗静香和朱艺文来到了微态度咖啡屋后的一举一动,根本看不清。当吕妙欣说出这样的话,苏明断定苗静香中毒出自朱艺文携带的那个水瓶,而并非在于那杯咖啡。 “你还记得苗静香喝水那个瓶子的模样吗?” 吕妙欣摇摇头。“不记得了,我们好几年没有见面,她们一来,我们都忙着彼此寒暄,她是漱口喝水后,才说出咖啡的味道不对劲。” “好好改造,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要做傻事,相信正义。”苏明临走前鼓励吕妙欣。 “苏警官,我的案子还有希望吗?”吕妙欣无比期待地看着苏明。 “有,正义只会迟到,从来不会消失。” 苏明从天河监狱出来,他觉得有必要会会朱艺文。 朱艺文对苏明的再一次到来,一点儿也不惊讶,反而像是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似的。还没等苏明开口,她主动说了起来。 “我现在虽血刃仇人,豪取夺回属于我的东西,我一点儿也不快乐。在没有夺取之前,心心念念地盼着有朝一日能夺之,报在天之灵的父母之愿。现在满足了他们的心愿,也填平了我心中的仇恨,却没有先前所预想的那样快乐。我现在才意识到其实这样的意念就是一种劫,不仅是我人生中的劫,还把这个世界上最疼爱我的人也拖进万丈深渊的劫中。” “苗静香是不是你杀的?” 朱艺文没有隐瞒,而是点点头,“是。” “苗静香是你最好的朋友,为什么杀她?” “爱。” 苏明更加疑惑了。 “我爱江浩,我不允许他爱别的女人,我知道我无论怎么做,他对我只是兄妹之情,从没有半点男女之情,在他的心里最爱的还是苗静香,哪怕苗静香是仇人的女儿,哪怕苗静香已死了两年,苗静香依旧在江浩的心里占据着别人不可代替的位置。杀苗静香是我自个想出并付诸行动的,江浩压根不知。” “这么说,你之所以杀苗静香,你是出自内心的嫉妒而杀之,非心中的仇恨。” “我原本可以有一个很好的人生,却被她的父母搅得一塌糊涂。如果我的父母不被她的父母谋害,我也能像她一样从小活在无忧无虑中,在父母疼爱和呵护中快乐生活,长大后觅得一位如意良君度过一生。正是苗静香的父母让原本活在温室里的我变成了人人唾弃的孤儿。苗静香所有一切的美好,都成了刺痛我内心的梗。我要报复,我要毁掉,我要让他们跟我一起去承载那些痛苦。我要把我尝过的那些痛苦全部加倍归还给他们……” 案件终于查清,江浩因参与多起案件,且案件性质恶劣,对社会造成了严重的影响,直接判处死刑,缓两年执行。庄一白、乔小婉和朱艺文等人,分别被判十五年,十七年和无期徒刑。 “吕妙欣,你可以出狱了。”狱警打开门。 关了两年的吕妙欣从监狱里走出来,她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还能自由地活在这个社会上,她原以为她的人生从此就在那间黑暗的小房间里了结一生。 她站在天河监狱门口,抬头看向耀眼的阳光,强烈的光线把她的双眼刺得睁不开,她张大嘴巴深深地呼吸着自由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