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赚翻!我在荒灾年致富了》 第1章 沈清,你娘死了 正月十六这日,杏花村最东边的那户人家门口围满了人。 “嗳!沈清她娘咋上吊了,昨儿不还好好的吗?” “听说她昨夜里跑出去跟男人私会,被沈清她爹捉到,一时想不开,在村后面的老槐树上栓了根绳子,吊死了。” “不是吧?那曹秀娘瞧着也不像那水性杨花的人啊!” “嗨!知人知面不知心,兴许平日里都是装的呢?” “跟谁啊?” “镇上杀猪的朱老二,他昨儿不是下村给村长家杀猪吗?咋晓得他俩人滚到一处了。” “哎哟!他长的也忒丑了,沈清她娘咋下得去嘴。” “那谁晓得,指不定是他那玩意厉害,反正沈长贵这顶绿帽子算戴定了,就是可怜俩闺女,名声全毁了,以后可咋办哦!” 沈家院子里,跪了两个女娃娃,边上搁着一块门板,上面躺着她们母亲冰冷的尸首,盖着白布,静静的躺着。 大姐沈慧重重的磕了个头,声音嘶哑的哭道:“爹,奶奶,二叔二婶,求求你们,看在我娘在沈家任劳任怨十几年的份上,给她一块葬身的地儿,哪怕就在沈家祖坟边上,也好过做孤魂野鬼。” 沈婆婆气的跳脚,“慧丫头,你也不小了,说话可要过过心,你娘嫁过来十几年,我自问没亏过她,又生了你们两个赔钱货,天地良心,我说什么了?可你瞧瞧她都干了些啥?偷人啊!这叫我日后到地底下,有什么脸面去见沈家的列祖列宗哦!” 沈慧忍心眼泪拼命摇头,“不是的,我娘不是那样的人,她是被人害了……” 沈婆婆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呸!你娘一个乡下妇人,谁有空害她,还不是她自己耐不住,到处勾三搭四,她就是骨子里犯贱!” 一想到昨晚上的事,她就气血上涌。 朱老三昨儿傍晚带着徒弟到村里,给村长家杀猪。 因来的较晚,便约定次日一早再干活。 晚饭是村长媳妇操办的,请了三个妇人去帮忙,其中就有沈清她娘。 有酒有菜,自然好吃好喝。 沈长贵这晚也去了,喝的迷迷糊糊回家,睡到半夜,忽然听见外面吵声震天,沈婆婆疯狂拍门把他叫醒,稀里糊涂说了什么,便把他往外拽。 他到的时候,曹氏光着身子缩在角落里,朱老二倒像个没事人一样,双手插腰,笑眯眯的望着他。 沈长贵气血上头,握着拳头,却不敢对朱老二下手,而是将曹氏暴打一顿,揪着头发拖回家,扔在后院柴房。 之后酒劲上来,便回屋睡了。 次日一早,又听见母亲嚷嚷有人上吊了。 这才晓得曹氏死了,用腰带挂上房梁,结果了自个儿。 他看到曹氏的尸首,他只有恼怒,绝没有伤心。 这会又见女儿将曹氏尸首在摆院子里,他心头怒火蹭蹭往上串。 “像她这种不知廉耻的荡妇,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你还好意思替她说情,再多说一个字,老子连你俩一块打死!” “爹!我娘不是这样的人。”她跟妹妹头两日去了舅舅过元宵,今儿一早才回。 哪晓得还一进村子,就听人说她娘跟人偷情被抓,想不开上吊死了。 刚进院子,又见沈长贵闹着要把曹氏的尸首丢出去喂狗。 姐俩整个人都是懵的,姐姐沈慧抱着母亲的尸首哭的撕心裂肺,妹妹沈清比她冷静些,一面哭,一面听着奶奶的谩骂,才勉强搞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朱老二她也见过,腊月里杀年猪时,这厮都会带着徒弟来一趟,收猪杀猪,都是他的买卖。 好酒好色好吃,酒喝高了,看见村里漂亮小媳妇,便色眯眯的盯着人家,有时还趁人不备伸手摸一把,是个坏种。 至于她娘曹氏,家里田里园子里,整日忙的像个陀螺似的不敢歇息。 即便如此,沈婆婆还要挑她的不是,怪她没生儿子,怪她性子窝囊,不似二儿媳爽利。 曹氏身段模样好,一点都不像年过三十的妇人。 沈婆婆又骂她走路摆腰扭胯,招蜂引蝶,勒令她少出门,少跟外面的男人嬉笑。 曹氏贤惠孝顺,从不跟她顶嘴,婆婆说什么便是什么。 这样的一个人,咋可能半夜里跑去跟男人私会。 可沈婆婆才不管啥可能不可能,她只晓得大儿媳因偷人被抓,羞愤而死,坏了沈家名声。 便索性坐在地上,拍着大腿,一面数落着大儿媳,一面指天骂地,嗓门盖过沈慧的哭声。 沈长贵见俩女儿不动,继续骂道:“老子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立马进屋去,老子就当今儿的事没发生,至于你娘的尸首,我找人一把火烧了,骨灰扔河里喂鱼,咱家就当没她这个人,以后再不准提她,听见没有!” 二婶周来娣也过来劝说:“慧丫头,清丫头,就听你们爹的,别管了。” 沈慧还是哭,一直默不作声的沈清,突然站起来,脆声道:“姐,别哭了!” 她拉起姐姐,平静的望向父亲,“爹!我大姐说的对,娘死的屈辱,她什么样的性儿,在场的谁不知道,反正我是不信,这内里的蹊跷,我定要找出来,还她一个公道,若她是被人陷害,哼!甭管陷害她的人是谁,我都要她血债血偿!” “你想怎样?”沈长贵心里咯噔下。 “我要告官!” 小女娃清脆的声音砸在众人心上,一石激起千层浪。 围观村民倒吸凉气。 沈慧一脸错 沈长贵呆在原地。 沈婆婆也不哭了。 二叔夫妻俩更是一副见鬼的表情。 他们这样的小老百姓,光是听见报官这两字,都叫人瑟瑟发抖,见了官吓的腿肚子都打颤,更遑论去报官。 沈长贵暴跳如雷,“反了反了,你个死丫头,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沈婆婆也是满脸恨意,指着沈清骂道:“这丫头都叫她娘惯坏了,什么胡话都敢说,老二媳妇,快去拿绳子,待会把她绑了,明儿就找个媒婆来把她远远的嫁了,我眼不见心不烦。” 第2章 捆了她再说 “哎!我这就去。”周来娣答应的极为爽快,盘算着沈清模样还不错,找个远处不知根底的,兴许能多要些彩礼。沈婆婆耳根子浅,只要求着多说些好话,银子还不是她的,谁让曹秀娘生不出儿子来呢! 沈慧吓的张手护住妹妹,哀求道:“爹,婉儿才十三岁,她还不懂事呢!” 沈婆婆恨道:“不懂事?我看她懂事的很,都晓得去报官了,这是要告亲爹呢,像她这种忤逆不孝的东西,卖了都算便宜她,真真要打死才好。” 周氏手里拿着绳子,小跑回来,“娘,你按住她,我来捆!” “你们不能这样,小妹,快跑……”沈慧吓的脸发白,张开手臂像老母鸡护崽似的护着妹妹。 沈长贵摸到门边一根烧火棍,“敢跑,老子打断你的腿!” “有种你就打死我,等到了阴曹地府,定要告你们一状,正好咱一家老小在地府团聚了!”这就是她的亲爹亲奶奶,她娘的尸骨还在地上躺着,这帮人就要害她了。 就在此时,一个中年汉子拨开人群冲了进来,手里攥着扁担,俩眼瞪的像铜铃,“我看谁敢动我外甥女!”来人是沈家姐妹的舅舅曹大海,他送了姐妹俩进村便走了,又想起有事要嘱咐,便掉头回来,谁成想,沈家出了这样的大事。 他一闯进来,就见沈长贵脸色发狠,沈婆婆袖子撸的老高,周来娣手里拿着绳子,俩丫头像受惊的小鸡崽子,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可把他心疼坏了。 再朝地上一瞧,白布盖着一具尸首。 刚才一帮人又吵又闹又打,谁都没注意,曹氏的盖尸布被吹开一角,露出一张惨白的死人脸。 她死相极瘆人,喉骨被勒断,舌头掉出来,眼没合上,眼白翻出来。 尸首是沈长贵抱下来的,他恨极了,沈婆婆吓晕了,身上的白布还是周来娣找来的,她也不敢看,所以就没人整理仪容。 沈慧只顾着哭,压根没抬头。沈清倒是瞧见了,可她不晓得咋弄。 这会白布掀开一角,包括站门口看热闹的村民,几乎所有人都瞧见了。 有那胆小的,吓的捂脸尖叫着跑开。 小娃们被慌忙拽走,老人们嘴里念着阿弥陀佛,心里也怕的要死。 都说横死的人怨气大,万一曹氏变成厉鬼,岂不是要害人。 曹大海鼻子一酸,扔了扁担,摊坐在地,嚎啕大哭。 “我可怜的妹妹啊,你好狠的心,有啥事不能跟哥哥说,非得寻短见,你这一闭嘴一蹬腿,走了干净,可我俩外甥女咋活啊……”七尺高的汉子,哭起来像个妇人。 沈长贵被他哭的羞愤难当,“曹大海!你妹妹偷人被捉,自觉没脸见人,才寻了短见,她死的不冤,这就是你们曹家教出来的女儿,连你们曹家的人都一块丢尽了!” “舅舅!”姐妹俩望着曹大海,委屈的直掉眼泪。 曹大海扯开袖子擦掉眼泪,“别怕,舅舅来了,你俩站后面去,让舅舅跟他说。” 他指着沈长贵怒斥道:“姓沈的,秀娘嫁你十几年,何曾有过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要这么糟践她,你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沈婆婆跳出来护儿子,“她舅,秀娘的丑事,村里好多人都瞧见了,你可别睁眼说瞎话,这就是个荡妇,死后也要下十八层地狱!” “呸!你说我妹妹偷人,那我问你,奸夫呢?俗话说捉贼拿脏,捉奸捉双,你倒是把那奸夫一并拿下,我问清楚了,定不冤枉你!”曹大海也是个豁得出去的。反正妹妹已经没了,索性把事情闹大,说到底,他也不信妹妹能干出偷人的浑事。 “奸夫早丢下她跑了,要捉你去捉,就是镇上杀猪的朱老二,想必你也认得,自个寻去吧!”沈长贵眼神闪躲。昨晚捉奸的事,他不大记得了,唯有朱老二吃人般的眼神,现在回想起来,还叫他后颈发凉。 他见过朱老二杀猪,满脸肥肉,胖硕的身板只系着一条脏污的围裙,膀子光着,裤腰掉在胯上。 手里握着一把尖刀,瞅准了位置,一刀子下去,猪血飚出三尺开外,他一抹脸上的血放进嘴里浅尝,赞叹猪血新鲜。 还洋洋自得的跟人说,今儿刀偏了,没一刀断了气,待我隔断这畜生的喉咙,叫它断了气。 昨夜他先踢了一脚曹氏,接着便要找朱老二算账,哪知这厮抽出腰上的剔骨刀。 沈长贵差点没吓尿,哪还敢找他算账。 “怎能是他!”曹大海也认得朱老二,杀猪的手艺没话说。 人——真不咋样。 前年死了老婆,镇上的窑楼子,就是他的窝。 沈长贵见他也犹豫了,便嘲讽道:“兴许你妹子惦记那几两肉,巴不得入他的帐,总之,事儿出了,人也死了,我不想再追究,既然你来了,那就赶紧把你曹家的女儿带回去,我不管你埋哪,总之,别脏我沈家的地就行!” “沈长贵,你嘴巴放干净点,好歹她也跟过你,为你生了两丫头……” “谁晓得这俩丫头是不是他的种,说不准这王八帽子,一早就戴上了。”周来娣小声嘀咕,这话她早就想说了。 曹氏长的好,即便俩姑娘都这么大了,还腰是腰,屁股是屁股,不像她,肚子上三道杠,啥也瞧不出来。就连沈长福,都嫌弃她不如曹氏条子顺。 沈清跳起来,大吼一声,“二婶!” 周来娣吓的直拍胸口,“叫啥叫,吓死个人。” 沈清瞪住她,“二婶!我娘都没了,你还要往她身上泼脏吗?好啊,那回头我给我娘上坟的时候,叫她夜里多来瞧瞧你,也不枉你这么操心!” “我,我就是随口说说,你可别往心里去,我胆子小,要是吓出人好歹来,你姐俩养我一辈子!”周来娣嘴上不讨饶,心里明显是虚的,谁不怕鬼呢! 听说横死的鬼,可厉害了,被缠上就麻烦了。 沈慧恨恨道:“二婶可知,你随口的一句话,能把人害死!” 第3章 咱们开荒去 沈清也道:“以前你也没少编排我娘的闲话,你当我不晓得呢!” 周来娣面色讪讪的,别过脸去,却不敢再说。 沈婆婆瞥了眼曹氏的死相,心里直突突,“都别吵了,长贵长福,你俩快把人抬走。” “都别碰我娘!” “我看谁敢动!” “退开,都退开。” 沈慧扑在曹氏尸首上,沈清张手拦着,曹大海又抄起扁担护着她俩,场面又僵住了。 沈婆婆哎哟哟,又坐在地上,拍着腿又哭又唱,周来娣索性也加入。 婆媳俩,你一声我一声,一声高过一声,哭唱的那叫一个和谐。 村长沈有信本不想出头,现在不出头也不行了,再这样闹下去,也没个了结。 他道:“大海兄弟,沈清她娘已经去了,你总不能让她一直躺在这儿,让她死了都不安生,还是赶紧把人拉走入土下葬。” 见曹大海没动,只得又劝道:“就算你们告到县衙,也翻不了案,传扬出去只会坏这俩丫头的名声,你说是吧?” 他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曹大海很不甘,“那我妹妹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林有信:“这……” 沈长贵怒道:“她是偷汉子死的,难不成你还想讹我的钱?” 沈婆婆插嘴道:“不给,一分都不给,没叫你们曹家赔银子,就是我们仁义了,你们别不知好歹!” 曹大海快要被气死,以前咋没发现这娘俩都不是个东西呢。 沈有信头疼的很,“这事还得找朱老二对峙,等你把人寻到,问清了原由,若曹秀娘真是被冤的,我定会为她平反,不叫她受屈而死,这总成了吧?” 曹大海:“哼!你也是沈家人,按辈份,他还是你侄子呢!你自然帮着他说话。不过我信你,门外站着的都是人证。清丫头,慧丫头,带上你娘,咱们离了这破地方!” 沈慧咬着唇哭泣,“舅舅,我们能去哪?” 曹大海断然道:“放心,总有你们落脚的地儿。” 沈长贵怒吼道:“你俩今天要是敢踏出去,就再不是我女儿,永远别再回来!” “爹!”沈慧哭起来。多么狠的话,她哪里受得住。 沈清看了沈长贵几眼,毅然决然的拉起姐姐,“走吧!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曹大海弯腰抬门板,沈清正要抬另一头,沈长福走过来把她拉开了。 “我来!” 沈长福将他们到了村外,叮嘱两个侄女,安葬完母亲就赶紧回来。 在他看来,两个柔弱的小姑娘,根本没法在外面生存。 沈家院里,等人都走完了,沈婆婆把大门一插,把儿子拽到里屋。 “儿啊!等这事凉个把月,娘就托人给你说亲,这回一准给你找个能生儿子的女人,你才三十出头,咱家还有十几亩地,房子也是新翻的,娘手边攒了些银子,咱娶个体面年轻的小媳妇,绝对够了。” 沈长贵听的心痒痒,“这样好吗?那慧丫头跟清丫头……” 沈婆婆一摆手,不耐烦的道:“别管她俩,反正慧丫头的亲事早就定了,赶明叫杨家把人接走,至于清丫头,那是头倔驴,回头我叫她二婶寻摸媒人远远的打发走,最好这辈子都别回来。” 沈长贵有些不忍,“娘,其实这俩丫头挺孝顺的!” 沈婆婆恨他的不争气,“你傻不傻,现在曹氏死了,那俩丫头把咱当仇人,养在跟前就是祸患,儿啊,你可不能犯糊涂!” 沈长贵下了决心,“我晓得。” 杏花村北边有几棵百年老榆树, 一个胖子趴在树杈上,伸长了脑袋,将沈家发生的事,全看在眼里。 直到曹大海驾着板车,带着俩丫头离了村子,他才松快一笑,跳下树。 而树下,站着个年轻少妇。 “都看清了?”少妇脸上带着笑。 “看清了,人死透透的,沈家连尸体都不肯收,曹大海拉走了,这下你可如愿了?”朱老二一脸猥琐的笑。 少妇轻抚鬓角,“急什么,她不是还有俩闺女吗?” 朱老二最喜她这副媚眼如丝的样子,“你这亲姨当的,真是没话说,害了亲姐还不够,还要害她女儿,那也是你的外甥女吧?” “哼!我叫她们母女在下头团聚,难道不好吗?” “你咋就这样恨她,你们一个爹一个娘,有啥深仇大恨?” “不劳你操心!”曹雪梅扔给他一包银子。 朱老二掂量了下,笑道:“原来一条人命就值五十两啊!” “呸!她是上吊自尽,还叫你白得了她的身子,你有什么损失?还不赶紧拿了银子滚!” 朱老二摸着下巴,“不如再找个机会,我一并睡了那姐俩,你再给我一百两,这生意稳赚不赔,多省事。” 曹雪梅懒得再理会这货,“管好你的嘴,别到处说。” *** 曹大海赶着牛车,带上姐妹二人,行了一里路,又拐上一条乡路。 沈清忽然不走了,她认得这是去舅舅家的路。 “清丫头?”曹大海不解。 “舅舅,我们不能去你家。” “咋了?”沈慧还糊涂着。 “丫头,咱先把你娘葬了,后面的事以后再说。” 沈清摇头,“不成,娘是出嫁女,不能葬回娘家,舅舅,我娘是不是在月牙湾买了十亩荒地?” “啥地?”沈慧仍旧一头雾水。 曹大海把牛车停在路边,随后掏出一张地契递给她,“当年你娘的嫁妆,她一直偷偷攒着,去年她忽然跑回娘家,托我给她置地,拢共就十多两银子,我想着也买不了几亩好地,倒不如多买些近水的荒地,将来开垦出来,也是上好的良田。” “我娘咋突然想起来置地?”沈清打开认真看了一遍。 “这我不晓得,兴许是人有预感吧!这不,现在就用上了,唉!” “舅舅,我娘有地葬了。”沈清把地契交给沈慧,“姐,你收着。” “这……”沈慧不解。 沈清给她使眼色,再一次道:“咱娘有地安葬了。” 曹大海忽然明白了,“丫头,你想把你娘葬在月牙湾?可那儿荒的很,离这儿也不近,少说也三十多里地呢!” 第4章 真的是一无所有 沈清正色道:“舅舅,以后我们不回这儿了,我们要住在月牙湾,守着我娘,开垦荒地,白手起家。” 曹大海先是惊愕,接着飞快摇头,“不行,绝对不行,那就是块荒地,啥都没有,你俩留在那只能等死。” 沈清拉着姐姐的手,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再说,有娘在,我们不怕。” 沈慧本来也要反对,可是听到这儿,眼泪又掉下来,反握住妹妹的手,轻声道:“婉儿说的对,我们俩有手有脚,又有娘在天上保佑,我俩肯定能活下去。” 曹大海拗不过她们,只好赶上牛车,送她们往月牙湾去了。 到达月牙湾时,已是黄昏。 曹大海把牛车停在路边,指着路边小溪对面坡上的一大片荒草地,道:“那就是你娘买的地,虽然荒凉,但位置却好,溪水从东边山上流下来,经过这儿,一直流向月牙湖。” “后面是东山,瞧见山脚下那户人家了吗?这地就是从他家买的,老爷子病了,他家小孙子为了买药才变卖田产。山里还有些散落的人家,都是猎户,他们靠打猎采药过活。” 沈清一眼就喜欢上这里,“舅舅,那边的山是私产吗?” 曹大海摇头,“没有,东山大的很,一直连到隔壁州府,几百里呢!” “这里很美,娘会喜欢的。”沈慧也松了口气,至少这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曹大海背着曹氏的尸体,踩着溪流中的鹅卵石,过到对岸。 他将板车拆了,又跑去山脚的那户人家借了铁锹,在溪水边选了块地势较高的地方挖坟。 那户人家的小孙子也跑来帮忙,十二三岁的少年,突然见到两个漂亮姐姐,脸蛋猛的红了,手脚都变的不协调,手忙脚乱的帮着曹大海挖坑。 立了坟,上面盖了一锹土,沈清又移了两棵小松树,种在坟边。 沈慧跪在坟前哭着烧纸,这是路过镇子时,曹大海跑去买的。 沈清也跪着,但她没哭。 真正的沈清五岁那年就因意外落水死了,她不过是从异世游荡而来的一缕孤魂。 她想曹氏后来也发现了吧!因为曹氏总是在夜里,慈爱的抚着她的头发,柔声唤着:婉儿,我的婉儿…… 这个善良的妇人,最后走的却如此屈辱。 沈清暗暗发誓,定要查出真相,还她一个公道。 少年名叫霍林,听说她们无处可去,便提议可以住在他们家旁边的旧屋。 山脚下原先有两户人家,后搬走了一户,只留下两间破草屋。 曹大海看了一圈,连连摇头,“不行不行,这到处都是窟窿,四面露风,夜里肯定冷死个人,你俩还是跟我回去吧!” 沈慧笑道:“舅舅,这挺好的,稍微收拾一下就能住。” 沈清也道:“能有个住处就不错了,我们不挑。” 霍林热情道:“屋里有炕,打扫一下,通了灶膛,把炕烧上,屋里有了热气,就暖和了。” 曹大海知道这俩丫头铁了心,“眼瞅着天就黑了,今晚我也不走了,小林子,咱俩和点泥,把洞堵上,等明日我回去拿家伙什,把两间屋子好好修修。” 霍林笑呵呵的道:“好咧!曹叔晚上住我家,咱俩睡一张炕。” 泥巴到处都有,再从外面割点枯草,切碎了掺在泥里,就能堵洞。 沈慧找到一把破扫帚,开始打扫屋子,尤其是那炕,灰土积了有一寸厚,房梁窗户上布满了蜘蛛网,这要是在夏季,还不晓得有多少小伙伴呢! “婉儿,你去外面找些干稻草来,咱晚上铺在炕上,这也没被子……就盖稻草吧!” “嗯!” 沈清去到院子,与隔壁相邻的院墙低矮,她一转头就看见一个杵着拐棍的老头立在堂屋门口,正往这边看。 想着以后是邻居,沈清便朝他挥挥手,“老伯伯好!” 霍老汉乐呵呵的抬手跟她打招呼,“丫头,我家厨房有……有柴火,你过来搬些,雪刚化,你捡不到干柴,也没带粮食吧?我家还有晒干的野菜……” 老汉身子弱,说说停停。 “谢谢老伯,可我们没有锅灶,还是算了吧!” 霍老汉喘了口气,又道:“那就在我家烧饭,你们都过来吃,你舅舅可是个好人。” 老头听说这俩孩子,刚死了亲娘,又无家可归,怪心疼的。 晚饭是在霍家吃的,他们家也穷的很。 沈慧用干野菜熬了一锅菜汤,从盐罐底抠下最后一点盐巴,就算有了滋味。 几人围坐在霍家阴暗狭小的堂屋,点了炭盆,就着火盆的光亮吃饭。 沈慧只舀了半碗汤,几根菜叶。 曹大海没吃几口就把碗搁下了。 自家虽然一年到头吃不了几顿肉,可也极少吃野菜汤,还是连点油腥都没有,他是真吃不下。 沈清吃完一碗,便搁下了。 霍林见他们都不吃了,红着脸把锅底舀了个干净,要不是当着俩姑娘的面,只怕他连碗都要舔一遍。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他正是能吃的时候,这一锅野菜汤,不够他塞牙缝。 霍老汉看着面黄肌瘦的小孙子,很愧疚,“都怪我这破身子,药吃了不少,却总不见好,只拖累了他,倒不如死了干净。” 霍林不满,“爷爷,你又胡说,大哥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要是走了,就剩我一个人,那我可怎么办啊!” 霍老汉叹气,他也是不放心小孙子,才撑着一口气。 曹大海宽慰他道:“眼瞅着天就暖和了,熬过了冬天,您老这身子肯定能见好。” “唉!活一天算一天吧!大海啊!你这俩外甥女,真要住这儿?” 曹大海点头,看了姐妹俩一眼,“她们家里出了点事,暂时回不去,先将就着,我不在的时候,烦请老伯多照看,俩女娃娃,实在叫人不放心。” “这你放心,咱这儿偏的很,寻常不来人,山里的猎户也都是知根底的淳朴人家,夜里关好门窗,没啥大碍。” 夜里,姐妹俩牵手躺在炕上,身子底下垫着干草,身上盖着被子。 是霍林拿来的,沈慧问他,被子拿来了,他自己盖什么。 霍林爽朗的一拍胸脯,说他火力旺,扛冻。 沈慧望着漆黑的窗外,低喃道:“婉儿,这两天发生了好多事,我感觉像做梦一样,你说会不会一觉醒来,其实什么都没发生,娘会在窗外叫我们起床。” 第5章 第一桶金 “姐,事情发生了就不能逃避,咱只能靠自己,你别怕,有了住的地方,还有十亩荒地,就饿不死,而且你看这里风景多好,再过一个月,天气暖了,肯定美的跟仙境一样。” 沈慧提不起兴趣,“再美也不能当饭吃,咱们吃啥?而且连被子衣裳也没有……” 沈清信心不减,“回头我要进山一趟,找些值钱的草药拿去卖,换了银子,雇几个人,把地翻了,晒干了再焚烧,好做肥料。” “这一季咱们先种红薯,也不晓得哪里能买到红薯种,或者种豆子,玉米也行……” “红薯藤切碎也喂鸡鸭最好了,玉米晒干磨碎也能喂鸡。” “再辟出一块地做菜园子,弄的大些,开春多种些蔬菜,只要有的,咱都种,吃不完的晒干,留着冬天烫锅子吃。” “再把院子修整一番,盖一个鸡舍,一个鸭舍,养许多鸡鸭,最好再养两头猪。” “哦对了,厨房一定要修的宽敞,要有两面窗户,能排油烟,做菜清爽,以后你就负青做饭喂鸡鸭看家,外面的事情交给我。” “等挣了钱,我给你备一份厚厚的嫁妆,等杨家来提亲时,咱风风光光的办一场喜宴,办给娘看……” 她说了许久,身边却很安静,一扭头,沈慧靠着她肩膀,不知何时已睡着。 次日一早,霍林就捧来早饭,还是野菜汤,不过加了一点粟米,好歹是粥。 早上得吃好才有力气干活,晚饭随意,反正只要睡着就能忘了饿。 曹大海一早就赶上牛车要走了,他得回去带着粮食跟被褥过来。 临走时,又叮嘱俩外甥女。 “你俩切不可乱跑,山里的野兽饿了一冬,现在正是下山觅食的时候,就你俩这细胳膊细腿,跑都跑不过,还有,回头我捎信,叫小姨过来陪陪你们,她还不晓得你娘的事,若是知道了,只怕也要哭死。” 沈慧摇头,道:“大舅,这事先别告诉小姨,她家里也忙乱,等我们安顿好了,再接她来过些日子。” 沈清也赞同。 曹家兄妹三人,曹大海是老大,她母亲曹秀娘是老二,底下还有个小姨,兄妹三个感情很好。 曹氏还活着时,小姨就时常来家看望,她们自然也很喜欢这位姨母。 沈清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在附近转了转。 小溪上游百米处,临着山脚,是个小水潭,清澈见底,有小鱼,再往上就是山壁。 她发现了长在山石背阴处的一片矮小植物,好像是……“石斛?” 她采了一株回去问霍林,他却摇头,表示不认得。 沈清道:“这是石斛,是一味贵重药材,你怎会不认得?” 霍林一脸的无辜,“山里草木多,我只认得天麻跟灵芝,这个很值钱吗?” “当然值钱……”前提是本地的药馆得认,否则说的再多,也是白搭。 她道:“我先去采些,等我舅舅来了,让他帮着拿去镇上问问价,要是能卖钱最好,不能卖也没事。” 隔天傍晚,曹大海就赶着牛车来了,一同来的还有他儿子,十五岁的曹勇。 曹大海带了不少东西,板车上塞满满的。 两床半新被褥,一口铁锅,几副碗筷,半袋粟米,半袋杂面,半斤粗盐。 曹勇又拎了个竹篮下来,里面装了一块腊肉,剩下的半篮子是冬腊菜。 整棵放在坛子里腌好,吃的时候拿出来清洗一下,切碎爆炒,喷香下饭。 这么多好东西,霍林看的眼都直了,馋的直流口水。 搬完了东西,曹勇便去给曹氏磕头。 沈清帮着姐姐准备晚饭,依然是在霍家厨房。 先熬了一锅浓浓的粟米粥,再做咸菜炒腊肉。 腊肉肥瘦相间,肥的炼出油,再放瘦的进去煸炒,加水炖煮片刻,再下咸菜,连盐巴都不用放,煮入味盛起来即可。 不仅下饭,更下酒。 趁着还有亮光,曹大海又带着儿子和泥修房。 干了一个时辰的成果,曹大海擦着汗道:“明儿上午,收拾厨房,修院墙,有了院墙再安上院门,夜里才能安心。” “舅舅,你们歇会,喝口水吧!”沈清拎了茶壶,捧着茶碗,过来给他们送水。 曹勇嘿嘿笑:“正好渴了,婉儿,还不给表哥倒一碗。” 沈清也笑了,“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表哥请喝水!” 曹勇每次见她,都喜欢逗着她玩,俩人感情也很好。 曹勇看着她明媚漂亮的小脸,差点喝到鼻子里,呛的直咳嗽。 曹大海心知肚明,笑骂道:“笨蛋玩意,真不像我儿子。” 沈清道:“舅舅这话可说错了,甭管叫谁看,表哥简直就你的翻版,像神了。” 曹大海笑道:“像归像,就是脑子不灵活,叫他去学个木匠,一年了,也不晓得学了个啥,过年给家里打了一张方桌,四条腿还不一样长,你舅母只能找东西垫着,你说他笨不笨?” 曹勇又羞又窘,“爹,你咋又戳我痛处,我才学一年,能做出来就不错了,婉儿,等我有空,也给你们打家具,反正师父总叫我练手。” 沈清眼睛一亮,“那可太好了,这屋里啥都没有,啥都要置办,不过我现在可没钱付给你。” “瞧你说的,我能这会找你要钱吗?等将来你发财了,别忘了我这表哥就行。” “说到发财,舅舅,你们回程的时候帮我去药铺子问问,这些能卖多少银子。”沈清拿出一个布袋,里面是已经烘干的石斛。 采摘的石斛要尽快加工,越是野生名贵品种的石斛,加工过程越是繁琐。 晾干,剥叶鞘,绕条,烘干…… 她跟沈慧,再加上霍林,加班加点,简化了部分工序,用了炭火,才在一天之内完成。 虽然粗糙,但已经尽力。 最后只得了半斤左右。 “这是草药?”曹大海一脸的不信,“你在哪采的?” 沈清道:“就在小溪上游,我是听一个走方郎中说的,也看过他给的草图。” “可是……”曹大海不忍打击外甥女。 曹勇拿过来,爽快道:“这有啥难的,正好我后天要回镇上,我师父家隔壁就有一家药铺子,我帮你问问就得。” 第6章 不嫁也得嫁 说是这样说,他心里却在盘算,万一这玩意不值钱,也得瞒着沈清,大不了他补贴几个钱,省得小丫头失望伤心。 又忙了一日,等曹家父子俩走后,姐妹俩才算真正有了窝。 而且有了努力舅舅送来的粮食,可以撑一段时间。 沈清整天跟霍林往山上跑,有时一早去,傍晚才回。 沈慧就在家里洗洗涮涮,把房前屋后收拾的干净利落。 霍林不在时,她常到隔壁,照顾霍老伯,连饭也是一起做,带着他一块吃。 大概有了热闹气,又能吃上好饭,霍老头身子竟奇迹般的见好。 听说沈清想抓鱼,老头便让霍林去砍些竹子,日头好的时候,他就坐在院里编鱼篓。 沈清得了鱼篓,就迫不及待的领着霍林,在上游浅水区,垒水坝,沿着岸边圈出一块地方。 霍林看的一头雾水,“这也叫抓鱼?咱为什么不直接下水,拿鱼叉这样一插……不就有了吗?” 沈清蹲在水边,看着水里游动的小鱼,“你晓得个鬼,那样插到天黑也戴不到几条,这叫赶鱼,待会你拿着树枝,从那边,边走边拍打水面,把鱼往这边赶,等它们钻进来,就再别想跑出去。” “行,晚上叫慧姐姐煮鱼汤,我爷爷可喜欢喝鱼汤了。” “要是能买上一块豆腐,鱼汤煮豆腐,那才最好呢!” 霍林越听越馋,“往北有个村子,他们村有人做豆腐,可惜我没钱。” 沈清:“不急,等我表哥把石斛卖了,咱就有钱了,小林子,你放心,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跟霍老伯。” 霍林只感动了一瞬,又立马沮丧了,“这都好几天了,你表哥一点信儿都没有,看来石斛并不值钱。” 其实沈清也没底,如果石斛换不了钱,她就得想别的法子弄钱。 总要掏出第一桶金,空手套白狼,她可没那个本事。 “小林子,鱼都要跑了,快赶,那边那边!” “你别叫,你一叫鱼跑的更快。” 俩人踩着夕阳往回走,霍林背着鱼篓,里面是半篓子小鱼,有小白条,小鲫鱼。 “小白条腌了晒干,蒸了做小咸鱼,小鲫鱼炖汤,不过腌过烟熏之后再上锅蒸,也香的很,不如一半一半吧!”沈清边走边盘算着,快到家时,她突然停住脚,接着飞奔起来。 “哎!这是咋了?”霍林正听入神,见她跑了,也紧跟着追去,刚进院门,就见沈家姐妹的院里站着个中年男人。 对面,沈清搀着姐姐的胳膊,清嫩的小脸冷的能滴下冰来。 “二叔放心,明儿我们一准回去,不就是退亲吗?没啥大不了。” “清丫头,你俩还是收拾东西跟我一块回去,杨家的亲事退就退了,回头叫你二婶再帮着寻摸寻摸,肯定能寻到更好的人家。”沈长福一路找过来,见这小院破败不堪,他还是挺不忍的。 “二叔,你的好意婉儿心领,既然出来了,就别再走回头路,再说我娘埋这儿了,我们得守着她。” 沈二叔直叹气,“你这丫头真倔,非跟你爹反着来,这对你有啥好处。” 沈清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不如二叔晚上就在隔壁将就一晚上,明儿早上我们一起回沈家杏花村。” 夜里,沈慧坐在炕上伤心的抹眼泪。 沈清也睡不着,“没想到杨修元也是个混账,当初他可是亲自跑来求的亲,现在倒反悔了。” 沈慧哽咽道:“算了,咱家出了这样的事,搁谁心里都不好受,我不怪他。” 沈清叹了声,“是得算了,姐,你还记得他娘吗?当初来提亲时,张口闭口她儿子多好多好,有才有貌,就差没考状元了,又说家里日子过的有多好,牛都吹上天了,可我听人说,他家也就那样,而且一家子抠门,一块咸鱼能吃上半个月,发霉了都不舍得扔。” 沈慧叹道:“都是穷怕了,要不然霍老伯总说咱俩不会过日子。” 想到霍老头唠唠叨叨,一脸痛心的样,姐妹俩都笑了,这笑声冲淡了几分忧愁。 沈家老宅还是原来的样子,却已物是人非。 沈老太太依然没好脸色,“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俩死外面了呢!” 沈慧只敢躲在妹妹身后,露出一只眼。 沈清不客气的怼了回去,“二叔亲自去请,又事关我大姐的亲事,咋能不回。” 沈婆婆气的不行,伸手就要来拧她,“死丫头,就会耍嘴皮子,回头再收拾你,愣着干啥?还不快去烧水泡茶,待会杨家人来了,还得跟人家赔罪,都是你那个娘……” 沈清躲开了,“奶奶,那样的人家,我姐嫁过去,日子能好过吗?” 沈婆婆气不过,又打了她一下,厉声道:“过不好也得过,谁家日子不是这么过出来的,你姐脾气好,凡事忍一忍,过一年,再给杨家添个大胖小子,杨家还有啥话说?” 沈清对这老太太都无语了,把亲孙女当牲口,一点不当人看。 沈慧按住妹妹,好言好语道:“奶奶,您别生气,我们这就去烧水。” 她拽着沈清进了厨房。 这时,沈长贵扛着铁锹从外面回来,瞅了眼院子,问道:“娘,那俩丫头回来了?” 沈婆婆朝厨房努嘴,“钻厨房去了,一进门就跟我顶嘴,这几天也不晓得跑哪鬼混去了,待会杨家来人,可不能提这茬。” 沈长贵面色很不好,“我晓得。”他思索着等人都走了,非得动家法,好好教训这俩丫头,太不像话。 厨房里,沈清不满的跺脚,“姐,你拉我干啥?难道你还想嫁给杨修元?” 沈慧系上围裙舀水刷锅,忙个不停,“不嫁,咱娘刚去了,你一个人我怎么放心。” 她知道以妹妹的性子,定然不肯回沈家。 如果她嫁了人,妹妹岂不成孤苦伶仃一个人。 再说,杨家是来退亲,又不是催亲的。 “那……” “那什么那,赶紧过来烧火,等杨家人谈完,咱还得收拾衣裳,都是娘跟我亲手做的,不能便宜旁人,难道你不想要了?” 沈清总算笑了,“要,当然要,不要白不要,我还存了一点私房钱呢!” “我也有。” 第7章 这就是火坑啊! 杨家只来了媒人跟杨母,未见杨修元的身影。 沈慧眼中不免有失望。不来就不来吧!来了无非就是徒增伤感。 杨母长着一张和善的笑模样,说的话却直戳人肺管子。 “大婶子,本来咱两家的亲事那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孩子们也乐意,可谁成想老天爷不答应,这不,我前几日找大师算了一卦,说这俩孩子八字不合,若强行匹配,容易招致家宅不宁,我本是不信的,也没当回事,谁叫我太喜欢慧丫头……” “可谁成想,没两天就听说亲家母出了事,唉!当时我是不信的,亲家母瞧着是多本份的人,哪能干出那红杏出墙的丑事,想来是有人要害她,这人心隔肚皮,有些人瞧着面善,其实心黑着呢!” “大婶子,你也别多想,事既然出了,这人也没了,就让它过去吧!只是我真不能让这俩孩子成亲了,这也是为了咱们两家好,您说是吧?其实慧丫头模样品性都没的说,实在是我家修元没福气,我心里挺过意不去的,这不,我把王媒婆都带来了,她人脉广,路子宽,在青泉镇吃得开,叫她给你家沈慧再说一门亲,也是我的一份心意。” 杨母笑着朝王媒婆示意,王媒婆收到暗示,立即接话道:“不错不错,可就赶巧了,咱镇上的那个孙家,他们家大少爷想养个外室,虽说没名没份,名儿也不好听,可聘礼给的多啊!这个数!” 王媒婆张开手,沈婆婆呼吸急促,“五……五两?” 王媒婆一撇嘴,摇头笑道:“是五十两,另外还给外室置办一处两进两出的大宅子,每月再给五两银子的家用。说实话,你家要不是出了这样的事,以大丫头的样貌,做个正经偏房没说的,可惜啊……不过外室也不错了,好歹有人要,孙家也算体面人家,您说呢?” 沈长贵也没想到事情竟然有如此大的转折,不仅杨家要退亲,连下家都给他们找好了。 按说他该拍桌子生气,可转念一想,王媒婆说的也没错。 有曹氏这样的娘,这俩丫头再想找个正经婆家,做个正经媳妇,怕是不易,将来唾沫星子就能把她们淹死。 至于那孙少爷的名声,他也听过一些,虽荒唐了些,到底年轻,又不是七老八十,应该……也不算亏了大丫头吧! 沈婆婆心里算盘也噼里啪啦的打起来了,想法跟儿子差不多。 重要的是银子,以及靠上孙家,也算有了依傍,将来好日子只多不少。 对面坐着的沈长福夫妻俩。 周来娣激动的坐不住,像是屁股长疮,“哎哟!这可是太好了,昨晚上我婆婆还愁的什么似的,今儿就有喜讯了,难怪今儿早上我家枝头有喜鹊叫唤呢!” 倒是沈长福皱眉道:“这事得问问大丫头的意思,总要她点头。” 沈婆婆哼道:“问什么问,哪家娃儿的亲事不是爹娘长辈做主,有我跟你大哥点头就够了,她啥都不用管,只要安心的等着嫁人。” 王媒婆赶紧追话,“就是就是,大婶子是明白人,您要是同意,我明儿就叫孙家人送聘礼。” 周来娣眼珠子一转,笑眯眯的道:“这……二丫头也满十三了,不知王媒婆手里有没有合适的人家,要是有的话,倒不如一起办了,姐妹俩同一天嫁人,岂不是喜上加喜?” 王媒婆眼睛猛的一亮,心想又可以多赚一份喜钱了,忙道:“有,当然有,那个……景阳府的温家,你们晓得吧?” 在座的都摇头,景阳府离他们很遥远。 王媒婆傲然得意,“那可是咱北夏有名的百年旺族,他们家光是进士就出了三个,秀才那就更多了,现如今有两位老爷在京城做官……” 几人只顾看她嘴皮子嘚吧嘚,起初还能听懂,后面就一知半解,到最后更是一头雾水。 周来娣越听越心虚,“那样的人家还愁找不到媳妇?” “咳咳……我说的当然不是景阳府的温家,而是温家的一个旁支,跟温家沾点亲,就住在北边的小黄庄,温老太爷去年死了原配,正要续弦,虽说年纪大了点,但家境殷实,家里有两百多亩田产,还有好几间铺面,吃的白面大米,穿的绸缎细棉布,你家清丫头若是嫁过去,立马就当家夫人……” 沈家众人的脸色十分的精彩。 要是搁以前,沈长贵即便为了面子,也绝对不会答应这样的亲事,这跟卖闺女没啥两样,说出去都要骂他心黑不要脸。 可现在不同了,曹氏偷人,上吊自尽,沈家名声彻底毁了,这俩闺女要么贱嫁,要么老死在家,再不然上山当尼姑去,就这三条路。 沈婆婆也有点蹦不住,估摸那温‘老太爷’比她年纪还大,把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嫁过去,这不是糟蹋了吗? 沈长福第一个跳起来反对,“不成,绝对不成,大哥,你不能把俩丫头往火坑里推,她们是你亲闺女啊!” “有你什么事,闭嘴,坐下!”周来娣扯他。 杨母淡笑着开口,“瞧二爷说的,咋就是火坑呢?嫁过去不用风吹日晒的下地干活,也不用吃糠咽菜,坐着享福,这可是好事啊!” 王媒婆咂了口茶水,开始游说了。 媒婆一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堂屋门外,沈清死死抓着姐姐的手臂,紧贴着她的沈慧嘴唇都快咬烂了,眼里蓄满了泪水,却倔强的不肯掉下来。 她感觉心口像是被人捅了个窟窿,嗖嗖的直钻冷风,冷的她牙齿打颤,遍体生寒。 沈清也气的全身发抖。 她该怎么办? 难道要认命吗? “婉儿,你跑吧!跑的越远越好,永远别再回来。”沈慧绝望了,原以为到了月牙湾,真的能重新开始,没成想,绕了一圈还是躲不开。 不过没关系,除了沈清,她已没什么牵挂,到时大不了一死了之,也好过以后过的生不如死。 沈清冷笑,“跑什么?咱娘留的荒地还没开垦,我的发财大计才刚刚开始,我才不跑。” “可是……” 沈清慢慢冷静下来,“没什么可是!”她拉着沈慧,走进堂屋。 第8章 你敢打我妹妹? 她俩出现时,王媒婆正说到温家大公子是何等神仙样的人物,只怕要配天上的仙女才成。 沈清心里恨不得把这老妖婆掐死,面上却带着笑,“奶奶,爹,二叔,二婶,这是杨婶子吧?婶子好,听说杨婶子是来退亲的,姐,快把东西拿来。” 沈慧褪下腕上的镯子,沈清接过,双手送到杨母面前,“这是当初下聘时你儿子送给我姐的,现在物归原主,烦劳婶子再转告杨修元一句,这辈子没娶我姐,是他的损失,可能上辈子积积的福还不够。” 杨母接过镯子,脸上的笑容没绷住。 不等杨母说话,她又转周来娣,“二婶,你家林艳与我同岁,既然二婶这么稀罕温家,我给你出个主意,把林艳嫁过去,到时您可就是温老太爷的岳母,往后他见了你都得拱手见礼呢!” 周氏脸都绿了,“死丫头,你胡说什么呢!” 沈清笑了,“我胡说?二婶不是稀罕温家的聘礼吗?你家林艳比我长的好,还有您这样一位母亲,定能多要一倍的聘礼,这是多好的事儿!” “你!”周来娣气的要打她。 沈清不理她,飞快转向沈长福,“二叔,这家里就您一个好人,我带姐姐对您道一声谢,这情我记下了。” 沈长福动容,没娘的孩子就是可怜啊! 沈清又面向沈婆婆,诚然道:“奶奶,之前是我不对,您是长辈,不管您说错什么,或是做错什么,我都不该跟您吵架,孙女这里给您磕头赔罪了。” 沈婆婆懵的一批,暗想这丫头吃错什么药了。 就连沈慧也是一头雾水,不过还是紧随妹妹,跪下磕头。 孙女都认错了,又是当着外人的面,沈婆婆总不好再骂,便扯出一个笑,道:“晓得错就好,我们还能害你不成,总归都是为了你们好。” 沈清没接话,又看向沈长贵,“爹,我们也给您磕个头吧!谢您十几年的养育之恩。” 沈长贵只以为这俩丫头认怂了,“以后多听爹的话,比什么都强。” 磕完最后一个头,沈清拉着姐姐退后几步,忽然大声道:“话说完了,我们也该走了,以后逢年过节,为免惹你们不痛快,就不回来了,我们走了。” 呱呱…… 沈家几人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头顶飞过,落下一地鸟屎。 沈慧一脸呆愣的被妹妹牵着走,一只脚刚迈过门槛…… “站住!”沈婆婆最先醒过神,急忙撵上来,抬手就去打沈清的头,“死丫头,你是不是昏了头,脑子不清醒,是不是啊?” 她偏头躲开老太太的手,冷眼道:“奶奶,我清醒的很,那天我们离家时,爹不是说了吗?出了杏花村就别再回来,爹也不会再认我们,我这是听爹的话,怎么能说是我昏了头。” “啪!”沈长贵一拍桌子,怒骂道:“混账东西!我那天说的是气话,今儿你不还是回来了,既然如此,我看这亲事就定下,王媒婆……” “爹!我说了,谁想嫁谁嫁,反正我们不嫁!” “由不得你,他二婶,拿绳子来!长福,你把门栓上,我看她咋跑!” “我这就去找!”周来娣刚才被沈清气的不轻,她正想报仇呢!臭丫头竟敢扯上林艳,她的宝贝女儿,岂是这俩没教养野丫头能比的。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沈长福还想再劝,可周氏已经找来了绳子。 杨母跟王媒婆坐在一边看热闹,沈婆婆撸起袖子,就要来抓沈慧。 两个跑,两个追。 堂屋一下乱套了。 叫骂声,讨饶声,哭闹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小姐妹俩像刚出壳的小鸡仔,脆弱无助。 就在快要被抓住时,沈清大声道:“等等!我有话说!” 周氏瞅准机会抓住她,“我叫你跑!” 另一边,沈婆婆也抱住沈慧的腰,嚷嚷着叫人拿绳子,杨母立马站起来帮忙。 沈清心慌了,从未感受过的无助,像洪水般淹,将她从头淹到脚。 她拼命挣扎,瞧见冷漠的沈长贵,心头怒火曝起。 “不就是银子吗?沈长贵,你给我一年时间,就一年,一年后,我还你二百两银子便是!” 周氏拿绳子捆她手,冷冷的讽刺道:“说的轻巧,你以为银子是那么好赚的,二百两,就是把你俩卖到青楼也不够!” “周来娣!”沈清疯了般挣扎,“周来娣!你这毒妇,今天你敢害我,来日只要我还有一口气,非把你闺女卖窑子不可!” “啪!”周来娣气的发抖,甩了她一巴掌。 沈清头被打偏,娇嫩的脸蛋上,立即显出一只清晰的巴掌印。 “清儿!”沈慧愣了下,突然也像疯了般,撞开沈婆婆,朝周来娣扑去,“你敢打我妹妹,你敢打我妹妹,我跟你拼了!” 手被捆了,她就用嘴,扑到周氏身上,闭着眼睛一通乱咬。 王媒婆傻眼了,这俩丫头怎么都跟疯子似的。 沈家门外,已经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村长林有信也闻声而来。 刚走进堂屋,就差点被人撞倒。 林有信气坏了,跺脚喝道:“像什么样子,都给我住手!” 可惜没人理他。 沈慧一向文静内向,可越是这样的人,一旦失控,就是真的失控了。 林有信不得不叫两个妇人过来拉架。 好不容易才把几个女人扯开,沈有信再一瞧站边上,跟没事人一样的沈长贵,气不打一处来,“瞧你办的这叫什么事!” 沈长贵眼珠子摇摆,不敢看他。 沈慧被扯开后,还恶狠狠的瞪着周氏,那眼神仿佛要吃了她。 周来娣被瞪的有点心虚,可嘴上依然不依不饶,“疯了疯了,这丫头疯了,死丫头,你是得了失心疯吗?是你爹要把你许给孙家,又不是我,都朝我撒什么火,嘶……” 臭丫头,真敢下口,肩膀怕是被她咬烂了。 沈清抱着姐姐,一面给她顺气,一面瞪着周氏,“二婶,做人留一线,给自己,也给别人留点余地,别忘了,你不仅有闺女,还有儿子,真把我逼急了,我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第9章 下赌注 这明显是威胁的话,令沈长福也有些不满了,“清丫头,你二婶是有些过了,但你这话说的也不对。” 沈清咽下苦涩,“我们俩连活路都没了,还有什么不敢的,都别逼人太甚,大不了就是一死,不过我就算死,也要拉一个垫背,你们可想好了!” 沈长贵指着她骂道:“就是死,你也得给我嫁了人再死!” 沈有信吼道:“都闭嘴!王媒婆,你先回吧!” 他开始赶人了。 “杨家的,你也走吧!” 接着是杨母,戏看的也差不多了。 但杨母还不想走,“我们两家的亲事还没退呢!之前抬来的聘礼……” 沈婆婆这才想起来,还有聘礼一说,“都备好了,在东屋搁着,我去拿。” 沈有信瞥了眼缩在角落里,抱在一起的姐妹俩,有些不忍,“按说儿女亲事,的确该由爹娘做主,不过也得顾及一下孩子的想法,总不能真的捆上手脚,堵上嘴塞进花轿,沈长贵,你就不想想,娶了这样的媳妇,万一出了事,人家不找你麻烦?” 沈长福也跟着劝,“是啊!咱们好好商量,喜事就该办的喜气洋洋,可别再闹了。” 沈长贵也不想闹,他也想让俩闺女心甘情愿的嫁人。 于是,闹了一场,沈家人总算能坐在下谈了。 沈清抢话道:“爹,咱们立个字据,一年之后,我若给你二百两银子,你就不能再过问我跟姐姐的亲事,如果一年之后没有二百两,是嫁是卖,都随你的便!” 沈有信倒吸口凉气,“二百两,这样多?” 杨母笑着给他解释,说了孙家跟温家的亲事。 沈有信脸都黑了,暗骂沈长贵不像话,卖女儿也得摸摸良心,好歹也是自个儿的种,怎就能狠下心糟践。 被村长古怪的瞪了一眼,沈长贵脸上有些挂不住,“你以为银子是地上长的,弯弯腰就能捡到?” 沈清挺直脊背,“你就说赌不赌吧!” 周来娣揉着肩膀恨恨道:“大哥,你别听她胡诌,这丫头就想拖延时间,万一跑了可咋办!” 沈清正要骂她,林有信先一步了。 他喝道:“周来娣!你别在这儿煽风点火,管好你自个儿家的事就行了!” 周来娣低下头没敢再作声。 沈有信再次看向沈清,从那天她跪在沈家门前起,他就发现这丫头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 也是,没了娘,又被亲爹跟奶奶这样算计,能不长大吗。 “清丫头,叔在这儿认真的问你,真要跟你爹打这个赌?万一输了咋办?” 沈清冷笑:“那就认命。” 他又问沈慧,“慧丫头,你咋想?” 沈慧肃然道:“我听婉儿的,就像她说的,如果赚不到二百两,我们认命,再也不闹了。” 沈有信又望向沈长贵,“长贵,这俩丫头比你强,她们还晓得为自己争一争,你该觉得面上有光才对,我做主了,这事就这么定下,契约我来写,你们双方负责按手印,还有意见吗?” 沈长贵虽不服气,但眼下好像也只能这样,“她俩要真能赚到二百两,我没什么好说的。” 二百两,种地十年也赚不到。 再说,她俩有地吗? 哦!听说有十亩荒地,沈长福回来告诉他的。 荒地!呵呵! 光是开荒养地,就得花一年,即便开垦好,种上粮食,丰收了,除去税赋,除去口粮,再预留下一年的粮种,剩下的能卖上几两银子就不错了。 其实沈有信也不信,俩小姑娘,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拿什么赚银子。 不过这事总得需要个缓和的时间,否则照这样闹下去,杏花村怕是又要多两具尸首,传扬出去,他这村长还要不要当了。 沈有信念过两年私塾,契约很快就写完了,“来,你们过来按手印,我做公证人。” 按了手印,字据他收起来了。 “字据一年之后我再拿出来,你们该干嘛就去干嘛,我走了。” 沈婆婆听说立了什么字据,还一年之后,面色难看至极,也不肯留俩孙女吃饭,催着她们快些走,省得碍她的眼。 沈长福被周氏扯着走了。 回去的路上,周氏还在嘀咕,“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真以为赚钱那么容易,后头有她们哭的时候。” 沈长福不满道:“你这做长辈的,咋不盼着她们点好。” “哼!她俩又不是我生的,她们好了我还能跟着沾光?你想美事吧!只有自个儿养的,才向着自个爹娘,再说了,她俩不赶紧嫁出去,哪有银子给大哥续弦,哎!我娘家有个外甥女,叫翠芳,你还记得吧?” “她咋了?” “她今年十九,还是黄花大闺女,就是个子矮了点,你说配咱大哥咋样?” “那不是差了辈分?不成不成!” “差辈分咋了,说不准他俩就有缘呢!” 在周氏一番说服下,沈长福竟然还同意了。 以此看来,沈长福就是个没主见,容易被动摇的人。 杨母回家后,也跟家人说了沈家姐妹跟亲爹打赌的事。 杨修元低头坐在小板凳上,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 杨母一看他这副样子,叹了一口气,“儿啊!等过几日娘托媒人再给你说个媳妇,要是看好了,咱年底就把事情办了,省得夜长梦多。” “我暂时不想成亲,过两年再说吧。”一只老母鸡踱到他跟前觅食,被他一脚踢开。 杨母打了他一下,骂道:“瞧你没出息的样儿,沈慧那丫头不就是模样俊些,瞧把你迷的,模样再俊管什么用,名声不好,以后咱家还要不要做人,你不晓得唾沫星子能淹死人!” “咱关起门来过日子,管别人说啥!反正我不想成亲,我去镇上做工!” “哎!你这孩子怎么说不听呢!” 天色渐晚,初春的寒气升上来。 沈家姐妹正走在回月牙湾的路上,去的时候心事重重,回时心情也没好到哪去。 沈清知道姐姐在担心什么,可事急从权,她当时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这会想想,一年二百两,不是有点困难,而是非常困难。 沈慧走着走着发现妹妹没跟上来,回头寻她,“清儿,走不动了吗?” 沈清抬头看她,又迅速低下头,“没有,我在想事情。” 第10章 卖了石斛换钱 沈慧笑着朝她伸手,“想什么想,别想了,赶紧回去做饭,跑一天,我都快饿死了。” “姐,你不担心?” 终于等她走近了,沈慧一把拉住她,牵着她走,“担心有用吗?再说你做的也对,不管结果如何,至少咱们还有一年的时间,一年呢!不少了,而且……我信你,你这小脑袋总能想出稀奇古怪的主意。” 沈清释然一笑,“对,我可不是一般人……”我可是穿越来的人,当然这话不能说。 沈慧也轻笑着点头,“对,你是天神下凡,难怪长的这样好看!” “哪有,姐才好看,等咱们挣了钱,我定要给姐姐找个有才有貌的如意郎君,到时让杨修元后悔刨地去吧!” “提他作甚,不提!快走了,这该死的天,可别下雪。” 雪倒是没下,她们到家时,开始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小雨,被风裹着飘向大地,将所及之处晕染的雾蒙蒙一片。 “好一场春雨啊!”霍老伯杵着拐棍站在小院门口,看着细细飘着的雨点,喃喃感叹。 霍林蹲在他旁边,闷闷不乐,“爷爷,你说沈姐姐她们还会回来吗?” 霍老伯也迟疑了,“这个……可不好说。” 霍林嘴撅的更高了,无聊的玩着泥巴。 不经意抬头,看见朦胧的雨雾中,正在蹚水过河的两个纤细身影。 “爷爷,她们回来了!” “姐,霍林来接我们了。” “清儿!慧儿!” 同时,有人在身后叫她们。 曹勇披着蓑衣,裤脚卷的老高,赤脚踩在泥里,正朝她们跑来。 雨天黑的快,小堂屋里点着炭盆,上面吊着锅,锅里煮着粟米粥,正咕嘟咕嘟的冒泡。 曹勇不肯洗脚,只脱了蓑衣坐在小凳上烤火。 “你们回杏花村啦?” “嗯,刚回来,哥,你有啥事?”沈清不想多提杏花村的事。 曹勇嘿嘿傻笑,“你猜!” 沈清眼珠子一转,“是不是石斛的事情有眉目了?” 曹勇嘴角裂更大了,他怀里掏出一个破钱袋,倒出几块不规则的碎银,献宝似的递到沈清面前,“知道这是多少银子吗?” 沈清立马明了,惊讶道:“这些都是卖石斛得来的?” 曹勇道:“那当然,一共是八两六百文,我可没贪你的,都在这儿了,这几天我师父那忙的很,就没顾上给你们送。” 沈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石斛这么值钱?” 曹勇解释道:“那药铺老板说了,好石斛可遇不可求,因为外形很普通,只有采药大夫认得,而且采下来的石斛需要马上加工,否则就会失了药性,总之,就是很难得,他还说你们制多少他收多少,还按这个价。” 沈慧激动坏了,说不定她们很快就能凑到二百两银子,也能早日换得自由身。 霍林也高兴,“我们发现的地方还能采不少呢!” 沈清却比他俩都要冷静,“那一片顶多再制出两斤石斛,照这样算起来,一共也就能得十几两。” 沈慧脸上的笑容淡下来,“离二百两还差不少呢!” 曹勇问道:“什么二百两?” 沈清给他解释一番,曹勇听的满腔怒火,“太过份了,姑父居然要卖掉亲生闺女,清儿慧儿,你俩别怕,还有我呢,我今年挣的钱都给你们。” 沈清摇头,“你还是学徒,能挣多少钱,先不说这个,咱把银子分一分。” “分?分什么分?”曹勇不解。 沈清道:“大表哥,以后需要你跑腿的地方还多着呢,所以这跑腿钱你得收下。” 曹勇连忙摆手,“我跑腿要什么钱,你们管我一顿饱饭就得。”这俩表妹太叫人心疼了,又说还有二百两的赌约,他就更不能要了。 沈清却坚持,把那半串铜钱推给他,“一码归一码,亲兄弟还要明算账,你在镇上熟门熟路,我们这儿啥都没有,需要置办啥,还得靠你去跑,这钱你必须得拿着,否则我们以后都不敢支使你了。” 曹勇其实挺惊喜的,六百文啊!他得做多少家具才能挣回来,学徒工是没有工钱的。 沈慧也道:“大表哥,你就收着吧!以后我们使唤你也心安理得不是?” 这样一说,曹勇还觉得挺有道理,“也行,那以后你俩缺什么,就让霍林跑一趟,我得了信,一准给你们置办妥帖。” 沈清又分出一两银子给霍林,“你也拿着,采石斛制石斛,你也是出了大力,再说我们俩住在这儿,多亏有你照应。” 霍林吓的站起来,“不要,我不要,我就是跟着你们后面瞎跑,我可没出什么力。” 沈慧把银子拿起来,交到他手上,“拿着吧!你爷爷看病抓药都需要银子。” 霍林犹豫了,晚上把银子拿回家,被爷爷一顿痛骂,隔天又把银子送回来了。 他道:“爷爷说了,要是没你们,别说石斛,就是一顿饱饭我们都吃不上,所以这银子我不能拿,顶多以后我爷爷若犯病了我再找你们便是。” 沈清也没空跟他拉扯,曹勇次日天没亮就走了,她跟姐姐也顶着雨雾,去采石斛。 采摘很快,加工却很费时间。 整整忙了一天,直到天黑透才算弄完。 三人都累的精疲力尽,晚饭随便熬些野菜粥,还是霍老伯做的。 老爷子见他们都忙着挣钱,大概是因为近几日吃的好些,有了力气,竟也能杵着拐棍下厨房烧火做饭。 隔天,雨停了。 一大早,霍林背着个包袱,沈清踩着草鞋,怀里揣着沈慧备着的干粮,准备去镇上。 沈慧还在念叨:“霍林一个人去也不是不行,你非得跟着,还打扮的不男不女,实在不像样,可别叫熟人看见。” 原来沈清不放心霍林独自带着石斛去镇上,便连夜叫姐姐改了一件旧衣,做少年打扮,头发也梳起来,用一块蓝布包住。 走出来,妥妥唇红齿白小正太一个。 沈清面上挂着笑,跟姐姐撒娇,“我也想去镇上看看嘛!再说以后咱家生意做大了,还要去镇上开铺子,我得去踩点呢!” 沈慧噗嗤笑了,“是呢!开铺子,你先把地方找好,回头咱就去开,你做掌柜,我给你看门。” “我给你们跑腿!”霍林也跟着傻乐。 第11章 路遇险情 霍老伯笑容里有担心,“你俩上了大路记得要靠边走,遇见那不好惹的,千万别跟人家硬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无一事,早些回来,别叫我跟慧丫头担心。” 雨虽不下,但道路泥泞。 霍林习惯了,走的飞快。 沈清就差多了,深一脚浅一脚,好几次还差点滑倒。 霍林回头看见了,嘻嘻笑道:“姐姐可别摔倒了,前面就是县道,那儿的路好走些。” 县道虽也泥路,但平整过,据说是为了行军过粮草方便。 县道不仅行人多,马车也多。 跟现代差不多,有些无良车夫,把马车赶的飞快,车轱辘压在泥水里再甩飞,离近的人最先遭殃。 “怎么赶的车,都不看着点。” “哎哟!溅我这一身泥!看着点啊!” “怎么搞的啊!” …… “清姐小心!”霍林身影一闪,挡在沈清边上,那马车甩出的泥,溅了他一身,脸上都是。 马车忽然慢下来,赶车的小子回头哈哈大笑,“一帮穷鬼,见着马车还不晓得躲远些,活该!” 霍林刚抹掉脸上的泥,听见他的嘲笑,气的小脸通红,“他……他怎么这样!” 霍林声音不大,却还是叫那小子听见了。 “哼!小爷就这样,你能耐我何?看见这上头绣的旗了吗?哦!小爷忘了,穷鬼没念过书,不识字,小爷就好心教你,这上面绣的是孙字,知道孙家吗……” 小厮喋喋不休说着孙家如何如何,忽然马车里传出一声喝斥。 “混账东西,跟几个贱民瞎吵什么,耽误了爷的好事,爷扒了你的皮!”孙子明恨不得踢这小子一脚。 小厮立马就怂了,赶紧给主子赔不是,又恨恨瞪了他们一眼,甩着鞭子跑了。 霍林忿忿不平,“什么呀!有马车就了不起,狗眼看人低,清姐,你怎么都不生气啊?” “有什么可气的,咱现在连温饱都成问题,生气是给自己找罪过,等有一日姐发达了,找六个小厮赶车,见了他再暴揍一顿给你出气!” 孙子明的马车很快就进了青泉镇,停在一家茶楼门前。 王媒婆一早就候着了,打扮的像只花蝴蝶,见了孙子明,咧嘴一笑,殷虹的嘴唇,活像吃了死孩子,把孙子明狠狠恶心了一把。 “孙少爷,您可来了,快坐快坐。”王媒婆殷勤的给他倒茶。 孙子明甩开扇子,挡住扑面而来呛人的香粉,嫌恶道:“有话快说,本少爷还忙着呢!” “自然有事,您还记得杏花村的沈慧吗?就是您前年在庙会见过的那个,长的可标致了。” 孙子明有些想不起来了,“是又怎样?本少爷见过的美人多了去。” 王媒婆搓着手,道:“那可不一样,沈家大丫头可是百里挑一的美人,我一直想给您寻摸个外室,前儿我跑了一趟杏花村,沈丫头她娘因跟人通奸上吊了,她又被杨家退了亲,名声全毁了,可惜了那副好模样,但是您这儿想要个外室,那她岂不是正好?” 孙子明总算想起自己托了王媒婆的事,做外室没名没份,也不能生下子嗣,所以好人家的姑娘是不肯做外室,除非窑楼里的姐儿,可那种卖身腌臜货,与其养在私宅,还不如在窑楼里玩的快活。 所以他一顺嘴就托了王媒婆,想不到这老妖婆记性这样好。 王媒婆能不记着吗? 媒人金十两呢! 孙子明摇着扇子,眯着一对三角眼,慢声道:“可说准了何时下聘?” 王媒婆面露难色,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当然都是添油加醋的话。 孙子明啪的一拍桌子,眯着眼冷冷道:“好啊!做本少爷的外室还委屈她了不成,你再去杏花村,告诉沈有信,麻溜的把人给我弄来,否则本少爷要他好看!” 王媒婆喜滋滋,乐呵呵,忽又一脸为难,“不过我一个人去,他们肯定是不怕的……” 孙子明道:“让孙喜跟你去。” 这种小茶楼,孙子明待不惯,事情谈好便匆匆走了。 王媒婆恭恭敬敬的把人送出去,看不见影才转回来,进了隔壁屋子,那里坐着个年轻妇人,正是曹雪梅。 “夫人都听见了吧?孙少爷答应了,我明日一早便去。”王媒婆站在边上,低眉顺眼,竟是一副讨好谨慎的姿态。 曹雪梅品了口茶,又嫌弃的放下,“事情办好了,你女儿进宫的事,我一准办成,不过你这嘴可得紧着些,要知道那些从京城下来选宫女的太监管事们,都是一帮歪心的豺狼,你心里有数才好。” 王媒婆何等精明,立时便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您放心,这事除了我,不会再有别的人晓得。” 曹雪梅执帕抹嘴,“好生把你的事办好,一切都好说。” 王媒婆又目送这位离开,狠狠擦了把汗,都是难缠的主,可累死她了。 曹雪梅出了茶楼,便上了一顶小轿,有婢女丫鬟跟在轿旁。 “平儿,听说清丫头今儿来镇上了,你去找找,若是寻见了,问她要不要来姨母家用饭。” “是,奴婢送了夫人回府,便寻去。” “不用,你快去。” “是。” *** 曹勇带着沈清卖了石斛,便开始紧张起来,“你俩快回家去吧,别在镇上瞎晃悠。” 要是叫地痞流氓小偷盯上,可就麻烦了。 沈清不肯,“急什么,我还得置办些东西,大表哥,你现在若没事,陪我们走一趟,我对这里不熟。” 她要置办的东西可不少。 白面大米杂粮,菜油猪油粗盐,锅具也得置办些。 霍林看着那口大锅犯了难,“咱买这么多,待会怎么弄回去?” 沈清还在挑碗碟,“叫一辆牛车呗,多简单的事儿。”最后选了黑陶,无论是碗还是碟,都能用来蒸菜,最重要的是便宜,摔坏了也不心疼。 她又打了一罐酱油,一罐醋。 布料也得扯,这是姐姐千叮万嘱的,针线也必不可少。 最后,就是菜籽。 曹勇给她指了家小店,在一个破落巷子尽头住着个半瞎老婆婆,她儿子是行脚货郎,一年到头都在外面跑货,所以弄到的蔬菜品种也极多。 沈清在这儿发现了几块红薯,正冒着绿嫩的芽儿,被丢在角落里。 老婆婆见她盯着那几块红薯瞧,便絮叨,“这是去年冬我儿带回来的,一直搁在窗台上,天一暖,便生了芽,家里的鸡也不吃,只能扔了。” 第12章 杀母之仇 沈清欢喜的不行,“婆婆,这些我都买了。” 婆婆大方一挥手,“不用买,都送你了。” 这小丫头今儿可是她的大主顾,买了十几种菜籽,光是辣椒就买了三种。 从巷子出来,霍林见她捧着那几块发芽的地薯傻笑,纳闷道:“这几个土疙瘩是宝贝吗?” 沈清脸上的笑容还未收回,“算是吧!今年是宝,明年就不是了。” 红薯产量大,今年种了可解燃眉之急,但明年她可不打算种太多。 虽是好东西,却不能当主食,这也是红薯跟其他五谷的区别。 “买的差不多了,咱能不能回了?再不赶路,天就要黑了。”霍林累的快走不动道。 “再等一下,我还要去看一个人。” 曹勇问:“谁?” “朱老二!” 曹勇心里一咯噔,“你寻他做啥?他可不好惹。” 沈清轻笑了下,“放心,我不寻他的麻烦,远远的瞧一眼。” 曹勇拧不过她,只能带她去了朱老二卖肉的摊位。 这会已到晌午,猪肉差不多卖完了,朱老二正翘着腿,躺在椅子上睡觉,旁边有个小徒在收拾刀具,偶尔还得应付来买肉的顾客。 “就在那儿,他每隔半月下乡收猪,其他时候只要没人找他杀猪,便都待在铺子里。” 霍林好奇的问:“清姐姐,你找朱老二做啥?” “你也认识朱老二?”沈清抓住他话里的重点。 “他是杀猪的嘛,以前爷爷腿脚还利索时,偶尔到镇上买肉,都是跟他买,听爷爷说,朱老二以前还杀过人呢!” “什么?他杀过人?”曹勇惊诧到失声。 “你嚷嚷什么,小点声。”霍林做贼似的左右环顾,“爷爷跟人闲话时我听到的,反正他是个煞星,凶的很!” 曹勇挠挠下巴,“那就更不能惹了,对吧清妹妹……咦,人呢?” 沈清今儿是少年打扮,可肤色太嫩,眼睛太水灵,唇红齿白,打眼一瞧就是个女娃,根本错认不了。 她往摊位前一站,那小徒便感应到了。 “姑娘要买肉?要哪块,炒菜还是炖汤,或是汆丸子,今儿剩的肉不多了,姑娘若诚心想要,可以多给些添头。” 沈清一面打量案板上的肉,一面偷瞄朱老二,“就要这根猪大骨,要剔的干干净净,留一点都不成。” “好咧,您稍等,要剁开吗?”小徒没当回事。 沈清没说话,小徒只当她同意了,手起刀落,砰砰两下,一根大骨分成了四块,“您看成吗?” 沈清笑了,“不成,我说要剁开了吗?” “哎?您这话啥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我没说要剁开,你却把它剁开了,这骨头我不要了。” “嘿!小妹妹,你这是拿小爷寻开心呢?不行,你不能走,反正这骨头已经剁开了,你不要也得要!”吓唬她这样的小姑娘,最容易了,稍微一凶,就得哭鼻子。 沈清眼中毫无惧色,抄手笑骂道:“我就是不要,难不成要用你手里的菜刀,把我砍了?好啊,有胆子你就砍,朝这儿下刀子!” 小徒也来了劲,“哟呵!臭丫头,你当小爷不敢呢!” 他绕过案台,就要来捉沈清,刚好曹勇跟霍林及时赶到。 “有话好说,别动手啊!”曹勇一把按住他。 “光天化日,你敢在大街上拿刀砍人,我报官抓你!”霍林跳过来护着沈清。 朱老二睁开眼,笑眯眯的望着她,“我当是谁在闹事呢!原来是沈长贵的丫头,你叫……沈清是吧?这小模样,长的跟你娘还真像!” 沈清没有生气,反而笑了,“我是我娘的女儿,自然像她!” 朱老二踩着摇椅,慢慢的晃着,“就是这性子不太像,小丫头,你是特意过来找茬的?” “你说呢?” “我说?我说你是提着灯笼寻粪——找死!” “呵!姓朱的,你害死我娘,我要是告到官府,判你个通奸的罪名,你怕不怕?” 朱老二愣了下,然后便捂着肚子狂笑不止。 沈清也不生气,静静的等他笑完。 朱老二笑够了,抬手抹去眼角挤出来的泪珠,说道:“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丫头,我劝你一句,在你爹没打死你之前,赶紧回家跟他认个错,在这儿跟我耍嘴皮子没用,还是说,你想替你娘伺候我?” “他妈的,你再说一遍!”曹勇终是听不下去了,要冲上去跟他拼命。 “敢骂我师父,你小子找抽呢!”小徒当然也要护师父。 “别打,不能打!”霍林死命挤在两人中间,努力想把二人扯开。 反观沈清,淡定极了,连眼神都没有变化,朱老二终于觉察出哪里不对劲,这丫头也太淡定了,听到这种话都不生气,实在是反常。 “表哥,咱犯不着跟他动拳头,我有的是办法叫他生不如死。”她劝住曹勇。 朱老二冷笑,“年纪不大,口气还不小,你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我等着!” 沈清又死死看了他几眼,便毅然转身离开。 “呸!”曹勇朝他吐了口唾沫,便赶紧去追沈清。 霍林跑在最后。 俩人找到沈清时,小姑娘正躲在拐角处,抱着膝盖哭。 “清妹妹!”曹勇想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 霍林也只能安静的蹲在一边,陪着她。 沈清也没哭多久,她抬起头,抹掉眼泪,“小林子,今儿遇见朱老二的事,回去别告诉我大姐,免得她担心。” “我晓得。” 曹勇不放心的问:“你刚才说有办法叫他生不如死,你想咋做?”他怕沈清干傻事。 沈清静静的看了他片刻,忽而笑了,“我说笑的,你咋当真了呢?天不早了,我们也该回了。” 她自然不会告诉曹勇,有些事,自己心里有数就够了。 曹勇帮他们找好牛车,俩人买了馒头充饥,趁着天尚未黑,急匆匆往家赶。 赶车的是位中年大叔,好奇两个小娃娃竟置办这么多的东西。 沈清只道:“家中有位远亲来看望祖父,临走时给了些银子,让我们给老爷子改善生活,老人年纪大了,吃一顿少一顿,可不能马虎。” 第13章 修房子 大叔点点头,“说的也是。” 到了月牙湾,大叔还帮着他们搬东西。 见到那几间破屋,门口站着的一老一小,才打消最后一点疑虑。 沈慧看到堆满堂屋的东西,只惊不喜,“清儿,这得花掉多少钱啊?”她宁愿都攒着,凑一点是一点。 沈清笑着道:“也没多少,就二两银子。” “这还叫没多少?唉……该省些的。” “就是!”霍林对此很赞同。 沈清踢了霍林一脚,接着对她笑笑,“姐,咱也不指望这钱抵债,倒不如先过好日子,放心,我有计划呢!今晚咱吃面条成吗?” 沈慧拿她没办法,“好,吃面,我去揉面,霍老伯年纪大了,吃面正好。” 沈慧是做饭的好手,沈清稀奇古怪的点子多,总能想出新花样。 擀好的面皮,摊在桌上,再切成筷子粗细。 厨房的灶还没垒好,只能在堂屋里点上炭盆,小铁锅吊在上面,烧水煮面。 猪油还没炼,沈清便倒了一点菜油,等锅里的水煮开,下入面条,加盐,快出锅时,洒些小葱。 小葱是霍家种的,他们家有一个小菜园。 霍老伯不能下地,小菜园全靠霍林照看。 他也种不了什么,园子除了一点青蒜跟小葱,基本没别的。 沈慧先盛了一碗递给霍林,叫他给老爷子送去。 小子腿跑的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回来了,急吼吼的问:“我的呢?” “少不了你的。”沈慧又给他盛了一碗,又招呼沈清吃饭。 沈清坐在炭火边,托腮思考,“霍林,后山上还有人家是吗?” 霍林滋溜滋溜吸面,顾不得说话,只能点头。 “有谁会盘灶?我想请人盘灶,咱不能总在堂屋做饭。”做饭就该在厨房。 霍林喝了口面汤,道:“范叔会盘灶,我家土灶就是他盘的,还有炕,他会的东西可多了,他媳妇在山里圈了地养鸡,林子里到处乱飞。” 沈清眼睛一亮,“那明儿你跑一趟,就说我请他盘灶,另外再跟他媳妇买些小鸡崽子,三十只差不多,小鸭子也要,二十只左右,回头把鸡笼修一修,屋后面不是有条水沟吗?天晴以后挖一遍,把淤泥掏上来做肥料,下几场雨蓄了水,到时就能养鸭子。” “鸡就放屋后竹林里散养,两边用栅栏挡住,在鸡笼门掏个洞,这样晚上它们自己就能上笼,不用管,省事的很。” 霍林听的两眼放光,“这样能行吗?” 沈慧用筷子敲了下他的头,“清儿说的当然行,以后你就跟着她做事,等挣了大钱,留着将来给你娶媳妇。” 她俩在沈家时,也是养鸡养鸭子,这些都是做惯的活,没什么难度,只是…… “清儿,咱拿啥喂?” 沈清摸着下巴,“先把杂粮磨碎,掺上剁碎的野菜,下过一场雨,外面野菜冒的快,我今儿买了好些种子,咱得先收拾两块菜地垄,用来育苗,春天多种些小白菜,用来喂鸡,莴笋也行,得多种些。” 霍林听她絮絮叨叨说了半个时辰,顿感压力山大,以前咋没觉得家里有这么多的活。 沈慧却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提个意见。 敲定了之后,次日一早,沈清隔着院子把霍林叫起来,催他去请人。 霍老伯也催,“你是男娃,腿脚快,该勤快些才是,别整日都要别人催,快去。” “知道了……”霍林郁闷归郁闷,跑腿还是不含糊的。 过一会,沈慧过来送早饭,顺便帮着收拾屋子,连一老一少换下的衣服也收拾出来洗了。 霍老伯欣慰的想,要是他家大孙子能活着回来,讨了这丫头做媳妇,可就太好了,他死也能瞑目。 这老头总想着死后的事,殊不知,活着才能看到以后,死了就剩一把骨头,知道个啥。 洗了衣服,沈慧也跑去菜地,沈清正在挖地。 头两天下过雨,地还是湿的,一铁锹下去,沾了半锹泥,重的拎不动。 沈慧蹲在边上拔草,“等两天干些就好挖了。” “等不了!” 是啊! 她们只有一年时间,现在的每一天都要格外珍惜,所以等不了。 挖了不过半垄,沈清停下看了看双手,已经磨出水泡。 沈慧心疼不已,“你坐一边去,我来挖。” 沈清推开她,“算了吧!你哪有我力气大。” 姐妹俩正在抢铁锹,霍林带着两个男人下山了。 “清姐慧姐,范叔来给你们盘灶了,你俩咋在挖地呢,不是说了等我回来,”霍林跑去抢过铁锹,“对了,你们要的小鸡小鸭都带来了,快去瞧瞧吧!” 与范老大同来的,是他儿子范小山。 也是个壮实憨厚的男娃,比沈慧还大一岁。 见到一同进院的俩姐妹,他也红脸了,连头都不敢抬。 沈慧一门心思都在那些小鸡小鸭身上,揭开竹盖,只见里面挤满嫩黄可爱的小家伙,把她稀罕的不行。 范家爷俩个子都不高,腿短身长。 但性格好,一说话就笑,笑起来露出两排大白牙,朴实亲切。 “丫头,这些小东西夜里怕冷,要盖上棉被,不过也别捂的太多,免得透不过气,再给闷死了,白天要是天晴,就挪出去晒晒,我带了些青菜,切碎了掺些玉米渣,也别喂多,它们不晓得饱足,饿一顿不要紧,就是不能撑着。” 范老大笑呵呵的一边掏工具,一边叮嘱。 沈慧欢喜着点头,“嗳,我晓得,那这些得要多少银子?” 沈清道:“姐,你先把它们挪进去,等盘好了灶,咱再跟范叔算钱。” 范老大也道:“对,回头一块算,丫头,你过来瞧瞧灶膛朝哪,小山,去和泥。” 原先的灶台是用青砖搭的,虽倒塌了,但青砖依然能用。 爷俩配合默契,只用了半天时间就盘了双眼土灶,灶台抹的光滑平整。 这是沈清提的,她觉得既然盘了,干脆一步到位,省得将来嫌灶膛少了,再折腾。 范老大满手泥,还不忘朝她竖手指,“丫头,你是个眼界宽的,放心,这两眼灶将来肯定都能用上。” 沈清也很满意,“范叔,能不能劳烦你们再帮我们把鸡笼修一下,放心,都算在工钱里,不会赊欠。” 第14章 请人做工 一事不烦二主,上回曹家爷俩只把墙洞堵了,院墙稍加修整了一遍。 范老大干活很实在,叫儿子去砍了竹子,爷俩把鸡笼全部扒了,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和泥做土坯。 范小山还会一点木匠活,在院子里又是锯又是刨,给厨房搭了个置物架,用来搁碗筷。 晌午饭还在堂屋做的,沈慧煮了一锅面疙瘩,没法子,桌上都是灰,擀面也不方便。 不过早上她把猪油熬了,用小瓦罐装起来。 煮面疙瘩汤的时候,舀半勺猪油,出锅时再洒点葱花,香味能飘出二里地。 在饭香飘出来时,范小山就有些心不在焉,手里的锤子不听使唤,差点砸到手。 “没出息的东西!”范老大照着他的屁股踢了一脚,“临走时你娘不是做了野菜团子吗?要是饿了就吃,别惦记东家的吃食,都不容易。” 外出做活,有些东家会提供午饭,有些则不会,全看东家是否慷慨。 有些朴实的农家,即便只有一锅粥,也会盛些送给他们。 不过今儿这户东家,只有两个孤苦无依的女娃娃,住这两间破屋子,他瞧着都可怜,所以还是算了吧! 霍林捧着一碗面疙瘩,正准备送到隔壁,跑到院子见他俩还站着,便催道:“范叔,你俩咋不进去吃饭呢?慧姐姐都盛好了。” 话音刚落,沈清就站在门口喊了。 爷俩对视了一眼,范老大点了头,范小山才敢跑去。 沈家大妹做的面疙瘩汤真好吃,面和的软,煮的透,上面飘着一层油花,一口汤下去,满嘴都是油。 他忍不住赞道:“你家吃得起猪油呢!真阔绰!” 范老大又要踹他,“吃你的饭,哪那么多话。” 霍林送完饭,又匆忙跑回来,端着碗蹲他俩身边,边吸溜边道:“昨儿去镇上现买的猪油,今儿上午才熬的猪油,能不香吗?嚯嚯……真烫。” 沈清笑道:“你吃完了再说不成吗?” 霍林不说了,埋头吃面。 一碗面疙瘩,范老大几口就吃完了,他探头看了看小铁锅,然后把碗搁下了。 沈清忙把碗拿起来,“范叔,小山哥,你俩别拘束,放开了吃,干的都是体力活,不吃饱哪有力气。” 她又装了一碗递过去。 范老大怪不好意思的,“丫头,我俩要是放开吃,再煮一锅也能吃得完,你婶子临走时,给我们装了野菜团子,行了,你别管我们,你们粮食也不多,哪能放开吃。” 沈慧惭愧道:“我们刚搬到这儿,粮食的确不多。” 范老大捧着碗,问道:“听霍林说,你们打算种门外这块荒地?” 沈清点头,“到时我们要请人,至少得要五六个劳力,范叔要是有空,你俩都来,别人给多少工钱,我们也给多少。” 范老大有点纳闷了,“丫头,十亩荒地要想翻一遍,六个人,满打满算也得两天,包括整田沟,这得要不少工钱呢!” “这是自然,霍老伯说后面几天都是晴天,所以我打算先把荒草割了晒干,再焚烧了做肥料,我家菜园子也得规整,范叔,我能不能雇小山哥过来帮几天工,我们姐俩实在是干不来。”她万分怀念前世的机械,半小时就搞定。 范老大一拍胸脯,“菜园子有什么难的,我们爷俩一个时辰就能帮你拾掇好。” “我们家菜园子大概有一亩多,屋后的小河沟也要挖深拓宽,我想把后面竹林圈起来,以后养鸡方便,水沟是用来养鸭子,要在外圈扎一排竹篱笆,防止它们乱丢,山里猛兽多,这样也安全些……”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范家爷俩越听眼睛瞪越大。 范小山唏嘘道:“你们就两个人,种那么些菜,养那么多鸡鸭,哪吃得完啊!” 沈慧道:“当然不是我们自己吃,可以拿去卖嘛!” 范小山还是不理解,“这些东西可卖不了什么大钱,只能换些针头线脑,而且不好养的,光是喂就得多少粮食。” 沈清淡淡一笑道:“那得看怎么个卖法,总之,我家里活很多,得赶在春暖之前都收拾出来,光靠我们俩就是累死也干不完,所以得请人。” 范老大迟疑了,他有些担心工钱了,因为这丫头摊子铺的太大。 媒婆给儿子说了门亲事,因为他们家在山里,女方家多要了彩礼,才肯嫁进山里,他们夫妻都为这事愁呢! 要是拿不到工钱,白干不说,也耽误功夫。 沈清看了眼姐姐,沈慧会意,立马回屋抓了一吊子钱交给她。 沈清昨儿换五两银子的铜板,装在罐子里,以便使唤。 “范叔,我听霍林说,外面的长工,一天八十文的工钱,今儿你俩干的活多,所以我给你们一天一百文,您看成吗?” 这里一两银子是标准定制,往下就是铜板。 普通百姓用的都是铜板,只有去大店买东西,才用得到银锭。 昨儿晚上,沈慧搓了绳子,把铜板按十个分开串在一起,所以这会只要数二十串就够了。 “成,当然成,那我们明儿一早再来收拾菜园子,也是一天干完,回头你要开荒,叫霍林进山知会一声,我帮你寻人。”范老大挺欢喜,有些东家会拖欠银子,有些活干了还会砍价,没想到这俩丫头给钱这样痛快,到底是小孩子。 “那成,就按一天一百文,一天两顿饭。” “八十文就成,我们不用往镇上跑,就在山下干活,回家也近,而且你们还管饭,这就很好了。” “还是一百文吧,这样好算些,再说咱都是乡里乡亲,你们也不会叫我吃亏嘛?哦对了,还有鸡鸭仔的钱,范叔,你算算多少,我一并给了。” 最后,她又给了五十文。 等人都走了,沈慧有些不解,“范叔说八十文一天,你为啥坚持一百文,就是给八十文,他们也不吃亏,再者咱家管的饭,可比他们自家吃的要好太多。” 沈清脑子里正盘算着别的事,“姐,咱不打这种小算盘,山里人都实在,你瞧这些小鸡小鸭,要是真去镇上买,肯定不止五十文,范叔还说明儿再带些青菜做饲料,他心里记着咱的好,有啥事都能想着咱,这就够了。” 第15章 置家产 沈慧苦着脸,道:“我也不是心疼钱,就是觉得照你这样花钱,怕是我们一辈子都存不到二百两。”她始终想的是靠存钱存到二百两。沈清可不这么想,靠存钱,就算把嘴缝上,十年他们也攒不到二百两。 与其在小钱上抠抠搜搜,倒不如撒开手做大事。 沈清又想到一事,“姐,要是咱能赢了赌约,就得赶紧把这房子地基买下,还有这周围的荒地,都得买下,以后有大用。”前世有钱也买不到土地,现在有机会却没钱,真是愁人,所以只要有钱,她头一件事,就是买地,越多越好。 沈慧有点跟不上妹妹的思路。 连有没有明年还不晓得,她居然都想到买地了。 第二天,来的除了范家爷俩,还有他闺女,叫范翠翠。是个叽叽喳喳,爱说爱笑,嗓音清脆的姑娘。 就是长的贼像范大山,五官不太好看,个子也矮。 “听我哥说山下郭叔家旧房住了两个外村来的漂亮姑娘,起初我还不信,现在瞧见了,可不得不信!” 沈慧被说的脸红,拘谨道:“家里地方小,挪不开身,妹妹别嫌弃,坐吧!” 范翠翠朗声道:“郭家这房子地基就是小,不像我们山里的房子,想盖多大盖多大,只要捕快不往山上跑,就没人管得了。” 范老大喝斥,“翠翠,又胡说。” 范翠翠吐了下舌头,“我爹胆子小,啥都不敢说,慧姐姐,我帮你喂鸡。” 这是个勤快的丫头,她来了就围在沈慧身边,帮她洗菜做饭,剁菜喂鸡,忙的脚不沾地。 有她在厨房,沈清便不管做饭的事,而是跟着范家爷俩干活,霍林也是。 小河沟清淤,挖上来的淤泥铺在刚整好的菜垄上,晒上几天,掺上灶膛掏出来的青灰,就是最好的农家肥了。 快干涸的水沟,藏着不少好东西,淤泥里藏着许多泥鳅。 沈清连忙指挥,“小林子,回去拿个水桶,鱼苗要留着,等水沟清好了再把鱼苗放进去,泥鳅可以抓些,晌午咱们煮炖泥鳅。” “嗳!”霍林跑的飞快,再回来时一手拎桶一手拎盆,范翠翠也跟来了,嚷嚷着要下去抓泥鳅,被范老大好一通骂。 抓上来半桶泥鳅,裹着淤泥在水桶里钻来钻去,看着叫人头皮发麻。 霍林发愁,“这要怎么收拾?” 沈清也犯难,泥鳅黏黏糊糊,她不想动手。 范翠翠一撸袖子,豪气道:“看我的!” 只见她弄了些青灰,再把泥鳅全倒上面。 “裹了青灰它就不滑了。”她蹲在那,一手剪刀,一手抓泥鳅,呲溜一滑,泥鳅肚子就滑开了,再一刮,内脏出来了,往水桶里一扔,完事。 沈清朝她竖大拇指,“厉害!” 范翠翠得意极了,“你们搬来真好,以后我时常下山找你们玩,你是不知道,我在山上都快闷死了。” 沈清问道:“你娘不叫你干活吗?” 范翠翠一甩头,“没事儿,我家里还有奶奶,她腿脚比我都快,干活比我还麻溜,我娘就嫌我笨手笨脚,除了做饭洗衣裳,旁的都不叫我干,再说山里没田,也不用砍油菜割麦子,清闲的很。” 沈清很羡慕,“你娘这是心疼你,舍不得叫你干活。” 范翠翠笑了,“我觉得也是,清妹妹,听说你娘死了,那你爹呢?” 霍林赶紧瞥了眼沈清,担心她难过。 “我爹……也死了。”活着跟死了也没两样。 范翠翠心大的很,“那他俩咋不埋一块?”她听说沈清娘就埋在小溪边上。 “呃……那个炖泥鳅,要是有鸡蛋就好了,听说泥鳅炖蛋,比鸡汤还鲜,可惜我们都没养母鸡。”霍林赶紧打岔,心想这姐姐咋啥都说。 范翠翠大大咧咧道:“这有啥,明儿我送你们一只老母鸡。” 沈清:“咳咳!你们家一只母鸡拿到镇上能卖多少钱?” “嗯……论只卖,一只三四斤,大概能卖五十文,猪肉也要二十文一斤,倒不如炖只老母鸡划算,我家养了二十多只老母鸡,一天能收不少鸡蛋呢!” 霍林很震惊,“那得多少东西喂啊!你们家又没田。” 范翠翠叹气,“可不是,等这一窝小鸡仔长起来,又得天天要吃食,所以我娘也打算卖掉一半母鸡。” 沈清想了下,道:“这样吧!就按五十文一只,明儿你带五只能下蛋的老母鸡给我。” “五只?你买那么多,拿啥喂啊?它们胃口可大着呢!” 霍林也道:“就是啊!等小鸡长出来不是一样吗?” 沈清看他一眼,“你爷爷身子不好,最好每天能吃一个鸡蛋补补。” “啊!我……”霍林羞愧低头,原来清儿姐姐想着他爷爷。 范翠翠豪气道:“那买三只母鸡也够了,我收你两只钱,剩下的一只,算我送你的。” 沈清被她逗笑,“你娘不会打你吗?” “才不会,我娘最疼我了。” 泥鳅是沈清烧的,沈慧害怕,不敢弄。 范翠翠倒是想烧,可范小山知道后,死命阻拦,又告诉沈清,他妹妹做菜贼难吃,这说法得到范老大的认同,能看出来,他也挺怂女儿的厨艺。 菜油在锅里烧到冒烟,清洗好的泥鳅下锅煎,等煎至两面金黄,再加凉水,一点猪油,盖上锅盖,小火慢炖,这样就能炖出奶白的汤汁。 “想不到你厨艺这样好,待会我能吃一碗吗?”范翠翠盯着冒热气的锅盖,眼睛都不错一下。 范小山走过来赏了她一个毛栗子,“吃吃吃,就知道吃,这是炖给霍老伯的,还不赶快收拾东西,咱得回家了,娘跟奶奶还在家里等着呢!” 沈慧道:“吃了再走,还有粗面饼子呢!” 现磨的苞谷面,馅料是野菜加猪油渣,炕的时候在锅里抹一层猪油。 出锅时,贴锅的一面焦香扑鼻,咬一口嘎嘣脆,里面的馅料,肉香足,一口下去,满嘴都是油,过瘾! 沈清捧来一只竹簸箕,上面盖着布,一掀开,里面是金黄的苞谷面饼子。 范小山抗拒不了,在衣襟上擦了擦手,“那我就吃一个,就一个。” 说是吃一个,实则吃了三个还舍不得撒手。 第16章 割荒草 范翠翠也吃了三个,范老大只吃了两个,硬说自己饱了。 干活两个人,吃饭却三个人,他哪好意思。 所以在听说翠翠答应多送一只老母鸡时,他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霍林捧着瓦罐,把泥鳅送到霍老伯手上时,老爷子感动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是好东西,你们年纪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们吃吧!” 霍林摇头,“清儿姐姐说了,您就是底子太差,这几日吃的好,睡的好,气色也好了,她还说要从范叔家买几只母鸡,以后让您每天吃一个鸡蛋。” 霍老伯都不晓得说什么好了,“不用,我不用吃鸡蛋,让她们留着鸡蛋换钱,我多活一天都是赚的,就怕等不到你哥回家……” 霍林心情也很沮丧,“大哥都走五年了,一点消息也没稍回来,怕是……”怕是早没了。 打仗哪有个准,一眨眼人就没了,或许连个全尸都找不到,所以没消息也不奇怪。 霍老伯怎会不晓得这个道理,只是这人哪,有盼头,总比没盼头要好。 霍林忽然又高兴起来,“要是我哥还活着,倒是跟慧姐姐年纪相配,要是能让慧姐姐做我嫂子,那可太好了。” 霍老伯浑浊的眼睛慢慢有了亮光,“我也是这么想的,你哥他……唉!当年是我错了主意,想着都是隔壁邻居住着,知根知底,郭家那丫头也是我瞧着长大的,哪成想你哥刚走,她就……” 霍林生起气来,“她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配不上我哥,爷爷,咱不提他!” “好,不提,等你哥回来,爷爷再给他寻个更好的媳妇。” 第二天,范翠翠拎着三只肥肥的老母鸡下山了,刚盖好的鸡笼,立马有了用处。 她献宝似的把母鸡翅膀拽出来给沈家姐妹看,“瞧!这三只都是去年喂养的,现在正是下蛋的时候,等天暖了,叫它在竹林里吃虫子,下蛋就更勤了,还有还有,它们三翅膀都剪短了,飞不了,不过这几天还是用绳子栓着,免得不认家乱跑,夜里最好挪到屋里,别叫黄皮子惦记上,我家老黄刚生了一窝小狗崽子,我挑了一只最凶的带过来,好给你们看家。” 她解下身后背着的竹篓,一只刚满月的小黄狗在篓子里探头探脑。 沈清抱着小黄狗欢喜不已,“你跟我想一块去了,我们正缺一只看家狗呢!” 沈慧怜爱的把小黄接过来,“昨晚的泥鳅汤还剩些,我弄点面饼子泡汤给它吃,成吗?” 范翠翠撇嘴道:“它是狗,别给它吃那么好,嘴巴喂叼可不好。” 沈清笑着揪了下狗耳朵,“只要它能好好看家,就是天天啃骨头也应当。” 不晓得为啥,小黄有点怕她,总喜欢粘着沈慧,走哪跟哪。 沈慧做饭,它就在边上蹲着,不吵不闹,沈慧去菜地,它也跌跌撞撞的跟着,像个小尾巴似的。 挑了一个大晴天,姐妹俩加上霍林,三人开始割荒草,中途曹大海跟媳妇来看她们,也加入进来。 镰刀是霍林跑去镇上买的,想着请人干活要做饭,便又买了两袋白面,两袋包谷。 霍家有个小石磨,霍老伯一有空便端着凳子,坐在那拉石磨,磨苞谷面,筛下来的粗粒,泡软了喂鸡鸭,细面留着贴饼子。 曹大海听说她们靠着石斛发了第一笔财,真心替她们高兴。 舅母吴菊花却急切的追问道:“那什么石壶,真这么值钱哪?你们咋不多挖些,是不是在那边山上,待会带我去瞧瞧,东山大的很,山里肯定还有。” “舅妈,石斛生长条件苛刻,我们在附近找遍了,只有水潭边才有那么一小块,今年的已经采完,要等到明年才能采第二遍。”沈清弯腰割草,说话时,手上动作不停。 霍林也道:“对,我们往山里寻了,也没寻到,而且这东西采下来之后得马上加工,半点马虎不得,麻烦的很。” 吴菊花不高兴的撇嘴,“说不定是你们没找见,东山那么大……”她觉得沈清就是怕便宜被她占了,所以才不说。 半斤就卖八两银子,要是采个十斤八斤的,那岂不是发了? 曹大海瞪她一眼,凶道:“赶紧把这片草割了,再晒两天,一把火烧干净,等两天就能翻地,清儿,过几天我再来,你们两个小娃娃,哪会张罗种田的事。” 吴菊花更不高兴了,“咱家麦子也要锄草呢!地里也好些活。” 曹大海又瞪她一眼,“地里的活不是有你吗?大丫二丫也能下地帮一把手。” 吴菊花埋怨道:“大丫光是忙家里的活就没歇的,二丫还小!再说她也干不来。” 曹大海骂道:“都是乡下丫头,哪那么精贵,你瞧慧儿跟清儿还不是一样在地里忙活。” 吴菊花小声嘟囔,“那哪能一样……” 当然不一样,她的俩闺女,将来都能寻到好婆家,可沈慧跟沈清,哪家敢要,搞不好就要当一辈子老姑娘。 沈慧僵硬的笑道:“舅舅,我们请的人够了,天暖回青,麦田锄草也是大事,耽搁不得。” 吴菊花赶紧接话,“还是慧丫头懂事。” 沈清直起腰,看了眼才割一半的荒地,有些心急,“霍林,明儿把范叔他们请来,趁着天晴得抓紧割草,霍林?” 刚刚还在她身边的霍林不知钻哪去了。 荒草长的高,霍林的个头钻进去,瞬间便没了踪影。 割草还有意外收获,成窝的野兔,疯跑的野猪,以及藏在枯草刚刚苏醒的蛇。 不用上山打猎,就能收获野味。 蛇肯定不吃,看着就浑身不舒服了。 野猪搞不定,那玩意冲的很,连老虎豹子都怵它。 但兔子绝对是上等野味。 曹大海是个逮兔子高手,他设了十几个套子,一下午的功夫,就逮了十几只活蹦乱跳的灰兔。 夫妻俩当晚没走,晚饭熬的粥,用野菜加猪油渣做馅,炕的白面饼子。 吴菊花唏嘘不已,“想不到你姐俩小日子过的还挺美,不过我听你舅舅说,你们跟沈长贵打了赌,一年之后要给他二百两赎身钱……” 吴菊花把沈长贵从里到外骂了一遍,半句没提曹氏。 第17章 猎野兔 沈慧不晓得怎么接话,只能装着很忙的贴饼子。 沈清是不想理这茬,但吴菊花显然说上瘾了。 “哎!他爹,我忽然想起来,咱村那个吴老憨,跟我还是本家,他婆娘前两年死了,一直没娶,也就比慧丫头大十多岁,你瞧咋样?” 曹大海压根不想理她,他在观察沈清种地院子一角的植物,“清儿,你这种的是啥?” 沈清端了水盆浇在上头,“这是番薯,您没见过吗?” 曹大海点头又摇头,“见是见过,就是没见人种过,我在镇上杂货铺见人家卖过,还挺贵,五文钱一斤呢!” 沈清笑道:“这东西好养的很,埋地里就长,给点肥就能结一大串,等番薯藤冒出来,挑嫩的剥了皮炒着吃,清脆可口,还能剁碎了喂猪,我今年打算种两季,不种旁的粮食。” 曹大海惊讶道:“你这十亩地开出来不种粟米包谷,都种它,这不是胡闹吗?” 她可没胡闹,“不种粟米,包谷种一些,就在田间地头,房前屋后见缝就种,也能收获不少,至于番薯,它有大用。” “咱们这儿吃番薯的不多,那杂货店里的番薯,一个月也卖不了几斤,你种那么些,难不成都拿去喂猪?”曹大海想不通,只觉得这丫头不懂种地,还不听劝。 沈清知道跟他解释不通,就是大姐也没法理解,只是说不过她,便不管了。 吴菊花也跟着数落她,“你舅舅说的在理,他种地几十年,难道还不比你懂的多?你呀!就是瞎胡闹,慧丫头,你也不说说她。” 沈慧正在厨房做饭,听她挂上自己,忙说道:“舅妈,清儿心里有谱,我都听她的,能种出来最好,种不出来也没啥,舅妈,你过来瞧瞧这兔子要怎么烧。” 吴菊花一听说烧兔子,立马去了。 兔子皮是霍老伯剥的,他正在自家院里剥兔子皮,老人家手法很专业,一刀下去皮肉分离,兔子皮没有丝毫破损。 内脏掏出来,至于肠子啥的,都得扔了。 沈清叮嘱霍林把不要的内脏都埋起来做肥料。 厨房里,沈慧剁了两只兔子,清洗干净,正打算红烧呢! 吴菊花稀罕道:“瞧这兔子肥的,待会我带两只回去给大丫二丫尝尝。” 沈慧道:“清儿都给你们装好了,在篓子里,有三只呢,回去拿盐腌了晒干,等农忙是拿出来切块放锅里蒸熟,吃着最下饭。” 吴菊花笑的合不拢嘴,“你娘以前也最会琢磨吃食,这一点你俩都像她。” 沈慧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道:“舅妈,你帮我烧火吧!我得赶紧炒菜,忙了一上午,大伙都饿了。” 吴菊花钻入灶膛后,往灶洞里一边添柴,一边跟她唠闲话。 “慧儿,你娘是横死的,今年七月半,你们得多给她烧些纸,别叫她闹人。” “哦!” “慧儿,听你舅说,你爹要把你卖给镇上孙家做外室,这事你可千万不能答应,那孙少爷是什么人我最清楚,我们村有个丫头被卖到孙家做下人,听说,孙家后院那个乱哦,一堆乱七八糟的下作事,年年都要抬出去一两具尸首,听说还有好些小产落胎的,啧啧……估计那孙少爷是嫌家里太乱,待不下去,才要买个外室,想图个清静。” 沈慧只是听着,没有接话。 吴菊花又添了两根木柴,把火烧的旺些,又继续道:“我刚还跟你舅说,给你寻个就近的人家,我们村那个吴老憨,住我家对面,就是小时候看见你总笑的那个,虽说年纪大点,可年纪大的男人知冷知热,不像那一般大的,争长争短……” 吴菊花又把吴老憨夸了一遍,末了,还提了他对沈慧有意思。 沈慧简直都无语了,那个吴老憨她过年去舅舅家时见过。 驼着背像个小老头,笑起来像猥琐,看着就不是好人,舅妈可真敢开口。 “我现在不想嫁人,再说跟我爹还有赌注,以后再说吧!”沈慧想随意打岔过去。 吴菊花不以为然道:“那算什么赌注,我回头就去跟吴老憨说,让他把你那份聘礼出了,一共二百两,你跟清儿一人一百两,你别瞧他就是个种地的,可他会钻营,存了不少家当呢!” “舅妈,火小了!”沈慧又打断她。 “哦哦!”吴菊花只顾说话,连添柴都忘了。 院子里,曹大海跟沈清蹲在院门口说话。 “清儿,你跟舅舅交个实底,你打算靠什么挣钱,那十亩地,还是山上的石斛?”他是打算如果钱不够,看能不能凑些,总要把这个坎过了再说。 沈清看着割了一半的荒地,水眸清亮,“种番薯啊!我刚才就说了嘛!” 曹大海皱眉,“你就是种上一百亩地番薯,也挣不了二百两,因为卖不掉嘛!” 沈清呵呵笑,“先把第一季的番薯种上再说,舅舅,你们村谁家小猪,给我抓三头。” “就这些个鸡鸭就够你养的了,听舅舅话,别把摊子铺的太大。” 沈清:“那就先喂两头,今儿把荒草割完,明儿我请人垒猪圈,后天烧草开荒,第一季番薯种也不多,听霍林说,小溪下游是个湖,想来一定有很多鱼。” 曹大海以为她又想吃鱼了,“那是月牙湖,里面白鲢最多,你想吃鱼啊?” “倒也不是,我是瞧镇上来往客商多,歇脚吃饭的也多,是个商机呢!” 曹大海搞不懂她话里的意思,琢磨不明白,那就不琢磨了,不过这兔子肉是真好吃。 加了醋跟酱油,还有野生姜,炖的入味,没了土腥气,咬一口酱香裹着肉香,软烂入味。 曹大海感叹没酒,否则用它下酒,给个神仙也不换。 曹家夫妇俩帮着割了一天草,傍晚时走的。 吴菊花带走的东西可不少,听说石斛是好东西,见她们这儿还剩一点,全给装走了。 要不是曹大海拦着,她还想蒸些包子带着路上吃。 其实路程又不远,她就是想占便宜。 第18章 贼寇来了 沈清没心思计较这些,因为她已经想到赚钱的路子,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荒地开出来。 荒草晒干后,沈清叫霍林在荒地周围挖了防火带,才敢点火烧。 浓烟裹着火势,很快就蹿出十几米高,瞧着怪吓人的,好在提前做了防火措施。 火把藏在草丛里的野兔都赶了出来,被烟一呛,没头没脑的到处乱跑,霍林加沈清,俩人就在边上白捡了不少。 霍老伯感叹野兔繁殖能力太强,起初就一两只,想不到一年的功夫,它们就泛滥了,哪哪都是。 火烧了一天,熄灭之后,刚好赶上一场春雨,等雨停了,就要开始翻地。 范老大请到三个人,加上他们爷俩,一共五个人,天没亮就下山上工。 范翠翠也过来帮着沈慧做饭,有野兔做荤腥,还要野菜做青头,倒也不费什么事。 主食就做杂粮饼子,扛饿还管饱。 花了两三天,总算把十亩地整完了,一共开出来六块田。 也没存下多少农家肥,头一季也只能这样。 沈清跟范老大商量,“范叔,这几块地晒上几天,还要再翻一次。” 到时她栽的番薯苗就能移栽。 拢共也没搞到几棵,撑死了只能栽两亩地。 剩下的八亩,划出四亩种玉米,剩下的种南瓜,以一亩地的包菜,一亩地的辣椒,一亩黄豆,剩下的还是见缝插针种玉米。 前两日她让霍林又跑了一趟,她那天临走时,让瞎眼婆婆多进些干辣椒,她有多少要多少。 婆婆让她儿子弄来十几斤干红椒。 因本地人不咋吃,所以价钱很便宜。 沈清挑出辣椒籽,在菜园里翻了半垄肥土用来育苗。 他们家菜园育了十几种秧苗,光是辣椒只怕就有几百棵。 为此,沈慧唠叨了许久,她也喜吃辣,但种那么多,实属无用。 种番薯时,没再请人,他们自个上,就连霍老伯也杵着拐棍下地了。 番薯栽种简单,就是要起垄,玉米南瓜就更简单了,刨坑洒上种子,抓一把肥料,再掩盖一层土,也不用浇水,等下雨,就能出芽。 难的是后期锄草维护,需要勤快。 看着已经播种好的荒地,沈家姐妹总算松了口气。 曹大海送来两头小猪仔,那个吴老憨居然跟着牛车来了,说是帮忙推车。 他一来就冲沈慧傻笑,勾着背,忙进忙出,殷勤的很。 沈慧干脆躲厨房不肯出来,好在曹大海急着回去锄麦草,吃过晌午饭就催着走了。 沈清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暗暗沉思。 她刚才问过舅舅,为何要带吴老憨来。 曹大海一脸茫然,显然并不知内情。 他今儿刚要出门,吴老憨刚巧来了,听说他要去月牙湾送猪仔,便自告奋勇要帮忙。 人家热情,曹大海也不好拒绝,便同意了。 沈清便嘱咐舅舅,以后莫要再带他来。 曹大海纳闷的朝吴老憨看去,却见他正盯着厨房门不错眼的瞧,心下便明了,阴沉着脸叫上吴老憨走人。 送走了俩人,霍林跑过来忿忿道:“那个吴老憨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你瞧他那双贼眼,就没从慧姐姐身上挪开过。” 沈清没心情管这些,只要他不再来就成,“霍林,明儿你去山上通知范叔他们,就说我要收鱼,三斤以上的大鱼,最好是白鲢,有多少收多少,咱要开始挣钱了。” 霍林有些兴奋,“你要卖鱼啊?可咱没称,也没牛车,拉到镇上估计都死差不多了,要折本的吧?” 沈清敲了下他的头,“你只管按我说的做,旁的别问,我解释了你也不明白,姐,咱们下午炒香料……” 粗盐捣碎,加入香料入锅小火翻炒。 只是天公不作美,入夜之后天空就开始飘雨点,气温也骤降,冷的人直打哆嗦。 霍老伯早早就上炕歇着了,霍林哆嗦着跑去烧炕。 突然降温,要是不烧炕,只怕老爷子抗不住。 他正抱柴呢,就听见哐哐哐有人砸门,把他吓一跳。 “谁呀?” “霍林,是我,你范叔。” “范叔,这么晚了,你咋来了?” 沈清正端着水杯漱口,心里也纳闷范老大这样晚了还没回家,便竖起耳朵听。 霍林开了门,就见范老大披着沉重的蓑衣,手里提着一盏老油灯,光着脚,裤腿卷到膝盖。 他见范老大脸色不对,抢先问:“范叔,是不是出啥事了?” 因他们住的地方偏远,偶尔会有盗贼甚至强盗惦记上。 去年就有过一回,可那时家里穷,两个盗贼转了一圈,见实在没东西可偷,气打的砸了一通,才肯离去。 范老大抬手抹掉脸上的雨水,着急道:“我刚从镇上回来,听说咱这儿又来了一伙贼人,接连抢了好几户人家,镇上捕快们都出动了,可惜人跑了,有人瞧见他们往月牙湾来了,我心里着急,就赶过来告诉你们一声,赶紧收拾东西,跟我进山,等两天风头过了再回来。” 霍林听的脚底发凉,“这,这咋办,清姐姐,清姐姐你在听吗?”他朝墙的那一边喊。 沈清放下水碗,披了件衣裳,匆匆打开大门,来了霍家。 “范叔,那伙盗贼有几人?” “这我哪知道,少说得有五六个吧!丫头,叫你姐收拾东西,咱们一块上山。” “我们走不了,家里鸡鸭猪仔都离不开人。”她哪里肯走,再说上山躲几天是个头呢?谁知道这伙人啥时候会来,也许压根不会来呢! 范大山急道:“人都顾不得了,还管什么鸡鸭,丫头,听叔一句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真遇上可就完了,他们那种人可啥事都干得出来。” 霍林听到这儿也怕了,“那要不然我们就上山吧,我去叫爷爷。” 沈清犹豫道:“我回去问问我姐。” 沈慧听说有盗贼,惊的花容失色,小脸煞白,半响说不出话。 沈清见她这样,便握着她冰冷的手,道:“姐,你跟范叔他们上山,我留下。” “那咋成,要走咱们一起走,要留也一起留。” 第19章 来了来了 沈清摇头,“我不走,你跟他们走,就这么定了,我给你收拾几件衣服。” 沈慧最终还是拗不过她,在沈清死拉硬拽下,拿着包袱被推出了门。 隔壁霍家,霍老伯果断道:“霍林,你也留下陪着清儿,你俩找地方藏着,万一有事,啥都别管,赶紧跑,只要人没事,比啥都强。” “霍爷爷,我们晓得,你们赶紧走,一会雨下大,山路不好走,范叔,烦劳你多照看些,如果今晚无事,明儿白天我们会上山一趟。” 范老大拍着胸脯道:“放心,山路虽陡,但都是走惯的,我明儿一早下山,到时咱们再说。” “清儿……”沈慧流着泪不肯走,她跟沈清就没分开过,这突然要丢下妹妹离开,她心里没着没落,跟缺了一角似的,慌的很。 沈清握着她的手,轻声安抚,“姐,你别怕,要是真来了贼人,大不了我们跑,往山里一钻,他们上哪找去?” “就是,我们打不过就跑,后面都是林子,躲进去,就是搜山也找不着,再说还不一定会来呢!”霍林被她的镇定感染。 话虽如此,但等就剩他们两人时,冷清的感觉立马涌上来,幸好还有小黄陪着。 大概是沈慧走了,也让它觉得哪哪都不对,它开始黏着沈清,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面。 “霍林,帮我把那两只猪仔也挪到里屋。” 鸡鸭早就搬屋里了,夜里冷,它们还太小,不能单独放笼。 霍林皱鼻,“那味多大啊!要不还是搁厨房吧!” 沈清摆手,“这俩货值钱的很,出不得差错,就搁屋里,今晚咱俩也睡这儿,靠着后门睡,万一有情况也好跑路。” 这旧房本来就有后门,连着后院,后院外面是小竹林。 挪好了猪仔,又觉得肚子饿,俩人便点了炭炉,沈清跑厨房找来晚上没吃完的玉米饼。 野菜馅的,猪油渣没了,便切了些野兔肉拌在一起。 炭火升起后,上面架一块石板,刷一层油,把饼子放上去。 这是她独创的吃法,石板也是河边捡的,煎啥都成。 “嘿!真香!”霍林搓着手,忽然觉得留下看家也没什么不好,清姐姐总能鼓捣出新鲜吃食。 沈清用筷子把玉米饼翻面,听着刺啦刺啦的响声,也笑了,“咱这叫苦中作乐,我姐晚上炕了好些饼子呢!对了,这把菜刀你拿着防身。” 霍林脸上的笑容没了,“不拿行吗?” “当然不行,以防万一,我也带根棍子,要是真来了贼人,千万别手软,眼一闭,手一挥,下死劲砍,别让他们有喘息的机会,记着,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霍林苦着脸,“知道了,我就是怕见血。” 沈清拿筷子敲他的头,“呸!那天逮野兔时,就属你跑的最欢快,你爷给兔子剥皮时,也没见你说害怕,怎么这会倒像个大姑娘。” 霍林揉了揉被敲疼的脑袋,“人跟兔子能一样吗?” “咋不一样,在我看来都一样,饼子好了,快吃快吃。” “好香啊!”霍林笑了,顾不得烫,直接用手拿,烫的直吸气也不肯松口。 与此同时,雨雾中,一个身形魁梧,肩膀宽阔,步伐稳健的男人正在赶往月牙湾。 而就在他前面几百米处,也有几个人,正鬼鬼祟祟的赶路,看方向也是月牙湾。 青泉镇最大的妓馆,夜里永远灯火通明,嬉笑怒骂,风一吹香粉味能飘出三里开外。 后院一间厢房内,孙子明衣袍散乱,怀里搂着个半衫半褪的女子,孙喜站边上小心翼翼的回话。 “爷,都准备好了,明晚这个时候您就能入洞房啦!”孙喜笑的一脸谄媚。 孙子明手里晃着酒杯,半眯的眼帘斜看他,“确定?” 孙喜点头,“您放心,这伙人都干惯了的,到时您只要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保管叫沈家那丫头对您死心塌地,心甘情愿留在您身边伺候。” 孙子明眯着三角眼,笑的一脸银荡,“好生把这事办妥,少不了你的好处。” 他怀里的女人不乐意了,“官人既要纳外室,为何不选奴家,难道奴家伺候的不好吗?” 孙子明扯下她的衣服,银笑道:“本少爷喜欢养乖巧的家猫,你这只浑身发搔的小野猫还是留在这儿比较好。” 这一晚注定很热闹。 下半夜,正是打瞌睡的时候。 沈清跟霍林挤在屋子的拐角处,身边堆着两个笼子。 小鸡小鸭们也进入梦香,偶尔因为外面传来不知名的鸟叫声,吓出一小阵骚乱。 两头小猪仔挤在另一个笼子里,打着呼噜睡的很香。 “嗯,不能睡,不能睡……”霍林拼命想睁大眼,可眼皮越来越沉重,好似有千斤巨石压着。 念再多的经也不管用,他还是没撑住,头一歪,靠在沈清肩上,睡着了。 沈清嫌弃他脑袋太重,抖了下肩膀,把他脑袋抖开了。 探头看了看外面的夜色,雨停了,居然有了月光。 周围寂静萧瑟,只有屋檐滴答落下的雨声。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好像重回儿时的夜晚,大概是空气中弥漫的鸡屎鸭粪味道很熟悉吧! 忽然,院外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声,像是,像是门栓被扣动。 沈清被惊到,头皮发麻,发根都竖起来了。 渐渐的,那声音近了,这回是堂屋的门栓,响了两下,又停了。 过了片刻,被月光映照的窗户上,突然多了两个晃晃悠悠影子。 沈清全身寒毛都炸了,妈呀,莫不是山鬼出来作祟了。 吱呀! 旧屋的窗户是从外开的。 沈清见那窗户在缓缓挪动,吓的心砰砰直跳。 “呜呜……”原本蹲在她身前的小黄,扭着胖乎乎的身子,直往她怀里钻。 突然有个毛茸茸的东西蹭啊蹭,让沈清原就紧绷的神经,瞬间断裂。 “啊啊啊!”她尖叫着蹦起来。 “咋,咋了?”霍林被吓的梦都飞了。 小黄被一脚踢开,夹着尾巴嗷嗷直叫唤。 窗外鬼影突然撤开,接着窗户就掀开,堂屋门也被踹开。 第20章 把他当贼了 挡在门后桌子被撞到一边,冲进来一个黑影。 黑暗中,沈清只得及说一句快跑,接着拉开后门,头也不回的就钻进竹林。 竹林外,是刚挖好的水沟,清了淤泥,重新引了水。 她磕磕绊绊的跑出林子,一脚踩进水沟,水深瞬间淹至大腿。 虽然淤泥不深,可她这身子也不会游泳。 水的浮力,会让人失去平衡。 想站,站不起来,想抓住什么,可啥都没抓住。 沈清在水里扑腾,想喊救命,一张嘴就喝了几口水。 耳边似乎听见有人说话,有人靠近。 突然,有什么东西抓住她的胳膊,好冷好硬,像铁钳一样冷硬,难道霍林找到铁锹捞她了? 可人在极度恐惧中,大脑就不受控制,她扭动的更厉害了。 “咔嚓!” 好像是什么东西断裂,具体是什么呢? 她被拖上岸,山里的夜风一吹,打了个冷颤,这才开始后怕,果然危机时刻,身体比脑子跑的更快。 “清姐姐,你还好吧?你怎么掉水里了?”霍林站在对面,他刚才只是跑的慢了点,哪成想,刚出竹林,就见她在水里扑腾。 沈清呛了几口水,冲他摇头,“没事,我死不了,你怎么在那儿,我……” 既然霍林在对面,那是谁捞她的? 沈清慢慢转过视线,首先入眼的是一双笔直的腿。 往上……妈哎!这腿好长。 接着是……腰,劲瘦! 再往上,是胸腹,肩膀,脖子,至于脸……她只看见一团黑影。 艾玛,不行了,她仰的脖子疼,这人太高了。 “你,你是强盗?”她扭着屁股,拼命往后退。 那人却没理她,眼睛看向河沟对面,好像是在看霍林。 霍林慌乱的四下寻找,终于找见一根竹棍,抄起来冲他挥舞,“你这恶人想干啥,我告诉你,我们家很穷,啥都没有,你快点走吧,要不然回头报了官,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人终于说话了,声音低沉沙哑,是个成熟男人的声音。 “你是,霍林?” “你咋认得我?” “你谁啊?”沈清已经爬起来了,被冷风一吹,脑子迅速冷静下来。 这人看着不像强盗,哪有强盗还认人的。 “你又是谁,咋在我家?”那人望着她,可惜天太暗,他又背对着月光,叫人看不清五官。 沈清彻底懵了,“你家?” “哥?” 霍林这一声疑惑的呼唤,把沈清雷在原地。 难道此人是霍老伯的大孙子,好像叫什么霍云州的? “嗳!”霍云州显然很高兴,声音中带着喜悦。 霍林瘪嘴,哇一声哭了起来,“哥,你咋才回来啊!这都五年了,我们还以为你死在边关了!” 霍云州笑着凶他,“哭啥,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这姑娘是你媳妇?” 霍林用袖子抹了把脸,又哭又笑,“你瞎说啥呢!这是清儿姐姐,你回家,我慢慢跟你解释。” 霍云州抬手,温声道:“等等!咱家进贼了,都被我绑了,就扔在院里,你瞧了别怕。” 霍林不服气道:“我跟爷爷相依为命五年,啥阵仗没见过,就没有怕的,走,咱回家,清姐姐还湿着呢,这天可别染上风寒才好。” “……”霍云州似乎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浑身湿漉漉的姑娘。 “阿嚏!”沈清被冻的打喷嚏,心想这俩人终于想起她了。 霍云州绑的三人,被打晕了,扔在霍家院子里。 “爷爷呢?”他问。 霍林把上山的事说了,霍云州点头,“还是范叔想的周到,那我明日进山接人。” 沈清哆嗦着站在门口,“今晚应该没事了,我得回去换身衣服,那个……这几人先别放,我有话问他们。” 霍林看她抖的厉害,担心道:“清姐姐,你就别管了,这里有我和我哥呢!” 听霍林一副有哥万事不愁的口气,沈清不由的看向他哥霍云州。 可是人呢? “霍林,家里有饭吗?”霍云州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接着是翻柜掀锅的声音。 霍林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清姐姐,你别在意,我哥饭量大,他肯定是饿坏了才会如此。”说着跑去厨房,把霍云州拉出来,“哥,咱家现在基本不开火,都在隔壁做好了送过来,晚饭还剩些玉米饼,你等着,我去拿。” 霍林跑去隔壁拿吃的,从沈清身边跑过时,差点把她冲倒。 沈清下意识的伸手扶门框,这一动可把她疼坏了,“哎哟!我胳膊怎么动不了?” 霍云州走过来,高大的身影几乎圈住她,“你胳膊脱臼了。” “啥时候的事?我咋不晓得!” “拉你的时候,一不小心,劲大了些。”霍云州伸手按住她的手臂。 沈清惊愣,“你又要干啥?” “给你接骨。”霍云州还是一副云淡风清的口气。 “不要,我不要你接,我找大夫……啊!好疼!” “好了!” *** 霍家堂屋里燃着炭盆,沈清板着小脸,坐在小凳子上,用完好的手捏着筷子烤玉米饼。 霍云州蹲在她旁边,直勾勾的盯着石板上滋滋冒油的玉米饼。 霍林很无语,“哥,你咋馋成这样,军中伙食不好吗?” “当兵只要不饿死,就算走运了。”霍云州依旧一动不动。 霍林道:“那你不是有军晌吗?有空出去吃好的呗!” 霍云州忽然瞄了眼沈清,而后轻描淡写道:“边城东西贵,咱这样的小兵哪吃得起,再说我那点军晌还得攒下来,将来好给你娶媳妇呢!” 霍林脸一红,“你,你都没成家,干啥扯我呢!” 霍云州笑了下,“你是我弟弟,我自然要替你操心。” 沈清默默听着兄弟俩的对话,眼角扫到他鼓鼓囊囊的腰间,心中冷笑。 这厮瞧着是个有勇无谋,傻憨贪吃的大头兵,可事实上,心机多着呢! 没挣到银子吗? 只怕银子都在他腰里藏着呢! 之所以不说,是因为她这个外人在场吧! 可怜她受着伤,还得做饭。 嘶!胳膊真疼,这厮手劲忒大,而且一点都不晓得怜香惜玉,铁钳似的大手差点没把她胳膊捏折了。 沈清扫了眼角落的三个贼匪,问道:“这几人咋还不醒?” 第21章 暂时死不了 “刚才下手重了。”霍云州等不及了,伸手拿起饼子就啃。 眼见他三口就解决一个玉米饼,沈清不得不添上两个继续烤。 明儿的早饭没了。 霍道有些嫌弃他的吃相,“哥,你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霍云州又进攻下一个,顺便瞄了眼沈清,“你们是不是得罪人了?” 沈清动作顿了下,“你问过了?” 霍云州摇头,“来的时候,我就跟在后面,听他们路上嘀咕,大概的意思是要绑个姑娘。” 沈清心里一惊,果断道:“霍林,把他们放了。” “干啥要放,不是要送官吗?”霍林不解。 霍云州也道:“对,放了。” 霍林更纳闷了,“放了,万一他们再回来寻仇咋办?” 沈清把饼子翻了最后一次,放下筷子,甩了甩酸疼的手腕,道:“放了,然后你跟着,看他们向谁回复。” 霍林愣了几秒便领悟,“也是啊,擒贼擒王,我明白了。” 霍云州摇头,“我去跟,你等天亮上山把爷爷接回来就行。” 他是军营里历练出来的,瞧这一身腱子肉,不用想也知道,万一出了事,绝对扛打。 而且像他这样的出身,当兵也只能是大头兵,打五年仗,还能平安归来,没缺胳膊断腿,除了身手强悍,运气爆棚之外,恐怕就剩脑子灵活了。 沈清还在想这厮究竟藏了多少钱,就听他问:“饼子没了吗?” “你是猪啊!前前后后吃了七八个,本姑娘拖着一只受伤的胳膊在这儿给你炕饼子,你好意思一直要一直要,没了,一个都没了,想吃明儿自己做!” 她不干了,胳膊累的酸疼,加上一晚没睡,又掉水里受了惊吓,这会乏的要命。 她突然发火,把霍林吓了一跳。 等她走了,霍林悄悄凑到他哥耳边,悄声道:“哥,清姐姐很厉害的,你没事别惹她。” 霍云州拍拍手上的残渣,起身道:“你以为你哥真是吃货?傻样!” 霍林一脸问号,“那你啥意思?” 霍云州回屋看了一圈,又走回院子,“你明儿拿银子把咱家卖掉的田地再赎回来。” “咱家哪有银子?” “当然有,你回屋睡吧。”霍云州拎来一桶冷水,照着三人脑袋淋下去。 三人被冷水激醒,还没搞清状况,就被霍云州挨个赏了一脚。 “说!你们是谁的人,跑月牙湾干嘛来了?” 三人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但狠话放了不少。 霍云州冷笑一声,把三人扯起来,大方道:“爷今儿心情好,不要你们的小命。” “你要干啥?” “我警告你,得罪我们没你好果子吃。” “大爷饶命啊!” 霍云州赶着三人,笑骂:“就这胆也敢出来做坏事,你家主子是没见过真正的强盗,来,看看爷这拳头,死在爷手里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们几个是不是想寻死?” 他只是稍微一吓唬,这三人就吓的屁滚尿流,跪着要坦白。 霍云州忙抬手制止,“别,爷不想听了,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你们走吧!” 三人怔在原地,几度怀疑听错了。 霍云州赶着他们跨过小溪,来到小路上,解了绳子,又慢慢退后,“还不快滚!” 三人起先还不敢确定,直到见霍云州没有追上来,才撒丫子狂奔。 “果然狡诈!”沈清踩着凳子,趴在墙头,将外面发生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自然也包括刚才弟兄俩在隔壁的对话。 “呜呜……”小黄绕着她叫唤。 “滚!怂狗!” 沈清下了凳子,小黄却没走,她没注意,踩到它滑了一下,折了一只胳膊,本来平衡就差点,这下可好,吧唧,摔地上了。 “哎哟!疼死我了。” 小黄自知闯了祸,夹着尾巴头也不回的跑了。 “清姐姐,你没事吧?”霍林在隔壁听到了。 “没事,死不了。” 是死不了,可也好不到哪去,脚腕还是扭了下。 她在地上躺了一会,才用一只完好的手,加一条完好的脚,蹦跶着回屋。 霍林次日一早就跑去山上接人,等沈慧赶回时,就见她一脸颓丧的靠在炕上,手还吊着,可是吓了一跳。 “清儿,你咋弄成这样,这胳膊……” “嘶……” “呀!这脚腕怎么还肿了呢!” “姐,你别嚷嚷,我就是不小心扭到了,昨晚太倒霉。” “早知如此,我就不走了,你在床上躺着,我去给你找大夫。”沈慧心疼坏了,她才一晚不在而已,妹妹居然就伤成这样,昨晚到底发生啥了。 “别去,我脚就是扭了下,胳膊也接上了,多休息几天就能好,不用找大夫。”她这是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 沈慧还是心疼的不行,“我去杀只鸡,中午炖鸡汤给你补补。” 沈清想到鸡汤的鲜味,直咽口水,还是没舍得,“算了,拢共就三只老母鸡,别杀了,对了,我得去隔壁问问,昨晚那几人瞧着不像流窜盗贼,倒像是有预谋的。” “啥是预谋?咱也没得罪旁人啊!” 沈清用一只手撑着下了炕,“谁说没得罪,你忘了咱拒了孙家跟温家的亲事,鬼知道那老妖婆会怎么说,指望她嘴里吐出好话,做梦吧!” 沈慧听的心惊胆战,“照这么说,咱得罪了不少人,那……那还有朱老二,你说他会不会报复咱?” 沈清慢慢挪到门边,扶着门框站立,面色冷了几分,“咱跟朱老二的账迟早要算,但这次的事,不是他。” 朱老二是好色,但暂时还不敢把主意打到她们头上。 沈慧扶着妹妹去到隔壁,才一个早晨的功夫,霍家小院居然焕然一新。 原本坑坑洼洼的地面,已被填平压实。 残旧破落的屋顶也修过了,铺上崭新的茅草。 被雨雪侵蚀的墙面,重新抹了一层泥。 霍家俩兄弟还在院子里忙活,霍林双手沾满了泥巴,正用模具做土坯。 霍云州脱了外衣,只着单衣,握着铁锹和泥。 见她俩出现,放下工具,跑去穿上外衣。 霍林见到她俩,笑呵呵的打招呼,“你们来啦!刚还跟我哥说呢,等这边弄好了,就去帮你们修房子,我哥会干的活可多了。” 沈慧客气的致谢,“那多不好意思,其实我们那边不用修了,先前修过一次。” “姐,他昨晚吃了咱家一天的口粮,给咱家修房子是应该的。”沈清皱起小鼻子。 沈慧朝她打眼色,“几个饼子而已,别小气,呃……霍大哥,我们来,是想问问昨晚那伙人,他们……” 第22章 这不能赖我啊 “跟丢了。”霍云州只用三个字就打发了她俩。 “跟丢了?”沈清不信,昨晚看这人神情自信的很,再说那三人吓的魂不附体,哪会发现有人跟踪,这不合理。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不想说真话。 霍云州淡定的瞥她一眼,又继续和泥。 “这不可能!” “他们分开跑,所以跟丢了。”霍云州头未抬。 沈清心中不满,面上却没表现出来,“除非他们发现你了,否则不可能分开跑。” “可能是吧。”霍云州依旧是那副淡淡的口吻。 沈清直接了当的问:“你莫不是不想说实话吧?” 霍云州铲起一铁锹稀泥,往模具里放,回身时抬头瞄她一眼,“随你信不信。” 沈清暗恼,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呢! 沈慧赶紧按下她,“清儿,别为难人家。” 霍林也忙道:“清姐姐别恼,我哥不会骗人,他说的肯定是真话,再说,那些坏人走就走了,只要他们别再回来不就成了。” 霍云州一脸实诚的表情,道:“我没有骗人。” 霍老伯杵着拐棍,出现在堂屋,“清丫头,你进来,爷爷有话跟你说。” 沈清瞥了眼霍云州,然后挣脱沈慧的搀扶,自己一瘸一拐的进去了。 等她走了,沈慧望着霍云州,有些不高兴,“霍大哥,你昨儿救了我小妹,我在这里先谢谢你了。” 霍云州没啥反应,等她接下来的话。 沈慧又道:“但我小妹很聪明,你刚才的话骗不了她,不如实话跟她说,她心里自有主意。” 霍云州拧着浓眉,他眼部轮廓深邃,五官立体,如刀削斧刻,配上高大健硕的身材,一身腱子肉,就是型男本尊。 他用手抹去脸上的汗,肃然道:“不必担心,我走之前会替你们解决这事。” 沈慧问道:“你还要走?” 霍林笑眯眯的解释道:“我哥是回来探亲的,一共只有十天假,时候到了就要回去。” “哦!”沈慧点头。心想他走了倒好,这人不似霍林单纯,怕是不好相处。 屋里,霍老伯坐在炕边,朝沈清招手,“丫头,过来一点。” 这老头哭过,眼睛还肿着。 等沈清走近了,他从柜子里子里掏啊掏,掏出一块蓝布,当着她的面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两锭金子。 没错,就是金子。 沈清想起上回在镇上换碎银时,听钱庄小伙计们议论。 金价涨了,一两金子,换十一两白银,十两金子,那就是一百一十两。 霍老伯手里的两锭金子,一锭就是十两的,两锭二十两,换成白银,二百多两。 沈清狠狠吸了口冷气,才得已平复内心的躁动,“您老这是作啥?” 霍老伯把金子放在炕上,往她跟前推了推,“丫头,这两锭金子是云州打仗得来的赏银,我留着也没用,吃不着用不着,你拿去还给你爹,这样就不用担心一年之后你爹再逼你们嫁人。” 沈清看了老头好一会,“霍爷爷,这银子我不能要,你拿回去吧!” “咋不能要,算我借你的,等你有钱了再还我便是。” “那也不成,我娘死的时候,您把棺材都拿出来了,这钱还是留着您老置办寿材,我需要银子,可以自己挣,我一定能挣到。” “你这丫头,咋这样犟呢!先把银子还给你爹,把赌约拿回来,不是就安心了吗?” 沈清还是摇头,“您不了解我爹,他心贪着呢,要是知道我能轻易得到两锭金子,指不定又生出什么歪点子,这钱您收起来吧!我得回去了,晌午饭我姐做,您回头让霍林去拿。” 霍云州是成年男子,往她们的小院跑,不太好。 沈清回到院子,瞄了眼霍云州,正撞上他看过来的视线,两人目光一撞,居然能大约猜到彼此心里想的啥。 沈清也不是小气的人。 人家在战场上九死一生,流血流汗,才得来的赏银,只给亲人,有啥不对呢? 她在意的其实是,难道我长的像贪婪之人吗? 姐妹俩回到自个儿家里,沈清就把金子的事说了。 “清儿,你做的对,那是人家提着脑袋挣来的血汗钱,咱不能要。” “姐,我想的是,万一到时候咱凑不齐二百两,或许……或许可以借用一下。” “这……到时再说吧!” “姐,你说到底是谁想害我们?” 沈慧摇头,“不晓得,往后咱还是小心些,你也别总往镇上跑,安稳些的好。” 沈清也摇头,“有些事是躲不开的,咱俩现在是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等以后有了钱,我定要养些家丁护院,看谁还敢来找咱的麻烦。” 沈慧呵呵笑,“你养家丁护院,可上头还有官府,那些人咱同样惹不起,所以啊,不管到啥时候,还是缩着脑袋过日子才是。” 沈清撇嘴,“可我不想当缩头乌龟,我想痛痛快快的活着。” “唉!你呀,还是太小了。” 孙喜一大早跑去了杏花村,找见周来娣,恨不能扇她两巴掌。 “哟!喜大爷,这么早你们咋来了?”周来娣还欢喜呢,以为又有好处。 孙喜气不打一处来,“老子找你算账来了,你不是说半夜绑人的事,一定能成吗?” 周来娣心里咯噔一下,“咋了,你们没抓到人?” 孙喜骂道:“昨晚有人横插一杠子,把我的人都打伤了,连根毛都没捞到,我告诉你,这账得算你们头上!” 周来娣吓的不轻,慌乱道:“这主意是我出的不错,可你们没办成,也不能赖我啊!” 孙喜不耐烦的摆手,“老子不管,既然收了好处,这事你就得负责到底,你马上去月牙湾扫听扫听,昨晚那个汉子究竟是谁!” “可我家里……” “家里个屁,惹恼了我家少爷,管叫你把吃进去的好处全都吐出来!” 周来娣被吓到,急忙回去拎出一条腊肉,又捡了十几个鸡蛋,统统装进篮子里。 沈艳听见动静,慢悠悠的走出来,问道:“娘,你这是做啥去?” 周来娣正想着待会去了怎么说,冷不丁被她吓了一跳,“娘,娘有事出去一趟,你待在家里哪也别去。” 第23章 咱们去探探底 沈艳不依,“娘,我跟你一块去呗,成天在家里待着,都快把我闷死了。” 周来娣看她白白嫩嫩的小脸,不赞同,“你一个未出门子的小姑娘,总往外跑做啥?好不容易把脸皮子养白,别回头又晒黑了,听话,乖乖在家待着。” 沈艳扯着她的胳膊撒娇,“我晓得你要去月牙湾找沈清,娘,带我一块去嘛!” “我也要去!”沈峰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跑进来,手里还拽着一根绳,绳子那一头拖着一条老狗。 那老狗毛掉了一大片,脸上满是眼屎,身上也脏兮兮的。 周来娣一个头三个大,“你去做啥,都不许捣乱,娘有正事。” 沈峰也不依,“就要去,娘不带,我就悄悄跟着。” 周来娣搞不过他俩,最后只好都带上。 沈峰却要拖着那条老狗,拖不动时,就拿棍子抽它一顿。 打的它怕了,再拖着继续走。 沈艳厌烦道:“咱赶路呢!你拖它干啥,赶紧丢了!” 沈峰一脸顽劣的道:“不扔,我拖去叫大姐宰了,给我炖狗肉吃!” 沈艳想想就恶心,“你也不怕得病。” “不要你管!” “你俩走快些!”周来娣心里装着事,催着他俩。 沈艳快跑几步,追上母亲。 沈峰还是不肯松开绳子,最后干脆把它拎起来,背在身上。 这狗还真是命大,一路吊着居然也没死。 娘三赶了快一个时辰,才瞧见一汪溪水。 “是这儿吧!”周来娣也没来过月牙湾,只听沈长福说过一嘴。 沈艳抬手遮眉,眺望远处,“应该是吧,那边有几间房子,哎,水边好像有人,娘,你快瞧,那人是不是沈慧。” 周来娣眯着眼仔细一瞧,还没等她说什么,沈峰就拎着脏狗嚷嚷着:“大姐!大姐我来了。” 要说沈老二家,谁最喜欢沈家姐妹,可能就属沈峰了。 在他的印象中,沈慧说话总是轻声细语,温温柔柔,从不凶他,还总是给他做好吃的。 至于沈清,虽然总喜欢欺负他,拧他耳朵,但也会带他到处疯玩。 有次他被村里大孩子欺负,回去告诉亲姐,沈艳却只会骂他到处惹事,活该挨打,还叫他滚远些。 他去告诉沈清,沈清立马带着他找去了,为此还跟那帮人打了一架。 沈慧正蹲在小河边洗衣服,听见声音抬头,看到来人是她们三个,心里便堵的慌,这娘三绝对没好事。 沈峰似一阵风般刮到她跟前,把老狗往她面前一扔,飞快道:“大姐,把这狗杀了,我要吃狗肉。” 沈慧脑中想着事,眼前突然飞来一物,待她看清,吓的猛然站起,“呀!你从哪弄的。” 沈峰自豪道:“当然是我捉的,它是只野狗,反正没人要,你快把它杀了,我去给你拿刀。” “别别,你……”她还没说完,沈峰就拖着老狗往后面的房子跑。 周氏母女已走近,周来娣笑呵呵的道:“慧丫头,几日不见,你这小脸倒是养的越发白嫩了,看来月牙湾的水确实养人。” 沈艳在看到沈慧那张水嫩嫩的小脸时,心生嫉妒,“大姐,你这哪像被赶出家门的,倒像避世隐居,这小日子过的,真叫人羡慕,回头叫奶奶也来瞧瞧,她老人家最喜欢清静,兴许就喜欢你这地儿,搬来跟你们一起住呢!” “这……”沈慧搓着衣襟,不知如何回话。 以往不管她说什么,沈艳总能挑出刺,然后再把她一通怼,搞的她很心累,索性在她面前少说话。 少说少错,多说多错嘛! “艳儿他爹担心你们过的不好,叫我过来看看,瞧,我还带了点东西,慧丫头,你就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好歹过门也是客吧!”周来娣按了按胳膊上的篮子,有点后悔带了这么多东西。 “哦,好,正好我也快洗完了。”沈慧赶忙收拾棒槌衣服。 周来娣拍了拍女儿,“艳儿,帮你大姐一下。” 沈艳扭了下身子,不肯,“河水冷的很,我不想沾水。” 沈慧急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这就收拾好了。” 周来娣本来也就是客套一下,哪里真舍得让女儿帮忙。 霍林无聊的蹲在自家院里,正看他哥握着锯子做木工活。 家里桌椅板凳,坏的差不多了。 霍云州便叫他跑去范家,借了工具,一大早就开始修修补补,忙个没停。 霍林好几次想溜到隔壁,找沈清玩,都被霍云州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霍林不解,蹲在那叨叨半天,霍云州不理他,自顾自做着事。 直到,听见沈峰的吵嚷声,霍林终于待不住了。 “哥,我去挖野菜,晌午你做饭!”声还在,人就跟没影了。 他哥不仅不让他去隔壁玩,还说这几日他在家,也不去隔壁吃饭,就在家里吃。 霍老伯在廊檐下坐着,说道:“以前隔壁空着,我身子不好,他也没个说话的人,就成天蹲在门口,一蹲就是一天,我也不敢叫他跑远,后来沈家姐妹来了,他才算有了伴,也都是可怜人,爹不疼,娘又没了,我本以为两个小丫头背着那样的名声,又孤苦无依的,指不定要过成什么样,没想到,人家竟能把日子过的红火喜人。” “沈慧那丫头,既贤惠性子又好,她妹妹沈清,有主意有主见,一来就在山上找到什么石斛,拿到镇上换了银子,置办了柴米油盐,还雇人把前面的荒地开了出来,种上那个叫什么番薯的。” 老头一边说,一边瞄着大孙子,见他没啥反应,才敢继续往下说。 “孙儿,你走的时候十六岁,现在都二十出头了,是不是应该……” “爷爷,我过几日还要回军营,暂时不考虑成亲的事!”没等老爷子说出来,霍云州便打断了。 霍老头满脸愧疚,“云儿,你还在为那事怪我啊?” “爷爷,事情都过去五年了,咱不提成不?” “唉!总归是我看错人了,春娘那丫头……” “爷爷!”霍云州忽然加重了音量,眼色也多了几分深沉。 霍老头赶忙摆手,“好好,我不说了,你的亲事你自个儿做主,那个爷爷能问一句,你在关北军中……还当大头兵吗?” 第24章 你别这么小肚鸡场 霍云州刚修好一把靠背椅,拎起来掂了掂。 听到爷爷的询问,他没作声,只扬起嘴角笑了笑。 沈峰跑进院子,见院里没人,低头就要往堂屋闯。 “站着别动!”沈清推开窗子,急声喝道。 沈峰刚迈过门槛的脚,及时刹住了,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你站着别动,我出来了。”沈清是怕了他,这小子要是进屋,指定到处翻腾,把屋子弄的一团乱。 她杵着拐棍,以最快的速度挪了出来。 这拐棍还是那位爷好心给她做的,别说,还挺好用。 “二姐,你咋成瘸子了?”沈峰盯着她的坡脚问。 “呸!乌鸦嘴,我就是扭了一下,过几天就养好了。”沈清骂他。 沈峰乐了,“我还以为你成了瘸子,本来就长的丑,再要瘸了,那只能去当尼姑了!” 沈清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臭小子,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就闭嘴!” 沈峰还是笑,“二姐别生气,你瞧我带了啥。”他把半死不活的老狗拖过来,献宝似的推到沈清跟前,“咱晌午吃狗肉成不?” 霍林刚进门就听见这句,不屑道:“这狗肉有啥好吃的,倒不如兔肉鸡肉好吃呢!” 沈峰回头瞧他,语气不善的问:“你谁啊?” 霍林打眼一瞧,就觉得这小子不顺眼,“我是谁要你管,你又是谁!” 沈峰身体里的好战因子立马冒头,“我是她堂弟,你一边去,这没你的事。” “呵!小屁孩,你再说一遍!”霍林比他大两岁,平日里瞧着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其实这也是个刺儿头。 再加上他亲哥回来了,有了撑腰的,他能怂吗? “再说十遍又咋了!” “停!”沈清被他俩吵的头疼,“沈峰,把这狗扔出去!” 沈峰噘嘴,“咱中午不吃狗肉吗?” “不吃!” “那我把它弄死!”他突然骑到老狗身上,双手掐住狗脖子。既然吃不了狗肉,那就杀了它,杀狗也挺有趣的,不是吗? “你住手!”霍林惊了,扑上去想拉开他。好歹是一条命,把它赶走就是,干嘛要活活掐死。 沈峰阴着脸,甩开他,“这是我弄来的,你管不着,滚开!” 两人很快就扭打在一起。 小黄缩在墙角,吓的瑟瑟发抖。 它好想逃,可是往哪逃呢! 这小家伙自打来了沈家,除了吃,就是夹着尾巴四处躲。 周来娣刚进院门,就见儿子在跟人打架,她虎了一跳,“这是哪家的野小子,怎么打架呢!快松开!” 隔壁干活的霍云州也听见了,放下锯子,就匆匆跑来。 他进到院子,一手拧一个,轻轻松松便扯开二人。 俩小子分开,周来娣瞧见儿子脸上有伤,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死孩子,怎么能动手打人呢,要是我儿被打坏了,你赔得起吗?” “明明是他先动手的!”霍林委屈辩解。 “霍林,回家!”霍云州懒得同她计较,扫了眼周来娣,那阴阴沉沉的眼神,把周来娣浑身汗毛都惊起来了。 “哎,你!” “二婶!你来这儿就是为了找茬?”沈清截住了她后面的话。 “当然不是,我是听说你们昨晚出了事,我来看看。” “二婶消息这么灵通吗?你从哪听来的?”沈清浅笑晏晏。 “就是听村里人传的,咱这一片地方小,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不出半日就能传遍,没啥好奇怪的。”不知为何,沈清越是笑容和气,周来娣心里越是着慌。 “有劳二婶惦记,只我受了点小伤,其他的都还好。” “看过大夫没?我早说你们俩不该搬这儿,你们非不听,瞧瞧,还是出事了吧?那你们昨晚咋脱身的,那伙贼人没把你们……那个?” 沈清不高兴了,“二婶,你这一进门,就问这问那,难道看见我跟姐姐好端端站这儿,你还不乐意?” 周来娣干笑道:“瞧你说的这叫啥话,我是你们亲婶子,我能盼着你们出事?” 沈艳附声道:“就是,你别这么小肚鸡肠,我娘这是担心你们呢!”边说边自来熟的到处看,“这房子是家的?你们是不是捡了别人不要的弃屋,瞧这墙上补的东一块西一块,真难看。”她又进到里面,更嫌弃了,“这是你们睡觉的屋子?咋连个柜子都没有,也没梳妆台,还有一股子霉味,这跟住猪圈有啥区别?” 说完,又钻厨房去了,看了一圈,发现她们吃的还不错时,便有了妒忌,“没钱置办家具,倒是有钱买这些好东西,你们哪来的钱,莫不是从大伯家带出来的?” 沈清都懒得搭理她,这丫头纯粹就是找茬,你若是搭理她,后面一准还会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 只沈慧跟着在她,她掀开一样,沈慧盖上一样,“自然不是,我们挖了山货拿去卖,得了一点钱,买了粮食,因清儿说要吃的好些,不然没力气干活,才买了精米细面。” 周来娣在院里听见了,一撇嘴,道:“果然还是年纪小,不晓得过日子最要紧的还是细水长流,哪能光顾着吃了。” “什么味道,好香啊!”沈峰是属狗的,嗅到一股鲜香味,像狗似的,钻厨房去了。 沈慧尴尬死了,“呃,早上炖的汤,清儿不是伤了嘛!这是给她补身子的。” 沈峰充耳不闻,一路寻到灶膛口,在里面扒拉出一只黑色陶罐,“哇!是鱼汤,真香!” “别!” “啥鱼汤。”周来娣身影一闪,飞快的跑进厨房,“哟!这是炖的鲫鱼汤吧!还搁了猪油?瞧这奶白的颜色,真喜人,艳儿,快拿碗来,走了一路,我早饿了。” “我也要,我也要。”沈峰急的直蹦。 沈艳打开陈旧的菜橱,拿出三只大碗,摆在灶台边,“娘,这有勺子。” 周来娣道:“我来舀,正好三条鲫鱼,咱三一人一条,我儿挑个最大的,小心刺,别卡着了。” 沈艳还有点嫌弃,“我不吃鱼,我只喝汤。”鲫鱼都是刺,吃着太麻烦。 沈慧气闷的站在一边,眼睁睁瞧着他们把一罐鱼汤喝了干干净净,连渣都没剩下。 第25章 你还想杀人不成 小黄还摇着尾巴,凑上来,想分一点羹,结果被沈峰狠狠的一脚踢开。 这三条鲫鱼是前儿下的鱼篓子,霍林去收的,养在院里的水缸,她从外面回来后,抓紧时间收拾了,用小火熬了一早上。 哪成想,忙了半天,却便宜了这三人。 大概是吃急了,沈峰突然被鱼刺卡到,捂着脖子咔咔几下。 周来娣吓坏了,“峰儿咋样,娘给你拍拍,瞧你,吃那么快做啥,又没人跟你抢。” 沈艳埋怨道:“是他们捉的鲫鱼太小,鱼刺细的像头发丝,能不卡着吗?幸好我没吃鱼。” 周来娣深觉有理,扭头朝沈慧道:“下回再抓鱼,挑大的鲫鱼炖汤,别拿这种小的糊弄事,瞧把你弟弟卡的,儿啊,好些没?” 沈清坐在院里,嘴角狠狠抽了几下,大声对沈慧道:“姐,咱二婶脑子是不是糊涂了,以为这儿是杏花村,以为咱俩还没被撵出家呢!” 以前她就喜欢到处跑,一年四季,都在外面下笼子,捉鱼捉黄鳝捉小红虾。 每次拿回家,奶奶总要送到二婶家。 但二婶又嫌麻烦,便丢给沈慧做,她回头来吃现成的。 这不,成习惯了。 以前沈清懒得同她计较,可现在不同了,既不是一家人,自然就要算账。 沈艳放下碗,脸色不善的走出来道:“不就是吃你一罐鲫鱼汤吗?瞧把你小气的,以后我还你便是。” “你还,你拿什么还?你是会下河捉鱼,还是会煮鱼汤,长这么大,你连鱼也没杀过几回吧?” “那东西腥死了,我不过是客套一下,你当真了可别怪我,娘,你瞧她,真小气,跟她娘一个样儿!” 周来娣探头出来,“这叫有其母,必有其女!” 沈清怒了,“周来娣,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她猛的站起,面色凶狠的瞪着她。 周来娣是个能伸能缩的,见她火了,立马认怂,“不说就不说,你急个什么劲,还有,我是你二婶,别总是大呼小叫的喊我名字,再没大没小没规矩,我可要翻脸了!” 沈清冷哼:“我也不想跟你急,可二婶要是再扯我娘,我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还有你!沈艳,我娘也是你能说的?再叫我听见,今儿我就地挖个坑把你埋了!” “你,你敢!”沈艳还要嘴硬。 沈清邪气一笑,“把我逼急了,你看我敢不敢!”她扭脖子朝围墙那边喊,“霍林!” “来了!”霍林在隔壁听墙角正听的起劲,蹭的奔跑来,一脸兴奋的撸袖子,“清姐姐,你说吧,咋干!” “臭丫头,你还想杀人不成!”周来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沈艳也嘴硬道:“娘,她不敢的,就是吓唬吓唬人!” 沈慧板着小脸,把铁锹抄在手里,“清儿,听范叔说咱这儿常有老虎下山,那老虎咬死几个人,也不算什么大事吧?” 沈清一本正经的点头,“这倒是。” 沈峰蹲在边上,事不关己的嘿嘿傻笑,跟看热闹似的。 周来娣知道不能惹毛她俩,于是立马换了张脸,讨好的笑道:“哎呀,我们说错了还不成吗?瞧瞧你俩,一个玩笑都开不起啊!” 沈清正色道:“二婶,有些玩笑开不得!” “那就不开,不开就是了,哦,对了,二婶带了些鸡蛋,还有一块腊肉,过年没吃完的,回头洗洗放锅里蒸,可下饭了。”周来娣绝对是人精,而且心态超好。 “娘!”沈艳不满母亲的求和姿态,觉得太丢人。 “闭嘴!吃完去把碗洗了,我跟清儿说说话。”周来娣哪能让她坏了好事。 “我不干!”沈艳当然不肯洗碗,一撅一跺的扭身出去了。 “这孩子真不懂事!”周来娣尴尬的笑了。 “搁那我洗就成,二婶坐一会吧。”沈慧又恢复成以往的温和贤淑形象。 周来娣看她若无其事的进了厨房,表情古怪,心想沈家这俩丫头,性子一个比一个难揣摩。 沈清忽地笑了,而后亲亲热热的道:“二婶屋里坐,这旧屋后面几棵茶树,我们俩闲着无事便采了野菜来炒,只是手艺不好,茶不香,二婶别介意。” 她殷勤的把周来娣让进里屋,又叫姐姐弄来小炭炉,又是烧水又是泡茶。 她前面的话半真半假。 屋后靠山脚的地方,确实发现了几棵巨大无比的野茶树,虽是野茶,却是名品,是瓜片,她前世最喜欢的茶。 只不过现在新叶还未冒出,只能采老叶,先练习炒茶的手艺,等新叶可以采摘了,再制作真正的瓜片茶,到时再赚它一笔。 她还打算在后面的坡地,开出一亩,用来扦插茶树,将来也一个大大的进项。 在这边住的越久,她越是对赌约有信心,月牙湾是个宝地啊! 周来娣不会品茶,往年家里顶多是过年的时候,从茶贩子手里买些粗茶招待客人用,不然谁会花钱买这些无用的东西。 她喝了一口,直摇头,“不好喝,倒不如洒些糖霜,清甜可口。” 沈清嘴角抽了抽,决定岔开话题,“二婶,爹跟奶奶都好吗?” “都好着呢!”周来娣眼睛没闲着,到处打量。 “那我爹……啥时候再娶?说定了吗?” “咳,哪那么容易说定,哎,你问这个作啥?”周来娣头半句答的太快,后面才意识到不对。 沈清一副唠家常的口吻,“作为女儿,关心一下嘛!照您的意思,是说了亲,但没说成,二婶有话不防直说,我又不会回去嚼舌根,咱全当闲聊。” 周来娣也是个爱扯闲话的,有了闲话不说,憋在心里跟狗刨猫挠一样难受。 她一脸兴奋的道:“你奶跟你爹意见不合,她瞧上的,你爹不肯,好不容易你爹觉得不错,你奶又嫌这嫌那,这不就杠上嘛,你爹这几日天天往镇上跑,我听人说……”她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我听人说你爹跟镇上的一个寡妇好上了。” “这……”沈清万分庆幸自己没喝水,要不然一准得喷了。 “我一瞧你就不信,我起初也不信,以你爹现在的条件,说个什么样的年轻媳妇不行,咋能跟个寡妇搅和在一处,可你知道他们说的寡妇是谁吗?” 第26章 还不快滚回去 “就是镇东卖酒的宋娘子,比你娘小几岁,整日打扮的像个妖精,那个骚的哦!听说她还跟过朱老二,后来掰了,也不晓得咋回事,这事你听听就算了,别去管,我瞧着你爹是被她迷上了,跟你奶奶都闹翻了。” 周来娣也是气,她介绍的人,大伯愣是瞧不上。 她就搞不懂了,黄花闺女不好,非去招惹死了男人的寡妇,难道寡妇比较香? 沈清心里唏嘘,但这些也不是她想听的,“二婶,那孙家跟温家后来有没有去村里闹事?” “没啊!他们都是大户人家,都要脸面,哪里会闹事,再说,有银子还怕娶不到媳妇吗?”周来娣偷瞄她的神情,猜想这丫头难道是后悔了? 又语重心长的劝道:“清丫头,二婶是过来人,这有些事啊!只有过来人才明白,你比如说,这过日子看的是有钱没钱,不是男人长啥样,不是年纪如何,只要有钱,不愁吃喝,不用风吹日晒,这就很好了,等将来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就明白二婶的一番苦心……” 沈清耐着性子听她叨叨,就在她说的正过瘾时,突然问道:“二婶,孙家是不是来找你了?” “是啊,那孙少爷瞧上慧丫头,来了两趟,打听你们的住处……”周来娣说的起劲,一时没收住,等意识到不妥时,先是有点慌张,接着就是恼怒,“清丫头,你这是套我话呢!” 沈清也不跟她装了,“套你话又怎么了,二婶可知昨晚有多险恶,差点就出人命了,你说这笔账我该找谁算?” 周来娣气恼的起身,“这不是好好的吗?就是伤了胳膊,也没多大事,算啥账啊?” 沈清小脸清冷,“那二婶今儿来是……” “我来就是瞧瞧你们过的咋样,不识好人心,算了,我们走!艳儿,峰儿,我们走!” 她冲出去吆喝,院里没人,又气冲冲的奔向厨房,把正在做饭沈慧,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 沈慧一边听她骂,一边做着自己的事,偶尔还柔声劝两句。 反正只要不触及底线,她任打任骂,不还手不还口。 沈艳正隔壁看帅哥。 她在院里待着无聊,便出来闲逛。 也没啥可逛的,只有一户邻居,她便走到霍家院门外,从敞开的院门往里瞧。 霍云州只穿着马甲,露出肌肉鼓胀的双臂,因为马甲松了,露出紧实线条流畅的腰。 再瞧他的脸,剑眉斜入鬓角,浓睫遮住眼,虽看不到神情,但他周身气势,透着一股锋芒毕露的张扬。 双唇因干活而紧抿,有几分冷俊。 总之,这个人与村里那些只知调皮戏耍的少年们不一样,也跟她偶然见过的酸秀才不一样。 她看的入迷,冷不防身子被人撞了一下,一个滑溜的影子从她身边钻了过去。 “你们在做啥?这打的是啥?是椅子吗?给我瞧瞧!”沈峰像个多动症患儿,手跟着嘴巴动,说的快,手更快,一个没注意,就把霍云州的锯子摸去了。 霍云州也不跟他废话,直接伸出宽厚的大手,捏住他的后脖颈,语气淡淡道:“放下!” “嘶!”沈峰被捏疼了,手一松,锯子掉了。 霍云州在锯子落地前接住,然后松着他,“再敢乱动,剁了你的手!” 沈峰吓的双手背到身后,他能感觉到霍云州不是说笑,这人好可怕。 当然可怕,他身上有戾气,都是在死人身上累积的,死在他手上的人越多,他散发的戾气就越重。 只一点,就能把沈峰这个小毛孩吓到失禁。 可这些看在沈艳眼里,却是极致的吸引力。 她莲步款款的迈进来,羞涩的对他福身,红着脸道:“我家小弟不懂事,霍大哥别同他计较,峰儿,还不跟霍大哥道歉。” 沈峰本就不爽,现在更不爽了,又哪会听她的话,“我才不道歉,小气鬼,我去找二姐玩!” 他跑了,顿时院里就剩孤男寡女,霍林也不知跑哪去了,霍老伯在屋里休息。 霍云州低头干活,又暗自奇怪,这姑娘怎么还不走。 沈艳当然不肯走,这儿看看,那儿瞧瞧,问些有的没的,眼珠子还时不时往霍云州那儿瞟。 霍云州把外套穿上,冷着脸,拎着锯子出门了。 沈艳追出来,“霍大哥要去哪?” “砍树!” “我跟你一块去啊!” “不必!”霍云州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沈艳还是不屈不挠的跟着,可惜她这小脚又哪里跟得上,不一会就被丢下一大截。 周来娣出来喊她,“艳儿,你跑那儿干啥,快回来,咱要回家了。” 沈艳依依不舍的走回来,“娘,让我在这儿住几日吧!” 周来娣把眼一瞪,“你昏头啦!住什么住,叫上你弟弟,赶紧回家。” 沈峰也跑来,不依道:“娘,我也不走,我要玩几天。” 他们不想走,沈清却要赶人。 “对不住,我家粮食不多,留不得你们用饭。” “二婶,这腊肉跟鸡蛋,你们还是带回去。”沈慧把她带的东西都拎出来。 周来娣气呼呼的夺过,“你们不要,我还不想给呢!艳儿,峰儿,咱们走!” 目送他们走远,沈清叹道:“姐,干啥还回去,她们还吃了咱一锅鱼汤呢!” 沈慧猛然笑了,“瞧你这小气劲,二婶家的东西哪是那么容易拿的,我又熬了一罐子鲫鱼汤,足够你喝的。” 她回去做饭,沈清慢一步,正要一瘸一拐的回去,余光瞥见霍云州扛着一根手臂粗的竹子回来。 她眯起眼,盯着那人慢慢走近。 霍云州本是低着头,待走近时,也忽地抬头看她。 别瞧是寻常对视,可内里有多少小心思小算计,只有各自晓得。 霍云州道:“清姑娘,有空咱谈谈赎地的事。” 沈清挑眉,“赎地?啥意思?” “就是我爷爷卖你们的十亩荒地,我想赎回来。” “啊?我没听错吧?” “嗯!你没听错。” “不可能!这是我娘留给我们姐妹俩的遗产,我不可能卖,再说这十亩地刚刚开垦出来,种上番薯了,再等几个月就有收成,你知道我费了多少心血,咋可能现在叫你赎回去。” 霍云州把竹子放下,转头看她,眸光很深,“我出多一倍的价钱,不叫你吃亏便是。” 沈清一对水眸慢慢眯起来,“不成!” 第27章 炖鱼头 霍云州顿了下,又道:“你应该知道,你们现在住的房子,是郭家的,虽说他们不住扔了,但地契在郭家人手上,如果他们想要回来,天经地义,到时你们可就无家可归了!” 他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气人的话。 沈清气坏了,但她越生气,面上越平静,也是惯会装的,“那我就把地契买回来。”看来这间旧屋的事,得尽快解决了,否则都成了别人要挟她的把柄了。 霍云州淡淡的笑了,“你知道郭家在哪吗?” 沈清眯起眼,眼中是伶俐的冷光。 僵持了片刻,一扭头,甩下一句话走人了。 “要你管!” 霍云州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哥,你笑啥呢?”霍林扛着渔网,不知从哪钻出来。 “没啥,哪来的渔网,你要下河捉鱼?” “渔网是范婶织的,是清姐姐说要捕鱼。” “走吧,我跟你一块去。” “好咧!不过你刚才跟清说啥呢?我瞧她脸色可不太好,莫不是你惹她生气了吧?” “她没生气,小姑娘家心思多,谁知道想什么呢!” 兄弟俩扛着渔网去了下游的月牙湖。 沈清回到家,在厨房找到姐姐。 沈慧一回头,见她小脸冷的跟冰块似的,关切的问道:“” “姐,我想着咱这旧屋的地契得赶紧买在手里了,要不然我这心里总不踏实。” 沈慧倒是很赞同,“是该着手去办了,要不回头我去问问霍老伯,寻到郭家跟他们谈谈,就两间破屋子,都是没人要的,应该花不了几个钱。” 沈清道:“那可难说,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狮子大张口。” “别想了,先把鱼汤喝了。”沈慧从灶洞里端出瓦罐,用灶火的余温慢慢煨着,加上黑陶罐的保温性,鱼汤熬的鲜香入味。 “好香啊!”沈清脸上总算有了笑容。 算了,愁人的事先搁在一边,反正事情永远愁不完,愁完了这一件,后面还有更多要发愁的事。 霍家兄弟直到傍晚才回,俩人都脏的不成样,像在泥水里裹过,但收获着实不少。 霍云州找了一截粗树枝,两头挑着鱼,七八斤的鱼,足有十几条。 霍林则扛着渔网,光着脚跟在后头。 “清姐姐,慧姐姐,你们快出来瞧啊,好多鱼呢!”还未走近,霍林便大声嚷嚷开了。 霍云州把鱼撂在外面,沈慧扶着沈清出来,打眼一瞧,便被惊到了。 “这么多啊!” “是挺多,你们打算咋处理?腌了还是风干?还是先养着?”他问的是沈清。 可沈清却顾盯着鱼,飞快的想了一遍,“留下六条,剩下的放屋后头小河沟养着,昨儿不是用竹子圈一块小水塘吗?就放那里,姐,你别扶着我了,赶紧收拾,今晚怕是睡不成了。” “那我把鱼收拾干净,后面的再交给你。”沈慧松开她,撸袖子开干。 “姐,记得从鱼背开刀。” “哎,我晓得。”沈慧回家拿了竹篮,把六条鱼装上,拎着去了小溪边。 六条鱼收拾起来,也不费多少时间,这些话在家里都是做惯的。 霍林挑出最精神的鱼,抱到后面小水坑养着。 霍老伯也想帮忙,“丫头,爷爷也能帮忙,你看我能干啥。” 沈清想了想,“您老就负责烧火吧!待会把鱼头切下来,咱晚上炖鱼头汤。” “好。”霍老伯顿时精神抖擞,杵着拐棍,挪着小碎去烧火。 门口很快就剩她跟霍云州了。 她看看他,他又看看她,霍云州挑眉,暗想这丫头莫不是还想指使他干活。 “那个……”她还真开口了,“谢谢你捕的鱼,回去歇着吧!” 霍云州眉梢慢慢落下,暗笑:小丫头记仇,还是把他当外人,所以不能使唤。 要说霍爷这心里活动,还真是矛盾,指使不对,不指使更不对,到底咋样才能符合您老这心思呢? 六条大鱼,刮鱼鳞,剖鱼腹,洗内脏,沈慧只花了一刻钟便弄好了,霍林又帮着她提回来。 沈清暗恼自个儿手脚不便,要不然这会也不能个废人一样。 越是着急,越是恨孙家,姓孙的一计不成,谁晓得后面还有没有什么阴招。 她现在没权没势,想拿捏她,简直不要太容易。 一想到这些,她就糟心。 同样是穿越,人家大富大贵,千金公主,咋她就这样倒霉,连个村姑都当的不安生。 沈清握着菜刀准备剁鱼块,迟疑了片刻,却…… 沈慧见她举着刀不动,便道:“清儿,要不还是我来吧!” 沈清摇头,“你洗鱼都够累的了,还是我来!” 沈慧笑道:“你这一只手,只怕得剁到明天了。” 沈清小脸垮了,“这种大鱼骨头硬,难剁的很,而且我要剁成两寸方块,你力气小,回头手都得剁麻了。” 霍林挤过来,急切道:“我来我来,我力气大。” 沈清丢他一个白眼,“你?怕是要剁成鱼渣渣了。” 霍林不服气,“我又不是没切过菜,别小看人,我刀功很好的!” 三人争论时,一只大手横插进来,拿过刀,冷声赶人,“都起开!” 三人整齐后退,把场地让出来。 霍云州先将鱼切成两半,再剁出小块,拿到沈清面前,问她:“是这样的吗?” 沈清抬眼瞄他,正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眸子,“是,差不多就是这样。” 接下来,只见他挥舞菜刀,手起刀落,砰砰砰的声音过后,二寸见方的鱼块便被分割出来,不大不小,刚刚好。 “我去炖鱼头。”沈慧悄悄退开。 “姐,用咸菜炖鱼头,咸香入味,最好吃了。” “我晓得。” “鱼头要先煎一遍!” “知道了!” “等水开再舀一勺猪油,别忘了哦!” “那要不你来煮?”沈慧被她唠叨的无奈。 “……”沈清飞快的缩回脑袋。 等煎鱼头的香味飘出来,霍林就跑了。 小黄像个偷鱼贼似的,夹着尾巴围着桌腿找碎屑残渣。 它钻来钻去,又差点把沈清绊倒,她气的她拎起小黄,对着它的狗眼,好一通数落。 “呵!”霍云州正在剁最后一条鱼,被她幼稚的行为逗笑。 果真还是个小丫头,还未长大。 第28章 这买卖可干否 “你笑啥?”沈清放下小黄,小家伙四只爪子一落地,夹着尾巴,顺着墙根就跑了。 “你今年多大?”他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沈清眨眨眼,“过了年,十三,咋了?” 霍云州摇头,“没咋,你瞧着比霍林还小,胆子却比霍林大多了。” 沈清望着别处,“你错了,其实我年纪比你还大,你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个刚长成的少年。” 霍云州惊愕,菜刀举起都忘了。 看他愣神的样子,沈清失笑,“逗你玩的。”这年头说真话没人信,说假话倒有人信。 霍云州看了看手里的菜刀,又看了看她,没再追问,“你是打算把这些鱼都做了,再拿去集市上售卖?” 沈清本想否认,转念又觉得没必要,是个人都能猜到,“没错,你觉得不行?” “那倒不是,只要你味道做的好,卖不成问题,赚些小钱也成。” 沈清不想解释什么,只道:“今儿这鱼是你打的,霍老伯跟霍林都出了力,所以挣了钱,也有你们一份。” “就这些……你还要分?”他太惊讶了,以至于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视,都没注意到。 沈清明白他的意思,“别瞧不起人啊,我这叫薄利多销,卖的多,自然挣的多,又不是一锤子买卖,坑完人就跑,你不晓就内情,咱不讨论这个。” “是不是跟我砍人头差不多,砍的多,必然挣的多,你见过砍人头吗?”他似乎很喜欢逗她。 沈清好歹也活了两世,这点幼稚的伎俩,可吓不到她,只见她微微一笑,轻描淡写的问:“跟杀鸡也差不多吧!你见过杀鸡吗?扯着鸡爪,鸡翅膀,再把脖子一圈的鸡毛拔了……”她边说边演示,“菜刀在碗底荡一下,刀就快了,一刀割下去,鸡血飚出来,得赶紧弄个装水的碗接着,再放在锅里蒸熟,鸡血可是好东西,吃起来味道不错。” 她总能把话题提到吃上,霍云州看她说到兴起时,辫子在身后荡啊荡,手便痒痒,很想拽一下。 这一回合,俩人不分上下,他没吓到她,她也没恶心到他,算是旗鼓相当吧! 其实认真说起来,前一世加上这一世,沈清都是个心性冷清之人。 倒不是说她不热心,只是……她对生死看的很淡,亲人去了便是去了,她不会太过伤心。 就像面对曹氏的意外死亡,她更在意的,是导致曹氏死的诱因,而不是为她的死去伤心难过痛心。 死都死了,再伤心难过又有何用,倒不如替她报仇,让她在那边也能安心投胎转世。 经过这一场穿越,她更相信人有灵魂,所以死亡并不可怕,只是灵魂脱离这一世的肉体罢了。 对死亡都不在意了,又怎会在意鲜血、肉体、残肢。 人其实是最虚伪的,你能斩杀动物,活剥动物的皮毛,吃它们的心肝,又何必假惺惺的拾起道德这面旗帜。 晚饭,沈慧分了一锅鱼头汤,跟一半的饼子,霍林端到隔壁,霍家祖孙仨,回自个家吃饭。 她俩守在小厨房吃。 霍林捧着碗,喝着酸菜鱼汤,吸溜吸溜的声音停不下来,头都顾不得抬,一个劲猛喝。 霍老伯也食欲大开,“沈家丫头做菜就是香,瞧这鱼头炖的,比那大馆子也不差,云儿,你在军中有这么好的伙食吗?” 霍云州喝了一口鱼汤,摇头,“没有,军中基本都是野菜加粟米粥,填饱肚子而已,只有打仗时,才会随身携带干粮,当然统领大人们,是有自个儿的小灶,偶尔还可以去边关城中,花钱打打牙祭。” 霍林听着心生向往,“哥,边关城热闹吗?” “等仗打完了再带你去!” 霍老伯吃完了,搓了一把烟丝,塞在烟斗里,点着了,啪啪嘬两口,“这仗能有打完的时候吗?” “难说,当今圣上正值盛年,太子刚立不久,正是鼎盛时期,先皇在世时,北边丢了五座城池,我瞧着皇上是想无整顿内政,再找时机收复,至于是何时,还不得而知,等到内政平稳,南边不闹灾,国库充盈,怕是就要对北边用兵。” “西南也不稳吧?蛮夷一直是西南的顽疾,那些人不肯被教化,又常年待在山林之中,打不动,又无法招安,老大难了。”霍老伯浑浊的眼,藏在浓烟后,雾蒙蒙的,叫人看不真切。 “不错!先是北关,后是西南,近几年都是要用兵的,是危险也是机遇,若是抓住了,建功立业,封侯拜相,并非不可能,这是草根翻身跃龙门的机会,我想抓住,您说呢?” 霍老伯猛吸一口烟,“我孙儿是个不凡的,爷爷知道你也不甘于平凡,人活一世,要么苟且偷生,要么恣意痛快,若是选了,无论将来结局如何,都别后悔便是。” 霍云州笑了,“我明白。” 霍老伯眼中精光闪闪,“你在军中担任何职?” 霍云州:“前锋军副参领,从四品。” “好!我孙儿有本事,短短五年,便有了根基。”霍老伯显然有些激动了。 “说着好听,可前锋军是扛着脑袋打仗,一个不错眼,脑袋就搬家了。” 听他这么说,霍老伯也冷静下来,“你走之前跟郭家丫头成了亲,我本想着能给你留个后,可谁成想……” 霍云州眼中有阴寒一闪而逝,“郭家的事莫要再提。” 霍老伯叹息道:“唉!那你觉得沈家那俩丫头咋样,沈慧跟你年纪相当,沈清性格爽利,是个能理事,能担事的丫头,将来能替你料理后宅……” “我暂时不想这些,过几天我就走了,您跟霍林在这儿,还得靠她们照顾,你们先睡,今晚我要出去一趟。” 他离开后,霍老伯拍了拍霍林,小家伙刚才睡着了。 “爷爷……” “回屋睡去。” “哦!”吃的太饱,就容易犯困。 隔壁两位林姑娘家,厨房的油灯一直亮到半夜,烧了不少灯油。 次日一早,霍林就被叫来了。 沈清坐在椅子上,面色严肃的吩咐,“今儿只有一件要紧事,这些鱼块拿到镇上酒楼,甭管大酒楼还是小饭馆,每家送一碟,不收钱,给他们品尝,再告诉他们定价,记住,今儿不收钱,这些鱼块也不卖,都拿来送人。” 霍林听的一脑门问号,“这么多,全部送人?那咱不是亏死了?” “就是,咱们累到半夜,我手都酸了,而且你定的价也太便宜了。”沈慧也不理解。 沈清白了二人一眼,“这叫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咱做的东西就算再好,若没人知道,你光在镇上摆个摊,谁买你的账?再说了,摆摊不要摊位费的吗?你以为镇上捕块都是吃稀饭的?” “咱一,不能设摊位,二,不能开铺子,而且也没那么多时间耗在那儿,所以只让别人代卖,那些酒楼饭馆是上上之选,再说价格,青泉镇本就是一个较偏远小镇,平时来往客商不多,那些酒楼饭馆生意也就那么回事,若我们卖贵了,他们完全可以自己做,反正这些鱼块做法不难,难在工序多,做起来麻烦,若我们价不高,他们自然愿意买,省得自己做了,我们要做的是薄利多销,而不是一锤子买卖,将来我们要卖的农产品还多着呢!” 第29章 这臭东西如何吃得 “再有,将来这些原材料,我们都要收购,而不是亲自动手,所以霍林,你今儿去镇上跟那些卖鱼的套套近乎,重要的是砍价,咱们是批量收鱼,价自然要更低,谈好了,以后他们打上来的鱼,咱们可以全收,省了好多事儿,记住了吗?” 她还真是操心的命,这小子也是一窍不通。 想到这里,她又把霍云州恼上了,要不是他下手太重,自己也不至于瘸腿伤胳膊,啥事都干不成。 霍林挑着担子去了镇上,自打他走后,沈清就守在家门口,可真是望眼欲穿。 想着霍林能不能把事办好,万一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以他的智商,能应付来吗? 想的太入神,以至于霍云州站她面前都没发觉。 霍云州拿手在她面前挥挥。 “干啥?” “需要帮忙吗?” “帮忙?” 霍云州指了指屋顶,“这房年久失修,你们之前也只是简单维修,遇到连续暴雨可能顶不住。” 沈清看了看屋顶,又回头看了看他,“那多不好意思。”她不爱欠人情,特别是欠这个人的情。 霍云州绝对是个满级长工,他不久修了屋顶,还把窗子,门,以及大大小小,能修的,不能修的,统统修了个遍。 他的手艺比起曹大舅,要好很多,也细致许多。 头天用黏土码了不少土坯,掺杂了草木灰,天没亮时,又在后山垒了个简易的小砖窑。 跑来跟沈清说话时,砖窑就烧上了。 等火熄灭,砖窑冷了,从里面扒出来一些红砖。 因比例配的没那么准,火候也差点意思,这些红砖只比土坯强些。 他就用这些自制红砖,给沈家铺了砖地,几间屋子都铺了,缝隙扫了灰填上。 忙完了屋里的活,又去拾掇番薯地,锄草,平沟垄,忙的脚不沾地。 沈清心里挺过意不去,就跟姐姐商量,晌午给他做个硬菜。 沈慧道:“做啥硬菜。” 沈清瞄上院里溜达的三只老母鸡。 “这可不行,咱还指着它们下蛋呢!”沈慧像是护崽的老母鸡,张开双手挡在面前。 这个硬菜,最终落在那群疯狂野猪身上。 也是它们点背,霍云州正握着铁锹,收拾红薯垄呢,就有那么一群不长眼的家伙跑来捣乱。 两只大野猪,带着一帮小猪仔,啃食红薯藤。 野猪凶的很,见人也不怵,惹毛了连老虎它们都敢硬刚。 狩猎野猪,对霍云州来讲,就是小菜一碟,他连砍人都不怵,又岂会怕几头野猪。 在军中想打打牙祭,自然是要靠打猎,关外荒野野狼最多,那货可比野猪难搞多了。 只见他抄着铁锹,就敢迎面冲上去,两者相撞,他手里的铁锹扎进野猪脖子。 那蠢东西吃痛,仰着头嘶鸣一声,发疯似的在地上打滚,鲜血染的到处都是。 霍云州站在一边安静的看它挣扎,直到最后没了动静。 霍老伯解释道:“当兵之前,我们爷几个可没少吃野猪肉,他惯会猎这东西。”听得出,霍老伯言语间尽是自豪。 霍云州扛着野猪,大步流星的走回来,没搁进院子,扔在路边。 又一言不发的回去拿菜刀,又拿了几个铁钩子,在外面搭了个像屠夫卖猪肉的架子。 因没烧热水烫皮,所以猪毛无法去除,所以他直接把猪皮扒了,猪血放干净。 猪的内脏可是好东西,就连猪大肠也是难得的美味。 沈清待不住了,急的直搓手,“姐,拿上盐巴,再多拿几个盆,咱去帮忙。” “你?算了吧,你别过去,还是我去。” “我行的,你见不得这样血腥的场面,你待着别动。”沈清扯下绑带,活动了下胳膊,还好,不是很疼了,脚腕只要不用力就感觉不到,她这恢复能力可是不一般啊。 回屋换了件旧衣,长发扎成马尾,拎着木盆去到架子边,看着遍地的血水,她有点泛恶心,在努力深呼吸之后,总算是适应了。 霍云州刚把四只猪腿割下,挂在架子上,见她如此,好意道:“去边上等着吧!我一个人就能搞定。” 沈清放下木盆,撸高袖子,道:“这些内脏你不会弄。” 她将霍云州扔下的猪大肠拾了起来,放在木盆里。 “这东西臭的很,你不扔?” “当然不能扔了,这可是好东西,收拾好了,吃着比肉还香。” 霍云州嫌弃的直摇头,“我可不会吃。” 沈清冲他俏皮的眨眨眼,“待会烧好了,看你吃不吃。” 霍云州轻笑,他笑起来,眉头舒展,眼中的戾气也消散殆尽,看上去温和多了。 沈慧帮着抬木盆,姐妹俩去了小溪边。 搓洗,刮去内脏,加盐再搓洗,汆烫后再到河边漂洗。 姐俩整整弄了半个时辰,这期间还把猪心猪肺猪肝,也一并弄好了。 暂时吃不完的,就腌上了。 为了方便,他们在外面支了个简单的灶,沈慧又抱了柴火,霍老伯杵着拐棍,拎了把小椅子,坐着烧火。 沈清把弄好的猪大肠端起来,感叹道:“这东西好吃归好吃,可也难洗的很。” 霍老伯笑呵呵的道:“费这事做啥呢,难道真肉比香?” 沈清腰上系着围裙,两手握着锅铲,正翻动锅里的猪大肠,“按说这猪大肠若是做好了,也是一个不错的生意,可我嫌洗它太麻烦,所以当初就没动这心思,今儿也是赶上了,要不然您老可吃不着。” 霍老伯连连摇头,实在搞不懂这丫头成天想的啥,若猪大肠也能变成赚钱的生意,天上就要掉金子了。 沈慧拿了帕子给她擦汗,“要不还是我来吧,你在边上告诉我怎么做就成。” “姐,你不怕臭了?” “臭就臭吧,晚上多烧些水洗洗便是,咱屋后竹林那一片长着艾草,我瞧着也冒嫩芽了,回头摘些煮水给你洗澡。” 汆烫好的猪大肠,捞起来放凉切段,再起锅烧油,倒菜油,烧的冒烟了,再放入山里挖的野山姜,下猪大肠爆炒。 加白酒加老镇上打的老陈醋,还有范翠翠送的毛酱。 范奶奶做酱是把好手,那毛酱做的,鲜香十足。 沈清打算让她奶明年多做些,也是一项不错的小生意,能给家里添些收入。 等烧猪大肠的香味飘出来时,连霍老伯都急了,探头探脑的往锅里瞅,“丫头,这是猪大肠吗?咋这样香呢!” 第30章 有钱大家一起赚 沈清被火烤的脸蛋通红,正捧着姐姐送来的水喝着,听见老头的话,噗嗤笑了,“待会您尝尝就晓得了,真比肥肉还好吃,关键是解馋。” “好好,那我可得好好尝尝,不过要是有酒就好喽!” “要酒还不简单,这不就来了吗?”说话的是曹大海,他挑着担,后面跟着霍林,牛车就停在路边,老牛解了绳子在河边悠闲的吃草。 “舅舅来啦!”沈清欢快的跟他打招呼。 “舅舅,来的正巧,今儿有好菜。”沈慧也从院里跑出来。 霍林跑回来,欢喜道:“好香啊,我老远就闻见了。” “霍林,快跟我说说,鱼块可都卖完了?”沈清急着问他生意的事。 霍林委屈巴巴,“清姐姐,我肚子都要饿瘪了,你容我吃饱了再说行吗?” 曹大海笑呵呵的道:“清丫头,让他去吧,咱俩谈。” 沈清不解道:“舅舅要跟我做生意?” 曹大海笑着点点她,“就你聪明,等吃过饭,咱俩再谈,这位就是霍林他哥吧?” 霍云州刚把猪肉都分好,放下刀,过来跟曹大舅打招呼,俩人寒暄片刻,便到了开饭时间。 男人们聚在一起喝酒,连霍林都凑上去尝了一杯,嫌太呛人,不肯再喝第二杯,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喜欢吃猪大肠,一口一块,吃的满嘴油,塞不下了,也不肯停下。 “吃慢点,别烫着,没人跟你抢。”霍老伯一边劝,一边往他碗里夹。 曹大舅叹道:“这头野猪不小呢!我见了都只敢绕道走,大侄子好能耐。” 霍云州谦虚,“是它自个儿撞歪了,曹叔走时带些。” “这……不好吧。”曹大舅能不想吗? 猪肉跟旁的肉可不一样,那野兔野鸡啥的,虽也是肉,但到底不如猪肉杀馋。 霍老伯道:“咱都不是外人,就不要客气了。” 沈慧轻声道:“我都分好了,大舅走时带上就行。” “大舅,咱还是说说生意的事。”沈清急了。 “呵呵!瞧你急的,好,咱舅甥俩谈生意!” 吃饭的功夫,他俩就把生意的事敲定了。 曹大舅最喜欢在农闲时打鱼,附近十几里内的鱼塘湖泊,他都熟的很。 家里还有一条小渔船,曹勇在家时,俩人便抬着船,早出晚归的下湖打鱼,因为越往水深的地方,鱼货就越大。 隔天再用牛车,拉到镇上卖给酒楼饭馆,有时也在菜市上等客人上门。 等的时间久,因缺氧,鱼越死越多,价钱自然也是越来越低。 所以,这生意时好时坏。 如果沈清能要了这些鱼,他就不愁后路,而且往月牙湾来更近便。(月牙湖有条水路上来,他乘小船走水路,比陆路要近便多了。) 约定好了,曹大舅隔一天来一回,她们每日宰杀十条左右,腌制油炸炭烤,次日就能拿去售卖。 “经过油炸炭烤的鱼块,可以储存很久,那些走货过江的客商们也能买些带着路上吃,所以咱这生意不愁没买家。”沈清一双水眸亮的跟星星似的。 曹大舅喝了一口酒,红着脸一个劲的点头,“不错不错,你这想法好,这东西既便宜,味道也好,摆到那些饭馆桌上,谁见了都想捻一块尝尝,他们吃完了,还问咋做的,还想买些带些路上垫嘴。” 沈清笑道:“秘方这事,倒不用太在意,即便咱藏着掖着,也总有人能做出来,咱赚的是辛苦钱,谁耐烦在家里做这个,烟熏火燎的。” 沈慧也兴奋道:“就是说呢,这东西做起来麻烦死了,小妹,咱得给它起个名字吧?” 沈清想了下,一打响指,“就叫香酥鱼块,舅舅要是打到小白条,两寸以内的小鲫鱼,我也收,只要火候掌握的好,骨头炸到酥脆,拌入调料,一样好吃,而且这种鱼收购价也便宜,咱本钱就更小了。” 她又望向霍林,“明儿你得去镇上搬些菜籽油,咱们炸东西可费油了。” 霍林瞥了眼大哥,嘟囔道:“你咋不让我哥去!” 沈清瞪他,暗道:你哥可不是我能指使的。 她不敢,有人却自告奋勇。 “我去吧!需要多少?”霍云州是看着沈清说的,但沈清却没瞧他,避开了他的目光。 曹大舅道:“还是我去,丫头,以后咱合伙做生意,你需要什么,只管言语一声,或是叫霍林去村里找我,我保管给你弄来,你一个女娃娃,抛头露面不方便。” “行,那咱们就说定了,以后有钱大家一起赚。”沈清想的长远。 大舅做事,肯定比霍林靠谱,这小子啥也不懂,还得她来教,镇子跑的也不算太熟,更别提跟人杀价谈生意了。 不过要是加上曹大舅,这分钱就得多一份。 小本生意,这么一分,剩下的就没多少。 沈慧瞧她沉默了,便问:“清儿,你咋了?” 霍云州忍着笑,“她这是心疼银子呢!” 沈清白他一眼,“自然不是,我做的生意本就是薄利多销,又不是一锤子买卖,图的也是长远,需要琢磨的事情还多着呢!” 曹大舅却明白她的顾虑,高声道:“丫头,你别发愁,大舅不分你银子,只要大舅送来的鱼你都收就行了。” 沈清笑呵呵的给他满酒,“瞧大舅说的,我要是赚钱了,哪能不想着您,只是现在生意小,就是分也分不到多少,还不如憋着劲干大事。” “你慢慢琢磨,大舅得回了,要不然你舅母该担心了。” “大舅路上慢些。” 霍林背了十斤猪肉,给他搁在板车上。 沈慧嘱咐道:“您回去让舅母把这些猪肉都腌了,别回头再搁臭了。” “哎哎,我晓得,你快回吧,大舅后日一早就来。”曹大舅背对着她挥手。 他慢悠悠的赶着老牛往家去,进了村子,肉味引来村里的野狗,他拿着棍怒斥恐吓,它们才退去。 吴菊花一早就让小闺女去外面等着老父亲回家。 好不容易瞧见自家老牛晃晃悠悠的走来,二丫兴奋的大声嚷嚷,“娘,爹回来了。” 吴菊花赶忙迎出来,待他走近了,正要数落他回来的太晚,可下一秒就被怔住了,因为曹大海从板车拎下一大块猪肉。 “我的天,哪来的肉,他爹,你该不会把身上银子都换成猪肉了吧?天老爷啊!买这么些肉做啥,吃了是能成仙还是能多长几斤肉,你还过不过了!” 第31章 一天到晚的吵 曹大海被骂的酒醒大半,揉了揉脸,把肉的来路解释了一遍。 二丫扒在板车边,一脸欣喜,“娘,咱明儿能吃肉吗?做红烧肉成不?” 吴氏打了她一下,骂道:“吃吃吃,就晓得吃,过了端午就要割麦子了,这些肉正好可以拿来请人干活,不准吃。” 二丫小脸立马垮了,“割一点烧不行吗?这好多呢!” 曹大舅笑着摸摸她的头,“烧,明儿就让你娘做红烧肉,后儿爹带你去找清姐姐。” “哦哦!爹最好了,也带大姐去吗?” “这……” “不带!”吴氏一口否决了,“你也不许去,小丫头片子乱跑啥,在家里帮我喂喂鸡,洗洗衣裳,一堆活呢,成天就想着往外跑,心都玩野了。” 二丫委屈的直撇嘴,一甩头跑回院子,找到正在厨房烀猪食的大丫,一屁股蹲在她身边,抱怨道:“娘就是偏心,大哥做啥都是对的,我做啥都是错的,真想跟清姐姐她们一样,出去单过,再没人管了。” 大丫双手握着锅铲,正卖力搅动锅里的猪食,“瞎说,咱大姑出了事,她俩也不是自个儿要出去过,是被撵出去的,你以为姑娘家单过容易啊?不说吃喝,就是黑天夜里也能把你吓个半死。” 二丫嘴倔,“反正我觉得挺好,要是娘同意,我就去找清姐姐她们。” 大丫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尽说些废话,快帮我拎猪食,待会还得洗锅,瞧瞧这都多晚了,你不累我还累呢!” 二丫气的眼睛都红了,“娘数落我,你也数落我,你们都讨厌我,那我走还不成吗?” 大丫讥讽道:“死丫头,你就是不想干活。” 吴氏拎着野猪肉进来,厌烦道:“你俩这一天天的就晓得吵架,吵的我头疼,快把锅洗了,这猪肉晚上也得腌上,搁到明儿就得坏了。” “娘,这夜里冷的很,搁到明儿坏不了,明儿再做不成吗?我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吴氏瞥她,“干这点活都埋怨,都懒成鬼了,就你这样,将来可怎么嫁人哦!” 一提到嫁人,曹大丫一心的火,“嫁不出去我就做尼姑,指定不在家里碍你眼!” “娘就是随口说说,你看你,又急眼了。” 老话说,娘丑丑一窝。 这姐妹俩长相遗传了吴氏,大脸盘子,眼睛小,嘴巴大。 男娃也罢了,反正都是头顶烈日,脚踩黄土的庄稼汉,只要身体棒,不缺胳膊少腿,就能寻到像样的媳妇。 可这女娃要是长的太丑,眼光又高,家里还穷,那可真是老大难。 大丫性子烈,眼界也高,吴氏托人给她寻了好几户人家,都不合她的意。 吴氏也不敢来硬的,怕把她惹火了,只有慢慢寻摸,瞧这一耽搁,眼瞅着就快十八了,还没着落。 夜里,老夫妻俩睡在炕上,曹大舅跟媳妇说了生意的事。 吴氏算盘珠打的噼里啪啦响,“他爹,这生意你得占大头,路子是你跑的吧?鱼也是你送的,她俩就是烧一下,还有那霍家,他家啥也没干,咋就要分银子,清丫头一门心思要做生意,可我瞧着,她不是那块料,一点都不会盘算。” 曹大海躺在炕上,双手搁在肚子上,眼睛盯着黑乎乎的房梁,“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个啥,要不是清丫头琢磨出来的点子,我就是捕再多的鱼,也只能拿去镇上卖,且不说活鱼运到镇上死了多少,就说那活鱼价,也是一天一个样,时高时低不说,很多时候还卖不完,天一热,再拉回来都臭了,要不是现在农闲,实在没事做,我哪能总是下河捕鱼。” 吴氏听着不爽,忽又想到一个主意,“要不然你留心着,瞧她们使了什么佐料,回头咱自己做,拿去卖了钱,还不都是我们的。” 曹大海猛的转头瞪她,骂道:“亏你也是做舅母的,连亲外甥女的便宜都要占,你忘了她俩现在多可怜,好不容易琢磨点生财门道,还被你惦记上,这话要是传出去,我都不要做人了!” 吴氏立马爆了,“你还敢说我,要不是你没用,我犯得着成天算计吗?大丫都快十八了,连个婆家都说不上,还不是嫌咱家太穷,被人挑三捡四,勇子在大师父手底下做工,学徒工连工钱都混不上,一家老小就指着那几亩地,要是遇着个灾年,你就尽等着卖儿卖女吧!” 曹大海秒怂,变脸比翻书还快,“瞧你这性子,一点就着,我也没啥。” “那你把秘方偷来,我不做,也给大丫做,她也好攒点嫁妆,将来在婆家能抬起头做人。” “这不好吧!” “咋不好了,这顶多叫偷师,大不了将来赚了钱,分给她们一些。” “不好吧!” “你……” 俩人又陷入重复的无休止争吵中。 大丫听着爹娘的争吵声,压根睡不着,反而心里越发恨上沈清。 都怨她,搞出那么多事,害的爹娘在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来吵去就扯到她身上,把她拎出来说一通,听的她都快烦死了。 这一夜,睡不着的可不止他们家,还有杏花村林家,虽已是夜半,但仍旧没个消停。 “糟心烂肺的畜生,屁眼长头顶了,都多晚了还不归家,成天赖在别人家,以为别人稀罕你身上那几两骚肉,早晚叫人给你剐了,扔茅坑粪堆里沤肥……” 沈婆婆坐在小凳子上,骂的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隔壁邻居们也听习惯了,见怪不怪,若是跟她吵,那她可来了劲,老太太正愁没人撕扯呢! 林家西屋里点着油灯,宋娘子气急败坏的坐在炕上,沈长贵打着呼噜,睡的像头死猪。 “睡个屁,快起来!”宋娘子踢他一脚。 “嗯,咋了?”沈长贵迷迷糊糊的醒来,眼没睁呢,就伸手搂她,“这都半夜了,心肝儿,你咋还不睡呢!” 宋娘子上身只穿大红肚兜,倒是便宜沈长贵,上手一摸,便神魂颠倒。 跟古板无趣的曹氏比起来,宋娘子可真是尤物。 “你倒是睡得着,听听,你娘还在那儿骂呢!沈长贵,你到底啥时候娶我!” “哎呀!有话明儿再说,乖,睡吧!” “不行,你今儿非把话给我说明白了,否则我跟你没完!” 沈长贵被她吵的没法,耐着性子哄道:“明儿就跟我娘说,让她去找媒婆,一准把你光明正大的抬回家。” 第32章 一家子红眼病 他很会哄人,没几句就把宋娘子哄的面如桃花,笑的像朵花,再也骂不起来。 沈婆婆一直偷听着屋里的动静,听着听着,老婆子老脸一红,端着凳子回屋睡觉了。 次日清晨,宋娘子起的早,站在廊檐下,一边梳头,一边跟个没事人似的,跟沈婆婆打招呼,“婶子早啊!这一大清早的,您老收拾包袱,是要去哪?” 沈婆婆正愁肚里的话撒不出去,她一问,正好。 “我去看我孙女,亲的,我有俩孙女!她们都是聪明能干的丫头,将来我还指着她们给我养老,等会长贵起来,你告诉他一声,让他也去,一家人总归是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 宋娘子嘴角狠狠抽了两下。 沈家的情况,她可是摸的一清二楚,这母子俩是个什么德行,她心里有数。 所以老婆子突然把俩孙女说的这么重要,又一副亲奶奶的口吻,简直叫人啼笑皆非。 “婶子,你那俩亲孙女,是叫沈慧沈清吧?”宋娘子强调了‘亲’这个字。 “不错,咋了?” “我怎么听说,她们是被赶出门的,长贵还跟她们断绝关系了,您老若是突然上门,她们能给你好脸子吗?”宋娘子这张嘴,也厉害的紧,而且她不似曹氏脸皮薄,她脸皮厚着呢。 从她进门那一刻起,沈婆婆就晓得了。 以前曹氏还活着时,无论她怎么骂,怎么数落,曹氏都不敢还嘴,逆来顺受,当牛做马,一点怨言都没有。 可当曹氏换成宋娘子,沈婆婆算是遇到对手了。 “那是我亲孙女,她们姓沈,你一个死了男人的扫把星,你知道个什么,呸!整日穿的跟个卖肉的贱货,比那窑子里的姐还下贱,你就不怕丢了你娃的脸,以后你娃出门都得蒙着脸,缩着脑袋,生怕被人瞧出有你这么个娘,屙屎拉尿都没你骚臭……” “你你……你个死老婆子,满嘴喷粪,你再一句试试!”孩子是宋娘子的软肋。她有孩子,是个男娃,今年十三岁,整日在镇上瞎混,不服管教,叫她头疼的要死。 “说就说,这是我家,我还怕说你不成?呸,不要脸的贱货!没人要了,跑来祸害我儿!”沈婆婆可不怕事情闹大,正好叫儿子瞧瞧这女人的真面目。 “我跟你拼了!” 俩人厮打在一块,宋娘子可比沈婆婆厉害的多,把沈婆婆压在地上,叫她动弹不得。 沈婆婆躺在地上,不要命的叫唤,“杀人啦!杀人啦!” 宋娘子见情况不妙,拎着裙摆悄悄溜了。 反正只要这老婆子没事,沈长贵还是会去找她。 沈有信扛着铁锹,从他家门前路过,听见吵嚷声,探头看了看,正撞上逃跑的宋娘子。 “咋又吵起来了。”他嘟囔一句,也没进去,下地干活去了。 沈家的闹剧,不仅是他看烦了,村里人也看腻了。 周来娣在自家门口瞧见逃跑的宋娘子,急忙跑来凑热闹,身后还跟着正要去洗衣服的沈艳。 一进门,瞧见躺在地上的沈婆婆,赶忙过去搀扶,“娘,你这是咋了,地上凉,你快起来。” 沈婆婆像是见到救星,扯着她的袖子,把宋娘子一顿痛骂。 周来娣只是听着,等她歇气时,趁机问道:“大哥呢?” 沈婆婆瞥了眼静悄悄的门窗,赌气道:“睡死了!” 沈长贵可没睡死,他是装死。 被子蒙在头上,装聋作哑。 周来娣又看见地上的包袱,不解问道:“娘,你这是要去哪?” 沈婆婆便把方才的事说一遍。 周来娣道:“娘,不如咱明儿一块去,我算是知道了,大嫂的心眼可真多,月牙湾那地方,真是一块风水宝地,后面是山,山边就是泉水,从山里流下来,那水哦,清甜透亮,他们洗衣做饭用的都是山泉水,不像咱村里吃的水,又苦又涩。” 沈艳也凑上来道:“我就说沈清的小脸越养越嫩,看来就是那水的缘故,山里的好东西也多,而且大伯母买的荒地开出来,种上了红薯,听说一亩能产几千斤,说不定都不用一年,只半年就能赚上二百两银子。” 沈婆婆听的心痒痒,“那地再值钱,种出来的东西再多,也是她们的,跟咱有啥关系?” 周来娣埋怨道:“娘,您怎么糊涂了,那地是啥时候买的?” 沈婆婆想了想,“曹氏死前……” “这就对了,曹氏买地那会还是您儿媳妇,她花的银子虽是嫁妆,但这女人家哪有什么嫁妆,不都是夫家的,既夫家的,也是您的,您想想看,是不是这个理?” 经周氏这么一分析,沈婆婆觉得还就是这么个理。 她一拍大腿,“咱们明儿就去,我要亲眼瞧瞧那块地。”要真是块好地,她至少得要回来一半吧! 这边,沈清找霍老伯打听郭家现在的住处,霍老伯推说年纪大了,记不清了,大概就是临近镇子的某个村子。 沈清便琢磨着找一天有空了,去找找看。 她又嘱咐霍林再去买些香料。 本地人饮食清淡,即使种辣椒,也都是不辣的品种。 食辣如此,对其他香料,也不太热衷,所以这些香料的销路并不多。 霍林一早出发,赶在晌午前就回来了,肩上跨着两个大布包。 他不仅自个儿来了,还带了几个人。 沈清跟姐姐正在地里栽辣椒苗。 育出来的小秧,瞧着有一指长,便可以移到菜垄里。 沈慧在前面拿着锄头,先刨出一个坑。 沈清跟在后头,胳膊上挎着个小竹篮,里面缝了一层布,用来装自家沤的肥料,青灰加鸡粪,还有些泥土,沤上些时候,便可以用来施肥。 她拿了把小铲,每个坑里放一铲肥料。 霍老伯跟在她后头,胳膊上也挎着个篮子,用来装辣椒秧,每个坑里丢一个。 等所以的坑刨完,沈慧便放下锄头,蹲下来栽秧苗。 沈清撒完肥料也来栽。 本来这是种油菜的步骤,可谁让小沈家今年要种许多辣椒,不这样哪干得完。 这不,霍老伯刚刚还在埋怨,种的太多。 “辣椒多,自然有多的用处,下半年的生意,可都指着它呢!”沈清抽出空解释。 沈慧刚把一棵秧苗栽上,用袖子擦了下额头,也笑着道:“清儿说了,要做小吃,辣椒就是少不了的好东西,而且多吃些辣,还能御寒,好处多着呢!” 第33章 他又不是你仇人 霍老伯刚把秧苗撒完,站在边上歇气,“那这包菜呢?为啥也种这么多,现在养猪也用不上,待老了全白瞎。” 沈清也藏话了,直言道:“我打算做泡菜,这也是能长期储存,能随身携带的好东西,虽说价不高,但也是薄利多销的好生意,等秋天再种大白菜,冬腊菜,也是做泡菜。” 霍老伯听完直摇头,“这能挣几个钱,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你们女儿家,做些针钱女红拿出去卖还差不多。” 沈慧笑笑,“我的女红拿不出手,清儿压根不会,所以还是算了吧!我娘做饭手艺好,我俩跟着学了不少,靠这个糊口不丢人。” 霍云州本是在这儿负责挑水,到一半时,坡上来了一人一马,身穿兵服,许是有事,两人一起走了。 临近中午时,大路上走下来一行人,依然是霍林跑在前头。 “慧姐姐,清姐姐,你们家来人了,来好多人呢!” 霍林的语气有些惶恐,他可不是小小题大做,是真的多,而且还是两波人。 沈婆婆带着周来娣,以及沈峰沈艳,这一波人走在前头,气势汹汹。 后一波,是曹大舅带着俩闺女,赶着牛车,来给她们送鱼。 这也是赶巧了,三波人在月牙湾碰上了,这下可比过年还热闹。 沈清眯着眼,等看清来的人之后,直吸凉气,“姐,咱家的米够吃吗?” 沈慧也盯着他们来的方向,茫然的摇头,“米够,就是碗筷怕是不够。” 沈清气闷,“今儿要亏大本了。” 沈慧沉稳道:“别急,咱先把活干完。” 霍老伯也道:“就是就是,辣椒苗都拔了,不栽完肯定要蔫,还是栽完再说。” 于是三人复又低头干活,没理会来的人。 霍林跑到跟前,见他们三都不看自己,纳闷了,“两位姐姐没听见吗?来人了,你们家人了。” 沈峰紧跟在他后面跑的,冲到跟前,就是一连串的问题,“你们在种啥?这是干啥的,那是干啥的……”他抬脚就要踩上菜垄。 “别动!”沈清及时喝止,“要是踩坏辣椒秧,我可是要揍你的!” 沈峰愣了下,又嬉皮笑脸的道:“我娘来了,我奶也来了,你不敢揍我!” 沈清凶狠的瞪他,“你踩一下试试,看我敢不敢揍你!” 沈慧太知道他的破坏力,也知道妹妹的怒气值,连忙好声劝,“峰儿乖,可别惹毛你三姐姐,她火起来连我都怕。” 沈峰抬起的脚停住,眼珠子在她二人脸上转来转去,就在沈慧要松一口气时,他突然嬉笑两声,跳上菜垄蹦跶,转眼间,几棵辣椒秧就被踩断。 “沈峰,你找死呢!”沈清气疯了,一根树枝恰好递到眼前,她想也不想的接过,追着沈峰便要打。 沈峰朝她扮了个鬼脸,转头便跑,还专门踩着菜垄跑,祸害了不少辣椒秧。 沈慧瞥了眼看戏的霍林,心想这小子也是个腹黑的。 沈峰跑的快,皮孩子滑溜的像泥鳅,可不好捉。 好在沈清也不是头一回撵他。 他朝沈婆婆他们来的方向跑,快要跑到跟前时,被沈清扔出的树枝打到腿,噗通摔倒在地。 大概是摔疼了,爬起来坐在地上便哭。 “娘啊,奶啊,她打我,好疼啊!” “我的乖乖,摔哪了,快叫奶奶看看。”沈婆婆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疼的跟眼珠子似的。 周来娣忙跑过看,见儿子膝盖破了,气的脸色铁青,回头便瞪沈清,“你后头有鬼撵啊,瞧把我儿子摔的,这要是腿摔断了,看我不跟你拼命!” 沈婆婆也高声埋怨,“清丫头!他是你弟弟,又不是你仇人,就几棵菜秧,就是全踩坏了又能咋地,你还要他小命呢!” 沈清也不惯这二人,立马回怼道:“我种的菜秧,就是断掉一棵我也心疼,要是全踩坏了,我非要他小命不可!” 周来娣双手插腰,泼赖道:“你要啊,你要一个我瞧瞧,哼!你娘生不出儿子,是不是眼红我生了儿子,就成天算计着要弄死我儿子,活该阎王爷收她的命!” “周来娣,我说了,你再说我娘的不是,我不会饶了你!” 也是话赶话赶上了,这本来不是周来娣的本意,可她这人说话就是爱顺梯子爬。 沈峰是她的眼珠子,曹氏又是沈清不可触碰的逆鳞。 两个撞在一起,注定天雷勾地火。 沈婆婆心里的火还没撒,就见这二人先吵上了,她根本插不上嘴。 沈峰躲在她怀里,嘿嘿偷乐。 曹大舅远远的瞧着,心里直冒火,招呼一声,“大丫二丫,还不快去帮忙。” “好咧!”二丫欢呼雀跃,风一般冲过去,扑到周来娣身后,抱着她的脖子,吭哧就是一口。 “哎哟!谁咬我!” 二丫使劲揪了把她头发,然后麻利的跳下来,跑到沈清身后藏着。 她这一系列动作太快,以至于沈清只看见一个影子,身后就多了一个人。 大丫年纪大些,她不可能跑着去,再说她跟沈清关系也就那样,她才不会为了沈清跟人打架,所以她只是走的快了些。 到跟前时,周来娣正要抄鞋底追打二丫。 二丫冲她吐舌头,撒丫子又跑走了。 沈清张手拦住周来娣,“二婶,她一个小孩子,你与她计较什么。” 周来娣破口骂道:“哪家孩子跟她似的没教养,上来就咬人,她属狗的啊!” 大丫正好赶过来,她也护短,“我小妹不属狗,她就是皮了点。” 沈艳回头瞪她,“既是皮,就该好好管管,绑起来打一顿。” 大丫也不客气的道:“你咋不把你弟弟绑起来打一顿?我看他脸皮更厚,早都该收拾一顿!” 沈艳冷哼,“我弟弟是男娃,皮一点是应该的,你妹妹是女娃,再不管教,将来可要嫁不出去!” 大丫:“咸吃萝卜淡操心,我家的事跟你有关系吗?” 沈艳将她上下一打量,讥讽道:“也是,像你们姐俩这长像,怕也就只能配个杀猪种地的粗汉。” 大丫本来没想跟她一般计较,谁成想她越说越难听,便也动了真气,“你啥意思?” 第34章 忒不要脸 “啥意思你听不出来啊?” 沈峰从奶奶怀里爬出来,指着大丫,嬉笑道:“我姐说你丑,你妹妹也丑,你们一家子都丑,哈哈!啊!” 二丫又不知从哪跳出来,扑上去抱住他就咬,专咬肩膀。 沈艳吓一跳,急忙去扯,“你怎么又咬人,松开,快松开!” “你别拽我妹妹,你也松开,咦,你咋还拧人!”大丫也不干了,上手掐她。 沈婆婆急的直拍腿,“这咋又打起来了,都给我住手!” 沈清淡定的站一边看着,还拦住匆匆赶来的沈慧。 “清儿,你瞧他们打起来了。” “打就打呗,等他们打够了,自然就散开。” “这……不好吧!” 曹大舅刚挑着担过来,浑然不在意,也站一边看热闹,“没事没事,随他们去,清儿,你们在种啥?” 沈清回他,“种辣椒秧呢!可惜被那臭小子踩坏不少。” 曹大舅脸一板,“那是该打,就该绑起来抽一顿!” 周来娣气的吐血,“沈清他舅,你咋助长孩子们打架呢!要是打坏了可怎么好。” “打不坏,我家二丫打架从没吃过亏,我家大丫跟人吵架也没输过。”曹大舅说这话时,还颇为自豪。 那边,二丫伸手朝沈峰脸上一挠,只听沈峰哎哟一声,捂着脸又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 周来娣气的脸都扭曲了,“姓曹的,我儿子要是破相了,看我不跟你拼命。”说完,朝地上搜罗一根树枝就冲二丫去了。 二丫见势不妙,火速跳开,躲到曹大海身后,还不望朝她扮鬼脸。 沈婆婆看的火冒三丈,却不敢冲上去拉架,不知怎么琢磨的,竟要把枪口对准了小姐妹俩。 “瞧瞧,都是你们惹的祸,你俩简直就灾星,还敢笑!” “奶奶,别动手,清儿不是有心的。” 她要打沈清,沈慧便又护上了。 沈婆婆气坏了,“你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场闹剧,足足闹了有一顿饭的功夫,最后以沈艳跟沈峰的悲惨形象收场。 沈艳本来就不擅长跟人打架,又遇上性子野蛮的大丫,揍她没商量。 沈峰就更惨了,被衣服遮住的地方,还不晓得有几处青紫,实在是二丫太阴狠了,专挑旁人看不见的地方下手。 周来娣恨的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曹大舅护短,根本没觉得有错,她又不可能找曹大海算账。 于是,转了一圈,她只能把怒气转移到沈家小姐妹俩身上,暗暗发誓要狠狠宰她们一顿。 沈婆婆心疼孙子,想法跟周来娣差不多,只是还多了一样,她打算在这儿住下,让孙女好好伺候自己,享几天清福,住到她称心顺意才成。 婆媳俩揣了一肚子的心思,不知不觉便写在脸上了。 沈慧惴惴不安去准备午饭,她不放心沈清一人面对这么多极品。 曹大海却晓得沈清的性情,便道:“大丫,你也去厨房帮忙。” 沈慧领着大丫进了厨房,大丫四下一瞧,不快道:“你们俩小日子过的还不错嘛!看样子是挣钱了,攒了多少啊?有什么挣钱的门路,也带我一个呗!” 沈慧只能打哈哈,“哪有什么门路,你不也瞧见了,就是做些小生意,挣几个辛苦钱。” 大丫不信,“小气,我又不是不能吃苦,哎!听我爹说你们做什么香酥鱼块,也教教我呗,我在家里做,也叫我爹拿到镇上卖,你说咋样?” 沈慧头皮都麻了,“这……这得问过清儿,家里的事都是她做主,我拿不了主意,不骗你。” 大丫直撇嘴,“你们姐俩倒是掉了个,姐姐要听妹妹的,行吧,待会我去问清儿,咱晌午做啥?红烧肉吧,我爹说你们昨儿猎到一只大野猪,我都好久没吃猪肉了……” 沈慧眼睁睁瞅着她在厨房里东找找,西找找,终于把昨儿腌好的野猪肉翻出来。 也不问沈慧是否同意,就舀水准备洗洗切了烧起来。 院里,沈婆婆已经把这两间屋子,以及后面的竹林小河沟,以及外面的菜园子,门外的荒地全都看了一遍,看完了,她欢喜之色怎么都藏不住。 “起先你二婶说,我还不信,果真是块好地方,西边那片是竹林吧?哎哟,再过几天就能采春笋了,还有野蘑菇,蕨菜,野藠头,山里的好东西数都数不过来,得亏我带着衣服来了,也不用回去取,清丫头,快给奶奶铺床去,以后我就住这儿了,带着你俩过日子。” 她说的起劲,沈清听的很淡定,周来娣却急了,“娘,咱不是说荒地的事吗?” 沈婆婆一时高兴忘头,“哦对,荒地的事确实该说说,清儿,你娘买的这块地,按理说,应属沈家的,也不是她一个人的,这事你心里得有数。” “对对!”周来娣急吼吼的接过话,“其实应该都属沈家,她是死了,又不是被休,所以你得把地契拿出来,交给你奶收着。” 曹大舅跟沈清坐一块,他听了这等无耻的话,立时就要火,被沈清按下了。 怒极反笑,她反倒不那么生气了,反而还笑眯眯的让她继续说。 “清儿,刚才的事,二婶跟你赔不是,你娘是个好人,我跟她做了十几年的妯娌,我能不知道吗?她跟朱老二的事,定是那姓朱的不怀好意,暗地里下黑手,把你娘弄去的,要说你娘也是可怜,辛苦半辈子,死了还背上这么个污名,你放心,待我回去跟村里人,把话说清楚,你们姐俩的名声也就保住了。” 沈清就见她上下嘴皮子动个不停,她说的话倒没听进去多少。 一直等她说完,沈清深吸了口气,不确定的问:“二婶是说,我得把我娘给的这十亩荒地地契拿出来,交给我奶奶拿着,然后再跟你们平分是吗?” “呃……”平分这事,是周来娣心里想,却没说出来的话,哪能什么都说呢! 曹大海实在忍不住了,“无耻,不要脸!我就没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皮的人!” “嗨?她大舅,这事跟你有啥关系?这是我们沈家的事,你还是一边待着去的好!”周来娣可是有依仗的,一个沈家,就是她全部的依仗。 第35章 可千万别记恨我 富贵人家不是常说,一家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就是把一个姓氏的绑在一起,同富贵,共享福。 虽说他们沈家老大跟老二分了家,可说到底上头还有个老太太,她咋就不能要。 沈婆婆也附声道:“就是,秀娘是沈家媳妇,她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沈家的,她大舅,你姓曹,的确跟你没关系。” 沈清都要笑死了,“二婶,你说的这些,仔细想想,好像有点道理。” 曹大海不可思议的看着她,难不成这丫头真被忽悠了? 周来娣来了劲,“那是自然,我是你二婶,我还能哄骗你不成,那就赶紧把地契拿出来,你们小孩家,哪会看这些,万一被人骗了,可怎么是好。” 沈清抬手,“等等,二婶没明白我的意思,既然二婶说我娘的就是沈家的,是沈家的,也有你们一份,那同等道理,二婶的东西,是不是也属于沈家,既如此,是不是也有我们一份?二婶,听说你也攒了不少私房钱呢!” 周来娣脸色突变,“胡说,我哪有什么私房钱,我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件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做……” “沈峰,你娘是不是藏了钱?”沈清不等她说完,就问她儿子。 “峰儿别说……” “是滴!我娘藏了好些钱,我知道在哪……” “沈峰,你闭嘴!” “就是东屋炕洞边的墙缝里……” “你个死孩子,我叫你多嘴!”周来娣终于也被亲儿子坑了,站起来要打他。 “嘿嘿!”沈峰便绕着院子跑。 沈婆婆也是气,“这孩子,没心没肺,你们咋教的!” 沈峰刚好跑到奶奶身后,冲她扮了个鬼脸,“我也知道奶奶的钱藏哪……” 沈婆婆吓坏了,站起来就要去捂他的嘴。 沈峰又滑溜的跑开,结果没跑几步,摔了个狗啃泥。 二丫淡定的缩回脚,装个没事人似的溜去了厨房。 可怜的沈峰,脸破了,肩膀上还有咬痕,现在又摔了一跤,一抬头,满嘴的泥,鼻子也破了。 又是放声大哭,来了才多久,尽听他哭了。 大丫见妹妹过来,又听见沈峰在哭,便知道她又惹事了,伸手戳了下她的额头,“你又招他,傻不傻,他奶跟他娘都在,你能占啥便宜?” 二丫不屑的哼了哼,“有清姐姐在,她们敢把我咋样,谁让那小子犯贱!都是他自个儿找的!” 沈慧探头去看,见沈婆婆跟周来娣又抱着沈峰在哄,周来娣的那个脸色啊,简直没法直视。 她瞧的心虚,回头看大丫在切肉,一狠心,道:“晌午多烧些肉,再打个鸡蛋汤吧!” “嘿!那小子又遭殃了!”霍林在隔壁贴着院墙听热闹,他被霍老伯按在家里,不让他过去,免得再乱上加乱。 霍老伯叮嘱道:“别瞎掺和,你给我乖乖在家待着。” 等沈峰哭够了,午饭也烧好了,曹大舅是带着鱼来的,要赶紧收拾出来,还要做成香酥鱼块,所以下午的活还多着呢! 沈婆婆见桌上有肉,又酸的不行,“我跟你爹在家都没肉吃,你们却天天吃肉,也不想着送些给我们,哪有你们这样做女儿的。” “您老在这儿多住几天,也好叫她们多做些好吃的,孝敬孝敬您。”周来娣正拼命往儿子女儿碗里搁,一面边不忘说话。 沈艳吃的斯文,瞥了眼旁边的沈清,“哎,隔壁的那家人呢?咋没见。” 沈慧也正往二丫碗里夹肉,闻言解释道:“我刚刚送了肉去,想是瞧见今儿这边人多,不好过来打搅。” 沈婆婆立马惊道:“你刚捧那么大一碗肉,就是送给隔壁那家人?” 沈慧点头,“是啊,咋了?” 沈婆婆恨的不行,“你这丫头,胳膊肘尽往外拐,留着那么些好肉,带给你爹,你二叔他们吃,多好,干啥便宜外人!” 沈清无语死了,“奶奶,这野猪是人家大孙子逮住的,要不然你们这会只能吃野菜。” 曹大舅又忍不住了,“老婶子,你怎么总要挑俩孩子的不是,她们可比你会做人,晓得回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呢!” 沈婆婆不服气,质问道:“说的这么一本正经,还不就是占便宜,亲家舅舅,刚才听你说的话头,是要跟她们做生意,那这账要咋算?谁占大头,谁占小头?本钱咋出?这都得一笔一笔的算清楚!” 周来娣来顾不得儿子了,急吼吼的道:“她二叔也会打鱼,这生意我们家也能做,清丫头,这合伙的事,咱自家人商议,是吧?” 沈清扒完碗里最后一口饭,放下碗,接过姐姐递来的帕子擦嘴,沈慧又马上递给她一碗茶,“漱漱口!” 沈家婆媳,以及沈艳,大丫,就连二丫也目不转睛瞧着她俩的一举一动。 还是沈艳禁不住嘟囔,“这咋跟伺候千金小姐似的。” 沈慧大方的承认,“姐姐照顾妹妹不是应该的吗?” 沈艳嘟嘴,“那以后她嫁人了,你也跟过去伺候?” 沈清抬头看她一眼,没搭理,便望向周来娣,“二婶,生意的事你莫要想太多,我要跟谁合伙,跟你没有半分钱的关系,你省省心吧!” “你!” “二婶刚才在坡上骂我娘的话,以及那天在老屋骂的那些,我都记着,一个字都没忘,所以……” “所以你还要记恨我是吗?” “是!别人对我好,我记着,别人骂我辱我欺我,难道我不记,还要谢谢她不成?”她就搞不懂了,周二婶是哪来的自信,以为旁人可以无限度的包容她,不同她计较。 沈婆婆左右瞟了眼,出来劝道:“清丫头,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她是你二婶,是长辈,骂你几句,也是为你好,就算说过头了,也不是有意的,那都是话赶话,咱都不往心里去成不?” “不成!”沈清拒绝的很干脆,“奶奶,您老也不能在这儿住下,一是屋子太小,不够住,二者,我爹还年轻,按着老辈的规矩,该他给您养老送终,若是他不在了,还有我二叔,要是我二叔也不在了,才轮到我们了。” 第36章 她就是个桃事的 “当然了,虽说我爹把我们俩赶出家门了,可不管论到哪,您还是我们亲奶奶,偶尔孝顺一一下也是应该的,不如这样吧,等我们挣了钱,把房子翻盖了,一定给您单独留间屋子,将来接您过来享福,而不是这会住过来受苦受累,我这话没错处吧?” 沈家婆媳被她说的哑口无言,想挑错处,又挑不出来。 曹大舅躲在院外听着了,偷笑着点头,勇敢果断,不拖泥带水,他这外甥女果真是做大事的。 周来娣虽挑不出错,可越想越气,“清丫头,我们说一句,你要顶十句是吧?非得让你爹过来跟你讨要,你才肯给是吗?” 沈清眼中冷光一闪,“谁来我也不给,就算沈长贵来了也是一样,当然,也不是不能谈,要是你能把朱老二捉了,押送官府定罪,这地契我就送你了,咋样?” 周来娣火了,“死丫头,别以为你攥着地契不给,我就拿你没办法,你不给是吧,你不给我们就不走了,啥时候拿出来,我们啥时候走人!” 沈清被她的无赖行径都气笑了,“既然二婶可以撂下家里那么多活,留在侄女家帮忙,我求之不得呢!” 沈峰哭够了,又开始不老实,趁他们说话,偷偷溜进屋,二丫一直盯着他呢,便也悄悄跟了进去。 大丫从厨房拎了个水盆出来,手里的菜刀在盆沿上敲了敲,“不是还要杀鱼吗?要是吃完了,都赶紧来干活,周婶子,你会杀鱼吧?沈艳,你也别想躲,过来帮着刮鱼鳞!” “啥?你叫我干活?我这衣服可是新的,弄脏了咋办?”沈艳抱着袖子瞪她。 “咋办?我告诉你咋办!”沈清阴笑着跑去捞了两条鱼,一手拎一只,起手朝她母女一扔,正好一人一只。 “哎呀!我的衣服!沈清,我跟你拼了!”沈艳作势要打她。 可屋子里却传来沈峰的哭嚎,周来娣蹭的跳起冲进去,可她刚跑到门口就差点跟二丫撞上,小丫头低头跑,从她咯吱窝钻过去了。 周来娣顾不得许多,只能先去看儿子。 却见沈峰正躺在东屋炕上,双手抓着裤子,闭着眼睛大哭。 “儿啊,你又咋了?伤哪了?”周来娣检查了一圈,没发现有新伤。 沈峰不答,只是干嚎。 周来娣被他哭烦了,“别哭了,一天天的不是调皮捣蛋就是哭鼻子,吵死人。”就算是她亲儿子,也有厌烦的时候。 沈峰抓着裤子跳下地,吸溜着鼻涕道:“娘,我要回家,现在就走。” “走什么走,哎,你知道沈清把地契藏哪了吗?”来的路上就嘱咐他悄悄进来找。 沈峰不理这茬,只一个劲的催促回家,马上就走,一刻都不能等。 周来娣被他吵的几近崩溃,沈艳也跑进来嚷嚷着要回家,她身上腥死了,要回家洗澡,她有香胰子,所以非得回家洗不可。 “好,走走,现在就走!” 沈婆婆坐着没动,“真走啊?” “娘要留就留,我们先回了。”周来娣脸拉的老长,她可不管婆婆咋样。 沈清忽然道:“听说我爹最近跟个寡妇混在一处,奶奶若是不回去,能放心?沈峰不是说奶奶藏了私房钱吗?” “走,现在就走。”她怎么忘了这,那姓宋的贱人,要是知道她在不家,还不得把亲儿子也弄到沈家来。 沈清暗暗捏了下姐姐的手,沈慧会意,“那你们路上当心,我们不送了。” 周来娣气不过,“那房梁上挂了不少野猪肉,我们带些总成吧?总不能空着手回去。”那她得窝心死。 沈清这时也大方了,“带吧带吧,就算我孝敬你们的,姐,快拿两吊肉。”她只想赶紧把人打发走。 走的时候,沈峰跑在前头,似乎还很委屈,肩膀一抽一抽。 大丫好奇的问二丫,“你把他咋了?” 二丫一脸无辜,“没咋啊!” 沈清却一副了然的神情,只怕沈峰以后都要有心理阴影了。 沈婆婆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清丫头,你都知道你爹跟个寡妇混在一处,你咋就不想着管管,难道你想让一个寡妇当你后娘?你怕是不知道,那宋娘子鬼着呢,不是个好玩意。” 沈清笑疲乏:“奶奶,您怕是又忘了,我们俩被爹赶出来,认真说起来,已不算沈家的人,要是我爹真娶了新媳妇,您老记得传个话,我们好歹要送份礼,哦对了,记得要寻个贤惠孝顺的,要不然您老往后的日子可未必好过。” 这老太婆就是想不通,能得一个孝顺贤惠的儿媳妇,就是她最大的福气。 呵!将来有她后悔的时候。 沈婆婆回去的路上也琢磨这句话,她忽然问身边的二儿媳,“小艳他娘,要是我跟你们过日子,你觉得咋样?” 周来娣愣了下,马上笑着道:“娘,您说哪里的话,来福也是您儿子,您想跟谁过就跟谁过,这些都随您的意,媳妇晓得您现在是不放心大哥那头,他刚死了媳妇,还没着没落的,您肯定不放心,等大哥啥时候娶到称心如意的媳妇,到时您安心了,尽管来我们家。” 真到了那时候再说吧!但话一定要说的漂亮,这是周来娣一惯的做事风格,所以沈婆婆才最喜欢她,又讨厌闷葫芦似的大儿媳。 沈婆婆舒心了,暗骂沈清就是个挑事的,一肚子鬼心眼,她的话万万不能信。 小溪边,大丫帮着沈慧收拾鱼,今儿要多做些,一共十条鱼。 沈清在家炒香料,这香料的比例份量把握,都是她一手掌握,这也是秘方的关键。 曹大舅从外面进来,见小闺女在灶膛后面烧火,便道:“二丫,爹先回了,你们姐俩在这儿住一晚也没事,爹明儿一早再来。” 沈清道:“大舅,您明儿不用来,我跟霍林带着东西去镇上就行。” “也行,门路都是之前谈好的,你们只管送货收钱,对了,记得去你姨母家看看,前天她带了信给我,问你们在哪落脚,我也说不明白,你去瞧瞧,好叫她放心。” “嗯!我记着了。” “还有……”曹大舅本想说朱老二的事,他昨儿去镇上听曹勇说了,听的他胆战心惊,这小丫头居然敢去找朱老二的麻烦。 第37章 小本生意瞧不上 可二丫在这儿,他又不好开口。 曹大舅走后,沈家姐妹加上大丫二丫,四人在厨房忙个不停。 霍林托了大竹篮,整整装了两篮,霍老伯目测,说这有五十斤了。 沈清擦了把汗,“明儿一早就去镇上卖。” “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带上我吧!”二丫扯着她的袖子撒娇。 沈清道:“你乱跑咋办?我可看不住你。” 大丫也很兴奋,“我也去,我会看着她。” 定了之后,又开始烧水洗澡,直忙到月上树梢,几人才睡下,自然是挤在一张炕上。 霍家屋子里,霍云州刚从悄无声息的回来了,并交给霍老伯一件东西。 霍老伯就着油灯打开一瞧,顿时惊了,“这是……” “地契,郭家这两间旧屋的地契。” “你出去一整天就为这事?” 霍云州点头,坐在炕的另一边脱鞋子,“他们家搬了三次,我一路寻过去,摸错一次才找到。” 霍老伯捧着地契,面色作难,“那你是想把这地契送给隔壁那俩丫头,还是有旁的想法?” 霍云州望着他笑了下,“爷爷以为我想做什么?” 霍老伯眉头紧蹙,他就是搞不懂才作难。 霍云州盘腿坐在炕上,拿起小茶壶为自己倒了杯热茶,浅尝一口,“嗯?这是她们炒的茶?” 话题突然转移,霍老伯有些反应不过来,“……是呢,咋了,这茶不好?” 霍云州又喝了一口,“如此好茶也能随便遇上,这俩丫头有几分运道,” “这也这么觉得,就说那石斛,咱在这儿住了许多年,也没看出那东西是名贵药材,这野茶叶,清丫头说叫瓜片,是难得一见的好品种,还说清明前后能摘不少,都炒出来卖了,少说也要赚几十两银子,这丫头有双点石成金的手。” 霍云州眼前浮现小丫头明亮水样的眼睛,那眼珠子一转,便有无数个主意。 他想了下,道:“明儿叫霍林拿着这张地契,送给隔壁那俩人,就说我们家以地契加入她的生意,这样也不会有人说我们家占便宜,另外,叫霍林多跟着学,他性子敦厚,且不善功读,胆子又小,既不适合从军,也不适合读书考功名,就让他跟着沈家姐妹做生意。” “她们做的就是小本生意,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吧?”霍老伯其实瞧不上沈家姐妹的小打小闹,只是他没表现出来而已。 说起来,除了霍林懵懵懂懂之外,其实连霍云州也瞧不上。 自来世人就嫌铜钱臭,觉得商人重利低俗,皆是粗鄙之辈,可他们又离不开银钱,一面看不起,一面又想贪,真是矛盾。 “难说,让霍林先跟着一起试试,我明儿就要回边关,若边关无事,端午回一趟,若有事,便中秋再回。” 霍老伯点头,“你只管顾好自己,我这边不用你操心,云儿,你此去郭家可见到春娘了?”他实在是好奇,也是老头日子过的太无聊,想找点新闻。 “没有!”霍云州摇头,不想再提这事,起身去隔壁睡觉了。 今晚的小沈家也是乱糟糟的。 一张炕睡四个小姑娘,原本不挤,可以凑合的。 可谁知二丫是个满炕滚,她本是睡在炕的最东边,沈清睡她边上,到半夜时,她被压的喘不上气,伸手一摸胸口,居然摸到一对脚丫子。 二丫把俩腿都搭她身上了,推不动,她便狠狠掐了一把。 谁知二丫睡的像死猪,压根不醒。 倒是沈慧醒了,就着月光,见妹妹被二丫压着,便坐起来奋力把她拽出来,“清儿,你睡我这儿,咱俩换换。” “算了,你睡的也浅,把二丫推到边上就行了。” 睡在最西边的大丫闷闷的嘟囔道:“她睡觉就这德行,雷打不醒,还挤人,你把她绑起来也没用。”所以她才躲到最里边。 沈慧还是坚持要跟妹妹换位置,怕她睡不好。 大丫不耐烦听她俩拉扯,夹着枕头,一骨碌爬起来,跳下炕,“我跟她睡,你俩往那边去。” 她挤到二丫跟沈清中意,刚躺下二丫的腿就伸上来。 大丫熟练的把二丫翻了个身,让她趴着,然后把自个儿的腿压到她屁股上,“好了,都睡吧!” 沈清嘴角抽了抽,果然一物降一物。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沈慧就起来烧火做早饭。 因沈清她们一早要去镇上,所以得做干粮。 她便做贴饼子,面团是昨晚就发好的,搁在大锅里,用灶火的余温便可促进发酵。 至早上,她揭开面盆一瞧,面团发的老高,翻上来一瞧,里面呈蜂窝状,就表示发的很不错。 她又开始做馅。 先前曹大舅送的腊菜早就吃完了,沈清便从范家买了些他们家腊月里腌的咸菜。 这即便拿到镇上也卖不掉,所以价钱便宜还下饭,沈慧最喜欢拿它做菜。 淘洗过的咸菜,切碎了,加入同样剁碎的干辣椒,腌的野猪肉,片下肥瘦相间的,剁碎了与之拌在一起,下锅用菜油稍稍炒制,那香味一下就上来了,闻者口中生津。 咳咳!就是哈喇子过度分泌,非得吸溜两下,否则就得掉出来。 这不,二丫睡梦中也能闻到,闭着眼使劲嗅两下立马就醒了。 推开窗子,朝厨房的方向大声道:“慧姐姐,你又做啥好吃的?” 大丫在院子里训她,“瞧你眼角的眼屎,脏死了,还不赶紧起来洗脸梳头,还要不要去镇上了?” “来了来了!”二丫放下窗子,一转头就见沈清也睡懒觉,“小三姐,你咋比我还懒呢?” 沈清双手枕在脑后,眼神淡淡的丢给她一个余光,“我在想事情。” 二丫一边梳头,一边问:“想啥?你都会挣钱了,还要想啥?” “小孩子家家的,别打听那么多。” 沈慧把馅料拌好,准备贴饼子,大丫便进来烧火,一面探头看锅里,“你们俩天天都吃的这样好?” 沈慧笑着道:“哪能呢,这不是你们要去镇上,走那么远的路,街上卖的东西又贵,还不如多带些路上吃,岂不是更便宜。” 大丫:“这还差不多。”她往灶膛里添了些树枝,想起一事,“小慧,我娘是不是跟你提那个吴老憨?” 第38章 讳莫如深的孟家 沈慧没作声。 大丫又道:“他脸出比城墙还厚,你可千万别招他,最好别理别看,那就是个狗皮膏药,要是不小心沾上,甩都甩不掉。” 沈慧贴了十几个饼子,盖上锅盖,闻言道:“上回他跟舅舅来了一次,有半个月了吧,也没动静了,想是不会再来。” “难说,他回村之后,可是到处跟人说,你对他怎样怎样好,还说非娶你做媳妇不可!” 沈慧愣了,“我有吗?可这事舅舅咋没跟我说?” 大丫道:“我爹成天在外面跑,都没闲着的时候,再说吴老憨一向喜欢疯言疯语,时间长了,村里人便不当一回事,只当他说的是疯话,不过我觉得这事不妙,你还是小心点为好。” “嗯,我也不出门,就在家附近转,要是见他来了,大不了躲回屋里,他总要走的。” 大丫也不在说什么,反正她提醒过了。 霍林一早也起来了,但没敢进来,小沈家院里都是女娃,他咋好意思。 二丫洗漱过后,就去厨房蹲着,等饼子做好了,顾不得烫,一手拿一个,跑到院门外蹲着吃。 霍林站在自家门口,瞄见她,心里嘀咕,慧姐姐咋也不叫他过去吃早饭了呢! 正想着,沈清就端着个竹匾出来了,“过来,拿回去吃。” 霍林马上笑了,“不用这么多,少拿些吧!” 沈清把竹匾推给他,笑着道:“早上吃不完,就晌午热热再吃,咱们要走了,你揣上两个路上慢慢吃。” “好咧!”霍林端着竹匾,跑回家,往堂屋桌上一搁,“哥,我走了。” “等等,你把这个带给她。”霍云州把地契拿出来。 “这是啥?” “她看了就明白。” “哦!”霍林也没多想,拿着就跑。 过了片刻,沈清捏着地契来了,神情复杂,“霍大哥,这是啥意思?” 霍云州换了身精干的短打,手上还拎着个包袱,“那两间屋子的地契,你们带着霍林做生意,就算霍家入的股。” 沈清本想客气推脱下,可转念一想,这事双方都不吃亏。 先前她要给霍林分成,是因初来此地,没人帮衬的人,所以霍林尤其重要。 可是现在,她好像也不缺人,霍林的作用就是跑腿传消息送货,这活她雇个人也能干,且这段时间观察下来,她发现霍林在做生意方面,不是太有天份。 所以,她略略犹豫之下,便收下了,当然,还要把话说明,“地契入股也行,不过只能入一成,我得压缩成本,我舅舅送的鱼货,我也是照价收,以后都是如此,所以这一成可不少了。” 她是怕霍云州嫌弃一成太少,说她小气。 可这目光要是放的长远些,一千两,一万两,十万两的一成,还少吗? 霍云州被她认真的神情逗笑,心想这丫头算盘打的真精,“都依你。” 这三个字,让沈清心里像被蜜蜂蛰了下,麻麻的,痒痒的。 为了甩掉这种感觉,她故作严肃的板起小脸,“我回头叫人给你写个契书,咱们白纸黑字,写下来的好。” “不用,我信你。” 沈清又被蜜蜂蛰了下,这回她脸红了,丢给他一个白眼便跑。 等她满脸通红的跑回家,就见大丫她们都准备好,霍林负责挑担子,沈慧站门口送他们。 “清儿,你脸咋这样红。” “热的,赶紧走了。” “路上当心些!” 担子虽不重,挑的时间久了也累,大丫便跟他换。 她力气大,也常干重活,这点重量不算什么。 二丫欢欢喜喜的跑在前头,边摘花边问:“咱们真要去姑母家?” “去瞧瞧便回,不多待。”这话是大丫说的。 霍林随口问:“你家姑母也住在镇上?清姐姐,咋没听你提过?” 沈清也随口糊弄,“姨母家日子也不好过,所以不好打搅。” “哦!”听到这句,霍林便以为曹姨母家日子肯定过的很穷,但是当他看见高大阔气的两扇红漆朱门时,他还是惊了,“这还不好过?” 他惊愕的嘴巴闭不上,但反观那三位姑娘,表情居然都是一样的。 二丫站在最后,低头玩着路边采的一朵野花,就是不抬头。 大丫也左看右看,反正就是不看孟家的府门。 沈清本想让她去敲门,结果还得自己上。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是大户人家就一定过的好,待会你不要乱说话,也不要进去,就在外面等着,我们很快就出来。”大丫说的飞快。 二丫着急道:“那我也不进去了,跟小林哥在外面等。” 大丫瞪她一眼,“不成,二姑母讲究多的很,别叫她回头又跟爹说你不懂事,没规矩。” 有人来开门,一个小厮从门缝里探出头,打量她们几人,“你们是……哦,大夫人的娘家姑娘吧?” 沈清客气道:“是呢,请问我姨母在吗?” 小厮敞开门,“这个时候应该刚礼完佛,回东院用早饭了,您几位这边请。” 沈清嘴抽的厉害,回头跟大丫交换了个眼色,估计大丫跟她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她的姨母,大丫的姑母,曹雪梅。 是个百里挑一的美人,听说当年差点被选秀的太监瞧上,要进宫当妃子娘娘去,后来不知怎么的,事情没成。 又被青泉镇的孟家瞧上,给孟老爷子做了填房。 没错,就是孟老爷,有些年纪,早年孟夫人染病去了,孟老爷年岁不大,自然还要再续弦。 自古都是男主外,女主内。 内宅若是没有个当家主事的女主人,肯定是无法运行的,就是那些小妾姨娘们也得造反。 不知怎么的,孟老爷就瞧中曹家二姑娘,许了不少聘礼,八抬大轿将人抬进门。 要说这婚事办的也风光,可不知怎的,这门亲里里外外就透着古怪。 大人们总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小孩子们自然也不敢多问。 沈清只见过孟老爷一次,那还是娘亲带她来送东西,远远的瞧了,那会她年纪小,只觉得这姨夫笑的忒难看,而且年纪也太老了些。 至于她们三为何抗拒来孟家,此事容后再议。 七拐八绕的,二丫都被绕晕了,才被小厮领到所谓的东院。 其实依沈清瞧着,都差不多,不过是一个接着一个的院子,种着寻常花草树木。 听说孟家近年败了,从这院子就可看出,许久未修缮了。 大丫却瞧不出来,小声嘀咕,“穷折腾,这么些园子都该种上麦子油菜,种些花花草草,既不能当吃,也不能当喝,有啥用!” 第39章 孟家的傻儿子 沈清赞同,“姐姐说的对,我要是有这么个园子,一准种蔬菜,那池塘刚好可以用来养鸭子,春天撒上菱角秧,夏天就能吃上脆甜的菱角。” 忽然,前面传来一阵娇笑声,紧接着,一个身穿桃色桃银丝长裙的美艳妇人走了出来。 “姨母!” “姑母!” “姑母!” 三人规规矩矩的福身行礼。 她们三也不是大家闺秀,没学过请安规矩,所以姿势不伦不类。 曹雪梅半掩唇,又笑起来,头上插着的金丝镶珍珠簪,随着她的晃动,闪瞎了三姐妹的眼。 其中二丫就盯着,眼珠子都转不动了。 她跟姐姐,从小到大,最值钱也是唯一的首饰就是,出生时外婆送了一人一只银手镯,细的很,也没刻什么花纹,还被母亲收着,说等她们嫁人时,拿给她们压箱底。 “还以为你们把我忘了呢,这么久都不来瞧我,大丫,你爹还好吗?你娘还经常吵吗?清儿,你娘咋样了,上回我托人带去的料子,做了衣裳没?她说缎子不如棉布的好,我就从库房挑了蓝色棉布,想是她喜欢的。”曹雪梅亲亲热热的拉她的手,另一只手又拉着二丫,带她们往院里去。 大丫笑容僵硬,“我爹很好,娘也好。” 沈清压根笑不出来,“姨母,我娘去了。” “去?去哪?” 大丫替沈清解释,“大姑母死了,上吊没的,沈家不给发丧,所以谁都没通知,尸首就埋在月牙湾。”她说的很快,不能细讲的部分,略略带过。 曹雪梅领着她们进屋后,就扯着帕子开始哭,“我可怜的姐姐,咋舍得丢下你们去了,这往后可怎么好……” 不知为何,沈清听她哭自己亲娘,却并不觉着伤心,只有尴尬,她坐立难安。 大丫坐在她身边,死死按住要跑开的二丫。 丫鬟们端来茶水,点心摆了三盘。 片刻后,曹雪梅哭够了,开始招呼她们,“来,吃果子,二丫,别拘着。”她挑了块绿豆糕递给二丫。 “谢谢姑母。”二丫小心的接过,只拿在手上,并不吃。 曹雪梅又给大丫跟沈清分果子,分完了,又都不说话,气氛便有些怪。 对,就是怪。 连大丫都察觉了,每回到姑母跟前,就有种说不出的怪。 不似大姑母身边。 每回她们去沈家,大姑母总是和气亲切的拉着她们问这问那,又亲自下厨给她们炸果子。 就连二丫,也是最喜欢粘在姑母身边,跟前跟后,小嘴巴巴说个不停。 “清儿,你母亲是个命苦的,没嫁到好人家,前半生毁了,后半生又没了,我会在菩萨跟前跪拜祷告,祈求她过了奈何桥,来世投个好胎,别再受苦受累。”曹雪梅又拉着沈清的手,满眼心疼的望着她。 “多谢姨母,我娘死的冤,被人污蔑通奸,身上的污名怕是到了奈何桥也洗不干净,她虽性子柔弱,却也要强,所以我定会为她讨回公道,姨母可知道镇上有个卖猪肉的朱老二。” “卖猪肉的屠夫?”曹雪梅略想了想,“这事得问府里负责采买的下人,我平日里不大出门,清儿,你是说……他就是那个与你母亲……”曹雪梅吓的捂嘴。 沈清点头,“没错,就是他,我娘死了,他却活好好的,这口气,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咽下。” 曹雪梅端详她的神色,“你想怎么做?若是想把人绑了打一顿,或是废他一条胳膊,这事姨母叫府里的下人去做,你切莫动手,你一个姑娘家,手上别沾血。” 沈清摇头,“那也太便宜他了,算了,这事姨母还是别问了,我自己去做便是。” 曹雪梅神情古怪,“清儿果真是大姑娘了,有话也不跟姨母说,是把姨母当外人?” “姨母哪能是外人,只不过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时间不早了,我们几个还有事,姨母,我们得走了。” 她一说走,另两个赶忙站起来。 曹雪梅一脸悲戚,道:“清儿,你母亲死了,你们又无家可归,不如到姨母这儿来,让姨母照顾你们。” “不了,我们在月牙湾住着挺好。” “你这孩子,别犯倔,听姨母的话,家里院子多,拨给你们一个小院住,我不叫下人打扰便是,总好过你们在那荒郊野岭住着。” 曹雪梅拉着她的手不松开,沈清使劲拔,她才松开。 “姨母的好意,清儿心领了,这叫告辞,哦,对了,我们在家做了些小吃,名叫香酥鱼块,虽不是什么稀罕物,但胜在新颖,留些给姨母尝尝。” 大丫赶紧把抱着的油纸包放在桌上,“姑母,有一半是小毛鱼,炸的火候刚刚好,骨头一嚼就碎,可好吃了。” 曹雪梅裂开嘴角,笑了下,“搁着吧,回头我尝尝。” “大姐,三姐,快些啊!”二丫已经跑到东院门口了。 大丫扯着沈清便走,刚迈下台阶,突然俩人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院子西边的回廊上,突然跑出来一人。 “妹妹!妹妹!”眼见二丫离的最近,便张开双手要去抱她。 “啊!”二丫一声尖啸,冲破天际。 “二丫!”沈清跟大丫快速跑去。 来人是个歪嘴的锦衣华服少年,个头不矮,可那一脸的痴傻相,还是明晃晃的昭示着一个残酷的事实——这少年是个傻子。 曹雪梅提着裙摆,着急喝斥下人,“你们这帮蠢材是怎么看人的,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把少爷拉住!” 孟衍身边带着两个强壮的小厮,另还有两个丫鬟,两个婆子,一大帮子人,居然拉不住。 他嘴里还嚷嚷着,妹妹,姐姐。 见沈清三人不理他,竟然开始扯自己衣服,“脱,脱了……” “少爷不可!” “少爷住手!” 二丫被吓的放声大哭,大丫把她护在怀里,盖住她的眼睛,“别看,跟着姐姐走。”这会还是自个儿的姐姐最亲近。 沈清则是护在俩人身前,她倒没啥不好意思的,反而是很淡定的看着孟衍折腾,还不忘瞄一眼姨母,结果撞上姨母看过来的怪异眼神。 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第40章 愁死个人 两个小厮把孟衍双手抱住,婆子们慌忙给他穿衣。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他外套扯了,裤腰带都解开了。 众所周知,古代衣服都没有皮筋,一旦腰带开了,裤子也得掉。 想想那场面,沈清额头冒出三条黑线。 曹雪梅还想上前安慰安慰,沈清却已护着大丫二丫跑走了。 他们进来时,小厮带着走的是正门,出去时,慌乱中,也没找见带路的人,就凭着记忆在回廊园子中间乱闯。 运气不错,居然摸到大门了。 刚刚迈过门槛,一抬头,就见门外停着一顶轿子,轿帘刚刚掀开,一个人正要从里面出来。 “老爷回来了。”有小厮从她们身后冲出来迎接。 “还看呢!快走!”大丫恶狠狠的沈清一把。 三人跑了出去,都没管霍林,跟鬼撵似的。 还是小林子眼尖看见了,急忙挑着担子追上去。 “姐姐们,等等我啊!你们跑那样快做啥。” 直跑出快半里地,前面的三人才停下。 二丫靠在墙边抹掉眼泪,恨恨道:“我以后再不去姑母家,打死我也不去。” 大丫连连摇头,“我也不去,他们家太可怕了,姑母也可怕。” 沈清比她俩镇定些,“至少她们家糕点味道还不错。” “你喜欢啊,那都给你。”大丫把口袋里的糕点一股恼的塞给她。 二丫也是一样,“我也不要了。” 沈清无语,刚好霍林过来了,她便把糕点都给了霍林,“给你带的,留着路上慢慢吃。” 霍林正要问她们为啥跑,看见这么好的糕点,便也忘了,笑呵呵的放下担子接过,“你们都不吃吗?那我都吃了。” 沈清道:“咱们还是赶紧把这些货都卖出去,我还有旁的事呢!” 孟家东院里,曹雪梅送走了三个丫头,又命人把儿子送回去,刚刚还热闹的院子,忽然冷清了。 她的心腹容妈妈从外面走进来,回禀道:“夫人,老爷来了。” 曹雪梅疲惫的靠在美人塌上,“他怎么这么早就回了,不是说要去景阳府?” “这奴婢不知,夫人……” “知道了!”曹雪梅不耐的起身,稍稍整理下衣服,余光瞥见桌上搁着的油纸包,厌恶的一皱眉,“快把那包脏东西远远的扔了,一股子油腥味,臭死了。” “是!”有丫鬟进来,捧着油纸包走了。 容妈妈蹲下身伺候她穿鞋,“夫人何必跟姑娘们生气,她们还小,又不懂什么,送点东西来,也是一份孝心。” 曹雪梅冷讽一笑,“你没瞧见她们看衍儿的眼神吗?都嫌弃他是个傻子,我的衍儿就是命苦,被那贱人给害了,好好的一个孩子,竟成了这副模样……” 说着说着,她便哭了起来。 容妈妈心情复杂,又不得不劝,“夫人这是做什么,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那贱人也已经化成了灰,您就是把她从地狱里捞出来,也无济于事,还是想想以后的事,老奴今儿瞧着,那三个丫头中,属您的外甥女沈清模样最好,性子也最机灵。” 曹雪梅拭了拭眼角,神情中带几分傲然,“清儿自然是好的,大丫跟二丫都像她娘,忒丑!俗话说,娘丑,丑一窝,真是不假,只是清儿的性子不好拿捏,小孩子家家,总想着过自由畅快的日子,可她们哪里晓得,荣华富贵才是女儿家一辈子最要紧的筹码。” 容妈妈觑着她的神情,试着问道:“那夫人打算如何做?” 曹雪梅叹了口气,“明儿叫管家带着轿子去一趟月牙湾,把她们姐妹俩接来,以后由我照看。” “她们怕是不肯吧?” “那就让我那好姐夫亲自去请。”曹雪梅眼中有恶毒一闪而过。 “夫人,老爷来了。” 曹雪梅连忙起身,面上摆出最温柔最谄媚的笑,“老爷!” 孟代山快六十了,足足比曹雪梅大一多半,但老爷子身体硬朗,走路飞快,连头发也是花白,一看就是保养的不错,眉宇间夹着严厉之色。 他进到厅里,撩起衣袍端正坐下。 曹雪梅便侍候在侧,端茶递水,“老爷昨儿说要去苏家,早上才走,怎么这会又回来了。” 孟代山板着脸,道:“路上遇到苏家传信的管事。” “哪个苏家?”曹雪梅惊叫。 孟代山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曹雪梅赶忙低头认错,“妾身逾矩了。” 孟代山喝了口茶,才又道:“就是景阳府的苏家,本朝皇后,太后都姓苏,这你不是不知道,别明知故问。” “这,妾身是晓得一些的。”她嫁入孟家后,听府里的老妈妈们说起过苏家,那是真正的皇亲国戚,皇上的岳丈,太子的外祖。 世人都说苏家会养女儿,出了太后又出了皇后,一门显贵,所以想求取苏家姑娘的人家数不胜数,以至于就连苏家旁支的姑娘,求亲者,都要排长队。 更别提苏家有多少男子在朝中做官, 放眼整个北夏,还有哪个世家大族有这样的荣耀。 可偏偏这位苏公子,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孟老爷沉声道:“那是我前头的夫人与苏家的老太太有亲,按着辈分算,刚刚现在的苏家长嫡长子,是我夫人外甥。” 曹雪梅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这门亲她以前可是从未听说过。 孟代山又沉沉说道:“你一定是在想,为何我以前不提,还不是因为夫人死的早,跟苏家又是远亲,以前也不常来往,之后就更不来往了,可是刚刚我收到消息,苏公子要来青泉镇祭扫外祖家的祠堂,这不是快到清明了嘛!” “这……老爷是说,苏公子要祭扫桑家村的桑氏祠堂?”曹雪梅努力回忆桑家祠堂长啥样。 孟代山也愁这个呢,桑夫人死后,孟代山就把桑家忘在脑后,压根想不起来有这回事。 而且桑氏一族,人脉凋零,现活下来的,都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 至于祠堂,估计也破败的不成样子。 他就搞不懂了,苏夫人咋突然想起这茬。 孟代山愁了一会,又道:“祠堂的事,我会叫着手去修缮,眼下有件更要紧的事,得知会你一声。” “老爷请说。” “苏公子来了青泉镇,自是要住在咱家,你要赶紧收拾一处院落,要挑最好的家具布置,别丢了咱家的脸,这事办好了,自有你的好处。”孟代山细细叮嘱。 第41章 我这傻儿子也要娶媳妇 曹雪梅眼睛一亮,“妾身为老爷分忧是应当应份的,哪敢奢求什么好处。”她顿了下,又马上道:“只是咱家衍儿,他虽有些痴傻,可年纪到了,妾身正日夜思索,想给他娶个媳妇,又怕外面不相熟的不能好好待她,今儿正好我姐姐家的小女儿来了,就是那个叫沈清的丫头,聪明伶俐,模样好,性子也好,又是知根知底的,若是让她嫁给衍儿,我就是死了也能瞑目。” 她掩面欲哭,泫然欲泣的可怜样。 孟代山眼前忽然浮现刚刚在门口见到的三个小姑娘背影。 他摸着胡子,神态复杂难辩,但眼珠子却转的飞快,“夫人何必伤心,先前那算命的老道不是说了吗?咱家衍儿只要寻个八字硬的姑娘娶回来,或可消灾解难,从此万事顺遂。” “对,这事老爷还记得呢?”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而且那老道看着就是个骗子,她当时没往心里去,没想到…… 孟代山笑的眯起眼,“等办好了苏公子的事,老夫一定替你做主,让衍儿娶你的外甥女,老夫亲自上门去提亲。” 曹雪梅感动不已,“妾身这里多谢老爷了,那安置苏公子可有什么需要注意事项?” “嗯……夫人不提我还忘了,你记着,院子一定要靠南边,要清静,要干净,院里角角落落都要洒一遍石灰水,那些蚊虫鼠蚁需得处置干净,伺候的人不需我们操心,你只要腾出一间空院子即可,具体事宜,明日会有苏府的管事来交待细节,你哪也不要去,就在府里支应着,别怕花钱,这是咱家的大事!” “是,妾身知道了。” 孟代山又叹气,“唉!那苏家公子身子弱的很,可千万不能在咱家出了差错,否则你我都担待不起。” “怎么年纪轻轻的身子就不行了?”曹雪梅没怎么打听过苏家的事,所以不知。 “据说是胎里带的毛病,重的很,才刚二十的年纪,有好几回病的差点死了,险险挨到成年,就算命大了,总之,一切都险,可这份险不能险在咱们手里。” 曹雪梅听的胆战心惊,“啊?这,这可不好伺候。” 就跟老人手里的花瓶,颤颤巍巍的捧着,随时都会啪叽摔了。 孟代山沉声道:“那边放了话,我不好清拒,对了,在苏公子到来之前,把衍儿送到别院去,再把春儿叫回来。” 曹雪梅眼色瞬间冷了,“是!” 孟春是老爷跟原配生的儿子,已娶妻,住在西院。 现在孟家大部分的生意都交给了他,孟老爷退居二线,那位也是个能干的,只是……他是瘸子。 街上,霍林挑着担子,先把东西送到约定好的几家饭馆。 沈清跟在后头,细细观察。 她今儿也是俏少年的打扮,只是小脸太白太嫩,一抬头又没喉结,所以明眼人还是一瞧即明,这就是个小姑娘。 二丫又恢复本性,缠着大丫带她去玩,大丫拗不过她,其实她也想逛逛,便跟沈清约好,在镇门口会合,便带着二丫去了别处。 霍林每到一家,便掀开竹筐,里面是裹好的油纸包,有一包是打开的样品,客人先尝后买。 没一会,约定的几家就送完了,可他们还有一小半没卖完。 霍林挠挠头,“咱们做多了,这些咋办?要不找个地方摆摊卖?” 沈清看了看四周,“送那儿去。” “客栈?那都是住宿的客人,怕是不会买咱的东西。” “怕什么,叫他们尝尝,也有下回的生意。”沈清捧了一个油纸包,跑去旁边的福来客栈。 刚要进去,守门的小二就出来赶人了。 “去去去,哪家的小屁孩跑来捣乱,这不是你能玩的地方,一边去!” 沈清打开油纸包,笑容殷勤,“小二哥别急啊,我这里有好吃的,特地请你尝尝,又不要钱,你怕什么。” 她用竹签插起一块,递过去。 小二觉得新奇,“还有这好事,你不会是给我挖坑吧?” 沈清:“这是我们自己家做的鱼,先尝后买,你要是觉得不好吃,那便罢了,若是觉得好吃,多给我们传扬传扬,我分你点好处,咋样?” 小二听到好处二字,立马来了精神,张望一番,把她拉到一旁,“可是要让我挣外块?” 他一个店小二,累死累活,一个月也就五百文你左右的月钱,赶上客人大方给点赏钱,撑死了也不过一两银子。 年前母亲说要给他娶媳妇,可彩礼就要十两银子,加上办酒席,没有二十两哪里挡得住。 他家还有弟妹,都张嘴等着吃饭。 所以听到好处二字,他怎能不激动。 沈清觉得这也是条路子,但跟他聊上了。 “你叫什么?” “我叫冯成成,你叫我成哥吧!” 沈清面皮抖动了下,这名字……“呃,成大哥,你先尝尝我们家做的香酥鱼块。” 冯成成挑了一块吃了,又仔细回味,“明明有股子辛辣味,吃到嘴里却不是很辣,鱼肉煸的火候也刚刚好,脱了水,肉质紧实,想来天气再热些也搁不坏,不错不错。” 沈清高兴了,“你敢把东西带进去吗?要是你能把这些都卖了,一斤我分你五文,十斤就分你五十文,咋样?” 冯成成犹豫了,“十斤可不少呢,能卖完吗?” 沈清拍了下他的肩膀,“卖多少是多少,多劳多得,你既不吃亏,也没本钱,多好的事儿,而且以后我让霍林每天过来一趟,你要加货还是减货都随你,咋还犹豫呢!” 冯成成笑了,“我是怕没人买,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帮你吆喝兜售。” 沈清:“那我们每隔三天结一次账,当面点清,免得日后不好说,另外我会送你些免费的,给人品尝。” 她又把霍林叫过来,三人很快便说妥了。 冯成成留下五斤香酥鱼块,沈清也没要啥担保,反正都是自家做的,即便冯成成赖账,也亏不了啥,再者,冯成成是想赚钱的,断不会耍赖,退一万步,他若是耍赖,告到掌柜那儿,也管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沈清又依葫芦画瓢,另寻了两家客栈。 青泉镇不大,也就这些了。 从最后一家客栈出来,差点撞着个人。 第42章 你你你 “阿嚏!”扑鼻而来的香粉味,熏的她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沈长贵的二丫头,你怎么在这儿?”王媒婆依旧打扮的花枝招展,在镇上到处给人说媒挣钱。 沈清不想搭理她,略略点头,便要走。 王媒婆上前一步挡住她的去路,“干啥,见了老娘心虚就要走?哼!为了你们家的事,老娘可是吃了好大的亏,却半分好处也没捞着,你说说这账要怎么算?” 沈清瞧这老婆子,分明是欺她年纪小,没依仗,想讹她一笔,便没好气道:“你找沈长贵算去,再不然,你找杨家婶子,是她找的你,又不是我!” “嘿!你个小丫头片子,我说一句你怼一句,打量我不敢把你怎么样是吧?你信不信,我能在一天之内让全镇的人都知道有你这么野蛮刁钻的丫头,你娘还是个与人通奸的放荡贱妇!” 沈清气的,恨不能掐死这老婆子。 “清姐姐息怒,咱不跟她一般见识。”霍林扔下挑子,死死按住她的一只胳膊,手怕她真动手。 镇上虽没有县衙官差,可也有主事的里正,要是因打架闹出事来,可就不好了。 王媒婆就是在镇上混的,街面上都吃得开,她可不怕,“呸!下贱娼妇生的下贱孽种,你敢动老娘一根手指头,我就叫你在青泉镇混不下去,哎哟!” 沈清还是没忍住,挣开霍林,扑上去揪住老妖婆的头发,将她扑倒在地,又从地上抓了一把土,塞她嘴里,“我叫你说,我叫你说,满嘴喷粪的老妖婆,我跟你拼了!” 王媒婆也不是吃素的,她伸手一抓,扯下沈清的发髻,揪下一缕头发,双去挠她脸。 老妖婆指甲长,一爪子下去,沈清脸上就多了几个抓痕。 她还要去扯沈清衣裳,揪住她的领口,要不是衣服紧,沈清这会早就衣不蔽体了。 霍林吓的魂飞魄散,赶忙冲上去拉人,“别打了,快别打了,清姐姐,松手啊!”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男人们都在看戏,女人们恨不得回家端把椅子,坐着边嗑瓜子边看戏,反正又不干她们的事,再说王媒婆也欠收拾,好些人都讨厌她,恨不得她被揍的半死才好。 兴好她们离镇子口近,要过来看热闹的大丫二丫,猛然发现了,二丫像装了弹簧似的,嗖的跳进来。 那王媒婆力气也大,已经成功把沈清翻到身下压着,正要继续扯她衣服,好叫她以后没脸再来镇上,也没脸做人,最好名声尽毁。 要不是霍林死死抱住她的胳膊,她就得逞了。 二丫刚好扑到她背上,张嘴,啊呜一口,咬住她的耳朵。 小丫头绝对是下死劲了,王媒婆一声惨叫,松开沈清就要来捉她。 这时,大丫也过来了,她嫌霍林没用,揪着她的领子,把人拽到一边,然后抬腿就踹了过去。 三个小姑娘把王媒婆压在地上,好一通暴打。 霍林在边上看的瑟瑟发抖,“不会出事吧?” 沈清朝地上吐了口血唾沫,“没事,她死不了。” 她拉开大丫二丫,三人站到一边,居高临下的看着王媒婆躺在地上哎哟哎哟的叫唤。 “咱们走了!” “呸!老妖怪!”二丫临走还不忘再补一脚。 “你,你们给我等着!”王媒婆也不忘放狠话。 不远处的茶摊上,坐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身后站着一老一少两个仆从。 “公子,这里灰尘大,空气污浊,咱们还是走吧!”老仆手里拿着一把蒲扇,不停的驱赶飞扬起来的尘土。 “咳咳!咳咳!”那公子用帕子掩面剧烈咳嗽,直咳的脊背佝偻,似乎恨不得断了才好。 “公子!”少仆慌乱中,忘了改称呼,赶紧纠正。 “公子喝口水,缓缓!”老仆细心的倒了杯温水,自然是用他们带来的杯子,而不是茶摊上那些粗陋的蠢笨物什。 茶摊老板就是个小人物,一瞧这人就是惹不起的大人物,抬抬手指就能把他的小摊子掀了,所以他可不敢流露出什么不满,只远远的伺候着,有人来吃茶,还把人潜走,以免冲撞起来,毁了他的小摊子。 正在茶难主惴惴不安时,意外还是发生了。 原本因看热闹就拥挤的街道,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滚开,都滚开,别挡路!” 沈清几人走在路边,忽觉这声音有些耳熟,居然又是先前那个差点跟她吵起来的赶车小厮。 还是那么冲,仿佛街道就是他们家的,狂奔起来没商量。 孙喜威风凛凛的坐在马车上,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执鞭,见谁挡路,就一鞭子抽过去,他才不管是老是幼。 “他妈的,你们都瞎了眼吗?敢挡我们少爷的马车,打死呢!” 马车速度太快,路上的行人乱了,都转身就跑。 街道本就不宽,马车就在身后,慌乱中,有人跌倒,有人撞到路边摊位。 他们四人就是后者。 “姐姐当心!” “二丫!” “公子!” “公……” 沈清只觉得眼前一花,身子就被人撞飞,她反身挥舞双手想稳住身形,却根本稳不住,直扑向一人,还摔在他身上,慌乱中刚要爬起来,后背又突然被人一撞,惯性之下,她的脸猛然朝下。 “砰!”磕到鼻子,立马疼的她眼泪下来了,忽觉鼻子热乎乎,伸手一摸,满手的血。 “二丫!沈清!”大丫第一个爬起来,伸手把二丫从沈清背上拽起来。 二丫揉着屁股,龇牙咧嘴,“哎哟,哎哟,疼死我了。” 大丫再去看沈清,顿时惊了一跳,只见她爬在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身上,那人似乎也很痛苦,再仔细一瞧,他胸口一片血红,“哎呀,这是咋了?” 大丫一把将沈清提溜起来,旁边冲上来另两人,那把华服公子也扶起来了,见他胸口的血,也吓白了脸。 “公子,这……” “公子没事吧?” 沈清盯着手上的血,急的乱蹦,“大丫,你快看看,我鼻子还在不在。” 她一说话,对面那主仆三人,便都看向她。 大丫捧着她的脸抬高,凑上去仔细瞧,“鼻子在,只是……” 第43章 你咋脸红了 “只是啥?”她都感觉不到鼻子存在了。 “……只是有点肿。”大丫说的很含蓄。 二丫揉着屁股也凑过来,余光忽然捕捉到一抹亮色,眼珠子又转了回去,顿时惊的呼吸差点停滞,“他他……” 二丫伸颤抖的指着某处,表情跟见了鬼似的。 大丫正按着沈清的脑门,叫她别动,别低头,听见妹妹的惊呼,她也闻声看过去。 好在,她年纪大些,沉稳些,不过还是瞪大了眼睛。 “你们咋了?”沈清好奇,就要扭头看。 “别动!”两只略带凉意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扭回去抬高。 这,这是男人的手…… “少爷,您的鼻子……”兴儿捏着帕子,小心翼翼的伸到苏璟面前。 一旁的房总管,急的要跳脚,“少爷,她没事,您有事,还是快止血吧!” “是,是啊,这位公子,您看上去,伤的更严重。”大丫急的手足无措。 “松开!”沈清被捏的不耐烦,打掉他的手,再转睛一瞧,也是倒吸了口凉气。 好吧!她的罪恶感来了。 人家这脸,这五官,用丰神俊朗来形容,好像不足。 五官是真好看,眉形宽,眉色深,眉梢微斜。 眼瞳又黑又亮,仿似藏着星辰大海般深不见底。 鼻梁挺直,人中深,上唇便略翘,唇色偏粉,下巴圆润。 这个圆润的弧度,让沈清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痒感觉。 呃!准确的说,是手痒,想捏一捏。 黑发束在头顶,只用一根碧玉簪固定。 一袭天青色织锦长袍,袖口用银色绣着云纹,腰上系着银色绣金线嵌玉饰带。 沈清暗暗感叹,这人个子真高,腰也真细,比她的腰也粗不了多少,况她只是个还未完全长成的小丫头。 唯一不足的,大概就是肤色偏白,透着一股不太正常的白。 不过叫她倒吸凉气的原因,也不光是美貌。 他那鼻下挂着的两条血红,也着实显眼。 她在打量苏璟的同时,苏璟也在瞧她。 虽打扮的像个少年,可一看身形,就晓得是个十一二岁的黄毛丫头,平平无奇,没啥看头。 个子不矮,却也不高,头顶只及他肩膀。 但五官秀美,肤色白嫩,仿佛一掐便能出水。 要说最让他侧目的,是这姑娘的一双眼睛,清澈如泉,皎洁如月,灵动似珠。 且幽深似海,根本不像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应有的眼神。 仿若……仿若在稚嫩的身体下,藏着大人的灵魂。 很矛盾,可又奇异的很和谐,所以才让他多看了几眼,也留了一点心。 这俩人都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可在旁人看来,被点穴了一样。 “沈清?”大丫拿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二丫撞了她一下,“清姐姐,你是不是被勾了魂?” 沈清眨了眨眼,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嗤之以鼻,“瞎说,本姑娘什么样的美男没见过,就是失血过多,有点迷糊。” 她用手一抹,已经不流血了,就是鼻子开始疼了,一摸更疼。 她又看看向对面的人,那一老一少两仆正围着主子,又是递帕子,又是拿药膏,关切自责懊悔的话,一股恼的往外扔。 说着说着,那少仆大概是觉得这事得有人负责,于是把怨怼的目光投向沈清。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毛躁,大白天的就往人身上撞,这要是撞出个好歹,你就是有一百条小命也赔不起!” 二丫噘着嘴,声音小大不小的嘟囔,“我们也是被人推的,又不是故意的,再说我三姐鼻子都撞破了,这要是破了相,将来可要嫁不出去的。” “别说了!”大丫嫌她话多,死命把她扯到身后,又给沈清使眼色,“天不早了,咱们快回吧!”这位无论是从打扮还是气度,一看就是他们惹不起的人物。 沈清望向苏璟,也没说话,只是定定的看他。 苏璟面色冷冷的,声音也是一样的清冷,“我无事,兴儿,把药膏给她。” “公子……是!”兴儿本不愿,可又不敢违逆主子的意思,便依依不舍的把药膏递了过去。 沈清没接,她不是拎不清的小姑娘,相反,她很清醒。 光看那乳白瓷盒的工艺,若是拿去典当行,当说也值个几十两银子。 这种东西,她这样的身份,不配拿。 所以她摇头,并退了一步,“我一个乡下丫头,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回去养两天就好了,公子的东西太精贵,我可不敢拿,大丫二丫,我们走了。” 兴儿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她们挤出人群。 苏璟眼中有冷光略过,“吴总管,你说这小姑娘是个寻常的吗?” 吴总管毕竟是老姜,他捏着嗓子,幽幽道:“瞧她粗布草鞋,若真是乡下丫头,见了您,要么花痴到分不清东南西北,要么畏首畏尾,连句整话也说不利索,瞧见好东西,一准俩发直,恨不得抢到手里,据为己有,可她……不是!” 苏璟笑了,只不过这笑,冷的叫人牙齿打颤,“这丫头认得出东西好坏,却很理智的拒绝,眼中没有半分贪婪,还藏着几分警惕。” 吴总管声音平平的道:“是个有意思的丫头,想必有点来历。” 兴儿挠挠头,“少爷,您跟吴伯在说什么?” 苏璟没理他,只向吴总管吩咐,“叫人去查查她的底,总要弄清楚,才好放心。” “是!” “另外,再去瞧瞧刚才驾马冲撞人群的究竟是个什么人,本公子这伤这债,总要找人讨还。” 兴儿耷拉着眼皮,心想那驾车乱蹿的小子可是要倒大霉了。 他家主子,别瞧病病歪歪,一步三咳,可收拾起人来,从不手软,且手段很阴很阴,面上找不出半分破绽。 沈清跟大丫二丫并排往镇外走,三人都各怀心思。 大丫也陷入深思中,倒不为别的,而是…… “姐!”二丫突然大力拍了她的肩膀,把大丫吓了一跳。 “干啥?吓死人了!” “姐,你走神了,想啥呢?” “没啥。” “没啥咋脸红了。” “小孩子家家的别瞎打听,小林子,咱的东西都没……咦,霍林呢?” “嗯?霍林?”沈清也刚刚回神,迷糊着跟了一句。 然后三人就发现霍林不见了。 第44章 架不是白吵的 其实也不是不见,只是被人群冲散了,好不容易等人都散开了,他又去茶摊那块找,没找见,就耽搁了时间,跟她们三走岔了。 在原地等了一柱香的时间,霍林就追上来了。 他气坏了,“你们咋不等等我,害我寻了半天。” 沈清心虚,“呃,我被撞了,流了好多血,一时脑子不清醒,就把你忘了。” 霍林见她鼻子果然红肿,也不好再气她,就转向大丫。 “我忙着照顾她,没顾上找你。”大丫说的飞快。 轮到二丫时,她倒坦诚,“我们遇见一个俊俏大哥哥,出了点岔子,压根没想起你!” …… 霍林认为她们见色忘友,气坏了,一路上闷头快走,都不肯等她们。 大丫一路上撵着二丫,要揍她。 沈清折了一根树枝,边走边想刚才那人,不是她贪色,实在是这无聊又无趣的古代生活,没有一点娱乐生活,她除了做生意赚钱之外,再没有旁的事可做,太乏味了。 快到家时,走在前面的霍林突然停住,板着脸回头等她走近,“那婆子会不会去县衙告咱们?” 大丫刹住脚,瞪着沈清,“要真出了事,你自个儿担着,别牵连我们。” 沈清爽快的一拍胸口,“放心,有我在,断不会叫你们背锅!” 其实在他们走后,客栈门前的人群也很快散去,王媒婆被人扶走。 她伤的不重,但也不轻,走几步就哎哟哎哟的叫唤疼,显然是多睡软组织挫伤。 扶她的人,将她领到街拐角的一家当铺。 “王姐姐,咋伤成这样,你们还愣着干啥,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容妈妈,我没事,骨头好的,也没外伤,养上十天半个月也就好了。” 王媒婆被扶到后堂坐下,有小丫鬟端来茶跟糕点。 容妈妈也坐到对面,满脸歉意的说道:“这可真是的,为着我们夫人的事,害您伤成这样,我们夫人也是过意不去。” 她拿出一个小木盒,推过去,“这是我们夫人的一点心意,您老务必收下。” 王媒婆没当面打开,却也是喜不眉梢,“嗨!这点小事,举手之劳,哪用得着夫人道谢,也是那丫头欺人太甚,我年纪摆在这儿,也算她的长辈,可她却丝毫没有恭敬,即便是乡下丫头,也没有她这样的,这若是我的闺女,一棒子打死倒也干净,省得出去丢人现眼!” “再者,我说的都是实话,又不是瞎编的,她娘做出那样的事,还想瞒着藏着,我呸!一家子都不堪的……” 容妈妈面色一窘,这不是把她们夫人也骂进去了吗? 王媒婆骂了好一会,骂累了,才肯住口,捧着茶碗猛喝。 容妈妈趁机赶紧道:“王姐姐说的太对了,我家夫人怜悯她们无依无靠,便想把她们接到府里,好就近照看,所以才托您闹这么一出,想让她们知难而退,这不管说到哪,也没有女儿家抛头露面,出来跑生意的,您说是吧?” “是是是!是这个理,可惜你家夫人一番苦心,那丫头怕是不会领情,你是没瞧她今儿跟我打架的劲头,哪像个姑娘家,分明就是个疯婆子,别说正经人家,就是死了媳妇的鳏夫,七老八十的老汉,瘸腿断胳膊的,痴傻疯癫的,都不会要她!” 容妈妈嘴角抽的厉害,心想:我们家那位痴傻少年可不就想要嘛! 王媒婆嘴皮子溜,心里恨,骂起来没完。 容妈妈安静的喝茶,等她又骂累了,才慢悠悠的道:“只是这事还没完,还得劳您再接再厉,只有堵了她们经商的路,她们才晓得外面的日子不好过,您说是吧?” 她又把话抛出去。 “是是是!就是这个理,您放心,明儿一准全镇的人都晓得她是谁,她娘是谁,哼!” 容妈妈高兴了,这差事算是办妥了,她回去也好交差。 月牙湾的山脚下,太阳过了山顶,天便渐渐暗下来。 沈慧冷着小脸,手里握着一个煮熟的鸡蛋,在给妹妹揉鼻子。 沈清知道姐姐在生气,也不敢叫疼。 揉了一会,沈慧长叹了口气,“你啥时候才能叫我放心。” 沈清愧疚了,“姐,实在是那老妖婆说话太难听,我一时没忍住,哎不对,我这伤是自个儿摔的,不是她打的。” 沈慧用手指戳了下她的额头,嗔怒道:“还好意思说,摔成这样,万一破相了,可怎么得了。” “破就破了,反正我也不打算嫁人,一个人过多舒心,不用看公婆脸色,万一日子过的好,还得跟一帮小妾姨娘斗智斗勇,只怕会被气的早死,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指望。” “胡说,你才多大,什么死不死的,再这样说,姐姐要生气了。” 沈清见她真变了脸色,连忙扯出一个讨好的笑,“我不说了,姐姐莫要生气,咱家的生意算是谈好了,以后这香酥鱼块不愁销路,从明儿开始,咱们就要按部就班的作鱼块,收拾农田,我瞧那两只小猪仔长的不错,要不是人手不够,我都想再抓两头。” 沈慧道:“千万别,当心贪多嚼不烂,咱还是先把手头的事情做好。”妹妹把摊子铺的越大,她越是提心吊胆,实在是根基不稳。 “嗯!”沈清忽又想到一事,“姐,刚刚回来时,我们绕路去瞧了西边的那片竹林,毛竹长的老好了,这两日若是下雨,春笋一准冒头,到时咱又有活干了,我把卤料的配方改改,咱做些五香笋干拿去卖。” 这个沈慧倒是没反对,以前在家时,她们也做过,只是…… “就咱俩加上霍林吗?”人手少了些,若是掰些自家吃倒也没什么。可要做了拿去卖,一天少说也要掰上几百斤。 光是运回来,就能把她们累死。 沈清拍板,“那就收,咱负责收竹笋,让霍林明儿去一趟山上,告知范叔他们一声,咱们在家只管做,也省了好多事,成吧?” “这个主意好,虽说花了钱,但就像你说的,效率高了。” “不错,我一早就说了,我要挣钱,想挣大钱,却不能把自个儿累趴下,到时挣来的钱还不晓得便宜了谁呢!” 第45章 那个老妖婆 晚上临睡觉时,沈清先躺下了,眼睛盯着房梁,脑子里像过电影似的,把今儿发生的事过了一遍。 有些她跟沈慧说了,有些则没说,比如姨母家的事。 说了无用,还平白叫她悬心。 “姐,你怎么又在做鞋,这是谁的?”沈清见她迟迟不睡,欠起身去看,却见她正纳鞋底,看尺寸,可不是她的。 沈慧手上动作停顿了下,忽然脸颊红了,“就是,就是做着玩。” 沈清一骨碌坐起来,狐疑的盯着她,“杨修元来过了?” “嘶!”沈慧扎到手了,一滴殷虹的血从指尖冒出,她赶忙把手放进嘴里,眼睛却出了神。 沈清一瞧她这副模样,便心中了然,叹息道:“他怎么找到这儿的?” 过了片刻,沈慧才道:“他问了大表哥。” 沈清懊悔,她就忘了嘱咐曹勇,便出了岔子。 “他来可说了什么?” 既然能找到这儿,肯定不是单纯为了看一眼。 沈慧脸蛋一片绯红,“他跟杨婶子放了话,暂时不说亲,得等两年,两年之后,他攒了钱便说服他母亲。” “若不能呢?我瞧杨婶子可不是能轻易改变主意的人,再说,咱娘的名声,即便十年之后,也难以恢复,她能干?”沈清不想打击姐姐,可是做为活了两世的人,她想的多,想的长远,想的也更全面,而不是因为两句甜言蜜语就轻易。 沈慧小脸又暗然了,叹息着纳了一针,“他说了,我便听着,没应他什么。” 沈清明白她姐是典型的传统女子,不像她,有前世的独立自主思想,对于那些可能的闲言碎语,她其实一点都不在乎。 她现在只要赚钱,等有了钱,找个无人的山谷避世隐居,平平淡淡过完一生,也就够了。 可沈慧不一样,若是她真排除万难,拼着杨氏不高兴也要嫁了杨修元,那苦难才算真正开始。 以后每天都要面对杨氏,日日听她说些难听的话,她怎么受得住。 沈清想了下,诚实对她说道:“姐,我有想过你的终身,要么寻个无亲长的孤儿,要么咱招个上门女婿,以后有我在旁边看着,他也不敢欺负你,除此之外,我绝对不让你嫁到别处,去到我瞧不见的地方,那可不成,就算杨修元指天对地发誓,我也不信,男人的嘴若是能靠得住,母猪跑上树!” 若是杨修元有担当,那回杨母就不会前来退亲了。 既然她来了,就说明杨修元左右不了她母亲的决定,他管不了事,没用! 本来她对杨修元没什么不满,可现在她有点生气了。 没本事当家做主,就不要来瞎勾搭。 沈慧听了妹妹的一番话,感动的鼻子发酸,“清儿……” 沈清又道:“这事先不提,以后他再来,你莫要理他。” 沈慧见她真生气了,也不敢再多说,收了鞋底,吹灭油灯。 沈清心里憋了气,闷闷的睡下,次日一早,她起床后,去隔壁把霍林叫起来,让他跑一趟山上。 霍林去的快,回来时,带着范家爷俩,以及两家邻居。 沈清沉着小脸,把收竹笋的事说了,带壳一起收,一文一斤。 别小瞧,像范小山这样的少年人,一麻袋能扛一百斤下山,也就是一百文,他一天少说也能扛个四五趟,这收入可不少了。 不过也累的半死就是了。 但这样的好活,可遇不可求,众人都没意见。 只一个上午,沈家小院里的竹笋就堆成了小山。 范翠翠带着范奶奶下山,帮着剥笋。 今儿掰的笋子,当天就要处理完,否则搁到明儿,就只能喂猪。 霍老伯也来帮忙,反正坐着剥笋也不累,还能跟人说说话。 院子外面,支了灶,锅里煮着水。 霍林负责把剥好的笋子,往锅里搬,有空还要烧火。 沈慧握着锅铲翻动,一面嘱咐,霍林把火弄小些,不能把水熬干。 煮过的竹笋,捞出来控干水份,又拎到厨房里,那儿的锅也点着火,锅里煮着香料,沈清在那儿看着。 卤制的过程,需要她来掌握时间火候。 春笋都嫩的很,不便久煮,还需要泡些时候,再用炭火烘干。 晚上,沈家堂屋热火朝天,满屋子的热浪。 除了笋子,还有鱼块也要做。 沈清便留了范翠翠跟她奶奶帮忙。 范奶奶略一看就晓得五香笋干的做法,但她很聪明的没有动心思。 要说做出来,那会的人多着呢! 关键是如何能把它们变成钱,这可不是拎着去就能卖掉,这么简单。 所以她便似有似无的跟沈清提起,自己做酸菜,以及做的黄豆酱。 沈清大方的跟她说,只这两样,有多少她收多少,且只会比她去镇上卖的价高,绝不会低。 范婆婆高兴的合不拢嘴,她这把年纪了,若是能赚些体己钱,将来孙子娶媳妇,孙女嫁人,她也能出一份力,面子也好看。 足忙了两天,第三天一早,霍林挑着担子独自去镇上了。 五香笋干带的不少,算是新鲜吃食,定价也很合理,十五文一包,一包半斤。 这是干货,脱了水的,一斤可以称好多呢! 她叫霍林每家铺子分一些,那几家客栈的小二哥卖笋干,一包给三文的好处费。 霍林去了有半日,直到晌午后才回,脸色那叫一个难看,仿佛谁欠他几百两银子似的。 “爷爷!” 霍老伯在门口等着,见他这副表情,便知有了事,“快去跟清儿说,什么都别瞒着!” 霍林点点头,挑着担子进了隔壁院子。 “小林子,回来啦,累了吧?我叫姐姐给你留了面条,上午现擀的,只等你回来下锅,再给你卧个鸡蛋,咋样,够意思吧?……你咋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沈清见他脸色不对,往院里走了几步。 霍林把担子撂下,一把掀开上面盖着的布,“你瞧吧!” “没卖出去?”沈清惊了。 沈慧也闻声快步走过来,只见两担子至少还剩了一多半,“咋会这样?” 霍林一屁股坐到门槛上,哭丧着脸,道:“肯定是那个老妖婆,现在镇上都传遍了,说……说婶子的事,她们连我也认得,我一走过去,那些闲着蛋疼的老婆子们,就指着我说东说西,冯成成他们也不敢要我们的东西,说掌柜晓得了,把他们骂了一通,还说这种来历不明,不干不净的东西,万一把客人吃坏了,他们可是要担责任的。” 第46章 亲爹来训话了 沈慧脸白如土,“这,这下可完了。” 沈清镇定多了,她早就料到母亲的事要被翻出去,即使现在不翻,将来的某一天也要被有心人捅出去,这就是个定时炸弹。 “完什么完,姐姐别说丧气话,要完还早着呢!” “这,这事还有回旋余地?” “那是当然,若是连这点小困难都迈不过去,还说什么赚大钱,做大事。”沈清清醒的很,祥子还有三起三落呢。 霍林本来沮丧的心思,被她笃定轻狂的语气化为无形。 是啊!有问题解决就好,总有办法的。 “清姐姐,那你说咋办?” 沈清冷笑,“做生意首先讲的是利益,至于那些闲话不闲话的,他们不过是怕坏了自个儿的生意,而不是因闲话本身,商人逐利,今儿先歇了,过几日有庙会是吧?” 霍林点头,“咱们这儿只有一个白马寺,每年有两个庙会,反正我祖父是要去的,到时人也不少。” 沈清打了个响指,“到时咱们也去,不过不是去烧香拜佛,而是去打响招牌。” “哈?”霍林跟不上她的思路,一脸的问号。 “……”沈慧也是一头雾水,他们不是在说闲话的事吗?怎么看小妹的神情,好像又要做什么大事。 沈清要做的事,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她要开始创品牌了。 “姐,咱们的笋干,销路绝对没问题,加上香酥鱼块,也就两样吃食,这显然是不够的,所以我打算再做些别的,或者可以现场制作,我已经想到一样,不过工序有些繁琐。” “清儿,咱把手里的两样东西做好了,不也成吗?” 沈清摇头,“不够卖点,霍林,明儿你去一趟镇上,帮我买些肥瘦相间的五花肉。” “买肉啊!买多少?” “先买两吊子,咱得试验一番,若是做好了,再说别的。” 没错,她要做的是脆皮五花。 前世她因网上吵疯了,也在家试着做过,不难,只是烧烤料配起来不简单,还有就是火候。 没有烤箱,她便做一个天然的,至于怎么控温,就得全看的手艺了。 最后,她叫霍林买了三吊,就怕不成功。 沈慧抱着钱罐,心疼坏了。 又要收春笋,这得给现钱,收鱼倒是可以先欠着,但猪肉实在是太贵。 两天下来,霍林买了六吊子,花了好几百文。 范老大按着沈清的要求,在院子里挖了半米深的坑,上面再盖半米高。 这样就有点像烤烧饼的大桶。 底下摆上木炭,两边挂上钩子,就能烤了。 范老大原本还觉得奇怪,但等她鼓捣出表皮酥脆,内里软嫩,咬一口就有汁水冒出的脆皮五花是,他可是大大惊掉了下巴。 况且,更重要的是,这脆皮五花是甜口的,据说烤的时候,表皮抹了一层蜂蜜,出的时候又洒了一层香料粉,味道太独特了。 烧烤的味道,天生就能吸引人的食欲。 瞧霍林馋的那样就晓得了。 当然,笋干跟鱼块也没落下。 加上范家祖孙俩,她们四个人,整整忙了四天。 这期间,沈长贵来了一趟,他可不是一个人来的,那宋娘子居然跟着一起来了。 沈长贵自然是来训话的,又见她们在院子里搞的乱七八糟,他只觉得她们在瞎胡搞,一点都不干正事。 “你俩闹性子也闹够了吧?若是闹够了,就收拾收拾东西,明儿住以孟家去,省得你姨母派人到家来训我!”沈长贵一想起吴婆子那副鄙夷轻蔑的嘴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宋娘子坐在小矮凳上,眼珠子不停的瞟,一会盯着烤炉,一会又盯着院里晾晒的竹笋,还伸长了脖子往厨房看。 范家祖孙俩忙完活便回去了。 大丫跟二丫叫她爹带了话,要去庙会凑热闹,问她这儿缺不缺人。 当然缺了,大姐得留下看家,所以只她跟霍林两人,肯定不够,再说到时最主要的是揽客。 霍林跟二丫都行。 沈清满脑子都在想事情,根本没听到父亲说的什么。 沈慧正在翻着咸鱼,养来的鱼太多,有些小的都索性扔到屋后小河沟里养着,等到年底了才一并收获。 听到父亲的话,她望了眼妹妹,见她不说话,便只能硬着头皮,道:“姨母家里也不太平,我们怎好去打扰,还是不去了吧!” 沈长贵把脸一板,厉声道:“你们俩把老子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我叫你们去,你们去便是,在这儿啰嗦什么!” 宋娘子连忙柔声劝,“沈大哥消消火,有话好好商量着,别动不动就发火,别吓着她们。” 沈慧鄙夷的瞥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她心地善良,纵然一百个瞧不上宋娘子的做派,也不想说些厉害话,伤她颜面。 谁知沈长贵越劝,火气越大,“这俩丫头就是来讨债的,要是男娃子,我早拿鞭子抽了。” 沈清终于把所有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总算回神了,她略作狐疑样子,“这位大叔,咱不是还有赌约吗?时间还未到,你咋又说话不算数了,好歹你也活了几十年,这事也有村长见证,你别总想毁约啊!” 沈长贵被怼的哑火,可越憋着,火气越重,整个人气的都要烧起来了。 “孽障!我不过是念在父女一场,怕你们过的不好,才跑这一趟,哼!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咋当初没掐死你们,也省得现在给我气受。” 沈慧坐不住了,“爹,当初清儿出生时,奶奶说了一句,又是一个丫头骗子,不如掐死算了,你那会没作声,是不是真想把妹妹掐死!” 她比沈清大三岁,其实她不大记事。 这话是后来舅母告诉无意中说的,她那会就在跟前。 “胡扯,我那不过是气话。”当时所有人都说曹氏怀的是男娃,肚子尖,也喜吃酸。 谁成想,娃儿一落地…… 沈清不想纠缠这个话题,她盯着宋娘子,冷幽幽道:“爹,您是打算娶了宋婶子吗?” 沈长贵刚被怼了,现在又被戳破心思,虽是摆在明面上,可被女儿揭开,还是让他觉得面上无光。 他眼一瞪,吼道:“长辈的事,轮不着你过问!” 第47章 把亲爹治住 宋娘子笑眯眯的躲在沈长贵身后,见她望过来,便朝她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她没想到,沈长贵的两个丫头,具是能干的。 这院里的东西,她看出了名堂,只要做起来,虽是小本生意,却很有赚头。 可不管她们赚多少钱,买卖开多大,都有她爹一份。 既如此,自然也有她这个继母一份。 沈清眯起眼,冷冷的盯着她,忽而又笑了,“我最近往镇上跑的勤,听说了不少闲话。” “哦,是关于你娘的吗?我也听说了!”宋娘子笑的冷傲。 “是关于你的,听说你跟朱老二厮混过一段日子,可惜他没瞧上你,把你甩了,所以你就转投了我爹身边,爹,你这么喜欢捡破烂吗?” “孽障!你胡说什么!”沈长贵蹭的站起,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抬手就要打她。 “莫气莫气!”宋娘子居然一点都不生气,反而一副怪嗔的神情,好像沈清就是不懂事的小娃娃。 又一脸贤惠的给沈长贵抚背顺气,顺便数落起沈清的不是,“你这丫头,才多大一点,就敢对着父亲说荤话,一点女儿家的脸面都不要了,你不要,你爹还得要,这像什么样子,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 显然,宋寡妇还不晓得曹氏是沈家姐妹的逆鳞。 沈清蹭的站起,“你可不配提我娘!” 宋娘子巧笑,“我提又怎么了,你刚才不也提到朱老二,我怎么听说,他跟你娘……哎哟,我又说错话了,小丫头,你说你爹捡破烂,那你娘岂不也是破烂?你跟你姐姐就是老破烂生的小破烂,呵呵呵!” “你说什么呢!” 沈清还没爆,沈慧先爆了。 她把手里的筷子扔了出去,差点就砸到宋娘子脸上,然后就要冲过去撕她。 沈清把姐姐拦下。 她们姐妹刚好相反,一个是寻常温柔,惹极了要爆炸,一个是寻常厉害,真惹急了,反倒冷静下来。 沈清神色冷淡,“爹,我娘死了,你要娶谁是你的自由,即便我们是女儿,也管不到你头上,我只想说一句,这位宋婶子可不咋地,你要是娶了她,只怕家无宁日。” 宋娘子眼冒冷芒,怒极而笑,只是这笑十分慎人,“哟,这未出阁的女儿还管起老爹来了,沈大哥,这要是叫人瞧见,该说你不会管教孩子,都叫她们爬到头上来了,要我说,男娃女娃都一样,不听话一样打得,不能用棍棒,那就用藤条,抽上几鞭子,她们就老实了,也能乖乖听话。” 沈长贵刚听了小女儿的一番话,有几分动容,就被宋娘子带歪了。 他想像那个场面,似乎……似乎很过瘾。 沈清也笑,一面又死命拽住要上去拼命的姐姐,“婶子说的对,爹娘管教孩子天经地义,呃,可我们俩都被父亲撵出来了,除了一个姓氏,已不算沈家人……” 宋娘子赶紧打断她,“丫头,你也太天真了,这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更何况你们身上还流着沈家的血,这辈子都甭想摘干净。” 沈清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之前似乎想的太简单。 以为签了赌约,就能换得自由。 可是在经过一次又一次的争吵骚扰之后,她并没有摆脱沈家,也没有摆脱父亲。 古代人重孝,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们都不敢违逆长辈的话,更别说像这样的争吵奚落了。 从这一点上来说,她很庆幸穿到了普通百姓家里。 否则以她这个现代脾气,估计活不长。 既然……既然摆不脱,那就只有…… 沈清忽然瞄了眼明显开始发福的沈长贵,眼中满是算计。 许是沈长贵也感觉出来了,抬眼一瞟,心下一凛,“你这是啥眼神?” 沈清偷偷掐了下姐姐,然后面上带笑着道:“女儿是觉得宋婶子说的对,我们俩还姓沈,这户籍上也改不了姓,所以不论将来爹爹是否再娶,我们俩都是您的亲女儿,等你老了,将为要给您养老送终的!” 沈长贵脸黑如锅底,他还是年轻力壮,咋就说到养老送终,难不成他这辈子都没儿子,要女儿给他摔盆捧牌位。 沈慧则是一脸问号,可她不敢多问,也不敢插嘴,怕坏了妹妹的什么计划。 宋娘子也讶然,这二丫头变脸也太快了吧? 沈清又接着道:“爹,等我赚了钱,把这房子翻修一番,扩建几间屋子,回头就把您接过来,跟我们俩住一块,以后由我们俩孝敬您,等给我娘守孝满一年,我就叫媒人给您张罗说亲,咱有条件摆在这儿,要什么样的媳妇没有,你说是吧?” 这回轮到宋娘子脸黑了,气的嘴唇都在发抖,这可不是她跟来的目的。 “我……”沈长贵正欲再说什么,沈清又揽过话。 “到时不光有媳妇,还有奴仆,伺候着您衣食起居,出门有车马,家中有闲田,您就安安心心当个地主,岂不快活?”沈清越说越顺溜,立志要把沈长贵给忽悠住。 既然甩不脱,那就只有把沈长贵治住,而且是治的老老实实。 这治的法子,得软硬兼施。 “爹,您年纪轻,想要儿子还不容易,等有了弟弟,我跟大姐帮您养,等大些了,就叫他上学堂,念书考功名,将来也好光宗耀祖,就算奶奶也得跟着您一块高兴是不?不过既要有出息,这出身肯定要清白,不能什么脏的臭的烂的都往家里领,那种人生出来的孩子,能是好苗吗?” “死丫头,你说谁是脏的臭的?”宋娘子终是忍不了,站起来指着她。 沈清冷冷的瞧她,话却是对着父亲说的,“所以说,眼下挣银子才是咱家头等大事,您别被人一忽悠,就走歪了。” 沈长贵已开始动摇犹豫,宋娘子一瞧他这副表情,便知他在想什么,她忽然席地而坐,拍着大腿哀嚎,边唱边哭,声音那叫一个动听。 沈长贵眉头褶皱加深,他迟疑了片刻,用不确定的语气,问沈清,“你这些都是小打小闹,能赚着钱吗?” 沈清笑了,“爹,越是小本生意,越是有赚头,况且咱一没本钱,二没后台,想一口吃个胖子肯定不成,听奶奶说,咱家往上数三辈都是靠种地过活的穷苦老百姓,只过了您这辈,家里田地多了,日子总算有了一点起色,可这种地是靠天收,谁晓得今年是怎样的情形,若是咱家人另谋一条出路,将来有个好歹,也不至于穷途末路,是吧?” 第48章 大师就是大师 沈长贵种了几十年的地,这点道理他哪会不懂。 长这么大,他有记忆的大灾就有五次之多,要么干旱,要么洪涝,到最后颗粒无收。 那些家底薄的,交上租子,卖儿卖女也是常事。 想定了这些,沈长贵长吸了一口气,“我就信你们这一回,先前的赌约还得做数,一年之后,你俩要交上二百两银子,若这赌约成了,以后你俩做啥我都不管了,但你俩还得是我闺女,这可变不了。” 若她们的小生意真赚了钱,那他就可以享女儿福,就像沈清说的,奴仆成群,出门有车马,再纳上几个小妾,可劲的生娃,生下来就让她俩照顾着养大,他可省心了。 这样一想,女儿有出息,于他来说,只有益处没有半点害处,那他还天天跑来瞎吵吵啥? 至于宋娘子,不过就是他闲来无事的消遣,要不要,要多久,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回去的路上,沈长贵脚步轻快,还哼着小曲,显然心情很好。 宋娘子跟在后头,想问又不敢问。 她自以为沈长贵好拿捏,笃定沈家随便进,只看她乐不乐意,可今儿走这一遭,却叫她傻眼,原来这一个个的,都是装傻充愣的好手。 小沈家院里,沈慧已弄懂了妹妹的意思,可她还是不放心,“清儿,咱以后真要跟父亲住一起?” 沈清叹气,“子女赡养父母,古往今来都是天经地义的事,若是咱俩真把亲爹瞥下,别说唾沫星子,就是县衙的太爷晓得了,也要问咱俩一个忤逆不孝的罪名,士农工商,这商籍可是最低等的,连种田的都要瞧不起咱,那咱还有啥话语权?” 沈慧忧心忡忡,“我不是不想赡养爹爹,我只是担心将来……” “姐,我晓得你在担心什么,怕爹给咱惹麻烦,再弄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可现在也是没法子,我不能隔三差五的跟他打擂台,不是被这个撺掇,就是被那个鼓动来闹事,咱有大事要做,先安抚他要紧,再说,你真能容忍那个姓宋当后母?呸,我听霍林说,她儿子是个混账玩意,大恶不做,小恶不断,回回出事都是他娘给他兜底,就是个无底洞。” 沈慧点点头,“那是不能沾,可咱爹能禁得住她花言巧语吗?咱娘还不是……” 提到母亲,姐妹俩心里都不好过。 若是她们真的对亲爹无障碍的孝顺,好像又背叛了母亲,毕竟母亲的死,沈长贵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到今天为止,那朱老二还快乐的活着呢! 一时间,俩人都沉默了。 过了许久,倒是沈慧先估作轻松的叹了声,“嗨!走一步看一步,眼下这么做,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沈清点头,“只怕姨母不能罢休。” 沈慧听她意思不对,“清儿,姨母是好心要接咱们过去住的吧?”这话问的,很没有底气。 沈清不置可否,“也许吧!” 眼看庙会近了,沈清跟霍林跑了一趟白马寺。 原以为寺庙在山上,但到地方一瞧,就是一片略有起伏的地方。 寺庙位于起伏山脊上,落差不超过两百米。 一条蜿蜒小路,通往庙门口,两边或是山林,或是田地。 “清姐姐,咱来这儿找啥?” 庙门前是个广场,为了供富贵人家停统驻马车,东西两边都半敞开式的厅堂,现在里面空空如也,等庙会时,这里便会坐满了人,有奴仆等主家,也有歇脚的普通百姓。 沈清问他,“以前庙会时,摆摊的在哪?” “这里是不给摆摊的,否则人太多,无处落脚,只有庙里算命看卦的师傅们,以及乞丐们才可以待这儿。”霍林又指着下山的路,“寻常小贩,都在下山的路边摆摊。” “那要是太过拥挤,把路堵了咋办?” “嘿,你连这个都不晓得,小贩们都是艰难讨生活的穷苦人,那些坐着车马上山的,都是什么人啊?把他们惹恼了,一顿鞭子都是好的,那些手狠的,断人胳膊腿都是常事,如此一来,谁又敢挡他们的路。”霍林似是知道了她的打算,“清姐姐,你想在路边摆摊啊?那咱们得赶早,说不准头一天就得来占着位置,要不然可抢不到好地方。” 白马寺香火甚好,庙会那几日,虽不是人山人海,却也是人挤人,人踩人,热闹非凡,因说庙里神仙灵,好些外地人也要来进香。 沈清站着未动,山林间刮来的风,吹动她的留海,露出一双琉璃般的明眸。 她肤色白,越晒越白的那种,衬的眼瞳幽黑,隐隐还浮现一层水雾。 霍林不知不觉看呆了,以至于沈清说啥他都没听见。 “小林子?”沈清拿手在他眼前挥挥。 “啊?咋了?” “瞧见那边的屋子了吗?咱去问问庙里的监寺师父!” “问啥?” 经过小僧通传,片刻之后,他俩在门房边上的小禅房,见到了圆头大耳,一看就有佛相的白马寺监寺师傅——明理。 霍林有点拘束,乖乖的站着,大气都不敢出,沈清则是落落大方。 开玩笑,她活了两世,什么人没见过,一个和尚,还不足以叫她诚惶诚恐。 “请问,是哪位找贫僧?” “是我,有事找大师商议。” 明理大师眯着一对单凤眼,轻飘飘的盯着她,等着往下说。 沈清也知道这大师见她一次已算给了天大的面子,所以不好扯东扯西,“是这样的,后日就是庙会,我想租门前一间屋舍做些小本生意。” “这……”明理压根没想到她会提这样的要求,所以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沈清马上道:“只在庙会期间租,一共十天,当然这价也不是寻常的价,肯定要比平日贵上两倍,按天算,您看如何?” “这……”大师就是大师,即刻参透了她的用意,这一声迟疑是在思索吃亏与否。 白马寺有自己的田产,因不是皇家寺庙,所以也并非赏赐得来,而是历年住持方丈置下的产业,用以庙里的开支。 后来若有结余,也用来买田,雇佣百姓租田,他们收取租子。 所以说,做和尚也是要打理生意,操持家务,压根不是外面人以为的一心向佛,两耳空空。 沈清见老和尚有所松动,又道:“我也是没法子,母亲去的早,父亲又有病,我便带着姐姐跟弟弟,出来谋生路,可我们又不会种田,只能做些小本生意,糊口而已,还请大师看在佛祖的面上,给我们一条生计。” 第49章 贿赂和尚 话说这个高度,明理大师压根无法拒绝。 这位中年大和尚心有不快,半眯着眼,缓缓道:“瞧施主的衣着,也不似穷苦的过不下去,何至于就缺这一条心计了?” 他的言下之意是:比你穷比你苦的人多了去,我为啥非帮你不可。 沈清讪笑,“难道佛祖不是普度众生的吗?” 既然是普度,是不是我,又有啥子差别,既如此,你又有啥理由,非得拒绝我? 大和尚被她怼的一时无话,眼珠子一转,又慢悠悠道:“租一间门前的庙铺与你便宜,倒也无防,不过此事没有先例,若以后有人学你这般,岂不是……要乱了套?” 沈清暗恨这大叔分明是想捞好处,还说的冠冕堂皇,可她也只能赔着笑。 “依我看,门前的庙铺都可租出去,一来此举给寺里添了不少进项,二来也是把场面弄的更热闹些,也好多散播些名声出去,您说呢?” 明理忽然胡作得道高僧的模样,“出家人四大皆空,钱财都是身外之物。” 沈清都快吐了,“那您这一庙的僧众也得吃喝拉撒,庙里的菩萨们,也得时时翻新上漆,若是哪天方丈大师想重塑金身……” 明理精神一震,“如此就定了,后续事宜,让我小徒与施主细聊。” 明理的小徒,是个聪明活泼的小和尚,名叫空空。 得了师父的命令,空空即刻便捧着册子跑来。 霍林早知沈清的嘴皮子功夫,所以一般她谈事情时,他便乖乖立在一边不做声,只等事情谈完了才敢讲话。 乍一见到脑袋空空的空空,他吃惊不已。 瞧着跟他年纪差不多,却已是佛门中人,以后都不能娶妻生子,只能一生侍奉佛祖了吧? 空空虽是个出家人,可眼睛里都是赚钱,沈清也是个钱串子,俩人倒臭味相投。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生意,就是租一间屋子,明儿入住,一连租十天。 空空抱了个算盘,泼的飞快,“那几间屋子以前供人休息的,并不对外租赁,我师父说了,就按镇上的标准算,十天收你五两银子,不贵吧?” 沈清一个劲的点头,“不贵不贵。”她心想,明年怕就不是这个价了,少说也得翻三倍。 空空又带她去看了庙铺,在最边上,大概三十平,里面有两张桌子,几把椅子。后面有个小门,出去之后,是个大院子,连着其他几间庙,中间立着个水井。 霍林去瞧了,水源清澈,边上有石台,洗东西都方便。 沈清指着一处,“我需要在这儿搭个灶,不介意吧?” 空空阔气的一摆手,“无防,只需注意防火即可,那边堆的有柴,免费送给你用了。” 空空把钥匙交给她,又让她在一张契单上按了手印,“十日之后再付钱,对了,我还不晓得你们准备卖啥?” 沈清揉揉鼻子,怪不好意思的,“呃……大多是荤食,怕是不能请小师父品尝,只有一样可以,小林子,快把笋干拿来。” 霍林跑过来,从包袱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递过去。 空空也是个嘴馋的,立马就打开了,捻起一块吃了,然后竖起大母指,“好东西,做下酒,小零嘴都好,不过这能赚多少银子?” 这回沈清谦虚了,“能赚多少是多少,小本生意嘛!” 空空不好意思了,“那,那这一包我给你钱吧!” 沈清连忙摆手,“不必不必,就是请你的,自家采的春笋,自己做的,不值几个钱。” 她这么一说,空空更不好意思了,后面给了她很多方便。 从白马寺回来,几人就忙开了。 又要采茶炒茶,又要挖竹笋做鱼块,还得请范老大去庙铺里盘灶。 沈慧眼睁睁看着前些日子攒下的银子,跟流水似的,哗啦啦往外流,心痛的滴血。 虽然妹妹一直安慰她,都是可以赚回来的,但她还是不放心,除了每日的工作之外,又十二分尽心的照顾着家里的一群鸡鸭,另加两头小猪仔。 地里的番薯藤长疯了,即便每日都割些回来,切碎了做猪食,也还是长的到处都是。 沈慧急了,沈清便出主意,让范翠翠通知她的邻居们,次日便来了一帮子妇女婆子们,个个背着竹篓,手拿镰刀。 沈慧只需叮嘱她们割番薯藤的注意事项,后面就不用管了。 山里那几户,谁家不养猪,即便没猪,也有鸡,切碎了掺上苞谷渣,或是麦糠,就是上等鸡食。 庙铺的灶盘好了,桌椅也收拾妥当。 沈清又用一包笋干,一把卤花生,以及新炒制的瓜片茶,成功贿赂明理大师,找庙里的灶上借了锅碗瓢盆,总之,她缺什么就去借什么,一是省得从家里带来,二来家里也没那么多。 庙会头一天,霍林就住在那儿了,次日一早,天还没亮,曹大海就用牛车,拉着几个小姑娘来了白马寺。 沈清又跑去找空空,本想自己写匾额,可她那字,实在是拿不出手,便寻了一块木板,让空空送去,请明理大师写下三个字:妙味坊。 端详着匾额,沈清笑的合不拢嘴,“若是我们的生意做成了,我一定把这三个字刻出来,挂在店门口。” “那就祝你生意兴隆。”空空朝铺子里探头探脑,他看的可不是人,而是那些摆在大竹匾里的小吃,好香好馋。 可他是和尚,别说吃了,就是看也不能看。 沈清便又塞给他一包花生,“上回带的少了些,只够孝敬你师父,今儿这包是单独给你的,别叫人瞧见。” 空空颠着油纸包,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多谢,若有需求,只管让霍林去寻我,不过我今日定也忙的脚不沾地,能不能寻到可不好说。” 沈清对他道了谢,然后摸着自己略显粗糙的脸蛋,笑的意味深长。 谁叫她的太好看,要抛头露面,自然要扮丑,而且是越丑越好,这是她对姐姐说的话。 等她说完,沈慧笑骂着戳了戳她的额头,说她不知羞。 所以她这脸已大变样,用姜黄染黑了,眉头也用炭笔画粗些,嘴角还点了颗痣,怪大的,要是长几根毛,估计就…… 第50章 她这嘴皮子太溜 二丫每每抬眼瞧见她嘴角的那颗痣,都急的手心发痒,恨不得给抠下来。 范翠翠见她这副模样,捧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 唯有大丫最镇定,因沈清说了,按天给她们算工钱,所以她干起来格外卖力。 这生意自然是沈清一手把着,旁人来帮忙只是帮工,只算工钱,她现在是不会再给别人分成的了。 天渐亮时,山下忽然涌上来一群人,或是挑担,或是背筐,又或是用牛车拉着桌椅板凳,都是来摆摊的。 霍林跑下去数了一遍,发现没什么新花样,还是往年那些。 有一半是卖针头线脑,小花样小玩意的摊子。 剩下的或是卖些简单的吃食,也有背着做好的包子馒头来卖的,或是麦芽糖,做糖人,泥人的手艺人。 极少卖饰品,珠宝,古董。 旁的就杂七杂八,说不上。 霍林跑回来时,满头大汗,望着摆在门前两张拼起来的桌子,心有戚戚然,“咱们的东西能卖得出去吗?” 二丫捧着一只托盘,上面摆着母指盖大小的鱼块,或是笋干,以及他们新赶出来的卤香干,卤花生,十分伶俐的钻出来,横他一眼,“你咋这般磨磨唧唧,三姐说了,到了这里的都是不认识的陌生人,要想生意做的好,首先得靠吆喝,拿着,这些都是免费送给人尝的,” 沈清也走出来,“跟人宣传的时候把价也带上,叫人听着敞亮,咱的东西先尝后买,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霍林点点头,沈慧系着一条挂脖围裙,从里面探出头,“清儿,我只管烤肉,其他的可不沾手。” 她是被临拉上的,实在是人手不够。 大丫跟沈清负责装货收钱,霍林跟二丫负责吆喝,那这脆皮五花的火候就没人看了。 所以,家里的那群牲口,只能交给霍老伯帮忙照看。 沈慧自来了这儿,一头扎进后院,再不肯出来,她怕人多,也怕被人盯着她。 沈清扶着她的手臂,把她送回去,“我晓得,前面的事有我们,今儿有十吊五花需要烤制,一锅只能烤两条,也够你忙的了。” 猪肉是从范叔的一个亲戚那定的,他是个杀猪匠,若是谁家要办酒席,需要杀猪,便会请他去。 正好这几日有预订做寿吃喜蛋的人家,估摸着也够她们用了。 沈清蛮激动的,要不是手上没钱了,她非得多找他买些猪下水,不仅便宜,腌制好了,也是极不错的家常肉食。 沈慧望着烤炉边,摆着的一个大木盆,里面是腌好的五花,担忧道:“这么些真能卖出去吗?五花可不便宜。” 三十铜板一斤的五花,十吊就有四五十斤,越算心下越惶然。 古人喜吃五花,肥瘦相间,那肥的油厚,瘦的也不柴,所以一头猪,五花卖的最好。 沈清笑着道:“姐,反正已经走到这一步,再彷徨怀疑也没用了,倒不如笑着往前走,管它是赚是亏,只要咱们尽力了就成。” 说是这么说,可等到天色渐亮,上香的人多起来后,沈清看着匆匆而过的人流,还是莫名的紧张起来。 二丫跟霍林各捧一只托盘,窘迫的站在摊位前,吆喝买卖这种事,听着容易,真要做起来,就得突破心里那一关。 这一步,迈的万分坚难。 二丫拐了下霍林,“你先叫。” 霍林直摇头,“不,不,你先来,我跟着你学。” 二丫咬牙,“你是男娃,你有啥好害羞的。” 霍林头摇的像拨浪鼓,“谁说男娃就不能害羞?你,你,你莫要扯到旁的上面。” 大丫一手捏着木夹子,一手掐腰,瞧他俩这副怂样,凶巴巴的吼道:“你俩当门神呢?不想挣银子了?” 沈清刚好走出来,接过二丫手上的托盘,眼睛望着过往的行人,头也不回的对他俩道:“好好瞧着!” 就是推销嘛! 只要甩开脸皮,把心里防御全部竖起,就没什么难的。 “婶子慢步,请尝尝我们店新出炉的麻辣鱼块,买些回去给大叔做下酒菜可是再好不过,这位小公子,尝尝我们店刚烤出来的脆皮五花,刷了蜂蜜,甜口的哦!这位大叔……” 她脸上始终挂着轻轻浅浅的笑,既不过份谄媚,也不会叫人觉得冷落。 霍林见她都上了,深吸一口气,也开始揽客。 二丫瞧出了门道,上去接过沈清手里的托盘,摆出一个萌萌可爱的笑脸。 她本来嘴就甜,加之年纪小,说话有趣,路过的大叔大婶婆婆大爷都肯停步。 再说,这样的推销方法也挺新颖,免费品尝,谁不想试试呢! 于是,不多会,摊位前全围满了人。 “真是免费品尝的吗?那我尝多少都成吗?”一个小姑娘俏皮的问,她身边还围着几个同龄的小姑娘,叽叽喳喳的你一句我一句。 大丫一愣,不知该如何回话。 沈清站过来,也俏皮的打趣道:“自然是成的,瞧姐姐这么面善,难道会忍心叫我们亏的裤衩都不剩?” 对面的小姑娘唬了一跳,指着她笑骂道:“哪来的皮丫头,倒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真是不害臊,得了,给我各约二斤,我带回去给我爹下酒。” 沈清笑的眼都没了,“好咧!” 大丫打包装袋,她负责收钱,临了又送了她们一小包茶叶,“这是我们自己家炒的茶,送与姐姐一些,若是尝着好,明儿记得来称些,若是不好,也不防事,权当喝着玩。” “你倒是会做生意,那我就拿着了。” 有了开头,后面就好做了。 人是群居动物,喜欢往人多的地方扎堆,谁家热闹,生意就越好。 所以她们用免费的噱头招揽客人,属实是明智之举。 很快,小摊前就围满了人,幸好事先打包了些小袋装,要不然大丫非忙乱了不可。 沈清头脑清醒,加之又会算学,所以收钱找钱的事,也全落在她身上。 大多客人都用铜板,偶尔也有富贵人家的仆从,拿着银锭子来买东西。 沈清赚麻烦,一概不收,只收铜板,倒也省心了。 一整个上午,沈慧在后院被火烤的小脸通红,二丫跟霍林嗓子都喊哑了。 大丫分货装货,累的手软,沈清数铜板数的眼花。 第51章 舅母会算计 庙会只上午人多些,下午人就少多了,傍晚便要早早的收了。 而妙味坊的东西,还不到晌午就卖光了,只剩一点渣,霍林跟二丫分着吃了。 火速把东西收拾了,锁上庙铺门,带着一罐子钱下山,半路在面摊,每人吃了碗大馄饨。 吃饱喝足,便叫了辆牛车,回家去了。 装满铜钱的咸菜罐,可不轻。 他们几个轮流抱着,到了家门口,五人都松了口气。 最终,钱罐被摆在堂屋桌上,五人各坐一边,沈慧坐妹妹边上,霍老伯拖了把椅子,坐在院子里。 大丫喃喃道:“乖乖,这么多,怕是有许多许多铜板。”她不会算数,只知道有很多很多。 沈清有些茫然道:“要不咱们数数吧?” “不干!”二丫不在意,“我都快累死了。”明儿还得去,一连十天,原以为不过就是买东西,哪成想这才一天,这嗓子,这腿,唉……都快废了。 霍林也垂头丧气,“是得早点睡,要不然明早上可起不来。” 沈慧道:“那我早点把饭做了,咱们早吃早睡。” 霍老伯见他们几人累的面瘫了,只沈清精神还好,便笑呵呵的道:“干啥都不容易,你们且得受着呢!” 沈清手指在桌上有节奏的敲,“明儿有翠翠帮忙,再把她哥也叫上,姐,你明儿就别去了,咱们虽然准备了不少干货,但只怕不够,所以你得留在家做好后勤工作,到时让范奶奶也来帮忙,这样你就轻省些了。” 沈慧点头,她也确实不想再去,她还是比较喜欢宅在家里。 跟那杀猪匠也是说好的,倒不用太过担心。 猪肉不是批量养殖,都是农户们自家养的,所以想要多的五花,也没得,量就那么些,有多少卖多少,她也不打算涨价,现在最关键的是,要把妙味坊的牌子给打出去。 为此,她足足花了一两银子,找一个刻石匠人,做了一个印章,所有用来包食物的油纸都被打上印记。 只不过,人家并不晓得妙味坊的铺子开在哪,这个问题她也想过了,现在先不租铺面,只让几家代卖,跟客人也是这么说的。 一来,镇上的铺面不便宜,且至少都是付半年的租金,她没那么多现银。 二来,她不想离开月牙湾,好不容易把荒地变成农田,日子有了起色。 沈清把各人的工钱,记在了册子上,等庙会过了,再算给她们,对此大丫跟霍林都没异议,只二丫,噘着嘴,说想在庙会的小摊上买些小玩意,想预支些铜钱,结果被大丫拧着耳朵,狠狠教训了一顿。 “别甭,等最后一日,我定让你逛个痛快。” 次日,范家除了范婶子之外,其余人都下山了。 曹大海黎明时分就赶着牛车来了,沈清拜托范奶奶帮姐姐料理家里的事,便带着满满的一车货物出发了。 今儿吴舅母也在,她胳膊上跨着个篮子,里面是香烛纸钱,要去庙里上香,便一道来了。 坐上牛车,吴菊花瞅瞅这个,又瞧瞧那个,忍不住埋怨,道:“你俩还知道家门在哪吗?” “娘……我们这不是为了赚银子吗?等庙会过了就回去嘛!”二丫抱着她胳膊撒娇。 吴菊花戳了下她的额头,“玩就说玩,还挣钱,老娘要是指靠你挣钱,早喝西北风去了!” “就是挣钱,三姐说了,待庙会完了就给我们算工钱,比爹打长工还要多呢!”二丫怕她不怕,掰手指算给她听,又说昨儿生意多好,又说挣了多少银子,“那么大的一个瓦罐,都装满了,全是铜板,娘,你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铜板对吧?” 吴菊花看了遍牛车上满载的东西,还是不信,“你们弄的这些成本也不低吧?还有,还有这么多五花肉,刨去成本,能剩多少,别不是小孩子家家的,不会算账。” 曹大海很高兴,一边挥舞着鞭子,一边给她解释,“赚的,自然是赚的,我替她算过账了,至少赚两倍,也不枉她们辛苦忙这一场。” 坐牛车的只有吴舅母跟二丫,其他人都跟在边上走。 范小山跟霍林腿脚快,先跑了。 吴舅母听着这番话,心思就活泛开了,身子前倾,去跟沈清够着说话,“清丫头,那你舅舅拉货,跑前跑后的,也得算工钱吧?要不然赶上庙会,他去白马寺那块拉货,也能赚不少呢!” 曹大海回头瞪她,语气不好的道:“这不用你操心,清儿都交待过了,断不会叫你吃亏便是!” 大丫也不满,“娘,就算没工钱,咱们来帮一把,算个什么大事,你别开口闭口都是钱。” “你个死丫头,我说钱咋了?没钱将来你哥能娶着媳妇吗?你将来能有嫁妆吗?这一笔笔不都是钱?甭以为就你会做人情,要不是为了你们几个,老娘也想天天做人情卖好!”吴菊花的嘴跟喷壶似的,一打开就合不上,数落完了大丫又数路曹大海,无非是骂他没用,最后又狠狠拧了二丫一把,骂她吃里扒外。 范翠翠万分鄙夷,可又不好阻止,便跨着沈清胳膊,一个劲对她使眼色。 沈清其实并不在意,可听她语气越来越重,也不得不表态,“舅母放心,舅舅的牛车自然不能白用,就算舅舅肯,老牛还得饲料喂呢!一来一回,按五十文算,您看成吗?” “五十文啊?那自然是成的,你这丫头出手大方,一看就是做大事的料!”吴菊花变脸贼快,立马就笑呵呵把她好一顿夸。 范翠翠更鄙夷了,便跟沈清说起了悄悄话,“我哥昨儿从镇上回来,说了个好玩的事,镇东边的那个孙家你晓得吧?人长的可丑,家里老有钱,弄了一屋子的小媳妇,成天就不干好事,我听霍林说,你们有回赶集,还差点被他家马车撞了,是吧?” 沈清眨眨眼,怎么说到他了,“嗯,咋了?” 范翠翠更来劲了,箍着她胳膊的手都紧了,“咋了?哼!他可是倒了大霉,听说被人打断了腿,不是一条腿,是两条腿都折了,这辈子甭想再下地,彻底成了个废人!” 第52章 治人先治伤 “啊?在咱们这儿,谁敢打他?”沈清一不小心惊呼了出来。 曹大海便听见了,问她俩在说啥,一番了解之后,也很起劲的说起来,“这事我亲眼瞧见的,就在镇子口,我那时正守着牛车等活呢!不知怎么的,孙家的马车跟别家马车撞上了,孙家小厮下车跟人吵架放狠话,谁知碰上个硬茬,从马车里跳下来两个人,握着这么粗的木棍,冲上去就把孙子明一顿好打。” 青泉镇是个小地方,很少有大新闻,一般都是小吵小闹的邻里纠纷,所以这个事只半天就传遍了青泉镇。 当然,什么版本都有,越传越离谱,还有说孙子明是调戏人家媳妇,活该被打折腿。 沈清唏嘘,“恶人自有恶人磨,那他就没想过去报官,或者把打他的那两人找到,再报复一顿?”以他在本地横行乡里的嘴脸,能善罢甘休吗? 曹大海摇头,“那我可就不知了。” 能吗? 当然不能! 此时孙家宅子内,所有人都愁眉不展,忧心忡忡。 孙老爷年过四十,才有了这么个宝贝儿子。 女儿倒是不少,有六个,都已成年,分别嫁去了各处,现在孙府内宅,便是一位老夫人,和众位姨娘们的天下。 至于孙子明的那些个小妾姨娘,全都归拢在西院,要不然去年西边扩出去了一些,怕是都不够住。 此时西院正房门外,站着一堆花花绿绿的年轻女子,里面也站着一群,不过年纪稍大些,正首位上坐着俩人,分别是孙老爷跟孙夫人。 “哎哟!我好疼,爹,娘,我好疼,我快疼死了,你们快给我想想办法呀!”孙子明躺在床上痛苦的翻来翻去。 床边坐着两个容貌秀丽的女子,梳着妇人髻,一面拭泪,一面轻声细语的安抚。 孙子明被她们叨叨的烦,狠狠将她们推开,“滚!都给老子滚!” 柔弱女子被推倒在地,又低声啜泣,哭的好不可怜。 孙老爷面有怒气,站起来掀开帘子进来了,“你闹什么,腿折了接上便是,偏你一动就叫唤,还把大夫都给骂走了,你再不听话,我便叫人把你绑起来再接骨!” 昨儿上午便伤了,整整拖了一天,又拖一夜,还没接上骨,眼瞅着他那两人膝盖肿的跟馒头似的,再不接上,怕是就要废了。 孙子明撑着手臂欠身,满脸是汗,嘴唇却异常的白,“爹,你眼瞎了吗?来的那几个大夫根本就是同一个人,他要害我,我怎么能让他碰我的腿。” 孙子明回来后,一个劲的说有人要害他,有人要他的命。 可孙老爷将孙喜拷打了一顿,再问过当时现场的人,都只说因马车过快,与人撞上了,对方也是个浑的,二话不说就把孙子明打了一顿,之后便走了。 孙老爷派人去找,却连个影都没摸到,他又不想报官,若是打官司,现任平川县的县太爷是个老迈昏聩的老县令,一年到头连公堂都不上几回,就等着退休回家养老。 找他,还不如自个儿去找来的快。 既然现在找不到人,那就先治人。 他叫下人去镇上找郎中。 青泉镇上倒是有两个不错的郎中,可听说都去了白马寺赶庙会,他又使人去庙里找。 这回人倒是找来了,偏儿子死活不肯让人碰他。 孙老爷只觉得儿子在胡闹,可孙夫人却心疼的要命,“要不就去县城找,快马加鞭,两个时辰也能回来,老爷,明儿的腿可不能再耽搁了!” 孙老爷气的吹胡子瞪眼,“你也晓得不能再耽搁,眼下就有郎中,偏不用,非要去远处寻,不过就是接骨,再敷上草药好生养着便是!” 孙夫人溺爱儿子,“可他不肯,这如何是好?” 孙老爷动了气,“来人,去把外院候着的郎中请来,这回他不依也得依。” 孙老爷十分相信这位从白马寺山下请来的郎中,人家一眼就看出他身上的毛病,说的分毫不差,怎会是庸医! 不多时,那郎中便来了。 此人留着长胡须,面庞白净,头发束在头顶,用一根簪子固定,穿着与身形不相符的长衫,风一吹,衣摆飘起来,倒有几个道骨仙风的味道,身后还跟着个背药箱的小徒。 这不像郎中,反像道士。 那人进来后,先是恭恭敬敬的对着孙老爷授拱手见礼,又说了一堆很严重的话。 大致意思是,孙少爷的腿再耽误一时半刻,骨头就永远都接不上了。 甚至还会蔓延,威胁到……夫妻房事。 孙子明早就娶了媳妇,不过女子嫁来后,瞧见丈夫这般作为,整日便郁郁寡欢,生产时挣了三天三夜,才诞下一子,却只看一眼就咽气了。 后来孙子明便不肯再娶正妻,弄了一堆小妾,正好没人管他,便可尽情的胡作非为。 只是这孩子在母亲肚里憋的太久,有点缺氧,脑子不是很灵光,快五岁了,也说不了几个字。 所以,老俩口还是盼着儿子再给他们添一个孙子,就是孙女也好啊! 可惜一直事与愿违,要是再坏了命根子,岂不是要绝了他们的念想? 所以老俩口一听会危及子孙根,便也顾不得许多,催着让他快点治。 可是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孙子明却瞧见这人笑的不怀好意。 “不,不行,他不是好人,我不让他治。” 那郎中立马回头冲孙老爷一脸为难道:“您看这……” 孙老爷一狠心,“来人,把少爷按住,嘴巴也堵上!” 两个家丁冲上去,一个按手,一个压在他身上,不让他乱动,一个小娘子贡献了帕子,把他嘴也堵上。 那郎中便卷起袖子,笑眯眯的给他接骨,还顺带着解释,“因贵公子伤的时间有些久了,需要碎骨重生,可能会有点疼,忍忍就好了。” “唔!唔!” 旁人只看得见孙子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挣扎的手臂青筋突起,那两个家仆使了吃奶的劲才按住。 孙夫人在边上心疼的直抹泪,“儿呀,再忍忍就好了。” 孙老爷急的满头大汗,却也不敢吱声。 第53章 黑心大夫 孙子明疼的晕过去,最后那郎中给他服了药,便带着不菲的诊金,满面笑容的离开了。 出了孙家,上了马车,又走了约半个时辰,就是在镇上转来转去,最后停在了一座幽静的宅子后门处。 那小徒先下车,机警的四周打量,确定没人跟踪,才请后面的人下车。 有人开了后门,引他们进去。 穿过杂乱的后院,又一路顺着游廊,穿过两个拱花门,到了一处院落。 两边种着细毛竹,中间用冬青做装点,隔出主路与小花径,并有一个赏月亭。 院子虽不大,却处处透着精致。 与花园正对的是三间正房,入内,中间是厅堂,两边用屏风隔出卧房与书房。 屋子虽简单,但扑面而来浓重的药味,还是告诉来人,这儿的主人,怕是个药罐子。 厅堂边上摆着个大药箱,也充份证明了这点。 有伺候烫药的婢女,端着青瓷玉碗,迈着盈盈小碎步进来。 见着那郎中,先是一愣,接着便嗔怒道:“你这江湖骗子,还晓得回来?” 邵文鸿扯下胡子,露出一张清俊的面庞,毫不以为意的笑道:“你这小妮子,脾气也是越来越冲,就不怕你家公子把你赶走,不让你在跟前服侍?” 碧竹咬唇瞪他,瞬间已是满面通红,“奴婢打小服侍公子,十年的恩情,就是死也要死在公子前头,邵爷莫要在这儿,挑拨离间!” 说着,便端着药碗进了里间。 这时,又有一个俏丽的婢女捧着衣裳从内间出来。 碧竹望了望床褥间迎面平躺,呼吸轻缓的男子,悄声道:“红湘姐姐,公子可曾醒过?” 红湘望着主子安静的睡颜,叹息着摇头,“只浅浅醒来过一次,喝了些温水,又睡去了,邵爷回来啦,您快来给我家主子瞧瞧,昨儿一夜都没睡好,奴婢也不晓得是个什么情况。” 邵文鸿进来,坐在床边摸了脉。 碧竹担忧的问:“如何了?” 邵文鸿摇头。 碧竹惊呼,“主子不好吗?这,这可如何是好?若是让太太知道,定是要责怪我们照顾不力。” 红湘也紧张了,但更多的是为主子挂心,“那这药还喝吗?” 邵文鸿抬手摸下巴,没摸到胡子,这才意识到假胡子没了,便摘下手串,拿在手上拨弄,“我又没说他有事,你们急个什么劲。” “那你干嘛摇头?”碧竹气死了,暗恨这姓邵的就爱装模作样。 “脉象虽弱,却也平稳,我昨儿新开的药方,是助眠,多睡一会无碍。” “那还叫起来用药吗?”红湘问。 “把药温上,等他睡醒了再用,你们先出去,我在这儿看着。” “啊?这如何使得?”红湘惊呼。 邵文鸿淡淡的瞥她一眼,红湘忙低头退后,“奴婢就在外面候着,邵爷若有需要,唤一声即可。” 她把迟疑的碧竹也拉走了,退出去后,又关上正厅的门。 兴儿满头是汗的跑来,“两位姐姐,主子醒了吗?我有事回禀。” 红湘端正了身姿,神色冷淡,一对杏眼看着别处,“主子需要静养,有事待会再回,莫要忧了主子的清静。” 碧竹也是一满的轻蔑高傲,“穷乡僻壤的地方,能有什么要紧的事,你等着吧!” 兴儿心中不满,带到了脸上。 这俩姑奶奶,仗着是公子身边贴身伺候,除了老爷太太,从不把旁人放在眼里。 也是,若是公子身子康健,这俩人铁定是抬了身份,做公子通房,也就是半个主子。 现在公子院里还没女主子,她们有的是机会。 内室中,邵文鸿见人走了,便把手串套回手上,收起神神叨叨的嘴脸,开始在屋子里到处寻摸,终于叫他在满屋子的药香中,找到一丝不一样的。 “哟!这定是碧竹昨儿去白马寺烧香拜佛,顺带买回来的小吃,藏在这儿,想是打算守夜时悄悄吃了。” 厅堂中间摆着一张四方桌,下面有暗格抽屉。 他便是从里面抽出几个油纸包,挨个闻了闻,便提到里间,拖过一张小茶几,又从袖子里变魔术似的,变出一壶酒,“起来吧,她们都出去了!” 屋里只他们二人,所以这话是对…… “事儿可办好了?”床上的苏璟笔直坐起来,跟诈尸似的。 邵文鸿看也不看,又变出两个小酒杯,甄满了,“你这病弱之人,还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将来你的夫人,可要吃苦头喽!” 苏璟用脚勾了一张小凳,坐到另一边,瞥到茶几上打开的油纸包,眉头能夹死苍蝇,“这种东西能吃吗?” 邵文鸿一本正经,道:“不能,所以你甭吃了,我一个人正好全包。”他用手拿了鱼块,咬一口,浓烈的滋味,迅速充满口腔,再来一口酒,“过瘾!” 再尝一口五香笋干,一块脆皮五花,“嗯!凉了,若是趁热,一定又酥又脆,我要去吃刚出锅的。” 他又发现一包茶叶,闻了闻,觉着不错,便打开窗子,探出脑袋,瞧见兴儿,微笑着朝他招手,“过来过来,快去把这茶泡了来!” 兴儿连忙跑过去,略有迟疑,“是泡一壶还是两壶?” 邵文鸿瞪他,“你说呢?” “小的知道了,这就去!”他就多余问这一句。 碧竹看见茶包,立刻就明白了,气恼的一跺脚,“邵爷,您怎么能偷东西!” 邵文鸿笑的好不要脸,“这怎么能叫偷?你藏在暗格里,叫我找见了,那就是我的,嗳,哪家买的?快与我说说。” “哼!”碧竹扭开头,使小性子。 红湘眼见邵文鸿笑容慢慢冷了,连忙扯了她一下,低声催促,“快说,邵爷等着呢!” “白马寺门口的一家零食铺子,新开的,叫什么妙味坊,生意还不错。”碧竹说的不情不愿。 得了答案,邵文鸿又一脸的笑容可掬,“多谢!”说着,便退回去,顺带关上窗子。 再一回头,“嗳?你怎么也吃上了?” 只这一会的功夫,东西就少了一半,酒壶也空了。 邵文鸿指着他,佯怒道:“你也不怕吃多了肠胃不适,回头夜里又闹腾,到时可别找我!” 苏璟眉目舒展,真正的浓眉深目,在旁若无人时,笑起来尤其惊艳。 “这些东西看着辣,吃着倒还好,那个姓孙的如何了?” 邵文鸿赶紧把鱼块全抓走了,“断骨重生,药敷上了,大药要养上半年,即便好了,也是残废,倒不影响行房。” 第54章 活不了死不了 苏璟眼中冷光一闪,淡淡道:“轻了!” 邵文鸿口中的酒差点喷了,“放心,我使了药,这回不废也废了,其实人家只不过是马速太快,不小心祸及池鱼,害你被撞的流鼻血,不至于赶尽杀绝吧?” 苏璟眼中冷光更浓,“听说此人在本地作恶多端,本公子不为自己,也为此地的百姓,除此一恶,难道不是好事吗?” 邵文鸿愣愣的,想说什么,嘴角扯了扯,又熄了。 好吧!反正他老人家总有理,歪理也是正理,正理更是真理。 明明是被惹恼了,还扯出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苏璟并不介意他怎么想,把那包笋干拿过来,他吃相文雅,即使没筷子,用手抓,也能吃出宫廷御宴的仪态。 兴儿捧着茶盏回来,刚站上台阶,一只纤纤玉手就伸了过来,“我送进去!” 兴儿犹豫着没放手,“要不……要不还是我去吧!” 碧竹瞪眼尖刻道:“主子若是外出,自然是由你服侍,可这卧房内,是我们的差事,咋了,你连我们的差事也要抢?” 兴儿吓坏了,“当然不是,那就有劳姐姐了。” 红湘满意的,正要接过。 “兴儿,你还在外头做什么呢?还不赶紧把茶端进来。” “邵爷,小的这就来。”兴儿有了底气,立马缩回手,也冷了面色,“两位姐姐请让开吧!” 二人虽不情愿,却也不敢反对。 这位邵文鸿,对外宣称是苏家的专用大夫,可公子却把他当友人,地位不容小觑。 兴儿笑嘻嘻的捧着茶进去,里面那两人已全部吃完,小茶几上只剩下几个空油纸包。 挪回正厅吃茶,瞧见里面碧青的茶色,苏璟不禁挑眉,“想不到这样的小地方,还有这种好茶。” 邵文鸿尝了一口,微摇头,“只是炒茶的手艺差了些,想是那些农人自家炒的。” 只等吃了半盏茶,苏璟才放下茶杯。 兴儿马上把自个儿查到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跟主子说了。 “那日撞到您的小姑娘,只是个寻常的农家丫头,小的寻了不少地方,才打听出来。她娘因偷人,上吊自尽了,她爹不肯收殓尸首,父女大吵一架,她赌气带着姐姐离了家,到一个荒僻之处自力更生。” 邵文鸿直摇头,“虽烈性,却也不孝,女孩儿家家的,还未出嫁便与父亲吵架,违逆父亲的意思,将来嫁人还不得把夫家闹翻天,不妥不妥!” 兴儿瞄他一眼,又迅速垂下眼睛,暗想:这邵爷,瞧着洒脱不羁,实则刻板守旧。 苏璟却有不同意见,“若父亲逼迫的过了,为何不能反抗?难道都要千恩万谢的,全盘受下,无论是打是卖,都得遵循?哼!若是我,也要反了去!” 邵文鸿眼角直抽抽,这是说那小姑娘,还是说他自己呢! 他举手做投降状,“好好,都是你的理,你最有理行了吧?” 苏璟拿眼角夹他,“你知晓便好。” “噗!”邵文鸿还是喷了。 苏璟嫌弃的往后退了些,“明日你要赶庙会?” “要么今儿,要么明日,怎么,你也想去?可你这身子……恐怕走不了山路吧?” “那就使轿子抬着,这有何难?” 苏公子身子弱,又想去庙里拜拜神佛,以保佑能早日驱除病魔。 所以隔日,便差人用一顶小轿,把这位爷抬着,一晃一晃的往山上去。 邵文鸿挺鄙视他,瞧瞧,他们前面后面,也有软轿,旁边跟着婢女或是婆子,里面坐的肯定是哪家出门游玩的闺阁小姐。 “咳咳!快到了吗?”苏璟沉闷的声音,透过帘子传出来。 另一边的房总管,喘均了气,才恭敬着回道:“还有一里左右,这会地势平缓了,若不然公子下来走走?” 兴儿立马瞪他,“公子昨儿咳了半夜,这才刚好一点,你就让他吹风?万一严重了咋办?” 房总管也回瞪他,“你个小娃娃晓得个什么,进庙上香最重要的是心诚,越是心诚,便越灵。” “行了,本公子下来走便是。”苏璟也闷坏了,特别是听到外面喧闹的人声,心急的跟猫抓似的。 轿子停在路边,兴儿打帘,搀扶他下轿,“公子慢些,再披件衣裳吧?山上有风。” 房总管捧着一件雪白缎子面披风过来,“公子披上吧!” 这白晃晃的颜色,加上他过于醒目的样貌,前后路过的人,无一不盯着他瞧。 小姑娘,小媳妇们,全都红了脸。 略上了年纪的妇人们,一边欣赏一边感叹,这公子好看是好看,就是肤色太白,再一瞧这煞白的脸色,肯定是病弱,风一大就得吹倒了,真是可惜。 男人们或鄙夷他跟弱鸡一样的身材,或羡慕他这一身穿戴,当然也有妒忌他长相的。 苏璟对这些目光,毫不在意,嗅着山间清新的空气,再听一听乡民嘈杂淳朴的话语声,才能感觉到什么是活着。 “公子感觉如何?若是走不动了,就回轿子里歇着。”兴儿怕他走不动。 正说着,就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胳膊上挎着篮子,精神矍铄的从他们身边走过。 邵文鸿走在前面几步,刚好回头瞧见这一幕,话说,有些事,装着装着,就有可能成真的了。 苏璟瞄了眼山下某处,忽然扶住兴儿弯腰剧烈咳喘起来。 “公子!” “公……” “无事无事!”邵文鸿无比淡定的走过来,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一颗褐色药丸,“把这个吃了。” 房总管赶紧叫人捧来水,服侍主子吃药。 兴儿又给他顺气,好不容易才缓过来。 苏璟苍白着脸摆摆手,“没事了,本公子跟邵爷慢慢走,你们在后面跟着。” “是!”兴儿虽担心,却也不敢迟疑,主子一向说一不二,绝不喜纠缠,他嫌烦。 俩人甩开随众,并肩往山上走,但细看之下就会发现,邵文鸿始终落他一步。 “他们跟来了?”这话是邵文鸿问的。 苏璟望着上山的路径,今儿人也不少,“嗯!” “唉!主子要装到何时?” “……” “那孟家,主子还去吗?” 苏璟依旧未应。 邵文鸿只得又自言自语,“听说那孟代山可是花了不少心思,连园子都已翻修一新,你若不去,岂不是耍着人玩吗?” 第55章 我买你卖 “邵兄,你闻到什么了吗?” “什么?” “与昨日我们吃的东西香味一样。” “是吗?我为何没闻见!” 他们已走到庙门前的广场,人是真多啊,有车马,有行人,可有一处,人是最多的。 邵文鸿垫高了脚,才看清,顿时激动的挥扇子,“就是那家,你瞧门头上挂的匾额:妙味坊!就是他,没错了。” 苏璟望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流,压根不敢上前,“这么多人?” “人多才好,说明他们家生意好的不得了,你在这儿站着别动,我挤进去瞧瞧!”邵文鸿兴奋的把扇子插到脖颈后,撸起袖子就要往里冲。 人还没扑走,就被苏璟揪住了。 “兴儿,你去前面开路!” “是!”兴儿朝手心里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提了一口气,啊啊叫着就往里冲,可…… 苏璟跟邵文鸿眼角齐抽抽,就见兴儿跟个泥鳅似的,扒着人群往里钻,可半天也没挤进去,连个缝隙都没留。 那些妇人婆婆们,可是很凶残的。 兴儿不甘心,见不远处有卖黄鳝的,便跑去连篓子也一并买来,随后朝人群里一倒,“有蛇!有蛇啊!” “啊!” “有蛇,快跑啊!” “爹,娘,呜呜!” “我的孙儿……” 只是刹那间,围着摊位的人群就散了个七七八八。 沈清正捧着几包小吃,准备递给客人,就见人群突然炸了,再然后,她就瞧见地上或爬或被踩烂的黄鳝,以及滚到边上的竹篓,以及一张得意洋洋的嘴脸。 兴儿深知自己办了个漂亮的差事,下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就等着主子夸赞。 那头的苏璟一打眼就瞧见板着小脸,怒气冲天的小姑娘。 这不是…… 邵文鸿也颇意外,原来这么个火爆的摊位,是几个小姑娘开的。 大丫忽觉眼前明亮了,抬头一瞧,也认出来了,她正要跟沈清说,就见她小脸铁青。 心知不好,再俊的公子也不及沈清来的重要。 因为昨晚沈清给她们说了,工钱不是死的,根据每日卖的银钱数增长,所以一定得多卖,这样她们才能拿的更多,所以她也希望客人越多越好。 二丫跟霍林现在已不用揽客,便在店里帮忙。 范翠翠留在家着弄竹笋,鱼也得备着,否则定是不够卖。 后院的烤炉今儿是曹勇在看着,他同师父请了一日的假,过来帮忙。 实则是见妹妹们赚钱,他心痒难耐,谁叫沈清给的工钱太丰厚。 其实一切只发生在转瞬间,邵文鸿见人都散了,便拖着苏璟上前。 “有刚出炉的烤肉吗?我要最新鲜的。”他惦记这一口,惦记一晚上了,就想知道刚出炉的口感是如何。 沈清神色略淡,“后面正在烤,你若等得急,便去守着。” “嘿!你不怕我偷师?”有些酒楼的厨房,都是保密级的,不让人参观窥探。 大丫道:“只要你受得住炉火的热度,只管偷去。” 守着烤炉,可不是一件好差事,沈慧守了一天,次日早上起来,就发现脸被烤的蜕皮了,把她吓了个半死,现在出门都要用面纱遮脸。 第二天是范小山守的,他被烤成了关公脸。 照这样下去,后面几日,还没人看烤炉了。 所以沈清也在考虑,这生意还能不能做。 邵文鸿喜滋滋的丢下苏璟,往后面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苏璟的气场强大,竟无人敢上前了。 兴儿与房总管各站一边,瞧见露天摆着的吃食,虽颜色诱人,但房总管却用帕子捂住鼻子,嫌恶道:“这是给人吃的吗?这么脏,能吃吗?” 沈清忽然笑了,眼儿亮晶晶的,“不是,这是给猪吃的,要不您进庙里吃斋饭?那是给人吃的。”就是太难吃,他们昨儿因太饿,便让霍林跑了一趟,买了些斋饭回来,结果即便他们几人饿的前胸贴后背,也只吃下一半。 主食是馒头,硬的咬不动,碱也放多了,又硬又苦又好涩嘴。 几样炒素菜,没油没盐,也没洗干净,还有沙子,吃到嘴里咯嘣响,更绝的是,二丫从菜里一共挑出来六只青虫。 快吃完时,空空火急火燎的跑来。 原是听说他们买了斋饭,赶忙过来阻止,说了一堆,可把他们吓个半死。 原来这还算好的,有回做饭的师兄,误采了草药,他以为是野菜,结果全寺吃了后,上吐下泻,场景惨不忍睹。 后来她还见到那位负责煮饭的胖师兄,几句话交谈下来,沈清就发现他有智力问题,并不明显,不知情的人,会以为他性子憨厚老实。 房总管被不冷不热的怼了,立马挑眉瞪眼,“臭丫头,你就是这么跟客人说话的?” 沈清一手掐腰,杏眉微挑,俏皮又不失伶俐的脆声道:“您买了东西才是客人,若不买,那便不是,既不是客人,我为何要对你恭敬客气?” 大丫起先还怕她得罪客人,但瞧那白面老仆气的吹胡子瞪眼,却又无计可施,她也偷着乐了。 论口才,这老仆可不是清儿的对手。 苏璟颇有兴味的看着,并不吱声。 沈清又立马换了个微笑,“这位老伯,不如尝尝我们家早上刚卤出来的花生,做下酒再好不过,我给您装些。” 她这突然变脸,倒叫房总管不好再拉下脸。 的确是新卤的,还带着热气。 房总管尝了一个,眼神亮了,“味儿不错。” 沈清趁机又给他推荐了其他吃食,又恭维着说了好些话。 苏璟就见房总管不停的点头,东西越买越多,最后一结账,有一两之多。 沈清用一个口袋型的油纸包给他每样都装了些,又殷勤的笑着道:“我们只在这儿卖十日,等庙会一完,您老若是还想吃,就只管去福来客栈。”她将那几家代卖处说了。 这事她后来想了,代卖点太多,也不好,容易出差错。 所以,在一番思量之后,只选了福来客栈,以及两家酒楼。 房总管以前在苏老爷身边伺候,公子成年后,被老爷指派跟随少主子,说句僭越的话,他把苏璟当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 第56章 她做的东西好吃吗 可主子毕竟是主子,有身份隔在那儿。 倒是眼前的小丫头,嬉笑怒骂,自然无做作,他越瞧越喜欢,把身边的主子都忘了。 “你们几个小娃娃在忙活,家里大人呢?是不是在家里忙农活?” “呃,是呢!”沈清不想过多解释,倒是觉得这老太监有点怪怪的。 没办法,前世看过不少电视电影,那里面的太监,可没几个好的。 房总管还要再问,兴儿在一边急坏了,悄声对他道:“主子还在呢!” 房总管忙撤开身子,“爷,您想买些什么?” 苏璟看了看他怀里的包裹,想来这老头是不想跟他分享,瞧,还偷偷往怀里藏呢! 他缓缓而笑,指着小摊上的东西,对沈清道:“若是我全买下,要多少银子?” 大丫惊的瞪大眼,沈清也微微吃惊,不过她很快就清醒了,然后摇了摇头。 苏璟皱眉,表示不解。 是怕他银子不够,还是不想卖给他。 沈清瞟见他身后跃跃欲试的客人,道:“这不成,若是您一次都买完了,其他人就没了,你瞧,那边还有很多人想买呢!” 房总管心中暗赞,这丫头不错,有自己的主张,不因眼前的一点利润而喜昏头。 苏璟不满了,语气透着不悦,“都是卖,卖我一人,与卖他们,有何区别?” 沈清小胸脯挺的笔直,毫不怯场,“自然有区别,一来,这些虽是过油烤制的,却也不能长久存放,二者,我们之所以在这儿摆摊,为挣钱是其一,其次也是为了宣传我们的品牌,好叫更多的人知道妙味坊三个字,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将苏璟上下一打量,戏谑道:“您这副身板,怕是难以消化辛辣之物,还是少吃些吧!” 她一番话,说的极快,中间只停顿了一下,所以兴儿都来不及阻止。 好冷! 妈呀,他家少主子怕是已动怒了。 房总管立马出来打圆场,“公子,这姑娘说的有理,辛辣之物还是少吃些吧,不如我们去寺里用斋饭?” 提到斋饭,沈清嘴角狠狠扭曲了下,不过她立刻殷勤的赶人,“对对,这马上就到饭点了,斋饭席也要开了,不如您几位先进去逛逛,再用些斋饭,若是等会我们卖不完,再给您……” “不必了!”苏璟拂袖而走。 人家生气了! 兴儿狠狠瞪了沈清一眼,又顺走桌上装好的一个油纸包。 房总管故意落后一步,见主子走了,便问道:“我们还要在青泉镇停留几日,到时若是想吃了,劳烦你们送货上门行吗?” 沈清很痛快的答应了,“成!您只需派人到福来客栈,知会一个叫冯成成的小二,回头我们给您送些新鲜的,哦,这包茶叶,送给您老尝尝,自家后山采的,我们自个儿炒的,手艺不精,您老多包含。” 房总管越发的喜欢她了,一脸慈爱的笑道:“你们赚的都是辛苦钱,我这一把年纪了,也不好占你的,拿着!”他掏出一锭银子,沈清一瞧,是五两的一锭,便连忙摆手拒绝,“要不了这么些。” 房总管却把银子放在摊位上,神色坚持,“收着吧!若以后有什么新鲜吃食,记得给我们送些就成。” 说完,他转身便走。 沈清略略迟疑了下,急忙跑回店里,用油纸包装了两个饼子,又飞快的跑出去。 追上房总管,把油纸包塞给他,“这不是卖的,我姐一早起来和面炕的苞米面饼子,里面的馅料是泡过的鲜嫩竹笋掺了些肥肉,一点点干辣子,我们带了来,刚刚放在炉子上烤热,现在吃正好,您收着。” 说完她便跑回去,继续做生意。 很快,小摊子就被重新聚拢的人群遮住,只能依稀听见小姑娘在招呼客人,声音甜美,话语风趣,无论是小娃子还是老婆子,她都能跟人聊上几句,把人逗的高兴乐呵。 房总管捧着热乎乎的油纸包,感觉心也热乎了,低头转身继续走,不防差点撞到人,一抬头就碰上自家主子那冒冷刀子的眼神。 “她给你什么了?瞧把你乐的。”苏璟的语气,藏不住的酸。 他虽面色白了些,身子弱了些,母亲比着园子里的竹子,说他像竹竿,笔直中空,风一吹就东倒西歪,偏又折不断,有韧劲却不似柏树挺拔。 可再怎么说也比这老东西,讨人喜欢吧? 房总管尴尬的把油纸包打开给他看,“就是两个杂面饼子,公子要尝尝吗?” “哼!”苏璟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抬眼,又撞上正在偷吃的兴儿。 “哇!这什么东西,怎么全是辣椒面,呸呸呸,辣死我了!” 苏璟笑了,总算有让他顺心的事儿。 可直到进了斋堂,坐下用斋饭,刚吃了一口,整个人就如同被定住一般。 咽不行,吐也不是。 房总管陪着坐了,只兴儿站在边上伺候。 见他脸色不对,连忙夹了一筷子,“这是……” 苏璟还是掏出帕子,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帕子也丢弃,然后黑着脸起身,暗带怒意的道:“本公子饱了!” 房总管跟兴儿连忙追上去,老头掏出油纸包,小心的试探着问:“要不您拿这个垫垫?其实农家吃食也别有一番滋味,不比大酒楼差,且吃的就是一个寻常。” 一个吃的是精致排场,一个吃的是家常温暖。 苏璟凤目倾斜,盯着它沉默了务须,就在房总管要收回手时,忽然手上空了。 苏璟把油纸包捧在手心,犹犹豫豫的拿了一个,又犹犹豫豫的浅尝一口。 “公子,味道还可以吧?”兴儿也被香味吸引,不知不觉,脸凑的老近。 苏璟抽出折扇,将他的脑袋抵开,又把油纸包扔回给房总管。 “太粗糙,难以下咽!” 这种粗粮,他是第一次吃,平时吃惯了细软的食物,这种根本咽不下去,不过那馅料调的不错,他仔细回味,这是他从未尝过的滋味。 “公子是精贵人,不知道黎明百姓的苦,就这样的粗粮,也不是人人吃的起,寻常百姓家,一天只吃两顿饭,早饭跟午饭,晚饭就省了,反正天一黑就睡,睡着便不知道饿了,而他们一日中,能有一顿干粮就不错了,食野菜居多,若是赶上灾年,怕是连野菜也要吃光,卖儿卖女,逃荒的,不计其数。” 第57章 你你你粗鲁 明理穿着新做的袈裟,手里拎着一串佛珠,不知何时站在几人身后,说了上面的一番话。 苏璟并非不通民事,刚才只是实话实说,没想到惹来这老和尚一番大道理。 便冷冷的道:“有劳大师指点,告辞!” 他一向不喜欢和尚道士这类人,净捡好听的说,云里雾里,没一句落到实处,打小母亲可没少给他们捐银子修庙。 明理目送他们走出庙门,小徒空空挠着光头,不解问道:“师父,您匆忙丢下事务,就为了见他?此人是谁呀?” 明理赏了他一个毛栗子,“休要多问!这几日务必守好寺门,别出乱子。” 古时庙会,又是在城外,所以一般都是越早越热闹,临近晌午时,上山的人就少了。 所以等到苏璟主仆三人转一圈出来,寺外的广场的人已散了大半。 兴儿问:“人呢?” 房总管答:“想是都回了吧!公子,天不早了,咱也回吧!” 苏璟:“邵文鸿呢?” 兴儿:“……” 房总管:“……” 他们好像把邵爷忘了。 此时,庙铺后院。 邵文鸿这个吃货,正吃的美着呢! 刚出炉的脆皮五花,他只吃最嫩的部份,见店里有烤杂面饼子,也厚着脸皮讨了一个,然后坐在一张小矮凳上,很有耐心的烤着。 期间还吃了些泡酸笋,这是范奶奶创新的吃法,新竹笋过开水烫过后,放凉入坛,加水,加盐,最关键的是,加入去年的泡酸菜的老卤水,这样只需泡个两三天,就能吃了,最是解腻爽口。 范翠翠今儿带了整整两坛,一坛卖给香客,一坛被空空买去了,说是师父们喜欢,还叫她有多少都送来,他们全收。 范翠翠便趁机推荐自家做的小咸菜,空空豪气的大手一挥,言道:只要味道好,不论什么咸菜都成。 如此一来,范家的咸菜就成了白马寺专供,不愁日后没有销路。 沈清便提点她,叫她回去跟范奶有好好学手艺,将来即便嫁了人,也有一个稳定收入,不用全指靠夫家,也更有底气些。 范翠翠红着脸点头,她娘也是这么说。 甭管嫁的人是穷是富,咱做姑娘的,都得自己有本事,撑得住半边天。 大丫眼瞅着范翠翠有了赚钱的路子,便有些坐不住了,正磨着沈清,问她可否把做鱼块的生意给她。 沈清正要同意,就见那三人又回来了。 兴儿不客气的问:“看见跟我们同来的那位爷了吧?” “哪位?”沈清低下头,继续收拾东西。 兴儿见她这副态度,便以为她在敷衍自己,更气了,“姑娘,你别装糊涂啊!他先前不是说要吃现烤的五花,然后就进里面了。” 沈清似笑非笑的瞅他,“瞧这位大爷说的,我怎么能装糊涂,这一整个上午,从我跟前过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至于跟我说话的,那就更多了,我哪能都记得!” “你……” “不过,倒是有个贪吃的公子,死皮赖脸的守着后院的烤炉,非要吃刚出炉的烤肉。” “对啊!就是他,那他人呢?” “他至少吃了一斤的烤肉,又吃了一个烤饼,半碗泡酸笋,还喝了两碗茶,这会估计去茅厕了!”说到最后,她望向那位瘦公子,见他也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她微微挑眉,以眼神询问。 “你你你!”兴儿不防她如此粗鲁,茅厕这样的话,顺嘴就来,简直粗鄙不堪,不愧是乡野村姑。 苏璟嘴角慢慢勾起,深邃的黑瞳散发出异样的神光。 房总管一直盯着二人,见他们似乎又对上了,赶忙插进来打圆场,“丫头,你这茶叶还有多少?起名了吗?” 沈清:“它叫月牙湾瓜片,都是山上的野茶树,大约还能出在三十斤左右。” 房总管略一思索,“那都给我吧!一斤多少银子?” 沈清摇头,“您老要定,最多五斤,一斤定价是一两银子,其余的,一是出不来这么多茶叶,二者,我答应给白马寺送十斤,剩下的我得送到代卖点,咱得先打响名气,不能舍本逐末,您说是吧?” 房总管赞赏的看着她,“好,你有多少便送多少,我们就住在镇上的猫耳胡同,那儿只一户人家,你去了只说找房总管便成。” “好咧!”沈清笑的春光灿烂,忙叫霍林把纸笔拿来,当着他们的面记下。 苏璟原本在边上安静的站着,充当一个安静的美男子,但看到她的字,忍不住眼角直抽抽,“你写的什么?” 沈清一脸的理所当然,“是字啊!” 苏璟眼角抽抽的更厉害,鬼画符也比这好。这哪能叫字,就是一团乱麻,外加几个墨点。 沈清见他满脸嫌弃,冲他笑了笑,轻声道:“小女子没念过书,也不识得什么字,只是为了方便记忆,做的记号而已,我自己识得就行了!” 说完,她又继续画,其实她写的是简化汉字,只不过写的太丑,没法子,她前世本来字写的就丑。 苏璟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下去,一把从她手里夺过纸笔,刷刷几笔,把地址跟人名都写上,顺带还在右下角,签上自己的名字。 回去的路上,兴儿想了又想,忍不住给他提了个醒,“公子,您写的字,人家又不一定识得,你说是吧?” 轿子里的苏璟默了片刻,身上嗖嗖冒冷箭。 虽隔着帘子,可外面的兴儿还感觉到了。 他抬头望天,疑惑的挠头,心想这明明是大晴天,怎么突然变冷了呢! 天气晴好,坐在晃晃悠悠的牛车上,暖阳晒的人昏昏欲睡。 二丫靠在大丫怀里,睡的极香极甜,大丫也一手撑着脸侧,快睡过去了。 范翠翠没跟他们马车,范老大跟儿子来接她,他们三要去走亲戚,送些山货。 曹勇也回镇上了,霍林要跟着去置办些香料。 所以,只曹大海赶着马车护送她们三。 “清儿,那纸上写了啥?我瞧你一直捧着,可看出啥名堂了?”曹大海今儿高兴,昨日二丫她娘去庙里给儿子求了姻缘签,说是好事将近,今儿吴氏便去寻媒人说亲,回去就能听到结果了。 第58章 不过是多了两张嘴 沈清看看他,视线又重新落回纸上,“看不出,但我瞧得这是一笔好字。” 行云流水,笔走龙蛇,大气磅礴,笔下仿若有雷霆万钧之势。 这是一个有野心,有大志向的人。 此时,在她口中,那个有野心,有远大志向的人,正扶着小厮的手,颤颤巍巍的下了轿子,用帕子捂住嘴,掩下扑面盖地的咳喘。 房总管赶紧拿出一瓶药,倒出一粒给他,“公子,快服药吧!” 苏璟摆手拒绝,“吃了也不管用,我回去歇歇便好。” 一早就候在门外的红湘跟碧竹,一起上前,一个扶左边,一个扶右边,把兴儿跟房总管都挤开了。 二女担忧的眼圈都红了,“公子走的时候还好,想是在山上吹了风,兴儿,你是怎么看护的?” 兴儿心中不服,嘟囔道:“今儿天好,山上没风。” “你少嘴硬,若是公子今夜起了热,看我不回禀太太,好好赏你一顿板子!”碧竹恨不得扇他两巴掌。 红湘脸色也不好,等碧竹扶着主子进去了,她慢了一步,拦下兴儿,“等等,我有话问你。” 兴儿有点杵她,这俩女都是太妃的眼线,就怕她俩跟太妃告状,害他领一顿板子,“姑娘有话要问?” 红湘点头,“公子今儿在外有没有吃些不洁的东西?” “这……”兴儿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回答。 一瞧他这副表情,红湘就猜到了,顿时脸色难看至极,也不顾体面了,“你这狗奴才,跟着主子出门,也不晓得规劝,尽怂勇主子做些出格的事,主子脾胃弱,在府里时,一日三餐精心烹饪,不能有半点马虎,再说外面那些东西,是人吃的吗?你说实话,主子到底吃了些什么。” 兴儿头垂的更低,一五一十的回话,“公子就吃一个杂面饼子……” 他还没说完,红湘被吓的不轻,跟天要塌下来似的。 “你,你等着,我定要写信告诉太太,你等着挨板子吧!” “别啊!”兴儿追进去,谁知红湘提着裙摆,跑的飞快,他居然追不上。 苏璟回府之后,的确又‘病了’ 病的还不轻! 据说夜里起热,整整烧了一夜,人都烧迷糊了,差点烧成个傻子。 邵文鸿在客厅守了一夜,没敢合眼,俩丫鬟坐在床塌前守着,眼见主子闭眼躺在床上,面色潮红,进气多,出气少,更是泣不成声。 兴儿自知有愧,自我惩罚,在院子里跪了两个时辰,房总管年纪大了,不好自罚,只能守在床前,祈祷主子快快醒来。 孟代山收到消息时,已是半夜,彼时,他正搂着小妾大觉,被人吵醒,怒不可遏。 曹雪梅也匆匆起床洗漱装扮,夫妻俩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别院。 刚一下马车,就见门庭上挂着俩大红灯笼,门边守着两个仆人,再往里,院子里站了一队配刀护卫,个个精神抖擞,威风凛凛。 曹雪梅吓的脚一软,幸好身边的人扶住,要不然就出大丑了。 孟代山也是满头满脑的汗,再一次把苏璟骂了一遍。 原以为他不来了,他虽埋怨银子打水漂了,可也庆幸,不用伺候这位难缠的主。 可谁成想,夜里苏府送信来,苏夫人亲笔信,让他务必去猫儿胡同看顾她儿子。 否则,苏夫人心中难安,可能亲自前来,顺便再问问孟代山一些旧事。 旧事,什么旧事?无非是孟夫人是如何死的,这事当年做的隐蔽,知道的人不多,也不晓得苏夫人是怎么知道的,一想起这其中的关联,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进了主院,只见灯火通明,院子门前站着侍卫,将他们拦下,问清了身份,又叫房总管出来认人,确信没问题,才把人放进去。 曹雪梅知道这个院子,之前是个致仕老大人的别院,她想买的来着,可惜总价太高,她手边的银子不够。 这几日她心情糟糕。 先是修整园子,前前后后,多少的事,把她累的够呛,又得安排人把儿子送走。 之后沈长贵那边又传了消息过来,事情没办成,那俩丫头还在月牙湾,不仅事没办成,还反把她数落了一顿,叫她别管闲事。 这可把曹雪梅气到吐血,恨不得找人把沈长贵毒打一顿。 当然,这只是想想罢了,她是不会亲自动手的。 “哎哟!” “你怎么不看路!” 想的太入神,冷不防差点撞上前面的孟代山,又被他一顿呵斥。 前面有小厮进去通报了,他们得在外边候着。 曹雪梅低眉顺耳,赶紧赔不是,“老爷息怒,妾身不是有意的,实在是太困了,一时不清醒。” 孟代山皱眉,依旧不快,“待会进了里面,管好你的眼睛,别乱看,也别乱说,只管站我后头,你是我夫人,莫要丢我的面子。” 曹雪梅柔顺乖巧福身,“是,妾身知道了。” 孟代山忽又执起她的手,换了一副深情款款的口气,“我知道你的心思,沈家那丫头我那天瞧见了,模样不错,瞧身形,也是个能生养的,待把她娶进来,叫她给衍儿生几个孩子,你以后也有了寄托,放心,我孟家的家产,有他一份,绝不亏了你们娘俩。” 孟老头说的情真意切。想起那日在门口的惊鸿一瞥,老头笑容更大了,眼睛都被褶子挤没了。 “妾身多谢老爷体恤,我那外甥女的确是个好的,我一直惦记着,只可怜我那姐姐死的早。”曹雪梅偷偷瞟了眼孟代山臃肿坍塌的身材,想想他脸上浮现的老人斑,心里泛起阵阵恶心。 孟代山又略带殷勤道:“既然你也惦记,不如就把她接来,在府里养上两年,一满十五,就叫她跟衍儿完婚,你看如何?” 曹雪梅眼神闪了闪,似漫不经心的道:“清儿上面还有个姐姐,今年十六,原本婆家也说好了,可惜那户人家一听说她娘出了事,便跑来退亲,也是没良心的,老爷您看……” “也一并接来,不过是多两张嘴,有什么打紧的。”孟代山说的极快,好似怕她反悔似的。 “就怕她们不肯……” 第59章 老人斑都出来了 “你是她们亲姨母,照顾她们理所当然,明儿我就派人去接,夫人只管放心。” “那就多谢老爷了。”曹雪梅用帕子半掩住脸,藏下那些不可告人的小心思。 兴儿站在廊檐下唤他,“孟老爷,我家公子叫你们进去!” 孟代山:“好好,这就来。” 两人略略整理了下衣服,低着头走了进去。 正厅燃着两盏罩灯,与里间相隔的屏风已撤开,所以他们站在厅里,远远就能回话,不用走近。 苏璟已挪到了窗下的软塌上,此时是夜半,他却精神渐好,正捧着一碗熬的糯糯的鸡肉粥,漫不经心的吃着。 邵文鸿已去休息了,现在只红湘守在一边。 “公子,人带来了。”兴儿弓着身,站在边上回话。 孟代山稍稍抬眼,还没触到苏璟的眼神,就吓的跪下了,“小的给公子请安!” 他一跪,曹雪梅自然也得跪,只是在磕头时,她趁机看到了苏璟的脸。 嘶!她原本平静的心湖,像是被人丢了块大石,激起巨大水花。 不是说他病弱,这么些年就没断过药,可除了瘦弱些,脸色白了些,并无其他异于常人的地方。 甚至更有一种病弱的美,叫她这个年纪的妇人,简直……简直是…… 曹雪梅想不下去了,因为她现在心发抖,脸发红,手发颤,都快要跪不住了。 “孟夫人这是怎么了?”苏璟不悦的皱眉。 红湘讥讽的瞪着那老女人,想骂几句,却不敢,主子规矩极严。 “夫人,还不赶紧起来。”孟代山嫌她丢人,声音显得很着急。 平儿赶紧上前把人扶起来,可她扶的很吃力,于是狐疑的瞥了眼满脸通红的主子。 “许是……许是这屋里太闷热,老爷,容妾身出去透透气。” “去吧去吧!”孟代山眼睛里的嫌弃都快要溢出来了,果真是小家子出身,上不得台面,若是发妻还在…… 见人出去了,孟代山又赶紧跟苏璟告罪,“乡下妇人,没见过世面,公子莫要见怪。” 苏璟把碗放下,又慢悠悠的掏出帕子擦嘴,“这深更半夜的把你们叫来,是本王考虑不周。” 孟代山赶紧道:“公子说哪里的话,能得您的召见,小的三生有幸!” 对面书房有张靠窗的小榻,睡觉小憩都可以。 邵文鸿本来都睡着了,又被这一番动静闹醒,听着苏璟冠冕堂皇的一番话,他嘴角不停的抽搐。 论装,这位堪称大神级的人物。 曹雪梅来到院子,呼吸着深夜清冷的空气,过了一会才缓过劲。 平儿心情也很复杂,忍不住道:“夫人,刚才那个真的是苏公子啊?” 曹雪梅垂着头,盯着脚前的一片暗影。 她不晓得要说什么,平儿却兴奋的藏不住话,“苏家公子可算是我见过最俊美的男人了,也不晓得他夫人长什么样。” “苏公子尚未成亲!”曹雪梅语气闷闷的说道。 平儿并未注意到她的异样,羡慕道:“哎呀,那岂不是好多闺阁千金都要想疯了。”可惜她命不好,若是能在殿下身边伺候,哪怕只是多看几眼,便是死也值得。 曹雪梅面色阴沉,冷哼道:“听说他身子弱,从记事起便吃药,一路磕磕绊绊的长大,虽身在富贵窝,却没享过什么福,身边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女子,是个最干净不过的男子,也不知将来谁有福气嫁给他。” 平儿听这话不对,斜眼一瞅她,却见主子恍若在出神。 红湘站在后头,嘲讽一笑,“这位夫人瞧着年纪不小了,家中孩儿可成年了?” 主仆二人皆是吓了一跳,曹雪梅是心虚,平儿是单纯被吓到。 曹雪梅回头,见红湘眼中的讥讽,顿时心中生怒,即便她位置再低,也是主子,不是奴才。 红湘见她生气,反而笑了,“是奴婢问的不对,夫人莫要见怪,其实夫人瞧着年纪一点都不大,也就三十多,跟孟老爷可真匹配。” 曹雪梅又是一窒,被人戳到痛处的感觉并不好。 老夫少妻,且孟代山脸上的老人斑都出来了,若是做她公公还差不多,偏偏是她相公。 孟代山不缺通房,书房里也有美艳婢女服侍,所以很久都不来她的卧房。 她不仅嫁了个老汉,还被嫌弃冷落了。 每每想到这些,曹雪梅都恼恨到极致。 红湘见她始终不说话,只用一双阴沉沉的眼瞪着自己,不免觉得无趣,“夫人别急,公子应该快说完了。” 其实大半夜把他们叫来,是不是一定得有大事呢? 那可不一定,对于苏璟来说,什么不合理都是合理,只看他高兴不高兴。 所以孟代山老老实实,站在厅里,听了半个时辰的关于桑氏祠堂修缮事宜,从选用何等木料,到刷什么漆,再到陈设,另外再告知他,孟家,不去住了,在这个别院住着蛮好。 可惜孟代山一把年纪,又冷又困又乏,着实有些吃不消。 等人扶出来时,已是头昏眼花,出气多,进气少了。 回去的路上,曹雪梅一面给他顺气,一面问:“公子可有交待什么?” “唉……”孟代山只是叹气。 曹雪梅弄不懂他的意思,这是有还是没有。 过了一会,孟代山似是缓过劲来了,缓缓道:“苏公子不会住到咱家了,就在此地住下。” “什么?那……”曹雪梅心里凉了凉。她前前后后了多少工钱,多少心思,说不去就不去,这位虽长的像仙人,可这脾性,实是难以琢磨。 孟代山又低低的叹息,“他不去,我却要每日都来问安,还有桑氏祠堂的事,公子都要亲自过问,好在春儿回来了,有他帮着,我总算能缓口气。”可怜他这把老骨头,还得这么折腾,也不知道得减几年的寿。 曹雪梅垂下眼,藏下眼中的不悦,“那我今日就叫人把衍儿接回来,别院冷清,也没爹娘在身边照看,只怕下人们不精心。” 孟代山看她一眼,道:“衍儿先在那儿住着吧!这回春儿要带着媳妇一块回来,衍儿在家不方便。” 曹雪梅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掐住手心,“可妾身听说公子身边有名医,想为衍儿请来瞧瞧。” 第60章 这是要干啥 孟代山面有不耐,“这么些年,请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药,花了多少银子,可有成效?哼!与其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倒不如早些给他娶个媳妇,赶紧生个孩子出来。” 曹雪梅心中暗恨,恨不得将这老东西活活掐死,可她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深呼吸好几次,才勉强压下心里的熊熊怒火,“老爷说的是。” 孟代山用余光看着她,“答应夫人的事,必然不会反悔,聘礼多出些,叫管家去置办,保管叫你里子面子都有了。” 曹雪梅一咬牙,道:“不如老爷直接叫人去下聘,不必跟我姐夫拐弯抹角,省得夜长梦多。” 她也不是好打发的,与其把人接来云里雾里的说半天,倒不如一锤子定死。 沈长贵若是看见堆成小山的聘礼,事情又做实了,沈清不答应也得答应。 孟代山心中不快,他并不想敲锣打鼓的下聘,最好两家悄悄把事做定,那丫头也同意了,到时再宣扬也不迟。 可曹雪梅心里有气,他若不顺从,只怕要闹出事。 上一回他屋里的通房,就是这么没的。 这回孟春要回来,虽说瘸了,形象不好看,可再怎么说将来这孟家也得交到他手上,不能让儿子出事。 至于说孟代山为何拿不住曹雪梅,明明不喜,却要顾及她的颜面,这就不得而知了。 十天庙会,沈清用来装铜板的罐子,换了一个又一个,屋里摆了整整三大罐。 庙会最后一日,沈清又给白马寺添了十斤香油,又送了十斤笋干,外加两斤茶叶,才算哄得明理大师父脸色不那么难看。 大和尚心里酸的啊,总觉得这亏吃大了。 好在沈清会做事,晓得便宜不能白占。 大和尚心里盘算着,下一次庙会,这门前的一排屋子都能收拾出来,对外出租,肯定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唉!寺里开支大,他这个管家和尚,也得精打细算。 所以说做啥都不容易,做和尚也不能只想着吃斋念经,否则你连斋都没得吃,只能去要饭。 庙会第二日,沈清叫曹大海赶上牛车,把铜钱都运到镇上的钱庄,换成银锭子。 两个小伙计,数了一柱香的时间,总算数清。 一共五十六两令加六百四十钱。 零钱肯定不必找,其他人的工钱昨晚她就给结清了,大丫跟二丫各背着一大串铜板,约莫一千多个铜板,高高兴兴回家去了。 范家几人的工钱是一起算的,为此沈清特意买了个算盘,从头开始学珠算,也只用一晚上的时间,就拨的飞快。 沈慧瞧着好玩,便也跟着学,没成想,她上手更快,沈清便把算账的事交给她,还有简单的记账。 其实用数字来计,又方便又快捷,就是六七岁的小孩子也能胜任。 沈清早想到有这一天,先前就有事没事的教姐姐学算术,学中文小写数字,一到十,她已全学会了,也会写,所以记数不成问题。 沈慧暗暗松了口气,总算能给妹妹分担些。 除此之外,除去舅舅的牛车钱,以及各种杂七杂八的费用,这五十六两就是她们姐俩赚的,当然,之前攒的十几两银子也全在里头。 不过,他们家后山的瓜片,名气也出去了,这多亏明理大师,他喜爱品茶论经,有些乡绅,或是本地外地的名士,跑来见他,空空便泡了瓜片茶出来。 茶叶状似瓜子,口感醇厚,清香馥郁,若兰似蕙,新茶刚出,色泽碧绿喜人,实在是上上之品。 便陆续有人求购。 空空也是个人精,他不告诉别人茶叶从哪来,只说可以代买,于是白马寺就成了瓜片代售点。 谁说和尚不会做生意的? 瞧瞧白马寺老方丈,整日故弄玄虚的招摇撞骗,把一众善男信女,弄的五迷三道,心甘情愿的掏银子上供,就知道他们也不是真的四大皆空。 山里的野茶树多,品种不一,品质也不尽相同,炒茶的手艺也只她会。 有人见了,便也要分一杯羹,所以上山采茶的人渐多,还有人特意跑来跟她们打听。 这会,小沈家院里还坐着个老大娘,身边放着个篮子,里面装着两块腊肉,也不知搁了多久,那颜色…… “哎哟,这小院收拾的真好,以前郭家在的时候,一家子懒鬼,日子越过越穷,不像你们小姐妹俩,个顶个的能干,丫头,今年多大了,说婆家了吗?” 老婆子说的起劲,院里忙碌的沈家小姐妹俩,却只是敷衍。 沈清压根没理她,正要换上草鞋,去菜地锄草。 过了清明,园子里的蔬菜苗疯长,豆角,黄瓜,都要搭架子,辣椒地里要锄草施肥,还番薯地…… 生意虽赚钱,但地里的活计也不能耽搁。 霍老伯身子大好,不用拐棍也能下地,便再也坐不住,时常拿着个小锄头,就在近前的田里忙活,或是锄草或是施肥。 幸好家里养着鸡鸭,每日将柴草灰掏出来,洒到鸡笼鸭笼。 既可以消毒,发酵过后也能制成农家肥。 至于家里的两头小猪仔,已长大不少,每日喂猪食,打扫猪圈,都是霍林一手承包。 她们家现在伙食好,一日三顿,几乎顿顿都是干粮,隔三日就有荤菜。 就是没有,那菜里也搁了猪油。 霍家祖孙俩,被养的红光满面,霍林更是蹿高了一大截。 至于买货送货,都是提前打的招呼,家里的米粮原料,都有镇上的米铺隔几日送来,她只需付个跑腿钱就行,也省得霍林每日往镇上跑。 想挣钱,也不能把自个儿累趴下,这是沈清的原则。 所以霍林有了更多的时间,帮着忙活家里的活计。 沈慧正在往头上绑头巾,打算跟妹妹一块下地,见这邹老婆子一直不肯走,便直接了当的对她说:“邹奶奶,东山也不是我们家的,山上的茶树更不是,您想采,去采便是,用不着跟我们说。” 邹婆婆心里有些不高兴,但面上不露,“茶树虽多,我们往年也采了回家制茶,却只能制出一些粗茶,并不是你们制出来的那个叫什么瓜片的茶,所以,你好歹告诉我一声,你们家的茶是从哪采的,我带上我孙女一块去采。” 沈清觉得好笑,“您从这儿上山,一直往南,方向别跑偏了,就能看到一片野茶树林子,那就是了。” 邹婆婆一拍大腿,“你早说呀!害我白在这儿耽搁这么多功夫,真是的。” 说完,起身便走。 第61章 火气这么大 把篮子也拎走了,那两块腊肉自然也不例外。 沈清惊讶的无语,沈慧过来拉她,笑着调侃道:“你还缺她带的那两块腊肉啊!” “缺倒是不缺,就是没见过送礼又收回去的。” “行了,走吧!地里还有好些活呢!” 姐妹俩扛着农具下地去了。 出了院门,就见菜地里已有了一个人影,正是霍老伯。 见她们来了,老头掀开草帽沿,冲她们笑呵呵的打招呼。 沈清笑着道:“霍爷爷,这一大早的,您也不多睡会,地里有活,却也不多,我们三个,半天就能干完。” 沈慧已蹲下去,用铲子清理菜秧间的杂草。 沈清则是用锄头,清理菜垄沟间疯长的杂草。 靠近大山,气候湿润,几日不锄草,你便找不到菜秧,再懒一点,到时杂草就把菜秧都挤死了,这年头又没锄草剂,即便去配制,代价也太高,只有自己勤快些。 霍老伯弯腰,把锄下来的草,扔到地头,回头再抱到外面空地晒干焚烧,闻言笑呵呵的道:“我年纪大了,觉也少,霍林一早跑哪去了?我一醒来就没瞧见。” 他精力有限,霍林昨儿回来的晚,所以也没顾得上说些什么。 沈清道:“我们昨儿制了些茶,让他一早送去白马寺,这两日寺里有讲经,空空走不开。” “那这回又送了多少斤?” “三斤!新茶不多了,再摘就是老茶叶,价钱自然也低些。” 霍老伯没再问这个,反正茶叶得了银子,沈清总要送他们一份,不管怎么算,他们都是占了大便宜,所以他一有空就忙起来,万不能闲着等吃饭。 过了会,霍老伯又问起邹婆婆来这儿所为何事,全当闲聊。 听完沈清的话,霍老伯略有忧心,“哎呀!这事恐怕还没完呢!” 沈慧不解,“我说的是实话,又不是诓骗,她采了茶,回去便是,咋能没完?” 霍老伯道:“你们是不晓得她那个人,最是难缠,别家鸡吃了她家几棵小菜秧,她也得找你讨回来,一点亏都不能吃,她若是找着还好,若是没找着,定要回来埋怨你。” 霍老伯所料对,也不全对。 到了傍晚时分,沈慧正在家做晚饭,沈清又坐在院里盘账,顺便再想想后面的生意怎么做。 小黄蹲在她脚边睡大觉,霍林在猪圈忙活,霍老伯打了水,在院里洗澡。 一切都是那么和谐,除了…… “轰!”沈家那两扇小院门被撞开,呼啦啦冲进来三个人,准确的说,是四个,其中一人被人背着,赫然就是邹婆婆,脚上缠的跟粽子似的,好像是崴了腿。 沈清看到了,慢慢放下笔,她心里已有了个大概,前世这种事又不是没见过。 “邹婆婆,您这是怎么了?” 来的三人中,有两个中年男女,还有个少年,刚才就是他背着的邹婆婆。 他把邹婆婆放在一把小椅上,便退到一边。 沈慧听见动静,举着锅铲就跑出来,“咋了?咋了?” 那中年妇人见她问了,立时上前一步,不客气的嚷道:“你还好意思问咋了,没瞧见吗?我婆婆的腿摔断了,以后都是废人,你说怎么办吧!” 邹婆婆用手掌捂着脸,做出一副痛苦状,还小声的哼哼,好像真的很难受。 沈慧一脸茫然,“婆婆腿摔坏了?” 那中年男子满脸惨兮兮的点头,“大夫说老人家骨头脆,断了就是断了,即便养好了也不能干重活,得要人伺候着。” 沈慧讶然,“哎哟!这可糟了,邹婆婆,您也别着急,这山里草药多,兴许还能治好呢!” 那中年妇人用力一摆手,厉声道:“能不能治好,我们心里有数,你们就说这事咋办吧?是赔银子还是见官!” 沈慧更一脸懵了,“啥银子啥见官?” 那妇人满脸狰狞的指着她,“你想赖账是不是,要不是你们跟她说,哪哪有茶树,她能一个人跑山上去吗?能崴着脚吗?也不瞧瞧她多大年纪,你们也敢胡说八道,现在好了,人摔坏了,你们称心如意了?” 沈慧不惊了,她很愤怒,挥舞着锅铲,硬气道:“婶子这是要把屎盆子往我们头上扣?天地良心,你婆婆自个儿要去山上,管我们啥事,你既然这么孝顺,就该叫她在家里待着享清福,而不是叫她满山跑,现在出了事,想讹人,做梦!” 沈清诧异的望向姐姐,火气这么大,有点不对啊! 霍林拎着猪食桶,就站门口,听了过程,也气的不行,他对上那小子,“邹亮,你们家人咋这样不讲理,咱们山上山下的住着,谁家有事不是招呼一声,照你们这样说,那以后谁敢招你们家,都得躲远远的。” 那叫邹亮的小子,头垂的极低,快缩进胸膛了。 邹家媳妇见儿子被骂,又立马双手掐腰,把枪口对上霍林。 她是泼妇,骂起人来也不管什么体面不体面,咋狠咋骂。 霍老伯在隔壁听了,忙穿好衣服,脚步飞快的赶来,他板着脸,往那一站,居然很有气势。 “邹家的,你们这是打量这俩女娃娃没长辈看护,以为人家好欺负,便想讹上人家是不是?恁你们也配为人父母,也不瞧瞧这俩无父无母可依靠的孩子,过的容易吗?” 邹家媳妇一马当先,跟只茶壶似的,唾沫横飞的嚷嚷,“谁都不容易,我们家过的容易啊?听说您老的大孙子在军营里当大官,咋地,现在要以权压人啊?那咱们就到县衙去,叫县官评评理,分明是这两丫头心黑,故意把我婆婆骗到山上,可怜她一个老人家,杵着拐杖上山采茶,就为了挣几个小钱,还摔断了腿,这往后的日子过怎么过哟!” 乡下泼妇闹场的第二步,坐地上撒泼哭! 邹婆婆依然用一块旧帕子捂着脸,邹亮已跑到外面去了,霍林也跟着。 她男人,则是蹲在一边,低头装死。 之前范老大找人来干活,其中就有他,沈清也没少过他工钱,给的只有多没有少的,当时他还直夸沈清大方和气,说了不少好话。 沈慧气的脸黑,想骂,可邹家媳妇哭声高,她压不住。 急了,她望向妹妹,以眼神询问。 霍老伯也看向沈清。 乡下人,乡下事。 第62章 老太太发飙 很多时候都说不清,遇上无赖不要脸的,你跟她掰扯道理,纯属浪费时间,因为她总有自己的歪理,歪着歪着,有时还能歪成正的。 沈清放下笔,淡定的合上账本,沈慧立马把锅铲别到腰后,上前把账本拿起来,送回屋去。 邹婆婆从指缝里偷瞄她,心想这丫头倒镇定。 于是,她放下手,按着受伤的腿,哎哟哎哟的叫唤着疼。 沈清静静的看她们表演,一点都不着急。 哭是个累人的活,邹家媳妇哭了一阵,累的满头汗,就哭不下去了,怒目瞪着沈清,“你倒是给个说法啊!” “说法?什么说法?” “当然是赔银子!” 沈清笑了,“婶子打算要多少呢?” 邹家媳妇以为她怕了,要和谈,急忙爬起来,冲到她跟前,一脸激动的竖起手指,“一,一百两,这可不多,你想啊,我婆婆不光不能下地干活,还得找人伺候着,一来一去就得困住一个劳力,更别算看大夫吃药,一年十两,我婆婆再活十年,那就是一百两,若是活二十两,你们就赚了,不亏的。” 沈慧送回账本,刚走到堂屋门口,气的牙痒痒。 之前就听范翠翠说过,他们有个邻居,最是沾不得,一家子都是不讲理的无赖,想来就是他们家了。 这家人必是听到她们赚钱了,又只有她们姐妹俩,无依无靠的,便想来讹诈。 若是讹不到,也不亏什么,讹到了就是大赚。 沈清看看邹家媳妇,又看看邹婆婆,然后笑了,“行啊!” 邹家媳妇眼睛一亮,“你,你同意啦?” 沈慧心里也是一咯噔,不对不对,家里现在可没有一百两。 邹婆婆也诧异,一百两说拿就拿,看来还是要少了,应该要二百两的。 沈清不理他们有何种表情,起身朝沈慧道:“姐,收拾一下东西,小林子,你去通知我舅舅,叫他把牛车赶来。” “咱去哪?”沈慧一脸懵圈。 霍林也从外面跑来,“清姐姐,你要去哪?” 沈清眨眨眼,一脸无辜的道:“报官啊!邹婶子不是说了,要去县衙找县官评评理,既如此,索性咱们就闹到县衙,我去敲鸣冤鼓,咱们对薄公堂,不过不是你们要告我们,是我要告你们一个讹诈,我宁愿把钱花在打官司上,也不会给你们一个子儿,霍林,快去!” “好咧!”霍林掉头就朝外跑。 “亮子,快拦住他!”邹家媳妇一声哟呵,她儿子就撵着霍林去了。 不过等他跑出去时,压根没瞧见霍林的影子。 邹婆婆慌了手脚,“丫头,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有事自个儿解决,若是为这小事闹上公堂,且不说花银子,万一惹恼了县太爷,咱们都没好果子吃,他老人家多忙啊!你说是吧?” 邹家媳妇也瞪着她,“就是,你以为县太爷有空管这等闲事,小丫头,你甭在这儿吓唬人,老娘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 沈清笑了,负着手慢慢走到她面前,“婶子说错了,这可不是一家一户的事,像你们家这种,把别人好心当驴肝肺,再来倒打一耙的人可不少,咱得正正社会风气,我想县太爷一定很乐意办理此案,于他的官声可是大有好处。” 邹家媳妇哪听得懂什么社会风气,她看向自家男人,指望她说一句。 邹婆婆左顾右盼,突然捂脸哭,“我的天老爷啊,这还有没有天理了,我这么大年纪了,被人害断了腿,也没人管,你,你们若是不赔银子,我哪都不去,就在这儿坐着。” 既要耍无赖,那就耍到底。 邹家媳妇有了主意,拖来椅子,“对,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就不走了,有胆子你们就去报官,叫官差来抓我们!”县衙离月牙湾远的很,一来一回得一天时间,又是这么偏远的地方,为了这么丁点的小事,官差会来才怪。 沈慧也赌气道:“随你们的便,爱留多久留多久,清儿,霍伯伯,咱吃饭。” “吃饭?正好我们也没吃。”邹家媳妇火速冲进厨房,沈慧怕她乱翻,也赶忙跑进去。 只听她俩在厨房争吵。 “你干啥?那是我们的晚饭。” “我们一家子也没顾得上吃饭,当然得先紧着我们吃!” “不行,你放下!” “就不放!” 沈慧抢不过她,只见邹家媳妇抱着几个饼子冲出来,给婆婆跟自家男人分了,又冲出去叫儿子吃饼,等分完了又跑回厨房抢菜。 霍老伯站在厨房门边束手无策,回头问沈清,“这可咋整?” 粮食都是精贵东西,要是这一家四口赖着不走,混吃混喝,又不能把他们打死,难道就得忍着受着? 还没等沈清想明白,那邹家媳妇又冲出厨房,朝沈清的方向冲来,却不是要干啥,而是一头扎进堂屋,瞧了瞧,又钻进里屋,沈慧又急忙追进去,又是一顿争吵。 “你别翻我家东西!干啥!那是我小妹的衣裳,别乱翻,你再翻……再翻……” 没听见邹氏的声音,就听见翻箱倒柜的动静,这分明就是强盗。 沈清觉得头大,正要跟进去把人弄出来,余光扫见邹婆子,只见她悠闲的坐在小椅子上,正吃着饼。 面团是上午发好的,馅料是腊肉加茼蒿,调馅的时候她就馋了,想着要多吃几个,现在可倒好,便宜了不相干的人。 “操!我跟你们拼了!” 还没等她冲进厨房拿菜刀,院门外就冲进来一人。 “哪呢!人在哪呢!敢跑我闺女家闹事,老子跟你们拼了!”沈长贵边骂边撸袖子,一进院,瞅见正吃饼的邹亮他爹,抄起扫帚就打了过去。 邹亮爹吃饼子吃的正香,冷不防被人打了一下,懵逼之下急忙用胳膊护住头,四下乱窜。 邹婆婆刚咬了一口饼子还没咽下去,见儿子被打,哎哎叫唤,顾不得伤腿就要冲上去救人。 可不等她有所动作,门外又冲进来两人。 走在前头的,赫然是沈婆婆,她也是边走边骂,一进院就盯上邹婆婆,“好啊!趁我们不在,就跑来欺负我家孙女,你个老虔婆,看我不扯了你那几根骚毛!” 第63章 小心你们姨父 沈婆婆有点胖,反观那邹婆子,却瘦的跟麻秸似的。 她冲上去揪住邹婆婆的头发,才不管她有没有伤着腿,把人就往地上拖。 邹家媳妇听见动静冲出来,大叫一声,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先去帮丈夫。 可还没等她动身,周来娣就骂骂咧咧的冲上来,二话不说,跟她扭打在一处。 沈慧紧跟着跑出来,就见院里打成一片,“这,这是咋了?” 沈清倒是笑了,“没咋,咱不是也有亲人吗?” 说来也奇怪,在没外敌的时候,亲人有时能变成敌人,可一旦有了外敌,亲人绝对是亲人,等打完了外敌,该算账的算账,该占便宜的占便宜。 院门外,也有几个小娃打在一处。 沈峰天生就是个打架的料,没事都能跟人干一架,更何况听霍林说,这小子要在大姐家骗吃骗喝,那他能饶了邹亮? 还不往死里打。 霍林在边上掠阵,实在插不上手,光沈峰一个就把邹亮打的爬不起来。 沈艳没来,留着看家呢。 她一定后悔死,这么大的热闹场面错过了,吃了大亏。 原来霍林虽没真去找曹大舅,却在外面遇上往这儿来的沈长贵一行人,把事儿跟他们一说,根本不用他激励啥,沈长贵跟沈婆婆当即就暴怒。 开玩笑,他们还没享到孙女的福,还没占到便宜,就要被不相干的讹一笔,想的美! 于是就出现了前面的一幕。 最后,还是霍老伯把人都劝开。 邹亮父子伤的不轻,但都是皮外伤,脸上几处淤青。 邹婆婆的腿根本没折,就是扭了下,本来是小伤,结果被沈婆婆踩到,小伤变大伤,这回是真疼了,抱着腿小声的哼哼,她不敢大声,沈婆婆正掐腰盯着她,恨不得再给她一巴掌。 另一边,周来娣没干过邹家媳妇,被人给骑在身下一顿薅,幸好沈清跟沈慧都在跟前,要不然她就要吃亏了。 可是看到邹亮被打的鼻青脸肿,邹家媳妇又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真伤心,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甭提多伤心。 沈长贵恨极了,手里攥着铁锹,恶狠狠的道:“奶奶的!你们还好意思哭,打量这儿没大人,就跑来敲诈是不是?还敢要一百两,我呸!” 沈婆婆也跳起来,“对,不要脸,你这老命全搁上也不止一百两,今儿你们要闹是吧?那咱就可劲的闹,谁怕谁!” 周来娣吃了亏,捂脸瞪着邹家媳妇,“你是王朝凤吧?哈!果然是你,咱俩娘家是一个村的,你不认得我了啊?你爹以前是个烂赌鬼,你娘跟人跑了,哎不对,你前头那个婆家不姓邹吧?” 邹家媳妇突然跳起来,眼神闪躲不敢看人,催着家人,“走走,咱回家,回头咱去县里告状!” 她去拖婆婆,却牵动老婆子的伤腿,“我是真疼,你别拖了,赶快带我去瞧郎中。” 邹家媳妇还是只当她在装,“晓得了,赶紧走吧!” 她再去催丈夫时,却见他看自己的神色不明,心里咯噔一下,也不敢多待了,生怕周来娣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害的她往后日子不好过。 就这样,周来娣几句话把人吓走了。 沈清暗暗发笑,这就叫一物降一物,逮住了命门,任谁也不能反抗。 沈婆婆一直骂骂咧咧的把他们送到门外,完了还要放几句狠话。 等她转回来,心里还是气不过,又指着沈清,道:“瞧你平日对我们恶的跟什么似的,那狠话张嘴就来,逼急了还敢动手打长辈,咋了,就会窝里横,遇到那真不讲理的,就蔫了怂了?哼!今儿要不是我们来,你们非得被他们一家吃死不可!” 周来娣揉着脸,也道:“就是就是,之前说你们俩单独住这儿不好,会被人欺上门,你们还不信,这回信了吧?家里没个长辈撑腿模壮势哪成。” 沈峰跑进来邀功,“大姐三姐,我把他们打跑了,晚上做啥好吃的?” 沈慧忙笑着道:“本来是贴了饼子,都被他们抢了去,要不吃面条吧!” 沈婆婆一拍腿,“成,老二媳妇,你进去帮慧丫头和面。” 周来娣虽不情愿,奈何自己也饿了,靠沈慧一个人,还不晓得啥时候能吃上饭。 霍老伯见他们一家子似乎有话说,便笑呵呵的招呼霍林回家。 沈慧从厨房探头出来,“霍爷爷,待会做好了让霍林过来端。” “不用了,我们回家自己做。” 沈婆婆想到刚才人家也帮着孙女来着,再说隔壁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好太抠搜,便也笑道:“做什么做,这天都要黑了,这边也只你们两户人家,也没旁人,还不跟自家人一样,待会我亲自送过去。” 霍老伯对她态度大转变,还挺意外,只好笑着点头,领着孙子回家了。 沈长贵气闷的坐在边上,直到沈清端了茶水过来,“爹,喝口水吧!” 沈长贵接过,她又端了茶送给沈婆婆,连厨房里忙活的周来娣也得了一杯茶。 瓜片茶入口清涩回甘,很是解渴。 沈长贵盯着杯里的茶叶,道:“这就是你们后山采的茶?” 沈清奇怪他咋知道,又猜测他今儿来的目的,难不成是为了要茶叶? 沈长贵一瞧她眼神就知道她想歪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不是为了茶叶,你把你爹想成啥人了!” 沈婆婆也道:“我们是想来告诉你们俩一声,得小心你们姨父!” 沈清:“姨父?是孟家?” “不然你还有哪个姨父?”沈婆婆没好气的怼她。 这丫头咋一时机灵一时笨。 沈清拖了小凳子过去,坐到她身边,讨好的给她捶腿,“奶奶您说,我姨父咋了?” “哼!他想让你给那傻儿子做媳妇,聘礼都抬来了,要不是你爹硬气,这会你就是孟家儿媳妇了!” “哦……”沈清恍然大悟,原来这几人是来表功的。 厨房里的沈慧,脸色难看至极,周来娣趁机道:“孟家人是上午来的,聘礼可多了,整整拉了两车,什么都有,居然还有一匹枣红马,你瞧这阵仗大不大?少说也置办了几百两银子,哦!还有现银一百两呢!叫下人捧着,都是崭新的银锭子,瞧的我都眼花了。” 第64章 真是糟蹋了 她不是不想答应,她是一万个想答应的,可她想答应有什么用啊? 闺女不是她的,她也做不了大房的主。 她倒是跟过去劝了沈婆婆,可不知怎的,这母子俩居然换了画风,无比刚硬,把话说的那叫一个漂亮。 什么我闺女还小,母亲又刚去了,现在不急着说亲。 又说孟家门弟太高,他们家配不上。 沈婆婆居然还对那媒婆冷嘲热讽,说谁不知道曹雪梅生的是个傻儿子,连公母都不分。 就这样的男娃,娶媳妇能干啥?连那事都干不了,嫁过去纯属守活寡。 再者,沈婆婆贼讨厌曹雪梅,觉得她没安好心,再一想到孟代山那副老态龙钟的样,她简直就要吐了。 老婆子良心发现,再联想到之前杨修他娘来退亲时,带来的王媒婆提到什么温家老太爷,当时她只想到银子,可这会她想到孟代山那脸,再想到自个儿孙女若是嫁给那样的老头,完了那老头还得称叫她祖母,她不得膈应死。 更更重要的一点是,她这俩闺女确实很会挣银子,这点她不得不承认。 既如此,倒不如把这俩丫头先留下,挣些银子再说,等银子挣够了再找个老实寻常的人家,把她俩嫁了,聘礼彩礼都少要,岂不是两全齐美? 沈长贵也很不待见曹雪梅,曹氏活着时,两家也不走动,要他跟一个老头做连襟,那连襟还得叫他姐夫,他鸡皮疙瘩都得掉一地。 跟他娘一样,他也想到那温家老头,这会也后悔的要死,若是真成了,那温家老头岂不是要叫他岳父?妈呀!隔夜饭都得呕出来了。 所以,母子俩很有默契的把孟家来人撵走了。 好事做了,就得来讨好处,谁成想又碰上这么一出。 沈慧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心情糟糕透了,“姨母她……咋能这样呢!” 周来娣嫌恶道:“想是见你们没了娘,好拿捏,她儿子又是个傻子,旁人嫁过去她哪能放心,只有自个亲外甥女才好,可我听说孟家是个虎狼窝,孟老爷一把年纪了,还往屋里弄小妾通房啥的,有的年纪比你还小,啧啧啧!真是糟蹋了。” 其实有钱的老爷们纳小妾,没什么稀奇,哪个大户人家都有这等龌龊事。 孟家最叫人不耻的,是那些被玩过的小姑娘,隔年就被卖了。 有的卖进最低等的窑子,没多久就死了,有的则是被人牙子弄到偏远之地,再无音信。 至于为啥被卖,内情外人不知。 沈慧听的心惊肉跳,“那当年我小姨为何会嫁入孟家?” 周来娣摇头,“这我咋知道,那会我还在家做姑娘呢!” 院里,沈婆婆还在啰啰嗦嗦说着,要沈清感激的话。 沈清静静听着,心里却在琢磨旁的事。 等沈婆婆说累了,沈长贵又接着道:“孟家怕不会甘心,你自个儿当心,另外你们挣的钱最好别搁在家里,省得招人惦记。” 沈婆婆立马激动了,“对对,零散银子你们收着,那大锭银子还是给我跟你爹收着,反正你产还有二百两赌约,就当提前先还着了。” 沈清嘴角抽抽,每当她想对这二人产生一点亲情时,他们总是能毫不客气的摧毁掉。 “那不成,我还需要本钱,银子我很快就要花出去,你们甭为我担心了。” 沈婆婆瞪大眼睛瞅她,“你们究竟攒多少了?” 沈长贵也翘首以盼,等着她回话。 沈清嘴巴动了动,忽然笑了,朝厨房喊,“姐,晚饭好了没?” “快了快了。” “得赶紧做,待会奶奶她们还得回家呢!” “晓得了。” 沈婆婆撇嘴,“待会只你爹回去,我们几个留下,反正地里的麦子还没到割的时候,家里没什么活。” 沈清愕然,“那家里的鸡啊猪啊什么的,咋办?” “有你二叔呢!再说你爹不也得回吗?”沈婆婆说的理所当然,好像很怕沈清拒绝似的,拎着包袱就进屋去了,“这屋里也是炕,挤挤睡我们几个不成问题。” 厨房里的沈慧也听见了,她瞄了眼周来娣,“二婶,你们真不回去啦?” 周来娣乐呵呵的,“不回去,在这儿住几日,我也跟你们学学咋挣钱,要不然你妹妹成亲时嫁妆可就拿不出手了。” “艳子亲事说好了?” “快了快了,就是还没定下,那家是个读书人家,说是什么书香世家,我滴乖乖,那家老爷中过秀才,可惜死的早,留下孤儿寡母,她儿子也是自小用功读书,听说已过了什么童生,马上就要考秀才,若是中了,你妹妹就是秀才娘子,将来说不定还是状元媳妇呢!” 沈慧听的咂舌,这事她不好评判。 之前村长沈有信就想把姑娘许给一个读书人家,结果人家嫌弃他们是农籍,上不得台面,之后又吹了。 因这事有眉目时,沈有信忍不住对外炫耀,后面黄了,他丢了好大一个脸,所以沈慧印象深刻。 用晚饭时,沈长贵吃的很快。 想是许久没吃到大闺女做的饭,整整吃了三碗汤面,要不是看锅里不多了,他还想吃。 吃完了饭,一抹嘴,便要赶着还有亮光回家,还把死皮赖脸的沈峰带走了。 这小子都八岁了,再叫他与两个姐姐同炕睡觉,怎么能成。 沈婆婆觉得无所谓,周来娣也认为大惊小怪,说他还是个孩子,可这回沈长贵坚持的很,不由分说,拎着沈峰的衣领就把人提走了。 周来娣撇撇嘴,心想便宜占不到了。 到了睡觉时,沈婆婆先洗的,然后是周来娣,等二人洗完,她便催着沈清姐妹俩快去洗洗,好早点睡。 沈清每晚必定要洗澡,没条件也要创造条件。 他们在厨房用布帘子做了一个隔间,里头放着一个大木盆,墙角还留了出水槽,每次洗完需得用水瓢把水舀出去,不过已经很方便了。 沈清觉得这老婆子看她的时候眼神闪烁,一准没憋好屁,便故意大声说道:“姐,我去洗澡,你帮奶奶跟二婶铺床,我很快就回来。” “我晓得,你只管忙你的去。”可惜沈慧没能领会她的意思,正埋头整理被子呢! 沈婆婆笑呵呵的把换洗衣裳递给她,“赶紧去吧!” 第65章 她莫不是装的吧 周来娣还殷勤的帮她开门,“天黑路滑,小心脚下。” 沈清状若无事的出了房门,在堂屋里站了会,然后出去了。 里屋,沈婆婆竖起耳朵听着动静,觉得沈清走远了,连忙凑到沈慧跟前,急吼吼的问道:“慧丫头,你们家银子搁哪了?” “啊?” “娘,你说啥呢!”周来娣暗恼这老婆子问的也太直接了,居然连拐弯都不会。 沈婆婆自知失言,又连忙补救,“我是说,这屋子破旧,到处都是老鼠洞,可别把银罐子乱放,回头再叫老鼠拖跑了,咱村那个老何家……” 她又要说以前村里有个姓何的老太太,把银子装在布口袋里,藏进米缸,结果被耗子找到,拖进老鼠洞,一家人找疯了,直到后来拆老房子时,才找到。 这事村里人都当个故事说给小娃们听,至于是不是真的,已无从考证。 周来娣见补救的还可以,也凑趣道:“是这个理,最好放在瓦罐里,散钱要藏进衣柜里,别搁墙洞,你们家这墙洞没藏银子吧?” 周来娣探头探脑的去看墙上,可惜光线太暗,她睁大了眼也没瞧清楚。 沈婆婆干脆爬到炕上,去翻炕头的柜子,“你们俩从家出来也没带几件衣裳,我瞧瞧,若是不够穿,回头叫你二婶再帮着做几件,哎哟!这里头咋这深呢!” 她胳膊伸进去掏啊掏,半个身子都快探进去了。 沈慧一脸的彷徨,不知该说什么。 衣柜里没有,墙缝也没找到,沈婆婆有点气,正要再问沈慧,周来娣忽然拐她一下,示意她看房顶。 油灯的光亮有线,房梁往上就是一片漆黑,根本什么也看不见,倒是一截绳子垂下来,叫她们二人看见了。 沈婆婆来了劲,“哟,这是啥?你们把啥好东西藏房顶上了?” 她伸手去够,奈何够不到。 “我去搬凳子!”周来娣火速跑去堂屋,把最好的一把椅子搬进来,“娘,你快上去瞧瞧。” 沈婆婆暗骂她不孝顺,椅子都搬来了,你就不能自个儿上去吗? 可她怕耽搁下去,沈清洗完澡回来,那时就啥也不能干了。 废话不多说,赶紧踩上去瞧瞧才是。 就在沈婆婆刚站上去时,一个黑影忽然贴在窗子上,“奶奶,二婶,你们干啥呢?” “哎哟!”沈婆婆心一慌,脚一软,整个人便朝一侧歪去。 “娘!” “奶奶!” 前一声是周来娣喊的,后一声是沈慧喊的。 好在屋子小,沈婆婆朝左边倒是炕,朝右边倒是二儿媳,婆媳俩摔成了叠罗汉。 沈清在窗外偷笑,还故意大声问,“咋了咋了?” 沈婆婆揉着腰爬起来,“没事,奶奶不小心扭到腰了。” 周来娣也疼的直吸气,“我不小心踩到脚了,你快去洗澡吧!” 沈清:“哦!那你们可要当心些,一把年纪了,胳膊腿儿也不灵便,万一摔坏,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周来娣心里恨,嘴上却不敢多说。 等窗外没动静了,才敢小声埋怨几句。 沈婆婆懊恼的坐到炕上,想了想,又把矛头对准沈慧,“慧丫头,奶奶可不是想占你们银子,就是怕你们两个小娃娃,拿着银子不安全,若是放在我这儿,你们想用时,随时都能取用,方便又安心,你说是吧?” 沈慧又不傻,刚才看她们到处翻找时,她已心中不快,又记起先前小妹在厨房偷偷与她说过,关于银子,要守口如瓶,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要多说。 所以,她干脆就装傻。 “奶奶说是,那就是吧!”您老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沈婆婆以为说动她了,又再接再厉,“那你把银子拿出来,叫奶奶开开眼。” 周来娣也坐另一边劝说,“听说你们庙会时,你们生意做可火了,一定挣了不少吧?” 沈慧眨眨眼,忽然捂着肚子,“呀!我肚子疼,可能是晚上吃多了,奶奶二婶稍坐,我去趟茅厕。” 她捂着肚子跑了,留下一脸懵逼的沈家婆媳。 沈婆婆疑惑:“她莫不是装的吧?” 周来娣摇头,“慧丫头最是单纯,不像清丫头心眼多,想是真吃坏肚子了。” 沈婆婆又环顾四周,“那你说她俩把银子能藏哪?” 周来娣也左看右看,“若是房里没有,难不成藏灶洞?” 此时的厨房,沈清正拿铁钳在灶洞里扒拉。 她晚上没吃饱,面条就那么多,爹跟沈峰,简直就是饿死鬼投胎,她不忍心看姐姐擀面累的手腕都抬不起来,所以只吃了半碗,便说饱了。 这会肚子饿,也不想做旁的,便掏了两个鸡蛋,洗干净放在锅里,添了把柴火,一边烧水,一边煮鸡蛋,等洗完澡便可以吃了。 听见脚步声,她从灶洞后面探出头,“姐,你咋来了?” “我去瞧瞧猪圈,咱家的鸡数了吗?笼门关好了吗?鸭子没少吧?” “猪圈是霍林关的,猪粪都清干净了,晚上也喂了猪食,鸡数了,鸭子也一只都不少,晚上还收了俩鸡蛋,姐,明儿杀只鸡吧!好歹家里也是来人了,总不能还吃咸菜饼,园子里的菜还得半个月才能吃呢!” 沈慧闻言脚步一顿,听到要杀鸡,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后院的小河沟里不是有鱼吗?明儿煮鱼便是,干嘛要杀鸡啊?今年刚抓的小鸡仔,瞧着大,可长的都是鸡毛,其实没几两肉,还是留着下蛋吧!” 沈清笑,“姐,你这样的心思可不成,咱养鸡就是为了吃,留下母鸡下蛋就成,那公鸡多了可没用,再说小公鸡爆炒了吃才最香。” 原先第一批的小鸡仔,已经长到二三斤左右,最是嫩的时候。 况且园子里的青椒,想是肥给的足,温度又适宜,早早的便开始结青椒了。 大的有一拃长,一棵辣椒苗也就一两个大的,不过够够的,她们可是种了一亩的辣椒,随便摘几个,就够炒一顿了。 沈清已经能预料,再半个月之后,他们怕是要顿顿吃辣椒。 不过,她已经想到好几种青辣椒的吃法,也是便于保存的。 第66章 败家丫头 首先就是烧辣椒酱,青辣椒在草木灰里烫熟,再放入油锅翻炒捣烂,最后加入一点黄豆酱,入坛封存,经过发酵之后,就是最下饭的烧椒酱。 还有泡青椒。 为此,她已打算让人送坛子来了,半米高的大坛子,少说也得准备十个,还有小些的坛子,总之,这坛子一时半会是少不了。 等今年把银子挣了,明年就要着手盖房子。 所以她今年可不打算仅仅是挣二百两的。 姐妹俩又说了一会话,绝口不提沈婆婆的小心思,反正即便不说,她俩也心知肚明。 等到二人洗漱好,来了灶火,关上厨房门,回到屋里时,沈清明显的察觉出屋子被翻动过,不是轻轻翻动,是大范围的翻找过。 那邹家媳妇就翻过一回,现在沈婆婆又翻了一回,可真是老鼠洞里有几个老鼠仔他们都知道了。 沈婆婆见她神色不善,便打哈哈,道:“我瞧你这屋子乱的很,便收拾了一下。” 周来娣也殷勤的道:“这屋子太老旧,房梁上都是蜘蛛网,明儿我来个彻底大扫除,马上就要到雨季了,可得防着蛇虫鼠蚁藏在旮旯角落。” 沈清笑道:“那就多谢二婶了,您也别光扫这间屋子,那堂屋东屋也得打扫,还有后院……” 周来娣越听脸上的笑容越僵,都快维持不下去了。 就两间破屋子,咋有这么多的活呢? 到了第二天,她算是晓得上了当。 沈清笑睐眯的指挥她干活,打扫完了还得拆洗被褥,因她说天气好,屋子里潮湿,被褥都要经常洗晒,不然容易生虱子。 她指使的理所当然,每当周来娣说累,不想干时,她便满面笑容的递来茶水,说她们没娘疼,舅母不如二婶亲近,又细数周来娣如何如何的贤惠勤劳,哪个见了的人不夸。 沈清若是铁心了要恭维一个人,任谁也抵挡不住。 沈婆婆也闲不下来,沈清一边指挥二婶干活,一边还把喂鸡的食盆子递给沈婆婆。 “你叫我去喂鸡啊?可我这腰……” “奶奶,您是咱们的老师父,家里的这些杂事,我们都没有您懂的多,像这喂鸡,我们都是瞎喂,前儿我姐还说,瞧着有两只鸡不精神,我们也不晓得咋回事,您帮着去看看呗!” “是吗?别是得了鸡瘟,那可就糟了,我去瞅瞅!”沈婆婆丝毫没有被指使的感觉,喂完了鸡,沈清又让她去瞧瞧那俩只猪仔长的咋样,还有菜地里的辣椒,最后又跑去挖了两块红薯,摘了些嫩红薯藤。 “奶奶,中午咱杀只小公鸡,切些红薯,一块炒了,还有这番薯藤,用青椒炒了,脆嫩下饭,再好吃不过。”沈清又想到一事,“姐,咱杀两只鸡吧!我再去挖根红薯,掐些番薯藤。” “啥?还要杀?”沈慧正在磨刀,准备杀鸡,那只倒霉的小公鸡被绑了腿,就栓在厨房边上。 这是以防早上天亮之后抓不到,昨晚她俩睡觉前摸去鸡笼逮的。 沈奶奶也心疼了,“这鸡才多大,杀了吃肉都可惜,不准杀了。房 周来娣倒是无所谓,“哎呀!清丫头这是想多做些,回头好孝顺她二叔,是吧?” 沈清摇头,“我是想送人,却不是送给二叔,是镇上一个大户人家的管事,他买了我不少茶叶,那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得了便宜,得还一份人情。” 这事沈慧听妹妹提过,当下也不拦了,“那我这就去抓。”想了想,又冲隔壁喊了一嗓子,“霍林,过来帮我抓鸡!” “来了!”霍林应声跑来,直接钻到后面的竹林。 散开的鸡,可不好抓,他跟沈慧俩人,一个拦一个逮,费了不少劲,才抓住。 沈婆婆见劝不动,脸色便不好了,“败家丫头,迟早都给你败完了。” 周来娣也不高兴,“果真有钱就是爹,你咋不想着你二叔他们呢?” 沈清讪笑道:“二婶走时抓只鸡回去杀了便是,另外我还备好了二斤茶叶,一斤给我爹,一斤给二叔的,天气渐热,早上热一壶水,搁些茶叶,干活时拎到田里,最是解渴。” 周来娣又笑了,“那敢情好。” 沈婆婆心里高兴,面上却故意板着,“你有心就好,她二婶,你家今年养了六十多只鸡呢,你缺鸡肉吃啊?自个儿舍不得杀,却在这里厚着脸皮要,羞不羞!” 周来娣被她骂惯了,也不生气,“我是想着山里养的,不一样嘛!” 厨房里烧了一大锅开水,鸡杀了,搁在大木盆里,舀开水烫鸡,稍稍过一遍,就可以拔毛。 “给我,我去河边洗。”周来娣把两只脱毛的鸡,用篮子装着,拿到河边开膛破肚去了。 等她回来,沈慧拎着篮子进去切菜。 沈清招霍林过来,叫他帮着剥红薯藤的皮。 霍林抱怨,“为着一口吃的,真不嫌麻烦!” 沈清道:“这叫吃的精细,待会咱俩先吃饭,我再把炒小鸡做好,用砂锅装着,送去镇上的猫耳胡同,我曾答应那房管事,有好东西不能忘了他,虽说只是寻常的家常菜,可这是咱自己养的,又亲手烧的,意义不同。” 她又朝厨房,喊道:“姐,那烧椒酱也给我装一小坛,我得带着。” “嗳!晓得了。” 过了片刻,沈清又想到一事,扭头问沈婆婆,“奶奶,咱村今年有多少人家养鸭子,头一批鸭子啥时候出笼。” “你问这个做啥?” “清丫头,你是不是又想到啥挣钱的点子,这回可要带着我们一块干,不能总便宜你舅舅他们。”还是周来娣脑子转的快,一脸兴奋的凑上来。 她算是知道了,不管这俩丫头从哪学的手艺,都是能挣钱的。 想她在厨房忙活了十几年,做的饭菜只是为了吃,从没想过拿去挣钱,当然,也挣不到。 银钱若是那么好挣,就不会有那么多穷人了。 沈清没理她,只是盯着沈婆婆看。 沈婆婆被她看的无法,只好给她细数,“咱村养鸭子的人家多,几乎每家都养,不过有多有少,总的算起来,每家最少十几只,多的二三十,鸭子跟鸡不一样,咱这边的人喜欢冬天吃腊鸭,或是腌咸鸭蛋,所以到年底才杀,只留母鸭抱窝,其实到六月六,差不多也能出笼,你想用鸭子做啥吃食?红烧还是清炖,这都不稀奇啊!我还是喜欢吃腊鸭,咸香油多,用烀腊鸭的汤煮白菜豆腐,你爷活着的时候,最好这一口。” 第67章 银子藏哪了 沈婆婆说了半天,见她没应,“你咋不说话了?想啥呢?” “哦,我在算还有多久到六月六。” 周来娣笑道:“这还没到端午呢,你就想着六月六了。” 沈婆婆没笑,她度量沈清的神色,试着说道:“昨儿来的路上,我跟你爹商量了,今年端午,咱们还是一家子一起过,你们姐妹俩都回去。” 周来娣也跟着劝。 沈清冷冷的笑,视线越过她们,看向外面的田垄,不远处立着个新坟,“我们得陪着我娘,哪也不去。” 这个话题蛮沉重,沈婆婆知道她心里有怨气,毕竟当日闹的太凶,这才过去多久,她能不记着吗? 周来娣也笑不出来,“这事……过去就过去了,一家人终归是一家人,日子还得往后过,你说是不是啊?” 沈清眼中突然迸发出炙热的火焰,“过不去!我娘死的冤,我早说过,她根本不是那水性杨花的女人,再说她即便要偷人,找谁不好,找朱老二,她眼瞎吗?” 沈清越说越愤怒,在厨房里忙碌的沈慧也慢慢停下手上的活,小脸冷的厉害。 霍林躲在灶膛后面准备要烧火的,现在也不敢发出动静,曹婶子一直是两位姐姐的逆鳞。 别瞧平日里她俩笑的有多开心,跟个没事人似的。 可一旦提到曹婶子,慧姐姐总要哭上半日,清姐姐则是一脸要杀人的表情,吓人的很。 沈婆婆其实很想把那日的话再骂一遍,可今时不同往日,俩孙女有出息,眼瞅着跟她的关系也要缓和,干啥非在这时候为了一个死人闹翻。 再说,她到现在还不晓得这俩丫头把银子藏哪呢! 忍了又忍,使劲把心里的躁动都咽下去。 老婆子扯出一个笑容,“你说的这个……也有些道理,可死无对证,你娘没了,这事也不好再提,免得招来更多闲话,你说呢?” 周来娣也急了,“沈清啊,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我家沈艳想想,她就要定亲了,这个时候可不能出岔子,那些读书人家最看中脸面。” 沈清简直要气笑了,“二婶,照您的意思,现在不能翻出来,以后为了沈峰,也不能翻出来,所以这事就悄悄的过去了,我娘也不用洗刷冤屈,反正人都死了,洗了也是白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她就是这么想的。 曹氏都死了,这会皮肉都腐烂了,再翻那些旧事,有啥意义。 “不管是不是这个意思,一旦有线索,我都要找出真凶,还我娘一个公道,二婶若是怕连累,最好远远的躲开,反正二叔跟我爹已经分家了,碍不着您家什么事。” 菜也择完了,她干脆去厨房。 见姐姐举着菜刀愣在那,赶紧上去夺过菜刀。 “哎,咋了?”沈慧回神,无意识的抹了把脸,这才发现满手都是泪水。 “你差点切到手,算了,还是我来切吧!” “不用,我都沾手了,别再把你弄的满手腥。”沈慧又把菜刀拿过去,三两下就把鸡肉剁好了,“你炒还是我炒?” “我来吧!”沈清从缸里舀了水洗手,又叫霍林把小锅烧上。 等铁锅里的水气烧干,倒入菜油,洒一点盐,防止油星飞溅。 等菜油热到冒烟,便可以下姜片,倒入鸡块,大火爆炒。 自家散养的小公鸡,做法没什么讲究,吃的就是一个鲜嫩。 所以就以爆炒为主,黄豆酱里撇出一点酱油,颜色就是鲜亮了,醋是必不可少,镇上有家做醋的店家,三辈人的手艺,那味道绝对正宗,沈清路过时闻见了,便一口气打了五斤,谁叫她就爱这一口。 用醋做泡菜,也是一绝。 她就用盐醋,腌了一罐嫩青椒,即便不做菜,光吃这个也下饭的很。 炒的差不多了,沏一点井水,加入切去皮的红薯,煮一柱香的时间,等汤汁收的差不多了,再加入去籽的青椒。 因为要去带着去镇上,她飞快的盛起来一半,路上用砂锅的余温就能焖熟。 剥过皮的红薯藤,用菜叶包着,装进小篮子里,她想了想,这菜不好做熟,免得到时候焖黄了,卖相不好,还是现炒的好吃。 她今儿非得去镇上,当然还有别的事。 俩人在路上搭了辆顺风马车,速度快了不止一倍,到镇上时,还未过午时。 霍林来的路上一直在啃桃子,山里野果子多,都不用往深山里去,路边稍稍往山里走一点,就能遇见杏子李子桃子树。 霍林装了一兜子,也不洗,在衣服上擦了擦便吃,觉得甜的,才递给沈清。 “清姐,你尝尝,这个杏子可甜了。” 沈清接过来咬了一口,顿时酸的五官扭曲,“你管这叫甜?” “不甜吗?我吃着蛮甜。”霍林一脸淡定的啃下第二个杏子。 沈清把吃了一半的杏子扔了,“用它酿酒不错,待会回去时多摘些,再打一坛粗酒,用来泡果酒,我记得在哪瞧见过一片桑树林,要是能摘些桑葚回去,酿一坛子桑葚酒,那就更好了。” 霍林赶忙举手,“我知道在哪,待会咱回去时顺路去摘便是。” 进了镇子,下了马车,给了顺风车钱,俩人便直奔猫儿胡同。 的确只有一户人家,霍林上前敲门,很快就有守门房的仆人过来开门。 “你们找谁?” “我们找房总管,请问他在吗?” 那仆人将霍林上下打量一遍,眼中有轻慢,语气便不好了,“在这儿等着,别乱跑,我进去问问。” 砰! 霍林瞧着重重合上的两扇门,无奈的摸摸鼻子,又回头去看沈清。 也不能怪人家狗眼看人低,他们本来就是低等人。 瞧瞧这穿的啥。 霍林一身灰布短打,裤脚只及小腿,脚上是一双旧布鞋,因为最近跑路比较多,鞋子磨损严重,脚趾都快露出来了。 再瞧沈清,还是一副少年人打扮,头发扎成马尾,额前梳了齐眉留海,低头时几乎能把半张脸给遮住,有点不伦不类。 衣裳是沈慧拿霍林旧衣裳改的,粗蓝布的短打,霍林是男娃,衣服磨损的快,这旧衣即便不旧,也打了两处补丁。 第68章 土特产 好在沈慧手艺好,将那补丁绣的跟朵花似的,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俩人站在红漆大门前,就连旁边的两个小石狮子都仿佛在笑他们衣着寒酸。 这是霍林心里所想,他有点自卑,蹲在石狮边上不肯再起来。 他扭头去看沈清,发现她神色从容自然。 看门的仆人一路飞跑进主院报信,因是低头跑的,一头扎进院里,差点撞上一个人。 “你要死啊!跑什么跑,要是撞着公子,看你这小命还保不保得住!”红湘今儿穿着一身红裙,眉目似火,性子似乎也更火辣了。 “对,对不住,小人不是有意的。” 奴仆也有贵贱之分,像他,只是看门的粗使小厮,属于最低等,平时连公子的身边都靠近不得。 红湘虽是婢女,却是近身伺候公子的一等丫鬟,如今公子的后宅还没有女主人,她便能做一半的主,地位非同一般。 碧竹捧着托盘,站在廊下,不悦道:“红湘,问他有何事,小声些,公子刚睡下。” 红湘不耐的问他,“说吧!” “小的不找公子,找房总管。” 红湘眉头皱的更深了,“公子若不出府,房总管自然在前院,你连这个都不晓得吗?” “小的粗苯,姐姐别气,小的这就去前院。” 等到门房小厮跑开,碧竹低声数落红湘,“不过是个看门的,你也犯得着跟他生气!” 红湘气呼呼道:“姐姐别说我,你心里也不舒坦,中午公子拢共就吃了两口饭,还说小厨房做的饭菜是跟猪食似的,看着就倒胃口,这,这要怎么办嘛!” 碧竹叹气,“能怎么办,只能再叫兴儿去镇上问问,看看哪家的厨子手艺好,不惜银子,只要肯来试试,怎么都好说。” “说的容易,这小破镇子才多大一点,能有什么好厨子,早知如此,倒不如写信给夫人,叫府里的厨子过来伺候公子,也省得咱们急的火上房。” “再说吧!”碧竹深知主子的脾气,她先前试探过,主子没理会,那就是不同意,她可不敢再问。 前院,房总管得了小厮的禀报,便知是沈清来了,忙叫他把人引进来。 沈清跟霍林在巷子里等的无聊透顶,更糟糕的是,天阴起风了,乌云随风而来,很快就盖在了他们头顶上。 霍林哀嚎,“完了,要下雨了。” 沈清也懊恼,“春雨一阵一阵,不会下太久,咱们找个地方避雨,等雨停了再回便是。” 霍林问:“清姐姐,你不是还要去找大表哥吗?” “嗯!等雨停了再去也不迟。” 正说着,身后的门开了,刚才那小厮踹着粗气,朝他们招手,“房总管叫你们进来。” “走!”沈清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 霍林也站起来,把包袱抱进怀里,跟捧着个宝贝似的。 路上那小厮还好奇,他怀里抱的是什么。 沈清笑着敷衍,“只是家里的一点土特产,拿来孝敬房总管的。” 小厮又打量她,觉得她长的女气十足,“你瞧着年纪也不大,倒是晓得送礼拍马屁。” 沈清也不生气,“就是三岁小娃也知道嘴甜不吃亏,这位小哥,你若是会拍马屁,肯定能得很多赏银,比单纯挣几个月钱不强多了?” 小厮瞪她,“小爷怎么做事,还需要你一个乡下野小子来教?” 沈清收了笑脸,不再奉承了,她又没受虐倾向。 走了一段,小厮见她不说话,脸色也有点冷,又想到她是来找房总管的,便不敢再放肆,没再吱声。 到了前院,在边上的一间偏厅,寻到房总管。 “丫头,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 沈清诧异,“您老知道我是女孩子啊?” 房总管摸着光洁的下巴,笑着道:“只要眼没瞎,哪能认不出来。” 也可以说,她扮的男装,手艺太差,又或者说,她长的太秀美,没有一点男娃的影子。 沈清都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那我下回在脸上抹些黑炭,再画个胡子,兴许就像了。” 房总管被她逗笑,也不扯这闲篇,直勾勾盯着霍林怀里的东西,“快打开叫我瞧瞧。” 沈清忙示意霍林把包袱放在桌上,她上前打开,“也没什么好东西,就是自家散养的小公鸡,现杀现炒,今年新下来的青椒,再加上刚结的番薯,一锅焖熟,我手艺不精,加上这一路都捂着,可能颜色没那么好,您老多担待。” 房总管凑上来,使劲闻了闻,“很香,这是啥?”他看见边上用草绳绑着的一捆青绿的东西。 沈清道:“这是红薯藤,剥了皮,或炒或过开水凉拌,都可以,清脆爽口,若没食欲,吃这个再好不过。”她只是随口说的。 房总管心思一动,“丫头,可否请你现在就把这红薯藤炒了?” “可以啊!” 房总管望着她亮晶晶的眼儿,又解释道:“我家主子自打庙会那日回来,便又病了一场,身子差,胃口也差,眼瞅着就瘦了一大圈,我正急着想给他弄点新鲜的吃食,正好你来了。” 沈清脑中浮现一张俊美无双的脸,又笑了,“行!” 霍林很疑惑,清姐姐今儿也太好说话了吧? 于是,房总管命下人抱着砂锅,又把红薯藤拿了,带他们绕去了主院。 进了院子,就见红湘跟碧竹守在门口,膝盖上放着针线箩,身后的房门紧闭。 “房总管!”俩人站起来,朝他福身。 房总管双手交替搁在小腹,神色淡淡的,“公子可起身了?” 碧竹回道:“早上起了,看了会书,又在书房处理了一会公事,便又歇下了。” 房总管又问:“公子早上用了什么?” “半碗羊奶羹,一块如意糕,再没有别的了。” “晌午没用饭?” “主子说不饿,起来再用,小厨房备着小席面。” 房总管厉色道:“若是公子不喜这厨子做的吃食,就把工钱给他结了,趁早打发,别白白养了闲人。” 红湘嘟嘴,不满道:“公子谁都不喜,只有那日我从庙会买的小零嘴吃的最香,可惜那东西不干净,又是辛辣之物,主子脾胃弱,不能多食。” 第69章 开什么玩笑 藏在霍林后头的沈清暗暗撇嘴,还真是难伺候,这公子的大丫鬟不好当啊! 碧竹注意到有陌生人,便问:“这是又请了新厨子?”她只看见霍林了,觉着不像,年纪太小。 房总管道:“他们就是妙味坊的店主,过来给我送吃食,虽是乡野人的手艺,却是家常菜,淳朴自然,你进去通报一声。” 红湘不高兴,“公子才刚睡下呢!” 房总管瞪她,“主子饿着肚子睡觉,哪能睡的踏实,还不快去!” 红湘还要再辩解,被碧竹拉住,她道:“总管大人稍等,奴婢这就去。” 同是奴才,但房总管的地位可比她们高多了,就是封地的官员见了也得客气三分。 苏璟也没睡着,只是闭目养神,一面在脑子里把最新收到的消息在脑子里过一遍。 别看他现在闲着,好似没事可做,实际上,他每日要处理的事,多如牛毛,所有的消息命令,不太重要的,或是简单的,由信鸽传递。 重要的,绝密信息由他的暗卫,或侍卫传递到各处。 这些有,基本都隐在暗中,并不会随意现身。 所以他是夜晚处理公事,白天休息,给人造成一种赋闲的错觉。 “进来吧!”没等碧竹回禀,他就坐起来了。 红湘连忙把门帘勾起,将主厅的门打开,散去屋子里的药味。 沈清有点急了,这些富贵人家,起个床事情都这么多,程序一套一套,太耽搁时间了。 她便找机会对房总管道:“房总管,我还有旁的事,办完了得赶回家,再说您瞅瞅这天,快下雨了,我们不便再耽搁,不如我现在就去小厨房把菜炒了,我们好离去。” 房总管一想也对,“那你去吧,小厨房就在那边,红湘,你带她过去。” 红湘听见她刚刚的话了,实在没忍住,又见她衣着破败,便轻蔑的冷哼道:“你能有多大的事,我家公子吃不得冷食,你再等等不成?” 沈清笑的勉强,“姑娘这话说的不对,乡下人,就是一只鸡丢了,那也是天大的事,我家离镇子有好几里地,万一路上下大雨,路面湿滑,怕是傍晚都到不了家。” 霍林也急了,插嘴道:“就是,雨天走山路最危险了,遇上涨水都过不去。” 房总管越听越有理,“只管去,公子那儿我去说,另外,这个你拿着。”他掏出一锭银子,递给沈清,“跑这么一趟,家里的农活想来也耽误不少,拿着吧!” 沈清看到银子眼睛猛然睁大,这是足足十两的银锭子。 她下意识的就想拒绝,可很快又想到,干嘛矫情呢! 十两银子对于房总管,对于苏璟来说,不过是九千头牛的一根毛,可对于她来说,却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不能矫情,不能故作清高,更不能装逼,装逼被雷劈啊! “多谢房总管。”她接过来装来荷包,还宝贝似的拍拍。 房总管笑道:“不必客气,这是你们应得的,跑一趟不容易。” 红湘则是一脸鄙夷,小声嘀咕,“果然是乡下人,没见过世面。” 这话被霍林听见了,他不服,“乡下人怎么了,又不偷不抢,犯啥法了。” 红湘瞪他,房总管也瞪她,“赶快去吧!” 沈清轻轻踢了下霍林,跟着红湘去了小厨房,房总管则是去跟苏璟汇报工作去了。 看在银子的份上,又听说那位爷没什么胃口,她见厨房有水灵灵的黄瓜,便削皮去瓤,再切片用盐水腌了,准备做个现腌的小咸菜。 红湘瞪大眼睛看她把切好的黄瓜就搁在一边,再瞧那刀功,简直不忍直视,“你别告诉我,这是打算给我家主子吃的。” 沈清眨眨眼,无辜道:“难不成我还做好了带走?” 红湘顿时毛了,“开什么玩笑,你以为我家主子是你乡下的亲戚,是能够随意糊弄的?还有,这是什么东西?黑乎乎的,这是人吃的吗?”她指着砂锅,跳着脚质问。 沈清却很淡定,“有些凉了,待会我热一下。” 红湘更急了,“你这里头搁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热一下还能吃?不成,绝对不成,这些都拿去倒掉,你要做,就在这里找食材,缺什么叫他们找给你,不过一定得干净,颜色要鲜亮,摆盘要精致……” “停!”沈清被她吵的无法,有点不高兴了,“抱歉,我们乡下人做菜没那么多讲究,能吃就行了呗!你家主子精贵,大不了待会做好了,他不吃再我再带回去便是。”反正她尽了心,十两银子没白得,就问心无愧了。 碧竹走进来,不耐烦道:“老远就听见你们在吵,还有没有规矩了,若是在苏家,早赏下一顿板子。” 红湘委屈的跟她告状,又指着沈清切好的黄瓜片,“切的这么丑,薄厚不一,叫公子怎么吃得下。” 碧竹走过来看,确实太丑,就这些菜,苏家的下人都要嫌弃。 不过她没直接说,瞟了眼沈清,又看她衣裳破旧,还有补丁,心中鄙夷不屑,面上却装的很好,“小妹妹,既然房总管叫你做菜,你便做吧,快点完事,我让人送你们出去。” 她又对候在一旁的两个厨房和颜悦色道:“还得麻烦两位,做几个清爽的小菜,公子胃口不好,别做油腻的,尤其别做鸡,公子闻不得。” 沈清心中冷笑,不过也不是很生气,反正她就是来跟房总管讨几个赏钱,也是兑现之前的承诺,后面再不会来了,哼! 霍林也气的不行,又不敢乱说话,在外面,若不得沈清的指示,他是万万不敢开口的,这些人,个顶个的精,总是话里有话,话里藏话,他玩不过。 于是,小厨房里,她做她的,厨子们做厨子们的。 黄瓜稍稍腌过,过了水,便可以拌了。 她也没放什么调料,只一点麻油,几滴醋,就够了。 也不讲究摆盘,找了个小碟子盛上就完事。 砂锅可以直接热菜,她便将砂锅放到锅里。 青椒在里面焖的时间太久,已经烂成渣了,她想了想还是把青椒都挑出来,至少好看些,不至于卖相太难看。 第70章 给脸不要脸 红薯藤清炒,就搁了几粒盐,再没旁的。 原本她喜欢放辣椒,可考虑到那位‘精贵’的爷,‘精贵’的脾胃,还是算了吧! 万一害人家闹肚子,她可赔不起。 弄好了,她用袖子一抹额上的汗,舒了口气。 “这就好了?”红湘简直不敢相信,这也太简单了,瞧瞧那边的厨子们还在准备配料呢! 沈清板着脸,故作高深道:“吃饭的本质是为了填饱肚子,他若不饿,你就是把凤凰打下来烤了,他也吃不下,若是饿了,一碗清粥,就着一碟小菜,都是珍馐美味。” 碧竹在门外听见了,目光沉沉的看着她,“荒谬,你小小年纪,倒学会伶牙俐齿,硬是要把黑说成白的,不会做便不会做,说那么多有何用,红湘,把东西拿上,叫公子瞧瞧。” 只是瞧瞧,公子肯定不会吃。 红湘找来食盒,赌气似的把菜往食盒里装,砂锅装不了,干脆弃之不用,找了个精致的白玉瓷碟,挑了几块还算能入眼的摆上。 “那我们可以走了吧?”正好,她还舍不得把砂锅给他们呢。 “走吧走吧!没事别再来了。”红湘生怕她脏了这地这空气似的,像赶苍蝇似的赶她。 霍林气的小脸成了紫红色,“不来就不来,以为谁稀罕呢!” 沈清暗想,十两银子少了,她该要二十两才对,另外十两是精神损失费。 富贵人家要是都这样,她情愿一辈子不跟他们打交道。 红湘拎着食盒,进了厅堂,苏璟已在那儿端坐着了,见她进来,却不看她,而是往她身后看,没看到想看的人,狐疑道:“人呢?” 红湘正在摆饭,碧竹捧着托盘进来,“公子说什么,什么人?” 房总管束手站在边上,目光沉沉,“刚才送菜的两个孩子,他们人呢?” 碧竹忙笑着解释,“她说家住的远,又怕下雨被隔在路上,所以着急回家,奴婢便赏了她些银子,叫她回去了。” 红湘诧异的扭头看她,心想这话说的完美无缺,就是她也听不出半分不妥。 苏璟顿觉无趣,“撤了吧!本王没胃口了。” 红湘刚要拿出最后一道凉拌黄瓜,闻言兴奋道:“我就说公子吃不惯这种乡野粗食,偏那丫头还扯一堆什么饿了吃什么都香,不饿就是凤凰肉也吃不下,哼!她就是狡辩。” 苏璟略略挑眉,“她真这么说的?” “可不是,那丫头瞧着年纪不大,还是乡野出身,穿的又破又烂,嘴皮子却极为厉害,把奴婢好一顿数落,就连碧竹姐姐她也不放在眼里,”红湘以为告状赢了,也不管碧竹朝她使眼色,只一个劲的细数沈清的恶劣。 苏璟手中刚刚端起的茶盏,又重重放下,眸色冷厉,“去把人找回来!” “公子……”红湘欲要再说,被碧竹及时拦下,她福身道:“奴婢这就去,公子稍候。” 她不放心,还把红湘也拖走了。 到了外面,俩人一边走一边听红湘抱怨。 “姐姐做什么拖我,那姓沈的丫头如此无礼,公子怎么能见她,万一她在公子面前胡言乱语,可怎么是好。” 碧竹对她无语的叹息,“你又在胡言乱语什么,公子是主子,主子要做什么,我们做奴婢的,只管听命便是,什么时候主子做事需要你同意?” “这……”红湘被怼的哑口无言。 碧竹摸摸她的鬓发,像个大姐姐似的劝慰,“一点小事,也值得跟你在主子面前失态?就像你说的,她不过是个乡下野丫头,连咱们府里最低等的烧火丫头也比她出身高,何需在意?” 红湘想想也是,便又为自己的失态脸红,“我性子急躁,多亏姐姐提醒。” 碧竹欣慰了,“你知道就好。” 红湘嘟嘴,撒娇道:“其实我是替姐姐说话,太妃可是说了,只要公子娶了少夫人,立刻便要抬你,到时姐姐就是公子的枕边人,可别忘了提携妹妹。” 听说碧竹的祖上是官身,后因犯事,一家子被贬,碧竹被辗转卖到苏府为奴,因为长相出众,性子也好,便是内定的侍妾。 碧竹满脸羞涩,“还啰嗦,赶紧去找人。” 沈清跟霍林都快走到门口了,又被人叫回来,她看着黑沉沉的天,心里可郁闷了。 她不高兴,脸上自然也带出来。 她插着手,靠在廊柱上,不肯回去,“不是说你家公子不会吃我做的粗食吗?咋了,我送菜还送出错来,你家公子要治我的罪?” 红湘觉得她给脸不要脸,也不客气的训道:“即便要治罪,也得见过我家公子再说,你倒是去还是不去!” “不去!你抬头瞅瞅,就要下雨了,我得回家!”说到后面,她拔高了音量。 想这富贵人家就是麻烦,出门就得绕半天,时间都耽搁了,她时间多宝贵,白白浪费。 红湘气的手痒,“你敢不去,敢违抗我家公子的命令,你找死!” 沈清也来了脾气,“好啊!那就叫你家公子用这个理由治我的罪,不过我可得告诉你,我不是贱籍,也没有卖身为奴,即便你家公子权势滔天,也不能随随便便处置我,哼!以为我不懂律法呢!” 霍林也气呼呼的站出来,道:“别欺人太甚,我,我不怕你们。” 碧竹站在边上看了一会,见双方僵住,才笑着过来劝和,“几位都消消火,本来也没多大事,小妹妹,要不这样吧,我给你银子,你去见一见我家公子可好?” 沈清一甩头,“不干,霍林,我们走,若想以权压人,你们就只管叫下人把我们制住!”真以为她是见钱眼开呢,而且这个女人的钱,她不想要,觉得要了肯定要膈应。 霍林二话不说就跟上,走了几步还不忘回头瞪她们。 红湘急的跺脚,“碧竹姐姐,你怎么能让她们走呢,快点叫人拦下啊!” 碧竹笑着摇头,“你傻啊!她是自己要走的,又不是我们赶她走的,只管这样去回主子便是。” 出了猫耳胡同,沈清跟霍林都长长舒了口气。 霍林有感道:“我就是有钱也不要这么大的房子,走来走去累死了。” 第71章 要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沈清感同深受,“嗯!顶多两进,人也不要太多,还是清静些的好。” 霍林问道:“那咱们接下来去哪?” 沈清看了看方向,手一指,“去找大表哥!” 曹勇所在的木工坊,有门脸有作坊。 不过是家庭式的作坊,就在镇子边上,老大一个院子,两边盖了棚子,工人们就在棚子里干活。 俩人找到曹勇时,他正在被人训。 “这是啥?你做的这是啥?你咋那么蠢,猪都比你聪明,白长这么大个,饭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拿回去重做,料钱从你生活费里扣,还有,今晚别吃饭了,饿着吧!” 骂人的是个穿背心的老汉,那是曹勇的师父,沈清认得,听他骂人倒是头一次。 之前看这老汉说话和和气气,见人总是笑眯眯,还以为是个脾气好的。 再瞧那些干活的人,无不偷着嘲笑。 曹勇似乎已经习惯了,默默把做好的折叠凳子拎起来,转身时看见他俩了,表情就丰富了,“你们……你们咋来了。” 被表妹看见,好丢人的说。 沈清淡淡的笑道:“大表哥,我找你有事,咱能不能出去说话。” “这……”曹勇有些为难,他看向师兄弟们,结果那些人都把头转开,显然是不想搭理他。 曹勇只得实话实说,“今儿恐怕不成,要不你们等我下了工?” 沈清抬头看天,摇头拒绝,“不行,说完了事我们得赶着回家,这样吧!”她对霍林一阵耳语,又掏出半吊钱给他。 霍林拎着铜板就跑了。 “你让他去做啥?”曹勇问。 “等会你就知道了,没事的,咱俩先去那边说话。”沈清把他拖到作坊一角,将他手上的折叠凳子拿来,垫在屁股底下,“哥,你蹲下,我是真有事。” 曹勇暗想,不仅今儿的晚饭没了,明儿的早饭怕是也没了,不过他还是蹲下了,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 “有啥事,说吧!” “我想造一个木桶,这是我画的一个草图,你瞧瞧看,可有难度。”她掏出一张纸。 曹勇接过,表情先是平静,而后又难看起来,“有点像酿酒的木桶,只是上面的口子大了一点,下面没底,是吧?” “不错……” 俩人研究的了半天,曹勇总算弄懂了,长长松了口气,“这也不难,我就能做,你打算做几个?” 沈清想了想,“先做两个吧!哥,你行吗?”想到刚才被老师父骂,沈清对他有点怀疑。 曹勇拍了下她的头,“去!哥行着呢!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不过我得在这儿做,工料钱你得照着市价出,要不然我师父可不答应。” “那是自然,你最好快一点,眼瞅着就要过节了,节后我就得要,你让人送家去。” “我明白,这几天就赶工。” “那是你师父打造的?”沈清忽然看见棚子里,摆着一张快完工的八仙桌,眼睛刷的亮了。 曹勇也看去,“对,一张八仙桌,外加四张长凳,镇上孟老爷家要的。” 沈清挠着下巴,开始思索。 这时,霍林拎着一只大竹篮回来了,累的气喘吁吁。 “姐,买好了,一共一百个包子。” 沈清笑着站起,冲曹勇道:“还不快去招呼他们吃包子。” “啊?这么多包子都要送人的?”曹勇惊的下巴都要掉了,这也太大手笔了。 沈清打了下他后背,“要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还不快去!” 曹勇心疼的招呼师兄弟们吃包子,比巴掌还大的白面肉包子,面软料足,咬一口满嘴的肉香。 搁平时,他们连一个都不舍得买,今儿倒好,一人得了俩,众人纷纷朝曹勇道谢,还有那年纪小的,跟他打听沈清的来历。 这么标致又大方的小姑娘,家里肯定是地主,有钱。 要是能看上他们,将来娶了做媳妇,岂不美哉。 曹勇一概不理,分完了包子,霍林又不知从哪变出一个油纸包,另加一壶酒。 “这是干啥?” “孝敬你师父!”沈清把东西接过来,拖着他往后面的屋子去,刚才就见他师父进去了。 “有这个必要吗?” “舅舅就没让你隔三差五的带点东西给你师父?” “爹是说过,可我娘说没必要,当初为了拜师,给了二两银子,平时又帮师父干活,抵了饭钱,这手艺也没白学。” 沈清对他很无语,原以为他知道些人情事故,现在看来,都被舅母影响了,他根本就是个糊涂虫。 这家作坊的师父姓马,作坊就叫马氏木工坊。 他们进去时,那马师父正坐在一张旧木桌前,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一边喝着酒,桌上摆着一盘油炸花生,只一盘菜。 见他们进来,马师父只瞥了一眼,没作声,又继续喝酒。 沈清忙把油纸包搁在桌上打开,“马师父,这是从前头酒家买来的烧鸡,给您老下酒,还有这些……”她又从包袱里拿出两个油纸包,是她带着的零嘴,本打算饿的时候填填肚子,现在都给奉献出来了。 一包卤笋干,一包炭烤兔肉。 再加一壶酒,桌子便摆满了。 闻着肉香跟酒香,马师父的脸再也板不起来了。 “你是曹勇的妹妹?” “是表妹,我过来找他有点事,又想着他在您这儿,劳您费心教导,便叫人跑去买些酒菜,等下回舅舅来镇上,一定得请您吃顿席面。” 曹勇很想撇嘴,师父打他骂他是常态,要说教导,可没说过几句,都是让他自己看,自己琢磨,他能学点东西,全凭自己好不好。 “你倒是个会说话的,比你哥强,说吧,找他有啥事。”马师父捏了块笋干吃了。 沈清立马狗腿的把图纸献上去,又打了一顿马屁,拍的极好,说到最后,马师父直说他那有几块好料子,耐热耐火,用来做烤桶再合适不过。 至于价钱,她看着给就是,还要让曹勇试着做练练手。 曹勇在一边看的目瞪口呆,他不明白,一向严厉不苟言笑的师父,怎么能被沈清哄的一点架子脸色都没有。 从作坊出来,曹勇不满道:“表妹,你干嘛那么讨好我师父,跟……跟……”他想说,沈清讨好人的姿态,像装孙子似的。 第72章 要出事 沈清朝他翻了个白眼,“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但凡有手艺的人,性子都倨傲,手艺越好,性子越倨傲,你师父就是这样的人,小子!好好跟他学,保准对你受用终身!” 曹勇用怀疑的眼神看她,“你认真的?” “不然呢?” 告别曹勇,二人刚出镇子,憋了半天的雨终于开始下了。 先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没过半刻钟,居然下大了。 “姐,咱俩还是找个地方躲雨吧!”霍林头上顶着一块油布,这是临时买的,因沈清说既然下雨了,就买些油布回去做两件雨衣,比穿蓑衣好,那玩意又沉又重。 沈清头上也披了一块,听到他的话,努力睁开眼,朝四下看了看,“这哪有躲雨的地,还是赶紧走吧!” “那儿不是有片林子吗?你瞧那棵大槐树,避雨多好。” “傻子,下雨天躲树下,你是嫌命长了是吗?” “那有什么不对?”霍林被骂的一脸无辜,以前他也经常在树下躲雨。 “别废话,赶紧走!” 雨天道路泥泞湿滑,俩人都脱了鞋子,用绳子系了,挂在脖子上,然后赤脚赶路。 霍林还好,反正他打小没少赤脚。 可沈清就不同了,女儿家即便套着草鞋,也没有光脚的。 脚心娇嫩,她又走不习惯,所以走的很艰难,三步一滑,好几次险些跌倒。 “小心!”霍林忽见她身子一晃,赶忙伸手抓住她。 女孩胳膊纤细,仿佛一折就断,春天衣服穿的又少,透过单薄的衣服他都能感觉到掌心之下软软的皮肤。 霍林也就比她小一岁,只不过因为沈清平常总像个大人似的管家,让霍林有种她是大人的错觉,可这会他突然意识到,她只是一个小姑娘。 霍林像触电般,猛的松了手。 可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突然冲来一辆马车,马儿是撒开蹄子跑的,仿佛这不是泥泞的乡间小道,而是草原赛马场。 沈清走在内侧,听到声音也没来得及后退,被马的冲势一波及,她下意识的往旁边躲,结果脸朝下扑向路边的水沟。 “呀!”霍林伸手想抓,却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她摔进水沟。 幸好这沟很浅,沈清摔下去,挣扎了几下便站了起来,水只及膝盖,可她从头到尾,从里到外,都湿了。 那马车也没好到哪去,因方向偏了,连马带车,朝着水沟冲去,赶车的小子被甩下车,手还拼命拽着缰绳,可一切都是徒劳。 马摔进沟里,车厢歪倒一边,只剩轱辘还在转。 还没等霍林把沈清捞上来,后面又紧着跑来两匹马。 “公子!”不等马停下,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就跳下来,哭着朝倒下的马车跑去,边跑边哭,哭的那叫一个伤心。 “我的天!我的天,要出事!”另一匹马上的年轻男子也跳下来,看也不看路过的沈清二人,直奔车厢去了。 沈清自个儿爬上来的,站到路上,就见霍林正发呆,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你看啥呢?也不晓得拉我一把。”她现在跟个落汤鸡似的,道路旁的水沟,淤泥最多了,所以她现在半个身子都是泥巴,两只手也是,她扒着泥巴上来的。 “啊!我,我在看那边,那几个人,我瞧着咋这么眼熟。” “什么人!”沈清抹了把眼上的水珠,也定晴看去,可不眼熟嘛! 最早因孙子明飙车,俩人撞到一起,彼此见红,而后又在庙会上见过,刚才他们还在人家家里得了十两银子。 沈清认得邵文鸿,自然也认得兴儿这个刁横的小厮,那马车里坐的,肯定是那位锦衣华服,俊美绝伦的男子。 沈清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自恋的疑问:莫不是这位爷吃了她做的菜,对她心动,所以才冒雨追出来。 哎呀!那她这形象。 她赶忙低头看自己,俩个泥腿子,裤腿挽到膝盖上,基本也被泥巴糊满了,上身的衣服像是从泥水里捞上来的。 脸上有点痒,她下意识的用手挠,却抓下来一把泥。 好吧!哪哪都是泥。 “小林子,我好看吗?” “什么?”霍林转头看她,却只看得到一对亮晶晶,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你说啥?” “我问你,我好看吗?”她看见霍林嘴角可疑的抽了抽,便知道答案了,于是瞪了他一眼,“回家!” 霍林知道她为什么生气,紧张的解释,“刚才事情发生的太快,我反应慢了,对不住啊!” 沈清捡起油布,再一看前面的马车。 赶车的小厮正跪在车前,不住的磕头。 兴儿从倾倒的马车里,扶出一个人来。 沈清见过苏璟的两次,即便被撞的鼻血直流,也比现在好。 瞧他此时,一手捂着头,一手扶着车辕,衣裳乱了,发髻乱了,脸上似乎还有擦伤。 沈清跟霍林一边看热闹,一边从他们身边经过,还故意离的很远,反正不干她的事,她也是受害者,不找他算账就不错了。 咳咳!不能算账,人家权大势大,她一个乡下丫头,平头老百姓,可搞不过人家。 苏璟被摔的头晕眼花,好不容易从车里被拉出来,晃了几晃,刚刚站稳,就看见他俩一脸鬼鬼祟祟,边看他边走路,眼瞅着就从马车跟前过去了。 “站住!” 沈清吓了一激灵,催着霍林,“快走快走!”她忘了这是泥巴路,雨还在下,只是小了点,可依然滑的要命,这么一急,脚一歪,又吧唧摔倒了。 “姐,姐,你没事吧!”霍林唬了一跳,赶紧将她扶起来。 “没事,我冷的很,快点回家洗澡换衣。” “哦!” “站住!”苏璟加重了音量,又敲了兴儿一下,示意他快去拦住。 兴儿以为主子是要找人算账,毕竟主子是个有仇必报的性格,于是他撸起袖子就冲上去了。 跑到前面,把人一拦,愤怒的道:“我家公子叫你们停下,你们是聋了吗?” “我……” 霍林正要说话,被沈清按住后脑勺,又拖着他绕到一边,“天要黑了,你说我姐在家做什么好吃的呢!” 霍林一脑门子问号,可人已经被拖走了,没法子问。 第73章 回去叫人 兴儿见沈清装傻弃愣,压根就当没看见他,便伸手去拉扯,“你怎么回事,听不到吗?哎哎!” 这时,邵文鸿也过来了,他笑的有些玩味,“小妹妹,你要装做不认识吗?” 沈清见没法装鸵鸟,也只好应付,“当然没有,我这不是没瞧见你们几位嘛!” 苏璟铁青着脸走过来,捂着额头的手也放下了,只见他左额上赫然长出一枚大鸭蛋。 “本公子这么大个人,你居然说没瞧见?你不仅聋,眼还瞎!” 一时气恼,苏璟也忘了装柔弱,气势暴涨,俩眼珠子死死瞪着沈清,好像要吃人。 这是沈清的感觉,美男再好,也没有自个儿的小命好。 要问她为啥这么怕苏璟发火,还不是听说孙子明倒霉了,再结合之前被孙子明马车撞倒的事实,时间点太巧合,很难不让她怀疑,孙子明是被人报复了。 “呃!现在瞧着是有点眼熟,哎呀!这位公子伤的不轻,还是赶紧回去包扎伤口,天不早了,我们也得赶路回家,再会!”她又想溜。 苏璟都被她气笑了,很想叫人揍她一顿。 他不是邵文鸿,没有君子动口不动手那一套,也不会怜香惜玉,对女人枉开一面。 “本公子的马车翻了,这事你得负责,你家住哪?离这儿还有多远?”苏璟也不跟她废话,直奔主题。 “您要去我家?”沈清用怀疑的目光将他上下打量,搞不懂他的目的。 苏璟忍不住又瞪她,冷声道:“不然呢?本公子马车翻了,一时半会能弄起来吗?只好去你家借住一下。” 兴儿急了,冲她吼:“你还没听懂吗?我家公子要去你家……去你家!” 邵文鸿眼珠子转了转,也跟着劝说道:“原本我们是去府城,可这半路却出了岔子,看在房总管的面子上,姑娘也不至让我们公子留在这儿淋雨吧?再说他身子弱,若是这样淋上半个时辰,恐怕要出事,到时我们太太定是要问责,姑娘想跑也跑不了。” 沈清瞪大眼,“这跟我有啥关系,明明是你们的马车速度太快,我还摔了一跤,弄成这样呢!”她找谁说理去。 这世道还真是谁有权谁有钱,谁就有理。 邵文鸿忽然收敛了笑脸,阴不阴,阳不阳的说道:“我们公子有爵位在身,按理说,你应该称呼一声侯爷,只要是北夏的子民,他便有权处置,即便你是良籍,也一样。” 威胁,赤果果的威胁。 皇权之下,普通百姓,只有顺从的份,谁跟你讲道理。 沈清原本挺直的脊背,忽的一塌,“行吧!我家就在前面,这条小路走到尽头便是。” 邵文鸿高兴了,冲苏璟得意的一扬眉,可苏璟的表情依然很臭。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之人。 兴儿也气呼呼的,奈何主子在跟前,他不敢造次。 霍林颤颤巍巍的要把雨衣分给他们,兴儿却从车厢里掏出两把雨伞,主子一把,邵爷一把。 看着撑开的黄布伞,沈清嘴角抽了抽,好嘛!这样才对,贵人们怎可能跟他们一样淋雨呢! 她用手抹了把脸上的泥水,板着脸走在前头,居然也不打滑了。 霍林追在她后头,边走边回头看那三人。 带了三个累赘,还不知他们的目的,沈清心情很不好,心情一不好,走的就快,也不管其他人,很快就把他们甩在后头,远远的只能看见几个影子,倒是霍林跟上了。 他年纪虽小,但也瞧出不对,“清姐姐,他们干嘛非要跟咱们家去?” “我哪知道。”她脸色沉的难看,在这个以皇王为尊的年代,她这样的平头小老百姓,有什么人权可言,当权者一句话,一个手势,哪怕是孙子明那样的纨绔子弟,她也得罪不起。 若是孙子明真想搞她,其实也容易的很,听说本地县令昏庸的很,只要银子给的够,什么理不理的,谁管你! 鉴于这样的情况,她现在还不太敢跟官员打交道,以防被他们吃了不吐骨头。 到了小溪边,沈清总算停下了,一回头却见那三个人,居然还是先前那个距离,没有远,也没有近。 尤其是那个病秧子,脚步不乱,身形不晃,除了瘦的像麻秸之外,与他人无异。 沈清盯着他,慢慢眯起眼。 苏璟一手撑着伞,一手拎着衣摆,努力稳着脚下,以防滑倒。 似首感应到沈清的目光,他抬头,恰好撞进一对黑幽幽的瞳孔,真是的漆黑如墨,又黑白分明,隐隐约约还蒙上一层水雾,瞧上去水盈盈的。 也是他眼神好,邵文鸿就看不到,倒是转眼瞧见小溪另一边的两处屋舍,再打量四周,感叹道:“果然是个好地方,就是偏了些。” 这条小路再往前就断了,也就是说就到这儿为止。 兴儿抱怨,“这么犄角旮旯的地方,也亏他们能找到,公子,咱真要在这儿歇脚,天可不早了,万一今晚回不去……那可咋办?” 苏璟目光淡淡的看他,“你回去!” “啊?” “啊什么?回去叫房总管带人来接应本公子。” 邵文鸿抽出帕子擦着汗,道:“对对,你回去叫人,我们在这儿歇脚,哎哟,我累的不行,再也走不动了。” 苏璟耻笑道:“你还是大夫呢,难道你自小学医术没有爬山采药?” 邵文鸿干脆脱了长袍,只穿着里衣,“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身子早懒了。”他揪下路边的一朵小黄花,语气幽幽的道:“你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厚道啊!毕竟人家小姑娘也没怎么得罪你,还给你送吃的,瞧在那些吃食的份上,你就不能换个人坑?” 苏璟白皙的脸上,满是冷漠,“她们顶多被人盘查些时日,又死不了,如何不能坑?” 邵文鸿摇头,“那可难说,上头那位爷,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轻飘飘一句话就能让这一家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璟神色阴沉,“天意,无可更改。”自打这丫头跟他撞在一起的那一刻起,结局就没法改变了。 第74章 他怎么来了 邵文鸿也只愁了片刻便释怀了,毕竟只是见过两面的人,这世上每日与之交臂的人,又何其多,况且他又是大夫,见惯了生死,只是惋惜而已,那小丫头还挺有趣的,死了怪可惜。 沈清等着他俩过来,可他俩却在那站着聊天,她很无语,只得大声朝他们喊,“下面就是我家,你们还去不去了!” “去,当然去!”邵文鸿立马甩下苏璟,朝她跑来。 沈清却只看向那个苏大公子,他也在看她,不知为何,俩人对视的目光,有点针锋相对的意思。 苏璟不置可否的笑了,这个坑,也不知能不能挖下去。 沈慧撑着一把破伞,一直站在院门口张望,见到远远的过来几个人,她原本眯着眼,陡然睁大。 妹妹怎么带陌生人回来了。 “慧姐姐,我们回来了。”霍林先跑到她跟前,把脸上的水珠子一抹。 沈慧收回视线,“都淋湿了吧?霍爷爷早把水烧好,你快回去洗洗换衣。” “好,可那俩个人。”霍林想到男女有别,他这么走了,留下两个姐姐面对俩个男人,似乎不太好。 沈慧便道:“你回去叫霍爷爷过来一下,就说我家有客人,请他过来帮着招呼一下。” “好。” 霍林跑开后,沈慧就在原地等着妹妹走近。 邵文鸿原本低头走着,不经意的一抬头,猛然见丝丝朦胧的雨雾下,简陋的门楼处,立着个身形窈窕纤细,虽看不清面容,但却能感受到身上那股子清约气质的女子。 他心头一颤。 嗯!这是……心动的感觉吗? 沈清从他身边经过,见他盯着自己姐姐看,顿时怒火冲天,她挡下邵文鸿的视线,阴沉沉的道:“这位爷,我们家只有我跟我姐姐,不太方便请你们进去坐,要不你们就在我家院子里坐一会,要么就到隔壁霍家将就一下,怎么样?” 邵文鸿回神,立刻不满了,“天怪冷的,我们又淋湿了,你叫我们待在院子里?小妹妹,你心太狠了吧?” “那就去隔壁,反正不能进我们家。” 苏璟也走近了,听到这话,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本公子可以买下你们二人,让你们为奴为婢,奴婢伺候主子,这不算有别了吧?” 这臭丫头,居然敢叫他待在外面,岂有此理。 沈清毫不畏惧的看向他,“抱歉,我们姐俩虽然日子过的清苦了些,但还没有卖身为奴的打算,要是哪天有这想法了,再说也不迟。” 苏璟脸色臭臭的,盯了她片刻,忽然笑了,“你们这儿叫月牙湾,属于青泉镇管辖,青泉镇又属于平川县,知道平川县县令是什么人吗?那是雁过拔毛,兽走留皮的主,每年都要加赋税,你们这儿还未被纳入县册吧?要不要我派人知会他一声?” 威胁,赤果果的威胁。 苏璟此刻在他眼里,就是美男蛇,毒的很,还披着美男外衣,谁说最毒妇人心,男人毒起来,也不遑多让。 好女不吃眼前亏。 她定定看他片刻,忽然笑了,“瞧公子说的,我们这小门小户的农家院,能得公子的光顾,实在是三生有幸,您这边请。” 邵文鸿暗暗摇头,原以为这丫头是个有风骨,有志气的,没想到啊没想到,也只是个俗人罢了。 沈清要是知道邵文鸿所想,估计得吐血。 她很想妥协吗? 要是她有牛批的身份,或者有个牛批的老爹,她还需要这样吗? 沈慧见人走近了,稍稍退了两步,沈清见状跑上前,凑近跟她说了什么,沈慧的表情有变化,但不多。 过了会,她让开路,“两位公子请吧!” 语气僵硬,脸色也不好。 她想不到,这样衣着华贵的大家公子,也能干出威胁人的勾当。 进了院子,苏璟看到低矮的院墙,低矮的茅草屋,以及透过两扇门,看到黑乎乎的屋内,他皱起眉。 邵文鸿则是直接问出来,“你们就住这种破屋子?看着都要倒塌了,还有……这是什么味,臭死了。” 下雨天,即便鸡笼鸭笼猪圈这些,打扫的再干净,也难免有味道飘出来。 闻惯了还好,乍一闻到,可能会不太习惯。 霍老伯手里握着一根棍,出现在门口,笑呵呵的解释道:“我们这种农家小院,能养几只鸡鸭,已经算日子过的不错了,要不然俩位去我家,我这没养牲口,味道可能淡些。” 苏璟盯着他看,“老伯住隔壁?” “是,这里就我们两户人家。” “你姓什么?” “小老儿姓霍。” “霍?”苏璟忽然神色一闪,“这个姓在北夏可不多见。” 霍老伯笑容有一瞬间的停滞,“是不多,但也有,像我们这种穷乡僻壤,多的是孤姓。” 苏璟点头,“你们在这儿住多久了?” 沈清意识到不对了,“公子在审问犯人?” “闲聊而已!” “公子的闲聊很特别。” 沈慧小声道:“清儿,别说了,你先去换衣裳。”本来她还烧了水,可眼下这情况,想洗澡也不能了。 沈清点头,湿衣裳穿着,她也难受。 不过既然这俩人不想走,也只能她们来招待。 “姐,你去厨房夹些炭,在堂屋烧个小炭炉,给他们烤火,这位公子身子弱,可别在咱家倒下,这罪过咱担待不起。”她故意强调身子弱三个字,看苏璟的眼神很不善。 沈慧却当真了,“啊?那我这就去。”她怕担责,毕竟都是她们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霍老伯也只好把这二人请到堂屋,他在旁边陪着。 堂屋低矮,苏璟跟邵文鸿都要低着头才能迈进去,里面倒是高些,可真暗啊! 大白天的,还需要点着油灯,才能看清。 沈清关上房门,栓上插销,这才急急忙忙脱下衣裳,找了块干燥的棉布帕子,把头发散开,狠狠搓了几遍,又从里到外的换了。 她不敢多耽搁,怕姐姐应付不来,所以等头发稍稍有些干,便赶紧编起来,用一根红头绳扎起来,上面用碎花布包着。 家里屋檐低矮,尤其是厨房,顶上很容易结蜘蛛网,更重要的是,洗头不方便,为了防油烟,她习惯了每天把头发包起来,姐姐也是一样。 第75章 怕得罪了人家 换了身蓝布碎花的斜襟上衣,底下是长裤,外面系着腰裙,从腰系着,长度及膝,做的宽大,绕一圈下来,瞧着像裙子。 不是她不想穿男装,实在是就一套,沈慧也不能尽给她做男装。 找出一双布鞋,没有镜子,她只用手扒拉了下留海,便开门出去了。 还得说一点,因这段日子吃的不错,每天累的很,到了晚上倒头就睡。 也可能是到了发育期,她开始长出少女的线条,前面不大,后面也不翘起,但胜小巧玲珑。 所以当她打开门走出来时,苏璟无意的掠了一眼,正要掠过去,又转了回来,盯着她看了足有三个呼吸,才默默收回目光。 邵文鸿则是直白多了,调侃道:“想不到你这假小子,也有俏丫头的一面,以后别穿那些乱七八糟的衣服,这样就挺好。” 沈清心里暗骂:我穿什么跟你有关系吗? 心里骂,面上却带着笑,“是吗?多谢。” 沈慧捧着砂锅进来,见她出来,便道:“你去拿几个碗,我熬了姜汤,你们喝了去去寒气。” “哦!”沈清跑了出去,外面还在下雨,她便用一只手遮在额头。 苏璟坐在沈家最好的椅子上,看着她跑开的背影,眸色深深,不知在想什么。 霍老伯则是一直在说,这天这雨这山这水。反正就是闲扯一大堆,自说自话也没事,不能让场面冷了。 沈清很快就捧着几个粗瓷大碗回来了,把碗把桌上一搁,用袖子擦了下脸上沾染的雨水,抢过姐姐手里的勺子,催她去厨房做饭。 沈慧一向是妹妹说什么便是什么,几乎不反驳。 等她走了,沈清先盛了两碗姜汤,摆在桌上,“请!”她是不会捧着送到跟前的,又不是他们家婢女。 霍老伯当他们客气,连忙劝说:“喝些暖暖身子。” 邵文鸿没什么忌讳,捧着吹了吹就喝了一口,姜味浓郁,想是熬了挺久,还搁了些红糖。 苏璟也端了起来,他低头看了看碗,又抬头看沈清,却见小丫头也正面带笑意的望着他,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小姑娘看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挑衅。 想深究,那感觉又没了,真是奇怪。 一碗姜汤下肚,果然舒服很多。 霍老伯把炭炉拨旺,沈清想了想,跑去窗台拿了几个红薯,又拎了个平底锅。 这是她找人定做的。 铁锅摆上,她又用脚勾了个小凳子,坐下开始削皮切片。 切好的红薯片,放在铁锅里。 邵文鸿看的有趣,找到一把小矮凳,也凑过来,“你这是要烤?” 沈清点头,“烤红薯可是很好吃的,反正现在也没事,不如吃些垫垫。”切成片烤起来快,更容易熟。 最最重要的是,管饱。 沈慧准备的晚饭可不够这么多人吃的。 苏璟坐在一边,盯着她烤红薯片。 霍老伯坐着怪无聊的,便道:“要不还是我来烤吧!” 沈清摇头,“我闲着也是闲着,没事的。” 苏璟见她拒绝,暗暗松了口气,他不想吃这老汉碰过的东西。 邵文鸿忽然道:“要是弄点肉来烤了,一定很香。” 沈清看了他一眼,小心的把红薯翻了个面,“我们小门小户的穷人,哪吃得起肉,说不定哪天就被加了税,收上来的粮食连缴税都不够,还是算了吧,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邵文鸿愣了下,明白过来她这是在反击,谁让刚才苏璟威胁她来着。 他回头看了眼端坐在一边,虽狼狈却不减风采的苏璟。 “说的也是。” 苏璟忽然道:“这里虽偏僻,可一旦住的人多,或者开垦的土地多了,县衙早晚会知道,而你们没有提前报备,他也是有理由找你们麻烦的。” 言下之意,即使本公子不说,你们也逃不掉,将来也不要把这事怪在本公子头上。 邵文鸿连连点头,“是这个理,所以你们最好还是去县衙报备一声,免得有后顾之忧。” 霍老伯心中一抖,“自古没人难办事,清丫头,要不你回村找找人,把这事办下来。” “过几日就是端午,我爹跟奶奶都要来这边过节,到时我会跟他们说,这些烤好了。”她拿了盘子,把烤好的红薯片夹起来,递给邵文鸿,“大爷尝尝吧!” 邵文鸿看了看盘子,又看了看她,再回头看了看苏璟,然后用手捏了一块品尝。 入口绵软,沙沙的口感,还有股子清甜,比精致的糕点也不差。 他这才把盘子递给苏璟,后者也捏了一块。 “尚可!” 沈清偷着翻白眼,装,就会装! 过了会,沈慧偷偷跑来叫她,邵文鸿便接过来继续烤,她则去了厨房。 沈慧显然很急,满脑门子的汗,见她来了,如见救星。 “清儿,你瞧这些成吗?” 只见案板上摆了一盘切好的野兔肉,都是风干过的,还打了几个鸡蛋,揪了一把刚发的嫩韭菜,另外还有青椒炒小鱼干,都准备好了,就等她点头同意,便可以开炒。 家里忽然来了两个贵人,沈慧不是怕他们的身份,是怕得罪了人家,往后没好日子过,毕竟她们的生意才刚有了起色,可禁不起摧残。 晚饭本来是凑合,也就煮了粗粮粥,里面搁了几块番薯,就着咸菜,好歹是能吃饱。 平日里,她们俩的伙食都很简单。 现在霍老伯身子好了,每天也会做饭,而且挖番薯也不是什么累活,出门就能挖到,拿回来洗了加水再搁点粟米,就是一锅顶饱的粥,所以祖孙俩现在不大在这边吃饭。 沈清又掀开锅盖,发现锅里蒸着白米饭,已经熟了。 她们平时舍不得吃白米饭,即使吃,也是搭配着粗粮,现在一下就蒸了一大盆,沈清瞧着心疼。 “他们那样的贵人,什么好东西没吃过,既然非要在咱家吃饭,也不是非要吃大鱼大肉,就这些成了,姐,你下去烧火,我来炒,早点做好,早点端去,等接他们的人来了,把这俩瘟神赶紧送走,咱们也好关门睡觉。” 她实在是不耐烦招待这几位,惹不起,那就赶紧伺候好了,把他们送走才是王道。 第76章 家的味道 姐妹俩,一个烧火,一个炒菜,分工明确了,干起来也快。 天黑的快,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已变成大雨,站在院门口只能瞧见十米外的红薯地。 饭菜摆上桌,沈清又把厨房的小油灯拿来。 她俩不好陪在一边,幸好有霍老伯,他也不伸筷子,大概是怕人家嫌弃老人脏,就坐在边上,偶尔说两句,不至于太冷场,霍林压根没敢过来,躲在家里喝红薯粥。 苏璟坐在正对门的主位,邵文鸿坐在他右手边。 闹了大半天,俩人都饿了。 况且这儿也没旁人,苏璟不需要装,只是桌上的菜,卖相实在是不好,唯有韭菜炒鸡蛋黄绿相间,还算鲜艳,其他的。 青椒炒小鱼干,闻着香辣,小手指长的小鱼干也完整,只是他从不吃这个。 还有一盘黑乎乎的肉,不知是什么。 “就这些?”苏璟犹豫迟疑时,邵文鸿已经端着碗开始大快朵颐了。 霍老伯笑呵呵的解释,“这是野兔肉,用盐腌了不会坏,又使稻草熏了,有股子烟熏味,乡下人家,没什么好东西,说这些,要是搁在之前,过年都吃不上,都是拖了这俩丫头的福,公子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野兔味虽卖相不好,味道却是绝对的正。 沈清把它切好,放了调料,搁在锅里蒸的,微咸又入味,都是最好的下饭菜。 苏璟眉头拧着,但见一双筷子伸过来,夹了一块肉最厚的,一口就吞了,过了片刻吐出一块小骨头,“不咸,还香的很,你快尝尝。” “对,快尝尝,还有这鸡蛋,都是最新鲜的。”霍老伯见他迟迟不动筷子,都要急的给他夹了。 鸡蛋要新鲜,自然是刚下不久。 嗯……从鸡屁股拉出来的。 不能想,一想就完全没法下嘴。 “咕咕!” 苏璟最终还是抵不过肚子叫,再者先前沈清送的小炒鸡块,他也尝了,重新热了一遍,那味道自是差了一层,不过红薯藤不错,清脆爽口,凉拌小黄瓜也尚可,与厨子们复杂的工艺不同,她做的菜很简单,很农家。 却有一种,有一种什么呢? 苏璟很努力的想形容词。 大概……大概就是农家……家的味道吧! 他终于动筷子了,可这时桌上的菜都少了一半。 邵文鸿吃的贼快,眼瞅着两碗饭就下肚了,还要盛第三碗。 苏璟捏着筷子瞪他,“你饿死鬼投胎?” “食不言!”邵文鸿瞥他一眼,飞快的舀了一勺饭,又夹了两块兔子肉,还不忘再来几条小鱼干。 晒的很干,又经过油炸,骨头一嚼就碎,越嚼越香。 苏璟气馁,也不再纠结,吃了起来。 细细品尝那野兔子肉,眼睛一亮,他很少吃味道重的东西,饮食一向清淡,也不喜屋子里味道重,之前尝过麻辣鱼块,就觉得这家掌柜做菜味道真重,从大夫告诫的角度来说,很不好。 可现在瞧瞧邵文鸿这个专用大夫的吃相,他把话原封不动的还回去。 邵文鸿总算吃饱了,又捧起刚沏好的茶,新炒的瓜片,去油解腻,那感觉甭提多美。 “这人吃五谷杂粮,难免生病,这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千万别矫情,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只要吃的香,吃的饱,也别胡吃海塞,每顿吃个八分饱,每日外出劳作,风吹日晒雨淋,一样都别少,自然得长寿,就像那山上的松柏,对比你屋子里的那几盆兰草,如何?” 苏璟不接话,默默吃饭,他吃相斯文,即便觉得味道好,也不会狼吞虎咽,这是自小养成的习惯,也是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仪态,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他与邵文鸿的区别。 邵文鸿长在山野,后又与师父四处游历行医,风餐露宿,哪有什么仪态可言,他也不在意就是了。 “这位小哥是郎中?”霍老伯俩眼都冒光。 “不错。”邵文鸿很想故作高深的捋几把胡子,可惜他没有。 霍老伯忽然激动了,“那你能不能帮我瞧瞧,我这腿,这心,这……”反正哪哪都不得劲。 邵文鸿很大方,“看在这顿饭的份上,本公子就免费为你瞧瞧病。” 其实老人家之前就是缺吃少穿,日子过的太苦,营养跟不上,但他底子还是不错的,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已经好很多了。 邵文鸿收回手,淡淡道:“风寒湿邪,闭堵经脉,指使经脉不通,就是痹症……” 沈清靠在外面听着,暗暗撇嘴,就是风湿病嘛! 他说的严重,霍老伯也很紧张,“那可有办法医治。” “有。” 邵文鸿跟他说了个方子,倒是考虑到这儿可能没纸笔。 风湿病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治好,这是疑难病,也无法根治。 见他们没说什么特别的,沈清便又回厨房了。 这会天已黑透,往常这个时候她们都要烧水洗洗睡了,可今儿不成。 沈清坐在灶膛后,用手支着下巴,盯着还熄灭的膛火发呆。 幸好等的时间不长,加上外面雨声停了,所以很快就听到有马车过来的声音。 这来接他们的,一共两辆马车,还有护卫十人。 房总管带着两个护卫,在兴儿的引领下,来到沈家小院门前,不用敲门,门就从里面开了。 沈清也不想把人迎进去,着急忙慌的请那两位出来,恭恭敬敬的把人送了出去,等那二人一迈出门槛,她后退两步,假笑着关门上门栓。 可惜院墙低矮,破旧的木门也挡不住多少,即使关了门,她还是能听的汪清楚楚。 沈清暗想,等有钱了,第一件事就是盖房子,把这一片土地全买下,盖个三进的院子。 唉唉!不行,三进院子需要的银子太多,还是先盖两进的,把地方留出来,等有钱了再往大了盖,她要把月牙湾打造成一方世外桃园,还要在前面修一座石桥,可以跑马车的那种。 她想的远,可眼下,苏璟看着身后毫不留情被关上的门,嘴角狠狠抽了两下。 邵文鸿也是很无语的摸摸鼻子,他还想着要不要打赏两个钱,以做饭钱,既然她关的这么决绝,正好省了银子。 但苏璟显然不这么想。 第77章 难得一见的美人 他黑着脸,命令房总管给钱,他不想欠一个村姑的人情。 房总管自打知道主子从府里跑出来,就是为了追一个小姑娘时,他表情可精彩了。 虽说人家小姑娘是乡野出身,粗俗不懂礼仪,可人家明显并不想攀附权贵,主子这么做,实属强人所难,所以在给银子时,他一下掏出一个小包袱,里面是五个十两的银锭子。 银子是沈慧接的,她犹豫着,不知能不能接,霍老伯却叫她放心大胆的接下,有钱人一顿饭花了几十上百两,有什么稀奇,人家不在乎这点银子,不要白不要。 当然,这话是不能对外说的。 沈慧拿着小包袱,对房总管谢了又谢。 众人往回走,蹚过小溪,正准备上马车时,忽然从队伍后面打马来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背着个包袱,也是打着赤脚,鞋子用草绳栓着,挂在了脖子上,身下一匹瘦弱的枣红马。 他看到这么一队人,也是很惊讶,警惕的打量一遍,目光最终停在苏璟脸上。 护卫队长秋羽握剑上前,眼色冷厉,“你是何人?” 霍云州退开一些距离,语气平静,道:“我回家,你们又是谁?” 苏璟打量他,“你住这儿?” 霍云州本不想回答,但看这一伙人非富即贵,不好惹出麻烦,便道:“是!那一户。” 他伸手一指,其实看不出什么方向。 苏璟却明白了,“你是那位霍老伯的儿子……?” “孙子!你们到底想找谁?” “只是路过,我们走!”苏璟懒得跟不认识的人废话,上了马车离开。 房总管跟邵文鸿坐另一辆。 秋羽警惕的看了眼霍云州。 等到马车走了一段,苏璟招手让秋羽过来,低声对他吩咐了一些事。 霍云州也目送他们走远,这才下了坡,往家里来了。 沈家已经熄灯睡了,他自是不会过去,只去敲了自家门。 霍云州回来的匆忙,停留的时间也不长。 他是奉了上官的命令,到景阳府督促粮草,他们在镇上歇脚,他趁夜回来瞧瞧,明儿一早就要回去。 祖孙俩说了半宿的话,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霍云州便要出发了。 他悄悄的出了门,顺手把院门带上,正要离开,就听见隔壁院里有动静。 站着听了会,吱呀一声,院门就开了,沈清还是一身小村姑打扮,不同的是,鞋子没穿,裤腿挽到了膝盖处。 她一手拎着个竹篮,一手关了院门,再一转身,忽然看见站立着的霍云州,可把她吓了一跳。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霍云州看着她如出水芙蓉般嫩白的脸蛋,笑了,“昨夜回的,因太晚,便没去打扰。” 沈清微微点头,又见他背着个包袱,“现在就要走?” 霍云州瞳仁黝黑,他是典型的五官深邃,轮廓清晰,若是穿上威武铠甲,手握兵器,坐于马上,那绝对是威风凛凛,有吕布那范了了。 “有军务,随道回来看看,你们最近可还好,是否有人为难你们?生意如何?” 其实这些他昨夜已通过祖父了解过了,但还是想听她说一说。 沈清晃了晃手里的篮子,“边走边说吧!” 霍云州点头,走上前把篮子接了过来,“这是要去哪?” “昨儿霍林在小溪里埋了栅栏,昨儿雨又大,说不定有鱼,我去瞧瞧。” “你舅舅不是每隔一两日就要送鱼过来?” “那不一样,到手边的鱼货,不要白不要。” 霍云州点头,无意中瞟见她赤着的脚丫子,眼神抖了抖。 老话说,女大十八变。 他才走了两个多月,小姑娘就有了不小的变化。 不仅有了少女的轮廓,一颦一笑间,也有了少女的风采,看的他心痒痒的。 他一向对女人淡漠视之,从未留心注意,但上次回了军营后,他的脑中便不由自主的想起沈清,偶尔去城里与同僚喝酒,期间也会有女子穿梭而过,有陪酒有唱曲,他暗暗观察,发现她们的容貌比之沈清要差许多,甚至连她姐姐都比不得。 这时,他才恍然意识到,沈家的小姐俩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只不过因为日子穷,不梳妆打扮,吃的也不好,加之年纪也不大,所以并未惹人注意。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她们终归要长大,俩个孤身的小姑娘,容貌又是一等一,想必会引来好色者的觊觎。 他不放心,便趁着执行军务,回来瞧瞧。 谁知一回来,就瞧见苏璟那一行人。 他在军中见的人也不少,能看出苏璟非一般的富家公子,他昨儿后半夜,都在想着此事,辗转难眠。 俩人到了小溪边,霍云州自然不能让她下水,便脱了鞋袜,卷起裤脚,摸着水下去了。 虽快到端午,可这从山里流淌下来的水,还是很凉。 “以后这些活让霍林去做,你莫要下水。” 沈清正盯着那栅栏,冷不防听到这话,愕然不已,“你连这个都知道?” “知道什么?”霍云州弯腰低头,在栅栏处摸索一番,很快就捞了几条小鱼,都不大,一拃长的小鲫鱼。 沈清闭了嘴,她当然不能明说,忽然间,看见水里有长长的东西钻过,吓的又叫又蹦,“蛇,有蛇!” 她们住在山脚下,有蛇再正常不过。 可她还是怕,这是生理反应,不受自个儿控制。 春天万物复苏,蛇也从冬眠状态下醒来,所以她们家房前屋后,隔三差五就能遇见一两条蛇。 有时,连鸡笼里也能钻进去。 大多都是无毒,少部分有毒,但基本都在深山。 为此,她很想再养两只猫,跟范翠翠打过招呼,叫她帮着留心。 霍云州在她叫起来时,便伸手往水里一捞,再抬起时,手里攥着一条大黄蛇。 “这是黄鳝,不是蛇,要留着吗?” 沈清仔细看了,确实是黄鳝,“算了,又不是没肉吃,没必要非吃它不可,放了吧!” 虽说黄鳝味道不错,但她真不想收拾。 霍云州一抬手,将黄鳝扔了出去,又继续在水里摸。 溪水清澈见底,沈清看了会,忽然发现水底有很多螺蛳,“呀!这可是好东西。”她蹲在岸边,伸手摸了两个大螺蛳,每个都有葡萄大小。 “要这个?” 第78章 偷汉子 “嗯,我自己摸就可以了,你不是还有军务吗?” “无防,迟一些也没事,把篮子拿过来。”霍云州就踩在水里,弯腰给她摸螺蛳。 “你还没用早饭吧?那,那我回去给你拿些,你带着路上吃。”沈清过意不去,便跑回去,拿了两个煮鸡蛋,又拿了一个大红薯,蒸熟的,又跑去后面摘了一片新鲜的荷叶包着。 这荷叶原是野生的,她挖了些回来,种在小河沟里。 他们家的小河沟,虽清理了一些淤泥,但还是肥沃的很,荷花一种下去,隔天就立住了,第三天就开始随风摇摆。 霍云州听见脚步声,直起腰去看,就见她像只欢快的小鸟,挥舞着翅膀朝他跑来。 他眼睛里染上层层暖色,像天边刚刚露出一点亮光的朝阳。 霍云州摸了半篮子螺蛳,才洗脚上岸。 沈清把荷叶包递给他,“拿着吧!算我感谢你的,咱俩互不相欠。” 霍云州笑起来,“也好,那我走了。” “嗯!”沈清目送他过了小溪,牵着马,走上大路。 霍云州临走时,还不忘回头朝她摆摆手。 沈清低头看了看篮子里的螺蛳,暗想这小子该不会是想泡她吧! 她又不是真的十三岁小姑娘,两世加在一起,都过三十了,人没老,心却老了。 对于这种年轻男女的情情爱爱,她压根不会幻想,所以也格外清醒。 刚才霍云州看她的眼神,明明白白写着心动。 “臭小子,想泡老娘,你还嫩了点。”沈清嘴上嗤之以鼻,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放不下,毕竟霍云州长的不错,要身高有身高,还凭一己之力从一个小兵,当上军官,她即使不心动,也无法否认他的优秀。 螺蛳收拾起来费劲,好在这边的水质好,只需要回去用淡盐水稍加浸泡便可。 只是每个都要剪屁股,就比较麻烦了。 沈慧起的也早,从侧门去菜园子里忙活去了,等她顶着一身露水回来时,沈清已剪了半盆。 “怎么想起来摸螺蛳?” “不是我摸的,是霍云州。” “霍云州,霍老伯的长孙?他啥时候回来的。” “昨晚,他有军务,今儿一早便走了,我在门口碰上的。”沈清说的简短,沈慧却另有心思。 “倒是真巧。”她解下头巾,脱下沾满泥巴的草鞋,靠在廊檐下,“他赶的这样急,还停下来给你摸螺蛳,挺有意思。” 沈清人精似的,哪听不出姐言外之意,便把话题岔开,“过两日就是端午了,我看不如早一天把奶奶跟爹接来过节,另外再买些香烛纸钱,咱一起去给娘上个坟,也算咱们一家团聚了。” “奶奶能同意吗?爹爹也肯吧?” “你甭管,有我呢!还是今儿去接吧,还得去镇上买些猪肉跟糯米,屋后头林子里有艾草,水边生了香茅,待会叫霍林去砍些回来,这是咱出来单过的第一个节日,可得好好张罗。” 沈慧闻言也喜上眉梢,“都听你的,多包些粽子,也送给娘尝尝。” 螺蛳清洗干净,沈清做了一锅香辣螺蛳,等汤汁熬的差不多了,便盛起来放在砂锅里,再塞到灶膛,用灶膛的余温慢慢煨着,等她回来,那味道也浸的差不多了,正好可以吃。 “姐,我去了,晌午别等,我在村里吃过再回来。”沈清披上油毡布做的雨衣,又戴上斗笠,本想打赤脚的,想想还是算了,还是穿草鞋。 霍老伯在家闲着没事,编了许多,所以他们不缺草鞋穿。 沈慧追出来,塞给她两个烤红薯,另一小包昨晚剩的蒸野兔肉,想了想,又拿了两包五香笋干,一包卤花生米,怕她路上饿,也怕回去没饭吃,“你还是带着吧,万一奶奶没准备你的饭呢!” 她是想说,万一奶奶不给你饭吃咋办呢! 早上太阳还要露脸,可到了她赶路时,天又阴下来,快到沈家村时,雨就落下来。 麦粒般大的雨点,落在身上,可是不好受。 杏花村还是那个样,整个村子里被雨雾笼罩,因落雨,原本下地干活的人,都往家跑。 还有那赶着牛羊外出的,也急急忙忙赶着牲口往家去。 只有那顽劣的孩童,见着下雨,不仅不想着躲雨,还要跑出来玩泥巴。 沈峰绝对是这些小屁孩的头头,十来个男娃,或大或小,都围着他。 他们坐在一棵大杏树下,盘腿聚在一起,不知从哪挖来的泥巴,被捏成各种形状。 沈清只淡淡扫了一眼,便从旁边掠过。 突然,身后有疾风逼近,紧接着胳膊猛的一疼,有什么东西落下,再然后就是一帮顽童的嬉笑声。 沈清捂着胳膊回头,就见一帮狗都厌的小屁孩,笑的前俯后仰,其中以沈峰笑的最开心,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谁丢的泥巴?”她调转方向,走向他们,顺便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 这帮小娃脸皮贼厚,见她过来,不仅不怕,还继续朝她丢泥巴,冲她扮鬼脸,吐舌头,扭屁股。 “沈清!沈清!你娘偷汉子,你娘屁股好白!”说话的小娃也就六七岁, “沈清,我娘说,你也会偷汉子,你去哪偷汉子?给我也偷一个呗!” “偷汉子!偷汉子!” 沈峰坐在男娃们中间,捂着肚子笑的没心没肺,好像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沈清冲上前,二话不说,挥着棍子抽了那几个叫嚷最凶的小子。 她下手毫不留情,再加上他们穿的衣裳薄,打的那叫一个疼。 几个小娃被打的一时还不了手,抱头逃窜。 沈峰也想跑,被沈清揪住耳朵,生生拖了回来,二话不说,照着他的屁股就踹了一脚。 “几天没揍你,就皮痒痒了是吧?” “姐,我错了,错了还不成吗?”沈峰能伸能屈,哎哟叫唤着求饶。 沈清却没放手,一下一下的抽他屁股,“错了?脸皮比城墙还厚,光打不长记性,那我就在你脸上烙个印,看你能不能记住。” 她是真下狠手,沈峰捂着屁股又跳又叫,偏耳朵还在人手里,他想跑都跑不掉。 被打疼了,他就哭,哇哇大哭。 第79章 沈家都是死人 旁边围观的男娃们见沈清动真格的,也不敢上前,纷纷往家跑。 沈清打累了,才放手,沈峰便蹲在地上揉屁股,“肯定打肿了,你等着,我告诉我娘,叫她找你算账!” “呵!你可以试试,要不是看在咱俩有点血亲的份上,我一准弄死你!” 沈峰察觉她语气不对,仰头去看,却见她表情凶狠,就像真的要弄死他似的。 他立马就怂了,“别,别呀!你要是弄死我,奶奶非得找你拼命,我娘也要找你,还有我爹,我姐,你还得坐大牢。” 沈清扇他的头,“闭嘴!甭管谁找,反正你得先死,还有,要是让我再听见他们说我娘的坏话,我一样抽你,信不信?” 沈峰撇嘴,想说又不是他教的,干啥要找他。 可忽然闻见一股香味,是,是肉香。 沈清打开油纸包,把肉递到他面前,沈峰吸溜口水,伸手就要拿,沈清又及时缩了回去,“你记性不好,那我就再提醒你一次,乖乖听话,听我的话,按我说的去做,我自有好吃的给你,可要是不听,不仅好吃的没了,我还得把你揍一顿,就是当着你爹娘的面,我也敢,不信你可以试试,所以,是听还是不听,你可得想好了。” 沈峰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性子,一见有好吃的,立刻就把所有的不快扔一边,屁颠屁颠的朝她讨好的笑,“清姐姐,我知道是谁说大伯母的坏话,你放心,以后他们要是再敢说,我就打他们,也不跟他们玩了。” 沈清好笑的又去揪他耳朵,“你呀!” “是谁?谁打我儿子?” “我孙子的胳膊被谁打了?狗蛋,是不是她打的?” “哟!这不是沈长贵的二闺女,沈清吗?” 几个妇人领着孩子找来了,脸色愤愤不平,一副要跟她干架的阵仗。 还有人把她认出来,虽说有变化,但也不至于同村的人都不认得。 其中就以狗蛋他奶奶最厉害,这小老太太梳着光溜水滑的包包髻,上面插着一根木簪子,耳朵上挂着俩银耳坠,都快把耳朵坠裂了。 “沈清,是你把我孙子打成这样的?你瞧瞧,胳膊都打出红杠了,还有这屁股……”她一把拉下狗蛋的裤子,露出俩白嫩嫩的屁股蛋子,上面赫然显现四条红肿的棍子印。 狗蛋有些害羞,慌忙用手捂住前面,一边还假模假样的哼哼两声。 另一个妇人也上前控诉,指着沈清,骂的唾沫星子乱飞。 周来娣跨着篮子,刚割了猪草从地里回来,见老杏树下围了一圈人,又听他们在骂沈清,连忙跑过来踮脚看,见是沈清,撒腿便往村子东边跑。 “娘,不好喽,沈清来了。” 沈婆婆正在拌鸡食,听见声音,抬头又见周来娣跑进来,瞪了她一眼,“来就来呗,她说了要接我跟她爹去月牙湾过端午,没成想来的这样早,人呢?” 周来娣急的跺脚,“她在村口跟人吵架呢,狗蛋他奶奶,还有大毛他娘,都在那儿呢!” 沈婆婆怔了下,也急了,“那俩个贼婆娘都是厉害的,走走,快去瞧瞧。” 沈婆婆怕沈清吃亏,再怎么说也是沈家人,是她孙女,在这村里住了几十年,她也是要面子的。 当然,撇去曹氏的事情不说,她在这村里还是很有威望,吵架都没几个对手。 沈婆婆气势汹汹的杀了过去,快到跟前时,就听见那几个婆娘指着沈清,大骂贱人生的贱种,将来也是偷汉子会奸夫的料,哪怕是七老八十的老翁,都不会娶这样人家的闺女。 其实这几个婆娘是被沈清激的,在沈婆婆没来之前,她说了不少刺激人的话。 例如…… “您老这满脸褶子,就是想偷人,怕是人家也不肯吧?” “婶子,您这胸大屁股大,还成天穿的这样紧身,莫不是就盼着别人多瞅你几眼,瞧瞧这领子,一弯腰,啥都瞧见了,对了,我记得去年中秋前的晚上,我从你家屋后头的柴火堆经过……” 她没说完,大毛他娘突然就一屁股坐下,开始撒泼打滚,又一面指着沈清谩骂,企图用声音盖过去。 旁观的人群中,有人听出这里头有内幕,窃窃私语。 村里这些婆娘们,最喜欢聚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除了这些,还会互相调侃说些荤话。 谁家媳妇今天走路姿势不对了,谁家晚上动静大了,谁家院里的猫叫了一夜,又或者哪家汉子腰长身板好,都是她们议论的焦点。 说实话,要不是没那条件,能有几个安份守己。 所以在村里出了曹氏偷人的大新闻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她们扯闲篇的好料。 越说越起劲,越扯越离谱。 最后,甚至都编起来了。 她们说的无心,那些半大的男娃们就当个好玩的事儿来听来记,又或者是在提前沈家时,把曹氏扯出来溜一遍,再骂几句。 并教育家里的女儿,以后切不可再跟沈家姐妹玩耍。 再嘱咐儿子们,以后娶媳妇,千万不能娶这样的,戴了绿帽子都不知,傻傻的给别人养孩子。 沈婆婆自是知道村里这些婆娘们嘴碎,但今儿她们在这儿骂沈清,那就是打她的脸,她要是忍了,以后在村里谁还拿她当回事。 “你个死老婆子,当我们沈家都是死人哪!” 沈婆婆很威武,一手揪一个,跟她们撕扯起来。 周来娣也丢下篮子,上来帮忙,一家子毕竟是一家子,再说她们背地里说沈家姑娘,也是说她闺女,这也切割不开,所以她得站出来,最好把这帮老娘们打服,叫她们再不敢乱嚼舌根。 不相干的人都散开了,把战场留给她们。 沈清淡定的站在一边,沈峰蹲在她脚边,正津津有味的啃着肉,那香味很快就吸引了几个男娃的视线。 “沈峰,你吃的啥?好香,给我一块成吗?” “不成!” “沈峰,我拿鸡蛋跟你换,我奶早上给我煮了鸡蛋。” “不要!” 狗蛋拎着裤子,小心翼翼的挪过来,到跟前了,又去瞟沈清的脸色。 瞅见沈清没注意到他,便壮着胆子朝沈峰摊手,“我都被打了,给我一块吧!” 沈峰扭开身子,把油纸包拿开,“不干,这是我姐给我的,没你的份。” 第80章 收买 狗蛋吸溜着鼻涕,又眼巴巴的望向沈清,本来沈清也没注意他,可能是他目光太过专注,终于吸引了沈清。 见她看过来,狗蛋连忙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沈清姐姐,我以后再也不说你娘的坏话,也不说你的,能不能也给我一点好吃的。” 沈清眯着眼看他,脸色冷冷的,把狗蛋看的小心脏直突突,就在他以为没戏时,沈清忽然朝他展开一个无比灿烂的笑脸。 “行!”她打开那包卤花生,捡了几颗给他,“吃吧!” 狗蛋一把就塞嘴里,嚼了几下,立马嗷嗷叫唤,“真好吃,还能再给我一点吗?就一点。” “也不是不成,那你得答应我,要是村里再有人说我娘的坏话,你得叫她闭嘴,还得教育她,别乱传人家的闲话,这样的话,我每隔几日就叫你们解解馋,不光有卤花生,还有他吃的野兔肉,烤五花肉,小鱼干,甜食我也会做,比如粟米糕,栗子饼,麦芽糖也行,总之,我可以做很多很多好吃的,只要你们听我的话,就都能吃到,不信问沈峰,好些东西他都吃过。” 沈峰吐掉最后一块骨头,意犹未尽的吧唧嘴,听到沈清提他,连忙表示赞同,他还不忘朝沈清身后的包袱里探头探脑。 “我信,我都信,只要有好吃的,你叫我干啥都行。”狗蛋恨不得都跟她发誓了。 沈清忽然发现,与其用棍棒教育,还不如弄点好吃的把这帮熊孩子治住。 做为奖励,沈清把一包卤花生都给他了,沈峰见了就去抢,狗蛋一把将油纸包藏进怀里,俩人便撕扯上了。 其他小娃见状,也纷纷跑来找沈清讨吃的。 他们日子过的虽不至于缺吃少穿,但那也仅限于吃个半饱,穿个半暖。 一年到头,条件好的人家,也只会在过年过节时,才有一点肉吃,还不是猪肉。 就更别提什么做法,有就不错了。 所以他们头一回尝到味道浓重的小吃,根本停不下来。 谁不喜欢吃零嘴呢? 沈清也很大方,把五香笋干也打开,给他们一人分了一点,也是同样的话,小娃们使劲点头,有些嘴快的还把家里的大人卖了,告诉她,谁谁谁背地里说她坏话。 沈清很满意,等沈奶奶婆媳俩,把那几个婆娘收拾完,她也把这帮小屁孩收拾好了。 “奶奶,二婶,天不早了,咱回吧!”她语气轻松,好似在说,今儿天气不错,咱们晒会太阳吧! 沈奶奶没多想,临走时,还朝那几女人吐唾沫,又警告了一番。 周来娣扒拉了两下被弄乱的头发,“小峰呢?沈清,你弟弟哪去了?” 沈清指了指一堆抢零嘴的小娃,“在那儿呢!” “小峰,儿子,回家了。” “娘,我不回。”沈峰压根没看她。 周来娣骂了两句,又对沈清道:“你先回家,我去叫沈艳,晌午咱们在你奶那儿吃饭。”真好,又省了一顿饭。 沈婆婆也过来拉她,“清丫头,咱回去,甭理这帮老娘们。” 沈清反握住她的手,“是,咱不理他们,晌午我做饭,待吃了午饭,你跟爹就同我回去,明儿我去镇上买糯米,咱们包粽子。” “好好,包粽子,”沈婆婆很高兴,虽然她能去老二家过节,可以往每年都是曹氏张罗着忙这忙那,还有俩丫头帮衬,过年过节总是花样很多,也弄的很精致。 实话实说,曹氏除了没有生儿子,除了性子不讨她喜欢,其他方面,那是没话说的。 甭管心里再怎么想,沈婆婆也不敢在沈清面前提曹氏,谁知道哪句话又会把这丫头惹毛。 自打两个孙女自立门户,不再回来后,起初沈婆婆还觉得无所谓,不就是少两个人,准确的说是三个人。 省了多少米粮,她高兴还不来及。 可后来渐渐不对了。 先是宋寡妇登堂入室,接着儿子也渐渐不听管教,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她心里突突直冒冷气。 周来娣又跟她说,宋寡妇不是个好的,还有一个不成器的儿子,要是嫁入沈家,还不知会被她拖累成什么样,所以这门亲万万不能让它成。 于是她就作天作地的,总算把宋寡妇作跑了。 可她跑了,儿子也三天两头的往外跑,不见人影,田里的庄稼也不管。 老太太这才意识到孙女的重要性,尤其沈清,这丫头有大主意,若是还在家,一定会站在她这边,她就不会孤立无援了。 所以之后她一直对俩孙女示好,又在沈长贵耳边叨叨,孩子还是自己的好,别人的崽子再养也养不熟,效果也很显着,沈长贵对宋寡妇那儿子很看不上。 那孩子叫郑波,跟沈清同年,但给人的感觉就像阴沟地洞里的老鼠,又贼又可恶,能把人给气死。 先前,郑波还跑这儿来,说是找她娘要钱,可宋寡妇支支吾吾拿不出来,他便去找沈长贵要,不给就不走,留下来就是混吃混喝,饭菜上桌,他抢在头一个,把所有菜都霍霍一遍,弄的不成样子,才丢下筷子,跑去睡觉。 宋寡妇只会说,儿子就是这么养的,她婆婆在世时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改不了。 沈长贵被气的寒了心,这才觉得自个儿闺女好,老娘说的也对,以他这样的条件,找个未嫁人的大姑娘,也不是找不到,干啥非要找个带拖油瓶的。 这几天,沈长贵开始冷落宋寡妇,不跟她来往,想跟她断了。 可请神容易送神难,他想断,人家却不想,论起缠人的功夫,宋寡妇可是一等一的厉害。 再说回这边。 沈清跟着奶奶回了家,进入堂屋,又在左右屋里各巡视了一圈,很快就发现不对。 之前她跟姐姐住的屋子,即便那天她们收拾东西走了,也是归置的整整齐齐,可现在,被翻的不成样子。 有两件她没来得及带走的衣服,皱巴巴的扔在床角,她走过来捡起来,顿时脸黑如锅底。 “奶奶,我屋里有谁住过?” 沈婆婆正在厨房准备做饭,没听见。 第81章 有奶就是娘 沈清便跑去问她。 “啊?这,这……” “你说,是谁?”沈清怒不可遏。 “还不是那个姓宋的婆娘,她有个儿子,跑来住了两天,可不是我叫他住下的,是他自己赖着不走,赶都赶不走,进了你们那间屋子就不肯出来。”沈婆婆不敢看她。 沈清跑回屋,将床角堆的衣服全抱出来,一股恼的扔进灶洞里,点火焚烧。 沈婆婆吓了一跳,“哎哟!你这是做啥,这都是好衣裳,洗洗还能穿,即便你不穿,我改了给小峰穿也好啊!” 看着火燃起来,把那些衣裳吞噬,沈清冷冷的看了奶奶一眼,“以后他要是再敢来,再敢进那间屋子,我就把房子点了。” “小姑奶奶,又不是我让他来的,那小子脸皮厚,我骂也骂了,劝也劝了,他不听,我能咋整!” “那我爹呢?他都不吭声?” “你爹?他就是个耳根子软的,以前你娘……算了,不提你娘,就说这个宋寡妇,这女人肚子里的算计一大把,正好,她今儿要过来,你跟她说去吧!” 沈清小脸阴沉,说就说,这老女人想找死,她不介意送她一程。 周来娣领着一双儿女都跑来了,为了不显空手太难看,还带了几个鸡蛋,找了个讲究的篮子装着,上面带盖了一层布,让人以为她带了什么好东西。 “沈艳,快去园子里拔几棵小葱,用鸡蛋炒了,晌午加盘菜。”她家也不是没葱,就是舍不得拔,非得在婆婆家里拔葱,周来娣自来就是这样。 沈婆婆也不跟她计较,若是计较这些,她早窝心死了。 沈艳站在院子里,扭着身子不干,“菜园里都是泥,回头再把我鞋子弄脏了。” 周来娣便很自然的把篮子递给沈清,“清丫头,你去。” 沈清接过来,周来娣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她把篮子塞给沈峰,“去拔葱。” “我……”沈峰刚要反驳,可一对上沈清冷嗖嗖的眼神,立马怂了,接过篮子飞快的跑去开院门。 “呵呵!他倒是听你的话。”周来娣笑容很假。 “有奶就是娘,你儿子自来如此。”沈清实话实说,只是说的不好听。 以沈峰的性子,哪天因为美食把爹娘卖了,她都不觉得稀奇。 周来娣笑容再也挂不住,她发现对沈清就不能有好脸,不然受伤的总是自己,“这孩子就是饿的,日子过的苦,他又是长身子的时候,哪能不惦记,你挣那么些银子,也不晓得给他带点好东西,抠门!” 沈婆婆冲她吼,“你在那胡咧咧啥呢,还不赶紧回来烧火。” 周来娣又笑了,“来了来了,瞧您老人家高兴的,不就是孙女回来了吗?” 这才是真正的能屈能伸。 沈长贵跟沈长福下地去了,这一场雨过后,麦子就要收了,庄户人都期盼着千万别再下雨,今年能有一个好收成。 他俩没回来,宋寡妇娘俩却来了,还各自背了个包袱,看样子是想长住。 她保养的好,又不似周来娣这种,时常下地干活,酿酒的活自有伙计们干,所以皮肤细嫩,风韵犹存,腰是腰,屁股是屁股,村里的汉子们见了都要多看上几眼。 只是她最近这样闲,很让人怀疑,酒坊的生意不咋地。 沈清见他们娘俩进来,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问题。 “咦!清姑娘回来啦!这可太好了,咱们一家子也能一起过个节,你姐呢?她咋没一块回来?”宋寡妇笑的像一枝花。 郑波站在她娘身后,一双小眼直勾勾的盯着沈清,又去瞟沈艳,然后将她们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在胸跟腰上停留的时间久了一点。 沈艳不是头一回见他,想是吃过一次亏,所以见他用那样的眼神打量自己,顿时羞愤难当,“你看什么看,再敢看,我把你眼珠子挖掉!” 本是放狠话,可惜配上脸红跺脚的行为,羞恼还差不多,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郑波冲她眯眼笑,并不言语。 宋娘子没回头,不知儿子怎么惹到沈艳了,可以她对儿子的了解,也能猜到一些,但这是沈家,她可不能不护着儿子。 “艳姑娘这是干啥?以后都是一家人,小波也是你弟弟,对弟弟多一点包容嘛,别总是喊打喊杀,叫未来的夫家知道,还当你是泼妇呢!这对你名声可不好。” 这事戳到沈艳的痛处,先前那户有眉目的人家,不知从哪打听到沈家出了偷人上吊的事,便悄悄叫人回了此事。 周来娣在家气了两日,便消气了,又开始张罗着找媒人说亲。 宋娘子大概是从沈长贵嘴里知道了此事,便一直存在心里,找机会便要拎出来溜溜。 她见沈艳气的快哭了,连忙又亲亲热热的跑去安抚,“哎哟!这是怎么了,婶子不过是说了几句玩笑话,你这丫头怎么还当真了呢,小波,快给你艳姐姐拿块干净的帕子。” 她就是这么一说,郑波哪知道帕子在哪。 他们俩加上沈清,是同年生,但沈清生辰最小,沈艳是正月生,所以最大,郑波生在中秋,所以沈艳也比他大,叫姐姐没错。 沈婆婆听见她的声音,从厨房里跑出来,瞥见小孙女一声不吭的看着,心里坠坠,语气自然也就不好了,“你俩咋来了?” 宋娘子笑道:“我们来过节的啊!先前不是说好的吗?您瞧,我还带了一壶酒,长贵哥不是最喜欢喝我酿的酒吗?”她从包袱里掏出一坛酒,看大小也就两斤左右。 周来娣在厨房里冷哼,故意高声道:“头一次见脸皮这么厚的,一没聘礼,二没媒人,就这么自个儿上赶着来了,就算要倒贴也得瞅瞅自个儿多大岁数了,不要脸。” 宋娘子眼色阴沉,郑波坐在一张小矮凳上,低头玩着手指,并不言语。 沈清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正要说话,沈峰拎着篮子回来了,他蹦蹦跳跳的进来,一见郑波,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惨白着小脸,朝他吼道:“你,你咋来了?” 郑波抬头,阴阴的看他一眼,还是不说话,继续玩手指。 第82章 真怂 宋娘子自顾自的说道:“小峰啊,郑波来找你玩呢,你俩不是挺要好的吗?快去玩吧!” “谁跟他要好了,哼!”沈峰嘴上凶,身体却很诚实,丢下篮子,就要朝院外跑,可经过郑波身边时,郑波忽然抬头看他一眼,沈峰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嗬了一跳,又迅速躲回沈清身后,别问为啥不躲他娘身后,因为不管用呗! 沈清踢了他一脚,“去,到里面给我搬把靠背椅。” 沈峰不想去,又不敢反抗,只得不情不愿的去了。 椅子搬来,沈清大大方方的在堂屋门口坐下了,宋娘子正要把包袱送进去,但如果要进里面,就必须从沈清身边经过,可她又刚好挡在门口。 “清姑娘,麻烦你让让,我得进去把包袱搁下。” 沈清坐着纹丝未动,甚至还抄起胳膊,靠进椅背,“这位婶子,你没家吗?” 宋寡妇眉头一跳,“你啥意思?” “字面意思,那你到底有没有家?” “有又怎样,没有又怎样!”宋寡妇也不是善类,知道这问话里有坑。 厨房里的婆媳俩都竖起耳朵听着外面动静,沈清跟宋寡妇对上,是她们乐意见的,反正这儿是沈家,沈清也不会吃亏,怕啥。 最好让沈清把姓宋娘俩赶走,那才是最好呢! 沈峰也不跑了,干脆站在她身后,跟个门神似的。 没错,他怕啥,有三姐在呢! 沈艳也不哭了,对,沈清一定能收拾这俩人,沈家人自来如此,没外人时,该闹该吵都无防,一旦有外敌,他们是要一致对外的。 所以,她也站到沈清身后。 沈清翘起腿,“如果没有,我可以拖人给你们租个房子,毕竟也不能让你们流落在外,但如果有,那我倒是很好奇,你自己有家,为啥不在自个儿家里过节,却要跑到别人家。” 宋寡妇被戳了脸,气的瞪她,“你爹跟我……” 沈清打断她,“你是想说,我爹跟你有一腿,所以你就是沈家人了?” 宋寡妇没说话,就是默认,姓沈的都把她睡了,还睡了不止一次,难道就是白睡的? 她要嫁进沈家,做这个家的主。 沈清讥讽的笑道:“刚刚我二婶说的对,又没成亲,也没下聘,你跟我爹,顶多就算……就算露水姻缘吧!”说亲爹的风流事,她有点难以启齿,可没法子,想甩掉这对母子,就不能顾及脸面,否则一辈子都甩不脱。 周来娣在厨房里听见了,很高兴,跟婆婆说:“娘,你听见了吗?沈清说我说的对,这丫头总算有点脑子。” 沈婆婆白她一眼,没吱声。 宋寡妇也没想到一个未出阁的小丫头,居然什么都敢说,她也明白过来了,“这是想过河拆桥,睡了老娘不认账?” 沈清嗤笑道:“婶子别说的那么难听,如果你觉得吃亏,大不了我们赔些钱给你,这样就能两清了吧?”给钱,那是把她当窑子里卖身的了。 她儿子郑波却眼睛一亮,“能给多少?”问的同时,他心里已经在盘算,一次若按一两银子算,怎么说也有二三十两吧?这可不少。 宋寡妇气的吐血,回头瞪他,“你别说话。” 郑波撇嘴,觉得他娘就是矫情,反正都是为了银子,咋给不是给。 沈婆婆却举着擀面丈,从厨房跑出来,“不行,一分钱都不能给她,做你的美梦去吧!” 郑波突然火了,指着她骂,“死老太婆,你再敢说一句试试。” 这种放狠话的行为,郑波常做,张口就来。 沈婆婆被他凶狠的眼神吓住,还真就不敢开口了。 沈清却突然站起来,脚下一转,迎上他,“你跑到我家来撒野,还威胁我奶奶,你是不是觉得自个儿是个人物了,爹,二叔,你们还要在外面躲多久!” 这俩人早就回来了,一直藏在门外。 沈长贵是装怂,沈长福是真怂。 可现在被点名了,又事关老娘,俩人都不能再怂,铁青着脸,握着铁锹,一脸阴狠的就冲了进来。 沈长贵瞪着郑波,“臭小子,你再说一句试试!” 沈长福自知不能怂,尤其不能对一个才十三岁的小娃怂,“对,你再说一句试试,保管叫你走不出杏花村!” 郑波虽在外混了不短日子,但毕竟只有十三岁,面对两个大人,他虚了。 宋寡妇冲上来护住儿子,“你们这是要仗着人多,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了吗?”丈夫死了,儿子就是她的命根子,不管儿子是混账还是混蛋,都是她唯一的依靠,她当然要护着。 “我不能活了啊!没天理啊!睡了老娘的身子,天天跟老娘滚被窝,现在却提起裤子不认账,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谁来评评理啊!” 一哭二闹三上吊。 宋寡妇见嚷嚷了半天,没人理会,外面也没看热闹的人,便开始了第三招。 “姓沈的,你非逼着我们娘俩死在你们家是不是?好,那我就死给你看。”她突然像疯了一般冲上来,用头撞向沈长贵。 沈婆婆撇嘴,这招她常用,熟的很。 周来娣不屑,闹吧闹吧,等她闹完了,再把娘家那丫头介绍过来,想必这门亲事能成。 沈艳看的惊心动魄,捂着嘴躲到一边。 沈峰则是呵呵傻笑,觉得跟唱戏似的,蛮有意思。 可沈长贵就不快活了,他想躲,但躲不开,想打,可又怕搞不赢,毕竟往前数几十年,也没遇到过这种事,曹氏以前多贤惠啊! 宋寡妇就是认准了这点,扯开了闹。 沈清无语,朝沈婆婆喊道:“奶奶,午饭好了没?我饿了。” 这老太太,站着看热闹,都忘了做饭。 “我在擀面,咱晌午吃面,就快好了。” “那你赶紧做,吃过午饭,我接你们去月牙湾。” 周来娣听见了,高声道:“那我们能去吗?过节嘛,咱一家子不能分开。” 沈峰也扯她袖子,“三姐,带我带我。” 沈清毫不留情的甩开他,冷着脸,“我们那破屋了,一共就两间屋子,哪有地儿睡你们这么多人,等我赚钱盖了房子再说吧!不过你们可有的等,毕竟我还欠着我爹二百两银子呢!” 第83章 告官 沈婆婆本来要插一嘴,听到这儿,立马闭嘴不说了,她还是老老实实做饭吧! 周来娣哼哼两声,瞥见宋寡妇还在那号丧,骂了两句,便也不管了。 沈峰不高兴,余光扫见郑波朝他这边来了,吓的跳起来,“你别过来,别过来,三姐,快保护我。” 沈清揪着他的头发,把他扯回来,然后冷眸扫向郑波,“说,你欺负他了?” 郑波紧抿着嘴,不回答,也不否认。 沈清又扯了扯沈峰,“给我说清楚,他是不是打你了?” 沈峰头皮疼的要命,又不敢乱动,“他,他那天脱了我的裤子,把我吊在一棵树上,还,还找了一条蛇,要咬我。” 沈清松了手,一得了自由,沈峰再不敢迟疑,一个健步冲进屋里,关门上锁再不敢冒头。 “你打我弟弟?”沈清摸到一根棒槌,拎在手里。 郑波眼皮一跳,没再继续往前,“他骂我,咋不能打?” “他骂你什么了?” “……”郑波紧闭了嘴不肯说。 沈清就笑了,“不说?那就说明他骂的没错,你该骂,听我奶奶说,你在外面欠了钱,你娘就跑来我家找我爹要,是不是?” 这个问题同样不好回答,他同样选择不答。 沈清站起来,朝他走近两步,“你们娘俩一共从我家骗了多少银子?有数没?写了借条没?我爹现在没儿子,只有我跟我姐两个闺女,所以这家里要动银子,非得经过我们同意不可,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以后别再来,有多远滚多远。” 郑波目光阴阴的盯住她,那眼神像暗夜里的鬼魅,不怀好意,伺机要吃人一般。 过了片刻,他忽而笑了,“我娘要嫁给你爹,以后咱俩就是亲人,姐姐,别这么小气嘛!” 他说笑着,却突然动了,劈手去夺她手里的棒槌。 动作太快,若是换作对方是沈艳,只会吓的哇哇大叫。 可沈清,毕竟不是单纯的小丫头,又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了几个月交道,对人防备心重,本来就不信郑波,对他的一举一动都格外警惕。 所以在他动的同时,沈清也飞快的退后,并闪开,叫他扑了个空。 一招没成,郑波也不迟疑,快速逼近,试图用少年的身体优势,把沈清逼到角落,再伺机拿住。 沈清当然不会坐以待毙,闪开之后,没有犹豫,甩了他一棒槌。 这玩意打在身上可疼了。 郑波躲的快,只被扫到一点,还没等他做出反应,沈清抬腿就踹了过来,一下踹到他肚子上,她天天跑路,腿脚有力,郑波被踹倒。 说了一大堆,其实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的几秒之内。 宋寡妇哭骂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发现儿子被打了,“儿啊……” “爹,二叔,这小子想偷袭我!”沈清却比她快一步,恶人先告状。 沈长贵正愁有火没地发,这泼妇打不了,那就打她儿子,当即就撸起袖子冲了过来,“好你个瘪孙,敢在我家打我闺女,当老子是死人吗?” 沈长福也过来了,两人把堵进堂屋。 只可惜他俩没那小子灵活,郑波在堂屋绕着桌子跑,他们一时竟抓不住,还跟逗猴似的,耍着他们玩。 就在他绕到里屋门口时,沈峰突然打开门冲过来,伸腿绊了他一脚。 沈长贵跟沈长福一拥而上,把他压住,狠狠扇了他几巴掌。 沈长贵早看他不顺眼,这要是他儿子,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沈婆婆又跑来了,举着锅铲,嚷嚷着,“打,给我往死里打。” 宋娘子跑去想救儿子,被周来娣冲过来挡开。 她便哭着撕扯着,嗓子都喊哑了。 沈有信是被人拖来的,知道沈家又闹上了,他硬着头皮过来劝和拉架。 进了院子,见所有人都围在堂屋,哭的哭,打的打,闹的闹,他真是一个头三个大。 “都住手,别闹了!” “……” “……” 没人听见。 他干脆跑厨房,一手拿铁勺,一手拿锅盖,使劲敲。 铛铛铛的声音,很快便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沈家兄弟俩,把郑波捆了,提溜着闯出来,很有底气的粗声道:“村长,你甭操心,我们教训这小子,是有理由的,别瞧他年纪不大,干的坏事可一点都不少,调戏大姑娘小媳妇就不说了,偷鸡摸狗的事干了也不老少,在镇上还跟几个小混混合起伙来,收什么保护费,后来又跟人斗殴,要赔一大笔银子,我给他垫了不少,我得要回来啊!” 宋娘子扑上去,扯他胳膊,扯不动就咬,咬不动就骂,“你个黑心肝的畜生,他才多大,你们就把他打这样,我的儿啊……” 沈长贵一把将她掀开,“滚,又不是我儿子,我犯得着给他擦屁股?你们娘俩最好赶紧把银子还回来。” 宋寡妇哭着扑到沈有信跟前,把先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还扬言要去告官。 沈有信听的脑袋疼,骂道:“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你!沈长贵!叫你没事去招惹这种女人,话该被人讹诈,宋寡妇,你自个儿不检点,也没教好儿子,你也活该,我不管你们谁欠谁银子,谁要还谁银子,总之,都别吵,要吵滚出村子,找个地方慢慢吵去,你们几个过来,把这妇人拖出村子,远远的丢开。” 他指着两个看戏的妇人。 她们一边一个架上宋寡妇,就要往外拖。 宋寡妇还在骂他们所有人,欺负孤儿寡母,将来要遭报应。 郑波见母亲被拖走,眼睛都红了,“你们放开我娘,不然我非灭掉你们全村的人!” 沈有信见他眼神阴狠,像雪地里的恶狼,心里突了下,心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万一这小子真来报复,哪怕是随便放个火,都够他们受的。 这仇不宜结。 他立马换了一张笑脸,上前劝慰,“孩子,我们也不是恶人,都是乡里乡亲的普通村民,你跟你娘虽然不是我们村的人,但好歹也是一个镇上的,把你娘送出村子,是怕她再被欺负,你长贵叔有些事做的不对,回头我一定好好骂他,沈长贵,你还不赶紧把人松开。” 第84章 恋爱脑 沈长贵迟疑,可沈清却走过来,扯了扯父亲的袖子,“爹,放了吧!” 她也知道不能激发郑波的仇恨值,所以一直都不去动宋寡妇,哪知村长大人一来,就叫人把她拖走,这下可不好了。 像郑波这种人,除了有个娘,再没旁的人或事需要在意,所以一旦把他惹毛,他一定会记恨在心,找机会报复。 如果可能,其实她挺想杀掉郑波,以除后患。 可是不行,她没有毁尸灭迹,不留一点痕迹的能耐,这也不是末世,上头有官府管着,杀人很麻烦的。 沈长贵把绳子解了,沈长福也松开手。 郑波一得了自由,就往外跑,跑到门口时,停下来回头阴狠狠的看了他们一眼,“你们给我等着!” “小畜生,还敢威胁老子!”沈长贵耍威风,想追出去,被沈清拦下。 这娘俩走了,沈有信又得把看热闹的村民撵走,他都不记得这是第几回了,再这样下去,他非得累死不可。 所以在临走之前,他冷冷的警告这一家子,别再惹事,要惹事也跑远点,别在他眼跟前。 杏花村外,宋寡妇一身狼狈,衣裳被扯坏了,头发也乱了像鸡窝,脸上不知何时被抓出来两道伤,她摊坐在路边,眼神呆滞。 郑波找到她,看见她这副模样,眼里都是嫌弃,“起来,别坐这儿,丢人现眼!” 有这么个不知检点的母亲,他没少被人笑话。 以往对她也没好脸色,刚才也不过是想脱身,才装出一副孝顺儿子的模样。 宋寡妇想是有点怕他,连忙爬起来,一脸讨好的问:“儿啊!闹了这半天,你一定饿了,娘这儿还有一点银子,咱们娘俩找个小馆子吃饭。” “银子?你不是说没了吗?在哪,快拿给我。”郑波见她不动,便上手去抢。 宋寡妇没法,只好把私藏的一点碎银子都给他了,还有十几个铜板,也被他搜去。 她哭丧着脸道:“儿啊,你把娘最后一点银子搜去了,咱娘俩往后咋过日子啊?”没了沈长贵这个饭票,日子有点难过,至于她的酒坊,早被郑波掏空了,藏的酒也变卖光了,哪还有家底可言。 郑波冷哼,讥讽的看着她,“你不是会睡吗?再去睡一个男人,咱不就有银子了吗?我走了,你自个儿回家吧!” 本以为今儿来一趟,能搞些银子花花,哪成想,银子没搞到,还沾了一身腥,气死了,他得去赌坊玩两把,把气出了。 这娘俩走了之后,沈家总算清静了。 周来娣跟婆婆张罗着做饭,沈长贵兄弟俩在收拾院子,沈峰跑去厨房蹲点,沈艳则把沈清拽到屋里。 她脸色不好,可等了半天也不见她说话,沈清就有些无聊了,“你想说啥就说呗,是不是刚才被吓到了?你不是一直躲着呢吗?” 沈艳低着头,恼恨道:“不是这个。”她才不操心宋家母子的事,那跟她有啥关系,就算骂过她,那俩人现在也可惨了。 “那你想说啥?” 沈艳嘴巴动了动,想说又迟疑,沈清看的不耐烦,“你再不说,我可走了。” “等等,我说!”沈艳抓住她的手腕,仰起小脸,眼中的情绪复杂,“你能不能帮我去找一个人。” “嗯?” “就是我娘要给我说的一户人家,他们姓钱,就住在离青泉镇外五里地的一个庄子上。” “啊?”沈清像被触电似的,一把甩开她,退到门边,后背抵着门,满脸防备,“你想干啥?” 沈艳被拒亲的事,她并不知道,可刚才看到沈艳哭,她略略一想就能猜到。 沈艳气呼呼的瞪她,“你说干啥?还不是因为你娘,咱家姑娘的名声都坏了,你跟沈慧有骨气,可以不嫁人,要自个儿过,但我不成,我得嫁人,所以这事你得帮我!” 沈清见她真哭了,试探着问:“那家人明确说了,是因为名声的事拒亲?还是说,有别的原因?” 沈艳哭着道:“我咋知道,就是拒了嘛,现在我成了村里人的笑话,你都不晓得有多少人在背后说我闲话,那些长舌妇嘴里说的可难听了,我不管,我还非得嫁到钱家不可!” 沈清嘴角抽了抽,这家人的姓氏可真对得起读书人的风骨。 她慢慢坐到沈艳旁边,甭管她跟沈艳有多么不对付,那是关起门来的家事,对外,还是得照看她。 “那你要我咋做?” “你,你跟我娘说,叫我到你家住几天,找个机会,带我去一趟钱家。” “你还要找上门,那可不成,万万不成。” “瞎说什么呢,我又不会上赶着找钱家下聘,我就是想去问问钱家少爷,跟他说几句话。”说到这儿,她忽然羞涩的低下头。 沈清眉头一跳一跳,“你俩见过?” 沈艳头更低了,“就是上次庙会嘛!” 沈清脸色变的严肃,“别害羞了,老老实实把情况跟我说一遍。”既然连姓氏都知道了,就不是一般的邂逅,她一直都知道沈艳是恋爱脑,上回见了霍云州,也对人家念念不忘,还跟她打听霍云州的情况,这才多久,又移情别恋,看上什么钱公子,居然还延伸到说亲阶段。 这问题可大可小。 沈艳跟她不同,她跟姐姐沈慧,已然是名声扫地,这辈子也不指望嫁什么好人家,遇到了还好,遇不到就一直单身,只要把银子挣足,有屋有田有钱,男人要不要都无所谓。 可沈艳不同,这小丫头满脑子就是风花雪月那点事,让她不嫁人,比杀了她还严重。 再说二婶也不干,她还指望着彩礼赚一笔呢! 终上所述,沈艳今年十三,还有两年黄金议亲期,可被钱家拒婚的事若传出去,再加上先前的家丑,只怕难以再说到好人家。 “我跟他,就是,就是……”沈艳支支吾吾的把事情说了,等她说完,沈清暗骂这姓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仗着有几分文采,到处拽文嚼字,诱骗无知少女,实在是可恶。 沈清觉得手心痒痒的,很想把人揍一顿。 沈艳见她脸色臭臭的,怕怕的推她一下,“你想啥呢?咋不说话。” 第85章 运气真差 沈清收了心神,眸光深深的看着她,“我在想,这事得从长计议,这样吧,等端午过后,我再接你过去住几日,至于钱家那边,我先去帮你打探消息。” “你要去见钱公子?” 沈艳那怀疑防备的眼神,好似沈艳要抢她男人一样,看的沈清暗暗翻白眼。 “想什么呢!我能看上那种弱鸡男人?”说到弱鸡,她想到苏璟,那位爷也挺弱鸡,脸白的跟面粉似的,抖一抖好似就能掉下来一斤水粉。 被她想念的人,此时正坐在镜子前,往脸上抹粉。 “阿嚏!” 也不知是粉呛的,还是有人想起他了。 邵文鸿坐在后面,眼睛抽筋似的,一抖一跳,“抹了十几年,你只怕比女人还擅长梳妆打扮,其实你若是穿上女装,绝对以假乱真。” 苏璟丝毫不在意他的奚落,手都不抖一下,“熟能生巧,你若如此,也能练成。” 邵文鸿没兴趣看了,转开眼睛,“你打算在这个小镇上躲多久?” “不急。”苏璟放下粉扑,又拿起眉笔,沾了红,开始描眼眶,直到那一对眼瞧上去,像是病入膏肓,眼都要出血了一般。 “府里开始乱了吧?你这一走,有些人怕是要坐不住了,毕竟你这个嫡子死了,对很多人都有利,我瞧着这附近闲散人多了不少,你这身边护卫还是少了,再调些人来吧!” 苏璟终于画好了,转回身,用一张死人脸望着他,还是那句话,“不急。” 想他死的人太多了,以至于他都懒得分辨谁是谁的人,又是谁的人要杀他,反正结果都一样,想那么深干嘛呢! 邵文鸿看着他的脸,又是一阵恶寒,“你那日非要去月牙湾,又非得在那儿停留,你也不怕伤及无辜,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是他们一贯的做事风格。” 苏璟起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钓鱼需要鱼饵,我不能总待在府里,偶尔也得出来钓钓鱼嘛!” 邵文鸿知道他的腹黑,对此并不意外,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只有彼此知道。 杏花村里,沈家一家子,除了沈慧之外,其他人都到齐了,也算吃了一顿团圆饭。 吃过饭,沈清就催着奶奶收拾东西,沈长贵不放心家里的田地,要晚一天再去,不过没关系,她先把沈婆婆接去也是一样。 沈婆婆很高兴,自打她娘家没人了之后,她也没什么亲戚走,现在忽然有了一个地方让她体验走亲戚的感觉,她能不高兴吗? 周来娣看的眼红,可再眼红也没用,过节他们一家子都得回她娘家,去不了。 沈艳心里有事,一直盯着沈清,沈清走哪她盯哪,搞的好像要跟她生离死别似的。 沈峰也闹,想跟奶奶一起去,被沈长福骂了一顿,便不敢开口了。 沈婆婆收拾好了东西,就被小孙女搀扶着出了家门。 路上遇到相熟的邻居,问她去哪,她乐呵呵的跟人说,孙女接她去过节。 有人意味深长的夸她有福,她装作看不见那些异样眼神,只把好话都收了。 回去的路上,沈清故意跟她说买纸钱香烛,祭拜母亲的事。 沈婆婆也不傻,知道小孙女在跟她使心眼,哪里会反对,再说她还有事跟小孙女商量。 “该买,再买挂鞭炮,还有酒,虽说你娘不喝酒,但祭拜咋能没酒,你娘也苦了一辈子,现在死了,让她吃好喝好,等心事一了,再去投个好人家。”沈婆婆有时想想,当时她做的确实不对,不是说以前对曹氏不好,而是曹氏死的那天,她吵着闹着,又把俩孙女赶走,还说了那么多狠话,现在想想后悔死了。 可她为啥一时就昏了头呢? 为啥就那么冲动呢? “对了!”沈婆婆突然一拍大腿,倒把沈清吓了一跳。 “奶奶,咋了?” 沈婆婆神秘兮兮的说道:“你娘出事的那天,咱村来了两个走亲戚的婆子,拉着我说了一堆,那会我脑子懵的很,没记住啥,就记住……记住她们说了好些那样的话……”她不敢看小孙女,也不敢把那些话再说一遍,况且她也不大记得了,当时的感觉很不对。 沈清突然抓住她,“奶奶,你还记得那俩人是哪个村子的,或者你在什么地方见过,她们身上还有啥特征。” 沈婆婆被她抓疼了,“我,我不记得啊,都过去这样久了,奶奶年纪大,记性不好了嘛!” 沈清气馁,“那你想起来什么,一定要跟我说。” “好好,想起来了我一定跟你说。”沈婆婆现在不敢得罪她。 沈慧见奶奶来了,自是很高兴,晚上祖孙三个睡一张炕,一边躺一个,依偎在老太太身边。 沈婆婆感叹,果然人老了,都喜欢儿孙围在身边。 相比这份温馨,曹氏犯的错也不算什么了,反正人都死了,跟死人计较那么多干嘛呢! 再说,她还得跟俩孙女商量,给儿子续弦的事,经过宋寡妇这一闹,沈长贵也不敢有自作主张,说一切都听她的,看她安排。 沈婆婆也不敢大包大揽,生怕再碰见个难缠的,再者她渐渐相信沈清的能干,想跟她商量商量。 这一晚,其实并不太平。 月牙湾外的林子里,河道边,零零散散藏了不少人,他们像是暗夜里的幽灵,躲在暗处,窥探人类。 这些人只是潜伏,未有下一步动作。 可他们不动,自有人要做出反应。 悄悄的,另一队黑衣人摸到他们身后。 噗嗤! 长刀滑过脖子,一条血线飚出,有人软软倒下,有人发现异常,一场打斗开始,这一晚又不知要死多少人。 但等到天明之后,这里什么都不会留下,除了淡淡的血腥味。 这一晚,镇上的一条阴暗小巷里,藏在最深处的几间民房,正传出吵嚷,以及激动的吼叫声。 “开!” “大大!” “小小!” “妈的!又是小。” “他娘的,运气真差。” “郑小子,你都输没了,还不赶紧滚蛋,在这儿耗啥呢!” “老大,再借我一点,就一点,我明儿就还不成吗?” 第86章 血腥味 “你小子现在就是个穷光蛋,想还银子,叫你娘再睡几个男人吧!滚!” 五月的夜晚,虽温度适宜,可被人扔在冰冷潮湿的街上,那滋味也不是多好受。 郑波爬起来,吸了吸鼻涕,朝身后的赌坊大门吐了口唾沫,又骂了几句脏话。 “咕咕!”肚子叫了。 他摸了摸裤兜,空的能跑老鼠。 “不行,得找个地方吃饭!” 这时,一个肥胖的男人从角落里钻出来,似乎是等了很久,也可能是偶然遇上。 “哟!这不是郑小爷吗?怎么在这儿站着?” 郑波使劲瞅了瞅,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认得对方,“你谁啊?” “我?我是你朱老兄啊,这才几天啊,就不认得老哥了,看样子是发了大财了,那还不请兄弟喝杯酒,庆贺一番?” “哼!发个屁,老子倒霉死了,输了个精光。”他甩甩头要走。 “哎哎,别急着走啊,大晚上的咱俩遇上了,也是有缘,这样吧,老哥请你喝酒,前面有家小酒坊还开着,走走走。” 他把郑波搂着,连拖带拉,把人带走了。 俩人在一处昏暗的小酒馆,要了一个酱牛肉,一盘花生米,另外又切了一盘猪头肉,一盘炒青菜,外加一坛酒,足有一斤。 别瞧郑波才十三岁,吃喝嫖赌,样样都沾了。 而且每样都喜欢,都爱玩。 酒量也不错,每喝必醉。 他醉酒跟别人不同,看似正常,连走路都不带晃的,也认得家门,可就是胆子大了一倍不止。 平时不敢干的,或是迟疑干的事,被酒劲刺激的,便什么都不怕了。 俩人足足喝了一个时辰,子夜时分,这场小酒席才散去。 郑波从小酒馆出来后,阴沉着一张脸,把衣服紧紧裹住,然后闷头朝镇快走去,走的飞快,好似要做什么大事一般。 月牙湾这边。 沈婆婆一夜好眠,早上一睁眼,看着陌生的房梁,陌生的屋子,过了会才恍然记起这是哪。 推开院门,看向围墙外的景色,感叹这地儿确实好,虽潮气重了些,可养人啊! 沈清一早就跟姐姐下地锄地去了,都没叫她。 沈婆婆去厨房,掀开锅盖一看,里面是熬的浓浓的粟米粥,上面用锅筏蒸着几个杂粮饼子,都已蒸的软烂,还有一碗酱。 盖上锅盖,她又去看菜橱,里面收拾的整整齐齐,碗碟倒扣着,筷子笼挂在菜橱边,还有一碗蒸咸鱼,一碗咸菜。 再瞧灶台后面的柴草,码放齐整,一丝不乱,边上也是扫的干干净净。 “唉!还是慧丫头最像她娘,最勤快。” 老婆子又想起上吊的大儿媳,她活着时,厨房便是如此,根本不需要她操心。 自打曹氏死了之后,她才知道家务活有多折磨人。 一天不擦,到处都是灰,擦了又得洗,洗完还得晒。 更别提家里的鸡鸭,一有机会就到处溜达,搞的到处都是鸡屎鸭屎。 沈长贵是不可能伸一把手的,她本指望宋寡妇能帮一把,可这女人来家里住了几天,除了好吃懒做,再没旁的了,可把她气坏了。 沈婆婆一边感叹,一边从缸里舀水洗脸,然后便打开院门,拎着个小篮子,去找孙女。 “这红薯藤长的真好,你俩收拾起来也不容易吧?” “还好,有隔壁霍老伯跟霍林帮着,我们能轻省不少。”沈慧停下锄头,抬头一边擦汗,一边说道。 沈婆婆也知道这儿就两户人家,不可避免的要接触到,她又想着,往后她要是偶尔过来住,也昨跟隔壁打招呼不是? 于是,便道:“我看你煮的早饭多,待会给那祖孙俩送些。”家里没女人,就这点不好。 沈慧点头,“那是自然,我们每回都送,霍老伯人好,也帮我们编些箩筐竹匾啥的,都是好用的东西,也省得我们去买了。” 沈婆婆笑了笑,又去看沈清,刚才她跟沈慧说话时,沈清一直没回头,也没插嘴,老太太就想着,这丫头心思多,是不是我哪惹她不高兴了。 “沈清啊,待会去镇上买糯米,要不要奶奶跟你一块去,你怕是不会挑。”她也想去镇上逛逛呢。 沈慧惊呼,“呀!清儿,你反红薯秧锄了。” 沈清正在走神,听见姐姐叫,这才醒过神,低头一看,可不是嘛,她锄掉好几棵呢! 沈婆婆连忙过来,心疼的把红薯藤捡起来,“这,这多可惜,糟蹋了,清丫头,你想啥呢?”老太太又暴露本性,语气十分不好。 沈清却看向小溪上面的道路,总觉得哪里不对。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狗叫,然后她就看见小黄站在路上,朝她汪汪叫唤,还不安的转来转去。 沈清神色一冷,把锄头丢下,“你们在这儿,我过去瞧瞧。” “哎哎!”沈婆婆举着红薯藤,叫都叫不住。 沈慧连忙过来道:“奶奶,既然都断了,不如我们把红薯挖出来,今儿天好,搁在外头晒两天,再放锅里蒸,可香可甜了。” “好粮食,可惜了。” 惋惜归惋惜,可当她看到底下刨出来十几个拳头大小的红薯时,立马笑的嘴巴合不拢。 “这东西产量这样高,要是搁在荒年,可是顶好的东西,再也饿不死人了。” 沈慧把篮子拎过来,将红薯一个一个的捡起来。 另一边,沈清来到小黄身边,而小黄见她来了,又钻进路边的草丛,翻来翻去。 沈清骂道:“你这只死狗,在那里头干嘛呢?” 突然,小黄叼着一块碎布跑出来,献宝似的把碎片放在她面前,尾巴摇的像电风扇。 那是一片深蓝色碎布头,边缘锋利,像是被利器割下,不过…… “是血!” 她闻到布上有浓重的血腥味,前两日下雨,所以这布块一定是昨天留下的,那就是昨晚了,白天不可能。 她又领着小黄下去找了一遍,虽然战场被打扫过,但她还是发现了蛛丝马迹。 有几片草丛被压过,有的地方还有残留的血迹,拖拽痕迹,以及树枝折断…… 总之,雁过留痕,种种迹象都表明,昨晚这儿发生了厮杀,人数在十几个以上,至于死了多少,那她就不清楚了,反正不会少就是。 第87章 你爹没了 附近无人的荒地多,天气潮湿,尸体不可能焚烧,行动必然匆忙,也不可能掩埋,那就是丢到哪个山坳里。 沈清抬头望向前方,在视线范围内搜寻可以处理尸体的地方。 她带着小黄,一路搜寻,过了两里忽然想起,这样贸然去了,万一碰上那伙人咋个办? 迟疑的脚步只停了几秒,又淡定的落下。 都走一半了,断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月牙湾往北,右边往东,过好几里,才渐渐有农田,其他地方都是一片荒坡地。 这里不适合耕种,属于无主之地,不过即便是无主,要是开采出来,官府知道了,还是要跑来造册收税。 就像母亲留下的十亩地,起初荒废时,官府不管,可一旦开垦了,那便要收税,若是碰上那不讲理的税官,还要问你的罪呢! 官字两张口,咋说都是他有理。 沈清一面胡思乱想,一面往荒地深处走去。 她也不是随便走的,路上有零星的足迹。 小黄虽胆小,但嗅觉还是挺灵的,它在前面嗅,沈清在后面跟着,要是遇上突然蹿出来的野物,把小黄吓到,她还得拍拍它,鼓励它继续往前。 不知走到何处,她听到一阵水流声,小黄突然停住不动了。 沈清扒开密密麻麻的一片野草丛,脚下竟然空了,上面约有十几米深,距离对面也有十几米宽,这是一条山涧。 “汪汪!”小黄朝里山涧底下狂吠。 沈清趴下来,探头去看,隐隐约约觉得下面有东西,她四下寻找,终于找到一处坡度平缓的地方,连爬带滚的滑下去了。 弄的全身都是泥,也管不了。 小黄也跟着滑下来,幸好被她挡上,要不然就得一头扎水里。 在上面看,以为山涧很细,下来之后才发现,底下挺宽敞。 而她看到的异物,就堆在岸边,那是十几具死尸。 猛然跟他们面对面,沈清有些不适应,这画面太突兀了。 她定了好一会神,才勉强压下心头的颤抖。 妈呀!太吓人了。 小黄也不知是被吓到,还是冷的,蹲在她脚边瑟瑟发抖。 “你说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还是就这么……回家?” “呜呜!”小黄朝后面挪了挪,显然是回答她了。 沈清折了根树枝,慢慢朝那一堆死尸靠近,距离差不多了,她用的树枝挨个戳了戳。 嗯!没动,看样子是死透了。 她胆子大了一些,反正死人又不能跳起来砍她,现在又是大白天的,怕个鸟。 沈清一面给自己打气,一面又靠近了些。 大概是看多了,胆子也就大了,过了片刻,她竟然在死尸身上扒拉。 这帮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护卫一类人,死人的银子她不要,兵器啥的,倒是可以拿来用用。 她迫切的想买把匕首防身,可惜铁匠铺里,这类东西都是高精尖产品,跟菜刀的普及不同,那些东西贵的要死。 偶尔想想,那些养兵的诸侯王爷们,都是富可敌国啊! 她从一个男人身上摸出一把三寸长的黑色匕首。 拔开一看,寒光闪闪,是把好刀。 仔细检查了下,上面没有刻字,也没有任何标识,嗯,可以用。 一把匕首就够了,她可不会蠢到多捡几把拿去换银子,这种事还是少沾为妙。 也没什么可看的,不过这些死尸搁在这儿,很快就要热了,万一引发疫病,旁边可就是水流啊! 她也没带铁锹,况且就算有,她一个人得挖到啥时候啊! 所以还是用火烧吧! 她捡来一些枯树枝,又找到一棵松树,折了些松树枝,这玩意含有天然油脂,很容易烧起来。 她随身带了打火石,费了不小的劲才点燃火,跟烤肉似的,把树枝往上丢。 烧尸的味道不好闻,等火势起来后,她就顺着胁迫爬了上去。 等火熄灭,这些尸体就会引来一堆食肉动物,再加上就要到雨季,到时几场大雨一下,剩下的尸骨被水冲走,就什么痕迹也不会留下了。 至于这些是什么人,又是被谁杀死的,她可一点都不关心,知道的越少越安全,还是少点好奇心吧! 反正不会是啥好事就是了。 等她看到自家门前的小溪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远远的,她就看见自家门前有几个人在拉拉扯扯,沈清神色一变,带着小黄飞快跑过去。 还没到跟前,就听见沈婆婆哭嚎的声音,“你们别拦着,好歹让我回去看一眼。” 拦住她的,除了沈慧,竟还有周来娣,她似乎很匆忙,头发是乱的,连鞋子也是穿一只掉一只,满脸疲惫。 “娘啊!还是等沈清回来,叫她拿个主意。”周来娣心里那个愁啊。 沈慧只是抬手抹着眼睛,一个劲的哭。 忽然,她瞧见妹妹朝这边跑来,“清儿回来了,清儿!”她像是找到主心骨似的,迎上去。 “咋了?出啥事了?” “清丫头,你爹没了……”沈婆婆哭天抹泪。 周来娣连忙道:“不是不是,大伯还在,没死,哎哟,这话怎么说的,您老别哭啊,听我把话说完嘛!” 沈慧也回过神来,“二婶,你不是说我家遭了火灾,都烧没了吗?” 沈清也盯着她,“二婶别急,慢慢说。” 周来娣咽了口唾沫,再不敢停顿,飞快的说道:“昨儿半夜里,你家突然起了大火,我们赶过去的时候,火把房顶都吞了,你也晓得那是茅草做的顶,一旦沾上火星,眨眼间就得烧没了,火势蔓延的可快了,根本来不及救,幸好你爹从后门跑出来了,性命没大事,就是烧伤了,我来的时候,村长叫人做了担架,让你二叔他们把人抬到镇上,找郎中医治,我便过来通知你们一声。” 沈婆婆松了口气,身子一软,摊坐在地上,“你一来就说,没了没了,全烧没了,我还以为……唉!只要人没事就好。” 沈慧也长舒了一口气,“那我们赶紧去看看爹吧?” 沈清却想的更多,“二婶,我爹伤在哪?面积有多大?” “伤在胳膊,后背也有,整个后背都是烧伤,幸好衣裳还能脱下来,要不然可就糟了。” 沈清越听心越沉,“那怕是危险了。” 第88章 丧事得办风光 周来娣一愣,“不会吧?抬走的时候,你爹还能叫疼呢!” 沈清摇头,“姐,快回去把银子拿来,咱们去镇上瞧瞧。” “拿,拿多少?” “都拿上吧!”还不晓得是啥情况,总要做最坏的打算。 沈婆婆感动,心想关键时刻还是亲孙女靠谱,也是亲女儿最管用,像周来娣,就不会拿钱出来给大伯哥治伤。 周来娣眼中却多了计较,尤其是当看到沈慧抱着个包袱出来,她盯着那包袱,眼都不带错一下。 沈清找到霍老伯,请他帮忙照看家,霍老伯不放心,要叫霍林跟着去,被沈清拦了,告诉他,若是有事耽搁没回来,要好生照顾家里的牲口。 霍林红着眼点头,劝慰了几句,又叫她们放心。 “姐,你扶着奶奶,咱们去镇上。” “好。”沈慧搀扶沈婆婆。 沈清则是拉着周来娣,“二婶走吧!” “好好!”周来娣自是没二话,只是走了一段之后,她忍不住询问,“沈清啊,你这包袱里装了多少银子,有没有一百两?” 沈清剜她一眼,“二婶,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关心我的银子呢!” “嗨!我这不是担心你去了之后,银子不够,那多着急啊!” “照二婶的意思,我银子若是不够,二婶要帮着垫了?” “呃……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哎呀,我们家哪有钱,我还想着今年粮食收了,送你弟弟去学堂念书呢!”是这么想的来着,就是不太好实现,没门路没基础,沈峰好像也不是那块料,但总要有个理由嘛!沈艳的亲事又黄了,要不然就拿她说事。 沈清自然知道她不可能拿银子出来,所以也没什么失望,有事没事,都别太指望别人,还是靠自己比较实际。 到了镇上,周来娣领着她们寻到一家医馆,沈长贵就要送这儿来的。 刚进门,就见沈长福闷头坐在医馆的长椅上。 村长沈有信,坐在另一边,脸色也不好。 还有几个本村的汉子,就蹲在一旁窃窃私语。 “二叔,村长大叔,我爹咋样了?”沈清有种不好的预感。 沈长福抬头看她,沈清瞧见他眼睛里情绪复杂,似乎还有泪,心里猛的一沉,知道怕是不好。 沈有信站起来,温声道:“婶子,你们都进去看看吧!” 沈婆婆也是经过事的,一见这情况也猜到了,当即瘫坐在地,张嘴就要哭。 沈清跟沈慧连忙把她拉起来,沈清脸色阴的很,带着不容质疑的语气道:“奶奶,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先进去看看要紧。” “对,对,快进去看看你爹。” 周来娣没敢进去,还是沈长福陪着进去的。 只见医馆的内堂,摆了几张床板,有些空着,有些躺着人,离他们最近的一张床板上也躺着个人,不过已经盖上白布。 不出意外,这就是沈长贵。 虽然没被烧死,可吸入太多浓烟,来到医馆没多久,就喘不上气,即便这儿有大夫,也无济于事。 沈慧搀着沈婆婆,二人跪在沈长贵尸体边哭丧。 沈清却从冷静的不像话,站在一边,眼睛死死盯着那块白布。 说真的,她对沈长贵没什么情感,本来就不是他亲女儿,后来他又那么对曹氏,仅有的那点情份也被消磨没了。 可一个活生生的人,昨儿还跟她有说有笑,今天就死在她眼前,这感觉可不怎么好。 她从后堂出来,见跟沈有信打招呼。 沈有信叹气道:“丫头,你可要挺住,你爹的后世还得你们来操持。” 沈长福抹了把眼,道:“不用她操办,有我在,我不会叫我哥走的太凄凉。” 周来娣偷偷打他,不叫他说话。 沈清只当看不见,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脸,“叔,我们家还剩了啥?” 先不管这火怎么起来的,她得善后,得清点残存,把日子收拾起来过好。 沈有信很欣慰,觉得这丫头真坚强,“昨儿大火来的蹊跷,你别怕,我回去就亲自查,先要知道这火是怎么起来的。” 沈清点头,“那我家到底还剩啥?” “呃……可能,可能也不剩什么了,屋顶都烧完了,院子里的鸡鸭也都烧死了,我来的时候还在冒烟,要不你回去瞧瞧?” 沈清摇头,“既然这样,那我爹的尸身就不能停在家,叔,我这儿有五十两银子,烦劳您替我买副棺木,不许什么材质,就照着这些银子置办丧事,再多我也没了。” 沈长福甩开周来娣,走上前,硬气道:“我回家拿二十两,总之,我大哥的丧事得办风光。” 周来娣在后面气的跺脚,可话都说了,她又来不及阻止。 沈清拦下沈长福,“二叔,有多大能耐,干多大事,就五十两。” 沈有信道:“五十两也不少了,咱们镇上的棺材铺中等棺木,二十两就够,加上七七八八的费用,差不多够了。” 说完,他又对沈清道:“你爹临死的时候还留下话,说这以后家里的一切,都交给你做主,也要靠你照应着。” 沈长贵临死时的,痛苦的面容扭曲,能说的话不多,这些还是硬挤出来的。 沈长福难过的点头,“不错,大哥确实是这么说的,清丫头,你也别怕,往后你还有二叔,有事二叔找二叔。” 沈清只是笑笑没接话,她始终坚信,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沈有信办事速度很快,半个时辰之后,他从棺材铺租了辆牛车,又叫铺子里送了些办丧事用的东西,另外酒菜也置办了一些,总要备着。 一行人扶着棺材回了月牙湾。 当天晚上,曹大舅跟吴舅母就来了,同来的还有二丫,以及同村的吴老憨,他是来帮忙的,也是他主动提出来。 曹大舅想着这边人手肯定不够,便也同意了。 沈家那边,沈清拒绝把事情的影响扩大,所以除了本村的知道外,就没旁人了。 倒是住在山上的几户人家,得知她爹去了,都来吊唁。 范家爷俩,带着范翠翠都过来帮忙。 旁人都觉得这姐俩真可怜,不过短短几个月,先死了娘,又死了爹。 可沈清心里没什么感觉,跪在草垫上,磕头烧纸,表情也是淡淡的,不像沈慧,哭的嗓子都哑了,眼睛肿的像核桃。 第89章 受不住打击 沈婆婆已经哭不出声了,众人怕她受不住,便按着她在屋里歇着。 沈长福请人照看家,他们一家子都过来帮忙。 屋子太小,不得不借助霍家。 做饭活,就落在二舅母跟二婶身上,反正也不要做的多好,让大家不至于饿肚子就成。 沈艳就陪着沈慧,沈峰意外的安静,蹲在沈清身边,哪也没去。 霍林帮着跑腿传话,端饭,忙的脚不沾地。 第二日傍晚,曹大舅,以及沈长福带着村长和村里的两位长者,去看坟地。 商议了半天,最终确实就在曹氏的坟地边上,给他立个坟。 对此,沈清没反对。 她了解曹氏,这是个传统的女人,即便沈长贵再有不对,她也是想死后葬在沈家的祖坟地,可惜她没葬进去,沈长贵倒是过来陪她了。 至于沈长贵为何没葬进沈家祖坟,自然是沈清在拦着。 说是祖坟,不过是个小土坡,埋了几座荒坟,春夏杂草一多,都找不到坟头在哪,所以这祖坟要不要也罢,葬在这儿多好,以后祭拜也不用跑回村子,就在家门口。 嗯!真的很好。 若曹氏在地下没有投胎,一定很高兴。 沈清如是想着。 猫耳胡同的宅子里,苏璟听着秋羽的禀报,眼神跳了跳,听完之后,沉默了片刻,只说了一句,“还挺巧的。” 谁知秋羽却道:“依属下看,此事并非巧合,现在也不是秋季,自燃的可能性极低,而且又是半夜,失火的可能性也不大,要不要属下去查探一番?” 苏璟点头,“也好,不管查到些什么,都不要擅自行动。” 秋羽退了出去,房总管又进来了,“公子,沈家死了人,咱们要不要去祭奠一下?” 苏璟笑道:“看来你是真喜欢那丫头,你想去,那就以你的名义去,别提本公子。” 房总管连忙道:“这是自然。” 就在房总管要走时,苏璟又道:“若是她需要人帮忙,就调几个人过去。”于他,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房总管连声称是,慢慢退了出去。 苏璟皱眉思索,若失火是有人故意为之,若是他查到了,是说还是不说呢? 房总管亲自去的,带着两个小厮,还有一堆丧仪。 等他匆匆赶过去时,却发现好像他带的人多余了。 因为,他一眼就看见,有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始终站在沈清身边,像座门神似的守着她。 房总管眼力毒,看出这人对沈清不一般。 霍云州是收到快马加鞭的消息后,连夜赶回来的。 信,自然是霍老伯传的,霍云州走时,给他留了地址,叫霍林跑一趟就成了。 霍云州似乎是觉得沈清随时都能倒下去,毕竟她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再能干,胆子再大,接二连三的遇到亲人离世,也要承受不住的。 所以他一回来,就把沈清拉到一边,细细观察她一番。 沈清被他盯的无语,很想翻个白眼给他,但场合不对,姐姐还在堂屋里哭,她不能表现的太镇定。 后来霍云州见她神色如常,头脑清晰,安排事情也是有条不紊,又暗赞,觉得她心性真坚强,将来若是他得赏立府,那么沈清一定是个坚强稳固,又识大体,还擅于经营的贤内助。 自打上次回去后,霍云州就惦记上沈清了。 倒不是说他有多么猴急,想成亲,想找女人。 只是霍老伯一再的嘱咐,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便想着,要不先定一门亲事,好让老爷子放心,更重要的是,两家隔壁邻居住着,名不正言不顺。 若是成了亲家,沈清照顾爷爷跟霍林,便是顺理成章。 他把赏银交出去,也不用顾及什么,两家并一并,越想越合适,越想越美好。 再想想,沈清那刚刚冒出线条的腰身,如小荷初露尖尖角,再过两年,一定更有看头。 沈清不知道他心里想的啥,要不然早一棍子抽上去了。 算了算了,现在还是办丧事要紧。 房总管的到来,让她颇感意外,霍云州却眯起眼,目光锐利的盯着他,直把房总管盯的浑身寒毛倒立。 “丫头,别难过,日子总要过下去,你们姐妹俩要是有什么难事,尽管来找我,能照顾的,我一定照顾。”房总管年轻时,也有妻女,后来意外去了,别看他只是个管家,却是个重情义的,打那之后没再娶,纵然有很多人都想给他说媒,他也完全没心思。 可现在看到沈清,不由自主的就喜欢上了,当然,是父辈对子女的喜爱,可不是什么龌龊心思。 沈清看得出这老头是真心实意,她也不能不知好歹,便点点头,“多谢大叔。” 房总管来祭拜过,又问过她,见她不需要帮忙,便带着人走了,回去复命。 苏璟见他一脸叹息的回来,问道:“是不是那个小丫头受不住打击,哭坏了?” 房总管摇头,“那倒没有,哭坏的是她姐姐,她还好,很镇定,跟着长辈们忙前忙后,张罗个不停,唉!这丫头坚强,想来她是忍着没哭,知道家里需要她撑着,多可怜啊!这么一点大,没了娘又没了爹,姐姐是个柔弱的性子,我看她奶奶也不大利落,她那个二叔,倒是老实本份,可惜二婶子有些势利,怕是帮不了她们许多,唉!” 房总管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气,倒把苏璟看的很无语,“您老莫不想认她做干女儿?” 他本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房总管一拍手,“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要不就让她们姐妹俩进府里来,不在您身边伺候,就在外院当个粗使丫头,在咱们府里,即便只是个粗使丫头,那也比在外面辛苦种地强上许多。” 苏璟冷讽,淡淡道:“你真以为苏家是个安稳窝?” 房总管心里一咯噔,听出主子这是不高兴了,“公子若是不同意,就当老奴刚才什么都没说,这事就罢了。” 苏璟神色黯然,站在门口,背对他,看着园子里的盎然春景,身影飘忽不定。 房总管心有所感,想到主子这一路长大所经历的坎坷,忽然就悟了。 “老奴明白了。” 他出去了,秋雨又进来了,“公子!” “失火的事,可查到了?” 第90章 还在那叨叨 “已查清。”本就不是什么难查的秘事,郑波那小子酒后做的恶事,当时脑袋一热,根本就没想到善后,况且杏花村养了不少狗,大半夜的有陌生人进村子,狗察觉到,自然会警觉。 只是那会村里人都熟睡了,加之村里野狗也多,狗叫不是什么稀奇事,也就没当回事。 但沈家失火后,郑波被吓到,酒也醒了,仓皇逃出村子,遇着村里的一个老汉,那老汉还被他撞倒。 秋羽道:“公子,这事要不要禀告官府?” 苏璟思索了片刻,“不必,你……将查到的线索,告诉沈清,就说……算了,还是如实说吧!想瞒也瞒不了,还得扯出许多。” 秋羽点头,“那丫头确实精的很,胆子也大,居然敢一个人跑去找尸首,还偷了把匕首带在身上。” 苏璟失笑,“无知者无畏啊!也可能是年纪太小,经历的太少,警惕性太差。” 苏公子这样说人家,真的好吗? 这一出,很明显是您老人家搞出来的,还把人家拉下坑,这坑有多深,您老心里有数吗? 依沈清的个头,只怕被埋都不知晓。 秋羽去的时候,沈长贵已经下葬,丧事也已办完,沈长福都回去了,还有两天就要割麦子,家里的活一大堆。 被烧毁的房子,暂时就搁在那儿。 可家里还有几亩地的麦子要收,沈婆婆愁的头发都白了,沈清却有自己的打算。 唉!好好一个子端午,过成这个样子。 只怕以后每年的端午,都不好过了。 霍云州只请了几天假,来回赶路各需要一天,所以他得尽快赶回去。 临走时,他拿了一个小包袱,搁在沈清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啥?”沈清正捏着笔,算这几日的花销。 她给沈有信的银子被花了个精光,而后沈长福又添上二十两,总算凑够了。 可周二婶临走时,却叮嘱她,记得还银子。 曹大舅也想给她添些,吴舅母也是拉长了一张脸,老大不愿意。 沈清心里堵了一口气,便谁的银子也不要,就是寿礼也不要,省得将来还人情了,反正他们不打算回杏花村。 话说回此时此刻。 霍云州把小包袱打开,里面赫然是三锭金子,比上回多了一锭,显然这段日子,他又立功了,又得了赏银。 “这些金子你拿着,你不是想做生意吗?用这些当本钱,也可在镇上买个铺面,有了落脚的地方,生意肯定更好做。”他把金子推过去。 沈慧捧着东西正要进来,脚都迈过一只了,看见此景,愣了下,又缩了回去,红着脸火速离开。 沈清醒过神来,摇摇头,把银子装好,还给了他,“之前缺银子,是为了跟我爹打的赌,现在我爹没了,赌约也拿了回来,便没什么可急的,银子慢慢赚就是。” 霍云州浓眉微拢,眸光深如海,“即便不做生意,也可以拿来修缮房屋,就用这些盖两个院子,你们一间,我祖父一间,这样也不行吗?” 沈清抬头望着他,娇俏的笑了,“你的银子,拿来给你们家盖房子,天经地义,可我们却不能用。” 本来这生意就是他们家一份股,这是他用地契换来的。 若是再拿他的银子,甭管将来是谁占便宜,也甭管她将来还多少,都是一笔糊涂账。 这是她最讨厌的。 霍云州定定看着她倔强的笑脸,很想揍人,当然不是揍她,只是心里有股怒火,无从发泄,所以他攥起拳头,嘴唇紧抿。 沈清佯装害怕往后缩,“你干啥?”他俩角色好像反了,不收钱还要打人,难道不是欠钱收不回来才要打人吗? 院子里,沈婆婆正要把收拾好的衣服送进屋,被沈慧拦下,“奶奶,等会再进去,他们在里头说事呢!” 沈婆婆很快就想到什么,霍家那小子,一看就不好惹,听说还是当兵的,不过人倒是不错,过这当兵的风险太大,谁知道明儿还有没有命在。 从年纪上说,他跟沈慧倒合适。 想到这儿,沈婆婆望向沈慧,沈慧被她看的后背发凉,“奶奶,咋了?” 沈婆婆忧心的叹气,“唉!杨家那门亲真是可惜了。” “您咋突然想起说这个?” “这不是昨儿瞧见杨修元,想起来了吗?要说修元那小子确实不错,凭着自己的双手,在镇上做苦工,还能攒下几两银子,这回他花了不少,也不晓得回去咋跟他娘交待。” 沈慧神色黯然,默不作声。 沈婆婆叹了会气,又开始骂人,“你舅母不是个好的,竟把那吴老憨带到我跟前,特特说给我认识,又叫他帮这帮那,打量我伤心过度,看不清她是咋想的呢!” “哼!就那么个又老又丑的鳖孙,还敢肖想我孙女,做他的白日梦去吧!” 沈婆婆现在态度大转变,其中最重要的是,她现在得跟着俩孙女过日子,至于将来俩孙女嫁人之后,她可以去老二家生活。 但目前来说,她不太想去老二家,归根结底,她跟周来娣不大对付,尤其是最近这段日子。 因为曹氏不在了,沈长贵又经常不在家,她便时常往老二家跑,也经常在那吃饭,省得她一个人在家做了。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二儿媳态度就不大好了,给她脸色看,说些阴阳怪气的酸话,沈婆婆又不傻,哪能看不出来。 这时,她又想起曹氏的好来着,而且每每夜里回忆起那两天发生的事,也琢磨着里头是不是有隐情。 可不管怎么说,曹氏没了,她的好日子也就结束了。 沈慧脸红的像猴屁股,咬着唇不说话。 沈婆婆还在那叨叨,“赶明儿我得为你寻个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再不能叫人乱点鸳鸯谱,清丫头也是。” 沈慧小声道:“其实云州兄弟也不错,要是能挣个将军啥的,那将来是多大富贵。” 沈婆婆本来要高兴,可又一想,不对,“战场上刀剑无眼,都是俩肩膀扛一个脑袋,砍了就没了,不行不行,这事不靠谱。” 沈慧端着簸箕,正要去厨房,就听见有人敲门,“谁呀?” “我找沈清,沈姑娘。”外面是秋羽。 沈慧空出一只手,拉开门栓,打开一扇门,秋羽高大挺拔的身影,俊朗冷酷的面容就冲进她的视线。 第91章 免伤及无辜 她愣了下,脸蛋刷的红了,慌忙朝身后喊,“清儿,有人找。” 秋羽也怔住了,他见过的女子不少,像沈慧这样的村姑,不应该是又土又俗气的吗? 可她完全不是,清纯的像露珠儿,叫人一见心净。 喊完了,沈慧便跑去厨房。 沈婆婆不悦的瞪着来人,“你是谁?我咋从没见过你,你找我们家沈清啥事?”老太太跟审问犯人似的,反正她现在看谁都不是好人。 秋羽收起心里的旖旎,退了两步,站到院门外,神色冷淡,并不应付老太太的问话。 沈清走出来,身后跟着霍云州。 后者在见到秋羽时,瞳孔猛的收拢,警惕性全开。 他认得秋羽,秋羽显然也认得他。 “你找我何事?”沈清上前。 秋羽身子往旁边让了让,“姑娘借一步说话。” 沈清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匕首,然后走了过去,“说吧!” 秋羽便把查到郑波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等说完,他以为沈清要一脸感激的谢他,可是没有,她不仅没有谢,还用一种审视古怪的眼神,直勾勾的望着他。 直把秋羽看的头皮发麻,如芒在背。 难道她不信? 沈清冷笑,信吗? 当然信。 如果这消息不属实,这个叫秋羽的人,不会特意跑一趟,就是为了特意告诉她这个消息。 可秋羽听命于谁呢? 那个叫苏璟的人,她后来从房总管嘴里打听出了一些消息,再加上霍林打听来的,大致可以判断,此人的背景。 皇亲国戚,苏家称得上本国最大的家族。 不仅在官场,有不少族里的男子入仕,在商场也是无敌。 毕竟在有皇家背景的前提下,谁敢跟他们抢生意,谁又敢跟他们家使绊子。 连续两任皇后都出自苏家,想想当年的贾府。 但听说太子妃却不是出自苏家,而是朝中一个五品小官家的嫡女。 沈清听到这里,再联系前世看过的宫斗剧,以及历代皇朝外戚的结局,很容易就推断出,皇上想削弱苏家的势力。 试想一下,一个有钱又有权的世家大族,若是有不臣之心,那该是多可怕。 过了片刻,沈清退后一步,正色道:“替我谢过你家公子,谢他如此关注我们这样的乡野百姓,至于郑波的事,就不劳他费心了,我自己会处理。” “我劝姑娘一句,本朝律法严苛,上有衙门捕头,姑娘如果想私自报仇,恐怕不妥,还是将人捉住,送交官府,才是上上之策。”秋羽也是好心,毕竟如果她跑去把郑波弄死,结果难料。 沈清神色更严肃了,“多谢大哥提醒,我不会犯蠢,家中忙乱,就不留你吃饭了。” 秋羽连忙表示要离开。 他走了没多远,霍云州追上他,与沈清不同的是,他对秋羽以及他背后的主子,防备戒心极重。 “你家主子姓苏,景阳府的苏家,是吧?” 秋羽面对他的咄咄气势,也释放出自身的威压,脊背挺的笔直,一只手更是按在了剑上,“阁下是……” 霍云州比他高出半个头,同样是双手沾了血,他身上的煞气丝毫不比秋羽弱。 他道:“在下关北军校尉霍云州。” 听见他的官职,秋羽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静静等他说出真实目的。 霍云州暗想,果然是宰相门房五品官,苏家那位嫡子,无官无爵,说白了就是一介布衣,但人家就是有骄傲的本钱,知府大人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 他便直入主题,“麻烦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别人家的事,少操心也不要再过来招惹,她们只是小门小户的可怜人,不想掺和进任何事,请放她们一条生路。” 他说的是实话,跟苏璟相关的人,无论是谁,只需要抬抬手指,就能把这姐俩粉碎成渣,连点痕迹都不留。 她们实在是经不起折腾。 秋羽没应他,只道:“我回去后,会将你的话如数转告我家主子,至于后续如何,却不是我可以左右的。”其实他也这么认为,争斗还是避免伤及无辜吧! 霍云州点点头,他虽不知道苏璟的真实意图,但能感觉到,前景不妙。 真要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方,他只有将两家人带到边关,找个地方安置下来,离青泉镇远远的,这总成了吧? 秋羽回去后,肯定要如实汇报。 苏璟听完,正要说话,就见房总管也眼巴巴的瞅着他,似乎在等他说点人话。 就连刚刚从外面回来的邵文鸿也是一样的表情。 他幽幽的叹了口冷气,“罢了罢了,本公子也只好换个地方待着,去孟府?” 房总管长长的舒了口气,“也好也好,孟府是个好地方,况且那孟老爷来请过几次,听说他们为了迎接公子,还特意修整了园子,咱们要是不去,岂不是对不住人家一番好意?” 邵文鸿也紧跟着道:“孟春与我是旧相识,他腿有旧疾,我答应要替他医治,刚好他也回来了,那我们便一起去吧!” 两个大丫鬟,收到消息,便匆匆忙忙跑去收拾东西。 这个提议,皆大欢喜,唯有苏璟不高兴。 总觉得哪里不对,他以前也没少坑人,怎么这次还坑出错来了? 苏大公子这边,暂时是放过了。 加之他突然光临孟府,把孟家上下惊的是鸡飞狗跳,曹雪梅知道沈长贵死了,正准备外出去一趟月牙湾,安慰一下两个外甥女,顺便把她们接过来的,可计划还没实施,就被堵了个正着,她心里甭提有多憋屈。 这边暂时安稳。 月牙湾那边,霍云州得赶回边关,沈清心里过意不去,人家大老远跑回来替你张罗丧事,总不能啥表示都没有。 于是她亲自下厨,揉面剁馅,贴饼子,做了整整三锅。 面和的软,即便凉了,吃着也是软软的,一点都不硬。 沈清另外又给他灌了一壶酒,一壶白开水,以及几大包零嘴小吃,因霍云州说了,要带回去给军营里的弟兄们尝尝。 沈清眼珠子一转,又跑去窗台上,把晒好的红薯也给他装了一大包,足有十几斤。 第92章 好东西 她拍了拍包袱,意味深长的对霍云州说道:“我知道你们军中的伙食大多粗糙,又不可能买细粮,但这红薯绝对是好东西,或烤或蒸或煮,虽不如粮食有饱腹感,但外出打仗,带几个蒸熟的在身上,总不至于饿死,也能填一下肚子,红薯的做法多,等我弄出机器做出红薯粉,那玩意吃着才香。” 霍云州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亲爹去世才短短几天,她便已恢复如初,不再每日苦着脸,对比她姐姐整日以泪洗面,就知道她心性有多坚强。 越是如此,霍云州越是坚定了要娶她的决心。 他忍不住笑道:“你这是先贿赂我,再叫我替你办事,不过你这十亩的红薯地,能收多少?” 北边的关口有五万人驻扎,他们将军手下有约一万人,要是真采购她的红薯,只怕再多十亩也不够。 这一点,沈清当然知道,“我拢共就种了两亩,又因这地先前是荒的,头一次开垦种红薯,底肥难免跟不上,我估摸着,一亩顶多二千多斤,你走之后,我们就要收第一季了,再过一个多月就要种第二季,到时十亩地全种上红薯,产量还能翻一翻,你自个儿算吧!”所以红薯粉也是第二季再做,现在原料不够。 霍云州略想了下,似乎可行,“你等我回去与将军商议一番,再给你写信,你认字的是吧?” “认得几个,所以你写的简单些。” “没问题,你在家等着爷的好消息吧!” 送走了霍云州,沈清也没急着去找郑波,她已经拖人在宋娘子家附近盯梢,只要郑波露面,就来通知她,所以这事不急。 现在最要紧的,是收红薯。 范老大把自家老牛赶下山,帮她翻地收红薯。 他在前面赶着老牛,用铁犁从沟垄间驶过,犁的深,两边田垄被翻过来,藏在底下的红薯都露了出来。 沈清,沈慧,加上沈婆婆跟霍老伯,他们四个或背着筐,或背着竹篓,装满了就运到田头倒在一起。 霍林跟曹勇,再把它们往家里运。 曹勇是来送烤炉的,已经做好了,送来请沈清验收。 这是那位马师傅亲手做的,质量那是没话说,因为沈清拍的马屁,曹勇也得已跟在后头学习。 其实他不笨,只是路子没找对,再者师父领进门,修行靠各人,很多学手艺的,都得看悟性,曹勇就是悟性差了些。 既然来了,就没有放他走的道理。 曹勇累的半死,霍林也累的够呛,毕竟这是实打实的力气活,他们又不是驴子。 曹勇觉得沈清真会算计,她给的好处,总要另找机会收回来。 红薯全收到堂屋,挑出好的留做种,埋到地窖里,育苗。 霍家原本就有地窖,只是长年不用,需要修一修,里面还住了一窝老鼠。 霍云州临时烧了些灰砖,又用草木灰,铺了厚厚一层,墙壁砌砖,地上铺木板。 忙了一个通宵,整理出三个见方的地窖,正好拿来堆红薯。 不过沈清却不让他们把红薯运到地窖里,只留了育种的,剩下的都堆在堂屋里,天气好时,拿出来晒,她等着霍云州回来采购。 红薯在军中,绝对是稀罕玩意。 霍云州这一路走的甭提有多舒心,有吃有喝,还有酒,这哪里是赶路,分明是野炊。 所以等回到营中,他脸上不仅没有旅途的疲劳,甚至还红光满面。 几个要好的战友,跑过来跟他打趣。 “哟!瞧你这满面喜色,老家要给你娶媳妇了?”说话的是史大力,长的跟头熊一样,属于力量型,听说他能举起重达千斤的鼎。 另一个瘦小的男人也挤过来,贼眉贼眼的问道:“哎哎,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娶媳妇了,我老家有个妹妹,年纪跟你差不多,要不说给你当媳妇?” 他外号叫张驼子,别看他长的丑,还是个驼背,可在这军中能立足的,又跟霍云州称兄道弟,一定是有绝活的。 张驼子最擅打探消息,来源不明,但精准度极高,很得大将军器重。 还有一个江达,其貌不扬,是大将军的外甥,却不是走后门进来的,人家有真材实料,他是霍云州的副手。 江达听了张驼子的话,抬脚照着他的屁股就踹了过去,“我们霍校尉,一表人才,脑子聪明,武力非凡,看你这副模样,也能猜到你妹妹是个啥样貌,你可快点闭嘴吧!” 史大力挺着肚子,哈哈大笑,“说的不错。” 霍云州听着他们打哈哈,却不言语,只把包袱打开,拿出几个油纸包,丢给他们。 几人接住,迫不及待打开,直呼好东西。 军中日子虽苦,但他们与普通小兵不同,有独立营帐,也有私藏的好酒,这些小吃用来下酒,那可真是美翻了。 史大力酒瘾重,当即就要拖着他们去营帐里喝酒,反正今天他不当值。 张驼子很高兴,“好好,咱们这就去吧!我那儿还有剩的一点牛肉。” 江达却摇头,“我与校尉大人要去将军那儿商议军务,你们去吧,记得给我们留点好酒。” 等到那两人走后,江达颇感兴趣的盯着他带来的包袱,“你这里头还有好东西吧?这是啥?”他拿起一个红薯,看了看,又闻了闻。 霍云州勾住他的肩,“见了将军一并再说。” 江达瞅他喜上眉梢的样子,懒洋洋的泼他凉水,“你莫不是真回家成亲了吧?” “那倒不是,不过人选找好了,等过年我便同将军请几天假,回去拜堂成亲。”过了年,沈清也十四了,可以成亲,希望这一年她能养的好些。 霍云州不喜欢麻秸杆,抱在手里,手重都怕折断了,还是有点肉,软乎乎的抱着才踏实。 想着想着,忽然心底冒出火来,痒痒的,麻麻的。 江达猛的甩开他,跳出一丈开外,防备又嫌弃的瞪着他,“你想啥呢?” 霍云州的手还举在半空,“没想啥啊?” 江达骂道:“娘的,晚上哥带你去城里找姑娘,给你消消火。” 霍云州眼色变冷,“哥哥莫不是想害我?” 江达不解,“此话怎说?” 第93章 该死的 霍云州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边关城里那些个窑子青楼,姑娘虽多,可哪个不是千人骑,万人枕,都是些破烂货,小爷可不想年纪轻轻就染一身病。”没错,他嫌那些女人脏,尤其是下等的窑子,简直不堪入目,脏的一塌糊涂。 亏得这些人还乐此不疲,发下来的晌银,都填了那些个窟窿。 江达愣了下,接着哈哈大笑,“原来你小子是嫌那些姑娘脏,那这样好了,我给你找未开苞的,包管干干净净,如何?”军营里都是男人,荤素不忌。 一帮大老爷们,除了外出巡逻,操兵演练,就是聚在一起胡侃。 现在北方是春季,万物复苏,那些蛮子们,都忙着放牧呢,所以现下很安稳,至于能安稳多久,那就不得而知了。 霍云州脸色更冷了,“少扯蛋,有银子还不如攒着寄回家,你家里不是还有媳妇儿子吗?咋,他们不需要你供养?” 提到媳妇,江达不笑了,脸色寒意十足,语气轻蔑,“他们只要有一口吃的,饿不死就行了,老子在边关苦的要死,再不快活快活,还有啥意思,你别扯开话题,到底去不去?” “不去!”他才懒得跟他们去胡混,倒不是他有多自律,只是以前去过一次,那污秽浑浊的场合,想起来都叫他作呕。 一个大厢房里,男男女女抱在一起,灯光昏暗的角落,无遮无拦,跟牲口有啥区别。 他小的时候,见过两头驴子办事,把他恶心到了,直到现在也很排斥。 江达还在打趣他,俩人并肩往大将军的营帐去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在他们离去之后,两道纤细的身影,从一旁的营帐外走出来。 明明是一副小兵的打扮,可这满身的香气,以及举手投足间的动作,怎么看都不像小卒。 “小姐!” “嘘!你乱叫什么呢,出门的时候怎么嘱咐你的,都忘了?死丫头!” “奴婢该死,公,公子!” “何事?”女孩子还在盯着霍云州离去的方向,眼里的笑意,如何都藏不住。 准确的说,是满意。 那丫鬟揣摩着主子的神色,“公子,咱们私自跑到军中,若是让老爷知道,奴婢的小命就没了,咱们还是……还是赶紧回去吧!” “怕什么,我来看看我哥,又不是乱跑,再说有哥哥坐镇,谁敢打我的主意?”黄欣骄傲的抬起小下巴,她自是有骄傲的本钱。 不管是在军中,还是边关城,她都是有背景有后台的大小姐。 丫鬟不敢质疑,只是苦口婆心的劝。 她们出门在外,又不可能在脑门上顶一个名号,要是遇着那不知底细的地痞无赖,被捉去毁了名节,到时后悔都没地哭去,就是把他们剁碎也无济于事。 黄欣自来傲慢,在家里被宠惯了,怎会听婢女的话。 她认得哥哥黄耘的营帐,也知道刚才的二人去找哥哥了,便急急的追了过去。 在门口,被守卫拦下。 小姑娘气恼的跺脚,“该死的,你们不知道我是谁吗?还不赶紧滚开,小心本姑娘叫哥哥治你们的罪!” 小丫鬟连忙在后面赔不是,“两位大哥,这位是你们将军的妹妹,来找将军有要事,烦请通报一声,多谢多谢。”说着,还塞了两锭银子过去。 对于黄家来说,银子不算什么,能用银子买通关系,更不会吝啬。 那俩守卫收了银子,也没在为难,一人进去通报。 没一会,那小兵就跑了出来,恭恭敬敬的请她进去。 黄欣冷哼,一甩袖子,带着婢女刚走进去,迎面就被黄耘骂了一通。 “胡闹,谁让你私自从城里跑出来,你可知这外面有多乱,万一出了事,爹跟娘非得气死不可,你今年都十五了,怎还如此不懂事!” 黄家算得上一门忠烈,黄老爷子在军中效力一辈子,老了退下来,又因为有两个儿子在军中战死,所以得了皇上的封赏,黄家也是有封号在手的。 现在包括黄欣在内,还有一位兄长,也在军中。 但只黄欣一个嫡女,也是幺女,爹娘哥哥们自小都宠的不得了。 自然也把她宠成了天真又无知的性子。 说的好听是单纯,难听点,就是又笨又蠢,还任性,叫他们头疼不已。 黄欣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望着威严的三哥,又想到哥哥何曾这样凶过,她不过是想哥哥了,想来看看,他怎么能不领自己的情,还要骂人。 越想越委屈,嘴巴一瘪,就要哭。 黄耘知道不能再骂,只得又好言相劝,“哥哥这是为了你好,你没经历过凶险,就算要出来,至少跟爹娘说一声,再带一队护卫,你只带一个小凤,万一出了事,她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小凤低头站在后面,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她只是一个婢女,又不是女侠,万一遇到事,也只能死在主子前面,省得事后被追责。 黄欣还要耍脾气,兄长只得又劝又训。 可这营帐里还有旁人,霍云州跟江达要走也走不了。 好在,黄耘终于想起二人,正要挥手让他们出去,至于那红薯的事,也不算什么大事,他已经同意了,叫押粮官给他拨银子,去买来就是。 因知道眼前的俩人是女眷,霍云州从她们进来开始,自始自终都没抬头,直到退出去。 但江达却多了一个心眼,在快要离去时,飞快的抬头瞄了眼黄欣。 那娇嫩的小脸,软糯糯的声音,以及柔美的身段,一看就是养在深宅大院的娇小姐,身娇肉贵。 不过……也一定是细皮嫩肉,跟青楼里那些庸脂俗粉没法比。 江达想的心头冒火,暗想今晚找个借口进城一趟,找相好的消消火。 他在边关城中有一个相好的女子,那是个死了男人的寡妇,这在边关城很常见,风险大,男人死的多,寡妇也多。 像他这样泡寡妇的人,更是数不过来,所以这不算什么秘密。 霍云州就知道此事,一看他表情,便知他心里想些什么,心中嗤之以鼻。 他就是不喜欢那些泡在脂粉里,浑身冒油的俗女。 咋了,有问题? 第94章 成了 营帐里,在他们离开后,黄欣也不用再装男人,搀着哥哥的手臂,撒娇道:“三哥,刚才那个人,是你的手下?他叫什么?” 黄耘警觉性极强,“你问这个做甚?待会我派人送你们回去,切莫再乱跑,你若不听话,我便从军中调人贴身保护,叫你寸步难行。” “不……”黄欣正要拒绝,忽又想到什么,“哥哥若是非要找人看着我,不如就刚才那个,那个人。”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说到心仪之时,难免娇羞。 黄耘怎会看不到,打趣道:“看来你是瞧上我这里的人了,可刚才是两个人,一个叫霍云州,一个叫江达,霍云州尚未娶亲,江达在老家孩子都有了,不知你说的是哪个。” “哥哥知道还问。”黄欣脸更红了,无措的绞着袖子,本来是要搓帕子的,可惜她这是男装。 黄耘朗声大笑,“江达快三十了,长的也不一般,想来你也瞧不上,那就只剩霍云州了,他性子冷,私下里也不爱与他们喝酒逛烟花地,倒是干干净净的一个人。” 对霍云州,他观察的蛮久。 黄家是武将世家,最忌攀附权贵,以免惹得皇上忌惮。 所以无论是他的母亲,还是他现在的妻子,都是寻常人家出身,越平凡越好,当然也不是说非要找个白丁。 霍云州出身微寒,家中只有一个老祖父,还有一个幼弟,在军中表现突出,个人能力那是没话说,更重要的是,他不乱搞,听说是嫌边关城里的女人不干净,这样也好,省得像江达他们,不定哪天就染上脏病。 本来黄耘也在找机会,想试试霍云州的心思,现在倒好,有个现成的机会,那是再好不过。 霍云州接到命令时,还是一头雾水,叫他护送黄欣,还要在城里黄家别院待上一段时间,保护黄欣的安危,这算什么任务? 虽不解,可也不敢违背老大的意思。 只是月牙湾那边,不能亲自回去一趟了,他便拜托江达,去收红薯,江达又带上张驼子。 听说要去霍云州老家,俩人都很期待。 红薯他们吃了,烤着吃的,十分香甜,还有那些小零嘴,太下酒,一不小心,差点喝高了。 再从霍云州的只言片语中,他们推测,霍云州在老家有个相好,等时机成熟,就要定亲成亲再洞房了。 以往霍云州在他们跟前,总是对他们身边的女子敬而远之,弄的很多人背后耻笑他,还打趣他是不是不行。 这回总算有了眉目,他们当然要去打探清楚,再回去跟同僚们吹嘘一番。 他们还带了两辆马车,用来拉货,加上他们的,一共三辆。 沈清见到这两人的时候,在地里的红薯已经收完了,大部分都已经晒过,正是好吃的时候。 远远的,瞧见一队人马过来,她缓缓而笑。 成了! 江达见到沈清跟沈慧,这姐俩光从长相性子上来说,他们自然而然的认为,沈慧才是霍云州中意的那个女子,至于另一个,虽然瞧着很机灵聪明,但怎么看都不太合适,年纪太小,性子似乎也很泼辣。 她像老母鸡护着小鸡仔似,把姐姐护在身后,自己上前与他们对接。 “两位大哥,我可以卖给你们三千五百斤红薯,这些东西你们拉回去,想来用不了几天就能吃完,所以我也不跟你们说储存办法了,另外我们家还有刚腌制不久的酱菜,你们要吗?也是要付现银的,小本生意,拖欠不得,不过做为回报,我再送你们一些小菜,军中生活乏味,多点滋味也是好的。”她手里捧着一把小算盘,手指飞舞,霍林捧着一本小册子,在旁边记录。 她现在没事就教霍林认字,至少要会算学,要不然以后这生意上的事,他可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霍老伯自然是一百个支持,他现在也悔的很,若是早几年日子好过,他一定送孙子上学。 张驼子也很会盘算,“小姑娘,你做生意做的好啊,月牙湾离边关城算是很近了,其实以后你们可以把东西直接送去,有霍老弟在,你们也不用怕被坑。”对关北军来说,这点采购量,只能说改善部分人的部分伙食,所以不至于拖欠她的货款。 沈清略略思索了下,笑着道:“我也想啊,可惜我没有马车,若是赶牛车去送,路上就得耽搁好几天,再说路上也不太平,我家里人少,怕是腾不开手,当然了,若以后我家生意做大,有人有车马,说不定会去边关,同你们做生意。” 江达凑过来道:“霍老弟先前带的小吃,你这儿还有吗?” 沈清眼珠转了转,“有是有,但不知军爷要多少?” 江达呵呵笑道:“咱们都不是外人,这回采购的东西也不少,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本钱,不过是费了些功夫,你大赚了,那些小吃不如就送些给我们。” 沈清心中不快,但没表现出来,“瞧军爷说的,什么送不送的,你们想吃,拿上一些就是,姐,去把咱家存的小鱼干都拿来。” 沈慧一直躲在屋里,听见妹妹的吩咐,轻轻应了声,便去柜子里拿东西。 整整二十个油纸包,沈清买了蜡烛,滴上蜡烛油封口,防止味道散掉,所以这些鱼块味道就如刚出锅的一样。 她捧着东西出来,江达连忙伸手过去接,“多谢姑娘。”他伸的快,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碰到沈慧的手背,吓的她差点没端稳。 江达连忙致歉,“对不住,刚才不小心唐突了,姑娘莫要见怪。” 他拿到手之后,就拆开尝了一块,连连点头,“嗯,就是这个味,这下好了,回头叫兄弟们也尝尝。” 沈清眼中的阴霾更重了,从鲜活的鱼,变成他手里的麻辣鱼块,这中间有多少道工序,有多麻烦,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要是拿到酒楼售卖,至少也能卖到一两银子。 现在这位军爷,不仅要自己吃,还要拿去送人,他来做人情,算盘打的比她还响。 反倒是张驼子看不过去,人丑心善,说的就是他。 “江爷,人家也不易,咱多少得给点,否则回去后,让霍老弟知晓,也得跟你急眼。” 第95章 喝喜酒 他这是提醒江达,别忘了,军营里还有个霍云州呢! 江达眼中有畏缩,他其实挺怕霍云州的,“说的也是,那这些就算我买的,你看这些够吗?”他在兜里抠了半天,抠出一块发黑的银锭子,沈清拿在手里看了看,又掂了掂,觉得根本不够一两,但她也不好再追要。 但她是这样说的。 “江爷觉得够,那便是够了,天色不早了,厨房备了饭菜,几位一路劳累,吃过饭早点歇息,明儿一早就能出发回边关。”饭当然是在霍家做的,沈婆婆一早就过去准备了。 老太太见了当官的就紧张,所以压根没敢露面。 但做一顿饭,招待他们,还是没啥压力的,反正现在家里也不缺粮食。 张驼子挺看不上江达斤斤计较的性子,跟个娘们似的,但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他自然不会多说,等回去后告知霍云州一声便是。 晚饭摆上桌,他们一共来三个汉子,都是能吃下一头牛的吃货。 所以沈清叫奶奶把份量做足,不求精细,只要能把他们填饱就够了。 霍老伯还问要不要准备些粗酒,沈清摇头否决了。 他们两家现在是老的老,弱的弱,她跟姐姐又是孤身女子,要是这几人喝多了闹出事来,可就麻烦了。 霍老伯略微一想那后果,也惊出了一身冷汗,便早早的把她俩赶回家,嘱咐他们把门窗都关好,至于这几个人,由他们祖孙俩招待就行了。 江达盘腿坐在坑上,吃着热乎乎的兔肉火锅,还在那问呢! “咦?那俩小姑娘呢?叫她们一起来吃啊?” 霍老伯笑着打哈哈,“天晚了,她们也得回去歇歇,明儿还有好多活呢!” 江达面露不悦,张驼子抖了抖背上的罗锅,说道:“就是,我瞧那俩丫头累的都直不起腰了,你们也都不容易,十亩地,就你们几个人,可够干的。”种地是个辛苦活,是真的不容易。 霍老伯:“谁说不是呢!吃吃,都是野味,不是什么好东西。” “嗯嗯,这兔肉好吃,炖的入味了,烟熏咸鱼也不错。”张驼子吃的嘴巴停不下来。啃一块兔肉,嚼一块鱼肉,又夹了一筷子青椒炒鸡蛋,炒豇豆,炒韭菜,辣辣的,很下饭,他吃的冒汗。 江达望着一桌子的菜,问道:“没酒吗?”他刚才不好意思问,可看着如此丰盛的菜,若是没酒,他都吃不下去了。 霍老伯连忙表示歉意,“咱们这儿离镇上远,所以没能打酒来招待几位,等下回你们跟云州一块回来,一定要好酒招待。” 张驼子把筷子一放,脸也放了,“咱们是来办事的,又不是来喝喜酒的,等霍兄弟娶亲,咱们再来这里一醉方休,岂不更美?” 江达没再言语,但依旧闷闷不乐,他嗜酒,现在也只能用茶代替。 霍林蹲在厨房里,压根没敢过去,那几人虽是哥哥的战友,但他还真不喜欢这几人。 军人气场没看见多少,倒是有几分匪气。 霍老伯没接成亲之类的话,不好接,孙子有自己的主意,他不敢替孙子拿主意。 隔壁院里,沈清数银子也不背着沈婆婆了。 就两间屋子,想背也背不了。 “红薯一共卖了十五两,杂七杂八的咸菜泡菜,卖了二两,再加上江达给的,大约就是这么多,对了还有辣椒酱,今年咱们种的辣椒多,现摘的剁了做辣椒酱,后面还要做辣椒面,还得做干辣椒,但好像有两坛子可以吃了,边关苦寒,用辣椒去去寒湿气,可是最好不过,明儿问问他们要不要,两坛辣椒酱,加上坛子,至少要收他们二两银子才成。” 她算的精,每算一笔都要记录在册。 沈婆婆听的咋舌,“这些酱菜啥的,好像还挺赚钱,比种粮食也不差嘛!” 沈清笑道:“那是赶上军中采购,要不然咱们就得拉到镇上酒楼饭馆,或者干脆去摆摊,虽然也能卖掉,但是得花费不少时间。” 沈慧温声道:“清儿,那几位军爷脾气似乎不太好,你今儿说的话是不是重了?”沈慧怕的很,见了他们都不敢抬头,总觉得这些人身上煞气很重,大概是他们杀过人的原故。 “重什么重?咱们就是小老百姓,用不着假慷慨,就算你慷慨了,把东西都送出去,人家也未必领你的情,可能还觉得这是应该的呢!”她不怕,都是两个肩膀顶一个脑袋,谁也没有多一条命,怕什么。 不过,她现在手边人太少,本来还想把亲爹弄过来撑撑门面,但现在老父亲没了,还留了个尾巴。 不报仇肯定是不行,可怎么报仇,她不想去公堂击鼓鸣冤,走官家的程序,还不知要把事情搞复杂到什么程度呢! 要是私了,是要了郑波的小命还是断他手脚? 再说,他要是不承认咋办? 毕竟只有几条狗,以及村里一个老汉看见了,天黑视线不好,他完全可以抵赖。 以他一贯无赖的行径,很有可能。 宋娘子也是个泼妇,什么不要脸的手段都会使上,只怕仇没报,还弄的一身腥。 这事需要从长计议,急不得,她也不能告诉姐姐跟奶奶。 加上母亲的仇,她现在越来越觉得无能无力,还是底子太薄,只有你自己实力够强大,才能去做你想做的事。 “清儿,你想什么呢?咋这个表情。”沈慧被她吓着,妹妹的表情,怎么说呢,有点狰狞了吧! 沈婆婆咬牙道:“清儿说的对,咱们也没占多少便宜,这几天收红薯,奶奶这腰都快废了,过几日还得回去收麦子。” 说到麦子,沈清已经计划好了。 “奶奶,这麦子,咱仨可收不了,倒不如委托村长,叫他帮忙找人,咱把地估一下,把地包出去,多的咱不要,少了咱也不补,您看咋样?”她实在是腾不出手去收麦子,再说回去后住哪,沈家老房子现在就是一片废墟, 那天她跟奶奶回了一趟村里,想去捡些能用的东西,哪还有啊,可都成灰了。 沈婆婆惊叫,“这可不成,咱自己家的地,咋能包给旁人,万万不成。” 第96章 太难走了 沈清只得一笔一笔算给她听,“要是您老不同意,咱自己干,先说回去之后住哪,住二叔家?您觉得成吗?还有吃饭,还有农具,收完了还得挑回来,再晒再打谷子,就咱们三,累死也干不完,到时候还得请人,与其这样,倒不如一开始就包出去,一了百了。” “清儿说的对,咱还是包出去吧!”沈慧本来还想着回去割麦子,可听了妹妹的分析,她也打了退堂鼓,倒不是她不能吃苦,而是女孩子干地里的重活,本来就吃力,家里可是有好几亩麦田呢! 沈婆婆拗过她俩,可她就是想干,也没那个力气,“行吧,都听你们的。” 沈清知道老太太心里憋屈,便哄道:“包出去的银子,咱除了交租子,剩下的都给您老拿着,我们俩不要。” 沈婆婆一愣,“还是你们收着吧,可那也是你爹的家产,况且你爹这丧事,你们也花了不少钱呢!” 岂止不少,是很多。 沈清摇头,她可瞧不上这点银子,再说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具体是什么,还不好说,但最近真的是哪哪都不对。 先是后山林子里的野猪,疯了一样往外跑,幸好霍云州之前挖了不少陷阱,捉住了两只,还有各种捕兽夹,总算保住了。 野猪从他们这边冲出去,一路往北去了。 还有就是她家门前的小溪沟,忽然干涸了,上面不在有水上来。 她顺着水流的方向上去找过,上面的水潭倒是有水流,只是这水不再往外溢出。 那片孕育石斛的地方,也干了,所有石斛小苗都干死了,她铲了几棵带回来,种在菜园里,也不知能不能活。 霍家院里有口老旧的水井,也是她们现在的水源。 沈清暗暗发誓,等有了银子,第一时间就要打井。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家小黄,竟然不吃不喝,就趴在院门口,耷拉个脑袋,好像在等死一样。 霍老伯经历的多,一看这些巧合,心里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会是要闹灾了吧?” 这话他起先说的时候,谁都没往心里去,可过了两天,霍老伯说的越来越频繁。 沈婆婆也坐在门口,一边纳鞋底,一边回忆之前经历过的灾荒年。 她活了几十年,经历过大大小小不下十场灾荒。 平均每五年就要闹一次。 反正这老天爷好像就是见不得百姓过上太平日子。 今年旱,明年涝,再来个蝗灾,或是赶上收庄稼的时候,给你下个几天几夜的暴雨,让熬过冬的麦子,全烂在地里。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沈清蹲在家门前,望着刚刚翻过土的两亩红薯地,再瞧瞧那几亩黄豆,玉米,南瓜,包菜。 自家种的玉米好吃,掰下来放锅里蒸熟,当主食,或是干粮,都可以。 或是扔在廊檐下晒干,再磨成粉,煮了当猪食。 她家养的两头小猪仔,长的飞快,每只差不多都过五十斤了。 砍掉的玉米杆,晒干了能当柴火烧。 谁都不想赶上闹灾,她更不想。 灾荒年,黑心商人多,粮价暴涨。 房屋不保,田地欠收,老百姓吃不上饭,还得如数缴纳税赋,到时又不知有多少人要卖儿卖女。 沈清一把扔掉手里的小树枝,蹭的站起来,小脸阴的能滴下水来。 “霍林!小林子,你快出来,我有话同你说。” “哎哟,吓我一跳,你喊他做啥?”沈婆婆被她惊到。 “清姐,你等我掰完这一垄。”霍林正在玉米地里掰玉米,一时半会钻不出来。 霍老伯察觉她脸色不对,“丫头,你想到啥了?” 沈清转回身打量这两间屋子,如果是水灾,从山上冲下来的雨水,一定会把这里冲毁,到时连拆都不用拆了,直接推倒重建。 如果是旱灾,他们守着这两间屋子,也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一旦外面的人找到此处,他们就危险了。 “霍爷爷,你说今年这天,是闹旱灾的可能性大点,还是水灾?”她没有多少生活经验,也没有什么金手指,但她现在脑子里就是有一种不好的直觉,闹的她心慌,必须要做点什么事才好。 “有可能吧!瞧这天热的,前面的小溪又干了,是不是要闹旱灾啊?”他也是猜的,毕竟天气这种事,谁都说不准。 沈婆婆不信,“咱这儿雨水多,你要说闹水灾我还信,闹旱灾,那不能吧?” 沈清咬着手指,想到一事,“霍爷爷,您先前不是说,霍云州以前时常上山打猎,他还在山上盖了个房子,我想去瞧瞧。” 霍老汉点头,“是有个小屋,不过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自打他走了以后,就没人再上去,我也不晓得那屋子还在不在。” 沈清琢磨着,不管在不在,不管成什么样,总得先去看看再说。 霍林认得路,俩人吃过晌午饭,带着干粮和水,就钻进林子里去了。 沈婆婆回过神来,就说她听风就是雨,沈慧也劝她,反正她记忆里的闹灾,闹的也不算太狠,至少没饿死人。 沈清不听劝,非要去看山中小屋。 霍林一向听她的,她说去,那便去。 从他们住的地方,往西南的方向,上山的路径没了,霍林便带着砍刀,在前面开路。 “我只记得是这个方向,具体是哪儿,那我可记不清了,不过只要咱们找到一个小湖泊,差不多就到了。” 东山是一片山脉,绵延出去,不知几十里。 最深处还是原始森林,无人踏足过。 俩人走了一个多时辰,离家已经很远了,霍林累的快要脱水,总算到了地方。 “你瞧,就是那儿,我的天,这路也太难走了。” 沈清越过他,跑上前去看,“想不到这儿还有个湖。” 这湖少说也有十亩,湖边常年被雨水冲刷,没什么杂草灌木,只在西边有一片水草,里面还传出野鸡野鸭的动静。 湖的东边,在一片高高的灌木林子里,能隐约看到一块屋顶。 霍林跑去湖边抄水洗脸,再观察周围的环境,感叹道:“确实是个好地方,就是路不好走。” 沈清已经拿着砍刀去看屋子了,霍林怕她有危险,也连忙追过去。 常年没人住的屋子,谁知道里面有没有藏着毒蛇蜘蛛。 清理完木屋前的杂草,才算年清这屋子的全貌。 屋子底下用十几个粗壮的树墩支撑,离地面有半米高,有台阶可以上去。 台阶两边做了栏杆,上去之后,是一个露天阳台。 有两个门,没锁,但用木棍插着,木棍略有腐烂的迹象。 第97章 天黑了 沈清仔细看过,这木棍插上之后,就没人动过,想来从霍云州离开后,这里就再也没有人踏足。 她正要拉掉木棍。 “清姐小心!” 沈清脚步一顿,往后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她面前落下,定晴一看,是个废弃的鸟窝,就挂在廊檐下。 霍林把它踢到外面,抱怨道:“这种地方咋能住人嘛,你可别打主意了。” 沈清没解释,也没说话,拉开木棍,打开门,让里面的味道散散,这才走了进去。 出乎意料,里面很干净,只有灰尘,墙角有发霉的地方。 房梁修的很结实,没有漏水的迹象。 屋子大约十平,前后都开了窗子,隔壁的屋子跟这间差不多。 “你哥盖房子的手艺不错,这房子收拾一下就能住,前面就是湖,也不缺水,到处都是树,也不缺柴火,只要有粮食,这里就是一个顶级的避难所。”她安心多了,有这样一个后路,她就能放心谋划。 霍林还是觉得她多虑了。 俩人既然来了,天色也还早,便用砍刀把周围的杂草清理一翻。 沈清从包袱里取出晒干的艾草,这玩意可是好东西。 反正他们那儿附近长着很多野艾草,砍玕来晒干就能用,用来驱虫是再好不过,她每回放出都要带上一些,这次带的尤其多。 艾草点燃,灭掉明火,让烟变大。 霍林从外面找了些石块,沈清便把艾草放在石堆上,以防地板被烧坏。 门窗都关严实,闷一会才好。 “这儿就是没有厨房,要是长住的话,就得考虑这个问题。” “你真要长住啊?” “笨,我这是给咱们谋划后路,多筹划一些,省得临时抱佛脚,我奶奶,你祖父,都是老人家,吃不得苦,还是弄精细些的好。” 霍林黝黑的脸上,写满了不服气,不过也没敢再反驳她,反正沈清也不会听他的。 一刻钟后,估摸着熏的差不多了,沈清跑去把门窗都打开,等烟雾散去,果然见地上有很多昆虫尸体。 她在两间屋子转了两圈,最后选定西边这间,到时在墙上开个洞,再用泥巴垒一个灶,这是防止下雨天没地方做饭。 要是天气好,自然可以在外面做饭。 “等有时间,咱们在外面搭一间木屋,再搭一个棚子,一个做茅坑,一个做厨房,嗯,外面最好再修一圈篱笆,防止夜里有野兽靠近。” 回到家时,天都黑了。 沈慧跟沈婆婆都很想知道林中小屋咋样,沈清累的不想说话,粗略洗了澡,连头发都没洗就上炕睡觉了。 今晚累的她眼皮睁不动,可睡的却不安稳。 恶梦连连,差点没把她带走。 早上被鸡叫声吵醒,猛的睁开眼,惊坐起来,发现身上都汗湿了。 沈慧推门进来,忧心道:“你夜里是咋了,说了一夜的梦话,把我跟奶奶都吓坏了,奶奶还说你是被脏东西缠上了,要给你叫魂呢!” 沈清靠在炕头,转头透过窗子,看向生机勃勃的院子,语气像是从遥远之地传来,幽幽的不真切,“我没事,就是白天想的太多,夜里才做恶梦。”究竟做了什么梦,她却不想说。 沈慧摸摸她的额头,发现冰凉,“大约是昨儿上山汗出的太多,着了凉,今儿别下地,我叫了翠翠下山帮忙,他们家活少,她也知道了咱家活多,所以就来帮工,她还带了个要好的小姐妹,今儿家里多了两个人掰玉米。” 山里的几户人家都知道,山下有个沈家俩姐妹,会做生意,会赚钱,因忙不过来,时常要找帮手,工钱给的多也痛快,他们都愿意闲时来赚点外块。 沈清深深吸了口气,打起精神,“可歇不得,从今儿开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做,家里的活多找几个人来做,能收多少是多少,我不管了,霍林得跟我去镇上一趟。” “清儿,到底出了啥事,你不说,姐这心里更没底了。”沈慧胆子小,又把妹妹当成主心骨,见沈清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她更担心了。 沈清知道她的性子,更不敢跟她说,“没事儿,我就是想存点东西,所以得往镇上跑。”她蹲下去,从坑洞里掏出钱罐,把银子都装进兜了。 光是这些,还不够,天灾过后,百废待兴,若是抓住机会,就能一跃而起。 当然,她指的不是发国难财,而是机遇,机遇啊! 为了找钱,她带着铁锹,一个人跑去埋黑衣人尸体的地方。 忍着恶心,在埋尸地边上开挖。 靠近水边,尸体腐烂的很快,幸好当时她多了个心眼,把这些人身上有用的,值钱的东西都埋在另一坑里。 其实这也是她留了个心眼,万一以后能用上呢! 有备无患嘛! 瞧,这不就用上了嘛! 她从坑里掏出来一些匕首跟剑,其中一人身上还搜出一块牌子,是银的,入手沉甸甸的,少说也有十几两,她当时没敢拿,现在就顾不得了。 还有玉佩啥的,古代人都喜欢戴在身上,但明显成色一般,她也不嫌弃。 把东西一股恼的抱到河边,泡泡洗洗,再用带来的包袱裹好。 这事她打算一个人去做,不让霍林知道,这家伙胆子小,遇到事总是迟疑,一点都不痛快,倒不如她一个人省心。 抱着东西,她也没回家,直奔青泉镇,当然不是要在镇上卖,她在镇子入口处,找了辆马车,主要是看车夫的面相,一定要是老实人。 谈好了价钱,便直奔县城。 那车夫是个憨厚的中年大叔,见她孤身一人去县里,免不了啰嗦几句。 “小丫头,你咋一个人出门,你爹娘哥哥呢?他们该陪着你才是。” “家中有事,他们走不开。”沈清摸了摸腰间的匕首,揣了有几天,她渐渐习惯了有冷硬的家伙相伴。 “那也不能一个人出门,县城可不太平,小心别叫人盯上。” “多谢大叔提醒,我会小心的。” 马车晃动颠簸,令人昏昏欲睡。 忽然,马车驶过一个坑洼,剧烈颠簸了下,沈清掀开车窗帘,看向外面。 这是她头一次去县城,听说平川县城距离青泉镇,有五十里路,按着马车的时速,需要一个半时辰。 第98章 捆起来 看了会,放下帘子,努力揉了揉眼睛,强迫自己清醒。 坐车可千万不能打瞌睡,谁知道一觉醒来,人家把你带哪去了。 青泉镇孟家,刚到早饭时间,孟代山就来了客院。 那位祖宗突然带着人登门,把他惊的魂都飞了,连忙带着家人出来迎接。 可祖宗却谁什么都不管,径直住进还没收拾的客院。 孟家有许多客院,用来招待客人。 客院有大有小,小的,仅有几平的院子,两间小屋,大些的,跟小四合院类似,里面小厨房水井,一应俱全。 苏璟就挑了大客院,进去之后,把门一关,派了两个人守在门外,连孟代山都不让进,更别提曹雪梅了。 听说他们又来了,曹雪梅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立刻让嬷嬷通知手底下的婆子们,一定要看好二少爷,别叫他出来捣乱。 再说今儿早上,孟代山刚到大客院门外,就被人拦下了。 两个冷面护卫,丝毫情面都不讲。 孟代山心里极度不爽,忍着怒意,问道:“你家公子应该起了吧?我有事要禀报,烦劳通传一声。” 护卫面色不改,甚至连语气也是一样,“公子有令,上午不见客,孟老爷若有事,下午再来。” 孟代山脸色更阴沉了,“我真有事,就不能通融一次?” “不行,孟老爷请回。” 孟代山在自家吃了个闭门羹,心情可想而知。 他背着手,往回走,去了夫人的院子,刚进门就听见傻儿子在那嬉笑吵闹,几个下人追在后面,手里还提着裤子,而他的傻儿子,光着屁股,一手捉着某个部位,一手挥舞着,嗷嗷叫嚷。 孟代山心情恶劣到了极点,“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赶紧把他捆了关起来,再不行就直接绑了在床上,别叫他下地!” 下人们不敢违逆老爷的意思,两个小厮绕到前面,拦下孟衍,几个人一起上,把他压在地上,穿裤子的穿裤子,拿绳子的拿绳子。 孟代山不再看趴在地上挣扎的傻儿子,迈步进了厅堂,却见曹雪梅低头坐在那,手里的茶杯都要捏碎了。 孟代山此时也失了哄她的耐心,不客气的职责道:“你明知家里住了贵客,还让他到处乱跑,你这是存心要让老夫在外人面前丢脸吗?” 曹雪梅委屈道:“衍儿虽心智不全,但个头高,力气大,那些婆子们弄不住,我有什么办法。” 孟代山沉声道:“那就照我刚才说的,绑起来,捆起来,再不然干脆弄点药,让他睡着,把院门关死,他难道还能翻墙不成?” 曹雪梅哪舍得,“老爷这是嫌弃衍儿了吗?当初衍儿生下来,老爷明明也很喜爱,可他命苦,被那些贱人害了,才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老爷又要怪谁?” 孟代山今儿憋了一肚子火气,脑袋一热,就恨恨道:“那我的春儿,又是怎么变成的瘸子?” 曹雪梅愣了下,陡然起身,尖刻道:“老爷这是怀疑我下了什么黑手?老爷怎能无凭无据就污蔑人,好歹我也是春儿的嫡母,衍儿又这么大了,我在老爷身边十几年,在孟家任劳任怨,替你打理扗宅,老爷现在说这话,是想让我去死啊!” 曹雪梅说恼就恼,说哭就哭,比戏子还会演。 孟老爷懒得跟她分辨,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曹雪梅哭了一会,被身边的容妈妈劝住。 “夫人别哭了,老爷都走远了。” 曹雪梅放下捂脸的帕子,脸上哪有半分泪痕,也没有哭模样,“唉!总是要闹一回,才能消停一段时日。” 容妈妈给她倒了杯水,又把丫鬟们赶了出去,“夫人这样与老爷僵持,总不是好事,咱府里啥都不多,就属老爷的姨娘们多。” 曹雪梅喝了口茶,讥讽的冷笑,“最好他永远都别来,我还省心了呢!” 容妈妈不理解,“夫人又说胡话,老爷年纪不轻了,现在看着身子康健,可谁知过两年又会如何,我老家有个姐姐,身子一向硬朗,可说倒下就倒下,前后不过半年时间,人就没了。” “孟家对外的生意,都是大少爷管着,他是嫡子,虽瘸了腿,可现在就他能管事,万一老爷有个什么,孟春少爷一定是要掌家的,至于夫人您……” 曹雪梅手里有些产业,但都是孟代山给她的。 本来她只是乡下一个小门小户家的闺女,哪有什么陪嫁体己。 娘家母亲不在了,有个姐姐,前些日子又死了,现在娘家就只剩兄嫂,万一有事,就只剩曹大海能给她撑腰,可曹家无权无势,曹大海又与她关系不亲,未必会帮她出头。 “哼!孟家的一切都是我儿子,谁都别想来争,谁都不行。”死人是不会争的,死了才最干净。 “夫人想明白就好。”容妈妈听懂她的言下之意。 “沈家那俩丫头究竟如何了?总也弄不来,你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容妈妈面有难色,“依老奴看,与其好言好语的劝说,倒不如直接把人绑来,她们姐俩一体,绑了这个,还怕那个不来?” 曹雪梅冷笑,“那就好,你派两个人去守在进镇的路上,带辆马车,见了人直接弄上车带来,唉!多大点事,闹到现在也没办成。” 容妈妈无有不依,“是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大客院里,秋羽也在回禀早上刚刚收到的消息。 “公子,她背着一个大包袱,我瞧着里面应该装的是兵器,她行色匆匆,在镇口雇了辆马车就直奔县城方向去了,属下猜测,她可能是要去当掉换银子。” 苏璟今儿没擦粉,脸色是健康的白,闻言微惊,“她哪来的兵器……”说到一半,忽又猜到什么,脸色顿变,“不会吧?她去刨了尸坑?” 秋羽脸色也不咋地,“现在看来是的,也只有那些从京城来的杀手身上才带着兵器,公子,要是这些东西进了当铺,怕是不妥。” 苏璟脸黑如锅底,“去拦下她,把东西收回来。” “她怕是不能同意。” “那就买,去找房总管支取银子。” “是!”有银子就好办事,秋羽也不为难了。 苏璟心里呕的啊! 第99章 有那个必要吗? 真想把那丫头揪过来好好问一问,到底是有多缺钱,跑去挖死人坑。 秋羽骑马去追的,但马车也快,等他赶到县城时,接应的人告诉他,沈清抱着东西找了一家当铺,正在里头跟人谈生意。 县城里当铺不止一家,有大门脸,生意好的,也有藏在巷子里的小门脸,生意一般般。 她就专挑小门脸,里头待客的伙计在打瞌睡,柜台后面的老朝奉下在撑着下巴快要睡着了。 沈清走进来,那俩人都没醒,她轻轻咳了声,还是没动。 “那个……我来当东西!” 小伙计胳膊肘一滑,差点一头扎到地上,也彻底醒来。 把沈清上下打量一番,又见她身后大包袱,就知道这是穷人家来当东西,指定没啥好玩意,说不定是锅碗瓢盆啥的。 他懒洋洋的应付,“来当什么呀?拿来我瞧瞧。” 沈清:“呃……兵器要吗?都是上等的刀剑,做工精湛,削铁如泥。” “行了行了,你说那么多有啥用,都不见实物,赶紧拿来,快点快点。”伙计不耐烦的打断她。 柜台后面的老朝奉只是抬眼瞅了瞅,又继续打瞌睡去了。 沈清把包袱解下,放在桌上,只打开一角,抽出一把剑递给他。 小伙计拿在手里,先掂了掂份量,再拔出来,看了看刀口材质,他瞄了眼沈清,又把东西放回去,在包袱里面扒拉了下,状似随意道:“你打算卖多少银子?” 沈清自觉坐下,见他也没倒水的意思,便自己动手倒了杯茶,先洗了下杯子,倒掉水,又倒满才喝。 有了茶水润口,身上的疲惫也缓过来一些,她便不急了,“应该问,你们打算出多少银子。” 伙计见她一副自在的样子,讥笑起来,“你倒是有几分小聪明,这些刀剑成色一般,也不是什么好铁锻造,就是普通的刀剑,这样吧,给你五两银子,这是活当,若是死当的话,那就八两,怎样?” 沈清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见过黑的,就没见这你们这样黑的,欺负我不懂行情是吧?刀剑的锻造技艺跟菜刀砍刀可不一样,再说材质,这些可是上等精铁,剑柄上还镶了宝石,你真当我是白痴好糊弄呢!” 当铺爱宰人,这是常态,就看被宰多深了。 伙计见她识货,便回头瞅了眼柜台后面的老头,老头没什么动静,还是先前的姿势,他心中便有了数。 把剑往桌上一搁,直摆手,“我给的就是实价,你若是觉得吃亏,那就另寻买家,但我得告诉你一句实心话,整个县城也不会有人出价比我更高,你不信的话只管去问,但出了这个门,再回来时,可就不是这个价了。” 沈清暗骂这货分明就是黑心,哪是什么好心,打量这话能唬住她。 不过,没关系,反正她不急,一点都不急。 “小哥说话好吓人,我是外地来的,不是本地人,对这里情况不熟,你叫我出门,我都不晓得能不能再摸回来。” 伙计得意的笑道:“这平川县城光主街就有八条,还有数不清的巷子,万一遇着那不怀好意的,你可就惨了,听哥哥一句,把东西当给我,拿了银子,赶紧回家去,别在这儿逗留。” 沈清依然笑的从容,“说的也是,可还是太小了,要不然你再往上加加,好歹再加点路费,我是雇马车来的,一来一回得有不少钱呢!” 伙计一咬牙,“那就再给你加五百文,咋样?” 沈清摇头,“还是太少,再加二两。” “不成不成,就五百文。” “不行啊!卖这么少,我回去交不了差。” 伙计都被她弄烦了,“你爱卖不卖,不卖就出去,别影响我们做生意。”主要是拿准了她不敢另找买主,才敢这么说话。 沈清不时的看向外面,语气仍旧漫不经心,“生意是要谈的,咱们再谈谈呗!”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咋还不来呢! 秋羽刚迈过门槛,就撞见进黑幽幽的瞳孔,吓了他一跳。咋用这种眼神看他呢? 沈清看见他,却缓缓而笑,总算来了。 伙计见了秋羽的气度穿着,还以为来了大生意,扬着笑脸就上去接待。 柜台后面的老朝奉也终于醒了,笑眯眯的透过窗子,望向这边。 可秋羽一把挥开他,直奔沈清,“东西带上,跟我来。” 沈清装糊涂,“咦,这位大哥说啥呢?我来当东西,你要带我去哪?” 秋羽懒得跟她废话,伸手想拉她,又改为抢她的包袱,反正东西走了,她肯定也得走。 沈清搁后面嚷嚷,伙计见到嘴边的鸭子飞走,还以为秋羽是来抢生意的,急着就要冲上去阻拦,被秋羽一个眼神恐吓,再不敢追半步。 秋羽带着她,也没去找酒楼茶楼啥的,走到巷子深处,没人即止。 沈清看到眼前的环境,很凑趣的问了句,“您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秋羽气结,“有那个必要吗?” 确实,如果要杀她,在哪不能杀,非得在县城要了她的小命。 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沈清点头,“说的也是,那您是打算抢我的东西?” “你的?你敢说这是你的?”秋羽嗤笑,把包袱抖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沈清脸不红心不慌,“我不偷不抢,捡来的东西,当然就是我的,还给我。” 秋羽手挪开,不让她够着,冷硬着道:“开个价吧?” “呃……”沈清全身的心眼都转动起来了,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再装一会无知,但人家能追到这儿,就说明那位一直派人盯着她,既如此,倒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少扯那些没用的。 “这些刀剑,我要五十两!”她竖起五个纤细的手指,表情认真。 秋羽眼中有轻蔑,心想她还真是乡下丫头,给她机会都不敢狮子大张口,可惜了。 “好,就五十两。”他说着就要去掏银子。 “等等!” “你还要干嘛?” “我没说完呢,不止这些刀剑,还有这个。”她掏出银牌,“您看这能换多少?” 第100章 乞丐 秋羽嘴角抽了抽,还没等他说话,沈清又掏出三块玉佩,“这些加在一起,怎么着也能换二百两吧?” 秋羽有点明白了,这丫头分明就是算计好的,什么找当铺,都是幌子,就是等着讹人,不,是讹公子。 “你就不怕要价太高,我一怒之下,把你杀了,这样东西拿了,钱也不用给,多省事!” 猜的不错,她就是算计好的,虽然她还不清楚,这些人为啥要聚到她家附近,但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那位苏公子肯定不希望已经消失的痕迹再显露出来,要不然这一手岂不白做了。 她笑的有些无耻,“你家那位主子,可不缺这点碎银子,而且我这也不是讹他,这是帮他擦屁股!” “闭嘴!”秋羽忍无可忍,“你一个姑娘家,嘴巴放干净点!” 沈清还是那副笑脸,“好好,我换一个说法,帮他收拾摊子,这总成了吧?” 秋羽没再发火,就表示可以接受。 沈清接着道:“毕竟人就死在离我家不远的深涧里,离水源可近了,要是下大雨,把尸体冲下去,肯定会有人发现,我挖了个坑,把人埋了,以绝后患,多好,是吧?” 秋羽说不过她,“算了,就按你说的,这是三百两的银票。” 沈清接过银票,喜笑颜开,笑的眼睁不开,嘴合不拢。 大笔钱银交易,肯定是银票最合适,谁没事揣几斤银子在身上。 秋羽怕她乐极生悲,冷冷的提醒,“有财别外露,外面到处都是扒手,叫人盯上,你哭都没哭去。” 沈清唬了一跳,连忙把银票塞进怀里,俩黑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他,“你是咋来的?” “骑马!” “带我一程呗!” “不可能!想都别想,再见!”秋羽跑的飞快,无论如何,他都要远离这丫头,带她骑马,更是不可能,但…… 沈清不爽的抖了下肩,“不行就算了呗,我雇的马车还在城门口等着呢!” 说是这么说,但那老汉究竟有没有走,还不好说,反正单程的车费已经给了,要是有合适的客人,他自然是不会再管跟沈清的约定。 还好,大概老天爷都在帮她,那车夫还在,俩人都很高兴,乐呵呵的回家。 沈清坐在马车里,一下一下的轻拍胸口,那里藏着三百两银票。 加上最近几天挣的,还有以前存的,大概五十两。 这三百五十两,足够了。 秋羽坐在马上,远远的跟着马车,直到见她进了镇子,才去孟家回话。 苏璟的事暂不说,且说沈清下了马车,迫不及待的就去镇上唯一的钱庄,兑换一张银票。 那伙计一直用怀疑的眼神看她,大概是觉得她能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挺匪夷所思的,该不会是偷来骗来抢来的吧! 沈清本来正乐着,被他瞧的满心怒火,“看什么看,难道本姑娘就不能发一笔横财?狗眼看人低,就你这眼力,这辈子都甭想出人头地,还不快点兑换,耽误了本姑娘的事,我扒了你的皮!” “是是,小的就这给您兑换。”这样才对嘛!有钱人可不都是这副德行,小伙计这下放心了,捧着托盘出来,“这是您要的,一共十锭,九锭十两,还有十锭一两的,您看成吗?”这是按她要求兑换的。 “成,我多问一句,你知道咱们镇上哪有卖驴的吗?”她想过了,没有玄幻故事里的空间收纳,自己搬更不可能,那就买头驴子,这玩意驮物走山路都没问题。 “这个点,骡市也关门了,也没人了,不如你去找人问问,瞧见街边的俩个叫花子了吗?他们啥都知道,只要给他们两个馒头。” 青泉镇自然也有乞丐,好像是个帮派,老乞丐管着一帮小乞丐,她见过乞丐们聚窝,又问过曹勇,所以知道一些。 沈清揣着银子,找到在街边晒太阳的小乞丐。 这俩孩子都是十岁左右,因常年吃不饱,导致身材瘦弱,看上去要小很多。 沈清往他俩跟前一站,俩人都抬头看她,脸脏的看不到长相,只有一双眼睛,又黑又亮。 “干啥?”他俩也很戒备,这年头拍花子连他们这样年纪的也要,听说是卖到黑地挖矿,他们也小心着呢! 沈清掏出几个铜板,扬了扬,道:“我需要买头驴子,你俩能不能帮我找条门路,驴子要壮实年轻的,别给我找病驴子,要是办好了,我不光给你们钱,还要请你们肉包子,咋样?” 也许是沈清看着不像忽悠人的,这事办的很顺利。 一个时辰之后,沈清就顺利牵走了一头驴子,并得了附赠的一袋子豆饼。 “你俩叫啥名?” “我叫毛豆,他叫牛宝。” 叫毛豆的,年纪更小些,长着圆脸。 另一个叫牛宝的,个头要高些,肤色也更黑。 沈清点头,又换了十文钱给他们,“去买包子吧!” 俩人接过银子,都欣喜不已。 “姐姐,你出手真大方,以后有事随时找我们,只要是这镇上,就没我们不知道的事。”毛豆说的豪气。 牛宝却不说话,脸色沉沉的站在一边,见银子拿到,便催着同伴快走。 沈清想了想,还是提醒道:“这天很可能要下暴雨,你们最好准备些吃的,住到高处去,等暴雨过去再回来。” 牛宝转过头,阴沉沉的望着她,“你咋知道?” 沈清:“猜的,有备无患,很多事得想在前头,才能保住小命。” 她不再解释,说的多了,反而惹人生疑,还是先顾好自己再说吧! 但牛宝听进去了,回去的路上一直低着头。 毛豆把玩着铜板,还在那乐呵,“今儿咱俩发大财了,要不打壶酒,给爷爷解解馋。” 牛宝闷声道:“不行,这些铜板都买粗粮,现在就去。” “啊?你该不会真信了那个姐姐的话了吧?” 牛宝摇头,“甭管怎么说,换了粗粮够咱们吃好几天,别总想着快活,走!” 沈清这边,有了驴子,起初这头倔驴不大听话,喂了几遍豆饼就不再抗拒她了。 第101章 眼里可揉不得沙子 为了糊弄这家伙,沈清舍本买了一兜苹果,果然,这东西比豆饼对它的吸引力大多了。 沈清找了个根长棍,把苹果用绳子吊着,引着它走路。 这一幕走在路上,回头率绝对高,不少人都笑的直不起腰。 直到遇见曹勇,他替师父送货,回来的时候就见她牵着驴子。 “沈清,你哪来的驴子?”曹勇惊掉了下巴。 看见他,沈清松了口气,有人接班了,“大表哥,见到你要太好了,你帮我弄辆板车,我要带着驴子回家,还得拉货。”她不太敢让人送,大灾之下,人心难测。 曹勇直摇头,“你也太能折腾了,这驴子得不少钱吧?” 沈清急的很,“别啰嗦了,赶紧弄板车,买东西。” “好好,你要板车,那没问题,我师父那儿就有,全新的,不过一个就得八两银子,你出得起吗?” “行,咱们快去,我这一天跑的累死了,得赶紧弄好回家。”她一早就出来了,挖了尸体,又跑了一趟县城,这会已经快傍晚了,大约四点多。 曹勇知道她能赚钱,也没怀疑什么,帮她牵着驴子去了木工坊。 因马师父对她印象好,她又是来买东西的,便给她打了个折扣,沈清乐的少花了半两银子,她对马师父也是毫不吝啬的恭维一番,马师父便大手一挥,让曹勇送她回去,这正合她意。 俩人从作坊出来,直奔粮店。 买米,一百斤大米,一百斤白面,还有菜油,盐巴之类,也是大量采购。 粮食有了,布料也得准备一些,在山里住着,正好给沈慧跟奶奶一点事情做,好让她们打发时间。 沈清又到铁匠铺寻了把弓箭,以及箭矢若干。 曹勇不解,“这玩意你会使吗?” 沈清拿起来试着瞄准,“学学不就会了吗?咱们靠山住着,不会使弓箭哪成。” “你高兴就好。”见识到她掏钱的利索劲,曹勇也懒得劝,就是搞不懂,她弄这些干嘛,跟要逃难似的。 沈清又买了不少棉花,几个引火器,以及一堆草药。 没病买药,她也算第一人,不过这种预防类的草药,药铺也是常备,再说这家药铺跟她还有生意往来,当初那石斛就是卖给他家的。 直到把板车塞满,沈清才呼了口气,挥手道:“买完回家。” “总算能回了。”曹勇都快累死了,万分庆幸现在有驴子。 俩人赶着驴车回家,驴子跑的比牛快,甚至不比马车慢。 只是这家伙不能犁地,只能拉货跑腿,或是拉磨,所以有些种地的人家,还是会选择买牛,毕竟对于他们来说,牛要更实惠些。 很快就看到月牙湾下的两处小院,路边的小溪依然是干的,连曹勇都诧异,“咋没水了?” “天干呗!” “哎呀!该不会要闹旱灾吧?” 沈清摇头,“要闹也是闹水灾,你待会吃完饭,就赶紧回家,告诉舅舅一声,让他囤点粮食,另外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堆到高处,最好……最好另选他处。” 她总不能说很快有特大洪水要来,那些低矮之处,连屋顶都要淹没,以他们村的地势来说,就算不会全淹,但也能淹到一米以上。 到时那些土坯房子,怕是禁不起水泡,全都得倒塌。 想到那个场景,她也只能叹息。 曹勇被她这副认真的样子,搞的心慌慌,强撑着笑道:“你跟我开玩笑呢吧?一定是。” 沈清瞪着他,“你爱信不信,反正我是囤货了,还要躲进山里,你自个儿看着办。” 曹勇笑容更大了,“要是真发洪水,你躲山里不是最先倒霉吗?” “我选的地儿,不会被山洪淹没。”有个湖,问题就不大。 曹勇被她搞的心头毛毛的,吃过饭便跑回家了。 曹家所在的村子,比杏花村还小,就只有十几户人家,还包括那个让人讨厌的吴老憨。 曹勇从他家门前经过时,吴老憨正光着膀子,蹲在门口扒拉稀粥,见他经过,笑呵呵的打招呼。 他一笑,露出一排大牙龈。 “小勇回来啦!吃过没?” 曹勇只略点头,便过去了。 吴老憨却端着碗追上来,“小勇啊,你最近去月牙湾了吗?你那大妹妹咋样了?家里的活有人干吗?要不要我过去帮忙?” 他问了一大堆,目的很明显。 曹勇对他没好脸,“你把自个家的事干好就成了,别人家的事少操心!” “哎呀,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大妹妹她们姐俩,一没父母,二没兄弟,家里正缺个男人,正好我也没娶亲,两下一凑,皆大欢喜嘛!她要是离不开妹妹,那我就上门,只要能成亲,啥条件我都能答应。” 曹勇很想揍他,什么叫没兄弟,缺男人,什么话到他嘴里都变难听了,“姓吴的,我警告你,再敢打我妹妹的主意,我废了你的腿。” 刚好也走到曹家了,吴菊花正巧跨着篮子要出来,看见儿子了,也听见他说的话了,顿时脸拉的老长,“儿子,你瞎说啥呢!你两个妹妹在家呢!”她的意思是,沈家那俩不能算你妹妹。 “娘,你别瞎揽事,别说我没提醒你,沈清眼里可揉不得沙子,你再打那些乱七八糟的主意,小心她跟你翻脸!”沈慧性子软弱,可沈清是个厉害的,现在姐俩相依为命,她更是把姐姐看的极重。 吴氏脸拉的更长了,“我做长辈的,替她们操心婚事,那是理所应当,她敢翻脸?翻脸就翻脸,我还能怕她不成!” 吴氏压根没把沈清放在眼里,没娘又没爹的俩孤女,能翻出什么浪来。 “随你的便!”曹勇懒得再跟她争辩,谁知道他娘收了吴老憨多少好处。 “这孩子,胳膊肘净往外拐,跟谁学的!”吴菊花骂了一通,回过头又冲吴老憨和蔼的笑道:“你家今儿在晚饭吃的倒晚,地里的麦子收了吗?今年能收多少啊?” 吴老憨嘿嘿傻乐,“我们家鸡少了一只,我娘找鸡去了,才耽搁的这样晚。” 吴菊花眼一瞪,“你家鸡丢了?可找着了?” “没有,大概是跑村外麦田去了,肯定是找不回来了。” 第102章 搞点破坏 “唉!那真可惜,我家今儿笼子里倒了多了一只鸡,它自个跑来的,也不晓得是不是你家鸡,要不你进来瞅瞅?” 吴老憨连忙摆手,“那咋可能,我家鸡认路,不可能跑你家去,一定是丢在外面了。” 吴菊花干笑两声,又说了好些惋惜的话。 话别之后,她关上院门,急忙跑到鸡笼去数,的确是多了一只,至于怎么来的,这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 吃晚饭时,曹勇把沈清的叮嘱说了。 曹大海听完沉默,大丫也没吱声,二丫叽叽喳喳,“啥?闹水灾,那咱家这房子会不会被冲毁,咱们往哪躲,完了完了,我要找地方避难,哎哟!” 吴菊花恶狠狠的敲了下她的头,“乌鸦嘴,再敢乱说一个字,我掌你嘴!”地里麦子还没收,麻就等着再来两个大晴天,好割麦子。 她现在连下雨两个字都听不得,更别说水灾了,这简直就是在咒他们家颗粒无收呢! 骂完小女儿,不顾她眼泪汪汪,吴菊花又把炮筒对准曹勇,气的都不晓得骂啥好了。 “你呀你,她才多大一个人,你就这么听她的话,她说啥你都信,她要说你娘是妖怪变的,你也信啊?” “噗!”二丫破涕为笑,结果又被母亲瞪了一眼。 曹勇争辩道:“不是她说的,是霍老伯,老人家会看天相,说今年可能会有大水灾,叫咱们准备一下,地里的麦子要快点收,不能再耽搁。” “呸!我们村里这些老太爷们,不比他年纪大,看的不比他准?哼!前儿夜里下了一场雨,现在晒谷场地都是湿的,麦子挑回来放哪?要是堆起来一捂,就得发霉,你就不长点脑子?” 曹勇说不过她,只有闷头吃饭。 曹大海这时发话了,他认真的望着吴菊花,“这是外甥女好意提醒,没啥恶意,你是不是想多了?” 吴菊花满肚子火气丝毫不减,“我想多了?少扯那些,我看她就是不想见咱家过的好。”她还气沈清在姐姐的婚事上,不给她面子。 办丧事的时候,她把吴老憨带去,临到要离开时,沈清送她出门,阴阳怪气的说了一通,可把她气的不轻。 到现在也过不去,也不叫大丫二丫再去她家,就算能挣工钱也不成,她要争一口气。 曹大海很冷静,“那咱们说好了,沈清提醒过了,万一过后真闹起水灾,咱家也受灾了,你可不能怨她没提醒。” 吴菊花大方的一挥手,“不怨不怨,我就是淹的啥都没了,也不会怪她半个字,哼!才十三的小丫头,尽要不懂装懂,要是没闹灾,看她脸往哪放!” 曹大海叹气,他知道拗不过媳妇,便也不再多说,其实从心底深处,他也觉得闹水灾的可能性不大,但他领情。 曹勇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反正他说过了,以后咋样都不关他的事。 大丫,二丫埋头吃饭,丝毫不在意发生啥了。 杏花村,沈有信也收到沈清叫人传递来的消息,沈长福这边,更是由霍林亲自跑过来送的信。 沈清把所有预测都推给霍老伯,他们自然不会起疑。 沈长福看了看天,也不信,但还是准备开始割麦子,不管怎样,先收回来再说。 周来娣则多了个心眼,她觉得沈清这丫头讨厌归讨厌,但也极其聪明,在大事上,还是很有主意的,既然是她说了,还是做一点准备的好。 他们家地势稍微高点,她便早晚带着铁锹去挖沟。 只要排水做的好,下再大的雨也不怕。 再说他们家房子刚盖没几年,地基夯的结实,只要不是山洪爆发,就没啥大事。 她还托人买了粮草,囤了点猪油。 又叫沈长福有事没事修房子,反正这屋顶多修修也没坏处。 沈长福觉得她多此一举,沈艳一心想着沈清咋还不行动,到底见着人没有啊,沈峰则是每天蹲在村子口,跟一帮小伙伴聚在一起说悄悄话。 沈清给了他不少好处,让他当自己的眼线。 有好吃的,沈峰谁都能卖,把一帮小伙伴笼络的死心塌。 谁家爹娘躲起来说沈清家的坏话,他第二天就知道了,再偷偷叫人搞点破坏。 比如在人家上茅厕时,突然往茅坑里扔石头。 再比如把人家的鸡鸭撵跑,叫他们找不着,狗啊牛啊,都会遭殃。 反正他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坏事干的乐此不疲,村里不少人知道了之后,都要打上门去。 周来娣是极度护崽的,双手插腰横在门口,把儿子牢牢护住,要是护不住,干脆往地上一坐,边哭边指责他们欺负人,别人闹不过她,只能罢休。 再说回沈清这边,这点粮食不够,考虑大灾之后,黑心商人会涨价,为了保证自家人不饿着,她只能囤更多粮食。 除大米细面,粗粮也是多多益善。 她带着霍林,赶上驴车又跑了一趟县城,镇上的药铺还是太小了,她需要防疫的草药,大灾之后必要大疫,这是避免不了的,另外又从县城买了一百斤生石灰。 之后,霍林每天早上都跑一趟镇上,买粮食,人家问起就说家里要办喜事,他哥成亲,需要办酒席,这个借口蛮好。 山上的范家人见她们可劲的囤粮,搞的他们也很心慌,也跑去买了些,山里能耕种的徒弟不多,人吃的粮食,大部分还是要买。 沈清又把那套理论搬去,霍老伯很无奈,他只是比他们多了点生活经验,可不是什么神算子,其实他也不赞成沈清这么折腾,这么些粮食,再搁坏了,多可惜啊,可他说的话沈清也不听。 不止他的话不听,沈婆婆从早到晚的叨叨,说她被鬼迷了心窍,脑子装了浆糊,不清醒,沈清也只当耳旁风,老太太喜欢说,就让她说去,也不影响她什么。 沈婆婆气极了,就要没收财政大权。 银子放在她跟前,沈清要花就得朝她要,这样才能遏制。 可沈清只是淡淡的瞄她一眼,这一眼有冷淡,有漠视,还有几分威势,竟让沈婆婆到嘴边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于是,囤货计划进行。 第103章 完了完了 上午去镇上,下午她跟霍林赶着驴子,驴子驮着粮食,以及一些生活用品,往山上去了。 她给那个无名湖取了个名字,就叫清湖吧! 跟姐姐说起这个名字时,沈慧神情古怪,嘴角抽搐好几下,好不容易忍住没破功。 走了两趟,在苹果的加持下,驴子认路了,走的也很顺当。 到了地方,卸下物资,她跟霍林二人就开始修房子。 干的多了,手生也变熟手。 霍林负责砍树,挑杂乱的小树砍,拖回来堆摊在木屋门前的空地上趁着有太阳,赶紧晒干。 主要还是砍松树,这玩意好烧,即便湿的也能烧起来。 粮食运来首先考虑的是防虫。 沈清在房子下面,洒上石灰,屋子周围挖了小沟,也洒上石灰,再埋起来。 另外,艾草每天都要熏。 她跟霍林又砍树盖棚子,盖茅厕,盖堆柴火的地方。 两间木屋都没有床,她也不打算弄床,弄些干草铺在底下,上面再铺垫被,就能睡了,反正这屋子悬空,只要底下做好防潮,地面就能保持干燥。 沈家那十亩地,当然也不能完全放弃,她按着霍老伯的指点,叫人在四周挖排水沟,要挖的深一点。 足足忙了三天,有些人家已经下地割麦子了。 割好的麦子摊在晒谷场,翻晒打谷。 吴菊花看着晴朗无云的天,心里把沈清骂了个狗血淋头,“瞧瞧这天,晴的多好,沈清绝对没安好心,乌鸦嘴,扫把星,以后不能再跟她沾上,免得倒霉。” 这话只有曹大海不在时,她才敢说。 杏花村的周来娣,也在地里割麦子,累了直起腰来,抬头看天,也觉得沈清怕是猜错了,粮食买贵了,等这拨粮食收了,粮价肯定要降,嗯!她吃亏了。 沈有信也不信,觉得沈清胡扯八道,又危言耸听。 总之,信的人没几个。 大概也只有沈慧最信她,其次就是霍林。 这天一早,沈清还没起呢,就听见外面狂风大作,沈婆婆扯开嗓子嚷着什么。 她推开窗子去看,就见天边乌云压顶,黑沉沉的,像是有什么要倾泻下来一般。 狂风吹过大地,刮的尘土飞扬,迷了视线,院子里没份量的东西都跟着风跑,他们这破房子似乎也在晃动。 沈婆婆站在院里,吓的白了脸,“完了完了,不会真叫这死丫头说中了,要发水灾了吧?” 沈慧正拎着水桶,要去隔壁打水,闻言只是轻笑道:“清儿从不说假话,她说有,那就肯定有。”若是没有,那也是天气变化多端,跟她的预测没关系。 沈清笑了,有个无条件信任自己的人,多好啊! 她掀开被子,跳下坑,冲出屋外,看了看天,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欣喜,朝着院墙另一边喊,“小林子,暴雨要来了,咱们要快点搬家喽!” 一眨眼的功夫,霍林就跑来了,只是他表情有点不对,“真要是发大水,你还高兴呢!” “嗳!话不是这么说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是人力难以抵挡的,即便是皇帝,也管不了吧?既然如此,我为何不能把灾祸变机遇呢?等咱有了家底,才能帮助更多的人,你说是吧?” 霍林丝毫没感觉到她是在忽悠人,听着只觉得很有道理,“说的也是,咱咋搬啊?那两头猪带不走吧?太重了,驴子也驮不动。” 沈清站在堂屋门口,一手掐腰,一手指挥,“姐,奶奶,把鸡鸭都赶到笼子里,待会用竹篓挂在驴背上,粮食运的差不多了,现在要背锅碗瓢盆,咸菜啥的别用坛子装,用篮子,重量轻些,还有被褥什么的,能带的都带上,待会我跟霍林赶着驴子进山送东西,再背一些,晌午就回,霍老伯,也跟着一起去,今晚就住那儿,正好看东西,小林子,你别用这种眼神瞅着我,要是你不放心,你晚上也留那儿就是,我们明儿再过去,这雨今天未必下得来,明儿就不好说了。” 院里的几人目瞪口呆,沈慧呐呐的指着屋子,“那岂不是要把家都搬过去?”她还以为只是去住几天,凑合一下就够了。 沈清摇头,面色凝重,“雨要下多少天还不好说,可咱这屋子就在山脚,要是山上发洪水,怕是保不住。”两头猪可惜了,希望它俩命大,要是真大难不死,她大发善心,不宰杀,放它们自由去。 沈婆婆叨叨个不停,说她疯了,脑子被狗啃了,说归说,但老太太还是照她说的,收拾东西,扒拉威菜坛子。 沈清这趟把小黄也带上了,小东西长大了,胆子似乎也变大了,看见生人也晓得汪汪叫唤。 驴子背着一帮叽叽咕咕的家伙,走的艰难。 霍林背着锅,胳膊上还跨着篮子,装了碗筷。 霍老伯只把祖孙二人的衣服,以及重要的东西装上,跟在后头,杵着拐棍,累的吭哧吭哧。 沈清也是背了一堆东西,天气闷热,他们三都是满头大汗。 中间停下来歇脚,沈清拿了竹筒出来,打开盖子,倒出凉开水,用竹盖子接了一杯,递给霍老汉。 老头累的脸色不好,爬山是个力气活,他好些年没爬了。 虽然这山势不陡,山路也并不难走,可他还是撑不住啊! 接过水喝了,又歇了会才缓过劲,“丫头,你跟爷爷说实话,你到底是听谁说的,要发大水?要是不发洪水,咱们折腾这么久,岂不是叫人看笑话了?” 事到如今,沈清也说不好了。 她总不能说,是梦见的吧? 若是说了,估计霍老汉立马就要打道回家。 不能说,坚决不能说,那就只有推出去。 “其实……其实我是听白马寺住持大师说的……” 此时,白马寺内,满脸褶子的住持方丈,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一旁的明理关切的问:“师父还好吗?要不要先休息片刻,过会再给弟子们讲经?” 方丈疲惫的摆摆手,“无防无防,近日这天气古怪的很,老纳有些看不透,你通知寺中僧人,要仔细查验各处,切不可大意。” 明理双手合十,“弟子明白。” 清湖今儿格外安静,湖边的水草丛中都听不见鸟叫。 第104章 天要坍塌了 到了地方,看见清澈碧蓝的湖水,偶尔从湖上掠过的水鸟,霍老伯直说这一趟没白跑,神仙住的地方也不过如此了吧? “回头搬把椅子,我就坐岸边钓鱼。”老头还在畅想,霍林可没心思欣赏,他只知道一个字:累! 沈清也累,可是家畜弄来了,就得安置,放在外面不安心,她跟霍林找了三棵合适的树,中间搭了个三角型平台,离地大概半米。 底座藤条穿插,绑在树上,中间也立了支撑,边上同样用藤条编织出半米高,留了小窗户,有一个小门,上面用树枝层层盖着,即便下雨发水,也淹不到它们。 先挤一挤再说吧!她是不会把鸡鸭放出去。 霍老伯参观了屋子,觉得还不错,“你们俩挺会布置,这床也不错,嗯,收拾的也干净,只要有粮食,住上一两个月没啥问题。” 沈清站在门口,心里蛮惆怅,“暂时避难吧!兴许以后有钱了,我就把这片山都买下来,再盖一个别院,或者弄个避世隐居的山庄,安逸自在。” 霍林不解,“有钱干啥不搬到镇上,那儿啥都有,还热闹,这儿太冷清了。” “等你到了爷爷这个年纪就晓得,能安安稳稳的过好每一天,是多么不容易。”霍老伯坐在一块石头上,摸索着把炉子点上,看着火燃起来,心头也跟着安定下来。 沈清从他的话里听出一丝不寻常,霍老头难道不是地道的农民,一辈子种地吗? 算了,不想了。 “霍爷爷,你看这炉子,我后来想了想,找铁匠定做了一块薄铁皮,担在这上面,等柴火把它烧热,就能煮水,或者煮东西吃,方便又干净。”她拿了一个小砂锅,装上从湖里打来的水,放在铁皮上。 “这个办法好,烟从烟囱排出去,也省得把家进而熏黑,烤饼子热菜也成,这个办法好,你是咋想到的?” “咳咳,随便想的。”前世看过那么多野外生存,也没白看不是。 下午又运了一趟,沈慧也跟着她来了,瞧见清湖的环境,她也心那个本舒畅,就算白折腾一趟,到这儿住上半个月,也不是啥难以接受的事。 天黑之前,把驴子留在了山上,她们俩回家,霍家祖孙俩就留在山里。 他们本来邻居就少,现在又少了这对祖孙,感觉冷静了很多。 吃晚饭的时候,沈婆婆已经懒得再叨叨,就等着沈清判断错误,懊悔的捶胸顿足。 沈清没啥感觉,反正都到这一步了,也只能撑着往前走。 沈慧见她如此淡定,便想着,杨家那边,也不晓得咋样,要不要叫人送个消息过去。 还是算了吧!即便是真的,人家也不会信,杨婶子现在可听不得跟她有关的消息。 今儿天黑的格外早,她们刚刚吃过晚饭,天就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沈清点着油灯,给姐姐照着亮,她才能洗腕。 “这天咋这样黑,出了院子,连路都看不见,跟瞎了似的。”沈婆婆去插院门,差点摔跤。 沈清扭头朝她喊,“奶奶,有事叫我一声,你别乱跑,扭着脚可不得了。” 沈婆婆听着舒心,也来到灶房,“现在家里就剩那两头猪,园子里的菜,就只能搁那,万一发洪水,肯定要冲毁了,多可惜啊!今年咱家也是走了背字,出了一堆的事,不行,赶明儿我得去庙里好好拜拜菩萨。” 沈清回想了下,可不是,从过了年,沈家就没消停过。 沈慧把洗好的碗搁进菜橱里,忽然想到一事,“清儿,咱们都走了,那要是洪水把爹娘的坟冲毁,可咋办?” 沈清跟沈婆婆都愣了,她们好像都忽略了这个问题。 沈清咬着唇,一时没想出好对策,沈婆婆一拍大腿,“放心,没事的,死人自有阎王庇护,再说他们装在棺材里,那棺材又厚又重,多大的洪水才能冲走,顶多露出来罢了,到时再请人埋回去就是。” 沈慧叹气,“也只能这样了。” 突然,眼前骤然一亮,就连屋角也被照亮,紧接着轰隆隆,天边响起雷声,一声接着一声,急促仓皇。 沈慧吓的心噗通噗通狂跳,人也慌了,“咱们快点收拾好,回屋躲着,怪吓人的。” 沈婆婆也白了脸,“你们先走,我把厨房门关好。”她心里又慌又乱,混乱中还想着该不会真应了沈清的话,要发水灾了吧?这个乌鸦嘴。 三人从一个个出来,就听见猪圈里,那两头猪被吓的昂昂叫唤,跟要杀猪似的。 小黄也紧贴着沈清小腿,吓的瑟瑟发抖。 紧接着又是两道闪电,仿佛老天爷电量存多了,急着要释放。 沈婆婆在后面推着她俩,“快走,要打炸雷了。” 三人进了堂屋,沈婆婆又走在最后,插上堂屋后,进了里屋后,又插上里屋的门,沈慧爬到炕上把窗户也插上,好像这样安全感就能更多一点。 “轰!轰!” 炸雷的声音跟炸药似的,震的心里发毛。 古人在雷雨交夹时,以为天要坍塌了,是有道理了。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沈婆婆平躺在炕上,俩个孙女一人睡一边,一人抱着她一边胳膊,三人都没脱衣裳,眼巴巴盯着漆黑的房顶。 大雨终于泄下来时,三人都舒了口气。 沈婆婆喃喃道:“快入夏了,有暴雨是正常的,兴许明早就停了呢!” 但她心里明白,即便只下一夜,这样大的暴雨,还是会酿出很大麻烦。 那些麦子没割的,或是已经割了的,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沈慧道:“今年闰月,端午迟了些,要不然麦子早该收了。” 沈婆婆轻轻拍着她,唉声叹气,“谁说不是呢!可这又有啥办法,老天爷又不归咱们管。” 他们家也有麦田,也是一样要遭殃。 沈婆婆心疼的滴血,忽然觉得一边没声音,转头一看,沈清已经睡着了。 “这孩子,倒是心大。”沈婆婆给她扯了扯被子。 沈慧仰头去看,笑了,“清儿这几天为了筹备躲灾的事,早都累坏了,现在雨下来,她反而能松口气。” 第105章 糟糕 这就好比头上悬了把剑,不知道啥时候会落下来,斩了你的头。 与其整天提心吊胆,还不如掉下来算了。 很意外,暴雨只持续了两个时辰,下半夜外面很安静。 沈婆婆松限口气,“看来没事了,明儿早上得去外面排水,不能让房子周围积水。” 她总算能睡着,到了凌晨时分,天快亮时,她正睡的迷糊着,就又听见雨声。 沈婆婆一个挺身坐起来,急忙推开窗子去看,从她的位置,可以越过院墙,看到远处的田地,现在居然是白茫茫的一片。 沈清推门进来,“奶奶,快收拾东西,咱们要逃到山上去。”沈清脸色凝重,天灾没有谁可以对抗,只能拼尽全力,让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 沈慧也一身湿透的从外面跑回来,“水开始往咱家漫上来了,这雨要是再不停,再过一会咱家就要进水了。” 祖孙三个着急忙慌的收拾东西,能带走的,先前已经运到山里了,带不走的,那也没法子,只能留下,她们现在要背的就是自己的衣裳。 收拾了三个包袱,沈慧扶着奶奶先出去了,沈清慢了一步,等她走了,搬来凳子,踩上去,在房梁上掏啊掏,掏出一个小包袱,里面装着她所有家当。 也是她大灾之后,翻身的本钱。 三人来到院子,这儿已经开始涨水了。 厨房的地势要更低些,水都涨到脚踝了。 “走走,赶紧上山。”这种时候,沈婆婆也顾不得什么猪啊羊啊的,保住命才是王道。 三人打开院门,外面已是白茫茫的一片,门前的小溪看不见,田垄也看不见。 辣椒秧,黄豆秧,以及菜园里的蔬菜,都只露了一点头。 沈清抹了把冷汗,“要是菜园被冲毁,咱们都没蔬菜吃了。”多可惜啊,这些菜正是量产的时候。 沈慧拽着她,“留得小命在,要什么吃的没有。” 沈清打起精神,用布把小黄背上,越到她们前面,用树枝试探前路,沈慧走在最后,沈婆婆走中间。 水遮挡了坑洼,一不小心就会滑进沟里,或是踩到淤泥,站不稳。 加上又下着雨,她们三走的极为坎坷。 “清姐,慧姐,沈奶奶!”霍林顶着雨披,站在山脚的高处,喊她们。 昨晚一开始下雨,爷爷就担心的要命,嘱咐他天一亮就下山看看。 雨天走山路极不容易,脚一滑就有可能伤着脚。 四人会合,临爬山前,沈清再次回头看向住了几个月的家,已没过门槛,若是这大雨再下一天,这房子怕是只有屋顶还在外头了。 而像这种土坯房,怕是撑不了多久就有倒塌,等她们回来时,这里可能就剩一片废墟。 不,也许废墟都没了。 “哼哼!”忽然,有两个白花花的猪头朝她们冲来。 霍林惊呼,“它们咋跑出来的,还追到这儿了。” 沈婆婆道:“兴许是门栓开了,它们就追着咱们来了,倒是跟狗似的,养熟了。” “那咋办?” 沈清瞥着刚从水里爬上来的两头猪,冷冷道:“要是跟得上就跟,跟不上,就随它们去吧。” “啊?那多可惜。”霍林跟这两头猪感情最深,等于是他一手喂大。 沈清冷眼瞅他,“那要不然你背着?” “我?我哪背得动。” “那就别说废话。”沈清语气前所未有的冷酷。 沈慧觉得她说的太过,赶忙拉了她一下,“现在咱们逃命要紧,这儿也不安全,赶紧走吧!” 沈清心情糟糕,但更糟糕的是,她不晓得梦里所见,到底有几分真,但事到今日,前面都丝毫不差,可要是后面也没差,那就完蛋了。 在她梦里,整个青泉镇,甚至整个平川县,都将发生百年不遇的大洪水,受灾百姓十几万,地里的粮食被冲走,庄稼颗粒无收,可等到洪水过后,县太爷却仍要按原定的额度收税,对受灾百姓视而不见。 缴不上来,就拿东西抵,实在没东西抵债,那就把你们打一顿,关进牢里。 很快,县城大牢人满为患,又因为卫生条件实在太差,导致疫病蔓延,牢里的人成片死亡。 尸首被抬出,随意丢弃,很快便导致疫病无法控制。 后果严重,有人开始逃难,有人卖儿卖女。 县太爷见情势无法控制,也怕家人染病,就带着一家老小逃走,被暴乱百姓在路上打死,尸首被踩的稀烂,更有那饿狠的,捡起地上的碎肉,拿去煮了。 她们三当时也在逃难人群中,想想那个场面,简直脊背发凉。 修罗地狱,也不过如此了吧! 所以,她心情能好才怪。 她们四个在前面走,两头猪也费力的跟着,居然并没有掉队。 山里的雨被树木遮挡,感觉要小些,但从山上流淌下来的水,还是让道路变的更难走。 同一时间,曹家所在的村子,因村子地势低,雨水倒灌,已是一片汪洋。 家里的男人们,都在拼命把粮食往高处堆,女人哭着去追飘走的东西。 曹家,吴菊花一边哭,一边骂。 “那死丫头就是乌鸦嘴,克娘克爹,现在又来克我们,谁沾上她谁倒霉,哎哟,我咋就这命苦呢!”大概是急需一个寄托对象,她现在恨死沈清了,觉得这灾祸都是沈清带来的。 大丫烦的要死,“娘,你就少说几句,赶紧收拾东西,咱们也得找地方避难。” 二丫吓的小脸惨白,死死抱着一个小罐子,那里是她存的私房钱。 曹勇匆匆忙忙从镇上赶回来,顶着一身湿,一进家门就见院子里的水,快没过脚踝,堂屋门口用麻袋装了泥巴,用来阻挡院子里的水。 “爹,娘,大丫,二丫!”他站在院子里,朝堂屋喊。 吴菊花抱着东西,从屋里跑出来,一见儿子,仿佛有了主心骨,哇的哭了,“儿啊!咱家毁了,彻底毁了,地里的麦子都被泡了,这,这些刚收上来的麦子也保不住。” 本来堆在院里的麦秆,现在都挪屋里,可他们村子地势太低,暴雨下的太急,水走不出去,若是再不停下缓缓,后果难料。 第106章 男女有别 二丫也抱着钱罐跑出来,可怜兮兮的看他,“哥,咋办呀?” 大丫黑着脸,扛着被褥出来,“爹临走时说了,要是大水上来,就让咱们都去村东边的祠堂里躲着,那儿地基打的高,门口又有挡水板,大家聚在一起,总是好些。” 祠堂是用青砖盖的,经得起水泡。 曹勇当机立断,“现在就去,把粮食带上,其他的都架到桌子上。” 杏花村的情况要好些,村子地势高,而且是呈西高东低的倾斜地势,水都往西边流淌。 但房子没事,粮食就惨了。 沾了湿气,没地晾晒,只需两天,堆着的麦秆就要捂发霉,地里的麦子更是倒了一大片,即便现在雨停,他们去地里抢收,也无济于事。 因为没地晾晒,又是潮的,后果可想而知。 沈有信愁的头发白了一半,村里人更是哭的哭,嚷的嚷。 赶上收割时下暴雨,真的是老天不长眼。 唯有周来娣心里藏着小九九,暗暗心惊。 她想,莫不是沈清那丫头能掐会算,晓得有这场天灾不成? 不过,听说他们要躲山上。 嘁!谁都晓得下暴雨的时候,不能往山里去,她自以为聪明呢! 此时的清湖边,雨水从四面八方汇集到湖里,让湖的面积一再扩大。 但也不需担心,湖也是呈倾斜走向,一旦湖水漫上来,就会往山下流淌,而他们所在的位置,不会被淹到。 沈清四人到了小屋,霍老伯早把火升上了,又把他们住了一夜的屋子让出来,他跟霍林住到隔壁。 沈婆婆打量着屋子,以及墙角堆着的粮食,心里满满的安全感,唏嘘道:“幸好幸好。” 沈慧把房门关上,又用木棍抵上,再把窗户也关了,屋子里只余灶洞的火光,“奶奶,清儿,咱们快点把湿衣裳换下来,可千万别着凉。” 沈婆婆连忙道:“对对,这种时候可千万不能生病,再熬点姜汤,带了生姜吧?” “带了,我们带的东西可全了。”沈清蹲下去,在篮子里扒拉,找出生姜。 沈婆婆接过来,“你俩去换衣裳,我来熬。” 沈慧拦下她,“还是我来吧,奶奶年纪大,才是最不能着凉的。” 沈清插到俩人中间,以不容拒绝的口气,道:“别争了,你俩都先去换衣裳,我来煮。”她找出简易案板,用匕首切生姜。 灶上的铁皮板上放着一只小瓦罐,只要把生姜搁进去,再加点红糖,煮一会就成了。 屋子里有火灶,温度高,也很干燥。小黄狗就蹲在火炉边,一动不动。 沈慧换了衣裳,散了头发,坐在灶边,一边烘头发,一边准备晌午的食材。 “清儿,咱中午吃啥?” “吃点辣的,去去湿气,就做个打卤面,姜汤好了。”她朝旁边屋子叫了一声,霍林听见了,探出头来,“啥事?” 沈婆婆把姜汤送出去,“快趁热喝。” 隔壁小屋虽没有盘灶,但只需用一只旧陶盆,再从这边的灶里夹些烧红的炭,往屋子里一摆,也是一样。 霍林喜滋滋的接过,又缩回屋里。 下暴雨的天气,躲在屋里就舒服不过的。 再说,他们暂时也不缺物资,不需要外出寻找啥。 沈慧找来盆,和面揉面,屋子的角落有水桶,是早上刚从湖里提上来的水,需要烧开放凉,才能用来做食物。 祖孙三个,都很有默契,沈婆婆收拾衣裳,把它们找地方挂起来,窗子打开,用一桶小木棍撑着,窗外就是茂密的林子,风景啥的没有,蚊虫还多,开一会就得关上。 沈清炒酱料,再拿出一根黄瓜,蔬菜都是昨儿刚摘的,用驴子驮过来,能吃几天是几天吧! 锅里下油,先炒鸡蛋,再放入切碎的腊肉丁,煸炒出油,最后下黄豆酱跟水。 她做的多,这一锅酱,够吃好几天的了。 沈慧揉面累的满头大汗,沈婆婆弄好了衣裳,把她挤到一边,“我来,你去隔壁叫他们祖孙俩过来吃饭。” “嗳!”沈慧放下袖子,打开门,站在露台上,透过树的缝隙,看到碧波荡漾的清湖,长长的舒了口气。 隔壁屋门开着,霍老伯坐在门口抽旱烟,见她过来,笑眯眯的打招呼,“是不是要吃饭了?” “嗯,我奶奶请您两个过去吃饭。” “我们就不过去了,饭做好了叫霍林去端来就成。”男女有别,隔壁一屋子的妇人,加上屋子又小,吃喝拉撒都在一处,他们过去不方便。 沈慧笑道:“都这个时候了,您老还要讲究呢!” 霍老汉吐出一口烟圈,“不是讲究,是方便一些。” 沈慧也没强求,转身回了小屋。 外面暴雨依旧下,天空阴沉沉的,没有一丝要停的迹象,仿佛天地间,连起了一道水雾。 沈婆婆把面团盘成一个圈,醒了一会之后,便搓拉成长条,有小手指粗细,便可以放入滚水中。 大家饿的很,加上又是死里逃生,大家都饿的很,沈婆婆整整下了三锅,用粗瓷大碗,捞了满满两碗面条,沈慧用勺子各舀了一勺炒好的酱,再夹一筷子黄瓜丝,面条就做好了。 她端了出去,一抬头,就见霍林正在喂驴子,“小林子,快回来吃饭了。” “我马上就来。”他又去看了缩在笼子里的鸡,这才跑上楼。 解下雨披,抖了抖身上的水珠,一头钻进东边小屋。 屋里支了张小桌,霍老伯砍了树,用斧头把它们削成木板,再用木楔子钉上,就成了简易的桌子。 板凳就不用了,他们都席地而坐,反正是木板地面,扫干净了,坐着还挺舒服。 霍林捧着碗,稀里呼噜的吃着面,一口就是小半碗,吃着还带哼哼唧唧,“嗯嗯,还是姐姐做饭好吃。” 霍老伯失笑,“你吃了爷爷做的饭,就这么委屈呢!”昨晚霍老伯做饭,明明有那么多调料,他不放,就煮了杂粮粥,还稀的很,害的他都没吃饱,早饭也因为急着下山没吃,能不饿吗? 西边小屋里,沈家祖孙各自捧了一碗面,坐在一边吃着。 沈清埋头吃的香,沈慧用筷子一根一根的挑着面,思绪却飘远。 沈婆婆端着碗,没啥胃口。 沈清一碗面条吃完,抬头见她俩这表情,不用问都知道她俩在想啥。 第107章 洪水 但她懒得问,也不想知道。 “反正没事,待会吃过饭,咱就睡觉吧!”下雨天,不睡觉干嘛呢! 沈慧闻声提起些精神,“我来洗碗。” 沈清道:“把锅碗把都搬到外面走廊下,淋一会雨,就能洗干净了,湖边湿滑,你没事别往那边去。” 沈慧点头,“那我把这些没用的盆都搬出去,接点雨水,晚上也好做饭。” 沈婆婆心里憋了一肚子话,就等着孙女问,可惜这俩都装做看不见,她也只能唉声叹气,把饭扒了。 睡午觉时,外面的雨势又大了。 沈清躺在松软的地板上,盯着屋顶,叹道:“幸好事先修了屋顶,不然这会漏雨,才真要命。”沈慧也很感慨,“想不到这屋子建的这样牢固,是霍云州建的吧?他若是不去当兵,一定是个顶好的猎户。” 沈婆婆道:“在山里打猎,有什么前途,还不是一辈子的究鬼,不过当兵打仗也没什么好的,战场上死人太多了,说不定哪天他的死讯就会送来。” “奶奶,您咋能咒人家死,叫霍老伯听见,该难过了。”沈慧小声的道。 沈清倒是认为奶奶话虽难听,但说的是实话,刀剑无眼,这只是最坏的结果,好的结果也有,比如封侯拜相,但几率太低,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你俩还小,哪知道嫁个好人家有多重要,等这场水灾过去,奶奶一定给你俩留意着,定要寻个妥帖的夫家才好,尤其是慧丫头,你性子软弱,得找个温善的婆家,还有清丫头,往后嫁了人,性子得收一收,别整日跟个野小子似的往外跑,像什么样子……” “奶奶,姐睡着了。”沈清用小手捂住她的嘴,眯着眼笑的像只偷了腥的猫儿,“我以后不嫁人,以后挣很多很多钱,给您养老送终,再给您修个豪气的墓地!” “又胡说,看我不打你!”沈婆婆被她气的哭笑不得,扒开她的手,又举起手来,要打她,高高举起,却轻轻落下。 死了一个儿子,又死了一个儿媳妇,老大这一脉就剩俩丫头了,再怎么说也是老大的血脉,再说这俩丫头确实贴心,她舍不得了。 在山里隐居,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偶尔去喂喂驴子,喂喂鸡。 霍老伯实在无聊了,就披上蓑衣,带个小马扎,坐到湖边钓鱼。 收货还不错,沈清就负责刮鱼鳞,洗内脏,把鱼洗的干干净净,再弄个烧烤小摊子,做香喷喷的烤鱼。 霍林还去砍来竹子,霍老伯飞快的编了几个虾笼,就搁在水浅的地方,到了早上捞起来一看,满满的鱼货,还有不少小龙虾。 沈慧也在雨小的时候,跑去湖边捡螺蛳。 于是,她们的餐桌上,又多了香辣小龙虾跟螺蛳。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天,而这场大雨也整整下了三天,也有雨小的时候,但大部分时候都是中雨级别。 沈清跟霍林偷偷回去看过一次,当然是远远的站在山上往山下看。 他们两家的房子都没了,山下只余一片汪洋。 霍林心里难过极了,又恨老天,“这雨到底要下到啥时候啊?” 沈清一手搭在他的肩上,也叹息,“谁知道呢,水火无情,咱们只是失了房子,只怕有更多人,都死在这场洪水里了。” 霍林用袖子擦去泪水,“那等洪水退了之后,咱们还要原地盖房子吗?” 沈清犹豫了,半天没说话。 要是搁以前,她一定很想把新房新院盖在此处,背靠山,三面都是数不清的无主之地,后山又是一个天然宝库,有着数不清的资源。 可一场洪水,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要想在此处盖房子,做开发,就要考虑自然灾害,水灾,火灾,都要考虑在内。 她忽然低头看脚下,“我觉得这里的位置也不错。” “姐,你莫不是说笑呢?你干啥不想去镇上呢?咱们要是做生意,再盘个铺面,岂不方便?” “不成,咱们又不会啥传统手艺,靠的也只是田里种出来的粮食,自家养的鸡鸭,山里采的蘑菇竹笋,塘里的鱼,要是没有这些东西,我们上哪挣银子去?”她略想了下,水灾的问题不是不可以解决。 比如修两条大的引水渠,北边的地势要低些,一直通到那处山涧,走水不成问题,只要修通就可以。 再说盖房子,也可以把地基垫高嘛! 有问题解决问题,等这场雨过去,一切就会变的不一样了。 傍晚,沈慧煮了火锅,又弄了些配菜,几人聚在露台上吃鱼肉火锅。 一边赏雨,一边烫菜,就是可惜了没有酒,要不然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此。 小黄的待遇也不错,得到一块鱼骨头,抱着在边上摇着尾巴啃。 霍老汉抬头看了看上面的棚顶,这是他们着急赶出来的,先用竹子编成席子蒙上,最后割些芦苇回来,再一层层盖上,最后用石头压上,防止被风吹跑。 “有了这个棚顶,以后咱们在露台吃饭倒是蛮好。”霍老汉又指着湖边,“那边最好再搭个亭子,以后我钓鱼就方便了,不过要是能去湖里钓鱼,那也好,可惜没有船,你哥要是在的话,可就太好了,他会做筏子。” 霍林不满,“爷爷,你还打算在这儿长住啊!” 霍老伯瞪他,“现在又走不了,想想咋了。” 沈婆婆道:“我就想着能不能搬块石头搁在湖边,我洗衣服方便点。” 沈清夹了一块鱼肉,并不说话,只埋头吃饭。 沈慧用勺子舀了些菜跟汤,搁到霍老伯碗里,轻声细语道:“等雨停了,洪水退去,我们就可以回家,这儿太荒僻了,我夜里都听到有老虎的声音,想是林子里还有很多野兽,怪吓人的,还有毒蛇,快把我吓死了。” 沈清抬头看她,“林子里肯定有野兽,等到它们想打秋膘时,就会跑下山找吃的,应该还有熊,咱们这小木屋可撑不住,所以你们不用想的太远。” “轰隆隆!”又是一阵雷声打断几人的对话。 沈婆婆发愁,“到底还要下几天啊!也不晓得你二叔他们家咋样了。” 第108章 人没了 沈慧也想起杨修元,杨家又咋样了呢? 沈清想的却是,姓郑的小子,应该回家了吧? 她这边一直没啥反应,郑婆会以为没人发现放火的事,是他干的,所以安心回家过日子。 她想的不错,宋寡妇先前的房子被卖掉,就为了给儿子还赌债,用剩下的钱买了镇子附近一个庄上的破屋子。 四面漏风,屋顶也残破不堪,风一大,茅草顶都要被掀飞。 幸好这儿地势高,才没有被水泡,可就是这样的房子,也是他们母子此刻唯一庇护所。 “儿啊!快来吃饭,娘刚煮好的粥。”宋寡妇端着一口破锅,满脸堆笑的走进来,厨房就搭在屋外的廊檐下,不防雨不防风,做个饭,她全身都湿透了。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饿着儿子。 郑波躺在炕上,翘着腿,扭头瞥了眼母亲端来的锅,又嫌弃的转开头,“天天吃这个,你当我是猪呢?我不吃粥,我要吃肉,还要喝酒,你快去买来!” 宋寡妇把锅放在炕上,局促的站在边上,“儿啊,不是娘不给你买,实在是娘没钱了,那些衣服首饰都当了,这家里值钱的东西也没了,现在外面又下着暴雨,娘想挣银子也没地挣去,你凑合一下,先吃点,别饿坏了,娘答应你,等雨停了,就出去给你弄鱼,娘刚才看了,村口那条沟水漫上来,有好些鱼,有人都去捡了,娘待会再去。” 她说话时,眼睛时不时瞟着那只锅,直咽口水。 郑波态度更恶劣了,“那你咋不现在去?逮了鱼,回来给我熬汤,你看我现在瘦的,身上都没几两肉了,也不知道你是咋当人家娘的,连养个孩子都养不好!” 宋寡妇都想哭了,可他没埋怨儿子,却埋怨起沈长贵来了。 “天杀的,娘本以为他是个有福相,命长的男人,没成想也是个短命鬼,要不然咱娘俩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哼!兴许老天爷也看不惯,叫他被活活烧死,活该!” 郑波心虚,不敢接这茬,那天见着火,他所剩那点酒劲就醒了,连滚带爬的从另一边跑出村子,在外面躲了好几天不敢回家。 后来见一直没动静,他壮着胆子回来找母亲,便觉得沈清要么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是胆子小,不敢来找他报仇,他这颗心便放回肚子里了。 “行了,快闭嘴吧!我吃便是。”没滋没味的清粥,实在没啥吃头,对于习惯了大鱼大肉的他来说,难以下咽。 宋寡妇却看的欣慰,只觉得儿子长大了,也懂事了,便坐下开始絮絮叨叨。 “儿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么着下去也不是个事,等这阵子过去,娘想给你说个媳妇,也好叫你早点成个家。” “成家,你有银子?”娶媳妇不得要银子吗? “娘是没有,不过娘找好门路了,镇上孟家太太身边的婆子,与我是旧相识,娘可以签下卖身契,自卖进孟府,到时得了银子就给你娶媳妇,你不用担心娘受委屈,娘打听过了,孟家即便是下人,也是吃的好,住的好,重活累活,多的是人干,娘只要在厨房帮忙就成。” 郑波不为所动,“你咋想起来卖身了?”以前没想到,现在却想到了。 宋寡妇要咋说呢?要是日子能过,谁也不想卖身的啊! 郑波见她不说话,便又冷着脸道:“不如你再托托人,把我也弄进去,我保证不乱来,我有的是力气,搬搬扛扛都成,岂不比在外面饥一顿,饱一顿的强吗?” “不成!”宋寡妇脸色陡变,“你是郑家独苗,只要娶了媳妇,再置上几亩地,就能过安生日子,娘是没办法了才卖身进进府,你可知道究竟啥是卖身?” “呵!做奴才的,生死都握在人家手里,主母随意处置了,都没人敢质疑,官府更不会管,一辈子都是奴才,你是良籍,那是不一样的,儿啊,你可千万不能糊涂。” 郑波不耐烦,“我就是随便说说,看你紧张的,还不快点去捉鱼,晚上我要吃烤鱼!” 说到鱼,柳树村的杨家,杨修元也刚从家门口捡到一条大草鱼,足有五六斤重。 他用稻草把鱼串起来,拎在手里,回院拿了草帽便要出门。 杨氏冲出来,声嘶力竭的叫他,“这么大的雨,外面到处都被水淹了,你不在待着,还要去哪?” 修修元头也不回的道:“我去一趟月牙湾。”说完,抬脚便走。 “不行,你不能去,你给我站住。”可等她追出去时,杨修元的身影早已被雨雾淹没。 杨氏眼皮直跳,杨父顶着蓑衣从外面回来,见她跟傻了似的,便问:“你咋在这儿淋雨,快回去。” 杨氏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忽然大哭起来,“你儿被鬼迷了心窍,非要跑月牙湾去,沈家那俩丫头就是扫把星转世投胎,克死了爹娘,现在又要来克我儿子了,你快去把修元找回来,可不能叫他去啊!” “我这就去。”杨父也觉得是胡闹,他们这儿离月牙湾,若是抄近道,也有好几里地,加之现在到处都是洪水,万一一脚踩进沟里,那可是要送命的。 杨父追出村子,也没瞧见儿子的身影。 天边忽然又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乌云又压了过来,雨势开始变大。 杨修元倒也不是真的莽撞,他找来一根长树枝,出了村子后,便用树枝在前面试探深浅,所以他走的很慢。 加之大雨又开始下起来,视线模糊,他走的越来越艰难。 可不管怎样,他都想去月牙湾看看,若是沈慧需要帮助,他便要留下来。 在沈长贵死时,他甚至都想冲动的不顾家里反对,跑来这边娶了沈慧,就在这儿安家落户,开荒种地,还可以照顾沈清。 可他正要跟爹娘说时,洪水就来了,杨修元停下来歇息,看着一望无际的水面,心中苦笑,“真是磨人哪!” 忽然,起风了。 风裹着雨,雨夹着风,打在脸上有些疼,也让视线变的更模糊。 但这还不是最糟的。 他走的小路,水深没过膝盖,浑浊的水面被风吹的翻起浪花。 第109章 冲喜 浪花越翻越大,突然一道水浪打来,他没站稳,歪着栽倒在水里,手里提着的鱼掉了。 “我的鱼!”他匆忙想要去抓住。 可水流的太快,他没能抓住,便想爬起来去追,可水浪将他冲的东倒西歪,他根本站不起来。 就在他踉踉跄跄,好不容易要稳住身形,用手就能撑着站起来时,手忽然撑空了,整个人朝一边歪下去。 杨修元在水里浮浮沉沉,很快就被洪流卷走,冲到远处,淹没在一片浑浊的水流中。 雨还在下,风却小了,静静的雨声洗刷着发生的一切,可时间过去,一切回归平静,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场水灾中,被洪水冲走的肯定不止杨修元一个,但却是最麻烦的一个。 沈家姐妹还不晓得这事,要不然沈清一定会冲上去扇他几耳光。 青泉镇的孟家,宅子里并没有进水,倒不是因为地势高,只是家丁们把进口都用麻袋堵上了,又有人不停的往外舀水,才换来片刻安静。 此时苏璟所住的院子外,已围了不少人。 上百个护卫,把院子牢牢围住,非苏府带来的人不能进入。 院子里的下人,也都是苏璟身边常用的那批人。 碧竹跟红湘在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公子常用的东西,是不外回带的,直接丢弃,只是也不能便宜别人,都得带到外面毁了,包括衣物。 邵文鸿跟苏璟相对而坐,他正给苏璟把脉,脸色十分的不好。 兴儿跟房总管提着心站在一旁,就等着他发话。 苏璟被他这副样子搞的很气愤,“你有话直说便是,何必一副我快死的表情。” 邵文鸿收回小手枕,笑呵呵的道:“你这回是真病了,病的还不轻,回去这一路得好生照看,否则到家只能立刻办丧事。” 里面的两个大丫鬟听了,吓的快要哭出来。 兴儿也快哭了,“邵爷,您可瞧准了,少爷这脸色不是挺好的吗?” 房总管毕竟年纪大些,经历的多些,他观察着邵文鸿的神色,便知这其中不寻常,所以也不急着表忠心,再等等看吧! 苏璟也没有太大的反应,仿佛快死的人不是他一样,“那我这病如何得来?” 邵文鸿笑的神秘莫测,“自然是中毒,毒性猛烈,加之你本身底子差,就算爷是华佗在世,也没法起死回生,所以你回去以后也是等死。” 苏璟嘴角抽了抽,“就没别的办法能治?” “也有。” “比如?” “比如冲喜什么的,找个八字硬的媳妇,拜个堂,最好再洞个房,说不定就能化险为夷。” 房总管眼珠子一转,道:“可我们家公子也不是没娶过,前头死了两个,这事您也是知道的嘛!” 苏璟娶过亲,正儿八经的八抬大轿,三媒六礼,拜了天地,还拜了两次。 但这事外人知道的不多,知道的也不敢乱说,害怕招来麻烦。 所以消息一直很隐晦。 房总管是跟在苏璟身边,又是看着他长大的,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同时他也知道主子对待这两次成亲的态度,所以才敢在此时调侃一番。 邵文鸿一本正经道:“那是那两位八字不够硬,差了点运道。” 房总管又接下他的话,“照您这么说,那可就难找了。”是难找,即便四处去打听,也很难吧? 谁知邵文鸿却一摆手,随意道:“嗳!一点都不难,我知道的就有一个。” “谁?” “就是那个妙味坊的小掌柜啊?” “……”房总管一时没想起来他说的是谁,什么妙味坊,什么小掌柜。 苏璟却一下就想到了,直摇头,“就是个黄毛丫头,以后别开这种玩笑。” 房总管一拍大腿,“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是那个沈家的小丫头吧?可这事你咋知道的?” “秘密!”邵文鸿故作神秘。 其实哪有什么秘密,不过是他跟白马寺里的和尚闲聊时,听来的。 那明理大和尚也是感慨一下,说那丫头八字特别硬,跟她有仇的,基本没好下场,若是能压得住她的八字,便会旺家旺夫旺子,若是压不住,那就只有小命丢掉,还是惨死的那种。 邵文鸿也是随便听听,但今儿话赶话说到这儿,他忽然发现,以苏璟所处的危险境地,好像那丫头就特别合适,就不知道谁压谁了。 苏璟是坐在一顶轿子里,被抬出孟家的。 跟着的下人,全都面如死灰。 房总管以及秋羽,在临走时,把前来相送的孟老爷拦下,跟他说了主子中毒一事,还说要派人前来查探,一旦找出凶手,就地格杀。 孟代山老命都被吓的丢了半条,关门回去后,就开始把全府的找来,严刑拷问。 在苏家人找来之前,他得把凶手送出去。 清湖这边,小日子依然安稳。 可能是太安稳了,连夜里有人过来都不知道。 还是最不靠谱的小黄,爬起来汪汪叫了两嗓子,才把沈清等人惊醒。 窗子关着,门也关着,还用两根木棍顶着,应该很安全才对。 可是在听到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时,还是叫人毛骨悚然。 “我去看看!”沈清握着匕首就要爬起来。 “不能去!”沈婆婆一把抱住她,又把瑟瑟发抖的沈慧拦在怀里,像护崽的老母鸡,“别管,兴许是什么野兽在扒拉,见搞不开,它们就走了。” 沈慧缩在奶奶身边,哆嗦着道:“可,可我怎么听着有脚步声,像,像人。” 沈清也觉得头皮发麻,不过她这些日子胆子练的很大,特别是在埋过死人之后,自问已经没什么能吓住她。 于是,她大声朝外面吼道:“外面是谁?出个声,若是不出声,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搞门的声音停了下,似乎是听懂了她的话。 而隔壁,霍林跟霍老伯也醒了,霍林也壮着胆子问。 外面的确是人,他寻着声音又去了东屋门外。 “霍林?爷爷在吗?” “哥,是你吗?你回来啦!”霍林欣喜的跑去开门。 门一开,就看到黑乎乎的人影,披着雨衣,根本看不见脸,可从身形上,他还是认了出来。 “哥,你可算回来了。”霍林一下扑到他怀里,哭的像个小孩子。 第110章 是不是受伤了 霍云州愣在那,有些不适应弟弟的投怀送抱,若是此时有灯光,就能看到他的表情有多僵硬,甚至还有一点嫌弃。 霍老伯也披上衣服,红着眼,跑去上油灯,“快进来,衣服都湿了吧?赶紧把雨衣脱了,我把炭火升起来,你烤烤火,小林子,你去隔壁门前说一声,叫她们别怕。” 霍云州总算能明正言顺的推开弟弟,“对,你去说一声,刚才好像吓到她们了。” 霍林抹着眼泪,跑去说了几句,便飞快的跑回来,紧紧依偎在哥哥身边。 又是给他拿衣服,又是给他倒水。 沈婆婆松了口气,拍拍两个孙女的脸,“霍家那小子回来了,没事了,咱还是睡吧!” 沈慧抱怨道:“大半夜的,他突然就这么跑过来,确实挺吓人啊!” 沈清则一言不发,躺下猜测他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也不难猜,霍云州担心他们的安危,便从边关城跑回来,一路经过多少磨难,不用看也能想像得到,可等他回到月牙湾一看,顿时心凉了半截,房子没了,原本已经开出的十亩荒地,此时变成了一片湖泊。 在恍惚了半刻钟后,他又想到林中小屋,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连夜摸了过来。 还好,人都在。 霍林听完哥哥的描述,又红了眼眶,“哥,你这腿是不是受伤了?”他注意到哥哥坐着的时候,姿势有些别扭。 霍云州毫不在意的把裤腿撩起来,把伤口大方的展示给他看,“就是被树枝给划了下,没什么大碍。” 霍老伯也看到被水泡的发白的伤口,伤口外翻,足有三寸长,“这可不行,伤口沾上脏水很容易发炎,得赶紧上药,霍林,快去把酒拿来。” “嗳!” 霍云州也不是真的无所谓,在有条件的情况下,还是要避免伤口感染,他在战场上见过太多因小伤感染而死的人。 隔壁屋里的三个人,也没睡着。 沈慧压低了声音,道:“清儿,他咋突然回来了?” “想必是担心爷爷跟他弟吧!” “我看未必。” “啥?”沈清没搞懂她的意思。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 第二天一早,很意外的,没有下雨,当然也没有放晴。 沈清推开门,走到露台上,就看到霍云州挥舞着斧头,在那劈柴。 她嘴角狠狠抽了抽,“柴火够用了,再说我们也不在这里长住,等洪水退去,我们还是要回去的。” 霍云州停下斧头,转头用一双深邃的眼睛望着她,想是急着赶路,胡子好几天没刮了,下巴上冒出青色胡茬。 “你们都跟我去边关城,我可以在那儿买个小院子,你想做生意也行,不过种地怕是不成了,但一定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沈清听的一头雾水,“谁说要跟你去边关城?” 霍云州笑的阳刚气十足,“不去吗?可是房子都倒了,你们要住哪?若是跑去镇上安家,倒不如随我去边关城。” 他停顿下,低头又抬头,“若你担心名不正言不顺,不如我们成亲吧!” 他说的语气,无比轻松,就好像在说:天气不错,我们去钓鱼吧! 沈清内心有一丝波动,因为她能看出,在霍云州貌似淡定轻松的语气之下,藏着的是紧张与不安,瞧,他都快把斧头把掰断了。 霍林扒在门后面,偷偷的看。 霍老伯也竖起耳朵,同时也很欣慰,他昨晚的苦劝,总算没有白费。 西屋里,沈慧却是面色复杂。 霍云州固然是个好男儿,对妹妹也不错,可就像奶奶说的,当兵打仗一点都不安稳,再说她能看出,妹妹对男女情事还没开窍,可能在她看来,赚钱比嫁人重要多了。 不得不说,她看的很准。 沈清这会满脑子想的都是,这小子犯什么神经,她的翻身计划还没开始,就要让她带着家人跑路,这跟逃兵有啥区别。 霍云州当然不知道她打着什么主意,见她低着头不说话,便以为她在害羞,“那个……你慢慢想,我不急。” 霍老伯暗骂傻小子,什么不急,明明急的要死。 他从边关城是偷跑出来的,回去就要领军法。 沈清也不再客气,决定跟他实话实说,“你先把斧头放下,咱们到湖边慢慢聊。” 霍云州没有迟疑,斧头一扬,深深嵌进树桩里。 外套在旁边的树上挂着,拿下来披上。 等他回头时,沈清已经走了挺远,他不得不加快脚步去追。 沈慧看着二人一前一后离去的身影,有点发愁。 她脑子有点糊涂,细细一想,又不确实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沈奶奶骂骂咧咧的进来,沈慧仔细去听,辨别出老太太是在骂霍云州。 沈慧好笑道:“奶奶,有人求娶你孙女,这不是好事吗?您咋还不高兴呢!” 沈婆婆把刚捡来的蘑菇,搁在地上,坐下生闷气,“你没听姓霍的小子说吗?要把我们都带去边关城,听说那地方荒凉的很,万一咱们没有谋生的手段,岂不是都要依仗人家过日子?” 沈慧眼睛一亮,头脑瞬间清醒,“对,咱不能去,就算要去也不能靠着别人过活,得自己能立住才成。”她们对边关城一无所知,对霍云州其实也不是那么了解。 娘家不硬,万一有事,她们拿啥给妹妹撑腰。 沈婆婆:“说的对,经过这些事,奶奶也算想明白了,咱改变不了出身,那就只有自个儿奋斗,等洪灾过去,我非得叫你二婶把沈峰送学堂,考功名,他们家要是不肯出钱,你们俩出,反正以后沈峰有出息了,你们面上也有光,娘家势大,夫家便不敢轻易拿捏。” “呃……您老咋又想到这出了。”无论有钱没钱,这事都不好应承。 转来转去,奶奶想的还是孙子。 沈婆婆以为大孙女不肯,便亲热的拉着她的手,“沈峰那孩子从会走路,就爱跟着你们俩身后跑,你也是瞧着他长大的,这回闹水灾,你二叔家怕是也遭了灾,地里的麦子毁了,秋后还不晓得能不能补上收成,官府的税赋未必能免掉,里外都是一大笔银子,若是他撑不住了,你得帮帮他们。” 第111章 别那么天真 沈慧本想说,这事得问问妹妹,可话到嘴边,她又改了。 不能什么事都推给妹妹,她是姐姐,得为妹妹挡事才对。 于是,她反拉住奶奶的手,轻声道:“奶奶,若是水灾过后,二叔家吃不上饭,那我们是一定要帮的,可若是其他事,咱们也无能为力,咱们的房子也没了啊?” 她知道奶奶是惦记上妹妹存的银子了,昨晚沈清翻包袱时,沈婆婆瞧见了。 老太太其实一直都不太清楚她俩存了多少银子,一会花掉,一会又不知从哪弄来,总数不清楚。 但昨晚她一看那包袱,沉甸甸的,更重要的是,她瞥见两张银票。 “唉!说的也是。” 沈慧盘算着,回头一定要叮嘱妹妹把银票藏好,很难说老太太若是知道小儿子家不好过,会不会打它们的主意。 万一真偷拿了,她们上门去要,就真的能要到? 未必吧! 反正银钱这东西,还是攥在自己手里最稳妥。 雨又落下来,是蒙蒙细雨,不大,但时间久了,也能淋湿衣服。 本来空气就潮湿,他们在林子里,湿度更大,换下来的衣服,如果不用炭火烘烤,就总是湿漉漉的,还有一股子霉味。 沈清用手遮在额头,望向霍云州,“有话就直说吧!” 霍云州要脱下衣服给她披着,被沈清拦下,“你的衣服我不能穿。”非亲非故,一个陌生男子的衣裳,最好还是避点嫌。 霍云州看懂了她的态度,但他一点都不介意,反而憨憨的笑了,“也是,等咱们定亲了,我的衣服你便能穿得。” 沈清怔住,“听你这话的意思,好多我除了嫁你之外,就没旁的出路了?”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家出了那样的事,你心里也有疑虑吧?” 这回霍云州没争辩,也不笑了,面色慢慢沉下来。 沈清面上冷笑,心头冰凉,“你有疑虑是正常的,而且我还要告诉你一句实话,现在我之所以没有报仇,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想苟且偷生,害母之仇,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即便她跟沈长贵不亲,但本尊的血脉之情在那摆着,就算为了原本的沈清,她也要报仇。 否则她岂不是白活一世。 她又道:“现在之所以没有行动,不过是因为自个儿实力太弱,还动不了他们,唉!我总不能为了报仇把自个儿搭进去。”无脑又冲动的事,她才不会干。 霍云州快速说道:“只要你一句话,我今晚便去杀了他们,替你报仇,保证做的滴水不露,绝对不会有人怀疑到你身上。” 沈清惊愕的眨眨眼,一时竟不知道他是在说笑还是认真的。 但惊愕归惊愕,她才不会随口一句:好,你去干吧! 又不是乱世,杀几个人,官府没空管。 万一叫有心人抓住把柄,霍云州的前途的毁了。 更重要的是,她不想欠霍云州这个人情。 即便他们要试着交往一下,也是基于平等的立场下,而不是欠他两条人命。 但做为女生,听到这种话,心里还是挺爽的。 原谅她的无耻吧! “咳咳!一刀杀了也太便宜,这事你不用管,我自有主意。” 霍云州见她神色严肃,笑着抬手指弹了下她的额头,“瞧你年纪不大,却整天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好像活了几辈子似的。” 沈清心想,可不是嘛!要是搁在寻常十三岁小姑娘身上,听见这话,一定感动的哭。 “人没老,可是心老了,经历的多了,就是这样。” “那你是答应了?” “没有啊!” “跟我定亲,我带你们去边关城,你想做生意,便做生意,边关城虽苦寒,但生意还是有的做,待在这儿只能等死。”他没有玩笑的成份,很严肃。 沈清笑了,露出两个可爱的小梨涡,“也未必,是危险,也是机遇,再说大哥啊,我今年才十三岁,你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 霍云州望着她的小脸,也生不起气来,“行,那本将军再等你两年,两年的时间够了吧?” “够是够了,可咱俩啥也没承诺啊,这两年期间,你若是遇见合心意的,也可以……” 她这明显就是不想负责,活了两世,她又不是什么天真少女,特别是在感情方面,她绝对属于,宁可我负天下人,也不能叫天下人负我。 这么说可能有点自私,但人嘛,活的自私一点,才不会受伤。 可霍云州不这么想,“不会,本将军说等你两年,自然不会食言。”在他看来,食言的事绝对不会发生在他身上,再说两年很快的,他每年只能回来两三趟,一趟住个几天,加起来惆怅长岑长又能有多少呢? 所以两年很快,一眨眼的事,等两年之后,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沈清望着他直诚的眼睛,还是很感慨的,“你放心,这两年之内,我不大可能会考虑终身大事。”还是搞事业,搞银子要紧。 霍云州好笑道:“你还真的与众不同,不过倒也挺好,我之前存的银子还是给你拿着,等洪水褪去,先把房子盖起来,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才好施展拳脚。” “不了,我有银子,目前够了。”沈清想了想,还是否决了他的提议,之前两人只是邻居,借钱入股都好说,可现在关系有点不一样了,她就不想再跟霍云州有金钱上的牵扯。 霍云州略有不悦,“你跟我太生份了。” 沈清还是笑,“唉!还是算清楚的好。” 没等算清楚,霍云州就得走了,他用半天的时间做了个竹筏,跟霍林俩个扛到山下,撑着竹筏走的。 霍林回来时,欣喜的告诉沈清,洪水似乎退了一点,只要别在下雨,相信用不了两天,就能完全退去。 这是好消息,为了庆祝这个好消息,沈清亲自下厨蒸了一锅包子,用蘑菇跟腊肉做馅,另外又熬了一锅糯糯的粟米粥。 今儿天黑的迟,西边的乌云甚至都散去了,像是要放晴一样。 几人便干脆在小屋门前被扫干净的空地上吃饭。 点了两盘炭火,烧了艾草,用来驱散蚊虫。 第112章 她还有救吗 又搬来霍云州现做的木桌,几把简易小凳子,面朝着那一汪已经涨起来的湖水,倒是很下饭。 霍林喝了口热乎乎的粥,感叹道:“还是清姐姐做饭最好吃,昨儿的烤鱼最好吃,爷爷,待会咱们还去钓鱼,晚上再烤鱼吃。” 霍老伯咬着包子点头,“你们做的太辣,我吃不了,所以少钓点,反正湖里鱼多,咱们还得在这儿多住几天。” 沈婆婆道:“要不我单独熬一锅鱼汤,咱俩喝鱼汤,他们几个爱咋吃就咋吃。” “这个主意好,以后她们想做新鲜吃食了,就这么干,也省得他们为了顾忌咱俩总是不敢放辣。” 老年人吃香料太重的食物,肠胃受不了。 沈婆婆欢喜道:“咱们老了,吃点清淡软乎的就成。” 跟着俩孙女生活,吃上面比之前儿子活着时,还要好上许多,她都觉得自己腰圆了。 沈慧道:“我也跟你们一块吃,明早上咱们做面疙瘩汤,就用鱼汤煮,又鲜又软乎。” 两个老人对这个提议都很高兴。 沈清却撇嘴朝着霍林道:“小林子,明儿姐给你做水煮鱼。” “水煮鱼?” “就是用新鲜的河鱼,鱼肉切成片,鱼骨单独熬成奶白的鱼汤,用酸菜辣椒花椒,以热油激发调制出汤底,再把鱼汤倒里,鱼肉放入稍煮片刻,麻辣香味散出来时,加入配菜,咱们不是有蘑菇吗?先前发的豆芽也能吃了,今晚做些豆腐,哎呀呀,想想我就要流口水了。” 不止她要流口水,但凡是尝过那种麻辣味道的,都会脑补,口水都是不由自主的分泌。 沈慧捧着粥,食不知味,好后悔呀,把话说的太早了。 沈婆婆只道:“天天吃那么辣,就不怕上火,瞧瞧你,脸上都长痘了。” 沈清无所谓,“长就长呗,天灾之下,能吃饱饭,还能吃得好,多少人都羡慕不来。” 霍林使劲点头,“有道理,那回头我就磨豆子,咱们做豆腐,反正也不难。”只要有豆子,就不难,点卤的东西,都是从豆腐坊买来的,一直搁着也不会坏,这回搁在调料堆里,也一并带着了。 他说话时,嘴里咬着包子,视线往湖边无意的扫了一眼,突然惊叫起来,“你,你们快瞧,那是个什么东西。” 众人往他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原本应该平静无波的湖面,突然有个黑乎乎的东西朝他们游来。 没错,就是游,但速度很慢,不是野鸭之类能比的。 沈婆婆眼神好,看了半天,道:“好像人的脑袋。” 霍老伯赞同,“确实像人头,该不会有人找到这儿了吧?”想到有人发现这里,若是那些被洪水折磨的人,可就麻烦了,他们日子过的太好,一定会遭人妒忌。 到时很难说,会发生什么。 “小林子,抄家伙跟我过去。”沈清把手里剩下的包子塞嘴里,摸出身上的匕首,招呼霍林。 霍老也顾不得吃了,叼着剩下的包子,就跑去找武器,他哥临走时把砍柴刀磨的锃亮,别说砍柴,就是砍人也没问题。 “我,我也去帮忙。”沈慧虽然怕,但没道理就让妹妹跟霍林冲在前面,她去摸了根棍子,追了上去。 霍老伯跟沈婆婆虽然担心,却也知道他们过去就是添乱。 沈婆婆双手合十,“希望菩萨保佑,别遇着坏人。” 是不是坏人不知道,但至少是个活人。 沈清先到的湖边,那人已经游到岸边,可趴在那,半个身子在水里,不知是死是活。 霍林凑过来,也不敢上前,“清姐,咋办?”他一向没主意,也懒得动脑子。 沈慧举着棍子躲在妹妹身后,怕的双腿都在发抖,“这人哪来的,是不是从对面游过的?” 三人同时朝对岸看去,可惜这湖虽然不大,但面积也不小,三人努力了半天,也没瞧出什么。 霍林壮着胆子,道:“我过去看看。”若有隐患还是要及早解决。 沈清点头,“如果觉得情况不对,你就跑回来。” “知道。” 地上趴着的人,依然未动,但沈清已经看出来,这是个女的,而且伤的不轻。 “姐,咱把她拖上来。” “啊?” “不管是死是活都不能扔这儿。”活的不行,死的更不行,她可不想面对一个被尸体泡过的湖。 沈慧说不过她,只好硬着头皮,一点一点的挪去。 沈清就干脆多了,把姐姐手里的木棍拿过来,在那人身上戳了戳。 没动,即便不死,也剩不下多少气了。 她俩把人翻过来,沈清看见一张惨白的脸,一看就是失血过多,沈慧也倒吸了口凉气,“她这脸……” 这张惨白的脸,右边还被划了,从眉骨直到嘴角,伤口深可见骨,因被水泡过,表皮外翻,十分吓人。 沈慧动了恻隐之心,叹息问道:“她还有救吗?” 沈清摸了摸这姑娘的脉搏,“不好说,估计她身上还有伤,要不然脸色不会白成这样,先弄回去再说。” 霍林这时也跑回来了,喘着粗气道:“那边啥也没有,只有一条爬痕,想是她一路爬着进到湖里的。” 三人费了老大劲,才把人抬回。 浸了水,又跟死尸没两样,那重量可想而知。 沈婆婆见他们抬着个人回来,吓了一跳,“这这这……” “奶奶,快去烧点热水,这姑娘还没死。” “哎呀,那也不能把人往回领,万一死在家里,那多晦气。” 沈清直言道:“叫我们遇见了,死在哪都晦气,还是得试一下,万一活了呢!”她自问虽不是啥好人,但也不是坏人,而且脑子心里都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要救,必须救。 自打那场梦过后,她对自己的直觉很有自信。 把受伤女弄进屋,沈慧关上门,往炉火里加柴,把屋子温度升高。 沈慧舀了热水,端来跟前。 人被放在地上,沈婆婆跟沈慧俩人试了半天,也没能给她衣裳解开。 “要不还是用剪刀吧!她身上若有伤,也得尽快处理。”沈清提议道。 反正大家都是女的,生死关头,还有啥好顾忌的。 “也行!”沈婆婆起身去拿了剪刀。 第113章 先杀了再说 祖孙俩合力给她外面的衣裳剪开,也不知道她衣裳是啥材料,有点难弄。 俩人用的力气大了点,把人扯起来了。 突然,原本闭着眼,半死不活的人睁开眼睛,死死的瞪着二人。 “你把那边拽紧了,这衣裳也忒结实了,剪开有点可惜。” “奶奶,你就快着点吧,我都看见她腹部伤口了,哎呀,又流血了。” 她俩动作太大,把人家伤口扯开,流出鲜红的血。 沈慧端着水,刚走近,呀的叫了声。 “咋了?”沈清疑惑的抬头。 沈慧的表情跟见了鬼似的,“她她,她醒了。” 沈清猛的回头,撞上一张惨白的死人脸,但死人脸的眼睛睁开了,无神且空洞的盯着她。 鬼眼什么样,她的眼就什么样,沈清瞧的头皮发麻。 可等沈婆婆回头看时,那双死人眼又闭上了。 沈慧哆嗦着道:“该,该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沈清一咬牙,“管她呢,先包扎要紧。” 死马当活马医。 这儿也没大夫,把她衣裳脱了后,三人都倒吸了口凉气,除了腹部伤口,这人背上腿上也有大小不一的伤口。 但好像都是被树枝刮伤的。 沈婆婆仔细看过她的肚子,神色复杂的道:“这姑娘好像生过孩子,你瞧这肚子,上面有斑纹。” 沈慧惊讶的不知说什么好了,“她该不会是哪家跑出来的小妾吧?还被人划伤了脸,想是有什么大仇怨,咱们把人救了,会不会惹来麻烦。” 沈婆婆也有此顾虑,“等她好点了,就把人赶走,再不然就让她住这儿,咱们回家,反正是不能带回去。” 沈清望着沉睡的女人,缓慢道:“等她醒了,问问她的意思吧!” 她们带的有伤药,沈慧又熬了治疗伤寒的药,是怕她夜里发热。 可还是发烧了。 夜里,沈清爬起来查看,却她小脸烧的通红,嘴里还在呓语,说什么听不清,但看得出情绪激动,还不停的流泪。 到了早上,一屋子的人都睡的很沉,却被一声惊叫吓的魂飞魄散。 “咋了咋了?”沈清猛的翻身坐起来,眼屎还没来得及擦去,但有点糊眼睛,她用手揉了揉,一下就瞧见自个儿亲姐正指着窗户的方向,好像见了鬼。 她顺着方向看去,也吓的头皮发麻。 只见一个黑黢黢的人影,背着对着他们,站在窗户前,跟被人定住似的。 更可怕的是,这就是他们昨儿从湖边拖回来的人。 “她,她活了?”沈清也有点结巴。 沈婆婆从外面推门进来,倒是意外的淡定,“这姑娘一早就醒了,也不晓得啥体质,伤成这样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沈婆婆把水盆放下,又淡定的去做饭。 这时,那姑娘也回过身来,原本凌乱的长发被简单梳理过,用一根草绳系在身后,露出脸上那狰狞的伤疤。 以及一双,一双……怎么说呢! 她的眼睛,有点像死鱼眼。 呆滞无神,没半点活人气息。 “谢谢你们救了我。”女人开口说话了,声音倒是蛮好听。 沈慧这时已经缓过劲了,稀奇道:“你伤的这么重,咋不在床上多躺一会,起来干啥?” 那女子依然面无表情,“我没事,昨晚多有打扰,我也该走了。” 沈清坐着没吱声,沈慧惊讶道:“走?你流了那么多血,瞧这脸色,跟白面似的,昨儿我们救你回来时,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反正我们这儿也没外人会来,不如你在这儿多休养几天,等身体好了,再走也不迟啊!” 女子摇摇头,单薄的身形撑不起衣裳,看上去空荡的厉害。 “不必了。” 见她坚持要走,沈慧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那你自己……” “你会武功?”沈清很突兀的问题,打断姐姐后面的话。 那女子怔了下,似是没料到她会问这个,轻轻点了下头,“会一点。” 沈清却不打算放过她,“一点是多少?” 女子嘴巴动了动,显然这个问题不太好表达。 沈清都没穿外衣,就跑去把房门关了,并拖了两把小凳子,自己一把,给她一把,“坐。” 那女子迟疑,不明白她的用意。 沈清道:“你就算要走,也不在乎多坐这一会,放心,这里真的没外人,我们是进来躲水灾的,等洪水褪去,我们才会下山。” 等了会,那女子才慢慢坐下。 沈清又对沈慧:“姐,把咱们留的那只老母鸡炖了,给她补补身子,药没有,用食补也是一样。” 沈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小妹,她要走呢!” 那女子也有些急,“不必了……” 沈清摆手,“先杀了再说。” 沈慧也只好点头,“那我这就去,奶奶,你来帮我杀鸡。” 沈婆婆虽然舍不得杀鸡,但小孙女的决定,她也不好当着外人面反驳,那样是不给她面子,沈清早就警告过了,有问题可以私下沟通。 祖孙俩出了屋子,沈婆婆还是没忍住,嘴里嘀嘀咕咕。沈慧没接茬,拎着菜刀,去笼子里捉鸡了。 霍老伯听说她们要去杀鸡,也过来帮忙,反正外面也没雨了,可以在门口生火烧水。 霍林去附近下套子了,想捉点新鲜的肉食。 等人都走了,沈清又问了刚才的问题,“你功夫到底咋样,跟谁学的?能打得过谁?” 那女子神情别扭,“跟我爹学的,我爹小的时候,跟着山上老师父学过武功,我只学了个皮毛,不是什么绝世高手,对付一般小贼没问题。” 听完她的回答,沈清有点失望,不过想想也对,她要是绝世高手,就不会惨成这样。 “你一直在问我功夫如何,是不是想让我帮你报仇,可以,等替你报完仇,我们就两清了。”罗琴也想通了。这世上哪有不求回报的善意,也好,还了救命之恩,她可以心安理得的离开,不用有任何负担。 罗琴等她说出仇人的名字,沈清定定的看了她片刻,却忽然开始穿衣服。 等穿好了衣服,她又去开门。 罗琴忍不住问,“你这是啥意思?” 沈清手按在门上,一脸茫然的回头,“没啥意思啊?” 罗琴急问:“你不需要我为你报仇,所以,我可以走了是吗?” 第114章 罗琴 沈清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笑的像只小狐狸,“你要去哪?你能去哪?你有地方去吗?” “我……”一连三个问题,把罗琴砸的愣在原地。 沈清回过身来,神色平静,“既然如此,不如就先待在这儿,嗯……准确的说,是待在我身边。” “你开什么玩笑?” “没开玩笑啊!” “你不怕我来历不明,给你带来麻烦?” “怕!”她很诚实,麻烦谁不怕呢,况且,她又不是一介平民,要啥没啥,上面的人抬抬手指,就能捏死她。 罗琴冷哼,“既然如此,还是让静静离开的好,这样你们才能回归平静。” “可我并不想平静,我想要的是轰轰烈烈。”艾玛,这话说的好羞涩。 罗琴认真打量她一番,失望的摇头,“虽然你看上去有几分聪明,但这世上女子活的本就不易,出身富贵的,尚且只能困于闺阁,何况是你这样平凡的底层人。” 沈清又坐回她对面,双手肘撑在膝盖上,这姿势有点不伦不类,“大姐,既然你也说了,这世上女子不易,男人靠不住,即便能靠得住,咱们自己也要立住,只有自己足够强大,强大到让人不敢小瞧,不敢随意践踏,才有活路,才能活出自己。” “我这样说,你可能觉得我是疯了,那我大胆猜测一下,你一定是被人害了,我奶看过你的肚子,她说你有过身孕,哎哎,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往下猜就是了。” 见她要脸,沈清赶忙举手投降,她可打不过这狠女子。 “我的意思是,你跟我干,给我当帮手,咱把势力事业做大,你想找谁报仇,想杀了谁,都不是不可能,最好让那些贱人看着你过的有多好,再找个机会,把仇报了,岂不是更好?” 罗琴盯着她看了一会,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你说了半天,就是想让我给你当下人,给你使唤是吗?”她只总结出这一句。 很天真的想法,再怎么看,她跟眼前这小姑娘的身份都是不同的。 这小姑娘明显只是个村姑,家里顶天也就是个小地方,而她,算了,不提也罢。 沈清丝毫不觉得这有啥问题,别看那些权贵们,一时风光无限,呼风唤雨,可说不定哪天遭了难,一夜之间跌落谷底。 好的都是发配苦寒之地,差的砍头比比皆是。 女的说不定还得入贱籍,有啥可骄傲的。 江山轮流坐,明年到我家。 罗琴最终还是摇头,底层人想翻身,谈何容易,她若是男子,或可通过科举十年寒窗一跃入龙门,但她是女子……除非嫁个皇权贵胄。 看了看沈清的长相,虽说不差,还挺美,但外面比她漂亮的,多的是。 沈清也不气馁,“你不信我,不如留下来观察几日,若是觉得不行,那就走,若是觉得行,咱俩约定五年,哦不,三年,你跟在我身边三年,为我所用,咱们之间的救命之恩就算了结,我还能帮你对付仇人,行吧?” 五年好像是长了点,一个女子最好的青春年华,拢共也没多少。 “好!”罗琴大概是被她缠的烦了,居然同意了。 沈清一拍掌,“得,这笔交易成了,对了,你叫啥名?” “罗琴!” “沈清,外面是我姐,她叫沈慧,另外一个是我奶,隔壁住的是霍家人,霍老伯跟他小孙子霍林,他还有个大孙子叫霍云州,暂时不在,目前就这么多人,其他的等下了山再说。” 罗琴点头,既然决定留下,倒也不必再矫情。 沈清盯着她的脸看,“你这刀疤。” 罗琴身周气场再次变冷,“你什么意思?” 沈清见她似乎要发火,也不太高兴,“以后在外面,你就是我随从,说话要注意态度,在家里随意。”人家不想有傲骨,不愿当随从,也不能把人家的傲骨打断,那样不人道。 罗琴心想这小姑娘脸皮真是厚。 俩人出来时,沈慧跟沈婆婆已经把老母鸡炖上了。 一时半会也炖不好,只能是晌午时再吃。 早饭还是粟米粥,沈婆婆蒸了一锅花卷,里面抹了辣椒酱,不用就咸菜也好吃。 几人围坐在露台上,因为突然多了个外人,大家都没说话。 霍林更是一声不敢吭,捧着碗就躲一边去了。 霍老伯倒是想说,可又不知该说啥,怕说错了惹人家小姑娘伤心。 沈婆婆倒是唠叨了几句,无非是不能再杀鸡了,还得留着生蛋。 沈慧低着头数米粒。 罗琴默默吃着饭,没有半点不自在。 沈清观察了一圈,飞快的扒完饭,又吃完花卷,把碗搁下,众人都抬头看她,唯有罗琴依旧低着头。 “小林子,今儿咱们得回山下瞧瞧了,若是洪水退去,就得准备回去,霍爷爷,您老得在这附近采点草药,琴姐的伤还需要再治一治,一般能治外伤的草药就好,姐,这两天你跟奶奶多做点干粮,做粗粮做,要耐放的。” 说完了,几人都点头。 沈清又道:“就算要回,奶奶跟霍爷爷也得留下,等我们收拾个能住人的地方,再来接你们。” 沈婆婆想反对来着,可是听到叽叽咕咕的鸡鸭,她也明白了沈清的意思,“好,都听你的。”这些鸡鸭不好带,再说万一遭了瘟,那可不得了。 房子没了,猪又不知道跑哪去了,鸡鸭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霍老伯是没啥意见的,人老了,就盼着不给后辈人拖后腿。 罗琴见她三两下便决定所有人的工作,倒是挺让她意外。 不过听说她房子也没了,就剩几十只鸡鸭,这种情况下想翻身,谈何容易。 容易吗? 当然不容易。 过了三天。 山下的洪水褪去,那几间老房子的旧址,只剩几面墙。 原本围着菜地的水沟,被洪水带来的泥巴填平。 菜倒是还有一些,没有全被洪水带走,倒也倒塌的不成样子。 那些开过荒,归置好的田垄,已成了一整块平地。 黄豆剩一些,包菜啥的都没了,辣椒秧剩了不少,但也是东倒西歪。 罗琴伤好的快,快到不可思议,三天后,就能跟着她们仨下山了。 驴子带上,背着一些生活物资,每个人也都背着衣服被褥啥的。 第115章 新菜式 到了山下,也只感叹了片刻,就开始各忙各的。 霍林去附近的山上砍竹子,这玩意除非山倒了,否则很难被水冲走。 所以沈清也打算把新房的地基,建在那片竹林旁边,要离的远些,防止竹笋穿地而出。 沈慧则开始找地方搭灶,她负责伙食,这是妹妹给她的任务。 沈清拿出铁锹,开始找地方搭窝棚,做为他们临时住宿点。 罗琴不解,“不是要盖房子吗?” “先不盖,有个容身之处就够了,你也别闲着,把这块地方收拾一下。” 这混的,要跟个野人似的了。 霍林一趟一趟的扛着竹子,幸好这几天温度不高,要不然他得热死。 沈清用带来的小锯子,把竹子锯成长短一致,再地上挖出坑洞,把竹子一端火烤后埋进去填实。 缝隙用切碎的枯草和泥糊上,屋顶则是把竹子从中间劈开,再交替铺好,避免漏雨,但还是要盖一层稻草,反正是临时住所,只要不透风,不漏雨就成。 一共盖了三间,每间大概十个平方左右。 床板也是用竹子搭建,离地一尺高。 沈家姐妹住一间,罗琴住一间,霍林住另一间。 做饭还是在外面,又搭了个棚子。 当然,驴子也得有住的地方。 只干了一天,房子就盖好了,又弄了些竹子,在外围做了低矮的栅栏围墙。 罗琴觉得失策,这小姑娘怎么看都不像能出人头地的,那她为啥还不走,还要继续留下,不是不满意可以随时离开吗? 可为啥她一有这个想法的时候,沈清就叫她干这干那,总有活让她去做,她又张不开嘴。 沈清当然不会让她走,免费劳力,而且罗琴是习武的,力气比霍林都大,要不是看她有伤,活肯定比现在还重。 晚上,四人坐在一处,围着火堆,火上吊着一口锅,锅里煮着红薯饭,沈慧切了些腊肉,又切了些蔬菜,倒进锅里,有饭有菜的大杂烩。 都这种时候了,也不必挑。 霍林盘腿坐着,眼睛却望着沈清,“清姐,接下来咋干?该不会就靠我们几人把地整出来吧?” 沈清有点困,“明儿你去镇上看看情况,主要是看下受灾的情况,另外再看看那些饭馆酒楼恢复的咋样。” 霍林也不问看这做啥,只点了点头。 沈清又对沈慧跟罗琴说道:“明儿咱们三还是要尽快把没受损的农作物收拾出来,统计一下损失,另外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得把地窖里的东西弄出来。” “还有地窖?”这事连沈慧都不清楚。 霍林也是一脸茫然,难道沈清说的是他们家那个地窖? 她啥时候往里面藏的东西? 沈清一脸淡定,“嗯,姐,饭好了没,我快饿死了。” “好了好了,你们拿碗。” 第二天,霍林一早跑去镇上查看情况,沈清拿了把铁锹,又递给罗琴一把锄头,带她往霍家旧址去了。 罗琴见她似乎不确定地窖的位置,便很无语,“地窖有多深?” “大概三米多,我们离开前,我又盖了几块大石头压着上面的门板,不过洪水那么大,石头怕是也冲走了。” “既然这样,你不怕地窖进水,里面东西全毁?” “泡了水也没关系,有些是密封的坛子,还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找到了,快过来帮我挖。” 压在上面的大石头果然没了,盖板露了出来,没盖严实,里面确实被泡的严重。 “姐,把水瓢拿来。” “来了!”沈慧举着水瓢跑过来,一见这水深,担忧道:“不晓得坛子有没有进水。” 三人合力,花了一个时辰,才把地窖里面的水舀干,沈清担心地窖会坍塌,便跟罗琴二人,干脆把地窖全部挖开。 里面总共摆了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坛子。 沈慧用抹布清理完上面的泥巴,宝贝似的摸了摸,“这密封的真好,一点没露。” 罗琴却想,难道这就是沈清翻身的本钱? 可沈清却从里头拎出一个没底的木桶。 “哎呀,我的宝贝保管还挺好。” 她要做烤鸭生意,晚上把想法跟几人说了,那三人表情可以说十分的精彩了。 霍林有心事,嘴上不说,但那欲说不说的样子,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沈慧没注意到霍林的异样,只道:“这个时候,就算做出来,能有人买吗?” 沈清不以为然,“只要灾祸过去,一切安定下来,那些富人们,照样能过着安稳享乐的日子,过不下去的,只会是穷人罢了。” 霍林带回来的消息,镇上受灾情况并不严重,只一些低矮住户家里进了水,也只没过桌腿,而且镇上的房子大多是青砖,早年间的老工匠们手艺精湛,用料扎实,就算全部泡在水里,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事。 所以洪水退去之后,镇长立马就找人清理淤泥,打扫街道,好多铺子昨儿就开张做生意了。 出镇的官道也还好,只有些淤泥。 但那些地势洼的村庄就遭殃了,他回来时,瞧见很多地方还是水里泡着呢! “可我们上哪找鸭子呢?” “小林子,明儿找一下范叔,我有话跟他说。” 在山上的几户人家,多多少少也有受灾。 首先,所有的农作物,都被洪水冲没了,其次有两户人家的房子被小范围的泥石流冲走,还失踪了两人,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范家情况好些,房子坍塌了一半,农作物全没了,但好歹家禽还在,可他的老母亲却病重了。 见到范老大时,这位中年汉子满脸沧桑。 “范叔坐吧!” “不了,沈姑娘,你有话直接吩咐就成。”不知为何,今儿他在面对沈清时,自动把身份降低了,连称呼都变了。 沈清并未纠正他的叫法,便自己坐下了,“是这样的,范叔,我想给你找个活,你看你……” “成成,什么活你只管说。” “我想收购鸭子,有多少收多少,你帮我去收,每斤我给你一文的抽成,如何?” “行,当然行,就是不晓得你有啥要求。”范老大明白她这是又要做大生意了,这价给的也不少。 第116章 激动落泪 现在已是快到六月,鸭子都到了出栏的时候,除非是留着生蛋,要不然大家都要张罗着卖出第一批鸭子,等回头再购一批鸭苗,便可以喂到腊月。 “嗯,鸭子要肥一点,另外还要雇佣两个宰杀拔毛的帮手,你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范老大想了会,道:“姑娘还记得我刚才说的,那两户房子被毁的人家,姑娘若是不嫌弃,就让他们两家的人过来帮忙,至于工钱,您看着给就成。” 沈清道:“你家翠翠不想赚工钱吗?” 范老大摇头,“翠翠得留在家里待嫁,况且我家里一团乱,她还得照顾她奶奶,所以走不开。” 沈慧惊讶问道:“咋这么突然,那翠翠说的婆家在哪?” 范老大为难的低下头,“就在镇上,离的也不远。” 沈清一看他这表情就明白了,“范叔,人选的事,你看着帮忙挑,这里有些铜板,你拿着。” 范老大直摆手,“这不用,待我把人找来,你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银货两讫,我就不沾手了。”他不想赚什么差价,也不想按她说的,一斤一文钱拿回扣,这事复杂了,他做不来。 沈清见他态度坚决,便不再劝,“行,那你就当掮客,咱们就用中介这个说法,以后你就是我这边的中介,那这一百文钱你先拿着。” 这回范老大没拒绝。 拿到银子的当日下午,他就把帮工找来了。 两个年轻姑娘,年纪跟罗琴差不多,却粗糙的多,脸上不是雀斑就是晒出来的黄斑。 范老大介绍道:“她叫春菊,是山上你王叔家的大闺女,他们家受灾最重,啥都没了,一家人的吃喝都没了着落,她娘说了,不管有没有工钱,只要有一口饭吃,就让她在这儿跟你做事。” 沈慧在边上听的心惊,“这可使不得,既是干活,我们家不会克扣她的工钱。” 范老大叹息着摇头,“大姑娘是不晓得他们家有多惨,春菊,你自个跟大姑娘说吧!” 叫春菊的丫头,还没说就开始哭了,“我爹被山上冲下来的洪水冲走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家之前还欠着镇上孙家的银子,春上的时候买了三头小猪,本想喂大了,到年底就能把债还上,可谁知道会变成这样,要是还不上银子,娘就得把我卖了,换些银子应急。” 范老大添上一句,“孙家的银子欠不得,利滚利,能翻上好几倍,若是今年不还,怕是永远都还不上了,还有小桃,他们家也差不多,为了给她哥娶亲,借了不少钱,倒是没什么利息,可现在一时半会也……” “别说了。”沈清面色平静,并没有什么怜悯的神色,反而很冷淡。 这世上可怜的人很多,经过这场洪灾,只会更多,可她不是菩萨,连自己都顾不了,又怎会去可怜别人。 范老大愣住,看向沈清,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了。 沈清道:“她们俩可以留下,但工钱按月结算,一个月五百文,包吃住,这样行吗?” 范老大喜上眉梢,“行,当然行,你们俩还不快点谢谢沈姑娘。” “谢姑娘!”春菊跟小桃都不会施礼,只好微微弯下膝盖。 范老大还要再说什么,但沈清没啥耐心了,催他赶紧去联络鸭子。 在鸭子没来之前,还得做些准备。 她现在连房子都没有,但依然很有干劲。 多了两个帮工,沈慧便能一心只管做饭的事,其他人,包括罗琴在内,都由沈清调配。 本来沈清也不打算啥事都自己上手,她要赚钱,但不会把自己累死。 既然给了工钱,使唤起人来,也就没啥不好意思的。 虽有木桶,但每桶出来的烤鸭不会太多。 头一天,只是试验,若是成了,就得找曹勇再定做烤鸭桶。 两个新来的,被安排去捡柴,洪水过后,到处散落着树枝枯柴,只要搜集起来即可,这没啥难度, 等捡多了,再用绳子一捆,背回来,堆在临时搭建的柴火棚子里。 太阳好时,摊开了晒干,晒干了都要码放好,避免再被雨水淋湿。 沈清又赶着驴子,跟罗琴二人,回了一趟山里小屋,弄了几个大盆回来。 等范老大带着卖鸭子的农户来了,沈清看大小差不多,也不必过称,便按每只鸭子多少定价,全部收了。 沈慧抱着钱罐子,当场把铜钱数了给他们。 拿到现钱,那些农户无不无激动落泪。 大灾之时,能把家畜换成现银,还给的这么爽快,实在是再没这么好的东家了。 鸭子一次收了上百只,霍林临时砍竹子,跟罗琴二人围了一个小院,又盖了个避雨的棚子,做为鸭子们的栖身之所。 沈慧被一群鸭子吵的头疼,犯愁道:“这么多的鸭子得卖到啥时候啊!” 罗琴也觉得这简直是异想天开,靠这些鸭子就能一夜暴富? 做啥美梦呢! 但很快,她们就不用愁了。 天气渐渐炎热,而且这玩意需要现烤现吃,不能过夜。 所以他们凌晨时分就起来忙活了。 在空地点上两个柴火堆,用以照亮。 春菊跟小桃负责宰杀鸭子,今儿一共宰杀八只,就着微弱的光亮,还得拔毛,鸭肚子里的杂货,以及鸭爪,鸭头,全都拿出来,堆在盆里,这些她另有打算。 鸭毛难清理,现代都用松香粘一遍,但她们用不了,就算能用,也还是尽量不用吧! 沈清打算找人做几个小镊子,用以方便拔毛。 但今儿就只能用手,一个个的拔。 沈清也给罗琴派了活,叫她做早饭。 罗琴家境虽不错,但也并非十指不沾阳春水,除了农活差些,其他的倒还好。 清理干净的鸭子,再加入腌料,腌制一个时辰,沈清又鼓捣了些香料塞到它们肚子里。 炭火早就准备好了,里面有个类似转轮的装置,鸭子挂上去,需要人力不停的转动,便可以让鸭子受力均匀。 天微微亮时,烤鸭炉开始转动,这活交给霍林了,其他几人坐在简陋的小院里吃早饭。 罗琴做了一锅粥,搁了杂粮,也有大米,还有红薯,颜色有点难看,但味道也还可以。 第117章 代理权 沈清吃了一碗便搁下筷子,罗琴也是,她这几日跟着沈家姐妹吃的都不差,春菊跟小桃捧着碗,吃的头都不抬。 见她们都不吃了,二人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吃的是不是多了?”人家给她们开工钱,还管吃管住,吃的也不差,这样的粥,搁他们家能吃上一天。 沈清忙摇头,道:“你们活干的多,吃的多些没啥,若是不吃饱,哪有力气干活呢!” 沈慧把锅里剩的粥,都给二人分了。 沈清望着烤炉挠了挠下巴,罗琴不想多管闲事,况且她心里有个伤口,一碰就疼,所以吃过饭,她便坐在一旁,低着头不知在想啥。 沈慧心里装不住事,便问妹妹,“这些烤鸭,你打算卖到哪?” “到镇上找家酒楼,卖给他们,现在是咱们自己做,等过段时间,还是要把配方卖掉,咱们只管宰杀鸭子送货,其他的就不管了。” “啊?”沈清理解不了,费这么大劲,又是弄烤炉,又是钻研配方的,难道不是要一直亲手做吗? 沈清觉得姐姐好天真,“咱们又不去镇上住,每日一早送鸭货去,就很赶了,哪有余力烤好了送去,再者这烤鸭现烤现吃才最好,凉了味道就会差很多。” 沈慧道:“那他们若是学了配方,咱们还收鸭子吗?” “当然,这是条件之一,嗳,你别管了,我一时半会说不清,总之,不会吃亏就是。” “那就好,你看着办吧!” 等着火候差不多了,沈清查看了下成色,便吩咐霍林把洗干净的木盆拿来,再把驴子套好板车,把罗琴留下,嘱咐了她几句,又给春菊跟小桃派了活,便带着霍林去了镇上。 路上,霍林问,为啥不把罗琴带上。 沈清摇头,“还不晓得罗琴的仇人在哪,万一在镇上碰见了呢?岂不是要完蛋,再说,大灾过后,人心是乱的,把她留下,预防突发事故。” 万一有难民过来,见他们有粮食,会发生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霍林在前面赶着驴子,沈清坐在板车上,离开月牙湾,看到两边村庄的满目疮痍,对于灾难的理解才有了切身体会。 一路上还遇见不少逃难的人,衣衫褴褛,面容沧桑,瘦骨嶙峋。 大部分都是老人牵着幼童,还有妇人。 人数不多,进了镇子,她就发现乞讨的人多了起来。 沈清留意了下,没见着牛宝跟毛豆,也不晓得这两个小乞丐如何了。 “咦,这是以前的福来客栈吧?怎么换名字了?”沈清问。 “我昨儿过来时,听说他们家原先的老掌柜带着家眷,在洪灾来之前跑路了,现在这家店被冯成成接管,他是这儿的掌柜了。” “啊!他?”沈清努力回想冯成成的样子,怎么看他也不像当掌柜的料,天生跑堂的嘴。 “你瞧,那不是他吗?” 沈清定睛去看,果然看见福来酒楼门前站着个穿窄袖长袍的男子。 长袍过于肥大,有点不合身。 不是冯成成又是谁。 “你们两个,还不快点把门口扫扫干净,再洒点水,车来车往,都是土,送菜的,直接送去后院,跑这儿来做啥,伙计们,都加油干,回头生意好了,爷自有赏。” 这小子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小人得志,不是贬义词,单纯的夸人而已。 冯成成嚷嚷完了就看见他俩,以及他们带来的板车,脸上笑容更大了。 沈清跟霍林被请了进去,当然不是雅间,只是外面的大堂。 冯成成又叫伙计上了茶水,等二人喝了口茶之后,霍林就好像好奇的问他怎么盘下这家店的。 “还不是多亏了你们二人。” 当初他们送来的小吃,看着不起眼,就是一些吃食,掌柜知道了价钱跟卖法之后,也没啥参与的兴趣,只让冯成成缴纳了一定数额的场地费,毕竟是在他的客栈里做生意,这点好处还是要给的,要不然谁都来插一脚,他的生意也不好做。 后来沈清索性把镇上的代理权都给了他,冯成成就成了二级分销商,出货量大,来往的银钱多,渐渐的,他赚的就多了。 当然,外人肯定不知道,只有他回去数钱时,才恍然大悟。 原来往往最赚钱的,都不是主业,而是副业。 就像他们开饭馆的,饭菜赚的肯定没有酒水多,若是喝茶,那赚的就更多了。 有了银子,他便想置办产业,或者自己撑门面做生意。 正巧赶上洪灾,掌柜要带着家人跑路,客栈低价转让,他就盘了过来。 说完了自个儿的经历,冯成成又瞟了眼驴板车,他可精着呢。 “姐姐,你这是又鼓捣什么新奇吃食了?能不能拿出来给我瞅瞅,咱们也算熟人了,有好事你可不能忘了弟弟我啊!”他自动把自己降为弟弟,把沈清捧高,似乎忘了,人家才十三岁。 霍林望着沈清等她回答,反正这种谈生意的事,他不插手。 沈清眼珠子转了转,笑着道:“我做的是烤鸭,小林子,去拎一只出来,小冯掌柜,麻烦把你家厨子叫来,另外再准备些配菜,这头一只烤鸭,就当我请你们吃了。” 冯成成眼睛亮了几度,立马就让伙计去后面叫人,又按她说的准备配料,“鸭子也不便宜,咋能让你请,还是我来吧!” 沈清摇头,“先尝了再说,生意后面再谈。” 冯成成见她并不松口,心里也明白几分,这生意怕是不好谈。 不过没事,有门路总比没门路要强的多。 青泉镇虽不大,但吃饭的地方也是不少,原先福来客栈就属不大不小,不上不下,中不溜。 他接管过来,才晓得生意不好做。 也怀疑,老掌柜是不是找个借口溜之大吉,根本不是要躲啥洪灾。 但盘都盘了,也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他夜里睡觉时忽然想到沈清,酒楼最重要的还是吃食口味,若是有创新的东西,说不准能起死回生,可惜之前的香辣鱼干什么的,已经断货了。 很快,就有两个胖厨子,带着徒弟过来了。 沈清叫霍林帮忙拼出两张桌子,她要做的是片皮鸭,先教他们做春饼。 第118章 新生意 这玩意没啥技术含量,只需要面皮擀的薄,她为了省事,用饺子皮的方法,不同的是,最后需要用小火炕熟。 再然后是重头戏,片鸭是一门手艺活,她这个半吊子,肯定没有专业厨子片的好。 在她片坏了第二片肉时,一个厨子就忍不住了,“姑娘说怎么片,我来做便是。” 沈清想想也是,便把刀递给他,“鸭肉片出来,最好每块都有鸭皮,剩下的鸭骨可能拿去再做一个汤,这叫一鸭两吃,或者拿油炸了,再洒些香料辣椒面,也是另一种鸭骨的吃法,至于这片下来的鸭肉,瞧着。” 她包了一块鸭肉,先自己吃了,再示意冯成成动手,她又不会给他包。 冯成成还没吃,就开始激动了,等尝过后,更是直竖大母指,“唔,好东西,绝对是好东西,这样吃着一点都不腻,鸭肉嫩,鸭皮酥脆,绝了!” 沈清又让其他眼巴巴瞧着的伙计们都尝尝,霍林也上去抢了两块,他也是才吃第一块。 放进嘴里,嚼了两下,他俩眼锃亮,还有种隐隐的预感,怕是真的要发了。 冯成成当即就朝她伸手,示意她到另一边去谈生意。 重新上了茶,又上了两盘点心,冯成成看她的眼神,跟看财神似的,要多亮有多亮。 “说吧!这生意你打算怎么做。”他也不是第一次跟沈清谈生意,自然知道她的习惯,所以也直入主题,不讲那些虚的。 沈清比他更干脆,“我们每日上午巳时中,把烤鸭送来,每日送十只,每只三两银子,剩下的我们便不管了,如何?” 冯成成心都在滴血,“每只三两?”十只就是三十两,若是卖不掉,他得亏到姥姥家去。 沈清笑着道:“你也尝了,这烤鸭在青泉镇绝对是独一份,况且这本来就不是给穷人吃的,咱赚的是那些有钱老爷们的钱,他们吃东西讲究的是新,是好,只要合他们的心意,钱算个啥,要不是因为刚刚经历洪灾,要不是因为镇子太小,要是在景阳府,我绝对要定五两银子一只,你信不信吧?” “我信,我当然信,既是新东西,那就得快,否则叫人学了去,恐怕价格就得跌,到时你这价……” “放心,这三两银子的价,咱们只用一个月,至于一个月之后咋样,那就另说。” “那姐姐,这生意咱俩合伙做,你可不能再卖给旁人。” “这是自然,你还是独家代理,我说了,一个月的期限,一个月之后是涨是降,咱们再议。” “啪!”冯成成一拍桌子,“好,明儿你也别送十只,送二十只吧!这是定金。”他大方的叫账房送来三锭各十两的银子,一共三十两。 沈清毫不客气的把银子收了起来,“咱俩还要立自据吗?” 冯成成琢磨了下,俩人一致决定,还是立吧! 毕竟你防我,我也防你,既是如此,倒不如白纸黑字写下来的干脆。 谈好了,沈清便把今儿带来的烤鸭都给了他。 “以后每日进货都要记好账,方便日后对账,亲兄弟明算账,这生意才能长久。”这话是冯成成说的。 就冲这一点,沈清就瞧出,他是个能干大事的。 解决了出货的事,沈清又让霍林赶着驴车,迫不及待的去了马氏作坊,跟他们又定了一个烤鸭桶。 沈清没见着曹勇,听马师父说,曹家受灾挺重,马师父特准了他的假。 沈清把留下来的半只烤鸭,孝敬了马师父,因为之后她还得找人家做家具。 马师父乐的合不拢嘴,放话说,只要她叫人传个话,想要什么家具,都叫人给她送家去,不用她来回跑。 沈清揣着三十两银子回到家,沈慧见鸭子的事情谈妥,而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几个人忙坏了,就连罗琴都被指使的团团转。 不过她内心因伤痛变的麻木,很快就适应了高强度的宰杀鸭子工作。 基本一刀下去,鸭子就魂归西天了。 也因此,他们基本每天都能吃到新鲜的鸭血旺,以及一堆鸭杂。 沈清便调了些配料,将鸭杂做成熟食,再带到冯成成的店里销售。 因价格不高,买的人也多,销量十分的火爆。 当然,这火爆程度跟烤鸭比起来,还是差点。 在开始卖烤鸭的第三天,冯成成就要加货,从一天二十只,提高到三十只,因有富人老爷家要求送货上门,一次就定三五只,所以后来又加到每天四十只烤鸭。 这生意沈清并不打算细水长流,所以也没就没阻止冯成成的扩张,反正先赚了第一桶金再说。 人手不够,又招了几个帮工,才勉强忙的过来。 待在林子里的两位老人也被接了出来,另外沈家的房子也开始动工了,不能总住在棚子里,不安全也不方便。 沈清手里原先积攒的,加上跟冯成成做生意这几天赚的,先盖个两进的院子够了,把地方留出来,以后需要再扩建便是。 就在沈家忙的热火朝天时,半个月后,沈慧知道杨修元没了。 她消沉了几天,又见妹妹忙的脚不沾地,她又怎好再继续装死,只得强撑着爬起来张罗。 只要有钱,就有人来干活,人一多,盖房子的速度就快。 这是沈清要求的,没地方住,她着急的很。 短短几天,地基就起来了。 暂时没钱盖青砖瓦房,所以这两进小院,还是土坯的。 跟原先的格局差不多,但院子两边多了厢房,除了正屋三间,左右两边也是各三间。 厨房在西边厢房,三间屋子中最大的一间,各有一个门连着其他两间屋子,一间做饭堂,也就是餐厅,另一间堆放米粮食材啥的,她找马师父定做了几个置物架子,用来搁东西。 东边厢房,最靠近院子大门的那间,给霍家祖孙俩,老人家想就近看着点门,再说男女有别,住太近了也不好,另外两间暂时空着。 正屋三间,中间是厅堂,摆了香案跟四方桌,也定了十把靠背椅。 沈家祖孙三个都住东屋,西屋也暂时空着。 另外院子的东厢与正房之间的院墙上,开了个小门,连着后院。 前院有一百个平方左右,后院也有四十平,还盖了两个小罩房,罗琴主动要求住这儿。 第119章 闹事的来了 驴子派上大用场,拉了好几趟粮食,又置办了一批铁锅。 沈长福来了一次,见她这边在盖房子便过来帮忙,周二婶也带着沈峰来了,反正家里的麦子颗粒无心,她也得出来赚点外块。 所以她跟沈清提了要求,他们也得算工钱。 沈清没啥意见,反正她也得找人看着工地,她一个人又忙不过来。 范老大是万万没想到这批鸭子卖的这样快,没几天鸭圈就空了,他只得到处找货源。 路远的,就找人家借牛车驴车,把鸭子运来。 沈清已经不大去管细节上的事,收鸭子交给范老大,宰杀鸭子,交给春菊,她带着几个妇人专门干这活,她只验收最后成果,况且还有沈婆婆在旁边监督,周二婶也是个厉害的,但凡有人偷懒或是摘的不干净,她指定第一个跳出来。 腌料是她配好的,沈慧跟小桃负责腌,当然也做其他的活。 至于看烤炉的活,还是霍老汉主管,沈清把炭火配好,他只需要看着就成。 监督盖房子的差事,是沈长福负责,后来曹大舅也来了,他是担心俩外甥女的境况,不等忙完家里的活便过来了,谁成想却见到这边在大兴土木。 又听沈清说这边缺人,便自发留下帮忙了。 经过这场洪灾,曹大舅对沈家人也没啥情绪了,所以他跟沈长福相处的还不错。 有了两位长辈看场子,沈清就可以彻底摆烂,本来她没想那么勤快,一切都是逼不得已,可总有人见不得她如此松快,偏要来找茬。 众人都在干活,就听见一阵哭声,还有唢呐声。 等他们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时,顿时全都面色大变。 那是一队披麻戴孝,送葬队伍。 沈清找马师父定做了一把躺椅,正悠闲的晒太阳呢,小黄蹲在她脚边,啃着椅腿。 “清姐姐,杨家人来了!”霍林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报信。 “啥?”沈清坐起来,一脚踢开小黄。 霍林抹了把汗,“来了好些人,当先的是杨家婶子,怕是要闹事。” 沈清沉下脸,“你去叫春菊她们,把我姐扶到后面去,别叫她去前面。” 可沈慧已经来了,一脸的六神无主,期期艾艾的唤道:“清儿!”春菊扶着她。 到了跟前,沈慧一把握住她的手,沈清察觉她双手冰凉,心也跟着一点点往下沉,别的她都不怕,就怕姐姐心理负担过重,回头再愁病了,那可就糟糕透顶。 “姐,前面的事有我,你不用管。” “可是……”沈慧身子在颤抖,听到那追魂唢呐声,她感觉是来索她魂的,如何能安心。 沈清反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没什么可是,咱没错,谁都别想把这屎盆子扣咱们头上,春菊,你看着我姐,别叫她去前头。” 沈家房子虽然还没盖好,但雏形已经出来了,有院有墙。 他们搭的窝棚就立在前面。 “好!”春菊点头。 沈清要走时,又严正的叮嘱,“在这个家里,你只能听我的,懂了吗?”她怕春菊禁不住姐姐的哀求,所以干脆把情况挑明。 沈慧当不了家,也做不了主,况且现在说神无主的,万一有什么举动,春菊念着身份有别不敢拦。 “二姑娘放心,我一定看好大姑娘。” “那就好。”沈清去到外面,罗琴正站那儿等着呢。 她脸上的伤淡了些,加上她经常低着头,不大引人注意。 但此刻她抬头望着沈清,那包含情绪的眼神里有太多想说的话,可她却又紧闭着嘴,一个字都不说。 沈清:“跟着我。” 罗琴:“好!” 杨母已带人到了窝棚前,后面的吹吹打打也停了,但哭声没停下。 沈婆婆双手插腰,跟周来娣二人,一边站一个,像两尊门神似的,拦着不让他们过去。 杨母今儿也是带足了人,吵架没在怕的。 沈清听了会她们吵架的内容,感觉没什么新意,而且越吵越乱,越乱越听不清。 她朝霍林使了个眼色,霍林会意,扒开看热闹的工人,冲上去一顿嚷嚷。 “都让开,我姐来了。” 杨母身后有人小声嘀咕。 “她就是沈家那个二丫头,听说沈家现在都是她当家呢!” “瞧着也不咋地,不就是个黄毛丫头吗?” “咦,沈家这俩丫头邪性着呢,克死了爹娘,现在连咱家修元也给克死了,你可别小瞧了。” “我的天老爷,那她俩以后指定没人敢娶。” “呵!谁知道呢!嘘,小点声,他们吵起来了。” 杨母一见到沈清,那简直是恨到牙根了,恨不得扑上去把她咬死。 “你姐姐呢?沈慧呢?她躲哪去了,别以为她躲了,就能撇清关系,她害死了我儿,我要让她偿命!” 面对杨母的歇斯底里,沈清面色平静的可怕,“婶子有事跟我说,我姐不方便见你。” 杨母嘶吼道:“她是心虚了吧?我儿子因她死了,连尸首都找不到,她倒是好好的,你们家还要盖新房,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我不管,叫你姐出来,给我儿子赔命!” 扶着杨母的是她弟媳吕氏,长着一张尖酸刻薄脸,她将沈清上下打量了一番,又冲着沈婆婆道:“你家这俩丧门星,咋还留着呢,要搁我,早一棍子敲死了,省得再祸害家里人!” 沈婆婆跳着脚,骂道:“你才是丧门星,你们一家子都是丧门星,自己儿子死了,跑来我们家闹,咱们两家虽然定过亲,可一早就退了,还是你嫂子自个儿上门退的,咋的,都没干系了,还能扯上,真够不要脸的。” 周来娣也骂道:“就是,你们家死了儿子,关我们啥事,见不得我们过的好,眼红了是吧?可惜哦,这人哪,没有前后眼,现在后悔也晚了。” 杨母眼见说不过,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开始嚎啕大哭,边唱边哭。 她身边的几个婆娘也跟着号丧,后面的送葬队伍,唢呐又吹起来了,敲敲打打,纸钱洒的到处都是,好不热闹。 沈清拉住奶奶跟二婶,“你们去后面,这儿的事我来处理。” 第120章 你们害死了我儿 周来娣正要说不行,被沈婆婆一把拉住,老人家一脸慈爱的望着小孙女,“孩子,咱不能跟他们硬碰硬,打起来伤了谁都不好,你得稳着点。” 周来娣则是举起拳头,“就是真打起来咱也不怕,总不能老叫人逮着咱们沈家人欺负。” 沈峰扛来一把砍刀,“姐,拿着,他们要是敢胡来,咱就砍他。” “哎哟,我的儿,你可别在这儿添乱。”周来娣机警的把儿子往后拖,她可以受伤,但儿子不能,这可是她的命根子。 沈清忽然沉下脸来,“都去后面。” 她突然显出几分威严来,竟让人不敢反驳。 沈峰也被她踢了一脚,赶去了后面。 不相干的人走了之后,霍林很狗腿的端了把椅子过来,“清姐,你也怪累的,坐着跟他们慢慢说。” 沈清想笑,但忍住了,“好!” 坐下之后,虽然视线变了,但气势没变。 她扫了一圈杨家的人,平静道:“你们家最好派个代表出来,咱们平心静气的谈谈,既然闹这么一出,肯定是有所诉求了,是吧?” 他们不会平白无故把队伍拉月牙湾来,既是这么做了,自然有他们的目的。 她需要搞清了杨家人的意图,才好找出应对之策,权当一次历练吧! 杨家那边的人见她如此淡定,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站在最前头的几个人互相交头接耳,又是打眼色,又是窃窃私语。 最后,还是杨母的弟媳吕氏站了出来。 她五官扭动,表情复杂古怪。 “我是个粗人,也不大会说话,若是有哪句说的不对,姑娘可别见怪。”吕氏也不知她的深浅,所以说的还算含蓄。 沈清很大方的朝她一抬手,“婶子请说。” 吕氏:“其实我们也不是非要把修元的死赖在沈家,可闹洪灾那天,我们修元一心想着你姐姐,担心她有危险,拎着一条刚刚逮住的鱼,就往这边来了,我嫂子嗓子喊哑了都没拦住,可怜他一颗真心,却没得神灵庇佑,竟被洪水冲走,可怜啊!” 说到动情处,杨母是真的哭了,她可就这么一个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怎能不哭。 她一哭,后面跟着的婆娘们也一起哭,杨修元她奶奶哭的最狠,大孙子啊,眼瞅着就要娶亲有重孙子了,突然没了,太叫人心疼了。 沈清坐着纹丝未动,连眼皮子都没抖一下。 不是她冷血,而是在这个时代,人命其实是最不值钱的。 别说一个杨修元,就是十个杨修元没了,又能如何? 每年边关打仗,要死多少年轻男子,哪个不是有爹有娘。 就说这次洪灾,她略略打听了下,死了不下百人。 吕氏抹了眼泪,见她不为所动,心中暗骂这丫头够狠,但面上却依然装可怜,“修元没了,杨家的血脉就断了……” 一直没吭声的沈清忽然打断她,“怎会断了呢,杨叔年纪也不大,就是杨婶子年纪有点大,这样吧,我可以出银子,给杨叔再纳个小的,给你们杨家传宗接代,反正这次水灾过后,有的是人家过不下去,卖儿卖女,想找个好生养的大姑娘,也不难。” 现场雅雀无声,谁都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杨家人想的是,居然还有这条出路。 杨修元他奶奶尤其震惊,虽觉得荒诞,但仔细一想,好像也对啊! 他们家春上的收成虽没了,可房子还在,受损情况不严重,日子熬一熬也不是过不下去,听说镇上每天都有人跪着卖身,十八九岁的大姑娘,只要五两银子就能买到。 杨父其实也来了,站在队伍中间,一直没露头,因为这种哭哭啼啼的闹剧,还是让婆娘们冲在前面比较好。 他当着沈长福跟曹大舅的面,不太好意思。 可听到沈清的话,他一时也迷糊了。 只有杨母的娘家人,以及她本人最清醒。 她气的胸膛剧烈起伏,瞪着沈清的目光,好像要活吃了她似的。 “你,你这恶毒的贱丫头,你们害死了我儿子还不够,还要来害我……” “婶子说话慎重!”沈清再次打断,“而且婶子说错了,你儿子与我姐姐没啥关系,俩家的亲事已经退了,还是婶子亲自去退的,婶子怎么总是记不得,若是照婶子这样牵扯,那我还要说我爹的死,也跟你们有关系呢,要不是你们去退亲,我们爷三咋会闹着要分家,我爹又咋会一个人死在家里,所以咱们还是就事论事,别扯那么远。” 杨母捶胸痛骂道:“你爹那是被你们姐俩克死的,这事你攀扯不到我们家头上,你姐跟我儿亲事虽退了,可你姐也是个会耍心计,使手段的,谁知道她下了啥迷魂药,竟把儿迷的爹娘话都不听,一心要来送死,可怜他被人蒙骗还不自知,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沈清暗骂自己蠢,人家就是要攀扯,人家不跟你讲道理,你再有理,又有什么用,“婶子究竟想怎样,还是明说的好!” “我儿子都没了,我能咋样,就算把你们姐妹杀了,我儿子也回不来!” “所以呢?你再不说重点,我就要赶人了!”她一个示意,罗琴就提着剑上前,眼中满是熊熊燃烧的杀意。 “你,你还敢动手?” “怎么不敢,你们这也算私闯民宅,按着本朝律法,主家就是将你们杀了,顶多也只是罚些钱而已。” 吕氏尖叫道:“我们这么多人,你还敢动手?” 沈清冷笑,“都被人打上门了,又要硬把屎盆子往我们头上扣,再不反抗,难不成还要默认做这个冤大头吗?杨婶子,我念你儿子新丧,并不想跟你红脸的,可你们也别欺人太甚。” 不止罗琴把刀拿出来了,她也亮了匕首,杀人而已,总要有头一次的。 杨母有点怂了,她知道沈家这二丫头一向是说到做到,谁的情面都不给。 “我……我可怜的儿啊!”她只这一招最管用,一哭二闹三上吊。 前面的两招用了,第三招蓄势待发。 沈清烦不胜烦,“还是说说你们的目的吧!” 第121章 打起来了 话题又回到最初,吕氏环顾四周,见没人站出来,只好上前几步,搓着手,道:“其实我们也不是非要你姐姐偿命……” 听到这儿,沈清简直都要笑了。她姐姐为啥要给杨修元偿命,难道是沈慧杀了杨修元的吗? 吕氏一直瞄着她的反应,见她没阻拦,便飞快的往下说道:“两家的婚约解除了,你姐也不是修元的未婚妻,可他们之间还有情谊在,修元三天两头的往这儿跑,又是送东西,又是帮忙干活,你爹死的时候,他还来跟个孝子似的忙前忙后,这都是有目共睹的啊!” 这话倒是没说错,而且有理有据,就是沈清也无从反驳。 吕氏胆子壮了,整个人也放松了,“我家修元是个好男娃,沈慧也是个好女娃,就是受了家里的拖累,本来我嫂子想的是,等两年你家的风波过去,要是俩孩子还不肯回头,就成全了他们,可谁成想现在天人永隔,我们的意思是……想让他们完婚。” “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沈清腾的跳起来,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吕氏说了一遍,在面对沈清震惊的眼睛下,她根本说不了第二遍,便求救的望向身后。 杨奶奶得了暗示,立马哭着上前,一屁股坐到杨母身边,跟她一起哭。 “我可怜的孙儿,走的不明不白,连尸首都没找到,反正你姐姐这辈子也嫁不出去了,还不如嫁给我家修元,给他守着,说不定还能赚个好名声!” 杨母也放缓了哭声,道:“只要你家同意,我们家一定把婚礼风光大办,将来沈慧就是我们杨家名婚正娶的儿媳妇,杨家族谱上,得刻上她的名,大不了,大不了以后再给她过继一个孩子,这样不就和美了吗?” “什么?”这二人的话,差点震碎沈清的三观。 窝棚后面,沈慧坐在小凳上,伤心的自言自语道:“我,我愿意给他守寡,一辈子不再嫁人,就这么过下去算了。” 春菊握住她的手,面色凝重着道:“大姑娘千万别糊涂,你就算有这想法,也得想想二姑娘,你若是嫁了个死人,去杨家给他守寡,你叫二姑娘咋办,她还能活吗?还有沈婆婆,她不得哭死。” 沈慧怔了下,又开始捂脸哭。 春菊松了口气,她还真怕大姑娘一时冲动,跑去前前要同意跟死人牌位成亲,那样二姑娘可就被动了。 沈清气的心口疼,旁边的罗琴,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也差点绷不住。 不过她是知道有些偏远地方,宗祠规矩森严,还真有这样灭绝人性的事,主要是祸害女子,他们只要男人风光,才不管女子死活。 “都闭嘴!” 杨母跟杨奶奶被沈清打雷似的嗓门吓了一跳,连哭都忘了,吕氏等人因为站的远,只是后怕的拍拍心口,“你这丫头干嘛呀,吓死人了。” 沈清简直要笑了,“我吓死人,好像是你们在异想天开吧?做什么白日梦呢!” “我的儿……” “我可怜的孙儿……” 杨母跟杨婆婆又要开始哭。 “刷!”沈清抽出砍柴刀,一手插腰,一脚踩上椅子,“本姑娘耐着性子听你们胡扯半天,已经够给你们面子了,你们杨家敢这么闹,不就是欺负我们沈家人少吗?二叔,大舅,范叔!” 等候许久的几个汉子,个个金刚怒目,有抄铁锹,有举扁担的。 范老大更是把一同来干活的工人们,都叫了过来,比气势,他们这边也不少。 吕氏见此情景,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退,等退到人群中,又开始跳脚嚷嚷。 “就要你姐姐给我家侄儿成亲,抱着他的牌位成亲,哼!夜里还得抱着他的牌位睡觉,你把你姐姐叫出来,你问她干不干!” “对,把沈慧叫出来。” “沈家是真没人了,一个黄毛丫头就赶出来撑场面。” “他们沈家当然没人,人都死绝了,瞧瞧,咱家修元不也被她们克死了吗?要我说,这样的祸害,就该绑了沉塘,省得他们再祸害其他人!” “你这老光棍心倒是够狠,这样水灵的小姑娘,你就不想弄回家?” “嘿嘿!算了吧,老子还想多活几年呢!” 站在队伍中间的几个男人,当着满眼的白,当着几个小姑娘的面,竟开起了荤笑话。 他们是来凑数的,既不在乎杨家,也不在乎沈家,过了自个儿的嘴瘾,倒是最要紧。 大概也是仗着双方人多,万一打起来,收不住手,很容易闹出人命,既是知道他们不会打起来,就敢肆无忌惮。 “去,抓住那几个人,打一顿!”沈清用最轻的语气,说着最冷的话,如果对方不是百姓,她可能会说,杀了之类的话。 罗琴早就想动手了,矫健的身影一闪,下一刻便出现在队伍中,那几个男人见到突然出现的女人,长相还如此恐怖,都吓了一跳,可不等他们有所反应。 罗琴已开打了,她冲进来之前把武器换成了棒槌,还是霍林递过来的。 这玩意打人真合适,一棒槌下去,绝对是疼到骨头里。 送葬队伍一下乱了,那些没被打的四处逃窜,沈峰又挣开母亲,冲了出来,挥舞着木棍,逮住一个穿麻衣的小子,当头就是一棍,倒是没流血,但那小子疼的哇哇大哭,几个大人立马围了过来,沈峰掉头就跑。 那几个大人铁青着脸追过来,就被同样铁青着脸的沈长福拦下。 “你们要干啥?” “干啥?那小子把我儿子头都破了,叫他过来。” “哼!你们杨家人找上门讨打,怪得了谁?” “好啊!那咱们也来练练!” 甭管他们打成什么样,沈清依旧不动如山。 刚才被打的小子是吕氏儿子,也是杨母的侄儿,吕氏抱着额头长出鹅蛋的宝贝儿子,哭的泣不成声。 杨奶奶心疼孙子,突然爬起来,拎着脑袋朝沈清撞来。 沈婆婆反应极快,一把拽开孙女,接下杨婆子这一招,两个老太婆厮打在一处。 沈婆婆这段日子吃的好,睡的好,虽经历了洪灾,但基本没遭什么罪。 第122章 谈谈吧 可杨婆婆就不同了,洪灾中担惊受怕,家里粮食都被泡了,夜里更别想睡踏实,好不容易洪灾过去,房子倒了,大孙子又没了,这还是老太太身子骨好,要不然早躺下了。 俩人互揪对方头发,一时难分上下。 但很快,吕氏也冲上去,婆媳俩打一个。 周来娣进手心里吐了口唾沫,一咬牙,也冲了上去。 先前就说了,她虽有一身的小毛病,但家庭观念还是很强的。 她是人间清醒。 沈家人被打,她又落不到啥好处,难不成她还要帮着杨家人? 笑话,杨家又不是她的谁,再说,她打的卖力些,沈清不也看着呢吗? 以后对她这个二婶,哪还有不好的。 可惜,大舅母不在,否则她一准躲一边看戏,扒不得沈清姐俩被揍一顿。 沈清淡定的站在一边,罗琴那边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她还把那个叫嚷最欢的老光棍拖了过来。 一直拖到沈清面前,再扔下。 那老光棍长的又矮又丑,脸上还全是痤疮,多看几眼连饭都吃不下。 沈清淡淡的瞥了一眼,便转开视线,“这人嘴欠,给他洗洗嘴!” “我来!”霍林卷起袖子,拎了一桶刷锅水,舀了一勺,叫人按住他,要往他嘴里灌。 沈长福凑过来,皱眉道:“清丫头,是不是有点狠了。” 沈清淡淡道:“既然跟他们谈不拢,那就干脆让他们害怕,只要怕了,就不敢再来闹事,我没功夫三天两头的应付这些,杨家人若是不服,就去县衙告状,天塌下来,我顶着!” 曹大舅一抹脸,恨声道:“甭跟他们讲理,现在是大灾之时,人心乱着呢,官府自己都顾不得,他们只要敢去告状,怕是连衙门都出不来,哼!这就是一帮欺软怕硬的孬货!” 沈清点头,“乱世用重典,咱们也得试试了,都住手!” 杨家人被打的鼻青脸肿,但一个个脸上的怒火像是要将她烧成渣似的。 沈清居高临下的看着杨母等人,“收起你们的妄想,甭管你儿子是死是活,我都不会同意他娶我姐,要不是看在他还算良善的份上,早把他轰走了。” 也是她那会的心软,才让现在的杨家人有话可说,所以说这把柄千万不能留下。 既然要处理,就得处理干净。 见杨家人不服气,她又道:“但这么闹下去也不是个事,今儿来的人是,哪位辈份最高,可否站出来。” 杨母警觉,“你啥意思?” 沈清冷笑,“难道婶子不打算坐下来好好商议一番吗?还是打算就这么闹下去,你打的是逼我们就范的主意吧?可是我得告诉你,就算你今儿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皱下眉头,大灾之后,活着都不易了,谁还有空去管别人的死活!” 吕氏使劲扯杨母,“嫂子,她说的对,还是谈谈的好。” 后面也有几人过来劝。 这时,一直躲在人群里的杨父带着一个老汉,走出来了。 “这是我们家辈分最高的二太爷,平日里家里好些事,都是二大爷做主定夺。” 沈清先看了杨父,她有点弄不懂杨父的做法,刚才只叫女人们冲在前面,这会又冒头了。 杨二太爷年纪跟霍老伯差不多,但比霍老伯身板还好,面色红润,一看就是好酒的,头发胡子半白,但眼白透亮。 先前混战时,这老头也一直躲边上,没怎么作声。 看样子,也是个精的。 沈家正屋差不多盖好了,就是没怎么装饰,摆上桌椅,议事还是不耽误的。 杨家除了二太爷之外,其余的全是杨家人,但杨家婆媳没进来,只吕氏跟着自家男人进来了。 沈家这边,沈清没让奶奶进去,只让舅舅,二叔,以及霍老伯,她自己则是带着罗琴,其他人都守在外面了。 刚坐下,沈清就招呼小桃上茶。 霍老伯跟杨家二太爷坐在正位,两个老头你瞧瞧我,我瞅瞅你,还是霍老伯比较厚道,对他客气的道:“喝茶喝茶。” 人家客气,杨二太爷也不好摆架子。 沈杨两家的男人都在两边坐了,椅子不够就坐小板凳。 吕氏站在杨二叔身后,一直留心观察沈清,见有人给她搬了椅子,放在霍老伯身边。 位置有点挤,沈二叔跟曹大舅便往下挪了挪,给她让了地方。 沈清没有半分不自在,理所当然的就坐下了。 吕氏怪笑道:“哟!你们沈家现在都是小辈做主啦?这要是搁我们家,小辈都不能上桌的。” 她说的也是事实,但你得看场合。 此话一出,堂屋里瞬间安静。 杨家人都看着沈清,连杨二太爷也用不赞同的眼色,似乎在责怪沈清不懂事,这儿哪有她坐的份,更没她说话的份。 沈家人则是没作声,沈二叔跟曹大舅都深知沈清的厉害。 再说,大哥家没人了,就剩俩闺女,还能把他这一支赶出去吗? 沈清对吕氏的话充耳不闻,笑着道:“诸位叔伯们大老远赶来,想必都没吃饭,我们家因为要盖房子,工人们要吃饭,所以有单独的伙房跟帮厨,晌午饭早就备好了,待会咱们谈完了,诸位留下吃口饭再走。” “不了,家里还有好些事,谈妥了我们便走。”二太爷一双精目盯着沈清,老人家心里明白,今儿沈家的这帮人里,只有这丫头能做主,其他人都是陪衬,可笑杨家二媳妇居然看不出来。 沈清点头,“行,那就谈吧!” 谈吧,谈啥?没人开头啊! 吕氏见没人搭理她的话,心中不快,便站出来,“还是按先前说的,叫你姐跟我们家修元完婚,俩家结亲家,要是同意,过两日我们便来下聘,就让你姐抱着修元的牌位成亲!” 沈二叔跟曹大舅等人,都望向沈清。 他们当然也能说些什么,但他们更知道,沈清一定不喜欢他们做出决定,这丫头心里早已有了主意。 沈清眼中冷光炸现,只瞥了她一眼,便转头望向杨二太爷,“您老也是这么想的吗?” 二太爷很想点头,但对上小姑娘清澈透亮,略带笑意的眼睛,便说不出来了,“丫头,不如叫你姐姐出来,当面说一说,她比你年纪大,心性肯定比你要成熟些,再说,这总归是她自己的终身大事,你也不能替她做主不是?” 第123章 这是讹诈 姜还真是老的辣。 沈清笑了,“您老可能还不太清楚,我爹活的时候,我们跟二叔已经分家了,我奶跟我们生活,爹娘死了后,我们便带着奶奶一块生活,我姐这个人最是心软,禁不得别人说三道四,不像我,我天生心肠硬,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而且不怕您老笑话,我们家现在就是我当家,谁让我没有哥哥弟弟呢!你们杨家不也吃准了这点,才来闹事的吗?” 二太爷脸上的笑容没了,多了些冷意,“我们家修元,确实是来找你姐的路上,被洪水冲走的!” “慢!”沈清抬起一只手,打断他,“谁能证明?” “我我,我亲耳听修元说的,拦都没拦住。”杨母举手,拍着胸口保证。 沈清冷笑道:“举证避亲,亲娘说的证词,到了公堂上,是不能做为呈堂证供,这一点,您老不会不懂吧?” 二太爷暗恼,你跟她讲情份,她跟你讲证据,你跟她讲证据,她跟你讲情,好厉害的丫头,难怪她能撑起门面。 “你你你!”杨母恨的目眦欲裂。 沈清靠向椅背,姿态放松,“既然无凭无据,只你们空口白牙的,就要把屎盆子往我们家头上扣,世上可没这样的道理,退一步说,就算杨修元真是因为来找我姐,不小心被洪水冲走的,那又怎样?就凭这个,你们就想让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跟一个牌位成亲,跟一个牌位过一辈子,也亏你们想的出来,我若不是顾及律法,早一剑砍了你们!” 她突然变脸,从原本的和风细雨,忽然变成电闪雷鸣。 那吃人的眼神,叫人丝毫不怀疑,她手里若真有剑,若真什么都不顾了,真的会杀了杨家人。 杨母跟吕氏被她的眼神跟语气吓到,感觉心砰砰直跳,后脊背也发凉。 杨父没被吓到,他阴阴的盯着沈清,冷哼道:“好厉害的丫头,你要真敢,就把刀剑拿起来,砍了我,哼!杀了人,你也甭想活!”反正他儿子死了,他也不想活了。 杨母反应过来,一下子站起身,“对,砍啊,来来来,朝这儿砍,不砍你不是人!” 沈清不怒反笑,“动手砍你们?我怕脏了我的手,二太爷,咱们还是聊聊之前的问题吧!” 她又转了话题,把杨家两口子晾在半道上,那滋味可真是不好受。 二太爷充份领教了她的厉害,也不敢轻敌了,“看得出来,你很爱护姐姐,那咱们就各退一步,成亲的事可以作罢,但这人死了,你们总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沈清转头跟二叔,大舅交换了下眼色。 原来真实目的在这儿呢! 二太爷大概也知道这理由有点牵强,所以他把问题丢了出去。 “杨家的,你们来说,到底要多少银子才肯作罢。” 杨母踌躇了,望着自家男人。 杨父板着脸,略略思考了片刻,“一千两!” 在场众人,除了沈清跟杨母之外,全都倒吸了口凉气。 沈婆婆一直在门外偷听,这会忍不住跳出来,指着杨家人骂:“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你家那儿子是镶金还是镶银了?一张嘴就要一千两,你知道一千两是多少吗?我呸!这会你到镇上瞧瞧,一个年轻汉子,也不过二三十两,你敢要一千两,黑了心肝的,既要卖儿子,早干嘛去了,这会拿个死人来卖钱,也不怕遭雷劈!” 杨家人气的各个脸色铁青,有几个妇人都想冲上去撕沈婆婆的嘴。 杨奶奶更是气到要晕厥,这事她并不清楚,所以她这会心情很复杂。 沈长福气一拳捶在桌子上,“杨耕田!你这是讹诈!” 曹大舅也气的不轻,“姓杨的,我以前还觉得你这人不错,现在看来,是我看走了眼,你们这一家子,都不要脸,都是无赖,幸亏小慧当初没嫁过去,要不然还不定受多少委屈呢!” 沈清听到这话,也是很唏嘘,是啊,幸好两家亲事没成,就凭杨家这帮人的做派,沈慧日后万一有个什么错处,被他们捏住,可就活不成了。 这家人的无耻也刷新了霍老伯的三观,“这大侄子开的价,可真玄乎,你没瞧见这一场水灾闹的有多大,我们两家的房子都被冲毁了,田地园子牲口都没了,你咋能趁火打劫!” 罗琴站在沈清身后,忽然觉得心里平衡了些,原来无耻的人,不止她遇到了。 二太爷面色也不好,“耕田啊!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条件也不能提的太离谱,想好了再说。” 杨父深吸了两口气,再说了一次:“就要一千两,她能缺银子吗?你们看看她盖的房子,请的这些工人,听说她在镇上跟人合伙卖什么烤鸭,都卖疯了,每天都要送一批货,一千两她绝对拿的出来!” 杨母躲在后面,激动坏了。 心里默默数着,一千两是多少,能盖多少房子,能买多少地。 儿子没了,那再生就是。 先前沈清说的给她男人再娶一个大姑娘的话,她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一来,自家男人什么德行,她心里门清,往日在家里,她都是说一不二,杨父根本不敢有什么歪心思。 二者,她也才三十出头,努努力,还能再生。 再说有钱了,买几个下人伺候着,好好养着,还怕不能生娃? 一千两啊!就现在的地价,能买几百亩良田呢! 她越想越兴奋,脸上表情都没能控制住,被一旁的吕氏瞧的清清楚楚。 吕氏心里鄙夷,但面上友善,“嫂子以后成了有钱人,可不能忘了我们啊!” “那是自然。” 好像在他们看来,这银子已经到手似的。 二太爷不说话了,反正他就是个中间人,好坏都与他不相干,只要别打起来就成。 不过他总算有点搞懂杨耕田为啥这么积极的带人来闹事,敢情是知道沈家发财了,想讹一笔银子。 沈二叔拳头攥的咯吱响,恨不得上去给杨耕田一拳头。 曹大舅也是怒不可遏。 范老大已经到边上蹲着了,他是外人,不好插嘴,但今儿这一幕,还是叫他看的心寒,看来有钱也不全是好事,若沈家现在穷的饭都吃不上,这帮人还会来闹吗? 第124章 我跟你拼了 说不定,会! 没钱了,就要人,把沈慧弄到手,银子不就来了吗? 跟无赖无不耻的人,就没什么道理好讲。 沈清已经没了耐心,“你们家人既这么喜欢做梦,那就赶快回去睡觉,说不定还能梦到呢!” 杨耕田脸色阴沉的站起来,“若是不给,那你们也别想好过,咱们就豁开了闹!” 沈家现在正在盖房子,若是闹起来,他们别想开工,看谁能拖得起,反正他们家现在收成没了,房子破烂不堪,倒不如干脆赖在这里。 杨母也跳起来,“对,不给我们就不走,你们家厨房做着饭呢吧?走,大家跟我去吃饭,咱把沈家吃了干净!” 刚才被打的一波子,正饿的肚子咕咕叫,一听说可以吃饭,当即就往香气飘来的方向跑。 做饭的地方本就是半露天的棚子,来帮厨的几个妇人,见一帮人蜂拥而至,吓的退到外面,根本不敢去拦。 杨家的人揭开锅盖,见锅里有肉有菜,另一口大锅里还蒸着馒头,这对于饿了一天,又连续好几天吃不上一顿好饭的人来说,无疑是天上掉馅饼。 “嚯!他们家伙食真好,快,给我盛一碗!” “有肉,我的天,居然有肉,这是猪肉吧?” “真香,看来他们家是真有钱。” “来来,你们都来吃饭啊!” 连杨母跟吕氏也挤进去,一手抓了个大馒头,要不是没碗,高低也得整碗肉菜。 “你们这是强盗啊?还有没有天理了!”沈婆婆拍着大腿嚷嚷。 沈二叔跑过去搀扶母亲,周来娣也指着他们骂,可不管用,人太多,饭早就抢光了。 沈慧躲在门后边,眼泪止不住的掉,“咋办,咋办呀!” 春菊还是只能安慰她,“二姑娘会有办法的。” 话虽这么说,可她心里也不清楚,不好处置啊! 罗琴看不下去了,“要不要把他们都打出去?” “不用!”沈清意外的很淡定,淡定的二太爷都对她刮目相看,就是不知道她是真淡定,还是没办法了,破罐子破摔。 看了会,她对范老大道:“范叔,叫工人们今儿都回去吧,明儿再来,至于今儿的工钱,照算,绝对不差他们这一天。” 范叔面色沉重的点头,“好。”也只能如此了。 反正工钱照拿,即便空着肚子,他们也不会有怨言。 范老大出去招呼工人们,把他们叫到一边,把东家的话传达了,众人纷纷点头,各自收拾了东西离开。 很快,干活的工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沈家这边,就剩曹大舅还在。 人数上,有些单薄,可罗琴往那儿一站,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就不敢上前了。 这丑女人打起人来,可是一点都不手软,专挑人肚子打,外表看不出来,只有被打的人才知道她有多狠。 杨父咬着包子,笑眯眯的望向沈清,“丫头,想好了吗?这银子你是给还是不给,要是不给的话,我瞧你这盖房子的材料不错,这些桌椅板凳,还有房梁木料都挺好,正好我家房子需要大修,缺木料跟家具,以后你家再盖房子,一定知会一声,我们一准来。” 这话够狠,打定了沈清拿他没办法。 沈清悄悄摸出匕首,眼中寒芒炸现,“杨叔真是好算计……” 没等她真的动手杀人,外面突然有人惨叫,有人四散奔逃,还有人呼天喊地。 杨父面色一变,火速冲了出去,却在下一秒,撞上一把锋利的长剑。 霍云州长身而立,身姿比平日里更加挺拔。 他握着剑柄,剑尖就架在杨父脖子上,手里还提着个人,细看才发现,竟是杨母。 她似乎是被一路提着过来的,地上有长长的拖痕。 至于身后倒下的那一片人,可以忽略不计。 但沈清的注意力却不在霍云州身上。 与他同来的还有一辆马车,此时有个身穿明艳鹅黄裙衫的女子,被人搀扶着下了马车。 在她身边,还有婆子,以及护卫模样的人。 这一看就是大家出来的闺秀,身份不同寻常。 而那女子此时也正往这边看来,也不知是何等缘故,她竟也一眼就捕捉到人群中的沈清。 但细细看过之后,又不觉得沈清有什么独特之处,便又转开视线,四处打量着。 霍云州见她出来,眼中有一刹那的欣喜,“你没事吧?” 沈清对他笑了笑,“没事,这些人又伤不了我。” 看见她的笑,霍云州心中一软,“没事就好,那这些人需要杀了吗?” 他浑身杀意爆棚,对于这帮欺负老弱妇孺的东西,若是在战场上,他根本不会留情。 但此处不是战场,他也不能无所顾忌的杀人。 杨父显然也想到这一点,硬着声道:“杀人是要偿命的,你敢吗?” 霍云州忽然邪魅一笑,“杀?岂不是太便宜了。”收剑回鞘,抬腿狠狠踢出一脚,只听咔嚓一声,杨耕田愣了下,随即抱着脚倒在地上,痛苦哀嚎。 杨母被他的惨叫声吓醒,大叫一声,扑到他身上,“孩他爹,你咋了,你咋了啊!” 当她撸起杨耕田的裤腿,看见他脚踝红肿的突起,顿时发疯似的冲向霍云州。 “我跟你拼了!” 霍云州飞快的闪开,杨母刹不住车,撞上后面的一棵树,当场就昏了过去。 杨婆婆又吓晕了,吕氏压根不敢上前。 还是二太爷出来主持大局。 他看出霍云州身上的从军气势,知道这人不好惹,说不定还是个当官的,况且就算要一千两银子,一时半会他们又拿不出来,总不能真的在这儿耗下去,他家里事情还多着呢! “那个……” 可他刚开了个头,沈清就把话接过来了,她一改刚才要杀人的模样,反而微笑的望着杨父,“杨叔,我爹活着时,你们也算老友,偶乐还会坐在一起喝酒,就算他人没了,你也不能赶尽杀绝不是?” 停顿了下,她又道:“唉!修元哥的死,我也很难过,你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也怪不容易的,这样吧,我给你们五百两,你看咋样?” 沈家这边的人,无不倒吸凉气,沈婆婆差点就冲过去,要捂住小孙女的嘴。 第125章 阁下的臀部 但杨耕田却很高兴,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兴奋,有的谈就好。 他平复了下激动的心情,“大侄女,五百两太少了,八百两还差不多。” 沈清低头叹息,“那就七百两,不能再多了,要不然你就是杀了我,也拿不出来啊!” 杨耕田思索了片刻,猜测沈清这话的真假,在场的人,无不对沈清失望,小丫头果然还是小丫头,遇见一点麻烦就退缩,撑不起大场面。 霍云州对此保持怀疑态度,他不相信沈清能这么干脆的认怂,这可不像她的风格。 当然,如果沈清真的是想花钱消灾,那么,他会对此表示失望。 毕竟这种事,有一就有二,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出现类似的事,难道都要用银子买消停? “好,就七百两,不过要一次性付清。” “成!”沈清也爽快,“你得容我几天,我这家里一穷二白的,肯定是搁不下好几百两银子的。” “那你说几天?” “三天吧!” “不行,就两天,后天这个时候,我们准时来取银子!” “唉……好吧!” 得了准确时间,杨家人走的也痛快。 杨耕田一招呼,众人就吆五喝六,一起往外走。 这帮人先前光顾着抢饭吃,后又被霍云州打了一顿,打的鼻青脸肿,饭也吐了不少,这会脸色难看的要命。 杨耕田不知对他们说了什么,他们脸色才好些。 这些人一些天,月牙湾这块地方瞬间清静了。 “二叔,大舅,你们也先回吧,三天后再来干活,先歇个两天再说。” 曹大舅忍不住问:“丫头,你不会真打算给他七百两银子吧?” “不能给,绝对不能给,这帮天杀的,他们凭啥来讹银子。”周二婶气坏了,有这银子给她多好,给那帮人,凭啥呀! 沈婆婆也跺脚指天骂地,还要去刨杨家老祖坟。 沈长福沉着脸,道:“要不要回去找村长,让他出面好好说道说道。” 沈清还是笑着摇头,语气却不容质疑,“这事我自己会处理,就不用各位长辈操心了,天气炎热,刚买回来的那些肉菜,怕是搁不住,你们带些回去吃,奶奶,你也跟着二叔他们回去瞧瞧咱村啥样了,咱家那地基还在不在,若是不在了,也得跟村长大叔说一声,别叫人给咱占了,以后咱有钱了还得回去盖个祖屋,给您养老呢!” 沈婆婆感动不已,红着眼睛点头,“嗳嗳,我晓得,我跟他们回去就是,清儿,这事你也别着急,最重要的是,不能冲动,钱没了咱可以慢慢挣,晓得了吗?” 打发走了剩下的人,那真是彻底清静了。 霍云州还没来得及问她打算怎么做,在马车边站的不耐烦的主仆几人,就过来了。 黄欣走的很艰难,即便有丫鬟的搀扶,还是走的磕磕绊绊。 泥巴土路,被洪水冲过,最近又有不少工人在这儿盖房子,这路就更加坑洼。 一不小心,都能歪着脚。 快走近时,黄欣忽然看到站在一起的两个人,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怒意,“霍大哥!霍大哥!” 她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捏着帕子,雪白的小脸满是委屈。 “何事?”霍云州耐着性子,回头看她,却并不过去。 黄欣见他站着不动,心中怒意更甚,“你还要在这个破地方待多久啊?我好饿,咱们回镇上找家酒楼用饭吧!明日一早就得赶回边关城,要不然我爹跟哥哥追究下来,你又少不得一顿责罚!” “你又是偷跑回来的?”沈清抓住了重点,望着他风尘仆仆的脸,说不感动是假的。 边关来回几百里,骑马日夜兼程,也需要一天一夜。 若是照这么算,他那天回去没待一会就又往回赶了。 霍云州被她盯着的有些不自在,破天荒的脸红了,“平川县受灾最重,我那天走的时候,看见月上湾已成了一片汪洋,等洪水退去,你们怕是连住的地方都没了,所以着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反正军法而已,攒多了一起受着便是。” “哎呀,那你这屁股怕是要不得了。”沈清笑的可爱,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霍云州脸蛋更红了,“你咋什么都说。” 沈清连忙举手,“好好,以后我只说阁下的臀部……如何?” 霍云州被她逗笑,黝黑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黄欣气坏了,快步冲过来,抓住沈清的胳膊,一把将人扯开,反手就要甩她一巴掌。 她动作太快,而且太匪夷所思,在场的人都没反应过来,只听见啪的一声,沈清已被打的头扭到一边,鬓边的发丝也乱了,白嫩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你干什么!”霍云州一声怒吼,推开她,拉过沈清看清她的脸时,怒火简直压都压不住。 “二姑娘!”罗琴也第一时间冲过来,半抱住沈清。 沈慧刚刚收拾好心情,就见妹妹被人打,也着急忙慌的冲出来。 “清儿,清儿,快给姐看看。”沈慧捧着她的脸,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黄欣下手可一点都没手软,她在家里也是这么打婢女的。 在她看来,沈清还不如家里的婢女地位高呢! 一个农女而已,她打就打了,能怎样! 沈清推开姐姐,又推开遮挡视线的罗琴,终于看到罪魁祸首。 “你干嘛打人?”这是个问题,还是个很大的问题。 黄欣刚刚被霍云州一甩,差点跌倒,本来还有点心虚,怕霍云州发火,可看到沈清那张脸,不知为何,她心底的火气蹭蹭往外冒。 “因为你不要脸,大白天的跟男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你若是我们家的丫头,早被一棍子打死了,还能容你这儿嚣张?” 沈清眼前浮现一个大大的无语,她也毫不退让,“我看你才是有病,大老远的跑来,就是为了打人吗?要耍你大小姐的威风,就回家去,想怎么耍就怎么耍,这是我的地盘,滚!” 黄欣被骂的愣了片刻,大概是从小到大,都没人敢这么跟她说话,她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但她身边的婆子丫鬟,可清醒着呢! 第126章 姑娘被人打了 一个胖婆子,一边卷袖子,一边走上前,粗着嗓子骂道:“哪来的贱丫头……” 胖婆子刚开了个头,就被人照着肚子踢了一脚,却不是罗琴干的。 沈清转头望向霍云州,见他脸色难看的要命,踢完了胖婆子,他便压抑着怒火对沈清道:“我先带他们回镇上,回头再来找你说事,杨家那边,你先不要担心,我去处理。” “哥!”霍林眼巴巴的瞅着。 霍云州揉了下弟弟的头,“你听沈清的话,我这边没事,很快就能处理好。” 霍老伯弓着身站在一边,他看出端倪,叹息道:“你还是尽快把这位大小姐送回去,当兵就好好当,若是不想打仗,就回来,家里也不是吃不起饭。”他算是看出来了,大孙子这兵当的,不是很顺心。 霍云州鼻头发酸,“我晓得。” 黄欣跳脚尖叫,“霍大哥,明明是她对我出言不逊,你不替我教训她,却反过来要打我的人,这是什么道理,我要回去告诉我爹,告诉我哥哥,叫他治你的罪,你就等着被砍头吧!” 霍云州被她吵的头疼,干脆一掌劈晕了,将她交给婢女,“带去马车上。” 护卫们面有难色,“霍统领,这怕是不妥吧?”等大小姐醒了,肯定要发疯,他们都要跟着担责。 霍云州:“回去后,我自会跟将军请罪。”他又看着沈清的脸蛋,心中满是愧疚,“还疼吗?” 沈慧有怒不敢发,“能不疼吗?都肿了。”这一天过的,她好累。 沈清却状若无事人一般,反过来宽慰他,“还好,明天就消了,我看你们也别在镇上歇脚了,直接回程吧!”她是得罪不起这位大小姐,所以还是赶紧送走,有多远送多远。 至于大小姐为什么要给她一巴掌,估计是对霍云州有意思,把她视成情敌了。 像这种有背景的官家小姐,根本不是她这样的平头小老百姓能得罪的。 既然惹不起,那总能躲得起吧? 霍云州看到她眼里的疏离,心中略略发酸,“你这儿要重建新房是吗?银子可够,我在爷爷那儿存了些银子,若需要,只管拿去用,还有这些。”他从怀里掏出钱袋,里面鼓鼓囊囊,估摸着有十几两。 沈清双手背到身后,又往后退了两步,冲他摇摇头。 她不收,霍云州也倔强的举着,不肯放下。 霍老伯戳了下霍林,“我,我收着,反正清姐姐说了,房子盖好了也有我们家三间,这不是正好吗?” 沈清叹气,反正她没收,不管将来怎样,她都不欠霍云州什么。 霍云州还是把人带到镇上,住进了福来酒楼。 冯成成听从沈清的建议,把后院的客房重新修整了一番。 院子里一半种着蔬菜,一半种着花草,都是田间地头常见的野花,客房外面有草坪,也种了野花,经历过暴雨,野花不仅没有被冲毁,反而开的更艳。 主打就是清新自然,住着还别有一番风景,又因为他们店里的烤鸭很有名,所以福来酒楼一跃成为青泉镇顶尖的客栈,每天都是客满的状态。 黄欣一到客房就醒了,小凤赶紧端着茶水过来伺候着,“小姐觉得怎样,头还晕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黄欣靠在床头,揉着脖子,一时没想起来发生啥了,“我怎么了?” 一旁的婆子愤然告状,“姑娘被人打了,哼!待回去奴婢非得跟老爷好好说道说道,这个姓霍的武夫留不得,今儿他能为了一个乡下丫头对姑娘动粗,他日还不定怎么着呢!” 从婆子絮絮叨叨的描述中,黄欣总算想起前因后果。 小凤连忙劝道:“小姐别动气,咱们离边关城已经很远了,这一路上也不太平,可千万不能惹恼了霍统领,再说那不过是个野丫头,小姐犯得着因为她跟霍统领置气吗?要奴婢说,您这是本末倒置了,听说刚才那些人中,有霍统领的弟弟,还有他爷爷,好歹您也是头一回见霍家的长辈,实不该如此。” 虽是忠言,但着实逆耳。 她这番话,不仅没让黄欣息了怒火,反而把她激的火更大了。 “你闭嘴,我是什么身份,他又是什么身份,我爹跟哥哥们看重他,想让他做我的夫婿,许他大好前程,他们一家子难道不该感激涕零吗?即便是他爷爷,那又如何,难不成还要本姑娘向一个农夫行礼吗?” 小凤听的头大,狠狠瞪了眼那婆子,“你出去,我有话单独跟小姐说。” “是!”这婆子只是在院里伺候的老妈妈,没什么地位,却一心想争宠,所以才一味的迎合主子喜好。 小凤把人赶出去,又细心的插好房门,回到床边,半跪在床榻边,苦口婆心的劝说。 “小姐,你别忘了,咱们女儿家,即便在娘家有万般宠爱,可终归是要嫁人的,这一旦嫁了人,可就是夫家的人了,即使老爷夫人再疼爱您,也不能整天掺和姑爷房里的事,不管嫁谁,都是一样的,小姐可不能随意耍小性子,把姑爷惹毛了,对您没好处。” “再说霍统领,之所以能得老爷跟大公子们看重,还不是因为他性子稳妥且忠诚,今儿要不是您先动手打人,他又怎会……唉!总之,咱可不能再任性了。” 小凤跟她一起长大,情份不比别人。 若是别人这么说,黄欣早一巴掌过去了。 但黄欣不仅是她看重的人,也是母亲看重的,还说将来……将来要一起侍奉她的夫君。 想到此,黄欣看向小凤寡淡的长相,再次感叹母亲的英明。 “我也不是有意的,谁让他们只顾着说话,都不肯理我,那现在咋办?”她就这点好,知错立马就能改,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小凤道:“奴婢给您梳妆打扮,待会霍统领来了,您可别再使小性子,好好跟人家赔个不是,再提一下去拜见霍家长辈的事,甭管人家是什么出身,只要是霍统领的亲人,您都得敬着,不能怠慢了。” 第127章 做梦吃屁去吧 “知道了!”黄欣虽心里非常非常不痛快,但也知道小凤不会害她,再者,她是真的中意霍云州,舍不得放弃。 霍云州今儿心情糟糕透了,安顿好了黄欣,便坐在大堂中,思索杨家的事,沈清会怎么处理,要不然他半夜里潜入杨家,把那一家子灭门? 杀人容易,可要想把痕迹清理的丁点不剩,却很难。 或者恐吓他们一番,让他们再不敢为难沈家姐妹? 霍云州想的头都炸了,也没想出好主意。 就在这时,黄欣在小凤的搀扶下,走了过来,脸上是一派楚楚可怜,“霍大哥!” 霍云州本来一肚子气,把她撕碎的心思都有了,可一看她这副表情,到嘴边的怒骂又咽了回去。 “何事?” 黄欣颤颤巍巍的坐下,用帕子半掩着含泪的眼,娇声道:“之前的事是我做的不对,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动手打人,那个姑娘她叫什么?我去跟她道歉好不好?或者赔她些银子,总之,都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了行不行?” 霍云州根本不看她,语气生硬道:“你不用知道她叫什么,等回到边关城,我自会跟大将军说清楚,我在老家已定亲,姑娘的厚爱,小人担不起!” 黄欣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小凤一直扶着她,偷偷给她暗示。 她还要再说什么,但霍云州已经起身,断然道:“天不早了,咱们买些干粮带着,早些赶回去,免得老爷夫人担心。” 看着他矫健的背影,黄欣含泪捶了下桌子,“哼!你叫我跟他赔不是,可人家根本不在意,只把我说的话,当成过堂风,倒不如干脆叫我哥派人把那女孩杀了,把他那些亲戚都杀了,让他孑然一身,一了百了。” 小凤吓的半死,“小姐!你又胡说了,咱们又不是江洋大盗,怎能随意杀人。” “那就看着她那么嚣张?”一想到沈清那丫头狂妄的样子,黄欣就恨的不得让她跪在自己跟前,磕头哀求,她一个农女凭什么敢嚣张,肯定是仗着有人给她撑腰,至于这个人是谁,还用猜吗?小凤心眼灵活,“看今儿这架势,她身边的麻烦也不少,听说还是父母双亡,她就是一个孤女,拿啥跟您比,咱不去干涉,说不准她自个儿就活不下去了,小姐是金尊玉贵之人,不晓得底层老百姓活的有多艰难,眼下又是水灾刚过,奴婢瞧着,好多人连吃的都没了,您瞧这街面上到处都是乞丐……” 小丫鬟一番话,总算把黄欣安抚下去了。 霍云州也生怕她再做出什么极端之事,所以立马便叫人收拾好马车,带着人离开。 不过在走之前,他去找了曹勇,把身上的银子都给了他,总算,他能安心回到边关城,这回走了,一时半会就回不来了。 沈清虽有些不舍,却不多,只那么一点点。 等人走了,她反而松了口气。 坐在半成品的房子跟前,怔怔望着快要完工的房子,半天不说话。 沈慧一颗心始终悬着,端着一碗面过来,“吃点吧!这是我刚做的,还卧了俩鸡蛋,这些日子你操了太多心,瞧这下巴尖的。” 沈清收回视线,冲她甜甜一笑,接过碗,埋头吃面。 吃到一半,她望向四周。 罗琴蹲在另一边,也在吃面,春菊跟小桃也各自回家了,霍老伯坐在篱笆院墙外抽旱烟,霍林蹲在身边,手里也捧着面碗,大概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也抬头朝她看过来,冲他咧嘴傻笑。 沈慧低下头,不安的绞着手指,“清儿,我又给你添麻烦了。”她愧疚的无地自容。 沈清盯着面碗,表情有些淡,“姐,这事不赖你,遇着不讲理的,你就是再有理,也没法子,可你不能太软弱了。”春菊跟她说了,沈清对于这一点,是有些失望的。 沈慧哽咽着道:“你放心,姐以后不会了。” 她今儿算是看清了,彻头彻尾的清醒了。 即便她想全了杨修元的情义,可人都不在了,她做这些又有啥意义,杨家那些人不仅不会善待她,反而还要害她。 她才不去做那个傻子。 沈清还是蛮欣慰的,“姐,你能想通最好,其实不管你想不想替她守寡,我都不会同意。” “那咱们该咋办?七百两银子呢,咱不该给他,就是扔水里,也不能给杨家人!”她想想就气的心口疼。 沈清长舒一口气,忽然笑了,“当然不给,他们做梦吃屁去吧!” “那……” “你别管,我自有主意。”她把面碗塞给姐姐,招呼霍林,“走,咱们进镇子一趟。” 霍林知道她有主意了,脸上笑开了花,“好咧!” 霍林背了个竹篓,里面装着不少好东西,都是他们家的土特产。 他们到达镇上的时候,霍云州一行人已经启程。 二人站在小镇的街面上,霍林问:“姐,咱们去哪?” 沈清摸着下巴,“你听说了吗?” “听说啥?” “府衙为了稳固各个镇子的治安,派了捕块驻守,若有案情,可由他们直接呈达县衙,另外,咱们镇上还指派了一位里长,也由县衙指定人选,所以说,咱们镇上也有当官的了。” 许是怕大灾之后,闹出民变,县太爷把衙门里的人都洒了出去。 一是监查各处,二是方便镇压。 因为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首先是地方上消息要灵通。 沈清朝霍林勾勾手指,“去找毛豆跟牛宝,他们一定有第一手的消息。” “好!”霍林跑去破庙,在一众小乞丐当中,把毛豆拎了出来。 “牛宝呢?”霍林问他。 毛豆揉着眼哭,指着角落里的一团事物,“牛宝快死了,我们都快死了。” “咋回事?算了,你跟我去见了清姐姐,你当面跟她说。”霍林把毛豆拎到沈清跟前,沈清差点没认出来。 虽说以前这小乞丐就够邋遢的,但现在,几乎跟个泥人似的,只剩俩眼白最显眼。 “不是说镇上地势高,水没怎么漫上来吗?你们咋还搞成这样?” 第128章 请客 毛豆瘪着嘴,委屈道:“我们跑到镇子西边,那儿有个破落的土地庙,很小很破,屋顶还漏雨,但好歹能容身,可人家嫌我们脏,把我们赶了出来,大家都淋了雨,被水泡了两天,回到破庙,好多人都发烧了,爷爷也快死了,他们都在破庙里,牛宝也烧的不醒人事,我,我恐怕也快了。” 瘦小的人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虽然活的艰难,却对生有着强烈的执着与渴望。 沈清觉得头大,从本心上来说,她不想管。 她不是圣母,也不是土豪,用不着乐善好施,积攒福气。 可牛宝跟毛豆,与她有过一面之缘,起初还想着,这俩小子无依无靠的,等她将来需要人手时,把他们招揽到身边,倒是不错的选择。 可现在,这帮人明显是染了瘟疫,这玩意传染性极强,搞不好就要灭了整个镇子。 若是整个镇子的人都死了,她还能活吗? 我去,好像不管怎么选,她都不能见死不救。 “那个……小林子,你带他去前面找家医馆,找大夫过去瞧瞧,弄点药,死马当活马医,把这个戴上。”她掏出帕子,给霍林蒙上脸。 霍林好像也明白了,用手按住帕子,“我晓得,清姐姐,你就甭过去了,有情况我再来寻你。” 沈清点头,“我们在福来酒楼会合。” 算了,她还是去找冯成成打探情况吧! 三人分开,沈清朝着福来酒楼走去。 还没到酒楼门口,就见车来车往,十分的热闹。 冯成成站在门口,满脸堆笑的迎客,见她远远的过来,偷着空朝她招招手。 “姑娘今儿怎么有空来镇上了?”冯成成知道他们家在盖房子,应该是忙的很,但每日的烤鸭还是一早就送来,质量从不打折扣。 沈清与他一同站在门口,语气冷幽幽的,“家里出了点事,我出来瞧瞧。” 这话说的驴头不对马嘴,冯成成也不问她瞧什么,只自顾自的给她解说今天的情况。 “今儿我这小店可热闹了,整个二楼雅间都被人包下了,用来请客,你知道请的是谁吗?” “谁?” “请的客人有俩,一人是新到任的镇长,据说他是咱们县太爷的小舅子,另一人是衙门的差役,现在升官了,当了本镇的镇捕头,手下还带了两个副手,以后咱镇,以及周边的治安,就由他们负责,唉!新官上任,咱们镇上的老爷们当然要表示一下。” 虽说他们连九品芝麻官都算不上,只能算是县太爷私聘的属官,但手里也握着权利,多巴结一点,自然就能少点麻烦。 孟家自然是不屑理会,这种小角色,哪需要他们打点。 只有几家小地主,派了家中管事的过来应酬一下,就算给他们脸了。 但像冯成成,就得全程赔笑迎合。 “哦?那请客的主家有哪些?” “嗯……有孙家,王家,温家,还有附近几家铺子的掌柜。” 沈清揉了揉鼻子,朝他勾勾手指,“我这儿有点麻烦,需要有人撑撑场面,你帮我引荐一下,那位小舅子就算了,捕头倒是可以结交一下。” “可以!”冯成成也不问她要做什么,聪明人,就得多做事,少说话,知道的多了,对他又没啥好处。 新来的捕头叫柴良,年纪看着不大,生的也不错,面容清秀,身材高瘦,看上去有点像江湖侠客,但他那双精明市侩的眼睛,可一点都不像江湖人。 “你找我?”看见包房里坐着个小丫头,他一度以为自己走错了。 冯成成在边上一个劲的赔笑道:“柴爷里面请,咱们坐下再说。” 里面的沈清也站了起来,像个男人似的,朝他拱手见礼,“柴爷好!” 柴良走进包间,上下打量她一番,“你是个丫头吧?” 沈清拍马屁,“柴爷好眼力,我叫沈清,今年十三,青泉镇月牙湾人,是冯掌柜的供货商,您今儿吃的烤鸭,就是我们家手工做的,也算是个食品作坊吧!” 柴良随性的坐下,身子往椅子里一摊,眼中满是兴味,“看不出来,真是看不出来,才十三的丫头,这行事做风,倒像混迹商场几十年的老油条,我这么说,你不会生气吧?”人家是小姑娘,他也不必摆出凶巴巴的模样,再把人家小姑娘吓着,万一吓哭了,那多不好。 冯成成连忙倒茶,“沈姑娘确实会做生意,也会鼓捣吃食,我这小店要不是她,说不准早黄了。” 柴良端起茶杯,点点头,“这倒是,你这酒楼现如今生意很好啊!”这话说的很暧昧,至于怎么个暧昧,听懂的人,自然就懂。 “托柴爷的福,小店现在生意还过得去,就是洪灾刚过,一时半会恢复不了原气,况且这一季的粮食,怕是收不上来了,难啊!”冯成成从伙计出身,常年跟街面上的地痞流氓打交道,对于这种语气再熟悉不过。 柴良笑的玩味,他还是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冯成成身上,知道他身上有利可图,“再难也难不过我们啊!别看我们吃的是公家饭,可其中有多难,只有我们自个儿知道。” 沈清把一盘瓜子搂过来,慢吞吞的剥着,“柴爷在县衙待应该不高吧!” 此话一出,把冯成成都搞紧张了,“瞎说啥呢,柴爷吃的是公家饭……” 柴良却似是不在意,“说的一点不错,我们几个都是县衙另雇的差役,月钱都由大人私掏腰包。” 沈清抬眼看他一下,又垂下眼帘,“柴爷年纪轻轻,又得到外放的机会,肯定是打算有所作为的,是吧?” 柴良已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了,也收起了对她的轻视,“姑娘有话直说,我是个粗人,听不懂那些弯弯绕绕。” 沈清把瓜子壳扔了,身子也坐直了,“好,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以后这镇上的治安,有您罩着,一定能国泰民安,但柴爷也是要吃饭过日子的,不如咱们合伙吧?”她说完,看向冯成成。 “这……”冯成成立马领悟了,这是要加上他,三个人合伙? 第129章 合伙 柴良对她的话,并不意外,但他有点看不上,“一个开小酒楼的,一个开食品作坊的,你们二人一年撑死了,也就挣个几百两,算了吧!这种小打小闹的生意,爷并不想掺和。” 冯成成刚要松口气,就听沈清又说了。 “柴爷,您眼光要放长远嘛!有种说法叫,小投资,大回报,反正您又不要您出本金,您等于是坐收渔翁之利,即使我们一年净利润加起来只有几百两,若是有您的一份,岂不是也能分二三百两?也不少了吧?” 就算是二百两,对柴良来说,也是真的不少。 他一个月,衙门里发的月钱也不过二三两。 这个数字是有起伏,若是大老爷收入少了,他们得的月钱就少,若是多了,也未见得会多一点。 他们平常还有另一份收入,那就是街上铺面送的礼。 但都是送给大捕头,像他们这样的小差役,只有遇见来办事的人,给他们塞点好处费。 见柴良有些心动,她又道:“我原先只是个种地的小农女,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一展身手,若有机会,说不得就要发大财,不信你问冯掌柜。” 冯成成感觉自己被架在油锅上,“呃,这话原也没错。”他很后悔,先前干嘛要把沈清夸的那么狠,搞的他现在想说沈清在忽悠人都说不行。 柴良当然不会因为她的话,就信了她,“那你先做点样子出来,给爷瞧瞧,若是爷觉得你有前途,到时再合作也不迟。” 沈清点头,“这是自然。”现在是我求你,待到我有本钱了,就是你求我了,毕竟这里管事的还有个小舅子呢! 柴良显然也想这一点,不得不点她一句,“与我一同来的人叫孙平,他是我们大人的内兄,平生喜好众多,但最爱的是女人和银子,且……极爱极爱!” 他能说出孙平的缺点,这就说明,他也很想把孙平搞走,也不惧他,反正对面这俩不过是小角色,连县太爷的面都见不到,更甭提告状了,再说,他只需抬抬手,就能把这酒楼封了,又有何惧? 但这事不能他来动手。 冯成成觉得今儿这天真冷,他一个劲的双腿打颤,同时心里哀嚎:他一点都不想知道你们衙门里的明争暗斗啊! 冯成成瞄了眼沈清,发觉这丫头不仅胆子大,口气更大,“只要是个人,就有所喜好,柴大人的意思,小的明白了,您放心,天无二日,人也不该有二心,以后咱们三个就是合伙关系,赚的银子,一式三份,而且这是我给大人的见面礼。” 她拿出来的,是一个首饰盒,当着柴良的面,她打开了,里面是纯银打造的一把小锁。 不大,也不算贵重,但对于在场的三人来说,这也不算轻了。 而柴良想的却是,这小姑娘看着不起眼,出手却阔绰,若以后跟她合伙,想必也大方,倒是一个可交之人。 柴良收了东西,沈清又把杨家的事同他说了。 这礼当然不能白给。 柴良听完,生气的一拍桌子,“岂有此理,那杨家欺人太甚,这场洪灾死的人多了去了,若人人都像他们一般,胡乱攀扯想讹诈银子,定是要惹出大麻烦,你放心,明日一早我就派人去杨家,拿了他们。” 沈清连忙站起来拱手致谢,“大人能如此体恤百姓,实在是我等小民的福气,不过明日就不必了,我跟他们约好的三日之后,到时请大人派属下来,替小的撑撑场面,他们只要见到官府的人,还不得吓的屁滚尿流,另外,小的这里还有一桩要紧的事,得跟您通通气,若是这事办好了,那对大人……” 后面的话不说,柴良也明白,他急忙示意沈清快说。 沈清要说的,自然是毛豆等人的瘟疫。 “若瘟疫蔓延开来,可就难以控制了,到时县太爷一定会问罪,至于这罪过谁担着,大人心里清楚,当然,也不能一味掩盖,比如一把火什么的,事情闹大,叫别的人知道,参大人一本,也够麻烦的,还是要尽快找郎中,开药给他们治病才是。” 柴良若有所思的瞟了眼对面的小丫头,真真是鬼机灵,连他刚刚想到的招都给堵死了。 他本来还真想着要不要把那帮乞丐都灭了,再把尸首一把火烧了干净。 沈清轻轻咳了两声,“大人可别这样看着民女,这瘟疫肯定也不止破庙那些人染上,说不定其他地方也有,还是早点让郎中们配出相对应的汤药,把病治好了,才是上上之策,您说呢?” 他说,他说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柴良虽心有不快,很快就想通了,“这事就按你说的办。” 与柴良商议好了细节,冯成成就恭恭敬敬的把人送去吃酒。 等把那些人都安顿好,他才过来找沈清。 “你咋这样大的胆子,还说要跟他合伙做生意,自古官商勾结,可是要获罪的。”冯成成脸白如纸。 沈清却一脸的轻松,“咱们这样可不算官商勾结,顶多是合作,有了柴良这个靠山,以后在这小镇上做生意,便不会有啥麻烦,如若不然,他三天两头来找事,你这生意还能做吗?听我一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该大方的时候就得大方。”冯成成哪是因为官商勾结四个字害怕,他分明就是心疼银子。 冯成成叹了口气,坐到她身边,“话虽如此,但这给出去的也太多了,若挣十两,我自个儿只能得三两三,怎么算都吃亏。”他是开酒楼的,铺子租金,伙计厨子们的工钱,这可不老少呢! 沈清安慰他,“账可不是这么算的,你想想看,这回一下来了两个管事人,就算你不把红利放出去,他们能放过你吗?那位小舅子可是个贪财好色的家伙,见着荤腥,他能撒手?哼!我就没见过不馋腥的猫。” 冯成成点头,“照我看,这二人虽然都贪财,但这位柴捕头多少能讲些道理,至于那个孙平,那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仗着有后台,他可是天不怕地不怕,马上就要到收税的日子了,还不晓得会怎么闹呢!” 第130章 以小博大 “这事我暂时管不了,我还是先把杨家的事解决了再说。” 三日之后,霍林亲自跑了一趟镇子,把柴良请来了。 柴良原本是打算让两个手下过来的,但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来月牙湾看看。 毕竟这艘船是大是小,得亲自验证才行。 来到月牙湾,他只看见热火朝天的景像。 大约有十几个汉子,在忙着盖房子,妇人们围着土灶,在煮饭,还有开垦田地的长工,虽是大水刚退,但这里已是一片生机盎然。 柴良问身边人,“你们说,这小丫头哪来的银子请人干活?”这是个问题,若是她有金矿啥的,可就另说了。 “小人不知,也许是她家长辈留的遗产?” “哼!去看了便知。”柴良拎着剑,大步流星走下斜坡。 沈清正在催着工人们加快进度,房子还有几天就能完工,只有房子尽快盖好,她才能安心。 同时,她又请了人,收拾被洪水肆虐过的荒地。 讽刺的是,被洪水泡过的土地,反而要更肥沃些。 她还是打算种红薯,反正这玩意耐活,不挑地,也不咋挑时间,足够补上这一季的损失。 最关键的是,这玩意不需要怎么打理,随它长去。 另外,还要种玉米,南瓜,这些方便储存的东西,今年的白菜,冬腊菜也得多种些。 唉!又得重新置办家当。 今儿范老大又带着人,用板车拉来一百多只鸭子,她看过之后全都收了。 她跟冯成成打好招呼了,以后每天的鸭子数量就定在三十只,物以稀为贵,价格要适当上涨,就说天气热了,鸭子不好保存,所以都是现烤现卖,而且是一个时辰之内都要卖掉,接受预订,三只以上,可以送货上门。 光这一项,冯成成的酒楼就把其他饭馆甩开一大截。 因为服务这两个字! 别人想追都追不上他的思路。 准确的说,这是沈清的思路。 她把现代的外卖效率,以及顾客为上的服务理念,搬到了冯成成的店里。 再者,福来酒楼做外卖,还可以售卖他们店里的菜品,这销量就上去了不止三个台阶。 还不止这些,这三天内,沈清调配了料汁,把那些不要的鸭肫,鸭肠,鸭肝鸭爪之类的,全都卤了,再整锅送去福来酒楼。 这玩意价不高,寻常百姓也吃得起,而且最是下饭下酒。 生意火爆,甚至他们宰杀的鸭子都不够做鸭杂的。 柴良带人过来时,几个妇人正围坐一起,每人各抱了鸭子在拔毛,同时还在说说笑笑。 沈清就在边上看着,见他们来了,赶紧让舅舅招呼人进棚子里喝茶。 柴良也不客气,招呼两名手下一并坐了。 曹大舅有些拘谨,如坐针毡,也不知该说啥,只一个劲的叫人喝水。 好不容易等到沈清换了衣裳回来,急忙起身告退。 沈清带着罗琴,她坐下,罗琴站在后头。 柴良注意到了罗琴,“这个也是你买来的?” 沈清笑着道:“她是我一个远房亲戚,因为家里人都死光了,所以过来投奔我,柴爷喝茶,这茶是我们家后山长的,自己炒制的,在福来酒楼也有售卖,柴爷若是觉得不错,待会走时,带上几斤,反正都是农家人土特产,不值什么钱,权当草民的一番心意。” 柴良放下架子,露出几分年轻人的爽朗之气,“我刚尝了,是好茶,入口微苦,回味甘甜,看来你这儿是块宝地,你背靠着宝地,想不发财都难,还有,以后别自称草民,我比你略长几岁,你叫我一声柴大哥,不为过吧?” 沈清顺杆子爬,“柴大哥,小妹可算占大便宜了,待我家房子盖好,再请大哥过来喝上庄酒。” 柴良:“那是肯定的,到时我还要备上一份厚礼,你三日前说的那个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当时你也没细说。” 沈清心里门清,这人是相信了她的能力,所以跟她套近乎,把关系拉近了,还主动要替她解决麻烦,这是好事,虽然目前来看,这靠山挺小,但人家也有发展潜力,说不定以后能长成参天大树呢! 投资嘛!就得以小博大。 于是,她把杨家的事,从前因后果,到杨家提的要求,全都一五一十的说给柴良听。 果然,柴良听完,勃然大怒。 “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他们就敢敲诈勒索,我刚刚收到消息,在此次水灾中失踪的人,不下二百人,有些是外逃时,被洪水冲走,有些是躲在家里,房子冲毁,来不及逃脱,还有些是逃难途中,遇到山洪爆发,柳树村受损情况并不严重,他自己要往外跑,被水冲走,又如何能怪得了别人,这个口子不能开,那杨家人着实可恶。” 沈清静静听着柴良怒骂杨家人,她并不插嘴,也不让家里人再议论杨家人如何。 反正待会杨家人一来,柴良自会看到。 她只是站起来,朝柴良一拱手,道:“大人明察秋毫,为我等小民做主,惩治刁人,真乃青天,晌午就让小妹亲自下厨,做些家常菜,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不用太费事,我等也不是为了吃喝而来。” 话虽这么说,但沈清还是罗琴去拎了只肥鸭,也是一鸭两吃。 一半红烧,一半粉蒸。 蒸肉粉是用大米炒熟,再碾碎,拌入香料,鸭子剁成块,拌入米粉,入锅干蒸,蒸到鸭肉软烂,米粉把油都吃透了,那才是真的香。 至于红烧的,那就简单了,炒出油,加入调料即可。 另外又叫春菊去摘了些辣椒,辣椒炒鸡蛋,家常菜,却很下饭。 再做个酸菜鱼,扮个黄瓜,烧个汤,一桌菜就齐了。 她刚把饭菜做好,杨家人就来了。 这回来的人也不少,除了杨父杨母,以及老二夫妻,还有同族的青壮年,养了三日,他们的伤好的七七八八,每人还带着武器,棍棒菜刀啥的,倒也不是要砍人,主要是吓唬人用的。 “沈清!你出来,银子准备好了吗?”杨耕田虽远远的看见棚子里坐着几个陌生人,但他也没往心里去,以为就是找来干活的工人。 第131章 刁民 柴良三人其实都穿着差役服,只不过这种差役服洗的次数多了,有点旧,看着不显眼,衙门也不可能每年给他们换新的,就这么将就着穿。 沈清站在柴良身边,面上带着点点笑意,也不接杨耕田的话,就这么看着他们走近。 待近了,杨耕田总算注意到这三人的穿着,还不等他喝问,柴良一拍桌子,周身怒气值暴涨,双目威严的瞪着杨耕田,“哪来的刁民,胆敢在此闹事,谁给你们的胆气!” 毕竟是当官身边的人,官威不由自主的展露,岂是杨耕田这等连小吏都没见过的村民,能承受的。 杨耕田当场腿一软,就跪下了,“小的……小的……” 柴良双手背在身后,他虽年轻,但沉下脸来,也是不怒自威,“本官是新到任的镇捕头,此乃太爷发的令牌,你等可看清楚了。” 他只是把令牌拿出来晃了下,又飞快的收了回去。 仅这一眼,就把杨耕田吓的魂飞魄散,抖似筛糠。 柴良又厉声喝问道:“此案本官已了解清楚了,你儿子被水冲走,迄今为止,尸首还没找到吧?既是没找到,就不能算身亡,你们不去找人,却跑来找无辜之人索要赔偿,这是何道理?难不成你们还巴望着自己儿子死了,才好讹银子?哼!你们要么是愚不可及,要么就是有意为之,居心叵测,用心歹毒,本官若是上报太爷大人,你等刁民定要被捉进大牢,关上三年五载,你可想好了?” 杨父面如死类,一个劲的磕头,“小的知错,小的不敢了,大人饶了小人吧!” 杨母虽害怕,但是瞥见站在边上,似乎在嘲笑她的沈清,立马恶向胆边生。 “大人,是她们姐妹害死我儿子的,一定是的,要不然她咋心虚,肯赔我们银子。” 柴良对这等愚妇,简直无语了,“哦,你说沈家姐妹害了你儿子,证据呢?又有谁看见了?” 杨母哭诉道:“大人啊,那天下着暴雨,哪会有人看见,我我我……” 她有狗屁的证据,就是攀扯。 柴良已对她不耐烦,“听说你们两家还曾定过亲。” “对,定过,她姐姐沈慧跟我儿也算打小就认识,后来两家定了亲,他们自个儿也很乐意,本是一份好姻缘,谁知她娘偷人……” “杨婶子,咱们就事论事,你要扯到哪去?”沈清冷着脸打断她。 杨母却以为抓住她把柄,阴笑朝柴良谄媚道:“大人恐怕还不知道吧!她娘……” “你这刁妇,以后本官很有闲心听你们唠家常吗?”这回是柴良打断她的。 那边红烧鸭子的香味飘过来,他馋了,也饿了,哪有心情听什么以前的事。 “哎呀,大人,你不能偏听偏信,沈家这俩姐妹,就是一对丧门星,但凡跟她们俩沾上边的,就没一个有好下场,我儿子就是被她克死的!” “这等妖言,若是传出去,可不得了,大人,您说是吧?”沈清及时补上一句。 柴良冷下脸,“来人,掌嘴!” “是!”两个差役上前,一人捉住杨氏,一人掌嘴。 他们虽非都是行武出身,但男人的巴掌打在女人脸上,后果可想而知。 众人只听见啪啪的脆响,再定晴看时,就发现杨母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娃儿他娘!”杨耕田不敢求情。 吕氏缩在一边,压根连头都不敢冒,只求别注意到她,她可不想被打脸。 沈清感叹权利真好用,即使没证据,只要当权者偏袒,也一样能把错案变成对案。 这世上,只认权,或认钱。 杨家人灰溜溜的离开,杨父俩条腿使不上劲,被人架着才能走。 杨母脸肿的太厉害,眼睛都快挤没了,被吕氏等人搀扶着。 这夫妻俩回到家之后,便躺下了,在炕上唉声叹气,连地里的活也顾不上,更别提这被雨水泡过的房子需要修缮。 待到了暴雨时节,只怕经不起几次冲刷。 杨修元的妹妹,杨修兰坐在灶膛后面,愁容满面。 杨婆婆也病了,靠在炕上哎哟哎哟的叫唤。 吕氏拎着水桶进来,揭开锅盖,把水往锅里倒,待倒满了,盖上锅盖,嘱咐杨修兰把火烧旺些。 “你爹娘这回受了大惊吓,得泡个药澡,再去抓一副定魂的汤药,要不然落下病根,将来是要作惊的,你娘的脸也得天天抹药,这天热了,伤口烂的快,万一发脓了,可不得了。” “嗳,我记下了。”杨修兰低头应了。 吕氏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见她没什么反应,不禁叹气,“你这孩子,可真是闷葫芦,半天打不出一个屁来,你爹娘都快被人欺负死了,你咋都没反应呢?” 杨修兰抬头看她一眼,又飞快的垂下,眼中有泪,但不多,“兴许我哥没死呢!”她本就不赞成去沈家闹事,爹娘不听,非要去,现在落到这个地步,她也说不好,是活该还是不该。 吕氏用力扔下水桶,气不打一处来,“那天是多大的洪水,被水冲走,你以为能活命?我倒是希望你哥活着呢,你爹……唉!” 她又开始骂沈家,“死丫头,也不晓得从哪找来的官差,下手真够狠的,一点情面都不讲,瞧她今儿得意的样,肯定是攀上了,不过她是咋攀上的,用钱还是……难不成她用沈慧攀上的?我瞧那官差年纪不大,模样也不错,兴许她真打了这个主意呢!” 杨修兰左耳听,右耳出,往灶洞里添了几根木柴,便起身去弄猪食。 月牙湾这边,解决了杨家的事,所有人都轻松了。 柴良三人在这边吃饱喝足,便离开了。 送走了瘟神,沈清又让霍林跑一趟二叔家,把奶奶接回来。 沈婆婆回来时,沈艳也跟着来了,洪灾期间她倒是养的蛮好,细皮嫩肉,似乎一点都没受影响。 见沈清看过来,沈艳笑眯眯的打趣,“你这样看着我做啥?不认得了?” “倒不是不认得,只是看你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沈艳白她一眼,“你只顾着挣钱,哪会在意我过的怎样,话说,那杨家人不会再来闹了吧?” 第132章 底气 “应该不会。” “啥叫应该啊!” “那我怎么知道嘛!”以后的事,又不受她控制,真是的。 “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沈艳一脸神秘的把她拖到一边。 “有事说事,别动手啊!”她突然表现的这么亲密,搞的沈清很不习惯,况且她还有很多事呢! 沈清撒气跺脚,“你是不是把我拜托你的事忘了啊?” “呃……”啥事,她真想不起来了。 沈艳气的小脸通红,“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沈清一拍脑门,“我知道了,你是指钱家的事,对吧?” 沈艳又红脸了,害羞的别过身去,“你看你看,你明明就是记得,故意逗我呢!” 沈清很无语,“最近发生那么多事,我哪能啥事都记得。” 沈艳急道:“那你打算啥时候去?” “去哪?” “还能去哪,当然是去钱家。” “他们家不是不肯吗?难道你要我去跟钱家老爷说,这亲事非成不可吗?” 沈艳急的要跳河,“你是不是真糊涂了,那天我跟你说的话,你全忘了是吗?” 沈清有点不耐烦了,“别吵,我耳朵都被你吵聋了,这样吧,过几天我叫霍林赶车,咱们去那边绕一下,我给你把那姓钱的约出来,你们爱怎么谈就怎么谈,我不管!”她手边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呢,才没空去管沈艳的破事,再说那酸秀才一家,她一点都瞧不上。 沈艳又要害羞,“哎呀,这咋行呢!” 她嘴上这么说,沈清却分明看到她眼底的兴奋。 唉!口是心非的女人哪! 没了杨家人捣乱,盖房子的进度加快,不过四五天,房顶就封上了。 这土坯房也就是过渡,沈清并不打算细装,撑个两三年就够了。 所以她只吩咐工人们,把地面平整好,鸡笼鸭笼这些都要弄好,还有猪圈。 趁着长工们都没走,又叫人把菜园归整好。 院墙外,从山里挖来的野蔷薇,剪枝插了一排,这玩意长成后,既可以美化环境,也能防贼,毕竟都是刺,翻墙的不容易下手。 其次,院子里也种了些串串红,院内墙边,铺了一层草皮。 院子里最重要的是水井,月牙湾水源丰沛,往下挖了五米左右,就有水冒出来,水质清甜,不是苦涩的地下水。 水井边又拉来石头,砌了一圈石台,方便洗衣洗菜。 有了水井,真的解决了大问题。 房子盖好,晒了两天,曹勇又带着几辆板车,把家具拉来了,先前的都被洪水冲的差不多,剩下的都是破烂,她也懒得要,倒不如都换新的。 她找马师父定制的,都是便宜的柳木家具,没花什么钱。 每天都有鸭货送出去,每天也是差不多定量,所以基本上她每天都有银子进账,一时半会,人家也仿不出来,这有了固定收入,花钱的底气也就足了。 沈家的房子眼瞅着就完工了,等到结工钱那日,沈清叫姐姐张罗了三桌席面,犒劳众人。 院里的三桌,都是男人们在吃酒,曹大舅跟沈二叔他们陪着。 沈慧又在里屋摆了一桌,坐的都是妇人们,加上春菊跟小桃,罗琴三人,也是满满一桌。 洪灾过后,园子里仅存的蔬菜都缓过劲了,长的比之前还要好,所以今儿这饭桌上是不缺蔬菜的。 沈家养的鸡鸭没怎么动,最近吃的都是范老大从外面买回来的鸡鸭,所以这批鸡开始下蛋之后,鸡蛋根本吃不完。 沈婆婆便下厨做了一锅鸡丝蛋花汤,从炖的老母鸡上,撕下来一些鸡丝,再下入鸡蛋,最后用红薯粉勾芡。 这红薯粉是最近刚刚做出来的,还算试验品,等到这一季的红薯民收获,就能在家里大批量制作。 周来娣啃着刚出炉的烤鸭,吃的满嘴都是油,还不忘夸赞沈清,“你这小小年纪,咋就能想出这么多种吃食,瞧这鸭肉烤的,滋啦冒油,可里面的鸭肉还是嫩的很,这吃法太特别了。” 曹舅妈坐在炕上,心里不大痛快,说话也就酸溜溜,“你舅舅就爱吃这卤鸭货,说下酒最好,沈清啊,待会能不能分些卤料给我,我好带回去自己卤,要不然这天热,带熟的回去,搁一夜就该坏了。” 沈婆婆脸拉下来,“她舅妈,这卤料是沈清熬了两个通宵,做出来的秘方,连我都不晓得咋配的。” “哟!这搞的跟药方一样神秘,连自家亲戚都不能告诉,将来是不是还得传男不传女?要我说啊,这女娃娃再能干,将来也是要嫁人的,沈清捣鼓的这些吃食配方,将来难不成还得带到夫家,那岂不是便宜了外人,婶子,我也不是非得挑今儿说这些话,我是想给您老提个醒,您不是还有个孙子呢吗?”曹舅妈可一点都不蠢,相反的,她机灵着呢! 为啥要挑今天,因为人齐啊,特别是周来娣也在,她儿子现在可是沈家的独苗,她就不信老太太能不向着自己孙儿。 沈清弄出那么多的配方小吃,她也不贪心,给她一个两个的,让他们家日子也能好过些,那就得了。 这次洪灾,他们损失可是太大了。 房子倒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不大稳固了,毕竟是被水泡过的,住着也不安心。 麦子在地里,也被泡了,又被洪水冲走,几乎是颗粒无收,眼瞅着就要纳税……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能要了她的命,她最近愁的,饭吃不下,觉也睡不着。 幸而,曹大舅最近半年跟着沈清赚了些银子,要不然他们一家子就得喝西北风。 她打算把二丫卖到温家做丫头,好歹能让家里宽松些,至于大丫,她也托人寻好了婆家。 至于曹勇要定亲的事,她忽然瞄向沈慧,这俩孩子年纪倒是差不多,又是姑舅亲,近是近了点,但也不是不行。 外面的沈峰突然冲进来,冲众人嚷嚷,“我要去镇上的学堂念书,明儿就去,等我考中状元,就要娶你家二丫,叫她一辈子给我洗脚!” 他吼完就跑出去了,留下一脸懵的众人。 曹舅妈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考状元娶二丫,这话可以,但叫二丫一辈子给了洗脚,这是个啥说法。 第133章 不给人活路 “小孩子家家的,就爱胡说八道,你们吃菜,吃菜啊!”周来娣干笑着打圆场。她可是瞧不上二丫的,长的不咋地,性子还刻薄厉害,又有这样的一个娘,她才不要跟吴菊花做亲家。 曹舅妈暗暗翻了个白眼,以为她很想跟沈家做亲家呢,但嘴上可不能这么说,“沈小哥有志气,念书是好事,我家曹勇要不是年纪大了,我都想送她去学堂。” 她说话时,眼睛不住的瞟沈家姐妹,这姐俩低头只顾吃饭,对先前的一切充耳不闻,甚至跟那几个丫头,还在讨论,这个菜咋样,那个菜咸淡,压根没理睬她们。 沈婆婆也不吱声,要不要供沈峰读书,那是沈清的事,她不敢掺和,她还想跟着俩孙女多住几年呢! 不过,若是沈清一点都不给沈峰,那她也是不愿意的。 再者,那配方,才刚刚开始赚银子,沈清也跟她说了,现在赚的就是一个先机,秘方这事,现在没人琢磨出来,不代表以后没人能弄出来,等大家都会做了,秘密也就不是秘密了,以后怎么样,没人知道。 曹舅妈说的口干舌燥,见沈清不搭理,心里跟吃了苍蝇似的难受,“沈清啊,你咋不说话?” 沈清抱着个鸭爪在啃,听见舅母点她名了,一脸无知的抬头,“舅母说啥?我没听见。” 曹舅妈脸上那个表情,老精彩了,明知沈清是在装糊涂,也不好戳穿她。 “就是这卤料配方,能不能给舅妈一份,你也知道这回……” “配料我都装好了,整整装了两篮,舅妈若想要,去隔壁拿几袋子,回家卤了便是,眼下咱们这儿也算百废待兴,我给舅妈出个主意,你弄点猪下水,用我这配料卤了,让舅舅挑到县道边上,在那儿搭个棚子,把过路生意做起来,还能烧些茶水,反正你们家离县道近,这生意一定好做。”沈清说完,便淡定的继续啃鸭爪。 吴菊花愣了下,随即便激动起来,“对对对,我咋早没想到,我们家离县道也就两里路,抄小路更近些,搭棚子更简单,你舅舅前几年搭过西瓜棚子,叫你大表哥回来帮忙,不用半天就盖好了,不仅可以烧茶水,还能做饭,只要搭个灶就成,每天从县道过的人,可多着呢!” 吴菊花越想越美,好像立马就能把生意干起来,转眼就能见到钱似的。 周来娣听的也心动,可惜他们家离县道远了,要不然她都想去开店。 沈婆婆附和道:“这确实是个不错的生意,好好干,很有前途。” 沈慧拿了干净的帕子,给妹妹擦手,“舅母先别高兴的太早,凡事有好就有坏,若是这生意那么好做,早有人抢着做了,清儿是吧?” 吴菊花脸色顿时就垮了,她还没开始干,就有人说丧气话,她心里能好过吗? 沈清朝沈慧笑了笑,“我姐说的不错,在县道边做生意,什么人都得接触,什么人都得小心应付,稍有差错,便会引来杀身之祸,罗琴,你说呢?” 只要没人提,罗琴就会像隐身人似的躲在角落里。 “我曾见过有家做过路生意的店,被人洗劫一空,房子被烧,一家子都被烧死在里面,当然,这种情况不多,遇上了就是倒霉,眼下是大灾之时,没活路的人肯定很多,所以得小心了。” 周来娣叹气道:“听我们村长说,这个月底之前,各村都要把税粮缴上去,比去年只多不少,而且只要细粮,折成银子也行,但不要粗粮,这帮天杀的,要粮食还挑挑拣拣。” 这个话题更沉重,吴菊花也没了胃口,“这是不给人活路啊!我们村一多半的人怕是都交不上。” 周来娣愁眉苦脸,“交不上也得交,他们可是半点情面不讲的,去年收秋税,我们村有户人家因为家里有人生病,借了银子,还不上,自然也没钱纳税,后来税粮官把他们家养几只鸡都给抓走了,还把人按着打了板子,差点要了一条小命,今年怕是……唉!” 沈婆婆道:“贪上这么个县官,咱们这儿怕是要乱,你们各自回家之后,都要小心些,千万别露财,有人上门借粮,只说没有,自个儿家里也穷的不揭不开锅,哪有多余的粮食借给人,真磨不开面,也只能借点杂粮出去,大米细面藏严实了,家里孩子也穿的破烂点,咱怂着躲着藏着,总能安稳些。” 春菊低头在一边抹眼泪,小桃也是。 沈清知道二人为何哭,她想了想,饭后郑重把二人叫到屋里,姐姐沈慧也坐在一边,还有沈婆婆。 “春菊,小桃,你们二人之前是因为家里困难,范叔才把你们带过来,帮着我家做点事,我按时给你们工钱,算起来,你们只算是我雇佣的长工,不算我们沈家的人,是吧?” 春菊跟小桃以为她要撵她们走,急忙跪下了。 “二姑娘别叫我们走,若是离了沈家,我们可就没活路了。” “姑娘行行好,只要给我们一口饭吃,我可以不要工钱。” 沈慧心有不忍,要起身去拉二人,被罗琴拦下,声音冷冷的道:“大姑娘还是坐着吧!” 沈慧转头见妹妹稳稳坐着没动,便也慢慢坐下了。 沈婆婆明白小孙女的打算,便只低头纳鞋底,一声不吭。 沈清盘腿坐在炕上,胳膊趴在炕桌上,背靠着墙壁,正面对着二人,一副开堂审问的架势。 面对跪着的二人,沈清很冷静,这里是古代,她可不会圣母心泛滥,搞什么一视同仁,平等共存。 她是个自私的人,把自己顾好了再说吧! 要说是古代卖身制度,虽然很践踏人的尊严,但她会入乡随俗。 “我家里的情况,你们也看见了,将来必定要富贵,眼下正是缺人的时候,我本想着去镇上买几个丫头小子回来,但你们两个干活肯卖力,也不爱多嘴,踏实肯干,所以我得问问你们的意思,要是同意,我将你们二人买下,从此以后,你们就是沈家的人,与你各自的家,没什么干系。” 第134章 去钱家 “不过我也不会是那刻薄不讲情面的主子,你们的身契为五年,五年后,如果想赎身出去,我不会拦着,到时再说吧!但有一点,若是签了卖身契,就要听我的话,与沈家一体,不得我的同意,是不能离开的,否则我将身契送去官府,你们是要吃罪的。” 卖与雇,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卖了,便是主家的奴才,若是犯错,主家可以打骂,甚至转卖,一切都不由他们自己做主。 即使意外死亡,只要不涉及命案,主家只需给点安抚银子即可。 雇佣的不同,还有独立人格,活干完了,随时可以离开,有自由。 她细细研究过,从忠诚角度来说,她当然更青睐买人,而不是雇佣。 春菊跟小桃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听完沈清的话,二人也不思考,一致同意卖身。 沈清当即拍板,“我找人打听过,现在镇上像你们这样的粗使丫头,便宜的五两银子,颜色好的,才十两,我给你们家人八两银子,也只是买你们五年,你们每月也有三百文的工钱,逢年过节,也有衣裳鞋袜,眼下我们吃啥你们便跟着吃啥,这点上,亏待不了,所以不管咋算,你们都不吃亏。” 春菊跟小桃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被卖了不仅有工钱,还有期限,虽说沈家只是刚起步的小门户,可里头干干净净,她们也只需要埋头干活,啥勾心斗角都没有,多省心啊! 俩人当即磕头谢恩。 “多谢小姐开恩,我们二人一定好好干活,绝不偷懒。” 沈清道:“以后还是叫我二姑娘。” “是,二姑娘。” 沈清又吩咐道:“春桃厨艺尚可,以后你就跟着我姐,负责厨房的活,小桃管着宰杀鸭子的事。” 隔了两天,霍林又把毛豆跟牛宝领了回来。 二人的同伴死了不少,一直照顾他们的爷爷也死了,怕尸体腐败,柴良专门让人在镇上收尸,收集起来的尸体,拉出镇子找个地方一并火化。 霍林按着沈清的吩咐,问他们二人愿不愿意来月牙湾,卖身进沈家。 本就是无依无靠的孤儿,能在大灾之年,有一口吃的,有个落脚的地方,他们哪还能不乐意。 这二人都是没户籍的,沈清便托沈有信,花了点银子,替这俩孩子办了户籍,有了户籍才能签卖身契约。 霍林跟他俩年纪相仿,三人便住到了一起。 毛豆跟着霍林,每天去镇上送货,牛宝就在家里帮着打水挑水,干点农活。 沈艳足足在月牙湾等了半个月,一直等到沈清把手头上要紧的事情办妥。 房子弄好,家具置办的差不多,又囤了些粮食,买了棉布,让沈慧领着两个丫头,以及沈婆婆,做衣裳鞋袜。 每日宰杀鸭子的人员也固定了,由小桃看着。 沈艳掰着手指给她算,算完了,又瞪她一眼,“你说说,到底还有啥事没做?” 沈清揉着晒黑的手背,冲她嘿嘿笑,“好像差不多了。” 沈艳气的跺脚,“那你总能陪我去钱家转一圈了吧?” 沈清仰天叹气,她也有仇没报呢,比如朱老二,比如郑波,听说这小子日子过的很不错,她娘还给他寻了一门亲,就快要定下了。 每每想到此处,她都心痒难耐,报仇,报仇,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眼下,她虽然羽翼未丰,不好冲过去杀了郑波,但想点法子阴死他,也是可以的。 这两晚上,她正琢磨这事呢,可被沈艳烦的不行,只好先应付她。 “去去去,明儿一早就去,我正好也要去镇上一趟。” 冯成成的生意红火,这小子野心大,已经把隔壁的铺面盘下来,打算扩张门店。 因为他们跟柴良说好了,生意分红,一式三份,沈清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就提议月半一结算。 明儿正是结算的日子,柴良得了好处,正眼巴巴等着呢!可不能出差错。 短短一个月,青泉镇就恢复了生机,时间也正式进入夏季,天气热,早晚出行最方便。 沈清戴着一顶白纱做的帷帽,衣裳也换成更轻薄的棉纱,不在是之前的厚粗布。 她这一身是沈慧赶了两天做出来的新衣,她自己设计的款式。 上身白底染小兰花,袖口领口都用蓝布做了包花边,腰带缝在上面,不用在起床时,到处找腰带。 底下是蓝色裙裤,远看以为是裙子,走路时,也是裙摆飞扬,可近看才能发现,这是裤子。 不仅凉快,还方便,坐哪都不担心走光,更不会惹人非议。 出门时,罗琴就盯着她的裙子,看了足足有十秒钟。 她是很想要,可又不方便说。 她在沈家基本没什么事做,那些农家活,她会干的不多,只能做些力气活,每顿饭吃的却不少。 看家护院,也轮不到她,新来的那俩小子,整天跑前跑后,勤快的很。 沈艳对沈清的打扮不以为然,她还是喜欢穿裙子,认为沈清这样的穿着,是不伦不类,不过她现在没心情说沈清。 离镇上越近,沈艳就越紧张,“你说,他会不会不在家,会不会出远门了,你待会问的时候,不要提我,千万别提,我,我不想让人知道。” 沈清朝天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她,吩咐罗琴,快点赶车。 青泉镇外的村庄不少,有大有小,钱家所在的小村庄,远远的看去也就十几户人家,离官道不远,中间隔了一条小河,有平缓的石桥可以通过,所以这小村庄就叫石桥村。 驴车过了石桥,停在一棵大槐树下,沈艳跳下车,躲到树后面,“你们去,我就在这里等着。” 沈清跟罗琴都很无语,罗琴提议道:“不如你把脸蒙上。” 沈艳用力摇头,“还是你们去吧!” 沈清撇嘴,“算了,这会要有个龟壳,她一准能钻进去,再不露头。” 没办法,沈清干脆跳下板车,叫罗琴把驴子栓在路边的树桩上,二人步行找去了钱家。 二人边走边问,很轻易的找到钱家门口。 “确定是这?” “应该是吧?” 二人站在两扇破旧的柴门前,迟疑着不敢敲门。 第135章 吊她一会 最终,还是罗琴上前拍门,“有人吗?” 也不晓得是不是她力气使大了,才拍了两下,那门突然向后倒去,砰的一声,落在地上,溅起了一片灰尘。 二人吓的同时往后跳了一步。 “你使那么大劲干啥都?”沈清埋怨她。把人家门拍坏了,回头被人讹上咋办。 “我就轻轻拍了下,咋知道这门不结实,我去给它扶起来就是了。” 这时,那院里慢慢走出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大概眼睛也不太好,远远的看不清。 “你们找谁呀?” 沈清连忙问:“请问这儿是钱家吗?” 老妇人杵着拐棍,又往前走了几步,来到院子,“我们家是姓钱,你们是哪家的姑娘,是找我儿的吗?” “呵呵,可能是我们搞错了,您老别出来了,快回去吧!”沈清觉得他们一定是找错了,这户人家怎么看都不像二婶嘴里说的书香门弟,还什么中了童生。 “娘,是谁来了?” 老妇人身后忽然冒出来一个手握书卷的男子,看长相倒有几分俊秀,但身形委实太瘦,宽大的儒袍穿在身上,很不合体,空空荡荡的。 罗琴偷偷拐了下沈清,小声道:“看样子咱们没找错。” 沈清觉得头好疼,这家人明显谎报了家庭情况,又或者周二婶心里知道,故意把话说的漂亮。 反正读书人家,即便穷的饭都吃不上,在普通百姓看来,都是高不可攀。 “呃……请问这位是钱书衡,钱公子吗?”沈清硬着头皮,上前询问。 这位钱公子,在望向沈清时,俩只眼睛如同被点亮的油灯。 他赶紧拎着长袍下摆,步伐款款的上前,朝她们二人拱手,一派文质彬彬的模样。 “在下正是钱书衡,不知两位姑娘是……” “呃……是这样的,我听人说,钱公子写的一手好字,想求你写副点菜牌,银子好说,一两如何?”一两她都嫌多。 但显然钱公子不这么认为。只见他微微皱眉,面露不悦,“抱歉,本公子还要功读诗书,准备明年的春闱,帮不了姑娘了。” 沈清挑眉,“你嫌少?公子可知道一两银子能买多少东西,若是省着点用,也够你家两个月的米粮,公子真的不肯?” 钱书衡忽然生起气来,对她怒上怒目而视,“姑娘说这番话,简直有辱斯文,本公子刻苦攻读,是为了考取功名,将来报效朝廷,为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是银钱能衡量的吗?姑娘若是没别的事,就请离开吧!本公子还要读书呢!” 那老妇人也不高兴了,把手里的拐杖狠狠往地上戳,“不知礼数的丫头,耽误我儿念书,去去去,到别家找人写字去吧!” 老妇人还嫌说的不过瘾,还用拐棍挥打。 罗琴拽了下沈清,把她拉远了。 见她们走远了,老太太又颤颤巍巍的,要把倒下的门扶起来,可她一个老人家,哪来的力气,回头喊儿子来帮自己一把,钱书衡只说了一声没空,便不再理她。 老妇人骂骂咧咧,主要是骂沈清二人,莫名其妙的来要什么菜牌,还把他们家门弄倒了。 沈清跟罗琴回到村口,沈艳其实都听见了,反正离的也不远,她也看到钱书衡了,说不失望是假的,但不多。 她转念一想,读书人可不都是这样的吗? 性情高洁,与那些粗俗之人,完全不同。 所以在沈清二人到近前时,她已经完全想通了,不等沈清开口,她笑盈盈的说道:“我想亲自过去一趟。” 沈清震惊,“你疯啦?” 沈艳笑着摇头,“你不懂,他……”说到一半,她瞄了眼沈清的脸,最近养的好,沈清好像一下子长开了,比她跟沈慧都要漂亮,而且身上那股子灵气,是她们都不具备的。 面对这样的俏佳人,却丝毫不动心,难道还不能说明他心性纯正,是个值得托付的好人吗? 至于穷,读书人不善筹谋生计,这是很正常的事,并不奇怪,她也能接受。 沈清见她这副春心萌动的样,很无语,她断然拒绝,这个麻烦她才不要沾,“我懂不懂的,并不重要,但你跟他不能在这儿见面,明儿我送你回家,到时叫你娘找媒人透话,要嫁他随你的便,但你别给我找麻烦。” 沈艳气恼不已,“你咋这样呢,都到这儿了,不过是几步路的事,让我见见他,跟他说几句话又怎么了?” 见沈清还是不理,沈艳干脆自己走了。 “你要去是吧?那你自个儿走路回家,罗琴,咱们走。”她还就不信治不了这丫头了。 罗琴点点头,挥着鞭子,在驴子屁股后头狠狠抽了一下。 “哎,你敢丢下我?沈清,你给我站住,等等我!”沈艳这双小脚,哪走过啥路,这要是走回家,她这双脚就得废了。 见她追过来,沈清笑容坏坏的,“别停,咱们吊她一会。” 许是沈艳叫的声音太大,把这小村庄的人惊动了,有好几户人家的大门都打开,探头探脑的朝外看。 钱家的那两扇破门原本也没合上,正好方便了钱书衡。 亏得他成天抱着书本看,眼神还能这么好,居然远远的就认出那奔跑的人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沈艳。 “沈,沈姑娘……” 沈艳耳朵也忒灵了,隔了一百多米都能听见这声猫叫。 险险的刹住脚,拎着裙摆,琼瑶似的回头,怯怯的唤了声,“钱大哥!” 沈清抖了抖肩膀,觉得冷死了,她又问罗琴,“你觉得冷吗?” “冷!”罗琴不仅声音冷,整个人也仿佛从冰窖里的捞上来似的。 沈清察发觉她情绪不对,但并没有深问。 二人把驴车停下,跟沈艳还隔了十几米,就见姓钱的急匆匆追来,也不知是饿的还是身子骨太弱,脚下直打漂。 待到近了,他看见沈艳身后的沈清二人,哪还有不明白,也不知他想到啥了,脸颊爆红。 “你,你是为了看我才来的吗?” 这话可够露骨的,沈清又抖了抖肩,觉得更冷了。 第136章 话说的太绝 沈艳双手揪着帕子,羞的耳朵都红了,“我跟堂妹去镇上,路过此处,想起你说过,你们家住在这儿,她便说要进来看看……,她没旁的意思,这不是水灾刚过……” 她编不下去了,沈清也听不下去了,她很想跳下去戳穿沈艳的谎话,这关她啥事。 钱书衡也羞的不敢抬头,“多谢你,你堂妹惦记,我家中地势高,洪水只漫过堂屋,幸而褪去了,你们家如何了?可有需要帮忙之处?” 沈艳仍旧低着头,只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我们也还好……” 沈清听的无聊,正要催沈艳赶紧点名主题。 罗琴忽然冷冷的道:“这姓钱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要眼睁睁看着沈艳跳火坑?” 沈清诧异的看她,这种多管闲事的做法,可不像她的风格,“她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不会因为我的几句话就改变主意,再说我二婶可是很看重这门亲事的,虽说有点黄了,但努努力,多赔些嫁妆,还是能转圜的,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干一回就够了,我可不想总被人骂。” 罗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凌冽的眼神刺进沈清的眼中,“不行,你要阻止,也只有你能阻止,钱家是个火坑,沈艳是你堂姐,她若有事,你跟你姐姐也会受到牵连,大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等以后想起来再后悔就晚了。” 沈清茫然的眨眨眼,“有这么严重吗?” 她是个自私的人,对她好的,她会回报,但回报的也不会太多。 将来她成了大财主,顶多给二叔他们家一些银子,让他们衣食无忧,这不就够了吗? 罗琴手上的力气加重,“信我的话,在雏形之时,把一切错误的苗头都掐灭,于你,只有好处,她若是嫁了一个拖累,到最后也会拖累你的。” 沈清想像了下,若以后她成了土豪,沈艳嫁了这童生弱鸡男,看他这样,就是个绣花枕头,还成天装的很用功读书的样子。 一事无成,成天只知花银子,万一再染上吃喝嫖赌,坏了沈家的名声,好像的确关她的事。 “非管不可吗?”但她还是很抗拒,她不想管沈艳的破事啊。 罗琴给了她坚定的眼神,沈清唉了声气,认命的跳下车,朝那边还在互相问好的男女走去。 “钱公子,这会天太热,要不然咱们去镇上找家茶楼,坐下来喝杯茶,慢慢谈?” 热啊! 头顶的太阳晒的人睁不开眼,耳边知了叫个不停,吵的头疼。 可看这两人,好像压根感觉不到似的,一身清爽。 难道这就是有情饮水饱? 钱书衡一看到她,便想到之前一两银子的羞辱,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若几位不嫌弃,不如到我家坐坐。” “你家?”沈清转开视线,望向钱家那两扇破旧的柴门。哟,他老娘正站在门口,朝这边张望呢! 沈艳连忙道:“沈清,你别这样,钱大哥也是好心,不过,我们还是去镇上茶楼吧,我有些话想问问你,在你家……不方便。” 她还没完全糊涂,还没过门就往男方家里跑,传出去很丢人的。 既然是她开口了,钱书衡肯定要借着梯子下来,他又不是真有骨气,真觉得自家那破地方能招待人,不过是赌一口志气罢了。 “那好吧!” “儿啊,等等。”这时,他的老母亲颤颤巍巍的追了过来。 老太太追过来,很豪横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破旧的钱袋子,又从里头倒出一块发黑的银锭子,递到儿子手上,“拿着,跟姑娘家出去吃茶,莫要让人家付银子,咱家不差钱。” 钱书衡握着银锭子,心里感动,“娘,我……” 老太太拦住儿子的话头,冲沈清等人道:“你们几位都是沈家姑娘?哪位是沈长贵家的姑娘?” “我,我是!”沈清举手,不用猜她都知道老太太接下来要说什么。 老太太用挑剔的眼神,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道:“模样倒是好,只可惜你家出了那样的事,实在是不堪,我们这样的读书人家,最讲究门风清正,咱们两家的亲事,恐怕得作罢。” 老太太说的果断,显然是不想拖泥带水,更何况,沈家姑娘都找上门来了,让她对这门亲事更加看不上,当然也看不上沈艳,说了这会子话,她都没朝沈艳看上两眼。 有其母必有其女,虽说沈艳并非曹氏亲生的,但有那样的长辈,小辈们能学到什么好。 沈艳被打击了,阅历还是浅了,没能遮掩,脸上带出来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把钱书衡看的心疼不已。 但碍于母亲在场,还是不敢开口。 沈清倒是淡定,“阿婆,要不然咱们一块坐板车去镇上吃茶,边吃茶边说,这天怪热的,您老别再给晒坏了。” 钱书衡也怕话说的太绝,万一有个回旋不好收场,便拉着母亲的胳膊,“对呀,咱们还是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商议。” 钱母心里装满了傲气,他儿子十二岁便过了童生试,现在镇上私塾念书,先生都说他文章好,再努努力,得中秀才指日可待。 他们家原有几亩薄田,可她年纪大了,身子骨也不好,根本干不了重活,田地就租给同村的人种着,每年收些租子,能供他们一家口粮,仅此而已。 可念私塾的束修,实在是太贵了。 去年的欠着,今年又要缴了。 若不是儿子读书好,只怕先生都要赶他了。 生计艰难,她这才想着,给儿子说一门亲事,最好是找个家底殷实的庄户人家。 一来,要是她儿将来高中状元,这样的人家,她好拿捏,不用儿子出手,她就能料理了。 二者,庄户人家养出来的女儿,能吃苦,也能干,家里家外都能操持的井井有条,若是娶回来,她可就享福了。就算以后儿子发达了,这样性情的原配也不会闹出事。 可媒人挑挑拣拣的,竟然选了杏花村沈家,当她得知沈家出了丑事,立马叫人回绝了。 她儿将来可是要入仕为官的,绝不能有这样的亲家。 第137章 俗气 现在沈艳居然找上门来,扭扭捏捏的跟儿子拉扯,这让她对两家的亲事,更反感了,也怕儿子脸皮薄,万一再给说动了,那就可就不少了。 所以老太太同意了,不情不愿的坐上板车,沈清跟沈艳也坐在车上,罗琴在前面赶车,钱公子跟着走。 刚出了村子,钱母就一脸心疼的望着儿子。 “儿啊!累不?要是累了,就停下来歇歇脚。” “娘,我不累,这点路哪能累着。” “瞎说,你整天在家坐着读书,连家门都不出,路更是没走过几步,怎会不累。” “娘,我真不累。”钱书衡不想让姑娘们觉得他柔弱的连女子都不如,所以一直强调自己有力气,自己很厉害。 可事实却是,他快跟不上驴子的速度了。 沈清看不下去,黑着脸叫罗琴把车停下,将沈艳下来。 “你去坐车!”她烦躁的一抬手,示意钱书衡上车。 “不不,不用,我可以自己走,反正也不远了。”钱书衡羞臊的满脸通红。 沈清皮笑肉不笑,“别,您还是坐车吧,否则等您走到镇上,怕是要天黑了。” “对不住。”钱书衡羞窘的低下头。 沈艳连忙为他开脱,“钱大哥是读书之人,体力不足也是正常的。”嘴上这么说,她心里却想着,钱家条件艰苦,钱书衡怕是没吃过啥好的,读书熬夜伤人,身子弱没啥奇怪。等她嫁过来,一定好生给他进补,绝不让他冻着饿着。 钱母老大不高兴了,瞪着沈清的眼神仿佛看仇人似的,“你这丫头嘴巴倒是厉害,我儿将来是要考状元的,以为跟你们村里的野小子一样呢,整日的疯跑疯闹,他们倒是身板好,可惜大字不识一个,粗夫莽汉,上不得台面!” 沈艳眼神凉凉的瞥了眼钱母,很想说点什么,但沈艳一直扯她袖子,暗示她忍忍。 算了,看在沈艳的面上,忍就忍了吧! “您老说的对,野小子哪能跟准状元郎比,钱公子您可得坐稳了,罗琴,你赶车也稳着点,别颠着咱们状元郎。”她啥也没说,甚至还笑眯眯呢!瞧她态度多好。 钱母又不傻,怎会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但此刻坐在人家的车上,她也不能跳下车,只好忍了,反正待会还得谈婚嫁之事。 钱书衡是一点都没听出来,“多谢沈姑娘关心,其实我还好,先生也说要多出来走走,若是身体倒了,读再多的书也无用。” 他现在看沈清有点顺眼了,小姑娘个子高挑,模样比沈艳还要标致。 况且她看自己的眼神,还有总是找自己说话,难不成也看中他了? 钱书衡一边搁心里丫丫,一边打着算盘。 娘说了,贫妻只要一个就够了,多了无用,做妾到是无防。 想到自己身边若是能有这两朵姐妹花,该是何等的叫人艳羡,钱书衡激动的脸都红了。 沈清看他一眼,心中纳闷,这厮该不会在做白日梦吧? 罗琴将驴车停到福来酒楼,现在该叫洪福酒楼了,冯成成找人另起的名字,嫌之前的太老土。 酒楼的门脸也略微装修过了,这会正有一个衣着干净,面容清秀的伙计,站在门口迎客。 见到沈清,小伙计立马堆起十二分的笑容,飞快的跑上前,“二姑娘来啦!有日子没见您了,一向可好?快里面请,我们掌柜正在里头盘账呢!要是知道您来了,一准高兴的合不拢嘴。” 沈清被他一番连珠盘似的讨巧话,逗的不禁笑了,“你是新来的?”以前迎客的可不是这个。 小伙计立马给她鞠躬,“小人是刚招来的跑堂,您叫我福子就成。” “你又没见过我,咋就知道我是谁?”沈清觉得有趣,看来冯成成招了另一个他。 福子笑着道:“我们掌柜的说了,沈二姑娘美若天仙,飒爽利落,且衣着与众不同,小的一看见您,就知道你肯定就是二姑娘,绝对错不了。” 沈清摸摸口袋,感叹道:“可惜今儿没带碎银子,要不然非得赏你几个,是个好苗子。” 冯成成听见声儿,也来了门口,边下台阶,边道:“这小子自打知道我是跑堂起家,受了你的恩惠,才盘下这家店,就成天在门口守着,他心大着呢!” 福子连忙挠挠头,“小的不敢有妄想,小的就想好好跑堂。” 冯成成笑骂:“还不赶紧把客人扶下来,再叫人把驴子拉到后面,喂些好料。” “是是,小的疏忽了。”福子连忙就是去给板车上的人赔不是。 也不知换了环境,还是面对的人不同,钱家母子在面对福子时,气场立马不同了。 钱书衡脊背挺的笔直,淡淡摆了摆手,自己跳下车,又轻轻福了下衣摆,然后一手背到身后,一手搁在身前,默念酒楼的名字。 “洪福酒楼,取自洪福齐天吗?略显俗气。” 冯成成站在一边,嘴角抽了抽,但还是赔着笑,“小的没念过书,大字不识一个,公子学识渊博,小的钦佩,公子里面请。” 沈艳刚把钱母搀下来,“婶子小心脚下,慢些走。” 钱母眼色淡淡的拍了拍她的手,“多谢姑娘,我自己可以,你这小伙计,还愣在那干嘛,还不过扶着我。” “是小的愚笨,小的扶着老夫人。”福子脸上笑容更大了,殷勤的扶住钱母,跟宫里没根奴才似的。 “嗯!”钱母满意的点点头,这会居然不会杵拐棍,后背也不佝偻,奇迹的精神了。 罗琴冷着脸,赶着驴子去了后院。 沈清拉了下沈艳,让她慢了两步。 “你拉我做啥?”沈艳急着进去服侍,现在可是她表现的好机会。 今儿见了钱书衡,让她对这门亲事,势在必得。 潜力股三个字,她听沈清说过,既然要下注,就得在此时,若是等到日后钱书衡中了举,或是中了状元,只怕连瞧都不会再瞧她一眼。 沈清对她的舔狗样很鄙夷,为了以防自己日后真被她拖累,这个麻烦确实应该早点解决。 还是给沈艳找个性情很厚,老实巴交的夫婿,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才能一劳永逸。 也别说她自私,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第138章 谈谈 沈清将她拉到酒楼后院,狠狠戳了下她的额头,“你傻呀!那姓钱的娘俩,明显看不上你,你还上赶着往上凑?”憋了一路的话,不吐不快,她可不会委屈自己。 沈艳神爸黯然,“也没有吧,兴许是你看错了。” “我看错?呵,你俩只眼睛,罗琴两只眼,我们四只眼睛,都看真真的,咱俩虽不是同母同父,但也沾着亲,我可不会眼看着你你跳火坑,我丢不起这人,待会你给我好好瞧着,看我怎么把这对母子的肚肠剖开给你看。” “你要杀人?别呀,杀人犯法……不对,钱家怎么就是火坑了,你别不是自己得不到,你想弄黄我的亲事。”她刚才可是瞧见沈清一个劲的找钱书衡说话,难不成沈清也想嫁入钱家? 沈清气的吐血,“弱鸡一个,送给我都不要,等咱们沈家发了财,有了家底,我给你寻个秀才相公!” 沈艳也气的不行,“等你发达,那得等到啥时候?过几年我都成老姑娘,就算倒贴银子也没人肯要,到时你能负得了责吗?” 沈清觉得头疼,冷下脸来,“你这是不肯听我的话了?” 沈艳哼道:“我比你大半岁,你该听我的才是,天底下哪有妹妹听姐姐的道理,你若是敢胡来,我回去就告诉我娘。” “那好,你自个儿上去,我回家了。”她转身便走。 不出意料,刚迈出两步,沈艳就尖叫着跳起来,“沈清,你回来。” 沈清咋能走,她要是走了,这顿茶钱谁付,她兜里可没几个钱,再说她咋回去,靠两条腿走吗? 沈艳追上她,俩人在路边拉扯,路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眼神。 孙子明被下人抬着出来遛弯,正巧看见这一幕。 “小喜子,这俩姑娘是哪家的?”虽然成了废人,可孙公子还是那副德行,看见漂亮姑娘就走不动道。 即便是太监,也有办法玩女人不是? 反正他院里的小妾,只多不少。 而且每隔一段时间,就有那么一个消失,没多久又会有新人进来。 孙喜定晴瞧了瞧,认出这是沈家的,其中一个衣着怪异,身材窈窕,眉头微蹙,一副泼辣样的,好像是沈清,她姐之前要说给自家公子来着。 可惜之后出了一堆事,加上公子又伤了,他便把这事忘了。 想到上回失手没抓到人,回去后他还被主子一顿好骂,孙喜不怀好意的笑了。 “这……小人也不认得,要不然差人去打听打听?” 孙子明馋的口水直流,听到他的话,骂道:“爷看中的人,还需要打听吗?去,叫人跟着,出了镇子撸来便是,两个都弄来,今晚爷要好好享用享用。” “是!”孙喜低头,脸上尽是得逞的坏笑。 他对沈清怀恨在心,可不光是为了之前的事。 沈艳硬是把沈清拉进酒楼,拖到楼上雅间。 门开着,钱家母子端坐正位。 二人面前摆着瓜子果盘,足有十碟,钱母还在跟福子吩咐点菜。 “菜要清淡,不要油腻,辣子什么的尽量别搁,我脾胃不好,有没有甲鱼?有啊,那就炖个甲鱼,你们家烤鸭最有名是吧?那就再来个烤鸭,鸭子要精瘦些,我儿吃不得油腻,还有叫花鸡,红烧肉,就这些吧,其他的你瞧着上,再给我儿上一壶黄酒,白酒太烈,我儿吃不惯,”钱母说的很连贯,似乎根本不缺银子,也根本不会在乎她点的这些菜,需要多少银钱。 沈清小声跟沈艳嘀咕,“我记得咱们来时,只说了喝茶,没说要吃饭啊!” 沈艳是知道这样一桌酒席置办下来,需要多少银子,她更知道以沈清的抠门,必然会不爽,只得拘谨道:“就算我借你的,回去我还你银子便是。” 沈清可得好好审视她了,沈艳被她盯的莫名其妙,“你这么看着我做啥?” “我在看你这个冤大头,脑袋究竟有多大!” 沈艳脸一红,推了她一把,“你少贫嘴,别说了,快过去坐着。” 钱母已注意到二人,和气的笑道:“两位姑娘过来坐吧,位子多,我看就坐那儿吧!” 她指的是靠近门的位置,最下首,搁在席宴上,是给辈分最低,或是年纪最小,地位最低之人坐的。 沈艳毫无所觉,乖巧的福了下身,“是!” 沈清却不高兴了,沈艳想做冤大头,她可不想,她的银子又不是大风刮来,即便要花,也得花的痛快吧? “婶子刚点了这么多菜,咱们才四个人,怕是吃不完。” 钱母拎起茶壶,笑眯眯的给儿子倒了杯茶,“吃不完你们可以带走,也不算浪费。” 沈清笑了,“哦?听婶子的意思,是要请我们吃饭了?哎呀,那我得点几个我喜欢的。” “沈清!你别说……”沈艳想拦,可惜没拦住。 钱母脸色一僵,反正这儿也没外人,她便直接说道:“姑娘,你之前说要请我们喝茶,我就想着也不能只喝茶,便点了些酒菜,你若是觉得太贵,不舍得,那就赶紧去跟伙计吩咐,叫他们把菜划了便是。” 沈清暗道这老女人厉害,话的跟刀子似的,但只有聪明的人能听懂。 沈艳聪明,但她装的听不懂,“瞧婶子说的,既然说了我们请客,哪有让婶子付钱的道理,沈清这是开玩笑呢,您别同她计较。” 钱母很赞同的点头,“这姑娘比你年纪小吧?” “我们同岁,只小了月份。”沈艳红着脸,扭捏的坐在那儿回话。 钱母了然,“她可没有你懂事。” 沈清眉梢挑的快断了。 当着她的面,说她不懂事,这老太太是不是把她当小孩了? 果然,钱母的下一句就是。 “那待会给她拿点菜,叫她去隔壁吃饭,咱们好谈事。” 沈清刚喝下去的水差点喷出来,她冷下脸,决定跟这老女人把话挑明了。 “婶子误会了,我虽比她年纪略小,但早已当家管事,沈艳是我带来的,待会就得完好无损的带回去,您有话只管当着我的面说,再说,今儿这顿饭,说到底还是我掏钱呢!” 钱书衡想说话,被钱母拦下。 第139章 软钉子 这老妇人虽然满脸风霜,但眉眼间还是能看出曾经的风貌,想必年轻时,也是姿容不俗的美少妇,只是后来被生活蹉跎,才成了老妇人的模样。 她的年纪应该也不是很大,要不然就是老来得子,否则不会娘俩看上去像祖孙。 钱母见沈清一而再,再而三驳她的话,脸也拉的老长,“你娘就是曹氏吧?” 呼! 沈艳倒吸了口凉气,紧张的站起来,“婶子,她……” 沈清按着她的肩膀,硬是将她按的坐下来。 这时,罗琴走进来,见她脸色不对,立马也跟着全身紧绷,“可我要做什么?” “不必,这点小场面,我还能处理不了?” “好!”罗琴不在废话,站到沈清身后,俨然是下属的样子。 钱母虽然觉得这小姑娘气场有点不对,可也没往深处想,不管怎样,有那样一个失了名节的母亲,她就是再有银子,也没几个人家肯要,要么将就着嫁个瘸子或是鳏夫,要么就老死在家,有什么可神气的。 沈清神色淡漠的喝了口茶,慢慢的放下杯子,看向钱母,“婶子说的不错,我娘姓曹,死了没多久,我爹也跟着去了,是被火烧死的,死相惨烈。” 钱母又微笑着沉声道:“跟你娘有染的那个人姓朱,是个杀猪的是吧?这个人我知道,他就住在我们家隔壁,今儿可不巧,要不然你还能见着他呢!” 雅间里的温度,陡然降到冰点。 罗琴跟沈艳都担忧的望着沈清,不知她会做出什么反应。 “是吗?那婶子住隔壁,能一直安然无恙,也挺稀奇的,听说姓朱的就是个色鬼,要是知道隔壁住着个寡妇,难道没有半夜翻墙?” “沈清!”沈艳拦都拦不住。 “你!你说什么!”钱书衡眼中似是要冒出火来。 沈清不看他,只看着钱母铁青的脸,继续一字一句,还故意慢吞吞的说道:“哦,我晓得了,定是婶子太老了,他怕嚼不动!” 哗啦! 钱母一把掀了面前的茶碗,双眼像是要喷出火来。 她怒了,沈清反而一脸轻松。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咬死你! 沈艳急的快哭了,沈清这是要断她后路,让她彻底绝了念想吗? 可……可是…… 她望向钱书衡清秀的长相,儒雅翩然的气度,实在是不甘心啊! 钱母厉声道:“你小小年纪,嘴巴竟如此恶毒,连长辈也敢编排,若我是你长辈,非掌你的嘴不可!” 沈清浅浅一笑,“婶子说的是,可惜你我没什么干系,对了,婶子刚才打碎的杯子,还望您照价赔偿,冯掌柜!”她知道冯成成一定在外面偷听,这小子最爱听八卦。 冯成成一脸笑意的闪出来,“呃……也不贵,就三两而已。” 钱母怒喝,“什么破玩意也值三两,你莫不是想讹人?” 冯成成立马板正了脸色,“夫人怎么能胡乱扣帽子呢?这套茶具虽看着不起眼,却是官窑烧制,而且是成套的,就算少了一个也是残了,便用不了,我说三两还是看在沈二姑娘的面子上,要不然……哼哼!” 沈清很满意他的识相,大方的一挥手,“算了,你也别心疼,算我账上,回头一并结给你,去吧,把门关上,别在外面偷听。” “是是!”冯成成点头哈腰的退了出去,把门也带上了。 钱母在二人身上一巡视,来回一琢磨就明白了,平复几下躁怒的心绪,坐下了。 “小姑娘,刚才是我说错了,不该提你母亲,咱们就此揭过,谈谈正事如何?”只要沈艳成了钱家的人,她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最好把这臭丫头也弄到儿子身边,到时看她还怎么猖狂。 钱母能屈能伸,倒是个有城府的,可惜他儿子没学到母亲的处事精髓,看沈清的眼神仿佛要吃人。 “婶子说笑了,您比我多活几十年,吃的盐,比我吃的饭还多,即便有错,也是我们做小辈的过错,您怎会有错。” 钱母又吃了个软钉子,可话都说了,她也不好再变脸,只得硬是扯出一个笑容,“姑娘心里有气,我能理解,无论是谁遇到那样的事,都不好过,哟,菜来了,要不然咱们先吃饭,今儿可是承了你的情,要不然我们娘俩可吃不到这么好的菜。” 福子领着两个人过来上菜,一边解释着菜品,没掌柜的吩咐,他也不敢提沈清,只是对沈清格外恭敬。 钱书衡见到一桌子的大鱼大肉,眼都直了,全然忘了刚才是的对峙。 沈清也乐意借梯子下楼,“婶子客气,一顿饭而已,我还付得起,咱们都吃,二姐,吃菜,罗琴,你也过来坐着吃,反正也没旁人。” 钱母握筷子的手停住,用挑剔的眼光看向罗琴。 果然是种田的乡巴佬,连下人不能上桌都不晓得。 钱书衡吃相斯文,沈艳心里有事,没吃几口就搁下筷子,不安的偷偷去瞟钱家母子,主要还是在钱书衡脸上流连。 大概是感觉到了,钱书衡也抬头看她,关切问道:“姑娘不吃了吗?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我本来吃的也少,你多吃些。”沈艳心中甜蜜,心想读了书的人,跟乡下野小子果然不同,心思细腻多了。 钱书衡正欲再说两句,被钱母一声咳嗽打断,他连忙道:“母亲怎么了?” 钱母朝他温和的笑了笑,“娘没事,就是不小心呛着了,你也吃的差不多了吧?” “呃,我……” “去叫小二再上壶新茶来,娘口渴的很。” “可是我……” “快去!” “是!” 打发走了儿子,钱母摆正了姿态,开始谈正事了。 “丫头,本来我们两家的亲事,该由媒人从中说和,没道理跟你们两个小姑娘说,可既然你们找上门来了,想必沈家很想结亲,也罢,我就跟你们说说。” 沈艳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垂着头揉搓帕子。就知道要被看轻,这下真是底裤都没了。 沈清心里跟吃了苍蝇似的膈应,但她也会装,淡笑朝对方示意,“婶子请说。” 第140章 那您继续苦着吧 钱母端正了坐姿,抬手捋了下花白的头发,叹道:“你们沈家的情况我是有所了解,我儿将来是要为官之人,要是亲家有些不检点的闲话,势必要影响仕途。” 沈清嘴角抖动的厉害。很想说一句,您儿现在还只是个童生,离考状元还十万八千里,只是刚刚迈入进学的门槛。 不过对于沈家这样的务农人家来说,童生也是遥不可及。 钱母无视沈清的讥讽,反正她一个乡下丫头,大字不识一个,啥都不懂,何必与她计较。 她继续道:“不如我想个折中的法子,叫你姐姐与我儿为妾,是贵妾,你知道贵妾是啥意思吧?也是要下聘抬轿行礼的,只比正妻地位稍低些,这也是为了你们沈家考虑,免得将来树大招风,叫人盯上,你说呢?” 沈艳的心像是被人捧起来,狠狠摔在地上,委屈的眼泪汪汪,“这,这也是钱公子的意思吗?” 钱母板起脸,训斥她,“我儿自然是听我的,即便将来成家立业,家中内宅也是由我做主,难不成你还扒着我早点死?” “没,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 钱母严肃道:“没有就好,只可惜你不识字,要不然真该读一读女德,学学什么是三从四德,算了,你是乡下出来的,也只能干些粗活,上不得厅堂,我的话,回去之后带给你爹娘,叫他们心里有数,至于嫁妆,回头我再列个单子,你们家照着单子上的准备着,等我儿中了秀才,再办婚事,也不算委屈了你。” 若是钱书衡中了秀才,那秀才娘子的小妾,的确是沈艳高攀了。 毕竟沈家,只是普通农家,连小地主都算不上。 即便拿整个沈家去倒贴也使得,外人都不会说钱家一个不是。 沈艳不晓得该不该答应,于是求救的望向沈清,等她提示。 哪知沈清压根没看她,正啃鸭腿呢! 好好一桌菜,既然上了,不吃多可惜。 钱母也看着她,忽而笑了,“你这丫头倒是个胃口好的,身板也不错,想必将来是个能生养的,既然你母亲不在了,肯定也没人给你张罗着婚事,婶子有个提议。” “婶子请说。” “不如你们俩一同入我钱家,给我儿为妾,当然了,贵妾也分大小,你们二人是姐妹,这是大是小,一切都好说,你瞧如何?”虽说沈清性子有点烈,有点傲,野性难驯,但只要好好管教,还是不错的,再不济,将来做丫鬟,反正她儿做官之后,家里也要有许多使唤仆役。 沈清差点被鸭肉噎到,她不敢置信的瞪着钱母。 “咋了?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她当然不是说笑,她说是她觉得理所当然的事,不明白这丫头一脸见鬼的表情是几个意思。 沈清实在咽不下,便把鸭肉吐出来,罗琴很本份,又是给她拿帕子,又是端水,丫鬟不就是干这些事的吗? 好不容易能正常说话了,沈清决定尽快解决这事,再听这老女人说下去,她不确信能不能忍住不揍人。 “钱夫人!你可能有所误会,你儿那样的怂货,即便他现在是状元身,我也瞧不上,更何况他还只是个童生!” 钱母神色锐利,“我儿怎么了?你一个乡下丫头,连秀才老爷啥样都没见过,还敢说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荤话,你身上背着污名,我们钱家能不计前嫌,要你做妾,你就该磕头谢恩才对,哼!” 沈清差点笑了,“是吗?我就算一辈子不成亲,又能咋样,我是缺了吃,还是缺了喝?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俩想法不同,谁也说服不了谁,你也别把主意打我身上,至于她,等我回去问过我二叔再来给你答复。” 眼见钱母还要发火,她又道:“婶子还是别把话说的太满,你们家什么情况,我心里有数,你心里也有数,要是结不成这门亲,怕是要不了多久,你们就得断粮了吧?呵呵!人活一张嘴,若是连一口吃的都弄不到,还谈什么将来,擎等着饿死吧!” 钱母被人揭了老底,脸上挂不住,强硬道:“你懂什么,十年寒窗苦,吃得苦中苦,方能成为人上人。” 沈清不耐烦道:“那您继续苦着吧,我可没兴趣伺候,福子,进来结账!” “来喽!”福子从外面闪进来,在她身边点头哈腰,“我们掌柜说了,这顿饭就算他请了,您难得来吃一次饭,哪能叫您掏银子。” 沈清连忙摆手,“可别,一码归一码,你家掌柜的人情可不是好欠的,我带了银子,给我打点折扣就成了,另外这些剩下的酒菜都打包。” “好咧!”福子捧着银子去了楼下柜台。 钱母狐疑不解,“你跟这家酒楼的掌柜相熟?”刚才进来时,她就注意到那冯掌柜对这丫头似乎格外看重,只以为是店家招揽客人的手段,也没往心里去。 现在听到人家竟要免了这顿酒席,她才觉得不对。 钱母望着桌子上的酒菜,盘算着这一顿得要多少银子。 沈家大房不是都死绝了,就剩俩闺女了吗? 这阵子又赶上闹水灾,听说很多乡下人的农田都毁了,颗粒无收,怎么他们家还能赚到银子。 “不算太熟,跟他们做点小生意,不值一提。”的确是小生意,也确实不值得提,她也没说错。 钱母想想也对,十几岁的小丫头,能有什么生计,无非是等着嫁个好人家。 于是她道:“我们家为了供我儿读书,确实掏空了家底,这一点,你猜的对,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过只要我儿能高中,付出再多的银子也算不得什么。” 沈清点头,这一点她倒是很赞同。 只要钱书衡高中,身上有了功名,就有朝廷给的月俸,按月发的,相当于助学金。 可以钱家的条件,除非将来钱书衡攀上权贵,再做个贪官,否则想在官场站稳脚跟,难于登天。 那些在仕途上一帆风顺的,无不是有家世背景可依仗。 终上所述,无论钱书衡中与不中,谁嫁了他,若是不能制住她娘,都没好日子过。 可钱母显然不是这个意思,见沈清不接话,她又道:“你们家现在每月能有多少进项?” 第141章 一步三回头 “没多少啊,靠着手艺活,挣点辛苦钱而已,勉强够温饱。” “这样啊!”钱母没在说什么。 冯成成把找回的银子亲自送上来,手里还抱着个包裹,“刚才差点忘了,这是霍爷从边关城托人稍回来的。” “给我的?”沈清狐疑。 冯成成又把包裹往前推了推,“指名道姓让我亲手交给你,姑娘快收着吧,我下面来客了,得去招呼,对了柴捕头就在楼下吃饭。” 冯成成的言下之意,是让她去打个招呼。 沈清领着一脸菜色的沈艳,以及棺材脸的罗琴,来到大堂, 这会子已上了不少客人,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或吃饭或喝酒,还有谈事的。 柴良几人坐在靠街的一张桌上,面前摆了几只小碗碟,上了几样小菜,两壶小酒。 冯成成正在边上伺候着,见她来了,连忙把话题引过去。 柴良也瞧见她了,像邻家大哥哥似的朝她招手。 “你们在这等我。”沈清让那两人留下,自个儿独自去应付柴良。 钱家母子慢了一步下楼,就只见她们二人,“那位姑娘呢?” “她有事,你们先走吧!”罗琴也不看二人,抄着手靠在楼梯边。 沈艳心情糟糕透顶,可还是强撑着给二人让路,还一脸殷切的望着钱书衡的侧脸。 可钱书衡这会注意不到她。 “那不是新到任的柴爷吗?娘,我过去打声招呼。” 钱母会意的点头,“也好,与他们多多交往,也是一种历练,不过他们都是武人,不必深交。”钱母这是给自己找台阶下,万一人家不搭理她儿子,也好有个回旋余地。 “儿子晓得。” 钱书衡略整理了下衣袍便过去了。 沈艳左右看了看,轻声道:“要不婶子在这边坐着歇歇吧!” 钱母看了看她绯红的脸蛋,忽然温和的笑了,亲热拉住她的手,“也好,咱俩还没单独说会话呢!” 钱母突然改变态度,可把沈艳激动坏了。 两人也没走远,去了酒楼后院。 另一边,沈清刚到桌边,柴良示意她坐下,“难得见你来镇上,快坐着,大哥跟你说点事。” 自打与沈清有了利益纠葛,他对沈清便多了几分看重。 再加上她提醒瘟疫的事,可是为他清除了不少隐患,言语间,便把她当妹妹一般称呼。 一来,不会逾矩,二来,也更亲近,不会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柴大哥!”沈清看了看在座的人,都是柴良的亲信,三人各占了一边,还有一边空着,她便坐下了。 柴良亲自为她倒茶,“你今儿怎么有空来镇上了?” 沈清抬手虚扶茶壶,“今儿来办点事,大哥这几日过的如何?听说瘟疫还没起,就被控制住了,大哥功不可没啊!” 柴良摇头,“这官场上的事,你不懂,暂且不提。”他避开这个话题,“我听人说,你娘是被朱老二害死的,可有证据,若有证据,大哥替你拿了他。” 沈清眼眸渐深,笑的虚浮,“大哥的好意,小妹心领了,暂时还没有证据,怎么,他是不是惹到大哥了?”这人情不好欠,她才不会张这个口,所以反过来询问。 柴良心想这丫头忒滑溜,不着道,便示意心腹把事情说了一遍。 其实也不算大事,但危及到柴良的面子,那就可大可小了。 柴良新上任,他是管治安的,总要把街上的关系搞搞清楚,各家铺子的掌柜无不对他毕恭毕敬,有些还奉上银子,有些请客吃酒。 但也有各别的刺儿头,不肯合作,不仅驳他的面子,还鼓动一众商户,联名要向县衙递状子,告他贪污渎职。 柴良一听这些字眼,就知道是孙平在背后使坏,这帮乡巴佬哪会知道贪污渎职这些词。 孙小舅子有直达县衙后堂的本事,有什么话直接就跟县太爷汇报了,等同于枕头风。 要是被他颠倒黑白的告一状,即便差事无碍,也免不了被县太爷责罚,还得再掏出些银子孝敬上面。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件事都不能等闲视之。 朱老二是肯定要收拾的,只是他不方便出手,最好是找本地人,还是跟他有仇的,狗咬狗,他再从中裁决,美啊美啊! 柴良为自己高超的谋略洋洋得意。 沈清听完后,把玩着茶杯,一时没作声。 朱老二那厮活该千刀万剐,可她并不想将人告到县衙,就算她有证据,那县衙大堂都不是好去的,还不晓得要被吸多少血呢! 况且她已经想到对付朱老二的法子,保管叫他生不如死,所以她不能上柴良的船。 “大哥,小妹实话实说,我是恨不得朱老二被雷劈死,但当初的事……哪里会有证据,即便有,我这个做女儿的,也不好公之于众,朱老二杀了几十年的猪,见惯了血,也够狠,小妹要劝大哥一句,别把他逼急了,不如缓缓,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得紫自食恶果。” 她说的隐晦,柴良却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 他立马拍着桌子,哈哈大笑,“对对,就等着他自食恶果,天道轮回,恶有恶报嘛!” 回去的路上,他们先将钱家母子送了回去,到了石桥村,她特意往钱家隔壁看了一眼。 那是一户再寻常不过的小院,大门紧闭,看样子是没人在家。 钱母见她看着朱家院子,脸色一阵尴尬,略略谢过几句,便赶紧带着儿子回家了。 钱书衡一步三回头,看沈艳也看沈清。 先前在酒楼,母亲把他遣出去,他也没走远,就在边上,所以屋里的对话他全听见了。 若是……若是可以同时娶两个妾室,若是家里突然多了两个俏丽小佳人,那日子该有多美。 大概是钱书衡的眼神太过露骨,被沈清狠狠瞪了一眼,他这才悻悻转过身去。 回去的路上,沈清越看沈艳越觉得不对,一副魂飞天外的模样,但她也懒得再管,她要琢磨的事情多着呢,不过沈艳的事,她需要跟二叔二婶知会一声,反正她是不同意。 离开镇子没多远,刚要拐入小路,就遇上拦路的了。 第142章 蠢贼 看见突然冲出来的几个蒙面家丁,沈清简直都要笑了,没有最奇葩,只有更奇葩。 “你们是哪家的蠢贼?大白天的跑出来绑票,就不怕被人瞧见,告到官府?” 孙喜也混在这帮家丁之中,瞧着驴车上的三个姑娘,罗琴脸上虽然蒙着面纱,但身材前凸后翘,应该还是不错的,他眯着一双老鼠眼,笑的奸诈,“我们是哪家的不重要,三位姑娘生的好样貌,我家公子最是喜欢美人,几位姑娘若是能去我们府里,那也是做主子的,若是把我们公子服侍好,要啥有啥,不比在乡下吃了上顿没下顿强吗?” 沈清认得他的声音,当即就笑了,“原来是孙家的,听说你家公子废了,看来还是废的不够彻底。” 沈艳吓的躲在她身后,瑟瑟发抖,同时也瞅准了逃跑路线,一旦情况不对,她就跳车逃走。 孙喜邪笑道:“姑娘既知道我是孙家人,那就别反抗了,乖乖跟我们走,省得再动手。” 沈清叹了口气,转向罗琴,“你一个人应付得了吗?” 罗琴早就等不耐烦了,“你们先走,我稍后就来。”她打起人来,场面过于血腥。 沈清点头,“那你自己小心,若是不敌,就跑。” “不过是帮乌合之众,放心吧!”她想痛痛快快揍人,已经想很久了,今儿总算逮到机会。 沈清接过鞭子,待罗琴跳下车后,突然狠抽了一下驴屁股,驴子吃疼,甩开蹄子,冲开前面挡路的人朝前跑。 “你们站住,快追!” “哎哟!” “啊!” “咔嚓!” 不用回头,都能猜到这帮人被修理的有多惨。 孙喜带来的只是家丁,对付一般人,比如沈艳这样的弱女子,都不用动手,只要吓唬几句就够了。 可惜,他们碰上的是罗琴,有功夫在身,又对男人有敌意,下手根本不管后果。 孙喜眼见手下躺了一地,有的抱着胳膊,有的抱着腿,显然都折了,只剩他一个还站着。 “你,你别过来,啊啊!” 罗琴一个健步冲上前,一个小擒拿手,孙喜的胳膊便以古怪的角度扭曲了。 沈清快把驴车赶到家时,罗琴便追上来了,沈清细看她脸色,罗琴冲她笑了笑,沈清便知道这帮人肯定很惨。 罗琴问:“不会给你惹麻烦吧?” 沈清摇头,“没事,反正我跟孙家也有仇。” 以孙子明睚眦必报的性格,此事也不可能善了,有时你不找麻烦,麻烦也得找上你。 回到家,沈清把毛豆跟牛宝跟霍林叫到跟前。 “小林子,你跑一趟杏花村,把我二叔他们一家叫来,再把沈峰也带来,就说私塾我已找好,回头就把他送去,所以沈峰的衣裳他们要备好。” 青泉镇有两家学堂,一家公办,一家私立。 私立是学费贵,但教书先生曾是举子,屡试不中,心灰意冷之下,回到镇上开了家私塾,学生招了二十几个,要看资质,还要看天份,总之,门槛有点高。 另一家公办,是由几个老秀才开办的启蒙班,景阳府学下设的办校,只能教个初始。 “好,我现在就去。”跑腿的活,他爱干。 自打家里来了两个打杂的小乞丐之后,霍林便有了危机感,越发觉得自己没用。 沈清又把毛豆沈从叫到跟前,“你去打探一下孙家的情况,我要知道他们家有多少人,包括小妾通房,粗使杂役,还有他们家田产铺面,还有些隐秘的事,能打探多少就打探多少,别怕花银子,我想孙家那些下人,也没几个嘴严的。” 毛豆是个机灵的,略微一想就明白了,“小的明白,您给小的几天时间,小的一准给您打探出来。” 沈清给了他几两银子,好让他去请人喝酒。 轮到牛宝时,她却神秘兮兮的把人叫到跟前,“你要替我办这件事……” 她附在牛宝耳边说了几句,牛宝听完满眼的不可置信。 沈清掩嘴轻咳,“到时多给那女人一些安置银子,若是能治好,那便治,治不好,我管她的后事,这总成吧?” 牛宝脸色古怪,“小的不是那个意思,小的只是,只是……”只是个啥,他也说不好。 沈清面色肃穆道:“你只需要把人找到,剩下的事,我去办。” 牛宝立马摇头,“这等乱七八遭的事,还是让小的替您去办,您就别沾手了,脏。” 沈清也不想沾手啊,“这事需要保密,除了你我,再不能让旁人知道,连毛豆也不能说,你听懂了吗?”接着,她又拿了二十两银子给牛宝,“这钱你先拿着,都是用来办事的,事成之后,我会给你一笔赏钱,你们跟着我,虽签了卖身契,也是干一分得一分,我也不是那抠门的主子,不会亏待你们就是。” 捏着卖身契,的确能让人安心。 她就很放心让牛宝去办这事,否则她就要亲自出手。 这二人办的事,一时半会还不会有消息,但沈长福一家三口,当天傍晚就来了,按着沈清说的,给沈峰带了换洗衣裳。 周来娣嘴巧,一来就吧嗒吧嗒的说个不停。 一是感谢沈清找的门路,这年头没路子,即便有银钱也别想进私塾的门,二是想跟沈清拉拉关系。 眼瞅着老大家的生意越做越红火,还买了下人,把家业做大了,可他们家却是越过越穷,好不容易才把税粮交齐,家底都要掏空了,加上沈艳要说亲,她得备着嫁妆,沈峰进学的事,真是没法子。 沈慧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从厨房袅袅婷婷的走出来,柔柔的笑着道:“二婶严重了,咱们是一家子血亲,往后都要福祸相依才是。” “那是那是,我家峰儿要是发达了,定然不忘两位姐姐的资助,将来你们去了婆家,那也是给你们长脸,人家会说,他们沈家祖坟好,儿孙都争气,沈家的女娃也是旺夫宜家的,对吧?”周来娣笑的眼眯起成一条缝。 沈清发觉她最近瘦了,想来是真的心焦,不过后面还有更让她心焦的事呢! “二婶,咱们先把饭吃了,再坐下来说事,姐,凉面好了吗?”天气热,她便提议晚上吃凉面。 第143章 他哪是那块料 擀好的细面,在大锅里煮到八分熟便捞出,立马再过两遍拔凉拔凉的井水,捞出来淋上香油拌均,防止粘连。 家里有现成的炸酱,她事先做好的,天热,吃饭就没什么胃口,多做些炸酱,搁着也不会坏,用来拌饭吃面,或是夹馒头,都是不错的选择。 再切点黄瓜丝,拍点蒜泥,洒点剁碎的干辣椒,炸好的花生米,淋上一点热油,这么一拌,简直不要太香。 两个丫鬟在厨房煮面,沈慧弄好了配菜,霍林跟沈长福在院里支起桌子,霍老伯刚把鸭子赶进笼,等他洗过手回来,桌上已摆好了两盆面,一摞碗。 沈婆婆招呼他吃饭,并给他盛好了一碗面,舀一勺炸酱,再夹些配菜。 “够了够了,太多我也吃不了。” 沈婆婆这段时间也跟这老头混熟了,劝道:“面条多着呢,能吃就多吃些,等过几年牙口不好,想吃都吃不了。” 霍老伯笑呵呵的接过碗,“晚上天一黑就上炕睡觉,吃多了肚子涨,还是少吃些的好。” 沈清望着他道:“您待会吃过饭了,就在我周围转转,反正现在天黑的迟,转上半个时辰再回来洗澡睡觉,也使得,不过别走远,现在外面也不太平。” 孙喜那小子被揍的那么惨,孙子明一定不肯罢休,他们之间有新仇也有旧恨,难保不会再来个夜袭。 看来从今儿开始,他们家要安排守夜人了。 沈艳心里有事,即便面条再可口,她也吃不下。 知道沈清要跟她爹娘摊牌,她刚才一直跟在沈清身后,想找机会跟她说说情,千万别把话说的太难听,给她留点余地。 先前在酒楼后院,钱母跟她说一番推心置腹的话,她听完之后,感动不已。 一个身无长物的母亲,能为儿子做到这个地步,实属不易。 而且钱母也允诺她,若是将来他们真有情义,也不是不可以做平妻,总比做农夫妻要好的多吧? 不是有句话吗? 宁为富人妾,不为穷人妻。 她还觉得像沈清这样,整天想着挣钱,完全不考虑成亲嫁人的想法,简直太可理喻。 女儿家,总归是要嫁为人妻,与其将来年纪大了后悔,不如现在多为自己打算一番。 “艳儿,你咋不吃呢?是不是热的?还是饭菜不合胃口?哎,我瞧你好像瘦了,是不是在这儿住的不习惯,今儿咱们住一晚,明儿一早跟娘回去,咱家的田地都收拾出来了,你爹说要补种红薯,从沈清这儿弄的秧苗,明儿回去之后你跟娘一块下地,赶紧种上,我夜里也能睡着了。”周来娣愁的很,他们乡里人家,想糊口过日子还是得种地,不过要是能跟着沈清做点小生意,可就更美了。 她说完上面的话,也不管女儿咋想,就望向沈清,“丫头,最近你这烤鸭生意咋样,可缺人手?若是缺了,一定得告诉我,咱是自家人,你给别人多少工钱,也照样给我就是,甭管多少,我都没意见。” 沈长福尴尬的停下吃面的动作,“她这儿人手够,咱家还有好些活,你哪能到这边来。” 周来娣瞪他,“家里的不过是些补种的活,你一个人也能干,等艳儿回去了,叫她帮你一把就是,咱家现在缺钱,不多想点门路,将来可怎么得了。” 沈长福不说话了,这回交税粮,他们家粮食不够,折合银子凑齐的。 他们村好些人家并没有存银,迫不得已,卖牲口,还有卖牛的。 不卖不成,若凑不齐银子,就要抓到镇上临时牢房,待收的差不多了,就要一起押往县衙大牢,到时再想出来,除了要补齐税粮,还得缴罚款。 此话一出,百姓哀声怨道。 有人不服,出来闹事,结果被差役打了一顿,伤痛不说,连药都抓不起,后面还不晓得落下什么病根呢! 他们村情况还算好,听说有些村子都要逃难了。 沈婆婆也着急,“清丫头,你二叔家不好过,能帮你就帮一把,或者给他们找条生财的门路,你总是有主意的。” 沈清沉吟了片刻,“那我就把之前麻辣鱼块的做法交给二婶,二叔去打鱼,二婶在家做,沈艳也能帮忙,做好了,挑到集市上售卖,要是品质好,拿到酒楼也可以,不过你们要自己去跑,后面的事我可不会管。” 周来娣听了个开头,正要高兴呢,可越往后面听,脸上笑容就散的越快,“啊?你之前不是有门路吗?还跟那个宏福酒楼的掌柜有生意往来,你帮我们递个话,这事不就成了吗?你二叔不大会说话,让他去找门路,他哪是那块料。” 沈慧心中不快,替妹妹说道:“二婶,你们做是你们做的,虽然方子一样,但每家做出来的味道肯定是不一样的,这就比好咱们都会做饭,但是我见哪家做的饭菜味道一样了?所以你们把东西做出来,拿到酒楼,找掌柜的尝尝,他觉得可以,那便留下,要是觉得不行,只能算了,别打着清儿的旗号,人情好欠不好还,你们心里要有数。” 沈清也不太高兴,看别人挣钱总是要眼红,轮到自个儿上手,又前怕狼后怕虎,只想捡便宜,不想付出。 她也冷下语气,“我姐说的对,反正办法我说了,要不要做,要怎么做,随你们的便,我顶多能保证你们一家不会被饿死。”真到绝境,她会伸手拉一把,不会看着二房倒下去,那样对她不利。 眼见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她便要开始说事了。 东屋炕上,沈家人聚在一起,除了沈峰,这小子闲不住,跟霍林玩去了。 沈婆婆跟周二婶盘腿坐在炕上搓棉线,沈慧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一边纳鞋底,妹妹整天跑路,鞋子废的很,她基本每个月都要给她做一双。 虽然现在家里多了两个粗使丫头,可妹妹贴身的物件,她还是要亲手做的。 沈艳靠门站着,双手背在身后,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 沈二叔蹲在一边,本想抽旱烟,又不敢当着沈清的面,心里难免有点焦躁。 第144章 火坑 沈清也坐在炕上,背靠着窗户,双手搁在桌子上,开始说事了。 她先是把今儿去石桥镇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从她说到钱家母子时,屋里所有人都望向她,周来娣甚至差点连呼吸都忘了。 等沈清停顿了,她连忙插嘴,“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跟家里人商量,就自己带着她去了?你这丫头主意也太大了吧?这要是传出去,我们家的脸往哪搁,胡闹,太胡闹了!” 她气死了,本来跟钱家的亲事她就在观望,也在犹豫,人家不肯,嫌这个嫌那个,她是个疼女儿的母亲,不是那一味想靠卖闺女换聘礼的。 既要让沈艳嫁的风光,又要夫家体面,所以她心里是不大中意跟钱家婚事的,也想晾一晾他们,听说钱家日子过的艰苦,也许再等等,钱家就急了呢! 到时她也能说上几句话。 谁知沈清这丫头,把她的计划全盘打乱,搞的她措手不及,一时也想不出啥应对之策。 周来娣又气又急,语气就没收住。 沈婆婆道:“我就说你们一早鬼鬼祟祟的干嘛呢,原来是去了石桥村,我要是知道,一准得拦着,你舅妈说的不错,就是胡闹,咱们沈家的闺女又不是真的嫁不出去,犯得着找上门?哼!” 沈慧连忙开解,“奶奶,这事可赖不着清儿,跟她能有啥关系,主要是……”她看向沈艳,指望她站出来一力担下,但是显然沈艳没这个心思。 沈慧也来了气,“主要是艳儿想去,在咱家磨了半个月,清儿受不住,只能同意,能怪着她吗?” 周来娣知道这话是冲她,可自己的女儿,她不忍怪,那就只能怪沈清,“就算艳儿非去不可,你就不能知会我们一声?叫霍林跑一趟,能废什么事?” 沈清沉下脸,语气也重了,“我后面的话还没说,二婶确定要一直纠结去与不去的问题?” “我!” “你闭嘴!”沈长福呵斥她,“清儿,二叔明白,这事赖不着你,别听你二婶胡咧咧,你只管往下说。” 他难得发一次威风,又是当着沈家人的面,周来娣就算想犟嘴,也只得忍下,心想回去之后非得跟他大吵一架不可。 沈清点头,幸好二叔是个明事理的,要不然她得心凉死。 “钱家婶子说了,她儿将来是要考状元的,咱们家名声不好,为了她儿的前途考虑,沈艳若是嫁过去,也只能为妾,其实说白了,他们家现在穷叮当响,之所以现在急着要娶亲,无非是想用女方的嫁妆过日子,可又不想娶正妻,免得将来还得想法子腾地方,所以就想出纳妾的办法。” 她看了看沈艳,没好气道:“我看二姐是想嫁的,即便为妾也是可以接受,就是不知二叔二婶的意思。”她没说钱母还想纳她,呸,这话提起来,她都嫌晦气。 沈艳脸涨的青紫,嘴巴张了张,也不晓得该说啥。 沈慧无法理解,“艳儿,你咋能去做妾,你知道做妾是啥意思吗?我听人说,那做妾的,说白了就是家里的奴婢,生死都握在别人手里,人家想拿捏你,容易的很,将来生的孩子也是庶出,连家产都甭想惦记,成年就得赶出去,将来要吃的苦数不尽啊!” 沈艳满脸的不服气,“皇上宫里还有许多妃嫔,除了皇后,其他人不都是妾吗?穷人家的妾自然是当不得,可钱公子是有胸有大志的人,将来是要得功名的,若是他当了官,妾室地位自然也不同,这事姐姐不懂,还是不要插嘴的好。” 沈清眸光冷厉,“我姐是关心你,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要说她多管闲事,早知如此,你也别来找我,我也是多管闲事了!” 沈婆婆他们都被这消息炸懵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沈艳现在就怕她发火,比怕她爹娘还狠,反正沈清一发火,她就立马认怂。 “我错了还不成吗?干嘛那么大声。” 周来娣看的无语,堂妹的话,比她这个当娘的话还管用。 沈清懒得跟这个脑子不清醒的人一般见识,“她要跳火坑,本来我是不想管,也懒得管,可有人跟我说,这事得管,她是我堂姐,她以后要是有难,或是过的艰难,便会连累到我,所以这事,我不管也得管,我先把态度摆出来,这事我不同意,不管是做妾还是做正妻,那姓钱的一家都是火坑,跳不得。” “你,你凭什么不同意,我的事,我自己能做主。”沈艳急了。 “你想好了再说。” “我,我……”她不敢说了,怕沈清又要撩挑子,他们全家加在一起,也没沈清说话有份量,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她得顾忌。 周来娣也不乐意听,她反而觉得女儿说的有几分道理,可看到沈清的脸色,她很识相的没开口,而是看向婆婆。 沈婆婆跟她心思差不多,她试着问:“清儿,这咋就是火坑了?说不定钱家将来就发达了呢!这叫押宝,押对了那可就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咱家也能脱了农籍,将来子孙后代都能受益。” “对对,我也是这个意思,清丫头,你看这事能不能好好商议一下,你总得听听我们的意见吧?再怎么说,我们也是艳儿的亲爹娘,养育她一场,难道连她的婚事都做不得主吗?”周来娣连忙附和。 她心里还有旁的盘算。 沈清将来总要嫁人的,除非招赘,可这天底下,但凡是有点血性的男儿,哪肯入赘到别家。 那些没血性的软骨头,想必沈清也瞧不上。 沈清道:“我又没说不让你们做主,我只是表达我自己个儿的意思,反正我是不同意的,若你们同意了这门亲,那沈峰上学的事,你们自个儿去跑,咱们两家以后别再来往,断了干系,我便不管这事。” 沈婆婆大惊失色,“你这是要六亲不认哪?不成,你不想认,我还得认呢!” 沈慧也连忙拉了拉妹妹的衣角,“清儿,别说的这么严重,咱们不是还在商议嘛!” 沈艳面如土色,倔强道:“好像谁稀罕认你似的。” 她才不稀罕。 第145章 开铺子 沈清脾气坏,还总是训她,不就是仗着自己会挣钱,就拿捏家里长辈,要不是自己有求于她,月牙湾她都不稀罕来呢! 周来娣也训她,“清儿这是为你好,若不是如此,谁管你嫁去谁家。” “娘,你怎么也不站我这边。”沈艳懊恼的跺脚。 周来娣意外的很清醒,“我们争我们的,与你不相干,你站在一边去,别吱声。” 沈婆婆也道:“就是,要不是你非得撺掇着去见钱家,清儿知道姓钱的是谁吗?你这丫头,定是瞧那钱公子模样好,怕丢了这份姻缘,可你要知道,这男女的姻缘,都得由月老牵线,该是你的,你躲都躲不掉,不该是你的,你抢也抢不来。” 对她俩的维护,沈清意外却又不意外。 其实她俩还是想结这门亲的,潜力股嘛! 可又怕她的话应验,到时沈艳真掉火坑了,岂不是要拖累全家? 还有一点,周来娣听沈清的意思,是要把他们二房也栓在她的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此一来,只要牢牢扒住这条船,她还有什么可愁的。 沈长福站起来,沉着脸,道:“这事听沈清的,艳儿,不许你再去钱家,明儿跟你娘回家,不准再出门,听见没有?” 沈艳很少见爹发火,顿时便眼泪汪汪,撒娇不依,“爹……” 沈长福没有重男轻女的概念,相反的,沈艳自小乖巧懂事,嘴巴也甜,比皮猴子沈峰讨人疼多了,他也是宠女儿多过宠儿子。 儿子,他没少打,女儿,长这么大,他也没摸过一巴掌。 可这是女儿的终身大事,听沈清说了钱家的情况,他心里也有数了。 若是现在嫁过去,定是要当牛做马,伺候那对母子,这倒没啥,只要沈艳嫁入贫寒之家,都是要吃苦的,遇上那不好相与的婆婆,也是恭恭敬敬的孝顺着。 可钱家却要沈艳做妾,简直欺人太甚。 周来娣试着问:“那要是钱家肯让沈艳做正妻,或是秋试他中了秀才,这门亲还是可以结的吧?” 这个…… 沈清也不好一巴掌拍死,于是她想了想,道:“钱家之所以敢说出那些话,无非是拿捏着咱家,觉得咱们家女儿不好嫁,再加上沈艳上杆着想倒贴,以及她儿子是读书的,将来有机会出人头地,依我的意思,咱们先晾着她,反正沈艳年纪又不大。”她俩同年,她压根都没考虑过婚姻大事,也从没想过将来的夫婿会是什么样。 她对古代的男人,着实没多少好感,要是让她嫁个大男子主义的男人,整天对她吆五喝六,把女人当生育工具,还成天惦记着纳小妾,倒还不如单着算了。 霍云州此人,在她的计划之外,对了,她托人稍来的包裹,里面都有啥呢? 沈清想的走了神,沈慧喊了她好几遍才听见。 “嗯?姐,咋了?” “你想啥呢?我叫你好几遍。” “哦,我刚才说到哪了?” 周来娣迫不及待的追问道:“你说要晾着钱家,然后呢?” 沈清:“先晾着,再叫媒婆放出话去,反正只要给她们钱,她们啥话都能说,二婶先把小吃的生意做起来,我舅舅他们都去县道边摆摊了,据说生意还挺红火,你们也得抓紧了,这样吧,今年你们补种的红薯,待成熟了,我全收,这样你们也不用愁种多了卖不掉,另外再在园子里多种些白菜,各式品种的都种,有多少种多少,到时你们自己腌也行,卖给我也成,总之,你们只管种,剩下的都交给我。” “你,你是要做成泡菜,那能卖上价钱吗?就是腌咸菜,我自己也能腌,那我腌好了再拿给你卖,成不成?”周来娣精明着呢,卖菜跟卖腌好的泡菜,肯定不是一个价。 沈清也没瞒她,“今年我们家种了不少辣椒,虽被洪水泡了一些,但抢救下来的也不少,我还想再种点秋辣椒,冬天时采摘,这些都是有大用的,我打算做的泡菜,也跟你们平日里吃的不同,是我自己研究的做法跟配方,到时多试验几次。” “咱们这儿地理位置好,来往的行脚客商众多,往北边去,还有走船的大河,这些泡菜装在罐子里,便可以保存很久,很适合他们在船上储存,所以我也是打算卖到码头去的,二叔,北边是什么河。” 沈长福思索道:“这我也不是太清楚,可少说离咱们这儿也有好几十里地,为了几坛子泡菜,跑那么远,不值得吧!” 沈清:“嗨!待到生意做大时,总要往外面跑的,暂时就在镇上转转吧!回头在镇上盘个铺子,年底差不多了,到时能卖的品种也多,生意自然办的起来。” 周来娣心中一喜,开铺子,就肯定需要人看铺子,到时她不方便抛头露面,那沈峰他爹就有了用处。 沈艳见她们话题跑偏了,不免着急,“你们咋说到开铺子了?我的事,到底咋整,我事先说明,钱家,我是一定要嫁的,你们谁反对都没用,把我逼急了,我就带着东西,自个儿跑去。” 她这是赌气说的。 但在场的人听完,无一不生气。 周来娣骂道:“你被猪油蒙了心了?上赶着给你当使唤奴婢?”好歹也是她一把屎一把尿拉吧长大的,怀她时,吐的昏天黑地,生她时,因为是头胎,疼了一天一夜,差点憋死在肚子里,好不容易生下来,她足足躺了三天才能下地。 想到自己养大的闺女,这般不自爱,不自重,为了个男人就要抛下爹娘,周来娣委屈的直想哭。 沈长福也放狠话,“你要是敢去,我就打断你的腿!” 沈婆婆惊怒道:“完了完了,艳儿一定是被脏东西缠上了,过两日我去庙里给她求个平安符,去去邪气!” 沈慧也劝道:“艳儿,这事不着急,咱们从长计议。” 沈清则更狠,“你要是敢,我就去衙门,状告他们钱家拐带人口,到时他不仅要坐牢,只怕连考试资格都要取消,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看。”这话半真半假,其实她根本不会为了沈艳跑去衙门告人,她才不想县衙大门呢! 但用来吓唬沈艳是够了。 第146章 你打算吃掉谁 这一番狂轰乱炸,暂时是把沈艳按住了。 当晚,一夜无事。 次日一早,周来娣就把沈艳押回去了,自然做鱼的方法也教给她了,只是听起来简单,真要自己动手做,可就不容易了。 且不说周来娣回去之后怎么看管沈艳。 说回月牙湾这边。 沈清领着沈长福父子俩,将他们送到青泉镇公立的学堂。 又替他们缴纳了一两银子的束修。 这里的束修是,一月一交。 除此之外,还得再交一两银子的食宿费,也是按月缴纳。 办好了入学手续,沈长福只觉得自己老了好几岁,实在是太焦心了。 沈清之前教沈峰识了些简单的字,所以考究他入学的老先生还是挺满意的。 其实他们对初入学的学生,没入多要求,最最重要的是,别捣乱。 安顿好了沈峰,又说定了每月放三天假,到时便会来接他回家。 沈峰不太喜欢私塾这样庄严的地方,好像哪哪都透着学问两个字。 可面对父亲跟姐姐殷切的期盼,他还是只能乖乖找了个位置坐下,听先生讲课。 沈长福满脸欣慰,仿佛儿子已经迈入状元门槛了。 从学堂出来,他感动的对沈清道:“峰儿进学的事,多亏了你,这学费,二叔一定想办法还给你。”每个月二两,上下半年,各要学三个月,总共是六个月,加在一起,可不少呢! 难怪穷家出不了读书人,实在是太费钱了。 沈清扬着白嫩的小脸,语气端正道:“二叔,只靠种地,做些小生意,供养沈峰读书,可是难的很,你得有心理准备。” 沈长福面色沉重的点头,“我晓得,你帮我们的够多了,以后我还是靠自己吧,真要遇到困难了,再找你也不迟。” “好,那你先回吧,我在镇上还有些事情要办。” “你们两个人成吗?要不二叔在这儿等你?” 沈清摇头,“不了,我的事,二叔帮不了,您还是先走吧!” 见她坚持,沈长福也不敢多说,这丫头总是有自己的主张,不像他女儿,痴傻的很。 等他走了,沈清带着罗琴找到一处安静的茶摊,要了两碗茶。 “你这脸,要不要找大夫,要点祛疤的药,也省得天天戴着面纱。” 罗琴只要出门,便会蒙着脸,时间一久,身边的人也习惯了。 而且很多时候,她的存在感都极弱,很容易被人忽略。 “不必,毁了就毁了,没什么大不了。” 沈清喝了口茶,状似不经意的问:“你的仇,打算啥时候报?” 关于罗琴的话题,她很少提,在家里时,基本从来不提。 但她心里清楚,罗琴心里藏着深仇大恨,恨到心碎成冰渣,一下一下的刺疼着她。 罗琴低头,握着茶杯的手慢慢收紧,几乎要把杯子捏碎。 “不急,我要等!” 至于要等什么,她不说。 静了片刻,罗琴忽然道:“你不是说,要等到自己足够强大,才能报仇吗?你是觉得自己现在就很强大了?” 她这话带着讥讽。 沈清现在的实力,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地主,在青泉镇都排不上号,强大两个字,更是连边都沾不上。 “咳咳!别说的这么直白,我这不是正在谋划嘛,一步步来,你知道这世道,一直都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所以你打算吃掉谁?” “嘿嘿!你猜!” “孙家?” “唉!又被你猜到了。” “这没什么奇怪难猜的,你不是叫人去盯着孙家吗?可孙家并无衰败迹象,只是孙子明废了,仅此而已,你怎么吞?”罗琴猜想,她是打算用些阴毒手段,要不然好好的,孙家还能把自个儿卖了不成。 “别乱想,我要吞掉孙家,手段绝对光明磊落。” 罗琴撇嘴,表示不信,商战如战场,他们这些习武的人,还晓得发暗器呢! “哎呀,别说了,牛宝来了。” 牛宝昨儿没回月牙湾,也跟沈清约好了在哪汇合。 他换回原来的破烂衣服,混在一帮乞丐中。 这世上从来都不缺乞丐,他俩离开乞丐帮之后,自然有别的乞丐顶上他们的位置。 不过牛宝跟毛豆也是有几分本事的,只用半天时间就跟他们混熟了。 牛宝来到茶摊附近,把小伙伴们赶走,他自己蹲到沈清身后,脸朝着路过的人,伸出碗讨饭,一边小声跟沈清汇报工作。 “人找好了,就在西边的一个巷子里,是您去瞧,还是小的去跟她谈?” “我自己去,你在前面带路。” “好!”牛宝端着破碗站起来,自顾自的走了。 沈清结了茶钱,同罗琴一道,不远不近的跟上牛宝。 走到主街,拐入一条小街,又钻入一条狭窄潮湿的小巷,两边都是破旧的屋子,一间挨着一间,有些只是私自搭建的草棚,其实根本挡不了什么,但也是住满了人。 那位县太爷小舅子整天带着人,四处收粮,逼的人卖儿卖女卖田卖屋,所以青泉镇的流浪人员,与日俱增。 街上没地,就住到僻静的小巷,只求有个容身之地。 沈清看着污水横流的地面,以及四处乱飞的苍蝇,墙角路边还有乱倒的粪便,面色渐渐沉重。 “这样下去,只怕要坏事。”即便她阻止了一次瘟疫,可现在是夏天,到处都是蚊虫,这些人聚集密度又大,加上如此糟糕的环境,瘟疫再次复发,也是极有可能的。 “即便坏事,与你又多大关系?你又不是当官的,你能做的有限,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吧,你到这儿来,要找谁?”罗琴话虽难听,但字字肺腑。 天大地大,就算撑天的柱子倒了,也是先砸到个子高的。 沈清丝毫不生气,见牛宝停在一扇掉漆的木门跟前,便笑道:“前面就是了吧!” 牛宝把她引到地方之后,也不进去,顺势就坐在门外,继续讨饭。 沈清上前敲门,那门却没插,只是虚掩着,一推就开了。 这里的人都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稍微能走动的,都去外面想法子赚钱了,所以压根没人注意到她俩。 第147章 夜不能寐 门后面是个逼仄的小院,院墙高,院内潮湿,墙角生着厚厚的青苔,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院子的对面,是两间屋子,窗户纸破了,也没糊,有一间房门关着。 沈清也没进去,就在窗边站着,透过窗子朝里面看。 “你们找谁?”一个面容憔悴,几乎没什么血色的女子,挣扎着从床上欠起身,随着她的动作,那屋子里的空气似乎也被搅动,外面的人很容易就闻见一股子腐败的味道。 沈清不着痕迹的退后一步,至于罗琴,早退到院子门口了。 “请问,你是芸娘吗?” “我,我是,你找我?”芸娘很意外,她这样快死的人,还有人登门寻找,还是个小姑娘,属实稀奇。 “对,想跟你谈笔生意……” 她们具体谈了什么,罗琴离的远,没听清。 但是看沈清的神色,应该谈的不错,她神色轻松。 出于好奇,她在回去的路上,问了。 沈清想了想,也没跟她说啥,其实牛宝也不知道为啥,她只是让牛宝找人,找一个身患花柳病的卖身女,至于用途,呵呵!想想谁最该死不就行了吗? 芸娘办事效率很高,沈清让牛宝抓了几副药给她,暂缓她的病情,隔天,她便收拾妥当,去了石桥村,拿着沈清给的钱,在朱家隔壁租了一间小院。 沈清也兑现承诺,两天后,从青泉镇的一间窑子里,赎了一个八岁的小姑娘,并给她换了名字,将她带回来,养在后院,全当家里多了个小丫头。 对外,当然不能说她是从窑子里赎的,只说是逃难出来的,爹娘亲人都死了,只剩她一个孤苦无依。她心生怜悯,才将人买来。 沈慧对于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小女娃,母爱泛滥,总是拉着她的手不停的安慰。 无非是劝她要想开,要开开心心,快快活活的长大。 这丫头跟了她们的姓,叫沈凤,她的身世,除了沈清,就只牛宝跟罗琴知道,他俩陪着一块去的。 罗琴隐约能猜到,沈慧则是沈清偷偷跟她说的。 夜里,姐妹俩睡一个屋,沈凤跟沈婆婆睡一个屋。 沈清便借着机会,把事情的大概跟姐姐说了。 总憋在心里,她也需要找人倾诉。 “什么?你找了个有花柳病的女人,去勾搭朱老二?”沈慧惊的不知说什么好,这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她一时都有些转不过弯来。 “你不是在说故事吧?”为了确认,她又问了一遍。 “当然不是,我叫牛宝去打听的,那芸娘已病入膏肓,即便有药也是治不好的。”如果能治好,想必那窑子里的老鸨还舍不得放人呢! 沈慧愣愣的,“所以凤儿是她女儿,可她不是窑姐吗?哪来的女儿?” 沈清摇头,“这我哪知道,但我瞧她俩眉眼有几分相似,想来是亲母女没错,姐,你想想看,我这么做,既惩罚了恶人,又救了一个无辜的小女孩,一正一反间,等于做了两件好事,等沈凤安然养大,给她寻个好婆家,芸娘死了也能瞑目,是吧?” 沈慧茫然的点点头,想想母亲死时的模样。 上吊的人,死相很恐怖,面目是狰狞的,眼都没闭上。 单看曹氏的死状,根本无法想像她活着时,是怎样的温柔贤惠。 之后好一阵,她夜里做梦,都会梦到母亲死时的样子。 没错,朱老二该死,该千刀万剐。 “你小心些,别叫人抓住马脚,也别再去见芸娘,她若没了,到时候托人给她寻副棺材,选个远些的地方埋了。” 沈清不置可否,其实她没打算替芸娘收尸,但既然姐姐这么说了,给她置办一副棺材也没啥。 “姐,这事就我们几个人知道,你啥都别怕,凡事有我呢!” 朱老二这个色胚,身边突然多了个美人。 他其实是认得芸娘的,毕竟镇子很小,就那么两家窑子,他都是常客,但芸娘模样好,听说还读过书,价码太高,他消受不起,只能远远看着过眼瘾。 芸娘只说自己赎身出来,想找个老实人过日子。 反正她得病的事,老鸨为了保住生意,也不可能到处宣扬,朱老二上哪知道内情去,还只当自己撞大运,讨了便宜,既不用出赎身银子,还能玩到花魁。 他乐的不行,很快就把芸娘接到自个儿院里,两人关起门来,过起了小日子。 钱母鄙夷的不行,她也是女的,能嗅到芸娘举手投足,与良家女子不同之处,便整天在院里骂骂咧咧,又对着自家唯一的老母鸡,指桑骂槐。 可她那好儿子钱书衡,对老母亲的唠叨充耳不闻,魂早飞了。 他既没成亲,也没钱去青楼,身边也没通房丫头,成年老久了还是个处,整日读书忒无聊,便偶尔跑镇上书铺找几本言情话本,纾解一二。 可突然间,自家隔壁来了个风情妖娆的女子,只一眼,他便魂不守舍,恨不得夜里爬墙过去会佳人。 以他的想法,自己也算风流倜傥,才华横溢,怎么看都极具吸引力。 谁知,还不等他捧着诗集,到院外吟几首酸诗,人家就跟杀猪的住到了一起。 钱书衡痛心疾首,夜不能寐。 钱母起初没在意儿子的异样,等她瞧见儿子整日站在院墙下,盯着朱家的方向时,老婆子心中警铃大作。 夜里,母子俩在屋里,相对而坐。 “儿啊!你最近这是咋了,瞧瞧这脸瘦的,蜡黄蜡黄,娘瞧了心疼,你有啥想法就跟娘说,娘能办到的,一准给你办妥。” 钱书衡抬眼望了望母亲苍老的脸颊,嘴巴动了动,想说又摇头,“娘,我没事,就是读书累了,休息几天就好。” “胡说,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有没有事,娘能看不出来吗?娘问你,你要说实话,你是不是瞧上隔壁那个叫芸娘的了?” 心事突然被拆穿,钱书衡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慌乱,紧张,无措,满头满脸都是汗。 钱母一看他这表情,更笃定了,但紧接着就是气愤。 “你糊涂了啊!那女人一看就是风尘来的,不是个好的,赶紧把你那些心思收一收,要不然娘只能搬家,换地方住了!”孟母三迁,大概就是这么来的。 第148章 啥发财路子 “娘,我,我不是,我,我就是想想,没旁的。”他真是只有贼心,没贼胆啊!要是让朱老二知道,还不得活撕了他。 钱母恨恨道:“想也不能想,那种肮脏的东西,娘多看一眼都嫌脏,要不娘还是托人说媒,把那沈家姑娘给你娶来,如何?”为了让儿子安心读书,她也是豁出去了。 钱书衡的心思被拉回来,“这,这样好吗?” “没什么好不好的,你在家安心等着便是。” 钱母第二日便把媒人请来了,使了银子,让媒人再去一趟杏花村,因是钱家主动,所以条件略略放宽。 还是以正妻之礼娶的,不过是娶沈艳为正,那个叫沈清的丫头做妾,嫁妆单子也一并送了过去。 男方主动写好嫁妆单子,送来让女方家准备,也是够奇葩的。 媒人也觉得尴尬,要不是看在佣金够多的份上,她才不干。 沈长福跟周来娣在听到媒人念嫁妆单子时,脸上的笑容压根维持不住,僵在那。 他们是知道钱家要写单子,可没想到这样细,连床单被褥,锅碗瓢盆啥的都写上了。 还说每年都要送去粮食,而不是一次性送去多少,还有陪嫁的田产。 媒婆念完之后,合上单子,干笑道:“其实这些东西,说白了,是为你们家姑娘准备的,你们给的越多,她嫁过去日子才更好过,至于田产啥的,也是给她傍身的,男方家也拿不去,你们说是吧?” 这样说,应该就比较好接受了。 沈长福老老实实的把家里的情况说了,“我家峰儿还在读书,学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加上刚刚遭了灾,地里粮食没收成,连我们自己,一天都只吃两顿,要不再等两年,等我们家缓过来,到时便差不多了。” 周来娣也不想把话说的太死,“对对,我们夫妻二人,都是这个意思,我家艳儿也才十三,我们想再养两年。” 媒人脸一拉,不悦道:“你们不急,可钱家急啊,钱公子今年都十九了,搁在乡下,像他这么大的男娃,孩子都会跑了,能说到这么好的人家不容易,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们要是能凑就赶紧凑上,钱家那边说了,要是说妥了,下个月就能过门。” 她又道:“要是说不妥,那这门亲事,怕是要黄,你们可得想清楚。” 这下,周来娣跟沈长福都没了主意。 他们本想观望观望,谁知钱家不给这个时间。 “那我们找人商量商量,过几日再给您答复,行吗?” 媒人阴着脸,不耐烦的起身,“那就赶紧着吧,你们两家这媒人钱,赚的是真不容易。” 沈长福本想去找沈清商议的,谁知他还没走呢,晌午时,周家就来人了。 来的是,沈峰外婆跟她小儿媳。 娘家来人,周来娣很高兴,张罗着做饭,又把沈长福刚打来的鱼做了,从村里磨豆腐的人家,用黄豆换了两斤豆腐,炖了一锅红烧鱼豆腐。 周婆婆带着一篮子鸡蛋来打探消息,“听说你家老大的小闺女,买了仆役,怎么,她发财了吗?她一个小姑娘,哪来那么多钱,是不是有啥发财路子。” 周来娣张嘴想说,可再一想自家的情况,又不想说了,便打哈哈,“也没啥,她弄了几样时兴的小吃,拿去镇上卖了,因着味道好,价钱便高些,挣的都是辛苦钱,她们也怪不容易的。” 小儿媳叫田彩玉,一脸的精明样,说话声音尖细,直刺人耳膜,“大姐这是把我们当外人,怕我们偷师,学了手艺,他们沈家就挣不到钱了,可大姐啊,你这么维护他们,日子不也过成这样?别人家的孩子,再亲也养不熟,娘,你说是吧?” 周婆婆瞟了眼在院子里蹲着吃饭的沈长福,这才点点头,“彩玉说的对,你得多为自己的两个孩子考虑。” 周来娣道:“我咋不是为着他们考虑了,我家峰儿在学堂念书呢,这得多亏沈清给找的门路。” “啥?你家沈峰上学去了?”田彩玉一脸震惊。沈峰那小子,聪不聪明他不知道,但性子又皮又坏,就是典型的乡下野小子,哪里像能读书成才的了? 但这话不能当着姐姐的面说,她在心里腹诽几句就得了。 她虽嘴上不说,但周来娣了解她,光看她的眼色就晓得她咋想的。 她不快道:“我家峰儿就是调皮了些,可还是很聪明的,再说多念点书,不用当睁眼瞎,即便将来考不上功名,也能有个一技傍身,不用吃辛苦饭。” 田彩玉只能在心里撇嘴,嘴上却道:“是是是,叫你家峰儿好好学,兴许将来我们也能沾他的光呢!” “你少说几句。”周婆婆呵斥儿媳妇。 田彩玉不敢跟婆婆犟嘴,“不说就不说,哎,那你家艳儿呢?先前不是要跟钱家定亲,咋样了?我还等着喝喜酒呢!” 这事周来娣也不想瞒,便把媒婆说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她们。 完了,又添上几句。 “她爹说这事得找老大家的二丫头商议一下,她是个有主意,能当家管事的,叫她参详参详,我想着,要是不成就算了,这钱家胃口也太大了,我就是卖女儿,也值不了这么些钱,再说艳儿嫁过去,还不晓得要吃多少年的苦。” 沈艳养在家里时,只偶尔天气不冷不热时,下地做些轻巧活。 大部分时候,她都在家里做做家务。 但家里的重活,周来娣都没叫她沾手,都说女猴要娇养,她养的是娇了点,就想着将来给沈艳寻个富户人家,不用再下地干活,日子能过的舒坦些。 可钱家那样,除非将来中举,否则真属于吃了上顿没下顿。 再说就算带再多的嫁妆,先得考秀才,再是考举人,最后考进士,一眼望不到头啊! 周来娣刚说完,周婆婆就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你糊涂,自己家里的事,要去问一个外人,还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她知道个什么,再胡乱出主意,最终只会害了沈艳,也害了你们家。” 第149章 只是可惜而已 周婆婆是个极厉害的老妇人,她跟沈婆婆还不一样。 沈婆婆属于嘴上厉害,偶尔撒泼耍赖,只嗓门大。 可周婆婆很早就当家管事了,家里的大人小孩都得听她的,两个儿子娶了媳妇后,也没分家,两个媳妇都跟在她身边,听她的吩咐做事。 所以她雷厉风行惯了,当即也不跟女儿废话,伸头朝院里的沈长福喊:“你去把那媒人叫来,我亲自跟她说,这事宜早不宜迟,早些把沈艳的亲事办了,你们也好松快。” 说完不等沈长福回话,她又训周来娣,“你真是一点都不会养闺女,我都跟你说多少遍了,别惯着别惯着,可你就是不听,一个丫头,养那么好做啥?总归是要嫁人的,将来生了娃都是人家的姓,你们俩老了还指望她给你们养老不成?糊涂!瞧把那丫头教的,一点规矩都不懂,家事做的也不像样子,这是她做的鞋吧?瞧瞧这针线,能入眼吗?” 老太太把沈艳从里批到外,从上批到下,好像沈艳浑身上下,就没半点好的。 周来娣心里不服气,却也不敢反驳,若是她替女儿辩解,只会招来母亲更多的责骂。 田彩玉在一边幸灾乐祸,“沈艳的脾气确实要改改,要不然到了婆家,那是要吃亏的。” “你还好意思说,你那小闺女,也被你们宠的不成样子,骑到她爹脖子上,到处转,成何体统。”周婆婆立马将矛头对准她,反正她就喜欢教训人,训起来都把自个儿来的目的忘了。 田彩玉不服的小声嘟囔,“娘,她才刚断奶呢!” 周婆婆冷哼:“现在不管,将来还能管得了?” 这时,沈长福出现在门口,“娘,您刚才说啥?”他要再确定一下。 周婆婆没好气道:“你这年纪也不大,咋耳朵还不好了?我叫你去把媒人叫来,趁着我今儿在,咱把婚事敲定,早办早了。” “啥就敲定了,这事我们二人商议过了,要再等等,还得找沈清商量一下,先不急吧!” 周婆婆听他这么说,更是气的不行,“你那嫂子能教出来啥样的好女儿,自个儿立身不正,女儿还不得有样学样,你们若是想害了艳儿,只管听她的去,哼!这个当外婆的,说话竟然还不顶个小丫头,不得哦不得了,她莫不是想上天?” 沈长福有些不高兴,“我嫂子是被人害的,这事我一早就跟您说过了,咋还提呢,再说沈清,她就是有主意,我们还指着她拉一把,要不然我连沈峰的束修都要供不起了。” 周婆婆气的俩眼仿佛要喷出火,“好啊!你是不把我这个岳母放在眼里了,那成,以后你们家的门我再也不登,你们也不要去我家,咱们两家不必再走动,各过各的,周来娣,从今儿起,你没我这个娘!” “娘,你说啥呢!”这话说的重了,连田彩玉都觉得太过。 人家不听你的话,就要跟人家断绝关系。 好吧!其实这老太太在家也这样,只不过他们都习惯了,又毕竟是亲儿子,哪能断得了。 可女儿家不一样,他们家姓沈,又不姓周,说到底,他们才是外人。 周来娣也连忙暗住老太太,“娘,长福没别的意思,就是实话实说,您老别跟他一般见识,要不这样,让他去月牙湾,把沈清叫来……” “不必,我亲自去,我倒是要看看,那丫头是长了三头还是六臂。” 周婆婆说风就是雨,也不吃饭了,招呼女儿跟儿媳妇,前往月牙湾。 她不让沈长福跟着,打发他去干活,沈艳也不能去,叫她待在家里,哪也不准去。 三人风风火火的赶到月牙湾。 刚过晌午,天气炎热,沈清一家子都躲在屋里睡午觉。 她也不是那黑心的主子,没道理叫他们顶着烈日下地,所以牛宝跟霍林坐在院门口的阴凉处,跟着霍老伯学编筐。 春菊回屋小睡了,小桃则是搬了个小凳子,一边做针线。 她缝的是一件粉绝绣花上衣,也是沈清的。 偶尔抬头,望向那边的男娃,视线主要在霍林身上停留。 罗琴上午就背着弓箭进山了,去到当初躲水灾时住的小木屋。 她好像挺喜欢那个地方,有时夜里也不回来,就住那。 沈婆婆瞌睡少,坐在堂屋剥豆子,大黄豆长的饱满,可惜被水泡过,人是不能吃了,剥给猪吃,倒是可以。这几天陆陆续续砍了不少,她说要补种秋寒豆,收了冬天熬稀饭,红红的,瞧着就喜人。 屋里,沈清睡的香甜,沈慧盘腿坐在边上,怕她热,一会拿扇子给她扇风,一会又做起针线来。 农家人,总是有做不完的针线,纳不完的鞋底,即便家里多了两个使唤丫头,她还是闲不下来。 只偶尔一个人静下来时,会想到被洪水冲走的杨修元,也不知杨家咋样了。 她不是可怜杨家人,只是可惜而已! 唉! 正想的出神,就听外面吵吵嚷嚷,不多时,便冲进来三个人。 没错,就是冲进来的,气势汹汹。 霍林跟牛宝跟在后头,似乎是想拦着,但没敢上手。 小桃赶紧从边上跑了,朝后面跑来。 沈婆婆坐在堂屋,先看到,认出来人,连忙笑着起身迎接,“哟!这不是亲家嘛!啥风把您吹来了,小桃,还傻站着干嘛,还不赶紧去厨房把冷好的茶水端来,再从井里捞个西瓜上来,给亲家解解渴。” 西瓜是山上范家种的,本是送给他们吃,沈清还是付了钱,让他们多送些。 范家今年种了不少西瓜,要不是被洪水冲走一部分,能卖更多。 现在也就只能自家吃吃,或者送些给他们。 小桃应声去了,屋里的沈慧也听见说话声了,连忙爬下炕,穿上鞋子开门出来,“周外婆,小舅妈,二婶,快进坐,我去打些井水给你们洗洗。” “有劳你了。”周婆婆还是挺喜欢沈慧的,大概是因为沈慧最符合当儿媳妇的标准。 田彩玉盯着沈慧瞅了一会,心叹可惜,这么好的女娃却嫁不到好人家,只能在家里待着,多可惜。 第150章 都不容易 周来娣心知母亲是来找麻烦的,便殷勤的跟着忙前忙后。 小桃先把茶水捧来,放凉的瓜片茶,最是清凉解渴。 沈慧紧跟着就把西瓜抱来了,搁在堂屋桌上,一刀破开,一分为二,露出里面熟透的瓜瓤。 这瓜熟的恰到好处,叫人见了便口齿生津。 周来娣欢喜的凑上前,“哟,这瓜品种真不错,待会留些西瓜籽,明年咱们家也种些。” 沈慧赶忙捧起一块西瓜递给她,“西瓜籽我们早留好了,等明年我们多育些西瓜苗,你们拿回家种便是,周外婆,您吃瓜,小舅妈也吃,别客气,霍林,把这一半拿到前面,你们跟霍老伯分着吃。” “嗳!”霍林欢欢喜喜的捧着西瓜走了,牛宝拎着西瓜刀也跟着跑。 周外婆再能干,也上了年纪,急着赶路,早已又热又累,本来憋了一肚子的火气话,两块西瓜下肚,那火也淡了些。 “你们家还真买了不少下人,看来真是发了啊!”这话有点酸,不是个傻子都能听出来。 田彩玉望着屋里的陈设,心里也酸酸的,“咱们几家今年日子都不好过,看来这丫头有两把刷子。” 沈婆婆多精,哪能听不出来,当即便开始倒苦水,“当初闹水灾的时候,连条板凳都没留下,说是挣了钱,可你瞧瞧,这屋里屋外,哪样不花钱,挣的钱还不够花的,至于买下人,却是没花什么钱,就是给他们一口饭吃,现在天太热,现宰的鸭子都搁不住,生意也就停了,现在可是一分钱也收不到喽!” 烤鸭的生意确实停了,也确实是因为天太热,想先过了暑天再重新做起来。 不过沈清却给冯成成了主意,叫他卖烧烤,烤羊肉,猪肉,烤鱼啥的,再置办些果酒,傍晚时分,在门外支几张桌子,多点些灯盏,把气氛烘托起来,生意立马立到不行。 不得已,冯成成都把单独的四方桌,拼在一起,弄成一个长桌,这样能坐更多的人,也不用分桌子。 他又招了几人伙计,帮着跑腿。 本以为这烧烤生意赚不到啥钱,一串羊肉也就几文钱,可等到闭店结账时一算,差点惊掉下巴。 这烧烤一天的收入,比二十桌小席面的收入还高。 因这生意是沈清谋划的,虽没出财出力,但冯成成还是很痛快的,按照之前的分线比例,给她跟柴捕头分红。 柴良自然也要有一份的,毕竟桌子设在街边,人又多,为免闹出事,还是有个靠山比较放心。 听说柴良去处理过两次醉酒闹事的人,他是县官派来的,除了本地脑袋铁的人,其他人都要给他面子,不敢跟他作对。 而柴良呢,看着宏福酒楼生意火爆,他只有高兴的份,哪能容许别人找麻烦。 这事沈清只对姐姐说了,沈婆婆是不知道的,周来娣就更不知道了。 她一脸讶异的问:“这么大的事,我咋都不知道?” 沈婆婆道:“你家里也忙,跟你说干啥呢,也没啥用处,清儿说了,咱们就当避暑了。” 周来娣诚恳道:“谁赚点银子都不容易,她舅舅,舅妈他们整日守在路边做小生意,可不是更遭罪嘛!” “谁说不是……” “咳咳!”周婆子缓过劲来,去到外面洗了脸,再进来时就见女儿跟婆婆说的贼兴奋,难免不高兴起来。 周来娣听到母亲的声音,顿时一僵,尴尬道:“娘,沈清呢?咋不见她出来,外婆来了,也得叫她见见嘛!” “她还在睡午觉,慧丫头,你去看妹妹醒了没?” “不用,我出来了。”沈清刚刚穿好衣裳,打开门走出来,她是被田彩玉的嗓门吵醒的。 说实话,她对二婶的娘家人不是很熟悉,一年也就见一回,谁没事到处串亲戚,家里都忙的很。 记忆里,周家外婆是个很严肃的老人家,总是板着脸,一张嘴就要教训人,跟学堂里的先生有的一并,反正沈峰最不喜欢她,沈艳在她面前也是乖乖的。 至于周家儿媳,她就更不熟了,所以这俩人突然冒着酷暑跑来,是要干啥? 沈婆婆笑呵呵的朝她招手,叫她过去,拉着她的手,给她介绍,又说了一车轱辘的喜庆话。 周婆子只是淡笑着打量沈清,并不接话。 光看沈清这一身打扮,她就能挑出一堆毛病,“你这穿的是什么,裤子不像裤子,裙子不像裙子,瞧你姐姐穿的,多正经。” 沈慧笑着解释道:“这是她自个儿想出来的,夏天穿着凉快,做事还方便,我正打算做两身来穿,可惜一直没腾出手。”她说的是实话,没有不给老人家面子的意思。 不止是她觉得好看,就连一向话少的罗琴,也指名要做两套,日常出门穿。 周婆子立马板起脸,开始教训人,“你们都大了,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平常就该多注意些,免得出去叫人家笑话,头发也得好好梳一梳,别弄个辫子就完事,既然有了使唤丫头,就该摆起做小姐的谱来,得有上下尊卑,别总是跟她们混在一处,唉!你娘去的早,你俩也没人教,着实不像样。” 沈婆婆听到一半,脸就垮了,听到最后,快耷拉到下巴。 沈清听的一头雾水,连忙把沈婆婆拽上车,“我有奶奶教,咋是没人管呢!再说咱们就是乡下人,摆啥谱啊!奶奶,你说是不是?” 沈婆婆正憋了一肚子话呢,立马道:“就是,我家这俩丫头生的好,咋打扮都成。” 周婆子知道她惯会撒泼打滚,所以一直都瞧不上她的做派,“是吗?那我咋没听说有人上门求亲呢?别总是把罪过推给死人,她不在了,不是还有你吗?那你倒是操心过没有?” “我……”这叫她怎么说,她倒是想操心来着,可沈慧这边刚了结完杨家的事,都没缓过劲来,至于沈清,她操得上心吗? 周婆子飞快的接话道:“我娘家有个侄儿,今年十九,比沈清大了几岁,性子敦厚,我也不瞒你,他小时爬树摔断了腿,走路有点瘸,但不影响做活,家里的几亩地也被他收拾的井井有条,改日我叫过来一趟,你们亲眼瞧瞧,若是觉得合意,这门亲事倒是不错。” 第151章 话不是这么说的 “啊?”这弯转的,沈婆婆愣是没反应过来,咋就说到亲事了,她也没说啥吧? 沈婆婆的脑子不够用,可周来娣这会清醒着呢,自家老娘什么样,她最清楚,沈清是啥性子,她也摸透了几分,为免沈清翻脸,她只得赶紧岔开话题。 “娘啊,咱不是要说沈艳的亲事吗?咋又扯到沈清头上了,还是说回沈艳吧!” 周婆子板着脸,训斥道:“艳儿的亲事有啥可说的,咱们几家世代务农,好不容易有了个翻身的机会,咋能不抓住,即便那钱家孩子一辈子考不中,可他毕竟识字,将来可以教导下辈,你晓不晓得这其中的关系啊!” 周来娣哑然,“娘,您这是要拿艳儿一辈子去赌吗?” 事实就是如此,赌赢了,几家人就有了倚仗,有个当官的女婿,说到哪都是长脸的事。 赌输了,就是沈艳搭进去一辈子,在意的只有沈长福夫妻俩而已。 反正周来娣年纪不大,还可以再生。 她就嫌女儿家孩子太少,多生几个,将来也能多出好几条出路,难道不是吗? 田彩玉忍不住插一句嘴,“啥赌不赌的,那艳儿要是嫁个庄稼汉,不也是一辈子种地耕田吗?” “这能一样吗?” “咋不一样了,谁都没有天眼,又不晓得以后会咋样,就像这回闹水灾,先前你能晓得吗?要是晓得要闹灾,还不得赶紧囤粮食,说不定还以为发一笔财呢!”田彩玉看到镇上米铺挂出的牌子,就呕的很,多好的时机,可惜她没有预知的本事。 周来娣气恼的说不出话。 周婆子又望向沈清,“听你二叔说,艳儿的亲事还得经过你的同意,咋回事,你小小年纪就要做别家的主,是不是将来也不打算嫁人,一辈子管着你二叔一家?” 沈清很开心的看热闹,反正周外婆说啥也影响不到她,若是牵上她,只要把奶奶推出去,叫两个老太太对上,她还是能站一边看热闹。 所以一见周外婆朝她开炮,她就拽着沈婆婆的衣角,“奶奶,外婆说啥呢?我咋听不懂了,艳姐的亲事跟我有啥关系,我一点都不想管的啊!” 沈婆婆嘴角抽搐,也只能顺坡下驴,“没错,你才多大,哪能管这事,是艳儿她爹娘不同意,说是要等等。” 周来娣跟母亲哭诉道:“娘,我先前也跟你说了,实在是钱家要的嫁妆太多,我一时半会凑不齐嘛!” 田彩玉眼神飘向沈清,“你这大侄女家不是发达了吗?从他们家借些不就成了。” 周外婆点头,“是这个理,亲人就得在最需要的时候伸手,慧丫头,你们家能借多少就借多少,她是你堂姐,也不是外人,你们还怕你二叔赖账不成?” 沈婆婆这下不好说什么了,但心里也很不痛快,想撒泼骂人,又怕说错话坏事。 只能求救的望向沈清,指望小孙女救她,再狠狠反驳回去,以解她心头之怨气。 沈清收到奶奶的暗示,也不黏着她了,自己拖了个小凳子过来,坐到姐姐身边,接过姐姐递来的西瓜,慢吞吞的吃着。 众人都等着她说话,可她却漫不经心的吃西瓜。 周外婆心里堵的慌,“清丫头,你这是啥意思,是不愿意借钱吗?那可是你二叔啊!” 沈清咬完最后一口瓜瓤,把西瓜皮丢在门口,小黄立马冲上去抱着瓜皮啃。 春菊捧来水盆,给她洗手。 等她洗完了,沈慧又赶紧把干净的帕子送上来。 周来娣也看的目瞪口呆,“哟,你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样,到是真像地主家的小姐。” 田彩玉则是很鄙夷,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就是故意做给她们看的。 沈清这一套流程走下来,捧着茶杯,才缓缓道:“我没说不借钱啊!” 周外婆脸上一喜,“那你打算借多少,要不回头叫他们把嫁妆单子拿来,你们商议一下,他们置办不齐的,你都出了,都是自家人,别那么斤斤计较。” 这话沈慧都听不下去了,“外婆,我们家也没多少银子,再说沈峰上学的钱还是我们出的呢!” 周外婆把脸一板,正要训斥,田彩玉就插嘴道:“能者多劳嘛,说明你们俩手上还是有钱的,再说沈峰他姓沈,将来成才了,也是你们沾光,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 沈慧气的吐血,脸涨的通红,“话不是这么说的……” 沈婆婆虽觉得这话不妥,但也挑不出啥毛病,至于周来娣,嘴巴闭的就更紧了。 田彩玉紧跟着好奇问道:“你们那烤鸭是咋做的,也教教我呗,我回家做了也不对外卖,只自己家吃,我家也养了十几只鸭子。” 沈清压根不想理她,自然也不会回答她,只望着周外婆。 “外婆既然想管二叔家的事,为何不管到底呢?我们不想管,却硬要我们管,这是何道理?” “我没说不借银子,可谁家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怕告诉您老人家,我即便有银子也有大用处的,您是不是想说,我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要使那么多银子做啥?” “可银子是我挣来的,难道我还没有支配的权利?反正我奶奶跟我姐,都是从不操心这些事的,外婆若想操心,那不如您搬到二叔家来住,让二婶给您养老,这样的话,我就当您是我们沈家的人,要不然这事真轮不着您操心。” 眼见周婆子要变脸,她又连忙道:“呃,您别生气,我的意思是我借不借银子,不需要您操心,可我也没阻止您借钱不是?不知两位舅舅打算出多少呢?” 田彩玉立马变脸,“怎么又扯到我们家了,我们家哪有银子,连一顿饱饭都要吃不上了,你也好意思张嘴。” 她变脸,沈清也变脸,“哦?小舅妈既不肯出银子,又想管事,世上没这道理吧?就像我管了沈峰进学的事,便会管他的束修,若二叔一时拿不出,我也会继续供着,道理是一样的,您不会不明白吧?” 第152章 招待客人 不管她是不是明白,反正周来娣是听懂了。 这是威胁她呢! 况且,她今儿来的路上,忽然想起之前孙喜找她使计绑人的事,这要是给沈清知道了,那后果……她不敢想。 所以,趁着现在,赶紧把沈清糊弄好了吧! “清丫头说的对,彩玉,我们家的事,你就别操心了,至于那烤鸭的做法,你要吃,自个儿琢磨去,凭啥别人就得教了你,我记得你们家也有个做毛豆腐的方子,咋没见你拿出来教给别人。” 做毛豆腐的是田彩玉她爹,靠着这门手艺,养活了几个儿女,老了之后也没藏着,也没搞啥传男不传女,全教了几个孩子。 田彩玉有空时,也会去镇上摆个小摊子卖毛豆腐。 只是这玩意赚不了大钱,只能换些针头线脑啥的。 田彩玉脸色一变,连忙赔笑,“哎呀,我也就是多了一句嘴,也没旁的意思,那个慧丫头,你们家茅房在哪?” “我带你去吧。”沈慧起身。 “好好。” 俩人出了堂屋,田彩玉一对眼珠子转的更快了。 刚拐过墙角,就碰见罗琴跟小桃从后面出来。 “大姑娘。”小桃不会福身行礼,也就弯了下膝盖,以示尊卑。 沈慧不是个爱摆架子的,叫她俩去前面吃西瓜,便领着田彩玉继续往后头走。 田彩玉贼心不死,拉着她追问:“哎哎,那个脸上有疤的丫头,也是你们家买的下人?我瞧她可不像是能伺候人的。” 沈慧只含糊:“她就是一个苦命人,遇到我们,顺手便救了回来,小舅妈,茅房就在前头了,你顺着石头路过去便是。” 沈家茅房建在菜园子边上,因为家里人多,便分了男女,东边是女厕,男厕离的较远,得出了门,往西走十几米,盖在田边。 通往茅房的小路两边,新栽了不少蔷薇花,这东西好活,种下略略施肥,就能生长茂盛。 等到明年,这些野蔷薇就能形成了两堵花墙。 既能防贼,又好看。 田彩玉又把茅房内部,细细打量了一遍。 见墙上的竹篓里,塞了满满的草纸,还顺手往怀里揣了几张。 茅房一角,堆着一筐青灰,用来填埋,隔绝气味。 堂屋里,沈清很郑重的对周婆子道:“我也不是驳您的面子,实在是这事不妥当,不是嫁妆银钱的事,这关系到沈艳一辈子的幸福,绝不能草率。” 听到钱母居然列了嫁妆单子,她着实无语。 她这是要沈家,又卖女儿,又带银子,他们想人财两得。 而且钱家也没允诺啥,日后钱书衡若是发达了,以他的品性,铁定是要抛弃糟糠的,到时沈艳一个中年少妇,却不得不下堂,也不晓得她有没有信心活下去。 周婆子现在终于相信,沈清不光做了自家的主,还做了整个沈家的主。 看女儿的态度,对她的话,笃信不疑。 弄了半天,她多管闲事,跑来做了这个恶人,何必呢! 她对周来娣道:“好好,你是沈家的人,娘便说不得你,也管不了你的事,既然如此,那我便不管了,我们走,彩玉,彩玉!” 周来娣慌了,沈婆婆也慌了,可不能让她就这么走。 沈清上去一把搀住老太太的胳膊,亲昵道:“外婆既来了,哪有空着肚子就走的道理,待回头吃过晚饭,我叫人套上驴车,送你们回去,这会不急,咱们晚上做包子吃,我奶吃午饭前和的面,这会应该发好了。” 沈婆婆连忙道:“对对,我这说着话就要去做包子,再熬一锅糯糯的粟米粥,再整几个小菜,你们吃过了再走。” 周来娣也上来劝,好说歹说,总算把这婆媳俩留下了。 沈清知道这老太太本性不坏,只是旧观念重的很,要不然也不能哄着。 园子里有的是蔬菜,沈婆婆还很大方的叫人抓鸡,杀了一只小母鸡,用春天采的蘑菇,烧了一盆小鸡炖蘑菇,再弄几个青菜,两样腊肉,一盘咸菜,一盘辣椒酱,摆了整整一桌,这饭虽不大齐整,但胜在下饭。 周来娣捧着一碗粟米粥,恭恭敬敬的搁在母亲面前。 沈慧又把包子拿到桌上,还有一筐装的是没馅的馒头,掰开了,夹上咸菜或是抹上辣椒酱,也是极好香的。 至于包子,韭菜鸡蛋馅料,春菊调的,手艺不错,现在厨房的活,沈慧也就是打打下手,沈清就更少进了。 田彩玉一张嘴,半个包子下肚了,还连连点头,含糊的夸赞好吃,香。 就这伙食,搁一般小地主家,也是少见的,更何况是她们家了。 周婆婆吃了两个馒头,一碗粟米粥,又吃了些菜,便再也吃不下了。 沈清又立马端来一杯温茶,“外婆喝茶。” 被这么伺候着,周外婆严肃的表情哪还撑得住。 又见这家,人虽多,但管的井井有条,不想承认沈清能干都不行了。 再联想到她俩姐俩无父无母,受了多少牵连,难免开始心疼起来,“先前外婆说话语气太冲了,你别往心里去啊!” “瞧外婆说的,做小辈的,哪能生长辈的气,先前我们跟二婶也没少闹矛盾,你瞧瞧现在,不也是好好的吗?我这个人啊,别人对我好一分,我便要还三分,从不叫别人吃亏,外婆,我做的对吗?”既然老太太喜欢教导晚辈,那她就给她这个机会。 “对,这做人哪,不可太过计较,牙齿跟舌头还有打架的时候呢,若是凡事都得算计,那这日子过的也没意思,清丫头,先前外婆提的亲事,你别当真,那瘸小子虽老实,性子却古怪,平常见人也不笑不说话,我们村的人都不到他们家串门。”这老太太说了实话。 自来身体有残疾的人,极少有性情开朗的。 “外婆肯定是为我好,说实话,我自己的事情倒是不着急,就是我姐,先前的事外婆还不晓得吧……” 反正杨家的事也不是啥机密,好多人都晓得。 姐姐过了年就十七了,是得抓紧了。 毕竟就算有了人选,她还得考察一段时间,再加上定亲备嫁,少说也要一年半以上,这样算下来,时间就不是很多了。 第153章 置地 为免姐姐受到她的牵连,还是得尽早给姐姐张罗着。 周外婆觉得这小丫头是没把她当外人,对她也格外亲近了,拉着她的手,耐心听完她说的话,立即表示愤怒,“杨家我是知道的,修元那孩子也着实不错,可惜他那个娘,最是个势力眼,你好时,她一准往上凑,你若不好时,她跑的比谁都快,你们没跟他们家结成亲,这样也好,要不然净等着被拖后腿吧!” 这一点沈清也想到了。 如果杨修元没死,她可能会顾及姐姐的情绪,促成这门亲事。 不管他们将来在哪落户,她这个做妹妹的,都是不可能袖手旁观,必得拉着他们一起赚钱,那杨母还能放过她这块肥羊? 周外婆见她神色黯然,摸着她的小脸,一脸慈祥道:“你也是不容易,做妹妹的要操心姐姐的婚事,你放心,若有好后生,我一定给你们留意着,定不叫你姐姐受委屈。” 沈清欢喜道:“那我就等着外婆的好消息了,最好能找个家里儿子多的,我不想姐姐远嫁,反正月牙湾地方大,这一片,上百亩,都被我买下了,想盖房子还是种地种茶树养鱼,都是可以的。” 她下了血本,一口气将这一片都买下了。 足足花了一百两,算起来,一亩地不过一两银子,其实就是荒地,加上水灾闹的凶,荒地就更不值钱了,这一百两之外,官府还附赠了一小块山坡头,上面有不少树木。 前两日,官府派了人下来丈量,埋设地界桩。 看着钉入田地里的界桩,沈清心里甭提有多兴奋。 果然,不论在哪个空间,有土地在手,都是一件能叫人产生安全感的事。 所以,她要买的不止这一百亩,还有乡道对面的那一片,估计有两百亩左右,以及后山这一处,估摸着有五六百亩,刚好就把那座小湖,以及他们盖好的木屋包括在内了。 周外婆惊讶不已,“你们家人口少,买那么多干啥呀?哪有人种。” 沈清道:“我瞧着镇上有不少流离失所的人,还有许多因为这次水灾,没了田地房屋的人家,便想把他们招揽过来,建一个田庄,田地租给他们耕种,每年缴些田租就成,总比荒废着好。” 古代纯手工种地不容易,都是一铁锹一铁锹干出来的。 她不忍心,做一个黑心地主。 周外婆由衷的赞叹,“你是个有菩萨心肠的人,菩萨一定会保佑你将来一切顺遂,以后你二婶要是有啥不对的,你只管说,她要是对你不好,你就告诉外婆,外婆替你骂她!再怎么样,也不能欺负没娘的孩子,瞧瞧你们姐俩有多不容易,沈峰上学的事,劳你多费心了,沈艳的事我也明白了,你的顾虑有道理,不过外婆还是希望沈艳将来能嫁个读书人,要是钱家实在不妥,那就再寻别家。” 沈清道:“这是自然,要是有那人品好的,又是肯用功上进的,那就最好,我咋会拦着呢!” 切!要是真的有,她也是先给姐姐预备着。 快傍晚时,牛宝套了驴车,送三人回家。 坐在板车上,周外婆又开始教训女儿跟儿媳。 “你是做人家婶子的,别总是想着占小辈的便宜,也该为她们多打算打算才是,瞧那丫头多可人疼,你婆婆当初也浑的很,即便媳妇办了错事,也不该迁怒两个孩子,幸好她俩都没记仇。” 周来娣被骂的很冤,却又不敢反驳,她要是说一句,定会招来十句。 周外婆说完她,又开始说田彩玉,“我看你怀里揣了草纸,咋地,咱们家缺那几张草纸,需要你从别人家顺来是吧?瞅瞅你这事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样,这要是给人晓得了,我这老脸往哪搁?再说说你吃饭的样,跟八百年没见过荤腥似的,你就不能有点出息,少吃点能饿死你咋的。” “娘,我没有……” “没有?哼!你当我不晓得你晌午都吃撑了,要不然这会干嘛捂着!”周外婆越看她越不顺眼,真是扶不起的阿斗,上不得厅堂的货。 田彩玉放下手,不太服气道:“哪有,我是肚子太饿,再说他们家饭做的实在是好吃,娘,要是他们家招人干活,我也来咋样?听说还管吃管住呢,他们家后院有一排小屋子,摆张床就能住人,哎呀,可好了。” “不成,你回去好好把毛豆腐的活做起来,跟你男人到镇上摆摊子去,天热,再熬个绿豆汤,多弄几样,咋会没有生意,虽赚的不多,但好歹是个营生,你瞧沈清做的不也是小生意吗?她少赚了?”周外婆断然否决她的念想,她最了解这小儿媳,她不是没路子,只是嫌弃太累,要是来这儿干活,仗着自己是长辈,一准是个偷奸耍滑的。 “那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的,都是两个肩膀顶一个脑袋,你就是懒!” “您又不是那丫头的亲外婆,干嘛总是替那丫头说话。” “哼!我要是有这么个能干又聪明的亲外孙女,我做梦都得笑醒。”说到亲外孙女,周外婆立马想到沈艳,于是瞪着周来娣,道:“你回家好好管着沈艳,跑上门找人家求娶,真嫌自己嫁不出去呢,还有,往后你有拿不准的事,却跟沈清多商量商量,她是有远见的,比你强多了,钱家的婚事,沈清要说不行,你可别贪图人家的家世。” 想了下,老太太又道:“虽说沈艳是个丫头,嫁就嫁了,可她不能拖全家人的后腿,最要紧的是不能拖沈峰的后腿,你想想看,要是沈峰有了出息,回头一看,自己亲姐过的不好,他能安心吗?再说你不是还想再生两个小的吗?趁着年纪不大,要生赶紧生,你婆婆还干得动,到时让她过来帮你带。” 说到生孩子,周来娣有了想法。 要是真有了,倒不如直接搬到月牙湾,反正沈清家房子多,多他们一家也不算多,到时婆沈婆婆既不用走远,她还能有人伺候。 再说他们家伙食多好,一定能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 第154章 朱二之死1 她把这想法跟母亲一说,周外婆都不晓得怎么骂她,啥话都不足以形容她的无耻。 周来娣回到家,一进门就见沈长福跟沈艳坐在院里,一个纳鞋底,一个磨刀。 见她回来,沈艳惊喜的问道:“娘,你们谈的咋样,我到底啥时候能嫁人。”她好像很急,急的不得了。 沈长福也望着她。 周来娣脑子里装着别的事,只敷衍道:“你外婆说了,以后你的婚事都得有沈清点头做主才可以,还有,你以后都别出村子,更不能再见钱家人,我就奇了怪了,你俩都是同一年生的,咋差距就这么大呢!” 沈艳小脸顿时一垮,“咋这样呢!咋我嫁个人就这么难呢!” 沈长福闷声道:“也好,我对这家人没好感,要是亲事不成,那最好了。” 周来娣想着生孩子的事,望着丈夫,心神荡漾。 天气太热,沈长福只穿了马甲,露出精壮的臂膀。 他们兄弟俩,其实长的都不错,只是沈长福更老实憨厚些,不如沈长贵精明能干,嘴巴也更会说。 “孩子他爹,今晚早些睡吧!” “啥?这天还没黑呢!” “咳咳!那我去烧水洗澡,艳儿,你今晚也早些睡。”周来娣迫不及待的赶人了。 牛宝隔两天就得去石桥村看看情况,再回来跟沈清汇报。 这天回来后,跟沈清嘀嘀咕咕说了几句,沈清露出玩味的笑,不远处做针线活的沈慧纳闷的问:“咋了?那边又出啥事了?” “没什么,一点小事。”沈清把牛宝单独领到外面,对他窃窃私语了一番,“明白了吗?这事别叫人知道,尤其是沈凤,更别让她晓得,反正她也不知道自己亲娘是谁,对芸娘,你就说,这事若办好了,我将来会给沈凤置办一套嫁妆,会一直照拂着她,想来芸娘会明白的。” 芸娘当然明白,其实就算沈清不提好处,她也会照办,用她这副残躯,为女儿谋求更好的对待,还有啥不能做的呢! 于是,趁着朱老二不在,她便稍稍收拾了一番,用篮子装了些点心,提着篮子,出了门,去到隔壁,敲响钱家的门。 “谁呀?” “婶子,我是隔壁的芸娘,我刚做了些点心,想着咱们以后就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所以送些过来给您尝尝。” 钱母一听是隔壁的妖精,恨不得破口大骂,又怎会开门,“你走吧,我们家不需要你送的东西,以后也别来敲门,咱们不是一路人!” 钱书衡打开门出来,“娘,人家也是好心,咱关着门把人赶走,似乎不妥当吧!” 钱母没好气的骂道:“你打着什么龌龊心思,娘会不知道吗?你就死了这条心,有娘在一日,绝不让你跟那妖精接触,回屋读你的书去!” 钱书衡被骂的很不服气,他不过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咋就是龌龊了,再说既然都是邻居,干嘛把关系搞的这么僵,难怪他们家在村里住了许久,从来没人过来窜门呢,想来就是母亲太不近人情,把人都得罪光了。 钱母肯定是不能开门,但芸娘有锲而不舍的精神,早上也敲,晚上也敲,只要朱老二不在,她就来敲钱家的门。 要么说送点心,要么说请教针线活,要么就说要借这借那,反正借口容易找。 钱母被她烦的不行,实在赶不走,便开门出来将她一通,骂的可难听了。 芸娘也不跟她争辩,以手掩唇,委屈的掉眼泪,“婶子干嘛说的如此难听,我不过是想着都是隔壁相邻住着,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以后有个什么,也能互相照应,婶子别想歪了呀!” 她边说边朝钱母身边瞟,当钱书衡捏着书本出现时,她便娇羞一笑,媚眼如丝。 她是专业地方出来的,想勾搭钱书衡这样的一个愣头青,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钱书衡更迷恋了,甚至夜里都睡不好觉,睁眼闭眼都是芸娘。 这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的紧。 朱家这边,朱老二病势来的很快,不光是身上痒,出疹子,还有发烧得瘟的迹象。 他也知道有病就得治,在附近找了个半吊子郎中,说他整天杀猪,染了猪瘟,一口气开了十几副药。 朱老二狠狠心跺跺脚,掏银子买下,一回家就让芸娘给他煎药。 大概是这药里有安眠的成份,他服了药一夜好眠。 也是巧,钱母因着芸娘的事,气的很,也总是睡不好,便使唤儿子去抓药,在门口遇上芸娘,芸娘便提议他,抓些安神的药,老人家夜里睡的好了,心情自然就好。 接着芸娘又跟他抱怨朱老二也病了,幸而有大夫开的药,这才能一夜好眠。 这给了钱书衡启发,他看着芸娘曼妙的身姿,妩媚的眉眼,心思一动。便跟郎中说,母亲性情烦躁,每日思虑过多,以至于夜不能寐,郎中自然要开安神的药。 其实也对症,只是他忘了母亲长年服药,对草药有了一定的耐药性,一副安神药下去,只能安睡半夜,到凌晨时分就醒了。 钱母醒了之后,觉得头晕口渴,便起身找水,摸索着把油灯点上,举着油灯开门出去。 喝完了水,又觉得哪不对。 咦!堂屋门咋开着,她记得睡觉前明明关好的呀! 再一看,儿子的房门居然也开着,她挪步子探头进去一看,人呢? 还不等钱母寻到儿子,突然就听见隔壁闹腾起来,有人哭有人嚷。 钱母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去到院子,朝院墙那边一看,就见上面挂着个没穿衣裳的人,也不是完全没穿,还有条里裤。 然后就听见朱老二的声音,他在骂。 “狗娘养的杂种,敢跑老子屋里,睡老子的女人,你是活腻了,找死是吧?那老子成全你,看老子把你那狗玩意废了,叫你只能看,不能吃!” 墙上的人,哆哆嗦嗦,颤颤巍巍,抖似筛糠。 “没,我没有,饶了我,饶了我吧,救,救命,娘,快救我!”钱书衡看见老母,如同见了救星。 第155章 朱二之死2 钱母顿时觉得天昏地暗,差点栽倒,还没等她找梯子解救儿子,那边的朱老二就上手来扯他。 钱书衡哪敢被他捉住,被逼无奈,只能自己往下跳。 可他一个弱书生,路走多了都要大喘气,更何况是两米高的院墙。 “噗通!” “哎哟!” 钱书衡摔落地,能听到骨头咔嚓声,想是哪里断了或是骨折了。 “儿啊!”钱母大叫着扑上去,要把儿子扶起来。 可朱老二火气还没消呢,拎着砍骨头冲出院门,朝着钱家而来。 院门插着,没事,他一脚踹上去,那破院门就应声倒了。 待进到院子,看见躺在墙边的钱家母子,他怒骂着冲上去,狠狠给了他一脚。 钱母凄厉的大叫一声,扑上去跟他厮打,可她一个老太太,哪是朱老二的对手,要不是朱老二现在有病,刚才那一脚,直接就能把钱书衡送走。 芸娘姗姗来迟,用帕子捂着脸哭,却不上前,还是被吵醒的村民,怕闹出人命,都上来拉架。 当然,他们也看到钱书衡光溜溜的样子了。 怎么说呢,偷情被人抓到,只怕是一辈子都抹不掉的污名了。 朱老二这一通火发的,第二天直接躺在床上起不来了,至于他昨晚为啥那么勇猛,就只有芸娘晓得了。 而钱书衡,摔了一跤,又被踹了一脚,再加上被吓的半死,也躺下了,烧的哼哼唧唧,迷迷糊糊。 钱母不得不拖着老弱的身子,变卖当初陪嫁的最后一点首饰,给儿子请大夫抓药。 还是那个该死的庸医,开了方子,叫她抓了一堆药,回来熬些钱书衡服用。 反正没有更坏,但也没好,就是半死不活的状态。 沈清收到消息时,想笑又觉得不能笑,嘴角抽动的厉害。 牛宝则是满脸的钦佩,“姑娘这招真厉害,一石二鸟,那钱书衡这辈子都甭想抬起头,而且还不知他有没有染上病呢!” 沈清望着窗外的大片山林,冷幽幽的道:“若不是他们太烦,我也不想下狠手,当然了,招一旦出了,结果就不是我能控制的。” 牛宝宽慰她道:“这哪是姑娘的错,即便您出了招,可要不是那姓钱的好色,要是他一心读书,能发生那些事吗?说到底,是他咎由自取。” 沈清释然一笑,“说的也是,要是他能从中吸取教训,洗心革面,将来还是有出路的。” 朱老二还没咽气,毛豆就回来了。 他居然混进孙家做粗使杂役,只是临时聘用,拿的钱少,没签卖身契。 其实就是孙家下人不想干脏活累活,便从外面找些便宜的小工,给他们打工。 这样一来,活有人干,他们还能拿到一多半的银子,多美的事。 “姑娘,孙家现在还孙老爷当家,孙夫人也健在,本来老两口身体都挺好,可被孙少爷的事情一闹,有些差了。” “孙少爷上头有几个姐姐,都已嫁了出去,都挺远的,不在镇子上,至于孙少爷,前几年娶过正妻,生了个儿子,五六岁左右,听说是在肚子里憋久了,脑子有点不灵光,我见过一回,是不咋地。” “还有就是一堆姨娘们了,人数太多,我一时记不过来。” “至于产业,在咱们镇上,有好几处铺面产业,孙家以前是开绸缎庄的,只因咱镇上有钱人少,所以只开了两家,其他铺子做的都是收购皮货药材的生意,哦对了,孙家还有一间客栈,生意不错,再有就是听说他们家景阳府也有铺面生意,在镇外还有几个庄子,有种药村,有果林,还有种粮食的田庄,总之,孙家是咱们镇上数一数二的富户,且孙家子嗣少,将来这庞大的家产,还不晓得落到哪呢!” “我还听说,有人已经盯上这块肥肉,想跟孙家联姻,说不准就能捡个大便宜,姑娘,你说咱们咋干。” 毛豆对孙子明怀恨已久,从前没少被他当街殴打驱赶。 沈清摆摆手,“现在不急,我得先办其他的事,你回去好好当差,等有一日需要时,你这个内应正好派上用场,好好干,等将来本姑娘有了田产,也让你跟牛宝当个管事庄头,再成亲生子,将来就住在庄上,一辈子不愁吃喝。” “小的一定好好办差,绝不辜负姑娘的托付。”若是能当庄头,那才是真正出头了呢! 朱老二病的很重,没几天人就迷糊了,牛宝收到消息,便来通知沈清。 沈清仔细琢磨了一番,把姐姐单独叫到屋里,过了片刻,姐妹俩换了身男装,又戴上大斗笠,叫上罗琴,跟外婆借口说要去白马寺进香礼佛,住两天再回。 沈婆婆立马也要收拾东西一起去,被沈清好说歹说,才同意留下,毕竟家里不能没人看管。 姐妹俩坐上驴车,有罗琴赶车,出了月牙湾,却直奔景阳府,又在景阳府租了马车,再回到青泉镇。 有点绕了,但必须得这么做,这是罗琴给的提议,为免被人认出来。 只是她俩离开景阳府时,还是被人瞧见了。 兴儿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有段时间没见,沈清有了极大的变化。 可他回去之后,略想了想,一折大腿,暗骂自己蠢笨。 就算认不得沈清,可她姐姐沈慧,总不能认错。 “公子,你说这俩人,陈乘坐驴车来府城,却又立马换了马车走了,把驴车留下了,我特意去问了,说了明日再来取,难道是嫌驴车慢,换了马车好赶路,可她们要去哪呢?”兴儿想的认真。 棱窗下,苏璟手执一卷书,百无聊赖的翻着,他住的院子,位于苏府最南边,有个小门,出去就是一片山林,山脚下还有小湖。 这地方僻静,没他的允许,也不准旁人过来打扰,除了兴儿,以及近身伺候的几个丫鬟,这院里再没旁人。 兴儿每日都要外出,从外面听些的消息,不管有用没用,都回来跟主子说一说。 一是替他排解无聊的时光,二是也不至于消息闭塞,错过外面的人和事。 有风拂过苏璟素白袍摆,他喜欢穿白,一直如此,里间的隔间里,整整挂着两面墙的素白锦袍。 第156章 朱二之死3 听到兴儿的话,他只略作思索状,并没往心里去,“我还以为她们一家死在洪水中了呢!” 为什么他觉得这小丫头还挺顽强,小命挺硬。 兴儿附和道:“据说穷人家出来的人,只要是活着长大的,命都硬,要不然那些富贵人家干嘛给孩子取些狗儿猫儿的乳名,还不是为了让孩子好养活,公子的乳名还不是……” “住口!” “是,小的再不敢提了。”兴儿捂着嘴憋笑。 回禀了主子出来,遇见红湘。 回到府里,南园的丫鬟都穿着统一的服饰,淡青色纱制长裙,轻薄透气,煞是好看。 这就料子,寻常小地主家的姑娘,都穿不起。 红湘端着托盘,冷着脸拦在兴儿前面,不让他过。 兴儿有些怵她,“姐姐这是做啥?小的还要替公子办差事呢!” 红湘怒瞪着他,双眸仿佛要喷出火来,“你又跟公子提那个贱丫头做甚?难道公子还会惦记她不成?” 兴儿明白她为啥生气了,连忙笑嘻嘻的赔不是,“是小的愚蠢了,以后再有那位沈家二姑娘的消息,我先告诉红湘姐姐,这总成了吧?” 红湘脸一红,气道:“我是那个意思吗?老夫人正在给公子物色亲事,我是劝你,不要节外生枝,那些乡野出来的丫头,连咱们府里的烧火丫头都比她体面,你将她的事说给公子听,不是污了公子的耳朵吗?你若不说,又有什么打紧,公子早将她忘了,再说,要是惹了老夫人不高兴,仔细你的皮!” 不知为何,红湘一点都不能听到沈清的消息,哪怕只有一点点,她都受不了,心里的火气蹭蹭往上窜,压都压不住,也是奇了怪了。 兴儿赔礼作揖,“说的是,小的知道了,一定不再啰嗦。” 他是不想啰嗦了,可第二天,公子竟主动问了,结果他因为听了红湘的话,便没去关注,又被公子骂了。 兴儿不禁暗恼,他真是两头不讨好,算了,还是听公子的吧,至于红湘姑娘,说到底也是跟他一样的奴才。 另一边,仍旧是罗琴赶马车,沈清跟沈慧坐在车厢里。 沈清上下打量车厢,这儿摸摸,那儿瞧瞧,稀罕道:“这马车就是好,赶路多方便,也不用担心淋雨,夜里还能睡觉,不用露宿野地,来回的路程少花了一半的时间,要是咱们有了马车,来往府城也方便的很,就是不晓得这样的一辆马车,需要多少银子。” 罗琴在前头听见了,冷冷的打击她,“养一匹精壮的马儿,再配后托车厢,最差的也要七八十两,若想要耐力好的马儿,就得一百两左右,这还不包括养马的银子,它吃的可比驴子好多了。” 沈清听的唏嘘不已,“看来这玩意有钱人家才用得起啊,不过咱以后说不定还能坐上不用驴子,不用马拉的车,跑起来日行百里,风驰电掣。” 罗琴毫不客气的嘲讽,“这想法不错,你早点去死,早点上天,兴许就能飞了。” 沈清早习惯她的毒蛇,不过身边过于安静,她这才发现,沈慧紧板着一张俏脸,手里攥着的帕子都要被她撕碎了。 “姐,咋了?” 沈慧委屈的摇头,“我没事。” 沈清怎会不知她的忧虑,按住她冰凉的手背,宽慰道:“咱们总要面对事情真相的,不管如何,母亲已经不在了,等朱老二一死,就让一切随风而去,咱们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够了,周外婆还说要给你物色亲事,我想好了,不能让你嫁到别处去,就让对方把房子盖在月牙湾,我买下的土地,也有你的一半,到时把那一半给你,让你带着姐夫安家,咱们俩就能永远不分开。” “咋突然提起这个,我就没打算嫁人,其实一个人过也挺好,等将来你成亲了,有了孩子,姐可以帮着带,一辈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很快就过了。”沈慧笑容牵强。 沈清觉得自家老姐人没老,心都老了,对男女之情完全没了期许,这可不成,十几岁的小姑娘,怎能活的像个老尼姑。 “哎,我忽然想起来,之前来咱家的那个年轻大夫,我瞧他长的不错,看穿着,身家应该也不错,要是他没娶妻,倒是个不错的良配,姐,你觉得呢?” “啊?你说的是那位邵公子?” “看来姐姐对他印象深刻啊!”沈清戏谑道。 沈慧脸比刚才还红,连头都不敢抬,“你再胡说,姐姐可不理你了。” “好好,是妹妹的错,不提了便是。”本来她也就是拿邵文鸿打趣一下,可没真打他的主意。 如他跟苏璟那样的身份,成人礼后,便会跟房里伺候的大丫鬟行房,这是一份礼物,然后身边的美貌姑娘会越来越多,过两年,家中母亲就会张罗着给他们找合适的女孩,完成终身大事。 这没什么不对的,大抵都是如此。 你若非守身如玉,别人还以为你身体有恙,不能人道呢! 景阳府最大医馆,妙春堂内,正坐着个青衣公子。 年纪轻轻,却已是医术精湛的名医,每日来排队看病的人络绎不绝。 “阿嚏!阿嚏!阿嚏!” 只是今日,这位俊郎中似乎有些不妥。 坐在对面的老大娘关切道:“邵大夫每日操劳,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您要是病了,我们这些人可都没地瞧病去了。” 难得有个不宰人,还说人话的好郎中,百姓们都很看重呢! 邵文鸿接过小厮递来的帕子,不在意的笑笑,“想是咋夜吹了冷风,不碍事,回头熬一副驱寒的汤药便是。” 说是这么说,可他心里却在想:是谁想他了呢? 是翠红楼的姑娘们,还是家里的几个丫头,又或者是苏璟那家伙。 嗯!可能是他,近几日天气忽冷忽热,说不准他又要‘染病’ 唉!真不晓得他要装到啥时候。 *** 沈清他们赶到石桥村时,忽然电闪雷鸣,下起暴雨来。 罗琴骂了句脏话,将马车停到村口的草堂边,那儿有屋檐,可以让他们暂时避雨。 第157章 咋听着这么耳熟呢 虽说马车不惧雨,但如此大的暴雨,也不好赶路,还是躲躲的好。 他们刚把马车赶进去,接着又跑来几个躲雨的路人。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五六个。 沈清打开窗子看了下,没打算下去,反叫罗琴进来躲雨。 马车里有小炭炉,可以烧点水,简单做些吃的。 他们在路上买了包子,只要在小炭炉上架个铁片子,把包子放在上面烤一会,就能吃了。 沈清怕烟气中毒,便开了一边的窗子,不可避免的,烤包子香味飘了出去。 一个妇人嗅到香味,一点点的凑过来,贼兮兮的踮着脚往里看。 “哟,你们这里头真不错,一点都没沾上雨水,还能吃上包子,丫头,把门打开,让我也进去躲躲雨呗!” 沈清三人一脸的愕然,貌似她们没义务吧? 那妇人见她们三个无动于衷,不免有些气起来,“你们晓得我是谁吗?我可是温家的后院管事,让我进去避雨,一准亏不了你们,喏,瞧瞧,这是我们温府厨子做的点心,我跟你们换包子,成吗?” 沈清觉得无语,冷着小脸把伸手把窗子合上了,然后叫罗琴开了另一边的窗子。 “温家,咋听着这么耳熟呢,我是不是在哪听过?”她喃喃自语。 沈慧欲言又止,“可,可能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仆妇,咱别管她,快把包子吃了,马上就要天黑了,天黑之后咱们再进村子。” 沈清点点头,刚咽下嘴里的包子,忽地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那王媒婆要给我说的婆家,不就姓温吗?” 沈慧含糊道:“兴许是巧合,姓温的也不少呢!” 沈清却不死心,重新推开窗子,就见那妇人正狼狈的往里面靠,躲避被狂风裹挟打在身上的雨水。 这草棚子虽有避雨的功能,奈何今儿狂风加暴雨,这点空间根本躲无可躲,所以她才想钻进马车,要不然还是得淋成落汤鸡。 “大婶,你说的温家,可是小黄庄的温家?” 妇人对她没好气,“自然是,咋了,现在知道巴结了,可老娘这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这都得怨你!” 沈清不怒反笑,“婶子别气,我就是想打听一下,你们家老太爷最近身体可好?听说他老人家,人老心不老,一直惦记着续弦,可有相中的人家?” 妇人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便一心想炫耀,“哼!你打听这个做啥?莫不是也想做我家老太爷的新夫人,等着执掌温家呢?哼!你可别做梦了,凭你这样貌,我们温家还瞧不上,再说我们老太爷虽年纪有些大,可身子硬朗,底下少爷小姐们也正当年,即便有了新夫人,也轮不到她做主!” 沈清想笑:“哦,那等你家老爷要成亲时,我一定登门贺喜。” 她放下帘子,也不管那妇人咋想。 沈慧道:“你与她说这个做啥?可别再招惹温家了。”她只觉得现在招惹的人够多了,毕竟树敌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沈清不以为然,“就算咱们不招惹,等有一天,我撅起了,也会成天别人的眼中盯,树大招风,氙以招不招的,也就那么回事,姐,这些事你别担心,我都能料理好,眼下咱们就等着看朱老二的结局吧!” 她眼露寒芒,朱老二,你可千万再撑一撑,一定要撑到我们来。 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天黑下来时,雨就完全停了。 沈慧拿出三件黑色披风,这是她连夜赶制的,因沈慧说,做几身夜里行动方便的衣裳,她便做了黑色披风,宽大的帽子一戴,头一低,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三人从另一边小路摸进村子,当然了,也不是飞檐走壁,所以不可避免的被人几个外出放水的老农瞧见。 牛宝躲在墙角处,接应她们。 见到沈清,急忙道:“姑娘快着些吧,估摸着那朱老二撑不过今晚。” 沈清点点头,吩咐他,“你守在外面,看着别叫人进来。”具体怎么遮掩,那得看他的本事了。 “小的知道。”牛宝帮她们上去敲门。 过了好一会,才有人来开门。 来的人自然是芸娘,她也已病入膏肓,也用披风裹着自己,行动缓慢,需要极大的力气,才抽门栓。 打开门,见到沈清,她原本有些涣散的瞳孔,终于有了一丝光彩。 “你来啦!”说完这一句,她便软软的倒了下去。 之前用药撑着精气神,但人的精气神拢共就那么些,她现在就如同一具被掏空的躯体,油尽灯枯。 罗琴伸手接住,顺便把了下脉,冲沈清摇摇头。 沈清叹息,“先把她挪屋里去。” 三人鱼贯而入,沈慧走在最后,把院门重新插好。 她走到院中,见沈清停住,扭头望着院墙,隔壁就是钱家,这边的事情一了,钱家也差不多了,处理完这两桩麻烦事,她便可以专心对付孙家。 估摸着,孙子明那货正酝酿着要跟她拼命呢! 她一点都没猜错,孙子明眼见来砰的不行,已经开始搞阴谋了。 原先他可没把沈清当一回事,即便头一回被拒了,他也没往心里去,可这一回,他亲眼见过沈家姑娘的长相之后,手下人又被狠狠凑了一顿,这口气,他如何能消。 既然明抢暗抢都不行,那就给她来点阴谋诡计,看她如何接应。 等她哭哭啼啼的求到自己面前时,再跟她好好玩玩。 *** “阿嚏!” 一进朱家堂屋,沈清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清儿,是不是刚才淋着雨了?”沈慧紧张的问。 沈清揉了揉鼻子,摇头道:“无事!” 她抬眼打量一明两暗的屋子布局。 这里统一的屋子样式,大抵都是如此,里屋的门也搁在室内,而不是在外面,所以回屋时,需要经过堂屋。她们要去里屋,自然也要经过堂屋。 朱家的堂屋,桌椅板凳,一样不少,且都有七成新,墙壁新抹了泥面,地面也平整,没有凹凸不平。 只是最近总是下雨,大概极少开门透风,屋子里有一股沉闷的霉味。 罗琴将芸娘放在一张靠背椅上,沈慧四下找了找,寻到茶壶,想给她倒杯温水,可茶壶是空的,她捧着茶壶,不知如何是好。 第158章 他要死了 幸而这时芸娘缓过劲来,她醒了,“姑娘别忙了,这里已经几日都不曾开火了。” 说着,她又望向沈清,“二姑娘,他就在里头,不过味道实在不好闻,你还是用帕子捂住口鼻,别叫里面的浊气熏着。” 沈清整个人忽然就沉静下来,连脸上浮现的笑容都显的虚无,“无防,姐,跟我进去,罗琴,把油灯带上,我要好好看一看朱老二的样子,对了,再准备一盆凉水。” 沈慧看了看,忽地转身就去外面找到一个脏兮兮的木盆,刚下过雨,院子里都是水,她便拿了一只碗,舀了半盆水。 沈清等着她回来,这才推开一侧的房门。 门一开,里面闷热的浊气扑面而来,有些呛人。 但沈清半步没退,连身影都没晃动。 屋子里陈设简单,一床两桌,靠窗一桌,另一边靠一桌,朱老二睡在一张古旧的木床上,床帐发黑, 床头摆了个凳子,上面搁了一盏快熄灭的油灯。 透过这昏暗的光线,沈清看清,床上躺着的男人。 即便病了这些日子,朱老二倒也没瘦多少,还是那么胖,只是那脸色,可着实难看。 听见房门有动静,他艰难的转过头来看,当看见沈清时,原本浑浊晦暗的眼睛,突然变大。 沈清看清他的表情,忽然笑了,慢慢朝里走,“好久不见,你该不会忘了我是谁吧?” “你……”朱老二嘴巴动了动,他现在正发着烧,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烧糊涂,出现幻觉了。 “怎么,真忘了?我是沈氏曹秀娘的小女儿,这是我姐姐,听说你病的快死了,我们特意过来送你一程,哎呀,看样子,你真是病的不轻,是不是连话都说不了了?姐,让他清醒清醒。” 沈慧沉着脸,端着水盆上前,手一扬,一盆水径直泼在朱老二身上。 “呼!啊!”虽然水不凉,可他烧了一整天,突然来这么一下,滋味可想而知。 但效果是不错,朱老二一激动竟直坐了起来,再看到站在后面的芸娘,他脑子忽然就灵光了。 “是你,是你找这个贱人来害我的,是不是?” “没错,既然我找不到证据去县衙告你,那就用别的手段,只要结果是一样的,过程是怎样的,又有什么关系呢?”沈清上前两步,伸手想把姐姐拉到身后,但沈慧没动。 她颤抖着手,指着朱老二,用同样发颤的声音质问:“你为什么要害我娘,究竟是为什么?以前你来我家杀猪,我家从没少你的工钱,我娘每回都烧了好酒菜款待你,她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村妇,到底哪得罪你了!” 朱老二怔了下,又突然狂笑不止,甚至拍着床板笑的停不下来。 沈慧激动的浑身颤抖,捂着嘴巴,不敢哭出声,只是抽泣。 沈清却无动于衷,“想笑是吗?罗琴,砍了他的手,我想看看他的血。” 罗琴只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随后什么话也没说,抽出腰间藏着长刀,走上前,一刀挥下,朱老二还来不及反应,就看见自己的手跟身体分离。 大脑的反应,有时会迟钝些。 过了几秒,他才感觉到疼。 正要张嘴喊叫,被随好冲上来的沈清,用一块脏帕子塞住嘴巴,“把他绑起来。” 罗琴要出去找绳子,芸娘却悄悄的递来,“把他绑椅子上吧!那……那伤口也要包扎一下,免得流血过多。” “我知道。”不用你说,罗琴对芸娘没什么好感,不管是不是自愿,妓子始终是妓子,就像囚犯脸上的烙印,一辈子都去不掉。 朱老二疼的嘶吼,可惜嘴巴被堵,本来因发烧通红的脸,此时已变成猪肝色,眼睛更是瞪的吓人,仿佛眼珠子都要爆出来似的。 沈清提醒道:“别碰到他的血,也别碰他的皮肤,找被子来将他裹上。” 沈慧用袖子粗鲁的抹掉眼泪,去翻了柜子,找来干净的被单。 三人合力,总算将朱老二控制住了。 罗琴忍不住埋怨,“干嘛要断他的手,打他一顿不就好了。” 沈清嘴角抽了抽,她也是一时火气攻心,没控制住。 三人都累出了汗,朱老二断手还在床上,手指偶尔还会跳动两下,看着十分吓人。 沈清不敢沾这屋子里任何一样东西,只能抱着手臂,站在朱老二面前,“其实我不管是因为什么,我只知道我娘是被你害死的,她死的冤,我曾经发誓,要替她报仇,这话我曾经告诉过你,可你不信,你还嘲笑我不自量力,怎样,现在你还有什么想说?” “哦,我忘了,你说不了话,我现在也不想听你说什么,你的死期就在眼前,所以你现在不怕死,是吗?是不是还想跟我放狠话?想试图激怒我?” 从朱老二近乎癫狂的眼神,她读到了肯定的答案。 她忽而笑了,“朱老二,你有亲人吗?或者说,有你在乎的人吗?你总不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人活在这世上,总有牵绊,那你的牵绊是什么?” “唔唔!”朱老二说不了话,但眼神说明了一切。 沈清点头,“看来是有了,是人吧?真是好笑,像你这样的人,居然也有亲人,不过没关系,如果你有女儿,等你死了,我就将她卖进窑子里去,或者卖给乞丐,叫她被折辱而死!” 朱老二眼神没有变化,看来她猜错了。 “那就是有儿子了,是不是哪个小妇人意外怀上又生下来的,你怕恶事做多了遭报应,所以故意远离了她们……” 朱老二又激动起来。 他现在脑子不清醒,所以很难做出伪装,所有反应都是真实的。 沈清又笑了,“我猜测对了,这孩子也没多大吧?肯定还没成年,啧啧,这么大的孩子最容易夭折了,你说呢?” 朱老二激动的疯狂扭动,试图挣脱束缚。 沈清好心拿下堵着他嘴的破布,下一刻就听见朱老二的咒骂声。 “你个小贱人,你敢动我儿子,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呸,叫你吃老子的口水,叫你也染上脏病,哈哈哈!” 第159章 断手 沈清眸色渐冷,“如果我染上了,我一定叫你儿子也染上,而且他一准死在我前头。” 朱老二怔住,他不确信沈清说的是真是假,明明就是一个最寻常不过的乡下野丫头,可他怎么觉得,这话不是在吓唬他呢! 如果……她真做的出来…… 还没等朱老二缕清楚,就听那丫头又慢吞吞的说道:“还有你的身后事,虽然咱俩有仇,但我这个人最有善心了,我一定会给你好好处理一下身后事,放心,你不会被装进棺材埋进土里,我会在身上浇上油,再在你身下垫一堆木柴,一把火将你的尸首烧了,待火熄灭,我再把你的骨灰拾起来装进坛子里,埋入一口枯井之中,这是我听一个道士说的法子,说是这样可以让死去的人永远投不了胎,永远只能待这口枯井之中,永世不得超生!” 随着她的描述,朱老二的脸色也越发的白,到最后,他已抖的停不下来,仿佛眼前之人是恶鬼罗刹。 “不,不要……”他不要被埋入枯井,一想到枯井之中的幽暗深静,他就怕的要死。 即便不晓得死后的真实世界会是什么样,但谁也不想死后还不得安生。 这丫头好狠,真的好狠! 沈清见差不多了,便退了一步,“现在可以跟我说些有用的吧?只要你说的我满意了,我保证,你死后,我不会去找你儿子的麻烦,至于你的尸身,我交给你的徒儿,如何?至少他们能给你一个体面。” 朱老二还在颤抖,“我,我如何相信你。” “你除了相信我,还有别的出路吗?再说,人死如灯灭,我对你的尸身没兴趣。” 四周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之中。 也许是感受到了生命的尽头,朱老二忽然就释然了。 他不过是拿银子办事,也不算主犯,跟那位也没多少情份,准确的说,是他有情份,可惜人家看不上。 “你有个姨母,对吧?” 沈清飞快的说道:“罗琴,你们先出去。” 罗琴自知后面的话听不得,便急忙退了出去,芸娘早撑不住,到另一边的屋子躺下了。 沈慧默默的过去关上房门,今儿发生的事情太多,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范围,她现在是麻木的状态,不过听到姨母两个字,她还是不可自抑的悲伤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姨母。 “是你姨母叫我去干的,她给了我银子,我不过是为了银子,你要报仇也该找她,嘿嘿,不过你能把她怎么样呢,她是你姨母,孟家有权有势,听说孟老爷还是景阳府苏家的远亲,知道苏家是什么人吗?嘿嘿,要不然你就冲进孟家,把你姨母杀了,这才是给你娘报仇。”他本想激怒沈情,想看她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可是没有,这姐俩表情平静的很,顶多只有疑惑。 她在心里疑惑:“我该想到的,可是为什么呢?” 沈慧抱着手,觉得浑身发冷,连亲人都不能相信,这世上究竟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 朱老二以为她不信,“你瞧我这房子,就是用你姨母给的银子买下的,我还知道你姨母有个傻儿子,你说会不会……” 沈清冷冷道:“你话太多了,姐,我们该送他上路了。” 已经没什么需要听的了,她也不想再听见朱老二的声音。 朱老二忽然颤抖起来,“你,你答应我的,要做到,否则……否则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沈清嘲讽一笑,“我若是怕鬼,今日你就不会死,若这世上真有鬼,你觉得我娘的冤魂能放过你吗?这些日子,你有没有夜里被恶梦惊醒过!” 这世上,人心比鬼更可怕。 沈慧半举着手,一脸无措,“我,我要怎么做?” 杀鸡她会,杀人她不会啊! “咱们杀他干嘛呢,反正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自己死了啊!” 沈清环顾四周,断然道:“不,我要亲眼看着他烟气!” 她找到几张草纸,又叫罗琴弄来水,把纸浸在水中,在朱老二惊恐的注视下,盖到他脸上。 这一举动,连罗琴都很惊讶。 这是牢头审问犯人常用的刑法,全身上下看不到一点伤,却能让犯人清楚感受到濒临死亡。 沈慧捂着嘴,踉跄着后退,她忽然感觉此时的妹妹好陌生,像完全陌生的人。 沈清无视她二人的反应,淡漠的看着朱老二的面孔在湿纸下忽闪忽现,“朱老二,你放心的去吧,你这一死,咱俩的恩怨一笔勾销,来世别再遇上我,不过要是在地下遇见我娘,记得告诉她,女儿替她报仇了。” 朱老二忽然放弃了挣扎,鼻翼渐渐没了动静,垂在身侧的那只断腕还在缓慢的滴着血。 过了好一会,沈慧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死了吗?” 沈清拿下湿纸,看到纸下朱老二瞪大的双眼,空洞的盯着上方,表情甚是恐怖。 罗琴上前,先探了鼻下,又探了脉搏,平静的宣布,“死了。” “呵!”沈清像是突然泄了气的皮球,没了支撑,眼看就要倒下,幸好被罗琴扶住。 “呕!呕!”沈慧扶着墙干呕,可什么也吐不出来。 沈清倒也还好,毕竟她是翻过死尸的人,那几个死了一段时间,那味道……不提也罢。 罗琴问:“尸体要交给义庄吗?让牛宝去通知他们?” 沈清道:“叫他们晚上就来拉人,你把尸体处理一下,别叫人看出端倪,对义庄的人说他得了脏病,多给他们些钱,叫他们连夜火化。” 只要尸体没了,她便没了后顾之忧。 罗琴点头,出去吩咐牛宝去喊人,她又去隔壁看了芸娘,发现她面带黑气,心知她也不好了,便急忙过来通知沈清。 “她若今夜就死,那就连她一道火化,我去跟她说。” “那这只断手呢?给他带上?” “断手包上,我要带给我娘看。” 沈慧缓过劲来,撑着发软的双腿,帮着罗琴收拾尸体,再把屋子里不该有的痕迹清理掉。 对面屋子里,沈清一进门就瞧见芸娘仿佛要断气的模样。 她叹了声气,缓缓走到芸娘身边落坐。 第160章 恶心 “咱们相识一场,你帮了我,我也会履行承诺,放心,沈凤很好,是个机灵懂事的丫头,现在每天都跟着我奶奶忙菜园,学做饭,学着做家务,虽然在农家凡事都要亲力亲为,没有人伺候,可她再不用赔笑赔身子,户籍也办好了,她是清清白白的良籍,等将来她长大,我一定给她寻个踏实可靠的人家,好叫她一辈子,安稳无忧。” 芸娘忽然抽泣着哭起来,“谢,谢谢你,我这辈子毁在我爹娘手里,可我不能叫我的女儿毁在我手里,只要她别在重复我的老路,能做个干干净净的人,我死也瞑目了。” “老天有眼,在我快死的时候,叫我遇见姑娘,可惜我不能下地给您磕头,菩萨保佑,姑娘以后一定能顺风顺水,再无人可欺。” 沈清覆上她枯瘦的手背,掌心下已是一片冰凉,“我刚才说的话,你该听见了,是火化还是土葬,看你的意思吧!” “不,别叫我的尸身躺在冷冰冰的棺材里,一点点腐化,给我一把火,烧了干净,一了百了,烦劳你将我的骨灰洒到江里,来世我要做一个清白干净的人……” “好,我答应你。” 似是终于心安,芸娘强撑的一口气散了,她慢慢停止了呼吸。 沈清等了一会,确定她没了气息,才慢慢站起身。 一晚上送走两条人命,她只觉得这一夜好长啊! 为什么天还不亮。 天始终还要亮的,在义庄的人带着一辆运尸车前来时,沈清几人已经退出了。 朱老二的尸体早用棉被裹好了,脸色也很平整,看不出什么,又故意露出脖子上的红斑。 义庄的人是听说这二人染了瘟病,这一看,哪有不信的。 也不查验了,立马全副武装的把尸体往车上抬,芸娘的尸体也是,然后再盖上草帘子,把尸体从头遮到脚。 村里人听说朱家人得了瘟病而死,躲都来不及,又怎会上前查看。 沈清不放心,跟罗琴商量了下,她们分开了。 罗琴带着沈慧,赶马车回景阳府换回驴车,顺便在府城修养一下,马市旁边有个客栈,她们约定在那儿会合。 沈清则是换了一身乞丐装,把脸涂脏,跟牛宝一起尾随驴车而去。 沈慧脸色难看的要命,也顾不得担心妹妹,回去的路上就发起烧来,到了景阳府,罗琴忙着给她找大夫抓药煎药,忙的团团转。 沈清揣着朱老二的那只断手,天气还是有点热,她怕断手臭了,便买了二斤盐,把断手腌了。 运尸车停下来歇息时,二人蹲在离车子不远的一棵大树下,牛宝嘴角抽搐的看她腌断手。 “这玩意要是被人捡了,会不会当成腌猪蹄,给炖了?” 沈清愣了下,看了看罐子里的断手,也觉得膈应,“要不然咱把它埋树下,过段时间再来取?不行不行,义庄离咱们那儿怪远的。” 牛宝有了主意,“要不然我找个小兄弟,给它送回家?” “谁接收?” “呃……霍林吧,只有他胆子大些。” 沈清犹豫了片刻,果断同意,“行,找人吧!” 幸好这儿离镇子不远,牛宝很快就把人找来了,沈清也把罐子用黄泥密封好,郑重的交给那瘦小子,“这里头的东西有毒,是我买来杀老鼠的,你可千万别打开,要是中毒了,可不能怪我,你跑到月牙湾,将这只断手交给一个叫霍林的,叫他好生收着,也不能打开,得等我回去才能打开,要是不听话,我回去揍他,听清楚了吗?” 瘦小子被她凶神恶煞的眼神吓到,也无比郑重的接过罐子,“放心,我一定把罐子送到月牙湾,一个叫霍林的手上。” 一个给的郑重,一个收的郑重,本以为不会出差错,却不成想,这世上的事,永远是无巧不成书。 沈清给了他跑腿费,瘦小子也不敢耽搁,捧着罐子就跑了,看他跑的踉踉跄跄,沈清默念,可千万别把罐子摔了。 瘦小子毕竟瘦小,跑了没多远,就累的气喘吁吁,可他又不敢停下。 抄小路绕开镇子,待上了官道,有马车飞驰而过,溅起的泥点子打在他脸上,不巧,有打在他眼睛上,突然他脚下踩到一个水坑,一踩一扑,噗通,朝前栽倒。 瘦小子慌忙爬起来,紧张的检查罐子, 幸好幸好,他把罐子抱的紧,没摔坏。 他刚好路过曹大舅开的路边小饭庄,有不少人都在那儿吃饭休息。 有人调侃。 “你们猜那小乞丐怀里抱的啥?如此紧张,莫不是啥宝贝吧?” “一个乞丐,一个饼子都是宝贝,要不你去抢过来瞧瞧?” 他的话引来哄堂大笑。 “呸!老子还能惦记一个小乞丐的东西,来来,喝酒,这家做的下酒菜真是不错。” 棚子里闹哄哄的。 曹大舅只来得及瞟了眼那小乞丐,见他爬起来跑了,也没往心里去。 瘦乞丐跑了一段路,眼见就要到岔路,松了口气。 小路的尽头就是月牙湾了,他就要完成任务了。 可就在他要拐入岔路时,三个人少年拦住了他。 “这不是狗子吗?你着急忙慌的干嘛呢!怀里抱的啥,给我们瞧瞧。” “郑,郑波?你别过来,我,我是给人送东西的。”狗子抱着东西防备的退后,可他站的就是路边,再退就是路边水沟了。 三人之中的一个正是郑波,另两个是他新收的小弟。 他眼见放火的事没人怀疑到自己,便觉得没事了,很快就跟以前一样,到处混世。 “给我瞧瞧又少不了一块肉,你们俩个把他按住了。” 两个小弟一边一个制住狗子,郑波上前一把夺过罐子,见上面有封泥,也不耐烦一点点弄,索性抱下来摔了。 只听嘭的一声,罐子落地就碎了,里面的东西自然也露了出来。 他们先是看到白色的盐粒,再然后就是那只白森森的断手。 “这是啥?” “我怎么瞧着像手……” “不可能吧!” 郑波上前踢了踢,当那东西露出全貌,他们终于看清了。 “我的妈呀!真是断手。” “我去,这是谁的手。” “好恶心!” 第161章 鸡鸣狗盗 他们只是刚入行的小小混子,哪见过这等血腥的东西。 唯有郑波不同,他一把抓住同样呆愣的狗子,“说,这东西哪来的,是谁给你的,你又要送哪去!” 狗子吓傻了,他也没想到罐子里装的,居然是腌断手。 “我,我,我不知道,不是我,呜呜!”狗子快吓尿了,忍不住哭起来。 郑波阴狠的甩了他一巴掌,“你是不是杀人了,你肯定杀人了,老子要是把你送到官府,肯定要赏银的吧?” “不,不是我,真不是我。” “那你说,是谁给你的!你要不说,就要背上人命案子,到时把你拉到刑场,铁定要被砍头。” “我说我说,是,是一个叫沈清的,她叫我把这罐子送到月牙湾,交给一个叫霍林的人,她还给了我一点钱。”狗子实诚的连跑腿费都掏了出来。 郑波一把抢过,装自己兜了。 他放开狗子,又踢了小弟一脚,“把这断手装上,咱们带走。” 小弟不解,“啊?还要这玩意干嘛。” “你蠢啊,咱们往后的好日子就靠它了。”说着,他又望向狗子,“沈清去哪了,啥时候能回来。” “这,这我不晓得,她又没说。” “妈的,废物!” 另一个小弟眼色阴沉的盯着狗子,“大哥,这小子咋办?” 郑波只思考了片刻,就下了决定,阴笑着道:“当然是就地解决!” 一个没人要的臭乞丐,就是死了都没人会找,既然没人找,也就等于白死。 “别杀我,别杀我!” 三人将狗子带到路边林子的茂密处,挑了一棵合适的树,解下狗子的腰带,栓到树上,再将他往上一举一撤。 看着狗子在半空中挣扎的样子,三人一起呵呵阴笑。 杀一个人,跟弄死小猫小狗也没什么区别嘛! 处理完狗子的尸首,三人又商量了下,决定在这儿堵人,要不然上哪找去,还是把我堵到再说。 义庄外,沈清可不晓得还有人上赶着找死。 她跟牛宝正躲在义庄外,亲眼看着朱老二跟芸娘的尸身被焚烧。 义庄里自然是有专门烧尸体的焚烧地,也有专门烧尸体的人,只是这个工作不好干,古人多有忌讳,所以这儿负责烧尸体的人,是个身有残疾的老人。 他会翻看尸体,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值钱的东西,就在他要翻朱老二时,被收尸人呵斥了一句。 这收尸人得了银子,自然要按照东家的意思来办。 他们常年与尸体打交道,早已没了好奇心,少知道些,才能活的更久,所以他们只管处理尸体,不会去管尸体是怎么死的,若是不是保持着这样的作风,只怕也干不了这么久。 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按规矩办事,才能一直干下去。 眼见老头没再翻尸体,沈清这才放心。 当看见朱老二的尸体被铺满柴火,慢慢燃起大火,她长长舒了口气。 “姑娘,要不咱们还是走吧,反正跟那收尸人说好了,芸娘的骨灰他们会处理掉,也不用咱们过问。” 沈清点点头,这儿的味道实在不好闻,而且忒偏僻,夜里阴森森的,远处似乎还有鬼火闪烁,总之,要是要阴间之门,恐怕就在这儿。 “走吧,咱们连夜赶到景阳府,跟我姐她们会合。” 二人摸着黑,走夜路,往景阳府赶去。 走夜路也挺考验胆量,尤其是快到景阳府时,真是什么人都能遇到。 有混混子想趁夜色干点啥的,有马车停驻休息的,还有三三两两,靠两条腿赶路的普通百姓,更多的是运送货物的车队。 因为要等景阳府城门开启,所以他们都在离城门不远处休息。 景阳城外三里之内,不允许有建筑,连树都没有,只有一条护城河,从城外蜿蜒流过。 与城门相连有吊桥,城门关闭时,吊桥收起,除非蹚水,否则无法通过,等城门开启,吊桥自会放下,让百姓车队通过。 由此可见,景阳府属于防守型的城池。 牛宝习惯混乞丐堆里,于是到了城外,自动自发的开始找娘家。 “咱们去那儿吧!”他指着护城河边,那儿有个破油布搭的简易棚子,这是临时住处,至少可以防雨防风,还方便拆走。 沈清没意见,反正再过一个时辰,天差不多就要亮了,按着现代时间,现在差不多凌晨两三点左右。 接连跑了一天一夜,她又饿又累又困,身上还难闻的要命,总之,除了心里松快之外,真是哪哪都不舒坦。 “姑娘,您先睡一会吧!”牛宝一时忘了她现在是男装,喊错了。 “嗯!”沈清脑子困的迷迷糊糊,也没在意,俩人背靠背,她就要眯瞪过去。 忽然,她感觉到有几道不怀好意的眼神。 牛宝也察觉到了,冷冷的瞪向那边的几个男乞丐。 乞丐里头,也分好人坏人,有人只是乞丐,旁的不干。 有些青壮年乞丐,腿脚都是完好,根本用不着乞讨,却硬要入这一行,只是因为懒惰,或许还因为乞丐可以干些鸡鸣狗盗的事。 牛宝的威胁没什么用,那几个乞丐盯着沈清的侧颜,眼露淫色。 几个人互相打了个眼色,默契的站起来,就要往这边来。 沈清突然抽出一把短刀,冷冷的看向他们,什么话都不用说,只用眼神告诉他们,这是一个不好惹的猎物。 别没偷到鱼,还搞的一身腥。 这几人本来是打算趁着没人注意,把女孩捂上嘴拖走,待拖到无人的僻静处,将她玷污了,不管是不是弄死,都满足了他们。 可他们没想到,这还是个刺儿头。 几人又默默退了回去,动静闹的太大,可不成,还是算了吧! 沈清也没把短刀收回去,只是再也睡不着了。 要是罗琴在,她是不介意将这几人弄走清理干净,反正看他们的样子,干这事也不是头一回,被他们祸害的姑娘肯定不少,这么做也算为民除害了。 牛宝也不敢睡,俩人干脆坐起来搞吃的。 找了些干柴,点上火堆,把带来的干粮放在火上烤一烤。 火光能带给人安全感。 第162章 小生意 他们二人点的火堆,很快就有人聚拢过来,就着火烧水泡茶,一边跟他俩扯闲篇。 “你们俩个,是要饭的?”说话的人,是一个年轻男子,他身后就是一支马队,有四五十俩大车,押车赶车护车的,差不多有近百人。 沈清盯着他看了片刻,笑道:“也不是,我们二人为了赶路方便,才做这副打扮,这位小哥是哪里人?” “我家在渝州,来这边送货。” “哦……南边。”沈清挺好奇他带的都是什么货,但这话不好问,属于人家的商业机密。 “姑娘家住在景阳府?是府城里面的居民?” “不是,我们家离这儿挺远,有一个偏僻的小村子,不值一提。” 双方都是聪明人,一听对方的话茬就知道彼此都有避讳,便很自觉的不再往下问,转而说起些有趣的话题,比如景阳府最出名的某些人物。 “听说景阳府近日热闹的很,你一路上肯定也瞧见很多马车往这边来了吧?就是我们渝州也有不少人往这边赶呢!”赵珏说道。 沈清漫不经心的接话,“哦?可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赵珏对这个话题似乎很感兴趣,正等着她问呢。 “据说是景阳城的土皇帝苏家嫡子要议亲,苏家老夫人发了帖子,广邀附近几个州府的适龄女子前来相亲。” “咳咳!”沈清一脸被雷劈的表情,“这么劲爆的吗?” “啥?啥叫劲爆?” “没啥,没事,你继续说。” “说完了啊,你还想听啥?”赵珏觉得这小姑娘说话真奇怪,反应也很奇怪。 沈清想了下,兴奋的问道:“那要是他都看中了,咋办?都娶了吗?” 赵珏表情很古怪,“不会吧!” 另一个面相有些痞气的少年凑过来,嬉笑着道:“据说帖子发了有三十多,就算没有全来,也不少呢,苏璟那身子,怕是消受不了那么多美人,有心无力,呵呵!” 赵珏尴尬的脸一红,连忙介绍,“这是我弟赵响。” 说着,他又训斥弟弟,“这有姑娘呢,别胡说。” 赵响却不以为意,“啥就胡说了,我说的是实话好不好,小妹妹,你介意吗?” 他凑过来,蹲到沈清跟前,试图看清她的脸,可惜脸上都是灰,只能从轮廓上,判断她的长相。 沈清对他的靠近很反感,冷冷的退到一些距离,“我介意你靠的太近,麻烦退后一点,我耳朵没聋,能听见。” 赵响突然爆笑,“哈哈,你是个有趣的姑娘。” 赵珏连忙解释,“对不住,姑娘别介意,他不是坏人,就是爱开玩笑。” 沈清挑眉,“玩笑?我可没觉得有什么可笑的,大概只有他自己觉得好笑吧!” “这……”赵珏不知该说什么了。 沈清觉得时机不错,还是想探问他的情况,“你们家做的是什么生意,衣食住行,哪方面的,可以说吗?” 赵珏释然一笑,“那有啥不能说的,我们家主要做的是盐茶糖,都是寻常可见的东西,景阳府这边的货,七成以上都是我们家供应的,说不准你们家吃的也是呢!” 沈清:“有可能,嗳,其他地方你们也送货吗?比如青泉镇,我们家就在那镇子附近。” “有人订,我们便送,但我们不送散货,所以青泉只有两家茶盐行与我们有生意往来。” “哦,原来是这样,我们家在山里也有一片茶田,产的茶,我叫它瓜片,你若有兴趣,待明年清明前,可到我家品茶。” “你家住哪?说个地址,我若是路过,便去走一趟。” 沈清听他这意思,就知道他没往心里去,但意味深长的笑道:“阁下若是错过我这一单生意,我只怕你要后悔终身。” 赵响忽然指着她大笑起来,“哈哈,你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却吹的一手好牛皮,牛都要被你吹炸了。” 沈清烦他烦的不行,“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这话把赵响惹恼了,“嘿!好胆大的丫头,你去渝州城打听打听,有没有哪个丫头敢这么跟爷说话!” 赵家虽不是官,但也是富商,家里使唤丫头,多的数不过来,他院里就有十几个,哪个不是乖巧伶俐,对他百般奉承讨好,就想着有一日,受他宠幸,成为主子。 沈清更烦他了,“你也去月牙湾打听打听,看有没有谁敢这么跟我说话!” 咳咳! 牛宝忍不住咳嗽,反正月牙湾拢共也没几人,就这么算吧! 赵珏却听出别的意思来,“姑娘说的月牙湾,是什么地方?姑娘家也是做生意的?” 沈清面皮有点紧,“就是做点小生意,不值一提。” 她说的是实话,可赵珏却认为她在谦虚,想起她刚才说的茶叶生意,上了心。 “你说的茶叶,大概有多少亩,每年能产多少茶叶,是新品种吧?你打算如何定价,是专卖还是分销?”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沈清被他这一连串问题打击到,不好意思说茶园扩充之后,也只有四五亩这样,在他这样的大茶商眼里,估计是不值一提。 她越是不说,赵珏越是有兴趣,又问了好多问题。 赵响不耐烦听这些,他觉得沈清说话很有意思,就要跟她说话,“你别跟我哥似的,整天张嘴闭嘴都是生意,年轻轻轻,多享乐不好吗?哎哎,我说些有趣的给你听吧!” “啥?”沈清一副爱答不理的表情。有些人就是上赶着找不自在,没办法,谁叫她就是有吸人体质呢! 赵响毫不在意她的态度,兴致勃勃的对她说:“就是那个叫苏璟的,你晓得吗?他是个鳏夫,就是成过亲,又死了婆娘,还不止一个,嘿嘿!我们送他外号,苏克妻!” “噗!哈哈哈!”这回是真的捧腹大笑。 哎妈!一想到那人神仙般的俊俏小模样,却得了这么个外号,实在是太搞笑了有没有。 赵响很得意把她逗笑,“当然了,这外号他是不晓得的,我们私下里才这么叫,要是叫他知道,那可不得了,别瞧他整日病歪歪的,可这厮阴人最狠了。” 第163章 拼就拼 对于这一点,赵珏深有体会,“没错,曾经有个人家里是开钱庄的,说他笑话,被他听见了,不过五日,那家钱庄就被挤兑,银子周转不过来,倒闭了。” 赵响兴奋的一拍掌,“活该他一辈子做鳏夫。” 赵珏疑惑道:“一直听说他病的快死了,却又一年一年活过来了,看来真是祸害遗千年。” 沈清笑够了,又好奇道:“那你可知,他前面到底死了几个娘婆,又是咋死的?” 赵响摇头,“这种事,当然是捂的越严实越好,外人哪知内情,不过我有小道消息……” “二弟!”赵珏不让他说。 赵响嘟囔道:“这有啥不能说的,又不是我一个人传。” 赵珏道:“别人说是别人的事,咱们别多嘴,天亮了,城门要开了,咱们准备准备,进城了。” 赵家商队很庞大,起程也比较麻烦,有专门的号声。 二人告别沈清,倒也没提茶叶的事。 城门大开,有守城卫兵,出来维持秩序。 沈清瞧见很多马车,在后面排队,那队伍长的一眼看不到尽头。 牛宝后来睡着了,这会还困着,揉揉眼睛,“咋这么多人,又不是庙会。” 沈清没空操那份闲心,她饿的要命,一进城,就拖着牛宝去吃早饭。 府城的早市自然是热闹,有一整条街的小食摊,路边搭帐篷的,自然更适合小老百姓。 俩人在面摊坐下,要了两碗素面,牛宝又跑去买了几个芝麻烧饼,边吃边赞,真香。 沈清也没啥吃相,要不是面太烫,她两三口就能吃完。 就冲这俩人的吃相,好几个路过的人都以为这家面,肯定味道不错,于是客人便多了起来。 吃完结账,又把沈清狠狠心疼了一番。 就这么两碗素面,却要六十文,真是死贵死贵。 牛宝也心疼的不行,“早知道买馒头了,六十两可以买几十个馒头,够咱俩吃上好几天呢!” 沈清揉了揉脸,安慰他,也安慰自己,“账不是这么算的,走,咱们去找我姐她们。” “好!” 俩人走的很干脆,可是低估了府城的面积,以及复杂的路况。 本来是认得的,结果被人群车马一挤,拐错了一个岔路,越走越错,越错离马市越远。 终于,他俩走到一个湖边,岸边杨柳垂着枝条,在水面上荡来荡去。 沈清终于泄气,摊坐在路边,“我走不动了,这到底是哪啊!” 牛宝也蹲在一边擦汗,“要不我去找人问问,打听一下?” 沈清点头,“那你快去快回。” 牛宝跑走了,沈清左右看了看,找了个阴凉更多的地方靠墙蹲坐下来。 脸上出了汗,刺挠的难受,她又跑到湖边,站在跳板上,把脸洗干净,又把头发简单梳理了下,正要对着水面看看自己现在是啥模样呢,就听见一阵清脆的嬉笑。 闻声看去,只见那边来了一伙人,打头的是两个衣着鲜艳,面容娇美的小少女,俩人边走边笑,似乎真有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 很快,她们就发现蹲在跳板上的沈清。 也不知是觉得沈清的姿势好笑,还是她的造型好笑。 俩人愣了下之后,指着她开始疯狂大笑。 沈清觉的莫名其妙,她有那么好笑吗? 若无其事的整理好自己,便起身走回墙角,继续蹲坐下去。 岂料,那俩女子竟带着人,朝她走过来了。 一黄一粉,都是极淡极艳的颜色,俩人瞧着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但眉宇间却分明写着骄纵二字。 “喂!你是乞丐吗?”粉衣少女娇喝质问。 沈清抱着手,白她一眼,转开脸去,没理她。 黄衣少女突然抽出鞭子,“别同她说些废话,我要看她跳舞!” 粉衣少女不解,“跳舞?你让一个小乞丐跳舞?你傻了吗?” “你才傻,好好看着,本小姐怎么让她跳舞。”黄衣少女甩出辫子,朝沈清打来。 鞭子打到面门,自然要躲,可沈清这会是蹲着的,所以她躲避的姿势很丑很狼狈。 好不容易连滚带爬的躲开,下一鞭又来了,她只能接着躲。 粉衣少女拍手嚷嚷,“好,好看,这舞绝了。” 黄衣少女也高兴,“本姑娘还能叫她来个三连跳,瞧好了。” 啪啪啪! 沈清也怒了,索性不躲了,徒手抓住鞭子尾端,“喂,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我又没惹到你们。” “哈,你还敢夺本小姐的鞭子,你那脏手我看还是别要了,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把她抓住,本小姐要剁掉她的手!” 沈清无语又愤怒,她总算见识了啥叫真正的刁蛮任性。 “呸!拼就拼!”她火了,掏出短刀,迎面劈向黄衣少女,她不会武,这就是砍菜的手法。 另一粉衣少女,不仅不害怕,还拍掌叫好,“打的好,苏菡,快将她捉住,叫她跪着给咱俩磕头。” 粉衣少女是景阳府知府家的千金闺秀,另一女子,是苏璟的庶妹,也不亲,就是她娘在她出生后几天就死了,苏夫人没女儿,便将她养在身边,久而久之,苏菡在苏家的地位,跟嫡出的女儿也差不多,府里下人无不尽心奉承,唯有苏璟对她没好脸色。 俩小丫头经常这么干,反正放眼望去,整个景阳府再也找不到第三个身份比她们还尊贵的女子,当街打人根本不算啥,她们还干过更出格的事呢! 只是她们今儿碰到的是沈清,她属于:我就是摔死了,也得咬下你一块肉的那种人。 眼见她们人多势众,再打下去肯定要吃亏。 沈清瞄见她们身后的湖畔,邪恶的笑了,“去死吧你们!”她突然张开手臂,朝那俩丫头撞去。 变故发生的太快,加之她们离湖边又近,根本来不及躲避,就算她们带来的那些奴婢仆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小主子,朝湖里栽倒。 沈清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因为她也不可避免的因为惯性作用也跟着倒进湖里。 没关系,她会游水。 掉进湖里,她先趁人不备,一手拽一个发髻,将她们狠狠往水里按。 第164章 死老婆 在听见身后有惊呼跳水声时,她一头扎进水里,潜了出去,再冒头时,离她们已经有十米远了,再憋一口气,再潜出去…… 刚刚回来的牛宝,只来得及看见她跌进水里。 牛宝也机灵,知道姑娘这是要跑路,赶忙悄悄追了上去。 主仆二人在几十米外的跳板上会合,顾不得浑身湿淋淋,二人麻溜的钻入小巷跑路。 待找到姐姐她们住的客栈,换下湿衣服,重新梳妆打扮,半个时辰之后,牛宝赶车,她们三坐在板车上,晃晃悠悠的出了城。 沈清摸了摸头上刚刚梳好的发髻,心有余悸,“这府城真不是人待的地方,一城的妖魔鬼怪,以后还是少来为好。” 沈慧握着她的手臂,心疼不已,“咋有那么不讲理的人,一上来就打人,还是两个小姑娘,真是不可理喻。”她烧才刚退,人还虚弱着,嘴巴也泛着白,可眼睛里都是对妹妹的心疼。 罗琴冷哼,“这有什么奇怪的,那些被娇养的大小姐,本来就视人命如草芥,在她们眼里,咱们这样的人,跟阿猫阿狗没啥区别,总之,要想在府城生活下去,就得缩着脑袋,装王八,否则哪天被人嘎了都不晓得。” 沈慧被吓到,“那咱们以后还是别来了,就在镇子周围打转也挺好。”她没什么雄心壮志,只要安安稳稳的把小日子过好,就够了。 沈清看了眼罗琴,“你是从景阳府逃出来的?”看得出罗琴对景阳府的排斥。 罗琴眼神一冷,“是,也不全是,这是我的事,你别问了。” 沈清点头,“我现在还太弱小,所以你才不说,对吗?” 罗琴神色黯然,“说了又能如何,等有天,我将你的恩情报答完了,就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你想做的事,是啥?” “别问!” “这有啥不能说的,不就是想报仇吗?我不也刚刚报了一半的仇,朱老二死了,化成灰了,等有机会,咱们也去把你的仇人阴了,报仇也不是非要跟人拼命,我觉得最痛快的报仇方式就是,仇人死了,可你活好好的,还长命百岁,叫他在地府里等你都等不到,活着气死,死了气活,这样不好吗?” 罗琴怔怔无语,“荒谬,懒得理你。” 牛宝忽然担心的问,“姑娘,你说咱们跑了,那些人会不会派人来追咱们。” 罗琴不客气的道:“肯定会,人家又不用亲自出来追,反正家丁护院多的是,说不准还有官兵呢!” “不会吧?”沈慧吓白了脸。 沈清急道:“你干嘛吓唬我姐,我跟牛宝拢共也没来府城几回,压根没人认得我们,再说我们出城的时候又换了衣裳,改了装扮,他们上哪找去?” 除非遇上第一神捕,又或者事关皇权,否则谁有功夫为了一点小矛盾,弄出天大的动静。 这一点,她说的对,但也不全对。 那俩位娇小姐被救回家后,惊吓倒没有,就是吵嚷声,快把房顶掀了。 裴玉瑶把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跺脚撒泼,“我不管!我不管!她把我推水里,这是要我死,呜呜,那湖水脏死了,我还喝了好几口,想想都恶心,你们给我把人抓回来,我要千刀万剐了她!” 一旁的婆子女婢们,劝的劝,哄的哄。 裴夫人就在外厅坐着,也是一脸怒容,“在这景阳府城,居然有人敢对我女儿下毒手,好大的胆子,这是不把我们家大人放眼里,管家,派人出去张贴告示,就说有女贼入城行窃,严查出城之人,一旦抓到,立马关大牢,再给她上刑,我倒要瞧瞧,她骨头还硬不硬了!” 裴府管家没有立马去执行主子的命令,而是耐心劝说,“夫人何必为了区区一介草民动怒,不过是只蝼蚁罢了,为她张贴告示,不值当,况且府衙官兵,也不是随便动的。” 裴夫人秀眉紧蹙,“你的意思是,就这么算了?” 裴管家急忙解释,“小人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此次被推下湖的,不是还有苏家姑娘吗?何不让苏家出这个头,他们家背景深,无论出了什么乱子,也碍不着咱们,知府三年一任,眼瞅着咱老爷可就要挪动了……” 话不必细说,该懂的人自然懂。 裴夫人冷静下来,“你说的也对,苏菡那丫头也是个不肯吃亏的,就让她走前头吧。”忽又听见女儿闹起来,裴夫人急急忙忙进去劝说安慰。 苏家苏菡住的倚裳院,也是一样的情景。 只不过苏夫人并非苏菡的生母,对她耐心没那么多,被吵的烦了,便道:“你若要派人去捉那丫头,就得知会你哥哥,眼下你爹不管事,去山里修道了,娘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出头给你捉人,若你哥哥同意,你只管去捉,我不管!” 苏菡气呼呼的从内室跑出来,“娘说的可是真的,我若说动大哥,就能派人去捉那该死的丫头?” 苏夫人看她稚嫩的小脸,又心软了,“娘怎会糊弄你,不过前提是,你哥能同意,他的主意,我可是做不了的。” 苏菡嘟嘴不满道:“可娘还不是邀了许多适龄女子来景阳府坐客,要给哥哥说亲。” “呀!这事莫要让你哥哥知道,他若晓得一准要坏事。”苏夫人一身的端庄富贵逼人,可这会的神情,却是有点搞笑。 苏菡道:“大哥前头都死了两个媳妇了,就是再娶进来,还不是一样得死,除非能治好哥哥的病,要不然……” 这话听的苏夫人不高兴了,“胡说,她们死,是因为她们命薄,享不得我们苏家这破天的富贵,跟你哥能有什么干系。”儿子病的事,府里知道的人不多,除了苏璟本人,就是亲爹娘,以及府里的老祖宗,除此之外,就只有他园子里的贴身侍从。 苏菡也怕惹得嫡母不快,连忙哄道:“好好好,是女儿说错了,我哥哥是天下一等一的好男儿,有才有貌,地位尊贵,独一无二,定能找到一个与他匹配的好女子。” 这话听着舒服。 第165章 巴不得主子早点死 “嗯,这回娘要好好挑一挑,再不能寻个短命的回来。”事不过三,再来一次,她儿的名声,可就真无法挽回了。 “那女儿能去找哥哥帮忙吗?” “去吧!” 苏菡欢欢喜喜的跑去南院,笔直冲进院子,因为瞧见哥哥正坐在窗下,不知在看什么,便兴冲冲的开始告状。 “哥,哥哥,这回你可要帮我出气……那丫头忒可恶,明知我是苏家的女儿,竟敢当街行凶,还说苏家算什么,她听都没听过,说完还要对我动手,甚至将我们推入水中,害我掉进湖里,那底下都是烂泥,臭不可闻,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捉住了先打几十板子,再关进大牢,好叫她知道得罪咱们苏家的后果,哥,你说话呀?你打算派几个人去追,要不就派秋羽哥哥好不好?” 她说的兴奋,仿佛沈清现在已经跪在她面前,朝她痛哭流涕的磕头赔罪。 说完了,却迟迟等不到苏璟的回应,只有树杈上站着的斑鸠,应景般叫了两声。 “哥!”苏菡胆子大了,朝他大声叫唤。 苏璟终于抬头,眼中却写满了不耐烦,他只说了一个字。 “滚!” 苏菡愣了下,整个人如同被定住,下一秒,她转身就跑,仿佛身后有恶鬼追似的。 碧竹真怕她跑摔了,急忙上前拦住,将她带到院子外,找了处角落说话,“姑娘别往心里去,公子现在心情不好,我们都不敢在里头伺候,还是等等再说。” 苏菡不敢记起哥哥说的一个滚字,一想起来,就心惊胆战,后背发凉。 碧竹酌量着她的脸色,耐心劝说,“姑娘是苏家的金枝玉叶,何必与一个野丫头计较,就算真捉到了,打她一顿板子,赏她几巴掌,也不能给姑娘长脸,再说,奴婢听您的意思,裴小姐也在场,何不让裴家出面,裴老爷是景阳府的父母官,这事该他管,名正言顺。” 这道理苏菡何尝不知,可她就是气不过。 碧竹了解这小丫头的心思,又好言好语的劝说了一番。 而苏菡也没胆子再进去求大哥,便就着台阶下了。 碧竹将她劝走,再回院里时,远远的就见正厅前跪着几个人,领头的正是秋羽。 红湘见她回来,连忙招手让她到小厨房去。 两人在小厨房碰面,碧竹好奇的问,“我这才刚出去一会,怎就跪了这么多人。” 红湘道:“他们是刚从府外回来的,听说是朝廷那边来了消息,公子就怒了,摔了一个茶壶,一个杯子,这刚刚见好的身子,怕是又要气出病来。” 碧竹心中坠坠不安,“怎会如此,不该如此啊!”主子一向低调,都恨不得将自己低入尘埃,怎还会引来京城的目光。 红湘冷哼,“京城那些人,自是巴不得主子早点死。” “不可胡说!” 二人在小厨房做了一会事。 忽然,院里闹哄哄的,二人连忙跑出来。 进到院子一瞧,嚯!花花绿绿,姹紫嫣红,整整站了一院子,好不热闹。 一瞧这情形,红湘的性子就压不住,“这是作甚,要选美吗?”她可是要扞卫自己权利的。 碧竹也难得冷着脸,瞧见站在队伍前头的兴儿,便将矛头对准了他,“兴儿,你又作啥妖呢?” 兴儿冤枉的要死,“哎哟,姐姐们咋都怨我,小的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那糊涂事,这是宫里娘娘送来的,说是……”他凑到二人跟前,小声道:“说是要让咱家公子早些诞下嫡长子,只要谁能怀上,并生下,苏家嫡长子,便要立为少夫人。” 苏皇后挑的这一批美人,都是找宫里有经验嬷嬷瞧过的,绝对是好生养,宜男相。 苏夫人跟苏老爷匆匆赶来,看见这一院的美人,苏老爷眼都瞧花了。 “这,这……” 苏夫人知道自家丈夫的心思,狠狠瞪他一眼,对这些女子更是没半分好感,可皇后的面子,不能不给。 她走上前,对领头的一个老太监,客气道:“劳烦公公了,一路辛苦,苏管家,还不赶紧带着公公们下去吃茶,再好生休息一番。” 老太监却摆手,“夫人不必客气,我等进府之后,直奔南院,着实失礼,却是皇后娘娘的嘱咐,说是要第一时间带来让公子过眼,中途不能出半分差错,否则小人的脑袋就得搬家,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皇后也是苏家的姑奶奶,有她的旨意,进府是不需要通报的。 这时,站在第一排中间的一个长相出众,凹凸有致的少女,略带自信骄傲的站出来。 朝二人一福身,声音清脆道:“夫人见谅,等我们安顿好了,再给老爷夫人见礼赔罪,皇上说了,我们这些人不需要府里额外安置,皇上已将隔壁的宅子买下,等修葺好了,再打通,便是苏家的另一个外院,我们就住那儿,一应吃穿用度,都有宫里派人送来,无需夫人操持,今儿过来,就是让公子认一认,挑一挑,若是有不满意的,公子指出来,侍卫会将她们送回宫,若公子满意,即可拟定一个章程,我们也好早些服侍公子,早些为公子诞下子嗣,也不枉费皇上的一片苦心。” 苏夫人已不知说什么好了,宫里送来一堆人让儿子睡。 虽没有明面上说,但她心里清楚,皇上忌惮苏家的势力。 可她这个当家主母最清楚,苏家哪有什么势力。 朝中有几个做官的,外面有些做生意的,又没养私兵,也没富可敌国,更没与藩王私交,何惧之有。 皇上年纪越大,这猜忌心就越重,难道非得要她儿子死了,苏家没了嫡长子,才肯放心吗? 心中纵有百般不情愿,也不能得罪这些人。 苏夫人只得让人去催儿子出来。 院里闹这么个动静,苏璟哪会不知,他迟迟不出来,一是为了化妆,二是因为太生气了。 红湘跟碧竹对老爷夫人告罪了一下,便赶快进去服侍主子。 好不容易等到苏璟出来,已是一刻钟之后了。 二人搀扶着虚弱的主子,兴儿端着把圈椅,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到了门口,紧着放在他身后。 第166章 他得跑 苏璟慢吞吞的坐下,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仿佛肺部都要咳出来似的。 站在队伍前的女子,本是一脸绯红,可在听到苏璟如同肺痨般的面容后,眼底有着掩不住的失望。 就这风一大,就能吹倒的身子,能不能同房都不好说,更何论生儿子。 苏璟看着院里,足足站了两排,颜色各异的女子,眸中波澜不惊。 “有劳皇上跟娘娘记挂,只是我这身子……怕是要辜负皇上跟娘娘的好意,咳咳……” 老太监谄媚的笑着上前,“公子务必要保重身子,老奴这回带了好些名贵的药材,一准能让公子强壮起来,皇上连苏家嫡长子的爵位都准备好了,且要接入宫中,与皇子们同吃同住,将来亦是前途无量,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啊!” 苏大人脸色难看至极,苏夫人本要高兴,可一看丈夫跟儿子的脸色,立马意识哪里不对,再仔细一琢磨,天啊,皇上这是要彻底断了苏家的路。 让她儿子不顾自己,哪怕是透支后几十年的健康,也要生下嫡子,一旦生下,就要送入宫中教养,至于什么时候放回来,可没说。 且不说骨肉分离的事,只说她儿这一折腾,能活多久? 她儿死了后,孙子有爵位,又是嫡孙,是必须要继承苏家的,那到时候,岂不是整个苏家…… 苏夫人越想越怕,暗恼为啥不早点给儿子续弦,早占了位置,兴许还能拒绝。 也不行,前头死的那两个,就是最好的证明,这苏府内,都不知道有多少皇宫大内的眼线。 苏夫人都快绝望了,到底找啥样的儿媳妇才好。 相比爹娘的情绪剧烈拨动,苏璟就淡然多了,“劳烦公公回宫后,替我拜谢皇上跟娘娘的恩典,我这身子实在是太差,就不起身了。” 老太监何等精明,眼神闪烁了下,便笑了,“皇上也知晓公子病势沉重,这回与老奴一同来的,还有太医院的院首。” 老太监一招手,便有一名背着药箱的老太医走出队伍。 这院里不止有美人,还有两队宫里的护卫,怕是有近百人了,也是站做两排,进了苏家,佩刀也没解下,站在南院,每人的手都按在刀鞘上,也不知是何意。 而苏璟这边,秋羽带着手下,站在他身后,站成一排,目光警惕的盯着下面的人。 这对峙的场面,要是搁在有心人眼里,绝对不一般。 “那有劳太医。”苏璟没有拒绝,兴儿叫人搬来椅凳,又客客气气的请太医坐下。 当着满院子人的面,开始给苏璟看诊。 众人都紧张的盯着太医,想从他脸上瞧出些端倪。 苏夫人很紧张,但苏老爷脸上却没什么神情,既然儿子准许太医看诊,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 果然,片刻之后,太医收回小手枕,面色沉重的同那太监说:“公子的病,老夫以前就看过,还是那句话,没有治愈的可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再者,他久病不愈,加之长年用药,身体早已是千疮百孔,药石无医。” 苏家嫡子的身子,岂止是他,只要是太医院里叫得上名号的太医,都亲自瞧过脉,说的一般无二,真不知道皇上非叫再来探一次脉,有何意义。 苏夫人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五官诡异的扭曲,半响后,突然哭起来,“我的儿受苦了,可怜他从记事起,药就没断过,不瞒公公,我也是想着香火延续的事,才想着办一场赏荷宴,挑个八字旺的儿媳,想着冲冲喜……” 苏璟咳的更厉害了,在别人瞧不见的角度,朝母亲翻了个白眼。 不行,这个家不能待了,他得跑。 那老太监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连连宽慰苏夫人,又说他带来的女子,都是找人瞧过八字的,绝对是旺夫旺家之相。 苏夫人又开始谢天谢地谢皇上,连同苏老爷也是一脸的感激涕零。 邵文鸿姗姗来迟,他来的时候,已是傍晚,宫里来的人都安顿好了,就等苏璟这边准备好了,就开始安排轮侍事宜。 可当天夜里,南院这边却传出话来,苏公子忽然病重,就要不行了,府里一下子乱了套,进出仆从络绎不绝,全府灯火通明。 苏夫人更是小佛堂整整跪了一夜,苏老爷也急的病倒了。 之后,秋羽便带着人,将南院团团围住。 对外只说,里头在进行一项极其危险的医治手段,外人不得打扰,否则出了事,谁也担待不起。 苏璟的病重,谁都知道,也都是亲眼所见,也确实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 所以纵然宫里来的人有疑虑,想进去一探究竟,可秋羽不放行,他们也不能硬闯,只能等。 这一等,后面就是拖。 当夜,一辆低调的青帷小马车,从苏府后园驶出,钻入茫茫夜色之中。 沈清这边,她们赶着驴车顾不得休息,也要第一时间回到月牙湾。 沈清惦记着那只断手,天热,可别长蛆了,还是早些埋进土里,才能放心,另外,她还有个地方要去逛一逛。 天晚,她们又跑了一路,几人都是昏昏欲睡,包括赶车的罗琴。 所以当一伙人突然冲出来,拦住去路时,罗琴一时刹车不急,驴子也受了惊吓,昂昂叫唤着,扭头就要往路边冲去。 情急之下,沈清拽着姐姐跳车,牛宝也第一时间翻下车。 几人摔的摔,倒的倒,一时都顾不得去看究竟是谁拦的车子。 “吁!”罗琴好不容易拉住驴子,没让他继续往路边水田里冲,可这死驴子怎么都不肯回来。 “你们还不快过来帮忙!” “来了来了!”沈清急急忙忙的爬起来冲上去,路过郑波等人时,心里的疑惑一闪而过。 郑波居然跑来拦她的路,这是干啥? 自投罗网,还是想来找她的麻烦。 关于自家老房的那场火,以及亲爹的真正死因,她其实早就搞清楚了。 还找目击者,写了证词,并按了手印,以防不测。 这事沈慧不知情,是她悄悄去办的。 有了证词,但没有证据,要是拿到公堂上,郑波有的是理由狡辩。 第167章 找阎王投胎去 而以她打探出来的那位县太爷人品,肯定是要拖,一来二去,银子跟时间搭进去,官司也不知会落到何处。 不确定的事,她不想做。 宁愿冒一点险,把仇报了再说。 短短几息,沈二姑娘心里已是百转千回,想了无数种可能,就是没想到郑波居然截了她的胡。 牛宝死死抱着驴头,罗琴在后面扯,沈清拎着鞭子,狠狠心,抽了几鞭子,都没能把这倔驴子掰过来。 最后还是沈慧,从包袱里掏出一个果子,把它勾了回来。 几人站在路边歇气,牛宝看见郑波等人,气不打一处来。 “这大晚上的,你们在这儿拦路干啥,还想学土匪抢道啊!” 他吼的很有底气,可当郑波走上来,他认出郑波的脸,立马缩了脖子。 都是在一个镇上混的,郑波是啥样人,他再清楚不过了。 郑波显然也认出他了,讥笑道:“哟,这才几天没见,你小子就混的人模人样了,不是当初在老子胯下捡狗食的臭要饭了?” 跟在他身后的小喽啰们,也跟着一块哄堂嘲笑。 牛宝脸涨的紫红,拳头攥的咯吱响,“郑,郑波,你别欺负太甚!” 郑波冷喝,“滚!老子今天也不是来找你的。”他望向沈清,“咱们谈谈吧!” 沈清挑眉,“你找我?” 郑波阴笑,“当然!” 沈清的表情有些意味不明,“今儿太晚了,要不改天吧!” 郑波忽然举起一个木盒子,“我等得起,这玩意等得起吗?耽搁两天,会不会臭了啊?” 牛宝脸色骤变,沈慧不明所以,但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小妹,那是啥?” 沈清站到她身前,挡住她的视线,头也不回的对牛宝道:“你带大姑娘回去,这里的事有我在。”虽然她现在挺疲惫,但郑波这事还是得处理。 “二姑娘,这……” “按我说的去做。” “小妹,我陪着你吧!”沈慧不放心。 沈清摇头,“你们先回去,叫人把饭菜都备好,我们等会就回。” 郑波忽然道:“不如我们一同回你家,为了堵你们,我们可是一天一夜没吃饭,现在也饿的很。” 沈慧正要同意,毕竟回到家,就是她们的地盘,她也安心一些。 “不行!”沈清却一口否决,她一点都不想让这几个小混子去家里,万一赖着不走,到时更麻烦。 牛宝接过鞭子,催道:“大姑娘,走吧,咱们别给二姑娘添乱。”他虽然不知后面会发生什么,但那一定是大姑娘不方便观看的。 郑波也没阻拦,示意小弟们让路,本来他也只是要跟沈清谈,其他人都可以忽略。 见驴车走远,沈清指着路边的一棵老榆树,“咱们去那儿吧,坐下慢慢谈。” “好!”那儿本来就是郑波他们休息的地方,火堆还点着呢。 沈清走到树下,弯腰捡了柴添进去,把火堆重新拨亮。 罗琴也悄无声息的走到她身边,解下包袱,拿出干粮,给她一个,自己吃一个,俩人就这么淡定的坐在火堆边,就着火光,吃着干粮。 沈清都不急,她也不急,不过是几个小喽啰,能有多大事。 郑波看了一会,痞痞的笑了,“你还是真是与众不同,以前是我眼拙了,失敬失敬。” 沈清抬头看了他一眼,“咱们还是直奔主题,你想咋谈?” 郑波蹲在她不远处,那只木盒,就摆在面前,“一手交钱,一手交东西,给我一千两,这东西就物归原主,一千两,买你们一家子的命,很划算吧?” 罗琴盯着那只木盒,估量着,要是自己冲过去把东西抢回来,胜算有多大。 郑波察觉出她的意图,把盒子往后移了移,并放话道:“别整那没用的,你们杀了人,这就是证据,我要是拿着这东西,将你们告到官府,你们还想脱罪?” 沈清吃完了干粮,拍了拍手上的残屑,忽然不解道:“你说啥呢?咋就杀人了,我杀谁了?” 她突然否认,郑波反应也极快,飞快道:“你少狡辩,如果不是杀了人,哪来的断手!” “哈哈!”沈清捂着肚子爆笑,“姓郑的,你出去打听打听,我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说你杀人,有人信,说我杀人,谁能信?再说,没有尸体,没有苦主,你单凭一只断手,就想诬陷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杀人,这是要笑死人的好不好?” 郑波脸色变的铁青,失策了,不该把那小乞丐弄死,要是人活着,也是证人,现在可倒好,他成了死无对证。 他旁边的小弟不服气,跳出来指着沈清骂道:“贱丫头,老子们把你打一顿,看你还不老实!” “就是,要不咱兄弟们把她俩弄去玩一玩,女的失了身,还不是任咱们摆布,要是不听话,就卖窑子里去!” “嘿!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就那个脸蛋毁了,忒丑,这个还凑合,听说他们家就在前头,咱们再去逛逛!” 咔嚓! 罗琴硬生生掰断一根手臂粗的树枝,眼中杀意尽显。 沈清倒是神色淡淡的,她巡视了一遍几人,忽然问:“你们把狗子弄哪去了!” “狗子?” “咋地,那小乞丐是你相好?” “嘿嘿!他自个儿上吊,找阎王投胎去了!” 郑波也没阻止小弟们说出狗子的消息,反正就是一个无亲无故的小乞丐,这样的人死了,跟死一条野狗差不多,没人会在意。 沈清眼中有寒芒一闪而过,表面却没动声色,手里握着树枝在地上比划着什么。 郑波不耐烦了,“你不承认也没用,反正我知道你杀人了,至于杀谁,只要去打听打听,近两日哪家死了人,或者有谁断了手,不就知道了,所以你还是好好想一想,到底是给银子还是吃官司!” 沈清转头,跟罗琴交换了个眼色。 他们人多,再怎么小心,闹出的动静也不会小。 再说,杀一个人容易,可一下子弄死五个人,挖坑也得挖半天呢! 所以,这事得从长计议。 沈清想好了,笑着对他道:“一千两可不是个小数,我家里盖了房子,而且我最近又买了几亩地,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所以能不能少点?” 第168章 我们成亲吧 郑波见她松口了,立马俩眼放光,只要开了头,以后沈家就是他的钱庄,他可没打算只拿一回封口费。 沈清哪会不知道他的打算,尝过一回甜的人,便再也吃不了苦。 “那就八百两!” “五百两吧?而且也不是一次性给,我现在手头也没这么多银子,明天,不,后天,还在这里,我拿一百两给你,如何?”这是实话,她现在确实没多少现银,都置办田地了,而且她还打算在青泉镇附近买地,有钱也得买铺子,总之,她是绝不会把银子搁在那生虫,而且她现在也没啥大生意要做,自然也不需要留出周转的银子。 郑波恼怒,“你这是把爷当傻子耍呢?不行,至少二百两,否则……” “好,就二百两,后夜子时,咱们就这里会合,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 “走吧!”郑波也不怕她耍花样,当然他也不会想到这断手究竟是怎么来的,又有谁死在沈清手上。 回去的路上,沈清走前面,罗琴跟在后头,她没说话,她在等沈清的决定。 如果沈清让她去杀了那几个人,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去执行。 杀几个人渣,也算替天行道。 刚才他们出言不逊时,她就想这么干了。 可直到快看见燃着灯笼的新家时,沈清也没说话。 下了大路,原本路边流淌的小溪,被洪水冲的面目全非,霍林便索性带着人,挖了一条小河道,又从山里砍了一棵百年大树,架了木板桥。 这两日,山上的范大叔一家,在商量着,想搬下山,就在沈家附近盖个两进的小院子。 山里虽安稳,但说实话,路不好走,消息闭塞,动乱时还好,太平时,穷人住山里跟野人差不多。 而且范小山要成亲,新房也得安在山下,与其这样,倒不如一家子都搬下来,租种沈家的田地,做沈家的佃户,好像也不错。 所以沈清提前给他们划了一块土地,用绳子圈起来,范家人刚把上面的杂草清理掉,从远处看,很显眼。 快到家时,罗琴终于憋不住了,冲上去拦下她,“你到底是咋想的!那些人你究竟要咋处置,要是你想杀了他们,我今晚就去动手,保证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她恨透了那帮小混子,别看他们本事不大,好像危害也不大似的,可这些人造成的恶果,绝对是骇人听闻的。 这些人渣,杀了也就杀了,反正月牙湾地方大的很,埋几个人算不得什么大事。 沈清都不知该说什么了,“咱们前天晚上刚送走两个人,这才隔多久,又要弄死五个人,那是五条人命啊,就是杀五头猪,那动静也小不了,况且他们也有家人,后头又不知牵扯进来多少人,我不想再把动静扩大,还是悄悄的解决吧!” 罗琴盯着她的眼,“这话,我不信,你还是说实话吧!” 沈清提起一口气,又泄了,“好吧!实话实说,我想弄死的只有郑波一人,冤有头债有主,我不想双手沾满鲜血,这理由成了吗?” 罗琴还是一脸不信的样子,她要杀朱老二时,可没说这些废话。 对,没错,在她看来,就是废话。 沈清双手一摊,“你不信我也没法子。” “那后晚你还要送银子给他们?” “再说吧!” “你……”罗琴有些摸不着她的脉。 牛宝提着灯笼,一直等在门口,远远的见她们回来了,连忙朝里面喊。 沈慧跟沈婆婆都第一时间冲出来。 “清儿,你没事吧?” “丫头,没吃亏吧?” 霍老伯也是一脸担忧,“要是我家云儿在家就好了,别怕,我已去信,叫他回来一趟,几个找死的臭小子,我孙儿一回来就能摆平!” 沈清正被姐姐跟奶奶关切的头晕,猛然听到一句,立时就清醒了。 “啥?你告诉他了?” 霍老伯笑眯眯的道:“你们走的那天,我就托人送信,叫他回了,估摸着今晚不到,明儿一早也能回来。” 沈清整个人怔在那,想起他邮寄到冯成成处的包裹,晚上她偷偷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心里可真是乱了。 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 有精巧的胭脂盒,巴掌大牛骨梳,几块丝制手帕,其中最普通也是最不普通的,大概是就是那根木簪,看那工艺,应该是手工雕刻,木质有淡淡的檀香味道,也不知他是从哪寻来的。 簪子尾端,用小篆,刻着一个小小的清字。 如果她所猜不错,这簪子应是霍云州亲手所刻。 握着发簪,沈清也不知是该感动,还是该觉得无聊。 说实话,她这个人对男女之情并不看重,也不可能成为某种恋爱脑,说的准确点,她最爱的还是自己,而不是为了某个人而活。 所以对于霍云州的这份心意,她看见了,接受了,也很感动,仅此而已。 若此时霍云州跑回来说:我们成亲吧! 她会在仔细斟酌,权衡利弊后,再决定,如果跟他成亲是解决终身大事这个麻烦的必要法子,而且成亲后,她还能保持自己的独立人格,不成为他的依附,那么,可以成亲。 可要是让她恪守三从四德,从一而终,七贞九烈的妻子,那还是趁早歇菜,她宁愿单身一辈子,也不要整天去伺候别人。 霍老伯可不晓得,他的一句话,在沈清心里掀起多少层浪。 他们只当沈清在为别的事情烦恼,就连沈婆婆也劝,“孩子,别怕,咱没做亏心事,不怕他们来闹,大不了去报官,或者你找那个姓柴的,叫他派人把姓郑的那小子抓了,看他们还敢不敢嚣张!” 沈清心中烦闷,“我累了,先去歇着。” “等等,洗澡水都给你烧好了,洗完了,填饱肚子再睡也不迟。”沈婆婆拉着她,把她推入厨房,在里面隔间,摆着浴桶,春菊已经把水放好了,沈慧去给她拿了干净的衣裳,“奶奶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霍林一早就去集上买了几斤五花,正好用来做红烧五花,还有凉拌黄瓜,范叔家自己磨的芝麻油,香的很,还有芝麻饼,快去洗澡。” 第169章 凭啥 沈清的脑中随着描述,先是从五花想到朱老二,又听到芝麻饼,立刻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抛开了,再听到芝麻饼三个字,口水都要流了。 管他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霍云州要是真回来,大不了就同意他的求亲,嫁给他算了,要是再生个娃,要是他再来个战死沙场,她就能明正言顺的当寡妇,有娃有钱有田,还要啥男人。 这样一想,她忽然觉得嫁给霍云州也不是个不错的选择。 等她开开心心的洗完澡,从里间出来,看见站的挺直如松的霍小将军时,脸上的表情还来不及收回,就这么撞入他眼中。 霍云州也是一愣,他就是进厨房来瞧瞧,看晚饭好了没,没成想一抬头就看见自己日思夜想的姑娘。 都说女大十八变,这才一个多月,却恍若隔了三秋,眼前亭亭玉立,俏颜如花的女子,真是之前那个头发枯黄,瘦小如猴的小丫头吗? 沈慧跟小桃就在灶台边忙活,刚铲了一笸箩的芝麻饼,正要端出来,一见这俩人眉来眼去的,便会心一笑,把笸箩塞进霍云州怀里,“别看了,快拿出去,厨房里面也怪热的,小桃,把咱们之前酿的葡萄酒也拎出去。” “嗳!”小桃脸蛋红红的应着,声音格外清脆。 霍云州接过笸箩,看了眼沈清,刚走出去,小桃就捧着酒坛子追了出来,“霍大哥,你喝过葡萄酒吗?可好喝了,酸酸甜甜的,一点都不醉人,我们姑娘还说要再多酿些,不对外卖,就自己家人喝。” 霍云州看了眼她怀里的酒坛,笑容淡淡的,“葡萄酒吗?听过,但没喝过,你家姑娘聪明,会琢磨新鲜玩意。” 小桃眼儿亮晶晶的望着他,“法子是姑娘想的,酒却是我酿的,为了洗葡萄,我手都破了。” 霍云州这回没接话,捧着笸箩进堂屋了。 “嗳!”小桃刚要追进去。 春菊正好从堂屋出来,神色变了变,拦下她,“你做什么?” 小桃俩眼正盯着霍云州后背,见被她拦住,有些不快,“我才要问你做什么,拦我干啥?我要把酒坛子送进去呢!” “沈凤,你过来,把酒坛送进去。”春菊把蹲一旁玩耍的沈凤喊了过来,把酒坛交给她,然后拉着小桃去了后面的罩房,也就是她们平日里睡觉的地方。 她俩住在一起,以前也是一个村的,关系自然要亲近一些,基本就是无话不谈吧! 俩人刚到沈家时,小桃因为年纪略小,有些认生,平时话少,只埋头干活。 后来渐渐熟悉了沈家的环境,也熟悉了沈家的人,她便慢慢放开了。 开始跟霍林打闹,有时还跟他往外面跑,总是闲不住。 最近还跟这家三小姐似的,跟在沈慧身后撒娇,跨着沈婆婆胳膊到处溜达。 这几天两位姑娘都不在家,她更是放开了手脚,整天啥活也不做,吃喝玩乐。 春菊把她拉进屋,关上房门,小桃还埋怨,“你干嘛呀,把我手腕都揪疼了。” 春菊没好气的瞪着她,“我还要问你想干嘛,真把自己当这家的小姐了?别忘了,咱是被卖到沈家,给沈家当奴才的,咱俩的卖身契还在二姑娘手里捏着呢!” 小桃脸颊鼓的老高,“我晓得,我又没得失忆症,你用不着三天两头的提醒。” “我三天两头提醒,都不见你记住,我要是不说,你就该忘了自个儿的身份,做出格的事!” 小桃更加气闷,“我知道自己是丫头的命,这辈子都得伺候人,可大姑娘跟二姑娘都不介意,大姑娘还说要把咱当亲姐妹一般对待,我不过是活泼了些,反正这家里也没外人,今儿回来的霍大哥,不还得住在沈家吗?” 霍家的房子没了,盖房子的时候也没分开,现在那祖孙俩就住前院的东厢,反正家里房子够住。 霍老伯年纪大了,不便操持,霍林是压根没想过这问题,反正住一块不是挺好的,还不用他自己做饭,每天都要现成的伙食,至于以后,让大哥操心去吧! 说到底,这俩人都以霍云州为重心。 春菊见她冥顽不灵,都不晓得咋说了,“反正你好自为之,没事别总往霍大爷跟前凑,大姑娘是个心善温和的主子,可二姑娘,你别瞧她年纪小,却是个最有主意的,这里里外外,哪样事情不是她拿主意,只要是她拿定的主意,就没有旁人说道的份,你要是碍着她的眼,回头再给卖了,结果可就难说了。” 这话把小桃吓的脸色煞白,“不会吧?我也没做什么呀,就是多说了两句嘛,二姑娘会这么小气吗?” 春菊重新系上围裙,就要出去,“咱俩是下人,得有做下人的自觉,主家宽厚,才允许咱们一块坐上桌吃饭,咱可别蹬鼻子上脸,快走吧,得去前面伺候着了。” 二人赶到前院时,堂屋的席面已经开了。 本来是男女分席,可沈清觉得家里人少,要是再分,吃起来也不热闹,再说她就讨厌那些陈旧的老规矩。 女人在厨房里忙半天,最后却连上桌资格都没有,凭啥? 所以,干脆就只摆一桌,两位老的上坐,几个小的围着坐,热热闹闹的,多好。 不过还是在厨房里另开了一桌,给牛宝,沈凤,以及春菊小桃她们。 这一点,也是沈清提出的,这里是古代,主仆界线还是清楚些的好。 春菊跟小桃一出现在前院,牛宝就招呼她们去小厨房。 二人经过堂屋门口时,小桃看了眼堂屋,随即被春菊拽去了厨房。 新盖的厨房,也很宽敞,左右两边各摆了一张四方桌,平时用来放放东西,收拾出来也能当饭桌用。 此时桌上摆着的饭菜,其实跟堂屋没啥区别,拢共就这么几个人,也犯不着,在吃食上弄出多大区别,可能就是多了两碗剩菜。 一碗是蒸咸鱼,一碗蒸虾酱。 主食除了芝麻饼,还有刚熬的粟米粥,浓浓的米香。 牛宝蹲在凳子上,一手芝麻饼,一手端着粥,吃的那叫一个香甜。 旁边的沈凤,也闷头吃饭。 第170章 另一层意思 春菊拿了一个饼,递给小桃,“快吃吧,待会还得去院里候着,等姑娘们吃完,咱快点把碗筷收拾了,明儿一早还得起来做活呢!” 牛宝呜呜的点头,“没错没错,姑娘说了,明儿一早,范家那边要来人盖房子,咱家的红薯地也要收拾,还要种菜,姑娘说与其荒废着,倒不如全种上菜,姑娘还要搭一个暖棚,冬天也能吃到蔬菜。” “啊?我还想明儿告假,回去看看我爹娘的。”小桃闷闷的,有点不开心。 沈凤不爱说话,只静静听着,反正怎么样都不关她的事,她就是一个孤儿。 春菊给她夹了菜,又对小桃说道:“你爹娘有啥好看的,你一回去,他们一准问你要钱,还不如不回,眼不见为净。” 小桃家十分的重男轻女,这回受灾,她爹娘本来是想将她卖掉的,好换些银钱度过此次灾祸,反正他们家也不缺女儿,小桃上面有姐姐,下面还有妹妹,但儿子只有一个。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他们总归是我亲人。”小桃也是于心不忍,总不能自己吃的饱,穿的暖,却看着家人挨饿受冻。 牛宝把碗重重一搁,用袖子一抹嘴,不快道:“你少拿沈家的东西去做人情,要回家看你爹娘,用你自己的月钱买东西孝敬去!” “死牛宝,你啥意思!”小桃不知是羞是愤,脸通红。 牛宝冷哼,“啥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以为老太太不晓得?你以为两位姑娘不晓得?不过是看你家过的不易,她们心善,就没说啥,可你不能把别人的心善,当成理所当然。” 这事春菊清楚,她连忙拦下还要狡辩的小桃,“都别吵了,把姑娘引来,谁都没好果子吃,小桃,吃你的饭,牛宝,你要是吃好了,就去前面守门。” 牛宝鄙视的瞥了眼小桃,从她身后绕出去了。 小桃气不过,使劲戳碗里的饭,眼泪汪汪的。 春菊叹气,“牛宝话说的难听,可也是为你好,下回可不敢再干了,二姑娘眼里揉不得沙子,她早说过,家里不能有小偷小摸的事,有啥困难直接跟她说就好。” 小桃辩无可辩。 她确实每次回家,都从厨房里顺点东西。 有时是鸡蛋,有时是腊肉,或者咸鱼,怕人看见,就塞在包袱里。 大姑娘闲时不往厨房进,都是在屋里做针线,二姑娘更是忙的不见人影,沈婆婆年纪大了,午饭过后都要睡一会,所以她做的事,只有春菊跟沈凤瞧见。 当然,守门的牛宝是个人精,在街面上讨饭的,啥样人没见过,她这点小伎俩,也就只能骗骗她自己罢了。 小桃憋了半天,才道:“太丢人,我不想说。”她家穷,家人也抠搜小气,她自来就爱面子,不想家丑外扬,说白了,就是爱装门面。 在沈家过的日子,她回去后,也是要吹嘘一番,叫家里姐妹都晓得她在沈家过的好,吃的好睡的好,衣裳也是新做的,沈家两个姑娘更是把她当亲姐妹。 在家人羡慕的眼神下,小桃飘飘然。 春菊拿她没法子,见时辰不早,赶快扒了饭,去堂屋门外守着。 里头很热闹,点了好几盏油灯,把屋子里弄的亮如白昼。 沈婆婆跟霍老伯说着老一辈才听得懂的笑话,霍林在一旁傻呵呵的笑,差点被鱼刺呛着。 沈慧便给他倒了茶水,又细心嘱咐他慢点吃。 沈清心里有事,吃了两个饼子,喝了点茶水,便坐在那发呆。 罗琴也是一样,食不下咽。 霍云州知道她遇到事了,也是吃的心不在焉。 霍老头瞅着时机差不多了,他也憋不住,便直接道:“云儿,这回能待几天?” 霍云州不知在想何事,回过神来,老实回答,“五天。” 沈清忽然问:“边关情况如何,会打仗吗?” 霍云州望向她时,眼晴里都是笑意,声音也温柔的不可思议,“你别怕,青泉镇距离边关城有五六百里地,就算真打起仗来,一时半会也波及不到这儿,你们有足够的时间准备。” 沈清怔了下,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不过,她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你的意思是,现在不打,但保不齐以后也许会打起来,是吗?” 说到这儿,霍云州面色沉重起来,“朝中有天师预言,今年冬季将会极冷极寒,关外本就不适合过冬,北蛮人以放牧为生,他们饲养的牛马羊,要是遇上极寒天气,怕是要折损不少,所以每年入秋后,边关都不太平,今年也不例外。” 他说的保守,一是怕吓着家人,二是说多了他们估计也听不懂。 但沈清却嗅到了商机,“极寒天,蔬菜肯定是吃不到,无论是关内人还是关外人都只能吃肉干对吧?” “是,所以你又想卖酱菜?这倒是不错,还有那辣椒酱,十分的开胃下饭,上回送去的,都被人抢光了,不过你可得想清楚了,军中也不可能再派人来收,只有你自己送去,路途遥远,着实不易。” “我晓得,你容我想想。”她想到那天在景阳府外遇见的赵家兄弟,他们有车队,若是跟他们合作,岂不是两全齐美。 沈婆婆担忧道:“就是咸菜而已,大老远的运过去,怕是连路费都赚不来吧?” 霍老伯却道:“这倒不一定,贱买贵卖,在咱们这儿不值钱的东西,可要是运到别的地方,那就是一等一的好东西,就比如咱自家吃的鸡蛋,吃了也就吃了,要是拿到镇上去卖,就能换钱,咱种的红薯,在自家地里,也不算啥好东西,可要是拿到别的地方?丫头,是这个理吧?” 沈清点头,正色道:“不止如此,威菜这类东西,是用蔬菜腌制的,本身就带有很重的咸味,他们买了去,还可以当盐调味,岂不是盐有了,菜也了,而且咱家这些辣椒,虽被洪水冲走了些,但成品的辣椒酱也有上千斤了,还有干辣椒,搁天冷的时候,这也是御寒的好东西,拉到边关,一定好卖,至于怎么运,找人合作就行,又不用我自己成立车队。” 第171章 他死了 三言两语,她就拿定了主意。 要种白菜,冬腊菜,之前挑好的品种,极为适合做泡菜。 只是包装上,有点麻烦,用坛子装的话,太重了不说,还不方便运输。 所以,她得找人研究一下,看能不能做出塑料包装。 用油纸就很适合,但得有密封效果,要改进。 没事,古人的手工艺,可比现代人强的多,只要有想法,就一定能做出来。 沈清想的太入神,拿着一条小咸鱼啃着,差点被鱼刺卡着。 “咳咳!” “小妹咋了?卡鱼刺了?”沈慧连忙给她拍背。 “哎哟,都说了多少遍,吃饭的时候别走神,瞧瞧,又卡着了。”沈婆婆连忙招呼春菊去厨房拿醋。 “我来!”霍云州放下碗筷,默默走到她身后,温热的手掌,捏着她的喉咙,也不知如何操作,沈清猛咳了两下,吐出一根鱼刺。 “没事了吧?”他也没立即退开,仍是站在她身后,微微弯了腰,去探看她的脸色。 可这么一来,沈清觉得自己好像被他包揽在怀,鼻端充斥着他的味道,这是属于一个成熟男性的味道,荷尔蒙爆表。 她就是脸皮再厚,也禁不住红了脸,哦,不止红了脸,连脖子都红了。 沈慧还以为她是被卡的,心疼道:“都多大人了,吃鱼还卡着,以后可不敢吃鱼的时候走神了。” 沈婆婆一手拿碗,一手拿筷,坐在一边闭目叨叨,“天尊菩萨保佑我孙女平平安安,百毒不侵,睡觉不魇,吃鱼不卡……” 罗琴傻愣愣的望着老太太,似乎不明白这有啥用。 沈清双手支在桌子上,向手摆了摆手,“没事,我没事,你们都快去用饭吧!” 沈慧瞧了眼桌上,见两位老人都搁了碗筷,“看样子都吃的差不多了,要不收了吧?今晚早些睡,有话明儿一早起来再说。” 罗琴立马起身,去到外面喊人。 春菊跟小桃,以及牛宝,都进来收拾碗筷,还有沈慧张罗,沈清便扶着奶奶,走到另一边,霍林端着茶水进来,又捧着一盘刚洗好的葡萄。 霍云州揣摩着沈清的态度,估摸着她不会说,也不强求,便先一步回屋去了。 可半夜里,他却把牛宝提溜了起来,揪着他去了外面的小树林。 牛宝很怕他,觉得他身上煞气很重,就是个杀神,因此缩着脖子,连头都不敢抬。 霍云州负手站在一棵百年水杉树前,神色凝重,“说吧,你们这几日究竟干了什么?” 牛宝恨不得挖个洞,把自个儿缩进洞里,“我,我不能说,姑娘不让说,大爷要想知道,就去问姑娘吧!” “真不说?” “不说,打死也不说。” “好!”霍云州突然弯腰,抓住他的脚,将人倒着拎起来,又解下他的腰带,将牛宝挂在一截树干上。 “啊啊啊!救命,救命啊!” 霍云州嫌他吵,揪了些杂草,塞进他嘴里,然后蹲在边上,阴测测的威胁,“现在能说了吗?” 牛宝使劲摇头,可嘴巴被堵着,他就是想说也说不了啊! “把他放了吧!你想知道啥,问我就成了。”沈清单薄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罗琴也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牛宝被抓走,她察觉了,通知了沈清,俩人才出现在这儿。 霍云州似乎并不意外,手一拽,绳子松了,牛宝重重的摔在地上,还好这地面铺面了松叶,摔的也不疼。 刚落地,他就火速拎着裤子爬起来,冲到沈清跟前着急表功,“姑,姑娘,我可啥都没说,一个字都没说。” 罗琴上前,一把搂过他的脖子,把他往后面带,“知道你没说,咱俩说点悄悄话。” “说啥?”他只想回去睡觉…… “睡什么睡,长夜漫漫,有好多事可以做呢,睡觉那是浪费时间,再说,你晓得这附近埋了多少人吗?你说他们死后会不会变成鬼,跟上你?” “有,有鬼?罗琴姐姐,我害怕。” “乖!别怕,姐姐保护你。” 俩人逗趣般的对话声,渐渐小了,人也走远了。 沈清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呵欠,娇嗔道:“我今晚本来困的要死,睡的正香就被拖到这儿来了,这事你可怎么赔!” 霍云州慢慢从树下走出,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在阴影下,“那就说说看,你最近都干啥了?” 问归问,手也没闲着,反正四下无人,他便牵了沈清的手,带她走出林子,一直走向那座刚架起的小桥。 桥下是缓慢潺潺细流,短短半月,新挖的小河道两边就已长满茂盛的水草。 今晚月色明亮,月光洒在河面上,泛出银光点点。 沈清挣脱他的手,随性的席地而坐,脱了鞋袜,双脚搁在水里。 虽已立秋,但早晚温度还未下降,清清凉凉的河水泡脚,十分舒服。 霍云州站在她身后,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她白嫩的双脚上,忽又觉得不妥,慌忙移开视线。 沈清等了会,见他仍旧站着不动,便回头催促,“你站那么高,咱俩咋说话?” 霍云州犹豫了会,也在河摊边坐下了,就在她身边,一臂之外。 沈清长舒了口气,耳边是舒缓的水声,草丛里有蟋蟀蛙叫,远处林子里还有不知名的鸟叫。 一切的感觉似乎真实,又好像不那么真实,某个瞬间她忽然有种错觉,这到底是哪个时空。 霍云州可没她没么那多花前月下的小心思,他还是比较关心,刚才的问题,于是又问了一遍。 沈清无奈的叹了口气,“就是弄死了一个人,害我娘的那个人,姓朱的屠夫,他死了。” 她说的轻松,可霍云州是刀山火海过来的,怎会察觉不出话里暗藏的惊险。 “你动手了?尸体在哪?可有人看见?你也太鲁莽了,为何不等我回来,你只说一声,我肯定能将事情办的干干净净,根本不需要你去冒险杀人。”一想到她拿着刀跑去杀人,霍云州头都大了,难道她以为杀个人跟杀只鸡一样简单。 沈清没回答,只是看着他微微的笑开来。 霍云州没好气的捏住她的耳朵,轻轻扯了下,“你啥时候能听话些。” 第172章 尺度的确不好把握 沈清扭开头,躲开他的手,“为啥要听话,听谁的话,听你的?我爹娘不在了,所以我得听你的,像别的女子那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嫁了你之后,便要相夫教子,一辈子在后院打转,你也是这么目想的,是吗?” 显然,二人想谈的内容不一样。 这个问题,一时把霍云州问住了。 难道女子嫁夫之后,不应该相夫教子,不应该听夫婿的,不应该在家中乐享安宁,还要跟男人一样,在外面拼命? 最初,他喜欢上眼前的姑娘,是因为她的独立自强,他想,这样的女子,才是做当家主母的不二人选。 可是怎么听她的话茬,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那你想的是怎样?”他决定听听她的意见。 “嗯……我也不清楚,但绝对不是我娘那样的家庭主妇,也不是我姨母那样的,整日在后宅打转,与姨父的小妾姨娘们打擂台,人这一辈子,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不过匆匆几十年,幼年时懵懂无知,年老时有心无力,除去睡觉的时间,你觉得还剩多少?” 霍云州越听越糊涂了,“所以呢?你想过怎样的日子?” 沈清还是摇头,“不晓得,至少眼下来说,我想做青泉镇,乃至整个景阳府的一方土豪首富,有钱有田地,手上有人可供差遣,这你是知道的。” 霍云州无奈的叹息,“再富有的商人,也是商籍,就算你富可敌国,也还是商人,这世道女子能做的有限,再者,北边不稳,南边也有骚乱,皇上意图整治外戚,若太子继位,朝中怕是会被血洗一遍,倒下的世家大族不计其数,景阳府的苏家,会首当其冲,外面这么乱,你还要闯吗?” 沈清朝他俏皮的吐了下舌头,“别瞧不起女子,谁说女子能做的有限,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哎呀,反正我的想法你理解不了实属正常,我又不要你的理解,若你想要娶妻生子,过寻常人都过的生活,只管去做,不需要顾及我,也许我这一生要孤独终老,那也没啥,又不是非要嫁人生子,每人有每人的过法。” 她这想法,霍云州肯定是无法理解,不仅无法理解,更是觉得匪夷所思。 “若你一辈子只为赚银子,做富可敌国的商人,等老的那一天,身边孤孤零零的,难道就不会后悔?” 沈清苦笑了下,“也许会吧!谁知道呢!”以后的事,谁又知道会是怎样,又或许她根本活不到老的那一天。 未来有太多不确定,她是一个只有灵魂的人,也许哪天魂魄就飞走了,只剩下这具躯壳,不多久就化为烂泥,融入自然。 霍云州觉得自己需要消化一下,原以为她是自强自立,现在看来,她是心大,大到无边,大到他不敢确定能不能把握住。 唉!娶个媳妇太难了。 沈清看他低头沉思的神情,失笑道:“你也别发愁嘛,以你的条件,想找个相夫教子,安稳过日子的媳妇,也不是什么难事,要不我帮你介绍?” 她对霍云州可能有些好感,但绝对不多。 她不想承认,但她真的心性挺凉薄,情感也不多,在这个世界,恐怕就只有对姐姐沈慧感情最深了。 霍云州长出了口气,看着她轻快的笑容,忽然觉得心里不爽,便道:“不必介绍,我就觉得你挺好,虽然你的……想法,我现在有点难接受,但给我一点时间,我能想通。” 沈清连忙摆手,“你不必勉强啊,咱们就这样像朋友一样相处,不是也挺好?” “不好,我想娶你!”他眼神炙热,盯着她分毫不动。 少年的眼中似有骄阳烈火,炙热真诚,叫沈清那颗淡然的心脏,噗通!猛烈跳动了下。 “干嘛说的这么直白,大哥,我今年才十三呢!”她这老脸都快挂不住了,按两世的年纪来算,她这也算老牛吃嫩草了吧? 霍云州知道她在害羞,也忍俊不禁,“很快就十四了,两年太慢,要不咱们先定亲,你再慢慢考虑?”他还是想抓住她,总觉得有了光明正大的身份,才能安心。 “啊?”合着她说了那么多,又转回原点了?而且这个话题他们之前不是谈过,他说要等她两三年的,现在怎么又变了。 但霍云州显然更懂谋略,“先定亲,也不影响什么,我还是给你两三年的时间,之后再说成亲的事,到时你若觉得我不好,或者有了别的想法,那就退亲,你觉得如何?” 沈清歪着头想:可为什么一定要定亲? 她是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霍云州却低头,忽然沉默了。 沈清望着他,脑子里把所有的可能过了一遍,再挑出最有可能一个理由。 “是有人要给你说亲,而你不愿意,所以要找个借口,最好是家中已有未婚妻,是吗?” 霍云州猛然抬头,眼中写满了惊讶。 沈清点头,看来她判断的没错,不光是有人要给他说亲,还是一个他不好拒绝的人,那就只能是他的上司,拒绝的不好,容易影响仕途。 这个尺度的确不好把握。 “难道家中定了婚事,就能解决问题?若你需要这样的借口,那咱们就定亲。” 霍云州神色骤变,“你不怕名誉受损?” 沈清无所谓的笑道:“你觉得我在乎吗?” “这……”幸福来的太快,霍云州有点不敢相信。 但沈清显然比他淡定多了,“那就抓紧办,要通知的人也不会很多,我舅舅二叔那边,摆三桌酒席就差不多了,反正家里人手,嘱咐他们去办便是。” 霍云州傻呵呵笑了会,忽然正色起来,“这些事我来操办,你不必管了,还有朱老二的事,你还未说清楚,既然你与我有了婚约,你的事便是我的事,理所当然。” “呃……”有点失策,之前是名不正,言不顺,她可以理直气壮的说,我的事,无需你过问。 可有了一层婚约关系,她怎么丢了主张权呢? 最后,她还是老老实实交待了。 霍云州在听完整个过程之后,几度差点跳起来,好不容易压着性子听完,就坐那,双手撑着膝盖,气的呼哧呼哧喘气。 第173章 快了 “你胆子也太大了,那样的女子也敢靠近,万一……,这也就罢了,你还跑到朱家去,还带着断手到处跑……”他都不晓得咋说了,该说她有勇有谋,还是说她无知者无畏,又或是不知死活。 沈清觉得挺无辜的,“我也不是傻子,更不是莽夫,既然做了,自然有我的考量,不会出事,即便出事,我也能处理妥当,你真的不必如此。” “以前或许不必,以后你的事,便是我的事。” 遇上一个不喜欢依靠别人的女子,也是他的劫数吧? 他起身,然后伸手去拉她,“天不早了,你该回去睡觉。” “那你呢?”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霍云州眸色清冷,“我要去做的事,你也无需过问。” 沈清腹诽,这是生气了,拿她的话堵她呢! 霍云州态度强硬的将沈清送回院里,又把霍林叫醒。 可怜霍林睡的正香,叫了半天,才迷迷瞪瞪爬起来。 “哥,干啥呀?我困死了。” 霍云州冷声道:“别睡了,看着她,她若是夜里再溜出去,我拿你是问!” “啊?”霍林彻底醒了。 霍云州怕他还是没醒,伸手弹了下他的额头,“啊什么啊,记住了吗?” 霍林的目光在沈清跟哥哥的脸上来回巡视,可惜他什么也瞧不出来。 沈清这会困意也上来了,不耐烦道:“你以为谁都想半夜里不睡觉,到处跑呢!松手,我去睡觉。” 她挣开霍云州的钳制,仰头打了个呵欠,头也不回的回屋去了。 “哥,这,这还要看着吗?” “要,你就在大门口守着,我夜里要出去一趟,天亮之前回来,我回来之前,你哪也不许去。” “哦!”哥哥的话要听,要不然被收拾的就是他了。 安排好了家里的事,霍云州飞快的走了。 断手的事,自然是越早解决越好,拖一刻,就多了一刻的风险。 沈清躲在屋里,透过窗户缝隙看到他走了,想了想,算了,还是让他去吧,这人也是一根筋,她想拦也拦不住。 “他去了?”罗琴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身后。 “嗯!他要跟我定亲,你觉得怎样?”沈清整个人都趴在窗模框上,有气无力的问。 罗琴瞥她一眼,揶揄道:“你这副模样,不像是要定亲,倒像是被逼着还债。” “唉!差不多吧!说实在的,我才十三呢,根本就不急着定亲,再说我姐的亲事还没着落,我是一点点都不着急,压根也不想,可他步步紧逼,我又觉着定了亲,好像也没什么不妥,毕竟他说了,先定亲,过个两三年再谈婚论嫁,到时若我不乐意,还可以做罢,他都这么说了,我哪还有拒绝的理由,再再说,若我的亲事有了着落,或许也能省下不少麻烦。” 罗琴抱着手臂,静静听她说完,翻了个白眼,“你也没想清楚,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哎呀,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行,我得赶紧给我姐找个归宿,这事要提上日程。” 这话题跳跃的,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 在她要去睡觉之前,罗琴忽然问:“钱家的事,你打算如何办?” “啊?咋又提钱家?姓钱的还没死?” “快了。” “那不就得了,等他死了,也就没什么办不办的了。”也别说她心狠手毒,人不为已天诛地灭,钱家错就错在不该招惹上她,就算他们倒霉,命里该绝。 沈清回屋睡了,罗琴在窗边站了好久好久。 这一夜,对于好眠好梦的人来说,过的很快,但对于一夜忙碌的人来说,就慢了点。 霍云州直到天色大亮,沈婆婆把早饭都做好了,他才进门。 霍林靠着门边,还在呼呼大睡。 霍云州也没惊动他,轻手轻脚的从他身边经过,见沈婆婆在厨房忙碌,便走了过去,先是在外面的水井里打了一桶水上来洗脸。 井水扑在脸上,透心凉,让他清醒了许多。 沈婆婆听见动静,从厨房探出身子,“哟,这么一大早的,你上哪去了?” 霍云州抹掉脸上的水珠,冲她咧嘴一笑,“奶奶,我要跟清儿定亲了。” “啥?你说啥?” “定亲,我们要定亲,今儿就准备上,明儿是个黄道吉日,定亲宴就办在明日,回头我就去知会舅舅二叔他们,我们家这边已没什么亲戚了,人也不多,清儿说三桌酒席,我觉得至少要办五桌,热闹些的好,酒菜等会我跟霍林去置办,也不需要您老操持,我请人来做宴面。” 沈婆婆愣愣的站在那,听他说完,直到霍云州进屋去,她都没回过神。 还是春菊过来推了她一把,欢喜的说着吉祥话,“恭喜老太太,也得恭喜二姑娘,哎呀,就是时间也太赶了,给姑娘置办新衣也来不及,要不去镇上买两身吧?总不能穿旧衣,家里还得买几个红灯笼呢!喜字也得多剪些……” 沈婆婆没有多高兴,反而心里没着没落,让她有点慌,也顾不得厨房话,急急忙忙跑去里屋找沈清。 而屋子里,沈清也正跟姐姐说定亲的事。 跟沈婆婆反应不同,沈慧似乎早就料到了,并不意外。 “我瞧着霍家大郎是个能托付终身的,有他照看你,姐能放心了,也对得起咱娘,只是时辰太赶,咱家啥都没准备呢!” 沈清靠在炕头,神色淡淡的,“啥都不用准备,置办两桌,让家里亲戚们过来热闹热闹就成了,姐,我还是比较操心你的终身大事,咱找媒人寻摸寻摸吧?月牙湾地方太小,咱也不认得几个人,还是找媒人稳妥些。” 沈慧笑道:“咱俩在镇上媒婆那儿都挂了名了,你忘了当初咋收拾王媒婆的?还想找她们说媒,尽想好事。” 沈清仰身躺下,双手枕在脑后,“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些老媒婆眼里只认钱,只要银子给够了,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咱俩要是都有主了,姨母那边也就不用担心了。” 曹姨母的事,她俩一直避讳着不提。 一是因为不到时候,眼下手边的事情还太多,顾不上那头。 第174章 提亲 二来,其中原由,还得好好打听打听,但又怕姨母为了自家傻儿子,算计她们。 沈慧叹息,无奈道:“咱俩都拒绝好几回了,想来姨母也知道咱俩的心思,清儿,你想过没,朱才二说的也未必就是真话,这其中或许有误会呢,姨母是咱娘的亲妹妹,一母同胞,就算不亲近,也不至于害娘吧?” 这一点,她始终想不到,究竟是怎样的怨恨,能让姨母要设那样的毒计害亲姐。 这时沈婆婆冲进来,没错,就是冲进来。 “清丫头,你要定亲?” 沈清也没再支吾,大大方方的承认,“是,昨晚上刚商议定下的,他说明日办酒席,今儿就得准备起来,其实也没啥好准备的,那些形式,我一向不在意。” 沈婆婆还是愣愣的不敢相信,“昨晚……昨晚不是都早早睡下了吗?二丫头,你跟奶奶说实话,是不是他对你做啥了?” “啥?” “就是那个啥,哎呀,就是他有没有对你动手动脚,要不然你咋突然就答应了。”显然老太太想的比较远,也比较多。 沈清明白过来,无语死了,“您想哪去了,在我家,他敢对我怎样?” 沈慧过来劝,“奶奶,小妹的亲事有了着落,这也是好事啊,再说霍家大郎的人品我们也是瞧见的,又是在军中当了官,将来咱家小妹还是将军夫人,您也是老夫人,尽等着享清福吧!” “我可不指望沾他的光。”老太太还是不大高兴,“再说你这个做姐姐的终身大事还没着落,清丫头急个什么劲,要我说,你跟霍家大郎年纪上倒是更合适。”如果是沈慧跟霍云州定亲,她才会高兴。 沈慧连忙道:“奶奶,这话可不能乱说,姻缘自有天定,小妹跟霍家大郎有缘,至于我,姻缘还没到吧,不急的,慢慢寻摸就是。” 沈婆婆眼见这亲事是真的,便打起了别的算盘。 “清丫头,奶奶问你,那霍家大郎提出要跟你定亲,可有说了聘礼的事,他们家现在一没房,二没地,办定亲宴还得在咱们家地界上,难不成他真的是上门女婿?要真是上门的,那也还好说,将来你们俩生的娃娃得姓沈,你别嫌奶奶啰嗦,丑话都得说在前面。” “这……我也不清楚。”说实话,她并不在意那些俗礼,但如果霍云州什么都不表示,她也高兴不起来,毕竟心意还是比较重要的。 听完这话,沈婆婆看她的眼神跟看傻子差不多,“就是白给,也没有你这样的,孩子,这聘礼不光是体面,是你在他心里有多重,老话说十里红妆,其中有一大半,都是男方下的聘礼,我不管,要是姓霍的小子没有聘礼,这亲事我不同意!” 老太太把她以前的本事拿出来,就是霍云州也得退避三舍。 不过,当天下午,霍云州就把心意表示抬来了。 他匆忙跑了一趟景阳府,带回来两辆大车的聘礼。 有传统的瓜果点心,还有绫罗绸缎,他解释了,因临时弄不到大雁,便锦鸡替代,另有一头批着大红的猪,不过最显眼的,应该是霍林捧着的一个紫檀盒子,上面摆着一张房契。 他笑嘻嘻的跑到沈清跟前,献宝似的把东西往沈清跟前一递,“这是我哥在镇上给你置办的铺子,三三开间两进的铺院,可住人也可开店,就在宏福酒楼隔壁,我去瞧过了,位置是真的好。” 沈清也挺惊讶,拿起房契看了看,“你啥时候买的?”这动作也太快了点。 霍云州知道这份很合她的心思,也乐开了花,“铺面我一早就让冯掌柜帮着留意,恰巧有了合适的,又恰巧今日买下,上面烙的是你的名字,它是你的。” 这一提醒,沈清才注意到落款处沈清两个字。 沈婆婆高兴的合不拢嘴,“你这孩子真有心,快,快进屋喝水,跑了一路,渴坏了吧?”老太太把之前的不瞒抛到九霄云外,压根想不起来。 沈慧也替妹妹高兴,招呼家里下人把东西搬下来。 因为家中有事,毛豆从孙家溜了出来,回来帮忙。 牛宝赶着马车,带着沈婆婆下午回了趟杏花村,又马不停蹄的去了曹大舅家。 本来是要准备四五桌酒席的,可后来算了算,镇上冯掌柜,柴捕头他们居然都要来,这就不够了,席面也不能寒酸。 索性就在宏福酒楼,用马车把人都拉到那儿去,置办上几桌席面,这样一来,家里人省了心,霍家脸面上也过得去。 霍老伯更是笑的合不拢嘴,定亲日一大早,换了新衣裳,就带着两个孙子去了镇上。 沈清一直没问郑波如何了,她知道即便问了霍云州也不会说实话,但麻烦肯定解决了,否则他怎能安心办定亲宴。 其实她更想自己亲手解决郑波,有仇亲手报,跟别人替你报,那是不一样的。 不过算了,她得考虑孙家的事了。 据毛豆说,孙子明的手下伤养的差不多,而且一帮人又开始合计怎么把沈家姐妹俩弄到手。 连着被坑了两回,孙子明已经不想美色,而是非要把报仇。 唉!仇怨真是无休无止,你不找它,它来找你。 孙家,包括朱老二,郑波,跟这些人结下的仇怨,根本没一件是她情愿的。 她想的太入神,沈艳接连喊了两遍,她都没听见。 沈艳忍不住朝母亲抱怨,“娘,你瞧瞧她,还没成亲就不一样了,要把娘家这边的人都扔一边不管了是吧?” 周来娣面色不好,钱家的事瞒不住,钱老太太四处求医,状若疯癫,竟还跑来求他们把沈艳嫁过去,给她儿子冲喜。 周来娣又不傻,稍稍打听一下,就知道了钱书衡偷人妻,沾上脏病还一病不起的事。 她知道的时候,生生气了两天,白天吃不下,夜里睡不着,如鲠在喉。 还没等她顺过气,就听说沈清要定亲了,男方就是霍家大孙子,在边关当了什么小将领。 那些摸不着边的事,她懒得去想。 甭管多大的官,没宅子没封赏,啥都没见到,都是白搭。 第175章 管住她的嘴 她还暗自高兴,沈清就是再傲气,再能干,不还是得倒贴给人。 可到了月牙湾的沈家一看,堂屋里摆着霍家下的聘礼,她不认字,可放假回来的沈峰认得,听他念了一遍,又看见这满屋子聘礼,她脸都气歪了。 所以听到女儿埋怨沈清,立马就接过话来。 “是呢,咱家清丫头把消息瞒的严严实实,我们连丝风声都没听到,就说定亲了,你说你急个什么劲,你两个姐姐都还没着落呢,偏你,生怕自己嫁不出去,着急忙慌就把亲事定了。”她更气的是,沈艳跟钱家的事,甭管之后怎么着,起初就是沈清弄黄的,所以说,她不安好心。 这话,沈婆婆听着不高兴,板起脸训斥她,“姻缘这事,哪说得定,这俩孩子也是临时决定,连我都是昨儿才晓得,又咋能提前知会你,有了喜事,你来吃顿喜酒也就是了,哪那么些废话!” 周来娣委屈道:“我这不是替沈慧跟沈艳着急嘛!” 沈慧连忙道:“二婶,我不急的,缘分没到,强求也无用。” 周来娣白她一眼,“你不急是你的事,可我家沈艳……唉,造孽啊!”也不知是谁造的孽,她要是知道这里头有沈清的手笔,估计就要拿大巴掌呼她了。 沈慧被怼了,不好再说。 这时,沈清也回神了,她看了眼周二婶,又看了看一脸郁闷的沈艳,清了清嗓子,说道:“沈艳的亲事再寻摸就是,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不多的是,都说女子成亲就是第二次投胎,要我说钱家的亲事黄了,是你们走运,你们该去庙里谢谢菩萨才是。” “你,你咋能说这话!”周二婶瞪着眼,仿佛要吃了沈清似的。 “我说的不对吗?难道你真要让沈艳掉进钱家那个火坑,才罢休?”沈清冷声质问,淡淡的威严气势四散开来,竟把周二婶制住了。 她们这会都坐在宏福酒楼的二楼雅间,一家子的妇孺都在这儿,只有小桃没来,家里也不能没人,需要有人看着,春菊在一边倒茶伺候着。 吴舅妈在旁,一边看热闹,一边磕瓜子,“她二婶,你可别说了,清丫头这嘴现在可厉害着呢,你说不过她。” 吴舅妈嫉妒吗? 当然! 不过她也承了沈清的情,路边开的小饭馆生意好,比种地强。 也是因为这饭馆,他们家才不至于在洪灾后,活了下来。 但人嘛!饿的时候,吃啥都是香的,一旦吃饱……呵呵! 大丫坐在她娘身边,刚要说话,被她娘拐了下,不让她说。 二丫无聊的趴在窗边,看着底下来来往往的行人。 沈婆婆好歹不糊涂,站出来主持正义,“小峰他娘,你赶紧给我闭嘴,今儿是清丫头大喜的日子,你别在这儿找晦气,要是不想留下来吃饭,你就走,少在这儿牵三挂四的!” “娘!你咋这样偏心呢!难道艳儿不是你亲孙女?”周来娣觉得脸面下不来。 沈清被她吵的烦死,“二婶,你到底有完没完,我敬你是长辈,可你也不要得寸进尺!”真不晓得这妇人整天都在想啥,钱家明明是个火坑,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到,你家闺女没掉进去,你活该感激涕零才是,简直不可理喻! 周来娣被小辈当面训斥,脸上有些下不来台,“我看这顿饭,我是吃不起,我们走还不成吗?艳儿,小峰,咱们走!” “娘,你干啥呢!快别说了,奶奶生气了。”沈艳没想到母亲竟然说翻脸就翻脸,她一直扯她衣角都没用。 沈峰也莫名其妙,“娘,要走你走,反正我不走。”他好不容易放假,今儿要好好搓一顿呢! “你们……你们,哎哟!”周来娣孤立无援,她也不想闹了,可话说到这份上,她没台阶下啊! 好在,沈慧给她递了梯子,过来搀扶她,“二婶可别哭,今儿是小妹的好日子,您要是哭哭啼啼的,给人瞧见,那成什么样子了,走,我扶你出去走走,这酒楼后面有个小花园……” 春菊把门打开,陪着她们出去了。 沈艳气呼呼的瞪了眼淡定喝茶的沈清,也追去了。 沈清依然淡定,吴菊花瞧她这副模样,心中有了小计较,忽然扔出一个重磅炸弹,“清丫头,你娘不在了,咱家亲戚又不多,正好刚才进镇子的时候,碰见你姨母的贴身丫鬟平儿,她问了,我也不好不说,所以……” “所以姨母知道了,是吗?”沈清面色渐渐冷下来。 吴菊花见她变了脸色,根本不敢盯着她的眼睛看,支吾道:“那是你亲姨母,又不是旁人,叫她知道了,也没啥吧!” 沈清慢慢挺直腰,长舒了口气,懒得再继续这个话题。 舅母明知姨母是什么人,她自个儿闺女都不往孟家去,她却还要这么做,无非是为了给她添堵。 她自问,人缘就这么差? 难道帮着让舅舅家有了生计,也不能得到他们的感恩吗? 大丫看到沈清站在窗台边,背对着她们的落寞背影,心底涌起一股怒火,“娘,你有必要这样吗?咱们跟姨母也没什么来往,过年都不咋走动,你干嘛还去说?” 吴菊花被自个儿闺女吼了,面上下不来,强撑着道:“我就是遇见了,随口那么一说,没想那么多啊!” 大丫气呼呼的道:“你等着吧,这事要是让爹跟大哥晓得了,看他们咋说你!” 曹大舅最近把媳妇管的很严,主要是管住她的嘴,吴菊花这张嘴,有时真坏事。 曹勇也时不时的训她几句,嘱咐她不该说的别说,不该做的别做,比如吴老憨,那货隔三差五就往曹家送点东西。 也不是啥值钱的,小河里打上来的小鱼小虾,或者下套子得来的野鸡野鸭。 吴菊花眼馋,禁不住吴老憨的热情,也就收了。 可拿人家的嘴短,吴菊花收了东西,却不把沈慧叫家来,吴老憨他娘是个厉害的老婆子,在村里可没少指桑骂槐。 曹勇的亲事,也是一波三折,她一跟曹大舅提沈慧,就被骂回来,总之,都快成老大难了。 第176章 无题 二丫的事倒是谈的差不多了,那边说过了秋就把人送过去。 吴菊花畏惧丈夫跟儿子,便不敢说了,可心里肯定是不服气的。 沈婆婆本想数落几句,也碍于这是亲家舅母,她说啥都不好,也只能坐在一边生闷气。 大丫心中过意不去,起身走到沈清身后,歉意道:“沈清,你别气……” “嘘!”沈清盯着楼下,没搭理她。 “咋了?你看见啥了?”大丫好奇,也凑过去看。 楼下是青泉镇主街,宽约五六米,铺着石板,很陈旧,路面早已被磨平,路的两边有水道,长满了青苔。 今儿是赶集的日子,行人多,有挑担的,垮篮子的,推车的,还有赶着驴车拉货的,偶尔有马车驶过。 每当赶车人甩着鞭子,吆喝马儿快跑时,两旁行人便要急忙闪避,或碰撞,或互踩,或引来小娃的哭声。 就在这一切吵闹喧嚣的背景下,沈清看到了那个一身素白锦袍,周身仿若有一层结界,隔绝了尘嚣的人影。 因为他整个人都太特殊,沈清朝楼下看时,不可避免的一眼就注意到他。 苏璟! 那位不得了大人物。 有段日子没见他了,好像又瘦了,嗯,有点仙气飘飘,风一吹就要飞走的感觉。 男人啊!太瘦了,女气了些,也不咋好看。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一直低头躲避行人的苏大公子,忽然感应到了,抬头朝上看去。 宏福酒楼外,有一颗碗口粗的紫薇树,忽而来了一阵风,摇动树枝,细小的花瓣簌簌飘落,如同下了一场紫色的雨。 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一个赏美男,一个却在思索。 大丫自然也看到苏璟了,连忙捂嘴惊呼,“怎么会是他,他,他真好看!” 沈清今儿也是精心打扮过的,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头上插了一支金簪,一支玉步摇,耳上一边坠着一个珍珠耳饰。 身上穿着一件大红绣梅花长裙,斜襟的领口,露出一截秀气白皙的脖颈,往上是小巧弧度优美的下颚线,那个弧度,让人很想捏一捏。 至少,苏璟是这么认为的。 眼前的一幕,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没想到,隔了一个洪灾,再见这丫头,人家已蜕变成亭亭玉立的俏佳人,她好像才十三岁吧? 是不是有点早熟了? “公子?公子?”兴儿接连叫了两遍,才把主子的魂叫回来。 “嗯,何事?” “公子,咱们还走吗?要不找个地方歇脚,你瞧,那家宏福酒楼,好像挺热闹。”兴儿其实也瞧见了沈清,也记起这家酒楼好像跟沈清有点关系,那么这家的饭菜想必不会差。 天知道,他们自打离开景阳府,过的是啥日子,那真叫一个惨不忍睹。 虽带了银子,但为了避人,走的是山路,只能借住农家。 他们得在青泉镇待上几天,等房总管带着护卫赶到,才能安全。 可他家公子这家脸,这副打扮,实在是招摇。 他本想让公子换身行头,至少不那么引人注意,奈何人家不肯。 苏璟又抬头看了眼窗子,却又没了沈清的影子,“好,进去吧!” 兴儿高兴的直跳,“公子这边走,小的在前面给您开路,今儿这里人太多,可别碰着您。” 两人刚迈上台阶,眼尖的福子就注意到了。 “客官是远道而来吧?快请进,楼下大堂有空位,楼上也有雅间,不知二位打算在哪用饭?” 兴儿站在前头,挺起胸膛,带着几分傲气,高声道:“我家公子自然要雅间,带路!” 福子连忙道:“是是是,公子这边请。” 冯成成刚要下楼,他认得兴儿,之前时常跑来要酒席,便退到边上,等他们上来后,殷勤的拱手道:“兴大爷,好些日子没见,您一向可好?这位是……” “我好着呢,这位是我家主子,” “见过公子,您这边请。” 苏璟见楼上人来人往,又想起沈清也在,便试探着问道:“你这儿今日倒是挺热闹,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冯成成立刻笑开了花,“公子好眼力,今儿我们这儿办定亲宴,您瞧,就是那位爷。” 霍云州站在走廊另一头,一身簇新蓝色锦袍,倒是有几分玉树临风。 他跟苏璟见过一面,只一面,但两人都印象深刻,没办法,好像是与生俱来的。 霍云州也感觉到了,他也不知为何,就是很反感眼前的男子,没由来的,不想跟他有交集。 苏璟也差不多,看他哪哪都不舒坦,不过…… “你说他在办定亲宴?” 冯成成还没来得及解释,沈清就从雅间出来了,她刚好站在两人中间,左边是霍云州,右边是苏璟。 见到她,冯成成如释重负,他也感觉到了,这走廊气氛不对。 “二姑娘,您来了正好,这位爷您也认识吧?” 兴儿笑呵呵的打招呼,“原来是姑娘办定亲宴,那可是赶巧了,不知我们能不能讨杯喜酒喝!” 沈清还没回话,霍云州便走了过来,微微侧身挡在沈清身前,“今儿在下定了五桌酒席,苏公子若是不介意与我们这些乡下大老粗同桌,那便来吧!” 这话说的,苏璟还怎么去,他可没兴趣看一帮人捏着筷子在菜里搅来搅去。 “不了,爷喜净,不喜热闹,掌柜,还有清净的雅间吗?” “有,有,公子这边请。”冯成成见霍云州神色不对,赶忙把人请走。 兴儿揉了揉脑袋,直到跟着主子进了雅间,闲杂人退出去后,才不解道:“公子,那位姓霍的,好像跟咱有仇似的,你瞧他那脸拉的。” 苏璟走到窗边,声音冷冷淡淡,“你这小子,是不是觉着爷身边只有你一个人,便放肆起来,都敢做爷的主了?” 兴儿吓了一跳,当即便跪下了,“公子赎罪,小的知错。” 苏璟也没看他,继续道:“哼!再有下次,爷打断你的腿。” 兴儿冷汗直冒,“小的记住了。”其实他并不清楚自己错哪了,但主子生气了,那就是他有错。 苏璟训了他一顿,还是觉得气不顺,“姓霍的不过是个武夫,在军里混了几年,小有功名,她居然看得上,呵!” 第177章 咋说话呢 兴儿没太听懂,便不敢接话,安安静静的站着。 可这又惹得苏璟不满,“你怎又哑了?” “啊?公子想说啥?” “算了,叫他们上菜,吃过了咱们离了镇子,去找个客栈。”他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兴儿没听清,可后来仔细一琢磨,爷说的好像是:焚琴煮鹤,暴殄天物。 孟老爷带着曹雪梅,姗姗来迟。 两辆华贵的马车,一前一后停在宏福酒楼门口,丫鬟妈妈们站了一排,家丁仆从站在另一排,曹雪梅扶着丫鬟的手,从马车上缓缓走下来,一身华贵的紫色锦缎琉璃裙,头上插满了珠翠,晃花了人眼。 沈清刚跟柴良寒暄了几句,就见罗琴脸色阴沉的走进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沈清原本堆满笑容的脸上,这会只剩下森冷的寒意。 “走,去会会姨母。” 她出来时,曹雪梅已带着人进了女宾间,正跟吴舅母亲亲热热的说着话。 沈慧脸上藏不住事,眼里的恨意快要溢出来,见妹妹进来,她仿佛找到主心骨,紧绷的身子忽铁放松,退到墙边,双手撑着墙面才勉强站住, 此时,屋子里很热闹,所以没人注意到她的异常。 周来娣看着曹雪梅这一身的珠光宝气,羡慕的不行。 吴菊花说到热烈处,正要把大丫叫过来见见小姨,顺带着看能不能托她的福,给大丫或者曹勇寻门好亲事。 一回头就见沈清脸色阴暗的站在后面,她被这眼神吓到,“哟!清丫头,你啥时候进来的,咋都没个声,快来见见你姨母,为着你定亲的事,你姨母跟姨父可是都来了。” 曹雪梅也笑眯眯的望向沈清,她已知道朱老二的死讯,毕竟他有徒弟,这事瞒不住。 人是怎么死的,她也打听到了,染了脏病。 按理说,以朱老二那个德性,死在这上头并不奇怪。 可那个女人出现的就奇怪了,再加上死了之后,尸体被义庄拉去连夜火化,消息也瞒得严严实实,那么这身后事是谁做的呢? 曹雪梅手里也养着探子,费了些手段,才打听到有三个姑娘当夜进了朱家。 三个姑娘,眼前不就是吗? 她可不敢小瞧了沈清,这丫头聪明着呢! “姨母不请自来,清儿,你不会怪姨母吧?”曹雪梅决定试探一二。 沈清平静的望着她,一秒两秒三秒,她没动没说话,在场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生怕她一点情面都不给,好好大喜的日子,再给弄坏了。 “清丫头……”沈婆婆正要劝两句。 沈清忽然浅浅一笑,“瞧姨母说的,我以为姨母事忙,这等小事也不敢打搅,所以才没叫人去送信,姨母不会怪清儿不懂事吧?”她把球踢了回去,跟曹雪梅打起了哑谜。 曹雪梅深深望进她眼里,似乎是想看清她内心真实想法,可惜小姑娘瞳孔如一汪深潭,深不见底。 她一把拽过沈清的手,捧在手心里拍了拍,眼含热泪的道:“姨母知道你是懂事的孩子,是姨母做的不好,你娘走了后,我也没能把你们接来照看,姨母每回梦到你娘,都愧疚不已,现在好了,你的终身有靠,你娘在地下也能瞑目。” “姨母真觉得我母亲能瞑目?”沈清抽回手,笑的玩味。 吴菊花觉得这话茬不对,忙道:“清儿,咋说话呢!” 沈婆婆也道:“她姨母,既来了,就坐下吃杯喜酒,孟老爷在隔壁那桌吧?” 曹雪梅笑着道:“见过婶子,我家相公被霍大爷请去了,待会叫他来给您敬酒。” “哎哟,那可不敢当。”沈婆婆一想到孟老爷那张老脸,给她敬酒,她能喝得下去吗? 曹雪梅却很坚持,立刻就让下人去把孟老爷请过来。 说实话,孟老爷过来时,往那一站,外形上跟沈婆婆还真是一辈的人。 沈婆婆吃的好睡的好,成天在田间地头跑,反而生龙活虎,越活越年轻。 反观孟老爷,满院子的小妾通房,今晚睡这个,明晚睡那个,好好的身子也得给掏空了,更何况他也并不知何养,瞧瞧他眼下的淤青,无神的双眼,下垂的嘴角,一笑起来,除了猥琐啥也瞧不出。 可孟老爷不这么认为,他走进来,自认为儒雅的抱手,先环顾了屋里的众女眷,才向沈婆婆见礼,“晚辈见过婶子!” 而后曹雪梅又给他介绍吴菊花,周来娣。 这俩人都是典型的乡下妇人,姿色啥的,孟老爷肯定瞧不上,只不过他在周来娣丰满的胸膛上多留意了两眼。 轮到沈慧沈清沈慧沈艳,以及大丫二丫给他见礼。 在看到沈艳跟沈慧时,孟老爷笑容明显增大,至于大丫二丫,他则是淡淡的瞟过,最后目光落在沈清身上,他眼中有惊艳,只不过被他掩饰的很好,旁人没注意到,但沈清是一直盯着这个老家伙的,她能瞧不出? 但曹雪梅似是无知无觉,介绍完了众人,又亲热的一手挽着孟老爷的胳膊,亲自把他送出门。 沈艳瞪了眼孟老爷的背影,小声骂了句啥。 沈慧感觉像是被无数蚂蚁爬过全身,叫她又恶心又头皮发麻。 大丫猛的捧起茶水,猛灌了两口,才把那股子反胃的感觉压下去。 二丫年纪小,直言不讳,“娘,我不喜欢这个姨夫,又老又丑……” “闭嘴!”吴菊花急忙捂住她的嘴,可还是被刚转身回来曹雪梅听见了,她只得赔着笑,“呵呵!她小姨,你别往心里去,小孩子家家的,啥都不懂,就是胡说。” 曹雪梅心里翻江倒海,可面上还得装的云淡风轻,“我怎么会跟她计较,只要嫂子平时在家别乱教她就成了。” 吴菊花脸臊的慌,“瞧你说的,咱们都是一家人……” “不是一家人了,我嫁了孟家,自那以后后就是孟曹氏,娘死了后,你们从不来孟家看我一眼,我家衍儿出世时,也只有大姐来瞧我了,这么些年,你跟大哥可曾关心过我一句?”她忽然发起牢骚来,把一屋子的人都说懵了。 第178章 吃喜宴 吴菊花支支吾吾的不知如何作答,以前婆婆活着时,就告诫他们,不要往孟家去,也别跟曹雪梅有来往,就当没她这个女儿,两家以后也不需要走动。 只是偶尔过年时,曹大海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会叫儿女们去走一趟,但她跟曹大海,是不会去的。 沈婆婆作难的劝道:“哪个女子嫁人都是如此,除非招赘,唉,女子就是命苦。” 曹雪梅用帕子假模假样的擦拭了眼睛,转眼间又笑颜如花,“婶子说的是,我这辈子也没能下女儿,只有一个脑子不太灵光,有些痴傻的儿子,这也是我的命,不过清丫头的命实在是好,嫁了个少年将军,以后霍家大郎建功立业,说不定你还能得个诰命,一辈子尊享荣华富贵。” 沈婆婆谦虚道:“她姨母,你说的那些都是身外物,我现在也想通了,只要他们自己过的好,不争不吵,亲亲热热的,也就得了,你说是吧?” “说的也是。”曹雪梅觉得这老婆子意有所指,可惜也没证据。 曹雪梅不想再跟这老婆子絮叨,她今儿的目标只有沈清,于是,她又去拉沈清的手,语重心长的跟她说道:“你娘不在了,有些话,我这个做姨母的,得嘱咐你。” “姨母想说什么?”前面那些都是废话,现在才是正题吧? “霍家那小子,我瞧着不像池中之物,以后他身边也不会只你一个人,富贵人家都是如此,那些贩夫走卒,多赚了几两银子还想买个妾,更何况他是少年将军,往后你要跟别的女子共侍一夫,你这脾气就得改改,姨母是过来人,后院那些事,我也是摸爬滚打十几年,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你出身不高,若将来有人眼红你的正妻之位,这事你也得有个心理准备,最好赶紧生下嫡子,有了孩子在手,万事也就不愁了,是吧?” 沈清笑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可是我跟他有过约定,只定亲,暂时不会完婚,可能是两年之后,也可能是三年。” “呀!那可不成,这到手的好姻缘,怎么能不抓紧办了,难不成你想跟姨母一样,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她后面的话越说,声音越小。 “姨母说啥?我没听清。” “呃,没啥,这天都不早了,何时开席?” “快了,姨母再坐会,喝点茶。” 曹雪梅忽然别有深意的说道:“再等下去,就不知会有何种变故……” 沈清看她低头喝茶的侧脸,忽然打了个激灵。 不对,曹雪梅绝不只是单单来喝茶,她想做啥? 这时,牛宝站在门口问道:“姑爷问,是否可以起菜了?” 沈清收起多余的心思,打起精神,“起吧!”早吃早了,赶紧完事。 她的预感又来了,眼皮不停的跳。 沈慧招呼众人入座,经过她身边时,见她不停的揉眼睛,“清儿,眼睛咋了?” 沈清按着右眼,“没事,可能是迷到沙子了。” 沈婆婆凑过来道:“迷眼了?来,奶奶给你吹吹。” 另一头的雅间内,偌大的桌子,只苏璟一个人坐着,面前陆续上了十几盘,色香味俱全的好菜,可他却迟迟没动筷子。 兴儿站在边上,小心的问:“公子,爷,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要不然再让他们上些别的,听说他家烤鸭是一绝,也是那位沈姑娘研究出来的新品,据说供不应求呢?” “那为何桌上没有?” 兴儿一拍脑门,“是啊,既是招牌菜,居然不给咱们上,这是不把爷放在眼里,爷等着,小的去找他们算账!” 兴儿撸起袖子就要冲出去,又被苏璟叫住。 “算了,反正我今日也没什么胃口,人家办喜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拿起筷子,只挑面前的一盘凉菜,百无聊赖的吃着。 兴儿松了口气,只要主子肯吃饭就好。 天知道他这一路,是咋过的。 主子虽说并非外界传的那样病弱,可也没强壮到哪去,一不留神,还是有生病的风险。 可这一路上,他们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主子又挑剔,吃的就更少了,眼瞅着瘦下去一圈,这要是回到府里,叫老夫人瞧见,还不是把他吊起来打一顿。 苏璟只吃了两块黄瓜,又把筷子放下了,“你说……他们吃喜宴,也是这些菜吗?” “呃,这小的不知,不过想来肯定要差一些,毕竟价钱不同。” 停顿了会,苏璟又道:“你说,那个姓沈的丫头,是不是一点礼数都不懂,我与她,不,是房总管与她不是交情挺不错的吗?即便是看在房总管的面子上,她也该请我们喝一杯喜酒,你说是吧?” 兴儿迟疑道:“那位霍爷,不是说了要请吃酒吗?” 苏璟摇头,“不一样,我与他又没什么交集,干嘛要吃他的喜酒,再者他说的那些话,纯粹是为了恶心人,本公子又不傻,能瞧不出来?” 兴儿也觉得奇怪,“就是,咱们与他又没仇,何必一副如见仇人的表情,二姑娘嫁给那样的人,以后怕是有苦头吃了。” 苏璟深表赞同,“这姑娘家找婆家,眼睛得擦亮,真是可惜了。” 兴儿心说,人家可惜不可惜,好像也不关您的事。 难道说,主子想看热闹? 不能吧!这等热闹有啥好看的。 沈清的眼皮贴了红纸,沈婆婆用唾沫给沾上的,又嘱咐她不可去掉。 “许是昨晚没睡好,今儿又一大早就起来了,待会早些回去,我要补觉。”一定是的,她有忽略掉心里的那点异样。 霍云州端着酒杯,在霍林的陪同下,正要往这边来。 霍林今儿也很兴奋,“哥,等你定亲了,就让我也去边关城吧?我在这儿实在是待的无聊,嫂子也说了,今年秋,咱们要做泡菜生意,商路得有人跑,那头也得有人驻扎,你回头跟嫂子说说,就让我去边关城,成不?” 现在沈清身边有牛宝跟毛豆,以后还会再招其他的小厮仆从,可他的位置有点尴尬,主子不像主子,下人又不像下人,越发让他觉得别扭。 第179章 一面之缘 霍云州伸手弹了下他的额头,“你若走了,难不成要把爷爷留在这儿?想什么呢!” “哎呀,反正爷爷有嫂子照看,不需要我的嘛!” “这事以后再说,你若不想在月牙湾待着,就让你嫂子另外找份差事给你,这总成了吧?” “成!”霍林笑嘻嘻的跑上前,替他把雅间的门打开。 兄弟俩的身影便出现在众女眷的面前,霍云州正要迈腿进去,忽然楼下传来一阵吵闹,声音极大。 “你去瞧瞧下面出了何事?”霍云州停下脚步,不悦的对弟弟说道。 霍林骂骂咧咧的把酒杯递给牛宝,转身就往搂下跑。 包间里,沈清因眼皮沾了红纸,所以看人的时候仿佛都裹在一层红光里,而且她现在的样子有点搞笑。 见霍云州站在门口不进来,她不免疑惑,这时,眼皮跳的更狠了。 曹雪梅皮笑肉不笑的安慰她,“别怕,该来的总会来。” 沈清诧异的转头看她,忽然就蹦不住了,“姨母这是何意?难不姨母知道什么?还是说姨母想吃猪肉了?” 最后一个问题,懂的人自然懂,比如沈慧,比如罗琴,再比如当事人的曹雪梅。 她脸上原本的笑脸,嗖的没了。 见她不说话,沈清又凑近了些,正好她俩归挨着坐,“姨母,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可惜啊!你没能在临死前见他最后一面。” 或许是想转移注意力,她很突兀的提起朱老二。 曹雪梅怔怔的望着她,准确的说是望着沈清的眼睛,试图从她眼里看出些什么,“他跟你说什么了?” “姨母这是承认了?” “承认?我承认什么了?” “承认,你认得朱老二。” “有吧?” “难道没有?”她笑着把玩桌上的酒杯,“何必跟外甥女打哑谜,没意思,您说直说也无防,老话说,父债子还,母债女还,都是一样的,好比我若想复仇,也得找衍表弟,您说是吧?” 曹雪梅突然就变了脸色,“你敢动我的衍儿?”虽是傻子,却也是她唯一的孩子,大夫说了,孟衍还是有机会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到时她就有孙子了,也一样可以继承孟家的产业,不让这些落到别人手里,所以她现在是绝能不让孟衍出事。 沈清执着酒壶,缓缓给她倒了杯酒,“姨母别激动,这人哪,只要活着,就有牵绊,我有,姨母也有,咱都不是那光脚的,所以……您还是悠着点,别露出什么马脚,叫人抓到,可不是闹着玩的。” 曹雪梅道:“清儿的意思,是不打算放过姨母了?” 沈清摇头,“瞧姨母说的,咱都是一家人,什么放不放的,外道了。” 曹雪梅还不至于被她的这几句话吓到,“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此时,外面的吵嚷声已经来到走廊。 霍云州在看见来人时,先是一愣,而后又笑了,“原来是史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来的正好,坐下喝杯喜酒!” 来人正是史大力,可他却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几个跨刀士卒,皆是面色不善,连点笑模样都没有。 史大力见他这一身簇新衣裳,又听他说什么喜酒,意外道:“霍兄,你成亲了?” 霍云州把酒杯交给弟弟,然后上前,“是定亲,我这就叫小二再开一个雅间,几位兄弟一路劳累,先坐下吃酒吧!” 史大力摆摆手,面色肃穆,“霍兄,不是我这个做兄弟的不给你面子,事关重大,将军说了,即刻捉拿你归营,片刻不得耽误,这是将军的手令,你过下目!” 此话一出,在走廊里的,以衣两边雅间里的众位亲友,皆是大惊失色。 罗琴站在外面听的清清楚楚,赶忙进来在沈清耳边对她说了。 沈清火速起身,正要外往走,沈慧一把拉住她的衣袖,“清儿,出了啥事?” “一点小事,你们先吃着,我很快就来。”她离座往外去了。 曹雪梅笑容和气的招呼众人,“诸位怎么不吃了,这些热菜冷了就不好吃了,来来,都别愣着,动筷子啊!” 吴菊花没心没肺,“对,咱们吃,这么好的席面,不吃可惜了。” 周来娣可没胃口,“我也去瞧瞧。” “娘,我也去。”沈艳坐不住,也要跟去。 周来娣按住她,“你一个小娃娃,添什么乱,吃你的饭。” 沈婆婆道:“出不了什么事,你们别大惊小怪,今儿这鱼烧的不错,味正,鱼也新鲜,她舅母,姨母,都别客气哈!” 走廊里,霍云州就是再镇定,也笑不出来了,“史兄,你跟我开玩笑呢?” 史大力板着脸,“将军的命令,我等不敢携带,来人,把霍云州锁上,押回军中!” “是!”后面上来两个人,拿出大链条,就要上前。 霍云州紧攥拳头,全身肌肉暴涨,仿佛下一刻就要将这群人砸死。 一只柔软的手,爬上他的胳膊。 “别冲动,杀了他们,事情可就闹大了。”沈清意外的镇定,史大力她认得,去她家吃过饭,也算有过一面之缘吧! 她这一按,那条粗大的锁链,可就真的套上了。 史大力黝黑的脸上扯出一个笑来,“姑娘别担心,霍兄的人品我是一个百个放心,这事一定是误会,待回了营中,将军一定会查问清楚,还霍兄一个公道。” 沈清看着被锁链捆住的霍云州,心里压抑着悲愤,“希望是这样。”谁知道呢? 自古被冤死的战将,少了吗? 霍云州看她隐忍的脸蛋,痛惜不已,偷偷握了下她的手,“此事你无需记挂,我的事,我自会处理,若有个万一,就当这场定亲宴并不存在,霍林,记住了吗?” 这事,需要霍林记住。 霍林见哥哥这副模样,突然哭起来,“哥,这是咋回事,呜呜,他们是不是找错人了,哥,我害怕……呜呜!” “闭嘴,哭什么哭!”沈清冷声喝骂,都什么时候了,哭有用吗?她从来不相信软弱的眼泪能解决什么问题,只有当尘埃落定,情绪需要宣泄时,她才会流泪。 “嗝!”霍林哭声戛然而止。 第180章 要扇她 这时,霍老伯面色阴沉的握着拐杖走出来,“云儿别怕,跟他们去吧,若是冤枉的,爷爷就是拼上这把老骨头,也要给你讨公道,谁也甭想冤你,清儿这边,你也不用操心,爷爷都明白,军爷,能不能容我们回去给他收拾几身衣裳。” 史大力对老爷子还是很恭敬的,“不必了,缺什么我们从路上再买,而且我们是骑马赶路,要不了两天就能到,快的很,霍兄,咱还是别耽搁了,走吧!” “等一下,我跟她说句话。”霍云州还有事情没交待,可当着这么多人,他也不好说的太直白,只道:“你的事,我已替你办好,回去后,时常去你娘的坟上瞧瞧,也替我给他们二老上柱香,本该我们二人同去的,可惜……等我下次回家探亲,一定去给你爹娘上坟。” 沈清听懂了,“我明白。” “那就好!” 那俩人上来拖他,史大力冲沈清歉意的点了点,然后跟在后头下了楼。 青泉镇只是一个巴掌大的小镇子,突然来这么一出,就连柴良都看怔了。 “他这是犯了什么罪?需要如此大的阵仗?” 旁边的小弟提醒他,“头儿,这姓霍的肯定犯了大事,咱们要不要跟沈家撇清关系,免得被牵连?” 这话刚好被站在后头的沈清听见,她笑了笑,“柴爷要是胆子如此之小,这辈子都甭想往上升了。” 柴良回头瞪了眼小弟,又冲沈清呵呵笑道:“小妹说的是,你们二人也没成亲,即便他犯了事,想必也牵扯不到你身上,来来,咱们继续吃酒。” 冯成成一直将人送到门口,他心里也是惴惴不安,可沈清这会顾不上他,因为楼上闹翻了。 吴菊花趴在楼上窗边,看到霍云州被锁上拖走,当即犯也不吃了,拖着两个女儿,又到隔壁把丈夫跟儿子叫上,死活要把他们带走。 相较于她的疯狂,周来娣就淡定多了,他们是一个姓,沈清不出事,他们家就没事,所以得先把沈清摘开。 “清丫头,我看这亲事还是得观望观望,咱不着急。” 沈婆婆捂着心口,心梗都快犯了,捂着胸口无力的哀嚎,“我们家咋这么倒霉,我可怜的姑娘,老天爷真是瞎了眼啊!” 沈慧一边替她顺气,一边抹泪,“奶奶,您别激动,事情既出了,总有解决办法的,您得相信小妹。” 沈艳气愤道:“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那戏文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沈清还在外面,有些人要走,比如范家人,以及他们同村的,还有跟沈清做生意的人。 有人避如蛇蝎,连招呼都不想打。 有人碍于面子,还是找了借口,家中有事,或者小儿哭闹,总之,都是要走的。 沈清什么也没说,只嘱咐他们路上小心。 轮到吴菊花时,她身后跟着大丫二丫,曹勇跟曹大海走在最后,曹大海一脸的愤慨,曹勇的表情就有点耐人寻味。 走到沈清跟前,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吴菊花舔着笑脸,“清丫头,这天也不早了,我家里牲口没人看管,实在是不放心,反正也吃差不多了,我们就先回了,还有不近的路程呢!” “舅母不用坐车?我可以让牛宝驾车,送你们回去。” “不,不用,乡下人,哪得用着出门坐车,你不用管我们,去忙你的吧,对了,今年中秋,我们就不接你们去过节了,县道边生意实在是好做,我们想趁着过节,多赚些,你不会介意吧?” 曹大海拧着眉呵斥,“蠢妇,胡说什么呢!先前不是说好的!” 吴菊花也豁出去了,“哪有说好,咱俩背了一身的债,几个孩子还没着落,不趁着还有力气多挣些银子,难不成要卖儿卖女,还是拖着全家人去要饭?” “你!”曹大海气的要扇她。 沈清嫌他们吵的太难看,立马站出来阻止,“瞧舅母说,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反正以前我们去的也不多。”人家想撇清关系,她也没必要硬往上贴,反正以后舅舅这门亲,算是淡了,她又不是没心没肺之人。 沈慧这时,也站在妹妹身边,神色清冷的望向舅舅一家人,“舅舅,舅母慢走,我们事多就不送了。” 曹大海心中难过,“你俩也别想太多,兴许是弄错了,若有消息,一定要及时通知我,若有需要帮忙的,也一定要告诉舅舅,晓得了吗?” “你一个种地的乡下汉子,告诉你,你能咋地,还是顾好自己吧!”吴菊花着急的拖着他往外走。 曹勇经过沈清而前时,神色复杂的正要说什么,又被吴菊花吼了,他犹豫了务须,还是跟着爹娘去了。 大丫拉着二丫,说了些不痛不痒安慰的话,便也走了。 孟老爷倒是吃的不错,酒足饭饱,挺着肚子一晃一晃的往外走,两个美婢扶着,曹雪梅慢了一步,脸上笑颜如花,“清儿,慧儿,你们若是害怕,不如搬到姨母家,反正孟家地方大,不差安置你们两个。” 孟老爷也笑眯眯的望着姐俩,“你姨母说的对,你们两个女娃娃独自在外生活,实在是叫人放心不下,回头我叫人接你们。” 沈慧表情僵硬,死死抓住妹妹的手,强硬道:“我们的事,就不劳姨父姨母记挂了。” 沈清微微勾起嘴角,冷笑道:“姨父还是保重自己的身子要紧,您与姨母年岁相差较大,可是要小心了,瞧!姨母还是一样的年轻貌美,若姨父先走一步,姨母怕是要伤心的!” 既然撕破脸,索性就让场面更难看一点,搅乱了这一池的水,藏在水底的勾当,才能显现出来。 此话一出,即便曹雪梅再想装,也装不下去,因为听了这话要是还不生气,那才是有问题。 “你这丫头,我好歹也是你的长辈,你有没有点教养!” “夫人莫气,与她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有什么好气的,不过是玩笑话。”孟代山眯着一双鼠目,眼中精光闪烁,一副长辈宽厚的样子。 第181章 一头雾水 安抚了夫人,他又语重心长的对沈清道:“孩子,姨父知道你父母双亡,今儿又遇上这等事,心中不快,愤世嫉俗也是有的,但我与你姨母一直是关切着你们二人,之前也一直让人去接你们过来同住,可惜你们不肯,那就不能怪我们照顾不周,唉!” 要不是知道他的真面目,恐怕很难想像,这话出自一个老银棍的嘴。 沈清乏了,懒得同他们打嘴仗,“姨父非要这么说,我也无可奈何,事在人为,说的再多,都不如做的多,以后……还请姨母珍重!姐,我们走。” 这会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除了在边上看热闹的冯成成之外,剩下的都是沈家人,沈长福被周来娣抓到一边,俩人不知在嘀咕啥,沈长福脸色忽明忽暗。 “走,春菊,你扶上奶奶,咱们回家。”幸好他们还有家。 沈婆婆张着手臂,嚷嚷道:“把饭菜打包带上,都没吃几口,搁着也得扔了。” 沈清泄气,“奶奶……别带了,咱家不许吃席上的剩菜。” 沈婆婆倔强道:“咱们不吃,我带回去喂鸡不行啊?” 沈清投降,“好好,带回去喂鸡。” 奶奶犟起来,她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冯成成连忙叫福子帮忙打包,这年头也没塑料,汤汤水水的,其实很难打包,除非全倒水桶里,连桶一并拎走。 沈婆婆可不管,真找福子要来一个水桶,把席上的饭菜,一股恼的连倒进桶里。 其实搁穷人或是灾时,这些都是能救人命的好东西。 直到他们都离开,苏璟才带着兴儿出来。 看着空荡荡的走廊,不免唏嘘,好好的一个定亲宴,竟闹的不欢而散。 兴儿问:“公子,爷,您说霍家大郎犯的事,大吗?会不会被砍头啊?他要是被砍了头,那沈二姑娘岂不是还没成亲就成寡妇了?这名声可就……” 苏璟慢慢道:“又没成亲,当哪门子的寡妇,不过我倒是想起来,月牙湾是个好地方,咱们去那儿落脚吧!” “啥?可,可咱家在月牙湾一没外宅,二没田庄,那儿除了沈家,就没旁的人家了,咱们去了住哪啊?” 苏璟拍着手里的折扇,略略思索,“这……确实是个问题,走,咱们去找找本地的里长。” 没地,可以买,没宅子可以建,只要银子到位,想什么时候住上,就什么时候住上。 在沈家人不知情之下,苏璟当天便把路北边的一大块荒地买了,高于市价两成,哪有不卖的,反正荒着也是荒着,卖了还能给县衙增加些收入。 里长当天就带着兴儿,去县衙办了地契。 这边,房总管带着碧竹跟红湘,以及秋羽等人就到了青泉镇约定好的客栈。 听说主子不住镇上的私宅,要跑去荒无人烟的乡下盖房子,众人的表情可想而知。 红湘忍不住就抱怨,“公子,那乡下地方又偏僻又荒凉,住着一点都不方便,要不咱们去孟家?孟老爷跟您有亲,想来会替您隐瞒行踪。” 苏璟淡淡道:“你若不愿,就回去。” 红湘见主子不悦,心一慌,便跪下了,“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公子的侍婢,公子去哪,奴婢就在哪。” 还是碧竹会看眼色,笑着道:“既然公子心意已决,那咱们就得赶快行动起来,盖房子的事,有房总管去办,奴婢就张罗着置办寝具物什。” 房总管听说房子是盖在沈家对面,哪有不肯的,“这些俗事,就不用主子操心了,咱们多找些泥瓦匠,喝令他们半月之内把房子盖起来,至于家具,就从猫耳胡同的宅子里直接运过去便是。” 苏璟慢慢摇头,“十天,已是极限。” 房总管面上略有难色,一咬牙,“好,十天就十天。” 顶多让匠人们分两班倒,白天黑夜不歇工,如此一来,就是二十天,简单盖个两进的青码黑瓦的宅子,也够了。 说干就干,房总管即刻命人找来两个当地有名的匠人,他们都是有人脉的。 听说要十天连轴转的盖出一个两进宅子,无不摇头,表示不可能。 但当房总管把银子拍在桌上,两人便不说话了。 眼下正是大灾过后,劳力多的是,要是多花银子,叫他们拼上性命都成,人工不成问题,至于料子,多找些车马去拉,更不是问题,所以干吧! 工程进度的事,苏璟不管。 可沈清就一头雾水了。 他们刚从镇上回来,还没平复心情呢,牛宝就满头大汗的跑回来跟她说,对面路上栓着两匹马,他过去一瞧,是来丈量土地的差役,说是对面的荒地被人买了,要盖宅子。 沈清刚喝下去的一口水,当即就喷了。 难道说,有人跟她打一样的主意,也看上月牙湾这块风水宝地了? 随即,当天傍晚,送砖瓦木料石料的马车驴车牛车,足足排了二里地。 卸货的,挖地基的,还有盖临时茅屋住人的,连厨子都背着锅来了。 他们去问,工头说不出个所以然,啥情报都没打听出来。 沈家人就像看戏似的,捧着饭碗坐在家门口,看着那些人来来去去。 牛宝蹲在边上,下力扒着饭,“没见过盖房子这样着急的,难不成那地底下埋着金子?” 晚上吃的是杂粮饭,杂粮糙米掺上白米,焖的软烂。 蒸了自家腌的腊肉,炒了青菜,晌午的席面有两道菜还没来得及上,一道红烧肘子,一道红汤鱼块,这两道菜另外用食盒装了带回来的,也省得再做菜。 霍林心情不好,担心着哥哥的事,可也没耽误他吃饭,一大块软烂的肘子塞嘴里,满足感瞬间爆棚,“屁,哪会有金子。” 霍老伯道:“咱们这儿根本不可能有金矿。” 沈婆婆没心思管那闲事,她问沈清,“你不是说要把这周围的山地都买下吗?咱们还是快点行动起来,我瞧着东边,西边,还有不少荒地,其实按理说,既是荒地,那就是没主的,咱们开荒了,也就是占上了,凭啥非要花钱买!” 第182章 哪都能将就 霍老伯连连摆手,“这可不成,即便是荒地,那也是官家的,万一你开出来,种上庄稼,他们再来收钱,到时地价肯定就贵了,倒不成趁着还是荒地时,先把地契办了,省得日后麻烦。” 沈清点头,“是这个理,奶奶,眼下买地不是最着急的,咱得把这些白菜萝卜伺候好了,今年冬天要赚上一笔就得靠它们。” 沈家门前的荒地,除了种上些红薯之外,其余的都种上可能腌制泡菜的原料。 再加上今年收的辣椒…… 白菜萝卜秧,育出来,已分栽好,现在就是田间管理,施肥锄草防病虫。 沈婆婆望着那一大片的菜,不禁发愁,“你都是不值钱的东西,真能赚钱?” 沈清也不解释,起身看着远处热火朝天盖房子的人群,没说话。 沈婆婆还要再问,被沈慧拦下了,暗暗催着奶奶收拾东西回家。 这一夜,祖孙三个都没睡好,沈清一闭眼就梦到霍云州被捆绑押上刑台,刽子手刀一挥,人头落地,咕咚咕咚,黑乎乎的脑袋滚到她面前,那双黑沉沉的眼睛,还睁着,直勾勾的盯着她。 沈清被恶梦惊醒,她一动,沈慧就醒了,隔着黑暗,轻声问:“小妹,你还好吗?” 别问原因,根本不用问。 沈清曲起双腿,胳膊枕在膝盖上,把头埋进去。 沈慧摸过来,心疼的拍着她,“别怕,有姐姐在,他若真出事再也回不来,也没啥,你还有姐姐,我会一直陪着你。” 沈清动也不动,要说她对霍云州有多深的感情,那也不大可能,但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的,她又不是铁石心肠,面对那样一个英武型男,又对她关怀备至,石头也得软上三分。 再说了,他现在也算半个她的人,若他真犯了卖国通敌的罪还好说,若是没有却要被人冤枉,那她也是不能答应,就算闹到天翻地覆,她也要讨一个说法。 沈清趴在姐姐怀里缓了会,忽又坐起来,“那铺面既然给我了,也不能白搁着,咱得把生意做起来,我要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 她要招兵买马,争取两年之内,让自己的势力壮大起来。 不仅要赚钱,还得……找柴良谈谈。 沈慧问:“你想做啥生意?咱家现在……好像也没啥能拿得出手的。” 沈清想了下,道:“咱就卖本地特产,只要是便于储存的,又有特色,便可以售卖,当然,不是卖给本地人。” “那要卖给谁?” 当然是南货北卖。 这话说了姐姐也未必懂,所以她又躺下了,“姐,以后你就在家里,看管好前面的十亩田地,这以后就是咱家的祖产。” 沈慧点头,她确实只适合待在家里,守着后方,“你说范家的房子还盖不盖了?” 沈清看着黑漆漆的房梁,“随他们的便,各人自有各人的选择。” 范家今儿也去吃了喜酒,走时也没说啥,所以沈清拿不准他们一家子的想法。 不过次日一早,范家人就来了,连家当都背下山了。 范翠翠一来就亲昵的跨住沈清胳膊,“我爹说了,今儿就开始盖新房,在房子没盖好之前,我们住这儿,放心,我们不白住,家里家外的活,我跟我娘都能帮一把手,成吗?” 范小山他娘也是个老实巴交的妇人,见女儿没亲没重的,一把将她拽回来,呵斥道:“别胡说,咱帮东家干活那是理所应当,姑娘别介意,这孩子没心,我们就在地基边搭个帐篷就成,这会天气不冷不热,住野地里也没啥。” 范老大笑的憨厚,“对对,小山他奶在山上,我们几个身强力壮,哪都能将就。” “叔,我们家地方有的是,很多都空着,你们要是不介意,就住后院,那儿也几间空房,而且后院还有门,可以直接通到外面,不用再从前院走,你可别多想,我是怕你们不自在。” 范老大很高兴,“瞧你说的,我咋会多想,姑娘是什么样的人,我能不清楚吗?既是有地方住,我也不跟你客气,至于做饭的地方,我们自己搭个窝棚,你就别管了,麻烦你们,我就够不好意思了。” 沈清也没反对,“反正你若有需要,只管跟我,或者跟我姐言语一声,你不说,我们也不晓得你们缺啥。” 范老大迟疑着道:“我们一家以后就是沈家的佃户,就是下人,您不用的跟我们客气。” 沈清:“嗨,什么下人不下人的,都是苦日子过来的,咱们互相帮衬就是。”话虽这样说,但其中的分寸还是要把握的,这是一个等级分明的世界,又不像前世,提倡平等自由,入乡随俗,既在这儿,就得按这里的规矩办事,她可不会傻到跟人讲什么平等,没那个必要。 沈慧干脆让罗琴她们搬到前面来,霍家住的东厢还有空屋子,够他们三人住了,整个后院都腾出来给范家住。 他们也住不了太久,等那边的新房盖好了,他们便会立马搬过去。 小山娘跟沈婆婆很能说到一块,范翠翠除了跟母亲一起做饭洗衣,剩下的时间,都在帮着沈家干活。 白菜容易长虫,他们便将草木灰过滤了,再用草木灰水喷洒。 杂草长的也十分旺盛,隔一天就得锄草,这些都是活。 家里的鸡鸭,沈婆婆就能料理。 毛豆又回了孙家,牛宝跟霍林赶着驴车,每天都要往镇上跑。 路那边的宅子,起的特别快,好像只是眨眼间,围墙就起来了,每日来送料子的车子就更多了。 但这些都不是沈清要操心的事,她也是每天来往于镇上跟家里。 她在筹备开铺子,想要让自己忙一点,忘记那些麻烦的破事。 没错,她就是这么冷血。 换个角度来想,即便俩人成亲了,若她有个万一,人没了,霍云州会终身再也不娶吗? 别幻想了,男人能有多长情,准确的说,人能有多长情,一辈子惦记一个人,一辈子放在心里不忘不弃,等到老死那一天还心心念念? 第183章 啥东西这样臭 呵!反正她做不到,那就别指望别人可以做到。 时间是可以冲淡一切的,比如爹娘的死,比如那一场洪灾里死去的人,她现在就快忘了杨修元长啥样了。 在消息没来之前,该干嘛干嘛,她又不是为了一个男人才穿越的,更不会为了她要死要活。 不过那铺子真不错,三开间,大堂宽敞明亮,里面只有前房东留下的简单桌椅,落满了灰尘。 站在堂内,就能看到后面的院子,有青石垫地,栽种了简单的绿化植物,两棵两米多高的柏树,四周花栏里还种了冬青。 左右两边没有回廊,只有围墙,后面也是三开间的屋子,有卧房,有厨房,院墙拐角有个小门,连着后院,是茅房,柴房。 其实也不大,分一分就不剩什么了。 沈清把牛宝跟霍林叫了过来,指着这铺面,对他道:“这儿开了铺子,你跟小林子就负责看铺子,进货出货,记账看账,可晓得了?” 二人一头雾水。 “姑娘,我没做过生意,要是弄砸了,可怎么是好?” “清姐,我不会记账看账,你叫我摆个小摊,卖点小玩意还成,这……太大了,我怕开不好。” 沈清一人赏了一个毛栗子,“你俩有点出息行不行?不会就去学,先从小的做起,等熟悉了,再做大,至于记账,我之前也教了你们一些,一边做一边学,不是啥难事。” 牛宝望着空空如也的铺子,疑惑道:“那咱现在能卖点啥?” 沈清琢磨了会,一拍巴掌,“先卖山货,我回去让范叔通知下去,就在家里收货,拿到这儿再卖出去,咱家自制的咸鱼,黄豆酱,还有山里的蘑菇野味。” 牛宝:“啊?这些东西好像赚不了啥钱吧?” “你懂什么,薄利多销,走的货越多,我们赚的就越多,你照我说的做。” 当天回家,她便让范老大把话放出去。 因为沈家请人做工口碑都不错,加上又是给的现钱,半分不拖欠,即便价格比他们到集市上售卖的要便宜些,也值了。 当然,也有人提出质疑。 比如闻讯赶来的田彩玉,他们家本咸菜做的不错,结果被洪水泡过,咸菜都臭了,她就想以次充好,让沈清看在亲戚的面上,给她的东西也收了,反正又不是自家吃的东西,臭点就臭点,无所谓。 只是,当她在沈家院里,把带来的两个坛子掀开,那股子臭味瞬间传出几里,路对面盖房子的人都闻见了。 “啥东西这样臭?” “是不是有人掉粪坑了?” “哎哎,你们去瞧瞧,谁掉粪坑了。” 这味道想掩盖也掩盖不了,田彩玉总算还知道点羞,歉意道:“本来是两坛顶好的咸菜,略酸,一点都没长毛,哪成想来了一场洪水,就成了这样,不过还是可以吃的,没长蛆,就是有点黑,吃的时候多淘洗两遍就成。” 沈婆婆捂着鼻子,嫌弃的直摆手,“都臭成这样了,哪能吃,再把人肚子吃坏了,咱可赔不起,我看还是倒粪坑沤肥的好。” 田彩玉赶忙摆手,“这,这是吃的东西,咋能倒,再说我大老远弄来的,使了牛车费,看在咱亲戚一场的份上,你们多少给点,意思意思。” 沈慧憋着气,道:“小舅妈,我们这是做生意,不是自家买来吃的,做生意有做生意的规矩,该是多少就是多少,要是谁都来讨人情,那我们这生意也做不下去,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我们收不了。” 田彩玉脸一板,就要跳脚。 沈清也闻见味了,从屋里出来。 田彩玉一看见她,急忙跑上去,拦在她面前,“清丫头,看在你二婶,跟我婆婆的面上,你总不好让我再原样拿回去,是吧?” 沈清捂着鼻子,瞥了眼院里的人,都在看着她,还有几个也来送山货的村民,好像在等她做决定,或者说,是看她要怎么做。 沈清当然不能驳子姐姐的话,便笑眯眯的道:“小舅妈远道而来,暑天虽过了,但还有暑气,舅妈跟我进去喝杯茶,歇歇脚,有话慢慢说,牛宝,把那两坛子臭咸菜搬到边上,别挡着后面要上称的,还有,我姐说的对,咱家收山货,品质一定要好,价钱可以谈,但绝对不要次品,各位叔伯婶子回去后,可以跟同村的人宣传一声,叫他们也送山货,只要是别家没有的稀罕山货,或是自制的酱料,我家都收。” “门廊那儿有早上刚泡的茶水,也有歇脚的凳子,若是饿了,也有粗食,” 她说着话时,把田彩玉推给春菊跟罗琴。 二人一边搂着田彩玉的一只胳膊,把人往堂屋拖。 “哎,我不渴,也不饿,我还得趁着天亮,赶回家呢!” 她在前面嚷嚷,沈清在后头紧跟着就来了。 进了堂屋,罗琴力气大,一把将她按在椅子上,春菊又给她倒了茶水。 这阵仗,搞的田彩玉一头雾水,只得道:“你们要是不想要,我带回去便是,用不着把我扣下吧?”她又没有强买强卖,真是的。 沈清走进来,挑了她对面的椅子坐了,“瞧小舅妈说的,咱是亲戚,我能看着你白中银一趟吗?你只需回答我几个问题。” “呃,你问就是。” “你家的臭咸菜,就这两坛了吗?” “那倒不是,还有两坛,去年冬我家的园子,还有地里,都种了冬腊菜,因我婆婆是做咸菜的老手,她做的咸菜可好吃了,所以……就多做了点,基本全臭了。” 沈清略略思索,道:“这样,你明儿回去,把剩下的臭咸菜都拿来,我一并收了,嗯,本来咸菜的价是三文钱一斤,你这个臭了,里面又都是臭水,这样,咱们一口价,就按这坛子算,一坛子,我给你一百文,如何?” 一百文是一个长工一天的价,去问问对面那些人就晓得了。 “真的啊?你该不会是骗我吧?”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怎么能是骗你呢,不过咱们也得把丑话说前头,我既买了,你也别管我要这些臭咸菜干啥,总归我有我的用处,你要不舍得卖,那也成,现在就拉回去,我绝不拦着。” 第184章 凉拌皮蛋 她还真说到田彩玉心坎上了。 她要这么些臭咸菜,总不能自家吃吧?卖就更不可能了,谁会花钱买臭咸菜。 那她到底要做啥?难不成,臭咸菜还能变出啥好东西?还能赚大钱,要是那样,她可舍不得卖。 可沈清不说,估计也套不出来,眼下就只有两条路,要么卖她,要么自己回去琢磨。 田彩玉留了心眼,“那我今儿先回去,明儿一早就给你送来。”她回去跟婆婆商量商量。 沈清很爽快,“行,这两坛子就先搁这儿,没人会动你的,放心去吧!” 罗琴把她拉起来,冷着脸将她往外推。 田彩玉满心狐疑的回了家,周婆婆见她空着手回来,便问是不是臭咸菜都卖了。 她并不是要坑沈清,只不过她知道沈清不是个会讲亲戚面子的,若不要,儿媳妇就死心了。 田彩玉把沈清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给婆婆,“娘,您说那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不成这臭咸菜还能变出啥好东西?那丫头可是惯会琢磨新鲜吃食的,我就不信,她能白给银子,肯定心里有数。” 周婆婆却没她这些烦恼,反倒放下心了,“你要不想卖,那就留着,若想卖,明儿就拉去,多简单的事,有啥可愁的。” “话不是这么说的,娘,要是咱参透了中间的玄机,说不定能挣大钱,你说呢?” “那你能参透吗?净讲废话!饭,是人人都会做,但厨子就是厨子,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不是那块料,就别瞎琢磨。”周婆婆说完,也懒得再管她,回去做饭了。 田彩玉整整愁了一夜,一夜没睡,第二天顶个熊猫眼出来,周婆婆惊了下,“你这是熬夜偷菜去了?” 田彩玉嘿嘿笑,“娘,我想到两全之法了,等会就把剩下的臭咸菜都给她送去。” 等到田彩玉跟周来升找人借来牛车,把坛子都装上车,并用草绳捆绑结实,离开家之后,周婆婆去了柴房,才明白儿媳妇打的什么主意。 原来她留了半坛子臭咸菜。 留的不多,烂在手里也无妨。 周婆婆暗暗摇头,就田彩玉这小心眼的样,一辈子也甭想发财。 加上早上运去的,一共六坛臭咸菜,每个坛子都有半人高,能装近百斤。 沈慧给田彩玉结了钱,一共六百文,也是不少了。 可田彩玉捧着钱,还想打探消息,想知道沈清打算拿这些臭咸菜做啥,可惜没人搭理她。 等周家夫妇俩走了后,沈清就叫人小山他娘做豆干。 她按着市价买,范家负责做,这样也省了她的事。 范家父子听说她要买豆干,连夜在后院外面开辟出一块空地,搭建土灶台,又把自家的大铁锅掏出来,再盖一个棚子,顶上系几个绳子,拉来一个石磨,他们家养了驴子,正好可以磨豆子。 做豆腐并不难,只是做多了比较费功夫。 范翠翠跟她娘便忙活开了,偶尔沈婆婆也过去帮忙,捞两碗豆浆喝。 压了一夜的豆干,第二天就送到沈清面前。 沈清看了看厚度,嗯,是她要的。 沈慧疑惑不解,“清儿,接下来要做啥?” 沈清笑嘻嘻的道:“当然是泡豆干,来咱们把臭咸菜水过滤出来,哎呀,还是先去换身旧衣裳,免得沾上臭味洗不掉。” 她感叹家里地方还是小了,又有些转不开了,只能在柴房里做。 幸好,他们一家在买盆盆罐罐,要不然真忙活不开。 柴房窗户门都堵上了,免得臭味飘的太远。 过滤出来的臭水,只需加盐,便可以直接泡豆干。 “这样就成了?”沈慧鼻子里塞了棉花,说话声音嗡嗡的。 罗琴受不了,干脆不进来,屋子里也不大,沈清只留了小桃在里面帮忙。 “嗯,用东西盖上,泡上几天,就成了。” “那咋吃?炒着吃?还是很臭的吧?” “到时就知道了,走,明儿铺子就要开业了,咱们今晚就得过去,要不然早上来不及。”沈清没捂鼻子,其实闻习惯也就好了。 用水缸泡的,直径一米,深度一米的大水缸,先做出来的豆干不多,只泡了半缸。 还有一个水缸空着,两天后就能装满。 之后的话,只要销量好,完全不愁装不下。 三人从里面一出来,沈婆婆就被熏的受不了,赶着几人去洗澡换衣服。 沈清倒不是很在意,“奶奶,我之前叫您做的皮蛋,今儿差不多能吃了,待会剥几个出来,咱们晚上凉拌了吃。” “你说吃就吃呗!” 拿鸡蛋做皮蛋,沈婆婆可是很心疼的。 没法子,鸭蛋比较珍贵,这年头又没人专门大批量的鸭子,只能用鸡蛋。 几人洗了澡,换了衣裳,沈慧提早去拌皮蛋了,按妹妹说的,直接剥了壳,看到里面亮晶晶的,她惊奇不已。 “小妹,你是咋想出来的歪点子,这鸡蛋不用煮,变成这样,也能吃?” 沈清披散着头发,走过来,看了看皮蛋的成色,“当然能吃,切成四瓣,我再去做个拌料。” 于是,晚饭桌上,就多了一盘凉拌皮蛋。 沈婆婆尝了一块,嘀咕道:“这味儿怪的很,你说难吃吧,好像也不是,你要说好吃,我觉得不咋好吃。” 霍老伯也尝了,搁在嘴里细细品味,“这是凉菜,就酒最好,我说的是吧?” 霍林道:“我觉得好吃,里面的黄软软糯糯的,这个香味是特别,喜欢的人,肯定一口就爱上了。” 沈慧没敢吃,“咱这是做出来卖的,这一批大概有五百斤了吧?” 沈清点头,飞快的扒完饭,又夹了一块皮蛋,裹上蘸料,一口吞了,咽下去之后,一抹嘴,道:“都带走,你们要想吃,再做便是,家里鸡蛋不够,就收购,对面那些干活的工人,可以去跟他们说,消息放出去,不怕没人来,只是鸡蛋一定要新鲜,那些拿陈旧鸡蛋来换钱的,以后都不收她东西。” “清儿,这皮蛋你打算咋卖?”沈婆婆好好奇。 他们收来的,一个鸡蛋也就一文钱。 沈清压根没做思考就道:“自然是……十文钱一个。” 众人无不惊讶,这翻的也太多了吧? 第185章 吓的瑟瑟发抖 沈清不以为然,“咱卖的是新鲜,刚开始价肯定要高些,等咱们赚够了一桶金,有人开始模仿了,价格自然就下来了,哎呀,不说了,赶紧把东西收拾了装车,咱们去镇上。” 立秋后,天黑的早了,眼瞅着天就要黑,大家也不敢耽误,飞快的收拾东西。 沈清跟罗琴肯定要去的,牛宝跟霍林,再加上沈慧,这人也就齐了。 春菊跟小桃都留下,家里也有很多活,需要人看着。 小桃笑着找沈清讨人情,“姑娘,能不能带我去镇上长长见识,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镇上呢!” 沈清在看账,随口敷衍道:“咱家以后在镇上有生意,想去镇上还不是随时都能去,姐,把我的笔墨纸砚都带上,牛宝,货都装好了吗?” 收来的山货,沈清带着人连夜分出品级,再拉到镇上,她找马师傅定做了几个货架,东西摆上去,再做个招牌,就能开业。 “知道,这就装。” “姑娘,货没装完,明儿一早我再回来一趟。”驴车装货有限,比不得马车。 沈清直接道:“别,你去对面工地,找辆车,给人工钱就是,明儿还有明儿的事。” “嗳,我这就去。” 厨房里,春菊跟小桃在洗碗,收拾厨房。 春菊见四下无人,数落起小桃。 “姑娘这会忙的脚不沾地,你以为是去镇上玩呢?” 小桃争辩,“你上回都跟着去酒楼吃大席,我就得守在家里,凭啥?” 春菊道:“咱俩是沈家的下人,主子让咱干啥咱就干啥?别忘了,咱俩签了卖身契,主家若是不高兴,拿着卖身契就能把咱当牲口似的转卖了,还有,你最好把私藏的皮蛋拿出来,叫姑娘知道,有你好果子吃!” 小桃猛的把抹布扔水里,气呼呼的道:“你干啥总盯着我,不就是几个皮蛋,姑娘都说了,一个收来也就一文钱,我装了十个,就十文钱嘛,算得了啥?我爹娘没尝过这东西,我带回去尽尽孝心,有啥不对?” 春菊都无语死了,“你要尽孝心,谁也不拦,可别拿东家的东西当人情,我一次次的劝你,你一次次的不当回事,算了算了,就当我没说,好心当驴肝肺。” 忠言逆耳,要不是看在邻居的份上,又是一同卖进来的,她才不当这个恶人呢! 俩人不知,她们的对话,已经叫沈清听见了。 沈清背着手回屋,沈慧正在收拾衣裳,见她皱着眉头,在思索着啥,“咋,又出事了?难不成,那断手……” 她俩一回来,就带着香烛纸钱,去给爹娘上坟,顺便去看看坟前是否有异样。 荒草长的茂盛,一旦有人动过,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断手找到了,沈清将它扒出来,看到表面已经风干,不过还是挺臭的,她随手一扔,将那断手远远的丢开。 这种脏东西,还是扔到野地里,让野狗野猫啃食去吧! “姐,你想啥呢?当然不是。”那臭手提起来都恶心,搞的她都吃不下肘子了。 “那是咋了?” “小桃,这丫头手脚不干净,你晓得吗?” “我以为出了啥大事呢!小桃喜欢偷偷拿点东西补贴她家里,有时是她请假送回去,有时是她哥哥过来拿,这我都晓得,反正咱家也不缺那点东西,他们家日子也难过,拿就拿吧!” 沈清可没她那么乐观,“姐,这事不能随意就算了,小偷小摸还好说,等她胆子大了,你又怎知她不会偷钱?再者,若牛宝春菊他们也学着小桃,偷拿家里的东西,你觉得还是小事吗?” “还有,咱家弄的这些小吃,做法都不难,稍加留心,就能学了去,别人也就罢了,要是自家的下人,偷了方子回去做了卖,咱丢脸就丢大了。” 沈慧被她说的面色煞白,“有这么严重?我以为……” 沈清叹气,耐心教导她,“当初她们卖过来,签下契约时,我就说了,有困难可以提出来,我们又不会见死不救,就是别搞偷偷摸摸那一套,小错不惩,大错可就拦不住了。” 沈慧紧张起来,“那你说咋办?要不然我把她叫过来,你好好骂一顿,再不然罚她的月钱?” 沈清沉声道:“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你去把他们几个都叫过来,除了霍林。” 不多时,除了毛豆之外的三人,都来到沈清面前。 春菊一瞧主子的脸色,就猜到大半,她侧头瞥了眼小桃,她已吓的瑟瑟发抖。 呵!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因要赶路,沈清也不废话,直言道:“你们卖进来最初,咱都有言在先,做的好,我不会亏待,做满我规定的年限,就把身契放给你们,让你们回家,可要是做的不好,或是有小偷小摸的行为,发现一次,扣当月工钱,第二回我这儿就不留了,拿上身契,叫你们家人来赎,若没人赎,我叫就人牙子来,发卖了。” 此话一出,小桃面白如纸,抖的跟中风一样,腿软的几乎站不住。 反观春菊跟牛宝,就淡定多了,毕竟他们也没犯啥错。 牛宝笑嘻嘻的道:“我跟毛豆都是孤儿,也没地可去,姑娘放心,既到了沈家,俺们俩生是沈家的人,死是沈家的鬼,绝对不敢背叛主子,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要是将来做了对不起主子的事,不用姑娘动手,我们自个儿就撞墙了。” 春菊也急忙表态,“我也是这样想的,原是家里活下去,才投到姑娘这儿,到了沈家,好吃好喝,还有四季衣裳,月钱也从不少我们的,更没那欺辱打骂的事,打眼去瞧,整个青泉镇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东家,我们怎会有二心。” 沈清点头,“你们明白就好,牛宝,你跟毛豆只管安心跟着我,若有险事,先遭殃的也是我们家,等将来咱们撑成家业了,你俩也到了年纪,我一定做主,给你俩寻个贤惠能干的媳妇,将来娶妻生子,费用我都包了,听懂了吗?” 牛宝赶忙跪下磕头,“懂,小的都懂,姑娘就是小人的再生父母,我也替毛豆谢主子恩典。”这下他更死心塌地了,连娶媳妇都管,还有啥后顾之忧,一想到自己将来也能有个家,牛宝激动的热泪盈眶。 第186章 尸体 他跟毛豆都是自小父母双亡,家中亲戚怕沾上甩不掉,根本问都不问,他们这才流浪乞讨。 要是将来能有家,能开枝散叶,他得去祖坟上多磕几个头,谢谢祖宗保佑。 沈清又对春菊道:“你也是一样,将来有了合适的人家,我出给你出一份厚厚的嫁妆,不叫你委屈了。” “多谢姑娘,奴婢一定好好干活,绝不敢偷奸耍滑,也绝不做对不起东家的事。”她暗暗发誓,要看住小桃,不能让她祸害了东家。 沈清很满意,接着又看向小桃,后者察觉到她的关注,终于还是跪下了,头磕在地上,久久不起来。 沈清叹惜,“其实你也是个好的,只是……” “奴婢有错,奴婢不该往家里偷拿东西,姑娘,奴婢愿意照价赔偿,还求姑娘不要赶我走。”要是被赶出去,家里人一定不会白白养着她,肯定会火速给她找个人家,拿上一笔聘礼,把她随便嫁人了事。 小桃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委屈。 沈慧瞧着心软,却又不敢乱插嘴,坏了妹妹的计划。 “起来吧!”沈清示意春菊把人扶起来,“你们俩个都是我最早买进来的丫头,就算以后再有人来,你们也是元老级的下人,得给后面的人做做表率,做的好,还能提拔,做仆人也不是都要做粗活,咱们家以后会有管事的,前院后,后院也得有,厨房采买,宅子修缮,人越多,宅子越大,事情越多,好好干,将来有的是出头机会。” “是,奴婢知道了。” “小的明白。” 小桃也眼含泪的点头,心中还是怕的要命。 等回到自己住的屋里,她手心里全是汗,后背也湿了一大块。 她有点纳闷,明明是比她年纪还小的人,为啥威严这样重,吓的她魂都快飞了。 春菊站在门口,冷着脸催道:“你若是哭的差不多了,就赶紧来做事,姑娘说的话,别又抛到脑后。” “来了来了!”小桃抹去眼泪,不敢再耽搁。 收拾好了,又从对面雇了辆马车,拉上货,直奔镇上。 驴车有罗琴赶,沈清跟沈清都跟着她,牛宝在后面押车,两辆车距离不远,听见他在跟车夫套话。 “你们这儿究竟在盖啥?整那么大动静,夜里也不消停,我好几回半夜里起来尿尿,看你们那儿还在干活,真是不要命了。” 车夫也直叹气,“没法子,东家要快,说是十天之内就要把宅子盖起来,可不得连轴转,要不然哪干得完。” “十天?盖那么大的宅子?疯了吧!” “谁说不是,要不是东家给的钱多,肯定没人愿意,这是用命往上填,反正东家不差钱,工头多找些人,轮替就是。” “那你们东家究竟是谁?是咱们镇上的吗?” “好像不是,听说一直住客栈,想是急等着宅子住。” “这可就怪了,既是等着住,干啥不在镇上买现成的,多方便,偏要跑野地里现盖,真是脑子有病。” 车夫觉得他说的很对,确实很怪很有病。 沈慧悄悄靠近妹妹,小声道:“清儿,咱要不要叫人去打听打听,总得知道是谁要做咱的邻居。” 沈清望着西边快要落下去的晚霞,幽幽道:“管他呢,总之是个脑残。” 她可以确信,这儿没矿,就是一片再普通不过的荒地,像这样的土地,青泉镇外多的是,还是离镇子近的,平川县就更多了,她要不是念着月牙湾风景好,地处偏僻,才不会在这儿买地盖房。 嗯!回头把路修一修,方便出来,用石子修吧,找些劳工,一个月也差不多了。 唉,就是不知霍云州把那几人的尸体埋哪了。 她正琢磨呢,身边经过一个人,背着一蓝布包袱,年纪不大,身形瘦小,她猛的戳了下罗琴,“你看那人眼熟不?” 罗琴闻声看去,不过她只看到个背影,“谁?” “你赶快些,超过去就能看见。” “好!”罗琴猛的抽了下驴屁股。 很快,他们就路过那人,而那人也发现他们了,六目相对,然后他像是见了鬼,拎着包袱狂奔。 “咋办?要追吗?”罗琴沉声问。 沈清想了下,摇头,“算了,明儿还有正事,回头让牛宝去盯着。” 沈慧不解,“那个人是谁啊?” “跟郑波一伙的人,我还以为他们都死了。” “啊!”沈慧吓的捂住嘴,“那那,这这……” 沈清安慰道:“没事,霍云州做事不会轻率,这人即便没死,也不敢乱说。” 罗琴回头瞥她一眼,沈清跟她对了个眼色,俩人自然不能当着沈慧的面,说的太直白。 但二人的想法显然很一致,如果霍云州没杀掉所有人,而是采用什么威逼恐吓的手段来让他们闭嘴。 那他简直太叫人失望了。 死人的嘴才是最牢靠的,斩草不除根,相当于给自己留了个祸患,真是大大不吉。 到了镇上铺面前,众人下了驴车,卸了货,打发走了车夫,沈清便把牛宝叫到一边,小声吩咐了几句。 牛宝也是脸色大变,上回狗子的事,他自责好久,也不好说是他的错,还是狗子倒霉,总之狗子死的不明不白,他也是恨极了郑波那伙人。 经历过朱老二的死,他现在也是敢狠下心做狠事的人。 “姑娘放心,这回一定找个靠谱的人。”他想着,要是小伙伴把事情办漂亮了,说不定可卖身进沈家,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 牛宝走入黑暗,找人去了。 三个小女娃,则在关上店门,在大堂点上油灯,收拾东西,摆上货架,明儿一早就能开门营业。 乡下人赶集都喜欢趁早,天不亮,他们就要开门营业。 沈清拿出纸笔,她最近学了本地的古字,虽不能写出啥名堂,但也是端端正正,叫人一看就懂。 就算不懂也没关系,到时她会让伙计在门外,给路过的人讲解。 为了吸引客流,以及让人知道他们开了铺子,活动是一定要搞的,请了舞狮队,还有折扣,买了就送,都是些实用的小东西,家家都用得着。 第187章 叫你开开眼 三人一直忙到很晚,院里有水井,洗漱很方便,睡觉就在后院的屋子,铺了床,她们三人挤一块就成。 牛宝从外面回来后,把与后院相连的门锁上,他就睡大堂,找两张桌子一拼,再铺上草席,就成。 次日一早,还没开张,冯成成就来敲门了。 牛宝睡眼腥松的打开门,瞅了眼外面刚蒙蒙亮的天色,抱怨道:“冯掌柜,您这么早敲门干啥?” “早什么早,你们准备准备天就不早了,另外,我把福子带来,给你们帮帮忙,今儿肯定忙乱,我就在边上给你们掌掌眼,别把账算错了。” 福子乐呵呵的上前,给他鞠躬,“小哥好,姑娘们起来了吗?早饭吃啥?要不要我去买?” 牛宝看他殷勤的样,深觉自己地位要不保,不奈道:“姑娘的事不用你操心,一边去,冯掌柜,我家姑娘算账可是一把好手,您就在一旁坐着吃茶就得,再者,我家姑娘说了,以后我们家做的还是批发生意,散客不会很多。” “哦,那她说的那个皮蛋,你们摆出来了吗?打算咋卖?能不能做出来,叫我尝尝?”他惦记皮蛋已久,只要是新奇玩意,他都要第一时间挂上牌,免得落人后。 沈清梳洗停当,已从后面走出来,“小冯子,瞧你那副馋相,放心吧,有好事,我还能撇下你?” 冯成成一见她,就笑成了一朵花,“二姑娘,姑奶奶,您可是我的财神爷,反正自打遇上您,我就一路发财,一路旺,只要您说的话,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义无反顾,跟着您闯下去。” 沈清暗骂这小子嘴皮子越练越溜,“你就不怕我这边出了事,把你连累了?” “嗨!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姑娘千万别放心上,您有财神爷罩着,还有玉皇大帝护佑,绝对能逢凶化吉,万事顺遂。” 冯成成知道她指的是定亲宴的事,说实话,当看到霍云州被锁上铁链带下来一刻,他是有点慌,但在看到沈清淡然的神情时,他又莫名其妙镇定下来。 他想,沈清是什么性子,他至少摸清了一半,别瞧她总是折腾这个折腾那个,可她最是稳健,绝不干冒险的事,若干了,就是有把握,霍家即便出事,也必然连累不到她,要不然她早跑了。 “行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待会过来吃早饭,也叫你开开眼。” “得嘞!那我再去买些包子芝麻饼。”他知道沈清这是要把皮蛋的做法跟他说,这可是大好事,中午他的菜牌上又能多几样。 沈慧做了皮蛋粥,因没有瘦肉,便搁了些虾仁。 都是河虾,趁着新鲜剥了壳,只留虾肉,又放在炭火上,迅速脱水烘干,最大限度保留了虾肉的鲜美,即使有点淡淡的炭火味,也是添了别样的香味。 再凉拌个皮蛋,加上自家腌制的辣椒酱,最后淋上香油,那香味径直飘出院子,飘到隔壁,那是宏福客栈的后院,是冯成成另开的,其实就是一家,只不过一前一后,弄了两个匾额。 苏璟睡觉的窗子开着,这会天边微亮,一丝风裹着麻油的香味飘进来,他便睡不着了。 看了看窗外晃动的树,径直爬起来,走到窗边,他身处的位置是二楼,正好可以看到隔壁的院子。 罗琴把饭桌摆在院里,反正天也亮了,不至于摸黑吃饭。 冯成成买的十个包子,十个芝麻烧饼,装了两个大盘,一道凉拌皮蛋,两样自家腌的咸菜,一盘对半切,黄的流油的咸鸭蛋,每人手里还捧着一碗皮蛋虾仁粥。 冯成成捧着碗,蹲在一边,吸溜吸溜的喝着粥,从声音上就能判断,他吃的有多香。 一碗粥下肚,又把碗递给福子,顺便还要点评,“这皮蛋刚吃的时候,味道怪怪的,可吃多了,就觉着味道很特别,粥里搁了也香,只是做法少了些,没什么花样,是吧?” 沈慧道:“这就是凉拌着吃,你开洒楼,用来给客人做下酒菜,那是最好,而且这东西成本低,卖价却可以高,我卖出,是十文一个,你切成盘,一盘至少可以收一两银子,记着,先头吃的是稀奇,而后吃的是味道,做皮蛋最好的是鸭蛋,等我收到足够多的鸭蛋,到时专供你的酒楼,如此一来,你店里的皮蛋与别家的就有了区别,还是一两银子一盘,如何?” 冯马马不得不感叹,她真是块做生意的好料,“你出的主意,就没有不好的,光是那烧烤,我就赚的盆满钵满,要不然我哪能改造后面的客栈,你瞧,就是那一片。” 他伸手一指,同时也看向隔壁二楼的窗子。 沈清也看过去,刚好撞上苏璟黑沉如墨的眸子。 冯成成愣了下,便笑呵呵的起身招呼,“公子起的可真早,吃早饭没?要不然过来用一些?” 他本是随口一说,就是客气,可人家当真了。 “好!” 这一声出来,把沈清也搞愣住了。 但是苏璟的脸从窗口消失,她便知道这不是幻听。 看着面前吃了一半的菜盘,她迟疑道:“咱吃了一半,叫人家来,似乎不太好吧?” 冯成成一拍脑门,“你瞧我这脑子,牛宝,赶快去外面买碗馄饨,这里也得收拾一下。” 沈慧不想见外男,“清儿,我去前面收拾一下。” 罗琴也不想见那人,“我也去。” 于是,等苏璟过来时,四方桌边只有沈清跟冯成成在等他,而冯成成是站着的,他可不敢坐,沈清本来也想起身,苏璟一个眼色扫过来,她又悻悻的坐下了。 干啥?还不让人走了? 苏璟也不知自己为何就来了,这小院真是破,想是许久没人住,一股子霉味,墙角长了一丈高的青苔。院里的两棵柏树,也直掉叶子,冬青许久没修剪,乱糟糟的。 至于桌上的早饭,想是重新收拾过的,可是一想到要吃别人的剩饭,他忽然就没了胃口。 冯成成见他只是看着桌子,却半天不动筷子,想起这位爷的性情,试着问:“是不是这些不合公子的口味?没事,我已叫人去买馄饨了,就是街角那家,您不是吃过两回吗?” 第188章 有点尴尬 这位爷嘴挑,吃食不仅要干净,还得瞧着清爽不油腻,更重要的是,不能有菜品以外的东西,比如吃鸡的时候,绝对不能看见一根没剔干净的毛管,吃青菜时,就不能有虫,头发之类不明物。 可很多时候,后厨的师傅们做菜是比较豪放的,加上厨房里温度高,难免有点这个那个。 总之,这位爷贼难伺候,要不是他给后厨的师傅们加了月钱,人家早撂挑子罢工了。 果然,苏璟又挑上了。 “那家小摊馅料做的不干净,昨儿汤里飘着虫子,不是拿给你瞧了吗?” “这,这天蚊虫确实多,他们家又是露天摆摊,东西都搁在外面,也难免的,公子多担待。”冯成成说的也是实话,入了秋,本来虫子就多,甚至比盛夏时都要多。 苏璟沉着脸没作声,一抬眼,就见对面的丫头正默默把桌上的盘子往自己跟前搂。 “你在干什么?” 沈清停下动作,无辜的冲他眨了眨眼,“你不是不吃吗?浪费食物可耻,所以我收起来啊!” 苏璟脸黑如锅底,“我何时说不吃了?” 沈清也不怕他,“你刚不是嫌弃这个嫌弃那个,我们乡下人做的吃食,肯定达不到您的要求,我还是很识相的。” “你这是在说本公子事多,嫌我烦是吗?” “呵呵,那倒没有,我就是实话实说,大清早的,天气又好,干嘛火气那么旺,我又没得罪你。”真是的,又不是我把你请来的。 冯成成见二人针锋相对,连忙插话进来,“二姑娘,你少说两句,你那嘴跟刀子似的,直戳人肺管子,苏公子,她也没旁的意思,您别往心里去,瞧,馄饨送来了。” 牛宝端着馄饨,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来到桌前,把碗往桌上一搁,出着大气道:“哎哟,跑的我累死了。” 苏璟就看着那碗,边沿有几个深深的指痕,那是牛宝刚吃的芝麻饼,手上的残渣。 他眉头越皱越深,垂下的眼睛里,写满了抗拒,沈清瞧着都有点可怜他了。 洁癖患者她见过,也遇见过,所以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他的行为模式,只是觉得有点麻烦。 于心不忍心啊! “咳咳!要不然我单独给你做?”没办法,总不能把人撵回去,看在冯成成的面上,也得好好把这位爷送走。 苏璟还没表态,冯成成都要感动的哭了,“那,那怎么好意思……” 沈清不在意的摇手,“没事,今儿我新店开张,咱都得开开心心,把笑脸留给顾客,这位爷,您想吃啥?” 苏璟只是目光沉沉的看着她,没有言语,其实他也不知道要吃啥,又或者说,他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对于吃,他无所谓,要不是不吃饭会饿肚子,直至饿死,他会懒得吃饭。 “好吧!我去厨房瞧瞧还有啥,有啥做啥吧!”她起身,也不管苏璟是否有意见,径直去了厨房。 牛宝见桌上的馄饨没人动,笑嘻嘻的问:“那这碗……” “拿出去吃吧,走远点吃。”冯成成不耐烦的催他走。 “好咧!”牛宝飞快的把馄饨端走了,笑的跟捡到宝似的。 沈清跟罗琴虽在大堂,可也时刻关注着后院的动静。 见沈清去厨房了,那位爷还是安安稳稳的坐着,沈慧噘嘴嘀咕,“这样的男人,整日就想着吃现成的,嘴还刁,可不好当相公。” 罗琴忍俊不禁,这样的男人,也不缺当媳妇的人好吧! 沈清想赶快把人打发走,虽然美男养眼,可她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不犯花痴,也不追星,还是赚钱要紧。 所以她也没做复杂的,打了两个鸡蛋,锅里加水,一勺猪油,在水里化开,等水开了,后门就有卖菜又叫卖豆腐,刚好买了豆腐跟猪肉。 豆腐跟瘦肉剁碎,瘦肉沫用山芋粉裹上再下锅。 再把鸡蛋倒进去搅拌,一点面粉增加粘稠度,出锅时洒一点小葱花,一碗豆腐鸡蛋羹就做好了。 前世老家吃席时,都会上一大碗,吸利呼噜的喝完,全身都舒坦。 沈清捧着一碗大口瓷碗,飞快的端来,放在他面前,“好烫好烫,还有勺子,你等会。” 她又跑回去拿勺子,放在他碗边。 冯成成站在一边瞅着,有些担忧。 就这,能行吗? 沈清却又坐下了,她刚才的早饭还没吃完呢,又抓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见苏璟不动,疑惑的催道:“你咋不吃?又不是没吃过我做的饭,这鸡蛋羹最养胃了,别矫情。” 苏璟嘴角抽了抽,当面说他矫情的,她也是史无前例的第一人了。 冯成成在一边,听着真后怕,沈清真是什么都敢说。 苏璟在迟疑了片刻之后,慢慢拿起勺子,深深的舀了一勺。 沈清立即道:“你会不会吃?要从上面撇,底下的多烫,要像这样。”她把勺子从苏璟手里夺过来,重新示范给他看,轻轻从上面撇了一勺,温度刚刚好,不凉不烫,“瞧!会了吗?” 这下,连冯成成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 人家又不是小娃娃,需要你来教怎么吃饭? 呼!有冷风吹过,有点尴尬。 沈清也觉得不对了,正要收回手,苏璟就从她手中接过勺子,那是她刚刚舀起来的,他竟直接吃了。 嗯!味道一般般。 其实苏璟也奇怪,这粥还是羹的,越看越不咋地,味道也就那样,要说多干净,那也不可能,瞧,碗沿还有葱花没弄干净,肉沫豆腐切的也不均匀,大大小小,方方正正。 更重要的是,她那手,洗了吗? 可他竟然不觉得讨厌,很顺畅的就吃了,而对面坐着的丫头,也让他……苏璟细细感受了下心里的感觉,跟这粥还是羹一样,不讨厌。 冯成成见他一勺一勺吃个不停,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在这儿有点多余。 “天也不早了,我得去店里瞧瞧,那个……二姑娘,你们晌午也别做饭了,我叫福子给你们送过来。” “好,对了,我让纸坊做的包装袋,应该差不多好了,你叫福子跑一趟,给我取些过来,我瞧瞧咋样,若是好的话,得大量做了。” 第189章 多管闲事 古代从不缺能工巧匠,缺的是想法。 “行,我这就让福子去办。” “还有,过几天我再给你装备一样好吃食,保准大卖,你最近让人多做些锅巴放着,到时有用。” “行行!”冯成成喜上眉梢,还以为沈清又研究出什么大菜,还要锅巴,这不是什么难事,叫厨子们炕就是。 冯掌柜走了,后院就剩他们俩。 兴儿又跑来了,他找主子找不到,趴在窗子边才看见。 他是奴才,哪能不在主子身边伺候。 慌慌张张的跑来,见主子在吃那什么糊糊,他也不敢上前,就在不远处站着,心里担心主子可别吃坏了肚子,要不然他的脑袋就得搬家。 沈清看他吃相不紧不慢,忽然起了戏弄的心思。 “好吃吗?”她对苏璟没有称呼,总觉得叫公子,少爷啥的好奇怪。 可能是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其实她骨子里还是很在意平等这个词的。 “尚可!”苏璟只是略做停顿。 沈清翻了个白眼,不满道:“又是这两个字,你就没别的词夸我了吗?” 苏璟放下勺子,抽出帕子擦嘴,然后慢吞吞的回答,“就是尚可。” “难怪你这么瘦,就是嘴太挑!” “……” 不远处的兴儿听的眼睛瞪大,他就知道这死丫头胆大包天,嘴里绝对吐不出好话,可惜她不是苏府的奴婢,要不然非得好好整治她一番不可。 “你一个大男人,却瘦的像竹竿,风一吹就东倒西歪,这可怎么成,我看你就是欠饿,要是把你饿上三五顿,看你还挑不挑!”沈清像模像样的教训他。 苏璟望着她古灵精怪的表情,那张小脸表情是真丰富,瞧着比戏台上耍脸的戏子变化还多。 他很努力的回想,苏府的那些侍女,以及父亲后院的几个庶妹,还有常来家中住客的表妹堂妹,她们的脸在他记忆中,实在是模糊,他觉得她们长的都一个样,所以很难分辨,索性不理。 哦!唯有苏菡,他记的清楚些,实是因为那丫头仗着母亲的放纵,时常闯进他的院子,跟他哭诉一些乱七八糟,莫名其妙的事,听的多了,见的多了,自然不同。 沈清被他盯着瞧,也就是她脸皮厚,换个姑娘,早红着脸跑了,她却依然坐的安稳,屁股跟黏在板凳上似的。 “你这是打算做什么生意?山货还是草药,那些黑乎乎的坛子里是什么?”苏公子化身好奇宝宝。 “有啥卖啥,一半是收来的山货,还有特产,我们月牙湾的特产,比如这皮蛋,咸菜,做菜的酱,哎呀,这些你不懂。” 他一个富家公子,只怕连韭菜跟麦子都分不清。 苏璟眼中隐隐有不悦,“我为何不懂?”他觉得这小姑娘在小看人,他虽一直装病,可是博览群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那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沈清指着墙角堆着的,装在筐里,风干的蘑菇。 苏璟略略瞧了一眼,便道:“东山产的白玉菇,雨后的松林常见,只在盛夏才有,采摘之后的一个时辰之内食用,才能最大程度保存鲜味。” 沈清不得不惊讶,这位爷说的分毫不差。 其实这个时空的山林植被,跟前世有着些许差别,叫法也不同,她还是听送货猎户们说的,才认识并记住。 沈清又指了好几样,他居然全都认得。 苏璟道:“你弄的这些,不过是小打小闹,若你想把生意做大,不如我们合伙,在整个青泉镇,乃至平川县收购山货,你负责收,我负责找人卖,如何?” 大概是日子过的太无聊,银子赚多了,也只是账簿上的数字,他早已没了兴趣,都交给旁人打理。 可是看到这丫头为了一点碎银努力奋斗的样子,他觉得或许帮一把,也可以,于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抬抬手指的事情,可对于这丫头来说,却是一个高等级的跨越。 可惜,沈清丝毫没有为之所动。 她自顾自的起身收拾碗筷,用抹布擦桌子。 苏璟不解,“你不乐意?” 沈清快走到厨房门口了,闻言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我现在知道你为啥吃不下饭了。” 山珍海味吃多了看多了,忽然就失了味觉,倒不如一碗珍珠翡翠白玉汤来的香。 “吃撑了真是没好处。”她也得引以为戒,在这个封闭又落后的古代,要活的有滋有味。 苏璟想了半天,才算明白她的意思,当场脸就黑了,“你是在说我吃饱了没事干,撑的慌?还是说我多管闲事?” 沈清看着天色不早了,牛宝他们已将店门打开,准备迎客了,她可没功夫在这儿闲唠嗑。 “唉!这位公子,您吃好了吗?若吃好了,您请自便,我就不奉陪了,今儿新店开张第一日,还有好些事呢!” 苏璟从没被人这么嫌弃过,黑着脸拂袖而去。 兴儿狠狠瞪了眼沈清,急忙追了上去。 “公子爷,等等小的。” 出了铺子,来到街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每个人都在为生活辛苦奔波,连停下来歇气的都没几个,就连蹲坐墙角的乞丐,也在卖力的摇晃着破碗,祈祷有人能施舍几个铜板。 苏璟忽然心头涌起一股怒火,“你说本公子是不是在混吃等死?浪费时辰!” “啊?公子爷,您说什么呢?” 苏璟又觉得跟他说了多余,正要走,就听身后有人说话。 牛宝一手锣,一手锤,猛敲了一下,待引来过路人的注意后,就说上了。 “走过路过的不要错过,本店今日开张,主卖山货酱菜,农家特产,今日进店客人,皆有礼赠送,在本店购买满一百文者,赠送一个五个鸡蛋,满二百文,十个鸡蛋,多买多送,送完为止!” 路过的人,一听说买东西送鸡蛋,不少打算走过去的人都退了回来,一窝蜂的冲进去。 反正就是山货,自家也是要吃的,再说酱菜这类东西,是可以当盐使的,有些甚至比买盐还便宜,总之,就是买了放着也不吃亏,既如此,何不趁着有东西可送时,多买些呢! 第190章 自报家门 沈清将店里的各类货品,明码标价,写的也极其简单,绝大部分老百姓都能看得懂。 而且也没有按克算的,全都按斤,不搞那些糊弄老百姓的小把戏,这里的人,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 “我要一斤干菇,一斤蕨菜。” “我要酱菜,给我来十斤。” “我,我也要……” 沈慧跟罗琴都忙起来,幸好有福子过来帮忙,他招呼客人上称都是一把好手,完全不会错乱,基本每个客人都能照顾到。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有便宜可占,都是一件叫人无法抗拒的事。 店里摆的货其实不多,一整个上午,就卖了大半。 赶集的人都在上午,下午人也少了。 牛宝就跟霍林回去拉货,这回又带了许多风干的野味。 她做抽我干味,跟别家不同,是用酱料先腌过的,而不仅仅是盐巴。 为了让顾客知道酱风干野味有多香,她让姐姐晌午蒸了一碟,切小小的块,摆在店门口,免费请人品尝,结果被一个商队瞧中。 这东西既容易保存,炖煮也方便,无论是放在米饭中,还是做炒菜,都不难,还很下饭,他们一口气买下一百斤,沈清便又送了他们一坛子红辣椒酱,鲜红鲜红,盖子一打开,就能闻见冲鼻的咸辣,这也是走货人最好的作料。 那领头人乐不可吱,第二天又把自家主子带了过来,双方一瞧,竟也是熟人。 赵珏瞧见沈清,一眼就认出来了,“你不是……” “沈清!”她自报家门。 赵珏抬头看着崭新的匾额,“妙味坊,好名字。” 沈清一见到他,就想到一事,“赵掌柜,见到我真是太好了,我能不能从你手里买盐?” 赵珏哪有不明白的,“只要你买盐不是用于售卖,自然是可以,你想要多少?” 沈清略一琢磨,“五百斤吧!马上就到做泡菜的时候,我们家的需求还是挺多的。” 赵珏也干脆,“成,我叫人给你送家去,你家是住……” “月牙湾沈家!”现在月牙湾不止她一家,还是得说清楚。 两人商议好了送盐时辰,沈清又让牛宝跟着去押货。 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她一向分得清,再说她跟赵珏也没什么交情,只有一面之缘而已。 赵珏也是如此,即使对方是个姑娘,他还是公私分明的很。 在店里看了一遍,又瞧了瞧坛子里酱菜的品质。 沈清叫罗琴端茶过来,又贴心的给他搬了椅子。 “上回一别,我还想着啥时候能见着到大哥呢,开这店的时候我也想着能不能把大哥招来,没成想,美梦成真,来来,请你喝茶,我们家后山的瓜片茶,上回跟你提过的。” 赵珏端起茶杯,先看了看茶色,又闻了闻,味道清新,入口微苦,回甘,后劲不错。 “茶叶是季节性的,你们家一个春季能出多少?”既是生意,那就得认真谈。 “目前的茶园,规模还不是很大,我打算入秋后就找人种茶树,山里空气湿润,很适合茶树生长,到明年春应该能产出干茶几千斤吧!不过眼下,我要跟你谈的,不是茶叶生意,而是这些山货。” 沈清着重给他讲了泡菜酱料的事情,确实,酱料可以当盐用,不过只能卖往北边关外,那儿一入冬就没了绿色蔬菜,吃泡菜咸菜一类的,倒是不错,只是怕不合他们的胃口,毕竟地域不同,饮食习惯也不同。 赵珏说出自己的担忧,沈清只是笑了笑,“等我家的泡菜做出来,你就知道这生意可做。” “成吧!”赵珏打算先做眼下的生意,跟她订了一批山货,一些泡菜酱菜。 沈清让福子从隔壁送了一盘拌好的皮蛋,推荐给他。 赵珏倒没觉得味道如何,只是听说这东西便于保存,动输也无碍,跟鸡蛋大大不同,便要了些带回去试着倒卖。 铺子的事,过了头三天,沈清便不怎么管了。 她只负责查账盘账,看铺子揽客的事,都交给牛宝跟霍林,他俩也住在店里,只每隔一天回家运山货。 范家房子盖的也快,反正先盖两间住着,后面再慢慢盖便是。 范家人搬过去后,沈家后院那几间房子就空出来,沈清让范氏帮她招揽了一批踏实肯干的中年汉子,始终保持在十个左右。 他们住在后院,两间屋子都有炕,一边住五个人,也不是很挤。 吃食还是春菊她们负责做,沈婆婆去送。 这些人就是沈家请的长工,按月算工钱,主要工作是房前的十亩地锄草,以及山上的茶园往外扩,栽种茶树。 这事沈清亲自督办,她又把范老大也聘了来。 本来沈长福想揽下这活,可被沈清拒绝了。 在酒楼那件事之后,她决定不再请亲戚干活,又不是请不到长工,何必非跟亲戚搅在一起,为此,周来娣来闹过一回,跟沈清说,自家人始终是自家人,哪是外人能比的,他们偷奸耍滑,到时你一个小女娃,如何去管? 沈清对这话只是一笑而过,若连几个长工都镇不住,还提什么闯下一片天地。 这伙长工里面有个领头的,名叫鲍二,是个满脸横肉的家伙。 像这种一伙人出来做长工的,基本都是一个村,或是一个家族的,绑在一起能跟雇主讲价,也有底气,不怕被人欺负。 鲍二这伙人就是一个村的,因他长相凶狠,膀大腰圆,便成了领头的。 范老大将他们带来之前跟沈清报备过,若是怕管不好,他就另找人。 沈清还是挺相信范老大的,这些人来了之后,她观察了一番,觉得虽凶了些,但干活并不含糊,早上天亮时出工。晌午就在茶园里吃饭跟歇息,下午夕阳西斜时收工。 乡下又没梆子声,只能看太阳判断时辰。 鲍二在干了半天活之后,瞧见沈家送来的午饭时,原本一直紧绷的五官,瞬间放松下来。 沈家本就是穷苦人出身,对自家买来的下人都一视同仁,吃一样的饭,又怎会克扣长工的伙食。 第191章 主持公道 沈清也跟沈婆婆交待了,不说吃的多好,至少有要劳有素,主食就是馒头,顶多掺上些杂粮,但比例不能多。 人家出力气干活,吃的不好又哪来的力气。 所以当天晌午送去的午饭就是:整整两篮子里的杂粮馒头,个个都有男人的掌心大,且十分的板扎,不似那虚泡,一捏就没了。 菜是一荤两素,荤的是红烧兔子肉,搁了不少辣椒以及煮软烂的黄豆。 素菜一个是红椒韭菜炒鸡蛋,另一个是咸菜炒豆腐干。 范氏每天都要做些,可以自家做菜,她又拿到对面工地上去卖,意外的好卖,后来直接就跟她每天定十斤,沈家也是天天买,臭豆腐还得继续做,不过第一批就快泡好了。 鲍二也是个能吃的,平时在家时,每顿只能吃个半饱,便不敢再吃,要把饭菜留给家里的老人跟孩子,所以他除了农忙那几天之外,其余时间都要出来找活做,就为了能吃口饱饭。 可那些黑心的地主乡绅,除非遇到特别大方的,否则他们几乎都要被苛刻对待。 就算遇上大方的东家,也保不齐那些管事的要从中捞油水,他们还是吃不饱。 到沈家干活,对吃食上,他是不报啥希望的。 瞧着也就十几亩土地,种的大部分都是白菜,一场洪水过后,田地倒是肥了不少。 庄稼长的茂盛,可杂草也兴奋坏了,几乎需要天天扎地里锄草。 这些活,请长工来做很正常,可雇他们十个人,鲍二觉得太多了。 之后又把他们带到山上挖茶园。 种茶这事,他只是听人说过,基本没见人真的当庄稼去种的,他很怀疑沈家这当家的小姑娘,究竟会不会种地,能不能付得起他们的工钱。 “鲍叔,你怎么不吃啊?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若是觉得有哪里不妥,你只管说,能办的我都尽力去办。”沈清今儿也跟着送饭的上山,想看看茶园的进度如何。 鲍二坐在地上,一手端碗,一手捏着馒头,脸色臭臭的,看上去有几分狠厉,“你这茶园要挖到什么程度?” 沈清:“原本是只有一亩,后来我们自己又扩了些,这块地我都买下了,我今年打算种十亩地,至于东边的树,自然是都砍了,还要在四周用篱笆圈起来,防止林子里的野兽破坏,以及野草蔓过来。” 森林里的杂草灌木生长速度是极其可怕的,她也没除草剂,更不可能放火,所以只能修建一个隔离带。 鲍二惊愕的看着她,“丫头,十亩地,我们至少要干大半个月,你……能付得起我们的工钱吗?” 这事都不用沈清说,范老大就替她说了。 “鲍二兄弟,我是啥人,你还不晓得吗?咱们认识多少年了,我能坑你吗?二姑娘是最有信誉的人,我们一家都要做沈家的佃户,给沈家做工,你别瞧她年纪小,却有个点石成金的本事,放心,若真有个差池,不是还有我吗?” 鲍二闻言笑了,那张有些慎人的脸,笑起来多了几分憨厚,“你老兄我自是信的,我也不过是问问,怕二姑娘肩上担子太重。” 沈清道:“鲍叔,你们若是做的好,你明白我的意思,那我自然是按咱们谈好的价钱,一分都不会少你们,另外做的好,我还有奖励,以后你们也不必四处找活,只在我这里干就得,我养着你们。” 鲍二身边的一个矮个汉子,此时笑嘻嘻的问:“姑娘瞧着年纪不大,不知做的是啥生意?口气这样大,就是庄上的老爷,不敢说养着我们。” 养工跟雇佣不一样,那是真正成了长期做工的下人,得发月钱,就算没活可干,那月钱也得照发。 矮个汉子身后的胖子道:“能不能给咱整点五花肉,这兔子肉虽好,却不是正经荤菜,不杀馋啊!” “胖子,你闭嘴,别蹬鼻子上脸!”鲍二颇有威严,出声呵斥他,“东家能给肉吃就不错了,你平日在家也不过吃野菜糊糊,老六,你也别瞎打听,我们拿着工钱,只管干好我们自己的活,东家既然说了长期有活,只要工钱不拖欠,那咱留下也无防。” 他们是最怕东家拖欠的,有些东家老爷即便有钱都不想付,总觉得付了银钱他就吃亏了,所以总要抠抠搜搜,拖拖拉拉,有时他都要跑上好几回,才能一点一点要回来,有时还会被污蔑追打。 又不可能告到官府,也没人能为他们主持公道。 所以真遇着拖欠不肯给工钱的,到最后他们也只能自己吞下委屈,大不了以后再不接这家的活。 可现在水灾刚过,很多人家卖儿卖女,卖田卖屋,多的是想卖力挣钱的人。 沈清也不怵他,大大方方的道:“我说的,你们若不信,等结了工钱,你们走便是,咱们还是按之前说好的,三天一结账,不过我得看到效率,我可不要磨洋工,也不要那偷奸耍滑的,各位大叔可别瞧着我年纪小,就觉得我好糊弄呀!” 说到最后,她将在场的中年汉子全都扫视了一遍。 虽不知鲍二是不是小看她,没把她当回事,但其余的九个人里,至少有一多半,不把她这个小东家放眼里,瞧瞧刚才那个胖子说的话,虽是笑着说的,可他脸上的深意,其实是在试探沈清,看她如何应对,毕竟如果能吃上两顿猪肉,于他们来说,绝对比过年还高兴。 胖子见沈清视线在他身上停留,傻笑道:“瞧姑娘说的,我们哪敢,就冲这每天扎实的饭菜,也得卖力气不是?” 那个叫老六的,一个劲的盯着沈清,眼睛跟钩子似的。 罗琴早看不惯了,寒着一张俏脸站到沈清身边,摸着腰间的短刀,厉声喝问:“你,看什么呢!” 沈清也慢慢收起笑容,望着鲍二,“鲍叔,我们家也是规规矩矩,干干净净的庄户人,你们收工后,最好别往前院去,尤其是这位叫老六的大叔。” 昨儿傍晚收了工,与后院相连的门还没插上,这门再边都安了插销,两边都能插上。 第192章 过安生日子 这个叫老六的矮个子,就鬼鬼祟祟的,在门边探头的探脑,春菊被他吓了一大跳,叫来霍老伯,才把人撵走。 霍林跟牛宝都在镇上的铺子里,毛豆又去了孙家,霍老伯年纪也大了,算来算去,前院竟只剩了她们几个老弱妇孺。 沈清昨晚想了一夜,觉得不是个事,她倒不是怕,就是担心被人盯上,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男仆不好找,年老的不管事,年轻的又怕有歪心思,这事只能先暂搁一边。 鲍二狠狠瞪了眼老六,又对沈清道:“姑娘放心,我带来的人,我会负责,以后绝对不会叫他们乱跑。” 沈清跟罗琴离开后,吃过午饭的人都各自找地方休息,范老大也正要找个阴凉的地小憩片刻。 胖子跟老六躺在一处,老六有些不服气,嗤笑道:“什么正经的庄户人,以为谁不知道呢!” “嗯……六哥,你说啥?”胖子迷迷糊糊的都要睡着了。 老六双枕在脖子后面,继续讥讽道:“我说那沈二姑娘装什么正经人,她娘是个偷汉子又上吊自尽的风骚妇人,娘死了,爹也死了,留下她们姐俩,长的倒是标致,昨儿我瞧过了,她姐是个美人,可惜了,还没嫁就克死了男人。” “啥?我说六哥,你可别学那长舌妇,净说些不着边的闲话,人家姑娘不是挺好的吗?待咱们这些长工也不孬,你干啥编排人家的闲话。”他虽好吃,可心地却不坏。 老六脸阴阴的,“你晓得个鬼,你知道我有个大姐吧?” “知道,咋了?” “那你也知道我有个外甥叫杨修元,两月前被洪水冲走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怕是在哪洞里泡烂了。” “知道知道,那后生我见过,怪可惜的。” 老六恨恨道:“我外甥本来是要跟沈家大姑娘定亲的,只是两家后来闹翻了,可我那外甥被鬼迷了心窍,非她不娶,发洪水时,蹚着水要去找她,结果人就没了,我大姐哭成啥样,可你瞧瞧这一家子,只怕都忘了还有杨修元这么个人。” 胖子听的完全愣住,砸吧了下嘴,不知该如何评判。 该怎么评判,得看站谁的角度。 站在杨家人的角度,这个仇,得结一辈子。 老六见胖子不搭腔,有些不悦,“你别装怂,反正我想好了,下午都别叫我起来干活,老子得找补回来。” 于是等到鲍二喊众人起来干活时,老六就装有病起不来。 鲍二只以为他真的病了,就让他回去。 老六扛着铁锹,夹着胳膊,喜滋滋的下山去了。 沈清正会正坐在家门口,跟霍老伯一起观看对面建房子,那速度,真是忒可怕了。 短短几日,房子的主体就起来了,就差细节跟院墙没做。 等院墙一盖起来,他们就看不见热闹了。 坐了一会,沈清正要说点啥,一转头,就见霍老伯靠在摇椅上睡着了。 也不知是年岁到了,还是担心着大孙子的事,也是短短几日,老爷仿佛老了十几岁,脸上的褶皱越来越深,尤其是眼睛里的颓败之色,都在昭示着,老人家怕是…… 想到这一点,沈清猛然惊醒,用力摇晃老爷子,“霍爷爷,快醒醒,快醒来。” “嗯?丫头,咋了?” “现在入秋了,您在这儿睡觉容易着凉,要是困了就回屋睡一会。” “我不困,没事,我就是眯一会,咱们这儿人是越来越多,我得看着点门户。”老爷子撑着坐起来,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浑浊,也有着暗然。 沈清斟酌了一下,对他说道:“其实他有叫人稍口信来,说这事是有人举报,大将军才派人将他抓去,待事实弄清楚了,他就能官复原职,您也别整日忧心,等事情平了,他肯定要写信回来报平安。” 可霍老伯却只是叹气,“丫头,你也别安慰我,自古带兵打仗的,都是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了,又得跟官场上的那些人斗,一个弄不好,就是身败名裂,被人套着头拉到刑场,官不好做啊!” 停了会,老爷子又道:“要是能选,我情愿他留在乡下,守着几亩地,过安生日子。” 沈清笑道:“您这话说的言不由衷,种地要是没人护着,那也是不好过,您瞧范家,不是就要到咱家当佃户了吗?” 正说着,沈清无意往身后一瞟,眼神顿时变的凌厉。 “姑娘这是做啥呢?这些都是要运到镇上卖的吗?哟!你家主子可真是会做生意,就这小鱼干,搁我家都是用来喂鸭子的,嗳,你咋走了,咱们再聊点闲话嘛!” 老六一直围着春菊说话,见她要走,便急了,径直接追了上去,沈慧刚好从里面出来,手里端着个盆,老六见了,俩眼放光,嬉笑着就要伸手去抢。 “大姑娘端的是啥,我来帮你。” “不用,我自己能端。”沈慧让到一边,不给他碰。 “这么重的活,哪能让姑娘做,还是我来吧!”他说着就要上手去抢。 沈慧吓的往后退,脚下不知绊到什么,失了平衡,晃了几下,差点摔倒,可水盆还是掉了。 砰!桄榔,摔的瓷实。 春菊正要冲上去扶人,沈清就进来了。 “六叔,你干嘛呢?” 老六在原地站住,笑着回头,“哟,二姑娘来了,我这不是瞧见大姑娘摔倒了,所以想伸手扶嘛!” 沈清已经很不高兴了,“你不在山上干活,跑下来做什么?” 老六拍了拍胸口,又摸了摸头,“我今儿有点不舒服,大概是在山上干活出的汗多,又着了风,这会头疼,心口也不舒服,想来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姑娘总不会看着我生着病还在山上干活,所以我就自作主张,跑回来歇一歇,姑娘不会生气吗?” 说着,不等沈清回答,又继续道:“肯定不会,我一瞧就知道二姑娘是个心善的人,你姐也是,要不然给我请个大夫,我瞧瞧病,要不然白拿工钱,我也不好意思。对了,晚上我想吃点软乎的,能不能下点面条,最好是鸡汤面,我瞧着你家鸡笼里有几只老母鸡肥的很,还不赶紧杀了炖了,留着还浪费粮食。” 第193章 不讲理的老泼妇 说到这儿,他又一脸猥琐的揉了揉自己的胸口,眼珠子在几个小姑娘身上转悠,“我瞧着你们家也没个当家主事的男人,时间长了,也不是啥好事,容易叫人欺负,丫头,你们想找啥样的夫婿,跟叔说说,我认得的人多,说不定就有合适,实在不行,你们看我咋样,我可以给你家上门,做上门女婿,虽说我年纪大了些,可老话不是说,年纪大的男人才会疼人吗?” 沈慧听的想吐,气的眼圈都红了。 春菊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这个叫老六的男人,脸上都是褶子,少说也有三十几,他真好意思说那些话。 沈清没有打断老六说话,静静听他说完,见他脸上一副得意的笑,平静着道:“你可以收拾东西滚了!工钱的事,我会跟鲍二结算,滚!” 老六愣了下,接着是更猖狂的笑,“哟,这咋还生气了,你不是跟鲍二说,要让我们长期在这儿干活吗?咋了,说话不算数?我可告诉你,我们几个是一块出来干活的,你把我撵走,他们是不会在你这儿干下去的。” 沈清冷笔,“是吗?那又怎样,我有银子,还怕找不到人干活?” 老六忽然收起笑,眼神变的阴狠,“你要是赶老子走,你也别想有安稳日子过。” 沈清也笑,但眼里的寒霜,能把人冻死,“小琴子,把他弄走!” 罗琴早就想动手了,最近缺乏锻炼对象,她闲的手痒,“来了!” 她突然抬手,在老六要反抗之前,一把攥住他的胳膊,往后面一扭,老六要反抗,被罗琴一招制服,一带一推,将他推到院里。 老六摔趴在地上,按说根本不重,可他向后看了一眼,忽然抱着胳膊痛苦的哀嚎起来。 “杀人啦!快来人啊,沈家杀人长工了,救命啊!我的胳膊,我的腿,哎哟,我活不成了。”他叫的异常大声,幸好沈家两边都没啥邻居。 不过范家娘俩跟范小山,还是闻声赶来了。 他们以为沈家出了事,想冲过来帮忙,哪知一进院,就见有人撒泼打滚,叫声洪亮,哪像受伤的,倒像讹诈的。 范氏也没冲动,跑过来询问出了啥事。 春菊将她们母女拉到一边,小声的说了前因后果。 范氏听完,当场就把脸放下了,她认得老六,但没说过几句话,往常都是范老大跟他们谈事情,她一个农家妇人很少露面,可他也听范老大议论过,说这一群人里,就这个刁老六最不好相与。 范氏挥舞着棒槌,骂道:“我说刁老六,你也是快三十的人了,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咋能像个不讲理的老泼妇,撒泼打滚起来了,你还要不要脸?” 范翠翠火爆脾气,双手插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呸!娘,你也不瞧瞧,他若要脸,就不能干这丢尽脸面的事,跑来调戏良家姑娘,把他送官都是轻的,打断胳膊腿算什么事!” 范小山眼见情况不对,连门都没进,就跑去山上找他爹了。 刁老六捂着胳膊坐起来,眼神阴狠道:“这是我跟沈家的事,跟你们没干系,滚一边去。” 范氏坚定的拦在沈家姐妹身前,“我家男人没告诉你,我们一家子都是沈家的佃户,沈家就是我们东家,沈家的事,自然就是我们家的事,你赶紧滚出去,等鲍二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你!” 刁老六丝毫不怂,他扶着自己胳膊,突然阴笑了两下,“我不过是有些不舒坦,回来歇息一下,听见前院有动静,想过来讨些热水喝,东家就不分青红皂白,将我打骨折……” “你少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弄断你骨头了!”罗琴恨不得甩他几个耳光。 可她话音刚落,就听咔嚓一声,刁老六松开一只手,而他另一只手,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 他摸着自个儿的腿,“别急,还有我这腿。” 又是咔嚓一声,他用一种及其变态的姿势,硬生生把自己的腿坐断了。 春菊吓的惊叫,沈慧捂着嘴,她没想到世上还能有人对自己这样狠。 就连彪悍的范氏以及范翠翠,也被吓到,齐刷刷后退。 唯有沈清跟罗琴,最淡定,目无波澜的看着。 沈清只是感叹,幸好奶奶今儿被二叔接去,说是要过到中秋,要不然老人家肯定要吃的吐血。 刁老六被扭曲的地方,很快就红肿起来,他狞笑着,很猖狂,“老子伤了筋骨,伤筋动骨一百天,在老子好之前,你们沈家得负责养着我,啥时候我伤养好了,我啥时候走,工钱一分也不能少,哼!” 他以为沈家只是两个小姑娘当家,连个像样的长辈都没有,他以为会很好拿捏,稍微吓唬一下,就不得乖乖就范? 范氏缓过神来,气的胸膛剧烈起伏,“姑娘别怕,这小瘪子分明就是要讹人,等他们回来,我们给你当证人,想讹人,做梦去吧!” 范翠翠也气的要死,“对,我们又不是瞎子,我们可都亲眼看着的,甭想赖上!” 沈慧双手颤抖的扯着妹妹的衣袖,其实她是想说,如果只是给点银子就能打发,就舍点钱出去,赶紧把这麻烦的人送走,再僵下去,还不晓得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但她拿不准妹妹的想法,因此,并不敢说。 沈清淡淡道:“春菊,把我姐扶进厨房去,天不早了,还是赶紧做晚饭,天气渐凉,咱晚上吃锅子,弄一个红烧黄辣丁,从范婶那儿买些豆腐回来,再弄个猪蹄子锅,搁点黄豆,再把咱家存的酒拿些出来,今晚好生款待长工们,他们干活也挺辛苦的。” 春菊跟沈慧都听呆了,“可是这人……” 沈清抬手,制止她再说下去,“这里的事,不用管,去吧!” 春菊不敢违逆主子的命令,拽着沈慧去了厨房,小桃躲在厨房里,见她们过来,赶忙将她们迎进来,还把厨房门关上了,完了拍着胸口大喘气,“妈呀,吓死我了。” 沈慧站在那儿发呆,春菊道:“大姑娘去里面坐着吧,晚饭我们来烧。” 第194章 你这是几个意思 沈慧艰难的扯出一个笑容,“没事,我跟你们一起做。” 小桃按住她的手,“就是做饭而已,我都习惯了。”她说的习惯,是家里总是事情不断,这边的事情了了,那边又来事,其实她早该习惯的,不应该这么大惊小怪。 再说像刁老六那样的人,她没见过吗? 那朱老二,郑波,不都是这样的吗? 话说,郑波去哪了,该不会真死了吧? 那他娘又去哪了? 沈慧胡思乱想,差点切到手。 院子里,沈清又笑着把范家母女请回去。 “婶子别担心,这点小事我难道还处理不了吗?”一个小杂碎而已,她可没放在心上,她只是想搞清楚,刁老六搞这一套,真的只讹诈,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 范氏不放心,拉着她的手叮嘱,“你别怕,小山已经去山上找人了,很快你叔他们就回来了,这个泼皮无赖,话该毒打一顿,再将她撵走!” 范翠翠一脸义气的道:“我留下吧,我力气大,他要是敢耍小动作,我一拳头轰死他!” 范翠翠摩拳擦掌,袖子撸的老高。 沈清微笑着摇头,好说歹说,把这对母女送走了。 回去的路上,范翠翠还在那骂,范氏忽然扯了下女儿的胳膊,“翠翠,娘问你一句,你是想嫁人,还是想到沈家来做事?要是想嫁人……” “娘,我不嫁人!”范氏还没说完,范翠翠就急切的打断她,“娘,你让爹跟二姑娘说一声,我想跟着她学点东西,娘,你想啊,咱家现在这个情况,为了娶嫂子,又得欠许多债,这幸好是跟沈家借,要是换做旁人家,利钱就不知有多少,怕是一辈子都还不完,咱欠沈家人情,你让我服侍二姑娘几年,跟她学点本事,将来咱家也开铺子,自己做营生。” 范氏叹气,“可……过几年你年纪大了,怕是不好嫁。” 范翠翠倒是不以为然,“这算啥,只要咱家有底气,您还怕找不到女婿?只有穷的时候才最容易被人拿捏,你瞧沈家,大姑娘跟二姑娘就不愁嫁。” “这倒是。”这一点范氏很清楚,拐弯抹角,找她说媒,想娶想上门的男娃,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至于以前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时间久了,只要没人再刻意提起,几乎也没人会记住。 再者,若是上门,沈家就俩闺女,以后家产,不还是姐俩一起分? 娶就更好了,沈清可是早就放了话出去,不管是娶还是上门,她都给姐姐准备一半的田产,虽不知沈家的田产具体有多少,但这话无疑是很有吸引力。 娘俩快到家门口时,范氏想了想,又张口,“闺女,你说……要是你哥……求娶大姑娘,咋样?” “娘,你说啥呢?” “娘就是随口问问。”范氏显然是有自己的小心计。 范翠翠却气的不行,“娘,我哥的亲事都说好了,你可别节外生枝,这话要是传我嫂子耳里,以后有的闹,你想想二姑娘的脾气,到时我还怎么在沈家做事啊!”她不久前才改了对沈家姐妹的称呼,此一时彼一时,人的差距,有时就在短短的一两个月时间里,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范氏被女儿的话吓到,“我没有没有,我真的只是随口说说,你可别在外头说。” 范翠翠:“这我能不晓得吗?” 范氏点点头,“那就好。”说是这样说,可范氏心里还是酸酸涩涩的。 儿子的心思,她这个当娘的咋会不知道。 沈家院里,送走了不相干的人,罗琴自发的跟去关了院门。 刁老六这时也不嚎了,垂着一只扭曲的手臂,拖着一条同样扭曲的腿,慢慢挪到廊檐下,那边有个凳子,他想挪过去坐下。 沈清靠着门框随意曲起一条腿站着,双目盯着刁老六的一举一动,就在他要摸到凳子时,她突然一脚将凳子踢飞。 刁老六举起的手僵在半空,抬头望她。 沈清也静静看着他,不笑不语。 这时,罗琴走到他身后,举起双手,那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棍,她看向沈清,以眼神询问:“砸吗?” 沈清眨眨眼,那意思罗琴就明白了。 刁老六疑惑的回头,就看见一根黑乎乎的东西朝他袭来。 “啊!”他吓的匆忙躲避,棍子险险落在肩上,总算没砸着头。 可还没等他松口气,下一棍就来了。 罗琴也不讲究什么身法招式,就是跟打狗差不多,打中了就算赢。 刁老六拖着受伤的胳膊和腿,狼狈的躲着,但总免不了要被棍子砸到。 虽不要命,也不至于断哪,但疼啊! 沈慧在厨房里听见动静,探头出来看,虽有点残忍,但还是挺搞笑的,她破涕为笑。 春菊也看见了,暗骂:“活该!” 小桃也感叹,“还是二姑娘会治人,不过要是他更耍赖了咋办?” 沈慧不笑了,是啊!这下岂不是伤的更重了? 匆忙赶回来的范老大跟鲍二,刚从后院过来,就见刁老六被暴打的一幕。 “这是咋了?” “罗姑娘,快住手!” 二人一个拦下罗琴,一个上去拖开刁老六。 鲍二脸色阴沉,再怎么说,刁老六也是他带来的,沈家下人对刁老六这一顿虐打,岂不是打他的脸吗? 所以他语气不太好的问:“二姑娘,你这是几个意思?” 沈清还未说话,刁老六就抢先道:“她们欺负长工,我好好的过来讨口水喝,可她们却不分青红皂白的将我好一顿毒打,你瞧我这胳膊这腿,都折了,这是不把我们长工当人看,哎哟,我快疼死了。” 他这会确实很狼狈,罗琴打他那几下专往脑袋上招呼,虽护住了,但青一块紫一块,额头还破了,直淌血。 范老大倒是很清醒,“不可能,好端端的,你要是没干坏事,她们闲的手疼,将你打成这样?刁老六,你可别以为我们好糊弄!” 他特意点了下鲍二,也是提醒他。 果然,鲍二听了他的话,脸上的阴沉散了些,但还是黑黑的。 沈清其实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无聊的争辩,她做事,也不需要跟谁解释理由,打了就是打了,需要理由吗? 第195章 无耻无赖 但看在鲍二的面上,她还是要解释一二。 “姓刁的跑来前院调戏我姐,还说了一堆难听的话,我是想教训他,可惜刚开个头,你就自个儿把自个儿胳膊腿弄折了,想来是为了讹上我们家,叫我们又出银子给他看病,还得养着他,工钱还一分钱不能少,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鲍二,你带来的都是这样的人?” 她将问题丢给鲍二,虽年纪上,鲍二跟她二叔差不多,但这是一个等级分明的地方,身份有别,年纪什么的就不重要了。 鲍二很吃惊,但想想,东家也不至于编这一番谎话来骗人,难道真是刁老六的错? 他很愤怒,朝刁老六怒吼,“老六,你给我说清楚,究竟是咋回事?要是不说清楚,以后都甭想跟着我们出来干活!” 刁老六当然不会承认,像个妇人似的,哭天抹泪叫冤叫屈,又指天骂地,赌咒自己没说谎。 罗琴恨极了,咬牙切齿道:“你再敢乱说一个字,我敲碎你的牙!” 沈清无奈的闭眼。 果然,刁老六像是捉到把柄,“你瞧你瞧,她们还敢威胁人,分明就是心虚,怕我说出实情,老大,你得为我做主啊!我家中还有六十岁的老母要养活,我要是废了,我老娘就得饿死。” 鲍二想到刁婆子,也是就刁老六的娘,头就疼的很,一看刁老六这样,就晓得他老娘绝对是个更难缠的。 范老大很生气,“刁老六,你好歹也是七尺男儿,讹两个小姑娘,你还要点脸吗?” 范小山站在老爹身后,一张憨厚的脸,早已气的通红,“爹,你就多余跟他废话,咱把他押到官府去,告他个讹人敲诈的罪名!” 刁老六阴阴的笑起来,“说我敲诈?那我这伤是假的?谁又能证明是假的?” 就是有,那也是沈家的人,做不得数。 “行了!”沈清被他们吵的烦了,出声制止,并站直了身体,小小的身躯,却有着说不出的威严,她只是站在那,只是轻飘飘的两个字,就让院里的几个爷们闭上了嘴。 “既然他想留在沈家养伤,可以,我成全他!” 此话一出,厨房里偷听的三人,全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范小山也急了,“姑娘,不能留下这个祸害,把他撵走得了。” 沈清没理他,只是看向鲍二,“鲍师傅,我说的,你没意见吧?” 鲍二能怎么说,他跟刁老六只是同村,又不是他的什么人,“东家看着办,等他伤养好了,我定会把他带走,至于工钱,到时再说吧!”全付肯定是不行,就是沈清给了,他也不好意思要,但一半还是要的,要不然刁婆子那边也不好交待。 沈清在笑,只是这笑不达眼底,“刁老六,你确定要留在沈家养伤?” 刁老六把脸一横,“反正我这伤是你们弄的,若养不好,你们就得负责养我一辈子,还有我老娘,除非你能把我悄无声息的弄死,要不然就得这样,我虽然就是个无用的穷人,可破船还有三千钉,实话告诉你,我有个远房亲戚在县衙当差,你要是敢谋害我的性命,就等着坐大牢吧!” 这话听的范老大跟鲍二都目瞪口呆,鲍二更是努力回想,刁老六哪个亲戚在县衙当差,咋这个事,他不知道呢! 见他们似乎都被唬住,刁老六更得意了,“哼!我那亲戚很得县太爷的赏识,只要他在县太爷跟前说上那么几句,你们就完了!” 甭管真假,用这话来吓唬几个无知村民,以及这个黄毛丫头,那还不是手到擒来,马到功成的事儿。 这下,范老大也不敢动手了,只有范小山气不过,“你少在那胡诌,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你们不信?”刁老六还真编出一个人名,又把亲属关系列出来,洋洋自得,“我那二舅公务繁忙,一年到头也没空回老家一趟,所以我才没提起,你们若是不信,就去县衙问问,看大老爷身边有没有个叫老梁的人。” 反正这帮人也不可能真的有胆子去问,不过是吓唬一番罢了。 这下,连范小山都要相信了。 沈清耐着性子听他说完,等他不说了,才慢悠悠的道:“你说完了?” “嗯,完了,咋,现在晓得怕了?嘿!早这样不就得了,快点把上房让出来给我住,还要把那个叫春菊的丫头拨到我身边,叫她贴身伺候,还有,我一天得吃四顿,晚上还得有宵夜,顿顿还得要有酒有荤,你们再去村上,把我老娘也一并接来,她年岁大了,我还得尽孝,万一不小心在你家归西,你们还得负责我老娘的丧葬费,还得办灵堂,哦!棺材本也得出。” 他老娘虽现在身子骨硬朗,可三年五年后呢? 所以,他得把丑话说在前头。 瞧瞧,从他这话语中,就能听出,他这伤根本没打算好,这边好了,那就折那边,总要赖在沈家。 刁老六算计这么多,已分不清是为了给老姐出气,还是自己想沾沈家的便宜。 春菊藏在厨房门后,愤愤的骂:“无耻,无赖,老天怎么不降个雷劈死他!” 小桃担心的问:“要是他真住下,春菊姐,你真要去伺候他吗?我瞧他可不像个正人君子,万一他对你……” “他敢!”春菊抄起菜刀,一脸的凶神恶煞。 院里,刁老六还在那滔滔不绝,沈清招呼罗琴,二人上前,一边一个拽住刁老六的腿,一声不吭的将他拖向东厢。 后院住的都是鲍二的人,把他放那儿怎么能行呢! “哎,你们干嘛?”刁老六双手撑地,挣扎着想起来,可这俩丫头连看都没看他。 屁股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摩擦,疼的他龇牙咧嘴。 范老大见沈清似乎要开门,冲上去帮忙,“我来!” 门开了,这是一间空屋子,平时堆放些还没运走的山货,面积约有十个平方,有张凉床,上面一半空间都堆了东西。 罗琴放下刁老六,过去把东西全都呼啦到地上。 范老大接过刁老六的那条腿,跟沈清一起,将人拖到床边,又抬到床上。 第196章 后脊背发凉 二人动作都有些重,疼的刁老六嗷嗷直叫唤。 “接下来咋办?”他问。 沈清拍了拍手,“什么咋办?当然是接骨了,总不能让他一直废着。” “那我去请郎中。”范老大以为是这样的。 沈清却摆手,“哪用得着麻烦郎中,罗琴就会,她学过,接骨是再简单不过的小手艺。” 范老大觉得哪不对,“这成吗?要是没接上……” “没接上就继续接,直到接上为止。”她说的轻描淡写,把接骨说的像拆积木。 鲍二站在门口,他差不多听懂了东家的意思,这是要折磨刁老六。 他们做长工干活的,靠的是手脚力气,要是手脚废了,岂不是成了废人? “这,不好吧!他还要养家糊口呢!” 沈清脸上的冷笑如寒霜,“鲍师傅,从他想讹上我,并说了那些话之后,这事就不可能善了!”她回头看向一脸震惊的刁老六,“如果你以为我是可以随意拿捏的人,那你可就想错了,我如果不狠,早被人生吞活剥了,又怎会轮到你来要挟,等着吧!以后我会叫人慢慢的伺候你!” 刁老六脸色一变,“你想做啥?你不怕我……” “怕你那个什么二舅爷吗?呵!蠢货!”沈清只是懒懒得丢下这句话,便推着范老大出去了,并把房门关上,自己守在门口,连鲍二都不让进,也不让看,至于里面发生什么,有脑子的人都能猜到。 鲍二脸色越发的难看,他觉得自己想错了这位小东家,人家看着一脸无害,柔柔弱弱的样子,可这行事做风,却不比那些乡绅地主老爷们善良。 他鼓起勇气,还是要说,“姑娘,老六有错,他不该污蔑陷害东家,更不该说那些混账的话,我替他向您陪不是,给他一点教训也是应该的,只是……还请姑娘看在我的面子上,别太狠,给他留条活路,他家中还有老娘要赡养。” 沈清严肃的抱臂看着他,“鲍师傅,你这样心软,可不是做大事之人该有的,你有没有想过,我若被他拿捏了,会是怎样的后果,你又能劝得住吗?我看刚才你也没劝住,他根本没想搭理你的话,所以你现在过来劝我,让我放他一马,是不是很好笑?” 鲍二羞红了脸,确实,如果刁老太真得逞了,他都能想像沈家沾上这么一个吸血的蚂蟥,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吸干了血,可他又能做什么呢? 沈清见他似有悔意,便放缓了语气,“你是个好人,也很讲义气,你家中负担也不轻吧?何必为了一个无赖毁了自己的前途,我瞧你带工不错,好好干,将来还可以跟着我干,那样一来,你一家老小都有了依靠。” 范老大也瞧出门道了,拍了拍鲍二的肩,“东家说的不错,今儿这事幸好是犯在她手里,要是换个东家,你想想温家,想想孙家,送官都是轻的,敢讹诈东家,合该一棒子打死,不止如此,就是你们也会被牵连。” 他们这样的平头老百姓,即便是良民,也玩不过那些有钱有权势的人。 天底下又有几个青天大老爷,还不是收银子才办事。 被官司缠身,最后倾家荡产的人,多的是。 所以,不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有事都是自己解决,要不就是忍着。 鲍二退却了,沈清身后的门里,还能听见刁老六呜咽的声音,似乎是被堵上嘴。 可就是这样,听着也很慎人。 大概一柱香之后,门从里面拉开了,沈清抱着手臂让开路,先看了罗琴的神色,没见有异样,这才往里头看去。 只见刁老六平躺在凉床上,躺的笔溜直,跟死人似的,但是还好,还在喘气,没死。 “他咋样了?” 罗琴累了,掏出帕子先擦脸,接着擦手,“接了好几下才接上,骨膜伤了,得多养些天才成,我去找点东西给他胳膊腿绑上,不过……”说到这儿,她话音一转,“我也不是很确定真的接上了,过几天再看,如果不行,就再来几次,总能接上。” 鲍二听的傻住,“你,你这是成心要废掉他?”这惩罚堪比凌迟,简直就是钝刀子割肉。 范老大也听的后脊背发凉,真是一个比一个狠,他一个大老爷们都想不到这等折磨人的法子。 罗琴冷冷的瞟他一眼,沈清抢在她前头对鲍二道:“鲍师傅说啥呢?我们这是在给他治伤,即便是大夫来了,也不能说就一定药到病除,凡事不都有个例外吗?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伺候他,你们继续干活,这事与你们无关,若再有人整出歪点子,你放心的交给我,我保证把他们管教好!” 鲍二没敢进去看,灰溜溜的走了。 回到后院,干活的人都已回来了,见刁老六不在,有人还问起,他也只能含含糊糊的说,刁老六在前院养病,至于什么病,他不敢说,也不叫人去看。 正当鲍二忧心忡忡,开始打退堂鼓,想着要不要找东家把工钱结了,带人跑路时,前院送来的晚饭。 一大锅红烧鱼,个个都是一拃长的黄腊丁,用油过再进行炖煮,里面搁了不少豆腐,炖的时间够久,早已入味,正咕嘟咕嘟的冒着泡。 另一锅是满满的腊猪蹄,先前买回来腌的,这会吃着正是咸香下饭,又搁了黄豆,汤汗浓稠。 除此之外,还有蒸鸡蛋,蒸的咸鸡,以及一大盆泛着油光的红烧猪肉。 这可是好东西,是正经的肉食。 在场的人,有的一年也吃不上一回猪肉,这会瞧见了,还不得扑上去抢,生怕慢了一步就没了。 主食更是雪白颗粒饱满的大米饭,吃着甭提有多滋润。 众人连话都顾不得说,直到吃的半饱时,才开始议论。 “今儿莫不是提前过年吧?要不然咋有这样的好菜好饭。” “嘁!要是在家,过年也吃不上。” “那就是给咱的奖赏,夸咱活干的好,瞧这些肉菜,份量可是实打实的,这红烧肉我吃着比镇上饭馆子做的还要香,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肥而不腻,瘦而不柴,真真是好手艺。” 第197章 谁家娶媳妇 “你啥时候下过馆子?你就吹吧!” “咱们都吃的这样好,老六在前头养病,那不得喝着老母鸡汤,啃着猪头肉?” “嘿!那他可得美上天了。” 鲍二坐在一边闷头抽旱烟,并不说话。 直到春菊跟小桃过来收拾碗筷,然后一人拎着一壶茶,另一人过来叫他们去到院子里。 几人吃饱喝足,又累了一天,正是犯困的时候,便有些不情愿。 鲍二黑着脸起身,催着他们快些。 来到院子,几人或蹲或就地坐下,唯有鲍二拎了把椅子出来,却不是自己坐,而是搁在缓缓走来沈清面前。 有人诧异,有人互相使眼色,只因他们很少见老大对东家献殷勤。 鲍二虽是苦力,性子却傲,且还有点仇富心态,对待那些富家老爷少爷们,没啥好脸色。 沈清瞥他一眼,也没拒绝,把椅子换了个方向,顺势就坐下了。 众人注意到,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姑娘,一个拿算盘跟账本,一个捧着钱罐。 这架势,难道是要发钱? 几人低头交耳,小声的议论起来。 鲍二心里跟明镜似的,他晓得这是在收买人心,苦力长工虽多,可要使的安心放心,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想到这一层,鲍二都不晓得是该庆幸还是该叹息。 沈清端坐在椅子上,双手搁在膝盖上,小脸板的端正,淡淡扫了眼剩下的九人,“算起来,你们在我家干了几日,按咱们事先说好的,三天一结钱,今儿也到了时候,所以我就来了,咱们把账算明白了,一笔归一笔,你们收的安心,我给的也安心,现在开始吧!” 沈慧把账本递给她,又拿着算盘,开始清算。 沈清就开始点名,念到名字的,上来按手印拿钱,一清二楚。 说算就算,一句废话都没有。 这效率,怕是翻遍整个北夏,也找不到第二个。 念到刁老六名字的时候,鲍二都愣了。 沈清捏着账本仰头看他,“他伤着,这工钱你带给他老娘。” 鲍二这下可真是没啥好说的了,人家一没拖欠工钱,再者伙食好,也不打不骂,客客气气的请你干活。 就连刁老六那个孬货,干出那样的事,人家也没克扣工钱,一码归一码,果真是算的清清楚楚。 鲍二把心一放,脸上的丧气瞬间散去,目光坚定的望着沈清,“东家放心,您家的活,我们一准好好干,给您干的漂漂亮亮,绝不敢怠慢。” 沈清满意的点头,“咱们之间说起来也是一笔生意,你们出卖劳力,我花钱买你们的劳力,你们劳力出的实在,我给银子也实在,人都是相互的,你们待我真诚,我自不会亏待你们,毕竟以后我若有活,还得找你们不是?” 她的话,鲍二挑不出毛病,“东家说的在理,我也明白了。”他说的言外之意,只有彼此能明白。 安抚好了这些长工,沈清也没去看刁老六,反正有罗琴照看他,绝对能让人放心。 天色黑下来,但还能看到对面工地上星星点点的光亮。 沈慧拿了件衣裳给她披着,“天冷了,别总站在风口。” “嗯!”她乖乖的穿好衣服,余光瞄见东边范家门口有人影闪过,“姐,之前范小山跟你说了啥?” 她跟罗琴处理刁老六时,范小山就跑去厨房门口,嘀嘀咕咕说了好一阵。 倒不是她想干涉姐姐过多,只是范家那个未过门的儿媳,她听说……是个厉害的。 范家因为水灾,又因为范老太太看病吃药,再加上盖这新房,以及下聘置办家具,不仅花光了家里的存银,还从她手里借了些,才勉强把房子盖起来,至于下聘办酒席,听说是要把家里的牲口都卖了,才能填上这个缺口。 范家这样的情况,新儿媳嫁过来,也不晓得会不会挑理,在男女关系上,还是远着点好,尤其是她姐是个心软容易跑偏的性子。 “没说啥啊?他就是让我宽心,怕我多想,他倒是个不错的男娃,小妹,等他成亲时,咱包送的礼要厚些才好。” 沈清仔细观察姐姐的神情,没察觉到出什么异样,才放心,“好,都听你的。” 姐俩相视一笑,又一同看向对面的宅子。 “姐,你说咱对面究竟要住上啥人?这都快十天了,也没见那主家露面,要是难缠难应付的人,以后咱可就别想过舒坦日子了。” “你想那么多做啥,我总觉得咱这儿将来住的人会越来越多,你管天管地,还想管人家咋过日子?” “那我就把这一片几百亩,不,是几千亩的土地都买下,不让别人住进来。” “几千亩?你疯了吧?买那么些地,就是操心也得把你累死。”她甚至想像不出几千亩地究竟能有多少。 沈清笑笑,产业多了,自然是交给得力的人去管理,又不是非要啥事都亲力亲为,她只需要把握好大方向,管好手底下的人,定时查账,偶尔微服私访,然后就等着收银子嘛! 次日一早,沈范两家人都被一阵热闹的鞭炮声惊醒,也不知点了几挂,她把被子蒙在头上,都挡不住那震天响的动静。 等鞭炮声终于停下,她耳朵也快聋了。 打开窗子,就见自家院门大开,沈慧站在门口,踮着脚,伸长了脖子望着远处,然后就是霍老伯杵着拐棍,站在另一边。 沈清火速穿好衣服,梳好头发,揉了揉眼睛,飞快的跑了出去。 “姐,外面咋了?谁家娶媳妇?” 沈慧回头看她,顺便帮她理了理衣服,“哪是娶媳妇,是对面的庄子落成,人家放喜炮呢!马上要洒喜糖喜饼,牛宝春菊他们跑去抢了。” 沈清也来了兴致,“走,咱们也去瞧瞧。” 沈慧迟疑,“不好吧!” “有啥不好的,霍爷爷,我们去了。” 霍老伯笑呵呵的冲她们摆摆手,“去吧去吧!”说完,又是一阵气虚,老爷子站不住,找来椅子坐下了,双眼出神的望着空旷的北边。 沈慧拉着姐姐跑过新修的田埂路,跨过小溪,上了大路,站在这儿,这座新修的宅子就看的更清楚了。 第198章 邻居 刚上了漆的双开大门,木质厚实,一道一尺高的门槛,横在门口,不用进去,只是站在这儿,就能看到里面的院子。 “小妹,你瞧这家的院子,铺着石板呢!打扫起来多方便。” “以后咱家翻盖新房,也这么铺。” “嗳嗳,他们家也是四方院,咱咱家差不多,不过地基是石头垒起来的,一般的水患都不怕,还防潮,不像咱家,雨一大,就担心雨水倒灌,还潮,连下几天雨,墙角都能长蘑菇。” 沈清深以为然,“以后咱家也这么盖。”她咋早没想到,要这么盖房子呢? 不过他们之前的房子是被水冲走的,现在住的,也是加急临时盖的,所以想不到也正常。 不行,她得把这宅子的工头找来,以后好方便联络。 想到这儿,她连忙四下寻找,看见范小山了,便把他喊过来。 范小山今儿还是一身短打,补丁摞补丁,尤其是裤子,膝盖跟屁股那块,大概是新填的补丁,颜色很新,这样一对比,看着就很怪异,人家一眼就能注意到那几处补丁。 “二姑娘,您叫我啥事?”小山还是那副爽朗的笑脸,丝毫没有因自己的衣着而面露窘迫,只是在抬眼看到沈慧时,黑黄的脸蛋忽然红了。 沈清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露分毫,“你去找一下这里的工头,跟他打探一下,以后咱家盖房,我想找他。” 范小山立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好。” “姐,咱们进去瞧瞧。” “不好吧?”站门口看就已经很失礼了。 院里围了好些人,基本都是在这儿干活的工人,有几个人站在屋顶,抬着箩筐,正往下抛洒东西。 每抛洒一下,就引来一群人的哄抢。 小桃捧着满满一怀抱的东西,脸蛋红红的往回跑,见到沈清,立马就朝她冲来,“姑娘,帮我抱一下,我再去抢些回来。” 不由分说,她把东西一股脑的塞沈清怀里,便又跑走了。 沈清呆呆看着怀里的东西,真是乱七八糟,什么都有,除了用油纸包着的糖果糕饼之外,她竟还看见梳子,头绳,枣子,桂圆。 “我帮你拿着。”沈慧忍着笑,帮她分担了些。 沈清手里就只留了两个用油纸包,用丝线系着口。 “这里头是啥?”她解开丝线,将油纸包装打开,一股淡淡的药香,“居然是腌制的陈皮,姐,你要尝尝吗?” 沈慧猛摇头,“我不爱这味,你吃吧!” “可以给我尝尝吗?” 一个突兀的声音出现在她背后,差点没把她魂吓飞了。 沈清跳到一边,再回头瞪向那个罪魁祸首,“你是鬼吗?走路都没声。” 苏璟今儿穿的很低调,绛紫色长袍,肩上披着一件黑色缎子斗篷,顺顺滑滑的面料,苍蝇站上去都得打滑。 这身打扮,衬的那张脸更白了。 不过唇色倒挺红,大概是缺少光照。 嗳?不对,他怎么出现在这儿。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是我花钱请人盖的庄子。”苏璟很满意她此刻惊讶的模样,顿时觉得心情舒畅,天气真好,阳光也好,这宅子更好。 “你,你盖的宅子?你跑这儿来盖房子,你脑子……呃,不,你是咋想的啊!”她的表情差不多就是鄙夷。 苏璟猜到到她没说完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话,倒也不生气,“此地风水佳,风景更佳,且清静干净,我如何不能在这儿盖房子。”只要他愿意,把这一片山买下来,都不是问题。 沈清冷呵两声,“说的也是。” 苏璟开始打量宅子,在瞧瞧院里的那些人,“他们都是你的邻居?” “不是,那是你这儿的工人。” 这时,工头收到消息,匆匆忙忙的跑来,对着苏璟点头哈腰。 兴儿上前,将他挡下,“我们爷今日要住进来,是否可行?” 工头道:“可行,爷的吩咐自然可行,现在也就剩下一些收尾的活没做,还有就是花草树木没栽齐,家具都堆着,我这就叫人把屋子收拾出来。” “不必,我们自己带了人,你们把工钱结清,就可以离开了。”兴儿朝后面一招手。 沈清这才发现,大门外早已停了一排马车,房总管就站在车边,还有几个俏丽的小丫鬟,以及男男女女,有老有少,有十几个人。 俩人是老熟人,沈清瞧见他,比瞧见苏璟还亲切。 “沈二姑娘,好久不见。” “房老伯,您怎么会来这儿?” 这不是问的废话吗? 人家是仆,主子在哪,仆人不就得在哪。 可房总管却不会这么说。 “听说月牙湾是个好地方,水好,景好,人也好,我家公子又要把别院盖到这儿,我可不就得跟来吗?” 这话听着舒心,她也乐意听。 “那咱以后可别是邻居了,您这儿缺啥只管叫小的们跑一趟,去我家拿。” “多谢,我这儿还要忙乱一阵,等忙好了,再请你们过来喝暖房酒。” “说好了,我可等着呢!” “一定一定!” 二人说的热络,把苏璟这个主子完完全全晾在一边。 碧竹跟红湘在后头瞧的生气,可又不能说啥,只得眼睛死命瞪着沈清。 干活的工人很快就走了,苏家的下人接过活,都不用房总管吩咐,也能各司其职,开始整理起宅子来。 红湘跟碧竹负责主子的卧房,屋子新盖的,幸好家具是从镇上别院拉来的,要不然这屋里的味道估计难以想像。 纵然如此,红湘也是嫌弃的要命。 “这是人住的地儿吗?你瞧这墙,抹的这叫什么呀,还有这地,凹凸不平,我刚才差点摔倒,前院是光秃秃的,连个景致都没有,还有外面,就是一片荒野地,可能还有狼,姐姐,我真不想住这儿,我想回府里。” 碧竹能不理解她的心思吗?她也嫌弃,她也想回府里,可…… “忍忍吧!咱府里现在不太平,你忘了咱俩临走的时候,夫人是咋说的?” 红湘嘟嘴,郁闷极了,“哎呀,我晓得,这不就是跟你发发牢骚,抱怨一下吗?” 第199章 跟着那丫头走了 碧竹欣慰的点头,“你明白就好,咱俩快些把卧房收拾出来,公子坐了一路的马车,肯定累了,要早些休息。” “嗯!”红湘转身去院里把被褥抱进来,铺到床上,看着被面上绣的鸳鸯,她忽然小脸一红,伸手抚了上去。 碧竹正拿着箱笼走进来,见她这副表情,不用猜,都知道她在想啥,“妹妹也别急,夫人都已放了话,只要妹妹能服侍了公子,夫人便做主,抬你做姨娘,日后再生个一子半女,妹妹的前途,姐姐我可是拍马都撵不上呢!” “姐姐胡说什么呢,夫人也不是只对我一个人说的,姐姐不也在跟前吗?”红湘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 碧竹貌似很亲热的拉住她的手,“我的颜色哪能跟妹妹比,放眼咱们府里的下人中,妹妹可是一等一的美人,当初不也就因为这个,夫人才把妹妹调来公子身边吗?” 这倒是实话,颜色有千百种,美也是有区别的。 红湘的美,就像那娇艳的美人蕉,颜色艳丽,花瓣嫩的能掐出水来。 与她相比,自己的美就差些,不足引男人注目。 不过这样也是有好处的,比如以后公子娶了正妻,她这样的容貌才可以留下,因为安稳嘛! 碧竹几句话,把红湘哄的心花怒放,好像今晚就要爬上主子的床,从此翻身,当家做主,再不是伺候人奴才似的。 “不过……”碧竹话锋一转,不仅语气变了,就连脸上也露出担忧的神色。 “姐姐咋了?” 碧竹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对面住的那个沈家二姑娘,你也瞧见了吧?你说……公子该不会因为她,才特意选这儿盖房子吧?”否则说不通啊!这里拢共就两户,哦,应该是三户人家,也太偏僻了些。 红湘脸一放,柳眉一竖,“姐姐胡说什么呢?不过是凑巧罢了,咱公子是什么人,那丫头又是什么人,你说这话,也真是好笑。” 碧竹忙道:“你别往心里去,我就是随便说说。” “哼!我早说了,那丫头连给公子当使唤丫头都不够资格,公子怎会在意她,公子定是瞧中这儿的景致,被城里那些人烦的狠了。” 碧竹匆声附和,“是是是,妹妹说的对,我想也不是,不过咱以后还是得防着点,毕竟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的野丫头太多了,咱在镇上住着的时候,麻烦就没断过。” 红湘道:“她们算个什么,公子连宫里娘娘送来的美人都没瞧过一眼,公子跟那些骄奢淫逸的浪荡子能一样吗?” 碧竹朝外看了一眼,“可我刚才进来前,好像瞧见公子跟着那丫头走了。” “什么?”红湘嗓音不自觉的拔高了。 碧竹还嫌刺激的不够,“没错,就是跟着走了。” 今儿天气晴朗,秋高气爽,温度舒服的不得了。 沈清正琢磨着今儿要做点啥,才不辜负这等好秋色,可身后这个人,让她几近抓狂。 “你到我家来做啥?” 沈清猛的回头,她真的是很无语,您就没正事可做了吗? 苏璟本来跟的也近,谁叫他腿长,沈清这一猛的停下,害的他差点撞过去,要知道沈清身后就是田沟,这要是摔下去,可不是好玩的。 他还未解释,身后跟着的房总管就赶紧上前为主子说话。 “二姑娘,咱们许久未见了,你也瞧见了,我们一早就从镇上过来,这边也没收拾好,所以这早饭还没着落,能不能在你家用些,我们不白吃,我从府里带了些糕饼,这就叫人送些过来,还有些珍贵的药材,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该多走动走动才是。” 他说着,也不等沈清同意,就让兴儿跑回去拿东西。 “呵呵!”沈清扯了下嘴角,对他这个借口,不置可否,一顿早饭,哪用得着那么些好东西。 “两位若不嫌弃,我自然乐意,农家饭也没什么好东西,春菊,咱早上吃啥?”其实她也不晓得,现在做饭的事,她是不怎么管的了。 “姑娘,昨儿傍晚咱家有只鸭子摔断了脚,大姑娘便说把鸭子杀了,炖一锅老鸭汤,早上给您熬粥。” 一只鸭子,当然不够所有人吃的。 所以,鸭汤熬好后,拆了最嫩的肉,再捞出头一道汤,这才是主子们吃的,然后剩的鸭皮鸭骨架,再兑水熬上半锅,搁上些粗粮,熬出来的粥,其他人再吃。 虽是过滤了一遍,但自家养的鸭子,还是很鲜香的,对于下人们来说,已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当然,头一道鸭汤,还得给霍老伯留些,沈慧自己是不吃的。 沈清想了想,问:“搁竹笋了吗?” 春菊摇头,“还没呢,只在灶洞里温了一夜。” 沈清道:“那就搁点嫩竹笋,再把上面的油撇掉,我去园子里摘些小青菜。”既然人家要来吃饭,总不能真的怠慢,她回头对那主仆二人道:“二位先回院里,我马上就来。” 房总管正要点头,苏璟却道:“我同你一起去。” 别说沈清诧异,就连房总管都是一脸的意外。 “随你吧!”她真是搞不懂,这人是不是很向往田园生活,那他自己去开垦一块荒地,自己当一个种田翁就是了,干嘛一直缠着他。 沈家菜园还是房子的东边,用竹篱笆圈起来的一块地,足有一亩,分割成二三十个菜垄。 因为担心下雨天,泥泞不好走,她又喜欢往园子里钻。 于是,便让人用青砖砌了小径,两边也用青砖堆砌起来,这还是跟前世那些博主学的。 苏璟没进过菜园子,所以根本不晓得别人家的菜园子是啥样,但跟在后面的房总管却能瞧出区别,眼神立马就亮了。 “这小径做的好,雨雪天进来也不会把鞋子弄脏,这规整的布局,叫人瞧着也舒心。”他由衷的赞叹。 苏璟不懂,问他,“不是所有的园子都这样?” 房总管笑着摇头,“公子没见过其他人的园子,自然不晓得这其中的差别,老奴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二姑娘心思巧妙,这园子放眼整个北夏也是独一无二的。” 第200章 与你何干 沈清听到这一番夸奖,简直要惊掉下巴,一个园子而已,用得着这么死命的夸吗? “这也不是我一个人弄的,您老这夸赞,我可担不起。”她蹲到一块菜垄前,撸起袖子,便去拨菜。 小菜种下去也不过十几天,离土约有一拃长,颜色翠绿,上面又沾了露水,瞧着就喜人。 苏璟好奇的跟过去,“这叫什么菜?” 房总管替她解释,“公子,这叫青菜,咱们这儿也叫八月青,鲜嫩的做汤最好,稍老些便可以炒来吃。” 苏璟压根都不看他,甚至心里还有点厌烦这老头,但他面上丝毫不显,“兴儿回来了,你去瞧瞧他都拿了些什么东西,再跟他们说一声,那些药材可不是随便乱吃的。” 房总管哪会不懂,“老奴这去看看。” 他走了,偌大的园子就剩两个人。 沈清终于憋不住了,扭头向上,去看他的脸,“你一直跟着我做啥?” 苏璟居高临下的俯视她,“随便看看。” “摘菜有什么好看的?”无聊死了好不好。 苏璟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好似要展翅飞走的蝴蝶翅膀。 他似乎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是啊!摘菜有什么好看的? 可他就是很好奇,很想知道这丫头整天都在忙什么。 现在看见了,便觉得挺有意思。 至于有啥意思,他一时也答不上来。 见他迟迟不说话,沈清没了耐心,拨了一把小青菜,便起身跑去旁边的水沟,站到石板上,摘了菜根,在水里摆了摆。 这是活水,从山上流淌下来的水。 她家菜园子只圈了三面,留了一面就是挨近水沟,方便取水浇园子。 等她回到苏璟身边时,一阵秋风刮来,带来丝丝凉意,也吹动了他的披风,他忽然捂着嘴,咳嗽起来。 沈清看的眉头慢慢挑起,“你还真的是……弱啊!” 苏璟用帕子捂住嘴,没好气的反驳,“若是你,在屋里憋了十几年,又整日的喝药,你又能好到哪去。” 沈清深表赞同,“说的也是。” 她说完便走,苏璟跟上去,“你就不问问,我为何会如此?” 沈清在他出来后,关上篱笆门,“有啥可问的,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你就不想知道那个姓霍的事?” 沈清突然回头,“你有他的消息?” 苏璟目光沉沉,“我若想知道,便有办法知道,问题是,你想不想知道!” 这不是废话吗? 好歹人家也是要定亲的,知道不应该吗?为啥听他这语气,有点不善呢! 沈清昨晚睡的好,一觉睡到大天亮,所以她脑子很清醒,“公子要说便说,不说拉倒。” 苏璟冷笑,“你可真是心大,这要换成别的女子,早哭天抹泪,要死要活,或者变卖家产,跑去边关一探究竟。” 虽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可沈清还是挺气的,“这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苏璟仿佛非得戳她肺管子,不戳不罢休,“爷就是好奇问问,你那个未婚夫,怕是回不来了。” 沈清心里咯噔一下,强撑道:“你可真够嘴毒的,是不是不想在我家吃早饭了?” 苏璟收敛笑容,冷冷的看着她,若是换作旁人这么说,他早已拂袖而去,再找机会把场子找回来,可面前的小姑娘倔强的模样,反倒让他无法与之生气。 “抱歉,前面的话我收回。” 沈清虽知道这已是他的退步,可还是不高兴,霍云州的事,始终需要解决,是生是死,都得有个结果,等她的泡菜腌好,要是还没消息,她就要去一趟边关城了。 二人回到沈家院子,房总管正跟沈慧交待那些名贵药材,沈慧听的似懂非懂,看到院里搁着的东西,更是头都大了。 她再不识货,也知道这些东西,怕是要好几百两银子才能买到。 对门邻居突然送来这么多礼,令她有点慌。 见到妹妹回来,她松了口气,“小妹,你看这……” “没事,就先收着吧!”她暗叹这家伙出手忒大方,不过这些东西给霍老伯补身子倒是不错。 房总管笔呵呵的道:“对,收起来吧!我们也不好在这儿白吃不是?” 沈慧叫春菊跟小桃把东西拿到东屋,回头她再装起来放进箱子里。 二人抱着东西回房,好奇的掀开,又看了一遍,药材啥的还好,就是那些糕饼,瞧的二人口水直流。 “春菊姐,你说那位公子是啥来头,我瞧着可不像一般人,那穿着,那通气的气派,好像是贵家公子。” “管他是什么人,反正跟咱也没干系。” “咋就没关系了,你没瞧见他都跑咱们沈家来了吗?你说……该不会是看中谁了,想带回去做妾吧?我听说贵家公子身边的妾室,那多的数不过来。” 春菊对她的异想天开,很无语,“那跟你就没更没关系了,赶快收拾好,要去吃早饭了,今儿可是有老鸭汤呢!” 说到老鸭汤,小桃的毛病又犯了,有些人就是记吃不记打。 “啥老鸭汤啊,都过了一遍水,味道都没那么鲜了,留给姑娘的,才叫香呢!鸭肉肯定也嫩,我要是能吃一碗就好了。” 春菊懒得再听她废话,离开屋子,先看院子,没见到主子们,便又往厨房去了,到门口,正要迈步进去,就觉得今儿的厨房似乎有些不同了。 有股子淡淡的香味,不是菜香,也不是肉香,像是香粉,又不大像,好像熏香,掺杂在一堆乱七八糟的香味中,显得很特别。 厨房的屋顶似乎也矮了,因为那里面站着个男人,高大的身形,可不就把厨房衬的矮了吗? 春菊顿时觉得很无语,小厨房有啥可看的,这公子咋也不嫌油烟,也不怕碰脏了他的衣服。 沈清比她还无语,她要去厨房,这人便跟来了,四下环顾,打量这间小厨房。 因沈清怕油烟,又怕厨房暗,所以这间小厨房是半敞开式的,靠近院子的这一面,开了老大一个窗子,平时只要不刮风下雨,窗子便开着。 这扇窗子的对面,也有一扇窗户,两边都开,就形成了空气对流,既明亮又干净。 第201章 你也太瘦了 厨房的一边,立着个宽一米,高两米的木柜子,用来储物。 找马师傅做家具时,她就特意强调,要多多的储物功能,能摆很多很多东西。 定做的衣柜,也是可以挂衣裳的,箱子之类的并不好,东西塞的乱七八糟,找的时候还得翻半天。 总之,苏璟是看什么好都稀奇,都觉得有意思。 房总管就站在门边,也好奇的打量,不过他的兴致就差多了,“公子,要不您出来等?” 苏璟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又盯上了沈清正在鼓捣的小炭炉,上面摆着小瓦罐,鸭汤粥就在里面炖着。 房总管叹了声气,不再言语,只在心里祈祷:小姑娘啊,别太欺负我家主子了,他没啥恶意,就是嘴毒了点。 苏璟要是知道他此刻的吐槽,估计要发火。 他何时嘴毒了,不过说了些实话。 没法子,他自小生活的环境,身边的那些人,都太虚伪了,那些虚伪的话,他听的都快吐了,就很纳闷,需要如此吗? 还是跟这小丫头在一起舒服些,至少她说的话,不掺什么虚假。 沈清眼看撵不走他,也不管了,待会吃过早饭,还得去地里干活,还得去山上看看茶园的进度,哦,对了,她腌的臭豆腐应该可以卖了,都是事呢! 想到这儿,她动作快了起来。 “你要在哪吃?”她把瓦罐端到桌上,回头问他。 苏璟反问:“你呢?” “我?这么烫,当然要凉一会,我还没洗漱呢!” “那我等你一起吃。” 沈清简直要翻白眼了,她飞快的拿碗,盛了几碗出来,扭头朝外面喊,“罗琴,把这个端给霍老伯。” “来了!”罗琴目不斜视的从外面进来,端了碗,拿上筷子便走,全程连头都没抬。 苏璟盯着她进来,又盯着她出去。 沈清又把另一碗端到房总管面前,“您老也吃,年纪大的人,还是吃热的好。” 房总管本来是插手站着的,见碗到了跟前,赶忙接过来,有些感动的道:“我是个下人,哪能跟主子吃一样的,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还是……” 沈清认真道:“您在外面是下人,在我家,那就不同了,这碗有些烫,您还是在这边坐着用早饭吧!” 房总管捧着碗筹措的望向主子,这要是在府里,可就是大大的逾越了。 让老夫人知道,还不得叫人把他拖下去打板子。 “随你!”苏璟发话了,倒不是他觉得沈清说的对,也不是可怜房总管年纪大了,只不过,他不想被扫地出门,那样太丢脸。 房总管盛情难却,喜滋滋的捧着碗,也不敢坐,蹲到了灶洞口。 沈清被这人缠的烦不胜烦,飞快的打水洗脸,当然是背着他,想着赶紧把他打发走,便殷勤的给他端凳子,还亲手把碗捧到他面前。 “您请用饭,我们家早饭简单了些,您别介意。” “我不介意。”介意的话,就不会留在这儿了。 “……”沈清顿时无语,她不过是说几句客气话,没想到人家还真回应了。 既然人家不介意,那她扭捏个什么劲,于是也挪了凳子,坐在另一边,很自然的吃起来。 房总管瞧见她的动作,眼神那叫一个深邃,心里千回百转,估计早已模拟出一整套伦理剧了。 苏璟也看了她一眼,从小到大,除了过年过节,会与家人同桌之外,他是很少很少与人同桌吃饭的。 一是嫌弃桌上那些菜夹来夹去,不知沾了多少人的口水,二是外面那些人总喜欢在吃饭时高谈阔论,唾沫星子溅到菜里而不自知。 就算没有上面两条,他也是不大愿意与亲人同桌的。 亲人之间,若只闷头吃饭,跟他自己一个人用饭,有何区别? 沈清要是知道他把吃饭的事,也琢磨出这许多弯弯绕绕,一准得吐血。 拜托!吃饭是为了填饱肚子,他想啥呢! 不过今日,他看到沈清的吃相,仔细品味了下,心中似乎没有反感,难不成他的小洁癖治好了? 于是,他又转身去看房总管吃粥。 嗯!声音有点大,看他舀粥,勺子在碗里搅来搅去,苏璟顿时又没了胃口。 “这位公子,你不吃饭,看啥呢?粥凉了可就不好吃了。”沈清真是没忍住催他,这人吃个饭也这么墨迹,谁要是跟他生活在一起,准得抑郁。 苏璟回过头,看她嘴角沾了一颗米粒,两瓣红唇沾了油,亮晶晶的,比她那双杏眼还要亮,忽然胃口又回来了,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这粥不错,很好吃。” “好吃就多吃些,你也太瘦了。” “我只是看着瘦,其实并不瘦。”这一点,他必须强调。 “呵呵!”沈清用怀疑的目光将他上下打量,露出鄙夷的神情,她觉得这人肯定是自信过了头,像霍云州那样的,才叫真男人好吧! 可惜了,她对弱鸡样的男人,一向没什么兴趣。 “你那是什么表情?”情急之下,苏璟也忘了食不言的规矩,捏着勺子,不客气的质问。 “快点吃饭,少说话。”她已经吃完了,然后又把锅拿过来,“你还要吗?” “不……” “再来点汤吧!这汤可鲜了。”不由分说,她又给苏璟舀了一勺。 苏璟看着又装满的碗发呆,“太多了。” 房总管吃完又跑过来伺候,“姑娘,我家公子平时吃的连这一半都不到,确实太多了,怕是不好消化,该不舒服了。” “啊?那……待会赏给小黄吧!” 小黄正在院里对着罗琴,疯狂摇尾巴,它也喜欢汤泡饭呢! “也可也可,公子,吃不完就别勉强,喂狗也是一样的。” 苏璟黑脸如炭,“不必,我能吃得完。” 用完早饭,苏璟显然是吃多了,站的笔直,脸也拉的老长。 沈清忍着笑,亲自给他泡了杯茶。 他俩无怨无仇,虽然几次遇见场面都不太友好,但毕竟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她还不至于仇富,再说,人家有颜有背景,说不准将来还有求到人家头上的时候呢! “公子请喝茶,待会您自便,我得干活去了。” 第202章 贱人 厨房里,沈慧在洗碗,罗琴去‘照顾’那位病患了,鲍二带着人上山干活,霍老伯回屋躺着了,春菊跟小桃也在准备农具,隔壁范家母子三人,就要过来,他们也会一起下地干活。 他们刚刚签了契约,以后都是沈家的佃户,种沈家的田地。 沈清划了十亩的荒地给他们耕种,只是眼下快入冬了,播种显然来不及,只能先割草,晒草,再焚烧,把土地清理出来。 所以她们便来沈家这边帮一把手,沈清也是按天付工钱的,沈慧负责记工。 沈家的人都得动起来,这主仆二人不就显得多余了吗? 苏璟却不肯放过她,“下地?我可以跟着去看看吗?” 沈清嘴角狠狠抽了两下,忍不住道:“下地有啥可看的,又是土又是草……” 她越往下说,苏公子的脸色就越发的委屈,最后委屈的来了句,“不行吗?” 沈清一向吃饭不吃硬,搞不过他,认败了,“随你吧!” 苏公子还真就跟着她们下地了,只不过走的那叫一个艰难,本来也是坑坑洼洼不好走,他这一步三摇的也就正常了。 房总管跟在后头,瞧的胆战心惊。 碧竹跟红湘,以及兴儿,总也等不到主子回去,便找了出来。 “姐姐你瞧,那是咱家公子爷吗?” “好像是。” “什么好像是啊,分明就是。”红湘急的跳脚,“咱们快去瞧瞧,公子怎么跑到田里去了。”她提起裙摆就奔了过去。 兴儿早已跑到了,兴冲冲的看沈清她们干活,“姑娘,有没有啥,是我可以做的?” 沈清他们在锄草,待会还要施肥,浇水倒是不用,在田梗挖个缺口,水就流进来了。 “你……帮着捉虫吧?”白菜最好长虫,在还没有包心时,青虫都在叶片上待着,很容易就看见了,等包心时,青虫就往菜心里面钻,到时甭管是用药还是徒手,都很难捉到了,所以这会正是除虫的关键时候。 “啊?啥样的虫子。”兴儿蹲在一颗白菜跟前,左看右看。 “你这人咋连虫子都不认得,你瞧。”小桃飞快的挑出一条肥嘟嘟的大青虫,捏在指间,递给他看。 兴儿看清了,嘿嘿笑道:“原来就是这个小东西,那简单。” 小桃疑惑道:“你不怕?” 兴儿:“瞧你说的,咱也是穷苦人出身,啥没见过,再说就咱们府的园子里,一到夏天,犄角旮旯里,多的是蛐蛐蚯蚓,树上知了,洋辣子,我还逮过呢!” 小桃听的津津有味,“你咋跟我哥他们一样,我还以为从大宅门里出来的人,都金贵呢!” 兴儿傻笑着挠头。 苏璟在一旁,却听的不解,小声问房总管,“为何这些事,我都不知道?” 房总管笑着给他解释,“公子是千金贵人,府里的这些小子们,离了主子们的视线,也是皮的很,这两年好多了,就是兴儿,以前我也没少罚过他,就是因为他太皮了。” 苏璟怔怔的听着,那张俊逸似仙的脸上,有些迷茫。因为房总管说的这些,他以前从未在意过。 小厮们调皮时,他可能正在吃药,或是卧床而躺。 虽不是真的病入膏肓,却也不甚康健,后来遇上邵文鸿,经过他的调理,才日渐好了。 邵文鸿一直说是他的功劳,可苏璟始终觉得,自己身体也没那么差,俩人各执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但凭心而论,如果不是邵文鸿,他现在站不到这儿。 想他死的人,在京城虎视眈眈的盯着呢! 他是好也不行,不好也不行,唉! 房总管也心疼主子,“眼下公子既然出来了,那咱们就索性把病治好了,也不能总一直病着,那得病到何时,您说是吧?” 装病也不是个事,除非他真的死了,否则总有病好的一天。 苏家安稳了这些日子,也差不多要迎上风暴了。 苏璟哪能不懂这个道理,不止他懂,爹娘也明白,所以这次他逃离苏家,父亲跟母亲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干涉,这也算是……最后的自由了吧! 苏璟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看向不远处还在跟兴儿他们说笑的小姑娘。 她换了一身青色粗布旧衣,没有一丝点缀,腰上系着一条黑色布带,小腰真的细。 一头乌黑的长发,包在一块方头巾里,只有留海跟发辫露在外面。 不知兴儿说了什么,她笑的直不起腰,露出嘴角浅浅的梨涡,忽然她像是注意到他的视线,也朝他看过来,俩人目光遇上,苏璟还没品味出什么,就见她突然脸色大变,然后扔下锄头朝他冲来。 “别动,快别动!” 苏璟愣住,还不等搞清状况,就听见耳边有嗡嗡嗡的声音。 沈清离他本来也不远,这时已冲到跟前,扯下头巾,照着他劈头盖脸的打下来。 她打,他躲,房总管还不明白发生什么,愣愣在站在一边。 红湘冲过来,以为沈清对主子动手了,二话不说,冲上去扯住沈清散掉的长发,便狠狠的往后一扯。 “贱人!你放开我家公子!” 碧竹跑的慢了些,到跟前一看,吓的捂住嘴,一边劝她们别打,一边就要去查看主子的情况。 沈清被扯的头皮疼,忙按住头皮,脚步却止不住的退后,也不知绊到什么,身子失了控制,朝后跌去。 她一跌,红湘瞅准机会,骑到她身上,张开手指就要去挠她的脸。 “姑娘!” “小妹!” “哎呀!” “你!” 这几声,肯定不是头一人发出的。 牛宝跑回来拉货,刚停下驴车就瞧见主子跌倒了,他才不管旁边站着谁,跟头发疯的小牛似的就冲上来,一脚将压在上面的红湘踹飞。 红湘没防备,被踹的飞出去一米,摔的满嘴泥。 第二声,是沈慧,她正跨着篮子往这边来,眼见妹妹被人按着打,她扔下东西也朝这儿奔,可惜慢了一步,她跑到跟前时,红湘已经被牛宝踹飞了。 她便匆忙扶起妹妹,春菊跟小桃也围上来,也幸好是罗琴不在,要不然红湘这会就危险了。 那声哎呀,是房总管发出的,“红湘,你这是做什么?公子没事吧?二姑娘没事吧?” 第203章 记仇的性子 最后那声是苏璟的,他这会也挺狼狈。 发髻乱了,脸上也不知是沈清抽的,还是他自个不小心揉的,红了一大片,胸口衣裳也是乱的。 他又不傻,难道会认为沈清故意要打他一顿? 红湘正好跌在兴儿跟前,他便将人扶了起来。 “公子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快叫奴婢瞧瞧。”碧竹围在主子身边,抽出帕子,要给他擦脸,最好是能擦去那丫头留下的痕迹,她心里是这么想的。 苏璟别开脸,没让她碰,“你们这是做什么?” 碧竹黯然的缩回手,“奴婢们远远的瞧见……还以为那姑娘要对公子不利,红湘妹妹是冲动了些,还请公子莫怪。” 红湘暗着胸口,喘着粗气,狼狈的靠着兴儿站着,“奴婢……”她不知该怎么解释,碧竹把话都替她说了,不过厮打沈清那几下,她也是借机出气,早就想这么干了。 牛宝恶狠狠的瞪她,“你分明就是故意的,敢打我家姑娘,老子弄死你!”沈清就是他的再生父母,伤沈清等于害他父母,这仇能忍吗? 红湘不服,“我不过是护主心切,你们可别含血喷人,别想冤死我!” 房总管劝:“小哥别生气,不过是误会。” 沈慧红着眼,看到妹妹被扯落的发丝,心疼坏了,瞪着红湘,“姑娘下好毒的手,还要挠我妹妹的脸,你这哪是护主,我妹妹又没招惹过你,何苦下这样的狠手。” 碧竹抢在红湘之前,冷着脸说道:“这位姑娘说话请慎重,一场误会罢了,我替红湘跟两位赔个不是,我那儿有药,回头就叫人送来,可别说什么狠不狠的话,这位小哥刚才不也冲过来踹人了吗?” “这,这能一样吗?”沈慧说不过她。 沈清一直在揉脑袋,被扯的很疼,几人的对话她都听到了,不过她这会下盯着苏璟的脸。 苏璟也是一样,对旁人毫不在意,也看着她,以眼神询问她在看什么。 沈清盯着他的脸,盯着盯着,忽然笑起来,“你,你脸开始肿了!” 苏璟下意识的一摸脸,“嘶!” “嗳嗳,别摸,你被胡蜂蛰到了,我刚才就想把蜂子从你脸上赶走,可你把头护住了,这下好了,还真蛰到了,看样子,你今晚是甭想睡了。”她笑的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房总管盯上去瞧,还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大,“这可如何是好,要不找大夫瞧瞧,听说胡蜂有毒呢!” 碧竹也不管红湘了,跑过来心疼的想要摸,又不敢,只能站在一边干着急,“公子,咱们还是回吧,带的有清热解毒的膏药,兴许抹上就好了呢!” 红湘也不敢叫唤疼了,主子都伤了,她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 苏璟已渐渐感觉到疼了,一抽一抽的疼,他还是看向沈清,“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碧竹急道:“公子问她做什么,她一个乡下丫头,知道的也是土法子,万一伤了公子的脸,那可如何是好?” 苏璟大概是嫌她烦了,终于肯看她一眼,碧竹心中一喜,正要摆出一个绝美的笑容,就听见…… “你倒是越发大胆了,本公子让你说话了吗?” 碧竹一窒,低下头,用力的揪着帕子,那丝质的帕子都快被她揪烂了。 “房总管,她们二人归你管的。” “老奴明白了。”房总管暗叹,这二人也不知怎么了,以前多机灵的俩姑娘,现在越发不知进退,真以为老夫人发了话,她俩就有机会当上主子了? 可笑,公子若想收,早就收了,何必等到现在。 反之,公子直到现在,对她们二人都没想法,就说明二人只能当个服侍主子的奴婢,若不守规矩,迟早是要被撵走的。 碧竹身子微微颤抖,跪下了,“奴婢错了,公子罚我们事小,可公子身边不能没有伺候的人,请公子通融一二,这罚能不能先记下,待回府后,我们二人自会去老夫人跟前领罚。” 苏璟被她烦的不行,做下人的,哪来那么多主意,话也忒多了点。 他不理,房总管自是要挡下来。 苏璟则是走到沈清跟前,又问了一遍,“你可有法子?” 沈慧正帮她整理头发,瞥了眼苏璟脸上的包,本想埋怨的几句,可那张雪白干净的脸,突然多了这么一个大包,看着怪触目惊心的,她便不忍心了,“那胡蜂的刺得拔了,才能好的快,你回去叫你家老仆点上油灯,帮你把刺拔掉,再抹些消肿祛毒的草药,也就是了。” 反正疼么,忍忍就过去了。 “对嘛!你家老仆要是眼神不济,就让那两个妾婢帮你拔刺,她们眼神好,一拔一个准。”沈清站着一动不动,任由姐姐给她扎辫子。 这话虽是笑着说的,可她这笑容底下,却藏了刀子。 早说了,她是个记仇的性子。 苏璟看着她的辫子扎好,头巾又裹了回去,虽盯着人家梳妆显得无礼,但既然没人提,他也乐的装糊涂。 苏家主仆还是回去了,两个丫鬟临走时,故意落在后头,俩人都冷冷的盯着沈清看了好一会。 沈清只是冷冷的回视,大宅门里也真是复杂,连丫鬟也是个顶个的有心眼,搞不过,真是搞不过。 看他们走远了,沈慧埋怨道:“也不知是哪家的规矩,丫鬟都敢当着主子的面上来打人,咱家的春菊都比她有规矩,成什么样子,我看啊,以后谁嫁给他,都得受罪。” 沈清左耳进右耳出,反正她又不会嫁入苏家,关她什么事。 牛宝朝地上啐了一口,“下回别叫小爷再看见她,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沈清好笑,“人家可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听说苏家当官的族人,就有好几个,宫里的娘娘也是苏家出来的,说起来,人家也是正宗的皇亲国戚,不是咱能得罪起的人。” 古人讲究尊卑,可这尊卑也得看是谁家的尊,谁家的卑。 沈慧似乎被吓到,“啊?那,那我们这样对她,会不会被人报复啊!” 第204章 她想做什么 牛宝也吓的愣在那儿,皇家的人,那得是多尊贵,他想都不敢想,可是怎么瞧,也想像不出来。 “行了,我想起来,咱家腌的臭豆腐,应该可以吃了,咱们快些干活,晌午就吃炸臭豆腐。” “成,都听你的。”沈慧当然没意见,她也很好奇,被臭咸菜腌过的豆腐,究竟是啥样,真能吃吗? 对面苏家的别院里,苏璟端正的坐在桌边,手里捧着一盏茶,揭开杯盖,就见茶水里飘着几片叶子,这就是沈家的瓜片茶。 房总管跟兴儿都远远的站着,红湘跟碧竹则是跪在厅堂中间。 二人身子抖的厉害,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似乎一碰就要冲泄而出。 见主子迟迟不说话,碧竹整个人俯趴在地,掌心按在冰凉的石板上,那凉意瞬间传遍了全身,冷的刺骨。 “公子息怒,别因为我们二人气坏了身子,否则我们万死也难赎罪,公子若非要罚,就罚鞭打吧,我们甘愿领罚,只要公子能消气。”她说的极其可怜,声音带着丝丝颤意,也有几分委屈。 事实上,她并未觉得红湘有错,任谁第一眼瞧见,都会以为那丫头是要对主子行凶,她们忠心护主,难道还有错吗? 难道错的不该是那个贱丫头吗? 谁让她凑主子那么近,她想做什么? 想勾引公子,想攀龙附凤,这种心思不正的女子,主子怎能原谅,合该找人将她打死才对。 碧竹在心里腹诽了一大堆,简直可以编出一部戏来了。 红湘也是同样的不服,她不明白是。 她们二人伺候主子这么多年,主子竟要因为一个无足轻重的黄毛丫头,要处罚她们二人,这岂非叫人寒心。 不成,她要写信告诉老夫人,请她老人家定夺,主子千金贵体,怎能与一个乡下野丫头有交集,传出去苏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若是传到京城,就连皇后娘娘也是要被人嗤笑的。 耳边传来杯子与桌面轻轻的碰撞声,二人心里一凛,知道主子要发话了。 二人同时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斥责什么的,听着便是,体罚什么的,受着便是,只要过了一劫,以后还有机会。 “你们二人……是不是得了我母亲的话。”苏璟说的极慢,似乎有意折磨二人的神经,“我母亲是不是跟你们说,若有机会,服侍了我,回去之后,她便抬你们二人做妾?” 碧竹感觉自己的心,像被浸到冰水里,冷的她直打颤。 红湘不甚明白,还回话了,“夫人,夫人是有这个意思,但我们二人是公子身边伺候的人,一切全凭公子的心意,我们二人绝不敢越雷池半步!” 苏璟慢慢拨动着杯盖,“唉!罢了,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房总管,叫母亲把身契找出来,找个远处的庄子,将她俩送过去。” “是,老奴明白。”房总管暗暗叹息,又深感这俩姑娘太喜欢自作聪明,明知主子最讨厌自做主张的人,还偏偏以己度人,觉得可以替主子分忧,主子的事,需要一个奴才去管吗? 兴儿站在边上,低着头,心里平静无波。 他太清楚主子的用意,这俩人再留下去,指不定又要生出什么事来,估计连半夜爬床的事也有可能,还是早早送出去,再挑两个性子老实,样貌一般的人进来,能省好多事。 碧竹如坠冰窖,此时也顾不得装了,哭着爬到苏璟脚边,伸手就要去够他的衣摆,“公子,求求公子别将我们送走,我们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以后我们再也不敢擅做主张,只管伺候公子的起居,再不敢痴心妄想……” 她哭的梨花带雨,红湘整个人都傻了,连话都说不出。 苏璟却眼神淡淡的,整个人冷冷清清,“你们二人自始自终都没搞清楚自己究竟是谁的人,也罢,老夫人的心思,可以理解,但你们却当真了。”说到这儿,他忽然笑了,大概是真觉得好笑,“本公子若想睡女人,什么样的没有,你们觉得本公子的眼光就这么差,还是你们觉得自己国色天香,能让本公子非你们不可?” 俩个成天在面前转悠的女人,要么真是没兴趣,要么就是压根没把她们当成女子看。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不过是两个有想法的奴婢,搁在任何一个府里,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房总管知道主子不耐,便招手叫人进来,把二人拖出去,兴儿跑去安排马车,找两个婆子去帮她们收拾东西,再押着她们上车。 前后不过一刻钟,二人的命运就已注定了。 马车驶出来时,沈清正在田梗上喝水,见到马车,也没觉得奇怪,正要回去继续锄草,那马车突然跑下来一个女子,提着裙摆就朝她冲过来。 沈清吓了一跳,瞧这架势,像是找自己拼命的,她连忙喊牛宝。 “来了!”牛宝拎着锄头就跑过来。 那女人后面也追来一个婆子,可惜跑不过她,被甩开一大截。 碧竹冲到沈清面前,不等气喘匀,怔怔的盯住她,然后……跪下了。 这一举动,又把沈清吓到了,“嗳?你这是做啥?” “求姑娘跟主子求求情,让公子别将我们赶走,沈姑娘,你发发善心,大人不计小人过,我给您磕头!”说着,也不等沈清做出反应,就用力磕在冷硬的泥地上。 一下一下,中间都不带停歇,没几下她嫩白的额头就红了,流血了。 后面的婆子终于追到了,一把拽住碧竹的胳膊,将人按住,苦口婆心道:“碧竹姑娘,你这是何苦,主子又不是要将你转卖,是给你找好了后半辈子安稳的日子,你咋又跑来求一个外人,这关她啥事,你这个样子,若是叫主子瞧见了,只怕连最后的体面也没了。” 这时,红湘也跑来了,身后也同样跟着个狼狈的婆子。 只是红湘看沈清的眼神,仿佛是要活吃了她。 “姐姐别求她,她算个什么东西,连给咱家公子提鞋都不配,给咱们府里烧火都不够格,不过是个乡下的粗野丫头,公子不过是瞧着她新鲜,觉得有趣,就跟公子以前养过的一只哈巴狗,对着公子多摇两下尾巴,把公子逗乐,夫人便赏它一根大排骨,可惜啊!狗始终是狗,永远成不了人!” 第205章 做作吗 豁出去了,她就要狠狠的骂,最好能把这丫头骂哭,骂的她再也抬不起头,再也不敢往主子跟前凑,再也不敢有非份之想。 没错,她是气不过,伺候主子这么久,多多少少应该有点恩情在才对,可主子凭什么为了这么一个不相干,又上不得台面的野丫头,毫不留情的将她们赶走。 沈清也怒了,觉得自己真倒霉,莫名其妙被疯狂咬。 她盯着红湘,慢慢道:“牛宝,你别愣着干嘛?没听见有人骂你家主子吗?” “嘿!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他刚撸起袖子,还没举起巴掌呢! 一个人影冲过来,对着红湘,啪啪就是两巴掌,一边一个,还嫌不够,又揪着她的头发,将她的脸抬起来,又是几巴掌,再狠狠掐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一字一句道:“看清楚了,打你的人是我!” “你!”碧竹刚开了个头,罗琴恶狠狠的回头,照着她的胸口就是一脚,将碧竹踢翻在地,半天都没爬起来。 沈清慢慢合上因为惊讶而大张的嘴巴,默默吞了下口水。 两个婆子看呆了,可还是要说。 “这位姑娘好大的气性,打狗还得看主呢,她俩再有不对,也轮不到姑娘下这样的死手,这要是出了人命,姑娘怕是也担不起!” “就是,还把人打成这样,这叫什么事!” 沈清得出来撑腰了,她清了清嗓子,朝罗琴招了招手,“过来,咱犯不着为了不相干的人,给自己找麻烦。” 那婆子得意了,“还是沈姑娘明事理。” 沈清打断她,“抱歉,我不是明事理,而是要找你家公子算账!” “什么?” 沈清瞪着杏目,“你耳朵聋了?没听见她俩指着我鼻子骂?还在这儿倒打一耙,你最好闭嘴,否则我连你一起告!” 说告就告,她拎着锄头,招呼牛宝跟罗琴把二人押上,四人气势汹汹的直奔苏家新盖好,还没有挂上门匾的新宅。 因是新宅,还没人看门,反正这里也没啥外人。 院里倒是有不少下人,清扫整理庭院,有婆子抱着被褥来来回回。 房总管正在院里指挥下人,见她杀进来,本来要笑着打招呼,可一瞧她脸色不对,再一看后面拎着的俩人,便知道来者不善。 他一面暗恼这俩奴婢都要走了,还惹事,一面又得赶紧去把主子叫出来。 沈清气势汹汹的杀进来,直奔厅堂,锄头也没放下,“房总管,麻烦把你家主子叫出来,我得找他算账!” 房总管嘴角抽了抽,瞟了眼后面的俩人,隐约能猜到几分,便笑着道:“是不是她们二人说了什么惹怒姑娘的话,若果真如此,还请姑娘看在老奴的面上,别跟她们计较,先前从你家回来,我家主子便将二人处置了,你瞧,马车跟人都备好了,就是要将她们送走的。” 沈清抬手,示意他闭嘴,“你们要怎么处罚她们二人,我不管,那是你们府里的私事,但她俩跑我跟前,又是哭又是骂,我招谁惹谁了,关我啥事?不行,你们得给我一个说法。” 红湘顶着一张猪脸,恨意满满的瞪着她,恨不得将她吞吃入腹似的。 碧竹也一改往日的温和,眼神阴毒。 她也没想到,这丫头竟敢跑到主子跟前质问,凭啥?她哪来的胆子? 苏璟踱着漫不经心的步子过来了,看见现场的这一幕,尤其是在看到沈清一手掐腰,一手握着锄头的样子,以及她小脸上写满的愤慨,他忽然觉得蛮有趣。 “怎么了?” “公子,是这样的……”房总管小声将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沈清又抬手打断,“牛宝,你把她刚才骂我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说上一遍,还有她,一字不落。” “是!”牛宝记性好,声情并茂的演了一遍。 碧竹神情古怪,她自问,当时她的表情有那么的……做作吗? 红湘也不满,她有那么狰狞吗?跟恶鬼似的。 嘶!脸好疼,嘴也疼。 她瞪向罗琴……的手,很奇怪,这女人的手究竟是什么做的。 牛宝滔滔不绝的说完了,沈清立马接上,“知道了吧?你看看该如何处理!” 苏璟看她气鼓鼓的脸,都想笑了,“那依你看,该如何处理?” 把问题又丢给她,沈清暗骂这人好奸诈。 “她们是你家的下人,是你,要给我一个说法,否则!” “否则如何?” “否则你们别想在这里住的安生!”哼!真以为她没办法对付吗?幼稚!她多的是点子。 “我换个说法,若她们是你家的下人,你要如何处理?” 沈清放下掐腰的手,背到身后,收起脸上的张狂,慢慢沉静下来,“那就该打一顿,再发卖出去,对主子阳奉阴违,只凭自己心意去做事的下人,迟早要给主家惹麻烦。” 红湘要气昏了,碧竹却暗自欢喜。 真好,活该让主子看清楚这丫头的真面目,她哪是什么纯良的小村姑,根本就是蛇蝎心肠的毒妇。 苏璟也是看着面前个头不高,也不对,好像比之前高了点,也长开了些,五官越发深刻,眼瞳黝黑,眉目如画笔勾勒,鼻子虽小巧却挺翘,唇色是泛着健康的粉红色泽。 此刻这张小脸倔强冷然,有几分凌厉,几分威严,几分张扬。 呵!有意思。 沈清见他只是盯着自己,却不说话,还以为他舍不得,或者嫌自己多管闲事,刚刚提起来的气,有点想泄,“你若是不乐意,那便当我没说,反正是你家的下人,又不是我的。” 苏璟眼色余光扫向房总管,“听见了吗?” 房总管神色一正,连忙抱手弯腰,“老奴明白了。” 他朝外面挥了挥手,立时便进来两个护卫模样的人,“把她们带下去,每人打二十板,关入柴房,明日再发卖。”这俩人的身契,就在他手里,不止她们俩,整个院里,包括兴儿的身契,都在他手里,不过落款是苏府,他是苏府的管家,才能卖得出去。 红湘惨叫一声,来不及求饶,已被人堵上嘴拖走。 第206章 绝了 碧竹反应快一步,她突然冲到沈清跟前,因是跪着的姿势,所以只能仰脸看向她,并质问道:“姑娘好狠毒的心,我说了什么,又如何得罪姑娘了?竟让姑娘嫉恨至此,逼我们去死,姑娘就不怕夜里有冤魂敲门,不怕遭报应吗?” 她的意思是,她是冤枉的,沈清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嫉妒,至于为什么嫉妒,就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了。 当然,这是她以为的。 其实这就是女子心态,总觉得女人与女人之间,不能共存,只有暗害,也有明着害的。 沈清当然不会这么想,她虽是平等世界来的,可在这儿适应的很好,她可不会傻傻的跟人讲什么平等,这年头多的是狼心狗肺之人。 做好人,做好事。 呵呵!她长的像冤大头吗?瞧,曹大舅家,她就在疏远了,人的心是肉做的,总会凉的,她干嘛上赶着把脸往上凑,让人逮着羞辱。 而且她也从没主动招惹过谁,没主动害过谁,一切不过是她的反击而已。 她冷笑道:“姑娘真是好口才,第一,我不怕遭报应,这年头坏人还少吗?我也没瞧见谁遭雷劈了,就算真遭雷劈,那也是他站的位置不动,合该着倒霉,所以别跟我说什么天谴报应,我不信,第二,你没得罪我吗?你以为旁人都是傻子,任由你使些下作的小手段,都不敢说吗?呵!我这膝盖可还疼着呢!你也够坏的,躲在背后使阴招,害了自己不够,还害了你的小姐妹,如果你是我手下的人,我早将你发卖了,绝不会留一个祸害在身边,我傻吗?” 苏璟摸摸鼻子,总觉得这话是在骂他。 沈清看着碧竹渐渐变的无血色的脸,并无多少同情,“姑娘好自为之,二十板子死不了,顶多在床上多躺些日子,至于发卖,想来房总管也不是那心坏的人,非把你们卖到污糟的地方,所以你们只要别心太大,总能得一个安稳踏实的去处,再会!” 白白浪费她的时间,害她地里的活都没干完,山上的茶园也没去查看。 房总管看着离开的小姑娘,心中暗暗点头,这丫头瞧着年纪不大,脑子可真聪明,心也明镜似的,啥都看到了,倒不是真的有多狠。 跟同龄的小姑娘,可不只是一点点差距啊! 苏璟也注视着那离去的背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碧竹跟红湘被打足了板子,关在柴房,预备第二天一早,房总管使人用一辆破旧的马车,将她们往北边送。 至于老夫人那边,他还是要回禀一声,毕竟这俩人也是老夫人搁在公子身边的。 当然了,旁的不能说,只说这二人服侍的不好,惹恼了公子便是。 唉!真是自作自受,本来只是要将她们绕一圈,再送回府里,再发配到庄子上,做个粗使丫头,以后寻个庄户人嫁了,一辈子种地耕田,也算后半辈子有着落,可现在要送去关外,那可是苦寒之地。 沈家这边,那装满臭豆腐的缸子一掀开,真能把人熏吐了,这可不是一般的臭啊! 就连牛宝,这个在乞丐堆里打滚的人,都受不了,一闻见就跑开了。 “我的天,这么臭的东西,咋能吃嘛!姑娘你瞧,连小黄都跑了。” 小黄本来还稀奇的挤进去看,结果被熏的夹着尾巴逃跑,真是比它闻过的屎还要臭。 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沈慧在柴房门口站了一会,就受不了,捂着嘴直呕。 春菊跟小桃更是远远的躲开,罗琴从外面进来,低着头找,“啥这么臭,该不会是那个死人拉了吧?” 想到这儿,她立马换了一副凶狠的表情,跑去关押刁老六的屋子,不多时,屋子里传出刁老六杀猪般的嚎叫声。 倒是刚进家门的沈婆婆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嚷嚷道:“哟,这是啥味,这样香呢!” 院里的众人,无不呆若木鸡。 沈清捞了一小盆,喜滋滋的走出来,“奶奶,你回来的正好,咱们炸臭豆腐吃。” 沈婆婆把胳膊上的包袱往春菊怀里一塞,撸袖子就来了,一面数落沈清就会瞎鼓捣,一面又问她咋烧,搁哪烧。 “就在院里,架上小炭炉,弄点油来,小桃,去舀些辣椒酱,再弄些香头。” 院里有砖砌的小土灶,竖的有烟囱,里面搁上柴或是木炭,点上,再架一口小铁锅,就成了。 沈慧拿来油壶,倒了半锅油,等油烧热,夹了豆腐干,往锅里一扔,刺啦,豆腐干在油锅里翻滚,这声音,这景像,瞧着还挺稀罕人。 牛宝大概是闻习惯了,慢慢凑过来,“炸到啥样才是好啊?” 沈婆婆自做主张,“大概是两面金黄,待会多做些,给后面的长工们也送些,你二叔也好这口,合该让他来吃的。” 有人就爱臭的,就是臭鸡蛋那味,也是有人喜欢的,还比如,有人喜欢鸡屁股……那个骚味。 炸过的臭豆腐,臭味淡了许多,外焦里嫩,咬一口,里面就是嫩滑的豆腐,再蘸点辣椒,那味道——绝了! 牛宝只尝了一口,烫的直吸溜嘴,还不望竖起大母指,“唔,好,好次,香!” 霍老伯也被这味道吸引,挪着小碎步到了门口,“你们在干啥呢?这是啥味?” 沈慧便夹了两块,用小碗装着,送过去,“霍爷爷,这是咱家做的臭豆腐,您老尝尝可还行。” 春菊跟小桃受不了牛宝吃相的诱惑,也纷纷凑过来品尝。 于是乎,尝过的人,无一不爱。 本来嘛! 豆腐干是自家做的,臭咸菜水也没有任何添加剂,呃……可能天热的时候生过蛆,但这不重要,乡下腌制的东西,长蛆,简直太正常,不长蛆的才不正常。 然后油,是正宗的压榨菜籽油,所有的作料也是纯手工制作,可不比前世那些科技玩意要好吃。 炸了两盘,沈清又嚷嚷,“姐,把咱昨儿炕的锅巴拿来。” “好,这就去。”沈慧跑去厨房,抱了个罐子出来。 里面装的便锅巴,炕好的。 第207章 说点实话 把罐子打开,沈清伸手拿了两块,往油锅里一扔,“待会还有好吃的。” 锅巴炸到飘起,便可捞出,先抹上辣椒酱,往上面搁一块炸过的臭豆腐,咬一口,那味道……真是没法形容。 牛宝先尝了,然后疯狂点头,“这做法太棒了,等冯掌柜的店里上这道菜,我一定得去尝尝,肯定火爆了。” 锅巴炸的火候刚刚好,咬一口,酥脆的掉渣,再加上臭豆腐,这组合,新奇又新鲜。 要是冯成成在这儿,绝对是要起飞。 沈婆婆接手继续炸,又给后院的长工们送了些。 鲍二等人也是先质疑,尝过后,又觉得美味无比,总之,就是很矛盾的经历,不过这东西下酒,绝了。 又送了些去范家,范氏见自家的豆腐干,腌成臭的,还能好吃,也是唏嘘不已。 搁她手里,打死也想不到这样的点子。 好东西自己吃都不舍得,哪会搁进臭咸菜里腌,这不是糟蹋好东西嘛! 一群人,整整吃了半缸,才意犹未尽的收摊。 当然不能一直吃,这玩意吃多了也不好。 牛宝当晚就带走了几十斤,用两个水桶装着,上面用树叶跟泥封口,以防闻到的人,以为他拉的大粪。 可即便这样,整个月牙湾,还是若有若无的充斥着臭味。 苏璟独孤的坐在桌前享用晚饭,虽是琳琅满目的摆了一桌子,可他依然没胃口。 房总管跟兴儿站在一边伺候,见主子又是一副不想吃饭样子,也心疼的叹气。 “公子,无论如何还是要用一些的,这粥,是厨子按我说的做的,跟您早上在沈家吃的材料一样,您尝尝看。”房总管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到他面前。 老鸭汤熬的精米,火候刚刚好,米料分明,浓稠适宜,鸭肉也撕成了小小的细丝,上面飘着切碎的小葱花,看着是不错,他浅尝了一口,味道也还好,可就是不对。 房总管见他拿起勺子吃了,长长的松了口气,可还没等他缓过气,主子又把勺子放下了,“你也坐下来,陪我一起用饭吧!” 房总管大惊失色,“主子说的,老奴可不敢遵从,那些同吃一桌菜的规矩,只有乡下人家才有,他们都是不懂规矩的老百姓,您跟他们不同,您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天之娇子,对于他们,您只可远观,不可挨近,更不可学他们的样子,要不然老奴回府里,真不敢跟夫人交待。” 苏璟一点胃口都没了,“我不过说了一句,你却说了一堆,那丫头说,饭是给人吃的,不是拿来看的,更不是拿来立规矩的,与你们在一处,真是无趣。” 兴儿会凑趣,“公子是不是想找点新花样,那要不然,咱们到外面,小的瞧见东边有一片林子,还有溪流,瞧着风景不错,若是把吃食搬到那儿……” 房总管瞪他,这小子,皮又痒了。 苏璟懒懒的道:“天这么晚了,你是想让爷去喂蚊子吗?” “小的不敢!” 苏璟正要往外走,忽然闻到了那股子……臭味。 “你俩闻到没有,这是什么味道,好臭。” 房总管走过去,用力嗅了几下,“是挺臭,难不成……”他刚想说是不是谁家在掏茅房,可当着主子的面,这话不好说。 兴儿却不管不顾,“指不定是谁掉粪坑了,待小的把人找出来,好好教训一顿。” 房总管赏了他几个毛栗子,“野猴子,能不能消停片刻。” 兴儿揉着脑袋,无辜道:“可真的是臭嘛!” 房总管道:“此地空旷,住的人也不多,外面又起风了,过会不就消散了吗,你瞎折腾什么,公子,公子?” 苏璟已走到门外,站在台阶上,刚好可以望见沈家的小院。 就见院子里似乎有许多人,似乎在吃什么。 “你说……我现在过去,妥当吗?” 房总管看他一脸向往的表情,又心疼又无奈,他太知道了,主子把房子建在这儿,不就是好奇,沈家的生活,可怜他锦衣玉食长大的孩子,却没享受过普通人家,最平凡的温情快乐。 “当然不妥……”看到主子暗然下来的神色,房总管话风一转,“可这儿也没旁人,也就没什么妥不妥的,就当是串门,老奴换身衣服,公子也换身轻便的衣服,叫上兴儿,咱们一块过去,白天咱送了那么些补品,还没见过那位霍老爷子,就当是去瞧瞧他好了。” 看到主子笑了,房总管也老怀安慰。 于是,三人换了最普通的衣裳,又晃晃悠悠的往沈家去了。 沈清要是知道这么晚了还有人,一准得跑回去换衣裳,因为身上染了臭味。 吃了晚饭,烧水的烧水,算账的算账,赶牲口的赶牲口。 沈婆婆一回去就去数鸡鸭,发现少了,知道是杀了,难免要念叨几句,说他们败家之类的,不过想想小孙女赚的银子,说点过过嘴瘾也就罢了。 沈清很好心的去看了刁老六的情况,这老小子可是受了不小的罪,整日整夜的疼,搁谁身上也受不了,他疼的快虚脱,身上被汗水打湿,干了湿,湿了又干,整个屋子的门窗又关着,那味道着实上头。 沈清就站在门口,也没进去,罗琴倒是不嫌弃,还给他喂水,他要是不听话,便会招来一记拳脚,感觉罗琴把他当沙包似的。 “想好了要不要跟我说点实话?” 刁老六疼到极致,脑子反而越清醒,也就越恨沈清,体内的反骨居然硬起来了,“你,你休想!” 沈清手里捧着一把瓜子,悠闲的磕着,“小琴琴,帮他把骨头接好,也不能在咱家一直住着,他家里不是还有老娘吗?放他回去伺候老娘吧!” 罗琴猛的回头,眼睛里写满了诧异。她没听错吧!放人回去?这不像她的风格啊! 刁老六也激动的直起身子,两只胳膊古怪的僵直着,姿势看上去像僵尸。 沈清吐掉嘴里瓜子壳,颇为无奈的道:“别这么看着我啊,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又不能真要他的命,就算看在鲍二的面子上,也得留他一条小命,既然如此,倒不如放他回去,咱家还能省些粮食,放心,工钱就结到今日的,也你这几天算是带薪休假,怎么样,我够意思吧?” 第208章 委屈 刁老六脸皮抽抽,想骂,话到嘴边又得吞回去,不敢骂,怕她反悔。 只要……只要让他离开这个魔窟,让他养好了伤,再回来找她报仇也不迟,到时他非得让这死丫头血债血偿不可。 沈清又怎会看不到他眼里的疯狂,忽然又说道:“我从胖子那儿听说了一件事,你有个姐姐嫁到柳树村的杨家,你姐夫叫杨耕田,你外甥叫杨修元是吧?” 刁老六脸色骤变,“你,你怎么会知道。” “这又不是啥秘密,稍微一打听,就得知了啊!我就说呢,不过你在你们村,也不是啥好人,别装着是要给你外甥报仇,明明就是贪图我们家的钱,想讹诈一笔,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以后也会遇到更多的,我得学着应对啊!”说着,她朝罗琴招招手,“明儿送他回家,明白了吗?” 罗琴自以为听懂了,俩眼直放光,“明白。” “明白啥呀!别弄死他,听见没!” “啊?” “啊什么啊!”这女人杀人还杀上瘾了,她以为跟杀猪宰牛一样呢。 刁老六在床上听的冷汗直流,“你们……你们敢杀人?” “闭嘴!”沈清朝他吼了一嗓子,正要拉罗琴把话说清楚,一扭脸,就见院门口站了三个人。 因院里都是女眷,又是天晚了,三人便没有进来,但也在门口没走。 说实话,看到苏璟那张脸,又是黄昏时刻,远处天边晚霞的余光就在他身后,美景美人,实在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只是…… “你们咋又来了!” 此话一出,门外的三人,可真是滋味难言。 也只有房总管还笑的出来,“我们是饭后出来走走,这儿也没旁的景,更没旁的人,所以就过来了,那位霍老伯,可睡下了?” 霍老爷子也是闲的无聊,还真出来应酬了,跟房总管聊了起来。 兴儿一直盯着罗琴,准确的说,是盯着罗琴身后的门。 罗琴被他看烦了,“看什么看!” 兴儿惊了一跳,“咋这么凶。” 罗琴一双冷眼死死瞪了他两眼,便把身后的房门关起来了。 沈婆婆见苏璟长着一副白白净净的模样,心生喜欢,便热情的把人叫进院里,问长问短。 一般人问好,肯定是问他可用饭了,这就是一句礼貌语。 一般人肯定也会来一句,用过了。 但苏璟偏偏不,他很诚实。 沈婆婆听说他没用饭,又见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就更心疼了,立马指挥起沈清来,“清丫头,你快去给他弄点饭,别弄那个什么臭豆腐,做点正常的,快去快去。” 沈清简直要跳脚,“奶奶,我都要洗洗睡了,再说他们家又不缺饭,干嘛要我做。” 苏璟立刻低头,语气带着点委屈的道:“奶奶,不必麻烦了,我一顿不吃也无碍,顶多睡下的时候难受些罢了。” 沈婆婆把眼一瞪,“那怎么成,瞧你瘦的这可怜样,肯定是吃一顿丢一顿,这人哪,一天三顿,一顿都不能少,要不然身体要出问题的。”当然了,穷人家能吃得上饭都不好说,自然也不可能在乎什么两顿还是三顿的。 沈婆婆又瞪着沈清,“还不快去!” 沈慧从屋里出来,红着脸,羞羞答答的道:“奶奶,还是我去吧!” 苏璟眼神微变,眼珠子一转,和声细语道:“怎好劳烦姑娘,还是算了。” 沈清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非得我去做?” 苏璟又笑了,眸光璀璨,“怎好劳烦姑娘。” 虽是同样的话,但意思表情完全不同,沈清看懂了,这人就是故意要折腾她。 “姐,你回屋吧!” “好!”沈慧面色有些黯然,快转过弯时,又忍不住朝身后看。 沈清虽心中有气,但还不至于给他做黑暗料理。 晚上有熬汤,是炖的鱼汤,藏在灶洞里温着,明儿一早拿出来,不管是熬粥还是做面条,都是最简单不过。 所以她为了图方便,就把鱼汤弄出来,给他下了一碗鱼汤面,考虑到他那胃口太小,还扣了些。 只是鱼汤,没有鱼肉。 沈婆婆在看清她端来的鱼汤时,满眼的不赞同,心想小孙女也太抠了。 兴儿看见了,也暗暗埋怨,就是不敢说出口。 沈清接收到他们的眼神,很不爽,“你们这样看着我做啥?” 虽是那么想,当然也没人真的问出来。 苏璟捧着碗左顾右盼,沈清问他在找什么,他道:“没桌子吗?” “……还真是麻烦,你跟我进屋吧!”吃个饭还有那么多讲究,这要是在穷人家,别人饭都扒完了,他还在那找椅子桌子,哪里抢得过哟。 这还是苏璟第一次走进沈家的堂屋,有点潮,有点暗,太小也太矮。 沈清点了油灯,把灯挪到桌上,见他还捧着碗愣愣的站着,忽然觉得他这样好像挺可怜,“喂!你请坐吧!我们家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户人家,有点简陋,不过你放心,都是干净的。” 苏璟走过去,把碗搁到桌上,轻轻的松了口气,这碗还真沉。 沈清站在一边,本想等他吃完了再将他送出去,可这人吃的很慢,还时不时的抬头看她一眼。 太无聊了,沈清便拖了长条凳子到一边,在桌角把账本摊开了,就着微弱的光亮,看账本,对账算账。 沈慧坐在屋里,心思也飘忽不定,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似乎没什么声,她忍不住走到门后,透过房门的缝隙朝外面看去。 却正好看到苏璟一手扶碗,一手举着筷子,却没有在吃面,而是在看着妹妹。 沈慧心里一阵低落,罗琴也在屋里,注意到她的异常,想了想,还是好心提醒她,道:“那位姓苏的公子,可不是什么良配,他身后有一大堆的破事,以你的性子,可应付不来。” 沈慧身子僵住,头也慢慢垂下,过了片刻,再转身时,又是一脸温柔的笑容,“瞧你说的,我哪会对他有想法,只是有些不懂,他这样的一个人,咋会住到咱们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还特特盖了一处宅子,这做法,我实在是不能理解,现在又跑来咱家吃饭,你说……” 第209章 惊掉下巴 “你是想问,他是不是对你妹妹有意思,是吧?” “没错,可又一想,好像也不太可能,所以才觉得疑惑。” 罗琴点头,“其实我也想不通,可要说他有啥阴谋,似乎更不可能,你们家,一没权,二没势,你们姐俩长的吧,也还凑合,但要是放在景阳府那样的大城池,也就是最下等的水平。” 沈慧被她的说法惊到,就算是真话,也不用说的这么直白吧! 罗琴一瞥就知道沈慧在想什么,说实话,她有点不理解沈慧这个人,也不是说不理解,只是觉得看不透她。 明明就是一个弱到不能再弱的女子,可给人的感觉,就像折不弯的柳条,韧劲十足。 当然,这是在夸她,可罗琴心里还是觉得不得劲。 沈慧回到炕边,又拿起桌上的针线活,幽幽的叹息,“不管怎样,小妹若能得个真心待她的郎君,我也就安心了。” “那你呢?”罗琴反问。 “我?”沈慧苦笑,“我是个不详的人,况且你们也说了,我性子太软弱,嫁出去怕是要被人欺负,不怕你笑话,我现在对成亲,怕的要死,其实不嫁人也没关系,等小妹成亲有了娃娃后,我可以帮她看孩子,她的孩子也是我的。” 罗琴没再发表意见,因为这一点,她跟沈慧想的一样,嫁不嫁人的,又有什么关系。 即便嫁了个自己心仪,谁又能保证,他能始终如一,时间久了,感情就会变淡,到最后也只剩下争吵,无趣的很。 堂屋里,苏璟吃的很慢,但还是坚持把面吃完了,汤没喝。 他把筷子搁下,抽出帕子擦了擦嘴,然后将被沈清划的乱七八糟的账本拿了过来,翻了翻。 “这是你记的账?” “咋了?快还我。”她也知道自己的字不咋样,拿不出手,所以想抢回来。 苏璟没让她挨着,又继续翻,越翻表情越纠结。 沈清嘟囔,“你这什么表情?记账嘛,只要我自己看得懂,不就成了,管它记成啥样。” 就算是鬼画符,又有啥关系。 苏璟合上账本,“给我一晚上的时间,我帮你整理。” “啊?这,这怎么好意思。” 苏璟忽然笑了,“你若觉得不好意思,就给我多做几次饭,虽然你做的饭,品相差点,但味道还不错。” 沈清都不知是该谢他还是该生气,一抬眼,正要说什么,却一不小心掉进他那双如深潭般的眼中,差点溺在其中。 她赶紧甩甩头,好让脑子清醒些。 苏璟还是将账本拿走了,只是沈清手里的账本可不止这一个,在她抱出另外两个账本时,她清楚的看见苏璟嘴角僵硬的抽了抽。 这下,轮到她得意了。 等人走了后,沈慧跟罗琴开门出来,沈慧望着院门的方向,久久没回头。 罗琴见沈清一脸悠闲的坐着喝茶,忍不住调侃道:“你就不怕泄露机密啥的,毕竟账本这东西,可是一家子的秘密呢!” “我这点小家当,你觉得人家能得看上,一个是芝麻,一个西瓜,呃,不对,是大东瓜,小的都看不见了,姐,你怎么了?”她注意到沈慧站在门口的身影。 沈慧回过头来,勉强扯出一个笑,“没什么,天不早了,咱们也该洗洗睡了。” 沈清点头,“好。” 虽答应的干脆,可她还是觉得姐姐有点不对。 这一夜,苏宅新装的书房里,油灯彻夜未熄。 房总管年纪大了,只伺候了上半夜,下半夜就由兴儿守着。 碧竹跟红湘被关了之后,房总管又调了两个使唤丫头过来,但有了她们的前车之鉴,俩个婢女都很小心谨慎,只守在外面。 一夜,整整一夜,苏璟将账重新做了一遍,重新造册,核对无误后,伸了个懒腰,往窗外一瞥,“原来天已亮了。” 他起身,推开窗子,望着院里的稀薄雾气,呼吸着清晨略带湿气的味道,压抑了一夜的心,忽然就轻松了。 兴儿被惊醒,一见主子起身了,连忙跑去问:“公子爷,您弄了一晚上啊?那岂不是要累坏了,小的叫人打水来,您洗漱一下,快回去躺会吧!” 苏璟勾唇一笑,神采奕奕,哪有熬了一晚上的样子,“你说沈家的人都起了吗?” 兴儿都不晓得说什么好了,“爷,您管他们起不起的干啥?你这身子要是熬坏了,小的就是死一百次也不够,还是回去歇会吧!” “我好的很,你少啰嗦,我去对面瞧瞧,顺便讨她一顿早饭,你把桌上的几个账本拿着,我们走。” 兴儿百般不愿,觉得主子可真是……为了一顿早饭,就可以这样殷勤吗? 这要是府里的人知道,还不得惊掉下巴,眼珠子都得掉地上,到时你就可以看见苏家到处都是低头找眼珠子的人。 房总管将人事安排的很好,一大早,该扫地的扫地,该收拾花草的收拾花草,就连红湘跟碧竹,也有人专门负责看管,这会已经准备送走了。 来到外面,望着晨间薄薄的雾气,而在那一片雾气中,隐约能看见沈家的房子。 不过,他们还未走近,就听见一阵刺耳的争吵声。 清晨实在是太安静了,所以才觉得这声音很突兀。 “这是怎么了?”苏璟也并非不谙世事的天真小儿,他这么问,当然不是问发生了什么。 兴儿自然也是一头的雾水,其实除了知道内情的几个人,沈家的人也是一头雾水,比如沈婆婆。 她正掐着腰,跟一个身姿曼妙,打扮风流的妇人对骂。 “死婆娘,你脑袋被驴踢啦!你儿子找不见了,你跑我们家来吵吵啥?”沈婆婆越骂越来劲,“就你那不着调的孽障,要我说,真没了才好,省得再出来祸害人!” 宋娘子听到这话,气的双眼通红,“老妖婆,我儿子肯定是叫你们给害死的,前几天有人看见他往月牙湾这边来了,结果人就没了,你们把我儿子藏哪去了,赶快交出来,否则,否则我就去告官,把你们这些人都抓进大牢,这辈子都甭想出来!” 第210章 救命 听见大牢两个字,沈婆婆想是有点怕了,底气没那么足,“你想告就告去,月牙湾大着呢,凭啥就说跟我们家有关,你少血口喷人!” 宋娘子拍着腿,坐到地上,开始哭闹。 她也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一老一少两个汉子。 宋娘子哭闹,他俩就要上来砸东西。 沈婆婆要去拦,被那年轻人推了一把,幸好沈清在后面扶着,要不然老太太可就惨了。 罗琴冲上去,拦下那年轻男人,哪知宋娘子这回居然有备而来,这一老一少都会点拳脚,俩人一起,围住了罗琴。 霍老伯在边上急的直跺脚,“不能砸,不能打,都快住手!” 他站的其实不近,按理说,伤不到他。 可宋娘子突然停止哭闹,爬起来就朝他冲去。 像一只疯牛,一下顶住老人家的肚子,硬生生将他顶的摔倒,宋娘子还嫌不够,还骑到他身上,对着老头挥舞拳头。 春菊跟小桃吓的缩在一起,哇哇大哭。 后院的长工们,以及范家的人都上山去了。 沈清放开奶奶,就要冲过去解救,可沈慧快了她一步,动作意外的快。 她冲上去,扑到宋娘子身上,想将她拖开,可宋娘子也是做粗活的,力气大,性子野,她手一抬,便将沈慧甩了开去。 沈慧被甩的身子踉跄,倒退了好几步,却……被一人扶住,才险没摔倒。 这也是意外。 苏璟跟兴儿过来看热闹,哪知一进门,就从侧面撞来一人,他还以为是沈清,身体快过脑子,伸手接了下,可人到了怀里,便觉得不对,什么都不对,陌生的很,他便飞快的缩回手。 沈慧本来也没站稳,这下可倒好,摔在了地上。 苏璟也看到几步之外的沈清了,这才才想到,他脚边这个女子,是沈清的姐姐,张口便表示歉意,“抱歉,我……”该怎么解释呢?好像不能解释啊! 沈慧也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两腮鲜红欲滴,垂着手,不敢抬头。 沈清倒是没多想,也没管他们,她跑过去,一把拽住宋娘子的头发,使劲一扯,宋娘子吃痛,捂着脑袋从霍老伯身上摔下来。 沈清又飞快的甩了她两巴掌,朝那边还在发抖的俩丫头吼道:“你们是死人哪,还不快过来帮忙!” 春菊跟小桃还没来得及动,沈婆婆就骂骂咧咧的过来了,胖胖的身子,干脆往宋娘子身上一坐,又狠狠掐了她几下,“臭娘们,我叫你横。” 这时,沈清才有功夫去看霍老伯,这一看不要紧,吓了一跳,“快,快去请大夫,罗琴!” 范家刚好进来,她们也是刚刚听到动静,哪知晚了一步。 范氏道:“别急别急,我家小山在呢,我叫他去镇上跑一趟。” “再把霍林叫回来。”沈清怕老爷子有个不测,这事她可不想担。 范翠翠跑回去叫她哥,沈慧顾不得脸红了,也围了过来,而另一边,那俩人虽然有点身手,却也不是罗琴的对手,她只是需要时间解决。 那俩人跟罗琴过了两招,认为可能打不过,一转头发现站在不远处的苏璟,瞧这穿着,瞧着样子,像是很好拿捏,便把矛头对准了苏璟,老的拖住罗琴,年轻的就朝苏璟冲去。 兴儿是个合格的小厮,也是个机灵的,一双眼睛,一只在看热闹,一只在观察周围情况,所以那人一冲过来他就察觉了。 “嘿!来个找死的!”兴儿双手插腰,像个石墩似的,把身后主子挡的严严实实。 那人根本想不到,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厮,竟是个下盘极稳的练家子,愣是把他挡下了。 兴儿也没能给他思考的时间,揪住他的衣领,原地把人拎了一圈,再甩出去。 一场风波很快就平息了,可还有一个小小的插曲。 关押刁老六的那间房门,吱呀一声,慢慢的开了,刁老六趴在地上,像个蛆虫似的,一点一点的往外挪。 “救,救命,救救我吧!” 原来他是听见外面有人在闹事,似乎还来了很多人,便想求救,想着有机会离开这个魔窟。 沈清等人正要把霍老伯挪回去,见他冒了个头,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也没言语,又扭头继续看自己的事了。 宋娘子压根瞧不见,她死死捂着脸,要不然沈婆婆得把她眼睛戳瞎。 另外两个帮手,也被打的老惨,剩下一个一脸无辜,干干净净站着的苏璟,他倒是看见了,可惜,也只是轻描淡写的扫了一眼,便又移开了。 罗琴受了点小伤,脸上有点青紫,看到刁老六求救的那个样子,她邪恶的笑了,“想跑?” 刁老六一见她过来,吓的哇哇大叫。 可不管他再怎么叫嚷,也没人理他,更没人救他。 苏璟有些懊恼,这顿早饭是吃不成了,他也不好一直杵在那儿,把账本留下,便蔫蔫的离开了。 沈慧注意到他的离开,犹豫着道:“那位苏公子,好像走了,清儿,要不要留他下来用个早饭。” 罗琴冷冷的看她,“霍老伯病成这样,你还有心情请他吃早饭?” 沈清觉得罗琴语气挺刻薄,再一看,姐姐已经红了眼眶,便道:“他昨儿说要替我整理账册,想来刚刚是要送回来,咱们家现在有点乱,还是别留外人,等以后再谢也不迟,姐,你去瞧瞧奶奶,她老人家可别气过头了。” 沈慧神色有些黯然,“好,早饭就在锅里,你们忙好了也去吃一些。” 沈慧离开后,这间小屋除了睡下的霍老伯,就只剩她跟罗琴。 从捡到罗琴,直到现在,也有三四个月的时间,以她对罗琴的了解,刚才的语气,好像不太应该,所以她就一直盯着罗琴看,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 罗琴被她看的烦了,更何况,她也是个直肠子,心一横,眼一瞪,道:“你姐好像看上那个苏璟了!” 沈清足足愣了有半晌,才消化完她说的这几个字。 见她一脸见鬼,根本不信的表情,罗琴都急了,“你说你是不是傻,这都瞧不出来,你姐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这几天她就没有啥反常的表现?你瞧刚刚,她不就提出要请人家吃饭吗?她以前有过这样吗?你简直都搞不懂了,你这脑子究竟是聪明还是蠢笨!” 第211章 只能自己去面对 面对罗琴伸过来的手指,沈清不着痕迹的躲开。 见她还是不说话,罗琴又叹息道:“有机会还是劝劝你姐,甭管那姓苏的对她有没有意思,她这性子都不适合进大宅院,要不了一年,就得被人害死,换成是你的话,兴许还能杀出一条血路。” 沈清听的一头雾水,“什么跟什么呀!不是说我姐吗?咋扯到我身上了。” 罗琴冷哼,“你甭装蒜,那姓苏的,瞧你可是不一样,即便不是喜欢,也是对你有兴趣,就好比,瞧上一件衣服,一件小玩意。” 沈清闭了闭眼,“你这嘴,越来越毒了,什么话到了你嘴里,都变的跟刀子似的。” 罗琴不以为意,“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会落到这步田地。” 沈清一愣,“你到底打算啥时候说说你的来历,又想何时去报仇?” 罗琴似乎是不敢去想,用力甩了甩脑袋,把那些不该有的回忆都甩出去,“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你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吧!” “我?你说的是我姐?”沈清不傻,相反,因为没什么恋爱脑,自然也不会有情人滤镜,所以她清醒的可怕。 这一点,是罗琴也想不到的。 “你姐这性子,万一真……,再想剥离出来,可是要伤筋动骨的。” “我晓得,看来我得赶紧给我姐找人相亲了。” 霍林回来的很快,连驴子都没骑,用脚跑回来的,一并来的还有请的大夫。 “爷爷!爷爷,你这是咋的了?”霍林一进屋就扑到炕边跪下了,再看见老爷子仰面躺着,无声无息,他怕的要死。 沈婆婆也进来瞧过,以她这个岁数的所见所识来说,她觉得霍老爷子怕是挺不过这个坎。 老爷子一直记挂着大孙子的消息,可他送去的几封信,都像石沉大海,一点音讯都没。 随之而来的,是老人家越吃越少,觉也睡不好,整日的想着,身体可不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再加上被宋娘子这么一闹,立时便躺下起不来了。 大夫来了,查看了一番,也只是摇头,让他们准备后事。 这下子,连沈婆婆都抹眼泪。 好歹是跟她同龄的,她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现在是霍老爷子去了,说不定不久的将来,她也像这样躺着,静静的等待死去。 霍林哭肿了眼,哪也不去了,就守在老爷子身边。 沈清这边麻烦不断,宋娘子带着人跑了之后,居然一纸诉状,将她告到了县衙。 也不知他们是如何运作的,隔天县衙的捕块就来拿人了。 这还是柴良叫人提前过来知会她的,那捕块头子与柴良有交情,到了青泉镇,自然是要路过看看他的,于是便被柴良打听出来了。 乍一听见这消息,沈婆婆吓的昏过去,沈慧也是摇摇欲坠,哪还有心思去想什么情呀爱呀的。 按着柴良的意思,这一趟县衙,她还是要去的,就算是走走过场,那也不能置之不理,要不然县太爷发起威来,不好收场。 再者说了,这事既然闹到县衙,就不能私了,该花的银子就得准备好,谁走的关系,也得尽快张罗张罗。 沈清一下就想到对面住的苏璟,他那样的身份,只需派人去打个招呼,兴许就能平了。 罗琴见她犹豫,急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犹豫啥?”鬼知道进了县衙会发生什么,大牢更不能坐,否则她这辈子的名声就都毁了。 像平川县这样的小地方,是不可能有男牢女牢之分的,顶多使点银子,给你找间偏僻的牢房,可跟一帮穷凶极恶的犯人关在一起,吃睡都不能避人,那滋味,想想都要疯了。 沈清背着手,在原地转磨,“也不至于就如你想的那样凶险吧?姓宋的婆娘又没证据,她凭啥说人是我杀的,也没证人,除非能找到郑波的尸首。” 罗琴冷笑着打破她的幻想,“你以为她能告到县衙,凭的是证据?” “啥意思?” “意思是,你可别天真了,她定是得了某些人的帮衬,有人在给她撑腰,所以这案子即便没证人,也没证据,也能被县太爷受理,话说回来,要是她真搞来什么证人,再弄几个模棱两可的证据,你又能如何?最可怕的不是铁证如山,而是证据不足,暂时关押,你到底懂不懂啊!” 经她这么一说,沈清才算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一旦案子被开堂审理,就一定得有个结果,要么是她杀了郑波,被判个秋后问斩,要么郑波跳出来,说自己没死,否则她得花银子跟时间,耗在那儿。 “好吧!我去找找看。”即便要抛出一点好处,也得把苏璟拉上。 可她跑了一趟对面的宅子,却吃了个闭门羹,人家不在。 沈清真想骂人,成天的看他在眼前晃悠,真有事,却连个影子也摸不到。 没法子,她只能自己去面对。 “走吧!” 牛宝负责赶车,霍林从院里追出来,红着眼睛问:“清姐姐,要不我跟你一块去吧!” 沈清刚新换的马车,有车厢,能遮风挡雨,她掀开车帘,嘱咐霍林,“你就留在家里,哪也别去,你爷爷的寿材我托范叔都备下了,一应物品若有缺的,就让范叔去置办,小林子,人总是要死的,你我都会有那一天,你爷爷按着年岁算,也是喜丧,你别太伤心,你哥不在,你要撑起霍家的顶梁,我若一时半会没回来,叫我姐跟奶奶都别急,我能应付,我若应付不来的,她们再急也没用,家里的生意不能断,该怎么着还怎么着,山上的茶园你跟牛宝都得给我看好了,长工们若干不下去,就发了银子送他们走,家里别留外人,听清了吗?” 总觉得还有很多事需要嘱咐,可一时又想不齐全。 霍林哭的稀里哗啦,一面点头,一面揉眼睛。 沈清是趁着奶奶跟姐姐去给爹娘上坟,才走的。 所以等她俩回来,见沈清不在,沈婆婆捂着心口,差点喘不上气,沈慧也神色黯然的立在一边。 第212章 不好的预感 春菊赶忙把老太太扶进屋里歇着,霍林给老爷子喂完了药,出来见沈慧呆呆的站在院里,正要安慰几句,范小山就来了,他像是跑回来的,大汗淋漓,进了院子就冲到沈慧跟前,似乎是有些激动,嘴巴张了好几次才说出来。 “姐姐还好吧?你也别害怕,我马上就去镇上找他们,一有消息,我再回来告知你。”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沈慧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小妹,她,她不会有事吧?” 这该怎么说呢? 范小山见识有限,不敢打包票。 沈婆婆忽然从屋里冲出来,声嘶力竭的嚷道:“一定是你姨母,是她害的清儿,我要去找她算账。” “奶奶,您说啥呢?这关姨母啥事?”沈慧急忙扶住老太太。 沈婆婆还是激动,“傻丫头,你姨母一直以来就没安好心,害了你娘还不够,还要害你们姐俩,她是个蛇蝎心肠的毒妇,除了她,还能有谁!” 沈慧虽怎么都不信,可又一想,若是没办法,就去找姨母问问情况,那也是好的。 于是她道:“要不,我去姨母家问问,兴许能托姨父找找人。” 有关系,总比没关系要好的多。 范小山不了解内情,便道:“那我陪你一块去。” 沈慧点头,她几乎没有独自外出过,以前一直都是跟着妹妹,有妹妹在身边,好像什么都不用怕。 想到这儿,她自嘲没用,一个做姐姐的,怎能总是躲在妹妹身后呢! 霍林去后院给老爷子煎药了,等他捧着药碗回来,见院里没人,只有沈婆婆垂头丧气的坐着,也没多想,先给老爷子喂了药,耽搁了足有半个时辰,才出来。 见院里还是没人,不免疑惑,“奶奶,慧姐姐去哪了?” 沈婆婆用围裙抹了把脸,强打起精神,“她去镇上她姨母孟家了,去找人问问,咱不能总在家里待着,唉!我这命也太苦了。” “啥?她去孟家了?” 霍林叫的声音有点大,把沈婆婆吓了一跳。 “你这孩子,那么大声作啥?去孟家咋了?虽说她俩跟她姨母不怎么亲近,关系也不大好,但总归是亲戚,就是去问问,能碍着啥?”沈婆婆也不喜欢曹雪梅,可事急从权,好歹也是亲戚,就算不帮忙,也不至于会害了沈清吧! 霍林慌了,“奶奶,您不知道,嗳,这下可糟了,罗琴姐跟牛宝都不在,我这儿也走不开,完了完了!” 正巧沈长福进门,见霍林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在院子里转来转去。 “小林子,这是咋了,出了啥事?” 沈婆婆抬头见到二儿子,问道:“你咋来了?你们都知道了?” 沈长福道:“我赶集的路上,碰见清儿去镇上,她叫我来这边跟您老说说话,娘,咋了,出啥事了,我瞧着清丫头的脸色不对。” “说来话长……” “沈二叔,你快去把慧姐追回来,可不能叫她进孟家,要不然,要不然清姐回来,非得炸毛不可!” 沈婆婆板着脸,“我说小林子,你有话得说清楚,不然我们都云里雾里的,不晓得咋回事。” 霍林急的抓耳挠腮,“就是……就是曹姨母家,不是有个傻儿子吗?曹姨母总想着让两位姐姐其中的一个做她儿媳妇,可清姐不肯,态度强硬的把这事拒了,您想想看,这会慧姐姐去了,万一……” 后面的话,霍林不用说,沈家母子也晓得厉害了。 且不说沈清去了能不能回来,要是她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姐姐却被困在孟家,还被迫跟傻表弟成亲,那后果。 哎呀!不能想。 沈婆婆也知事情严重,当机立断,“走,我跟你一块去,小林子,你在家守着你爷爷,春菊,小桃,你俩把家里的牲口看好了,少一只,看我回来咋收拾你俩。” 春菊担忧道:“老太太,要不我跟你们一块去,家里只留小桃就成了。” “不成,家里少不了人。” 范家父女从隔壁跑过来,一听说他们也要去镇上,范老大拍着胸脯道:“我也一块去,绝不能叫大姑娘有事,翠翠,你留在家里,万一我们晚上没回来,叫你娘把两边的门户都看好了。” 这一茬着一茬的事,搅的众人心里七上八下,心里跟揣了十几只兔子似的。 范老大从家里把驴车赶来,二人带着沈婆婆坐上驴车,火急火燎的往镇上赶。 这会是正晌午,天空却忽然阴下来,眼瞅着就要下雨。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 雨还未下,沈婆婆就双手拢在袖子里,觉得心里哇凉哇凉,默默祈祷慧丫头别出事。 等他们赶到镇上,从宏福酒楼路过,沈长福进去打探了下沈清的消息。 冯成成说他们进了镇子,换了马车,由捕块带着,直奔县城去了,压根没停留。 听到这个消息,沈婆婆觉得都要喘不上气,脸色发白的靠在草垛上。 沈长福不停的宽慰她,范老大也是一样,可这能管什么用。 紧接着,到了孟家门口。 门前冷冷清清,既没看到范小山跟沈慧,也没看见孟家的下人。 “人呢?”沈婆婆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去敲门问问。”沈长福走上台阶,敲响了孟家的大门。 敲了好一会,才有人过来开门,却只露了个头出来,把门外的人一打量,那小厮便满脸的不耐烦,“你们找谁?” “你家大夫人在吗?我们是她亲戚。” 小厮眼露嘲讽,“亲戚?哪门子的亲戚?我们家大夫人的亲戚少的很,我警告你们,可别为了走后门,在这儿乱攀关系!” 沈长福有些不快,“谁乱攀了,你家大夫人的姐姐,是我嫂子,你说有没有亲戚关系?” 小厮还是没动,“那又咋了?拐了八弯子的亲戚,也能叫亲戚?” 沈婆婆暗骂儿子真没用,扯来扯去,都没说到点子上,她冲上去,一把拽开儿子,扯开嗓门骂道:“小狗崽子,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我们就是曹家的亲戚,我且问你,先前有没有一个少年,一个姑娘,来敲孟家的门。” 第213章 不敢往下想 小厮气的要死,说了一句没有,便把门关上。 沈婆婆疯了般去拍门,又叫儿子去找石头,今儿不敲开孟家的门,她就不走了。 过了会,曹雪梅身边的容妈妈出来了。 她倒是态度不错,和和气气的,还把看门的小子骂了几句,自然是当着沈婆婆的面,可也没请她们进去。 “亲家奶奶,您家沈慧真没来啊,我们家一共三个门,一个正门,一个侧门,还有个后门,我都叫人去问过了,今儿我们府里只有下人出去买菜,就没谁来过,是不是大姑娘中途又折返回去了,或者去了别的地方,反正我们府里是绝对没有的。” 她这么一说,沈婆婆心里忽然没底了。 是啊!她又没亲眼看见,万一沈慧真没来过,那她在这儿吵闹,又有啥用呢? 沈长福也没作声,他只是觉得孟家下人,好像也没必要骗他们,来了非说没来,都是亲戚,何必要这样呢? 兴许他们真的半路折返回去了呢? 倒是范老大多了个心眼,“回村的路只有一条,我们一路过来,并没有看见他俩。” 对啊!就一条路,若是他俩回去了,不可能遇不上。 容妈妈笑容和气的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要不你们去别的地方找找看?” 范老大见身边的母子俩都不作声,急了,“万一你们把人藏起来,对我们谎称他们没来,那咋办?不如叫我们进去找找,要是没真的没来,大不了到时让沈清上门给她姨母赔罪!” 沈婆婆一拍掌,“对,叫我们进去找找,不然谁知道你们说的真假。” 房妈妈放下脸,“你们以为孟家是什么地方?让你们进去找,那万一府里丢了东西,你们负得了这个责任吗?我们府里就连厅堂的一个小摆件,也是你们赔不起的,反正我跟你们说了,人没来,你们爱信不信,关门!” 厚重的柳木大门当着他们的面,缓缓合上。 沈婆婆一时没了主意,一屁股坐到地上,沈长福也闷闷的蹲下,他一向都是没什么主意的人。 范老大见这对母子一副怂样,有些瞧不上,在家里时,一个个能的跟什么似的,一到外面,就蔫了,典型的窝里横,上不得台面。 还有大姑娘这脾性,真是叫人着急。 而此时,孟宅后院的一间小院里,沈慧被关一间小屋里,急的火上房,不时的跑到门口拍打房门。 “有没有人?快来人啊!放我出去,我要见姨母!” 她手都拍红了,可外面还是没人应。 沈慧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在范小山的陪同下,她敲开了孟家的侧门,通报之后,就被领了进来,然后被带到了这个小院,接着范小山就被人按住带走,她也被人推到这间小屋关了起来。 难道……难道…… 沈慧不敢往下想,同时也后悔,她太莽撞,也太没用,要是妹妹在身边,肯定是不会让她踏进孟家的。 妹妹一直对孟家很防备,也警惕,可她呢! 就在沈慧胡思乱想时,房门从外面被推开了,几个人丫鬟捧着东西鱼贯而入,曹雪梅则是落在最后,笑容满面,似有几分春风得意。 她见到沈慧,立马亲热的朝她奔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热切道:“乖孩子,虽说时间有引起赶,但好在一应物品都是早就备下的,也是齐全的,你瞧瞧这嫁衣,你娘一死我就叫人预备上了,按着你们姐俩的尺寸,每人都做了一身,我就想着,总能用上的,你瞧,这不就用上了吗?快来试试,看合不合身。” 沈慧呆若木鸡,耳边嗡嗡的,根本没听清多少,她只看见刺眼的红,好可怕。 “姨母,你,你说啥呢?谁要成亲?” 曹雪梅依旧笑的温柔,“当然是你了,你很快就是我的儿媳妇了,咱们亲上加亲,你虽比我儿大了几岁,但姨母就是看中你温良贤淑的性子,成亲后,你要好好照看衍儿,早些为姨母生个大胖孙子……” “啊!”沈慧大叫一声,猛的推开她,踉跄着后退,“你,你有病,我,我只是来求问小妹的消息。” 曹雪梅脸上的笑容冷下来,但眼神依旧温柔的可怕,“对啊,你来求问你小妹的消息,我也没说不告诉你,但这是有条件的,想救你小妹,你就得跟我儿子成亲,你能不救你小妹吗?自然是不能,所以这亲事,还需要商议吗?” 若是换个人来听,一定会觉得她说这话其实挺有道理,没啥毛病。 沈慧一时语塞,曹雪梅又道:“其实你嫁过来,也没什么不好的,我是你姨母,自不会亏待你,我家衍儿虽心智不成熟,但他已长成了男人,是能跟你同床共枕的,以后,只要你生下孩子,不管男女,我都一样心肝似的疼爱,要是儿子,那就更好,将来这孟家的产业,还不都是咱们的,女人这辈子,就是命苦,在家做姑娘时,得听爹娘的,成亲后,要听丈夫的,将来孩子长大,又得听孩子的,你爹娘没了,我家衍儿又是没什么心计的,你想想看,将来你的好日子,岂不是多的很。” 甭管她说的有多么天花乱坠,沈慧的心还是跟坠入冰窖似的,一阵一阵的从脚底下冒寒气。 等到曹雪梅说累了,她才垂着眼睛,幽幽的问道:“那你何时救我妹妹,还有跟我同来的范家小哥,他只是我们家的佃户,你别为难他,放他走吧!” 曹雪梅见她松动了,立刻喜上眉梢,“是是是,我的好外甥女,只要你同意了成亲的事,其他的都好办,清儿那边你放心,等你跟衍儿过了洞房,她自然就能回来,至于那个范小哥,也不急,我又不会害他的性命,不过是请他在府里住上三日,就三日,三日后就是大喜的日子,你啥也别想,就在这儿安安心心的装备当新娘子吧!” 平儿招呼丫鬟们离开,把一屋子的喜色留给了沈慧。 就在曹雪梅要离开时,沈慧忽然鼓足勇气,大声质问道:“姨母!你就这么恨我娘,恨我们吗?” 第214章 成亲 曹雪梅抬起的脚,慢慢放下,又慢慢转头,却只转了一半,给了她一个冷肃的侧脸,“当然!” 如果不是恨到极致,她又怎会 离开小院,曹雪梅又去了儿子住的院落。 还未走进,就差点被迎面而来的不知名物体砸中。 “嘿嘿!好,好玩。”孟衍仍是一脸的傻笑,裤子也不知是没穿好,还是不小心蹭的,都快掉了。 他身边跪着个丫鬟,正在费力想给他系上。 虽是傻子,可也能认得自个儿母亲。 “娘,娘,快来跟我玩。”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拉曹雪梅,被平儿挡下了。 平儿轻声哄道:“少爷乖,夫人这会累了,待夫人休息好了,再陪你玩,好不好?” “不好,我要娘,我要媳妇……”得不到的东西,他就要放赖,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双手不停的蹬着。 曹雪梅又心碎又心疼,蹲下来抚摸儿子的脸,“我的儿,娘一定给你挑个最好的媳妇,不叫你孤孤零零的一个人。” “媳妇,媳妇好。”孟衍只听到媳妇两个字,就拍手叫好,笑起来,又流了满下巴的口水,跟个没齿幼儿似的。 每回瞧见孟衍,曹雪梅对曹秀娘的恨意就要多上几分,可以想见,这些年来,她这恨累积的有多深。 旁边给他穿衣的丫鬟,低着头,跪在一边。 曹雪梅只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你们好生伺候,再过三天,就是公子大喜的日子,这几天可不能出差错,尤其是你,小兰,别总往外面跑,就在这院里,哪也别去,听见了吗?” 小兰深深的趴了下去,“是,奴婢知道了。” 曹雪梅还是瞧见了她脖子处的点点红痕,眼中寒光一闪。 离开的路上,曹雪梅声音平静的道:“待我儿成亲后,你将小兰打发了吧!” 平儿眼珠子转了转,“夫人的意思,是要处理干净吗?” “不然呢?反正她是府里买来的,身契都捏在我手里,家人也都死光了,没了就没了吧!” “奴婢晓得。”平儿想着后院哪个角落还能埋人的,又或者弄到外面,不妥不妥,人多眼杂的,一个弄不好,还不知惹来多少麻烦,还是就地处置吧! 曹雪梅走了几步,忽又想到什么,脚步猛的一顿,“你去前头告诉老爷一声,就说三日后,我儿要成亲了,是我娘家的外甥女,你只管这么说,其他的别提,晓得了吗?” 平儿头垂的更低了,“奴婢这就去。” 孟老爷这会正在书房,跟新来小婢女打情骂俏,平儿站在门口,把事情说了,孟老爷疑惑不解,“之前不是说她们家不肯吗?这怎么又自己送上门来了。” 平儿迟疑着,“这,奴婢也不清楚,老爷若有不解,可亲自去问夫人。” 孟老爷揉着一双嫩白的小手,有些心猿意马,“罢了罢了,随她折腾去吧!” “奴婢告退!”平儿强忍着心中的急躁,动作尽量轻缓的离开书房,等走出一段,见四下无人,才像是泄了气一般,一手撑着墙壁,大口大口喘气。 这时,一个年轻男子,从墙角那边拐过来,像是经过这边。 平儿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又慌忙低下头,“大,大少爷。” 她今儿咋这么倒霉,出门没看黄历吗? 孟春的腿,乍一看,其实不能发觉他的残疾,可只要步子一快,就能瞧出区别。 孟老爷长的贼眉鼠眼,可孟春却生的眉清目秀,端正儒雅。 孟春早早的成了亲,少夫人又是个贤良淑德的女子。他们小夫妻,一年中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景阳府打理生意,只有过年过节时,才会回来。 只是可惜,成亲三年,一直没有子嗣。 平儿还在那胡思乱想,孟春已走近了,“你慌张什么?府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平儿一想,成亲的事也瞒不住,便直说了,“是,是夫人要给二少爷成亲,三日后,府里就要办喜宴,夫人让奴婢去跟老爷禀报一声,奴婢跑的急了些。” 孟春眉头皱起,“成亲?怎么这样突然?女方是谁家的?” 平儿:“是夫人娘家的外甥女,也不是外人,所以不讲究那些虚礼。” 孟春仔细回想后娘的外甥女是何许人也,可印象实在是浅。 不过既然是后娘的亲戚,这事也轮不到他插手。 便道:“既是弟弟要成亲,我也该出一份厚礼,回头我就叫人送去。” 孟春回了西院,妻子何氏见他回来,忙起身笑脸相迎,还散了丫鬟,亲自给他倒茶,“夫君刚刚出去,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说要去拜见父亲大人吗?” 孟春坐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你去备一份礼,三日后,二弟就要成亲了,虽不用我操持,但也要尽一份心。” 何氏惊讶道:“怎么突然就要成亲了,之前一点消息也没透出来,可知是哪家的姑娘?” “母亲娘家的外甥女,想来是怕婚后夫妻不睦,才配的这门亲,你,算了,还是我自己去……” 何氏按下他,“夫君急什么,这些是为妻的份内事,哪需要夫君操心,来人!” 何氏把丫鬟跟婆子们叫来,现拟了一份单子,拿给孟春过目。 孟春还真的拿起来细细看了,又把单子递还给她,“这样很好。” 何氏眼中有失落一闪而过,但还是强撑了笑脸,“那我这就叫人备好,明日一早就送过去。” 孟春点头,然后夫妻二人就没话可说了,屋子里静的可怕。 何氏心中苦涩,只能又给他倒茶水,叫人上些果子,又问他是否要去书房看账,或是问他晚上想用些什么,诸如此类,再无旁话。 孟春起先还能嗯嗯啊啊的回应,到后面已是厌烦不已,却也没给甩脸子,只道:“我还有事,出去一趟,晚上不用等我用饭,你一个人吃吧!”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何氏一脸悲戚的扶门站着,瘦弱的身子摇摇欲坠,看着真是可怜。 沈婆婆三人在外面等不到,也想着,会不会沈慧真的已经回家了,便又打道回去,心急火燎赶回家,可院里空荡荡的,哪有沈慧跟范小山的影子。 第215章 我是不是很倒霉 这下子,范氏也慌了,她儿子也丢了,两家人急的跟无头苍蝇似的。 周来娣次日一大早就来了,沈长福没回去,她不放心。 这一来一问,也是大惊失色。 沈清被带去了县衙,沈慧又失踪了,月牙湾的这个沈家,一下就没了主人。 想到这一点,周来娣心情很复杂,前前后后的看了一遍,尤其是在沈清住的屋子里左看右看。 春菊警惕的盯着她,“婶子,你找啥呢?” 周来娣被声音吓到,抬头见是她,立马想到她的身份,只是一个小丫鬟,便又来了劲,“你管我找啥?这儿没你什么事,出去吧!” 春菊站着没动,“二姑娘临走时说了,叫我看好家门,要是少一样东西,她回来就要罚我,婶子,您还是到外面去吧,姑娘屋里的东西谁都不能动。” 周来娣气的要死,脱口而出,“你家姑娘回不回得来,还两说呢!” “老二家的,你说啥呢?”沈婆婆憋了一肚子的火,正愁没地发呢,这下可倒好,她自己撞上来了。 周来娣正要辩解,老太太突然又哭又嚎的嚷道:“好啊!你们一个一个的,都盼着清丫头跟慧丫头出事,你们就能霸占她俩置办下的产业?是不是?沈长福,你给我滚过来。” 沈婆婆揪住沈长福的耳朵,恨不得要把他耳朵给揪下来,边扯边骂,“你个没用的窝囊废,连自个儿婆娘都管不住,听听她说的这都叫什么话,还有没有点做长辈的样儿,清儿哪里亏待她了,又哪对不住她了,巴不得她死,巴不得她回不来,她摸摸自个儿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你给我听着,要是清丫头回不来,你就把这婆娘给我休了,叫她滚回娘家去,娘再给你娶个更好的,咱不要她,你听到没!” 沈长福被揪着耳朵,压根没听清多少,只能不停的点头,表示听到了。 周来娣都愣了,“娘,我不就随口一说吗?你咋这么大气性。”还要叫她儿子休妻,这老太太是疯了吗? 沈婆婆这回是发了狠,“你随口一说,我却不是,我刚刚的话,没一个字是玩笑,要是她俩回不来,你就给我等着吧!” 周来娣也来气,“您老人家是没远没了是吧?她俩又不是我弄没的,跟我有啥干系,还要休了我,哼!真以为你们沈家是啥福窝,我死赖着不肯走啊?” 沈长福被吵的头疼,“都给我闭嘴!” 这一吼,倒是让耳边清静了些。 沈长福难得拿一次主意,“沈慧现在找不到,孟家那边不承认,咱们也不能打上门去,我看还是先去找找清丫头,她不是要过堂吗?明儿一早,我去县城一趟,租一辆马车,跑的快些,晚些时候就能到。” 沈婆婆点头,“叫范家的跟你一道去。” 沈长福摇头,看了眼东厢,“这边也离不开人。” 沈婆婆晓得他是啥意思,“唉!你瞧着办吧,要不去镇上把小峰带上,他上了学堂,性子稳当多了,像个小大人似的,有他在,你也不至于抓瞎。” 周来娣跳出来,急道:“那不成,学堂的课咋能耽搁,再说他年纪还小,他能懂个啥。” 沈长福难得拿出大男子气魄,“你闭嘴,轮不到你嚷嚷!” 周来娣心里气的要死,可这满院子都是沈家的人,她势单力薄,吵不过更打不过,也只能有苦自己吞。 霍老爷子躺在床上,奄奄一息,霍林没了主心骨,摇摇晃晃,一面祈祷哥哥快点来消息,一面又求神仙保佑沈清能平安归来。 沈慧坐在冰冷的床上,脸埋在膝盖里,送来的饭菜,一口没动,桌上地上床上,都摆满了锦盒装着的珠宝首饰,凤冠霞帔。 范小山撬开窗子逃过一次,结果被逮了回来,又被打了一顿,这会躺在干草堆里,昏迷不醒。 沈清这会在哪呢? 天黑下来,她的马车却还没赶到县城。 这也不是有意的,谁叫马车半路坏了,停下来找人修,花了一个时辰才弄好,赶到县城时,天黑了,城门关了,他们进不了,只能等天亮再进。 押送她的两个人,只是普通的小捕块,没有令牌,夜里进不了县城。 牛宝被留在镇上,霍林得在家里看着他爷爷,镇上的铺子总不能没人。 所以,只有罗琴陪着沈清上县衙。 沈清看着旁边正在火堆边煮粥的罗琴,不由的想起初次见她时,那个狼狈的样子,想不到短短几个月,罗琴就成了她最信赖的人。 不行,要是罗琴去报仇了,再也回不来,她身边岂不是没了最得力的帮手? 罗琴把煮好的粥给她端来,“吃吧!吃完了早点休息,养足了精神,才能应付明天的过堂。” 沈清接过粥,叹了口气,“你说,我是不是很倒霉?” 罗琴往火堆里添了根柴,“人活着,总能遇到这样那样的事,除非死了,也不对,死了也有不能安生的,所以没什么倒霉不倒霉的,遇到坎了,把坎平了继续走,你看着并不害怕,干嘛一副生死可恋的样子?” 沈清噘了下嘴,腾出手揉了揉被风吹的有些凉的脸蛋,“就是觉得烦啊,一件接着一件,件件都是烦人的事,其实我最想做的,就是混吃等死,看朝起朝落,可天不遂人愿啊!” 罗琴毫不客气的道:“你就是矫情,穷的时候只想着赚银子,赚到了,又嫌不够,要赚更多,你这些破事,都是因为银子起的,你要是穷的就差当裤子,你看还有没有这些破事。” 沈清仔细想了下,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更多的,她才不会认。 “那你说,对面那个姓苏的,咋不见人影了,他莫不是跟这件事有关吧?” “人家是闲的吗?”罗琴终于被她说烦了,恨不得要把她嘴堵上。 “说的也是。” “小琴琴,你说那两位捕块,一个月能拿多少工钱?你说……要是我挖了他俩,会怎么样?你说宋娘子背后究竟是谁给她撑腰的?” “……” 罗琴闭眼装死人,本来是装一下,没想到太累了,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第216章 告状 听到她呼吸平稳,沈清安静下来,转头看着黑沉沉的东边,她要等着清晨第一缕阳光洒下来。 呵!谁都别想将她压入黑暗之中,谁都别想将她踩在脚底下。 谁敢,她就灭了谁。 此刻的刁老六,要是听见她的心声,一定磕头表示赞同。 刁母端着药碗,泪眼婆娑的坐在床边,“儿啊!你究竟出了啥事,咋弄成这副模样,是不是有人害你?你说出来,娘替你讨回公道。” 刁老六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他也急啊! 刁母凑近他的嘴看了看,舌头还在,也没出血,咋就不能说话了呢? 刁老六摸着脖子,啊啊叫了半天,刁母还是听不懂。 他们家也没钱请大夫,刁老六只能自己在家养伤,他被罗琴折磨的要死,骨膜伤了,就算接好,也是干不了重活了。 随着天边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罗琴也缓缓醒来,坐起来揉了揉眼睛,下意识的便去找沈清,却发现她就坐在旁边,清醒的根本不像睡过。 “你,该不会是一夜没睡吧?” “是啊!”沈清笑容灿烂,脸上看不出丝毫疲惫,还把一个刚烤好的饼子递给她,“吃点东西,咱们要去打仗了。” 那俩个捕块因为得了柴良的嘱托,所以才给了沈清这么多便利,也没有可疑为难她,更没有找她讨要好处,晚上休息时,还离了一段距离。 因为是传唤,她还不是犯人,自然是不能上枷锁,但被捕块带着走,还是很引人注目。 他们到达县衙门前时,时辰还早,县太爷才不会如此勤勉,所以他们得等着。 沈清跟罗琴都被带到候审堂,就在公堂边上,今儿要过堂,很快,宋娘子也来了,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跟她同来的还有一个姑娘,沈清瞧着这姑娘,就觉得眼熟,可究竟是谁,又在哪见过,她想破了脑袋也没想起来。 肯定不能关一起,宋娘子跟那姑娘被带到隔壁单间,只隔了一堵墙。 宋娘子进去后,忍不住出言嘲讽。 “想不到啊,你也有今天!” 沈清没作声,这个时候吵翻天又有啥用。 罗琴也只是抱着手,神游天外,不知道在想啥。 宋娘子还不解气,依旧在隔壁骂骂咧咧。 终于挨到传唤,也没按次序,大概是嫌一个个过堂太烦,索性全都带上去。 沈清不知不觉就走在前头,罗琴跟在她身边,宋娘子跟那姑娘落了五步远,也不知是怕还是不想离她太近。 一迈进大堂,那咱肃杀之气,就把宋娘子跟那姑娘吓的双腿发抖,差点站不稳。 两边各站了十个衙役,衣着整齐,面容肃穆,手里握着刑杖,微垂着眼,目不斜视。 正上方,坐着一个头戴乌纱帽,下巴上挂着一撮小胡子,眼神犀利的老爷子。 左手边是书吏,左手边站着个书生模样的人。 还没看全,就听见一声威严的冷喝。 “大胆!怎敢直视大人的容颜,还不跪下!” 宋娘子跟那姑娘没撑住,咚的一声,重重的跪在地上,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沈清虽不想跪,但形势比人强,这个时候不跪,岂不是自找麻烦。 “民女沈清,见过县令大人!” 小姑娘声音清脆,不慌不乱,跪姿也笔直。 罗琴站在门边,她不是犯人,只是沈清的随从,在没有命令之前,是不需要过去跪着回话的。 余开元眼神一闪,心想这丫头,瞧着年纪不大,倒是有几分沉稳,怎么看都不像能干出杀人之事的。 但既然有人告,状子又递到了他案前,自然是要审理的,否则闹到上面,便又是他的过错。 余大人一拍惊堂木,低声喝问:“沈清,你可知罪?” 听见这话,沈清都要笑了,她果断抬头,直视上面坐着的中年大叔,“不知,不如大人指点一下,也好让民女也回忆回忆,也许我长大的这十三年,真干过什么天理难容的事。” 她敢这么说,是因为直觉,直觉告诉她,上面坐着的这位县太爷,并不像外界传说的那样昏庸,别问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只瞧这堂上的衙役。 余开元嘴角抽了抽,幸好有胡子遮挡,才没叫人瞧出来,不过他身边的师爷,是何等的精明,立时便查觉出上官的心思,插话道:“你才十三岁?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沈清便把自己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我娘正月刚过便死了,我爹也死了,家中失火,爹爹是被烧死的,连个囫囵尸首也没见着,我跟姐姐相依为命,我们还将祖母接到身边赡养,因为家中穷的揭不开锅,我便只能抛头露面,做些泡菜腊肉,拿到街上售卖,换点小钱,买些米面度日。” “大人,民女虽命运坎坷,却从不曾怨天尤人,也没有抱怨过世道不公,民女只知道要靠自己的双手,努力挣钱,盖房子置办田地,所以民女实在不知,为何有人将我告上公堂,请大人明查,还民女一个公道。” 她这一番话,铿锵有力,说的是事实,但叫人听着就是那么可怜。 再一看旁边的宋娘子,年纪跟她娘差不多,却在这里为难一个孩子,还是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心可真坏。 余开元点了点头,“你年纪尚小,却知道自食其力,是个好孩子,不过既是有人递状子告你,本官自是要开堂审理,你也别怕,若是诬告,本官也定不饶恕。” 师爷也被沈清这一番话打动,看向宋娘子时,眼里带了几分厌恶,“宋娘子,你可听见了,现在若要撤回状子,大人还可网开一面,可若是审到最后,定不了她的罪,你也要获罪的,你可明白?” 这个道理,宋娘子哪会不知,可她早已发了誓,非把沈清打入十八层地狱,所以不论这一状会是什么结果,她都愿意承担。 打定了主意,她又磕了个头。 “大人,民妇命苦,早年丧夫,中年丧子,望大人怜悯,我儿实在是死的冤,若不能将凶手绳之以法,民妇如何对得起他的在天之灵,又如何跟郑家的列祖列宗交待。” 余开元早知会是如此,只是有些于心不忍,这堂上原告是女子,被告也是女子,而且听她们陈述的身世,一个比一个的可怜。 第217章 证人 他虽贪财,但这种小门小户,他并没有多瞧得上。 他更喜欢富贵人家打官司,那场面才精彩。 余开元又一拍惊堂木,开始审案子。 宋娘子递来的状子,无非是陈述之前她跟沈长贵的交集,以及沈长贵之死,当然了,在她的状子里,沈长贵是意外身亡,沈家姐妹却把仇记到了她儿子头上。 郑波最后出现的地点,就是月牙湾,再加上沈家跟郑波有仇,她有理由怀疑郑波被沈清害了,至于尸首,月牙湾那么大,哪里不能埋人,只要撬开沈清的嘴,肯定能找到尸首。 沈清听着宋娘子的指控,原本有些悬着的心,慢慢放下了,她还以为有什么新招呢,搞了半天,就是揣测。 搁在现代,连立案的资格都不够。 她就在想,究竟是怎样的能量,让上面这位县太爷开堂审理了呢? 她这么想,眼神也就这么表达了,看向余开元的眼神,便带着几分探究。 余开元在官场混了这么久,能坐稳这个位置,也是惯会察言观色。 瞧见沈清的眼神,县太爷不高兴了,一拍桌案,厉声道:“沈清!宋娘子所言,你可有话要辩驳?” 沈清觉得跪着的膝盖有点凉,便试探着问道:“大人,民女身子弱,又一路奔波,可否容我起身回话,否则我要是昏倒了,岂不是耽误您审讯?” 余开元眼睛眯了眯,“你们都起来回话吧!” 沈清喜滋滋的站起来,无意的朝后看了一眼,瞥见那姑娘的侧脸时,忽然就想起来了。 原来是她。 余开元见她走神,很不高兴,“还不快快如实招来,你可有见过郑波?又是何时见的?他是不是被你害了,如有虚言,本官定不饶恕!” 沈清端正了态度,正色道:“大人明鉴,我确实见过郑波。” 宋娘子面上一喜,以为沈清要承认了,岂知她话锋一转。 “这位宋寡妇,在我娘死后,便跟我爹厮混在一处,说来羞愧,我这个做女儿的,不该编排父亲的私事,可她既把事情闹出来,我便也顾不得羞了。” “大人,宋寡妇无媒无聘,便住到我家,与我祖母相处的不和睦,她那儿子是我们镇上有名的地痞无赖,这事镇上许多人都知道,就是柴捕头也抓过他两回。” “宋寡妇教子无方,任由儿子做恶,管不了,我起先也懒得过问,可他竟然跑到我家,逼我父亲交出银子,以供他吃喝嫖赌,大人,我们家就是种地的,赚来的银子,都是一分一分从地里抠出来的,我爹说家里攒点钱不容易,要留着翻修房屋,还要存着给我跟我姐添嫁妆,怎能给一个外人挥霍!” “你胡扯!”宋娘子气的头顶冒烟,恨不得扑上去抓花她的脸。 余开元听沈清说话觉得有意思,又见宋娘子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便知这话不假。 沈清不等上面的父母官发话,便直面宋娘子,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质问道:“你敢说,我刚都说的都是谎话?你儿子不是地痞无赖?没被官差抓过?还是你儿子没找我爹要过银子?哼!没要到银子,还威胁要打人,这事我们村里好些人都瞧见了。” “你……”宋娘子气急上头,真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沈清飞快的道:“后来我爹听了我跟姐姐的劝说,不再理会你们,对你们避而远之,你们母子又闹了一出,你儿子还放言,要报复,再那之后,我家就失火了,失的莫名其妙,我爹死的也是莫名其妙。” “大人,我们家的屋顶虽是茅草屋,可那几日天气凉爽,还曾下过雨,若没有明火,如何能烧得起来,况且那天有人瞧见郑波夜里出现在村里,我若把证人找来,你又如何辩解?” 宋娘子被堵的差点一口气背过去,“你,你这是含血喷人。” 余开元清了清嗓子,抚着下巴上的胡须,沉声道:“沈清,你扯远了,现在说的是郑波被害案!你若怀疑父亲之死有疑点,可以别写状子,再递呈到本官面前。” 沈清连忙致歉,“大人,民女知错了,实在是妇人太气人,民女一时没忍住。” 余开元点点头,“继续!” 沈清心里也纳闷,这审案子,咋就成了她自个儿叙述呢! “我爹死了后,我们与郑家母子便没了往来,在那之后,我去镇上,确实遇见过郑波几回,青泉镇又不大,他整日在镇上厮混,我见过他,有何奇怪,至于他失踪,或是死了,那与我又何关系?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如何能杀得了他,大人,您要为民女做主啊!” 她又跪下了,给余开元连磕了三个头。 宋娘子也急了,“大人,民妇怎敢胡乱攀咬,民妇有证人。” 她朝身后招手,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姑娘便低着头上前,不急不缓的道:“民女上个月中,经过月牙湾时,见郑波跟几个男的,蹲在通往月牙湾的岔路口,不知他们在做什么,民女也不敢靠前,他们好像在等什么人。” 罗琴本来是眯着眼,靠墙站着的,听见这话,总算有兴趣抬起眼看了看她。 沈清都要笑了,“杨姐姐,因为你哥的事,你们一家子恨透了我跟我姐姐,想找机会报复,这心情我能理解,可你不该只凭这么一点点,无关紧要的事情,就跑来当证人,这举动实在是太蠢了。” 当然蠢,只是看见郑波,又没看见旁的,这玩意也能叫证据? 杨修兰被说的满面通红,激动的抬起头,眼神带着疯狂,“你别嚣张!就是你杀了郑波,我去问过了,跟他在一起的那几个人,也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是你害的,他们怎么可能失踪,你跟你姐姐都是披着羊皮的狼,内里就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犯!” 见到沈清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杨修兰都要疯了。 凭啥出了这样的事,她们姐俩还能好好的过日子,可她呢? 她就要被卖了! 第218章 究竟是谁呢 余开元面色一肃,“杨修兰,你说的这些只是猜测,可有实证?”没找到尸首,也只能说失踪,不能说就是死了,也许这几人是出去躲债了,或者跟哪个土匪窝入伙了。 “没有!”杨修元恨的要吐血,她恨沈清的淡然,也恨上面的这位父母官,不是说收了银子吗?怎么还要刨根问底,不是应该把沈清关入牢里,先关个十天半个月,再拖出来审问一遍,她若不承认,就再关,再审,如此往复吗? 宋娘子也觉得不对,这跟那人说的情形,完全不同啊! 余开元点点头,心里跟明镜似的,甭管人是不是这个叫沈清的丫头杀的,没证据就是没证据,这件小案子他要是胡乱判了,无声无息也就罢了,要是捅到上面,也是一件麻烦事,说不定还得花银子平息。 两边都是小人物,他犯不着为这点小事,花钱又赔面子。 余大人算盘打的精,心里盘算的更精。 “此案疑点甚多,暂且压下,来人,将她们带下去,分别关押。” 关还是要关的,要么一方承认自己杀人了,要么一方承认自己诬告,把状子撤了。 “大人!”沈清不想被关,也不想让这案子再拖下去,她拖不起,耗不起。 一看她好像急了,宋娘子暗暗高兴。 余开元眉头一皱,“你还有何话说?” 沈清飞快着道:“大人,民女要反告宋娘子诬陷!” 余开元瞥了眼外头,又开始下雨了,雨天最适合小酌一杯,“你可有状子?” “没有。” “没有状子,本官如何接你的案子。”余开元摆摆手,示意衙役将她拖下去。 沈清看见县太爷急吼吼的要下堂,便知今日是没戏了,只能任由衙役将她们带下去。 去大牢的路上,宋娘子得意坏了,“哼!你也有今天,进了大牢,可就甭想再出去了!” 沈清没理她,心里琢磨着要如何才能干干净净的脱身。 最怕的就是这种糊涂官,今儿审一下,明日问一下,也不管你有冤没冤,反正先关着。 衙役们也乐得如此,因为能得家属给的好处。 县太爷就更高兴了,等着人送钱上门呢! 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啥时候被榨干了,啥时候才能结案。 沈清在心里把那老头子又骂了好几遍。 衙役还不算太坏,没将她们推进男犯人堆里,而是找了一排犯人少的监牢,挑了相邻的两间,将她们关了进去。 罗琴很随意的打量着平川县衙大牢,一张破旧的床,上面铺着黑乎乎的稻草,潮湿的快要腐烂,若是突然掀开,只怕会惊到底下熟睡的小老鼠。 墙角摆着个黑乎乎的桶,臭不可闻,除此之外,牢房里就再没别的东西了。 即便杨修兰是穷人家出身,可这样的环境,还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紧贴着牢门,不肯往里迈一步。 宋娘子显然对这样的环境并不陌生,在里面一阵翻找,搂出一点还算干净的稻草,靠着牢门铺开,然后便坐下了,“将就着吧!也不知道要关几天呢!” 杨修兰有点崩溃,“你不是说,只要过了堂,太爷问过话了,我就能回家的吗?为啥现在要被关起来,我想回家,我要回家!” 她哭起来,无比怀念家。 宋娘子蜷缩在草堆上,懒懒的道:“你可以跟隔壁的人商量,只要她承认杀了我儿,你就能出去,就能回家。” 杨修兰像是找到方向,突然激动的抓住木栅栏,“沈清!沈清,你欠我们家一条命,你要还的,就承认了吧!我知道郑波肯定是你害死的,你这个人,表面瞧着人畜无害,可我就是知道,你手上肯定沾满了血,你认罪吧!太爷不会砍你头的,顶多……顶多是费些银子,你还是可以出去的!你想想我哥,我们家现在只剩我一个人,我若出事,我爹娘就要疯了,他们会去找你姐姐拼命!” 就在她瞎嚷嚷的功夫,罗琴招手叫那牢头过去,使了一两银子,弄来一个装着干净稻草的垫子,够她们俩人坐的,还换了个干净的便桶,屋子也重新打扫过了。 甭管在哪,银子都是万能的。 这些牢头就靠着犯人使的银子赚酒钱呢! 杨修兰嚷了半天,可隔壁还是一点声息都没有。 宋娘子也竖起耳朵听了,不得不感叹,沈清这丫头可真沉得住气。 沈清当然不是沉得住气,她在想,宋娘子究竟得了谁的帮助,她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呢? 难道是姨母? 听说宋娘子在温家做事,难道是温家? 可她跟温家还没交集呢! 当然,她并没有怀疑过苏璟,之前只是玩笑话。 就算是在看给他做了几顿饭的份上,也不至于弄这种下作的手段对付她。 杨修兰骂累了,无力的摊坐下来。 到了晌午,有牢头拎着水桶过来送饭。 能是什么好饭? 离老远就闻见那股子馊味。 沈清问罗琴,“咱吃不吃?” 罗琴摇头,“别吃,万一吃坏肚子,可不是闹着玩的,饿几顿,死不了。” 沈清明白了她的意思,反正她们也不指望逃狱,饿就饿着吧! 宋娘子跟杨修兰也没吃,实在是太馊了,也没碗,就倒在门外的槽子里,跟喂猪似的。 盛饭的牢头意味深长的笑着道:“这顿不吃,总有要吃的时候。” 是啊!等饿到极致,哪还管得了是不是馊饭。 夜里又冷又潮,罗琴跟沈清依偎在一起,幸好她们进来之前,罗琴从街上买了几件旧衣,说是以防万一。 隔壁的俩人,可就没这个先见之明了。 宋娘子衣衫也不厚,哆哆嗦嗦的抱成一团,杨修兰也是一样。 苦苦挨了一日,本以为今儿一早就会升堂再问案子,没有,一点动静都没有。 宋娘子都疑惑了,“咋没人来提审我们呢!” 若没人提审,那她们要在这里挨到何时?没个盼头,在这里如何熬得下去? 杨修兰毕竟只是个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的小姑娘,她也急了,跟宋娘子一样,趴在栅栏边,伸长了脖子望着入口。 第219章 拦住她 好不容易看到有狱卒经过,俩人连忙把来人叫住。 “小哥,小哥,请问为何都这么晚了,还不见太爷传我们问案子?” 那狱卒眯着一双不怀好意的眼,将她俩打量了一番,嗤笑道:“你们以为太爷是你们家的?只管你们这一个案子?你们知道平川县有多大吗?知道每天摆在太爷桌案上的状子有多少吗?像你们这样的小案子,慢慢等着吧!” “等?那得等到啥时候?”宋娘子心慌了。 狱卒一脸猥琐的朝她搓了搓手指,“啥时候这个到位了,太爷自然会想起你们,放心,咱们平川县的大牢够住,再来百八十人也住得下。” “怎么会这样……”宋娘子一直念叨这几个字,面如死灰。 沈清靠在栅栏边,“你身后那位金主,难道没使银子吗?” 宋娘子没回答,她哪知道后面的事。 此时,县衙后堂内,余开元正把玩着新到手的一只玉壶,通体翠绿,顶级翡翠,整块雕刻而成,价值连城。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 师爷弓着身子站在边上,“大人可还满意孙家送来的小礼物?” 余开元一双小眼都快眯成了一条缝,“尚可,尚可!”只是两个字,师爷就领会了其中之意。 “那大人对此案,可有想法?” “孙家那边怎么说?” “一切但凭大人做主,先关着便是,咱们顶多费些粮食,咱们不急,有人自然是要急的,大人有所不知,那姓沈的小姑娘,可不是省油的灯,咱都被她稚嫩的外表骗了,敛财抢生意,是个厉害的人物,那孙家少爷,就是被她害的,成了废人,您说,孙家老父能咽下这口气吗?” 余开元颇感意外,“是吗?可本官瞧着,她不像是奸恶之人,再说了,此案根本没证据,一切都是那寡妇的推测,唯一的证人,也不过是口头上说说,本官最多关她三五日,再多,就不像话了。” 师爷哪能不晓得这位贪财县太爷话里的意思,“大人别急,且看三五日后,孙家送什么来,小人探查,孙家也不是什么良善之家,那被废的孙子明,就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干了不少欺男霸女的坏事,您收他的东西,那是为民除害,百姓知道了,只会赞您清正廉洁。” 这一番话,说的余开元心情舒畅,喜笑颜开,“罢了罢了,那本官就做一回恶人,为民除害吧!” 不过他话锋一转,“你说这案子背后再没什么牵扯了吧?”他是怕再牵连出什么大人物,还是他兜不起的大人物,那就麻烦了,余县令是非常爱惜自己羽翼跟名声的。 “大人想哪去了,那丫头不过是个乡下来的小村姑,祖上八辈子也没出过读书人,爹娘还都不在了,谁能给她撑腰?大人只管放宽心,坐等献礼便是。” “好好,本官有你,实属三生有幸。” 就这样,又白白挨了一日,到晚间时,狱卒忽然领了两个人进来,面色严肃的警告了一番,才离开。 沈峰看到沈清的样子,当即就跪在栅栏前,哭了起来,“三姐,你咋搞成这样了。” 沈长福也心疼不已,想到死去的哥嫂,更是觉得没脸见人,“清丫头,你在这儿还好吗?” “带吃的了吗?我们快饿死了。” “有,爹说这里吃的肯定不好,我们就偷偷揣了点干粮。”沈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一层一层打开,里面是几个已经凉掉的馒头。 沈清拿过来,塞给罗琴一个,自己啃了一个,余下的又还给他,示意他送到隔壁去。 “啥?隔壁咋了?”沈峰扭头朝隔壁一看,顿时火冒三丈,“这个老妖婆,就是她害的你,干啥给她吃,不给!” 沈清艰难的咽下嘴里的馒头,接过沈长福递来的水壶,喝了一口水,才勉强没被噎死,“不是给她,是给杨修兰,二叔,你去。” 沈长福也认出来那个缩在角落里的小姑娘,是杨修元的妹妹。 他叹了口气,从沈峰手里拿了一个馒头,走到隔壁牢房门口,“丫头,这个给你。” 杨修兰还没动,宋娘子突然扑过来,一把抢过馒头,猛的塞到嘴里,跟个饿狼似的。 沈长福也认出宋娘子,憋了半天,只说了一句,“你这又是何必呢?” 宋娘子吃的太快,差点真噎死,好不容易缓过来,就瞪着一双死鱼眼,声嘶力竭的吼道:“你们沈家害死我儿子,我要给儿子报仇,我要沈清一命偿一命!” 坐在隔壁的沈清,看了眼罗琴。 这个指控,她们没法撇清。 那天郑波带着人,拦住她的去路。 如果不是霍云州出手,她也不会让郑波再活下去,更何况,郑波还背着她爹的一条人命。 所以,算起来,郑波就是她害死的。 沈长福却不知道这些内情,他觉得宋娘子是疯了,“我家清儿才多大?她怎么可能杀人,你儿子郑波成天在街面上混,谁知道他是不是得罪了人,又或者欠了赌债,被人弄死了,你跑来诬告,不仅把我们家牵扯进来,你自己根本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何苦呢!” 宋娘子突然疯狂的笑起来,“就是她杀的,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那丫头心狠手毒,她手上沾了好多人的血,我就是知道……” 沈长福越发觉得这妇人得了失心疯,他回来跟沈清嘀咕,也不晓得县太爷咋会接她的状子。 沈清冷笑了下,没接这个话,只问道:“家里如何?奶奶跟我姐还好吗?” 她不问还好,她一问沈长福瞬间紧张起来,“清儿,你姐不见了,我们把镇上都找了一遍,也没找见,二叔对不住你啊!” 沈清大惊,再没了之前的淡定,“二叔,你说啥?我没听清。” 沈长福只好又重重了一遍,说完又安慰道:“你别急,等回去后,二叔再去孟家问问,肯定还在孟家,她又没处可去,一定是被你姨母留下了,这回无论如何,我都要进去搜。” 沈峰恨声道:“姐,我夜里偷偷潜进去,我就不信找不到人。” 第220章 胡闹 沈长福呵斥,“胡闹,你知道孟家的宅子有多大吗?你知道孟家有多少下人,你知道他们把人藏哪吗?” 沈峰不服气,“可是大姐不见了,你都不着急吗?” “我咋能不急,可再急也不能莽撞,出了事,谁能担着,清丫头,你这边情况怎样,何时能放你们回去?可要花银子运作?你奶叫我带了些银子来,都在我怀里装着呢!”沈长福拍了拍胸口,那也是沈清藏着的私房银子,她临走时,沈婆婆从墙洞里掏出来的。 他说了半天,却没能得到沈清的回应,正要再问一遍,沈清突然站起来,脸冷的能结冰。 “不行,我要出去!”曹雪梅留下她姐姐,无非是要跟她儿子成亲,去晚了,生米煮成熟饭,以姐姐的性子,必是只能将错就错,被迫跟孟衍过下去,那样的话,姐姐岂不是一辈子都要在孟家的泥潭里,无法脱身? 不行,她绝对不能让这事发生。 宋娘子在隔壁偷听的一清二楚,知道沈家出了事,她比谁都高兴。 “好啊,老天有眼,报应终于来了,太好了,等我出去,一定要去庙里上香,给菩萨多磕几上头,感谢老天保佑,保佑你们一家全遭报应!” 杨修兰心里惴惴不安,这事的发展超出了她的想像,她也觉得自己掉坑里,怎么都爬不出来,她快要窒息了。 沈长福父子离开后,沈清就琢磨着,要不要花银子把事情摆平,这时,外面突然跑来一人,居然是柴良。 他跑的匆忙,看面色是很着急。 见到沈清,他双目一亮,“你没事,我可就放心了。” 沈清还没搞清发生什么,一刻钟后,她就站在了县衙门外,柴良就在她身边,还有兴儿。 “我的老天爷,我家公子爷才离开两天,姑娘,你咋就混到坐牢了呢?要不是别院的人送信,我们还不晓得呢!”兴儿生怕自己来晚了,万一沈清给这个糊涂县令砍了头,他交不了差,硬生生在路上换了两匹马。 见到他,沈清也没什么疑惑了,大约是看在那几顿饭的份上,才出手的吧! “替我谢谢你家公子,这个情,我一定还。” 兴儿摇头,“还不还的,以后再说,不过这案子还在,只是你不用坐牢,随时接受传唤即可。” 苏家虽势大,但苏璟又不是官身,再说这案子涉及的人,跟苏家八竿子打不着,苏璟便不好说的太直接,只能旁敲侧击,更更重要的是,这位余大人,虽只是个小小县令,却也是某个派系中的一员。 官场上的事情说来复杂,不提也罢。 余开元是万万没想到,这么一个小案子,这么一个小丫头,却引来苏家嫡长子,皇后的亲外甥过问。 他本来是想借坡下驴,把这案子撤销算了,可人家说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只是别拘着人。 余开元有些不明白,但还是照规矩办事。 沈清出狱,他自然也是要出来送送,顺便探点口风。 “沈姑娘,本官有眼不识金镶玉,多有得罪,还望姑娘别见怪!”余大人笑起来,眼睛都没了,一旁的师爷也是一脸的诚惶诚恐,冷汗直流。 沈清想了想,回了他一个礼,“大人秉公执法,何来罪过,倒是小女子惹出来的麻烦,却劳累了大人,是民女的不是。” 这话说的,倒叫余开元不知该怎么接了。 沈清接着又道:“请大人容我几日,我姐姐失踪,生死不明,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不能让她有事,等我找到家姐,再来协同大人将此案查明,该是谁的罪过,就让谁担着。” 余开元有点明白她的意思,看来这姑娘也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很好,他喜欢。 于是,他决定卖一个消息给她。 “此案当初本官是不想受理的,证据证人都不够立案,奈何人在官场,身不由己,你们镇上的孙家出面做保,说此案大有隐情,让本官不可徇私枉法,所以……” 沈清眼神闪了闪,然后缓缓的笑了,她朝余开元拱手,脆声道:“多谢大人提点,孙家与民女是有些小过节,大人放心,等民女处理好此事,再来回禀大人,一定不负大人所望!” 后半句是啥意思,懂的人自然懂。 余开元笑的开怀,命师爷好生送一送。 柴良站在一边,瞧的是唏嘘不已。 也不知这丫头走的什么鸿运,进了一趟县衙大牢,不仅能安然无恙的走出来,还搭上了县太爷这条路子。 没错,只要沈清这次收拾了孙家,又让余开元吃饱吃好了,以后她在平川县,就可以畅行无阻,为所欲为了。 柴良觉得这丫头的运气爆表了,绝对有神明护佑,他也决定以后就跟着她混了,一定能让他官运亨通。 兴儿在一边,见这么个小姑娘,面对当官的,不惧不怕,还能淡定应对,真是又佩服又仰慕,“姑娘,我家公子就在县城,他嘱咐小的,接了您过去,您看……” “不了,改日我再亲自登门,去谢你家公子。”沈清惦记着姐姐,当然不能在县城停留。 兴儿送走了她,又回到回春堂。 别误会,这不是什么烟花之地,而是医馆。 邵文鸿近日在此坐诊,苏璟也闲着无事,便过来找他叙旧,顺便让他再瞧瞧病。 药吃多了,身子都变差了。 哪知,突然就收到沈清的消息,这才叫兴儿走一趟。 兴儿回来时,他正悠闲的坐在后院躺椅上,赏着落日。 “公子爷,小的回来了。” 苏璟未动,“事情办的如何了?她人呢?” 兴儿凑上来,小声道:“好像他们家又出事了,她着急忙慌的带着人回去了。” “又出了何事?她也太忙了。” “好像是她姐姐失踪了,大概是被人绑去了,公子爷,咱们要不要派人帮她一下?” “她有求你吗?” “这倒没有。” “那就不用。” 兴儿有些不解,“爷,您为何不直接让人撤了这案子,只要您说一声,那姓余的老头,哪敢不从,何必要绕一个弯子。” 第221章 快笑一个 苏璟漫不经心的敲着扇子,“你不懂她。” 虽是一个身无长物的黄毛丫头,可那性子,着实烈。 她不是娇弱的菟丝子,而是长满尖刺的野蔷薇。 不管多贫瘠荒凉的土地,都能扎根生存,一有机会,还将蔓延占领整片土地。 野心可不小呢! 兴儿还是不懂,不过没关系,只要主子懂就行了。 柴良带了马,又找人借了两匹,三人便骑马往回赶。 路上也没遇见沈长福父子俩,沈清一路上都板着脸,罗琴都不敢劝,柴良也只是偶尔停下来歇气时,说两句笑话,缓解一下气氛。 快到青泉镇时,沈清忽然停下来,回身看着向柴良,“柴老大,我想跟您借两个人。” 柴良不用想都知道她要干啥,“好说。” 柴良自己也招揽了几个人,特别是在跟沈清合作后,他手上闲钱多了,更能武装自己。 在他眼里,沈清就是一棵摇钱树,他绝不能让这棵树有事。 于是,柴良带着二人,绕了个路,去到他们在镇上办公的小院,叫来两个属下。 沈清对二人道:“有劳两位小哥跟我走一趟,帮我壮壮声势,放心,不让你们白跑,事情办妥了,每人我赏十两银子!” “十两?这么多?” “真的吗?” 这可抵得上他们大半年的月钱了。 沈清笑的春风和煦,“有柴大人在这儿作保,你们还担心什么?” 柴良喝道:“沈姑娘与我交情匪浅,是我义妹,你们只管跟着去,记着,一定要保护好她的安全,若有那不长眼的冲撞了,你们该知道怎么做!” “属下明白!”二人抱拳道。 沈清带上这二人,加上罗琴,一共四人,直奔孟家。 还未到孟家门口,隔的老远,她就看见孟府匾额上挂着的红布,还有俩红灯笼。 今儿就是成亲的日子,就连孟府的下人都穿上了新衣,府里一派喜气洋洋。 孟代山在新娶的小妾服侍下,换了一身酱色簇新的袍子,又将腰带紧了紧,好让身姿看上去多几分挺拔,不至于叫人瞧出他的老态。 “老爷穿这身衣服,年轻了好几岁,瞧着就像三十几岁的人,正当年呢!”小妾违心的夸赞。 “嗯,是还不错。”孟代山最喜欢听这种话,好像自己真的还年轻似的,可只有他身边的女人最清楚,这老头年轻时玩的太过,一直都不曾收敛,越老玩的越花,身子早掏空了,不用药,都干不了那事,偏他还嘴硬,不肯叫人知道自己虚,所以这药也就越用越多,一旦停药,立马就像脱了水的鱼似的。 “老爷,奴婢瞧中了一个宅子,就是手头银子不够。” 孟代山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轻轻拍了拍她嫩滑的脸蛋,“回头叫管家给你银子,把宅子买下来便是,只是别叫夫人知道。” “奴婢晓得。” 西院里,何氏也在给孟春挑选行头。 “这件太素,这件太花,这件领口做的不好,那双靴子旧了,换一双,把玉盒拿来,我挑一块佩玉……”何氏一早就开始忙碌了,直到日上三竿,还是没理好。 孟春面有不耐,“我们又不是主角,不过是去喝杯喜酒的,你在意那些做什么?有谁会注意到。” 何氏笑容温婉,柔声道:“夫君错了,你是孟家嫡长子,理当要撑起门户,今日来客虽不多,但也都是孟家嫡亲,难道要让二弟去招呼不成?” 孟春想到弟弟那个样子,无奈的摇头,“二弟哪里能招呼客人,母亲也不会让他出去见客。” “这就对了,母亲是长辈,也是无法应酬的,哎呀,那边放炮了,夫君,我们快些过去吧!听说沈家姑娘是个美人呢!” 再说主院这边,曹雪梅今日穿的很喜庆,一身紫红色长裙,上面用金线绣满了金牡丹,富贵华丽。 自打早上醒来后,她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婚事的办的匆忙,她也不想节外生枝,所以曹家人,一个都没请,孟家这边的族老亲眷,请了几个,也都是无足轻重的,主要是为了撑撑场面,总不至于冷冷清清的没几个人,总归是要热闹一些才好。 孟衍的婚服费了好大劲才穿上,结果一刻钟后,下人又来报,说是婚服弄脏了,要更换,曹雪梅努力告诉自己不能生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命下人赶紧去更换,幸好她有先见之明,婚服准备的不止一套,否则这会就要抓瞎了。 沈慧那边倒是安稳很多,反正思想工作之前就做够了,她也死心了,跟个活死人似的任人摆布。 给她上妆的婆子还在一旁说阒恭维的话。 “姑娘也别伤心,虽说我们家二公子有些孩子气,可您嫁过来,就是当家少奶奶,以后二公子院里,就您说了算,老奴再多说一句,公子这样,以后您完全不用担心院里多出几个妾室姨娘,上哪找这样的好亲事去。” “再说夫人是您亲姨母,还能不向着您,往后您的好日子长着呢,可别再苦着脸了,叫老爷瞧见,是要不高兴的,快笑一个。” 沈慧哪笑的出来,她担心妹妹,姨母说要等成亲后,才把妹妹放出来,也不知道姨母说话算不算数,万一她反悔了怎么办? 甭管别人把话说有多么动听,沈慧也一样高兴不起来。 上了妆,换了衣,往镜子前一站,娇艳欲滴,美轮美奂。 身后站了一排恭贺的下人,沈慧却呆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只觉得陌生,这个人真的是她吗? 可很快,她就顾不得胡思乱想了。 花轿抬了进来,唢呐也吹了起来。 因为不需要从娘家走,所以很多程序就简化了,只能用轿子把新人抬着,在府里转上一圈,反正意思到了就行,只要拜了堂,上了户籍,沈慧就只能是他们家人了。 为此,孟家把里正都请了过来,就等着拜完堂,把名字上了,再按上手印。 曹雪梅也是怕节外生枝,至于沈清是死是活,她是不去管的,也不怕沈慧成亲后知道真相跟她闹。 第222章 你回来了 女子嘛!有了名有了实,还有什么可反抗的呢! 沈慧被蒙上红盖头,迷迷糊糊的被人推搡着,走出屋子,又来到院子,上了花轿,然后就感觉自己像只无头苍蝇般,不停的转来转去,她晕的都要吐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轿子忽然停下了,帘子被人掀开,有光亮透进来,紧接着她就被人拖出轿子,一边一个婆子,将她的胳膊紧紧箍住,防备之心昭然若揭。 孟衍也是装扮一新,也是被两个小厮死死抱着,不让他乱跑。 可他脸上的傻笑,却怎么都遮掩不住。 “媳妇,娶媳妇,我要娶媳妇……” 旁边的小厮轻声哄:“对对,少爷要娶媳妇了,以后少爷就是有媳妇的人了。” “少爷别乱动,待会乖乖拜堂,别惹老爷夫人不高兴。” 曹雪梅跟孟代山端坐在正上方,孟代山表情蛮复杂,一看新娘子的身形,就知道是个美人,对啊,他之前好像见过沈家大姑娘,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嫁给他的傻儿子,真是可惜了。 没关系,儿子不行,还有老子呢! 孟代山眯着眼,暗暗露出几分淫色,只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了,除了坐在他身边的曹雪梅,再没第三个人注意到。 曹雪梅如何不知这位枕边人是个什么德行,她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很努力的挤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端庄笑容。 “老爷,衍儿虽心智不齐,却也是我的命根子,我这辈子也没别的指望了,只盼着他成亲生子,平平安安的活到老,将来老有所依,您说是吗?” 她这话暗含警告。 孟代山微愣了下,然后便笑了,“夫人说的是,老夫也盼着衍儿能好好的繁衍子嗣,开枝散叶。” “老爷明白就好。” “呵呵!”孟代山就是个笑面老狐狸,每回看见他露出这样的笑容,曹雪梅都要气的半死,可又拿他没办法。 孟春看着自己的傻弟弟,再看看身形纤细的新娘子,不由的叹息。 他身边的何氏倒是一脸喜气,“这姑娘能嫁到咱们家,也是她三世修来的福气,夫君,你说对不对?” 孟春能怎么说,只能回她一个牵强的笑脸。 何氏却忽然意有所指的道:“夫君不高兴吗?也是,若一个男人没能娶到心仪的妻子,反而娶了自己不喜欢的,是会不高兴,夫君,可是想到琴妹妹了?” 听到琴这个字,孟春突然像被人刺了一剑,猛的站起身,面色森冷的盯着妻子。 何氏不惧不躲,仍旧笑盈盈的,“夫君怎么了?为妻戳到你痛处了吗?” 这才是何氏的可怕之处,无论她嘴里说着多少叫人胆寒恶毒的话,她面上仍是一副贤良淑德的笑模样。 孟代山注意到这边,“春儿,你可有事?” 孟春强自镇定,“没事。” 孟代山微微点头,目光在何氏脸上一扫而过。 这个儿媳,长的不起眼,性子也不起眼,总之,她就是往那儿一站,如果不说话,你是绝对注意不到的那种人。 孟代山自然是不喜,觉得这女子不大气,当不得家,不如曹雪梅像个当家主母的样。 但人家夫妻和睦,平时也不在家待着,他便不好说什么。 两个新人被推到堂中,孟衍一直在傻笑,还试图挣脱束缚,他对那个红盖头很感兴趣,很想扯下来,好看看底下藏了什么。 沈慧听到他的笑声,无力的闭上眼睛,她觉得前路好昏好暗,什么希望都没了。 沈慧悄然掉下泪来,这滴眼泪,正好被曹雪梅捕捉到,她却是笑的满面春风。 “时辰不早了,快快拜堂吧!” 司仪站上前,张嘴便喊,“吉时已到!” 刚喊了个开头,忽然外面的正院传来一阵骚动。 孟春坐的位置靠外,他再次站起来,走到门口,还没看清来人,就被人粗暴的推开。 “你们!”何氏尖叫一声,扑过去扶。 可就在她弯下腰扶人时,扭头朝上看去,却正巧对上一双冷漠的眼睛。 何氏如同被人当头淋了一桶冰水,冷的她直打颤。 罗琴只是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她,临撇开时,才分了一点注意力给她怀里的男人。 孟春也看清了,不知为何激动的全身颤抖,哆哆嗦嗦的朝她伸出手去,结果伸到一半,被何氏截下,她柔声道:“夫君可还好?伤着了没?来人,快把大少爷扶过去,再把大夫叫来。” 罗琴跟在沈清后面,根本没有停留,今儿也不是来报仇的,所以暂且放过。 曹雪梅在看到走在最前面的沈清时,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气的,胸口剧烈喘息,瞧着好像随口都要断气似的。 孟代山倒是比她平静的多,他还以为沈清是来吃喜酒的。 沈清不理孟家人,一进正厅,就被入眼的红刺痛了眼。 再看到披着红盖头的新娘时,滔天的怒火,简直快要将她湮灭。 “好,很好,姨母真是用心良苦啊!” 沈慧听到妹妹的声音,什么也顾不得了,一把掀开盖头,在看清来人真的是妹妹时,突然就哭了,“小妹,你没事了,你回来了。” 沈清在看到姐姐脸上的浓妆时,心情复杂死了,“罗琴,弄些水来,姐,把你头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扯了!” 沈慧欢喜的又哭又笑,既然妹妹没事了,她还成什么亲。 孟代山不解道:“这是怎么回事?” 曹雪梅已冷静下来,“清儿既然来了,也吃杯喜酒吧!来人,看座!” 外面忽然围过来十几个家丁,将大门整个拦住。 沈清把姐姐拉到身后,向前走了两步,在经过孟衍身边时,看了他一眼,对于这个痴傻小表哥,她心中并无多少愤怒,傻了又怎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跟他计较,岂不是跟他一样,成傻子了吗? 她又迎上曹雪梅,“姨母,咱们明人别说暗话,你把我姐姐扣在府里,逼她骗她跟你儿子成亲,你这么做不太厚道吧?” 曹雪梅笑了,“清儿说哪里的话,成亲的事是你姐姐同意的,怎么叫扣?你可别听人胡说八道,凭白污蔑你的姨母啊!” 第223章 你说够了吗 沈清抚掌,给她喝彩,“姨母真是好口才,死的都能说成活的,你说我姐同意?呵!真当我是三岁小儿吗?姐,你同意了吗?” “我没有,姨母,你怎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明明是你,你说能只要我跟孟衍成亲,做你儿媳妇,你就放了清儿,姨母,我真没想到,你不仅骗了我,还不肯承认,你真是我姨母吗?”沈慧现在已明白曹姨母就是在骗她,她怎能不生气。 曹雪梅并没有因为谎言被拆穿而恼羞成怒,相反,她还在笑,“你们说骗,那就是骗吧,我不会跟你们两个小娃娃计较,现在礼堂布置了,连新房也准备好了,不如就这么着吧!磕三个头,再把户籍办了,沈慧便是我孟家的儿媳妇,她也算有着落了,清儿,你该为你姐高兴才是!” 沈慧看了眼孟衍傻呵呵的笑脸,急道:“我不嫁,我谁都不嫁,姨母,你别欺人太甚!” 曹雪梅也拉下脸来,“这事可由不得你,来人!” 她本来就做了两手准备,家里粗使婆子都叫来了,府里的壮年家丁也全都聚集在前院,只要她一声令下,这几个小姑娘插翅也难飞。 孟春缓过劲来,推开何氏,起身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母亲,这婚事太仓促了,我看还是从长计议才好。”他说完,便看向罗琴,眼里的情意简直快要溢出来。 沈清也注意到了,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来去,最后落在何氏身上。 她又凑上来,把孟春的胳膊抱在怀里,眼神警惕的望着她们这边。 罗琴低垂着眼,根本没理会二人。 曹雪梅哪会听取他的意见,厉声道:“这没你的事,回去歇着吧!”接着又对孟代山道:“老爷,我儿的婚事就差最后一步了,您看呢?” 孟代山坐的极稳,毫不在乎现在发生了什么,只笑眯眯的点头,“那就拜堂吧!” 显然,他们都没把沈清以及她带来的两男一女放在眼里,觉得她就算愤怒,也没法阻止了。 沈清收回关注孟春的目光,转而盯曹雪梅,“姨母,别把事情做的太过。” 曹雪梅笑:“那又如何?” 她摆明了就是:你能奈我何? 沈清慢慢点头,“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罗琴,动手!” 罗琴早就安耐不住了,等着她下令呢! 只见她突然出手,一脚踹开钳制孟衍的两个小厮,一转身,一勾手,便扣住了孟衍的脖子,交人拖到沈清跟前。 孟代山还是不动如山,好像被扣住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而已。 曹雪梅倒是有一瞬间的慌乱,可她也很快就镇定下来,“清儿,你这又是何必呢?他也是你兄长,咱们可都是亲人,我不信,你敢对孟衍下毒手!” 她没见识过沈清的手段,还以为她只是在吓唬人,这个时候就比谁的心狠。 沈清眼中闪出一道冷芒,“姨母恐怕还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说着,她突然抬脚,朝孟衍奶腿窝狠踹。 孟衍吃痛,膝盖一软,笔直的跪在冷硬的地板上。 这一脚,可是半分情面都没留,光听声就知道踢的有多狠。 孟衍反应过来之后,就哇哇大哭,指着沈清呜呜咽咽,好像在指控。 见他哭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沈清只是冷笑,“要怪就怪你娘,是她害的你!” “沈清!”曹雪梅声音尖锐的能掀翻屋顶,“你,你敢打我儿子。”她气的攥紧拳头,恨不得冲上去敲碎沈清的脑袋。 可她过不来,柴良派来的两个人,拦在他们之间。 孟代山总算看出门道来了,这俩人一看就不是普通的街边混子,身上有官威。 他清了清嗓子,“亲家姑娘,我看这事,应该是个误会,不过你姐姐的婚事,你这个做妹妹的,可以提意见,却不能当家做主,你姨母怎么说也是长辈,听她的也没错,是吧?” “是你个头!”沈清今儿就是打算撕破脸的,反正都不要脸了,她又何必非要替孟家遮掩。 孟代山被她骂的一愣,接着就气的不行,“哪来的疯丫头,不知好歹,没大没小,这是我孟家的地盘,你在我家放肆,是真不把我孟代山放眼里,来人,将她们打出去!” 他话音刚落,沈清便给了那两人一个手势。 外面的那些小喽啰,又有何惧,他们两人不过片刻就解决了。 沈清却向前一步,冰冷的眼神笔直射向曹雪梅,“本来我还不打算现在就找你报仇,可姨母你,非要上赶着找我的不痛快,明知道我在意姐姐,还非要她嫁给你的傻儿子,你儿子的这辈子毁了,你就要来毁我姐姐的一辈子是吗?” 见曹雪梅被她气的剧烈喘息,似乎随时都要背过去气,她半步不退,接着道:“不,准确的说,是你的这辈子毁了,就要害我娘,害你的亲外甥女,姨母,你真是毒的很,我现在就把话放下,你敢动我家人,我就动你最珍惜的东西,比如衍表哥,比如你身后的孟家,咱们看谁豁得出去!” 反正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曹雪梅害怕失去的东西,比她多多了。 曹雪梅恨不得将她撕碎,“你说够了吗?” “当然没有,罗琴,动手砸!” “好!”罗琴正觉得这眼满的红刺眼,她手正痒痒呢! “我来帮你!”沈峰像个小炮弹似的冲进来,后面跟着手里握扁担的沈长福。 他俩紧赶慢赶的,还是慢了一步,到了孟家门口一看,披红挂彩,大门敞开着,冲到院里,基本已经搞清发生了什么,父子俩都气坏了。 沈峰的破坏力,比罗琴可大多了。 正厅里,但凡着易碎的,眨眼间就被他举起来,手一松,哐当,摔的粉碎。 罗琴冲到供桌边,推开碍事的孟代山,挡下要扯她的曹雪梅,将供桌上的东西一扫而落,瓜果糕点滚了一地。 嚯嚯完了这边,她又冲向另一边,毫不意外的撞上想来阻拦的孟春。 “琴儿,你……”孟春似乎想说什么,又欲言而止,五官都快皱到一起了。 第224章 烂人 罗琴迎上他的眼神,那双深情快要溢出的眼,曾几何时,她只要一对上这双眼睛,便无法自控,心软的一塌糊涂,再也无法强硬起来。 可就因为这双柔情似水的眼睛,她低到了尘埃里,最后失了自我,被人糟践,被人陷害,一无所有。 想到这儿,罗琴忽然颤抖起来,整个人如秋风中飘零的落叶,随时都要坠落一般。 罗琴忽然不动了,沈清在后面瞧的清楚,冷冷的开口催促,“罗琴,可千万别昏了头,女人不狠,地位不稳!” 也不知怎么了,听见沈清的声音,罗琴快要散掉的骨头,又瞬间重组拼装,恢复成了一个完整的她。 罗琴深吸了一口气,排除掉那些不该属于她的心痛,冷冷的吐出一个字,“滚!” 孟春如同被雷击中,受打击了,踉跄着后退,何氏及时扶住她,“夫君,你没事吧?”又瞪向罗琴,“琴妹妹,你这是做什么,你可知……” 她话还没说完,沈清一个健步冲上来,对着她的脸,毫不留情的甩了她两巴掌。 这一出,何氏想破脑袋也不可能猜到,所以打完之后,好一会她都是懵的。 沈清笑道:“我也不知道为啥,一听你说话,我手就痒痒,想打人。” 罗琴眼中一瞬间凝了一层泪光,心中温暖,怕被人瞧出,急忙转开脸,发泄似的又继续祸害东西。 孟代山也怒不可遏,拍着桌子怒吼,“反了反了,臭丫头,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在我家撒野,我看你是活腻了。” 他身后可是有苏家的,那是跟皇家通了关系的,也就是通了天的。 曹雪梅也反应过来,得意道:“对,没错,我们跟苏家是姻亲,苏家那是皇皇亲贵胄,丫头,你们姐俩就等着被抄家灭族吧!” 不论什么年代,没关系没后台,就只有任人拿捏的份。 孟家背后是苏家,苏家背后是皇族,自古民不与官斗,更不能与皇家斗。 那些人,抬抬手指,就能灭掉一个家族。 沈清眼珠子一转,这事她并不清楚,不过没关系,孟家会找关系,她也会。 “成啊!你们只管去找苏家,哦对了,是找那位苏家公子是吧?他这会应该在平川县城,你们也可以等过几天,到月牙湾去找,他在月牙湾盖了个别院,跟我做邻居,不敢说有多深的交情,但几面之缘还是有的,你们可以试试!” “什么?”这个消息,可把孟代山怔住了,他完全不知道啊! 曹雪梅也只是惊讶了一下下,但很快就想到对策,如果找苏璟没用,那就找苏家老夫人,哼!母亲的话,难道做儿子的还敢不听? 沈峰霍霍完了正堂,罗琴也把能扯的都扯了,临离去时,回头深深看了眼孟春,这一眼里有太多想说的,可她根本不想说出口,因为那些记忆都太痛了。 柴良给的两个人,也把院里的杂碎清理干净了。 孟衍似乎知道沈清很可怕,蜷缩在一个下人身后,瑟瑟发抖,不时的偷偷望一眼沈清。 “姨母,天不早了,我就不留下吃饭了,你也不用送,咱们后会还要有期的,我们走!” 沈清招呼众人离开。 来的时候气势汹汹,走的时候气势更盛。 “琴儿!”孟春瘸着腿追上来,似乎是想留下罗琴。 他还没碰到罗琴的衣袖,后面的何氏捂着脸,突然尖叫一声,一头就往柱子上撞。 “少奶奶!” “少奶奶不能啊!” 几个丫鬟婆子一拥而上,抱胳膊的抱胳膊,抱腿的抱腿,都在死命的想把她按住,不让她真撞上去。 可瞧着好像挺费劲的,每个人都使出了挣命的力气。 孟春迟疑了下,不得不走回去。 说来也奇怪,他一回头,何氏拼命的架势就小了。 等他完全走到跟前,何氏已倒在婢女的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孟春无力道:“别哭了,仔细哭坏了身子。” 何氏仰起头,露出一张肿涨的脸,那是被沈清打的,“为妻的身子不重要,夫君的脸面才是最要紧的,为妻被人当着你的面掌掴,实在是没脸活下去了,呜呜……” 孟春想到这一茬,又回头冷冷的瞪着沈清,“你,你太过份了!” 沈清也不看罗琴,抬高下巴,傲然道:“孟公子,咱俩也算拐着弯的亲戚,但现在你给我听清楚了,我把罗琴当成亲姐,谁欺负了她,就是跟我沈清过不去,甭管天上地下,甭管他背后靠的谁,也不管现在还是以后,我都会替她报仇,替她撑腰,最好别叫我知道你们干了啥,否则……” 有人轻轻扯了下她的袖子,她回头一看,是罗琴。 “走吧,别跟这些烂人废话了!” “走!”沈清一手拉姐姐,一手扯罗琴,再叫上沈峰跟沈长福。 几人毫无阻挡的出了孟家,也不坐车了,反正车子也坐不下,步行往妙味坊的方向而去。 罗琴低着头,沉默不语。 沈慧脸色也不好,而且她总觉得还有啥事忘了,边走边想。 忽然,她猛然停下,“坏了,咱没把范小山带出来,他陪我一块进去的,也不知出来了没?” 沈长福道:“别担心,我们进去时,在外面瞧见他了,想来是孟家以为这亲事定然成了,留着他也没用,便将人放了,我让他去铺子里等着,咱们过去就能见着。” 范小山果然就等在妙味坊门口,他坐在门槛边,面色黯然的注视着街道的一边。 牛宝本来安慰了他几句,可是不管用,也就忙自己的去了。 不多时,街的一边,走来几人,范小山定晴一看,蹭的一下跳起来,冲了过去。 牛宝在里头瞧见了,也赶忙跑出来看,“呀!姑娘,你们回来啦!” 铺子后院里,福子跑前跑后的烧水倒茶,冯成成也在这儿坐着,正听沈峰绘声绘色的说着大闹孟家的事情。 冯成成觉得脑子都不够用了,“你们真跑去把孟家砸了?” 沈慧已换了喜服,也没有闲着,跟牛宝一起跑前面理货去了。 她心里有愧,觉得自己好没用,一次又一次的需要妹妹来救她。 第225章 商议对策 罗琴闷头坐在一边,想着心事,整个人好像头顶一块乌云,阴沉的不得了。 范小山在前面帮忙搬货,柴良借给她的俩人,沈清给了银子,他们就回了。 后院里,也只有沈清跟沈长福,陪着冯成成说话。 “我早想砸了,只是一时没找到机会。”沈清说的轻描淡写,还淡定的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冯成成唏嘘不已,“你胆子可真大,就不怕她报复你?” “报复?”沈清冷笑,“我好声好气的进去,能把事情办了?我那姨母就不会嫉恨我了?我还没怎么样,她就开始报复了,所以无论我怎么做,结果都是一样的。” 冯成成道:“还是不一样吧,他家背后也是有人撑腰的。”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整天小心谨慎,也不见得就能平安无事,这年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她也是豁出去了,赌的就是苏璟不会去管孟家。 据说苏家现在也是如履薄冰,如果真闹出苏家姻亲欺男霸女的事,叫人捅出去,再渲染一番,这就是一个顶绝好的帽子,够苏家喝一壶的。 冯成成为她的大胆点赞,“这关要是过了,你绝对是青泉镇一霸,那孙家也就不足为惧了。” “孙家怎么了?”不提孙家,她差点都忘了,宋娘子跟杨修兰还关在县衙大牢呢! 说来讽刺,她这个被告出来了,那俩原告反倒在牢里待着。 冯成成一想她刚回来,不知情也正常,于是就事情一五一十的跟她说了。 “你们走了没多久,孙家就来闹过一回,买了东西又说品质不好,跑来退货,牛宝不肯退,他们就在店里嚷嚷,败坏你的名声,还在镇上散播谣言,反正就是那些破事,更甚者,还说你杀了人,被捕块抓去了,肯定回不来。” “打那之后,铺子的生意就淡了,一天下来也没几个客人,你快想想办法吧!”冯成成也很生气,毕竟也影响到他的生意了。 沈清抱着膝盖,想了想道:“孙家刚刚在咱们隔壁开了铺子,肯定是想挤掉咱们,我正愁没法子对付他,他可倒好,自个儿找上门来了,成成,你别总是愁眉苦脸,任何行业都有竞争,不过孙家既然敢找人把我告上公堂,那我也只能以牙还牙,让他们也尝尝被人告的滋味。” “啊?你想告他?这有用吗?” “不是有用没用的事,是看谁拖得起!”沈清当即便叫来牛宝,后者点点头,跑了出去,没一会,就领着毛豆回来了。 毛豆还穿着孙家的下人服,见到沈清,差点激动的哭出来。 “从今儿开始,你不用再回孙家,把铺子关了,以后咱们家只做批发的生意,不做散客,回头贴一张告示出去,就说要批货的客人,到隔壁宏福酒楼登个记,叫福子带人看货,看好了直接去月牙湾拉货,这铺子暂时只做展示用。” 在场的人,无不惊掉下巴。 沈清却不管他们怎么想,又对冯成成道:“以后我的批发生意,利润你占一成,好好替我看着铺子,将来挣的绝对比你这小酒楼多的多。” “呃,好好。”冯成成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竟然毫无阻隔的同意了,心里没有半分不痛快,不过一成究竟是多少呢? 不对,这不是重点。 “你想做啥?” 沈清没回答他,又对牛宝跟毛豆二人道:“你俩把之前搜集到的消息,汇总一下,再把当事人找到,我要让孙家身败名裂!” 时间仓促,沈慧顾不得胡思乱想,罗琴也顾不得悲伤,所有人都被沈清调动起来。 就连沈峰也领了任务,沈长福更是连家都没回,就在镇上住下了。 次日,除了沈清跟沈慧之外,所有人都外出了。 天黑时,才陆续回来。 翌日一早,原本安静的青泉镇,突然敲锣打鼓的热闹起来。 “都出来瞧瞧,都出来看看,孙家草菅人命,丧尽天良,不得好报,咱们都去孙家门口讨公道去!” 敲锣的人,是牛宝,他身后跟着十几个乞丐,牛宝说一句,后面的人跟着应喝一声,跟唱戏似的,十分的热闹,很快就引来许多路人的跟风关注。 在这此人的后面,还跟着许多哭哭啼啼的人,其中有头顶白布,有人抱着牌位,有人举着大写的冤字,队伍的最后,竟还有一个抬着尸体的。 那尸体上蒙着白布,看身形,应该是个女子,且不是新死的,因为露出来的头发都有的迹象了。 这一发现,顿时让在场的人全都倒吸了口凉气。 抬着一具干尸,这是要干嘛? 这个热闹,可是实打实的好看。 于是,开铺子的,生意不做了,关门跟上队伍,要去看热闹,挑担子的,也不卖货了,挑着担子就跟了上去,还有赶集的,走亲戚的,浩浩荡荡,跟了足有一里地。 孙家人这会还不知道发生啥了,聚在一起商议对策。 孙子明想到沈清平安无事的从县衙出来了,一想到这儿,他就恨的牙痒痒,“她命也太大了,这样都弄不死她。” 孙母坐在一旁,老态龙钟的脸上,也是写满了尖酸刻薄,“我早听人说了,沈家的这俩丫头,都是天生的扫把星,克死了她爹娘,听说那沈慧还克死了未过门的丈夫,谁跟她们沾上都没好事。” 孙子明深觉这话有理,“我就是打上她的主意之后,才倒的霉,娘,你说,会不会只要她们姐俩死了,我这煞才能解?” 孙母也是个迷歪门邪道的,“甭管怎样,咱们都要试一试,不过那宋娘子实在是没用,咱们使了不少银子,咋也没钉死她们!” 孙父抬起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叹气道:“我早说了,告到官府不是个好法子,你们却偏偏不信,余县令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你指望他判的利索,那是痴人说梦,要想坐死沈家丫头的罪名,咱们还得再找人证,最好是能找郑波的尸首,要不然……” 老头子沉吟了,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 第226章 污蔑 孙母急了,“老爷,你有话就直说,这儿又没旁人,再说这事可关系到咱儿子的性命,你瞧瞧,这才半年时间,咱儿子就被她们祸害成什么样了。” 孙子明也是一脸急切的望向父亲。 反正无论出了什么事,父亲母亲都能替他摆平。 孙父捋着胡子,一脸高深莫测的道:“既然找不到尸首,那咱就帮他们把尸首找到。” 孙母很失望,“上哪找去?天大地大,要埋个人,还不简单?” 孙父白了她一眼,“蠢妇,毁了尸体的样貌,宋娘子说他是谁,他就是谁,懂了吗?” 孙母还没接话,孙子明一拍大腿,乐了,“我懂了,咱们找个跟郑波差不多个头,差不多年纪的人,再把凶器弄妥当,何愁此事不成?” 这么一说,孙母也明白了,“不过咱们上哪找去呢?” 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外面,院里几个小厮正打扫庭院,有拿扫把的,有拿水盆的。 孙母总算笑了,“好,好的很,只要解了这个煞,我儿的运势肯定能好起来,到时娘再给你娶个像样的媳妇,之前的几个,真是不像样。” 一家三口相视而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仿佛一条人命,不过是一只小猫,或者小狗而已。 孙父也没怎么担心县衙那边,反正就是使银子的事,只要银子使到位,啥样的官司打不下来。 正说着,忽然外面传来轰轰烈烈的声音,乱七八糟,有哭声,有锣鼓声,还有吵嚷声。 孙父听的厌烦,叫来下人,“出去看看,叫他们绕路走,别从我家门前过,晦气!” 下人领命去了,可是不一会,又满头大汗的跑回来。 “老,老爷,不好了。” “混账,大清早的,什么不好了,晦气!” “老爷,那些人停在咱们家门口不肯走了,您快去瞧瞧吧!” “什么?” 孙子明撸起衣袖,“哪来的找死鬼,敢到我们家门口闹事,反了天了!”说着,便要带着下人冲出去。 孙母也尖锐道:“多找些人来,拿上棍棒,一帮找死的穷鬼。” 孙家人赶到门口时,打眼一瞧这阵仗,饶是他们一向胆大包天,也吃了不小的一惊。 “哪来这么多人,他们想干啥?”孙母看着乌泱泱的人群,喃喃道。 “都给老子闭嘴!”孙子明高声喝斥,可惜没人理他。 牛宝站到台阶上,急促的敲了几下铜锣,成功把众人注意力吸引过来,等现场安静了,他才大声道:“众位乡亲听我说一句,咱们今儿堵在孙家门口,不是为了哭的,咱是为了讨公道,有冤的上前一步,咱让青泉镇的父老乡亲们都听一听,这个姓孙的一家子,到底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儿。” 很多事,沈清一早就开始布置了,并不是突然心血来潮。 毛豆在孙家待了那么久,可不是去给他们家当下人的。 这小子机灵,在府里下人堆里偷听的,以及小乞丐们打听来的,一汇总,再暗地里查访,把所有的一切都串联起来,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去爆发。 孙家纯粹是属于表面光鲜,暗地是黑暗血腥。 所以,牛宝一嗓门喊开,立马就有人举手上前。 “我有冤,我妹妹去年被孙子明抢走,是半夜里被抢走的,我们一路追,一直追到孙家后门,可他们死活不承认,说是没有这回事,还把我们都打了,过了几天,我妹妹的尸首被送了回来,孙家给了我们家十两银子,还威胁我们不准报官,天杀的,狗娘养的,谁稀罕那几个臭钱,我要你还我妹妹的命来!” 五大三粗的汉子,一边控诉一边哭,真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你少血口喷人,本少爷都不晓得你妹妹是谁,你想污蔑本少爷,你做梦!”孙子明压根不知道他说的是谁,只因他祸害过的女子多了去,谁知道他妹妹是谁。 不过他身后站着的小厮,却是垂着头,往后退了两步。 在远处观察的沈清,对罗琴打了个手势。 罗琴点头,悄无声息的从人群边缘靠过去。 又有一个老母亲,站出来哭骂:“我闺女在孙家做丫鬟,她不是卖身的,只是签了契约,可你们却把我闺女弄的半死不活,坏的不成样子,回家没多久就病死了,大夫说,我女儿是被糟践坏的,你们这帮黑心烂肝的畜生,你们还我女儿!” 老太太起先并不敢站出来,因为女儿死的实在是不清白,人都没了,名声也不好,连个埋尸地都没有,好不容易才跟村里人卖了老脸,把女儿埋在村里。 要是再闹出来,只怕村里人不应。 可毛豆给她带来的原话是,沈家准备在月牙湾单独开辟一块墓地,专门用来埋葬无处可去的人,以后墓地有专人打理,家人也可随时去探望,且不收一分钱。 这老俩口只一个女儿,又没儿子,便提出要去守墓地,反正他们也没田产,只一间破屋子,不值什么钱。 沈清也同意了,她要扩大田庄产业,自然是需要人手的。 况且,她又不想做周扒皮,对手下的佃户下人们大方一些,也是一种管理手段。 围观的百姓有人跟着落泪,有人忍不住骂孙家不是东西,还有人激动之下,拿地上的砖头石头砸向孙家大门。 孙家人一边躲,一边吩咐下人将围观的百姓赶走。 可效果不大,牛宝指示两个手下,把家丁好一顿打,有义愤填膺的人,也上来掺一脚,要不然孙家人离的远,只怕他们也要被愤怒的人群撕碎。 牛宝见火还不够大,又敲响了铜锣,“诸位静一静听我说,今儿来的苦主还多着呢,大家让开一些,这儿还有人怔。” 人群让开一条道,那抬着干尸的人走上前,把干尸往地上一搁,白布一掀。 这家人动作太快,围观的人都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干尸了。 “哇!” “呕!” 有人吓的倒退,有人捂着嘴想吐,有人直接叫出声。 孙子明站在上头,看清地上的是干尸时,也觉得胃里直翻滚,“抬走,快抬走!” 第227章 干尸 站在干尸旁的汉子,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孙子明……身后的孙母,那眼中的恨意,好像有了实质,吓的孙母一个踉跄,差点脚软倒地。 “你,你这个黑心烂肺的老太婆,就因为我姐姐被孙老爷看中,你就让人把她倒吊在梁上,让人放干了她的血,让她被活活折磨而死,我来找你们理论,你让人打断了我的腿。” 汉子一拽裤腿,露出一条古怪变形的腿。 “我恨不得撕碎了你,将你的肉剁碎了喂狗!” “不,不,我没有。”孙母吓的用帕子遮脸,好像这样就能逃避似的。 众人再一次哗然,瞧孙母的面相,就是一个年过五十的老妇人,怎么看也不像十恶不赦的蛇蝎妇人。 那汉子激动的全身颤抖,“你没有?我姐姐又不是自愿的,是这个姓孙的强迫,你们一家子都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沈清靠在墙角,听的唏嘘不已,这些事她可真不清楚,毛豆当时回来也没说全,只说了个大概,她也没想到孙家人会这样。 罗琴趁着混乱,飞快的出手,将孙子明身后的孙喜制住,将人拖回沈清这边。 “哎,你是哪来的,你要干啥?”孙子明还能分神发现有人捉走了他的狗腿子孙喜。 再顺着来路一瞧,他看到了沈清,忽然激动起来。 “我知道了,是你,是你对不对?” 可沈清压根没打算正面迎上他,无视他,就是对他最大的蔑视。 孙老爷激动的快要晕过去,无论他叫的多大声,也没人听得见,孙母缩在下人怀里哭哭啼啼,孙子明跳着脚骂,还扬言要报复,又要把家丁们都叫出来,要打去沈家。 可惜,百姓愤怒的声音早已盖过了他们,根本无人听得见。 这个游戏当然不是这么玩的。 很快,牛宝再次敲响了铜锣,对在场的人道:“像孙家这种为富不仁的地主,咱们要将他们斩草除根,走,咱们上县衙告他们去,诸位放心,来回车马,我们管了,来回伙食,我们管了,都跟着去,务工费,我们也管了。” 人群里有人嚷嚷。 “咱不要务工费,只要将孙家的人送上公堂,咱们就现在就去县衙告状!” “对,咱们一起去,声势大,县太爷才不会徇私。” “大家把孙家人押上,咱们这就去县城!” 车马是早就准备好的,全镇的马车驴车都被包了下来,排成了一字长队。 百姓们一涌而上,孙家人见势不对,正要逃回家,可惜晚了一步,那瘸腿汉子早等着这一刻,他冲上去,一手薅一个,掐住孙母的脖子,手劲大的,像是要掐死她一样。 “老妖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还我姐姐的命来。” “还我女儿的命来。” “还我……” 孙家弄出的人命太多了,这还是有家人的,没家人被卖的孤儿究竟有多少死在孙家人手里,恐怕连他们自己也数不清。 虽说人命不值钱,可一旦积累的多了,愤怒值到了顶点,也是可以倾山倒海的。 孙家三口被绑上手脚,塞到一个木囚车里,柴良等人适时登场。 柴良对在场的百姓扬声道:“诸位父老乡亲,我是驻守本镇的捕头,孙家做了天理难容之事,余大人早有察觉,派本捕头前来协助查探,并将孙家人捉拿归案,诸位只管随我走这一趟,看看太爷大人如何断案!” 柴良早派了手下人去县城通风报信,又不能真的杀余开元一个措手不及。 于是,众人浩浩荡荡的杀向平川县城,沿路遇上的百姓,听说了事情原委,也是愤怒不已,渐渐的,跟着的人越来越多,队伍延长到两里地。 沈清站在一块高坡地,看着长长的队伍,深刻感受到那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啊!” 罗琴抱着剑,站在她身边,沉着脸不语。 毛豆站在另一边,对主子的手段佩服不已,“主子,运干粮的队伍就跟在后头,保证不会让这些百姓饿着渴着。” 沈清满意的点头,“很好,这次的事情过后,你的那些小兄弟,就都过来吧,别在镇上当乞丐了,正好我手底下缺人,你跟牛宝负责带队,是各带一只队伍,各干各的事,另外,还得帮我张罗着找些江湖人,打架什么的,还是得专业的人来。” 毛豆笑嘻嘻的道:“主子太厉害了,短短半年时间,就干出这么大的一番事业,小的能跟着您,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沈清拍拍他的头,毫不吝啬的夸奖,“不,这次能绊倒孙家,你要记头一功,回头我有重赏,另外把你爹娘的坟也迁到咱们的墓园来吧!以后离的近些,你也好就近祭拜,不用跑那么远,不止是你,其他人也一样。” 无论是古人还是现代人,一怕活着没钱,二怕死后不安生。 天下之大,却都是有主的,想找块好地埋葬亲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沈清划的墓园,是打算按照现代墓园设计来。 挑的也是一处风水绝佳的山地,还要风水师来看,这事毛豆听牛宝提过一嘴,当时也没往心里去,可现在听沈清这么说,他再次感动的直掉眼泪。 沈清又很暖心的道:“我之前就说过,你们跟着我好好干,将来也会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孩子,有家有业,也能告慰你们爹娘的在天之灵。” 毛豆给她跪下了,深深磕了三个头,“我毛豆在此发誓,这辈子若对姑娘有二心,若背叛姑娘,定叫我不得好死!” 沈清听他说完,才笑着把人扶起来,“去跟着队伍,好戏很快就开始了。” “是!”毛豆抹着眼泪跑了。 罗琴嗤笑了声,“你收买人心的手段真是越发高明了。” 沈清抖了下肩,长舒了口气,“没法子,谁叫我一没人脉,二没家底,三没背景,想让他们对我忠心耿耿,除了用手段,也就只能用心了。” “这样没什么不好,你是个好主子。”罗琴收了玩笑态度,认真的说道。 沈清转头看她,俩人头发都被山风吹乱了,“你的事呢?” 第228章 凑热闹 “我?我怎么了?” “这两天一直忙乱,没顾得上跟你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不过是些老掉牙的故事,你不用管,我自己会处理,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打她的那巴掌,很痛快,我早想这么干了。”罗琴畅怀的笑了,这回是发自真心的笑。 沈清背着手,笑容迎着阳光,一双水眸亮的惊人,“那你打算怎么报仇?” 罗琴摇头,“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 沈清怂了怂肩,“所以你也不知道要报仇到什么程度是吗?” 罗琴没说话。 “你是不是对那个孟春还有情?” “没有!” “回答的这么肯定,这就不对了,唉!其实我大概也能猜到,不过我实在不理解,你这种侠女,怎么会喜欢上那样一个优柔寡断的男子。”在孟春犹豫着回到何氏身边时,沈清就知道他是什么样人了,说实话,她最烦这种男人。 要断不断,要分不分,恶心死人了。 “你没遇上,别把话说的那么早。” 沈清冲她摇了摇食指,“不不不,我会在有苗头之前,把那些念想全部掐断!” “那霍云州呢?万一他也给你来这一出,你要怎么办?” “凉着拌,反正我是不会让自己陷入一个悲哀的境地,我早就说过,我活这一世,不是为了男人而活,我要为自己而活,犯不着为他们要死要活,如果非要在自由跟爱情之间选一个,那我宁愿一辈子不嫁人,等挣够了钱,我就去别的地方游历,说不定还能出海,去到海的另一边,天地辽阔,广袤无垠,我们也要看的更远才对。” 罗琴有点佩服她了,从小到大,她身边的人,无一不告诉她,女孩子长大了就要嫁人生子,将来相夫教子,等孩子长大,再成家立业,这辈子才算没白活。 如果有哪个女娃娃过了十九还没成亲,肯定要被人指脊梁骨说闲话,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就是她爹,一个江湖侠士,看着洒脱,也免不了世俗,催着她找个好人家嫁了。 罗琴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冲动,“我这里!”她指着自己的肚子,“曾经为他怀过一个孩子,我初为人母,其中的喜悦忐忑幸福,你根本想像不到。” 话一开头,她便止不住的掉眼泪,根本控制不住。 沈清明白了,“孩子没了是吗?” 罗琴哭的更凶了,“只要一想到孩子,我这里,”她又指着自己的心口,“就疼的没法呼气,真的好痛好痛,我亲眼看着他在我怀里断了气,他还那么小,只有这么一点点大。” 情绪的崩溃往往只需要一个缺口。 罗琴此刻完全就是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脆弱的不堪一击。 她哭着比划,一会又痛的受不了,蹲下来抱着自己,好像这样能减轻痛苦似的。 沈清没怀过孩子,即使再多的安慰,也无法真的感同深受,所以她没说话,只是站在一边,静静听着罗琴宣泄。 罗琴的哭声被山风卷走,吹到很远的地方。 等她缓过劲了,沈清掏出帕子递给她,“现在可以说说,孩子是怎么没的吗?” 罗琴接过帕子,仍旧蹲在那里,“不知道,忽然就没了气息,大夫也诊断不出,我怀疑是那个女人动的手脚,抱着孩子去质问她,可是你也看到了,她惯会装柔弱,没问几句就要死要活,孟春拿她也没办法,而且我根本没有证据,那段时间我跟着疯子似的,成天疯疯癫癫,忽然有一天,何氏说要到带我去庙里祈福,然后……然后就是你看到的样子,我死里逃生,我心灰意冷,我知道是她,一定是她!” 沈清叹气,“虽然你怀疑的很有道理,可还是没证据啊?要是有证据,我帮你报仇!” 罗琴把手帕按在眼睛上,声音闷闷的道:“她来看过孩子,她走之后,没多久,我儿子就犯病了,小小的人儿,脸烧的通红,他还不会叫娘,只是睁着眼睛,看着我,一直看着我,伸着小手想抓住我,沈清,等你有孩子了,你就知道失去自己的亲生骨肉,是怎样的一种痛不欲生,现在你不懂,真的不懂。” 沈清蹲下来陪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别哭了,该哭的不是你,而是他们,收起眼泪,这事暂且搁置,等孙家的事情了结,等我收了孙家的产业,咱们再想法子把事情查出来,何氏不肯说实话,难道她身边的人都是嘴严的吗?” 罗琴猛然转头看她,眼中惊诧。 沈清一看她这个表情,就知道肯定没想到这一点,也是,只顾着悲伤去了,哪会想那么多。 她又道:“何氏不过是个内宅妇人,即使再有手段,也不能自己出面,我问你,她从娘家带来的陪嫁有多少?” 罗琴低头想了想,“他们家住在离平川县不远的一个镇子,也是当地有名的富贵人家,所以她带来的陪嫁不少,从使唤丫头到烧火厨娘,怕是有十几个。” 沈清:“所以啊,这事得动脑子,行了,咱们还得去凑热闹呢!” 罗琴望着已经走远的队伍,破涕为笑,“孙家遇上你,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不过那个余县令会秉公办案吗?他之前不是收了孙家的好处吗?万一他要庇护孙家咋办?” 沈清笑着道:“放心吧!这世上除了利,还有名呢,这个名当然指的是民心,声势闹的这样大,又有这么多百姓看着,况且孙家做的事板上钉钉,人心所向,这个时候谁为孙家求情,谁就是跟他们同流合污的贪官,而且这消息很快就会传到上一级的官吏耳朵里,更有可能传到皇上那儿,你说余大人敢包庇吗?” 罗琴一想也是,违逆民心,余大人怕是要被老百姓的唾沫星子淹死,可如果他公正廉明的把案子办了,那么在百姓看来,他可就是青天大老爷,这一传十,十传百,余大人的官声便无人可及,升官发财也是指日可待。 沈清又一脸神秘的笑道:“更重要的是,孙家干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抄没家产,赔给那些苦主,还不是应该的?可究竟赔了多少,只有余大人能决定,所以孙家的产业,将有一大半进入他的钱袋子。” 第229章 咱们拭目以待 “那你跟着忙前忙后,最后能落到啥?”罗琴不解,又觉得她不是那给白干活的人。 沈清冲她俏皮的眨眨眼,“余大人手里攥着再多的产业,如果不能运作起来,那就是死物,死物攥着有啥意思,银子需要流通,产业也是一样,田地要种出东西,才能产生价值,铺子要开起来,才能日进斗金,就是银子,搁在钱庄里,那也是死的,得有人借出去,才能产生利钱,是钱庄的运作方式也是如此,没人借钱,只有人往里存钱,钱庄岂不是早就倒闭了?” 罗琴听不懂,“反正都是你有理,你说咋办就咋办吧!” 这边,牛宝带人敲锣打鼓的进入平川县城,又是一路吆喝,因为这帮人也是吃饱喝足,有的是力气,只要有人带头,气氛被烘托出来,后面的事就简单了。 为此,牛宝还提前叫人买通了平川县城的丐帮,这帮人有老有少,虽衣衫破烂,但精神面貌不错,而且这帮人绝对是天不怕地不怕,被打被关大牢都不在意,进大牢就跟回家一样。 他们的口头禅就是:反正烂命一条,不如活的痛痛快快。 这帮致力于活的痛快的人,本来还不知道发生了啥,牛宝找人时,也没说的太详细,可等到孙家人被押进城,又听了人群嚷嚷的话,银子也不要了,个个义愤填膺的跟在后头一唱一喝。 孙家人懵了一路,进了县城,才慢慢清醒过来。 起初是怕,后来就麻木了。 孙子明裤子都湿了,身上一股子尿味,孙父年老昏聩,加上长年那个事早掏空了身子,这一路颠簸,吓的出了汗,再被冷风一吹,只感觉身子轻飘飘的,随时都能灵魂出窍一般。 孙母起初也是不停的骂骂咧咧,诅咒沈清,诅咒沈家,又诅咒这些围着她的人,后来被人扔了几个臭鸡蛋,一张嘴臭不可闻,便只好闭上嘴,恨恨的瞪着四周的人,可她年纪也不小了,到了这会,被颠的七荤八素,云里雾里。 孙家的下人,被人用绳子捆着,拖在后头。 柴良骑着马,在后面跟随。 望着渐渐壮大的队伍,他暗暗警告自己,不到万不得已,可千万别得罪沈清。 年纪小小的丫头,使起手段来,竟是如此可怕,如此厉害。 不行,以后还是跟她打好关系,反正她给的好处也不少。 苏璟站在回春堂的二楼,这儿被改成了书房还有厢房,这两日他就住在这里。 邵文鸿从楼下跑上来,气喘吁吁的道:“兄台,快看楼下,今儿县城可真热闹嘿!” 他跑近了,见苏璟也在看着楼下,又急吼吼的道:“你晓得那囚车里装的是谁吗?” 苏璟还是没理他,邵文鸿也无所谓,自顾自说的下去,“就是孙家,被你整治一顿,后来又成废人那个,也不知道是谁掀了他的老窝,把他们老子娘一块端了。” 苏璟忽然指着队伍前头那个拎着铜锣的人,“你瞧那个人,眼熟吗?” “哪个?” “拎着铜锣的那个人。” 邵文鸿盯着猛瞧,可惜他并不认得。 苏璟道:“原来是她的手笔,这一手借刀杀人,用的还凑合。” “你说的这个她是谁?” “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您老心里七百八十个弯,旁人哪能都猜到。 “沈清!那个黄毛丫头。” 邵文鸿呆愣的眨眨眼,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笑呢吧?这么大的场面,她一个小姑娘,哪来的心计,哪来的手段,又哪来的人手?” 苏璟抱着手,冷笑道:“你还是太年轻了。” 邵文鸿嘴角抽了抽,“这话说的,我都不知道怎么接了。” 苏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我托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那个姓霍的?” “嗯!是死还是活的?” “他不仅没死,还好好活着呢,而且活的比谁都好,只不过,他成了黄耘妹夫,官职升了两级。” 这个答案,显然也出乎苏璟的意料,不过他只惊讶了一下下,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你说那丫头要是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邵文鸿怂了怂肩,“大概一哭二闹三上吊,女人嘛,都是这个套路!” 苏璟勾起嘴角,“打个赌如何?” “赌注?” “赌你私藏的一颗千年老人参,我输了,给你再开十间药铺!” 邵文鸿牙痒痒,“赌什么?” “就赌她是笑还是哭!我赌她不会哭。” “偷着哭算不算?”邵文鸿坚决不上他的当。 “算!” “好,我跟你赌,我就不信她还能笑的出来。” “你瞧,那个人是谁?”苏璟一指楼下。 他一指,邵文鸿探头一看,楼下经过的沈清似有所觉,也仰头朝楼上看来。 六目相对! 沈清想到兴儿的帮衬,便拉着罗琴上楼来了。 邵文鸿忽然激动了,“她来了,来了来了!” 苏璟回去坐下,“咱们拭目以待!” 邵文鸿也是跃跃欲试,想着十间铺子,要开在哪,哎呀,位置一定要选好,不同位置,价钱差别可大呢! 沈清被小二带着,径直上了楼,罗琴面无表情的后面跟着。 兴儿就在门口候着,见到是她,也没多少惊讶,让小二走了,他站在门口回禀了一声,才推门让沈清进去。 沈清见到邵文鸿也没多少惊讶,很自然。 “多谢你那日叫兴儿去帮我解围,在此谢过!”沈清行了个抱拳礼,她还是不习惯福身,总觉得别扭。 邵文鸿看了苏璟一眼,没作声。 苏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不过是举手之劳,没什么好谢的,你今日这是……” 沈清笑容也是淡淡的,“一点小事,等这边的事情了结,我再请公子吃饭。”这是客气话,想来苏璟也不缺一顿饭,哪知,他竟然还点头了。 “我等着。” 沈清嘴角抽了抽,“好!” 邵文鸿忍不住了,“楼下这一出,是你搞出来的?” “邵大夫说的这叫什么话,怎么就是我搞出来的,我不过是来凑热闹的而已,是那孙家坏事做的多了,才有此一劫。” 第230章 造反 邵文鸿干笑着点头,“呵呵,说的也是。” “话说完了,我还有事,改日再聊。” 眼见她要走,邵文鸿急了,又见苏璟不动声色,他只好站起来,追着说道:“那个……沈姑娘,我有个同乡刚刚从边关城回来,他跟我说一个新鲜事,说他离开边关城之前,那里正热热闹闹的办喜事,新郎居然还是这儿的人,哎对,就是你们青泉镇的,好像跟你还有点关系,叫什么霍云州,我那朋友还去讨了杯喜酒喝,据他说,霍家大郎娶的新娘,还是边关守将黄耘的妹妹,他们一家都在边关驻守,很得皇上的信任,为此皇上还特意赏了不少东西!”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沈清的反应,见她只是呆呆的站着,便又说了些狠话。 “黄将军的小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是天之娇女,听说夫妇二人……” “邵大夫就要跟我说这些吗?” “呃……” “如果没别的事,我先走了,再会!”沈清微垂着眼,面色平静的转头就走。 “哎!这算啥?”邵文鸿急了,这是输还是赢啊?他回头看苏璟,想找他评理,却见他也是无精打采,“你为何也是这副表情?” 苏璟将茶水倒来倒去,看着茶水在杯中越变越少,“那十间铺子不会少你的。” “什么意思?”邵文鸿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苏璟抬手把茶杯打翻,茶水瞬间倾倒,“没什么意思。” 沈清下楼时,步子走的很快,罗琴在后面担忧的看着,生怕她跌倒。 可是没有,她走的很稳,腰背挺拔,步子沉稳,似乎并没有受那个消息的影响。 可她越是这样,越是让人担心。 牛宝带人已经抵达县衙,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场面有些乱,县衙大门根本不敢开。 “都别挤,都排队站好!” 柴良也带着人维持秩序,可还是乱。 后面的人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就想往前挤,前面的人被后面的人推着,又开始骂骂咧咧。 有些失控了,牛宝急的满头汗,毛豆使劲挥着手,想挤进去,他是主导啊,怎么能在外面看热闹呢! 可人实在太多了,说话根本听不见。 沈清站在队伍后头,静静的看了一会,忽然道:“罗琴,带我过去!” 罗琴嘴角抽了抽,“我?”她又不是大力士。 她不是,但有人是。 毛豆此时也发现主子了,一听她提的要求,连忙从人群里拽出来两个壮汉,抓了一把铜钱塞给他们,“去,到前面开路!” 两个壮汉把银子往空中抛了抛,“好咧!” 二人朝手心吐了口唾沫,大吼一声,像两颗炮弹似的,撞了进去。 人群被撞的东倒西歪,哎哟声,惨叫声,谩骂声不断。 可俩壮汉不管,只闷头往前冲,成功分出一条小路。 罗琴跟毛豆护着沈清,一路畅行无阻的走到最前面,牛宝看见主子终于出现了,差点喜极而泣,也完全没注意到主子的异样。 “您看,这要咋个办?” 沈清站到台阶上,冷冷的一扫下面的人,随即快步走到登闻鼓前,抽出鼓槌。 随着‘咚咚咚!’的声音传出,且越传越远,人群也渐渐安静下来。 可沈清还是没停下,罗琴怕她累坏,按住她,接过鼓槌,继续擂鼓。 余开元从在内堂,听着激烈的鼓声,急的直冒汗。 “这,这丫头胆大包天,莫不是要带人围攻县衙,这是要造反吗?” 任谁一觉起来,看到这么多百姓把自己围了,不慌乱? 师爷劝道:“老爷,之前柴捕头不是已差人来说了吗?那孙家确实是罪行累累,无可辩驳,现在他们又惹了众怒,只要大人把案子审了,把犯人判了,百姓心里跟明镜似的,大人的官声……” 余开元叹了口气,身了一软,摊在椅子里,“本官知道,可这心里就不舒服,总觉得好像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师爷眼珠子一转,“大人何需担心,等事情完了,再找那丫头算账,她鼓动老百姓闹事,往小了说还好,可要是往大了说,就是挑唆老百姓闹事造反,这可是杀头的罪过,到时她还不得吓的屁滚尿流,任由大人拿捏了。” 这一点,余开元也不是没想到,只不过从师爷嘴里说出来,听着格外舒心罢了。 县衙门外,百姓们被鼓声惊到,全都不动也不语了。 沈清此刻的眼神,仿佛利箭般,扫过底下的人,全身也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势,只是单单往那一站,就无法让人小看。 “现在听我的,青泉镇来的苦主往左边站,其他人站到右边,诸位要知道,我们是来告状,惩罚恶霸的,不是来赶庙会的,今日最要紧之事,便是让孙家人犯下的恶事公之于众,也好全县的富户乡绅们都看着,引以为戒,别再想着欺辱咱们穷苦百姓,否则早晚有一天,他们就要像孙家人一样,被五花大绑,送到县衙受审!” 青泉镇来的人自动开始站队,也没有乱,左边站了足有几十人,右边站了两三百人。 当人群分开后,那些抱着牌位的,披麻戴孝的,还有之前那个抬着干尸的,以及被绑的孙家下人全都露了出来。 右边看热闹的百姓,纷纷交头接耳,开始小声的议论。 两边的乞丐们混在人群里,时不时的煽动一二。 沈清对牛宝使唤了个眼色,牛宝立刻跑过去敲县衙的大门。 门那一边的衙役透过门缝看到见百姓们不再往前挤,情况平息了,便打开大门。 随着吱吱呀呀的声音,两扇厚得的榆木门被拉开,露出里面宽阔的正院,以及院子另一边敞开的县衙大堂。 余开元正了正衣襟,站起来,绕开桌案,走到门口,经过院子,在衙役的赔同下,一直走到县衙门口,扫了眼在场的百姓,他后背直冒冷汗,人数可真的多。 再瞥一眼旁边站着的小姑娘,心情复杂极了。 沈清带头给他行礼,“见过大人!” 其余的人自然也跟着行礼,外面齐刷刷的跪了一大片。 这一矮身,那几辆囚车自然就露了出来。 第231章 民女要告状 看到孙家人的惨状,余开元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心有余悸。 再看一眼身边的小丫头,沉声道:“你这一手,真是厉害啊!连本官都被你算计进去了!” 余开元毕竟浸银官场多年,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就让人不寒而立。 沈清再度往下弯了弯腰,大声道:“民女虽年纪尚小,虽是女流之辈,可眼见着身边有恶人横行乡里,为非作歹,鱼肉百姓,又怎能坐视不理,这也是维护大人的官声,也让平川县的百姓们都瞧瞧,大人是如何替他们做主的!” 她一抬手,站在左边的苦主们,呼啦啦的全跪下了。 “求大人替我们做主!” “求大人替我们做主!” 连接喊了两遍,又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声音中都带着颤抖。 另一边的百姓,眼巴巴的瞅着余开元。 此乃真的是骑虎难下,纵然余开元恨死了沈清,也不得不接着她开的戏,往下唱。 “来啊!升堂,带犯人!” “威武!” “带孙家一干人等!” 孙家人是主犯,孙家下人也算从犯,且是很多案子执行者,其中孙喜干的事就最多,他早吓的快昏倒,这会又跪在冰冷的县衙大堂地板上,一直在哆嗦着个不停。 别看他平时跟着孙子明,耀武扬威,好像牛逼的很,其实也就是狗仗人势的东西,没了孙家,没了孙子明,他连外面的那些小乞丐都不如。 孙家人被押在大堂的一边,余元开动作很快,一边传唤苦主,让书吏记录,挨个记下到场的受害者,居然有十几条性命,饶是余开元当官这么久,见过的黑心地主算起来有一打,也没几个像孙家这样狠毒的,更是还有什么父子同玩,玩坏了又转卖,或是赏给下人,直到咽气为止,再随意丢弃,或是送还给其家人,给些银子,堵住他们的嘴,事情就算了结。 简直是丧尽人伦,不堪入耳。 不止他听的震惊,外面看热闹的百姓,也听的胸中怒火熊熊燃烧,众人攥紧了拳头,恨不得冲上去打死孙家人。 青泉镇的人当时在孙家门外只听了几个苦主说的命案,现在听全了,他们完全不敢相信,就在一墙之隔的孙家院墙里,居然发生了那么多骇人听闻的恶事。 你瞧孙母,走出家门,瞧着面相,也是个富态和气的老太太,还时常去庙里上香,见了在庙门口乞讨的人,还会施舍银子。 孙老爷喜欢上街,有时看见路过的小娃可爱,还会夸上几句。 这样的老夫妻俩,真的是…… 孙老爷垂着头,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土里,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他恨的要死,觉得这分明是有人要害他,这世上从不缺人面兽心的人,又不止他一个,听说还有找幼童呢,凭啥就抓他。 余开元审的快,判的也快,只是涉及到十几条人命的大案,他还需要把案卷整理好,上交刑部,由刑部复核之后,才可以砍他们的头。 “孙家一干人等,押入大牢,择日宣判,孙家家产,全部抄没入库,待案子审结,按轻重等级赔付受害家属,退堂!” 前后不过一个时辰,这件案子就告一段落。 可还没完呢! 余开元正欠起屁股,沈清突然走到堂正中间,笔直的跪下了,大声道:“民女要告状!” 余开元只觉是脑壳嗡嗡的疼,只得又慢慢坐下去,“你还要告何人?” 沈清掏出一张状子,这是她临时找人写的,“民女要告宋娘子污蔑之罪,如果任何人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就敢跑出来造谣污蔑,恐怕也对大人以后审案不利,希望大人能严惩此等歪风邪气!” 余开元目光幽深的看着沈清,“你这案子,本官也了解清楚了,你确实是冤枉的,那郑波的死与你无关,宋娘子痛子心切,又受奸人蛊惑,才跑来状告你,本官已斥责了她,也打了她板子,将她赶了出去,念在她没了唯一的儿子,你得饶人处且饶人,随她去吧!” 余开元也是在开堂审案之前,想起来这茬,他就知道沈清肯定要提,到时当着全城百姓的面,难不成他自认有错? 那可不成,所以才叫人放了宋娘子。 反正只要原告没了,状纸再毁了,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沈清忽的抬头,定定的看着桌案后的老头,眼神有些犀利,有些森寒。 余开元皱眉,正要喝斥,却见她展颜一笑,“大人英明!” 她又给余开元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乖乖的站到一边。 等到百姓们都散去,牛宝也带着人离开县衙,她跟罗琴始终没动。 半个时辰后,柴良来叫她们进去。 路上,柴良忍不住一个劲的打量她,好像第一次认识她似的。 “柴大哥在看啥?” “呵!我在想,凭咱俩的关系,你以后不会也这么对我吧?” “大哥说哪里的话,这世上虽没有永远的友情,但绝对有永远的利益,咱们是合作关系,感情在合作的基础上。” 柴良听的云里雾里,“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只要我还有利用价值,就会跟你一直有交情。” 沈清叹气,感觉越说越糊涂了,“大哥,你是我的贵人,又一直帮着我,怎么能跟孙家一样,我这也是没法子,孙家找人害我,那我也不能不反击,既然要反击,就不如釜底抽薪来的干净,大哥,孙家没了,可孙家留下的产业,或卖或充公,都是需要人打理的。” 沈清冲他眨眨眼,柴良哪会不知道,要不然能一直跟着她? 余开元换了一身便服,也没在书房坐着,而是坐在凉亭里,喝着茶,赏着景,下人报沈清来了,他也没转身,仍是静静的坐着。 沈清把罗琴留在外面,自己上前,在余大人身后五步远的地方站住。 她没有跪,只抱拳,“大人,民女有罪!” 余开元回过头,重新审视这个小丫头,“你有何罪?” 沈清也没废话,直言道:“大人,我这么做,可全是为了您啊!” 余开元简直要笑了,“你觉得本官是三岁小儿?” 第232章 这下全没了 沈清道:“大人是平川县的父母官,是天底下最正直的清官,大人治下如果出了孙家那样的祸害,如果不揪出来,岂不是要坏了大人官声,再者,孙家盘剥鱼肉百姓,这些年积累了不知多少脏物,应该把这些全都讨回来,大人可用这些银子修桥铺路,造福百姓,等百年之后,大人的名字,一定会名留史册,您说是吧?” 余开元冷冷的盯了她片刻,忽然哈哈大笑,“你这丫头,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沈清知道这老头无非就吓唬她一番,根本不是真的生气,否则也没必要见她了。 “大人,孙家的地盘在青泉镇,在那儿,他们家有十几个庄子,有田庄,也有鱼塘果园,我早已打听过了,大人如果放心,民女愿意帮大人打量这些庄子。” 她说的太直白,把余开元都听愣了。 “本官……何时说过,不对,本官抄了孙家的田产铺子,又不是要私吞,胆大包天的丫头,你莫不是想挖坑给本官跳?” 沈清给他台阶,“大人说哪里的话,民女怎敢对大人不利,民女的意思是替官府打理庄子,以免荒废,都是上等的田产,若是一季不种,就要长满荒草,岂不可惜,民女管着,到时收成直接算入县衙账上,大人清正廉明,民女佩服,可大人也得替县衙里的众多兄弟们想想,他们也要吃饭养家,肩上担子也重的很。这可不算贿赂,也不算贪污,我与大人各司其职,大人管着全县,民女替大人管着庄子。” 余开元神情还是淡淡的,毕竟真要管庄子,他又不是找不到人,干嘛非得用她,而且这丫头得防着。 沈清见他神情并不松动,知道这个说法打动不了他,于是便又道:“大人若觉得不妥,不如将孙家的产业拍卖出去,反正那些受害者也是需要赔偿的,岂不是两便?” 本来也说了要给他们赔偿,可这钱从哪来呢? 孙家肯定是有现银的,府里肯定也有值钱的宝贝,但这些东西在账册上都是可以做假的。 报不报的,全看他的心情,即使全吞了,也没人敢议论,也捅不出去。 所以这些东西,余开元是不打算拿来做人情。 剩下的不动产,需要登记造册,他即使想留,也不能留的太多,况且打理起来,也繁琐,还有一年,他就要挪动了,到时也得处理掉。 当然,就算沈清不来插一脚,他身边也是有人专门管这事。 交给沈清,他有什么好处呢? 沈清一见他还在犹豫,就知道这老家伙是真的贪,不见肉不撒嘴。 可她忙活半天,又搭人又搭银子,就今儿一天花了差不多有近百两银子,若是不把孙家吃掉,她岂不是白忙活了? 这会,她都顾不上去想霍云州的事,只惦记着怎么让余开元松口。 不能威胁,这老货可是很狡猾的。 这时,柴良走上来,凑近余开元对他说了什么。 余开元这才猛然想起来,眼前的丫头,好像跟苏家那位病秧子有点关系。 哎呀呀!真是糊涂了,这种小事上,有什么好争的,倒不如卖个人情。 想通了这一点,余开元脑子活了,脸上的褶皱都多了。 “沈姑娘!”连称呼都客气了。 “大人请说。”虽不知道柴良说了什么,但柴良不会害她就是了。 “沈姑娘,你刚才说的,本官仔细想过,孙家为富不仁,干了许多恶事,想来他家庄子上使唤的人也是乱七八糟,这样的产业,收进官家,本官实在是不放心,也不可能着人去打理,倒不如变卖出去,也好给那些受苦的人,一点安慰,你说呢?” 沈清松了口气,有得谈就好,“大人英明,民女就是这个意思,想来那些庄子上的刁奴只多不少,大人不想麻烦,民女都替您解决了。” 这话说的双关,意思是,您老以后有什么难处,我能办的,也给您解决。 余开元觉得这丫头真是个人精,同样是小姑娘,同样的岁数,他闺女还小的很呢,整日缠着爹娘要这个要那个。 剩下的事,沈清跟师爷谈了。 这也是个会算计的人,沈清跟他讨价还价,最终以五百两的价格,买下孙家在镇上的三间铺子,一处宅子,另还有三百亩的上等良田。 沈清觉得吃亏,师爷觉得她占了大便宜。 五百两啊! 她仅有的存银,这下全没了。 唉! 师爷看她肉疼的样子,于是给她出主意,叫她去钱庄借钱,反正有东西抵押,钱庄一定会借给她,到时收成下来,又不是还不上。 沈清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打死她都不借钱,反正她有脑子,挣钱只是时间问题。 三天后,地契都到了手里,快马加鞭的判决书也下来了。 孙家三口被判了砍头,余下的下人,情节严重的,打几十板,再发配边关苦寒之地,孙喜则是跟着主子一块砍了。 至于那些女眷,卖的卖,散的散。 沈清揣着几张地契,上面的名字已改好,还有县衙的公文去孙家心地。 当然,孙家的产业不止这些,但她也没能力再吞更多,所以余下的都被余开元身边的人找借口收走了。 孙家这宅子,沈清是不要的,她嫌晦气,所以这宅子落到了师爷手里。 于是,师爷便跟着她一起回到青泉镇。 “这宅子还挺新,只要翻修一下,过个一两年等事情平息,再卖出去,想来是不缺人买的。” 沈清这会有点神游天外,孙家的事情一了结,宋娘子的官司也不告自破,现在就是宋娘子还没找到,其他的事,也不急,所以她放松了。 这一放松,那些不愿意去想的事情,就接踵而至,冲进她的脑子里,让她避无可避。 罗琴示意牛宝去应付师爷,然后还叫毛豆赶上车,带着沈清火速回了月牙湾。 刚到路边,正要下车呢,就看见沈家门口挂着白灯笼,门头也被白布盖上了,来来去去的人,都穿着白。 知道这是有人去了,她心中一冷。 第233章 你也太坏了 霍老爷走的很安详,因为霍林骗他,给他读了哥哥写来的信,老爷子听完之后,笑着走了。 霍林哭红了眼,沈长福跟范老大也赶忙开始张罗丧事。 有他俩在,事情都安排的井井有条,没出什么乱子。 见到沈清平安回来,沈婆婆抱着她哭了好一阵,沈慧也直抹眼泪,周来娣似是有些心虚,没敢上前,只躲在沈艳身后,偶尔探头看看。 霍老爷的丧事办的很风光,寿材什么的都备好了,加上范家人,还有山上的一些邻居,送葬的队伍也是够长。 老爷子的坟地是一早就选好的,他们当年跑来月牙湾买地盖房子,就是因为这儿的地便宜,后来卖了一些出去,但还是把坟地留好的,就在老屋后头不远处的山脚下。 范大山带着人连夜把坟地周围清理出来,又挖了条疏水沟,又挖了几颗松树栽上。 眼看着老爷子的棺材下葬,霍林哭的死去活来,沈婆婆也在一边抹眼泪,她想到自己百年之后,也是要埋进土里,越想越害怕。 沈慧跟沈艳扶着她,沈清唇色发白,眼睛出神的盯着某处,等到放炮仗封土时,沈清突然倒了下去,这可把在场的人吓的不轻。 本来是要去请大夫的,也是凑巧,对面宅子的主人回来了,还带回一位郎中,就是之间给老爷子瞧过病的那个。 经他诊治,说是无碍,太累了而已,他开了些安神的药,嘱咐别吵她,让她睡上几日,便可无碍。 沈清这一病,沈婆婆像是失了主心骨,啥事也不干,就守在她床边,沈慧也是一样,家里的杂事都交给春菊跟小桃,铺子里的事情,有牛宝跟毛豆,田里的事,也有范家人牵头,一切都按部就班。 邵文鸿回去后,跟苏璟吐槽。 “这丫头,就是面上瞧着坚强,其实也就那么回事,这不,倒下了吧?” 苏璟手里摸索着刚刚收到的信,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神游天外。 “信上说了什么,是不是又催你娶亲?我看你还是随便找个人娶了算了,省得三天两头被人撵着到处跑,你不累,我瞧着都累了。” 苏璟把信揉碎,扔到炭火里,“要么我死了,要么我成亲尽快生个孩子,再将孩子送入皇宫,他们才能安心,否则永无安宁。” 邵文鸿把炭炉上的茶壶拎起来,从瓷白的罐子里,夹了一撮茶叶,放下杯中,洗茶泡茶,动作行云流水。 他给苏璟倒了茶,推了过去,“尝尝吧!上好的瓜片茶,他们家出的,说是明年清明后,才是瓜片茶最好的时候,到时我一定得去品尝第一锅炒出来的瓜片茶。” 苏璟本来没什么兴趣,听他这么一说,端起茶杯,探头看了看,茶色如翡翠,茶香淡雅,入口微苦,确实是瓜片,“她好像一直挺走运,你是不是说过,她八字很硬?” 邵文鸿愣住,觉得这话不应该是他能说出来的,“你什么意思?” 苏璟放下茶杯,“你说……我娶她如何?” “噗!”邵文鸿嘴里的一口茶,结结实实的喷了,“你,你怎么忽然又想通了?”之前他们好像讨论过这个话题,被苏璟嗤笑带过。 “没什么,就是觉得,看她在泥泞里挣扎,似乎也很有趣。” 邵文鸿听懂了,“你也太坏了,你这是要拉她下地狱的样子啊!”这哪是找媳妇,分明是找难兄难弟还差不多。 “反正她身上的麻烦也不少,她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你别想的理所当然,依我看,她绝对不会同意。”瞧她对苏璟避如蛇蝎的模样,就知道这姑娘属于人间清醒,还是无比清醒的那一种。 苏璟微微一笑,“那可未必,不去做,怎么知道不成呢?” 孙家被拆分,沈清在炕上躺了三日,消沉了三日。 三日一过,她立马活蹦乱跳,从炕上爬起来,在屋里点了油灯,开始数自己的财产。 沈慧端着一碗药进来,就见她衣服没换,头发也没梳,脸都没洗,就在炕上摆了一堆地契,整整铺了半张炕。 瞧见这一幕,沈慧都暗暗吸气,还不到一年,小妹就从一穷二白,弄出来这么多田产,她瞧着心里都不踏实。 心里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 沈清把地契分门别类的摆好,听见妹妹的忧虑,笑了笑,“姐,胆子小,可干不了大事,你放心,今年之内,我不再卖田产,先把手头的收拾好,马上要秋种了,这都得安排好,过两年,咱家就是平川县最大的粮商,我还要做北夏北大的粮商。” 沈慧听着她的豪言壮语,怔怔的接不上话。 她是不能理解妹妹的想法,在她的认知里,最想做的事,还是嫁人,将来相夫教子,终老一生。她能做的事,也是做一个好娘子,一个好母亲,至于妹妹说的那些,她只觉得离她好远好远,远的她够不着。 沈清把地契都收好,见姐姐低着头,沉默不语,想了想,道:“姐,我打算带着霍林去一趟边关城。” “啥?” “姐,你别激动,你听我说。”沈清下了地,撑着腰在屋子里踱步,“一来,霍云州杳无音信,不管从哪个身份来说,我都该去看看,霍林也想去,二来,老爷子的死,总归是要告诉他一声,三者,我跟赵家兄弟俩已经说好了,你等泡菜腌好了,要送一趟货去那边,他们家有走货的马帮,跟着他们走,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最后一点,不管他是娶是嫁,我都要去问一个准话,我,沈清,就算被甩,他也得当着我的面,一字一句的把话跟我说明白了,到时他给的那些所谓聘礼,我一样不落的,全还给他。” 要说伤心,是有一点,但是不多。 她心里更多的是愤怒,这三天,她都快被愤怒烧穿了。 她不是在意霍云州被抢走,如果他是那么容易动摇的人,即使现在没人抢,以后也得问题。 如果是这样,那她得去谢谢黄耘,至少还没到生米煮成熟饭,也没孩子,分了就分了,她顶多郁闷难受几天,几天过后,照样生龙活虎,该干嘛干嘛。 第234章 责任重大 可要是有孩子,也有了感情基础,再遇到陈世美,那可真就要伤筋动骨了。 沈慧听她一条一条分析,只觉得妹妹真厉害,要是她,不得哭死,但也同样心疼妹妹,好不容易遇着一个才貌都匹配的男娃,最后还变成个笑话。 “小妹,你想做什么,姐姐都支持你,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这一年,姐见了太多生死,实在是怕了。” 沈清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别怕,死也不是什么坏事,兴许只是去到另一个世界呢?” “胡说什么。” “算了,赶在去边关城之产,我得把田庄子弄好,牛宝他们呢?” “你梳洗一下,再把早饭吃了,我叫他们在前院候着,镇上的铺面叫福子看着,他们在家里等三天了。” “好!” “那我叫春菊端水来。” 洗漱完毕,小桃又端来早饭,摆到堂屋,牛宝跟毛豆站在一边候着,罗琴坐在对面,她一早就吃过了,范老大站在堂屋门口,他现在也归沈清管,沈婆婆客气的招呼他坐,他也摇头,表示不坐。 沈清没拦着,也没客套,如果等级分明可以让她很好的管理下去,她一定不会客气。 “范叔,你家小山啥时候成亲?日子可定下了?” 说到这个,范老大那张黝黑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回姑娘的话,我家房子收拾好了,也是托姑娘的福,彩礼也送去了,本来是定的这个月中,这不是刚办了丧事,怕不吉利,所以就挪到这个月底。” 沈清算了算日子,“挺好,我还能赶上。” 范老大不解,“姑娘要去哪?” “边关城,也就是燕城!”沈清咬了一口包子,沈慧又把吹凉的粥推过去。 “姑娘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霍云州的事,他们还不知道,沈清只告诉了姐姐跟罗琴。 “地里的白菜就要收了,得赶紧腌制,还有之前收的酱菜,都得运过去,牛宝,我定做的牛皮纸袋都送来了吗?” “送来了,我拿给您瞧瞧。”牛宝跑出去,没一会,就捧着几个黄色的牛皮纸袋回来了,“您瞧,按着您说的法子,这些牛皮纸袋,都是用最好的胶糊上,保证不漏,回头封口用腊先封一层,再用绳子捆一道。” 沈清接过来,翻来翻过去的看了,入手的感觉不重,里面刷了一层胶,哪怕装水,也不会漏。 她把纸袋递还,又问道:“一共送来多少个?” 牛宝道:“五百个,那边还说,若是不够,您派人言语一声,到时再送些过来。” 沈清点头,“先就这样,毛豆,之前被孙家迫害的那些苦主,可有来的?” 毛豆上前回话,“来了一些,那个死了妹妹的汉子来了,小的把人安排在后院,咱家地方不多。” 沈清道:“地方不够住,就抓紧时间盖,范叔,之前走的那此长工再请回来,买木料盖房子,范叔,回头你挑一块地方,就选在西边,离这儿至少得有百米的距离,盖几间屋子,就给家里的下人居住,等明年咱们再翻盖新宅,今年来不及了。” 范老大点头,神态恭敬,“是,我待会就去办。” 沈清道:“把你家小山也叫上,范婶跟翠翠以后都不用做饭了,都在这边,你跟牛宝,毛豆,你们几个也算是我身边的第一批管事,你们月钱是最高的,暂时一个月一两银子,以后生意好,再往上加,年底视情况分线,放心,若是今年生意好,你们拿到手的红利,绝对超出你们的想像,给我好好干,别有二心,将来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范老大激动的当场就要给她跪下,牛宝跟毛豆只是傻呵呵的笑。 二人道:“只要能跟着姑娘干,给多少都成。” “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沈清笑着点点头,“那咱们就分工一下,范叔管着外面地里,以及山上茶园的活,要怎么使长工,要怎么管长工,这我都不管,我只看最后的成果如何,我会定期去查看,人手不够,你自己去找,要银子你到我姐这里支取,一笔一笔都记在账上,月底咱们再盘账。” “好,我听姑娘吩咐,一定把活都干好。”范老大深觉责任重大,而且有奔头。 原以为只是做佃户,就是种地,一年到头都在地里刨钱,看不到富贵,只求能安安稳稳的,也就是了。 哪成想,沈清不仅给了他一份安慰,还给了他一个前途。 甭管以后沈清有钱了会不会变,至少现在,这姑娘是个又大方又比较好说话的东家,不像那抠抠搜搜的东家,成天算计下人。 沈清想了下,又道:“叫范婶到这边,管着家里的琐碎大小事,她是个利落能干的人,想来一定能管好。” 沈婆婆年纪大了,霍老伯的死给老人家打击蛮大,精神有些不济,要好好修养一段时间。 她姐沈慧,是个软性子,管不了人,范翠翠年纪小,倒是范婶子合适,人也爽利,操持起家事来,也是面面俱到。 沈清又道:“范婶跟小山也开月钱,小山就跟着你做事,翠翠就……跟着我姐吧!” 想来想去,她身边有罗琴,暂时不需要加人,再说翠翠过两年也要嫁人,留在她身边不合适,倒是留给姐姐正好,不用天天往外跑。 沈慧愣了下,“我哪要人伺候啊!要不让翠翠跟着你吧!” 沈清摇头,“有翠翠在你身边,我也能放心些。”这话说的一语双关。 沈慧羞愧的红了有,她也知道自己性子软,容易被人撺掇。 沈老大跪下了,“姑娘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以后一定尽心尽力,为姑娘干活,绝不敢有二心。” 沈清摆摆手,“你去吧!” “是!” 范老大退去后,春菊进来把早饭也撤了。 沈清捧着温度合适的茶,轻喝了口,只觉得身心舒畅,有人伺候就是好啊! 牛宝跟毛豆还站着等她说话。 沈清把放茶杯,看了眼毛豆,“之前说墓地的事,你这几天盯一下,尽快建起来,反正看管墓园的人已经定了,图纸我也画好了,照样修建就是,银子找我姐支取,记在账上,活完了再盘账,另外,答应你们迁坟的事,你们自己去办,别啥事都来问我。” 第235章 尴尬 毛豆笑嘻嘻的道:“晓得了。” 沈清又道:“等喝完小山的喜酒,我就得去燕城,到时你俩有一个得跟着我一起去。” “我,我去!” “姑娘让我去!” 俩人都争着抢着,要跟着去。 虽然路途遥远,但能外出游历,这么好的机会,谁能放过。 沈清笑了下,“这一来一去,估计得一个月,以后商路通了,每年还是要押货去几趟,所以都有机会,牛宝,之前跟着你们去县城的乞丐,如果有愿意来咱们家的,就让他们过来,我只说一点,心眼多的,不要,懒的跟粪一样的,不要,喜欢偷奸耍滑的,也不要,反正就照你俩这样的,收人,晓得了吗?” 这也是顺道把他俩夸了一遍,二人羞红了脸。 “瞧姑娘这话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毛豆挠了挠尖瘦的下巴,虽说着谦虚的话,那双眼睛,可没多少谦虚。 牛宝也道:“姑娘这要求可是有点过份,像咱俩这样踏实肯干,又年少有为的小乞丐,可不好找哟!” 沈清心情也好起来,“咱们宁缺毋滥,开头就得把人事关把好,省得以后闹出幺蛾子,说点正经的,我打算这几天去把庄子巡了,再重新归类,重新安排庄头,佃户,这是个大事情,毛豆,你还是干老行,去把各个庄子的情况打探一下,也别都自己去跑,我知道你收了几个小弟。” 毛豆嘿嘿笑,“也没几个,就三个,都是跟我一样年纪的,家里没亲没故,干净的很。” “好,你帮我看着些,以后这些事,都交给你们。”沈清说累了。 活都被派完了,她站起来撑了撑懒腰,先去厢房看了沈婆婆。 老太太躺在炕上,头上戴着抹额,一手撑着脑袋,精神蔫蔫的。 见她来了,也只是抬抬手,朝她招了招。 沈清乖巧的依偎过去,“奶奶,您好点了吗?” 沈婆婆握着她小小的手,轻轻拍着,开口却是,“慧丫头都跟我说了,唉!你们姐俩真的是……”老太太不知说什么好。 沈清靠着老人,喃喃道:“所以您得赶快好起来,我先不急,可我姐的婚事还是挺着急的,您现在呢,家里家外的活,都不用您操心,我都安排好了,所以您就只管操心我姐的亲事,年纪要合适的,小一点也无所谓,反正我姐瞧着也不大,没必要非找大几岁的,人品这也是顶顶要紧的,咱可得擦亮眼睛看好了,那些贪图咱家钱财的,坚决不能要,这种人最会装了,也没多少真心,我姐那个性子,被人卖了还倒帮人数钱呢!” 老太太推开她,蹭的坐起来,把抹额一拽,“对!这回你姐的亲事,我可得瞧准了,再不能出差错,要不然咱家都成笑话了,不止你,还有沈艳,唉!你们几个咋一个比一个作难。” 沈清揽着老太太的胳膊,跟她撒娇,“所以啊!还是得您老来坐阵把关,哦对了,男方家里的情况也得摸清楚,别遇着不讲理的婆婆,那也是个麻烦事。” 沈婆婆被她说的哭笑不得,“也就你事最多,以前哪个姑娘说婆家,不是媒人一张嘴,爹娘点头应了,姑娘家哪敢说半个不字!” “哎哟……”沈清撒娇的晃了晃,“一个人一个样,咱不是别个姑娘,咱是您的孙女,咱就是有这个底气,挑女婿,谁不服,那就让他也生个这么能干的孙女。” 沈婆婆笑着揪了下她的耳朵,“唉!真不晓得你这性子随了谁,你娘是个闷葫芦,你爹瞧着机灵,其实也是个糊涂蛋,要不是他,你也惹不着宋寡妇那娘俩。” 沈婆婆现在是深刻感受到,孙女比儿子有用,也比儿子重要多了。 俩儿子现在剩一个,沈长福,她是指望不上,还是闺女贴心,她现在就疑惑,以前咋就瞧着这俩丫头不顺眼呢?真是被猪油蒙心了。 沈清给老人家披了件衣裳,轻声道:“咱不提旁人,只说我姐的事,回头你就把消息放出去,也不必出去跑动,就让媒人上咱们这儿来,也告诉他们,得把男娃也带来,我们要当面相看,不管怎么说,都得我姐看中才成。” “啊?这好吗?万一不成,岂不是尴尬?” “这有啥,对外就说我们家招人,叫他们来干活不成了吗?事是死的,人是活的。”沈清把老人家扶到堂屋门口,春菊跟小桃在厨房忙活,沈慧在晾衣服,范氏带着女儿过来,见了她们,连忙过来见礼。 范氏望着沈清,眼底泛着激动的泪花,“当家的跟我说,我还不信,以为他哄我呢!我就是个乡下妇人,没见过世面,能得姑娘的青睐,我都不晓得说啥好了。”往常她在家里,也就是做做家务,养点鸡鸭,卖了换点针头钱脑,打猎的活,她干不来,山里也没多少田地,即使想挣银子,又谈何容易。 下了山,本想着好好给沈家做佃户,换点糊口的银钱,没成想,沈家不仅给她男人一份工作,连她儿子女儿,以及她,都有月钱可拿,这也比磨豆腐轻省的多。 若是往后沈家发达了,她做这个内院的管事婆子,那地位可就不一般了。 沈婆婆握着小孙女的手,笑呵呵的道:“她婶子,清儿还小,你们别捧的太狠了,咱们也都是庄户人家,你没见世面,难道我就见过?呵呵!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别怕,反正家里也就这些人和事,出不了什么差错。” 沈清道:“范婶,你主要还是得管着雇工们的伙食,我们自家人吃饭啥的,也不是太麻烦,我姐就能做,翠翠也能帮忙,回头再买两个使唤婆子,丫鬟暂时不用添,还有就是厨房的采买,你得说个数,我跟镇上的肉菜贩子,都打好招呼了,只需要着人带个话,他们就把东西送来,往后家里吃饭的人多,什么都得算清楚了,账面清楚,往后才能越干越顺手,你说是吧?” 范氏本来没觉得紧张,可听她这么一说,瞬间慌的手心全是汗,“还,还要算账啊?可我不识字咋办?” 第236章 你要那么多地干嘛 沈清想了想道:“那让翠翠跟着我姐学,只需要学记账,也不是考状元,没多难。” 范翠翠在一旁激动的小脸通红,“我,我以后是跟着大姑娘吗?” 沈清点头,朝她招招手,范翠翠一蹦一跳的跑到沈慧身边,“我姐本来是不同意要婢女的,可我还是想找个人多陪陪她,往后我越来越忙了,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翠翠,你往后可得护着我姐。” 半年之前,范翠翠跟她一样,也是村姑一枚,可是时移势迁,今时也不同往日了,她就担心范翠翠转不过弯,回头心里生出别扭,工作上也不尽心,她姐肯定是不会说半句,坏人都让她做吧! 范翠翠抱住沈慧的胳膊,使劲点头,“姑娘放心,我一定护好大姑娘,不叫人欺负了她。”她也改了称呼,出门时,母亲特意嘱咐了,身份不同,就不能像以前那样没大没小的跟沈清打闹。 沈慧好笑道:“我就那么没用,把你们都担心成这样?” 沈清哄她道:“姐,你不是没用,你是太温柔了,不像我,我这么厉害,出去只有欺负别人的份,谁都甭想欺负我!” 众人说说笑笑,沈婆婆还真跟范氏商量着找媒人。 范氏有路子,当即打包票,过两日就找来人相看,对内对外都不说明,只说来找活干。 送去酒楼的臭豆腐,冯成成只上了一道臭豆腐锅巴,用量不多,剩下的臭豆腐,霍林在镇上找了两个卖小吃的,教了他们做法,于是销路便有了,隔三差五,叫他们去宏福酒楼拿货就成,据说卖的还不错。 这点小钱,沈清现在有点瞧不上,主要是她也没精力。 吃过晌午饭,她也没睡意,从桌上拿了个苹果,边走边吃,跟罗琴一起去地里看看。 苹果是山里的野果树,范老大他们在山里干活时摘的,结的果子不大,也不是很红,但吃起来却是酸酸甜甜,味道很不错。 “唔!好吃,回头让范小山到山里多找些果树,挖到山下栽种,以后吃水果都不用愁了。” 罗琴不置可否,她对这个没兴趣。 沈清咔嚓咔嚓,咬的欢快,“啥时候去处理你的事?” 罗琴脚步微顿,“不急,你瞧那边是谁。” “嗯,谁?” 只见她家田地的另一头,也站着几个人,大概是因为苏璟的身姿过于突出,也不知怎么的,总能在人群里第一眼就看见他。 “他们在干嘛?你说他们会不会要偷我家的菜?” 无疑,她说了一个很冷很冷的笑话,罗琴只是翻了个白眼,便转开头去。 苏璟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大白菜,此时已经包心了,他可不是五谷不分,白菜他还是认得的,只是…… “她种这么多青菜,是要做什么?” 邵文鸿摇头,“我哪知道,不过听说她跟赵家那兄弟俩做生意,那俩人也是爱倒腾的,对了,我得找他们带些草药回来,关外的药材品质还是相当不错的。” 苏璟摇摇头,“她倒是越来越有钱了。” 想到这事,邵文鸿也觉得好笑,“这丫头胆子大,敢跟余开元谈条件,说来也奇怪,余开元居然也吃她这一套,折价给了她几百亩地,早知道这么便宜,我也买点好了。” “你要那么多地干嘛?” “种草药啊!” “她要那么地又干嘛?” “这我哪知道,她来了,不如你问问她。”邵文鸿朝他身后努努嘴。 苏璟回头,见到一个蹦蹦跳跳跑来的人,忽然一个念头从他脑子里闪过。 年轻真好! 原来他已经老了吗? 邵文鸿啧啧摇头,“她现在好歹也是个小地主了,怎么还一点正型都没有。” 沈清刚走近,只听到后半句,“地主啥样?难不成挺个肥肚子,手里拿把羽毛扇,坐在轿子上,催着轿夫快点走,再说一句,我要去收租子了?” “噗!”邵文鸿喷了。 苏璟眼中也有轻轻淡淡的笑意。 沈清瞪子眼前者,才望向苏璟,“苏公子是想参观我家的菜地吗?” “这些白菜你自己吃?” “当然不是,这是用来卖的。” 苏璟眼神都不对了,“这种东西值个什么钱?”就是卖了这十亩的白菜,也抵不上他身上的这件衣服,所以他才不搞不懂,这丫头说机灵吧,好像是挺机灵,可要说蠢呢,也不是,就是有点异想天开。 苏璟的产业,主要集中在开钱庄,当铺,以及矿产,所以他手里的银子跟流水似的,但三分之二都流入朝廷,准确的说,是流入太子宫,否则他即使装病,也活不到现在。 沈清领会到他的鄙视,有些生气的道:“这种东西,虽不值什么钱,但我做的生意,本来就是薄利多销,卖的越多,挣的就越多,又不是一锤子买卖,况且只要销路打开,后面的生间就源源不断,这位公子,您可别小瞧人,溪流虽小,却可汇聚成海。” 苏璟被她古灵机怪的样子逗笑了,“你总是有理。” 邵文鸿诧异,这语气这神态,怎么有点别扭呢! 沈清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她还等着苏璟反驳呢! 场面忽然冷下来,邵文鸿瞥了眼抱胳膊站在几步之外的罗琴,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有点多余,于是只好找话题,“那个……你现在好了吧?” “嗯?” “就是那件事,我可不是有意要戳你痛处的,只是觉得这消息我既然知道了,咱们又有那么一点交情,于情于理,我都该跟你说一声,也省得你被瞒在鼓里,你说是吧?”邵文鸿想着说不定哪一天,这丫头一跃而上,成了苏少夫人,所以此刻他说话就得小心了。 苏璟没拦着他说,而是盯着沈清的脸,似乎是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沈清略低着头,谁都没看,手里把玩着一截枝条,“我没事,好的很,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 “你痛了?”苏璟打量着她,语气说不出的凉。 反正邵文鸿是察觉到了,还诧异的看他一眼。 沈清没注意到他的反常,还在那自我反省,“痛也不至于,准确的说,是有点不痛快,毕竟是被人截胡了,搁谁身上都不痛快,你说是吧?” 第237章 滚出去 她抬头望向苏璟,苏璟也回望她,表情臭臭的,“错,你该放鞭炮庆祝,脱离苦海,是你走大运了。” “呃……你这话有点狠了吧?” “他是武将,难免阵前亡,难道你想年纪轻轻的就守寡?” “这哪跟哪。”沈清都被他说懵了。 邵文鸿觉得话头不对,连忙岔开话题,“所以你俩这婚约是没了对吧?” 沈清望向北方,“没了是没了,不过月底,我得去一趟燕城……” “你去那儿做什么?莫不是还要求他回心转意,还是说,你想去给他做小?”苏璟语气忽然变的锐利如刀,带着点怒意。 沈清被骂的莫名其妙,盯着他的脸,也反问道:“什么跟什么呀!这位公子,麻烦你搞搞清楚,这是我的事,跟你有关系吗?” 苏璟眉梢一挑,“是没关系,我们走!” “哎哎……”邵文鸿追在后头。 来的莫名其妙,走的也莫名其妙。 “神经病!”沈清也没往心里去,也扭头走了。 房总管候在宅子门口,见主子回来了,连忙迎上前,“公子,府里来人了。” 苏璟脚步微顿,“谁?” 房总管面有忧虑,“是二公子。” 苏璟站住,面色更难看了,“他来做什么?” 房总管迟疑了片刻,道:“好像是来要银子的。” 苏璟的亲爹虽不至于妻妾成群,但也是不少,只不过苏夫人从很早开始就不在意了,便省了很多争吵,外人见了,只以为他们夫妻和睦,家庭幸福。 也因为苏夫人的放纵,后院可没少折腾,庶子庶女,生了不少,但能得重视的却不多,这个苏鸣便是其中之一,他母亲是苏老爷的表妹,算是亲上加亲,本来是要娶为正室,只是后来出了变故,才不得不屈尊做妾,却也是良妾,四抬花轿,办了喜宴,苏老爷亲自迎进门的,在府里也算得上二号人物,苏府除了苏夫人之外,苏老太太之外,最尊贵的人了吧! 这位姨娘生了一儿一女,也算得上儿女双全,她那女儿性子顽劣,以往苏璟在府里时,她还能收敛些,若苏璟不在,她丝毫没觉得自己庶女,把府里闹的鸡飞狗跳,整日跟苏菡打架,闹的不可开交,苏夫人是不管的,除非闹到老太太那儿,或是苏老爷出面制止,才能熄灭。 而苏鸣才十四岁,就已是景阳府有名的纨绔子弟,只因母亲的放纵,父亲的不管不问,才养成他的性子。 不过能跑到苏璟这儿,显然,他是走投无路了。 苏鸣在厅堂里急的团团转,听见脚步声,回头见了苏璟来了,简直都要喜极而泣。 “大哥,我的亲大哥,这回你可得帮帮弟弟,我是真没办法了,你若是不帮我,那我只有死路一条了!”苏鸣很想上前拉着哥哥的手,可是又不敢,急的双手在衣服上蹭了蹭。 苏璟不太想理他,倒是邵文鸿跟在后头好奇的问道:“二爷,您这是又欠赌坊银子了?这回欠了多少?” 苏鸣猛的摇头,“不,不是,这回真不赖我。” 邵文鸿一脸的不信,这样的话,别说苏璟,就是他,也听了不老少。 苏鸣急了,“我说的是真话,就是在百花楼,我,多喝了几杯,不小心打了一个人……”他越说声音越小,都不敢抬头看苏璟的脸色,其实不用看,也知道有多难看。 邵文鸿无语的拿手拍了拍脸,无奈:“我说二爷,您虽还没娶正妻,可后院的那些莺莺燕燕,也是不少了,怎么还跑去喝花酒,苏老爷不是说让你明年参加秋试吗?你居然还有心情跑去喝花酒。” 苏鸣脸涨的通红,支支吾吾道:“我是被人拉去的,又不是主动要去,我已经洗心革面,发誓要好好读书了,可这事不能让父亲知道,要不然他准得把我送庄子上,把我关起来,直到明秋才把我放出来,大哥,你可得救我啊,我知道你有钱,你,你就借我一些,帮我度过这次的难关。” 苏璟冷冷的:“我跟你很熟吗?” “呃,这……”这话堵的人哑口无言。 苏璟对庶弟庶妹们,没什么好感,本来他也不是什么感情丰沛之人,如果不是有着一层血缘关系,他连见都不会见。 他想了想,再道:“你如果想借银子,也不是不可以。”想白拿,做梦! 苏鸣仿佛又活了过来,“真的吗?” “但要写自据,还得按行市付利息,约定还日期,否则免谈!” “啊?”苏鸣一脸菜色,他本就是来要银子的,根本没打算还。 苏璟哪能猜不到他的打算,“不肯就算了,送客!” 房总管立马上前,“二爷,请吧!” 苏鸣狠狠瞪了老头一眼,又对苏璟讨好的笑道:“大哥,你与我是同宗血脉,爹也说了,让你多照看我,要是我出了事,父亲也会……也会责备你的,是吧?所以,你看这银子能不能不还了?实话实说,我手上的那些产业,都是亏的,没一样赚钱,我又不像你,整日在家待着,能潜心研究经商之道,我不成啊,我得去进学,得为苏家光宗耀祖呢!” 邵文鸿听的一脸愕然,见过恬不知耻的,就是没见过这么恬不知耻的,真的是……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既要当表又要立牌。 房总管脸上一惯的笑容也没了,冷冷的斜眼瞅他。 他比邵文鸿知道的多,苏鸣能说出这一番话,说明金姨娘平时没少教。 苏璟抬手摔了杯子,冷呵道:“滚出去!” 房总管这回没再留情面,招呼护院进来,“二爷,我家公子要休息了,请您回吧!” “我回?我回哪?大哥,我大老远找来的,这个破地方也太难找了,我走了好多错路,好不容易才找着,姨娘说了,这事一定得找你。” 苏璟听出不对来,“那人究竟问你要多少银子?” 苏鸣畏畏缩缩的伸出五个手指头。 苏璟问:“五千两?” 苏鸣摇头。 邵文鸿倒吸了口凉气,“难不成是五万两?” 苏鸣也不知是羞还是臊的,低着头,还是不吭声。 这下,连房总管都有些安耐不住了,真想抽他。 第238章 便宜不占白不占 苏璟负手而立,冷冷的道:“他找你要五十万两?” 苏鸣猛的抬头看他,接触到苏璟冷若冰霜的眼神,吓的一抖,连说话声音也跟着颤抖了。 “他,他是这么说的,大哥,这点钱对于你来说,也不过是毛毛雨,可对我来说,却是可以救命的,大哥,你就帮帮我吧!顶多……顶多以后我不再乱跑,也不在母亲跟前说你的事,你瞧你在这里弄的宅子,我本来还不信,可到这儿来一瞧,着实惊到了,这哪是什么世外桃源,分明就是荒山野岭,大哥,你是不是打着什么主意呢?我下马车的时候可是瞧见了,对面有个农家,好像住了几个姑娘……” 既然是来要钱的,手里自然有几底牌。 可苏鸣摸来摸去,好像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好牌,这才把主意打到沈家。 苏璟眼中如有寒芒,盯着他瞧了片刻,忽而笑了,“这话是谁教你的?” “啥?” “凭你的脑子,可想不出这些有脑子的话,是不是你那好母亲!” 苏鸣装傻,“大哥说什么呢?我母亲不也是你母亲吗?” “闭上你的嘴,再多说一个字,我叫你敲碎你的牙!” 苏鸣反而不怕了,抖着肩膀笑了笑道:“大哥别生气啊!真把我打伤了,父亲那儿你也不好交待,我姨娘可是要跟你哭的,咱们还是说说银子的事,反正你若是不给,我便不走了,我也在这儿盖个房子,在这儿住下,再不然我住到镇上去,天天来烦你!” 他这个死皮赖脸的劲,可是把家人拿捏住了。 以往苏璟不想找麻烦,他这样一闹,便依从了,可今儿,他心里憋着气,正愁没地发呢! “你可以试试!”他伸手一挥,两个护卫进来,一人架一边,把苏鸣架出去了。 这时,兴儿从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的举着一封信,“公子,府里来信了,是夫人派人送来的。” 苏璟接过信展开,越看脸色越差。 邵文鸿问:“可是府里出了事?” “皇上宣我进京!” “这……” 但凡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来者不善。 一旦进京,再想离开,就难了。 房总管也是忧虑不已,“公子,这可如何是好?” 已经躲到这儿了,退无可退,躲无可躲,还要他怎样? 邵文鸿道:“这病不能好,我给你备药。” 苏璟没阻止,摩挲着大拇指上的一枚扳指,忽然取下了,递给房总管,“把这个送给她。” “谁?”房总管接过,不明所以。 “以防万一!” 房总管捧着扳指,左右为难,他是看着苏璟长大的,主子身上有些什么物件,他比谁都清楚,这枚扳指的意义…… 算了,还是少言为妙。 邵文鸿却不知底细,还在那调侃,“你这是要贿赂她,好让她将来能答应你的提亲?” 苏璟冷笑了下,“你说呢?” 沈清在看到房总管捧着的东西时,本能的排斥,总觉得这玩意的形状,有点像坑。 “他给我这个干嘛?” 房总管笑的像拐小孩的贩子,“这是我家公子在钱庄的信物,拿着这个,就能在任意一家锦绣钱庄支取到银子,上限是十万两,公子这是怕姑娘有个急用,所以才叫老奴把这信物拿来给您。” 悄眯眯的,他连称呼都换了,再细细端详对面坐着的小姑娘,虽然不似那养在深闺大宅里的千金小姐,举手投足也是一派市井之气。 但以苏家接连死了两位少夫人的情况来看,说不准她能镇得住这泼天的富贵。 沈清没注意这些细节,她的注意力都在前半句上,对她而言,这无疑是非常非常具有吸引力的。 把所有的银子都拿去买地之后,她现在手头确实紧的很。 一来,要买粮种,秋种不能耽搁,她正打算去找冯成成借呢! 二来,要整治各个庄子上的佃户,就得使银子,还有就是她之前承诺了,要日结工钱,这些都不能食言。 还有腌制泡菜,需要人工,需要材料,就是包装袋子,也得花钱买了。 这一样一样的,都是事儿。 所以,她把扳指拿起来,又细细的端详,一面观察着房总管的反应。 “这么重要的东西,他凭什么要给我?” 房总管暗赞,这位脑子清醒,没有半点见钱眼开的意思,真是不错。 “这东西对姑娘来说贵重,但对我们公子爷来说,不值一提,小事一桩,他还说了,月利钱只要一厘,怎么样,低吗?” “哈?这不是等于白给吗?”她知道这里的月一厘,相当于借一千两,每月还利息十两。 “哎!话不是这么说的,我家公子爷说了,银子放在钱庄时,就是死物,只有借出去,让银子活起来,才是真正的银子。” “这话倒是像我说的,行吧!我收下了,回去跟他说,我也不占他便宜,银子我是要借,利息就按你说的。”有便宜不占白不占,她可不会假装清高。 房总管看她笑的一脸得得逞的样子,心里有点没底。 因为这是他随口说的啊! 苏璟听完事情原委,也是嘴角直抽抽,“你可知月息一厘究竟是多少?” 房总管摇头,“老奴不善理财。” 邵文鸿笑着道:“就是等于白给,还给的一点都不体面,老房啊,就你这一嘴,害他白白损失了有几千两银子,不过她也未必会去借银子吧?” 苏璟也不知道,但当消息传过来时,他捧着借账单,哭笑不得。 当晚,邵文鸿就给他用了药,并用银针封了他几处穴道,使得他看上去羸弱不堪。 烧了一夜,次日那脸白的,跟纸似的。 他要上京,邵文鸿就得同行,这宅子便又空了。 所以一大早,下人们就开始收拾了。 苏鸣昨儿在镇上住的,今儿一大早来了,又被赶走了。 毛豆一大早就带着人回来了,全都是他的小弟,换了干净衣裳,还有那个死了妹妹的汉子。 他叫王伍,是个话少不爱说笑的汉子。 刚到沈家,连板凳都没坐,就扛着锄头去干活了。 毛豆一共回来五个小弟,都是经过挑选的。 第239章 整顿田庄 沈清怕自己记不住,就给他们另取了名字,都跟着她姓沈,牛宝年岁最大,就叫老大,毛?叫沈二,剩下的这五个,从沈三到沈七, 沈七年纪最小,跟沈峰差不多,只是又瘦又小,牙掉了还没长起来,一双大眼睛又黑又亮,一来就盯着沈清傻乐。 “你过来!”沈清朝他招招手,“以后你就叫沈七,跟我姓,乐意吗?” “嗯!以后我就叫沈七。” 沈清拍拍他的头,“从今儿开始,你就跟在我身边跑腿,其他人你们分一分。” “是!”牛宝跟毛豆都各自带了两个人。 霍林靠在门边,出神的看着他们说笑。 沈清看着他叹气,这小子自打老爷子死了后,就一直萎靡不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还跟沈清提了,想去一趟边关城,他想去见他哥。 纵然沈清对他再好,纵然现在的日子再顺心,可是没有亲人在身边,他还是觉得孤苦伶仃的。 尤其是在知道大哥另娶他人,也知道沈清很伤心,也很愤怒,而且他俩再没戏,沈清不可能再做他嫂子后,他越发觉得没脸再见沈家人,连带着在沈家也有些住不下去了。 店里的生意,他也提不起兴趣。 想来想去,他是觉得要当面问一问大哥,究竟是咋回事,咋能说话不算放,咋能出尔反尔,还没成亲就把清姐姐抛弃了,这叫什么事嘛! 霍林想的入神,猛的一回神,见沈清盯着他看,觉得不自在,低下头回屋去了。 沈清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安慰一下这小子,忽然觉得有人在扯自己,低头一看,是沈七。 “咋了?” “姑娘,我得做些啥?” 沈清却看向毛豆,“庄子的情况都打探清楚了吗?” 毛豆点头,“咱们买下的田庄,一共是三个庄子,每个庄子约有一百亩,一共有三个庄头管着,分别是王家庄,就是王伍来时所在的那个村子,他们全村人都种孙家的地。还有上阳庄,下阳庄,这两个庄子本来是一个大村子,后来被孙家分割成两个庄子,下阳庄地势低洼,入夏时那场洪灾,把庄子毁的不轻,可孙家还是要收租子,不给就打人,要么抢,把庄子祸害的不轻,本来庄上有十几户人家,后来走的走,散的散,就剩五六户了,地也荒的很,我们去见了,一时都没瞧出来哪些是田地。” “上阳庄在东边,受灾情况要轻些,但上阳庄的庄头,是孙家的一个亲戚,听说孙家完了,连夜带着家当跑了,他今年的租子还没交,所以他是把全庄的家当都卷走了,现在庄子的秋种是个大问题,佃户们也整日愁眉不展,不晓得要咋办好了,对了,这两个庄子都临着咱们县的小清河,庄子上都有水塘,再有就是王家庄,这个庄子人口最多,大约有三四十户人家,王家庄实际面积有一百五十多亩,庄子也是临着东山,庄头是个老头,据说快七十了,我瞧着倒不像,顶多六十。” “他儿子多,五个呢!这多出来的五十亩,好像就是他给儿子攒的私产,反正村里人是这么说的,他们家是村子里一霸,哦对了,我听说他以前是孙家的一个管事,后来老了,被分到庄子上当管事,算是给他养老,想来孙家是对他不错的,就是不知道这老头为啥能得孙家人的青睐。” 毛豆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沈清大致归类了下,“上阳庄跟下阳庄可以合并成一个庄子,多招些佃户,多买几头牛跟驴子,再置办些农具,解决劳力问题,剩下的都不是事。” 只要农具够齐全,不全靠人力,多大的地都能种的过来。 众人认真的听着,牛宝在心里默默牢记。 沈七等人还有点懵懂,两个大点的男娃,却是暗暗心惊,原以为沈家也不过是比普通农家要富裕些,否则也不能买下他们这些人,可没想到,光是田庄就有好几处,个个都是百亩良田。 几百亩啊!那得有多大呢! 沈清又道:“王家庄嘛!位置离咱们这儿不远,附近田地我也买下了,所以也要合并,咱们下午先去两个阳庄,沈七,去叫我姐收拾好我的东西,吃过晌午饭我们就出发,罗琴也要去。” 沈七答应一声,飞快的跑走了。 沈清又对剩下的几人道:“这回去巡视庄子,你们都跟着,好好看,好好学,等你们历练出来了,将来这些庄子都归你们管。” 几人都面有喜色,急忙道了谢。 他们是在院子里商议的,霍林就算被子蒙着头,也不可避免的能听见。 “咚咚咚!” 有人敲门。 霍林愣了下,接着心中一喜,“谁呀?” “是我!”这是一个带着点怯懦的声音。 霍林失望了,“你来干嘛?我要睡觉,你走吧!” 沈凤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摆着茶水,跟一小碟点心。 因为是壮着胆子来的,脸涨的通红,跟煮熟的虾子似的。 “我……我来给你送些吃的,你早饭都没怎么吃,肯定饿了。” 她在沈家就像个透明人,都不怎么出现在沈清面前,前院男娃多,后院又有长工,沈慧便将她安排着跟范翠翠同住,住了有几日了。 起先范翠翠还天天哄着她,跟她说话,逗她笑。 可渐渐的,范翠翠见她总是整日拉着个脸,便不怎么理他了。 而在这个家里,沈凤就觉得霍林是跟她同病相连,所以才有这么一出。 她站在门口坚持不肯走,霍林还是不忍心,起身去开门,把她放了进来。 见门开了,沈凤提着的一口气,总算放下了,脸上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小林哥,你瞧,我没骗你,茶水是我刚泡的,点心昨儿春菊新做的,糯米糕,上面洒了糖霜,可好吃了。” 霍林对吃的喝的都没兴趣,探头看了眼院子,刚才说话的人都已散了,也不知去了哪。 沈凤见他不动,也不让开,小脸又垮了,“小林哥,你是不是讨厌我?” 霍林一脸的问号,“啥?”这哪跟哪。 第240章 小心思 沈凤抬头瞄他一眼,又迅速垂下,“你都不让我进去。” “那你进来吧!”霍林让开,以为她送了东西就会出去。 别看沈凤年纪小,但该知道的她都知道,见到霍林炕上乱糟糟的,被子裹成一团,她放下茶盘,就去给他叠被。 “你干嘛!”霍林扑过去压住被子,不让她动。 “我给你叠被子啊!” “不用,我的被子,我自己会叠。”霍林脸埋在被子里,不知为何,臊的连耳朵都红了。 沈凤眨眨眼,看看他,又看了看被子,“小林哥该不会在被子里藏了什么,怕被我瞧见,所以才不让我动的吧?”本来是一句玩笑话,却不知为何戳到霍林的神经。 他突然就恼了,“不用你管,你滚!” 他是骂痛快了,可是等了一会,却不见身后有动静,还以为沈凤走了,正要松口气,就听见身后有抽噎声,回头一看,小丫头委屈的撇嘴,眼泪跟豆子似的往下掉。 把人弄哭了,霍林这才慌了。 “哎呀!你这是干啥,好好的为什么要哭,我也不是有心要冲你吼,你别哭了,我跟你道歉还不成吗?” 沈凤看她手足无措的样子,破涕为笑,“我好心来给你送吃的喝的,你不领情就算了,干嘛要吼人,再说你那被子就是乱嘛!平时我跟翠翠一间屋子,被褥都是我收拾。” 霍林顺口道:“翠翠姐这么懒呢!” 沈凤飞快道:“不仅是她,清姐姐也是一样,她起床也从不叠被子,也是大姐姐给她收拾。” 听她提起沈清,霍林难免要维护,“清姐姐平时操心的事多,再说这些小事有春菊姐她们做,也不需要她亲自动手啊!” 沈凤噘着小嘴,“这个我知道,我就是随便说说。” 霍林想到她也是孤儿,语气又放软了些,“这些日子家里事情多,你没事就帮着她们做做饭,洗洗衣裳,别整日往外跑。”他不止一次看到沈凤往对面的宅子跑,也不知去做什么,一去就是一个时辰。 因为她年纪小,平时也没什么存在感,所以沈家的人都没留意,只有他看见了。 沈凤知道他意有所指,小脸又红了。 她的样貌遗传了芸娘,又自小在青楼被调教过,纵然年纪还小,可举手投足间,跟乡下丫头,甚至跟寻常人家养出来的闺女,都有点不一样。 怎么说呢!有股子媚然天成的感觉。 当然,这一点霍林是不懂的,他就是觉得沈凤很特别,他也没法真把沈凤当八岁的小姑娘看。 “我,我哪有成天往外跑,你别瞎说,小林哥,你想去找你哥吗?” 霍林猛的抬头望着她,“你咋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听说那是好远好远的地方,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去?”沈凤背着手,一脸向往。 “你去做什么,胡说!” “我想去外面走走,而且……而且我也想霍大哥了。”小姑娘忽然红了脸,霍林却看的莫名其妙。 “你跟我哥又不熟,你想他做啥?”他是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沈凤羞恼的一跺脚,“哎呀,你咋这样笨,我就是找个借口,想着一起去,不行吗?再说你一个人上路,多寂寞,我还能陪你说说话,给你解闷,路上还能给你做饭洗衣,你就当带了个丫头在身边伺候着。” 霍林觉得不对,疑惑的问道:“路途遥远,说不定就碰上坏人,依你的模样,十有八九得被人家盯上,再给卖到那地方,到时可就没人再救你了,小凤,你在这儿待的不开心吗?是不是有人对你不好?是不是毛豆他们欺负你,要真是这样,你只管跟我说实话,我替你揍他们去!” 沈凤感动的红了眼睛,“小林哥,没有人欺负我,我只是……只是在这里待的不开心,咱俩都不是沈家的人,在这儿都是外人,我的身份更尴尬,既不是丫头,也不是小姐,不上不下的,算怎么回事呢!” 霍林有点懂了,“你是不是不喜欢被人使唤?” 沈凤鼓起脸颊,不说话了。 她刚来的时候,因为瘦小,又不爱说话,存在感确实很低,可现在春菊跟小桃,总喜欢叫她跑腿,拿这拿那,有时她出去玩,回来晚了,沈婆婆也会数落她几句,小小年纪,又没亲人在身边,性格难免要敏感些。 霍林不懂小姑娘的心思,只好劝道:“你也别这样想,我不也天天在外面跑,就是慧姐姐,不还是成天忙前忙后,一刻也没闲着,沈家以前也是最寻常不过的农家,他们没那些心眼的,是你想多了。” 沈凤不高兴了,噘着嘴,“才不是我想多了,我知道她们都瞧不起我,因为我娘,我娘她是出来卖的,他们以为我不知道,可我又不是傻子,哪能一点都瞧不出来,我长大的那个地方,是个封闭的小院子,跟我一样年纪的小姑娘有十几个,只有两个婆子管着我们,不让我们乱跑,还得学唱戏,学跳舞,来了这里之后,听他们闲暇议论,我才知道那些都是供人取乐的把戏,至于我娘的事,我是无意中听来的,总之,我不想再待这儿,你要是走,就一定得带上我。” 霍林不敢应承她,也不敢回绝,害怕这丫头一时走了极端,回头再自己跑了,可怎么了得。 他想去告诉沈清,但走到门口又回来了。 沈清可不知道他那些小心思,刚准备好了一干事宜,就等着吃晌午饭,从外面转了一圈,正要回家,差点撞上从里面慌乱跑来的沈凤。 “哎哟!你干啥呢?后面有鬼撵?” 沈凤见了她,不由自主的就怕,头垂的很低,“不,不是。”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正要拔腿跑回范家,又被沈清拽了回来。 “小凤,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巡庄子?要是想去的话,就收拾一下东西,咱们过了晌午就走。” 她对沈凤是有点愧疚的,她娘死的挺惨,这孩子年纪又小,而且跟她相处了几日,沈清不得不承认,她很不喜欢沈凤的性格,随着相处的时间越久,她就越讨厌,总觉得这小姑娘整天闷闷的低着头,喜欢拿脑袋对着人,可一旦别人转开视线,她就会偷偷瞄你,怎么形容她看人的眼神呢? 第241章 送你了 带着几分窥视,几分防备,还有几分阴暗。 明知这种想法,可她就是控制不住,所以才想找点机会,跟沈凤相处一下,就算不能把她当妹妹看待,好歹也不要太讨厌,离她成年还有好些年呢! 沈凤听到她的提议,先是眼露惊喜,可是很快又冷静下来,接着又是低下头,用头顶看她,“这不好吧,我还是不去了。”她也不知道去了之后怎么相处,在园子里时,她们这些小姑娘虽然被看管的很严,管事婆子还会对她们打骂,可生活上的杂事,从不让她们沾手,还总说,她们的手很精贵,是用来做些精细活的。 可是…… 她低头看了看现在自己的手,前天抱柴火,不小心刺伤了,昨儿洗衣服,又被泡皱了,手背干巴巴的起壳。 沈清盯着沈凤看,见她一会皱眉,一会看自己的手,一会又仿佛懊恼的样子,咬着唇瓣,她不耐烦了,声音也跟着严厉起来。 “小凤,你到底是咋了?是不是有什么不痛快,那你就老实说,整天跟个闷葫芦似的,别人又不能撬开你的脑袋。” 沈凤被她吓的瑟缩了下,沈慧在院里听见动静,脚步轻轻的走出来,柔声问:“怎么了?” 沈凤见了她,仿佛小鸡见了母鸡,飞快的跑过去躲到她身后,“大姐……” 沈慧拍着她,用了不赞成的目光看向沈清,“你那么大声,把她吓着了,小凤乖,去厨房吃饼子,刚出锅的芝麻饼,可香了。” “哦!”沈凤边退边拿眼偷瞧沈清,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沈清看的叉腰,“姐,你就惯着她吧!” 沈慧笑道:“她还小呢!” “她人虽小,心思却不小。” “你呀!哎?对面那家人是在做啥?不会是又要搬家吧?” “什么?”沈清也回头去看,就见苏家宅子的门口,停了好几辆马车,陆陆续续的有人在往马车里搬东西。 要是真搬家,看在那枚扳指的份上,于情于理,她都得去送送,再者,那宅子苏璟要是不住了,她是不是可以买过来,省了多少事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搀住姐姐的胳膊,“走,咱们也去瞧瞧。” “瞧啥?”沈慧被拖走了。 “还有我,还有我!”沈凤从家里跑出来,脸上挂着灿烂的笑,飞快挽住沈慧另一边的胳膊,“大姐,我也要去看热闹。” 沈清白了她一眼,又瞥见沈七在院门口探头探脑,于是也朝他招招手,“你也来。” 沈七的表情就正常多了,笑嘿嘿的跑过来。 沈凤偷着瞟了眼沈七,打心里瞧不起这个小乞丐,听园里的婆子说,只有最没用的人才去当乞丐。 她就不懂了,咋沈清要招来那么多的乞丐来家里做事,难道她想当丐帮帮主吗? 甭管心里怎么想,反正她是不会说的。 几人到了路上,沈清先伸头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松开沈慧,走到宅子门口,就见兴儿正一手掐腰,一手指挥着下人们搬东西。 东西虽不少,但也不多。 家具是镇上拉来的,肯定是不带。 但主子日常使的东西,衣物被褥什么的,都得带着,还有几盆名贵的兰草,以及药材首饰,说起来不多,认真搬起来却也弄了一个早上。 “你们这是要搬家?不打算在这儿住了?” 兴儿本来要不耐烦吼的,一见是她,立马换了副笑脸,“沈姑娘,您来了。” “嗯!你们不住了吗?” “呃!我家主子有点事,需要上京,暂时这边要空着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住,还不好说。”兴儿说的很艰难,这个度不好把握,因为他也知道扳指的事了。 他成天跟在主子身边,主子手上少了个随身的东西,他能不知道吗? 沈清眼睛一亮,“他不回来了?那这宅子岂不是要空了?” “……”他有说不回来了吗?为啥他们关注的重点不同。 沈清也意识到自己过于兴奋了,借以干咳掩饰,“你家主子呢?虽然也没几天邻居,但既然要走了,我也该送送。” “主子在里头,您请进。”兴儿领着她们进去。 沈凤跟沈七一进院子,眼睛就没停下来过,忙的眼珠子都要抽筋了。 苏璟就坐在厅堂,远远的就看见她们来了,准确的说,是看到沈清来了。 离的虽远,但他眼神好,能清清楚楚的看见小丫头轻快的脚步,以及眉间的飞舞。 怎么! 他要走了,她就这么高兴? “咳咳!”气息一乱,便止不住的咳嗽,弯着腰,用帕子捂住口鼻。 沈清一跨门槛就愣了,“你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这咋突然又病成这样了?”说着,她还去瞟站在一旁的邵文鸿,大概是对他医术的质疑。 邵文鸿收到她的暗示,立马表示无辜,“他的病一直也没好,先前是用药压着,所以在你看来,他好像没病,现在不过是药劲过了,病症发散出来而已,喂!小丫头,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别再这么看着我了!” “呵呵!”沈清当然不信,她又不是傻子,之前是有所怀疑,这会她心里有点数了。 沈凤一进来就盯上了苏璟,一会又看向邵文鸿,而后眼睛就粘在苏璟身上不动了,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重点在他身上的几样配饰上留连。 苏璟这会还发着烧,但五官还是很敏锐,他注意到沈清身后站着的小丫头,“她是谁?”以往他是不会问的。 “她,她是……”怎么介绍沈凤,她犯难了,“是我认的干妹妹,叫沈凤。” 干的,不是亲的。 沈凤立马憋着一张通红的小脸,脚步盈盈的走上前,身子微侧,浅浅屈膝,给他施了个标准的见礼。 “见过公子!” 这一举动,把沈家的人都看呆了。 沈慧跟沈清都想着,不愧是那里调教出来的,一举一动,都带着范儿。 苏璟却在想,这丫头从哪捡回来的干妹妹,一脸的市侩,这种表情,这种行为,他见的多了。 沈七在后头一个劲的对沈凤吐舌头,做鬼脸,这种捏手捏脚的人,他也见多了。 第242章 这个世界人来人散 那些跟在富裕人家千金小姐身后的丫鬟们,自以为高人一等,见着他们这样的小乞丐,都是这样的神态。 “小凤,你到后面来。”沈清觉得这小丫头,心可不是一般的大,她真的只有八岁吗? “哦!”沈凤低着头,回到她身后,沈慧站过来,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邵文鸿一眼看到她,嘻笑着上前抱拳,“沈大姑娘,好久不见,这一向可好?” “好,挺好的。”沈慧别开头,不想也不知道怎么搭话。 沈七脚下朝前一迈,挡在二人中间,只可惜他个头矮了些,没挡全。 沈清道:“这宅子盖好也没几天,你这就要走,是不打算回来了吗?宅子空久了,也就成了废宅,你想不想卖啊?我可以原价买下来。” 苏璟又想咳了,“你有银子吗?” 沈清眨眨眼,一脸无辜的道:“我没啊,不过我可以借,从你的钱庄里借,然后付给你,不就行了吗?反正到时候我会连本带息的还给你。” 苏璟都要给她跪了,“你可真是天才!”借他的银子,拿给他,再还给他,亏她想的出来。 沈清也意识到挺绕口的,尴尬的眼神漂移,“哎呀,这些都是小事,别那么计较嘛!要不等明年春上,石斛长起来了,我给你留着,补补身子。” “你是不是在发烧?我家有酒,要不拿来给你降降体温?” 苏璟总算顺了那么一点点心,好歹这小丫头还没眼瞎,看出来他现在很不好受。 “房总管,把地契跟房契都拿来。” “都在这儿了!”房总管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所以早早的就准备好了。 本来嘛!这么点土地,这么个小宅子,在苏璟手里就是九牛一毛,给了就给了,留着确实无用,反正他就是这么想的。 苏璟一摆手,“给她。” 房总管又双手把东西捧给沈清,“姑娘拿着吧!” 沈清接过来看了看,没错,白绝黑字,上面还有县衙的印章,“你打算卖多少银子?” “不必了,就当赏你了。” “啊?这多不好意思,我也没帮过你什么。” “别废话,等有一日我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别推脱就成。” “那是肯定,看在这两样东西,哦不,是三样东西的份上,你就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绝对没有二话。”沈清就差拍着脑门保证了。 苏璟眸光深深的望着她,“如此最好。” 房总管都忍不住别过脸去,不忍直视啊! 邵文鸿也嘴角直抽抽,小丫头这会笑的没心没肺,就是不知道等知道事情真相以后,会不会炸毛。 为了表示对苏璟的感谢,沈清送了他不少东西。 有泡菜,有酱料,还特意嘱咐,这些都是可以做成开胃小菜的好东西,别觉得它不值钱,上不了台面就半路给扔了。 房总管再三保证,“姑娘放心,你们家的泡菜我吃过,那味道真是绝了,瞧着是盐过的,却一点都不咸,抹的辣椒酱,也不是很辣,吃着还有一丝丝的甜,配着饼子,或是喝粥,简直就是再好不过。” 沈清很欣慰,果然还是这老头识货,苏璟发着热,难免胃口不好,送那些不实用的,还不如一坛泡菜来的实在。 苏璟坐在马车里,看着摆到跟前的泡菜坛子,一直看着,好像这坛子价值连城似的。天底下,恐怕也只有这丫头会送泡菜给他了吧! 马车就要启动时,一只手又伸了进来。 “等等!”帘子掀开,沈清那张扬着明媚笑容的脸,出现在他的视线中,让原本昏暗的车厢,瞬间变亮了,就像……给他的感觉吧! 沈清费劲的递给他一个油纸袋,兴奋的道:“这是我家刚出锅的芝麻饼,我特意做小了,你吃一个应该正好,还有,还有这个山楂片,也是我们自己做的,别嫌弃哈!” 土特产嘛! 当然是要自家做的,或是自家产的。 苏璟看着手里被塞来的东西,一直冷冰冰的脸,忽然多了一丝丝的笑容。 “多谢你的好意,我收下了。” “别这么说,你把宅子都送我了,还给了那么漂亮的一个扳指,还容许我能随时借银子,你可是我的贵人,以后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开口,我绝对不开玩笑!” “你说了,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不皱下眉头的,本公子记住了。” “……” 马车慢慢走远,沈清在原地站了一会,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一时说不上来。 罗琴跟个鬼魅似的,出现在她身后,“怎么,舍不得吗?” “嘁!你看我像那儿女情长的人吗?” “不像!” “那不就得了。” “所以你刚才在想什么?” “没什么,咱们赶紧吃午饭,后面还有好多事呢!”俩人正要往回走,忽然路的尽头又来了一辆马车。 “这又是谁?” 很快,马车就到了跟前,车夫拽了下缰绳,先是看了她们一眼,接着又向身后道:“少夫人,月牙湾到了。” “知道了。”车厢里传出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声。 一听到这声音,罗琴全身一紧,气场瞬间变的冷厉,就像有一把刀,横在身前。 沈清也听出来了,不由的叹气。 你不找人家报仇,人家反倒找上门来了,真是好笑。 “要走吗?”沈清身子微微后倾,问她。 罗琴微微勾起嘴角,“走什么?我又没做亏心事。” 沈清想了下,好像也对,“说的也是,那咱们就在这儿站着。” 先下来的是何氏身边的婢女,梳着妇人髻,想来是嫁过人了,看见她俩的时候,眼神中带了几丝审视跟不满。 “还站着做什么?有没有凳子,给我家少夫人踮脚。” 沈清觉得好笑,“没有。” 那妇人有些生气,脸更冷了,一眼看到沈七,忙道:“叫他过来跪着。” 沈七被点名,脚下刚要动,可看了看自家主子,那只伸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 来到沈家,跟在二姑娘身边,毛豆特意把他叫到一边,嘱咐他,既是跟着二姑娘,一切的一切,所有的事,都要以她的喜怒为先,甭管别人说什么,也甭管旁人叫你干什么,都得这么着。 第243章 直戳人心 姑娘没点头的事,就算刀子掉下来,你都不能自作聪明。 沈七为了这话,后来找到机会,好好谢了谢毛豆,也就是沈二。 金玉良言啊! 沈七不动,那妇人眼色更冷了,“你们沈家就是这么待客的?” 沈清瞄了眼纹丝不动的帘子,知道孟春他媳妇就在里头,而且听的是清清楚楚,之所以不表态,大概是为了给她们一个下马威吧! 所以,她笑了笑,忽然转身就走,“回吧!家里午饭该做好了。” 她一招呼,罗琴跟沈七毫不犹豫的跟上。 三人说走就走,没半点留恋。 把那妇人跟马车里的人晾在原地,一阵秋风带动地上的落叶,这景像还有几分凄凉。 “等等!”何氏终于动了,掀开帘子,露出一张寡淡的脸,还有脸上温和似水的笑容。 沈清回头见她还是坐着没打算下车的样子,便失了耐心,“我们走!” 罗琴压根没停留,已经走出老远一段路,快到桥上了。 沈七紧紧跟着沈清,沈清走,他就走。 人是撇下了,可他们三都知道,既然找来了,就没那么容易被打发走。 果然,他们回到家,坐在院子里吃上饭时,何氏带着婢女登门了。 沈婆婆见来了陌生人,还客气的请人进来坐。 沈清冷冷的来了句,“奶奶,她是孟家的儿媳妇,也就是我姨母的继儿媳。” “啊?她们是孟家的人。”沈婆婆一秒变脸,也不理人家了,背过身,继续吃饭。 孟家的人,她算是领教了。 一个比一个不脸,一个比一个手段狠,反正就是没一个好东西。 何氏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好在她身边的妇人不是吃素的。 “我家少夫人大老远来的,这就是你们沈家的待客之道?果然是庄户人家,上不了台面。”后半句,她说的小声,可也不算小,反正该听见的人都听见了。 沈清一脸的茫然,“她在说谁?” 沈婆婆瞪了那女人一眼,“爱说谁说谁,又不是咱请她来的。” 罗琴完全是聋子瞎子,啥都听不见,也啥都看不见,只闷头吃自己的饭。 沈慧犹豫着,想着要不要做点什么,可看到家人这个态度,又缩了回去。 何氏暗暗压下心里的恼怒,微微笑着道:“对不住,敏儿平时跟我没大没小惯了,你们别介意,我这么冒昧的前来打扰,只是想跟罗姑娘谈谈。” 沈清按住罗琴的手,不让她动,“有什么要说的,就在这儿说吧!” 何氏面有难色,“这不好吧!” 沈清觉得这女人真是墨迹,不耐烦道:“不想说你可以走了。” 罗琴是侧身坐着的,何氏也只看得到她的半张脸。 沈婆婆把碗里最后一口饭扒了,嚷嚷道:“清儿,你们不是还要去巡庄子吗?再不抓紧点,天黑前可赶不到庄子上了,赶紧的,别磨蹭!” “我晓得了。”她扭头朝后面喊沈七,“小七,都准备好了吗?” 沈七一手端着碗,嗖的站起身,“都装上马车了,随时都能出发。” 沈清点头,又回身望向何氏主仆二人,“听见了吗?你要不说,我们可就走了,估计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 何氏恨的咬牙,可面上还不敢露出半分。 犹豫了片刻,她忽然推开婢女,提起裙摆,径直走到罗琴面前,噗通一声,跪下了。 这一举动,可把在场的人看待了。 沈清默默的想,难怪她要单独跟罗琴说话,原来是怕丢脸,可她这会却顾不得丢脸了。 “妹妹!”刚开了个头,何氏就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凄惨,“妹妹,看在夫君面上,你就跟我回去吧!自打那天见了你后,夫君回去就病了,嚷嚷着想见你,我,我这才背着夫君,厚着脸皮,跑来找你,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就行行好,可怜可怜我,可怜可怜夫君吧!” 沈婆婆被她哭的一脑门子问号,半点都不能理解。 沈慧也是一脸的纳闷,压根不明白这女人在搞什么,甚至还想去扶她。 罗琴微微垂着眼睫,身子都没动一下,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只有沈清面上带着笑,仿佛在看戏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夫人,地上凉,快起来吧!”夏敏心疼的过去搀扶,可何氏不为所动,依然坚挺的跪着。 夏敏便把矛头朝向了罗琴,面色郁色,语气也不怎么好,“罗姑娘,就算我家少夫人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可她都这样了,都跪着给你赔罪了,你就是有再大的气,也该消了吧?再说,我也是从头瞧到尾的,可没瞧出少夫人有做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不过是少爷从外面带回来的女人,说的难听些,就是在街上卖艺的,在咱们这样体面人家,那就是下三滥的行当,少夫人允了你进门,让你做贵妾,跟她一同服侍少爷,这难道还不够吗?” 复敏又飞快接着道:“要说你那孩子没了,可也不是我们少夫人的错,是你自己不小心,当娘的成天跑来跑去,让你小心些,你从来不当回事,孩子没了,又来怪旁人,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哗啦!砰!”罗琴抬手扬了碗,砸向那对主仆,眼睛瞪的通红,好似随时要冲上去跟她拼命似的。 碗落在地上碎成几瓣,有些残渣还差点溅到那对主仆身上,引来她们的尖叫。 沈清叹了口气,她算是明白了,何氏大老远的跑来,又说出这么些直戳人心的话,根本不是为了把罗琴请回去,是让她滚远些呢! 她按住罗琴颤抖的手,硬是把她拉回来坐下。 随后,面带冷笑的看向还在那抖着肩膀,嘤嘤哭泣的何氏身上,“你是个厉害的女人!” 这话,成功让何氏止住了哭声,她抬起头,用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回望沈清,“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我做什么了?” 夏敏也傲娇的嚣张道:“这位姑娘,我们跟罗姑娘的事,好像轮不到你插嘴,你最好……” “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让人缝上你的嘴!”沈清冷冷的道。 “你敢!” 沈清也不跟她废话,“小七,去拿针线!” “好咧!” 第244章 管好自己吧 沈慧惊到,沈婆婆则是一脸的看好戏,又觉得小孙女真威风,就是嫁到王孙公府家,也能镇得住场子。 沈七腿脚快,眨眼间,钻进屋,又眨眼间,拿着针线筐就要冲出去。 沈凤眼疾手快的抓住他,“你别去,她是说着玩的。” 沈七却一把甩开她,头也不回的跑了。 他才不管是真还是玩笑,反正主子说了,他就得执行。 沈凤觉得这小子真是榆木疙瘩,又蠢又笨。 她扒在堂屋门后面,偷偷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女人,只觉得她好可怜,沈清也太狠了些。 夏敏面露惊恐,“你们敢!”她暗恨,今天为了示弱,连家丁也没带,真要打起来,她们肯定要吃亏。 沈清无聊的盯着手心,也不看她,“为什么不敢?你不过是个下人,连你都敢在我们家叫嚣,怎么,你以为这儿是什么地方?别忘了,我连孟家都敢闯,连孟夫人都敢收拾,还怕你?” 夏敏这才想起来,这丫头那天嚣张的样子。 那天之后,府里的下人们还会时常议论,有说她嚣张的好,有说她不知死活,跟个疯子似的。 对啊!她怎么忘了这一茬。 沈清见她明白过来,便摆了摆手,沈七又捧着箩筐退下了,但也没走远,拧着眉头瞪视着不请自来的两个人,随时都准备冲上来护主的样子。 不相干的人退开了,沈清又给姐姐使了个眼色,“起来吧!地上确实凉,女人别作践自己的身子。” 沈慧搬了把椅子给她送过去,何氏这回没再坚持,顺着台阶就下了。 地上确实凉,不仅凉,还有些潮湿,她穿的单薄,所以寒气顺着膝盖,早已传遍了全身。 见她坐下了,沈清才继续道:“我说你是个厉害的女人,这话有啥不对吗?你用柔弱当武器,想来孟春也吃你这一套,被你治死死的,罗琴性子爽利,有江湖人的洒脱直爽,她直来直往的性子,平时没少惹你生气吧?” 何氏拧着帕子,没反驳,只干笑了两声,“你瞧着真不像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沈清道:“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不是夸,是恭维,我与罗妹妹虽然偶有争执,但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我家相公也不是那糊涂的人,怎么能说就是我治住了,姑娘这话也是抬举了,不敢当。”何氏别开头,语气不冷不热。 沈清觉得这女人真假,明明恨的要死,偏还要装的姐妹情深,再一点点的挤兑,直到把罗琴挤的退无可退,再也忍不了为止。 孟春是个什么性子,那天短短的接触过后,她就能猜出个大概。 自以为有情多情,耳根子却软,容易被哄了。 可能也有身体残缺的原因,使得他有些自卑。 她想,如果罗琴继续留在孟春身边,只有两个结果。 要么,她一怒之下杀了何氏,要么就是在无休无止的暗刀子里疯掉。 好像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何氏瞟了眼罗琴,“妹妹还是跟我回去看看相公吧!不管怎么说,咱们还是一家人,你回来,我,我跟相公说,抬你做平妻,与我平起平坐,可成?” 罗琴笑的有几分凄冷,“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你就是个蛇毒妇,我的孩子,就是你害死的,我知道就是你!”提到孩子,罗琴情绪有些失控。 何氏惊叫道:“妹妹说什么糊话呢!我是个不争气的,成亲几年一直没动静,天地良心,得知你有了孩子,我不知有多开心,又怎么会害你,妹妹可不要被那别有心机的蒙蔽了,白白冤枉了人。” 沈清摸摸鼻子,这个别有心机的人,该不会指她吧? 罗琴气的全身发抖,朝她怒吼道:“你少在那血口喷人,你敢对天发誓吗?若是你做的,你这辈子都不能再有孩子,你敢吗?” 何氏愣住,接着突然开始哭嚎,“这是哪个黑心的乱嚼舌根,凭白污蔑人,妹妹若是有证据,只管告到相公跟前,或者你可以去官府告我,就是不能空口白牙的污蔑人。” 罗琴闭了闭眼,被她吵的烦了,“罢了,不管是不是你,结果都这样了,你走吧!以后别再来,虽然我不会对你怎样,但是她!” 她指向沈清,“她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惹了她,我可不敢保证会怎样。” 沈清邪气的笑了笑,“也不会怎样吧!顶多是找人陪她玩玩,少夫人虽长的一般,可这身材倒是苗条,我家后院养了不少长工,少夫人想不想留下来用晚饭?” 何氏被气的吐血,暗骂这丫头损人都不带脏字,“不,不必了,天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 夏敏气的快喷火,可这里是沈家的地盘,她也不敢给主子惹麻烦。 沈清起身送她,忽然想到一事,于是对着何氏的背影大声说道:“听说何夫人嫁过来时,带了不少陪嫁的下人,想来夫人平时有个什么差遣,都得吩咐他们去办吧?” “你什么意思?”何氏忽然揭下皮表,露出一张阴鸷的冷脸。 沈清身若无骨的靠着门框,痞气十足的道:“我哪有什么意思,不过就是随口说说,夫人回家后,可得看好那些人,万一有个嘴巴不牢靠的,出去乱说什么,可不太好哟!” 夏敏忽然低下头,不敢去看主子。 何氏也只愣了几息,随即便又是一副温和的笑模样,“瞧姑娘说的,我家的事,就不用姑娘操心了,姑娘还是管好自己吧!” “那你替我给姨母代个话,等我忙完了这边,有空就去找她叙叙旧,她是孟家的女主人,表兄智力低下,家里事务繁多,听说姨父小妾众多,想来姨母不太能管得过来,我这个做外甥女的,怎么能袖手旁观,好歹要替她分点忧!” 何氏听的云里雾里,但本能告诉她,这丫头心思绝对不是她说的那样,“不必了,我们孟家的事,不用旁人操心。”她巴不得沈清永远都别去孟家,这丫头喜怒无常,而且说到做到,她有些拿不住。 第245章 痛苦不堪 沈清嬉笑道:“别这么说嘛!咱们是亲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那个孙家,你知道吧?已经完了,这事可不能怪我,是他们主动来招惹我的,我这个人,没别的忧点,你就是护短,何少夫人,你说下一个会是谁呢?” 何氏气的浑身发抖,回到车上后,好半天都平复不了,手里的帕子也快被她扯烂了。 夏敏虽然也生气,但只敢在心里气,没说出来。 何氏见她低着头不语,冷笑道:“你也被她吓着了?” 夏敏惊了下,“当然没有,奴婢跟着夫人,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她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奴婢怎会被她吓着,奴婢不过是在想,孙家的事,真是她所为?” 何氏冷嗤道:“你听她胡吹,你瞧她住的房子,连镇上的宅子都买不起,她拿什么绊倒孙家,不过是借了别人的东风而已?” “夫人的意思是……” “听说她跟柴捕头交情很深,柴捕头还认了她当干妹妹,这妹妹不妹妹的,谁又知道是怎么回事,总之,只要官场上有人,有后台,什么事办不成?孙家再厉害,再嚣张,他敢跟官家对着干吗?”何氏自以为是的分析,越说越觉得有理,再没比这更好的理由了。 反正打死她都不相信沈清有能耐扳倒孙家,至于外面的那些传言,她一个字都不信,都是以讹传讹罢了。 但这丫头的胆子大,这是事实,她还要给罗琴撑腰,这就比较麻烦了。 “夫人,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吧,奴婢瞧着罗姑娘肯定是不会再回孟家,既然如此,您又何必非要来这一趟。”夏敏壮着胆子才敢说这话。 何氏身若无骨的倚在软枕上,“你知道什么,她只是暂时不会回来,谁又能知道以后的事,再说相公心里还惦记着她,就像一块石头上,刻了一道印记,不是说抹除就抹除的,唉!敏儿,我真的好累,你说我这肚子怎么就不争气呢!” 夏敏不敢说什么,只好说点吉祥话,“奴婢听说白马寺的和尚擅长医术,等下次进庙上香时,咱们去求求,兴许就有了呢!” 何氏一只手撑着下巴,有些出神。 见主子没了聊兴,夏敏也闭上嘴,等着马车回府。 半个时辰之后,马车晃晃悠悠的进了镇子,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到了孟家侧门。 守门的小厮搬来下马凳,又有婆子过来撩帘子接她走下马车。 何氏本来走这一趟,也是为了讨个心安,确实是有点安了,所以她心情不错,可等她站到地上,看见一脸望眼欲穿神情的孟春时,所有的好心情全都没了。 “相公这是在等为妻回来吗?”何氏压下心里的苦涩,强撑出一个笑容问。 孟春病了一场,脸白如纸,跟苏璟的自我毁灭不同,他是真的病秧子,时好时坏,坏的时候气若游丝,身形迅速消瘦,整日茶不思饭不响,跟个病西施似的。 好的时候,又如同正常人。 但这个好与坏的界线,很微秒,至少罗琴还在他身边时,他身体还是不错的,自打罗琴走了,何氏整日在身边伺候,那是肉眼可见的消瘦。 为此,何氏才不愿回孟家,因为孟老爷一见儿子瘦成这样,就要问责她,曹雪梅也时常对她冷嘲热讽。 思绪飘远了,孟春又喊了她一声,才把她跑远的神志拉回来。 “相公,怎么了?” 孟春急的走下台阶,抓住她的手,急问道:“你可见到琴儿了?她有没有说什么?何时回来?” 何氏扯出一个冷淡的笑容,“相公别急,这儿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去慢慢说。”她用余光瞥向孟春身后的下人,暗恼这是谁走漏的风声,若是让她查出来,定不轻饶。 孟春手上用了劲,急的吼她,“不行,就在这里说,她是不是不肯原谅我?是不是不肯跟你回来?” 问完,又神情恍惚的喃喃道:“是了,我以为她死了,我都没有继续找下去,她肯定生我的气了,我要去见她,要跟她说清楚,那次……那次我病的起不来,不是有意的。” 何氏脸上彻底没了表情,一片死灰,挥手赶走了不相干的下人,只留下夏敏在身边。 “相公,她说她恨你,因为她的孩子没了,她觉得是我下了毒,害死了她的孩子,觉得你也是帮凶,所以才不肯回来,相公,你说,麟儿是我害死的吗?” 何氏的声音很轻,仿佛风一吹就能飘走似的,可这话听在孟春耳朵里,却如同千斤重的鼓槌,敲的他头晕眼花,快要吐血。 他再也撑不住,膝盖软倒,跪在地上,捂着脑袋痛苦不堪。 何氏叹了口气,“相公,麟儿是怎么死的,你也清楚是不是?我也是女人,我知道孩子对于女人来说因为什么,可麟儿没了,你不也一样心痛吗?她怎就不能理解一下,再说,一个孩子没了,再生便是,她身体康健,三年生俩也不是问题,干嘛非要纠结已经发生的事情不放。” 何氏越说越顺口,“她现在跟了那个叫沈清的,就是那天来咱家闹事的乡下野丫头,好像是做了她的丫鬟,想不到当年口口声声不肯做妾的人,也沦落到做下人,伺候别人,妾身这才明白,原来骨气这东西,也是分人的。” “相公,那个叫沈清的丫头扬言要替她讨回公道,还要找婆婆报仇,说要毁了孟家,让孟家也跟孙家一样家破人亡。” “对了,她亲口说孙家败了,就是她使的手段,一个没背景没家世的乡下丫头,真不知她使了什么计,才让那么多人帮了她,只怕是早就不干净了,罗琴帮着这样的人,简直是善恶不分,相公,你若是见了她,可得好好劝一劝,哎呀,还是算了,相公先把身子养好才是最要紧的,来人,把大少爷扶进去。” 孟春浑浑噩噩的,他出来之前刚服了药,这会药劲上头,人有些不清醒,可何氏说的那些话,他却听的清清楚楚,不断的在他脑子里转圈。 第246章 真是没出息 他忽然想:“原来琴儿这么恨我。” 另一个声音说:“恨你不应该吗?麟儿怎么死的,你心里没数吗?” “麟儿!麟儿!” 孟春忽然开始呓语,何氏急了,知乎刺激的太过,又慌忙找大夫,又是亲自煎药看火,忙的脚不沾地。 曹雪梅听到心腹的回禀,心情很复杂,烦躁恼怒。 自打沈清来闹过之后,孟春对她意见很大,孟老爷对她意见更大。 孟老爷觉得她最近越发的蠢了,既然决定要这么干,何不先把米煮成熟饭,让孟衍跟那沈慧睡上一夜,不就什么后顾之忧都没了吗? 即使她妹妹找过来,即使再生气也无济于事了,最后只有点头让她姐姐嫁过来。 真是一招错,步步错。 没吃鱼,还惹得的一身腥。 曹雪梅一想也是,反思自己的行为,归结为心还不够狠,所以才让沈清闹了这么一场。 还有就是孙家出事,着实把她吓到了,她以为自己是个手段厉害的,没想到她的外甥女更厉害,不仅抄了孙家,还跟人瓜分了孙家的产业,这丫头哪来那么多银子。 “夫人,咱们要不然算了,跟沈清讲和吧!”平儿也被那天沈清来闹事的样子吓到,你说日子过的好好的,干嘛非得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曹雪梅苦笑,“你觉得就算我现在收手了,她就会放过我了吗?你也太天真了。” 平儿道:“不至于吧?她身边也没什么亲人了,要是不想得个天煞孤星的称号,就不能再跟您为难。” 曹雪梅伸直了腰,“那丫头若是在乎名声,也没后面的这些事,宋娘子如何了?是活还是死了?” “听说她疯疯癫癫的,孙家温家都不要她,她在县城当了乞丐,好像……好像被一个老乞丐捡了去。”平儿有些说不出口,被老乞丐捡去还能干什么,自然是当老婆了。 想到宋娘子要跟一个又脏又臭的乞丐滚被窝,真叫人作呕。 曹雪梅压下心里的厌恶,“那个杨修兰呢?她不是也跟着去了吗?” 这些都是她后来打听的,她跟这件事,关系可真不大,谁叫那丫头招惹了太多人。 听说孙家密谋很久了,一直在暗地里打听,最后才瞄上宋娘子。 哪知沈清竟然把动静闹的那么大,跟要造反似的,气势汹汹的就带着人把孙家的人绑了。 县太爷居然也没叫人拿下她,真是奇怪。 “杨姑娘坐了一回牢,据说了招了脏东西,回去后就病了,她娘又是请大仙又是请道士,闹哄哄的,这会奴婢也不晓得她是死是活。” 曹雪梅对她打探消息的本领,有些失望,“你手底下应该多养些人了,消息一点都不灵通。”自打朱老二死了后,她的消息来源也闭塞了。 平儿不敢辩驳,夫人一向抠门,给的银子不多,她一个婢女,上哪弄那么多钱去养跑腿的线人,这不是难为人吗? 可想归想,她却是不敢说的,卖身契在夫人手里捏着呢! 曹雪梅把玩着手上的镯子,忍痛褪了下来,递给她,“拿着吧!” 平儿吓的跪了,“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奴婢……奴婢没这个意思。” 曹雪梅把镯子放在桌上,看了看成色,这个镯子她也戴了有好几年,有些习惯了,猛的要送人,还挺不舍,“我知道你出去活动需要银钱,平儿,我不是非要抠搜,只是现在家里大多数产业都在大少爷手里管着,府里的内事管家,得从他手里支取银子,我每月也是给的份例银子,再多也不够,这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有多少要使银子的地方,你多担待。” 平儿吓的白了脸,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奴婢不敢,奴婢的命都在夫人手里捏着,奴婢对夫人绝无二心,就算拼上奴婢这条命,也定会为夫人分忧!” 曹雪梅神情蔫蔫的,意味深长,“但愿你说的都是真话,去吧,叫人盯着沈清,找机会,把她……弄死吧!” 想坏她名声,这招没用,这丫头根本不在乎名声,甚至比她还豁得出去。 想断她财路,根本来不及出手,她就已从小苗长成大树了。 那就弄死她算了,剩下个沈慧就是案板上的鱼肉,还不任好了宰割吗? 平儿惊的瞪大眼,她捧着镯子走到僻静的角落,越想越不对。 夫人这是要用这枚镯子,去换一条命,准确的说,是她手上沾了人命,这,这事能做吗? 孟家毕竟不是什么豪门贵族,虽有勾心斗角,祸害人命的事,但跟那些皇子贵胄们的后宅不同,下毒这种技术含量极高的事,她没干过啊! 平儿急的来回踱步。 容妈妈远远的瞧见她,走了过来,“平儿,你不在屋里伺候夫人,跑这儿躲懒吗?” 平儿见着她,激动不已,连忙抓住容妈妈的手,将她拉到更僻静处,“妈妈可得帮帮我。” 她把镯子摊开给容妈妈看。 容妈妈认出来,“哟!这不是夫人最喜欢的那枚血玉镯吗?这是赏你了?” 平儿急的快哭了,“容妈妈,你可别打趣我了,你以为这枚镯子是那么好拿的吗?夫人,夫人她要我去毒死沈清。” 容妈妈听完,连眼神都没变一下,“这点小事,也值当你又急成这样,真是没出息。” “妈妈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事简单的很,没什么难的,你去打听打听那丫头要去的地儿,再装扮一下,伺机到后厨转一趟,事情不就办成了吗?” 平儿还是年轻了,一看这老货,就知道没少干这种事。 “可,可万一查到我头上,岂不是要连累夫人?” “你笨啊!”容妈妈拿手指戳了下她的额头,“我知道街角那个卖面的小子对你有意思。” “啊?这事你咋知道的。” “你每回去吃面,他都要少收一半的钱,还给你加那么多肉,我能瞧不出来?你让他去。” “可万一他事后出卖我咋办?” 容妈妈都被她问的不耐烦了,“你是真笨还是跟我装傻呢?后面的事,你自己想去吧!我还有事呢!” 第247章 命脉 俩人就躲在一块假山石旁,却不知假山的另一边还有人。 何氏被屋里的药气熏的难受,出来透透气,没成想竟有了意外收获。 想到婆母被沈清气到要杀人的样子,她就觉得痛快,只是找的这个下手的人,实在是不堪,看来还是得她出马才成。 秋日的午后,阳光亮的刺眼,温度却很适宜。 沈七负责赶车,罗琴靠在车厢里,抱着手臂养神,沈清在马车里睡的东倒西歪。 他们首先要去的是王家庄,大约要走半个时辰,距离有点远,这是她很不喜欢的一点。 因为是王家庄,便把王伍带上了,他坐在沈七身边,给他指路。 半个时辰之后,马车进了庄子,放眼望去,地里都是光秃秃的,头一季的稻子收了,下一季还没播种。 这里的稻米产量低,但价格贵。 听王伍说,他们这儿能种稻米的水田并不多,其他的或种玉米,花生,大豆,冬天时,都种上小麦或是油菜。 因为是种两季,所以地里需要施肥。 庄子上的几个水塘,就是为了秋天挖淤泥给田地上肥的。 但今年显然不同,庄子易主了,佃户们都蹲在自家门口,有些蹲在田里。 见有马车进庄子,众人不由得伸长了脖子去看。 现在是非常时期,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刺激他们的神经。 王家庄的样式跟普通的村子也没什么不同,只不过这儿的土地不属于个人,以前是属于孙家,现在则是属于她。 庄头的房子很容易找,就在庄子的正中间,地势最高,位置最好,房子盖的最大最气派的那一间。 还未到跟前,就见门口蹲了一排壮汉,个个眼神不善的盯着他们。 而正在一张摇椅子上的老汉,想来就是王家庄的管事孙兴旺了。 王伍一见着他,浑身怒气值就暴涨,连握着缰绳的手都是紧了又紧。 沈七跟罗琴先后跳下马车,沈清最后一个出来,站在地上,伸手抚了抚鬓发,刚才睡乱了。 对面靠墙坐着一排汉子动也没动,孙兴旺只是掀开眼皮瞄了她们一眼,又继续假寐了。 沈清觉得有意思,朝王伍打了个手势,王伍会意,忍着怒气上前,“孙叔,新东家来了。” 孙兴旺还是一副慵懒的模样,嘴角的一撇小胡子,抖了抖,又睁开眼,放肆的打量沈清,这眼神怎么说呢,就像评估一件商品,看的人十分不舒服。 “哦?新来的东家?是谁啊?有地契吗?孙家交接的人呢?总不能空口白牙,她说是就是吧!这年头骗子可不少呢!” 沈清笑了,也不急着上前,抱着手臂,靠在马车上边,等着看戏。 她不动,罗琴便不动,跟她一模一样的姿势看戏。 经过何氏的事情,她不得不承认,对沈清的感激,已经上升到另一个高度。 以前只想着,还完了她的恩情,就可以心无旁骛的离开。 可现在看来,这恩情是越欠越大,一年半载的都还不完,也抽不开身了。 偶尔她就想,这丫头是不是跟她使了计呢? 罗琴在那神游天外。 沈七气的小拳头攥起,恨不得冲上去抠下那老头的眼睛。 王伍胳膊上的青筋突起,拳头也攥的咯吱响。 孙兴旺的几个儿子,嚯的起身,比身板,王伍跟他们差不多,但人数却差了很多。 孙兴旺靠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儿子,可以说,在王家庄,横行无阻。 谁不服,那就打一顿,打到你起不来床为止,看病吃药掏空家底,到时只能找他借钱,这利息可不低,于是滚了一遭,公道没讨成,还欠了一屁股债,有些人甚至沦落成孙兴旺家的私人佃户。 名册上有这个人,银钱也是孙家出,可这人却是给孙兴旺家干私活的。 这是王伍给她透露的,他们家就吃过这样的亏,才沦落到卖妹妹。 所以,他是恨死了这一家子。 王伍回头看了眼沈清,见她不动如山,仿佛也有了底气,深吸一口气,冷声道:“你别嚣张了,地契我们自然是带着的,在衙门也都是过了户的,你不想承认,也不可能,我们姑娘可不是能随便糊弄的人,我劝你还是识相点的好,否则……” 孙兴旺简直要笑死,“否则咋样?你还敢对我动手不成?别忘了,你还欠着我的银钱呢!要不是我大发慈悲,给你免了,你这会就得去抓去坐大牢!” 王伍被她的这话吓住,不由自由的朝后面退了两步。 孙兴旺身边的几个儿子,也嚣张的嘲笑他。 沈清扭头瞥见身后那佃户都慢慢朝这边聚拢,像是看热闹,又像是给孙家壮声势,因为有人手里提着锄头,还有人拿着斧头,她都看见了。 这也是孙兴旺敢猖狂成如此的原因,他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这些庄户,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得跟他站在一起,共同抵抗这个新来的,所谓东家。 因为他掐着这些人的命脉呢! 沈清抬头看了看天,终于动了,她面带微笑的看着孙兴旺,然后朝他走了过去。 孙兴旺也直起身子,但仍旧没从椅子上站起来。 沈清的沉稳,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不过想想也对,如果没两把刷子,又怎能绊倒孙家。 可沈清就是再能耐,在他看来,也是小孩子玩的把戏,在绝对实力面前,什么手段都是白搭。 沈清还没走近,他便开口了,笑眯眯的看着她,“这位就是新东家沈家二姑娘吧?长的倒是不错,可许了人家?我这几个儿子,老大老二老三都娶了媳妇,老四亲事也有眉目,就是还没定下,老五瞧着应该跟你差不多年纪,我家老五长的也是最好,咋样,不如做我家儿媳,这庄子还是你的,也不用你操持,我们都帮你料理了,这主意不错吧?” 离孙兴旺最近的一个少年,向前走了两步,将沈清上上下下看了个遍,眼神放肆,嘴角带着的笑轻浮,“爹,她长的还可以,就是不够……圆润。” 这已经是他能想到最隐晦的词了。 第248章 遣散 孙兴旺佯怒,“你懂什么,女娃娃都是要养的,养好了自然什么都有了。” “晓得了!”孙老五笑着露出两颗虎牙。 沈清听够了,也看够了,于是头也不回的抬起手,打了个手势。 罗琴终于不再神游,抄着手走到她身边,“要怎么做?”还是得请示好,要不然打重了或是打轻了,都不好。 “把这一家子收拾起来,捆巴捆巴,先扔到一边。” “好!沈七,拿绳子。”罗琴话音刚落,人就动了。 孙兴旺眼睛刚睁到最大,还来不及反应,人就被罗琴从摇椅上扯了起来,扔出三米开外。 孙家的五个儿子见势不对,挥舞着拳头也冲了上来。 不过是些庄稼汉子,顶多力气大,能抗揍,至于招式什么的,略等于没有。 沈七看的呆若木鸡,暗暗发誓,要跟罗琴学武。 王伍也惊诧,想不到东家根本不是胆大妄为,而是有着十足的把握才前来王家庄。 孙兴旺坐在地上,看着儿子被打,顾不得屁股上的疼,对那些佃户嚷嚷道:“都愣着干嘛,还不快来帮忙,别忘了,你们可还欠着我的银钱呢!白纸黑字,谁都甭想赖账!” 此话一出,那些原本还觉得痛快的佃户们,也不敢再迟疑观战,举着乱七八糟的武器就朝他们围过来,大约二三十个人,这场面要是真打起来,也是挺麻烦。 罗琴将孙家兄弟五人打的鼻青脸肿,她心里憋着气,真的是拳拳到肉。 她被缠住,便顾不得这一边。 沈清却不慌不忙的走到摇椅上坐下,这椅子还挺舒服,她爱惜的摸了摸,再抬头看向围过来的几十个人,声音清脆的说道:“难道你们想被孙家讹一辈子吗?” 见他们听见了,动作整齐一致的停了,她又飞快的接下去说道:“从今天开始,我就是王家庄的新东家,瞧瞧,这是田契,上面有县衙的印章。” “所以我说的话,是绝对可以做数的,你们听着,所有欠孙家的烂账都不用还了!” 此话一出,佃户们无不哗然。 有人激动的询问她说的是不是真话,有人在激动过后,就表示不信,有人哆哆嗦嗦的跪着,要给她磕头。 孙兴旺揉着老腰爬起来,阴狠的说道:“凭什么?你算老几,就算这庄子是你的,可他们欠的是我的账,就是闹到县衙,我也占理,天底下就没有欠钱不还的道理!” 只是眨眼间,他的五个儿子就被捆成一团,是背靠背捆在一起,若有人敢乱动,便又会招来一记拳脚。 罗琴让王伍看着他们,随即又回到沈清跟前,恶狠狠的盯着孙兴旺。 沈清笑着晃了晃椅子,“是吗?他们欠了你的账,字据呢?拿来我瞧瞧,光你嘴巴说,我怎么能信?你拿出来,说不定我就替他们还了,咱们之间好聚好散,你说是吧?本姑娘也不缺那点银子。” 孙兴旺不疑有诈,板着脸朝院子里嚷嚷,不多时,就有一个老婆子捧着一个箱子出来了,经过沈清身边时,还凶巴巴的瞪她一眼,好似要吃了她似的。 孙兴旺冷笑着,让自家老婆子把箱子上的锁打开,里面满满当当,塞满了字据。 他身后的佃户们,也伸长了脖子看,这些可都是扼住他们命脉的东西。 “看见了吗?我可没诓你。” “都在这儿了?” “都在这儿。” 沈清也没接过,“我也带着银子呢,就在我那马车里,小七,去拿出来给他瞧瞧。” 沈七愣了下,在被沈清瞪了眼之后,慌忙跑时马车,钻进车里,却急出了满头汗。 银子?哪有银子,搁哪呢?他路上可是听见主子还在说,最近手头紧,都没现银花了,还琢磨着找人借呢! 忽然,沈七灵机一动,翻出一个装糕饼的盒子,然后从怀里掏了几块石头塞进去,这是他在河边捡来玩的。 沈七擦了擦头上的汗,抱着箱子下了马车,恨不得把下巴扬到天上,走到孙兴旺跟前,把箱子晃了晃,里面传出的声响,让孙兴旺也俩眼放光。 沈清笑眯眯的道:“可我这银子也不能白给,这样吧,你去把王家庄所有账本都拿出来,我这个人呢,不爱追究前尘往事,所以在今日之前,你干了些什么,吞了多少,我也懒得过问,只要咱们把账本交结清楚,你们一家子就可以拿着遣散银子离开。” “还有遣散银子?” “那是自然,我是个讲道理,有信用的人,怎么能干出过河拆桥的事呢!”她说的无比真诚。 孙兴旺想了想,也觉得她没必要骗自己,再说就这么个黄毛丫头,哪来那么多心计。 于是,他信了。 又叫老婆子把历年的账本都拿出来。 这回老太婆一个人没拿动,叫来两个小媳妇,一共捧了五六本,个个都有一寸厚。 孙兴旺又一脸坏笑了,“这些账都是我家小五整理的,他上过学堂,识了几个字,姑娘识字吗?哎呀!好像您是乡下出来的,没钱请先生,又不可能进学,不识得也没什么,要不就叫我家小伍给您看账,再不然就找个账房先生……” 以他想来,沈清又不是千金小姐,根本不可能请西席,这些账册对于她说来,无疑于是天书。 所以,她根本看不懂,还是得找人帮忙。 他说的滔滔不绝,沈清却很随意的拿起一本账册,翻开第一页,被上面如同鬼画符的字迹惊的无语。 “你儿子真上过学堂?” “那是自然。”孙兴旺面有得色,连屁股上的疼都忘了,还装模作样的捋了捋胡子。 沈清挺同情他,“你儿子上学堂花了不少银子吧?” “前前后后二百多两,那可是县城最好的私塾。”一说到送儿子上学堂,孙兴旺每回都是洋洋得意,只不过现在私塾放了假,他儿子才回到家来。 面对沈清今儿来收权,他也是不带怕的。 孙家虽完了,但他的身契早已赎回了,现在他们一家子都是干干净净,没牵没挂的良籍。 沈清根本不敢把他怎么样,再说了,这偌大的庄子,他又干了这许多年,里里外外都了解的清清楚楚,换东家没问题,可要是换了他这个庄头,怕是连秋种都没法进行下去,然后就得耽误半年的收成。 第249章 老子要跟你拼了 庄子没收成,可往上的税赋却是一分不能少,佃户们早就被他盘剥的兜比脸还干净,挤也挤不出银子,到时这税赋,还不得她自己去交,里外这么一算,可是要亏掉好大一笔钱。 退一步说,就算沈清不要他再这庄头,要辞退了他。 这些佃户欠了他的钱,那就得还了,佃户们没钱,不成,你这个东家替他们还吧! 把债务转嫁一下,也不是不行。 再说,他在庄子上还有几十亩地,东家若是不想看见他,就那原价把地买了去,他自然会带着一家老小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再置办田地,重头再来过便是。 这些年贪的银子也不少了,昨晚他盘算了,夜里睡觉都能乐醒。 沈清瞄见这老头也不知在做什么白日梦,竟然搁那傻笑,她觉得很有趣,于是把账本扬了扬,“孙庄头,你儿子这鬼画符一般的字,要是叫私塾里的先生看见,都得羞臊的撞墙而死!”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儿子骗了你,这账本上,除了数字还能认出来,其他的,你问问他,他知道自己写的是什么吗?”沈清拍了拍账本,“算了,你们家的事,跟我无关,现在咱们来说说这箱字据。” 在场的除了孙家人,庄子里的佃户们都屏住呼吸,既想听她往下说,又怕她说,紧张的都快晕倒了。 王伍也紧张不已,手心里全是汗。 老实说,这些账,村里的佃户们,就是再还十年,也未必能还得完。 不光是本金,还有那高的吓人的利息。 “小七,带火折子了吗?” “带了带了。”沈七就像个百宝箱,出门时身上揣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鼓鼓囊囊的。 他从袖口抽出个火折子,跑到沈清面前,还贴心的打开吹着了。 孙兴旺有了不好的预感,吼道:“你要干什么!” 周围的佃户们,也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一个个涨的脸通红,全都盯着沈清的手。 沈清却是慢慢的笑了,“当然是……烧了!” 她把火折子扔进箱子里,火苗沾到纸,迅速燃烧起来,伴随着孙兴旺疯狂的叫喊声,以及佃户们的欢呼声,场面怎一个乱字了得。 沈七一拍大腿,“姑娘,你烧就烧吧,干嘛要把火折子扔进去,这不白瞎了一个火折子吗?” 沈清瞪他一眼,没搭理他,而是站起身,面对众多佃户,抬手轻轻朝下压了压。 也不知她这一手有什么魔力,连要死要活的孙兴旺都静默了。 “你们都听着,从今儿开始,王家庄的东家是我,我叫沈清,是月牙湾人士,接下来的几天,我会住到这里,咱们把原先的一切全都抛开,一切从头开始,先登记人口,再重新丈量土地,重新划田垄。” 孙兴旺清醒过来,痛心疾首的指着她骂,“贱人,你凭什么烧了欠条,那是他们欠我的,你凭什么,我要去县衙告你!” 沈清不怒反笑,拧着秀眉,笑容甜美的道:“哦?是吗?你可知孙家被判的是什么罪名?你又可知县太爷在孙家查出了多少命案,有些是近几年的,有些是头些年的,对了,王伍的妹妹是不是你撺掇着,弄去孙家的?反正你手上也没少沾人命案子吧?况且要是让太爷知道你曾是孙府的管事,你说他是信你,还是信我?” “所以说,你这老头,真是越活越傻了,以为我年纪小,拿你不住是吗?” “送你一句话:莫欺少年弱,将来小苗变大树。” “唉!说多了,好渴,小琴琴,我渴了。” 罗琴嘴角抽搐两下,朝她翻了个白眼,“等着!”就进入后面的院子。 也不知她做了什么,惹来一系列的尖叫咒骂,不多时,她端着一碗茶水,淡定的回来了,“喝吧!” 沈清探头看了看,“干净吗?” 罗琴面无表情的道:“干净,我从井里现打的。” 沈清这才接过,“那还好,反正孙家的茶水我是不敢喝的。” 几个头发凌乱的妇人追出来,当先的老太婆,指着罗琴满面痛苦的骂道:“不要脸的贱丫头,跑我们家来撒野,呀!怎么还捆了我的儿,天老爷,我跟你拼了!” 不止她,后面还冲出来三个媳妇,也一窝蜂的涌向罗琴,那张着手指的样子,真像蜘蛛精。 沈清只是淡淡的瞟了那些佃户们一眼,他们其中也有不少衣衫褴褛的媳妇婆子,“你们还等什么,这个时候不报仇,难道要等他们都走了,才开始后悔吗?放心,只要别打死,其他的事,有本姑娘替你们撑着!” 王伍恨声喊道:“你们还等什么,一个个都还要继续装怂吗?从现在开始,咱们王家庄的天就变了。” 有了他鼓劲,有几个妇人,突然哭喊一声,举着拳头就朝孙家的妇人们冲了过去。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更多。 佃户当中的妇人也不少,很快就冲上来十几个,把孙家的妇人围在中间。 孙婆子还有俩闺女,躲在家里瑟瑟发抖,有三个小孙子,穿着绸缎,趴着门缝往外瞧。 “姑姑!你瞧他们在打架。” “我娘也被打了,好好,打的好。” 最小的一个孩子,嘬着手指,听着哥哥姐姐们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孙家的五个儿子,本来还能安心被绑着,可是瞧见自家老娘跟媳妇被打,顿时再也受不住了,挣扎着挣脱束缚。 “住手,你敢动我媳妇,老子要跟你拼了!” “狗娘养的!” “妈的!老子绝不会放过你!” 眼看着束缚他们的绳子就要被挣断,王伍再也忍不住,朝着孙老大挥去了拳头,佃户们见了,也蜂拥而至,把他们五个围在中间,只听见哀嚎声,根本看不见人影。 孙兴旺急火攻心,白眼珠子朝天一翻,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也没人管,能管的都被围着呢! 还是沈清大发慈悲,让罗琴过去瞧瞧,这老头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在这儿。 罗琴点了几处穴位,让他缓过劲来。 随即回到沈清身边,对她小声的说了什么。 第250章 让她闭上嘴 “中风啊!”沈清见老头嘴歪眼斜,口吐白沫,心想还真是中风,那倒是一时半会死不了,就是行动不便,想说想骂也不能了,估计得急死他。 这时,有几个妇人打累了,跑来沈清面前哭诉。 “孙家这些家伙根本不是人,坏事都做尽了,我们活的好苦啊!” “就是,我们有冤也没地说,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 “我家欠的银子,只是为了给我男人看病抓药,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要是没了,我们就得活活饿死,可我们只借孙家二两银子,一个月之后,他却要我们还十两,不给银子就打人,还要把我闺女卖窑子里,我的妞妞才六岁啊!”这妇人身后还藏着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正紧紧靠在母亲身后,偷偷看向沈清。 罗琴听的怒气冲天,紧紧握着刀,怒声道:“是谁,是谁要卖你女儿?” 那妇人只犹豫了一息,就愤恨的指向孙婆子,“是她,就是这个黑心的老太婆!” 孙婆子也六十出头了,大概是养的好,瞧着也就五十左右,头发只有一点白。 可这会被人乱拳揍的,衣裳破了,脸被抓烂了,正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罗琴走过去,一把薅住她的头发,将人拖起来,一直拖到那对母女面前,“说,是不是你要卖孩子?” 孙家人都是嘴硬的,即使被打成这样,眼看着就没戏可唱了,也不肯低头认错,还觉得自己没理。 “是我又怎么样,这些贱户人家生的孩子,能有什么出息,卖到窑子里,长大了伺候男人,吃香的喝辣的,不比跟他们过穷日子好啊!” 老太婆扯着嗓子嘶吼,面目狰狞,全然不顾周遭众人要吃掉她的表情。 那妇人大叫一声,又要扑上来跟她拼命。 罗琴扯开那妇人,踩着老太婆的胸口,慢吞吞的道:“既然如此,那我把你女儿,把你孙女也卖到窑子里,让她们也享享这个福,咋样?” 老太婆脑子被打糊涂了,等她说完好一会才明白她说的什么,顿时疯叫起来。 “你敢你敢!我闺女孙女那是天上的月亮,跟她们这些杂草怎么能比……” 沈清被吵的头疼,“好了,让她闭上嘴,我还有正事没做呢!”对于佃户们那些过去的苦难,她表示同情,但并不想听的太多。 过去的事,已无法改变,她已烧了那些字据,就是给他们最好的交待。 罗琴指着一个两三岁小男娃的裤子,“把你的裤子脱下来,塞进她嘴里。” 本来就是破破烂烂的裤子,也不知多久没洗了,一股子尿骚味。 男娃的娘乐呵的一把扯下裤子,递给另一个婆娘,几人合力,塞住了孙婆子的嘴,又给她绑上了,另三个儿媳,也是一样的待遇。 这时又有人站了出来…… “姑娘说的话,算数吧?我们欠的那些银子,真不用还了吗?” “孙家的人不会报复我们吧?” “秋种的粮种,咋办?我们可是一分钱也拿不出来的,春赋把我们都掏空了啊!” 沈清正色道:“字据都烧了,你们还怕啥?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清了清嗓子,又道:“你们有谁知道,孙家有没有养猪,养了几头?” “我,我知道。”一个穿着像乞丐的少年举手走出来。 沈清看着就叹气,这个庄子的人,真是被祸害的狠了,就没见到一个身上长肉的,除了被抱在怀里的小娃,以及那些饿的浮肿的人,剩下的都是皮包骨,这少年也是,都瘦脱相了。 王伍认得他,“这是牛娃,很小就能他们家放羊放牛,也喂猪。” 牛娃有些腼腆的抓了抓头,“嘿嘿!东家好。” 沈清:“说吧!” “孙家养的好些牲口呢!有近百只鸡,鸭子也有几十只,鸡蛋鸭蛋都吃不清,猪养了五头,牛养了四头,两头老牛,两头小牛犊,羊有几十只,都在后面圈着呢!” 沈清听的惊讶,“这么多,都是你一个人放?” 牛娃点点头,“除了鸡鸭,其他的都归我管。” 王伍插嘴道:“他一个人,饭也吃不饱,羊跑丢了都追不上,要是弄丢了,就是一顿好打,有两次险些把腿都打折了。” 牛娃还是傻呵呵的笑,好像说的不是他一样,“现在挺好,没断胳膊也没断腿。” 沈清觉得这孙兴旺真不愧是孙家出来的管事,跟孙家做事风格简直一个样。 “你们听着,今儿我做主了,杀一头猪,一只羊,再去把孙家地窖里藏的粮食给我扛出来,咱们晚上就在这儿架锅做饭,村子里的,不管老少,全都来,一个也不要拉下,那些下不上床的,就抬来,听见了吗?” 佃户们又哗然了,交头接耳的议论开,显然是不敢当真。 沈清朝王伍打了个手势,王伍跟她几日,也有点了解她的做事风格,知道不能违逆她的意思,更不能质疑,她是严出必行的。 王伍招呼牛娃,又叫来庄子里的年轻人,又问沈清,“他们几个咋办?” “找间屋子,先关起来,男女分开关押,记得把嘴堵上,等我把庄子的事理清了,再处置。” “是!”王伍带着人,把孙家人拖走,之前那个妇人也把女儿交给婆婆,招呼几个小媳妇,把孙婆子等人也弄走了。 等她回来,沈清问道:“你叫什么?” 那妇人恭敬的站在她面前,“回东家的话,我叫王英,大家都叫我英子。” “英子姐!” “东家可别这么说,要折煞我了。” 沈清浅笑道:“我就是乡下丫头出身,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所以咱们还是随意些,英子姐,你找几个厨艺好的嫂子,把晚饭整起来,宰杀的活交给男人们去做,你们只管烧菜做饭,张罗起来,行吗?” “当然成,东家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办好,不叫姑娘操心。” “叫你闺女过来我这边,我带着她玩,你安心做活。” “这……”王英有些迟疑。 王伍刚好回来,“放心,我们姑娘是最宽厚的人。” 第251章 折煞我了 王英似乎很信任他,点点头,招手把女儿叫了过来,“妞儿,快见过姑娘。” 小姑娘有些认生,抿着嘴巴不说话。 “别叫姑娘,叫我姐姐吧,我比她大好多呢!” 王英为难道:“这怎么成。” 沈清掏出一把糖果,“妞儿,到姐姐这儿来,这些都给你。” 妞儿望着糖纸,都快流口水了,还是先看了看母亲,见母亲点头了,才敢过去,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沈清把糖果放在她手上,然后又抓了一把,“去分给别的小孩,别小气哦!” 妞儿又扭头望了眼母亲,得了母亲的允许,这才攥紧双手,欢喜的跑走了。 庄子上的小娃们都聚在一处,看大人们打架,冷不防突然出现这么多,只能在过年时,才能分到一颗半颗的糖果,立马蹦起来,一窝蜂的把妞儿围住了。 妞儿像个小大人似的,把糖果搂在胸前,不让他们抢,“一人一颗,多了旁人就分不到了,来,我给你们分。” 王英擦了擦眼泪,回过身给沈清行了礼,“多谢姑娘,我家妞妞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待会……待会能把我男人也抬来吗?他走不了路。” 王伍不等沈清回话,就道:“当然能,待会我去把大兄弟背出来,你只管帮你的去。” “那多谢王伍大哥了。” 王英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走了,招呼婆子媳妇们干活。 王伍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移开眼睛,片刻后,又忽的回过神,“姑娘,您要去孙家看看吗?” 沈清左右也无事,便点点头,叫上沈七,罗琴在前面开路,王伍跟在后头,几人进了孙家的宅子。 孙兴旺是孙家分来的庄头,本来也是有一处属于他的宅子,这些一并都属于庄子,要是换个庄头,宅子也得留下,归下一任庄头使用,对,只有使用权。 但孙家这宅子,显然翻修过,还不是一般的翻修。 从外面看,还不觉得,一进去就另人大开眼界。 院墙是两米高的青砖垒砌,结实,防贼,大概是怕被人报复吧! 但是外面抹了层泥,看上去就是普通的泥巴墙。 院子里的地面铺着青石板,还修了花园子,凉亭,居然还弄了个小池塘,只不过无人打理,跟臭水沟似的。 迎面是正屋,两边各有侧屋,都是清一色的青砖瓦顶。 堂屋的大门开着,不用进去,就能看见气派的摆设,正上方还挂着中堂画,是一副松鹤图。 八仙桌,太师椅,两边摆着靠椅。 沈清只在门口站了站,也没进去。 王伍又示意道:“姑娘,那孙家还有些是女眷,在后院,您看怎么办?” “把人带到前面来,还有孙家的那些下人,怎么一个都不见?” 王伍道:“有些听到风声跑了,有些躲在后院,不敢出来。” “那就把人都带出来,赶紧处置了。” “是!” 一柱香之后,王伍像赶鸭子似的,赶来一些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竟还有几分穿着梳着妇人发髻的小姑娘,大约有五六个。 沈清问:“她们是怎么回事?” 王伍真的有些难以启齿,“她们……她们都是孙从外面或买或抢来的。” 几个女子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以为孙家要将她们转卖,哭着便跪下了。 可又不知该怎么求情,才能不被糟践。 沈清被她们哭的头疼,“你将她们交给王英,在本庄有亲人的,想回就放她们自由,如果没有亲人,就给她们一些盘缠,让她们回家去。”说完就见有两个女子面露惶恐,于是,她只得又加了一句,“如果实在没地可去的,想留在庄子上也成,给她们找个去处,赶快带走吧!” 她瞧王英是个能干事的小媳妇,想来能处理好这些事。 太阳很快落进田野的尽头,庄头孙家的门前,此时闹哄哄的。 有些行动不便的老人,被家里的下辈搀扶着,步履蹒跚的走来了,见着沈清,慌忙就要跪下。 沈清虚扶了一把,“诸位跟我祖母年纪都差不多,给我行礼,不是折煞我了吗?” 几位老人拄着拐,围在她身边,七嘴八舌的说道:“姑娘是王家庄的东家,就是我们的主子,这世上尊卑排在辈分之上,我们可不敢越过规矩去。” “就是就是,再说姑娘收拾了孙家,也是我们的恩人,要不然我们怕是都得死在今年冬天了。” “孙家就是这世上最黑心的庄头,吃人不吐骨头,东家若是再派庄头过来管庄子,可得多为我们着想,我们实在是……实在是……”老汉都说不下去了。 佃户就是庄子里干活的,可庄头不把他们当人,连牲口都不如,瞧瞧他们这些人,老的老,残的残,病的病,几十户的人家,能数得上的壮劳力,却没有多少。 所以每当孙家出来吆喝人去干活,他们就得把家里的老人或是小娃带上,要不然人数不够,是要吃鞭子的。 这里离县衙远,离皇帝就更远了,磕破头也没人能为他们主持公道,为他们说一句话。 沈清看着在广场上聚集的人,也是直叹气,真是的,本来古代种地大部分得靠人力,偏偏有的人,却非要压榨劳力,想挤干他们身上所有的价值,等到再也压榨不出任何东西了,再把人一丢,不管人家的死活。 以往那些朝代,就是因为这样的怨气积攒的太多,导致倾天覆灭,改朝换代。 所以沈清在考虑新任庄头时,就得顾虑着佃户们的情绪,找陌生人来,摸不着头脑,更容易出错。 有几个汉子用扁担抬着一头大肥猪过来了,后面还跟着两个抬着羊的人。 王英指挥小媳妇们,从孙家找来两口老大的铁锅,又临时搭建了土灶,把锅架上。 挑水的挑水,抱柴的抱柴,小娃们也帮着大人拿东西,跑来跑去,耳边夹杂着妇人们吆喝叮嘱自家小娃当心脚下,别摔着的声音。 沈清又坐了回去,看着眼前活跃的生活景像,很想感叹一句。 至少在目前看来,这些佃户们对生活质量的要求真不高,有一口肉吃,简直比过年还要高兴。 第252章 磕头谢恩 妞妞像只欢快的小兔子,一蹦一跳的跑过来,递给她两个野果子。 沈清刚一伸手接过,她就害羞的跑走了。 她跑到罗琴面前,也给了她两个。 大概是因为曾经做过母亲,罗琴对孩子有着天生的母爱之心。 她接过果子,伸手摸了摸妞妞的小脸,“乖,去玩吧!” 妞妞笑着跑走了,沈清看了看果子,又递给沈七,“你吃吧!” “主子不吃吗?” “不,赏给你吃的,今儿事情办的很好,待会准许你,吃一大碗红烧肉。” “谢谢主子。”沈七把果子在衣服上蹭蹭,吭哧咬了一口,“呸呸呸!好酸。”沈七酸的五官扭成一团,可想而知有多酸了。 沈清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要不然咋会给你呢!” 这应该是野苹果树长出来的小苹果,要是好吃,庄子里的小娃早分光了,哪还留得住。 沈清又想到一事,便询问起村里的长者,“你们庄子上,可有识字的的老秀才?会记账,会算学的。” 坐在她旁边的老汉,疑惑道:“那孙家老五念过私塾,上过几年学,要不然……” “他不成,那就是个绣花枕头,估计在县城求学那几年把银子都糟践着花了,屁都没学到。” 老汉听她说话粗俗,眼神跳了跳,他们到现在都不太明白,好好的孙家怎么就倒了,庄头孙家之前在庄子里可牛了,谁都不放在眼里,还嚷嚷着,他们就算告到官府,他也有办法摆平,到时候不仅他啥事都没有,那告状的人还得吃牢饭,能不能活着从牢里出来都两说,毕竟每年在大牢里病死饿死的都是两位数起步。 庄子里也有那些不信邪的的年轻人,非要去告孙家,结果刚出庄子没多远,就被人打的遍体鳞伤,半夜里又给扔回庄子里,到天亮时,庄子上的人才看见。 找不到行凶者,好好的一个年轻人又废了,家人苦瞎了眼,还要被庄头催着下地干活,那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 所以老汉才不解,不过从跟她交谈的几句话中,老汉还是觉察出,这小姑娘肚子里有点墨水。 “倒是有一个老先生,就住在庄子最西边,家里也无旁的亲人,都死完了,就剩他一个,十几岁时中过秀才,可惜后来屡试不中,家底都给掏空了,又欠了一屁股债,亲娘老子害了病都没钱抓药,活活给拖死了,也娶过媳妇,也是家太贫,媳妇没也养住,再后来就剩他一个,脑子有些疯癫,靠着大家接济,才没被饿死。” 沈清听的唏嘘不已,一个穷秀才,如果没有亲人帮衬,也没家底,那是活不出啥样的。 不过沈清还是吩咐王伍把人喊来,成不成,她先看看。 王英的男人也抬来了,个子挺高,只是脸色挺白,身子也过于消瘦,他坐在一张破竹板床上,就是用这个抬来的,上面盖着个又黑又破的棉被。 妞妞看到亲爹来了,欢快的跑过去,脆生生的叫着爹爹。 又把怀里藏的糖果拿出来给他,“爹爹吃,姐姐给的。”她手向后指着沈清的方向。 男人没有看过来,只是疼爱的摸着妞妞的脸,“爹不吃,给妞妞吃。” “爹吃嘛!吃了糖,爹爹的腿就能好了。” 男人神色黯然,搂着女儿,把头埋在女儿肩膀上。 沈清小声问王伍,“妞妞爹叫什么?” 王伍也看的心酸不已,“我们庄子上,除了孙家,其余的大多姓王,他叫王安。” 罗琴忽然道:“给他找个大夫吧!把腿治好,日子才能越过越好,否则这样活着,就是受罪。” 王伍诧异的看向她,随即又看向沈清,好像在等着她回答。 沈清叹了口气,“那也得知道他这腿有没有救,这样,王伍,你明儿跑一趟镇上,请个大夫来,要医术好的,多带点常用药,这庄子上老的老病的病,一团糟,哎呀,我明儿也得去趟县城,罗琴,咱俩骑马去,快去快回。” “去干啥?”罗琴问。 “你说呢?”沈清对她翻了个白眼,这还用问吗? “知道了。”不就是去借银子嘛!她现在俩手空空,穷的很。 王伍还在为她刚才的话震惊,“东家,姑娘,您刚才说的啥?小的没太听清。”他不是没听清,是不敢相信。 古往今来,只怕也遇不到第二个要给他们请大夫看病的东家了吧? 沈清只得又重新嘱咐他一遍,“明儿一早,去请郎中,找一个医德高的,别找那庸医,诊金我来付,叫郎中给庄子里的人都看看病,对了,不是开了家回春堂吗?到那儿去找,邵大夫开的医馆,总靠得住。” 王伍噗通一声跪下了,他这一举动,把周围的人都惊到了,等他们搞清楚王伍为何要跪时,也纷纷跑过来给沈清磕头谢恩。 在这之前,他们对沈清救他们于水火,顶多也就是感激,等庄子重新运作起来之后,再好好给她干活,以报答她的再造之恩。 可现在,沈清不仅从孙家手里解救了他们,还要花银子给他们看病,就是亲人也不过如此。 所以,众人都在心里暗暗发誓,要一辈子为沈清当牛做马,一辈子都对沈清忠诚。 有几个老汉甚至当场就教育起自家儿孙,要知道报恩,要知道谁对他好。 沈清坦然受了他们的跪拜叩谢,只是等他们跪完,让沈七把那几个老汉扶了起来。 不多时,猪羊都宰好了,他们怕血腥味惊了东家,所以就抬远了,宰好,又搭起架子,把猪肉剖开分割,一条一条挂起来。 王英过来请示沈清,要怎么做。 毕竟猪身上的零件,每样都有独特的吃法,要是全混在一起,也不好。 沈清想了想,“把骨头单独剔出来,猪头,跟猪肠子,也单独收拾,剩下的都切成大块,一锅煮了,羊肉也是一样,不过羊头就别要了,羊汤炖好了,先给这几位老爷爷,老人家多喝点羊汤好,不是还要蒸馒头吗?有多少蒸多少,今儿吃饱了再说,但是你也得叮嘱他们,别吃的太撑,今儿的两样肉食也油腻,都不能吃多,要不然肠胃受不了,回头该要闹肚子。” 第253章 能搞定吗 “姑娘说的是,要不我们从地里铲些白菜,放在肉里一块炖,一来化化油腥,二来白菜吃多了也没事。”王英状着胆子提出意见。 沈清摆摆手,“这点小事,你看着办。” 天很快黑下来,但今儿的王家庄却比过年还热闹。 庄子正中心的广场上,点了好几个篝火堆,中间架起两个大铁锅,后来不够,馒头就端到村民家里,蒸好了再端出来。 到月亮爬上树梢时,晚饭总算做好了。 小娃们早分到半碗白菜炖肉,一个馒头,蹲坐到一边吃去了。 王英盛出的第一碗,是端给沈清的,“这是大锅饭,我做的不好,姑娘别嫌弃。” 大锅饭确实不好做,要不是从孙家厨房里找出酱油什么的调调色,估计看上去更像猪食,现在也像,但沈清丝毫没犹豫的接过,“等了一下午,我早饭了,英子姐,那我就不客气了。” 王英看她没有嫌弃,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我再去给罗姑娘盛一碗。” “不用,我自己去。”罗琴没什么忌讳的,状若无人的跑去那边,找一个婆子要了碗,自己去盛饭,有好几个男的看她,也不在乎。 王伍拿筷子打了那几个小子,“吃你们的饭,再乱看,小心你们的皮。” 几人的老子娘过来拧耳朵,“东家身边的人,也是你们能乱看的?” “也不能盯着东家姑娘看,她是咱们的救命恩人,是活菩萨,以后你们都得把她当亲娘老子一样的孝顺,绝不能有二心,听见了吗?” “对对,以后沈家的事,就是咱们王家庄每个人的事,命都是人家给的,咱可不能忘恩负义。” “知道了!”几个少年垂头应声,这下连头都不敢抬了。 本来他们也没胡想,就是看看嘛! 他们日子过的苦,庄子上好多到了年纪的男娃,都娶不上媳妇。 哥哥们都娶不上,弟弟们更是想都别想。 村里成年的女娃,都想往外嫁,没几个想留在村里,一来一往的,村里的光棍就更多了。 沈清只吃了半碗就搁下了,沈七麻利的给她泡了茶,“主子,孙家那些人咋办?要不要给他们一点吃的。” 沈清想了想,对罗琴道:“你去,给妇人和孩子带点吃的,至于其他人,就饿着吧!” “好!”罗琴起身去了。 沈清又扫了眼还在广场上的人,这才看见姗姗来迟的老秀才,老人身形佝偻,手里拄着拐,一步一慢,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 她后悔了,这样的人怎么能做账房,要不还是重新再找一个吧! 王伍忙叫人把老秀才扶过来,又不好意思的跟她解释,“他老人家腿脚慢,接到消息就往这赶了,又不肯让我们抬。” “没事,反正我也不急。” 又等了足足有一柱香的时间,老秀才总算走到她面前,努力睁着一双并不浑浊的眼,探究的盯着她。 沈清示意沈七给他搬椅子,沈七把椅子放在老人身后,又扶着他坐下。 王英捧着碗羊汤,又拿了一个馒头,“太叔,先吃点东西。” 妞妞也跑过来,甜甜的唤他,“太爷爷!” 老秀才那张古板的脸,总算有了些笑容,怜爱的摸了摸妞妞的头。 王英叫来一个大点的丫头,把妞妞带开了,催着老头吃饭。 老秀才一边喝着鲜美的羊汤,一边观察着沈清,也不知他在看什么。 沈清也不怕人看,坦然的,面上带着浅浅的笑,也回望着老头。 好不容易等他吃完了,王英飞快的把碗筷收走,沈七又捧来茶,“老先生请喝茶。” 也不知是羊汤起了作用,还是老头缓过来了,腰杆慢慢挺直了,面上也有了精神。 “你是……杏花村沈长贵的闺女?” “你认识我爹?”这回轮到沈清惊讶了。 老秀才很有范的捋了捋胡子,“十几年前,我从你们村子路过,那会你爷爷还活着,请我进去坐了坐,你那时才刚出世,你这名字还是我起的呢!” 沈清更惊讶了,“这我还真不知道。”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本意是希望你心境平和,不轻易为外界所动摇,心志坚定,不过看你现在的成就,倒也对得起这个字。” 沈清都不晓得怎么说好了,没想到她还能在这里遇上跟自己有缘的老秀才。 不过,她确实是水波不兴的人,起名就起名吧!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没啥好说的。 于是又淡定的把话题绕回去。 “老先生,您应该也知道了,这个庄子现在归我管,刚才瞧了孙老五记的账,实在是一塌糊涂,我现在需要一个能懂他写的账,又能重新梳理,再归类整理的账房先生,最好是三天之内完成,您看……您能胜任吗?”她很怀疑,估计这老头是不成的,首先身体就熬不住。 老秀才却把眼一瞪,“小姑娘,你别瞧不起人,我虽然年岁大了,但只要是跟学识有关的事情,我还做得来的,不就是算算账嘛,把账本拿来我瞧瞧。” 沈七把账本捧给他。 “把油灯也拿来。” 他看不见嘛! “拿近点。” 没办法,沈七跟沈清又是挪桌子,又是点油灯。 也不行,这儿风大,他们又挪回孙家门房。 点上两盏油灯,把灯芯拨亮了些,好不容易才达到老人家的满意。 沈清试着问:“您……能搞定吗?” 老秀才拿眼角夹她一眼,“小瞧人是吧?老夫虽然屡试不中,那是因为老夫的八股文不行,但算学却是极好的,只是老夫不愿意去给那些地主爆发户们管账,看他们丑恶的嘴脸!” 老秀才见她还是一脸怀疑的样子,着实被气到,“拿纸笔来。” 沈七连忙捧来笔墨纸砚,好奇的望着。 老秀才其他的慢,下笔却很快,而且算学她也是懂的,那么多年的学也不是白上的,所以她很快就看出了门道。 首先是老人家写的一手好字,其次古数字写的也清楚明白,一笔一笔,很快一页就落定了。 “您写,我来算!”沈清撸起袖子,叫沈七拿来算盘,这是她日常就带在身上的。 这一老一小,配合的倒也默契。 第254章 封建 王英中间来瞧过一趟,见他们好像在算账,也不敢耽误,但跟王伍张罗着众人吃完了收拾好散去。 沈清跟老爷子一坐就是大半夜,后来还是沈清怕他这身子骨吃不消,强行中断了。 “您老的实力我算是瞧明白,实乃算学太才。”该恭维的还是要恭维,其实沈清更羡慕前世的计算机,多省事。 沈七带着王英进到门房来,王英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怕你们忙到半夜饿了,我留了些饭,是羊汤面,我们现擀的面条,太叔,您老看还合胃口吗?” 王伍就在门外站着,也没去睡,罗琴搬了把小凳子,守在另一边。 沈清笑了笑,“老远就闻到香味了,英子姐,有劳你了,不过你在这儿,妞妞咋办?她不需要人照顾吗?” 王英抱着托盘站在一边,轻声笑着道:“她爹能照看,我不放心姑娘这边,也跟他打好招呼了。” “那待会让罗琴送你回去。”家里有个残疾人,女儿又小,再说那王安腿伤了这么外,也不知心理有没有发生啥变化,万一疑心……可就麻烦了。 这种电视剧,她没少看。 “不用不用,我又不是认不得回家的路,哪用得着人送。”王英感激沈清的贴心,说实话,真没办法把沈清当成小妹妹看待,明明她还那么小,王英对沈清也是有点母爱泛滥。 沈清吃完面,抽出帕子擦嘴,“还是送吧!罗琴!” “听见了。”罗琴慵懒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总能让她安心。 王英却之不恭,“那我明儿一早再来给姑娘做早饭,孙家西边有个小院,一直没住人,我们也去瞧了,虽有些破旧,但还算干净,我跟几个姐妹就把院子收拾了,热水也烧好了,待会让这位小哥把水拎进去,姑娘就能私塾休息了。” 沈清点点头,“多谢英子姐,明儿上午会有大夫来庄子里看诊,你把妞妞爹也带来,能不能治的,总要先看看才知道。” 王英跟着罗琴走了,王伍又进来回话,“东家,孙家的人我已派人看着了,有人轮流守夜。” “嗯,你先在外面站一会,待会送老爷子回家,你去看看孙家有没有轿子,找人把老爷子抬回去。” “不用,我自己能走!”老秀才手一抬,一脸的倔强。 沈清道:“等您老自己走,怕是要走到天亮才到得了家,我时间紧,一定要在三天之内把账看完,您若是休息不好可不成,明儿早上也叫他们去抬,回头这边的事情安排好了,就在这儿单独收拾一间屋子,给您住,那个叫牛娃的小子呢?” 老秀才就需要有人对他来硬的,沈清这一强硬,他就不吭声了。 王伍回道:“他早回去睡了,您找他,那我要不要去把他叫醒?” 沈清问:“他家住哪?”没办法,她事情实在太多,明儿一早还得去县城。 “就在孙家后院的草棚里,他跟牛睡呢!” “……”沈清嘴角抽了抽,心想这孙家也够狠的,“那行吧,你去把他叫来。” 王伍去找人了,老秀才终于逮到机会问她:“为何一定要三天?你一个小姑娘,哪来那么多事?” 沈清笑道:“因为我还有两个庄子也要巡,也是有点麻烦的庄子,再说马上就要秋耕了,耽误了农忙那可是大事,我也不想这几个庄子在我手里,还亏的一塌糊涂,连税赋都交不上。” 老秀才喃喃道:“江山代有人才出啊!” 沈清又道:“我还要拜托您老一声,能不能教几个小娃算学,实不相瞒,我手底下能用的人实在是少,而且这账房事关隐秘,我又不想从外面找,还是自己庄子里的小辈比较靠谱,只学算学,记账打算盘,就这些,您老看成吗?” “我把话说在前头,您给您老开月钱,做账房跟教书先生,两份月钱,一个月十两,如何?” 她生怕老头嫌麻烦嫌累,不肯答应,连忙把底牌露出来。 沈七在后面急了,“姑……姑娘,我能不能,能不能也跟着学,我也想学算学。” “当然成啊!那就得看老先生能不能答应了。” 沈七会意,朝着老秀才走了两步,膝盖一矮,重重的跪下了,“老爷爷,我是个孤儿,之前一直在镇上要饭,是姑娘收留我,给我一口饱饭,我想多学点东西,以后好做姑娘的帮手,因为姑娘也说了,她只要有用的人,求求您,教我认字吧!” 王伍刚带着还没睡醒的牛娃过来,见到这一幕,还不晓得发生啥,弄的一脸懵。 老秀才深深的叹了口气,“你起来吧!我也没说不教,丫头,我会在村里找几个有悟性的小娃……” “女娃娃也成,我瞧着妞妞就不错。”沈清飞快的加了一句。 王伍诧异,老秀才惊疑,“女娃娃学算账识字有什么用?” “您老别这么封建嘛!我不也是女娃娃,知识学到脑子里,又不要饭吃,多学点有啥坏处,您说是吧?说不准有一天就能用上呢?再说了,我是女子,我想留在身边做事的人,自然女孩优先,咱们女子也不是只有嫁人生子这一条路,我就要让咱北夏的女子都站起来!” 老秀才看她说的眉飞色舞,心里有点惴惴不安,总觉得自己好像是什么的开启者,万一日后闹出啥惊天动地的大事,可千万不能把他供出来啊! 沈清让牛娃来,是让他负责照顾老秀才,饮食起居,外出做事,都要有人跟着,不然万一摔到哪,岂不是王家庄的损失。 老爷子被送了回去,牛娃自然也跟去了。 沈清累的要命,还得自己打洗澡水,罗姑娘是万万不会干这些细活的,沈七又是男生。 在家里都是大姐忙前忙后的照顾她,搞的她都习惯了,没姐姐在身边,总觉得好累。 罗琴靠着门边,替她守着门,听着里里呼啦啦的水声,她忽然道:“你照这样干下去,要不了两年,你的声望很可能要盖过皇帝,你想过没有,到时万一被他们注意到,你可以跟皇家对抗吗?” 第255章 真阔气 一旦王家庄的事情被传开,其他庄子的佃户们知道了,该有多嫉妒多向往,到时人心肯定要乱,随之而来的,就是沈清会成为整个贵族界的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里面的水声忽然停了,过了会,她身后房门忽然打开了。 沈清裹着一身水气,悄生生的站在那,罗琴暗自可惜,可惜她是女人,没那想法,要不然…… “你刚才说啥?” “没啥,你早点睡吧,洗澡水搁那,明天会有人清理。” “那是自然,我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 “是是,你现在是小地主了,该多找几个伺候的人才成。”罗琴打趣她。 却不想沈清当真了,“小七跟老秀才学看账了,我身边转来转去,还是只有你一个,混的着实差,毛豆明儿也该到了,就让先盯着,咱们去拿银子。” 毛豆因为要管墓地的事,晚了一天。 罗琴没理她,径直回屋睡了,真是累,累的她都没空想别的,眼一闭,眼一睁,天就亮了。 起床去隔壁屋子一看,门开着,床上凌乱,可是没人。 “鸡都叫三遍了,你还不起啊!”沈清悄没声息的出现在她身后,正用柳树枝蘸了盐,在刷牙。 罗琴很无语,“你精力可真充沛。” 沈清很得意,“那是自然,我年轻嘛!” 早饭是王英送来的,她也是一早就带着几个妇人来了,王伍带着弟弟王陆,还有沈七,都在外面候着,等着她的吩咐。 王英领着一个小姑娘,给沈清介绍,这是她隔壁邻居家的姑娘,十四岁,没说婆家,人也踏实肯干,非要跟着过来伺候东家。 沈清扫了眼那小姑娘,知道人家的意思是想跟着她,便问:“你叫什么?” 小姑娘被点名了,高兴的就要跪下,被沈清拦了,“说话归说话,别跪,咱不兴那一套。” “是,我都听东家的,我,我叫柳叶,我爹姓柳。” 王英解释道:“我们村王氏的人最多,可也有别的姓,他们家兄弟姐妹多,她排行老三。” 沈清听明白了,家里姐妹多,爹娘就顾不上,怕是连顿饱都吃不上,于是她道:“你跟着我也成,平时少说多看,别往外传,注意口风,你的月钱跟我家那几个丫头一样,叫沈七细细跟你说。” 沈七朝她招招手,“柳姐姐,你过来我跟你说。” 沈七是个机灵的,才来没几天就弄清楚了主子的喜好跟习惯,这种小事上,沈清也不愿意多费口舌。 柳叶听说沈清收她了,又激动又兴奋。 昨儿半夜时,她娘在王安家门外等着,一直等到王英回来,拜托她求个情,给她闺女找份差事。 真是再没有比在沈东家身边再好的差事了。 她是女子,又是个小姑娘,不存在作风问题,女儿跟着她,柳母是一百个放心,几年后讲婆家,就在庄子里说个后生,那家人知道内情,也不会说三道四。 再说闺女跟着东家长了见识,还有工钱可拿,不仅能攒自己的嫁妆,还能贴补家里的用度,就算没工钱也无防,好歹她不用吃家里的饭,这就省下一个人的口粮。 王英也是犹豫了半天,又觉得柳家日子实在难过,才勉强答应。 回家跟丈夫说了,王安只是望着自己的腿叹气。 他一个大男人,正当壮年,却要靠妻子养活,说出去他真是没脸活了。 王英注意到丈夫的情绪不对,便安慰他东家要给庄子里的人看病的话。 王安对他的腿没什么信心,被人硬生生打折了,还能怎么着。 吃过早饭,沈清把王伍跟他弟弟王陆叫进来,这是一个爱笑的少年,一见沈清就笑呵呵的,也不知他在乐啥。 “你们好好看着孙家的人,别叫他们出事,也别叫他们生事,一天两顿饭,也别把人饿死了,孙兴旺多瞧着些,不能让他死在这儿,我要去一趟县城,待会有个叫毛豆的小子过来,他是我身边的管事,叫他牵头,你们去量地,把庄子的田亩搞搞清楚,这是重中之重的事,还有人口的事,要一五一十的落实好,你们先办着,等我回来再继续,请大夫的事……”她看了看王伍,后者会意,“小的已派人去了。” 沈清点头,这人虽看着木讷,但办事还是挺靠谱的。 早饭后,罗琴赶上马车,把沈七也留下了,叫他跟毛豆对接,二人赶着马车,一路往县城赶。 她俩在镇上找冯成成换了两匹马,再次上路。 这骑马的技术还是罗琴教她的,不过她上手也快,半个时辰就能熟练驾驭了。 但这马骑着是真的不舒服,太颠不说,骑久了,大腿两侧都能磨烂。 沈慧便给她做了两个软垫,作用也不大。 古代就这点不过,交通工具落后,真的是车马慢,一生只够爱一人,太远了嘛!通几封信,大半年就过去了。 平川县城只有一家锦绣钱庄,但门脸是真阔气。 十步台阶,上面是三间正对街开的大门,里头装修的富丽堂皇,底气不足的人站在里头,只会露怯,还好她一向自信。 稍稍整理了衣着,清了清嗓子,双手背在身后,自觉很气势的走了进去。 罗琴跟在后头看的很无语,借钱还借的这么牛气哄哄,也就只有她了。 地面是磨的能照见人的暗色大理石,正对面是柜台,两侧有太师椅,中间各摆着一个檀木茶几。 柜台开了两个窗口,有人正站在那儿,不知在办什么,还有伙计在招呼客人。 沈清忽然想到前世的银行,这是古代的银行,话说苏璟是开银行的,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银行都跟官家挂钩的,那这锦绣钱庄呢? 有伙计注意到二人,但看到她的衣着,实在是提不起兴趣,“你们……是想借银子?一百两以下,请到斜对面的当铺,那儿可以用东西典当换取急用的银子。” 沈清也不跟他废话,直接掏出那枚扳指,在伙计面前晃了晃,“认得吗?” 小伙计摇摇头,他虽不认得,却也能瞧出这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您这边坐,我给您上壶茶,请您在这儿稍等,我去请我们掌柜的。” 第256章 这是啥意思 小伙计叫来一个小丫鬟,给她们上了茶水跟小点心,然后便跑后面摇人。 沈清把扳指套在食指上,又用另一只手在点心盘子里挑了一块酥,“你也吃啊!不吃白不吃,赶了一路,我早饿了,待会找个地方吃了午饭再回去。” 罗琴见她吃的坦然,也不装了,伸手挑了块糯米糕,“中午不吃面。” “那吃啥?要不我请你下馆子,再不然去大酒楼,包个小席面?” 罗琴瞪她一眼,“真以为借到银子就不用还了?还是要还利息的好吧!” 沈清举手表示投降,“得得,我说错话了,那咱就随便找个街边,下碗面条吧!” 这回罗琴不吱声了,本来也没啥好挑的,她不是过借机发挥而已。 那小伙计很快就领着个头戴员外帽的老者回来了,长的有些对不起观众,一双眼睛小的不可思议。 “什么扳指,拿来给我瞧瞧。”老掌柜面带傲慢的摸着胡子道。 小伙计连忙催促沈清,“这位是我们铺子的掌柜,他老人家可是轻易不见客的,我费了好大劲才把人请出来,你们还愣着干啥,赶紧把扳指拿来给我们掌柜的过过眼啊!” 沈清甩了甩袖子,把右手举起来,亮出挂在食指上的扳指,“就这样瞧吧!万一你们拿去了,占为己有,我可找谁说理去!” 小伙计急了,正要说啥,可他身边的老掌柜眯着小眼凑近了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喜福,快去把放大镜给我拿来。” “是!” 放大镜拿来了,老掌柜拿起来,又凑上去细看。 沈清却是一点都不慌,房总管送来的,岂能有假,真是苏璟贴身物件,还是能支配出银子的,绝对是锦绣钱庄信物一类的东西。 她估摸着,每个掌柜肯定都见过这东西,也记在心里,指不定哪天就见了,万一到时再耽误主子的事,这个掌柜怕是就要被撸下去了。 等小眼睛老头看清了扳指的花纹,以及上面雕刻的图案后,眼神就变了,“这……该不会是你偷来的吧?”好像也有这种可能,你不能说就没有吧? 沈清把脸一放,“要是我偷的,你家主子早该把消息送往各处钱庄了,你看我,我像傻子吗?拿着东西自投罗网?还说这东西可以在任意一家锦绣钱庄支取银子,根末就是糊弄人的,拜托你把这东西替我还回去,本姑娘还不要了呢!” 她把扳指拿下来,往桌上重重一拍,那声音大的,罗琴眼皮都直跳,生怕她给摔坏了。 “别,您别走,您息怒,喜福,还不快再换壶茶来,怠慢了贵客,我打死你!”小老头也就是随口说说,哪成想她脾气这么大,这要是还回去,万一坏了主子的事,他后半辈子就完了。 再说了,就算是假的,他没收到消息,即使被骗了,也怪不到他身上。 想通了这些,小老头恨不得把沈清当祖宗着,总算把小姑娘安抚下了。 小老头掏出帕子擦了擦头上的汗,小心翼翼的问:“您……打算支取多少银子?”他琢磨着,要是要的多的话,看能不能容他两天去筹措银子,毕竟这里只是一个小县城的钱庄,银库没那么多现银,调取银子也需要时间,路上运输,有些还要走水路。 沈清当然不会真的走,不过是吓唬他而已。 她捧着茶,慢幽幽的道:“也不要很多,就……一千两。” 这个数字,是她在路上盘算过的。 刚好够解她的燃眉之急,而她要的,也是解燃眉之急,又不是真指望靠钱庄的银子赚大钱,别人的银子,就算不要利息借给她,用着也不安心,银子还是自己赚来的好。 小老头瞪大眼睛,愣愣的看着她,好像她是怪物一般。 “咋了?是不是太多了?”等不到回应,她疑惑的抬头,就见老头这一副见鬼的表情,还以为自己说多了,那不然再降降,五百两也不是不可以。 “不不不,当然不是,别说一千两,就是一万两,我们这儿也有,就是怕您拿不动。”小老头拿不准她到底是啥人,居然能拿着东家的信物,这玩意,只有在年底到景阳府盘账时,他们才能远远的看上一眼。 是有专人捧着主子的信物,让他们过眼,方便日后调动银两。 当然,主子的信物也不止这一个,还有个贴身的黄龙玉佩,那东西更贵重,执黄龙玉佩,可以调动上百万两银钱。 话题扯远了,很快,一千两银子就捧出来了,按着沈清说的,都得是十两一个的小银锭子,足足一百个,摆满了两个托盘。 “给我装好,要写自据吗?” “您在这儿签个名字就可以了。”小老头捧来另一个托盘,上面摆着刚刚写好的字据,沈清看了一眼,在起息处被划了个差。 “这是啥意思?”她不解的问。 小老头笑眯眯的道:“您这枚扳指是我们东家的私人物品,也就是说,这银子是我们东家私下借给您的,所以这息银可给可不给,要是您今儿来借上万两银子,那小老儿肯定是要写上息银的,一千两就算了吧!您在年底我们盘账之前还上就行,如果还不上,差人来说一声,适当给些息银,也可以。” 沈清听懂了,这是说她借的少,人家瞧不上这点银子产生的利息。 既然如此,她也不必矜持,顶多以后他有难时,出手相助便是。 签好字,小老儿把字据收好,又拓印了一份,悄悄让伙计送到驿站,快马加鞭送到景阳府总铺。 当天就送到了,因为提到扳指的事,总铺的掌柜也不敢耽搁,将信送到苏府。 苏璟不在,又被苏夫人知道了,便叫了来人询问,当知道苏璟把如此重要的扳指给了一个姑娘时,苏夫人惊的下巴差点掉地上。 但不管她再怎么盘问,始终没问出那姑娘的名字,连来历都没套出来。 苏夫人也没胆子扣下这封信,便只好放行,但该查的还是要查,她又不是没人手。 第257章 肺痨 于是这封信,辗转几日,直到两日后,才送到苏璟手上,随信而来的还有那张拓印的字据。 邵文鸿也在旁边,满屋子都是药味,而苏璟此时正躺在一张铺满南湖锦缎的床上,脸色虽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依旧锐利透亮。 “平川县来的信?不会是那丫头真跑去借钱了吧?借多少?五万还是十万?” 苏璟把信纸丢给他,“自己看。”接着便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 也不知怎的,他对京城好像水土不服一样,本来只是装装样子,没想到真的病了,邵文鸿调理了几日,也不见好,反而还有加重的迹象,这两天他俩都愁的很。 苏家在京城也有好几处宅子,有自己买的,有苏家祖产,还有皇宫赏的,他现在住的,是最靠近皇城的赏赐宅邸,三进两厢,据说是前朝一位一品大员的宅子,后来被抄家灭族,宅子就荒废了。 苏夫人一直觉得这宅子不吉利,不让他住,可这回进京,在城门口遇上宫里的内侍,直接将他带到这儿,只说是离皇城近,招见方便。 可自打住进来,就连邵文鸿这个一向坦荡的人,都觉得这宅子里外透着一股阴气,叫人不舒服。 今儿从祖宅调了几个老仆过来收拾,想彻底查一查,看有没有不妥之处,毕竟管家没说让他待多久,这回管家若不点头,他就别想安安稳稳的离京归家,除非…… 邵文鸿看完字据,忍不住笑了,“才借一千两,这丫头还真是保守啊!” “呵!” 邵文鸿忽然想起一事,“咱们临走时,那丫头把我叫住,找我要了点东西。” “什么东西?”这个事苏璟并不清楚。 “就是……就是一些防身的,她说她怕自己在外面跑来跑去的,被人算计,所以……”邵文鸿不敢说他给了什么,那丫头要的东西可都不是寻常迷人的,药效狠着呢! “她还算有点心计。” “这是自然,那丫头瞧着鲁莽,其实有心计着呢!”邵文鸿很想说,再有心计,不还是被你摆了一道吗? “咳咳!”苏璟说不了两句,又止不住的咳起来,后背都快弯成一道弧度,真担心他就这样佝偻下去。 邵文鸿收起玩笑,正色道:“这几日我日思夜想,好像总是我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以至于忽略了最基本的症状跟表象,要是换个寻常的大夫,只怕一眼就能看出,你是染了肺痨!” 说到最后两个字,他表情越发凝重。 “肺痨有两种起因,一是长期劳作,体质虚弱,久咳不愈,最终拖成了肺痨,直到慢慢熬死,显然,你不是这一种,你的体质,只是弱,并不是虚,咳喘也只在感染风寒或是用药之后,才会暴露出来,这些我心里都有数,怎么会让你熬成肺痨呢!” 他想了想,又在屋子里踱步,“如果不是第一种,那就只有可能是被传染,你被人染上肺痨了。”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来,他俩都觉得后背发凉。 苏璟抬头望着眼前的宅子,苦笑道:“让我久病拖死,倒是一个不错的想法。” 邵文鸿又一屁股坐下,“看来你是真的无路可退了,太子可有话说?” 苏璟仰面躺着,双眼出神,“皇帝不想把皇位给他了,斩断他的母族助力,连带着拔出我这个管银钱的,下一步就该削权了,太子若是再出错犯事,再下一步就是幽闭不准踏出太子府半步。” 邵文鸿一颗心,如坠冰窖,“那,那皇上中意的太子究竟是谁?” 苏璟没说,甭管是谁,只要不是现在的太子上位,对于苏家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早都说了,既然躲不过,那就来吧! 苏璟忽然坐起来,“拿纸笔来。” “是!”兴儿将纸笔捧到跟前。 苏璟飞快的写了两封信,一封给母亲,他知道母亲一定看过信,以他对母亲的了解,母亲肯定要派人去查沈清,这事绝对不可以,他现在还不想暴露沈清。 另一封写给锦绣钱庄平川分铺的掌柜,让他要不惜代价帮助沈清,尽快让她成长起来。 第三封,写的比较长,直接寄去了关外。 第四封,则是送到南方。 第五封,还是送回景阳府,却不是苏家,而是一个偏僻的山坳。 为了避人耳目,这几封信都走的地下通道,从另一条街上送走。 当天,秋羽便带着一队护卫,将宅子看住。 这一队人,有二十个,但这些远远不够。 他没有官身,又只是商籍,虽然有封号,但并不能养私兵,超过一定数额,就要以谋反罪论处。 肺痨很难治,邵文鸿绞尽脑汁的给他调理,驱除病根。 再说沈清这边,当天她跟罗琴背了快百斤重的银子往回赶。 带着这么重的银子,她们顾不得吃东西,只买了些饼子,路上当干粮。 因为骑马,银子在包袱里的样子,很难不引人注意。 出了县城没多久,罗琴就悄悄跟她说,她们被人盯上了。 沈清回头看一眼,她们走的这一段是山路,视野开阔,所以她一眼就能看见距离二三百米之外的两个男人。 也是骑在马上,见她回头,还很做作的调转马头,好像是要转弯,却半天也不动。 罗琴继续道:“从咱们出城,他们就跟着了,我不确定前面有没有埋伏,咋办?要不要换条路?”带着这么重的银子,就她们两个人,万一遇上拦路的,不好弄。 “换!我得赶在最快时间回镇上。”还得把银子换成散碎银两,去晚了,小当铺该关门了。 于是俩人放弃大路,抄小路很快就将那俩人甩开。 有惊无险的回了镇上,找了家小当铺,换了一百两的铜板,用箩筐装上马车,然后急匆匆的赶回王家庄。 快到庄子时,远远的就能看见很多人头聚集在一处。 王伍领着牛娃坐在村口,眼巴巴的瞅着,当看见马车驶来,王伍大大的松了口气,跟牛娃跑上前去接她,“姑娘,您可算回来了。” 沈清掀开车帘,问:“出了啥事?” 王伍道:“没,没有,没出啥事,就是从镇上请来的大夫,等着结银钱呢!” 第258章 不敢多说 “都看完了?不会吧,我瞧着庄子上生病的人很多啊,妞妞他爹瞧过了吗?咋样?药呢?抓了多少。”沈清跳下马车,罗琴也把缰绳扔给牛娃,跟上她。 问题太多,王伍一时都不知道回哪个,只得道:“您还是自己去看吧!” 到了庄子中心的广场上,佃户们瞧见是她回来了,纷纷恭敬的问好,并把路让出来,然后沈清就看到前头不远处,被佃户们围在中间的一老一少。 老的在看诊,小的在一旁记录着什么,俩人脸上都有些不耐烦跟心不在焉。 “你们东家到底啥时候回来?没听说过东家要给佃户看病的,你们该不会是在诓我吧?叫我把病看了,却不给银子,想耍赖?” 坐在对面的老汉,面上涨的通红,“不,不会,我们东家是天底下最好的东家,说叫我们吃肉,我们当晚就吃上肉了。” 郎中对吃肉不感兴趣,“孙兴旺呢?他去哪了?怎么你们这庄子还被卖了呢,哦,听说孙府被抄了,又被人给捡了?” 沈清已快步走了过来,站在桌案的另一边。 郎中还以为她是来看病的,不耐烦的摆手道:“去去去,到后面排队去,光叫人看病,也不说啥时候给银子,我又不是来义诊的!” 沈清一抬手指,牛娃就捧着一个只托盘走过来,她一把扯开上面的红布,露出整齐码放的几十个小银锭子,银光闪闪,看的人眼花缭乱。 “这些够了吗?” “够了够了。”郎中猛的看见这么多银子,人都傻了,其实不止他傻了,旁边的佃户们也傻眼了。 他刚伸手要摸,牛娃把盘子一撤,红布再一盖。 沈清也不废话,语速飞快的道:“赶紧给我看诊,再把药单开好,叫你的人去把药抓来,要是敢耽搁,或者敢乱开药,赚我的银子,我定叫你在青泉镇混不下去,记着,我姓沈,叫沈清,记住了吗?” 郎中被她戳破了心思,但在听到她自报家门后,啥想法都没了。 这姑娘,他惹不起。 沈清又对在场的人高声道:“你们先把病看了,有病治病,没病的就不要瞎凑热闹,也别乱,好好的给我排队,谁要是敢惹乱子,耽误我的事,我定会叫你们见识见识本姑娘的手段!” 本来还对她感激涕零,甚至还有那些没病的人,也想找点药吃吃,反正有些中药也吃不死人,不是还有补身子之说吗? 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可听到她这些威胁的话,那些有心思的人都不敢冒头了。 沈清离开这边,又把王伍叫过来,“土地丈量的如何了,可有人阻拦?” “沈七小弟跟毛豆管事,带着村里的几位叔伯去地里了,他们对村子了解的多。”王伍见她面色不快,也不敢多说。 沈清跑了一上午,有些累了,“人口登记的事呢?” 王伍面有愧色,“咱们这儿除了太叔,就没人识字了,所以我就想您回来再定夺。” “你是怕我没拿到银子,把人请来没法子交待是吧?”沈清不客气的拆穿他。 王伍脑袋低的恨不能埋进土里,却又无可辩驳,因为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沈清深深觉得选对人,实在太重要了。 这时,王英笑着快步走来,“姑娘别生气,王大哥做事稳妥,本来也没什么错,可我却是个急性子,我瞧姑娘也如此,所以就自作主张,叫小的们去镇上跑了一趟,找了个写字先生,您瞧,人也到了。” 在镇上帮人写字写信的书生,是考了几年连秀才都没中的,家里实在难以为继,才顾不上脸面,出来抛头露面。 果然,顺着王英手指的方向,沈清看见了一个貌似许仙的人物。 一个抱着伞的瑟缩男子,正怯生生的望着她们,下一刻大概是看清了对面的是女子,那张白白嫩嫩的脸突然涨的通红,跟煮熟的猪头似的。 见男子缩着不肯往前,王英尴尬的笑了下,走过去,把他牵过来,介绍道:“去年我在镇上想找人写信,就遇见这位许公子了,他也是个苦命人,家里老人都死光了,就剩他一个,早些年读过收,现在靠着给人写字为生,也是饥一顿,饱一顿,姑娘,您看他成吗?” 沈清又不挑,“那就让他写,管他一天三顿饭,临走时,再给他一些钱,英子姐,这事你看着办,银子我交给沈七,到时你找他支取。” “好好,我一定办好。”王英将那许公子带下去了。 沈清临走时,看了眼他纤弱的脊背,心想这不会那位许上仙的后代吧! 整整三天,毛豆带着人丈量完了田地,把总数报给沈清,除去多余的几十亩,原先的一百亩,重新划分,依地势改成大田,小田。 不好灌水的,就种上茶树,她叫人送信回月牙湾,挖了几大车茶树苗,以及果树苗。 地势太洼的,全部挖成鱼塘,在村里找专人承包,约定好,每年需要上交的鱼货,以充田税,剩下的就是他个人所得。 那人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再询问。 “东家,您说的可是真的?只要我每年交上三成的鱼货就够,不是定额?” 定额就是不管收成如何,都要如数上交。 而且要是按着之前孙家的尿性,十成至少要上交七八成,可这位新东家却只要三成。 沈清休息了两日,又恢复了原本的精神面貌,很有耐心的给他,以及在场的佃户们解释,“话是我说的,咱们白纸黑字写下来,你按上手印,我也按上,也没什么附加条件,有王太叔作证,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那汉子傻笑道:“我不是不放心,是不相信能有这样的好事砸我头上,东家,不瞒您说,我打小就爱在水里抓鱼下笼子,要是给我机会,我一定能把鱼养起来,连鱼苗都不用买,我自个儿去小河里捞便是,到明年底,您就瞧好吧!准能养出一池的肥鱼。” 沈清微笑的听着,见他似乎兴奋过了头,还是要给他泼冷水,“天气变化无常,养鱼的人怕冷怕热怕发水也怕干旱,这些你心里都要有数,也不是说只要养了就能有收获。”见那汉子脸上的笑容在消失,她又飞快的加了一句,“反正我定下的是份额,你就算只收十斤鱼货,也只需要上交三斤,你有啥好担忧的?” 第259章 白给 “东家说的对,您是把丑话说在前头,我都懂的,总之,您放心,我一准好好的养。”汉子又恢复了信心。 接着,沈清又开始分包田地,“庄子东边的十亩水田因是上等田,又能产两季粮食,所以份额要重些,一季稻米,缴纳六成,另一季无论种什么,只需交三成,谁要包?” 今儿她将佃户们集中起来,跟开大会似的,在庄子正中心摆开了架势,她面前摆了一张书桌,她坐在一把圈椅上,而底下的佃户们,有的席地而坐,有的从自家搬来了小板凳。 从她的位置上看,底下也是黑压压的一片。 那天看过大夫,抓了药之后,庄子里好些人的精神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好像吃了两副药,身体一下子好了,个个神神奕奕。 就连王英的丈夫王安,他的腿虽然不可能完全治愈,但经过复位,再上草药,要不了多久,他也能走路,只不过还是会有点瘸,对他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所以他今儿也很激动,虽然承包这个词,很新鲜,但听着不断有人举手要承包田地,他也跃跃欲试。 很快,水田就分完了,旱地定的田税份额少,不过也是缴纳两季的粮食,东家说了,有什么就给什么,不限品种,山货也行,佃户们心里甭提有多高兴,感觉全身都充满干劲。 “天底下咋会有这么好的东家,该不会是我做梦吧?” “二毛,你打自己一巴掌试试,看疼不疼,不就知道是不是做梦了吗?” “大家一定要把身体养好,没听东家说吗?身体才是挣钱的根本,这根要是毁了,就是挣再多的银钱,也是送给大夫了。” “对,咱把地种好了,有了积蓄,说不定过两年就能娶上媳妇,可不得把身体养好吗?” 众人轰然大笑。 也有人提出疑虑。 “咱们只要两只手,承包多了,干不过来可咋整?” 疑惑一提出,很快越来越多的人都意识到,这是个问题。 但沈清做为东家,又是从现代来的,她哪能不知道农具的重要性。 “咳咳!诸位听我说。”她清了清嗓子,台下还是乱糟糟的。 沈七拎着铜锣,站出去,使劲敲了敲,吸引完他们的注意力后,又板着小脸说道:“都想反天了?不知道现在的好日子是谁给你们的?敢不敬东家,谁敢不敬东家,就把谁赶出去,再不让他踏进庄子一步!” 现场鸦雀无声。 沈清也知道这些确实需要点威慑,不然飘了之后就难管了,所以没拦着沈七发飙,总要有人扮黑脸。 毛豆也出来放狠话,“我们东家瞧着心软面善,却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别以为包了田,东家又没提出啥苛刻条件,就能糊弄,要是让我知道有谁偷奸耍滑,以为东家好糊弄,我就让他知道知道小爷的手段!” 佃户们更安静了。 沈清咳了两声,忍下笑,道:“我是商人,我的要是利益,这世上没什么东西是可以白拿的,所以接下来我要说的是耕牛,以及我让人采买的农具,承包田地的人,需要的话,可要租用,没钱就先欠着,等粮食下来,用粮食还,也不多,十天按一斤稻米折价,如何?” 这回众人不敢交头接耳,各人心里都有杆称,这个租价,等于白给用了。 看到他们的反应,沈清很满意,“还有就是粮种,由庄子里统一发放,会有专人去挑种,按田亩发,这个不要钱。” 这事交给庄子里的几个老汉,他们有经验,知道怎么挑选。 “没有包到田的人,庄子里还有剩下的田,就按各家人头数,拿去耕种,全部按两季各三成的田税上交,有意见吗?” 当然没有,跟吃人不吐骨头的孙家比起来,这条件甭管搁哪,都是绝无仅有的。 况且,他们只需要按田税份额上交,官府的税赋,则是由东家统一缴纳,而不是再次盘剥他们。 眼瞅着好日子就在后头,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以及对未来的期许。 那些原本眼神暗淡的人,眼里也有了光,就像王安。 他本来还在为妻子没去抢承包田而惋惜,可很快,沈清就分配了他们家的活。 “都闭嘴,接下来我说要管庄子的事情了。”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村长,真的是啥都要管,太操心了,好在只要把人员安排妥当,让庄子步入正规,以后她就省事多了,所以她才要把一些小庄子都合并,省得一个个操持,再把她累死了。 这事又把众人的心提起来了,显然一个庄子少不了庄头,可到底是从外面找,还是从庄子里提拔,都是一件叫人揪心的事,这可是关系他们今后有没有好日子过的关键啊! “我决定让王伍来干这个庄头,期限为一年,一年后,我再来考察,就是看看他干的咋样,以后每隔两年一巡视,账目年底上交,田税每年夏至交一次,过年前交一次,王伍,听懂了吗?” 王伍跪下了,“东,东家,我怕不能胜任。” 沈清温和道:“谁都不是天生的,反正现在是一切从头来过,你摸索着干就是,有什么不懂的,跟庄子上的老人们多讨教一二,账上的事,有老太叔监管,你们二人可别一起糊弄我就得。” 老秀才重重的哼了声,“你把老夫当什么人了?” 沈清讨好的笑着道:“就是因为知道您老的为人,所以这账房的事情交给您,我是一百个放心,只不过这世上最难琢磨的,就是人心,最善变的也是人心,总之我知道,只要您老活着一天,这庄子我就能放心一日。” 她的言下之意,有的人听懂了,有的人没听懂。 反正该懂的人自然懂。 王伍现在是一穷二白,又刚刚报了孙家的仇,现在对沈清忠心不二,可几年之后呢? 他有了钱,又在庄头上干了几年,有了威望,会不会干背主作窃的事,那就不好说了。 王伍把脑袋重重的往地上磕,足足磕了三个响头,再抬起来时,额头上一片青紫。 第260章 胡说八道 “我,王伍,今儿当着父老乡亲的面,跟苍天大地发誓,要是有朝一日,背叛了东家,做了对不起东家,贪墨私吞的事,就让我不得好死,死后也不得超生!” 后面王伍的家人,吓的捂住嘴巴,这可是最毒的誓了。 但沈清是很淡定的听着,她要的是忠诚,哪怕王伍不能为她带来多大的价值,这都可以原谅,唯有忠诚,一旦触犯,绝不可原谅。 她深吸一口气,起身亲自扶起王伍,“王大哥,有劳你替我看着庄子,以后你的月钱,是这样算的,有基本底薪,一个月一两银子,一年十二两,还有提成,咱们按庄子的收益来,每年送到我身上的田税有多少,再换算整个庄子的收成,就能得出你能分到多少红利,总之,他们过的越好,你得的银子就越多,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吧?” 王伍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这是把他跟庄子挂钩,却又给他底薪,听毛管事说,底薪就是最基础的月钱,是最低的。 他一激动,又要给沈清跪着。 被沈清拦了,“还有一件事,每年也只有农忙的时候,庄子里才有收成,是吧?可是呢,咱们庄子上,除了种粮食的田地之外,其实还有不少荒地,或是自家的园子,也是可以扩大的,英子姐,你可以带着村里的妇孺们,把这些荒地利用起来,种菜腌制泡菜,另外,我再教你们一个做泡菜的法子,只要口味过关,都可以送到镇上的妙味坊,我开了家杂食铺,收各种腌制的泡菜,或是酱料,干货也成,另外还有做皮蛋的法子,我也教给你们,英子姐,你负责这一块。” 她正要再说工钱,被王英打断了。 王英由衷的感叹道:“姑娘真是菩萨心肠,我听人说过,镇上宏福酒楼里今年多了好几样招牌菜,其中就有皮蛋,外面也有卖的,我赶集的时候见过,这些都是您琢磨出来的秘方,还有那泡菜,我,我真的是不知说什么了,姑娘放心,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我自己也能靠这个挣钱,您可千万别提什么工钱,您替我们赶走了黑心的孙家,救了我们的命,又请来郎中,瞧好了妞妞她爹,我就是当牛做马也报答不了您的恩情,怎能再拿您的工钱,妞妞,快过来给姑娘磕头。” 王英摸着女儿的头,语重心长的嘱咐道:“记住了,姑娘就是咱们一家的再生父母,你长大了也要记住姑娘恩情,要一辈子牢记,要报答,听见了吗?” 她这一说,那些佃户们也过来给沈清磕头,有些年长的也要磕,被沈七他们及时扶住了。 老秀才摸着胡子,一脸高深莫测,大概是在想,自己当年起的名字真是好,要不然这丫头能有今天的成就? 田地丈量完了,也分了下去,当然是连同多出来的几十亩,从孙家搜出了地契,这老小子可真鸡贼,地契上烙的是他老伴的名。 沈清可不会把田庄分割,也不可能容忍这地继续属于他。 于是处理完了庄子上的事,就开始收拾这一家子了。 吃过晌午饭,她把王伍等人叫了过来。 “把孙家的人放了,把孙兴旺跟他的几个儿子都带来,我有话说。” “是!”王伍招呼上弟弟,又从外面叫了几个汉子,去到关押孙家人的地方,把人像赶牲口似的赶出来。 孙兴旺中风了,想说话也说不了,只能用眼神表达愤怒。 孙家几个儿子饿了三天,期间只喝了点水,每天只分到半个馒头,估摸着都快饿死了,就是夜里也没睡着,这会就是想挥拳头,也做不到了,只能用眼神表达愤怒,恨不得活吃了沈清。 孙家老婆子领着几个儿媳女儿孙子孙女,站在另一边,她们有饭吃,所以这会还有力气,张嘴就要骂。 老秀才也一大早就来了,他这几天睡的好,早上精神也好,刚吃了牛娃端来的早饭,这会正坐在一边,等着看沈清怎么处置孙家人。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却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人家毕竟不是卖身给你的。 做的太过,容易叫人抓到把柄。 沈清一个眼神,沈七抓着一块破抹布就要去堵老太婆的嘴。 孙婆子见势不妙,赶忙往后躲。 沈清冷冷道:“我没那么些时间跟你们废话,都听好了,今儿就放你们走,属于你们家的东西,也原封不动的还给你们。” 见孙家人面上有喜色,以为要脱离苦海了,但从他们兴奋的眼神里,她能猜到这些人会在之后想什么,瞧瞧那个孙老大侧过脸,半眯着眼,就知道他没憋好屁。 于是她干脆摊牌了。 “你们是不是很好奇,我究竟是怎么绊倒孙家的?” 显然这个话题,也是孙兴旺一家人最在意的。 “之前是我糊弄你们的,其实这事得问县太爷,他老人家一早就收到消息,说孙家人坏事做尽,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命,县太爷要抓典型,要给百姓一个交待,再说孙家不知藏了多少银子古董,你们说,谁知道了不心动,所以现在你们知道孙家的事,究竟是谁主导的了吧?” 孙家几兄弟全都瞪大了眼,一脸的不敢置信。 孙老大强撑道:“你胡说,我们这儿离县城多远,县太爷咋会知道孙家的事,分明是你想撇清自己才在这儿胡说八道。” 沈清笑着道:“这你可就错了,离的再远,也是在平川县城的地界上,也归县衙管,出了任何事,也得县太爷担着,别忘了县太爷也是要官声的,还要银子,要不然咋晋升,咋往上爬,咱们这位县太爷年岁可不小了,再不使使劲,就得退休了,哦,就是归乡,所以这事不难理解啊,你若是不信,尽可去县衙问问。” 要是真去问了,且不说那位会不会见他,就算见了,一张口也得把人打出去。 开玩笑,做归做,明白也归明白,到处嚷嚷个啥,这不是找抽吗? 孙老大当然不敢去问,孙老二惦记着他们的财产,急问道:“你,你刚才说属于我们的,都给我们,啥意思?” 第261章 老妖婆来了 沈清把刚到的里正,以及派毛豆赶马车拉来的县吏,都请了出来,“当然是当面清点,当面过户,按着寻常的市价买过来,未登记在册,又是属于王家庄的无主田亩,一共五十七亩,地形图都画出好了,大人,您请过目。” 县吏出的是公差,差旅费自然是少不了,还有另外的好处,所以他是很乐意跑这一趟的。 “好好,有劳了。” 老秀才把算盘珠子一拨,“算出来了,按着下等田亩的市价,一共二百八十五两。” 下等田是五两银子一亩。 孙家人立马跳出来嚷嚷。 “什么下等田,我们那可是上等好田,施了好几次底肥,整整养了一年呢!” “别想糊弄,必须按上等田,二十两一亩算。” “少一个字,我们都不会走。” “对,就这么算。” 老秀才把脸一拉,呵斥道:“吵什么吵,你们背着东家私蓄田产,这可是犯了律法的大事,给你们一些补偿,就是东家仁慈了,你们再敢吵吵,就冲这些田产,把你们告到官府,少不了一顿板子,再关上几年,看你们还敢不敢嚣张!” 沈清又默默坐了回去,心想这老头底气还挺足,骂起人来,丝毫不比她逊色。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我给你们凑个整数,三百两!同意的话,就过来签字按手印,要是不同意,那就按太叔说的,咱们到县衙找余大人评评理,这位差爷,余大人这几日可还好?” 县吏如何能不懂她的意思,立马笑着接话,“大人都好,听说小的要到青泉镇办公,还让我替他向姑娘问好,他与姑娘相谈甚欢,直说跟姑娘是忘年交呢!” 这一番话,把孙家人听的一愣一愣,本来心里就没底,这下彻底没戏了。 沈清回道:“我也觉得余大人和蔼可亲,这不巧了吗?我正打算叫人送些土特产孝敬他老人家呢!余大人清明廉洁,刚正不阿,我们平川县能遇到他这样的一位父母官,那简直是三生有幸,我找人定做的匾额都快好了,到时一定敲锣打鼓,送到县衙,也好叫世人知道,这世上还有余大人这样的好官。” 县吏听的老脸通红,是替余大人臊的,不过他也看出来了,这小姑娘真是啥话都敢往外说,脸面廉耻啥的,全都不在乎。 而且还要敲锣打鼓,算盘打的精哦! 孙家人蔫了,乖乖的在地契上签字,孙婆子被两个用媳妇搀扶着,过来按下手印。 沈清也当场兑现银子,让毛豆数了三百两。 孙家几个儿子,在看到银子时,眼中不约而同的露出贪婪。 家当装满了两车,没错,沈清很大方的给了他们两辆驴板车,至于车夫,叫了一圈,也没人肯给他们干活,只能孙家五个兄弟自己赶车。 孙兴旺被抬上车,他脑子并不糊涂,知道自己一家人要被撵走了,看着经营了一辈子的田庄,他不舍啊,又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又是开荒,又是花钱,才弄的几十亩私产,最后竟然只给了三百两银子就打发了,老头越想越痛心,一瞬间老泪纵横。 孙婆子觉得吃了亏,所以但凡是能拿的,全都拿上了,小到碗筷,大到板凳,要不是桌子太大,她搬不了,肯定连一根毛都不会给沈清留下。 “娘,家里的牲口咋办?那些鸡鸭都是我养的,还有牛跟羊,也值不少钱呢!” “是啊娘,你去跟新东家说说,叫她把牲口给我们,那可是我们自个儿的。” 两个儿媳妇撺掇婆婆,让她去要。 她们当然知道以孙婆子的性子,去了肯定要吵架,可这就是她们的目的,吵起来才好,闹大了最好,就是出人命也没事,说不定她们就不用走了呢! 孙婆子一拍大腿,“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我这就去。” 沈清正陪着妞妞跟一帮小娃玩耍,“你们想不想上学堂?跟先生学读书写字?” “那是啥?好玩吗?”妞妞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望着她。 另一缺了门牙的男娃嚷嚷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娘说老太公就是读书人,我奶说太公有大学问,可厉害了。” 旁边一个稍大的小女娃道:“过年的时候,太公会给大家写对联,我们也看不懂,我爹就说好看。” 一帮小娃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沈清看着他们,脑子里灵机一动,“那……我给你们办个学堂好不好?” “啥是学堂?” “好吃吗?” “我知道我知道,”还是那个没门牙的小男娃,“我奶昨儿还说,等咱家包地挣了钱,就送我去镇上的小学堂,跟着先生读书识字。” 沈清捏着他的脸,使劲扭了扭,疼的男娃嗷嗷叫,却不敢打开她的手。 “放心,我会让你们有学可上。”这些孩子都是她的潜力股,只要培养好了,将来大有可为。她便琢磨着,等几个庄子规整好了,可挑个合适的地方,办学堂,不止教认字,还可以教木工活,裁缝,绣工,武术也成,反正都是有用的,总比他们在家里瞎跑瞎闹要好,只是她手里没人啊! “老妖婆来了!” “坏蛋!坏蛋!” 小娃们突然嚷嚷起来,有弯腰捡土疙瘩的,有找棍的,还有家离的近,跑回家要喊大人的。 沈清回头一看,就见孙婆子一脸凶相的杀过来,她根本没把这些小屁孩放在眼里,直奔沈清,“你,你把那些牲口还给我们,那是我们自个儿养的,凭啥不给我们带走?” 孙婆子的两个儿媳,也跟过来,但只是躲在婆婆身后,一副偷摸相。 沈清根本不需要搭理她,王英牵着妞妞跑过来,一见孙婆子要闹事,便大声朝后面喊,很快又叫来几个大娘,小媳妇。 几人堵在沈清跟孙婆子中间,一手插腰,一手指着孙婆子骂。 以前她们怕孙家人,不敢还嘴,甚至连一个不字都不敢说,有委屈也只能自己忍着,可现在不同了,她们不仅有人撑腰,孙家人还倒霉了,这上下一颠倒,她们憋了一辈子的怒火,终于找到可以发泄的渠道。 第262章 声讨 “你个黑心的老贱货,还好意思要那些牲口,去年你从我家门口路过,见我家院子里的两只老母鸡长的好,连招呼都不打,直接就叫人进去抢走,我们要找你讨要,还被你那两个儿子打了一巴掌!那可是我养来下蛋,给我小孙女补身子的,家里穷没吃的,她娘生下她,就没奶水,瘦的就一小把,就靠着每天下一两个鸡蛋,蒸点鸡蛋羹,给孩子添补一口,可鸡被你们抢了去,可怜的小孙女,活活饿死了!”老婆子不能想这事,一想就掉眼泪。 孙婆子嚣张的气焰,顿时矮了几分。 知道那小女娃死了,她也心虚了两天,好歹她也是生过娃娃的,知道娃娃是爹娘的命。 不过,她还是嘴硬,“那……那鸭子,牛啊羊啊的,总该给我吧!那是我们家从小养到大的,非给不可。”几只鸡也不值钱,还是那些东西值钱。 又一个婆子冲出来,“呸!你成天把鸭子放在外头,不管也不问,那些鸭子到处跑,晚上再去赶的时候,今儿多两只,明儿多三只,我们回家一数少了,再去找,你们就不承认,我就没见过像你们家这样不要脸的。” 这事可不赖孙婆子,看看她身后两个媳妇的表情就知道,绝对是她们的手笔。 沈清也是听的津津有味,这孙家人还真有意思,又是抢又是骗,啥手段都用尽了。 “你们家鸭子,有一半都是我们的,农忙的时候,还把鸭子撒到田里,吃我们的庄稼,这些账我们还没跟你算呢!” “那几头牛,也一直是牛娃在管,他成天跟个野人似的,给你们放,可你们这一家子,把他当人了吗?不是打就是骂,还让他睡牛棚,有一回丢了一只羊,差点没把他打死。” “对,我还记得,当年牛娃他爹还活着的时候,你们一家子刚来庄子上,牛娃他爹没少帮衬着,还救过孙兴旺的命。” “这事我也记得,那年发大水,孙兴旺差点被洪水冲走,牛娃他爹跳进水里,追出去半里地,才把人捞上来,牛娃他爹还受伤了,一条腿血次呼啦的,差点废了。” 在众人声讨中,孙婆子的脑袋越垂越低,可她还想强辩,“那,那还有猪呢!” 沈清笑着插进来,“猪杀了,给大家补身子,就当是你们孙家对庄户人们的补偿,你还有啥要说的?” 胳膊拧不过大腿,就算再不服,可是实力悬殊,孙家婆媳三人也只能铩羽而归。 孙老大见她们空着手回来,顿时脸色阴沉,“咋了,咱家的牲口呢?” 孙婆子气不打一处来,再看看老伴成了这副鬼样子,顿时悲从中来,摊坐在地,嚎啕大哭,“哎哟!我的命啊,咋这么苦哟!” 两个女儿过来劝,也跟着一起哭。 这俩女儿倒是胆子最小,没做过什么坏事。 孙婆子把她们当千金小姐养着,想着将来能嫁个当官的,或是富户人家,跃上一级。 二儿媳把孙老二拽到一边,小声对他说:“当家的,咱咋办?” “什么咋办?当然是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反正咱们还有银子,加上先前存下的,买上一百亩地,不成问题,到时还是一样的过日子。”孙老二在几兄弟中,最老实。 可他媳妇却是个精的,听见他这么没城府的话,气的打了他一下,“你傻啊!你家兄弟五个,三个还没娶亲,还有两个妹妹没出嫁,这边要彩礼,那边要陪嫁,咱爹又弄成这样,我告诉你,老五早就打银子的主意,他最喜欢跟娘磨,万一银子叫他哄骗了去,咱连哭的地儿都没有,咱可还有俩儿子呢!” 孙老二耳根子软,听媳妇这么一说,便动摇了。 不经意的一抬眼,就发现大嫂也跟大哥嘀嘀咕咕。 这夫妻俩也是一个塞一个的精明,再瞧瞧蹲成一排的老三老四老五,还有两个哭哭啼啼的妹妹,孙老二心里越发没底了。 于是,出了庄子没多过多,他正要下车叫家里人都下来说说话,好好商议一下。 哪知有人比他还快。 孙老大赶着最前面一辆驴车,忽然一声吆喝,把车子刹停,后面的人还是一脸懵。 “大哥咋了?”孙老三不明所以。 孙老五却是猜到了,“大哥这是有话要说,咱们到那边的树荫底下,四哥,你把咱爹背出来,三哥,你把咱娘也背出来。” 孙老三觉得这势头不对,“你啥意思?” 孙老五冷笑道:“这都瞧不明白?大哥这是要分家呢!也是,一家子兄弟姐妹多了,成亲之后都是要分家的,说的难听点,大哥这是不想被我们拖累!” 孙老大听见了,他耳朵又不聋,可他没作声,倒是他媳妇一脸笑呵呵的模样,“五弟,咱家人口确实是多,挤在一起啥也不便,爹不是也常说,儿女大了,开枝散叶,都各归各处,早晚都有这么一天的,你说是吧?” “大嫂说是,那就是吧!”孙老五嬉皮笑脸,好像没什么正形。 孙家人聚到一起,孙兴旺靠在一颗槐树下,看着渐渐靠拢过来的儿女,心下悲凉,也恨自己这身子没用,要是他没中风,非得好好把他们骂一顿,看谁敢违逆他的意思。 说到银子,就开始吵。 老五说大嫂一直藏私房银子,孙大嫂又说孙二嫂还带着不少陪嫁,也该拿出来,又扯到一些陈年旧事,总之,就是各人说各人的理,吵的不可开交。 孙婆子吼了两声也不管用,只好坐在一边偷偷抹眼泪。 两个女儿被这一幕吓坏了,也缩在母亲身边。 孙老五却眼神阴阴的盯着两个妹妹,忽然大声道:“娘,你还记得温家吗?” “啊?”孙母不明所以。 “温家老太爷一直放出话,要纳小妾,他的聘礼可不少,你之前不是还说,要把亲戚家的闺女送去吗?” “这……”孙婆子虽还不明白他是啥意思,却只见他盯着两个妹妹,再不明白也明白了,她突然抬手发疯似的捶打孙老五,“你个混账东西,咱又不是穷到吃不上饭,你竟想着卖你两个妹妹,你还是人吗?” 第263章 有心无力 孙老大没作声,孙老二想说什么,被媳妇扯住了,只有孙老三骂了两句,孙老四还要揍他。 孙婆子精力有限,打了几下就没力气了,再一看几个儿子的反应,心凉了。 “娘,这点银子根本不够咱们一家人分的,再说小妹总归是要嫁人的,嫁谁不是嫁,至少嫁到温家,不愁吃喝,一辈子不用风吹日晒,难道你想她俩嫁给庄稼汉子吗?” “就是啊娘,您可别忘了,您还有三个孙子,就算每家生两个,那也是十个孙子,甚至更多,没点家底,将来这些孙子咋办?他们可都姓孙的,至于闺女,嫁了人,就是别家的人了,您瞧我们俩,不也一样吗?都为婆家着想呢!” 两个儿媳妇,一人一句,说的好像头头是道,句句在理。 孙兴旺也是疼闺女的,这俩丫头是双生子,生下来长的一模一样,加上前头又有五个儿子了,他格外稀罕,后来渐渐长大,模样才有些不一样。 可现在,听到儿子儿媳们,要把他的宝贝闺女卖给温家那个快入土的老头当小妾,他又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呼哧呼哧,好像下一秒就要断气似的。 沈清带着罗琴,就藏在不远处,她本来是想跟着出来,偷听一下孙家人会不会聚在一起商量着,报复她。 没成想,就听见了一出家庭伦理惨剧。 “你说,我要不要出手帮一把那两个可怜姑娘?”她问罗琴。 “你说呢?”罗琴没回答,只是反问。 她想了想,“这事的源头是我弄破了孙家,也是我将他们一家子赶出去的,所以他们肯定还是最恨我,就算我出手帮了,也未必能讨到一点好处。” “你知道就好,要么坏到底,要么一辈子别做坏事,否则你就是在给自己挖坑。” “嗯!”她的意思,沈清明白。 就算现在她帮了,以后人家还是会连她一起恨上。 所以说,她还是坏到底吧! 一人有一人的命数。 不远处的孙家人又开始吵吵,也不知最后说了什么,几个兄弟居然都同意了将两个妹妹卖了,现在就卖,然后把银子分了,他们各自离去。 孙老大说要去投奔岳丈,在那边安家。 孙老二说要去镇上做个小本生意,至于剩下的三兄弟,还没成亲,自然要跟着爹娘,不过孙老五却有着自己的打算,所以他也急着要分银子,因为……他好赌! 这事家里人都不清楚,他一直瞒的很好。 孙兴旺缴的学费,都被他用来赌了,再用点小伎俩,糊弄他爹,都不是啥难事。 孙婆子抱着女儿不撒手,可也禁不住几个儿子软磨硬泡。 几人当即就把驴车赶到温家,温老爷子一眼就瞧上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笑嘻嘻的叫管家拿钱。 双生子,玩起来一定很有意思,他还没尝试过呢! 从一百两,加到二百两,后来又直接给到三百两。 看到白花花的三百两银子,两个儿媳兴奋的眼睛都红了,根本不去管两个妹妹的死活,把她们往家丁手里一塞,另两个按着孙婆子的手,把契约一签。 眼睁睁看着闺女,被拖进魔窟,孙婆子惨叫一声,晕倒在地。 有了银子,五个儿子找了家小酒馆,把老爹老娘往边上一搁,就开始嚷嚷着分银子。 老大说,应该按人头分,老二表示同意,他有俩儿子,剩下的三个弟弟还没有成亲,他们当然不干。 老五一拍桌子,红着眼,道:“你俩的媳妇都是爹娘帮你们娶回来的,聘礼酒席,都是爹给办的,我们仨也是一样,所以要把这笔银子单独算出来,剩下的再平分。” 老三老四表示同意,就是没人提一嘴,给老爹老娘也分一笔。 老大气的脸通红,唾沫星子乱飞的骂道:“你还知不知长幼有序,皇上传太子,也是按嫡长排,按说家里的一切都是我的,我不要的,才是你们的,现在要跟你们平分,你们倒还不乐意了。” 老四黑着脸,道:“既然你是大哥,那我倒要你一句,咱爹娘谁养?” 嘴歪眼斜的孙兴旺眼睛睁到最大,心想总算还有人记得我。 这时,孙婆子幽幽转醒,她只听到后半句,捂脸开始哭骂,“你们这帮没良心的畜生,连自己的爹娘都不要了,天杀的,这要雷劈的啊!” 五个儿子不为所动,老大忽然道:“我带着爹娘,但这银子,我得占大头,我要分一半。” “不成,爹娘跟我,我分一半。” “你们都别争,爹娘平时最疼我,我又是最小的儿子,爹娘当然跟我,这儿的现银一共六百两,我拿二百两,剩下的你们分。” “那不行!” “你想的!” “我不同意!” 这一家子,从天亮吵到天黑,就在小酒馆对付一口,到晚上睡觉前,也没吵出个所以然。 没老爷子坐镇,这事一时半会都理不清,且有的闹呢! 于是,干脆花了五两银子,把小酒馆隔壁空置的小院租下,啥时候分好了,啥时候各自离去。 还算老三有点良心,知道给他爹娘请个大夫,抓点药。 老三路上却偷偷嘀咕,反正这钱是公中出,又不是他个人的。 半夜里,老俩口喝了药,沉沉的睡去,装银子的箱子被孙婆子放在床里头,她自己睡在外侧。 只可惜,她有心无力。 丑时中,一个黑影撬开门栓,悄悄摸了进去,借着月光,在屋里翻找,很快就看见装钱的匣子。 黑影压下内心的激动,轻手轻脚的爬上床,小心翼翼的把匣子抱在怀里,平安无事的出了门,直到溜出院子,一路朝野地里狂奔。 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跑不动了,才停下来歇气。 哪知刚喘了一口气,就感觉有人拍他的肩膀。 “谁!” “我说老五,你也太不厚道了。” “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三哥,吓我这一跳。” “说吧,这银子怎么分。” “什么银子?三哥说什么呢?” “老五,你少装蒜,我跟你跑这一路,你以为我是闲的吗?快把箱子拿过来。” 第264章 脱光 孙老五迟疑了片刻,突然给他跪下了,“三哥,三哥,你行行好,别跟我争了,我实在没办法,我在县城欠了好多钱,要是不还,他们会弄死我的。” 孙老三一个字都不信,自家弟弟什么德行,他能不知道? 打小就是嘴上没几句真话的人,十句里有五句真的,那就很不错了。 但面上,孙老三还是装出相信的样子,“老五,我是你哥,要是真的,我能不管你死活吗你起来吧!” 他伸手要去扶孙老五,手伸出去,就在快要触碰到孙老五时,突然调转方向,一把抢过匣子。 本来匣子也不小,孙老五是捧着,又不是掐着,所以孙老三才能得手。 他抢到匣子,转身就跑。 孙老五反应也快,扑上去抱住他的腿,将他按倒在地,匣子滚了出去,好在上了锁,银子没有掉出来,可这兄弟俩却跟生死仇人似的,不要命的扭打在一起。 就在俩人打的难分难舍,热火朝天时,一个纤细的,从头到脚包裹在黑暗中的人影,无声无息的捡起匣子,本来还想打个招呼,结果那俩人谁都没注意到她,那就算了,走吧! 等这兄弟俩打的鼻青脸肿,停下来喘口气时,这才发现匣子不见了,俩人也顾不得打架了在野地里一通翻找,连地鼠洞都掏了,愣是没见匣子。 一阵阴风吹过,冻的俩人打了个哆嗦。 “该不会是见鬼了吧?” “屁话,一定是有人趁我们打架,把匣子拿走了。”孙老五从不信鬼神,他只信自己。 孙老三一想也对,他能跟在孙老五后头,难保其他几个兄弟不跟着他。 “走,回去看看!” 俩人又气势汹汹的杀回去,会闹成啥样,暂且不说。 再说另一边,沈清也是一身黑衣,她嫌黑面纱碍事,便扯了,露出一张莹白的小脸。 见远处一个黑影回来,她站直身子问:“拿到了吗?” 罗琴掂了掂手里的匣子,“嗯!还挺沉的。” 沈清接过匣子,看了看,“这上面有锁,咋办?” 罗琴抽出一把小刀,一插一拐,小锁应声落地。 沈清把匣子打开,数出三百两,用一块小布包着,剩下的,另找了一块破布包上,挂在马屁股上,“走,咱们去一趟温家。” 罗琴也不问她要怎么做,都穿成这样了,还需要讲道理吗? 俩人把面纱一戴,一路狠抽马屁股,用最快的时间,到达温家院墙外,还是翻墙。 本来罗琴都不想带她的,万一遇着打手,她一个人跑容易,带着沈清就比较麻烦,可禁不住她恳求啊,真是越发拿她没办法了。 “小琴琴,你站下面,我踩你肩膀上,哎,你别乱动,我能爬上去。” 罗琴忍的很辛苦,好不容易把她弄上去了,沈清骑在墙头上,看着另一边的高度,又怂了,“你能不能帮我找个梯子?” 罗琴忍无可忍,咬牙切齿道:“我说了让你留在外面等,你又不肯,那底下是草地,你怕个鬼!” “那那那,万一底下有石头,硌一下多疼!” “别动,咬着!”她不由分说,让沈清咬住包袱,然后手一扬,把她推了下去。 沈清就觉得一阵失重,一阵天旋地转,接着就落进一片柔软之中。 “哎哟,啥草,这样软呼呢!” 不等她爬起来看清,后领就被人揪着提走了。 罗琴都懒得多说一句,说来要的是她,这这那那的也是她,真是够了。 俩人都没来过温家,便伺机捉了个巡夜的家丁,把人往黑暗里一撸,装成男人的声音威胁,问出了温老爷的院子。 想来这位姓温的老头,对美食也是有要求的,反正人都在手里,也不急于吃掉,他还想做一回新郎呢! 一想到能同时娶两个亲姐妹,拉着她们入洞房,老头梦里都能笑醒。 可是……怎么这么凉,啥东西? 他闭着眼睛,抬手一摸,摸了一手的凉水。 沈清把刀架在老头的脖子上,压低了声音,冷冷的道:“老头,这回醒了吗?” 当晚,温家出了一间稀奇事,温老爷半夜被人脱光了,也没全光,留了底裤,然后五花大绑,捆在温府门外的石狮子上。 温家的位置虽不在镇子中心,但也是去镇子的必经之路。 所以不少起早赶集的人都瞧见了。 老头一身的肥肉,堆在一起,跟老母猪似的,俩条腿又格外细,皮肤松弛,腿上还有血管突起,脸上更是长满了老人斑,种种迹象都在表明,这老头真是的太老了,甚至比孟代山都要老。 冻了一晚上的温老太爷被下人搀扶回去,管家问他要不要报官,要不要找官差来把人抓住,老头死命摇头,装聋作哑,就是不肯表态。 刚续没多久的温夫人,捏着帕子,眼含热泪的走进来,坐在床边嘘寒问暖,“老爷这是怎么了,到底出了啥事,要是家里进了贼人,咱报官,把人抓住,也好给老爷出气嘛!” 新夫人是南方人,说起话来,吴侬软语,直酥的人骨头都软了。 温老太爷对她稀罕了一阵子,现在也淡了,压根不想理她,仍旧闭着眼睛装死。 温夫人哭了一会,便一步三摇的出来了,管家跟在后头,俩人对了个眼,便走到一旁说话。 “温管家,你可昨儿夜里到底发生啥事了?” “夫人还是别问了,总之,咱们府里,除了老爷被绑了几个时辰之外,并没有损失什么,哦对了,昨儿刚买来的两个小妮子,被救走了,连卖身契约,一并拿走的,不过银子还回来了。” “啊?还有这样的事,莫不是她家人来救的?” “呸!她的那些哥哥嫂嫂,没一个好东西,怎么会来救。” “又或是她们相好的找来了?把人给救走的?” 管家还是摇头,“听家丁说,来人好像是女子,还是两个。” “能是谁呢?” “别管是谁,我瞧着老太爷日子怕是不长了。” 新夫人吓的捂住嘴巴,“这,这,这……” 管家瞅着四下无人,抓了下夫人的手,“您也该早做打算。” 第265章 肺腑之言 “说的也是。”她嫁过来才半年,老太爷又是这把年纪,她上哪找孩子去。 没孩子,万一老头嗝屁见阎王了,她要怎么办? 温老爷子有儿也有女,女儿早早的嫁人了,两个儿子没什么出息,可年纪绝对比她大多了。 温老头很喜欢弟弟家的两个侄儿,一直就养在身边,手里的生意有少了给他们打理,那俩人都很有野心。 一个家族的兴起,必定要踩着其他家族上位。 沈清刚踩了一个孙家,接着就是温家,这节奏有点快,所以温家闹内讧时,她接的盘并不多,也是挑了靠近月牙湾的几块地而已,扩大她的种植版图。 当然这是后话。 再说回次日清晨。 二人将两位孙家姑娘救出,趁着天还没亮,把剩下的银子交给二人,“什么都别问,拿着这些银子,去找你们爹娘,不过要在暗处,你们那几个兄长,估计还要闹一阵子,等他们散了,再去跟爹娘相认,带着他们找个小村子住下,以后的日子,好好过,女子不易,要自己坚强起来,别总想着靠别人!” 以上的话,都是罗琴说的。 大概是因为自己淋过雨,才想到要给别人撑伞,才有了这些肺腑之言。 两个姑娘就受惊的小白兔似的,犹豫了半天,才接过装银子的包袱。 “不知大侠尊姓大名,小女子无以为报……” 沈清听的无语,真怕她下一句就说要以身相许,“你俩有多远,走多远,再被人逮到祸害,那就是你们命该如此,别再指望别人救。” 反正要是她被捉进温家,哪怕拼个头破血流,鱼死网破,也要冲出牢笼。 想想她们冲进锁着二人的屋子时,这俩姑娘居然还能心大的睡着,当她提出要带她们走,俩人还在那犹豫,又怕再次被捉回来,又怕温家人报官,又说不知要去哪,啰啰嗦嗦的,差点把沈清急疯,恨不得给丫俩嘴巴子。 不作为,当下就是最坏的结局,拼一把还有其他可能,难道就甘心坐着等那老头临幸吗? 罗琴也烦了,丢下包袱,跟沈清结伴离去。 二人找到藏衣服的山洞,把夜行衣换下,然后才慢悠悠的回了王家庄。 还未走进庄子,就看到一片欣欣向荣的劳作景象。 王伍也是佃户出身,所以很多事,他都带头去干。 这会,他就带着佃户们,修整田梗,疏通排水沟。 庄子里的老人,也聚在一起挑捡粮种。 下一季,坡地种油菜,水田放干了水,种麦子。 这俩样都是耐寒耐旱农作物,需要条件不高,就是底肥要放足。 村里的妇人们,以及留守在家的人,都在到处找肥,水塘里的淤泥,茅坑里的大粪,以及牲口的粪便,全都集中在一起,再用草木灰混上过了筛的泥土,进行混合发酵,再统一动送到田里。 当然,那些承包田地的,肯定是往自家田里运。 王英带着妞妞,还有她丈夫王安,正在扩建自家菜园,她家屋后有一片荒地,是属于庄子的空地,但不是农田,没经过庄头的允许,她是不能种的,但新东家说了,谁家房屋周围的荒地,就归谁家所有,如果有人不服,就那重新规划,这些小事,王伍都能料理好,不用她操心。 沈清刚进庄子,走到她家菜地外,停下来,趴在篱笆外面朝里边看,“英子姐,你这是要种啥呀?” 王英听见她的声音,欣喜的回头,“姑娘来啦!” “姐姐!”妞妞手里举着竹蜻蜓,欢快的朝她跑来,跑到篱笆跟前,小手举起来,“看,这是爹爹给我做的竹蜻蜓,好看吗?” “好看。”这话倒不是恭维的,确实不错,不仅是竹子编的,上面还雕刻了眼睛,栩栩如生。 妞妞又骄傲的说道:“我爹还会做好多好多东西,还会雕刻小人,我拿给你看。” 大概是很想显摆,连母亲的阻拦都不顾,飞快的迈着小腿,跑回家。 王安无措的靠着篱笆站着,王英道:“这孩子,真是不懂事,姑娘进来喝口水吧!” 沈清还没回话,就见王英望向她身后,她回头去,就见背后走来一个低着头,比女娃还局促的许大仙人。 王英热情的邀人回家坐,但许仙人显然是来找沈清的。 可他这副唯唯诺诺,半天憋不出一个屁的样子,把沈清看的无语又着急。 “大哥,你有话说话,别搞这副表情,整的好像我轻薄了你似的。” 一着急,口无遮拦,又把人给吓着了。 许仙人猛的抬头,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我,我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啥意思?” “我,我我,我就是想问问你,还,还有没有活了,要是没了,我就走了。”他夹了夹胳膊底下的伞,肩上还挂着他瘪瘪的包袱。 沈清注意到,他来的时候就穿的这身衣服,好像没换过。 “工钱没给你结吗?” “当然不是,结了,都结清了,我不是那个意思。”许仙人慌了,语无伦次,又是摆手,又是摇头,跟犯癫痫似的。 王英本来想帮他说话,但顾忌到自家男人在身后,还是退了一步,帮一把也够了,她知道沈清其实是个心善之人,并不像表面对人的那样严厉。 沈清观察这位穷书生,总算想到了什么,“你是想跟着我干,对吗?” 许仙人偷偷瞄她一眼,然后就是双颊爆红,跟煮熟的虾子似的,“我,我没啥要求,管我两顿饭,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住着,就够了。” 沈清觉得奇怪,“听说你是个有骨气的读书人,宁可在街上卖字,都不愿意到富商乡绅家里做账房,为啥要选择跟着我。”她不会自恋到人家是瞧上她了,虽然她对自己的长相挺自信,但无论身处古代还是现代,男人们都不太喜欢比自己强的女人,气势强的话就更是他们避而远之的对象。 “因为你为穷人着想,为他们做主,你是个好人,也会是个好东家。”许仙人把伞抱在怀里,头依然垂着,但语气却忽然顺溜了。 第266章 他去当太监了 这个回答,说不上对,也说不上不对,就是中规中矩,挑不出什么毛病,她也懒得追究。 “你会算学吗?” “会一点,记个账没问题。” “那好吧,回头我叫人先送你回月牙湾,你先熟悉一下我家的环境,等我办完别的事,回去之后再给你安排事情!”她打算再观察观察。 所以打发走了许仙人,她又把站在不远处观望的沈七叫了过来,“明儿你把许仙人送回家,但是别叫他住家里,让他住对面苏璟那个别院,懂了吗?” 沈七年纪虽小,却很机灵,朝她比划了个ok的手势,倒把沈清惊到,“你从哪学的手势?谁教你的?” “是您教的啊!您忘了吗?就在咱们来王家庄的路上。” “咳咳!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沈七对这句话表示怀疑,但主子说过的话,甭管真假,他都得信。 王家庄的事告一段落,休息了一晚,沈清就要带着人,马不停蹄的赶往两个阳庄。 临走时,她把主要的管事人叫到一处。 王伍,王英,老秀才,以及几个承包大户。 还有刚刚从家里出来的柳叶,因为以后都要跟着主子,沈清便允许她这几天在家待着,反正也没什么旁的事要做。 见人都齐了,沈清清了清嗓子,“我挺忙的,所以庄子上的小事,你们自己做决定,不要来烦我,大事,可以去汇报,我不喜欢被人隐瞒,也不喜欢遭人背叛,所以我再说一遍,千万千万别背着我搞小动作,我还是比较喜欢坦荡的人,一旦让我发现,轻者逐出庄子,重者送交官府,我绝不留情!” 说完,她扫了眼在场的人,很好,都听见了。 棍子打完了,还要给颗糖。 “当然,你们若是做的好,我也不会吝啬奖赏,这一点,你们尽管放心,先做一年,你们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了,还有先前被孙家撸来的女子,都要安顿好了,别惹出麻烦,千万别把庄子搞的乌烟瘴气,我昨儿夜里路过一户人家的后窗时,无意中听说有人在商议着,把那些姑娘强硬的留下,给自家儿子做媳妇,不准她们逃跑,打的一手空手套白狼的主意。王伍,这事要是发生,我拿你是问!” 王伍神色认真的听着,这事他只听到一点风声,没成想就让东家知道了,“您放心,待会我就去详查。” 她又对王英道:“做泡菜大酱的事,你要多留心,那些长霉生蛆的,不能要,咱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至于怎么防霉变,怎么防生蛆,我想你们自有一套办法,你男人手艺不错,可以叫他在家里多编些精巧的小玩意,拿到集市上售卖,咱们庄子上,很家屋后都有一片小竹林,就地取材也方便。” 王英见东家都这么忙了,还要操心她的事,难免感动。 沈七赶来马车,沈清带着柳叶钻了进去,罗琴骑在马上。 王伍带着全庄的人出来送行,他有了新工作,就不用再回月牙湾做事了,庄头啊!以前他可是想都不敢想,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 远远的,马车望不见影了,他才转回身,对在场的乡亲们,语重心长道:“东家给了咱们这么多好处,咱们的好日子也眼瞅着就要来了,我在这儿也把丑话说在前头,好好干活,别偷奸耍滑,否则我第一个不饶他!” 百人百样人心,庄子里这几十户人家,又怎会没有懒汉,爱小偷小摸的人,他真是一刻都不能放松。 沈清也一直看着王家庄的方向,然后慢慢放下帘子,靠着车厢闭着眼睛盘算。 王家庄一行,她将一百亩,变成了将近一百六亩,接下来还有要合并的上阳庄跟下阳庄,如粗略估计,这俩个庄子也要扩容,不然咋合并呢? 再加上她之前买下的,她手上拥有的田产,有六百多亩了。 当然,母亲给的那十亩是不算的,意义不同,还要摘除墓地占用的。 她想将庄子一共合并成三个,王家计交给王伍,暂时看着,还算稳妥,她倒不在意收成能不能翻一翻,只要别给她捅篓子,有个能看得过去的收成,就够了。 上阳庄跟下阳庄,以后就改名为阳庄,再然后就是月牙湾附近的田地,牛宝已找人把各处的田地重新规整过,小田合并成大田,再立个庄子,安排个庄头,招些佃户,后面的也就省心了。 嗯…… 古代生产力低下,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生产工具落后,她得去找一趟曹勇,让他着手研究新农具,她还要大量采购已有的,只要工具能提高效率,降低人工成本,庄子再大,也能管得过来。 正好要去阳庄也得经过镇子,她便打算去冯成成那儿转一转。 “咱们改道去宏福酒楼!” “是!”沈七一扬鞭子,马儿撒开蹄子飞快的跑起来,半个时辰后,马车经过石桥村。 沈清透过帘子,甚至能看见朱家的小院,以及他隔壁的钱家。 “你有听过钱家后来怎样了吗?”她最近忙的很,就算见了沈艳,也没空听她说话,所以就没打听钱家的情况。 罗琴道:“听说他小命救回来了,不过……” “不过啥?” “不过只能是个废人,所以……听说他去当太监了。” “啥?”沈清一度以为自己幻听了,这个弯转的,简直太匪夷所思。 “没错,就是把自己阉割了,然后跟着挑选内官的太监,回京城去了。” “他娘呢?” “这就不清楚了,可能还在石桥村吧!” 钱母还真不在村里子,儿子成了废人,又跑宫里去了,她能有啥指望,心如死灰,跑尼姑庵,给尼姑们烧火做饭,干杂活去了,顺便再求求菩萨,好让她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姑娘,啥是阉割?”柳叶睁着一双清澈的眼,好奇的问。 沈清想了想,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你们家有养鹅吗?” “我们家没有,不过庄里有人养,鹅性子呆,见了人也不躲,村里小娃经常被鹅撵的哇哇大哭。” “因为鹅蛋不好吃,所以养鹅的人家,在公鹅长大后,都要将其阉割,这样一来,它就不会到处叨人,长的快,体型大,肉质也更鲜美。” 第267章 抢他的饭碗 柳叶眨巴了两下眼,忽然一拍掌,“我明白了,姑娘,你有话就直说嘛!干嘛绕这么大一个圈,我家有弟弟,他小的时候,我奶抱着他把尿,家里的狗总是盯着不肯走,我奶总会一脚把狗踢开,护着弟弟的小鸡说,我们家的小人种,长大了是要取媳妇生小娃娃,可不能叫你给咬了去,要是没了小鸡鸡,就不能生娃,也不能成亲,是不是就成了太监?” 沈清嘴角有可疑的抽搐,“呵呵!差不多。”她还是个未出嫁的小姑娘,实在不能毫无芥蒂的跟人讨论小鸡不小鸡的事。 沈七跟她们只隔了一个帘子,所以听的一清二楚,顿时小脸涨的通红,不由自主的就想夹住腿。 驴车进了镇子,直奔宏福酒楼,这会还没到晌午上座的时候,店里没什么客人,只有两个小伙计在收拾桌椅,打扫大堂。 冯成成正在柜台后面盘账,听见马车停下的声音,抬头望去,一见是他,扔下账本,欢快着跑出来,“姑奶奶,您咋有空过来了,稀客稀客啊!” 沈清忍俊不禁,“你少贫嘴,我不来蹭你的饭,你倒还心痒难耐是不是?” 不知是不是之前路上提到了太监,沈清怎么看冯成成都觉得他像太监。 瞧,他把手背伸过来,要扶她下车。 “拿开!我又不是闺阁小姐,连下个车都怕摔着。” 冯成成依然笑嘻嘻的,半点都不生气,一面叫来福子把马车带到后院,好料好水的喂饱,顼又弯腰抬手,请她进去,连其他几人也没忘了招呼。 “小七爷,您里面请。” 沈七脚下打滑,差点摔倒,“冯,冯掌柜,你叫我啥呢?” 冯成成却波澜不惊,“我这叫预先适应,即便您现在还是一个小厮一个随从,可只要跟着二姑娘,不久的将来,我见了您,一准得称呼一声小七爷。” 不等沈七反驳,冯成成又要招呼罗琴,被她一记冷眼警告,乖乖的闭嘴了,最后他又盯上柳叶,“这位姑娘是……” 沈七解释道:“她是新来我家主子身边伺候的柳叶。” 冯成成这回不搭理了,又走到前面给沈清带路,因大堂没人,便在靠街的位置,叫伙计收拾了一个桌子。 福子飞快的端来托盘,“姑娘,这是我刚刚泡的茶,您看还想用点什么,我这就去弄。” 沈清对这二人的热情有些招架不住,“行了行了,冯掌柜,你还是坐下吧,咱俩说说话,福子,你去隔壁把霍林叫来。” “好咧!” 冯成成在她对面坐下,拿起茶壶给她倒水,“听说您最近几天都在王家庄,把孙兴旺那一家子收拾了,真是佩服,您这出手真是越来越干净利落了,连我都想跟着您干,解气,太解气。” 沈清可不会被他天花乱坠的吹捧,搞的飘飘然,“你是不是之前被那一家子欺负过?” 说到从前难过的事,冯成成脸上的笑散去,“我们家以前就在王家庄附近,我家里有七亩地,不说丰衣足食,也是能过得下去的,可孙兴旺那老贼,看中我们家的地,想要占为己有,可他又是个抠门的,不肯原价,我家的七亩可都是上等水田,按当时的市价,怎么着也得十七八两一亩,你知道他只肯出多少?” 沈清摇头。 冯成成便抬起手,缓缓张开,“五两!黑心的啊!还想连我家的房子地基也买去,要把我们赶走,我爹娘气的要去官府告他,可你也知道,咱们这儿离县城有多远啊!就是雇辆牛车,也得走一天,再说为着几十两银子去打官司,只怕连本金都保不住,唉!胳膊拧不过大腿,最后也只能退让,我们一家搬到荒僻的山脚下,重新买了块地,自己搭的房子,我爹被他们打伤,在床上躺了没几年就去了,我娘也……” 说到亲人,冯成成心酸不已,混到如今,除了机遇外,还有他的胆识跟魄力,当然,跟沈清的帮助也脱不了干系。 开酒楼的不止他一个,这一两个月,青泉镇又多了一间大酒楼,至于饭馆就更多了,如果没有人脉跟不断出新的菜品,他也红不到现在。 沈清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事情都过去了,做人嘛!还是应该往前看,你现在就有能力好好赡养老娘亲,也能帮衬着兄弟,这就挺好。” 说到正事,冯成成连忙擦干眼泪,“那个……我想问问,您身边缺人吗?” “你想给我推荐人?福子吗?他倒是不错。” 站在边上的福子,顿时激动万分,他可是巴不得跟着沈姑娘呢! 又威风,又霸道。 瞧瞧那个沈七,在此之前,不过是个小叫花子,瘦的跟猴似的,就因为得了沈姑娘的看重,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冯成成赶紧澄清,“不不,当然不是,福子我用着顺手,可不能给你,是我哥,他这个人老实,在我这里没什么作用,大堂的活,后厨活,他都不擅长,我就是想问问,你身边要是缺赶车的,或是搬搬扛扛,需要费力气的活,能不能招了他。” 沈七立马腰杆挺的笔直,小嘴撅起来,这是明摆着要抢他的饭碗吗? “这个暂时不需要,我有他们几个就够了,不过月底时,我要去一趟燕城,到时有货物需要运送,需要的人手可能要多一些,但路途遥远,你哥能跟着去吗?” 这事冯成成知道,“回头我问问他,你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最好是多带点有身手的人,一个罗姑娘怕是不够。” 也对,沈清望向罗琴,“你有没有认识的人介绍?” 罗琴想了想,点头,“我有个师兄,半年前我与他通信时,听说他在景阳府,但现在在哪,我也不清楚,江湖人都是行踪不定,不好判断。” 沈清无奈,这不是说了等于没说吗? “那你试着联络,找到最好,找不到也没关系,小七,你跑一趟马氏作坊,把我表哥叫来,就说我请他吃饭。” 曹勇成亲了,娶的是他师父的闺女,现在也算马氏作坊的半个当家人吧!反正马师父也没儿子,将来作坊都得传给他。 第268章 找你有正事 因这门亲事,曹舅母可是飘了,对沈清也不那么信了,不过路边的小吃摊还继续开,生意很火,赚的不少,所以儿子的婚礼办的很隆重,也很热闹,但是……没请她跟她姐。 这事,后来曹大海亲自登门跟她解释。 说什么,当时他让二丫跑一趟,知会她,谁知二丫一时贪玩忘了,他因为事情多,也没注意,成亲那天,人来的多,也忙乱,直到亲朋好友散去,他才想起,好像没见两个外甥女。 这话,沈清也就听听,后来她着人打听了。 因为要不要请她们姐俩,舅舅跟舅母在家里大吵一架。 舅母揪着她俩的身世,以及曹氏的死,不放,又说晦气,又说对新人不好,怕影响儿子将来的运势,最后把马师父也拉出来,说马家最在意名声,别惹得亲家不痛快。 马家闺女算低嫁,曹家怎能不多几分小心谨慎。 曹大海纵然心疼两个外甥女,也看重她们,可在自己儿子的幸福面前,他还是妥协了。 他说那些话时,沈清只是面带微笑的听着,没有言语,沈慧坐在一边,眼神发呆,不知神游到哪去了。 曹大海知道沈清是受不得委屈的人,也知道这回的事,怕是彻底伤了外甥女的心,所以两家的来往几乎是断了。 不过曹勇还是大大咧咧的笑着招呼,“清妹妹,咋有空叫我出来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沈清对这位表哥没什么意见,所以也笑着给他斟茶,“这不是想念表哥了吗?” 曹勇毫不客气的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扭头调侃冯成成,“我说冯掌柜,你们家的茶是越发的贵了,这要不是沾了我表妹的光,我可是喝不起哟!” 冯成成的嘴皮子,哪会输给他,随即回道:“曹大爷说的啥,我可听不懂,我只知道您现在可是马氏作坊的话事人,管着作坊呢!手里头进出的银子,那是多的数不清,别说一碗茶,就是天天吃席面,那也是供得起的,以后可得多照顾照顾小店的生意啊!” 曹勇被他说的眉开眼笑,“哎哟!咱俩就别互捧了,你跟着我表妹,可没少赚吧!” 沈清见他越贫越远,忍不住轻咳两声,“大表哥,我找你有正事。” “啥正事?” “我要找你定做一批农具,全套,从耕田的爬犁,到扬尘的木锨,我都要,还有,我之前看过你们作坊出的打稻机,有点笨拙,需要好几个人抬着,才能挪到地头,所以,能不能在下面加两个轮子,像小推车一样,只需要一个人,就能推到田里。” 曹勇一拍桌子,“你这个想法太好了,我跟岳丈也商议着要把农具改进一番,那你打算要多少农具,啥时候要,送到哪?” 沈清想了想,“你有多少,我要多少,第一批先送到王家庄,找王伍接手,第二批送到月牙湾,交给范老大,第三批再送到阳庄,你们加紧做,争取在明年春耕前,把农具都做出来。” 曹勇由衷的感叹道:“你确实是个有远见的,不像那些目光短浅的人,只知道抠搜,连农具都不舍得给佃户们置办,要不然就是坏了修,修了坏,耽误了多少农活,他们就不明白,农具趁手,不仅省人力,也省时间,赶上抢收的时候,赚下来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沈清不想跟他废话,直接掏出五个银锭子,往桌上一摆,“这是定金,一共五十两,冯掌柜,拿纸笔来。” “来了!”冯成成亲自捧着纸笔过来。 沈清本来想自己写,提起笑又犹豫了,把柜台后面看戏的账房叫过来写自据。 曹勇看她搞的这么正式,有点不适应,“表妹,以咱俩的关系,就不用写字据了吧?我又不会赖你的银子!” 沈清瞪他一眼,“这叫亲兄弟,明算账,交货日期,以及交货数量,质量,查验,定金,结账,这都得写清楚,先生,我说,你来写。” 账房点点头,提起笔,按她说的,很快拟好了字据。 冯成成站在一边,暗暗点头,他又学了一招,就是跟自家兄长,也得算清楚,否则以后搅和到一处,很多事情会变成,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字据写好,二人各自按了手印,一式两份,她的这份,就交给冯成成替她保管。 冯成成把字据收好,问道:“要不要请柴捕头过来一同用饭?” 沈清摇头,“算了吧,等我办完阳庄的事,再来请你们吃饭。” 曹勇探头问:“那晌午请我吃吗?我要求不高,街角有家面摊,做的猪头面,那是一绝,那猪头用香料卤出来,煮的软烂,汤底用猪骨头熬的奶白,好吃的不得了。” 沈清被他说的来了兴致,“是吗?那要不咱们都去对付一口?” 冯成成摆手,“我就不去了,我家后厨管饭。” 离开宏福酒楼,几人步行往街角的面摊走去。 说是街角,却也走了一大段路,到了地方,沈清环顾四周,好笑道:“离孟家倒是近。” 曹勇一屁股坐下,吆喝店家,“给我们来五碗猪头面,再把你们家腌的不咸菜多端些出来,沈七,再去给爷打壶酒,吃肉,没酒咋成!” 他扔给沈七一小锭银子,沈七接住,看了看沈清,见她点头了,这才跑开。 柳叶掏出帕子,把桌子椅子统统擦了一遍,又把沈清要用的碗筷茶具,都拿到一边,找店家要了开水烫一遍,本来她也要给罗琴烫碗筷,被罗琴拦了,她才不需要人伺候。 沈清坐下之后,就一直在看孟家的院墙,从她的位置,是可以看见一边的侧门,这会大门紧闭,其实也瞧不出啥,可她还是想看。 与她不同,罗琴低着头,恍若未觉。 这家小摊子,就支在街边,跟管街的交点银子,就允许摆摊了。 两口锅,一口煮面,一口炖着猪头肉,正香着香气。 再加一个破桌子,摆上调料,跟用来切菜,两副桌椅,这小摊子就支起来了。 第269章 说了等于没说 柳叶擦完了桌子,好奇之下就跑去看那人做面,还不停的问:“这些猪头肉是早上现做的?” “嗯!”老板只是低着头,专注的擀面,似乎不太想说话。 柳叶又道:“猪头肉是不是便宜些,比肥肉便宜吧?你用的啥香料,真好闻,这面条擀的好宽……” 柳叶絮絮叨叨的声音传到沈清耳朵里,连她都觉得啰嗦,正要叫她回来,就见孟家的侧门开了,没一会,走出来一个胳膊上跨着篮子,边走边扶着鬓角的婢女。 女子低着头,迈过门槛,不知跟门房说了什么,咯吱咯吱的笑起来,随后侧门关上,她回过进这边走。 大概是察觉到什么,慢慢抬头,起先好像没看清,片刻后,她一眼认出沈清,神色大变。 沈清也认出她了,朝她慢慢的笑了,“平儿姐姐,好巧啊!这是要去哪?买菜还是买花布?是我姨母叫你外出办事?过来坐坐嘛!天还早呢!哟!也不早了,吃午饭了没?过来一起吃啊!” “不,不了,我还有事,就不吃了,姑娘慢用。” “干嘛急着走啊!”沈清一个眼色,罗琴就面无表情的起身,上去拦住要逃走的平儿。 “姑娘这是要干嘛?光天化日的,难不成还要当街绑人不成?”平儿胳膊上的篮子掉在手里,朝她翻了个白眼,气哼哼的四十五度望天。 “平姑娘说哪里的话,我想请你吃饭啊!”沈清笑的和风细雨,要是路过的人见了,一定会感叹,这小姑娘真可爱。 “我不吃!我要走了!” “吃不吃的,由得了你吗?”此话一出,就连曹勇也寒着脸站起来,朝她逼近。 柳叶还没适应主子的做事风格,吓的不敢动。 可她也没注意到,一旁卖面的小子,手里的汤勺,都快被他掰断了。 罗琴不由分说,拽着平儿的胳膊,硬是把人拖了过来,按着坐下。 曹勇见没搞头,也慢吞吞坐下了。 对于姑母,以及姑母身边的人,他是半点好感也没。 沈清一只手肘撑在桌上,津津有味的盯着平儿的小脸,平儿被盯的很不自在,“你这样看着我作啥?” “当然是在看……你见了我,为何……好像……有点心虚。” 平儿差点跳起来,“别胡说,你跟我家夫人有仇,跟我又没仇,我,我害你干嘛!” “这可不一定,说不准我姨母想到什么害人的法子,叫你来实施呢!”她就是猜的,想想姨母肯定憋了一肚子的怨气怒气,不出了这口气,还不得把自己憋死。 她隐隐觉得,最近发生的,都跟姨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算不是她亲自参与,也脱不了绝对的干系。 平儿心虚啊,可是她更清楚,眼前的小姑娘,就是恶魔,绝对绝对不能让她知道。 “夫人最近都在给少爷寻摸亲事,忙的很,没空找你的麻烦。” 这话半真半假,找媳妇是真的,可仇还是要报的。 沈清觉得稀奇,“姨母不惦记我跟我姐了?” “惦记也没用啊!夫人只想赶快让二少爷生个孩子。” “说的也是,那有眉目了吗?挑了谁家姑娘?” “你问这个做啥?”平儿很警觉,直觉告诉她,这事不能让沈清知道,要不知坏了夫人的好事,倒霉的还是她。 沈清痞痞的笑,“就是问问嘛!” “不知道,还没定下,姑娘还是别问了,反正又跟你没关系,我还得买东西去,我得走了。”她又要起身,却再次被罗琴按下。 沈清笑嘻嘻的道:“你要买啥,我让小七跑一趟,哪用得着平姐姐亲自去。” 平儿气的吐血,“你到底要干嘛?” 沈清瞥了眼罗琴,“我问你,你家大少爷咋样了,死了没?” 前半句还正常,后半句,简直了。 罗琴嘴角直抽搐。 平儿也气够了,放弃抵抗,“大爷病了,还没好,具体怎么样,我也不清楚,大少奶奶把院子看的紧,不是她身边的人,都不能靠近,就是夫人也是一样,不过我们夫人也不大往那边去。” “说了等于没说!” 罗琴忽然道:“放她走吧!” 平儿心中一喜,却那女魔鬼道:“走也行,把账付了。” “啥?”平儿以为自己幻听了。 曹勇则是捂嘴偷笑,“她让你付钱,也是,我们都到姑母家附近了,也没进去打扰,就当在姨母家吃了一顿,你回去只管这么说,没事的。” 平儿心里一万头草泥马跑过,心想,有没有事的,你们能管吗? 可即使再不情愿,她还是把面钱付了,因为她想尽快脱身啊! 她掏出一吊钱,重重的搁在桌上,起身时,朝面摊老板望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转身离去。 她一走,面就陆续端上来了,沈七也把刚买回来的酒,搁在到桌上,找来两个酒杯,给曹勇倒了一杯,又给沈清倒了一杯。 曹勇诧异,“你也喝酒?” 沈清摇头,把酒杯推给罗琴,“你喝吧!” 罗琴也不喝,又把酒杯推回给她,“我也不喝。” 曹勇看的一头雾水,“不就是一杯酒吗?你俩至于推来推去,都不喝,我喝!” 他一把抢过酒杯,正要仰头喝下,忽然斜角里飞来一只鞋子,正中红心,酒杯被打落,酒水飞溅,连桌上的面碗也遭了殃。 沈清跟罗琴闪避不及,被面汤溅了一身。 “哎呀!这可怎么弄。”柳叶顾不得自己,赶忙掏出帕子给主子擦。 沈七怒气冲冲的就要找凶手质问,可一看清来者是谁后,又迅速缩回脑袋,悄悄躲到沈清身后了。 曹勇像是感觉到什么一般,站起来,头也不回的就要逃走,刚迈了一只脚,就被人拎了回来,五大三粗的汉子,愣是被治的一动不敢动。 来人是谁? 当然是曹勇的新婚妻子,马师父的独女,本名叫什么,很少有人叫得出,但她有个外号,叫的很响亮:马大脚! 身板比沈婆婆还壮,嗓门又周来娣还大,性子的火爆程度,一时还找不出对比,反正跟她比起来,沈清觉自己就是个善良温顺的小白羊。 第270章 会不会有妖怪 “表嫂!”怕被牵连,她飞快的闪到一边,恭恭敬敬的朝她摊开手,示意她坐下说话。 马大脚瞪她一眼,粗声粗气的道:“原来是二表妹,你咋在这,有人跟我说,勇子在跟几个姑娘吃饭,我还以为他老毛病又犯了,没成想竟是你,你来镇上干啥?找他啥事?”就算是表妹,也不能掉以轻心,自古表哥表妹搞在一起的还少吗? 她好不容易嫁人了,相公长的要身高有身高,要模样有模样,她可不得看住了。 沈清听的稀奇,惊讶道:“表哥有啥老毛病,我咋不知道?”在她的印象中,曹勇还是挺老实的嘛! 马大脚也不怕家丑外扬,放开曹勇,又吆喝着老板过来把桌上的残渣收了,等一切妥当,她又嚷嚷着叫老板上几碗面。 罗琴坐不住,躲到一边去了,柳叶跟沈七站在沈清身后,也不敢坐,曹勇倒是想坐,但是左右看了看,觉得这俩女人他都惹不得起,还是躲着吧! 谁都没注意到,面摊老板垂下的脸上,布满了阴沉。 马大脚还嫌坐的不过瘾,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唾沫星子乱飞的开始讲了。 她嗓门大,又是边吃边讲,飞出来的残渣,喷的满桌都是,沈清只顾着看她嘴巴上下启合,至于她说了什么,一个字都没听清。 这饭,当然也是吃不下了。 最后,曹勇被媳妇拧着耳朵逮回去了,临走时,马大脚还客气的让沈清常到家里玩,可沈清看她说这话的神态,应该不太欢迎她。 等人走了,她们几人也火速撤离,反正这顿饭也吃不成了,还是买几个包子,路上解决吧! 沈清咬着软乎乎的猪肉菜包,连着干了两个,才停下来歇口气,“这表嫂,够表哥喝一壶的。” 罗琴在一边出神,“我倒是羡慕她的脾气,我要是像她一样,把孟家闹个天翻地覆,倒也好了。” “说的也是,孟春那个性子,合该找个你这样的。” 按着距离算,阳庄离月牙湾最远,比王家庄的距离要远上一半,期间还要经过一个小集镇,要是碰上道路不好走,就是赶马车,也得走上大半天。 不过,他们是从镇子上绕行,也就好些。 吃过晌午饭出发的,沈七很有先见之明的备下不少干粮,整整一个大包。 柳叶赶快初还对外面的景色很有兴趣,但看了半路也就厌了,便缩在沈清身边睡觉。 主仆俩睡的昏天黑地,前面赶车的沈七也昏昏欲睡,罗琴没什么睡意,面无表情的赶着马车,不时的瞟向路的两边,这条小路很窄,两边是高低不平的山坡,有高有矮,所以他们的路,也是高低不平,最高的时候,落差有半米。 上坡的时候还好,下坡就很惊险了。 也得亏她驾驶技术好,要不然都不知道翻几回了。 可她也有失手的时候,猛然又是一个下坡,前面却有一个大坑,她避之不及,马车冲进坑里,车身一歪,险些倒了。 “哎哟!” “我的头!” “咋了咋了。” 不管睡没睡,该醒的都醒了。 沈七没抓住,摔进坑里,幸好没下雨,否则刚上身的衣服就糟了。 可他还是摔的屁股疼,站起来一张嘴就要骂娘,瞄见从马车里冲出来的主子,又赶紧咽了回去,急吼吼的跑上去扶,“姑娘,主子,您没事吧?摔疼了没?有没有磕到哪?” 沈清捂着额头,嫌他烦,一把将他推开,“一边去。”说着,望向罗琴,“出啥事了?” 罗琴跨在旁边,盯着车轱辘,一筹莫展,“这下麻烦了。” 这条小路,看样子是直通阳庄,换句话说,只有阳庄的人才会从这儿走,如果阳庄的人今儿不出来,他们指定连个鬼影都见不到。 这时节,已入了秋,小路两边的荒草灌木,渐渐泛黄,看上去就像有蛇的样子。 四人站成一个圈。 柳叶有点害怕,“现在咋办呀?” 沈清用手垫着下巴,淡定的分析,“两个办法,要么坐在这里等,看有没有人经过,另一个办法,就是得有一个人去前面的阳庄叫人。” 罗琴道:“我看第一个法子还是算了吧,庄子都没多少人,再在这儿等着,等到猴年马月,天色不早了,你们就在这附近找个能安身的地方,我往前,去庄子里找人帮忙。” 沈清长舒了口气,“看来只能这样了。” 罗琴临走时,深深看了她一眼,沈清心领神会。 沈七把马儿的绳套解开,“我带着它去找找,看能不能把它喂饱,还得指靠着它赶路呢!” “那你别走远了。” 柳叶看着他们一个个的离开,再环顾四周,吓的一个劲往沈清身边靠,“姑娘,荒山野岭的,好吓人,你说会不会有妖怪,就是吃人的那种。” 沈清玩笑道:“那可不好说哦!” “啊?那,那我们咋办,万一被妖怪吃了,哎呀,我爹娘得哭死……” “你先别哭,咱们今儿恐怕得在这儿过夜,所以你还是把眼泪收起来,咱们尽快搭个能过夜的窝棚,不然到了夜里,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丛林,那不是更吓人?” “我,我们要在外面过夜?在马车里……”看着歪倒的马车,柳叶把后面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好吧!马车也不能住人了。 沈清轻松道:“别怕,就当野外生存了,你还愣着干嘛?过来帮忙。”这丫头莫不是忘了,谁是丫鬟,谁是主子吧! 沈清在路边的草丛里,找了块稍稍平坦些,也稍稍空阔些的地方,掏出小刀,把周围的荒草清理干净,再叫柳叶把割下来的草堆到一处,周围做好防火,再用火石把荒草点燃。 柳叶不解,“姑娘,点火干啥?要烤东西吃吗?” “防止有蛇蚁之类的,去找些干柴来,顺便看看周围有没有小溪。” “哦!”柳叶捡起一根树枝,往深处探索。 不多时,就响起她的欢呼声。 “姑娘,这有个小泉眼,水好清啊!咱们运气真好。” “水里有鱼吗?”沈清也拨开比人高的灌木,往里探去,走了十米左右,就看见柳叶蹲在一块石头上。 第271章 都是死人 她凑过去一瞧,还真是一个泉眼,几块石头围起来的,深度约一尺,面积只有四十多平立的样子。 水质清澈见底,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几条小鱼在水底游动。 “你说这鱼好吃吗?”沈清探头问。 柳叶愣了下,立即开始卷袖子,“我下去逮!” 沈清好笑道:“你现在不怕了?”从一下车就说怕怕怕,这会见了鱼,倒是不说怕了。 柳叶羞涩一笑,“奴婢就是怕鬼,其他的,啥都不怕,真的不怕。” 仿佛是怕沈清不信,还拍着胸膛,信誓旦旦的保证。 沈清回到空地,把枯草清理完,又砍了些藤条,正打算在空地上搭建一个简易的棚子,沈七就牵着马儿回来了,面色不虞,嘴里还骂骂咧咧。 “咋了?”沈清问。 沈七把马儿栓在一边的树枝上,朝她走来,“我本来是要带它去找草吃的,哪成想,这么倒霉,一脚踩进骨头堆里,也不晓得那些人死了多久,该不会还要尸气吧?咦……主子,这儿不能住人,要不咱把马车扔这儿,牵着马往前走吧!反正马车搁这儿也没人会偷。” 沈清觉得蹊跷,把刀握在手里,“走,带我去瞧瞧。” 沈七吓的一跳,“都是死人,没啥好瞧的,晦气呢!” 沈清不由分说,拽着他的胳膊便走,还不忘高声告知柳叶,没听到回音,也不知小丫头听没听见。 他俩回到路上,沈七又带着她往前走了约一百米,左边忽然出现一条隐约可见的小路,像是有人走过,但又很久没人走了,两边的荒草都快把路掩埋了。 沈七手一指,“就在那里面。” “走!”沈清带头走在前头,沈七磨磨蹭蹭的跟在后面。他虽然不怕,但又不喜欢,所以不想再进去,也正常吧! 拨开枯草,视野依旧不佳,脚下是软棉棉的草,踩着悄无声息,走了没几步,她忽然不动了,因为前方很突兀的出现一个圆形空地。 上面没有杂草,只有光秃秃的黄土,凌乱的堆着很多尸骨,有些衣服还没完全烂掉,可以看出是男人还是女人,甚至还有小孩子的骨头。 而靠近她来的方向,还有腐烂到一半的尸骨,不远处的有棵枯树,上面停了几只乌鸦,见有人过来,也不害怕,反而凄厉的尖叫几声,甚至还要朝他们扑过来。 果然,吃过人肉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沈七离她至少有十步,“主子,看过了就走吧!天要黑了,咱们在这儿待着太慎人了,还有,这附近的动物都不能吃,唉!也不晓得这些死人究竟是哪来的,您说,会不会是阳庄的人,可一个庄子怎么会死这么多人,我没听说有瘟疫啊!” 沈清深深看了几眼,沉着脸回身,“走吧!” 沈七一听到这话,撒腿就跑。 二人回到路上,又走回先前的空地。 忽然,一阵冷风刮过枯草,叫人不禁打了个战栗。 沈七愣愣的站在那,喃喃道:“咱们的马呢?” “柳叶呢?咋还没回来。” 二人都意识到不对,一个找马,一个找人。 沈清冲到小水潭前,还是没人,不过石头上有水迹,她跳到石头上,朝四周看去,隐约间,有几块草丛有晃动。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看时,突然第六感疯狂发出警报,她下意识身子一歪,直接头朝下跳进水里,落进去,她也不好奇后面有啥,拼命往前游。 之前也说了,水潭有四十多平方,她游到中间,离岸边也好几步的距离,这才敢停下回头,可只来得及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影子钻到林子里,朝南边跑去,接着周围的草丛时都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朝南边聚拢。 看清他们跑走的方向,沈清的眼中迸发出凌冽的冷光。 沈七听见落水声,忽忽忙忙跑过来,“哎呀!主子,你咋跑水里了,不凉吗?快上来。” 沈清慢慢走回岸边,借力爬上岸,再看向南边,草丛动静消失的方向。 “还好马车里有干净的衣服,不过马跟柳叶都不见了,主子,咱该不会是遇着鬼了吧?咋办?要不然回月牙湾叫人吧!” “听着,你去找牛宝跟毛豆他们,叫还有范小山,叫他多找几个壮汉,还有柴良,就说我有个大礼要送给他,祝他平步青云,叫他一定要多带几个捕块,有多少带多少!” “主子,你,你这是咋了?”沈七见她越说兴奋,跟中邪似的,不免有些害怕。 沈清弹了他一个脑门蹦,“胡说什么呢!你记着,危险跟机遇并存,若不抓住,日后定要后悔终身。” 沈七捂着脑门,委屈道:“您是认真的啊?”见主子又要弹脑门蹦,沈七赶紧捂住脑袋求饶,“好好,我知道,我明白,那我走了,您一个人咋办?您就不怕?” 沈清扒拉了下头上的湿发,边走边道:“我自然是去前面找罗琴,她不比你靠谱?” “哦!那我真走了?先回月牙湾,再去镇上找柴捕头?”这一来一回,要不少时间吧? 沈清回到马车边,钻进里面,一边换衣服,一边吩咐道:“时间来不及,你从这儿出去,见到有马车,就跟人家借用一下,不用吝啬银子。”说着,从里面丢出两锭银子给他,足有五六两,“记着,事情可以同时办,使唤人替你跑路便是,这一点毛豆可比你强多了,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沈七毕竟年纪小,攥着银子,等沈清换好衣服出来,便跟她道别,朝来路跑了。 他跑的很快,按主子说的,出了这条小路,跑上大路,遇见有马车经过,冲上去拦下。 这种不要命的拦法,肯定是百试百灵。 也免不了要被一顿咒骂,再狠一点的,赏他几脚。 不过,他运气好,遇上的是送客回程的马车,给了二两银子,车夫甩动鞭子,一路风驰电掣,把人送回青泉镇,还贴心的送回宏福酒楼。 沈七跳下车,火急火燎的冲进酒楼,同样还是走运,冯成成见他跟被狗撵似的,一番追问之下,便一面叫福子骑上他刚买的马,又一面把沈七拖进包厢,今儿柴良在这儿吃酒。 第272章 点火 沈七见到柴良,跟见了亲人似的,哭哭啼啼,断断续续的把事情说了。 柴良干了这么多年捕块,嗅觉自然比普通人要灵敏的多。 听完,立马察觉到不对,起身对在座的人歉意的抱手,便告辞了。 出后,叫上随从,赶紧回去召集人手。 福子骑马回到月牙湾后,把沈清跟沈七说的话,沈七又跟他说的话,原封不动的复述一遍。 范大山也意识到事情非同一般,否则东家不会回家搬救兵。 便立刻召集儿子,毛豆,牛宝,从沈大,到沈六,全都带上,至于长工,被牛宝否了。 他们不是沈家的人,万一出了事,不好跟人家交待,也容易惹出事。 范老大也不能去,家里不能没人看守。 于是,点了名之后,他们牵了两辆马车出来。 这是对面苏家搬走时,留下的,也是他们进去查看时,才发现的,还没来得及报备沈清,这会倒是用上了。 两辆马车,刚好装下七八个年轻人。 沈慧担心的眼红通通的,许璐穿着一身单薄的长衫,缩着肩膀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见她哭了,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轻声安慰,“姑娘别担心,令妹有胆有识,是个奇女子,肯定不会有事。” 他亲眼见过沈清处理王家庄的事,那个雷厉风行的架势,他敢说,就算干了一辈子管事的人,也未必有那个手段。 沈慧回身,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轻轻用帕子擦拭眼泪,“外面天冷,公子还是早些回去歇着。” “都回去歇着,就你这小身板,冻病可不得了。”沈婆婆恶狠狠的瞪了眼许璐,对于这个刚来的许瘦子,她是一百个嫌弃。 太瘦太弱,骨头架子跟沈七都差不多,可见有多小,风大点,都怕把他刮跑了,再说身上穿的,也太寒酸了,好像自打他来这儿,就没见他换过衣服。 因钱书衡的事,她对读书人可没什么好感。 如此多的因素加在一起,导致她看许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许璐又不傻,知道他们都不喜欢自己,但那又怎样,他又不是为了别人的喜欢而活着,他不过是想有个栖身之所罢了。 因为见了沈清的行事风格,所以他才壮着胆子恳求她,来到这儿,求一个安稳,要是能说服沈家人资助他考取功名,那就更好了。 许璐临走前,又深深望了眼沈慧的背影。 早听说沈清有个姐姐,被人退婚了,后来那男人又死了,虽没成亲,可她还是背了个克夫的名,可性子温柔,人也够美。 最近镇上的媒婆都在往月牙湾跑,也有媒婆打他的主意。 他无父无母,无亲无故,没牵没挂,又是穷困潦倒,哪还有比他更合适的。 起初他没有在意,可是后来…… 算了算了,外面真是冷,还是早点休息吧! 也不知那沈二姑娘究竟遇到啥事,整出这么大动静。 唉!还真是有点怕她,要是她再也回不来,那可就太好了。 若王英能听到他的心里话,估计得吓得半死,她一直以为许璐是个单纯又唯诺,没有半点城府的穷书生。 再说另一边,沈清在沈七走后,便把马车里的东西稍稍收拾了一番,匕首抓在手里,谨慎的往前走。 天黑下来,耳边只有风吹过草丛的沙沙声,或者老鸹令人毛骨悚然的惊叫声,除此之外,再没人旁的声音。 大概走了三刻钟,渐渐的地势开始往上,爬到最高后,再往前方看去,就能瞧见大约三百米开外,有两个隐在昏暗中的庄子,中间被一条路隔开。 也不知是没人,还是庄子上的人都没钱点灯,跟死庄似的,没灯也没烟火气。 耳边的风大了,沈清抬头望天,月亮升上来了,只不过被乌云挡住一些,把四下照的鬼气森森。 她怕吗? 怕个鬼! 她自己就是个鬼魂,要是遇见同类,她还得打个招呼,问问他们当鬼魂四处漂泊的感觉好不好,啥时候能投胎。 据说鬼魂只是人死后,还没有消散的一股能量,若是冤死的,怨气越重,这股能量就越大,就像气场,有些人的气场,天生强大。 但再强大的气场,对活人的影响作用,都是极其微弱的。 除非是自己身子弱,阳气不足,才容易被附身。 说起来太复杂,只要坚持不信,也没啥大不了的,鬼难道还有人可怕吗? 深吸一口气,沈清摸着黑进了庄子。 快走到时,总算听见几声狗叫,沈清站住了。 也不往里走,四下看了看,见路边有两个稻草堆,她围着草堆转了一圈,觉得这东西也不知堆了多久,底下说不定都沤烂了,果然放弃。 这时,又看见不远处有个草棚子,用几根木棍支撑,只有一堵泥巴墙,四周空旷,离最近的一户农家,有几十米。 “这个位置不错。” 满意了,她掏出打火石,又扯了些稻草,在棚子里划亮火石。 附近的民房里,有几双藏在窗户后面的眼睛,正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那人在干嘛?她怎么不进庄子?” “我看见她在扯稻草,莫不是要睡在牛棚里?” “不像!” “真是奇怪,看身形就是一个小姑娘,她胆子咋这样大。” “嘘!小点声,她好像在点火。” “难道她是要烤火?” 很快,他们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火势越来越大,把牛棚烧着。 沈清似乎还觉得火不够大,又去扯稻草,附近有断掉的树枝,也被她拖了过来。 火舌卷上草棚,瞬间就将整个棚子吞没,照亮了一大片区域。 罗琴从黑暗中走出来,简直无语到了极点,“你这是要放火烧了整个村子?” “你出来啦!”见她出现,沈清丝毫不意外,“不然我上哪找你去,还是这样方便些。” “火越来越大了。”罗琴好心提醒她。 “没事儿,这个人乌七八糟的庄子,烧了就烧了,我只要地,不要人也行。” “你都知道了?” “柳叶都不见了,又看见一堆白骨,便猜到了一些,只不过有一点我想不通。” 第273章 杀光 “什么?”罗琴弯腰捡起一根木柴,扔进火里。 沈清坐在一截树桩上,抽着下巴,思索道:“咱们来的那条路,为什么好像没什么走过,他们是不是有另一条出庄子的路?” 罗琴指向西边,“你忘了,那边是清河,他们可以坐船。” “啪!”沈清打了个响指,“这就对了,但还有一个问题,我怎么没听到风声,好像最近也没什么失踪人口吧?” “你不知道又不代表没有,你整天都想着赚钱,最近又天天跟孙家斗,跟孟家斗,不知道奇怪吗?别扯那些没用的,现在的问题是,就咱俩人,怎么干?真把人都烧出来,我是没问题,你问题就严重了。”罗琴不耐烦道。 沈清还在乐此不疲的往火堆里加东西燃烧,“没事,大不了我就跑。” “你跑?这附近不知埋了多少陷阱,只怕还没逃出村子,就成了刺猬。” 除了他们来时的小路,剩下的,就不好说了。 她刚来时,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就险些中招。 也不知这些陷阱是防人还是防野兽,大概是野兽吧! 毕竟人少的地方,野兽就会增多,这是人与自然的协议。 俩人还没吵明白,黑暗中就忽然出现了一批鬼气森森的人,成一个包围圈,朝她俩聚拢。 沈清粗略数了数,估摸着有二三十个人,还都是男人,他们身后还有没有,就不清楚了。 “既然都出来了,那咱们就先谈一谈,你们谁是头?” 有组织的犯罪行为,肯定有头目。 人群分开,走出来一个脸上泛着油光,眼神阴狠,衣着肮脏的男人,“我!” “请坐!”沈清朝他抬手,示意他坐到离她不远的一块树墩上。 男人也不客气,挥手让手下别再靠前,随后走过去在树墩上坐下,随手将一把大砍刀搁在旁边,双手肘撑在膝盖上,沙哑着声音道:“我知道你是谁,先前你派了两个小子过来查看情况,说是有人要来收这两个庄子,我本想做掉他们二人,可这俩小子滑溜的很,悄没声息的跑了,他回去后,没跟你说庄子的情形吗?” 沈清想了想,好像牛宝是对她说了,但她当时也没在意,以为只是几个佃户闹事,其实牛宝也是这么认为的,他觉得以沈清的胆子,肯定不会将这伙人放在眼里,解决他们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吗? 哪知,他俩都低估了事情的严重性,也可能是这伙人当时隐藏了实力,想放长线钓鱼呢! 不管了,既然来了,就直面吧! “阁下尊姓大名?” “关雄!” “沈清!”人家都自报家门了,她也不能含糊,“那个……我来的路上,无意中看见一个废弃的乱葬岗,里面有好多尸骨,是你们杀的人吗?” “刷!” 突然从黑暗中传出拔刀的声音。 沈清点点头,“我明白了,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 关雄似乎是不想跟她废话,把砍刀又拿在手里,罗琴也攥紧刀柄,全身肌肉紧绷,蓄势待发。 关雄瞟了她一眼,并没有当回事,可以说,他完全没把对面的两个丫头当回事。 他晃着大砍刀,玩味的道:“少说废话,小丫头,大爷现在给你一条路,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还有这两个庄子的地契,也统统交来,兴许大爷一高兴,就放你们离开了,否则你也看见那些尸骨了,你们想去跟他们做伴吗?” 沈清调皮的晃了晃脚,“我那个丫鬟,是你们绑的吗?还有我的马,刚买没多久,花了几十两银子呢!” 关雄也大大方方的承认,“是又如何,那丫头姿色一般,大爷赏给几个小弟了,别急,等他们玩够了,再拖出来让你见见,不过你也别指望能救她,等几日,人数凑齐了,再一并卖出去,你们俩姿色倒是比她强多了,可千万别把老子惹毛,否则连你俩也得去陪她!” 他不把这俩丫头放在眼里,之所以现在还跟她们纠缠,不过是想把地契套出来。 沈清彻底怒了,俗话说,杀人不过头点地,她最恨的就是男人侮辱女人。 她怒到极致,反而阴气森森的笑了,只是这叫,连在一旁的罗琴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有时她都觉得沈清没学武,简直是世人的福音,这丫头要是学了武,再加上这么个暴脾气,以及那鬼魅的手段,绝对会是人间的一场灾难。 沈清悄悄攥紧了拳头,“所以你们是贩卖女人?你们不是本庄子的人吧?你们是啥时候来到庄子上的?庄上原来剩下的人都被你们杀光了吗?” 关雄不耐烦,“老子凭什么要回答你的这些问题?” 沈清笑了笑,“我这里有银子,我还可以叫我家送来银子,你也知道这庄子是我的,我有银子,难道你不想要吗?” “我可以抓住你,再逼你交出所有的银子,岂不是更省事?” “不不,你抓了我,我要反抗,我还有可能抵死不从,这叫省事吗?所以你还不如回答我的问题,咱们就当聊聊天,如何?” 关雄没觉得她的话有理,他只是瞥了眼罗琴,觉得这女人有两下子,如果真动起手来,他的人,恐怕会有伤亡,权衡之下,他决定暂缓,挥手叫来手下,“去叫她们过来做饭,再把火烧旺些,老子要吃烤羊!” “是!”手下退去了,那些围着的人,也各自找了地方坐下。 没一会,就从庄子里出被赶出来几个妇人,她们的样子,令沈清瞳孔猛的收缩。 罗琴眼里的杀意,更是安耐不住的几乎快溢出来。 等会,再等会,她一定要将这伙人大卸八块。 沈清可比她冷静多了,观察了这几个妇人,她们应该是本庄子的,年纪比较大,撸来的,肯定要比她们年轻,有两个起码四十出头,鬓边都生了白发,可看她们的样子,估计也被侮辱了,脸上脖子上还有伤。 手下不知从哪抬来一只活羊,当着她们的面,一刀扎进羊脖子里,随即喷出一股鲜血,有人拿碗接满了一碗,再端到关雄跟前。 第274章 搜查 关雄眼睛看着她俩,接过碗,笑着一饮而尽,“好!鲜的很!” 羊被剥了皮,划开肚子,掏出内脏,羊头被砍下,扔到她俩面前。 纵然罗琴在沈家也见惯了宰杀牲口,可还是有点接受不了,她也不明白为什么。 沈清只是淡淡看了眼羊头,便移开目光,若有所思的望向关雄。 空地上架起一口铁锅,羊肉剁成大块,直接丢进去,有人往里头加了一把盐,便再没有其他调料。 关雄身子懒懒的歪在草堆上,手一招,一个稍有姿色的女人便慢吞吞的走到他身边,还没等女人走近,关雄便一把将女人扯到怀里,当众撕开她的衣领,把手伸了进去。 罗琴是完全看不下去了,扭开头,看着黑乎乎的夜。 沈清只是挑了挑眉,前世比这更劲爆的她都看过。 本来关雄还想再来点限制级的,可是瞧见对面的丫头没什么反应,他也没了逗弄女人的兴致,伸手一推,女人倒在地上,匆忙拢起衣服,逃命似的跑了。 关雄道:“这庄子原来的人,本来也不多,现在就更少了,具体有多少,大爷没兴趣数,反正外面的坑没填满。” 沈清点头,她看清坑里尸骨的衣物时,便猜到了。 见先前燃起来的火堆小了,她便起身,又要去扯草。 “你去哪?”她一动,关雄便也直起身,防备的瞪着她。 “烧火啊!大晚上的,还是多点亮光的好,再说,我倒是很想一把火烧了整个村子,可惜没有东风啊!” 关雄讥讽道:“你倒有闲心。” 她继续去扯草,堆起来的稻草,扯起来很费劲,“阁下可以继续说了,你们是哪的人?”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大哥,就是聊聊天而已,你戒备心也太重了,你瞧我们就两个人,又跑不出去,你说了不就等于没说吗?” 虽然她说的很在理,可关雄完全不上当,“死人才是最能保守秘密的,等你快死的时候,我自会告诉你。” 沈清抱着稻草,回到着火的草棚前,把怀里的稻草往火里一丢,回头一脸诡异的笑看着他,“是吗?” 关雄被她笑的毛骨悚然,“你!什么味道!” 沈清暗骂:该死的邵文鸿,制药就不能考虑一下实际情况,怎么会有香味,这不是明摆着坑她吗? “罗琴,快跑!”说着,她又朝火里丢了一把,然后拔腿便朝庄子里跑,外面有陷阱,庄子里总不会有吧! 罗琴反应也极快,冲上去抬脚踹翻了锅,滚烫的水,把附近的几个人,烫的哇哇大叫。 看到沈清跑走的方向,她反身朝另一个庄子跑去。 关雄气的怒吼一声,跟野兽似的,“去追,赶快去追,把那俩个贱人追回来,老子要打断她们的手脚,活剥了她们的皮!” 他吆喝的很大声,可回应他的,却寥寥无几,等他回头定晴看去,手下倒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捂着脑袋,摇摇欲坠。 “老大,我好晕。” “老大,我没劲了,好像中毒了。” “我也是!” “砰砰砰!” 接二连三有倒地的声音。 关雄也觉得不对,仿佛突然被人抽去力气,双手软棉棉的抬不起来。 但他毕竟是做老大的,一狠心,拿烧红的树枝,狠狠扎到腿上,剧烈的疼痛,使得他暂时摆脱药效的控制。 他觉得这办法不错,干脆给几个手下来了一发。 惨叫声不绝于耳,但效果很好。 沈清躲在一户人家的草堆里,听着外面传来的惨叫声,只觉得头皮发麻。 搜查的人,很快就来到她藏身的房子,她能听见凌乱的脚步声,忽远忽近,突然近了,她紧张的连呼吸都轻了。 “你去那边,我去草堆这边看看,这里面很容易藏人!” “小心,那丫头身上带着毒粉!” “嘿!瞧你说的,老子能怕一个黄毛丫头?刚才不过是大意了,害老子挨了记烧火根,等老子抓到她,啊!” 那人正说到兴奋处,另一边的同伴等了一会,忽然没声了,他疑惑的回头寻找,“麻子,你他妈哪去了?” 黑暗中,一道黑影突然从侧面朝他袭来,速度之快,又离的近,他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根子砸到脸颊,砸的脑子嗡嗡作响,他正要举起长刀,手腕又突然被捉住,接着被人狠狠咬住。 沈清这是下了死劲,直咬的那人手腕鲜血直淋,手筋断裂,长刀掉落。 她抢过长刀,也不废话,直接朝那人的脖子砍去,一刀抹了脖子,那人捂着脖子,可怎么都堵不住喷涌的鲜血,不甘心的瞪着眼睛倒下。 先前的同伴,也没完全死去,他查到草堆时,沈清突然跳起来,吓的他啊了一声,紧接着,嘴里就多了一把刀子,沈清是直接把刀子插进他嘴里,所以他还没有完全死透,眼睁睁看着她又抹了另一个人的脖子。 “嗯!嗯!唔!唔!”他很努力的想表达些什么。 沈清双手握着长刀,站在他跟前,面无表情的挥下长刀,这刀锋利,应该是刚刚磨过,她的力气又足够大,所以将这人的头,砍了下来。 等到关雄带着人找到这边时,就看见这家房门上挂着两个脑袋,胆小的人是的惊叫,关雄却是怒不可遏,大叫着嚷嚷,要撕碎她们。 罗琴还不知道沈清那边发生了啥,不过她也解决了几个小喽啰,手段同样血腥,不得不说,这俩人越相处,越是默契。 毛豆他们虽是从月牙湾出发的,可因为他们没耽搁,点上人,带上东西就走了,路上也是紧赶慢赶,竟比柴良他们还要先到。 经过小路时,他们遇到那截倾倒的车厢。 人多力量大,众人合力把车厢抬到一边. 毛豆有点担心,“你们说,姑娘不会出事吧?这一路,我越想越觉着不对,要不是遇着大危机,姑娘不会突然召集人手,牛宝哥,你们之前探查阳庄时,到底查的咋样?” 牛宝比他还急,“我们来的时候,是坐船来的,根本没经过这条路,进了庄了,就见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询问之下,也没问出什么,就觉得这庄子死气沉沉,活人都像死人,还有人在入口一直盯着,我们还要再问,他们就说是谁家的亲戚,怕夜里有野兽进庄子,所以请他们过来护庄,也是猎杀野兽,我一想,好像也没什么,等姑娘接手了,把这些人赶走,再多召些佃户来,不就是了,谁成想,竟出了大事。” 第275章 双剑合并 范小山沉着脸,道:“我倒是听我爹说了一些,我们山上有个邻居,会去清河打鱼,据他说,今年清河上时有水匪出没,他虽没遇见,但是听河边的渔民说的,这帮水匪并不经常出打劫,也不骚扰过路的商船,只是偶尔会来抢杀渔民,以及一些无依无靠的穷苦人,这些人就是死一百个,也难以引起官府注意,再说咱们县衙能有多少衙役,他们哪抓得住这些人。” 范小山清了清干涩的喉咙,又道:“起先水匪人数也不多,后来不是闹了水灾吗?流离失所的人多了,他们的人数自然就多了,我想应该是阳庄也受了灾,东家又出了事,庄头跑了,好多佃户也跑了,他们才盯上这里,把这里做为窝点,专干坏事。” 牛宝大惊,“不会吧?这么严重?那,那咱们这点人,能干得过吗?” 毛豆冷哼,“怕什么?说是水匪,也不过就是老百姓,你以为有几个带着功夫,再说还有柴捕头他们呢!姑娘一个人都敢硬闯,你怕个刁!” 牛宝不爽,“谁说我怕了,我这不是担心姑娘有危险吗?” “把你的担心搁进肚子里,你有事,姑娘都不会有事。”毛豆却对沈清很有信心。 离了一段路的柴良,也急的很,他多半是怕功劳跑了。 等毛豆他们终于看到庄子时,就见到处都在着火,空气里都弥漫着浓重的烟味。 “我的天,怎么成这样了!” “快去找姑娘,她可不能出事!” “不行不行,咱们不能分开,两个人一组,带上家伙,见到人,咱不管旁的,先把人撂倒绑起来,要是有人敢反抗,别犹豫,抄家伙干他!” “明白!” 他们这些人,除了范小山之外,都是乞丐堆里混出来的,只不过年纪尚小,否则破坏力更惊人。 众人散开,毛豆跟牛宝,则是来到已经熄灭的牛棚前,见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人。 “还有气,咋办?” “咱得给柴捕头留几个邀功。” “那留两三个就够了,剩下的就解决了吧!” “也行,你来还是我来?” “一人一半,记得割喉,死的快。” “行!” 俩人语气轻松,不像是在商量着杀人,更像是在挑选物品。 杀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被绑住手脚,捆在附近一棵树上,顺便再打断他们的腿,这回想跑也跑不了。 “老大,这儿还有死人。” “这儿也有。” 二人正要过去查看,就见罗琴一身杀气的从黑暗中走出来。 三人互相打量,毛豆都有点被她身上的杀气吓到,“罗,罗姐姐,你还好吧?” “我能有什么事,她呢?” “啊?你是问主子吗?我们还没找到人呢!” 罗琴忽然看向西边,“都跟我去河边。” 他俩根本不敢提出质疑,乖乖跟着她往河边跑去。 他们走后,没多久,柴良他们就到了,看见满地断了气的尸首,以及满目疮痍的庄子,饶是柴良见多识广,也不免感到心惊。 “老大,这情况不对啊!不像普通的劫犯。” 柴良面沉如水,开始分派人手,“你们两个去那边,你们去那边,剩下的人跟我走,记着,遇着人先问清楚,别误伤了沈姑娘的手下。” 罗琴带着毛豆跟牛宝赶到河边时,就看见月光映照下,一个纤细的身影,背对着他们,站在河边。 因为距离跟角度,他们没有看到发生了什么。 “姑娘!” “主子!” “沈清!” 三人不约而同的冲向她。 沈清听见三人的声音,慢慢的回头,可惜还是黑夜,否则他们一定能看见沈二姑娘脸上轻松的笑容。 三人冲到她身边,这才发现,她所站的地方是河堤,再往前是向下的河滩。 小清河平常的水位也不高,现在又是秋季,所以水位不高,河边露出几米宽的河滩,经过晾晒,上面可以走人,也长起了水草跟芦苇。 此刻,下面却很热闹,有两个汉子,正把一个人按在地上殴打。 毛豆疑惑问:“这是咋回事?” 沈清晃了晃酸疼的手,语气轻松道:“本来我是逃跑的人,只是没想到这儿会埋伏着两个人,于是,他们就打起来了,快去拦一下,关雄现在还不能死。” “不急,我看他还能挺一会,咱们看看戏。”毛豆闻言就笑了,蹲下来。 牛宝朝地上啐了一口,“妈的!叫人抢了先,以后有这等好事,我得跑快点才行。” 这俩人跟了沈清一段时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熟起来,不过只成熟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还保留着少年的顽劣。 罗琴像是脱了力,一屁股坐下,“以后这样的险事,可不能干了。”她真的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受伤,可是她不想沈清受伤,刚才可是把她这辈子的惊都受完了。 沈清跟牛宝也席地而坐,沈清看着一片白茫茫的河面,忽觉得心情也开阔起来,“这可不好说,你忘了咱月底要去燕城吗?” 罗琴无力的闭了闭眼,“我能不去吗?” “当然……不行!”沈清咧嘴笑,露出两排洁白如雪的牙齿。 罗琴当然是开玩笑,“看来我得摇人了。”摇人这个词,她还是跟沈清学的。 沈清一拍掌,“那感情好,我出钱,你出人,咱们双剑合并!” 毛豆懊悔道:“早知道,我小的时候也学点功夫,男人打架不如女人,丢脸啊!” 牛宝道:“你现在学也不晚,跟着罗姐姐学,不过她肯定特严厉,就怕你受不了。” 罗琴点头,“学武最好是从小学,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日复一日,至少练上十年,才略有成效。” 毛豆一脸苦相,“那我还是算了吧!我给姑娘当个跑腿的,打架的事就让给别人吧!” “你个瓜怂!”牛宝打了他一下,俩人笑闹着打成一团。 沈清转头朝向罗琴,“咱不开玩笑,找个靠谱的,成吗?” 有用的,一个就够了,没用的,一百个都嫌少。 瞧瞧这帮乌合之众就知道了,阵仗蛮大,可惜就跟纸糊的一样,一捅就破。 第276章 盟友 他们利用的,无非是一开始暴力残酷镇压,把佃户们都吓住,让他们在心里产生畏惧,再找机会,弄死几个带头的,如此一来,后面的人就不敢反抗了。 “知道了!”罗琴闭上眼睛,躺到地上。 河滩上的几个人,终于打完了,关雄被人打的只剩半条命。 两只胳膊断了一个,两条腿全折了,身上被划了好几道,好在都不是致命的。 拖上来时,出气多,进气少。 天就要亮了,可光线却更暗了,这正是黎明前的黑暗。 沈清打量把关雄拖上来的两人,用衣衫褴褛四个字来形容,都有点赞美了,这俩人真跟野人似的,身上的衣服,连乞丐都不穿,就是几根破布条子挂在身上,头发蓬乱,比鸡窝还乱。 脸黑乎乎,又被头发跟胡子遮住,根本看不清。 身形瘦的跟竹竿有的一拼,风大点,都怕他们倒了。 脚光着,连草鞋都没有。 “你们是这个庄子的佃户?”沈清问。 那俩人只是低着头,跟木桩子似的。 见问不出什么,沈清便让毛豆跟牛宝把关雄拖到庄子里,又叫那俩人跟上。 他们回去时,柴良已经把现场清理完毕,死人的尸体堆在一处,活人被绑在另一处,沈清点了点,活着的有六个,加上关雄,一共七个人。 柴良见到沈清,长舒了口气,疾步朝她走来,“我真没想到,一个偏远的田庄会出现这么多恶人,还叫你给遇上了,妹子,你可真是福大命大!” 沈清朝他莞尔一笑,“瞧大哥说的,我这是倒霉到家了,只是来收个庄子,我咋知道会藏着水匪。” “水匪,你说他们是水匪?”柴良惊讶,他还没来得及查问,只以为是哪个地方的土贼流窜作案。 沈清笑道:“自然是水匪,这儿离小清河近,他们一定是从河上过来的,先前不是说小清河上有水匪出没吗?柴大哥何不以皮绳为突破口,把小清河上的水匪给一举端了,清理干净,还河运一个太平,要知道,漕运一向是咱们北夏的重中之重,这个功劳要是落在大哥头上,一个小小的平川县衙,怕是都容不下大哥了。” 柴良听的俩眼放光,确实如她所说,这个功劳要是报上朝廷,嘉奖令一定是落在他头上,即刻便可以让他从一个小小的镇捕头,一跃而上。 起码是县尉,八品级。 “从今以后,姑娘就是我柴某人的亲妹子!”柴良这话说的极为郑重,也是等同于把沈清栓在他的船上,“以后但凡有为兄一口吃的,就绝对饿不着妹子。”再说,沈清不光把功劳给他了,还跟他合伙做生意,有钱又有功劳,还愁官运不通? 沈清也很上道的接了他的好意,“那妹妹就等着跟着享清福了!” 天渐渐亮了,阳光洒在阳庄上空,像是拂去阴霾的手,让这片大地,又恢复了光明。 柴良不敢耽搁,叫手下把贼人都捆上,他要带回去审问,沈清提醒他,最好是先让他们把罗行交待清楚,再签字画押,一切板上钉钉,别把案子交给县太爷审问,否则这中间还不知要出什么岔子。 说到这儿,沈清又悄悄对柴良耳语一番,柴良听着听着眼睛猛的睁大,听完便朝她竖起大母指,“你厉害!” “承让!” 柴良笑道:“我们走了,两个庄子你自己收拾吧!需要支援,就派人去跟我说一声。”言下之意是,以后有好事,还想着我。 沈清笑着点点头,“那是自然,大哥的官运就是我的福气。” 这话柴良爱听,总算可以回去把孙平踢走了,他以后都能睡个好觉。 柴良等人走了后,沈清肚子饿的咕咕叫,“你们带粮食了吗?我要吃饭。” 范小山一拍脑门,“没呀!我们走的急,压根没想起来这茬。” 毛豆提议,“要不去那伙贼人住的地方找找,他们肯定藏了粮食。” “行,小山,你带两个兄弟去找粮食,毛豆,牛宝,你们分散开来,把这庄子上所有活着的人,统统找出来,叫到这儿,我要问话,要记录,最最重要的是,把柳叶找到,还有我的马,他娘的,最讨厌别人偷马!” “明白!” 几人各自带着命令去了,沈清则是走到罗琴身边,跟她一样,靠着村口的槐树下休息。 “你就不怕柴良以后会变?”罗琴闭着眼睛问。 沈清长舒了口气,“我相信什么可能会变,只有利益的牵扯,永远是最牢靠的,他在往上走,我也没在原地停留,只要我对他还有用,他自然不会抛弃我这个盟友,利益嘛!” 罗琴再一次感叹,“你过了年,也才十四岁吧?听语气,可一点不像这个年纪小姑娘该有的深思熟虑。” 沈清抄着手,闭上眼睛,“谁规定年纪小就得跟个白痴一样天真?我打小就这样,或者你可以认为,我投胎时,没喝孟婆汤,所以……带着前世的记忆,所以才这么成熟!” 这话,罗琴也就听听,并不会听真。 俩人有的没的聊了一会,不知不觉,俩人竟然都睡着了。 等他们几人回来,就见这俩姑娘靠着树,睡的那叫一个香。 几人互相看了看,一致决定不吭声,先让她们睡饱。 柳叶跟几个同病相连的姑娘,一同被救出来,神情有些惶然,也不知该去哪,呆呆的跟她们坐在一起,直到毛豆来拍她的肩,把她吓的惊声尖叫,把沈清他们也吵醒了。 “你叫这么大声干嘛?我只是要跟你说,你现在安全了,赶紧收拾一下自己,去伺候主子了!”毛豆有点瞧不上她,胆子也太小了,有啥可叫的。 其实毛豆要是知道柳叶昨晚碰见啥事了,可能就不会这么想了。 昨晚短短几个时辰,小姑娘的世界观都颠覆了。 莫名其妙被人捂着嘴绑走,头上罩着麻袋,也不知被扛在肩上跑了多久,然后她就被扔在地上,还没等她缓过劲,破麻袋就没了,她看见两个男人正站在她对面,对她指指点点,又是摇头又是点头,她什么都没听清,耳朵嗡嗡的。 第277章 理解不了 等那俩人走后,她才敢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破旧的土屋,光线昏暗,屋子深处还有十几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全都瑟缩着挤在一起,像受惊的小鸡仔。 然后,天黑下来,外面时不时有男人说话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门被大力的推开,闯进来一个长的跟黑熊似的男人,屋子里的姑娘们吓的惊叫着往后缩,她也跟着缩,好在那黑熊掠过她,走到后面,像挑选物品似的,把一个小姑娘给扯了起来。 不顾她的反抗,拖着她去了外面。 屋子里的姑娘们忍不住都哭起来,她不明所以,还在问,怎么回事。 过了没多久,那姑娘就被送回来了。 裤子脱了,光着两条腿,被拖回来,重重的扔在地上。 屋子里的哭声更大了,过了会,才有胆子大的,爬过去查看那姑娘是否还有气,又叫后面的姐拿衣服过来给她包上。 可过了没多久,那姑娘还是没气了,身下都是血,流了一地。 柳叶就算再天真,这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胃里作呕,想吐,可又吐不出来。 “啊!”柳叶从恶梦中惊醒,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气,眼前一片明亮,只有树杈间透下来的光影晃动。 沈清端来一碗粥,看她惨白的小脸,不由的放柔了声音,“吃吧!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兴许能好些,回头我叫人去镇上给你开点安神的汤药。” 柳叶木讷的接过,出神的望着某一处。 沈清觉得这丫头大概需要一点空间,便起身要离开,下一秒却被她拽住衣袖,“姑娘,我是不是很没用?”一张嘴,眼泪就下来了。 这一哭,就像洪水开闸,拦都拦不住。 沈清也不吱声,坐在一边等她哭够,才道:“外面的世界就是这么残忍,以后可能还有更可怕的事,等着你去看,没关系,只要看多了,遇见的多了,心自然就会变的坚硬,刀剑不入,再没有什么能伤得了你。” 这话柳叶听的似懂非懂,“姑娘瞧着年纪也不大,感觉却好厉害。” 沈清心想,你要是跟我一样,经历两世,说不定比我还牛叉。 她拍拍小姑娘的肩,“你如果想回家,我也可以叫人送你回去。” “不,我不回去,我要跟着姑娘。” “那你可得想好了,跟着我,后面遇到的事,可能比昨夜还要惊险,你就不怕吗?” “怕……还是会的,不过我会慢慢适应,姑娘别赶我走,我缓一缓就好了。” “也成,你先把粥喝了,还有,你记着,什么都别怕,你越是怕,那些东西越是会找上你,等你有天练成了百毒不侵,你就会发现,这世上最可怕的其实不是鬼,它们再厉害也是死物,只有人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哦!”这话显然有点深奥,柳叶一时半会理解不了。 他们早上就在村口煮了粥,当然不光是他们自己吃,还有庄子里仅存的佃户,以及那些被绑来的可怜女子。 她数了数,从屋子里活着走出来的,一共十四个,加上柳叶就是十五个。 当然,隔壁的一间屋子里,还抬出两个死人。 死亡时间相隔都不远,两三天的样子,幸好最近天气渐冷,要不然早臭了,不过这会味道也不太好闻。 看到那俩个女子的死状,在场的人,无不愤怒,恨不得把那伙贼人的尸首再挖出来挫骨扬灰。 就来她这个一向心硬的人,都觉得心痛,这些女子,真的很惨。 等她们吃完了,沈清迟疑着问:“你们……” 她刚开了个头,众女齐刷刷的抬头看向她,眼神直勾勾的,这要是半夜里,绝对能把人吓死。 沈清咳了两声,顶着巨大压力,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是被抢来,或是被拐来的,身很可怜,不过现在没事了,那伙贼人都被抓了,关雄也被打的半死不活,肯定不能再出来祸害你们,所以……你们是不是要回家?如果想回家的,我给你们出路费,要不然我派人送你们回去也成。” 此话一出,众女表情各异,有人面如死灰,有人快要哭出来,只有少数的两个姑娘面有喜色。 沈清觉得头疼,她是巴不得把这些人都送走,如果叫她们留下,这就是一个定时炸弹,鬼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可她又不能强硬的把人赶走,那样的话,简直就是把她们往坟墓里赶。 于是,她指向那两个面有喜色的,“你俩站起来!” 二人捧着碗,呆呆的站起。 “你们家住哪?是否愿意回家?” 二人互相看了看,其中个子稍高的,声音嗡嗡的说着什么,可惜声音真的太小,她根本听不清。 沈清转头瞪了眼沈七,后者会意,站起来,抬头插胸,高声道:“我家姑娘叫你们回话,你们有啥说啥,别藏着掖着,我可告诉你们,过了今儿,你们可就再就没机会了。” 这个机会是啥,他没明说,对面的十五个姑娘,也不明白。 沈七又瞅着高个子女娃,“你大点声,快点把想法说了,我家主子后面事情还多着呢!” 女娃紧张的攥着裙子,却又倔强的抬高下巴,“我家是小清河上游,傍河镇的,我家在镇上开了一家油坊,所以,我想回家。” 她是傍晚时分,到河边洗衣服,被水匪撸走的。 在家中时,也被爹娘疼爱,家中有兄嫂照顾,所以她想回那个温暖的家。 沈清点头,“成!河边还有船,你们谁会使船,待会就送她回去!” 现场鸦雀无声。 她带来的人,当然没人全使船。 只有两个蓬头垢面的汉子,小心翼翼的举起手。 沈清笑了,“我差点把你俩忘了,你俩是这个庄子上的人吗?” 两人手上都捧着碗,粥刚刚熬好时,他们就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连烫都顾不得,接连干了三碗,速度才慢下来。 这也是为什么沈清让他们煮粥的原因,长期饥饿,他们的肠胃受不了冷硬油腻的食物。 “你俩叫什么?” “我叫杨大力,他是我弟弟,杨二力,我们都下阳庄的。” 第278章 解救 “你们家中可还有亲人?” 兄弟俩黯然的低下头,杨大力道:“我爹娘被洪水冲走,洪水退了后,我们沿路找,找了半个月也没找见,我媳妇……” 七尺高的汉子,说到这儿,哽咽起来,热泪滚滚。 旁边的杨二力接着说道:“我大嫂被那帮畜生抢去糟蹋了,尸首也不晓得扔哪去了,还有我那只有三岁大的侄儿。” 沈清叹息,“我从东边来的时候,在路边瞧见一处乱葬堆,你们的亲人可能在那儿,别急,听我说完。” 见这两人就要扔下碗跑去,她又赶忙拦住,“那边的尸首多,光靠你们两个人也不行,而且其他佃户的尸首也要收殓,现在你们指给我看,那些人里头,哪些是你们庄子的,哪些不是,挑仔细些,虽说那伙水匪被抓走了,但难保没有漏网之鱼。” 这事非同小可,万一让那些贼寇混进庄子里,后果不堪设想。 二人点头,只听沈清又道:“你俩分出一个人,送姑娘们离开,只要想回家的,我都叫人送,这总成了吧?”反正她是一个都不想留。 可最后数了数,想回家的也就两个人,一个是高个子姑娘,名叫春妮。另一个瘦瘦小小的,叫红杏,她家住在平川县城,去庙里上香时,在山路上被撸走的。她是家中独女,爹娘年纪都大了,在县城里支个小摊卖糖。 行吧!能送走两个是两个。 春妮交给杨二力,让他撑船把人送回去。 红杏就让毛豆安排人,把她送走。 罗琴跟范小山,领着杨大力去认人,万一有危险,有罗琴镇着,范小山负责记人,他虽不认字,但记性还是不错的。 毛豆叫人从附近一户人家,搬来一张桌子,沈清正好可以用来办公,她掏出钱匣子,开始数银子,“你叫人去镇上,买些粮食回来,另外,再跟冯成成说一声,在宏福酒楼门口贴张告示,就就说阳庄招佃户,提供住房,提供耕牛,农具,以及分配粮种,并且田地可以按户承包,无需承包费用,每家按劳力多少,决定承包上限,两季收成,头一年,只需缴纳三成租子,剩下的,都归佃户所有,白纸黑字,落印为凭,绝无虚言!” 毛豆站在一边,静静听她说完,并无惊讶,只是觉得奇怪,“姑娘,咱这条件是不是也太优厚了?” 这简直就等于白白请人来种,三成租子,简直就跟玩一样。 沈清冷呵道:“这两个庄子,几百亩的田地,有一大半都是荒地,你瞧瞧长的草有多高,条件不说好点,上哪找人去?万事开头难,先把庄子运营起来,明年再看情况,反正咱们签字据,也是先签一年的,不,还是两年吧!要不然那些佃户们下不了狠心去收拾荒地。” 瘦地需要施肥,收成才能高。 手工作业的时代,种地是个辛苦活,施肥更是,挑塘里的淤泥,沤大粪,都是又脏又累,不给他们点盼头,他们不下死力。 毛豆频频点头,一面暗暗记下,跟着主子,就要有个好记性,不然耽误了主子的事,他可就得吃排头了。 毛豆领了差事去了,带着他的两个小兄弟,牛宝在一边候着,等着她的吩咐。 沈清想了想,道:“你的任务,是去找找这两个庄子的庄头,有没有留下账本地契,甭管是啥,只要觉得有用的,都给我搬来。” “是!” “沈七,你带上柳叶,去找找咱们暂住的地方,要干净的,最好是别死过人。” 沈七跟柳叶也领了差事去办了。 最后,她身边就剩十二个眼神呆滞的姑娘,她们蹲在一起,就在沈清的对面,用一种无助又彷徨的眼神时不时的偷瞄她。 沈清叹了口气,背着手,在她们跟前来回踱步。 实在想不出啥好主意,只能破罐子破摔。 “我给你们两条出路,要么送你们上山做道姑,要么……将你们送到县衙,由衙门里派人安置。” 这些姑娘都是烫手的山芋,留在庄子里不合适。 现场又是一片寂静。 沈清都无语了,“那你们有谁想去做尼姑?” “你是嫌弃我们不干净,对吗?”一个满脸脏污的鹅蛋脸小姑娘,哭着说道。 哭了几声,也不等沈清回答,便又接着说:“我虽有家,可我爹娘,还有家里的长辈们,都不会留一个毁了清白的姑娘,可我也不要去做姑子,与其等死,倒不如现在就死了的好,去了阎罗殿,跟阎王爷求求情,让他给我投个好胎。” 此话一出,围在她身边的几个女娃,也跟着嘤嘤的哭。 “这世道女子本就不易,更何况是毁了清白的女子,您出去打听打听,有几户丢了女儿报官的,就知道我们为啥绝望了。”说话的是个年纪稍大些的姑娘。 突然,人堆里冲出一个女娃,跪行奔向她,到了十步之外,又疯狂拼命的给她磕头,“姑娘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甘愿当牛做马,一辈子伺候姑娘,就算要为姑娘去死,我也绝无怨言,求姑娘别赶我们走!” 刚才年纪稍大的姑娘也冲出来,跟她一起给沈清磕头,“姑娘来到庄子上的一言一行,我们都看在眼里,知道姑娘是个嫉恶如仇,行事果决的人,姑娘不仅救了我们,还严惩了恶贼,姑娘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求姑娘给我们一口饭吃,哪怕是喂牛耕田,织布浆洗,只给我们一个容身之地就行,求您了!” 越来越多的女娃跑过来给她下跪,给她磕头。 沈清就像是她们沉在水中,猛然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 她们就像是初生的小动物,在被水匪们折磨欺辱之时,觉得只有死路一条时,她突然出现了,救了她们。 在她们看来,沈清就是她们的救世主,是她们在这世上最坚固的依靠。 只有跟着沈清,才能让她们觉得安全。 再说,大家都是女子,肯定不会太过于嫌弃她们不干净。 可能吧! 姑娘们心里都有点没底。 沈清捂着额头,无语的想撞墙。 第279章 都留下吧 既然现在还处理不了,又不能真的把她们赶走,她虽心狠,可也不至于见死不救。 于是,她发话了。 “这样吧!我先让人给买你们置办些衣服鞋袜,再给你们找个住的屋子,你们先留下,该养伤的养伤,该寻亲的寻亲,要是身体没什么问题,精神也还好,就帮着我这些手下们做点事,对了,你们当中有人识字吗?” “我……”最先那个鹅蛋脸的小姑娘慢慢举起手,“我认得。” 一个识字的女娃,被玷污了之后,又不肯回家,她隐约能猜到几分。 “你叫什么?” “翠眉,没有姓。”她不愿意说自己的姓,大概是不敢用了吧! 沈清想了想,“我母亲姓曹,她……也与你们有着同样的的遭遇,你用她的姓如何?” “多谢姑娘,以后我就叫曹翠眉!”女孩趴在地上,深深的给她磕了三个头,在这样的乱世,重新给她一条命,又赐了姓给她,于她来说,再没有比沈清更值得她忠诚的人了。 沈清想到自己的母亲,对她们的怜悯又多了几分,“你先起来吧!以后别动不动就跪,反正我也是要做一番大事业的,需要人手,你们若是不怕苦,不怕危险,想跟就跟着吧!反正我也不会亏待你们就是,你们也尽管放心,我身边的这些手下,要是有谁能你们指指点点,看轻你们,或是背后非议,我第一个不饶!” 这就是同为女子的好处,她能理解这些女孩的顾虑,也知道她们最怕什么。 其实哪怕是在现代,被人玷污的女孩,也是一辈子抬不起头,一辈子都要生活在痛苦的隐影中,即使嫁了人,也难说丈夫就真的不会介意,男人嘛!其实都是一个吊样。 女孩子听到她的保证,激动的落泪,又想跪下给她磕头。 沈清连忙拦住,脸色一肃,“我也把丑话说在前头,我需要人手是没错,我也不在乎你们从哪来,经历过什么,就像我身边的罗姑娘,她的来历,她不说,我从来不问,我要的,是绝对忠诚,不管对方是谁,不管发生什么,你们都要给我绝对的忠诚,哪怕面对的是你们的亲人,也是一样,我给你们绝对的庇护,你们给我绝对的忠诚,这样能听懂吗?” 有人听懂了,默默的趴下,以示臣服。 有人还是懵懂,不过很快也明白过来,跟着同伴一起趴下。 “都起来!” 等她们都站起来了,沈清忽然加重了语调,“都给我把腰杆挺直了,这世间没有什么绝对的公平,也没有绝对的黑与白,所有的真理都掌握在强者手上,等你们强大起来了,看谁还敢在背后非议,现在听我的,翠眉,你要是吃好了,就整理一下自己,去找下阳庄找罗琴,帮着他们登记,别漏掉一个人。” “是!”曹翠眉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痕,她也不想哭的,可就是停不下来,眼泪像洪水似的,根本不受她控制。原本以为只有一死了之,可遇到沈清,这个看上去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却让她觉得心安,觉得温暖。 不仅给了她一个去处,还要她做事,还要护着她的名声,她真不知说什么好了。 等她一路哭一路走到下阳庄,找到罗琴等人时,小姑娘眼睛都是肿的。 罗琴诧异,“你怎么来了?”这小姑娘,她扫过一眼,有点印象。 “姑,姑娘说,收下我们,以后,以后我们就都跟着姑娘做事,罗姐姐,可以吗?”她也怕罗琴嫌弃她不干净,所以问的很小心。 罗琴觉得自己是不是幻听了,“都收下了?” 一旁的范小山也瞠目结舌,又收了这么多人,这得要多少粮食养着啊! 翠眉以后罗琴不喜欢她,嘴一瘪就要哭。 罗琴立马投降,“好好,我不说了,你会做啥?” “我,我会写字,姑娘叫我来登记。” “行吧!小山,把纸笔给她。” 范小山压根不会写字,她倒是会一点,只是懒得动笔,有人来干这个差事最好。 庄子口,柳叶跟沈七回来时,听说主子真把这些姑娘收下了,柳叶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她深深觉得自己地位不保,只能更殷勤的伺候。 “姑娘要喝水吗?” “姑娘冷吗?” “姑娘晌午想吃啥?” 沈清被她问的烦了,只得问她,“住的地方找好了吗?” 柳叶口齿伶俐的回道:“当然,就在上阳庄的最南边,以前庄头住的那个院子不好,被水匪们占了,不过旁边还有个小院,是个三合院,很干净,啥都没有,不过要是安排这些姐姐们,怕是不够。” 沈七立马接话,“没事儿,旁边还两间小土坯房,挤一挤也够住了。” 柳叶回头瞪他,沈七冲她扮了个鬼脸。 沈清无视小孩子的把戏,干脆明快下决定,“走,咱们都搬过去,收拾一下,再讨论接下来的事。” 于是,一行人又呼啦啦的赶往南边小院。 沈清走在最前头,到了地方一看,院子因为处于庄子边缘,后面就是一大片竹林,左边是菜地,右边是个水塘,距离最近的一户人家,也有三十多米,周围除了沈七说的那两间破屋,再没旁的建筑。 沈清先去看了那两间破屋,像是给看水塘人住的。 外面有灶,里面有炕,只是屋子低矮,门窗不严,雨天进了水,屋了有些潮湿,还有一股子霉味。 沈清回头扫视了一圈在场姑娘们脸上的表情,不出意外,有几人脸上露出嫌弃的神情,想来她们在家中时居住的环境,肯定比这好。 “去找些柴火来,把炕点上,把屋子里潮气去一去,简单收拾一下先住着,等我办完这边的事情,再带你们回月牙湾。”她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明白,这些女子刚刚经历过惨绝人寰的虐待,可毕竟与她不熟,即便誓言说的再动人,还是得相处观察一番,再作定夺。 正要走,话锋一转,“当然,如果有人觉得不好,随时可以离开,再没有回月牙湾之前,我不会限制你们的去留,不过,我还有一句话,在离开之前,我会与你们签下卖身契,你们是卖身于我,这一点,你们可得想清楚了!” 第280章 布局 卖与不卖,差别可是很大的。 姑娘们脸色又是一变,已经有人心生退意。 人都有从众心理,大家凑在一起,都是难姐难妹,你们说这样做好,我也不急着表态,先静观其变,反正话又不是我说的。 沈清临走时,又撂下一句话。 “姐妹们还得记住一点,如果决定了,离开这儿,在你们踏出庄子的一刻,可就再没有回头路了,就算到时哭着跪着,把头磕破了求,我也不会再收留,人总要为自己的决定付出代价,不管那代价是什么。” 狠话放完了,至于怎么做,就看她们的了。 回了小院,柳叶赶紧关门,沈七为她的行动好笑,“姐姐咋跟身后有狗撵似的。” 柳叶气的要揪他耳朵,“你闭嘴!” 沈清不管二人打闹,看了一遍屋子,出来时,见那二人还在吵嘴,不免动气,“你俩在干嘛?” 她一发火,俩人秒怂。 “您吩咐!” 沈清气的不轻,语气也跟着严厉起来,“你二人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职责?屋子是干净的没错,可也得擦一擦吧?被褥呢?咱们的马呢?车厢呢?是不是也得拉回来?还有隔壁的屋子,难道就不要送些被褥?你们真想冻死她们?冻坏了,我还得使银子!你俩若是眼睛里看不见活,那就换人来!” 沈七慌忙跪下,“主子息怒,小的知错了,这就去做事。” 他磕了个头,拉开门跑走了。 柳叶也慢慢的跪下了,她只是还不太适应当丫鬟的差事,再说她昨晚也被绑,又惊又怕,就想找点乐子,打发掉心里的恐慌,没成想惹怒了沈清。 这是她第一次见沈清发火,不怒自威,她算是感受到了。 沈清是觉得柳叶需要管一管,她虽可以平易近人,但是她最不喜欢养闲人,尤其是有人玩忽职守。 柳叶因为被沈清骂了,也不敢对隔壁那些女子有啥小动作,乖乖的按照主子说的,给她们送去被褥衣物,有些是紧急去采购的,有些是从无人居住的屋子里搜出来的。 牛宝也把找到的账目搬了过来,整整两个箱,记的不全,也是乱七八糟。 幸好多了个曹翠眉,花了两个时辰才算整理好,对比她带来的地契书,两个庄子的田地也需要重新划分。 当天夜里,剩下的,还活着佃户们,都分到了两个馒头,一碗汤。 牛宝也带着庄子剩余的佃户,以及杨大力,去把那些尸骨起出来,没有棺木,也不可能分辩出谁是谁,都烂的不成样子,只有杨大力找出媳妇跟孩子的尸骨,剩下的,牛宝便提议,索性一起火化了,以后祭扫的时候,都在一起祭拜便是。 次日一早,毛豆就带着粮食回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十几个佃户,有的人是来考察情况,有的人则是走投无路,想着来碰碰运气,说不定就遇着靠谱的东家了呢! 用过早饭,杨大力又带着庄子上仅剩的劳力,以及沈清的手下,按着东家的吩咐,去清理通往镇子的那条小路。 挑些土,把坑洼的地方填平,突起的,也要铲掉。 沈清也把姑娘们分成两队,一队留在庄子里,帮着妇人们做饭洗衣,另一队,跟着了他们去修路,干不了重活,好歹拣拣树枝什么的。 不仅是庄外的道路需要修整,庄子里也是一样,沈清早上起来绕着庄子转了一圈,发现庄子脏乱的不成样子,要是一下雨,准保到处积水,然后淤泥半米深,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出坑坑洼洼,如此循环。 不过这两个庄子的布局还是可以的,反正现在庄子上的劳力,她不需要额外给工钱,只要给他们管饭,吃的好些,他们就满足了。 于是,沈清拿来毛笔,在纸上图图画画,把两上庄子重新规划,还是以一条路隔天两个庄子,因为这条路可以直通小清河,小清河只是从这儿经过,上游下游还有许多城镇,若是建个码头,阳庄可就是绝佳的商路通道。 她把这个想法跟毛豆牛宝等人商议了,说这话时,那十几个姑娘中,有人听到了。 还有件事,不得不提一嘴。 她昨晚放出话后,果然有人提着鞋跑路了,早上起来数了数,走了三个,现在剩九个。 这一点,让她很满意,女人少点,麻烦就少点。 “姑娘,这两个庄子,最要紧的是排水,如果从这儿挖一条排水渠,一直流通到此处,便可以解决庄子的内涝,就算下再大的雨也不怕,还有整个庄子的规划,奴婢觉得,若将房子全部重建,按着统一样式盖农舍,两进院,后面养鸡鸭,再加一个小菜园,便足够一家人居住,而省下来的地方,除了修路之外,还能种些花草,或者果树,不过最好有图纸,而不是胡乱种植,按着图纸来,您完全可以将此处打造成一个新的武陵源!” 沈清在她说第一句话时,便在人群中将她找了出来。 这姑娘长相一般,个子一般,什么都不一般,站在人堆里毫不起眼,可她说的话,却很不一般,这叫沈清想到了前世……那些园林规划师! 她这是把私人园林,搬到庄子上来了。 虽有点异想天开,可很有意思,不是吗? “你叫什么?” “奴婢钟灵,原是京城人士,来景阳府投奔亲戚,在路上被这伙人撸走。”女子声音平静如水,听不出丝毫波澜。 沈清又问:“你也不想回家?”看她说话的气度,她的家中,应该不至于因为这些事为难于她吧! 钟灵摇了摇头,“姑娘有所不知,我家中至亲都没了,说是来投奔亲戚,却只是一个远亲,自小也没有来往,我失踪这么久,却不见他们报官,足可以想到,他们并不在乎我,所以,我也无处可去,求姑娘收留。” 沈清点点头,“你,你研究过这些吗?” 钟灵依旧平静道:“我爹活着时,曾是京城工部都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八品小官,我自小也有几分耳濡目染。” 第281章 改天换日 这一番话说的,沈清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人家好歹也是官宦之女,沦落到这步田地,没有寻死觅活,也没有自暴自弃,就凭这一点,她就该对人家竖起大母指。 所以,她想了下,道:“既然你无处可去,暂留我身边,也是可以的,如果你敢,我就把庄子的改造工程交给你,庄子里的这些人随你调动,杨大力!你进来。” 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汉子。 沈清看了看钟灵,等着她表态。 钟灵深吸一口气,一向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她缓缓跪下,给沈清磕头,“姑娘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拼尽全力把这件事情办好,若办的不好,任由姑娘处置。” 沈清摆了下手,“别说的这么严重,你先画一个草图出来给我瞧瞧,杨大力就跟在你身边,体力活都交给他找人去做,你只需要吩咐一声就够了,杨大力,听见了吗?” “是!”杨大力当然没啥好说的,现在庄子换了东家,比之前的不知要好多少倍,虽说他亲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可未来的好日子肉眼可见,不是吗? 沈清又道:“先把地方都规划好,房子不急着盖,一时之间,我也弄不出那么些钱,两年吧!给我也是给阳庄两年时间,先把地种好,收成好了,再把码头修好,只要码头建起来,商路通了,庄子种的东西,都能运出去换成钱,杨大力,我定的田租你也听说了吧?你们原先的佃户也是一样,粮种马上就会送来,到时分发下去,先把田地收拾出来,秋种不能耽搁,我会再叫人运来两个月的粮食,你们省着点吃,应该够吃到明年春节后,也不要全指靠我,那河里的鱼,山里的野兔,不都是粮食吗?” “反正哪样都不能耽搁,明年正月,我会来巡庄子,到时可别让我失望,钟灵,你暂时留在这儿,翠眉也留下,庄子里需要管账的,杨大力,她们二人的安全,就交给你了,要是她俩有啥差错,我第一个找你!” “小的明白,东家只管放心,只要我活着,绝不让人动两位姑娘。”他也失去了亲人,也被水匪祸害过,所以他能体谅这群姑娘们的不易。 曹翠眉心下感动,能遇到一个为她们着想的主子,简直比登天还难,可偏偏她们就遇上了。 接下来,庄子里所有人都忙了起来,可当天下午,杨二力却领着春妮回来了。 春妮似乎是哭了一路,杨二力是个男娃,又不好劝,只是尽量离她远远的,还得防着她做傻事,也是累的很。 一看她这副模样,其他女娃,都隐约猜到了什么。 曹翠眉给她拿来干净的帕子,什么也没说,安慰的拍了拍她,“唉!” 春妮足足哭了一个时辰,才渐渐止住哭声,在翠眉的陪同下,去给沈清请安,还要磕头请她收留。 沈清也没问她家中到底出了啥事,只问她有啥技能,她还是想物尽其用。 春妮抹掉眼泪,坚定道:“姑娘,我会看账,也会做生意,家务活也成,烧饭洗衣,都没问题,我不要工钱,只要姑娘能给我一口饭吃。” 古代女子轻易不抛头露面,就是想外出找工作,那也是难于登天,更多的是在家里做些针线活,再拿到集市上换钱,大概是因为这样干的女子很多,所以内卷很严重,不仅价格低,还要求技术高。 沈清想了想,“你去替我看铺子吧?不过这是个需要抛头露面的事,你若是觉得不方便,换身男装也是可以的。” “不,我不换,我就要以女子之身给您看铺子,只要姑娘不怕有损铺子名誉,我就敢去!”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要被嫌弃,被唾骂,遭此劫难,怪她吗?她也是受害者,爹娘不仅不心疼体恤,却要碍于嫂子的颜面,怕丢了婆家的脸面,让嫂子在娘家面前抬不起头,便不肯认她,让她悄悄的离开,不要再回来,他们就当没这个女儿。 一想到爹娘哥哥绝情的话,冷漠的表情,她便心如刀割。 沈清略一挑眉,倒是为她的决心而惊讶,“我有什么好怕的,我爹娘都没了,只有我跟姐姐相依为命,我也是靠着自己抛头露面,才挣下这份基业,以后我还要挣更大的基业,毛豆不过是乞丐出身,自小也是被人瞧不起,被人像赶牲口似的,到处驱赶,可他们现在有了新的起点,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你们嘛!我觉得吧,只要有了银子,有了身份,旁人看不起,随他去,旁人背后说闲话,随他说去,反正老娘有银子,老娘可以买地买丫鬟买仆人,再找人生几个娃娃,男人若不好,休了他,让他滚蛋,你们自己养娃,有啥大不了!” 她说的兴起,有点上头了,无视在场众人看怪物似的眼神,尤其是杨家兄弟俩,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杨二力悄悄捅了下哥哥,“哥,这话我怎么听着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不对。” 杨大力只是开头震惊了,听到后来也就平静了,“我只要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再给你娶房媳妇,给咱家开枝散叶,管他是谁当家!” 谁说当家的必须是男人,前二十年,他一直在男人当家的庄子里生活,可是瞧瞧,现在都过成什么样了,凭啥就不能改天换日,古时穷人受不住欺压了,还要爬起来反抗呢! 杨二力更惊讶了,“哥,你这想法也太……太大胆了吧?再说,不光我要娶媳妇,大哥也要娶,咱们都要成家立业,我觉着新东家很好,要给咱分派任务,兴许咱也能干出一番事业呢!” 杨大力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有机会,那就必须要抓住。 女娃们也是听的目瞪口呆,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只有钟灵笑了,这是她来到阳庄露出的第一个笑容,“姑娘说的对,咱们也算是死里逃生,何不拼它一回!我定要将阳庄打造成绝无仅有的一处世外桃源,只要有姑娘的支持,就没什么做不到的。” 第282章 质疑 曹翠眉也笑着道:“我跟着姑娘母亲的姓,以后就是姑娘的娘家人,姑娘别怕,我们定为你挣一份丰厚的嫁妆!” 她想到自己的姓,忽然有了这种念头。 她没了清白,可是东家有,有了这个奔头,她现在只觉全身血液都要沸腾了。 其他人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春妮当即就大声道:“我也一样,就算姑娘以后嫁了人,我也替姑娘管铺子,替您守着产业,让您在夫家也能昂首挺胸,绝不被人看轻!” “我也是!” “奴婢也要为姑娘挣嫁妆!” “姑娘,我擅长织布,我可以教庄子里的妇人织布,咱们开个织布局如何?” “我,我会染布……” “姑娘,我,我会做菜,要不咱们开个酒楼……” “我会养蚕……” 沈清捂脸,她这都是招的什么人啊,怎么又扯到她的嫁妆上去了,什么跟什么,她有种感觉,这辈子怕是都甩不掉这些姑奶奶了。 庄子的道路,花了两天时间重新铺,按着钟灵的规划,道路也需要拓宽,好在庄子里招了些佃户,王伍也带着弟弟,以及庄子里的年轻人过来支援。 他来了之后,听毛豆他们说了庄子里发生的事,震惊不已。 原以为他们庄子里发生的事,就够骇人听闻的,没成想,这两个庄子居然被水匪占了,还把这儿当成窝点,简直不要太离谱。 沈清询问了王家庄的情况,王伍老老实实的回答。 其实管庄子也不难,只要一切迈上正轨,后面只需要把活分派给最合适的人,他在旁边监管,就没什么大问题,他们的油菜已经种上了,还有麦子,种的比油菜多,因为麦子只需要播撒种子,不像油菜,麻烦些。 沈清便让他留下,指导阳庄的人赶紧抢种,她可不希望开天窗。 从外面一共招来三十家佃户,都是拖家带口,家排住宿的事,交给了春妮,还有另外一个姑娘,有事情可做,她们忙的脚不沾地,把玷污的事抛在脑后。 阳庄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银子使的太快,而且现在基本都是投入,所以她的银子很快就不够了,没办法,她只能让罗琴带着信物,再去一趟钱庄,又支了一千两。 期间,柴良专门来知会她,关于那伙水匪,还有给她的奖赏。 这是朝廷的景阳庄的悬赏银子,一共五百两,但是到捧到她面前的,只有三百两,这里面的小九九,懂的人自然懂。 沈清虽然缺钱,但也不会全拿,临走时,又偷偷塞给柴良一百两,还要说明,剩下的银子她要安抚庄子里的死者,还有这些被玷污的姑娘们。 柴良知道她要收留这些姑娘时,简直要惊掉下巴。 喃喃的说了一句:“你真是有钱没地花了。” 沈清听完他的评价,也只是傻乐,事都做了,就不后悔,也只有闭着眼睛往前迈,哪怕是为了安置这些姑娘,她也得抓紧把事业版图扩充出去。 阳庄修整道路,钟灵还提议将道路拓宽,以便日后走马车,还要在路的两边栽种树木,就种杨树,成活率高,生长快,过几年长成材了,到时若是道路不够用,正好可以砍树重新再修。 对于她的这个提议,让沈清很怀疑,她是不是也是穿来的,因为这个想法太前卫了。 这事当然可以干,她太清楚要想富先修路这个道理了。 于是,阳庄的人分成两拨,一拨先集体耕地抢秋种,另一拨人,去修路。 抢种的人还好,觉得这是正经事,可修路……那些有经验的老人,很不理解。 “你说这叫啥事,好好的修路干啥?这路不是能走吗?” “我瞧着东家是见不得我们闲着,给我们找活做呢!” “说的就是,咱们是来种地的,又不是来修路的,先前听告示说的多好,来了就分地,包给佃户们种,现在又变卦了,说是等明年第一季粮食下来,把粮食给各家分了再分地,也不晓得是真是假。” “谁知道呢!东家还是个小姑娘,别是拿我们耍着玩。” “我觉着就是,修路难道不是官府的事吗?再说,就算是官府修路,也没有用石磙压路的。” 原来沈清命人将庄子里的石磙都拖了来,修整过的路面,全部要碾压几遍,直到夯实了。 其实她更想修水泥路,或是石子路,显然这个愿望实现不了,那就只能用石磙。 还有,这一块是山坡地形,忽高忽低,走马车也不方便,所以这些修路的人,还得尽量把路面铲平,这是钟灵说的,但她没什么威望,佃户们也不会听她的,所以这话还得沈清来说。 人多,走在这条路上,也就不显得那么阴森恐怖了。 可想而知,这个想法一说出来,就遭到多少人的质疑。 很多人当即就把铁锹撂下,不肯干了。 这些人,当然是从外面召进来的佃户们。 有几个年轻的,跳出来的大声道:“东家说的话,我听不懂,咱们到底是来种地还是来修路的?别是您嫌弃我们吃白饭,想折腾我们,让我们白出力气吧!” 有人开了头,就有人跟着附和。 罗琴坐在不远处的一个树杈上,闭着眼睛假寐,对这等小事,充耳不闻。 只要不是危机沈清性命的事,在她眼里都是小事,再说她收了那么多手下,难道不该派上用场吗? 跟着来修路的,除了牛宝带着的几个小兄弟之外,还有那伙小姑娘,大约五六个人,听见有人质疑自家主子,当即便握着铁锹,横眉冷对,噼里啪啦的说开了。 “我们姑娘哪句话说的不对了?修路怎么就不是正经事?路好了,以后进出庄子就更方便,只要有车,甭管驴车还是牛车,运送粮食,山货,乃至鱼货,效率不是更高了吗?就是水果蔬菜,也能运到镇上卖掉,换了银子,给家里添几样小物件,给娃们买几样小零嘴,不成吗?” “就是,做人目光不要那么短浅,虽说没给工钱,可是一日三餐,一样没落,早上有馒头咸菜,晌午杂面饼子管够,还有荤菜,晚上你们也能吃上一碗熬的糯糯的粥,你们扪心自问,在家中时,有这样好的待遇吗?” 第283章 啪啪啪 “今儿我就瞧出来了,你们一个个的都着一肚子话,打量我们东家离了你们不行是吧?哼!这世上三条腿的蛤蟆找不到,两条腿的男人有的是!” 那汉子被一帮小姑娘怼的满脸通红,“你们……”他自知辩不过,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你们这些女子,被水匪捉来毁了名节,不上山做尼姑,还敢跑出来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此话戳中姑娘们的心病,有人脸色瞬间煞白,摇摇欲坠,有人捂着脸哭起来,就连刚刚叫嚣最厉害的小姑娘也低下头。 “啪啪啪!”沈清站出来,示意众人朝她看过来,见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她望向带头闹事的汉子,说是汉子,其实年纪也不大,瞧着也就十五六,不过身形结实,露在外面的胳膊上,布满了肌肉。 “这位小哥,你叫什么?” 被东家点名,叶磊心生忐忑,“我姓叶,单名一个磊字,东家若是怪我说不该说的话,我给她们赔礼道歉,要是还不成,那就把我一个人除名,别连累其他人,我们几个都是一块从家出来找活干的。”家中田产太少,根本不够养活一家老小,所以家中有多余的劳力,就要外出寻找生机。 沈清道:“你倒是坦诚,是不是觉得我像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容不得别人提出质疑,看不一点反驳的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叶磊涨红了脸。确实,在来之前,他是万万没想到,阳庄当家主事的人,会是这么个白白嫩嫩的小丫头,所以她做出的决定,说实话,同样不能让人信服。 沈清背着手,站的位置是树下突起的树根上,有些高,可以让她很好的俯视众人,“你们心里有疑惑,这很正常,有什么不满的就说出来,我若是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还怎么撑得起偌大的家业,但是呢!质疑归质疑,明明白白的讲出来,别背地里搞小动作,也别鼓动人心,搞什么人多势众那一套,谁敢冒这个头,我就先找他!” “至于修路的事,我有仔细想过,并非钟姑娘临时起意,我脑袋一热同意的,我来的时候,乘坐马车,走的小心翼翼,并且车上还没有货,都翻车了,若是不修,除了本庄,外面的人,谁敢走咱们庄子的这条路?我收的另一个王家庄,其实也开始修路了,不信你们问这位王伍大哥,他就是我刚刚提拔的庄头。” 王伍站到她身边,郑重的点了点头,“东家说了,路修好了,外面收货的商人,也愿意到庄子上收货,价钱肯定也是最为合适的,我们庄子的秋种已经结束,庄户们闲下来,便要种菜养鸡,将来收的菜啊鸡蛋啥的,最好是运到庄子外面去,你们想想看,要是路不好,鸡蛋在路上不得颠碎了,要是自己背着篮子,运到镇上去,又费劲又耽误功夫,粮食也是一样,路好,运起来也省劲,东家还说,等两年,庄子有余钱了,就从矿上拉些碎石子,把路彻底垫好,那样下再大的雨咱也不怕了。” 他说的都是自己的感触,出庄子的时候,路修了一截,看着新铺好的平坦的道路,他是真激动,打小就在淤泥里翻滚着长大,真想不到,有一天,出了庄子,就能走上这样平坦的道路。 沈清听完他的发言,却在琢磨着,以后要不要修一条水泥路,算了,代价太大,而且跨步太大,对这个时代无益。 “咳咳!大家听我说,你们修路期间,伙食全是我供应的,说实话,我的银子也是从钱庄里借出来的,大家都不容易,你们吃了饭,好好干活,争取早些把路修出来,阳庄等于是个全新的庄子,一切还得靠大家齐心协力,才能把日子过的蒸蒸日上,那个……我已经让人去买半片猪以后每隔一天,就让大家吃上肉。” 一听说有猪肉说,众人眼睛都亮了。 这条路也拓宽了,足有五米,两边栽种上杨树,还挖了排水沟,一直延伸到庄子,再经过庄子,与庄子里挖好的排水沟汇聚,再流向清河。 清河的河堤,她也看过了,因为地势的原因,阳庄地势高于清河,也就是今年洪水太大,河水漫上来,淹没了庄子,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河水还是很难越过河堤的。 修河堤是个浩大工程,她是有心无力,想想就得,虽然修不了,但还是可以加固防洪的,只是今年不行了,明年开春再说吧! 修路,整田。 又找人算了日子,挑了一天,叫人备好炮竹纸钱,以及一应丧葬用品,沈清把庄子里的所有人都叫了过去,安葬死人。 乱葬坑的方向燃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哭声震天。 本来说好的要火葬,可庄子里的老人不同意,觉得这些人死的够凄惨了,再把他们的尸骨烧了,这是要种下怨恨的。 这一点,沈清充份尊重他们的意见,他们说咋弄就咋弄。 所以,还是挖了二十多个坑炕,庄子里的门板床板几乎都拆下来了,拼拼凑凑,整了十几副棺材,沈清又掏钱买了几副,才算凑齐。 能辨认是一个人尸骨的,都收拢到一副棺材里,无法辨认的,那就只能烧了,骨灰装在坛子里,再一并下到棺材里,有些麻烦,但为了安抚这些亡魂,也只能这样。 沈清还拖关系,送信给白马寺的方丈,找他借了几个和尚,特意做了一场法事,超度三天三夜,一时间念经,祷告声,响彻整个阳庄的上空。 原先的乱葬坑离路边太近,所以移远了些,钟灵又让人移栽了几十棵松树小苗,种在墓地四周,墓地入口则是种了两棵桃树,都是果子极酸,不易被人采摘的品种,但开花好看。 她叹息道:“明年这儿也是桃色满园,春意盎然的地方了。” 坟地的事弄好了,路也修的差不多了,沈清便着手,让人去采买粮种,这事她托付王伍去办,那边多采买些,送来就好。 第284章 谁要成亲 另外阳庄的房子也要修整,那些拖家带口来投奔的,承诺是要送房子,她便让人登记庄子上有多少空置的房子,按着新旧等级,分给新来佃户。 还有小鸡小鸭,也让人送来几百只,想养的人家,可以免费领取,不过要签字画押,等年底时,要贡献到庄子上三成,把小苗的钱还回来。 柴良抽空派人来告知她案件的进展,能透露给她的并不多,只说这次抓的人,只是水匪中的一小部分,剩下的,估摸着还有近千人的水匪大部队,都聚集在一个清瓦寨的地方,让她多加小心。 沈清算了算两地的距离,清瓦寨在小清河的最下游,与月牙湖相会,再穿过在月牙湖,往东边而去,清瓦寨就在那一段的河面上,离这儿少说有近百里的水路。 只要不是特意坐船往这边来,问题不大。 当然,这事不能让庄上的佃户们知道,否则就要出大问题了。 阳庄还没有庄头,沈清就把牛宝留下了,他手下有人,而且跟了她半年,也渐渐积累起威望,阳庄的面积是王家庄的两倍,所以麻烦也是阳庄的两倍,交给别人,她不放心,让牛宝暂管阳庄再合适不过。 “我把翠眉留给你,她识字,就让她先做个账房,庄子里每日进出的账目,都由她记录,另外,我再给你留三百两银子,两个庄子的存粮都被洗劫一空,需要银子购买粮食,不过他们闲着也闲着,让他们多多下河捉鱼,设套子捉兔子,咱们只按人头提供最基本的口粮,这一点,你得记住。” 招来的十几户,加上原先还剩下的,还有陆续招来的,很快总人口就要超过百人,吃饱跟吃好是两回事,但吃饱也很多种,这些人都是苦日子过来的,吃多少是个饱呢? 那可不好说。 有些半大的男娃,吃起饭来,就跟个无底洞似的。 牛宝道:“小的明白,主食还是吃粗粮,都是庄户人,没道理天天吃白面大米,那咱可供不起,每天杂粮饼,有盐有油花,也不算亏待他们。” 沈清点头,“这倒是,就是咱家也不会天天吃白面。” 牛宝又道:“我知道您不放心庄子的安全,要不这样,我回头找几个人,安排一下,夜里巡庄子,不给工钱,给粮食,您看咋样?” 沈清眼睛一亮,“这办法好,回头你让人通知王伍,那边也这样安排。” “修房子,还有庄子里的路,就更好办了,反正这庄子周围的山地也您的,我们砍些回来自己修,之前做棺材用了不少门板,刚好可以给他们换新的。” “牛宝,以后庄子里的小事,就由你拿主意,你是最先跟着我的,跟王伍他们不一样,他们就是单纯的庄头而已,我会按着别家庄头的月钱,翻倍付给他们,你们几个,到了年底,我会再给一笔分红,所以你们几个担的事也要多一些。”沈清还是很喜欢牛宝的,他办事比毛豆要更稳妥。 牛宝嘿嘿笑道:“姑娘不用现在就说好处,我们跟着您,也不全是为了银子,跟着您有奔头,感觉浑身都是劲,我也跟毛豆说了,姑娘这会手上缺银子,月钱啥的,紧着别处用,不用管我们,反正我们衣食住行您都管了,又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所以现在用不着花销。” 知道她一直在跟钱庄借银子,他们几个心里都不好过,总觉得主子背负的太多。 沈清急吗? 也还好。 因为很快冯成成那边的分红就到了,另外月牙湾种的白菜也开始收了。 别人都不看好这些小本生意,觉得几文几十文的,不赚钱,可只有她明白,无论什么生意,只要形成量了,都不容小觑。 阳庄的事情交给牛宝之后,沈清正要出发回月牙湾,就收到家里送来的口信。 霍林一路跑来的,气喘吁吁,“清姐,沈奶奶让您这边若是忙完了,就快些回去,家里要办喜事!” “嗯?谁要成亲?小山,是你吗?”沈清问。 范小山的婚事,也快办了。 “姑娘,我成亲的日子是二十八,今儿才二十呢!” 霍林接过柳叶递来的茶水,猛灌了一口,才道:“这个月也不知是啥好日子,哦!听算命的说,明年是寡妇年,所以要赶在今年把该办的亲事都办了。” 霍林掰手指给她算,“先是艳姐,定在二十三,也就是大后儿,紧接着就大舅家的大丫姐姐,也说定了,这个月二十六。” 沈清惊讶,“她们啥时候过的小定?” 霍林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都送了喜礼来,沈奶奶拿不下主意,两家都说了,要让您亲自过去喝喜酒,还要送亲。” “不叫我姐去?” 霍林还是摇头,“没有。” 沈清明白了,这是觉得她有福,觉得姐姐没福气,所以才要她送亲,不让姐姐去送。 只是她不去也不好,再者两个庄子的事也办的差不多了,正好回去的路上,把月牙湾附近的庄子也理清楚。 想好了,她便道:“今儿天晚了,明儿一早便回,不过我得先去一趟镇上。” 话音刚落,外面又有人来报,沈七领着人在门外等着回话。 沈清坐在厅堂里,见是个眼生的小厮,便示意沈七把人领进来,又叫霍林出去。 霍林走到堂屋外,看到熟悉的牛宝等人,笑呵呵的冲过来笑着打闹,“快说说,你们来的时候遇到啥事了?” “你都好了?”牛宝意有所指的将他上下打量一遍。 霍林僵了那么一瞬,“反正月底就要去边关,等见了我哥,所有的事情就都一目了然,现在愁死了也没用,就是可惜了,清姐姐不能当我嫂子,唉!我也不好意思再跟在她身边,真不知道我哥是怎么想的。” 霍云州的事,一直是个忌讳,没人主动提起,也就霍林敢说了。 牛宝不想接这茬,“你来了倒好,走,我带你去看看小清河,主子说了,还要在这边建个码头,等路修好了,阳庄的前途那可是一片光明。” 第285章 排面 霍林酸酸道:“你可是得了一个大便宜,我来的时候就看过了,这两个阳庄一合并,将来粮食的产量,若是种稻子,得有几万斤,麦子就更多了,还有油菜,玉米,换成红薯,那简直就要堆成山了,你跟着清姐姐,将来也是一方土豪喽!” 牛宝谦虚的笑道:“你别总瞧着好处,咋不说,我担的风险也是极高的,万一差事没办好,姑娘也不会饶我,你呢?真要去边关吗?那还回来吗?” 霍林扯了一根路边的狗尾巴草,放在手心里搓着,“我留在这儿,挺尴尬的,先去看了我哥再说吧!” 牛宝点点头,不再收结这个话题,领着他跑去河边。 小清河河面也有三四十米左右,站着这边,很轻易就能望见河的对岸,但东西流向,还是延伸出去很远。 次日一早,沈清又带着人出发了。 来的时候就他们四个人,走的时候,却是浩浩荡荡。 那些被绑来的姑娘,最后走的时候,沈清数了数,春妮是要带上的,打算让她先跟着,熟悉熟悉环境,回头再去看店。 翠眉跟钟灵都要留在阳庄,还有两个姑娘想留下,还有之后又陆陆续续偷摸着走的,现在她身边就剩下五个,加上柳叶,加上罗琴,沈七,以及毛豆。 范小山还要筹备婚事,先一步带着庄子上的年轻人回家了。 牛宝又给她们备了一辆马车,两辆马车,载着众人往镇子去了。 杨家兄弟俩跟着护送。 在经过来时停留的那片林子时,沈清撩开帘子朝外看去,只见原先足有一人高的荒草丛,都被砍了,荒草堆在一处,还没来得及焚烧。 没了杂草的遮挡,她便可以轻易看见路边的山涧。 那是小清河的上游,与他们所在的道路,足有十米深的落差。 杨二力见她一直盯着河的方向看,还以为她想停下歇息,“东家,咱们才刚出庄子,要不走一段再歇脚?” 沈清穿着姐姐叫人送来的长裙,浅粉色绣着小朵桃花的缎子面料,裁剪出合身的尺寸,一针一线都是沈慧亲手缝制,还在袖口领口绣有花边,很合她的年纪,粉嫩粉嫩的色彩。 杨二力一直都不敢看她,说话也是低着头,一看就要脸红,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了。 “不必!”她只是忽然想起,月底起程去边关,是不是该把霍云州送她的铺子,以及他拖人送来的那些小玩意,一并打包还给他。 铺子倒好说,把地契交给霍林,她这次从孙家手里拿到了三间铺面,位置她是知道的,宅子也在镇上,是孙子明私下置办的一个宅子,她想去瞧瞧,把宅子收拾出来,以后到镇上也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一路盘算着,却计划赶不上变化,刚进镇子,就遇上一个娶亲队伍。 “咱们靠边,等人家过去再走!”沈七很自觉的把马车赶到路边,后面赶车的罗琴也是一样。 柳叶跟沈清坐在一辆车里,好奇的跑出去看。 沈清没什么兴趣,她还在想着那三间铺子,除了山货之外,还能不能做些别的。 家里田产多了,粮食肯定就多。 眼下就两条路,要么她把粮食卖给别人,让别的什么人,成为青泉镇,乃至整个平川县城最大的粮商,要么她自己开粮铺。 她当然不会让给别人,本来她就想做北夏最大的粮商,以后还要垄断整个景阳府的粮食产业呢! 若自己来做,春妮一个小丫头,怕是担不起这样大的担子,找谁合适呢? 还不等她想明白,外面坐着的罗琴突然咦了声。 沈清掀开帘子问:“怎么了?” “你猜那马上新郎官是谁?”罗琴的语气中有戏谑。 沈清闻言看去,迎亲的队伍刚刚从她们身边走过,新郎官离她们不过五米左右。 当看清马上一身喜服的男子时,沈清也笑了,“姨母家中办喜事,居然不通知我,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正好咱们的晌午饭也没着落,不如去凑个热闹?” 罗琴垂下眼睛,“我不想去。”她不想看见孟春,以及他媳妇何氏。 “那便算了,咱们先去看看宅子。” “嗯!” 马车重新动起来,却也是赶巧了,他们要去的宅子,居然跟迎亲队伍是一个方向。 直到快看见孟家宅院时,罗琴才猛的反应过来,“我想起来了,孙子明的那个宅子,好像就在孟家对面。” “这么巧的吗?” “上回从孟家出来,我无意瞟了一眼,当时也没多想。” 罗琴说的对面,其实是孟府一侧偏门的对面,在一条巷子里。 而迎亲队伍,是停在正门的。 所以,两队还是错过了。 听着前面传来热闹的嬉笑声,罗琴神色黯然,沈七飞快的把马车栓好,又过来接过罗琴的僵绳,“主子,咱这肯定也有后院,回头我把马牵过去,总不能停在路边。” 罗琴站在一边,见沈清要下来,伸出手扶她。 沈清稳稳的站到地上,五个姑娘悄生生的站在左手边,柳叶站在她右边,毛豆匆匆跑来,他去拿钥匙了,原是搁在冯成成那儿的。 毛豆带的两个小兄弟,都跟他一样,一脸的机灵样。 门锁有点生锈,毛豆费了不小的劲,才打开,两个小子,加上他,三个人一同使力,才缓缓的将两扇门推开。 这是两扇垂花门,红漆都快掉完了,门轴摩擦发出的声音,听的人耳朵发痒。 门被推开,里面的景像也慢慢展现在众人面前。 “我的天,这宅子多久没人住了?” 罗琴淡定道:“像孙子明这种人,为了养女人,外宅子怕是置了不下五六处,估摸着他买过后自己都忘了,只交给手下人去打理,什么时候有外室了,什么时候这里才会启用吧!” 沈清忽然想起之前的王媒婆,她姐差点就成了孙子明的外室,也差点就成了这座私宅的主人,跟这宅子里的一草一木一样,孤独的在这里枯萎。 真真是命运弄人。 院子不大,大约六十平左右,两边有游廊,可供雨天穿行。 有门房两间,用来候客。 第286章 你怎么来了 院子正对面是三间正房,左侧游廊尽头还有个小门,通往后院。 前院住不了几个人,后院屋子就密集多了。 后院也不小,近百平方,并排的小屋足有六间,面积不大,十几平左右,有些锁着,有些没锁,因长期不住人,也是一股子霉味,推开后,里面还有老鼠蹿出来。 西边隔开了另一个小院,里面有水井,有厨房,洗衣做饭都在那儿。 也有后门,打开之后,居然是一条小水塘,有跳板,可以在上面洗衣服,两边还栽种了两棵柿子树,这会柿子刚微微泛红,像一个个小灯笼,挂满了枝头。 几个姑娘,欢喜的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嬉笑声不绝于耳。 柳叶却看的眉头直皱,这么脏乱的院子,得费多少功夫,才能收拾完啊! 她也没能纠结多久,沈清就发话了,“沈七,你带着她们几个,把院子收拾一下,以后也是要住人的。” “是!”沈七没有二话,那五个姑娘更没有啥好说的。 跟着的主子是个姑娘,她们一不用担心被玷污,二不用担心被人骚扰,姑娘又护着她们,不让她们遭受流言蜚语的侵扰,就是在家中,爹娘待她们,也不过如此。 “姑娘放心,给我们两个时辰,一准把这宅子收拾的妥妥当当。” “对,交给我们就好,院子里乱,姑娘要不去外面找个茶楼坐坐。” 五个姑娘卷袖子,跃跃欲试。 沈清点头笑道:“我去对面喝喜酒,你们忙你们的,毛豆,罗姐姐,咱们走,柳叶也来。” 罗琴诧异,“咋又突然改变主意了?” “你瞧见舅母也在,还有舅母刚娶的媳妇,马家嫂子,他们家都去了,姨母居然没请我,哪有这样的道理,你说咱们要不要备上一份礼,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罗琴脸黑如锅底,“空着手去都是给她脸!” “说的也是。” 最终她还是带着礼去的,总觉得空着手怪怪的。 沈清带着人,加上毛豆的两个手下,一共六个人,绕去了正门,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进去了。 守在门口的管家,可是一眼就认出她,惊慌的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 “你,你,你怎么来了!” 沈清把脸一放,不乐意了,“瞧你这话说的,我姨母家办喜事,我怎么能不来,话说,今儿真是我那表兄娶媳妇吗?” 管家收拾好面部表情,极力摆出一副待客的态度,“二姑娘能来,我家老夫人一定很高兴,小的这就叫人领你们进去。”他一面支应着,一面又悄悄给小厮使眼色,让他进去通知曹雪梅,得有个心理准备不是? 今儿来的宾客真不少,与那日强迫她姐姐不同,今儿镇上有头有脑的人基本都来了,就在前院摆上了流水席,大概是为了营造热闹的场面,不论是谁,只要跟守门的说一声,都能进来讨一杯喜酒,说一句吉祥话,还能领个伴手礼。 她进来这么一会,就见好几个妇人弯腰鞠躬的说着恭贺的话,说完,就从家丁手中领了一个红布小包裹,至于里面有啥,也不难猜,无非是喜糖糕饼什么的,有便宜不占白不占,那几妇子临走时还交头接耳的说,要叫家里的小子姑娘们都来领,顺便吃顿酒席,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许是她们这一行人,比较古怪,自打一进来,就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站在正厅门口接客的何氏,也一早就看见她们几人了。 她是个很注重隐忍的人,但每回遇到沈清,总是要破防,原因无他,沈清总喜欢撕破她的假面皮,说话一针见血,半点情面都不留,让她根本装不下去。 拜堂已过,新人都被送回新房,正厅里这会人并不多,曹雪梅正在招呼客人,孟代山也是一脸喜气,刚刚景阳府苏家派了管家来送礼,那是一份厚礼,当着众多宾客的面读出来,给他脸上增不少光,瞧瞧这些乡绅富户们羡慕的眼神,他就觉得通体舒畅。 “诸位都请入座!” “别客气,请请!” “哟!王老爷,许久不见,一向可好?家中生意如何?” 孟代山正游刃有余的招呼客人,忽然瞥见正厅门口有此不对劲,疑惑的走过去,还没到跟前,一眼就瞧见站在台阶下的沈清,当时就震惊不已,同时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畏惧,主要是怕她闹事。 此时,曹雪梅已经拦在沈清面前了,脸色不是那么的好,还要尽力维持最基本的礼仪,总不能让今日来的贵妇们看她的笑话。 “你来做什么?”这话问的咬牙切齿。 何氏也站在婆婆身边,面上带着笑,说出的话,却是冷到骨子里,“今日我们家在办喜事,妹妹若是想讨杯喜酒喝,就到院子里的坐着,我们开的是流水席,每隔一个时辰开一轮,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妹妹别见怪。” 婆媳俩倒是一致对外,把门拦死死的,打定主意不让她进去。 沈清好笑的仰头望着二人,故意大声道:“姨母,大嫂嫂,你们这是干嘛?外甥女要来喝喜酒,怎么还拦着不让进呢?莫不是因为我爹娘不在了,姨母就不想同我们来往,唉!真是的,姨母尽管放心,外甥女今日绝不是来打秋风的,而是真心实意来喝喜酒的,来啊,把礼物送上来!” 沈七立马捧着一块花布走上前,恭恭敬敬的往前一递,“这是我家姑娘给孟家的贺礼,来个人接收一下。” 那真是一块花布,叠的整整齐齐,也不像是塞了东西的样子。 曹雪梅脸色铁青,这等贺礼哪怕乡下的穷亲戚,也绝拿不出手,瞧瞧曹家带来的贺礼,整五两的银锭子,放在一个托盘里。 虽说在孟家看来,五两不多,可曹家只是种田人家,能拿出这些,说明他们重视。 可心里再不满,曹雪梅也不敢表露出来,鬼知道这丫头后面还有什么等着她。 何氏道:“敏儿,接下吧!” 夏敏冷冷的瞪了眼对面的主仆二人,不情不愿的上前接过花布,但退回来之后,立马嫌弃的拎在手里,还只用两根手指拎着,生怕有什么脏东西似的。 第287章 当面道声谢 沈七气的不轻,死命瞪着她,要不是这儿只有他们两人,他一准冲上去揍她一顿。 送完了礼,按理说应该去就坐,等着吃席,可沈清环顾了四周,站着没动。 “姨母,我好歹也是您娘家亲戚吧?若是我娘还活着,您就这么对她?让她跟那些不相干的邻居们坐在一起?我大舅母呢?她不是也来了吗?我跟她坐在一起就好。” 说着,不等曹雪梅阻拦,便推开二人,进了厅堂。 孟代山站在厅堂正中央,面色不善的看着她,“既来了,就好好的吃顿酒席,别没大没小,招人笑话,不光是丢我的脸面,也丢你过世爹娘的脸面,你说是吧?” “姨父……”沈清正要会怼两句,忽然瞥见几个熟悉的面孔,“你是……” “呵呵!真是巧啊,二姑娘也来吃喜酒?”吕氏笑的有几分心虚,也不敢上前,躲在杨二叔身后,似乎很怕沈清似的。 孟春陪在二人身边,今儿他穿的也是喜气洋洋,只要不走路,他的腿脚看不出有问题,所以除了人瘦了点之外,他也算一表人才。 而他在沈清进来后,一眼就望见跟在沈清身后的罗琴,盯住了就再也无法移开眼睛,好像罗琴脸上有洞似的。 罗琴只是扫他一眼,便迅速转开视线。 二人之间微妙的牵扯,让何氏如坠冰窖,恨的她快把手里的帕子扯碎了。 沈清见吕氏跟她男人都在,想起她男人就是杨二叔,除此之外,还有好几个杨家的媳妇,那天去沈家闹事,也有她们,这些人脸,她还有点印象。 “你们……”她好像还不知道新娘是谁家的。 这时,曹舅母不知从哪冲出来,“清丫头!”她呼喊着,就要冲到跟前。 罗琴脚下一转,拦住了。 沈七跟毛豆等人也围上来,将沈清护在中间。 曹舅母一见她拦了,立马掐腰尖着嗓子吼道:“这是干啥?我跟外甥女说句话都不成吗?” 曹舅母身后还跟着马大脚,以及曹勇。 见母亲跟表妹要扛起来,他想上去劝阻,被马大脚一把拉住,“你干嘛去?” 曹勇一脸:这不是明摆的事吗? 马大脚却把他抓的更紧了,“娘儿们在一处说话,你一个大老爷们凑的什么热闹,滚去吃酒!”边说边把他推走了。 吕氏怕他们闹起来,急忙站出来打圆场,“今儿是我们两家大喜的日子,都别上火,二姑娘,你既是来喝喜酒的,就请快些入座,女眷都在偏厅呢!都去,都去,亲家嫂子,咱们去里头看看新娘子吧!” 曹舅母当然不敢闹事,但她也担心自己怂了,让孟家看笑话,所以才壮着胆子跟沈清对上,这会有了台阶,她巴不得赶紧下。 “说的也是,修兰那丫头一向胆小,咱俩去看着,别叫他们小辈闹的太过火。” 吕氏顺口接道:“对对,还是看着放心些。”她是担心孟家的傻儿子闹出啥过火的事,叫侄女丢脸。 曹雪梅招呼何氏也跟着去,今儿是她儿子大喜的日子,她更不想节外生枝。 孟代山觉得大概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了,便招呼儿子跟他一起去招呼客人,今儿可不能出差错。 所有人都没留意到,有个头戴员外帽,穿着暗色长袍的中年大叔,正伸长了脖子朝里面窥探,并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争吵声。 厅堂内,沈清终于听出了一点门道:“所以今儿的新娘子是杨修兰是吗?” 要走的众人,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 曹雪梅冷着脸,厌烦道:“这与你无关!” 何氏笑眯眯的道:“长辈们定下的亲事,又是明媒正娶,连婚书都拟定好了,上面还盖了章,板上钉钉,妹妹还是只管吃酒的好。” 吕氏也飞快道:“就是,你姐祸害了我侄儿还不够,难不成还要祸害我侄女?沈家丫头,你可别太过份!” 何氏暗叫糟糕,曹雪梅也是一脸恨铁不成钢。 曹舅母虽迟钝,但也知道绝不对惹毛了沈清,急忙道:“别乱说,过去的事还提他干啥,今儿是大喜的日子,走走走,咱们先去吃酒,有什么等回头再说!” 沈清一脸淡漠的挥开舅母要来牵她的手,“我与她有点交情,于情于理,也该当面道声谢,姨母,我进去瞧瞧新娘子,总不会失礼吧?” 她对杨修兰的感情还挺复杂的,起初是有点愧疚,有,但不多,可后来杨修兰跑去县衙诬告她,那仅剩的丁点愧疚也没了。 不过,杨修兰会嫁给孟衍,这倒是她没想到的。 所以,她才要亲眼看看,杨修兰到底是被逼无奈,还是心甘情愿。 曹雪梅也冷下脸,“先吃酒,等吃完了再去看新娘子也不迟。” 沈清摇头,坚持道:“还是先看了再说。” 沈七跟毛豆站到沈清面前,摆出架势。 孟代山都走出去了,听着后面风声不对,又停下脚步,阴阴的说道:“你这丫头,确定要在今儿,要在我府里闹事?” 孟春见父亲动怒,再也忍不住,拨开阻拦他的婆子们,冲上前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好好说,那个……夫人,你来带沈清妹妹去内院。”他说话时,还不停的瞄向罗琴,可惜后者压根不看他,孟春面上一片黯然。 对于何氏说的那些关于罗琴的坏话,其实他并不生气,可能会有一点介意,仅此而已。 何氏恨的指甲都快掐断了,面上还要装出一副大度的模样,“既然妹妹想见,那就跟我来吧!不过内院都是女眷,你的这些手下怕是要留下,还有那些不相干的人,就先去吃席吧!” 柳叶坚定的站在主子身边,“不成,我得跟着我们家姑娘一块去。”听沈七说,孟家是个狼窝,她可不能再犯之前的错,不然被换下,以后就再不能跟着主子了。 孟家今儿着实来了不少人,女眷都集中在内院,所以一路上,沈清看到不少闺阁千金,有些半害羞,半捂着脸的偷看她们,有些交头结耳,窃窃私语,有些指指点点,一脸的鄙夷。 沈清暗想,大概她的名声全镇的人都知道了,而且传来传去,最终传成什么样,有多少人版本,谁都说不清。 第288章 傻子 归总一下,绝对没一个夸她能干,有担当,有魄力。 在这些古人的眼里,哦不,就算在前世那些人的眼中,她的所做所为,都是大大的出格,且不可理喻。 罗琴对这些异样的眼神,毫不在意,抱着一柄刀,神色冷漠的护在沈清身边。 柳叶毕竟年纪小,经历的也少了些,还练不到她俩的从容淡定,脸涨的通红,也不知是羞还是恼。 沈七气呼呼的瞪着四周,边走边撸袖子,一副准备要跟人干架的模样。 孟春跟何氏在前面领路,吕氏不放心,拉上曹舅母,跟在最后面。 马家姑娘不愿意来,她要看着曹勇。 快到喜房时,走廊里已是围的水泄不通,孟家内宅的女眷几乎都来了,还有旁支亲眷家的姑娘婆子们。 杨修兰只是一个乡下丫头,本来是没有陪嫁的,还是杨母为了壮脸面,凑钱给她买了一个黄毛小丫头,年纪小,也不懂事,被人拦在外面,压根靠近不了。 到了这儿,孟春就不好跟进去了,只让何氏在前面带路。 在罗琴经过时,他忽然伸出手,似乎是想拦下她,跟她说话。 也不知沈清是不是脑袋后面长眼睛了,居然及时回头瞪向她,孟春还未来得及抬起的手,又尴尬的慢慢放下了。 沈清越发讨厌这厮,磨磨唧唧,犹犹豫豫,即便腿瘸了,也不妨碍说话办事吧? 犹豫,无非是拿不定主意,又或者说,心里没底,那就是心虚了。 想到罗琴过世的孩子,沈清都替她感到难过。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孩子永远是她的软肋。 走在最前面的何氏,似乎也感觉到了,一只脚已经迈过门槛,又停住了,扭头朝他们看去。 沈清巧好跟在她身后,意味深长的笑了下,道:“在看什么?” 何氏回头瞅她一眼,也笑了笑,但没说什么。 新房里布置的一片喜气,里外几张桌上,都摆满了贴满红喜的贺礼,这些都是本家亲戚送的,还有杨家送的陪嫁,放在另一边,上面都有标记。 沈清扫了眼,发现杨家陪嫁来的礼虽多,看着一大堆,实则都是一些被褥,还有两个大樟木箱子,其中一个已经打开了,里面装着满了红的馒头,想来另一个箱子也差不多。 屋里有人客气的招呼何氏。 “大嫂来啦!” “嫂子好!” “这是孟家大少奶奶!” 有人贴心的介绍。 但当他们发现后面跟着的沈清时,表情各异。 其中一个脸画的像猴屁股似的婆子,剜了她一眼,便扭开头去。 沈清盯着她看了三秒钟,才认出来,这就是跟她打过一架的王媒婆。 “哎哟!这不是沈家二姑娘吗?你可是稀客,那天自打从你家回去后,我婆婆可是成天的念叨呢!”一个年轻妇人突然上前,亲热的就要来拉沈清。 “原来是舅母。”沈清神色疏离,不着痕迹的抽回手。 田彩玉正要再说什么,何氏已走到新娘子跟前。 盖头已经揭下,杨修兰一身喜福,脸上画着浓妆,一脸羞涩的坐在床边,一边坐着二丫,另一边坐着个不认识的小女娃,正好奇的打量沈清。 二丫坐着没动,也没有要跟沈清打招呼的意思。 何氏语气温柔的跟杨修兰着说着什么,杨修兰更羞了,连头都不敢抬,但还是朝沈清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看着一屋子的人,沈清突然觉得自己好多余。 即便杨修兰是被逼的,可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况且以现在的情况看来,杨修兰显然是自愿的,那她就更没必多事。 于是,她笑了笑,“今儿也是赶巧了,碰上你成亲,没准备什么礼物,回头我再叫人送来,算是给你补上,在这儿,还要对你说声恭喜。” 杨修兰脸上笑容淡了几分,“多谢,留下喝杯喜酒吧!” “好!”沈清点头,就算看在杨修兰的面上,这场婚礼,她也不会闹事了。 何氏却忽然笑着道:“你俩也算不打不相识,要不是前头出了那么多事,你俩差点也成了亲家,所以说,这造化弄人,哎呀,清妹妹,怎么没把你姐姐一块带来,上回她可是差点成了我们家的儿媳妇,听说以前婆母也想要清妹妹做儿媳妇,我看呀!老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一家子亲姐妹,要是能在一处过日子,彼此有个照应,比啥都强,妹妹说是吧?” 也不知是何氏昏了头,还是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此话一出,屋子里瞬间一片寂静,可以说雅雀无声。 杨修兰多多少少也知道上回闹出来的事,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本来她嫁给一个傻子,心里就别扭。 谁成想,这个傻子还是别人拼死都不肯要的,却被她捡来当成宝,搁谁心里能好过? 可今儿是她大喜的日子,女人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她只想平平安安的过去。 所以,她当场便放下脸,“嫂子还没吃酒,怎么就醉了,来人,还不快些把你家奶奶扶出去!” 这几句话,说的也有几分气势。 不过何氏的修为,显然比她高了好几段。 “弟妹说的对,我来的时候陪着亲戚们吃了几杯,这会头有些晕,要不咱们都出去吧!平儿,快去把新郎官扶来,他怎么能冷落弟妹一个人在这儿呢!反正前面也不要他陪酒,叫他快些过来。” 有那好事的媳妇婆子,哄堂大笑。 只因她们想起了刚才挑盖头时,孟衍闹出的笑话,要不是几个小厮死命拦着,还不知他要闹出什么傻事来。 杨修兰羞愤欲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偏偏外面又传来孟衍,傻呵呵的吵嚷声。 何氏得意的不行,一边用眼角去瞥杨修兰,一边又朝沈清投去一个嘚瑟的笑容。 孟衍即便是曹氏的亲儿子,又能怎样? 他是个傻子,娶个乡下丫头,指望他开枝散叶,再生个孙子,好继承家业吗? 做梦! 孟家的一切,只能是她相公的,等孟代山去了,她定要将那对母子赶出家门。 何氏这么恨曹雪梅,那都是有原因的。 第289章 老色胚 远的不说,就说她们回镇上,还不到半年,曹雪梅就几次三番的往她们院里送婢女,还把孟家的姑表亲叫到家里,美其名曰,帮她一起照顾孟春,可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她能不清楚? 沈清叹了口气,很想说一句,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到了这种时候,她又实在没忍住,插了一句嘴。 “大嫂,你几时能有身孕,几时能为孟家绵延子嗣?要是大嫂身子不济,就该早些为大表哥纳妾,多纳几房,反正孟家又不缺这点银子。”看着何氏渐变的脸色,她又不急不缓道:“大嫂别生气啊!善妒可是为人妻的大忌,姨母这个做婆婆的,没教过你,怎么当人家媳妇吗?要不改日我买几个丫头,送给你?” “不必!”何氏简直是咬牙切齿,“我们自己家的事,不用外人插手!” “怎么就是外人了,你刚才不是说,我跟我姐姐差点那什么了,既然都是嫁,那嫁谁不都一样,哦对了,我还有个堂姐,也没许人呢,她模样好,性子爽快,更重要的是,身体好,年纪又轻,屁股也大,村里的婆婆们都说,她是宜男相,要不……”沈清忽然挽住她的胳膊,亲昵的把她往外拖,顺便把沈艳卖了。 “你!你松开我!”何氏恨死了,这死丫头专挑她的痛处捏,不捏到鲜血淋淋,就不肯罢休。 沈清依旧笑嘻嘻的,“嫂子怎么生气了?走走走,咱俩去喝一杯。” “你放开!” 跟着何氏的妈妈,还有丫鬟们,想上来解救,被罗琴一记冷眼瞪下去,柳叶更是双手插腰,倔强的抬高下巴,狠狠朝她们啐了一口。 沈清拖着何氏来到院子里,只见院子里乱作一团。 也不知是怎么了,好几个家丁都没能制住孟衍,竟让他挣扎着奔到新房门口。 又在快要迈上台阶时,被赶来的家丁围住,最后几人把孟衍压在下面,不让他乱动。 “媳妇,我有媳妇了,我要找我媳妇,你们都滚开!” 杨修兰脸上仅存的一点血色,最终也没了。 还有什么,能比此时更难堪的。 何氏看着发疯的孟衍,心中瞬间又有了扭曲的快乐。 孟春听到动静,急着赶过来,他一急,腿瘸的便很醒目了。 “你们都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二少爷扶进去,不行,就再多上几个人,其他人都散了。” 他发话了,家丁们不敢怠慢,又冲上来三个人,七手八脚的,才算把孟衍制住。 而沈清也看出端倪了,“他劲这么大?” 孟春回头,语气温和的跟她解释,“妹妹不知道,我这弟弟虽心智不全,但力大如牛,若是从小有名师教导,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沈清感叹,这大概就是老话说的,关上门,又给你开了一扇窗吧! 眼看着孟衍被拖走,沈清又把何氏拽上了,笑着对孟春道:“大表哥不介意我跟嫂子吃杯酒吧?” 孟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又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何氏就这么被沈清拖走了,后面跟着的吕氏等人都看傻了。 心想这俩人怎么又好了呢! 几人回到席间坐下,当然,只有沈清跟罗琴坐着了,毛豆跟柳叶等人,各自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着。 孟代山坐在内堂主位上,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见沈清的侧脸。 不知是多喝了几杯,还是本心如此,他一直色眯眯的盯着自家夫人的外甥女。 他是觉得意外,想不到短短半年,这丫头蜕变成了天仙似的小美人,嫩的仿佛一掐就能出水,性子还泼辣,每每想到这些反差,都令他心痒难耐。 曹雪梅坐在他身边,微笑着给她夹了一块牛肉,“老爷,喝酒伤身,多吃些菜。” 孟代山收回视线,呵呵一笑,“有劳夫人操心了。” 曹雪梅贤惠的抽出帕子给他擦手,“瞧老爷说的,这难道不是我这个夫人应该做的吗?现在衍儿的婚事终于尘埃落定,我也算放心了,以后只管侍奉老爷。” 孟代山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夫人有心了。” 二人秀恩爱,把在座的众人看的既羡慕又牙酸,便也笑着打趣。 孟代山又敬了一圈酒,忽然道:“夫人上回不是说,看中了景阳府南城门的几间铺子,可定下了?” 曹雪梅夹菜的手顿住,足足愣了有五秒钟,才又活了过来。 她垂下眼睛,懒散的用筷子拨动碗里的菜,“依老爷的意思呢?” 孟代山笑的依然和气,仿佛两人是在讨论着这桌菜真不错,“若是喜欢就买下,权当是给衍儿置办的产业,若是你手头银子不够,便去账房支取,如何?” 曹雪梅放下筷子,神色冷淡的用帕子擦了擦嘴,没接话。 孟代山便亲自拿起酒壶,给她倒酒,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夫人还想要什么?要不再加一百亩田产?” 曹雪梅长长的叹了口气,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的老头,“老爷真要给?” 孟代山笑的眼角布满了皱纹,“夫人说哪里的话,你我夫妇一体,我的便是你的,哪有给与不给之说,今儿老夫高兴,来来,夫人多喝一杯。” 曹雪梅按住酒杯,定定看了他片刻,忽然回头朝站在不远处的容妈妈看了一眼。 容妈妈点点头,慢慢退到阴影处,消失不见。 另一边桌上,沈清竟然真跟何氏拼起酒来。 何氏平时肯定是不喝的,刚刚被沈清刺激了几句,再一挑衅,就有点收不住了。 “喝就喝!我还能怕你!” 沈清微笑着给她倒酒,“嫂子好酒量,以前喝过吗?” 何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却差点吐出来,白酒可不好喝,乍一喝酒的人,根本咽不下去。 “咳咳!”她捂着嘴,狂咳不止。 婢女敏儿拍着她的背,心疼不已,“我家少夫人从没喝过酒,姑娘怎么能强人所难呢!要是把我家少夫人喝坏了,你担得起吗?” 沈清刷的拉下脸,重重的把酒杯往桌上一搁。 坐在她身边的罗琴,嘲讽道:“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她也是你能指责的?” 第290章 你敢吗 说实话,敏儿从没把沈清放在眼里,在她看来,沈清不过是个乡下出来的丫头,能懂什么,就算发了财,也是一副暴发户的低级嘴脸,根本上不得台面。 今儿也是顺嘴就把心里的埋怨说出来了,说完才觉得好像不妥,至少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 敏儿赶紧低头,“对,对不起,是奴婢说错了。” 何氏头有点晕,可还不至于喝醉,她只是慢了半拍,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酒劲上头,她便没有装了。 “二姑娘,她是跟着我陪嫁来的丫头,自小在我家也是跟我一起长大的,情同姐妹,身份地位自是与别的丫头不一样,二姑娘要是对她不满,与我说便是,不必斥责她,其实话说回来,半年前,二姑娘的出身,可能还不如她呢!真是风水轮流转,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唉!披上一件黄袍,就想做太子呢!” 何氏把心里的话出来,只觉得无比痛快。 啪! 罗琴手里的酒杯碎了。 吕氏跟曹舅母坐在另一边桌上,因为离的近,将她们之间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二人脸色都变了,吕氏见识过沈清的厉害,曹舅母就更知道了。 田彩玉手里捧着个酒杯,身子晃啊晃,似乎也喝多了,嬉笑道:“坏了坏了,少夫人要惹祸喽!” 沈清笑了笑,转头握住罗琴的手腕,“松开,别扎着手,为了一个跳梁小丑把自己弄伤,不值得!” 罗琴认为沈清是受了她的牵连,心中过意不去。 何氏突然凑过来一把揪住她的袖子,“你说啥呢?谁是跳梁小丑,你这个臭丫头……” 何氏的酒量还真是不行,估计这会酒劲上头,真的醉了,竟然什么话都骂出来。 孟春远远的瞧见情况不对,连忙吩咐两个婆子过去把人扶走。 何氏的醉态可真不敢恭维,面对前来扶她的人,竟然撒泼耍无赖,嚷嚷着还要跟沈清拼酒,还要扑上来抓她。 沈清一个劲的往后缩,不想跟酒鬼纠缠。 好不容易,下人们才把何氏弄走。 孟春担心她的状况,本来想跟罗琴说几句话的,最后也没能说成,一瘸一拐的追着何氏去了。 罗琴狠狠灌下一杯酒。 沈清端起酒杯,正要喝,感觉几道视线一直在注视,抬眼看去,只见吕氏几人慌忙转开头。 这时,那位头戴员外帽的中年人,总算等到机会了,捧着一壶酒走过来,笑容可掬的道:“听说姑娘是青泉镇的名人,老夫慕名而来,想跟姑娘喝杯酒,不知可否赏脸。” 沈清挺意外的,因为这话怎么听都别扭,要知道这里可是古代,女子轻易都不出门。 而刚才的话,听着更像是对青楼女子说的。 所以,她没有给这老头好脸色,“抱歉,我不会喝酒!” 老头面有不快,但还是很快换了个说法,“是老夫唐突了,我只是听说姑娘生意做的很大,想着有朝一日,能跟姑娘合作。” 沈清眉头一挑,“合作?您是做什么的?” “我们家什么生意都做,有盐铁,有钱庄,当然也有粮草。”老头顺势就坐下了,一副要跟她畅谈的架势,“老夫来了镇上以后,就听说姑娘一年之内,从白手起家,到现在手上足有几百亩田产,想来将来的所产出的粮食,一定不少,只是单单一个小镇,怕是消化不了这么多粮食,肯定要卖到其他地方,姑娘若有兴趣,可以与我合作,你卖我收,价钱好说,不会亏待姑娘便是。” 沈清平静的笑了笑,“抱歉,我手头的庄子还没有产出,最快也要到明年春上,至于到时粮食要卖到何处,等我考虑清楚再说。” “也该好好考虑,我瞧着姑娘年纪不大,将来前途定然不可限量,不知姑娘今年贵庚,家中还有什么人?可许配人家了?不怕姑娘笑话,我家中正好有几个尚未娶亲的子侄,皆是人品相貌出众,姑娘若有意,我明儿就叫他们过来……” 沈清淡定不下去了,“阁下越说越离谱,我还有事,先走了。” 这老头简直莫名其妙,说的前言不搭后语,她一句都没听懂。 苏管家一见她要走,急了,“姑娘可否将八字告知,我好回去找人算算,给姑娘寻个姻缘。” 沈清压根不想搭理他了,罗琴挡在后头,不叫那老头跟着。 苏管家暗自可惜,他可是带了使命来的,要是拿不到沈清的八字,回去他可不好交待。 容妈妈一见她要走,也慌了,急忙提着衣摆快步上去拦下,“姑娘留步。” “你有事?”沈清记得她,这老婆子总是跟在姨母身边,每次她跟姨母对上,这老婆子总是用一种阴间眼神偷瞄她,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容妈妈道:“老夫人请姑娘去偏房一叙,姑娘这边走。” 沈清没动,“她请,我便要去吗?我可没那么多时间,听她废话。”说着,便要走。 容妈妈急了,“姑娘就不想知道我家夫人为何如此憎恨您母亲吗?” 沈清刚走了两步,突然停住,“姨母想说了?” 容妈妈尽力稳住心神,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夫人想单独跟您谈谈,姑娘不敢来吗?” 沈清挑眉,“激将法?” 容妈妈摇头,“姑娘想多了,只不过有些事,被外人晓得也不太好,您说呢?” 沈清犹豫了足有半刻钟的时间,就在容妈妈以为这事没戏,打算要走时,她忽然松口了,“那就去吧!烦劳妈妈前面带路。” “好说好说,姑娘这边请。” 沈清正要抬脚跟上,衣袖被人扯住,回头看时,是罗琴担忧的目光,“还是别去了,我总有些不放心。” “没事,该来的总要来。”沈清安抚的拍拍她。 “二姑娘!”容妈妈在一个月牙门洞前等着她。 沈清跟了上去,罗琴怔怔站在原地,直到看不见沈清,也没移开。 柳叶没多想,“罗琴姐姐,我能再去吃些吗?刚才都没吃饱。” 罗琴烦躁的摆手,“你去吧!” 第291章 岌岌可危 柳叶欢快的跑走了,不一会,毛豆又跑来询问她主子去哪了。 毛豆跟她一样,对孟家很不放心,于是便跟她一起等。 不一会,沈七捧着一碗糕点,也跑来了,“要吃吗?” 没人理他,沈七便抱着盘子,蹲在一边享受美食。 也不知等了多久,可能就是一盏茶的功夫,突然沈清离去的方向,跌跌撞撞跑来一个人,嘴里嚷着出事了,她定晴一瞧,竟是容妈妈。 罗琴心里咯噔一下,冲上去想抓住容妈妈的胳膊,可对方竟奇迹的绕开她,直奔前院的宴席会场,大声嚷嚷着:“杀人了,杀人了!” 本来是一场喜宴,却突然闹这么一出,很快就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不好!咱们走!” 她带头朝月牙门跑去,毛豆沉着脸,抓起沈七,便追了上去。 容妈妈的声音还在后面,不知说了什么,她似乎能听见有人说报官,有人说要找捕块来,还有人也朝这边跑来。 罗琴心里着急,可冲过月牙门才发现,面前是一个分叉路,她根本不知道沈清在哪。 毛豆心思活,“咱们一人找一边,找到之后,不管怎样,先把姑娘带走再说。” 沈七还不知道发生啥了,“什么带走,出了啥事?” 罗琴脸色冷如寒霜,“别啰嗦,先找到人再说。” 三人分别走了三条不同的岔路,片刻后,却意外汇聚到一处。 面前的应该是类似别院的地方,就在一片假山石后,转过去,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四角凉亭,四个边都用竹篾席遮挡,席子后面还有薄纱,被风一吹,飘飘荡荡。 而透过薄纱的缝隙,他们看到了沈清。 她呆呆的站在亭子里,双手垂在身侧,而她面前的地面上,躺着一个人。 罗琴跑近了才看清,躺着的人,居然是孟代山,他仰面躲在地上,而他胸口,赫然插着一把匕首,双眼紧闭,嘴唇抿着,已是紫红色。 反观沈清的手上,也沾了血,这情景乍一看,太一目了然,甚至都不需要过多的解释。 罗琴听到身后有杂乱的奔跑声,心中一慌,冲上去拽住沈清的手腕,急道:“你先走,这里有我应付着。” 毛豆也道:“对,先走了再说。” 沈七年纪还小,没见过这种大场面,已经吓傻了,“主,主子,你杀人了?” “胡说什么,闭上你的嘴!”毛豆厉声斥责。 声音太过严厉,把沈七差点吓哭了。 沈清看着快要跑近的一群人,最初的慌乱过后,反而平静下来,“走什么走,人家送了这么大的一个礼,我怎么能走呢!毛豆,给我打点水来,我要洗手,沾上他的血,实在是叫人恶心。” 毛豆见她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也安下心来,“是!” 罗琴松开手,“我去看看死人。” 沈清嗤笑,“如果我说,我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你信吗?” “信,不过你手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沈清低头,不以为意道:“哦,刚才翻动他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的。” 罗琴走到孟代山的尸体旁,目光在匕首上停留了片刻,又慢慢收回,没再言语。 这时容妈妈已经带站一大帮人,冲到亭子里,她指着沈清无比痛恨又带着几分畏惧的骂道:“就是她,是她杀了老爷!” 曹雪梅推开扶着她的丫鬟,面色惊恐的走上前,在看清孟代山的死状时,惊声尖叫,随后腿一软,跪倒在地,“老爷,老爷啊!这到底出了什么事,清丫头,你怎么能杀了你姨父呢!你,你怎么下得去手啊!” 曹舅母抱着二丫,站在亭子外,吓的瑟瑟发抖,二丫想进去看,被她死死拉住,见没人注意她们,便悄悄的离开。 路上,遇到同样来的看热闹的马大脚,她一把抓住儿媳妇,虎着脸道:“你来作啥?还不赶紧回家!” 马大脚甩开她,粗声道:“那里头的人是不是沈清?我去看看又怎么了。” 曹舅母死也不放开她,急的要命,“她沾了人命官司,这回无论如何也躲不掉了,咱得离她远远的,听娘的话,走,咱回家。” 马大脚蛮横的甩开她,“要回你自己回!自个儿的亲外甥女要遭难了,你这个当舅母的,竟然只想着自己躲,真要有事,你躲得了吗?哼!” 说完,也不管曹舅母如何反应,奔着凉亭而去。 曹舅母在后面气的直跺脚,还没等她骂两句,又见儿子也往这边跑,这回她说什么都不放儿子过去。 吕氏跟田彩玉等人,都是些寻常妇人,哪见过杀人的场面,当即吓的只顾尖叫,有胆子小的,直接昏倒。 孟家的亲戚,要么对沈清痛快的谩骂,要么催着府里的家丁,把沈清绑起来,以待官差前来。 有人通知了孟春,他腿脚不好,姗姗来迟,路上听说父亲被杀,凶手还是沈清,他简直一个头三个大,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孟家岌岌可危,摇摇欲坠。 可又一想,也许是他想多了。 可等他到了凉亭,亲眼看着父亲倒在血泊中,还是难以置信,“你,真是你杀了我爹?” 沈清已洗干净了手,坐在一边的石凳上,不知从哪弄来一杯茶,还冒着热气,正要喝呢! 孟春见她如此态度,愤怒不已,就算不是她干的,面对一位老人的亡故,大家还是亲戚,她竟然表现的如此淡定,脸上半分慌乱都没有,实在是欺人太甚。 “沈清!你这是什么意思,别太过份!” 曹雪梅停下哭泣,眼泪汪汪的看向她,“清丫头,你怨恨姨母也罢了,可你怎么能对你姨父痛下杀手呢?杀人可是要偿命的,你,你为何要这么做?” 在场的人对她群起而攻之,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说,要不是离的远,只怕唾沫星子都要把她淹死了。 罗琴忽然不急了,身子靠柱子上,抱着手,看着面前一对母子演戏。 沈清还是不说话,无论孟春跟曹雪梅骂她什么,她都默不作声,当然,也没有离去,坐的稳如泰山。 第292章 这话没毛病 柴良来的很快,带着两名手下,步伐匆匆。 一听说孟家出命案,死的还是孟代山,想着孟家跟苏家的关系,他能不急吗? 苏府的管家也在附近看戏,他也是万万没想到,一个简简单单的喜宴,竟然闹的这么大,他倒想看看,这个叫沈清的丫头,如何化解。 不过这事,他要不要跟公子说一声呢? 最终,他决定,万一这丫头坐牢了,那就得跟公子汇报一下,免得日后被算账。 “都散开!”柴良一进凉亭,扫视了眼四周的环境,便开始清理现场了,并叫人把容妈妈带来。 之后又查看了孟代山的尸体,这里没仵作,他也只是粗略看一下,如果对死因有异议,他自会跟上面汇报,派个仵作下来,只是这个案子太大,怕是要通知余大人。 孟代山的尸体都开始凉了,伤口也确实只有胸口一处,出血量不多,至少不是致死的量,他翻开衣服看了,也没有正中心脏,那他的死因就存在疑点。 “来人,快马赶去县衙接仵作过来!” “是!”一名手下奉命而去。 “孟公子,麻烦你叫人拿些白布来,总不好让你父亲的尸体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柴良很和气的跟孟春商量。 孟春却道:“柴捕头可查验完了?” “我只能看个大概,详细的尸检,还得等仵作过来才行。” “既然这样,我爹的尸首还是不动为好,以免证据销毁。”孟春说的十分冷静。 冷静到沈清都讶异的朝他看去。 柴良笑了下,“说的也是,但盖一下总成吧?” 孟春这回没质疑,管家会意,立刻带着人去府里的库房,搬出几匹白布,同时还要把府里的红灯笼,以及所有的红色全都换下。 灵堂也飞快的搭建起来,不管怎样,人是死了,总果办葬礼的。 一时间,孟家又是一阵人仰马乱,天翻地覆,宾客们本来是要参加婚礼的,没成想,还顺便参加了孟老爷子的葬礼,真是造化弄人。 天阴了,乌云从西边盖过来,渐渐让天色也跟着暗下来,一场暴风雨将至。 柴良又意味深长的询问孟春,“孟公子,这眼看就要下雨了,凉亭四面漏风,你看……是不是要把令尊的尸首挪回屋子里,此地距县城好几十里路,我手下一回一来,就肯德基快马加鞭,怎么说也得几个时辰,到时天都得黑透了。” 孟春反问:“若柴捕头觉得挪动尸体,不会导致杀人现场被毁,那便挪好了。” 柴良沉下脸,眉间有冷光浮现,“孟公子不同意,那便作罢,反正死的是你爹,又不是我爹。” “你!”这话气到孟春了,可他又无话可说。 柴良走到沈清身边,沈七机灵的搬来一个凳子,柴良弹了弹衣袍坐下了,上下一打量沈清,失笑道:“妹妹好定力!” 沈清冲他微微一笑,“大哥,小妹也很无奈,好像我走到哪,麻烦就跟到哪,改天要去庙里给菩萨上多磕几个头,好好求求他老人家,也给我改改运。” “对,就找白马寺的方丈大师,那你悄悄跟大哥说说,刚才都发生什么了,人真是你杀的?” 说她杀人,柴良是信的,这丫头背地里干过什么,他隐约能猜到,比如郑波的死,比如朱老二。 开玩笑,在屁点大镇上发生的事,他能不清楚? 可要说她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还被当场逮到,那他是绝对不信的。 沈清真要坑死人,就连他都未必能寻到证据。 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待商榷。 沈清勾唇一笑,“不急,等仵作来了,验过尸,咱们慢慢谈。” 忽然,天边一个闪电划过阴沉的天空,照亮亭子,加上还有一具死尸,这情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曹雪梅哭的声嘶力竭,大概是没劲了,被人扶着坐到一这。 这时,管家知道公子不肯挪地方,没办法,又赶紧招呼下人,拆门板把亭子围起来,又叫人拿来许多灯笼,把亭子照的亮如白昼。 不相干的都赶走了,被扩大的亭子里,很快就剩下他们几人,当然曹雪梅的婢女跟妈妈也在。 孟春也带着小厮,不久何氏大概是酒醒了,姗姗来迟,连丧服都换上了,一到亭子里就哭上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完事还扑到孟春膝前嘤嘤的继续哭着。 罗琴看的一阵反胃,又不好离开,也没办法堵住耳朵,十分的郁闷。 柴良不发话,淡定的坐着,说是要等仵作,曹雪梅便不好再指责沈清,想了想,站起身道:“柴捕头见谅,老爷虽不在了,可府里还有不少客人,今日又是我儿大喜的日子,容我暂且告退一下。” 按理说,这话没毛病。 她儿子大喜,又是那样的一个情况,她是当家主母,去处理一下府里的事务,这是再正常不过的要求。 就在柴良张口要同意时,一直没吭声的沈清,忽然道:“姨母还是坐下吧!府里的事,交给管家不就好了吗?有意外情况,相信没人会在背后议论主家失礼,毕竟人都死了嘛!” 曹雪梅眼中闪出一丝怨恨,但很快就消失了,“柴大人,你瞧瞧我这外甥女,是何等的胆量,当着死去姨父的面,竟然面不改色,毫不惊慌,这份定力,怕是无人能及吧!” 柴良觉得这话里有坑,不敢接。 孟春揉着酸疼的腿,讥讽道:“她一向胆大包天,连动手打亲长这种事,都敢干,听说还亲眼面对母亲的死,而后又被以杀人之名告到县衙,说她杀人,我一点都不奇怪。” 沈清玩味的看着他,“我一直以为孟表兄内外一致,没想到,竟也是个表里不一的人,这些话你藏了很久吧?不过我很奇怪,你就这么恨我?细想一下,咱俩见面次数也不多,更是没什么交集,哦……该不会是因为……” 她望向罗琴。 孟春对她的恨意,在她的意料之外,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一种可能,他因为自己总是挡在罗琴跟他之间,所以才对她产生恨意。 第293章 成何体统 罗琴也意识到这一点,杏眸瞬间凝起两道寒芒,“孟春!我与你的事,跟她无关!你别迁怒他人!” 何氏低头用帕子擦拭眼角的泪水,没人看见的角度,她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孟春一对上她的眼睛,就写满了痛苦,“琴儿,这里的事也与你无关,你站到一边去,待处理了她,咱们再慢慢谈。” 他说的处理二字,好似沈清就是一个小玩意,或是什么碍眼的动物。 罗琴气的要死,“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今儿谁要敢动他,就得问问我的刀,答不答应。” 孟春如同吃了黄莲,满嘴满心的苦涩,“琴儿,你这是何必。”他想不通,俩人几年的恩爱情义,难道还比不上她跟沈清相处几个月? 罗琴懒得废话,直接把刀抽出来,表明立场。 她说到做到,即便沈清杀了孟代山,那又如何,这个老东西,满脸的猥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指不定他对沈清做了些什么,才遭此横祸。 沈清放下杯子,忽然发现原来孟春比何氏更能装,瞧瞧这会对她的憎恶,在此之前,每回见她好像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不得不说,你们俩很相配,郎才女貌,都是一等一的伪装高手,别急着狡辩,是不是的,你们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话说你们这一家子也够有趣的,老的善于伪装,小的也一样,我就很好奇,姨母,你儿子是真的傻,还是装的呢?” 柴良忍着没笑,当着死人的面,好像不太礼貌。 可他也是个见惯人情世故的,知道生活在这样的人家,一个个的都喜欢戴着面具生活。 曹雪梅眼中的怨毒都快溢出来了,“沈清!你这叫什么话,你杀了我相公还不够,还要来污蔑羞辱我儿子吗?你咋变这样,毫无人性,你心是铁做的吗?真不知道你娘那么善良的一个人,怎么养出你这么个东西!” 毛豆火了,“死婆娘,你再说一遍!” 沈七也气坏了,“呸!你们孟家是啥家风,明面上没人说,私底下议论的可多了,要真数起来,比孙家也只多不少吧?” 他可是在镇上跟着毛豆等人混了好几年,起先不是很明白,后来慢慢长大,才渐渐明白扒灰是啥意思,啥又叫搞破鞋。 罗琴跟了孟春几年,对孟家的事,却知之甚少。 一是,她跟孟春那几年,一直在景阳府活动,二者,不知孟春知不知情,又不是啥光彩的事,他犯得着到处说吗?遮掩还来不及呢! 曹雪梅气的发抖,突然放声大哭起来,“没天理哪!这是啥世道啊,杀人犯居然还敢如此嚣张,天老爷,你睁开眼睛看看吧!” 沈清很唏嘘,原来以为姨母是个温雅得体的贵妇人,没成想,撒起泼来,跟那些村妇也没什么不同。 这时,凉亭外突然闯进来几个老头,每个都是一脸的义愤填膺,双手背在身后,见了现场的情形,火力全力。 “我说柴大人,你这算什么?她既有嫌疑,为何不将人锁起来,还让她像个没事人似的坐在那,这是哪门子的规矩,就是余大人在这儿,也不能叫她如此放肆吧!” “听说柴大人与沈家二丫头有生意上的往来,想来是要包庇犯人了,可柴大人也别忘了,世间自有公道在,百姓眼睛是雪亮的。” “就是,柴大人就不怕做的太过,影响官声?” “呵呵!说到底,柴捕头也不过余大人手下的一名官差,只隶属于县衙,是罢免还是升迁,全凭余大人一句话,所以柴捕头,我劝你还是小心行事为好。” 柴良听的很不耐烦,“谁跟你们说,本官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县衙捕块?您几位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消息也不是很灵通了嘛!” 沈清听出别的意味,“怎么,大哥要升官了?”俩人根本没打算理会那几个老头,一看就是平日里在家中仗着辈分大,年纪大,对人颐指气使。 柴良那张糙汉脸,居然浮现几抹羞涩,“托小妹的福,大哥升了,现在是平川县丞,主理青泉镇以及临近几个村镇的治安。” “那可要恭喜大哥,这相当于咱们县的二把手呢!大哥好好干,说不准将来就能再跃一级。” “别这么说,我也是走了运,本想着等你忙完了阳庄的事,便请你吃酒,没成想,你这边又遇上事了。” 沈清叹气,“我也很无奈,也是我多事,想着姨母家办喜宴,便过来恭贺一声,哪成想出了这样的事,始料未及啊!” 柴良扫了眼孟代山的尸体,却意味深长道:“你这赶的也未免太巧了。” 沈清明白他的意思,就好像有个套,打开了口,等着她往里钻。 他俩的态度,可把那帮老家伙气的不轻。 吹胡子瞪眼,手指恨不得戳到沈清脸上。 “无礼,简直太无礼,成何体统!” “柴大人,你既做了县丞,那就更不能……” 轰隆隆! 憋了许久的暴雨,终于下了,像倾泻而下的洪流,动静大的让人心惊。 亭子虽然有遮挡,可也不是密不透风的,被雨水打湿的帷幔,飘飘荡荡,夜里在烛火的衬托下,有几分凄凉诡异。 孟春有点后悔了,已过寒露,秋雨打在身上,那滋味可不好受。 何氏心电感应,忽然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孟春连忙关切,“夫人可还好?” 何氏虚弱的朝他笑了笑,“有些受不住这寒气。” 孟春急忙起身,“来人,将少奶奶扶下去歇息。” 跟曹雪梅那会一样,上前扶人的婆子刚伸出手,沈清就冷冷淡淡的说话了。 “慢着!我不是说了吗?在仵作没来之前,谁都不准离开这间亭子,尸体在哪,你们就得在哪。” 柴良也满脸冰冷,“对,你们冷吗?那就加几个炭炉,叫人再围一圈席子,一圈不够,那就两圈。”叫你们挪的时候不挪,现在想走,晚了。 孟春眼中有怒色,又飞快的转向罗琴,“琴儿,你能不能为我说句话?不止是她受不住,我这腿……” 第294章 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按着自己的病腿,祈求的望向罗琴,等着她心软。 要是搁以前,罗琴肯定会如他所愿,但是现在…… “抱歉,我跟你不熟!”罗琴连个眼神也懒得施舍。 要说在此之前,在面对这对夫妻时,她的心绪还难以平复,至少还不能做到坦然自若的面对这二人。 可在一次次的失望过后,她忽然觉得,可能她真是多余的,很明显,这俩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想通了这一点,再看孟春时,只剩下恶心,厌恶。 孟春心有苦涩,却不愿当着外人的面表现出来。 沈清不忍罗琴面对,便道:“孟表兄,话是你说的,大丈夫一言九鼎,怎么能说变就变呢!” 孟春现在看她的眼神,跟看杀父仇人都差不多,“沈清,我再说一遍,你杀了我爹,我与不共戴天之仇,现在人证物证具在,你休想逃脱,若有人包庇,我不介意将此案上报知府大人案前,若知府大人也不管,那我就上京告御状!” 沈清危险的眯起眼,“你这是要跟我扛到底,是吗?” 孟春脖子一挺,倔傲道:“自然!” “好,很好,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奉陪到底,唉!你们孟家家业也不小吧?这么上赶着送人头,我都不好意思收了,其实我很好奇,若此案了结,你们是不是要分家?” 孟春脸色难看的要命,曹雪梅身子一僵,心思瞬间转了好几个弯。 柴良也听出言外之意,便顺着她的话,说道:“按理说,老爷子没了,该由嫡长子承继家业,但孟夫人也是明媒正娶,二公子也是老爷子的嫡子,所以最好的分法,就是各自一半,小妹,你觉得大哥这建议如何?” “大哥的建议,自是没话说,但据我所知,孟家现在八成的产业,都由孟大公子管理,孟家上下,也是对他唯命是从,家产究竟有多少,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对吧?”沈清起身,在亭子里走动,在走到一脸愤慨的孟春面前时,忽然停下,弯腰盯住孟春的眼。 孟春扭开头,“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姨母,你说呢?”沈清转身看向脸色已白如纸的曹雪梅,显然她这位姨母,在此之前的想法,恐怕还是要定死沈清,以报她的仇,可现在被沈清提出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最大的靠山没了,之前承诺的那些,也没实实切切落到她手上,所以她现在做的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孟春突然一拍桌子,震落上面的茶杯,愤然起身,“沈清,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即便父亲没了,我也一样会善待母亲。”说着,又面对曹雪梅,“母亲放心,待定了这丫头的罪,儿子自会将家产全部公开,有我的,便有衍弟的,儿子绝不会亏待自己的亲兄弟。” “啪啪啪!”沈清很凑趣的给他鼓掌,“好一副母子情深,可我怎么听说,阁下早已将景阳府的产业,全部改了名,现在地契房契上,只有你的名字吧?” “你怎么知道!”孟春心里一慌,便失言了。等他回过神,再想解释时,却发现曹雪梅变了脸。 “她说是真的?”曹雪梅咬牙切齿的问。 孟春紧张了,“母亲别听她胡说,她怎么可能知道!”他的亲生母亲还活着时,就曾告诉过他,父亲靠不住,一旦她死了,孟代山转头就会另抬一个女人进府做正妻,前孟夫人语重心长的教导儿子,要把家产攥在手里,不能便宜了外人。 这么些年,孟春一直在外,悄无声息的做着转移财产的勾当。 其实这事,要说孟代山不清楚,那简直是打脸。 他名下的产业被转移走,他这个当事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所以,曹雪梅一旦想清了这一点,她现在恨不得把孟代山的尸体拖过来,再鞭尸,挫骨扬灰。 “夫人别动气,人都死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还是想想以后吧!”容妈妈这是变相的提醒她,要为以后做打算。 可曹雪梅心里恨的要吐血,一时半会缓不过劲。 孟春拳头攥的咯吱响,“沈清!你到底什么意思?” 沈清无辜的眨眨眼,“没什么意思啊,我就是随便猜猜,没想到,真被我猜中了,你们父子俩真是绝了!”这是实话,她哪知道孟春是不是转移资产,真是被她猜中的嘛! 罗琴听着这些,只觉得恶心,以前跟孟春在一起时,没少听他说孟家的事,现在想来,孟春从这样的家庭出来,怎么可能是善良无辜的人。 何氏放下掩面的帕子,忽然道:“听说我朝杀人是重罪,柴大人,真要判下来,二姑娘会不会被砍头啊?” 这问题让柴良怎么回答,“我朝执行死刑,条件也是十分苛刻的,只有十恶不赦,叛国造反,才有可能被判斩立决。” 这里面活动空间很大,退一步说,如果能证明沈清杀害孟代山是情有可原,会被判什么罪,还未可知。 何氏挑着柳叶眉,道:“怎么就不是十恶不赦,我公公是她姨父,也是三代之内的亲长,谋害长辈,可以判的吧?” 沈清也走到她面前,忽而笑了,“你谋害的人命也不少吧?听罗琴说,这些年孟大公子身边也陆续有人少女子出现,但她们最后都是啥结局,我反正是看见了,我救起罗琴的时候,她伤的可重了,绝不是跌下山崖能造成的,我猜,是有人想让她死,派人追杀,对吗?” 既然今晚注定要撕破脸,她不介意把事情闹的再大些。 何氏脸色骤变,“你少胡说,没有证据的事,就是诽谤,我完全可以去县衙告你!” “好啊!你只管去告,雁过留痕,只要做过的事,即便擦的再干净,也难免留下蛛丝马迹,反正我手底下有的是人手,派他们出去探访一下,找到那些受害者的家属,也不是什么难事吧?你也知道孙家是怎么没的,余大人也正愁没个像样的案子再升一级呢!” 何氏身子开始颤抖,她虽有心计,也善于伪装,可到底只是内宅妇人,跟沈清这种在刀山火海里拼出来的,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第295章 天大的笑话 沈清又凑近她道:“一个人坏事做多了,总要积累许多怨恨,想让你死的人,肯定不少吧?我完全可以用对付孙家的手段对付你,以及你背后的娘家,与你不同,我不怕别人报复,活在这个世道,要想不被人牵着鼻子走,那就只有比她更狠更毒!” 何氏像是突然失了力,颓然的倒在桌子里,丫鬟婆子们慌忙搀扶,有个婆子安抚了两句主子,立刻就把矛头对准沈清。 “你这乡下来的野丫头,少拿我们夫人跟你比,你算个什么东西……” 老婆子还没骂完,罗琴突然冲上来,对着她的脸,甩出两巴掌。 她是习武的,这两巴掌下去,立时便将那老婆子打倒在地,一张嘴,吐出两颗牙跟满嘴的血。 “啊啊!杀,杀人了,要命了,救命啊!”老婆子鬼哭狼嚎,叫的无比大声。 沈清淡淡道:“吵死了。” 罗琴手下掌落,劈晕了她。 沈清又扫向在场的其他人,“谁还想像她一样,只管站出来!” 容妈妈只觉得嘴里发苦,她可不想被人打掉牙,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对主仆,真是一个赛一个的狠哪! 孟春气的浑身颤抖,“你,你别太过份。”如果不是柴良在这儿,他早让家丁将这丫头拿下。 那几个后来的孟家长辈,这时也跳出来,指着沈清的鼻子开骂。 “野性难驯!你跟畜生有何区别!” “敢在我们孟家闹事,你是在找死。” “我早说孟家不该与曹家结亲,你瞧瞧这一个个的,都像什么样子。” 这句话成功惊动了在场的两个曹家人。 曹雪梅恨声道:“几位叔伯不用在这里冷嘲热讽,我知道你们瞧不上我的出身,可当年孟曹两家的亲事,是我自愿的吗?”说到最后,曹雪梅激动的拍着胸口,几乎快要哭出来。 沈清能感觉到,这是真心话。 曹雪梅像是突然打开了话匣子,痛苦的望向沈清,“要不是你娘,我用得着跳进这个火坑吗?” 容妈妈上前一步,低声道:“夫人慎言!” “呸!我凭什么要慎言?我隐忍了几十年,在孟家苦苦煎熬了几十年,可到头来,我得到了什么?”一想到孟代山从很早,也许是他们成亲没多久,就开始防着她,亏她还天天想着如何讨好丈夫,以得到他的怜悯,得到那么一点点的产业。 现在看来,她整个人就是笑话,天大的笑话。 沈清忽然有预感,事实的真相,或许是她不想听的。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风也停了,四周突然安静下来。 容妈妈还在低头劝,可曹雪梅早已被今晚发生的事,以及听到的话,刺激的不管不顾。 “沈清!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何憎恨你的母亲吗?” “在你眼里,你母亲肯定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子,一辈子没做过坏事,临到快老了,竟还被人毁了名节,最后含恨而死?” “你们姐俩一直都在恨我,你也无时无刻不想找我报仇,让我死,所以朱老二是你害死的,你在给我警告,说你一定会回来找我报仇,是吗?” “呵!那你可知,你母亲对我做过什么?” “夫人,别说了。”容妈妈急了,恨不得去捂她的嘴。 沈清很冷静,面无表情的挥手,“你们都退下吧!” 她指的是沈七等,这些下人。 “是!”沈七把柳叶拽走,毛豆退到亭子外,却没有走多远。 容妈妈等人,先是迟疑,可接触到沈清警告的冷眼后,吓的火速退开。 何氏跟孟春身边的人,也是一样在犹豫。 其实他们在听到沈清的吩咐时,下意识就想走,这是条件反射,沈清骨子里上位者的气场,令他们心中畏惧。 何氏也知道后面要说的都是家丑,且看今儿这情形,婆母不说也不行了,便点了点头。 柴良也站起来,“小妹,大哥去外头吃个饭。” 沈清拦住他,“大哥又不是外人,你不用走,也不能走,万一尸体有所损毁,我可说不清,大哥饿了,就让下人把饭端来。” “不用不用,你们聊你们的,我也不饿。”眼见走不成,他索性退到角落里,这总成了吧! 罗琴也没走,她不可能放任沈清一个人面对这些坏人。 等不相干的人都走差不多了,沈清也坐了回去,“姨母想说什么,就说吧!” “说就说,我憋了一辈子,早就受不住了!”她豁出去了。 遥想当年,孟家还没有如今的规模,只是青泉镇一个不起眼的小地主。 当年,曹家日子还算不错,家中有几十亩地,一儿两女,都生的仪表堂堂。 尤其是一对姐妹花,不知惹来多少媒婆登门求亲,曹家的门槛怕是都要被踏破了。 “你娘比我生的还要好,可她心高气傲,寻常人家,她瞧不上,拖到十四,你外婆急了,便叫我二人在庙会时,去庙里求个姻缘签,那日……” 曹雪梅陷入回忆中。 曹秀娘不仅长的美,外表也是一副温柔似水的模样,男人见了都要多看几眼。 不像她,性子泼辣,不招人待见。 那年庙会,香客多的都快把山道挤坍塌,她们俩嬉笑着在人群中调皮的穿梭,一不留情,撞着人了,那人回过头来,赫然是位相貌堂堂富家公子。 话说,当年的孟代山,确实是一表人才,瞧瞧孟春跟孟衍的长相,算不得美男子,但也是五官端正,鼻是鼻,眼是眼,加上又有丰富的家产,在十里八乡也是很吃香的。 所以两拨人遇上,看对眼,也是很正常的。 孟代山转头就回家准备聘礼,要娶的人自然是性格温婉的曹秀娘。 曹雪梅又怎会不妒忌,可也没法子,人家聘礼都送来了。 但她妒忌的,只是自己不如姐姐吃香,并非喜欢孟代山。 双方有身份差,也有年纪差,所谓的看对眼,也只是孟代山的一厢情愿。 哪知,曹秀娘却不肯,不想做填房,再说,可能在她眼里的孟代山有些轻浮,反正不是她喜欢的款。 第296章 一个死人 孟代山被拒了婚事,心中不甘,偷偷摸摸的邀曹秀娘出来,想当面表达一下心意,或者别的什么,反正他当时是这么说的。 一想到那日的事,曹雪梅都要恨死亲姐了。 “那日我根本不知情,是你娘让我陪着她一同赴约,她一个人不敢去,到了地方,雅间里只有孟代山一人,酒过三旬,你娘借口有事,去了后院,之后……之后就再没回来,可我……”她说不下去,那日的孟代山简直就是禽兽。 不,是禽兽不如。 曹雪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她在床上昏迷了三日才苏醒。 她记的清清楚楚,醒来的时候,曹母神色复杂的坐在她床边,劝说她,事已至此,孟家把聘礼都抬来了,她就嫁了吧! “我听着话茬不对,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曹秀娘回家后,跟家里人说的是,我把她支走,才出了这等苟且的丑事,任我如何解释,如何哭闹,都没有人信,所以人都以为是我贪图孟家的富贵,我是那个不要脸的贱人!” 曹雪梅的声音如同泣血,说到这里,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可她还没说完。 奴仆们不在了,也没人给她递帕子,没人安抚。 何氏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把自己的帕子递给她,“婆母,事情都过去了,人都死了,别哭了。” 曹雪梅接过帕子,依旧恨极了,“我怀了衍儿后,她嫁去了乡下,我以为一切都能平静了,可要不是她跑来府里跟,跟他厮混,我能急火攻心之下,难产生下衍儿吗?” 沈清听的毁三观,这跟她原先的认知,简直是背道而驰,她极度怀疑曹雪梅说的真假,可心里有个声音,又在一遍遍的小声告诉她:也许,可能…… 曹雪梅深吸了几口寒气,平复了下心绪,凄然笑道:“我知道你不信,所有人都不信,都以为我是那个恶人,哼!可我还是要说,你娘说的一点都不冤,她活该,她罪有应得,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沈清,你想报仇,只管冲我来便是,可你为何要杀我丈夫,你让我跟衍儿以后如何生活,长痛不如短痛,与其日后凄惨而死,倒不如你今日给我来个痛快的,来,你把我也杀了吧!” 沈清听到这里,掉下的三观又慢慢捡了起来。 如果说曹雪梅前讲的声情并茂,看不出真假,连她都要怀疑母亲人品的话,那后面说的这些就有点渐渐跑偏了。 她迅速冷静下来,抓住曹雪梅话里的漏洞,“你说的那些时间点,我还没出生,所以我不多做评价,可有一点,我想不通,姨母看着可一点都不像傻白甜,怎么就信了我娘的话,她让你去哪,你就去哪?还有,你说相会的地方在酒楼,那可是公共场合,你被孟代山侮辱了,外面的人都不知道?” 曹雪梅也不知是羞还是恼,脸通红,“我被他用药迷晕了,什么都不知道。” 沈清看她眼中有一丝慌乱,便笑了,“是吗?那你又怎么确定,侮辱你的人是孟代山?” 何氏惊讶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这种话,你也问?”在她的认知里,这可是天大的丑事,就是她,一个成了亲的少妇,也要躲着避着,可沈清,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居然堂而皇之的问出来了,她的三观也毁了。 曹雪梅脑子有点乱,“你问这么仔细做什么?长辈们的旧事,也是你能打听的?” “姨母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是你开了头,现在话说一半,我怎么就不能问了,既有隐情,还是要搞搞清楚的,不然谁含冤,谁占了便宜,可说不准呢!” “你这是在说我用自己的清白,污蔑你母亲?”曹雪梅要气疯了,恨不得扑上去抓烂沈清的脸,这张脸,在夜色里看起来,跟她的母亲,是那么相像。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有脚步声匆匆而来。 孟春正听的无趣,听见脚步声,立时便激动了,“想是仵作来了。” 柴良摇头,“没那么快,至少得下半夜,说实话,你们饿不饿,我是真饿了。” 孟春当然也饿,可是当着亲爹的尸体,叫他如何吃得下去,“要不……” 他刚开了个话头,帘子就被掀开了,沈慧肩上披着斗篷,头发上还有雨水,满眼焦急的在亭内扫视一圈,看见妹妹安然无恙的坐在那儿后,长长的松了口气,“清儿,你没事就好。” 毛豆派手下传回去的消息,她知道后,差点昏倒,急急忙忙的叫人套车,范老大不放心,带人跟着一并来了,只不过都在外面的院里站着,没敢过来。 “姐,你怎么来了。”她有半个月没见过姐姐。 “还说呢,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吗?这,这是……” 亭内的白布太显眼了,她想视而不见都不行。 “没什么,一个死人罢了。” 沈清把她拉到一边,罗琴能她搬来凳子。 “多谢。”沈慧客气的道谢。 沈清透过刚才掀开的帘子,已看到随行的人,便扭头吩咐罗琴,“去叫孟府的人开几桌酒席,都先去吃饭,没道理把咱自己饿死,表兄若是怕现场有误,那就把亭子扩出去一些,反正外面也不下雨了,咱们就在附近摆桌席面,你们觉着如何。” 旁人还没答话,沈慧就先冷声道:“即便是杀人犯,在行刑前,也不至于叫人饿死吧?清儿,咱不吃孟家的饭,我怕不干净,来的时候奶奶给你准备了,春菊跟小桃也带上了,是你最喜欢的牛肉面,咱们就在院里支起锅灶,现做现吃。” 沈清笑了,“好,就在院里,罗琴,把那些碍事的板子拆了,正好烧火。” 罗琴也笑的轻松,“好!” 说干就干,连柴良都很开心,“你们家的饭,比酒楼的还好吃,我可是馋了。” 于是,这伙人真在假山旁边,搬了几块摆设的石头,搭建土灶,又架上一口大锅。 范老大捉着一个孟家下人,叫带他去打水。 第297章 咱靠自己 水来了,倒进锅里,大火烧开。 另一边有两个大瓦盆,装的都刚刚熬好的牛肉。 本来也是打算等沈清回家吃,没成想,吃饭的地方,挪到这儿了。 孟春又急又饿,实在是骂不出来,只好叫人去端饭菜,吃饱了再说。 容妈妈也带着人,飞快的过来搀扶曹雪梅,悄声询问她,要不要先去休息。 曹雪梅为了证明自己不心虚,也不能叫抓住话柄,所以坚定的不走,容妈妈只好叫平儿去弄些米粥来,总不能叫主子饿着。 春菊盛的第一碗面,沈清转头递给了柴良,又让他的手下也过来一起吃。 范老大也不好多问,他来的路上就觉着,东家一定不会有事,真有事,也是别人有事,而不是她。 所以,他只关心沈清吃饭,沈慧也让人把披风准备好,秋夜寒气重,女儿家不能着凉。 沈家做的牛肉面太香了,这让喝着米粥的曹雪梅有些食不下咽,一点胃口都没有。 孟春也是一样,家中虽备了酒席,可总觉得味道不对。 他跟何氏冷冷清清的坐在一起,相对无言。 不像那边,吃的热火朝天,欢笑声不断。 沈慧还在不停的给她夹牛肉,“知道你喜欢吃牛腩,这一锅全是,炖的软烂,就是没牙的老太太都能咬得动。” 沈清一碗面下肚,又喝了汤,吃了牛肉,瞬间感觉自己活过来了,身上也是暖暖的,“姐,家里怎样?奶奶还好吗?听说月底有好几家要办喜事。” 沈慧笑容中多了几分怅然,“家里的事,都是小事,我只让他们知会你一声,去不去的,都无所谓。” 沈清听出不对,“咋了,是不是有人说啥了?” 沈慧落寞的摇头,“没啥,吃你的饭。” 小桃嘴快,不忿道:“起先曹家来送信,说的好听,叫您跟大姑娘都去,可后来又拖人稍话,只说礼到就行,忙的话就不用专门跑一趟,这不是明摆着瞧不起人呢!” “小桃,别乱说,舅母也是体谅,没别的意思,清儿,你快吃饭,咱不去便是,没什么大不了,大表兄成亲时,不也没叫咱嘛!”沈慧只是心里不舒服,妹妹不在的这些日子,她都数不清来了多少媒婆,有的来了还不止一次,就连周婆婆都带了男娃来给她说媒。 见的人多了,她只觉得厌烦,再一听那些媒婆话里话外说的酸话,更加恶心,恨不得逃出家才好。 再一听说舅母嫌弃的意思,联想自己嫁不出去,她心情能好吗? 沈清放下脸,“沈七,舅母他们走了吗?” “我去前面问问。”毛豆跑开了。 沈慧惊讶道:“怎么舅母也在吗?” 沈清点头,“她是来喝喜酒的,想来她跟姨母关系还挺不错。” “我听说,大丫这次找的婆家,是姨母从中牵线。” “所以你也知道杨修兰嫁给孟衍的事?” 沈慧点点头,“我是听到了一些,不过也没在意,她想嫁就嫁,与咱们家无关,随便他们去。” 沈清接过春菊递来的碗,“姐,你别多想,咱们家不缺钱,你若不想说媒成亲,咱就不提,谁敢背后嚼舌根,我割了他的舌头。” 罗琴喝下碗里最后一口汤,扭过头来,“她说的对,谁规定女子就一定要嫁人,谁说男人就一定靠得住,哼!这年头,靠山山倒,靠房房塌,倒不如靠自己,才最踏实!” 沈慧笑了,“说的对,咱靠自己。” 等沈清快吃完第二碗时,毛豆拖着曹舅母回来了,后头还跟着田彩玉等人。 因仵作还没来,尸体都不能挪动,她们这些亲属就不能离开,只有那些不相干过路吃客,吃完便走了。 “你这小子,拖我作啥,快松开,你倒是松开啊!” 曹舅母的大嗓门,成功把所有人注意力都引了过去。 这边的事情还没完,那边又闹起来了,反倒是死人孤零零的躺在那儿,无人管,无人问。 毛豆根本不理会她,把人拖到沈清面前,便退到一边。 曹舅母一看这阵仗,尤其是在场,把她围了一圈的人,全是沈清的人,当即就慌了。 “我说外甥女,好端端的,你这是作啥?” 沈清也不废话,直接问道:“我想问一问舅母,是否真的要断绝我们之间的亲属关系?” 人家不请,她也不会厚着脸皮质问。 即便勉勉强强的同意她去了,又有什么意义? 曹舅母也猜到她问的是什么意思,“我这不是担心你太忙,去不了吗?既然你们都有空,那就一块去,你舅舅一定会很高兴。” 沈清摇了摇头,原本就是削瘦的小脸,在寒夜里看起来,更多了几分清冷和不怒自威的架势,“舅母,我之前好像就说过,你们若不想认这门亲,言明就好,不必如此拐弯抹角,羞辱人,我是看在舅舅的面上,才对你一再忍让,要是舅母非把事情做的太难看,那就别怪我无情。” 曹舅母听着话茬不对,立马挺直了腰杆,眼睛瞪的比牛眼还大,“哎?你这丫头说的啥话?我可是你舅母,是你长辈,你就这么跟我说话?还有,啥叫我把事情做的难看,那,那曹勇成亲时,我叫二丫过来请你们来着,谁知这丫头贪玩误事,回去之后,被她爹狠狠打了一顿,后来你舅舅不是都登门赔罪了吗?” “那这回大丫成亲呢?舅母又是啥意思?” “哎哟!我可是冤死了。”曹舅母捶胸顿足,恨不得指天发誓,“这也不是我决定的,是媒人传话来了,说不能找双亲不全的女娃送亲,那样不吉利,这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真不干我的事。” “舅母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心里怎么想的我清楚,不用解释,解释就等于掩饰,烦劳你替我跟舅舅传个话,以后咱们两家就不用走动了,断了来往,有什么祸事都沾不到你身上。” 曹舅母一瞬间脸白如土,哆嗦着下巴,问:“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沈清笑了,“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怎么会是玩笑话,以后咱们两家完全不必来往,哦对了,曹勇娶了马家的媳妇,你放心,我这个人一向公私分明,先前托付曹勇做了一批农具,这生意还是算数的,但以后……我还是另找一家木工作坊吧!免得舅母觉得我们姐妹不干净,沾上晦气,回头再出个什么小意外,我可担待不起!” 第298章 疯了 眼见曹舅母整个人如同被定住似的,她还没说完呢。 “对了,大丫要嫁的那户人家,是做什么营生的来着?” 毛豆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沈清点点头,“原来是开米行的,难怪舅母如此在意了。”能做粮食生意的,要么上头有人,要么家底丰厚。 说来也是巧了,大丫要嫁的这个人,也是去年刚死了媳妇,带着一个幼童,现在娶大丫,说白了,就是娶个老妈子,既能带孩子,又能操持家务,顺便还能解决生理需求。 跟曹雪梅不同的是,大丫的未来夫婿,刚过三十,至少没那么老。 “舅母可能还不知道,我也打算开米行,做粮油生意,而且我手上田庄很多,一年的产量,可能要覆盖整个平川县,这世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也许过不了多久,你那未来女婿,就要被吞并了,不过也别怕,我不是那狠人,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不会叫他太吃亏。” 这事一直在筹划之中,顶多明年第一拨粮食下来,就能开起来了。 她不是非要蚕食小商户,全看她心情吧! 曹舅母浑浑噩噩的回到儿子儿媳身边,曹勇见她跟丢了魂一样,狐疑的问道:“娘,咋了,沈清叫你过去说了啥?” “她,她说要跟咱们断绝关系,以后都不往来了。”曹舅母一脸的苦瓜相。 “啥?!”马大脚一蹦三丈高,那一声差点把棚子掀了,接着就开始疯狂输出,“婆婆,你是不是昏头了,还是喝酒喝懵了,跟她断绝关系,对咱有啥好处,我们家的生意,一多半都得靠她,听说,她现在手上有三个庄子,每个都有一百多亩,你晓得这是多大的生意吗?” 曹舅母被儿媳妇大嗓门吵的脑袋嗡嗡作响,烦躁道:“我晓得,我都晓得,这不是……唉,又不是我要跟她断绝关系,是她要跟咱家断绝关系,你听清楚了吗?” 马大脚双手插腰,越看婆婆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越是生气,“还不是你把事情做绝了,我可是听说了,我跟曹勇成亲时,你故意瞒着,这回又咋了?你该不会连大丫的婚事都不让她来吧?” 曹勇也想到这个可能,顿时脸色极其难看。 “我,我也不是有意的嘛,是那媒人说,送亲的要父母双全,这是实话,我总不能撒谎吧?万一叫汤家知道了,还不得怪你妹妹晦气吗?” “娘,可你也没说请她们来喝喜酒吧?再说了,她俩现在无父无母,本来就够可怜,你还说嫌弃她们的话,娘,这事你做的不对,回去叫爹知道了,你等着吧!”曹勇也郁闷,沈清刚刚拜托他做农具,这可是一笔大生意,现在放眼全镇,再没有第二个大户能如此。 况且,他现在料子都备了,要是黄了,老丈人还不晓得咋骂他呢! 曹舅母心虚又心慌,嘴硬道:“你爹总不至于休我吧?” 曹大海顶着一脸寒霜站在后头,身上还披着蓑衣,他是来接老伴跟二丫回家的,没成想遇着孟家出了大事,他跟门房好说歹说,才进来。 然后就听见他们的对话。 曹大海对两个外甥女本就心存愧疚,这段时间沈清的冷淡,以及自家媳妇的所作所为,让他夹在中间,无所适从,天天难受的要命。 本来还想借着大丫成亲的机会,让她俩跟着去送亲,跟两个外甥女缓和一下关系,谁成想,老婆子背着他,竟然又把这事回绝了。 他越想越气,再一听,曹舅母还在那狡辩,更是火冒三丈。 “你!” “爹?” “公爹?” “他爹!” 三人一起回头,在看到满脸怒气的曹大海时,曹舅母心虚的缩了缩脖子。 这会已是半夜,孟府的管家叫人收拾了几个院子,让留宿的宾客可以休息。 所以,现在只有他们一家人,坐在搭建的棚子里。二丫躺在拼起来的椅子上,就睡在旁边, 曹大海冲上去,二话不说,抡起胳膊,狠狠甩了曹舅母两巴掌。 他性了一直很好,成亲这些年,他没对曹舅母动过手,就是吵架,也是他忍让的多。 所以这一巴掌,把曹家母子俩都打懵了。 “爹,你咋打娘。”曹勇愣在原地。 马大脚充当隐形人,反正也不关她的事。 曹舅母本来还觉得对不起沈清,要是曹大海骂她几句,她一心虚,说不准还去跟沈清道歉,可现在,她除了屈辱跟仇恨,再没别的想法了。 “好啊曹大海,我跟你十几年,啥苦都吃了,啥罪都受了,你现在为了个外人,竟敢打我,难不成那俩丫头是你的种不成?” 这话够脏的。 “你!”曹大海抬手又要打。 “你打你打,你打死我好了。”她疯了一般,拿脑袋去撞曹大海。 俩人厮打在一处,曹大海只是在制止她,可这婆娘疯起来,说句不好听的,跟疯狗似的。 连咬带掐,啥招数都使上了。 孟府的下人,都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出闹剧,有人偷笑,有人指指点点。 曹勇觉得他这辈子的脸,都算丢尽了,大吼一声:“都别吵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曹舅母没了力气,颓然的歪倒在一边,但嘴里依然不肯妥协,骂骂咧咧,什么她是你养的,你跟妹妹感情真好,都快好到一个被窝了吧? 她这是纯粹的恶心曹大海,也顺道把自己也恶心了。 曹勇怒道:“娘,这话要让沈清听见,你知道啥后果吗?” 曹舅母怒气上头,完全的不管不顾,“呸!她能咋地,还能一刀砍了我啊?我早就想骂了,娘不正经,姑娘更不正经,整天在外面抛头露面,身边跟着一帮小子,还觉得自己很威风,我呸!脏死了,鬼知道她们是啥关系,说不准早就不清不楚,不干净了,还有沈慧,跟这个眉来眼去,跟那个勾勾搭搭,哈!这要是我闺女,我早一棍子打死了,省得在外面头丢人现眼,就这样的丫头,还想嫁出去,做梦去吧!她俩这辈子都没人要了,可别再来祸害我的闺女!” 第299章 真死了 她憋了一肚的话,今儿算是骂了个痛快,之前也就是在心里来回腹诽。 曹大海听的目瞪口呆,他从没想过,自个儿媳妇竟然是个心思如此恶毒,满嘴污秽的泼妇。 他太震惊了,以至于一时半会都没反应过来。 曹勇也差不多,他喃喃道:“娘,你是真的疯了,失心疯。” 马大脚冷笑道:“婆母是不是背地里也一样骂我,骂我是个不要脸,又嫁不出去的老姑娘,靠着我爹的关系,才能嫁给你儿子?” 曹舅母愣愣的看着她,不明白她说的是啥意思。 马大脚继续道:“婆母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我知道你是啥样人了,哼!相公,以后婆家的大门,我可不敢迈了,省得被人天天背地里骂,你看着办吧!” 曹勇一个头两个大,“媳妇,你说啥傻话呢!快坐着。” 曹大海醒过神来,也赶忙劝:“不至于,真的不至于,你娘大概是糊涂了,我带她回去,给她抓几副药,治一治就好了。”他是不可能休妻的,那样的话,曹勇脸上也不好看,有个被休的娘,还不得叫人笑话死。 就是两个闺女,将来在婆家也抬不起头。 瞧瞧曹秀娘的死,给俩个女儿带来多大的麻烦。 不过,这该死的婆娘,确实需要管教了。 曹舅母还在那嚷嚷自己没病,曹大海干脆把她敲晕,曹勇面有不忍,可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爹,沈清那边有些麻烦,你最好去看看,再说刚才她把娘叫过去,说是要断绝关系,唉!咱们都在一个镇上住着,以她扩张的速度,将来手里的产业有多少还不好说,即便现在遇到困难,以她的聪明,一定能平安度过,所以咱们还是不要跟她为敌的好。” 曹勇这是从商人的角度考虑问题,至于亲情啥的,先往后搁搁吧! 曹大海点头,“我知道,你俩都去歇息吧!” 曹大海找到沈清等人时,他们刚刚吃过,下人们正在收拾厨具,她跟沈慧站在一边说着悄悄话。 “小妹,舅舅来了。”沈慧小声提醒。 沈清回过头,客气的喊他,“舅舅!”无论如何她都记着舅舅当初将她们带出村子的恩情,还帮她们埋葬了母亲。 曹大海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舒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有劳舅舅记挂,我一切都好,舅舅从那边过来,应该见过舅母了吧?她也跟你说了我的决定,是吧?”她一向不喜欢拖泥带水,还是干脆点的=的好。 曹大海苦笑道:“你这孩子,都多大了还跟舅舅开玩笑,甭管说到哪,你都是我的亲外甥女,你娘是我亲妹妹,就是想抹也抹不掉,这事你可断不了,清儿,你舅母是个糊涂人,她糊涂,可舅舅不糊涂,你放心,以后她要是再敢乱说乱做,我打折她的腿!” 沈慧心有不忍,“舅舅,不是我们小气,实在是……”是心被伤透了。 沈清道:“舅舅,舅母给你生了三个孩子,又陪了你这么些年,我知道舅舅重情重义的人,所以我不怪舅舅,只是舅母对我们不喜,我们也就不去上赶着找骂,何必呢?” 沈慧附和道:“就是,我们二人虽是孤儿,也可有一份傲气在,哪怕别人说我们一辈子嫁不出去,又说我妹妹搞三搞四不正经,我们也不会冲过去杀人,更不会背后说些难听的话,可我们的忍耐也是有限的,希望舅母还是收敛些的好。”骂她可以,骂她妹妹绝对不可以。 曹大海知道刚才说的话,这俩外甥女都知道了,那样难听的话,要是别人说他闺女,他肯定要冲上去跟人拼命,可现在…… “放心,我回去就好好教训她。”他打定主意,一定要把媳妇管好,不然日后的影响肯定更大。 “大哥!”曹雪梅站在凉亭里,期期艾艾的喊他。 “哎!”曹大海走近她,又一眼看到地上躺着的尸首,“孟代山真死了?” 许是看见亲人,曹雪梅又哭起来,“是,是被人杀死的,大哥,我相公死的冤。” 曹大海宽慰她,“你别难过,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有衍儿要照顾,今儿是衍儿成亲的大喜日子,没成想出了这样的事。” 曹雪梅用帕子轻轻擦去脸上的泪珠,唉声叹气道:“是我命不好。” 这下,曹大海就不知道怎么安慰了。 小的时候,他更喜欢秀娘,对这个小妹,感情就差些,后来又出了那样的事,再说他也十分讨厌孟代山,所以她嫁人后,兄妹俩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既然舅舅也在,不如请问一下舅舅当年的事,姨母,你觉得如何?”沈清走过来,笑看着二人。 “啥事?你们在说啥?”曹大海一脸的问号。 曹雪梅扯出一个笑,“大哥是男娃,成天在外面跑,哪里知道家里发生的事,再说,也不是什么好事,我们还能到处宣扬不成?” 沈清:“姨母,你这话可就不对了,舅舅即便再心大,家里发生了大事,他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舅舅,你说说看,当年我娘跟姨母,还有孟代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曹大海眼神在两人身上徘徊,“什么咋回事?不就那么回事嘛!你们今儿咋想起来聊这个了?清儿,你姨父尸骨未寒呢,咱是不是应该先安排好他的丧事。” 沈清摇头,“您还不知道吧?他们都认为我是杀害姨父的凶手,要将我绳之以法,姨母对我们跟我娘恨之入骨,舅舅难道就不想把这里面的事情搞搞清楚?” 曹大海很想说:我真不想。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就算搞清楚又能怎样,再说了,两边都是他妹妹,谁对谁错,又有什么分别呢? 当然了,凭心而论,他肯定愿意相信秀娘说的话。 曹雪梅苦笑道:“大哥,自小你们都偏心姐姐,现在也还是一样,你唯一的外甥出生后,你来看过几次?整天心里只有她们姐俩,哼!要不是时运不济,慧丫头早就是我儿媳妇了,这是她曹秀娘欠我的!” 第300章 抓重点 曹大海终于板下脸,“你这是什么话,你不提我倒忘了说,上回你把慧丫头留在这儿,逼着她嫁给孟衍,这是一个亲姨母应该干的事吗?” “怎么就不行,大哥别忘了我的衍儿是因为谁成变成这样的!”曹雪梅也豁出去了,再憋下去,她真怕自己会因心里藏了太多的委屈而崩溃。 曹大海叹了口气,“孟衍的事,我不是很清楚,但我绝对相信秀娘的人品,你说她跑到你府上勾搭孟代山,你怎么就不想想,孟代山是啥人,他说的话你也信?再说当年沈长贵也是一表人才,秀娘能瞧上那个糟老头?” 曹雪梅根本不信,坚定的道:“反正我亲眼看见的,并不是谁从中传话,大哥从来只相信姐姐,根本没信过我,算了!过去的事再纠结也毫无意义,但是今日,我要沈清以命还命!” “你疯了,为了一个死人,你要亲外甥女的命?”曹大海是不理解,他觉得曹雪梅肯定早就想摆脱孟代山,现在这情况不是正合她心意吗? “我跟你说不通,大哥若没有别的事,还是早点回吧!” “我不走,咱爹娘都没了,二妹也走了,现在家里我就是最年长的,我得在这儿看着。” “大哥这是打定主意要替这俩丫头撑腰了?” “我一个乡下种地的汉子,哪里撑得起。” “哼!”曹雪梅懒得再理会她。 柴良算着时间,仵作差不多就该到了。 他朝沈清打了个手势,沈清明白,原本要独自进入凉亭,沈慧紧紧抓着她,要跟她一起过去。 这会已是下半夜,四周寂静的像坟墓,偶尔有风吹过亭子,带起白布的一角,画面看着十分诡异。 “来了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打破这寂静。 两名捕块,护送着一名拧着箱子的老者,匆匆朝这边赶。 柴良也松了口气,他是真不想继续待在这儿,跟死人相处。 沈清拍了拍姐姐冰凉的双手,“没事的。” 罗琴看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范老大带着下人,也没有离去,都在外面守着。 老仵作一进来就给柴良行礼,“见过柴大人。” 柴良淡淡的笑了笑,“老先生不必多礼,这么晚将您老请来,实属无奈。” “案情紧急,容小的先看过尸体再说。”老仵作还是很负责的。 当即放下箱子,便掀开白布,飞快的将尸体翻过来平躺。 孟代山的死状映入眼中,沈慧差点叫出声,只能紧紧的捂着嘴巴,害怕的转开头去。 曹雪梅在容妈妈的搀扶下,站在凉亭外的台阶上,想看又不敢看,眼神有些漂移。 孟春扶着何氏,站在另一边,他无惧死尸,坦然的注视着父亲的面容。 曹大海看见孟代山胸口的刀伤,担心的看向沈清。 柴良很悠闲的端着刚刚沏好的茶,仔细品味。嗯!孟家的茶很不错。 仵作查的很仔细,将伤口与凶器比对,又翻看了死者的眼睛,舌头,手指。 最后拿出银针,逐一试探。 整整查了一刻钟,才把白布盖好,站出来回话,“柴大人,此人死去毒杀!” 此话一出,现在所有人都震惊了,连柴良都觉得意外,因为那凶器明明白白在他身上插着呢!怎么会是死于毒杀。 柴良问:“老先生可看仔细了?” 老仵作笑了,“老夫干这一行,也有几十年了,分辩毒杀还是外伤所至,还是很简单的,死者唇色发紫,舌苔发白,眼底有血,且十根手指指甲发黑,也用银针试过,确实是毒杀!”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明明是死于他杀,你瞧他胸口还插着刀呢!”曹雪梅喃喃道。 老仵作不高兴了,“这位夫人,死者胸口确实有刀伤,但伤口极浅,并不致死,夫人若不信,可再请几位大夫过来,都是学医的,相信他们也能瞧出差别,但死者中毒一事,却是铁的事实,且他中的毒,老夫有九成的把握,是一种名叫七步散的药丸,此药因药性凶猛,原是医治心疾的,有病之人才能服用,若是好人,则会引起心脉过快,加之死者也已上了年纪,致使心脉受损而死。” 孟春急问道:“那这匕首是死前插上的,还是死后?” 柴良朝他看去,暗想这小子倒是很会抓重点。 老仵作道:“是死前,否则不会留如此多的血,柴大人,尸体已验完,小的一路奔波,身体有些吃不消,能不能容小的退下歇息?” “这是自然,来人,你们将老先生带到我家,好生安排,不可怠慢。” “是!” 老仵作这把老骨头,被马儿颠了一路,都快散架了,再说接下来的事,也用不着他了。 光是中毒跟刺杀两样,他用脚后跟去想,也猜到不简单,大户人家总是喜欢搞这些。 有的是为情,有的是为财,最后没几个人能安安稳稳的活到最后。 柴良背着手,面色冷厉,不怒自威,“既然死因已查明,我自会将此案整理过后,呈报余大人,不过现在咱们可以聊聊,孟老爷是如何中毒的?以及你们府上谁有心疾,这个问题应该不难回答吧?据本官所知,一般得了心疾之人,面相虚弱,走路都要大喘气,一年到头都是药不离口,你们家……”看来看去,孟春跟何氏都属于极瘦,面色极虚之人,但这不能证明他俩有嫌弃。 而孟春见他怀疑自己,不禁好笑,“大人,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即使没有病,也可以弄来毒药,花些银钱而已,沈清也一样有嫌弃,难道就不可能是她先毒死我爹,眼见我爹还有动静,便下了死手,用刀子将他扎伤,沈清,你最好解释一下,你为何会出现在这儿,还与我爹私下相处,你想做什么?” 孟春很怀疑这丫头是不是背地里又在搞什么小动作,想忽悠他爹,或是就是想哄骗,总之,她本来应该在前面吃席,或是吃完离开,而不是出现在内宅。 他们所处的园子,只供孟家女眷平日时消遣观赏用的,若有宾客,也是去前院边上的园子。 第301章 死也瞑目 沈清知道了孟代山的死因,便不打算再跟他们兜圈子,所以她站起来,摆出了架势,“孟表兄,你错了,不是我要出现在这里,是有人引我来的,容妈妈,这事你可以出来解释吗?” 容妈妈站在曹雪梅身后,眼神游离,低头不敢看她,“我,我不知道,没有的事,你不要污蔑人。” 曹雪梅没作声,只是用帕子擦拭嘴唇,这是在掩饰情绪。 沈清冷笑,“姨母要嫁人时,外婆花了不少银子,从外面买了陪嫁婆子,平儿也是一样,你们二人都是我姨母身边最贴心,也是最亲近的人,所以你才不敢说实话,是不是你一家老小的身契,都攥在我姨母手中?” 曹雪梅听不下去了,“沈清!你这是胡搅蛮缠,容妈妈一把年纪了,还能说谎话诓骗你不成?” 沈慧气坏了,怒目瞪着她,“姨母,你也别太过份,即便我娘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可她已经死了,纵有天大的恩怨,也该了结了,不是吗?” 沈清接着道:“姨母,您就不想想,万一您有事,万一我没事,我也像你一样,把仇恨带到给下一辈,我会怎么对孟衍?纵然你没事,我有事,我手底下这些人,都是我一手调教的,想悄无声息的弄死一个傻子,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曹雪梅一拍桌子,“你敢!柴大人,你可听见她说什么了?当着你的面,她就敢威胁我,这算什么?你还管不管了?” 沈清抢在柴良之前,说道:“这怎么能叫威胁?不过是一种假设,柴大人,我假设一下,也犯法吗?” 柴良嘴角抽了抽,“我有点晕,要先歇一会,你们聊。” 这件案子,他是不打算插手了,反正最后只要他一个下毒的凶手,就够了。 至于刀伤,算意外吧! 曹雪梅气疯了,早知道她也该去搬救兵,而不是在这里跟沈清打嘴仗。 沈清又道:“姨母,咱们还是继续之前的话题,正好舅舅也在,是非曲直,还是要论一论,比如依你说,我娘跑来孟府勾搭孟老爷,你又亲眼看见了,姨母,这事你不觉得蹊跷吗?” “有何蹊跷?一定是她后悔了,觉得我日子过的太好,而她嫁了个乡下野汉,吃不饱穿不暖,听说她那个婆婆对她还十分苛刻,她后悔也没什么稀奇吧?” 沈清摇头,“这不对,我的意思是,若我娘有意,孟代山也想,他们完全可以在外面置办个宅院,私下里来往,我想这种事孟老爷没少干吧?” “沈清!请你尊重一下死人,他已经死了,你积点德吧?”孟春叫嚣。 沈清猛的转向他,“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定然叫人打断你另一条腿!” 外面的毛豆等人,攥着拳头,慢慢逼近两步,他们有十几个人,围起来的气势,可一点都不弱。 孟春虽善于经商,可惜腿脚不好,身子比苏璟还弱,别说毛豆,就是沈七,他也未必打得过。 孟府虽然也有家丁,可跟沈清的这些手下比起来,还是要逊色的多。 孟春气的浑身颤抖,“沈清!你欺人太甚!我要写信送去景阳府告你!”他打算动用邵文鸿这一层关系,去知府那儿告她一状。 沈清冷笑,“随便!但在此之前,我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到时你怎么告,都随便你!” 何氏被沈清的气势,以及她所展现的实力,惊到了,同是女子,她反思,自己的那些小伎俩,果真是上不得台面。 “姨母,你说说,我的猜测有没有道理?”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想那么多,我只相信我看到的。”曹雪梅依然嘴硬。 曹大海一直在犹豫,可事到如今,他不得不说话了,“小妹,你真是误会秀娘了,她听说你要生了,怕你一个人在孟家没人照应,还特意跑来告诉我一声,说要去孟家照看你几日,直到你平安生下孩子,后来出了事,我去沈家瞧她,她病的在床上起不来,无论我问什么,她都不说话,也是自打那时候开始,沈长贵对她越发的不好,非骂即打,她婆婆也是,直到沈清出世,才好过些,你想想看,她要真是那样的人,完全可以继续哄骗孟代山,让他休了你,再另娶他人!” “照大哥这么说,我还应该感激她不成?哼,你们都向着她,无防,反正我都习惯了,多说无意,今日我只要定了沈清的罪,就是死也瞑目了!” “你咋这么犟呢!”曹大海给她气的不行,以前也是,只要是她认定的事,无论别人说什么,哪怕事实摆在眼前,她也一样视而不见。 沈清冷静道:“姨母,你一直活在自以为的仇恨中,这样想着,应该可以帮你在这个家活下去,是吧?其实是你需要对我娘的恨,做为支撑,我明白了,姨母,你也是可怜人。” 曹雪梅大概是嫁给孟代山之后没几天就后悔了,随着时间流动,她看清了孟代山的人品,她越来越后悔,在孟家的日子也是一分一秒的苦熬。 原本想着生了孩子,将来能有指望,至少她可以盼着儿子慢慢长大。 人活着,就得有盼头。 没钱的时候盼有钱,没孩子的时候盼孩子,道理是一样的。 可谁成想,孩子意外早产,在肚子里憋的久了,最后竟成了傻子,她顿感绝望。 于是,她又把仇恨当成了盼头,如此才能有活下去的精气。 “你少胡说,我怎么会可怜,可怜的是你娘,偷人偷的人尽皆知,不仅自己要死,还连累两个女儿,她真傻,死了就能安心,就能换来平静?哼!还有,你根本不明白,他是怎样的人!” 曹雪梅眼神涣散,突然指向地上的死人,从心里溢出的恨意,快要把她整个人淹没。 容妈妈急忙拉住她,“夫人别说!”说出来,大家都丢人。 孟春也意识到不能说,“来人,送母亲回去。” 何氏心下鄙夷,但面上装的好,“我送婆母回去。” 第302章 你别太过份 她上去搀扶曹雪梅,三人正要离开,可一转身,见围着的人墙,没有丝毫退开的意思,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何氏回身看向沈清,冷声道:“你这是啥意思?在孟家派人拦住孟家人?沈姑娘,你过份了吧?” 沈慧站到妹妹身前,挡下她的质问,“孟少夫人,事情还没弄清楚,你们一会要走,一会又是这样那样的毛病,怎么,是心虚吗?我妹妹可还没有问案呢!” 何氏火了,长这么大,她唯一?羞辱过的几次,都是拜这对姐妹所赐,“她既不是官,也不是孟家人,她凭什么问案子,要想弄清楚,咱们去府衙大堂,当着知府大人的面,原原本本的掰扯清楚便是!” 孟春也道:“对,我们要去府衙告她杀人之罪!” “哼!今日不弄清楚,谁也别想走,柴大哥,后面的事不需要你出面了,”她支走柴良。 柴良明白她的用意,“你手上人够吗?” “够,我早调集人手了,应该就快到了。” 她派了沈五沈六,去王家庄,以及阳庄调人。 当然是调集青壮汉子,王伍带着人匆匆赶到,在孟家门口跟杨家兄弟俩会合,双方也没多做交流,按着牛宝的吩咐,把孟家团团围住,所有人都不得擅自走动。 这些乡下壮汉,对这些富贵人家,可是没有半分好感,尤其是对孟家的家仆,都是狗仗人势的东西,下手更不含糊。 很快,毛豆跟牛宝就回了正厅。 死因搞明了,孟代山的尸体也就可以收敛了。 天亮时,孟家的灵堂已搭建起来,所以孟代山的尸体被放进了棺材里。 而他们对证的地方,也挪到了偏厅。 这儿可比凉亭舒服多了。 孟春等人,是被驱赶过来了。 曹雪梅被丫鬟婆子们扶着,虽说不能回去洗漱换衣,但吃食还是要准备的。 不过在他们出来时,瞧见孟家的情形,震惊的说不出话。 不是景致摆设变了,也不是挂起太多白布,而是所有在孟家走动的人,他们竟然一个都不认识。 回到偏厅,孟春失声质问沈清:“你居然带人占领孟家,你要干什么?光天化日,你难道还想抄了孟家不成?” 沈清连忙摇头,“不不不,当然不是,我只是担心有坏人趁乱逃走,你们孟家的这些奴仆,我一个都信不过,所以还是用我带来的人比较好,你放心,他们除了看管,以及接管厨房的工作以外,其他地方是不会动的,另外昨日前来喝喜酒的宾客,我已叫人登记过,其他的,全都送走了。” 孟春都不知说什么好了,把强盗行为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叫人挑不出毛病的,她恐怕是古今第一人。 他现在很后悔,为什么早先没有像沈清一样,培养自己的人。 可能是他不相信别人,所有用过的人,每隔两年就要换过,省得他们背地里做大,在孟家,他从来不把下人当回事,更不可能去收买笼络,导致他现在居然无人可用。 哦!也不是完全没人,他还有两个小厮,何氏也有几个心腹。 何氏悄悄对夏敏使眼色,后者会意,领着一个婆子偏厅后门离去。 但不一会就被人推了回来。 “你们是哪来的,拦着我们做啥?滚开!” “好大的胆子,敢在孟家闹事……” “啪!” 后面的话没听清,就听见巴掌声了。 钟灵领着几个丫头,推着夏敏跟一个婆子回到偏厅。 “姑娘,这俩人想跑!”钟灵换了身鲜艳的红裙,一举一动,皆多了几分泼辣跟爽利。 本来她一个人穿红,也不是很醒目,可沈清打眼一瞧,站在她身边的其他几个姑娘,包括曹翠眉,也是一身红,只是红的各不一样,她的是粉红,还有紫红,淡红,玫红,大红。 好哇!可真是红到一处了。 来了十个人,站成一排,齐刷刷的给她行礼,要不是地方不对,情形不对,真应该念几句酸诗才是。 夏敏气呼呼的道:“我们是走的,哪里是跑?你别胡说,难道我们在这个儿家里,还不能动了?” 钟灵尖声骂道:“呸!鬼知道你们是去干什么勾当,万一销毁证据呢!在我家姑娘没点头之前,谁都不准离开,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看。” 春妮附和道:“对,今儿找不出真凶,就都得在这儿耗着。” 孟春气坏了,“沈清,你这是要将我们软禁吗?” 何氏纠结了半天,也只得一句,“你,你别太过份了。” 沈清淡淡的看了眼二人,“先等着吧!我想那下毒之人,应该不至于将毒用完,说不定她私下还藏了,所以我得派人去找,等找到毒药,一切自然能见分晓。” 在场的众人,有的心虚,有的低着头,不知在思索什么。 忽然,曹雪梅捂着心口,开始剧烈喘息起来。 一旁的容妈妈急问:“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哎呀,嘴唇都白了,二姑娘,我家夫人睡眠一直不好,每晚都要服用安神药,早上起来也要吃一遍汤药,还得用药水泡澡,否则就会犯病,虽说你要找凶手,可也不能看着我家夫人生命垂危吧?万一她有个好歹,你又如何交待。” 平儿哭哭唧唧的道:“我家夫人若有个万一,我就跟你拼了,管家,还不快去请大夫。” 被拦在外面的管家,慌忙点头,“好好,我这就让下人去请。” 曹雪梅倒在容妈妈怀里,闭着眼,进气多出气少,“我,我怕是要随老爷去了,衍儿,你们好好照看衍儿。” 就在这时,沈清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一个身穿丧服的女子走进来,头上干干净净,没有半个装饰,脸上也是静淡如水的神情,不,是有点像死水。 看到她,沈清总算有点动容。 杨修兰走进来,谁也不看,只看曹雪梅,“婆母!” 曹雪梅气若游丝的抬眼看她,“修兰,我的儿,你受委屈了。” 她指的是什么,在场众人心知肚明。 第303章 下毒 杨修兰忍着鼻酸,终于看向沈清,但那眼里的情绪似有千斤重,看的沈清都忍不住移开目光,“沈清,你能不能不要把事情做的那么绝,我到底跟你有什么仇,有什么怨,你要一次次的害我,要不这样,你拿着这个,把我杀了,一了百了,也省得我在这世上苦苦煎熬!” 她递给沈清一把剪刀,那是她从屋里的针线筐里,顺手拿的。 她憋了一肚子的恨,就像有毒的污水,存在心里,快要把她毒死了。 沈清当然不会接,反问道:“你这叫什么话,你以为这一切的事情,是我弄出来的?那你可真高看我了,我没那个本事,再说我有那么闲吗?” 杨修兰根本不信她的解释,“哼!是不是你做的,你心知肚明,现在好了,你亲眼看到我的下场,是不是很过瘾?那不如一刀杀了我,以解你心头之恨!” 沈慧站到妹妹身前,挡在两人中间,思索了片刻,才道:“修兰,你恨的人是我,不关我妹妹的事,要不这样,你拿剪刀在我身上扎几个洞,只要你能消气,不再恨我妹妹。” 她把剪刀又递了回去,问题也抛了回去。 杨修兰握着剪刀,那表情可精彩了,她本来是要装可怜,现在可倒好。 沈清一把夺过剪刀,扔到杨修兰脚下,小气的冷的滴冰,“少拿杨修文的死来要挟我们,杨修兰,你自己选的路,现在沦落到这步田地,那也是你自己的事,我不要为你的悲惨买单,我没那么好心,至于姨母,扶下去,可别真死在这儿。” 容妈妈一听有戏,又是感激的道谢,又是催着杨修兰过去帮忙,几人合力,连扶带搀的把曹雪梅弄走了。 何氏一看,有戏啊! 于是也有样学样,也不知是怎么了,此时的沈清格外好说话,竟然大方的将她们放走,不过也不是完全不管,她派了人跟着。 孟春临走时,回头望了眼罗琴,经过昨夜,孟春已彻底揭下假面,他对罗琴有感情,这没错,可这感情对于孟家的家产来说,微不足道。 孟春得了自由之后,立马把管家跟账房叫到书房。 孟府内的账房有三人,一个管着外账,一个管着内账,还有总账房,管着银钱。 老爷子死了,这些账房们扶着账册,心下惴惴不安。 可不等孟春把账查明白,曹雪梅就杀了过来,身后还带着几个亲信。 气势汹汹,一看就要出大事,可惜孟代山的灵堂,只有一个老仆守着,空空荡荡,冷冷清清。 “孟春,你给我说清楚,咱家在景阳府的铺子,究竟有多少,在老爷名下的又有多少,你偷偷摸摸转走了多少,这些你一五一十的都要给我算明白,否则我跟你没完!” 或许以前还要装一装母慈子孝,现在完全不用,倒也省心。 孟春坐在书桌后,一个面容较好的小丫鬟蹲在他脚边,又是给他的膝盖热敷,又是按摩,十分周到细心。 见后母问了,他不急不缓的喝了口茶,神态悠闲,“母亲说哪里的话,咱家的产业,不都在爹手里吗?您跟我爹是夫妻,你应该比我清楚才是。” 曹雪梅气坏了,“你少在那跟我装糊涂!”她面向一旁低头站着的几个账房,“你们给我说说,老爷在景阳府的产业,究竟有多少,又都在谁的名下,不说清楚,我饶不了你们!” 三个账房吓的瑟瑟发抖。 要说一个府里知晓秘密最多的,不是仆从,也不是管家,而是他们这些账房。 无论是要置办私产,还是要给哪个小妾买首饰,或是要处理一些肮脏的事,都需要从他们手里过账。 可知道归知道,有些事说出来,怕是这位老夫人要被气的晕过去。 不止是曹雪梅知道来闹,孟代山娶的那些个小妾,知道靠山没了,她们得为以后的生计着想,所以一听说曹雪梅跟孟春在书房算账,便一股恼的冲过来,挤在门口,要分家产。 “大夫人,我跟了老爷三年,虽未生下孩子,可也小产了一回,如今老爷不在了,你可不能一毛不拔,得给我们安置的费用。” “就是,我们要的也不多,几百两银子,一些田产铺面,够我们糊口就成。” “我要镇子南边的两间铺子!” “我得要田庄,大夫人,给我分一个小田庄,最好是离镇子近的。” “我,我要宅子。” 粗略一算,门口最少挤了十几个人,提什么要求的都有,五花八门。 孟代山好色,也最是喜新厌旧。 这里面好多女人,他都只睡了几晚,就抛之脑后,压根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这里面有骗来的,有强迫来的,自然也有自愿的。 更绝的是,还有两个寡妇,被孟代山以几十两银子的代价抬进来。 这些女人每个月都是有月钱的,除了受宠的,其他人待遇都差不多。 曹雪梅觉得恶心,平时根本不管她们,反正她们每个人都到账房那儿领银子。 可现在,老爷子死了,她们竟然跳到自己面前嚷嚷,这让曹雪梅恨的牙都要咬碎了。 她失了风度,也忘了跟沈清恩怨,更忘了下毒的事。 放下尊严,站在书房门口,跟这帮小妾争吵。 “呸!跟了老爷三年又如何,跟老爷三年的人,又何止你一个,想分家产,做梦!孟家的产业,都是我儿的,谁敢他的主意,我绝不放过他,还有你!不过是个戏子,下三滥的货色,来人,将她拖走,扔出孟家!” 她是孟家女主人,威严应该有的。 只可惜,孟春也在。 她虽是明媒正娶,可孟衍不堪大任,这个家日后还是要靠孟春,所以家丁们都看向孟春,等着他发话。 容妈妈气不过,冲上去将那戏子从人群里扯出来,是揪着人家的头发,扯出来的。 “夫人放心,我这就将这玩意丢出府去!” 那戏子画着浓妆,被扯的头皮疼,吱哇乱叫。 容妈妈膀大腰圆,不理她的惨叫,像老鹰捉小鸡似的,把人往外拖。 第304章 替天行道 在经过月洞门时,撞上两个弱不禁风的清秀男子,杨柳细腰,脸上还擦了粉。 见容妈妈冲过来,俩人慌忙退开。 可容妈妈还是看见他们了,立马扭头对主子道:“夫人,这俩人也赶紧打发了,留在府里多看一眼我都嫌脏!” 曹雪梅也看见那俩人了,瞳孔猛的一缩,这也是她最近几年不肯跟孟代山同房的原因。 这老东西荤素不忌,男女不限,就没有他不玩的。 这俩青衣,是从戏园子里弄来的,比女人还女人,要不是少了那玩意,真真切切就是母的。 孟代山着实稀罕了一阵,那段日子,就跟这俩厮混在一起,连园子的门都不出。 后来,还是她担心老爷子出事,万一被掏空死了,那可不好,这才带着人,硬闯进去把孟代山抬出来。 真是抬出来的,脸都腊黄了,形容枯槁。 想起这些往事,曹雪梅恶心的都要吐了。 “弄走,弄走,把他们弄走!” 几个家丁坏笑着朝二人包围过来,二人见状,吓的掉头就跑。 后面追,前面跑。 曹雪梅回头厌恶的道:“瞧瞧你爹都干了什么,恬不知耻,我不怕说一句,他死了也活该!” 孟春没有生气,“若能用他的死,拉沈清下水,这才是最好的结局,母亲,你跟我说句实话,毒是你下的吗?”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给他下毒!”她是巴不得孟代山去死,但不是现在,再说做为交换,她还指望用沈清换几间铺子呢! 不过这事可不能让沈清知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但事情怎么会出岔子呢! 想到这儿,她狐疑的扭头去看容妈妈,后者立马低下头,做出一副恭顺的模样。 孟春根本不信她的话,“母亲心里明白就好,现在把事情闹开,对谁都没有好处,咱们自家的事,还是关起门来,自家人商量最好,你说呢?” “那这下毒一事,如果没有凶手,沈清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随便推出一人便是,这有何难。” 曹雪梅点头,忽又想起自己被他带偏了,“你还没说景阳府的铺子,到底是不是在你名下?” “是!”孟丝索性就承认了,“我是家中长子,而且我母亲嫁进孟家时,是带着丰厚嫁妆的,这一点,你跟我母亲没法比,所以你根本就不该惦记孟家的东西,等打发走了前面那些人,我自会给你一个交待。” 他说的交待是什么意思,该明白的人都明白。 曹雪梅气的双手颤抖,“不成!要分家,也得经过家族长老一致同意,不能由你一个人说了算。” 孟春挥挥手,让跪着的小丫鬟离开,接着才道:“其实您要那么多产业有用吗?二弟那个样子,他能有什么作为?我知道母亲是想给他娶媳妇,让他早日有子嗣,然后您就可以把孙子抚养长大,日后好继承家业。” “可是我给您算算,满打满算,即便现在就有,怎么着也得等十五年以后,这期间有没有变故还不好说,瞧瞧您外甥女的架势,只怕她正想着如何蚕食孟家家产呢!” “您跟她可有着杀母之仇,以她的心性,此事一定善罢甘休,与其被她算计,倒不如放在我这里,我给您养老送终,二弟我也会一直养着,如何?这个主意还不错吧?” 曹雪梅都气笑了,“你以前装的可真像,一副病病歪歪,整日愁眉不展,听说为了一个小妾,要死要活,我以为是真的,没成想,这些都是你放出来的烟雾弹,孟春,你可真是厉害。” “母亲过奖了,若您同意,接下来的事,就用不着您出面,我替您料理,来人,送老夫人回去!” “你敢!”曹雪梅现在深刻意识到孤立无援,是啥感觉,要是她没跟娘家闹翻,要是她有沈清这么能干的娘家外甥女,有人能给她撑腰,一定不会被人欺负成这样。 孟春把玩着手上的戒指,“母亲别忘了,我是孟家嫡长子!” 光是这个名头,就能让他名正言顺的继承家业。 孟衍即便好端端的,也不过是嫡次子,大不过他这个哥哥。 何况他就是个傻子,能有什么作为。 管家叫来几个人,将曹雪梅围住。 何氏在内堂看的分明,心中暗暗得意。 忽然,她觉得哪里不对,冷声问身边的小丫鬟,“敏儿呢?怎么去了这么久。” 小丫鬟一脸怕怕的表情,“回少夫人的话,奴婢也不知道啊!” “蠢货!你不会去看看吗?” “是!” 另一边的容妈妈也是神思不定,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这俩人还没掰扯明白,就有人拖着半死不活的夏敏回来了。 也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沈家姐妹俩跟在后头。 何氏见到夏敏的惨状,惊的从椅子上跳起来,“敏儿,怎么弄成这样,你们!你们为何要抓我的人,沈清,你,你欺人太甚!” 夏敏脸上全是伤,下巴好像还被人卸掉了,嘴巴张着,口水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她不能说话,只能发出简单的哦哦哦声,挣扎着望向何氏,向她求救。 毛豆一脚踩在这女人的背上,狠辣道:“她下毒害人,我们这是替天行道,哪里不对了?” 何氏一脸的震惊,“你在说什么?什么下毒?” 毛豆弯腰掰开夏敏紧紧攥着的手,里面赫然出现一个小药包。 他也没打开,而是交给后面的人。 那位老仵作不知何时又回来了,药包递到他面前,“请您老人家辨认一二。” “好!”老仵作接过,打开闻了闻,飞快点头,“是这个药,没错,就是它,虽碾成了粉末,但绝对错不了。” 柴良将东西拿过来,冷笑着道:“此物可是证据,得好好保留了。” 何氏心慌的不敢看他,却偏要强撑着道:“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她是我的贴身婢女,你们就算打狗也得看主人,相公!” 她自己搞不定,便用求救的目光看向孟春。 孟春在看到那包药粉时,心中已猜到大半,他虽震惊妻子的所作所为,可是相比起赶走这帮外人,他还是分得清哪头更重要。 第305章 你敢 “柴大人,这是我们的家事,我们不报官,也就不需要您亲自过问,所以,此案就算有疑点也没用,您请回吧!” 柴良威亚的看着他,“本官是你们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孟公子,你想的也未免太简单的,即便没有苦主,此案也可大可小……” 孟春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中又是一片清明。 他挥了挥手,赶走不相关的人。 只有容妈妈跟罗琴未走,剩下的都是主子们。 孟春开门山见道:“说吧!你想怎么样!” 他太清楚这帮胥吏们的德行,想让他们撒嘴,没点好处怎么能成。 柴良笑了,“孟公子早这么说,不就没后面的事了吗?” 此案确实可大可小,大到何种程度,小的何种地步,全看他怎么做。 孟春恨的牙根痒,偏又奈他不得,这就是商与官的区别。 他纵然家财万贯,柴良纵然只是个小吏,哦,现在升官了,他也丝毫没将柴良放在眼里,可人家就是能掐住你的命脉,让他进退不得。 孟春飞快的收拾好心绪,摆出一个假笑,“大人可否先回,在下过一会就派人亲自登门致歉,一定让大人满意为止!” 柴良点点头,“也行,不过既然凶手找到了,就别再诬赖旁人,不然查来查去,说不准就查到你们自家人头上。” 孟春连连点头,一瘸一拐,客客气气的把柴良送出门去。 等他走回来,经过何氏身边时,突然甩了她一巴掌。 何氏被打倒在地,白嫩的脸颊速度肿涨起来,她是一脸懵,还掺杂着屈辱,“夫君!” 孟春算定了柴良一定会狮子大开口,再说,还有沈清在这儿虎视眈眈,这女人知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 “夫君,真不是我。”何氏弱弱的为自己辩解。 孟春捂着头,只觉得头很疼。 曹雪梅冷讽,“我早说她心思不正,一个小门小户的商家女儿,非把自己包装成千金大小姐,一进府就撺掇你独立门户,想分家,眼见一计不成,又非要跟着你外出,你放眼瞧瞧,谁家儿媳妇不在婆母跟前伺候,成亲几年,你身边却一个女人都留不住,孩子也没见生几个,到头来,还是孤家寡人。” 何氏心下绝望,又听见婆婆嘲讽,心中陡生一股毁天灭地的决心,“你这个婆母难道就干净不成?守了多少年活寡了?论年纪,还不到三十吧?怎么就守得住深夜孤寂?只怕屋里院里,都藏着人吧?” “贱人,你休要胡说!”曹雪梅吼了。 沈清一听,有意思啊!狗咬狗,总能听出些不一样的八卦。 杨修兰躲在院门边,听着院里一声一声的揭老底,只觉得前路一片昏暗。 她来之前,见了孟衍,本以为他只是有点傻,哄一哄就好了。 他们村里就有这样的男娃,给一块糖就能很安静,熟悉了之后,也会很听话,但村里的小娃还是总欺负他。 可孟衍的情形完全不同,他不仅傻,还很疯狂,力气又大,几个人都按不住他,她看见几个小厮被孟衍掀翻在地,跌的鼻青脸肿,根本爬不起来。 目睹这一切,杨修兰哭的泣不成声,可哭完了,她又越发的恨沈清,觉得是她毁了自己的一切,就是她。 所以,她手里藏着刀,偷偷潜伏,她要杀了沈清。 何氏还在癫狂的说着曹雪梅的丑事,什么府里有人半夜里瞧见了,又听说曹雪梅还落过胎。 说的有鼻子有眼。 她每说一句,平儿就往后躲一步,最后恨不得转头就跑。 曹雪梅被气的头顶生火,忽然想到什么,冲过去一把抓住平儿,“你说,是不是你到处造谣,说我的闲话!”那些事只有平儿清楚,容妈妈都未必知道。 平儿被她吓坏了,哭着摇头,“夫人,我是最忠心您的啊!我怎么会乱说话,我不会的。” 她哭的凄惨,可曹雪梅不信,“你给我等着,回头我就找个人牙子来,把你卖了!” 纵然不是她,经过这一事,她也意识到平儿知道的太多了,留在身边不安全,还是远远的卖了,最好活不了几年就死,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牢靠的。 平儿跟了她十几年,又如何不知道主子要做什么,顿时面如死灰,腿软的跪倒在地,绝望道:“夫人,念在我也有苦劳的份上,您就非要把事情做绝吗?夫人,我还有孩子啊!” 看着平儿跪在自己面前求饶,曹雪梅心里有种隐秘的快敢,“你不说我倒忘了,你家那个小娃娃才一岁多一点吧?可惜她爹死的早,你放心,我会替她寻个好人家!” 平儿丈夫是府里的一个管事,外出办差时,意外死了,平儿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 孩子交给婆婆带着,也在镇上,她隔三差五的还能去瞧一眼。 听到曹雪梅又将她的女儿送人,平儿突然疯了,“夫人,你非要把事情做绝吗?” “好,既然夫人这么狠心,那我也不管了,沈姑娘,我告诉你!” 她爬起来,要朝沈清奔过去。 “平儿,你敢!”曹雪梅心一慌,伸手推了她一下,正好推在平儿后背,用的力气极大,平儿就推的身子往前扑去,像断了线的风筝,头磕在门槛上,当场昏过去,生死不知。 曹雪梅吓的捂嘴,又无意识的看向身旁的容妈妈。 后者不知想到什么,也是一脸的死灰,不停的往后退,她身上可是也藏着药呢! “夫人看我作甚?” “你该不会也想背叛我吧?”她阴阴的问。 容妈妈赶忙摆手,想表示自己不会,可一包药从她袖子里掉出。 毛豆眼疾手快,冲上去捡起。 “还给我!”容妈妈想抢回,奈何她不如小子灵活,扑了个空。 毛豆三两步就回到主子身边,刚打开药包外面的一层,就面色大变,赶紧扔了。 沈清见他神情不对,便问:“这是什么药?” 毛豆面色涨的通红,支支吾吾的答不出来。 容妈妈见眼事情要暴露,也想一走了之,被那帮女子军捉住。 第306章 我要你死 罗琴只瞟了一眼便猜到,在沈清耳边说了。 “什么?”沈清觉得心中作呕。 “小妹,你们在说什么,那到底是什么药?”沈慧都搞糊涂了,昨晚到底有几个人想对妹妹下毒啊! “没什么,一点能让人晕倒的药而已。”沈清没敢跟她说实话,但看向曹雪梅的眼神,足以表达她的愤怒,她刚刚对这个女人升起一点怜悯,就被打破了。 “姨母,我真是我的好姨母,我实在是太佩服你了,能狠到这般田地,你也是古今第一人,我简直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的复仇,才能跟你扯平,呵!”能想到用那种药,让她失身。 一个是她丈夫,一个是她外甥女,你说这女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罗琴淡淡道:“她已经不是人了。” 毛豆恨的拳头咯吱响,“我看也不用问了,将她们一家关起来,叫他们活活饿死,再不然,一把火烧了孟家,让她被火烧死,她那个傻儿子最好也跟着一起去,这女人就不该活在世上!” 孟春虽不知那是什么药,但从他们的对话中,也隐约猜到了。 他苦笑着摇头,原以为自己够没底线,没成想,今日听见的一切,一遍遍刷新了他的认知底线。 曹雪梅受不了周围人看自己的眼神,惊慌的后退,“不,你们根本不知道,你们不知道孟代山那个畜生是怎么对我的,那些东西不过是他曾经用在我身上的,不止是我,还有很多人,你知道我们孟家后花园的花草为何繁茂吗?呵呵!哈哈!” “那是因为,底下全埋着死人,有多少,我,我记不清了,每回帮他一次,我就能得到一间铺子,或是一个首饰,我是什么?沈清,你说,我是什么?” 说出这些,她心里的怨毒终于能一泄而出。 可她也疯了,实在是藏的太久,憋的太久。 跟孟代山的手段比起来,她对付曹秀娘的那些又算得了什么。 哦对了,这也是她跟孟代山学来的,后宅的两个寡妇就被他用这个手段得了。 沈慧惊的呆住,这些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她根本理解不了,再说她还没成亲呢,很多事情她也听不懂啊! 沈清很快就平静下来了,“孟春,姨母是你们孟家人,要怎么处置,你自己掂量着办吧!至于孟衍,他刚刚娶亲,给他一个院子,衣食无忧,还有……” “沈清,我要你死!” 她正要安置杨修兰,却不知对方何时早已挪移到她身后,趁众人不备,握着刀子就朝她捅去。 她从左边过来,距离沈清大约三步,而罗琴是站在沈清右边,杨修兰脚步太轻,她没听到,等她听到杨修兰喊出的那句,想阻止时,已晚了。 好在,沈清的预感爆发,觉得背后有危险,身子下意识的一侧,突然身子一痛,像是被什么撞进身体里。 杨修兰的刀扎中沈清,却没来得及扎深,被罗琴一脚踹飞。 这下场面就更乱了。 所有跟着沈清的人,都恨不得冲上来,但只有最近的几个人将她围住,其他人只能在外围。 沈清捂着后腰,倒在姐姐怀里,耳边嗡嗡的,一口一个姑娘,也不知是谁叫的,好像有几百只鸭子在耳边唠叨。 疼痛来的迟缓,等到有人将她抱起时,她才感觉到。 抱她的人是罗琴,她以一己之力,挤开王伍等人。 她始终记得,沈清还是个小姑娘,怎么能叫不是丈夫以外的男人抱着。 “等等!”沈清费力的扒开众人,看向被制住的杨修兰,“孟春,将她关起来,派人看着,永远别放出来。” 孟春道:“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你照我说的做,我可以保证,不再对孟家出手,否则你知道后果的。” “我不知道,我从商有十年了,难道还会怕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孟春不觉得她在商战上,能赢自己。孙家不同,那是被抄的。 沈清也不跟他废话,“你若不同意,就等着我告杨修兰一个杀人未遂的罪名,还有我姨母,下毒,你妻子也一样,人证物证俱在,你若是能同时舍弃这些人,我佩服,若不能,就乖乖听我的话!” 孟春心中烦躁,他这辈子都被女人毁了,“好,我答应你,也请……以后都别踏入我孟家!” 不止如此,等父亲的丧事一完,他就要举家搬走,再不回青泉镇。 沈清最后看了看曹雪梅,曹雪梅也是一样,她此刻倒在地上,脑子里还在回想沈清对孟春说的话,直到沈清离开,她才捂着脸,放声大哭。 何氏坐在夏敏跟前,看着她最亲近的婢女奄奄一息,不禁悲从中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一直喃喃念着这句话。 在这冰冷的孟家,她也只能跟夏敏说说心里话,于旁人,不管是谁,她都要戴着一副假面。 可这个唯一,就要没了。 她突然瞪向沈清,“自从遇见你,我就没好过一天,我发誓,只要我活着,就一定会找你复仇。” 沈清看到夏敏的样子,也觉得诧异,她的人不可能下死手,顶多把她打残,可看夏敏的样子,完全是重伤不治,随时都要咽气的模样。 她不免疑惑的转头看向毛豆等人。 后者会意,无辜的摇摇头。 钟灵凑到她耳边,示意她看夏敏的身下。 沈清定晴瞧去,果然瞧见一片暗红色的痕迹,因为她穿着暗色衣裳,所以才不显。 只是这孩子…… 她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人,孟春瞧着不像,可除了她,要么是孟家的家丁,要么…… 沈清想到一种可能,顿时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她们刚刚的话,何氏也听见了,也留意到夏敏的身下,她扑在夏敏身上,拼命摇晃她,“敏儿,这孩子是谁的?你跟谁苟且了?你给我说清楚,你说啊!” 夏敏身下的血越来越多,脸白如纸,“小姐,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不是,我,我也是被逼的。” 听到这一句,曹雪梅突然捂着肚子狂笑,笑的几乎都癫狂了。 第307章 送个花圈 何氏稍微一起也就明白了,“不是人,简直不是人,恶心,太恶心了。” 孟春也想到了,一脸厌恶,“娘子,你让开,我叫人把她抬到后院,找郎中瞧瞧。” 不管夏敏能不能治好,她都活不下去了。 公公搞了儿媳妇的婢女,还把肚子搞大了,要知道夏敏可是何氏的陪嫁丫头,这传出去,孟家仅剩的一点脸面,也没了。 沈清觉得心里发堵,甚至想着,以后家业大了,一定得立个家规,要是她的子孙后代干出这样的事,恐怕她都得气的从坟墓里跳出来。 “我们走吧!”她再也待不下去了,再待下去,她得吐出来。 沈慧也觉得毁三观,今儿一天看的,把她这辈子的三观都毁完了。 回去的路上,沈慧有些疑惑,“小妹,今儿孟家的事,你别往心里去,咱就当没这个姨母,也没这个亲戚,我看过了今日,那个孟春肯定要搬走,否则他们在青泉镇根本住不下去,所以你……别再找他们了。” 她是担心妹妹再去报复。 沈清道:“姐,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今儿只是来吃一顿喜酒,哪晓得后面能发生这么多事。” “那就好,只是可惜了修兰妹妹,难道她这辈子都要守活寡吗?还有姨母……算了,咱也操不完那些心。” 沈清安慰她,“姐,她们走的路,都是自己选的,姨母说的话,只怕连一半的可信度都没有,只能挑着信,我想,当年孟代山看上的人,可能是咱娘,但姨母瞧着孟家体面,又有钱,所以动了心思。”这事,她悄悄告诉了姐姐。 沈慧点头,“这倒附和姨母的心性。” 沈清又道:“只不过是她主动献身,还是被强迫,就不得而知,总之,姨母嫁进孟家之后,才知道孟代山的真面目,这时再后悔也晚了,只能忍着,她生孟衍难产,咱也不清楚内情,不好评判,女人生孩子都是过鬼门关,过的好,母子平安,过的不好……那就难说了。” 据她猜测,孟衍当时在母亲肚子里时,很可能脐带绕颈。 这是胎儿最常见的问题,有些到临产时,能自己绕回来,有些则不能,她有个邻居,听说是脐带绕颈两周,只能剖腹产。 但同样的情况要是放古代,加之曹雪梅是早产,胎儿还未完全入盆,只能硬生,在肚子里憋久了,又绕颈,可不就成了这样,有些更严重的,婴儿生下来根本活不了。 沈慧想到生孩子,也是一阵胆寒,“行了,别不说这个,听说你叫人收拾了新宅子,走,咱们去瞧瞧。” 在孟家待了一晚上,新宅子倒是收拾好了。 是冯成成派了几个伙计,连夜收拾的。 只是家具什么的,比较欠缺。 沈清在院里转了一圈,接着便吩咐,“沈七,回头找个漆工,给门窗都上点漆,还有这院子里,也买些花草种上,家具什么的都要换新,另外再找两个人负责看管宅子,冯掌柜,你怎么在这儿?” 冯成成刚从大门进来,“听说你们出来了,我这不就来了吗?咋样?孟家情况可还好?” 沈清避讳,不想说,便道:“别提那些倒霉事,反正我现在好好的,孟家现在乱着呢!孟代山死了,你可以让人去送个花圈。” 冯成成唏嘘不已,但又一想,这老头也不啥好人,死就死了吧! 他反倒对孟家更感兴趣,“孟家在咱们镇上也有不少产业,在北边有个烧窑作坊,还有个铁矿,除此之外,他们家还有码头,古董铺,当铺,姐姐,您有啥想法没?” 她吃肉,冯成成跟着喝汤。 沈清斜睨他一眼,“孟春又没死,现在孟家是他当家,还不至于分崩离析,以后再说吧!”她暂时不会再对孟家出手,没那个必要,她看孟春的心思,也许早就想离开这个小小的镇子,所以等她要出售时,再说吧! 冯成成拿不准她的心思,只好陪着笑,跟她一起商量,这宅子要怎么收拾。 沈慧带着春菊等人,先去看了厨房,“这两口灶还能用吗?” 春菊跑去灶膛里看了看,“里面都是青灰,得掏干净了,才能点火试试。” 小桃兴奋道:“大姑娘,咱们是要搬到镇上来住吗?” 沈慧道:“当然不是,只不过咱们要在镇上收拾一个宅子出来,以后来镇上有个落脚的地方,不用住客栈。” 小桃失望了,“啊?咱家又不是没银子,干啥非要住月牙湾,住这儿多好啊!走几步就能上街,都是人,好热闹啊!” 春菊数落她,“再热闹也跟咱没关系,你没瞧见孟家是个啥样,那些富贵人家大多如此,外面瞧着光鲜,里面又烂又臭,还有他们府里的那些家丁丫鬟,一个两个,眼睛都长到头顶,以前我赶集时,不小心撞到一个大户人家的丫鬟,怕她好一顿骂,还要我陪她银子,可嚣张了,我还是躲远点的好。” 小桃不服,低声狡辩,“那是你不小心,再说又不是天天撞到人,哪就那么巧了。” 春菊掏完了青灰,把装灰的篮子递给她,“别说废话,赶紧干活,估摸着下午咱就得回家了了。” 小桃拎着装满青灰的篮子,正要出去,沈慧追出来,“等等!”她四下看了看,随手一指,瞧见厨房边上的院墙角下,有一片空地,“青灰可是好菏,别倒外面,倒那儿,回头把那块地收拾一下,种些小葱小蒜,再洒些菠菜芫荽,冬天吃菜也好有个青头。” 小桃心里腹诽,觉得大姑娘就像那老话里说的,狗肉上不了席面,又不是乡下的土房子,不种花草,却要种菜,回头再一浇大粪,不得臭死。 可想归想,她却不敢说半个字,二姑娘就在前头呢! 要是让她知道……后果她不敢想。 冯成成今儿来,是给沈清送钱的。 烤鸭在镇上兴起,早一个月就有人开始模仿。 再说,她在家里也雇了不少外村的人干活,总不能瞒住所有人。 第308章 闲置就业 于是,很快镇上就开了这二家专门卖烤鸭的铺子,后来又有第三家。 只是他们做的烤鸭不知少了点什么,鸭子选的也不好,所以生意一直不如宏福酒楼。 但也因此分去宏福酒楼不少生意。 臭豆腐供给宏福酒楼的不多,皮蛋倒是不少,另外还有沈家自制的酱菜,虾酱。 还有许多风干的野味,都是先用酱料腌制,再风干,吃的时候上锅蒸。 因酱料特殊,所以沈家出品的风干野味也是别家模仿不了的。 别瞧这些东西好不起眼,零零总总算起来,一个月竟然也有二百两的收入。 加上沈清批发出去的臭豆腐,以及其他东西,刨去人工成本,一个月妥妥收入三百两。 冯成成把银子推给她,又道:“虽说挣的不少,可你这开支也是越来越多,只要明年粮食收成起来,你这摊子算是支起来了,将来也会越来越有钱,我瞧着都羡慕了。” 他本想拿着挣的钱买地,可问了一圈,能买的好地,几乎没有。 要么从别人手里买,要么只能买差地。 所以他挺羡慕沈清搞来这么多土地。 沈清眼珠子一转,忽然有了主意,“兄弟,咱也算患难交情,有句话,我不能憋着不说。” 冯成成心思一动,凑上来,“你有话就说呗,跟我还客气啥。” 沈清冲他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道:“你也知道在阳庄的事,那里本来是两个庄子,中间有一条路隔开,路的那一头,是小清河,我问过了,小清河很深,是可以走货船的,而我也派人把通向庄子的路拓宽修好了,而且码头也要修,你想想看,如果货船在阳庄靠岸,再运到镇上,是不是比原先走陆路要快将近一多半。” “码头建起来了,这饭馆,酒楼,客栈,都得应运而生,生意太多,我一个人也做不完所有生意,你有没有兴趣把酒楼开到阳庄去?” 冯成成眼睛起码亮了几百度,都快把沈清眼睛晃花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那儿买地开酒楼?” “不不不,土地你买不了,我早让人把阳庄周围,能买的土地都买下了,都是荒地,花的不多,地契还没送来,呵呵,我买的时候是很便宜的,但不久的将来,这块土地肯定会涨价。”为此,她可是借了不少钱。 冯成成听的羡慕不已,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那你是啥意思?” 沈清道:“我出土地给你建酒楼,入的是干股,以后分红时,我拿两成,如何?” 怕冯成成不答应,她又继续说好处,“你可以建一个酒楼,供富人吃饭过夜,还可以盖一个饭馆,给普通人吃饭,我教你做自助餐,保管赚钱,客栈也是要的,反正土地在我手里,除非我同意,旁人不能在那儿做生意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冯成成哪里不懂,他怔怔的望着沈清,有些不知从何说起了。 沈清见他沉默,也不担心。 过了会,冯成成忽然抬起头,眼神坚定的看着她,“你说怎么干,就怎么干,就是让我给你当管事都成。” 突然表忠心,倒把沈清惊到了,“你咋了?” 冯成成苦笑,“我充其量就是有几分小聪明,跟你比起来,还差的远,我估摸,要是不跟你站在同一艘船上,用不了多久,你就得把我远远的甩开,所以我得扒住了。” 沈清顿觉他有病,“我早跟你说过,机遇跟风险并存,你别只瞧见我风光,瞧不见我背着的风险,万一哪天倒霉了,你可不能怨我。” “不怨!绝对不怨,就算栽跟头,我也认了,至少能疯狂一回,你说是吧?” 沈清摆手,“你别跟我扯这些,我手下人够多,不缺你一个,酒楼的事,你要是想定了,就跟牛宝商量,他现在管着阳庄,我是啥心思,他也知道,所以你跟聊,不会有问题,最好是跟码头一起盖起来,先盖客栈,院子要大,可供客商停放货物,厨子什么的,就从庄子里找些农妇,她们做的家常菜,也是不错的。” 光是码头客栈,就能带动阳庄不少的闲置就业。 有些人家孩子多,就需要有别的生计维持,否则日子过的就苦了。 冯成成点头,“我晓得,宏福酒楼的事,交给福子,我也放心,我就去阳庄待着,监督客栈事宜,不过你刚才说的自助餐是怎么回事。” “哦,是这样的。”沈清跟她解释了一番。 冯成成听的大惊,“这哪能赚钱?还不得被他们吃垮?你要知道外出行商的人,一个个都跟饿狼似的,能吃着呢!” 沈清一想也是,前世那些人嘴吃刁了,做自助餐了肯定是能赚钱,不过可以变通一下。 “那就蒸小碗菜,就像这么大的,”她拿过一个黑陶茶碗,“一碗素菜一文,荤菜两文,用笼屉蒸,一次蒸上几百碗,不是问题,省时又省力,随时都是热的,便宜又好吃,就是码头上的苦力也吃得起,关于定价,我只是提个建议,具体多少你自己看着办。” “反正到时候,庄子里,或是我那儿晒干的小毛鱼,山林野叶,都有了用武之地,你记着,走量绝对是挣钱王道,不能干那一锤子买卖,更不能只想着宰客,宰一次是一次这样的事情,我要把阳庄码头的口碑立起来,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她还有更宏伟的计划。 之前她研究过青泉镇的地形,若是水陆可以畅通,这里完全可以建起一个小商品批发集中地。 如果可以,她会另建一座城,然后啥都不用干,坐着收房租就美了。 冯成成感叹道:“其实你完全可以自己开客栈,绝对能做起来。”光是想到小碗蒸菜的赚钱法子,就证明她生来就是做生意的料。 沈清俩手一摊,“我就一个人,我倒是想赚尽天下钱,可惜啊,精力不够,鞭长莫及,所以,你要不做,我也打算包给别人,或者给庄子里的有能者。” 第309章 视而不见 “做做做,我当然想做,你可别给旁人,咱们就按你说的,二成分红,嘿嘿!”冯成成兴奋的搓着手,“以后您有事,吩咐一声即可。” 沈清想到一事,立即道:“我这儿正好有个事麻烦你。” “你说你说,万死不辞。” “夸张了,是这样的,我想拖你找个稳妥的老人,替我看着宅子,平时打扫一下,就住前面门房,一个月一两银子,你瞧如何?可以寻到吗?” “一两银子?这价只有高的,没有低的,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沈清点头,“反正你也有这儿的钥匙,我全权交给你了,把人找来,安顿好,我下午就回月牙湾了。” “好。”冯成成心里已经有好几个合适的人选,想到了什么,他还是要跟沈清透个底,“是这样的,适合看门的不少,我家住着一对老夫妻,俩人都有五十多了,有儿有孙,只是那儿媳妇待他们不好,时常嫌弃老人家吃的多干的少,我在这边都能经常听见他们骂骂咧咧,那老夫妻俩也找到我,想到我的酒楼里打打杂,洗碗洗菜啥的,但是我那的情况你也知道,赶上饭点的时候,大家伙都忙的跟陀螺似的,又是火又是水,万一磕碰了也不好,再说强度太大,我怕他俩受不住,但是看门的活,倒是可以。” “行倒是行,不过你得警告一下那儿媳妇,别到我家撒野,否则我可不饶。” “你放心,这我一定给你办好。” 事情都谈的差不多了,冯成成还得回去看店,他刚走,曹大海就领着脸肿了一边的曹舅母来了。 曹大海下手不重,天一亮,曹舅母就醒了。 吹了一夜的冷风,加上脖子又疼。 曹勇领着她去家里洗了澡,换了衣裳,又吃了一碗热乎乎的馄饨,曹舅母总算醒过神来。 看到儿媳妇对自己横眉冷对,她知道要是不跟沈清搞好关系,以后儿媳妇对她都没好脸色了。 所以曹大海一说,她就屁颠屁颠的跟着来了。 瞧着满脸堆笑的曹大海,以及跟在他身后,蔫头耷脑的吴菊花。 大概明白二人的用意,沈清无奈的叹气,亲戚就是亲戚,不是你想断就能断得了,尤其是她们这种娘舅亲,哪怕是看在过世母亲的面子上,她也不可能真的对舅舅置之不理。 沈慧在厨房忙了一通,正要出来跟妹妹说厨房如何了,就见舅舅跟舅母傻站在院门口。 她也叹了口气,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招呼,“舅舅,您来啦!”她也是个记仇的,所以只招呼舅舅,对吴菊花视而不见。 曹大勇也知道自家婆娘把两个外甥女得罪惨了,再说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吴菊花的错,他还真不能说外甥女怠慢。 “哎哎!我听说你们在孟家隔壁置了个宅子,所以过来看看有没有啥缺的,我给你们送些过来,也算恭贺你们乔迁了。”曹大海微微弓着身子,语气有几分讨好。 沈慧瞧的一阵心酸,走过去搀住他的胳膊,亲昵道:“也不是啥搬家,就是收拾一下,以后我们来镇上,万一回不去,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知道舅舅会泥瓦工,走,我带您四处瞧瞧,看有没有哪些地方要修补,回头还得劳烦舅舅。” 沈清也起身道:“舅舅去吧,我跟舅母说两句。” 曹大海知道她的用意,临走时,狠狠瞪了眼自家婆娘一眼,这是警告。 单独面对沈清,吴菊花本来不紧张,可是偷瞄一眼沈清,瞧见她正冷冰冰的看着自己,看的她心里直发毛。 想到儿媳家的生意,她还是不敢掉头就走。 只能硬着头皮,赔着笑脸道:“清丫头,你这宅子可真不错,位置好,环境也好,花了不少钱吧?我说你这一年,可真是赚了不少,怕是都数不精了吧?唉!你表哥就不如你,一点生意脑子都没有,也只能靠着他岳父帮衬了。” 马师父只有一个女儿,那将来整个作坊还不都是曹勇的,是曹勇的,也就是曹家的,吴菊花算盘打的可精着呢! 要不然当初咋能同意这门亲,马大脚本名叫马彩凤,她一听到这个名字,就不喜欢,后来见了真人,那可真是觉得到哪都被人指点。 人家做婆婆的,八面威风,把儿媳妇指使的团团转,叫她往东,她不敢朝西。 可她呢!新婚一大早,就被儿媳妇扯着嗓门喊起来做事。 马大脚性子泼辣,却不是个懒惰的婆娘,甚至比婆婆还要能干,吴菊花被她指使两天就受不了了,赶着小夫妻俩回镇上去住。 沈清不接她的话,“舅母过来坐,柳叶,上茶。” “是!”柳叶就站在不远处,她心里恨不得骂上这婆子几百句,可还是去泡茶了。 到了厨房,春菊她们已经把热水烧好了,只是没人带茶叶。 春菊一听说外面来的客是吴菊花,小脸一板,“她不配喝咱家的茶,白水就好。” 柳叶便端着白水出去了。 不过这会吴菊花可没心思喝茶,她心里正惴惴不安,等着沈清说话呢! “舅母,其实该说的,那晚我已经说过了,总是重复,我也觉得没意思,可舅舅把你带来了,就是要合好的意思,舅母,那您是啥想法呢?” “我?我,我不知道啊!”大概是沈清问的太文艺,她一时语塞。 沈清便道:“这人心里,要是扎了一根刺,不拔出来,那根刺她始终都在那儿,碰一下都疼,可有的人,不仅不把刺拔出来,还要不停的把刺往肉里按,越扎越深,再想拔出来的时候,可能就会无从下手。” 吴菊花又不傻,大约能猜到她的意思,想了想,她决定实话实说,没必要讲那些虚的,“沈清,我说实话,打小你们姐俩我就不喜欢,大概你跟你姐姐长的好,人也聪明,不像大丫跟二丫,又笨又丑,越比我心里越难受,同样都是爹生娘养,咋就差这么多呢!我想不通啊!” 沈清暗暗点头,这听着像心里话。 第310章 纳妾 想想也是,都是俩闺女,人家闺女又白净又可爱,反观自家的,又黑又瘦,跟泥猴似的。 娃儿小的时候,不就比这些吗? 吴菊花苦笑着道:“幸好我有儿子,我娘却没有,这大概是我最庆幸的了,不过我还是不喜欢你们姐俩,后来你家出了事,你舅舅其实跟我商量过,想把你们接到家里一并照看,我是拼了命的拦着,这事你肯定不知道。” 沈清摇头,“我是没往那方面想,不过我当时也没打算去你家,寄人篱下的日子,我一天都不想过。” 吴菊花表情有些古怪,“瞧瞧,你又来来了,我最近越发讨厌你,大概就是因为你这丫头,总是一副老气横秋,好像啥事都在你算计之内,又啥事都不在乎,跟七八十岁老太太似的,搞的我在你面前,跟不懂事的小娃娃一样,哼!还有你舅舅每次从月牙湾回来,总要夸你们姐俩多能干,顺带又得数落我们娘三几句,你说我这心里能痛快吗?” “所以啊!我不跟你扯谎,我就是故意不请你喝喜酒,故意说你们姐俩晦气,就是给你添堵,哼!要不是二丫她爹非扯着我来,我才不给你道歉。” 吴菊花的坦诚,倒是出乎沈清的意料,不过她的话,听着又叫人觉着好笑,“舅母,你要是总这样直来直往也挺好,不用藏着掖着,想说啥就说啥,兴许咱俩还能有点共同之处。” “你这是啥意思?” “没啥意思。” “那待会你舅舅出来,你可得替我说好话,他是个老倔头,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要是他打定主意休我,那我可就得死在你面前了!”吴菊花最怕的还是曹大海动真格的,这世道,不论多大年纪的女子被休,都是一件极其丢人的事。 娘家容不下,婆家又没了,那就只能上山做姑子去。 沈清笑着道:“兴许我舅舅想休了你,再娶个年轻漂亮的,听说你们家今年能赚不少,要不给我舅舅纳个妾?” 这时,钟灵带着几个姑娘,说说笑笑的从外面进来。 吴菊花脑子里还在回想沈清那句纳妾的话,猛的瞧见这么些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危机感爆棚,“沈清,我早想问了,你又从哪收来这么多小丫头?你这是要干啥?跟开青楼似的。” 沈清:“舅母说啥呢?她们都是我收的婢女,来,你们都过来,见过我舅母。” 钟灵笑着,示意姑娘们站成一排,十个小姑娘,整齐划一的给吴菊花行礼。 “见过舅母!” 姑娘们的声音清脆悦耳,又不知想到什么,几人嬉笑着互相推搡。 吴菊花瞧的眼角直抽抽,心里甭提有多酸。 钟灵随口问道:“姑娘在跟您舅母说啥呢?有没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做的?” 沈清忍着笑,故意大声道:“我是在跟舅母商量,今年条件好了,我舅舅虽已到中年,可身体好,模样嘛,也还凑合,不如给舅舅纳个妾,这样也能帮着舅母分担些家务,兴许还能再生两个小娃娃,一家子热热闹闹,合合美美,岂不是很好?” 众姑娘乍听前面的话,心里咯噔一下,觉得不好,可是听到后面,再瞧主子一脸戏谑的表情,以及这位姨母跟得了绝症似的模样,便知道是咋回事了。 钟灵反应最快,立马凑到吴菊花面前,“舅母瞧我咋样?我今年十七,会女红,还略识得几个字,而且我也不要什么聘礼,只要人好,做妾我也是愿意的。”她说着还上手去抱吴菊花的胳膊。 曹翠眉殷勤的抱着她另一只胳膊,“舅母也瞧瞧我,我也姓曹,是姑娘赐的姓,跟您家可是亲着呢!” “不要,我们家不要纳妾,你们松开我。”吴菊花一边躲这个,一边推那个,急的满头汗。 其他姑娘也把吴菊花围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吴菊花根本啥也没听清,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吵的她头疼。 这时沈慧陪着曹大海回来了,一见老妻被人围着,他一脸纳闷,“这是咋了?” 听到他的声音,吴菊花就像被人扎了一针,嗖的蹿起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扒开围着她的姑娘们,用光速冲到丈夫跟前,一把扯住他的胳膊,转头就要把人往外拖。 “走走,咱们快些回家,大丫的嫁妆还没收拾好呢!酒席的菜也没备上,好多事呢!” “哎哎!你松开,我自己走,”曹大海莫名其妙,“你跟清丫头道歉没?” “道了道了,我都跟她说好了。”吴菊花回头朝沈清喊,“沈清,到时去喝大丫的喜酒哈!” 沈清笑眯眯的道:“去也行,我带着她们一起去,人多热闹。” 吴菊花的身影都从门口消失了,又折返回来,“你跟你姐俩人,把你奶也带上,其他人就不必了。” 沈慧笑着问:“舅母咋了?” “她想给舅舅纳妾,托我说媒呢!” “啊?” 众姑娘忍俊不禁。 沈慧这才明白妹妹这是逗她的,“你呀!净胡说。” 傍晚时分,沈七跟罗琴各赶了一辆马车,沈家一辆,又从冯成成那儿借了一辆大型马车,才装得下这么多人。 钟灵等人本来是人回阳庄的,但她们都很好奇月牙湾是什么地方,便缠着沈清,要一同去认认家门,沈清只得同意。 她确实是个冷心冷情之人,可这么多姐姐们一起叽叽喳喳的嚷,她就是铁石心肠也顶不住啊! 深秋了,天气乍然转凉,双手露在外面,都有些冻的感觉。 可他们还没到月牙湾,远远的就瞧见路的尽头站满了人。 沈清留意到庄子的变化,道路平整了,好像也拓宽了,而且也学另两个庄子,在路的两边移栽了黄杨,现在还是小苗,可要不了两三年,就能飞快成长起来,为这条乡间小路提供阴凉。 也不知是不是受到曹家的启发,她出镇子的这一路,看到不少几家摆在路边的小饭馆,有些就是茶摊,有些提供简单的饭菜,有些路口还有卖山货的。 第311章 不靠谱 这些都不重要,她感到最心塞的,还是一路上看到不少荒了的田地。 之所以这么说,是这些田地,经历过洪灾后,并没有及时翻整,重新播种。 所以还能瞧出田梗的边界,可再过两年,再无人耕种,就彻底成了荒地。 罗琴见她叹气,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故意道:“咱北夏大着呢,也不能所有田地,都归你种吧?再说你种得过来吗?” 沈慧也道:“我听范叔说,这边的田,大多属于散户,你瞧这一块块的,大小不一,乱的很,咱们待在家里不清楚状况,据说,不仅洪灾死了人,后来闹起了瘟疫,也死了不少,所以这些田地即便荒着,也没几个人敢种。”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沈清诧异。 瘟疫的事,不是已经压下去了吗?听柴良说,死的人也不多,他连报都没有报。 沈慧愣了下,“我是听那位许公子说的,也不知真假。” “姑娘,你快瞧,前面好多人。”沈七忽然叫嚷起来。 沈清撩开帘子看去,黑压压的站了一排,她只能分辩出哪个是沈婆婆,半月不见,奶奶的背好像又弯了些。 “奶奶!”沈清声音清亮的喊她。 “哎哎!奶奶在这儿呢!”沈婆婆激动的往前走了两步,似乎有些踉跄。 老太太是真想小孙女了,没她在身边,都没人跟自己撒娇,也没人说笑话逗自己开心。 更重要的是,这个家上上下下,都得靠她来撑着,要是她有个万一,那这个家也得毁了,到时所有的富贵都得烟消云散。 沈慧在马车里调侃道:“我瞧奶奶现在是一刻都离不开你,自打你走了之后,一天要至少念叨十回,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姐,你这是吃醋了吗?” “又胡说!”沈慧伸手理了理她鬓角的散发。 罗琴抖了下套绳,听着姐妹二人的对话,看着熟悉的月牙湾,一直沉闷的心情,忽然松快了。 亲眼瞧见何氏的下场,她并不觉得痛快,说到底,谁都没好到哪去,一样的苦命罢了。 路上,沈清跟她说,以孟春的心性,何氏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这也是她自作自受。 好与不好的,又与她何干。 人生短暂,何必为了别人的错惩罚自己,或是让自己一直生活在仇恨之中。 她想通了,等沈清这边稳定了,她就走,离开这儿,浪迹天涯。 要说她这想法,得亏没让沈清知道,否则她一定想尽办法,把人留下。 马车到了人群跟前便停下了,沈清掀开帘子跳下马车,几个健步扑到沈婆婆怀里,“奶奶,我好想你啊!你想我吗?” 沈婆婆哭笑不得,拍着小孙女的背,“想啊,奶奶想的都睡不着觉了。” 老太太经历了丧夫丧子,对很多事情都看开了。 要是世上有后悔药,她说什么都得买来吃下去,回到过去,好好善待曹氏母女。 旁边的范氏感叹道:“二姑娘不在,老太太吃饭都不香了,这不,收到消息说你要回来了,急忙叫人杀鸡杀鸭子,要不是我拦着,还得杀猪呢!” 沈婆婆嘴硬道:“以前家里没好东西,想吃也没有,现在日子好过了,有啥舍不得了的。” 范氏忙哄着她,“是是是,是我小气了,只是咱家喂的猪,膘还没养起来呢!要杀也等二姑娘从边关回来再杀嘛!” 一提到边关,老太太紧紧攥着小孙女的手,埋怨道:“咱家现在都有这么大产业了,你就别折腾,别去什么边关,把这几百亩地管好,就够你忙的了。” 沈清反拉着她往回走,“哎呀!我年纪还小,想出去看看,多长点见识,等将来嫁了人,有了小娃娃,就是想去也去不了,您说是吧?” 沈婆婆故意板着脸,“别编瞎话糊弄我,你去边关是要干啥,家里谁不知道,奶奶这不是担心你嘛!” “呵呵!瞧您说的。”沈清想找姐姐求救,扭头找了一圈,却发现姐姐正跟许仙人说话。 许璐搬到苏璟盖的外宅住了,半月未见,他倒是焕然一新。 衣裳换了,头上还束了发冠,连脚上的鞋子也是新的。 他跟沈慧面对面站着,不知说了什么,沈慧脸上有羞涩的笑,许仙人也腼腆的低着头。 范翠翠也在迎接的人堆里,这会正站在沈慧身边,板着小脸,使劲瞪着许仙人。 “丫头,你打算去多久?过年前能回来吗?哎呀,要不过完年再去,其实你跟霍家那小子也没啥好说的,虽下了定,办了定亲宴,可这定亲宴也没吃完,那就不算数,你说是吧?”沈婆婆啰嗦半天,见小孙女不走了,也回头去看,然后就瞧见了让她生气的一幕。 “二丫头,这事我可得管,我瞧着那姓许的不靠谱。” 老太太这话,倒让沈清好奇了。 当初为了沈艳跟钱家的亲事,老太太可是没少骂她,说她是搅屎棍,怎么这会又讨厌起读书人来了? 那边,沈慧跟许仙人终于说完了,实际上是范翠翠扯着沈慧的胳膊,说二姑娘在前面等着呢! 沈慧这才转身往跟上来,她一走,许仙人的视线也跟着走,很自然就遇上沈清探究的目光。 看到沈清,他连忙远远的朝她拱手示意。 沈清转头对沈七小声吩咐了什么,沈七点头,飞快的跑去许璐跟前,对他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 很显然,许璐担心了,因为他的眉头皱起来了。 “奶奶,小妹,走吧!咱们回家。”沈慧一直低着头,所以没发现沈七去了哪。 沈婆婆冷哼,“你倒是对那穷书生殷勤的很,咋了,瞧上他了?” 沈清暗暗叹息,其实她奶奶一直都没变,嘴还是一样的毒。 沈慧脸蛋迅速红了,眼中还有委屈,“奶奶,您说啥呢?我就是跟他说两句话,又没旁的意思。” 沈清握住姐姐的手,“奶奶说着玩的,姐,你别多想啊!” “哼!”沈婆婆还要再说,被沈清掐了下,才闭嘴。 想来,老太太不满那个许仙人已久。 第312章 别胡说 沈家小院灯火通明,院门外挂了两个灯笼。 廊檐下也挂着,堂屋里点着油灯,厨房也是一片忙碌。 春菊跟小桃都不在,厨房的活,范氏只能接过,带着两个新来的妇人,做了一堆菜。 晚饭吃的很热闹,钟灵等人虽早知道沈家是农户出身,想着发了家之后,应该住着大瓦房,有着阔气的院子,一堆使唤仆人。 可现实跟她们的想像,有很大出入。 仆人是不少,但尊卑观念不重,大家好像都是一家人,亲亲热热的说笑,互相帮忙做事。 打眼一瞧,甚至都分不清谁是主,谁是仆。 范氏送了热水进屋,沈清洗了澡,换了一身新做的薄袄裤,清清爽爽的坐在梳妆台前。 春菊站在她身后,给她梳头。 小桃跟柳叶抬着洗澡水,送到门外,自然有人拎去倒了。 沈慧在整理衣服,想到许璐的事,沈清挥手,让其他人都下去了,她拿起桌上干净的帕子,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跟姐姐闲聊。 “姐,你觉得许公子那人咋样?” 沈慧叠衣服的手一顿,没敢看她,“也还好吧!你咋这么问,他不是你招回来的人吗?”她天真的以为,只要是妹妹招回来的人,就一定是值得信任的。 沈清撇嘴,“我们家缺账房嘛!而且我打算以后要办学堂,让佃户们的孩子都能读书识字,将来不做睁眼瞎,所以在物色人选,先观察着,毕竟这事马虎不得,不是什么人都能胜任的。” “我觉着许公子就不错,他为人踏实肯干,瞧着也还算稳妥,要不你试试看?”她很少对妹妹要干的事发表意见,以前总是说:你决定就好。 沈清觉着奇怪,“姐,你觉得他是好人?” 沈慧眨着眼,不太理解她的问题,“难道他是坏人?” “应该不是吧!” 沈慧松了口气,“你看人最准了,姐姐相信你的眼光,饿了吧?范婶把饭菜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出去开席呢!” 范氏在院里用三张桌子拼接,摆了长长的一条龙,桌上的菜都快要堆不下了。 沈清站在院里,看她忙活,忍不住夸赞道:“婶子这办法好,咱们大家伙一起吃饭最热闹。” 范氏有些不安的搓着手,“不是不是,我给您另开了一桌,就摆在堂屋,您是主子。” “不必了,就大家伙一块吃,板凳不够就站着夹菜,反正吃饱吃好就行了。” 范氏还要再说,沈七走过来对她道:“就按姑娘的意思去办。” “那好吧!”于是,范氏又叫人加了一张桌子。 钟灵等人早跟春菊她们混熟了,也从她们嘴里打听到沈家究竟是怎样的人家,说着说着,又扯到几天后范家要娶媳妇,于是姑娘们更激动了,不过也有人在激动之后,心情沉重,神色黯然。 因为她们想到自己,跟春菊她们这些干干净净的女娃不一样,她们已经回不去了。 春菊跟小桃自然不晓得她们遭遇了什么,还在那不停说着范家要摆几桌酒席,要请多少人,买了多少挂鞭炮。 桌上的主菜是红烧鸭子,杀了两只,装了整整两盆。 因为人多,鸡也是剁成块,用山里捡的栗子一起烧,也是整整两盆。 还有些烟熏兔肉,这玩意家里一直不缺,反正兔子繁殖快,你不捉几只来吃吃,它就得祸祸你的庄稼。 除此之外,还有炖鱼,粉蒸肉,臭豆腐也炸了一盆,上面盖着满满的辣椒酱,闻着就有食欲。 蔬菜也是不少,光是秋豇豆就烧了一大盆。 姑娘们见了桌上的菜碗,下巴都要惊掉了。 “你们上菜都用盆啊?” “这也太大了吧?” 范氏道:“家里人多,用盘子装,太费事,姑娘说在自己家就随意些,来来,你们都过来拿碗盛饭,都别客气,既然来了,以后都是一家人。” 曹翠眉把自己当成沈家人,欢快的抢先跑去拿碗筷。 做饭的柴火灶,就立在院子里,一口老大的锅,装满了热气腾腾的白米饭。 就是她们其中有些家境还不错的,也没见过这么多米饭放在锅里,随吃随盛,这得多阔气啊! 有人嘀咕。 “这么吃还不得吃垮了?” “也不是天天吃吧?说不定是专门招待咱们的呢!” “其实我还是更喜欢吃馒头。” 范氏听到姑娘们的对话,走过来笑着道:“咱们家向来是一天白面,一天米饭,轮换着来,当然,也不是天天吃,白面里头掺着粟面,米饭也得掺些杂粮,家里人口多,主子又说要跟大家吃一样的,所以伙食上面差不了,再说明儿还得干重活呢!不吃饱哪来的力气。” 几个小姑娘,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有个胆子大的,问道:“明儿我们也得下地吗?” 范氏听这话觉得奇怪,“主子刚才不还说,明儿大家一块下地收白菜,你们……我不晓得,看主子的意思吧!” 范翠翠端着碗站在后头,没好气的道:“主子都下地,你们这些做下人的,难不成还要搞特殊?” “翠翠,别胡说。”范氏怕她得罪人,瞪了她一眼。 “哼!我咋是胡说,我讲的是实话嘛!”她不服气,也许突然看见家里来了这么多漂亮的小姑娘,她嫉妒心作祟? 对面几个小姑娘之中,有个个子最高的,大概是长的人高马大,家里人给她取了个男娃的名字,叫李胜男。 姑娘们不过十余人,也分成两派,以钟灵为首的是一派,而以李胜男为首的又是另一派。 也不说对立,只是比较听她们二人的话而已。 李胜男很能吃,性格也是大大咧咧,所有人里,也只有她是完璧之身,倒不是她长的丑,水匪们瞧不上,而是她性子烈,挣扎的太厉害,又是撞墙,又是咬舌,还抓伤了好几个人。 水匪们也不是没女人可玩,谁也不想找这个麻烦,于是她竟意外逃脱了。 李胜男见范翠翠对她们似乎有敌意,便道:“姑娘说的有理,都是下人,没必要分出贵贱,不过是种地,没啥的,大家快来吃饭,那边有好些肉菜,去晚可就没了。” 第313章 惶惶不安 她站在锅边,负责给后面的姐妹盛饭。 最后还要帮范翠翠盛,被她拒绝了。 “我自己可以。” 李胜男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等她端着自己的碗走到桌边时,她的小团体早已给她留好了座位。 钟灵等人,则是坐在另一边。 钟灵抬头看她一眼,而后又跟曹翠眉交换了个眼色。 沈清看着满院子的人,眨了眨眼,忽然一阵风吹过脑门,她猛然意识到,咋这么多人呢? 恍惚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都很奇怪,哪来的这些人。 许璐端着碗,局促的站在一边吃饭。 他没敢坐,只夹了菜便退到一边,可也吃不下几口,一想到沈清要跟他谈话,就是吃凤肉也食不知味。 他抬头瞄了眼坐在主位上的小姑娘,她坐中间,她姐姐,跟奶奶分别坐在两边。 这样的安排,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他向来不是迂腐的人,没觉得非得让长辈坐在主位上,晚辈只能靠边。 那个位置,谁有能力谁就坐。 就好比皇位,也一样是有能者居之。 若是庸才占了帝位,只会引起别人的嫉妒不满,要不了多久,就得改朝换代。 沈清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他的视线,突然朝他看来,“许先生咋不过来坐?” 沈婆婆冷哼,“他站着吃饭,好消化。” 沈慧觉着不好,连忙替他解围,“许先生是嫌我们这儿人多,太吵了吧?要不以后您的饭菜叫人单独送去?” “不,不用了,我这样吃挺好,你们不用管我,你们吃你们的。” 沈家吃饭一向是喜欢人多热闹,沈清不在时,许璐还是挺喜欢跟大家聚在一起,听他们叽叽喳喳的说些笑话,还能看到沈大姑娘温柔的模样。 可这位二姑娘回来后,就不一样了。 她总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简直……简直比学堂里的先生还叫他畏惧。 沈慧用胳膊拐了下妹妹,小声道:“你别把人家吓着了。” 沈清无辜的摸摸脸,“我长的有那么吓人吗?” 沈慧噗嗤笑了,“又耍贫嘴。” 沈清笑了笑,转眼一扫,就见许璐正痴迷的看着姐姐,察觉到她在看自己,又慌忙移开,胡乱扒拉了两下碗,差点没吃到鼻子里。 吃过饭,沈清叫春菊把钟灵她们带到后院歇着。 这段日子,范老大又带着人,接着围墙,给沈清盖了两个院子,把屋子扩了出去。 也幸好有这两个小院,要不然家里人多,还真住不下。 至于对面的苏家,除了许璐住进去之外,还有家里请来的长工,就连范老大养的牛跟马,也拉到对面去了,说是搁在家里有味,反正苏家给她了,就是她的,想住啥就住啥。 所以现在的沈家,除了她们这帮女眷之外,便没旁的人了。 霍老爷原先住的屋子还空着,摆放着老爷子的牌位。 沈清吃过饭,便去给老爷子上了香。 沈慧陪在一旁,感慨道:“霍林这孩子跟咱们好像不亲了,这回竟然要留在阳庄,不肯回来,他心里一定是有啥想法,唉!孩子大了,心思真难猜。” 沈清把三根香插在香炉里,望着老爷子的牌位,“他可能是有点怨我。” “怨你?为啥?他哥的事,你才是受害者,他爷爷,也是因为自己身体不行,跟咱有啥有关系呢?” “姐,这世上的事,不是你觉得自个儿有理,你就真的有理,不是这样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理才是事实真相,或许他是觉得我对他哥太过冷淡,并不关心他哥的死活,也可能是觉得咱家事业大了之后,我对他没那么重视,对他冷淡了,不像以前,啥事都离不开他,总之,每个人的想法不同,咱不能强求。” 沈慧惋惜道:“以前咱们多好啊!他整天跟你我身后,现在……” 沈清宽慰她,“他总会长大,我们也是一样,姐,你先出去吧,我还有事。”她看见沈七领着许璐在院里候着。 “好!”沈慧不敢耽搁她的事,刚转身出去,迎面就遇上许仙人,友好的跟对方点了点头,便算是打招呼了。 可许璐的视线却一直追随对方,直到沈慧拐进厨房,看不见,他才收回。 再一回头,却见沈清正站在他对面,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他吓的心头一激灵,忙道:“二姑娘,您找我?” “嗯!咱们去堂屋。” 沈清走在前头,他跟在后头。 罗琴自打回家后,又不见踪影,沈清估摸着,她是进山住那间小竹屋去了。 柳叶端着茶,沈七陪在沈清身边,钟灵从后院过来,“姑娘,你找我?” 沈清点头,又看向沈七,“去把家里的账拿来。” 许璐这几日没干别的,光整理家里的账了。 她一回来,账本便送到她跟前。 沈七跑去拿账本,沈清走进堂屋,坐在大桌前,对许璐一伸手,“先生坐吧!” “多谢!”许璐小心翼翼的坐到对面。 沈清又招呼钟灵在另一边坐下。 堂屋里是一个大方桌,三人各占一边。 柳叶把茶水放下,给三人各倒了杯茶。 很快,沈七就把账本捧来了。 “钟灵,你替我看看,这账理的如何。” 钟灵狐疑,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拿过账本,一页一页翻开。 她看的很慢,翻一面就看一眼沈清,再翻一面又看向许璐。 许仙人被她搞的内心惶惶不安,“不知姑娘可看出问题了?” 钟灵翻的快了些,然后摇摇头,“入账出账,记的很清楚,不过你记的好像都大账,小账却没有,是吧?” 许璐闻言反而松了口气,他还当什么事呢! “是这样的,我记的都是收货出货,还有农事上的支出,至于厨房采买这些小事,我觉得不记也罢,吃喝而已,能花多少钱。” 钟灵摇摇头,看向沈清,“二姑娘,我要说的说完了。” 沈清点头,朝沈七道:“去把范婶跟范翠翠叫来。” “她们就在外头呢!我叫她进来。” 范氏大概知道主子有事要问,不敢走远,就在院里跟大家伙一块扯花生。 第314章 当院长 听见主子叫她,赶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叫上女儿,来到堂屋回话,“姑娘,您叫我们?” 沈清问道:“自打你接管厨房以来,咱们家在厨房上的花销,你们都记着了吧?” 范翠翠立马接话道:“我有个小本子,都记着呢!我算给你听听哈!咱们家这大半个月在米粮上的花销,一共十三两四钱,这是买回来花的,当然还没吃完,买肉买油盐酱醋,花了五两二钱三百文,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反正三十两出去了,姑娘,我觉着咱家下个月得节省开支了,不然花的也太多了。” 这些银子够寻常人家好几年的生活费了。 搁在她们家,她娘非得省下来,攒着留作他用。 沈清点点头,又问许璐,“先生觉得这是小钱吗?” 许璐面色羞愧,“是在下愚笨了。” “我也不是非要挑你的错,只是想让你知道,账上无小事,不怕先笑话,我赚的就是小钱,以小博大,别人看着不起眼,却不知这里头有多少门道。”她停顿了片刻,又道:“我看先生留在家里算账,有些大材小用了,我先前说过等有钱了,想开办个学堂,通俗点说,是办个给庄子里的孩子学手艺的地方,不论是读书识字,还是木匠,厨艺,宰杀,石匠,铁匠,泥瓦匠,只要是能混口饭吃的,都成。” 许璐震惊的下巴都快合不上了,“您这说的种类太多,也太杂,我说实话,学的太多,反而不精,开办学堂也是一样,倒不如只专心一样,至于学手艺,完全可以找那些手艺好的工匠带徒,还有一点,学手艺也讲天赋,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做某一行,您这撒网似的教学,不太好。” 他说的已经很委婉了,要是说的难听点。 就是您是异想天开,脑子进水,钱多烧的。 他这一番话,倒让沈清对他有几分另眼相看,原以为他只会阿谀奉承,说好听的讨好她呢! 沈七把钟灵拉到外面,俩人在门口守着,大门敞开,不然孤男寡女相处一室,说出去不好听。 短暂的沉默过后,许璐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说过了,努力想着找补的话,“要不少弄几样,除了读书识字之外,再挑几样手艺,让他们自己决定学哪样,就当是个兴趣,若有人想靠这个吃饭,便可以继续钻研,当然,学堂得请有名的师傅教学才行。” 沈清笑了,“不叫学堂,叫学院,所有庄子里的孩子满六周岁便可入学,每年九月初一开学,招新生,三个月为一学期,冬季放寒假,次年二月初入下学期,也是三个月,采用寄宿制,所有孩子由学校统一管理……” “等等,您说的慢点,我拿纸笔记一下。”许璐没带纸笔,慌张之下,还是沈七给他拿来的。 拿到纸笔之后,他就开始奋笔疾书。 “……六周岁入学,只收庄子里的小童?” “当然了,我又不是烂好人,我手底下庄子里的孩子,我只收他们一点点的束修,意思一下,这肯定是赔本的买卖,我要的是培养人才,他们长大了都是要为我所用,除非补齐这些年的学费,才可以离开庄子,另谋生路。” 她想过了,如果什么都免费,指不定招来多少人眼红嫉恨,更重要的是,免费的东西,到最后可能是好心办坏事,惹了埋怨与贪婪。 许璐捏着笔头,赞许道:“这办法很新颖,也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但这学费也得明码标价写出来,省得日后说不清。” “啪!”沈清打了个响指,“说的对,具体标准,你负责拟定。” “只收男娃?” “女娃也可以收,不过要分开,另开一个女校,规模可以小点。”敢把闺女送来上学堂的,估计也没几个,“学些刺绣女工,请些女师傅单独教导,其他规矩也是一样,不过女娃的束修可以完全不收,只让家里送些米粮,供她们吃就成了。” 许璐有些想不通了,“即便是为您的庄子培养人才,这投入也太大了吧?要知道学堂一旦开起来,银子如同流水般淌出去,万一……到时候您心疼了,或是没钱了,咋办?” 沈清想了想,“土地不要钱,房子一次性盖好,其他费用,包括师傅们的月钱,以及孩子们的衣食住行,还有其他费用,加起来,一年五百两至一千两,差不多了吧?” “好,好像差,差不多。”许璐又开始结巴了,他心想,这小姑娘口气真大,难道她以为一千两不多还挺少的吗? 沈清道:“你放心,明年之后,这些都是小钱而已,不算什么。” 许璐嘴角抽搐,“呵呵,您说不算,那就不算吧!” 沈清知道他不信,可那不重要,“咱们把先章程拟定出来,对面那个宅子,是别人送我的,倒是可以先改一下,做学堂用,再根据学生的人数,每十个,就请一个婆子,负责做饭打扫,生活上的事情你看着办。” “您,您是让我当院长?”许璐下巴都在抖,那是激动的。 沈清一翻白眼,“不然呢?你以为我闲的无聊,跟你讲这些废话?” 许璐手里的笔都快被他捏断了,“我怕自己做不来。” “安排课程,生活事宜,明年开春先招一部分,最多二三十,等你摸到门路,再扩充,你容我慢慢想,还有些细节需要完善。” 想来也不会有很多人。 许璐点头,“好,那我回去想想,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许先生的月钱……” “不不不,现在不谈钱,谈钱就俗气了,这是教育事业,我觉着比考功名,比当官都有意思,所以银子不重要,反正我对物质需求也不是很多。” 沈清想了想,“那我派个照顾你?比如帮你洗洗衣服,叠被子啥的,你要不想过来吃饭,也可以叫人给你送去。” 许璐还是摇头,“我习惯一个人了,再说我一个人住,也没那么多事,姑娘就不必操心了。” 第315章 有肉 沈清赞许的点头,“阁下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这话说的很突兀,许璐不明白她啥意思,只好回了一句,“姑娘的想法也出乎我的意料,原以为您只看中金银,只想着挣钱呢!” 这句话沈清不好评价,“那你……”本来要问的问题,现在反而不好开口了,想了下措辞才道:“许先生,我有话就直说了,现在我们家人多了,姑娘也多,而且大多都是单身,先生是读书人,我听说读书人最讲规矩,男女有别嘛!所以往后您看……” 许璐在街上给人写字,也算见识了人情冷暖,又如何听不出她的话外音,“我明白了,姑娘是想让我避讳些,那以后我的饭菜还是叫人送过去吧!” “先生能明白就好,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先生对考功名怎么看?还有没有这个想法,听说进京赶考的人里头,还有古稀老人,先生以后有银子,还想走仕途吗?” 许璐背起一只手,忽而叹气感慨道:“想当然是想的,但现实不允许,再说我恐怕也不是当官那块料,不懂得官场那一套,也没背景,孤零零的一个人,拿什么去跟人争?” 许璐走了后,沈清想的挺多。 眼下看来,这个人倒是不错,就不知有没有做她姐夫的资格。 当然,前提是,他不会去考功名,反正她是不指望姐姐去做官太太。 翌日一早,全家人都行动起来,开始收白菜,萝卜,青蒜,小葱。 有些种的多,比如白菜,有些种的少。 范家也有种,但他们自己是不腌的,都以市场价卖给沈家,由沈清出配方腌制。 门前引了小溪水,大家用河里的鹅卵石垒了一个水池,上下各开一个口,把收割的蔬菜运到岸边,有人负责削根,剥去黄叶,这样就有流动的水冲洗,省时又省力。 洗好了,趁着天好,摆在河边的石头上晾晒,晒不下,就拉回院里,铺开席子晒。 范家就要办酒席,一车一车的酒菜往家运,忙完了这边,又去忙家里的事。 砍菜收菜挑菜的活,都是家里请的长工们干,姑娘们就在小河边洗菜,小子们抱着菜来回跑,晾晒分捡。 沈清干了没一会就被挤开了,都嫌她碍事,不让她插手。 沈慧笑着劝她,“连我都被赶走了,你也别在那杵着,要不你去范家瞧瞧他们家新房布置的咋样了。” 沈婆婆跨着个篮子过来,“叫柳叶跟着你,他们家人也不少,别叫人冲撞了。” 正在洗菜的姑娘们嬉笑。 “主子,你只管动手指挥,这点活哪用得着您亲自动手。” “就是,难不成您还要跟我们抢活呢!” “哈哈哈!姑娘,晌午有肉吗?只要有肉,叫我干啥都成!” “我们也想吃肉,红烧肉成吗?” 一个年长的婆子呵斥道:“昨晚吃的不是肉吗?又是在宰鸡又杀鸭的,还糊不住你们的嘴啊!天天吃肉,怕是地主老爷都没这样的口福呢!” 李胜男飞快道:“妈妈说的对,明儿就不是范婶家娶媳妇的日子吗?到时能不能给咱单独开一桌,我们也想吃席面!” 范氏拎着个篮子正好走来,听见姑娘们的话,便笑着道:“那有啥好说的,到时我叫送菜的单独送个席面过来,你们不用跑去挤,也能吃得上。”她是顾忌姑娘们不好跟外人挤一块,所以才提出这个办法。 一听到真有席面,姑娘们笑开了花,清脆悦耳的笑声传出很远。 引得挑担子的小子们,以及在范家帮忙的年青人都不停的往这边看。 毕竟能一下看见这么多姑娘聚在一处,也是不容易。 沈清便领着柳叶去了范家。 他们家的房子都是新盖的,不过却是两个院子,中间有道院墙隔开。 范老大跟老伴,以及范翠翠住的土坯房,一院三间房,旁边再搭个厨房。 儿子跟新过门的儿媳妇住的是青砖房,也是三间,但都不大,院子平的,又脾石磙压过,就是下雨踩上去也不会留坑。 两家的院墙上开了个小门,这会开着,席面都开在长辈院里。 沈清带着柳叶进了新房,看着满屋子的红喜子,窗户上,铜镜,仅有的几样家具上都贴满了。 “这家具是不是有点少啊?”她不解的问。 按理说,哪怕是最普通的柳木家具,范家人也不会忘了置办吧? 可看这里屋,除了一张床,一张梳妆台,一个衣柜之外,再没旁的了,连张板凳都没有。 范小山站在她身后解释道:“家具是她们家的陪嫁,还有一些其他东西,都是之前说好的,我娘不敢把屋子放满,怕嫁妆来了没地方摆。” 沈清点点头,这些事她也不懂。 她又转去了临时搭建的厨房,从宏福酒楼请来的厨子,已经开始准备席面了。 今晚就有客人陆续会来,还有范老大这边的老亲,范氏娘家的,因为路途远,所以一般都会提前来,在这儿住上两日,等送了新娘子回门才走,也是帮把手。 范小山一直跟着她,期间遇到不认识的人,范小山也会给她介绍,基本都是他们家的亲戚。 现在范家下山了,亲戚们来往也方便。 走到厨子跟前时,因这厨子是冯成成的人,自然认得沈清,对她恭敬不已。 “姑娘来啦!您瞧瞧我这儿还成吧?您要是觉得哪里不够,只管言语,小的一定认真改。” 沈清看他满脸的油腻,便笑着道:“师父做的这一锅红烧肉,色泽红润,挂色极佳,形状也在恰到好处,光看就知道味道肯定好,我就是个会做家常菜的小丫头,哪里敢指导师父做菜,说出去怕是要笑掉别人大牙。” 她这一番贬低自己,抬高别人的好话,谁能不爱听? 厨子笑的眼睛都瞧不见了,搓着手,一直说要请她尝菜。 沈清抬手制止,又道:“我瞧师父长相不俗,等明儿正期那边来了送亲的,到这边一瞧,我的乖乖,范家连厨子都挑好看的请,肯定是花了大价钱,那些还没娶媳妇的婆娘们,还不羡慕嫉妒死!” 第316章 吃席 厨子乐颠了,“是吗?那我明儿可得好好捯饬捯饬,不能丢了主家的脸。”他一摸脸,只摸到一手油,立马就决定,今晚要好好洗洗。 沈清立马吩咐范小山,“听见了吗?今晚给大师父多准备些热水,香胰子也得备上,还有那几个帮厨的也是一样,别怠慢了师父们。” “是,我记住了,一准照办。” 从院里出来,范小山好奇道:“姑娘,您是不是觉得那厨子太邋遢,所以才这么说。”他可没听过办喜宴还看厨子长相的说法。 沈清白了他一眼,“你没瞧见他脸上的油,都要滴下来了吗?都不晓得几天没洗了,我看了都吃不下饭。” 她说的当然是她自己,古代穷人多,偶有小地主生活的好些,但也不是天天吃肉。 好不容易盼到一次吃席,范家还弄的这样丰盛,谁顾得上看厨子,再者,他们兴许还乐意看厨子脸上的油花,觉得下饭呢! 范小山笑了笑,真心道:“我能娶上媳妇,还得多谢您,要不是您借我们的银子,这青砖房,我家都不知何年何月才盖得起来,还有办酒席下聘……” “你们一家子都在我手底下做事,所以这也不算借,全当预支工钱,大家都没吃亏,小山,咱们相识快一年了,期间经历了许多事,我也当你是大哥一样,以后娶了媳妇,可得好好过,尤其是要对欺负好点,这世上的女子不易,嫁人就等于再投一次胎,别慢待人家。” 范小山笑不出来了,低着头,神情有几分滴落,“我晓得,只要娶了媳妇,就算完成我爹娘的心愿了,回头我就可以跟你一块去边关。” “啊?”沈清都准备要走了,又不得不停下脚步,“你要跟我去边关?可你才新婚啊!” “好男儿志在四方,我想出去走走看看,开阔眼界。” 沈清没说什么,反正跟与不跟,对她来说没什么,就看范家人,以及他媳妇能不能同意了。 晒去一部分水份的白菜,还得连夜收拾。 沈家院里灯火通明,有两个负责把白菜切成四瓣,三个坐在一个大水盆前,把白菜码上盐,摆进缸里,再用石头压上。 整整三十口大缸,把隔壁的院子都摆满了。 沈清嘱咐道:“大家把油布铺上,万不能进水,等以后条件好了,一定要盖草棚,现在就只能祈祷今晚别下雨。” 沈婆婆道:“你范婶子特意找人算的好日子,咋会下雨呢!放心吧!” 还真应了沈婆婆的话,当晚星空万里,不过这防雨布还是要盖的,有露水也不行。 次日一早,沈清每个缸子都掀开看了。 沈慧也不放心,边穿外衣,边跟她一起看,“咋样?出的水多吗?” “还可以!我要去备料,姐,你来帮我。” “好!” 所有的配料都在库房锁着,而钥匙只有沈婆婆跟范氏有,沈清回屋找从沈婆婆的裤腰上把钥匙解下。 老人家抬头看了看外边的天,天黑的晚了,这会外面才刚蒙蒙亮。 “你们俩这是干嘛去?” “配料,奶奶,你睡吧!” “哎哟,那我得跟着,这可是咱家的秘方。”沈婆婆麻利的爬起来,穿衣下炕。 祖孙三个举着油灯,进了库房。 沈清把配料都找出来,沈慧负责称重,沈婆婆把油灯放好,找来一个大盆。 因用料太多,她只能按每一百斤多少料来称。 每配好一百斤,沈婆婆把它们混在大盆里,充分搅拌,再叫外面的人进来,把盆抬走。 沈清看她神神秘秘的样子,不免好笑道:“等明年,这配料方子完全可以公开,反正早晚有人能模仿,藏着也没意思。” 沈婆婆道:“能藏一天是一天,真要公开,也得跟你二婶说,不能便宜外人。” 沈清不置可否,反正做臭豆腐的配方,她是跟范婶子说了,范氏也厚道,说以后家里吃豆腐,她做好了免费送过来。 “姐,我叫人买的梨子呢?”现在正是秋梨成熟的季节,所以梨子并不难买。 辣椒粉都是自己家磨的,洋葱也是她马家小二哥买来的,种子不多,反正也够她做这一批泡菜了。 “都在那儿堆着呢!前儿叫人送来的,有些黄了,有些还是青梨,不过都甜的很,就是苹果没买到,听许先生说,往南边去,才有呢!” “没事儿!” 整整抬出去五大盆料,全摆在院里。 李胜男她们也都起来了,一看院里她们昨晚的成果,以及又摆出来的料堆,无不惊叹,是真的多啊! 跟一个小型,哦不,大型作坊差不多了。 时间不等人,他们可不会为了参加喜宴而忘了自己的工作。 沈清早在昨晚就让姐姐熬好了糯米糊,等到早上,早已凉透,可以直接抹酱料腌制了。 “所以人,赶紧吃早饭,吃完了好干活,今天必须把泡菜都腌好。” “是!” 事实证明,她的决策是对的。 吃过早饭没多久,赵珏就派人来通知她,行程要提前,因为他找人看过最近一段时间的天气,怕是要提前下雪,他们必须要赶在大雪埋路前,把货物运到。 沈清收到消息,面色凝重,“毛豆,你别忙这个了,赶紧派人把霍林找回来,另外,我写张单子,还有好些东西要准备,对了,我找人定的帐篷,也不知做好了没,你一并去催催。” “好!我骑马去。”毛豆不敢耽搁,洗了手,拿上两个包子,一边走一边吃,跑去对面的苏宅牵了马就要走。 刚刚起床的许璐见他神色匆匆,便问他是要去做什么。 毛豆随意敷衍了两句,便骑马跑了。 “又要去边关啊?这可都是十月底了,年前能回得来吗?”许璐喃喃念叨。 不远处的范家,今儿也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范氏抽不开身,范翠翠也回去帮忙了,范大山跑来看过一趟,见她们在忙着腌制泡菜,便叫人送来不少点心。 等到接亲的队伍走了,范家母女撂下自家的事,也过来帮忙。 “婶子,你忙自家的事就好了嘛!这儿也不多你们俩。” 第317章 东家奶奶 “可多一个人,不就多一份力量嘛!”范氏说着话,手里的动作不停,掰开叶子抹料,又快又稳。 这些女子都是干惯农活的,比沈清这个半吊子强多了。 她们抹的是又快又好,还很均匀,期间根本不会弄断叶子。 范翠翠道:“只是一些白菜,运到那么远的地方,真的能赚钱吗?” “翠翠,别胡说。”范氏呵斥女儿。 沈婆婆道:“你别骂翠翠,我也是这么想的,你说要是运些鸡鸭猪肉过去,或者粮食,这我都能理解,可这白菜,在咱们镇上,现在都一文还是两文一斤?便宜的不能再便宜了。” 沈清知道她们不信,就是她说的再多,也无济于事,还是看事实比较重要。 “这事你们就别操心了,我叫人做了些包装袋,大家把腌好的泡菜分装好,再用腊封口。” 腊是一早就熬好的,一直放在炉子上加热。 用腊给油纸袋封口的法子,她跟大姐试了几回,效果还可以。 当然,首先是要用绳子将口子系上。再用腊封,最大程度隔绝空气。 花轿来的时候,她们都干的差不多了。 一听见放鞭炮,小姑娘们就待不住了。 沈清索性放她们去玩,小子们也心痒难耐,最后偌大的院里,竟然就只有她们祖孙三个,沈婆婆到门口瞧了一眼就回来了,羡慕不已,“哎哟!潘家的花轿真好看,送亲的人也多,跟了老长,拉嫁妆的板车也有三辆,都堆满了,真是阔气。” 她是又嫉妒又酸牙。 沈慧笑了笑,没接话,把剩下的一筐萝卜倒进木盆里,蹲在那抹调料。 沈清清点着包装袋,听见奶奶的话,失笑道:“您放心,赶明儿我姐成亲时,我一定给她弄个十里红妆!” “十里?你就吹吧!”沈婆婆只当笑话来听,根本不信。 隔壁花轿到门口了,沈清也忍不住好奇,走到门外,刚好看见范小山站在花轿前,给了轿夫一把赏钱,轿子才压下,帘子挑开,新娘子被人扶出来,也是一身喜服,头上蒙着红盖头,啥都瞧不见。 人群开始起哄,范小山在推推搡搡中,把新娘子背上了。 又是一阵急促的鞭炮声,起哄声,小娃们的嬉笑声。 钟灵一直站在人群后面,见新娘子进去了,也没跟进去,拉着翠眉跑回来了,俩人手里还捧着喜糖。 到了沈清跟前,兴奋的把糖往她手里塞,“姑娘快尝尝,范婶给我的,是姜米糖呢!” 曹翠眉直接跑进院里,把糖硬塞到沈婆婆嘴里,“奶奶,您也尝尝,好吃吧?” 沈婆婆被迫吃了满嘴甜,边嚼着糖,边感叹道:“好吃是好吃,就是不如自买来吃的香,你们俩个啥时候成亲,到时奶奶亲自做姜米糖,保管比这个还好吃!” 曹翠眉刚要塞一个糖块进嘴,听闻此言,顿住了,表情愣愣的。 钟灵走过来道:“奶奶,您还是操心操心咱家两位姑娘啥时候成亲吧!” 沈婆婆哎哟叹气,“她俩主意都大着呢!我老了,想操心也不管用。” 沈慧一直在走神,埋头做事,一不小心,差点切着手。 沈清知道她肯定是想起杨修元,如果杨修元不死,大概率,他们现在已经成亲了,说不定连娃都要怀上了。 可是造化弄人啊! “姐,别干了,要不我陪你进山散心,咱们去找罗琴,也不晓得这丫头整天待在山上干嘛!” 沈慧摇头,“家里一堆事呢!哪有功夫去山上,你去隔壁吃喜宴吧!把奶奶也带上,我留下看家。” “范婶说了,待会喜宴单独给咱们摆一桌,咱们去看看新娘子,再瞧瞧她喜服的样式,回头我找县城最好的裁缝,也给姐备上。” “又胡说,我又没说要嫁人。”想到最近被带上门的或少年或男子,沈慧越想越窝心。 听说沈家有钱了,真是什么人都往跟前凑。 又知道她前面死了个未婚夫,闹的不可开交。 这些污七八遭的事,沈慧不让媒人隐瞒,反正杨家人回去之后也是大肆宣扬,想瞒也不瞒不住,倒不如把一切都摆出来,看看到底谁是牛鬼,谁是蛇神。 可想到那些媒人,以及男方长辈说的话,也足够让她窝心的。 沈慧死活不肯去,沈清倒不怕,拉着沈婆婆,钟灵跟翠眉跟在身后,一行人往范家去了。 范家亲戚来的多,有些昨晚就见过沈家人了,有些则没见过,不免好奇的打量她。 进了新房的院子,这儿人更多,还有小娃们跑来跑去,闹哄哄的。 范老大见她来了,连忙客气恭敬的把她往里请。 亲戚们虽然知道范家做了佃户,但很多人并不清楚,范家的东家,是眼前的小姑娘,还以为就是隔壁邻居家的孩子呢! 因此,没几个人把她当回事。 范老大把她领到堂屋,一面叫人端椅子,一面又叫捧茶的把茶水递来,又要把沈婆婆让到主位。 而此时,堂屋主位上,坐着范家几位白胡子长辈。 其中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汉,笑呵呵的起身,“东家奶奶请上座。” 这是范翠翠的外公,自然知道沈家是什么人,哪敢怠慢。 他这句话,也把堂屋里的人惊到了,纷纷窃窃私语。 “啥?东家?范家真把自己典当了啊?给人当佃户,这辈子还能有出头之日吗?” “你说潘家知不知道?” “知道个屁,自个儿姑娘一嫁过来,就是别家的下人,以后生下的孩子,岂不是……” “嘘!可别说了,叫人送亲的人听见可不得了。” 几个站在角落里的婆娘小声议论,可这声音也不小,该听见的,不该听见的,都听见了。 送亲来的人不少,有些在新房里面陪着新娘子,有些长辈就坐在堂屋一角,还有几个小娃,在院里玩耍。 范氏脸上有些挂不住,翠翠外公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满脸羞愧,想找补点什么,可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说的也是实话,而且他来女儿女婿家看过,没觉得给沈家当佃户有啥不妥。 第318章 新娘子 女儿现在是沈家厨房的管事,管着一大家子的吃喝,东家要给月钱。 女婿管着沈家门前十亩地,以及山上茶园的农事,也是有月钱拿的。 再加上小孙女跟在东家大姑娘身边,还有小山,一家子四口人,拿四份月钱,有啥不满足的? 再瞧瞧这席面置办的,光是荤菜就占了一半,竟还有当季的水果,就是糖果,都跟不要钱似的撒。 试问洪灾过后,谁家办喜事能这么阔气。 听女儿说,这多亏了东家预支的银子,要不然她得猴年马月才能娶上儿媳妇。 沈婆婆听见议论声,头一个念头是想跑,可转念一想,她现在是东家奶奶,有的是底气,她为啥要躲啊? 再说,就算为了给沈家,给范家挣面子,她也非得跟这帮老娘们唠唠不可。 于是乎,沈婆婆心安理得的坐了,随后就开始眉飞色舞的说着两家人的过往。 “哎哟,你们大概是忘了,夏天那场水灾有多惨,要不是我家小孙女机灵,带着我们全家提前带着家当躲到山上,也不能有现在的这番产业。” 有个长相尖瘦的婆子阴阳怪气道:“既然你家小孙女提前都知道要发水灾,咋不通知旁人,多一个人知道,也少一家受灾啊?”这是内涵沈清有心机,也许是故意把消息隐瞒着,只自己知道,不让别人知道,谁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沈婆婆瞪了眼说话的婆子,“老嫂子这话啥意思?是我说家小孙女未卜先知?还是说她神通广大,连发水灾都能算到?哎哟哟,这话可不敢乱说,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家小孙女会什么邪术呢!这可是要害死人的!” 尖瘦婆子脸色讪讪,“我,我就是随便猜猜,不是你说的吗?她提前带着你们躲山上了?” 沈婆婆立刻回怼道:“我们家老早就在山里修了个避难屋,为了以防万一,没成想就用上了,那天见雨下的越来越大,她担心发大水,便带着我跟她姐,还有一户邻居,匆匆忙忙躲山上了,这事范家老大也知道。” 范氏在旁边立马附和,“对对,我知道,翠翠她爹回去说了,我们一家子商量了下,她奶腿脚不好,家里牲口也多,就不走了,没成想,山洪冲下来,还是一样啥都没了。” 有些人想起自家被冲毁的房子牲口以及亲人,堂屋内的气氛突然变的压抑。 沈婆婆见风向不对,马上又夸夸其谈,“可现在好了,你家老闺女,是我们家的内管事,管着我们一家老小的吃喝,我小孙女直夸范婶子做事稳妥,说一个月要给她开一两银子,还说等以后家里日子好过了,还要涨,不止是她,他们一家四口都拿着月钱,身上都有差事,将来日子肯定是越过越好,您老也跟着享福啊!” 这时,范翠翠扶着个满头银发,手里杵着拐棍的老太太走进来。 老人家虽脊背弯了,但精神很好,眉宇有那么一股子威严。 她一来,就给沈婆婆撑腰。 “对的好!你家小孙女能干,小小的一个人,整出这么一番家业,百十个男娃也比不了,你才是咱们之中最有福的。” 翠翠外婆也跟着恭维几句,有几个心眼灵的妇人,陪着附和。 但有个头发半秃的老汉,忽然来了句,“再厉害能干的女娃,将来不还得嫁给男娃,以后娘家的东西也得带到男方家里,不过是给别人家做嫁衣。” 沈婆婆气的要怼他,被两个老太太拦住。 两位老人一边一个在沈婆婆耳边小声给她解释。 “他是小山的叔爷爷,家里儿孙没一个争气的,好吃懒做,娶了媳妇也跟人跑了,他们只剩一群光棍,怎么说都不听。” “东家奶奶,跟这种人没啥好争的,来来,吃花生,我这牙不行了,想吃也吃不得。” “我这牙也松了,你瞧瞧。” 两个老太太比谁的牙结实。 沈婆婆被打了岔,便没再理会那老头。 沈清领着一帮姑娘挤进新房里头,只见范小山缩在角落里,他个头矮,不仔细找压根瞧不见在哪。 而早上她来瞧过的新房,此时确实堆满了陪嫁东西。 光是棉被,就有不下五床,不过细看之下就会发现,有旧的,不像新的。 还有两个箱笼,全都打开着,有被面被里,有衣裳鞋袜。 东西不少,也都很精致。 沈清觉着,就算她爹娘活着,大姐嫁人时,都未必有这样的排场。 从这一点上说,潘家肯定很疼新娘子。 坐在新房里的送亲娘家人,见突然进来这么多小姑娘,赶忙一个个打量,把她们眼睛都看花了。 范翠翠将她带到新娘子面前,笑着介绍道:“嫂子,这就是沈清,沈二姑娘,我们一家子都在沈家做事,以后咱们都是邻居,可得好好相处。” 穷人家穿不起凤冠霞帔,潘凤头上只有一根小小的金簪,耳朵一对银耳饰,手腕上一对银镯子,成色不新,份量也不重,属于手劲大点就能折变形的那种。 身上穿的倒是新嫁衣,像是自己做的,手工一般,胸口处绣了几朵暗花,除此之外,再没甚特别的。 听了小姑子的介绍,潘凤歪着脑袋打量沈清,忽然咧嘴笑起来,“一直听说你的大名,还以为是个面相厉害的妹妹,没想到竟这样……这样的小,你多大了?” “过了年十四!”看在她是新娘子的份上,沈清老老实实的回答。 潘凤伸手拉她,亲热的将她的手握住,“我过了年十七,比你年长三岁,以后就叫你清妹妹行吗?” “嫂子,这不合适。”沈翠翠紧张道。哪有叫东家妹妹,他们都自觉遵守规矩,现在都叫姑娘,连她也不敢随意乱叫,可嫂子一上来就要叫人家妹妹,这叫哪门子事。 潘凤却依旧笑道:“这有啥不合适的,都说远亲不如邻,月牙湾就这么几户人家,何必见外,来,吃糖,这是我家做的芝麻糖,我娘亲手做的,快尝尝吧!” 第319章 别瞎想 沈清当然不会说啥,乖乖的接过糖,“多谢小嫂子。” 潘凤觉得她很好相处,而且跟范翠翠站在一处,除了长的好看点,气质有那么一点独特之外,衣着打扮都寻常极了,哪里像东家了。 所以她也就自动忽略,亲亲热热的要给她们介绍潘家的亲戚。 钟灵很有眼力见的从外面端了凳子进来,放在沈清身后,恭敬道:“姑娘坐着!” 沈清没有推辞,把潘凤给的糖,又递给了她,柳叶从钟灵身后挤进来,递给她一张帕子,“姑娘擦手。” 李胜男跟曹翠梅也站在她身后,想了想,伸手替她整理了下被弄乱的头发。 也真是的,今儿早上她们明明说了,给姑娘梳个好看的发髻,她非不干,只简单的梳了个马尾,想插个首饰都没地下手。 潘凤刚起了个头,余光瞥见主仆几人的动作,忽然就住声了,“她们是……” 钟灵立即道:“我们几个,还有外面那些一同来的,都是沈家的奴婢,是我们姑娘买来的。” 此话一出,屋里陷入短暂寂静中。 不过很快就嗡嗡嗡的说开了。 “什么叫都是买来的,我刚瞧着好像有五六个吧?” “哪啊,一块来的,少说有上十个,还有小子们呢!这沈家也不像大富大贵的啊!” “对哦,来的时候瞧见沈家的房子,也就那样嘛!” “该不会是哄我们的吧?” 沈清转头瞪了眼钟灵,而后又对潘凤道:“今儿是嫂子大喜的日子,本来贺礼早就送了,但我跟我姐觉得,既然见了新娘子,应该再添一份礼,算是我替我奶奶给你的见面礼。” 柳叶递来一个精巧的红漆小木盒,交到潘凤手里。 潘凤本来心里还有点不快,但在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金簪时,惊讶的倒吸了口凉气,“这,这么贵重?” 有几个送亲的娘家人也凑过来看,不约而同的唏嘘。 “金的啊!” “这么大的簪子,少说也有五两吧?” “我看不止。” “那得多少钱啊!这小姑娘也忒阔绰了吧?” “谁晓得呢!” 潘凤啪的盖上,把盒子紧紧握在手里,脸上略显局促,“这礼太重了,怎么好意思。”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却没有要把礼还回去的意思。 东西送完了,沈清也不想在这屋里待了,人多,怪闷的。 她正要走,一旁有个老太太,忽然站起来一把拉住她。 柳叶机警的跳出来,一手推开那老婆子,“你要干啥?” 老婆子愣了下,接着呵呵大笑,“哟哟哟!小丫头这么凶干嘛,我是想跟你家姑娘说两句。” 柳叶不吃这一套,“您这么大年纪了,跟我家姑娘有啥好说的,要说也跟我们家老太太说去。” “你家老太太也来了?在哪呢?” “就在外面堂屋呢!” 老婆子立马抛开她们,直奔堂屋,沈清紧跟而去。 就见这老婆子冲到沈婆婆跟前,一屁股挤开翠翠外婆,亲亲热热的拉住沈婆婆的手,“我是小山的叔奶奶,自小看着他长大的,我们两家亲近的不得了,一直听说他搬到山下来了,又做了沈家的佃户,今儿算是见到真菩萨了。” 沈婆婆被她热情的有些不自在,一抬头瞧见小孙女要走,连忙起身,“他叔奶奶,您慢坐,我去外面瞧瞧。” 她要走,这位叔奶奶却是不肯轻易放过。 扯着大嗓门,跟在后头。 “沈家奶奶,您去哪啊,咱俩好好唠唠啊!” 新房里,有人知道这位叔奶奶打的什么主意,不约而同的掩面而笑。 潘凤本想把盒子藏床上,可屋里人多,藏哪都感觉不安全,只好塞进袖子里,见她们在笑,便好奇的问他们在笑啥。 “还能笑啥,你刚嫁过来,还不晓得你们范家这位叔奶奶家里是个什么情况。” “今儿是范家大喜的日子,别乱说。”有人能她使眼色,她们都是送亲的,说完就走了,可潘凤还得在范家过日子呢! “这有啥不能说的?我家跟她家在一个村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们家啥事我不知道,再说了,不过就是孙媳妇跟人跑了,还有两个没娶上,一家子老大难,对了,她儿子也是光棍一条,上半年说要娶哪个寡妇,后来没也音信了,听说那寡妇后来还出事了……” 说着说着,就扯到别的事上面了。 妇人们聚在一起,磕着瓜子,有吃有喝,都属于闲的蛋疼。 潘凤想着那位叔奶奶刚才看沈清的殷勤模样,顿时想到,“她该不会是瞧上沈家两位姑娘了,想说给自己的孙子吧?” 坐在她旁边的,是她亲姐姐,正羡慕的摸着一块缎料,闻言冷笑道:“瞧上就瞧上呗!又不关你的事。” “可……”潘凤觉得不对,要是沈清嫁出去了,那她在娘家置办的这些产业咋办? 听说她们家没男娃,她爹娘又不在了,难不成要给她二叔家? 还是说…… 她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不由兴奋的激动起来,激动的双手都在颤抖。 潘家大姐狐疑道:“小妹你咋了?是不是冷?” 潘凤摇头,“姐,你快去外面听听,看她们说了啥?” “看谁?” “哎呀,就是……”潘凤附在姐姐耳边低语。 “你就爱瞎想,这哪跟哪,再说我瞧那丫头是有大主意的,指定瞧不上你叔奶奶家那几个败家子。” 潘凤急着摇她胳膊,“姐,你忘了咱家还有个小弟。” “啥意思?”潘大姐脑子一向笨些。 “姐,你可真笨,算了算了,反正明儿一早我二哥就要来接我回门,到时再说。” “凤儿,你今天是新娘子,乖乖在这儿坐着,别瞎想。” 这时,外面喊放饭了,有人来请她们出去吃席。 除了新娘子,所有人都出去了。 一大早就赶路,虽出发时在潘家吃了些,但潘家是嫁女儿,就没摆席,只炸了些馓子,做的面条,走这一路,早消耗光了。 古代可不比现代,吃席跟咱小时候过年似的。 尤其是当他们看见范家摆出来的席面,顿时一个个俩眼放光,立马抢位置坐下,拿起筷子就开吃。 第320章 吐槽 即便红烧肉有整整一盘,可再多也禁不住人多抢食,一眨眼的功夫,一盘肉就见底了,只剩盘底的油。 接着是烤鸭,小鸡炖蘑菇,素菜跟鱼是最后吃的,估计是卡着。 先开的席面一共五桌,都是送亲的。 瞧着他们的吃相,范老大连连摇头,“这咋一个个跟饿了十天八天似的。” 范氏也唏嘘道:“兴许是家里日子太苦,咱们家伙食太好了。” 范老大一想也是,“咱家要是还在山上,哪有这么好的席面,顶多两个肉菜,不得了哦!” 范翠翠从外面走回来,不满道:“爹,娘,我刚听见他们边吃饭边说咱家坏话呢!说咱丢了骨气,给人当佃户,连子孙后辈都得给人当牲口使唤。” 范氏冷哼道:“你听她们在那酸牙根,他们想被挑还没挑不上呢!” 当初挑佃户时,沈家是放话出去的,拖家带口带应聘的不少,也有亲戚托他们从中说和。 范老大请示过东家,沈清的意思是,只要来人踏实肯干,没有那些花花肠肠,一肚子小心思,肯定是要优先挑亲戚,熟悉的,总是陌生的要好。 但到最后,十户人家里头,也选上五六户,剩下的都得丧气而归。 月牙湾的附近的荒地,现在都是沈家的,刚开垦出来的地,瘦的很,即便上了肥,也只能洒些耐活的种子。 毛豆跟佃户们商议之后,决定只留一部分精心伺候着,种麦子,其他的,刨坑种萝卜跟大蒜头。 为此,范老大带着人,拉了好几车的蒜种。 因本地很难收到这么多大蒜,还是靠着赵家的人脉,弄来的。 大蒜耐活,冬天再冷也冻不死它,等到来年天气暖和,立马焕发生机,开春后,还能吃蒜苗,等到四五月份,就能挖大蒜。 而且大蒜头用处多样,物美价廉,她已经想到很多种泡法,绝对亏不了。 萝卜是冬季里难得一见的绿色蔬菜,它是先种的,等到冬季正式来临,土地上冻之前,就能挖出一大部分,储存在地窖里。 耐寒耐储存,她要将青萝卜卖到边关去,至少能翻十倍,甚至二十倍。 萝卜是先种的,现在萝卜秧已经长的老高了。 大蒜苗却才刚刚种下。 其次就是香菜,本地人觉得味道太冲,基本没怎么吃过。 沈清在马小二那儿找到它的种子时,它被马小二嫌弃的扔在角落里,一大包种子,因个头小,她估摸着一包足有上万颗种子。 后来他一问,马小二说是在西南山里有农户家里进的货,是按斤收的,五斤种子呢! 本以为带到外面会有人识货,想种着试试,没成想一直积压在手里。 沈清以极低的价格收的香菜种子。 叫他们带回月牙湾,开垦出十亩荒地做菜地,用来种植香菜。 她回来后,去瞧过,已经长的郁郁葱葱了。 等她从边关城回来,香菜就能吃了。 想必到时,满山遍野都早已被积雪覆盖。 月牙湾偏北,冬季来的快,去的慢,至少有三个月,会处于绝对冰点值以下。 她已经想到一桩绝妙无比的生意,只适合冬季。 话题扯远了,再说回喜宴。 因家沈家较近,又考虑他们都是女娃,范氏便让人单独给她们开了一桌喜宴,其实就是送一桌席面过来,摆在沈家就成。 范翠翠也跟了过来,不知是怕沈清心有芥蒂,还是她也想吐槽, 吃饭的时候,一直在沈清耳边叨叨。 “你别以为他们潘家有多大方,我娘整整给了二十两银子的聘礼,这些东西瞧着花样多,其实都是不值钱的,而且那棉被,只有外面一层刚才他们抱嫁妆时,可都瞧见了,还跑来跟我娘告状。” 古人生活不便利,不像现代,只要有银子什么都能买到,还便宜。 就比如这被子,机器压的,再装上被里被面,不知情的人会觉得又大又好。可实际上,虚的很。 但古人,这些东西做不得一点假。 除了弹棉被之外,其他的都是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有些人家,从女娃很小的时候便开始备着嫁妆,就是怕到时来不及,再者给闺女攒嫁妆,也是对闺女的一种宠爱,说出去人家会觉得你家姑娘精贵,娶进门之后也不敢怠慢。 沈清就听沈婆婆说过,范氏一有机会就给范翠翠攒棉花,今年因为下了山,又得了沈清的允许,真的想点子到处种棉花,房前屋后,但凡空地,都开着一朵白色花球。 沈婆婆也想攒的,但沈清说,棉花有什么稀奇,反正家里有的是田地,想要就种上几亩,让你攒个够。 沈婆婆一想也是,他们家又不缺田地,想种,啥时候种不得,没必要一点一点的攒。 “谁家日子都不容易,他们有这份心就是好的,你可别再说了,当心叫你嫂子听见。” 范翠翠不以为意,“听见就听见呗!反正我爹说了,我哥成亲以后就分家过,分开吃,我哥在你这儿拿的工钱,都交给我嫂子保管,我不用看我嫂子脸色,而且你又给我月钱,我能自己攒嫁妆,我什么好怕她的!” “一成亲就分家啊?”看来范老大盖房子时,也是考虑到这一层,这大叔,思虑挺远啊! “姑娘,我悄悄跟你说。”范翠翠神秘兮兮的附在她耳边,“我娘听人说,我嫂子在娘家是个厉害的女子,我娘怕跟她处不来,再说我家还有奶奶,我奶年纪大了,趁着这回我哥成亲她下山了,就不让她回去了,娘说新媳妇在老人跟前不自在,还是分开过,最最重要的是……” 范翠翠说到这儿,突然停下了,似乎有些难为情。 “是啥?你咋不说了?” “她娘怀了。”罗琴不知何时出现,也不知何时坐到沈清旁边的,拿起碗便吃,冷不防的还来了这么一句。 桌上的一干人等,全都停下吃饭的动作。 她们这一桌,都是女娃,可是听到有人怀孕,对方还是那位中年妇人,无人不惊讶。 范翠翠红着脸点头,“嗯!大概快三个月了。” 第321章 开骂 钟灵咽下嘴里的饭,惊道:“你娘多年纪了啊?” 范翠翠淡定道:“好像三十多了吧?那我也没问过啊!” 古人年纪跟现代人不同,六十岁都算高龄,七十凤毛麟角,八十那简直就是老寿星,老的不成样子。 女子就更可怜了,因为卫生条件落后,加之生孩子较多,也没有很好的照料,绝大多数女子寿命都不长,像沈婆婆这种上了年纪,腿脚身板还好的,也是凤毛麟角。 沈清道:“你娘属于高龄产妇,还是要小心,等明儿你嫂子回了门,叫你爹带着你娘,算了,还是叫你娘去镇上请个大夫来瞧瞧脉,路上颠簸,还是少跑为妙。” “没事的,我娘说她怀我的时候,上山下山,家里家外的活,一点都没耽搁,快生时,还在铲猪圈呢!” 钟灵劝道:“一时是一时,你娘怀你那儿还年轻,现在年纪大了,身子肯定不如以前,我们村有个媳妇,前头生了俩,都是顺顺当当的,生到第三个时,谁都没想到,连她自己都没当回事,以为跟前头一样,就自个儿在家闷头生,结果难产了,一尸两命,听说孩子在肚里憋死的。” 李胜男神色黯然,“我娘就是生我弟弟时,难产死的,那年我才六岁,我只知道我娘疼了三天三夜,她死的时候,一块白布盖上,奶奶不让我看,我夜里偷偷跑到灵堂……”后面她不敢说了,每每想起来,都是一阵心痛。 “娘死了,弟弟活了下来,可在胎里带了毛病,脑子不好,四岁那年掉到村口水塘淹死了。后来我爹续弦,娶了后娘,又生了弟弟妹妹,我在家里就是多余的,出来也好。” 她苦笑着看了眼在座的姐妹,其实大家或多或少都有苦难的经历。 范翠翠听她们一说,顿时也紧张起来。 她可不想有后娘,“这么可怕的吗?” 沈清安慰她,“也不是一定的,但小心些,总归没错,你听我的,叫你爹找个郎中来,好好给瞧瞧,只要过了头三个月,胎坐稳了,再看最后两个月,你娘是个好人,相信你娘会有福报的。” 范翠翠茫然点头,暗暗发誓,回去之后,就得让母亲歇着。 正说着,就听见外面有人拉扯,随后就见沈婆婆回来了,当然,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身边还跟着两个老婆子。 三人边走边说,不过沈婆婆脸上是不耐烦,那俩婆子却是说的一身劲。 “我说老妹妹,你家俩孙女尚未出阁,我家也有俩孙子,年纪品貌都匹配,要是咱两家成了,俩兄弟,娶俩姐妹,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再说将来她们姐俩成了妯娌,你也不用担心哪个被欺负了,多美的事啊!” “老姐姐,我家虽没有两个待娶的孙子,不过我大孙子跟你家大孙女年纪相当,他俩都是被人伤过的孩子,要是成了亲,肯定能好好过日子,谁都不用戳谁痛处,你说是吧?” 俩婆子一左一右,你一句我一句,说的起劲。 “不美,不合适,我家俩孙女还小呢!” 碍于情面,沈婆婆也不好把人赶走,只能一个劲的推脱,希望她俩能看懂眼色,自个儿识趣走开。 可事与愿违,俩人甭管有意还是无意,都没把她的暗示放在眼里,竟跟着她来了沈家。 堂屋里,席面吃的差不多了。 柳叶给众人泡了茶,又把茶水挨个送到主子跟前。 沈婆婆领着人进了院子,那俩婆子瞧见院里摆着的水缸,一边哎哟一边好奇的跑过去,掀开盖子看。 “你们家摆了这么多大缸,是要做啥呀?” “这味道,好像是泡菜,做这么多泡菜,自家吃的?” “那得吃多久,一天三顿,吃到明年冬都吃不完,难不成是拿去卖的?早听说你们在做小生意,难道就是这个,我能不能尝尝啊?” “有没有腌好的,我也尝一下,要是好吃,我们回去也做。” 俩婆子见了好东西,立刻就把说亲的事抛到脑后。 做泡菜嘛! 能有多难。 只要搞到配方,她们自己在家也能做,到时不就能赚钱了吗? “别动!”柳叶拎着茶壶,气呼呼的冲出来,“那些都是腌好的,弄脏了你们可陪不起。” 她跑过去,打开老太婆的手,把盖子用力合上。 李胜男几人也走出来,拦在那俩婆子跟前,你一句我一句的道:“我们家姑娘自己捣鼓出来的配方,自己还没赚钱,旁人就想分一杯羹,想的倒挺美。” “眼红的话,就自己去琢磨,反正白菜也不值钱。” “真是什么人都想来掺和一脚,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白日做梦。” 这话说的一语双关,该听懂的都听懂了。 那位叔奶奶想到自己的身份,多了几分底气,把腰杆一挺,怒道:“哪来的黄毛丫头,当着东家的面,说谁做白日梦呢?我说老妹妹,你们家下人也太缺管教了,这要搁我,早一巴掌扇过去,得教教她怎么当奴才。” 沈清站在堂屋门口,冷冷道:“这位婆婆,你跑到我家,骂我的丫头,还要打人,我倒想问问,这是什么道理?” 叔奶奶认得她,想到两家可能成为亲家,又想到眼前的丫头跟她小孙子倒很相配,便软了态度,“丫头,你还小,又乍富,不晓得咋管教下人,婆婆就是多了一句嘴,你若不高兴,那婆婆不说了便是,沈家老妹妹,你这小孙女模样真是没得挑,瞧这小脸,这小腰,这屁股……” 听她越说越不像样,沈清烦了,“来人,将她赶出去。” “好咧!”柳叶早摩拳擦掌想赶人了。 李胜男几人也拦下另一个婆子,把她们往门口赶,“请吧!” “哎?过了门就是客,你们家咋还赶人呢!” “就是,都是乡里乡亲的,也不能发财了就不认人吧?” “别推别推!” “沈清他奶,你倒是说句话呀!” 沈婆婆早憋的一肚子火,既然不用看范家面子,那她还顾忌着个啥,立时便掐腰吸气开骂。 第322章 高龄产妇 “呸!喊谁老妹妹老姐姐呢!我跟你俩可一点都不熟。” “我家孙女那是天仙,就你们家养的小崽子,可配不上我孙女,出去可别说是我们家亲戚。” “还有,要是让我知道你们背地里说我家孙女的坏话,当心我打上门。” 其实沈婆婆本想骂的更难听些,但想想今儿是范家娶媳妇的日子,闹的太过不好,便收敛了许多。 她是收敛了,别人可不这么想。 这俩老婆子被赶出去后,回到范家,越想越气,跟一帮老嫂子小媳妇们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 肯定没好话。 范氏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语气生硬的道:“三婶,您这么说可就不对了,人家小姑娘也没招你没惹你,可你却在这儿咒人家一辈子嫁不出去,又说什么干净不干净,晦气不晦气的,干嘛呀?欺负人家没爹没娘,没人护着吗?那可不成,我们家现在是沈家的佃户,旁人可以不维护东家,我们不行,您要是再这么说,以后咱俩家的亲戚可就做不成了。” “哎哟哟!我今儿真是长见识了,为了一个外人,你连亲戚都不认了,你婆婆呢?我倒要问问,她是咋教的儿媳妇。” 范氏想着不能再闹,只好软了口气,“我就是想让您别再盯着沈家,为了避嫌,他们连席面都没过来吃,你非得上赶着撵过去,吃了亏,又跑来说人家的坏话,三婶,我求求您,看在小山他爷爷的面上,别闹了成吗?” 一个中年媳妇冲上来,一把推开范氏,“我说嫂子,你这是干嘛,欺负我婆婆没人帮啊?” “娘!”范翠翠刚进院,就见母亲被人推了,脑子里立马想到李胜男她们说的话,当场就急了。 冲过去,朝那媳妇后背猛的一推。 劲不小,那媳妇被推的朝前一扑,趴倒在地,脸磕在地上。 泥巴地,也没石头,要不然准得磕的满嘴血。 就这,也不得了。 那媳妇爬起来,张嘴就要闹。 范家奶奶杵着拐棍着急忙慌的赶过来,一把捂住她的嘴,“他婶,别嚷别嚷,今儿是小山大喜的日子,你这一嚷,范家就得丢人了,你也是范家人,难道你想叫旁人看笑话?” “可我……”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翠翠,还不赶紧过来给你婶子道歉,死丫头,谁让你动手的。” 老太太发话了,范翠翠不敢不从,“婶子对不住,是我错了,可我也是一时情急,奶奶,我娘有了,大夫说她年纪大,怀这一胎不容易,绝不能有闪失。” 小丫头最知道怎么才能让奶奶袒护,于是连蒙带骗,几分真几分假。 “翠翠!”范氏羞的满脸通红,再说,她也没请大夫瞧过啊,这丫头,又编瞎话。 “啥?有了?”翠翠外婆脚步麻利的冲过来,拉着女儿的手,打量她的肚子,激动道:“几个月了?坐稳了吗?” “是啊是啊,稳了吗?你咋早不说,哎哟,最近忙小山的婚事,跑前跑后,没啥问题吧?”范婆婆愣了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满脸焦急的等着儿媳妇回答。 范氏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还不到三个月,原想等坐稳了,再跟你们说的,翠翠这孩子嘴快,娘,婆母,没事的,我好的很,能吃能睡,一点事都没有。” 翠翠急的跺脚,“哪会没事,姑娘说的你是……是什么高龄产妇,马虎不得。” 范婆婆手里的拐杖往地上一敲,当机立断,“小山她娘,翠翠说的对,你年纪不小了,还能怀上老幺,那是菩萨保佑,至少要等坐稳了,我才能放心,今儿你也别忙了,后面的交给翠翠,还有她二婶,一院子的人呢,一人伸一把手,有啥搞不完的,你老老实实回屋躺着去。” 外婆也道:“对对,不过也别在家里躺,他们吵吵闹闹的,你也是不安生,去东家那边,翠翠,把你娘送过去,这儿有我跟你奶,出不了岔子。” “可是我……” “娘,走了走了。” 范氏根本来不及反对,就被闺女拖走了。 范氏一走,闹事的人,哪来闹得下去。 再说,范氏有了身孕,要真追究起来,这位婶子怕是都担不起。 其实这些人吃了一顿喜宴就该走的,路远,天又黑的早,不早点走,怎么到得了家。 她们之所以不着急,不过是想再蹭一顿饭,大不了晚上住下,明儿再走。 当然,也有范家的近亲,要留下来,迎接明儿一早过接回门的潘家亲长。 潘家送亲的,倒是走的很快,范小山请毛豆他们赶着马车送回去的。 有些家离远的,也陆陆续续离开。 本地的风俗,拜堂中正午之前,不是晚上,所以晌午的喜宴完了,新娘子也能出来放放风。 潘凤换了身利落的红裙,满怀欣喜的出来视察新房。 屋里屋外倒还好,没有太乱,她又去看了新厨房。 这边不开席,只烧水,锅里还有刚烧好的热水。 范老太太的小儿媳,正在收拾厨房,见潘凤来了,略带调侃的笑着道:“凤丫头,你可真走运。” “二婶,咋了?”潘凤不明所以,还以为有啥好事。 小范氏神秘兮兮的道:“刚进门就得伺候婆婆做月子,还不是好事?” “啥?” “呀!你还不知道呢,你婆婆有身孕了,都快三个月了,哎呀,要是生个丫头也就罢了,要是个儿子,你们将来可就有苦头吃了。” 男娃女娃差别还是很大的。 如果是女娃,只要给吃给喝,抚养长大,送她嫁人,一切就都结束了。 可要是个男娃,爹娘就得为他攒钱,家产也得分出去一半。 当初潘凤之所以答应范家的求亲,有一半的因素,就是范小山是独子,将来范家的一切都是她的。 再说,有个吃奶的小叔子,多麻烦,她有了娃儿,婆婆也不能帮着带,一进一出,她可是要吃大亏的。 小范氏见新来的侄媳妇变了脸,心下痛快。 当初范家要给沈家当佃户,她知道后,是嗤之以鼻的,觉得范家人脑子都进水了。 第323章 踩狗屎 所以即便后来范老大来找她男人,问他们愿不愿意当沈家的佃户时,被她阴阳怪气的骂走了。 哪知现在范家人发了,一家子四口人,跟进了大户人家似的,个个都有月钱拿,她能不眼馋吗? 潘凤憋了一肚子的火,提着裙摆就要去隔壁院子,可走到一半,又想起今儿是自己大喜的日子,再说明儿家里来人接她回门,到时她再说也不迟,有娘家人撑腰,她才更有底气。 范小山还浑然无知呢! 乐呵呵的等着晚上洞房,哪知用过晚饭,进了新房一瞧,新娘子的脸,拉的跟驴脸似的,甭提有多难看。 “媳妇,咋了?” 其实在今儿之前,他跟潘凤拢共也没说够十句话。 这已经很好了,比那些盲婚哑嫁强多了。 但那也不代表,他了解自个儿媳妇。 潘凤看着其貌不扬的范小山,再想到婆婆的肚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们家算盘打的可真响,这一步一步的,神仙老子也没你们算的精。” “你在说我们家?说我爹娘?”范小山不确定她是啥意思,他也没想到还是新婚头一天,媳妇就要跟他闹矛盾,再说,他没觉得有啥矛盾啊! “不然呢?” “我爹娘咋招你了?媳妇,今儿人多事多,要是有招呼不周的地方,回头我亲自去给岳母陪不是。”他以为是席面有啥不妥,惹得送亲的潘家人不满,跟新娘子告状了。 “哼!装的可真像。”潘凤性子烈,这一点,媒人可不会实话实说,因两地隔的远,潘家人也不会到处宣扬,所以范家人并不知道。 范小山也是有脾气的,而且他脾气并不怎么好,见新娘子不依不绕,好好的新婚夜,非要算账,他也烦了,“你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你想啥。” 潘凤蹭的站起,秀眉紧蹙,“我问你,你娘有身孕这事,你晓得吗?” 范小山愣了下,“晓得啊!咋了?”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潘凤如同被点燃的炮仗,大声道:“你晓得?你竟然晓得。” “莫名其妙,我娘怀了娃,跟咱成亲有啥关系!” “咋没关系,你娘要是生下个男娃,将来这家产怎么分?我爹娘之所以答应你家求亲,就是因为你家没兄弟,将来没人分家产,现在可倒好,你们范家人心眼可真多,故意瞒着我是不是?” 范小山也火了,“咱俩说亲的时候,我娘还没怀呢!谁能想到,我们也没想到嘛!真不是故意骗你的。” 潘凤一屁股坐到床沿,委屈道:“现在说啥都晚了,你等着,明儿我家里来人了,我看你怎么交待。” 范小山握紧拳头,黑着脸,道:“反正生米都煮成熟饭了,爱咋交待就咋交待,你今晚到底是睡还是不睡?” 潘凤脸色一变,“我……” 范小山心一横,心想,反正老子彩礼给了,新房盖了,喜宴办了,也拜完堂了,凭啥不睡。 “关灯!睡觉!” 他气呼呼的吹灭了油灯,踢掉鞋子,走到床边,一把将潘凤推到床上。 潘凤要叫,他怕叫声把爹娘引来,索性把她嘴捂上,拉帘办事。 范氏晚上睡的不踏实,“他爹,我咋听见隔壁院好像在吵架,不会是咱儿子跟儿媳妇在吵吧?” “瞎说,儿子今晚洞房,哪有功夫吵架,快点睡,明儿一早还有事呢!”范老大累了一天,腿都跑细了,好不容易躺下,累的眼睛都不想睁。 范氏不放心,可也不好去听墙角,她也是担心自己怀孕的事,叫亲家知道了,要被埋怨。 所以,她是有意叫儿子女儿瞒着,谁都别说。 沈清今晚是跟奶奶睡的,沈婆婆非要带她睡。 屋里点着油灯,沈清坐在油灯下,一边看账,一边听着奶奶唠叨。 “小山三奶奶家的几个小子,没一个成气的,听说还有一个媳妇跟人跑了,成了全村的笑话,就他家那样的,上门送我都不要,她还真好意思提,清丫头,你可千万别以为奶奶有那个意思,咱家现在不缺银子,有的是人挑,犯不着去踩狗屎。” 原来沈婆婆是怕小孙女多心,非得跟她说明白不可。 沈清很无奈,“奶奶,我知道你没有那个意思,我也知道是人言可畏,咱们不可能堵住所有人的嘴,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去,这是羡慕嫉妒恨,咱不管他。” 沈婆婆叹气,“话虽是这么说,可你们姐俩的婚事始终是要解决,原先咱家对面住的那位苏公子,咋就没了呢?” 老太太还以为有点戏,没成想,人家消失的无影无踪。 “哎呀!不是后天,就是大后天,我们就得出发去边关,奶奶,您容我想点别的事情,成吗?” “好好,奶奶不说了,你慢慢想。”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范家那边就准备上了。 今儿人少,范老大便过来请沈清过去用早饭。 昨儿正期,按着辈分排,没能请沈清过去坐席,他心里很过意不去,今儿说什么都要把沈家人请到主位上去。 沈清自然不想去跟一帮老头坐在一起,便把奶奶推上去。 沈婆婆其实也不愿意,奈何盛情难却。 潘家来了五六个人,有潘凤的两个兄长,各自都成家了。 还有她两个舅舅,还有一位舅太爷。 范家这边的人,早早就起来准备席面。 厨子不在,妇人掌勺。 范老太太跟亲家老太太俩人指挥着各自儿媳妇,忙前忙后,不让范氏操心。 潘凤一早也起了,看着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她都不晓得是该害羞脸红,还是要骂范小山几句。 等她穿戴好了,回头一看,范小山趴在炕上,呼呼大睡,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今儿可是咱回门的日子,你还不起!”她冲上去,一把掀开被子,下一秒又给他盖上了,脸红似血,“不要脸!” 范小山嘿嘿傻笑,“媳妇,你昨夜里骂了好几遍,我到底是哪不要脸了,你说说看。” 潘凤把衣服甩到他脸上,“懒得理你,快点起,我先出去了。” 第324章 一了百了 夫妻夫妻,成了真正的夫妻,睡进一个被窝里,滚了几遭,关系忽然就亲近了。 潘凤打开房门出去,迎面就见范氏正从外面进来。 见了儿媳妇,范氏自然是满脸的欣喜,“凤儿起来啦!昨晚睡的咋样,累吗?” 这话说的一语双关,潘凤听懂了,还是新嫁娘,连头都不好意思抬,“还好。” 范氏把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心里甭提多高兴,“你俩好好过,来年给娘添个大孙子,娘这辈子就知足了。” 提到孩子,潘凤所有羞涩全都飞了,她飞快的抬头扫了眼婆婆的肚子。 范氏正捧着一盘瓜子花生,摆到堂屋桌上,又去把供桌前的蜡烛点上,燃上三柱香,插进香炉里。 做完这一切,一回头,就见儿媳妇盯着自己的肚子看,瞬间明白了,她是个心里敞亮的人,不爱藏着掖着。 “凤啊!娘怀孕这事,你可别怪小山,说句实在话,娘是太喜欢你了,怕你娘家知道了,不肯把你嫁过来,这事娘做的不地道,你放心,不管娘这胎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该你跟小山的,娘绝不会亏待,以后你生了小娃娃,只要你放心,都交给娘带,别人家婆婆能做的,娘就能做,就算娘忙不过来,还有翠翠呢!你别担心。” 话说到这份上了,潘凤觉得自个儿也得表表态,“娘,我昨晚确实因为这件事,跟小山吵架了。” “凤啊,这事都是娘的错,你要怪就怪娘好了,别怪小山,你们小俩口好好过日子,成婚头一天就吵架,多不吉利。”范氏大惊,儿子儿媳妇过的不好,她这个做婆婆能好过吗? 范小山穿好衣服出来,就听见这句,顿时气的不行,“娘,你别理她,小家子气,她咋不说,这是双喜临门的好事。” “小山!你闭嘴!”范氏心知要坏,她这儿子,嘴直心直,却不晓得媳妇是要哄的。 果然,潘凤脸上的喜色全部褪去,嘴一瘪,委屈的叫嚷起来,“你们家故意瞒着,现在倒成我的不是了,范小山,你等着,我可不是没娘家撑腰的,等我哥我舅舅们来了,我叫你好看!” 她屁股一扭,头一甩,回屋关门。 范小山心想,反正睡了都睡了,你哥来了,你舅来了,又能咋地,还能把你领回去? 就是领回去了,你都不是处子了,还能再嫁? 到最后,还不是得乖乖回来吗? 范氏冲上去,啪啪打了两下儿子,“你个蠢货,还不进去哄哄,再跟你媳妇吵,看娘怎么收拾你。” 范小山一边躲一边叫屈,“娘,哄啥哄,是她自己要闹,又不是我惹她的,我咋哄啊?” “我不管,你快去哄,等会潘家就来人了,东家也要过来,你要是哄不好,我看你怎么下得了台。” 提到东家,范小山才有点犯怂,不得不进去哄人。 最后怎么哄好的,不清楚,反正等到开席,沈清陪着奶奶过来时,小俩口都站在院里。 潘家人来的也早,赶着一辆马车,也不知是借的还是租的,收拾的倒是干净威风。 这年头的马车,跟现代大奔宝马也差不多了。 潘凤的两个哥哥一胖一瘦,瞧着都很精明,两个舅舅年纪不小,大舅不爱笑,始终摆着个脸,二舅倒是挺客气,但给人一种距离感。 最后下来的是舅姥爷,胡子一大把,又瘦又高,满脸褶子。 潘凤一瞧见娘家人,自小没离过家的她,再也绷不住,跑到哥哥跟前,一抹眼,“大哥,二哥……” 这委屈的语气,小眼啪嗒啪嗒的掉,让潘家人顿时黑了脸。 范氏心知不妙,赶忙上前打圆场,“凤儿他舅,舅太爷,还有两位大哥,一早赶路都累了吧?席面都做好了,快进去洗洗,咱们好开席。” 范老大还不晓得发生啥了,也跟着笑哈哈的,“是啊!都备下了,快进快进。” 沈清挎着奶奶的胳膊,站在院子门口看戏,“奶奶,你瞧这气氛好像不对啊!” 沈婆婆不用想就知道发生啥了,“肯定是因为翠翠她娘怀孕的事闹开了。” “这有啥好闹的,不至于吧?” “咋不至于,你想啊……”沈婆婆给她科普,等她说完,沈清才恍然大悟,可以理解,但不能认同,“要想日子过的好,谁都别指望,靠自己才最重要。” 沈婆婆叹道:“可不是所有人都跟你想的一样。” 大喜的第二日,潘凤就哭了,做为娘家人,肯定要问清楚。 这一问,啥事也瞒不住。 范老大心里不痛快,本来两边都有喜事,他昨晚都多喝几杯酒,可今儿听他们这一分析,才晓得这事好像不对。 可究竟哪不对,他却想不通。 于是,他只能表态,“凤丫头,你放心,将来我一定不用你们养老送终,大不了,等我们老的走不动了,我跟你娘,找个地方跳下去,一了百了。” 这是赌气的话,连沈婆婆都听不下去了,“又胡说,照你这么说,我跟你娘你岳母都该去投河。” “这咋能一样嘛!”范老大低着头,不敢看几位老太太。 范氏哭了,本来怀孕初期,情绪就不稳,这一憋一闹,再也绷不住情绪,捂着脸,也不敢哭出声,一个劲的掉眼泪。 潘凤大哥缩着脖子,想说点啥,嘴巴张了张,又不知道咋说,范婶也是长辈,他总不能指责范婶不该怀孕吧? 潘凤二哥笑眯眯的道:“叔,婶,你们别恼,也别哭,咱刚办完喜事,热乎劲都还没过去呢,这要叫人看见,还不得笑话死。” 他停顿了片刻,又训妹妹,“凤儿,你也是,你婆婆怀娃娃,这是好事,范家添丁进口,你们将来多了个弟弟妹妹帮衬,有啥不好的,再说你们一家现在都有月钱拿,你愁个啥,是吧?东家奶奶?” 他说了几句话,转来转去,最后竟转到沈婆婆头上。 沈婆婆一脸懵,“这……”她可不晓得咋说,万一说的不对,岂不是要坏事? 所以她看向自个儿小孙女。 第325章 随你们的便 沈清只是笑笑,看都没看潘凤二哥,而是把目光投向那边的两个舅舅,以及舅太爷。 潘老二得了个没趣,原以为那丫头会顺着他的话,把麻烦接过去。 只要给妹妹在沈家也讨个差事,以后就啥也不愁了。 说不定,他们也能跟着沾点光。 至于妹妹能发挥多大作用,那一点都不重要。 两个舅舅,一个低头,一个搓手。 那位舅姥爷,抽着旱烟,堂屋里都是浓重的烟味。 范氏见此情形,收了哭声,道:“要不这样,今儿当着你娘家长辈的面,咱把家分了,这总成了吧?” 范老大也动气了,“分就分,反正咱家为了娶儿媳妇,也背了一屁股债,我养的儿子,那些债,我来还,剩下的也没啥了,我们没田没地,不怕你们笑话,就靠着东家给口饭吃,才不至于饿死,这活分不了。” “咚咚咚!”潘家舅姥爷把烟杆往桌上重重敲了两下,成功让众人闭嘴。 随后,他慢吞吞的道:“小山他爹,你别急,这事说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凤丫头,打从昨儿开始,你就是范家的人了,俗话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从今儿开始,你得为着婆家打算,不能什么事都找娘家给你出头,人家一没打你,二没骂你,我们给你出的什么头。” “舅姥爷,你咋都不帮我!”潘凤不明白了,以前在娘家时,舅姥爷是最疼她的了。 “胡闹,啥叫帮,啥叫不帮,舅姥爷刚才的话你没听明白?你要是还这样不懂事,看我不打你!” 潘凤不敢说话了,但还是气的不行。 两个舅舅忙劝老人家别生气,又连番数落潘凤。 要是成婚头一天,就闹的分家,叫人知道了,还不晓得怎么说他们潘家闺女泼辣不讲理呢! 范老大见他老人家这样明事理,只好又来劝说,“您老人家别动气,她还是孩子,我们做长辈的又不会跟他们计较。” 舅姥爷点头,“小山他爹,我晓得你是个啥样人,不过你媳妇怀孕这事,确实不该瞒着,早把事情说清楚,咱两家亲事都定了,我们又不会悔婚,你也得理解,这丫头嫁过来头一天,突然晓得自己要伺候婆婆做月子,搁谁心里都不好过,打比方说,你家翠翠嫁人了,也遇到这样的事,你们心里咋想,咱们得将心比心,你说是吧?” 范老大被说的羞愧难当,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沈清暗道,这老头厉害啊! 还没等她感叹完,老头又把矛头对准她了,“你是沈家的二姑娘,是吧?” 沈清只是点了点头。 老头也点头,语气温和的道:“你的事我听说过,你也是个有能耐的丫头,小小的人儿,撑起这么大一份家业,实在是不容易。” 沈清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不接话,等着他往下说。 “刚才听他们说,小山他们一家都在你手底下做事,你一个月给他们开多少工钱?哦,要是不能说,那就别说,我也就是好奇,打听打听。” 沈清笑了,觉得这老头真喜欢绕话,“确实不能说,尤其不能对外人说。”既然你想绕,我就叫你绕个够。 老头笑容僵住,似乎是没料想到沈清会这样回话,直言他是外人,不好过问。 潘凤心中不悦,大概是沈清跟她一样是站着的,穿的还没她好,也没什么威严感,瞧着就像一个平平凡凡的小姑娘,让她忘了俩人的身份差距,不客气的质问道:“你啥意思,什么叫外人,难道我现在不是范家人?” “凤丫头!”范老大吓了一跳,出声斥责。 范小山也急了,“媳妇,怎么跟姑娘说话呢!” 范氏也急,但她没敢吱声。 范翠翠飞快的偷瞄沈清,“二姑娘,我嫂子不是那个意思,你千万别生气啊!” 对于家人的小心翼翼,潘凤嗤之以鼻,“瞧你们那没出息的样,有什么不了起。” 沈婆婆生气了,“的确没什么了不起,我孙女就是比你能干,有胆有识,脑子又聪明,一百个你也比不了!” 潘凤被呛,脑子一热,脱口而出,“再厉害又怎样,不还是嫁不出去!” “啪!”范老大一拍桌子,腾的站起,也不废话,直接对那位舅姥爷道:“你们家养的这闺女厉害啊!连我们东家都不放在眼里,那对不住了,你有骨气,你有傲气,我们家养不起你这样的儿媳妇,烦劳你们把人领回去吧!要赔银子还是见官,都随你们的便,我倒要看看,真闹到县太爷那儿,是你们占理,还是我占理!” 范小山一直都没怎么生气,直到潘凤口无遮拦的说了最后那一句,他想到可怜的沈慧,哪还搂得住火,“我爹说的,就是我说的,要不是有东家不要利钱的借我们银子,你们家这宝贝闺女,卖了我都娶不起,做人不能忘恩负义,要打要杀,随你们的便!” 范氏也冷着脸,虽什么都没说,但态度坚定的跟丈夫儿子站在一起。 本来嘛!沈家在他们最困难时,接济了他们,又给他们生路,又贴银子让他们娶上儿媳妇。 儿子小山跟着沈清,将来说不定还能做大管事,前途无量,要是身边跟着一个没眼力见,只会胡搅蛮缠的儿媳妇,成天吵架打架,还有什么可盼的。 沈清无奈的摇头,很想偷偷溜走,人家的家事,她不想掺和啊! 她悄悄拽了拽奶奶的衣袖,沈婆婆按住她,这场好戏,她正看的起劲呢,咋能走,再说,范家娶这媳妇,她算是看出来了,就是一个找打的货,一点脑子,一点城府都没有,就是惯的。 还好,她以前从不惯孩子,所以俩孙女才这么听话。 沈婆婆暗自得意,全然不在乎范农技闹成什么样了。 潘凤见婆家人态度大变,说的那些难听的话,又要休她,又要撵她走,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她俩哥哥脸色也是大变,但更多的是愤怒。 俩舅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是很明白,好好的接回门,为啥会搞成这样,难道就因为外甥女说了对面那姑娘的坏话? 第326章 你闭嘴 她说啥了? 好像骂那姑娘嫁不出去,这话确实有点重,可也不至于成婚头一天就要休妻吧? 舅姥爷被吵的头疼,又狠狠敲着烟杆,差点就敲断了,“别哭了!” 潘家老大脸色阴阴的道:“你们范家别欺人太甚,要是昨儿闹出来,我们二话不说,直接把我妹妹抬回去,今儿说这些话,算怎么回事?” 潘老二脸上也只有冷笑,“就是,范小山,你也算个男人,占了便宜还卖乖,别以为我们潘家是好欺负的。” 潘大舅板着脸,恶狠狠道:“真是胳膊肘儿往外拐,你们可别忘了,凤儿才是你家儿媳妇,亲疏都不分,眼瞎还是心瞎!” 潘二舅讥讽道:“他们哪是眼瞎心瞎,这是舍不得沈家的富贵,跪着也要舔呢!” 舅姥爷没阻止他们说,只是低着头,又往烟斗里塞烟叶。 沈清听的烦了,再说,她是来吃席的,又不是来听人吵架的。 于是,她从沈婆婆身后走出来,径直走到堂屋正上方。 范家堂屋摆的是一张大方桌,正对门的是主位。 舅姥爷就坐在这儿,不过他只占了一半,所以沈清自然而然的坐到他旁边,俩人都在主位。 柳叶跟沈七一直在门外候着,见她坐下了,便知接下来要做什么。 于是,柳叶赶忙走到她身后站着,沈七捧来茶盏,弓着身子,送到她面前,柳叶接过,摆到她手边。 沈清端起茶杯,揭开盖子,轻轻吹了吹上面的浮沫,轻抿一口。 沈婆婆欣慰的笑了,她知道小孙女要放招了。 她自豪,她骄傲,她用一种轻蔑的眼神扫过对面的潘家人。 心想,睁开你们的狗眼好好瞧瞧,敢把我孙女跟你那家那没脑子的潘凤比,你们找死呢! 舅姥爷心中不快,瞥了眼潘老二,可潘凤却嘴快道:“沈二姑娘,虽然您是东家,可这里是范家,主位是长辈坐的,你这么坐上去,不合适吧?” 潘老二立马道:“我妹妹说的也对,您年纪小,有些礼数不懂,也是正常的。”对于这小姑娘装逼的行为,他很看不惯,不就是有两个臭钱吗?有啥不了起的。 沈清放下茶杯,慢慢掀动眼帘,冷冷的视线扫过他,“你耳朵有问题是吗?你刚才没听见范家人说过,他们家借我的银子,才盖起这房,不止房,这地也是我的,借据还在我手里呢!你要看看吗?” “哦!不用给你看,本来跟你也没什么关系,你们只需要知道,只要我想,我随时都能收回,现在你还觉得我不能坐这儿吗?” 有钱就是大爷,这话一点没错。 至于借据,自然是没有的,但只要她说有,那就有,怎么了? 不服你咬我啊! 潘家老二吃了瘪,想反驳,可又无从下嘴,再想讥讽两句,发现也没什么用,人家有把柄捏着。 舅姥爷就成熟多了,“姑娘坐下,是想说些什么吗?” 沈清也不废话,径直道:“我于范家有那么一点恩情,其实我无所谓,不过是举手之劳,可范家都是有情有义,知恩图报的人,他们非要记着我给的恩情,我也没法子,你们潘家没受过我的恩惠,不需要对我感恩戴德,这也没什么问题,但是呢!现在潘姑娘成了范家人。” “这就不同了,咱们两家住的近,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若是有什么不痛快的,还是趁早说出来的好,免得将来磕磕碰碰,不瞒老人家,范婶管着我家厨房内院的事。” “她为人实在,从不私吞克扣,我一向是信任的,不过她既然有了身孕,我也不能劳累一个孕妇,范叔对我家帮助很大,他管着我家山上的茶园,还有门口的十亩地,以及招聘管理长工们的事,小山一直在跑腿打杂,他是个勤快的人,我用着很顺手。” “至于潘姑娘,说实话,我观你今日的做派……”沈清摇摇头,“丑话我得说在前头,我并不缺人用,所以也不打算用你,以后你就留在家里,给小山洗洗衣服,做做饭,或是养养鸡,随你的意,小山得了月钱,我让直接送到你手里,你看如何?” 潘凤被她说晕了,“你这是啥意思?” 沈清又笑了笑,“意思就是,我同意你们分家,你跟小山过你们的日子,范婶这边,就不用你操心了,要不这样,隔壁的老房子也给你们,我给他们另外挑个住的地方,离你们远点,省得见了面这不对那不对,总是吵架。” 见潘凤眼睛越睁越大,她又道:“至于范婶将来做月子,你尽可放宽心,我那儿有的是人手,不缺你一个,至于你将来坐月子,那我就不管了,你看这样可行?” 行,简直太行了,潘凤很想大喊一声。 但她那位舅姥爷心思却多的很,“东家姑娘,我家凤儿刚才说的话不对,我替她向您赔不是。”老爷子忽然起身,就要给沈清鞠躬。 沈清纹丝不动,连眼神都没给他。 老爷子鞠躬很慢,似乎在等着什么,结果啥也没等到,假戏真做,真给她鞠躬了。 “舅姥爷!”潘凤觉得丢了面子,凭啥要给她行礼啊! “你闭嘴!”老头以前还觉得这丫头挺聪明,今天看来,简直蠢的一批。 潘老二明白过来,也跟着呵斥妹妹,“凤儿,你别说话。” 这时,范小山突然道:“我不同意,我不要分家,爹,娘,东家,我不想分家,要分这女人自己分去,我要跟我爹娘在一块。” 早知道娶媳妇这么麻烦,他宁愿打一辈子光棍。 潘家大舅连忙道:“对,不能分,既便要分,也得等嫂子生了,孩子大了再说,现在分什么分,不像话。” 二舅直点头,“范大哥,我家外甥女若有不对的地方,你只管骂,孩子不听话,做爹娘的骂几句咋了,凤儿,你不许还嘴,听见没?” 范老大心里冷笑,他知道潘家人只是不想让潘凤脱离沈家的富贵,根本不是诚心实意的。 不过有台阶下,还是要下的,他说不要儿媳妇,也是气话。 第327章 哪还有脸见人 但他这会什么都不会说,有东家在这儿,轮不到他说话。 潘凤气死了,亲人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都把矛头对准她,她只觉得委屈至极,“你们……你们就这样怕她吗?” 沈清勾起嘴角,冷笑道:“我不喜欢身边的人整天吵来吵去,闹的鸡犬不宁,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也没功夫天天给你们调解家庭纠纷,还是先说丑话,小嫂子,如果你想走,我给你一笔银子,叫你家人带你回去,我再给小山找个媳妇,也不是什么难事,你也瞧见了,昨儿跟我来的姑娘们,个个都比你漂亮,个个都比你听话懂事,她们还是我的丫鬟,卖身契都在我手里,我想让小山娶几个,他就能娶几个!” 范氏乐了,这话她爱听,“小事而已,我们不好麻烦您的。” 范小山也很开心,这话说的他觉得自己很吃香,都能随便挑随便选了。 范翠翠差点笑出声,沈婆婆则是一脸的骄傲,差点就拿下巴去看潘家人。 可潘家人脸色就难看了,舅姥爷觉得她说的不假,两位舅舅却不信。 “说的跟真的一样,鬼信你!” “这年头娶媳妇,比登天还难,漂亮话谁不会说。” 潘凤俩哥哥,也是一脸鄙夷,老大成亲了,但娶的媳妇图便宜,又胖又懒,老二还没说,他眼光高,家里又不宽裕,挑来挑去,可这回好了,有了嫁妹妹的彩礼,他应该能娶上媳妇了。 沈清见他们不信,便给柳叶使了个眼色,柳叶嬉笑着福了福身,转身就跑。 趁着这功夫,沈清又道:“小嫂子,如果你还想跟范小山过下去,那就按我说的做,你放心,小山在我身边,还是能受重用的……” “我……”范小山正要说他不同意,被沈清一记冷眼瞪过来,只得乖乖闭嘴。 沈清道:“小山,你成了亲,组建自己的家庭,就要为你的家负责,将来你们有了孩子,开枝散叶,你也得为你的孩子操心,所以这事你不用发表意见,范叔,范婶,你们说呢?” 范氏虽不舍儿子,可也知道沈清说的在理,儿子成了亲,有了家,的确要学会独立,不能在依赖着爹娘。 再说,以今日所见,潘凤心眼小,将来翠翠嫁人,要是还在一起过,怎么给翠翠置办嫁妆,都得看她脸色,还是算了吧! 范老大没吭声。 沈婆婆笑眯眯的道:“我孙女可是为着你们操心呢!本来这事都跟她没啥关系的,你们可别不识好人心,潘家舅姥爷,分不分家,也是范家的事,你们潘家人就别操心了。” 老头心中不快,可又说不出反驳的话,他们确实是外人。 柳叶跑着回来,“来了来了。” 随着她的嚷嚷,钟灵带着一帮小姑娘跑进来,春菊跟小桃也在其中,她们是以为有热闹可看,所以才跟过来。 院子里突然出现这么多颜色鲜艳的小姑娘,个个年轻亮丽,甚至有两个长的极美,潘凤的长相搁在她们跟前,简直没眼看,连春菊都比她好看。 一股子危机感,从潘凤心里油然而生。 原来都是真的。 舅姥爷脸色难看至极,潘凤俩哥哥看的移不开眼,两位舅舅却偷偷瞟了眼沈清,心想这丫头果然打击人心的一招,果然厉害,连他们都信了小山不缺媳妇。 只是他们没有想过,范小山为啥舍近求远,跑去潘家求亲呢? 沈清把在场众人表情尽收眼底,挥了挥手,“都下去吧!家里那么多活不做,跑这么显摆什么。” “是!” 姑娘们嬉笑着,互相推搡着跑走了。 沈清又对范小山道:“孩子大了,总要离开爹娘自个儿独立生存,你踏实的学点东西,将来有的是机会出人头地。” 范小山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姑娘放心,我都明白了,一定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沈清老怀安慰,接着她又看向潘凤,“小嫂子,你也好好的,别再闹了,夫妻感情是很脆弱的,闹来闹去,把感情闹淡薄了,对你可没好处。” 潘凤不敢作声了,即便心里不服,也不敢当着沈清的面发作,她可不想真的被休,虽说娘家也许能容她,可被休回家的姑娘,哪还有脸见人。 不仅她丢不起这个人,潘家更丢不起。 见事情似乎告一段落,她问道:“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席了?用过早饭,一对新人还得回门呢!” 有了台阶,那就赶紧下。 于是,众人又像压根没发生过矛盾一般,说说笑笑,互相谦让着入座吃席。 范老大格外热情,捧着酒壶,一个劲的给舅姥爷倒酒,范小山也给两位舅舅,以及大舅哥倒酒。 男人们一桌,女人们在隔壁又开了一桌。 沈婆婆理所应当坐主位,范家的两位老人陪着她坐,潘凤是新人,坐在她旁边,沈清坐在对面,翠翠跟她娘坐在下首,也是坐的满满当当。 对于分家,范氏很快就想通了。 即便分了,儿子还是儿子,又不会因为分家,儿子就成了别人的。 至于潘凤,没有金钱的搅和,应该不至于难相处吧! 所以,她在席上也很开心,拿了双干净的筷子,一会给沈清夹菜,一会给潘凤夹菜,又要给沈婆婆夹菜,忙的不可开交。 范婆婆心里不高兴,碍于日子不对,也只能忍着,就是不肯动筷子。 用过饭,范氏让儿子把准备的回门礼搬车上,就目送他们离家了。 路上,潘凤瞅着空,把二哥拽到一边,做贼似的问:“二哥,你瞧那位沈家二姑娘咋样?” “什么咋样?” “就是……哎呀,你晓得我说啥。” “呵!”潘老二哪能不晓得,他不过是装糊涂。 潘凤急了,偷瞄后面的那辆马车,范小山单独赶了一辆,他们明儿一早就得回来。 “二哥,你倒是说话呀!她跟她姐可都还没成亲呢!” “你可饶了我吧!这种女子,我伺候不来。”潘老二一想到沈清那副威严的模样,心里就犯怵,他可不想娶个祖宗回去。 第328章 说媳妇 潘凤却不饶他,嘴硬道:“她再厉害,只要嫁了人,还不就得像套了缰绳的野马,只能乖乖听话了吗?” 潘老二不想搭理她,潘凤却滔滔不绝的说着娶了沈清的好处。 一直说到家,见了潘母,又开始做母亲的工作。 潘家住的离杏花村不远的一个小村子,周围都是丘陵,高低不平,所以耕地少,靠着潘父会点泥瓦手艺,两个儿子大了以后,又带着他们干,日子才勉强好过。 潘氏会纺线,也能贴补家用,不过她迷信的很,“啥?你婆婆怀了?这可真是,一进门就多了个小的,这叫什么事!” “哎呀娘,我跟你说二哥的亲事呢!”潘凤这会已经不在乎是多个弟弟还是妹妹的事了。 “亲事?你说的那姑娘,爹娘都死了?家里就剩个奶奶跟姐姐,连个兄弟都没有,将来怕是要断根,这种人家,想都不要想,我还指望你二哥养老送终呢!” 潘凤急了,“娘,你咋不想想,他们家有那么多银子,听说光田产就有好几百亩,谁要是娶了她,那些地不都得跟着嫁进来吗?等有了地,有了钱,我二哥再纳几个小妾,你还怕没孙子?脑筋别那么死嘛!” “还是不行,他们家不吉利,不行不行。” 无论潘凤怎么说,她娘都不搭理这茬。 潘老二压根没那个胆,要是让他单独面对沈清,估计腿肚子都要哆嗦。 他们不敢惦记,有人却吃了豹子胆,带着人登门了。 范家叔奶奶,吃过晌午饭,便欢欢喜喜的坐着牛车,领着自个儿的两个孙子来了。 嘴上说是给范家送点自家做的糯米糍粑,实际上,是带着俩孙子过来相看的。 甭管她是看上沈家的钱财还是看上沈家姐俩了,总之,这老太太一身劲,一回家就把吵架的事,诅咒的事,抛到脑后,觉得只要人家见了她俩孙子,肯定有戏,谁劝都不听,非要来走这一趟。 范氏也很无奈,她嘴皮子都要说破了,老太太却执意要领着俩孙子,叫他俩把糍粑带上,去沈家串门。 叔奶奶也不是真的盲目自大,瞧瞧她领来的这俩孙子,就知道她是有备而来。 比起范小山,这俩不仅长的白净,模样也俊俏,年纪小的那个,叫唇红齿白,跟奶油小生似的。 老大叫范文山,老二叫范文江。 哥俩听说奶奶要给他们说媳妇,都很高兴,乐颠颠的就跟着来了。 路上叔奶奶嘱咐他俩,要是能把沈家俩姐妹都拿下,试想一下,沈老大家的财产,岂不都成了范家的? 叔奶奶越想越美,甚至下了牛车,站在路边看沈家的房子,沈家门前的田地,感觉都成了自己家的。 范氏眼见劝不动,又不硬拦,只好跟着祖孙三人往沈家去了。 沈清打算动身前往边关,预备的东西要多。 她找人定做了可拆卸折叠的帐篷,以便在野外过夜。 帐篷是用削薄的两张牛皮拼接起来的,防风防雨防冷,就是份量不轻。 不过可以绑在马车后面,等到夜里休息时,把捆绑的绳子一解,找几棵树,把帐篷栓起来,中间砍几根树枝一撑,就成了。 毛豆领着霍林一回来,就见院里摆了这么个大家伙。 俩人好奇的钻进去,这儿摸摸,那儿瞧瞧。 “这儿还有窗户呢!” “不会漏雨吧?” “这回下再大的雪也不怕了。” 沈清道:“我又找他们定做了一张牛皮做地毯,防潮防水,铺在地上就能睡人,不过这东西制作起来太麻烦,我只作了一个牛皮帐篷,所以……没你俩的份。” 帐篷不大,只够她跟罗琴挨着睡。 毛豆跑出来,嘿嘿笑道:“这有啥,不是还有马车吗?万一您睡烦了,咱还可以换着睡。” 霍林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估计他自己也很清楚,这回去了边关,大概率,他是不会再回来了,对月牙湾这个地方,他挺不舍的。 沈清瞧出他的心思,想了想,道:“小林子,你们原先在月牙湾的祖地,我给你家留着,以后你若在边关待烦了,待腻了,就回来。” 霍林笑了笑,“好,多谢清姐姐。” 他回屋捧着爷爷的牌位,想了想,走出来,“清姐姐,以后我若是赶不回来,劳烦你帮我给爷爷上坟烧纸,你想在边关开铺子,我替你看着,我给你跑路子,我会报答你的恩情。” 沈清看着面前的小子,想起年初她刚来时,他跑前跑后的样子,不由的感叹,“咱们之间说什么报不报答的话,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你哥是你哥,你是你,我从没把你们混为一谈。” “我哥他……”霍林欲言又止,似乎是想说什么,可刚开一个头,就被一道尖利的声音打断。 “哎哟哟!你们家院里摆的这是啥呀?跟小棚子似的,这有啥用?”叔奶奶一进院,就自来熟,把自己当成沈家人了,扯着牛皮帐篷,稀罕的摸了摸。 她的两个孙子也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一进院就眼珠子就没歇过。 转了两圈,就把院里的情形尽收眼底。 包括有哪些摆设,有哪些人。 兄弟俩并不知道沈家姑娘长啥样,昨儿喝喜酒他俩也没来。 这会打眼一瞧,院里站了四五个姑娘,两个站在廊上,一个在厨房门口忙活,还有两个蹲在井沿边洗菜,哦,堂屋里还有一个,拎着个篮子,正往外走。 范氏脚步很快,几乎是前后脚就跟来了,一进院,听见叔奶奶的话,顿时急的不得了,“姑,姑娘,这是我家叔奶奶,您见过的。” 沈清站在堂屋门口,点了点头,“有点印象,您老人家有事吗?” 什么印象,分明是才见过。 老太太一见沈清就俩眼放光,冲上去就要拉她的手,被沈清躲开了,罗琴个跨步,挡下她,“有事说事,别动手。” 叔奶奶愣了下,接着就怒不可遏,“主人家说话,轮得着你一个下人插嘴吗?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走开走开。”她伸手去推罗琴,对方却纹丝不动。 范氏见状,吓了一跳,冲上去拉,范翠翠赶来,怕母亲闪着身子,也冲上去,她是为了护住母亲,同时也去拉叔奶奶。 第329章 别提那个臭婆娘 罗琴怕伤着范氏,才没有甩开老太太,但她很不耐烦,这老太太阴的很,居然偷偷掐她。 范家俩小子从她们的对话中,搞清了谁是主子,谁是他俩的相亲对象。 沈清依旧穿着裤裙,不过是加厚的,上身也穿着棉马甲,柳叶跟钟灵她们学会盘头,非要给她梳发髻。 结果梳的不成样子,最后还是翠眉给她梳的一个简单的发髻,插了一根玉簪,一根金步摇。 耳朵上,挂着一对小巧的珍珠耳饰,除此之外,也没旁的装饰。 即便如此,她修练的也跟钟灵等人有了明显的区别。 骨子里的气势,是外在饰物弥补不了的。 范文山一眼瞧中她,就再也移不开眼,欣喜的冲到她跟前,文绉绉的一拱手,“在下范文山,是范小山的堂兄,今年刚满二十,家住十里外的临山庄,家有爹娘,还有一位兄弟,一个妹妹……” “停!”沈清莫名其妙,“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叔奶奶抢先一步,拉着大孙子的手,激动的对她道:“孩子,瞧瞧你俩多匹配,一个有貌一个有财,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婶子,我早说我家俩孙子,绝对够得上沈家,你还不信,你瞧瞧他俩站在一起,哎哟哟!丫头,我这大孙子,样貌你是见过了,人品那也是没得说,绝对没那些人臭毛病,也知道疼人,你要是没啥意见,我晚上回去就找媒人来你家提亲,至于陪嫁啥的,我们家也不在乎,有就有,没有就罢了,反正你们家就你们姐俩,多少也便宜不了外人……” 罗琴听的呆愣住,沈清也是无语到极点,院里的其他人也是一样,全都看着这老婆子自说自话,还说的一身劲,好像明儿就要办婚礼,就要把沈清抬他们家去一样。 可事实上,沈清一个字都没说,也没任何表态。 就在这时,沈慧从后院过来,她没听见啥,就见叔奶奶拉着一个男人的手,站在自己妹妹跟前,噼里啪啦的说着什么,再瞧妹妹,一脸的不耐烦,似乎还憋着一股气,她毫不怀疑,妹妹能随时蹦起来打人。 “小妹,这是咋了?” 沈慧的声音一出现,叔奶奶后脑勺跟长了雷达似的,迅速捕捉到她的方位,转头看见她,一愣一想,扭头瞧了瞧自己的小孙子,忽然发现她好像搞错了,很明显,大孙子跟沈家大姐沈慧才最相配。 于是,她当机立断,拉着范文山,又冲到沈慧面前,“文山,你瞧瞧,这是沈家大姑娘,性子温柔,为人最是和善,就是命苦了些,爹娘没了,听说之前定亲又被退亲,那男娃还被洪水冲走了,要我说,他是没福气,娶不着这么好的媳妇,你说是吧?” 范文山都看花眼了,原以为那沈清就很美了,没想到她姐姐才是真正的小家碧玉,很对他的胃口,一看就是贤妻良母的样子,他迅速给自己立下目标,要娶眼前的女子。 “在下范文山,是范小山的堂兄,今儿冒昧前来,多有打扰,还请见谅。”这几句文绉绉的话,是他路过酒楼时,听几个读书人说的,他脑子灵活,之后就时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竟然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沈慧吓的退后一步,“这是咋回事?” 她不明所以,看看眼前的男子,又看看妹妹。 “当然是来给你们姐妹说媒的,来来,咱们坐下来好好聊聊。”叔奶奶伸手就要来抓她,被冲上来的范翠翠推开,“我说叔奶奶,您可真是自来熟啊!谁要跟你家相亲,谁要你说媒,你别自作多情好不好?” 老太太被推的踉跄了下,见是她,根本不怵,“哎,我说你这丫头咋回事,你能不能分得清谁是亲的,我可是你叔奶奶,你爹在我跟前还不敢嚷嚷呢!你居然敢上手推我!” 范文江听到奶奶的呵斥,急着冲上去,伸手一推翠翠,他是男娃,劲儿大,这一推,直接把范翠翠推的倒退好几步,然后摔倒在地。 “敢推我奶奶,你找死呢!” 范文山也训斥范翠翠,“就是,真不知道堂叔是怎么教的,没大没小,都敢跟长辈动手了,你胆子也太大了,这要是在我家,我妹妹敢这样,我爹早拿棍子打断她的腿!” 范文江在一边听着觉得很有道理,连连点头,“哥,你之前的媳妇不就是这么跟奶奶说话,被你打跑的吗?哼!我看还是打轻了,女人要是不听话,就该往死里打,打到她们不敢吭声,乖乖听话为止。” 范文山眼中闪过一抹阴鸷,“别提那个臭婆娘!” 叔奶奶瞅着俩孙子原形毕露,心知不妙,她来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俩少说话,别提跑了的媳妇,乖乖在那站着,装也得装的像一点,没成想,一个范翠翠,就让他俩破防。 “翠翠!”范氏见女儿被推,也是怒气上涌,“婶子,你闹够了没有,也别再自说自话了成吗?没人要跟您成亲家,麻烦你带上这俩混蛋赶紧走!” 她憋着气,没说的更难听,否则真是想骂人。 “他婶子,这俩孩子也是孝顺,怕我被人欺负,你别想歪了,要是他们自个儿媳妇,不也一样护着吧?慧丫头,你说是吧?清丫头,你觉得着呢?”老太太陪着笑,还想争取争取,反正好坏得看怎么说,站在哪个角度说。 范氏忍着怒气,柳叶把范翠翠扶起来,她走到母亲跟前,小声道:“娘,你往后站站,别叫他们冲撞到您。”她旁的不怕,就怕母亲有个闪失,在母亲的安全面前,什么委屈她都能受。 柳叶也是一样,“对啊范婶子,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为他们动气不值得。” “那个……”沈清正要吩咐罗琴把人撵走,她忙的很,没空跟他们唇枪舌战,可晚了一步,沈婆婆从菜地回来了。 “清儿,快来瞧瞧,奶奶挖了好些松树菇,咱把蘑菇晒干了,你带着路上也能吃。”老太太欢欢喜喜的一进院,就见多了两个陌生小子,接着,她看见范家叔奶奶,略一想,就明白了。 第330章 你算个什么东西 看样子,这死老婆子不死心,非把孙子带来相看,不过她这俩孙子倒是长的人模狗样。 “快去把奶奶扶进里屋。”沈清对柳叶道。 “是!”柳叶飞快跑到沈婆婆面前,一手拎过篮子,一手跨着她的胳膊,就要把她往里领。 叔奶奶却如同见了救星,惊喜的冲上去拦住,“哎哟!老妹妹,你可回来了,我还嘀咕您这是去哪了呢!文山,文江,快来见过沈奶奶。” 她那俩孙子,变脸速度奇快,换上一副乖巧懂事听话的模样,走到沈婆婆跟前,乖乖的喊了她一声。 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人家也没咋地,沈婆婆总不能直接开口赶人,甚至可以说,她第一印象还不错。 叔奶奶在一边瞧的又是得意又是欣喜,“沈清她奶,我没骗你吧?我这俩孙子要个头有个头,要模样有模样,配你家孙女不亏,你还赚了呢!” 沈婆婆本来听着前面的话,还能笑得出来,可听到后面,直接炸锅。 “你啥意思,谁要跟你家孙子相亲?什么配不配的,你再乱说,毁我孙女名声,老娘去衙门告你信不信!” 她突然变脸,打的叔奶奶措手不及,“嗳?这是咋说的,咱们之前不是说好的吗?我有俩孙子,你有俩孙女,年纪相当,又都没对象,这不是正好吗?” “呸!谁跟你正好,我俩孙女是天上的星星,你这俩孙子是啥?地上的草芥子,你好意思比,我都不好意思听!”本来以为只是来走走亲戚,顺道过来这边瞧瞧,没成想,这老婆子竟然打着要娶走她俩孙女的主意,咋了,是觉得着她俩没长辈撑腰,就能随便作践吗? 也欺人太甚吧! 叔奶奶本来也不是啥好脾气,更容不得别人说她孙子半点不好,就算有不好,那也是人家不好,不关她孙子的事,所以她肯定要跟沈婆婆吵起来。 俩个老太太吵了没几句,沈婆婆就开口撵人,叔奶奶不服气,又蹦又跳的骂。 沈清被吵的头疼,她就不明白了,为啥一个两个的都要给她说亲,难道她们姐俩不成亲,就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了吗? “毛豆,你们都是死人吗?” 毛豆本来看戏看的起劲,听见主子冷嗖嗖的警告,立马摩拳擦掌,“走走,都出去,别来我们家吵。” 光说不管用,他才不管什么老不老,伸手就去推老太太,范文山一见,立马跳出来护奶奶。 “你别动我奶奶!” 毛豆可不是范翠翠,他招呼上小弟,又加上霍林,几人围在那对兄弟身边,“动又怎么了,什么东西,也不瞧瞧这是哪,还敢跑来撒野,我只说一个字:滚!” 范文江年轻气盛,经不起激将,挥着拳头,就要冲上来打他。 毛豆受了一拳,“大家可都瞧好了,是他先动手的,那就别怪我们不留情面了。” 他正要大干一场,罗琴拧着眉头,走过来,一拽一别,使了个擒拿手,轻轻松松将范文山制住,再一脚,将范文江踢出门去。 叔奶奶见孙子被打,顿时跟疯了一样,就要扑上去。 范氏见势不妙,也要过去帮忙,被范翠翠死死制住。 这世上难缠的人很多,如果沈家从一开始就是高不可攀的富贵人家,高到他们只能仰望,那就是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过来提什么结亲,什么娶什么嫁。 偏偏沈清是白手起家,没什么底蕴,爹娘又不在了,只有一个年迈的奶奶守着姐俩。 于是,很多人都觉得沈家软弱可欺,哪哪都漏着缝隙,有可乘之机。 说白了,就是不把她们当回事。 只觉得这是一块肥肉,他们只需要张嘴就能咬上一口。 范文江被甩到门外,他身形瘦弱,摔的也不疼,飞快的爬起来,眼神凶恶的瞪着罗琴,“臭女人,你敢跟小爷动手,你算个什么东西!” 叔奶奶急的一个劲的扯他,压低声音,“江儿,快别说了,闭嘴吧!” 范文山胳膊被别疼了,也被罗琴推出去,跟弟弟一样,他也是觉得男性尊严被侮辱了,兄弟俩在门外骂骂咧咧。 范老大带人上山干活去了,要不然早动手揍他俩了。 许是觉得沈家没男主人撑腰,俩人越骂越难听,本来就是喜欢到处混的人,要不然范文山媳妇也不能跟人跑了。 古代女子,除了天生水性扬花的,也只有那完全过不下去,活不下去的女人才会选择离家逃走。 范氏挣脱开女儿,冲出来,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指着他们,“叔奶奶,你瞧瞧你这俩孙子,像什么样子,即便是那做生意的,也晓得买卖不成仁义在,可他俩呢?说的叫啥话?你别忘了,我们一家子现在是沈家的佃户,沈姑娘是我的东家,有你这样跟东家说话的吗?” “别说东家看不上,就连我,也瞧不上这样的人,自个儿没本事,还嫌这嫌那,我话放这儿,将来我家翠翠嫁人,要是夫家敢动手打她,我就是拼了我这条命,也得把女儿带回来,都是爹生娘养的,你们不把别家闺女当人,也就别怪人家瞧不上你们!” 那位叔奶奶可不这么认为,“你家翠翠咋了,我孙子又咋了,男娃就该这么养,你晓得个啥,瞅瞅你家小山叫你养的,怂货一个,能有什么出息,哼!他们沈家瞧不上我孙子,那是他们没眼光,什么人哪!真以为自己是金枝玉叶,千金小姐呢!有人要就不错了,还挑三捡四!” 范文山揉着胳膊,心里想着恶毒主意,压根没瞧见朝这边冲过来的一个人影。 叔奶奶正骂的起劲,狠狠出了心里的一口恶气,冷不防,突然背后一痛,身子不受控制的朝前扑去。 范氏也惊了,定晴一瞧,居然是…… “沈峰?你咋回来了?”沈清本是要出来叫人把这老婆子赶走,她也没多生气,最近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多了去,若是生气,那得把自己气死,也不能动手,否则把人打死,再不像对付姓刁的一样,打一顿再关起来,弄个半死不活,但显然,这办法对付老太太们不成。 第331章 吃火锅 可没成想,她一出来,就见范家叔奶奶飞了出去,始作俑者,显然是手里拎着包袱的沈峰。 这小子自打进了学堂,起初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时常要被先生罚,也一度把沈长贵闹的要去跟先生道歉,可后来渐渐的,找家长的次数少了,他也安份下来。 最近这几个月,连休假都很少回来,似乎很刻苦。 是似乎,不是确定。 毕竟不是自己的亲弟弟,沈清最近又忙着收地,哪有功夫去操心他的事。 今天猛的一见,才发现,半年时间,这小子不仅个头窜高了一大截,长相气质也成熟了许多。 读书改变人啊! 沈峰甩着包袱,看了眼在地上哀嚎的老太太,没理会,又恶狠狠的瞪向范家兄弟俩,“想欺负我姐姐,得先过我这一关,哼!凭你俩这副狗样,也想娶我姐姐,也不撒泡尿照照,我数三声,给我滚,否则小爷打断你们的腿!” 他说着,扔下包袱,就去墙角拎起一根烧火棍,在手里掂量着,朝二人逼近。 事实证明,这二人就是草包。 范文山还放几句狠话,还跃跃欲试,可他弟弟范文江,身子一扭就跑了,连奶奶都不要了。 范氏连忙推了把翠翠,“快把你叔奶奶扶起来,送回去。” 范翠翠一边偷笑,一边走过去连拖带拽的把人弄起来,揶揄道:“叔奶奶,您还是省省心吧!不该操的心,别操,不该管的事,少管,那样还能多活几年呢!” 叔奶奶按着腰,嘴上却不肯服软,“死丫头,你联合外人欺负自家人,胳膊肘往外拐,跟你娘一样缺心眼,你等着,这事没完,我这腰要是坏了,你们就等着赔钱吧!” 这时,沈清就很想感叹一句,还好这里古代不是现代,否则还真的麻烦。 她道:“老太太,你站的地方是我们沈家的土地,属于私产,你们不请自来,这擅闯民宅,我有权驱逐,如有必要,杀人也是可以的,不信你可以问问懂律法的人,现在可以滚了吧?” 范文山跑了几步,这才想起奶奶还在后头,又只得回来扶着老人,还凶巴巴的骂了范翠翠。 等他们回到范家时,范老太太看他们祖孙吃瘪的样子,甭提心里有多痛快,“咋样?婚事成了吗?啥时候请我喝喜酒啊?哎呀,你们提了上门没有?要是上门人家都不要,那还真是丢脸,我说老妹妹,你脸咋这大呢!带着两个不成器的东西,就想把人家宝贝孙女娶走,空手套白狼啊?啧啧,活该!” 做为妯娌,俩人年轻时没少掐架。 叔奶奶腰产,屁股疼,脑袋被气的更疼,再听见老妯娌的话,差点当场背过气去,“哼!你们,你们等着!” 沈峰在目送那对祖孙走了后,立马换上嬉皮笑脸,欢快的跑到沈清跟前,“三姐,许久不见,想我了没?” 沈清摇头感叹,“果然是我想多了。” “啥想多了?咱晚上吃啥?我住的屋子收拾好没?奶奶!大姐!” 沈婆婆见到唯一的大孙子,那是笑的眼都没了,啥烦心事都抛到脑后了,拉着他就不肯松开手,惹得沈清说了好些酸话,被老太太打了好几下。 “咱晚上吃火锅!”天冷了,吃火锅最惬意,玉手一挥,决定了。 火锅料她炒了很多,想着路上带些,只需一口锅,啥都能煮,有滋有味,总比吃干粮来的好吧? “好,吃火锅,我整天在学堂里吃饭,嘴巴都淡出鸟来了,三姐,记得多放辣椒,那个兔肉多搞些,还要羊肉,牛肉也要,我要吃肉。” “吃,要吃多少都有,清丫头,咱家还有羊肉牛肉吗?”沈婆婆总算想起来问一声了。 这年代可不像现代,有钱就能买到。 特别是牛肉,即便在青泉镇,也只有赶上杀牛的,才有牛肉吃,至于何时杀牛,那得看时机了。 至于羊肉,最近临近年关,杀羊的倒是多了起来,但大批量宰羊,还得再过一个月。 想到这儿,沈清立马走到院子,四下寻找毛豆,没见毛豆,只见到沈七了,“你去把毛豆叫来,还有叫翠眉过来。” 钟灵带着人,回阳庄了。 剩下的,除了曹翠眉,还有三个小姑娘,她们的名字,沈清还没记全,哦对了,春妮也在,加上她,一共五个人留下在她身边。 俩人来的很快,接着,沈清又叫人把范氏跟范翠翠叫来。 几人来了后,沈慧站在她左手边,其他就站在院子里,沈峰站在堂屋里,好奇她要说什么。 沈清站在廊下的台阶上,俯视着他们,道:“我忽然想起来一事,我去了边关之后,具体何时回来还不清楚,但有一事,需要你们提前去置办。” “姑娘请说。”曹翠眉见她神色认真,便知道这是正经事,不能玩笑,便也神色严肃的洗耳恭听。 范氏也是一样,双手交叉搁在身前,立在一旁。 毛豆来的迟些,跟一同来的霍林站在另一边。 沈清想了想措辞,才道:“我需要你们在我回来之前,也就是一个月之后,开始收羊肉,猪肉也要,另外,继续收购白菜,制成酸菜,这个活范婶子能把握,就交给你。” 范氏点头,“不知姑娘想要多少斤?” 沈清直接道:“送多少腌多少,至少上千斤,反正这东西也不值钱,不怕囤货。” “成,姑娘放心,这事我一定办好。”她想到这事婆婆也能帮忙,不然酸菜的味道跟成色她不好把握。 沈清又道:“囤肉的事,毛豆你去办,我不要骨头,只要羊肉,羊腿也行,大不了剔下来的骨头,卖给冯掌柜,让他做羊汤,记着肉买回来都要好好保存,不能有异味,猪肉也要新鲜的,如果无法保证新鲜,就给我买活猪回来。”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跟他们把计划说一说。 天冷的冻手,这两天早上醒来,地面都结了一层厚厚的霜。 天始终阴沉沉的,想下雪,又下不来。 她担心路上下暴雪,耽误了回程的时间,也是耽搁了做生意。 第332章 对我有意见 万一……万一大雪提前降临,她的计划是不是可以提前。 她一直低头想事,旁人也不敢催,直到她再次抬头,眼神坚定。 “你们听着,我这次的行程要去多久,我也不清楚,如果路上不耽搁,一个月之内来回,也是有可能的,要是那样的话,你们只需要囤肉囤菜,旁的不需要做,如果一个月之后我回不来,我会写信告知,到时你们就开始包饺子,羊肉酸菜猪肉,怎么做好吃,你们就怎么做,记着我说的法子,下雪之后,包好的饺子放在水里滚一遍,再放到室外冻一夜,将冻好的饺子打包装好。” “人手不够,就多叫些人,能包多少是多少,另外,咱家不是种了很多香菜青蒜?我最喜欢吃香菜馅的饺子了,都懂我的意思吧?” 毛豆听出门道了,“您这是要包了饺子,运到边关去售卖?” “没错。” 毛豆倒吸了口凉气,“这,这能赚钱吗?光是路上折腾,就……就那个了吧?” “南货北运,我这一趟,是要打通货源通道,只要这条路通了,没有贼匪,当然了,我还是可以跟赵家合作的,到时再看吧!饺子这东西,在咱们这儿是稀罕玩意,可到了边关,绝对是奢侈品,那是天价,非有钱人吃不到,懂了吗?” 毛豆倒吸了口凉气,他不敢想像,要是真把饺子运到边关,那一碗……少说也得收二两?还是三两? 沈清笑,“也可以让他们拿东西换嘛!比如毛皮,草药,若是能跟关外的人通商,这绝对是一条发财的路子。” 她也是可以运粮食,但在大冬天,要是关外那些蛮子,能在帐篷里,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估计都得感动到哭。 “你就不怕被安上卖国通敌的罪名?”沈峰在她身后凉凉的说道,“没有允许,擅自跟关外的蛮子接触,事情可大可小,要知道,咱们现在跟蛮子还在打仗呢!” 其他人听了他的话,也是一脸担忧,通敌这事,听起来就很可怕,一个不小心,就是满门抄斩啊! 沈清摆摆手,“你别在那危言耸听,我又不会傻到跑关外跟那帮人做生意,再说,不卖给蛮子,也能卖给军营的人,他们难道就不想这口?” 沈峰这回没泼她冷水,“这办法倒是不错,那我跟你一起去。” “不成!” “不成!” 同时有两道反对的声音,一个是沈清,另一个是沈婆婆。 老人家急的都快哭了,“你不能去,她一个人去我就够操心的了,你再跟着去,那奶奶也不要活了,你可是咱沈家的独苗啊!” 在老人的观念里,男女还是不同的,沈清再能干,她再喜欢,也是女娃。 这一点,无从辩驳。 沈清也道:“你少跟着裹乱,我能对我自己负责,却不能对你负责,所以这事你想都别想。”说完,她又继续跟毛豆他们商议细节,除了肉菜,还有面粉,也需要大量购买。 银子她交给姐姐了,其次冯成成每月也送分红,但这些显然还是不够。 摊子铺大了,开销自然大。 临走之前,她还得把几个庄子的管事叫来,一一嘱咐。 晚上众人围在一起吃火锅,分了两桌,男人们一桌,女人们一桌,倒不是封建思想,只是男女混坐,总有些不自在。 吃饭时,沈清见到脸色腊黄的许璐。 本来是要送饭,但沈清想到,吃火锅人多热闹,加上毛豆霍林沈峰都在,也没什么不方便的了,就让人去请他过来。 许璐顶着一双黑眼圈,把一个册子交给她。 “姑娘请过目,这是我整理的,关于办学的章程,还不完善,您先看,若有不妥之处,您提出来,我再回去改改。”他恭恭敬敬的站在沈清跟前,把册子递过去。 沈清接过,粗略扫了一眼,“可以,咱们先吃饭,先生也辛苦了。”将册子递还给他,请他入座。 许璐不知为何,有些失望,大概是他辛苦写的东西,没有得到沈清的重视,让他失落了吧! 沈慧连忙招呼他去隔壁落座,“先生别多想,今儿家里事多,妹妹想是累了,而且她现在也顾不了办学的事,一切还得劳烦先生多费心。” 许璐黯然的点头,他明白,他咋能不明白。 沈清说办学,要让佃户们的孩子有学可上,学得一技之长,说白了,她还是想为自己打算,想给自己培养人才,当然了,这对佃户们来说,是好事,只是这好事,实际上,东家并不是真的很看重。 不过,相对于别的东家,这小姑娘做的已经够好了。 做人嘛!要严于律己,宽厚待人。 沈清等姐姐回来,忍着笑问她,“许仙人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了?” 沈慧见妹妹一副促狭的表情,就知道她是故意的,“人家熬了两晚才写出来的东西,你只扫了一眼就搁到一边,换谁心里能好过?读书人脸皮薄,又不好意思说,你呀!” 沈清轻描淡写道:“他也是一个成年男子了,难道会不清楚万事开头难,有什么事是可以一帆风顺的?若是让他觉得办学这事简单了,以后再遇到麻烦,他还能应对吗?” 沈慧没听懂,“你总是有理,我觉着你就是故意折腾他。” 沈清也没否认,“我想看看他的品性,不行吗?” 沈慧不明所以,“难道他的品性不行?” “那倒不是,只不过……”她说一半就不说了,全然不管姐姐在一边眼巴巴的瞅着。 “算了算了,咱还是吃饭吧!锅都开了。” 沈峰捧着碗跑到她们这桌,“带我一个,带我一个,他们那桌吃饭不热闹,奶奶,我要吃肉。” “好,奶奶给你烫!”沈婆婆对孙子有求必应。 许璐心情不佳,吃饭也不作声,毛豆给他倒酒,他端起就喝。 范氏白天闹了一场,晚上身子疲累,加上火锅也不适合她,范奶奶就给她下了碗面疙瘩汤,卧了俩鸡蛋,让她吃过早早睡下。 范翠翠又打水给她娘洗了脚,看着她娘睡了,才跑过来吃火锅。 第333章 守夜 还是沈家热闹,她都习惯了。 范老大吃饭的时候才听说叔奶奶带人来闹事,他心中愧疚,想了想,还是端着酒杯过来跟沈婆婆赔罪。 沈婆婆知道这事不怪他,再说小孙女还得用人,等她走了,家里家外的安全,更得靠他,哪敢怪罪,“瞧你说的这叫啥话,他们来要闹,又是你的长辈,即便你在,又能咋样,也一样拦不住,幸好咱们住的这地儿偏僻,省了好多麻烦,以后都警醒着些便是了。” 范老大点头,“您放心,以后我跟小山轮流守夜,咱这院里没有守夜的人是不成了。” 院里东西多,虽不值钱,但也难说会不会引来小偷。 临近年关了,小偷小摸的人多了起来,不得不防。 说到安全事宜,沈清想起几个庄子,以及月牙湾这边归拢的田庄,确实需要组建安全巡逻人员。 “范叔,守夜是个长久的活,年轻人觉多,他未必能守得住,而且光靠你们俩,也不是个事,嗯!要不从山上挑个踏实稳妥的人,专门负责守夜的事,您瞧如何?” 范老大略一思索,“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昨儿办婚宴,他也来了,你见了还说这人长的好凶,其实他是个好人,婆娘生孩子难产死了,留下他跟可怜的老母亲,还得养孩子,他只能上山打猎采药换点银子,家里日子过的苦,可再苦再累,他也没做过坏事,老实的不得了,话也少,不过您要是找他看门守夜,就得连同他老娘跟孩子一并照顾,他们在山上日子过的苦,离了他,根本活不了。” 沈清没有犹豫,“我要是的老实稳妥,能守得住门户,只要附和这俩条,多养两个人也无防,他家娃儿多大?” “呃……前年腊月里生了,这会还没到两周岁吧!” “啊?那他年纪也不大吧?”沈清想起那天见过的闷头汉子,胡子拉茬,感觉年纪很大的样子。 范老大笑道:“山里人嘛!就是老的快,找媳妇也不容易,他是差点打光棍才娶上的媳妇,今年差不多二十出头,姑娘要是同意,我明儿一早上山去找他,您过过眼再说。” 第二天一早,范老大天没亮就上山,等到沈清起床洗漱,正在吃早饭时,他就领着一个高大的汉子回来了。 “东家,人,我给你带来了,他叫刘恒。”接着他又催着刘恒叫人。 沈清撂下碗筷,以示对人的尊重,“刘大哥请坐吧!” 沈七端来凳子,递到他面前。 刘恒没动,反而还往后站了站,“我站着就行。” 他没忘了自己是来应聘守夜的,是下人,怎么能在主人家面前坐着,这是临走时,他娘嘱咐的。 沈清也没勉强,想了想,把自己的条件说了,“我家需要人守夜,听范叔说你为人稳妥,是值得信任的好人,所以就想叫你来试试。” 刘恒仍旧低着头,“如果能让我带着我娘跟儿子,钱少点都没关系,只要给我们住的地方,能让我们吃饱饭就成。” 沈清想着还是要笼络人心,所以她道:“我一个月,给你开一两银子,你觉着如何?” 刘恒终于惊讶的抬头看她,那双眼睛幽深如海,“那我儿子跟我娘呢?” 沈清努了努下巴,“门楼那儿有几间屋子,你们挑两间,一间你住,一间你娘带着孩子住,我们家吃饭都是一起的,大多时候没有主仆之分,所以就是说,我们吃啥,你就吃啥,成吗?” 刘恒不淡定了,还是头一次听说要跟下人吃一样的东家。 沈清又道:“我知道你不信,觉着我是不是在诓骗你,但你就算不信我,也得信范叔,有他在这儿呢!我能骗你吗?” 范老大笑呵呵的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吧!我们东家也是穷人出身,不是那刻薄刁钻的地主老爷,我们昨儿晚饭就是在一起吃的,等你娘跟娃儿来了,也是一样,不会让你们吃不饱饭的。” 刘恒心思戳破,脸上有些涩然,只可惜他肤色黑,瞧不出什么,“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清道:“不止是吃饭,在我这儿,春秋两季都要给你们做衣裳,不是什么好料子,就是粗布短衣,不过你娃儿还小,我可以叫人单独给他做几件棉的,我说这些,就是想让你知道,我不会亏待你们,只要有我一口吃的,便不会饿着你们,至少比你在山上的日子,要好的多。” “东家的意思,我明白了……”他正要说,一两银子的月钱多了,又是给吃又是给住,还要做衣裳,五百文一个月也是不得了。 “不,你不明白。”沈清神色一肃,“一两银子只是基本标准,年底我还要给你们奖赏的,将来咱们这儿还要办学堂,你家小娃儿长大了也能上学堂,还是免费不要束修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给了这么好的条件,为的是什么? 当然是要他用最大的忠诚,来开展工作,必要的时候,即便去拼命也在所不惜。 刘恒想通了,挺直腰杆,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只要我娘跟我儿子将来无忧,我这条命就是您的!” 这话份量够重了吧? 沈清满意的点头,“很好,去把你家人都接下来吧!我叫人给你们收拾屋子。” 谈完了,范老大领着他出来,略带几分责备的道:“你刚才说那话,是不是太重了?什么命不命的,听着怪吓人的。” 刘恒苦笑,“大哥,你难道没明听懂东家话里话外的意思?” “可也不是要你拼命吧?”范老大没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再说,他根本没想到沈清是这样想的,看门守夜嘛!能有啥危险? “不管怎么说,还得多谢你,等我们搬下来,收拾好了,有空请你喝酒。”刘恒是真心感谢他,山上的日子越来越苦,跟野人似的,他都快撑不下去了。 下午,刘恒背着行礼,把儿子挂在胸前,一手牵着老娘,三人摸索着,因老太太腿脚不好,整整走了三个时辰才下了山,到沈家门口时,天都要黑了。 第334章 有待观望 今儿范家做了小席面。 潘凤从娘家回来,也带了不少东西,潘老二送她回来的,到了家,潘凤也不让他走,使唤他帮忙收拾院子,搬搬抬抬。 也不知是想通了,还是单纯的想拉拢人心,她热情的做了两桌小席面,请沈清他们过来吃。 钟灵他们走了之后,剩下的几个姑娘,沈清也给她们指派了差事。 曹翠眉带着两个姑娘,去镇上看铺子了。 原先霍云州送她的聘礼,她本来是要还给霍林,但霍林说,如果……也许……他们并不需要。 人嘛!犯不着跟自己过不去。 等见到霍云州,按照市价把银子给他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这几间铺子搁那,她心里很不得劲。 于是,冯成成就跟她商量,用他手里的三间铺子跟她换,正好他可以扩建宏福酒楼。 俩人一拍即合,回来的这两天,事情就敲定了。 冯成成给的铺子,位于铺子东面入口,很不错,但过往车马多,不适合做客栈或是酒楼,她用来开农货铺子,却是再合适不过。 后面也有住人的地方,沈清又怕俩姑娘在那不安全,便从阳庄调了杨二力跟叶磊,充当伙计,又找了个身板好的老婆子,人员配备就差不多了。 所以,沈家这会人真的不多。 想来想去,沈清还是叫柳叶去后面,把沈凤叫了出来。 沈凤一直偷偷观察着沈清的一举一动,当然是在沈清不知情的时候。 听说沈清终于要起程去边关,她心里的小算盘可是打上了。 不过直接说,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沈清不会同意,所以……她要迂回。 沈清还在前面感叹,沈凤这丫头在家里越发的没有存在感了,今儿早上还跟她自动申请,要去照顾许仙人。 沈清想了想,她在沈家似乎真的待不惯,以前还跟霍林说两句,霍老爷子出事之后,霍林不爱说话了,也很少到前院,更不会主动帮家里人干活,听说吃饭也是要么提早要么最后,反正就是不跟他们一起,沈凤就跟个隐形人似的,有时沈清都想不起来家里还有这一号人。 所以,她想去就去吧! 得了她的允许,沈凤吃过晚饭后,欢天喜地的收拾东西,奔去对面了。 说远了,再说回潘凤摆的这顿宴席。 依然是男女分席,男人们都在范老大这边用饭,女人则去了小山家。 罗琴坐下之后就埋头吃饭,旁人话还没说两句,她就已经吃完了。 “你们慢慢用。”她撂下碗筷就要走,刚起身,袖子被人扯住,她一低头,原本冷酷的脸瞬间又破防。 “姨姨抱!” 这是刘恒还没满两周岁的儿子,大概是在山里见的人少,两周岁了,说话还不利索,能说的也不多,只是简单的几个字。 刘奶奶年纪其实也不大,只不过在山里生活,苍老的快,满头白发,精神还不如沈婆婆好。 脊背更是佝偻的严重,站在沈家院里,一个劲的对沈婆婆道谢。 沈婆婆见到小奶团子似的刘小旺,当即就抱过来又亲又捏,家里多了个奶娃娃,一下子热闹起来,沈慧也很喜欢他,见他穿的破破烂烂,当天就给他改了好几件沈清的旧衣裳,鞋子不好改,正好沈婆婆还留着沈峰小时候穿的鞋子,她留作纪念的,刚好给他穿了。 刘奶奶也是一身补丁,还是补丁摞补丁,沈婆婆看不过去,给她找了几件自己穿的。 沈婆婆现在可不愁没衣裳穿,沈慧闲来没事,就给她跟沈清做衣裳,镇上也有卖成衣的,沈清去镇上时,进了成衣店,是直接就定,之后裁缝铺的老板娘都知道她们一家的尺寸,只要言语一声,过几天就能把做好的衣服拿来。 这还是因为沈清有诚信,从不推脱付账,更不会拖欠,所以这些人都很乐意做她的生意。 范氏也找了几件范老大的衣服,给刘恒,又押着刘恒刮了胡子。 如此一来,这一家子总算能见人了。 可说来也好笑,沈家人对这一家子都很和善友好,唯有罗琴,自打他们进门,就敬而远之,板着脸,也不说话,就是坐在一边不搭理。 哪怕刘小旺歪歪扭扭的朝她走过去,她也是飞快躲闪,根本不敢去碰。 沈清想到罗琴的遭遇,以及她没了的孩子,想到她可能是在害怕,怕接触小孩子勾起自己的伤心事,于是便鼓励刘小旺去找她玩。 罗琴就是嘴硬心软,看到刘小旺要跌倒时,会下意识的去扶。 之后,被刘小旺抓到,扑进她怀里,小娃儿咯咯的笑。 刘小旺大概也知道这姨姨面冷心热,偏偏还喜欢粘着她,一个下午就听他叫姨姨。 罗琴正要拒绝,就听刘奶奶眼眶含泪,说道:“这孩子可怜,自打生下来,就没见过亲娘一眼,没吃过亲娘一口奶,他爹从山上打的蜂蜜,加上我熬的米汤,一口一口喂大的,一岁半才会走路,身子还总是不好,隔三差五的伤风,瞧瞧这身子弱的,唉!我家恒儿命苦啊!” 罗琴本来就生过孩子,她当过母亲,亲眼看见自己的孩子在怀里死去,那种痛,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 所以,她根本无法拒绝刘小旺的撒娇求抱抱。 见她伸手把小娃儿抱起来,刘婆婆不哭了,欣慰的笑了,感叹的对沈清道:“你们一家都是好人,我家刘恒得能姑娘的看重,给他一个差事,我真是做梦都能笑醒。” “呵呵!”沈清不晓得要说啥,也只能笑着打哈哈。 难不成她要促成罗琴跟刘恒? 她才不做这种傻事,他俩有没有戏,看得造化。 再说,刘恒的人品,有待观望。 潘凤起身给沈清夹菜,“姑娘尝尝我做的肘子,我二哥都说我做的肘子最好吃。”她没用公筷,是用自己的筷子夹的。 更重要的是,筷子她刚刚才用过,从她嘴里拔出来的。 沈清捧着碗接过,道了谢,却不动筷子,也没接她的话。 沈慧知道妹妹的忌讳,便替她打圆场,“小嫂子坐吧!都不是外人,不用夹来夹去。” 第335章 找死呢 范氏道:“就是,喜欢吃什么就夹什么,别客气。”她今儿总算捡回点面子,是儿媳妇给她挣回来的,至少还能做这么一桌子菜,还不错了。 众人又客气一番,眼见吃的差不多了,潘凤忽然问沈慧,“我听说大姑娘的亲事也着落呢?是不是太挑了?一直没中意的?” 这个话题禁忌太多,她一说出口,满桌子的人都愣住了。 潘凤却视而不见,仍旧自说自话,“要我说,咱们做女人的,主意还是别太大的好,多听听长辈的,他们吃的盐,比咱吃的饭还多,你瞧我不就是听了爹娘的话,嫁到范家,才有这样的好日子。” “凤儿,要不你去隔壁看他们吃的咋样了,要不要添饭。”范氏尴尬的想把她支开。 潘凤喝了口小白菜汤,淡定道:“娘,你不用堵我的嘴,咱不是闲聊嘛!大姑娘也说了,咱都不是外人,有啥不能说的,再说了,我这不是关心两个妹妹吗?” 她自动代入身份,范氏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她瞥了眼对面坐着的俩姑娘,连忙道:“瞎说啥呢!东家是东家,咱是下人,你可别乱了规矩。” 潘凤举着勺子,环视了眼桌上的人,忽然朝沈清伸长了脖子,“姑娘也是这么想的吗?我还以为姑娘的意思是把我们都当家人呢!一家子说说体己话,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清敲着筷子,漫不经心道:“小嫂子如果这么认为,也没什么错,姐,你吃好了吗?咱回家吧!我累了。” 她也没生气,只是觉得累。 偏又不能说狠话,人家刚嫁过来,嫁的是范家,跟她没啥子关系。 退一万步说,为着范家忠心耿耿,她也不能指责潘凤太多。 可她慢慢看清潘凤这个人,这女人心大着呢! 她退了,她就进一步,不管是想要试探她的底线还是为着别的什么,都让她十分厌烦。 沈慧跟着起身,“好,我也累了,奶奶,你们慢慢吃。” 刘奶奶见情势不对,坚定跟东家姑娘站一处,“我也出去瞧瞧旺儿,这孩子一会瞧不见我,该哭了。” 沈婆婆也道:“我年纪大了,吃不下太多,你们慢用。” 等人都走了,范氏有心责怪媳妇两句,可那些话,她不止说过一遍,都老生长谈了,说来说去,别说潘凤不想听,她更不想说。 最后只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吧!”便也走了。 潘凤望着渐渐冷掉的菜,气的不行,嘀咕道:“有什么不了起,不就是发了横财,就牛起来了,哼!要是我有这机会,一准比你做的更好,狗屎运!” 罗琴抱着刘小旺出去,在院子里转了转,见没什么可转,又到外面去了。 沈家姐俩从小山家出来,沈清语得心长的对姐姐道:“姐,以后别跟这女人走的太近,以后也别跟小山走近了,否则还不晓得要闹出多少事来,咱虽不怕事,但也没必要惹事上身。” 沈慧叹息着点头,“我晓得。” 沈清又叮嘱道:“我不在的时候,你还是待在家里少出门,有事叫沈七跑腿,我把他留下给你使唤。” “我不用,我有翠翠,你把沈七带上,我才放心。” “你听我的,准没错,沈七虽年纪小,但脑子机灵,在他在你身边,我更放心,银子你要收好,除了账上支取,甭管谁来借,都不要借出去,就说我说的,叫他们回来有事找我。” “好。”沈慧听着妹妹的叮嘱,心头发酸,觉得自己真没用。 一阵小娃儿清脆的嬉笑声传来,二人抬头看去,只见罗琴正领着刘小旺逗弄着范家养的狗,那狗栓门口的一颗树下,正冲二人疯狂摇尾巴。 刘奶奶不知何时站在二人身的,感叹道:“我家旺儿从没这么开心过。” 沈清正要说些啥,听见沈峰一阵风似的从院里冲出来,“大姐三姐,你们吃好了吗?” “呃,咋了?” 沈峰激情澎湃的道:“我估摸着,我爹很快就要来接我回家,你就要走了,我二姐成亲你也赶不上了,瞧不见我二姐成亲,你可是要吃亏哦!” 沈清好笑道:“有啥吃亏的?她成亲跟我有啥关系?” 沈峰神秘兮兮朝她眨眼睛,“那是你不晓得她要嫁给谁。” “啊?嫁谁?” “不告诉你!” “臭小子,找死呢!” 俩人你追我跑,沈峰有时还故意停下来等她,等她要追近时,又飞快的跑开,惹得刘小旺咯咯大笑。 潘凤在院里听见了,嗤之以鼻,“还真是野丫头。” 范小山吃饱喝足回来,满脸红光,“媳妇,你可真贤惠,能做出这么一桌子好菜,之前是我错怪你了。”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潘凤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你只会动动嘴皮子,我可是费了老半天的劲,可惜啊,人家也不领我的情,你瞧,没吃几口就走了,摆明了就是对我有意见。” 范小山不喜欢听媳妇说沈清的坏话,总觉得很刺耳,头一甩便要去睡觉。 潘凤及时拉住他,压低了声音问道:“我先前跟你说的事,你觉着咋样?” “啥事?”范小山喝多了,这会脑子跟一团浆糊似的,啥都想不起来。 “就是我二哥跟沈清的事,你觉着咋样?” 范小山愣了片刻,突然酒醒了,瞪着一对布满惊愕的眼,呵斥道:“这事你要再敢提,我就把你休了!” “你,你敢!”潘凤也怒了。 范小山却丝毫不怵她,“我有爹娘,有月钱拿,将来我们家绝对要发达,我有什么不敢的。” “你敢休,我,我就叫我哥打断你的腿!” “哼!你娘家人多,我们家人也不少,要是闹到公堂上,我就告你不孝父母,看你有啥说的,所以,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别作妖,我也不会虐待你,咱俩好好过日子!”撂下这句话,范小山就进屋睡觉了。 潘凤想撒气,想摔碗摔盆,可举起来又放下了,摔碎了还得花银子买,还得她来收拾,一点都不划算。 不过,她真的放弃了吗? 未必吧! 第336章 刺骨的冷 沈家门前的十亩地,还有些没收,得赶在上冻前,把能收的都收了,而且还得把地窖扩大。 其实沈家一共挖了两个地窖,一个在前院东侧的墙角下,她叫人拉来青砖,与其说是地窖,倒不如说是地下室更妥当。 四周的墙壁都用青砖铺了一层,还用青灰除虫,用石灰隔绝潮湿。 她叫人送来的青砖多,所以旁人并不知道,她在屋后还挖了一个地道,一直通到山脚下,有三十多米,在尽头依山而建,也修了个很隐蔽的地下避难所。 这事,需要保密,但同时也需要人去做。 想来想去,她把刘恒偷偷叫到一边,让他跟罗琴轮流去干。 刘恒知道这是用来避难的,而且东家也说了,他家也有一老一小,到时也用得着。 这么一想,刘恒更认真了。 沿着山势,整整掏出两间屋子,上面铲些草皮覆盖,等到来年草皮焕发生机,长起来,从外面根本啥都瞧不出。 屋子里面,先砌了一层砖,再抹一层石灰防潮,再订一层木板,做了个天窗,可以打开通风,也有一点点的光线。 地窖刚开始建的时候,沈清就跟着赵家人走了。 赵家兄弟俩这回也是带了很多货物,足有上百辆马车,护镖的人有上百,浩浩荡荡,绵延了足有两里地。 赵珏亲自来接她的,知道她马车不够,他带来十辆,结果还是不够,沈清带的货,足足装了二十辆大车。 她不止是带了泡菜,还有许多大酱,以及冬腊菜,各种咸菜,光是辣椒酱,就将了十坛,都腌的刚刚好,打开盖子就能闻见喷香的辣香味,简直就是下饭神器。 没办法,赵珏只能叫人再去牵十辆马车过来。 绑上绳子,给马儿喂饱了粮草,便要出发了。 沈家人送到月牙村口,现在这儿也算是个小型村落了,许璐建议把这里改成村庄,以后就叫月牙村,他写了信送去衙门。 改名也不能自个儿决定,得记录在县志上,所以得经过衙门许可。 这事并不难办,银子使到位,没啥不好解决的。 她离开没几天,县衙的文书就下来了,还带了一块石碑,叫他们找人刻好,立在村口。 再说车队,准确的说应该叫走货的马帮。 赵珏接上她,走了半日,跟弟弟会合,众人才一起踏上漫长的旅途。 出了平川县境内没多久,就开始下雪了,天气也是刺骨的冷。 沈清观察了下,整个马帮,除了她跟罗琴之外,就只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做饭婆子,再没女的了。 为了方便,便将她们安排在一辆马车上,这是女子才有待遇,即便如此,这辆马车上也塞满了东西,有被褥,衣裳,吃食,空下来的地方,勉强够她们挤在一起坐着。 只有等到做饭休息时,才能下车方便伸伸腿脚。 为了赶路,他们早上醒来时,做一次饭,得吃的很硬实,把马儿喂饱,这是最重要的事。 然后就是赶路,中途几乎不停下歇息,顶多给马儿喂水喂料,然后就到了天黑。 因队伍庞大,哪个客栈也装不下,再说他们是直奔燕城,中途不需要卸货,所以基本不会进城镇,都在野外露宿。 反正人多,把马车围在一起,就跟个堡垒似的,再把马儿集中放一放,有人夜里轮流看马,有人轮流看货,有人负责警戒巡逻,有人负责伙食,如果需要采购必须品,也会有人提前骑马离开,到附近城镇采购。 沈清的二十车货物,装的满满当当,合并到队伍时,有人还好奇,她带了啥。 沈清为了不惹人眼红,很坦当的拿了一袋泡菜,让厨娘给大伙加菜。 见她带的是泡菜,有人哄堂大笑,有人摇头,更多的是无语。 这么老远的把咸菜运去边关,不是脑子有泡,就是脑子有病,还是压根不懂经商。 赵珏采购了不少皮蛋,连臭豆腐也整了许多,要带去边关售卖。 再者,他经商这么多年,什么才真正赚钱的生意,他门清。 所以他没有嘲笑沈清,反而在尝过味道之后,跟沈清谈起后续合作,“你也不可能时常往边关跑,如果你的这些特色咸菜卖的好,是不是要把东西批给我?” 沈清这会正坐在帐篷里,面前摆着一个小炭炉。 帐篷是她之前做的牛皮帐篷,晚上搭建起来,她跟罗琴睡在里面刚刚好,还能兼顾做饭。 在她第二天晚上把帐篷撑开搭建好之时,赵家俩兄弟就目瞪口呆。 他俩常年在外奔波,不是没想过整一顶帐篷。 一来材料不好整,二者,他们觉着搭建起来比较费劲,最后一点,他们跟伙计都是同吃同住,搞的太特殊也不好。 可沈清把帐篷撑起来,他俩还是羡慕坏了。 找了个理会就钻进帐篷里,这儿瞧瞧那儿摸摸。 帐篷完全撑开,里面的空间,足有七八个平方,而且形状是可以变换的,可大可小,想要大一点,就把一面完全撑开,露天一面墙就够了。 所以他们几人坐在里面,也不显得拥挤。 沈清把一包火锅料搁进沸腾的水里,然后瞥他一眼,“那是自然,我这个人喜欢赚钱,可又懒,跑这么一趟都累的要死,以后我还打算去京城瞧瞧,至于边关那样的苦寒之地,去一次就够了。” 赵珏来了劲,兴奋道:“你们家做的泡菜味道甜辣,北方人吃最好不过,哎,这是火锅?你这么快就变出火锅来了?” 沈清把料包拿给他看,“加了牛油的火锅料,在冬天可以完全凝固,你瞧,但是放进锅里,热水激发,就是一锅美味的汤,随便烫点啥都成,就是煮面,也是完全没问题。” 她临走时带了蔬菜的,天冷,搁着也不容易坏。 洗洗放进锅里烫两下就能吃,还有切好的羊肉,猪肉也带了些。 霍林闻着味,掀开帘子就进来了,“好香嘛!晚上吃火锅吗?” 帘子一打开,味道就飘了出去,外面的人自然也闻见了,纷纷朝这边看。 赵晌嚷嚷着问他们在煮啥,冲了进来。 第337章 震撼 霍林正在找碗筷,顺手也给他拿了一副,俩人就蹲锅边,一边烫菜一边吃。 两口下去,热的满头大汗,直呼过瘾。 赵珏知道这样不行,便转头问沈清,“我们外出走货最忌讳吃独食,你带了多少火锅料?能不能卖给给我?” 沈清笑了,“你要,我送你一些都成,咱啥交情,谈钱就见外了。” 沈清带他去了马车,掀开一块油布,底下摆的是竹箩筐。 每块火锅底料,都用菜叶子包起来,掌心大小,整整两筐。 赵珏倒吸了口凉气,“你带这么多?” “嗨!要不是你说车装不下了,我其实还能带的更多。”为了熬这些火锅料,她跟姐姐可是一晚上没睡。 这配方,绝对是最高保密级别的。 赵珏笑了,“好吧!看来你要做的生意还挺杂。”赵珏拿了一些,送给厨娘,又跟她们说了做法,这才回到沈清这边。 见沈清正在往锅里烫粉条,他知道这东西也是沈家出的。 想了想,他道:“以后边关这条商路,我接了,你瞧咋样?” 沈清笑笑,没接话。 “你到底是咋想的,跟我说说呗!”赵珏急了,他觉得沈清简直浑身都是个宝,但这个宝如果落在别人手里,对他来说,绝对是极大的打击,所以他要不惜代价,把这个宝抓在自己手里。 沈清听着外面呼呼刮来的北风,裹了裹身上的披风,“我要在燕城开铺子,以后我的货,我自己卖,但运输交给你们家赵家,如何?” 赵珏看着她,足足沉默了有半顿饭的功夫。 最后,也只能朝她竖起大母指,“你厉害!” 沈清失笑,“我们家出产的东西,以后只会越来越多,我需要一个站点,这俩咱们两家也还是合作嘛!” 赵珏想了想,“还是等回程的时候再议吧!”谁知道中间会不会出什么差错。 “确实如此,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就怕不太平。” “乌鸦嘴!这话以后可别说了。”赵珏还是很忌讳的,走货的最怕碰上劫道的。 他们两只手,一双腿,手里握着一把大砍刀就敢跟你玩命。 可你呢!得顾着货,还得顾着人,束手束脚,就很麻烦了,很多时候只能花钱消灾。 走了五天,越往北,天气越冷,雪也越下越大。 沈清揉着手背,夜里睡觉手脚焐热了,总是痒痒的,好像要起冻疮。 罗琴看她搓手的样子,直皱眉,“要不给你找点药吧!” 沈清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摇头,“我小的时候每年冬天都要冻手冻脚,今年来到边关,肯定躲不过去的,算了,咱们还有多久才能到?” “听赵珏说,如果不出意外,大概六天以后,但咱们好像要过河,也不知河面上情况如何,所以暂时只能猜测。” 沈清坐马车,坐的屁股都肿了,而且整天闷在马车里,除了睡觉,啥也不能干,导致她觉得时间过的忒慢,慢到要一秒一秒的度过。 这下趟行程,她带了罗琴跟霍林,沈七留在家里了,范小山本来也要跟来的,可她思索再三,拒绝了,她可不想再招惹潘凤。 毛豆也带不了,家里也有一大堆事。 算来算去,就把沈五带上了。 他比毛豆年纪大,瞧着也很老实。 她这回可是把命都压上了,也是对赵家兄弟有绝对的信任。 “对了,你说找师兄过来给我当护院,咋一直没消息。”她突然想起这事。 罗琴掰着手指头算,“信送去至少要两天,还未必能送到我师兄手里,即便送到了,师兄赶来,也要时间吧?万一他去了月牙村,见我们走了,是不是还得沿路追来?” 总的来说,就是她也不清楚,师兄能不能,全看天意了。 沈清无奈,只祈祷这一路别有差错。 可临近年关,那些过不了年的,总得出来进点年货。 小伙强盗,见到他们的阵仗,并不敢轻举妄动。 只有中大型团伙,才敢对他们谋划。 走了约七八天,沈清吃火锅都要吃腻了。 一路相安无事,而且越往北方,雪景越是震撼。 她看着风景,喝着刚泡好的热茶,惬意的不得了。 赵晌却跑来泼她冷水,说越是放松警惕的时候,越是容易出事,让她们夜里都别睡的太死。 因队伍过长,行进的时候,他们兄弟俩要一个在前面领队,一个在后面压队, 这天,他们在途径一处名叫奇风岭的山坳时。 赵珏看到两侧的山崖,觉得不妙,催着领头的汉子快些赶马车,他们得尽快冲出去。 车队加快速度,坐在马车上的人,都得抓住什么,才不至于被甩飞。 还有许多伙计镖师,跟在马车后面跑。 镖师也是赵家养的,他们是武力,伙计是搬搬扛扛的,分工不同,但如果危险来临,都得拿起武器,否则货物被抢,谁都交不了差。 沈清坐在马车里,被晃的东倒西歪,脑袋好几次磕到车厢壁。 罗琴已经坐到前面,接过车夫手里的鞭子,站起来挥动鞭子,嘴里吆喝着,催促马儿冲出去。 突然,前面的马车停了,幸好她反应快,及时拉住缰绳,即便如此,马儿还是撞上前面的马车。 只听马儿惊叫着抬起双蹄。 “吁!吁!”罗琴不得不跳下马车,使出全身力气,扯住缰绳,同时朝车厢里喊,“快过来帮忙!” 沈清顾不得去数脑袋撞了几个包,手脚并用的爬出来,又摔下马车。 地面上全是碎石,一阵钻心的疼痛,她抬手一看,手心被扎破了。 但也顾不了,她爬起来,冲到罗琴身边,扯过缰绳,恨不得整个人都挂上去,俩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马儿稳住,她的马车本来就在队伍最后,还来得及反应,其他人就没这么好运了。 一百多辆马车,倒下一小半,有些货物倾卸,倒在地上,露了出来。 赵家这趟运的大多是盐巴跟棉花,棉布,还有些小百货,总之,都不是大件。 倒下来问题也不大,只要再重新码上就好。 马车坏了也不要紧,这些意外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所以工具以及备用车轮都带着了,人多好办事。 第338章 恶人 可再快,也是需要短暂修整的。 赵晌骑在马上,从这头一路吆喝,再跑到另一头。 “大家都警醒着些,把家伙什都抄在手上,若见着陌生人过来,别迟疑,拿家伙跟他干!女的躲进车里,别出来。” 最后这句,显然是对沈清说的。 罗琴没理他,默默的拔出剑,这是沈清给她买的,也算是宝剑吧! 真正的宝剑,她可买不起,也就是凑合一下,比她之前的大砍刀要强的多。 “你退后!”罗琴这会面色冷库,颇有几分女侠的味道。 沈清扒着她的胳膊,探头探脑,“咱的货,不能有闪失啊!” 罗琴翻了个白眼,“不过是些咸菜,你心疼个啥?” “话可不能这么说,在别人看来就是咸菜而已,可在我看来,都是金子,谁想动我的货,我要谁的命!” 罗琴放下剑,无语道:“难不成你要我为了这些咸菜,跟人拼命?” 沈清嘿嘿笑道:“哪能呢!你的命可比这些咸菜值钱多了,我的意思是,要是有人来抢货,让他们去前面抢盐巴,抢好东西去,咱的咸菜有啥可抢的。” “赵珏要是听见这话,得气吐血了。” “我讲的是实话。” “懒得理你!”罗琴看向四周陡峭的山壁,足有几十米高,高耸入云,十分的壮观,同时也十分的危险。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一阵马蹄声在山谷回响。 “有人来了。” “啊?好像是骑马的,好像很多哦!”沈清又开始担心她的货,另外,她要不要把脸抹黑啊! 因队伍乱了,并没有排成长队,而是又围成一个圈,缩短了长度,所以她能瞧见队伍尽头的赵家兄弟俩。 不止后面来了人,前面也有一队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兄弟俩正在交涉。 但人家既然在这儿设了埋伏拦人,肯定是有备而来,怎能轻易善了。 “你在这儿别动,我去前面瞧瞧。”罗琴还是待不住,内心蠢蠢欲动。 许久没杀人了,她手很痒。 如果真打起来,光明正大的杀掉这些人,一点后顾之忧都不会有,她可以杀的痛快了。 罗琴一走,沈清顿时觉得身边四处漏风。 忽然,霍林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清姐姐,你不用害怕,我找人打听过了,这儿离我哥的驻地不远,要是他发现不对劲,肯定会赶来救援的。” 沈清一愣,“你哥?这儿离燕城还有多远。” 霍林拍了拍脑门,从怀里拿出一张地图,沈清本来还要惊讶一下,但是在看到地图的真实面貌时,心情又慢慢平静了。 说是地图,其实就是手工画的一张简易画。 要不是霍林手指着告诉她哪里是山,哪里是路,根本认不清。 “这是你哥给你的?” 霍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我缠着我哥,让他告诉我边关的风土人情,他才画出来给我瞧,清姐,你别瞧这地图简陋,可该有的都有,你瞧,这儿是咱们现在的位置奇风岭,这儿,这儿是燕城,中间还有两个小城镇,距离大约……大约还有一百六十多里,我哥的驻地就在这儿。” 霍林指着地图上西北方,那儿画了个小小的帐篷,“大约三十里。” 她默默的想:“三十里就是十五公里,古代对距离的测算,没有那么精确,所以具体是多远,谁都说不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确实不远,而每个驻地外都设有岗哨,十里,五里,这样的距离,也就是说,离他们最近的岗哨,大概在五里之外。” 这些都是她的推测,只是做为参考,却不能太依赖。 沈清推开地图,面色沉静,“远水解不了近火,你瞧对方来了多少人?咱们带的这些货,都是禁不起闪失的,要是人家冲上来哄抢,我们谁都拦不住。” 霍林黯然的低下头,“我知道。”他就是想着最好的结果,他哥能从天而降,解救他们,也许,也许沈清能感动,会以身相许什么的。 沈清拍拍他的肩,抬头看着前方,就见罗琴又回来了,她连忙问:“前面谈的如何了?” 罗琴摇头,“不太理想,这伙山贼狮子大开口,要的也太多了。” “他们要多少?” “要我们货物的一半,如果不肯,就要抢!”罗琴本来握着刀,就等着砍人的,可赵晌死死挡住她,不给她上前的机会。 沈清略一沉思,“我去看看。” “你去了也没用。” 沈清没听,吩咐霍林好好看着货,便跟着罗琴又回到队伍最前方。 双方还在谈判。 赵珏是做生意的,不到万不得已,哪里想动刀子,即便有胜算,他也不想。 刀剑无眼,伤了伙计,或是镖师,他回去之后,不说难以跟家属交待,就说赔偿款,也够他喝一壶的。 而且若是处理不好,将来谁肯给他卖命。 再者,对方人数也多,双方打起来,还不知要死伤多少。 所以,他是想和平解决,也就是给点买路财,双方和和气气的各退一步。 赵晌心里憋着滔天怒火,都快把他点燃了,忽然身后有股子清冷的香气,他回头一瞧,只觉得头疼,“你怎么又来了?”刚打发走一个,这回可倒好,主子又来了。 沈清伸长了脖子,朝前面看,“他们是流寇还是本地的村民,或是逃逸的恶人?” 赵晌道:“应该不是流寇,如果是流寇,就不会跟我们废话,直接上来杀人抢货了。” 流寇就是被打败,或者临阵脱逃的军人。 这些人从死人堆里爬起来,杀人不眨眼,根本不把自己跟别人的命当一回事。 本地村民也不像,看他们五大三粗,满脸戾气,更像是在南边犯了事,逃逸至此的贼人。 他们聚集起来,抢劫过往商队,一般不会把事情做绝,这样一来,就不会把事情闹的太大,商队为了以后的太平,也会选择隐忍,一来二去的,说不定还成一项长久生意。 沈清明白了他的意思,重新打量站在队伍最前头的那人。 他骑在马上,身上裹着兽皮,像是狼皮,头上戴着兽皮帽子,整张脸,只有眼睛露在外面,像狼眼,阴狠狡诈。 第339章 不怕死 他一手握着一杆长枪,一手揪着缰绳,正在跟赵珏谈判。 “大当家的,我也带了一百多号人,一百多辆马车,若咱们真拼杀起来,你未必能讨到多少好处,何必呢?我愿意送您一百两银子,算是我的买路钱,一百两不少了,够你们置办上千斤的粮食,即便过不了冬,也足够撑一阵子,如何?” 那人似乎冷笑了一声,“我知道你是赵家的大公子,往年你在这条道上走货,我也没有过多为难你,但今年不同了,听老辈们说,今年将会有大雪灾,关外的蛮子们怕是不会安安稳稳的在外面待着,所以我们也得囤货,抱歉了,你们只要留下一半,然后就可以离开,回程的时候,我们也不会为难你们,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赵珏眉头紧的能夹死苍蝇,这不是说了跟没说一样吗? 他能留下一半的货吗? 显然不可能,本来就有二十车是属于沈清的,要是分出一半,他亏的连运费都不够。 “大当家的,没得商量了吗?” “没有!”那人举起手中的长矛,身后的一众小喽啰,也同时举起手中的武器。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赵晌朝地上啐了一口,“妈的,老子一辆车都不会留给他,要干就干!” 沈清顿觉不妙,“别别别,都快过年了,见血多不好。” 她突然冲出来,对面的裘明还愣了下。 大概是她个子矮,又藏在赵晌身后,所以裘明没发现。 商队里面有年轻女子,又是在这样的近乎荒漠地带,山贼窝里也有女人,但数量有限,也不是人人都能睡,所以在沈清出现时,队伍明显骚动起来。 沈清看着对面的骚动,也安静下来。 赵晌急的跳脚,“你这丫头,咋如此冲动。” 这可是要坏事的。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冲上去把沈清拽回来时,罗琴淡定的从他身边走过去,站在了沈清身边。 赵晌呆住,“你们还真是……”真是啥,他也说不上来。 赵珏就比他淡定多了,他多少了解沈清的为人,知道她不是冲动之人,既然站出来,想是有话要说。 再者,真打杀起来,谁都不敢保证她的安全,还是一样的危险,所以随便吧! 沈清其实裹的也厚实,为了以示诚意,她将帽子拉下来,露出整张脸,双手拢在袖子里,朝对面的喊话道:“请问阁下尊姓大名?”她从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要破局,尽量靠自己吧! “裘明!”出于对她胆量的尊重,裘明没有嘲笑她,更没有忽视。 沈清点头,也报了自己的名字,“我瞧阁下也是个性情坦荡之人。”否则只会对她不屑一顾,哪会听她说话,“所以我猜想阁下逃至此地,是做了侠之大义的事情吧?” 什么是侠之大义,比如劫富济贫,比如杀了贪官,比如打死恶霸,与强权做斗争,被官府追杀一路逃一路躲。 裘明愣了下,突然哈哈大笑,“小姑娘,你好像很喜欢自作聪明。” “呃……” “实话告诉你,我是杀了奸夫淫妇,被官府通缉,逃到此地,你觉得这回答如何?” 沈清满头黑线,好吧!还是她的想像力不够丰富,于是她迅速调整策略,正色道:“你杀了人,一路逃,一路聚集人手,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苟延残喘,活一天算一天,你不敢再往北边去,因为那儿有北夏的驻军,你也不敢回南边,是吧?” 裘明笑不出来了,他避的扯开面罩,露出一张带着刀疤的脸,“臭丫头,老子的事,轮不到你来评判,今儿老子不光要货,还得要人,你们俩都得给我留下。” 沈清飞快的想了一遍,收编此人的可能性。 几乎为零。 因为她不敢要一个有案底的人,那样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但谁说收编就一定要把人留在身边。 “裘大哥,你是贼,我是好人,但我知道北方这一块,除了你们之外,还有很多很多大小不一的贼寇,但是你有没想过,抢,只是暂时的一种手段,并不能长久,要是我们双方真打起来,你的手下就不会有损失吗?” 裘明不以为然,“我们都是脑袋拐在裤腰带上的人,不怕死。” 他一招呼,身后的人同声,嚷嚷着不怕死。 赵晌看不下去了,捂脸转头,赵珏也觉得沈清说的都是废话,真要不行,那就打吧!反正他是不会白白拱手让出货的。 沈清双手背到身后,给他俩使暗号,罗琴回头瞪了眼二人,“找死还这么急吗?听她怎么说!” 赵晌要跳脚,“有用吗?” 罗琴冷冷道:“有用没用,试过才知道,闭嘴!” 赵晌赶紧合上嘴巴,但心里还是又急又不服气。 赵珏拉了拉弟弟,小声道:“你去叫他们准备好……知道了吗?” 赵晌神色一变,“明白!”他偷偷去了。 可沈清才说了个开头呢! 她大声道:“我知道诸位都是不怕死的汉子,可你们不怕死,你们的家人呢?姓裘的,你总不会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即便没有儿女,也有爹娘,人活一世,不可能真的毫无牵挂,若真有无儿无女,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无牵无挂的,就当我没说。” 对面的人群安静下来。 裘明阴冷道:“你什么意思?” 沈清道:“我的意思是,你们有生之年,还想见见父母儿女亲人吗?想知道他们过的好吗?想给他们一个安稳的生活吗?” 赵珏见裘明表情变了,于是凑到沈清耳边,低声对她说道:“裘明没有爹娘,但有个女儿,被寄养在他妹妹家。” 沈清笑了,“姓裘的,你有个女儿是吗?” “你想对我女儿下手?老子就先杀了你!”裘明身上杀意暴涨。 沈清并不畏惧,是个人就有弱点,强大如帝王,也是一样。 只要抓住了,就不怕他们不能乖乖就范。 “我杀你女儿做什么?我也是做人家女儿的,而且我今年只有十三岁,想来你女儿也不比我小多少,我得告诉你,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你能肯定你妹妹妹夫一家不会虐待苛责她吗待她成年后,会不会被胡乱嫁人,一辈子受苦,却没有娘家人给她撑腰,我有个姐姐,她若是成亲,若是在夫家被人欺负了,我会给她撑腰,谁都别想欺负她,可你女儿呢?” 第340章 真是草率 裘明紧紧攥着缰绳,拳头攥的咯吱响。 他当年杀妻杀奸夫,女儿才六岁,她亲眼看见了,以至于脑子有些迟钝。 他逃走时,把女儿交给了妹妹。 大概是因为杀的只是平民,官府只通缉他,并没有对他女儿做什么。 这些年,他也不敢联络妹妹,更不敢打听女儿怎样了。 但经沈清这么一提醒,他忽然想起妹夫的脾性。 沈清知道他被说动了,又对他身后的人,道:“你们也是一样,家中还有爹娘吗?还有亲人?有生之年,你们就不想见一见,或者寄点钱回家,给他们改善一下生活,或者置办几亩地,否则等他们老死,连个安葬的地方都没有,对吧?” 这些人里头,大部分都是穷苦出身,只有极少数是因为纯粹的坏,被家人厌弃才跑出来混。 有人忍不住问:“那你有啥办法?我们可都是被官府通缉的人,你敢跟我们沾上关系?” “就是,你还不是为了糊弄我们,好让我们放你们过去,一旦你们安全了,还会这样说吗?” “这女人就是在糊弄大家,你们都不要相信。” 沈清听着对面热热闹闹的议论声,无奈的笑了,“我说你们傻不傻,我们是跑生意的,这条商路,也不会是第一次走,以后每年至少要走两趟,咱是个长久的买卖,裘大哥,不如咱俩坐下来谈谈,我诸位吃火锅咋样?” 裘明静静的坐在马上,没有回复,也没有斥责,更没有嘲笑,只是安静的立着。 忽然之间,好像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赵珏紧张的不行,罗琴也默默按住刀柄,只有沈清仍旧笑着。 其实她心里也没底,谈判谈判,得有底牌,才可以谈,啥都没有,你谈啥? 也不知过了多久,可能也就半分钟的时间,裘明忽然动了。 他腿一翻,下了马,朝沈清招招手,“你过来。” “啊?” “不是要请我吃饭吗?” “那你过来啊!”让她过去,她手无缚鸡之力,过去干啥? 裘明似乎笑了,不确实,好像是。 他往前走了几步,指了一处空地,“在这儿?” 沈清盘算了下距离,“好吧!”然后回头找沈五,“去准备一下,做火锅。” 赵晌从后面转一圈回来时,看到面对面,坐在一块大石头两边的沈清跟裘明,都傻眼了。 “哥,这是啥情况?” 赵珏摇头,“我也懵着呢!” 他也不是每年都遇到裘明,总共也就两三次,也不多说废话,给了银子就能放行,对方还能送他们一段路程。 但是不管怎么看,裘明都不像好说话的人。 裘明见她变戏法似的,变出一个小炭炉,点上炭,又有伙计端来一口小锅,加水加什么东西,煮开之后,一股麻辣的香味瞬间飘散开来。 “这就是火锅?”大概是闷的太久了,整天跟那帮野人在一起,偶然遇见一个有趣的小丫头,见她认真的鼓捣这口锅,他觉得有趣,身上的戾气也淡了许多。 沈清还在纳闷他为啥是这个变化,却也不敢多问,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我配的料,用的都是香辣方子,吃起来麻爽驱寒,你们在边关这地儿生活,更需要这个,不如我送些给大哥?” “大哥?”裘明觉得这丫头要不就是没心眼,要不就是满肚子心眼,“我可是杀人不眨眼魔头,而且你才见我头一面,就敢叫我大哥?” “我这个嘛!相信第一眼的感觉,我觉得大哥是好人,您便是好人。”拍马屁而已,只是自己不觉着恶心,恶心别人有啥关系。 “你对好人坏人的界定,还真是草率。” “做人嘛!简单一点,才活的开心,人生苦短,何必在乎细节,锅开了,可以烫菜了。” “你先吃。”裘明很不客气的给她夹了一筷子。 沈清失笑,“大哥还真是谨慎,这是我最喜欢的羊肉,还有香菜。”能带着的东西不多,带些香菜,不过也都快没了。 裘明闻着香味,又见她吃的额头冒汗,忍不住了,拿起筷子夹了块羊肉。 刚刚汆烫好的羊肉,最是嫩滑。 他放进嘴里,只嚼了两下就双眼放光。 要知道他们在这里混,虽不至于饿死,但吃的东西也精致不到哪去,有盐有油就不错了。 突然尝到如此特别的味道,他所有的味蕾,一下子全部打开了。 “好香!” 沈清笑的眼睛眯起来,“我就说吧!没人能拒绝火锅,也没啥事不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一顿不行,那就再来一顿,大哥尝尝这个,这是我们家自制的粉条,还有这个,泡菜,也是我们家自己做的,我要运到边关售卖。” 她一时激动,忘了用公筷,好在裘明是个大老粗,也不在意这些细节。 粉条事先泡过,放进锅里稍微烫一下就能吃。 他吸了一口粉,这爽滑的口感,实在是太特别了,再吃一口她夹过来的泡菜。 清爽脆嫩,很是开胃。 对于他们这样即便在夏天也很少见到绿色蔬菜的人来说,无疑是绝顶的美味,甚至比烤羊肉还要馋人。 别说烤羊肉,就是狼肉天鹅肉,他们都吃过,反正野外多的是,想吃就去打猎。 但蔬菜,本地真的不适合种植。 而且他们山寨老爷们,闲来无事也只会喝酒赌钱耍女人,山外的小镇倒是有,除非偷偷去买否则人家根本不敢卖给他们。 裘明接连炫了好几口泡菜,又吃了几口羊肉,才停下筷子,“还有吗?总不能我这些弟兄都看着我吃吧?” 沈清豪爽道:“好说!沈五,你跟霍林,带着火锅料,再带上几口锅,去给他们煮火锅,赵大哥,麻烦你帮帮忙。” 赵珏虽万分无语,可只要能解决眼前的困局,这点牺牲也算不得什么。 于是他伙计抬了两口大锅,支在路上,又吩咐人去找水。 半个时辰之后,热气腾腾的两口大锅边,围满了人。 大家对于这种麻辣的口感都很好奇,有人被辣的直跳脚,有人尝一口就受不了,也有人不怕辣,筷子下的飞起。 第341章 全都给我扔了 赵珏干脆带着弟弟坐到沈清这边,罗琴让霍林跟沈五去看货,她也坐了过来。 裘明吃的热了,把外面的披风脱了,露出精壮的胳膊,“小姑娘,我也不是非要抢你们,可我这些弟兄,总要吃饭活下去的,是吧?如果囤不到足够的粮食,我跟他们也交不了差,你说是吧?” 赵珏冷笑,他就知道这帮山贼阴的很,根本不是一点好处能糊弄的,看来沈清的算盘又落空了。 罗琴倒是没什么反应,反正银钱也好,货物也罢,她都不在意,只要沈清活着,其他都好说。 沈清眼珠子一转,一拍膝盖,仍叫他大哥,“裘大哥,我有个主意,咱们以物易物如何?” “啥?” “就是拿你们用不着,且无用的东西,来换我们的货,比如你刚刚不说你们时常打猎,那我是到的兽皮一定不少,兽牙也可以,或是其他的东西,对你们没有价值,但对我们有用的,一来,你们丢掉了无用的东西,也少了累赘,二者,我们以物易物,我们内心多少能平衡些,以后这生意还能做,我还可以给你们提供泡菜,或者火锅底料。” “如果你们只是单纯的抢,那我想,时间一久,这条商路毁了,你们靠啥吃饭?倒不如你们用你们的优势弄来我们需要的东西,咱们交换物资。” “我心里舒坦了,说不定还能给你们弄来更美味的食物,调料,让你们在此地生活的更好些,最最重要的是,我刚才提到你的家人,如果大哥信得过,这事交给我,我写信叫人去找,如何?” 不得不说,这最后一句话,才是最打动裘明的。 当然了,她前面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 这就跟养羊是一个道理。 他今儿做的事,等于是一刀全宰了,那下次为了安全,他们可能就要更换路线,其他商队收到消息,也会对此地避而远之。 要知道,他手底下可是有一百多号人,光是养活这些张嘴,就是一个不小的开销。 最后,当然还是他的女儿。 裘明思索了片刻,道:“你真能找到我女儿?” 沈清不敢把话说的太满,说的太过也不像啊! 于是她道:“我只能说我尽量去找,你也知道这其中有很大变数,能不能找到,还得看天意,但不论如何,我一定给你送消息。”她打算到下一个小镇,就写信给毛豆,让他派人去打听。 “好,我信你,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裘明忽然邪魅一笑,“你跟我扯上关系,就不怕被人告发,说你私通山贼?” 沈清笑了,“哎!说什么私通不私通的,那就严重了,我们是被胁迫的,为了保命,实属无奈。” 裘明哈哈大笑着起身,拿起地上披风,随手往身上一裹,高声道:“来人!” 一个随从飞快的跑来,裘明对他说了什么,随从连连点头,然后飞快的跑了。 赵家兄弟心里都没底,也觉得这样不妥。 沈清反倒很淡定,听罗琴说起外面的事,也听柴良说过,京城那些人斗的很厉害,只不过都把消息捂的严实,皇帝病重,太子听说犯了错,苏璟被扣,连京城都出不得,下一步,如果太子因此被幽禁,那皇储就要换人,太子一脉的人能干吗? 免不了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她猜测苏璟这会正窝在京城某个宅里装死呢! 一旦太子出事,他就要有所行动,到时北夏动荡,谁还管得了她一个小毛毛虫的事。 可是她得找到合适的人,护着自己的小圈子,这叫筹谋。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 在等待的时候,裘明笑着说道:“你一个小丫头跟着商队,就为了卖点泡菜火锅料?” 沈清很诚实的点头,“后面那二十车都是我的,主要是泡菜还有一些咸菜啥的,我本来就是乡下丫头,做点小生意贴补家用,对了,我家明年就有粮食出产,大哥如果缺粮,写封信给我,我给你换啊!” 听到前面,裘明还挺可怜她,可到了后面,他彻底惊讶了,“你们家能出产多少粮食?” 沈清道:“呃……赵大哥,一百亩地,一年能产出多少粮食?” “这个……得看种什么吧!如果是种水稻,那产量是很少的,一亩大概二三百斤,如果做小麦就多,种粟米就更多了。” “哦!那我家有三百多亩,一年两季,应该还可以吧!”这话说的就有点装了。 接着她又对裘明道:“大哥是不是在想,把我绑了,或是直接抢走?可粮食得在地里种,再长出来,还得有人指挥着佃户们收割,又不是直接就能食用,这是个长久的营生,你若想不缺粮,就得跟我保持长久的关系,虽说我老家离这儿不近,但只要有商队在,就没什么运不来的。” 裘明在宰羊跟放牧之间只犹豫了片刻,然后就释然了,“有意思。” 很快那随从就带着两辆马车回来了,掀开帘子,里面装了满满两车的皮子。 “老大,你看这些够吗?” 裘明清了清嗓子,故意道:“老子嫌这些皮子搁在家里碍眼,全都给我扔了。” “啊?扔这儿?” “你有意见?” “没,没有。” 于是,两车皮子就被扔在路边。 赵珏扫了眼,都是上等的皮子,还有好几张狐狸皮,甚至还有一张熊皮。 裘明等到东西扔完了,又对赵珏道:“姓赵的,老子还是那句话,想从此地过,留下买路财,快点的,别叫兄弟们为难,快过年了,见血也不好,留着小命回家看老婆孩子去吧!” 赵珏笑了,“大当家的仗义,在下怎好小气,来人……” 他也叫人拉来两车的货,两车盐,一车棉布。 “既是快过年了,叫人给兄弟们做几身新衣裳。” 沈清道:“沈五,去抬一筐火锅料,再搬一车泡菜,大哥,我家做的辣椒酱也好吃,绝对是家乡的味道。” 她很殷勤的把一个小坛子拿来,揭开盖子,递给裘明。 裘明一闻这味儿,鼻子就发酸,不是辣的,是想家了。 第342章 风雪 “以前我娘活着时,每年冬天都要腌上一罐辣椒酱,那会冬天家里没吃的,穷,就靠着辣椒酱才能活下去。” 沈清心有所感,“我家种的多,年前我再让人给你送些便是,另外再过一个月,我叫人给你送饺子。” 裘明摇摇头,“有这个就够了。”他对于饺子,没有奢望。 “那我若是想找你咋办?” 赵珏人都傻了,还有上赶着去找山贼的,她也算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裘明朝她招招手,让她附耳过去,也不知裘明说了什么,沈清满意的点头。 一场拦路抢劫,变成了拦路交易。 直到他们离开,赵家这边的人,还有不敢相信,很多人都在看货,根本不晓得前面发生啥了。 “他们就这样让开了?我怎么觉得跟做梦似的?” “是啊!真奇怪,该不会有啥阴谋吧?” “应该不会吧?” 裘明这边的人也是一脸懵逼。 “老大怎么把人放了?咱不抢了吗?奶奶的,老子裤子都脱了,跟我玩这个。” “胖子,你闭嘴,妈的,少在那恶心人,既然是老大说的,咱就照办。” “不然还能咋办?你打得过老大吗?” 裘明能成他们的老大,能没两把刷子吗? 他们信奉的是强者为尊的准则。 有人想起沈清说的一事。 “那姑娘刚才说的意思,好像是能帮我们联络亲人,我,我想我娘了。” “屁话,别忘了你在老家干过啥事,你还回得去吗?”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沉默了。 其实他们很多人都是穷苦出身,犯的事也不过是为活下去。 当然也有那天生的坏种,不过那样的人在边关是待不下去的,因为太苦了,他们宁愿在南边苟且偷生,也不会跑这儿来。 商队重新出发,直到离开奇风岭,赵珏才松了口气。 赵晌赶上来跟他聊天。 “哥!那丫头不会真想跟姓裘的做生意吧?” 赵珏摇头,“我哪知道,事情变化的太快,我还没捋清楚呢!” 赵晌冷哼,“以我说,咱们去找当地的官府,使点银子叫他们出兵把这帮人剿了,一了百了。” 赵珏为弟弟的年轻气盛无奈,“剿了之后呢?” “什么之后,之后这条路不就太平了吗?咱在别的路上不也是这么干的?” “你傻啊!且不说剿灭这么多的山贼要使多少银子,就说你敢保证没了他们,这条路就太平了?要知道,这儿可是靠近关外,多的是流寇亡命之人,没了裘明还有王明,周明,永远清不完的。” 越是贫瘠的荒漠之地,没什么人烟,就土匪山贼的最佳避难所。 因为官府根本不想管,再说他也管不动,得找当地的守备军。 守备军也不是那么容易调动的,需要一级一级往上报备,猴年马月才能批下来,还是未知。 赵晌听了哥哥的分析,顿时泄气,“照你这么说,咱就得一直受他们胁迫?” 赵珏见哥哥还是榆木脑袋不开窍,都要气笑了,“他们不是给了皮子吗?认真算算,咱们也不亏,卖给谁不是卖,你没瞧见沈姑娘一直在试图跟他们打好关系,也不知她是咋看出裘明是个能信任之人。” 她是咋看出来的? 关于这一点,罗琴也很纳闷,于是她就问了。 沈清正剥着花生,随意道:“因为他长的像一个人。” “谁啊?” “一个你不认识的人。” 罗琴满头黑线,她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有什么人是沈清认识,而她不认识,又跟裘明相似的。 沈清憋着笑,她当然不能告诉罗琴,她在前世最喜欢的男演员姓胡。 而恰巧裘明长的还真像他,硬汉一枚,虽糙了点,但很有味道。 可好景不长,他们离开奇风岭时,已是傍晚时分。 听赵珏说,出了奇风岭,没有合适的歇脚地点,需要赶夜路,到达一个叫洛布的小村子。 那儿是赵珏发展的一个落脚点,有他的人在那儿长期驻守。 夜里赶路,尤其是商队,绝对不是一个选择。 寂静的夜里,只有马蹄声,以及车夫的吆喝声。 可天一黑,天气就变了。 罗琴到外面探看了一番,回来时面色凝重,“外面的雪又下大了,路上积雪有半尺厚,而且你听,风声很大,我们怕是赶不到赵珏说的小村子。” 沈清裹着毯子,为了方便说话,她使了银子给那俩个厨娘,让她俩挤到别的马车上,她跟罗琴才有了说私话的空间。 听着外面呼呼狂吹的风声,好像野兽咆哮一般,如果这车上没有货,没有他们压着,只怕马车都要被掀起。 “这么大的风雪,马儿也看不清路,这样走下去,怕是要出事。”她也没对讲机,无法跟赵珏沟通,更不可能脱离队伍。 罗琴看着晃动着似乎随时都能散架的马车,“赵珏应该想到的吧?”她生过孩子,有些畏寒,手里的小炭炉早就熄灭了,这会也只能搓搓手,让双手恢复一下知觉。 沈清前世去过北方,见识过北国风光,更知道真正北方的冬季是什么样子。 所以,她并不乐观。 队伍前头的赵珏也很狼狈,虽裹的严实,只剩俩眼珠子在外,可睫毛上还是结了厚厚的冰霜,前面的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路的两边应是山丘,黑夜里看来,幽暗冷森,也是恐怖异常。 不过他们常年奔波在外,早已习惯了,只是视线不佳,行路太难。 镖头打马过来,大声道:“少东家,咱们不能再往前走了,风雪太大,马儿都受不住了,重找个地方安顿过夜。” 他说的话很快就被风雪吹走了,赵珏又问了一遍,才听清他说的话。 可真的能停下吗? 他转头看向道路两边,都是一望无际的荒漠,荒漠之中最多的是什么,是狼。 “这儿不行,没有遮挡,附近经常有狼群出没,咱们人多,气味散发出去,一定会引来狼群的注意,还是再往前走一走,找个能避风,又能防守的地方。” 赵晌也赞同,“崔师父,我哥说的对,要是遇到狼群,咱们的损失可比遇见山贼大的多。” 第343章 休整 狼可不会跟你谈条件,且狼一般都是群居,据他们了解,这一带的狼群,少的有几十只,多的就不好说了。 万一遇上,损失不可估量。 其实镖头如何不知道狼群的危险性,可他们再往前走,马车很有可能会陷进积雪中,而且现在视线极差,万一掉沟里,也是车翻马摔,一样走不了。 没办法,东家发话了,他也只能听东家的。 可他们行进的速度太慢了,半个时辰,才走二里地。 沈清观察着行进速度,听着外面马儿一声比一声高的嘶叫,她心一横,拿上披风冲出来,站在车架上,看了片刻,然后朝身边跟着的镖师招招手。 她带了很多新鲜的蔬菜,又有火锅料,平时更不吝啬于分享,所以队伍里的人对她都很有友善,没有因为她是女子,觉得她累赘,也没有看轻她,反而对她很是照顾。 至少绝大多数人是这样想的,少数人有没有意见,也不太重要。 “沈姑娘,有事吗?” “把你的马借给我,我要去前面找你们少东家。” 罗琴挤出来,“要不还是我去吧!”她担心主子的安全。 沈清抹了把脸上的雪,摇头道:“你又不知道我要说啥,还是我去,你进马车里别出来。” 镖师将马儿交给她,又不放心,找同伴借了马,护着她往队伍最前面去了。 从马车里钻出来,跑了没一会,沈清就感觉自己好像掉进冰窖,被寒风一灌,整个人从里冷到外,连血液都要冻住了。 那些赶车的人也没好到哪去,都快成雪人了。 马车数量有限,伙计们只能轮流进去暖暖,但更多的人还是只能骑马跟后面,天气好的时候,很多人其实是步行的。 马车上都挂着一盏小灯,提供微弱的亮光。 借着这一点点的微亮,沈清看向四周的荒野,黑的如同无底深渊,只看一眼,也能叫人毛骨悚然。 沈清很费力的才辨认出前面哪团黑影是赵珏。 就在她扯下面纱,张嘴要喊时,突然一声马儿凄厉的嘶吼声打断了她。 “小心!” “快,快拉住!” “轰!” 人力又哪能拉得住歪倒的马儿。 幸好不是马车,只是在外围护镖的一名镖师,他的马儿踩空了,摔进路边的坑里。 马儿身躯庞大,且那坑不大且深,它的蹄子掉进去之后,根本拔不上来,于是整个身体都被卡住了。 赵珏立马发信号,一道烟花被点燃升空,所有车夫都扯紧缰绳。 商队在极短的时间停下,可还是晚了。 又有几匹马掉进坑里,还有一辆马车也陷了进去。 装满货物的马车想脱困,就得把车上货物都卸下来,众人合力把马车抬出来,再把货物装上,这一过程需要耗费时间跟体力。 赵珏不用沈清提醒,也知道走不了,他果断的下令,“大家把马车集中过来,围成一个圈,把马栓在圈里,拿出柴火,大家挤一挤,只要渡过了今晚,天一亮,我们就去洛布休整。” 商队的人行动迅速,这些事,已经做过无数遍,所以只有东家一下令,他们就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把临时营地搭建起来。 沈清也没废话,打马回到罗琴身边,这时霍林跟沈五也围了过来,都等着她的安排。 “把咱们的帐篷紧挨着马车搭建,扯到最大。”这样就能容纳更多的人。 “另外,拿出柴火,架上锅,再送些辣椒酱给他们,今晚要煮一锅辣椒酱,给大伙驱寒。”酒不方便携带太多,早就喝完了,但辣椒酱同样可以驱寒。 说完这些,她又去找到赵晌,“这附近有狼是吗?” 赵晌朗声笑道:“你甭害怕,就算有狼,也是先吃我们,等轮到你时,说不定它们就吃饱了。” 沈清好笑道:“你倒是乐观。” 赵晌怅然道:“不乐观也没法子,人总要笑着活,不能哭着等死。”这几年,他经历的身死多了去,区区狼群,他还真没放在眼里,反正只要坚持到天亮,狼群自然会散去。 赵珏就没他这么乐观了,他走过来,面色沉重道:“刚才老镖头出去观察了,说这附近绝对有狼,有多少还不确定,但唯一肯定的是,人肉的味道被它们嗅到,它们不可能无动于衷。” 听见味道一词,沈清忽然灵机一动,“那咱们就想办法把人的味道盖住。” 赵家兄弟俩都看向她,等着她继续说。 可她却转身就跑,一路火急火燎的跑回自家的马车前,“沈五,霍林,快把咱们带的臭豆腐拿出来,起锅烧油,咱们炸臭豆腐。” “啊?” “啊什么啊!没听见我说的话吗?”沈清急的都要冒汗了。 罗琴想了想,默默的起身去寻找装臭豆腐的那辆马车。赵珏进的货,是他的,沈清自己也带了许多,反正这玩意耐放,加上天又冷,带的再多也不会坏,装进密封的油纸袋子里,再用腊封口,味道根本散不出去,万一摔了,那就捣碎吃臭豆腐酱,咋都不亏。 霍林跟沈五也不敢再耽搁,柴堆刚刚升起来,霍林用铁钳子,夹了几块烧通红的木炭,放在一边的小炭炉里,沈五搬来一口小铁锅,又拎来油桶。 炭炉架在背风的地方,沈清看了看风向,觉得不行,“挪一下,把炉子挪到风口。” “那不得吹灭了?” “油也烧不热啊!” 沈清沉下脸,“烧不热就多加柴,要把味道散出去,快点!” 罗琴拎了一袋臭豆腐过来,冷冷道:“照她说的去做,别墨迹。” 霍林跟沈五也不敢有意见,霍林又夹了几块炭,并在炉子四周架起木板挡风,锅不挡着就行。 油烧热之后,把袋子打开,趁着臭味还未跑出来,迅速的投进油锅。 纯正的菜籽油,激发出臭豆腐所有的潜力。 事实证明,沈家出品的臭豆腐,臭味正宗,臭味顺着风,飘出好几里地。 其实不止,在这样的旷野,这股味道太特别了,哪怕七八里地之外,都能若有若无的闻见。 第344章 喜欢就喜欢 更可怕的是,不是一口锅,而三四口锅同时炸。 商队的人虽吃过一次,但拢共能有多少,也不可能一百多人都吃过,只是很少一部分尝过,其他只是闻了,觉得这玩意太臭,没什么食欲跟想法。 可这会为了将味道散出去,赵珏吩咐伙计,把炸的臭豆腐浇上辣椒酱,端去给大伙尝尝。 “嚯!我臭的,我家茅坑还没它臭呢!真能吃吗?” “确实臭,比我的脚丫子还臭,这东西吃了会不会闹肚子?” “对啊!万一闹肚子,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荒郊野岭的闹起肚子有多可怕,谁试过谁知道。 屁股锭子就得交待在这儿了。 伙计们只能劝,“当然能吃了,我们头几天就尝过了,虽是臭的,可吃进嘴里,绝对香。” “对对,闻着臭,吃着香,试试就知道了。” 其实都不用他们多费唇舌,西北风一吹,是个人都得冻的瑟瑟发抖,看在那些辣椒酱的份上,也要尝试一番。 这一试,可就琢磨出味道来了。 “外酥里嫩,这口感绝了。” “确实很特别,吃着还挺不错。” “小三子,还有吗?再给我来几块。” 伙计苦哈哈的又去拿。 一瞬间,臭味就弥漫了整个商队。 赵珏找了个高处站上去,扫视了营地,以及周围。 有了臭味的遮掩,如同给他们的商队罩了一层保护套。 当然,未必能瞒得过野狼的嗅觉,但肯定会干扰到它们。 三里之外的山坡上,一群野狼聚在一起,由头狼带领着,它们本来是闻见了人类的气味,打算伏击,可突如其来的臭味,让它们乱了方向。 头狼在寒风中仔细分辩,但臭味太浓。 它们好不容易巡着味道追近一里地,可又迷糊了。 如果它们能说话,一定会吐槽,这简直比它们的屎还要臭,而它们做为狼,对食物也是很挑剔的。 此时,距离商队下风处五里之外,也有一队人马,也在风雪中前行。 忽然,最前面身穿铠甲,手套,面罩,全副武装的男人停下,握拳抬手。 一个动作,就让后面的人停下。 “统领,怎么了?” 男人沉声道:“你没闻到吗?” “闻见了,很臭,像,像咱们营中的茅坑。”他本来说像死尸的,但死尸好像也没这么臭。 另一名手下奇怪道:“按理说,即便有茅坑,臭味也不可能散出来。” 荒野之地,要拉屎,随便找个地,刨个坑就行。 要不了两天,味道就被大自然吸收了,哪里会臭。 先前那人忽然想到什么,“肯定是敌军使的毒药,大家快闭气。”说完,他又想提醒统领,却见他出神的盯着风来的方向,“老大,您这是……” 霍云州剑眉紧蹙,“不是毒药,你别在这儿扰乱军心,都跟我来。 “老大,不妥啊!前面不远就是奇风岭,万一是埋伏咋办?姓裘的可一直在那儿守着呢!” “是啊是啊!要不咱们还是等天亮再去,不过是个商队,也没什么重要的人。” 霍云州却理也不理,打马带头跑了。 后面的人没法子,只好整顿队伍跟上去。 商队中,连罗琴都吃了几块臭豆腐,而且因为他们都围在火边,油烟味加上臭味,全沾在身上,连头发丝都带着臭豆腐的味道,她吃完了,低头一闻自己身上,嫌弃的要死。 沈清在一旁笑,“你这是典型的,过河拆桥,吃了它还嫌它臭。” 罗琴黑脸,“臭就是臭,不能因为我喜欢吃,它就成了香的。” “又是歪理。” 罗琴撇嘴,不予置评。 她正要往火堆里添柴,忽然动作停顿,出神的望着北边。 沈清疑惑问:“咋了?” 罗琴面色严肃,“那边有人来了。” “人?不是狼?” 罗琴摇头,“我听见马蹄声了。” 沈清蹭的站起,盯着北方。 可黑洞洞的一片,火堆照不到的地方,仍旧一片黑暗。 但很快,商队中的镖师,也有好几个站了起来,同时看向北边。 赵珏跟赵晌抄起家伙,赵珏两个手指放在嘴里,吹了声口哨。 一时间,所有人都动了。 抄家伙的抄家伙,收东西的收东西,虽气氛紧张,却有条不紊。 赵家兄弟俩低头说了什么,然后赵晌就转身朝沈清走来。 “我哥说,来的人很有可能是本地的驻军,是咱们北夏的军队,你别怕,待会给点好处也就是了。” 沈清疑惑,她啥时候说过她怕了。 不过人家的好意,还是要领的。 赵晌说完便走回去了,好像他就是专门跑来说这一句的。 回到哥哥身边,赵珏有些无奈道:“既然担心,为啥不自己去说,还让我传话。” 赵珏晃了晃手里的刀,“谁说我担心了?不过是怕她过于慌乱,给咱惹麻烦。” 赵晌嗤笑,“哥,喜欢就喜欢,我又没笑话你,否认个啥。” 赵珏陡然脸红,强辩道:“什么喜欢,你少在那胡诌,她才多大,我多大,再说,我可是有媳妇的人。” 赵晌见还有时间,憋了一肚子的话,这会终于憋不住了,非要说一说不可,“哥,我早想说了,你那个媳妇也叫媳妇?我就没见她说过几句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她是个哑巴,对你也是不冷不热,搞的好像咱家欠她几万两银子似的,你说实话,成亲一年多,你跟她睡过几回?” 赵珏双手攥紧刀把,瞪着弟弟,“别在你嫂子背后说她坏话,她心里有委屈,这事你也不是不知道。”睡过几回,让他算算,两回还是三回。 一年之中,他在家待的天数,十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即便在家待着,面对那样一张死鱼脸,哪还有什么兴致。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赵晌根本管不住自己的脾气。 “啥委屈?她有委屈,也别撒在你身上啊!你也是受害者好不好?咱两家的亲事,是她非要促成,非要把女儿嫁咱们家,跟咱有啥关系?她要是有血性,就以死相逼,成亲之前啥都不表态,成亲之后又搞成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呢!” 第345章 好久不见 赵珏不想听这些话,“闭嘴!他们来了。” 赵晌冷哼,心里还是不服气,但也没继续说了。 不过他暗暗发誓,等到了燕城,非得把他哥带青楼快活快活。 马蹄声近了,震的雪地似乎也跟着颤抖。 光是听这动静,也知道来的人不少。 罗琴全身紧绷,“来的人不少,我听说今年冬天,朝廷克扣了关北军的军饷,加上天寒地冻,他们御寒的东西也不多,日子过的十分拮据,有勒索过路商队的行为。” 沈清惊讶,“啊?你从哪听来的。” “随便听来的。”罗琴当然不会说,她也有她的秘密通道。 沈清觉得她要重新审视罗琴的能力了,也许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罗琴也有着属于她的广阔天地。 大概是沈清的眼神太专注,罗琴不得不转头看她,正好对上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放心,虽然现在孟春倒了,何氏也半死不活,我的仇也报的差不多了,但目前来说,我不会离开你。” 其实她对于赚钱买地,没什么想法,只是因为沈清需要,她才一直跟着。 除了银子,名利于她,也没有任何吸引力。 想通了这一点,沈清忽然觉得罗琴其实随时都可以离开她。 虽说,无论从哪一点上来说,她都应该放罗琴自由,让她去她想去的地方,过她想过的生活。 可她舍不得啊! 在这个车马慢的年代,如果她真的离开,那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她。 “嗯……小琴琴,你有没有想过再成亲,再生孩子?” 罗琴正盯着前方,见对面领头的人打马到跟前了,看着他下马,看着他跟赵珏交涉,冷不防听见她的问题,差点没栽倒进雪地里。 “谁告诉你,我想成亲了?” “不想吗?” “这个问题你好像已经问过了,我不想再回答。” “那你想再要个孩子吗?要不我给你抱一个来,或者买一个?” “你闭嘴!”罗琴都懒得搭理她了。 沈清却不肯放弃,“要不……要不我给你生个孩子!” “砰!” 离她们较近的伙计,脚一软,头朝下倒进雪地里。 还有人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好,但还是一脸无法接受的表情,看她俩的眼神也透着古怪。 罗琴都要抓狂了,“你到底在胡说啥?” 沈清很无辜,“我觉得你喜欢孩子,等我成亲了,我生了孩子,给你养啊!这样也不行吗?” 罗琴往边上退了退,“你的孩子,你自己养,我没兴趣。” 沈清不肯放弃,“咋会没兴趣呢!我长的这么可爱,我生的宝宝也一定很可爱,你肯定会喜欢的,明年,就明年,我找个男人生个孩子,不管男孩女孩,你都得帮我养,我让孩子认你做干娘,一个不够,那就生两个,两个不够就生三个……” 罗琴举起剑鞘,冷冷的威胁,“你要是再敢说一个字,我就敲晕你!”她已经忍无可忍。 沈清立马合上嘴,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虽不能说,但眼神一样可以表达,她不停的看着罗琴,一直看一直看。 原以为只是玩笑话,可几年之后,当罗琴被一群小萝卜头围着时,她很后悔,后悔当初自己为啥不坚定的,头也不回的离开。 “哥?大哥?哥!大哥!”霍林离的这么老远,依稀辨别出哥哥的声音,起先是不确定,在确认之后,奔跑过去,一头扎进哥哥怀里,却撞到脸,疼的他,捂着脸,嗷嗷叫唤。 赵珏是认得霍云州的,所以在看清是他之后,就卸下了防备,命人退到一边。 霍林揉了会脸,就委屈的嚎啕大哭。 霍云州挥手让手下原地修整,然后他一手拍着弟弟,一面看向站在火堆边的俏丽身影。 说实话,离的这么远,她跟罗琴又站在一起,她包的比罗琴还严实,脸都埋在围脖里,如果不是极度了解,很难认出谁是谁吧! 可霍云州还是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炙热专注,一眼望进她心里。 “啪!”罗琴毫不怜惜的朝她挥了一巴掌,打在她后背上,冷冷道:“清醒点!” 沈清被呛到,捶着胸口剧烈咳嗽。 霍云州瞳扎一缩,推开弟弟,大步朝她走来。 “咳咳!”沈清一边拍着胸口,一边指着罗琴,“你这是报复,赤果果的报复。” 罗琴得意的挑眉,“那又如何?” 沈清正要再怼她几句,一个高大的身影就来到她跟前,一张嘴就是关切,“你没事吧?”人还是那个人,语气也没变,似乎一切还是原样,可此时沈清的心境已大不相同。 当初也不过是觉着他这个人不错,他说试试,那就试试吧! 或许两个人真能合到一块,组建一个家庭,从此不再孤孤单单一个人。 再说,不成亲就得天天面对长辈的催婚,不如早点结了。 这也是她同意霍云州试试的另一个主意原因。 哪知,定亲那天,闹了那么一出。 换作别的姑娘,只怕要哭死,可对于她来说,只是人生当中的一个小插曲,仅此而已。 “好久不见!”这是她的开场白。 霍云州似乎愣了下,可双方都包裹的很严实,他看不清沈清的表情,沈清也只能看见他的一双黑瞳。 赵珏这时也已过来了,“不说我都忘了,你俩……咳咳!既然在这儿遇见了,也是缘份,要不……” 霍云州定定的看了沈清片刻,忽而沉声道:“你们收拾一下,跟上我们的队伍,前面不远就是洛布,到了那儿再休整。” “那可太好了。”赵珏正愁怎么脱身呢! 有了霍云州的人在前面开路,即便是冰天雪地,也好走多了。 即便有马车掉进雪坑,霍云州也会命人以最快的速度,将马车解救出来,甚至连货物都不需要卸,几个人合力,就将车轱辘抬了起来。 而他,有意无意的跟在沈清的马车旁边。 罗琴期间掀开两次车帘,都能看到他打马跟在旁边,而他感应到车帘掀开,也会第一时间转头看,但当发现是罗琴时,又会淡淡的转开头。 第346章 神情莫名 罗琴放下帘子,靠进马车里,“他……真的成亲了?”如果没有,她觉得这么好的男人,沈清就不该丢下,否则真是吃亏,便宜都叫别人占了。 沈清靠着被子打盹,“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罗琴没作声,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沈清睁开眼,“别人穿过的衣服,再新我也不会要,给你,你要吗?” “那我身上这件衣服,不还是你穿过的吗?” 沈慧给她做了很多衣服,她穿不完,就丢给罗琴。 罗琴也不在意,拿起来就穿。 不过沈清现在披的斗篷,是她的,俩人等于是换着衣服穿。 “不一样!我打是个比方。” 罗琴目光沉沉,“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是觉得他已经不干净了,可这世上的男人,有纯洁无暇的吗?” 男人跟女人不同。 男人不需要忠贞守洁,女人却要,而且不能逾越半步,否则就会被世人唾弃。 像曹氏,明明是受害者,可又有几个人会对她表示同情,更多的人,是觉得她自己其身不正,才会招此模祸,是怪她自己,怪不了旁人,更没几个人会去谴责施暴者。 沈清懒懒道:“没有,那就不要,唉!宁缺毋滥,你还说我,你不也是一样。” 罗琴无奈的叹气,“我说服不了你,也劝不了自己。”所以说,她俩骨子里其实是一样的。 到达洛布时,已是后半夜了。 远远的看见亮着微弱灯光的小村子,赵珏紧绷了一路的心,终于是放下了。 村子周围建了防风墙,而且还种了一圈白杨树。 所以进了村子后,风雪小了许多,也没那么冷。 守夜的人,发现是赵家来人了,立马敲锣打鼓,把守村的赵家人叫起来。 赵珏熟门熟路的将队伍带到村子里最大的一家客栈。 院子大,可以容纳他们所有的马车。 客栈大堂也很大,这会有几个伙计爬起来,点了几盏油灯,把大堂点亮,又派人去烧水做饭。 一时间,整个客栈的都动了起来。 这儿本就是一个修整点,所以必须得如此。 霍林虽见了哥哥激动,却也没忘了自己的职责,跟沈五俩人,将车套卸下来,马儿有赵家的伙计一同喂,本来也是赵家的马。 罗琴站在院子里,观察着所有人,冰天雪地,三更半夜,他们来到的又是一个陌生的小村子,离青泉镇很远很远,即便说了是赵家的人,也同样不能放松,鬼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奸细。 赵晌也留在外面,看着伙计们把货物清点好,检查好,还得安排好轮值守夜的人。 所以只有赵珏跟沈清进了大堂。 风雪将他们几乎变成了雪人,站在门口,解下帽子跟斗篷,又跺了跺脚,才算从风雪中钻出来,像个人了。 一个掌柜模样的人,殷勤的迎上来,“少东家,您这一路辛苦了,没遇着什么危险吧?快,快进来暖暖。” 炉子是刚烧上的,水还没开,就摆在大堂的空地上。 小二搬来凳子,让他们好围着炉子坐。 直到这会,他们才看清,随时主子进来的是个姑娘。 掌柜跟伙计都傻了眼,面面相觑。 少东家带着个姑娘赶路,可是前所未有。 赵珏一打眼就知道他们在想啥,连忙笑着介绍,“这位是妙味坊的东家,跟我的车队一块去燕城送货,都是自己人。” 他说了自己人,让掌柜神情莫名。 沈清也不在意,环顾四周,“请问茅房在哪?” 正在给主子倒茶的掌柜,手里的茶壶差点脱手。 赵珏也愣住,不过很快就释然,行走在外,他们男人家怎么着都成,女人就麻烦了。 他并不清楚沈清跟罗琴如何解决私人问题的,反正商队也从没因为她们的需求,而中途停顿。 见掌柜的还在发愣,沈清只好又问了一遍。 “在后院,我叫伙计带你去。” “多谢!”她没有逞强说自己行,大晚上的,又是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罗琴也不在身边,还是稳妥些的好。 掌柜叫来伙计,领着她往后面去了。 赵珏呆呆看着她的背影出神,直到弟弟赵晌进来叫他,才把他惊醒。 赵晌有点恨铁不成钢,“哥啊!你真是我大哥。” 赵珏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笑笑,坐到炉子边烤火。 这兄弟俩,虽说长的称不上惊艳,但在商队这些人里头,也算佼佼者。 眉是眉,眼是眼,要身量有身量,就是单薄了些。 赵晌扯下斗篷,随手扔在一边,一屁股坐到哥哥身边,想说点什么,却又欲言而止。 赵珏知道在心里憋着什么话,他也不在意。 沈清跟着伙计走进后院,天太黑,要不是有雪光,根本什么都瞧不见。 小伙计还算细心,拎了个灯笼在前面给她照着,又提醒她小心脚下。 茅房位于后院外面,肯定是偏僻的地方,而且…… “姑娘,我们店里的茅房不分男女,所以我先进去给您瞧一眼。”小伙计拎着灯笼进去转了一圈,出来才跟她说可以了,“小的就在门口给你守着,您别怕。” 沈清觉得这小子挺上道,于是就从袖子里掏了一两的小锭银子赏给他,“多谢小哥!” 得了银子,小伙计更是眉开眼笑,发誓保证不会走。 沈清提着灯笼进了茅房。 就是乡下的那种茅坑,地上挖个洞,把一口旧缸埋在里头,要呈倾斜状,这样方便后期清理。 她没敢朝底下看,飞快的撩起下摆。 冰冷的寒风透过缝隙吹进来,冻的她一哆嗦。 好不容易忍着寒意解决完了,正要拎裤子,就听见外面似乎有人过来了,她下意识的紧张了下,生怕那小哥走了,外面没人守,那可就要闹出大尴尬了。 穿好衣服,放下外裙,整理好斗篷,掀开帘子出去,一个高大的黑影差点吓到她。 “别怕,是我。”霍云州的声音,还是那么暗哑动听,尤其是在黑夜里听来,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吸引力。 沈清的心,忽上忽下,纯粹是被这声音醉倒,不如寒风一吹,她又很快清醒,“你怎么来了?你也要上茅房?那你慢用,我走了。” 第347章 调侃 她没看霍云州,说完便走,反正有雪光,不需要照亮也能看得清跑。 走进后院,就见先前的小伙计,就院里候着,见她出来,急着想解释什么,沈清抬手,制止他说下去,又挥了挥手,小伙计这才退下。 身后的脚步声越发的近,她走的就越快。 霍云州几次想拉住她,但还是放下了。 进了大堂,赵珏一眼就看到她,朝她招手,“沈姑娘,过来喝碗姜汤。” 沈清左右看了看,正好沈五进来了,“给我打些水来,我要洗手。” “我给你打水。”赵珏说着起身,就要找伙计要水盆。 沈五连忙道:“还是我去吧!”他小跑向后院,一眨眼的功夫就端了盆水进来。 就要端给主子,赵珏又道:“水是凉的吗?炉子上的水开了,加点热水。” 沈清奇怪的看他,觉得这人今儿有点不一样。 赵珏察觉到她的注视,可还是拎了水壶,给她倒了热水,“女儿家受不得寒,外出一定要用温水,尤其在这样的雪天。” 沈清戏谑道:“你懂的还挺多的嘛!” 赵珏面上有那么一瞬间的尴尬,但很快又恢复如初,没理她,回到椅子上坐下。 霍云州站在后面,将发生的事尽收眼底。 等到沈清洗完手,沈五将水盆端出去,霍林也进来了,欣喜的望着自家老哥。 “大哥!”他憋了一肚子的话,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霍云州朝他压了压手,“有话回头再说。” 霍林只好又把满肚子的话憋了回去,闷闷的朝着火堆坐了下来。 霍云州也走到火堆边,沈清的左边空着,右边坐着赵珏,他正要拉开椅子下坐下,罗琴嚷嚷着挤进来。 “让,让一下,嚯!我天可真冷。”罗琴像是没看见霍云州似的,自顾自的跟赵家兄弟说笑。 霍林见大哥被冷落站在后头,心中不愤,“哥,你坐我这儿。” 霍云州扫了眼众人没动,就在霍林要伸手去拉他时,霍云州忽然走到一旁的桌边坐下,也就在沈清背后不远处。 霍林更生气了,觉得他们在排挤哥哥,于是也坐了过去。 霍云州带来的军队,都在院子里,有火堆有伙计送热茶。 史大力安排好了外面的人,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沈清,笑呵呵的过去跟她打招呼。 “沈姑娘?哎呀!好久不见,这一向可好?天寒地冻的,你一个小姑娘家,怎么来边关了。” 沈清抬头冲他笑笑,还是没作声。 史大力看了看一旁孤零零坐着的霍云州,想了想,觉得还是要跟沈清说清楚,“沈姑娘,你定亲那天的事,实在是抱歉,我当时也是不得已,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我是个大老粗,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浓疮挑开了,再不能视而不见。 沈清捧着茶杯,升腾起的热气,熏到她的眼睛,她的眼儿看上云湿漉漉的。 “事情过去了,就不用再提,史大哥坐下来歇歇吧!” 史大力嘿嘿笑,“姑娘真是有气度,既然如此,你也别跟我们统领置气了吧?”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无不转头看他。 大家都闷头装糊涂,偏你要把话挑明,这是啥?这是自找麻烦吗? 沈清失笑,本来是不想说此事再多费口舌。 她虽有话要问霍云州,但刚刚瞧见他,好像又觉得那些话没必要再问了,过去就过去了,不管什么原因,错过就是错过,她这个人一向不喜欢回头,再好的回头草,吃起来也一样硌硬人。 但这个史大力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又或是得了谁的暗示,都让她厌恶。 于是,她调整好心绪,淡笑着望向史大力,“这位大哥,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见史大力张嘴又要说话,她忽然冷下脸打断,“阁下说话之前,最好想想清楚,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史大力熄火了,默默坐到一边,观察着俩人。 赵珏面上带着笑,“姑娘饿了吧?我让厨子做了晚饭,很快就好了,这里厢房不多,你用过饭就罗姑娘上去歇着,明儿一早我们再动身。” “多谢。”沈清盯着火堆,卷翘的睫毛好似晃动的蝴蝶翅膀。 史大力见沈清不动如山,又见霍云州面上也是一派安稳,暗暗无奈的摇头。 难道真是他管的太多太宽? 可事实果真如此吗? 伙计端上来热气腾胖的饭菜,掌柜的给东家解释,“今年咱们这儿粮食产量低的很,加之今年大雪来的早,我们虽备了不少粮食,可大多都是粗粮,东家将就着吃些,等到了燕城就好了。” 在这种地方,就是有钱也买不到粮食。 沈清看端上来的菜,天冷了,实在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一碗炒野味,像是风干的,剁成小块扮上调味料,放在笼屉里蒸熟,一碗晒干的野菜,一碗蘑菇,也是风干的,泡水之后,加点作料,同样是放锅里蒸熟。 赵珏以为她吃不惯,解释道:“这里温度低,冬天根本不可能炒菜,端出来片刻就凉了,所以大多是蒸菜,不过你做的锅子倒是可以试试,只是冬季也没什么绿色蔬菜,无菜可烫,顶多只能烫些新鲜羊肉。” 看着这些菜,沈清真是吃不下,“沈五,去拿些泡菜出来。” “是!”沈五刚刚尝了口风干兔肉,又硬又柴,跟柴火棒子似的。 野菜也是焯过开水,再晾干,味如嚼蜡。 不止是他,商队中的其他人也习惯了沈家带来的泡菜,一听说沈五要去拿,立刻自告奋勇的要去帮忙。 赵珏摇头失笑,“我的人胃口也被你养刁了,看来我以后要想走货,还得从你那儿进些泡菜才行。” 沈清也笑道:“泡菜而已,又不值什么钱,你赚大钱,我赚小钱,您吃肉,我喝口汤总成吧?” 赵晌调侃道:“那你给我们啥价?总不能跟别人一样吧?看在咱们有交情的份上,怎么着……也得比别人便宜一成,如何?” 他也就是开开玩笑,吃点咸菜还要砍价,岂不是丢了赵家少爷的面儿。 第348章 与你们无关 岂料,沈清一本正经的回道:“买的多,自然有优惠,比如买一百斤,送你们两斤咸鸭蛋,我奶奶做咸鸭蛋,那可是一绝,哎哎!你们别又觉着咸鸭蛋上不了台面,那可是好东西,冯成成想买,我都没卖给他。” “我,我最喜欢吃咸鸭蛋,你带了吧?”赵晌一时激动,没顾忌男女之防,抓住她的袖子。 “哐当!”身后似有茶杯掉落的声音。 这声音太突兀,所有人都回头看去。 只见霍云州神情淡漠的把杯子扶好,随后转眸看向沈清,“离家多日,很想家乡的味道,不管你带了什么,我全包了。” 沈清眉眼都染上了笑,“阁下好有钱,不过我带来的东西,虽不值钱,却也是一份心血,需要放在最有用的地方,所以……不过我可以送些给你尝尝。” 沈五等人已把坛子搬来了,沈清飞快的道:“小坛子的辣椒酱留下一份,送与掌柜的,其他的我们自己吃,霍林,再给你哥分些吧!” 霍林一直不敢说话,火药味太重,他怎敢随意插嘴,再惹了沈清不快,只怕连他都没有好下场。 这顿饭吃的不知其味,沈清匆匆扒了几口,便起身告辞,“我要去睡了,你们慢用。”说完,她看向罗琴,后者会意,说道:“我等伙计把热水烧好。” 沈清点点头,在小二的带领下,上了楼。 也不知为何,在她起身上楼,再到打开门,走进房间,关上门,全程没人说话。 罗琴扫视了左右两边,重点在霍云州脸上停留了片刻。 本来她是不想说的,她也知道,沈清原本的打算,是进了燕城之后,如果能遇见那就最好,要是遇不见,那就去找一趟,当然是找霍云州,把该说的话,跟他说清楚。 可意外总是先来,没到燕城,在一个小村子就遇上了。 她想了想,沈清现在好像不高兴,那她不高兴的点又是在哪? 罗琴又看向霍云州,见他一副苦大仇深,刚才偷看沈清的眼神,又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她瞬间明白了。 “啪!”她将杯子重重放下,话锋直指霍云州,“阁下定亲那日送的东西,她都打包好了,本来是要带到这儿再还给你,后来想想,路途遥远,带上路不方便,所以就变卖了,折成现银,跟那几间铺子一同,还银子给你。” 她这么说,自然是帮沈清阐明立场,同时,她也很讨厌霍云州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霍云州整个人气势越来越冷,“那是我送给她的,不必退回,如果真的不要,那便丢了吧!” 听到这话,罗琴更气了,定亲那天你被带走了,一句话都没稍回来,成亲的事,他们还是从别人嘴里听说的,这算什么? 虽然罗琴很想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她觉得沈清肯定不会听原由。 “罗姑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统领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罗琴啪的一拍桌子,“然后呢?” “什么然后?就是有苦衷啊!也是迫不得已,再说,娶了那个也可以娶这个,又没什么冲突,还是跟以前一样,我们大老远顶着寒风,就是专程跑来接应你们的,待回去还不知……” “别说了!”霍云州喝道。 “哥!”霍林不懂,可他知道沈清的脾气,什么娶那个也可以娶这个,要是让沈清听见,准要掀桌子。 所以,他很着急。 赵珏冷笑,“天黑了,霍统领这是要做梦了。” 赵晌嗤笑道:“哥,你别戳穿人家啊!有梦想总是好的,只是这梦想跟现实的差距……啧啧!”他暗暗摇头。 史大力突然一拍桌子,怒道:“你说什么呢!” 霍云州按下他,转头看着那兄弟二人道:“这是我们的事,与你们无关。” 赵珏本来对他还有几分感激,加上又是本地的驻军,要跟他搞好关系,可是现在,只有轻蔑。 赵晌虽时常跟沈清斗嘴,但实际上,他是很欣赏沈清的,也隐约知道这俩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就是有些瞧不上霍云州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一点都不干脆。 赵家兄弟俩没敢再说什么,就一直用眼神剜着他,如同凌迟的刀片。 史大力又想暴起,再度被霍云州拦下。 罗琴觉得没意思,冷笑了声,正打算上去睡觉。 楼上的房门忽然开了,沈清洗了脸,脑子清醒了些,又听见楼下的对话。 她这个人一向喜欢快刀斩乱麻,这样拖拖拉拉,不是她的性格。 于是,她又拿上披风走下楼,径直坐到霍云州对面。 见她来了,霍云州眼中有一瞬间的惊喜,但是很快又沉了下去。 罗琴挑了个远点的位置坐着,闭目养神。 霍林有些担心,赵晌以眼神询问大哥,他们要不要避一避。 赵珏看了眼沈清,摇了摇头,她没说,那就没必要。 霍云州知道她要摊牌了,“你想说什么?”其实也没什么摊的必要,不过是把话说清楚。 沈清笑了笑,把一张单子和一包银子递给他,“罗琴说的对,我嫌那些东西带着碍事,就给当了,换的银子,还有那三间铺面,折成银子,一并交给你。” 这话多少带着几分恶意。 霍云州看也不看单子跟银钱,只盯着她的眼睛,“我回到燕城之后,就被关了起来,她……命在旦夕,我不能看着她死,所以才同意跟她成亲,这事是我对不住你,我也不指望你能原谅,这些银子你拿回去,算是我给你的补偿。” 沈清摇头,也不知是这大堂的光线太暗,还是本就如此,她的五官轮廓越发深邃,那双眼睛,似是藏了星辰大海,深不见底,却又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让霍云州忍不住去看她。 短短几个月,她变化竟如此之大,如果走在大街上,他甚至都不敢从背后认出她。 身量高了,眉眼也完全长开,一颦一笑间,波光流转,居然让他移不开眼。 第349章 那又如何 沈清伸出葱白手指,摩挲着桌上的一只杯子,玩味道:“我与你之前就说好的,先试试,试的不好,便各归各处,试的好,才有下一步,显然,咱俩也算有缘无份,既然做不成夫妻,那就做朋友吧!哦!你家那位想来并不愿意见我,还是连朋友也别做了,这次带着霍林一起来,也是为了给你给他一个交待,你爷爷去了,埋在月牙湾,不过牌位带来了。” 霍林连忙从身边的包袱里,把牌位拿了出来,双手捧着递到哥哥面前。 霍云州起身,郑重的接过,盯着牌位看了片刻,随即吩咐伙计,找来香烛,就一张桌上,摆好牌位,摆上香炉,点上三根香,然后跪下磕了三个头。 霍林也跟着去磕头。 兄弟俩磕完头,霍云州亲手将牌位收好,这才回到桌边,摆出架势。 “沈清!”他叫她的全名。 沈清挑眉,朝他伸出一只手,“你说。” 俩人面对面坐着,霍云州身形高大,坐着的时候也比沈清高出大半个头,宽阔的肩膀,更是衬的她娇小玲珑。 但这二人在气势上,居然相差无几。 赵晌悄悄问他哥,“咱要不要避一避?毕竟是人家的私事。” 赵珏眼皮都不抬,“你要是困了,就先去睡。” 忽然,外面有骚乱声,赵晌面色一变,“我出去看看。” 赵珏也竖起耳朵听,动静不大,便没有动。 霍云州连眼神都没有移动过,仿佛视线里仅有她一人,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眼见对面的小姑娘腰杆挺的笔直,他憋了一肚子的话,都不知从何说起。 “定亲的事,是我对不住你。” “哦!都过去了,也不必再提。” 她的淡然,显然激怒了某人。 霍云州放在桌上的手慢慢收紧,“我……成亲了。”即便她已知道,也是事实,他还是要说。 “哦!那恭喜啊!我要不要补上一份贺礼?” 她说的语气如此之轻松,神态如此之随意,显然霍统领又被戳到小心肝了,面上有痛苦之色。 赵珏抱着手臂,忍着笑,忍的好辛苦。 同时,他对沈清也越发欣赏了,果然,她是与众不同的,换作别的女子,只怕要哭天喊地,甚至上吊抹脖子了吧? “你难道一点都不生气?不难过?不伤心?” 沈清不笑了,玩味的看着他,“你这个人真是奇怪,我若是伤心难过,再甩你一巴掌,你就觉得是正常的,然后呢?是不是还要假惺惺的安慰我一番,或者你还有别的什么想法?” 男人!她再了解不过,以为什么都是可以商量的。 霍云州神情僵住,“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几个意思?哼!我是什么人,你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吗?你之前怎么说的,说你不介意,现在嫌我太冷漠了是吗?” 她火了,他便怂了。 霍云州低头,“不是……” 他的辩驳,显的苍白无力。 沈清也不想藏着掖着,直白道:“在定亲那日,你转身之时,我就知道咱俩没戏了,后来听人说你成亲了,我想了想很快就释然了,这世上多的是不如意之事,不可能所有事情都如我的意,咱俩就是有缘无份,我认了,你也得认,往后我不会再来燕城,这边的生意交给霍林打理,他是你弟弟,应该跟着你。” 她划清界线的举动,显然把对面的男子伤了。 “如果……如果我说,我跟她至今没有圆房,你信吗?”虽有些难以启齿,但他不得不说,否则以这丫头的性情,只怕过了今晚根本不会再见他。 赵珏眼睛瞪的老大,这个八卦可是够劲爆的。 霍林也愣在那里,史大力无语的捂脸,这事他可真不知道,人家床弟之间的事,他不说,外人咋晓得。 不过,他是真佩服,守着个大美人,居然能坐怀不乱。 说起来,黄欣虽脾气差,但人长的还是不错的。 沈清也愣了,见他不像说谎,她愕然道:“你跟我说这个干嘛?” “我是被逼无奈才娶的她,如果你肯,咱俩的婚事还做数,我娶你,咱们另找他处,单独居住。” 他违心的娶了黄欣,心里一直不痛快。 黄耘也知道不能逼的太紧,所以对他们一直没圆房的事,也不敢过问。 黄欣说了一回之后,也不好叫哥哥下令让霍云州跟她圆房,加之他一直住在军营,这事便一直这么拖了下来。 沈清简直要笑死,“抱歉,我不需要你二选一,在你犹豫着要做出选择时,咱俩就更加不可能了,我可不想自己的下半辈子整天跟女人斗来斗去,我还有大好人生,不需要浪费在这样的烂事中,霍云州,我话已至此,你也别做无谓又可笑的尝试,别让咱俩仅剩的那点好感也没了。” 她很累,不想再费口舌,一点意义都没有。 她穿越一场,可不是为了跟女人争男人来的。 赵珏起身,在霍云州杀人的眼神中,给她鼓掌,“说的好,可惜这会没酒,不然我一定要敬你一杯。” 沈清满头黑线,“阁下不觉得我说这些过于离经叛道了吗?若是有孔夫子的学生在此,我怕是要被批的体无完肤了。” 赵珏笑道:“那又如何,我也是一个提着脑袋过日子的人,所以知道活着不易,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自己过畅快了才是真,你不想委屈,那就不要委屈,做自己想做的事即可。” 沈清笑了,露出两个小梨涡,“希望阁下能说到做到。” 赵珏脸上笑容一僵,可很快就释然了,他明白了沈清的言下之意,“放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我懂。” 霍云州气的要杀人,赵晌却在这时,提着一个毛茸茸,黑乎乎的一团东西进来了。 他直接将人提到沈清面前,一把丢在地上,“你瞧瞧,这个是不是你的人。” “啥?”沈清惊了。 霍林弯下腰,盯着瞧,片刻之后,惊叫起来,“是,是沈凤!” “沈凤?”沈清也惊了,细瞧之下,果然是那丫头。 第350章 你别装糊涂 只见她身上衣服脏的瞧不原本颜色,黑乎乎的一片,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跟鸡窝头似的,脸上全是黑灰,只有一双眼睛还算清澈。 她正仰头看着沈清,然后又转头看见霍云州,再看向赵珏,短短的几秒钟的时间,小姑娘已将在场的人尽收眼底,然后她迅速垂下眼睛,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沈凤,你什么时候跟来的?”沈清默默算了算,她们出发已有半个月了,难道这半个月之中,沈凤就躲在装货的马车里? 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她到底想做什么! 沈凤蜷缩着,“我,我就是想跟着伺候您,知道您不肯带上我,所以才偷偷藏在马车里,姑娘别生我的气,是奴婢错了,奴婢甘愿受罚。”为了这一天,她整整准备了两天。 她偷偷掏空了一个装泡菜的坛子,将自己的被褥垫在下面,她再蜷缩着躲进去,上面再用泡菜盖好,成功混进了车队,等到了夜深人静时,她再从坛子里钻出来,悄悄解决生理问题。 再找个缝隙躲进去,反正她身量小,很容易躲藏。 就这样,居然让她成功跟到了洛布才被发现。 可沈清听着她说的话,心中却大大的不快,直接拆穿她,“什么奴婢不奴婢,你在我们家,我可从没把你当下人看待过,这一点,霍林最清楚,如果谁家有你这样的下人,主子怕都要被气死了。” 不该她背的锅,她坚决不背,更不会为了面子,选择不说。 沈凤低着头,小声道:“我,我不是这个……” 沈清再次不耐烦的打断她,“还有,当初在家里,也是你主动说要搬到对面的宅子去照顾许璐,你这丫头,人不大,心眼却不少,怎么?是不是想另攀高枝?” 赵晌觉得她说的太过,“沈姑娘,我看就算了吧!她还小呢!” 沈清点头,“她人小,心却不小,赵二公子既然心疼了,觉得我不该如此,那这样吧!你们赵家多一个下人也不算什么事,让她跟你,如何?” “啊?”赵晌一脸懵。 赵珏扯了下弟弟的胳膊,然后笑着对沈清道:“她是你的人,怎么处置,那是你的事,别听我弟弟瞎说,他性子鲁莽,没什么心眼。” 赵晌很想反驳,他咋就没心眼了,他心眼很多的好吧! 却被哥哥狠狠捏了一把。 赵珏瞥了眼地上跪着的小丫头,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多的小心思,长大还了得,他们家可不敢要这样的婢女。 还得说赵珏实属人间情醒。 霍林听他们说了半天,本来想开口的,也被大哥悄悄拦了。 跟赵珏的心思不同,他是不在意,这女娃跟他有半点关系吗?他犯得着得罪沈清给她求情? 沈五站在一边,只是冷笑。 罗琴摩挲着手里的刀,想着早知道她跟上来,又没旁人知道,就该找个地方把她解决了,让她下地府,跟她那个命苦的亲娘团聚,省得她将来长大了走她娘的老路。 沈清:“我乏了,沈五,给她找个房间休息,沈凤,从明日开始,你跟着我,但不许乱跑,等到了燕城,我自会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去处。”她最不喜欢身边的人满肚子的心眼,所以沈凤这丫头,她是不会留了。 沈凤突然跪下,哭着道:“求姑娘别把我卖进青楼,我知道我出身下贱,我娘就是青楼女子,可我娘也是为了姑娘死的啊!不看僧面看佛面,还请姑娘给我一个活命的机会。” 此话一出,罗琴再也忍不了,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谁告诉你这些事的,谁又说要将你卖入青楼,你自说自话的本事可真是大,怎么,想污蔑她,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沈凤脖子被掐,小脸憋的通红,“咳咳!放,放开我!” 霍林急了,“罗姐姐,你就饶了她吧!再掐下去,她会死的。” 霍云州一巴掌拍在弟弟后脑上,“你也蠢吗?” 霍林被打懵了,愣愣的看着自家老哥。 赵晌本来要开口的,见霍林被揍,只觉得庆幸,还好他晚了一步,要不然被骂蠢的就是他了。 不过也是,这小丫头乍一看好像很有心机,很聪明的样子,可细想之下,简直蠢的一批,也不看看周围都是些什么人,当着这些人的面,说威胁沈清的话,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最后还是沈清开口,“放她下来吧!” 罗琴手一松,小丫头像块破布似的落到地上。 “咳咳!”她捂着脖子咳嗽,抬眼看向沈清时,眼睛里已然带着怨毒。 没错,她恨沈清,因为沈清,她没了娘。 她娘不仅死的惨,还死的不清白,死在一个屠夫的床上。 这些都是她偷听来的。 沈清迎上她带有恨意的目光,思索了片刻,“你娘的死,确实与我有关,却是她心甘情愿,我开出的条件,她若不答应,我也不会强迫她,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而我也兑现了承诺,将你赎了出来,给你安稳的生活,难道这样不对吗?如果你觉得我做错了,那我再将你送青楼便是。” 沈凤也不装了,“你是赎了我,可我娘是怎么死的,你别装糊涂。” “哎?你搞搞清楚,你娘本来就有病,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就算我没找她,过不了多久,她一样会死,也没人会救你,这事怎么就掰扯不清了呢?” “哼!可我娘为了你去勾搭男人,连尸骨都没留下,她活着的时候不干净,临死了还要被人糟蹋,能一样吗?”她虽只有八岁,可心智早熟,如果没有救她出来,在青楼顶多再待三年,就要被卖初夜了。 “你要这么认为,我也没法子,随你的便。” 罗琴冷冷道:“你跟她讲这些废话做什么!”她一把拉住沈凤的胳膊,把她往楼上拖,期间沈凤吱哇乱叫,跟杀猪似的,求这个救她,求那上救她,可惜无人理睬。 罗琴踹开一间房门,将她丢了进去,“乖乖在这儿待着,明儿一早再收拾你!” 第351章 乖乖就范 沈凤扶着被摔疼的胳膊,坐在冰冷的地上,气呼呼的瞪她,“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实话告诉你,你娘的尸体还是我亲手烧的呢!”这当然是骗她的,芸娘是染病死的,她才不会碰。 沈凤脸色变了,“你们都是凶手,都是杀死我娘的凶手,我恨你们。” 罗琴没理她,退出去把门锁上。 楼下已经散了,沈清上了楼,罗琴抬了抬下巴,告诉她沈凤就在里面。 沈清点头,她俩一前一后进屋了。 罗琴跟在后面关上门,沈清听见门关上的声音,长长的舒了口气。 厢房里点着炭炉,所以温度并不低。 她解了披风,坐在炉子前搓了搓手,“要不把沈凤留在这儿,我是不想带着她了。” 她最不喜欢白眼狼,可不喜欢白莲花。 养这么个二白在身边,她脑子有病吗? 罗琴狠声道:“要不把她杀了,一了百了!” 这是以绝后患的法子,杀了省心。 沈清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显然,这个想法也在她心里过了一遍,“带到燕城再做打算,反正肯定不会带她回家,这丫头心大,且对我存着怨恨,我可不想养头狼崽子在身边。” 楼下,霍林不肯去睡觉,他还有好些话想跟大哥说说。 霍云州却一杯一杯的喝着酒,丝毫不想搭理他。 直到他喝第三碗时,霍林一把夺下,“哥,你这是要把自己灌死吗?” “不用你管,把酒给我。” 霍林眼眶红了,“咱家就剩咱们两人了,爹娘死的时候,我都不记事,现在爷爷也没了,你让我不管你,可你要是有个好歹,让我一个人咋办?” 听到这儿,霍云州手里的酒壶倒不下去了,他重重的将酒壶搁在桌上。 霍林愤慨道:“我就不懂了,那姓黄的死不死,跟你有啥关系?弄的你非要娶她不可!” 霍云州苦笑,“她是大将军的妹妹,如果她死了,你觉得大将军会如何待我!” 霍林惊了,“哥,所以你还是为了前途是吗?” 霍云州没有否认,那就是默认了。 霍林这下子,真不敢替他说好话了,虽说同为男人,他可以理解哥哥的做法,但绝对不认同,这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再者,以沈清的聪明,恐怕早就猜到了,所以才对他不假辞色。 哥呀!你踩到人家的雷区了。 霍云州见弟弟看他的眼神不一样了,顿时不悦,“你那是什么眼神。” 霍林偷瞄他一眼,好心劝道:“哥,我看你就别难为清姐姐了,她不会吃回头草,这是她时常挂在嘴边的话。” “是我在为难她,还是她在为难我?” “哥,你这话啥意思?” “娶黄欣,我是迫不得已,可娶了她之后,我便将她丢在一边,不再过问,我对她有了交待,对大将军有了交待,现在我想给自己一个交待,这样也不行吗?霍林,你知道大哥过的是什么日子吗?你又知道大哥的报复吗?大哥不是非要做这个官,大哥是为了边关百姓,今年暴雪来的又急又大,关外早就冰封千里,他们之中最大的部落北扈,早已按捺不住,要对燕城动手了。” “哥,我错了。”霍林很惭愧,他跟着沈清,好像只知道赚钱,根本不知道打仗是怎么一回事,他没见识过真正的战场。 霍云州揉了揉他的脑袋,“你还小。” “不,哥像我这么大,不是早就参军去了吗?要不我也跟大哥一起,从军吧!” “胡闹,你要好好的活着,万一我回不来,你还要为霍家传宗接代,哥会把所有东西都留给你。” “哥,你别乱说,你,你也成亲了,赶紧跟嫂子生个孩子,才是正经。” “哥的婚事已由不得自己做主,你不一样,回头哥给你在燕城找人说媒,成家立业。” “啊?我还小呢!” “此事不必再说,我已决定了,你先睡着,我还要去外巡查。”他就没打算睡觉,再说他也睡不着。 史大力坐在院里的干草堆上抽旱烟,手下三五成群的围坐在火堆边,说说笑笑。 掌柜拎了酒来,给他们驱寒。 见他来了,史大力也没起来,顺势朝干草堆里一歪。 “你小心点,别把草堆点着了。” “没事儿,这天冷着呢,哪点得着。”史大力吐出一口烟圈,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吐槽,“我说你睡个娘们咋就这费劲,要我说,别跟她废话,她若是不肯,就把人捆了,带回房,刷!” 他做了个撕衣服的动作,“干净利落的把事情办了,女人嘛,都那么回事,只要让她成了你的人,她就得对你言听计从,乖乖就范。” 霍云州正要呵斥他,让他闭嘴,忽然一个清丽的身影走入视线。 罗琴手里握着剑,直指史大力,“阁下既然瞧不起女子,不如我们来比划比划,好让我瞧瞧,什么叫男人,什么又叫女人。” 霍云州知道罗琴在沈清那儿的份量,不敢让她有闪失,连忙张嘴就要劝。 罗琴却冷冷的看向他,“你最好闭嘴,否则我连你一起收拾。” 话说到这份上,霍云州只好朝她摊了摊手,并往后退了两步,给她腾出场地。 史大力先是将她上下打量,而后又不怀好意的笑了,“姑娘,我瞧你那胳膊,细的跟竹竿似的,只怕我劲稍大些就要折断,到时我可不好跟你主子交待,她……我惹不起啊!” 说来也奇怪,比起有武力值的罗琴,他反而更畏惧沈清一些,就是那个瞧着柔柔弱弱的小丫头。 罗琴拔剑,“不敢就说不敢,别找借口。” “非打不可吗?” “你说呢?” “那好吧!”史大力也是农家汉子出身,从大头兵干起,所以不是练家子出身,可他能一路追到副统领一副,成为霍云州的左膀右臂,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他索性解开外衣,露出精灶的胳膊。 他们早已习惯边关的寒冷,即便大冬天的跳进冰河洗澡的事,不止他,霍云州都干过,所以也可以说,他们这样的人,早已不畏寒冷。 第352章 真小气 罗琴对他说女人的事很愤怒,难道女人就只有名节才最重要吗? 失了名节的女人,就得认命,就得从此再也无法抬头做人了吗? 她先动了手,双手执剑,大喝一声,大开大合,朝史大力砍去。 史大力也知道这是迁怒,若不让人家发泄怒火,这事可没完,于是也拿着大刀,硬生生接下这一剑。 铁器相撞,火花四溅,声音刺耳。 俩人你来我往,罗琴学过武艺,但实战毕竟少了些,力气也不如史大力,所以她只能利用自身优势,以灵巧的动作偷袭史大力。 反观史大力,有些应接不暇,好几次都硬生生扛下她的进攻,所以免不了衣服被扯烂,看上去有些狼狈。 见俩人越打越凶猛,霍云州也担心把沈清惊醒,只好出手阻拦。 也没瞧清他是如何做的,一伸手便捏住罗琴的刀锋,罗琴想抽出剑,却感觉他的手像铁钳纹丝不动。 “姑娘气也撒了,还是适可而止的好。”霍云州无奈,这女人怎么跟沈清一个样,如果沈清也会武,跟她也差不离。 罗琴收回后撤的腿,冷冷的看着他,“松手!” “好!”霍云州放了手。 罗琴退后,转身便走,可走了两步,突然转身冲向史大力,啪的甩了他一巴掌。 这一动作太快,史大力根本愣愣的,直到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他才惊觉自己被女人打脸了。 罗琴毫不畏惧的瞪着他,“这是给你的警告,别小瞧了女人!” “我草!你个臭娘们!” “算了!”霍云州拦下他,放了罗琴离开。 史大力气坏了,“你就纵容吧!迟早这俩娘们要把天捅破了!” 霍云州却淡淡道:“若真有那一天,倒好了。”天破了,他就顶着,到那时什么黄欣,什么黄家,都让他们见鬼去吧! 他刚才不能阻止吗? 当然不是,只是他知道,这一巴掌非打不可。 混乱的一夜,等到次日早上,天气却不如他们预想的那般放晴,反而越来越阴沉,好在雪停了,但看这天气随时都能下暴雪。 沈清昨晚睡的也不好,做了一夜的梦,早上醒来看着陌生的房间,缓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己在哪。 这段时日,她好像总是在不同的地方醒来,居然还是没习惯。 其实比起颠沛流离,她还是喜欢安稳的生活。 种种菜地,养养鸡,逗逗小狗,要是在不成亲的情况下,生几个小娃来玩玩,也不错。 这想法,她昨晚梦到了。 只要宝宝,不要宝宝爹。 好处简直不一大堆。 没有婆媳矛盾,也不用说服自己去融入一个大家族,那是光想起来就让她觉得恐怖的地方。 再者,更不用担心丈夫随时领回一个小老婆,跟一堆女人争风吃醋,成天勾心斗角,烦不胜烦。 反正只要自己有能力,有花不完的银子,安全问题也不用担心,那就自己生娃养娃,看着他们长大,似乎也是一样不错的主意。 不过这想法的前提,一定是那个男人不麻烦,否则结果还是一样。 她把身边的人,过了一遍。 完了,没一个符合她的条件,都是沾上就甩不掉的麻烦综合体,苏璟尤其顶顶麻烦。 想到苏璟,她猛摇头,那就是个天底下最大的火坑,她脑子犯抽才会去跳。 等到她下楼吃饭时,发现她居然是最后一个起床的。 楼下大堂已经坐满了人。 商队的人,以及霍云州的队伍。 外面冰天雪地,他们虽是下属,谁也不忍心赶他们去外面吧? 再说,霍云州是个以身作则的人,昨晚他也跟下属一起守夜了。 两波人,大家挤在一起,伙计们熬了好几锅粥,一桶一桶的往大堂拎。 人太多,也不可能蒸馒头,那得蒸到猴年马月,所以厨子就把粥熬的浓些,吃了顶饱就成。 沈五也将泡菜,给每桌上了些。 但人太多,每上一盘,就被抢光了。 都是年轻汉子,现在就是上头牛,他们也能吃光。 沈清站在楼下,沈五瞧见她,连忙走过来,“姑娘,我们的桌子在这边。” 沈清点点头,扫视了眼在场的人,她脸上没有寻常女儿家见到这种场面该有的反应,反而是淡然的不能再淡然。 他们坐的位置,在大堂角落处。 她走过来时,其实这边已坐满了。 赵家兄弟俩,霍家兄弟俩,以及罗琴,沈凤,而沈五则是站在一边,他刚才捧着碗吃饭,吃她下来,搁下碗去接她的。 沈凤在跟赵晌说笑,笑声清脆,是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特有的声线。 她长的本来就不错,加上在青楼被调教了几年,小小年纪就知道怎么讨男人喜欢。 只是相比昨晚的狼狈,她今儿可是很用心的打扮了一番。 桃红的裙子,外面罩着一件紫色棉袄,这是沈慧亲手给她做的,她记得姐姐熬了两晚才做好。 头发也梳了一个时兴的相式,头顶是两个圆圆的包髻。 沈五给她把凳子移开,又给她端了一碗粥,“姑娘用吧!” 沈清端端正正的坐下,光明正大的扫了眼在座的人。 视线略过赵珏,他朝她微笑着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推给她,“这是我带的糕饼。” 沈清还没接,沈凤突然噘嘴用撒娇的语气道:“赵珏哥哥真小气,刚才怎么不拿出来,是怕我抢着吃了,二姑娘就没得吃了吗?” 赵珏当着沈清的面,不好苛责她,但也没理她,对于早熟又精于事故的小姑娘,他不喜欢,之所以对沈清不一样,是因为她的坦诚直率,不管好坏,都在明面上,怎能不叫人喜欢。 再瞧这小姑娘,赵珏摇头,她说的越多,越让他反感。 但赵晌显然还嫩了些,他调侃道:“傻丫头,你懂什么,我哥藏的东西,可是连我都不敢偷呢!” 沈凤一脸神秘的笑,“哦……原来是这样,霍大哥,你有藏东西吗?” 霍云州藏了吗? 当然! 他出营地时,想到要带干粮,就想到沈清会不会吃苦,所以找人去附近的镇城买了糕点,本来是要拿出来的,可现在…… 第353章 你在怨我 “没有!” 沈凤歪着头,一脸天真,“哦!那真可惜,我刚才看你袖子里好像藏了东西,我以为你也……哎呀!我说错话了。” 她故作惊讶的捂住嘴,然后去看沈清的表情,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 沈清捧着碗吃粥,打开赵珏给的油纸包,坦然的捏了块糕点,根本没搭理沈凤。 罗琴也是一样,视她为无物。 赵晌察觉氛围不对,也不作声了,沈凤再惹他讲话,他也不理。 如果不是看在沈清的面子上,他又怎会对一个黄毛丫头说笑。 沈凤看大伙都不理她,心里气闷,小脸也板了起来。 沈清很快就吃完,放下碗,沈五飞快的给她端来茶水漱口。 沈凤好笑道:“姐姐,这都出门在外了,你还这么讲究呢!” 沈清冷冷的瞥她一眼,“如果你再对我冷嘲热讽,自作聪明的说话,我就把你扔在这儿,当烧火丫头!” 沈凤脸上的笑容瞬间飞散,委屈又不可置信的看向沈清。 在她的认知里,女子都该含蓄端庄,内敛而不轻易表露心中所想的吗? 即便沈清胆大,不畏世俗,可在外人,尤其是这样优质的男人面前,难道她就没有一点身为女子的矜持吗? 沈清不用想都知道这丫头肯定在心里骂她,“见过早熟的,没见过像你这么早熟的,把你那些小心思收一收,我们没空跟你玩过家家的游戏。” 沈凤更委屈了,嘴巴撅起来,望向赵晌,想寻求他的帮助,可惜赵晌只是一脸的坏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至于其他人,根本不可能站在她这边。 沈凤恍然发现,她哪有跟沈清争宠的资本,她是孤儿,连唯一的亲娘也死了,现在得依附沈家,依附沈清才能活下去。 于是,她低着头,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站起来,“对不起,是我错了,姑娘别生我的气。” 沈清知道这话不是真心的,不过她也不在乎,“你到边上站着去吧!我们还要谈事。” 这丫头,一会说自己是奴婢,一会又把自己当成主子,毫无芥蒂的跟赵珏他们坐在一起,见她来了,不仅不起身行礼,连正眼都没瞧过她。 现在被自己骂了,还一副委屈求生的样子。 要是这丫头再修炼几年,那还了得。 “是!”沈凤低着头,乖乖的退到一边,却也不是站在沈清背后,而是站到了赵珏身后,要是换个外人来看,还以为是他带来的婢女。 沈清也不管她,询问赵珏,“今日可以动身吗?” 赵珏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不好说,万一路上碰见风雪暴,咱们可就……”结果是什么,不用想也知道。 沈清很烦躁,现在霍云州她见到了,接下来只有生意上的事,谈妥了,她立刻就要反悔月牙村,她一时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 霍云州知道他们的担心,“放心,即便遇上风雪暴,有我们在,一样可以将你们带进燕城。” 赵珏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我们货物太多,万一陷入雪里,很难行进。” 霍云州强硬道:“你再等下去,雪更深,路只会更难走,把车轱辘都拆下来,做成爬犁,让马儿拉着走。” “没有雪橇犬吗?”沈清想着马蹄陷进雪里,也是一样很行,还是雪橇犬方便。 霍云州疑惑的看她,“你怎么知道本地人出行都用雪橇犬?”特别是住在山里的,关外太大,燕城四周的空旷就有百里,根本没人靠步行进城,只有依靠动物,但马儿只适用于其他三个季节,而不适用于冬季,所以很多山里人,都会饲养雪橇犬。 沈清眨眨眼,“难道不是吗?”这男人,想干嘛?抓她的马脚?哼! 霍云州也知道自己反应过激,可他真的是下意识的反应,换作其他人坐在这儿,他也会问同样的话。 但是很显然,他又把沈清得罪了。 “雪橇犬品种很稀有,只有住在山里的猎户们擅长饲养,还需要经过训练,不是拉出来就能使用。”霍云州给她解释。 沈清淡漠道:“我也就是随口一说。” 赵珏起身,“我去跟镖头商量一下。”他也耽搁不起,也想早点进城。 赵晌见哥哥走了,随便找了个理由,也跑走了。 霍林觉得情况不妙,干笑着追上他。 罗琴倒是没动,坐的很稳,反正她又没旁的事可干,索性就戳在这儿当电灯泡。 霍云州眼见她不走,也不避了,盯着沈清,直接问道:“昨日我的提议,你想过了吗?” “嗯?什么提议?”她脸上的表情不似作假。 霍云州只好又重复一遍,“我娶你,你留在燕城,如果你真的介意我娶了黄欣,我这就回去跟她退亲!” 他想过了,如果沈清真的介意,在她跟黄家之间,他还是会选沈清。 就像他之前说的,活着不易,不定哪天人就没了,还是随心而为的好。 沈清差点一口茶就喷了,“难道我昨天回复的不清楚吗?” “我知道这不是你心里所想,你在怨我!” 沈清感叹,原来他是这么想的,“没错,我是在怨你。” 霍云州闻言欣喜的笑了,伸手就要来抓她的手,“我答应你,回去便跟黄欣和离,等明年咱俩再成亲……” 沈清早已把手拿开,玩味的看着他,“抱歉,我怨你,是因为你没搞清状况,我这个人不喜欢吃回头草,不管说多少遍,不管你有多少理由,也不管你与黄欣离或是不离,都是你们俩的事,与我无关,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人活着,就得往前看,而不是一直活在过去,要活也是你活,我不会如此。” 总是纠缠于过去的事,只会让她感觉疲惫。 霍云州失望的离开,一身冷意的站在院子里。 史大力小心的上前询问,“老大,他们不走,可咱们也不能在这儿久待,需要回营复命,咋办?要不然留几个人下来帮忙他们的安全?” 这是史大力想到最好的办法。 霍云州沉默了片刻,回首望向大堂的方向,眸中的冷光比这天气还要低上几分,“不必了,召集所有人,顿队,回营!” 第354章 碍眼 “啊?” “等她知道了什么叫真正的危难,遇到真正的生死关头,便会知道,谁才是能救她,能给她安全的人。”霍云州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霍林追出来,“哥,哥,你这就走了?那我咋办?” 霍云州骑在马上,神情冷漠,“你跟着他们进城,到了之后叫人送你去城东的霍宅,那是我在城中的私宅。” 霍林看着打马离开的哥哥,心里有点难受。 哥哥还是那个哥哥,可他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 赵珏听说他带着人走了,倒也没什么惋惜,本来也没理由让他们护送,消受不起。 不过,霍云州走的这样干净,一个人都没留下,却是出乎他的意料。 赵晌讽刺道:“说的好听,是专程来接人的,人家回绝了,翻脸就不认人,幸好沈清没对他心软。” “他是行军打仗的,他自己也说了,有今日没明日,不定哪天就战死沙场了,可他却非要娶沈清,这说明啥?” “啥?”赵晌不懂。 “哼!不过是想拉个人陪葬,他怎么就不想想,要是他死了,沈清岂不是年纪轻轻的就要守寡?她才多大,守寡,这辈子就毁了。” 赵晌歪着头想了想,好像确实是,“姓霍的自始自终都没说过,怕拖累她的话,看来也是个虚伪之人。” 赵珏嘴角勾起冷笑,“如果他不虚伪,又怎么会娶黄欣,黄家那丫头,我可是有耳闻的,说她是母老虎,那都是抬举,简直是泼妇加神经病。” “哥,我可是偷听到,那个姓霍的,好像还没跟黄家小姐圆房,我的乖乖,他想干嘛?占着茅坑,不那什么?这不是缺德吗?” 赵珏不以为然,“你瞧着吧!他以后有的是麻烦,除非一战而死。” 沈清那边,也在说着霍云州的事。 罗琴对霍云州越发的瞧不上,“你跟他割裂,实在是明智之举,不过我很好奇,你真的一点都不难过?” “难过?未必,我更多的是庆幸,总比成亲之后,才发觉他是个容易被动摇的人,要强的多,哎!我昨晚在想一件事,如果……我说的是如果,我只想生孩子,不想成亲,你觉得这主意咋样?”想来想去,还是去父留子,更保险,更符合她的要求。 罗琴愣愣的看了她片刻,忽然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没病吧?” “哎呀!我没病,我好的很,你瞧成亲多麻烦,你不就是例子,我自己也是,不是背叛就是算计,可我又不能没有孩子,我想要孩子,将来我挣下的万贯家财总得有人继承,所以我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 罗琴还是一脸的傻愣,但细想之下,她也回过味来,“你说的……那个那个……”她纠结的不知道怎么表达。 沈清知道她肯定能想通,因为她也受过男人的迫害,所以她现在不是不想要孩子,只是不想嫁人,再进入另一个男人的家庭,去尝试融入,她怕了。 沈清一把抓住她的手,“我的意思你肯定明白,如果有需要,不如使点药,男人借腹生子,女人也可以借男人生子,道理都差不多,就看你怎么理解,反正我是这么想的,就是还没合适的人选。” 罗琴呆愣片刻之后,突然用力攥住她的手腕,十分紧张道:“你可不能乱来,听见没有。”她知道了沈清的想法,生怕她在使出什么下作招数,真搞一出借男人生子,指不定要惹出多少乱子。 相比于她的紧张,沈清反而淡定的不行,前世这样的小说可没少看,“就算我想,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啊!总不能借完之后就把人杀了,那样倒成,就是不太好,杀孽太重,再说以后孩子长大,说不定会恨我,最好是……是既生了孩子,还被赶走,彼此产生恨意,这辈子都不再相见,嗷……疼疼!” 罗琴毫不客气的掐住她胳膊上的肉,狠狠一扭,“现在醒了吗?” “醒了醒了!”嘴上这么说,可她心里却没放弃。 咚咚咚! 外面有人敲门。 罗琴泄了一口气,起身去开门,一见来人是赵珏,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沈清那个计划,又觉得荒谬的摇摇头,不过还是得防,路上听他们聊天,这个赵珏成过亲了,也是个麻烦精。 “何事?” “我想跟沈清商量一下,是走还是不走。”赵珏觉得她情绪有点不对,只以为俩人吵架了,所以语气很小心。 罗琴让到一边,请他进来,却也没离开,而是把房门大开,她就守在门口。 看到她的举动,沈清也只是很努力的憋着笑。 赵珏觉得有趣,却也没有多问,跟沈清商量起来。 后院中,霍林正在喂马,他心情差到了极点,手上的动作也是心不在焉。 “喂!”沈凤突然从后面蹦上来。 霍林被吓了一跳,对她也没好脸色,“你来做什么,你该去楼上守在清姐姐房门外,以便她随时叫你。” 沈凤不快的哼了声,扒拉着小辫子道:“她在跟赵东家商谈,我在那儿碍眼。” 霍林没接话,又抱了一把柴草,填进马槽。 沈凤见他又不吭声了,难免得觉得无聊,“我想去村里玩,你去不去?” “别瞎跑,他们还在商议是走是留,万一我们走的时候找不到你咋办?” “没事儿,村子又不大,你们要走了,我哪会瞧不见,你倒是去还是不去!” “不去!” “小林子,我知道你为啥心情不好。” “不要你管!” “你不要我管,我偏要管。”沈凤死拖硬拽,把他拉到墙角,张望着四处无人,才附到他耳边,“我知道,你是想让沈清做你嫂子,对不对?” 霍林先是惊了,而后肩膀又垮了,“是又怎样,我也就是想想,肯定没戏的。” 沈凤抄着胳膊,一脸得意,“你求我,只要你求我,我就告诉你法子,而且一试就灵,保管你的愿望能成,说不定婚事都能在燕城办了,到时你就是她的小叔子,她也不会再回月牙湾,就留在燕城相夫教子呢!” 第355章 走一步看一步 霍林看她的眼神,好像看傻子,“你说啥傻话呢!你就算把人绑起来,这事也不可能成!” “你还不信?哼!我这么诚心诚意的帮你,你还不信,不信拉倒,你就等着进城之后,去拜见你那个母夜叉嫂子吧!我可是偷听到,你那位新嫂子,是个母老虎,听说还有点神经病,我看你到时咋办!” 她作势要走,霍林只迟疑了一秒就一把扯住她,“别,你别走。” “哼!怕了?”沈凤压根不担心他不上套。 “不是,我能不能先知道你说的法子是啥?”他怕那个黄欣,可他更怕沈清,万一事情不成,以后沈清肯定要恨上他,连燕城的铺子也不让他看了。 “不成,你得先发誓,发誓不告诉别人,我才能告诉你。” “好好,我发誓。”他竖起手指,一本正经的发誓,“我要是把沈凤出的主意告诉别人,就让我……就让我一辈子娶不上媳妇!” “这还差不多,你过来,靠近一点。”沈凤趴到他耳边,把她的主意说了。 霍林听完,眼珠子都要震惊的掉下来了,“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呢吧?” 沈凤鄙夷道:“你连这点胆子都没有?” “不是,就是这法子太下作。” “这叫下作吗?我觉着再寻常不过,你倒底是敢还是不敢。” “你让我想想。” 忽然,赵晌站在大堂门口朝外喊,“大家收拾一下,我们连夜起程,前往燕城!” 镖头走过来,询问道:“二少东,现在都快晌午了,再出发合适吗?而且这天越来越阴,眼看着就要下暴雪,我们是不是再等等?” 赵晌面色严肃道:“这场雪一旦开始下,你知道啥时候会停,万一下上十天半个月,咱们难道还在这里继续等?” “可风雪当中行走,就算我们撑得住,那马儿咋办?” 沈清这时走出来,道:“我叫厨娘们一起动手,给马儿做个简单防雪帽,能阻挡大部分的积雪,另外我跟你们大当家的商量了,我们挑选四匹最强壮的马儿,拉上特制的爬犁,在前面扫雪开路,并作上记号,这样一来,后面的人会好走很多。” 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就算赵晌说的,万一这场雪下上十天半个月,他们就算待在这里,也会面临粮食短缺的问题,毕竟这可是近百人的队伍,每天的粮食消耗也不得了。 再说,将来这条商路很重要,与其等天气,倒不如寻个最好的法子,解决这个问题。 不止如此,沈清还让人用辣椒酱,熬了许多辣椒水,可以在路上喝了暖身子。 马匹都用棉花做的棉垫,把身体包裹起来,四个蹄子用皮料裹上,不然棉花沾了水,会很重。 沈清道:“马儿可是咱们的伙计,亏待了谁,也不能亏待马儿。” 赵珏深有同感,“所以我一向很爱护它们,只要走货,就一定给它们吃最好的料,也从不着急不路,一切都要准备充足才可以。” 霍林一直在犹豫,所以做起来事,有点心不在焉。 罗琴见了,跟沈清悄悄把情况一说,沈清只以为他是因为哥哥走了,所以心情不好,便没当回事。 一切准备妥当,众人吃过晌午饭,队伍便开始陆陆续续出发。 在离洛布村不远的一处山坡上,此时停驻着两匹马。 马上的两个人几乎被风雪染成了白色。 史大力呼了口白气,眨了眨结上冰霜的睫毛,幽幽道:“他们出发了,老大,咱俩还是快点回营吧?兄弟们可都回去了,大将军若是盘问下来,可如何是好?” 霍云州身姿挺拔,注视着山坡下缓慢行进的队伍,“不急。” “不急?可这有啥好看的?这一路往前,也没什么危险了啊!” 霍云州忽然抬头望天,“可暴风雪就要来了。” 史大力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可能,嘿嘿的坏笑起来,“我明白了,老大,你是要演一出英雄救美,是吧?” 霍云州没有否认,只是长长的叹息,如果沈清不是这么棘手,他也不用费如此大的心机。 说实话的,他喜欢打仗,喜欢杀人,而并非使手段。 暴风雪来的又急又大,他们离开村子两个时辰,走了二十多里地,天空就下雪暴风雪了。 赶车的看不清跑,马儿被风雪吹的摇头摆尾,无法前进。 领头的开路马,在赵晌的牵制下,倒是没出什么乱子,便行进速度大打折扣。 马是很容易受惊的物种,这样的天气,让它们慌乱。 罗琴很忧虑,“这下可糟了。” 沈清挑开帘子,“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去前面探路。”罗琴跳下马车,找旁边的人借了马,去了前方。 沈凤也缩在她们的马车里,听着外面的风雪声,吓的小脸惨白,小嘴还不停的埋怨,“早知道就该留在客栈,就不该赶路,现在好了,遇上暴风雪,咱们都要被冻死了。”她缩在毯子里,即便把所有的衣物盖在身上,可还是冷的直哆嗦。 沈清懒得理她,只专注的盯着前方。 可沈凤还是哆哆嗦嗦埋怨,“都怪你,非要逞能,以为自己什么都懂,什么都要拿主意,谁都要听你的,我要是被冻死在这儿,都是你的错,呜呜!” 毕竟年纪小,觉得自己就要冻死了,害怕的哭起来。 可天气太冷,眼泪都挤不出来。 沈清嫌她太吵,厉声道:“你要是再吵,我就让你把你扔下去!” 沈凤哭声戛然而止,憋了气,不停的打嗝,看上去又可怜又可恨。 罗琴奔到前方,找了半天,才知道牵着两个缰绳的人是赵晌,他简直成了雪人。 “我帮你!” 看见她,赵晌松了口气,加上镖头,他们三个人,分别扯住三个领头马,把队伍艰难的往前带。 也不知走了多久,反正有积雪照亮,就算是夜晚,也亮如白昼。 中途,每个人从腰间解下水壶,灌了一口辣椒水,身体瞬间暖乎乎的,再吃点干粮。 队伍不能停,大家就轮流吃东西。 第356章 急的跳脚 天亮之后,又走了两个时辰,同行的商队行人,忽然多了起来。 有人看见燕城的城楼上高高竖着的北夏旗帜,激动道:“你们看,到了到了,到燕城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总算有盼头了。 赵珏打马在队伍中穿梭,高声吆喝道:“大家再加把力,只要入了城,我请大家伙吃肉喝酒,再泡个热水澡!” 他们入住的地方,自然是提早就得打点好,否则这么多人,哪个客栈也容不下。 众人欢呼雀跃,齐声吆喝。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 看见城门归看见,可真赶到城墙下,也足足花了一个时辰,这时已是人困马乏。 赵珏赶到前面,给守城的官兵递上身份文碟,并表明身份。 燕城是边关要塞,查看的严谨些也实属正常。 但今日,很显然有些不同。 守城的官兵,一边翻看文碟,一边打量他,“你们从哪来?” “景阳府!” “景阳府?一共多少人?” “一百零四。” “等等,我叫人去数数。” 赵珏也没办法,只好叫所有人下马车,站到边上排队。 赵晌心中不爽,板着脸,心知这些人分明就是要钱。 一百多人,数起来并不快,加上进城人数众从,若是中途打岔,就得从头数。 本来重复一次也在情理之中,可当这样的重复多达三次以上,赵珏终于察觉到不对了,赵晌更是血气上涌,冲过去大声质问:“你们究竟几个意思,我们这么多人,本来赶了一天一夜的雪路,都快受不住了,你们却还要来刁难,去年到这儿,也没见你们这么认真数过!” 来往燕城的商队不止他们一个,赵家只是在景阳府一带最大的商户。 如果每个商队都要这样数,再多十倍的守城官兵怕是也数不过来,所以这很明显就是在刁难,无非是要钱嘛! 可事实上,赵珏早已派人打点过了,他能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吗? 所以,他此刻的心情很凝重,便没阻止弟弟发火。 那名守城小队长见他发怒,立刻把文碟扔在地上,发火道:“你嚷什么嚷!现在边疆战事僵持,难保没有奸细混进来,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你若是不想进城,就退到一边,别挡着其他人,再敢扰乱秩序,老子很怀疑你这队伍里是不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那可就得好好查一查了。” 他说的有理有据,就算跑到上官面前,谁也挑不出他的错,干这行半辈子,他最知道怎么治这帮奸商。 “你!”赵晌紧握拳头,赵珏及时拦下弟弟,扬起讨好的笑,从袖子里摸出一包银子,“官爷息怒,我这弟弟不懂事,不知你与众位兄弟们的辛苦,这点小意思还请收下,就当我请兄弟们喝酒。” 小队长接过银子,笑着拿在手里掂了掂,就在赵珏以为事情搞定时,那小队长突然面色一变,冷厉喝道:“你们胆敢贿赂官差,定是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来人,打开他们的货物,全部都要搜查,一辆车都不准放过。” 那几个手下,收到命令,坏笑着开始对货物上手。 因为绑着绳子,他们干脆拿刀把绳子砍断,根本不管货物掉在地上会不会损坏。 有一个官员搜到盐车,一刀下去,绳子断了,装盐的麻袋也破裂,白花花的盐块掉落下来。 围观的穷人,见到盐,全都俩眼放光,要知道在这种地方,盐可是奢侈品,贵的离谱。 再加上有法不责众的观念,觉得人多,抢了也没什么,于是也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声,众人蜂拥而上,官差跟赵家的人,拦都不拦住。 赵晌急的双眼通红,拔出剑,大声喝道:“谁敢动我家的货!老子活劈了他!”可惜没人理会,有人抱着抢来的盐,趁乱一溜烟钻进城,接着便大声嚷嚷:好多盐,大家快去抢。 赵家的伙计跟镖师,只能挥舞着棍棒,驱赶越来越多的人潮。 更可怕的是,有人浑水摸鱼,不去捡地上的盐,而是瞄准了马车上的货物。 沈清这边也没能幸免,好在罗琴及时跑回来护着她,但货就没这么幸运了,有人也开始哄抢他们带来的泡菜,不过当打开之后,见只是简单的咸菜,远没有盐值钱时,很快就放弃了。 沈凤吓的躲在马车里,突然帘子被扯开,她看见一双黑乎乎的手摸进来,犹豫了片刻,她抄起手边的东西,疯狂砸去。 沈清听见了,回身轮起手中的大棍,将那人赶跑。 沈五跟霍林也围过来,护着她们。 城门口的人,越聚越多,动静也越闹越大。 有人在厮打,有人惨叫,有人嗷嗷吼着,有人痛哭。 那小队长见此情形也慌了,这不是他要看到的场面,他不想把事情搞大。 守城的人,最怕人多,聚集在一起,况且现在又是暴雪天,城外天寒地冻,粮食匮乏,很多附近的百姓想要进城,无非是讨饭。 这些人,一旦乱了,很容易就演变成叛乱。 他叫人拔剑威胁,见不管用,直接拎起一个抢了东西要跑的衣衫褴褛的汉子,一剑将人捅了,直到见血,那些人才知道怕,紧紧搂着怀里的战利品,想走又不敢,想放又舍不得。 此刻城楼上,也有人急的跳脚。 城防官急的额头冒汗,而他对面,却坐着个锦衣华服的美少妇,裹着一件银狐披风悠闲的坐在椅子上喝茶。 城防官终于等不下去了,“现在事情闹大了,本官的麻烦也大了,请姑娘速速回府,后面的事,就不要参与了,本官自会跟大将军请罪!” 黄欣吊着眉梢,瞥他一眼,不屑道:“你怕什么,顶多就是杀几个人罢了,反正都是些流民,杀了也就杀了,我要毁掉她的货,最好连她的人也毁掉,再等等,想必他们很快就能得手了。” 城防官又去外面确认了下情况,再跑回来时,脸上血色都没了,“来人,送姑娘回去!” 说完,便要冲下城楼。 第357章 给你们一个交待 黄欣眼见他来真的,顿时尖着嗓子,像个疯子似的胡乱拍打叫嚷道:“你们敢动本小姐,你们找死,滚开,都给我滚开!” 城防官冲下城门时,鲜血已经染红了地面,城门处倒下好几具尸体。 沿着血迹望去,只见一个小姑娘的身边,尸体尤其多。 而她的身边,站着一个蒙着黑布的男人。 正当城防官想喝令,让人将他抓起来,黑布男人忽然扯下面罩,“常雄!这就是你守的门?” “属下知罪!”常雄单膝跪倒请罪,可他心里也冤啊! 沈清很平静的看着霍云州的背影,这个男人出现的太巧。 就在刚刚,突然从四面八方冲上来几个人,一看就是冲她来的,目标明确,举刀便刺。 罗琴反应也快,拦下两人,踢走一人,霍林依靠厚重的衣服,冲过去护住沈清。 沈五也抄着下马凳,阻挡一人。 电光火石间,沈清还在想,这些人并不像专职杀手,否则就凭他们几个人,根本无法阻拦。 就在他们这一方节节败退,有俩人将她围住,她胳膊还被砍伤时,霍云州出现了。 他只花了几秒的时间,就将几人斩于马下,像救世主一样出现在沈清面前。 “你没事吧?” 沈清只是冷笑,“阁下好精准的算计!” 霍云州本来前倾的身子,慢慢后退,眉头拢起,似有暗潮涌动,“你怀疑这场混乱是我找人做的?” “不然呢?如果不是刻意刁难,至于吗?” 霍云州眼中似有风暴,“等着,我会让你知道,此事到底是不是我所为!” 他可不想被扣上心机男的罪名,再说,这事扰乱了燕城治安,真要追究下来,他也是有责任的,因为他也负责燕城的治安。 城防官提着脑袋跑上前回禀,稍加追问,他便和盘托出。 当霍云州听见此事是黄欣主使时,顿时怒不可遏,但毕竟黄欣还是他名义上的妻子,所以黄欣犯错,他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所以他只能处罚了当职的官兵,并让人放行,至于赔偿,那是不可能的。 朝廷那些人,只顾着争权夺利,今年冬,本来定下的军费以及粮草,只给了一半。 哪还有钱花在这些商人身上,再说商人本来就不缺钱,不过是少赚些而已。 这是霍云州内心的真实所想,他在燕城这些年,见识了太多一掷千金的土豪,那些人简直就跟猪一样。 当然,他指的肯定不是沈清。 在他眼里,沈清还算不上商人,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沈清没再搭理他,而是走到赵珏面前,歉意道:“今日的事,是因我而起,你们的损失,我一个人赔偿。” 赵珏抬手,面色严肃的制止她继续往下说,“什么叫因你而起,即便没有你,今日我们也要大出血。” 赵晌也道:“前头的这些人,是为了好处,刚才他杀的那些,才是冲你来的,所以你不用自责,再说我们是啥人?这种情况见多了,不足为奇。” 他们是商队,哪怕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守城官兵,都是不能得罪的。 要是遇到那些贪心不足的,除了顺从也没别的法子。 毕竟他们不可能打点好所有的关系,再说这些小吏,不过就是仗着手中那一点点的权利为非做歹,戳破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可影响恶劣。 也难保下一个守城官不会为难,毕竟他们就是靠着索取好处才当的官。 沈清心里还是过意不去,“你们放心,今日的事,我肯定要给你们一个交待。” “你可别冲动,这些损耗都在我的计算之内,你放心,我会在盐价上做出调整,我可是知道,年底之前,除了咱们,没有别的运盐商队来这儿了,所以你想想看……”赵珏冷笑,他虽是一介商贾,可也不是好惹的。 要说这些人也真是奇葩,明知没有他们这些商贩,连米盐都吃不上,却偏要装出一副愤世嫉俗,瞧不起商人的模样,何其的虚伪。 城门口也不说话的地方,众人收拾好东西,顾不得清点损失,便匆匆进城。 赵珏带着众人赶到落脚的客栈,车队去了后院的门,他们几人则从正门进。 沈清站在街上,环顾四周,街面上都是雪,只不过因走的人多,积雪被压实了,有些打滑,但看厚度,足有一尺深了,而且这雪还在下。 赵珏指着牌匾说道:“以后你再来燕城,可以直接住到这儿,后院有炕,我带你进瞧瞧。” 燕城的炕与老家的炕,有很大不同。 后院的客房,也分单间双人间,又或是单人间。 赵珏先带她去看了单人间,面积约有十几个平方,其中一张大炕就占了一大半的位置,炕上摆了炕桌,墙角有盆架,上面搁着一个木盆,还搭了块黑乎乎的帕子。 “这炕,我们三人住都够了。”加上沈凤,她们就有三个人。 知道边关燃料并不宽裕,所以还是少开一间屋子,再说天冷,一个人单独住一间屋子,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沈凤站在后面,听到这话不高兴的噘起嘴。 她一点都不想跟沈清住在一起,那样就没自由了,很不方便。 可根本没人问她的意见,再说这地方太冷了,她感觉身子都要冻僵了。 于是壮着胆子问:“能不能先把炕烧上,我先进去暖暖。” 后面跟着的小伙计,连忙道:“自然可以,你们等等,小的这就去烧。” 沈凤不满的嘀咕,“知道主子要来,还不早点烧炕,真是没一点眼力见。” 沈清回头瞪她一眼,沈凤扭开身子,不敢看她。 赵珏又带着她去了双人间,就是炕大了些,旁边还挂了个帘子,想来是放恭桶的地方。 沈五兴奋的拱了下霍林,“咱俩住这儿吧?” 霍林犹豫着不敢抬头,“我……我得去找我哥。” “哦……”沈五拖长了尾音。 沈清只道:“那你把换洗的衣服带上,还有这些银子也拿上,我跟你哥的账已清了,如果你不想再跟着我做生意,燕城这边的事,我再交给别人。” 第358章 去把她杀了 “不不,我愿意跟着你,只不过……我担心会不会拖累你,毕竟我那个……那个嫂子。”“啊……”他不提,沈清都快忘了。 燕城内还有个黄家,而且说句不好听的,天高皇帝远,黄家就等同于燕城的土皇帝,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管她是自己开店,还是让霍林看管,只怕都难以容身。 赵珏想了想,道:“不如这样,我们赵家在燕城也有自己的铺子,就在客栈隔壁,你把货放在我店里,反正只要我们不说,谁也不知道货是你提供的,如此一来,黄家便找不到理由为难你,这也是以防万一嘛!” 沈清没作声,这是不得已的办法,如果可以,她当然想开自己的店。 但前提是,黄家的麻烦能解决。 黄家位于燕城西边,最阔气的一条名叫状元街的地方,街道的尽头,正对着一座最豪华的府邸,那就是黄家。 一整条街,都属于黄家,据说这条街的名字,还是黄家仿造京城状元街取的。 黄老爷一辈子都在军中效力,可以说一辈子都奉献给了边关。 他与老妻生了三子一女,老大老二都已战死,现在剩下老三黄耘撑着黄家的门面,至于老幺黄欣,那可是老俩口的掌心宝。 只是这一回,她闯下大祸,连黄老爷子也无法容忍,黄老夫人坐在一边抹眼泪,想劝又不敢劝。 而他们的宝贝闺女跪在正堂中间的地上,虽跪了,但小脸写满了倔强,她可没认为自己做错了。 黄老爷见她这副表情就知道她根本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混账东西!你可知城门骚乱,可大可小,若被有心人参上一本,你老爹,还有你哥,都要受牵连,被扣上一个守城不力的罪名,说不定还要革职,可你呢!居然只是为了对付一个乡下丫头,简直是……是不知所谓!” 当老爷子听到下人的回禀时,那真是气的头顶冒烟。 想他堂堂定阳侯的宝贝千金,居然去跟一个村姑较劲,简直丢尽了他的脸。 黄欣气呼呼的反驳,“爹,她是乡下丫头没错,可她也是我的眼中盯,肉中刺,本来她要是好好的乡下待着也就罢了,可她偏要跑来燕城,跟我示威,还想夺走我相公,您说,这口气我能忍吗?” 黄夫人大惊,“欣儿,你是说,那姑娘就是当初差点跟霍云州定亲的那个姑娘?” “不是她还有谁!今儿要不是相公来了,她早横死城门了!” 黄夫人看她态度蛮横,半分成算没有,不免心焦,“你这孩子,即便要弄死她,随便找个犄角旮旯,悄没声息的把人灭口,连尸首也不留下,便妥了,可你居然闹出这么大动静,不光人没死,云州现在也晓得了,他能跟你甘休吗?” 黄老爷也是恨铁不成钢,“你娘说的对,这事你应该跟我们商量,不该如此莽撞。” 黄夫人附和道:“那丫头现在有了警觉,怕是不好弄了,要不再等等,等她出了城,你爹有的是法子叫她消失。” “不行!我等不了,我一刻也等不了,我非要亲眼看着她死在我面前,方能消我心头之恨!”她恨啊! 虽如愿以偿,嫁了她想嫁的男人。 可成亲那日,霍云州便跟她放下话,说已遵照承诺娶了她,没有违背承诺,但他能做的,仅此而已,再多的,他也做不到。 黄老爷子总不能逼着押着他去洞房吧! 黄老夫人倒是念叨了几回,可一点用都不管。 黄耘跟霍云州长谈过一夜,次日一早,两人从房间离开后,黄欣急着去问情况,黄耘也只是安慰的拍拍黄欣的肩膀。 综合这些情形,才最终导致了成婚数日,黄欣仍旧还是个黄花闺女。 在到处都问不到的情况下,黄欣很容易就把沈清当成了仇人,如同杀父仇人。 随着霍云州的冷落,这种仇恨日以继夜的叠加,如果沈清现在站在她面前,她恨不得冲上去将对方撕碎。 黄夫人见女儿态度坚决,便瞅了老伴一眼,“既然那姑娘非死不可,早死晚死也没什么区别,只要别让女婿知道是我们动的手,不就成了。” “你糊涂!欣儿刚刚动过手,如果在此时那丫头出了危险,就算不是我们所为,也跟我们有关,如何能撇清关系?” “那你说咋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骑在咱们女儿头上,再看着她跟霍云州走近,说不准,她还想着做小呢!” “别急,容我想想。” 想杀沈清的,可不止这对老夫妇。 燕城外军营中,霍云州单膝跪在营账前请罪。 黄耘听说了原委,也很恼怒,“云州,你是本将军的内弟,又是我看好的未来国之栋梁,你不该为了一个女人毁了自己的前途,不如这样,拿上这把刀,去把她杀了!” 黄耘酷爱独断专行,在这里,他就是皇帝,他说的话就是圣旨,谁都别想违背。 让手下去杀一个村姑,算得了什么? 谁敢非议,再说,他也就是想试探一下霍云州的态度。 看着滑落到面前的匕首,霍云州瞳孔紧缩,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攥成拳头,又缓缓放开。 “将军恕罪,此命我不能遵从,她只是一介平民,不是奸细,也不是十恶不赦的罪人,我是北夏军人,该上战场杀敌,而并非去杀一个手无寸铁的百姓,将军若要罚,我受着便是!” 他趴在地上,做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黄耘对他是又爱又恨,要是换作旁人,为了讨他信任,早提刀去杀了,连犹豫都不会有。 偏他,要说出这么一番可有可无的理由,想想也实在是可笑。 每次扈人进犯,城中死的无辜百姓,成千上百,哪一个不是无辜的,多死一个又怎样。 黄耘也不可能真的强逼他去杀人,那样的话,即便他最后杀了那个叫沈清的,也会恨上他,不划算。 于是,他道:“起来吧!你是什么性子,我能不知道?只是我家小妹性子泼辣,一次没能得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也别说什么滥杀无辜,你要知道,这里是燕城,离京城近千里,我也不怕告诉你,天高皇帝远,如果小妹真杀了那个女子,只能说明她命数到了。” 第359章 想蹭饭 霍云州听的心里冰凉,黄耘的意思,他太清楚了。 这是给他提前预备着,万一沈清死在城里,他也不用太惊讶,更不要找谁报仇,一切都是她该得的。 此时的沈清还不知道自己的小脑袋随时都能搬家。 在客栈休整了一晚,次日一早,她便带来的东西,全都卸到后院,找赵珏要了一间空房子堆放。 天寒地冻,也没几个人逛街。 但赵家客栈所在的这条街,可以说是客栈酒楼饭馆一条街,两里长的街道上,光是饭馆就有四五家。 沈清叫沈五跟沈凤,准备了食盒,每样小菜都用一个小茶碗。 这是一种黑陶小茶碗,掌心大小,用来装试吃的菜再合适不过。 罗琴去驿站找人送信了,她心里有点不安,想赶快找到师兄,否则她夜里睡觉都不敢闭眼睛。 等她送完信再回来,见沈清几人不在,只得又沿路去找。 沈清带着二人,一路走,一路观察,那些太小的店,被她直接略过,直到看见一家名叫食味坊的饭馆,这会还没到饭点,她掀开重厚的帘子,探头进去看,见大堂空荡荡的。 跑堂伙计正在搬椅子,擦桌子,见了她,也很客气的打招呼,“姑娘有事?” 沈清干脆带人走进来,“小二哥,是这样的,我从老家带了些泡菜咸菜,还有辣椒酱,都是家乡的土特产,送来给您店里的客人尝尝,若是觉得好吃,再去前面赵家开的货栈购买。” 沈五麻利的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之后,从上面取出几个小茶碗。 泡菜颜色鲜艳,一看就有食欲,咸菜闻着有一股子开胃的酸香,还有辣椒酱,豆腐乳,黄豆酱,另外还有一小把红薯粉。 沈五给小二解释,“这红薯粉,需要先用温水泡软,不管是炖肉还是吃锅子,放进去稍微烫一下,就能吃,爽滑可口,试过便知。” 也许是这种兜售的法子太新颖,伙计们不仅没赶人,还热情的凑过来品尝。 北方到了冬季,蔬菜资源匮乏,也不像现代,货运方便。 再说边关年年打仗,城外能种蔬菜的地方并不多,所以即便有萝卜白菜这些能过冬蔬菜,可能吃得上的人,还是少之又少。 更别说,能有几个人,长途跋涉,跑了几百里路,就为了运这些东西过来。 所以,泡菜咸菜独特的味道,很快就把他们征服了。 一个小伙计兴奋道:“你们等着,我去叫老板。” 沈清正打算让沈五在这里等着,她得去别家,就见从后院风风火火冲出来的一人。 一身火红袄裙的丰满女子,人没到,声先到。 “我瞧瞧是谁弄来的咸菜,我离家这些年,最想的就是这一口。” 听声音就知道是个性子火辣的少女,仔细一看,果不其然。 葛红娘笑呵呵的走来,一眼就瞧见沈清,“哎哟哟!哪来这么标致的小丫头,瞧这小脸嫩的,跟豆腐做的一样。” 她也不避讳,伸手就要来掐沈清的脸蛋。 沈清退后一步,避开她的手,面上的笑容却不减分毫,“姐姐夸奖了,我就是一个乡下丫头,这次借了赵家商队的东风,才运了些咸菜过来,姐姐快尝一尝,看味道怎样?若是吃的好,回头记得去赵家货栈购买,路途遥远,来一趟不容易,姐姐想下手,可得快啊!” 葛红娘听着她说完,媚笑着瞪她一眼,“你这丫头,好狡猾的心计,不过我还真想尝尝。” 葛红娘用涂着腥红蔻丹的手指捏了一块,放进嘴里,只是刚入口,她就笑了。 接着又用手指蘸了些辣酱,眼都眯了起来,“小妹妹,你这这几样搁在南边,是再寻常不过的小菜,可这里是北方,冬天能见点青都不易,更别说家乡的咸菜了,说吧!打算卖什么价。” 她若没这点商业头脑,也不可能在男人堆里混出人样来。 沈清见她痛快,便也扭捏,叫沈五把价目表拿了出来,“我们都是按斤卖,这一批只是尝试,等到明年,还会运来更多,价格上并不便宜,姐姐也知道这一路有多难走,您瞧瞧这价,可还能接受。” 葛红娘虽心里有准备,可当看见价牌时,还是惊愕的张大嘴巴,“这么贵?” 上面标注,一斤泡菜二两,要知道这玩意搭称,跟一斤棉花可不一样,一斤买不了多少。 一斤辣椒酱搭配一斤咸菜再加一斤黄豆酱,三两银子。 岂止是贵,简直是天价了好吧! 搁在南边,这些加一起,一斤撑死也不过半两银子。 她的表情也在沈清意料之中,“姐姐别急,听我说,也可以不用银子购买,皮料草药来换,也是可以的,如果姐姐能全部买下,做成独家,我只怕你这店的门槛都要挤破了,还有更更重要的一件宝贝。” 她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火锅底料。 本来赵珏是想全部买下的,他家客栈也提供饭食,再说由他来卖,也不是不可以。 但沈清想想就拒绝了,专业的事,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去干。 她看向那小伙计,“麻烦小哥端口汤锅,最好是羊汤,再带个小炭炉过来。” 小伙计瞧的正兴起,听见她的吩咐,二话不说就往后厨跑。 回来时,身后还跟着这家食坊的厨子。 小炭炉放到桌上,再夹两块烧的通红的木炭。 羊汤本来就是热的,沈清把火锅底料放进去,扒拉了两下,“有羊肉吗?来一盘。” 葛红娘笑了,“你这是想蹭饭哪!”话虽这么说,但她还是让人去端了。 反正这里最不缺的就是除了猪肉之外的各种肉类。 火锅料一化开,香味直冲脑门,瞬间就占据了整个大堂。 “好香啊!” “麻麻的,辣辣的,闻着就让人想流口水。” “对对,我也是这种感觉,瞧着也是红通通的,能不能尝尝啊!” “要不把羊肉倒进去?” “试试!” 葛红娘瞅着几个小伙计,被香味吸引的全然不管她这个老板。 羊肉倒进去,稍微哗啦两下,翻了两滚,几人便一人一双筷子,迫不及待的夹进嘴里。 “哟哟!好烫好烫。” 第360章 挣脱束缚 “呼!虽然很烫,还很辣,但是很过瘾啊!” 厨子本来还矜持着,最终还是受不住香味的诱惑,加入品尝大军,这一尝就收不住了。 有人把筷子递给葛红娘,让她也尝。 她笑着摇摇头,随后转向沈清,“小妹妹,说说你的打算。” “姐姐,这可是你爆火的好机会,就看你敢不敢了。” 葛红娘想了想,“你就不怕我找人仿造你的火锅底料?” 沈清笑了,“若是你能找齐所有的配料,再研究出每种配料的价量,将底料做出来,那是你们的本事,我无话可说。” 葛红娘咯咯笑,“行了,我懂了,这火锅底料你带了多少?” “大概二百斤,要知道这东西不上称,二百斤足够你用到明年开春,还是一直火爆的情况下。” 葛红娘摇头,如果火锅店真开起来,每天要开多少桌,能卖出多少,可没个准数,她指的是不够卖到明年春天的问题。 燕城面积可不小,除了本城的居民,更多的是城外的驻军,他们偶尔会进城消费,这些人可是带动燕城经济的主力军。 想明白了这些,葛红娘小心的问她,“那你打算咋卖?”商机可不是随时都有的,一旦错过,可能会后悔终身。 再说,要是让这条街上别家的饭馆售卖,那她的饭馆还能有生意吗? 这一进一出,她的生意还咋做,这个账,她算得过来。 沈清竖起两根手指,“一斤料,五两银子,二百斤,一千两,别急眼,我再给您打个折,九百两,等等,我知道你要说很贵,待看到二百斤一共多少,您再下定论。” 葛红娘觉得自己够狠,可此刻她却觉得自己落伍了,跟眼前的小姑娘比起来,她还差的远呢! 可事已至此,她还有选择吗? “走,我跟你去瞧瞧,不过先说好,我不可能有这么多现银,不过我后院库房有很多皮货药材,就像你说的,在这里这两样东西比银子好使。” 每到春天,万物复苏时,草原林子里的野物,简直多如牛毛,走几步,说不定就能撞见迷路的兔子,跟你瞪眼的傻袍子。 易得的动物皮毛,自然价不高。 不过熊皮熊掌也不少,还有像虎皮,虎胆,鹿茸,甚至还有麝香。 等到冬季,有些农户会下套子,捕捉狐狸,野狼之类的。 拿这些可以换粮食,换生活必须品。 她这里也收,收完了,再卖给别人,或者跟别人换东西。 沈清笑着道:“我当然明白,没问题,有啥给啥,只要货色好,我来者不拒。” 葛红娘歪着头看她,“看来你一早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还跟我绕弯子。” 不知怎的,只要不给银子,就不会太心疼。 于是,一行人又回了赵家客栈,到后院看了看货。 当葛红娘看到那两筐火锅底料时,因数量多,一进屋就被那股子香味直冲脑门,她心一横,当即拍板,“妹子,你这些东西,我全要了,银子没有,拿我的东西跟你换。” 她是打定主意,一两银子也不想给了。 “成!我还有一项售后服务,明日我去店里指导,保管一步到位,让你的店在这燕城,火上天!”沈清也不在乎,反正只要运回去,这些东西的价值就能翻倍,在这里值一千两,拉到景阳府,绝对值二千,甚至三千两。 葛红娘被她逗笑,大力的拍打她,“瞧你说话真有意思,那行,我也不跟你废话,你找几个人,再叫上两辆车,跟我去库房取东西。” “库房?” “那是自然,我总不能把身家性命都搁在街上吧?放心,我的人品,赵家小哥再清楚不过。”她朝赵珏抛了个媚眼。 赵珏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这样吧!我叫铺子里专门看货的伙计,陪你走一趟,赵晌,你也赶辆马车跟着去。” 他是担心沈清不懂行情,也分不出东西的好坏,再看走眼了,这可是需要专业知识的。 沈清没有拒绝,这是实情,他们几个都不懂,还是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比较稳妥。 葛红娘暧昧的眼神在他俩中间徘徊,“哎哟哟!赵小哥这么关心人,倒是少见,妹子,你可是有福喽!” 显然,她误会沈清跟赵珏有点什么。 沈清笑着摇摇头,“姐姐还是带我去看货,咱们赶紧把生意敲定。” “去去去,现在就去。”葛红娘也是个爽快人,刚才就是过点嘴瘾。 她说的库房其实并不远,就在食味坊的后面,但赶着马车,必须要从外面绕路,这一绕,就足足绕了有二里地。 这是一处外表看似普通的民宅,大门紧闭,葛红娘拿了钥匙开门,刚一打开门就听见一?凶猛的狗叫声,那动静,好似要挣脱束缚,冲出来咬人似的。 沈凤胆小,吓的躲在众人身后,不敢进去。 罗琴跟着沈清进去了,一看之下,发现被栓着的是只巨型犬,也是本地有名的猎犬,名叫藏獒。 葛红娘养的这只,明显是一只成年藏獒,一身黝黑发亮的毛发,双眼紧盯着走进来的每个人,一张嘴,尖锐的獠牙就露了出来。 葛红娘把绳子栓好,揉了揉狗头,又从挂着的篮子里,拿出一块肉赏给它。 “平时不栓它,就让它在院里待着,有它在,即便没人看着,东西也丢不了。” 毕竟这可是能单挑三条灰狼的家伙,两个成年汉子也不是它的对手。 尤其,葛红娘养的这只,品种很纯,自然也带着野性的凶猛。 沈清看的眼热,“这狗可以养吗?”要是带上这么一条威风凛凛的狗走在路上,岂不是要横着走? 葛红娘倒是没意外,“这事你得问本地的人。” 后面跟着的伙计,是赵家客栈派来的,听说她想养藏獒,又不懂,但凑上前,“姑娘若想养,小的可以给您问问,藏獒在我们这儿是很普通的品种,但城里不怎么养,只有城外放牧,还有进山里打猎的猎户才养,因为这东西要用生肉喂,也很吃能,一般人也养不起。” 第361章 我给你的赔罪 沈清经过刚才的激动,这会已经平静下来,她很快就衡量了养藏獒的可能性。 当然是没问题!反正她又不缺肉吃,要是不野狼无法训话,她还想养狼呢! “你给我找找,若有合适的,带来我挑一下,养狗也讲缘分,价钱不是问题。” “成,您就等好信吧!”小伙计又兴奋又激动,因为他二舅家就养了几只藏獒,也是最纯正的品种,就是拿来卖的,眼下刚生了一窝小崽子。 可买藏獒的人不多,本地人都互相抱着养,也只有外地人会出银子购买。 这家伙也能生,今年他二舅这一窝,足足生了八个,自家根本养不起,要是卖了能换些过冬的粮食,那就最好了。 养藏獒的事情被敲定,葛红娘便带着他们进去看货。 沈五负责记账,赵家伙计每说出一种皮货或药材的成色价格,他就要记下来,方便日后对账。 沈凤也拿了个小算盘,噼里啪啦的算着。 她被老鸨逼着学过识字,算账自然不是问题。 罗琴就靠着门边,望着长叹,想着师兄到底跑哪去了,一点消息都收不到。 她的信也只能寄给相熟,且知道位置的师兄,跟他们打听,可这里是古代啊!一封普通的信都要在路上走上好几天,一来一去,都不晓得猴年马月才能找到人。 说是库房,其实就是两间超大的屋子,窗户都被封起来,只在高处留了出气孔。 库房里摆着十几个货架,两间屋子,一间货架上,分门别类的摆着药材,一间堆着各种皮货。 “小琴琴,快过来搬东西。”沈清见她发愣,毫不客气的使唤。 罗琴只撇了下嘴,便乖乖的过来搬东西。 沈清拿了绳子,把皮货捆好,“小心些,这些都是名贵的皮货,别弄坏了,还有那些药材,也是一样,还有还有……” 罗琴忍着烦躁,听她喋喋不休,终于受不住了,“要不然你自己搬!” 沈清见她发火,立马讨好的笑了,“我哪搬得动,还得你来。” 罗琴气哼哼的搬了东西出去。 沈清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见葛红娘无聊的坐在一边,她也带了伙计来,所以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 于是,她便走了过去,坐在另一边,本来要说几句闲话,忽然闻见一股特别的味道,说不上来,就是很奇怪,但绝对不是皮货或是药材的味道。 她没作声,也没询问,而是寻着味道瞄了过去,就在墙边的窗户底下,发现一个外表黄色的泥疙瘩。 不知为何,她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激动的情绪,很莫名,很突兀,激动的快要坐不住,手心里都是汗。 葛红娘注意她的古怪,“妹子,你咋了?是不是屋里太闷,要不然出去透透气,我看他们也快了。”她估摸着,此次交易完,她的库房得空一大半。 “大概是我对药材过敏,那我去窗户边站站。”她站起来便走,却故意绕到泥疙瘩所在的窗户边,却很不巧的踢到泥疙瘩,“哎哟!这是啥呀!怎么搁在这儿,把我脚都弄疼了。” 葛红娘不在意,“别提这茬,一提起来我就生气,我被人忽悠了,非说那是牛黄,结果屁都不是,本来要带出去扔掉,后来给忘了。” 沈清捂着脚,抬头瞄到正走进来要搬货的罗琴,她俩整天待在一起,可以说,就连沈慧都未必有罗琴了解她。 所以一看她这个表情,罗琴就知道有猫腻,视线再向下,瞄见那块黄疙瘩,再结合葛红娘的话,她飞快的道:“既然是没用的东西,那还留着它干嘛,早点扔了完事!” 她板着脸,二话不说,走上前弯腰捡起来,走到院子里,甩手朝外面一丢。 黄疙瘩越过围墙,飞到了外面,掉进深深的雪地里,消失不见。 待罗琴出去后,葛红娘一脸八卦的凑过来,“妹子,你身边那个丫鬟,是不是受过什么伤啊?我瞧她一直板着个脸,苦大仇深似的。” 沈清刚才一直提着心,现在也没完全放下来,为了消除葛红娘的疑虑,她一转身就把罗琴的过往卖了,“姐姐猜的没错,她呀!说起来也可怜,是这么回事……” 她因紧张,说的投入,葛红娘因为爱听八卦,听的也投入。 不过俩人都很默契,在罗琴进来时,立马收口,各自把头扭到一边。 可这样,显然是多此一举。 待到离开后,罗琴质问沈清,“你刚才都跟她说什么了?” “没什么呀!就是编点瞎话糊弄她,反正她又不认得你是谁,哎哎,你说这个东西究竟是啥?”沈清正捧着被丢掉的黄疙瘩,宝贝的端详。 “你少拿我做挡箭牌,下次要是再卖我的事,我就不帮你了。”罗琴冷哼,她才不在乎这东西是什么,说不定就是一团牛屎,不也一样是黄的吗? “知道知道,下次不敢了。”敢不敢的,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回到客栈,赵珏查看了一番她换来的东西,不由的唏嘘,“居然这么多,都快赶上我们这一趟的货了。” 沈清大方道:“你随便挑,就当是我给你的赔罪。” 赵珏笑道:“怎么又说起这个了?” “自然要算清楚的,在城门口出的事,是因为我嘛!” “打住,我也早说了,这些损失都在我的意料之中,你可别再提了,既然你的货全都出了,也就不用再寄卖,更不用单独开店,要我说,你现在羽翼未丰,步子还是不要迈的太大,慢慢来比较好,先积累本钱才是最重要的。” 沈清点头,“来之前,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即便没有黄家,换成另一个陌生城镇,我一个新人,也未必能立住脚,既然要开铺子,也得跟人合伙,自己单打独斗,不太好。” 赵珏见她听人劝,高兴起来,“你能想通就最好,我这边还有两天才能把货备好,这两日你就在城里逛逛,但是也不要走远,万一黄家来人找你,可千万别去赴约,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保要等我们离开,黄家就没办法对你下手了。” 第362章 太恶心 黄家是武将世家,手下带着兵,有兵权有手。 越是如此,越是被京城看的紧,没有召令,连燕城都不能离开,更不用说派人刺杀,万一泄露消息,被有心人利用,随时随地能给他们扣上一个图谋不轨的罪名。 沈清心里惦记着黄疙瘩,随便敷衍两句便匆匆回屋,沈凤尽职尽责的跟在后面,她是丫鬟,要进去服侍嘛! 不过刚才沈清跟罗琴的对话,她并没听到,所以也不知道什么泥疙瘩。 沈清走到房门口,突然停下脚步,“你去别的地方玩,我这里暂时不需要你。” 沈凤愣了愣,可沈清一把拽过罗琴就进屋去了,并把房门关上,还落了门栓。 沈凤觉得奇怪,离开了,又走回来,贴在门上偷听。 沈清一进屋,就把油灯点上。 “天还没黑,你点什么油灯啊!” “我想看清楚一点。”她想知道外面这层黄色到底是什么。 罗琴无语的摇头,“咋跟中邪似的。” 沈清就着油灯,把东西凑近了,透过光亮,慢慢看的清楚了,“我怎么觉得这东西像是从海里带上来的。” “你说的是胡话吧!这里怎么可能有海货。” “不是,你瞧这外面一层,如果我没猜错,好像是珊瑚,海里的珊瑚样式颜色都很多,不输于陆地上的植物,珊瑚死去硬化之后,再加上这东西应该被丢进过荒野,被风沙侵蚀过,才变成如今的样子。”她又拿在手里掂了掂,“应该有两斤左右,从海里出来的东西,又带有一股异香,难道是……” 她突然瞪大眼睛,跟被点住似的。 “难道是啥?”罗琴走过去,拿手在她面前挥了挥,“你又咋了?” 沈清压低了声音,“难道是……龙涎香?” “那是啥东西?”罗琴根本没听过。 沈清想起前世看过的百科,“龙涎香,又叫龙腹香,产于海里生物抹香鲸,是它体内的一种东西,跟牛黄类似,呈黑褐台如琥珀,或是灰色,浅灰色,焚之有持久独特香气,可以说,这东西如果真是龙涎香,那我就发了,这东西价值连城。” 罗琴听完她说的,愣了片刻,忽然笑起来,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你想屁吃呢!就算真有那样的东西,就被你随便一踢,就碰上了?天上掉馅饼也比这几率大好吧!” 沈清傻呵呵的笑,正要往下说,忽然瞥见门缝透过的人影,于是调大了声量,故意大声道:“说的也是,我就是做梦,这里到处都是火眼金睛的人,就算真有好东西,哪轮得着我来捡,我觉得这东西,其实就是松树脂堆聚的,一种最普通的松香,在这里到处都是,不值什么钱。” 罗琴以为她想通了,“我觉得也是,刚才回来的时候,我还瞧见有人在街上卖松香,跟这个确实长的差不多,一两银子能买一堆。” 外面偷听的沈凤,拍拍小心脏,松了口气,出于嫉妒,她一点都不希望沈清捡到什么宝贝发财,最好出点意外,让她也倒点霉,那样她心里才松快些。 沈清在屋里刨了个坑,把黄疙瘩藏在里面,除了罗琴,谁也不知道她有这个东西,沈五也不知道。 罗琴只觉得她得了失心疯,为了一块松香,搞的疑神疑鬼。 沈清也不解释,反正是与不是,罗琴也不在意。 霍林在新宅里,却睡的并不好。 暖烘烘的炕,软软的被子,屋子里的家具,也都是新的。 可一想起,刚才晚饭时,见到嫂子的情形,他就烦躁的不行。 黄欣对于这位小叔子,也不太感冒。 她不会因为在乎霍云州,就讨好小叔子,若不是因为他也姓霍,跟自家相公是兄弟,她根本不会让这个乡下野小子进来,更别说他还一直跟在那个叫沈清的村姑身边,真是越看越生气。 晚饭时,霍云州照例没有回来,空空荡荡的厅堂,只有他们二人。 黄欣坐在主位,霍林坐在下位,俩人面对面。 她假模假样的招呼霍林吃饭,可霍林一看桌上冰冷的饭菜,虽有荤有素,却没什么食欲。 想想他以往跟在沈清身边时,像这样的大冷天,一定是要吃锅子的,热气腾腾的锅子摆在中间,大家围坐在一起,边吃边唠闲话,多温馨,多好。 可是现在,冷清的他根本吃不下。 好不容易在黄欣的催促下,夹了一筷子,早已冷掉的红烧不知名的肉,咬在嘴里,却是又凉又硬。 黄欣看他吃的艰难,却得意的笑了。 他们家不吃锅子吗? 当然不是。 她怎么可能吃冷食,只不过,即便不吃锅子,端上来的菜,底下也搭配了小炭炉,用来保温。 要说一句,富贵人家,是不怎么兴吃火锅的,不管是辣的还是清汤的。 他们讲究,觉得大家一起搅来搅去,太恶心。 她今日这么做,就是为了给霍林一个下马威,好让他明白,在这个家里,谁是女主人。 不过听到霍林的咀嚼声,她厌恶的皱起眉头,“果然是乡下来的,吃饭声音这么大,跟猪一样,你不会小点声吗?这桌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吃饭!” 其实她根本没听过猪吃饭,只是听别人这么说而已。 霍林还是少年心性,加上在沈家,也没人给过他脸色,他脾气还冲着呢! 听见嫂子的抱怨,他冷着脸,用力把碗筷搁到桌上,“嫂子既然嫌弃我的吃相,那我不吃便是。” 黄欣见他怒了,一点都不意外,只微微撇头。 站在她身后的妈妈,立马气焰嚣张的上前,“哪来的小崽子,你以为你跟谁说话呢?就算你是姑爷的亲弟弟又咋样,这里是我家小姐做主的地方,不是你撒野的地儿,现在乖乖把饭吃了,房间都给你备好了,吃完了就去睡觉,没事别瞎溜达,更别往内宅来,男女授受不亲,叔嫂之间更要避讳,我们黄家可是官宦世家,最讲规矩了,你也得学起来。” 霍林被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心里甭提有多委屈,他本想找哥哥告状,可回了屋子,见到铺的盖的,就知道告了也没戏,这里都是嫂子的人,根本没人给他做证,再说哥哥那么忙,哪有空听他的委屈。 第363章 祸害 夜里,黄欣靠的软枕上,屋里铺了地龙,身边跪着个丫鬟,在给她捶腿,也不知是力度不够,还是嫌烦,她一脚将那丫头踢倒一边,并骂道:“没用的东西,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我养你们还不如养条狗!” 小丫鬟不敢反驳,跪在地上给她磕头,“小姐息怒,奴婢错了。” 黄妈妈端着水盆走进来,她既是黄欣的教养妈妈,也是她的乳母,地位不一般,说话自然也就有些份量。 眼见小姐又发脾了,她叹息着摇摇头,“小姐,你这脾气可得收一收,要不然啥时候能跟姑爷圆房啊!” “这两件事有啥关系?你别总是混为一谈好不好!”黄欣完全不以为然,她一直就是这个脾气,十几年都过来了,现在才说要改,改得了吗?再说,她心里憋了气,有了委屈,还不让她发泄了? 黄妈妈放下水盆,拧了毛巾递过去,苦口婆心道:“怎么没有关系?姑爷是武人,最喜欢温柔贤惠的女子,你总是跟他对着来,惹得他厌烦,长此以往,即便没有那个村姑,也难保姑爷不会在外头找个相好的,到时你怎么办?提着剑杀过去?你杀了一个,他还能找下一个,男人本来就没几个长情的,你可倒好,不仅不学着笼络,还把人往外推,白白便宜了外人,那当初你以死相逼,闹着要成这门亲,有啥意义?” 黄欣虽知道妈妈说的是实话,可她心里不服气,赌气道:“他的命都是我爹救的,他就是我们黄家的人,这辈子都要还我们家的恩情,叫他娶我,那是他三辈子修来的福气,他就该跪下谢恩,可他倒好,偷偷跑回去,娶一个乡下野丫头,你说……他把我搁哪了?我还有脸见人吗?你又不是不知道,燕城里的人,都在背后笑话我!” 她越说越委屈,简直就要哭出来。 黄妈妈心疼她,安慰道:“姑爷不懂女儿家的心思,这也是好事,说明姑爷不是那乱来的人,所以你更得好好珍惜,我叫人做了夜宵,待会差人送去军营,就说是姑娘亲手做的。” 黄欣忽然脸红了,“这……他能信吗?” “信不信的,并不重要,只要有这份心就够了,还有,明儿你不可对他弟弟霍林那么挑剔,他就是个乡下小子,能懂什么规矩,你得对他好点,将来他也能站在你这边,替你说好话。” “那我多给他一些银子,再叫人带着他,四处去转转,”黄欣也是听劝的,说到底,她就是心理年龄太小,又被家人宠着长大,骨子里没有礼数的概念,还有唯有独尊的想法,所以才导致她整天见谁都怼,见谁都生气,好像全世界都跟她做对似的。 黄妈妈很欣慰,“小姐明白就好。” 她俩都觉得讨好一个乡下小子,容易的很。 于是,黄妈妈就把自己儿子叫过来,黄欣给了他一百两银子,让他带着霍林在城中尽情玩耍。 黄妈妈的儿子叫洪八斤,据说生下来时,有八斤重,可把他老娘给坑惨了,不过这小子也孝顺,但凡他老娘说的话,无有不应,就连自家媳妇都得靠边站。 洪八斤背着银子,带上霍林离开家,心里那个激动啊! “霍小爷,这会天还早,好玩的东西都在下午跟晚上,要不然我先带您去泡澡吧?” “我不……”霍林本来是想溜出来,然后去找沈清的,可他刚开了个头,肩膀就被洪八斤勾住。 “先吃早饭,我认得一家做羊肉汤最地道的店,走走走!”洪八斤不由分说,把他拽走了。 要说干别的,他也许不怎么样。 但这吃喝玩乐,是个人就会。 上午泡澡搓背,晌午吃席面,下午进园子听戏,一边嗑瓜子,一边跟身边伺候的小娘子打情骂俏,吃过晚饭,再去赌坊玩两把,这可不能沉迷,不然别说一百两,就是一千两,也能眨眼就没了。 最后,当然也是重头戏。 他一看霍林,就知道他还是个雏,于是晚上在燕城的二等青楼,包了两个漂亮姑娘,给他开开荤。 洪八斤在心里默默数了一遍,觉得自己的安排,一点问题都没有,不过这一百两银子,也就够一天的挥霍,今朝有酒今朝醉嘛! 要是明儿主子再让他带霍小爷去玩,再找他们要银子便是。 他自认为的好去处,却给霍林祸害的不轻。 他就觉得自己像个陀螺似的,被洪八斤从这儿牵到那儿,再从那儿着急忙慌的赶到下一处。 洗澡搓背,把他搓的嗷嗷叫唤,恨不得昏死过去,反面洪八斤,面不改色,居然还能睡着。 中午的席面,是当地特的,手抓羊肉,本地纯种山羊肉,如果不用大料去膻,那味道,直冲脑门,骚的不得了。 可他看着洪八斤,居然割了肥腻腻的羊尾油,也不沾调料,就放在嘴边,吸溜一下,就吞下去了,顿时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腾,哪还得吃得下东西。 好不容易熬过晌午饭,他本想回去歇歇,结果又被拽去戏园子。 唱的啥,他一个字都没听懂,好像是本地话,他坐的无聊,就看着洪八斤调皮小姑娘,那骚话听的他头皮发麻,又想吐了。 到了晚上,他又被拖进赌坊。 一掀帘子,一条腿刚迈进去,他差点就被满天的烟雾熏死。 这里的人都抽旱烟,还是极冲的烟叶,吸一口,立马跟焚香要升天似的。 还有那些赌徒扯着嗓门,癫狂的咆哮声,咒骂声,吐痰声,他被吵的脑袋晕乎乎的,简直要疯了。 再说晚上,就更扯蛋了。 洪八斤居然带他去逛青楼,还给他包下一个妓子。 可见惯了家里姐姐们的素颜,猛然瞧见一个浓妆艳抹,脸上跟鬼画符似的女人,他只以为见鬼了,而且这鬼还要来脱他衣服,吓的他推开女人,夺门而出。 一口气跑出青楼,没头没脑的在街上瞎撞。 燕城晚上有宵禁,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被抓进大牢,关在冰冷的牢房,活生生冻了大半夜,也是他从南边来,还没适应北方的寒冷,要是换作洪八斤,冻一晚,准没事。 第364章 自作孽不可活 可他不成,次日一早就发起烧来。 牢头见他衣着穿戴不像穷人,也不想人死在牢里,就问他家人在哪,叫家人来赎。 霍林迷迷糊糊的说了,赵家客栈,说了沈清的名字,还叫了哥哥。 牢头听的一知半解,不过还是找人去赵家客栈打听了。 沈清一听说有人叫他的名字,又是被关在牢里,听狱卒的形容,就断定是霍林。 赵珏担心她一个人去不安全,便陪着了。 沈清怀里抱着一只断奶一个月的小藏獒,带上罗琴,身边跟着赵珏,坐上马车,由沈五赶车,一行人往大牢去了,没带沈凤。 而客栈后院,沈凤目送他们离开,直到确定他们走远了,才偷笑着往回跑。 她径直跑到房间,本来她也睡在这间屋子,不过昨晚,大概是沈清嫌她烦,将她赶到隔壁,跟别的姑娘同住,人家也是住宿的,这也很正常。 就像沈五,也是跟赵家的伙计们睡大炕。 人多还暖和些。 就是夜里交响曲听的比较多,但这些年,他也习惯了,在做乞丐时,落脚的地方就是破庙,冬天十几个挤在草堆里,用彼此的身体御寒。 沈凤进了屋,轻手轻脚的关上门。 然后就在屋里翻找,炕上,被褥,柜子,只要是能藏东西的地方,她都扒开来找了一遍。 “哎?藏哪了呢!”她自然是来找那块泥疙瘩的。 本来昨儿偷听到沈清说这东西不值钱,就是普通的松香,她当时也信了,可后来想想不对,她了解沈清,如果真如她所说,那么这东西应该被她随手一放,她也能发现才对,可今早她送热水进来,有意无意的扫视过整间屋子,都没发现黄疙瘩的影子。 沈清对这事,也是绝口不提。 她越是避而不说,沈凤就越是好奇。 她非得找出来,再找人看看,是不是松香,别人一看便知。 哼!想骗她,门都没有。 可找了足有一柱香的时间,还是没有,就在沈凤要放弃时,她忽然觉得脚下不对,低头一看,竟发现脚下的地面有点不对。 这屋里的地面,都是泥巴掺了稻壳抹过,很有特色,可她脚下踩的这一块,明显没掺稻壳。 沈凤心中一喜,连忙蹲下来扒拉。 很快,就将那块泥疙瘩找了出来。 不过,这东西又裹了一层泥巴,看上去就更平平无奇了。 正当沈凤要把东西揣起来,带到外面找人看时。 “砰砰砰!”突然外面有人敲门。 她吓了一跳,哎呀叫了一声,手里的东西也掉了。 “谁在里面?”赵晌听着动静不对,他刚才外出了,并不知道哥哥跟沈清一块赎人去了,还以为她们都在屋里,所以才来敲门。 过了片刻,房门从里面打开,沈凤才八岁,再早熟,也就是个八岁的小丫头,心智能坚韧到哪去。 赵晌不过是瞪着她看了务须,就把她看破防了,心虚的不敢看他,“二,二公子有啥事?” 赵晌狐疑的问道:“你刚才在里面做干嘛呢?” “没干嘛呀!就是帮姑娘收拾一下床铺。” “哦?你小小年纪,可别学那些下三滥,说慌都不打腹稿,瞧这小脸白的,来,跟哥哥说实话,刚才干啥了?你要不说,就等沈姑娘回来,我一五一十的告诉她。” “别,你别告诉她,姑娘要是知道了,肯定要罚我,说不定还要把我卖了,我是个没爹没娘的可怜孩子,二爷放过我吧!”求饶,她很有一手,哭的梨花带雨,可怜兮兮。 赵晌跟他哥性子不同,他是少年心性,易冲动,也易心软,没什么成算。 见沈凤真哭了,他也不至于还一直欺负一个小姑娘,“你知道错就好,现在赶紧从她屋里出来,别再进去,我就当没看见。” “多谢二公子,您简直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会一辈子记得你恩情的。”沈凤笑的一脸天真无邪。 “嗳?你没偷拿什么东西吧?”他对着沈凤的背影问道。 “没啊!我怎么会偷拿姑娘的东西,借我十个胆,也不可能啊!”她面上平静无波,可藏身体里的小心脏,却紧张的不得了。 赵晌没再追问,她也成功逃离。 一直跑到客栈外面,躲在围墙下大口喘气。 “好险好险!”她又摸出那块黄疙瘩,对着天空看了又看,“不行,我得赶紧找人看看,要是这东西不值钱,我还得还回去,免得被她发现,要是值钱的话……” 她得意的笑了,要是值钱,她肯定要把东西卖了,换了银子再躲藏起来,等到沈清他们离开,她再能露头,到时所有的那处都是她的了。 沈凤想的很美好,却忽略了她的年纪性别,一个八岁的小姑娘,要是揣着一笔巨大的财富,就等同于一块肥肉,光明正大的在街上溜达,这不是找死吗? 她从墙角处离开后,赵晌却抱着手臂,晃了出来,“还是偷了东西是吗?这小丫头,简直就是提着粪桶……找死!” 自作孽,不可活哟! 沈清这边,他们到了燕城县衙,从侧门被领进大牢。 因为不确定是不是霍林,她要求看到本人再交赎金。 于是,牢头只能带着他们进去认人。 当走到牢房前,沈清伸长了脖子,睁大了眼睛,才勉强分辨出,那个躺在破木板上,蜷缩成一团的人影是霍林。 不过,她还不是很确定,于是喊了一声。 床上的人,似乎动了动,嘴里喃喃呓语,“清,清姐姐……我好像听到清姐姐的声音。” 赵珏也肯定道:“是他没错,两头加一起才两天,他咋弄成这样。” 沈清叹了口气,“既然没错,那就把人带走。” 牢头高兴了,“这小子大半夜的在街上游荡,按着我们大将军定下的律法,轻则抓起来,重则当街射杀,他还算比较幸运的,您几位缴纳完罚金,就可以把人领走。” “需要多少?”沈清心里没底,鬼知道这牢头会不会狮子大开口,他们这些人,一向是贪得无厌,能讹一笔是一笔。 第365章 真的是狗 牢头也是看人下菜碟,瞧他们像是经商的,而燕城最有钱的也是这些人,便毫不犹豫的道:“五十两银子!” 沈清倒吸了口凉气,不过想想,这笔钱她可以找霍云州报销,也就接受了,“行,沈五,掏银子。” 沈五阴沉着脸,极不情愿的掏出五个崭新的银锭子。 牢头见她给的爽快,还后悔了一下下,可看到银子时,又立马俩眼放光,“得,你们快把人领回去吧!我瞧他都快烧糊涂了,南边人受不住寒,找个大夫给他开些猛药,发发汗也就好了。” 沈五进去把人背上,他们也就打道回府了。 可就在要离去时,罗琴忽然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唤,她本来是走在沈清的右边,右边紧挨着其他牢房,所以这声音显然是从牢房里传出来的。 她询声看去,也只看到黑乎乎的一片,牢房内部光线是极其昏暗的。 当然,气味肯定也不好闻。 “谁?谁在叫我?”她怕错过什么,便停下不走了。 沈清见她停下,便也停了,只让沈五赶紧背着人出去。 沈五把霍林送回马车,又跑回来了。 沈清走过来,跟罗琴站在一起,“怎么了?” “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叫我。” “啊?” 就在这时,牢头走过来了,见她俩的样子,心想说不定今儿还能得一笔银子。 能关在这里的,都不是什么重要的犯人,若无人告状,而太守大人又把他们忘了,这些人就会被一直关在这里,除非牢房太拥挤,关不下了,那时自然要挑几个杀掉,或是打断腿放掉,把地方腾出来。 而她俩站的位置,正是要腾退的牢房之一,倒也不全是因为地方不够,而是…… “这是街上抓来的要饭乞丐,无赖一个,非要进人家店里蹭饭,被人家打出来又要打回去,所以才被抓进来,但这货绝对脑子有病,进来之后,居然不肯走了,还说要是放他出去,还要闹事,所以我们打算把他腿打断,这样就以绝后患了。” 断了腿,扔到冰天雪地里,想必很快就会被冻死,当然是没有后患了。 沈清不置可否,没同情心泛滥,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这世个可怜人多了去,她就算想可怜,也可怜不过来,还是多可怜可怜自己吧! 突然,一个黑影朝他们冲来,因为有栅栏的阻隔,他直接扑在栏杆上,身子出不来,就伸出乌黑的爪子,准确的说,是伸向罗琴。 只听他痛哭流涕,“师妹!小师妹啊!我终于找到你了,呜呜!” 一个大男人,哭的像个老妈子,甭提多伤心了。 反观罗琴,在看清对面的人是谁之后,嘴角狠狠抽了两下,又两下。 沈清也伸长了脖子,把男人看清楚了。 说他是乞丐,那都是抬举乞丐,你瞧沈五看他,都是一脸的嫌弃。 整张脸,被头发胡子遮了个严实,看人需要把头高高仰起,透过脏兮兮的留海,才能看见来人。 更可怕的是,他胡子上沾了许多不知名的,大概是食物的残渣。 双手也像从媒堆里钻出来的,身上的衣服,已经不能叫衣服了,几块破布,还塞了稻草,黑乎乎的,可能是发霉的棉花。 扑鼻而来的臭味,就更别提了。 沈清怀里的小藏獒,不知嗅到了什么刺激性的味道,突然狂躁起来,朝那人低沉的狂吼。 “狗?”师兄听见狗叫,癫狂的激动起来,“狗,真的是狗,我要吃狗肉,我要吃,快给我。” 沈清抱着小藏獒,连同沈五跟赵珏,整齐的往后退了两步。 罗琴也终于确定了眼前的人,正是她那玉树临风,一身正气,侠肝义胆的帅师兄,可他这副模样,她都不好意思承认自己跟他认识。 “师兄,你咋弄成这样?” 楚玉鸣听到这个问题,先是愣住,接着突然像个小孩似的,哇哇大哭,“师妹啊!赚钱太难了,我身无分文,又没有什么手艺,根本赚不到钱,吃一顿,饿三天,实在太饿,我去偷东西,又被人打,本来想还手,可我饿的没力气,怎么还手啊!后来又被人抓了壮丁,一路卖到这儿,幸好我偷着跑出来,要不然就被人卖到黑窑,这会说不定你就只能给我烧纸了。” 罗琴还是无法理解,“师兄,你是武人啊!你会武功,看家护院,做镖师,哪怕是给人当打手,也能混口饭吃吧?咋就至于弄成这样了?” 楚玉鸣哭的伤心,揉着脸,跟她诉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饭量,我一个人能吃四五个人的饭量,换了十好几个东家,也没一个肯收留,再说,我总是吃不饱,哪有力气。” 罗琴回想他以前在师门的饭量,很艰难的点头,“我懂了。” 她看向旁边的牢头,谁知对方见她看向自己,立马便明白了,“既然你们认识,那就随便交点罚金,赶快把人临走,这货太能吃了,你瞧他这牢房,连耗子都绝种了。” 但他又加了一句,“不过你们得保证他在燕城不会闹事,否则我再将人抓回来,直接打断他的腿。” 罗琴点头,正要从袖子里掏银子,沈清也有给她按月发钱,而她基本没有额外的花销,反正外出啥的,基本都是沈清在付银子,所以她攒下来的银子也不少。 可沈清却走过去按住她的手,“罚金而已,我来给,牢头,十两够了吗?” 牢头愣了愣,接着便欣喜若狂,“够够够,当然够!” 赵珏站在一边,微微挑眉,他觉得五两都撑死了,当然就算真的不给,牢头也恨不得把这个麻烦撵走。 给完了银子,沈清朝罗琴看了一眼,后者会意的点头,沈清立马就明白了,她笑眯眯的走到栅栏边,对里面还要抹脸的楚玉鸣道:“我给了罚金,还可以无限供你吃饭,所以从今儿开始,你给我当保镖,听我的话,我让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我叫你朝南,你就不能朝北,如何?” “啊?”楚玉鸣不认得她,饿的太久,以至于他脑子都有点不够用。 第366章 显眼 沈清却根本不给他考虑的时间,“你就说同意不同意吧?如果不同意,那我们掉头就走,没我的帮忙,你师妹顶多把你救出去,她可养不起你,外面天寒地冻,雪都下了三尺厚,你这样走出去,一夜就冻硬了,用锤子一砸,准能碎成渣。” 地牢好歹是处于地下,温度比地面高出许多。 见楚玉鸣被吓的瑟瑟发抖,沈清很坏心的笑了,“可你要是跟着我,有软乎乎的大包子,有香喷喷的大米饭,鸡鸭鱼肉,还有酒呢!晚上更是可以睡在暖烘烘的炕上,新棉袄也给备着,如何?” 她描绘的生活,对于楚玉鸣来说,神仙也不过如此。 “我同意,只要你兑现你说的那些,叫我干啥都行……呃,杀人放火的事情,可不可以不干?” 他跟罗琴不同,他还保留着侠义之心呢! 沈清很惋惜,这家伙混的如此惨,还不忘讲究底线。 可那又怎样,她有的是办法调教。 “那些以后再说,牢头,麻烦给我拿纸笔。” “成!”看在银子的份上,牢头倒是没再敲诈她,很快就命人拿来纸笔。 沈清示意递给赵珏,一直看戏看的入神的赵珏,冷不丁被牵扯,还一脸懵,“给我干嘛?” “请你代笔,写一份契书。” “好吧!” 罗琴别开脸,不敢去看师兄纯真的眼睛,她这师兄,说的好听是单纯,说的不好听,就是傻。 不过有一点,只要是认准,或是约定好的事,他绝不会掉链子,否则她也不能同意沈清给他下套子。 契约写好,楚玉鸣被沈五捉着手指,在上面按了手印,再拿给沈清过目,沈清看过,满意的点头,“走吧!” 牢头打开牢房门,把楚玉鸣放出来。 从地牢出来,站到天空下,楚玉鸣那身污秽就更显眼了。 可他自己不在意,仰头看着天空,尽情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感动的都要哭了。 不过很快,他就被现实打败。 沈清又给了沈五十两银子,在这儿,物价贵,银子真是不经花。 “带他去洗澡,弄的像个人,再买身衣服,不用太好,保暖就行,做完了,再带他去吃饭,还是算了,别去外面吃,我们借食味坊的厨房自己做,免得被他吃垮了。”反正她也要去食味坊帮忙,刚好了。 沈五接过银子,朝楚玉鸣招招手,后者却看了看罗琴。 沈清忍俊不禁,“放心吧!你又不是花容月貌的小姑娘,我犯不着把你卖了,再说就算卖你,也不值十五两吧?” 楚玉鸣不好意思的挠头,不知名的渣渣也跟着掉,“从今儿开始,你就是我主子了,五年之内,我一定护着你的安危,不让人伤了你。”虽然他并不清楚,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有啥危险,但还是说出自己的承诺。 沈清笑容和煦,“能做到就好。”这种人,最怕欠人情,也最怕自己失职,所以嘛…… 罗琴看她一脸的算计,就知道师兄这辈子完了,跟沈清动心眼的人,早不知死哪犄角旮旯去了。 沈五带着楚玉鸣找了好几家澡堂子,结果门还没进,就被人赶出来了,原因无他,这人实在是太埋汰了,店家怕他进去了,污染整个澡堂子。 没办法,他只能垂头丧气的带着楚玉鸣回到赵家客栈后院。 给了厨房打杂小哥一两银子,让他有多少热水,烧多少热水。 沈五感叹,在这里烧点热水都花去一两银子,要是在月牙湾,自己去山里砍木头,想烧多少烧多少,一分钱都不用。 不过一两银子也不少了,打杂小哥正要乐呵呵的拎着水桶去烧水,一抬眼就看见跟个泥人似的楚玉鸣,顿时明白这一两银子肯定不好赚。 客栈也有沐浴间,有大木桶,需要洗澡,给伙计几个钱,让他们烧一锅热水便成。 楚玉鸣一声不吭的跟着沈五进了沐浴间。 “快脱衣服吧!他们很快就送热水来了,不管洗多少遍,你都要给我洗干净,听见没有?” 楚玉鸣搓了搓被冻麻的手,毫不迟疑的开始脱衣服。 他又不是生来就是乞丐,以前也是干干净净的俊俏少侠,要不是为御寒,他哪会弄成这样。 只有脏过的人才知道,身上多几层污垢,才能更保暖。 沈五把他换下来的破烂,直接拎到外面丢了出去。 他也不进去,就让伙计送水进去,然后跑去给他买了一身棉服,搁到里面,又赶紧出来,味道实在太冲人了。 他只看到伙计进进出出,后来他等的都睡着了,一晃眼,觉得有人站在他面前,沈五迷迷糊糊睁开眼,猛的看清站在面前的人,都把他吓住了。 那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男人,皮肤白皙,长的……还算不错,身上穿的好像是他之前买的。 “你是罗姑娘的师兄?” 楚玉鸣洗了个舒服的澡,整个人神清气爽,心情也大好,“在下楚玉鸣,多谢小哥帮我。” 沈五尴尬的笑了笑,“你不用谢我,这是我们姑娘的吩咐,她在前面的食味坊,你跟我一块过去吧!” “行,正好我也快饿死了。”楚玉鸣觉得,现在他还有另一件更要紧的事情得做,一刻都耽搁不得。 沈五经过后厨时,看到累摊的小伙计,于心不忍,又给了他一两银子。 沈清带着昏迷的霍林,在经过一家医馆时,叫里面的伙计,把人抬了进去。 老大夫一瞧便知,很快就开了药。 沈清把药方递回去,“麻烦您叫伙计帮忙熬药,病人我也暂时放在这儿,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无防无防,他就是染了风寒,小伙子体质好,吃一副药,发发汗就好了。” 安顿好了霍林,沈清就要去食味坊。 赵珏可不想跟着她了,“你这一天也太忙了,简直比我还忙,不过我得去看货,回头直接去食味坊跟你会合,你可别乱跑。” 这话说的带着几分宠溺。 也是赶巧了,居然被骑马回来的霍云州瞧见。 第367章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坐在马上,面色阴沉的看着跟别人有说有笑的沈清,周身的冷意,甚至比这大雪天还要冷上三分。 后面有人觉得他堵路了,正要气势汹汹的上前理论,却被他一个眼神吓退。 沈清也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回头一看是他,反而笑了,“你来的正好,你弟弟现在交给你了,还有,刚才赎你弟弟,花了五十两,记得把银子还我。” 说完,也不等霍云州做出反应,便带着罗琴离开了,赵珏则是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霍云州冷静下来,下马,把僵绳扔给后面跟着的副将,大步流星的进了医馆。 看见躺在床榻上,脸烧通红的弟弟,怒火冲天,“他这是怎么了?” 老大夫走过来解释,“这位小哥是受了风寒,又挨了冻,肯定是冻了一夜,才高烧不退,放心,一副药下去,人就能清醒。” 小徒弟把药熬好了送来。 霍云州沉默了片刻,脱下外面的斗篷,卸了护腕,坐在床边,接过药碗,“他是我弟弟,我来喂,有劳您了。” 他刚才被那一幕冲昏了头,现在冷静下来,才想起自己应该照顾弟弟,他是这世上自己唯一的亲人了。 副官跟进来,一看霍二爷的状况,就知道待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大人,是否要把夫人找来?” “不必,待会他退了烧,直接带回去,你去雇辆马车。” “是!” 手下出去了,霍云州把弟弟扶起来,在小徒弟的帮助下,给弟弟灌了药。 霍林被药苦醒了,一看自家老哥来了,那个委屈劲,一股恼就涌了上来,“哥!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霍云州拍拍他的头,轻声安慰,“跟哥说,你到底怎么了?” 霍林抽抽噎噎的,把从前天晚上,跟黄欣一起吃饭,到昨天早上,又被洪八斤拖出去,再到自己从青楼跑出来,被人抓进大牢,一事不落的,全跟哥哥说了。 他觉得嫂子是要害他,还是做的高端局,想让他自己把自己整死。 “哥,我不喜欢赌钱,也不喜欢听戏,更不喜欢逛青楼,你能不能跟嫂子说说,请她放过我。” 霍云州听完弟弟的哭诉,眼中酝酿着风暴,“走,跟哥回家。” “不不,我不回你家,我要去客栈找沈清。”他越说越觉得黄欣是想害他,难道是怕他分家产?还真有可能,类似的戏文也没少听啊! 见他不敢回,霍云州也不再废话,直接抄起棉被,连同被子里的人一同带走。 医馆外已停了马车,霍云州扔给老头一锭银子,便坐进马车。 手下在外面负责赶车,回到霍宅时,守门的小厮见他突然回来,先是愣住,接着就欣喜的往里面跑,边跑边嚷嚷。 “大爷回来了!” 小厮的声音都带着兴奋。 估计霍云州回府的次数,十个手指头都用不了。 卧房里的黄欣正听着洪八斤回禀关于霍林的事情。 原来洪八斤一早心满意足的爬起来,就去敲隔壁的门。 以他想来,霍林这小子肯定忙活一夜,这会累的没醒也正常。 可房门却开了,陪霍林的妓子一脸不满的推搡他一把,“洪爷,你这带的啥朋友啊!放着现成的好事不干,跟见鬼似的跑了,准是脑子有病。” “跑了?”洪八斤嗓门大的,差点把楼子里的嫖客都惊醒。 “可不是,昨晚就跑了,我本来要去回禀您的,可又怕耽误您的好事,洪爷,要不今晚入奴家的账?” 洪八斤哪还有心思跟她打情骂俏,一把将女人推开,就往家跑。 一问门房,人根本没回来,他又不敢直接去跟主子禀报,只好自己先找。 可找了半天,也没寻见,只得垂头丧气的回来实话实说。 黄欣听说霍林不见了,根本没当回事。 燕城有宵禁,城门也关的严实,他肯定还在城里,既然没跑出去,就不算丢,说不定……说不定去找那个野村姑了。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于是只派了几个家丁,以及洪八斤出去寻找。 洪八斤也推测,是不是被巡逻的人抓进大牢了,所以回来跟主子求援,也想推脱一点责任。 “大牢?那你去问啊!跟我说什么?” 洪八斤为难道:“去大牢救人,没银子怎么成,小姐,要不您再让账房支我一百两银子,要不然我捞不出来啊!” 黄家虽是燕城的土皇帝,可他们只是驻军,燕城还有北夏皇帝派来的文官,背后有皇帝撑腰,在治理燕城上,他跟黄家属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小事和平解决,大事商量着来,只要是不触及最根本的利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黄家也没那个胆子自立为王。 黄欣一听说又要银子,顿时只觉得肉疼,“我昨儿不是给了你一百两吗?才一天,就花完了?你这花钱的速度,可是比我还快呢!”一百两,够她买不少首饰呢! 她嫁了霍云州,算是低嫁,霍家是彻头彻尾的寒门。 况且当初霍云州也是被逼的,就是这间宅子,还是黄耘借着论功行赏的名义送的。 她带来的陪嫁倒是不少,可她一向大手大脚惯了,加上出了门子,也没爹娘管束,她花钱如流水,上个月账房把账本拿给她一瞧,纵然她不在乎银子也觉得银子花的太快了。 洪八斤把那一百两银子花完了吗? 不见得,可该要的还是得要,这是做下人最基本的素养。 “小姐,哦不,夫人,您这话说的可就不妥了,燕城的物价您又不是不知道,啥都贵,吃个小席面,就要十几两,我又带着霍小爷去泡了澡,听了戏,晚上又带着他去快活,这些不都是男人最喜欢的消遣吗?我哪知道,他半夜会逃跑,大概是他骨子里就是穷命,跟咱府里的几位爷不能比。” 黄老爷子也有庶子,洪八斤指的是他们,吃喝玩乐,一样没落。 黄欣讽笑道:“你说的也对,就是穷命,上不得台面。”她想起霍云州的某些习惯,比如旧衣服舍不得扔,吃饭总是把碗扒的干干净净,一粒米也不剩,平时也不会出去喝花酒摆席面,这不是穷命是什么? 第368章 洗好脖子等着 洪八斤见他的话戳中主子心坎,顿时得意的笑了,正要再接再厉,把男主子贬一顿。 突然身后一道劲风,撞在他的后腰,把他整个人都撞飞了出去,摔在几米之外的地上,哎哟哎哟疼的直叫唤,半天没爬起来。 霍云州裹身一身寒意,慢慢放下腿,冷芒扫过黄欣,吓的她寒毛都起来了。 不是没见过霍云州发火,只不过今日很不同,霍云州身上有股子生人勿近的气势。 “相,相公,你回来啦!吃饭了没?要不我叫下人去给你烧水洗澡?” “不必了,我来是想告诉你,霍林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绝不允许他出事,这间宅子以后也会是他的,你可以回你的黄家,或者我另外再给你买一间宅子,只是,不要再对他出手,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这话哪像是对妻子说的,说连对陌生人都不会如此吧? 黄欣炸了,一挥手将桌上的杯碟打翻,“你说什么?我可是你的结发妻子,咱们是拜过堂的,难道我不是你的亲人?霍云州,你也算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你不敢违背我爹跟我哥的意思,同意跟我成亲,现在却要来折磨我?呸!你无耻,你不要脸!” 黄欣边骂边砸,全都往霍云州脚边砸去,他不躲,洪八斤等人早就躲了。 霍林在医馆发了汗,这会感觉好多了,他裹着哥哥的一件外衣,瑟缩着走在厅堂门外,虚弱的道:“哥,你别跟嫂子生气,我搬出去住,或者我可以跟清姐姐回景阳府,我不在这里待了。” 他是怕了,原以为投奔哥哥是最好的去处,可现在看来,这简直就是火坑。 他哥整日在军营,又很少回来,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燕城还有啥宵禁,被捉住了就要关大牢。 可怜的孩子,活了十几年,遭了最大的罪,竟然都是在这里。 霍云州还没表态,黄欣先炸了,她指着霍林,像个泼妇似的骂道:“臭小子,你少在那猫哭耗子假慈悲,我看你就是想到那野丫头跟前讨好卖乖,你说,你是不是背着我,跟你哥说我的坏话了?哼!一定是的,好心当驴肝肺,我叫人带你去玩,还玩出错来了?你们兄弟俩真是一个比一个奇葩。” 说来也好笑,要是霍家俩兄弟都喜欢流连烟花之地,整日吃喝玩乐,她一准也说这俩兄弟一个德行,道德败坏。 所以,不管怎么样,她都有话说就是了。 霍云州慢慢攥起拳头,用尽所有力气,才克制住没有扇她耳光。 他不能扇,否则黄欣闹回娘家,又不知要掀起多少风浪。 他不是莽夫,不需要做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霍云州想明白了之后,身上的冷意顿时消散。 黄欣狐疑看着他的变化,她也以为霍云州要扇她耳光,她都做好心理准备,也想好了回家要怎么跟爹娘哭诉。 可霍云州的反应,却截然相反,倒是让她不解了。 “好,你说是他的错,那便是他的错吧!霍林,哥带你去休息。” “呃……好。”霍林也纳闷着,但他不会多问。 黄欣一拳打在棉花上,气没出,又憋回心里,目送他们兄弟俩走了,颓然的坐回椅子,“你说,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黄妈妈瞅着厅堂没人了,才敢小声埋怨,“小姐,你这脾气真是没法子,咱不是说好了,要跟姑爷好好的,别再动不动就发火吗?你咋就管不住自己呢!” 黄欣气馁,“我就是控制不住,一想到他跟那个姓沈的眉来眼去,还一心想娶她,我就压不住火,我哪点比不上她?” 黄妈妈都无语了,“我的姑奶奶,你怎么又把自己跟那个乡下丫头比了,你们俩,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根本没法比,她就算再投胎十年,也比不过你啊!” 道理都懂,就是做不到。 “哎呀!你别说了,听着烦。”黄欣有时也很疑惑,自己当初为啥鬼迷心窍,非要嫁给霍云州,难道就因为他不像别的男人,对自己殷勤讨好? 谁说就男人喜欢犯贱,女人也是一样,越是难搞的男人,她们越是有征服欲。 像黄欣这种从小被家里人捧在掌心的,更是如此。 容不得别人拒绝,别人越是抗拒,她越是觉得有意思。 霍云州叫人把弟弟抬上,往后面走,可走了一会,又叫人把管家叫来。 虽是他的宅子,可他是真不熟。 管家想了半天,才知道要把霍二爷安排在哪。 前天晚上住的院子肯定不行,叫大爷看见,还不得把他劈了,所以得安排个好的。 霍林憋了一肚子的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霍云州却没有要跟他说话的心思,等管家把他们带到了地方,他进去看了一圈。 管家忐忑的跟在他身后,“大爷,您还满意吗?” “给他找个侍从,机灵点的,人要老实。” “是,小的身边正好有个合适的人。”管家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叫人领了个小子过来,“大爷您瞧,他是我一个亲戚家的孩子,今年十二,别看年纪小,跟在我身边也有两三年了,聪明,脑子活,话却不多,您看成吗?” 霍云州定晴看了片刻,就同意了,“成不成的,你是管家,你心里要有数,总之,我弟弟出了任何岔子,你洗好脖子等着吧!” 管家吓的一激灵,可也不敢反驳,“是是,小的明白,大爷放心,这孩子肯定靠谱,生子,快来见过二爷。” 霍云州不耐烦的摆手,“你帮着把这里规整一下,下午再叫大夫过来给他瞧瞧病,霍林,哥还有事,你先在这里住着,等哥腾出手了,再给你找事情做。” 霍林观察着哥哥的脸色,虽心里不情愿,却也不敢说什么。 他当然还是想回沈清身边,这里太冷清了。 陌生的宅子,陌生的院子,还陌生的人,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他原以为自己能很快习惯,但现在看来,他一点都习惯不了。 第369章 入小姐账 霍云州从院里出来后,迎面撞上黄欣,他愣了下,也不知该说什么,便转步一转,要绕过他离开。 “等等!”黄欣叫住他。 霍云州脚步停顿,人却没回头。 黄欣提着披风追上来,殷切的仰头看着他,“相公,难得回来一次,留下来用饭吧!” 她用了最绵软的声音,最卑微的态度,脸蛋红红,小手从披风伸出来,小心翼翼的想去拉他的衣角。 霍云州斜了她一眼,余光又瞄见洪八斤站在边上,忽然他笑了,“我还有军务,不能留下,夫人若是觉得寂寞无趣,八斤,你好好陪一陪夫人。” 突然被点头,洪八斤吓了一个激灵,脑子里飞快把自己做过的事想了一遍,发现没什么不妥后,才放下心来,“小的明白。” 在黄欣怨愤的注视下,霍云州义无反顾的走了。 他当然要走,他还得去给沈清送银子。 而黄欣,在他这里受了屈辱,自然要回家告状,同时询问爹娘何时对沈清动手。 在娘家混了一日,晚上坐着马车回到冷冷清清的家。 她站在门口,无比的惆怅。 洪八斤很会讨好,笑眯眯的跑出来迎接,“小姐,咱燕城的那家食味坊,新出了一样菜,红油火锅,吃起来香辣爽口,小的让人给您打包了一份,已摆上桌了。” 黄欣叹了口气,幽幽道:“你有心了。” 外人都比枕边人有心,哦不,她跟霍云州还没同床共枕过呢! 黄妈妈今儿没跟着回来,她原先的丫鬟也配了人家,现在她身边的这几个人,都是新分来的,不贴心,她憋了一肚子的心里话,也不能跟他们说,倒是洪八斤,是个不错的倾听对象。 黄欣遣退了伺候的丫鬟,洪八斤又关了厅堂的门。 屋子里摆了炭炉,桌上的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香辣的味道,加速口腔唾液分泌。 黄欣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味道好特别,辣吗?我可吃不了太辣的。” 洪八斤站在她身边,给她烫菜,“闻着辣,吃着却不辣,您要是还觉得辣,就拿水涮涮,你也是一样的。” 切片的羊肉,放入锅里滚上三滚,就能夹出来,蘸上酱料吃了。 燕城本地产的羊肉,又鲜又嫩,脂肪很厚,说爆汁也不为过。 黄欣只吃了一口,就上瘾了,“真好吃,我还没吃过味道这么浓的锅子,你明儿再去跟他们定一锅,我要带回去给爹娘也尝尝。” 洪八斤笑嘻嘻的:“小姐放心,我一准给您办好,再亲手送到咱府上,您再尝学这酒,演有这泡菜,也是他们家特色,我去的时候买的人可多了,估计这会都抢完了。” 黄欣挨个尝了一口,直点头,“清甜脆嫩,这个也不错。” 不用她吩咐,洪八斤立马就表示明儿一早就去买,孝敬老爷夫人。 洪八斤又给她倒酒,燕城气候候,不论男女都会饮酒。 黄欣来者不拒,全都笑纳,很快,小脸就红扑扑的。 洪八斤瞧的心痒难耐,忍了又忍,直到灌下两壶酒,才有胆子上手摸。 脑子被酒精麻木,身体里潜藏的浴望很容易泛滥。 黄欣捏着酒杯,余光瞥到洪八斤脸上的邪笑,故作不知,仰头喝完了杯里的酒。 洪八斤又趁机给她倒满,打定主意要灌醉她。 霍林睡了一天,到了晚上反而清醒了。 一直跟着他的生子,太困了,就在他脚下的踏板上打地铺,这会已经睡熟了。 霍林百无聊赖,被尿憋醒了,本来起去后面的恭桶解决, 也不知怎的,竟转到了外面,又兜兜转转,感觉自己好像迷路了。 本来夜里就黑,府里居然也没有巡夜,或是守夜的人,走了好一会,一个人影都没发现。 一阵寒风刮,带落枝头的雪,落在身上格外的冷,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掉入无人之境。 不过好在,在拐过一个回廊之后,她闯进一个小院,是一个挺偏僻的小院,里面有灯光,只是太晚了,他也怕惊扰别人,正要转身离开,忽而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庆幸霍林昨晚去了一趟青楼,否则他压根不明白这声音代表啥。 “呸!也不知哪来的野鸳鸯。”他骂了句脏话,只以为是哪个下人在偷情。 正当他要走时,忽然听见一声惊叫,“这声音怎么听着像……” 霍林猛的捂住嘴巴,而后他又听见那男人的声音,自然不可能是他哥。 霍林被吓破了胆,跌跌撞撞跑回自己的院子,往炕上奔,路上还不小心踩到生子,把他们弄醒了。 “二爷?你去哪了?” “我,我没事,你,你快醒吧!”霍林不敢让他看出异样,用被子把头蒙住。 就在他走后,那亮着灯光的屋里也很快走出一人,怀里抱着个用被褥卷起来的人。 洪八斤悄无声息的抱着黄欣,回了她自己的院子,把人放下后,又温存了一番,才离开。 回到屋里,看着凌乱的床铺,正要睡觉,忽而想起什么,拿着油灯在炕上找。 可惜什么都没找着,他无奈的摇头笑了。 “看来入小姐账的人,不止我一个啊!” 黄欣躺在床上,慵懒的支起身子,看着一旁燃烧的红烛,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本来还发愁,这事要怎么瞒过去,现在可好了,再不用担心被你瞧出什么,唉!”本来她也馋霍云州的身子,可现在既然得不到,那就换个人好了,反正想入她帐的男人,多了去。 霍云州一直就没走远,给沈清送完钱,便回来了,在离家最近一个茶楼上,一坐到半夜。 直到后半夜,房门被敲响,进来一个人,对他耳语了一番,霍云州冷笑,“我就说,她为什么非我不嫁,这是拿定了我知道此事,也不敢闹出来,把我当冤大头了。” 身边站着的,是他的副将,也是他的亲信,“您说这事黄老爷子,黄将军,他们都知情吗?” 霍云州摇头,又点头,“就算最初不知道,后来呢?他们能一点风声都没听见?” 第370章 头皮发麻 副将愤慨道:“黄家欺人太甚,老大,您就这么忍了吗?” 霍云州眸光放远,“战场上,瞬息万变,生死只在眨眼之间,黄家已死了两位将军,不在乎再多一个。”这话,当然是搁心里,绝不能说出口。 只是,能让黄耘主动出击的战事,并不多,此事还需长期谋划,在此之前,他一点都不想收拾黄欣,任由她作去吧! 反正这顶绿帽子他早点戴上了,不在乎再多戴一段时间,等时机到了,他自然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赵家客栈这边,沈清帮着葛红娘忙了大半天,也充份认识到开酒楼有多累,实在不是人干的活。 当然了,要是生意好,没人来捣乱,自然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尤其是葛红娘得了她带来的特产,那场面火爆的跟海底捞有的一拼。 于是,她便建议葛红娘给后面排队的发编号,并派了小二登记,有几个人,还让葛红娘另开了一间屋子,专门给他们等待,有人专门伺茶水,还有唱曲的小艺人,力求将他们伺候好了,不让他们觉得等待的烦躁。 葛红娘见她说的头头是道,安排的也是明明白白,半开玩笑的跟她说,要是她开酒楼,自己都没活头了。 沈清当然不会在燕城开酒楼,这里还有她的宿敌,就算要开,也得开到京城去,那儿的富贵人多,也享受得起最高等级的服务。 即便景阳府,都未必撑得起来。 小黑跟她睡一张炕,天冷了,即便是藏獒,可它还是幼崽,还是要精细些。 不过卖主提醒她,要想让藏獒保持本性,最好是给他喂生肉,而不是熟食。 赵珏一直在看着码货,铺子里最近大半年收的皮料药材都得拉回去,他还要查账,有问题得及时解决。 雪倒是停了,可他也没打算去关外跟扈人换从物资,一是条件太苦,连他也受不住,二来也不安全,鬼知道那些扈人会不会见钱眼开,来个杀人越货。 不过沈清倒是觉得,她在老家命人包的那些饺子,派上用场了。 赵珏听说,她真要把饺子成品运到燕城,想阻止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赵晌在一边砸吧嘴,“哥,你别拦她,让她把饺子运来,要是在这儿能吃上一口老家的饺子,那简直跟做梦一样。” 饺子跟饺子也不同,本地当然也有饺子馆。 馅料大多是羊肉或是羊杂,掺点大葱之类的,就算有青了。 但燕城的面粉,绝对没有南边那样细腻,口感自然也差的多,而且饺子绝对是奢侈品,本地人还是喜欢吃粗粮就着大块肉,那样才过瘾。 沈清道:“饺子的生意,也只有年前最好,过了年就不成了,而且我没有运输马队,这事还得靠赵大公子啊!” 就像现代物流,她需要运货,就得依靠赵家的物流,否则说的再多都是白搭,她也不可能自己养一个物流车队,那可太贵了,倒不如跟赵家合作。 反正不管怎样,最后的成本都要加饺子上,她吃不了亏。 赵珏对于挣钱的事,没啥意见,“成,我这就写信,大概三天后就能送到,再让他们去月牙村拿货,你的人要不要同行?” 沈清犹豫了下,还是点头,“让范小山跟王伍押运,反正地里的粮食收了,秋种也安排上了,他没旁的事。” “好,我这就去写信。” 燕城通往京城,有军用驿站,事关军情,八百里加急都是有的,所以只要钱给到位,两天就能到。 沈清道:“如此一来,我还得在这儿多留几日了。” 赵晌点头,“其实现在雪地冻硬实了,反而比较好走,另外裘明那儿,你是否要打点一下,别让他们生事。” 沈清笑道:“这事好办,到时让他们留下一些饺子,当做过路费便是了,回程的时候,我还得再去见见他。” 赵晌忽然想到什么,“你不会是……是想收编他们吧?那可不成,这些人都是上了通缉榜的,要是回了景阳府,他们根本活不下来。” 三人是坐在圆桌边商议的,面前各自摆了一碗茶,边上还有个小炉子,上面搁了一个茶壶。 赵晌说的问题,她自然也想到了,“当然不是,我就算有心,也无力啊!再说那些人里头,至少有一半,估计都是十恶不赦之徒,我的想法是,跟他们打好关系,反正他们要的也是长久好处,一杆子打死,对他们毫无意义。” 赵珏道:“那这事你别出面了,我去谈就好。”他担心沈清一个女子进了贼窝出不来,那画面想想就头皮发麻。 沈清见他坚持,便不再说什么,只不过她还有一事比较好奇,“燕城有没有明文规定,不能跟扈人通商?” 赵珏摇头,“明文规定没有,再说即便有规矩,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扈人总要想办法活下来,太守跟黄将军他们也不敢把人逼的太狠,尤其是今年,雪灾严重,我估摸着扈人损失不小,如果不给他们换粮,把人逼急了,这个年怕是不用过了,总要给人留点活路不是?” 沈清眼睛一亮,“既如此,何不在城外开一个小型集市,定时定点的给两边人提供一个平台交换物资?” “咳咳!”赵晌呛住了,“你胆子咳咳……未必太大了,要知道这事弄不好,就要安上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谁敢提出来?大家都是心照不宣,而且别做的太过,也就是了。” 赵珏也道:“在这里,做人要低调些。”这是隐晦的点沈清,别太高调,黄家绝不可能心甘情愿的放她离开,指不定在暗处憋着什么坏。 沈清干笑两声,“呵呵!我也就是随口说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事估计得跟高层通气,她忽又想起苏璟,也不知他怎样了。 远在京城的苏某人,忽然打了几个喷嚏,他一直病重,几次三番传出要升天,宫里派人来问了好几次,人也见到了,本想宣他进宫,甚至要抬着他去宫里,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第371章 她爹娘咋教的 他病重,邵文鸿也被迫扣在这里,半步不能离开。 他端着进到卧房,见苏璟靠在榻上,双眼专注的望着窗外,看似在注视某个地方,实则思绪早就飘远了。 每当看见他这副模样,邵文鸿都很心疼他。 明明才二十出头,虽出身富贵,可好日子也没见享受几天,就被一道枷锁捆住。 他活的像行将就木的老人,身上没多少活力了。 倒是当初在青泉镇时,要比现在好的多。 沈清这边,也是一大堆事。 信送出去了,她又得去跟葛红娘谈合作的事,沈凤跟在她身后,她惴惴不安了两日,发现沈清这边毫无动静,一边纳闷,一边害怕。 东西她拿出去问了一圈,有人觉得是松香,有人觉得是牛黄,总之,多多少少都值些银子,更有一个商人,出价一百两,让把东西卖给他。 沈凤也机灵,觉得其中有猫腻,趁那商人不备,把东西抢了就跑,商人追出好远,没追到,这才罢休。 她回来后,既不想把东西送回去,又不敢卖,只好藏在自己身上,祈祷沈清不会发现。 沈清不知道吗? 怎么可能! 赵晌当天晚上就跟她说了,不过罗琴已悄悄将东西换了。 说来好笑,沈凤抱着宝贝睡觉的,却根本不知道怀里的东西已被人换过了。 次日一早,她醒来时,猛然想起自己的宝贝,慌忙寻找,还好没丢,她万分庆幸。 总是这样,她也觉得不是个事,所以还是想找买家,想着不管多少钱,先把东西出了,就算银子不多,也得藏起来,这可是她的私房钱。 于是,她早上偷偷摸摸离开小院,找到昨儿要出价一百两的那家商铺。 “老板,你还记得我吗?”沈凤一脸小心的站在门口,没敢迈进去,生怕人家抢她东西,还不给钱。 那老板留着两撇小胡子,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本来正提笔记账,瞧见她,忽然笑了,“小妹妹,你这是又想卖了?我早说了,我给的价是最公正的,你偏不信。” 沈凤紧张的环抱着手臂,“就一百两,你把银子给我,东西给你。” 小胡子愣了下,嘿嘿笑了,“昨儿是一百两,可你今儿回头了,那就不是一百两,只有八十两。” 沈凤惊了,这才一晚上,就低了二十两? “你,你这是趁火打劫!”她气呼呼的转身就要走。 小胡子却不慌不忙道:“你要是走了,下次再来,可连八十两都没了。”这是做生意人惯用的心理招数。 沈凤一只脚刚迈过门槛,就停下了,年纪小,心性还是嫩了点,她觉得老板说的是实话,也怕回头再来真被压价,心想反正也不是她的东西,八十两就八十两吧! 八十两也能买不少东西呢! 小胡子看见她走回来,笑的眼都眯起来,“嗳!这就对了,大叔怎么会骗你呢!你跟我女儿都差不多年纪,过来吃果子。” 他像哄小孩似的,把沈凤叫到跟前。 沈凤把东西交给了他,手里立马被塞了一把油炸糖果,她一边吃,一边看小胡子检查东西,还嘲讽道:“昨儿你不是都看过了吗?我又不会给你换了,多此一举,快点给我银子,我出来不能耽搁的太久。” 小胡子对着灯光看货,脸上的笑容也在慢慢消失,变的阴沉,“你确定东西没被换过?” “当然没有,你啥意思?你,你不会是想讹我吧?” “讹你?哼!臭丫头,你把老子当猴耍呢!拿上你的牛屎疙瘩,滚!”小胡子气呼呼的扔掉黄疙瘩,不耐烦的将她推出去,连她手里的果子都给抢了回来。 沈凤见宝贝被扔了,慌忙就去捡,捡到了,又宝贝似的拍了拍上面的雪粒,“你,你不识货,不认得宝贝,呸!什么人呀!” 她根本没想过被掉包的可能性,只觉得是人家在骗她。 沈凤边往客栈走,边骂小胡子愚蠢,就是蠢猪,骂的太投入,还没察觉自己走到客栈后门了,正要进去,突然眼前多了一片昏暗,她抬头一看,撞进沈清戏谑的眼中。 沈凤很聪明,稍微一联想就明白自己被耍了,她气的一跺脚,把手里的牛屎团扔到沈清脚边,气愤道:“你这是啥意思?耍着我好玩是吗?” “我耍你?难道不是你偷了东西,想去换银子?怎么,你偷我的东西,你还有理了?” “什么你的东西,那也是你捡来的,怎么就成你的了?我也是从你屋子里捡的,按你说的,它现在也是我的了,我怎么就不能卖掉?” 沈清听了她的歪理,哭笑不得,“也成,那你拿去卖啊!我又没拦着你。” 沈凤气坏了,“你们把东西换了,真的换成假的,你们……你们太坏了,我,我要去告诉葛掌柜,说你坑了她!” 她不知道怎么报复,但这个法子,显然不错。 楚玉鸣躲在师妹身后,一手一个大包子,边吃边看戏,却也忍不住吐槽,“这是谁家的妮儿,太蠢了,也不知道她爹娘咋教的。” 沈清冷笑,“她娘是个青楼女子,临死前把她托付给我,我呢,看她可怜,把她从那种地方赎出来,还花了我不少银子,结果这丫头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她这样的性子,我可不敢养了,小琴琴,明儿找个人牙子过来,给她找个好人家。” 楚玉鸣直点头,“对对,祸害不能养在身边,早点打发走才好,反正她这么小,留着也做不了啥事,养着废粮食。”他说着,还不忘朝嘴里塞包子。 反正现在沈清说啥都是对的,谁叫人家能无限供应他的吃喝,只有饿过的人才知道,吃饱吃好,有多幸福。 罗琴为自己师兄的狗腿行为很无语,她站直了身子,“好,我这就去找人。” 沈凤见她们好像动了真格,立马丢掉所有骨气,对着沈清跪下来,声泪俱下的恳求,“姑娘饶了我吧!看在我娘的面子上,饶了我这一次,我娘可是因为你死的,你不能把我丢掉,否则我娘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说不定还要上来找你呢!” 第372章 相信师兄 本来是肯求,可说到最后,竟成了威胁。 楚玉鸣之前都是开玩笑的,但这会,他不得不正视这个小丫头,赞叹道:“你这小姑娘,可过个几年,绝对能成人物。” 这话不含讥讽,真的就是实话。 都说三岁看老,沈凤这心性,早就注定了,根本改不了。 沈凤却恨恨的瞪他一眼,她听说这男人是从牢里捞出来的,她还听见后院的伙计抱怨,为了拎水给他洗澡,胳膊都累脱臼了,他的洗澡水倒进后院,差点没把几只鸡毒死。 “臭叫花子,你少在那阴阳怪气,滚一边去!” “哎?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呢!” “呸!我跟你可不是一路人。”她以为楚玉鸣就是个要饭的,真不知道沈清把这人弄来为啥。 楚玉鸣摇头无奈道:“现在的小娃,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沈清忍着笑,“小娃还是可爱的,但是环境太影响人了。” 这话沈凤听不懂,但是她看见沈清笑了,就以为事情过去了,“姑娘,我可以起来了吗?地上很凉。” “嗯,起来吧!去后院洗衣服。” 沈凤正要高兴,可听见沈清后面的话,她愣住了,“我洗衣服?水好冷的。” “不然呢?”最近她可真没叫沈凤干过什么活,不过是端茶送水,这些都是轻的不能再轻的活,是心疼她年纪小,燕城又太冷了。 可是很显然,她的心疼,在沈凤看来,就是虐待,既然如此,她就换个方法。 沈凤噘着嘴,不情不愿的去了。 罗琴凉凉道:“你叫她洗衣服,她既洗不干净,也拧不动水,到时还得我来。” “也不用你洗,这儿有专门洗衣服的妇人,给她们一点银子就成。” 连洗带熨,加上烘干,都是一整套的服务,她攒了好几天的衣服,正准备丢给这些妇人洗呢! 罗琴点头,“还是有钱好啊!” “对嘛!还是有钱好,你说这东西到底能卖多少钱。”她又把黄疙瘩拿出来,放在光线下端详。 楚玉鸣忽然凉凉的来了一句,“这是龙涎香啊!你从哪弄来的?” 沈清神色一凛,“你知道?” 楚玉鸣淡定道:“我在京城的药铺见人家拿出来过,哦!是拍卖,这么大一颗,上万两银子,贵死了,据说这玩意可制成名贵香料,宫里的贵人们都喜欢,这东西也是贡品。” “可你怎么确定?”隔的这么远,他只是看了一眼,就能确定这是龙涎香? “味道,龙涎香的味道很特别,别人得到了都用紫檀木的盒子装着,味道散不出来,你这个,我早就闻见了,我还以为你戴了香呢!” 沈清呆了片刻,就笑了,“那我想到要卖给谁了。” 罗琴看她脸上的笑,也明白了,“确实啊!只有那位爷钱多的花不完,也舍得买这玩意。” 沈清把东西抛起来,又接住,“这一趟,值了!楚大哥,晚上我叫你给你烤羊腿,如何?” 楚玉鸣一听说有羊腿,整个人都呆住,“行行行,能不能再炸点臭豆腐,那玩意太好吃了。” 沈清一拍掌,“臭豆腐管够,你跟我回牙湾,以后哪也别去,我们家地多,养的牲口也多,什么好吃的都有,什么叫花鸡,烤鸭,卤味,我家边上还有一个大湖,鱼也是不缺的,我们家做的麻辣鱼,酸菜鱼,比酒楼饭馆的还好吃,到时我叫人陪你喝洒吃肉!” “好好,那咱啥时候回家?” 罗琴觉得自家师兄要是屁股后面长尾巴,一准摇起来了。 果然,要想抓住一个男人,就先抓住他的胃。 这法子,对师兄,百试百灵。 “快了,再等几日,我叫人送了饺子过来。” “饺子?”楚玉鸣眼睛亮了好几百度。 罗琴冷冷道:“你可千万别给我师兄吃饺子。” “为啥?”沈清不解。 罗琴想了下,道:“这么说吧!你有多少,他能吃多少,我只怕你叫人运来的那些,都不够他吃的。” 楚玉鸣吸了下口水,神态居然有些扭捏,“师妹,也别这么说嘛!” 罗琴道:“师兄啊!你的饭量有多大,我们都见识过了,不过你的价值,可得表现一下,否则她是不会一直养着你的。” 楚玉鸣突然正经起来,“我明白,放心,有我在,沈姑娘就算杀人,我也能摆平。” “杀人?” “对啊!你杀人,我毁尸灭迹,放心,我嘴很严的。” 本来只是玩笑话,没成想,夜里居然就一语成谶。 楚玉鸣就睡在她们隔壁,厢房门外的积雪每天都有人清扫,但仅仅一个时辰,就能重新落上一层积雪,靴子踩在上面,会发出声音,即便脚步再轻,都避免不了。 楚玉鸣本来是靠墙睡着,听见动静,抱着剑飘下炕,藏在窗边,微微挑开一点缝隙,数了下来的人。 “好家伙,这小姑娘得罪的人来头还不小,一二三……四个?啧啧。” 其实罗琴也醒了,不过她没动。 比起武力值,她不如师兄,再说如果是黄家派来的人,肯定不是普通护院,她一个人怕是对付不了,那还不如全都交给师兄,她相信师兄。 毕竟能吃下那么多饭的人,肯定不普通,是吧? 沈清翻了个身,也醒了,一抬头见罗琴睁着一双大眼睛,“你咋不睡?” “嘘!外面……” 沈清立马撑起身子,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夜里太安静了,连牲口都不愿意动,所以那些细微声音听的很清楚。 “你师兄一个人能搞定吗?”知道黄家不会放过她,一直都有这个心理准备,即便今晚没有楚玉鸣守夜,她也有别的计策,总不能傻乎乎的等死吧! “等等不就知道了?” “你不担心?” “担心啥,反正师兄也死不了,他打不过,自然会嚷嚷。” “好吧!”既然人家师妹都不担心,她瞎操啥心。 楚玉鸣静静等着那几人靠近,随后轻手轻脚的打开门。 离他房门最近的那个人,听到动静,正要举刀,下一秒脖子就被人掐住,只听咔嚓一声,脑袋以诡异的姿势歪到一边。 第373章 掏茅坑 后面的人意识到不对,想要提醒队友小心,刚张开嘴,喉咙处突然一痛,失了声。 楚玉鸣使的是暗杀招数,先噤声,再断命。 这四个人连沈清住的房门都没摸到,就被悄无声息的抹除了。 楚玉鸣看着倒了一地的尸体,有点烦躁,他最讨厌打扫战场。 索性沈五睡的也很浅,赵晌也是,二人揉着眼睛打开门,下一刻,看见躺一地的尸体,瞌睡劲瞬间跑的无影无踪。 不过在经历这么事情之后,二人短暂的震惊过后,很快就平静了。 赵晌最先反应过来,“谁派来的?” “不清楚,既然你俩起来了,赶紧把尸体处理了,我去睡觉了,嗷!困死了。”楚玉鸣知道有人收拾烂摊子了,伸了个懒腰。 “哎?我们俩处理,我们俩咋处理啊?” “随便,埋了烧了随意!” 这时,沈清也推开窗子,看到外面的尸体,面上波澜不惊,“外面地面都是冻土,挖不了坑,焚尸也不行,烟雾太大。”如果在城外,那是咋处理都行,可在这儿不成,埋雪地里,等雪化了,尸体暴露出来,赵珏不好交待。 “楚师兄啊!你想不想吃烤肉?再配上豆腐乳炸锅巴,我告诉你,那可是一绝……” 她话还没说完,隔壁的门就开了。 “知道了,我去处理。”楚玉鸣认命的扛着尸体出去了,也没跑远,找了口枯井,扔里头就完事。 反正等尸体腐烂,连亲娘老子也认不出来。 沈清打了个呵欠,“走了,回去睡觉!” 其他人也有样学样,回屋关门睡觉。 等楚玉鸣回来时,院里静悄悄的,就剩他一人。 “跑的可真快。”他被冻的双手拢在袖子里,吸了吸鼻子,想起自己温暖的被窝,乐呵呵的回屋了。 他在这儿的待遇可不低,一个人住单间。 沈五是死活不跟他一块住,嫌他打呼噜太吵,确实声挺大,几乎整个后院的人都能听见,只不过有的人睡觉死,压根不会醒。 沈清躺在炕上,盯着房梁,喃喃道:“你说黄家要是发现人不见了,会是什么反应?” 没人回话,罗琴已经睡着了。 沈清翻了个身,“算了,睡醒明儿再说,还得给那位爷做菜呢!” 第二天上午,沈清就忙活起来了。 找客栈的厨子要了一些锅巴,再把豆腐乳重新炒制,当这玩意一下锅,可想而知,整个客栈后院是啥味。 前面的客人…… “你们家伙计在掏茅坑吗?这么臭的。” 大堂的伙计,包括后面干活的,全都从身上扯了棉花,把鼻子堵上。 闻言摇头,费劲的给客人解释,“不是掏茅坑,是他们在做臭豆腐,就是一种很臭,但吃起来很香的豆腐。” 客人们不信,“这明明就是茅坑的臭味,咋能是豆腐,待会饭点这味道能散吗?不然谁吃得下.” “就是,这会掏什么茅坑,瞧这臭的,我身上头发上都沾满了,出去人家还以为我掉进茅坑了呢!” 赵晌捂着鼻子从后面冲出来,一直冲到街上,才松开手,大口大口喘气,“我的天,这人真是蠢死了,那么多香的东西不吃,却要吃比屎还臭的。” 在他身后,楚玉鸣捧着一个大盘子,上面摆着炸酥脆,刚出锅的锅巴,里面夹着豆腐乳,他另一只手还举着几个大肉串,沈清自己配了烧烤料,再配上酸辣解腻的酸白菜,能不好吃吗? 楚玉鸣哪也不去,就坐在大堂里,一边看着街上的赵晌,一边嚼着嘎巴脆的锅巴。 大概是他的吃相太馋人,有个伙计受不了,讨好的走上前,“楚爷,能不能给我一小块尝尝?” 楚玉鸣不是个抠门的,很大方的折了一块给他,“吃吧!可好吃了。” 伙计咬了一口,出乎意料的味道,“这东西闻着臭,吃起来居然一点都不臭,又鲜又嫩,楚爷,后面还有吗?” “干啥?这是沈姑娘特意给我做的,给你尝尝就不得了了,你还想吃饱咋地!” “不,不是,没有就算了呗!” 不止他,客里其他人客人在适应了臭味之后,都开始馋了,纷纷询问小二有没有这道菜。 小二也为难啊,跑去后面问了,便告诉客人们,可以去食味坊,那儿有这道菜。 赵珏在后院,等着沈清洗完澡出来,笑着道:“看来你下回得给我家铺子也留点臭豆腐了,否则我这儿的客人就要跑光了。” “这有啥,你跟葛掌柜说一声,让她每日送几道菜过来便是了。”沈清飞快的把辫子绑起。 赵珏盯着她葱白的手指在发间飞舞,一出神就看呆了,沈清喊了他两遍,他才惊醒。 “咳咳,说的也是,听说昨晚出事了,你今日都别出门,还是留在这儿,要不然我另找个住的地方,你在那儿待几天?”只要别泄露消息,就算黄家想找人,也得费一番劲。 沈清摇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与躲躲藏藏,倒不如光明正大,我倒要看看黄家的胆子有多大,说不定还能抓住他们家的把柄呢!” “然后呢?抓住又能怎样,皇上现在可还得依靠黄家守着边关,扈人不防可不行。” “唉!打仗要打的何年何月?除非把扈人赶尽杀绝,否则他们就像关外的野草,割了一茬,被厚厚的雪积压一冬,到了明年开春,照样冒头,繁衍生息。” 这个道理赵珏自然懂,“可不打又有什么办法?扈人不通教诲,他们只知道掠夺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不可能赶尽杀绝,扈人部落多的很,现在离咱们最近的,只是一个最大的分支,而且北方地域辽阔,即便我们粮草充足,也不可能深入剿灭。” 道理都懂,怎么做却大有文章。 沈清眼神闪了闪,“那如果开放关卡,跟他们通商呢?他们有了过冬的物资,是不是就会安分守己了?” “你想的太简单!”一道清冷的声音冲进她的耳朵。 沈清心头一跳,面上却没有丝毫波动,“霍统领,您怎么来了?” 第374章 卑鄙 这个称呼,这个语气,实在是疏离。 霍云州心里不爽,脸色可就不好了,“我不能来?”不知为何,他现在只要听见沈清的声音,就满肚子的怨气,自然语气也不会好。 沈清看他这个态度,也收起笑脸,冷冷道:“是我说错话了,这里是燕城,又不是我的地盘,阁下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与我无关,罗琴,我们走!” 罗琴恶狠狠的瞪了眼霍云州,她没想到,这男人的品性,也不过如此。 做不成夫妻,就要争针,什么肚量啊! 霍云州一见她放下脸,心里就后悔了,想出声挽留,可围观的人还有很多,他张不开嘴。 可眼看着沈清就要离开,他又不得不开口。 “黄府昨日有四个家丁失踪,我是来调查的。”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在说这些话时,身后就围上来几个家丁,还有一个锦衣公子,手里也提着剑,见到沈清等人,毫不客气的质问:“有人看见他们昨晚往这儿来了,我的人要搜查整个客栈,都闪开,谁敢阻拦,格杀勿论!” 沈清转回身,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得太可笑,“阁下是?” 那人原本并不想搭理她,但又得表明身份,于是带着十二分的骄傲,高声道:“爷是黄家四少,听说你是他们的头?也不怎么样嘛!没什么特别的。” 回应毒舌最好的办法就是比他还毒舌。 “听说黄家嫡子只有三位少爷,前两位把命都交给朝廷了,还有一位在军中任职,阁下在黄排行老四,原来是庶子啊?” 黄翔最烦别人说他的是庶子,他娘就是黄府的丫鬟,他出生后,老夫人有了三个儿子,哪会养他,于是他就只能在母亲身边长大,可惜他娘上不了台面,连带着他也不受父亲待见。 在家中时,见了三位兄长,都要退避三舍,不能在他们面前说话,也不能同桌吃饭。 好不容易熬到大哥二哥战死,三哥被军中事务绊住脱不开身,他才有用武之地。 今儿的差事,落在他头上,自然要办好。 “臭丫头,我们黄家的家事,轮得着你来多嘴?来人,给我掌嘴!”他一点没觉得打一个臭丫头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他的命令一出,好几个人都动了。 罗琴第一时间挡在沈清身前,“我看谁敢动!” 楚玉鸣也晃晃悠悠的出来,手里还捏着个大包子,他站在离沈清不远的地方,一边吃着包子,一边蓄势待发。 霍云州其实也动了,但当他看到楚玉鸣时,眸光紧缩。 强者与强者之间,是有感应的,他能感觉到楚玉鸣是个人物。 当然,他是不可能让黄翔对沈清动手的。 所以他第一时间将要走上去的一个家丁踢飞了。 黄翔看到自己的人被黄家姑爷踢飞,顿时又怒又惊,“霍云州,你什么意思?”他同时也看不想贫寒出身的霍云州,就是一个乡下野小了,攀了高枝才跟黄家结亲,他算个什么东西。 他心里这么想,嘴里一不小心就嘟囔出来。 霍云州听见了,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攥紧,“我们是来找人的,你如果想把事情闹大,造成任何后果,你自己承担,我不管。” 黄翔阴冷道:“能有什么后果?不过是几个低贱的商人,下三滥的行当,你为他们说话,莫不是跟他们有一腿?哦!我知道了,你一直冷落我妹妹,该不会就因为这个女人吧?那正好,我替你把人处理了,以后跟我妹好好过日子,也算对得起我们黄家了。” 霍云州见他冥顽不灵,烦了,“来人,把四少带下去。” 后面上来两个跨刀士兵,不由分说,拖着黄翔就往外走。 “哎哎?姓霍的,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来人,来人啊!快救我,霍云州,你等着,看我回去告你的状,有你好果子吃……”黄翔懵了,他威风才耍一半,怎么就被扼杀了,还是被自己弄走的,这算什么? 沈清讥诮的笑了,望向霍云州,“你是特意把他放出来恶心我的吧?霍云州,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们即便做不成夫妻,至少也能做朋友吧?但现在看来,你连跟我做朋友的资格都没有了。” “等等!”霍云州后悔的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明知她是什么性子,却非要用最卑劣的手段为难她,“对不起。” “你的道歉,我不想听,要搜吗?要搜的话就快一点,赵家是正经的生意人,你们即便是燕城的守军,也得遵守北夏的律法,非必要,不得扰民,再说了,黄家的人怎么会丢,难道你不清楚吗?”帮着黄家来为难她,真是有够卑鄙的。 霍云州受不了她看自己的眼神,不管他之前想怎么做,现在都后悔的要死,“黄家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不必的,想杀我的人,太多了,黄家拥兵自重,早晚有他倒霉的一天,这个仇,我会记住的。”有仇不报,可不是她的性子,就看有没有那个时机了。 “黄家的人不会轻易放你离开,这里是燕城,连太守都得给黄家面子,他只需找到一个借口,就能让你寸步难行,你走,现在就走,离开燕城,回到月牙湾,别再来了,等黄家人死绝了,想做生意,就派人过来联络霍林,他还想跟着你做生意。” 这一连串的话,把沈清都说懵了,“你今天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霍云州忽然笑了,很像两人初见时的样子,“本来是想吓唬你一番,也许……可能你会害怕,那样我不是有机可乘了?” 听着他类似玩笑的话,沈清却没有放松警惕,这个男人已经变了,也可能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只不过以前在她面前做了伪装而已。 “那现在呢?”她又问。 “现在……”他忽然严肃的望过去,“现在我只希望你能过的幸福。”说完这话,他便招呼手下离开。 沈清目送他离开,直到看不见人影,才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埋怨道:“好冷!” 第375章 走吧 罗琴道:“咱们是走还是不走?” “那得问赵珏,他啥时候走,咱就啥时候走。” 赵珏站在边上,就一直没吭声,他很懂男人的心思,也断定霍云州不会对沈清怎样。 听到沈清的话,他才道:“你们如果不用等饺子送来,咱们随时都能走。” 小黑在沈清脚步蹭来蹭去,沈清弯腰把它抱起来,抬头看了看天,“唉!还是走吧!我去跟葛嫂子说一声,等饺子来了,直接送来给她,只要价格谈好,其他的都不是事,再让霍林盯着就是。” 沈凤一直躲在屋子里,听见她说要走,急的在屋里团团转。 “咋办呀!我不想跟她回去,可我又没钱,药也没下成,真是的,我咋这么倒霉啊!” 她转了有十圈,忽然想到一个主意,悄悄看了外面没人,飞快的打开房门,一溜烟跑了出去。 这会,沈清已经带着罗琴,楚玉鸣去了葛红娘那儿。 沈五留下装货,他们换来的东西可不少。 葛红娘正站在柜台后面算账,瞧见他们来了,热情的放下手里的活迎上来,“哎哟妹子来啦!罗妹子,你咋还是一副冷冰冰的脸,楚兄弟啊!肚子饿了吗?要不我叫人给你下碗羊肉面?牛肉面也成啊!想吃啥只管跟姐说,别客气,姐免费请你。” 很显然,葛红娘对楚玉鸣更热情,热情的不一般。 罗琴低下头,不让人看见她微微抽动的嘴角。 但楚玉鸣的眼睛里,显然只有吃的,“能吃火锅吗?” “能,当然能了。”葛红娘兴奋的声调都变了,转身就要让人张罗。 沈清凉凉的声音却突然传来,“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阁下确定要吃这一席?” 这人还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吃货,有点吃的就能跟着走。 楚玉鸣从她的语气里听到威胁,立马表起忠心来,“不吃,不吃了,我刚才吃了几个包子,现在还不饿,您请坐。”这位才是他长远的食伙供给者,不能得罪,千万不能。 “嗯!这还差不多,葛姐姐,你可不能挖我的墙角啊!” “哎哟,瞧妹子说的,我哪能干那事,不过就是想请你们吃饭嘛!”葛红娘可不敢说她看上楚玉鸣了,想招他为夫。 沈清道:“不是就好,我来这儿是想告诉姐姐一声,我们要走了,估计几年之内都不会再来……” “啊?这么快就要走了?”葛红娘惊讶的同时,心里还有点凉,顺势就坐到她身边,“天留人,可人不留人,不走,难道还等着别人杀上门不成?唉!以后姐姐若是去了关内,可一定要到月牙湾找我,不说了,我还得跟你说说饺子的事,我们家包的饺子,品质肯定是过关的,每个饺子都在包好后,过了一遍凉水,在外面一冻,就包了一层冰浆,只要天气不回暖,放多久都不会坏,知道你们这儿缺蔬菜,所以馅料大多是香菜,白菜,萝卜,还有韭菜,搭配上鸡蛋,羊肉,猪肉,姐姐觉得如何?” 葛红娘一拍桌子,“你要是能弄来,我全都收下,只是有价钱,你打算卖多少?” 沈清冲她神秘兮兮的笑了,凑到她耳边,小声的说了几个字。 葛红娘倒吸了口凉气,可缓过劲来之后,又觉得可以理解,毕竟这么远的距离,能运来都不容易。 半个月之后,当王伍跟范小山押着十几车饺子,来到燕城,把马车停到葛红娘面前时,她彻底服了。 主要是服了沈清为了赚钱,真是什么都敢干,也不怕亏本。 不过真的运来了,那就不存在亏本,按着她跟沈清商量好的价,又请了赵家的中人,把皮毛跟药材拿去抵账。 这些药材跟皮料,运到景阳府,就能在原本的价钱上,再翻一倍。 而他们做出来的饺子,可以原本值五文钱一个,但转来转去,到最后,它的价格,估计得翻到一两银子一个,或许还不止。 这是后话。 且说燕城这边,霍云州催着沈清赶快离开的第二天,燕城就全城戒严了。 关外的扈人又抢了附近的几个村子,并杀了村子里的男人老人,女人跟小孩全都带走了,并一把火烧了村庄。 黄耘大怒,要亲自带着人前去围剿。 年关了,他也得做点政绩出来,否则怎么跟上面邀功,怎么要军费粮草。 所以甭管这伙扈人杀了多少人,烧了多少房子,那都得当成一次大型战事,把声势宣扬出去。 沈清还没来得及离开燕城,城外驻军营地又传来噩耗,黄将军带兵深入鹤兰山,意图剿灭北扈残部,结果被扈人埋伏射杀,一射穿心,还没回到营地,就断气了。 沈清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有一瞬间的呆愣,随后就是脊背发凉,双手发抖,她想到一种可能,却又不敢去肯定,万一……万一真是他做的,这品性,这手段,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走,咱们快走,一刻都别停留。”沈清搓了搓胳膊上的寒气,一刻都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待了。 赵珏比她见多识广,隐约能猜到她在担心什么,“是该走了,我那边的货装差不多,咱们的干粮也备齐了,我看就今天傍晚,城门关闭之前走吧!” “为何不是早上?” “路途遥远,早上走跟晚上走也没什么区别,况且,白天可能要更乱一点,咱们出了城,别耽搁,连夜赶路,反正现在地面冻结实了,马车轱辘也卸了下来,拉起来轻松的多。”赵珏也想赶着回去过年啊!今儿是腊月初十了。 沈清也想到这一点,她把小黑放在地上,转身就看见沈凤的房门开着,这丫头也不知跑哪去了。 沈凤这会在哪呢? 她站在霍家门前,想进去又不敢进去,可离开又不甘心,就在门口徘徊。 守门的小厮以为她是要饭的,不耐烦的驱赶,“哪来的要饭花子,赶紧走,别污了我们黄家的门前。” 沈凤听对方叫她要饭花子,顿时气的不行,双手插腰,叫嚣道:“你说什么呢!本小姐哪像穷人了,倒是你,不过就是个看门的,你横什么横!” 第376章 你再说一遍 “哟呵!小丫头片子,敢跟大爷顶嘴,你也不瞧瞧这是哪,找打是吧?” 沈凤见他抬起手,吓的哇哇大叫,抱着头蹲下,“啊啊啊!杀人了,杀人了!” “怎么搞的,吵什么呢!”黄翔骑马过来,冷着一张脸,眼底都是不耐烦。 家里出了大事,大哥黄耘战死,脑袋跟身子分家了,那些将士,拼死把他的脑袋找回来了,但尸身没了,现在黄家乱成了一锅粥,嫡母昏死过去,父亲正在筹办丧事,他来接黄欣回去奔丧。 听说霍云州也受了伤,他得来瞧瞧真假,这是父亲的吩咐。 本来黄耘的死,对他来说,没什么坏处,可黄夫人现在一看见他骂,还说是他克死了兄长,要拿他抵命,虽是气话,可也够让他烦心的,同时他也担心自己要被赶出家门。 所以,脾气不好,也是可以正常的。 沈凤瞧见黄翔,立马俩眼放光,欣喜不已,“公子,公子留步,我见过你的,就在赵家客栈,你跟在霍大哥身后……” 黄翔把马丢给小厮,正要进去,听见她的话,又停下来回头看她,“你是……” “我是沈清的妹妹。”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臭丫头身边的。”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起来,黄翔更火了。 沈凤见情势不对,飞快道:“不,不是,我跟我姐姐不一样,我知道她做了错事,所以专程替她来给黄姐道歉。” “什么乱七八糟的,滚!”黄翔不耐烦了,家里出了大事,哪有功夫听她在这儿废话。 沈凤又如何能放过这个机会,她不管不顾,冲上去抓住黄翔的袖子,“公子听我说,我姐姐就要走了,她要逃走,若是放她走,估摸她以后都不会再来燕城,黄姑娘不想报仇了吗?” “你真是她妹妹?我怎么瞅着像仇人还差不多。”黄翔终于来了兴趣。 沈凤眼珠子一转,语速极快的道:“不是亲的,是她捡来认的干,我跟她也有仇,我娘就是她害死的,她这个人看着面善,其实心狠手辣,她把我带到燕城,就是为了找个机会把我卖了,好摆脱我,公子,公子,看在咱们都有同一个仇人的份上,你收留我吧!我可以帮你们对付她,我知道怎么对付她。” 黄翔把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在沈凤忐忑的注视下,点了头,“先跟我进来吧!不过我得纠正你一下,我跟她可没什么仇,跟她有仇的,是黄欣。” 沈凤讨好的笑,“我知道,我知道黄姑娘恨她,跟别人的相公不清不楚,眉来眼去,要是我,也绝对容不下。” 黄翔点点头,“你倒是个人物,跟我进来吧!” 俩人进到院子时,迎面碰上正要出去的霍林。 他见到沈凤,很惊讶,“小凤,你怎么在这儿?是来找我的吗?是不是沈姐姐他们要走了?” 沈凤挺直了腰杆,冷哼道:“她是要走了,她把你丢在这里,让你自生自灭,你还要去送她?真是犯贱,我要是你,恨她都来不及呢!” 霍林听的莫名其妙,“小凤,你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心里不清楚?从今儿开始,我就要替天行道,收拾她!”沈凤握着拳头,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真是英勇,也是正义的。 黄翔看的想笑,可忽又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脸一放,不耐烦的问:“黄欣呢?她在哪?我找她有事。” 霍林摇头,“我不知道啊!” 眼前这座宅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前院内院,两侧还有好几个院子,他跟黄欣住的院子,隔了很远,她那儿属于内宅,他现在也算外男了,不好随意去走动。 黄翔大吼着把管家叫来,让他们去找人。 他自己则是大摇大摆的走进客厅,很快就有丫鬟端着茶水上来伺候。 霍林找到机会,把沈凤拖到外面。 “你干嘛呀!别拽我!”沈凤不耐烦的甩开他。 霍林已经猜到了什么,眼神带着狠意,“沈凤,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要背叛清姐姐吗?” 沈凤像是被人踩到尾巴,尖叫着跳起来,“什么叫背叛,你别乱扣帽子,我这是替天行道,她是坏人,根本就不是好人,小林哥哥,你别再被她骗了!” “什么跟什么啊!你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我可警告你,要是你敢做出对不起清姐姐的事,我第一个不饶你!” 沈凤压根不怕他,“嘿!你想对我咋样?你敢动我一个试试,以前我不敢反抗,不是我怕了你们,是我识时务,懂得隐忍,可现在不同了,我知道谁能收拾你们!” 沈凤气焰嚣张,反正她也不打算回客栈,撕破脸就撕破脸,她再不用伪装。 霍林觉得眼前的小姑娘很陌生,不过想想也就明白了,“原来你以前都是在装样子,现在的你,才是真的你,真不愧是你娘的女儿,跟她一样,自甘下贱,骨子里就是上不了台面!” 霍林失望透了,原以为这小妹妹会是出淤泥而不染,心性还是好的。 他还记得,沈清刚把她带回来时,她就像一个只受惊的小鹿,惶惶不安,见到谁都怕的要死,可这才半年,本性就完全暴露出来了。 沈凤听他说到自己母亲,气的攥紧拳头,全身都在颤抖,“你敢说我娘,你再说一遍。” 霍林可不怕她,痞痞一笑,“再说十遍还是那句话,你娘不就是卖身的吗?我看你呀,迟早也得走上这条路,烂泥扶不上墙,你娘当初求着沈清要她救你,可惜你却不领情,我真替你娘冤的慌!” “啊!我要杀了你!”沈凤疯了一般扑向他。 霍林也不客气,本来他也不是什么好性子,脚步一踢,沈凤瘦弱的身子就飞了出去,刚好掉在匆匆而来的黄欣跟前。 看到黄欣,霍林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一晚自己听见的。 本以为自己可以很好的掩饰情绪,可他控制不住眼角的抽搐,以及心里升起的滔天恨意。 哥哥在外面提着脑袋打仗,保卫燕城,可这个女人在做什么? 第377章 血口喷人 黄欣被沈凤吓了一跳,连忙叫人要把她拖出去,可沈凤仿佛见了救命恩人,不管不顾的扑上去,伸手要去抓黄欣的衣角,被黄欣身后的黄妈妈一脚踢开。 “哪来的疯丫头,你们是怎么看门的,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 沈凤接连被踢了两脚,胸口疼的要死,呼吸都不畅了。 可她顾不得喘气,挣扎着爬起来。 黄翔正皱着眉,把黄耘死的事告诉黄欣。 “什么?你再说一遍?”黄欣以为自己幻听了。 黄翔又一字一句的道:“你听清楚了,我们的三哥黄耘,战死了,全尸都能收回来,只有一个脑袋被他们带回来了,爹娘让我来接你回去,家里要办丧事,你家那个姓霍的,连个人影也瞧不见,哼!说不定就是他捣的鬼。”这话,他也就是随口抱怨的,根本没往深处想。 黄欣在寒风中晃了晃,有点耳鸣,黄翔说了什么,她都没听清,脑子里一遍一遍回荡着他的那句话,“哥哥死了。” “我三哥死了?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我要回去看看。” 黄翔冷笑,“他怎么就不能死,战场上,命是最不值钱的,他是肉做的,又不是铁做的,脑袋都被人砍下来了,你确定要去看?” “你闭嘴!不过是个奴才生的贱种,凭你也敢说我哥的坏话,你等着,我定要告诉爹爹,叫他把你逐出去!”黄欣是嫡女,又是备受宠爱,在黄家时,黄翔见了她都得恭恭敬敬的点头见礼,根本不存在什么长幼,只有尊卑。 黄翔脸上的讥讽更甚,“我是贱种,你又好到哪去,嫁给一个乡下野汉子,大字不识一个,听说祖上就是种地的,等他返乡,你可以跟着他一块回去……种地!” 黄欣听到这话,气的几乎要吐血,“我,我杀了你!” 她张牙舞爪,要扑上去跟黄翔拼命。 下人们赶忙阻拦,黄妈妈更是用尽全身力气把人抱住,“小姐,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咱们得赶紧回去,还不晓得老夫人咋样了呢!” 黄妈妈一边安抚她,一边催儿子去备车,还不忘威胁黄翔,“四爷,老爷夫人还在呢,黄家根基也没丢,再说老爷还有封号,再怎么样也跨不了,小姐始终是嫡女,姑爷还在军中任职,你可别做的太过。” 黄翔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他也就是过过嘴瘾,以前不敢说的话,趁这个机会说出来,发泄一下而已。 黄欣突然哭起来,两个丫鬟搀扶着她往外走。 霍林愣愣的站在一边,没动,也没作声。 反正黄耘死不死的,顶多跟他有点间接关系,也不大,他主要担心哥哥的安危,还有沈凤。 说到沈凤,那丫头居然悄悄躲到黄翔身后去了。 黄翔一走,她也急匆匆跟上去。 黄翔发现了,扭头冲她吼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沈凤扯出一个讨好的笑,“我不是都说了,我以后要跟着公子还有黄姑娘,我得替你们报仇呢!” “谁要你帮,滚一边去!”他可瞧不上一个乡下丫头,让她跟在身边都嫌她跌份。 沈凤见他不收收留自己,顿时急了,“我,我知道一个秘密。” 他们这会已经走到府门外,黄欣用帕子捂着嘴,坐在马车上,听见这话,她红着眼睛探出头来,“你是谁?” 霍林急了,“沈凤,你找死!”他想揪住沈凤,可惜慢了一步,被她跑了。 沈凤像着了魔似的,扑到马车前,扒着车门,兴奋道:“我知道沈清一个秘密。” 黄欣没什么反应,“哦?你说来看看。” “她……她不是人。”沈凤急了,脱口而出。 黄欣愣了下,接着哈哈大笑,忽又想起自己不能笑,三哥没了,她该哭才是。 表情变了又变,“你想骂,就跑到她跟前骂,别在这儿骂,她又听不到。” “我说的是真的,她真的不是人,我觉得……她,她肯定是被鬼附身,要不然咋就能凭着一己之力,赚那么多银子,她不过是村姑,连书都没念过,却识字,还会算账,我打听过,他们家根本就没有识字的人,您想想看,她像个正儿八经的村姑吗?” “我又不认识,我怎么知道!” “嫂子,你别信她,这臭丫头存着坏心,想报复沈家,她就是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自个儿娘是下贱的妓子,赔笑卖身,她也是从小养在那种地方,她说的话怎么能信!”霍林阴狠的瞪着沈凤,那目光跟看死人差不多。 黄欣一听说她的身世,立马露出嫌弃的表情,“什么?你是那种地方出来的?”她也压根不信什么鬼附身,那野村姑是讨厌了点,可瞧着也没啥特别的,听说鬼怪都长的极为美艳,她完全不沾边嘛! 沈凤慌忙摇头,拼命想否认,“不,不是,我不是,霍林,你别血口喷人。” 霍林却丝毫不慌,恶毒道:“你敢说不是?那些勾搭男人,讨好男人的招数,你也学了不少吧?” 火力全开的霍林,哪是沈凤能对付的。 黄欣听的不耐烦,“黄妈妈,咱们走吧!还在这儿干嘛呀!” 她可是堂堂定阳侯的爱女,怎么能让这种下三滥的女子近身,传出去岂不是要笑掉别人大牙,那她以后还要不要在燕城混了。 黄欣的马车走了,下人又把黄翔的马牵了过来。 黄翔本来已经骑马走了,想了想又打马回来,把鞭子挑起沈凤的脸,“模样倒是不错,既然是那种地方出来的,再养几年说不定也是个大美人,这样吧!你跟着小爷,就做小爷的婢女,过两年再伺候小爷。” 沈凤一听能进黄府,激动坏了,朝黄翔磕了几个晌头,欣喜的跟在马后面跑了起来。 临走时,她还不忘对霍林投去嘲讽的目光。 霍林并没有阻拦,他虽不清楚黄家的事,但是黄耘死了,黄家的未来会怎么样,可是很难说的,再者,当人家的婢女,进了大宅院里,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两说。 第378章 头皮一麻 他跑去把这个消息跟沈清说了,沈清听后,没什么反应,“既然是她自己选的路,是好是坏,都是她的事,这样也挺好,我正愁怎么安置她呢!” 霍林点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扯自己的裤腿,低头看去,竟是小黑,这家伙从他一进门,就撕咬他的裤腿不放,他走一步,还得把它拖一步,压根不松口。 “小林子,我们今儿傍晚就出发回家了,你……” 霍林听的心头一凉,“你们……都要走了吗?” 沈清点头,“黄耘死了,燕城要戒严,还不知那帮扈人会如何,听说关外的雪还在下,他们养的牲畜死的太多,喂养牲畜的干草也不多了,估计要乱起来,你在这儿自己多当心,没事别往城外跑,太危险了。” 交待了几句,又觉得不放心。 “如果你觉得无事可做,太无聊,不如就去葛红娘那儿帮忙,她现在生意红火,再过几天,咱家的饺子就要运来,我都跟她谈好了,以后每年都要运些泡菜火锅料,是长久生意。” 霍林心情低落,“我知道了。”虽然早知道要分开,可真到了要离别的时候,他心里还是难过的,总觉得以后留在这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赵珏把队伍归置好,路上的干粮也备齐了,因为得赶在过年前回去,所有人心里都很着急。 起程的时候,沈清回头望了眼燕城的街道。 依旧是被冰雪覆盖,看似纯白无暇,可实则在这纯白之下,不知掩藏了多少肮脏与阴谋。 赵晌给守城的人塞了大红包,他们又有合理合规的身份,所以并没有人阻拦他们离开。 霍云州站在城楼上,目送着车队渐渐远去。 有的人,一转身便是一辈子。 “哥!”霍林站在哥哥身边,心里也是空落落。 霍云州面向他,拍了拍他的肩,“你按她说的做,今晚就从我那个宅子里搬出去,我另外再给你买个小的,够你一个人住就成了,另外,你过来。” 他招手叫来一个身穿兵服的少年,给霍林介绍。 “他叫邵勇,从今天开始,他跟你做伴,他是你的人,会护着你的安全。” 霍林有点慌了,“哥,你什么意思?你想做什么?” 霍云州面色凝重,“哥的事你别管,总之,你好好活着,去那个食味坊帮忙,等哥这边稳定下来,自然会过去找你。” 交待完了,霍云州头也不回的下了城楼。 霍林越发的慌了,邵勇不爱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他身后。 回去后,他便从大哥的宅子里搬了出去,邵勇知道要送他去哪。 那是位于赵家客栈不远的一个青砖小院,在巷子最深处,进了门就是一个堆满积雪的院子。 右侧两间砖瓦房是厨房跟柴房,正对面是三间上房,他推门进去瞧了,是一间客厅,两间厢房。 院子一角还堆了许多砍好的柴火,柴房也堆满了粮食跟大白菜。 邵勇一进院子,便开始干活。 打扫灰尘,擦洗桌椅。 霍林站在空空荡荡的客厅,在路上想跟邵勇说两句话,却发现这人好像是个哑巴,什么都不肯说。 黄耘的棺材只停了七天,便匆匆下葬。 他死的太惨,尸身不全,只有头颅,办丧事的时候,黄府总是闹鬼,府里人心惶惶,定好过了头七入土为安,哪知这期间还出了岔子。 黄欣在黄府还有自己的院子,第五天夜里,她住的小院突然着火了。 惊叫,怒吼,慌忙的逃跑。 霍云州领着黄家老两口匆忙赶来时,正巧撞见一男一女光着身子,从火场里跑出。 因俩人都被烟熏到,头发蓬乱,根本瞧不清面容,所以也没人认出他们。 黄夫人还呵斥,“哪来的小贱人,怎跑到小姐院里厮混,来人,快来人,把他们拖走,别污了姑爷的眼睛。” 黄老爷眼睛在那女子身上瞟来瞟去,被黄夫人眼快发现了,还被踢了一脚。 两个粗壮的婆子冲上前,一边一个,把那女人架起来,其中一个婆子,一把揪住女人的头发,往后一扯。 她本意是想让这贱人丢尽脸,大概是出于嫉妒吧! 可等她看清之后,顿时惊的松开了手。 “小,小姐,是小姐!” 黄夫人还不明所以,“什么小姐?我家欣儿呢?你们还不快去找。” “老夫人,这,这就是小姐啊!” “你胡说什么呢!” 就在这时,趴在地上的女人发出微弱的求救声。 “爹,娘……” 黄夫人头皮一麻,意识到什么,“快,快拿衣服被子。” 黄老爷也懵了,“这,这是怎么回事?来两个人,把那个人提来。” 洪八斤知道今儿必死无疑,所以他一直低着头,听见有人要来抓他,突然吼叫一声,趁着所有人不备,站起来就要往外冲。 或许是他光着身子,滑不溜丢,好几个家丁围上去,都没能把人抓住。 就在他快要成功时,霍云州一个闪身,挡住他的去路,只见他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抬脚一踹。 洪八斤像块被丢弃的五花肉,飞出去五米,又重重的摔落在地,吐了一口血,像个蛆虫似的在地上扭了两下就没动静了。 “我的儿……”黄妈妈不知从哪冲出来,扑到儿子身上,摇晃了两下,见他没动静了,尖叫着就要扑上去找霍云州拼命。 这回不用霍云州出手,他身边的两个副将,一人一巴掌,将黄妈妈扇倒在地。 黄妈妈趴在地上,满嘴的血,吐了几颗牙,却不甘心,还要用恶毒的眼神瞪着霍云州。 另一边,黄欣扑在母亲怀里,知道自己的事已经闹的人尽皆知,她此刻除了躲着哭,别的还能做什么? 霍云州冷笑的看着众人,“岳父岳母,今日的事,还请你们给我一个交待,还有,你们的女儿我消受不起,还是让她留在黄家继续服侍你们二老吧!” 黄夫人脑子也是懵的,“那个……云州啊!这儿挺乱的,要不您先去喝口茶,咱们再慢慢说。” 第379章 走神了 她疯狂给老伴使眼色,黄老爷子哪能不知道今日的事不能外传,更不能让霍云州休妻,顶梁的儿子没了,他现在只能依靠霍云州,所以这门亲事,坚决不能退。 霍云州也没拒绝,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这婚如果轻易能退,他当初也就不会同意成亲了。 黄欣被带回老俩口的院子,让下人扶回去梳洗,黄夫人又让人熬了参汤,给她安神。 虽是爱女,可是发生这样的事,黄夫人哪能不数落。 “你呀!也真是的,都不瞧瞧什么地方,什么时辰,哪能在这儿跟一个下人胡混,被人逮到不说,还连累我跟你爹丢脸,这事要传出去,咱们黄家就是燕城最大的笑话。” 黄欣这会已经缓过神来了,虽刚开始有些慌乱,但身子温暖了,又喝了汤药,整个人便安静下来,同时,心里也涌起一股怒气,“娘,这事能怪我吗?我跟他成亲之后,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整晚独守空房,跟尼姑也差不多,他占着位置不干活,还不允许我自己找乐子?反正他又不敢休妻,我才不怕。” 黄夫人听见女儿的话,都要给她跪了,“儿啊!你咋能这么想,咱家现在不同往日了,你三哥没了,咱们在军中便没了倚仗,若是朝廷再派一个将领,取代你哥的位置,那咱们在燕城还有容身之地吗?恐怕你爹只有回乡了,所以你待会就去给姑爷磕头赔罪,请求他的宽恕,知道吗?” “娘?你说什么呢?我怎么能给他磕头赔罪,他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一个草根而已,娘,你真是糊涂了。” 黄夫人见女儿冥顽不灵,加上连日的操劳,以及丧子之痛,她也失了耐心,强硬的板着脸,“我糊涂,我看是你想把咱们一家子全拖死,你要不听娘的话,待会就收拾东西,回你家去!” 黄欣愣了,“这儿就是我家,娘,你让我回哪去。” “女儿大了,嫁了人,就有自己的家,当然是回霍家。” “我不回去,都闹成这样,我还怎么回去。”黄欣还是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在使小性子,以为母亲在威胁她,根本没当一回事。 黄夫人闹心死了,“就两条路,要么给姑爷磕头赔罪,要么你跟着他回去,是生是死,爹娘都不管了。” 前厅里,黄老爷子也想劝。 可咋劝呢? 凭心而论,这事要是落在他头上,他非得把那对奸夫淫妇,千刀万剐不可。 “那个……贤婿啊!欣儿犯了大错,这我知道,我一定会好好惩罚她,不过这事你一定得大度,我知道你心里有委屈,可欣儿也有委屈啊!我听说你们一直没有圆房,这……这说到哪,也是不妥的,所以这事你各自都有错,不如就各退一步,你放心,洪家的人我全部处置了,一定不叫你再瞧见他们,另外,我还有一个庶女,只比欣儿小两岁,模样性情都不错,回头抬给你做二房,耘儿刚死,他对你有知遇之恩,你也不想他死不瞑目吧?再说我也救过你的命,我们黄家对你恩重如山,你可不能忘恩负义!” 这段话说完,黄老爷子觉得自己真是个人才,把死的也说成活的,还说的冠冕堂皇,能挑出错吗? 能吗? 不能吧! 霍云州忽然觉得胸口憋了一口气,涨的他想吐。 他静静听着老头子说完,隐约间还能听见灵堂传来的诵经,哭丧声。 黄耘有妻有子,有灵堂守着的就是他们。 但再深的感情,也不可能哭上七天七夜,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是下人在哭。 三少夫人领着孩子在一边坐着。 他去灵堂看过,三少夫人年纪不大,虽生过孩子,但风韵犹存,且每当黄老爷子过去时,总要轻声安慰一番,那殷切温柔的态度,让人瞧了心里很不舒服。 结合他派人打听来的小道消息,霍云州忽然想起沈清说过,几乎所有的权贵人家,都藏着见不得人的污糟事。 “贤婿?”黄老爷子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堆,说完了,却发现霍云州走神了。 黄夫人领着双眼通红的黄欣过来时,他正要端茶喝。 老夫妻俩对了个眼色,便心知接下来要如何做。 黄老爷子清了清嗓子,背着手就开始骂女儿,要有多凶就有多凶,要有多狠就有多狠,甚至说了要把她打死,以正家风的话。 黄欣脸色白了白,然后便扯开帕子捂脸开始哭。 黄夫人就坐到霍云州身边,声泪俱下的求他看在三儿的面子上,饶了黄欣这一回,并保证以后一定好好管教女儿,让她有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能一棒子打死,毕竟谁能不犯错,她又不是圣人。 反正在黄家老俩口看来,女儿犯的错,只是错,既然是错,改了就好,就能重新开始,他们压根没想别的,更不会料到,这一切都是霍云州使的计。 霍云州安静的听着他们说完,始终不动声色,更不可能表态,等到老俩口说累了,黄欣也哭累了,他才慢慢放下茶杯,抬眼扫过厅里的黄家人。 沈凤藏在厅堂后面,她被黄翔带回来后,一直就没安份过,到处乱窜,可因为她是黄翔的人,加上黄家三个嫡子都死了,他这个庶子也是水涨船高,说不准将来还要继承家业,所以府里的人对他都恭敬了不少,连带着沈凤也沾了光。 本来她以为日子终于有了盼头,哪知又失火了,还烧出一对光屁股男女,再定晴一瞧,我的妈呀!她觉得这在定阳侯府也不过如此,都是些男盗女娼的货色,谁说只有青楼才最肮脏的,哼! 她个头小,躲进后面谁都没发现。 听到黄家的八卦,她眼睛都亮了。 霍云州早就查觉到她的气息,但他没有发作,现在只有黄家的人才最重要。 “老侯爷,此事我也有两个选择给她,一……”他竖起手指,玩味的笑看着黄欣,“给她一杯毒酒,让她悄无声息的消失,那么此事我不会再提,所有知情的人也会被封口,如此一来,既全了黄家的名声,也全了她的名节,咱们还和以前一样,看在大将军的面子上,我依旧会关照黄家,您可选有能力的子侄从军。” 第380章 处置 此话一出,黄家的三个人如被雷劈,全都愣在那里。 黄欣最先回神,她跳起来,疯了一样冲向霍云州。 “你想毒死我,你这个混蛋,乡巴佬,臭兵鲁子,你算个什么东西,要不是我哥哥提拔,你还在灶房烧火呢!” 霍云州刚来的时候,确实干过伙头兵,没权没势,谁能注意到你。 本来也是很正常的事,可到了黄欣嘴里,却如此难听。 霍云州脸色一沉,抬脚将她踹飞。 黄欣就是个娇小姐,连洪八斤都受不住他的腿劲,更何况是她。 “噗!”捂着肚子吐了一口血,又疼又怕,哇哇大叫起来。 黄夫人哭喊着扑到女儿跟前,“我的儿,你怎么样,你三哥刚去了,你可不能有事,霍云州,你怎么能动手打人!” 黄老爷没动,眸光深邃,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霍云州觉得好笑,“你们的女儿,背着我偷人,要不是这场火,说不定过些日子,连孽种都有了,你在说我不该打人?好,很好,那就让全燕城的人都知道你们家养的什么东西!” 黄夫人噎了,半响才道:“我们丢人了,难道你就不丢人,你在军中还如何做人?” “这不劳夫人费心,没道理绿帽子我戴上了,还得捂着藏着。” “你!” “娘,我心口好疼……我不想死。”一想到霍云州说起让她死时的口气,她就遍体生寒,这哪是夫妻,分明比仇人还仇人。 “老爷!”黄夫人只能向丈夫求助。 黄老爷却很镇定,“你说的第二条路,又是什么?” 霍云州笑了,“第二条路,是我可以将她带回去,也可以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咱们还是亲家……” 听到这儿,黄欣心中一喜,以为自己没事了。 黄夫人松了口气,连忙道:“能这么着那是最好了,她年纪还小,犯了错改正便是,贤婿放心,以后我一定好好教导她,让她做个合格的贤妻良母。” 但黄老爷子脸色却更凝重了,能这么简单,就不会闹成现在这样,所以他静静等着下文。 霍云州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夫人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呃……” 黄欣缩在母亲怀里,不安的发抖,她还不笨,能感觉出霍云州现在恨她入骨,根本不可能放过她,所以他后面没说完的话,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她可以跟我回去,但她不再是黄家的小姐,只能关起来,从今以后都不能再出现在外人面前,我会对外人说她病了,病的很重,你们也不能再去看她,懂了吗?” 黄夫人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如跌入万丈深渊,“你,你这是要把她软禁,把她变成一个活死人?” 都说长痛不如短痛,所以这第二条路,远比第一条路更可怕。 黄欣突然开始颤抖,“我不要,我不要跟他回去,爹,娘,救我,救我啊!”她大哭起来,疯狂扑进母亲怀里,死死抱着她。 黄老爷子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已变的坚定,“那如果我让你们合离呢!” 三个儿子都死了,即便女儿犯了天大的错,他也想保住,大不了和离回家,以后再给她寻个没有根基的人,至少要比霍云州好拿捏一些。 霍云州笑了,长腿分开,身子前倾,一只胳膊肘儿撑在膝盖上,玩味的盯着黄老爷子,“老侯爷说的这叫什么话?难道你要让全燕城的人都知道我霍云州是个忘恩负义,薄情寡义之辈,将军刚死,就要断了与黄家的联系,这怎么成呢?我可不是那样的人,所以你们能选的路,只有我说的两条。” 黄老爷子终于怒了,一拍桌子,“霍云州!你别太过份,纵然我儿有错,同样的,你也有错,要交待,我们给你交待便是,但只能和离,别的,你想都别想,这个燕城,还轮不到你一手遮天!” “啪啪!”霍云州站起来给他鼓掌,“说的好,不愧是在军中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但我这儿还有一句老话送给你,青出于蓝,胜于蓝,一朝天子一朝臣,来人!” 史大力一直站在门外,听到他的号令,忽然挥手,朝外面的人打了个手势。 呼啦啦! 盔甲碰撞,脚步划一的脚步声,一听这动静,黄老爷子脸色就变了。 眨眼间,黄家院子站了两队士兵,足有百人。 霍云州背着手道:“人死灯灭,若有一天我死了,也是一样的道理,带兵打仗本就如此,再说了,我们是北夏的兵,又不是黄家的兵,自然要听从朝廷的号令,想必不久之后,皇上给黄家的赏赐跟封号就下来了,到时您老人家就可以安享晚年。” 黄老爷子明白他的意思,这是明明确确的告诉他,黄耘一死,你们在燕城的依仗就没了,最好乖乖就范,别再顽抗。 老头子闭了闭眼,再睁开看向女儿。 黄欣看懂了他的意思,害怕的缩在母亲怀里,拼命摇头。 霍云州最后还是将她带走了,五花大绑,堵上嘴被推上马车,一个黄家的下人都不给带,只有霍云州带来的两个粗壮婆妇跟着押车。 黄夫人哭的死去活来,被黄老爷子勒令关在院里,不放出来。 他让人将洪八斤跟黄妈妈也送给霍云州,让他处置。 老爷子也想通了,再疼爱女儿,也不能用黄家冒险,回头还得挑两个庶女送过去。 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他是武将,退下来后,在朝中根本没什么话语权,想继续黄家的荣光,就得依靠霍云州。 再者,他是草根出身,没有家族根基,若是可以笼络,对黄家有百利无一害,谁知女儿不争,唉! 霍云州骑在马上,看着被绑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神色淡淡,举起鞭子,指向洪八斤,“将他挑断手筋脚筋,扔到大街上,而她,打断腿,丢出城去,让她自生自灭。” 最残忍的刑法,不是砍头,也不是毒酒,而是折磨。 冰天雪地,赶出去的人,若无处可去,只有等着被冻死。 第381章 要疯了 而废人,连跟野狗抢食的机会都没有。 听到霍云州对二人的处置,黄翔站在门口,俩条腿直打哆嗦,霍云州临走时,朝他看了一眼,就差点把他吓到失禁。 等到霍云州离开,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沈凤连忙跑出来搀扶,“公子没事吧?来,我扶您起来。” 黄翔在缓了片刻之后,突然甩手一巴掌,沈凤被打到一边。 这一巴掌狠啊!沈凤那张粉嫩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来。 “公子,你怎么打我啊!”她委屈啊! 黄翔恨恨道:“你跟他们是一伙的,你不是对付他们吗?结果现在人都跑了,我们家也完了,你就是个扫把星,来人,把她绑起来,卖到窑子里去,本公子不想再看见她!” 对黄翔来说,沈凤连个小玩意都算不上。 每年逃难到燕城的百姓,多了去,十几岁的小姑娘也多的是,有些贱卖的,甚至一顿饭就能买下,她又算得了什么。 没人会在意一个奴婢的去处。 只有霍林偶尔会想起,跟他一起从月牙村来的,一个叫沈凤的小丫头。 直到某一日傍晚,他百无聊赖的走在街上,突然听见有人在前面用鞭子打人,地上趴着个瘦骨嶙峋的小姑娘,看不到脸,只能听到她微妙的呜咽声。 那时,霍林已学会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所以他只是看了一眼,便拐进另一条路,离开了。 黄欣被带回去后,还想叫骂反抗,还要叫嚣自己的身份。 她不服气,更无法理解霍云州的所做所为。 霍云州却不慌不忙的命人,抬来青码跟泥沙,将小院的围墙砌高,大门封死,只在墙上留下一个送饭的小窗口。 黄欣还是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你不过就是想惩罚我,哼!你也算个男人,我甚至都怀疑,你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没错,你肯定是有问题,所以才不肯碰我,我猜的对吧?” “霍云州,我到底哪点对不起你,我尝尝黄家千金小姐,下嫁于你,可你是怎么对我的?新婚之夜就将我抛下,让我独守空房,一个人孤坐到天亮,当初我千里迢迢的追去那个破地方,我吃了多少苦,你怎么对得起我!” “我知道你喜欢那个野村姑,你心里恨我拆散你们,可你怎么不想想,你娶了她,对你能有什么好处,难道要回乡种地吗?” “相公,你饶了我好不好?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看在我哥的面上,你给我一次机会吧!” 在看到大门被砌起来之后,她终于慌了,也终于意识到到一切都是真的,不是什么玩笑,更不是赌气。 可霍云州只是静静的站在远处,目光平静的看着一切。 直到最后一块砖合上,黄欣也被封在了一个不足百平的院子里,没有丫鬟,没有奴婢,只有她自己。 霍云州把管家叫来,吩咐他,“以后只管她的一日三餐,水,棉被,衣物,都不能少,别让她冻死饿死渴死病死,除此之外,就不用管了,听懂了吗?” 管家内心惶然,连声称是。 霍云州看着这老头,凉凉的道:“他们之前背着我做的事,想必你也是知道的。” “老爷饶命,小的也是被逼无奈,我不敢说啊!” “这些话我不想听,你只要记住,从今天开始,夫人得了疯病,还是会传染人的疯病,不能见客,也不能让不相干的人靠近这里,明白了吗?” “明,明白,小的明白。”直到霍云州离开,他才敢站起来,抹了把汗。 大冬天的,他刚刚真是惊出了一身的汗。 听到黄欣还在围墙的那一边骂骂咧咧,他也只能叹息着摆手,让众人离开。 一个人的孤独是最可怕的。 白天,黑夜,只有她一个人。 黄欣在院门口,哆哆嗦嗦的靠了一天,可就像霍云州承诺的,只有给她送饭的人会打开那个小门,把饭菜递给她,却不会跟她说一句话。 送来的饭菜,就是咸菜跟馒头。 在她眼里,这就是狗吃的东西,她嫌弃的将食物踢翻。 外面太冷了,好像又要下雪,她不得不挪回屋里。 可屋子里也冷的跟冰窖一样,没人烧坑,屋子里怎么可能暖和的起来。 她不得不到处找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可还是不行,她根本捂不热。 到了后半夜,她冷的不行,感觉自己要被冻僵了,抽泣着爬起来,摸到烧炕的灶口想打火烧炕,可她根本就不会,试了半天,连个火星子也没能燃起来。 次日早上,管家怕她冻死,一早就派人过来看,这天气太冷,如果不烧炕,真有可能冻死人。 所以他让人送了柴火,并帮她把炕烧起来,嘱咐她要怎么添柴。 黄欣想趁人不备偷跑出去,结果就是徒劳,她又被扔回这个冰冷的小院。 她可能撑不了多久,即便不被冻死,也要疯了。 霍林知道这个消息后,只是默默的坐了很久。 他知道黄欣活该,可对于哥哥惩罚黄欣的手段,他不敢说赞同,也不敢说反对,就是太狠了吧!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样日复一日的折磨,看来哥哥对黄家是恨之入骨了。 这些事,沈清当然不知道,也不会有人告诉她,燕城被她抛在身后,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家好过年。 经过裘明的地盘,果然又碰到盯梢的人,她让人把裘明叫了过来,跟他畅谈了一番。 跟土匪的合作,可不能让人知道,否则后患无穷。 所以这事对外是保密的。 裘明找了个地方,跟她会谈。 沈清开门见山,“我想了下,咱们可以合作,其实也不算合作,就是互惠互利,奇风岭这块地方,也绵延上百里,在这一段路程上,你不能抢劫我跟赵家的商队,而我们,也会给你们一定的好处,说是过路费也成,有来有往,日子才能长久,毕竟你们是要活下去,又不是只图一时痛快。” 裘明知道她改变主意了,倒也没什么感想,本来也该如此,“可以,但你答应我的事,必须做到。” 第382章 神情古怪 沈清接过写着地址的纸条,“放心,只要人还活着,我就一定给你找到,无论如何,一定把消息送给你,另外我的人很快就要运送一批水饺经过这里,我已跟他们说了,留一车饺子,给兄弟们过年。” 裘明听说她运饺子去边关,整个人都愣住了,又听她说要留一车给自己,心里真是五味杂陈,不知说什么好了。 等到商队离开,有人不服气的质问:“老大,咱们干嘛一定要放他们过境,反正咱们是土匪,什么信用,那些都是狗屁,抢回寨子,才是咱们的,快活一天是一天,我刚才可瞧的清楚,他们的马车上全是好东西,皮料药材,堆的满满当当,值老鼻子钱了。” 裘明注视着车队最后一辆马车没了影子,才收回视线,反手就给了手下一记大耳光,“蠢货,你没瞧见她身边站着的那个人?是个练家子,真要动起手来,纵然咱们赢了,损失也不会小,更何况,她说的也是对,放羊薅羊毛,羊一直活着,咱们才有源源不断的羊毛可薅,再说,人家还要送咱饺子,都多少年没吃过饺子了,这些年过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这回咱们也过个像样的年。” 离开奇风岭,走了两天,就遇上送饺子的车队。 范小山跟王伍押队,还从庄子里调了几个佃户跟着,马车跟车夫则是借赵家的。 一共十辆马车,上面堆满了竹篓,里面全是水饺,每辆马车堆了两层,所以这十辆马车,足有一吨多的饺子。 二人见到沈清都很激动,迫不及待的跟她汇报近期的工作。 晚上露宿的时候,沈清让人煮了饺子,赵珏这边的人,每个人都分到一碗水饺。 离家几百里之外,又是冰天雪地之下,还能吃上地道的水饺,这可不仅仅是满足口腹之欲的事,这是家的味道。 楚玉鸣从饺子下锅就在边上等着,罗琴开玩笑道:“可千万别让我师兄吃饱。” “为啥?”范小山蹲在边上,手里端着一盘饺子,等着下锅。 “他能吃下一篓。” 范小山愣了下,又摇头,“这不可能,我们这一篓,得有几百个。” “你不信?” “咳咳!不是,罗姑娘说的,我哪敢不信,楚兄弟要想吃饱,等回了家,要吃多少有多少,这些还是留着送到燕城吧!” 楚玉鸣抽空看了二人一眼,冷哼道:“别背着我说坏话,我都能听见。” 吃饭的时候,范小山跟沈清说了最近镇上发生的事。 “孟家失火了,听说烧死了不少人,也跑出来不少,那几位主子都没事,不过孟家那宅子是彻底废了,孟春带着一家老小去景阳府了,估计以后都不会回来了,他临走时,还让我们给您带话。” “哦?他要跟我说什么?” “他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希望你能就此放过孟家,别再想着报仇,反正孟家人,死的死,疯的疯,没两个正常的。”范小山只敢转述,他知道东家跟孟家仇怨很深,可不敢承意篡改。 沈清听完,只是冷哼一声,“但愿他能做到,如果他做不到,我会亲自教他做人。” 楚玉鸣吃饺子的速度,比煮饺子的速度还快。 王伍跟沈五两个人煮饺子,居然都供不上他一个人吃。 “唔!好多年没吃过饺子了,真香,你们家馅调的也好,尤其是这个酸菜馅的,我能吃一百个。”楚玉鸣一边吃,还不忘夸赞,顺便给自己讨点好处,果然他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跟着沈东家,不仅可以吃饱,还能吃上这么好吃的饺子。 沈清笑眯眯的点头,“只要你好好跟着我,保护我的安全,别说饺子了,就是烤全羊,也是可以吃上的,我们家养了许多鸡鸭,来年还要养牛马羊,水塘里的鱼都有十几斤,让你吃个够。” 楚玉鸣听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他这会还没意识到,这份差事的不容易。 因为有了他这个靠谱的打手,沈清可没少惹事,反正最后都有人收拾,嚣张的本钱有了,再不嚣张,更待何时。 小黑感受到主子的战意,突然跳起来,朝着黑暗处狂吠。 别看它才断奶没多久,可个头大,性子也凶猛。 自打认了沈清这个主子之后,除了对待罗琴的态度稍好些之外,其他人都是差不多的凶。 “它在叫啥?” 赵珏扭头看向黑暗处,瞧见雪地里几双绿莹莹的眼睛,顿时脸色大变,“不好,有狼!” 众人一听,全都爬起来,迅速背靠背,站成一个圈。 赵晌本来在喝水,闻言把杯子一扔,怒喝道:“来人,点起火把,把咱们的马都聚拢到一起,挨过今晚,明天一早就起程,狼是记仇的东西,如果不能全部绞杀,以后咱们再经过这里,一定会被它们尾随。” 赵珏也低声给沈清解释,他站的离沈清很近,也是一种保护的姿势,说话时,气息吹动她耳边的碎发,有点痒。 沈清退一点,回头瞪着他,一脸的莫名其妙,“你离我那么近干嘛!” 她问的理所当然,倒让赵珏愣了下,不知如何回答。 其他人都没注意到这边,只有罗琴神情古怪的撇了眼赵珏。 赵珏很快就笑了,“我是担心你会害怕,我要护着你啊!”这话,他憋了许久,也没打算说的,从年纪上说,他比沈清大了不少,怎么看都有点老牛吃嫩草的感觉,可这一点并不重要,男大女小,本来就不是什么问题,再说这丫头鬼精鬼精的,心智比年纪成熟太多,他有种看同龄人的感觉。 沈清感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大哥,别对着我说骚话,咱俩可没戏。” 她骨子里还是现代人,没什么古代女子的娇羞怯懦,有什么说什么。 再者说了,她可不喜欢跟人搞暧昧。 当初跟霍云州,也只是说试试而已,一旦没戏,她就去专心搞银子,半点留恋都没有。 更何况是被她示为合作伙伴的赵珏。 第383章 回家过年 赵珏怔了有好一会,他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你……觉得我是在对你说骚话?”曾几何时,他也是一表人才,不知有多少姑娘想得他的青睐,想嫁给他,再说,他长的也不丑吧?怎么就成她嘴里说骚话的自恋狂了?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咱俩做朋友挺好的,再说我也不是需要保护的小弱鸡。”知道这人不能得罪,她暗骂自己说话不经大脑,一只手无意的揉着小黑脑袋,想着对策。 小黑察觉到她的情绪,冲赵珏龇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这是警告的意思。 赵珏还是笑着摇头,“咱俩相处这一路,你还是不了解我啊!” 沈清没作声,这话可不好接。 罗琴无语极了,“咱们都被野狼包围了,你们还好意思谈情说爱。” “谁谈情说爱了,你别胡说八道。”沈清都要给她跪了,“饭不可以乱吃,话更不能乱说。” 赵珏却突然脸红了,“咳咳!这都被你发现了。” “哈?”沈清抖落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你们慢聊,我到一边去了。” 楚玉鸣吃完盘子里最后一个饺子,站起来摸了摸肚皮,“哎呀!这一顿吃的可真是太好了,我也不能白吃这一顿,等等啊!” 他伸了个懒腰,又把自己的刀拿起来,朝沈清摆了摆手,就大步流星的朝狼群走去。 赵晌看的呆住,“他疯了吧?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同时应付那么多野狼吧?” 罗琴看着师兄的背影,慢慢的放下戒备,“放心吧!我师兄说没问题,就一定没问题,要是有问题,他一准跑的比谁都快。” 虽然是吃货,但也不傻,不会傻愣愣的充英雄。 空气中传来血腥味,小黑安耐不住,扔下主人,跑向黑暗中。 半个时辰之后,楚玉鸣拎着一只狼头,染了半身狼血,回来了。 他将狼头丢在火堆边,把不少人都吓到了。 沈清坐的远,看见血淋淋的狼头,面部神经也狂跳了两下。 楚玉鸣有些累了,摸了摸空瘪瘪的肚子,“还有吃的吗?” 众人默…… 这一片戈壁地貌,除了野狼,还有许多食肉野生动物,赵晌说,他们有次还遇到豹子了。 跟野狼不同,豹子喜欢单打独斗,它会悄无声息的藏在夜色中,等到猎物熟睡,没有警觉的时候,再发出致命一击。 赵晌说到这些时,眉飞色舞,罗琴顺势问他可有打到豹子,此话正中赵晌下怀。 “我有一张完整的豹子皮,就挂在书房,就是我猎杀的。” 赵珏听到弟弟吹牛,忍不住戳穿他,“是你一个人猎到的吗?” “怎么不是,咳咳!好吧我承认,是大家一起围猎,我最后捡了漏。” 看到众人的嘲笑,他脸上挂不住,“哥,我可是你亲弟弟,你怎么帮着外人啊!哦……我知道了,你该不会是想娶二房吧?” 他戏谑的目光在哥哥跟沈清身上徘徊。 本来是开玩笑的,但他一说完,气氛立马就变了。 沈清默默站起来,把披风拢了拢,“我回车里睡觉了。” “我也去。”她走了,罗琴当然不会留下。 沈清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看向范小山跟王伍,“你们明日一早就动身,路上我都打点好了,不会有人为难你们,进了燕城,去找赵家客栈,自然有人接应,葛掌柜会以药材或是皮料做为交换,把事情办妥,就尽早回来,别在路上耽搁,也别在城里乱跑,燕城现在也不安稳,以后这条商路,还是交给两位赵公子走吧!” 这一趟路,也彻底让她认清自己的能力。 比起走商路,她还是比较适合在家里赚银子,她心里有一个设想,如果能实现,到时就等于是在家里坐着收银子,不比风餐露宿走货强的多。 他们再次起程时,又开始下雪了,回到家时,雪还没停。 沈清太想家了,也不去镇子上转了,反正腊月二十八,是她定下盘账的日子,到时铺子里,以及庄子上的庄头管事账房都要过来。 她累了,需要歇一歇。 赵珏跟她在半路就分开了,他也要回家过年。 沈清找他借了几辆马车,也不用他们的人,加上楚玉鸣,他们四个,一人赶一辆,挤一挤,四辆马车也够用了。 不过赵珏还是把最大的四辆马车都借给她了。 回到月牙湾时,正是半夜,雪还在洋洋洒洒的下着,趴在院门口的小黄听见动静,机灵的竖起耳朵,当听到熟悉的动静时,兴奋的狂吠。 它的叫声,把家里其他人都惊醒了。 沈七头一个从炕上蹦下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嚷嚷,“肯定是东家回来了。” 毛豆也醒了,炕上还有沈六,三人睡在一起。 毛豆也听见了马车的动静,紧跟着穿衣服下炕。 沈七已经跑到院子里嚷嚷开了。 沈婆婆睡的浅,沈慧最近一直惦记着妹妹啥时候回来,也没睡实,听见动静都慌忙爬起来穿衣服。 沈七拉开门栓时,马车已拐下小桥。 隔壁院的范老大也听见动静了,催着自家婆娘起来,顺便把女儿也叫起来。 小黑跳下马车,雄赳赳气昂昂的看着眼前的宅子。 楚玉鸣也好奇的打量小院,“这就是沈家?”跟他想的不一样,沈家这院子,就是典型的农家小院,跟地主乡绅不沾边。 罗琴把马车赶到一边,好让其他人的马车好停一点,“师兄,既来之则安之,你做出的承诺,可别反悔。” 沈清听见了,也笑着道:“说的没错,大丈夫,一诺千金。” 楚玉鸣朗声大笑,“放心吧!只要能管饭,能叫我吃饱,让我睡灶房都没问题。”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吃饱,当然了,要是能吃好,那就最好了。 他是孤儿,小时候过的比沈七他们还惨,饿到不成人形,要不是后来被带进山门,他早就饿死在路边了。 后来跟着师父学艺,山上虽能吃饱,可他饭量太大,师门的饭菜又是定量,不可能仅着他一个人吃,所以那会他最大的爱好,就是上山捉鸭鸡野兔,捉到就在山上点火烤着吃,差点因为烤肉把山烧了,被师父抓到,好一顿罚。 第384章 不想看见她 沈家小院彻夜亮着灯,沈婆婆抹着眼泪,把小孙女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见她没缺哪,才算松了口气。 沈五带着人在院子里卸货,沈清又跑出来,站在廊檐下,对众人道:“所有换回来的东西,都要登记造册,不能有遗漏,药材也是一样,如果不清楚是什么药,就问沈五,别一股脑的收起来,另外还得专门弄个库房,不能潮湿,要摆上架子,角角落落里,还得洒上樟脑丸,用来驱虫,这次回来的匆忙,没给你们带礼物,不过这些料子,你们都可以挑一挑,选个差不多的,做一双皮靴,或是皮背心。” 沈婆婆在旁边连忙拉扯她,“这些东西都贵着呢!咋能让人随便挑,你又没短了大家的吃喝,这一趟走下来也不容易,我看几张鹿皮就不错,给他们分了就行。” 她说这话时,潘凤正摸着一张雪白的狐狸皮,爱不释手,范氏正要劝她放下,她就忙不跌的开口要了,“姑娘,这张皮子能不能我,我拿回去做件围脖,瞧这毛,简直太软了。” 沈清眼神一跳,心想你可真会挑,“” “你快放下,这些都是东家换来的,都要进库房,还得卖了换银子,咋能随随便便就赏了人。”范氏虽不知东西的好坏,可对比其他皮料,也能看出这东西不平凡。 潘凤噘嘴,不太高兴,“那又咋了,我刚才还看见姑娘让人抱了两件狐狸皮,给大姑娘送去了呢!我们家也不是外人,不也帮着姑娘送货了吗?咋就不能赏一件。” 范氏气死了,最近二姑娘不在,潘凤没少来这边占便宜。 有些人,便宜占着占着,就把胃口养大了,分不清主次,也分不清尊卑,把自己抬高到不知天高地厚。 沈慧也烦她烦的要紧,不客气的道:“嫂子,货才刚拿回来,还没数清楚,实在不好分,要不你再等等,今儿太晚了,明儿再说吧!” 范氏知道大姑娘也不高兴了,急的打了下潘凤,见她还要嚷,狠狠掐了她一下。 沈婆婆不客气的怼道:“我说小山家的,咱们虽是邻居,也是同甘共苦过的,可你也别太过了,前儿上午你进厨房,悄没声息的拿了一个猪蹄就走了,害我们找了半天,以为叫小黄叼走了,昨儿你又拎走了一个瓦罐,那里面还有慧丫头给我煲的汤呢!这些我可都是一忍再忍,没跟你计较,你娘家也不算穷,咋养出你这么个爱贪小便宜的性子,都说娶妻娶贤,范家的,你这儿媳妇,实在是不像样。” 范翠翠羞臊的满脸通红,咬着唇,恨不得把嫂子赶出去。 罗琴事不关己,带着师兄去给他找住的地方,霍林刚好不在,就住他的那间,楚玉鸣听着院里的争吵声,嗤笑着摇头。 罗琴朝他竖起食指,悄声道:“师兄,你可得认清现实,这个家,是沈清做主,你没事别惹她,只要你做好份内的事,她也不会亏待你就是,说不定还要给你找个媳妇。” “啥?找媳妇?我才不要,我现在多好,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有了媳妇,还得养家糊口,我才不要,再说了,你不也单着,师妹,你这些年都咋过的?咋没嫁人呢?要不咱俩凑堆过吧!” 罗琴见他越说越离谱,黑着脸丢下他出门了。 楚玉鸣跟过去,靠在门边,脸上的嬉笑不见,只剩严肃。 看来师妹这几年过的并不好,但究竟发生什么了,他得好好打听打听才行。 院里,范氏还在不停的跟沈婆婆道歉,潘凤却是气呼呼的,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沈慧怕妹妹刚回来就生气,便劝她回屋歇着。 沈清双手拢在袖子里,叹了口气,“婶子,咱们是邻居,也是主仆,我自认没亏待过你们家,小山这趟送货,他跟王伍俩人该得的,我一分也不会少……” “我知道我知道,二姑娘别跟她一般见识,这孩子不懂事。” “婶子,她不懂事,就该好好教,我在外面已经很忙很累,我不想回了家还不消停,我换个说法,要是沈五他们敢如此,我绝对不饶,你们家只是佃户,所以我还宽容些。” 范氏慢慢低下头,不安的搓着手,什么都不敢说了。 沈清见她这副神情,也不好说什么,只道:“那张狐狸皮,嫂子想要,就拿去吧……” 她话音刚落,潘凤就飞快将皮子从沈五手里抢来,宝贝似的抱在怀里,一边摸还一边得意的笑,脸上没有半分悔意,更没有内疚或是惭愧,好像这皮子就该她得。 沈婆婆气到差点心梗,“这皮子拿到集市,少说也百十两银子,你就这么赏给她了?真是败家,跑这一趟,又搭功夫又把自个儿累的半死,差点连命都丢了……” “奶奶,我累了,有什么话明儿再说。” “好好,明儿再说,范家的,快把你儿媳妇领回去,我也不想看见她。” “清儿,咱回屋歇着。” 范氏只好连连弯腰赔罪,拽着潘凤走了。 范翠翠心里憋着气,也小跑着追了出去。 出了沈家小院的门,潘凤被拉的踉跄,便甩开婆婆的手,不满道:“您这是干嘛呀!天这么黑,我万一摔倒了咋办?” 挣脱开婆婆的手,她又宝贝似的抱着皮子,想着要拿回去孝敬给她娘,到时在娘家一定能长脸,当佃户,也得看给谁当不是。 回到家,范老大不在,领回来的几匹马,还得喂草料,明儿一早还得给赵家送回去。 范翠翠一进院子,就气的跺脚,“我说嫂子,你到底是咋回事,想干啥?是不是想让我们一家子都从月牙村被撵出去,那样你心里就舒坦了,就安稳了?” 潘凤掏了掏耳朵,嫌她声音太大,“你说话归说话,嚷嚷什么,大半夜的,吓死个人。” 范翠翠冷讽,“到底谁吓死谁啊?你要是不改掉小偷小摸的习惯,我们家早晚要给你祸害了。” 第385章 哪那么多废话 “谁小偷小摸了?你可别血口喷人,我是拿,不是偷,再说,不过是些饭菜,那边又不缺,大姑娘不也说了,咱们可以一块吃,那我拿回属于咱们家的,有啥不对?真搞不明白你究竟站在哪边,别忘了,你姓范,又不姓沈,真是的!”潘凤完全是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她倒是觉得范翠翠脑子拎不清,胳膊肘往外拐。 范翠翠气的要崩溃,“娘!你快说说她啊!烦死了。”潘凤的歪理,她竟不知道如何反驳。 范氏也头疼,老早她就发现了,她这儿媳妇脑回路有点不正常,跟她讲不清道理,她反倒还觉得是你脑子有问题,你做的不对。 这让她咋说? 潘凤把狐狸皮夹在胳膊底下,冷哼道:“我看人家也没你们看的有多亲,那么多好料子,我才拿这么一张,就罗里吧嗦,一脸心疼,翠翠,你也是,听说你以前跟沈清处的跟亲姐妹一样,后来人家发财了,就把你当丫鬟使,你还觉得理所当然,要我说,你就是没出息,你就不会跟她学学,也把生意做起来,娘!反正她做的那些东西,你也学了七七八八,要不咱们自己做了拿去卖,小山跟那个冯掌柜处的不也挺好,一定会卖他这个面子。” 范老大举着火把从外面回来,就听见儿媳妇叭叭说的这些话。 他心塞啊! 说这个媳妇的时候,也没打听人品,就算真打听了,估计也听不出什么品性之类的消息。 都说盲婚哑嫁,女子如此,男子又如何不是。 沈清不在的这些日子,他这个儿媳妇可没少作妖,也没少往娘家倒腾东西,这些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别要拆家啊! 潘凤听见身后的动静,回头见是公公,她有点怕范老大,不敢说了,只把料子抱紧了。 范老大走进院子,瞟了眼她怀里的东西,转头对老伴说道:“这块料子算我们买的,回头你把银子送去,别让东家心里不快。” 范氏噎了下,也只好点头,“我晓得了。”别说这种便宜不能占,就算占了,也得吐出去。 “啊?送银子?送啥银子?二姑娘说了,这是送给我的。” “闭嘴!混账东西,你知道这一块皮子得多少钱吗?把你卖了都买不起。”范老大也是气狠了,打小他都没这么骂过范小山。 范翠翠讥讽道:“爹!你跟她说这些没用,她既不会把东西送回去,也不会掏银子,以后这样的事情还多着呢!我看你们有多少银子能赔。” 潘凤惊到跳起,“要赔你们赔,不对,你们也不许赔,送给我的就是我的,你们别吓唬人。” 范氏摸着微微突起的肚子,难受道:“他爹,有话明儿再说吧!” “娘,你咋了。”范翠翠见母亲神色不对,连忙跑过去扶着。 范老大也担心不已,“外面的事你别管,好好养胎,快回屋睡觉。” 潘凤站在院里,看他们把婆婆扶进去了,却觉得婆婆娇气,“不就是怀了个小娃娃嘛!我们村妇人怀身子时,连猪都敢抓。” 说着,她又低头看向怀里的皮子,喜滋滋的穿过院墙,回自个儿家去了。 范家父女俩把范氏扶进屋,伺候着她躺下。 范翠翠把油灯点起来,挪到炕边,范老大跑出去把炕烧起来。 范氏给自己绑了把抹额,躺在炕上哼哼唧唧。 范翠翠给她冲了杯红糖水,也不敢说嫂子不是,就静静坐在边上陪她。 可范氏心里憋着话,不说不痛快。 等丈夫进来,她有气无力的说道:“要是早知道儿媳妇是这样的人,打死我也不结这门亲。” 范老大坐在床边,也同样发愁,“谁也没有前后眼,没相处过,谁也不知道,我现在就怕小山,他还年轻,有这样的媳妇,以后可怎么是好?” 范翠翠靠在墙边,“奶奶还说咱们家虽然穷,但一直都是本分人,从没干过坏事,连偷鸡摸狗的事都没做过,现在可倒好,我看以后除了杀人放火,她是啥事都能干的出来。” “翠翠,别这么说,她是你嫂子。”范氏强争。 “娘!你还维护她呢!你就不想想,两家住的近,姑娘那边要是有啥好东西,给她惦记上可咋办?今儿偷菜,明儿偷菜,以后她就敢偷银子,那还得了?” “家里有了手脚不干净的人,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你们都不懂吗?” 范老大沉默了片刻,狠了狠心,“翠翠说的对,小恶不止,大恶必至,而且以后万一丢了东西,谁都会第一时间想到她,咱们范家哪还有脸。” “唉!这我也知道,可我们能咋办?” 范老大道:“现在二姑娘回来了,她眼里容不得沙子,这事得防着才好,翠翠,去你嫂子叫来。” “叫她干啥?” “让你叫你就去叫,哪那么多废话。” 潘凤都要睡下了,被范翠翠又叫到隔壁,她心里还老大不高兴,“爹,娘,你们有啥话不能明儿再说,这天都快亮了,折腾了一夜,我还睡什么睡。” 范氏现在一看见她就觉得头疼,成亲大半个月,她算是彻底了解这用媳妇的品性了。 又懒又馋,就喜欢打扮。 扫院子嫌鸡屎臭,收拾菜园子又怕把鞋子弄脏,烧火怕熏。 小山这段日子,要么在这边吃,要么在沈家那边,跟他们搭伙,还得给她带点饭菜回来。 大半个月的时间,她就回了三趟娘家,最长待三天,最短也是第二天才回。 每回她看跨着个包袱,慢不悠悠的从娘家回来,范氏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也是女子,也是从儿媳妇过来的,虽不至于太刻薄的,可他们是乡户人家,又不是地主,哪能不干活,整天就想着舒坦。 男的在外面拼命挣钱,女子再不操持家务,那要你干嘛? 再说了,这里可是古代,只要有条件,三妻四妾,都是平常事,没什么稀奇的。 “你爹有话说,好好听着。”范氏懒得跟她废话,闭着眼睛休息。 第386章 官司 范老大烟瘾犯了,又不敢抽,只好拿着烟杆闻了闻,“小山他媳妇,我们范家虽然穷,也没啥根基,但我们祖祖辈辈都是清白过日子的人家,没做过坏事,这规矩,不能毁在我这一代,所以你给我记着,从明儿开始,你要是再敢干些小偷小摸的事情,触犯家法,我绝不轻饶!” 潘凤愣了下,接着很快便想通了,“原来还是为了隔壁的事,我说爹啊!你胆子也太小了,咱们一家子都在沈家那边讨生活,给她当牛做马,我拿点东西又怎么了,就算我不拿,那大姑娘每回都要给呢!一点吃食而已,也值得您给我立规矩,真是可笑。” 范老大气坏了,心想这丫头怎么油盐不进,完全说不通呢! 范氏躺在边上冷笑,要是能说得通,她就不至气到起不来炕。 范翠翠也觉得大嫂可能就是个奇葩,她心里是这么想的,就这么做了,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还理所当然呢! “潘凤!”范老大叫她的全名,俩眼珠子瞪着她,握着烟杆的手背青筋突起,可见生了大气。 “爹?又咋了嘛!” “我说的话,你记着便是,实话告诉你,我现在都后悔死了,早知你是这样的品性,打死我也不会跟你们潘家结亲,可这老话说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既然嫁到我们范家,就是我们家的人,要是不听话,我真敢削你!” 范氏一骨碌坐起来,“对,我儿跟着二姑娘,将来出息大的很,过了年我就拖人给他寻个偏房,你再不听话,我就给他寻两个,我看你怎么活。” 潘凤愣住了,呆呆的看着两位公婆,片刻之后,她突然大叫一声,直接摊坐在地,开始嚎啕大哭。 “没天理啊!成亲才半年,狠心的婆婆就要给儿子纳妾,这是要逼死儿媳妇,看不得儿子过的好,要活活拆散两口子,你们这样做是要遭报应的,天理不容……” 潘凤越骂越难听,撒泼耍无赖这一招,是跟她娘学的,有模有样,连骂的话都一样。 范氏傻眼了,她这把年纪都没撒泼打滚,儿媳妇却干了她不敢干的事,这算什么? 范老大被吵的脑瓜子疼,又担心惊扰到隔壁,急的跳脚,“你快闭嘴,都多晚了,你不睡,别人还要睡,我告诉你,要是惊到东家姑娘,我……我打死你!” 潘凤噎了下,又开始捶胸,“自个儿家媳妇不心疼,却偏要去心疼外人,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难不成沈清是你的种……” “啪!”沈老大真是忍不住了,打完之后,手一直在颤抖。 范翠翠吓的紧贴墙,从小到大,她没见过父亲动手打人,这还是第一次。 潘凤也是一样,她也是被宠着长大的,等她缓过神,意识到自己被打了,一边脸还火辣辣的疼,她气炸了。 “啊啊!你们敢打我,我爹都没打过我,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她爬起来,拿脑袋往范老大身上撞。 “翠翠,你还愣着干啥,还不赶紧拦着你嫂子。”范氏也不得不下炕,儿媳妇跟公公这样闹,传出去像什么话。 可潘凤跟疯魔了一样,她俩根本拉不住,而且眼见婆婆过来,她眼底闪过恶毒,伸手大叫大嚷着去扯她。 范老大只能躲,他又不能动手,还得护着老伴。 楚玉鸣打着呵欠推门进来时,就看见范家人打成一团,差点分不清谁是谁。 “这是干嘛呢?练摔跤?” 罗琴裹着被子,也跟着闪进来,烦躁的道:“师兄,把那个妇人敲晕,大晚上的不睡觉,吵什么吵,烦死了。” “哪个?” “就那个。” “哦!”楚玉鸣干脆利落的走上前,抬手敲在潘凤脖子处,刚刚还跟疯狗似的人,瞬间便软倒在地。 范老大愣住,“这……” 罗琴不耐烦道:“这什么这,再过两个时辰天就亮了,有什么官司,明儿再打!” 范老大心想,晕了也好,省得再闹。 他让翠翠把潘凤背回去,顺便看着。 沈清也没睡着,寂静的夜里,潘凤吵成那样,谁能睡得着。 她今晚是一个人睡,墙角有个窝,小黑就睡在那儿,奶奶跟大姐在隔壁屋子。 燕城这一趟,她赚了不少,其实那张狐狸皮子,不算什么,同品质的狐狸皮毛,大概还有几十张,这东西在燕城不值钱,只有运到这边,才是好东西。 还有一株百年人参,她拿给奶奶,留着给她老人家补身子,其他也得了一份小礼物。 她不是大款,这一趟也是极为凶险,而且运过去只是泡菜一类的东西,本身不值什么钱,能换到这些东西已实属不易,她又用换来的东西,支付了赵家的车马费,又不是白用人家的,这也是一笔开销。 再加上那块龙涎香,具体能赚多少钱,还得卖了才知道。 只是眼下没时间了,得等到年后,不过各个庄子上的佃户们,以及她身边这些打杂的管事小子丫头们,包括范家,都得过个好年。 既然是想过个好年,之前答应给他们的分线就不能少,还有过年的福利,七七八八,也得要不少银子呢!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何时睡去,再度醒来时,外面天光已大亮,还有狗叫声传来。 她穿好衣服鞋袜下了炕,推开门,站在堂屋门揉了揉眼睛。 小院还是跟她走之前没什么不同,落了一夜的积雪已经被打扫干净了,上面铺着用芦苇编织的席子,踩上去不会把鞋子弄湿。 厨房的烟囱正冒着袅袅青烟,隐约间还能听见姐姐在嘀咕着些什么。 柳叶从厨房探头出来,见她醒了,惊喜不已,“姑娘你醒啦?饿了没?大姑娘说早上要做包子,老太太说你喜欢吃鸡汤面,又怕太油腻,熬了一锅小米粥,你想吃啥都有。” 柳叶昨晚睡的死,直到早上才晓得沈清回来了。 沈清笑了笑,正要说话,旁边屋子的门拉开,楚玉鸣蓬头垢面的露出脸,“我要吃鸡汤面,再来十个大包子,那丫头,把水端来,我要洗脸。” 第387章 遇见那个最合适的人 为了吃,他可以不睡懒觉。 柳叶听见他理所当然的口气,顿时气的不行,“那些是做给姑娘吃的,你要吃,也得等姑娘吃完。” “柳叶,按他说的做,以后你要照顾楚大哥的日常起居,以后楚大哥也是咱们家的一员,不可无礼。” “知道了。”柳叶还是不痛快,板着一张小脸,去厨房舀热水。 沈慧解下围裙,也端了盆热水出来,“小妹,你先洗,早饭都做好了,先吃了再说,瞧你瘦的,脸都小了一圈。” 沈婆婆大声道:“回头让沈七去通知你二叔他们过来吃个团圆饭,你不在的这些日子,他没少过来帮忙,也担心着你呢!” 这话,她不敢当着沈清的面说。 沈清笑了笑,“都听奶奶的,沈七,待会跑一趟杏花村,骑马去,快去快回。” “是!”沈七刚刚喂了马回来。 吃早饭的时候,沈婆婆看着楚玉鸣吃饭的架势,很忧心,也很心疼,饭后找到沈清。 “你从哪带回来的人,跟饿死鬼投胎似的,要是往年,照他这么吃下去,咱家就是堆着粮山,也得给他吃光了。”沈婆婆心疼粮食。 沈清安慰老太太,“奶奶,他虽然吃的多,但打起架来也是很厉害的,有他在,我不管去哪都不用担心安全问题,毕竟我的安全才是第一要紧的,您说是吗?” 她都这么说了,沈婆婆还能说啥。 冯成成收到消息,跟柴良一块来看她,顺便送分红的银子。 她用烤鸭烧烤入的股,冯成成说到做到,一分都没少她的。 “你那个火锅料子卖的也好,啥时候再熬下一批?我打算再扩充店面,在隔壁开个火锅城。”冯成成今儿是带着目的来的,一进门,把账本跟银子一搁,就开始找她要东西了。 他的火锅生意火爆,完全在沈清的意料之中,毕竟没有谁能拒绝火锅的诱惑。 “对啊!之前”柴良也很感兴趣,拖他们二人的福,今年他不止升了官,还得了不少银子,这可比到处收人好处强的多,都是干干净净的银子,他花起来都踏实许多。 柳叶给几人上了茶,罗琴靠在门槛上晒太阳,楚玉鸣坐在另一边晒太阳,小黑趴在二人脚边。 沈慧在厨房里忙活,沈婆婆去后院数鸡了,她每天都要数一遍,生怕家里的母鸡被黄鼠狼叼去。 许仙人听说她回来了,顶着一双熊猫眼,抱着一堆东西匆匆跑来。 又被沈七拦在外头,告诉她东家在见客,让他等等。 许璐眼神有点迟钝,想了片刻,才听懂他说的意思,“那我就在这边坐着。”他也不介意地上有没有鸡屎之类的,看也不看就坐下了。 沈慧跨着篮子要去地里拔菜,出门瞧见他,忍不住啰嗦道:“地上凉,你怎么又坐地下了,沈七,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许先生搬把椅子。” “是!”沈七本来是想偷懒来着,想着反正许璐也不在乎,坐就坐吧,没想到他被大姑娘骂了。 许璐慌忙爬起来,“没事没事,坐哪都一样,大姑娘这是要去园子里?” 沈慧道:“清儿晌午要吃火锅,我去地里拔几棵白菜,先生晌午也留下来用饭吧!” 许璐想答应,又怕惹沈清不快,犹豫着又拒绝了,“我还是算了吧!本来想着给二姑娘汇报一下关于学院的事,她这么忙,那我下午再来。” “来都来了,等会便是,她应该很快就谈完了。”说着,沈慧把兜帽扣上,便去地里铲白菜了。 沈七拎着凳子回来,见他盯着大姑娘的背影,没好气的把凳子往他脚边一扔,“快坐吧!” “哦哦,多谢多谢。” “许先生,你可别总盯着大姑娘,叫我家主子瞧见,你小心你的眼睛哦!” “我,我没有。”许璐涨红了脸想辩解,可又说不出什么话来,语言很苍白。 沈七瞧着四下无人,把他拽到一边,“不管你有没有,我都劝你好自为之,老太太说给大姑娘瞧好了一个什么良配,就等我主子回来过眼,要是都同意了,过了明年正月,就得下聘定亲了。” 沈清不在的这段时间,沈婆婆也没闲着。 说亲这种事,就得一直寻摸,直到遇见那个最合适的人。 可在没遇见之前,谁又能确定谁是最合适的呢! 许璐本来就跨的脸,一瞬间又垮了几个度,“啊?这么快的吗?” “当然,你就等着喝喜酒吧!” 许璐低下头,不作声了。 沈七觉得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明明弱的要给死,也敢往前凑。 堂屋里,冯成成还在喋喋不休的询问沈清,扩大火锅店的做法如何,有没有啥意见。 沈清正拿着笔,在采购单。 熬煮火锅料,需要大量配料,有很多在青泉镇还找不到,她打算去县城时,把这些都配齐,光是牛油这一项,就得杀多少头牛啊! 幸好她让牛宝,毛豆他们去跟屠宰场打过招呼,牛油都要留下来,还有牛棒骨…… 冯成成都说累了,端起茶杯喝水,柴良不动声色的坐着,也不言语。 终于,沈清写的差不多了,才搁下笔看着二人。 “马上就要过年了,咱们这儿的商铺正月里都要歇业,拢共也没剩多少时间,你这么急着开火锅店,只怕要得不偿失。”她实话实说,算一算,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真不晓得冯成成在折腾个啥。 冯成成听到她的分析,火热的心,一瞬间又凉了下来,“啊?那照你这意思,我得等到明年冬天再开了?” 柴良道:“银子是赚不完的,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 沈清眼珠子转了转,忽然笑了,笑容很诡异,“冯老哥,你想不想开一家北夏最大的火锅城?” “啥?”冯成成以为自己耳鸣了,明明她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可怎么凑在一起,他就不懂了呢! 柴良瞧出她神情不一样,心头一跳,“最大的,有多大?” 沈清忍着笑,“大概有半个镇子那么大,集休闲娱乐餐饮于一体,一家大型火锅城。” 第388章 兴奋的不行 对面俩人都傻了,冯成成更听不懂了,但他敏锐的察觉到商机,还是天大的商机。 “你你,你慢慢说,说清楚了,一个字都不许落。”冯成成恨不得把耳朵凑到她嘴边,也生怕自己漏掉了啥。 门口的罗琴跟楚玉鸣也竖起耳朵听,这也是楚玉鸣头一次领略到,啥叫真正的商人。 沈清想着要从哪开始说,“咱们三个,我有点子,冯掌柜善于经营,柴大哥有官方背景,咱们三个集合起来干大事,绝没有不成的?” “火锅城,顾名思义,就是一家以火锅为中心的商业城,有娱乐,比如一楼开辟一间戏楼,客人们想听戏,可以买票听戏,或者茶室,若有条件,还能开一个书社,给文人学子写诗作画,他们玩累了,便可以去火锅城吃饭,当然,除了火锅店还有别的饭馆酒楼,这些都需要细化,我只说大概。” “其次,还能根据客人的需求,售卖比如开一家古董字画的铺子,或者文房四宝,珠宝首饰,各种小玩意,后院还能弄一个鱼塘,当然了,以你现在的实力,还做不到这种。” 冯成成听的投入,可听到最后,他窘了,“那你跟我说这些干嘛!” 沈清冲他翻白眼,“我说了你记住,以后有能力了,可以开一个嘛!” “说重点。” “咳咳,重点就是,我打算跟你合伙开一家火锅城,我在燕城的食味坊试验过了,效果还不错,你听我细细说来……” 她足足说了半个时辰,冯成成怕错过,让她说慢点,找沈七拿来纸笔,一条一条记下。 柴良一直忍着她说完,“那个……真的可以按摩啥的,还可以听曲?” “这是自然,顾客就是玉皇大帝,咱们把他们伺候好了,自然财源滚滚来。” “不会亏本吗?” 沈清笑了,“柳叶,去厨房拿一盘羊肉,一盘白菜来。” 等到柳叶把东西端来,她开始摆盘。 按着前世最坑的做法,底下铺上几层白菜,上面铺一层羊肉,她至少铺了两层,不像前世那些坑店,看着满满一盘,实际上只有薄薄的一层。 “你们猜,这一盘羊肉,得卖多少?”她把盘子推到二人跟前。 柴良觉得这话里有坑,想了想,道:“一两?” 见她摇头,冯成成又猜,“难道一盘五两?这……这不好吧!” 沈清却很淡定,“如果这羊是从燕城拉回来的,还是取自最好的部位,肉质嫩滑,入锅汆烫片刻就能捞出品尝,若是裹上咱们自制的调料,那滋味……就算十两也有人肯花钱,要知道咱们的定位,本来就不是给普通人吃的,咱们卖的也不光是羊肉,还有星级服务,这些都是最新奇的体验,不过也别弄的太花哨,让人以为咱们开青楼呢!” “我,我需要消化一下。”冯成成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柴良笑了,“我要是有银子,一定要去体验一番你说的这家酒楼,好好享受一番。” 沈清一拍掌,“没错,要的就是你这个想法。” 冯成成道:“可这样的铺子开在青泉镇,谁能消费得起,县城也不咋地,只有景阳府最合适了吧?” 若是要换地方,他不太情愿。 且不说他能不能买得起景阳府的商铺,能买几间,就算买了,他初来乍到跑人家的地盘上抢生意,不被挤兑死就算好的了,还想赚钱,做梦去吧! 冯成成胆子一点都不大,要不然也不会一直窝在青泉镇,不敢朝外面扩,再说,交通不便,他也怕自己没那个精力。 沈清不急不缓的道:“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咱把名声扬出去,有的是客人,再说,阳庄的码头也建好了,从景阳府坐船,半日就到了,我让人买了很多草籽花种,洒在阳庄周围,等到来年春天,阳庄遍地青草野花,最适合郊游,加上路也修好了,坐马车来镇上,不是赶路,是另一种享受,不过要想把铺子开大,咱们最好挪出镇子,另挑一个地方,也便于日后再扩充,也不能离镇子太远,就在边上最好。” “你,你这设想是好的,听上去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可银子从哪来?又要买地,又要盖铺面,就是把我的酒楼卖了也不够啊!” 柴良也想到这个问题,“咱们镇子外边,也有不少好宅子,比如孙家,温家,还有孟家,但要说最合适的,这得亲自去看,我可说不好,只要有现成的宅子,开起来是不是就容易多了?” 冯成成道:“可……也要很多人手吧?你听她的意思,就连伙计也得着重培养接人待物的礼仪。” “这叫标准化,你去招人,我把那几个女孩子叫回来,我负责教她们,然后再由她们去教别人,沈三沈四也是一样,至于银子,你们等着。”她跑回屋,把她的宝贝拿了出来。 “你这是去燕城捡到宝了?”冯成成看她抱出来的盒子,兴奋的不行,以为是啥古董之类的。 柴良也目不转睛的盯着,“莫不是金子?” “差不多,价值千金的好东西。” 当盒子打开,二人探头看清里面的东西时,脸色瞬间变了。 “这是啥?闻着像中药。” “不对,我觉得更像香料,这东西值钱吗?我看还不如千年人参来的妙。” 沈清把东西捧出来,“你们懂啥,这是龙涎香。” “龙,龙涎香?”冯成成激动到结巴,“给我看看。” 柴良反应不大,“如果真是龙涎香,倒是值不少银子,你打算啥时候去卖?” “本来是想等到年后的。” “别啊,年后不管是当铺还是钱庄,都要过了正月才开张,你又说要开火锅城,我觉着正月十五那日开张最好,你之前也说了宣传,只要咱把宣传做好,客人不是问题,反正火锅城既能吃饭也能住宿,这样算下来,即便过年不休息,加起来也不到一个月,日期有点赶啊!”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如等到端午?”沈清这会倒是不急了,银子也不是一下赚完的。 第389章 随便她怎么折腾 她不急,冯成成却急了,“赶早不赶晚,反正只要有银子,就不怕招不到工人干活,也不怕工程干不完,这样……咱们还是按之前说的,我负责经营,你负责出本钱,柴大哥负责安全,以及上下打点,因为本钱是大头,你分五成,我们俩各两成,还有一成,给余大人,他就要升官了,这艘船,咱不能不上,如何?” 他这个提议,倒是让沈清意外,“我拿五成多了,这不合适。” 冯成成抬手制止她继续往下说,又看了看柴良,“柴大人,咱今儿把话说开,谁都别心里不痛快,点子是她想的,本钱也是由她出,我估摸着,怎么着也得上万两,才能把铺子开起来,这可是一大笔银子,她得五成,也不知啥时候才能回本,说白了,咱俩拿的都是干股,不管咋样,都不吃亏。” 冯成成有他的打算。 这其中利弊,柴良稍微一想也能明白。 如果照冯成成算的,要投入万两银子的本钱,只要盈利,一个月少的几百两,多的上千两,甚至更多。 不过真能赚到吗? 哪来那么多有钱客人啊! 他把自己疑惑问了出来。 沈清笑了笑,“只要肯在营销上花银子,就没什么办不到的事,再说,咱们只要把余大人这一关把好了,不管在平川县城闹出多大动静,都有人给咱撑腰。” 柴良道:“那就按你们说的,我是没意见,青泉镇这一块,没人敢站出来闹事,余大人那儿,我去打点,也没问题,另外我还招募了一批手下,用银子养着他们,让他们为我所用。” 沈清知道他这是在养自己的人,身为县丞,他原先手底下的人,都属于官家,所以他其实也需要银子,上下打点。 他跟沈清,冯成成的合作,当然是为了银子,在利益的驱使下,三方合作,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以后就不好说了。 沈清不确定的又问了一句,“冯掌柜,你确定要赶在正月十五那日开业?” “没错,咱们要在来年开一个好头,这样,我拟定一个合作契书,你们二位看过,要是没意见,咱们就按契书来。” 沈清倒是没想到,他会如此着急。 但话已至此,她倒也没有太大意见。 至于分红比例,她得把丑话说在前头,“要是火锅城开业,生意火爆,我的分红多了,你们可不许眼红啊!另外经营上,我也要有发表意见,这一点也没问题吧?” 冯成成毫不犹豫的点头,“当然没问题,其实我心里明白,咱们三方合作里面,我是最多余的,你自己也能开起来,所以我能有什么意见?而且点子跟思路都是你想出来的,没有你,我就只能开一家最普通的酒楼而已。” 沈清也点头,“其实你说的也对,火锅还是冬天吃最好,天气转暖就会差一些,但是也没关系,到时再加入别的便是。” 冯成成很快就把契书拟好了,一试三份,拿给其他二人过目。 柴良看过没问题,便按了手印。 沈清也同样。 随后,她将契书递给沈五,让他拿些姐姐保存。 沈慧看着刚出炉的契书,眼神跳了跳,“这是又要开铺子啊!” 沈婆婆坐在灶下烧火,“哎哟!咱家那些长工都散了,叫来帮厨的几个婆子也让他们回家过年了,没那么些人手啊!对了,她要开多大的铺子?” 沈七走到门口又停下,想了想,“就是很大很大的酒楼,什么休闲娱乐饮食于一体,估计两层楼都装不下。” “啊?她哪来那么多银子,死丫头疯了,又开始作妖。” “奶奶,清儿有自己的主张,反正咱家现在的家业都是她赚来的,不管是赔是赚,都随她折腾去吧!”银子多了,在她眼里,也就是摆设而已,又不能一天吃八顿,一晚睡八张炕。 谈完了正事,冯成成也不肯留下来吃饭,他要去给沈清找人,找到了还得带过来给她过目,她同意了才能留下。 他问沈清要多少人,沈清竖了一个手指头给他。 “一,一十,哦不,难道是一百?” “嗯!暂时就这么多,另外还有厨子,要年轻的,模样不能差,年纪也不能大,哪怕是扫地的,形象也得好。” 柴良吞了下口水,“你就不怕有人喝醉闹事?”这跟卖身的地方,好像都没区别了。 沈清摇了摇手指,“所以啊!还得找一批保镖,就按王伍的身板找,力求在不伤顾客的前提下,把事情摆平。” “你这已经不是给人的要求,是给神仙的差不多。” 沈清拍了拍二人的肩膀,“你找伙计,哦,我们不叫伙计,叫服务生,给客人服务的人,” 回去的路上,冯成成跟柴良各骑了一匹马,柴良见他皱着个眉,还调侃他,“不就是让你找几个……几个服务生吗?这有什么难的,只要你把招式告示贴出去,不出三天,一准就能招满。” “大哥,这人可不是随便招的,你没听她说吗?身高体重,都得按着标准来,男女都不能有黄牙,女的不能长雀斑,男的不能满脸豆子,说话口音不能太重,识字的最好,家世要清白,我的天,这跟选宫女也差不多。” 柴良倒不在意,“我招保镖不也一样,都得按他的标准来,我真好奇,到最后弄成个啥样。” “嗨!反正是她出银子,随便她怎么折腾。” “说的也是。” 二人也顾不上过年,分头开始招人。 古人消息闭塞,所以最要紧的是把消息散出去,五天之后,在青泉镇的宏福酒楼统一面试。 这个词,也是沈清教给他们的,真别说,还挺实用。 柴良招的人,也在他的地盘,过面试第一关,主要是淘汰歪瓜裂枣。 只要条件开的好,就不愁没人应聘。 沈清这边也一样不得闲,她叫沈七跑一趟庄子,把那十个姑娘都叫回来,终于有她们的用武之地了。 “姐,我下午得去一趟县城,你有什么需要带的吗?” 第390章 你到底要咋样 “我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用。”沈慧知道她又要忙起来,端着一碗鸡汤过来,“先把鸡汤喝了,瞧你这小脸瘦的。” “还好啦!就得趁着年轻多忙一点,等年纪大了,才好享福,范叔!”见范老大在门口出现,她又把人招呼进来。 范家也出了事,翠翠一早起来,发生嫂子不见了,慌忙跑来跟他说,范老大一猜,潘凤肯定是回娘家了,儿子不在,他又不好去接,正发愁呢! 可这边的事,又不能不做。 “范叔,你这脸色是怎么了?家里出事了?”沈清也瞧出来了。 “就是一点小事,姑娘别操心了,您叫我来,有什么吩咐?” “哦,是这样的,马上就要过年了,你去镇上采买米面粮油,猪肉羊肉牛肉,多买些,每种都要上千斤,回头要分给各个庄子的佃户们。” 范老大想了下,“这么多吗?” 沈清笑道:“我之前答应过的,不能不做数,再说多少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去办吧!让沈七跟你跑一趟,记得去我姐那儿支银子。”刚才冯成成送来的分红银子,五百多两,她都给姐姐保管了。 “好,我这就去。”范老大不敢耽搁,至于家里的事,只能后面再说。 “毛豆,七,你俩把库房的货再搬出来,装上马车,咱们吃过晌午饭就去县城,还要采买香料,另外年后,还要再送一批水饺,这事……翠翠,饺子的事,你去张罗,数量还跟上一批一样。” 范翠翠也是刚进院子,听见沈清叫她,神情还有点恍惚,“哦,好好,我知道了。” 沈清沉下脸,面露不悦,“你们父女俩这是怎么了?大早上的,都跟丢了魂似的。” 站在边上的范氏,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就垮了,“不敢瞒姑娘,昨儿晚上回去,他爹把潘凤骂了一顿,不小心,打了她一巴掌,早上她就跑了,估计是回娘家去了。” 沈清听完,怔了许久,“家宅不宁,最麻烦了。” 范氏道:“谁说不是,可这会亲事也成了,总不能把儿媳妇退回去,唉!” 沈清宽慰她,“小山应该能赶在过年前回来,让他去接人吧!我明儿下午就回,材料买回来就得接着熬火锅料,还得张罗火锅城开业的事,奶奶,过年的事,你看着张罗,姐,过年要送出去的礼,你拟定一个单子,许先生,你帮着我姐写单子,给家里人做一身新衣服,过年了,总要有个新气象。” 许璐就站在外面,听到沈清点他的名,连忙把写好的章程递过来,“您瞧瞧,这是关于学院的相关事宜,我改过两回了。” 沈清点头接过,“好,你最近也别太操劳,帮着我姐把账目捋一捋,腊月二十八,咱家要对账。” “好,我知道了。” 晌午的时候,二叔一家来了,沈峰学堂放了假,听说她回来,兴奋的催着爹娘快点来,刚好沈艳带着相公送年礼,一听说可以来沈清这儿,她立马想到自己美满的姻缘,顿时起了要跟沈清炫耀的心思。 于是,一大家子,赶着驴车颠颠就来了。 不过沈清可没心思搭理她,她要把采购单拟好。 沈五跟毛豆在装车,家里原本有一辆马车,发现不够用,范老大又回去把自家的牛车赶来。 沈清却嫌驴车太慢,牛车就更慢了,“骑马去镇上雇两辆马车,以后咱家也得再添马跟车了。” “好!”毛豆解下马套,骑着马去镇上了。 拐上大路,就瞧见沈长福驾着驴车来了,娘三坐车,沈长福跟新女婿跟在车后头,一边赶车,一边小跑。 毛豆见了,也客气的打招呼,“二老爷好啊!” “吁!”沈长福勒紧了缰绳,望向他,“这都快晌午了,你要去哪啊?你家二姑娘呢?” “我去镇上雇马车,主子们都在家,您快去吧!”毛豆不敢耽搁,说完就跑了。 “家里不是有马车吗?这咋又要雇。”沈长福小声嘀咕。 周来娣酸道:“看来清丫头这一趟赚大发了,还不知要怎么嘚瑟呢!” 沈峰眉头一皱,不悦道:“娘,你说话别总是夹枪带棒,你再这样,以后就别来大伯家了,省得闹了不愉快,也让我跟爹难做人。” 他早受不了母亲成天酸里酸气,见不得别人好,又不敢明着说,典型的有贼心没贼胆。 周来娣气坏了,伸手要去戳他的额头,“臭小子,胳膊肘尽往外拐,念了几天书,就敢来教训老娘,真不知道你随了谁。” 沈峰躲开母亲的手,跳下车,“我说的都是实话,大姐派人给咱家送的年礼,那么多还堵不住你的嘴,真不晓得你到底要咋样!” “什么叫多,跟她现在的家业比起来,那算多吗?臭小子,老娘还不是为了你,想给你多挣一份家业。” “哼!这小子早就被收买了,不就是有几个臭钱,这就显摆上了,恨不得叫所有人都晓得他们家有钱似的,难怪人家都瞧不上经商的。”沈艳想到自己婆家送去的年礼,跟沈慧送来的放在一起,原本还不错的心情,瞬间跌到谷底。 她好不容易想回娘家显摆一下,结果还被啪啪打脸。 跟在她身边的小子,个头不高,模样也还算周正,就是性子温吞些,家里有十几亩田产,是沈有信媳妇的娘家侄儿,去年在沈有信家里帮忙干活,沈有信媳妇觉得俩人有点眼缘,瞧上了沈艳,找了人说合。 周来娣急着把闺女嫁了,再加上看了沈有信的面子,孩子瞧着也老实,便答应了。 她也是怕之前钱家的事,被王家晓得了,所以催着喜事快办,赶早年前把闺女嫁了。 婚事办的虽仓促,但该有的都有,也不算委屈沈艳。 沈峰听见姐姐说大伯家的坏话,小脸阴沉,“种地的瞧不上经商的,却又羡慕人家银子挣的多,眼红人家日子过的好,我看你们俩,真是没救了。” “你!”沈艳抬手要打他。 第391章 刻薄 沈长福也训斥儿子,“小峰,怎么跟你姐说话呢!”女儿毕竟嫁人了,是王家的人,得看人家的面子。 沈艳相公叫王铁军,他见媳妇要跟小舅子吵起来,连忙劝阻,“快别吵了,前面就要到了吧?爹,娘,沈艳,有啥话咱回家再说。” 小黑仰着脖子,站在院门口,小黄瑟瑟发抖的躲在一边,自打小黑进驻这个家,小黄的苦日子算是开始了。 不光是它,后院的鸡鸭,圈里的猪,看见小黑全都灵魂颤抖。 小黑也不愧是纯种的藏獒,在家里除了沈清之外,谁都不鸟,不过它也极聪明,即便不栓绳,也不会乱叫乱吠。 沈长福赶着马车下了大路,往这边来时,小黑立即就注意到了,警惕的看了一会,接着便发出低沉的咆哮。 “狗,好大的黑狗!”沈峰却不怕它,嬉笑着朝它冲过来。 小黑见他架势挺大,还知道往旁边躲,沈峰本性暴露,它躲他追,小黑停下来朝他狂吠,沈峰捡起一根木棍,也跟他对峙。 “哎呀儿子,别叫狗给咬了。”周来娣怕儿子被咬,从地上捡起一块土疙瘩,去朝小黑砸了过去。 准头不够,没砸中,反把小黑惹毛了。 身子低伏,龇着一嘴尖牙,凶神恶煞的盯着她。 可惜,它还没成年,威慑力不够。 周来娣一招没成,又抄起墙边靠着的铁锹,举起来就要朝小黑砸去。 这下,连小黄也不干了,扑上去撕咬她的裤腿。 “娘,你干啥打它。”沈峰也反水了,他本来就是闹着玩,又不是真要打它。 院门外的动静,把沈婆婆他们都引了出来。 罗琴带着范翠翠跟范氏,以及柳叶都去对面的宅子了,因为沈清说,要把那边改造成临时宿舍,要不然那么多人招来,住哪啊? 还有李胜男她们,也要一并住下。 楚玉鸣听说山里有一个与世隔绝的木屋,独自一人进山去了。 不过,晌午饭还是要回来吃的,他那饭量,搁哪也吃不饱。 沈婆婆冲出门,就二儿媳,要对小黑动手,想到小黑是沈清的宝贝,连忙拍着大腿,嚷道:“你快住手吧!小黑是清丫头从燕城买回来的,好几两银子呢!听说还是纯种的藏獒,性子凶猛,比狼狗还凶呢!” 周来娣气道:“那咋不把它栓着,万一咬着人咋办?” 沈慧也出来了,先招呼了一遍,才道:“二婶,小黑很聪明的,你不惹它,它是不会咬人的。” “那你这意思,是我先惹它的了?” “我可没那个意思,小黑,过来。”沈慧朝小黑招手,可惜这小东西不理她。 沈慧默了下,这时沈清出来了,“小黑子,谁让你跟人打架了,晌午还想不想啃骨头了?” 小黑瞧见她,立马收牙收爪子,摇着尾巴,乖乖跑到沈清跟前。 沈清揉了揉它的头,笑道:“二婶,你别跟一只狗一般见识啊!二叔,家里的红薯都收了吗?今年收成还好吗?艳姐,听说你成亲了,真可惜,你的喜酒我没喝上,不过我的礼可是送到了,改日要请我一顿才是,这位就是姐夫吧?” 王铁军憨憨的笑了,“你好,我叫王铁军,早听说你是沈家的能人,今儿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沈清觉得这话有意思,“咋就不同凡响了?我又没有三头六臂。” “这……这狗都叫你驯服了,当然不一般了。” “好了好了,大老远来的,别在门口站着了,赶快进屋,铁军是头一趟来,晌午奶奶给你炖肉,小峰,到奶奶这儿来,奶奶给你抓糖。”好不容易盼到孙女婿来了,沈婆婆欢喜的不行,老太太一手牵一个,把其他人晾在一边。 沈婆婆拖着沈峰跟王铁军进去了,周来娣扔下铁锹,瞪着站在门口的姐妹二人,本来想说点啥,可话到嘴边,又不敢说了,沈清笑眯眯的模样,让她觉得心里发颤。 她嘟嘟囔囔的进院了,沈长福却很高兴,把驴车栓好之后,就问长问短。 “你这一路没遇着啥危险吧?总共走了多久?路上下大雪,一定很不容易,到了燕城,有没人为难,听说关外不太平,我一想到你去了燕城,心里就七上八下,幸好平安无事的回来了,我带了香烛纸钱,咱们待会去给你爹娘上个年坟,你爷那边的坟我都替你们上完了,你们就不用再跑一趟。” 说着,他从驴车上,搬下来一个大竹篓,掀开上面的油布,里面全是祭拜用的东西。 沈清心里暖洋洋的,“有劳二叔费心了,我这一路还好,算是有惊无险,外面冷,二叔快进屋吧!我给你们也带了几块好皮料,回头拿到鞋匠那儿,一人制一双皮靴,下雪天也不怕鞋子进水了。” 沈长福直摇手,“不用不用,你这一趟是拿命去拼,挣来点钱不容易,二叔现在日子也好过了,再说你还替沈峰交了束修,又送了那么些年礼,二叔哪能再要你东西。” “他爹,这是俩侄女孝敬你的,你若是不要,岂不是要冷了她们的心,清丫头,你说的皮料在哪啊?快拿来给我瞧瞧。”周来娣变脸极快,她一直如此。前一刻还一脸刻薄样,后一秒就跟你有说有笑,好像啥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二婶,料子在这边,你跟我来。”沈慧带着她去拿料子,这是一早就分好的,也省得周来娣再瞧上别的,惹的大家不痛快。 毛豆带着两辆马车以及车夫回来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还是紧赶慢赶。 晌午饭也做好了,因为王铁军来了,于是又添了两个菜。 沈七等人又开始装货,等饭吃完,就要去县城。 沈艳本来以为自己可以炫耀一番嫁的有多好,可惜根本没人理会她。 沈慧一直在厨房忙活,沈清坐在屋里埋头写着什么,还时不时有人进来跟她说话。 周来娣则是眼珠子滴溜溜转,把家里家外全看了个遍。 她想知道,她没来的这段时间,老大家又添了啥,没等她转到库房,就见毛豆他们搬着捆好的皮料,还有成箱成箱的药材,往马车上装。 第392章 没口福 毛豆雇来的马车都带车顶,路程不近,也怕路上有暴雪,万一沾了雪水,可就得不偿失了。 周来娣一直跟着他们,见东西装进车厢,又见他们搬来搬去不停脚,顿时觉得好吃亏,沈清给她的皮子,不过是千分之一,还不是顶好的料,只是最普通的,能用来做皮靴的小鹿皮。 她忍不住站在马车边说酸话,毛豆压根不去搭理她。 周来娣唠叨半天,却发现毛豆是这个态度,立马就火了,“你这人咋回事,主家婶子跟你说话,你一声不吭,咋了,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吗?瞧你这副下巴朝天的模样,当人家奴才还自以为呢!听说你们几个以前就是镇上乞讨的小叫花子,现在有吃有喝,尾巴就翘到天上了?别忘了你们现在可是卖身进的沈家……” 毛豆实在被她叨叨的烦了,身子猛的一转,差点撞上她,“您有事没事?我这儿还忙着呢,没空听你说这一堆的废话。” 院里还有其他人,可以说,周来娣一番话,得罪的不止他一个。 沈清被吵的头疼,心里烦的很,不得不从屋里走出来,“二婶,你是不是到更年期了?说话这么难听,毛豆他们本来都是好人家的孩子,家里遭了难,不得已才在外面流浪,要是有爹有娘,有人疼爱,谁愿意到处漂泊,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做人别那么刻薄,他又没得罪你。” “啥更年期,你别胡说八道,咒我有病,再说了,他们不就是下人吗?瞧你护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亲弟弟呢!”其实周来娣说完也后悔了,以前她上庙进香看见路边有小乞丐,也会施舍几个银钱,所以她并不是心肠狠毒的人,就是不知咋的,话赶话,就赶到这儿了,可她又不想承认,只能死鸭子嘴硬。 沈清叹气,抬脚踢了下沈峰,后者疼的直吸气,也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冲出来,指着他娘一顿数落。 沈峰吵架的架势,绝对是遗传周来娣,中间都不带歇气的。 周来娣被儿子骂的满脸羞臊,又被沈婆婆叫去厨房,好一顿埋怨,说她事多,白惹麻烦,周来娣本来想犟嘴,又被沈长福恶狠狠瞪了一眼,这才罢休。 毛豆跑到沈清跑前,笑呵呵的道:“姑娘,我没生气。” 沈清看他窜起来的个头,有点欣慰的感觉,“这一年,你个子长了一大截,好像也壮实了,过两年给你说个媳妇,要不你自己去寻摸,只要两厢情愿,不管要多少彩礼,我都给你把亲事办了,牛宝也是一样,我也盼着你们早日成家。” 毛豆不好意思的笑了,“您这语气,好像我娘,姑娘还是先操心自己吧!我们还盼着喝您怕喜酒呢!” 沈清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柳叶站在门外偷笑,沈七也跟着傻乐,沈艳抱着一盘瓜子,慢悠悠的晃过来,打趣道:“他们说的也对,主子都没成亲,下人哪能先考虑自己,沈清,别说我这个做姐姐的不疼你,铁军有个弟弟,跟你同年,人不错,就是长的黑了点,家里也穷了点,反正你又不缺那点聘礼,不如将就着凑合一下,咱们做女子的,终归是要嫁人生子,要是熬到年纪大了,那可就不好嫁了,就像大姐,唉……她现在可就难心了,听说人家又嫌她年纪大。” 沈清这下脸色彻底阴沉下来,瞟了眼外面,幸好姐姐不在,要不然听到这话,又该伤心了。 沈艳见她好像生气了,也不敢说的太狠,嘀咕两句,就要回奶奶屋继续磕瓜子,沈清快一步,挡在她面前。 沈艳慌了,左瞧右望,想找找有没有人能解救她。 可惜王铁军好像去后面看牲口了,娘被奶奶叫去厨房,爹爹也不在,沈峰呢? 他正蹲在门口跟小黑对峙,说是对峙,其实就是他单方面的盯着小黑不放,对于这条凶猛的狗,他很感兴趣,甚至想要开口问沈清要,哪里会管她的死活。 “你,你想干啥?” “怕什么,我还能打你不成。”沈清突然抬手,沈艳下意识的尖叫闭眼,却没有巴掌落下来,“还是跟以前一样,胆子比老鼠都小,却偏要自讨苦吃,就你这副性子,在婆家能吃得开吗?” “要你管!” “你不用我管,那我跟我姐的事,用得着你管吗?” “我没管啊!我就是随口说说,咋了,你现在发达了,成了大财主,亲堂姐也不能说你了是吗?再不济我也是你姐,我说没毛病。” 沈清笑起来,“哎!你知道那个人是干嘛的吗?”她勾着沈艳的脖子,强迫她往外面看,正好楚玉鸣从外面回来。 他穿着一身短打,裤腿卷的老高,袖子也挽起来,好似刚从水塘捞鱼回来,手里还提着一只血淋淋的动物,仔细一瞧,沈艳吓的惊跳起来,“呀呀呀!蛇,他拿是蛇。” 楚玉鸣朝沈清扬了扬手,“回来的时候顺手掏了个蛇窝,瞧瞧多肥。” 沈清眼角跳了跳,佯装镇定,“是挺肥的,是红烧还是清炖?” “红烧吧!多放点大料,我拿出去剥皮。”他也不用劳烦别人,又拎了出去。 罗琴从他身后闪出来,瞧见他手里的蛇,满眼嫌弃,“又抓蛇,师兄,你这习惯,多少年了也没改。” “蛇肉是大补的东西,蛇胆还是药呢!再说这蛇皮,都能拿去换钱,师妹,待会多吃一点,反正这蛇也没毒,肉质鲜嫩,不比鸡肉差。” “算了吧!我还是喜欢吃鸡肉。” “师妹没口福啊!” 沈艳吓的捂住嘴,恶心的直想吐。 她想跑,可沈清还是不肯放开。 “艳姐,别跑啊,晚上留下来吃蛇羹,对了,你不是操心我跟我姐的婚事吗?不如我也给你男人寻个小妾咋样?反正也不贵,听说十两银子就能买个逃难的小姑娘,搁身边养两年,等养的白白胖胖了,再叫她给你男人生个娃,你想想,那多好啊!娃有了,还不用自己生,你知道生娃有多疼吗?好多妇人都死在这一道坎上,瞧,我替你想的周全吧?放心,就当我送你的贺礼,你不用谢我。” 第393章 休了你 她一边说,一边按着死命挣扎的沈艳,把她小脸都憋红了,终于等到她说完,奋力一挣,沈清及时松手,沈艳却没收住力,倒退着往后跌去,一屁股坐到地上。 这可太丢脸了,王铁军刚好回来,跑进来一看,“这是咋了,艳儿,你咋坐地上了。” 沈艳又羞又气,抻着腿撒泼,“你问她,你问她呀!” 沈婆婆举着锅铲跑来,笑着打哈哈,“没事没事,肯定是小姐俩闹着玩,小艳,你现在是王家的媳妇,是大人了,可别耍小孩子脾气。” “奶奶,明明是她欺负我,你没瞧见吗?我都被她推倒了。” “那还不赶快起来,地上凉,女儿家可不能受凉,铁军,还不把你媳妇扶起来。” “哦!好好。”王铁军也摸不着头脑,当然不敢胡乱猜。 沈婆婆继续回去做饭,刚进厨房,就见周来娣从灶膛后面钻出来,“出啥事了,我咋听见艳儿在哭呢!” 沈婆婆扒拉着推她回去继续烧火,“你听错了,快点把火烧起来,时辰都不早了,得赶紧吃饭,清儿下午还得去县城,忙着呢!” 周来娣悻悻的坐回小板凳上,酸酸的道:“娘,你现在是有了孙女就忘了孙子,有点偏心啊!” 沈婆婆才不吃她这一套,“你少在那拈酸吃醋,峰儿又不要说亲,我操哪门子心,再说了,你跟长福干啥吃的,你们不会操心吗?你大哥大嫂都不在了,你还搁那挑拨,我看你就是欠打!” 周来娣气死,张嘴想反驳,可又咽了回去,她不敢啊! 现在儿子丈夫都向着沈清,婆婆也不跟自己一条心,她说的再多,也没用,还得招来一片骂声。 但想想,还是不甘心。 “娘,清丫头跑一趟燕城,到底赚了多少啊?我又不要她的银钱,就是好奇嘛!” “我哪知道,火又小了,我这炒腰花呢,火小了怎么成,快点烧火。” 周来娣只好又往里面添了两根柴,“她赚了多少钱,都不跟您说吗?看来这丫头是有小心思了,可您得想想,她俩都是丫头,将来都是要嫁人的,现在赚的钱,可不能便宜了外姓人,您说是吧?” 她在家里想了又想,如果沈清跟沈慧嫁人,肯定不能叫她把娘家的东西全带到婆家,那样就是便宜外人,多吃亏。 她俩姓沈,挣的钱,都该属于沈家才对。 那沈家以后都是谁的? 还不是她儿子的,那也就是她的啊!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就会越想越觉得对,有道理,到最后,会觉得是理所当然。 沈婆婆被她说烦了,放下切菜的刀,无奈的看着儿媳妇,“我说你这成天在家,就算计这些呢?你怎么不想想自己要怎么赚钱,想想怎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我听慧丫头说,城里的学堂先生罚了沈峰,说他虽聪明,认字快,可字写的歪歪扭扭,丑的一塌糊涂,根本不是考状元的料。” “啥?哪个先生说的,胡扯吧!我瞧我儿子写的字,那叫一个板正,怎么会不是考状元的料!”周来娣声音立马高了八度。 沈婆婆也怒了,“你知道个屁,你认得几个字,斗大的字不识一个,还敢说好,你瞧沈峰拉泡屎,也说板正呢!” 小的时候沈峰拉肚子,一连拉了几天稀,后来好不容易不拉稀了,她当然说拉的屎板正,这是高兴的。 “娘,这马上要吃饭了,您咋又把屎啊尿啊的挂在嘴上,多脏。” “你还知道脏啊?你给我听着,”沈婆婆举着锅铲点她,“清儿说了,将来沈峰不管是自个儿开铺子,还是在她身边做管事,总归都有他一碗饭吃,不会亏了他,等他成亲,也有一份重礼,也就这些了,你可别再叨叨那些没边的事,否则我可不饶你。” 周来娣的心却啪叽一下,掉到了冰库里,“啥?那这些产业呢?没我们的份?” 沈慧端着盘子进来,在门口她就听了一会,所以脸色肯定不好,“二婶,要是我没记错,在我爹娘还活着的时候,咱们就分家了吧?我爹娘死了后,我跟清儿无家可归,你也没说把自个儿家的东西分我们一半啊?” “沈慧,你别胡扯啊!当初你二叔也没帮衬你们吧?粮草拿来多少,以为我不知道呢!没那些粮食,你们姐俩不早饿死了。”有些事是她猜的,要不然就这俩小丫头,她不信她们真能白手起家,骗谁呢! 沈慧又道:“换句话说,要是我们现在还是吃糠咽菜,你能大方的把家产分我们一半吗?” “这能这一样吗?我们家也不富裕,不像你们,又是买奴仆,又是买地,这些东西可都姓沈,你弟弟沈峰才是沈家一脉单传,你们不把东西留给他,难道还要带到婆家,便宜外人不成?”既然撕破脸,那干脆把话都摊开了说。 眼见沈清把家业越做越大,而且这俩丫头还一直倔着不肯成亲,她这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吧? 周来娣声音太大,几乎所有人都听见了,这也是她故意的,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也是给所有人打了预防。 其实按着古时的传统,一支没有男丁,将来家来确实有可能给叔伯兄弟,古人家族观念很重,沈长贵死了,他又没儿子,沈家就该由沈长福撑起门面,再由他安排好两个侄女的婚事。 他就等于是小姐俩的亲爹,以后家里的事,都要向二叔拿主意,二婶等于沈家的女主人,内宅的事,也该由二婶做主。 可曹氏死的时候,小姐俩就被撵了出来,另立门户,沈长贵也说了要跟她们断绝关系这种话,从这一点上来说,沈清做的,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清官难断家务事,孰是孰非,有时很难说清,但有一点,谁拳头硬,腰杆硬,底气足,谁就能当家,谁说的就是理。 沈长福冲进厨房,劈头盖脸的骂道:“你这爱搅屎的老娘们,一天下来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在家闹,出来还要闹,你说,你到底要闹到啥时候?非要我把你休了才肯罢休是吗?好啊!回头我就找村长,再把沈家的长辈找来,我要休了你这搅家的婆娘!” 第394章 存着不该有的念想 他也是被烦的狠了,周来娣这些日子没少在他耳边念叨,白天说,晚上睡觉前也要啰嗦。 今儿好不容易来侄女家串门,一家人在一块聚聚,她可倒好,又开始了,这娘们不打是不成了。 沈婆婆本来也要骂,可听着儿子说要休妻,她心头跳了跳,知道要坏事,连忙打了他几下,“又说混话,孩子都这么大了,休啥休,滚一边去!” 可是不管用啊! 周来娣愣了愣,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 翻来覆去,还是那些话,她觉得自己是一心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可自个儿的男人却不理解她,反而还要骂她,她冤死了好了好。 沈长福见她不服管教,又哭又叫的,顿时火气上头,抄起一旁的笤帚疙瘩就要朝她身上挥去。 沈婆婆又得拼命拦着,沈慧也得拦,可她心里有气,没全力拦,只是做做样子。 沈艳也要冲进来拉架,可一个人拦住了她,她扭头一看,居然是自己丈夫,还以为是沈清呢! “你拉我干啥?我要去找我娘。” 王铁军不仅不放手,还把她往堂屋拉,“他们吵架的话,我都听见了,爹做的没错,该管的时候就要管,家宅不宁,那是要出事的,你也不许去,放心吧!有奶奶在,娘出不了事。” 沈艳呆了,“你,你居然说这样的话,那可是我娘,沈清,都怪你!”她忽然看见沈清,立马就将矛头对准了她。 沈清是被周来娣吵烦了,可她是长辈,打不得,骂不得,只能让二叔收拾,可总是这样吵来吵去,实在叫人厌烦。 “怪我什么?又不是我叫你爹打你娘的。”沈清可不会因为她头一回带着丈夫串门就惯着她,想屁吃! “你,你说什么呢!我爹还不是因为你,要不然他能对我娘动手?” “呵!照你这意思,我就应该按你娘说的,把我挣的家产,都留给你们家,这样她心里就乐意了,就痛快了,就不再吵了是吗?” “我没这个意思。” “那你在这儿跟我吵什么?” “你不会去劝劝架吗?我爹最听你的了。” “呵!少给我戴高帽,王铁军,把你媳妇看好,别把我惹毛了,要不然我连你一起打。” 没想到,王铁军却是笑呵呵的应了,“不会不会,你放心。” “王铁军!” “媳妇,自己花钱自己挣,总惦记着别人的家产算怎么回事,传出去人家还不得笑话我没本事,你也该跟娘好好说说,这样闹下去对谁都不好。” 沈艳气焰熄了很多,“可我娘又不肯听我的。” 沈清倒是对王铁军刮目相看了,他进来之后,只是露出稀奇的眼神,却没有贪婪想占有,至于他有没有说真话,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种家事,罗琴是不会参与的,楚玉鸣也一样,其他下人,在没有沈清指示下,也不会擅自参与进去。 沈峰带着小黑出去玩了,也是一种躲避办法。 沈长福最终还是没能打下去,被沈婆婆推了出来。 可周来娣受了刺激,蓬头垢面的追出来,一副像是要跟谁拼命的样子,可环视一周,最后竟把目光对准沈清。 “都怨你!” “怨我?”沈清一脸的好笑,她已经不觉得生气了,只有无语。 “对,就怨你,你就是祸根……”大概周来娣自己也觉得牵强,骂完这一句,她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只能又坐回地上干嚎。 沈长福脸上被挠的一道道指甲印,瞧着虽可怜,但也好笑。 沈清揉了揉太阳穴,“奶奶,饭好了吗?” “哦,好了好了,现在要吃吗?” “把饭摆上吧!我还有事呢!二叔他们吃完,也得赶着回家。” “行,艳儿,来帮奶奶端饭。” “不是有丫鬟吗?”沈艳瞥见柳叶跟罗琴都站在边上,觉得奶奶也是穷命,有下人都不晓得使唤。 柳叶听见沈艳点她,连忙钻进厨房帮忙,罗琴却没动。 王铁军笑呵呵的道:“我也去端菜。” “哎哟,哪用得着你,快去堂屋坐着,长福,快把你女婿带堂屋去,你头一回到大伯家,哪能让你动手。” “铁军,你过来吧!厨房是女人家待的地儿。” “没事,咱们都是一家人,又不是外人。” 他越是这样,沈婆婆就越发的喜欢她。 沈清悄悄走到姐姐身边,对她使了个眼色,低声道:“看来沈艳找的这个人还不错。” 沈慧笑了笑,“只要她过的好,就成了,清儿,你别跟二婶计较,她就是那样的人,咱娘活着的时候,她也没少闹,这些年都没怎么变,咱们剩的亲戚不多了,不能都得罪。” 她想的更长远,将来妹妹成亲,娘家人总不能太少,太冷清。 再说奶奶还活着,要是吵的太凶,她老人家心里能好过吗?毕竟爹都不在了,她就剩二叔一个儿子了,别看她现在骂的凶,可心里还是心疼二叔一家的。 只不过,她把姿态做的好看点,也是为了安抚小姐俩,真以为她要换儿媳妇呢! 沈清咳了两声,把嗓子清干净,有些话,势必要说清楚点,免得有人存着不该有的念想。 “二婶!” “嗯?咋了?”周来娣这会哭累了,又眼见没人拉她一把,正琢磨着要不要自己找个台阶下来。她是习惯了闹,好像不闹一场,浑身就不得劲似的。 “二婶,我好像从没说过,要把家产分给谁吧?说的自私点,这些都是我挣来的,我想给谁就给谁,我想带到哪就带到哪,连我姐都没权利说我的不是,你就更没有了。” “不是,你这孩子……” “二婶又错了,我是孩子,但不是你的孩子,我们跟我爹早就分家了,枝叶散出去,好坏各凭本事,我要是过不下去,也不会回头求你给一口饭吃,以后我姐成亲嫁人,我自会给她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她不会经商,胆子也小,银钱多了,不一定是好事。”说到这儿,她看向沈慧,后者点点头,对于钱财她并不在意。 第395章 你别说话 你瞧她现在有没有穿金戴银,有没有涂脂抹粉,有没有呼仆喝婢,还不是一样自己收拾屋子,自己去厨房做饭,自己张罗着家里大小事。 当然,沈清这么做,也是从燕城回来后,重新思量的。 有道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她姐要是攥着大把的银钱,在别人眼里就是唐僧肉,咬下一块是一块。 反正她需要什么,自己会买给她,让她衣食无忧,也就是了。 柳叶默默给她搬了椅子,沈清干脆坐下说,“我会给奶奶养老送终,给她备最好的寿木,最好的寿衣,即便二叔一分钱不出,也不要紧,所有的一切,我自会料理,当然,沈峰还是要给奶奶摔盆砸碗的,二叔,咱家应该修个宗祠,再找个大师把祖坟重新归整一下,以后奶奶还是要跟爷爷合葬的。” 沈长福眼含热泪的点点头,在老人活着的时候把身后事安排妥当,对于老人来说,绝不是不孝,而是大孝,只有让他们知道死后也能稳妥安详,才能放宽心的活着。 “清儿,要不然把咱家祖坟牵到这儿,修个像样的园子,以后我跟你二婶也是要葬到祖坟的。” 相比杏花村逼仄的祖坟地,月牙湾就宽敞多了。 而提到身后事,周来娣也不敢叫嚣了,她是沈家儿媳妇,将来也要进沈家祖坟的,娘家的祖坟地,可不会让她埋进去。 沈清看了眼沈婆婆,“这事得奶奶拿主意,不过我的意思还是不迁为好,这祖坟也不是随便就能迁的。” 沈婆婆扯围裙抹了把老泪,“清丫头说的对,祖坟不能随便迁,再说咱家在村城祖坟的位置还不错,后面是山,前面是水沟,离村子老远一大截呢!回头你去买些青砖石灰,把坟修一修也就是了。” “好咧!” “二叔,跟村长说一声,看看能不能把祖坟附近的地买下来,不管多少,我出钱,至少两亩,再把上山的路修一修,四周种上荆棘,等以后腾出空了,再大修一次,再请和尚念念经,咱沈家以后还要发扬光大呢!” “好,二叔听你的,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只是这买地的钱,还是二叔来出,你爹不在了,该二叔顶上。”他自小被哥哥保护习惯了,性子懦弱,挑不起事,这些日子还好些了。 王铁军没作声,这是沈家的事,轮不着他说什么。 不过他也算见识了沈清的做事风格以及手段,打心里的佩服,同样的年纪,人家已经顶门立户,家里一应大小事,都能操持起来,而且挑不出任何错处,这就是本事,他没学会,沈艳更是一窍不通,还在那摆弄袖子,衣裳是新做的,她喜欢的紧。 周来娣一听说他要出钱,张嘴又檙想反驳,反正沈清又不差那几个钱,你充什么冤大头。 可沈长福早预料到她有啥反应,在她张嘴之前,突然厉喝,“你闭嘴!以后家里的事,我做主,你要不同意,只管回你的娘家去,没人留你!” 周来娣嘴一瘪,又要哭,沈峰终于听不下去了,叹了口气,劝母亲,“娘啊!你说你,不会管事,又非要管事,头发长,见识短,唉!” “小峰,别这么说你娘。”这回居然是沈清教训他,“不管怎么说,你娘都是为了你,当然了,也可能是为了她自己,毕竟自己挣不来钱,就想从别人身上薅羊毛。” 沈清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话,把周来娣臊的满脸通红。 旁人都不敢吱声,沈峰也把头缩了回去。 沈清又道:“说完我奶的事,再说你们家的事,二叔,我知道咱们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无论怎么撇都撇不清,我之前也说了,沈峰念书的事,我替你们操心,是替你们,不是替我,但现在看来,他不是考状元那块料,所以明年有两条路,要么让他再读些书,要么就让他去铺子里当学徒,是学徒,不是少爷。” “二婶,你别回头又跑来跟我嚷嚷,怎么不叫他当少爷,你别说话,这事你干的出来,我太了解你了,你就想着让你儿子躺着就把银子挣到手,可这世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你光知道我挣了钱,可你知道我担了多大风险,我身边这些人,哪个不是成天在外面跑,两条腿都快跑断了,他们没一个是坐享其成的,我也早说了,我身边不养闲人。” “……”周来娣几次三番想说话,都被堵了回来,憋的脸通红。 沈婆婆一拍大腿,“让小峰也跟在你身边跑腿,你怎么使唤别人,就怎么使唤他,去年咱家不也是在地里刨食的吗?一天两顿饭,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回肉,他又不是少爷,咋就不能吃苦了。” 沈长福赞同,“我也觉得他在学堂就是耽误功夫,虽认得几个字,可屁股坐不住,不是读书那块料,当然了,读书认字,将来还是大有用处的。”他顺嘴说了,可又想起来,之前是沈清提议让沈峰去读书的,所以得赶紧把话圆回来。 沈峰正百无聊赖的扯着小黑的尾巴,被小黑扭头咬了一口,好在小黑不是真的咬,否则他这手指头就没了,听见大人们又在说自己,他无所谓的歪着头,说吧说吧!反正他又做不了主,让他们说去呗! 沈清知道二叔的意思,也不生他的气,“二叔,读书当然是有好处的,他就算让伙计,也得认字,账目也得能看懂,否则叫人糊弄了都不知道,算了,这事明年再说,除了这些之外,我可没什么能帮你们的了,自己的日子自己过,除非你们家日子过不下去了,我才会出手帮忙,你说是吧?” 沈长福听到这儿,反而松了口气,“没错,今年托你的福,虽然过夏的时候遭了灾,可下半年种的红薯,卖的还不错,还有其他东西,杂七杂八的加起来,也不少了,做人要知足,我们家比往年也强多了。” 第396章 话咋那么多 “这就好,待会你们回去的时候,把我送的皮子带上,今年每人做一双皮靴,还有一百斤大米,一百斤面粉,牛肉羊肉也有,这是我给你们的年礼。” 斗米恩升米仇,这道理必须要懂。 “不用不用,你姐送过了。” “我姐送的是她那一份,我送的我自己这一份,行了,人都齐了,咱们开饭吧!小峰,还不把你娘搀过来入座。” 自家亲戚就这一点好,前一刻吵的不可开交,后一刻还能坐在一起,把酒言欢。 沈婆婆也热情的叫王铁军上坐,他是新女婿,该有这待遇。 堂屋里虽暗,但点了两盏油灯,赶在吃饭前,几人又去给曹氏跟沈长贵上了香。 沈长福跪在哥哥坟前,心里不住的感叹哥哥没福气,这么好的日子,这么好的闺女,都没找捞着享福,人就没了,多可惜啊! 他有时就在想,要是哥哥还活着,家里有了那么能干的女儿,他出门该是多么威风。 周来娣闹了一通,反而饭量大增,一连干了两碗饭,一碗汤,菜吃的就数不清了,那肚子就无底洞似的,这可是粗瓷海碗,跟沈峰的脸一样大, 当然了,因是王铁军来的头一趟,沈婆婆准备的也丰盛。 鸡鸭鱼肉,一样不少,鱼是红烧的一整条鲤鱼,挑了个鱼盘摆在正中间,另还有两个小火锅,一个烧着羊肉,一个炖着老母鸡,腊味野味一共四盘,小点心也做了几样,这季节青菜少见,不过沈家盖了个暖棚,也没旁的,就是从河边挖回来的野芹菜,韭菜,香菜,菠菜,青蒜,这些都长起来了。 香菜焯过水,加入炸制的花生米,拍两个蒜瓣,加入盐跟香油,再滴两滴香醋,这是凉菜。 青蒜炒腊肉,菠菜跟野芹菜清炒,韭菜炒鸡蛋。 家里之前的四方桌,沈清一直嫌它太小,人一多就坐不下了。 于是,她画了图纸,让曹勇给她做个可以折叠四个边的圆桌,后来一想,夹菜也不方便,最好是做一个转盘,那个比较有难度,一直没送来,估计是还没做出来。 不过这个可折叠的圆桌,四面用木栓撑上之后,还是比原先的大了许多,圆形的,也能坐更多的人。 记得圆桌送来时,曹勇一直暗戳戳的问她,能不能把图纸卖给他们。 她同意了,折叠圆桌一旦开了头,以马师父的头脑,肯定能开发出更多更实用的餐桌,他们家也要发了。 王铁军看到被撑起来的桌子,惊喜不已,可他又不晓得要问谁。 范老大从镇上买了货回来,沈清便请他过来陪客,又叫人把许璐请来,加上沈长福,楚玉鸣,毛豆,沈峰等人,也是满满当当的一桌。 范老大本来是要请沈清上座,她才是主子,身份不同了,他坐在主位,心里很不踏实。 但沈清说自己不喜欢跟人推杯换盏,酒桌上的应付,再说,让她招呼王铁军,总感觉很别扭,还是在厨房旁的偏厅另开一桌,来的自在。 许璐跟她一样的不自在,别人招呼他吃,他才拿起筷子夹菜,别人敬他酒,他才端起杯子轻抿一口,一圈下来,他脑门上全是汗。 楚玉鸣只要有肉吃,有酒喝,怎么着都无所谓。 沈峰跟他差不多,只埋头吃饭。 沈婆婆站在后面,拿筷子给孙女婿夹了两回菜,便去了偏厅。 这里摆着的四方桌,周来娣霸着一边,沈艳霸着另一边,俩人都坐正中间,别人挤不过去。 沈清跟罗琴坐了一边,剩下的一边,留给沈婆婆跟沈慧,至于柳叶,小丫头要去灶膛后面坐着吃,说是还可以烤火。 范家母女不肯过来,在自己家用饭了。 沈慧迎着沈婆婆回来,扶着她坐下。 沈婆婆还没招呼,沈艳跟周来娣就动筷子吃起来了,沈清刚把碗端起来,面前的一盘红烧肉就跑了,沈艳见她抬头看自己,还一脸无辜,“你还要吃肉啊?” 沈清不想跟她在饭桌上吵架,再说过门就是客,反正下午他们也要走,忍一忍吧! “你爱吃就多吃一点。” “哦!”沈艳端着盘子把肉把自己碗里扒拉一半,剩下一半还晓得往母亲碗里扒,“娘,你快吃,这红烧肉软烂不油腻,好吃的很。” 周来娣碗里堆的老高,还要伸过去接,“嗯嗯,你也吃,婆婆,慧儿清儿,你们也吃,都别客气。” 还好,她还记得要孝敬婆母。 一桌子饭,有一半肉食都进了周来娣母女的肚子。 沈婆婆年纪大了,消化不好,吃了两块软烂的红烧肉,就不肯下筷子,转而去吃素菜。 沈清几人也是一样,而且跟对面的母女比起来,她们的吃相文明多了。 沈艳瞧着她的样子,咽下嘴里的菜,忍不住吐槽,“你们家是不是天天都有这样多的好菜,所以都吃腻了,不稀罕了,不像我们,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吃的难看了,是不?”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话咋那么多呢!”沈婆婆觉得这孙女真是越发的像二媳妇,爱在嘴上讨巧,又不敢真的翻脸,纯粹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我说的也是实情嘛!” “清儿不是都给你们备着年礼了吗?半车呢!想吃红烧肉,自个儿做去。” 沈艳嗤笑,“那我的呢?沈清,你就没有啥孝敬我的吗?” 听她说到孝敬这个词,沈清正在舀汤的手停在半空,“咱俩平辈,为啥我要孝敬你?你到我家来做客,也知道二叔要去给我爹娘上坟,你也没说买点香烛纸钱孝敬我爹娘,还有,你又给奶有带啥了?是做鞋子,还是做衣裳了?哪怕一根针,你也没想着孝敬她老人家吧?自个儿什么样不知道,咋好意思说我,闭嘴!别没事找事,你知道我脾气一向不怎么好,可别把我惹毛了。”她可以容忍二婶闹事,也可以看在王铁军的面上,不跟沈艳计较,但前提是,她别得寸进尺。 沈艳被她噼里啪啦骂了一通,嘴一撇,居然要哭了。 第397章 嫌她话多 沈慧吃了一惊,连忙安慰劝说,“哎哟!好好的吃个饭,有什么可吵的呢,清儿,你也是,快别说了,艳儿还是新嫁娘呢!” 沈婆婆也道:“就是就是,清丫头就是嘴快,但是我敢打包票,她绝对没有坏心,艳儿,你得知道一件事,你虽嫁了人,可身后要是没娘家撑腰,受了委屈,谁给你做主?你娘是能吵,可她顶用吗?” “娘,你咋这么说我。”周来娣不乐意了,她可是很疼女儿的,要是女儿在婆家受委屈,她头一个不能饶。 沈婆婆眼一瞪,“我说错了吗?你除了瞎咋呼,除了去吵架,还能干啥?铁军他娘,我也是听人说过的,那不是好相与的,就你跟长福,加起来都没三两肉,能禁得住人家祸祸?” 说到沈艳的婆婆,周来娣脖子缩的比谁都快。 她自认不是嘴皮子厉害,可跟铁军他娘比起来,还是差点,那是真正厉害的妇人。 人高马大,腿比她腰还粗。 铁军爹死的早,家里全靠他娘一手撑着,也做惯了主,当惯了家,一说话就跟放炮一样。 要是冲着这婆婆,她是不能同意这门亲,可王铁军实在是不错,人踏实,也肯干,家里田产也够了,更重要的是,他还有一门做陶的手艺,是祖传的,他爹死了之后,铁军就跟着爷爷学制陶。 沈婆婆见儿媳妇蔫了,也见好就收,“艳儿吃菜,等回去了,跟铁军好好过,有什么困难,也别藏心里,回去跟你爹娘说,咱家人口不多,咱也不兴那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管啥时候,你都是沈家的闺女,有啥事,咱们都能给你撑腰。” 沈艳终于感动了,“奶奶……”果然还是娘家人是真心为着她,也让她心里暖暖的。 沈清表情怪怪,她听懂了奶奶的意思,就是说,万一将来沈艳在婆家受了欺负,或是混不下去了,她还得去给沈艳撑腰。 嘁!这叫什么事。 她还没嫁人呢,还没婆家呢! 一顿饭,吃的也算和美,周来娣吃撑了。 吃完了,把碗往桌里一推,靠在墙上,折了一根竹篾,搓着牙花剔牙,好不惬意,还没完呢! “清丫头,快给二婶泡杯茶,就你们吵的那个瓜片茶,喝着清爽解腻,饭后来一杯,再好不过。” “好,二婶稍等,茶马上就来。”沈清也搓了搓牙,咯吱作响。 “我泡我泡。”柳叶冷汗都下来了,也不知道这位二婶娘娘为啥要点叫姑娘泡茶,她就在边上站着呢,使唤她不成吗?唉!真是的,咋这么喜欢没事找事。 可……还没完呢! 沈艳也揉了揉圆滚滚的肚子,“我也要喝水,不过我不喝茶,给我冲碗红糖水,要温的,不要烫嘴。” 沈婆婆正端着盘子要送到厨房大锅里泡着洗,看见孙女的样子,摇头叹气,“你在婆家也这样?” “当然不是,这不是回娘家了吧?快活一天是一天。” 周来娣嘿嘿笑道:“对,在婆家还是要装装样子,回娘家就不用。” 沈慧看着这母女俩的样子,直摇头,但也不好说什么。 柳叶很快就泡好了茶,双手奉到周来娣跟前,“二太太喝茶。” “嗯!”这称呼,周来娣听着很满意,可刚端起来就被烫的哎哟松了手,“咋这么烫,不是叫你泡温的吗?瞧瞧我这手,都烫红了,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清丫头,你手底下这些人也太没用了。” 沈清冷着小脸,把手里的抹布往桌上一掼,“二婶,你闹够了没?” “咋!她做的不好,还不让人说了吗?下人就该有个下人的样,刚才你还要她跟主家的人一块吃饭,尊卑不分,像什么样子,你要是不会调教,你把她们交给我,我保管给你管妥妥的。” 沈婆婆风一般的杀过来,冲到周来娣身后,照着后心,狠狠扇了她一巴掌,“过来洗碗!你再多说一句废话,信不信我缝上你的嘴!” 周来娣最大的优点就是能伸能缩,伸起来比谁脖子都长,缩回去,半点痕迹都不露。 被打了一巴掌,只是撇了下嘴,就屁颠屁颠的跟着沈婆婆去厨房了。 沈清气到差点心梗,真是打不得,骂不得,还撵不得。 忽然,她看到在外面玩耍的沈峰,算算年纪,要不了几年,他就要娶媳妇了。 她朝沈峰招了招手,“你过来。” “啥事?”沈峰跑到她跟前,一脸天真。 沈清一巴掌重重压在他的肩上,“姐以后就靠你了。” “靠我啥?” “以后找个厉害的媳妇,能制住你娘,记住了吗?” “没问题。” “阿嚏!”周来娣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不解的揉了揉鼻子,“谁在念叨我呢!” 吃过午饭,稍稍歇了会脚,沈清便催着赶路。 皮料药材都装上车了,沈清回屋把那块龙涎香也装上了。 周来娣眼珠子滴溜溜转,“清儿,你装啥了?怀里鼓鼓囊囊的。” 沈峰跟沈长福同时回头瞪她,嫌她话多。 沈艳倒是也想问,被王铁军扯了下,没敢作声。 沈慧笑着道:“那是她从燕城换来的人参,本来要留给奶奶补身子,可眼下家里缺钱,不得不把人参卖了。” 沈婆婆适时接过话,“清丫头孝顺,知道人参是好东西,死皮赖脸跟人家换来的,没成想,还是得卖了。” 沈清道:“奶奶没事,我叫他们帮忙留意着,回头给你换个千年人参,能保佑您老人家活到一百岁。” 沈婆婆笑开了花,“好好,你若是换了来,奶奶就吃,活到一百岁,看着你们都长大成人才好。” “哟?人参哪,我还没见过整棵的……干啥扯我!”周来娣上前要看,被沈长福扯了回来。 沈清也不跟她废话,招呼罗琴跟楚玉鸣,带上毛豆跟沈七,其他人都得留在家里守着。 马车驶上水桥,驶上主路,渐渐远去。 周来娣心里痒痒的,一直追着沈慧问,是不是真的人参,还有没有了,她也想弄点补补身子。 第398章 娶个祖宗回来 关外的人参可是好东西,千金难求。 沈慧没理她,沈婆婆催着他们早些回家,沈艳也得走,她是嫁了人的媳妇,在自己娘家过夜都不好,更何况是大伯家。 王铁军很识趣,沈清走后没坐一会,就说天不早了要回家。 周来娣立马开始搜罗好东西,她看到范老大运回来的年货,俩眼放光,恨不得全都抱到车上。 “哎哟!你们家存这么些粮食,咋吃得完,叫沈艳带上一些,这猪肉也割一半,还有羊肉牛肉,那几条腊肉也拿下来,快呀!”沈家的库房,跟杂货铺似的,酒有一缸,醋,酱油,也都是半人高的小缸装着,厨房里摆着小瓦罐,吃完了再过来舀。 盐就更多了,都成筐装着,赵珏叫人送来的,寻常的粮铺,可没有这么多卖给她,也是防着有人贩卖私盐。 各种香料,都用麻袋装,品种齐全,就是香料铺子都不一定有这儿多。 周来娣是恨不得全都搬回家,半点都不想剩下。 沈慧想着妹妹的嘱咐,再说她也快受不了二婶眼里的贪婪,所以她很坚定的给沈五跟范翠翠使眼色,把周来娣推出了库房,在她的叫嚷声中,把门锁上了。 沈慧牵强的扯开一个笑容,道:“二婶,给艳儿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的,库房里的东西,我们都是有用的。” 王铁军忙道:“我们咋能又吃又拿,这可不行……” “你这孩子,你晓得什么,他们家又不缺这点东西。”周来娣呵斥女婿。 王铁军却很镇定,“娘,别人家的东西,再好也是别人的,不是咱自己挣来的,吃着不消化,用着不踏实,咱不该惦记,我娘从小就是这么教我的,艳儿,咱们该走了。”这些话他早想说了,可周来娣是他岳母,他不好当着别人的面说岳母的坏话,憋了这么久,他终于忍不住,也实在受不了,不吐不快。 沈慧眼露赞赏,没想到二婶一辈子不靠谱,找个女婿,比她明白多了。 沈婆婆也很欣慰。 但周来娣可不这么想。 沈清也一样,“咱们咋走?不叫他们套车送吗?”来的时候爹赶的车,她是打定主意要让沈慧叫下人套车送的。 王铁军神色坚定,“从这儿到咱家,走路一个时辰也就到了,坐船更快,咱俩又不缺胳膊少腿,也不是娇养的少爷小姐,为啥不能自己走?爹娘年纪大了,再说咱们家跟杏花村方向不一样,也不好叫爹娘送,天还早,外面也不是很冷,咱边走边说话。”他拉着沈艳,就要走。 这倒让沈婆婆心里过意不去,“我拿些糕点给你们带着路上吃。” 沈慧也连忙道:“还有花生瓜子,也带着。” 王铁军没再推辞,大大方方的接下了,“谢谢大姐,谢谢奶奶。” 周来娣还要再啰嗦,被沈长福狠狠瞪了一眼,没敢作声了。 沈艳不情不愿的被拉着走,离了月牙村,情绪很快就被丈夫带着走。 “媳妇你瞧,那是黄腊梅,真香。” “哪呢?”她也闻见了,沁人心脾的香味。 “在那,我去给折一些。”王铁军虽其貌不扬,但对媳妇是真的好,只是沈艳有些好吃懒做,在娘家被周来娣惯着,又想让她攀高枝,所以也算娇养,地里的活干不动,家里的活干的也不咋样。 比如做饭,味道一般,叫她烧火,不是火大了,就是火小了。 叫她洗衣裳,她嫌冬天水冷,又搓不动。 喂猪,拎不动泔水桶。 铁军娘能满意才怪,她又不是娶个祖宗回来。 周来娣看着女儿跟女婿走远了,红着眼睛回到院子,心里有些不爽气,“送一下又咋了,这走回去不得累死。” 孙女婿走了,沈婆婆终于能甩开膀子,火力全开。 “你快给我闭嘴吧!就是乡下丫头,走几步路都累死,那还要不要活了,瞧瞧你把艳丫头惯什么样,大活干不动,小活拎不起,针线更是一般般,你这不是为她好,这是害她,你晓得吗?” 沈婆婆嗓门绝对高了八度,周来娣被震的耳朵嗡嗡响,根本不敢犟嘴,只敢小声反驳,“瞧您说的,有那么严重吗?” “你还敢说!”沈婆婆手指戳着她脑门,差点就要揪她耳朵,还是顾忌她年纪一把,孩子大了,“你等着吧!要是沈艳在婆家不受婆婆待见,这都得怪你!” 沈慧忍俊不禁的,有的人是奇葩,就比如她这位二婶。 轮到他们走时,沈慧抢在奶奶之前,把给他们的东西备好,装上车。 她知道奶奶的心思,就算再怎么骂,该想的还是要想。 说不定又要多给,但她都有点舍不得,再说妹妹给他们备的年礼也不少了,做人别太贪。 但显然,周来娣看着板车上的东西,脸上没有半点喜色,“我瞧那排骨不错,峰儿爱吃,要不均给我几根,我回去炖给小峰补身子。” 沈慧都要气笑了,“二婶,我们家东西,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再说家里还有那么些人,你们家人又不多,那些猪肉够你们吃很久了。” 沈长福一把将周来娣拽回来,又对沈慧笑了笑,“别听你二婶的,你就是把家搬给她,她还嫌少呢!娘,慧儿,我们走了,小峰上车。” 沈峰抱着小黑舍不得撒手,“爹,我能不能把它带回去。”小黑被他蹂蹑的没了脾气,又不能真咬,它还能咋着。 沈慧吓了一跳,“这可不成,它晚上要睡在清儿屋里,清儿宝贝的紧呢!” 沈婆婆都气笑了,“你这小子,又忘了你三姐是怎么收拾你的?” 周来娣插一句,“不就是一条狗嘛!”可惜没人理她。 沈长福:“放下,咱村里狗多着呢!你就眼皮子浅。” 沈峰主要是怕沈清找他算账,忙不跌的把小黑扔了,跳上车,催着爹快点走。 回去的路上,沈长福想着儿子将来的出路,“过了年,你再去私塾上半年学,下半年就在家里,爹带你做生意。” 第399章 请你吃席 “不是说好了,要跟着沈清吗?”周来娣还在为那条狗生闷气,一听他这话,又不干了。 沈长福都快被她烦死了,“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哟!沈长福,你现在能耐了,以前你可不敢这么跟我说话,咋地,现在你侄女有出息了,就要翻身当家做主了,是不是还想把我休了,再娶个年轻漂亮的回来?” “对!没错!”沈长福突然拔高声音,震耳欲聋。 “好啊!你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是吧?说!你看上哪个小贱人了?今儿你要是不说清楚,咱就不过了!” “不过就不过,跟你这个败家娘们,我是一天都过不下去!”沈长福赌气跳下车,把鞭子一甩,闷头要走。 周来娣一看他动了真格的,再一瞧儿子淡定的坐着,根本不理,顿时又蔫了,“他爹,你回来,我说的是气话,咱都老夫老妻了,有啥可吵的,儿子还看着呢!” 沈长福停下来,过了片刻才回头看向她,脸上可半分轻松的模样。 他这样子,倒让周来娣心里咯噔一下。 她弱弱的问:“她爹,你咋这个表情?” 沈峰觉得不对,扭头朝老爹看去。 沈长福严肃道:“居家过日子,我也不想三天两头跟你吵架,可你实在太过了,有些话说了八百遍,可就是不管用,真跟你掰扯,你又装糊涂,我累的很,家给你,我去跟我娘过,大哥不在了,我也没尽过几天孝,是该尽尽孝了。” 沈峰张嘴就想说:我也去,可是亲娘毕竟是亲娘,他也不能真的撇下亲娘,自个儿去享福。 沈长福说完,又往回走。 “沈长福,你敢,你站住,你给我回来,好啊!你真要走是吧?呸!你走你的,老娘就不信,离了你,老娘还活不了。” 不管她怎么叫嚷,沈长福都不理,头也不回。 眼瞅着他就要走没影了,周来娣一屁股坐到地上,又开始嚎啕大哭。 沈长福去而复返,倒把沈婆婆她们整不会了。 “儿啊!你是忘了啥东西吗?” 沈婆婆的这一声呼唤,让沈长福心头一酸,见母亲一手篮子,一手拎着把菜刀,他也不作声,闷头接过来,“是要去菜地挖菜吗?” “啊?这……” “二叔,你这是做啥?”沈慧瞧他神情不对,心想该不会是又吵架了吧! 沈长福扭头冲她微笑,“二叔要在这儿住几天,陪陪你奶奶,烦劳你叫人收拾一间屋子,跟别人挤一挤也成,我不挑地儿。” “二婶呢?你应该还没到家吧?你……该不会是把她扔半路了吧?”她猜的还真没错。 沈长福没解释,低头就往菜园子去了。 沈婆婆一拍脑门,低声骂道:“你们……哎!都是我祖宗,慧儿,快叫人去看看。” “我去,我跑的快。”沈五道。 “那快去快去,记得得把他们娘俩送回去。” “晓得了。” 沈五离开后,祖孙俩相顾无言。 二人都知道沈长福的性子,平时还好,一旦倔起来,那真跟倔驴有的一拼。 周来娣眼巴巴瞅着来路,半天没看见沈长福回头,心头哇凉哇凉。 沈峰叹了口气,跳下车,伸手去搀她,“娘,起来吧!地上凉。” 周来娣忽然瞪向他,那眼神仿佛是看仇人一般,“你是不是也想跟你爹一样,回月牙湾去,去过好日子,再不肯回家?” “没有啊!你是我娘,我咋会抛下你,起来吧!” “可你爹他……” “爹在气头上,这会就算咱去把他绑回家,他也得跑,还是分开几天,等他冷静冷静再说。” “那谁赶车?” “我来,不就是赶车吗?有啥难的。”沈峰自认为简单的事,可真上手了,才晓得有多难。 沈五追来时,沈峰差点把车赶到沟里,几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再说沈清这边,雇来的马儿都是膘肥体壮,跑起来都不带歇气,紧赶慢赶的,居然只用了一个时辰就赶到了平川县城。 依旧是熟悉的大门,也没去旁的地方,还是直奔锦绣钱庄。 几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停在钱庄门口,这回不用通报,钱庄里的伙计,包括掌柜都出来了。 她想过了,这些货除了卖给赵珏,也就只有卖给苏璟最妥当。 第一,苏璟家大业大,不会为了占便宜坑她,价钱绝对最合适。 其二,赵珏虽有钱,但必能吞得下这么多的货,说白了,他也二道贩子,而且那块龙涎香,他就算想买,也得向上请示,不可能直接就把银子给她。 一来二去的,都不知要耽搁多少时辰。 哪有卖给苏璟方便。 小眼睛老头看到跳下马车的她,先是确定性的盯了会,等确定是她,立马挺直了腰杆,整了整帽子,又理了理衣裳,小碎步迎上来。 “沈姑娘,有日子没见,您这是又去哪发财了?”小老头笑的很可疑,显得一对绿豆眼越发的小了。 “去了一趟燕城,带回来一些皮子跟药材,我知道你这儿是钱庄,不过你们也收货,是吧?” 钱庄等于银行,但古代银行狩猎更广泛些,她上回来,就见到有人拿着货来换银子。 所以他铺子里也有专门估货的管事,眼睛学识都厉害着呢! 小老头笑呵呵的点头,“收,看来姑娘是个能人啊!那咱们是先进去喝茶,还是先看货?” “先看货吧!天也不早了,你们也得关门休息不是?” “有大单子上门,晚些关门也无防,那咱们把货物运到后院。”小老头叫来几个伙计,帮着把牲口赶去后面。 楚玉鸣抻了抻懒腰,“我去喝一口?” 沈清掏出一锭银子丢给他,“别走太远,别惹事,别打架,事办好了晚上请你吃席!” 楚玉鸣接了银子,想了想,忽然扭捏起来,“那……能不能包个姑娘?” 此话一出,罗琴跟沈清全都瞪着眼珠子看向他。 楚玉鸣心知不妙,还想找补,“便宜的窑子,也要不了几个钱,就从我工钱里面扣,咋样?” “师兄,你也不怕得病!”罗琴语气中充满了嫌弃。 第400章 秘密 沈清更干脆,“回家给你找个媳妇,省钱又安全,就这么定了。”花钱玩一次,同样的钱,可以把媳妇娶到手,解决根本问题,不是更好,亏本的生意,她可是不会做。 小老头站在边上,把三人对话听的一清二楚,心里琢磨,要不要把这事也一并汇报上去。 要还是不要? 万一他瞒下了,后面再发生啥,他担得了责任吗? 担不了,所以得汇报,不管这位姑娘跟自家主子啥关系,他一个做下人,都不能对主子有所隐瞒。 “掌柜的?”沈清喊了他两遍,发现这小老头好像走神了。 “啊?啥事?” “我这里有个东西,烦请您过过目。”她把东西掏出来。 小老头请她进了内堂,叫人把油灯挑亮,这才捧着她拿来的东西,凑到火光前,又拿刀刮了一点粉末,放在鼻下仔细闻了闻。 “姑娘也知道这是什么吧?” “龙涎香,对吗?” “呵呵!没错,姑娘放心,你与我们东家相熟,又有信物,该是多少便是多少,小老儿绝对不敢坑您。”想到主子传来的信,小老儿心里自有掂量,虽然不晓得少爷怎会跟一个村姑扯上关系,但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呢! 万一少爷就喜欢这个口味,将来纳进府里,即便只是一个妾,那也是他们招惹不起的存在。 没错,小老头撑死了也只觉得沈清最大的出息,就是当苏璟的妾。 当然,这话要是说出来,估计沈清会扭头就走。 “这是上等龙涎香,是贡品,比黄金还要贵重。”他叫人拿出小称,又把外面那块黄泥小心的刮去,然后上称,“一斤四两,我可以给您一万五千两银子,您看如何?” 这东西已不是银钱可以衡量的,像苏家这样的门庭,每年都需要往宫里送礼,尤其是给皇后娘娘,太后那儿,寻常东西入不了她们的眼,也拿不出手,所以礼物不仅要贵重,还得稀有,这块龙涎香就不错。 送礼也是一件叫人送疼的事,每到年底,他们这些人就愁死了,得为主子分忧啊! 所以,一万五千两,很值。 沈清松了口气,什么如何,当然是完美了。 “行!您把我之前欠的银子直接扣除,剩下的我带走,还有我那些货。” 说话的功夫,后面的货就盘完了,管事把账本拿来给掌柜过目。 掌柜掏出一把小巧的纯金算盘,搓了搓手指,噼里啪啦的算起来。 不一会,他算完了,写下一个数字,又把算盘跟账本递给沈清,“您再算一遍。” “不必了,我相信掌柜不会算错。” “哎!那不成,一码归一码,我算一遍,你再算一遍,账没错,你我都安心,是吧?” “也好。”她拿起算盘,活动了下葱白手指,指尖在算盘珠子飞舞。 小老儿观察她扒拉算盘珠子的动作,见她每算完十个,就要记下来,等最后算完了,又将数字单独提出来,加上一遍,满意的点头。 心想,这位要是进了内宅,也是管账的一把好手,就是不知能不能管住宅子里的人了。 不过也没事,反正还有主母坐阵,小妾也就是个添头。 最后,沈清拿到将近两万两银子,当然,有一部分拿的是银票,不然得重死。 “我请您老吃个饭吧?”沈清有点过意不去,这生意做的,她心里舒坦。 小老儿连忙摆手,“岂敢岂敢,咱们是银货两讫,不拖不欠。” 见他不肯,沈清也不再勉强,都要走了,忽然良心发现,又回来,“你家主子最近还好吗?” 小老儿心下感动,心想这位终于记起主子了。 不过…… “唉!少爷自从去了京城,就一直病着,压根没好过,好几回差点就没了,万幸有邵大夫随诊,才捡回一条命,姑娘若是惦记,不如去京城走走,顺带看看我家主子,他一个人在京城,也挺冷清的。” “不了不了,我家中还有许多事,实在抽不开身,您老留步,我告辞了。” 妈呀!她去京城作甚? 那个地方,遍地都是皇亲贵胄,扔个棍都能砸着个王爷郡王世子啥的。 不知名的铺子,背后可能就是某个大官产业,一个弄不好,她小命就得交待在那儿了。 小眼老头眼睁睁看着她,如避蛇蝎般的朝店门外跑去,心里疑惑,“怎么跟躲避灾星似的,咱家公子有那么可怕吗?” 他立马把这事写信,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同时还有自己的疑惑。 因为是加急,跑废了好几匹马,所以当天晚上就送到苏璟手上。 彼时,邵文鸿正给他扎针,一脑袋的银针,看着怪吓人的。 “信上写什么了?”他一边落针,还不忘探头去瞄。 平川县城来的信,有特殊标记,也只有那位有事,才会如此加急。 “咳咳!”苏璟刚要开口,便又开始咳,这回是真咳,不是装的,一手握拳放在嘴边,咳的好像要断气似的。 邵文鸿只能停下来,等他咳完了,再继续下针。 苏璟咳到最后,没了力气才作罢,“她……她……”可这一张口,呼吸又不畅了,根本说不了话。 “我能自己看吗?”邵文鸿放下银针,把信拿过来,“真是的,不能说话就不要说。” 苏璟没阻止,反正邵文鸿是他的人,不会泄露秘密。 邵文鸿看完信,啧啧摇头,“哟!都从燕城回来了,她还真是走了狗屎运,这一趟赚了几万两,人才啊!” 忽然,他觉得有异样视线落在他脸上,“咋了?我说的不对吗?你这么看着我干啥?唉!” 苏璟抬起手指,弱弱指着他,眼神带着控诉。 邵文鸿尴尬的别开脸,“好吧!我得承认,你也走了狗屎运,那谁知道你府里还有人得了嗽喘,还是极具传染性的,本来对于正常人来说,吃点药,自己扛一扛也就过去了,偏你底子弱,又用了药,一来二去的,竟然闹的这么重,不过你放心,有我在,你绝对死不了。” 第401章 回家 苏璟闻言,只是闭上了眼睛,这段日子,他可受老罪了。 白天咳,夜里咳,因咳的太狠,吃下去的药,全都吐了出来,饭也吃不下,加上他身子太弱,于是就成了这副鬼样子。 邵文鸿收好信,眼珠子转了转,“眼下就要过年了,你也不可能出京,本来皇上要给你指婚,看你病成这样,又黄了,咋办?”他急啊! 苏璟又睁开眼睛,雪白的绸衣,空空荡荡的套在他身上,再配上他苍白的脸,怎么看怎么显得格外凄冷。 再瞧这屋子,也是冷冷清清,偌大的屋子,只有两个下等奴婢立在一边,哦不,刚才为了说话,连他们都遣走了。 繁华似锦的京城,竟然没一个他可以相信的人,除了邵文鸿。 “啥?”邵文红见他又比划着什么。 “叫她……叫她来,咳咳!” 邵文鸿表情有点难以言说,“你想好了?” 苏璟瞪他,“不然呢?” 邵文鸿笑了,“明白,你说过,她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好,我这就写信,要不等过了年吧!人家过了年才十四岁呢!” 苏璟又瞪他,这回眼神更阴冷。 邵文鸿立马举手投降,“晓得晓得,你这副样子,是最好的武器嘛!” 回信不是八百里加急了,而两天之后才到。 沈清这边,拿到银子,在县城住了一晚,叫人去筹备香料,以及牛油,只要能买得到的东西,全装进马车里,装不下,那就再雇一辆马车。 另外,她还特意备了一份厚礼去看望余大人。 几样首饰,送给余大人的妻妾女儿,另还有一样古董,锦绣钱庄买来的。 她肯定舍不得花大价钱,所以就专挑有面还不贵,又能讨县令大人欢心的。 余大人听说他们要开什么火锅城,还给自己一成干股,笑出了牙花子,一边夸沈清能干,一边又说让她放手去做,在这小小的平川县城,只要自己不点头,谁也别想为难他们。 余开元甚至都在琢磨,若是他们说的火锅城生意好,自己是不是要再留几年,等攒够了银子,直接回乡养老算了,当官也累的很。 几样东西了二百两,她心疼的直吸气。 镇上肉类不多,所以干脆买了好几头宰杀好的猪羊,牛肉也买了不少。 等她从县城回到家,冯成成跟柴良都来了,而且沈家小院挤的都快站不下人了。 猛的看见这么多人,沈清也很懵,而且她手底下那些姑娘,也一早就来了。 众人各成一派。 冯成成带来的人,站在一处,他这边的人最多,有一百左右。 其实是柴良招来的捕快,就像他俩说的,只要条件开的好,根本不愁招不到人。 再说,又不是去做什么见不得的事,更不是给谁做小,只要家里有适龄孩子的,都想往他手里送。 最后就是钟灵等人,她们十人站在一起。 院子站不下,少年们就站到院子外面去了,就这,院子也满了。 因为正主没回来,其他人也不知道咋办,只有干等着。 沈慧经过最初的紧张过后,询问他们吃没吃饭,很多人都摇头。 一大早就往这儿赶,只有少数人带了干粮,但基本都是杂粮饼子。 沈慧便叫钟灵她们过来帮忙和面,又叫了几个小子,在院里架锅烧水贴饼子。 蒸馒头肯定来不及,只有贴饼子,粗面加白面和在一起。 范氏本来还想着今儿要不要去把儿媳妇接回来,没成想,过来一瞧,竟然来了这么多人,哪还有别的心思,连忙跟女儿两人也帮着招呼。 沈婆婆更是头疼,沈长福倒是笑呵呵的,说侄女又把事业搞大了。 冯成成跟柴良以及范老大坐阵,那些姑娘男娃们,也不敢有啥意见。 等到沈清带着几辆马车回来时,沈家小院已是热气腾腾,或站或蹲在院子外的男娃们,人手捧着一个热乎乎的饼子,正吃的香。 听见马蹄声,他们好奇的抬起头,当看见沈清等人时,还以为是跟他们一样,都是来应聘当伙计的,招呼他们也进去拿饼子吃。 罗琴悄声对沈清说道:“瞧瞧,你又把摊子铺这么大,也不怕出乱子。” 沈清看到黑压压的人头,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赶忙回头朝楚玉鸣看去,“楚大哥,想吃烤全羊吗?” 相处这几日,楚玉鸣也算了解她,每当她有事求自己时,总要先抛出一件美食,但能怎么办,他就吃这一套。 “说吧,又想让我做什么?” 沈清笑道:“当然是最重要的事,要是有人闹事,不听话,直接扔出去,从今儿开始,你就是保镖,而你!”她指着罗琴。 “还有我的事?” “你是教官,负责训练他们的体能,主要是提升他们的应变能力,就算是跑堂伙计,也要双腿有力,端盘子不晃,站一天都不带累的,懂了吧?” “懂了。”虽是应了,但罗琴抽搐的嘴角,还是泄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楚玉鸣见沈清又看向自己,也立马点头,“有烤全羊就没问题。” “这是自然。”然后,她又对沈七招招手,“去对面把许仙人叫来。” “好!” 说完了这些,她才跳下马车,整理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大步朝家门口走去。 罗琴跟楚玉鸣连忙跟上,气势总要有的,毛豆笑了笑,也扔了缰绳跟上去。 大概是她派头挺大,蹲站在外面的少年们,全都眼不眨的盯着她。 快丢门口时,钟灵等人瞧见她了,全都扔了手里的家伙什,一脸欣喜的朝她跑来。 “姑娘回来啦!我们都在等您呢!” “姑娘好!” “东家好!” “姑娘去县城了吗?累不累?” 十个姑娘一拥而上,把她团团围住,叽叽喳喳的声音,把她耳朵都要吵聋了。 “停!” “姑娘,县城好玩吗?大不大,有没有很多人?” “姑娘姑娘,您招这么多人,是要干嘛呀?是不是要开铺子。” 沈清朝天翻了个白眼,李胜男适时站出来解救她。 “都闭嘴!”她大喝一声,成功让这一群人噤了声。 第402章 腿都跑折了 沈清朝她竖起大母指,堂屋里的冯成成也看见她了,站起来走到院里跟她打招呼。 沈清无语,“你们动作也太快了。” 冯成成道:“告示一贴出去,报名的人就排满了,有些人消息得到的晚,第二天天没亮就来排队了。” 柴良也道:“我这边也差不多,咱们镇上规模大的铺子并不多,再者当伙计,保镖也是正经事,自然人多。” 更重要的是,古人能生啊! 有些人家里少则三四个孩子,多的五六个,七八个也多的很。 越穷越生,越生越穷。 住在乡下的,孩子越多,日子越难过,有些连饱饭都吃不上,只求能找个地方吃饱饭,有温暖的衣裳可穿。 “幸好我的事也办完了。” “那进去说。”冯成成把她往里面让。 “等等,先把这些人安排出去。”沈清朝罗琴打了个手势,后者立刻就给她搬来一张靠背小椅子,沈清又给沈五打手势,后者立马给她拿来一个自制的喇叭。 沈清一手喇叭,一手掐腰,站到椅子上,“现在,全都给我进来。” 众人先是一脸懵逼,因为好多人并不知道他们的东家是谁,也没人相信眼前跟他们年纪相仿,甚至还要小的姑娘,就是他们的主子。 但钟灵等人可不会客气,几个姑娘双手掐腰,大声吆喝着,把他们都叫了进来,又警告了一番。 冯成成也站出来介绍沈清,柴良也是一样的做法。人虽是他招来的,但具体要怎么做,他可是一点都不清楚,所以还得沈清来。 沈清见人都进来了,立刻高声道:“男的站左边,女的站右边。” 于是,院里的人又纷纷站队。 因院子小,人又多,所以场面很拥挤,也发生了踩脚事件,惹来一声声痛呼或是骂声。 范翠翠实在忍不住,别过脸去偷笑,其他人也差不多。 沈婆婆忽然喃喃道:“我想起小时候赶鸭子,那会俺家喂了上百只鸭子,叫声吵死个人。“ 沈慧看着院里闹哄哄的,忍俊不禁,“好像真的差不多。” 好不容易站完了,范翠翠又上去吼了一嗓子,才让他们闭嘴。 “现在听我说,你们住的地方,在路的对面,那里有个宅子,男女分开住,睡的是大通铺,吃饭有食堂,衣服我已经叫人去做了,样式颜色都是我定好的尺寸,我先把规矩说了,都给我听好了。” 她又清了清嗓子,见底下众人都看着她,一面示意钟灵记录,一面缓缓开口。 “这一位,是你们的体能教官,负责训练你们的体能,或许你们有疑问了,不就是跑堂做伙计吗?不就是端个茶,送个水吗?那我问你们,见过寻常富人家的下人吗?又有谁见过皇帝贵胄家的下人,他们行为举止能一样吗?” “当官有官阶,宫里的奴才也有等级,你们要做的就是伙计里的一等,婢女中的这个,只要是经过咱家训练的,绝对能达到这个标准。”她竖起母指,环视一周。 此话一出,可是炸开了花,议论纷纷,也是众说纷纭。 有人笑话,有人交头接耳,有人鄙夷。 沈清面色一沉,“都听着,只要通过我们的考试,成为一名正式的员工,我们家给你们的待遇如下,所有伙计侍女,一个月,一两银子,另……还有奖金,知道奖金是什么吗?就是每月我会从盈利中,拿出一部分,奖赏给你们,酒楼赚的越多,你们得到的赏金就越多,每月每人还有两日轮休,一日三餐由酒楼负责,姑娘们每月另有补贴,用于自身,你们自然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不用我详述了吧?” 她把卫生补贴公然说出来,底下的姑娘们,先是愣住,接着全都脸色羞红,互相推挤着往后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条规定,就连钟灵等都很诧异,但她们毕竟是经历过灾难的,比较淡定。 李胜男弱弱的举起手,“我们也有吗?” “当然有,我说的是所有姑娘,你们不是姑娘吗?” 有人偷笑,有人憋笑。 李胜男嘿嘿一笑,“就知道姑娘最心疼我们。” 沈清白她一眼,“知道心疼,就快去给本姑娘泡一杯暖嗓子的茶来。” “是,马上去。” 被李胜男打个岔,她忽然忘了说到哪了,低头瞥了眼罗琴。 “赏金……” “哦对,赏金还没说完,除了每月的奖金之外,逢年过节,也是有礼物发的,这事你问我身边这些人就知道了。” 有人举手。 “有问题就问。” “您说的奖金,真的会发吗?每个月一两银子的月钱,这事我听着好像不太靠谱啊!我听说孟家的粗使下人,一个月就五六百钱,大丫鬟撑死了,也就二钱,还经常被克扣。” “对啊!我也知道,寻常跑堂的,好像也就一钱银子,还是起早贪黑,腿都跑折了。” “我堂弟在木工坊做学徒,一文钱都没有,还得给师傅干活,连饭都不给吃饱。 沈清没有怒斥他们,古时下等人低贱,命都不如一头牲口值钱,他们的担忧也在情理之中。 “诸位听着,我算给你们听听,我们的酒楼,大概正月十五开业,你们的训练时间,不超过二十天,在这二十天里,你们有吃有喝,我们家的伙食,你们也瞧见了,还不错吧?至少我可以保证,一日三顿,两顿干的,晌午绝对有肉,隔三日,吃一次大米饭,睡的地方,也有暖烘烘的炕,就算你们最后觉得被骗了,请问,你们损失啥了,我又不会把你们抬去卖掉。” 男娃女娃们都笑了,沈清的样子,跟他们年纪相仿,的确不像坏人。 “如果你们觉得训练苦,可以随时离开,觉得这里不好,随时离开,觉得我骗了你们,随时离开,没人会阻拦,但是……” 她话锋一转,“离开的人,再想回来,不可能了,再眼红瞧着其他人挣钱,也只有后悔去哭的份,招你们来的人,你们也清楚他们都是谁,我们也不是吃饱了撑的,把你们弄到这儿来耍着玩,我们要开北夏第一家火锅城,集餐饮娱乐休闲于一体的酒楼,规模之大,超乎你们的想像。” 第403章 重头戏 所以你们在做任何决定之前,最好想想清楚,再有,你们之中,还有不符合我们条件的,性子刻薄暴躁,手脚不干净,品性不正,口音太重,身上有狐臭,不爱干净,头发生虱子,有脚臭,统统不要,所以咱们是双向选择,你们可以选择离开还是留下,我们也要一样。” 此话一出,现场又是一片哗然。 众人不敢交头接耳了,各人心里都打起了鼓。 有人四下嗅,有人摸头发,有人抠脖子。 众人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他们已经不怀疑事情的真实性,毕竟冯成成的口碑还是不错的,再有就是柴良,还挺正直,这段日子在青泉镇也做了不少好事,现在他就是青泉镇的父母官。 “留下的人,必须遵守规矩,第一,所有人都必须听从命令,不服从管教的人,一律开除。第二,聚众闹事者,一律开除,第三,所有人不得乱搞男女关系!”这一点她说的尤为大声,也最为郑重。 但……可想而知,所有人的表情有多么惊愕,是所有人。 楚玉鸣悄悄给她竖了个大拇指,他现在是相信,这小姑娘果真是打定主意,一心搞事业了。 罗琴嘴角狠狠抽了几下,跟沈清比起来,她还是太弱。 沈慧捂脸,刚刚赶来的许璐,被雷的愣在原地。 沈婆婆则是念叨着,“疯了疯了。” 沈长福心想着,原来他的小侄女这么的……这么的,怎么说呢!哎呀!他实在想不到语言去形容。 冯成成抹了把汗,这才是真彪悍啊! 柴良则是很安心,这才是专心搞事业的人,狠起来,啥都不要,也能六亲不认,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商业大鳄,这也坚定了他抱沈清大腿的决心。 沈清则半点没觉得不好意思,有啥可害羞的,这帮人就是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喜欢装模作样,本来嘛!男欢女爱,就是本能。 “眼下要说的,就这么多,后续有要补充的,自会有人跟你们说,沈五沈七柳叶翠翠,你们把人带过去安顿好。” “是!” 四人带头走了,钟灵这一行人却被留下。 众人又鱼贯而出,院子立马又宽敞了。 钟灵拍着心口,道:“姑娘,你可真是太牛了。” 沈清跳下板凳,语速极快道:“你们几个还有重要任务,除了我奶跟范婶子,所有人都到堂屋开会。” 楚玉鸣摸着空瘪瘪的肚子,“我就不用了吧?” 沈清想了想,“你不用,如果有人闹事,你负责把人丢出去就成。” “得,那我去吃饭。” 沈清瞧见贴着院门而站的许璐,又朝他招招手,“许先生,你也来。” “来了来了。”许璐提着衣摆,诚惶诚恐的小跑着进来,还差点被绊倒。 冯成成有些瞧不上,“你叫他干嘛?他能成什么事。” “冯掌柜,今儿我就教你一句话,别小看任何一个人,街边某个不起眼的老乞丐,还有可能是丐帮帮主呢!” “啊?丐帮还有帮主?” “哈哈!” “好啊,你们又耍着我玩。” 沈慧见他们都去堂屋了,连忙招手叫来钟灵等人,把泡好的茶,以及点心拿去堂屋,给沈清填肚子,她跑了一路,还没来得及吃饭,就要处理一院子的人。 沈家的堂屋刷了白灰,堂屋门大开,后堂又开了窗子,所以光线很好。 众人陆续坐下,自然是柴良坐上位,沈清坐他旁边,沈长福又从别的屋手来一张桌子,两张正方形的桌子拼在一起,姑娘们全都坐在下首。 许璐进来后,沈清朝他招手,他便坐到了沈清另一边。 沈长福出于好奇,但坐在门槛上听,沈清注意到他,也没多问。 她喝了茶,吃了两块点心,把肚子稍稍填饱,才道:“从明儿开始,你!开始带他们站队训练体能。”这个你,指的当然是罗琴。 后者懒洋洋的也举手发问,“我觉得还是男女分开比较好,你想啊!要是把他们搁在一起……” “对对,不能在一起,那你就负责女队的训练,具体训练项目,你写个章程,给我过下目就行,至于男队……”她看了一圈,最后把目光定在了柴良身上,因为他坐姿最挺拔,别其他人很不一样。 柴良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让我负责男队?你没开玩笑吧?” 沈清笑笑,没说话。 柴良只得点头,谁叫这生意也有他的一份呢! “至于他们在生活上的各种管理事宜,由许先生负责。” “我?”许璐虽然坐在位子上,可他一直把自己当外人,没想到,自己也被点名了,他还挺意外。 沈清笑眯眯的看他,“没错,你可是重头戏,这一百多学员,可不好管,所以这临时校长非你莫属,正好,你也可以借机锻炼一下,如何?要不要接受这个挑战?” 许璐怔愣了片刻,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激动的道:“你若敢放手让我做,那我便敢接,管不了他们,我就不信许。” 答应的很干脆,之前攻略做的也不少。 可真上手了,才晓得有多难。 这可不是学校,有前人定好的规章制度,后人只需要按照规定执行就可以了。 不光是他开展的艰难,就连柴良也时常被气的脸绿。 罗琴更是隔两天就要回来跟她吐槽,要撂挑子不干了,要离家出走。 就连楚玉鸣,都恨不得躲进山里。 对于他们的抱怨,沈清只是静静的听,不做过多评价,也不会轻易承诺什么。 她太清楚,任何事情都是开头难,等到这些人上了轨道,也就好了。 范老大要负责那边的伙食采购,一百多人的吃喝,能是开玩笑的吗? 范氏负责指挥几个请来的中年妇人,给她们开了高出市价一倍的月钱,要不然根本请不动,腊月正月,即便穷人,也是不愿意劳作的。 沈清则是负责教导钟灵等人,本来在庄子里的事,就是临时安排的,现在有更好的去处,自然是要安排过去。 第404章 托付终身 众姑娘们,都是吃过大苦的人,比对面那些人好掌控些。 沈清亲自培训,只用了一个星期,就初见成果。 从迎客到待客,到对于客人提出各种要求的应对。 沈清还得抽空叫人给他们做制服,还得找曹勇,跟他商议装修方案,还得思考营销宣传的事,忙的连觉都睡不了,除了去厕所睡觉,身边总是跟着人。 这些日子的观察,沈慧告诉她,刘恒这个人可以用,刘家老太太也总是在厨房帮着沈婆婆做饭,不过老人家身体不好,也就只能烧烧火,但请她去堂屋做大桌,她是绝对不干的,总是带着小孙子躲进屋子里,祖孙俩面前摆两碗菜,一块把饭吃了。 而刘恒则是端着碗,尽职的守门守夜,闲时也帮着挑水浇园子,连挑粪的事也干的面不改色。 刘小旺总是喜欢跟在罗琴身后,不过这几日罗琴太忙,他想跟也跟不上,总是眼巴巴的望着沈清,他好像有点怕沈清,喜欢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远远的望着她。 沈清本来是想给刘恒安排别的活,但想想,看家守夜也很重要,便作罢。 忙中有乱,连范家闹出的事,她都没功夫管。 只是夜里要睡下时,听姐姐说了范家的事。 毕竟离的近,沈慧也怕范家出了事影响妹妹的大事,于是便跟她说了。 “啥?潘家又来人闹事了?”听到这个消息,沈清挺无语的。 这才嫁过来多久,小吵天天有,大吵隔三差五,是个人也受不了。 沈慧叹气,“看他们这样,我都不想成亲了,与其嫁过去要受婆家人的气,倒不如一个人过的清静。” 沈清看到妹妹晦暗的脸色,连忙清了清嗓子,“话也不能这么说,家长里短的,牙齿跟舌头还有打架的时候呢!要是你觉得嫁出去不保险,要不然招婿吧?也不是要入赘,就是把成亲的地点放在咱家,你觉得如何?” 沈慧愣愣的望着她,手里的衣服都忘记叠了,“可……可我嫁给谁呢?”这话说的无比心酸。 就沈清回来的这几日,带着男娃上门相亲的媒人就不下三个。 两条腿的男人好找,但要想人品相貌脾性都相合的,那可是不容易。 再者说了,家里一堆人,来了个男娃相亲,还不得被家人评头论足,有几个能受得住,最后只得灰溜溜的跑了。 沈清趴在炕上,“当初要是拦着小山,让他别娶潘家那个人就好了。” “小妹,你说啥呢?”沈慧大惊。 “姐,我是认真的,当初我真动过范小山的心思,只可惜我还没张嘴,就听说他定亲了,这事也就只能咽回肚子里。” 沈慧愣愣的出神,好半天都回不过神,但很快就回神了,“小妹,这话以后可千万不能再说了,本来范家就不太平,你的话要是传出去,还不知外面那些人怎么想,咱们不惹事,已经是一身的麻烦。” 沈清把手探出去,握着姐姐的手,有些心疼她,“那要不然……你觉得许璐如何?” “哎呀!你怎么又乱说了,天不早了,快些睡吧!”沈慧忽然脸红起来,语气也带着点慌乱。 沈清却自顾自的往下说,“其实本来我也挺看好刘恒,就是他这个身份不太好听,毕竟是个鳏夫,还带着个孩子,他老娘虽说看着挺慈祥,但谁都不敢保证,跟咱家成了亲家之后,她还能保持平常心,姐,你要知道,咱的家业大了,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等着分咱家一块肉呢!你瞧二婶就明白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有些时候或许咱们没错,可咱有钱就是最大的错。” 提到刘恒,沈慧脸上没有羞涩,只有无语,“亏你想的出来,这都哪跟哪。” “那就许璐吧!他这个人,我观察下来,人品还是信得过,也很老实,对事业的执着多过于对银钱名利,这一点就很难得,就像他受了我的委托办学院,这活又劳身又劳心,根本没有做账房来的轻松,可他干的劲头十足。再者,他是孤家寡人,现在又在我手底下,你们成亲之后,不用住到别处,只要他能真心对你好,往后日子不会过的太差。” “小妹,许先生是好人,你别拿他开玩笑。” “姐,我是认真的,咱能是玩笑话,你要是觉得许璐不错,就该勇敢去追,别总是瞻前顾后,犹豫不敢向前,现在咱们这儿适龄的女娃可不少,别叫人捷足先登了。” 沈慧沉默了片刻,忽道:“若他真是容易被动摇的人,又怎能让我托付终身?” 沈清摇头,“姐,不管是感情还是人性,都不要考验的太多,就算是和尚,也有还俗的,你要主动起来,这样吧!我瞧你那箱子里,不是做了鞋吗?明儿我替你送给他。” “你啥时候瞧见的,我,我那是做给……做给二叔的,不是,也不是,我是觉得许先生一个人怪可怜的,想着……想着给他做双鞋,你是没留意他脚上那双鞋,鞋底都要磨通了。”沈慧激动的站起来,慌乱的手脚都不知往哪放了。 沈清憋着笑,“姐,你怕啥,反正咱俩的名声已经坏到不能再坏了,也不怕别人嚼舌根,遇见自己中意的,就要勇敢抓住,可别等到失去再后悔。” 沈慧看着妹妹的小脸,焦躁的情绪又瞬间冷静下来。 家中连遭变故,她又一再被退婚被人指着脊背说闲话。 要不是小妹挣来银子,把自己武装起来,有了底气,她们家的门槛估计都没人踏足。 “小妹,姐听你的,不过我自己去送。”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那就放手去做,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再失望一次而已。 沈清见姐姐想通了,鼓励的拥抱了她一下,“姐,你明白就好,就是要主动一点,俗话说,男追女隔道山,女追男隔层纱,争取把许璐拿下,以后他管着学院,你就在家里辅佐他,多好。” 第405章 独家代理 沈慧想想那个场面,“是挺好的,哎不对,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事,都被你带歪了,潘家那边的人说要赔银子。” “啊?赔啥银子?” “咳!不就是潘凤被打了嘛!也不晓得她回去之后是怎么跟家里人说的,今儿上午潘家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都是年轻力壮的汉子,一来就要讨说法,潘凤那两个兄长带的头,她那两个舅舅也来了,把范叔堵在家里,要不是刘恒抄着家伙,又叫了一些人过去了,才把对方气焰按住,否则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呢!” “闹的这么大吗?”沈清挠挠脖子。 “你那会正在对面宅子看他们训练呢!动静也大,哪听得着。” “后来咋样了?” “范叔说,这事要等小山回来才能商议,我瞧着范叔的意思,该不会是想退亲吧?” “都成亲了咋退?要么休妻,要么和离。休妻肯定麻烦,潘凤又没狠七出,和离的话,范家得出血本了。” 沈慧听的心里坠坠不安,“潘家人瞧着很难缠,又是哥哥又是舅舅给他们撑门面,自然是能要多少要多少,范叔家人丁单薄,怕是不能善了。” 沈清甩甩头,“这是他的家务事,咱不好掺和,要是他缺银子,我自会借给他,至于其他的,也不能做什么。” “说的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范小山隔了一天就风尘仆仆的到家了,只有他一个人赶着马车回来,王伍在半路就直接拐回庄子了。 临近年关,他那边事情也很多。 范小一进家门,就大声喊着家人。 范氏从屋里冲出来,瞧见儿子被冻皱的脸,双手开的口子,心疼坏了,抱着儿子哭了好一会。 范小山安慰母亲,又看向父亲,然后是妹妹,最后…… “潘凤呢?” 此话一出,范家人都呆住了。 最后还是范老大镇定的告诉他实情,没有一点偏颇,就把那晚发生的事,前因后果,原封不动的跟儿子说了,他相信儿子自有判断。 范氏忍不住埋怨丈夫,“儿子才刚回来,连口水都顾是上喝,你跟他说这些干嘛。” 范老大道:“总是要知道的,现在告诉他,也省得他胡思乱想。” 范小山笑了笑,“爹,娘,家里的事回头咱们再说,我得去跟东家交账。”他身上还背着银子呢! “好好,赶紧去,今儿晌午就在家吃,叫你娘切羊肉煮锅子,咱们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顿团圆饭。” 范氏连忙道:“对对,娘这就去煮,翠翠,快来帮娘烧火,他爹,你去把婆婆背出来。” 范婆婆天越冷,就越是不能下地,成天就在炕上待着。 为此,范老大请人单独给她盖了间屋子,里面盘了炕,就连在范家的屋子后面,另三面都围了墙,一日三餐送过来,衣服换洗,给她倒恭桶,这些活都是翠翠在做。 伺候老人可一点都不容易,若是懒一些,或是恭桶刷的不干净,那味儿别提有多冲人。 为此,范翠翠找沈慧要来不少干艾草,没事就点一些,把屋子里熏一熏。 范小山跑去沈家,一进院子,就有人跟他打招呼。 刘恒拍了拍他的肩,“路上还顺利吧?” “挺好的,东家先走了一趟,把路上的关卡都打通了,没人为难咱,就是北方冬季太冷,从我入关就开始下雪,回来的时候还在下,你瞧我这冻的,跟老了十岁似的。” 刘恒见他还能开玩笑,也拿不准他的心思,“回来就好,可以好好过个年了。” 范小山摇头,“估计后面还要送货,要是赶得及,在过年之前,还能再送一趟。” 他想的还真没错,不过沈清却不打算让他去了。 沈慧给妹妹收拾了一间书房,屋里有书桌,有书柜,有文房四宝,一面窗子对着院子,另一面窗子对着院外的竹林,才种了一年的竹子,因为土地肥,所以长势很旺。 屋里燃着炭火,柳叶坐在一张小凳上给她煮茶。 沈七坐在另一张小桌前,也在噼里啪啦的算账。 沈五领着范小山进来,站在门口,没有直接进去,而是问柳叶,“姑娘这会有空吗?” 柳叶回头看了一眼,见主子也正看过来,便起身站到门边,“姑娘说可以。” 自打家里的人学了规矩,就连刘恒的小儿子都知道要喊人,也知道了尊卑。 从本心来讲,沈清并不喜欢古人的繁文缛节,可没有这些礼节规矩的约束,根本无法管理这些人,对于他们来说,尊卑贵贱是决定态度的根本。 范小山跺了跺鞋子,调整了下心情,才走进去。 不知为何,每当隔上几日,再见沈清,他都会觉得眼前的小姑娘又蜕变了。 瞧她此刻坐在书桌后面,气定神闲,从容不迫的样子,范小山自愧不如的同时,又觉得好像本该如此。 沈清可没他想的那么喜欢端架子,“这一趟还顺利吧?有没有人为难你们?葛掌柜那边的生意如何?饺子的销量还好吧?” 她带去的东西都被葛红娘承包了,这娘们也是想做大,根本不肯给别人分一杯羹。 说白了,她是想做独家代理。 没错,就是这样。 范小山道:“回东家的话,跟你们分开之后,我们马不停蹄的赶到燕城,不过城门封了两天,我们也耽搁了两天,等城门开了,我们赶紧跟葛掌柜交接,只歇了一个半天就往回赶了,路上遇到一伙土匪,不过也没为难咱,收了一点好处就放我们离开了,那位当家的说是您知会过的。” 沈清点头,“对!关外乱的很,能用银子解决的事情,最好还是用银子解决,咱是做生意,又不是拼命去的,当然了,要是有人欺负到咱头上,那也是没话说的,肯定要干他。” 范小山抽了抽嘴角,“那咱接下来……” “接下来还要再送一批,我请了镖局的人护送,他们专业对口,我们这边,我打算……” “东家,再让我跑一趟吧?” “你还要去?” 第407章 别嚼舌根 “多挣点银钱嘛!”范小山不敢看她的眼睛,始终低着头。 沈清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你肯定知道家里闹出麻烦了,你这是想躲清静,可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事情总要解决的,还是把潘凤请回来,一家人好好过个年,等到年后,兴许还要送货,到时再说,另外你这一趟属于出差,沈七,把奖金发给他。” “好咧!”沈七一边记账,一边扒拉算盘,在账本上记了一笔,这才把钱盒子打开。 等到银子交到范小山手上,沈清又道:“你这一趟的跑腿费算是结清了,王伍那一份,回头他来庄上时,我会再单独给他。” “是!多谢东家。”范小山捧着银子出去了,他没数有多少,反正姑娘不会少给就是了。 在院门口又碰见刘恒,后者瞧见他手里的银子,着实羡慕了,“看来这一趟东家没少给啊!不过挣的是辛苦钱,下趟准备啥时候走?” 范小山苦笑,“东家让我这一趟别去了,留在家里把家务事料理清楚,不过明年我是肯定要去的,路上虽然辛苦些,但也值了。” 刘恒送走了他,心里有了些想法,可又不敢去跟沈清说,毕竟他只是一个看门的。 沈清顾不上别的,后院又招了几个包饺子的妇人,加上沈家自己的人,以及范氏,范翠翠。 一家人,没黑没白的擀面皮,和饺子馅,包饺子,人多力量大,很快就包好了几千斤的饺子,这回火锅料她备的更多,所有的原料都是托锦绣钱庄的小老头给她联络的。 这年头没路子,没人脉,靠自己一点点去寻找,太难了,所以才找了他。 小老头也不辱使命,从景阳府叫人给她运来大批香料,都是上等货色。 她自然也不能让人家白忙,给银子不要,就送了几百斤饺子,还有泡菜酱料之类的土特产。 金银字画这些太贵,她舍不得买,就是买了也未必是人家喜欢的,倒不如送自己已有的。 这两样是重头戏,再有就是家里的臭豆腐,全带上了。 范小山说这东西极好卖,只要是尝过的人,基本都能喜欢上,还有豆腐乳也是一样。 要出发时,镖局的人也到了,一共来了五个人,又雇佣了三辆马车,加上她这边的,一共五辆马车。 需要去过的人带路,沈五第一个表示要去,范小山想去被她拦下了,王伍那边抽不开身,为了以防万一,她让楚玉鸣也跟着,武力值方面也够了。 刘恒自告奋勇,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东家,让我去吧!” 沈清手里捧着册子,看到他坚定的神情,并不觉得意外,“你只是我们家的雇工,不是签了卖身契的,你守夜是本职,若是送货,那是另外的差事,这边得撂手,当然,工钱肯定也不一样,不过你可有想过,万一路上出事,你娘跟儿子咋办?” 刘恒面上有一瞬间的迟疑,不过很快又坚定的抬起头,“东家,我想去,若是在路上有个万一,那也是我命不好,怨不得旁人,只求东家看在刘恒为您拼命的份上,给我娘跟儿子一点活口的粮食,这就够了。” 刘婆婆听到儿子这么说,慌的双手发抖,“儿啊!咱不去了,咱就在家里守夜,挣些月钱这就够了,咱不冒那个险。” 刘小旺一脸害怕的抱着爹爹的腿,“爹,我怕……” 罗琴瞧的心酸,突然道:“有师兄跟着,他不会出事。” “嗯?有我啥事?”楚玉鸣正为沈清叫他出差而不快,这咋又往他肩上加担子。 “师兄,你忍心看小旺没爹?”罗琴知道师兄也挺喜欢刘小旺,这两日没少带着他玩,庄子里除了刘小旺也没别的小娃。 再说,师兄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楚玉鸣叹息着摇头,“女生外相,这话真是一点不假,你啥时候能心疼心疼师兄啊!” 罗琴瞪他,“师兄胡说什么呢!” “我胡说?我看你是很着急的要给这小子当后娘呢!” “师兄!你住嘴!” “哎?戳中你心思了,就要恼羞成怒?” 俩人边吵边打,很快就把战场从院子转移到外面了。 沈清揉了揉鼻子,视线扫到底下正在相拥的父子身上。 难道说,罗琴等不急我给她生娃,要捡个便宜娘当当? 算了,不管她。 “咳咳!刘大哥,你要去也不是不可以,但咱们得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把卖身契签了,若是伤残或是死亡,以后每月都有补助,残了的话,我会另外给你安排差事,若不幸回不来,也会有死亡金,总之,你母亲跟儿子,我也会一直管下去,直到刘小旺长大,你母亲寿终正寝,我话说的不好听,却是实实在在的,这份契约上都有写,你可以找人给你念一下。” 刘恒心一横,一把推开儿子,“不必了,我相信姑娘的人品。”他不识字,这儿站的也都是沈清的人,所以他拎的很清。 “还是叫人念念吧!其他人的契约也都是一样的,这样你们心里都有底了。” 沈七把契约举起来,高声念起来。 那几个镖师就在堂屋坐着,当听到沈家给伙计开出的条件时,一个个的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真有这么好的事?” “瞎说的吧?就算是咱们,伤了残了,也顶多补些银子,哪会管咱们的一家老小,不得亏死。” “也不一定,我瞧着这位小东家,挺面善,而且她这里养了好多人,对面那个宅子,全是人,估计有上百,这是要干啥?” “嘘!小声点,别嚼舌根。” 刘恒不等沈七念完,就走过去按了手印。 沈清把契约接过来,吹了吹上面的墨印,然后递给姐姐。 沈慧把抱着的箱子打开,里面是厚厚的一沓契约,短短半年,她们攒不少了。 既然契约有了,沈清便不再阻拦,“刘大哥,你可以去收拾衣服,明儿一早出发,肯定是赶不上回来吃年饭,你母亲跟儿子,我们会照顾好,你不用担心。” 刘恒点点头,“我相信东家。” 第408章 凑一凑热闹 他毅然决然的转身,刘婆婆跟刘小旺也亦步亦趋的跟着。 回到三人住的屋子,刘恒就开始找衣服。 刘婆婆唠叨着:“你说你,逞这个强干啥,咱们在这儿有吃有喝,你守夜的活也不累,干啥非得去边关送货,眼下就要过年了,一家子也不能团聚,我还得成天提心吊胆,唉!” 总要记挂的感觉,并不好受。 吃不下,睡不着。 刘恒把儿子抱起来,亲了亲他的小脸,“娘,你放心,这一路不会有啥危险,有镖师还有楚大侠,他们可都是顶厉害的人,再说你瞧范小山,他不也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吗?” “虽说咱们在这儿不愁吃喝,可我也不能一辈子给人当看门的,之前没机会,也就罢了,现在有机会,要是再不抓住,我不得后悔死,放心吧!就算我有个万一,东家也会照顾你们,她是个厚道的人。” 刘婆婆吓的脸色都变了,“呸呸呸!还没出门就说不吉利的话,快吐三下。” 院里,沈清还在安排送货事宜,要提前把货都装好,他们这里又开始下雪了,为了防止路上滑,还得自制一些防滑链,就是稻草编的绳子,绑在轮子上,这得多备些。 其次,她又给袭明备了一些年礼,东西不多,也不贵重,胜在心意。 有奶奶亲手做的大包子,整整一筐,还有两坛子黄酒,几挂鞭炮,甚至还有几副对联。 至于他女儿的消息,虽已派人打听,但消息不通畅,估计要过了年才能有消息传回来。 这事她也托了锦绣钱庄的掌柜在办,其实等于是拜托苏璟了。 那边苏璟收到消息,还真是惊讶,根本无法理解她的脑回路。 送货的队伍出发后,月牙湾的雪也越下越大。 进入训练营的人,其实还都是小孩子,沈清跟许璐商议,要是不让他们回去过年,怕是也不妥当,就给他们放了三天假,让他们收拾东西回家过年,每人还准备了一份年礼。 因为人数太多,根本不可能准备出花样。 所以,就每人二斤白面,一斤大米,一斤猪肉,一棵大白菜,用一个小包袱装着,每个人排队领。 这一下,又给出去几百斤。 沈婆婆抱怨,还没见到效益,就先舍出去一大堆,真是要亏死了。 沈清笑笑没说话,别人回家过年了,可以轻松一下,她却得去监督宅子的装修事宜,幸好她手底下这些姑娘们,可以指派,也不用回家过年,省了她很多事。 另外,关于宣传的事,她把毛豆跟牛宝,以及沈七等人都叫到跟前。 他们不做乞丐了,镇上却又来了一批新乞丐,这事杜绝不了。 乞丐中有老有少,跟之前的毛豆等人一模一样。 天冷了,这些乞丐们就缩在破庙中,被冻的瑟瑟发抖。 每年开春,人们都会发现在某个角落,有被冻死饿死的人,这事并不奇怪。 毛豆带着棉被跟食物,去看了他们,并让他们把消息散播出去。 当然,得把故事编好听了,可不能直白的说让他们逛火锅城。 钟灵很会编故事,她专门写了个话本子,把火锅城描绘的如仙境一般,美妙神秘,甚至还有凄美绝伦的爱情故事。 沈清看完她写的话本子,嘴角狠狠抽了抽。 “姑娘觉得我写的咋样?”钟灵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咳咳!我要的是宣传,你这……” “姑娘,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最爱看话本子吗?” “愿闻其详。” “自然是深闺里的女子,她们难得出门,又没什么可以交心的朋友,整日只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活动,她们才是最需要话本子慰藉的人,我写的话本,地点都在咱们的火锅城,只要咱把这话本子散出去,不怕她们不向往。” “我明白了,你是想让我帮你出话本子吧?” 钟灵忽然脸红起来,“我写的故事不长,要不了多少纸线,不费什么钱,要不从我工钱里面扣,不够的我先欠着,您再慢慢扣呗!” 沈清想了想,把话本子交给冯成成,“这事交给冯掌柜去办,要以最快的时间把话本子出了,先不要卖,先送一批出去,目标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后院门,至少要做到最短时间内,平川县城所有大户人家的内宅,人手一份,哦对了,也送些给县令大人,请他帮忙散一散。” 所以话本子后面都写明了火锅城开业时间,能不能奏效,还未可知,只有到时候再见分晓。 冯成成对于这种宣传方式,不抱太大希望。 本来嘛!出来吃饭喝酒这种事,男人比女人方便,所以他觉得目标人群应该是景阳府范围之内的富家公子或是老爷们. 不过既然是沈清下的命令,他肯定得执行。 宣传方式多种多样,从冯成成手里也散出去不少的帖子,听说有什么火锅城,大家都对这个称呼觉得新颖,纷纷表示开业那天要去凑一凑热闹。 但,所有人都误判了形式,包括沈清在内。 她忽略了人类对未知事务的好奇心。 以及古人匮乏的娱乐消遣。 男人除了逛青楼,要么就是诗会,或者喝茶赏景听戏,这些都是传承几百年的东西,对他们来说早已失去了吸引力。 如果这时有一个全新的事物跳出来,只要能吸住他的眼球,再占据他们的味蕾,绝对要爆。 沈家这个年,过的十分忙乱。 范小山最终还是带着礼物去把媳妇接回来了,也不知他怎么调教的,潘凤回来之后安份多了,也不怎么来沈家,就在自己家待着。 范小山给她找了个活,让她在家做豆腐。 虽说活不轻松,但范小山承诺,挣的银子都归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潘凤大概是也觉得挣钱比吵架重要,整天忙的不见人影。 范氏过了害喜的时候,饭量大增,胎儿也很安稳,便又操持起沈家厨房这边的活。 沈婆婆跟沈慧便又闲下来,带着柳叶,开始做衣裳。 做鞋子太费劲,老太太就把这活包了出去。 给杏花村的妇人们找些活干,也让她们在冬日里挣些外块。 第409章 一股子酸气 杏花村的人眼见沈家发达,家业越做越大,也嫉妒也羡慕,不过更多的人,是想来月牙村找点活干。 沈家还是给临时干活的工人日结,或是把做好的东西送来,需要的就留下,当场付银子。 腊月二十七,本来是应该赶大集的,结果这些人把东西都挑到月牙村,附近几个村子的人,有的带着自家采的山货腊肉,或是鸡蛋老母鸡,原本也是要去镇上,结果也跑这儿了。 所以这天,就在月牙村的大路上,摆开了长长的露天集市。 沈家的人也不少,还有没下山的猎户,加上附近村子的人,就连周来娣他们听到消息都来了。 除了摆摊的,还有卖茶点的。 全是挑着担子,把糕点摆到箱笼上。 沈婆婆一早就一手牵着刘小旺,一手跨着篮子,去赶集了。 “集市摆到家门口,就是方便,你瞧瞧多热闹。” 刘婆婆杵着拐棍跟在后头,笑容有些牵强,“是啊!咱们这儿人气越来越旺,都是二姑娘的功劳。” 沈婆婆摸了摸腰间的荷包,“走走走,老姐姐,我带你去逛逛,看看有啥好吃好喝的,我孙女给了一包零花钱,可够咱们花的了。” 刘婆婆瞧了瞧那鼓鼓囊囊的小荷包,羡慕不已。 但很快,沈婆婆也塞了一个给她。 “这……” “我孙女说了,好不容易赶个大集,咋能不带银子,也不在乎买啥,就是图个乐,你就当是陪陪我,待会咱们给小旺多买些小零嘴。” “这不合适,我有银子,我有的。”刘婆婆哆嗦着手,想从怀里掏出自己的荷包,那里有藏着一锭发黑的银子,还有一锭新的,以及十几个铜板,这是儿子临走时给她的。 沈婆婆被她啰嗦的不耐烦了,“你就当是你儿子给的,快拿着,哎哎!你瞧那边卖的是啥?” 沈婆婆找借口溜了,刘婆婆只得接过荷包,她打开看了,其实也就是一包铜板,够她孙子买零嘴了。 刘小旺自小家贫,也没赶过几回街,就算赶了,也不敢张嘴要买东西,他很懂事,一直紧紧抓着奶奶的衣角,半步都不敢离开,因为奶奶说了,街上有人牙子。 “小旺乖,奶奶这就带你去买好吃的,好玩的,咱家小旺想买啥,就买啥。”刘婆婆身子不太好,也是最近在沈家吃的好,炕也暖和,她还好过些,但肯定不如沈婆婆走路都带着风。 刘小旺眨着天真的大眼睛,“奶奶,我可以要吗?” 刘婆婆心疼的摸着孙儿的小脸,“当然可以。” “那我要那个糖人,要一个张飞。” “好,奶奶给你买。” 沈慧本来不想去,可许璐扭扭捏捏的跑来,说是刚发了月钱,想带她去买些女儿家喜欢的东西,以示感谢,就是感谢她给自己做鞋子。 有些话,不必说的太明白。 沈慧送了鞋子,他收下了,他再回来邀请沈慧逛街,若是沈慧同意,基本他俩的事就挑明了。 他来时,沈慧正在收拾屋子,沈清就坐在窗台下看书,好不容易闲下来,她对逛街可没什么兴趣,还不如一本书来打发时间来的好。 沈慧拿不定主意,便看向妹妹,许璐也紧张的望向她。 沈清放下书,也没下炕,双手搁在炕桌上,目光炯炯的看着他,“许先生,你就不怕陪着我姐到了人前,听见什么风言风语,你脸上挂不住?” 这也是她最担心的一点,读书人最讲面子,许璐别的方面都还好,就是有一股子酸气。 沈慧听到妹妹提出的问题,脸上的羞涩荡然无存。是啊!她怎么忘了外面的那些闲言碎语,若是成亲之后,许璐才开始后悔,觉得丢脸,到那时,她又该怎么办。 许璐心里明白这是沈清对他的考验,“人生短短几十年,又能有几个人完全循规蹈矩,不越规矩束缚半步,只不过他们把那些龌龊肮脏的一面藏了起来,不让世人知道罢了,我身世的情况二姑娘也是知道的,自小无父,我母亲一个人将我拉扯长大,一个寡妇,在镇上靠着给人浆洗缝补挣点银子买粮食,你知道他们编出了多少种流言吗?我小的时候,时常被邻居的小孩毒打,他们骂我是没爹的野孩子,骂我娘是不要脸的贱妇,所以……我可能性子上懦弱了些,但我只知道,我受过的苦,绝对不让大姑娘再受一回,请二姑娘放心!” 他拱手,给沈清做了个深深的揖。 沈慧听的眼含热泪,她本就是心软的人,又怎听得这种悲惨的身世。 沈清却要冷静的多,这世上的苦千百样,别人的苦,她犯不着感同身受。 “许先生,你说的话,我听到了,也记住了,今儿你们去逛大集,正好可以却面对一下流言蜚语,回来你再跟我说说感想,姐,去吧!” “好,我去拿荷包。” “不必,我带了银子的。”许璐连忙阻止。 沈慧犹豫了,又看向妹妹,沈清笑道:“我给许先生开的月钱也不少,况且他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你怕什么。” “别胡说。” 沈慧羞红了脸,跟着许璐一同出门了。 罗琴从窗子边闪出来,“我去找找小旺,人多眼杂,他奶奶眼神也不好,别叫人钻了空子。” 沈清慢声道:“哟!这么关心他,那你就拿上广播,去外面吆喝几声,告诉来赶集的人,要看好自己的孩子,你还得跟咱们的人说一声,叫他们也留意,人牙子的眼神很好认,这集市在咱们家门口,万一出了事,他们肯定要先找咱的麻烦。” 罗琴嘴角抽了抽,“有必要吗?”她只是找个借口而已。 “听我的没错,去吧!” “知道了!” 她走了,柳叶一早就约着范翠翠去了,范氏揪着范老大陪着她逛街了。 所以现在家里是冷冷清清,凄凄切切。 沈清看着空空荡荡的屋子,感叹着,难怪人家都说高处不胜寒,越是站到高处,越是孤寂。 如果是以前,范翠翠一定会拉着她去赶集,但现在不会了。 第410章 摸屁股 隔壁的潘凤今儿也梳洗打扮了一番,头发梳的溜光水滑,换上一件新衣,本来想叫范小山陪的,但他有事,便只好自己去逛大集。 集上怎么热闹,沈清一概不知,她只安心的看书。 小黑长了一大截,也越发的凶性,要不是沈婆婆看的紧,时常拿棍子在后面撵,家里的鸡都不知要被它祸害多少。 沈婆婆也时常埋怨,叫沈清把小黑栓起来,可沈清只是笑笑,没有同意。 小黑也只有在她跟前,才会收敛凶性,乖的像一只哈巴狗。 小黑趴在地上,沈清坐在炕桌边,一人一狗安静的待着。 今儿一早外面的风雪就停了,太阳难得露出笑脸,在它爬上屋脊时,沈清坐不住了。 “这帮人也不晓得回来做个饭。”她饿了,爬下炕找到棉鞋,慢吞吞的从屋子里出来,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 小黑也跟了出来,龇着牙,伸了个懒腰,也是跟她一样的动作。 小黄躲在角落里晒太阳,耳朵动了动。 “走,去厨房找找看,有什么能吃的。” 厨房收拾的很干净,范氏聘请了一个妇人,也是山上的一户人家,负责煮饭洗碗,不过这都要过年了,范氏就把人放了,平时她跟范翠翠会过来帮忙,沈婆婆跟沈慧又开始下厨,柳叶钟灵,秀眉她们也会帮忙。 沈清在厨房找到一罐焖好的牛肉,边上有正闷着火的炭炉,她把盖子打开,用铁钳子把扒了扒,然后找到锅里坐着热水,拿了些粉丝泡上。 本来要去摘小青菜,看到篮子里有洗好的,便作罢。 粉丝泡好,捞出来,再舀两勺牛肉跟汤,烫几棵小白菜,淋上陈醋,一碗自制的酸辣粉就做好了。 她端着粉,又从房梁的篮子里,拿出一根猪骨。 来到院子,骨头扔给了小黑,她自己坐在小凳子上,一手端碗,一手拿筷子,吸溜着酸辣粉。 小黄嗅到骨头的味道,尝试着靠近,被小黑一个龇牙威胁,就不敢动了,又悻悻的缩了回去。 “瞧你那怂样,怕它做啥?它又不敢真的咬你。”沈清指着小黄,恨铁不成钢。 小黄把狗脸藏进肚子里,一动不动。 就在她快吃完时,外面传来一阵骚乱,凭她多年处理麻烦的经验来看,肯定是麻烦来了。 还没等她想好是把碗搁下还是先吃完,从院门口就呼啦啦冲进来一堆人。 没错,是一堆。 领头的是李胜男,她手里揪着个男人,男人身后跟着一个哭哭啼啼的老妇人,另还有两个陌生的男娃。 “姑娘,你得替我们做主啊!这小子手脚不干净,非礼春妮!”李胜男性子爆,一进院子就嚷嚷开了。 那老妇人听她先告状,急的直拍大腿,“哎哟!天老爷啊!我儿子还小呢!他懂个啥,你们这是污蔑,我还要去衙门告你们呢!” 钟灵冲出来,双手掐腰,秀眉紧蹙,“呸!你儿子还小吗?今年十几了?都晓得掐女娃的屁股,你还敢说他小,你眼睛瞎了,我们眼睛可没瞎!” 沈清愣在那儿,这信息量有点大。 其他姑娘们也纷纷做证,都看见他动手了。 跟随那老妇人来的两个年轻人,也在反驳,双方吵的不可开交。 那老妇人眼见儿子还在人家手里,她抢不回来,突然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边哭边骂,“不要脸的小蹄子,明明是你们勾搭我家三儿,却偏要说我家三儿非礼你,也不瞧瞧你那没三两肉的小身板,我家三儿能瞧上你吗?难怪人家都说阳庄跑出来几个被毁了身子的丫头,被人玷了清白,脏了身子,敢情是没人要了,才想着讹上一个是一个,我的老天爷哎,我们家可不要这样的媳妇,就是杀了我也不要。” 钟灵等人脸色大变,有的捂着耳朵,不想听,有的别开脸,有的嘴唇都在发抖。 有些伤,就算好了,也会留下疤,偶尔碰触还是会痛不欲生。 更何况还是关乎名节的事情,如果不是沈清收留她们。 那她们的去路只有三条,要么堕落入红尘,要么找个破败的庵堂,一辈子再不出来,最后,那就是投湖了。 现代人对于毁身的女子都无法真心接受,又何论古代呢! 老妇人还在喋喋不休的谩骂,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蹦。 沈清听的厌烦,“把她嘴堵上。” 钟灵冷酷道:“把她制住!” 几个姑娘一拥而上,把老妇人的胳膊抱住。 “嘿!我早就想这么干了!”钟灵从旁边水缸边拿了块破抹布,掐住老妇人的嘴,用力塞了进去。 都这样了,边上那两个男娃却一动不敢动,畏缩的站在一边。 沈清淡淡道:“这位婶子,我问你的话,你最好老实交待,否则你儿子的腿恐怕就保不住了,小黑,去!”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小黑收到指令,立马一个纵跃跳到那人跟前,汪汪汪朝他叫几声。 小黑一口的尖牙,真凶起来,那是绝对够吓人的。 那小子被吓到双腿发抖,直叫:“把狗牵走,快把狗弄走。” 老妇人怕儿子真被咬,虽然她心里发狠,恨不得冲上去撕破沈清的脸,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我说,我们家住的村子就是你们这儿范老大家儿媳的娘家,也就是潘家,他家闺女前几日跑回娘家,反正啥话都往外说,我们也就顺耳一听,可没旁的意思。” 沈清眸光又暗了几分,“你没旁的意思?你可真敢说,要是你没在儿子跟前念叨,他会轻薄我们月牙村的女娃吗?教子无方,你这个当娘的第一个该打。” 老妇人听她这话茬不对,犟道:“哎哎!话可不能之么说,儿啊!你快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有没有非礼她?” 那小子一见小黑掉头回去了,不知咋的,底气又来了,“娘,你别听她胡说,不就是摸一下屁股,再说,谁叫她对着我笑,我一时没忍住嘛!” “他摸了谁的屁股?”沈清看向几个姑娘。 第411章 挺凄惨的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一个瞧着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举了手,“回姑娘的话,是我。” “你……你叫什么来着?”家里人太多,就算当时记住了,回头事情一多,又给忘了。 “姑娘,她叫乔月,是我们几个人当中年纪最小的,比您还小一岁,才十二。”钟灵回道。 乔月一脸小心的站在那儿,身材娇小,个头也不高,但模样很水灵,比沈凤还要好看许多。 只不过她总喜欢低着头,又爱躲在姐姐们身后,所以不大显眼。 沈清点头,“你别怕,把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出来,不偏不倚,我自会替你做主。” “是!”乔月小声的开始诉说。 她声音不大,但吐字清晰,也没什么废话。 沈清只听了个开头,就猜到后面,毕竟这种套路,她看的太多了。 “我们几个正围在卖簪子的小摊前,她们几个在前面,我被挤到后面,突然感觉屁股被人掐了一下,我回过头时,就看见他了,当时只有他离我最近,他还冲我笑,我看见他的手就在这样。”她对着钟灵的屁股比划了下,这回是个人都能看明白。 “很好,这位小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不过在你狡辩之前,我要说一句,是男人的话,就要敢做敢当,别做了又不敢认,叫人看不起。” 老妇人嘴被堵了,要不然她一定得嘱咐儿子,不能认,绝对不能认,要是认了就真成王八了。 可惜,她儿子正处在血气方刚的年纪,被人一激,头脑发热,挺着胸脯道:“就是我掐的又怎样,她又没少块肉,不还是好好的吗?再说她又不是啥黄花大闺女,怕个啥!” 乔月眼睛红红的,她很想大声说,她没有被玷污,她就是黄花闺女,还是清白之身,可除了验身之外,谁又会信她的话。 这顶帽子,不扣也得扣了。 沈清不耐烦的摆摆手,“乔月,他掐了你,拿上板子,朝着他的屁股打二十下,你们的账就清了,再把他们撵走,别叫我再看见他们。” 钟灵惊讶道:“就这样?” 沈清忽然沉下脸,“不然呢?你是要将他送官还是真打断他的腿?” 钟灵察觉她情绪不对,连忙低下头,“奴婢不敢。”嘴上这么说,可她心里却未必这么想。 不只是她,可能其他人也会这么想。 如果她们是清清白白的女子,今儿主子的处置方式,是不是又会不一样了? 沈清扫视了眼院里的众人,“如果你们觉得有必要弄断他的腿,那你们就去做,后续有任何麻烦,你们自己担着,我顶多把卖身契还给你们,我与你们说白了也就是泛泛之交,你们愿意留在我身边,我便收留了,可是我这个人最讨厌麻烦,不光是别人在意你们的过去,你们自己比别人更在意,所以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你们都会觉得那是对你们的蔑视,对你们的侮辱,最近这样的事没少发生,我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们要是总这样,我真的累了。” 她不提,并不代表没有。 比如毛豆他们一句无意识的玩笑话,可能就让她们敏感的以为是在说她们,在隐喻,在暗示。 便跑来跟她告状,哭哭啼啼的要她给个说法。 一次还罢了,两次三次……是个人也受不了,她又不是整日闲着没事干,专给她们服务的判官。 钟灵带头跪下,“姑娘,我们错了,姑娘别生我们的气。” 纵容,是会让人膨胀的,沈清纵容的次数多了,她们心里也越发有恃无恐。 就算明知人家没恶意,也忍不住会去多想。 院里齐刷刷跪了一排的姑娘,把那对母子几人都看呆了。 沈清摸着小黑的头,略带威严的说道:“你们想好了再来跟我回话,别光说自己错了,要明白错在哪,去自己的屋子面壁思过。” 几人不敢反驳,排着队走了,经过沈清身边时,连头都不敢抬。 等看不见她们了,沈清才开始看向剩下的几个外村人,“你们既然跟潘凤的娘家同村,那咱们也不是外人。” “对对,是是,这位姑娘,我儿子有错,我明白了,回去我一定好好管教,就不劳姑娘费心了。”老妇人嘴里的抹布被拿下来了,终于能说话。 “不想我费心也可以,你回村之后也替我散播一个消息出去,就说……” “啊?这,这样好吗?”老妇人听完她要自己传的话,脸色都变了。 沈清冷笑,“那就把你儿子打上二十板子,选哪头,你自己拿主意。” “我,我明白,姑娘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办妥妥的。” “婶子只要明白,我让你传出去的话,都是真的,也不是我编的,又不是污蔑,他们没什么好辩驳的,到时就说你在月牙村赶集时,听人说的便是。”沈清甩给她一锭银子,“拿着吧!好好把事办了,办的越漂亮,我给的赏银越多。” 老妇人捧着银子俩眼放光,把沈清刚才说过要打断她儿子腿的话,抛之脑后,这会看沈清的目光都带着小星星。 但沈清话锋一转,“你儿子确实犯了错,我也要对我的人有所交待,这样吧!打就免了,罚他在我家做三日苦力,也没旁的活,就是挑水劈柴而已。” 老妇人只犹豫了一秒就点头了,“行行行,只要姑娘不打我儿子,干啥都成,儿呀!你留在沈家好好干活,别再犯浑,娘三日后便来接你。” 她还要跟沈清回禀,再拿好处呢! 比起传闲话,显然还是银子更好赚。 于是,老妇人带着另两个侄子,丢下儿子跑了。 小年青站在院子里,本身穿的也单薄,再被小黑一瞪,看上去挺凄惨的。 “你叫什么?” “啊?” “我问你叫什么?” “我叫郭春生,大家都叫我生子。” “你非礼人家小姑娘,这是事实,无可否认,所以这几日就好好赎罪,等三日后,我自会放你离开,我这儿也不缺人。” “是……我晓得了。” 第412章 搬救兵 “现在去外面蹲着,别在院子里碍我眼,等他们回来,自会有人能你安排活。” 郭春生闷头闷脑的去了院子,沈清刚把碗送回厨房,正在厨房泡茶呢,范小山就进来了。 在经过门外时,视线在郭春生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东家,郭家的小子怎么在外头?”范小山站在路上,远远的瞧见院里围了一群人,这才赶回来。 沈清头也不回的道:“你认得他?” 范小山道:“陪小凤回娘家时,遇见过,这小子咋惹着你了?” “也没什么,就是犯了点小错,我惩罚他一下,放心,他娘已经回去了,外面的大集咋样,有没有人闹事,没人收摊位费,也就没人管理,就怕他们为了抢位置再打起来。” 虽说就是根据谁先来谁先挑的原则,但只要是有人的地方,总是有纷争。 范小山也钻进厨房,站在她身后二步之外回话,“是有几个闹矛盾的,但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劝一劝也就罢了,不过倒是来了好几个扒手,混在人群里,我腰上的荷包就差点被偷。” 大恶没有,小恶不断,也挺让人烦心的。 沈清诧异,“我看见小旺,只想到人贩子,倒是忽略小偷了,我瞧这帮人的架势,以后咱们这儿可能隔上十天半个月就要办一次大集,比起青泉镇,咱们这儿的位置倒是离附近十几个村子更近,况且他们带来的东西,有很多咱们也可以买下来,所以这大集还得办,小偷的问题要解决。” 范小山摇头,“小偷自来就是最难缠的,不像那些江洋大盗,在官府通缉榜上有名,抓住了送官便是,这些小毛贼,说白了就是一些小孩子,而且他们是个团伙,据我所知,青泉镇有一个最大的扒手团伙,人数大概有十几个,有些是离家出走的,有些是被他们偷来的孩子,经过训练就成了扒手,每次赶集过节,都是他们最活跃的时候,咱们就算把人抓住,往大牢送太远,打一顿不管事,过两天他们又活蹦乱跳了。” 俩人正说着话,忽然沈清瞥见厨房的后窗有个影子一闪而过。 “哎?我刚才好像看见一个人摸到咱们后院了。” “是吗?”范小山机警的跑到窗户边,打开窗子探出头,然后又跳出去。 外面都是干枯的灌木丛,都是槐树洒下的种子,从里面钻一圈出来,保准头发全乱,衣裳也被刮的乱七八糟。 范小山沿着院墙跑了一圈,啥也没找着,又从厨房的窗子跳了进来,落了地,反身把窗户关上,“没找见,不过我发现林子里有脚印,夜里还是警醒些,咱两家都有不少牲口,光是院子里的腊肉也够让人眼馋的,我今儿瞧见不少人在坝上朝咱们这儿看。” 沈清已经把茶泡好了,出于礼貌,也给他留了一杯,“刘恒不在,守夜的人还没定下……” “我爹说了,我跟他轮流守,还有毛豆他们,也能一块守,再说不是还有小黑吗?它最警觉。”范小山笑呵呵的拍着小黑的头,这家伙又跟来厨房,趴在了椅子上。 他一边拍小黑,一边伸手过来拿茶杯,沈清觉得他离近了,正要回退,突然就从外面冲进来一人,她都没看清是谁,就见范小山被人狠命一推,竟然就直挺挺的朝她扑下来。 变故来的太快,幸好她反应够快,往旁边歪了歪身子,范小山紧贴着她摔趴在地。 接着,耳朵就响成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范小山!你这个王八蛋,居然背着我跟别的女人苟且,还有你!平时话说的多好听,多漂亮,没想到,也是个两面三刀,骨子里跟你那个娘一样犯贱的贱人,专挑别人家的男人祸害是不是?你想要早说啊!我让给你便是,有什么了不起的,这种又丑又笨的男人,我才不稀罕!” 沈清都懵了,啥跟啥呀! 而且潘凤嗓门太大,她感觉耳膜都要被震聋了,所以反应也慢了半拍。 但范小山跳起来,二话不说就甩了潘凤一巴掌。 “疯了,你这个疯婆子,发什么神经,又在那胡说些什么,你要是不想好过,我给你一纸休书,滚你自己家去!”他也受伤了,脑袋磕到桌角,瞬间就起了个大包,疼的直犯晕。 潘凤突然拍着大腿跳起来,狠狠瞪了沈清一眼,转身跑到院子里大叫大嚷,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蹦,什么肮脏的字眼都往沈清身上安,好像不把她安上一个勾搭有夫之妇的罪名就不罢休似的。 范小山愧疚的看了眼沈清,冲出去阻止,可他手刚伸出去,潘凤就拽过来狠狠咬了一口,她下嘴狠,咬住了就不松口,要不是外面的郭春生来的及时,范小山的手腕都要被她咬掉。 潘凤的嘴里还有血丝,她就那么恶狠狠的看着范小山,跟看杀父仇人似的,这哪是夫妻。 沈清很快就明白了,大家都以为潘凤收敛心性,打定主意要跟范小山过日子,原来人家是忍辱负重,找机会闹一场大的呢!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她就想通了关卡,心里也有了主张。 潘凤一抹嘴巴,又爬起来头也不回的冲出去。 沈清问:“她怎么走了?” 范小山苦笑,“怕是去搬救兵了。” “现在?” “今儿赶大集,她娘家人也来了,这时机……真是绝了。” “小山,你说心里话,还想要这个媳妇吗?” “不!我不要了,这回不管别人说什么,我都要把她休了,这样成天吵来吵去,一家人还得算计,活的太累,再说我娘身子渐渐重了,我不想再让她操心,反正咱们家现在日子过的也安稳,休就休了吧!” “你想的简单,她娘家那些人岂是好糊弄的,不过我想起来,她对长辈不敬,也是犯了七出之条的,但这事不好说,她有一万种狡辩的理由,所以你可千万别拿出来做为谈判的筹码。”沈清毫不客气的给他泼凉水。 第413章 可有证据 范小山面如死灰,“那可咋办?真要赔的倾家荡产吗?东家,我对不住你,本来就是我的家事,却连累了您,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沈清抚摸着脖子上挂着的扳指,这扳指她戴着有点大,干脆让姐姐编了个绳子挂在脖子上。 至于为何要随时带着,肯定没那些儿女情长的心思,主要是觉得这东西太贵重,万一丢了让人捡去,再流落出去,造成损失了,她可担待不起。 哎呀!想歪了。 “咳咳!别说这些没用的,把事情解决了,咱们安安生生的过个年,年后还有一大堆的事儿,你好好干,以后我提拔你的当管事,到时要什么样的媳妇没有。” 范小山脸红了,低着头。 郭春生没离开,就在边上听着,有点羡慕,世上还有这样的东家呢! 范氏听到动静不对,揣着还没纳完的鞋底就过来了,一进院门,见儿子捂着手腕,紧张的问:“儿啊!又咋了?” 范小山苦笑,“没事,被她咬了一口。” 即便没提名字,范氏也知道说的是谁,她又心疼又生气,“这是造的哪门子孽,娶了这么个搅屎棍,成天没个安生日子过,我跟你爹成亲几十年都没拌过几句嘴,现在可倒好,成天跟儿媳妇打擂台,我真的是……” 她也年近四十,身体精力肯定跟年轻时不同。 怀这一胎本来就累,成天还要提心吊胆,生怕儿子跟媳妇又闹上,就这也没防住。 看着儿子手腕上深深的牙印,她一拍大腿,下定决心道:“干脆休了拉倒,大不了我们赔些银子,落得个清静。” “娘,这回是没法善了,我跟东家商量了,休是不可能的,还是跟她和离。” “那也太便宜她了!” “娘,能把事情了结,就干脆的的了结,我也累了。” “儿啊!是爹娘的错,给你找了这么个儿媳妇。” 母子俩正互诉苦痛,潘凤就风风火火的跑回来,身后呼啦啦跟了一堆人。 大概六七个,范氏一看到来人,立马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亲,亲家……” “哼!” 来的人两个中年男女,显然是潘凤的爹娘,板着脸,横眉冷对,一看就是要来算账的。 二人身后跟着两个儿子,另还有一个青年,他一进来眼珠子骨碌碌的乱转,并没有第一时间关注发生了什么。 范老大领着范翠翠也回来了,父女俩站到范氏身边,面色也不好。 再有就是沈慧,她是跟着许璐出去的,所以俩人也是一样起回来,柳叶跟沈七也回了,几人站到沈清这一边。 阵营分的很明显。 潘凤正要张嘴控诉,沈清抢先一步道:“过门就是客,柳叶,小七,回屋搬长椅。” 范老大站出来道:“我们的家事不好麻烦东家,我看我们还是回家自行商议。” 他想走,潘父跟潘母可不干。 “走什么走?我姑娘说小山跟这丫头私会,差点就干出苟且的事,就是要当着她的面,把话说清楚!” “对,说清楚,我女儿不能凭白无故受委屈,要真是奸夫淫妇,就该关笼子里沉塘!” “东家跟佃户勾搭,果然是狗肉上不了席面,你早说啊!早说叫我妹妹把男人让给你,搞的好像八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潘老二骂起人来,也是够毒的。 潘老大阴测测的盯着对面的一众人,缓缓摸向腰间,那里有个突起,藏了什么东西。 范小山气疯了,“潘凤那张嘴说的话,也能信?你们污蔑我也就罢了,这是我们东家,说话之前最好想想清楚!” 范氏捂着心口,气到快要昏厥。 范老大更是脸色铁青,攥着拳头,恨不得冲上去给这一家子捶死。 范翠翠觉得没脸,“嫂,嫂子,你咋啥话都敢胡编,疯了,你真是疯了。” 沈慧气到双手颤抖,“姓潘的,今儿你们要是不把话说清楚,休想出这个门,沈七,把院门关了。” 许璐怕她失态,握住她的手腕,轻声道:“别气别气,这种胡诌的话,说出去谁会信,放心,我们都在,不会让二姑娘受委屈。” 沈慧眼泪忽然就下来了,她觉得自己跟妹妹都太倒霉了。 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一点,不是这个闲言,就是那个碎语,明明不是她们的错,却非要把屎盆子硬往她们头上扣。 沈七跑去关门,柳叶冲进厨房,一手提了一把菜刀出来,气势汹汹的瞪着潘家人,小黑伏下身子,做出攻击姿态,朝他们汪汪的狂吠。 反观沈清,最淡定。 她在想,潘家人肯定也知道这事很扯,但他们装着相信了,为的什么? 不过就是银子。 许璐冷静道:“没有证据的诽谤,是要吃官司的,潘姑娘,你可有证据?” 潘凤只慌乱了一下下,就又开始胡搅蛮缠,“什么证据?你是想说让我抓到他们没穿衣裳滚到在一起吗?哼!就算要滚也得是晚上,总不能大白天,再说我回娘家那些天,鬼知道他们睡过多少回了。” 潘凤正骂的兴起,冷不防一个人影从她身后冲上来,不由分说,甩了她几巴掌。 罗琴一手还牵着刘小旺,打完了还不忘指着潘凤警告,“再让我听见你说些污秽不堪的话,我就把你嘴缝上!” 她是习武的,下手够狠。 潘凤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涨起来。 潘父潘母见女儿被打,正要撒泼吵闹,罗琴突然抽出一把匕首,握在手里,“谁再敢上前,后果自负!” 面对冷冰冰的刀,他们都迟疑了。 潘老二冷哼,讥讽道:“说不过就耍刀子,莫不是还想把我们潘家人都弄死,那你们可得挖一个深一点的坑。” 罗琴一记冷眼扫过去,“你找死!”她飞起一脚,踹中潘老二腿窝。 潘老大见弟弟被欺负,握着拳头就要找罗琴算账。 沈清冷冷的拍了下小黑的脑袋,小黑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这回不是吓唬,而是真的扑上去一口咬住潘老大裤腿,一咬一扯,裤子就被扯烂了。 第414章 姓范不姓潘 潘老大吓的摊坐在地,小黑又扑上去,用爪子踩住他,对着他的脸张嘴威胁。 潘老大吓的哇哇大叫,可另一个年轻人只是害怕的往后躲,根本不敢解救。 潘父骂骂咧咧的就要找棍子,嚷嚷着要把小黑打死,可真对上小黑凶狠的眼神,又怂了。 院子里乱作一团,沈慧眼泪汪汪,许璐又轻声安慰她,其他人则是一脸的义愤填膺。 就在这时,郭春生喃喃道:“莫名其妙嘛!人家主仆说两句话,就说人家通啥的,这位嫂子,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他是真觉得莫名其妙,他一直就在,啥叫勾搭,他不懂啊! 本来他的声音不大,可他说的话,正戳中潘凤的心虚,她突然又把矛头对准郭春生,“你知道个啥,你晓得个屁,你亲眼看见了?” 她这么一说,郭春生也想较真了,“我一直都在啊!这位嫂子,我看你不止脑子有问题,眼神也不好,你是不是瞎了?”好歹他也摸到女娃屁股的,这点胆气还是有的。 一码归一码。 他摸了那姑娘的屁股,就会对她负责,那这就不算轻薄了吧? 潘母又冲上来,要拧他耳朵,又要掐他,郭春生也是个莽撞性子,又是被老娘捧在手心长大的,才不会让着。 他一把揪住潘母的发髻,“你这老婆子还要打人?我娘要是在,她得跟你拼了!” 潘家兄弟俩见老娘被欺负,也想上去帮忙,奈何身不由己,看了一圈,见同来的小子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阳子,你是死人吗?还不快去帮帮我娘!” “我?哦哦!”丁阳被赶鸭子上架,慢吞吞的往那边挪,可他走的太慢。 沈清直接吼了一声,“都给我住手!” 她一声令下,她的人肯定要停手。 罗琴拉着刘小旺退开了,范家人也往后退了退,就连郭春生也自认为自己现在是沈家人,松开了手。 沈清瞥了眼低下头的范小山,道:“潘家的人,我知道你们有诉求,还是别闹了,坐下来把话说清楚,这样吵来闹去的,对谁也没好处,来人,看座!” 沈七跟柳叶又把凳子搬过去,搁到潘家人跟前,范家人也坐了两条长凳。 其余人也是一样,只有沈清坐的是一把圈椅,小黑依然趴在她脚边,她一抬脚,刚好可以踩着小黑的背。 见人都坐下了,她又道:“你们两家的事,我本来不想管,最近都没有过问,我们家的人也是避讳着,但没想到,有人竟把歪主意打到我头上,潘凤,你污蔑我的事,咱们另算……” “这……”潘凤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竟被她轻描淡写就糊弄过去了,她有点不甘心,可沈清也没给她反驳的机会。 “你不用辩解,等会自会给你辩解的机会,咱们现在来说说你们两家的事,这亲戚怕是做不成了,你们两家是咋想的,别吵别叫,好好说,声音太大我听着烦。” 范小山本来提着一口气要吼的,听她这么说,也只能放低了音量,神情有些委屈,“我要休妻……” 他刚开了个头,潘父就跳起来,指着他要开骂。 沈清踢了下小黑,后者会意,立马站起来朝潘父狂叫,吓的潘父只能缩了缩脖子,又坐了回去。 “范小山,你得知道一点,她即使有错,也罪不至休,你也该知道,一个被休回娘家的女子,将来的日子有多难熬,再说了,她毕竟是明媒正娶,拜过天地,我看还是和离吧!” 潘凤应该是没想到沈清会为她说话,眼睛瞪的老大,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挺对不起沈清的,好像她做错了。 范老大正色道:“我们家怎么着都行,一切都听东家的。” 范氏也点头,“没错,都听姑娘的,姑娘,你做主就行了。” 潘母小声嘀咕,“你们当然咋样都行,我闺女可是毁了清白。” 沈清没理会那妇人,见范家人表态了,又看向潘父,“你们家的意思呢?是要和离书还是休书?” “当然是和离书,他俩还没孩子,这倒也省心了,不过家里的财产还是要分清楚,再说了,这事全怪范小山,他得承担全部责任,除了分家产,还要给赔偿的银子。”潘父一脸阴狠的说完,便去看沈清跟范家人的脸色。 其实在潘凤回来之前,在娘家时,他们就商议好了,怎么挑事,怎么把这门亲搅黄了。 潘家人惦记着银子,他们想的是让范小山给许多许多的补偿,这样一来,潘凤带着银子回娘家,银子就是潘家的,可如果潘凤还是范家的媳妇,银子再多,那也姓范,不姓潘。 老俩口把算盘珠子打的噼里啪啦做响,当然,他们也是疼女儿的,如果没人肯接盘,他们也是要犹豫一番的。 这话不能说,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 沈清听着潘父的大言不惭,继续问:“那你们打算要多少赔偿银子?” 潘家人互相交换了个眼色,潘母想说,被老头子按下,还没商议出结果,潘老大突然站起来,大声道:“我们要一千两银子!” 这下,就连潘家人都惊呆了,跟他们在家时商议的不一样啊! 当初说好了,如果是和离,得让范家大出血,他送来的聘礼不过几十两,可看看他们家现在混的,一家四口都拿着月钱,听说沈家还给他们分红,范小山跑了一趟关外,也挣了不少,都是沈家给的。 再加上他们觉得沈家一定会为范家出头,所以可以多要些。 可他们商议的,也不过三百两撑天了。 有了这笔银子,他们可以在镇上置办铺面做生意,还能再买十亩地。 里外一出,算起来,潘凤这回成亲,他们家能买二十亩地,还有一笔银子,怎么着也不亏了。 范小山看清这家人的嘴脸,愤怒道:“你们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一千两,就是一百两,我也没有,做梦去吧!” 第415章 你脸可真大 范氏道:“亲家,做人要凭良心,潘凤嫁过来之后,我也没亏待她吧?你们不能把我们家往死路上逼。” 范老大恨恨道:“老婆子,你也傻了吗?还没瞧出来他们是想从沈家剜下一块肉呢!” “啊?这跟东家有啥关系?” “是啊!这跟东家有啥关系,本来就是咱们的家事,现在却连累了东家,我这老脸……”范老大反手甩了自己一大耳瓜子。 “爹,别这样。”范翠翠心里也很难过,她头一回真真切切的见识到人性的险恶,记得两家相看时,她还觉得潘叔潘婶都很面善,也很通情达理,是好人呢! 范小山也自责,娶个媳妇,都快把家搅散了。 潘老大阴着脸,瞥了眼沈清的方向,“你没有,可她有啊!你俩不是姘头吗?叫她拿出一千两,我们就把潘凤带回去,好让你俩过上小日子!” 潘父缩了回去,潘老二捂着肚子,嘿嘿的阴笑,坐在他身后的丁阳,也就敢探出头这瞧瞧,那看看。 沈慧又气的不行,可又不敢随便开口。 就在这时,沈婆婆跟刘婆婆在回来了,一进院门见坐了一院子的门,老太太还吃了一惊,“这是咋回事?这……这不是小山他大舅哥吗?” “奶奶,你们先回屋喝杯茶。”沈慧连忙要把她扶进去。 可沈婆婆也是对两家的事门清,等她看清院里的人表情都不对,范氏还一副要昏倒的样子,顿时不干了,“这是咋了?又上门闹事?慧丫头,你老实说,到底咋回事?” “这……”沈慧难以启齿。 许璐忽然把事情经过一字不落的跟老太太说了。 当听到潘凤污蔑说沈清跟范小山有一腿时,沈婆婆只觉得头昏眼花,要气到心梗。 沈慧见老太太脸色不对,吓了一跳,埋怨的瞪了眼许璐,又赶忙跟沈清俩人,把老太太搀扶着要往屋里走,可老太太倔强啊! 挥开二人,哼哼两声,道:“都别搀我,我要在这儿坐阵,我看谁敢欺负我孙女!” 潘老大搓着受伤的胳膊,阴阴的道:“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我们家势小,比不得您家大业大……” “掌嘴!”沈清冷冷的下令。 罗琴又撸起袖子冲上去,啪啪甩了两巴掌,又揪着衣领,把人提起来,“你算个什么东西,不是我们给你脸,你也配站在这儿说话?” 潘父看着俩儿子都被打的脸颊红肿,气的哆嗦,“你们……你们也太过份了,我们,我们要去告官。” 沈清笑了,“告官是吗?随时可以,知道县衙大门朝哪开吗?知道县令大人姓氏名谁吗?要不要我给你引荐一下?哦对了,县丞大人就在镇上,你们也可以去那儿告状,我一定会告知柴大人,秉公执法,绝不偏私!” 潘父醍醐灌顶,他怎么忘了这茬,听说这丫头把本地的官老爷都买通了,县丞大人跟她是拜把子,整日都厮混在一处,那县令大人又怎会听他一个平头老百姓的控诉。 再说,他刚才只是吓唬,又不是真的要去告官。 潘母还不服气,“别以为你有后台,就能只手遮天,哼!我们家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大不了,我们去景阳府,总有能说理的地方。” 沈清拍手,“很好,你们随时可以去,要不等你们去告完了,咱们再回来谈?” 潘老大捂着脸,盯着沈清,那眼神仿佛要吃了她一般。 沈清依然在笑,“你可以再说两句试试!” 罗琴适时亮出巴掌,她还没扇过瘾呢! 范老大站起来,“东家,我想好了,我们家砸锅卖铁,赔给她一百两银子,两家就算清了,要是同意,我这就找人写和离书,若是不同意,那便拉倒,我们家就当她是个闲人养着,等我儿出息了,我再给他纳个二房,哼!” 范氏也好像找到出口了,眼睛一下就亮了,“对,娶二房,我儿这么能干,娶个二房也没啥大不了的。”她甚至都在脑子里把中意的姑娘都过一遍,既然是二房,身世上面就可以将就,后院那几个姑娘就不错,都是一等一的能干,还有东家管着,再合适不过。 可潘家人就不乐意了。 “你们敢!” “对,没我们的同意,你们家敢纳二房,好大的口气。” 老俩口跳起来骂。 范氏也来了脾气,“咋?我们家给我儿子纳二房,还得经过你们的同意?瞧你们脸大的,你家张嘴管我们要一千两,是不是也存了给你老伴纳二房的心思?要真有这想法,跟我说一声啊!我帮你们张罗!” 潘父老脸涨的通红,也不知是被戳中心事,还是羞臊的,“胡搅蛮缠!这是两码事!” 范老大把手一拍,“就是一码事,一千两没有,一百两顶天,爱要不要!” 潘凤挣扎着道:“你们没有,可她有,让她出,要不然我就出去说她勾搭我男人,叫她姐妹一辈子嫁不出去。” 许璐惊的直摇头叹息,“我算是知道谣言是咋传出去的了,我能扇她吗?” 沈慧本来要生气,可听他这么一说,又觉得好笑,“别,你是文人,还是别动武。” “可我手真的很痒。” “算了!我都习惯了。” 许璐一脸的心疼,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沈清都要为这女人的逻辑惊叹了,“你想的倒很好,我凭什么要出。” “你又不缺这点银子,替他们出一下又怎么了。” 很显然,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沈清都要被她气笑了,“你脸可真大。” “你!” “这事就按范叔说的,一百两银子,两家写和离书,你们把女儿领走,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一锤定音。 “不成,没有一千两银子,我们不走。” “对,就要一千两,少一文都不行。” 潘老大跟潘老二又开始叫嚣,虽然被打了,但为了银子,今儿就是断腿也不能善了。 范老大怒骂道:“一帮杂种,你们要是不同意,那便作罢,走,咱们回家,不能再打扰东家清静。” 第416章 被打的不轻 范氏也要起身,“是这个理,咱们家的事够麻烦东家了,不能再给她添麻烦。” “你们敢走!”潘老大怒吼一声,只可惜那张脸可笑无比。 两家人又吵起来,沈清却注意到潘凤不作声了,她悄悄溜到爹娘身后,好像在跟那个叫丁阳的小子说着什么。 俩人交头接耳的姿态,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 沈清用胳膊肘戳了下罗琴,小声问:“他俩在说什么呢?”从那小子一进来,她就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 罗琴看了一会,摇了摇头,“不知道。” 沈清诧异,“不知道你还看的那么认真。” “哪有,我是在看,她的腰好像很粗啊!” “腰粗有啥不对,兴许是吃胖了。” “有可能吧!” 俩人对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敏感的人听到一点风吹草动也要惊跳起来。 比如潘凤。 “我腰哪里粗了,你们别乱说。”说着,她还试着用双手去遮掩。 罗琴眼睛一眯,快步走上去,不顾潘凤的挣扎,攥住她的手腕,好像是在给她把脉。 沈清眼皮一跳,心道不妙,难道说潘凤怀孕了,那这两家又离不成了。 这可咋整,要不然她把范家挪远一点,她眼不见心不凡? 范氏也看懂了罗琴的举动,心里一沉,有孩子跟没孩子,那可是完全不一样的,真要和离,一百两是不可能了。 估计也离不了,还得继续过日子。 想到以后的日子,范氏只觉得头皮发麻,没盼头了。 潘凤甩开罗琴的手,慌张着往后退,“我警告你,可别乱说,要是我出了什么事,我爹娘绝对不会放过你!” 罗琴看着她慢慢的笑了,“是吗?你这肚子都显怀了,比你婆婆的肚子还大,你瞒得住吗?是不是想赶紧把亲事退了,拿了钱走人,再回家跟孩子亲爹过日子?你算盘打的蛮精啊!” 轰隆隆! 仿佛有一道惊雷劈在众人头上。 沈清笑的幸灾乐祸,把椅子往后拖了两米,看热闹还是离远一点,免得被波及。 沈慧惊讶的捂着嘴,“他……他们成亲才一个多月啊!” 沈清翻了个白眼,“姐,不用说的这么直白,是个人都知道是咋回事了。” 潘凤跳起来,嘶吼道:“胡说,你们胡说,根本就是没有的事,我就是长的胖了,她又不是大夫,你们就信她说的话?” “看喜脉又不难,你若不信,现在就找个大夫来,一摸便知,你这几个月有没有洗过身子,你自己不知道吗?”罗琴毫不留情的戳穿她,这个潘凤根本就是心知肚明,揣着明白装糊涂。 沈婆婆叹息着摇头,“还说自己是清白人家,肚子里揣着别家的小娃娃,却跑来骗婚,你们潘家的家教,可真是好!” 范氏这回是真晕倒了,范老大来不及骂人,把媳妇接住,又火急火燎的踹了儿子一脚,“还不赶紧找个郎中回来,骑马去找,潘家的这些人,一个都别放走,姑娘,麻烦你替我们做主。” 沈清明白他的意思,眼下人证物证据在,要是让他们走了,回头再把潘凤藏起来,事情就不好办了。 沈家人多,沈清又让柳叶去后面把钟灵她们叫来,人一多,把院子一围,谁也别想出去。 潘母有些慌张,存了心思要问女儿,可碍于场合不对,她一直找不到机会跟女儿单独说几句话。 潘父则是一脸淡定,他认定沈家的人是胡说,对他们无可奈何,就要使阴招,简直不要脸到极致。 潘家兄弟俩被打的不轻,坐在一脸揉着伤处眼睛还不忘瞪着沈清,如果眼神能杀人,沈清这会怕是已经被秒成渣了。 反观潘凤,她把头越垂越低,好像是要找个洞钻进去,一边又去瞄后面站着的小子,那个叫丁阳的。 人的表情是可以出卖很多信息的,哪怕是专业演员,也未必能把真实情绪掩饰的很好。 范小山亲自跑去找大夫,骑着马去,把老大夫绑在身后,又快马加鞭的赶回来,竟然只花了两刻,足以瞧出,他内心也是很焦急的。 在这两刻之中,沈家院里倒是出奇的平静。 沈婆婆有些幸灾乐祸,竟还邀请潘家人喝茶吃果子,吃饭是不可能的。 范氏平复好了心情,便让女儿回家把过年要吃的瓜子花生糖果都抱些过来。 “都是自家炒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没有送过来,还有年糕,放在炭炉边上烤着吃也好。”范氏最近有空就做小衣裳,算着日子,给孩子做夏衣。 还有许多要用的小玩意,比如摇摇床,尿布,尿垫,换洗的裤子,洗澡盆。 时隔十几年,家里再添小娃娃,真是又欣喜又紧张,感觉啥都要准备。 幸好现在日子好过了,她也有闲钱置办,要是还住在山上,那才是真不方便,想她当初生范翠翠时,足足疼了两天两夜,差点没憋死。 没法子,山上人家生孩子都是如此,请大夫太花钱,来回又是山路,耽误时间,又不方便。 每回一想到,她就真心要感谢沈清,要不是她,自己一家子从山上下来,就只能靠着攒下的钱,买几亩田地生活,范老大就得去打零工,儿子也得去干苦力,翠翠哪能这样悠闲的在家里待着,恐怕一早就得许了人家,换些彩礼回来,再给小山娶媳妇。 想到沈清,再想到沈慧,范氏有些都在奢望的想,要是小山当初胆子大一点,跟大姑娘求亲,那他们家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东家,爹,娘,大夫我请回来了。”范小山气喘吁吁的撞开院子,一手还拖着个直翻白眼的老郎中。 “慢点慢点。” “小山,你把人家勒死了。”范氏赶忙让女儿把老大夫扶过来,范老大也搬了凳子,钟灵倒了碗茶,李胜男给老人家顺顺后背心。 沈婆婆于心不忍,“你就是再着急,也得顾忌一下,再把人颠没了,我看你可怎么收场。” 范小山有点高兴,有点兴奋,“没事儿,我想着跑的快点,早些把事情解决,咱们也好安安生生的过个年。” 第417章 爹娘救我 他现在一想到可以摆脱潘家人,就浑身起劲,哪还顾得了其他。 要说刚成亲那会,他还念着潘凤把清白身子给了他,心里对她有几分疼惜,可到了现在,他只想过几天清静日子,成天吵架的日子,他真是过够了。 他是高兴了,可潘凤却如临大敌,她站起来,紧张的手足无措,“请大夫干嘛?我又没病,我不要看大夫,范小山,你想休妻就直说,少整这些没用的,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妥协的!” 罗琴冷哼道:“刚才大夫没来之前,你怎么不叫,现在大夫来了,才开始嚷嚷,晚喽!” 潘凤始终抱着一点侥幸,可惜这点侥幸并不能改变什么。 潘父气呼呼的道:“你就让他把脉,要是看错了,你们得再赔一倍!” 潘母打了他两下,想让他闭嘴,可惜老头怒火中烧,根本不理会。 潘家兄弟俩比他老子还有头脑。 “谁知道这大夫你们是不是花银子贿赂了,他说的话能信吗?” 既然要耍无赖,那就把无赖进行到底。 “对啊!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好的,这年头有钱能使磨推鬼,连上面的关系都能打点好,更何况是个大夫呢!” 兄弟俩一唱一和,势必要把老大夫也打下去。 潘凤仿佛抓住救命稻草,“对,就算他说我有了身孕,那也不能信,你们家想休了我,啥法子不敢用?哼!都是一窝子坏人。” 范小山气的吼道:“你们够了,大夫说的也不能信,那要信谁?信你吗?” “范小山!我跟你的时候是不是黄花大闺女,你,你心里不清楚吗?你又不是傻子,这事我能糊弄你吗?”潘凤豁出去了,把新婚那晚的事都拿出来说。 范小山哑了,也愣住。 成亲之前,他娘特意跟他说了,洞房那晚会如何,范氏主要说的是女儿家会如何,让他悠着点,还说女儿家都要经过这一遭。 第二天,他确实在炕上发现有落红了,这事范氏也知道,因为是她去收的床单。 所以母子俩立马交换了个眼色,心情复杂极了。 沈婆婆觉得接下来的事,不适合未出嫁的姑娘听,便把院里的姑娘们都赶走了,沈清不想走,还想看热闹,被沈婆婆板着脸轰走了。 许璐脸红的像猴屁股,头也不敢抬的就冲出了院子,沈七还纳闷。 潘母像是得了护身符,跑掉的底气全都回来了,双手掐腰,又开始大骂范家人没良心,占了便宜还要过河拆桥,潘凤也指着范小山,骂他毁了自己的清白,现在还要倒打一耙。 潘家兄弟俩,跟着说风凉的酸话。 范老大不好回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黑着脸坐在那儿。 范翠翠恨不得捂住耳朵,啥也不想听。 范氏偶尔回两句,但很快就被潘家人嚣张的嘴脸挡了回去,因为她也想到落红的问题,感觉自己底气又不足了。 老大夫本来就被晃的晕乎乎的脑袋,被他们吵的都快炸了,无奈道:“吵什么吵,有什么可吵的,让老夫把一下脉不就得了。” 老头声音不大,很快就淹没在众人的争吵声中,但沈婆婆听见了。 她跑去厨房,转了一圈,又一手抄着锅铲,一手拎着锅盖跑出来,冲到两家中间,猛敲个不停。 那声音简直震耳欲聋,效果不要太好。 见他们都捂着耳朵不吱声了,沈婆婆得意的笑了,“都不吭声了?那就听我的,老头,你来给她号号脉!” 潘凤再次大惊,沈婆婆这时却冷笑,“凤丫头,你要是不心虚,就让老头号脉,如果他说了假话,别说你要找他算账,就是我,也不能饶了这老头,管叫他以后在青泉镇再也混不下去!” 潘母却要阻挠,“凭什么你们说验就验,你以为你是谁?这事跟你们有啥关系?这是我们两家的事!” 沈婆婆也不是省油的灯,“没关系,你们找我家要钱干啥?还张嘴就要一千两,我可告诉你,我家的银子就是扔水里,也不会给你们这种无赖!” “自个儿家的事,回去解决,赖在别人家算怎么回事。”沈长福背着两只野兔,从侧门进来,他在门口听了有一会,本来是不打算进来,想等他们谈完了再说,可没成想,这些人没完没了。 潘家人哪里肯走,他们知道范家人拿不出一千两,就算借,沈家会借吗?一千两,你以为是一千斤麦子呢! 所以他们就是要把战场放在沈家,让沈家心甘情愿的替范家出这笔钱。 至于范家欠下一千两银子,以后怎么还,那是范家人自己的事,他们才不管呢! 话题又转回原处,潘凤始终不肯让老大夫把脉,范氏被他们吵的心烦意乱,捂着脑袋,感觉自己随时都要晕过去。 没办法,沈清又被请了回来,大概是因为沈婆婆虽然骂人厉害,实际上却镇不住场子。 沈清也被他们吵的烦了,直接道:“罗琴,把潘凤弄过来,这事轮不到她拒绝。” 潘凤一听,慌了,“你们敢!别过来,爹娘救我……” 潘父潘母要上前,范老大跟沈长福立刻拦下了,潘家兄弟俩想来硬的,可范小山抄着棍子,一脸阴狠的瞪着二人。 自打这俩人成了他的小舅子,就没给过他好脸。 每回去潘家接媳妇,都要被这俩人一番奚落冷嘲,吃饭也要被猛灌酒,弄的他苦不堪言,潘老二还跟他打听过沈家姐妹的事。 潘老二说的极其嚣张,“不听话?那就打到她听话为止,女人家嫁了人,就得事事听从丈夫的,甭想再抛头露面,哼!这世上没有驯不服的野马,多甩她几鞭子,多叫她跪几回,她保管听话!” 听了这话,范小山深深觉得这厮心狠手黑,谁嫁给他,都没好日子过。 所以,他也是存了很久的不满。 罗琴将潘凤拖到老大夫跟前,硬是把她按在桌子上,“请您给她号脉。” 范翠翠紧张的凑过来,把嫂子的胳膊死死按在桌上。 第418章 和离书 老大夫眯着眼,三指搭在脉上,只停留了片刻,就拿开了。 潘凤紧张的呼吸都要停滞了,她瞪着老头,恨不得在他脸上戳一个洞。 老大夫挺无语的,“这位夫人,你再怎么瞪我,事实就是事实,喜脉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再说你这都快四个月了,瞧这肚子,都显怀了,我就是想说假话,那也得有人信哪!” 潘凤脑子里轰的一声,感觉整个人都麻了。 人嘛! 就是如此。 在真相没有出来之前,她一直抱着侥幸心里,哪怕这种侥幸只有千分之一的几率,她也死死抱着不撒手。 比如有没有可能是她本来月事就不准,所以才推迟几个月不来,洞房那晚不是落了一点红吗? 她前两年,月事刚到年纪来时,就是很少,也会过了月,从来就没准过。 至于为什么胖了,那是因为范家伙食好,每顿都有肉,还有荤油,鸡蛋,大米,白面,整天吃这些,又没有啥重活要干,她能不胖吗? 再说,她又没有呕吐的感觉,不像婆婆,整日一副病恹恹的模样,早上还能听见她干呕的声音。 终合以上情形,她那千分之一的侥幸心理,每天都在增长。 所以才想要赶紧跟范小山和离,只要回了娘家,再拿上一笔不菲的赔偿,到时她就可以躲到外面,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到时怎么着都好。 范氏刚要松一口气,又想到事,“老,老先生,她与我儿成亲一个多月,可那晚,她,她落红了呀!” 这个问题如果不说清楚,是个人心里都要存着点疑虑。 老大夫语气轻松道:“这也没什么,头三个月,胎像本就不稳,过于劳累激动,偶尔见点红,都是正常的,你自己也生过孩子,这一点,你应该晓得,好了,我的事都做完了,我可以走了吧?” 是非伦理,都不关他的事,还是闪人为妙。 沈清道:“沈七,把诊金付了,再送老大夫回去,赶马车,别再骑马。”再颠一回,这老头都得把性命交待了。 范老大连忙道:“诊金还是我们来付,小七,麻烦你送老人家回去,路上慢点。” 老大夫走了,沈清也乏了,“眼下还是两条路,要么咱们去见官,你们不信镇上大夫的话,那咱们就去县衙大堂上,在太爷大人的见证下,请大夫把脉,你们要是心里真没鬼,那就去,不过你们可得想好了,如果她真的有身孕,还是快四个月,范家是可以告你们一个骗婚诈骗罪的,到时不止潘凤要坐牢,她那个奸夫也逃脱不了干系!” 说到这儿,她看了看那个叫丁阳的小子,“哎,这位小哥,你想不想上公堂?” 她只是随便一吓唬,没打算从他嘴里套出什么,结果那小子直接瘫软在地,一个劲的给沈清磕头,“姑娘饶命,求求你别告官,这事……这事也不全赖我,是,是她,是她勾搭我的,我一时没把持住……” “丁阳!你他妈的混蛋!” “闭嘴!” 潘家兄弟俩冲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他们恨的不仅是丁阳干的破事,更恨他坏了一千两银子的好事。 潘父捂着脸,这事有点超出他的理解范畴了,他有点茫然。 潘母左看看,右瞅瞅,最后也是气的狠狠打了下女儿,“你哟!” 潘凤呆了片刻,突然大哭起来,“我不活了,你们不让我活下去,那我就去死,我死了算了……”她冲到水井边,可上面盖了石板,她就是想跳井,也得先把石板挪开。 见不成,又要往外冲,要去投河。 潘母又哭嚎着冲上去抱住女儿,母女俩哭成一团。 范氏心里也不痛快,儿子凭白无故的戴了一顶大绿帽,简直丢人丢到家了,她脸上能有光吗? 一想到这儿媳妇可是他们亲自上门求来的,受了不少亲家的冷脸,又是四抬轿子,大大方方迎进门的,她就想给自己一巴掌。 范老大觉得老脸都快挂不住了,“潘家的,你们想好了没?我们东家说的第二条路,就是拿上一百两,咱们两家再没瓜葛,你们兴许还能赶在过年前,把女儿再嫁一回。” 潘父心里甭提有多憋屈了,可事已至此,他丢不起那个脸,只能像范老大说的,赶紧把这边的事情了结,再回家操办一场婚事,至于是不是丢人,会不会引来别人的非议,他就顾不得了。 总不能真的把女儿勒死,或者把孩子打掉? 不行啊!肚子都那么大了,一个弄不好就得一尸两命。 不行!他要去丁家闹一场。 两家写了和离书,由许璐代笔,两家人都按了手印,范氏回家拿了一百两银子,过了称,交给潘家人,潘氏又要求把陪嫁的东西都给他们带走。 范氏也不稀罕那些被褥,再说摆着以前瞧的也心烦,就让他们拿走。 哪知潘家人贪得无厌,把被褥枕头,锅碗瓢盆,连筷子都没留下,跟土匪进村似的扫荡。 潘母还跑到鸡笼里,说这些鸡也是她女儿养的,也要带走。 范氏拦着女儿,不让她去争去吵。 加上赔偿的一百两,还有娶亲花费的,里里外外,损失了有将近二百两银子,还在乎那点鸡零狗碎吗? 范小山也不在乎这些,他现在只想摆脱潘家,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反正只要勤快点,卖力干活,以后啥都会有的。 潘家的人离开后,范氏发狠,叫儿子去买十米一挂的炮仗,说是要去去晦气。 沈家这个年过的很热闹,周来娣死皮赖脸的带着儿子来了,说是要跟他们一块过年。 沈长福不在家的这些日子,她老实了不少。 家里不能没有男人,即使她再泼辣,也知道这一点,再说她可不是沈清那种有过独立思想的人,沈长福不在家,她夜里睡觉都不安稳,所以再次见到自个儿男人,她可劲的讨好,沈婆婆也在帮着说好话,总不能真让儿子跟媳妇离婚,大儿子都没了,小儿子一家要是再闹,那她也干脆一蹬脚见阎王去算了。 第419章 你能咋地 曹大舅腊月二十九这天带着二丫来了,送了些年货。 沈清恭恭敬敬的把曹大舅跟沈长福都迎到堂屋,又扶到上位坐好,随后,她跟姐姐,给舅舅磕了两个头。 母亲不在了,舅舅就代表了母亲。 父亲不在了,二叔就代表了父亲。 这是给父亲跟母亲磕的头,将来她们二人出嫁,也是要拜舅舅跟叔叔。 曹大舅跟沈长福看着跪在地上的姐妹二人,心里止不住的发酸。 越是这种阖家团聚的时刻,越是叫人心酸。 这个年也过不踏实,堪堪歇到大年初三,训练营的人全都回来了,沈清紧急给钟灵等人做了培训,别人忙着过年,她忙着训练新人。 除了前世记忆里的东西,她又加入了古人的礼仪规矩,力求新颖不脱世俗,总不能让客人觉得太匪夷所思,太离经叛道,那样的话,很容易把她推到世人的对立面,那样是很危险的。 曹勇也同样急的很,只在家里吃了个年饭,就把工人们又带回火锅城。 虽说都想过年,可只要银子给的足够多,什么年不年的,也不重要了。 临近正月十五,他那边更是加班加点,按着沈清的要求把场地布置起来。 同时,沈清委托锦绣钱庄掌柜找的人,也给她送来了,是个小姑娘。 不!准确的说,是个年轻的小妇人,破衣烂衫,瘦骨嶙峋,身上拢共也没几两肉,一手牵着个跟她一样瘦弱的小丫头,一手拎着破包袱。 她身后还跟着个面相不善的男人,看上去比她大不少。 三人是坐马车来的,车夫将人送到沈家门口,在门口玩耍的刘小旺跑进去给他们通报。 沈婆婆正坐在炕上纳鞋底,听说又有人来了,嘴里嘀咕着,又要多几张吃饭的嘴,一面又下炕找鞋子。 沈慧先她一步出来,她牵着刘小旺的手,迈着小碎步来了院外。 这时,车夫已经跟沈五交接清楚,赶着马车走了。 沈五走到沈慧跟前,只说这是有人拖二姑娘找的人,旁的什么都没说。 沈慧怔了下,便道:“外面冷,进去喝口茶,暖暖身子吧!” 那男人冷冷的看她一眼,冷哼了声,挤在前面的少妇跟孩子,一马当先跨进门里了。 小妇人似乎是有些怕他,等他进去了,才腼腆的笑了下,“多谢姐姐。” 范翠翠泡了茶,又拿了点心搁在那小姑娘面前。 小妇人只坐了半个身子,把孩子搂在身前,任凭孩子盯着桌上的糕点,也不肯松开半分。 倒是那个男人,一手糕饼,一手端着茶,大快朵颐。 沈慧也不知该说什么,只道:“你们稍坐,我妹妹很快就来了。” 沈五却是了解内情的,但主子没来,他只是观察,不敢多嘴。 沈清去对面视察训练营的情况,一般来说,要到午后才能回来,不过沈五已让人去叫了,一来一回,也得一刻钟了。 那男人吃饱喝足,清了清嗓子,咳了口浓痰,朝地上一吐,粗声道:“你们是谁?把我们叫来做啥?大过年的,要是没啥重要的事,你们可得付我们跑腿费!” 沈慧眼神避开地上的污秽,压下胃里的不适,“放心,不会让你们白跑。” 那男人似乎看出沈慧的不自在,坏笑的冲她挤眉弄眼,而那小妇人,则是又把头埋深了几分。 沈清回来时,那男人待的急了,正要出去溜达,跟沈清面对面遇上,他还不爽了。 “你怎么走路都不看的?冰天雪地的,撞着人咋办?” 男人嗓门有些大,说话时,口臭熏天,直把沈清熏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沈七上前一步,双手插腰拦在男人面前,“怎么跟我家姑娘说话的,没大没小,不懂规矩!” 男人见他个头小,也以为这家的主子应该是中年男人,所以根本没把沈清当一回事,沈七在他眼里就更不值一提。 “哟呵!臭小子,毛都没长齐,就跑出来摆谱,老子就摆谱了,你能咋地!” 沈清用帕子捂住鼻子,朝罗琴招了招手,后者会意,也没多余的话,走上前,一把攥住男人的手往后一掰。 “哎哎哎!疼疼疼!” 堂屋里坐着小妇人吓的站起来,她怀里的女娃也缩在母亲怀里,瑟瑟发抖。 沈清摆了摆手,罗琴便把男人拖进堂屋,往边上一扔,男人张嘴就要骂,她一脚踩上去,冷冷的道:“再多说一句,我敲碎你的牙!” 沈清觉得这话有些熟悉,好嘛!她以前经常挂在嘴边。 男人心里不服,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罗琴,却又反抗不了,瞧着有些滑稽。 沈清走到那小妇人面前,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好奇道:“你今年多大?” “十,十四。”小妇人不敢抬头,还有些害怕。 “你怀里的,是你女儿?” 小妇人点头,“是!”她不清楚沈清找她来的目的,也不知道她为何要这么问,她一直都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没有反抗的本事,只有顺从。 “她几岁了?” “两周半。” 沈清算了算,惊诧道:“你十一岁就生孩子了?” “是……”小妇人更觉羞愧,恨不得把头埋进肚子里。 沈清眼神暗了几分,“你叫什么?” “我姓裴,爹娘叫我大妮。” “他是你男人?” 小妇人抬头看了眼男人,犹豫着点点头,“是……” 她声音很小,需要凑近了才能听见。 罗琴忽然插了一句,“你那么小就生了孩子,身体能受得住?”女娃身体没发育好就强行受孕,难产的几率很高。看这小丫头面黄肌瘦的样子,就知道是营养不良。 小妇人抬了下头,看了眼罗琴,眼眶就红了,“生小妮的时候疼了一天一夜,稳婆说幸好孩子不大,要不然我一准就没命了。” 罗琴心里生出一股怒气,又狠狠踩在男人的肚子上。 那男人听出一点不对,吸着气道:“你们该不会是姓裴的请来救他女儿的人吧?哼!你们完了,他爹可是朝廷钦犯,是被通缉的,你们跟她爹有联络,等死吧!” 第420章 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沈清冷冷的瞥他一眼,“你还是先担心自己,看你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吧!” 别人的家事,沈清不好决断,干脆写信叫人送到奇风岭,她本意是想让裴明给个主意,她只要把看到的现实情况跟裴明说明白,相信他会有自己的判断。 可让她意想不到的事,当天夜里,裴明居然孤身一人来了。 披着脏兮兮的披风,满脸的胡茬,他一人骑着马,跟随沈五来的。 小黑在屋里嗅到不同寻常的气息,于是跳到炕上把沈清拱醒。 沈清又把罗琴拽起来,她以为是沈五回来了。 裴大妮带着女儿住在后院,沈清跟罗琴将裴明带过去,父女俩一见面,裴大妮就哭的泣不成声,差点昏厥过去。 她爹犯事的时候,她才六七岁,后来辗转被送到亲戚身边,日子过的更凄惨。 非打即骂,好不容易煎熬着长大,原以为能苦尽甘来,哪成想那亲戚却将她卖给了一个没品光棍汉子,不顾她年纪小,就强行同了房,之后有了娃,也没对她好多少。 裴明听着女儿的遭遇,一口牙都要恨的咬碎了。 但他不敢表现出来,怕吓着女儿,再看看在炕上熟睡的小外孙,心头疼的跟被人挖了一块肉似的。 沈清跟罗琴退到外面,沈五蹲在墙边,吸着鼻涕,见她们出来,问道:“我能去睡了吗?” “等会。” 三人蹲在一起,罗琴问道:“接下来咋办?” “啥咋办?”沈清双手拢在袖子里,又用袖子擦了擦鼻子,天太冷了,夜里能冻死个人。 “我可告诉你,裴明不能在人前露脸,他今晚就得走,不过我猜,他不可能带走女儿跟外孙,估计又得留在咱这儿。”罗琴是话里有话。 沈清听出来了,嘿嘿笑道:“危险与机遇并存,你说……我以后是不是能横着走了?” 罗琴翻了个白眼,“这是一把双刃剑,一个弄不好,先嘎的是你自己。” 沈五朝手心吹了口热气,“据说裴明的通缉布告还在县城门口贴着呢!只是悬赏额度不高,没几个人肯冒险。” 沈清抬头暗沉沉的天边,道:“现在这个世道,好人未必是好人,坏人也未必就一辈子是坏人,全看真理站在哪边,你之前不是说京城要乱吗?万一真乱了,内乱一起,谁还管得了谁是坏人谁是坏人,到时候谁的拳头硬,谁就是真理。” “你啥意思?这是要造反?我可不跟着你干。” “想啥呢!我又不想当皇帝,造的啥反,再说当皇帝有啥好的,被困在皇城那一亩三分地,出不来进不去,跟坐牢似的,每天还有处理不完的事情,傻子才去当皇帝,我当个逍遥自在的农场主不好吗?” 沈五嘿嘿笑,“说的也是,你要是个男的,还能左拥右抱。” 罗琴想像了一下沈清左拥右抱的情景,只觉得滑稽,不图美色,不图权利,的确没什么造反的必要,自古以来,只有活不下去的底层人,才会爬起来去造反。 三人还在那丫丫幻想,身后的房门就开了。 裴明从门里走出来,径直走到沈清跟前,二话不说,直接就给她跪下了,是双膝着地,又趴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沈清只是乍惊,随即就淡定下来了,她明白裴明的用意,礼越大,他求的事就越重要。 裴明磕完了头,却并不起身,还是跪着,“烦请姑娘收留我女儿,从此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他神情郑重,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当着沈清的面,划开手心,顿时一股鲜血冒了出来,他将鲜血滴在沈清的脚边。 这句话的意义与之前在奇风岭完全不同,他是将命交给沈清,哪怕沈清下一刻叫他去死,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执行。 沈清挠了挠脖子,无奈道:“你的身份……有点麻烦,你真杀了人?杀的是谁,有没有存在冤案的可能?”如果能让裴明的身份洗白,无疑是最好的结果,那样的话,他完全可以自己照顾女儿,沈清是不想淌这浑水。 裴明眼神一暗,“我的的确确杀了人,虽然他死有余辜,但此事无可辩驳,姑娘如果怕暴露,可以给大妮改名换姓,我会去处理掉一切隐患,保证不会再有人怀疑到您身上。” 沈清叹了口气,“她男人咋办?” “我会将他带走!”裴明说这话时,已全然没把那男人当成活人。 沈清想了想,“这样吧!就说她俩是逃难来的,我收留了,也别养在家里,我在镇上有个宅子,就让她带着女儿看管宅子,你看咋样?” 裴明有些欲言又止,他本意肯定是想让沈清把孩子留在家里,最好是留在她身边。 可是又一想,自己的身份很忌讳,万一女儿跟外孙被人盯上,也是麻烦,便点头同意了。 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这里有几十两银子,虽不多,但就当我跟你租的房子,只求姑娘能时常照应,别让人欺负了她们。” 沈清没接,“银子我就不收了,人,你放心,我会尽我所能看护她们,不过……你也知道之世上的事,千变万化,我只能尽力。”这事将来还真不好说,万一裴大妮自己要跑,或是自己招了坏人,她又不可能把人栓在裤腰带上,所以还是不能把话说的太满。 裴明又起身给她鞠了一躬,再把女儿跟外孙叫出来,嘱咐一番。 他临走时,将那男人用麻袋装着,也一并带走了。 至于他会怎么处理男人,以及怎么把隐患消除,就不得而知了。 沈清第二天一早也让人把裴大妮母女俩送走了,她觉得家里人已经够多了,麻烦也招惹了不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当然,出于跟裴明的合作,她依然会让人照顾好这对母女。 粮食蔬菜肉类,每天都让冯成成派人送,他的人,使着放心,其次就是让人隔三差五去看看,不让她们出事就成。 隔壁就是孟家,只不过现在也换了主子,听说是个京官,从京城告老还乡。 第421章 扯远了 转眼间,就到了正月十四。 越是临近开张的日子,不只是冯成成跟柴良紧张,就连有些关系的余大人,都亲自来了一回。 当然,他打的是微服私访的旗号,当看见他们弄出来的场地,以及排场之后,余大人笑的眼角皱纹能夹死苍蝇。 沈清倒是比她们都要淡定的多,这时楚玉鸣跟刘恒也送货回来了,又带回一批皮货,本来也要送到锦绣钱庄,结果被赵珏截了胡。 赵珏也傻了,他只是回家过了个年,谁成想,沈清就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 他进火锅城转了一圈,又看到她训练出来的这批服务生,以及各种配套休闲娱乐项目,他懊恼的捶胸顿足。 “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咱们好歹也算共患难过,咋有好事你就想不到我呢?”他把沈清拦下,毫不保留的埋怨道。 沈清正在张罗着最后的布置,哪有空理他,伸手把他推到一边,“你起开,我忙着呢!那边的,把灯笼再挂高点,舞台灯光一定要给到位,不能有重影,还有鼓风机都摆好了没?花瓣呢?都包好,别漏了。” 因为这是庄园改建的,并非大型酒楼,没有空旷的大厅,现搭也来不及。 她便让曹勇在园子正中间搭建了一个三面舞台,周围又挖了一条水渠,引了湖水进来,水渠不宽,以免距离太远,影响效果。 至于鼓风机,肯定是要需要人力去摇动,一边摆一个,有人专门摇起来,制造风能,以此改善舞台效果。 赵珏却不肯轻易放过她,跟在她身后,她去哪,他便去哪,嘴上还在那喋喋不休。 “我算明白了,你这双手,点石成金,只要没人给你捣乱,过不了几年,你就得成北夏首富,苏家都得靠边站,我说你就不能带着我一起?” 沈清被他啰嗦的烦了,猛的停下,身后的赵珏没防备,差点撞上她。 “我这就是小本生意,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再说,你们家开的是货栈,每年少说也是几万两的进项,你又是赵家长孙嫡子,难不成还有人要跟你分家产?”她意有所指的看向站在不远处看热闹的赵响。 据她所知,这俩兄弟是同父同母,他俩肯定不存在争夺家产,再说赵珏对外一直都是赵家的当家人,拼了好些年的命,总不至于是给他人做嫁衣吧! 闻言,赵珏苦笑了下,似乎有些无奈,“不巧,被你看穿了,我确实是家里的长子,也是名正言顺的家主继承人,奈何却不是我爹最疼爱的儿子,我娘人老珠黄,吃斋念佛好些年,府里的事,一直由我二娘打理,这个二娘不是二伯娘,是我爹的二夫人,她生了一子二女,我爹最疼爱的三儿子,把他当嫡子看呢!” 沈清听到这儿,也唏嘘不已,其实在现代也有小三儿子抢家产的事,说来也不足为奇。 赵响不知从哪冒出来,微带戾气的道:“哥,你怕那个杂碎做啥,惹毛了小爷,找人套上麻袋揍他一顿,看他还敢跟爹乱说。” 沈清挑眉,“你那个三弟,该不会扯到我了吧?” 赵珏笑着摇头,却没有否认,“啥事都瞒不住你。” 赵响气愤道:“队伍里的人多眼杂,谁又知道谁是谁的暗线,本来我们没觉得有啥可隐瞒的,谁知到了他嘴里,就成了我哥色令智昏,为了帮你,连家里生意都不顾了,大哥被爹骂了,幸好没被罚,要不然我非得打断那小子的腿不可。” 赵珏急道:“你别冲动。” 沈清叹气,“他这个性子,遇上那刁钻耍滑的,肯定要吃亏,你可得看好赵二公子。” 赵珏点头,“这我知道,不对,咱俩是不是把话题扯远了,你这里若是开业,需要的东西绝对不少,与其你自己找人筹买,倒不如把这事交给我,需要什么,叫人写条子,我按着批发价给你弄来,品质绝对放心,如何?” “呃!那好吧!”沈清慢慢的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单子,“本来前两天就已经写好,想着见到你就拿出来,谁晓得你这样着急,一刻都等不了。” 赵珏嘴角抽了抽,“你……” 沈清笑了,“我朋友不多,有好事怎么能忘了你,拿着吧!以后你就是我的供货商,咱们一切按着规矩办事,你当天送货,我当天结账,一概不拖欠,我这个人最烦三角债,欠来欠去,一切还是清楚明白的最好,所有要求我都写上了,你慢慢看,不过,得提醒一句,我明儿就要开业,你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 赵珏粗略看了一遍,便将册子收起,放进怀里,自信一笑,“我也猜到这事能成,所以临走之前就命人开始筹备了,再说我干了这些年的货运,仓库多的很,路子也多的很,只要一个命令,无论什么绝对能在十个时辰之内置办好。” 沈清冲他摇摇手指,“明儿一早开张,今儿夜里就要弄好,十个时辰多了。” 赵珏立刻把弟弟叫来,开始口头吩咐他。 赵响跑的快,他也只需要将消息传递出去,只要给工人们规定好送货时间,就不是问题。 园子需要造景,原有的景致沈清看了并不满意,又临时调运,有些是从山上挖的,经过修剪布置,摆上了。 山里有的是野生兰草,最多的还属梅花,也是这个季节最佳观赏花卉。 刚巧罗琴在山里找到一大片,于是便又组织人手,花了两天时间,才从山上挖下来一片梅林。 黄梅种在园子的各个角落,红梅种了一片园子。 沈清知道,不管园子修的有多精美,都不是吸引客人的关键,那些达官富贵老爷夫人公子小姐们,啥景没见过。 她找曹勇定制的火锅桌,可以放置鸳鸯锅,底下可以放炭。 因为之前做过转盘,这回也用上了,外面一圈转盘,中间放火锅。 贵人们其实并不需要自己动手烫菜,自然有下人们代劳,就算下人不会,每个包厢也有两名以上的服务生。 第422章 开业 重点说包厢,一楼的是半敞开式,敞开的一面正对着园子里的舞台,可以边看表演边吃火锅。 楼下有游廊,曹勇便将游廊改两层,加宽加屏风格挡,于是又多了十几个包厢。 沈清夜里也没回去,就在园子里歇了,没睡两个时辰,赵珏就来了,告诉她要的货都备好了,让她过去查验。 沈清知道赵珏是想表功,便欣然前往。 园子的厨房在西北边,她喜欢宽敞明亮的厨房,凉菜单独一个隔间,由专门的厨子,面点也是一样,布菜案板也有专人负责。 因火锅料都是调配好的,并不需要厨子负责,不过她还是让冯成成请了三名顶尖厨子,每个人负责不同菜系,月钱都在五十两以上,绝对的御厨级别。 让赵珏筹买的,除了蔬菜以及各种肉类,还有酒水果品,以及杯碟碗筷,各种配料。 用量非常多,小小的青泉镇,哪怕是县城都未必买的齐。 赵珏道:“你明儿是第一日开业,我觉得还是要稳妥起步,再者,你这儿的包厢就这么多,客人数量也有限,看情形再扩大定单,你觉得如何?” “你瞧那边。” “什么?”赵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见一个面对着水塘的开阔大厅,足有四百多平,因为没点烛火,看上去黑乎乎的一片,并不起眼,他一直就没往那边看。 “那边要开一个自助火锅城,只需要缴纳三两银子,就可以吃到饱吃到撑,但前提是不准浪费,夹走的食物都必须吃完,如有浪费,一律驱逐出去,里面的菜品档次肯定跟包厢不同,我跟你说实话,都是本地牛羊,且都是边角料,当然,绝对是真的牛羊肉,把它们卷起来,再冻一夜,切成片,像这样摆成盘,随便他们咋吃,猪肉也是如此,我初步定的种类,大概有一百左右,以后看情形再说。” 赵珏听的目瞪口呆,当然,自助的模式他之前听冯成成说过,他搞了半个月,有点不伦不类,没想到,真正要搞自助的正主在这儿。 赵珏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要咋评价,只能说一句,“还是看看情形再说吧!” 他心里有点打鼓,其实不只是他,冯成成跟柴良也是一样,他们心里都没底。 场面搞的太大,铺的也太大,即使开业那几天有人气,那往后呢? 沈清却笑眯眯的喊来沈七,“把预定的单子,捧来给赵当家的过过目。” 沈七愣了下,接着面露难色,“啊?” “啊什么啊?” “都要拿来?” “不然呢?” “好吧!那我得找个车。”沈七嘀咕着去了。 赵珏以为听错了,“他刚才说什么?” “待会你就知道了。” 说是待会,其实也就眨间的功夫,沈七就推着个小翻斗车来了,累的吭哧,“姑娘,都拿来了,要放哪?” 赵珏看着快要从翻斗车里溢出来的帖子,目瞪口呆,“这么多?” 沈清笑道:“包厢的号都排到下个月了。” 赵珏感叹道:“这年头爱赶热闹的人还真是多。” 其实这里头的功劳,可不只是她散出去的那些消息以及帖子,即使是余县令也只是让自家夫人把帖子发了出去,可也仅限于平川县城。 最重要的还是锦绣钱庄把消息递给了京城那位。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人家只是让景阳府的铺子把帖子散到有身份的人家,哪怕是看在苏璟的面子,他们也得来走这一趟。 当然,这些沈清在看到预定的帖子时,就已猜到了。 说到底,这人情是欠下了。 不过,啥时候还,说实话,她心里很没底。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苏璟给她的好处越多,将来要她还的就越多,那个人可以从不吃亏的。 次日一早,太阳刚刚照向整个沈园,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有客人为了赶新鲜,一早就到了,先逛园子,再用饭。 不管客人何时到,都有安排,绝对不冷场子。 于是,立时便有统一着装,仪容姿态得体的女婢跟小厮出来迎客,毛豆跟牛宝换上大管家的行头,在园子门口待客。 里头有钟灵等人负责各个分园包厢,乃至厨房茶水事宜。 虽忙碌,却丝毫不乱,每个客人,甚至连客人随从都照应无缺。 园子里的小戏已经开场,唱的是新编的曲子,沈清提供故事,钟灵编的曲子,那些伶人们都是练了十几年的老手,两三天就上手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小游戏。 常见的投壶,飞镖,猜谜,弹琴作画,围棋,象棋,五子棋,她还叫人做了一副军棋。 手动版的大富翁,在地上画出图,再手工缝制一个大色子,引来不少千金淑女们争相戏耍。 为了增加趣味性,还设立了小奖品。 都是自家姑娘们做的小手工,不值钱,但胜在心思精巧,外面买不到,甚至都没见过,当然也是沈清提供的素材。 等他们玩累了,自然就被请进包厢吃火锅,每个包厢都备了两份菜单,每一样烫菜都是明码标价,连原产地,什么部位都写的清清楚楚。 光是酒水,也达十几种之多,看的人眼花缭乱。 到了傍晚时分,自助餐厅那边也热闹起来,听说缴三两银子就能吃个痛快,不少生活略微拮据,可又想凑热闹的人,都想试试,再说还能隔着池塘看戏,何乐不为? 即使是自助餐,每位客人也有专门的小厮引进去,且态度恭敬,跟包厢那边无差,绝不会让客人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并且还要跟他们说明注意事项,以免有人想占便宜,还想拿着带走。 白天时间,在忙碌中过的很快,到了夜幕降临时,冯成成跟柴良站在园子的最高处,能看清整个园子的情形。 空气中飘散的火锅香味。 还有时隐时现的说笑声,唱小戏的声音,悠扬的乐曲。 冯成成掏出他的金算盘,噼里啪啦的一阵敲打。 片刻后,他长舒了一口气,又把算盘珠子归零。 “怎样?”柴良问。 第423章 要债 冯成成郑重道:“我只能说,日进斗金这四个字,咱们算是体会到了。” “日进斗金?真的假的?” “唉!你瞧这些包厢的客人,哪个不是一掷千金的主,有些包厢的消费,都在五百两以上,你算算吧!” 柴良倒吸了口凉气,“我有点担心了。” 树大招风,生意太红火,也容易招来麻烦。 冯成成反而笑了,“不然叫你训练那些多护院,为的啥?要稳住,千万不能慌,明儿余大人要带着同僚来摆宴,咱们可得招待好了,听说连知府大人都要来。” 幸好园子里的服务生都是提前训练,连体能都是特意加强过的,要不然这一天下来,不知要累倒多少人。 不过当初招了一百人,也是有富余,可以给他们轮班,但后续人手肯定还要增加。 三天之后,沈园招人的消息散出去,排队的人排到了二里地外。 眼红的人肯定也不少,吴菊花就算不想打听,却也架不住村里人说道。 曹勇又是园子的工匠师傅,她按捺不住好奇心,晌午时分,带着二丫跑来看热闹,园子离镇子不远,通往镇子的路也修的宽敞笔直,来往马车络绎不绝。 当吴菊花看到园子的大门,以及在门口站了两排迎客的小厮婢女时,心里就开始打鼓了。 “这么多下人?还尽挑长相好的,她这是办酒楼还是开青楼呢!” 她说话声音有点大,有几个书生模样的人从她身边路过,听到这话,可不乐意了。 “这位大婶,你不知内情,可不要胡乱猜测,以免毁人清誉。” “就是,明明正经吃饭作诗的地方,你这妇人说话好没道理。” “听说开园子的老板就是镇上宏福酒楼的大掌柜,能把生意做成这样,也是能人。” 吴菊花可不怕几个酸秀才,嗤笑道:“你们晓得个啥,这园子姓沈,宏福酒楼的掌柜姓冯,你们说谁开的?” “哼!实话告诉你们,开园子的是个小丫头,那是我们家的外甥女,我是她亲舅母,一个黄毛丫头,有了点钱,就会瞎折腾,搞出这么大阵仗,我瞧着,她早晚得把家败光了,再说,姑娘家家的,整日抛头露面,还跟男人们搅和在一起,将来可怎么得了。” 吴菊花越说越兴奋,声音一阵比一阵高,引来不少路人的侧目。 二丫在边上一个劲的扯她,“娘,别说了,好丢人。” 吴菊花一拍掌,“对,就是丢人,赚再多钱又咋样,姑娘家没了名声,我看这辈子也完了。” 正巧有一队车马从她身边驶过,速度很慢,也恰巧听见她的话。 当先的车帘挑开,苏管家那张老气横秋的脸露了出来。 吴菊花见有人看过来,更得意了,正要再说点劲爆的消息,就见牛宝带着人过来了,他先看了吴菊花母女二人,再恭敬的朝苏管家拱手,“您请这边走,外面不相干的人,不必理会。” 苏管家嘴角咧开一个笑容,“你家姑娘在吗?” 牛宝身子又低了几分,“听说您老要来,姑娘一早就在书房候着了,来人,牵马!” 有小厮快步跑过来,接了车夫们的活,领着他们往门口去了。 等到了园子门外,立时就有人端来下马凳,男的有小厮搀扶,妇人有婢女。 等客人们下完,小厮们会在马车上挂个牌子,上面写了编号,再给苏家的下人一块牌子,方便临走时取走马车。 牛宝见苏管家盯着远去的马车,连忙解释道:“马儿有专人喂养,都是上等饲料,日夜守护,绝不会出岔子。” 苏管家笑道:“你们这儿……倒是叫人耳目一新。” 牛宝连忙谦虚道:“还有很多不足之处,有待改进,欢迎指正,您这边请。” “等等!”一个青年男子跑上来,毫不客气的撞开苏管家,满脸豪横的道:“瞎了你的狗眼,本公子在这儿,你都没瞧见,我看你这眼睛也是不打算要了,是吗?” 牛宝反应极快,半点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连连给这人作揖,“是小的眼拙,没瞧见公子,该打该打。” 苏管家打了个岔,“这位是我们府上的二公子,听说你们这儿很热闹,便想来瞧瞧,多有冲撞,小哥莫要见怪。” 苏鸣穿着花里胡哨,虽是名贵的锦缎,可颜色太过艳俗,加上那副轻挑的眉眼,活脱脱嚣张的纨绔子弟。 他是死乞白赖求着苏管家跟了出来,可出了景阳府,来到这种乡下地方,他骨子里的嫌弃之色,简直都不需要掩藏。 “苏管家,你同他道什么歉,咱们大老远的跑来捧场,他该偷着乐才对,还愣着做什么,带我去瞧瞧你们这儿都有什么花样。”苏鸣大步流星的走进园子,刚迈下台阶,瞧见满园春色,眼睛都要不够用了,“你们从哪找来这么多标致的丫头,回头送我几个,哟!还有戏子呢!” 牛宝给毛豆使了眼色,让他跟着。 毛豆暗暗叹了口气,心知这人不好伺候,只得硬着头皮上。 园子外,吴菊花被牛宝冷落,心里很不服气,可瞧着富丽堂皇的大门,她又没胆子闯进去,气呼呼的拖着二丫回家了。 一进院门,见曹大海在院里锯木头,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免不了一顿争吵。 苏管家在牛宝的引领下,见到了沈清。 俩人算是有过一面之缘,沈清知道沈园生意上的事,人家帮了不少忙,便客气的将人引入座,叫柳叶沏茶,上果品。 苏管家打量着书房的布置,暗暗点头赞赏。 原以为这丫头出身微寒,估计也没什么品味,没想到书房摆设并非一味的奢侈,或是附庸风雅,尤其是窗外的那片竹林,甚是有意境。 沈清若是知道这老头的想法,估计得笑死。 这书房是许璐的,她不过是临时借用。 许璐不放心他的第一批学员,要亲自监督,而且还得靠着他来管账。 “您老……可有事?”沈清见这老头一直在到处看,丝毫不急的样子。 第424章 啥意思 他不急,她急啊! 苏管家转过身,笑眯眯的看着她,“听下面的人说,我家公子给了您一块扳指。” 沈清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讨债的来了,不过面上还是尽量装的淡定些,“是有这么回事,我正打算找机会还给他呢!不知你家少主子,年后何时回府?” 苏管家重重的叹了口气,似有难言之隐。 沈清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您老有话可直说,若是我能帮忙的,大概……或许……可能……” “姑娘若想帮,那老朽就在此谢过了。” “呃?”她说什么了? 苏管家笑的一脸得逞,又问了个牛马不相及的问题,“姑娘今年也十五了吧?” “是又怎样?” “我像你这个年纪,早就成家了,我媳妇都怀了娃娃,有些成亲早的,孩子都生了,姑娘不急吗?” “我急?您家少主子年纪也不小了吧?不也单着吗?” 苏管家眼睛一亮,“姑娘说的不错,我家少主子却着实可怜,娶了两房少夫人都没留住,人没了,还凭白背负一个克妻的名声,京城好些闺秀千金都避之不急,唉……” 这一声叹,十分的精妙,似无奈,似有委屈,又似不甘。 沈清不敢随意接话,她隐约能猜到苏管家葫芦里卖的药,对她而言,绝对是一方毒药。 于是她道:“呃……那个,我还有别的事,要不您老先去用饭,咱们有空再聊?”她想跑了。 苏管家不急不缓的道:“姑娘,看在我家公子有恩于你的份上,还请姑娘帮他一个小忙。”老头也不装了,直接摊牌。 沈清一只脚都迈出去了,又不得不停下,尴尬的站在那,“那个……我真有事儿。” 苏管家摇头,一脸黯然道:“看来我家公子所托非人,姑娘请把扳指还来吧!” “好好,没问题。”能把这个烫手山芋还回去,她求之不得。可她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对呢? 沈清让人把扳指取来,恭敬的双手奉上,“您老请查收。” 苏管家一手按在盒子上,却没有打开看的意思,“我家公子也没多少时日了,我一个做下人的瞧着他过的生不如死,临了还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实在是于心不忍,能不能烦请姑娘陪我走一趟,就当是见他最后一面,还不知有没有以后,就当是最后一次吧?看在我家少主子帮了你不少忙的份上,这边的生意你放心,我会叫人替你看着,出不了差错,姑娘觉得如何?” 沈清眼皮狠狠跳了两下,她能说什么?什么也说不了,除了点头同意。 苏管家见她点头,整个人突然容光焕发,精神立马来了,“如此可就太好了,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出发吧!” “啊?这么快的吗?” “我家少主子的病……不等人啊!来人,快去把马车备好,姑娘什么都不用准备,一切自有老奴替您安排好。”老头悄悄改了称呼。 罗琴听说她又要走,一脸懵逼,“什么情况?” 沈清急的趴在她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番。 罗琴的表情可精彩了,半天憋出一句,“这里面怕是有坑,你确定要去?你可得想清楚了,去了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我可不干。” 她了解沈清,跟她说这些,无非是要拉着她一块往坑里跳。 苏管家一直悄眯眯偷听她们说话,“这位姑娘多虑了,怎么能有坑呢?这一路都是平坦宽阔的官道,再说了,京城可是北夏最繁华之地,虽过了十五,但依然很热闹,保管叫你们玩的痛快。” 罗琴对他偷听的行为很鄙夷,她总觉得这老头像是诱骗,不怀好意,“既然如此,你家少主子身边应该不缺朋友,干嘛非叫她去?她不过是个乡下丫头,跟京城那些闺秀可不一样,云泥之别好吗?” 沈清听到这话不干了,“哎?我咋就是泥巴了,好歹我也是……”本想说自己的来历,她可不是愚昧又无知的封建古人。 罗琴眼一瞪,“你是什么?除非你是天上的神仙,会上天入地,否则就别说那些没用的。” 沈清也急了,“那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去……”一个字,说的有气无力,可怜兮兮。 沈清得意的笑了,苏管家却适时加上一句,“其实罗姑娘不去也是行的……” “您老快闭嘴吧!” 冯成成等人听说她要走,都有点慌,生怕她走了之后,生意上面出岔子。 沈婆婆知道她要去京城,愁的跟什么似的。 别人养闺女,都是整日在身边绕,她家这个小孙女倒是好,整日在外面跑的不见人影,叫人担心不已。 沈清顾不得安慰奶奶,她还有重要的事要嘱咐。 “奶奶,我走的这些日子,您恐怕没时间担心我了。” “啥意思?” “当然是我姐的亲事,她跟许先生的婚事,得尽快操办起来。” “这……妥当吗?”沈婆婆虽早有预感,也默认了,可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真怕再出什么岔子。 “许先生的老家,我派人去打听过了,确实如他所说,没亲人了,也没有什么指腹为婚,挺干净的一个人,再说他是有那么点小心思,但不多,跟我姐过日子是足够了。” “你竟早就想了,既如此,那我可就操办了,等你从京城回来,咱就把你姐的亲事办了,也算了我一桩心愿,真是太好了同,那嫁妆,陪嫁啥的,还有他们成亲以后住哪?临时盖房子来得及吗?”一提到成亲的事,沈婆婆就闭不上嘴,脑子都有点乱。 沈清趁机跑了,在院里撞上脸蛋通红的沈慧。 见小妹看过来,她慌忙就要跑,被沈清一把拉住,“姐,你跑什么?” “没,没什么。” “姐,你是该成亲了,找个人给你依靠,跟你生儿育女,只要你们能好好过日子,我也就安心了。”沈慧跟她不一样,她从现代而不同,看多了结婚离婚的人,对男人,对婚姻都不报什么期望,能找到一心一意的人最好,找不到也没什么,大不了自己一个人过。 第425章 请慎言 可姐姐沈慧不一样,她是个传统的女子,即便有再多的银子,也不是她最看重的,她要的是相夫教子,白头偕老。 沈慧听到妹妹的话,眼睛红了,“小妹,你,你说这话,简直就是在扎我的心,我若嫁了人,岂不是就要留你一个人,我,我不嫁,我守着你。” 沈清笑道:“姐,你说什么胡话呢!你一个大活人,你守着我做啥?再说我又没说一辈子不嫁人,这回去京城,我一定给你带回一个妹夫,保管叫你看了惊掉下巴,所以你就在家里安心等着做新娘,其他的事,都不必操心。” 沈慧被她的话逗笑,“瞧你说的,他……他也没说要成亲啊!” “他那个人,脑子有点木,不过我之前提了一嘴,他有那个想法,姐,我还是那句话,在有机会抓住的时候,绝对不要犹豫,否则万一失去,可就后悔莫及了,再说你瞧瞧火锅城那边有多少妙龄少女,跟她们比起来,你可就……”她得让姐姐意识到危机,不然以她磨磨唧唧,犹犹豫豫的性子,还不知道要等到啥时候才能着急起来。 果然,听她这么一说,沈慧慌了,“不会吧?他那个人,瞧着挺老实的。” “这世上没有绝对老实的男人,不过是机遇没到,总之,你听我的没错,要认准了就抓紧时间把人栓住,最好今年再给我添个小外甥,三年生俩,将来咱这偌大的家业,总要有人继承,到时每个人分点,多好,你说是吧?” 沈慧脸红的像染了胭脂,“你又瞎说,这才到哪。” 沈清是真急了,她将范家老俩口叫过来,嘱咐范氏帮着沈婆婆筹备嫁妆以及喜宴,范老大搓着手,兴奋的道:“看样子,我也得忙活起来了,真是太好了,许先生那个人我瞧着很靠谱,大姑娘的亲事没错。” 范氏道:“那姑娘准备给多少陪嫁?咱们也好早些准备起来。” 沈清低下头思索,片刻后,才道:“银钱就不多给了,田产铺面这些我姐也不会管,许先生更不擅长,所以倒不如给些实用的,一早就想办学堂,给佃户们的孩子上学,几个庄子加起来,也有几百佃户,每家都有几个娃儿,加起来也不少呢!这些人将来都是我身边的后继力量,不能耽搁,对面苏家盖的宅子,地契在我手里,只是面积不够大,你赶紧找人扩建,银子不是问题,速度要快,最好两个月之内盖起来,按着现在的面积扩大一倍,另外再挑些下人,范婶,这事你负责,至于其他东西,想来只要有银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之前她确实想过给姐姐一些田产傍身,可是陪嫁些铺面,可是很多教训告诉她,银子多了不是好事,即便当事人不觉得,那别的人呢? 引来他人的觊觎,可不是什么好事,这也是她为什么不在别处买宅子的原因,离远了,她真的不放心。 再说,等将来姐姐有孩子,把东西给他们便是。 范氏心里有点不得劲,面上却分毫不露,应了主子的吩咐便跟丈夫离开了。 沈清最后又把刘恒叫了过来,他们去边关送货,回来的倒也挺快,这一趟她给了刘恒五十两银子的报酬。 如果是之前,这绝对是他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而且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沈家将他老娘跟儿子照顾的很好。 刘恒对沈清很感激,发誓要用命护着沈家的安全。 那边,苏管家催的急,说什么时间不等人,早上俩人才见面,晌午时分就催着沈清出发。 罗琴把师兄拉上,充当马车,并允诺他到了京城,让他好了快活一番。 罗琴悄悄跟沈清说过,她这位师兄平时除了好吃,没别的嗜好,可一把年纪了,还是个不通男人事的,这要是传出去,不得被人笑死。 沈清怀里抱着小黑,小家伙这些日子养的很好,皮毛锃亮,膘肥体壮,性子也越发凶猛,也只有在沈清怀里,才能安分一点。最绝的是,它居然自学成才,会打猎了,时常从山里叼回野兔山雀什么的,有时还能叼回野猪仔。 楚玉鸣一直想把它据为已有,可惜这家伙虽野性难驯,但忠诚度也极高。 不过它却极怕罗琴,见了她都得低下头,尾巴都不敢摇了。 苏鸣骑在马上,扭头看着后面缓缓跟上来的马车,眼神中尽是讥讽。 “苏管家,这就是你说的良方?她能治好我大哥的病?可我瞧她,就是个乡下丫头,哪点像精通医术的样子,你莫不是包藏祸心,憋着什么坏吧?” “瞧二公子说的,老奴能有什么坏心,这姑娘中大公主子点名要的,老奴也就是听命行事。” “怎么,我哥又要娶媳妇?”苏鸣嗤笑,“他那个身子,能成事吗?别到最后还得让我这个当弟弟的代劳。” 苏管家忽然收起脸上的笑容,“二公子请慎言。” 苏鸣不以为然,“慎言?又不是没做过。” “二公子,这话若是让老夫人听见,可是不得了,再说府里耳目众多,小心祸从口出。”苏管家加重了语气。 “呵!好好好,我不说了便是,咱们是直接进京,还是从家里过一趟?” “老夫人想见见沈姑娘,所以还是过一下,咱们得连夜赶路,不能耽搁了。” 二人并没有刻意压低音量,所以马车里的俩人,听的一清二楚。 罗琴嘴角勾着,似笑非笑道:“看来他是要将你卖了,卖给人家做冲喜新娘,你也猜到了吧?所以才这么淡定。” 沈清慢慢睁开眼,身子挺直坐着,“唉!戏文看多了,就是麻烦,没有惊喜。” 罗琴却话峰一转,“万一不是呢?听说有些重病的人,无奈之下会寻求什么偏方,再弄出什么千奇百怪的药引子,说不定姓苏的要把你做成药引子,给他治病。” “不会,那小子根本就没病,故意装出来的而已,只是……他要娶,咱就得嫁吗?他那个身份,那个背景,那个家族,说白了,就是一堆麻烦,我还想清清静静赚我的钱呢!犯不着淌这浑水。” 第426章 别跟他一般见识 罗琴笑道:“你想的蛮好,就怕到时由不得你做主。” 沈清眨了眨清亮的眼儿,自信道:“不可能,一切都是可以慢慢谈的,等见到他,我把东西一还,再找点借口拖一拖,瞅准时机溜之大吉,你跟师兄要做好准备接应,为了以防万一,你们住在外面,别跟我进府,咱们里应外合,啥事搞不定?” 罗琴听了直摇头,对她的盘算不予置评。 马车在傍晚时分便到了县城,不过苏管家只让人在附近饭馆打包了吃食,就在野外,点燃火堆,几人围坐一起烤火吃饭,顺便解决生理需求。 苏鸣这会也终于能放肆的打量沈清,他的眼神太过直接,而且侵略意味很浓,让人觉得不舒服。 沈清可不会惯着他,不客气的质问道:“你这样看着我作甚,难道我脸上有字?” 苏鸣笑的轻浮,“字是没有,不过仔细看看,你长的确实不错,只是这身板太过单薄,你知道景阳府最有名的楼子里的那些女人,哪个不是前凸后翘,丰腴饱满,我家大哥的眼光,真是不怎么样!” 以往他调戏那些女人,除了楼子里的,无一不是羞囧的眼泪汪汪,恨不得冲上来给他俩嘴巴子。 所以他也想看看这小姑娘的反应,苏鸣可不是只知道一味玩乐的败家子,否则在这大宅门里,他也活不到现在。 沈清心里有火,可面上却不显,这小子虽说表面看上去像是有点脑子的人,可从他一张嘴,呵呵……就是有脑子,也不是很多嘛! 苏鸣见她脸上挂着淡淡的嘲讽,却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反而转过头去跟苏管家聊天,顿时心里的火蹭蹭往上冒,“你怎么都不会害羞,难道说你们乡下女娃子脸皮养的厚,成天跟那些乡下野小子打闹,练出来了?连什么是害羞都不懂,以后还需要调教啊!否岀走出门去,岂不是要丢尽我们苏家的脸面?” 苏管家忍不住道:“二公子说这些做什么……” “你闭嘴!本公子在这儿说话,轮得着你一个奴才插嘴吗?”苏鸣心里的邪火无处可发,只好让苏管家遭殃了。 苏管家以前是苏老爷的书童,跟着老爷子在外做过官,见过世面,也经过事儿,三十多成了家,便在老宅子做了管家,兢兢业业几十年。 虽说他是奴才,可这奴才跟奴才也是有区别的,他是老爷子身边的人,地位仅次于主子们。就连苏夫人都对他客客气气,可府里这些后生们,却没几个把他当一回事,时常呼来喝去。 苏鸣自以为长了脸,冷哼道:“有些人,过上几天好日子,就容易忘了自己的身份,我再不济也是主子,你再受主子看重,也是奴才,别忘了自个儿的身份。” 这话一语双关,说给谁听的,显而易见。 沈清笑了笑,客气的冲苏管家道:“您老不必跟野狗一般见识,狗始终是狗,叫的再凶,他也是狗,成不了人。 “这……”苏管家懵了,心想:您要替我说话,也不带这么狠的,这叫他怎么接啊? 苏鸣何时受过此等羞辱,蹭的站起来,这会他腰上要是有把剑,一准得刺过去,把对面的臭丫头捅个对穿,“你说谁是狗?” “谁应我就说谁。” “找死!”没剑,也有烧的通红的树枝,他抄起来就要朝沈清挥去。 楚玉鸣正歪在一边打盹,顺便等着锅里的牛肉,这是他们带着的,卤过再切成片,吃的野人上兑上火锅料,再加点水,就是一锅美?的牛肉火锅。 哪成想,牛肉锅子还没煮开,就有人要挑事。 罗琴就坐他边上,见他要动,抬手按住,楚玉鸣诧异,但很快就听见一阵急促的犬吠,以及一道矫健的身影从眼前飘过。 小黑可不是吃素的,它是最护主的犬类之一,又被沈清调教过,狠起来连自己都咬,更何况是一个找死的杂碎。 苏鸣万万没想到,朝他扑过来的会是一条狗,他原以为沈清身边的那两个人会出手,算错了呀! 不等他懊悔,小黑吭哧一口咬在他的腿上,顿时钻心的疼痛瞬间直袭大脑。 “啊啊啊!快来人,把这狗东西打死,快快快,我的腿……” 小黑还是很有分寸的,没有沈清的暗示,它不敢下死口,否则苏鸣的这条腿就别想要了。 苏管家惊了,“这这这……怕是不妥吧!沈姑娘,我家二公子有口无心,有哪里说的不对,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苏管家说话很有机巧,虽是替苏鸣求情,却还是贬了他。 沈清依然只是清淡的笑,“放心吧!我家小黑只是跟他闹着玩,不会真叫他断了腿。” 真的吗? 苏管家听着苏鸣鬼哭狼嚎的声音,又听见一声嘶啦,苏鸣的裤腿被扯下来,幸好天气寒冷,外面的裤子蓄了棉,否则伤不伤的,还真不好说。 “沈姑娘,二公子是奉了老夫人的命令,特意来青泉镇接您,要是伤了,老奴回去真的不好交待。” 沈清抬头看他一眼,随即才不急不缓的吹了口哨。 听见主子的号令,小黑吐掉嘴里的破布,摇着尾巴跑回她身边,摇头晃脑,跟她讨赏。 沈清从食篮里,拿出一盘卤牛肉做不奖赏扔给它。 …… 小黑欢快的扑上去,几下就造完了。 苏鸣被两个小厮搀扶着,坐到椅子上休息,两条腿还在那打颤,就恨不得将对面的一人一狗撕碎。 他本意是想给这丫头一个下马威,将来也好拿捏,却没想到,一个乡下丫头,居然如此狠毒。 “爷,您的腿没事,就是破了点皮,上点药就好了。”小厮恨不得把灯笼在他腿上找伤口,奈何真的没有。 苏鸣却反手给了他一巴掌,“蠢货,破皮难道就不是伤吗?姓沈的,这事你得给我一个交待吧?否则就是我哥那儿,也过不去!” “你哥是要求我办事的,怎么就过不去了?” “哼!什么叫求你办事,你一个乡野出身的野丫头,要跟当今的国舅爷成亲,做我们苏家的大少奶奶,难道不是你前世修来的福份吗?应该是你跟着谢恩才对!” 第427章 厮混 “二爷!慎言!”苏管家急了。 苏鸣却不以为意,“有什么可慎言的,你心里有数,这丫头心里也跟明镜似的,我发觉你们这些自以为聪明的人,就喜欢揣着明白当糊涂,难道我哥叫你来找她,不是要拿她当冲喜新娘吗?不过我瞧她这脾气,别喜没冲上,再成了催命的。” 苏管家愣在那,不知如何接话。 有些事,有些话,大家心知肚明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沈清也挺无语的,她中想装糊涂来着。 明知道苏瑾找她的目的,还跟着来了。 为啥呢? 一是想还人情,二是想完成已婚人设,省得以后再有人催婚,反正这厮能活多久还是个未知数,一旦他挂了,那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当寡妇。 咳咳!这样想是不是有点邪恶,可她就是这么想的。 周围一片寂静,下人们恨不得自己是聋子,主人家的隐秘事听多了,就是催命符。 苏鸣见无人搭理自己,顿时急了,“难道我说错了吗?姓沈的,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沈清反问,“你不是让我跪下谢恩吗?可我不想,所以也没什么好说的,至于我是冲喜还是催命的,这跟你有关系吗?” 她终于肯接话,苏鸣就放心了,“怎么跟我没关系,你忘了本公子的身份吗?我警告你,即使你跟他成亲了,也别想当家做主,更别把你身上那股子铜臭味带到府里。” 沈清听的云里雾里,“你到底想说什么?” 据毛豆他们打听来的消息,这位苏二公子在苏家只是庶子,不过他母亲却是苏老爷子的表亲,里里外外加一起,是地位仅次于苏老夫的女子,据说还帮着苏夫人管理后宅,抛头露面,待人接客,在景阳府贵妇圈子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只不过,苏家的祖产全都在苏瑾手里攥着,剩下些零碎,才给后院各人傍身。 在这里要提一嘴,苏夫人娘家有势,跟过来的陪嫁不少,她即便是花自己的钱,也穷不着。 但那位二姨娘,家里破落,没什么陪嫁壮脸面,所以在府里搜刮的不少,连带着苏鸣虽时常在苏夫人跟前讨喜,手头也紧的很。 毛豆打听来的消息很杂,不止苏家,还有景阳府其他有头有脑的人物内宅一应小道消息也打听来不少,主要是为了积攒人脉,以及防止火锅城开业的时候,一不小心得罪了谁,那可就不好了,这里头也有赵珏的功劳。 苏鸣以为她怕了,毕竟就是乡野出身,又能有多少胆量,“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若乖乖听我的话,即使将来我哥不在府里,我也一样会罩着你,不会让你冷冷清清的守寡,女人家家的,身边总要有个男人不是?” 沈清环顾四周,发现苏鸣身边的人,对他说的话,似乎并不感觉惊奇,好像司空见惯一样,再瞧苏管家,除了无奈的摇头,也没有大惊失色,她心思一转,有点同情苏瑾在苏家的遭遇了。 连媳妇都可以随便让人玩弄,还有什么尊严可讲,即便是家主又怎样,这活的也太憋屈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谁又知道他是故意还是自愿呢? 毕竟他那个人看起来,也不像蠢笨如猪的样子。 “呵!我算是听懂了,意思就是说,你家大哥身边的女子,都是可以随便叫你们玩弄的,还不用负责,回头你哥还得谢谢你,是吗?” “沈姑娘,这些事我家公子并不知情。”苏管家瞟了眼苏鸣,欲言又止。 沈清笑了笑,嘲讽道:“是不知情,还是懒得管?” 她真替那些女子感到悲哀,嫁非所愿,最后还成了手里别人的玩物,这样一想,苏家内宅的肮脏程度,怕是要超出她的想像。 苏管管瞅着她神情越来越不对,想了想,起身图后:“姑娘请这边来,老奴有话跟您说。” 沈清摸着小黑的头,撇了眼对面还在捂着腿,一脸痛苦之色的苏鸣,腿伤了,可嘴巴不闲着,还在那絮叨着教她要怎么做。 苏鸣目的很明显,他肯定不是图沈清的美貌,百花楼里漂亮姑娘多的是,只要有银子,都得投怀送抱,所以最关键的还是银子。 上回他来找苏瑾没要到银子,虽说也没被人断手断脚,但也丢了好大脸,整的他过年期间都不敢出去玩乐,整日待在府里,跟几个小丫鬟厮混。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跑来青泉镇,一眼瞧见热闹又新鲜的火锅城,他顿时心花怒放,还想玩乐一番,哪成想还没说两句,就被苏管家催着走,他心里憋着一股火呢! 显然,苏鸣把沈园当成了烟花之所。 沈清跟着苏管客走到离篝火十米开外,苏管家才停下,双手交叠搁在身前,重重叹了口气,才道:“姑娘是聪明人,我一说您就明白了,那我也不藏着,本来我家公子是想给您一个意外的惊喜,但……事已至此,您有心理准备也是好事,省得到时手忙脚乱,可能您也听说了,我家公子从出生到现在,一直疾病缠身,就没真的好过,到了成婚的年纪,一来是想找个人照顾他,二来……也是想给公子留个后,但结果您也瞧见了,唉……” 沈清只是默默听着,这事她可不好发表意见,男大当婚,又是家主,爹娘给他张罗亲事,那是人之常情,至于女方那边是自愿还是被迫,就不关她的事了。 苏管家仰头看了会天,才继续道:“有些事,都是外面的人以讹传讹,传来传去,就变了样子,若以后公子想跟您说,自然会说,我能告诉您的就是……死去的那两位少夫人,说的难听些,都是罪有应得,她们做的事,实在是叫人难以启齿。人都不在了,说这些也过了,二公子为人放荡不羁,您以后离他远着些便是。” 沈清玩味一知,“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些?” 苏管家怔住,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第428章 可怕 沈清笑了下,道:“想来我的为人,你家公子爷是清楚的,你可能还不太了解,我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不来找我的事,我自然懒得去管别人的闲事,更不会无端生事,可他要是非得找我的麻烦,我不大可能忍气吞声,还有你们苏家也是一样,说到这儿,我倒是很好奇,他是怎么打算的?” 她可以当他的冲喜新娘,却不能假戏真做,她还没办法接受跟一个陌生男人同床共枕。 苏管家呵呵笑道:“姑娘放心,公子说了,这事说到底也得您点头同意,是我们请您帮的一个忙,仅此而已,等事成之后,姑娘是走是留,全凭您做主,公子不会干涉,另外他还有一份重重的谢礼,保管让您满意。” 本来这些话应该是苏瑾亲自对她说的,由苏管家来说,是备选方案,不过苏瑾也料想到了这一点。 “我懂了,只要他能顺利成亲,也许就能逃出京城那个牢笼,是吗?” “姑娘蕙质兰心,一点就透,我家公子找到您,实在是明智之举。”还没成主子,苏管家的赞美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抛,且从一开始,他就自称老奴,这是把沈清的位置早早摆好了。 沈清冷笑,“说的容易,实操就不那么回事了,也罢,谁叫我欠了他人情,总要还的。”跟一个下人说不着,还是等见了苏瑾再跟他好好‘聊一聊’ 远在京城的苏瑾一个劲的打喷嚏,搞的邵文鸿还以为自己医术出了问题。 苏鸣见沈清跟个没事人似的回来了,模样还挺淡定,心里更不爽了,奈何她身边那三尊守护神,他哪一个都得罪不起,也只好暂时偃旗息鼓。 他心里憋着坏,一路上都再跟沈清说一句话。 他不找麻烦,沈清也懒得理会他。 虽说她不在沈园了,可生意还得继续,这一路也不好传递消息,直到进了景阳府。 到的时候正是傍晚,日暮西斜,还未到春分,再过半个时辰左右,天就要黑透。 看见景阳府的城门,苏管家长长的舒了口气,总算任务完成一半了,这一路他担心的要死,大公子吩咐的事要是办不好,他这个总管的头衔,可就保不住了。 “沈姑娘,前面就到景阳府了,您瞧,有人在城门外候着了。” 沈清撩开挡风帘,一打眼就瞧见两辆马车停在城门楼子外,旁边还站着几个下人,离的太远,她也没看清,但阵仗绝对不小。 马车很快到了跟前,因苏鸣的马车是在前头,所以他先跳下马车,站在地上伸了个懒腰,“房妈妈,小爷认得回家的路,哪用得着你们来接。” 打头的人,是个中年妇人,梳着溜光水滑的发髻,脸上抹了粉,身上穿着重紫色棉袄,外面罩着黑色绣银线背子。 这位是房妈妈,老夫人身边的最得力也是最信任的管事婆子,也是苏夫人的陪嫁,在苏府内宅地位非同一般,能劳动她亲自来接,可想而知苏夫人对这丫头有多看重。 当然了,这看重是基于冲喜还是别的,那叫不得而知了。 “二爷说笑了,奴才是奉了老夫人的话,来接沈姑娘的。”听说这位大公子要娶一个乡下丫头,且年纪只有十四岁,老夫人心里是有点不太得劲。 一者,才十四岁,会不会还没养好,万一再挂了,那她儿可咋办,虽说他们家不缺办丧事的银子,可这也太晦气了。 二来,乡野出身,岂不上粗俗的没边了,能懂规矩吗?能在府里待住吗? 要是整天惹事,她这白头发又得多出来几百根。 这里得插一句,上回孟家办喜宴,苏管家也去了,远远的瞧了沈清的行事做风,回去也跟苏夫人如实禀报。 这一说,苏夫人更担心了。 一个六亲不认,连自己亲人都敢坑敢骂的丫头,难道还不可怕吗? 可儿子非要她,又说她的八字最旺,说不定真的可以冲去他这一身的病。 说到病,苏夫人一个字都不敢说了,这回是真病了,她就说京城那地不养人,是个晦气又喧闹之所,反正只要儿子开心就好。 现在不管是京城还是景阳府,但凡是身份的人家,都不愿把嫡女嫁过来,即便想结亲,也是要把家里的庶女塞进来,或是从哪买来的下人,就像上回宫里送来的那些燕燕莺莺,可把她头疼坏了,花了不少心思跟银钱才将人打发出去,不然苏府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 苏鸣一听说不是来接他了,立马变脸,“你们倒是挺抬举她。” 沈清这会也下了马车,房妈妈赶紧打量对面亭亭玉立站着的小姑娘。 眉清目秀,巴掌大的脸上,眼儿盈盈如水,眉目如画,鼻子挺直,唇上抹了淡淡的胭脂,恰到好处。 梳的发髻倒是很随意,也有些乱,想是在马车里颠簸又揉来揉去所致。 衣裳半新,白底荷花粉,绣着几朵荷花,小腰纤细,垂坠的百褶裙遮住一双小脚。 哎呀!这怎么看都不像泼辣不容人的丫头,也不像乡野出身,准确的说,像极了小家碧玉,一看就惹人怜爱。 沈清这段时间的变化确实大,因不怎么干农活,又被丫头们伺候着,她也时常捧着书本看,所以有了从里至外的改变,光气质上就与之前大不一样。 房妈妈只一眼便喜欢上了眼前的小丫头,一脸慈爱的笑着上前,又热情握住她的手,关切道:“姑娘这一路可还好,天冷,没冻着吧?瞧这小手冷的,赶快随我进马车,里面燃了炭,暖和的很。” 沈清对她的热情有些不适应,本来就不熟,哪有一见面就像亲人的,她尴尬的抽回手,脸上的笑容依旧淡淡的,“有劳妈妈记挂,我也时常在外奔走,所以也还好,能受得住,天晚了,我们还得进城找个落脚的地儿,就不多聊了。” 房妈妈傻眼了,“哎?可我们是专程来接姑娘入府的,您放心,住的地方是个清静的小院,就在大公子的院子隔壁,没人打扰。”她又望向苏管家,想让他帮心说句话,谁知这老头只是静静的站在一边,一声不吭,好像个木头人似的。 第429章 寒酸 苏管家眼观鼻,鼻观心,装聋作哑。 这一路上,他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丁点这位沈姑娘的脾性。 总的来说,她是有主意的人,且不会因为别人的一两句劝说,就放弃自己的主张。 所以,他说了也没用。 沈清摇头,“景阳府客栈多的很,入住也很方便,再说天也不早了,我们就不去府里打扰了。”她这会进苏府算怎么回事?没名没份,出身又不高,名不正言不顺,只会叫人看轻。 罗琴用胳膊拐了下楚玉鸣,示意他将马车赶过去,沈清上了马车,又特意跟苏管家告别,意思是,你也别跟着了,随即往城里去了,留下风中凌乱的一群人。 苏鸣嗤笑图后:“瞧瞧,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何必呢?要我说,你们回去只管照实了说,不用替她遮掩,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来了景阳府,又是房妈妈亲自来接的,理当去拜会苏家长辈,可她呢?故作矜持?有必要吗? 房妈妈微微直起腰,笑着道:“二公子言重了,本来老夫人也有话带出来,若是沈姑娘不愿随我们回府,自有另一番安排,这也在意料之中,奴婢还要回去跟老夫人回话,就先走了。” 她上了马车,苏管家也道:“老奴也要去回话,天不早了,二公子早些回吧!” 片刻之后,城门口就剩苏鸣,以及他的两名贴身小厮,还有一辆零零的马车。 苏鸣骂了句脏话,一旁的小厮讨好着上前询问,“二公子,要不咱们上百花楼用个饭?” 俗话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一丘之貉,都是一路货色。 苏鸣整日没个正形,成天在烟花柳巷跟妓子厮混,做为长随小厮,他们都是功不可没,也顺道沾染了那些恶习。 就算苏鸣无意去,他们也会撺掇着主子去。 苏鸣心思一动,可很快就熄灭了,朝地上啐了一口道:“去什么去,老子现在荷包比脸都干净,百花楼那帮臭娘们,全都是见钱眼开,没钱就变脸的贱货,你想让老子被人撵吗?” 苏家内宅是苏夫人管着,她一向勤俭持家,儿子又是个病秧子,她自然是将其他庶子庶女们严格管束,再说,以苏家如今的处境,太招摇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苏鸣每月从账房那儿领的月钱,都不够他在百花楼喝顿花酒的,可见他身后落下的饥荒有多少,要不是他亲娘时常接济,苏瑾也时不时的放点给他,就凭他那一窍不通的经商手段,裤子都得贴光。 “哼!回府,老子要去母亲那儿告那丫头的黑状!”既然不能出去花天酒地,那就回府找点乐子。 他甚至在盘算着,等大哥再婚,把那丫头娶回府,他是不是可以从那丫头手里搞来钱,毕竟大哥就是再抠门,也不至于不给自己媳妇钱花吧? 不对,听说那丫头开了不少铺子,生意多的很,还有那新开的沈园,一看就是日进斗金的好生意,要是能让他掺一脚,岂不美哉。 不光这些,苏鸣甚至在回去的路上,还在那畅想,要是能搞来大哥手里所有的家产,那他下辈子都不用愁了,更不用再看别人脸色做事。 苏鸣一路做着白日梦,等到回到府里,正赶上两位管家在苏夫人跟前回话,他从下人那儿一听说就着急忙慌的跑去了。 苏夫人手里捧着一碗参汤,边喝边听着房妈妈的回话。 “奴婢瞧着那姑娘是个有主意的,不像乡野出身,倒像官宦人家养出来的伶俐丫头,举止做派,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长的也好,是旺夫旺子的相貌,要是咱公子能娶了她,说不定从此能转运,再不用每日吃那苦汤药。” 房妈妈把沈清夸上了天,这里头有实有虚,他们做下人的,说话行事都得看主家的意向,老夫人被前两个儿媳妇伤着了,现在来了个乡下丫头,就冲着八字旺,也得欢天喜地的迎回来。 只是房妈妈这话着实夸张了些。 “有主意的姑娘,也好也不好,算了,左右这回得顺瑾儿的意,她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只是这婚礼要在京城办,你们几个都得跟着去,我跟老爷年纪大了,跑不动,也不便去,等他们成婚后,再回来上香敬酒也是一样的。” “夫人说的是。” “苏管家,你们明儿一早就得赶路了吧?” “正是,少爷那边催的也急,本来是年前就要办的事,要不是少爷一直病着……,早办早了。”苏管家恭敬的回答。 他的话里,一语双关,苏夫人自然是能听懂的。 早些办了,那边才能放人,否则一直僵着,也不是个事。 “她既不来,你把我准备的东西给她送去,龙凤喜服呢?还有金玉八件……” “都备好了,在厅里摆着呢!” 苏鸣一迈进来,差点被满屋的金光闪了眼睛,只见厅是,但凡是能摆东西的地方,都堆满了礼盒。 金钗玉镯,珍珠玛瑙,头面簪子,就连喜服上面都绣着金线。 “嚯!这么大手笔。”苏鸣心里有些发酸,心想这也不是第一回娶媳妇,还搞的这么隆重,他若是头婚,也没这排场吧? 苏夫人余光撇见他,又慢慢转开视线,全当看不见,“去把外面的东西都收好,多叫几个人,捧着送过去,不管什么时候,苏家娶正房嫡媳都不能寒酸了。” 房妈妈连连点头,转身去外面叫丫鬟们进来拿东西,苏管家也跟着去清点。 经过苏鸣身边时,二人都朝他颔首示意。 等到二人离开,苏鸣正要冲进去,却被一个打扮精致的妇人拉住。 “娘?” 二姨娘虽生了两个孩子,但胜在会打扮,又小上几岁,看上去比苏夫人要年轻许多。 她穿着一身玫红宽袖长裙,映的双颊艳丽。 母子俩正要说话,苏夫人便从里间出来了,“你们怎么来了?”恐怕没几个人,能对老公的小妾有好颜色,苏菡是个例外,她自小没了娘,时间久了,苏夫人也能忽略她的母亲,不过还是不同的。 第430章 这老脸还要呢 至于苏鸣,虽也在她身边养过些时日,长大后也时常过来请安,瞧着挺乖巧,挺讨喜,可这位叶姨娘肚里揣着什么主意,她心里一清二楚,所以她并不喜欢苏鸣,也不奇怪吧? 叶姨娘扭着身子给她行礼,“见过夫人,听说房妈妈跟苏管家都回来了,我这不是操心着瑾儿的婚事,所以过来瞧瞧可有要帮忙的吗?家里老人都不在,夫人的身子也时好时坏,身边总要有个人帮衬不是?” 苏夫人冷笑,“有劳你操心了,我一时半会还倒不了,我儿的婚事,还操持得了,不劳你费心,你若有那闲功夫,就多替你儿操心操心吧!他也老大不小了,整日在外厮混,三不五时的惹出乱子,又捅出一堆窟窿,你再不管管,只怕身粗性命都要给他赔进去了!” 叶姨娘面上恭敬,心里却半点不慌,“夫人说的是,鸣儿这孩子哪都好,就是皮的很,又活泼,不像大公子身子不便,只待在家里,倒也让夫人省心。” 苏夫人哪里听不懂她话里的讽刺,这是说她儿子体弱多病,出不了门,是个病秧子,所以才省心。 “我是让你管好自己的孩子,别仗着老爷多往你那儿跑两趟,就不知自己姓谁名谁,行了,我不想看见你们,滚回去!” “夫人怎么就生气了,妹妹也没说什么吧?瞧你,这一生气,眉角的皱纹都多了几道,这样多不好,好吧!好吧!我知道自己是个不讨喜的人,姐姐别气,妹妹走就是。”叶姨娘就是有本事把人气到吐血,偏她自己还一脸的委屈,好像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一切的错都是别人造成的一样。 苏夫人瞪着这对母子的背影,脑门抽抽的疼,一旁的大丫鬟赶忙上前扶住,“夫人何必同她生气,不值当,您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快别气了,小心身子。” “等沈家那丫头进了门,你瞧着吧,她还不得整天跑来笑话我娶了个乡下丫头做儿媳妇,这事可被她拿捏了,偏我还不能计较,谁让她说的是事实呢!” “那就告诉老爷。” “哼!别白日做梦了,拿不到她的错处,告诉老爷又能怎样,顶多罚她禁足罢了,不伤筋骨,不动骨的,罢了,我也懒得去管这些,但愿我儿这回能顺风顺水,别再有波澜。” “大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夫人不必忧心。” 下人们只会把话往好听了说,至于有分真,那就不知而知了,要是自个儿没点自知之明,长此以往被捧着,准得惹出祸事。 苏鸣扶着母亲走的远了,才埋怨道:“姨娘,你怎么总跟母亲做对,叫父亲知道了,又该说我不懂事,说我不孝敬长辈,这以后我还怎么找大哥要钱!” 叶姨娘听见儿子埋怨自己,那真是心里的火往上蹿,压都压不住,拧着他的耳朵,咬牙切齿道:“跟你说了多少回,没人的时候要叫娘,你是我生的还是她姚书仪生的?” “娘,疼疼疼……” “疼点才好让你长记性!”叶姨娘松了手,可还是气不过的骂骂咧咧。 苏鸣揉着耳朵,委屈巴拉的道:“不就一个称呼吗?至于你这么激动。” “你懂什么,这正妻位置我捞不着,难道儿子还要白送给人不成,你也是,有钱就是娘,她比你亲娘有钱,所以你说整天巴着是吧!哼!别傻了,她手里那些陪嫁都是要留给她儿子的,没你的份!” 苏鸣道:“也不是吧啊!娘……哦,是夫人,她之前可是说过的,家里每个庶子庶女,都是苏家的子嗣,她不会亏待。” 叶姨娘可不信,“说说而已的话,也只有你当了真,还有,以后别总找你大哥要钱,你不要脸,娘这老脸还要呢!” “不找他要钱哪成,难道要找你要?那你现在就给。”苏鸣朝她伸手,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啪!叶姨娘赏了一巴掌,“就知道钱钱钱,你花钱跟漏斗似的,多少也兜不住,等着吧!” “当然是等你的新嫂子进门,到时你大哥身子不济,还不是多上你大嫂那儿走动走动,银子就来了,这乡下丫头能有什么见识,进了这大宅门,怕是连话都说不利索。”叶姨娘得意的想着。似乎泼天富贵就在眼前了。 不愧是母子,打的主意都一样。 “我就是这么想的,不过,娘啊!依我看,那丫头可不像没脑子的,她做着很火的买卖,这回去青龙镇我可是见识到了,就是京城也未必有那么繁华的酒楼,估计得日进斗金,你说她一年得挣多少钱啊!” 听儿子这么说,叶姨娘只觉得夸张,“你胡说呢吧?乡野之地,哪来的繁华,这回跟着苏管家去京城好好见识一番,你就不会这么说了。”她觉得是儿子没见识。 母子俩正说的起劲,却被苏老爷撞个正着,他背着手,正悠达着来找夫人。 俩人赶忙恭敬着的回身行礼。 “见过爹!” “见过老爷!” 苏老爷拿眼皮夹了二人一眼,“怎么在这儿站着?” 苏鸣正要解释,叶姨娘抢先道:“哦,是这样的,鸣儿从外面办事回来,一进门就要来给夫人请安,我闲着也没事,便跟着来了。” “鸣儿去替你哥去接人的吧?人接来了吗?在哪?叫来我瞧瞧。”苏老爷这语气,可是不一般,根本没把沈清当儿媳妇,仅仅只是个下人而已。 叶姨娘抓住了其中深意,连忙道:“鸣儿是想请她来府里,夫人把客院都准备好了,谁知那丫头不肯,说什么她胆子小,进了大宅院害怕说错话,就愿意在外面找个小客栈住下,怎么劝都不听,这不,鸣儿就来跟夫人回话,夫人说随她,还叫房妈妈把嫁衣首饰都给送过去,唉!夫人这样做婆婆,可是会把媳妇惯坏的,将来还怎么当家理事!” 苏老爷听到她这么说,对沈清的印象可谓是差到极点,“连家门都不敢进,生人也不敢见,你指望她能当家理事?瑾儿就是胡闹,要不是他身子……算了算了,这事就由着他,等那丫头进了门,再给瑾儿多纳几房妾便是,你是做姨娘的,也帮忙多留意,有合适的都留着。” 第431章 出事 “那是自然。”叶姨娘满口答应,其实她身边哪有啊!为了不让儿子跟丈夫惦记,她身边从来不留漂亮丫头,都是齐整些就可,不过没关系,没有也可以找嘛!她娘家还有好几个姑娘没许人家呢! 苏鸣觉得亲爹有些偏心,怎么不让母亲给她多纳几房妾呢?他身边也很空虚好不好?只有几个姿色一般的通房罢了。 房妈妈跟苏管家二人,带着一队下人鱼贯着出了苏府,在门口又撞见刚刚从外面回来的苏菡。 她穿着素雅的叠花百合裙,梳着时兴的蝴蝶髻,两边各插着一支五彩金步摇。 瞧见房妈妈她们的阵容,她好奇的将人拦下,“你们这是去哪?” “回姑娘的话,我们是按着夫人的吩咐,将这些聘礼送到客栈,交给沈姑娘。” “沈姑娘?就是我哥要娶的那个乡野丫头?” “正是!” 苏菡嘴角一撇,“她那样粗俗的人,用得了这些好东西吗?快给我瞧瞧。”她是眼馋,毫不避讳的就伸手去翻喜服,房妈妈阻止不及,眨眼间叠好的喜服就被翻的不成样子。 就在她还要下手去翻珠宝时,被房妈妈闪身拦了。 “姑娘缓缓手,这些都是大公子成亲要用的东西,万一磕了损了的,奴婢可担待不起,要不您还是早些去给夫人请安吧!夫人刚才还问起您呢!” 苏总管也道:“老爷正往夫人院里去,姑娘不想见老爷吗?” 苏菡脸上一喜,“真的吗?那我可得去瞧瞧爹。”苏老爷子时常上山,在道观里也不知捣鼓些什么,他们这些小辈想见他一面,真是不易,加上孩子多,想争宠也得有机会不是? 房妈妈跟苏管家见她离开,皆是心中一喜。 这位姑奶奶可不好打发,要是…… 正当二人松了口气的时候,苏菡又蹦蹦跳跳的回来了,歪着头,坏笑道:“你们是要去给那个姓沈的送东西,我得跟着去瞧瞧,看她长的啥样,走吧!” 她最爱看热闹了,再说要是能从那个乡下丫头手里捞点好东西,岂不是赚翻了,反正她又不懂什么好坏,给她再好的东西,也糟践了不是? 房妈妈总苏管家相视一眼,无奈的摇头,不光没把这位祖宗打发走,还把她的好奇心勾起来了,这可麻烦了,也不知那位沈姑娘能不能应对。 “苏管家,那就走吧,您前面带路。”房妈妈示意他走前头。 苏管家点点头,看到苏菡也不叫马车,便问道:“三小姐,您不坐车吗?” 苏菡一脸天真道:“你们不也没坐吗?想来也没多远,就走着去吧!母亲要给那丫头体面,那就把我也算上,苏家小姐亲自带人给她送聘礼,也算是给她长脸了,对了,她们家有陪嫁吗?” “这……” “不会是没有吧?难道他们家连几个田庄,几间铺子,几间宅子都出不起,那也太穷了,苏管家,你去她家了吗?她们家住的是不是茅草屋,就是那种泥糊的,草盖的,风一吹就要倒的屋子……” “呃……” “你不用替她掩饰,听说她是我哥在青泉镇时结识的,那你倒是说说,他们到底是咋认识的,该不会是戏文里那样,我哥走在街上,被她故意撞到,再以身相许什么的?哈哈……”苏菡笑的毫无顾及,哪怕被路人诧异的盯着瞧,也浑然不在意,反正她的亲事已经定好了,也不是景阳府人士,等嫁过去,这边发生的事,根本无人会提及。 再说了,她又怎么可能在乎这些穷人的眼光。 房妈妈可笑不出来,不得出好心提醒,“三小姐,注意仪容举止,被夫人知道又该生气了。” 苏菡脸上笑容乍然消失,冷冷的道:“你要回去跟母亲告状是吗?” “奴婢不敢,照看小姐是奴婢的职责所在。” 苏管家微微朝后撇了一眼,道:“这段路有些远,小姐还是坐马车吧!来人,去给三小姐备车。” 苏菡却非要拧着来,“我不,我就要走着去。” 这丫头估计还处在叛逆期,别人让她干嘛,她偏不干,偏要反着来。 在府里时,又不敢跟爹娘拧着来,出了门,就撒开了欢。 可她毕竟只是上娇小姐,走了一里多,就有些跟不上了。 身边的丫鬟要扶着,被她没好气的推开,逞强说自己行,不就这么一点路。 房妈妈摇头,小声跟苏管家说:“三小姐真是越活年纪越小,今年十三还是十四?” 苏管家却担忧着另一件事,“那位沈姑娘过了年也才十四岁,可人家却撑着庞大的一份产业,听说家里也她当家做主,有性格,也有主意,连二爷在她跟前都吃了鳖,再看看咱们这位三小姐,唉……我真担心她俩见面要闹出事。” “不会吧?按着辈份,沈姑娘也是三小姐的嫂子,该让着些吧?” 苏管家摇头,“这可不好说。” 苏菡任性的非要用两条腿走向沈清住的客栈,可这客栈离苏府至少有三里地的路程。 景阳府城很大,光是街道主路就有五六条,可并排行走两辆马车,还不影响两边商户,至于小街,那就更多了,错综复杂。 要是没人引路,肯定要迷失方向。 这会城门都关了,只有娱乐之所,酒楼,客栈,还亮着灯,其他铺子都关门歇业。 好在行人不少,不至于太过冷清。 路过景阳府最有名的百灵湖,湖岸边停着几艘画舫,歌舞升平,有靡靡之音飘出来,离的近了,甚至还能闻到浓郁的香粉味。 可苏菡却想起在这儿落水的事,还有那个该死的野丫头,只可惜时过境迁,没找到她的人,当时有些混乱,也不大记清她的脸,可那丫头的卖,她做梦都忘不了。 哼!若是让她遇上,绝对不能轻饶。 苏家这一行人,捧着贵重首饰,招摇过市,虽是晚间时分,却也引来不少人的议论,众人都猜测苏家是不是又看中哪家姑娘,要给苏家的病儿子下聘。 第432章 你赔得起吗 众人都为那姑娘捏把汗,又嚷嚷着下赌注,看看那丫头给活多久,一个月还是半年。 说不定,这回小夫妻俩要一同下黄泉呢?指不定以后苏家还要办冥婚。 当然,这些话也只能私底下说说,当着苏家人,尤其是苏家铺子的伙计掌柜面,可不敢这么说,否则一准要被撵出去。 沈清三人挑了个不起眼的客栈,在主街后面的巷子里,还算宽敞干净,就是房间都不大,他们三人一狗都住楼上,一人一间,小黑跟着沈清,吃饭在一楼。 这会是饭点,客栈大堂里的十几张桌子都坐满了,没办法,只好拼桌。 楚玉鸣嫌这里吵,找沈清要了银子,出去买烧鸡喝酒去了,小黑趴在桌子底下,沈清弄了个绳子给它栓着,虽然是在古代,可咱还是得遛狗栓绳不是,免得它狂性大发,干出点啥事。 跟她俩拼桌的是一对母女,听小二说,是到府城投奔亲戚的。 那女孩身上穿着粗布衣裳,梳着又黑又长的辫子,五官还算端正,就是肤色有点黑,应该是长期田作劳作所至。 她身边的妇人,皮肤粗糙,双手布满老茧,衣裳也有补丁,不过洗的很干净,不见脏污。 沈清跟罗琴坐下后,那妇人朝她们和善的笑了笑,她女儿将却沈清二人打量了一遍,然后目光又落在沈清的脸上,手腕上,眼里有说不清的意味,但羡慕,是毋庸置疑的。 很快小二就把双方要的饭菜都上来了。 桌子不大,沈清她们要的一盘碗牛肉面,两样小菜,两盘糕点,小二又送了一壶茶,她们也不喝酒,也就这些了。 对面的母女吃的也是面,不过却是清汤面,没有荤腥,上面只点缀了一点小葱花。 沈清没想说话,却听那姑娘一边用筷子翻面,一边嫌弃道:“这一路坐马车晃的我头晕,吃些素的才好,娘,明儿一早咱去吃湘云楼吃早饭吧?听说那儿饭食做的最好。” 她娘低头囫囵扒拉着面条,只是嗯嗯啊啊的应着,也不敢接话。 可那姑娘好像非得拔个尖,伸着头冲沈清道:“哎,你们知道湘云楼吗?就在最繁华的东街上,听说是官面上老爷家开的,后台很硬的。” 沈清嗦着面,抬头瞅她一眼,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得了这个话,那姑娘似乎很高兴,“你们是哪里来的?是乡下吗?” “嗯!一个很小的村子。”她说的也是实话,月牙村可不就是小村子吗?只是她没说,这个村子是她一手建立起来的,所有田产山林都是她的。 “我们不是,我家就在县城边上,我家里有……” 这姑娘纯属自言自语,在沈清莫名其妙的注视下,把自个儿的家底撂了个干干净净。 当然,她是挑好的说,还是美化过的。 比如她说自家的房子有多好多好,又说平日里吃的多好,又挑剔景阳府城也不咋地,吃的还不如家里好。 她娘大概是脸皮太薄,不敢接茬,也不敢纠正,只把脸埋的很低很低。 沈清有点不明所以,不知道她如此热情所为何事,直到…… “哎!你身上的这些首饰,都是假的吧?做的跟真的一样,我听说现在有些工匠很擅长所仿品,不晓得是真是假。” “……”这话沈清压根不晓得咋回答,干脆不吱声,反正面也快吃完了,她得赶紧闪人,免得多生是非。 她想避,周麦苗却不打算放过她,“这位姐姐,我问你话呢?你又不是聋子,听不到吗?” 她伸手要云扒拉沈清,她家里很穷,她也根本买不起首饰,可她是个爱漂亮又爱显摆的小姑娘,整天只想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 她认定沈清戴的首饰是假的,所以才缠着她想问清来路。 周母忍不住了,正要劝说女儿,只听啪的一声,周麦苗伸出去的手被打了。 罗琴极其无语的看着这对母女,“有事说事,别动手动脚!”她扬了扬自己的手,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周麦苗只觉得手背一阵火辣辣的疼,定晴一瞧,手背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来了,又疼又麻,她跳着哇哇大叫,“娘,我手好疼,好疼啊!” 周母把女儿的手拽过来,心疼的揉着,轻声安慰着,又埋怨责怪罗琴。 “你这姑娘咋回事,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还讲不讲道理,还有没有王法了,姑娘家的手多娇嫩,要是打坏了,你赔得起吗?” 沈清一脸迷茫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这位大婶,至于吗?不就是打了一下,你姑娘的手莫非是豆腐做的?再说了,我们素不相识,她指来指去的做什么?又要打听我们的来历,我倒要怀疑你们心术不正,别有所图呢?” 周母听她这么说,一甩之前那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拧着一对卧蚕眉,哎哟哎哟的叫唤道:“说啥呢?我们是来景阳府投奔亲戚的,你知道我们要投靠谁吗……” 母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女儿打断。 “娘,就告诉她们实话好了,不用藏着掖着!”周麦苗挺起前胸,理直气壮的说道:“知道景阳府的苏家吗?对,没错,就是皇亲国戚的苏家,我是要嫁给苏家嫡子做媳妇的,将来就人上人,你们这些草民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周母愣愣的看着女儿,连自己要说什么都给忘了。 沈清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握拳放在嘴边一个劲的猛咳。 罗琴嘴角也忍不住的抽搐,实在没忍住,凑到沈清跟前,小声问:“她说的是真是假?” “我怎么知道?”难道苏家有两个嫡子?还是说景阳府有两个苏家? 抱歉,她对苏瑾又没啥感情,所以不存在恼羞成怒,或者急于寻找真相啥的。 周麦苗声音不小,本来安静的大堂,瞬间安静下来。 前后左右的人,都对她投来异样的眼光。 周麦苗挺了挺腰杆,刚才的话,她也是脱口而出,没想那么多,但是……说出来之后,她忽然觉得很痛快,给自己争了面子。 第433章 乱作一团 反正也没人知道真假,等她走了,随旁人议论去。 “哼!现在知道怕了,能说了吧?” “说什么?”沈清不懂了,难道这姑娘编的胡话,就为了问这么个不值一提的问题? “当然是你的这些首饰,到底从哪买的?” “姑娘,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你什么意思?” “算了,我懂了,你可能这里真的有点问题,罗琴,我们走。” “你站住!娘,你拉我干啥!” “麦苗,别说了。”周母虽然护女儿,可她胆子也小,睁眼说瞎话,她可没那个胆子,再说还是造苏家的谣,万一被识破,她们还能活着走出景阳府吗? 可周麦苗不这么想,她之所以能编出这个谎话,是因为她偷听到来家里传信的人跟娘说了,让她娘把女儿八字带上,去景阳府的苏家碰碰运气。说是苏家要给嫡子选八字硬的姑娘冲冲喜气。 这回不看出身,不看长相,只要八字硬,其他都好说。 周麦苗的八字找大师算过,是旺夫旺子,易家易室的好时辰。 这两年因着八字,上门提亲的可不少。 周母挑花了眼,一直在观望,没成想,这就让她等来了苏家。 周母的一个表姐,听说是在苏家一个姨娘手底下当管事妈妈,有点体面,只是极少来往,连她都没见过,突然有这么个好事,周母是想带女儿过来碰碰运气。 可家里实在是拮据,勉强凑够盘缠,仅此而已。 哦!对了,她还替女儿做了两件新衣裳,装在包袱里,想着等到了苏家再给女儿装扮上。 母女俩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扯上了,一个要说,一个就拼命拦着。 周母虽乡下妇人,可经历的事多,她打眼一瞧,就觉得对面这二人不好惹的样子,所以才拼命拦着,怕惹出来事来。 可她闺女显然不会这么想,她没瞧出对面的二人有什么特别,不就是穿的好点,也没家仆跟着,更不可能是哪家的闺秀,谁家千金小姐会住这种鱼龙混杂的客栈。 所以,肯定是跟她一样,不对,是比她还爱打肿脸充胖子。 沈清看的无语,就要走时,忽见客栈门口一阵喧哗。 就在这时田妈妈跟苏管家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走进来。 田妈妈站在大堂里,瞧了下四周的人跟环境,立马用帕子捂住鼻子,“这,这是姑娘家能住的地方吗?苏管家,你怎么能让沈姑娘住在这种地方。” “又不是我能决定的,等你见了沈姑娘就知道了,瞧,她就在那儿。” “她在哪,叫我也瞧瞧。”苏菡好奇死了,推开田妈妈等人,挤了进来。 可扑面而来的一股子复杂的味道,就差点把她熏吐了。 有男人的汗味,有烟草味,还混合着乱七八糟的饭菜味,那真的是叫人作呕。 “我的天,这里臭死了。”她用手帕捂着口鼻,可是下一秒,她就看见那个叫她恨的牙痒痒,却又没抓到的野丫头,“怎么是你!” 沈清也觉得这声音很熟悉,定晴一瞧,也笑了,这是不是就叫冤家路窄。 也不算,既然到了苏家,遇见这丫头也算情理之中,只是她没想到,时隔几个月,怎么她看自己的眼神,还跟见了杀父仇人似的,不就是被她推到水里了吗?又没缺哪少哪,至于吗? 苏菡要是听见她的心声,准得气到吐血。 怎么不至于,她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而且回去之后,她还病了几日,吃了许多苦汤药。 裴玉瑶还笑话了她好一阵,气的她这几个月都极少跟她们聚会。 田妈妈一听三小姐的语气,也是心头一跳,完了,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三小姐,这里人多眼杂,别冲动。”苏管家劝道。又用眼神示意身后的两个小子上前。 可还是晚了一步,苏菡双手插腰,手一挥,“你们还不快去给我抓住她,本小姐倒要瞧瞧,她今儿还能往哪跑!抓住她,给我打断她的腿!” 她带在身边的只有两个小丫鬟,一个老妈子。 小丫头对她是唯命是从,撸起袖子就往上冲。老妈子毕竟多吃了十几年的饭,心里多了点计较,她没动,还撇向身后的田妈妈跟苏管家。 田妈妈暗叫不妙,连忙呵斥,“都给我回来!” 两个小丫鬟迟疑了,苏菡却道:“你们还愣着作啥,别忘了,你们是谁的人,敢不听本小姐的话,回去就把你们的身契找出来,把你们卖了!” 小丫鬟怕了,不敢再迟疑,就要挤过人群冲上去。 不等她俩靠近,小黑就从桌子底下蹿出来,朝二人扑去。 这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二人吓的哇哇大叫,朝左右两边抱头逃窜,小黑邪恶的扑上去撕咬其中一人的裙摆,只听撕拉一声,小丫头的裙子破了,要不是里面还有一条衬裤,怕是就要光屁股了。 也正是因为小黑的捣乱,原本就热闹的大堂,瞬间变的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你踩了的脚,他撞翻了椅子,碰掉了碗碟。 碎裂声,叫骂声,痛呼声,不绝于耳。 田妈妈跟苏管家眼角抽搐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再瞧对面的沈清主仆二人,不知何时躲到楼梯上,身上干干净净,面上波澜不惊,好像还挺有兴致的在看热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田妈妈不禁感叹,不愧是大公子选定的人,定力就是不一般。 其实沈清这会也是懵的,看着下面乱糟糟的情形,喃喃道:“这是发生啥了?” 罗琴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就见小黑在人群中钻来钻去,灵活的不像一只狗,像猴子。 窜了半天,觉得差不多了,又一个飞跃,踩着一张桌子跳上楼梯。 苏菡在慌乱中被人推搡,差点摔倒,苏管家怕她有个闪失,连忙让下人过去看护,好不容易稳住了,她一抬眼就看到站在台阶上的沈清,对比她的狼狈,沈清就跟个没事人似的,她怎能不气。 “你们去给我把她抓过来,我要弄死她,啊啊啊!”她气疯了,又是跺脚,又是抓狂。 第434章 算账 田妈妈头疼的叫过来两个婆子,“你们快把三小姐带出去,免得伤着了。” 她指定的两个婆子,都是膀大腰圆的妇人,二人走上前,挤开苏菡身边的小丫鬟,一边一个架住苏菡,在她的叫吼声中,把人抬了出去。 田妈妈揉了揉太阳穴,见一旁的苏管家很淡定的站着,不悦的吐槽:“坏人都是我做了,你倒是很会算计。” “能者多劳,能者多劳,呵呵!沈姑娘就在上面,要不咱们……” 田妈妈看了看身后跟着的下人,“这么个小客栈,人多眼杂,你说这……安全吗?”她有点替沈清担心了,当着这么多的面把东西送到她房里,这不是明摆着叫人眼馋吗?她一个小姑娘能应对吗? 苏管家笑着摇摇头,“咱们还是上去再说,相必沈姑娘自有主张,退一步说,若是她觉着不安全,那便跟我们回府,也是一样的。” “是该回府,一个姑娘家,住在外面,实在是叫人不放心。”田妈妈是真的担心,不掺杂别的。 沈清知道他们的来意,将人请进客房,又让小二送了茶水。 屋了里点了好几盏烛火,把屋子照的很亮。 客房里摆着一张小圆桌,三把圆凳。 沈清坐了一张,又抬手示意二人也坐。 苏管家摇摇头,还退了一步,“身份有别,老奴还是站着回话的好。” 田妈妈倒是觉得他这话多余了,即便是成了亲,也只是一个冲喜丫头,顶上少夫人的名头而已,她是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地位非同一般,就连府里的姨娘们见了她,都得客客气气的,更何况是她。 可苏管家不坐,她也不好意思就坐了。 她笑着给沈清介绍苏夫人准备的东西,每一样都拿给沈清过目,还说了这些东西的来历。 她说的滔滔不绝,沈清听的兴致淡淡。 安静的听她说完,还贴心的把茶水推给她,“妈妈幸苦了。” 田妈妈面有得色,这些珠宝首饰,甭管搁哪都能叫人眼前一亮,不说价值连城,那也是数一数二的珍品,其中还有宫里御赐之物,千金难求。 田妈妈很自然的就坐下了,还歇了口气,等了一会,却没听见沈清说感谢的话,她心有狐疑,抬头去瞧沈清面容,正好有一盏烛火映的她脸上,忽明忽暗,不知怎的,她心里也跟着突突,有些不安。 沈清摆了摆手,“你们都出去吧!把东西也带出去,我有话跟妈妈说,苏管家也留下。” 下人们捧着东西左顾右盼,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田妈妈有不太好的预感,苏管家给下人们打了个眼色,众人便鱼贯而出,走在最后的人,把房门也关上了, 罗琴抱着手,坐在边在撸狗,她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沈清说的别人,可不包括她。 “还请妈妈把这些都带回去,也顺便替我谢过老夫人,想必她也知道这场婚事有内幕,也并非我所愿,只是为了还人情,你们也别管我会不会在乎自己的名声,我只知道,欠了的人情要还,等他平安回府,想必我就能离开,以免到时纠缠不清,还是不要送来送去,清楚明白一点的好。” 田妈妈呆愣在原地,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姑娘,您……什么意思?” 沈清轻笑道:“我说的话,妈妈心里明白就成,也不必说的太明白,反正东西我是不会收的,心意我领了,两位请便!”话说的太复杂还不成,看来还是说的简单点才好。 田妈妈仔细观察沈姑娘的脸色,发现她并不是说笑,也并非推辞,是真的不想要,“那……” “既然姑娘不肯收,依老奴看,那便拿回去,好生回复老夫人,不过老夫人也说了,如果姑娘在外住的不习惯,可以随时进府,厢房院落都给您备好了。”苏管家及时接过话。 沈清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之前不是说好了,很急很急,又是要连夜赶路,又是半点不能耽搁,怎么我看苏管家的样子,好像又不是很急了。” 苏管家开始冒汗了,很奇怪,对方明明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可给他的威压却跟她的年纪不相符。 “是这样的……”他解释了少理由,可在沈清看来,都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她知道苏夫人想见她,她也能理解,可她并不想掺合进豪门大宅里的复杂事。 每个人都恨不得有十八个心眼,她也不是玩不过,只是不想玩罢了。 田妈妈面色沮丧的带着人撤了出去苏管家慢了一步,跟沈清约定好明日一早起程,便也离开了。 二人在走廊上相视一眼,田妈妈是忧心自己差事没办好,回去要被主子责备。 苏管家想的却是,沈清这回对他怕是有了戒心,这小姑娘心思也重的很。 苏菡依旧被两个婆子看着,无论她怎么威胁,怎么吵嚷,对方就是不肯让开半步,急的她快要疯了。 好不容易等到田妈妈等人出来,她就要冲上去,“妈妈,你快让这两个该死的婆子闪开,我要进去找那丫头算账!” 田妈妈叹气,“三小姐,您就消停会吧!那姑娘就是大公子要娶的女子,你真要动她?” “什么?我哥要娶的人就是她?田妈妈,你开什么玩笑。”苏菡实在瞧不出沈清有什么特别的,既不是美若天仙,也没有头上长三只角,咋就能骗得大哥娶她呢? “三小姐,奴婢没有开玩笑,这事是大公子亲自吩咐,您若是不信,那等大公子回来,您亲自问她,不过到时他们都成过亲了,喜宴也办了,奴婢劝您还是认下的好,别再找她的麻烦。” 苏管家也道:“三小姐,你年纪也不小了,夫人身体抱恙,一点小事就别去打扰,顶多日后沈姑娘进了门,让她给您赔个礼便是。”他也不问三小姐跟沈姑娘之间发生过什么,想来就是小女儿家拌个嘴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菡还没消化完沈清要做她嫂子的事,就见房妈妈带着下人走了,东西怎么捧来的,又原封不动的捧出来了。 第435章 我这个人多善良 “这些东西……她没收?”她真不知道该说那死丫头品性高洁,还是说她太傻太蠢,有好东西不收,不是蠢是什么? 苏管家没有回答她的疑惑,而是催着她上马车回府。 来的时候走着,回去就不用了,还是坐马车快一些。 苏菡心有不甘,“你们先走,我晚一会再回。” “这可不妥,天也不早了,姑娘家在外不归,让夫人知道了,又该训斥下人们不懂事,不懂得规劝,三小姐还是别为难下人们了吧!” 站在苏菡身边的几个人,都对苏管家投出感激的眼神。 主子们犯错,最先倒霉的,绝对是他们这些当下人的。 苏菡拗不过苏管家,她也不敢违背,否则在这偌大的深宅里,她还怎么混得下去,于是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他们回了府。 人是回去了,可该做的事却一点没少。 只要使些银子,有的是心甘情愿为她办事的人。 苏鸣也没闲着,娘俩晚饭时,等着田妈妈那边消息传来。 听说沈家那丫头没收苏夫人给的聘礼,叶姨娘在愣了片刻之后,突然爆笑起来。 似乎沈清做了什么让她捧腹大笑的事。 苏鸣也笑,只不过没他娘那么夸张。 叶姨娘笑完了,抚了抚额边的鬓发,语气酸酸的道:“这下好了,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扔到水里还能听个响呢!” 苏鸣笑完了却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娘,你说那丫头该不会还有别的打算吧?要不然就是胃口太大,瞧不上这点东西。” “那谁知道,反正我瞅着姚书仪这儿媳妇,够她喝一壶的,儿子,明儿一早你们就得去京城,这回可得在你大哥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争取明年多看几个铺子,咱娘俩是这家里多余的人,一旦你爹有个好歹,夫人一准要轰咱们出去单门立户,苏璟那小子也是个心狠手毒的,咱们娘俩还是得早做打算!” 这话苏鸣听了不下一百遍,耳朵都起茧子了,所以他仍是一脸的不以为然,“娘,您就会危言耸听,我可是我爹最听话的儿子,也是苏家的二少爷,再说就大哥那个身体,连行房都困难,他咋能撑起这个家?以后不还得靠我!” 叶姨娘见儿子不开窍,气的用涂着腥红指甲的手去戳他脑门,“你呀你呀!叫我说你什么好,娘都说的这么直白了,你咋还不懂。” “我啥就不懂了?” 叶姨娘急的坐不住,“算了算了,这回进京,你把二毛子带上,叫他跟在你身边,他知道怎么做。” 听他娘提到二毛子,苏鸣直想反胃,“有这个必要吗?”见他娘又要开始啰嗦,他只好同意。 不多时,外面走进来一个驼背瘸子,又是驼背,又是瘸子,头发稀疏,一只眼睛还是瞎的,面穷人丑陋无比。 哦!还得说一点,她是女的,不是男人。 二毛子步履蹒跚的走进来,歪歪扭扭的就要给叶姨娘磕头,被拦下了。 叶姨娘对她出奇的客气,“二毛子,这回你跟着少爷进京,为大公子操办婚事,你要警醒着些,把事情办好了,回来我重重有赏。” 二毛子在听到要重赏时,裂开嘴角,露出一嘴的黄牙,咯咯的笑起来,“夫人放心,老奴一定把差事办好。” 她虽长的丑,可脑子却聪明,主子的意图,即使不说,她也能以最快的效率领悟。 苏鸣咽下胃里泛上来的酸水,把头扭到一边。 他也知道娘要给二毛子啥奖励,又不知哪个男人要倒霉了。 苏夫人这边,在听到田妈妈的回话后,她静静的坐了片刻,最后只说了一句,“既如此,便随她去吧!” 田妈妈听到老夫人的语气心领神会,知道这位沈姑娘将来在苏家怕是立不了足了。 老爷不喜,夫人也不喜,还不会看人眼色,即便有再大的主意,那又怎样,你有劲往哪使去? 罢了罢了,看来要不了多久,夫人就得给大公子再寻个二房,是二房不是小妾,到时沈家那丫头就只剩一个少夫人的名头了。 次日清晨,沈清在昏暗中醒来。 罗琴跟她睡一张炕,就是不盖同一床被,她一动,罗琴也醒了。 她揉了揉眼,看了眼窗外,叹气道:“看来今儿是个阴天,也不晓得会不会下雪,京城在南边,往南走,应该没那么冷了吧?” 沈清坐起来穿衣,扫了眼屋里的摆设,“谁知道呢?都说北方是干冷,南方是湿冷,若是阴雨连连,只怕是比北方还冷,昨晚那几个怎样了?” “我去瞧瞧。”罗琴也不急着穿棉袄,就那样身着里衣跳下床,光脚踩在地板上,跑到窗边,一推开窗子,冷风呼啸着扑面而来,冻的她打了个哆嗦。 她们住的是二楼,窗外是一条僻静的小巷子。 这两日积雪虽化了一些,可还是有残雪留在地面上。 当看见雪地里趴着的三个人时,她笑了,还不放心的找来茶壶朝下扔去,想试试看死没死。 得到确定的答案后,迅速关上窗子,逃回被窝。 沈清这会已经着装完毕,也跑去推开窗子看了,“你说这几个人是谁派来的,也太菜了。” 小黑叫了两声,就把他们吓的从窗外掉了下去。 当然,二楼的高度死不了,奈何又被楚师兄补了一脚。 他是习武的人,照着人的后背心来上这么一脚,不死也晕了,再冻上一晚,妥妥的成了死了。 罗琴打了个冷颤,吸了吸鼻子,“不知道,反正不是啥大人物,你要找人对峙吗?” 沈清关好窗子,揉了揉通红的脸蛋,“算了吧!我这个人多善良,再瞧人都死了,那人说不定在家吓的六神无主,再说我又没想过当他们苏家的少奶奶,一个火炕而已,没什么可跳的。” 这时,苏管家带着人在外面敲门。 “沈姑娘,您醒了吗?老奴带着人来伺候您洗漱。” 罗琴一把将被子扯起来盖住头,沈清这才走过去开门,却只露了一条缝,就没打算让他们进来,“不必了,我不习惯有陌生人在身边,你们去楼下侯着,我们很快就下来。” 第436章 烦死了 苏管家脸上还是那副标准的微笑,“是!” 看着房门又被关上,苏管家这才收起笑容,转身对着婢女们挥挥手,“都下去吧!” 这次来的婢女有三人,一人捧着铜盆帕子,一人捧着新衣,一人捧着胭脂香膏。 她们都是苏夫人身边的人,属于一等丫鬟,在府里的地位也是高人一等。 见被拒绝,又听说对方是个乡下丫头,心中便很是不满。 边下楼边嘀咕。 “这样成吗?哪有主子不要下人伺候的,说出去多叫人笑话。” “谁说不是,我听昨儿送聘礼回来的姐妹说,她还故作清高,连珠宝首饰都不敢收。” “兴许是不识货呢!要知道夫人送来的东西,哪怕只是一枚小小的珠子,也能买下一百间这样的客栈。” “真的吗?哎哟,要是我,我就收了,面子哪有银子重要,咱府里的姨娘们小主子们,争来争去,还不就是为了它!” “争不了身份,自然只能争些黄白之物,别说了,她要下来了。” 最后说话的女子,名叫红鸾显然是这三人里的头,准确的说,是她年纪稍大些,看上去更沉稳些,仅此而已。 苏管家跟在三人后面,不是没听见她们三人的议论,而是不想阻止,有些路,还是要自己走。 周家母女也在大堂里坐着,见苏管家带着人下来,二人连忙迎了上去,神情有些急切有些讨好有些谄媚。 “请问您是苏府的管家吗?” 苏管家背着手,看着拦住自己的人,眼神有些不耐,“何事?” “哦哦……是这样的,我是薛姨娘的远房亲戚,大老远从家里来投奔她的。” 苏管家点点头,“原来是薛姨娘的亲戚,既如此,你们去府里后门,跟门房通报一声便是,拦着我做甚?” 周母见他认了,顿时连腰杆都硬了几分,“是这样的,我们听说府里在找人合八字,说是要给大公子冲喜,我闺女八字那可是很旺的,庙里大师都给算过,我连庚帖也带了,您瞧瞧。” 庚帖是她找人写的,外壳上画着梅花,弄的很讲究,光是一个庚帖就花了一两银子。 苏管家也推脱不过,只好把庚帖接过来看了看。 正好这时沈清也下楼了,周麦苗见了她,立马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她这会要是有尾巴,早都翘起来了。 苏管家也听见下楼声音了,一回头差点被小黑扑了一脸。 “沈姑娘!”他退了一步,合上庚帖,随手递给身边的一名小厮。 他是管家,是下人没错,可地位非同一般,身边也是有人伺候着的。 沈清点点头,目光掠过周家母女,“何事?” 苏管家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呃,是这样……” 不等他解释,周母就抢先说道:“我们要投奔的就是苏家,我女儿是来给苏家大公子冲喜的,瞧,庚帖都收了,这事可就成了,你从哪来的,就赶紧回哪去吧!” 昨晚在大堂发生的事,母女俩回去琢磨了,从只言片语中,推断出事情的前因后果。 她俩认定沈清也是来送庚帖,苏家要挑选冲喜新娘,可不能只选一个吧? 就跟皇帝选妃似的,得多弄几个才对。 苏管家听的脑壳突突,“胡说什么呢!谁跟你说我家公子需要找人冲喜,你们不是薛姨娘的亲戚吗?来人,带她们去见薛姨娘。”他在心里把那位薛姨娘骂了个底朝天。 其实那不过是老爷前几年从外面带回来的乡下丫头,据说是在乡下庄子巡查时,不小心睡了,又要死要活的,只好把人带回来,让夫人寻个偏僻的院子安置,打那之后,老爷都把她忘了,而薛姨娘在苏家也跟个透明人似的,除了他,估计夫人都得想半天才能把人想起来。 再说了,冲喜这事,能到处说吗?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那也是另一回事。 有两个人上来拖周母,乡下妇人一见这场面,差点吓尿了,哆哆嗦嗦的求饶,其实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哪了。 周麦苗更是捂着嘴,缩在一旁,她也是一脸懵。 沈清清了清嗓子,说了一句叫苏管家惊掉下巴的话。 “既如此,就把她们一起带上,多个人,也多个选择,说不定你家主子更中意她呢!” 轰隆隆! 苏管家很想跑出去看看外面有没有打雷,反正他脑壳又开始嗡嗡作响。 周母却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开始朝沈清求救。 “姑娘是认真的?”苏管家需要确认一下。 “你说呢?”沈清双目盈盈的望着他,虽脸上有微笑,却有一股子威压。 这个反问的语气,可把苏管家惊出了一身冷汗。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把她们放了吧!”他一声令下,周母脱离了钳制,飞快的跑回女儿身边,僵硬的朝沈清道了谢。 周麦苗心里的嫉妒却像野草般疯长,吃早饭的时候,分了桌,她们娘俩一桌,沈清跟罗琴,以及楚玉鸣一桌,苏管家却带着人站在她身后,明显是要服侍她,而沈清也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 这些都是周麦苗看在眼睛里的,她哪知道沈清这会烦死了。 吃个饭,身后站了一排的人,全都盯着你,搁你能吃得下去吗? 于是,她也打算恶心一下别人。 “苏管家,有个事,我得跟你说一下。” “您请说。” “是这样的,昨儿夜里有几只野猫,想爬我的窗户,被我的护卫扔下去了,这会应该死透了,能不能麻烦你帮忙收拾一下尸体,免得搁那再把路人吓着。” “这个没问题,我这就叫人去收拾。”他还当什么事呢,几只野猫而已。 他从外面叫来两个人,去了客栈后门。 周麦苗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心里对沈清更鄙视了。 原本就觉得她在装,只不过身边多了两个随从,又戴着假首饰,就把自己当成了娇小姐,有什么大不了的嘛! 但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说出来是万万不敢的。 那两个随从去的快,回的也快,只是回来后,表情明显不对,悄悄摸摸的走到苏管家身后,对他说了一番话。 第437章 污名 苏管家听后也是脸色一变,但好在他见惯了大风大浪,很快就稳住了。 “让姑娘受惊了,姑娘放心,老奴一定给您一个交待。”他给沈清深深鞠了一躬,是不是苏家出来的人,他能不知道吗?至于是谁,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苏家的对她动手,这事肯定要给她一个说法,不然大公子那儿也饶不了他。 “交待不交待的也不重要,不如这样吧!把她也带上,人多热闹,她哥哥成亲,做妹妹的去观礼也是理所应当的,你说呢?” 这又要带一个? “是!”即便不赞同,不理解,也得同意,谁叫他们理亏呢!等到了京城,大公子能轻饶? 看来三小姐要完了,定好的亲事能不能成,还不好说呢! 苏菡这会正在自己的小院里享受着下人们贴心的伺候,有人给她捶腿,有人给她削水果,有人捧着熏香。 “你说……她这会怎么样了呢?”苏菡想到自己派出去的几个人,又想到沈清可能会有的下场,就觉得浑身松快。 这口气她总算是出了,让别人不好过,才是最划算的买卖。 看来她也有做生意的天赋嘛! 站在旁边的婢女顺着她的话恭维道:“小姐委派的差事他们敢不完成吗?再说了,不过是几个乡下人,哪有什么难度,想必她们临死的时候都得后悔死,早知道就不该跟您做对。” “说的好,跟本小姐做对的人,只有死路一条,不行,我得写张帖子,让姓裴的也高兴高兴,她先前还笑话我呢!这回我看她还敢说什么。” “奴婢去给您拿纸笔。”小丫鬟殷勤的跑开。 可是苏菡等了一会,等来的却是一记响亮的巴掌。 苏夫人那个气啊!一巴掌下去又觉得不过瘾,命人把她拖起来,又啪啪扇了两巴掌。 苏菡被打的脑袋发懵,可还不得缓过劲,又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押着,跪在了冰冷的地上。 在她面前,是坐着的苏夫人。 “你可知错?” 威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苏菡慢慢睁开眼抬起头,就看见苏夫人那双冷若冰霜的眼睛,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从此寒颤。 长这么大,虽偶尔也会惹嫡母生气,也要处罚,最严重的莫过于禁足,生这么大的气,打的这么狠,绝对是第一次。 所以她委屈极了。 “母亲……”一张嘴,就哭了,眼泪像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苏夫人眉间却越发凌厉,“你还知道我是你母亲,我以为你忘了,只记得自己是苏家的三小姐,闹出天大的事,也有人给你解决,给你垫背,给你撑腰,我早跟老爷说了,你们这些小娘生的庶子庶女,即便教养的再好,也改不了骨子里的小家子气,你倒是说说看,杀了她,对你有什么好处?” 苏菡终于听懂了,可她更委屈了,觉得母亲为了一个野丫头,就跑来打她,这算什么? 新亲疏不分嘛! “母亲!母亲!您还记得我之前被人推下水吗?就是她,是她推的,我找了她好久,总算找到了,我……我当然要报仇,再说……再说大哥要冲喜的新娘子,随便找个不就好了吗?” 话音刚落,苏夫人没忍住,又扇了她一耳光,“我真没想到,我养出来的姑娘居然长着猪脑子,为了逞一时之气,你要毁了你哥的终身大事,罢了罢了,我管不了你,让璟儿管去吧!来人,把她绑起来,送到马车上,再交给苏管家。” 她气的当然不是苏菡为了一件小事杀人,想必如果苏菡杀的不是沈清,而是旁的什么不起眼的乡下丫头,她压根不会过问。 一来沈清是儿子指定的人,非她不可。 二者她儿子过年都没能离开京城,被困在那儿,一旦病情好转,就要被指婚,这事在别人看来是家族荣耀,可于他们苏家,那绝对是灭顶之灾。 不管朝中局势如何变化,都必须要尽快离开那个是非之地。 苏家根基不能倒,当然这个根基指的肯定不是苏家嫁出去的女儿。 她们入了宫,就跟那座皇城融入一体,到死也不可能摘干净。 她指的是苏璟,她的儿子,苏家嫡长子,一直被人误认为是病秧子,不久于人世,甚至连行房都不能,还有着克妻的污名。 姚书仪想的很通透,她不管沈家那丫头是什么出身,也不管她是不是知书达理,更不在乎她对自己是否恭敬。 只要她能救了苏璟,这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了,沈清如何救自己儿子,这一点她并不清楚,但她相信自己儿子不会做无用功。 终上所述,苏菡干的事,她能不生气吗? 苏菡被打的有点耳鸣,没怎么听清母亲说了什么,直到有人过来拖她,面无表情的往外面拖,她才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你们要把本小姐带哪去?放开我,我叫你们放开我!” 无论她怎么挣扎,无论她怎么叫喊,那两个婆子依旧是那副棺材脸,简直不像活人。 二人将苏菡拖到后巷,那儿有辆马车正等着呢! 把苏菡押上马车,又怕她逃跑,二人一边一个钳住她。 过了约一柱香的时间,晃晃悠悠的马车终于停下了。 苏管家把帘了挑开,光线透进马车,苏菡一下就看到外面站着的人,准确的说,她是一眼就看见沈清了。 “你你,你居然没死?” 沈清笑了,“承蒙你关爱,我昨晚睡的很好。” 苏菡忽然就悟了,正要张嘴骂人,苏管家就给婆子们打了个手势,于是一块脏兮兮的抹布塞进了苏菡嘴里。 “老奴听说三小姐对大公子甚是想念,既如此,老奴斗胆请您一块进京,也好跟大公子当面叙叙旧。”苏管家脸上还是那副笑容可掬的模样,却看的人心里发冷。 苏菡听了他的话,如坠冰窖,从头凉到脚,从里冷到外。 “唔唔唔!”在她的呜咽声中,车帘放下了,外面还有苏管家的声音。 “姑娘请上车吧!” 第438章 进京 沈清满意的点点头,坐上最豪华的那辆马车,自然还是他们三人一狗同行。 楚玉鸣赶马车,罗琴在里面陪着她,偶尔也出去换班,由她赶车时,楚玉鸣就到别的马车休息。 小黑则是除了下车方便之外,整天都赖在沈清脚边。 沈清也乐意枕着它油亮的皮毛看书或者睡觉,再不然就是跟罗琴扯皮。 车厢里放了小炭炉,沈清还让罗琴将其改造了一下,在车厢壁上开了一个洞,找来两截竹筒把烟排出去,免得煤气中毒。 所以他们的车厢里,是很暖和的,除了无聊,也没别的缺点。 只是苏菡那边就惨了,不仅没暖炉,就连屁股底下也是又冷又硬的木板,上面只铺了一层了胜于无的棉垫,也不知放了多久,很硬很潮,根本给不了她多少暖和气。 她抗议了几次,可换来的只有无视。 她不傻,相反的,她也挺聪明的,苏家的孩子没几个笨的。 看到苏管家对沈清的殷勤,再加上自己的遭遇,她知道自己这是被报复了,还是被那个她最瞧不上的乡下丫头。 想通了这一点,第二日开始,她便在马车里骂骂咧咧。 中途休息,下去如厕时,也恨不得冲到沈清跟前,将她大卸八块。 可不管她怎么闹,对方就是很淡定的看着,不让人阻止,也不为自己辩驳,就好像……好像在看一场闹剧。 而她,就是最低劣的戏子。 苏鸣一直默默跟着车队,他是断后,骑着马,只带了两个小厮。 在出门之前,他听说了苏菡的遭遇,又被母亲拎着耳朵教育了一番。 所以他这回安份多了,当然,这也是在韬光养晦,后面的路还长着呢!急什么。 周家母女的待遇,就要好上很多。 沈清不仅让苏管家把马车弄的舒适温暖,还让人在路上给她买了几身好衣裳。 什么好衣裳呢? 自然是经过的城镇当中,最贵的成衣店里,最贵的衣裳,还给了她几样首饰。 这一番操心把周麦苗瞧的一愣一愣,同时,也有些不安。 她知道她们的身份是一样的,就像待选的宫女,谁能博得主君的好感,就能一步登天。 没错,在她看来,这就是一步登天,说飞上枝头做凤凰都不够。 沈清知道她的顾虑,便安慰她,既然都是同路之人,又同为女子,自然应该互相照应,况且这些银子也不是她出。 周母坐在马车里,欣喜的把那些东西翻过来掉过去的稀罕,“闺女!这些衣裳要是拿去换银子,也能卖几十两,这一趟,咱俩不亏。” 周麦苗从最初的喜悦变成惴惴不安,“娘,听说苏家大公子从小就病着,这些年也没好,争还听说,他先前娶过两个媳妇,成婚没多久就死了,说是病死的,难不成是被传染了?哎呀,那我咋办啊?我要是被传染上他的病,是不是很快也要死了?” 周母心里咯噔一下,可还是极速否认,“尽胡说,那些不过是坊间传来传去,给传变味了,娘听你表姨说……” 她凑近女儿耳边,小声的对她言语了一番。 周麦苗的眼睛越听,瞪的越大,“不,不是吧?” 周母不以为然,“咳!你表姨说的,八九不离十,就是咱村里的土财主家里还能出狗屁倒灶的烂事,更何况是他们那样的门户,你别多想,大不了到时候你就守活寡,安份些,等咱家日子过好了,你说……就闹着让他休妻,到时娘再给你寻个好人家便是。” 娘俩是躲在马车里说的,这会他们正在荒郊野外露宿,她们自以为说的隐蔽,却不知这马车并不隔音。 外面人听的一清二楚。 苏管家微低着头,嘴角抽搐,半响过后,又伸手抹了把脸,再看向一旁坐着烤火的沈清,“沈姑娘,你有什么打算?” 沈清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她用烧火棍拨弄着熊熊燃烧的火堆,离火堆越近温度越高,可再近一步,就要烫着了,“到时再说吧!”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苏管家有些失望,抬头看向京城的方向,“明日傍晚我们便能到京城了,为了以防万一,还需要乔装一番,以免旁生枝节。” 于是第二天,他们扮做探亲的外地人。 京城多的是权贵,只要不说是投奔苏璟去的,谁又知道他们是谁家的亲眷。 一路平安无事的进了京城,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去了。 北夏都城分内城外城,他们站的位置自然是外城。 天色渐晚,街道两旁的店铺纷纷挂起了灯笼,显然并没有歇业的意思,还有此起彼伏的吆喝声音。 小黑嗅到肉汤的香味,挤开沈清,趴在车窗边,把狗头伸了出去,贪婪的闻着空气中的香味。 沈清好笑的打了它一巴掌,“瞧把你馋的,要不咱们先停下来歇歇脚?顺便找点吃的。” 楚玉鸣自然是一百个同意,反正他也不急。 苏管家虽心中焦急,越靠近皇城,他心里就越发不安,只想着早些把人送到主子跟前,他完成了差事,才是最好。 可想想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他只好同意。 这会是饭点,主街两边的食肆全都人满为患,异常热闹。 苏管家直接将他们带到主街上门脸最大,装修最豪华的一间酒楼。 命车夫停下马车,又朝里面招呼了一声,立时便有好几个跑堂小厮冲出来。 “这不是苏管家吗?有日子没见,您老可还好,这一路辛苦了……” 苏管家不耐烦打断小二的喋喋不休,“别废话,雅间还有吗?” “有,常备的还有两间。” “我们只要一间,即刻叫人准备一桌席面,要精致些,另外这几匹马也喂好了,我们吃过就走。” “好咧!你们几个过来牵马,几位里面请。” 沈清等人已经下了马车,她站在最前面,抬头看了看上面的匾额,“锦绣楼” 原来是他的产业,怪不得了。 除此之外,她再没旁的情绪了。 苏菡站在她身后,为了不让人察觉她被人虐待,正努力整理着衣裳,奈何这几日没人伺候她,头发乱糟糟的,衣裳就是再整理,那也是皱的,所以她表情最臭。 第439章 找打 一直在背后用恶狠狠的眼神去瞪向沈清,如果眼神能杀人,沈清的后脑勺恐怕都多出一个洞来了。 苏鸣倒是无所谓,背手而立,只可惜手上没扇子,要不然这逼装的才像。 周家母女表情最夸张,这也不怪她们,这里的一桌席面,够她们花一辈子了。 几人被领到楼上,在经过大堂时,毫无意外的引来不少人的注意。 沈清跟罗琴刻意侧着脸,苏菡恨不得拿帕子把脸捂上,周麦苗则是挺胸抬头,一脸的骄傲。 苏管家把人领到雅间,出去了片刻。 苏鸣环顾四周,又推开雅间的窗子,看了看外面的街道,在不远处,有一片闪着红光的区域,他一瞅见就两眼放光,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你们先用,我去去就来,哦不,大哥住的地方我知道,回头我自己去就成了。”他慌里慌张的就要叫上小厮跑路。 可一开门,苏管家便笑盈盈的站在那儿,挡住了他的去路。 “二爷这是要去哪?” 苏鸣心虚,不敢看他,“有点事要办,你们先用饭,不必等我了。” 他要走,苏管家再次拦住他,寸步不让,“咱们今晚就能见到大公子,二爷难道不惦记自家兄弟吗?再说这京城是挥金如土的地儿,二爷手里有多少银子呢?” 苏鸣下意识的摸向腰间,那儿有个荷包,此时却空空如也。 苏管家脸上的笑出来的褶子更多了,“看来二爷出门忘带银子了,还是先用饭吧” 苏鸣没能成功跑去鬼混,憋了一肚气的坐了回去,看看桌上坐着的全是女子,挥手摔落手边的一只碗,“苏管家,你是怎么安排的,怎么叫爷跟一帮娘们坐一起,这叫爷怎么吃得下去!” “你太吵了!”沈清终于被他闹腾烦了。 这会菜都上了,瞧着品相是真不错,跟前世五星大酒楼有的一拼,她正要品尝呢! 可苏鸣呱噪的像只老鸦,喷出来的口水还洒在菜上,她要吐了。 沈清的搭腔,却正中苏鸣的下怀,他就不信沈清敢在这里动他,“吵?嫌吵你滚外面吃去,跟那帮野汉子坐一块,我瞧你也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反正搁哪吃都一样!” “啪!”沈清叹了口气,搁下筷子,“罗琴,让他闭嘴!” “收到!”罗琴早想收拾这小子了,奈何沈清没发话,她也不好动手。 苏鸣看到站起朝他走来的罗琴,那个杀气,他离十步之外都感觉到了,“你干嘛?我警告你,这儿是……” 话音未落,罗琴一记响亮的巴掌就扇了过去。 苏鸣被打的脸偏到一边,他的两个随从站在雅间一角,见此情景就要上前,结果脚下不知被什么绊倒,摔了个在狗啃泥。 楚玉鸣淡定的收回腿,继续啃烧鸡,味道真不错,比在野外烤的强多了,看来大酒楼也是有真材实学的。 一巴掌并不能让苏鸣服软。 “你这个贱……” “啪!” “你再打一下小爷试试!” “啪!” 罗琴一点都不急,拽着苏鸣的衣领,一下又一下,打的很有节奏感。 苏鸣的手劲连普通男子都不如,又怎斗得过野蛮人,被揪着衣领,他根本动弹不得。 直打到第十下,他的脸高高的肿起来,跟发面馒头似的,才求饶。 “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别再打了。”他觉得嘴里的牙齿都松动了。 罗琴晃了晃手腕,又问了一遍,“真知道错了?” “知道了。”他抱着头,生怕罗琴的巴掌再落下来。 罗琴松开手,指了指墙角,“去那边蹲着!”见他动作慢,罗琴还照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赶紧的!” 在绝对实力面前,又没人相帮,苏鸣被打怕了,只有乖乖认怂。 他蹲在角落的样子很好笑,至少沈清笑了。 苏管家也是脸上挂着淡淡笑容的站在边上看热闹,还顺便询问几人吃的好何,是否合胃口。 “咕嘟!”苏菡觉得头顶有些凉,好吧!她本来也想反抗来着,现在好了,有人给她做了示范,不过…… “你,你敢这么对我二哥,他将来也是你小叔子,你等着,看我不跟我哥告状,看你怎么收场!”她觉得即便沈清对大哥再重要,可也没有自家兄弟重要吧? 再说了,打苏家的人,难道不是扇他的脸吗? 再再说了,女子成了亲,不是应该以夫为尊,以夫为天的嘛! 但是你瞧瞧这个疯女人,真的是什么都干,这样下去还得了,还不得……爬到男人头上? 沈清挑起一块鱼肉,搁到她碗里,“我替他管教弟弟妹妹,他应该谢谢我才对,要不然咱们打个赌,看你哥是要谢我,还是要骂我?” “赌,赌什么?” “嗯……你想要什么?” “我,我要是赢了,你就跪下给我磕头赔罪。”杀人的事,她是不敢想了,可要是能让沈清跪下给自己磕头,倒也不错。 “成,反之也是一样,你要是输了,也得跪下给我磕头,磕一百个。” 苏菡哪禁得住激将法,“一百个就一百个,你就等着给我磕头吧!”她这么笃定,自然还有别的依仗,哼!大不了到时给哥哥使个眼色,多求求他,他总不能看着自家小妹给外人磕头赔罪吧?那样也是丢了苏家的人嘛! 苏管家暗暗的叹气摇头,他就不明白了,苏家的这些庶子庶女们,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他们难道真的不明白,两者之间的差别吗? 即便被打的是同父同母的兄弟,大公子都未必会为他出头,更何况还是同父不同母。 周家母女是万万没想到,对面坐着的那个看似文文静静的小姑娘,居然这么凶残,不光她凶残,她手底下的人,甚至那条狗也十分的凶残,都不是好惹的。 二人低头吃饭,只想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可沈清却不会放过她们,听着外面的动静,她忽然笑了笑,“苏管家,夫人让你领的几个婢女呢?” “呃……都在外面候着,您不点头,老奴也不敢让她们近身。” 第440章 快完了 那三个婢女这一路也老惨了,因为沈清不喜,她们甚至都不敢出现在沈清面前,一直卑微的缩在队伍最后。 进来歇脚用饭,也只能在大堂。 沈清笑的如花开红艳艳,和气的叫人移不开眼,“这都到京城了,马上就要见到自家少主子了,还是把她们叫上来,要不然你家少主子该说我待人苛刻,对了,周姐姐,路上不是给你买了不少首饰衣裳吗?你也装扮起来,总得给苏公子一个好印象不是?” “啊?这样真的可以吗?”周麦苗受宠若惊,她是有这个想法来着,可……一是不敢,二是没机会。在路上根本不可能换装。 沈清起身拉着她的手,亲热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女孩子都爱漂亮,姐姐长的这样好看,别浪费了。” 这时,苏管家把那三个婢女也叫了进来。 三人并排而立。 沈清扫了她们一眼,道:“这位是周姐姐,你们快把周姐姐扶下去,找间厢房给她装扮一番,务必要把周姐打扮的美若天仙,明艳动人才好。” 三人面面相觑。 她们本以为沈清真是顾忌主子的颜面,不敢做的太过,才把她们叫上来,是要拉拢一番的,可没想到,却是为了打扮别人,这难道不是在给自己树敌吗? “你们是听不懂人话吗?”沈清忽然转换了语调,冰冷中带着浓重的威压,这是属于上位者的气息,叫人不寒而栗。 苏管家:“沈姑娘发话了,叫你们怎么做便怎么做。” “是!” 三人不敢再质疑,扶着周麦苗就走了。 周母不放心,也跟了过去,顺便端走了几盘肉。 等人都走了,苏菡哆嗦着问:“你这是又想做什么?” 沈清丢给她一记冷眼,“与你无关,吃你的东西。” 苏鸣还在角落蹲着,直到他们吃完了,沈清才招招手,叫他过去吃饭。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马上就要见到你哥了,为免有人说我虐待他弟弟,这饭还是要吃的,连喝点汤。”她用温柔的声音说着话,又亲自给他夹菜舀汤。 苏鸣正要说话,被她一瞪,立马又怂了。 没事没事,大丈夫能伸能缩,想报仇,以后有的是机会。 周麦苗很快就装扮好了,果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这一身华丽的衣装,配上几双巧手梳的发髻,虽说她长的一般,但总算是撑起来了,而且架势也摆起来了。 跨门槛需要人扶,坐下时也需要人扶。 周母甭提有多开心,本来以为女儿没什么胜算,可现在一看,她女儿也不比别人差嘛! 瞧瞧这仪态,瞧瞧这模样,瞧瞧这气势,就算做当家主母,也不在话下。 周家兴奋的飘飘然,母女连心,周麦苗也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了人生顶端。 见桌上的人都盯着自己,她扭捏的笑了笑,本想张嘴对沈清道谢,可转念一想,又没什么可谢的。 人,是苏家的,衣裳首饰也是苏管家去买的,谢她做什么。 于是她道:“你也该打扮一下才是。” 周母飞快道:“这位沈姑娘天生丽质,不用打扮也很好看。”她生怕女儿风头被抢。 沈清笑着道:“伯母说的是,而且我也不喜欢涂脂抹粉什么的。” 周麦苗听到这话,心有不快,可也没说什么。 沈清环顾四周,“既然都吃差不多了,那咱就走吧!你们几个好生服侍周姑娘,别让人冲撞了,也别磕着碰着,否则……”又是威胁,红鸾几人也不知为何,对眼前说话的姑娘,有种天生的畏惧感,特别是当她带着一种半威胁的口吻说话时,总能叫人生底生寒,根本不敢质疑,更别说抗议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下楼的时候,苏管家带着小厮们最先下楼,然后站在楼梯口候着,接着便是周家母女,周母朴素的衣着,站在自家女儿身边,看上去更像是婆子妈妈之类的下人角色,而红鸾三人紧跟其后。 沈清几人反而是落在后面,苏菡跟苏鸣在最后,正要下楼时,兄妹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画面有些搞笑,因为都是一样的惨! 大堂里的人不约而同看过来,众人纷纷交头接耳,猜测走在最前面那个女子的身份,是哪家外出游玩的闺秀,可又细细一瞧,觉得不怎么像,至少她身后那几个丫鬟气势都比她强。 等他们在看到沈清跟罗琴时,不知为何,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聚焦到沈清身上,完全不受控制的那种。 沈清穿着朴素,发髻也很随意,头上仅有一只发簪。 按理说,没什么出众的才对。 可当视线聚焦在她的眼睛时,所有人都缩了缩脖子,有些还低下头,不敢对视,也似乎更怕被她注意到。 最前面的周麦苗还在那沾沾自喜,下一刻却被突然闯进来的人吓了一跳。 准确点说,闯进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其中还有着装统一的侍卫,紧接着侍卫们慢慢分开,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走上前,扫视了几人一眼,最后把目光定格在周麦苗身上。 用他尖细的声音问:“你就是景阳府来的人?” “啊?您说什么?”周麦苗根本不晓得发生什么,突然见到这么大的阵仗,她脑子都是懵的。 就这反应速度,以及那满脸写着的无知,也只是乡下女子才有了。 老太监觉得自己找对了人。 “既如此,就随我走一趟吧!” “走?去哪?” 老太监不耐烦道:“让你走就走,废什么话。” 苏管家急忙从后面挤上来,笑的跟朵菊花似的,“您是阮公公吧?小的在这里见过大人。” “你是……”阮公公眯着眼,打量苏管家。 “小的是苏家老宅的管家,奉了老夫人的命令,带着家眷进京看望我们家大公子。” “哦……原来如此,听说你带着给苏公子选的冲喜丫头,我家主子想见一见,这才冒昧赶到这儿截人,希望你家公子别见怪。” 第441章 倒数 他嘴里说着歉意的话,可那个态度,那个眼神,那个语气,绝对没有半点道歉的意思。 苏管家哪里敢较真,他只有点头哈腰的份,“是是是,能得殿下的召见,是她的福分,那周姑娘,您就跟阮公公走一趟吧!只当是去见见世面,要知道有些人,就是蹦跶一辈子,也够不着皇宫的边呢!” “你说什么?去皇宫?” “不错,跟着阮公公去吧!”事到如此,他要是还无法领悟沈清的用意,那就真的该死了。 苏菡猛的瞪大眼睛,她听懂了,她想张嘴叫喊,想跟那帮人说:你们要找的人不姓周,是姓沈,根本不是那个人。 只可惜,她的确开口了,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苏菡慢慢转头看向站在她身边的男人,那个一坐到席上,就拼命开吃,好像满桌子的美人,都不如一盘烧羊腿有吸引力的男人。 正用牙签悠闲的剔着牙,见她看过来,也回了她一个友好的笑容。 周家母女被请上马车,苏管家为了以防万一,也带着红鸾等人跟着去了,只留了一个引路小厮给他们,临走时,苏管家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沈清,后者会意,朝他点点头。 苏管家叹气,能得她的肯定,着实让他宽心不少。 宫里的马车,绝对不是民间能比的。 就说挂在壁上的夜明珠,就有鹌鹑蛋那么大,可以说价值连城,普通人要是有这么一颗珠子,一辈子都可以过的舒坦快活。 周母一坐进马车,本来还有点忐忑,可看到马车里的装饰摆设,瞬间把所有的不安全都抛之脑后。 “我的天,女儿啊,这毯子真软乎,有靠枕是绸布做的吧?真滑溜!你瞧瞧这上面挂的壁灯,比铜镜还亮呢!” 稀罕的东西还没摸完,她又发现不得了的事情。 “哎哟!这小桌还有暗格,哇!这么糕饼,刚好我先前也没吃饱,来来来,不吃白不吃,嗯……真好吃,甜丝丝的,入口即化,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糕饼,这一盒得不少钱吧?” 周母一手拿一个,还不忘塞给女儿。 周麦苗本来还想矜持一下,做做样子,撑了没一会,就实在撑不住了,也跟她娘一样,开始狼吞虎咽。 还把马车里的好东西,都搜刮出来,往自己身上藏, 那夜明珠她也想拿来着,但又怕这东西太贵重,回头被人找麻烦,只好忍痛割爱。 有宫人把这辆马车发生的事,回去禀报给了阮公公。 他听后,也只是轻蔑一笑。 果然,不出他所料,一点吃喝,几样不值钱的小玩意,就让她们原形闭露,这样的女子,就算迫不得已,太后娘娘也不会同意吧? 另一边,沈清在看到阮公公等人的马车远离后,淡定的喊了声,“走吧!” 苏管家留下的小厮连忙命人把马车牵过来,又扶着沈清上了马车。 苏菡落后一步,她盯着沈清的背影,阴狠的说:“还真有你的,可够狠的啊!” 沈清笑了笑,丝毫不生气,“人不为已,天诛地灭。” 说完这八个字,她便不再管苏菡是什么表情,放下帘子坐了进去。 那小厮看着拳头攥起来的苏菡,好心劝道:“三小姐,您还是乖乖上马车吧!回头见了大公子,只要主动认错,他不会为难你的。” 苏菡瞪了他一眼,“哼!不用你教!” 小厮无奈的叹气,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之后的路程再无波澜,一个时辰之后,马车七拐八弯的,停在了一座阴森森的宅子前。 沈清站在宅门外,看着黑漆漆的门楼,看着长满青苔的围墙,以及残破的台阶,有些地方的青苔都长的老高了。 这里的温度,即便到了晚上,也有十度左右,所以长青苔,一点都不奇怪。 可让她奇怪的是,明明是有人居住的地方,竟然弄的跟荒宅似的,准确点说,就好像没人气的地方。 “你们家大公子就住这种地方?” “回姑娘的话,您瞧上面的匾额,错不了,只是这门外怎么也没人看着,小的去瞧瞧。”小厮跑上去敲门,过了好一会,才听见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 “咳咳!来了来了,大晚上的敲这么急,倒跟催命似的。” 掉了漆的红木门,被从里面拉开。 因这会天已完全黑下来,廊下也没挂灯,开门的老头手里提着一盏亮着微弱光芒的灯笼,照在老汉脸上,透着一股幽暗的诡异,吓死个人。 “我的天!” “妈呀!” 双方都吓了一跳,老头吓的把手里灯笼都扔了。 “你们……你们……” “哎哎!您老别怕啊!我们是景阳府苏家老宅来的,老夫人遣我们送个人来,就是大公子点名要的,咱家大公子呢?是不是睡下了?” “老家来的?苏管家呢?” 沈清一直在后面听着,觉得这老头的声音有些熟悉,便走上前,推开小厮,定晴一瞧,“房总管?” 时隔半年多没见,这老头居然老成这样,就像病入膏肓,又像快要入土似的。 反正就是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生机的样子,跟这座宅子给人的感觉,出奇相似。 房总管因为知道她要来,所以也只愣了片刻,就开始激动起来,“沈,沈姑娘?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你要明儿才能到,来来来,快进来……” 老头激动过头了,竟然喜极而泣,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努力把门拉开。 这门许久未拉动了,很重,在两个小厮的帮助下,才打开。 门开了,沈清透过斑驳的月光,能看到正院的情形。 两百多平的院子,栽种的观景树,也不知多久没修剪了,奇形怪状,夜里看起来怪吓人的。 因现在是冬季,有些应季的花草干枯死亡,也没及时清理。 所以这院里,不说杂草丛生,也差不多了。 更重要的是,根本看不到一个活人,还真像一个荒宅。 “你们……就住这?”她发出自己的疑问,“你家少主子是不是……”她想问,是不是苏璟已经挂了,要不然咋能住这样的地方,跟鬼宅似的。 第442章 别说了 后面跟上来的苏菡,苏鸣等人,也震惊无比。 苏菡甚至都怀疑这里有没有蛇,或是别的什么小动物。 苏鸣压根没敢迈进去,他胆子也小的好不好。 房总管用袖子抹着泪,哽咽道:“姑娘别多想,我家主子没事儿,呃,也不能说完全没事,唉……反正您去看看就知道了,府里没人手,我也得守着主子,没空管这些琐事。” 沈清吸了口凉气,“前面带路吧!”还是得先见了苏璟再说,唉!想不到他在京城居然过的这么惨。 怎么会呢? 怎么可能呢? 难道宫里那些人就不管他了吗? 不是有太后,皇后在呢吗? 还是说,他们真的想让苏璟在病痛的折磨中慢慢死去,于他们来说,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我,我不想进去。” “我也不进去,我们就在外面等着好了。” 俩兄妹异口同声,死活不肯迈过门槛。 房总管这才看到二人,“二公子,三小姐,你们也许久没见大公子了,难道就不想见见吗?放心吧!这宅子虽荒败了些,但还是能住人的,收拾一下就得了。” 沈清没有跟他们啰嗦,只是回头警告的看了眼二人,又朝小黑打了个势。 “汪汪!”小黑冲二人一阵狂吠,把二人吓的拔腿就跑,小黑则在后面紧追不放。 它是真的敢下嘴咬,有没有病毒啥的,就无从知晓了。 要是苏鸣哪天得了狂犬病,一点都不奇怪。 沈清在后面看的一阵好笑,“现在行了,我们也走吧!” 绕开黑乎乎的正堂,穿过一条长长的回廊,也不知拐了几个弯,总算看见一个亮着灯的院子。 这里相比外面要好些,至少有了人气。 可走进小院,一直走到客厅,沈清都没发现一个下人,“这儿真就你们两个人?不是吧?” 房总管叹气,“原先自然是有,可自打公子病重,有些下人也跟着染了病,死的死,散的散,公子说了,就不再招人进府伺候,免得祸害他人,哦!邵大夫今儿出去了,以往他也是在的,还有一个老厨娘,暂时就这些人了。” 他后面说的话,沈清都没听清,因为她看到了竖在厅里的屏风,双面锦绣山水图。 透过屏风,她看见微弱的烛光,占了一整面墙的炕榻,以及上面微微拢起的被褥。 房总管还在那喋喋不休,她却甩开众人,就要迈步往里面走,想了想,回头对罗琴跟楚玉鸣道:“烦劳你们二人去四周转转,看看有没有野猫野狗之类的,把小黑带上。” “明白了。” 二人点点头,沈清拍了拍小黑的头,它便摇着尾巴随二人去了。 她这才提着裙摆走进里间,苏菡跟苏鸣在后面犹豫了半天,最后也走了进去。 进了里间,中药味更重了,好像这屋里的每一块地砖都被药味浸染了。 苏菡一进去就猛的打喷嚏,她赶紧用袖子把鼻子捂住,用余光扫向炕上躺着的人,隐约间能看见一点轮廓,是自家大哥没错。 居然病的这么重,脸上都没有人色,形容枯槁,跟快死了一样。 她吓的直往后退,半步都不敢上前。 苏鸣这会倒是胆子大了一点,却也只是踮着脚去瞄,像是要确定那人是死是活。 他心里是有那么一点点小激动的,万一大哥真的死了,那那那,那整个苏家,岂不都是他的? 不对!他死之前可不能成亲,否则这事又得麻烦了。 想到这儿,他看向了沈清。 沈清看到床上的人,却是莫名的心头一紧,一想到之前那个风华绝代,飘逸若仙的男子,现在竟成了这副鬼样子,她突然怒从心中来。 昏睡中的苏璟,听见身边有动静,费力的睁开眼睛,又慢慢转过头,视线在他们三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沈清脸上,“还好,总算等到你来了。” 沈清板着脸走到炕边,毫不避讳的坐下了,抬起手指捏着他的下巴,把人翻来翻去的看,再执起他的手腕捏了捏,“你这是要挑战人类极限,要把自己瘦成一阵风,还是一把骨头?” 苏璟眼睛里有笑意,却笑不出来,好像没注意她的碰触,“还好还好,还有一口气。” 沈清更气了,“你几个意思?是想让我抱着牌位拜堂?我看这亲不成也罢,反正你都要死了,死了正好,一了百了。” 房总管忍不住冲进来,老泪纵横的哭诉道:“沈姑娘,不是我家公子要糟践自己的身子,实在是防不胜防,宫里的手段您是不知道有多厉害,我家公子能活到现在,就不错了。” 哼!她怎么会不知道,前世那些宫斗剧又没少看。 “太后跟皇后难道就不管吗?” 房总管抹掉眼泪,“唉!太子被幽静,两位娘娘也是自身难保。” “既如此,难道他成亲就能解决一切麻烦?不见得吧?”她觉得自己之前想的太简单了,这厮很可能只是找借口把她诓骗进京的。 这是啥意思,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用心也太险恶了吧? 房总管要解释,苏璟抬手拦住,“别说了。” “为何不能说,他不说,我来说!”邵文鸿气势汹汹的从外面杀进来,带进来一股子寒风,苏璟又开始咳嗽。 咳的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那样子,真的很痛苦。 沈清看到他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她小时候得过肺炎,知道整日整夜咳个不停,是什么样的感觉。 “把门关上,拿个靠枕来,给他靠着,真是的,病成这样,你这个大夫是干什么吃的。” 房总管把靠枕拿过来,交到沈清手上,又连忙退到一边,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邵文鸿还是原地站着,看她给苏璟后背塞上靠枕,又看她扒开苏璟的眼皮子瞧了瞧。 “他是中毒了吗?” 邵文鸿紧抿着嘴,似乎在犹豫,可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实话,他想看沈清的反应,“不,不是中毒,是疫病!” 此话一出要,本就站在门口的苏菡跟苏鸣二人,同时往后跳了一步,手忙脚乱的想用什么东西捂住口鼻,那样子看上去有些滑稽。 第443章 眼神犀利 反倒是沈清很淡定,没什么反应的样子,“为什么说是宫里传出来的?” 邵文鸿叹了声,他也很累很疲惫,“每隔几年就有地闹出瘟疫,太医院研究了很多年,也暗地里饲养了携带疫病的动物,跟人不同,它们是携带者,也是传播者,也不会病死,当然了,那些人是怎么操作的,我并不清楚,这消息还是皇后派人送出来的,虽知道是疫病,可一时半会根本找不到对症的解药,只能以其他药物缓解,吊着他的命而已。” 这些日子,他似乎也老了一圈,脊背都弯了。 “写信让你进京,跟他成亲,给他冲喜的事,是我替他做的决定,也算是……了却他最后一个心愿,你放心,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他没了,我一定安全送你出京,不会让你受到牵连。” 说到这儿,邵文鸿都要哭了。 苏菡听的震惊无比,眼珠子都要惊的掉出来了,“大哥,他,他真的要死了吗?” 苏璟动了动嘴角,“这辈子吃药都吃够了,死就死吧!但愿下一世,别再让我投生这样的门户,我累了。” 他太累了,从懂事起,就被迫的做些自己不喜之事,整日吃苦汤药,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却硬要整日窝在那四四方方的牢笼里,跟坐牢也没什么分别。 纵然有盖世的才华,又能如何,他被家族所累,被家世所累,寸步难行。 沈清幽幽道:“你就是想的太多,顾虑太多,所以把自己活活累死,何必呢?你就这几两肉,能担多少重量?人哪!活的自私一点不好吗?” 苏璟笑的有种凄凉的美,“说的也是,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我一定听你的话,洒脱一点。” “行了,别说这么丧气的话,还没到那一步呢!邵文鸿,我问你,这疫病的解药,在谁手里?” “解药?” 沈清看了眼站在边上的那对兄妹,“你俩先出去。” 听到自己能走了,俩人如蒙大赦,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跑到院子里,俩人都有些心有余悸。 你看看我,我瞧瞧你。 “咱俩不会被染上吧?” 这个问题一旦冒出来,绝对能把人吓死。 “不行,我要水,我要洗手。” “我要换衣服,来人,人呢?” 俩人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在院里乱窜。 再说沈清这边,邵文鸿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愣了片刻,又猛的摇头,“不成,这不成的,根本没可能。” “还没做,你怎么就知道不可能,而且……”她看向苏璟,后者正目光灼灼的望着她,“你也是有办法的吧?我不信你就真的一心等死,束手无策了?” 苏璟怔怔的望了她一会,忽的笑了,“原是觉得没什么必要,随他去好了,你真的要为了我去做?” 沈清琢磨这话听着有点怪,什么叫为了他,不过看着他的眼睛,一向嘴倔的她,头一次不想反驳,事后她回想,大概是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太碍眼了,一定是的。 邵文鸿在边上听着二人的对话,琢磨出点什么,一拍大腿,“好啊!你们俩都涮着我一个人玩是吧?” 沈清看他,“你这话是怎么说的?难道不是你把我诓骗过来在先?” “不是你,那就是你,你又算准了,还是拿自己去赌是吗?”他又指向苏璟,带着控诉的口吻。 “唉!别说的那么难听,我只是在找寻让自己活下去的原因。”苏璟身子懒懒的倚在床头,身上穿的里衣,因自己太过瘦弱,衣服挂在身上显得空空荡荡,又因为坐姿的原因,胸口处露出一大片白似雪的皮肤,整个人看上去,怎么说呢!应该叫秀色可餐吧! 谁说病西施只能形容女人,男人病态也可以很美的。 “好了,你俩都给我闭嘴,既然来了,我就不会再反悔,欠你的人情,还是要还的,所以这亲,非成不可,不过在成亲之前,得把你弄的像个人,否则我还不如跟你的牌位成亲呢!” “咳咳!”苏璟又开始咳了,连看的人都会觉得这样很累。 “主子,主子!”房总管赶忙给他倒水,“沈姑娘,今儿主子说了不少话,精力实在不济,要不有什么话,明儿再说吧!” 沈清起身,“先让他休息,你俩都出来。” 她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想到的事儿,就必须马上安排好。 苏璟推开房总管,“你去吧!从今往后,所有的事,都先问过她,由她做主,听懂了吗?” “是,老奴明白了,您先歇着。” 房总管怀着忐忑的心情,去的前厅,沈清正跟邵文鸿商议药方的事。 “他手里肯定还有藏着的人手,要么去偷,要么去骗,总有办法把药方搞到,你说呢?”沈清盯着对面的人,眼神犀利。 邵文鸿被她盯的很不自在,这丫头的目光太有侵略性了,比之前更强,“办法是有,可谁也不能保证弄到的就是真药方,我是可以辨别,但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哪怕只是一味药的剂量不同,效果也会差很多。” 沈清皱起柳目,浑身上下都透着威严,“我教你一个法子,把人抓来,喂下一颗毒药,保管他什么都招了。” 邵文鸿满头黑线,“你想的也太简单了,太医院那帮人,整日玩的就是药,你还让我下毒,你就不想想,一人性命,跟全族上下几十口的命比起来,哪个更重要?” 宫里那些人,个个都是活了千年的老妖精。 想算计他们,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哦! 沈清觉得这人更讨厌了,“你没试过,又怎知不可能,一切都是可以谈的。” “不可能,这个法子你别琢磨了,还是想想别的办法。” “别的?你医治他这么久,按理说,对他的身体情况应该是很熟悉,那我问你,他能熬到现在,是不是一个奇迹?” “几个意思?” “就一个意思,我听房总管说,这宅里的人被染上的不少,活下来的能有几个?那些体质比他好的,也不见得能熬过他,其实我刚才见他第一眼就想说了……还真是祸害移千年。” 第444章 守寡 “你,你这话说的。”竟叫他不知如何反驳。 房总管见二人似乎要吵起来,连忙劝道:“刚才我出来时,主子说了,如果你们想找解药,他可以派人去弄。” “你又是几个意思?”这回是沈清问了。 房总管道:“其实疫病的解药,我家公子是可以弄到的,先前没说,是因为即便弄来了,也未必能治得好,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老奴觉得,公子是认为有解药也无济于事。” 沈清爆了粗口,“放屁!” 邵文鸿张了张嘴,好吧,这两个字本来是他要说的,被抢先了。 房总管被她凶巴巴的样子吓到,“这……这是公子说的。”又不是他说的。 沈清冷着小脸,“有总比没有好,你去,让他派人去解药弄来,剩下的事就不用他管了。” “是!”房总管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卑躬屈膝的跑去里间禀报。 虽隔了一间屋子,但那边的音量不小,苏璟不可能听不见。 房总管进来时,发觉他居然又起来了,正靠着床头看书。 对,没错,就是看书。 老头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主子,您……好点了?” “就那样吧!她说了要弄解药是吗?你拿着我的令牌通知秋羽,可以动了。” “……是!”房总管觉得自己真是老了,竟然什么都看不清了。 当天夜里,他们就住在苏璟的院子里。 苏菡跟罗琴一屋,楚玉鸣跟苏鸣一屋,沈清却住在了抱夏,也就是苏璟的里间隔壁,与他只隔了一道门,准确的说,只有门框,没有门,放下帘子,便是两间屋子。 听说这儿原本是房总管睡的,不过老头把自己的被褥都拿走了,又给她换了崭新的。 看着自己睡觉的地方,再一扭头就能看见隔了十几步,靠在床头的苏璟,这感觉有点怪。 “干嘛要我睡这里?没地方了吗?随便找个院子,我自己收拾也行。”又没成亲,夜里跟他离的那样近,感觉怪怪的。 房总管笑呵呵的道:“老奴这些日子着实累了,身子骨也受不住,烦劳姑娘代我照顾我家公子一下,老奴先在这里谢过了,您放心,公子夜里顶多要喝水,起夜的话,您就扶一下好了。” 沈清嘴角狠狠抽了两下,“我……扶他起夜?大爷,我还是小姑娘呢!再说,我又不是他的侍女。” 房总管怔了怔,忽然叹了口气,“先前公子身边有红湘她们服侍,倒也不需要我在场,可后来,她们二人得罪了姑娘,被公子卖了,打那之后,公子也不再让侍女近身伺候,所以才……” 沈清暗骂这老头够贼,不愧是他身边的,“行了,你走吧!” “好好,姑娘早点歇息,有什么事明儿一早再吩咐。” “那是自然,我可不想住鬼宅。”明儿开始,她要让这座宅子大变样。 房总管抱着自己的东西,乐颠颠的走了,退出去后还顺手把房门关上。 彼时,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人。 沈清看了眼苏璟的方向,见他似乎靠着床头睡着了,也没打算帮他,自顾自的铺床,奔波了一路,她也累了。 不过这床,居然是凉的,怎么没烧炕呢? 而且垫被好薄,真的是又冷又硬。 就在这里,那边又传来一阵咳嗽,她探头看去,正好撞上苏璟那双讳莫如深的眼睛。 “你要干嘛?”她脱口而出,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语气里带着几分防备。 苏璟笑了笑,反问道:“我能干嘛?” “说的也是。”就他那身子,想干成吗? 苏璟脸上笑容骤然消失,屋子里瞬间又冷了几度。. “这屋子咋跟冰窖似的,好冷。”她搓了搓手臂,继续铺床。 可是半夜里,她实在被冻的受不了,一屁股坐起来,“我说你这儿怎么不烧炉子啊!” 那边的人,也不知睡了没有,半天听不见回音。 沈清盯着他的方向瞧了一会,想了想,怕他一觉睡过去了,便踩着鞋子,披上衣服,哆哆嗦嗦的走了过去。 越是靠近他的床铺,越是能感觉到暖意。 近了,能看到他一起一伏的胸膛了,还好还好,人还没活着,不过…… 她伸手一摸,“你这炕好暖和。” “这炕很大,要不要挤一挤?”他突然睁眼说话,把沈清吓了一跳。 他又说道:“你可以把被子抱过来,我分你一半,只要你不嫌弃跟将死之人睡一起。” 沈清只犹豫了几秒,就果断跑去抱被子。 反正俩人都是要成亲的,都睡一个屋了,那是不是一张炕,有何分别? 再说这炕是真的大,占了一面墙,长度有三米多,就算一人睡一头,也碍不着对方。 看见她真去搬被子了,苏璟笑了,心想这丫头真是好骗。 沈清要是知道他是这么想的,估计要跳起来打他。 苏璟的床上,依旧是有一股子药味,不过在这浓重的药味中,夹杂着似乎若无的檀香,不浓,淡淡的,有点好闻。 沈清在二人中间隔了一床被子,她主要是怕自己睡姿太狂野,半夜里把人压死。 躺下后,她盯着苏璟的侧脸看了许久,“你这身子……还能养好吗?” 苏璟转过头来看她,距离忽然变的这么近,近到他的脸就在眼前,伸手可触摸,沈清堪比城墙还厚的脸皮,竟奇迹般的红了。 “也许吧!” “这算什么答案?万一你死了,我岂不是年轻轻轻的就要守寡?哼!我可告诉你,即便咱俩不是逢场作戏,我也不会给你守寡,你放心好了!” 苏璟眯起眼,“我还没死,你就惦记着改嫁了?” 沈清好笑道:“咋了,你死了做鬼也不想放过我?那也太霸道了吧?好歹我也是帮了你,看在往日的交情上,你也不用这么绝情啊!” “闭嘴!”他被气到不想咳嗽了。 看他生气,沈清反而很开心,“难道说,你是喜欢我,所以才大费周章的把我弄来,骗我跟你成亲,不是吧?我长的也不是美若天仙,性格又不温柔,你不可能喜欢我的,是吧?” 苏璟终于受不了,微微仰起头,“夜深,该睡了。” 第445章 俩人都怂 “嗯?” 片刻后,沈清慢慢闭上眼睛,也同时闭上了那张滔滔不绝的小嘴。 苏璟满意的收回手,“这样才对。” 看了片刻,他果断将俩人中间隔着的被子扔到一边,然后把人拽过来,搂进怀里. 头一回尝试人形抱枕,感觉还不错,抱在怀里软软的,十分契合。 准确的说,是契合的恰到好处,就像两枚碎裂的玉块,合在一起,就圆满了。 “呼!”他长长的舒了口气。 不仅是因为她的软,同时还有她的温度,那是属于正常人温暖,不像他,全身上下都找不出多少温度。 沈清这一夜睡的很不安稳,总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座大山压着,重的她透不过气。 次日一早,猛的眼开眼,首先看到的是淡蓝色的帷幔,在微微的晃动。 嗯?有风? “你醒了?” “啊!” 身边突然有个男人说话,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苏璟今儿似乎气色不错,比昨夜刚见她时,有了人气,也似乎有了力气。 他依旧靠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书,也不知多久之前就醒了。 沈清定定看了他好一会,才收回视线,掠过床上时,看见中间隔的那床被子还在,看样子,昨晚睡的很安稳嘛! “你身子又不好,起那么早干嘛,天还没亮呢!” “整日睡着,多一会少一会,早一点晚一点,没什么区别。” 沈清撇嘴,瞧这话说的,倒叫她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苏璟见她躺着发呆,好笑道:“今儿你有什么计划?” 沈清有些疑惑,“咱俩何时成亲?” “这么急的吗?” “哈!我是怕你等不急。” “说的也是。” 沈清还没意识到,两人的对话变了味,“到底何时?” “三日后!” “什么?”她从床上跳起,恨不得扑上去踩死这个男人,“你这儿……啥都没有,还破的像个荒宅,怎么……怎么成亲?” 面对她的跳脚着急,苏璟依旧是稳如泰山,甚至脸上还有淡淡的笑意,“这不是怕夜长梦多吗?听说你不在乎形式,又说是假的,要速战速决,既如此,那就将就一下吧!” 听到他的解释,沈清气到要爆炸,“很好,你在拿我的话堵我是吗?” 见她眼儿红红的,似乎真要生气了,苏璟不敢再逗,突然伸手拉住她的脚踝,往自己怀里一带,沈清没站稳,身子一歪,摔在他身上。 “哎呀!你拽我干啥,要不是我俩手撑着,你就要被我压死了。”掌心下单薄的触感,让她有点慌,生怕一不小心把人压扁了,毕竟她再怎么小心,也是好几十斤的重量呢! 苏璟无视她的挣扎又将人按了回去,“别动,让我靠我一会,有点晕。” 闻言,她还真不敢动了。 苏璟脸埋在她的发间,见她这样听话,更觉得好笑了,“放心,别人有的,你也会有,别人没的,你也一样能有,既然来了,就别想跑。” “什么意思?”她没太听懂。 “别动。”他却不打算再解释。 在此之前,他的世界如同没有前路,也没有光亮,所以他选择消极以待,让一切顺其自然,可现在不同了,他有了动力,那就别死了吧! 房总管趴在外面,耳朵贴在门上,撅着屁股,偷听里面的动静。 苏鸣被冻了一晚上,根本没怎么睡,破天荒的一大早爬起来,双手拢在袖子里,哆哆嗦嗦的来找人……要钱。 他再不要住这儿了,跟掉冰窟隆似的。 “你干啥呢?” “嘘!” “嘘什么嘘!阿嚏!”苏菡也揉着鼻子,睡眼腥松的找过来,跟二哥一样,她也是一晚上没睡好,冻的啊,快死了都。 忽然,房门开了,把三人都吓了一跳。 沈清冷冷的扫过三人,“难得你们都起了个大早,很好,咱们今儿有事情可做了,房总管,我估摸着苏管家他们今儿就要回了,到时咱们人手也就有了,这府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要打扫清洗,该上漆的上漆,该丢掉的丢掉,甭管是哪个犄角旮旯,都得收拾干净,再熏两遍艾草,我最受不了一股子霉味,我要两天之内,见证这座宅子大变样。” 房总管神色一正,顿时容光焕发,“是,老奴明白了,只要银子到位,人手那还不是多的很,您只管发话,我们去做便是。” 沈清点头,“很好,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很上道,传染的事你不用担心,只要他们别接近这个院子就成,邵文鸿呢?” “邵大夫在左厢,需要老奴去叫人吗?” “等他醒了,告诉他,今儿午时之前药方就能拿到,让他准备好配药,别睡死了。” 房总管激动了,“是是,老奴这就去说。” 沈清又看向那俩兄妹,“哦,我想起来了,你俩来之前是想告状的是吧?想好了吗?还要不要告状?” 二人互相瞅了眼彼此,俩人都怂,都不敢。 “你们两个进来!” 他俩怂,可苏璟却没打算放过二人。 “说吧!你俩想干什么。”这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苏菡听到熟悉的声音,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提了一口气,飞快的道:“我这不是自愿来的,是母亲,不,是她,是她怂勇母亲把我抓来的,哥,你不能娶她,这女人坏的很,一肚子坏水,手还黑,总之,你娶谁都不能娶她,这回跟我们一同进京的还有一个姑娘,我瞧着比沈清好,不如你娶那个?” 说到最后,她带着几分讨好的语气。 苏璟仍旧下不了床,上身披着一件银色长袍,如墨般的长发只挽起一半,其余的披散在身后,铺开一片。 他只是用黑沉沉的眼瞳盯着苏菡,就让她汗流浃背。 “你做了什么?”这回是问句了,还是质问。 苏菡心儿一抖,“没,没有啊!”打死不能承认。 “是吗?”苏璟只是很平静的拖长了音调,可在苏菡听来,简直跟催命符差不多,“你不说有意思吗?” 等苏管家回来,有什么能瞒得住? 第446章 观礼 苏菡心理防线崩溃,急道:“哥,这事不能怪我,是她,是那个女人,她先招惹我的,你还记得那次我跟裴家小姐……” “说重点,我不想听废话!”苏璟冷冷的警告她。 “我想报仇,所以就找人去杀她,可,可是没有成功,反被她的人灭口了,于是她就非要把我带来,路上不给我吃的,也不给我被子,这一路我活的跟乞丐一样,可惨了,哥,你总不能不帮着自家人,反而去袒护外人吧?” 苏璟看她的眼神像看傻子,“蠢到没边了,十个你撂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但这不是重点,我的人,你也敢动,看来以往我对你们还是太宽厚了。” “哥,你什么意思啊?我,我知道错了还不成吗?你看这我受了好多苦。” “从今天开始,你归她指派,她让你做什么,你便要做什么,什么时候她气消了,原谅你了,什么时候才算完,可听懂了?” “哥,她会整死我的,我不干!”苏菡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冰水,那个凉啊。 要是落到沈清手里,她还有命活吗? “你要她命,她整死你,很公平。” “哥……你怎么这样啊!再说哪里公平了,我的命跟她的命,能一样吗?” 苏璟很认真的看了她几秒钟,“是不一样,你的命……贱了点。” “噗!”当心一击,苏菡差点没吐血。 “滚出去!”苏璟不想再跟她废话,像赶苍蝇似的弹了弹手。 苏菡再气也不敢违背,否则这人真能把她丢出去,是丢到大街上。 真说起来,她又有什么可依仗的呢! 母亲不是亲的,爹爹倒是亲的,只可惜对她没什么用处,尤其是在大哥面前,父亲就是个摆设。 以前府里的人总说,嫡庶有别,她并未入心,现在总算感觉到了。 若她跟大哥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他还会这样吗? 苏菡一路胡思乱想,在书房找到正在安排人手跟琐事的沈清。 这会苏管家带着人回来了,连同周家母女,全都来了。 一行人站成两排,全都站在沈清对面,微微低着头,不敢言语。 苏菡没进去,就躲在门外朝里看。 周家母女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在沈清面前站了那么久,都不敢抬头看她,更不敢说话。 “苏管家,先见见你家大公子,想来你也有许多话带给他。” “是,那老奴告退。” “红鸾,你们几人就负责训练新进府的婢女,教教她们规矩,待会人就来了,还有灶上的事,也要上点心,外面的大厨房,只需要做府里其他人的饭,这院里有小厨房,以后我,以及罗琴,你家大公子,以及邵大夫,我们单独用饭,我来做,闲杂人等,不要往这院里溜达,尤其是不要随便去打扰他,听懂了吗?” 三人似乎有些吃惊,没有立刻应答。 沈清:“怎么,你们还有话说?” 红鸾犹豫着,上前一步,“回姑娘的话,我们几个临走时,老夫人有嘱托,让我们进京之后,务必要好生服侍大公子,听说大公子身子虚弱,白天昏睡,夜里惊醒,需要人照顾,怎好劳累姑娘一人,还是我们几个轮班照看吧!” 站她旁边的侍女,也连忙道:“对,我们本就是侍婢,照顾主子,是我们应当应份的差事,我们自小学的也是这个,姑娘可能不太懂。” 她说的也不算隐晦,如果不是顾忌沈清是受大公子的委派,统管府里的大小事物,她说的可能会更直接呢! 最后那个姑娘就直接了,语气带着几分泼辣的道:“姐姐们说这些干嘛,我们是老夫人身边的丫头,除了老夫人,就连大公子也不能随意处置,我们还是快些去照顾大公子吧!这府里连个鬼影都没有,大公子喝口茶还得自己倒,这这叫个什么事。” 红鸾歉意的对沈清笑笑,却也没阻止那姑娘说话。 沈清了然的笑了,她个头不矮,但也不高,身形纤瘦,坐在宽大的红木书桌后,显的她更娇小了,所以感觉好像没什么威胁性。 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娃娃。 三人说完,便朝她福了福身,接着便要走。 只是三人没能走出书房,小黑突然跳起来,冲向三人。 它撵着三人,惊叫着,四处逃窜,有人慌不择路,一头撞在柱子上,有人被自己的裙子绊倒,摔的结实,还有人很幸运的跑出去了,却被小黑从后面偷袭,一个健步扑倒在地,吭哧照着她的后背就是一口,没咬到肉,却把她衣服撕碎了。 苏璟听着外面的狗叫声,惨叫声,淡定的喝着药。 邵文鸿抱怨道:“也不知那丫头从哪找来这么大一只藏獒,我瞧了都害怕,而且这畜生还邪性的很,能听懂人话,还就听她一个人的,这回可倒好,她不仅有两个打手,还有一只忠犬,就算秋羽也未必斗得过她。” 苏璟艰难的喝下药,“挺好,你不是一直嫌弃这儿太冷清,现在多热闹,有了人气。” 邵文鸿竖起耳朵听了一会,笑道:“这倒也是,她来了之后,甚是热闹。” 片刻后,他又问道:“你真决定三日后成亲?请谁观礼?” “该请的都请。” “咱们何时动身?” “不动了,把事情解决了再说。” 啪嗒,邵文鸿手里的药碗掉了,“你,你是要辅佐太子……登,登基?” 苏璟白他一眼,“不然呢?逃出京城,一直提心吊胆?” “可,可太子那人,就算他登基了,又如何能放过你?” 皇家的这些人,哪还有什么亲情可言,纵然太子与苏璟有表亲,可那又怎样,威胁到皇位了,照样要踢开。 “事在人为,每个人都有软肋,拿捏好了,自然一切顺遂。” “你又怎知沈清不会成为你的软肋?” “软肋?她吗?你可以去试试,我要休息片刻,出去吧!” “是!”邵文鸿微微点头,即便俩人以朋友相称,可尊卑还是有差别的。 他来到庭院,看着红鸾三人跪在院子当中,三人都很狼狈,表情都有些愤愤不平,脸上还有泪痕,看样子是受了不小的委屈。 第447章 无事生非 见他过来,三人仿佛见到救星,急忙就要站起来找他。 “别别,你们别是继续跪着,有什么话说便是。” 三人要哭了…… “怎么连先生如此怕她,难道先生都不能为我们做主吗?” “公子呢?我们要找公子告她的状。” “拿着鸡毛当令箭,她这样的人,怎么能做当家主母,她不配!” 邵文鸿见这三人冥顽不灵,还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想到之前的红湘跟碧竹,总算理解苏璟不需要侍女,甚至不喜欢与女子打交道的原因了。 都是蠢到没边没救了,瞧着都累,更别说解释了。 “你们三还是想想怎么求得沈姑娘的原谅吧!”说完,他便不再管三人,径直走了。 书房里,沈清不想跟周家母女扯皮,“给你们盘缠,外加一百两,回家去吧!”她也不能真的将这对母女赶出去,再说现在京城形式严峻,留在这儿的人越少越好,这也是她最后的善良了。 周母感激道:“好好,我们现在就走,姑娘不必为我们烦恼。” 周麦苗还是低着头,似乎还在发抖。 沈清虽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命房总管拿银子来,这钱总不能她来掏。 周母收了银子,拖着女儿就往外走,头都不带回的。 苏管家没见着大公子,又回来了,见她眼中有疑惑,道:“昨儿我们一进宫,就被分开了,老奴今儿一早接到人的时候,隐约也能猜出一点,想来……这位周姑娘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 “啥?”沈清震惊的眼珠子都要爆出来了。 “哎呀,老奴唐突了,不过老奴也是想给您提个醒,千万别进宫,不论谁来通传都不要进宫,纵然您有护卫,有小黑,也挡不住宫里的洪水猛兽,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窝。” 沈清默了片刻,还是有点不信,“按理说,不应该啊!不是有太皇跟皇后坐阵吗?再怎么说,她也是从景阳府来的,也是苏家的人,她们难道就不管吗?” 苏管家无奈的摇头,“皇上有些不对劲,宫里现在乱的很,而且依老奴猜测,周姑娘的身子怕是……”他打了个手势,不敢再下说了。 “你是说,周麦苗是被皇上那个的?”毁裂她的三观,如果真是这样,宫里怕是真的乱了,乱的一塌糊涂。 “老奴也是猜的,否则不会连太后也阻止不了。” 估计太后是嫌丢人。 沈清深吸一口气,“别人怎么样,咱不管,只要把咱的一亩三分地守好了再说。” 这时,一个熟人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见过夫人!” “秋统领,你还真是与众不同啊!”沈清指的是他的称呼。 秋羽却一本正经道:“早晚都要改称呼,倒不如早些适应,府里的安全您放心,我们自打来了京城之后,就一直在隐匿行迹,散步在京城各处,只等公子一声令下。” 沈清表情古怪,“一声令下,你们想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古往今来,想要颠覆皇权,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哪说说做就做的。 个人力量与权统治比起来,纵然这人的力量可以撼天,也未必能掀翻皇权。 可秋羽不这么想,“只要是公子的命令,让我们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哪怕是付出生命,沈姑娘,您叫我们来,不是为了说这个的吧?” 说实话,他可以对沈清恭敬,却不会有多少尊敬。 男人与女人的差别,身份与地位的差别,他就算叫上一万遍夫人,也迈不过去。 “自然是,现在情势紧迫,把你的人调动起来,暗中守好这座府宅……” 她不敢问秋羽具体有多少人手,想必他也不会告诉自己。 不过据她猜测,苏璟要藏起来的势力,绝对不是小打小闹型的,少则有几千,多的话,上万也是有可能。 听说京城常驻人口有几十万,加上来往商客,赶上年节,有一百万也是不奇怪,不管他们扮做何种身份,想藏起来,都不是什么难事。 而且能带来京城的,肯定都是高手,以一敌百。 这么说吧!苏璟如果想在京城闹出点什么动静,还是有可能的。 本来这个想法只是猜测,可当天夜里,京城就乱了。 一切来的太快,四面都有火光升起,还能听见有军队在外面奔跑。 苏管家命人将府门紧闭,所有人都不得外出。 其实这也没什么用,如果外面的人真想闯进来,再多的守卫也挡不住。 次日一早,便有噩耗传遍京城,太子遇袭,生死一线,于是当日的朝堂上,太子一党的朝臣们怒不可遏,将二皇子一干人等,骂的是狗血淋头,顺带着还把皇帝也骂了。 储君已立,他又不曾犯错,品性操守都没得挑,皇上就该悉心教导,以助太子早日接替皇位。 可咱们这位皇上,年纪越大,疑心病就越重,无事生非,硬生生要给太子找出罪名来,这让那些三朝老臣如何能忍。 他们直接皇上是受了贵妃挑唆,自古后宫不得干政,贵妃既然耐不住后宫寂寞,那便人关起来,省得祸乱朝纲。 当然,也有死忠派护着皇帝,还有二皇子的亲信,站出来护主辩解。 又没直接证据指出太子是被二皇子的人刺杀,凭什么要将屎盆子扣到他们脑袋上。 站在大殿上的那些人,跟市井泼妇骂街,也没什么两样。 沈清在听到太子府派出来的小太监复述时,笑的直不起腰。 那小太监也十分机灵,好听的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扔。 “姑娘是有大福之相的人,您一来,大公子的病竟然就好了,瞧这气色,跟前几日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头几回我来的时候,瞧见大公子病的那样,小的都心疼,还好还好,大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太子殿下听说您二位两日之后就要成亲,特意派小的送来贺礼,整整十八箱,也算是替苏家给姑娘下聘,婚事虽办的匆忙,却也不能委屈了姑娘。” “烦劳公公替我谢过太子殿下,等我病好些了,自当带上妻子,去给太子跟太子妃请安。”苏璟这会已经能坐起来了,而且咳嗽明显好转。 第448章 战功赫赫 这速度快的,让沈清都怀疑,那药方上到底是什么灵丹妙药。 小太监又客套了几句,“一切以公子身子为重,太子说了,那些虚礼不要也罢,另外他现在伤着,不便前来恭贺,到时只有太子妃前来。” “无防。”苏璟笑容淡了淡,苏管家立马会意的将人请出去,自然少不了好处。 见人走了,沈清站出来,走到他面前,将他上下打量一遍,“你……又憋着什么坏呢!”她现在不止怀疑她的病,还怀疑她进京以来看到的一切。 看来同情心这玩意,真不能随便发。 见他第一眼,还以为他病的快死了,嗯,不是她对为,房总管不也这么说吗?主仆俩哭的那叫一个惨,搞的她跟打了鸡血似的,势要整治这个荒宅,还要跟他同进退,共患难呢! 苏璟穿着一袭月白长袍,外面罩着一件厚实的黑狐皮斗篷,黑与白,颜色鲜明,也映衬的他本人唇红齿白。 见沈清似乎生气了,他放下茶盏,伸手去拉她。 沈清躲开,“有事说事,咱俩还没成亲呢!别拉拉扯扯,就算真成亲了,我没点头,你也甭想碰着我,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小黑!” 趴在炭盆边烤火的小黑一个健步蹿起来,奔到她身边,在她的示意下,又调转狗头,对准了苏璟,可刚叫了两声,就被苏璟一个微笑打败。 小黑跟见鬼似的,呜咽着叫了两声就夹着尾巴跑了。 沈清看的傻眼,“你把它怎么了?” 苏璟依旧笑的如沐春风,“没有啊!可能是它太聪明,知道什么人不能得罪。”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他只是趁着沈清不在,带小黑见识了一个杀狗扒皮是什么样子。 纵然小黑是藏獒,那又怎样,看到秋羽杀狗的手法,就算是个人,回去也得做恶梦,更何况是它。 苏璟慢悠悠的起身,在沈清要逃走之前,拉住了她,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气什么?我病了,这是事实,你瞧我这一身的骨头,摸到肉了吗?前些日子一直发热,什么东西都吃不下,确实是靠着汤药吊着,只不过我这身子长年吃药,疫病什么的,对我已经够不成威胁了,昨日见到你,我也是刚好一些。” 沈清打开他的手,看向他的眼睛,“昨晚京城的混乱,是不是你所为?太子遇刺呢?” 苏璟叹息,硬是把她搂进怀里抱着,才一夜而已,他居然就开始习惯怀抱里有她。 “知道的多了,除了徒增烦恼,再没别的好处,京城局势复杂,就算是我,也不可能算无遗漏,本来一切也是准备妥当了,你一来,恰好就是那一阵东风。” 罗琴带着小黑巡夜,小黑的嗅觉比一般的土狗,甚至比狼狗都要灵敏,有它在,这座宅子就是安全的。 第二日,京城忽然恢复平静,可当天夜里,居然有几家大臣的宅子被人血洗,有些甚至全家被灭门,一时间京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可位于皇城脚下的苏宅,却披上了喜庆的红绸,下人们也都穿上了新衣新鞋,打扮一新。 红鸾三人被罚了,也就老实了,乖乖的按沈清的指示,训练新进的侍女。 这些人也不知从哪找的,全都是陌生脸孔。 小厮杂役也是一样,虽然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恭敬跟笑,可在沈清看来,这笑容里面透着古怪。 外面如何,沈清不知道,她正对着满屋子的喜服跟礼盒犯愁。 红鸾三人站在边上,罗琴斜躺在美人榻上,笑的幸灾乐祸。 “这么重的头面,他也不怕把你压死。” 她说的是沈清面前的一个礼盒,那里面躺着的,正是一套估摸有二斤的纯金头面。 沈清也犯难,试了试重量,再加上其他的首饰,估计这一整套下来,得有十斤了。 “这个不要,那个也不要,统统拿走。” 红鸾三人吓的跪倒。 “姑娘别难为我们啊!这些都是公子吩咐的,要是姑娘不肯收,我们没法交差,还请姑娘怜惜我们。” “姑娘将就一下吧!也戴不了许久,等礼成了,奴婢们立马给您卸下。” “事关大婚,这是人生大事,姑娘委屈一下吧!” 三人也真怕了,在面对苏璟具有十足压迫感的眼神时,三人真的要庆幸被罚,这大概是最轻的惩罚了。 三人哭的梨花带雨,搞的沈清很无奈。 这三人要是继续跟她阴阳怪气,说些酸话,她可能还好过些,至少处理起来不用手软,现在可倒好,弄的她一点脾气都不能有了。 “算了,你们起来吧!”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沈清的预感没有错,当桌上那些首饰全在她脑袋上时,她被压的根本没法抬头,再盖上红盖头,简直跟瞎子没什么两样。 当视线被阻挠,听觉就会格外灵敏。 可她只听到一片嘈杂,除了能分得清罗琴的声音之外,其他人的声音,都显得很模糊,也可能是她脑子有点模糊。 楚玉鸣昨儿夜里,一整晚没睡,带着小黑就守在她的院子外,再加上一个罗琴。 两人一狗,可以说战功赫赫。 沈清听到外面的打斗声,她心里很清楚,这已经是秋羽他们拼死阻拦的结果,外面死的人更多。 苏璟在屋里陪着她,一脸淡定的帮她选首饰,看她试吉服,对外面发生的事充耳不闻。 直到次日早上,也就是成婚当日,难得一个大晴天,天刚蒙蒙亮时,站在院里就能看到东边隐现的朝霞,起初似少女的脸颊,粉粉的很可爱,不一会就似燃烧的火焰,绚烂夺目。 它是希望的象征。 房总管跟苏管家站在院里,看着今儿的天空,笑的无比畅怀。 这么好的天,也预示着,今天是上上大吉的日子。 “真是好日子,过了今儿,但愿一切顺遂,别再有风浪了。” 苏管家捏着胡子,感叹道:“咱家公子总算要苦尽甘来,我早说沈姑娘是大福大贵的命格,真是一点都不错,瞧这天,太喜人了。” 房总管不服气,“什么叫你说,那是我有先见之明,遇见沈姑娘的时候,瞧她面相就觉着不一般,这才找人求的。” 第449章 完结章 “咳咳,不管怎么说,过了今日,咱们也该回老家了,想必以沈姑娘的智慧,接管主母之位,那还不是手到擒来。”苏管家想到老夫人临走时说的话,本来是有点担心的,但是后来想想,一个小姑娘,能靠着自己,从一无所有,到日进斗金,照这个形势下去,要不了几年,这北夏国首富的位子就得给她占了,这样的一个人,管理一个家族,想来也不在话下。 话题扯远了,沈清蒙着盖头,被人牵来牵去。 对于喜宴办多少桌,来多少人客人,这些她根本不在意。 若不是苏璟提出要办酒席,她只想随便拜个天地就算了,搞那些需礼做什么,反正都是逢场作戏而已。 这厮进了洞房就得蔫,根本不可能行房,这一点她还是很有信心的。 所以她都做好了入洞房之后,就脱衣盖被睡觉的觉悟。 但苏璟是怎么想的呢? 他今日可是忙的很。 一袭大红吉袍,穿在消瘦的身上,居然也不显得晃荡,反而在红色的衬托下,使得他脸上多了几分血色,看上去居然很有几分玉树临风的感觉。 苏家即便再岌岌可危,可要办喜事,还是有很多人要给苏家,给太子一个面子的。 所以,来贺礼的人不少,却基本都是各家的管事后辈。 一众人等挤在前厅,看着主位上空空荡荡,根本没有长辈坐阵,再瞧这走进来的一对新人,不管从哪看,都透着一股诡异。 可即便再诡异,也没人敢质疑。 苏璟拉着沈清的手,他的手很凉,却又力气极大。 沈清模糊中,似乎听见他说了什么,也不知怎么了,她看见眼前的地板,似乎在转。 “咦?”她只来得及发出一音节,人就笔直的倒了下去。 当然,她不会跌在地上,苏璟及时抱住了她。 “动手吧!”苏璟目光沉沉,语气淡然,仿佛在说着云谈风轻的闲话。 秋羽不知从哪现身,远远的对着主子抱拳躬身,“是!” 这一天,晴空万里,阳光普照。 可皇城内,却上演了一出最精彩的皇权争夺战。 北夏皇帝被二皇子逼宫,一路打到内殿,不知怎的,皇帝当着儿子的面吐血而亡,二皇子吓的一个出溜,跌坐在地。 不出一个时辰,太子又以擒叛贼的名义,带着人闯入宫,将二皇子一干人等,全部射杀,连个活口都没留下。 眼瞅着差不多了,皇后便出来统理内宫事宜,安抚嫔妃宫女太监,安稳后方。 太子在一片混乱中登基,但他的太子妃并没有一同封赏,这事比较耐人寻味。 不过这些深宫里的事,不仅沈清不会关心,就连苏璟也不想过问。 他趁着沈清睡着,把该清洗的人全都清洗了一遍,那血腥的手段,哪怕是罗琴,看的都直皱眉,好几天吃不下饭。 楚玉鸣比她还好些,不过这家伙在看过宫廷内斗之后,打定主意要离开沈清,再不要跟着沈清,哪怕给他山珍海味也不干。 跟皇宫里的人比起来,外面那些江洋大盗都算不得什么,只不过一个是权利顶峰上的人物,能把事情做的更漂亮,也能堵住悠悠众口罢了。 沈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似乎能看见自己透明的身体,在某个空间飘飘荡荡。 她似乎看见了高楼大厦,看见许多车辆在马路上穿梭而过,看见人们在钢铁丛林中,忙碌的像一只只小蚂蚁。 她还看见前世的家,那个她长大的小山村。 不过也不晓得是哪一年,哪个时间,村子有些不一样,没有她熟悉的人,也没有她的亲人。 只有在村口游荡野狗,发现了她,朝着空中汪汪的叫着。 她忽然有些明白了。 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于她,仅仅只是过客,能记得,能想起她的人,又有几个呢? 难怪历代皇帝都要费尽心力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原来被人遗忘,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娘子醒醒!” 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她那虚无缥缈的身子,像是被人用力一扯,掉入一个黑洞。 “唔!”睁开眼睛,眼前的事物在晃动,嗯,不对,是她身处的地方,好像是马车,他们在移动? 小黑见她醒了,扑上来要舔她的脸,被一只手挡开。 那是一只骨节修长,白皙似玉的手。 “下去!”苏璟对这只狗,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其实早就想轰它下去了,只不过这玩意脸皮贼厚,他轰,它躲,还死命的往沈清身后藏,弄的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果然,主子人精,连她养的狗都是狗精。 沈清揉着脑袋坐起来,“你凶它做什么?我们这是在哪?要去哪?你……没事了?” 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实在是疑惑太多了。 虽然她不清楚苏璟为什么会给他下药,但想想,能在苏璟眼皮子底下给她下药,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给她下药的,就只能是他本人了。 苏璟伸手拨开她额上的碎发,温热的手指抚在她娇嫩的肌肤上,“别急,咱们有的时间,路上我慢慢跟你说,咱们回景阳府,以后都不再来京城了,那边的宅子,我让人封了,铺子交给旁人打理,以后我给你当账房,给你算账,不必付工钱,只管一日三餐就够了。” 这一番话,可把沈清惊到了。 “你把手里的买卖都交出去了?” “差不多,无事一身轻,倒也挺好。” 沈清撇了撇嘴,想说点什么,可……想了想,似乎这也是目前最好的法子,否则他们能平安走出京城吗? 就算太子跟他是表兄,也未必吧! “交了交了吧!皇家的银子不好挣,幸好我也不靠你养着。” 她能这么快接受,倒让苏璟哭笑不得,她莫不是真的信了吧? “娘子,为夫还有些私产的,苏家的祖产也在我手里,七七八八加起来,也够了,回头让房总管把账本搬来给你过目。” “搬?”听到这个字,沈清就悟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他就算放弃跟皇家合作,可苏家百年的基业底子还在,再说,只要他想,银子还不是招手即来。 苏璟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娘子,要不咱们还是讨论一下何时洞房吧!” “啊?”话题转的太快,她脑子有点跟不上。 “先前的婚礼,太过于简陋,委屈娘子了,等回到景阳府,咱们再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到时便可以洞房了。” “啥?”难道这厮坐在这里,就是为了跟她这一句吗? 她完全有理由怀疑,因为前面那些话,好像都是铺垫,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竟然脸红了,还不敢看她。 “呃……不是,洞房这事你行吗?” “娘子,你这叫什么话。”他生气了,整个人气场都不同了。 沈清斟酌着道:“那个……就是你那个三弟,当时在景阳府时,他说了好多话。” 苏璟眼中寒芒更浓了,“我将他远远的打发走了,这辈子都别想回景阳府。” “可你之前那两个妻子,她们……” 有些刺,扎在心里怪难受的,还是说出来的好。 “她们的事,容我日后再慢慢跟你说,你只要明白,一切都有因果,我只是不在意而已,并非管不了。” 前两个媳妇,不过是奉了父母之命才娶回来的,因为种种原因,导致她们离世,这事他现在想起来,也是觉得过意不去,有愧疚,但也仅有这么多感触,其他的再没有了。 沈清也不是爱刨根问底的,但苏璟显然是要跟她畅谈未来。 “我之前想着,咱俩逢场作戏,差不多就得,但是呢!如果你可以的话,生两个孩子也是可以的,不过你得立字据,万一将来咱俩合离,孩子得分我一个,否则一切免谈,我有的是银子,也不缺独立的能力,所以要是将来你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我也好有个准备,有个保障,你说呢?” 苏璟定定的看着她,那眼神透露着极端危险。 沈清也没怂,就是有点心虚,“咳咳!你要不想写,也罢,当我没说,不过生孩子……不可能!” 苏璟眼神越发的冷了,“你……很好!” “啥意思?” “咱俩需要好好谈谈,停车!” 外面的人不知所以。 秋羽拦下要过来的罗琴,自己走到马车边,“公子,何事?” “你们把马车停到路边无人之处,我有事需要跟你们少夫人好好探讨一番!” 秋羽表情古怪,“是!” 他一声令下,护卫们全部散开,隐到各个方位。 沈清眼儿瞪的跟大红灯笼似的,“你别过份哈!” 苏璟居然开始脱衣服,“娘子不是要立自据吗?为夫想到一个更好的办法。” “啥办法?” 苏璟打开抽屉,递给她一套银针,“与其写在纸上,倒不如刻在身上,如有一天,需要拿出来,你将我的皮肉割开便是,如何?” 沈清也眯了眯眼,面对挑衅,她丝毫不慌,“也成,不过我字写的不好,你可别介意。” 苏璟愣了下,便哈哈大笑,一把捉住她的手,邪肆一笑,“我教你写!” “呀!放手……” 外面,秋羽盯着罗琴,冷冷道:“非礼勿听,非礼勿视!” 罗琴憋了三秒,“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