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成了灵能世界顶级指挥官》 第1章 混乱的记忆 幸存者基地六大铁律,进入前请仔细阅读,进入后请勿违背。 若有违背,将从重处罚。 【1,禁止私自摘下生命检测装置、生存点检测装置及行迹检测装置,如发现以非法医疗手段摘除者,将被逐出幸存者基地。】 【2,基地之内,人要为自己所消耗的能源支付生存点,生存点到零,请自觉向最近警察局报备,并做好入狱服刑偿还的准备。】 【3,王拥有幸存者的基地的最高权力,如王的话与法律、道德和你所认知的一切相违背,请无条件以王的话为准。】 【4,王之下,人人平等,不以个人等级而区分高低贵贱,如发现等级歧视现象,可向监察处报备,实行首告有功制。】 【5,居住及穿衣打扮请按照每日晨规进行,如无特殊情况,不允许私自着装,同时严禁私自破坏基地内设施,包括分配套房及公共区域的设施。】 【6,一旦进入,非王允准,禁止出去,如发现私自逃离者,执法者有斩立决之权。】 灵能爆发,末日来临,所经之处,一切活物都会被灵化成有生命的存在,我们不得不面临一切生活用品都变得有意识的窘境,周围的一切都无法触碰了! 这篇日记,我无法记录日期,因为日历也被灵化了。 甚至我的笔和本子,都有随时被灵化的可能,想记录下什么,我必须抓紧最后的时间。 ………… 叶芸凝看着自己提笔写下的东西,叹了口气。 她的手边是一封女王亲笔信,贴着手绘的邮票,邀请她成为幸存者基地的十三公主。 幸存者基地的规矩是选贤举能,能者居之,由王挑选最优秀的继任者成为公主或王子,进入王宫,供其评估考察。 旁人视若珍宝恨不得供起来的女王亲笔信,此时被叶芸凝随意地丢在一边。 她从三岁开始,就隐约能看见前世的东西,随着年龄的长大,看的听的越发真切起来,让叶芸凝无法忽视,她要把这些事情写下来。 ………… 三岁,父母带着我叛逃组织,父亲在我面前被开枪射杀,母亲抱着我,拼命逃跑。 “砰——”一发子弹在两人耳边炸响,溅起泥土,甩到了母亲脸上。 躺在母亲怀里,又累又饿之下,自己似乎产生了幻觉。 ………… 不对。 叶芸凝把手里刚写下的内容撕了,又重新开始写。 ………… 三岁,或者再小一点,我看到一个短发白衣的女性,正在修理着什么。 “领航者号起飞在即,作为主工程队伍,我们必须对一切细节慎之又慎,宇宙级的飞船建造,一点小小的疏忽都可能酿成大祸,一定要注意再注意。” 下面一众人齐声应和: “是!” “我们一定会万分注意的!” “首席大人辛苦了!” ………… 谁?什么? 叶芸凝猛然睁开眼,只感觉脑中是一种混乱的荒诞感——她又做噩梦了。 脑袋昏昏沉沉的,不太清醒。 ——对,只是做噩梦了。 幸存者基地的新生一代,不认父母,只认基地,每个人都是基地抚养长大的,我们必须对基地充满热切的爱,绝对的信赖,以及无条件的服从。 什么“父母”“父亲”一切都是旧时代留下的余孽了。 以及“领航者号”又是什么?这两段梦还跳着来,真的,都从来没听说过呀。 她的太阳穴处佩戴着检测装置,上面的生存点减少了一个。 一点微弱的生物电流贯穿她的大脑,给了她一点提醒。 ——没事不要乱思考,会消耗末世基地能量,扣除生存点的。 生存点扣到0,就会入狱。 叶芸凝起身,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是的,现在的世界灵能爆发,外面很危险,人类拼尽全力建造了最后的栖息地,将波动翻涌的灵能挡在基地外,让里面的人可以正常生存。 每家每户都安装的广播传来今天的例行报告:“女王在王宫花园边写下了给七校联赛进入决赛的参赛者的殷切祝福:走到决赛的孩子们,你们比我想象的要更年轻,更优秀,这一届进入决赛的孩子们,朝阳意气,令我吃惊,令我欣喜,祝福你们能在接下来的比赛中取得傲人的成绩。” 作为进入决赛的参赛者之一,叶芸凝的手环闪了闪,跟着推送了这条消息。 不同的是,给她个人推送的消息更加精致,配着投影,并由女王亲自把话念出来,作为对她的特殊嘉奖。 叶芸凝对着女王的投影弯腰:“感谢陛下的祝福,我会继续努力的。” “幸存者基地的民众们,为我们崭新的太阳欢呼吧,女王决定在七校联赛之后宣布她所选择的第十三位王子或公主,哦,让我们注意这个关键的时间,猜想一下,候选人会是即将在联赛中大放异彩的人吗?让我们期待决赛,并期待女王的选择吧。” 广播信号优先供给偏远地区,反倒是在联盟中央不太稳,滑过一阵电流声,才切换到下一个频道。 换了个沉稳庄严的男声开口:“我们无条件地为幸存者基地的存在感到荣幸,真棒,在这个末日的灾难时代,我们还有最后的栖息地,想想灾难爆发之初人类的生存之艰难,如今丰衣足食的美好生活是多么难能可贵,我们作为世界上最后的人类,在这里生活,每一个人都身负活下去的使命,在王的领导下,走向人类复兴的美好明天!” 叶芸凝的生存点从789扣到了788。 现在来说,一般人不吃不喝正常过一昼夜需要的生存点大约是20点,其中大概只有3点是在睡眠中花费的,吃喝有不同档次,便宜些的5生存点就能过一天,但质量很差,叶芸凝作为s级天赋者,历来不缺生存点,一般的生活标准会在20点一天左右。 这样看来,对低生存点人群来说,思考所需要支付的生存点有些过于昂贵了,幸好联盟政府研发出降低脑域能量供用的药物,唤做“慎思片”,一枚能管6小时,只需要1生存点,六小时脑域消耗只需要1生存点,能大幅度节约生活成本。 叶芸凝的佣人刘妈就是一个低能耗者,每天要服用1到2枚慎思片,剩下清醒的时间工作,赚取周薪为100生存点的收入。 是的,今天是她该给刘妈发薪水的日子了,788的生存点在转移支付后只剩了688,叶芸凝叹了口气,自我安慰道,最起码这个数字挺吉利的。 “对了,刘妈,我今年夏天打算报考诺嘉学院,已经向幸存者基地提交退还该房屋居住权了,还有大概三个月就会搬走,你可以提前找一找下家了。”叶芸凝说道。 刘妈的手抖了一下,看来是这个消息让她一不小心花了1生存点的思考能源,她的神情有些紧张起来:“那,找下家,是很耗费思维能量的。” “刘妈,”叶芸凝又叫了一声她,“好吧,这三个月,我每周给你涨10生存点的薪酬,麻烦你照顾我这两年了。” 老太太的手抖了抖,“哎”了一声。 刘妈把要穿的衣服洗好了,给她挂在门口,浅灰色的训练服材质上佳,点缀着不明显的花纹,刘妈小心翼翼地拍打着布料,那衣服比她的命还贵重。 叶芸凝穿上,出门了。 一般来说,女王要选择谁成为王子公主,会提前两个周给此人写信,算作知会一声,之后会挑个合适的公共场合公布。 叶芸凝看着手上的亲笔信,刚想拿着信当扇子扇扇风,又忽然一阵电流入脑,让她不自觉地待信珍重起来,双手捧在怀里。 同时,感受到了一种名为期待的压力。 · 七校联赛的决赛现场—— 叶芸凝在候场,伸了个懒腰。 “好,单人赛结束,恭喜来自诺嘉学院的队伍【斩风刃】拿下了本次七校联赛的第一场总冠军,让我们热烈祝贺彭伟宁同学!” 穿着纯白色军装的少年向周围人脱帽行礼,一身明亮耀眼的颜色无声地昭示着他不错的心情,在旁人眼中绝对是意气风发少年郎,尚有桀骜在胸膛,当然,被他打趴下在地上的对手不会这么觉得,只想让人给他衣服上摸个黑手印。 “下面进行双人赛的比拼,请双人赛选手就位,比赛进入预备阶段。” 叶芸凝站起身来,披肩的长发一挽,扎成了个利落的高马尾。 主持人对着手里的稿子开口:“让我们欢迎进入决赛的两支队伍入场,他们是来自科恩军校的队伍【千冰凌】和,和两个没有校际的女生!” 叶芸凝带着队友迈步入场。 “天哪,这太神奇了,两个没有加入任何学校的女生竟然能在七校联赛的双人赛中杀入决赛,两人的年纪还都那么小,一个十三一个十四,我的天,我们今天可能要见证天才少女的诞生吗?或者说,能杀入决赛,已足以证明她们是天才少女!” 主持人这样说着,下面泛起一片窃窃私语,谁输谁赢,投这个赚,投那个必胜的声潮此起彼伏。 “新人有潜力,我就说投新人!” “老牌的队伍才该支持,人有经验呀!” 赌桌前一片混乱,观众席上,筹码与杂声齐飞。 “咳咳,当然,也不能忘了介绍我们来自科恩军校的队伍,双人赛该是公立军校的强项了,科恩军校的这支队伍在之前的比赛中压过了【圣临之渊】的双人赛组合,实力也不容小觑,这一场对决,也值得所有人的期待!” 主持人的薪酬想必不低,赚取的生存点能支持得起他这么激动,不知为何两边上场各慢一步,为了稳住场子,他又不得不多说两句热场子:“哦,亲爱的观众们,看我注意到了什么,这一届双人赛的决赛队伍竟然没有常见的双主攻配置。” “要知道,双人赛和团赛可不一样,不需要顾虑经济和灵能,只是对着对方打,比拼契灵和体术,双主攻系参战优势很大,是很多人都会选择的队伍配置。” 他一挥手,赛场中央投出几人资料:“但是我们可以看到,双人赛两边的四位选手,没有主攻系的选手,【千冰凌】的配置是双控制系,无校际的两姐妹是——归宁系+速度系?” “归宁系”三个字一出,全场一静,继而爆发出了一阵哄然。 “我都把筹码投进去了,你才跟我说是归宁系的女生?” “归宁系?和契灵对话的医护天赋?这也能站上赛场?” “哦,带的还是个除了跑得快、其他都不行的速度系女生,不是,这个组合上了战场也是给人送菜的吧?能进决赛,开什么玩笑?” “退钱退钱,这样肯定赢不来,这不是明晃晃地骗钱吗?” 有几声碎语乘着风,飘进了叶芸凝的耳朵里,她神情淡然,不为任何声音所动。 眼看着观众席上群情激奋,主持人战术性咳嗦两声,发出了疑问:“等等,我好像更糊涂了,这归宁系的女性竟然站上了双人赛决赛的现场吗?确,确实有点不可思议。” 何止是“有点”,归宁系都能站指挥位,下一步是不是要主攻系干医疗兵? 想想都惊悚,那以后的军人还敢上战场吗?受了伤还敢回医疗队吗? 一时间,台下说什么的都有,要不是隔着战台上的灵能屏障,怕是要西红柿与鸡蛋齐飞,当场来一道生的西红柿炒蛋。 主持人的表情抽了抽,看得出来,他很想圆场,但这种震惊的消息之下,他一时是真圆不回来,只能破罐子破摔地喊了一句:“这真是个让人难以置信的场面,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或者,这就是为了让我们,一起疯起来!” 尽管消息早就公开,但大多数观众不会提前思考,这时候才知道这消息的人占大半,闻此言,赌场原本起起伏伏的胜负赔率忽然坐上了过山车,一边急转直上,另一边断崖式下跌。 双控制系出双人赛还算可以接受,【千冰凌】算是老牌队伍了,有成熟的战术应对,但两个无校际的女生,归宁系+速度系的配合,那真是,和两个普通人有什么大区别吗? 还一路杀入了总决赛,前面的队手是有多水,该水漫金山了吧? 别是看着这两个小姑娘长得好看,不忍心下手的。 总之,都没到入学年纪的两个女孩,这样的奇葩配置,走到这样高的舞台之上,最高兴的该是小报记者,这个消息登上报纸,不挂他一个星期的头条不算完。 ——这绝对可以入选“七校联赛奇葩事大盘点”,今年的榜首挂定了,没准都能冲个总榜的榜首。 众人的眼睛盯上了赛场,一片唏嘘声响彻整个观众席。 各种神仙分析四起,觉得能赢的和不能赢的吼成了一片,不变的是众人眼神中的癫狂。 赌桌上纷飞的筹码印证着众人此时的激动,花花绿绿碰撞起一片片的颜色,好像末日基地中盛开的,美到癫狂的盛景。 第2章 双人赛的角逐 双人赛两方上场。 科恩军校的校服是浅蓝色,人称“忧郁蓝”,打赢了对方忧郁,打输了自己忧郁,反正是走到哪就把忧郁带到哪,小清新的颜色让给带成了“恶魔(emo)”,一看他们,天空都不明亮了。 归宁系的契灵是可以连通周身灵能并与周围契灵交流的,一般是在后勤部门做医疗工作的比较多,少有——是从来没有——上正面战场的,故而出现时,整个赛场的人都“疯狂”起来了。 而对于叶芸凝来说,归宁系契灵对她的最大优势,是可以借助灵能,在场上不出声地与队友交流,而且这种通过契灵的纯意识交流是画面的传递,会比口述更能表达清楚意思,让两个人之间的交流快捷方便。 开局,对面便使用出控制系契灵“虚空盾”,套在两个人身上。 虚空盾可套给最多三个人,主要起保护作用,也可以辅助携带者在进行低空飞行,虽然防护强度还够不上防御系的标准,但防两个非主攻系的对手,足够用了。 队友林小璨的契灵“落月海棠”,速度系契灵,主要依靠告诉快速冲击带来的惯性攻击敌方,无法带来直接的灵能攻击。 ——谁都能看出来,这不是一队输出型的队伍。 叶芸凝站在这里,她比任何人都紧张。 因为她站在这里,无比地艰难。 “你生来的义务该是从事研究性工作,而不是想入非非地去战场。” “违逆基地的安排,你不会成功的。” 没人觉得一个归宁系的女生可以站上灵能战场,从她的同事朋友,到现在周围的观众,几乎都在唱衰她。 但一个人,能成为什么样,除了她自己,无人可定义。 “老师,我能成为优秀的灵能战士的。” “可如果你把这些心思用在学业和研究上,你可以取得更大的成就——基地安排好给每个人的任务就是最适合他的,你有生来的宿命!” ——可叶芸凝不信,她有梦想,她不想按照基地从出生起就给她安排好的生活过。 归宁系的女生站在这里,那么难,难到叶芸凝是到如今为止的唯一一个。 所有人都告诉她不合适、不应该,基地给她安排好的命运本不是这样的。 但比起服从安排,叶芸凝要清晰地握住自己的命运,只有胜利,能为自己争取到继续走下去的资格。 场上,对战两方僵持着,一时谁也没有先动。 “虚空盾最大的弱点是呈球形防护,无法对头部和四肢进行全方位的保护,”叶芸凝以灵能传声给队友道,“佯装攻击敌方头部,实际攻击对方下肢,去。” 林小璨应声而动,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向前冲去,对面二人屏息敛声,堪堪注意到她向上抬脚的动作,虚空盾向上一滑护住了头部,露出了脚底,让林小璨穿过其身侧之后落地,侧腿一扫,脚踝偏上侧被踢了个正好。 “好,我们可以看到,无校际两人,将【千冰凌】队伍的下肢作为攻击目标,并一举成功,可是,等等,虚空盾同时可以协助人低空飞行,压制了对方的行走能力,似乎用处不大吧?是两人没有收集好赛前情报吗?”主持人解说道。 主持人说得是对的,两个人伤了四只脚腕没影响他们行走,眼看着林小璨与叶芸凝分开,另一个人发动自己的契灵“水牢柱”。 场下跟风解释的人更多。 “归宁系的女生懂什么,逞强什么?” “输了输了,不用看就知道输了!” 投了她们的人怨声载道:“靠,老子的钱呀,让她们给坑了,什么天才少女,我呸。” 没投的人心满意足:“这把稳赢,可惜赔率不高,赢得不多呀。” 眼见的,是场上冲天而起是十几根硕大的冰柱,随着男生的控制而移动,速度不快,但位置变化莫测。 “看来【千冰凌】沿用了他们一贯的策略,以水牢柱为支点,配合虚空盾为低空悬浮,以变幻莫测的水牢阵法弥补队伍总输出上的不足,对敌人进行有效攻击——” 主持人尽可能公平公正地解说比赛,心里不觉得归宁系能赢,但专业立场上还是要保持客观:“但是我们同样可以看到,这样的攻击对速度系似乎不太管用,速度系女生可以轻松躲开自上而下的攻击,而归宁系的女生始终注意保持走位在冰柱的移动死角处,不得不说,她们这个走位配合和预判能力可以呀。” 主持人观察着场上,描述场景:“场面一度陷入僵持阶段,一方面自上而下的攻击无法对速度系起作用,另一方面,地面上的两人也无法触及冰柱上的两人,冰柱很滑,可以聊为落点却无法攀登,眼下,双方又该如何破局呢?” 虽是僵局,但林小璨既要自身躲闪灵能攻击,也要注意防护着芸凝姐姐的走位,要兼顾太多的她灵能消耗明显大于对手,明眼人能看出来,林小璨的速度优势维持不了太久。 观众席上,刚刚下场的单人赛冠军彭伟宁在观看比赛,边看边惊叹:“要是能轻易躲开,两个控制系也没那么容易走到决赛,而这两个女生,虽然在标准评判数据的输出防御两方面都撑不起来,但这两个人的预判意识和协调能力不简单,走到决赛应该不是只靠运气。” 彭伟宁盯着台上,也注意到,身边的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士,嘴唇抿得很紧,手指微微颤抖。 场上,叶芸凝轻笑抬手,一串粉红的桃花瓣悄然飘起。 “是的,我们还忘了场上的人,我们的归宁系小姐姐,哦,再次想问这么漂亮的小姐姐为什么不选择更安全些的后方工作呢……但总之,言归正传,看她的契灵是否可以成为破局的关键呢?” 酒心桃魅,叶芸凝用出了自己的契灵。 随着她的抬手,片片桃花瓣翩飞而出,似乎有生命般地上下跳动。 归宁系的契灵主在与他人契灵联通,实体方面并不突出,但片片轻盈的桃花瓣,也足以为支点,让灵活性体术成绩全满分的林小璨借着点惯性力,拾级而上。 林小璨在片片花瓣的支持下走到了与冰柱顶端齐平的位置,但冰柱由对手控制,刹那间远离林小璨,眼看见支撑不住桃花瓣就要飘落,叶芸凝稳稳抬手,又放一片在旁,供林小璨着力落脚。 但也只能再支撑几个呼吸。 “攻击对方,无需思考落点,”叶芸凝的契灵在身侧化型,一株桃花悄然而立,粉红的花瓣翩飞,她神色坚定,扎着的高马尾飘扬,“以你最大的能力攻击敌方,落点我给你垫。” 叶芸凝缓缓闭上眼睛,全场的灵能波动都在她的感受范围之内,抬手微动,便是这一片天地尽与我所知。 尤以林小璨的存在最为清晰。 下面的场景,堪称一场惊险的空中芭蕾,观看者无不屏息敛声,生怕自己呼出的气体吹散了场上的花瓣。 十几根垂直的冰柱上,两个人借助虚空盾移动,林小璨几乎没有触及冰柱,而是在其间穿行,乍看上去,就是在空中飞行,攻击对方。 需要仔细点,才能看出来,林小璨每次要下落的时候,都有片桃花瓣不轻不重地一托,恰好可以给她一个向上的力,花瓣随后飘落,飘出的花瓣不多,林小璨没踩到的也有,但整体场景很平和,不是胡乱堆砌灵能的无差别防护。 叶芸凝闭上眼睛,却又能紧盯着一切,相当准确地预判出林小璨的落点。 林小璨配合一流,她最大的配合就是无条件相信她的芸凝姐姐,根本不考虑“她万一没垫上,我会摔下去”的可能,精神专注,眼里只盯着敌人,心无旁骛,不留害怕和顾虑。 因此全力出击,在几米的空中,如履平地。 借助冰柱和虚空盾,低空中的战斗原本是对方的优势,但林小璨能被垫起来,与他们保持同一水平高度,那速度的优势就会被无限放大,两人本就攻击不到她,这下更无从下手了,但她却可以相当从容地攻击对方,虚空盾的防护范围无法覆盖全身,总有地方可以是林小璨的突破口。 主持人都看呆了,控制不住地揉了揉眼睛:“天哪,两个完全不附带飞行属性的契灵竟然在空中表现出如此优异的姿态,这简直刷新了我对归宁系和速度系的认知!” 但凡林小璨心中稍有松懈,稍有畏惧,稍微怕一下摔下冰柱的疼,都无法有这样心无旁骛的攻击。 但凡叶芸凝稍有误判,稍有找不准支点,让队友有失,那代价就是满盘皆输。 可她们信任彼此,配合到天衣无缝,每一步都踩得稳稳当当。 叶芸凝的手上动作稳当,林小璨脚下移动稳当,可观众连同主持人的心可一点都不稳当。 上上下下的,比坐过山车还刺激,原本的“不可能胜利”在此时局势逆转,几乎掐住了人的脖子,让人无法呼吸。 全场的闲言碎语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静默了。 林小璨动作很稳,几次攻击,对方终有不敌,被她一个后空翻,整个人踹下了冰柱,契灵水牢柱随即解散,空中三人都落到了地面上。 地面上,就是林小璨的的主场了! 虚空盾已无法保护两人,林小璨动作快,较强的惯性带来全力一击,对手被踹向空中,她猛然起跳,上前几脚,翻身侧踢,落月海棠的白色花瓣伴随着她的动作而起。 “砰——” 一声响,两人被踹回地面,在地上砸出了两个纹路均匀的坑。 几乎看不清的一套连招下来,将他们尽数出局。 比赛结束,场面静了一瞬。 一时没人反应过来。 哭的笑的都没人反应过来。 还是主持人最先出声:“好,天哪,真是意料之外的结局,两个女孩竟真的胜过了对方,拿下了这一届双人赛决赛的冠军,一等,等等,两个无校际的女生,我应该怎么宣布她们的胜利?这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的事儿——但无论如何,让我们恭喜她们,获得胜利!” 全场随着他激动,当然有好有坏的。 盯着赌口的筹码,有人欣喜若狂,有人泪流满面。 “天哪,真的能赢,这个赔率,赚翻了!” “怎么可能,是不是放水了?” “打假赛,绝对是打假赛!我不信,我不信!” “呜呜呜,这下真的是血本无归了。” 精神高度集中后松下来,让叶芸凝的脑子抽了一瞬,刚刚的注意力高度集中让她不得不耗费了大量的生存点,脑中电流有点过载,让她晕了一下。 林小璨更显兴奋,扑了过来,给了叶芸凝一个大大的拥抱:“哦哦哦,芸凝姐姐,我们赢了,啊啊啊,我们赢了,双人赛,我们是第一!” 叶芸凝稳了稳脚步,回抱了她:“是的,不枉这些日子的努力!” 观众席上,一身白衣的女人看着眼前众人欢呼的场景,越发沉默,站起身来,转头离开。 “哎,等会儿是团赛呀,这个时候离开?”彭伟宁略有不解地看向那个身影。 · 单人赛、双人赛之后是五人团赛。 “好,欢迎回来,现在是七校联赛团赛的总决赛现场,让我们欢迎进入总决赛团赛的两支队伍。” “来自阿瑞斯军校的【圣临之渊】和来自格鲁达军校的【边缘藤】,让我们有请他们入场!”主持人的声音洋溢着热情,在场的呼声却没有与他的语气同样热情。 有的在喝倒彩,有的发出几声嗤笑,整体泛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七大军校,三公立四私立,这进入总决赛的两支队伍都来自私立军校,可真是大笑话了。” “就是,你说公立军校怎么了,去年就拉跨到了第二,今年一退再退,这一蹶不振的样子,也太难看了。” “早好几年就不行了,政府给点拨款能比得上背靠财阀的财大气粗?没钱就招不来好苗子,没钱就养不出来人才,不是?” “就是,你看军委那软趴趴的样子,老统帅都八十了,还不让人退休呢。” 林小璨刚下台,就听人在这里大放厥词,她回头是一声愤怒的“闭嘴”。 声音有点大,引得周围一圈人向她这边看过来。 女孩脸涨得通红,发脾气地念叨了几句“胡说八道”“才没有比不上”一类的气话,再次引来了众人的一阵哄笑。 刚缓过劲儿来的叶芸凝拍了一下林小璨的肩膀,微微笑着:“旁人说旁人的,为着他们用自己的生存点生气不值当的,不必抱怨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专注于眼前的战局吧,眼前的团赛决赛,你觉得谁能赢?” 叶芸凝站在离赛场最近的栏杆旁,缓缓闭上眼睛,感知着整个赛场的灵能波动。 能够感知并调和灵能的归宁系为什么不能上一线战场?能够感受并统筹全局灵能,明明该是个绝对的大优势。 叶芸凝清晰地知道,自己适合指挥官的位置。 如果拿着个生存点警察使用的观察器对准此刻的看台,那一定是红色的小灯“哔哔哔”地响着,大家都在不停地思考着、激动着,思考哪一支队伍的获胜可能性大,好投注上,赚一笔,激动着自己投注的金额,看看能不能单车变摩托。 赛场旁边有一排赌桌,团赛的决赛还没开始,他们可以先玩几场别的热热手,好让等会儿的手气更好,赚得更多。 赌桌上的轮盘飞速地转动着,伴随着一阵阵喝彩声,碰撞出红绿的颜色,直要闪瞎人眼,好些人在决赛开始之前就输到了一无所有,说着可惜起来,放贷的人趁机而入,让他们以实体财物临时抵押生存点,比赛结束后能还上的话,不要利息。 “站在我们左边场地的是去年的冠军队伍【圣临之渊】,今年,他们依然在队长应乘风的带领下,一路过关斩将,走到了决赛的赛场,经过一年磨砺的宝刀,能否再次出鞘,卫冕冠军呢?” “站在我们右边场地的,是今年新秀队伍【边缘藤】,我们可以看得到,他们的队长陈瑞,带领队伍,在这一届的七校联赛中杀出了‘场下墩木场上刃’的称号,他们又能否挑战成功,成为新一代的胜利者呢?” “——答案即将揭晓。” 几片并不起眼的桃花瓣,飘过赛场。 一切已尽入她的眼底。 第3章 团赛战局结果 阿瑞斯军校的校服是墨黑色,点缀绸带肩章,很有贵族风范,也把【圣临之渊】一队人的肤色衬得煞白,有种中世纪吸血鬼的既视感,站成一队,迷人又危险。 格鲁达军校的校服是暗红色,是那种和红色放在一起显黑的暗红色,和阿瑞斯军校的墨黑校服站在一起正好显红,像是鲜血干了的颜色,华丽低调,杀人不见血。 “我投了【圣临之渊】100点,不过赔率只有1.09,不太能大赚,芸凝姐姐,你觉得谁能赢?”林小璨转头问道。 “应乘风队长如果不失误,陈瑞全无胜算,”叶芸凝闭眼道,“但如果应乘风队长失误——反正我没见过他失误。” “这么肯定,那好,我再去多押点……”林小璨就要转身。 “别去,”叶芸凝淡淡开口,“零和博弈还有庄家抽成中的生存点,多少都别赚,这赚的是旁人的命。” 这大概是林小璨为数不多无法认可她芸凝姐姐的地方,赌桌是多正常的生存点赚取平台呀,芸凝姐姐的预判力超群,她说没问题肯定就押注包赢。 但还不投注,真是,让一点“害了别人”的圣母心给束缚着,少赚了多少! 团赛是最后一局,也是赌注最大的一局,前面输了的赢了的都在摩拳擦掌,有的想逆风翻盘,有的想更大赚一笔,给这一届七校联赛画上完美的句号。 叶芸凝站在场边,用酒心桃魅属于归宁系的天赋,感知着场上的一切。 【圣临之渊】的队伍配置是指挥位控制系,配三主攻系对打,一贯的风格强硬,轮输出,没人刚得过他们,正面对决,总能轻松解决对手,而【边缘藤】的路子是指挥配次级指挥加双游走,只有一个主攻系作为主力输出,主要是通过全场跑图的方式,占下先手的灵能优势,拖到最后,对方灵能更快耗尽,自己不战而胜。 这是七校联赛队伍配置合适常规的两种形式。 而场上这两支队伍,是两种阵容搭配流派的最顶尖存在。 “三主攻系的队伍对唯一的控制位要求极高,因为没有次级指挥帮他容错,所以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必须稳准狠,稍有差池,就容易被对手拖垮,尤其是对【边缘藤】这样有灵能补给优势,超能拖后期的队伍,【圣临之渊】拿不下开场优势就是输。” 桃花瓣飘过全场,整片区域的灵能流转已尽收她心中,叶芸凝睁开了眼睛,看着场上的局势,沉稳道:“但我相信,应队长不会让我失望的。” 果然,决赛场,场上开局双杀。 对于【边缘藤】来说,属于大失误了。 主持人给开了个回放,画面显示,【边缘藤】两个负责跑图的游走“运气不好”,在自家的灵能雾区就被埋伏,正好碰上主攻系的在这里探洞,一勾,两人便被发现,一主攻系对两个还撑不起灵能优势的游走,直接双杀拿下。 【边缘藤】开局就丢了一对复活卡。 “不是运气好,”叶芸凝感知着场上波动,摇摇头,“应乘风的开局指挥位视野是给到了敌方,判断出两个游走的前进方向,提前预判,拿下的双杀。” “很精彩的推断。”身后走来一人,给她鼓掌。 开局视野给到己方雾区,能给一大片,但如果给到对方,受机制限制,会缩小不少,所以一般来说是要开给己方的,不然身边四个队员都只能摸着灵能雾走,什么都看不清,但应乘风兵行险招,以开局的视野预判对方,拿下双杀的经济刚好够再给己方队伍开视野,衔接继续进行。 很冒险,但收益同样可观。 “大优势,对于依靠前期发育的队伍来说,能切了【边缘藤】的灵能补给,就赢了一半。”叶芸凝专注地分析道。 【边缘藤】不是能靠后期武力压制夺优势的队伍,开局被压了一头,后期也只能一退再退,【边缘藤】堪堪能保住灵能优势,已是不易,再多的…… 队长陈瑞都被逼下了指挥位,勉强支撑着战局。 “应队长用出了契灵‘卡爵制裁’,天,不愧是被称为新生代最强控制系契灵的卡爵制裁,一出手,便压制得对面毫无还手之力,在这样大的对局优势下指挥位使用了自己的契灵,我们可以看出,应队长给予了对手相当程度的尊重!”主持人解说着。 “感觉这主持人收了阿瑞斯军校的贿赂,”林小璨皱眉道,“很明显,应乘风是被对方逼到不得不使用契灵,曲解什么尊重不尊重的。” “开局3v5,每局仅有的两张复活卡不得不出手,中场不得失误的情况下,都能稳住不低于对方的灵能优势,逼出了【圣临之渊】的底牌,【边缘藤】能杀入决赛,果然不是水货,再来一局都结果未定,可惜,赛制是一局定输赢。”叶芸凝语气沉稳道。 陈瑞被逼出了契灵“边缘影射”,向周围开去,在己方灵能供应充足的情况下,此招可劈裂场地,一招拿下战局,但没有充足灵能供应的情况下,便显得弱势不少,【圣临之渊】主攻系成员一道“水牢千刺”,自己重伤出局,却也扛下了大半伤害,卸了敌方的聚力。 这是个局势逆转的信号。 场上全是顶尖的s级灵能预备军,强大的灵能冲击让叶芸凝的感知越发艰难起来,她勉强支撑着,半个身子的力都倚上了防护栏。 她勉强把自己的感知说出来:“应乘风队伍里这个水牢千刺的契灵,和我们刚刚对阵的水牢柱,有相似的灵能波动,应该属同源契灵。” 【圣临之渊】借着优势,乘胜追击,直接杀到对方面前。 【边缘藤】缺少主攻系,近攻是短板,被压制到这一步,败局已定。 “让我们恭喜【圣临之渊】卫冕冠军,连续两届,成为了七校联赛团赛的冠军队伍!” “感觉是一边倒,【边缘藤】失误了吧?”林小璨回头道。 “正常水平,”叶芸凝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缓缓松了口气,“两方都是正常水平,唯一创新些的打法,是应队长开局奇招压住了线,才拿下了这一局的大优势,但指挥位开局把第一视野给对方的打法赌性太强,太好复刻也太好提防,怕是难再出一次。” 飘散在场地周边的桃花瓣瞬间尽消,如不曾存在过一般,转个弯,没入尘埃之中。 · 比赛结束,要等段时间出结果,进行颁奖。 偌大的场地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洋洋得意,商量着把酒言欢,一半悲伤叹息,哭得稀里哗啦,商量着出去喝杯,一醉解千愁。 可不是吗?【圣临之渊】是胜利者队伍在庆贺,【边缘藤】是失败者队伍在挽叹。 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挺耗费生存点的。 作为【边缘藤】的队长,陈瑞的称号就是“场下墩木场上刃”,赛场上沉稳干练反应灵敏的小伙子在场下是个木木呆呆的半残,走路都边走边睡,一副脑子不太清醒的样子,总让人以为他磕了慎思片还不在家里好好躺着。 连带着【边缘藤】这支队伍都是日常犯傻的风格,有个队员为自己的失败哭得太投入了,难受得不行,想用慎思片冷静一下,吃了一枚,要撑着站起来,结果要站没站稳,以一个大马趴的姿势在地上咕蛹着。 作为队伍次级指挥的徐彬正常常觉得自己是队伍里唯一的正常人,有些尴尬地去拖队员:“快起来,比赛场旁边还有观众看着呢,看到你这鬼样子,就丢人丢大发了!” 徐彬正指挥着几人,正合力把哭成了泪人的队友架起来,便又见一群女生呼啦啦地围过来,一副找人的架势。 “静一静,静一静,”一个女生把双手架在嘴边做喇叭状,“我们校花有话要说,希望大家一起来见证这个美好的时刻!” 只见越众而出一个极漂亮的女生,身材高挑眉眼浓艳,彩色的啦啦队服上挂了个“s级”的牌子,手里捧着一束鲜艳的玫瑰花,神情明媚地走到了徐彬正面前,闭着眼睛一伸手,勇敢地把花往他面前一递。 徐彬正立刻心花怒放,惊喜道:“美女这是给我的?” 女生听这声音,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而后,她睁开眼睛,微微张大了嘴:“啊?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来看热闹的人群瞬间散了,冲向场地另一边,女生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连带着一群看热闹的人,顷刻间退得干干净净。 徐彬正:“……”白浪费我的生存点瞎激动了。 队长还迷糊着,队友还在一旁趴着哭,递到面前的玫瑰花原来是给隔壁的,输成了第二名的痛苦不用慎思片安抚,也在徐彬正的心里不是事了,满脑子就是“毁灭吧”“累了”“都别来烦我”。 正想着,再次有两个女生进来了。 “应乘风队长在隔壁,表白请出门右转。”徐彬正很心累地一指。 “哦,我是来等结果的,是在这边吧?”叶芸凝开口道。 徐彬正抬脚一踹自己哭得倒地不起的队友,示意他快点站起来,看着是个s级的漂亮姑娘,又热情起来,对叶芸凝道:“嗯,是,在这里等就行” “什么意思?还表白出门右转。”叶芸凝问道。 徐彬正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场团赛决赛,应队长不是得了第一吗?他们阿瑞斯军校的校花找他表白来着……” 叶芸凝眼睛一亮:“有人找应乘风表白?走,看热闹去!” 她拖着林小璨去了场地另一边。 留下留下徐彬正在原地,越发无语。 “请问这里是……” “这里目前是【边缘藤】的休息区,【圣临之渊】在隔壁,那边有人跟应乘风表白,看热闹的也请去隔壁。”徐彬正开口道。 “不,不用,我只是来等比赛结果的,并不想看热闹。”彭伟宁摆手道,“以及,你知道刚刚那一队女生找到这里,是谁给她们指的路吗?” 徐彬正:“……” “是我——哈哈,看那女生太紧张了,先让她放松放松。”彭伟宁拍了拍徐彬正的肩膀。 徐彬正:“……” 要不是一对一打不过眼前的单人赛冠军,他高低要给这人来两拳。 第4章 女王陛下的决定 隔壁表白组—— 校花闹了一次乌龙,此时感觉好多了,女生眼神坚定,优雅且自信道,把一束玫瑰向前一举道:“应队长,我喜欢你很久了,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的脸微微红着:“今天,你第二次取得了七校联赛的冠军,为我们阿瑞斯军校争取到了荣誉,更成了我心中的英雄,所以,我鼓起勇气,表明我的心意,我喜欢你!” 当众表白,姑娘有勇气!帅! 呜呜,有足够的生存点可以谈恋爱的有钱人,好羡慕。 周围一众起哄,有人吹起了口哨,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中,应乘风的队友、校花的闺蜜团以及一众来看热闹的人齐齐喊着“答应她”“答应她”。 “喂,他们很过分呀,赢就赢了,还要喊那么大声,故意在这儿虐单身狗!”【边缘藤】队伍里有人指了指隔壁。 哭得稀里哗啦的第二名顾不上哭了,睡得迷迷糊糊的第二名队长也顾不上睡了,本来只想着休息休息的人也支棱起了耳朵,听着隔壁的动静。 彭伟宁抱手看戏,他已经年满十八周岁,这一届之后,将要赴一线成为一名真正的灵能战士的他,望着此时的学弟学妹,念着最后在基地内部的生活,眼里是“此时真好”的欣慰叹息。 徐彬正越发无奈,唉,这就是人生,有人春风得意,赢了比赛还有美人表白,有人输了比赛,还要被整蛊,还要跟着一群显眼包的队友丢脸。 叶芸凝刚拖着林小璨凑过去,就看见众人高声呼喊的这一幕,跟着在人群里看戏,挥着手,跟着起哄跟着喊“答应她”。 “抱歉,我不能答应,”应乘风推开了面前的玫瑰花,“抱歉,我并不太了解你,也并不太了解我们之间的交际,还无法接受这份感情。” 他这样说,身边几个兄弟不依了:“哎,人校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给你表白,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呢?” “是啊,以前不了解,这在一起以后不久能多了解了解了吗?” “又不是让你结婚,这怎么还不乐意上了?” 校花一双美目含泪,欲哭不哭,伤心道:“为什么?” 应乘风回答得义正言辞:“因为我还是更想把精力放在比赛和训练上,不想因为谈恋爱而分神耗费生存点。” 一众队友还是唏嘘,说着这两者根本就不冲突,没必要分得这么严。 “队长,这一次冠军能拿到的生存点就有六位数,你说你缺生存点谈恋爱?” “哎,从实交代,校花的表白都不敢接,是有别的心上人了吧?” “说说呀,要不就跟人试试,你拒绝人家又不给出个合适的理由,不伤害了人姑娘吗?” “就是,这样漂亮的姑娘,要愿意跟我谈,我用生存点养着她的情绪。” “你说,我家闺蜜到底哪里不好,人倒贴生存点喜欢你你都不答应!” 应乘风一时被缠得走不了。 却是突然找到了借口,应乘风的视线越众而出,落在了叶芸凝身上。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如向日葵清晨摆头,齐刷刷地向后转。 叶芸凝不知道怎么这视线就落到自己身上了。 “叶同学,你是打算之后的开学季入学吧?我以阿瑞斯军校首席队伍指挥位的身份,第三次向你发出邀请,希望你能来我们学校读书。”应乘风走上前,向叶芸凝伸出了手。 叶芸凝瞬间无语住了,你这是——把我当挡箭牌? 咱俩认识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就这么坑我? “应学长,我仅代表我个人和我的队友,第三次拒绝你,我并不想接受阿瑞斯军校的邀请。” 叶芸凝留着披肩长发,气质出挑,衣襟上的字母“s”清晰醒目,说明着她的天赋等级。 灰色训练服的女生还没有校别,但七校联赛上优异的成绩,已经让她成为了众人争取的对象。 “为什么?”应乘风发出了和校花一模一样的追问。 众人的目光快把叶芸凝盯化了,叶芸凝心中暗骂,恨不得两巴掌扇死此人,但面上还是端住了差不多的礼貌与涵养:“应学长,因为我的愿望是成为指挥位,阿瑞斯军校有应队长为大才在前,众人敬之,你在校期间,怕是很难再出一位优秀的指挥位了。” 应乘风有些无奈地点点头:“唉,谁没有求而不得的人呢,我还想为叶同学的拒绝而大哭一场呢。” 校花表白失败,对冠军的崇拜瞬间化为了虚影,站在原地,听他这话,“哇”地一声哭了。 叶芸凝上前,给她递了张纸巾:“别哭了,为着狗男人,耗费生存点伤心,不值得。” 校花看了一眼给她递纸巾的叶芸凝,指着她道:“你是谁,你不就是拿了个双人赛第一吗?他为什么喜欢你?我比你差在哪里?” 应乘风成了那个看戏的,目光沉沉地落在了叶芸凝身上。 叶芸凝在心里把应乘风骂到了一百零一遍,眼神也是上一刀下一刀地切着白眼,不欲在失恋的女孩子面前多解释:“哦,凭我能在这里喊一句‘应乘风,你听好了,下次的第一是我’,你能吗?” “你还想得冠军?狠话谁不会说?我也能,”校花指着叶芸凝,硬气道,“我能,我也喊,那个你,你给我听好了,下次你能得冠军就算你厉害,我,我,我就跟你表白!” 林小璨听此大惊失色:“这不行,要不起你,芸凝姐姐,走,冠军要是打包送这个的话,咱还是回去休息吧。” 校花看向无情的林小璨,再次被重创,仰头“哇”地一声,又哭了。 · “女王来了,真的是女王陛下!” “太值了,今天来看比赛,竟然还能看见女王陛下,真是太值了。” “陛下说今天会宣布第十三位她看好的王子或公主,会是谁呢?” 众人开始围绕此猜测起来。 庄家伸手招呼道:“来来来,再押注一盘,猜中了,把今天输的一笔捞回来!” 赌客们纷纷跟头,一边投一边说着不浪费生存点的分析。 “肯定是【圣临之渊】的应乘风队长,才二年级,连续两届拿了团赛冠军,这可不牛掰死!” “也不一定,单人赛的彭伟宁也很优秀,怎么不能是他?” “双人赛指挥位那个归宁系的女生,也别说差呀,还没入学便走到了七校联赛冠军的位置,未来同样不可限量。” 开盘在瞬间被换了样子,眼前的桌子上是几个黑黝黝的洞口贴上人名,赌客们只需要把印有自己标识的筹码往洞口里扔就可以。 每一个洞口都深不见底,像是无底洞一般。 “来来来,要赌的往这里走,大家觉得女王陛下会选谁,请投注。” 一众人个个踌躇满志,誓要一局翻盘! “刚借的生存点,把分配的房子都押上了,来,押上。” “已经欠债成负值了,就差这一局逆风翻盘!” “赢了继续赌,输了天台见,没什么玩不起的!” “还有我还有我,应乘风不是王子我去死!” 林小璨在一旁安全区看得眼热,摩拳擦掌,道:“芸凝姐姐,我也好想试一试,你猜是应乘风还是彭伟宁,或者是陈瑞也有可能?” 她说着分析起来:“应乘风是两届连胜,陈瑞是新星,彭伟宁的话,他距离十八周岁不差几天了,可能性会小一点吧……” “别去赌,”叶芸凝别过眼神,“输了血本无归,赢了害死旁人。” “芸凝姐姐,去赌博也是为女王陛下做贡献嘛,赌场都是王属经营的,赢了输了都有为女王奉献一份自己的力量,你不要那么死板呀。”林小璨不解道。 叶芸凝非常冷静,但她能感觉到生命检测装置在扣她的生存点,思考真的太耗费能量了。 安全区是专门为了保护选手而设置的,防止其被输红了眼的莽撞赌徒所伤,林小璨的眼神在下面赌口的人头攒动中遛了一圈,放弃了去玩一把的念头。 不是因着芸凝姐姐莫名其妙的“圣母感”,而是怕其中有双人赛胜负赌输了的人找自己的麻烦。 一群输红了眼的普通人,就像团结起来的蝼蚁,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女王在皇家护卫队的簇拥下款款而来,她身边跟着的是九公主,十王子和十二王子。 女王选择继承人的要求是八到十八周岁,在人长到十八周岁之后,她有权再决定是否留此孩子为继承人,这一任的女王要求很高,前八位选拔者都没能通过她的要求,在十八周岁之后被放弃了身份,再次由王族论为平民。 女王在基地内广播的话很多,到了现实生活中却少了,身上坠饰珠宝是皇室所独有的特权,一顶火红的王冠和金色的披肩让女王的气势很足,淡淡地看着某个人,都有居高临下的威严感。 面对满是热情的民众,女王平静庄严地开口:“很高兴看到我们新生一代的孩子为守卫幸存者基地而不懈奋斗,努力提升自己,这一届七校联赛之后,将会有一批新的孩子走上我们面对灵能一线的战场,成为一名优秀的灵能战士,为保护幸存者基地而不懈奋斗,为人类文明最后的延续,贡献他们的力量!” 以彭伟宁为代表的毕业生们挺直了胸膛,眼中满是憧憬与自豪。 佩戴的生命检测装置在女王平静的话语之后释放出微弱的电流,刺激着听者的神经,让众人都不由得兴奋起来,跟着一起喊起来“好!”“感谢女王的支持!”“为即将出征的英雄送行!” 女王的语气顿了顿,似乎划过一点不明显的笑意,继续开口道:“以及,我今天将公布我对第十三位继承人的选择,这个人是——七校联赛双人赛的冠军,叶芸凝同学。” 第5章 瞬间清空的群体记忆 “叶芸凝同学,就是我选出的第十三公主!” 所有的目光集中向叶芸凝的方向,包括林小璨,她惊讶得合不拢嘴。 叶芸凝自己迎风站着,似乎是平静的。 下面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输得倾家荡产的赌徒不顾女王在场,哭着喊着闹了起来。 而后,他被赌场的庄家打晕带走,能经营赌场的都是女王陛下的心腹,怎么可能由着旁人在女王面前对她不敬? 叶芸凝很难形容自己那一瞬的感觉,总归不是什么喜悦,她甚至想违逆幸存者基地的常识,给那些输得倾家荡产的人一个拥抱,再告诉女王,她觉得自己如果成了公主,第一件事儿就是要砸了害人的赌局! 叶芸凝还没思索过来,就感觉脚底微动,缓缓一转,台子向着女王陛下的方向去了。 女王陛下的神情是庄重严肃的,对叶芸凝道:“孩子,我将赐予你作为王族公主的身份,以及幸存者基地内最高的特权。” 脑中电流闪动,刺激着脑内多巴胺的分泌,给叶芸凝带来一种灵魂之外的生理上的喜悦。 “非常感谢陛下的爱重,”叶芸凝低头行礼,克服着胸口巨大的起伏,“但,我的梦想并不是成为公主,而是成为优秀的一线指挥官,走向幸存者基地对抗外界灵能的一线,保卫我们的家园。” “成为王室成员,你将会获得全基地最好的资源,你可以实践一切你想实践的构想,远比去什么一线当什么指挥官强。”女王的语气异常有威慑力。 “只是,我觉得自己不配为公主。”叶芸凝说道。 女王神情依旧是端着的:“也就是说,你要拒绝我的邀请?” 叶芸凝在女王面前,不敢升起一丝违逆的念头,不敢说一个“不”字,浑身加压让她有些呼吸困难,她只能说:“我从小和朋友约好了,一起成为优秀的指挥官,我想,为守卫幸存者基地贡献我自己的力量。” 女王的眼神往应乘风身上斜了一眼,那眼神,似乎包含了无尽的话语。 “你那个朋友,是应乘风吗?”女王开口问道。 “对,现在的话,应该说是我学长,我很尊敬的、能连续两届拿冠军的学长。”叶芸凝回答道。 女王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叶芸凝。 ——是嫌弃,是憎恶,是疑惑,是怨恨,以及最终转成了“原来如此”的无奈。 女王好似还嗤笑了一声,一张冰冷的面孔,勉强生动了几分。 但近距离对峙的人,宁愿老虎睡着,也不愿其“生动”向自己张开獠牙。 叶芸凝几乎无法直面这份威压,顿了顿,额角冒汗的女孩又说道:“以及,我自认为才华浅薄,不足以担当得起公主的重担,更不配成为未来的女王,以后很可能会被淘汰,所以,现在也不敢接受这份责任。” 女王看着叶芸凝,眼睛中的植入式检测设备和脑中的定向分析仪无比清晰地告诉她,这个女孩是真心实意地紧张、焦虑、诚惶诚恐。 “是啊,人各有志,人的思维是这世界上最难以琢磨的存在,像是玄学一样。”女王微微顿了一下,语气中情绪难辨,“很好,孩子,是真的很好,你有自己的志向,你想保卫幸存者基地,那就去实现,去为了你的梦想,而奉献终身。” 女王挥了挥手,叶芸凝感觉眼前一花,脚下微微颤动。 再醒来,感觉林小璨在摇自己:“芸凝姐姐,走啦,颁奖已经结束了。” 叶芸凝摸了摸额头:“什么,结束了?女王陛下呢?” “什么女王陛下?怎么了吗?”林小璨疑惑道。 “女王陛下来七校联赛的颁奖现场……”叶芸凝感觉头痛欲裂。 林小璨一脸疑惑:“嗯?女王陛下为什么要来颁奖现场?” “她不是说要选出第十三位继承人?”叶芸凝继续问道。 “芸凝姐姐,你磕着头了吗?在胡乱说些什么呀,什么第十三位继承人?”林小璨依然没听懂。 叶芸凝一摸书包,女王给自己写的那封信,果然没了。 明明确确发生的事情,却是所有人都不记得了。 台下还有人嚎啕大哭,还有嘈杂之声,叶芸凝却感觉周围没什么人气,没有活人,而都是可以被随意删改程序的机器人,惊得心底发寒,冻得她手脚冰凉。 可,为什么自己还记得? 叶芸凝的手伸到了书包深处,摸出了一张手绘的邮票。 · “哎,我们约着去聚餐,一起,要不要?”徐彬正过来招呼叶芸凝和林小璨,“是单人赛冠军彭伟宁的践行宴,【斩风刃】队伍组织的,邀请了【边缘藤】和【圣临之渊】,组了个决赛局,科恩军校的双人赛组也来凑热闹,也就想着凑个齐。” 徐彬正保留着在末世s级战士中少有的圆滑,说话得体,给足了对方面子,颇为滑稽地一鞠躬:“两位美女,有时间来赏个脸吗?” 林小璨没意见,看向叶芸凝。 叶芸凝点点头,示意“那就走吧”。 场下,常有赌徒为着谁支持谁、谁更厉害而打成一团,但其实参赛几人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别的不说,私下里聚个餐,还是能叫满一桌人的。 叶芸凝本以为自己是个陪衬,主角是即将奔赴一线的彭伟宁几人,到了后却发现不只是这么个事儿,在座的人都挺关注她和林小璨的。 是,因为两个女生,还没有校际。 两人今年十三十四岁,正是择校的时候。 【斩风刃】代表诺嘉学院,【边缘藤】代表格鲁达军校,【圣临之渊】代表阿瑞斯军校。 三支顶尖军校的最强队伍,代表各自的学校,对叶芸凝和林小璨两人发出邀请。 林小璨在就坐时意识到了这次宴邀的非比寻常,询问的目光不停地向她芸凝姐姐投去。 应乘风当了第一个开口的:“我已经三次向叶同学提出了邀请,虽说是再一再二不再三,但叶同学的优秀让我还是想多争取几次机会,现在,我第四次正式地向你提出邀请,希望你来到阿瑞斯军校。” “我很抱歉,我要第四次拒绝你了,”叶芸凝想也不想地开口道,“我的理由同上,应队长在任期间,阿瑞斯军校怕是很难再出一个优秀的指挥位了。” “这个理由可太难为人了,”应乘风一摊手,“三大军校最顶尖的指挥位可都坐在这里——我是否可以理解,这句话是对我变相的赞美。” 陈瑞打了个哈欠,似乎刚醒,揉了揉眼睛,一脸茫然地看向周围。 【斩风刃】的指挥位柴温茂看向叶芸凝:“我想,还有几个月就是择校季,以叶同学的水准,想上哪一所军校,心里应该有主意了。” 在座的人都不傻,能看出来,今天这局,就是柴温茂出面攒的,他把几大军校对小学妹的争取摆到了台面上来。 “确实有主意了,”叶芸凝微微笑着,“除了我对应队长的推托之词,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我的‘资助人’在王属的研究部门工作。” 柴温茂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在每个人八周岁之后,便会被强制佩戴生存点检测装置,需要开始为自己在基地中的生存而支付相应的生存点。 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哪怕s级的孩子天赋更高,更能赚取生存点,一时赚不齐也是难免的,但孩子又小,强行苛责也无意义,于是“资助人”便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简单来说,也就是一个成年人,用自己的生存点,养着这个孩子。 听上去对孩子是利大于弊的,孩子几乎是纯赚纯接受赠予,但实际上,哪有不需要支付报酬的事情,报酬不在明面上支付,便少不了暗箱操作,孩子听从资助人安排上哪所学校,几乎是隐形的规则了。 远的不说,在座的就有另一个例子,应乘风就是拿了谓因商会的资助,而不得不进阿瑞斯军校的。 而叶芸凝的资助人是王属政府部门的人,她便要进公立军校。 徐彬正一时没绷住:“不是,你们小时候,生存点是真的不够花吗?一定要拿资助?我就没记得自己生存点短过,还需要求助帮忙的。” 叶芸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摊手,示意“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 也很难说是好的差别还是坏的。 现在心情最好的当然是柴温茂了,虽说原因拐了个九曲十八弯,但小学妹最终选择了诺嘉学院是不争的事实,这场宴会举办的名义又是给他们队里即将毕业的几人送行,柴温茂义不容辞地站起来,领头敬酒。 “好,那我先替诺嘉学院谢谢小师妹的到来,很期待未来与你成为对手和战友。”柴温茂举起手里的酒,豪迈地一饮而尽。 “行,我其实能猜到阿宁的选择,毕竟咱俩是一块长大的,”应乘风跟着举杯道,“比起做队友,我们更适合做对手,期待未来与你的角逐。” 两位队长都发话了,陈瑞还在一旁愣着,徐彬正掐了一把他的大腿,后者诚实地“嗷”出了声,并回头问责自己的副队长:“你掐我干啥?” 徐彬正差点没忍住,憋了又憋,才把将翻出去的白眼拉回来。 为什么人家的队长知道主动邀请学妹,知道攒个局把话说开,而自家的队长就知道吃喝睡——这队长就是生来克我的。 “不用开口,我都能感受到陈瑞队长真挚的心意。”叶芸凝给徐彬正递台阶下。 “是,我们也尊重叶同学的选择,竞争对手再添猛将,我们压力更大,但动力也会更大,”徐彬正发话道,“期待未来在赛场上的再次相遇!” 几人转着圈碰了杯,最后轮番给【斩风刃】几个即将远行的人敬酒。 喝到最后,把柴温茂喝难受了。 队伍的几个核心成员要走,也宣布了【斩风刃】的就地解散,就他作为队长,还不到离开基地的年限。 在这里的人,柴温茂的资历是最老的,军校读四年,柴温茂参加了四次七校联赛,最好的成绩是去年的第二名,一次第一都没得过,现在队伍即将解散,他不难受是不可能的。 在七校联赛中取得第一,是他入学以来的梦想,到如今却无法实现了,说一句“壮志难酬”当真不过,连同其他几位队友,吃着吃着,也情不自禁地潸然泪下。 这一年更差,【斩风刃】只斩到了第三名,单人赛的冠军在连决赛都没进去的团赛面前显得异常单薄,第一第二搁旁边坐着,一时真不知道如何安慰。 还是叶芸凝和林小璨作为诺嘉学院的准入学生,刚发话要加入诺嘉学院,这个时候不得不站出来给学长学姐收拾摊子,向其余几人告别,把喝酒喝到醉了的柴温茂领了回去。 “学妹呀,我还有一年留校,”柴温茂打了个饱嗝道,“我打了四年联赛,我没能打出成绩,但我一定要帮着我们诺嘉学院出个成绩,以后有不懂的,你尽可以来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柴温茂的状态确实称不上很清醒了:“以你这个生存点都不够使的脑子和我的经验,我就不信,我们所代表的女王陛下,明年还会因我们而受到嘲笑!” ——整个基地都无条件推崇女王陛下。 “那我就多谢学长了。”叶芸凝稳重道。 第6章 新生开学季 “s级天赋,归宁系,1班。” 门口记人名的老师将写着“叶芸凝”名字的校牌交给眼前的女生,示意她往后走。 几个月前七校联赛里大放异彩的无校际姐妹花,到如今还是众人啧啧称奇的对象,她们放弃了私立军校开出的高额生存点补贴,选择遵从王的意志,让无数人对她们产生了好奇。 负责新生欢迎的几个学长前前后后地挤了一通,愣是没争到帮着小学妹提溜箱子的机会,人是七校联赛参赛的老手,对地点找寻熟门熟路,转头就知道路该怎么走。 “芸凝姐姐,这里。”早来一步的林小璨在1班的教室门口向她招手,“就在这儿等你了,来看我们的新教室!” 教室宽敞明媚,斜斜地光照进来,反得室内光线良好,窗外是操场,视野开阔,能看见几个穿着诺嘉学院纯白校服的人在说着什么——想是谈论的话题里,必定有新生。 “对了,芸凝姐,你的宿舍呢?”林小璨开口问道。 诺嘉学院的宿舍是两人间,叶芸凝把自己的校牌展示给林小璨看,原是满心期待,看到之后却又拉下个脸:“啊?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是和叶姐一个宿舍?” 叶芸凝也在这样的安排下皱了一下眉:“一般宿舍是会按照等级划分的,这样分开的话,很可能是今年入学的人中,还有另一个s级天赋的女生。” 林小璨在大佬面前文静无话,听从芸凝姐姐指挥,实际生活中却是个一点就炸的小爆竹,气鼓鼓地来挽叶芸凝的手,向着班里问道:“谁呀?谁是a区12栋宿舍的?” “原来是我未来的舍友呀,我还寻思是哪里来的毛孩子?”门口处,一个蓝框眼镜的短发女生放下手里的书,满脸的不耐烦,“安静点,这里不是托儿所,由不得你嚷嚷!” 那女生眼镜上盛着一层光,让人看不清她的眼神。 “你只有a级天赋?”林小璨皱眉道,“来,你和我芸凝姐换个宿舍,我才不要和你住。” “上门挑衅也要先自报家门吧,”短发女生托了一下眼镜框,“我叫于寒,你呢?” 叶芸凝在一旁咳嗦了一声,示意某人出门前可是保证过自己不会惹事的。 “我叫林小璨,我希望换个宿舍,不知可否?”林小璨压了一口气,跑到于寒面前。 “原来是上一届的双人赛冠军,久仰大名,”于寒放下了手里的书,推了一下眼镜,蓝框的镜片泛起了一层蓝色的光,“确实是很了不起呢。” 诺嘉学院属联盟三大公立军校之一,占地广阔,设备齐全,军校的传统就是两月一比赛、一年一联赛,三大公立军校加四大私立军校,一年一度的“七校联赛”是契灵者少年预备军里最盛大的比赛,年龄上限是十八周岁,下不设限。 而有记录以来年纪最小的冠军队伍成员十一岁,是五人团战中的一员,而平均年纪最小的冠军队伍就在上一届刷新,双人赛,两个女生,当时场上粉红色伴随着白色的旋风刮过全场,直接刷新了赛事记录以来的霸榜历史。 “不才,也只在双人赛上拿了个冠军。”林小璨挑了一下眉毛,双手撑在于寒面前的桌子上,“所以,你是同意的了?” “我为什么要同意,双人赛的冠军就很了不起吗?”于寒站起身,比林小璨高了大半个头。 什么叫“双人赛的冠军很了不起吗?”,这话意思类似于“你有钱有势就了不起吗?”,都用不着别人回答,问题问出口的一瞬间,就不可能得到否定答案,问出这句话的人比被质疑的人,更容易被人当成傻子。 这句“了不起”太好解释了,相当于是默认的,反倒让林小璨一时找不到辩驳的话语,她一耸肩:“我就是要你换宿舍!同意吗?” 于寒用看小屁孩的眼神看着林小璨:“不同意能怎么办?你打我吗?” “算你识……” “可我还真就不同意。”于寒说道。 她这话不轻不重,却一下激怒了林小璨:“你为什么不同意,换个宿舍不行吗?” “可我就是不愿意换,你能怎么样吧?”于寒摊手道。 “这明明是个很简单的要求,你应该能做到的!” “可如果我就是不愿意,你又能怎么办,你打我吗?”于寒的眼神是挑衅的。 1班是全校的精英班,人少,但此时,有一个是一个都围上来了,看着这一开学就整出来的闹剧。 教室本就是教学的地方,对战课是他们的主要课程之一,平日里少有人敢用这样的眼神看林家大小姐,这一下就激起了林小璨的怒火。 下一刻,林小璨抬右手,掌心出现了一株白海棠。 “落月海棠,亦是久仰大名,”于寒的“久仰大名”不知是拱手还是拱火,“我看过那场双人赛,也是相当好奇,两个非攻击性的植物系契灵,是怎么能打得过对面的,怕不是用了什么场下手段吧?” 是人都不会容许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成就被旁人肆意抹黑,林小璨当即就怒了,脚尖轻点地,下一秒便快成了残影,抬腿踹向的目标是于寒的眼镜。 却只见于寒不仅不躲,还往前迈了一步,原本对准眼镜的角度便偏向了人的下颚,那个力度和速度,真要踹个正好,是要把人踹飞的! 林小璨速度太快了,那一秒没人反应得过来,连于寒都做好了被一脚踹飞的准备,却只听虚空中“滴答——”的一声,林小璨的脚硬生生被卡在半空。 停住的一秒在空间中被无限地拉长,林小璨能感受到自己的肢体都不受控制地一凝,而后她感觉到自己踹到了什么东西,顺着惯性的轨道划过,腿上卸了力。 旁人却没看见她踹飞了任何东西,如果有人观察地足够仔细的话,大概能看到一片手指甲大小的桃花瓣,以一个不属于花瓣的速度,飞出了原本于寒应该飞出的弧度。 “故意的。”教室门口传来一道声音。 叶芸凝起身附和道:“确实。” 走进教室的男生把校服外套搭在胳膊上,手里拿着一只款式复古的小怀表。 “故意激怒小璨,想让她攻击你,干嘛?不应该只是想讹医药费吧?”叶芸凝开口道。 “不过我倒是挺佩服你的,面对可能到来的剧痛,你竟然真的生生忍过了一秒钟,而不去躲闪,倒也是勇气可嘉。”男生开口道。 男生头顶上呲溜着的毛和收拾的复古怀表有种很强烈的反差感,校牌上清楚标明的“s”宣告着他的等级天赋,一笑,肆意张扬。 “我还想多控一段时间呢,卡在头顶的尖刀一秒钟不落下可以,但是一分钟呢?会是一种怎呀的煎熬呀,好想试一下。”牧承影开口道。 林小璨自己还是蒙的,一时也顾不上生气了,带着澄澈的疑惑看向了叶芸凝。 “以你的速度,想要攻击,对方是来不及有任何反应的,任何的动作都只能是预判,你的目标只是踹飞她的眼镜,她却主动往上凑,那真是标准的碰瓷,还很难让人观察到。”叶芸凝说道。 “没有吧,”旁边有同学忍不住为于寒发声,“于同学哪里动了?林小璨不就是一开始就是奔着踹飞于同学去的吗?” 叶芸凝一耸肩:“看上去是这样的没错,原本我也只能吃个哑巴亏,但幸好有人来得及时,可以为我作证了。” 她朝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牧承影,示意后者给大家解释一下情况。 牧承影抬了一下手,他手上的老式怀表晃了一下,他很开朗地一笑:“这是我的契灵,时光之轮,可以改变人或某物的时光流速,刚刚我想帮这位于寒同学,调慢了她身上的时间,她却不躲,这点,没错吧?” 于寒一时不说话了。 “我就是想踢掉她的眼镜,给她个教训,”林小璨嚷了起来,“我确实没想伤人,是她故意往我这里凑的,谢了,同学。” “不用谢我,林姑娘,她并没有在我帮忙延迟的时间里躲开,你没伤到人,还应该感谢身边这位呢。”牧承影说道。 “小璨,稳重点,别冲动行事,”叶芸凝不轻不重道,“你的本意是不想伤人,可架不住总有人愿意往上凑,注意点,别被人赖上了。” “本意不想伤人,就一定伤不到人了吗?”于寒冷哼一声,“走在路上,意外都随时发生,更何况是这飞起一脚,说是踢眼镜,谁又知道会不会偏?真伤到了别人,你主观上不想害人,就是无罪的吗?” “真是可笑,我不想伤人,偏有人把脸往上凑,那打了就打了,我还不差再一脚!”林小璨也不示弱。 她说着还要和对方比划两下,被叶芸凝按住了肩膀:“行了,该张记性了,你这个一点就着的脾气可是要好好改改,在的时候能帮你圆回来,不在的时候,可少惹事吧。” 林小璨鼻孔出气,缓了一下,才想起自己争执的原因:“那我们可以换宿舍了吧?” 叶芸凝在于寒开口前说:“不行。” 林小璨皱眉:“为什么,芸凝姐,你也说不行?” “因为校规里规定了就是不行,”叶芸凝翻开手里的校规手册,平静道,“校规第二条就是,学生个人无权对学校统一安排提出质疑,更不允许私下交易和更换原有安排,她答应你换宿舍,才是违反校规的行为。” 林小璨气结。 “果然,控场能力,预判力,对动态情报的掌控和分析能力,都不俗。”于寒在一旁拍手,开口道,“你在刚刚之前并没有打开过校门口发的校规手册吧,却能根据我的态度推测其中应有的内容,不愧是双人赛冠军。” 叶芸凝多看了于寒一眼。 “不用这样看我,上一届的双人赛一波三折,不属于任何军校的最年轻的双人女生组合作为逆袭的黑马,一路夺得冠军,双双的年纪又那么小,当然是引人注目的,我往前翻了翻,看了你们所有的比赛视频,不得不说,我很佩服作为指挥位的叶姑娘的临场指挥能力。”于寒说道。 她向叶芸凝抱手:“久仰大名,你也果然没让我失望。” 于寒这态度变得太快,叶芸凝一时没反应过来,便听她再次开口:“但,容错率太低了。” 林小璨习惯性地想和于寒唱反调:“芸凝姐就是厉害,用得着你在这里指指点点?” “酒心桃魅,强大的归宁系契灵,一片桃花瓣,便可以卸了落月海棠的力,在林同学使了三成力的一脚中安然无恙地护下我,刚刚这位男同学说错了,我不躲,跟我胆子大不大没关系,是因为我相信,相信叶同学不会在开学第一天就放任林同学闯祸,而一定会护下我的。”于寒推了一下眼镜。 叶芸凝的神色正色起来。 “预判到了林小璨的动作,猜到她会想踢我的眼镜出气,转瞬之间,只一片桃花瓣,便能化解她的力,达到场面的妥善解决,最顶级的指挥官也不过如此,厉害。”于寒此刻不吝夸奖。 却又在下一刻话锋一转:“但,你也只有一片桃花瓣,就像我刚才说的,容错率太低了。” 第7章 这学上得有点刺激 “从预判到动手,每一步被卡得分秒不差,是完美的程序设定,却也容不得一点错误,我的头再稍微一偏,你可能就护不住了,风力、阳光、空气湿度,以及周围的人,太多的因素都可以影响到你的控制了,而你在这之前,对这一切的因素都没有考虑,容错率过低,稍有差池,你的完美控场就会变成一场事故。”于寒缓缓道。 “你说什么瞎话呢?才不会出什么事故!”林小璨嚷道。 于寒一扶额:“尤其是,你还领了个容错率同样很低的队友。” “所以,于同学觉得自己的‘万全之策’才是最有保障的?”牧承影在门旁的课桌上拿起了于寒之前的笔记本,“看了叶芸凝所有的对战视频,做好了情报分析,预测了林小璨的反应,坐在门口,故意挑衅,两边试探,再‘以身试法’,确实很有保障。” 叶芸凝微微张了张嘴:“是这样的吗?” “确实很有保障,可我想问一下,这效率是否太低了,这样的准备,没有一个月,下不来吧?”牧承影怀疑到。 “不止,四个月。”于寒伸出了四根手指,“从我准备报名军校开始,就注意着之前的七校联赛情况,不止是叶同学,而是五年来所有赛事的前三名队伍我都盯着看了,什么军校,有哪些人,他们到如今的年纪以及校队的分组情况,综合考量下来,我用了三个半月确定了我要上诺嘉学院,而后筛选出我可以信服的伙伴。” ——王属军校较私立军校最大的优点,就是身份证明划到其名下之时,检测装置中的生存点便不会因为思考而消耗了,这是女王赋予优秀孩子们思考的权力,让他们为基地更美好的未来而思索。 于寒自嘲了一下,她一向是在思考上花生存点比较多的那一类人。 “这毕竟是影响我未来走向的大事,我应该舍得往上花时间、花精力。” 她说得从容且傲气。 于寒微笑着转向叶芸凝:“叶同学,希望这样的第一次见面,能让你印象深刻。” 叶芸凝不得不点了点头:“印象确实深刻,不管是对于这次见面,还是对于你这个人。” 牧承影也确实第一次见这样的人,情不自禁地长舒一口气:“于同学真的给人一种好危险的感觉呀,总感觉,你只要想,都能把我们的底裤扒干净。” 于寒一摊手:“是呀,我对你们的契灵很清楚,叶芸凝同学强大控场的酒心桃魅,林小璨同学以速度着称的落月海棠,牧承影同学操纵时间的时光之轮,以及另外一位s级天赋男生,吕京寰同学的龙之长歌,公开档案里有的,我都看过,并且有了解。” 牧承影是真的惊了:“你还真去扒我们的底裤了!” 林小璨一时也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对,”叶芸凝忽然出声质疑,“不太对,我和林小璨的宿舍是分开的,如果你是a级天赋,那应该就是我还有一个s级天赋的舍友,这一届,应该还有一个s级的女生才对。” 于寒点头:“确实,还有一个s级天赋的女生,只是我查不到她的资料。” “查不到?”林小璨出声道,“你也就这点本事了,还有个人你都查不到!” “不,只要存在,世界上就没有我查不到的资料,”于寒语气里是自信的,“如果我什么资料都收集不到的话,只能说明一件事——这个人什么资料都没留下。” “怎么可能?”林小璨偏要和于寒唱反调,“只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不可能存在完全没有资料的人!” 叶芸凝却懂了于寒的意思:“你是说,这个女生的契灵记录很少,而且也不怎么参加七校联赛?” “不是不怎么参加,而是从来没有参加过。”于寒说道,“我可以肯定,‘施佩玲’这个名字,从来没在七校联赛的赛场上出现过。” 对于s级天赋的孩子来说,什么时候上训练,基本取决于什么时候被查出天赋,叶芸凝和林小璨这样的,从出生起就有幸存者基地的系统盯着,三四岁开始,天赋检测比体检还频繁,大概在五周岁之前,有s级天赋的孩子基本都能被筛查出来。 而幸存者基地标准的全民天赋检测年岁是在小学入学前,同样筛查到s级天赋的孩子,进行一定的培训,再晚也晚不到7周岁,s级天赋的孩子基本都能被筛出来。 那之后,交给政府女王,统一训练,在此过程中,他们都会接触各大军校的校内赛和七校联赛,七八岁的时候在旁边看,九岁前后会获得结契的契灵,十岁左右就陆续上场,认识学校,也展现自己,在十三四岁之前确定自己要就读的学校,递交申请,获得审批,是一个双向选择。 s级和大部分a级学生,走的都是这么个流程。 从来没参加过七校联赛,对于一个军校学生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据说施佩玲同学就是上个月才来到基地,而后被检验出的s级天赋,”于寒知道一点,“而且她快满十八周岁了,应该是我们这一届里年纪最大的人——她的来历众说纷纭,最终联盟给出的决定是让她军校入学,学习四年,然后再做观察。” “这来历也太奇怪了。”林小璨不禁摇头。 叶芸凝却从于寒口中捕捉到了另一个关键词——“联盟”。 幸存者基地是人类最后的保护屏障,他的简历却不是一蹴而就的,建立之后,陆陆续续地收编了其他的小基地,民间叫法,是被统称为“联盟”。 这两种叫法都是指的这片地方,但却有那么点微妙的差异,习惯叫“基地”的人,大多数叶芸凝林小璨这样居住在中心地带的人,习惯开口“联盟”的人,多是来自后期收编的小地方。 “是,就是太奇怪了,一个来自联盟之外,自己都说不清自己来历的人,但出于对高阶契灵者的爱护,女王还是同意了她的到来,让她在王属的诺嘉学院上学,这位施佩玲同学就过来了。”于寒说道。 牧承影摇了摇头:“这学上得有点刺激呀。” 没人说得清灵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或许是某个博主发自家的猫成了精,或者是有人在深山老林里发现了一株奇异的药草,或许是某一次地震和火山喷发让地壳里的神秘物质留了出来,总之,在一段时间里,一种奇异的能量波动出现在了岩石中、水中、空气中,包括着活的生命体中。 这种能量被人称之为“灵能”,可以将物质由实物的形式,变化为以能量体形式存在的“灵”。 人类与“灵”在之后百年的摸索中调和彼此的关系,从一开始的势不两立,到后来的逐渐接触,有些品性温和的“灵”能够与可以调和灵能的人类“结契”,“灵”成为“契灵”,人类成为契灵者,而根据调和灵能的能力,也将人类的按照天赋分为s、a、b、c、d和普通人六类。 可也总有些生命体或者非生命体化成的“灵”,不愿意与人类结为契约,站在人类的对立面,为争夺生存资源而战斗,逐渐演化成战争。 人类在这场战争中失利,打不过随时可能出现的灵,栖息地越缩越窄,最终只能偏安一隅,勉强支撑。 而事实上,大多数有自我意识的灵,都不愿意与人类结契的“恶灵”,于是天下的战争此起彼伏,人类也不得不进入了全民皆兵的社会,契灵者拥有强大的武力,作为人类中强大的代表,自然也走到了战争的第一线。 与之配套的教育体系随之诞生,七大军校,培养着联盟最优秀的契灵者。 调和灵能的能力是评价一位契灵者最主要标准,品级越高,也就更有机会获得强大的灵的认可,成为更强大的契灵者。 只是,人有智慧,灵也是有自己想法的,人可以通过结契获得契灵的能量,但这份契约是双向的,只要两方同意,恶灵同样可以用这份契约控制人类成为他们的工具,为了尽可能避免契灵者是后一种情况,联盟会倾向于尽可能早的让检测出优秀天赋的学生结契,在孩子还坚定地信仰着基地的时候让他们成为人类的守护者。 一般是九岁前后,再晚晚不过十二岁,s级和大部分a级的孩子都会成为契灵者,与他们的灵一起宣誓效忠于联盟,为守护人类而奋斗终生。 到十八岁才来到联盟,还已经是契灵者,在结契之前的事情几乎都查不到,她几乎是把“可疑”刻在了身上。 施佩玲是契灵者,还是被灵控制的人类? 他们这是来上学,还是来玩“狼人杀”? 也不怪牧承影那一句“这学上得有点刺激呀”。 一想到这位还是自己的舍友,叶芸凝也想感叹一句“这学上得确实有点刺激”。 正想着,教室门口传来声音,一个女生走进来,落落大方地向众人打招呼:“大家好,我是施佩玲,今后大家就都是同学了,请多关照。” 那女生留着披肩的长发,柔柔地垂着,眼睫弯弯,眼角上挑,却不显气势凌人,只是温婉平静地点头,面无表情的时候都让人觉得她是笑着的,众人都一样的校服偏偏她能撑出哇塞的曲线,兼顾少女的青涩和熟女的优雅,微微一笑,竟还带点风情。 教室里静谧着,一时没人应她。 过了一会儿,才传来一个男生惊慌失措的声音:“纸、纸、纸——我流鼻血了——谁有纸,纸。” 第8章 美人姐姐的到来 学校中,不仅宿舍是安排好的,教室的座次也得跟着教务系统分析出的“最优解”来坐,叶芸凝前桌是林小璨,后位是牧承影,右边是施佩玲,左边的空位写着“吕京寰”,五人一个十字形,在教室中间,从连连看角度应该是正好消去。 美貌真是俗人最难以抵挡的武器,真正的美女姐姐都是男女通杀,不留情面,叶芸凝此时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个俗人,原本心中五分的疑心,在见到施佩玲本人之后降到了三分,漂亮优雅的大美人会有什么错呢?错也一定是别人的错。 “欢迎大家来到我们诺嘉学院,吕京寰同学的母亲通知我,说他摔伤了腿,需要缓缓才能到,之后会到学校与我们一同学习,大家不用着急。”男老师的嗓门很洪亮,在教室里震出了回音的感觉。 他在投影的光幕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我叫曹彭兴,是你们的班主任,你们叫我曹老师就好,有什么学业或者生活上的困难记得来找我,我会尽可能帮你们解决,并督促你们好好学习的。” 本应该挺温柔的几句话,让曹彭兴挥舞着拳头,说出了威胁的架势。 “我们班一共26个人,能进1班的,都应该是优秀学生,都是打过七校联赛,还有不少拿过奖的,军纪军规应该不用我多强调了,大家只要记住,你们来到这里,是要为守护全人类而努力的,你们必须变得强大,变得优秀!”曹彭兴说道。 “今天,你们还有一下午加一晚上的时间去收拾宿舍,整理心情,明天军训开始,我不管你几岁,都不会再惯着你们,未来的军人,就要从现在开始吃苦。” 曹彭兴一挥手:“好,班会结束,大家解散吧。” 刚一解散,林小璨就要过来找叶芸凝,却在半路被于寒一个胳膊肘拐过去了:“来,舍友,咱俩才是一个宿舍的,走吧。” “谁要和你一起走?”林小璨嫌弃道。 林小璨精于速度,动作上多以惯性带来的力量为主,被于寒一个胳膊肘卡住了脖子,一时竟挣脱不掉,让她拖着走了两步。 施佩玲的视线恰好对过来,叶芸凝朝她点头致意:“正好是舍友,一起走吧。” “呜呜,芸凝姐,你不要我了吗?”林小璨伸手无助道。 于寒拖她:“这不还有我要你吗?走啦走啦。” 十八岁的女生和十四的差别不小,叶芸凝还在抽身量的年纪,和林小璨于寒站一起还不觉得什么,却比已经长成了的施佩玲矮了半头,像个姐姐领着小妹妹。 施佩玲的状态比叶芸凝想的要放松,步子很轻盈,走在前头,拉着叶芸凝一路小跑。 “不用这么急吧,去晚一点,宿舍也不会长脚跑了。”叶芸凝说道。 “不是这句话吧,”施佩玲回头,“我看叶同学憋了一路了,想问的不是这句话吧?” “确实不是,”叶芸凝在美人姐姐面前开口说实话了,“我能问一下施同学的契灵是什么吗?” 施佩玲早有预料,抬起右手,一张手,手心中浮现了一抹金光,而后一展两道白光,呈现羽翼的形状,带着淡淡的、温柔的光辉。 “晨明之翼,”施佩玲说道,“是辅助系契灵,可以让我飞行并辅助别人悬空。” 叶芸凝沉默着,点点头:“就像鸟儿那样自由地飞行吗?听上去还不错。” “我觉得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是:只是这样吗?不应该这么简单吧。”施佩玲模仿着叶芸凝的语气,大大咧咧道。 心思被戳中,还被明目张胆地说出来,叶芸凝一时语塞。 施佩玲轻笑了一下,似乎有些无奈,又有些嘲讽。 不过她飞速地调整了状态,又转头说起了另一个话题:“我看你们s级之间都挺熟的,之前认识吗?” 这个问题好回答,叶芸凝点点头:“认识,小璨和我是一起长大的朋友,牧承影是以前的七校联赛中集训认识的。” 施佩玲懂了什么。 “牧承影的契灵是时光之轮,虽被划为辅助系契灵,但却是难得一见的强辅助,专注于某一个人的话,最多能多给他十分钟的时间,在赛场上一秒都是金贵的,据说和他对上的人,一秒一秒的能卡到对方崩溃,他的能力无疑是相当突出,当时十一岁的时候就加入过强队,拿到了五人团队赛的冠军,年纪最小的记录到如今还没人能打破。”叶芸凝说道。 “听上去确实好厉害。”施佩玲惊叹道。 “是,他十一岁夺冠的那届比赛,早几轮小组赛的时候,我还和他对过,不过那时候我也才九岁,刚得到契灵不久,第一次参加七校联赛,站的也不是指挥位,队友也没有多厉害,毫无疑问地被刷下去了,却为着他这个契灵耿耿于怀好久,之后还特地跑去和牧承影参加同一轮集训,当过对手也当过队友,是那时候认识的。”叶芸凝说道。 叶芸凝又笑了一下:“后来也是因为那一届,七校联赛出了新规,不允许军校与校外人士组队,后来也一直掐掉了请外援的路。” “也是应该的,”施佩玲说道,“那吕京寰同学呢?” 叶芸凝思考了一下,摇摇头:“他我没说过话,不过我知道他参加过七校联赛,我还看过他的比赛,龙之长歌是相当强大霸道的主攻系契灵,眼看着就是一条火龙腾空,发出的怒吼连在观众席的人都感到震耳欲聋,不过据说强大是强大,但也有些不好控制,赢了比赛,却也伤了队友,下一场就没再上了。” 施佩玲点点头:“都是参加过七校联赛的呀,看来就我特殊了。” 叶芸凝看向施佩玲,说了实话:“是的,你确实太特别了,特别到要和我分到一间宿舍,你,应该有心理准备吧?” 施佩玲给她递了个“放心我懂”的眼神:“来到这里,被查出s级天赋之后,我被联盟政府控制住了,询问了我好多问题,最长的时候连着问了十八个小时,比审犯人还遭罪,瞎子都能看出来这群人的目的——不就是怕我是契灵控制的人类,是安插在人类中我卧底?” 见她如此坦诚,叶芸凝的心放下了一半:“是,所以只能委屈林小璨去和别人一个宿舍了,我确实要盯着点你,以后可要小心一些呀。” “好,可要盯紧了。”施佩玲说道。 正说着,两人到了宿舍,或许是晨明之翼对人脚步上也有加成,这一路跑过来,叶芸凝都有点累了,施佩玲却还是轻轻松松,手指在两人的行李上轻点,便见两个包裹好像突然没了重量,轻飘飘地飞起来了。 推门而入,一楼是个小会客厅,二楼两个房间是两个人的住所,再往上的小三层还有个小训练馆,只是都比较迷你版。 “房间不大,装修的倒是不错,”施佩玲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感觉还挺温馨的。” 叶芸凝点点头:“等会儿收拾完了,我们去三楼比划比划?” 施佩玲一指叶芸凝的房间,跟着她飞上来的行李便也拐进了叶芸凝的房间。 “好呀,我早就想看看,冠军是个什么水准?” 叶芸凝年纪不算大,住校经验却是丰富,每年七校联赛之前至少两个月的集训,每年换校区,标配的s级宿舍她都住得差不多了,诺嘉学院这边的两人舍和私立军校肯定没法比,但比其他两所公立学校,却也好上不少。 要么说诺嘉学院是“公立军校之光”呢。 叶芸凝收拾得很快,上三楼时却发现施佩玲已经在这里了。 “我们去那一半空旷的地方打,可以吗?” 施佩玲挥手,身后出现一对银色的羽翼,下一刻她双脚离地,悬在半空,手上是一团白光,幻化着不规则的形状。 叶芸凝后退一步,右手出现一朵粉红色的花,花瓣娇嫩明艳。 两人都不是主攻系的契灵者,比试更多的,还是一些技巧性的东西。 施佩玲挥动羽翼,眨眼出现在叶芸凝的面前,手上的白光抽象出一把长剑,就要刺向叶芸凝的心口。 “很快,可是,也太慢了。” 施佩玲的长剑瞄准的是心口,却被一朵桃花挡了下来,叶芸凝并未给桃花蓄力,所以长剑在接触到花瓣时将花瓣一分为二,原本准备收力的施佩玲没收住力,长剑一错身,偏了一点,划过叶芸凝左身侧。 叶芸凝一个转身,顺着转身的力道,正好接上了她后来的动作,只见她右臂抡成圆,右手还托着那朵桃花,直接拍进了施佩玲的后背。 后者让这一拍,吓得原地不敢动了,半响,才舒了一口气,给叶芸凝比了个大拇指:“厉害厉害,不愧是冠军!” “你看到长剑被桃花挡下来的一瞬间,就觉得我是在防御,其实那只是个障眼法,我真正的目的是要躲开的,”叶芸凝说道,“只是判断错了而已,论实力,你或许比我强。” “智慧永远是最高等的实力,是我技不如人。”施佩玲一摊手,“不过来军校读书,能见识如此之力,倒是不亏!” 较量一番,叶芸凝对施佩玲的实力有了估计,两人正商量着晚上去吃点什么,要不要叫上林小璨,就看见楼下有几个男性在向他们挥手。 “你的访客吗?”施佩玲问道。 “应该是高年级的学长。”叶芸凝回答。 这样的拜访她早有预料,每年的新生大概都会受到来自高年级的关注,尤其是,这一届的新生里,有三个七校联赛的冠军。 而有资格向冠军伸出手的,也只有学校里最顶尖的队伍。 “你好,我是三年级1班的班长钟启文,学妹,久仰大名。”对方向叶芸凝伸出手。 “钟学长,你好。”叶芸凝与他握手。 柴温茂的【斩风刃】因着队伍里的大将出征,而不得不解散,诺嘉学院的第二名顺势顶上,也就是眼前钟启文领导的【风吹去】。 成绩也相当不错,都是榜上有名,上一届七校联赛的团赛第五,双人赛第四。 “既然都来了,我也就不绕圈子了,我诚心地想邀请学妹加入我们的队伍,一起参加明年的七校联赛。”钟启文说道。 第9章 组队寻人 叶芸凝但笑不语。 “是这样的,岁月不饶人呀,一转眼,我们去年的队伍又有两个人年满十八周岁了,无法参加明年的联赛,我想吸收一下新鲜血液,来为我们的队伍注入活力。”钟启文说道,“只要你和你的搭档愿意来,我们队伍二对二的位置就是你们两人的,团赛,也给你们两人位置,怎么样?” 叶芸凝眉眼一弯:“你等会儿也会去问牧承影这个问题吧,如果他答应你,但和我二选一,你会应谁?” “当然是叶学妹了,”钟启文不带犹豫地开口,“我们队里就缺两个人,你和你的搭档来了,正好填补我们的空缺,那不是正好的?” 叶芸凝摆手:“真的吗?那我真是受宠若惊了。” “可我怎么记得,三年级队伍【风吹去】光替补就有四个,怎么会缺人呢?”一道声音远远传来。 钟启文从善如流地应答:“替补是替补,正式队员不能参赛一直是我们最大的空缺,我想让叶学妹过来,是出于爱才之心,想让我们的队伍更强大。” “哦,是吗?”于寒敲了敲自己的眼镜框。 钟启文摊手,他说得确实是实情。 “抱歉,没空,”林小璨抱手道,“我们自己就有参赛资格,干嘛要加入你的队伍,是我们自己缺胳膊少腿了吗?还要塞你们的名额?” 钟启文眼看着冒出来两个不同意的,目光又转向了叶芸凝。 “钟学长,其实我下一句话想问的就是,打团战的话,你们能允许我站指挥位吗?”叶芸凝缓缓开口。 这想想就是不可能的,钟启文看着几位学妹,无奈地摇摇头:“好吧,我就知道不能同意,我们那一届就三个s级,也都不愿意被高年级挖,一定要组织自己的队伍,你们这一届人还多点,正好能组个队伍,想必就更不愿意‘屈居人下’了。” 几人礼貌地向钟启文告别。 一转身,叶芸凝向于寒问起来:“你刚说【风吹去】,他们那个队伍,怎么样呀?” “全校的去年第二,”于寒回答,“不过去年那个第一三个骨干成员都参加不了今年的比赛了,队伍解散,也就相当于今年默认的第一了,如果你们不是冠军,他们估计都看不上新生,而是会直接吸纳那剩下的两个队员,壮大自己的队伍。” 是学校里顶尖的队伍。 “不过这是最基本的常识吧,能组新队伍,谁愿意去个已经成型的队伍呢?他这来,不是自取其辱吗?”林小璨说道。 “不是的,”叶芸凝说道,“我能感觉出来,他对我说话的语气,不是诚意的邀请,而是一种试探居多。” “试探?” “是对对手的试探。”于寒接话。 “哦,他把我们当对手了。” 于寒对各种消息门儿清,开口说道:“我们入学的第一次校内赛,就是在两个星期的军训结束以后,他们那时候就要对上我们了,怎么样,期待吗?” “也就是我们要在两个星期之内凑出来一个队伍,”叶芸凝思索着,“那正好,吃饭的时候把牧承影约出来,我们商量一下。” 于寒点头,举起有着一条通话记录的个人终端,示意自己早就想到了。 “呦,四位美人,到的还挺早。”牧承影搓着手过来了。 “让四位美人等你,可真是好大脸呀,”叶芸凝不客气道,“来,今天小气鬼必须请吃顿饭,校内餐厅,可别再告诉我你没钱。” “就是,以前经常蹭我们的饭,这次,你必须请一次。”林小璨补充道。 牧承影举手讨饶:“好好,开学了,就稍微放肆一次吧,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呀,你们知道的,我穷呀。” “不,好不容易逮住一次,我偏要吃这里最贵的。”林小璨说道。 几人来主要还是为了谈事,嘴上说得凶,倒也没真往狠里宰他,基本都是叶芸凝和林小璨点的餐,不太熟的施佩玲和于寒都没碰菜单。 “刚打电话问的老师,吕京寰同学腿好像还不太好,军训是真不能来了。”于寒说道。 “腿不好就是理由?”叶芸凝怀疑道,“这理由也太烂了,告诉他,坐轮椅也要来,哪怕就在旁边看着呢,我们得有战术安排和合作,军训训练也不是只有踢正步呀。” “我也是这么说的,”于寒说,“吕京寰同学的契灵又不依靠双腿发动,哪怕在场上一边坐轮椅都可以,结果那边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准话,腿好的坏的也是闪烁其词,我就直接要求跟吕同学本人说话。” “不用做轮椅,”施佩玲举手,“我可以让他悬浮在场上一边,可以随意移动。” “你一开始联系上的不是吕京寰本人?”林小璨怀疑道。 “不是,按照学校档案表上的电话拨过去,是个女人的声音,应该是他家里请的阿姨,后来我就说我要吕同学接电话,对面的女性询问几句,又表现得很抗拒,最后给我挂了,再打就打不通了。”于寒说。 叶芸凝皱眉:“这惯的他毛病,说不来就不来了,腿伤怕不也是假的吧?” “我或许知道点儿事,我以前在集训时有一群好兄弟,消息传得飞快,”牧承影嘴里嚼着饼,不耽误他说话,“他们跟我说,吕京寰这两年都没参加七校联赛,说是这儿不好那儿不好,其实都是推词,真正的原因是,三年前,他第一次参加联赛,在场上不慎伤了队友,把他自己吓着了,吓自闭了。” 林小璨咬着饼,瞪圆了眼睛。 “你一说,我想起来了,我还真看过类似的报道,”于寒又敲了两下眼镜,“对,一年前的一份诺嘉学院的校报报道过,说是盘一盘历年的七校联赛非军校的参赛选手,一般来说,只要不是入学了,非军校的s级选手基本每年都会以固定的身份参加联赛。” “可看那份报纸的时候,我却注意到,前一年参赛的吕京寰后一年却没有参赛,当时我只决定报诺嘉学院了,只是还不知道同届学生有谁,后来入学名单公布,我才又想起来吕京寰的事情,你们一等,我找找那篇报道。” 于寒的契灵电子之眼连接她的个人终端,可以将个人终端上的消息投屏到她的眼前,触发的动作就推一推眼镜。 “哎,找到了,是这一篇,不仅如此,还有报道说吕京寰同学在三年前的比赛之后,就再也没再公共场合出现过了,你兄弟告诉你的那种情况确实很可能发生!”于寒说道。 比起叶芸凝敏锐的直觉和洞察力,于寒的每一个判断都要建立在一定的事实逻辑上。 “所以,我们应该怎么做?”林小璨发问。 “于寒,先尽可能联系吕京寰,确认情况是否属实。”叶芸凝开口道。 施佩玲思考了一下:“贸然揭开别人想隐瞒的秘密,会不会不太礼貌?” ——礼貌? 本该入学的军人当了逃兵,这时候还谈什么礼貌不礼貌的? “我相信他不会怪我们的。”叶芸凝多看了两眼施佩玲。 于寒开了免提,通讯放在桌子上,每个人都听着。 吕京寰的阿姨一开始还极力否认,在听到于寒说“我们需要一个队员一起参加比赛”的时候,那边的女人有些忍不住了,再三确定于寒不是要向校方举报吕京寰有精神障碍,才勉强答应下来,把通讯递到了吕京寰面前。 “对,我是我们这一届的学生之一,作为一个a级,一直很敬佩你们这样具有顶级天赋的存在,也正好,我们这一届加你就五个s级,正好组成的队伍,你为什么不来呢?”于寒哄孩子似的说道。 “也就是你其实没有腿受伤、没有得痔疮、也没有因为渣了人家女孩而被对方的哥哥打得半身不遂,只是因为害怕再次伤害到我们,才不敢来学校吗?”于寒说道。 “她给你解释了什么……”吕京寰那边有些无奈。 “总之,也就是你身体没问题,是吗?”于寒最后确认道。 吕京寰又不说话了。 “你只是在害怕,对吗?”于寒细心地哄着。 那边还是不出声。 “所以,你是被自己困住了,你被自己困住,不敢使用契灵了,就像你所认为的,你觉得自己控制不了契灵,只能任他伤人,所以你就宁愿自己憋着,伤害自己,也不想出来去面对真实的一切,是吗?”于寒开口劝道。 对面虽然无话,但情绪还算稳定,于寒继续劝道:“你说自己害怕,所以躲避着一切,可是,你应该知道的,有些东西是无法躲避的,是躲避不掉的,你现在还可以躲在基地里哭,可以后呢?以后你要躲一辈子吗,在基地里唯唯诺诺地过一辈子。” 那边也不禁呜咽起来。 “吕同学,我叫叶芸凝,我们是同届生,如果你没有竞争队长的意愿,那我就是队长了,有意见吗?” 叶芸凝点点头:“好,没声音也算你默认了。” 第10章 少见的二代灵 “我知道你,”对面的男生呜咽了一下,“上一届的双人赛的冠军,很厉害。” “很好,省我许多事,那你应该知道,我属归宁系,站指挥位。” 虽不知道叶芸凝是什么意思,但吕京寰仍点点头。 “归宁系,以此带来的控场能力是我最引以为傲的能力,而我,也很喜欢挑战自己,你会是我想要的队员的。”叶芸凝说道。 “我一向觉得,一个队员要是在赛场上失控,第一责任人不是这个队员自己,而是场上的归宁系队员,尤其是队里自己的归宁系队员。”叶芸凝这样说道。 “契灵与人的结契是基地政府都放在工作条例里的老大难问题,契灵有时的不受控制,是常发生的社会事件,不只是你,你问问我们的其他队友,林小璨、牧承影,他们有没有过契灵不受控制的时候?这时候不就是要我们归宁系的契灵者帮助吗?”叶芸凝继续道。 “归宁系能站指挥位吗?——我猜你现在会这么想。”叶芸凝喝了一口水,“我接受过太多这样的质疑,似乎大家的潜意识里就觉得帮助人们控制契灵关系的归宁位就应该站在队伍的角落,或是替补、或是医疗席位中,但我一直的愿望就是成为指挥位,我可以控制住全场的契灵,压他们三分戾气,你觉得我会放任你失控吗?” 吕京寰似乎在她不算安慰的安慰里找到一点原因:“我的契灵失控的那场比赛中,我们队,场上没有归宁系的队员。” “是的,所以这不是你的错,”叶芸凝说,“契灵失控本身就不是某个个人的错,为这种事情将自己困在茧里,不蠢吗?” 她虽语气不善,但却比刚刚于寒的好言相劝更能打动吕京寰,那边的男生一直在嘟囔“原来不是我的错”。 “明天就军训,我没有更多的时间给你了,现在就从家里出发,明天早上之前给我在教室里站好!”叶芸凝不再留商量的余地,“牧承影,他是你舍友吧,晚上人到了去接他,明天早上,他不来,你也不用来了!” “是!”牧承影应道。 然后不再给那边辩解的机会,电话直接就挂下了。 “芸凝姐姐牛掰!”林小璨开口欢呼道。 于寒却是有点沉思:“你刚刚说,不是吕京寰同学的错……” 看着电话已经挂了,叶芸凝一摊手:“当然是他的错,与契灵的关系冲突导致灾祸,契灵者本人在法律上是要负全责的,不关别人的事,归宁系的作用也只是帮助人平心静气,调和人与契灵的关系,起不到什么强制性作用,我也就是那么说就是了,一般的比赛,场上哪有归宁系的位置,不都在医疗队待命吗?” “也就是你刚刚那一大段,都是在诓人的?”施佩玲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差不多,”叶芸凝并不觉得羞愧,“无论真假,先把人诓过来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于寒拍了拍心口:“吓我一跳……可这不也说明,他与契灵的关系是真的有隔阂,吕京寰同学是真的可能失控?” “别看我,我除了契灵划分上是归宁系,其他的还真跟一般归宁系温柔可爱的小姐姐扯不上边,要做常规契灵调和的话别找我,我不太会的。”叶芸凝摆手。 “那万一真失控了怎么办?”于寒担忧道。 “应该不至于,”叶芸凝思考道,“虽然我不太会平心静气地给人调解,但酒心桃魅作为植物系的归宁契灵,比一般的灵等级高,在归宁作用建立起的能对话的情况下,可以给对方压一压。” 于寒的脑袋跑了一圈自己查到的资料,想到叶芸凝契灵的特殊性,心忽然就放下了。 结契是人类和灵两方的彼此选择,影响这种选择的因素有很多,等级天赋肯定是其中之一,却也无法完全排除感情的作用,有位前辈就是他养的猫被灵能感染了,猫由实体成为了“灵”,却因为之前感情极好,与只有d级的主人结契,使其拥有了比肩s级的战力。 一般来说,等级天赋越高,越容易得到契灵的认可,或者说越能压得住契灵,让这份结契变得稳妥,但同时,越强大的契灵也越不容易被压住,有时即使能勉强结契,也会像家里没雇个好保姆一样,天天和主人家吵架,时不时还要闹一场大祸。 “行,不管怎么样,先把人接过来吧,看他家里也不像是被破坏了样子,总不是疯子那样的失控,”牧承影站起来,“我去接人了。” 怎么说酒心桃魅被判到了归宁系,虽然叶芸凝的作风一直与归宁系小姐姐应该有的温柔体贴相差甚远,但那个观察判断的方向,她还是被家里人要求学习过的,多交谈几句,使用一次,她就能判断出主人与契灵之间的关系,她能看出来施佩玲和晨明之翼的关系不是主仆和控制与被控制的关系,甚至比一般人对待契灵的态度更平等,像是朋友一样。 虽然还无法确定是不是故意防着诺嘉学院的监察,演出来的。 “队长,我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叶芸凝收到了来自走出门的牧承影的消息。 ——“我好像没承认过,你是我们未来队伍的队长吧!” 果然,他不能就这么认了,刚刚没出声反对,离开了才回头说,应该也是顾忌…… 林小璨看到了这条信息,没客气,拉过叶芸凝的手腕开始打字:“我也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顿饭你好像没付钱。” 是顾忌自己没钱付账! · 夜深,叶芸凝坐在床边,身边蹦蹦跳跳是一个粉红团子。 “小酒,你真的确定施佩玲没有威胁吗?”叶芸凝道。 被称为“小酒”的粉红团子长出了胖胖的手和短短的脚,浑身圆鼓鼓地说道:“是呀,那个契灵很平稳,看不出人类被他控制的迹象,他们应该是朋友关系,相信我,我可靠谱了。” “施佩玲同学已经是s级了,与她构建起朋友关系结契的灵,岂不是和你一个等级?”叶芸凝问道。 “确实,是比林小璨那种基地安排的落月海棠强大,但也没高等到能像我这样幻化出神志的程度,”小酒自鸣得意道,“像我这样的‘二代’灵在这个世界上可是少之又少的,你能遇见我,就知足吧!” 叶芸凝伸手,将小酒捧在了手心,把挣扎着想伸出手脚的粉色小团子又捏成球形:“好,我知足,我家小酒怎么这么可爱呢。” “对了,你为什么不去阿瑞斯军校?为什么不答应应乘风?”小酒很是不满道,“为什么呀,为什么?我想去找卡卡呢。” 应乘风去了阿瑞斯军校,他的契灵“卡爵制裁”是叶芸凝在小酒之外,唯一见过的“二代”契灵。 “因为我答应过和应乘风比一比,谁会是最优秀的指挥位。”叶芸凝笑了一下,说道,“每所军校一届一般只能走出来一支顶尖的队伍,我和他都以指挥位为目标,要是去了,我们俩打起来,你帮谁?” “当然帮我的亲亲主人啦。”小酒毫不犹豫道。 “可如果我真的去了阿瑞斯军校,那时候我和应乘风就是队友了,你是要帮卡卡的。”叶芸凝故意使坏地说。 小酒的智力让他一时间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顺着叶芸凝的意思说道:“那确实,行,那我们不去了,我们以后要站在战场上,比比谁厉害!” “小酒觉得谁厉害?”叶芸凝又问。 “这还用怀疑吗?肯定是我厉害!”小酒勉强从揉成一团的粉色中伸出一只手,拍了拍自己颇有弹性地的身体,好像在说着某种保证。 叶芸凝微微笑着。 开学第一天的经历真是一波三折,现在躺在宿舍的床上,她还感觉有点不真实,因为她是归宁系的,所以学校暗着派给了她观察施佩玲的任务,这应该是她意料之外的最大变数了。 以及,见过她的人,都对她作为归宁系却想成为指挥官的梦想,表达了怀疑。 若非有个双人赛冠军压着,对她有意见的人,怕是会更多。 叶芸凝已经能看出了牧承影的态度,他是强大的控制系契灵,对时间的掌控本就适合处在最顶端的指挥位置,要是早知道他会在今年报诺嘉学院,叶芸凝想是会换个军校的,当着别人的面他没表露出不满,却也在之后展现了态度,他对班长之位和未来队伍的队长之位同样有野心,之后要对上,是不可避免的。 但她也绝对寸步不让! 正想着,通讯终端忽然有了消息,是于寒单独约她。 叶芸凝选择了同意。 于寒是个很特别的人,在叶芸凝能接触到的大多数契灵者中,她的a级天赋不弱,拥有的契灵却是那样的不起眼,只是对电子设备的隔空连接,没有控制力也没有攻击性,甚至没什么医疗或舒缓身心的效果。 而就其本职工作而言,于寒也用得寥寥,她明显不是个黑客,对电子设备了解不深,契灵赋予她的与设备连接的能力也就是让她更方便的整理材料,而坐在电脑前,其实也完全可以完成这件事,这样的契灵,确实有点浪费天赋了。 撇开体术及灵能运用的技巧性课程不谈,单说眼下能看出的实力,于寒表现中下,按理说班级排名不会太高,但在有三个s级女生的情况下,作为a级的于寒能排到和林小璨一个宿舍,教务系统的安排本身,就足以证明她应该是剩下的a级学生里最优秀的。 而她一个照面,就点破了叶芸凝最大的弱点——容错率。 这确实让叶芸凝不得不对她高看一眼,并愿意倾听她的意见。 第11章 你与他的考核 正是吃夜宵的时间,叶芸凝请客,一人捧了一个甜布丁。 “叶同学,牧承影同学想要和你竞争班长的位置,我在林小璨那里听了一耳朵,然后亲自去找他确认了。”于寒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收集了一些有关于牧承影的资料,可以分享给你。” “你打算在我和他的这场对战中帮我?”叶芸凝说道。 于寒摇头:“不,我很公平,我同样收集了有关你的资料,会分享给牧承影同学,两边的信息泄露是相近的。因为在未来的联赛战场上,赛前的资料收集和分析会是一个必备的环节,一个好的指挥位不仅是临场的应变发挥要快,对资料的把握和运用也同样重要,我希望在你们的对战对决中加入这一因素。” “我同意。”叶芸凝吃了一口布丁。 于寒将一份资料放在了桌子上,给叶芸凝推过去,纸张还是热的,残留着打印机的温度。 于寒这才慢慢吃下了自己的第一口布丁,静静地等着叶芸凝看。 这份资料相当详尽,从牧承影六岁全民检测是被探查出s级天赋,到之后接受政府安排的统一培训,在一众同龄人中,他的成绩一直是优秀,却也不是最顶尖。 一直到他九岁去选择契灵的那天,他都没什么特别之处。 他人生的重大变故,就发生在他去选择契灵的这一天。 早年的灵能感染是随机的,灵能缠上什么东西,那个东西就会“灵化”,化为虚空状态并拥有一定神志,但人类探索研究的能力是相当强大的,之后没几年,人类便学会了“定向灵化”,即用储存的灵能定向感染某个东西,使之成为“灵”。 灵能研究所随之产生,一批批“灵”被研究制造出来,也接受几个月到几年不等的服从教育,未成年的孩子即将结契的,大部分都是这种“灵”。 牧承影也早早被安排去选择灵,却不巧出了点“小”意外。 那是灵能研究所建立史上最大的一次灵能泄露事故。 叶芸凝闭了一下眼睛,不去回忆当时的自己,定了定心神,还是专注地看着资料。 那次泄露事故中,当时灵能研究所储存的大批量的灵能泄露,灵能研究所连同其整个建筑都呈现出“灵化”的状态,情况相当危急。 拥有s级天赋的人类对于逃散的灵来说同样是有吸引力的,尚未有契灵的牧承影被一大群刚刚化型的“灵”追着,无异于阿飘追着人吸血,都想从牧承影身上捞一把灵能,男孩左躲右闪都逃不掉,最后误入了研究所的地下储藏室。 “你知道时光之轮是什么品级的契灵吗?”于寒给她解释,“他手里的那块老式怀表,大概是灵能出现最早时的一批灵,因为其品质稳定年份悠久,大概是属王八性质的那种物件,大多数时候不声不响不闹事地趴着,是研究所古董级别的收藏品。” 叶芸凝逛过灵能博物馆,那次泄露事件之后,研究所就不再负责保管那些珍贵的灵能历史物了,之后新建了一家博物馆,对公众开放,还伴有讲解。 “用王八形容好像不太对,时光之轮应该是一种隐士高人的感觉,”于寒又说道,“平日里高冷傲慢,超凡脱俗,作为一个灵,却生性平宁,在研究所的地下室待着,安安静静,不声不响,忽然有一天,一个天赋优秀的孩子,被一大群恶灵围追堵截,慌不择路地撞到了他的面前,而他只是挥一挥衣袖,就驱赶走了恶灵,而后与这个孩子结契,重新出山。” “看你说得,怎么像那掉落峡谷的男主角因祸得福,发现奇遇的感觉。” 叶芸凝在她的叙述中止不住地笑,但凡于寒的语调不是这么平平淡淡的,叶芸凝就要把这当成英雄救“美”的爱情故事听了。 “就是这么个意思,”于寒没领悟到叶芸凝的笑点,继续一脸正气地说道,“时光之轮不是一般的契灵,他强大的控制力可以将时光的流动掌控,施加给场上的队友和对手,最大限度是能将一个人控住十分钟,这也是现在所知的契灵中,最顶尖的那一批之一。” 而控制系,生来就适合站指挥位,牧承影在得到时光之轮的契灵之后,接受的就是作为指挥官培养,这个队长之位,他自然不会放过。 叶芸凝可以想象,当自己作为归宁系契灵者被送去做医护工作培训时,牧承影已经在被人灌输“你应该是指挥官”的观念;当自己和基地繁育员因为指挥官的梦想大吵一架,放弃了自己的分配住所,离家出走到林小璨家的时候,牧承影在接受着所有人“你应该站指挥位”的期待;当自己还在苦于证明自己时,牧承影已经展现出了实力。 他的路比叶芸凝的直,视野也更清晰,接受的教育更专业,众人也都觉得他更适合成为指挥官。 叶芸凝甚至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怀疑,基地建议自己报考诺嘉学院,是不是已经提前知道牧承影会来这里,以此与她产生竞争,让她放弃指挥位的选择! 但那不可能,什么样的挑战,她都要争过! 她还和应乘风约定过,她一定会成为优秀的指挥官,去赢过他! · 早上起来,施佩玲已经醒了,看着叶芸凝眼下的黑眼圈,惊讶道:“你没事吧,一晚上没睡吗?” 叶芸凝挥挥手:“想是换了个新环境,有点不适应,没事,习惯就好。” 施佩玲还是有点担忧:“我昨天晚上特地查了一下归宁系是什么,得到的结果并不尽如人意,而当我查有关指挥官的时候,从军部将级以上的长官到联盟的灵能检察官,都没有归宁系的契灵者,我有点担心你。” 叶芸凝笑了一下:“没关系的呀,任何事情都是从无到有的,现在的联盟没有归宁系的指挥官,没准就是在等着我成为第一个呢。” 见她这么说,施佩玲笑了一下:“好,那加油了,吕京寰同学说是已经到了,我们去教室吧。” 虽然主攻系的契灵者并不适合站指挥位,但叶芸凝还是忍不住多问一句:“那吕京寰同学有没有争一争指挥位的打算?” 施佩玲卡了一下:“怎么说呢,应该是没有的吧,吕京寰同学的情况有点特殊。” 两人到了教室,就见几乎所有的同学都围在墙角,互相交头接耳。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两人过去,人群自动给她们让出了一条道,之间一个身影在拼命地往墙根缩,林小璨和牧承影两人一左一右地抱着这个人的胳膊,把他往外拉,奈何这两人都不是力量型的选手,拉了半天没能把人拉出来。 看着叶芸凝过来了,林小璨起身几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芸凝姐,你可算过来了,吕京寰同学说什么也不训练,你快过来看看。” 牧承影在一旁开口:“昨天你让我去接人,但你知道我去哪里接的吗?是去他家里。” 这故事颇为艰难,吕京寰原本在电话里也没答应自己要去学校,刚放下电话就后悔了,抱着家里的柱子不撒手,死活不出门,他母亲那是一个急,能把儿子送去学校,什么招都用上了,牧承影最后不得不去到了他家里,把人接走,打晕捆绑提溜过来,连契灵之力都用上了,整个过程几乎于绑架无异,才好不容易把人绑过来了,就成了现在这个状况。 “归宁系的s级,现在可就等你呢。”牧承影说道。 叶芸凝走到吕京寰面前,缓缓蹲下,朝他伸出了手。 判断归宁系最主要的依据就是能否与他人的契灵接触,并调和契灵与主人的关系,叶芸凝伸出手,指尖轻点上吕京寰的额头,安抚道:“有什么心事吗?你可以向我倾诉。” 吕京寰忽然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手,牙缝里渗出了鲜血:“不行,不行!” “不要排斥,放轻松,平和你的心态,我不会害你的,我是来帮你的。”叶芸凝温声说。 吕京寰摇头,更加用力地缩紧自己的身体:“不行的,是我会伤害到你的,你快离开!” 于寒在一边开口:“强大而暴躁的契灵伤害到帮助治疗的医护人员的案例并不少见,他很有可能是有过‘前科’,所以排斥你的接触。” 契灵的安抚与催眠有些像,都是要建立在接受者自愿的情况下才能进行的,吕京寰这样排斥,他的契灵也同样撑起一阵精神防护,将叶芸凝所有的试探都隔绝在外。 “吕京寰同学,你不用怕伤到我的,我的天赋等级与你相当,你很难伤到我的。” 但他的态度依然抗拒。 叶芸凝不再废话,收回手指,校服的长袖中抽出一把银刀,抵在吕京寰的眉间。 “你……” “如果你不愿意打开你的门,那就别怪我闯进去了。” 眉间短短的一条血痕,被划开,一滴血流下,染红了刀尖,而后随着刀尖向上攀爬,在整个刀面,绘折出了一副弯月形状的花纹。 叶芸凝手上的银刀绽出了血红的色,她闭上了眼睛。 “请与我对话,不然,我会选择让你毁灭。” 第12章 曾经的失控 叶芸凝进入了吕京寰的神识空间。 这一片空间中,是漆黑的,弥漫着压抑沉重的气息。 应该是没错的,吕京寰的契灵应该就是在这里! 龙之长歌是爆发式的主攻系契灵,可以一瞬间镇住敌人,由于其音波的存在方式,导致这样的攻击本事几乎是无法阻挡的。 这样的契灵,应该也是强势霸道的。 可这片区域,黑暗沉寂,几乎看不到光,让叶芸凝一个误入的外人都感到压抑,吕京寰常年要把契灵压在这样的地方,也太沉重了。 “龙之长歌,你也一定不愿被继续压抑在这样的环境下吧,请你回应我,我是来带你出去的。”叶芸凝传达出灵能气息。 可她没有听到回应。 “请你回应我,我可以带你出去,或者你想与吕京寰同学解开契约,我都可以帮你,请回应我!”叶芸凝抬高了声音。 一朵桃花出现在她的掌心,发出隐隐的粉红色的光。 “去吧,请帮我找寻你契灵的同类,告诉我他在哪里。” 桃花飘飘悠悠地飞起,在叶芸凝面前指路,飘呀飘,飘到了地面上。 淡淡的粉光映出了一点金黄色光芒,这是,一把唢呐。 在神识世界里,契灵可以以实体的形式存在,叶芸凝拿起那把唢呐,前后看了看,看他完全没有反应,心里一叹气。 原来不是强势的契灵无法控制,而是契灵本身,就是沉默着的。 叶芸凝拿起那唢呐左右看了看,憋了半口气,轻轻吹了一下。 “呜——” 漆黑静谧的环境忽然地动山摇,空间中传来一个巨大的声音——“不要!” 林小璨只见叶芸凝还正半蹲着,忽然被吕京寰伸手一推,向后仰去,林小璨赶忙上前扶住她。 “芸凝姐姐,怎么了?” “我大概知道了,”叶芸凝想着,回身说,“请同学们出去一下吧,我需要帮助吕京寰同学调节契灵,别伤到你们。” 几个s级自觉留下,于寒顺从地转身,却又在走到门口的时候折返回来,伸手打了个响指:“我就在一旁看着,应该不会惹事的,受伤了我不怪任何人。” 叶芸凝默认了。 “吕同学,我已经让同学们都出去了,你有什么事,可以开口了。” 吕京寰并不出声。 “你的契灵很平和,比我见过的大多数契灵都要平和,到了某种沉默的地步,他不太应该经常性地失控伤到人,真实情况是怎么样的,你能详细说一下吗?”叶芸凝语气严肃起来。 吕京寰抬起头来,但身体仍是蜷缩着的。 “或者说,契灵不会失控,会失控的是你自己,对吗?”叶芸凝又开口。 林小璨有点听不懂她的意思,却仍然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龙之长歌,听上去好威风呀,可实际上呢,只是一把唢呐呀。”叶芸凝缓缓开口,“作为你未来的队友,看着还真是丢人呢。” 吕京寰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很危险,瞳孔染上了一层血色,对上他的神色,林小璨差点没控制住自己伸腿攻击。 却又见他的眼神缓缓落寞下来,好似火堆扑灭后的尘灰。 吕京寰双手捂住了眼睛,抽泣道:“是呀,我的契灵是一把唢呐,很丢人吧。” 应该是想挡住自己将要流下来的眼泪,吕京寰拼命地捂住眼睛,好像这样就不会哭泣:“我的契灵只是一把唢呐呀,你为什么要看,你看了就会笑话我的!” 林小璨皱眉:“比起笑话一把唢呐契灵,你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我才更想笑话你,有事说事,契灵是唢呐怎么了?怎么就值得笑话了?” “也就是说,你不想使用契灵,不只是怕他伤到人,更是怕别人笑话你用唢呐的样子?”施佩玲惊呼了一下,“这个理由也太奇怪了吧?” 吕京寰有些恼羞成怒的怒火直接对准了施佩玲:“有什么好奇怪的?你这样来历不明的人才最奇怪吧!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指点点!” 被当众斥责“来历不明”,施佩玲面对他伸出的手指,往后退了一步,并没有生气,回头疑惑地一摊手,示意几人“他就是太奇怪了呀”。 “确实,我不觉得唢呐有什么丢人的呀,”林小璨跟着点头,“唢呐就唢呐呗,上了赛场,能镇住对方不就行了,还要多好看是了?给他摇出朵花来,对手也不能被他给美死不是?” “果然是联盟正规路子走出来的小姑娘呢,可真是天真,觉得强大就可以代表一切,而完全不考虑别人的眼光了吗?”于寒听懂了吕京寰语气中的痛苦,无奈地开口,“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生存环境的鼎力支持,理所应当地成为契灵者的。” 于寒推了一下眼镜,在场内环顾一周,有点无奈地开口:“我的姐姐就是死于灵能感染,我父母知识有限,对有关灵能的一切都极度反感,因此哪怕我有a级天赋,也极力不愿意我成为契灵者,在我们当地政府几次三番找上门的时候依然反对我成为契灵者,不惜带着我过远离人群的生活,怎么说都没用。” ——“姐姐”“父母”。 属于旧时代的人际称谓。 以及“死于灵能感染”,这是幸存者基地外围才有可能面对的死法。 于寒果然是来自外围并入的其他小部落的人。 基地内部的规矩是“一切孩子都有基地养大,平等地效忠于基地”,但些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总有特例,有些家里观念守旧,不愿意把孩子上交政府,有些偏远地区的政府也没财力统一养育并训练孩子,在那些地方,旧式的家庭观念仍然存在,孩子由与其有血缘关系的人养大。 于寒对“父母”一词的态度算不上好,她冷笑了一下:“他们是那么的愚昧无知,直到后来我走出家门,成为契灵者,我还在想着选一个不能惹人眼球的契灵,以期得到他们的认可——也就是我如今的电子之眼。” 她一摊手,眼神里尽是嘲讽:“可他们依然把我看成是怪物,觉得我未来也会受到灵能感染,就不说专业知识了,最基本的常识应该是人人都知道吧,哪怕在我家乡那样偏僻落后的地方,都没人觉得契灵者是怪物了,只有我的父母依然固执己见,看我低人一等,以至于我在那之后的很长时间里都怀疑自己,我不会真的是怪物吧。” “直到我来到了联盟中央,见识了七大军校,我才意识到原来一切都不是我的错,契灵者不是怪物,而是英雄,人与灵已经找到了维持和平的平衡点,我可以问心无愧地使用这份力量,这是我应得的,不必惧怕他人目光的。”于寒深呼了一口气,说道。 “他们也太奇怪了吧,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人吗?”林小璨皱眉道。 “林大小姐,真是谢谢你呀,你每次都能在我以为‘竟然还有这样的人’的时候刷新我对人类无知程度的上限,”于寒斜了一眼林小璨,“你自己做的一切都能得到基地的支持,便觉得每个人都应该理所当然地得到所有人的支持吗?有多少人,走到今天这一步,是那么地不容易,又有多少人,都没来得及走到这一步,半路就被人拦下来了,你都不知道吗?” ——于寒话里有话,那是叶芸凝没见识过的另一个世界。 林小璨还想再说什么,施佩玲先叶芸凝一步,拉住了林小璨的衣袖,给她比了一个“嘘”的姿势。 叶芸凝是惊讶的,不仅惊讶于于寒描述的另一个世界的样子,更惊讶于她能开口解剖自己的心事。 这样的个人想法,也能被允许说出来吗? 于寒走向吕京寰,拉起他的手:“这样的经历或许与你的不甚相同,但有一点是共通的,就是我们在用别人的目光苛求自己,我用我父母的,而你用你曾经的队友的,但我最终走出来了,才意识到我父母才是无知闭塞的人,才学会从多方面看问题。” 女生的声音平和但掷地有声:“你想评判自己的过去是怎样的,不也应该先走出来吗?” 吕京寰看着于寒的眼睛陷入了自己的回忆。 赛前准备的时候—— “s级呀,一定很厉害吧。” “竟然是一把唢呐,诶,你周围都是干殡葬行业的吧,传给你一把唢呐。” “太可笑了,s级的唢呐,一定很厉害吧。” 在赛场上—— “喂,s级就这点能耐?” “吹小声点,我的耳朵都快被你吹聋了。” “你会不会打,快站到最前面去,你是主攻系的呀!” 背后的队友抬脚给了他一脚:“快上前去,你顶着!” 中场休息的时候,教练训斥几人,四个队友都不约而同地表示“唢呐吹得太烦了,所以我们才赢不了”。 “我都怀疑这小子是对面派来的奸细,专门干扰我们比赛的。” “就是,都怪他我们才用不出力气的。” 教练都将目光投向吕京寰:“是这样的吗?你应该学会控制住你的契灵的,别让他打扰到队友才是,你们是一个团队,光自己懂管什么用,要知道配合。” “原来是这样,是你的队友都把失败的原因推给你,是所有人都以为你会误伤队友,你在这样错误的心理暗示下才没控制住契灵,让他失控的。” 牧承影太懂那种感受了,伸手拍上了吕京寰的肩膀:“别人仗着你年纪小,资历浅,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抹黑你,以至于让你怀疑自己。” 吕京寰颤抖了一下:“所以,这样的话,你们依然愿意让我成为你们的队友吗?” 几个人抬头对视了一眼,齐声道:“当然愿意!” 林小璨拍了拍吕京寰的肩膀:“这你介意什么,我们就是一个整体呀,那事情本来就是你之前的队友的错,哪有别人生病却要你吃药的道理,你没事的!” “确实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真的是控制不住的契灵,让契灵者痛苦到自残呢,原来因果不在契灵身上,而是你曾经的队友给你种下的心魔,那其实好处理得多,”叶芸凝伸手,想拉他站起来,“契灵仍会陪伴你走过一生,但之前的队友,早就过去了,不是吗?” 牧承影站在叶芸凝旁边,伸出了另一只手,也要拉吕京寰起身:“我相信你可以成为优秀的队友,就像于寒说的,走出来才能意识到父母是错的,拥有新的队友才能认知到以前的队友是错的,你害怕打扰到队友的话,大可以和我们试试,看看还会不会输。” 两人的手停在半空中,互相之间对视了一眼,可谓针尖对麦芒。 吕京寰倒腾了一下自己的左右手,两手交叉在胸前,一碗水端平地分别握住了两只手,一个用力,从墙角站了起来。 站起来的他不复原先蜷缩成一团的怯懦样,比牧承影矮不了多少的身高,头发半长,校服只披着个外套,竟显得意外地干净利落。 “谢谢你们呀,我想我是时候走出来了,你们给了我一个新的尝试的机会,作为回报,我不妨也告诉我未来的队长一个秘密。”吕京寰回头说道。 叶芸凝和牧承影的目光再次对上,噼里啪啦地闪过一串火花,异口同声道:“告诉我!” “哦,原来队长还没选出来吗?”吕京寰点点头,“好吧,那我,就告诉你们两个好了。” 叶芸凝心中忽然一动,声音以龙之长歌为载体直接传到了她的脑海里。 “——我的契灵,从来没有失控过。” 第13章 成为指挥位的梦想 后来,又聊了两句,曹彭兴来问,几人点头,说吕京寰清醒过来了,打开了教室门,让等候多时的同学们进来。 “我们为期两个周的军训就从今天开始,因为几个同学在处理‘私事’,我们不得不延后了一点开始时间,事情处理好了吧?”曹彭兴问道。 牧承影抢着点头:“处理好了,老师。” “好,那我来说一下这两个周的军训安排,我相信各种的设备内容,大家从小接触,都已经不生疏了,我们1班和其他班不一样,过两天会有体质检测,理论课、实践课都会在这个过程中开展,大家记得随时等通知。” 叶芸凝听得有些心不在焉,耳边回响着的还是吕京寰那句“契灵从来没有失控过”,什么意思? 于寒自信,说她的情报不可能出错,吕京寰的队友是在比赛场上被龙之长歌伤到了,各自在床上躺了几天,虽然没留下什么后遗症,但三年前的那一届七校联赛后续比赛却不可避免地错过了。 吕京寰说他的契灵没有失控过,难道——他是故意伤了队友? 这个猜测太可怕了,误伤和故意伤害之间的差距可是差了刑期的! 叶芸凝一走神,眼睛不自觉地瞟到了身边的吕京寰,后者飞快察觉了她的目光,回头对视,朝她缓缓一笑。 原本还完全不想来上学的人,就因为于寒劝了几句,便这样迅速地走出来了吗? 没人提出异议,但叶芸凝惊觉不对。 老师讲完课,班主任曹彭兴走了进来,将花名册往讲台上一放:“好的,今天我们先来说一下选班委的问题吧,昨天我让于寒同学统计了一下,班长这里有三位同学报名——牧承影、叶芸凝和东米诺三位同学,来,上前来。” 叶芸凝看了一眼那个叫东米诺的男生,是个a级。 “班长的选举会牵扯到未来班里战队的排布情况,需要慎重,你们可以先商量一下,我们同学也要先商量一下。”曹彭兴说道。 “我一定会参加选举的,我也一定会当选的。”叶芸凝开口道。 “决心很好,但一个优秀的指挥官有的,可不只是决心,而是能力,”牧承影将时光之轮的怀表挂在了脖子上,随着他的歪头摇晃了一下,“我相信我有这个能力。” “我,想试一试,”东米诺在两个s级的针锋相对中气若游丝地开口,看着两个人同时回头看向他,原地一抖,“我就是来试一下,试一下,人生贵在尝试嘛。” 吕京寰有点看不下去了:“这个存在感还是别刷了,净添乱。” 台下也伸出一只手去拉他,是东米诺的舍友兼发小,一起培养长大的铁哥们。 “来,下来吧,”赵洪文无奈道,“你能当班长,兄弟我得头一个上吊。” 下面伸出了两只手,赵洪文和吕京寰同时用力,把来“添乱”的东米诺拉下来了。 东米诺被拉下来了,也不生气,朝着台上做了个鬼脸。 “每个人都有无限的可能,”曹彭兴老师护场道,“每个人都有尝试的机会,不要因为先天的天赋等级就看轻别人呀。” “得了吧,这样的安慰没有任何意义,”吕京寰抱着手,懒洋洋地开口道,“就像1班永远不会收d级学生一样,说什么先天平等,就像笑话一样。” 一旁的施佩玲抬手给了他一下:“狗吠声真吵。” “你此言违反幸存者基地条例,”牧承影开口道,“王之下,人人平等,禁止因天赋等级而歧视他人。” 吕京寰嗤笑了一声。 班主任拍了拍手,示意众人安静。 “商量出来的结果是还有两位竞争者吗?那选择权就交给我们班里的同学了,”曹彭兴说道,“不过不是现在投,而是等两天后体质检测的结果出来之后再投。” 也就是说,班长的选择是会和体测结果挂钩了。 叶芸凝的目光看向一旁的牧承影。 好啊,那就比一比好了。 · 每逢新学期,有关新同学的讯息就会满天飞,而今年,格外地多。 “今年的新生太厉害了,一个女生,射击二十枪全满分,还都只射进了一个弹孔,那靶子能撑得住,我都佩服了。” “还有个帅气的小哥哥也很厉害,1500米破了校级记录吧。” “就是,还都是在七校联赛上拿过冠军的主,俩人是在较劲吧。” “一般班长的选举会在体测之后,两个都那么优秀,怕是谁也不服谁吧。” 听着校园里谈论这事情的人越来越多,于寒称台,开了个小赌局,就是投钱,猜最后两位谁能当上班长,当然,1班的同学除外。 校赛联赛的赌局都由王属开设,个人无权在大型赛事上开设赌场。 但说也奇怪,每年的七校联赛是全基地赌局最大的时候,无数人在王属的赌场上一掷千金,可日常的军校训练中,却极少看到赌局的身影,军校培训在“免费思考”的同时,也隐晦地表现出了“减少娱乐”的规矩。 这赌局成立的当天下午就被校风纪组盯上了,以“校内禁止开设私人娱乐性场所”为由要求于寒关闭赌局,但早早就熟背校规的于寒怎么可能没预料到这样的为难呢,当即解释这赌局不是娱乐性质的,而是为了“收集全校同学的意见与看法”。 “是的,学姐,如你所见,我们今年入学的两位s级同学不分伯仲,但班长的选举迫在眉睫,我们也就两天的时间去观察,只靠1班这么少的人其实是有点困难的,所以我号召全校同学一起帮我们看看,到底哪位同学更有资格成为班长,这场赌局因此而设。”于寒说道。 “那你们可以用全校不记名投票的方式进行呀,用不着诱导同学花钱吧。” “学姐,你知道的,这还涉及到一个权重的问题,”于寒面不改色地继续道,“你应该知道的,即使是支持,支持的程度也是不一样的,远远地看一眼觉得厉害,和近距离地了解之后肯定一个人的实力,肯定是有所差别的,可如果采用一人一票的方式,这样的差别就在数据上被抹杀了,对投票者和被选举者都不公平。” 于寒嘴皮子熟练:“不如采用赌局的方式,谁了解的多,觉得成功率高,就可以多投一些钱,了解不深,来看热闹的同学,肯定就不会投太多钱,这不就正好,表现了支持程度的高低吗?” 最终,几位风纪组的学长学姐让于寒一顿忽悠,不仅没把她的赌局小摊子撤走,还各自掏钱,支持了一下自己觉得可能成功的人选,临走时还互相吵吵起来了。 “女生的双人赛就站指挥位,得了冠军,明显是她更有天赋呀。” “才不是,一个控制系一个归宁系,你觉得谁能指挥全场,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什么叫归宁系的女生就站不了指挥位了,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别那么多偏见。” “就是,我就想支持一个潜力股。” 于寒心满意足地拍拍手,拖上了林小璨,用上了属于落月海棠的速度,一定要做大做强。 林小璨跟着她跑了一天,晚上累得都快站不起来了,是真没搞懂这个体测成绩还不如她的舍友,弄起这些来,怎么精神抖擞的。 叶芸凝也注意到,测验的时候,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走在路上都能听到有人在加油助威,喊什么“我支持你了”“叶同学一定要赢呀”,她大概知道这是于寒弄出来的事情,却也没想到她能把这事情弄得这么大,几乎全校都盯上了新生1班的班长选举,总有些人来看热闹,甚至找到了叶芸凝的宿舍,让她烦不胜烦。 但她也隐隐感觉到,这是于寒设置的另一重检验,看他们能否在被众人围观的情况下,依然保持着指挥位应有的冷静。 几天接触下来,叶芸凝已不敢小觑看似只有a级的于寒。 虽然确实有点烦,但没关系,来都来吧。 属于指挥位的梦想,她绝对不会轻言放弃。 属于初秋的凉风吹过,叶芸凝抬头望着天边的斜阳,就像小时候站在灵能研究所高层的女孩只能抬头望天一样,那在大多数时候,并不是美好的回忆。 叶芸凝有生来就被安排好的宿命。 “s级的归宁系女生,太棒了,她将来一定能成为一个优秀的研究学者。” “是的,她应该努力研究灵能知识,留在基地最安全的地方搞研究,得到最高等级的防护。” “生存点机制都要为她的思维让路,这样的才华,天生就是做研究的料。” “是,我能感受到这个女孩不可限量的潜力。” ——叶芸凝生来就有被安排好的宿命,是成为一个优秀的灵能研究学者,有点其他能力的话,还可能与当任的研究所所长一样,在女王面前拥有一定的话语权。 不是像吕京寰他们那样一线的灵能战士,而是一个该站在最后方被保护的“娇花”。 林小璨作为速度系契灵的女性,攻击力一般,防御性约等于无,同样被划为了“留守基地”的一类,她们生来的宿命该是被保护,躲在灵能战士身后,躲在普通人身后。 履行作为一个研究学者的义务,履行作为一个女性的任务。 而不是傻傻地上战场送死。 叶芸凝从小是个怪孩子,喜欢发呆,经常走神,孤僻不合群,虽然她身体不动,但佩戴的生存点检测装置显示,她的脑内思维活跃程度是一般孩子的三倍以上。 她在一刻不停地思考,却不是专注于书本上的课程理论知识,而是更远的未来,自己的去路,以及偷看“违禁书籍”产生的妄想。 叶芸凝被没收的违禁书籍很多,她印象最深刻的是《美丽新世界》。 不是她自己记得的,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叶芸凝对自己看过违禁书籍的事情一脸懵,总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帮她记得的是一旁的应乘风。 应乘风大她两岁,又是控制系的,属于战场预备人员,按照联盟的培育规定,两人本来是挨不着一起的,但应乘风情况特殊,他是“灵能缺陷症”的一个s级病例,接受灵能研究所的观察,一度被认为是时日无多,只能在营养液里过活。 那段时间,研究人员在营养液面前进进出出,都没谁觉得他是个人。 叶芸凝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才四五岁,便按照基地给安排好的成长路线,来灵能研究所“实习”。 可四五岁的小孩能干什么呢?叶芸凝印象最深刻的工作,就是守在一个人的营养箱面前,盯着营养箱上的指示灯,绿的代表一切正常,如果转红了,她就要及时通知大人。 面对着营养箱,幼时的叶芸凝和应乘风两两相对,隔着不传声的玻璃壁垒,写字交流。 应乘风的梦想是成为优秀的灵能战士,去往基地之外的世界作战,对抗侵扰这个世界的恶灵。 身体的疾病和被困营养箱的现状没有阻碍他的期盼与梦想。 应乘风告诉叶芸凝自己接受过的训练,见到过的人,以及他所向往的外界。 无声的描绘,写下了叶芸凝心中最初对外的幻想,她不可抑制地对灵能研究所外面的世界产生了好奇,继而无法抑制地对基地外面的世界产生了向往。 叶芸凝不想只是站在高楼上远望这夕阳,她想去触摸这个真实的世界 “我想,如果我能好起来,我要成为一名优秀的灵能战士,走向战场,为守护人类的家园而奋斗。”应乘风吃力地书写着。 是的,我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归宁系的女孩,注定该一辈子待在实验室,灵能研究和治病救人该是她一辈子的责任。 可叶芸凝偏不,她偏要走出去——古怪的小丫头在众人眼里变得更古怪了。 “我也想到外面去,”叶芸凝在应乘风的描绘中越发坚定了决心,“我不想一辈子穿着白大褂,做所谓‘安全’的工作,我也想成为一名灵能战士,走向基地之外的世界,去看、去守护。” 满是药味的实验室让她感觉头晕,惨白惨白的灯光给她一种无形的束缚感,叶芸凝不想一辈子守在寸土之地,面对着瓶瓶罐罐,学习着令她烦闷的知识,她也想走向更远的地方,走向基地之外,看看更广阔的世界。 “阿宁,走出去……” “逃出去,快,快走!” 就是,有的时候,叶芸凝想到外面,头会莫名其妙地疼,想起来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一转眼,却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就像应乘风告诉她,她看了一本名为《美丽新世界》的违禁书籍。 可为什么我都不记得了? 那重要吗?似乎重要,又似乎不重要。 但想去外面见识一番的想法,却越发坚定起来,在叶芸凝获得契灵之后,她越发向往基地外面的天空,她想成为展翅的鸟儿,甚至一度想直接从窗口跳下去获得自由。 成年人连忙把叶芸凝抱住,告诉她跳下去会有多么多么地危险,她不能,她不可以,她不应该…… 叶芸凝的选择,几乎没有人理解,她的老师,她的同龄人,都无法认同她口中的“梦想”。 “这简直太荒唐了,你竟然想去送死?” “归宁系的s级本就少,你如果愿意沉下心来研究,你完全可以做出更大的成就。” “叶巧书所长一直拿你当继承人培养,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 “基地将最好的安排给予我们,我们应该按照他们所分派的来。” 只有林小璨举手:“芸凝姐姐,无论你干什么,我跟着你干!” 林小璨似乎有点傻,她的专业课知识和实操能力都垫底,速度系对研究派上的用场不是很大,专业课学得糟糕,连同性格都有点木讷,带点傻气和天真。 叶芸凝作为成绩第一,出面保护过林小璨,芸凝姐姐就成了她的神。无条件追随的那种。 叶芸凝看着周围的身影,听着这些“基地为了你好”的话,看着林小璨坚定的眼神,拼命摇了摇头:“不,我还是想出去看一看,想成为一名灵能战士,一名优秀的一线指挥官!” 因为她曾隔着玻璃壁障,倾诉着自己的愿景,与应乘风击掌为誓,一起成为优秀的灵能指挥官。 因为她也想为守护人类最后的栖息地而奋斗,上前线,斩恶灵。 叶芸凝想证明,她不只有在后方当一个研究员的价值。 她的价值,可以由她自己来决定! 应乘风跟叶芸凝说,她读过莴苣姑娘的故事,那个站在高塔上等着王子来救的公主,也是这样仰望着外界的一切的。 叶芸凝不指望有王子来就她,她也没觉得自己可以当什么公主,她想凭自己的能力走出去。 选择自由,而非枷锁;走出樊笼,拥抱蓝天。 在众人的“思想工作”下,叶芸凝拧巴着脑筋,她脑中的生存点“哔哔哔”地往下扣,响成了一串警报。 可女孩不愿意放弃自己的想法,执拗地反抗着周遭的一切声音,保持着自己清晰而坚定的想法。 人只活一次,我为什么不能拥有梦想去闯荡? 那是她离生存点清零最近的一次。 她的资助人,灵能研究所所长叶巧书,及时赶到,给了她免除牢狱之灾的生存点。 “你真的要背弃基地的命令吗?违抗所有人的期望?”叶巧书有些无奈与叹息。 但更多的,她什么也没说。 叶巧书是叶芸凝的资助人,作为灵能研究所的一把手,属上席议会十八席位之一,说话能递到女王陛下面前,她盯着叶芸凝许久,缓缓出神,似乎从女孩的叛逆上看到了别的什么,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只是给叶芸凝塞够了能用许久的生存点。 ——像是某种无声的鼓励。 叶芸凝醒来之后,依然坚定地违抗了基地的命令,她要用行动粉碎世人的偏见。 而此刻,站在诺嘉学院中的女生抬眼望着夕阳,心中满是感念,努力之下,她终于站在这里了,脚下是坚实的土地而非巍峨的高楼。 她的指挥位之梦,将由此开始,并由此走向更远。 她一定会赢得这一步的。 叶芸凝誓要拿下班长之位! 第14章 吕京寰的奇怪之处 同时,结合吕京寰一贯的奇怪表现,叶芸凝大概也琢磨明白了那句“契灵没失控”真正的含义。 “吕同学,抱歉,最近围观我的人太多了,到现在才能找个空闲单独见你。”叶芸凝说道,“但在继续说下去之前,我能以归宁系契灵者的身份申请,再探查一下你的神识吗?” 吕京寰看着叶芸凝,笑了一下:“你都猜到了,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没失控”,除了“我故意伤了队友”的主观故意之外,还有另一种猜想——“我从来没控制住过契灵”。 “要说一个人在感受到极端的羞辱和痛苦时放任自己的契灵攻击队友,其实是个说得通的想法,但比起这样浅显的答案,我产生了一个更深的猜想,你的契灵,你从来没控制住,那自然也不存在‘失控’一说了。”叶芸凝说道。 “探寻过我神识的其他人可什么都没看出来,叶同学真是天赋异禀。”吕京寰说道。 叶芸凝摇摇头:“跟探寻神识的能力没关系,归宁系那些课,一半是安抚别人的,一半是调控自身情绪的,跟培养尼姑似的,我大都烦不胜烦,基础知识都只是一知半解,专业人士看不出来的东西我这个半吊子也不敢称是,只是你忽视了一点,我彼时是以银刀划血为探寻,探的是你的整个识海空间,你的神识太空洞了。” 重度的抑郁症患者还有扭曲的意识,吕京寰算是个正常人,整片识海中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也就是叶芸凝学艺不精,过了好久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样的黑暗,不应该是属于一个人类的神识。 “想必吕同学家里归宁系的医护人员上门的时候,你不会表现出抗拒吧,而到了这里,故意表现出不想被窥探神识的表现,弄得基础知识学艺不精的我不得不直接上最高级的探寻法,竟也因祸得福,感知到了你的不对劲。”叶芸凝看向他,“我所探寻到的,应该是你的契灵,故意给我布置的吧。” 周遭静默良久,这是一个可以直接将吕京寰推上死刑的消息。 哪怕是在赛场上攻击队友的罪名,考虑到s级的身份和彼时他年纪还小,也判不了几年刑罚。 但——如果是无法控制契灵,甚至于被灵反控制了,那可就是谁也拉不回来的死刑。 幸存者基地官方规定,没有结契的灵不受任何保护,可以随意杀死,而被契灵控制的人类等值,从其丧失为人意识,被契灵抢夺了身体的控制权,那一刻开始,就不再是法律保护范围内的“人”了。 而在社会共识的民众意识中,恶灵是侵袭他们家园的罪人,能够控制人意识的灵是“妖魔鬼怪”的同义词,那是谁见了都喊打喊杀,又怕到不行的存在。 忽然,旁边传来一声抽泣,吕京寰开始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的身体里住着一只恶灵,他很强大,他能控制我的身体,几乎是完全的,彻彻底底的控制,我只有在他松懈或者允许的时候才能出来,我完全没有决定权。” 叶芸凝一惊,这是,真正的吕京寰! 难怪看吕京寰的感觉那么奇怪,前一秒哭哭啼啼,后一秒就那样从容了,原来这根本就是两个人。 哦,不,是一个人一个契灵。 “也就是说,吕京寰同学真的已经被控制住了,哭哭啼啼的是他,而那个从容镇定的形象是契灵!”叶芸凝开口道。 “不错,猜对了。”吕京寰眼眶上还挂着眼泪,嘴角却咧起了笑意。 明显的反差给人一种浑身发冷的感觉。 “小姑娘,胆子挺大的,知道了我是控制人类的灵,还不慌吗?”【吕京寰】说道。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声音,换了一个语调,就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叶芸凝看着他,镇定道:“慌什么,这不是你主动告诉我的吗?” 要是没有吕京寰传音的那一句“我的契灵从来没有失控”,只凭叶芸凝对归宁系法术粗浅的了解,怕是几个月几年都反应不过来吕京寰神识世界的不对劲,自然就没有更之后的推理了。 “你主动告诉我,应该就不怕暴露,或者说,你就是来找我自爆的。”叶芸凝说。 “s级的归宁系契灵者,”【吕京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你的契灵也不一般吧。” “你是主攻系契灵者,额,契灵,单凭武力值,我打不过你的,这里荒无人烟,你要杀我不费多少事,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你拿不拿把刀架我脖子上,区别不大,我都是你的人质。”叶芸凝说道。 “而我掌握了有关你生死的秘密,你完全是有理由可以杀了我的,你对我的信任还没到生死相托的地步,能让我们双双活着走出去的,只有互相之间的把柄。” 叶芸凝笑了一下:“从这个角度来说,我没有隐瞒你的必要。” 旁人当灵是避之不及的异类,但叶芸凝却隐约知道点什么。 非我族类,未必为恶,偏见造成的流血太多太多了。 吕京寰盯着叶芸凝看,眼神一时说不出地复杂。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掌握谈话节奏的,却在吮吸之间,被叶芸凝抢走了主动权。 眼前女生的通透让【吕京寰】呼吸一滞,继而不受控制地感到了威胁,伴随着一股难掩的怒火,却又知她说得都对而无从反驳,一时无话。 叶芸凝伸手,一团粉红色的光芒出现在她的掌心,蹦蹦跳跳的小团子滚到了【吕京寰】的手心里。 契灵对同类的敏感度很高,刚接触到【吕京寰】的手心,小团子便迫不及待地开口了:“哇,好久没遇到这样高神识的同类了,你好呀,我叫小酒。” “小酒……酒心桃魅,你不觉得这个名字起得太随意了吗?” 小酒蹦跶了两下:“没有呀,我觉得很好听,又好记,多棒呀。” 叶芸凝开口:“他是和你和卡卡一样的‘二代灵’吗?” “不是哦,”小酒伸头,做了个闻一闻的动作,开口道,“他是一个高等的灵化体,虽然是普通灵化的产物,但是也衍生出了高等的神志——智慧,可是这个世界上最昂贵的奢侈品。” “吕同学,哦,不,龙之长歌同学,嗯……” “小酒、卡卡,按你们这个起名方法,我大概可以叫阿龙。”【吕京寰】笑着说道。 “那就阿龙吧,”叶芸凝一锤定音,“你应该能理解我藏下小酒的原因,毕竟‘二代灵’的存在,是对人类伦理学的巨大冲击,是无数的人类想要抹杀的存在。” 叶芸凝第一次听到“二代灵”这个词,是在灵能研究所的基础课培训上,彼时的小姑娘还没有契灵,还不知道这个让她背到头秃的名词解释未来会与她产生怎样的羁绊。 “灵一般是由灵能感染物体所造成的,被感染的物体几乎没有限制范围,从有生命的动植物到没有生命的器物,都有被灵化的可能,而比较特殊的,灵本身也可能孕育灵体,‘二代灵’指的就是由已经存在的灵‘繁育’出的存在,是的记住这个词,是名词解释的重点,灵的繁育,而不是复制,繁育出与母体有较大差别的灵才被称为‘二代灵’,如果是一模一样的存在,那只能是‘复制’。”研究院的老师在讲台上说着。 “但其实也就教了这一次,之后的课程编写,又把‘二代灵’从教材中删减去了,理由是样本太少,无法观察到确切结论,但是,实际上的情况却复杂太多了,阿龙,你作为一个灵,应该更能理解其中的微妙吧。” 如果灵也能孕育后代,那他们可以算一个种族吗? 可几乎所有的物体都可以被灵能感染,那人类抑制灵能的传播,又算是“杀生”吗? 高等神志的灵的存在就已经让很多人类感到胆寒了,如果灵同样可以繁殖的事情被广为人知,那这个世界的伦理观怕是又要倒换一通。 但有句话研究所倒也没说错,就是“二代灵”本身的样本确实太少了,少到几乎可以让人觉得是偶然变异形成的“类生殖现象”,几乎没什么代表性。 这大概也是这个秘密能被保存至今的原因。 “好了,这就是你想要的把柄互换,一旦小酒二代灵的身份被发现,我和他都会成为被泡在大玻璃缸里的研究物,你手上也有我的把柄了。”叶芸凝神态仍是轻松的。 她的轻松,却让活了几百年的阿龙不轻松了。 明明一切都如他所愿,叶芸凝也比他想象的更“坦诚”,可他就是没有那种公开了秘密之后舒心的感觉。 叶芸凝看上去这样的“坦诚”,又何尝不是更深层次的伪装? “以及,我能问一个已经看上去无关紧要了的问题吗?”叶芸凝说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故意把你是契灵控制了人类的实情告诉我? 阿龙怀着沉重的心情叹了一口气:“因为你是个聪明人,尽管现在看来,是有点太聪明了,聪明到我又有点后悔了。” 叶芸凝做老实乖巧无辜状。 “那你猜是什么原因呢?”阿龙说道。 “你既然都夸我聪明了,那我就聪明下去好了,”叶芸凝依旧是无辜状,语调却是胸有成竹的平稳,“因为你虽然能控制真正的吕京寰同学的身体,但不是彻彻底底的。” 两人谈话的那天没有月亮,也没什么星星,偏僻的地方没什么灯,也不知道这半空中能勉强照亮五指的光是哪里来的,两个人就在这样朦朦胧胧的光中说话。 “我大概也就两次见到了真正的吕京寰同学,他两次都在哭,都在为自己被契灵控制住的事情痛苦,他要是能争取到机会,一定会把实情说出来的,是吧?”叶芸凝说道,“在个人居住地还好隐藏一点,可在学校,稍有不注意就是灭顶之灾,一句话没说好你可就是死刑了,有人知晓,能帮你隐瞒秘密,自然是最好的。” 阿龙的眼神已是沉甸甸的,看着叶芸凝,发着幽幽的绿光。 “那我猜猜,你又是怎么盯上我的?是一个归宁系契灵者却妄想成为指挥官的可笑梦想让你意识到我的契灵绝对不一般吗?”叶芸凝笑着问道,“一个猜想可不至于让你冒这么大的险,你至少有90%以上的概率知道小酒的不一般,才敢跟我这样开口,是吧?” 在没有见过叶芸凝的情况下,知晓她的契灵的情况,排除各种干扰后最有可能的真相是——他是当年灵能泄露事件的参与者! “我和牧承影、林小璨这一届,选择契灵时,幸运也不幸摊上了幸存者基地成立以来最大的灵能泄露事故,放跑了许多关押的灵,闹出了极其严重的灵化事故,牧承影算是其中幸运之人,机缘巧合下获得了‘时光之轮’,林小璨被保护及时,也没受伤,但我……” 叶芸凝语气顿了顿:“活下来了,也没什么别的好说的了,但,你能知道我的弱点,知道小酒的存在,想必也是当年的‘逃犯灵’之一吧?” “我现在,真的很想杀了你,”阿龙闭了闭眼睛,“不是夸张用法。” 叶芸凝一笑:“我还能让你更想杀了我,就是‘契灵没失控’这个消息,你不仅告诉了我,还告诉了牧承影,他的契灵时光之轮,也有把柄在你手上吧?” 从阿龙上下颤抖着的手上能看出来,他是真的在很努力地控制自己不要一时失手冲动杀了叶芸凝。 “好了,抱歉,我大概也就能让你忌惮到这一步了,你要继续说时光之轮可能的把柄是什么,我可真就猜不出来了。”叶芸凝摊手道。 阿龙剧烈地喘息着,平复着心跳,半响才开口:“你,太敏锐了,敏锐得我都要忍不住怀疑,叶巧书是不是在你身上做了什么灵能人体试验。” “哦?灵能研究还有这么个分支呢,基地能让吗?”叶芸凝说道。 看着叶芸凝不冷不热的态度,阿龙勉强平静着:“我是否应该庆幸,我们还算是盟友。” “或许不用,毕竟能背刺你一刀的都是盟友。”叶芸凝说道。 “按我原本的打算,我是想支持你当班长的,可是现在,我改主意了,我还是不太想要个过于聪敏的领导者,我作为契灵,在归宁系的你面前,几乎毫无秘密,”阿龙捂住了胸口说道,“这次的班长选举,我会支持牧承影。” “本来也应该是这样。”叶芸凝也有所预料。 “我想自己应该可以离开了,”她说着站起了身,“但如果我能成为班长,我希望你能够全力地支持我,我的‘好队友’。” 她转身离开,阿龙用左手摁住右手,一直盯着叶芸凝的背影消失。 又一会儿,才有一滴属于吕京寰的眼泪,滑过了脸颊。 直到看不见人影,叶芸凝才摁下了手里录音的结束键。 第15章 约一场体术比赛 叶芸凝总感觉于寒头顶上长了根天线,哪里有什么信号,她总能在第一时间感知到,小如食堂的某某食物评分最高一定好吃替我们未来的班长打一份,大如学校里现有的几大队伍的人员情况和契灵存在;无用如这几大战队的人是如何评判两位班长候选人,有用如校园里三花猫的脾气比白猫的好,可以投喂。 为什么最后一条有用呢?因为林小璨同学就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在学校里投喂了白猫,又摸了一下对方,被挠了手背。 “呜,为什么那么可爱的猫猫却那么凶,它还挠我,我要不要到校医院打狂犬疫苗呀。”林小璨呜呜道。 只是班主任不给批假,曹彭兴的原话就是,说都是军校生,两厘米大的小口子就要请假跑一趟医务室,真是惯的他些毛病。 以至于林小璨那一整天都惶惶不可终日,紧张得不行,就觉得自己要得狂犬病死了。 “我觉得这倒没必要,”于寒安慰她,“班主任不给你批假,也就说明这不是大事,又不是是只小动物就携带狂犬病毒,学校里的猫,没必要紧张成这样。” 可林小璨还是紧张,于寒不得不在这两天繁忙的统计工作之外再帮她查一查狂犬病的传播机制,整理出了一份文档。 “我也觉得你没必要紧张成这样,你看于寒的资料上不是写了吗?狂犬病毒是通过体液传播的,也就是即使猫真的含有狂犬病毒,也要是咬了你,咬出血了,才能传播,被抓了传染患病的可能性极小,更何况我看那猫还挺正常的,不是有病的样子。”叶芸凝也安慰着看上去生无可恋的林小璨。 “而且你看,只有猫携带狂犬病,并在发病期才能传播病毒,但进入发病期的猫猫狗狗一般是活不过十日的,你就去看看那只猫,用这个‘十日观察法’,十天之后,它活着你就活着了,知道吗?”叶芸凝摸着她的头。 “呜,可是我还是害怕,万一我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呢,万一我就让猫给抓死了呢?” 于寒已经被她念叨得烦不胜烦:“哪有那么多万一,万一明天有个陨石坠落,正好把你砸死了呢?概率也是有的吧,成天瞎担心什么?” 施佩玲也在旁边补了一句:“这么怕死呀,这么怕死干嘛来军校呢?” “我才不是怕死,”林小璨嘴硬道,“以后真上了战场,死在战场上我当然没有问题,可我不能还没上战场就被一只小猫给挠死了呀,那多不好听。” “怕死就是怕死,哪有那么多借口,”吕京寰忽然走过来,“贪生怕死,是大忌呀,表现出贪生怕死,更是大忌,大小姐,你这表现要是在一线战场上,完全可以给你直接撤职,你信不信?” 林小璨刚要反驳,就见吕京寰转向了叶芸凝:“我是来帮牧承影传个话的,明天就是班长投票了,你们俩的体测成绩不相上下,在班里的支持程度到现在还是平分秋色,所以晚饭后,他想约你一场个人的体术决斗,意下如何?” 叶芸凝点点头:“可。” 吕京寰又转向于寒:“那于同学呢?你的赌局,可以直播这场比赛吗?” 于寒比了个“ok”的手势:“当然可以,这场直播还能帮我吸粉呢,不过我可以提前说一下,在目前是赌博投票的数据上,叶芸凝比牧承影高大约5%,你记得提醒他继续努力。” 只有5%吗?差距很小呀。 小到今晚一次体术比赛就可以拉开。 · 叶芸凝在更衣室整理配枪,枪栓一开一合,发出“咔嚓”的声音。 “最常见的蝴蝶枪吗?”于寒出现在门口,“太常见了,常见到我这个不怎么研究枪支的人,都知道这里面只能装六颗子弹,后坐力小,但杀伤力也不强,十米开外打不穿肉身。” “体术近战够用了。”叶芸凝说道。 叶芸凝又把契灵抑制的装置戴在手腕上,以确保等会场上不会在无意间用出契灵。 “同学们到现在其实也没有把你们两个了解全,指挥官和其他的任何职位都不一样,谁强谁弱的判断不是体测能下定论的,也更不是一场体术比赛能下定论的。”于寒说。 “可他们就是会以这样的方式筛选人,体术比赛要是真的输了,可就会被人打上‘差’的标签,明天的班长选举,可就悬了。”于寒继续道。 叶芸凝平静道:“这场体术比赛是你的安排吧?” 于寒一愣:“何以见得?” “吕京寰来通知我,你去通知牧承影,我们都不会拒绝,然后在赛场相见,以为是对方发起的挑战,是吗?”叶芸凝回头道。 于寒倚着门框,抱手一笑,只问:“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牧承影的个性,是会把事情拖到最后一刻,不得不面对结果的时候,他才会正视结果,体术比赛的输赢几乎相当于提前宣告结果,那不是他的风格。”叶芸凝说道。 “看来叶同学还真是镇定呀。”于寒的神色冷了下来。 · 叶芸凝站到了赛场的一侧,定了定心神。 牧承影站在另一侧,看上去不比她轻松。 比赛在于寒的宣传下变得很“知名”,现场来了不少人,都是来看两个人比赛的,整个场馆内几乎都坐满了,还有不少人站在楼梯道上,可又异常地安静。 人越多,压力也就越大,叶芸凝能感受到自己沉沉的心跳。 柴温茂和钟启文坐在人数少而且视野开阔的二楼,各自若有所思。 “你和冠军姐妹花的指挥位说过话,怎么样,支持叶芸凝?”钟启文开口问道。 “板上钉钉的事实何须提出异议?”柴温茂两手一摊,神情严肃,“我在思考,队内的指挥位争夺闹到全校,安排这一切的人,是怎么想的?” 在主持人喊下“开始”之后,两个人都没在第一时间动,只是脚步在原地轻点。 叶芸凝选择了先开枪,她的枪法远好过近战,能在静止靶和移动靶两个项目中都拿到全满分,可很明显,移动靶与真人的反应力是有所差别的。 牧承影一个错身闪开,并顺着错身的惯性一拐弯,朝叶芸凝冲了来。 叶芸凝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防御姿势,小臂竖直在胸前,脚下成弓步,但是脚下的力量不稳是大忌,即使抵挡姿势足够标准,但面对强力的冲击,她还是不得不往后退了三步。 这三步,她退到了赛场边缘。 牧承影在她分心脚上的时候握住了她拿枪的右手的手腕,反手就是一个过肩摔,叶芸凝想滚地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腕仍然被握住,整个人呈现一种很被动的姿势。 下一刻,叶芸凝右手一松,左手接住,左手拿枪对着牧承影的额头就去了,后者躲闪的空隙,叶芸凝迅速抽回了自己的右手,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与我所料不差,数据资料上显示,叶芸凝的体术胜率和牧承影差不多,但前者更擅长距离战,近乎完美的枪法是她最大的依仗,场上没有一颗子弹是被浪费的,而后者的基本功扎实很多,各项都能拿到九十分以上,虽然没什么顶尖优秀的优势,但也没什么破绽,和叶芸凝比起来,有肢体接触的近战会是他的优势。”于寒说道。 吕京寰一摊手:“都不怎么样,刚刚那个交锋,我要是叶芸凝,不会退后那么多步,我要是牧承影,也不会在最后一刻为躲避子弹而松手,这场比赛,早就该结束了。” “谁会傻到跟主攻系比体术呀?”林小璨在一旁摊手说道。 “那于同学觉得谁更有可能赢呢?”施佩玲发问。 于寒思考着,说:“取决于那六颗子弹,子弹射完前,是叶芸凝的优势,之后,就轮到牧承影法力了。” 牧承影的基础身法很扎实,空旷的赛场上,八米开外,叶芸凝的枪法再神也无法用蝴蝶枪给他造成什么伤害,她也随即意识到了这一点,收拢步伐,稳住重心,伺机靠近。 同时,不能把后背暴露给对方。 两个人彼此对视着,绕着赛场转开了圈圈。 转了大概75度,又是牧承影先发起了进攻,这次的目标相当明确,对准的就是叶芸凝拿枪的手,叶芸凝抬腿去挡,一个侧踢,在牧承影格挡的瞬间又收腿,没着力,而是落地翻滚定位到牧承影身后,距离仅有半米之遥,朝他背后开枪。 这一枪要是开准了,牧承影将会直接淘汰。 两人距离极近,牧承影是想转身都来不及的,更别提躲闪。 这一次,后者不及躲闪,叶芸凝扣响了枪,正要起立。 却见牧承影只是身形一晃,正中左心部位的子弹并没有射进去,而是短暂地冲击到对方,然后落在了地上。 “你的枪夹是空的?你上场配的是防弹衣?”叶芸凝迟疑一瞬。 对于一个体术比赛不带枪就不会打的人来说,用防弹衣去换枪确实有点难以想象,毕竟防弹衣也只能防护一次,在她眼里是相当鸡肋的。 尽管她并没有浪费太多时间,但这一瞬的错神也足够牧承影向前,拉住她的手,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先摁住了她的食指,把蝴蝶枪向天空一掰。 近距离比赛掰手腕。相当于纯力气比拼,叶芸凝完全挣脱不开。 “砰、砰、砰——” 连着三声响,三发子弹被尽数射向空中,叶芸凝手里的枪空了。 旁人关注的是场上输赢,柴温茂却是思索一下,声音好像不太对。 “芸凝姐姐……”林小璨紧张得什么都顾不得了,“这是,怎么办?” 于寒早有预料似的:“我说了,她的打法,容错率太低。” “是你是不是!”林小璨的怒火对准了于寒,“牧承影打体术比赛要么带枪要么带长剑,他没有不带武器而带防弹衣的习惯,是你提前指点的,赛前让他带防弹衣,才会让芸凝姐姐陷入劣势。” 于寒一摊手:“难得你这脑子竟然还能猜对一次,不错,是我提醒牧承影的。” “你为什么……”林小璨不由得怒火中烧,“芸凝姐姐是哪里得罪你了吗?” 于寒一摊手:“我说了,她的打法容错率太低,稍微有点差池,满盘皆输。” “可这本不是她真正的实力,她很厉害的,你不提醒牧承影的话,芸凝姐姐是可以赢的,是你用了场外的手段……”林小璨都被气得有点说不出话了。 “我用了什么场外的手段?”于寒无所谓道,“我是给她下毒了还是给牧承影兴奋剂了?只是一句简单的提醒而已,一切都在规则的合理范围之内,要是真的因为一句提醒,就能扭转两个人的实力,我也就没必要在这里读书了,校长我都当得吧?”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害她输,害她出丑。”林小璨还是气。 “我已经重复到第三遍了,林大小姐,她的容错率太低,一点差池,胜负逆转,她可以很聪明,得出最有效、最省力的路径,她的决策大多数时候也都没错,可如果她是我未来的领导者,我不喜欢把概率赌在一个‘大多数时候’上,她容错率很低的决策,不能由未来的一整个团队背锅。”于寒说。 林小璨气结,都快蹦起来了:“可你这是故意害她在全校面前出丑!” 于寒的指尖抵到了林小璨的嘴唇上,冷漠道:“我是故意的,又怎么样,她不是一个合适的领导者,从这里就能看出来了,她都没把握为自己的输赢负责,又怎么能撑起未来的团队?这一步把她筛下去,正好。” “这只是偶然的,是你从中作梗导致的,芸凝姐姐还是很优秀的!”林小璨都快原地喷火了。 “没什么是真正偶然的,偶然也只是必然的一种表达形式而已,”于寒继续道,“我未来的领导者不应该是一个把团队方向寄托在线性判断上的人,她的判断再准,一次失误,就可以酿成大祸。” 手里的枪空了,叶芸凝几乎无还手之力,被卡住双手的近战,她用尽全力的侧踢甚至撼动不了牧承影的底盘,让对方束缚住双手,生生摔在地上,手腕一卡,根本站不起来。 “……三、二、一” “好的,叶芸凝同学无法起立,我们今天的胜利者就是牧承影!” 全场起立,高喊起了“牧承影”的名字。 林小璨激动地说一句,于寒平淡地压一句,再看看眼前的场景,都快把孩子气哭了。 “好了,小迷妹,你可以无脑地支持你家芸凝姐姐的所有决定,但是我不行,我需要一个值得信赖的领导者,而不是一个聪明但毫不考虑后果的人。”于寒眼神复杂地开口说道。 “结果,出来了,就是这样。” 第16章 班长竞选的结局 林小璨追到了休息室,看到叶芸凝撑着头,半靠在椅子上。 她不敢贸然开口,只是在旁边站着,算是陪陪芸凝姐姐。 “这一切,都是于寒那个王八蛋的所设计的,芸凝姐姐,你不要太……伤心。”林小璨勉强开口,却发现语言这样地苍白无力。 “其他人怎么说?”叶芸凝的语气是滞涩的。 “无论别人怎么看,我永远无条件支持你。”林小璨接话道。 “是吗?那这样看来,情况不乐观呀,吕京寰一票你一票,剩下的s级,施佩玲,是支持牧承影的,对吗?”叶芸凝说道。 “她就是个目光短浅的家伙,”林小璨骂道,“看着谁赢了她就支持谁,完全没有立场的!” 叶芸凝撑起头:“别这么说,小璨,你们未来会是队友。” 她没哭,只是显得有些累。 林小璨胸口一酸,那种想哭的冲动又冒出来了,然后就控制不住了。 “可是,芸凝姐姐,怎么办呀,你输了,你是一直想当指挥官的,你是想当指挥官的,你也能成为优秀的指挥官的,可,可现在,可,可你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输了,怎么办呀?” 叶芸凝有些无奈,只感觉更心累了:“输的是我吧,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有多么想当一个指挥官,你为此不惜离家出走,不惜背弃基地的安排,和叶阿姨闹掰了,你那么努力地训练,不想被冠以‘归宁系’的弱者的头衔,你比任何人都努力,比任何人都拼命,也比任何人都优秀,你那么努力地准备,可,可什么造化弄人,偏偏是折在了这一步!”林小璨在叶芸凝的安稳下哭得更凶了,“我不甘心,我都好不甘心呀!呜呜——” 看着林小璨稀里哗啦地流眼泪,叶芸凝说不出话来,却感觉到心口好受了一点,好像林小璨是替自己流出了眼泪。 叶芸凝抱了抱她,缓缓道:“已经过去了,我输了,但已经过去了。” “于寒给我的教训,真的是惨烈,给我的提醒,也确实是深刻呢。” · 赛前,更衣室。 “看来叶同学还真是镇定呀。”于寒的神色冷了下来。 叶芸凝一笑:“感谢你的承认,让我知道,这场比赛的胜负决定不了什么。” 于寒一挑眉:“什么叫影响不了什么?” “你把外面的赌局炒得沸沸扬扬,让全校都关注到这件事情,其实也不起什么作用,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班里同学的手上,不是吗?”叶芸凝说道,“全校的舆论可以是东一阵风,西一阵雨的,无法控制,但二十几个人的选择,你还是可以左右的,对吗?” 叶芸凝整理好了枪,又在于寒的注视下,拿出了弹夹,卸掉了三颗子弹。 “尤其是,于寒同学对情报的把握神乎其神,对赌局的控制也间接证明了你的能力,在我们以彼此为对手竞争的时候,你已经不知不觉地收拢起了人心,比起我或者牧承影,同学们其实更信任你,是吗?”叶芸凝说道。 于寒的神情彻底冷了下来:“哦,所以呢?” 叶芸凝将蝴蝶枪里卸出来的三颗子弹交给了于寒,轻声道:“帮我保管好,然后好好看着,我的表演。” “什么……”于寒哑声了。 叶芸凝平和着:“我希望能争取到你——心服口服的支持。” · 林小璨依然在哭,哭得那么伤心,哭得叶芸凝都不忍心打扰她,只能更用力地抱住她,看她把头埋在自己肩膀上,一下一下地抽泣。 而她自己,在背过身的时候,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 叶芸凝的心思少有此时的平和安宁,她感谢林小璨的支持,也感谢于寒的安排。 与新队友的 “好,匿名投票结束,现在开始唱票,吕京寰同学来念,林小璨同学监督,于寒同学负责画正字记录。” “叶芸凝。” “叶芸凝。” “叶芸凝。” “牧承影。” “叶芸凝。” “…………” 吕京寰一路念着,念到自己都难以置信了,越念,声音越迟疑。 比他更直接地表现出吃惊的是林小璨,作为监督员,她相当不专业地笑出了声。 曹彭兴回过头横了她一眼,林小璨才勉强憋住不出声,但嘴角上扬的弧度仍在,之后就一直没下来。 同样不平静的是牧承影,他几乎不可置信地看着吕京寰的方向,而后想到什么,眼神又移向正面对着黑板计数的于寒。 施佩玲在下面抿了抿嘴唇,忽然想明白了什么,笑了一下。 “果然,这是于寒能干出来的事情。”施佩玲摇了摇头。 “可这不对劲吧!”最后一个名字结束,牧承影再也忍不住了,“为什么会是她为什么班里那么多同学都投了她,为什么?” 全班26个同学,排除掉叶芸凝和牧承影本人共二十四票,黑板上叶芸凝的名字后面有四个“正”字。 二十个同学投了她。 “为什么,”牧承影看向叶芸凝,“昨天的体术比赛明明是我赢了。” 叶芸凝缓缓开口:“你到现在都还什么都没意识到吗?” “什么……” “你拿着我的手,连开三枪的时候,没感受到枪有什么不对劲吗?”叶芸凝问道。 于寒统计完人名,走下讲台,抬手拿出了三颗子弹:“小礼物,送给牧承影同学作为纪念了。” “枪,子弹,后坐力!昨天那把枪的后坐力太小了。”牧承影恍然明白了什么,但一时还不想接受,“可蝴蝶枪的后坐力本就很小的。” “事实上,那是个挺大的破绽的,”施佩玲开口,“后来,柴温茂学长找到我,跟我说了一声,他听出来那枪声不对劲,还问我是不是新的军械研发,后坐力更轻的子弹,原来是空丹吗?枪里一直就只有三颗子弹?” “所以,一切都在你的计算之中?”牧承影看向叶芸凝。 后者一摊手:“不算是,你用的防弹背心是我真没想到的,我只是觉得单靠体术比赛,我其实赢不了你,于寒却一定要我们比一场,不太符合她一贯严谨的作风,觉得可疑而已,任何一个疑点,背后都有可能藏着大秘密。” 这话真是说到于寒心坎上了,后者起身,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认可你了,我的班长,我未来的队长。” 牧承影还想说些什么,只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他的神情一点点崩溃,有些撑不住地失态,气息不稳地喘息着。 林小璨已经在旁边笑成了咧嘴的王八,快喘不过气来了,此刻也蹦上讲台,高兴地大喊道:“班长,我的班长,我们的指挥官!” 于寒站到讲台下,朗声道:“班长好,以后请多指教!” 她身后的1班同学跟着她喊:“班长好,以后请多指教。” 看到眼前这一幕,牧承影忍不住,咬着下嘴唇,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教室。 “我去安慰一下他。”吕京寰说道。 叶芸凝却伸手拦住了他:“等会儿,我和你一起去,我们未来会是队友,有些事,还是要说开一点才好,不是吗?” “于寒,我希望你能作为副班长,帮助我管理好班级。”叶芸凝说道。 “愿不辱命。”于寒道。 “整理一下你的训练计划和分组打算,班里至少要出两支能上赛场的五人小队,你有打算了吧?”叶芸凝说道。 于寒点头:“我知道。” “先组织集训,林小璨和施佩玲辅助她维持秩序,我和吕京寰同学去看看牧承影。” 几人点头,曹彭兴也同意了叶芸凝的安排。 “喂,叶班长,这怎么劳动你大驾,要单独走这一趟。”吕京寰开口道。 “阿龙,你主动要去找牧承影,是要把他劝回来吗?”叶芸凝反问。 “作为一个合格的同学,是的,我会努力去把他劝回来的。” 叶芸凝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劝不回来就拿上把柄威逼利诱,是吗?” “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叶班长。”吕京寰说道。 叶芸凝加快了步伐:“或许你可以理解为,我对你手上有什么时光之轮的把柄,同样感兴趣。” 牧承影在楼顶的天台躲着,这里的风很大。 “叶班长是来劝我的吗?我还真是感动,待会儿的剧情大概就是你说两句安慰我的话,说什么以后一起走一类的话,我就感动到不行,然后跟你回去了,是这个意思吗?”牧承影的声音有点哑,流露出一种颓废的感觉。 “那真是老套到有点可笑的剧情,安慰与同情,其实是最廉价不过的东西了,尤其是胜利者对于失败者的怜悯与同情,对吗?”叶芸凝说道。 “所以,我是来威胁你回去的。” “哦,怎么个威胁法儿?我不跟你回去,你就让我退学,还是其他怎么样?”牧承影眺望远方,吹吹风。 “嗯,好像也确实威胁不了,如果你要争的是别的位置,没准去个别的队伍还有人要你,可你要争的是指挥位,便不容易被其他队伍所接受了。”叶芸凝说道。 “所以不用我强求,你也是会回去的,大不了不加入我们在班里再选几个同学组成你自己的队伍,也是一个方法,不是吗?”叶芸凝出主意道。 “哼,怎么,我就连静静都不行了,就非要强颜欢笑,跟叶班长说一声‘恭喜’?”牧承影冷嘲道。 叶芸凝的口舌一向是遇强则强的,遇上不愿意跟她好好说话,她也就自动切换到不会好好说话的模式了。 “我只是来提醒你,脾气收着点,到学校里来,没人是你的老妈子,班里这么多人,我也不是非你不可,以后组队训练,你要敢给我耍小性子搞怪,我不介意用一个a级的同学把你换下去。”叶芸凝不客气地说道。 “你会把我换下去?”牧承影的语气不由得弱势下来。 “是的,虽然我们班是有五个s级,但契灵的配置却并不合理,你是控制系,施佩玲是辅助系,林小璨专长速度,而我也偏向防御控场,整支队伍就吕京寰同学一个强输出,实在是头重脚轻了。”叶芸凝说道。 牧承影听她认真分析的语气,反应过来叶芸凝是真的想过换下自己,登时就认真起来了。 “我和林小璨搭档的时候,她的速度专长都让我当输出用,通过高速和惯性达到强力的攻击,后来我与施佩玲交手过一次,她的契灵大概只能帮她化型一些武器,真要和人对着打,考的还是个人的战斗素养,你,更不用说,契灵在输出上能给出的战力还不如施佩玲,如果一定要筛下去一个人的话,我有理由选择你。”叶芸凝说道。 牧承影心一梗,差点就把“我当上班长可没打算把你筛下去”说出口。 “所以,其实我挺希望牧同学能‘坚持初心’的,坚持自己作为一个指挥官的梦想,找班里的其他同学组成第二小队,让我们再吸收一位优秀的输出型契灵者,平衡战队实力。”叶芸凝继续说道。 牧承影呼吸一滞,他真没想到叶芸凝竟然这样有理有据地想要放弃他! “不,叶同学,不,那个,班长,我觉得你其实可以再考虑考虑,我的战斗素养还是合格的,你别放弃我。”牧承影几乎是捂着心口,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确定以后能服从安排听指挥,不搞你这些乱七八糟的小脾气?”叶芸凝说道。 牧承影心里可真是憋屈呀,只感觉一口血卡在喉咙里,可是他能不答应吗?他不答应,那班里最强的队伍就要不要他了呀。 “行,服从安排听指挥。”他咬着后槽牙开口道。 第17章 时光之轮的特别之处 叶芸凝一摊手:“这不就是了,还要我抱抱你给安慰,鼓励鼓励,然后说我们以后一起努力?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算是知根知底,用不着来那一套虚的,对吧?” 看她这胸有成竹的态度,牧承影只恨自己曾经交友不慎,哪只眼睛觉得叶芸凝温温柔柔好说话了? “作为一个归宁系的人,你为什么一定要上一线战场呢?”牧承影忍不住发出质问,“你就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地待在后方当个淑女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和我们抢位置?” “因为这是我的梦想。”叶芸凝说道。 “可归宁系的女性不适合战场,”牧承影说道,“可别到时候连最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没有。” “这就不劳牧同学费心了,刚刚说了,你要做的,就是服从命令听指挥。”叶芸凝说道。 “行,我算你厉害,你厉害,行了吧?指挥官大人。”牧承影叹气,他心中仍有不服气。 “好,那我作为你的指挥的第一个命令,让我看看你的契灵。”叶芸凝说道。 刚刚还一脸无奈的牧承影在叶芸凝这个命令中正色起来,随即又意识到自己太过严肃,想装着放松一下,又觉得太过刻意。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叶芸凝故意问道。 作为队长,要求队员展示契灵,是了解彼此的方式,更何况叶芸凝还是归宁系的契灵者,牧承影本没有理由拒绝。 刚说完“服从命令听指挥”,这要是啪啪打脸,叶芸凝直接就把他从队伍里削下去了,他无奈,只能一指旁边的吕京寰:“我想要一个安静些的地方观察契灵,让吕同学回去训练吧。” 叶芸凝背过身,给吕京寰打手势,手指绕了个圈,示意他先假装离开,回头再绕回来。 “你的契灵,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叶芸凝心中有了猜想,“也是,毕竟是曾经在灵能研究所被看管着的古老契灵,有什么特别之处也是正常的,只是我作为队长必须要了解一下,希望你不要介意。” 牧承影拿出那只怀表,暗金色的表身能看出几分划痕,却不掩饰其背后的古朴与厚重。 细看其表面,几乎有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人不禁想把这块小怀表捧起来。 “据说这表在被灵化之前就是个小古董,未必值多少钱,却也很有些年头,后来灵化,也是个实沉的性子,基本不说话、不惹事,要不是灵能检测装置跳动,光看外表,一般人还真难判断这是否是一只灵化的怀表。”牧承影说道。 “越解释越可疑呀,还要特地支开吕京寰,是你这契灵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吗?”叶芸凝用怀疑的目光看向他。 叶芸凝自己对归宁系应该学的知识涉猎不深,她并不指望自己在牧承影有意隐瞒的情况下,在他的识海里转一圈能看出点什么特别的东西,最好还是让他自己主动坦白。 牧承影有点迟疑,半响闭了闭眼睛,下定决心似的说:“那你必须答应,帮我保密。” 叶芸凝对吕京寰是契灵控制人类的事情都保密了,自然也不差牧承影这一个,她神情坚定地点点头:“我同意。” “以及,以后如果有归宁系的人来做什么例行检查一类的,你要帮我掩饰。”牧承影继续说道。 “作为你的队长,我尽力。”叶芸凝回答。 我的队长本身就有灵能探测的能力,叶芸凝很可以以此为借口,把旁人都挡回去。 明确这一点,刚刚还嚷嚷着“归宁系不该出面一线”的牧承影瞬间无话了,他知道自己还真得拜托着点这位归宁系的队长。 “我的契灵,会说话,他有自己的意识。”牧承影说道。 “有自己的意识?详细说说。”叶芸凝道。 “就是,时光之轮时不时地会冒出几句话,就像人随口的点评那样,但随后又会归为沉寂,就好像没那个声音一样,我一开始听到还以为是谁在我耳边说些什么,但后来才意识到,是我的契灵发出的声音。”牧承影说道。 “只是发出声音吗?和你有没有什么交谈?”叶芸凝问道。 牧承影摇摇头:“我没有和他对话过,但我感觉,如果他想的话,他是可以和我交流的,只是他不愿意理睬我,所以才默不作声。” “只是时不时冒出来几句话,他没有要控制你的意思吧?”叶芸凝担忧道。 牧承影被她这话一惊,连连摆手:“没有没有,这绝对没有,契灵就是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开口,我自己还是个正常人的,绝对没有被契灵控制什么的事情。” 那情况可真比吕京寰同学好太多了。 见叶芸凝沉默着,牧承影还在解释:“其实从我刚得到这个契灵开始,时光之轮就有这么个现象在,时不时就开口说句话,但大多数时候都无伤大雅,我这么多年一直接受体检,也没人查出来有什么不对劲,应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吧。” 叶芸凝点点头:“那你这么多年,一直没打听一下是为什么吗?” “可是,其实,就是,也没什么事吧,”牧承影语气有点迟疑,“没出什么大事,也没有干扰过我的活动,只是时不时地冒出来几句话,比如在我入学帮了林小璨的时候他嘲了我一句‘多管闲事’,在昨天晚上我赢了的时候又说了一句‘别高兴的太早’,大概也就这样。” 对牧承影来说,只要事不找上门,那能拖就拖,反正也就是契灵时不时会不受他控制地多说句话,一般也不会影响些什么。 尽管他是确实在意的——所以他告诉了叶芸凝。 “这样啊……”叶芸凝点点头。 牧承影有点紧张起来:“你可答应过我要给我保密的。” 叶芸凝开口道:“我一向说话算话,不过你这个情况确实特殊,回头我帮你查查?” 牧承影看着她:“你觉得我自己没查吗?我还特地去翻了《契灵失控案例》,里面大多是控制甚至‘夺舍’,就没找到和我这样奇怪的只是说话的。” “大概是你的契灵性子是真沉稳吧,”叶芸凝真心实意道,“那你可真是比那些被契灵夺舍的人幸运。” · 想是阿龙作为一个契灵,没领会叶芸凝让他绕一圈再回来的意思,直接就走了,去帮着处理一些军训上的事情。 其实就往常来说,哪怕是1班,军训期间都是要卡章程来的,可这一届着实有点特殊了,有三个孩子在未入学前拿到了七校联赛的冠军,还出了于寒和叶芸凝这样有主意的,一切给安排得井井有条,倒是让曹彭兴这个当老师的插不上手了。 看着叶芸凝把牧承影平平安安地带回来了,于寒指挥同学们做事也像模像样的,考虑到这孩子好歹是挺靠谱的,曹彭兴也就大概放心了。 “班长回来了,正好,我还要宣布一个好消息。”于寒喜气洋洋地招呼着大家,“之前的赌局我们赚翻了,刚开学就攒了一大笔班费,正好可以凑今天班里团建,晚上大家一起出去吃顿好的呀!” 哦,是叶芸凝和牧承影选班长的那场赌局,体术比赛上牧承影赢了叶芸凝,那天晚上,投牧承影的同学翻了一番,考虑到赔率的实时波动可能被有心人从侧面反推出目前的支持率,于寒将两个人的赔率定了一个恒定的数值。 牧承影胜利,众人都以为他会是班长,一窝蜂地跟投,这正好给了于寒割韭菜的机会,投牧承影的人多,最后赢的却是叶芸凝。 庄家赢麻了。 “叶班长,今天,你就是我们班的财神爷!”于寒微笑着说道。 叶芸凝给于寒竖了个大拇指:“你这经商头脑绝了。” “牧同学,晚上回宿舍的时候记得躲着点,别让输大发了人给蹲点打了。”于寒转头,又“好心”提醒道。 牧承影很想骂人,又生生憋住了,抬手给于寒比了个中指。 “行,那最初一笔的班费有了,征集一下大家的意见,我们开学训练之前可以来一场热闹的团建,团建大家想去哪玩,踊跃提意见呀。”于寒招呼开了班里同学。 大家的意见确实很踊跃。 “去吃顿好的,包个大厅,还可以唱歌的那种。” “去玩密室逃脱!最恐怖版的。” “去玩刺激的高空游戏怎么样,来个蹦极。” “给他来个不带绳的蹦极。” 东米诺凑到叶芸凝身边:“班长,我想加入你们的队伍,可以吗?” 班里五个s级,正好可以出团赛队伍,但一支队伍,不可能没有替补,东米诺的志向是“宁当鸡头不当凤尾”,他就想加入班级里最强的队伍。 “替补筛选的话,需要考虑队伍配置,”叶芸凝思考了一下,“你一等,我回去出个章程……” “我这儿有准备,”于寒闻言举手,把记录团建意见的笔给旁人让他们写,自己走到了叶芸凝身边,“队伍队友安排和替补选拔吗?我早料到了这一步,来,在这儿记个名字,写明白了你的姓名和契灵,后期我会根据主团队需要进行选拔。” 东米诺拖着赵洪文,让他一起写着。 叶芸凝看着,点头笑了——于寒,会是个好帮手。 第18章 真实事件改编的密室逃脱游戏 “啊啊啊!有鬼呀,鬼呀!啊——” “镇定,镇定,于同学,这些都是假的、假的。” “有鬼,鬼,刚刚好像有什么从后面飘过去了,啊!他又冒出来了。” “人于寒一个女孩子怕鬼也就是了,牧承影同学,你一个男孩子啊,怕什么鬼。” “我后边是不是有个阿飘,刚刚是不是有东西从我身后飘过去了!” 离牧承影最近的吕京寰只感觉自己的动作一卡一卡的,也不知道牧承影在这个过程中误用了几次时光之轮。 最终团建商量出来的结果是先组小队,去玩密室逃脱,之后再定个大包间,可以唱k的那种,一起热闹热闹。 一班人来到了密室逃脱的场馆内,同学们又不约而同地将店长推荐的那个最恐怖最难玩的那个游戏推给了班长一行人。 但谁知道这六个人里,竟然有两个怕鬼呢,还是怕到吓死的那个水平。 牧承影的语气都在颤抖:“合着九岁的时候被一大群灵追得惊心动魄、跑来跑去跑不掉的人不是你,我,我,我,最怕阿飘了,飘,飘,是不是又有什么东西飘过去?” “我,救命呀,谁说要来玩恐怖版的,吓死人了!”于寒眼镜都歪了,半挂在鼻梁上,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林小璨平时也是怕鬼的,看个鬼片之后都不敢自己睡觉,但此刻她看着于寒被吓成这样,心里的幸灾乐祸远高于害怕,立志要报了于寒坑她芸凝姐姐的仇,把原先十分恐怖的场景给于寒吓到十二分。 叶芸凝此刻只庆幸,这两位的契灵都不是什么攻击性的,不至于在已是恐惧之下闹出什么损失。 “这只骷髅头,刚刚应该是摆在这里的吧。”叶芸凝转头商量。 “是不是有点歪,应该这样转一下。”施佩玲在骷髅头上比划着。 吕京寰很想跟着解密,就拖着牧承影往前边凑。 至于林小璨,她已经在专职吓于寒,别的什么都顾不上了。 这边三个有心解密,那边几个一通乱叫,叶芸凝让人吵得耳朵不得安宁,不得不一回头,吼道:“一个两个的都给我闭嘴,帮不上忙也别在这里添乱!” 队长的生气似乎比鬼还可怕,一个两个登时不敢乱叫了。 一会儿,寂静中又传来“叮咛”一声,于寒吓哭了。 事实证明,人类的悲喜确实不相通,叶芸凝烦了,于寒吓哭了,林小璨在一边笑了。 “来玩密室逃脱真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于寒边哭边怪,“都怪我没有提前获取资料做出有效分析,没有前期资料收集的决定真的是很危险的!” “正好,你就当练练胆子了。”林小璨拍了拍她的后背,力气之大,拍得于寒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又当是鬼怪,“啊”地叫了出来。 林小璨在旁边憋不住地笑。 于寒被吓得大脑迟钝不少,但在林小璨这一笑的提醒下,也迟迟反应过来了,这一路,就是林小璨在吓唬自己呢! 随后狠狠地一个眼刀就飞过去了。 此刻的环境下,林小璨有恃无恐,双手举起,远离了于寒一步,碰巧此时叶芸凝几人摆正了骷髅头,触发了机关,屋顶的中央垂下来一个什么东西,于寒刚刚那记眼刀立马就怂了,凑近两步,还是抱住了林小璨的胳膊。 “这个账出去再跟你算。”于寒咬牙切齿道。 尽管她的牙还在打颤,不太咬得住。 “不仅要放对骷髅头,还要找好骨头架子,肱骨是哪一根?”叶芸凝几人依旧在摆弄着。 这场景虽然是可怕的,但总是还以骨骼和人体器官什么的为主,没有牧承影最害怕的阿飘,吕京寰对解密实在感兴趣,抛下他,加入了几人破解的队伍。 场面终于是安静了一时。 只是这边密室逃脱可能隔音不太好,他们这边儿安静了,隔壁的尖叫声就传来了,想是第二恐怖的游戏也轻松不到哪里去,那边的尖叫合唱听着有五个声部。 军校优等生出来玩密室逃脱被吓到尖叫,也真是很有意思了。 过了这一个黑漆漆的空间,推开了一扇门,来到了一个蓝色医院似的场所,周遭都散发着幽蓝的光,叶芸凝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我们这个游戏是不是叫‘血色灵能研究所’来着,当时玩得时候,还觉得和咱们挺匹配的呢。” “是的,还是于寒副班长选的呢。”林小璨提醒道。 于寒含泪道:“是人老板向我极力推荐,说这个密室绝对好玩、绝对吓人,玩了不亏,但是现在,我后悔了。” 第二个场景好一些,总归不是黑漆漆的,也没有忽然冒出来的鬼怪之物,于寒也是非攻击性契灵的女性,早年在灵能研究所学习过,眼下好歹是能镇定下来了,还煞有介事地评论道:“真正的灵能研究所是没这么多大型营养缸的,灵能的储存大都采用不透明的密封容器,小型的灵化物质会倾向于半真空保存,而不是营养液。” 叶芸凝动了动嘴唇,没反驳她,却在心里补了一句“其实是有的”。 用来装人,身患疾病用于研究、或者被恶灵控制的活生生的人。 终于镇定下来了,于寒凑过来问:“刚刚解密到哪一步了?” 几个人继续玩着游戏。 叶芸凝大概扫了一圈场景,似乎看出什么,往旁边一站,不想打扰他们解密的兴致。 灵能研究所,还真是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叶芸凝的资助人叶巧书就是归宁系的,按照基地安排,顺着众人的期望和目光走上了医学之路,后来走到了科研。 s级天赋的孩子从小就会接受统一的教育和培养,大多数会从军,归宁系、医疗系这些小部分会走上灵能科研的道路。 刚听于寒说她在灵能研究所上过课,叶芸凝明白,她的契灵几乎没有攻击性,却有较高的智力加成,想是早年间,也被安排过走科研的道路。 叶芸凝是当年灵能泄露事故的亲身经历者,而且经历得,比大多数人都要深刻。 毕竟,牧承影那样的学生是来灵能研究所“领取”契灵的,而叶芸凝那时是灵能研究所的实习生,常年在那高楼上待着,属于“内部工作人员”。 感谢叶老师把自己带在身边的日子,归宁系的课叶芸凝常听得半生不熟,对灵能研究所的了解还是比旁人多些的,这个密室布置得有七分仿真,不仿真的地方主要是这幽蓝色的光和一些浸泡着的人的脏器器官装饰。 ——旧灵能研究所对标的是基地内外的灵能防护工程建设,而不是人体医学解剖研究。 ——新灵能研究所连接基地内医院,研究方向也多集中于整个人,也少有肢解开切片观察的。 不被吓到吱哇乱叫的于寒智力惊人,再加上点对真实的灵能研究所的了解,她也很快破解了谜团,开了下一扇门。 刚开门,就有一股白气扑面而来,带着凉飕飕的感觉。 原本还镇定的牧承影一嗓子嗷嚎出来了。 “这应该只是干冰汽化的效果。”施佩玲去扶他。 “可是为什么这里有阿飘?”牧承影哀嚎道。 “不是阿飘,是灵能纪年162年,灵能研究所发生重大灵能泄露事故,导致研究所建筑总体灵化严重,许多被灵化的密封箱破损,继而导致了被密封的灵逃窜,发生暴乱,引起了重大恐慌和安全事故……”于寒念出了背景设计。 “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呀,”林小璨配合着笑了一下,“那还真挺仿真的。” 就是五年前的那起泄露事故,牧承影在其中阴差阳错地获得了自己的契灵。 于寒去拉他:“来呀,亲身经历者,这是你擅长的领域。” 牧承影的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行不行,我不行,我唯一的印象就是自己被一群灵追着到处乱跑,整个世界都在扭曲坍塌,大地都在震颤,似乎还有火焰的燃烧,光顾着害怕去了,一直到我躲进了地下室,其他的什么都没看见。” 眼前的场景是自然光,但在情景介绍下,却显得比刚才幽蓝色的空间更可怖。 ——这是重建之前的灵能研究所。 发生了那样可怕的灵能泄露事件,整栋建筑几乎被灵化,研究所也本身被弃置封锁了,幸好那建筑原本就是在偏僻地区所建,最近的村庄也在百里之外,后期倒也好处理些,却还是把方圆五百里的人都拆迁离开了。 现在的灵能研究所地处闹市,还兼顾着一些灵能病例处理的医院工作,不再兼顾有灵能储存的工作了,现在捕获的灵能,也重新规划了一片新的偏僻地区保存。 于寒学习的地方当然指的是后者。 “灵能研究所的泄露事故导致恶灵释放无数,燃起熊熊大火,因其当天为孩子选契灵之日,许多来选择契灵的儿童被困其中,联盟政府第一时间派出专业团队进行清剿,却无奈其数量过多,导致第一批清剿人员共13人——全军覆没。”于寒声音哑了下去。 后面还有一行字,于寒缓缓地读出来——“清剿队长:叶凌坤。” 真实事件改编的灾祸,永远比任何悲剧,都触目惊心。 叶芸凝咬紧了下嘴唇,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眼中攀上的红血丝,却是怎么也掩藏不住了。 第19章 五年前的灵能泄露事故 于寒读出来了这个名字,围在她身边的几人也都能看见。 叶芸凝眼眶发红的神情太明显了。 几人的眼神不由得往她身上一跳。 班长从上个空间开始,状态就不太对。 林小璨张了张嘴,在这里,数她跟叶芸凝最熟,她隐约知道点什么,但一时不敢开口。 “我看班长是不是有点不舒服呀?”施佩玲拍了拍手,开口道,“要不我们去歇一会儿?等会儿大家出来了,一起去吃东西!” 于寒捂着胸口,跟着点头:“我看行,牧承影同学也有点不舒服吧,咱今天是出来玩的,不舒服咱就不玩了,走吧。” 叶芸凝摆摆手,很用力地摸了一把眼睛:“没事的,我还好,玩到一半就放弃,多可惜。” 她的手搭上了牧承影的肩膀,轻声开口:“既然是心魔,那就更要重视,躲避从来不是解决方法,直面问题才能解决问题。” 叶芸凝招呼几人:“继续吧,我看着,这根据真实事件,能改编出个怎样的游戏。” 她就那么抱手站在一边,气场严肃,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周围的环境,颇有种上级领导来视察的既视感,眼神里明晃晃的就是“我看看这游戏能给我胡诌出来什么”。 班长如此表态,几人都感觉到了背后一凉,连叫得最大声的牧承影都顾不得继续害怕了,投入了200%精力用于解密,比上课还专心。 “这是个游戏,这只是个游戏,”于寒有点胆战心惊,在继续探索前一再声明,“这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游戏到底不可能和真实事件完全相符,这本来的一场意外,非要我们探索什么灵能泄露的原因,这不是在这儿扯淡吗?” 林小璨难得和于寒站到了同一战线,附和道:“就是,这什么破游戏,乱改事实,一会儿就去投诉他。” 这几人高度紧张,叶芸凝眯了眯眼,眼神垂了下来。 灵能研究所出事故的那天,她记得那天是晴天,自己被勉强救出来的时候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 女孩往日看夕阳,都只能双手撑在灵能研究所高楼的窗台上,那天,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全脚实落地踏在地面上,仰望天际。 很美,真的很美,叶芸凝被人激动地一把抱在怀里时,她的眼睛还怔愣地盯着天边。 解密游戏上,智商在线并紧张加持的于寒,效率是相当高的,这时候已经从五个编凑的嫌疑人中开始推理行踪路线和作案动机了。 “我觉得1号可疑,他是最后一个接触控制装置的。”吕京寰插话。 “拜托,异能泄露又不是启动装置被打开,而是储存罐的罐体受到破坏,跟控制装置有什么关系?”林小璨反驳道。 “是,以这样解密游戏的一贯套路,每个人都会有那么点嫌疑,每个人又都会有那么点可以排除嫌疑的原因,必须搜寻更关键的线索才行。”施佩玲说道。 于寒敲了敲眼镜,开始了记录:1号实习研究员,最后一个接触控制装置,但泄露发生时与2号在一起,有较为清晰的不在场证明。 2号巡视者,主管灵能储存的检查工作,今天轮班,上午两趟巡视均在巡视册上标注“一切正常”,案发时正与1号在一起。 3号清洁工,年纪较大,行动不便,且为力气较小的普通人,没有契灵,是案发时唯一一个在储存罐旁的人,但手中没有能够凿开储存罐的利器。 4号男生,九岁,为来选择契灵的孩子之一,之前走错过一次路,转悠到了储存罐旁边,但随即被带队老师找回,案发时原与其他同学走在一起,后产生混乱走丢。 5号研究组组长,负责的课题正好与灵能感染有关,近期一段时间都有与灵能接触,并多次因课题研究而取走少量灵能,一切审批流程均合规,案发时在自己办公室。 “这里,爆破装置,”牧承影找到了线索,“这里说储存罐周边有火药残留的痕迹,储存罐疑似爆炸爆破,引起泄露事故。” “储存罐使用的是统计学概率上灵化率最低的秘银做成,这种材质不易灵化,而且本身很坚固,可不是一般的火药能炸开的。”施佩玲说道。 “是,但是秘银也是一种材料,是材料就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特性,秘银防火防电防高温,延展性很好,不易碎且易变形,总之是破坏难度不低。”于寒说道。 “至少要有吨级的强力撞击才能暴力破坏,非人之力所能完成,绝对是要借助工具的。”吕京寰也加入进来。 “强力,撞击,有谁和这样的字眼有关系吗?”林小璨疑惑道。 “最起码能说明,这个人很了解灵能储存和秘银。”叶芸凝开口道。 “了解,研究员、巡视者和组长都可以说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都可以是了解了。”施佩玲思考道。 “清洁工也未必就一无所知吧,每天在这边扫地拖地,能了解到点什么也是正常的,这嫌疑不好排除掉。”吕京寰说道。 他一手揽过牧承影的肩膀:“现在最排除了嫌疑的4号男孩,你有什么想法吗?” 牧承影这时候也不恐惧了,把吕京寰的手扒拉下去:“我以前的学习重点又不在这方面,确实是今天刚知道秘银可以通过剧烈的撞击导致变形的,可以了吗?” “也就是得有机械装置的作用才行,设置机制,远程控制……”于寒思考道。 “但是这样说的话,嫌疑人没减少,反而是增多了,犯罪者可以通过遥控器远程控制,1号和2号互相之间的不在场证明就不作数了。”施佩玲说道。 “那在现场的3号也就可以排除嫌疑了,本来就是一个普通人,大抵是最无辜的了。”林小璨接话道。 众人思索着,各自分工,于寒作为中心调度者,叶芸凝看着他们的动作,心中一动,在游戏中已能看出几分未来团队合作的影子。 “这里有把密码锁,问时间,当年泄露事故发生的时间是……” “灵能纪年162年,5月14日。”牧承影记得很清楚。 “,”于寒调整着密码锁,“哎,不是这个密码,密码应该是别的。” 众人在房间里找些什么线索,于寒的手指无意识地滑动了一下,第二位“6”被拨动到了“5”,文件袋开了。 叶芸凝的眼睫颤抖了一下,152年的5月14日,到如今十五年前的事情,会与这个游戏有什么关系吗? 里面是几份学术文件模样的材料,拿出来,下面署名的是5号组长。 几人去翻材料,于寒读出了压在最后的日记上的话。 “研究到现在,我开始怀疑自己的研究是对是错,我研究的究竟是灵能衍生出的怪物,还是一条活生生的命,这令我痛苦纠结——尽管这样的纠结似乎毫无意义,是生命又怎样呢?我同样将兔子开膛破肚过,为什么到了灵这里,我开始怀疑、迟疑了呢?我不应该这样的。”于寒缓缓读着。 叶芸凝在于寒的话语中闭了闭眼睛,脑中忽然有什么开关被拨动了一下。 “——或许是因为灵有高等智慧吧,桃心实验体甚至可以与我对话,他给我的感觉与一个正常人无异,他甚至是平和有耐心的……” 于寒的声音很板正,叶芸凝脑海中却闹出了一个歇斯底里的形象。 “灵真的是有生命的,不是所有的灵都该被杀死!” “以外面的危险愚昧基地中的人类,这是错误的,你们不该这么做!” “躲在少灵能波动的地方,能躲一时,漫长的历史长河中,能躲后世吗?” 叶芸凝眼前一黑,不着痕迹地扶了一下墙。 于寒翻着文件,后面的资料撕碎了,撕得不甚整齐,还有水渍干了的痕迹,像是某个人情绪崩溃下边哭边把资料撕了。 “这几份材料记录的主要是灵能感染物体之后表现出的数据结果,”施佩玲翻阅着,“因为能申请到的灵能很少,所以观察到的数据结果也有限,没灵化出什么高等的存在,都只是一些简单的数据波动。” 叶芸凝在一旁多看了几眼,出于某种诡异的直觉,她觉得这报告书的数据不像是瞎写的,格式正确,牌面整齐,只是重复,按照一个数据的模子刻出来了好几份,就当成是试验给提交上了。 ——写出这些东西的人,了解灵能研究所,接触过实体的研究数据,但对真正系统性的理论知识知晓寥寥。 他们在那边探索着,叶芸凝眼神越发沉重,嘴唇微动:“还真是真实事件改编呀。” ——改的也太真、太细节了。 “这个嫌疑指向5号组长,是她觉得灵也应该是有自己生命的存在,所以选择了释放灵能,还给灵以自由,对吗?”吕京寰说道。 “这个理由有点牵强,也有点极端了,只因为迷惑就要制造灵能泄露事故,那干嘛不先把研究所的兔子给放了?”林小璨说道。 “这些都不是关键性证据,只能算是动机分析,证据还是要从犯罪手法上下手,谁能搞到什么大型的暴力破坏装置,谁有条件组装撞击的装置,想干和干得了是两回事,这要先看明白,找找线索。”于寒分析道。 “这里,个人档案,”牧承影在另一边的搜寻有了结果,举手道,“清洁工的丈夫在一家黑军火厂工作。” “黑军火厂?” “是未经政府审批,私自制造枪支弹药的地方吧,基地内部不允许私人配枪,公开合法的场合无法购买,便衍生出了底下黑市及加工场所。”吕京寰说道。 “所以清洁工目前是有条件没动机,线索不足呀。”林小璨思考到。 看着众人紧锣密鼓地解密,叶芸凝思索不停,却反倒成了最闲的那一个,她的眼神往于寒手上飘忽一瞬,被她的落笔吸引住了。 于寒手中的笔好像被施了魔法,一起一落,格子线画得异常工整,写字也是标准体,落笔一字不错,好像打印的版面一样明晰。 此刻的思维导图也写得相当清楚,寥寥几笔把前因后果动机现状都给写明白了,完全没看过前期推理的人一看这记述,也能快速明白眼下的情况。 “队长,你看看,”于寒注意到了叶芸凝的目光,“这是目前的资料统计,你能想到什么?” 第20章 当年的经历 “叶”作为姓氏,是灵能研究所的大姓,就像王属军委名下培育的胚胎大多姓“林”一样,属于“不知道姓什么就跟着老大姓”的闭眼起名法,是培育基地对高位者另一种感觉上的拍马屁。 叶芸凝出生被冠以姓氏,作为s级的归宁系天赋,被叶巧书带在身边,没人提出异议。 如今的灵能研究所是灵能医院连上行研究所,主要的研究课题是灵能医学治疗及诊断等方面的。 跟人打交道的医学学科,听着就体面稳定还安全,尤其在叶巧书以灵能研究所所长的身份拿下上席议会十八席位之一后,与政府联通实权,一句话可以递到女王陛下面前,去到灵能研究所就更成了个旁人口中吃香的职业。 于寒以“电子之眼”为契灵,都曾尝试过在此实习,无数人挤破头都想在叶所长的手底下争取个编制。 但灵能泄露事故前,重建前的旧灵能研究所,却是另一个场景。 旧灵能研究所建立在基地边缘的偏远地区,漫天的黄沙和空气中细丝般的灵能波动总是铺天盖地裹挟而来,时不时卷起灵能风暴,条件不比一线战场好太多,北、东、南是三区战场,而西疆对外驻守的了望台就是旧灵能研究所。 西疆没有被设置为战区的原因,是因为这里的自然条件太恶劣,灵能碰撞过于频繁,不适合高等灵的聚集和生存,也就没有集群的敌人。 老话常用“鸟不拉屎”来形容一个地方的荒凉偏僻,以如今世界情况来看,“灵都不待”的地方,或许更容易理解“偏僻荒凉”“条件恶劣”。 研究所就建立在这么个地方,那时的主要研究课题是灵能防护和基地基本运作系统的维持,时不时穿插能源课题,干的是重活儿,好些都是要研究员自己那个大扳手,干机械做苦力的工作。 未得契灵的幼儿不适合在灵能紊乱的地方生活,很容易被灵能侵袭导致死亡,偏不知叶巧书为何态度坚决,以“s级没那么容易被灵能侵袭”为由,硬是带着只有几岁的叶芸凝来到了这里。 叶芸凝也是此地唯一的孩子。 ——在应乘风到来之前。 “叶老师,他,他为什么被泡在瓶子里呀?”叶芸凝仰头看着应乘风。 “灵能缺陷症,不隔绝外界灵能的话,他会死的。”叶巧书给她解释。 在叶芸凝幼小的认知里,人的身体就像是一个瓶子,有的瓶子大,能装好多的灵能,那天赋等级就高,有的瓶子小只能装的少,天赋等级就低,而没有灵能天赋的普通人就是个实心的瓶子。 而作为s天赋却患了“灵能缺陷症”应乘风,就相当于瓶子开了个缺口,他本身是个大瓶子,身体里能装灵能,也能调和控制,但总是往外撒,与外界的灵能调和混乱。 这在那时几乎可以说是不治之症,孩子生活在基地里,基地的灵能水平过低,因着缺口,应乘风身体里的灵能总会往外泄露,使个体产生强烈的剥夺感,总是总是让人在痛苦到抓耳挠腮与病恹恹没精神的状态之间徘徊。 而到了外界灵能混乱飘飞的西疆,他的身体同样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围灵能碰撞的,隔着营养箱也让他感觉极不舒服,外面要是起了一阵灵能风暴,他在营养箱中也要痛苦到撞壁。 没人觉得他能治愈,没人觉得他能活下来。 “理论上来说,只要能给个人提供稳定且浓度适宜的灵能,就可以稳定应乘风的生命体征,”叶巧书拿着最后的检测报告说道,“但这难度非常大,而且被困在一个封闭环境中,人几乎是废的,成本太高,无法作为治疗方案。” 叶芸凝的手贴在营养箱上,看着应乘风的眼神是纠结的:“真的,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叶巧书无奈摊手。 应乘风没救了——这是所有人告诉她的答案。 但她不愿相信,九岁的女孩站在巨大的培养箱面前,不想承认这陪伴了自己数年的好友会走向无可奈何的死亡。 叶芸凝甚至还不知道死亡的真正含义。 “阿宁,你该去选择契灵了,”叶巧书过来拉她的手,带着她一贯强势的意味,“别看了,他是救不回来的,灵能缺陷症的具体实验数据已经收集齐全,随着个体的成长,灵能缺陷导致的机体创伤将会越发明显,用营养液养着一个人的成本实在太高,我们已经上报,要结束这一项研究了。” 叶芸凝瞪大了眼睛:“可……” “灵能缺陷症的患者,注定活不到成年,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叶巧书说道,“走吧,你该去挑选一个强大的契灵。” “我不去,我不走!”叶芸凝想挣脱拉着自己的大手,“你什么意思,你要放弃应乘风是吗?你要杀了他,他,他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他注定活不到成年,”叶巧书的眼神是冷漠的,“我们不能继续浪费基地能源去养着一个废人,没有价值就该被淘汰。” 应乘风在营养箱中,该是什么都听不见的,他只能看见叶芸凝和叶巧书起了争执。 “不能,不能杀了他,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叶芸凝剧烈地反抗着。 “可幸存者基地的资源该用在更宝贵的地方,”叶巧书冷漠道,“我们不能为一个终无法付出价值的人消耗太多。” 叶巧书的语气松了一点,努力撑起了些和她完全不沾边的和蔼:“孩子,你先去选择契灵,好吗?” “是不是我前脚去选契灵,你后脚就要断了他的营养液供应?”叶芸凝的心口敞亮,灵感乍现,“你是要故意把我支开,对不对?” 叶巧书的心思被她一语点破,哄骗骗不了,便只得拿出了作为长辈的严肃:“这是已经订好的安排,你照做就行。” “不行,你们不能就这样杀了他,就这样放弃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叶芸凝一向挺畏惧这个严肃到没表情的老师的,但此刻事关应乘风的性命,情急之下,女孩硬是撑出了一派气势。 叶巧书居高临下地望着尚且天真的女孩,发出一声冷笑:“人命?人命是这个世道里最不值钱的东西,一抓一大把地挥霍都不会有谁心疼。” 后来在上席议会拿下席位的叶所长历来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眉细眼角挑,天生的薄情冷漠像,叶芸凝再要反抗,叶巧书不再废话,一挥手,两个研究员上去架住了叶芸凝,要把女孩拖走。 应乘风趴在营养箱的边缘,看着这一切。 “不行,不能,他不该死……”叶芸凝哭出了声。 叶巧书揉了揉太阳穴:“让她闭嘴!小孩子真能吵——把她拖走。” 叶芸凝很努力地想挣脱钳制,哭出了声,“哇哇哇”地大叫。 一向人烟稀少的研究所顶楼还真少有这么热闹的时候,一整层楼都伸过头来看热闹。 又在触及叶巧书的眼神之后,自觉地把脑袋缩回去。 楼下即将安排契灵的孩子已经到了,叶芸凝也要被拖下去汇合,年幼的女孩无法反抗大人的蛮力,已经快被拖到楼梯口了。 而在此刻,变故陡生。 灵能储存罐是在地下室,论直线距离,与顶楼有百米,因而叶巧书几人第一时间意识到的不对劲不是由周边环境变化引起的,而是紧急通讯汇报。 “地下室的灵能储存罐遭到破坏,大量灵能泄露?撤离!”叶巧书的命令干脆利落,“整栋建筑都出现灵化倾向,我们必须以最快速度撤离!” 众人惊慌起来,叶芸凝趁机逃脱了拖着她的手,直直地奔着应乘风的营养箱去了。 “你快走,现在这里很危险!”叶巧书喊道。 “不,我不走!”叶芸凝捶打着营养箱,“他,他不能死。” 那时的情况实在危急,叶芸凝的态度又实在坚决,叶巧书无法,以个人权限,打开了营养箱。 “哗——” 营养箱整个打开,应乘风连人带营养箱地被倒了出来。 出来之后的应乘风脸色更糟糕了,整个人几乎是木的。 一枚炸弹在叶芸凝耳边炸响。 应乘风本就对灵能环境极度敏感,外界稍有什么变化都会引起他身体内部的灵能失调,眼下大规模的灵能泄露,无异于直接在他身边炸响了毒气弹。 叶芸凝的转头看向叶巧书,她是故意的! 叶巧书比任何人都知道应乘风的病不能接触外界,混乱的灵能对普通人来说都是重创,对一个灵能缺陷症的患者来说更是要命的存在,在西疆这种灵能风暴频发的地方,但凡不是在营养箱里,应乘风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更何况是现在,地下室灵能泄露,整个环境中的灵能浓度处于一个极不稳定的状态,稍微低阶点的契灵者都不能保证自身安全,更何况是一个病人。 叶巧书这是当着叶芸凝的面,要杀了应乘风。 应乘风出了营养箱,勉强撑着,向前跑了几步。 叶巧书指挥旁人快走,自己却放不下最近的研究成果,绕路转了一圈试验台,打开了一个罩子。 里面是个粉红色的灵体,在罩子被打开之后也没乱飞,平静而立,隐约成个人形,颜色淡淡,显得很平和。 在地动山摇的研究所大楼里,淡定到不正常。 “应乘风,走,我们能逃出去的。”叶芸凝努力去拉他的胳膊,努力把他的身体撑起来,扶着他兜兜转转地向门口走去。 建筑体的灵化随着灵能的泄露,自上而下地攀登,楼里的电梯已经不能用了。 “紧急撤离,听不懂人话吗?”叶巧书严肃地一拉叶芸凝,“快,多少研究成果都救不回来了,更何况是个知道活不长了的人。” 叶芸凝被拉着往前走,一时失了力,让应乘风斜倒在一侧。 只见那时,空中飘摆着的粉红色灵,忽然左右一转,在应乘风面前立定。 “他活不久了。”叶巧书无机质般的声音响起,叶芸凝瞳孔皱缩。 叶芸凝稍不注意,被钳制住了肩膀,女孩的力气无法与一个从事重工机械研究的成年女性抗衡,便不得不被她拖走。 “那个……”叶芸凝眼角还是泪花,指了指身后。 “‘桃心’是研究所智能等级最高的灵体,他有不亚于常人的智慧,以及作为一个灵体最高的同辈尊崇,不会出事的。”叶巧书思考道。 叶芸凝气得跺脚,她们俩的关注点明显不是同一个。 “那,应乘风……”叶芸凝又要开口。 “忘了他吧,孩子,”叶巧书严肃地呵斥道,“第一次直面死亡,我允许你犹豫这一次,但下不为例,我的安排,基地的安排,你只有听话的份儿!” “桃心实验体是极为特殊的,因为他是我们唯一的二代灵母体样本。” 第21章 他不该死的 顾名思义,二代灵母体样本的意思就是可以孕育二代灵的一代灵,桃心实验体自己是在自然界碰撞中产生的,但他可以作为母体孕育新的、有生命的灵。 “在喂养了灵能之后,灵体可以长得更快,通过吞噬无意识或低意识灵块,可以自体孕育新的生命,我们尝试向他投喂过控制系的灵能块,得到了相当乐观的结果,是一个名为‘卡爵制裁’的二代灵。”叶芸凝想起自己曾经上过的课。 “那他能救应乘风吗?”叶芸凝语速很快,将自己的猜想一股脑地说出口,“如果我们能堵上应乘风的灵能瓶子破的口,我们就可以救他!” 叶巧书对女孩子天真的构想很无奈——你以为人体是水缸,你说补,贴上块胶条就补上了? 叶所长没来得及条理清晰地反驳这个理论课成绩不怎么样的女孩,建筑的灵化便蔓延到了楼梯上,左右回转的“之”字形楼梯如波浪般上下颠簸起来,两个人脚下同时不稳。 “请稳住你的心境,让我们下去。”叶巧书开口道。 作为s级归宁系的叶所长,能与周遭环境的灵沟通,她的契灵等级比刚灵化的楼梯要高,后者几乎在转瞬间听从了她的命令,停止了上下颠簸。 “我们……” “闭嘴。”叶巧书知道女孩还放不下那该死的病患。 叶巧书心道,自己应该先教会这个女孩狠心的,末世基地,哪有那么多同情存在的余地,要是叶芸凝情感太泛滥,走上她父母的老路,那可…… “走。”叶巧书就一个字。 归宁系的女性契灵者,在大众意义上就是温柔体贴可爱的后勤小姐姐,标准的贤妻良母型女性,大众电视剧上认可程度最高的“优秀女性”,一个前线冲锋的英雄式人物,他的妻子在基地之内,都得是平和有耐心的高阶归宁系女性——共识到了某种社会偏见的地步。 但叶巧书作为全基地最强大的s级归宁系契灵者,却偏偏是这社会偏见的反例,素日里平淡严肃,长着一张生人勿进的冷漠脸,脾气大语气凶,而且战斗力不容小觑,一边压制着即将灵化的建筑,一边还能拖着一个拼命反抗的女孩走得稳当,眼看着就要安全撤离了…… —— 密室逃脱的游戏中。 叶芸凝看着于寒递给她的材料统计,思索道:“一定要是人为之事的话,这个清洁工有能力做到,就应该是她了。” “有什么证据吗?” “因为旧灵能研究所不需要清洁工,”叶芸凝说道,“尤其是储存灵能的地方,一排排的罐子,隔着罐子都能感受到的灵能波动,就像核辐射一样,站在一旁都对人体有害,一般人极易受影响,契灵者尚可调和灵能去降低影响,普通人却是无法自我治疗的疾病,要入院接受专门的调和治理。” 于寒想到了:“是,这要让一个普通人作为灵能储存地的清洁工,一年都干不满,人就不行了,所以说灵能密度高的地方普通人根本去不了。” ——现实中压根没有这么个职位,只是游戏中编纂出来的。 也是,这要是现实中有谁,说成是最后的凶手,怕是谁都不乐意,几人要是最后推出的爆炸案引发者是4号男孩,牧承影得告这家店名誉侵权。 “所以,关键线索是这么想到的,而不是通过游戏推断出来的,”牧承影一摊手,“这还怎么玩?” 叶芸凝笑了一下:“所以我之前什么都没有开口呀,毕竟这对于我来说,是很常识的认知。” 牧承影点了一下游戏询问面板上的“清洁工”按钮,显示出“答案正确”。 “叶队长这样的开挂确实不适合参与游戏,”施佩玲说道,“哎,一点游戏体验都没有。” 吕京寰跟着说:“可不,本来我们还要找些别的线索呢。” 林小璨自豪起来:“那是,我芸凝姐姐最厉害了,玩个游戏都能闭眼通关。” 他们一行人,是班里通关最快的一组。 叶芸凝脑中还有点嗡嗡的,耳边回想起于寒被吓得大吼大叫时无意间说过的话:“是人老板向我极力推荐,说这个密室绝对好玩,玩了不亏……” 怎么就那么巧,老板就向他们几个推荐了这个密室? 大概从密室的第二个房间开始,叶芸凝状态就不太好,到后来看见“叶凌坤”的名字的时候,她情绪就更不对了,几人大概也能看出来,叶芸凝不想败坏大家兴致,觉得她是心情不好,又知她其实也无需安慰,便不约而同地站远了一点,给她自己缓缓的空间。 正在等着其他同学出来,林小璨有点无聊,顺手查了查五年前发生事情的经过,越查越皱眉头,连于寒从一旁凑过来盯着她的屏幕看都没注意到。 新闻报道中,照片的来源是楼内的监控,灵化之后的大楼再无人可以靠近,监控却在那之后平安运行了两个星期,一直到全面断电还有几个勉强能用。 “一等,你把这几张照片放大。”于寒忽然看到了什么,开口道。 林小璨被她的突然开口吓了一跳,差点没蹦起来。 于寒指向的是一张面向走廊的照片,长距离的视野,走廊的尽头有团粉红色的模糊的影子,好像站着个什么东西。 她把照片调出来,将走廊尽头的一点区域调出来,开到最大之后调整清晰度。 原监控的镜头清晰度很高,开到极致,能看出那粉红色的影子——是一团粉红色的影子。 确实只是一团东西,尽管他体型修长,远看像个人性,但实际上就是个影子。 林小璨歪着头,没看懂:“所以,这是怎么了吗?” “这个影子,是不是有点像队长的契灵?”于寒开口问道。 “额?”林小璨觉得这个问题问得有点奇怪,“这粉红色的一团,你是怎么跟芸凝姐姐的灵扯上关系的?” 于寒也说不上那一瞬间的直觉是从哪来的。 就像那死在灵能泄露事故中的带头队长叫“叶凌坤”,虽然知道在幸存者基地,姓氏的分配一般是按出生区域划分的,任何人不得表露亲缘关系,但她还是直觉这个人与队长有关系。 “你和队长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于寒开口问道。 “大概,就是我获得契灵以后。”林小璨回忆道。 对统一培训的孩子们来说,人生路有两道分叉口,第一道是四五岁左右的天赋检测,一个孩子的灵能天赋等级和倾向性的灵能分类都会在这个时候出报告,谁适合主攻系、谁适合归宁系,做一个大致分类,进行定性培养。 但这一步的分类很笼统,一个孩子的契灵偏向性有,但不是绝对意义上的标准划分,一个孩子的体魄强健,适合主攻系,但也可能出控制系,一个心思细腻的女孩适合成为归宁系,被划分到精神系里,也能胜任。 所以更进一步的分类,是在孩子们获得契灵之后,到九岁的时候,获得什么样的契灵,这个孩子这辈子能干什么,基本就定了,再把天赋相近的孩子聚在一起统一培训。 林小璨就是在那之后,被灵能研究所要走了,和叶芸凝在一起接受训练。 于寒点点头:“也就是说,叶队长九岁之前的事情,你也不知道了?” 林小璨并不想被小瞧,硬憋出来一点:“也不能说完全不知道吧,我知道她从小就被判定了极高的归宁系天赋,是那种不用契灵都可以感知灵能存在的最纯粹的天赋,她生来就该成为一个归宁系的研究员,所以很小的时候就被叶巧书所长亲自带在身边了。” 于寒看着照片放大后那粉红的一团,心中的念头越发明确,这个,一定与叶队长的契灵有关。 “我需要知道叶凌坤是谁。”于寒敲了敲眼镜,透明的镜片连入电子之眼,无数的信息在她眼中纷飞四散。 网上存在的信息,都逃不过于寒的侦查。 叶凌坤,基地检察署的二级检察官,早年有一线从军经历,后满四十周岁,按基地条例退出一线,从事基地内部的维稳监察工作,在灵能泄露事故的后续处理中光荣牺牲,享年四十七岁。 于寒把这资料翻过来复过去地看了几遍,没看出什么名堂来,这简直是个在标准不过的基地公民从事路线了,每一步都被分配着来,在战场上立功,回基地维稳,每一步都正常到挑不出一丝毛病,连死亡都是由于意外导致的“牺牲”,贴到报纸上都是人民英雄的模板。 “是我多疑了吗?”于寒心中念叨着。 忽然,一只手,搭上了于寒的肩膀,叶芸凝在旁看了不知多久了。 “叶,叶队长?”于寒打了个激灵。 “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直接开口问我,不需要私下里查什么。”叶芸凝说道。 她的声音不算低,话音落地,休息室里,队员几人,都看过来了。 “没什么不好坦白的,这确实是我的一桩心事。”叶芸凝缓缓开口,“叶凌坤叔叔,与我很熟,他在我有记忆以来,就在基地内从事工作,监察范围就在灵能研究所那一片,是他自己申请的。” 旧灵能研究所所处的西疆之地不算个好地方,高级灵体都不易成型,按照叶凌坤s级的天赋和一线战场上的优秀表现,是不该被分配到这里的。 是他自己申请要到这里工作。 “哎,这个是棒棒糖,很甜的。” 叶芸凝舔了一口那粉红色的糖果,含在嘴里不松口了。 “吃巧克力吗?不是上次那种苦味的,这个甜。” 叶芸凝咬了一口夹心巧克力,笑了。 他对叶芸凝有多好呢?这么说吧,基地的物资分配那么紧张,但叶芸凝的口袋里从来没少了糖果,叶凌坤能勒紧裤腰带省下几天饭钱,给叶芸凝买一些好看但不实用的小礼物。 叶巧书是个冷漠无情的严苛老师,叶芸凝稍微做不好点事情,可能就要挨体罚。 女孩人生最初的甜味,都是叶叔叔给的。 叶凌坤时不时还和小姑娘坐在一起吐槽:“哎,怎么给孩子布置这么多任务,叶所长真严格。” 叶芸凝跟着点头:“就是,老师她什么都要我做到最好,也太难了。” 叶凌坤出主意:“今天我休息,咱俩一起出去玩,怎么样?” “不好吧?老师她回来之后一定会骂我的……”叶芸凝其实是很想出去玩的。 “有什么不好,她骂你,你就说是我要带着你出去的!” 生存物资都要靠配发,基地中央都建不起太多游乐设施,西疆就没什么好玩的了。 但那种跑出去遛一天,路边看着什么都可以尝试一下的感觉,对孩子来说是绝对快乐的。 叶芸凝到现在都忘不了那种肆意奔跑,不害怕撞上什么东西的快感,不用看叶巧书的脸色畏畏缩缩,那种可以大笑可以拥抱蓝天的自由感简直是世间最美好的存在。 当然,不可能全无代价,回来之后,叶巧书看着小姑娘一笔没戳的作业,把两个人一块骂了。 “什么时候了,还没有点危机感,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做事情,而不是胡闹玩乐。”叶巧书神情冰冷,手上一把戒尺。 叶芸凝和叶凌坤两个人的手都被打肿了,连馒头都拿不住。 有人陪着挨骂的感觉其实还好,叶凌坤和她一起被罚站墙根,叶巧书回头的间隙,他还朝叶芸凝做个鬼脸,惹得小姑娘笑了。 应乘风是经他的手送到灵能研究所的,作为一个病例模板留下。 “你们是同龄的孩子,可以说说话。”叶凌坤摸了摸叶芸凝的头。 “叶叔叔,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叶老师严格又不留情面,多少次我深夜写作业,被罚贴站墙根,被打了手心脚背,他都会给我买甜食安慰我,或者陪我站着,给我讲他曾经在一线战场上的故事。” 叶芸凝露出回忆的伤感:“那些故事让我向往,我,我很崇拜他,也很想成为他那样的战士。” 同时,在她能接触到的人中,叶凌坤也是她认知里最强大的存在。 退役的一线灵能战士,还拥有着强大的战斗素养,面对时时的灵能进犯依旧从容,灵能风暴波动来袭,研究所内部灵体紊乱,他都能以一己之力扛下,事后帮着叶巧书把一时逃逸的灵都抓回来。 “所以,我一直不相信他会死在那场意外里。” 那场灵能泄漏事故中,叶巧书能压制住一时的灵化,她在顶楼,都能从容地全身而退,叶凌坤作为一个从外面赶来的救援者,怎么会就那样死了? 那事故没严重道那个程度,叶芸凝作为一个孩子都能安全跑出来,说明泄露的灵能浓度还不足以异化一个s级! “一定有问题,绝对不正常,叶叔叔的死绝对不是简单的‘意外’,”叶芸凝语气坚决,“那场事故,绝不是简单的‘天灾’。” 第22章 那时的回忆 叶巧书拉着叶芸凝冲到了门口,撞上了前来执行救援任务的叶凌坤。 “情况如何?”叶凌坤开口问道。 “尚不清楚,消防通道一向符合安全标准,灵化是一个过程,如果……”叶巧书沉默了一下,“应该有时间逃生,都能活下来。” 叶芸凝知道叶巧书指的是“在第一时间不被灵能感染”,那人就能活下来。 高级哺乳动物,尤其是灵长类动物,不易被“灵化”变成灵体,但接触高浓度灵能会导致身体机能溃散,就好像一个人被乱流冲击一样,感染而死,全身七窍流血,死状可怖。 灵能天赋高的人更擅长调和高浓度灵能,自然对灵能有一定的抗性,对同样浓度的灵能,普通人身体机能溃散,高等级天赋者则可以安全活下来,就像叶芸凝和叶巧书,两人从顶楼下来,除了哭的拽的有点累之外,没有太多不适。 但研究所中,还有很多低阶的研究员,他们可能就没那么幸运了。 “应乘风呢?”叶凌坤提到了那个孩子。 “救不了,”叶巧书实话实说,“我知道你把那个孩子交给我,是想找到就他的方法,可惜不行,就算能把那孩子带出来,我们也救不回来了。” 叶凌坤的神情有一瞬的失落,但一个久经沙场的战士已经能平和地面对死亡之事了,知其不可避免,便也不再勉强。 灵化的建筑不是当时最紧迫的问题,更严重的是研究所内原本看管的灵,因着整栋建筑的灵化,此刻出现了大规模的逃逸的灵,有些还在大楼中转走,有些怕是已经逃散出去,想想就很麻烦。 更麻烦的是,那一天正好还是一年一度的基地组织孩子们来选择契灵的日子,全基地适龄的孩子可都在这儿呢。 人太多,一时还不好疏导。 “先稳住,保护孩子和研究人员性命是第一位的,”叶巧书掐了一把眉心,“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把孩子们带出来,他们才是基地的未来。” 一个全身防护的研究员跑了出来,他等级不高,但也是福大命大,灵能泄露的时候正好在做需要穿戴防护服的实验,这全身武装,听到警报马上跑,还保住了一条性命。 研究员跑出来,已是大汗淋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手上下意识地举着个灵能浓度探测装置。 “浓度还没高到不可接受的程度,”叶巧书把那检测装置拿过来看,读出了上面的数值,缓缓舒了一口气,“佩戴简单的防护措施普通人都能撑一段时间,研究所内部一向配有足够数量的防护器材,情况还算乐观。” “——必须进去救人,c级以上不会有太大问题,没那么容易被感染。”叶凌坤一挥手,“好,所有c级以上的队员听令,佩戴统一的防护器具,跟我进去救人。” 备用的防护服以最快的速度被送来,叶巧书以其指纹权限打开密码锁,一套一套地拿出来,递给面前训练有素的监察员。 叶巧书一回身拿面具,在一转身递给面前的人,动作重复了十多次,最后一次回身的时候,接过她手上面具的人矮了一截。 “等等……”叶巧书惊觉不对! 叶凌坤率领众人进去的那个背影,深深吸引住了叶芸凝的目光,那种为了救人而闯入险境的气魄,让站在原地的女孩瞬间动容。 说不清那时刻她是怎么想的,趁着叶巧书分神的功夫,女孩跟在一整支队伍的最后,从形成了动作惯性的叶巧书手里拿过了一套防护器具,衣服什么的不合身,她只佩戴了面具。 叶芸凝从她手里拿过个防护面罩,也转身进了灵能研究所的大楼。 “你干什么!”叶巧书猛然反应过来,一惊,“你给我回来,你凑什么热闹!” 一时间没抓住叶芸凝,让她转身冲进了楼里,叶巧书气急:“那个应乘风已经救不回来了,你在这儿凑什么热闹!快回来,危险的!” 以前做一些灵能接触实验的时候,就需要佩戴防护面具,叶芸凝已经用得熟练,两下扣上了锁扣,带在自己脸上。 叶芸凝没有张嘴回应叶巧书,只是在心里默念:“救不了应乘风,我也要救别人。” 为什么她只能站在安全处,当一个后勤人员? 她也是s级,在这个灵能浓度下不会出事。 她明明可以冲上前去,去做一线的救人工作。 她不要袖手旁观! 叶芸凝一时意气,也想得很乐观,她觉得自己转身冲进大楼的样子绝对超帅,那一瞬的成就感是什么都比不了的。 可救援人员要面对的,不只是高浓度的灵能和几乎全部灵化的建筑。 灵能本身不是可燃物,普通的火焰无法灼烧灵体,但灵天赋带起的火焰可以。 逃逸的灵中有火焰属性的,此刻,已燃起一团大火,乘着飘散在空中的灵能,烧了半边建筑。 其他的灵也在到处乱窜,好些无意识的属性灵都爆发出了自己的异能,到处起了混乱,只是天赋受限,一时还没显现出比火属性更大的危害。 叶芸凝几步上了楼,眼见着现场弥漫着浓烟和呼啸的火焰,熊熊的火海已经吞噬了整个楼层。紧急穿戴起防护衣物的人们惊恐地躲在远离火势的地方,等待着救援的到来。 在这危急的时刻,一个身穿佩戴着防护面具小的女孩逆向而行,毅然地穿过浓烟的障碍。她的目光坚定而坚决,散发出一股勇气的光芒。 她年纪不大,但没什么能阻挡她的脚步。 一阵强烈的火焰涌来,延伸出巨大的火龙般的形状,向她扑来。女孩紧紧地咬着牙关,毫不畏惧地冲进了熊熊火势中。 叶芸凝从小表现出的与灵的强大共感在这时候帮了她大忙,那时的女孩虽还没有契灵,但已经能与灵体有微弱的感知,燃烧的灵能火焰听到了她“快让开”的呼喊,虽是一时不知此人从哪里冲出来的,却也下意识地选择了躲闪。 只有少量的火焰烧到了她的衣角。 她绕过一片火舌并跃过颤抖的瓦砾,寻找着生命的踪迹。她用手臂护住自己的脸,但仍能感受到炙热的灼痛。然而,她毫不动摇地坚持着,不惧困难。 终于,在一间浓烟弥漫的房间角落里,叶芸凝发现了一队被困住的孩子,在最短的时间内佩戴上了防护器械,除了被困住,还没什么大伤。 “快走,这个方向!”叶芸凝朝众人招手,以与灵体沟通的能力,驱散着周围的火焰。 但渐渐不起作用了。 灵是有感知力的,突然冲出个东西让他们让开,惊措之下,或许下意识地就让开了,但一回头发现那东西不过是个矮冬瓜小女孩,又不愿意让了,一定要叶芸凝用力喊,才能面前“叫”开一条道路。 “不对,少了人!”带队的老师喊道,“牧承影同学找不到了,他跑去哪了?” “你们先走,快走,我去找人!”叶芸凝撑着神志,挥动着手,眼看着一队孩子跑了出去,她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但,年幼轻狂的女孩高估了自己,黑烟越来越浓,她的视线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哗啦——” 不知是哪个攻击性的灵破坏了吊灯,漫天的玻璃砸下来,挡住了叶芸凝面前的去路。 女孩的呼吸急促而费力,她拼命挥着手,想驱散浓烟。 那瞬间,叶芸凝遭遇的是灵的围攻,隔着几道门,面对上了和牧承影一样的情况,因着s级人类调和灵能的能力,自发追逐高灵能的灵开始向她靠拢,想要夺取女孩身上的灵能。 “砰——” 叶芸凝离开的前路又倒下了一块墙体,彻底拦住了她的去路,让她无法离开。 浓烟滚滚,倒塌的墙体溅起沙尘,直往人眼睛里灌,叶芸凝几乎看不清前路了,只能倚靠在一侧的墙边着力。 我会死吗? 我这就要死了吗? 叶芸凝的意识模糊起来,嘴里念叨了一句“我真傻”。 有叹息,但是没有后悔。 像个英雄一样死去吗?那真是我九岁生命中最酷的事情! 是的,在基地的安排下,迷迷糊糊地度过了乏味无趣的前九年,一点意思都没有,只有最后我选择冲进被灵化的大楼,我救了一队人,这种死法,真的是——太酷了! 死神向她挥舞起镰刀的时候,叶芸凝心中的念头是从某本违禁书本上看到的一句话“人活一生,只是为了活几个瞬间”。 死亡到来的这一瞬间,她才感受到拥抱生命的真谛。 九岁的女孩满心眼的都是“真棒,我死而无憾了”。 她将会和应乘风一起上天堂吗?叶芸凝觉得自己有资格上天堂。 “是啊,首席大人为领航者号付出了一辈子,死后一定会上天堂的。” “起立,敬礼!让我们向我们尊敬的首席大人敬礼,让这位为领航者号付出了一辈子的英雄,献上我们最真心的诚意!给予她最高规格的葬礼!” 又是一闪而过的奇怪记忆,让她不由得揉了揉眼睛,叶芸凝感觉身旁的火焰由内而外地烧,记忆里烧着一团,眼前也烧着一团。 只是眼前这一团,烧着烧着,转成了粉红色。 “你是,桃心?”叶芸凝瞪大了眼睛。 桃心实验体,他不会讲话,但可以与作为归宁系的叶芸凝交流。 叶芸凝清晰地感受到了桃心强大的实力,那是一种可以轻易将幼小的女孩碾压粉碎的实力,哪怕此时,桃心对她的态度是平和温驯的,叶芸凝也有一种抚摸雄狮的惧意。 女孩本就是该结契灵的年纪,此刻,感受到桃心发出的邀请,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23章 这是额外送给你的礼物 与灵结契是什么感受? 对叶芸凝来说,是那一刻,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强大。 刚刚还横冲直撞从灵能火焰在契成的那一刻变成了她手底下的玩具,左右指挥,任意拿捏的那种,都不用叶芸凝在呼喊开口,随便挥挥手,对面就知道让路。 整个灵能研究所大楼都被震撼住了,火焰的燃烧低下一层,杂乱飘荡的灵也瞬间安静不少。 灵之间的实力压制是非常明显的,弱小的灵体本能地向强大者表现出臣服,任其调配。 桃心作为有清晰智慧知觉的高等灵体,几乎立于灵种群的最高位。 “回到你们原先各自的位置。”叶芸凝的眼睛似乎都缠上了淡淡的粉色,她开口,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道,“火焰,灭,破坏,停。” 那是一种绝对的力量握在手心的感觉,体会在人心口,最直接的感受就是“生杀予夺”。 抬手是毁天灭地,万众臣服,力量尽予我手,主宰一切生灵。 作为归宁系,对灵能的感知天赋让她更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手中的力量,灵能所及之处,便是她知觉的延伸,近及被灵化的建筑,远到无尽的天边,似乎都是她可以触及的存在。 桃心的子代,“卡爵制裁”,默默地跟在了母体身后。 “对,所有人,额,灵,都回去,回到原来的位置,以及,以及,带我搜寻剩余幸存者的所在地,寻找活着的人。”叶芸凝思索着。 力量在手,给了她一种无所不能的感觉,叶芸凝忽然想到什么,猛然回头:“对,应乘风,我现在应该可以救他了!” 神识虚空中,一个声音缓缓开口:“我提醒你一句,我可只答应了她救你。” “所以我现在是怎么作都不会死?”叶芸凝对着面前的空旷一鞠躬,“那就多谢前辈保佑了。” 叶芸凝“噔噔噔”上楼,找到了倒在楼梯口的应乘风。 他的脸色比叶芸凝想象中好一点,没有被逃逸出来的灵分食。 对灵能缺陷症的研究多还结论于数据模拟,不可能真的上手做人体实验,实际情况的变化总比计算机模拟出的数据复杂太多,眼下就算是个特例。 理论上来说,灵能缺陷者应该比一般人更容易受灵能波动的影响,但偏偏应乘风是个s天赋,他的灵能缺陷症让他的身体本身就很难装满高于周围灵能密度的灵能,灵追逐他没有用,反倒是因着环境中的灵能密度不低,与他的身体相适应,整个人状态尚可。 就像是能装满液体的瓶子破了,但又将其放进了水里,哪怕这片海波涛汹涌,冲击着、碰撞着,交换着瓶子里的水,那瓶子里的液体也总归流得比拿在空气中慢。 就像曾经有过的假设,应乘风如果能一直待在一个较高且稳定的灵能密度的环境里,他是可以保持正常的。 虽然眼下的灵能环境随不稳定,但灵能密度较高,对应乘风总归是好事。 可,高灵能的环境,很难一直保持。 想要把人治好,还是得想办法把身体的灵能缺口补上。 “应乘风比我还大两岁,但因着身体缘故,他一直没能获得契灵,”叶芸凝想到什么,“我看过应乘风的体检报告,他本身身体对灵能的调和能力不差,缺的只是保存体内灵能的条件——可不可以用契灵帮他补上?” 桃心对她的想法冷笑一声。 叶芸凝的灵能理论课学得很水,上课听老师用个比喻句,回头就忘了本体,只记得喻体,一堆名词解释背不过来,被检查时全靠偷奸耍滑,这个主意出的——挺符合这孩子的一般水准的。 “人体能调和高浓度的灵能,而灵本身也偏向于稳定的环境,这是人与灵能够结契的合作基础,我只是想找个灵帮他堵上他的灵能缺口,这不是做不到!”叶芸凝还沾沾自喜于自己想出来个好主意。 她的视线后转,看到了跟在她身后的“卡爵制裁”。 在研究所内的标识名称为“卡卡”。 “卡卡,你愿意成为我朋友的契灵吗?”叶芸凝双手合十,呈祈祷状,笑语盈盈的姿态,却因其强大的实力,带出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 “请救救我的朋友吧。”叶芸凝开口的咒语不甚专业。 受到周围几声劝说,卡卡飘向应乘风。 桃心盯着卡卡,若有所思。 桃心语气低沉一瞬,不自觉眯了眯眼:“幼崽的猜想天马行空,但竟也不是胡说。” 卡爵制裁立于应乘风上空,原是凌空漂浮,而后缓缓下沉,在应乘风的身体前消散了身影。 但绝对没有消失。 “先把人带出去,”叶芸凝感知到了卡卡与应乘风的连接,虽未结契,但也并无排斥,她长呼了一口气,伸手扶起应乘风,“走,这里还不是安全之地,我们先离开。” 一般来说,人与灵的结契是一个相互的过程,是时空法则下彼此都要遵守的规定,但凡事都有例外,一个强大到顶端的灵与一个年幼的归宁系女孩结契,这其中当然有操作的空间。 桃心看着这个眼神坚毅的女孩,神情复杂起来。 叶芸凝也算是桃心看着长大的女孩,对于活了几百年的他来说,人类转瞬即逝的生命实在是太短暂了,幼崽的长大在他面前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叶老师,这个是什么?” “这个灵体好乖呀,真的,把玻璃罩打开都不跑。” 桃心对这样的夸赞嗤之以鼻:“如果我想跑,十层玻璃罩都拦不住我。” “你会说话?”叶芸凝惊道。 “你能听见我的声音?”桃心也惊了。 叶巧书闻声过来,左右看看,表情生动一瞬,说不上是叹息还是欣慰。 ——这么小的年纪就能隔空与灵沟通,果然是顶级的归宁系天赋。 桃心上下打量了叶芸凝一番,眼神有点挑剔:“我不会真正和人类结契的,朝生暮死之辈还不足以让我归顺,但,我之前同化过一个还有点傻气的酒灵,可以送给你结契。” “二代灵?”叶芸凝一惊。 女孩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卡卡作为桃心的“孩子”,也是二代灵。 灵的“繁衍”课题因着伦理学争端被叫停过数次,桃心是研究所手上唯一的课题样本,他之前在吞噬了一块控制系灵体之后,没有同化为自身养料,而是繁育出一个新的个体——卡爵制裁。 这当然不是人所认知中的有性繁殖,但也绝不是灵体自身的复制与切割,因为在吞噬同化的过程中,桃心有意识地保护着这个“孩子”,保护他在自己体内生长,有意识地养护。 这个过程大概有四个月,桃心在一阵痛苦的灵能波动中“生”下了一个新的智慧灵体。 几乎如懵懂新生的婴儿,在诞生最初跟随母体学习,与被同化前的控制系灵体完全不同! “是,我能想到的最恰当的比喻,就是外来灵体相当于精子,在桃心体内孕育,诞生的个体智慧远高于从前,其智力潜力甚至不低于桃心本身。”叶巧书记录了详细的观察数据。 “但,我看这新个体,对桃心极度依赖。”叶芸凝提问道。 “不是主从性质的依赖,不是一般的灵体存在对桃心的畏惧,”叶巧书回答,“更多的像是同源契灵之间的亲和力,桃心对其也并非威压,而偏向平和,结合他们之间的关系,用‘母亲在教导孩子’这样的形容,再贴切不过。” 叶芸凝理解到了叶巧书的比喻。 但出于对灵体伦理学的考虑,叶巧书在向上提交的实验报告中,没有把这些理解加进去,而是统一使用了“类生殖现象”一词。 即“像”是生物繁衍的出生方式。 “我的‘孩子’是我额外送给你的礼物,希望你能善待他。”桃心的表情在那瞬间变得圣洁,叶芸凝竟真从一个不辨五官的灵体身上看到了母性的光辉。 叶芸凝在那之后,得到了酒心桃魅的契灵。 什么感觉呢? “小酒,你比桃心弱小诶。”叶芸凝戳了戳那个粉红团子。 “……”小酒一抱手,颇有点小脾气,“你要求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比他的母体强,也未免太强人所难吧。” “不过数据模拟给出的结论推算,二代灵的潜力是不可限量的,我希望我们能一起成长。”叶芸凝又说道。 小酒把自己凹成了一个拳头的形状,和叶芸凝伸手碰拳。 “那,你说灵到底算不算一个新的物种呢?”叶芸凝思索道,“灵体可以通过混合吞噬产生新个体,自然界中有类似的生物,比如有记录的琵琶鱼,雄鱼会在成熟后第一时间寻找配偶,并咬住其表皮,雌鱼的表皮组织生长迅速,很快就会包裹住雄鱼,最后形成一种“血肉相连式”的结合。” 叶芸凝闲书看得比上课认真,因着灵能的过度耗损,她此时身体不能动,神识空间还很活跃:“两者结合后,雄鱼的视觉器官以及消化系统逐渐退化,雄鱼所需的营养物质和氧气全部从雌鱼身体上获取。雄鱼的身体退化到最后,只剩下一对发育完善的能产生精子的睾丸,用以完成与雌鱼的交配。换句话说,雄性琵琶鱼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提供精液,达到繁衍后代的目的。” 小酒被主人伸手戳了一下。 “这样理解的话,你的出生也可以视为灵体的繁殖,就是雄体过于弱小,被同化后几乎不存在一般。”女孩思考道。 ——但她无法得出个确切的结论。 ——哪怕是叶巧书,那时候也尚无法得出结论。 休养了几天,叶芸凝坐起身来,感觉身上有了点力气,活动了一下手腕。 她是因为灵能耗尽力竭晕倒的。 桃心可不是一般的灵,他能掌控与叶芸凝之间的契约,或结契,或解约,其实都是叶芸凝所身不由己的事情,稍微一动,对小女孩来说就是巨大的伤害。 “所以,现在,应乘风他……”叶芸凝刚有点力气,就要挣扎着起身。 “好好休息,”叶巧书来看了她一趟,“自己都这样了,还顾得上担心别人呢?” 叶巧书那些日子是真的忙,白天晚上连轴转,作为灵能研究所的一把手,出了什么事都是主要负责人,眼下的事故处理、人员调度安排,后续的资源整合、新建灵能研究所,都需要她出面。 想是为了让她安心,应乘风的病床被安排在了叶芸凝身边。 “也就是说契灵的存在正好贴合了应乘风身上的灵能缺口?”叶芸凝拉着值班医生,不让他走,“这个意思就是,他能与正常人一样行走,不用担心灵能泄露问题了?” 被她拉住的医生很无奈,他又不是搞灵能研究的,和叶芸凝的问题完全不对口,不知道怎么回答。 于是,他搬出了应付患者朋友的一贯腔调:“患者的情况还处于观察阶段,现在情况还算稳定,但后续还很难说,请耐心等待。” 这话听在叶芸凝耳朵里,差点就是:“这个人已经时日无多了,要准备后事了。” “别呀,我,医生,你再努力努力。”叶芸凝有点着急。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基地资源一向紧张,哪有那么多给你们浪费,”医生的眼神转了转,簇起几分厌烦,“也就这男孩是s级,叶巧书所长亲自开口的情况特殊,要不然,早就放弃治疗了。” 叶芸凝一愣,说不出话来了。 好消息是应乘风最终没事,而坏消息,是在她入院的这段时间里,叶凌坤出事了。 第24章 陈瑞的拜会 回忆是一团乱麻,那个冒失地冲进灵能研究所大楼的女孩以灵能透支为代价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星期,错过了一时的信息。 便只能在事后,用攒下的不多的生存点,买一束华而不实的白菊花,站在叶凌坤的墓前,呆呆地望着那烈士的坟墓,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个密室逃脱的游戏,总让叶芸凝感觉到几分奇怪,因为故事中的——实习研究员、巡视者、九岁小男孩、研究组组长…… ——都还活着。 叶芸凝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心情,大家都是开开心心出来玩的,不能因着自己的悲伤拖累了众人的兴致。 于寒看着沉默许久的班长,她在说完“叶凌坤叔叔不应该死”之后,便兀自沉默下来了,几人都没有打扰。 等到同学们都回来了,叶芸凝也调整好了心情,从容淡定的面上已看不出她难受过一场的痕迹,摆出了班长的派头,起身一招呼:“来,同学们,今天大家一起好好聚一聚!” “好!”众人一齐应着。 叶芸凝领头,推开了包间的门,只见一个人抱腿坐在餐桌上。 看姿势,对方应该是很想抱腿,做出一副风流侠士的飒爽英姿,只是不知是姿势不对还是人不对,给他抱出了一份“我在emo”的颓废感,表情是苦大仇深的。 “我们,没走错包间吧?”叶芸凝侧身向于寒。 “没有,但是我刚才收到了酒店老板的消息,说有人来找我们,让我们做好准备。”于寒回答道。 叶芸凝的神色有些疑惑。 “因为这酒店是谓因商会下属的,而你知道,谓因商会同时也是格鲁达军校的大股东之一,咱们诺嘉学院的学生在这边定了开学宴会的酒店,那边,总可以知道的。”于寒回答道。 这消息都能提前知晓,予于寒百事通之名,当名不虚传。 “我只知道这应该是侵犯我们隐私权的行为,”叶芸凝面无表情道,“回头记得给这家酒店警告,怎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三大公立军校为政府出资,以诺嘉学院为首,而四大私立军校多以商会为背景,背后是大大小小的投资者,排首位的,当属阿瑞斯军校。 格鲁达军校也是私立军校的其中之一,这几年的七校联赛都仅次于诺嘉学院和阿瑞斯军校排在第三位,上一届更是险胜诺嘉学院,压到了团赛第二名,一直很有“更上一层楼”的志气。 只是作风很难让人恭维,这次听说诺嘉学院1班的新生来了他们下属的酒店“做客”,来招待一下,也太是他们的风格了。 “如果格鲁达军校派出新生来走这一趟,我还说不出什么,可我诺嘉学院相信以和为贵,原也没招惹什么,阁下不请自来,已是无礼,还派出三年级的学生来招待,我是否应该感谢诸位看得起我们?”于寒率先开口道。 “路上就听说了,今年1班的班长是个女生,我还笑呢,堂堂诺嘉学院,怎么还越活越回去了呢?竟让牝鸡司晨!”旁边一人,先开了腔。 叶芸凝想起来为什么格鲁达军校名声不太好了,因为这军校背后的商会对女性并不友好,认为在这个人与契灵相争的世道,女性就应该作为后备力量,撑起人类繁衍的责任,而不应该上战场,白白损失。 虽然这一理念并不被政府接纳,女王的威严不容侵犯,但却被应用于格鲁达军校的内部管理中了,男生女生在军校是分开上课的上课培训的内容也大相径庭,女生不被允许走上战场,哪怕是s级的女生,也不过是“最优秀的妻子候选”。 叶芸凝忍住了脱口不雅之言的冲动,一抬手,食指一折,下达指示。 她身后,林小璨秒懂,下一刻,林小璨所站的位置便只剩一朵白色的海棠花瓣,她人已经在瞬间闪身,正面对了刚刚大放厥词的男生,一个侧身踢腿,对上了男生的下巴,后者根本来不及反应,便在这一瞬之间,被正正地向上踹去,好似火箭发射,“嗖”一下起来,然后正正好好地卡在了房间的天花板上。 而林小璨,在旁人都没看清她落地的时候,又已经回到了自己原先所站的位置,也必须要动态视力极好的人,才能不依靠女生飘扬的裙角,就看清她动了。 “三年级学生就这个实力吗?行了,他被淘汰了,换个会说话的来交流吧。”叶芸凝很“宽宏大量”地说。 “这是偷袭,偷袭!有本事和我面对面地打,你看我还能输?” 那个造型凹emo了的同学跳下了桌子,差点没被绊倒:“果然,能得冠军的班长不会是什么简单角色,不对,好像是能当班长的冠军,那个,当冠军和班长哪个容易一点来着……” 他身后的另一个同学看不下去了,为自己怎么有这么个队长感到没脸见人了,上前一步:“诺嘉学院的新生,似乎确实很厉害,不干嘛,就来拜会一下,给个面子吗?” “陈队长,怎么了,这是几个月不见,失忆了?”叶芸凝开口道。 被推到前台凹造型的陈瑞似乎比叶芸凝还蒙,和她大眼瞪小眼地看着,眼神里端着询问。 好的,能确信是陈瑞本人。 来人正是格鲁达军校【边缘藤】队伍,去年的联赛团赛亚军。 “你们这是上门踢馆的意思吗?你觉得我心情应该好?应该给你们这个面子?把我们今天的饭钱免了,然后再谈。”叶芸凝挥手道。 几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汇聚到了坐在最后的那个男生的身上,后者很爽快地点点头。 ——徐彬正,比起赛场上的队长陈瑞,日常生活中,他更是团队的中心。 “好,那几位打算怎么‘拜会’?又打算让我们怎么‘招待’?”叶芸凝问道。 几人能来,打算的肯定是刺探一下他们的实力,互相使了个眼色,就要把目的说出来了。 “且慢,”施佩玲忽然举手,“我能先说句话吗?现在天色已晚,我们——还没来得及吃饭呢,有点饿。” 格鲁达军校军校几人刚想回她,又听施佩玲不紧不慢道:“几位应该是今天从外地赶过来的吧,吃饭了吗?饿了吗?” 格鲁达军校离诺嘉学院不远,但过来也要半天时间,施佩玲这么说,几人都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肚子。 徐彬正——坐在最后有权力给几人免单的男生——刚想发火,就听自己迷迷糊糊的队长陈瑞非常肯定地点点头:“是的,我饿了,我都饿的没有力气打架了。” “也是,我们先吃饭吧,又什么事儿,不如边吃边说,这酒店又不是训练场的装修材质,要打坏了,可别再讹我们赔钱。”叶芸凝说道。 被卡在天花板上的男生好不容易下来了,就见眼前一幕,几人和和气气地围了一张桌子上吃饭,还临时加了几个菜,都是贵的菜。 还是徐彬正同学自己吃了两口饭,感觉自己饿了,看了桌上都是“便宜货”,没什么好吃的,叽里呱啦地嘲讽了一通诺嘉学院真是“穷逼”,一挥手,咔咔咔点上了几个一道四位数的大菜,每桌都送上了。 私立军校有钱,诚不欺我。 林小璨没憋住脾气,跟他对骂了两句,让施佩玲给拉回来了,她死命捂住自己脑瘫大小姐同学的嘴,同时一脸和善地表示“这位公子您说得对,我们就是穷,诺嘉学院是公立军校,情绪生存点全免之外榨不出什么额外的经费,出来团建的钱还是我们副班长好不容易想办法凑的,这位公子一看就是人美心善,人帅心大方,要不给我们多资助几个?” 大美人一脸热情的靠近倒是让徐彬正自己吃不消了,莫名脸一红,咳嗦了一下,故作矜持道:“这样呀,那你们还真是可怜,竟然长这么大了才第一次吃到正宗的澳洲大龙虾,这样,我再送你们几张劵,有时间就过来兑换着吃。” 几张澳洲大龙虾的劵成功赢得了施佩玲同学的欢心,随即表示诺嘉学院也欢迎您的做客,您看有没有时间来我们学校参观参观之类的。 两个人就这样“一见如故”,飞快地交换了联系方式,施佩玲还热情地送了对方一个飞吻,以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 那一刻,林小璨都没了脾气,甚至莫名觉得徐彬正再骂几句她都不会还口了。 于寒去揽林小璨的肩膀,凑到她耳边道:“看着点,只有傻直女才会只对着别人的针尖怼,聪明女人都知道以柔克刚。” 林小璨更小声地回答:“可你不觉得,施佩玲同学这样花枝招展地笑,特别像交际花吗?” 于寒是一脸羡慕的,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我要是有施佩玲同学那个外貌条件和情商,我也想去当交际花,说几句话就能打探到各方消息,岂不美哉?” 林小璨一脸“原来你是这样的人”的表情。 于寒一摊手:“交际花可不是谁都能当的,挑人挑长相挑情商,还挑气场,尤其是气场,像咱叶班长,前三条都是拔尖的水平,就是气场上没有那种温和又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谁能把她当成交际花?” 施佩玲这一招以柔克刚,效果还真是相当好,他们甚至还一起喝了酒,推杯换盏之间,飞快地混熟了包括徐彬正和陈瑞在内的一众人,互称起了“兄弟”,并忽悠得对方都道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就不要整些个打打杀杀的东西了,咱留着力气等赛场上打,不要在外面破坏公共设施了。 几人一开始当然不同意,可施佩玲拿着酒瓶,以一己之力把几个男生都喝多了,自然也就打不起来了。 旁边的吕京寰和牧承影互相对视一眼,觉得这好像关自己的事,就跟着几个男生一起喝了起来。 叶芸凝要拦没拦住,甚至没拦住剩下几桌同学跟着要了酒,竟是一波波轮换着推杯换盏起来,连带着气氛都炒热了。 “她说服,不是说服,总之这群人不打了诶,”林小璨一时也惊了,“我都撸起袖子准备好了,这施同学说了几句话就不打了,也太,太……” “太不出来就不用强行想形容词了,”于寒说道,“打不起来是最好的,对于我们新人战队来说,战术的保密尤为重要,就是不能让对方了解咱们。” “那咱们又怎么了解对方呢?”林小璨傻乎乎地问。 于寒一拍她的脑门:“我现在特别相信叶班长把你带在身边是看重你的战斗素养,就你这智商,真没什么有利可图之点。” 林小璨在短短三天之内已经被于寒训习惯了,此时竟攒不出生气的火气了,眼神斜向她,示意她有什么话快点说。 “对面的队伍已经三年级了,至少参加过两次七校联赛,什么样的数据我查不到?” 哦,对哦,是可以直接通过查询往日战绩了解对方的,怎么能没想到呢。 林小璨忽然感觉自己被打击到了,人生第一次有些悲痛地怀疑起了自己的智商,不由得感怀,从施佩玲那里拿了还剩半瓶的酒,一仰头,灌下去了。 叶芸凝知法不责众,现在又当着“外人”面,给自家学生留点脸吧,但看着施佩玲和几人不醉不归,还打算换个场合继续喝的架势,不得不上前提醒了:“施同学,我们明天还有训练,别喝太多酒,会不舒服的。” 应该是没喝多,施佩玲表现出了对班长命令绝对的服从性,说不喝就不喝了,放下手里的酒杯,就没有再拿起来。 其余的同学在吃完饭后,让叶芸凝招呼着先撤了,他们主桌的几人多陪了一会儿“远道而来”的客人,也好走了,两拨人这才告别。 “林小璨,这是,怎么也醉了?”叶芸凝有些惊。 于寒连连道歉:“我的错,我的错,应该是未成年人禁止饮酒的,刚刚没看住,让她灌了小半瓶。” “小半瓶,就醉成这样了?行吧,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喝酒,以后别这样了。”叶芸凝无奈道。 她扶着施佩玲,于寒扶着林小璨,两个男生的状态还好,能自己走回去。 路边的霓虹灯一闪一闪的,投下几人彩色的影子也是一闪一闪的,喧哗的闹市在背后被远远地甩下,他们互相搀扶着,要回学校。 叶芸凝忽然感觉脖子上一冷,不由得一回头,只见闹市背后有阴影,背后是一股森然的寒意。 第25章 同学的死讯 “被冤枉五年,我有一笔债,是一定要追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无论要牵扯多少人,我都不在乎,我都要追,我要将高高在上的真正的犯罪者,抓出来!” 有暗影在急速地奔走,对着落单的背影,伸出了手。 · “班长,不好了,今天我一觉睡醒就听说……”林小璨行进速度太快,顺着惯性,在教室门口滑出去了半步,末了一转,猛地推开教室门。 只见众人已列好了队形,正在集体站军姿,而叶芸凝不在。 要放在平时,于寒早一句“用你听说,黄花菜都凉了”上去了,此时却没什么心情,依旧神色凝重。 林小璨缓缓补齐了下一句:“我听说,东米诺同学,死了?” 全教室无声,回答她的只有静谧。 叶芸凝从讲台后面走出来,嘴唇抿成了一条线,略微一点头:“是,就在昨天晚上,事发突然,应该很快会有人来问我们情况。” 林小璨虽然只喝了小半瓶酒,但此刻还头疼着,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时也顾不上插话,眼睛溜溜地在几人周围转了一圈,最后还是锁死在她芸凝姐姐身上。 “入列,站军姿。”叶芸凝缓缓开口道。 大多数同学都在队伍里好好地站着,于寒和叶芸凝以及老师在最前面站着,几人是要谈话的架势,却最终没说出什么话,甚至没什么眼神交流,能看出来班主任曹彭兴是想骂这一群人的,最不济也要把组织这班级团建的班长叶芸凝和副班长于寒骂一顿。 却又看叶芸凝的眼神太沉稳了,一时没组织好措辞,待了一会儿,又意识到叶芸凝是个心里懂的,你骂不骂,她该知道的心里都清明着呢。 有人敲了敲教室门,随后推开,领头的警官出示证件:“警方,调查昨晚的杀人案。” “和东米诺同学同宿舍的,赵洪文同学,出列。”于寒沉声开口道,“配合警方调查。” 赵洪文出列,一路小跑,跑出了教室。 教室中的气氛依旧沉重。 “军训早该开始,昨天因为大大小小的事情耽搁了,我们的军训从今天才正式开始,虽然迟了一点,该有的训练却是一点也不会少的,现在出去,从绕操场跑圈开始,我不喊停,都不许停。”叶芸凝面无表情地开口。 操场,指的是校内最大的综合训练场所,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不止意味着跑步,还包括灵能训练以及精神力训练。 但今天,叶芸凝来的目的格外明确,就是跑步。 赵洪文被叫走了,剩下一班人让叶芸凝领着跑了一天,都是受过训练的优等生,在契灵的协助下,一般跑个上午不是问题,中间能歇个一个小时,再跑个一下午也不是问题,可问题是叶芸凝并不给他们休息的时间。 这连着跑就很要命了。 特别这是在操场上,其他班的人都能看见,一开始跑的时候,同学们还觉得特别有自豪感,为自己是1班的人而洋洋自得,觉得周围的妹子看自己的神情都是仰慕的。 可跑了一天之后,这样的想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羞耻感,总觉得自己作为1班的学生,却只是跑了一天步,而没有做什么厉害的招式,是很不应该的,他们明明可以展现出更英姿飒爽的一面,为什么一定要汗流浃背的难看着。 特别是跑到最后,跑到夕阳西下的时候,人真的是精疲力尽了,因为昨天集体喝了一点,早上怕迟到都没吃饭,到现在也连带着午饭都没吃,从早上一直到现在,双腿机械地动着,怎一个“累”字了得? 更怕的是没有希望。 叶芸凝一直是领着人群跑的,时不时还吹两声哨子,竟是没看出累来,几乎全班同学的目光都黏在了叶班长身上,眼神中集体询问着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停。 但叶芸凝对身后一众炽热的目光理都不理,只是领着跑,于寒在班级后面跟着,督促着掉队的同学跟上,要是不跟就记小过。 至于为什么体测成绩垫底的于寒还能有精力督促着众人好好跑步,因为她被警方叫走过一次,去回答问题,怎么说是坐着的,那一去一个多小时,可不就休息回来了吗? 同学们在这快累成狗也快丢人丢成狗的一天里,罕见地对可以去被警察问话的人生出了一丝羡慕。 林小璨也真累得够呛,每跑一步都是对身体的挑战,但凡现在领在前面的不是她芸凝姐姐,她肯定就一头栽下去了,累极了,悄悄瞟了一眼身边的施佩玲,只见她已是物理学意义上的“脚不沾地”,就知道她肯定用上晨明之翼了。 落月海棠对个人的加成主要在速度上,对长距离跑步帮不上忙,林小璨自己还只能咬牙坚持,一阵风呼呼地往她面前灌,眼前也是花的,就快要撑不住了。 “我没说过这次跑步不准用契灵,”叶芸凝在一旁“好心”提醒道,“大家可以用自己的方法继续坚持下去。” 说罢,班长自己就明睁大眼地“公平”起来,手上捻了一朵桃花,背后一靠,臀部腿部脚下,三处一点连成了凳子,轻松地坐下了。 有站的靠前的同学忍不住开口:“班长,你看你也是累了,就让我们也休息了吧。” “继续跑,我没说停,谁敢停,今天一天都算他旷课。”叶芸凝不留情面道。 班里控制不住地发出一阵哀嚎。 “只许用自己的契灵,这个时候就别给我发挥什么‘合作共赢’的精神了,谁要是帮着别人跑,俩人一块在原有基础上加十圈。”叶芸凝继续道。 契灵各有特点,不分高低,但在跑步这事情上,就有所差别了,施佩玲的晨明之翼本就是主要作用于自身的辅助系契灵,只供给她一个人的灵能,可以让她舒舒服服地晃悠到明天早上,叶芸凝的酒心桃魅也很能协助她省力运动,比大多数同学都耗得起。 但林小璨、牧承影和吕京寰几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契灵都排不上什么用场,连带着于寒,都要累死累活地迈着自己的步子前进,两腿都快给人跑废了。 刚刚还是日头正好,又不知几圈过去,跑到了夕阳西下,大概是到了饭点,大多数班都解散了,好些人围在1班旁边凑热闹,有不少都在那儿挤眉弄眼。 “这是在干嘛呀?光跑步有什么意思?” “1班是跑步跑得厉害就能进的吗?真是长见识了。” “人家的训练肯定是有人家道理的,你懂?怎么不见你进1班呀?” “这练得确实是奇奇怪怪的呀。” 众人打量的眼神投过来,上下询问着汗流浃背的众人。 这确实是太考验人了,从刚起床到现在,整整的十个小时过去了,他们一直是跑着的,长途跋涉的军队都没有他们这样行进的。 正还是初秋时节,天气还干燥,这不休息也不喝水,林小璨只感觉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累,嗓子眼里勒了一根绳子,再多动几步就要把她的喉咙生生勒断,地上踩的不是操场,而是深一脚浅一脚的沼泽地,她不得不用力把脚拔出来,再一步迈向前。 而叶芸凝看上去相当轻松,并没有要让队伍停下来的意思。 林小璨很想出声,却又怕自己给芸凝姐姐添麻烦,硬生生忍住了。 是啊,我是芸凝姐姐最坚定的支持者,她的命令,要是我都不执行,还有谁会听?就是别人都不跑了,我也必须是陪着芸凝姐姐坚持到最后的人,啊啊啊,我一定能跑下来的! 原本还有心思告诉自己要坚持,可再一步步地往前迈,连思考的力气都渐渐失去了,只知道机械地向前走,一味地告诉自己不能停。 但她无条件地相信叶芸凝,班里有些人不是,实在是累到极致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终于是有人用尽力气喊了一句:“我们都跑了一天了,累死了,有什么用吗?” “你觉得没用,现在退出,我可以给你记今天旷课。”叶芸凝平静道。 “不公平,不公平,我们都跑了一天了,我只是想休息!”又有人附和着他喊。 “是啊,这有什么用,长途行进也不是不休息。” “这就是折磨人,怎么还要我们一个劲地跑。” “累死了,我,快废了!” 叶芸凝神情坚决:“越累的时候才是训练的时候,稍微一累,就想着休息,就等于一天都白跑了,坚持下去,才是提升自己的时候!” “那,那我们还要跑多长时间,或者还要跑几圈?”又有人问道。 叶芸凝面无表情:“跑到我说停为止。” “谁知道你什么时候说停!”有人真跑得发火了,“当班长不能这么自私呀,让全班依照着你的体力跑!” 叶芸凝懒得应他,大手一挥,架势就是“你们随意,不跑就旷课”。 一片怨声载道的“哎呀”声响起。 于寒在后面跟的也有些困难了,但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尤其不能倒下。 林小璨整个人都快瘫了,却还是一步一步地坚持着,队伍里很多人都是她这个状态,只觉得自己一步都迈不出去了,再迈出去一步,竟都是奇迹。 看着大家是真的坚持到不行了,叶芸凝再次挥手:“好,现在可以团队协助了,大家可以相互帮忙,以继续跑步。” 叶芸凝示意于寒过来,在她肩膀上一拍,后者脚下也出现了一朵桃花,于寒舒了一口气,终于是得以休息一会儿了。 施佩玲托起了旁边累成一团的林小璨,使她稍微缓缓,林小璨当场一嗓子嚎出来了,呜呜咽咽的,调子是“感恩的心,感谢有你”。 其他人也纷纷求助身边的同学,或是悬空或是勉强代步,有个同学的契灵能减轻周遭同学的身体重力,刚好配合着施佩玲的晨明之翼,短暂悬浮,能让全班都休息一下。 “全班同学的话,我大概能坚持二十分钟,”施佩玲考虑着体内的灵能使用,“大家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众人齐齐比“耶”,二十分钟,够大家恢复起一半的体力了。 施佩玲的眼神转向叶芸凝,伸出手:“班长也累了吧,来,班长一块歇一会儿。” 捞着休息的机会了,同学们也开始卖乖了,刚刚顶撞了叶芸凝的同学顿时眼观鼻,鼻观心,就当是自己不存在,刚刚骂了他们班长的那个人几分钟前已经死了。 二十多分钟之后,众人又落了地,施佩玲有些力竭,旁边林小璨及时扶住了她,两个人倚靠着继续跑。 大概又是一个小时之后,月亮都升起来了,操场上仍有围观的人,但班里同学都分不出什么心思去关心外人了,所有人的目标此刻都异常清晰,就是坚持着、坚持着跑下去,和身边的人一起,一起坚持到未知的时刻。 “好,同学们可以散了,但有意报名我的队伍的同学可以接着跑,能坚持跟我们跑到最后一刻,才有资格报名我的队伍!”叶芸凝又开口。 人群哗啦啦散了一大半,只剩下几个人。 叶芸凝回头,发现除了林小璨、牧承影几人,剩下的a级还有于寒和赵洪文。 于寒体力是真的不行,哪怕休息了一会儿,此时已经快撑不住了,注意到叶芸凝的视线过来,她勉强一笑:“从来都是我考验别人,第一次有人,有人,考验我呀!” 赵洪文却是红了眼眶,玩命地大喊了一声:“东米诺同学,我一定会坚持下去的!” “班长,东米诺同学,他,他是很想加入你的队伍的,虽然他没能在你面前多表现,但他私下里的努力一直很刻苦,他还督促着我一起学习,说哪怕是替补也要在最好的队伍里,我还笑话他不自量力,要在全s级的队伍里出头,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昨天,就昨天晚上,他转眼就出了这样的事情……”赵洪文握紧了拳头。 他和东米诺是一起参加过联赛的好兄弟,约好了一起报考诺嘉学院,系统的最优分配都把他们俩划到了一个宿舍里,可就这么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这样阴阳两隔了! 赵洪文非常难受,难受之余是自责,如果昨天晚上他别喝得太多,能和东米诺一块走,是不是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他带着愧疚,带着自责,带着好兄弟一定要进最优秀队伍的愿望,坚持着跑下去。 赵洪文是主攻系契灵者,契灵地狱火,同样有相当强大的杀伤力。 与目前队伍输出不足的现状是相配的。 ——于寒一边跑一边还分神在心里念叨着。 月亮升起了,悬挂在天边,遥遥的缀着,叶芸凝手中的酒心桃魅也宣布了罢工,几人灵能告罄,能依靠的只有双腿,在已经寂静无人的操场上继续跑着,跑着,为了鼓舞士气,吕京寰召唤出了龙之长歌,几步就吹一下,号召他们不要停歇。 唢呐被吹出了嘹亮的气势,贯穿长空。 第26章 目前的痕迹无法指向凶手 到了第二天,跑到最晚的七个人请假了四个。 “抱歉,老师,我昨天晚上腿跑抽筋了,今天可能要缓缓再过去。”施佩玲勉强道。 “呜呜,老师,我亲亲的班主任老师,我动弹不了,腿特别酸,根本抬不起来,哦,对了,我顺便帮于寒副班长也跟你说声,她整个人都瘫了,坐都坐不起来,我怀疑她等会儿要吃点流食。”林小璨呜呜道。 “三个非战斗系的女生请假也就是了,牧承影,你一个身高体壮的大男人,好意思的吗?”接到电话的叶芸凝不客气道。 “诶,班长,你讲讲道理,我这样契灵完全帮不上跑步的才是跑得最多的,好吗?我又不是吕京寰主攻系那样转精体力的主儿,累得不行很正常好吗?”牧承影气呼呼道。 “你还好意思理直气壮?”叶芸凝嘲笑道。 这话直接踩了牧承影的尾巴了,他此刻完全蔑视了班长的权威,气呼呼道:“什么理直气壮,我还好意思问你凭什么理直气壮呢?施佩玲的晨明之翼和你的酒心桃魅的加持下,昨晚就你跑得最少最省力,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我真是……” 后面骂人的话脱口而出之前,叶芸凝把电话挂了,一转头,曹彭兴看着她:“叶班长,你说把班级交给你一天,你就做了这样的事儿?我刚要开始教,班里请假了十个人。” “不能吧,”叶芸凝脱口而出,“早就走了的人一晚上还没休息过来?竟然请假了六个,真是太不应该了!要好好训斥一番。” 曹彭兴的神色更加阴郁:“开学没几天,你们整出来的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在赌局上输了钱的高年级学生这些天来找了我有八波,说你们故意设局坑钱,班长其实早就内定了——你们还真是能惹事呀!” “内不内定老师是知道的呀,一直到结果公布,我和牧承影还都没什么把握呢,再说这事不是我的事,这事您老去找于寒呀,不过我们副班长这不也是为了给班里攒班费吗?”叶芸凝讨巧地说道。 其实叶芸凝知道,最近真正让曹彭兴头疼的事,不是他们班里这些小打小闹。 而是东米诺同学的死。 叶芸凝一笑:“主要是让同学们累一累,就没心思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了。” 曹彭兴一抬头,看着叶芸凝的微笑,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感觉自己已经被这个学生看穿了。 “行吧,”班主任一挥手,“看你我就来气,去整队吧,今天先把精神力的课讲了,让大家都先坐着休息会儿吧。” 叶芸凝一鞠躬:“我替同学们谢谢老师了。” 曹彭兴仍是皱眉,看叶芸凝这状态,忽然一个没忍住,开口叫住了她。 “就东米诺同学遇害的事情,你怎么看?” 其实这事情本与叶芸凝无关,她陪着几个格鲁达军校的同学,走得比东米诺那一批晚,连个间接的目击证人都凑不上,场子是于寒攒的,让去审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什么故意组织一类的不对劲,一班学生,还是最优秀的军校学生,按理说是能不打扰就不打扰的。 可叶芸凝架势太足了,总端着几分“我什么都知道”的沉稳之气,很容易感染身边没那么沉稳的人下意识地相信她,从林小璨到于寒,再到班里的学生,甚至连曹彭兴都不自觉地开口了。 “那现在掌握的情况怎么样?”叶芸凝反问。 曹彭兴一摊手:“还只能确定死因是契灵攻击,指向杀他的人是个契灵者,其他的,从监控到现场,都说不上什么痕迹线索,正在排查死者亲友,调查作案动机。” 叶芸凝听明白了,现场痕迹无法指向凶手。 “东米诺是1班的学生,实力不差,即使喝了酒,也不至于全无反抗之力,杀他的人绝对不弱,而且,应该对诺嘉学院有一定的了解。”叶芸凝说道。 曹彭兴点头:“你是怀疑校内人士作案?” “不,幸存者基地中心区,是成规模的契灵者聚集地之一,很多来此工作居住的人都是契灵者,比起身份都经过检查才准许入内的学院师生,更多的人嫌疑大些。”叶芸凝说道。 “我能提供的线索,大概只是,我们昨天晚上说要出去是临时决定的,也只有我们班范围内的学生和酒店那边知道,其他的,我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这话本就是废话,于寒也是这么交代的,曹彭兴点点头:“行,去整队吧,哦,不,组织同学们坐好。” 回忆到那个由现实改编的游戏,叶芸凝心中越发不安起来,死的人是东米诺,但,动手的人想杀的未必是东米诺,万一……是我呢? 军训的内容被临时改成了精神力训练,教室被调成上课模式,桌椅浮上了地面。 精神力训练应该是几大训练里最靠后的内容了,主要的训练目标是不要被灵能侵染。 灵能侵染并灵化“灵”的物品中,植物占第一,其次是一些有点年代的物件,有高等智慧的哺乳动物,尤其是人类,几乎没可能被灵化,没有化为灵的先例,暴毙而死是最直接的结果,但即使不被灵化,灵能入体,也极容易造成人的精神失常,导致灾祸的发生。 因此有了“精神力训练”,对于普通人来说,主要内容是让人学会在被灵能侵染的第一时间保持镇定,及时意识,及时防护,及时撤离。 而对于契灵者来说,这有更复杂的含义,灵之所以可以与人结契,就是因为人可以调和灵能,供给灵比自然状态下更多的灵能,而一旦外部灵能过高,在影响人类之前,首先影响的就是契灵,如果外界的灵能度高于人所能调和的灵能度,而人类又不能在第一时间安抚住契灵,导致其被外界的灵能吸引而失控,将会导致自身灵能的混乱,严重的可能使契灵反过来攻击人类。 但其实这对于a级以上契灵者来说意义不大,毕竟高等级契灵者调和灵能的能力相当厉害,当年灵能泄露时最高的灵能度,都没有一个s级所能调和的灵能度高,自然条件下,上述灵能失控的情况在这些1班学生身上几乎不会发生。 因此,这节课就这么“名正言顺”地上成了水课。 于寒永远闲不住,双腿麻得不能动了也不影响她在网络的世界驰骋,之前找到她了解情况的警察把电话留给她的了,她以“想到了什么线索为理由”照着拨过去,拉着人聊了半天,自己除了一点东米诺学籍档案上的材料,什么都没说出来,倒是把警方的意思套了个差不多。 转头消息去到了叶芸凝。 “班长,对东米诺的调查进展并不乐观,人是正儿八经联盟中心区养大的孩子,长到现在沾不着什么意外事故,也没跟人结过仇怨,亲近关系排查几乎一无所获,定位不到可疑人。”于寒发信息道。 倒也是意料之中。 “也就是说毫无线索?”叶芸凝一语概括道。 于寒回了个“大拇指”的表情包,继续道:“是的,调查陷入了瓶颈,目前没有任何消息指向说谁是嫌疑人,目前的可疑画像大概只能是一个天赋等级不低,契灵不弱且有一定战斗经验的成年男性,再具体一点都没有了,还真是难办。” 确实,按这个标准,中心区至少有几万满足条件的嫌疑人。 “因为我们那天晚上去,一班人穿的都是校服,警方已经在考虑误杀的可能性了,之后弄不好,班里的男生都要再过一遍。”于寒继续说道。 误杀,班里的男性? 是啊,即使目标是自己,误杀又怎么可能杀成东米诺同学呢?眼再瞎,看头发就知道不是那个女生的! 目标不是自己? 不管怎么样,叶芸凝不相信巧合,东米诺的死一定与那个细节到让叶芸凝后背发凉的密室逃脱故事有关! 叶芸凝的视线在通讯上转了一圈,眼神愈发沉重。 那日玩的密室逃脱太诡异了,叶芸凝当时就心里不安,眼下发生的一切更印证了她心中的猜测,叶巧书是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突破口。 彼时的叶巧书在作为灵能研究所所长的同时,也确实在带项目,是个研究组的组长,主要的研究方向也就是灵化物的可能表现,甚至她多次少量地申请灵能都是真事,她就是那个游戏里5号研究组组长的原型! 叶巧书对叶芸凝的电话接通得很快,接了电话,她似乎跟对面交代了几句什么,然后到了个安静的地方,跟叶芸凝开口。 “旧灵能研究所的案件?你为什么问起那件事?”叶巧书一贯冰冷的声线里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紧绷。 叶芸凝的回应是沉默。 自从两个人因为叶芸凝一意孤行要报名军校而闹崩了之后,这是叶芸凝第一次主动向叶巧书开口。 女孩的沉默让叶巧书的语速快了一点,叶巧书再开口道:“当年的案子,应该彻查,实际却是无法彻查,原灵能研究所整栋建筑都灵化了,砖泥墙壁都成了有灵征的东西,人根本无法进去,只能借助些之前的摄像头观察着什么,可是之后,连摄像头都坏了,那里也就彻底成了信息的‘空洞’。” 游戏中,清洁工的丈夫在“黑军火厂”工作,由此走私火药,成了引爆秘银罐的关键,构成了完整的行动轨迹。 “那现实生活中,火药会破坏储存灵能的秘银罐子吗?”叶芸凝问。 叶巧书语气难辨,似乎在努力撑起往日的尖酸刻薄,却总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阿宁,出去别说你在灵能研究所工作过,这都不知道,我真丢不起那个人——你以为的灵能储存是什么样的?像油罐那样,一排排一列列的巨型大罐子吗?” “其实不是,首先,灵能会自发聚集、碰撞,他不是普通气体扩散的状态,而是汇聚成一团光的形状,为了保证其存在的稳定性,罐子本身就不可能太大,每个罐子里储存的灵能也不会太多,主要的储存罐也就一米直径,高一米二,由于秘银的隔绝灵能作用不以其厚度而改变,因而,为了节省材料,罐子都做得很薄,质量也不会太重,加灵能,也就二十多斤。” 听着叶巧书故意提到了质量,叶芸凝不由得多嘴一问:“也就是说,一般的成年人,带走一个,甚至两三个都不成问题,是吗?” “当然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叶巧书继续道,“所以,这些罐子,不是平整地放在地面上的,而是埋在土里的,土地广阔,算是第二层保障,也能起到极好的隔绝作用。” “半截埋在土里?”叶芸凝问道。 “不,是除了瘦一截的瓶口,其余部分都埋在土里。”叶巧书回答道。 “也就是说,简单的炸药布置是不管用的。”叶芸凝继续确认道。 叶巧书点点头:“几十年前,研究所封锁灵能的时候我就在那里学习了,当时,研究所地处偏僻,去那边搞研究还是吃沙子的苦差事,但当时的封存是确确实实的好,最顶尖的科研技术和探索人才都赴任工作,别说是炸药了,就是一枚导弹正中研究所,大楼塌了,那灵能也不该泄露的。” 叶芸凝从叶巧书相当肯定的语气中听出来一点不对劲。 往日的叶所长,有这么多话吗? “阿宁,既然你怀疑到这一步了,那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我也觉得当时的泄露事件不是意外。”叶巧书忽然话锋一转。 第27章 需要一个归宁系的同学协助 叶芸凝一时神情难辨:“灵能泄露事故那天,我就在你身边。” “其实我比任何人都更觉得,那一切不是意外,事发之后,我向警方据理力争,我告诉他们这绝对是人为之事,不可能是什么意外,我甚至申请要进入旧研究所大楼,我要看看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叶巧书有些说不下去了。 “可那时情况严峻,没人让你冒险,只当你是一时情绪激动,都安抚着你,告诉你这事情不能冲动,让你最终都没机会再回去。”叶芸凝缓缓补齐了下一句。 但“情绪化”一类的词,和叶巧书本人,可谓是完全不沾边。 叶巧书似乎笑了一下:“有个聪明的姑娘真是我的福气。” “不过我的申请也不是全无收获,这事情最终没有以‘意外’结案,而是以‘证据不足,有待商酌’悬置到了如今,尽管也不知道要悬置多久,而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当时的所长和相关负责人也没受到太多牵连。”叶巧书找回了一贯的声线,冷笑了一下,似乎是在嘲讽什么。 “那叶所长,到现在,你还想知道真相吗?”叶芸凝问道。 “我想知道,但,也不执着于知道,”叶巧书回答道,“能查到真相当然是最好的,可如果查不到呢?又能怎么办,日子就不过了” 两个人说话跟打机锋似的,各自拎起了八百个心眼子,叶巧书说自己不执着于知道,也就是还有人“执着于”知道,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密室逃脱游戏的设计者。 “母亲是真的很想知道,真正的真相吗?”叶芸凝又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语气略有加重。 叶巧书听出了她的试探,语气越发严肃:“是的,我很想知道,真相,真正的,水落石出的真相,不含一丝虚伪的真相。” 叶芸凝松了一口气,又忽然笑了。 却又听一个温柔到几乎不可能从叶巧书嘴里发出的平和声音从叶芸凝耳边响起:“挺好的,阿宁,你能这样追问我,挺好的。” · 叶芸凝看上去与世无争,这事情打听的还没有于寒多,但其实从一开始知道叶巧书被牵扯进来之后,就已经暗下决心,这事情她要管到底。 此时于寒要打听消息的心思按捺不住,浮到了叶芸凝面前,她也乐得送这么个顺水人情,提笔给她和林小璨的假条补成了一天,让她好好查查这些事情。 在消息的打听上,认识不过几天的于寒,已经给她非常切实可靠的感觉了。 总感觉于寒对打听消息有一种近乎执念般的追求,甭管有没有用,她就是想知道一切,知道的越多,越能给她安全感,否则就是不靠谱的,像叶芸凝临场应变的那种指挥方法,能把她“吓”出心梗来。 这事遣给她正好,叶芸凝也想看看,一个到目前还一无所知的“无关人员”,到底能不能摸到旧灵能研究所的那条线。 “班长,警方那边需要你协助。”曹彭兴忽然进来,叫走了叶芸凝。 叶芸凝心中疑惑,但是面上不显:“哦,找我,我协助什么?” “不是找你,是找个归宁系的同学协助,警方那边实在没什么头绪,是灵能研究所那边来人了,想通过现场周边残存的灵能波动中探寻一下可能的凶手,但研究员的归宁系助手在来的路上晕车了,难受得不行,警方的归宁系警员又碰巧今天请假,眼下案件拖不起,你就先帮帮忙吧。”曹彭兴说道。 “这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我是咱班里唯一的归宁系,那真是找我正好。”叶芸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范浩言,二十岁,灵能研究所研究员,从年纪上推断,五年前,正好是实习研究员。 过去的场景在叶芸凝面前舒展开来,一个从火光冲天的灵能研究所中冲出来的身影与眼前的男性重叠起来。 穿着整套防护服的男性举着一支灵能探测计,上面清晰地标注着此时的灵能浓度,叶巧书熟练地从他手中接过灵能探测器,读出了上面的数值,报给了叶凌坤。 “浓度还没高到不可接受的程度,佩戴简单的防护措施普通人都能撑一段时间,研究所内部一向配有足够数量的防护器材,情况还算乐观。”叶巧书的主意是叶凌坤进去救人。 而后叶凌坤死在了救援事件中。 叶芸凝能感知到,范浩言的契灵附着在他手上的那把秘银刀上,能够协助他直接接触灵能,但他本人的天赋等级大概只有c或者d,并不高。 加入不是在灵能泄露的时候,他“恰好”在做穿戴着防护服的实验,人可能根本无法在那一场事故中安全活下来。 叶芸凝对所有的“好运”与“巧合”都持怀疑态度。 “范老师好,麻烦你来一趟了。”曹彭兴向范浩言介绍叶芸凝,“这是我们班的归宁系学生,你看着她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范浩言看着叶芸凝,点点头:“见过,研究所好不容易出的个s级的归宁系,还想着怎么样都会是学妹呢,没想到一个没看住,还是叫军校给忽悠走了。” “但以这样的方式相见,也证明了我们的缘分,范老师,这事情,确实要拜托你了。”叶芸凝淡淡一笑,与他握手。 简单寒暄几句,两人走到了尸体旁,解剖过的尸体还留在手术台上,他的契灵漂浮在旁边,久久不愿离去。 对于契灵者而言,自身的消亡不代表灵的毁灭,大多数灵依然可以继续存活,回收,经过程序化的灵体清理,寻找新的主人,继续为守卫人类而效力。 只是“灵”是有感情的,哪怕这个灵的智力还不太能搞明白自己的旧主人是怎么回事,也会有类似“恋恋不舍”的感情在,让他们在尸体身边盘绕一段时间,留个念想。 而现在,正好可以探查一下这灵周身的灵能。 叶芸凝其实不太抱希望,灵能化于空气之中,可以随调随用,即使是契灵者周身运转的灵能,也在一刻不停息地与外界做着交换,直接剖开人的胸膛,当然能检查出个人不同的灵能特征,与指纹一样,每个人都各有不同,而且无法作假。 但人死后,人体开放与外界接触,这点不同却又被几乎无限地稀释,只能从被攻击到的契灵身上提取,看这只契灵身上,有没有属于别人的灵能。 可如果对方有点防范意识,知道化用空气中的灵能而不是自己的,或者在杀死主人后再给契灵来一轮“清洗”,便很难留下任何踪迹,还要保证整个过程没有其他人的灵能干扰,这方法成不成,也是有运气成分在的。 叶芸凝伸出手,慢慢招呼那契灵过来,平和地与灵对话:“请到这里来,我们要寻找杀害你主人的凶手,请协助我们吧,亲爱的灵。” 那灵的自我意识不强,在叶芸凝半吊子的招呼下,也缓缓飘过来了,让范浩言控制在双手之间,用秘银刀,在他身上削了几下。 要削下契灵上其他的灵能,就像在上削下固定边缘的一小块,其实是很难不误伤的,这样几下,不可避免地伤到了灵的本体,那小小的一团光,都变弱了一点。 “能提取到大约四五种不同的灵能,”范浩言把削下来的灵能附着装进专用的瓶子里,低头开口间,是叶巧书同款的研究人员式冷漠。 叶巧书那样的人,几乎是标准的基地内“优秀公民”模板,思维敏捷,情绪平稳,从不对额外的事情消耗多余的生存点,完全没有个人爱好,一门心思都扑在工作上,无条件支持女王的任何命令,将幸存者基地的六大铁律刻进了骨子里,遵循各项标准计划规范。 叶凌坤过去给叶芸凝买糖买巧克力的行为,在叶巧书的行为准则中都是“不必要的额外消耗”——人吃最简单的统一配食是能维持正常机体运转的,为什么要额外寻求些没什么价值的甜味? 叶芸凝明明有最顶级的归宁系天赋,却偏要当什么灵能战士的梦想,在叶巧书这里几乎是不可理解的,这种浪费“最优解”分配的行为,孩子为什么能做出来? “我当然相信你能成为优秀的灵能战士,你再优秀都是应该的,但你不要忘了,你做这一切的沉没成本是葬送了一个顶尖的灵能研究学者,你本该的成就是你所不得不支付的代价。” 没有按照“最优解”生活的叶芸凝,在叶巧书那里,就是基地资源的浪费者。 那冰冷的眼神、寒心的话语,连离她最近的叶芸凝都无法从女人冷若冰霜的一贯面孔中窥破点人气。 那真是幸存者基地培养出的嘴完美的人形机器。 范浩言的言辞中继承了这份客气疏离,向警方开口道:“诺嘉的治安一向很好,契灵者出入都有登记,对比用到的个人数据,还要麻烦几位警官了。” 几人连道不敢,请范浩言去比对了。 叶芸凝回头看了一眼被削得有点可怜兮兮的小契灵,隔空摸了摸他的头,向他保证道:“我们一定会将杀害了你主人的人绳之以法的。” 叶芸凝做不到对一切都冷眼旁观,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东米诺同学,你的死一定会被寻求到真相的。 第28章 与范浩言的闲聊 “芸凝姐姐说让我们查,我们要怎么查呀,什么线索都没有呀。”林小璨问着于寒。 “时间,地点,我们都是知道的,”于寒伸出了食指,“时间就是在昨天第一批酒席散了之后,东米诺他们前脚出来,后脚就被杀害了,速度太快,应该不是出来之后惹的事,而是之前就有人跟踪,伺机下手了。” 于寒继续道:“而地点,就在酒店不远处,虽说天黑后人少了许多,却到底不是偏僻之处,警方那边的时间和我们这边的一结合,人从酒店出来到死后被发现,中间顶多二十分钟,说明对方下手利落,也说明他时间紧张,紧张到都来不及抛尸。” 对于林小璨这种不怎么会利用信息的人来说,她没听出来有什么不对劲。 “所以呢?”林小璨已经不介意在于寒面前表现得有点傻气了。 “我们可以大概画出凶手的路径了,在进酒店之前,他就已经盯上了同学,进没进去的概率对半分,这时候可以查一查酒店周围的监控,看看是否有可疑人士出没,或者直接问酒店的工作人员,有没有人过来问起过我们。”于寒说道。 “是应该这么查,可应该怎么查?”林小璨两手一摊,“我们又不是警察,谁会正经回应我们的问题呀。” 于寒打了个响指:“所以我求助了场外嘉宾。” 两人走进了酒店,于寒点开了通讯:“我们是徐彬正的朋友,来问一下有关前天晚上的事情。” 徐彬正是个八面玲珑的性子,不像是个军校生,更像是个预备商人,以格鲁达军校作为谓因商会的跳板,交际很广,展露出几分管理才能,这身份一亮,酒店老板那里都不敢耽搁,早一步就把当天酒店监控拍到的东西准备出来了,毕恭毕敬地将两个女生迎进去了。 “哎,你承诺我的,”徐彬正的声音传来,“这个忙我帮你,那天长得特好看酒量还特好的那个s级女生,你帮我约一次呀。” “行,”于寒应道,“等我们军训结束吧,等有时间了再说。” 徐彬正对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还等你们有时间,这要一推二推的,就没时间了,这样,不打扰你们训练,等你们校内比赛到决赛的时候我会去看,到时候给我约出来一次,啊?” “那就先谢谢‘学长’的祝福了,”于寒岔开话题,“谢谢你祝福我们能进决赛。” 于寒随后挂了通讯,跟着酒店工作人员进去了。 诺嘉作为规模相当的契灵者聚集地,当地基础设施相当完善,酒店地处中心的热闹区,外面一圈都是监控,警方早早就调取过了,但酒店内部,由于不是事发地,警方并没有进入过问。 “找人。” “什么样的人?行迹可疑的?” “不,”于寒摇头,“能进酒店的,一般不可能太心虚,定位穿着偏向随意的,一个人来的,进入酒店后消费不高的,没有住店的,入店时间就框定在我们进入酒店后的二十分钟以内,以及,熟客。” “一个人来”“没有住店”应该是最好排查的特征,前台翻出了登记表,监控管理员在门口处标记着那段时间,一个人进入的人。 最后筛查的结果,那二十分钟里,有五个符合嫌疑的人,全是男性。 “哦,一个只是c级契灵者,越太多级杀死东米诺的可能性不大,还有一个是与另一位女性前后脚来的,尽管两人开了两间房,但最终是在一间睡的,也可以排除,还有一位是离开的时间对不上,那个人一直到半夜了才走,没有作案时间。” “还有两人,都是熟客,我还记得一点呢”前台小姐姐说道,“一个是诺嘉学院的夜斯教授,一个是隔壁经营个什么摊子的老板,叫胡康,两人几乎是一起离开的。” 诺嘉学院叫“学院”而不是“军校”,就是因为其虽以军校生的培养为主,但也有其他方面的教学班开设,夜斯教授就是一个军械武器装备方面的教授。 “在酒店内的,两个人干了什么?”于寒问道。 酒店大堂走廊上的监控是全覆盖的,管理员查阅着:“夜斯教授是去看了一场电影,不大到两小时的电影他正好看完,看完才走的,胡康是在吧台点了一杯酒,就一直坐在那里喝,期间有和别人交谈几句,但看上去应该都不是熟人,也是两个小时左右离开了。” 而这正好是东米诺几人刚出酒店的时刻。 “看电影的话,是有点巧了,”林小璨思考道,“谁也说不清一行人进去吃饭要多久,两个小时不长也不短,看电影确实是刚刚合适,故意的话,应该不至于算计得那么好吧。” 确实,夜斯的行为嫌疑不大,反倒是胡康频频看表,又频频看向大厅,脑袋在东米诺他们走过去的时候一直转向一行人,随后又一口干了手中的酒,脚步加紧地追了出去。 a级契灵者,胡康。 “是旁边大厦经营一家密室逃脱的老板。”前台小姐姐很了解这位熟客。 于寒缓缓瞪大了眼睛:“密室逃脱?” · “除了几位警员之外,查出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的契灵,”范浩言的探测出了效果,“经过比对,是那天你们去的那家密室逃脱的老板,胡康。” 警方纷纷点头示意,表示会立刻出发,控制住对方,叶芸凝则在原地缓缓地翻着检测报告,以她粗浅的归宁系知识分析着那一步步的结论报告,发现这报告是完全合理的,就是能从在契灵上捕捉到的残余灵能,推测出其人是谁。 ——不是明知故问的做戏。 范浩言见她看得专注,不由得开口解释:“这些年,灵能研究发展得极为迅速,很多前些年做不到的事情,到如今都有了成熟的检测系统,可以实际应用于犯罪研究上了。” 这点主动开口的“多管闲事”,打破了范浩言和叶巧书无声地相似。 “确实,”叶芸凝一副好学宝宝的模样,“我要是早两年看到这样的研究技术,没准就走灵能研究这条路了,感觉这以后这会是刑侦技术的标配呀!” 范浩言略有自豪地点点头:“是的,我们也一直在向着这个方向努力。” “那真好。”叶芸凝微微笑道。 “是的,这多亏了我们所长,”范浩言笑了起来,“你知道我们灵能研究所的叶所长吧,她真的是太厉害了,灵能入体后的个人差异存在就是她当年的研究课题,到如今这种差异的存在已经可以被检测并定位了,虽然目前还处于‘协助办案’阶段,但一旦成熟,绝对是能撼动刑侦界的检测方法,这项课题的带领者也是叶所长!” 没谁会比叶芸凝跟叶巧书更熟了,听到这样的推崇,她脑海中浮现出的是一个女人手持教棒的严苛画面,让她不由得擦了擦汗。 “你也是研究课题中的一员吧,”叶芸凝说道,“那你也好厉害呀。” 范浩言有点不好意思了:“不怎么厉害,就是边缘小人物一枚,核心项目也就搭把手,都不怎么能见着叶所长的面。” 能听出来,范浩言是真心实意地推崇叶巧书,是作为一个低阶契灵者,对其高阶领导的尊敬,字里行间都是“感谢叶所长的存在”。 警方出去拿人了,两个人站在这里聊起天来,叶芸凝本也是归宁系的,在研究所待过很长时间,两人也聊得不错。 “对,孩子的契灵等级是与父母基因相关的,而且是与卵子基因的联系更紧密些,s级的女性生下的孩子几乎不会低于a,但s级男性与普通人却有生下普通人的例子,因此,前些日子说要捐精的提案被灵能研究所从生理原因上一票否了,我觉得倒也是好事。” 范浩言说着,一摊手:“男性对地盘扩张和配偶选择的权力要求可比女性强势得多,要真是男性的基因更强势,要求留下更多的后代,那我们这些天赋等级不够高的人,早晚被淘汰。” 当今世界,还是普通人占大多数,约是全人类总数的三分之二,剩下三分之一也以c级和d级居多,再往上更是呈金字塔形排列,最顶尖的s级天赋,每年的新生儿大概只有二十个左右。 而其中大部分是从母遗传的,母亲是s级,父亲哪怕是普通人,都能生下a级或s级的后代,而这种孕育似乎还与胎儿在母体中得到的灵能供养有关,单纯的s级女性捐卵子代孕、或者培养箱繁育,都达不到相似的效果。 这样的研究发现导致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有人认为,为了产生更多的人类强者,应当为s级天赋的女性供给足够的生育资源,以产生更多的后代,但目前更主流的声音还是尊重女性个人意愿,采取发放奖金,以鼓励为主的方式进行。 叶巧书这样在研究领域取得突出贡献的女性,个人的科研价值大于生育价值,可以拒绝繁育计划,但大部分的s级女性,都会在一定年纪,参与联盟的统一规划的繁育计划。 叶芸凝私心里,对这种标准化生产幼儿的系统有着说不出的排斥。 他们“闲聊着”,从前沿的研究课题到现在对灵能的研究政策,绕了一圈,两人说了一个多小时,却还没见警方回来,叶芸凝不由得奇怪起来:“那地方离警局也不远呀,怎么这么久没回来?” 范浩言摇摇头,忽然想起来什么:“说起来,胡康这个人名,我其实有印象。” 第69章 与赵洪文谈话 对于1班队伍的指挥位来说,选替补确实是件难事。 凡是能进入1班的人,就没有差的,一水的a级,也没有明显的实力差距,最终挑选的标准除了自己能力,还包括与队伍的适配程度,就是最有能耐的人,如果是控制系或者辅助系,和队伍里牧承影、施佩玲他们重了的话,也无法被选上。 还不只是实力的问题,个人品性、决策能力、训练强度,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总在磨合,叶芸凝自问自己不是那长袖善舞之人,难说能把人协调得怎么样,和于寒是常吵常新,要是再招进来个这样的,叶芸凝自己能愁死。 林小璨事事以她“芸凝姐姐”马首是瞻,牧承影总缺些安全感,吕京寰因着“阿龙”之故不想强出头,施佩玲心如明镜,但作为基地之外的“外来人”,多时候揣着明白装糊涂,真让叶芸凝费心协调的也真只有于寒——只是这已经足够让叶芸凝头疼的了。 也因此,在一开始,最老实最好脾气的赵洪文,被叶芸凝排到了最末考虑。 队伍人员组合,这几乎是无法在一开始就定夺下来的事情,多数指挥位先定个大概,然后在后续的比赛中慢慢磨,根据实际情况调控每个队友的控制情况,这样一场一场地磨其实很考验人,磨的是每一个想加入级部最强队伍的替补同学的心性,磨的也是指挥位自己的筛选能力。 有的队伍多人多战术多搭配,因对手制宜,也能闯出成绩,但那不是叶芸凝的指挥风格,她更偏向于“一力降十会”,更偏向于用一套人马,磨好一套战术、一支队伍以应对强敌。 细细思索下来,这其实与于寒的“赛前战术收集,调配最优排列”的风格相悖,但于寒对此没开口,她摆正了自己作为情报顾问的副手位置,配合着叶芸凝进行战略部署。 能为一体、能在队内全面兼顾的队伍,才是叶芸凝想要的——包括替补选手。 叶芸凝想把队伍内部的阻力降到最低。 因为人少,所以她的要求不低,但总体来说,叶芸凝筛选的还是挺轻松的。 叶芸凝能选的轻松的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于寒对队伍情况了解得相当透彻,有规划,知道队伍里缺就缺主攻系的队友,匹配班里同学的资料,已经提前给她筛了一遍了;第二个就是叶芸凝自己快刀斩乱麻,筛选标准简单粗暴,以“谁能坚持跑下去,谁就参与竞争”作为筛选标准,最后就留下赵洪文一个人。 要知道,当时跑得情况,可是作为队里另一个出前排输出的林小璨都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她当时抱紧的信念就是“无论如何不能拆芸凝姐姐的台”,才勉强撑下来,意志力稍微弱一点的都去休息了,只留下赵洪文一个人。 “其实我是真的非常不喜欢要替补的,我一开始入学的时候,甚至打算过一个都不要,一个替补,很可能扰乱正常队友的心,有人觉得以此提高竞争意识是好事,但我不觉得……” 叶芸凝回忆道:“我不喜欢这种养蛊似的优胜劣汰,我认为,一个队伍最关键的凝聚力,还是在人心——队伍里,人心齐,泰山移,比什么完善的竞争机制都管用。” 赵洪文终于可以抬头直视叶队长了,他的眼里发出一点点光。 叶芸凝低沉了下:“但于寒那句‘容错率太低’给了我不小的警告,我自己可以带着林小璨把一条路磨到顶尖,却不能带着全队剑走偏锋,毕竟天灾人祸,总有意外,后来不就出了吕京寰同学被冤枉了的事情?能把你招进来,应该算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赵洪文历来不善言辞,跟上司说话,对方还没发言的时候,就有点脑供血不足,听着叶芸凝说了一大通,每个字都听懂了,可就是合在一块,一时没理解到点子上,只最后一个“最正确的决定”回绕在耳边,他呆呆地开口:“谢谢队长夸奖。” 叶芸凝听他这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不禁扶额:“我没有在夸你。” “对不起,队长,那个,我……”赵洪文紧张到脸红了。 “行了,你别紧张,”叶芸凝给他打手势示意,“这就是私下里的一次谈话,没有问责或者更改赛场安排的意思,咱俩就当平常队友,聊聊天。” 赵洪文还是紧张。 赵洪文挺社恐的,是真正意义上的社恐,不想和别人说话,一和人说话就紧张,就脸红,唯一能让他轻松面对的,大概只有相处了好几年的好兄弟东米诺。 东米诺的死对他的打击是巨大的,那时吕京寰还在,他报名上替补了也没多少上场的机会,他有很多时间都沉浸在悲痛之中。 就显得越发沉寂,在大家互相磨合的时候,成为了冷眼旁观的看客,然后就再也没融进去。 牧承影和他打配合是最多的,评价就四个字“还算合适”。 对于赵洪文来说,这样中等偏上的评价,很能给他安全感,要是牧承影来一句“世界上最好的队友”“离了他我都撑不起来”这样的大夸赞,他反倒会觉得不自然。 他对于这个队伍来说,似乎也是这样,“还算合适”,训练赛能顶上,平时也不闹不要,与动辄和叶芸凝在训练室隔空对喊、大吼大叫的于寒相比,他们俩都不像是一个品种的a级。 “说回我们最初的问题,你是为什么要来【灼梦华】当这个替补呢?”叶芸凝问道。 赵洪文被她的温和感染,终于是没那么紧张了:“这肯定有东米诺的因素,他生前,生前真的很想加入班级里最强的队伍,开学前就拉着我絮叨了,真是一天絮叨八百遍都不是夸张用法,我被他感染,也就答应要一起去报名了。” “所以你是因着亡友遗愿行事了?”叶芸凝问道。 “但,也不完全是那样,我会站出来,也一定是因为我想站出来,谁能不慕强呢,看着加入强大队伍的机会就在眼前,于情于理,我要坚持呀。” 赵洪文思索着说,反射弧慢了好几圈地反应过来,“但无论我因着什么而加入了【灼梦华】,我既然已经在这里了,我就会努力做到最好,服从队内安排,努力训练自己,我不会辜负队长对我的信任的。” “有这个心思是很好的,”叶芸凝点头,肯定道,“而且我能看出来,你不是空口白牙在说漂亮话,你是实实在在地做到了这一点,吕京寰作为队里的主输出位,他泡训练室的时间都未必有你多,你的努力,我看在眼里。” 这总是夸奖了吧? 怕自己又理解错了意思的赵洪文一时没敢开口。 “所以我接受你,在我一开始并不想要替补的情况下接受了你作为队伍的替补,就是因为你足够让我省心,你有自己协调。自己安排的能力,队里的任务你总是能合格地完成,实力不差,而且有努力的劲头,愿意配合别人,真的是,挺让我省心的。”叶芸凝说道。 这总应该是夸奖了吧? 赵洪文应了一声:“谢谢队长夸奖。” “你这理解和接话的能力呀,”叶芸凝说着,自己都笑了,“你觉得‘省心’这样的词,是夸奖吗?” 赵洪文又不出声了。 叶芸凝依旧笑着,继续道:“但后来我才发现,其实你的省心,反倒不是件好事。” 赵洪文听闻,已经先一步摆出挨训的姿势了。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一个图形,人与人的接触就是图形之间的相互磨合,改变别人,也改变自己,有些图形天生多棱角,不容易磨合,相处起来会疼,而有的图形为橡皮胶材质,总是迁就别人而放弃自己本该有的形状——对我来说,于寒是前者,而你是后者。”叶芸凝说道。 赵洪文已经不会应话了,只是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橡皮胶一样的人,最初磨合起来是容易,但后期会发现的问题也最多,就像你,你总感觉自己是队伍里唯一的替补,所以就一直在将就队里的安排,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完全没有意见和看法,是吗?”叶芸凝问道。 这话把赵洪文说迷惑了:“我该有什么意见和看法吗?” “如果你有的话,你可以提。”叶芸凝放松了语气说道。 看着赵洪文的眼神更迷惑了,叶芸凝放松了语气,像哄着个小动物一样地说道:“作为一个指挥位,我应该喜欢一个听话且服从安排的队员,就像牧承影那样时不时自作主张的,我还要跟他吵吵呢,但我本人,可能更喜欢团体中的每个人都凝聚起来,共同汇聚成一团的力量,不是谁命令谁,谁安排谁,而是大家是一个团体,大家都奔着合作共赢的目的向前进,把自己当成团队的一份子,而不是附属品。” 赵洪文听了半天,只道是班长不是为了训斥自己而约自己谈话的,心态终于放平了。 “我希望你也能加入进来,你同样可以对队伍有看法,有建议,有想要达成的目标,你都可以提出来,这是你作为这个团队一份子应该有的权力。”叶芸凝难得温柔。 赵洪文依然只知道点头。 “就像我说的,我不喜欢要替补,因为我对一个团队的要求非常高,这个团队不能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的集合体,把这些人绑在一起的不能只是时空的巧合和共同的利益,人要团结起来,取得什么成就,总是要有利益之外的驱动力,即每个人的内驱力,就是我们发自内心地想赢,发自内心地想和这个队伍一起赢,团队里的每一个人都有这种共同的向心力,一起将这支队伍,带向更大的胜利。”叶芸凝说道。 “每一个人都该如此,包括替补。” 赵洪文对上了叶芸凝的目光,感觉心口好像涌动起什么,却又一时无法表达。 叶芸凝的语气又坚定起来:“我早就认可了你,你的努力、你的平稳、你对队伍做出的贡献,而现在,我需要争取你的认可,你对作为指挥位的我的认可,你对【灼梦华】发自内心的认可,可以吗?” 赵洪文感觉自己眼眶有点湿,一队人的成功需要自己的认可,自己是何德何能? 一点微妙的直觉让他在此刻放弃了“我哪有那个资格”的习惯性自谦,而是狠狠地点了点头:“是的,叶队长,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人,我发自内心地认可你!” 叶芸凝听闻,似乎松了口气般,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感谢你的肯定。” “队长,我知道了,我会把自己当做队伍的一部分,我会用心去融入这个团体的。” 叶芸凝点点头:“好的,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抬头挺胸,记住,你不只是个替补,你还是队伍的一部分,你同样可以影响我们这个整体。” 她食指抵唇,做出了一个“嘘”的手势:“请记住我们今天的谈话,并将其做到,可以吗?” 赵洪文眼睛是亮的:“好,队长,谢谢队长……” “单人赛加油呀,我的王牌。”叶芸凝说道。 赵洪文想起曾经对阵【明月客】的时候,自己作为王牌,一杀五,担起了叶芸凝的信任,更加用力地点了点头。 一个团队,本就该是有着核心动力的存在。 举个例子,就像叶巧书功成名就的如今仍然愿意以c级天赋的范浩言为心腹,就是因为“团队”是一个不可替代的存在,对领导者的信任是这个团队存在的基础,旁人信任的是灵能研究所的叶所长,只有最核心的心腹,愿意无条件追随叶巧书本人。 叶芸凝想打造的就是那样的团队。 她摆出了一个碰碰拳的姿势,和赵洪文一对:“愿我们携手,走向更加辉煌的胜利。” 赵洪文只感觉胸口一阵暖流,万千的意气化作努力的决心,也伸手,与队长一碰:“我会倾尽全力,为队伍的成功做出贡献的!” 第29章 抓捕嫌犯 叶芸凝想起来了,那个密室逃脱的游戏里,1号实习研究员和2号巡查员是互相认识的,她询问的眼神看向范浩言。 “倒也不是太熟的关系,大概是在旧异能研究所灵能泄露事件发生前,胡康是那里的一名巡查员,我还是个研究生,在那边做课题的时候有点交际。”范浩言回忆道。 “灵能泄露事故,那时候我应该才九岁。”叶芸凝说道。 “那件事情,因为叶所长卡着,到最后都没有定性,说不清是人为还是意外,但能知道的是,许多人都在那场意外中丧生了,包括我的几个同学,包括参与救援行动的一些军人,其中就有西疆那边常驻的检察官叶凌坤。”范浩言闭了闭眼睛,似乎有些不忍回忆。 “作为那次意外的幸存者,我之后的研究生毕业论文和博士论文都是对那次泄露事件的后续研究,我很长时间都放不下那件事情。” “这与胡康有什么关系吗?”叶芸凝把话题往回引。 范浩言露出思索的神情:“也不好说,那事情最后没定性,说不上是天灾还是人祸,也就最终没有太大的处罚,胡康正好是那天的巡查员,是最直接的责任人,他只是记过,本没被开除,但人自己却是个性子烈的,主动辞职了,又发誓一定要查清楚事情的经过。” “之后我也就没见过了,刚还是看这人名实在眼熟,才勉强想起来的,嗯,也不排除重名的可能性。”范浩言说道。 叶芸凝心里道,看来是没错了,就是这个人。 “不过,你们今天不上课吗?”范浩言想起来了,“你是今年的新生吧,这里没什么要帮忙的了,我就不打扰你上课了,你先回去吧。” 叶芸凝还不想走,挥了挥手:“没事,今天的课被安排成精神力的课了,特别水,我们班几个s级都没去,唯一一个去了的,刚还给我发消息要批假条,也溜了。” 叶芸凝信息一栏上是吕京寰的假条。 “精神力的课吗?”范浩言思索了一下,“也确实,在现实中,s级的学生基本遇不到外界灵能高于体内的情况。” “是的,我听说研究所灵能泄露时的灵能指标,都没有s体内可调和的灵能度高,是真的吗?”叶芸凝问道。 范浩言在这方面很有发言权:“确实,s级几乎不会遇到外界灵能冲撞的情况,当时灵能泄露的时候,叶所长两次冲回研究所,最终也没有什么事,但很多a级或者b级的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光灵能泄露本身,就能引起他们的灵能紊乱,要了人命。” “也就是等级再低还好一点儿?”叶芸凝调到了好奇宝宝的模式。 “大概就像是大鱼吃小鱼吧,”范浩言考虑着形容词,“鱼吃不下比他更大的鱼,但是有条件的情况下,在比他小的鱼里,又会尽可能选择大的那一条,也就是a级b级他们。” “那也还好,胡康同样是a级,也躲过了。”叶芸凝故意道。 又提起这个名字,范浩言思虑更重:“胡康,其实他是个好人,仗义负责任,但也执拗,巡查员的休息室有专门的隔离空间和隔离装置,以供小事故发生时巡查员的躲藏穿戴,当时泄露发生的时候,我正和他在那里聊天,一说出事了,他第一反应就是穿上隔离衣去探查情况,即使当时广播上都说了,那是人力无法挽回的灾难,他仍然让我先走,自己回了一趟泄露现场,确认情况,也幸好是有防护,他之后没被干扰,平安出来了。” “出来之后,他一口咬定自己巡查的时候没有任何问题,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没有人相信他的解释,再加上事后追究惩罚也不算严重,当事人也就更无力呻吟了。”范浩言语气中是可惜的。 “我真的没有疏忽,那天的储存罐原本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行了,老胡,反正也没有什么惩罚追究,你就不用一个劲嘴硬了!” 叶芸凝缓缓开口:“他说得应该是真的,可是没人相信,也没人想追究了。” “反正那个倔脾气后来就主动辞职,事实的真相是什么,谁也不知道,但他和杀人案扯上边,死者还是一个军校生,这不太应该的,胡康不应该是那样的人。”范浩言说道。 范浩言的声音低沉下去:“胡康他是从联盟中央地区出来的人,自己也是早年参军,后来退伍,和死在那场事故中的叶凌坤长官曾是战友,想是战友的死给了他不小的刺激吧,他对真相显得格外执着,多次申请要求重返旧研究所,谁都拦不住,可出于安全考虑,最终也没有给他审批,他大概也是灰心了,但杀人这种事,他绝对做不出来!” 叶芸凝没再出声。 好吧,这份义愤填膺的意气,倒真真与叶巧书不同了。 似乎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在警方得出结论前妄加判断,范浩言熄了声,咳了一下,转头聊起了自己在研究所曾经的实习时光,说自己看着那一排排储存罐时的激动,其实也只是几个冒头的、像地里插萝卜一样的瓶口,但就是掩饰不住地激动,一眼望过去,有那种农民看着麦子丰收的喜悦。 “灵能是容易自动汇集的,我记得灵能储存罐应该不是联通的,泄露,应该也不是全部泄露吧。”叶芸凝继续道。 “当然不是,”范浩言没当这是什么重要信息,“泄露的顶多有储存量的十分之一,但这也非常可怕了,已经能灵化整栋建筑了。” 抱着求知心和学霸聊天可比去上那水课好多了,叶芸凝已经考虑着今天就在这儿帮忙了,才见警方终于带着胡康回来。 后面还跟着一、二、三、四、五个身影。 “芸凝姐姐,啊——”林小璨,一个猛冲过来,抱住了叶芸凝的大腿。 “班长,你在这儿,太好了!”于寒和施佩玲也一块抱了上来。 “这是,怎么了?”叶芸凝怔愣开口。 这事情可谓是一波三折,大概还要从于寒和林小璨确定了胡康的嫌疑说起。 虽然俩人想破了脑袋都没想明白那老板胡康要杀害东米诺的动机,但这不影响她们对他的怀疑,昨天玩密室时总有种莫名的不对劲,一点零星的灵感闪过,或者说于寒考虑到“人多力量大”,她又一个电话,把“4号男孩”牧承影叫过来了。 因为是拿着人施佩玲和徐彬正换的情报,这事肯定瞒不住本尊,路上给施佩玲打了电话,交代了这前因后果,施佩玲表示无妨,答应了徐彬正的邀请,顺便问了一下调查进度,一听之后,腿不疼腰不酸了,也表示自己马上过去看看,跟过来了。 到这一步,凑齐了四个人,班长被叫去帮忙了,那他们也就不差最后一个了,吕京寰加入队伍,他们一行就这样来到了密室逃脱的店铺门口。 几个孩子看着太像来玩的人了,前台的小姐姐并没有任何疑心,简单聊了两句就把“我们老板昨天晚上不在”的信息说出来了,几个人对视一眼,当即表示要见他们老板。 “那老板不知怎么的,犯了这么大的事儿,也不逃,还和我们相当镇定地说话,真说人有嫌疑也有,但事实证据不足,我们和他聊了一会,还说起他曾经在军委任职,上过战场救过人,拿过功勋,后来因为一点小伤被调到后方,是灵能研究所的巡查员。” “他的履历干净清白,经历上说是个英雄都不为过,简历上一直是规规矩矩地接受联盟培养,后来也一直格外安生,和东米诺更是完全没有交集,我判断,他几乎不可能是犯人,坐了一会儿,就要走了。”于寒颇为无奈地说道。 叶芸凝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胡康的履历确实是毫无破绽的。 “是,我们正聊着呢,胡老板也算是军委的前辈了,我们就多了几聊了两句,说到了一线战场如今的情况,结果这群人就忽然进来,要带走胡老板,我们当然不能让了,我们就上去阻拦……”林小璨在这里接话。 “是的,我可以作证,他们的态度非常恶劣,不是来抓可能的嫌疑人的,更像是来打劫的,一推开门就是什么不许动,打劫都没他们这么嚣张。”施佩玲也说道。 “主要是他们没再第一时间出示证件,而是架起了枪,”牧承影扶额道,“警官办案是不是要遵守一下流程,你们那直接上门得人的举动,和流氓地痞真没什么区别。” 吕京寰举手:“为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他们说要打,我就跟着上前打了。” 五个人虽是衣服有点乱,但整体神态还好,一人一句,说得还挺有条理的。 领头的那个警察就没那么幸运了,虽然已经止住了,但能看出来刚刚留了鼻血,而且叶芸凝如果没记错的话,刚刚出去的警察应该有六个,回来怎么就剩下一个了? 警察去商场这样的地方抓犯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围观和麻烦,一般是不会传警察制服的,一群穿常衣的人突然闯进去,要把胡康带走。 “胡康是精神系的契灵,”范浩言一抬手,“他可以诱使别人听他的话,他的履历都是真的,军校的学生对他下意识的相信会让他更容易说服别人,简单来说,可以认为你那几个队员维护胡康的时候,是被诱导控制了。” ——精神系契灵? 叶芸凝多看了两眼胡康。 一点奇怪的念头泛上心头。 第30章 审讯室中 “所以,你们就起了冲突?”叶芸凝回头看向自己的队员,语气低了低。 五个齐刷刷地点头,吕京寰意识到自己点头的频率和其他人不一样,还稍微调整了一下。 “所以,你们就把人家警方给打了?”叶芸凝继续道。 几人保持着原有频率,继续点头。 “所以,你们就一块被带过来了?”叶芸凝逼问道。 五个头除了点呀点,还能做些什么呢? 叶芸凝看着这五个不倒翁,真想悬空勒根绳,给他们一刀削了。 “所以,几位没来的警察同志……”叶芸凝的目光移向了仅剩的一人。 那警察还有点羞于与叶芸凝对视:“他们已经被送往医院了,我会如实上报,说明情况的。” “班长,我们四挑六,赢了……”牧承影似乎有点骄傲,但看着队长严肃的表情,又把后面的话憋回去了。 叶芸凝的目光镀上了死亡的寒光,将几人挨着凌迟过去。 林小璨带头,摆出了标准无辜可怜脸,眼睛一眨一眨的。 然后她面前就出现了有样学样的五张标准无辜可怜脸,眼睛都一眨一眨的。 “给我收回去,”叶芸凝嫌弃道,“早饭都快给你们恶心出来了。” 范浩言在一旁也有点无言以对,眼神莫名地不敢看胡康,分散注意力,掰着指头算了算:“出去了六个警察,回来了一个,也就是你们打趴下了五个,孩子,你们可真厉害,看把你们队长高兴的。” 高兴个屁! 叶芸凝已是疲惫的心中生出了几分无奈,继而是一种撂挑子不干了的冲动,自己是怎么摊上这五个神仙队友的? 但眼下没给她撂挑子的机会,就听另一个进来的警察说了一句:“诺嘉学院新生?能确认下身份了?” 叶芸凝点点头:“是的,这位警官,他们,是我,是我的队友,好像因为一时冲动做错了事情,但我想,我们还是有辩解的权力的。” 唉,到底是自己的队友,该护着还是得自己护着呀。 只见那警官声如洪钟,没说几个孩子,矛头对准了剩下那个领头的:“应该是你们反思一下,一帮训练有素的,给让一群十几岁的孩子打趴下了,丢不丢人?” “是,是,汪长官,是我们技不如人。”领头的警察咬着后槽牙说。 那可是一群s级的军校生呀。 “这件事我会通知你们班主任的,在这之前,先在这里待一会儿吧。”汪警官说道。 胡康看着这一切,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一笑,像是无奈,也像是自嘲。 “归宁系的警员,过来,锁住他的契灵。”汪亮平挥手道。 范浩言小声提醒道:“汪警官,那个警员请假了。” 叶芸凝上前一步,示意自己来帮忙,手指向胡康额心一点,锁住了他的契灵。 她对安慰疏导一类的不感兴趣,锁住别人的契灵却是知道点方法,但能做的这么轻松,是因为…… “这位先生非常配合,”叶芸凝实话实说,“他几乎是主动将契灵凑到我面前去锁住的。” 又上前来几个警察,要把胡康往审讯室带。 “不,胡老板,你被抓过来,是被冤枉的吧……”林小璨向着胡康的方向走了两步。 胡康面无表情,回头看了她一眼。 “你们太冲动了!”叶芸凝还在火头上,“不用给我狡辩,都给我把话憋回去,什么没看清没来得及没掏证件,你们但凡能稳住,但凡能听人把前因后果说完,你们至于出手吗?还是妨碍警察公务,维护嫌疑人,嗯?” 几人乖乖受训,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叶芸凝让这几位气得肝疼,她是怎么觉得有于寒坐镇,他们能靠谱一点的? “尤其是于寒,我的副班长大人,你不会看顾着点他们吗?他们要打起来了,你就不能拦着点?”叶芸凝火道。 “我,我喊了,我喊了说别把人打得太严重,后来人走的时候我也检查了几眼,他们没什么致命伤,也不会留后遗症……”于寒在叶芸凝的凝视中越说越小声。 一个女警进来,放下了几瓶奶,从叶芸凝面前穿过,给几个低头挨训的孩子一人递了一瓶,施佩玲扬起一个讨巧的笑:“谢谢姐姐。” 几人最大的收获就是学会了有样学样的新技能,见此情景,带上了点甜甜的语气,齐刷刷地开口道:“谢谢姐姐。” 这话说得女警有点心花怒放,忍不住转向叶芸凝:“也不是什么大事,医院那边来电话,说我那几个连小孩子都打不过的同事早就没事了,这事情考虑到你们也是出于误会,不打算给你们记过,也不用气成这样。” 叶芸凝一点头,没驳了女警的话,自己一侧身,在一旁的椅子坐下。 “贴着墙根,挨着站好了,挺胸抬头。” 一排五个人,乖乖站好。 · 审讯室。 “胡康先生,灵能检测已经出来了,那几个孩子也已经交代了他们通过酒店监控找到你的事实,你还有什么要辩驳的吗?”汪亮平严肃道。 胡康一动不动,就在那里坐着。 “告诉我原因,你为什么要杀死东米诺,一个今年刚入学的军校生。” 胡康往后一仰,是一副拒不交代的神情,却又一问:“刚刚,外面那个穿白大褂的,是灵能研究所的人吧,就是他通过灵能追踪,找到了我?” 汪亮平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难怪,看着眼熟,”胡康说道,“和我当年在灵能研究所干巡查员的时候,认识的一位研究生,长得真像,哦,没准就是他呢。” 胡康也看不出紧张,语气是闲谈自在的:“那位研究员,叫什么名字?” “这不是你能打听的,”汪亮平严肃道,“老实回答问题,除了那天晚上他在你们家玩了密室逃脱游戏之外,你和东米诺本人没有任何交集,为什么杀他?” “哦,原来那个男生叫东米诺呢。”胡康一笑。 “你为什么杀他!”汪亮平又重复了一遍。 “你们不是说了,已经找到我犯罪的完善的证据了吗?”胡康无所谓道,“那又关动机什么事呢?没准我就是个变态杀人狂,碰巧抓着这么个孩子,就杀了呢。” “也就是那孩子确实是你杀的!”一旁的警员说道。 “你们有证据就去问证据,别来问我!”胡康回应道。 局面一时陷入僵局,胡康一抬手:“你们其实根本没有证据吧,就那个通过灵能定位个人的技术,我当年在灵能研究所工作的时候还没怎么听说过,现在即使能用,也还不成熟吧,恐怕还不能作为法律认可的呈堂证据,对吗?” 汪亮平心里一突,他说对了。 警方不比灵能检察署,构成成员多为普通人,权力也受限不少。 因着强大的天赋,幸存者基地对优秀的契灵者颇有优待,这案子在警方信奉的法律上是死罪,但“灵活变通”一下,可就不知道怎么判了。 一点小的疏忽,都可能成为被咬死作为翻案的理由。 于寒拿到的监控材料同样只能指向“重大嫌疑”,而不是一锤定音的决定性证据。 作为普通人的汪亮平想到到那群契灵者执法官,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有着军委和灵能研究所经历犯人,果然不好审。 最棘手的还是动机,警方是掘地三尺,也没找到胡康要害东米诺的一点点可能的原因。 “东米诺,这个孩子,几乎和你的曾经一样,”汪亮平还是攻心为上,“a级天赋,十几岁进入军校,还是诺嘉学院,足够努力也足够拼命,有幸分到了最好的班,如果不出意外,他未来也会继续训练、比赛、走向战场,为守护人类的存在而奋斗终生,可偏偏,他出了意外,生命和梦想都半路夭折。” 胡康一笑:“警官先生,想说明什么?” 汪亮平继续道:“他的朋友悲愤欲绝,十几岁的大小伙子,在警局门口的长椅上哭得站不起来,一边伤心一边自责,从小长大的战友,基地用大量资源培养的灵能战士,出师未捷身先死,没能为了人类文明的延续而战斗,而是死在了基地里,死在了人类自己的手上——这还不足以令人叹息吗?” 胡康的表情露出了一丝松动,但随即是更深的嘲笑:“死了战友呀,十几年的战友,比得过几十年的交情吗?我见过的生离死别比个孩子多,不该死却失去了生命的战友——我也不是没有。” 汪亮平心中一叹,胡康当年一定要从灵能研究所辞职,是违逆了联盟安排的“最优解”的,不出意外地受到了联盟的苛待政策,经历过太多摸爬滚打才勉强开了个小铺子,广告打得最大的就是那个有关灵能研究所的游戏,其余的,不剩太多。 他早已没有亲人、没有挂念,最是嘴硬难审。 “我听说,你有个曾经的战友,是你多年兄弟,因为一场意外……”汪亮平说道。 他故意没提那个名字,但从胡康的表情来看,他已经想到是谁了。 汪亮平说着,又刻意岔开了话题:“原本拥有大好前程的孩子就这样失去了生命,失去了活下去的一切可能,父母的期盼,政府的培养,曾经的努力,对未来的憧憬,一切都会伴着生命的消逝化为乌有,‘砰——’的一声,什么都不会留下。” 胡康不可抑止地产生联想,瞳孔紧缩。 汪亮平一抬手:“那可真是太危险了,一个军校生,莫名其妙地就被杀了,犯罪嫌疑人要求警方零口供办案也拒不交代原因,万一以后也出现这样类似的事情,又该怎么办呀。” “有什么原因会让一个退役,算是退役的军人,杀死一个与他毫不相关的军校生呢?”汪亮平的手在桌子上一下一下地敲着。 “哒、哒、哒——” 胡康手指在颤抖,但依然咬紧了牙关。 他曾经受过严苛的训练,在药物进入体内的情况下都能稳住神态,对一切闭口不言,而现在,他一样可以咬紧牙关,一句话也不说。 汪亮平有些愁眉,即使是重大嫌疑,警方最多也只能扣留他四十八小时,之后就不得不放人,到现在还没弄清楚他杀人的目的,万一他再动手怎么办? 时间仍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这个案子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死者没什么特殊性,他可以是我们身边的任何一个孩子,他可以是契灵者,也就可以是普通人,这很容易让与他相似的孩子产生恐惧,你知道,他们都是军校生,是未来要保护人类的优秀学生……” “让那个男孩见我,”胡康忽然开口,“让那个4号男孩,来见我。” 第31章 时光之轮的强大 五个人仍在抵着墙罚站。 叶芸凝抱手坐在一旁,颇有几分队长的威严。 她脑中思维碰撞,没有生存点往下掉的微弱电流是一种相当不错的感觉,她漫无目的地思考着,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天去玩密室逃脱,前台是登记的我的名字吗?” 于寒没懂这个问题怎么忽然冒出来,却还是回答了:“不是呀,当时,好像是牧承影离得近吧,顺手就签了他的名字吧。” 一旁的牧承影点头,表示“是的”。 叶芸凝神情一僵,猛然站了起来,不对! 她所有的推理,包括着对叶巧书的怀疑,都是建立在“胡康知道与当年事情有关的女孩在这里”的基础之上的! 叶芸凝之前甚至怀疑过,胡康想杀的其实是自己,后察觉自己和东米诺的背影差距过大才放弃了这个念想的,但现在,胡康可能从一开始盯上的就不是自己,而是—— “当年在就灵能研究所获得契灵的男孩,牧承影是吗?跟我们走一趟吧。” 警方忽然推门而入。 于寒几人还没弄明白,牧承影就被几人拉走了。 叶芸凝忽然想到什么,快步上前几步,轻声嘱咐了牧承影几句话,然后看着他被带走了。 叶芸凝沉下心思,不对,但看背影的话,牧承影和东米诺也不像,再者—— 当年的事情怎么进展,都和4号男孩扯不上什么因果关系吧? “你叫牧承影,是吗?你的契灵,是在当年灵能泄露事件中误打误撞地得到的,对吗?”胡康提问道。 这不是什么秘密,于寒稍费些心思都能打听到,牧承影承认了。 “警官,借支笔借张纸。”胡康一伸手。 警方把笔借给他了。 直到现在,胡康的手依然很稳,徒手画线,画出来横是横、竖是竖,画个圆都相当饱满,画出来之后,是一副标准的平面图。 如果叶芸凝在这里的话,她能一眼认出来,胡康的笔触和于寒的书写几乎是一脉相承的,相似得好像一套模板刻出来。 “你从大楼里躲到地下室的路,正好会路过灵能储存罐,但那泄露的量大概也只有总量的十分之一,而储存场地以公顷为单位计量,我巡视一趟,要开两个多小时的车,还是相当广阔的,你路过的灵能储存罐应该是没有泄露的。”胡康说道。 牧承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诚实道:“我不记得了。” 胡康点点头:“也正常,你顺着这条路下来,路过地面的灵能储存罐,再来到这个位置的地下室,躲了进去,这地下室在作为古董灵仓库之前,是按照灵能防空洞的标准建的,隔绝灵能,你能躲进去,就能甩开大部分纠缠的灵。” 牧承影继续似懂非懂地点头。 “那种滋味,不好受吧,”胡康忽然道,“那种周围全是敌人,围绕想要侵占你的恶灵,你除了躲避别无他法,只能像丧家之犬那样抱头鼠窜。” “确实,那很可怕,实不相瞒,我到现在都害怕阿飘,就是童年阴影给害的。”牧承影实话实说道。 “那你想知道,导致那一切噩梦的原因吗?”胡康忽然说道。 牧承影稍微往后退了一步:“总,总不会和东米诺同学有关系吧?” “和他当然没关系,我们的对手,在天上。”胡康做了个伸手指天的动作。 “我是无神论者。”牧承影回答道。 “当年的意外,你还是幸运的,你只是怕阿飘做噩梦,我却失去了那么多的同事,失去了曾经的战友,我想要追求真相,追求真正发生过什么,叶所长一力扛下了所有的压力,她说她也要这一切的真相,可真相到底是什么,我到如今都没有发现!”胡康沉浸在当年事情的回忆里,手舞足蹈的。 牧承影有些不知所措,求助的目光望向警方。 汪亮平一拍桌子:“从实交代,不要扯那些没用的事情,你就说,东米诺同学的凶杀案,和你、和曾经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高天赋的女性,比男性更具有价值,”胡康抬起头,眼神格外吓人,“为了联盟的发展,我是退了一步的,不然,我会想杀个女生的。” 汪亮平骤然定住:“你承认你杀人了!交到原因!” “原因?”胡康抬起头,眼睛却是亮的,“原因就是真相,我要探查的真相,一个能继续帮我探查真相的人!” 胡康双手还戴着手铐,却拉过了牧承影的手:“孩子,你知道当年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吗?你想知道吗?你想破除你旧日的阴影来找寻真相吗?你要的,你要找到真相!” 牧承影感觉大脑忽然被什么重重地砸了一下,九岁时的回忆在他脑海中不断翻涌,直到充满整个大脑空间,那一下一下的碾压,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抬不起头,眼前昏昏沉沉的。 但在外人看来,他却还是端正坐好了的。 “他的契灵,胡康的契灵没有被完全封印住!”汪亮平忽然站了起来。 胡康的契灵“思想钢印”,属于精神系契灵,可以给别人灌输完全不属于他的思想,用尽全力时,可以直接将自己的想法钉进别人的大脑。 精神系契灵大概是公认的最没什么用的契灵分类了,他的作用其实和归宁系契灵差不多,只是只能作用于人类,而无法连通他人的契灵,一般这样的契灵只适合成为老师或者心理医生一类的,但胡康作为一个男性,本人足够努力,身体素质都达到了一流水准,最终也上了一线。 “那小丫头还是有几分能力的,但还不足以完全封住我的契灵,”胡康抬头,咧嘴笑道,“幸好我提前让你们警方的归宁系‘请假’了。” 胡康拍了拍牧承影的头:“孩子,请记得,一定要查明真相,查明真相。” 只听审讯室忽然一阵混乱,叶芸凝感觉不妙,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进去,只见汪亮平招呼人赶紧控制住胡康。 思想钢印是要在人自愿,最起码是不排斥的情况下才能起效的,只要心里能打起戒心,胡康这个契灵的作用不大,警方在整个抓捕过程中,也没把它考虑在内。 但现在,思想钢印被使用了,用在了牧承影身上。 吕京寰也冲过来,扶住了牧承影,别让他倒下。 “钢印的内容是什么?”叶芸凝猛地回头,语气严肃地开口。 “真相,”汪亮平回答她,“五年前灵能泄露事故的真相。” “要他查清真相?”叶芸凝问道。 汪亮平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叶芸凝一闭眼,还不算是太糟糕。 “他交代了,杀东米诺同学的原因了吗?”叶芸凝问道。 汪亮平摇摇头:“但他已经承认,人是他杀的了。” 说完之后,汪亮平才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自己为什么要对一个学生有问必答? 他多看了一眼叶芸凝,这女孩看着平和,但站在那里的气场,不容忽视。 精神系契灵算不上强大,而且使用限制颇多,但一旦使用,却比其他类型的异能更不可逆,也更难消除影响,叶芸凝看着手肘撑在桌子上的牧承影,身体的颤抖呈现出一种极为微小的规律,心里微微一叹。 幸好,牧承影把自己说的那句话记住了——遇到手足无措的时候,就在心里重复地念时光之轮。 · “你是,时光之轮?”牧承影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巨大钟表。 钟摆一下一下地晃悠着,一阵沉重古朴的声音从他背后发出,似乎是伴着钟摆的节奏发出的,又似乎没什么节奏。 “是的,我的小主人,我暂停了你身上的时间,并把你拉进我的世界。” 牧承影忽然浑身一冷,想起了那些被契灵控制住的案例,下意识地就想逃离这里。 两人本就是在神识共通的环境中,牧承影这个想法一产生,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时光之轮察觉到了,他似乎低沉地咳嗦了一声,然后开口:“没用的,只要我想,你就一定出不去,在我面前,你太弱小了。” 这样的话说出口,应该是很自大的,但此刻配上时光之轮沉稳的语气,却让人觉得那么理所当然。 “你,应该不是想害我吧。”牧承影开口问道。 “我如果想害你,你早就没命了,我如果想争夺你身体的控制权,你也早就被我所控制了。”时光之轮缓缓道。 确实,在这个空间中,牧承影感受到的强烈的压迫感,几乎无力反抗的压迫感,他连反抗的念头都很难升起来。 “我听到了你的呼喊,也在思想钢印被钉在你身上的第一瞬间就隔绝了你周围的时空,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的小主人。”时光之轮说道。 虽然时光之轮的声音仍是古朴沉稳的,但这个“小主人”叫的,牧承影总感觉带着几分揶揄。 牧承影跟胡康打交道已经耗损了太多脑细胞了,又可能是时光之轮给他的习惯性和安全感太足,让他不由自主地有点面对老母亲时的不耐烦,直接开口:“先谢谢你帮我挡了一灾,那您老就直说吧,把我拉进这片识海,是要干什么?” “哈哈,还真是性急的孩子,你急什么呀,只要有我在,识海中的时光就不会流逝,你的朋友们察觉不到你的异常的,不过,有那个小姑娘在,也不敢说。”时光之轮说道。 牧承影秒懂他口中的“小姑娘”是指叶芸凝,不由得反问:“叶芸凝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她,身上有一种我很熟悉的气息,似乎是与我的创造者有关。”时光之轮说道。 这几百年的老古董有嗅觉吗?还“熟悉的气息”。 “不过她是个聪明人,能注意让你提醒我,就说明她不会把什么事情都往外说的。”时光之轮说道。 牧承影听出来了,时光之轮虽然只是时不时地说话,但自己经历的一切,他其实都清楚。 可能确实是因为相处久了吧,尽管时光之轮的表现越发高深,但沉在牧承影心底的安全感却告诉他无需害怕,他尽可以给予自己全部的信任。 “所以,你不会控制我,对吗?”他直接问出口了。 时光之轮高深莫测地一笑:“只能说,如果我想控制你的话,我随时可以。” 牧承影的第一反应是:“所以以后我遇到什么危险,你都会第一时间救我?” 时光之轮似乎晃了一下,心情愉悦地说:“是的,可以这么理解。” “可,你真的不会争夺我身体的控制权吗?”牧承影还是怀疑。 “有什么意思吗?”时光之轮好像投来一道居高临下的视线,“当一个人类,每天累死累活地训练,喊着‘为保护全人类而奋斗’的口号,为幸存者基地效力,时不时还要遇上点什么灾祸,遇上点什么烦心事,累不累呀。” 他这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牧承影也忽然好想躺平。 牧承影大概了解了现状,也就是现在他的身体里住了一个特别牛掰的大佬,居高临下,瞧不起芸芸众生,却阴差阳错地和自己缔结了契约,大佬已经看淡一切,想躺平了,自己还要继续努力着,但万一有什么灾祸,大佬为了自己能躺的舒服,也会随手帮一把他。 嗯,不好处就是这位大佬拥有随时夺去自己身体控制权的能力。 在时光之轮的空间中,牧承影也体会着那不动如山的安宁,明明是可能被夺取身体控制权这么大的事情,他还是能够泰然处之,甚至有了“有人顶替了我的身体,我就可以躺平美滋滋”的想法,顾不上焦虑也顾不上愁。 他就在这样的想法中缓缓醒来,看着吕京寰扶着自己,叶班长站在旁边。 第32章 你要查清当年的真相 胡康正要被警察拉下去,看着牧承影醒了,忽然挣扎着大喊:“真相,你的任务是查明真相,你要知道五年前发生的一切!” 牧承影随着他的呐喊,感觉到了一阵的头疼,不由得抱头蹲下,难受地叫出了声。 叶芸凝跟着他蹲下,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牧承影同学,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精神怎么样,时光之轮没受到影响吧。” 一阵头疼过后,牧承影却感觉好多了,脑中也没有什么被强制植入的想法,抬头对上叶芸凝的视线。 时光之轮无法解除或治疗精神系契灵的攻击,却可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控制时间,让任何攻击都卡在发出后、接触到被控制者之间的时间段里。 听叶芸凝提到“时光之轮”,牧承影反应过来自己必须保守住时光之轮帮自己卡了时间的bug,躲过了这思想钢印的植入的秘密。 “真相,我要查到真相,”他这样低语着,对上了叶芸凝鼓励的目光,便站了起来,声音依然有点空洞,“我要查清楚真相,知道当年的一切。” 周围众人的眼光一阵灰暗,完了,让人给暗算成了。 叶芸凝表情还好,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拉起来了。 “原因,你还没交代原因!”叶芸凝转头朝胡康喊道,“你到底为什么杀东米诺同学,千万别跟我们说,你只是为了把警方引过来,就让自己面临蹲大牢的境地!” 她一定要问出的原因让胡康犹疑了一瞬,那一瞬间,他的眼神非常空洞,好像就是眼眶里镶嵌了两颗玻璃珠子,但也只是转瞬即逝,不过一会儿,他缓缓吐出了两个字:“是的。” 叶芸凝死盯着胡康,语气沉重道:“你再说一遍?” “我的原因,我杀那个男孩,就是为了让上面有人能注意到我的请求,注意到我对真相的要求!”胡康有些疯癫地喊了起来,“我杀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让所有人能知道这件事情!让所有人都能重视当年的真相!” 叶芸凝靠近过去:“你的理由说服不了我!更说服不了为东米诺流泪的朋友,只是为了查找什么五年前的真相,你就可以枉顾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吗!” 叶芸凝继续道:“你曾经是一个军人,是我们仰望着的前辈,我的队友们选择下意识地相信了你,思想钢印的影响之外,是对你作为前辈的认可,他们因此相信了你的言辞,冲撞了警方,如果东米诺同学活着,他和我的队友们一样找到了你,他也会是维护你而和警方打起来中的一员,他是一个有光明前途的人,他是曾经的你!” 叶芸凝缓了一口气,仍是严肃的:“你想让上层重视当年真相的方法有很多,见到牧承影同学的办法也绝不止这样做,我不相信,不相信你会因为这样单纯到可笑的理由就犯下足以判死刑的罪过,你不觉得对不起我们吗!” 林小璨早早地在旁边捧着水杯等着了,看叶芸凝停了声,立马给捧上一杯水,让她的芸凝姐姐缓缓,喝口水。 却听胡康早就不怕了,还有恃无恐地笑道:“如果,我就是想被判死刑呢?” 他的表情带上了几分傲慢的癫狂。 · “是的,在这里了,我熬了个大夜整理出来的资料,大概知道胡康的打算了。” 于寒还顶着俩黑眼圈,但神情却是紧张而热切的。 “我的情报顾问,你真不必如此的。”叶芸凝心疼着打哈欠道。 “没事,”于寒一挥手,“今天你们就要分小队训练了吧,我又不上场,等会儿你们训练的时候我在补觉,你先看看这些信息。” 于寒对信息调查的追求就好像某种执念,都不用别人督促,遇到点儿什么事,自己就先去查资料了,好像不给他分析透彻了,就特别没安全感。 要她做什么决定,做什么判断,前期资料是一定要调查的,不然她宁愿一直拖着,拖到最后或者直接放弃。 “是否让死刑犯去执行一些高危险性任务以替代直接的注射死刑,一直是联盟一项左右悬浮不定的法案,但去年,给出了明确的回答,鉴于现在全民皆兵的时代现状,死刑犯也应该‘充分发挥作用’,可以作为执行危险任务的排头兵,议会是190:166通过的决议,到现在,新政策已经实施快满一年了。”于寒说道。 叶芸凝自己还没睡醒,手撑着头,脑袋一点一点的,示意自己听着呢。 “出于‘人道主义考虑’,联盟对外公开了这几项高危险性任务,其中有一条,就是对曾经旧灵能研究所的旧址探索。”于寒又推过来一张材料。 不奇怪,灾后损失估算中,泄露的灵能不过总储存量的十分之一,剩下十分之九还是有利用价值的,现阶段的实验研究早不是前些年那样视灵能如洪水猛兽、避之不及的态度了,而是更平和的利用研究,需求量自然就大了,比起再去野外获取,原有的当然是足量些的,也就打起了原有的储存灵能的主意。 叶芸凝看着九月的凌晨还黑着的天,又打了个哈欠:“你大清早把我叫起来,就为了说这事?” 于寒点头:“是的,很明显,胡康犯罪,就是奔着旧灵能研究所去的!” “哦。”叶芸凝应了一声。 她早就猜到了。 于寒唏嘘开了:“他是被真相折磨疯了吧,就为着这些事,搭上了自己后半辈子的生活,真相什么的,真有那么重要吗?” 叶芸凝迷迷糊糊地听着,想起了叶巧书女士那句“我想知道真相,但我不执着于真相”,后面暗示的一个执着于真相的人,大概就是胡康了。 看于寒这样执着的调查,叶芸凝想露给她一点信息,看她能不能查出点什么。 “这样执着,就像是被钉上了‘思想钢印’似的,”叶芸凝轻笑道,“本来应该施加给别人的攻击,他自己却成了最终弥足深陷的人,也是嘲讽。” 于寒跟着点头:“就是,走出来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 叶芸凝一叹,孩子,你这悟性不行呀。 当年想灵能泄露事故影响可不小,牧承影是当年灵能泄露事故的侥幸逃脱者,附在吕京寰身上的龙之长歌也是当时逃脱的灵,胡康可是在泄露事故事发地转悠了一圈的人,暴露在高灵能的环境下,哪怕是有防护服,他完全不受影响的可能性有多大? 他以为自己不受影响,殊不知,防护服之下,他的“灵”已经吸收着多于主人自身的灵能,被悄悄地喂大了。 现在的胡康还是个正常人吗? 有待商酌。 于寒没听出她言下之意,叶芸凝也不打算再多说。 “叶巧书女士,是的,就是这么个情况,”叶芸凝在电话中把事情告诉了老师,她说道,“胡康杀死的东米诺的理由还是无法说服我,我怀疑是他的契灵无形中控制着他的想法,推着他一步步想要回到泄露地的,这事情,可一定要注意,思想钢印可能产生的影响太大了,这个灵可不能轻易失控。” 叶巧书在电话另一头,眼神一暗。 · 原本两个周的军训,叫大大小小的事情一耽搁,去了五天,逼得叶芸凝最终没有补觉的机会,被于寒拉着,聊完了胡康的事情,就开始筹划队伍的布局。 前些日子和牧承影说起的“队伍里的控制多,输出少”真不是完全忽悠他的,这确实是目前不得不面临的境地。 林小璨的落月海棠是可以将超高的速度施加在其他物体上的,而且不会像施佩玲的晨明之翼那样,施加在别的物体上的灵能消耗远大于自己,落月海棠本有很好的辅助能力,却被叶芸凝强行当是输出练。 也就林小璨自己缺根筋儿,练得满头大汗、一天伤八次的时候都没觉得是芸凝姐姐在坑她,还在不断努力,朝着更优秀的方向前进。 原本还想着,要是队伍里有足够的输出,能让这小姑娘歇歇,但现在看来是不太可能了,林小璨还是得站输出位。 “有赵洪文同学做替补,整体布局的容错率会高一些,”于寒说,“我看了他几场比赛,标准的输出位打法,令行禁止的那种,对指挥位来说很友好。” 叶芸凝点点头:“施佩玲同学没打过联赛,但是我和她比划过几下,没有专业性训练,路子有点野,但肌肉反应还不错,给她加基础训练,短时间的提高会很可观,辅助林小璨出个强输出应该不是问题。” “嗯,其实情况也没那么糟,有牧承影在,整个队伍的容错率是提上来了,他可以中和叶队长你极端走线的打法。”于寒道。 牧承影是个整体水平相当平均的契灵者,优秀水平的平均,从体术到契灵控制到临场反应能力,在叶芸凝这里,没有一项低于九十分,但也没有一项能拿到满分,不过在校级比赛基本够用了,属于是个让他干什么他基本都能兜住底的,一时安排不过来,他也有自己的意识去干点什么,确实能增强队伍的容错率。 不会像林小璨那样,服从性高,但一时顾不上,她不知道干什么,能在赛场上树木桩子。 于寒的提前资料储备让叶芸凝不得不佩服。 “吕京寰同学,主攻系最好安排,这个可以等训练开始再说。”于寒挥手道。 她还是拒绝在信息缺失的情况下做出任何判断。 正说着,几人来了,看上去是比天都没亮就被拖起来的叶芸凝精神好,前几日跑步的伤累在他们身上已经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神清气爽,意气风发。 以及对之后训练的期待。 加油,他们还有属于自己的未来要面对! 第33章 训练赛安排 曹彭兴也早在于寒和叶芸凝讨论战术的时候就到了,原还以为自己需要指导一下,哪知道两个小姑娘心里门儿清,一二三数的都跟人大差不差,一时竟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心酸。 看着人来了,叶芸凝使唤起老师也不客气,一指说“施佩玲同学的基础训练麻烦老师了”,把他扔到一边,开始自己指挥起来了。 曹彭兴手里端着个玻璃杯,一心两用,盯着那边的训练。 “是,一秒钟的控制时间大概是最合适的,”牧承影回答道,“掏空全身灵能给人控十分钟是我的极限,但那之后,我大约有三个小时是没有意识的,事后三天都不一定缓得过来,一秒钟不长不短,有空隙可以插入,也基本不会影响我之后的状态,一个人是最好的,要是多个人的话,灵能的消耗可是一个人的上十倍,实话跟你说,两个人是我能控住的极限了,三个人你几乎不要想,会死人的。” 叶芸凝点点头:“我懂,两个人我也尽可能不麻烦你。” 林小璨一脸期待地凑了上来,只是叶芸凝对她熟的不能再熟了,用不着再了解,一挥手,把她打发给于寒了,让于寒“辅导一下这孩子的整队意识”。 林小璨的脸由叶芸凝转向于寒,由晴朗转向阴霾。 于寒的脸更阴霾,她昨晚一宿没睡,还想着补觉呢。 就这样阴霾对阴霾,相看两相厌。 “吕京寰同学演示一下你的契灵吧。”叶芸凝说道。 吕京寰点点头,手里出现了一支唢呐,只见他双手握住,一吹—— 吹出了调子。 叶芸凝对唢呐的理解停留在《朝天子·咏喇叭》的古诗上,她甚至没亲耳听过别人吹过唢呐,吕京寰之前的队友将失败的原因归结于吕京寰的唢呐声打扰到他们了,叶芸凝已经做好了那会很难听的心理准备,却不想声音一响,倒是与她预料的不一样。 虽然她听不出来什么调子,但绝对不难听,也不是坟头哭嚎的阴森感觉,听起来甚至是有点鼓舞人心的。 叶芸凝并没有感受到被攻击,却见身后“嗷嚎”一声,曹彭兴手里的玻璃杯原地碎了,碎片划伤了老师的手,而后撒了一地。 曹彭兴眼神横了过来。 却见吕京寰不怕,一摊手,一笑。 叶芸凝没来得及关注到无辜躺枪的老师,而是相当满意地点点头:“吹得还不错,也能定位地攻击,你自己感觉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点吗?比如只能攻击一个人之类的?” 吕京寰摇摇头:“这倒是没有限制,反倒是要少攻击人,需要耗费点力气,你要我直接开大对着全场吹,灵能消耗会更小些。” “行,很合适,你上那一场单人赛吧。”叶芸凝抬手打了个响指。 “我的杯子……”曹彭兴这才缓缓开口。 “哦,老师的杯子,我看老师那杯子里没水才拿他实验的,抱歉呀,老师,我赔给你个新的。”吕京寰说道。 “……”曹彭兴语塞,一时笑了。 真是相当诚恳的赔礼道歉呢。 不知为什么,虽然不怎么麻烦他,但曹彭兴感觉,带这几个学生,绝对会相当心累。 从前几天集体请假出去玩,跟警察发生冲突还要自己去领的事件来看,他这个预感成真的概率很大。 训练得差不多了,叶芸凝把人召集起来,趁着休息的时候讨论。 “比赛的安排是一场单人赛,两场双人赛和一场团赛,以每场比赛的人数积分,一共是十分,吕京寰毫无疑问要出单人赛,我和林小璨再出一场双人赛,这还有一场双人赛,谁有意愿吗?”叶芸凝问道。 几人彼此看了看,没人说话。 “行,没人说话我就点了,牧承影算上,再加一个,你自己选,有意愿的可以和他搭。”叶芸凝说道。 牧承影举手:“那我还有的选吗?” 一场比赛对灵能的消耗是巨大的,一般来说,一轮比赛,每人出两场是最佳安排,叶芸凝已经先一步安排好了三个,留给牧承影的只有施佩玲。 双人赛出个控制系+辅助系的组合搭配? 牧承影的时光之轮本就偏向于辅助性的控制,是要有输出型的队友配合的。 两个偏辅助的上场,想想都不合适。 叶芸凝打双人赛,林小璨作为速度系契灵还必须强行上输出呢,要他带施佩玲,太难为人了。 “要不我带赵洪文吧,”牧承影提议道,“替补的输出上一场双人赛,也合适。” 这也是正常安排,一般的队伍里排上三四五六个替补都正常,也就是叶芸凝本人不爱用替补,人越多越难顾虑周全,大多数时候将就着安排队伍里的人,但真要用替补顶上,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我想和队友一起上场。”一旁的施佩玲忽然开口。 “虽然不像是于寒那样全知全能,但大概的事情我还是知道的,军校四年,一般有三年时间出联赛,第四年时,满十八周岁的人就要上战场了,一个队伍很难再拼凑出来,我想,我想和大家一起面对接下来的生活。”施佩玲笑得有些无奈。 施佩玲眼神晃悠了一下,神色不明,但总归不是开心。 “牧承影同学,你是觉得我会害你吗?”她点明了牧承影的怀疑。 十八岁,成年人的年纪,忽然从外界来到幸存者基地,查出s级天赋,而后入学。 这个来历,是叶芸凝都要在心里打个问号的。 “不用太多疑,我还不至于因为点子虚乌有的怀疑就排斥队友,”牧承影摆手道,“还是搭配的问题,我很难单收人头,必须配合输出的。” 施佩玲点点头,眼神一沉,“唰”地一声,凭空抽出一柄长剑。 牧承影被她的动作吓得往后一退。 她忽然起身,严肃道:“我可以将灵能附着于长剑之上,可以伤人,能够近战的话可以给对方造成伤害,能算是输出。” “你的体术没经过专业训练。”牧承影反应过来道。 “我可以这几天补。”施佩玲接话道。 施佩玲咳嗦了一下,把长剑一转,反射的光晃了下牧承影的眼睛,颇有点示威之意:“是这样的,体术我是一定要练的,晨明之翼对我身体动作的协助很多,虽然没经过什么专业训练,但一般人我都能打得过,我的灵能可以外放附着在物体上,近战很有优势的。” 叶芸凝没下定论,只是说:“你要和牧承影出双人赛,你们俩商量吧。” · 叶巧书缓缓走进了监狱。 听说叶巧书要来,汪亮平作为队长亲自相迎,原因很简单,这是尊大佛。 中年女性给人的印象要么是大妈,要么是贵妇,要夸奖对方大概就是“你保养得真好,看着年轻”,但面对叶巧书,这样的话汪亮平哪怕是寒暄都说不出来,眼前的女性明明不年轻了,也说不上刻意的保养,但就是让人觉不出年纪,她有一种凌厉的气息在,不是属于知识分子的温和,而是作为参政者的气魄。 面无表情的冷漠之下,是让人不明觉厉的威严。 联盟议会上的多少政策,都是这位一票否的,政府相当多的策划案需要灵能研究所给出科学的理论依据,她作为幸存者基地最高灵能研究所的所长,下能接触一线军队,上能面见女王,明面上的权力已是可观,隐形的权力更不知多少。 就她身边帮忙拎包的、跟着的,都是汪亮平和众多很有天赋的学生当年死活考不上的大学的博士生。 以汪亮平的视角来看,这样一位女士能来看入狱的胡康,可真是他莫大的福分。 胡康一个大男人,看见叶巧书时,忍不住哽咽了:“叶所长,对不起,我愧对您的信任,您顶着压力让当年的事情不能以‘意外’结案,给了我时间,我却最终也没能找到真相。” 叶巧书有些冷漠道:“‘思想钢印’这个契灵,我以前当典型案例讲解过,虽然触发和生效的条件都比较苛刻,但一旦被滥用,后患却是无穷的,无论是对你,还是对被你施加了控制的人。” 胡康哽咽出声。 “想是当年的心结吧,我还是放心不下,一定要亲自走这一趟。”叶巧书继续说道。 她看着胡康,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旧事。 “你的思想钢印是很可能失控的,当年我就不应该替你隐瞒。”叶巧书似乎有些后悔。 胡康当年是诺嘉学院的1班生,和叶凌坤同届,本该有更光明的未来,却因为种种原因,在退役后受到排斥,去当时并不吃香的灵能研究所当了个小小的巡查员。 叶凌坤去到西疆,是自愿申请的,到了那里,也是执政一方封疆大吏,但原本比他差不太多的胡康,却只能是一个被贬黜的巡查员。 原因很多—— 因为胡康是a级,是来自幸存者基地偏远地区被父母而非基地养大的孩子,更因为他的思想钢印失控过一次,对象是曾经一线战场的后勤医生,杜余馨。 “学姐,她……”提起故人,一向冷漠严肃的叶巧书难得表现出了欲言又止。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就用了契灵。”胡康回忆起过去,低下了头,“我真是愧对联盟的栽培,我,我真是太不应该了,我怎么能失控呢,我……” 当时的叶巧书就职于灵能研究所,当时正好来一线战场普及下灵能知识,并分析当地的灵能波动情况,和杜余馨一个宿舍,正巧目睹了胡康和杜余馨其争执的场景。 起因很小,胡康拼命背回来一个战友,在手术台上没救活,生死战友情,让他一时情绪激动,堵了做手术的医生。 杜余馨有些无奈地和胡康解释,气急了的男人却根本不听。 叶巧书作为s级的归宁系,在一旁看了下。 “我把他一路背回来,一直到手术室门口都还有气,为什么上了手术台之后反倒没救活?” “你冷静一下,有些内伤是不好治疗的。” “不可能,他绝对还有救,是你们这些庸医害死了他!” “我能理解你的伤心,但我们还是要摆事实讲道理……” 杜余馨说着话,便见胡康突然发动了思想钢印的契灵。 ——你这样治死人的医生不配为医生,你再出错,就该去死! 监狱内的胡康低着头,脸上是满满的懊悔。 叶巧书在他面前站着,神情近乎默哀。 思想钢印的特殊之处在于,如果没有旁人的提醒,受害者是意识不到自己被强行植入了某些意志的,也就是杜余馨只是以为自己和胡康说了几句话头晕了,并不知道其他。 胡康话说出口,人就后悔了,他理智上知道治死了人,本不该是杜余馨的过错,私下里堵她也纯粹是情感的宣泄,他并不想真的害了杜余馨。 思想钢印一经使用,连作为使用者的胡康,都无法撤回。 胡康哭得声泪俱下,请求唯一的目击者叶巧书帮他保密。 这事情如果当时就坦白,契灵失控的胡康就彻底不用干了。 年轻时的叶巧书已是一张万年不变的冷漠脸,却奇异地心软了,答应了胡康的请求。 无法撤回的思想钢印只能用别的话语去修补,再施加一道为减小影响。 “你这样治死人的医生不配为医生,你再出错,就该去死!”叶巧书小声念了一句杜余馨被植入的思想钢印内容。 “为人医者,医人更医心,先是要保持好自己的心思宁静,坦然地面对死亡,好吗?”叶巧书缓缓念着修补记忆的内容。 胡康极力修补,但人类精神的未知让人无法判断最终的结果如何。 三天之后,杜余馨死于自杀。 因为又一场战争爆发,伤者被送到医疗处,却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救不回来的死者,杜余馨当场崩溃大哭,惊着了不少人。 “杜医生怎么了,她平时没这么脆弱的呀?” “杜医生是不是不舒服,要不先去休息一下吧。” 当天晚上,杜余馨被发现自杀死在了自己房间,留下一封遗书“我不配为医生”。 杜余馨的尸体和这封遗书,双双控诉着胡康的罪行。 前半生光明磊落的一线灵能战士在那一刻几乎站立不稳,心脏的狂跳让他捂住了胸口。 这成了胡康一辈子的后悔之事。 酿成了这样严重的后果,叶巧书最终没有坐视不理,她上书联盟中央,把所有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明了,导致了之后的胡康被贬职。 胡康接到从一线撤回,到西疆当个巡查员的调令。 他认了。 胡康想听个准话,后来在灵能研究所工作时,不止一次地私下里问叶巧书,杜余馨的死是不是因为自己当年的思想钢印导致的? 叶巧书无从回答,拿他的契灵做了一个学期的课题,最终的结果却是被“学术保密”了。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当年我们的研究结论了,”叶巧书说道,“作为精神系契灵的典型代表,我们的结论是‘有关联’,思想钢印相当深刻,对人的影响也不以时间而转移,再怎么修补也很难违逆,杜余馨她,她可以说是你害死的。” 言语如闸刀,杀人不见血。 胡康忽然得知了真相,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是这样呀,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她,我竟然,竟然做了这样的错事。” 叶巧书的眼睛微微转了转,低声道:“我很抱歉。” “但因为你的契灵存在风险,哪怕是知道你可能并没有意识,我们也需要在你执行死刑之前,将其剖出了,希望你配合。”叶巧书说道。 胡康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点点头:“是我害了他们呀,来吧,怎么样都来吧。” 其实过去几十年了,胡康早已记不得当时与杜余馨争执的场景,他甚至说不清是契灵失控,还是他故意而为,叶巧书递到军委的报告册也只是“存在失控的风险”,而不是彻底的失控,要不然,胡康连个巡查员的工作都捞不着。 但此时,叶巧书的一言一语如同判决,让胡康对这一切深信不疑。 “好的,剖出我的契灵吧,我只有一个要求,请让我在那之后,在死刑宣判之后,执行探索旧灵能研究所的任务。”胡康神情坚定道。 “我想用我的生命,用我沾染着血液的罪恶的生命,去探寻曾经灵能研究所深埋的秘密,为幸存者基地探寻一束光,一点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叶巧书收起了限时的悲悯沉痛,恢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 她指挥跟着过来的几个博士生准备手术,眼神一直是低垂着的,轻轻开口,在手术刀举起的那一刻,对胡康点头道:“我会的。” 胡康闭上眼睛,神情是平和的。 杀了东米诺的痛苦在那一刻成了他此时间最大的心结,他到底是多么鬼迷心窍了,才要杀死一个前途无量的灵能战士呢? 剖出灵能,愿以残缺罪恶的生命赎罪,愿将我生前的一切,献给人类最后文明的延续。 叶巧书的手术刀落下了。 但是他没那个走向“牺牲”的幸运,活体剖出契灵存在一定风险,胡康——死在了手术台上。 第34章 父母 “胡康死了?”叶芸凝听着于寒的话,发出了疑问。 “是,人死了,”于寒点点头,“但我打听不出来原因,警方那边对这种事的口风很严。” 看着叶芸凝再次陷入思考,于寒越发肯定自己最初的猜想,这件事情,绝对和叶芸凝有关系。 ——而且绝对与现下有关系,而不仅仅只是什么“曾经死了一个与我关系好的叔叔”。 “队长,有话你就跟我说,”于寒上前握住了叶芸凝的手说道,“我会是你的副手,有什么影响比赛的事情,你不跟队里其他人开口,也请一定要跟我说。” “于寒,”叶芸凝连名带姓叫了她,“你说,你是被父母养大的孩子?” “幸存者基地定义下的旧社会制度,没什么好的,”于寒抿了抿嘴唇,“我父母他们,唉,一言难尽吧,迂腐、守旧,总是想以他们愚昧的观点强加于我,妄自评价和干涉我的生活,我和他们的观念冲突很大,经常吵架,经常闹矛盾,意见不合——可烦了。” 于寒的眉宇间簇起几分煞气,几乎是具象化的怨言:“好烦的,特别影响精力和生存点,经常是忙忙碌碌一天的工作,回头吵了一架,一天白干,因着他们的吵嚷,家里日子过得特别拮据,真真是落后的、属于旧社会的愚昧观念了。” “是吗?”叶芸凝的神情疑惑了一下,眼睫颤了颤。 “以血缘为纽带的亲子关系,被定义为旧时代落后的的思维行为模式,会降低社会的整体运行效率,产生动荡和纷争,但不知为何,我总感觉,那会是一种好的感情,”叶芸凝抬眼看向远方,“那会是一种,好的感觉。” 叶芸凝想找个词形容那种感觉,却少见地词穷了,“好的”“好的”翻来覆去,竟说不出其他感受了。 于寒想着,摇了摇头:“我没感觉有什么好的,他们甚至是我获得强大契灵的阻力,我干什么他们都不满意,绑着我、捆着我,几乎要把人溺死般地束缚着我,我,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们了!” 于寒的表情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那深仇大恨似的怨气,表现在戴着蓝框眼镜的女孩身上,说不出地矛盾。 叶芸凝心中一突,脑中不甚清晰的记忆再次翻涌,冲撞着她的脑壳。 叶芸凝不由得闭了闭眼,努力把“叶巧书”和“父母”这两个毫不相关的概念割裂开——其实,这两个词,本就没什么关系呀。 叶芸凝挠了挠头:“叶老师,她,很严苛,很不近人情,总有种跟机器人一样的冰冷感,日常就是训斥我和布置任务。” 于寒九岁之前一直是和父母生活的,后来被检测出较高的灵能天赋,得了契灵,才来了联盟中央处,对真正联盟中央的幼童培育机制不甚了解。 此时,叶芸凝想跟她谈谈,于寒也起了兴趣。 “‘叶老师’就是你的资助人吗?”于寒问道,“你们大都是跟资助人一起住的?” “不,我的情况特殊一点,”叶芸凝摇头,“我的天赋比较特殊,一出生就被检测出来,注定会走上归宁系的道路,叶老师要我要得很早,我有记忆以来就是在灵能研究所里度过的。” “那一般人呢?”于寒发问道。 “八岁之前统一培养,这期间会经历多轮的考核审查,”叶芸凝思考着,“一般人的天赋不会像我的这样,表现得这么明显,会有一定的倾向性,但很难说一刀切地定位到某个派系,所以会经历多轮的筛查分类,尽可能使每个孩子未来获得适和他的契灵。” 生存点机制从孩子八岁开始计算,但人的契灵获得却要等到九岁左右,这段时间里,孩子会被从最初的统一培养中解放出来,让他们独立探索——并记录观察。 于寒在叶芸凝平静的描述中感受到几分压抑,从出生起的每分每秒都要被观察、被安排,像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一样按照最优解行动,这样的生活未免也太,太不自由了。 自由? 于寒咂摸了一下这个词,觉得不太恰当,摇了摇头。 “队长情况特殊些,怎么个特殊法?”于寒开口问道。 叶芸凝回忆着:“大多数孩子是在集体中长大的,偏我是个离群索居的意外,要说特殊之处,那可真是——太多了。” 于寒“我懂”地点了点头:“我家里也就上面一个姐姐,死得很早,我都没什么记忆,她死于灵能感染之后,父母带着我搬离了联盟分配的聚集地,也是离群索居好多年,没有同龄的玩伴,我大概能明白那种感受。” 于寒的视线飘向远方:“那时,父母是我仅有的依靠,我总是很依赖他们——属于一个无能为力的幼童,迫不得已的依赖。” 于寒的声音沉下来:“他们像训化一只狗一样,让我对他们产生愚昧的依赖。” 叶芸凝在她的形容中睁大了眼睛。 “假如,我是说假如,你发现你的母亲……”叶芸凝话说出口,被这个词烫了一下,倒吸了一口凉气,才继续说道,“你发现你的母亲做了一件错事,你会怎么办?” 于寒心思玲珑,闻言意识到什么,神情正色起来:“大概是什么性质的错事?” “一件过去的错事,悄无声息、没被人发现,虽然影响延续至今,但无人察觉,”叶芸凝的眼神垂了下来,“我如果不说,就没人能发现这件事。” “那就让他过去吧,”于寒刚刚还咬牙切齿的表情松动了,她转身,看向远处的窗外,回避了叶芸凝直视的目光,“既然你不说,那就没事,那就让一切过去吧,都,过去了。” 叶芸凝在那之后很长时间,都忘不了于寒那一刻的神情,思索许久,下定决心后给出的答案,配上那兼具温柔与残忍表情,在叶芸凝心口扣下重重地一击。 “将心比心吧,”于寒笑了一下,“虽然,我很讨厌我父母的愚蠢与落后,但,真要我把他们送进监狱,我做不出来,既然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既然我不说那就没人知道,那就让一切深埋吧,我爱的人犯了错,我愿意帮亲不帮理。” 叶芸凝一时说不出话来,无法认可于寒所言的同时,又无法反驳。 良久,她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女孩垂下了睫毛。 不是叶芸凝真的甘心放弃追查,而是以她现在的能力,还什么都做不了。 那就不要做徒劳无功、打草惊蛇的事情。 叶芸凝有一个秘密的盒子,拳头大小,表面灰扑扑的,随便个小角落就能塞下,灰扑扑的表面,并不起眼。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关好门,左右检查,确定周围没人,才打开了那个盒子。 如今放在盒子最顶上的,是一张来自女王的手绘邮票。 其他鸡零狗碎的小东西也大都不起眼,是走在路上,人看见了,都能踩一脚忽视掉的那些小东西,似乎是可有可无的。 叶芸凝在其中翻了翻,翻到了一张比邮票还小一圈的照片,因着照片尺寸确实太小,都不用打码或者刻意模糊,上面的人物就已经看不太清楚了,只能隐约感觉是两团影子,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大人抱着个刚出生的小孩,看向镜头,模糊的神情不掩欣喜。 小照片的背后是蚂蚁大的一串字,一定要拿放大镜才勉强看得清:杜余馨医生记阿宁小宝贝的出生。 · “牧承影,他其实是个内驱力很弱的人,”于寒思考着语言,“他的成长经历没什么好说的,标准的联盟培育系统长出来的‘样品’,一般人该有的,联盟都给他安排好了,他自己大概也就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林小璨挖了一勺冰淇淋送进嘴里,甜甜蜜的感觉让她很舒服:“可是他很抠,一点生存点都舍不得花,能蹭能占点小便宜,就绝对不动钱,以前就经常蹭我们的饭吃。” 于寒一侧头,她查到的资料上没有这类的私事,不由得问道:“还有这一说吗?” “那可不?”林小璨开始回忆,“就这么跟你说吧,我对联赛集训唯一的意见就是统一配比的营养餐,那两个多月的食谱简直噩梦,我是真的很难接受……” 于寒点点头:“是,你的联赛处罚记录上全是‘违规偷吃营养餐之外的食品’,平均每年有个二十多条吧,平均一星期三顿——作为靠近战体术打输出的队员,身体营养配比的管控可是很重要的。” 林小璨深呼了一口气:“说得我能吃到似的,想吃了二十多次,就一次真吃到了,其他的都是被半路截下,记了过还没好吃的。” ——唯一吃到的那一次,还是林小璨用尽毕生口才,把她芸凝姐姐说饿了,靠叶芸凝的斗智斗勇吃到的加餐。 然后她吃完下楼扔垃圾的时候被基地的监控系统拍到,记了过。 “唉,话扯远了,就说那联赛期间的营养餐,对我来说是噩梦,对牧承影来说,却是他能吃到的最好的东西。”林小璨回忆起来。 ——三年前,联赛期间,深夜。 戳哒着一点剩下的营养餐的林小璨在等叶芸凝吃完,有点百无聊赖。 因着加训有点晚,到了半夜,那时的餐厅乍看上去,就只剩下她们两个了。 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牧承影凑过来,指了指林小璨盘子里剩的一点,开口道:“那个,你不吃了的话,东西能给我吃吗?” 天色较晚时,在联赛训练场附近遇上了一个人,问林小璨要她觉得狗都不吃的超难吃营养餐的剩饭——问,此人是什么身份。 第一个反应,应该觉得是个穿着破破烂烂,手里拿个破碗,手上拄着跟拐杖,走路颤颤巍巍的低等级老人,或者残疾人。 可事实却恰好相反,眼前的人是个和他们同龄的男孩,正是阳光活力的年纪,眼睛有神,笑容也很有感染力,身上灰色的训练服看着挺旧的,却洗得很干净,同时昭示出他是联赛参赛者的身份。 视线再一移动,男孩训练服上的s级标识差点没闪瞎人眼。 打扮与行为的巨大反差下,林小璨的表情当即扭成了一个硕大的问号。 “同学,你刚刚说什么?”林小璨问道。 牧承影神情坦然地指了指林小璨的饭盒:“我看你还有剩,是不吃了吗?” 林小璨的头卡在半空要点不点,征询的眼光去了她芸凝姐姐。 “那就给我吃了吧。”牧承影说着,伸手把饭盒划拉到了自己面前。 然后饿虎扑食般地吃了起来,两口下去,还噎了一下,狼吞虎咽的样子好像几天没吃饭了。 “同学,你是遭遇什么意外了吗?”叶芸凝在一旁缓缓出声,“是你的身份卡丢了?不能刷生存点了吗?” “那这位同学也是吃不下了吗?”牧承影没理会叶芸凝的问题,一指她面前的盒饭。 牧承影的神情可怜兮兮的,人没长开,十一岁的少年看着比林小璨还小,叶芸凝心一软:“你还饿的话,我再给你点一份吧。” 第35章 训练推进 “他实际年纪比芸凝姐姐还大几个月呢,那时候也好意思装嫩,”林小璨对于寒道,“可着芸凝姐姐好心,刷她的生存点连吃三碗,还打包了一份,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于寒点点头,在她的话中听出几人关系不错,能开得起玩笑,林小璨这样说,却也没那么介意牧承影吝啬的性格,只是朋友之间的小抱怨。 “所以,你们后来就这么熟了?”于寒说道。 “嗯,那一届,应该算是我和芸凝姐姐第一次正式参加七校联赛,作为无校际人员,算是试水,也是那一届,牧承影作为五人团赛中的一员,刷新了‘冠军队伍年纪最小参赛者’的记录,让七校联赛出台新规,‘无校际人员不得作为外援加入某一队伍’,对于有实力的人,我芸凝姐姐一向是很关注的……” 林小璨的思路天女散花,边想边说,要是没人制止,她的最终话题落脚点都得是她的芸凝姐姐。 眼看着此刻的话题也要向那个方向发展了,花式彩虹屁就要说出口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于寒先一步打断了她,也吃了一口冰淇淋,“现在我想了解的只是牧承影,咱言归正传——他没有短板,也没有特长,各项优秀的都相当平均,平日里没爱好,空闲时间打游戏,当然,布置给他的任务,他也没拖过,却也不会主动做更多了。” 林小璨在于寒的引导下思考起来了:“是的,他也太镇定了,队长竞选输了之后就一个人待了会儿,芸凝姐说她没怎么费力劝,人就下来了,要知道,前一天我以为芸凝姐姐不能站指挥位的时候我可哭了一晚上,他真有那么心大吗?” “你觉得呢?”于寒反问道。 “牧承影,他,其实是不在意的,或者说他在意,也没有那么在意,想当队长的唯一原因是所有人都觉得他的契灵适合站指挥位,真当不上,芸凝姐也是他能接受领导的人,他没那么多心思考虑同不同意,只会说服自己接受。”林小璨说。 于寒不由得鼓掌:“孩子,悟性不错,还有呢?” 林小璨受到了鼓励:“芸凝姐姐想成为指挥位,是她自己的选择,可牧承影要竞争指挥位,只是别人都觉得他合适,所以哪怕失败了,他依然可以平常心对待,只能说——也是好事吧,队内和平。” “牧承影有指挥能力,却不是个能做大决定的主儿,相比之下,还是叶班长更适合领导我们。”于寒说道。 一说这事,林小璨想起来让自己误会而哭了一晚上的罪魁祸首正是眼前这位,当即一拍桌子站起来,要和于寒比划比划。 于寒赶忙示弱:“小祖宗,你可饶了我吧,我这不正在将功折罪嘛,冰淇淋我请了,算是赔你的泪水,好吧?” 林小璨这才缓缓坐下,傲娇道:“那你觉得我芸凝姐姐还有什么适合当队长的特质?” 这怎么听都是在索要彩虹屁,于寒秒懂,连忙道:“叶队长那优点可是数不胜数,指挥意识强也就不提了,最主要是关心队员,牧承影说了一句‘控制两个人难’,叶队长就不麻烦他了,那可不是优秀的指挥吗?能和她一队,真是我三生的福分!” 林小璨满意了:“就是,我芸凝姐姐就是厉害!” “看把你骄傲的,还没断奶呢,姑娘,”于寒不禁数落,“厉害也不是你妈,不能跟你一辈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林小璨在听着“不能跟你一辈子”这话那么不顺耳,嘟了一下嘴。 “你没有什么对未来的规划吗?就打算追着你芸凝姐姐屁股后面跑?”于寒还在她的痛点上戳了戳。 “还早呢,”林小璨挖了一大勺冰淇淋吃,“离毕业还有四年呢,考虑那么多干什么。” 于寒点点头:“也是。” · 前两天针对单人赛和双人赛,只有叶芸凝和吕京寰课余时间补了一波指挥位和主输出位的配合问题,之前叶芸凝带的队伍太拉跨,主输出位都是林小璨,两个人的配合自然天衣无缝,换个人,叶芸凝也需要适应。 林小璨的体术极好,一边接受着于寒“学着长点眼力见”的教育,一边还能抽出空闲来辅导施佩玲,大美人对出双人赛格外执着,虽然牧承影到现在都没松口,这几天还一直在和赵洪文练配合,施佩玲仍然没有放弃。 但是后几天,注意力必须转向团赛了。 毕竟团赛5分,直接顶了前三局,是输不起的。 于寒几乎整理了几人参加过的比赛的所有资料,给了他们和曹彭兴老师相当充足的参考,施佩玲没有之前的联赛资料,这些日子就经常和于寒比划,于寒给她做分析,也凑了一份看上去颇为合理的参考报告上去。 叶芸凝能看出来,这几天,最忙的不是自己,而是于寒,她不仅把材料梳理了一遍,还挨着找人谈,将他们自己可能都不记得了的一些动作细节给他们回放,让人回忆后,记住或者更改,可以说是细致入微了。 这份努力,让叶芸凝都不由得吃惊,多问了几句于寒的契灵,还检查了一遍,确定电子之眼的能力仅限于将电子屏幕上的内容投影到眼镜上,而不是有什么快进剪切划重点的黑科技一类的。 结果发现真不是,四个人加起来有一百多个小时的重点战局她全都看了,看了不算,还挨着卡的细节,挑出来让人改。 想来是从开学前就在准备了。 “团赛问题不大,”于寒的判断还算乐观,“我们顶是林小璨一个近战输出,吕京寰一个远攻,牧承影一个场控,加施佩玲一个辅助,整体阵营算是合适,但总输出的短板,对大家的基础体术要求比较高,队长,还有什么指示吗?” “吕京寰可以做远攻,别离我太远,需要保护指挥位,”叶芸凝回答,“有些队伍就是偏向包圆指挥位,关键时刻,别孤立无援。” 于寒挥手:“不,包圆指挥位其实是下策,一般队伍都不会选择长驱直入对方阵营,就为了杀一个人的,指挥位死了又不代表队伍就输了,因为杀指挥位损失太重,后期被反杀的可能性很大。” 叶芸凝回忆了一下:“可我记得我遇上的这样的队伍不少,得有一半吧,我不算是脆皮指挥,但针对我的战术很多。” 于寒点点头:“哦,叶队长是特殊情况,你之前的队友都太弱了,可能对于你的对手来说,杀了你,你的队伍就散了。” 叶芸凝不置可否:“也就是这次几位强,我这个指挥位安全了?” “只是说不用太刻意地保护,真正的七校联赛十六强比赛中,没有一场是通过杀指挥位而赢得冠军的。”于寒说道。 这大概牵扯到认知偏差的问题了,叶芸凝并不认同于寒的话,压了压,没接着跟于寒杠。 “龙之长歌是靠声音攻击敌方的,也就是距离越近越能产生更大的杀伤效果,吕京寰的定位是远攻,但他的体术相当优秀,可如果有条件,你带施佩玲或者牧承影,可以靠近一点,减小林小璨的压力。”于寒说道。 叶芸凝继续皱眉。 “最近施佩玲同学一直在练输出是吗?你可以试试和林小璨配合,有条件的话一起压近战也可以……” 叶芸凝不得不打断她了:“等一下,林小璨的近战以速度取胜,是旁人难以捕捉的速度,对一般人来说,她出不了配合。” “她可以,我看过她和你的配合,你悬空在侧,算她歇脚的落点,给予及时的辅助,施佩玲同学也可以做到这一点,还比你有长剑的优势,能够护住自己。”于寒说道。 叶芸凝知道她指的是上一届的双人赛决赛,对面的契灵拔地而起是十五米高的冰柱,林小璨不得不在空中与他们周旋,叶芸凝随时盯着她的落点,桃花瓣一片一片地飘,让她每一次都能精准踩住,作为着力点再次腾空。 而在高速摄像机的捕捉下,能发现,叶芸凝几乎没有一片桃花瓣是多余的。 这也是于寒心里定下叶芸凝“容错率低”的主要原因。 “我知道那操作很极限,几乎容不得一点误差,”于寒说道,“我也没要求施佩玲同学复刻那么极限的操作,我只是说,她们俩可以在半空配合一下。” 叶芸凝还是摇头:“你是看中了落月海棠的速度在空中的操作输出和灵活性吧,那代价真的很大,施佩玲要在空中提供足够多的落点不现实,她的契灵也是给自己加成消耗地少,但一旦要外放,消耗就会成倍地增加。” “但是输出真的很可观,有那样的空中平衡,加落月海棠的速度,林小璨一挑三都不是问题。”于寒说道。 “可万一跌下来就是问题了,落月海棠本身没有悬浮或者支撑的能力,真摔下来可是摔的肉身。”叶芸凝依然反对。 两人一时争执不下,于寒看向林小璨:“那你自己说说,你能出空中的操作吗?” 林小璨之前的操作也确实是自己做到了的,本人又惯好逞强,刚要说“行”,被叶芸凝堵回去了。 “你先想想自己之前在游乐场坐‘极限风火轮’,下来时哭得嗷嗷惨的时候再问问自己行不行。”叶芸凝道。 大小两圈轮子在空中七百二十度叠加旋转后再自由落体几十米时的恐惧一瞬间抓住了林小璨,她摇了摇头:“哦,不行,我不行的。” “空中速度操作的难度大概就相当于你不系安全绳地来那么来两轮‘极限风火轮’,”叶芸凝此刻的神态很坚决,“偶然尝试一次逆风翻盘都是冒险,要把这纳入训练范围内,早晚会出现真摔了的惨剧,我不同意。” “可是……” “没有可是,当时是决赛上事权从急,为了冠军真是豁出命去了,但事后我想起来都后怕,稍微不注意,是真有可能出点什么事的!”叶芸凝就是不许。 这大概就是队伍里有两个决策者最大的坏处,她俩达不成一致,事情就推进不下去。 这样吵开了,叶芸凝索性把之前的反对都说出来了:“你之前对吕京寰的安排也不行,什么叫近攻的杀伤力大就让他凑近一点,他的定位就是远攻,‘远’本就是龙之长歌的优势,你让他凑近一点,你是让他和那些执弓箭的人比赛扔石头吗?那白白葬送了他原有的优势!” “可是七校联赛一共没几个拿弓箭的,你这样说不符合大概率!”于寒说道。 “我就是个比喻,我说他离着近了对他对我都没有好处。”叶芸凝跟她杠上了。 第36章 各自协调下 “怎么就对你没好处?”于寒问道。 “指挥位是要守的,我手上的契灵盯着全场,个人1v1都不一定杠得过人家。”叶芸凝说道。 “只有低端局才那么打,只有队友太菜了才单盯指挥位,这几年的十六强赛中没有端指挥位赢的。”于寒也火了。 “那我们不能一点准备都没有。”叶芸凝真就反对了。 “你不能全靠自己的经验判断,这些年的数据你了解多少?”于寒提高了声音。 “你也不能只看数据说话,你自己上场打过联赛吗?你知道实际情况比你的赛前分析能多出多少意外情况吗?”叶芸凝也不甘示弱。 眼看着两人是真吵上火来了,曹彭兴连忙上前,一左一右地给拉开:“这,没提前商量商量,意见闹分歧了,也正常,也正常。” 两个人都别过脸去,谁也不看谁。 队伍里有两个有主意的,取长补短各有侧重,曹彭兴一开始还觉得挺高兴,商量着来,就解决大部分问题了,但这两位还都是特别有主意的,这一个闹不好,吵得也是真热烈。 “老师,那我们先去做一些基础训练了。”施佩玲看得懂眼色,拉着几人先溜为上。 于寒和叶芸凝各自扶额,冷静了一下。 也怪她们俩各自寻思主意,这次团赛总训这么大的事儿都没提前通个气,在几个队员面前就这么吵起来了。 两个都是聪明人,大多数时候也冷静,偶然碰上一次争吵,也能以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心平气和地说两句话。 老师也在这个时候终于派上了用场。 “我大概听明白了你们两个争论的焦点,”曹彭兴用了“争论”一词,“一个是指挥位用不用护的问题,也就是吕京寰的走位问题,靠前还是靠后,再有一个就是林小璨能不能和施佩玲配合出高空速度战,咱先把问题写下了,慢慢讨论。” 两个人还在各自平稳着心跳。 “首先说一点没意见的吧,”曹彭兴两手拍着两个女孩的肩,原本猛男样子的老师强行“暖”起来,“牧承影同学站中央隐形位,以便随时调控,可以吗?” 于寒点头:“应该这样。” 叶芸凝一想:“他可以站,但如果指挥位需要的话,他得随时让出来。” 隐形位,指的是赛场上可以隐形的几个区域,可以混淆敌方视觉而不影响我方观察,照应的是战场上的临时休息处,可以临时躲躲恶灵,只是赛场上有规则修订,虽然有多个隐形位,但每队只能有一个人站进去,如果有两个人站进隐形位,那么本队的隐形位失效,两个人都会现行。 曹彭兴没想到,这一点上,两个人都有分歧。 于寒火还没消下去呢,再受一反对,直接憋不住了:“我看出来了,叶队长的队伍里是只有自己和林小璨吧,就能考虑进去你们两个,旁人都不配是了?” 叶芸凝一时无声,于寒下一句就跟上来了:“牧承影站隐形位多合适,他的契灵也用不着大量的灵能传递,不易被人发现,你却还要考虑自己,赛场上就你重要,队友都可以不管是了?” 叶芸凝拼命想顺下去的气也没顺下去,想着别吵了最终没忍住:“你让一个控制系一直待在隐形位里?不跑图不贡献视野价值?” “他是不能一直待着,但你一个指挥位说你来了他就要给你让地儿,不合适吧。”于寒喊道。 一般来说,场上很难沟通得及时,只有指挥位那一小片后方区域可以给全队传音,虽说离开了那个,叶芸凝的酒心桃魅能辅助传音,也怕一时找不到人,并不方便。 而隐形位不是只有两个人同时踩上会失效,而是一旦两个人同时踩上,该队伍的隐形位整场比赛都不会起作用了,所以大多数队伍赛前是会指定某个人可以踩而其他人不行,被指到不行的人,赶路过程中都会注意别一不小心踩到隐形位,回头被队友骂死。 “而现有数据表明,一个队伍如果提前安排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人可以踩隐形位,那这句该对隐形位作废的可能性有七成以上。”于寒说道。 叶芸凝点点头:“这一点上我支持你的数据,所以对于我以前的队伍来说,隐形位只有我一个人能踩。” “那是因为你以前的队友弱,这很明显在目前的情况下行不通。”于寒和她掰扯,“我知道你之前的队友,或者说能算得上是队友的人就只有林小璨,其他的都是来凑数的,所以你看着能赢了团赛,但不见得你有带团赛的经验,你还是在用你带双人赛的那一套带团赛!” 叶芸凝哑火了一瞬。 于寒终于把自己的气捋顺了:“所以你双人赛能夺冠,团赛却只能止步于前三十二名,这本身就是两套战术思维体系。” 叶芸凝一咬牙:“是,你说的也对。” 所以,只有曹彭兴觉得两个s级拖着三个b级冲进七校联赛的三十二其实也很厉害吗? 这两个人怎么都觉得那是“奇耻大辱”的战绩呢? 现在的孩子对自己要求真高。 提到自己“不怎么样”的团赛战绩,叶芸凝终于是冷静下来了,再次深呼了一口气:“你说得有点道理,继续。” 吵了一顿,于寒也意识到叶芸凝的锋芒,语气缓和了很多,转过头,面对着叶芸凝“你说来听听”的眼神,磨了磨后槽牙。 “行,现在是三个问题,就先从刚刚牧承影的隐形位问题谈起吧,你觉得两个人轮流站隐形位,安全吗?”于寒问道。 “我指挥就安全,”叶芸凝回到,“之前领三个b级打团赛的时候,是因为麻烦才让他们都别踩隐形位的,如果我想,我能卡秒让出隐形位。” 于寒再一次被气得肝疼,一时却又无法反驳。 她们俩最大的分歧其实是在这里,叶芸凝的指挥能力和预判能力都强,对自己的临场反应相当自信,卡秒读数的极限操作一波秀过一波,而这恰恰是于寒不认可并认为“容错率低”的反面教材。 “但是有些操作只有我能做,我都不敢再来一次的操作你想都不用想,林小璨和施佩玲配合不出来空中的极限速度,林小璨她坐个游乐设施都能吓哭的!”叶芸凝在这一点上是很坚持的。 于寒服了个软:“行,这点我认,林小璨这个不出就不出了,也确实为难了施佩玲往前凑当输出。” “好,再就是指挥位的问题,”叶芸凝思考道,“我必须说明,我不是那种会在指挥区域待着的指挥位,酒心桃魅能辅助我传达消息,我是会下场观察敌情的,但同时,我的契灵会散开全场,我的自我防护能力有限,需要有人距离较近地保护以及隐形位。” 于寒摇头:“这不行,你的自我意识也太强了,我知道指挥位等于团队的一半,但你也不能真一点场上资源都不给你队友留吧。” “也没说全卡牧承影的隐形位……” “但两个或两个以上人被允许接触隐形位,隐形位失效的可能性在七成以上。” “那你的大数据有没有告诉你我站指挥位被针对的概率有多大?” “那是因为你之前的队友菜,杀了你,队友连帮你翻盘的可能性都没有,数据不可靠。” …… 两个人最终还是无法达成一致。 “行,别说了,我知道你俩的分歧不是一般地严重,不太好调和,这样,咱先把各自的诉求写下来,附上一两句原因解释,交换一下,各自拿回去看看,先冷静冷静,想谈判也先打个腹稿,别再吵起来了。”曹彭兴说道。 叶芸凝知道自己解释不通,于寒也知道自己解释不通。 一人一张纸,一支笔,然后…… 然后发现一张纸写不下,写到了反面……又写了第二张。 · 晚上,施佩玲回宿舍,敲了敲叶芸凝房间的门,发现没人。 她走上了楼,三楼的练习室,一开灯,叶芸凝果然在这里坐着,一脸木木呆呆。 “还在思考队伍的问题呢?”施佩玲发问道。 “团赛比我想象的要麻烦,”叶芸凝在薅头发了,“我想得头都快炸了。” 施佩玲连联赛都没参加过,隐形位指挥位什么的概念都是现查的,这时候也给不出建设性的意见,只是帮忙把周围有点散乱的材料收拾一下,坐在叶芸凝身边,大体翻了翻。 她的长发在坐下后垂地,遍地散开。 一般来说,s级天赋的灵能战士,头发不会留太长,叶芸凝过腰的长发已是不短,平时扎高马尾,倒也干净利落,而施佩玲的头发长到大腿,日常披散开,随风飘扬,都让人怀疑她走路会不会不小心踩到,看着并不方便。 施佩玲单是站在那里,就跟叶芸凝一贯认知中的一线灵能战士不一样。 为什么叶芸凝在第一时间看见施佩玲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姐姐真是好看,就因为她和叶芸凝通常所见的女性不一样。 最直观的不一样就是这一头披肩的长发。 如今的时代全民皆兵,化妆品的销路不怎么样,叶芸凝幼时所在的灵能研究所的女性还比军校的多些,叶巧书所长带头,一众人,一水的短发,一律的白大褂,一张的冷漠脸,审美意识掉地上都没人捡,甭管你先天条件多好多美若天仙,套上个千篇一律的壳子,不看成僵尸阿飘百鬼夜行就好了,谁能美起来? 社会动荡,审美也就偏向强硬风,尤其是女性对女性,男性还有“白瘦幼”的偏好,女生则明显偏向于硬汉风的男人,金刚芭比类型的女性也在同性中受到追捧,强大所代表的力量、代表的安全感被日益推崇。 毫不客气地说,曹彭兴那样的,才是标准的“美男子”。 叶芸凝也一直觉得,长得好看不能当饭吃,有那个时间打扮自己,不如多努力努力。 大概直到此刻,她才觉得有个漂亮姐姐在身边,是一种那么幸福的感觉,她感觉自己委屈巴巴,怎么想都想不通,抱抱漂亮姐姐,听听温和悦耳的安慰,感觉真的会好很多。 美的存在,当然有其价值。 叶芸凝张开怀抱,与施佩玲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施佩玲被她猛然抱住,还慌了一瞬,手脚摇摆几下。 最终僵硬地回抱了她。 叶芸凝难得语气软软的:“借我抱抱……可真是愁死我了……” 第37章 给队伍取一个名字 施佩玲拍了拍叶芸凝的肩膀,以示安慰:“好了,我知道你和于寒都是特别有主意的人,观点的冲突也难免,我看看,你们争论的点是……” 于寒就是于寒,让写个意见分歧都是那么条理清晰,不仅写明了自己的观点,还在后面附上了原因材料,整理起来有一小摞。 听林小璨说,她们宿舍还买了一台打印机,就是给于寒处理资料用的。 于寒确实是情报方面的专家,这材料写得施佩玲说不出一个“不”字,甚至感觉自己已经被这篇文章说服了,情报分析环环相扣,得出结论顺理成章,不答应那就是叶芸凝不识好歹了。 “那队长能考虑在哪一条退一步?”施佩玲试探性地问。 叶芸凝直截了当:“我一步也不想退。” 施佩玲点点头:“所以老师才让你们俩各自回来想想。” 叶芸凝今天脾气是真不小,心里把于寒骂了一百八十遍了,这时候在施佩玲面前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张口了:“于寒她打过联赛吗?她上场过高端局吗?一天天就知道捧着个材料看看看,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她能看出什么来,能看出花来?” 施佩玲知道这两位都在气头上,谁都觉得自己没错,谁也都不想退。 但时间耽搁不起,团赛还要训练,她们不能单在分配上就纠结这么长时间。 “好吧,我相信确实是队长更有经验,”施佩玲笑了笑,“但你能花费时间和她争论安排,本身就证明了你听进去她的话了呀,这要是来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在你面前指手画脚,你可两句话就要给人乱棍打出去了。” 叶芸凝瞪了漂亮姐姐一眼,气鼓鼓地摇了摇头。 “我大概看明白了你们两个争论的焦点,还是在指挥位的侧重方面,”施佩玲按照她的思路说道,“你的战术是以指挥位为中心的,无论是近战远攻,还是场控辅助,都必须以你为中心安排,迁就指挥位的安全和走位。” 叶芸凝没否认:“我一向就这么打,我没事,队伍就撑得起来。” 这话要是别人说出口,施佩玲可能会当她自高自傲,但叶芸凝说出口,却带一种“本该如此”的理所应当,而施佩玲也知道,她有这样理所应当的底气。 是,于寒的数据是客观合理的,但叶芸凝作为队长的存在,才是场上调控的核心。 叶芸凝气狠了,甚至抱上了破罐子破摔的心思:“反正于寒不上场,她说她的我干我的,她还能置喙些什么不成?” “我的队长呀,气话也别说这样的,让于寒知道了,多伤感情,人家也是辛辛苦苦查的资料,做的分析呀。”施佩玲说道。 叶芸凝“哼”了一声。 于寒有于寒的执着,叶芸凝有叶芸凝的傲气,这事儿真不好商量。 施佩玲想了想,当着叶芸凝的面,给林小璨去了通讯。 那边林小璨接了,却没在第一时间回话,而是传来几声吵嚷。 “你这行不通……” “你更管不着……” “喂,是的,施佩玲同学,有什么事吗?”林小璨这才对着电话说起来。 施佩玲温柔道:“林同学在忙吗?也不是要紧事,忙就不打扰了。” “诶,是跟芸凝姐有关的事情吗?你说。”林小璨应该是没动的。 林小璨也把通讯举到了于寒面前。 “是,可真是难办,叶班长在训练室,我进来的时候都看她没开灯,想是天还没黑的时候就坐在那里思考了,再问她什么看法,唉,她说她一步都不想退。”施佩玲叹气道。 林小璨那边一拍手:“可不是,于寒这里也是寸步不让,就信她自己那一套。” 这样的叹息下,两人各自一静,而后不约而同地开口:“你怎么看?” 电话这头的叶芸凝和另一边的于寒都竖起了耳朵。 林小璨先开口,应该也是说给于寒听的:“我觉得芸凝姐的战术没问题,她一直都是这么打的,以指挥位为中心,她能掌控住全局,而且她自己是真的很危险,别人就总来针对她,那不设保护真不行。” “我没参加过联赛,或许无法评判战术方面的问题,但我偏向于支持于寒,”施佩玲的目光落点在叶芸凝身上,“我想,数据总不会骗人的。” 林小璨刚跟于寒吼完,对施佩玲没脾气,又遇见个意见不统一的,也吵不起来了,只能说:“还是得她们俩自己协调呀。” “哎,一等,老师说他把两个人的意见也发给两个男生了,这会儿牧承影给我来了消息,”施佩玲说道,“他说‘转告叶芸凝一声,隐形位别跟他抢’,牧承影要站隐形位。” “就应该这样,”对面于寒忍不住发声了,“指挥位要和场控抢隐形位,怎么想的,还真当场上就你一个人了?” 叶芸凝揉了揉太阳穴:“那你说怎么办?对面针对指挥位怎么办?” “你自己,很少有指挥位自己是个脆皮吧!”于寒说道。 “不巧,我的契灵要关注到场上的实时状况,分散出去了,我本人还真自我保护能力不强。”叶芸凝回到。 “那就难怪你被针对。”于寒说道。 “所以必须有人能随时支援我。”叶芸凝说道。 场上两个输出,林小璨是近攻,离指挥位较远。 “行,吕京寰可以离你近点,”于寒松口了,“让吕京寰护住你这个脆皮吧。” 两人算各退一步,叶芸凝不抢隐形位了,于寒也放松了对吕京寰的要求。 最根本的矛盾算是沟通下来了,剩下的一点点推进。 “施佩玲的速度不适合游走。”叶芸凝考虑到。 “游走追求的也不是速度,而是随时支援的能力,自己有走位意识,能附带控制,协助队友移动,还能带上点输出,挺全面的,这就很好。”于寒说道,“林小璨倒是快,你让她出游走,她能把自己绕晕乎了。” 施佩玲在一旁点头,止不住地眨眼睛。 林小璨在一旁打了个哈欠。 明明俩宿舍也不远,但说上头了两人就着施佩玲和林小璨的通讯说开了,从大的战术安排到细节,挨着扣挨着强调,期间声音高了好几次,把一边快睡着了的两个人又吼起来了,一听又感觉没自己什么事儿,再倒下睡了。 终于说到差不多了,两人各自放下了笔,一看通话时长,五个半小时。 有月亮的话,月亮都该偏西了。 · “对,牧承影站中央就行,按照比赛场地的大小,你站中间位置,基本整场都在大概的控制范围内,听命令是第一要求,有能力的话就随时支援。”于寒说道。 “我的意见是配合施佩玲走,他们俩一对控,实力也不差,走到哪都是支援,也不容易被人反杀。”叶芸凝道。 两个人昨晚聊了一宿,大方向达成了一致,细节虽还在纠结,但总算不至于吵起来了。 林小璨听叶芸凝的,吕京寰受命离指挥位近一点,施佩玲全无联赛经验,只能听从安排,但是牧承影,他曾想争取过指挥位,自己的走位操作包括大局意识都相当不错,像于寒说的,是个“容错率高”的队友,两个人不用费心安排,到了场上,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时间就这么吵吵闹闹地过。 军训的最后几天,上午出团赛,下午各自练,队长请客团队内部聚了一次餐,最终回来时以施佩玲抱怨“为什么不能喝酒”而告终。 “小姑奶奶,你想喝呀,我这儿还帮你攒着一顿呢。”于寒道。 叶芸凝知道施佩玲抱怨的不是酒,而是到最后都没有答应她出双人赛的牧承影。 徐彬正一个电话打来确认的时候,几人相视看了一眼,是的,军训结束,明天,他们开学以来的第一次校内比赛,即将开始! 于寒就拍了下桌子:“我们不会太早和学校里的强队对上,之前几局对方会比较弱,先别急着赢,多练练手,团队内部磨合一下。” “知道,这就是我作为指挥位要做的事情了。”叶芸凝摆手道。 “以及一个我们忘到了现在的问题,”于寒伸手道,“名字,我们的队伍叫什么名字?” 叶芸凝一拍脑门,这确实,他们队伍的名字还没想呢。 于寒有个主意:“队里加替补一共七个人,一人想一个字,排列组合好,从中挑三到四个,组成队名,怎么样?” 几人都同意了。 于寒给出了一个“梦”。 牧承影给出了一个“卓”。 林小璨给出了一个“桃”。 赵洪文给出了一个“盛”。 施佩玲给出了一个“华”。 吕京寰给出了一个“战”。 六个人依次翻开手中的字,而后,视线集体移向叶芸凝的手下。 叶芸凝手掌一收,把一张纸握成纸团,攥在手里。 “哎,队长,你的字……” “我觉得大家的字就很好,”叶芸凝捂住了自己纸条,在手心攥紧,“我的没什么好看的。” 几个人齐齐盯着叶芸凝看,林小璨都带上了点不满的表情。 “感觉有句诗能串起来好几个字呢,”施佩玲在冷场前开口,吸引了几人的注意力,“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描写的是灿烂而又生机勃勃的样子,以此取字,怎么样?” “卓、盛、桃、华、梦、战……”林小璨思考着。 “三四个字为宜。”于寒说道。 “‘卓’不如‘灼’,取个同音字怎么样?”吕京寰说道。 于寒盯了一眼林小璨:“不要‘桃’。” “【灼梦华】怎么样?”于寒建议道,“燃烧我们的梦想。” “好名字!” “嗯,不错。” 这个名字获得了众人的一致认可。 叶芸凝攥紧纸条的手先伸了出来,几个人围成一个圈,也依次把手叠上,彼此相望。 叠起来的手高高举起,再往下一挥,齐声道:“大家,一起,加油!” “大家期盼已久的校内比赛,即将开始。” 第38章 你对今年的新生队伍怎么看? “诶,队长,今年的新生,你怎么看?”华藏问道。 钟启文在队友的疑问中思考了一下:“他们只配了一个替补,还有个不上场的顾问,人员分配上太好猜了,不像是个新人队伍的战术。” “人家开局5s的队伍,跟你玩什么人员分配战术?”队里唯一的女性周曼兮开口道,“哪像我们,到今年才凑了个4s,他们这一届,运气可真好,羡慕啊。” 队伍里他们三个是当年的一届生,也是当时一届里仅有的3个s级天赋,今年,也是他们最后一次参加七校联赛了。 上届的第一因为年纪限制解散了,所以他们这支三年级队伍,是目前学校里最强大的存在。 “哎,柴温茂同学,你怎么看?”周曼兮拉人问道。 柴温茂是队伍里的最后一个s级天赋,四年级生,因为原队伍解散而过来的,据说还是原先队伍的指挥位,纯粹是因为【风吹去】的队伍已经磨合得很好了,自己才作为普通队员存在的,和他们平日训练都不在一块,有比赛了才过来,有些生疏。 但他对新生还是有些了解的:“人确实没必要跟我们玩人员分配的障眼法,战术障眼法已经很磨人了,不可轻敌。” 钟启文是现在队伍的指挥位,柴温茂虽一次冠军都没拿过,却也是顶尖的指挥位,他一向很尊敬学长,平日里会咨询下柴温茂的意见:“那你对战略布局有什么建议吗?” “那个队伍,叫【灼梦华】对吧?只有一个主攻系,哪怕让其他队友强行站输出位,总输出也不会太强,这就意味着他们打不了走一波的强战,但是我们可以。”柴温茂思考道。 他们队里,除了钟启文和柴温茂是控,华藏和周曼兮都是主攻系的,剩下的一个位置也可以让a级主攻系的替补上,三个主攻系直接压前线,走的是强输出的战略,一波走的威力是很可观的。 “是,他们的防御也并不亮眼,短板很明显,走一波?”钟启文思考道。 柴温茂低着头,眨了眨眼睛:“等场上参考单人赛和双人赛再说吧,其实我对他们那个指挥位挺有印象的,倒是很期待他们会有什么亮眼的大招。” “叶芸凝,我还去找过她呢,是去年的冠军。”钟启文说道。 柴温茂端起茶杯喝水:“双人赛无可指摘,却也仅此而已,作为指挥位,我对她印象更深刻的点是她去年在三十二强的团赛中刚过了一支3s队伍,那支3s队伍我之前的队伍后来碰上了,正常水平,绝对不是纸糊的壳子。” “那这新生和二年级队伍比,怎么样?”周曼兮问道。 “我们几乎有90%的把握赢过二年级队伍,但是我不敢说我们有60%的概率赢过叶芸凝带领下的新生。”柴温茂说道。 · “诺嘉学院校内比赛第六场,【灼梦华】胜。” “让我们恭喜,这支新生队伍的第六次连胜!” “六场比赛,我们只练了四场团赛,我赛前怎么交代的?”于寒有点无奈。 “你不用操这个老妈子心了,”叶芸凝已经和她互怼地毫无障碍,“零封清出去那两场都是我肯的,太菜了,出团赛也只能是浪费时间、浪费灵能。” 校内比赛的赛制是按照七校联赛来的,一轮是一场单人赛加两场双人赛再加团赛,但如果能把前面一场单人赛和两场双人赛都赢下,最后一场团赛就不比了,直接判赢的赢。 最近能明显感觉出来于寒急了,她这是第一次给人查资料当顾问,迫切地想要一个结果,心态比不得叶芸凝这样顶了三年指挥位的队长。 于寒也意识到是自己急了,一拍脑门:“确实是我急了,临上场,总感觉自己哪哪都没做好准备,有点急躁。” 林小璨在一旁休息:“可不,看把你急的,放心吧,队长能安排好的,有两局最后的双人赛,我能感觉出来我们都快赢了,就队长拉着我输,就是为了进后期练团赛的,把心咽下肚子里去吧,芸凝姐会安排。” 于寒少有说不过她的时候,只能笑着点头道:“好,好。” 这两天打下来,带给叶芸凝的反思不少,她是一有空就思考复盘,于寒给她剪辑的细节视频能倒腾个十来回,两人在调和一下战术。 讲真,叶芸凝在遇到于寒之前,是没那个耐心和精力搞“复盘”这个东西的,要打就打,不打拉倒,超群的预判力和反应敏捷度是她一贯的依仗,输了赢了叶芸凝都很少会再看,顶多在脑子里回忆一轮印象深刻的细节,便算是事了。 但在于寒身体力行的“言传身教”下,看着情报顾问同学为了某个点能扒拉场上六个摄像头多角度切照片给叶芸凝看,她都不由得严肃起来了。 叶芸凝后来寻思,不能是光自己这样,场上累一波场下再被于寒荼毒一波,看着牧承影能帮自己分担下队员压力,把他拖过来一起看复盘了。 真真切切的几局打下来,叶芸凝意识到了现在的团赛和之前指挥之间的差距,于寒还真没说错,就是双人赛意识和团赛技术的差距。 指挥位要看顾五个人其实是很勉强的,尤其是分散开来,叶芸凝手里的沙漏根本倒不过来,而且队友的灵能都很强盛,真要说像领b级那样一点一点地卡其实也意义不大,她原本以自己为中心的那一套打法是要改,最明显的一点就是放权。 “牧承影同学,你的操作意识得到了我们正副班长的一致认可,下一步的战术安排,准备以你为副中心,搭一个场内队伍。”叶芸凝说道。 牧承影点点头:“服从安排听指挥。” “施佩玲交给你,改她以你的命令为第一优先级,然后再是我的。”叶芸凝说道。 牧承影有点吃惊,虽然很多队伍都是这么做的,安排次级指挥,增强队伍容错率,但在今天之前,他真没想到叶芸凝也会同意这样的安排。 于寒在一边点头:“以及,你和赵洪文的双人赛,我需要给你抠一下。” 单人赛和双人赛中,吕京寰表现优秀,全胜走下台,除了叶芸凝为了练团赛故意输的那两场,其他的都输在牧承影身上,确实是有点问题的。 “吕京寰同学,表现得很不错,”叶芸凝夸奖道,“到如今,你应该是最让我省心的了。” 阿龙一摊手,示意“我尽力保持”。 “以及,林小璨同学,在我这里,你的问题最大。”叶芸凝的目光转移。 林小璨缩了缩脖子,等着挨训。 叶芸凝酝酿了一会儿,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林小璨刚得到契灵的时候,两人就开始组队了,叶芸凝对这个小尾巴可以说是不能更了解,她有什么问题什么毛病,叶芸凝心里都有数,但她以前的指挥战术基本只围绕着林小璨一个人制定,也就能包容她的很多问题。 而现在,其实问题还是那些问题,只是叶芸凝需要兼顾的人变多了,也就无法全都迁就林小璨了。 于寒对林小璨很有意见,她一定要修正下林小璨身上的毛病。 于副班长的执着脾气上来,叶芸凝的要求她都不迁就,林小璨就更不用说了。 “芸凝姐姐,我做的真的很糟糕吗?” 叶芸凝微微叹了口气,于寒训了一圈,独独把林小璨留给自己训的,这小姑娘就听她的。 “好,最大的问题,你不要等指挥,”叶芸凝说道,“我的命令你要执行,但是执行完了之后你也不要光在周围动,你要自己找空隙。” 叶芸凝打开一张图片,是场上的图片,林小璨已经一脚踹飞了叶芸凝要求她攻击的目标队员,半蹲着休息。 照片上女生的背部弯着,虽是在休息,却也是蓄势待发,虽是等候命令。 林小璨看着,歪了歪头,觉得自己做的没什么毛病,她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是我的错,不应该这样的,你应该能注意到,双人赛我几乎不会让你停下,连续不断的命令让你习惯了这样的方式,但现在的团赛我无法时时刻刻地盯着你,这样空隔开的时间会越来越多,你需要有自己的走位和做事的意识。”叶芸凝说。 只要是芸凝姐姐说话,林小璨都听得专心致志。 “那我应该怎么做?”林小璨追问道。 叶芸凝又卡了壳,比赛意识这个东西不是体术那一类的技巧,说教就教了。 应该怎么教呢? 正好于寒跟牧承影和赵洪文的操作讨论结束了,说是问题主要出在赵洪文身上,他的“地狱火”算是个中程攻击的契灵,但是受温度、风力等各种因素影响比较大,他自己用的时候也总因此束手束脚的,无法发挥最大的威力。 “这,威力无法发挥,也确实是大问题呀,可一时半会,还真不好解决。”于寒也愁道。 “我有主意,”叶芸凝将身边的林小璨反手一推,“诺嘉学院里,前八强之前我们遇不到真正头大的对手,下面几局,咱俩换换搭档,你和林小璨搭一局试试,留给她空间,才能培养出来比赛意识。” 于寒同意:“好主意。” “下一局,一年级【灼梦华】vs二年级【无影之形】。” 于寒看着这个对手,脸色有些不好看:“刚刚的主意好早了,这一局的对手很厉害,是二年级的第一。” 她转身要招呼几人:“刚刚双人赛的队伍还是先别换了,先打完这一局。” “不用,”叶芸凝淡定地开口,“换,这一局也不是关键赛,输了就输了。” 于寒有些紧张,但看着吕京寰再次拿下了单人赛,心里缓了缓,最起码不会被零封,能拖到团赛就行。 “下一场,双人赛,【灼梦华】牧承影、林小璨vs【无影之形】傅鸿、王修平。” 校赛是不配备解说的,但主持人念出这一串名字之后,也是愣了愣,这就代表大多数人听到这话时的心声了——林小璨不和叶芸凝打双人赛吗? 冠军姐妹花怎么了? 第39章 第一个强敌 这一届新生,入学时最大的新闻就是这两个没入学就在七校联赛中拿到双人赛冠军的姐妹花,自从七校联赛改了规定不准请校外人士组队之后,叶芸凝和林小璨的组合可是第一对站上了冠军领奖台的校外人士,据说那之后七大军校的邀请信飘成了雪花,都希望把这两个天赋异禀的女孩子拉过来。 讲真,虽然叶芸凝没缺过钱,但是人私立军校给出的条件还是让她心动了。 但她再心动也没有办法,叶芸凝的资助人是叶巧书,她能离家出走,也无法摆脱曾经的约定,她必须来到王属军校。 而现在,双人赛姐妹竟然分开了,这是什么情况,是要隐藏什么新战术,还是队内不和? 这一幕被人拍下来,而后上传到了网上,引起了转帖,不仅限于本校,也包括大量的外校人,网络上一时风风火火。 因为双人赛换人练是临时的打算,一向神机妙算的于寒最近忙昏了头,没及时关注到网上的那些信息,在事情传播最快的时候,还在提心吊胆地看比赛。 结果不尽如人意,两局双人赛,都输了。 赵洪文不打团赛,事前叶芸凝对他的契灵是一点也不了解,她都没关注过牧承影和他的配合,尽管她屏住了心神去观察,也架不住对面上了他们优势的双人组合。 下来的时候,林小璨不由得垂头丧气,叶芸凝还很淡定,故作神秘,给队里众人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而这个手势表情,恰好被旁边的摄像头拍了下来。 而后叶芸凝随手写了张纸条,贴那个摄像头上了。 强一点的对手,于寒都查了资料,这支二年级队的成绩卡着边入了于寒的眼,2s队伍,去年总成绩是校赛第三,有资格参加七校联赛,但第一轮就被刷下去了。 其中比较特别的一点是,这支队伍在赛场上,是个s级的女性医疗系成员站指挥位。 “钟欣桐,和三年级的钟启文来自同一培育区,是灵能审判庭出身,两个人一脉的路子,把握住交手的机会,体验一下她的指挥风格。”于寒说道。 医疗系的指挥位队伍,对上【灼梦华】这个归宁系站指挥位的队伍,正好把“最不可能上战场”的三大分类凑齐了两个。 哦,剩下一个是精神系。 “【无影之形】的游走同样需要多关注一下,他们队伍里最能撑起来的就是这两个s级,”于寒对几人说,“傅鸿这个s级游走的性质大概就相当于咱队伍里的牧承影,在接受指挥位命令的同时也控制着队里的另一个成员,契灵无影化可以帮助人悬空并快速移动,速度或许不比林小璨,但也是很快了,几乎无法瞄准。” 最关键的点是“带人”,最多可以带走两个人,冲进战局把队友扛起来就跑都可以。 而这两个s级之外,【无影之形】后面是八个替补,团赛可以随时换人,战术不固定,让对手无法提前猜透他们的策略——这是于寒鞭长莫及的部分。 【风吹去】之前,这是他们对上的第一支强队。 “林小璨,傅鸿交给你了,这场你唯一的任务就是克死他。”叶芸凝在指挥位坐下。 赛场上的指挥位是唯一一片可以随时和队友交谈的区域,同时有大视野可以纵观全局,大部分指挥位基本上不会挪地方,像叶芸凝之前那样下场然后通过酒心桃魅与队友交流的才是另类。 这也是之前叶芸凝和于寒争论的一个细节,之前叶芸凝的习惯是赛程过半的时候,酒心桃魅基本飘过了全场,她能通过灵能与队友联系,就会离开指挥位,对叶芸凝来说,宏观的地图肯定没有自己找到人方便指挥。 但于寒不同意,具体细节一大堆,简单点来说就是,大数据告诉她,不下场的胜率更高。 这种问题当然争论不出结果,叶芸凝给她回了一句:“看情况。” 这一场团赛,叶芸凝还是比较有把握的,同样是以速度取胜,林小璨站输出,傅鸿站游走,前者的速度还比后者快,林小璨只要想,哪怕杀不死,也能把他针对到死,让他这一局都支援不了队友。 对于现在个人独立走位意识还不强的林小璨来说,这是她发挥价值最大的方式了。 开局,叶芸凝就把5v5卡成了4v4。 “吕京寰,这局你不用守我,和牧承影一起往前推,目标是对方的指挥位。”叶芸凝声音冷静道。 作为医疗系的钟欣桐,有给队友回状态的契灵,她在指挥位站好,就是全队的血包,这就意味着,【无影之形】的整支队伍,一般都不会离她太远。 也就更不会远距离出线去攻打指挥位了。 两个人都推给了牧承影,叶芸凝还真没打过这么放权的联赛,林小璨都不要她盯着,装着粉红色细沙的沙漏,她都没拿起来。 镜头实时记录着她的放松。 “是,小璨,你这局唯一的任务就是牵制死傅鸿,别的不用管,要求高一点,就是赛程过半之前,将其淘汰出局。” 应该是刚才双人赛的失利刺激到这位了,林小璨此时的发力格外猛,也顾不上自己害怕的“极限风火轮”了,对方的契灵能辅助离地约两米,她借助场地布景的树,在树与树之间穿梭,能逮住机会就给对方一脚,将对方彻底困死。 但契灵无影化带来的另一个加成就是身体透明作为防护,林小璨能将对方压着打,但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杀。 叶芸凝甚至没指望她能杀,拖住一个核心游走的价值已经足够压下林小璨了。 她对牧承影唯一的要求是随时汇报战局情况。 “3个a级里两个输出,一个控,整体辅助的不太行,全队没有速度和空中的加成,躲都躲不利索,匆匆留尾巴。”牧承影说道。 叶芸凝控制自己说出“穷寇莫追”“可能是诱饵一类的话”,尽可能把前线判断的权力交给牧承影。 牧承影却是追了。 叶芸凝拿起了粉红色的沙漏,在手心一转,将其倒扣过来。 随着细沙一点点地流动,一阵粉红色的风,跟上了牧承影一行人。 牧承影刚踏入对方区域几步,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在对和跑之间选择了前者,时光之轮按下的一秒钟,吕京寰的龙之长歌就响了。 他们仨比对方最大的优势就是施佩玲带的悬空,两个输出一个是拳脚功夫,一个握弓向上射击不远,施佩玲离地五米,他们就攻击不准。 “所以,在他们这半边区域,如果动手脚设陷阱,一定是——” 牧承影还没来得及下判断,便见一阵粉红色的风来,绕着三人围成的圈旋转一周,像是铜墙铁壁的防护。 便见周围一阵箭来,齐刷刷地向着三人的方向而来。 三人的组合无法建起物理防御,这一招要是埋伏准了,他们都得折损在这里。 叶芸凝的桃花风也不是很能阻拦笔直射来的箭,但好歹是卸了一层力,施佩玲凝聚起外化的灵能,尽可能一挡,吕京寰拿唢呐当长剑,一顿挥舞,也能挡下不少。 “落地。”牧承影道。 三人落地,施佩玲卸了一层压力,不需要两手护住两人,她抽出了一把长剑,同样躲避起了箭雨,比吕京寰还利落些。 在提前安排好的场景中,他们三个s级和三个a打了个平手。 牧承影能想象事后叶芸凝会骂死当时追击敌方的自己。 “提前埋伏,确实克我们。”叶芸凝手中的沙漏流速忽然加快了,大半的沙在此刻冲泻而出,也不知那沙漏是什么原理,叶芸凝手里摇晃着,丝毫不影响沙漏的漏沙频率。 “能撑住吗?不能也再坚持坚持吧,至少拖三十分钟。”叶芸凝说道。 一阵桃花风几乎耗尽了她这局大半的灵能,无法再通过酒心桃魅贯场传递消息了,也幸好,这局不需要再交流了。 叶芸凝下了指挥位。 于寒几乎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是要长驱直入,单挑对面的指挥位?” 她猜对了。 酒心桃魅的速度加成并不快,但十分钟,也够叶芸凝从场一侧穿到另一侧的指挥位了,当她出现在钟欣桐面前时,对方是难以置信的。 钟欣桐反应不可谓不快,当机立断地拍下按钮,让队友都回来。 傅鸿接到指令,反应得最快,当即就是一个转身,却因一瞬的悬停,被林小璨一脚踹上了小腿,下肢不好卸力,他在空中顺劲翻了三百六十度,落了地。 “落地了,你就别想再飞起来了。”林小璨道。 在地上有支点的情况下,她能发挥更大的优势,在傅鸿落地的时刻,她的下一脚就朝着对方面门去了,被傅鸿一矮身,险险躲过去,丝毫不慌,过身后双手撑地,抬脚就是倒立的侧踢,瞄准的是后脑勺。 这一下,被踢了个正好。 比赛的哨子声响起,傅鸿出局。 这一番缠斗下来,林小璨累狠了,不得不半蹲在地上,抬手触摸上耳朵:“队长,下一步任务指示。” 第40章 这样的迁怒好没道理 叶芸凝当无法回她,她正在敌方的指挥位,与钟欣桐近战。 钟欣桐的契灵“长眠曲线”可以在短时间内加速人的各项生理活动,原本需要睡一觉才能恢复的体力和灵能,在她的加持下,一两分钟,眼睛一闭一睁就可以恢复,十分钟左右就可以灵能不受损地再用一次。 虽然一天之内的恢复次数是有限的,但对于一两轮比赛来说是够用的,不像叶芸凝需要捏着个沙漏计算,钟欣桐身边的队友都可以不考虑消耗问题,关键时候灵能敢拼上,一个人当两人用。 而叶芸凝低估了她,一向久居后方、每场几乎都不动位置的钟欣桐,体术等基本课程也过了合格水平。 叶芸凝在不带枪的情况下,一时拿不下她。 有些比赛废了队长没用,次一级指挥也能将人打趴下,但【无影之形】的团赛模式高度依赖指挥位,钟欣桐倒下了,他们队就没有后劲了。 牧承影几人面对无数支空中射来的箭,勉强阻挡着,却也无法完全躲过,一支箭头正穿过施佩玲的右小臂,逼得她不得不换只手拿剑。 却见这样的箭雨忽然停了。 那一阵粉红色的桃花风吹向了一个方向,指示着对手离去的方向。 “什么情况?”施佩玲趁这个空档,拔下右手臂的箭头,简单包扎了一下。 牧承影的脑袋转得很快,对方突然撤了,肯定是指挥位的授意,他们离开奔向哪里自然不言而喻,但这次可以追上去吗?会不会是再一轮的埋伏和陷阱? 他的手触摸上了耳朵:“队长,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下一步怎么做?” 没有回应。 牧承影做了保守打算:“先原地修整待命,能保留我们三个人的实力,队伍就不算输。” 叶芸凝一时真的拿不下钟欣桐,她知道自己的队友正在赶来,即使没有傅鸿,也顶多五分钟,人就能赶到这里,以钟欣桐能感知的对方队长的近战实力,自己的队友能拿下她。 有了底气,钟欣桐招架得更稳了。 “难办了。”叶芸凝在心里叹道。 一支箭矢飞过,哪怕叶芸凝反应快要躲开,也被钟欣桐一拦没能完全避开,那箭矢射中了她的左肩,一时鲜血流出。 “队长!” “队长,你没事吧?” 钟欣桐的三个a级队友及时赶到了! 三人刚与牧承影一行缠斗一番,又接到命令匆匆赶来,能看出明显的疲惫。 但即使再疲惫,杀叶芸凝也够了,之后再恢复体力,回去解决那三个肯定没他们恢复得快的队友也够了。 钟欣桐的长眠曲线已经要拍到那个拿着弓的a级队友王修平肩膀上了—— 林小璨久久收不到回应,有些迟疑,想起芸凝姐之前对自己的嘱托——“没命令的时候,自己会判断,找点事儿干。” 心脏一下一下地跳动着。 “隔离钟欣桐,不能让她接触她的队友!”叶芸凝忽然喊道。 众人纷纷一愣,叶芸凝是在朝谁喊? 却见树上忽然闪过一道白色的身影,在几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扫王修平的小腿肚,后者毫无防备向后摔去。 而后,都不用叶芸凝再发话,白色的身影拉过钟欣桐的小臂,将她手上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长眠曲线拍进了自己的胸口。 利用这股劲,她拉着钟欣桐的小臂,一个利落的过肩摔。 钟欣桐出局。 叶芸凝抬起右臂,都快站不稳了的林小璨扑了个满怀。 这是她们俩最熟练的交接动作。 王修平也是反应快,一秒钟休息的时间都不能留给林小璨,一箭射出,却见周围起来裹挟着粉红花瓣的风。 叶芸凝右手揽住林小璨,左手立着一枝粉红的桃花:“当我是死的吗?” 虽然受伤,但撑过半分钟还是可以的。 另一个近战的a级见王修平受挫,几步要近攻叶芸凝,却在触及目标之前,被半空中伸出的手截住了。 “你的对手,是我!” 不带武器的贴身近战,还少有人打得过林小璨。 落月海棠在那一刻盛绽,白色的花瓣飘扬,一瞬间如白雾,能模糊人的视线,纷乱的花瓣中一个身影穿梭,快得几乎看不清人影,一下、两下、三下——解决三个人。 叶芸凝有点累了,却还是凝聚起最后一丝灵能,打了个响指,之前协助牧承影三人挡箭阵的桃花风还没完全停歇,此时才姗姗来迟地到达现场,与白色的花瓣相交叉,向天上吹去。 一阵粉红伴白色的风,再一次在赛场刮过,无声地宣扬着胜利。 于寒的心情随着比赛一波三折,此刻都快哭出来了,梗了又梗的心脏堪比来了一圈“极限风火轮”,事后好久都缓不过来。 忽然,她注意到离自己这边座位最近的摄像头上贴了一张小纸条,撕下来一看,上面是几个简单的字。 “我的王牌一杀五。” · 旁人看着,当叶芸凝的队友果然是件幸福的事情,一场比赛下来,【无影之形】抬下去五个,【灼梦华】就抬下去一个,还是队长叶芸凝自己。 这场比赛的槽点太多了,于寒想梳理一下复盘一时都无从下口,只能先捂住了胸口,刚打开通讯又看到先跳出来的校园热点,眼镜上刺目的红字一时看得她眼睛疼。 什么?这都是些什么话题! 《震惊!队内不和,冠军姐妹花竟是塑料姐妹花!》 于寒原本就情绪激动又心心念念着比赛复盘的大脑一瞬间过载,站起来的时候一阵头晕眼花。 无数的想法在脑中呼啸而过,好像有什么逻辑,却又一时让人反应不过来。 旁边也在看比赛的赵洪文扶了她一下:“副班长,没事吧,你别太激动,我们是赢了的。” “我知道。”于寒念叨着。 但是我知道什么来着?知道什么来着? 千言万语涌上心头,一瞬间不知道是该自责疏忽还是该怨叶芸凝的自作主张。 最终在于寒口头上,只汇聚成了一句话:“我,我,就是,那个,我知道……就是,我知道叶芸凝真是个王八蛋!” 赵洪文没听懂,不知道副班长为什么忽然骂班长,只能干巴巴地解释:“班长这场团赛打得体力透支,已经被抬下去休息了。” “我知道,不用管她了,她什么都懂还在那儿演我呢,剩下四个人给我叫过来,复盘!”于寒长呼了一口气,语气中依然是火的。 比赛场上有特殊机制,灵能造成的伤害在下场后是不会受伤或者死亡的,最大的伤病就是灵能耗尽,体力不支,一般也不会太严重,就是在特殊的灵能医疗舱休息一下,因为自家四个队员都倒下了,能帮上忙的钟欣桐来到休息区,抬眼先注意到的就是一旁的叶芸凝。 傅鸿淘汰得早,现在状态也最好,抬手示意队长不用来帮自己,却见钟欣桐本就不是奔着他来的,而是走到了叶芸凝跟前,手上一团乳白色的光,拍进了她的后背。 叶芸凝坐起身,咳嗦了两声,手撑头,微微笑了一下。 “叶队长,恭喜你上了热搜,校网上现在可全是你们队伍的消息,我在学校里这段时间,还没闹出过这么大的阵仗呢。”钟欣桐开口道。 叶芸凝依旧微微笑着:“那这次就见一下吧,习惯习惯,以后还有呢。” 叶芸凝有点憋不住笑意,缓过来之后,更是“咯咯咯”地不停了,傅鸿凑过来,与钟欣桐对视一眼,双双没明白她在笑什么。 “哦,跟你们没关系,”叶芸凝依旧没停下来,“我在想我们队里的情报顾问小姐现在一定气成了河豚,那肯定很有趣。” 一会儿,叶芸凝止住了笑意,抬头看向两位:“通过二位的表情,我大概可以想象到她的了,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了。” 傅鸿原本没事,被她这莫名其妙又很像嘲笑的笑惹出了意见,有点不耐道:“这是叶队长有自己的安排,拿我们当猴耍呢?” 叶芸凝摆手:“也不算,借力打力是了,输了两场双人赛,肯定会有说闲话的,我只是想堵住他们的嘴,并没有刻意针对对手的意思。” “但是我感受到了相当明显的不尊重,”钟欣桐的脸色也并不好看,“先是双人赛的时候你们上了两组都没怎么练熟的组合,再是团赛用那么激进的打法,网上的舆论传播因为这几场比赛和你贴给摄像头的赛前预言原地反转,由‘塑料姐妹花赛前不和’转为‘隐藏的王牌大杀四方’,倒是玩得一手好宣传,只是作为你们对手的我,感觉很难堪。” 叶芸凝一摊手,眼神冷了下来:“这样的迁怒真是好没道理,我没考虑那么多,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我们队也是堂堂正正的比赛,没作弊没玩黑幕,也没收买对手什么的吧,我要维护我自己队内的声誉,还要替对手考虑吗?” 钟欣桐一时语塞,一会儿才憋出一句:“我们之前没得罪过你吧!” “这场比赛我没有针对对手的意思,”叶芸凝缓缓道,“谁是我的对手我都会赢过对方,其实是不关你们的事儿的。” 钟欣桐更气了:“也就是你从来没有尊重过我们,我们是谁不重要,我们能通过这场比赛带给你们的队伍什么收益才重要,我们就是叶队长能预料到想法,手里把玩、操控舆论的工具人!” 叶芸凝没再说话,但眼神表示得很明确了,就是这样的,你爱咋想咋想,我累了。 钟欣桐也知这事自己真是冤枉,连同这次校级联赛成绩不太理想的怒火一并升了上来,她压了压心口的怨气:“而且不只是我们吧,不只是我们享受这份不受待见的遭遇吧,很明显,还有你刚刚笑着的情报指挥小姐,作为队长,你可以在场上随时更改任何的赛前安排,将别人帮你的心血付诸东流,想想也真是寒心,你不怕她跟你闹掰吗?” 叶芸凝表情冷了下来:“那就是我们队内的事情了。” 傅鸿也相当难受:“我这局真是打了个王八,就是跟一个小姑娘缠斗到最后,被淘汰,连个队友的面都没见着,输我没意见,但这样的比赛打得我想骂人。” “叶队长,你别看这一局你赢了舆论还赢了比赛,但这样的战术安排真是最恶心人的打法了,让全队压实力给你的‘王牌’让路,针对性地卡死对手,你的队友没意见才奇怪呢?” 看着叶芸凝一脸“我就这样”的表情,钟欣桐觉得自己就不应该来找叶芸凝谈话,说完之后肝更疼了,于寒同款疼法。 叶芸凝一摊手:“任何怒气都来源于对自身实力的怨恨,与其在这里替我考虑什么处境,不如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能在我留了余地的情况下还输得这么惨,我的王牌一挑五不行,你带着剩下的人,就能4v3压过我的其他队友吗?” 钟欣桐无话可说,技不如人是最大的原罪,原地跳了跳脚,也只是给人看笑话的。 她挥挥手离开了,留叶芸凝在原地,叶芸凝心里泛上来一点后知后觉的不安。 叶芸凝打开通讯上了校网,整体的舆论走向如她所料,一开始双人赛林小璨和牧承影搭档时出了一片有关“为什么冠军组不上了”的猜测,倒不全都在说什么“塑料姐妹花”,也有客观点觉得这是人家队伍战术排练的。 之后团赛是全程跟进,一直到后来叶芸凝林小璨两人站场2v4赢了的时候,基本都成了说好话的了,什么“历史重现”“冠军组果然最牛”,还有些长评洋洋洒洒地写着两人情谊深厚,走到如今的历程,是一派欢乐祥和的氛围。 但与此同时,是对牧承影三人组做不到及时支援的责骂。 “一开始的逃跑很明显的陷阱吧,这样都掉坑里!” “这是干什么吃的,赛场上修整休息,你怎么不直接背个吊床上去呢?” “桃花风都指明方向了,后来又不追了,要是没有林小璨,队长都给人杀了还不知道吧。” “我不怪那两个听命令的,就说牧承影这个次级指挥,就是他的锅。” “冠军姐妹花真可怜,怎么摊上这样的队友!” 叶芸凝心里“咯噔”一下。 平心而论,牧承影这次的指挥,叶芸凝都不会太骂他。 一开始的追击是她默许的,对方跑的时候,牧承影静了几秒,就是在等总指挥的出声反对,她不出声就是追,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吃一垫长一智,后来的不追都算不上失误,毕竟,林小璨不归他管,指挥位没发话,有事也不是他支援,他看着粉红色的风跟着对手消失的方向走了,想也以为是叶芸凝去支援了,那就更用不着他了,一般人也猜不到自家指挥位那么头铁已经下场跟人刚了。 和于寒扯皮半天,上了场,这支队伍还是以指挥位为中心的模式,没有叶芸凝的命令,牧承影不慌才不正常,自作主张才会挨骂呢。 联系不上指挥位的时候,牧承影同样是心中着急,但对他来说,最好的策略还是保持现有局面,施佩玲和吕京寰这一局都归他,能稳住三个人,调节好休息过来,3v5都不是没希望,这种情况下,就更不能盲目支援了,原地休息的策略,叶芸凝能接受。 她能接受,可是看着比赛,支持【灼梦华】的观众接受不了。 第41章 你把别人的努力当成什么? 一场比赛之后,到现在一个小时过去了,热度不减,歌颂完美好的友谊之后,是对另外三人的开火痛批,牧承影首当其冲,被骂了个一无是处。 叶芸凝翻身出了医疗舱,看了一眼通讯,也感受到了头大。 校赛不像七校联赛那样引人注目,但校园内外,线上线下,却都有一定规模的赌场,或是想赢一笔,或是想探寻新人队伍情况而盯着比赛的人不少,你一言我一语,吵得格外热闹。 叶芸凝走向教室,她一路步履匆匆,推门进入时,连带着老师在内,大家都在,于寒正在发言,手里比划着什么。 看着叶芸凝,众人表情各异,如打翻了颜料的调色盘,色彩各异,格外精彩。 叶芸凝先开口了:“我知道的,不用复了,这局最大的问题就是我。” 于寒也是这么想的,这一场下来,问题都是大问题,细节上反而做的不错,无论是三人组面对正好克他们的箭阵时的应对,还是林小璨一对一带走了对面的游走,都是进步的,除了…… “行,怎么说是赢了,问题多还是之前那些问题,先解散吧,各自再琢磨琢磨,不用琢磨这一场,没什么参考价值,还是多看看以前的吧。”于寒把手里的资料反手拍在了桌子上。 “我可以解释原因。” “我知道。” 两个人几乎同时发声。 于寒抬手道:“不用解释,你那场团赛打成那个样子的原因在校网上挂着呢。” 叶芸凝回头,目光扫过几人,在牧承影身上着重停了停。 “这场比赛,辩无可辩的,你的全责。”于寒说道。 “可是它赢了。”叶芸凝镇定道。 “赢了就完全不需要反思了吗?”于寒深吸一口气,压着火气道,“能赢就可以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了吗?是,上了场就是叶队长说了算了,那我这几天紧张兮兮地熬着夜帮你做的赛前分析算什么,算无用功吗?那你跟我直说呀,我就回家睡大觉就好了,那还要我干什么!” 施佩玲看于寒的状态就知道这俩人今天见面铁定吵起来,之前还不停地祈求叶芸凝能躲着点,最好知道眼下的情况让两个人冷静冷静,怎料叶芸凝不仅不躲着,看这情况,还是刚缓个劲儿来就直奔这里了,吵起来是不可避免了。 施佩玲站起来,上前拉于寒,被于寒反手甩开。 “拉什么拉,不用拉,我早就应该明明白白地问问叶队长了,我,我们,我们队伍里的人,在你眼里到底算是什么?”于寒的怨气不止一天两天了,“我们制定战略,争论细节,探寻应对方法,这一切的、一起的努力,在叶队长看来,算什么?上了场就可以变卦,想不用就随手弃置,有临时情况就自作主张地更改吗?” 于寒是真压不住火气了,更压不住全身的劳累和脑子里绷紧的弦。 “叶队长,你说实话,我的努力,我们的努力,在你眼里到底算是什么,可有可无的参考,爱用不用的策略,好看的花架子还是任你选择的笑话,你有没有真正考虑过我的意愿,还是只是照顾我的情绪而装作认同,如果是后者,我不需要,我现在就可以退出以后再也不碍着你的事!”于寒说道。 施佩玲强行抱住了于寒的胳膊:“副班长,你现在不清醒,在说气话,咱先冷静冷静。” “不用冷静,冷静下来有些话我就说不出来了,我就要问叶班长,是不是我,包括着牧承影包括着其他的队友,在你眼里就不是人,就只是可以随意安排的棋子,你会了解棋子的排兵布阵,但不会照顾他们的情绪,不会思考他们的立场,队伍里除了你和林小璨,其他人就不是人吗?”于寒继续怒道。 施佩玲知道这时候道理讲不通,要是把叶芸凝再激火了,两个吵起来,更是麻烦。 她便不再废话,拖着于寒往外走。 论力气,于寒刚不过施佩玲,几乎是被拖着往外走的,边走还是边说道:“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么自私,队伍里的人都是人,你不能只考虑你自己,你这样,哪怕再聪敏再有预判力,你也永远当不了优秀的指挥官……” 于寒被施佩玲强行拽出去了,声音一直过了好一会儿才平息,教室里却是相顾无言。 以林小璨看来,她不是很能理解于寒的愤怒,明明一切都处理得很好呀——基本上处理得好——她芸凝姐姐哪有什么大过错,就算是生气,也该是牧承影生气吧。 林小璨的目光转向牧承影,后者正好起身,走向叶芸凝:“队长,我们单独谈谈吧。” 叶芸凝点点头,两人上了天台。 上一次上天台,还是班长竞选结束的时候,牧承影一时不好接受,叶芸凝追了出来。 这次再上来,最起码两个人看上去还是挺平静的。 “大概到了今天,我才信了一句话,一句我以为的玩笑话。”牧承影看向叶芸凝,“上次在这里的时候,你说如果我不听从安排,就会把我调离队伍,原来是真的。” 叶芸凝动了动嘴唇,没吱声。 “你是真的,只需要听话的队友呀。” 风徐徐地吹过,叶芸凝摘下了皮筋,披散的头发散在了耳后,轻轻飘扬。 “应该不难看出来吧,今天于寒的气,有部分是为着我生的,我原先也很难接受自己只是按照你的安排行动,出来却被网上骂成这样的结果,但看着她替我生气,我忽然就不气了,麻烦她了。”牧承影说道。 “我确实该抱歉。”叶芸凝眺望远方。 “抱什么歉呀,大小姐,你向我道歉,还真是折煞我了。”牧承影摇摇头。 这话说得奇怪,叶芸凝投出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以你的机敏,其实能注意到一件事吧,哪怕之前没想到过,那天碰巧见了格鲁达军校的几个人,也应该意识到不对劲了吧?关于施佩玲同学的。”牧承影转身。 叶芸凝想起来是什么事了:“是,格鲁达军校那几个男生对施佩玲挺热情的,不是还有个油嘴滑舌的公子哥说要再约她,我当时确实想到不对劲了。” 徐彬正要是听着叶芸凝这话,一准跳起来,他哪里油嘴滑舌了? 牧承影静了一下。 争取s级天赋的资源是幸存者基地最重要的任务之一。 施佩玲是s级天赋,还是个女性,到哪里都会是“稀缺的优质资源”,特别是她还长得很好看。 晨明之翼属于辅助系契灵,并没有明显的攻击优势,以你懂我懂大家懂的原因来说,施佩玲被分到军校,不那么合理。 “你觉得是什么原因?”牧承影问道。 虽不知忽然提及这个,和眼下有什么关系,叶芸凝还是回答了:“很明显是基地政府的主意,虽说都代表人类阵营,但联盟政府和财阀财团的关系其实很微妙。” 叶芸凝掂量着说:“不能说是敌对,也得是相互打压,就像我和林小璨就不可能上私立军校一样,这背后是很深的政治博弈,无论如何,政府不可能让给私立军校一个s级女生的——王属军校便是最安全的属地。” 牧承影看着叶芸凝:“这样的可能性确实更大些,也是,这些个是是非非,在叶巧书所长身边长大的女孩,总能看得比我们更远一些。” “有话直说,”叶芸凝待他可不像待于寒那样客气,“你不用整这些弯弯绕绕的,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只说,我还能再骂你不成?” 牧承影笑了:“是,是我啰嗦了,只是刚刚那个问题的答案,你知道我刚起疑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吗?我想,哦,这样呀,诺嘉学院要她,应该是为了给大小姐凑一支5s的队伍吧。” 叶芸凝的目光转向他。 “你应该知道,s级天赋的新生儿,一年生不了几个,还有一些会选择去研究所,哪怕是公立军校之首的诺嘉学院,一年内也很难收到五个s级,可偏偏,我们这一届齐了,你觉得是运气好吗?”牧承影问道。 叶芸凝一时无法回答。 “我能告诉你,不是,我去年就想入学的,可是我的申请却‘一不小心’被诺嘉学院的审核人员落下了,让我只能晚一年再报。”牧承影声音低沉。 叶芸凝更无法回答了。 “你应该知道为什么,因为我们这一届有林大小姐,林小璨在王室是什么背景你比我清楚,政府高官有没有能耐扣下我的申请你也比我有数,你,你应该能想明白……”牧承影也有点说不出来话了。 “幸存者基地内已经废除血缘论亲制了。”叶芸凝很官腔地开口。 牧承影冷笑一声。 “那可能只是你的猜想,”叶芸凝一板一眼,“那可能真的是‘意外’呢?” 牧承影摇摇头:“意外,你觉得几分可能是意外,说是意外你信吗?傻子都不信吧!一开始我也以为是我的哪一步出了错误,投递出现了问题,后来我用尽办法,几经周转找到了校方的工作人员说明情况,这样总可以弥补了吧,但还是不行,我都没明白这为什么不行!” 牧承影的声音很沉闷:“在我报考失败之后,却忽然有人找到了我,自称是灵能研究所的人,说希望我协助一个为期一年的实验,正好是报不上名了,我也就同意了这个要求,不再追究军校的事情了。我去了,基本上都是一些常规训练,常规检查,记录身体数据什么的……没什么,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到最后已经说不出来话了,一切的含义都在言下,根本没那个什么计划,就是政府为了拖他一年,故意而为之。 “我,无话可说,我信你,但,也请你相信我,在今天之前,这件事情,我和林小璨,都一无所知。”叶芸凝开口,又不甘心似的补了一句,“——而且,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想。” “我知道,林小璨不是这样的人,这个我还是信的。”牧承影扯了扯嘴角,“可是相信又怎么样呢?我还是放不下,这事情或许不涉生死,甚至与你们无关,可他就是卡在我心口的一根刺,扎得我心里难受,有时候甚至有点无法面对你们。” 叶芸凝不说话了。 “唉,其实我不应该跟你诉苦的,你比我还可怜呢,公主的小伴读。”牧承影又道。 ——“公主”。 若按照旧时代的血缘论,林小璨——该是幸存者基地中唯一的公主。 “我还算是‘碰巧’被安排上的,而你可是指定的陪读,林小璨跟着你,你的才华与荣光就永远有她的一半,不是更不公平吗?” 叶芸凝在牧承影的话语中思索一瞬,眼前若有若无的场景闪过,似乎是几人交谈的场景。 像是抓不住的梦一样,场景转瞬即逝,叶芸凝勉强抓住了一点痕迹的印象,是叶巧书面对数人,不情不愿的愤怒。 很难想象叶巧书那样基地标准模板雕刻下的人,还能露出那么生动的表情。 资助人,真的那么轻易地就能交托出她对这个孩子的控制权吗? 叶芸凝看不见的前因后果被串联起来,在牧承影的提示下,由林小璨的身份,指向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叶芸凝尽可能调整呼吸,不在牧承影面前露出端倪,淡淡一笑道:“可能吧。” 牧承影睁大了眼睛:“你真的不在意?” “但是我并不认同你那句话,什么叫‘公主的伴读’,你觉得我和林小璨比,谁是公主?”叶芸凝反问道。 “这确实,”牧承影点点头,不得不承认,“林小璨虽是刁蛮了些,但是她拿你当公主。” “只能是,虽然这背后弯弯绕绕一大堆,但我和林小璨的关系不因任何外力而维持,她本是擅长速度,我却一定要她出输出,她也听我的,练得比常人刻苦很多,我认可她的能力,也包容她的品性,她以同样的真诚回馈给我,这是没有任何外因的。”叶芸凝说道。 牧承影点点头,若有所思。 眼看着把牧承影忽悠住了,叶芸凝轻呼出一口气。 牧承影思量了一会儿,又开口道:“或许是当局者迷吧,我替于寒说句话,于寒对你一半的意见,都是林小璨作出来的,她也就对你尊敬,其他人,对谁都是刁蛮,尤其是对于寒,有理没理的都要争论一番,还要以你的名义争论,你们俩关系能好才怪了。” 叶芸凝扶额:“我想,小璨她没有恶意的。” “我知道,就像今天你也没有恶意一样,”牧承影这时候格外冷静,“你就是知道网上会有这样那样的声音,才需要一场观赏性高的团赛证明一切的,事儿你没办错,我也能理解,骂两句就骂两句,也不至于少块肉,我也算‘年少成名’,以前在联赛的时候也没少被骂,没事,今天的比赛,你不用对我愧疚。” 叶芸凝静静地听着。 “于寒今天也是,脾气急上来,其实是一半气你,一半气自己,气你的是没按照赛前商定的安排来,这个你们自己沟通,气她自己也是没关注到网上的动向——这本该是她职责范围内的事情。” “事情没处理好,一直到你安排下舆论都反转了,她才姗姗注意到,也是对自己恨铁不成钢,一股脑都撒你身上了,也是太片面了些。”牧承影说道。 “谢谢你的理解,我是真没觉得自己今天所做是错的,任何时候都有特殊情况,放着突然出现的情况不管,而只照着原先的安排盲目进行,那才是真蠢。”叶芸凝道。 “我想给你的提醒,就是林小璨的,那位公主殿下,除了对你推崇备至,对谁都是一副任性刁蛮、不讲道理的模样,可是得好好管管。”牧承影笑着说,“眼下就有一个很好的机会呀,让于寒来修理修理她。” 叶芸凝这才明白,牧承影给她绕了这一大圈的目的。 “你说的,倒也没错。”叶芸凝思考道。 “你们这么真刀真枪地吵一架,对事不对人,倒也是好事,反正早晚得吵,吵了没心事,她也要反思你也要反思——放心吧,施佩玲也是聪明人,能劝到于寒的。”牧承影说道。 叶芸凝扶额:“叫你这么一说,林小璨确实是有不少问题,而我还真不好下手修正,可把她交给于寒,不会把于寒气出个好歹来吧?” “你管呢?”牧承影一抬手,“我倒觉得没啥事,于寒知道林小璨孩子脾气,跟她生气和跟你生气肯定不是一个气法,她不至于那么脆弱。” 牧承影话音一转:“再说,如果于寒真能盯准了林小璨,对林小璨来说是好事,对队长你来说,也是好事,于寒就不至于每天盯着队里那点事了。” 叶芸凝一瞬间竟然觉得他说得真是太有道理了。 牧承影乘胜追击道:“正好你这次和于寒吵了一架,虽然是她单方面输出,但也是个应该缓和你们俩关系的机会,你就拿林小璨送过去当投名状好了,走位意识训练的事,我也会在出双人赛的时候,帮你训练着的。” 叶芸凝一时让他忽悠住了,竟是迷迷糊糊地点点头,同意了。 第42章 即将迎战 当天晚上晚餐,叶芸凝和于寒坐在桌子两端,由牧承影和施佩玲为见证,正式签署了《林小璨转让公约》,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将林小璨的教育权移交于寒”“孩子教育哭了不准心疼、不准干涉”“除了团赛训练外控制叶队长的管理权限”等。 一言蔽之,就是围绕林小璨的事情,于寒有一切发言权,叶芸凝在无正当理由的情况下,无权争夺、争吵。 这条例的效果立竿见影,当天晚上叶芸凝就看着隔壁宿舍三楼训练室亮了一晚上的灯,开开窗户,能隐隐听到对面传来的怒骂和摔东西的声音。 施佩玲这些日子也对林小璨颇有意见,此时听到这哭声,满意地点了点头:“早就应该这样了。” 叶芸凝在一旁倚着窗边,脸上是心疼不舍混杂着平静,或者说是平静中混杂着几分不舍,心里也道:早就应该这样了。 其实叶芸凝知道,牧承影要跟她说的话,肯定不止林小璨。 今天让他背锅,“次级指挥水平一般”,他估计大度不到一点都不在意。 只是于寒替他愤怒了,叶芸凝不是故意而且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牧承影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叶芸凝敲了敲脑壳,改了自己的闹钟提示音,改成了“我现在是五个队友的队长”。 哦,她之前的提示音是“要带着小璨站上最高的领奖台”。 确实,要考虑更多了呢。 我的队伍,陪伴我走向更高的同学们,以及,我所渴求的胜利。 · 卖林小璨的计划得到了巨大的成功,班长和副班长在第二天取得了握手言和的好结果,于寒为自己昨天的冲动开口向叶芸凝鞠躬,并表示自己会安守本分,了解赛场上的复杂情况,理解队长的随机应变,以及做好网上舆论事件的先手控制。 叶芸凝就觉得于寒这样一切都想提前安排好了不留一点风险的性子,有时是真烦人,有时也是真万全,可以充分体现事物的矛盾性。 确定了一直到对上【风吹去】之前的比赛,都用双人赛交换搭档策略,施佩玲再一次来毛遂自荐,表示自己想和叶芸凝出配合,没有特殊情况,叶芸凝的指挥是很能发挥队友最大优势的。 叶芸凝试着施佩玲的输出不高,但是也够用了,她们俩出双人组合的话,两人都可以放弃对地面的依赖,作为空中的攻击者,其实是很协调的。 “这样安排的话,应该多练习一下的是我了,可惜正式赛场上不允许配枪,不然我也能打。”叶芸凝有些可惜。 比赛赛场是可以免疫灵能伤害的,以灵能化型物所造成的伤害在下台后可以自动消除,但枪支弹药这样的热武器不行,伤到了是真伤到了,因而被禁止佩戴。 主要是枪支一类的武器,在真正的战场上,确实伤不到恶灵。 闻言,施佩玲举手道:“我可以帮你化型一把枪!” 叶芸凝看向她:“可以吗?不会消耗太大吗?” 一般来说,化型物体消耗的灵能与物体的大小无关,而与其精细程度有关,再构造简单的蝴蝶枪也是热武器,零部件不会少的。 “一般是没问题的,我需要学习一下枪支的构造。”施佩玲道。 于是,两人一起去了武器库,正好避开了林小璨那边的鸡飞狗跳。 ——当然,最终以难度太高而不得不告吹了。 叶芸凝“搭档是头绑了机关枪的猪都能赢”的指挥能力不是吹的,有了解和练习的情况下,牧承影口中一再带不起来的施佩玲,在叶芸凝手下配合良好,三次练习战场之后,基本就没输过。 她们这一对双人组合的再获成功也给了牧承影莫大的刺激,深刻反思了自己可能不如叶芸凝的108条,找到于寒,自取其辱之后再深刻反思,悟出真理,觉得自己就不应该去找她。 于寒副班长已经被林小璨磨得不是人了,这两天专盯林小璨,火气不小,像颗行走的爆爆珠,这两天跟谁说话都像是长着獠牙的吸血鬼。 嗯,数据表明,吸血鬼应该不长獠牙…… 于寒的判断大多数时候是对的,比如【无影之形】之后,一直到碰上【风吹去】之前,校级比赛里再没有能让他们【灼梦华】在意的队伍了。 这大概也是这几天于寒有空闲盯着林小璨的原因,有关【风吹去】的资料她早早地查好了,需要的时候可以随时抽调。 “塑料姐妹花”事件就是个一闪而过的热点,像现在网上很多的热点新闻一样,飞快地出现、反转,讨论一波,然后被人遗忘,周期不过短短几天。 【灼梦华】的二十五局连胜已然成了碾压旧新闻的新战绩,为同学们所重新传颂,跟谁聊起天来,扯到这一届新生的话题上,都不会没话说。 就在叶芸凝都把这事情抛到脑后的时候,有人来了通讯。 摁下通讯投影,一个穿着墨黑色军装的身影出现在叶芸凝面前,与叶芸凝的新生校服,形成了一黑一白的强烈对比。 “喂,乘风,大忙人怎么有闲心来给我打电话了?”叶芸凝笑道。 拥有曾经“同生共死”的交情,两人的私下里关系很好。 应乘风所在的阿瑞斯军校是三大私立军校之首,资源相当倾斜,作为校内最强队伍【圣临之渊】的指挥位,现在三年级的应乘风平日里就是一门心思泡在训练上,可谓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此时给出叶芸凝的理由是“我在网上看到了你的消息,来慰问一下”,可是让叶芸凝受宠若惊。 “不,没刻意打听,是今天课上老师介绍这一届联赛可能出现的新队伍,介绍到了【灼梦华】,看到了相关新闻而已。”应乘风说道。 叶芸凝点点头:“那还挺早的,我们这儿校级联赛决赛都还没比呢,你们那儿就注意到了,我可真是更受宠若惊了。” 然后她成功欣赏到了一身硬气黑军装的应队长,露出憋得牙疼的表情。 “好了,本姑娘就是这么聪明伶俐有才华,也会是你未来最大的对手,关注点就关注点呗,我一个队友,已经有预见性地、早早地开始找着你的比赛视频看了,特仔细,你小心,她可能把你的底裤都扒出来。”叶芸凝说道。 “真的是【灼梦华】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我才知道的。”应乘风继续嘴硬。 叶芸凝敷衍道:“好好,我信,那你知道了这事情,打来电话有什么事情吗?别跟我扯什么你当真了,跑来询问我一下真实情况的昂。” “我,我知道你和林小璨关系最好了,恨不得当连体婴儿一起粘着,山无棱天地合,你俩都不绝的那种,”应乘风到现在想起来还是磨着后槽牙说,而后语气一转,“我是来问你一句,开学了,在新的学校,过得怎么样?” 这话语气温和,从字面意义上分析,还带着点关心的意味。 只是叶芸凝的联想没往那边跑,提起自己的近况,想到于寒,想到施佩玲,想到队伍里的配合磨合,叶芸凝就心塞,深呼了一口气都没缓过来。 “应同学,你可真是扎心小能手,偏偏挑我心情还可以的时候说这话。”叶芸凝叹气道。 自己的意思被曲解了一百八十度,应乘风依旧说话自然,好像自己本来就是这么个意思。 他大概能猜到,叶芸凝这个性子,刚开学和人磨合不会太顺利,听她这语气,自己猜对了。 “不会太难的,”应乘风说道,“你的能力有目共睹,适应新环境,不会太难的。” “承你吉言了,”叶芸凝一抬手,“那应学长比我虚长两岁,有什么意见吗?” “就是展现自己的能力,你有能力,你能带着队伍赢,就不会有人不信你的。”应乘风的意见很中肯。 “不仅是能力的事,还是沟通的事,”叶芸凝说,“好消息是队友都挺讲道理的,能交流得通,最不讲道理的林小璨同学最近被我打发去体会‘世态炎凉’了,感觉那特训挺富有成效的。” “哦,哪位大神压得住林大小姐,哪位大神能从叶同学的手里抢下林小璨,都很厉害,改天我可要见识见识。”应乘风说道。 叶芸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队伍里有另一个有主意的是好事,对于当年的我来说是这样的,对于你来说更是,”应乘风说道,“虽然队伍一开始的磨合会多花些力气,但磨合好了,队伍的决策会规整很多,更有利于日后的发展。” 叶芸凝点点头:“前辈教训的是。” 一旁小酒忽然窜出来:“卡卡,卡卡在吗?” 他这一叫,那边传来一个萌萌的正太音:“小酒,在!” “卡卡,还好吗?好久不见,想你。”小酒说道。 两边契灵叽叽咕咕地交流了好一会儿,这边不是私人空间,叶芸凝有点提心吊胆的,帮他们张望着。 “好了,知道你们想,大概五个月之后就是七校联赛了,到时候能见面的。”挂断电话后,叶芸凝小声安慰道,“而我们,也即将迎来校级联赛的最终之战。” · “收集的资料终于派上用场了,学校里还真安排我们和【风吹去】在决赛才对上,叶队长,其他的比赛,包括之前那场对【无影之形】的,你都可以玩着闹着就过了,但面对如今的全校第一,去年七校联赛的综合排名第五,我们可不能掉以轻心,尤其是他们今年吸收了一个新队员,是去年七校联赛团赛第三的指挥位,实力绝对更上一层楼。”于寒严肃道。 她点点头:“知道,这样的强队,需要赛前安排,没有特殊情况,我不会乱来的。” 于寒无暇顾及她口中的“特殊情况”,转头介绍起了【风吹去】。 【风吹去】的指挥位终于是理所应当的控制系了,队长钟启文,契灵“昏暗夜”,能控制一片场地内的光线,使空间变暗,最暗可以调到伸手不见五指漆黑。 “两个主攻系的s级,契灵是同源契灵,华藏的‘五行司火’和周曼兮的‘五行司水’,别看两人的契灵好像是水火不容,但其实配合异常默契,能配合出‘水火龙卷风’的奇观,虽然攻击距离不远,但是杀伤力惊人,用出之后,三米之内,蒸腾出的水蒸气触之即死,遇上了跑就行,别想硬抗,好吧,我们队里原本也没有能硬抗的条件,对面什么攻击一般都只能是躲。”于寒说道。 于寒这两天不知道怎么“调教”的林小璨,此时的林大小姐格外文静懂事,安安静静地在下面听讲,还知道在于寒长篇大论之后给她递上水杯,让她喝口水缓一缓。 望着递上水杯的手,于寒接过,着重强调了一下:“是,‘水火龙卷风’这样的招式克的就是林小璨这样的近攻,一定要特别注意一下你自己的走位,攻击的有效范围大概是一个20x3的空间,记得躲避。” 林小璨继续乖巧地点头,有点傻笑着,脸上也看不出一点不耐烦。 看得叶芸凝分心奇了奇。 “最后一个s级,也就是原诺嘉学院第一队伍【斩风刃】的指挥位,柴温茂,精神系契灵‘白日之境’,可以远距离催眠他人,将人置于自己编织的梦境之中。”于寒说道。 “精神系?”吕京寰听闻,惊讶出声。 叶芸凝点点头,示意不错:“精神系的指挥位,确实少见。” 牧承影不禁有些感慨:“真的有精神系契灵的指挥位呀,第一次碰上真人。” “是的,算上咱们队长,诺嘉学院这几届,把‘最不可能成为指挥位’的三个契灵分类的指挥位,都凑齐了。”于寒说道。 “但这不是我们关注的重点,柴温茂已经不是指挥位了,但他的到来也使【风吹去】改了原有的模式,也变成了正副指挥位的套圈,水火两位是钟启文直属,柴温茂自己会在备用队员里选指挥搭档,这是【风吹去】三个a级替补的资料,发队长了。” 第43章 双人赛对手 “能以你的视角评价一下这正副指挥位吗?”叶芸凝问道。 于寒伸手指比了个数字“四”,道:“四个字,都不如你。” “哦?这是怎么了?”叶芸凝不由得惊叹了一句,这种话真不像是于寒会在这么正式的赛前讨论时间说的。 于寒似乎也觉得自己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脸红了一圈,咳嗦两声:“具体来说,我说过钟启文和钟欣桐的指挥路子很像,对战过后,队长对钟欣桐的指挥有什么感触?” 叶芸凝想了想那场打得不尽如人意的比赛,缓缓蹦出两个字:“放养。” “很贴切的形容,”于寒比了一个对勾的手势,“钟启文与她相似,指挥位最大的特点就是他不会直接给队友下命令,而是会告诉队友眼下的情况,让他们自行判断。” “这怎么说得清?”叶芸凝很奇怪。 “这就是人家的本事了,寥寥几语,就能说清眼下的状况,留给队友自行判断的时间都是足够的,除非遇上了什么指挥位遇袭之类的事情才会说指令,而且由于他的契灵几乎可以覆全比赛场地,指定地区黑暗,所以他一般也不会离开指挥位。”于寒说道。 “那柴温茂呢?” 于寒点着另外几个a级的资料:“柴温茂平日里不跟三年级生一起训练,所以他的战术有点难查,因为他只负责指挥另外一个人,可以自由选择,剩下几个人的契灵,主攻系或者控制系,没有特别针对我们的,采用人员分配混淆视线是一般队伍的常用策略,所以他会出什么样的战术,我不好说。” 叶芸凝点点头。 “单人赛没什么好说的,吕京寰同学也不需要我们操心,双人赛需要特别关注一下,就是华藏和周曼兮的水火组合。” 于寒之前提醒过,这两人的契灵克的就是林小璨的近攻,双人赛怕是不好出。 “我有印象,”看着手里资料上水火相遇蒸腾起的白雾,叶芸凝想起来了,“去年双人赛的第四名,最后四强的时候两轮抽签,四强的另外三组对手我们对了两组,就他们组正好是我们没对上的那一组,我有点印象了。” 于寒都想翻个白眼问叶芸凝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来,但还是忍了下来,道:“那真是你们运气好,他们的组合,正好就克以近攻为输出的队伍,你们还是输出+辅助的模式,应对两个主攻系强输出,怕是会很麻烦。” 深吸了一口气,于寒还是说了实话:“以我所见,胜率低于30%。” 叶芸凝点点头:“那确实挺低的。” “但是他们也只能出一组双人组合,另一组再强也不可能强过你们,所以我的策略是避站为上,田忌赛马。”于寒说道。 “这是默认我和林小璨是上等马对下等马?”叶芸凝皱眉。 “这不是为了维护叶队长好不容易拉回来的舆论吗?”于寒现在格外关注这一类的问题,“塑料姐妹好公关,但也是被人说双人赛冠军德不配位,可就不好看了。” 叶芸凝看表情就是在组织语言反驳。 “或者是换组上也行,”于寒说道,“就牧承影加林小璨,我们这一组出了这么长时间了,这一次上也不算是避战,让他们俩来,输赢也不会有什么。” “不,就让我和林小璨上,”叶芸凝开口道,“赛前制定战略是为了赢,但也不能只为了赢,团赛避不开,但其他的,要是只将成绩看做一切,以积分为目的,而刻意回避强大的对手,不是太窝囊了吗?” 看口型,于寒是很想反驳的,眼神却在盯上叶芸凝之前先一步去了林小璨,两人噼里啪啦的一顿挤眉弄眼,不知交流了什么,于寒最终长呼了一口气:“行,这个听队长的。” 于寒就是以赢比赛为目标的人,她不上场,也不太能意识到叶芸凝想与强队比赛挑战自己的意识,觉得能赢的战术安排都应该被接受,叶芸凝都已经做好和她再吆喝一顿的准备了。 却没想到有人能先一步说服她。 牧承影的主意竟然真的好用,献祭一个林小璨,真能换来一个好说话很多的于寒! 只见林小璨又把水杯给于寒递了递,后者就着一口气喝了一口水。 “所以我还是带赵洪文?”牧承影发问。 “不,你试试带施佩玲,”叶芸凝开口,训练下来,让她对施佩玲有信心,“她的输出相当可以,不比林小璨差几分,还带悬空的能力,关键时候能躲,你团赛就带她,配合很默契,双人赛你可以和她练练。” 施佩玲与牧承影对视一眼,一摊手,示意“这可是队长的安排”。 牧承影“嗯”了一声,听不出有什么情绪:“服从命令听指挥。” 吕京寰在一边笑:“和大美女一组,幸福吧?” 叶芸凝考虑到的是,施佩玲的晨明之翼带人,是可以脚不沾地的,在能保证牧承影安全的情况下,可以把隐形位让出来吧? 虽然有林小璨贴着,叶芸凝还是不想在公开战术讨论的时候和她吵,还是回头和牧承影商量,之后再知会她一声,也挺好的。 果然,人和人的相处都是需要磨合的,遇到于寒之前,叶芸凝一直是想说什么就说了,哪怕这样简单地绕一圈,她都不会考虑的。 “行,先这样,有什么问题再单独来问我,解散训练吧。”于寒说道。 叶芸凝慢了两步,回头说了一句:“副班长,我有问题。” 于寒眼珠抬得特别像翻白眼:“你说。” “林小璨,教育得还顺手吗?没给你添太多麻烦吧?” 于寒深呼了一口气:“还行,每天白天给她闹的精力不足,我晚上休息质量好了不少,现在看上去,人际关系也好了不少,做事情都平心静气了很多。” 叶芸凝只当是夸奖听了,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 紧赶慢赶,决赛这一天终于来了,炽手可热的新生队伍【灼梦华】即将对战现任总排名第一【风吹去】,引起了全校的围观。 人实在太多从对战场次,校方会采取售票的方式限制人群,以免几个人为着一个座位抢起来或者坐得太挤而导致的安全隐患,除了比赛队伍的对应班级,其他人,甭管是老师学生还是教导主任,进场时都需要买票,而由于这场比赛的人气实在太高,票价也高到了临近历史最高值,倒是便宜了不用买票的三年级1班和一年级1班。 于寒在消息出来之后,盯着那票好半天,心道:不能放过任何一次攒点班费的机会。 学校比赛场地的拍摄设施一向是高清水准,很多买不到现场票又不想等校方视频出来再看的同学开始托关系,校摄影社团门口一时间都人满为患。 于寒拉着施佩玲两人出马,以于寒作为一方情报指挥,提供免费解说的名义,借到了一台设备,而后以“更广阔的视角”“附赠副班长免费解说”“在教室里不用晒太阳”为理由,说服了班里人把他们的票在最高价的时候买了,换回来的钱一人一杯奶茶一桶爆米花,还有不少富余。 为了攒生存点,于寒也在这两天内精通了一项新技能,操作无人机录像,电子之眼能帮助加成对电子设备的掌控能力,无人机的摄像内容可以自动投到她眼镜上,稍微练练,就能用的很熟练。 叶芸凝对她的安排竖了个大拇指。 其中有两张票,卖给了专门从格鲁达军校过来一趟的徐彬正和陈瑞。 徐彬正就是奔着施佩玲来的,看着她上场,站起来吹了声口哨,陈瑞则是奔着“刺探敌情”来的,作为格鲁达军校第一队伍【边缘藤】的队长,他需要了解一下,对手学校最强队伍的情况。 于寒这次也真把自己当解说了,刚刚两边上台,还在准备状态,她就不由自主地举起了话题,给到旁边的陈瑞:“陈瑞队长,你对这场比赛怎么看?” “只能说,谁赢了我都不意外。” “好,非常高的评价,”于寒按照自己的理解曲解着陈瑞的意思,“【灼梦华】的胜利已经在陈瑞队长的意料之内了,一切还真是令人期待呀!” 话筒又转向另一边,眼前的这位穿着一身板正西装的男士于寒不认识,想应该是学校的老师,一扫对方的胸牌,只见上面写着“军械分院,夜斯”。 于寒洋溢出的激动不由得卡了卡,军械分院的s级教授,于寒对他唯一的了解就是这个人两个星期前应该是去酒店看了一场电影。 不了解的东西对于于寒来说有点难以触及,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却见夜斯教授本人还挺好说话的,看于寒的话筒卡在半空,主动开口:“是要采访我吗?” “是的,”于寒接上话了,“请问你对这场比赛有什么期待吗?” “嗯,别破坏比赛场地吧,后期维修很麻烦的。”夜斯教授中肯道。 于寒得到回答,微笑着地转头,脑子卡了半拍,一时无法把眼前西装革履正式到像是来开什么联盟议会级的大型会议的男人和维修场地扯上边。 “好的,我宣布,169年秋季第一次校级比赛,现在开始,请双方选择单人赛出站。” “【灼梦华】吕京寰vs【风吹去】柴温茂,比赛现在开始!” 于寒声音带了一丝惊呼:“四年级的柴温茂出单人赛?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出单人赛吧!” 柴温茂去年的七校联赛跟的是解散之前的【斩风刃】,也没出过单人赛的,于寒这方面的资料为零! 叶芸凝也心道不好,没想到她一向最放心的单人赛会有这样的变故! 果然,任何的疏忽都是不行的,而且,那是吕京寰——阿龙! 契灵“白日之境”可以将人的意识投射到同一片幻境之中,作为指挥位,一般是用在自己队友身上,在队友信任指挥位的基础上,最多可以同时影响三个人,相当于四个人用一个脑子思考,想法共通,远程联系交流。 而现在,单人赛,柴温茂直接用在了对手身上,吕京寰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便感觉脑中一阵震荡,眼神涣散,整个人僵直地躺下了。 “无论怎么打,请不要伤人!”叶芸凝站起身道。 想必是听见了,赛场上的柴温茂伸手,比了个“ok”的手势。 这场决赛声势浩大,可开场的单人赛却并不能满足观众的期待。 只见吕京寰受到精神攻击,一声还没吹出来,就躺下了,柴温茂也在他身边蹲下,闭上了眼睛。 然后——就没了。 “不是,这,他们在搞什么呀?”林小璨皱眉道,“难道是在白日之境的精神空间里打起来了?” 叶芸凝知道不可能,白日之境作为一片精神区域,并没有实体,就像做梦一样,能看到能感觉到,但要真抓住点什么,是不太行的,更无法攻击别人,即使是联通的意识,也是无法触及的虚体状态。 尤其是,作为白日之境的支撑者,柴温茂是要耗费灵能的,再加上精神系契灵的特殊性,吕京寰要是强行冲撞,不仅会扰乱柴温茂的灵能,还会冲撞他的精神力。 柴温茂以前没出过单人赛,就说明他的契灵本身也不适合对抗,那这次又为什么出了单人赛? 叶芸凝心中的不祥更重,缓缓开口:“这局吕京寰怕是赢不了。” 林小璨虽然什么都没看出来,但还是应着叶芸凝的话点头:“那该怎么办?” 原本叶芸凝敢在双人赛上冒险的底气就是吕京寰能撑起单人赛至少赢一场,可如果单人赛失利,他们还敢冒险吗? 【风吹去】作为学校高年级的老牌强队,【灼梦华】就是真的输给对方,也不是什么解释不通的事情,可是要是连团赛都打不了,直接被对面零封清出去了,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果然,吕京寰过了几分钟,清醒了,主动开口,向裁判交代自己认输。 吕京寰下场之后,神情有点恹恹,说自己要歇会儿,就把头低下去了。 第44章 双人赛战局 “下一场,【风吹去】钟启文、梁鹏vs【灼梦华】牧承影、施佩玲。” “双方准备,比赛开始!” “钟启文的昏暗夜比我想象的要厉害,”叶芸凝在下面开口道,“是真的能让周围的空间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让人什么都看不清。” 视线阻隔的影响比叶芸凝想象中更大,对牧承影二人来说,几乎是无法对抗的。 于寒同样紧张,声音都带点颤抖:“这一组对【灼梦华】明显不利,昏暗夜之中,什么都看不见,施佩玲同学都不敢贸然升空,牧承影就更难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做定向的控制,钟启文双人赛的成绩并不出彩,我原以为这局有可能赢的。” 徐彬正也有些忿忿不平道:“就是,一团漆黑的,我都看不见施同学了。” 陈瑞不知在考虑什么,于寒有意问两句,却是一旁的夜斯先开口了:“那位吕京寰同学没事吧?我看他精神不太好” “啊?他,”于寒哪知道吕京寰的情况,“我不知道呀,就和对面比一场赛,情况应该不会很严重吧?” 话说出口,于寒琢磨出一点不对来,这位军械学院的老师,怎么知道吕京寰的名字? 但作为一个弱a,她对成年的陌生s级有一种本能的敬畏,夜斯教授还是气场特别强的那一类,往那儿一坐就是个‘不好靠近’,这份敬畏封住了她一贯的好奇心,没再多问。 “看来是不太乐观,施佩玲同学‘晨明之翼’的光到现在还没有走出‘昏暗夜’,是完全地找不到路吗?”于寒注意力还是在赛场上。 “于寒同学是吗?你是怎么理解‘昏暗夜’这个契灵的?”夜斯发问。 于寒从他的语气中感觉出几分长辈问话的语气,思考着:“是黑暗,能遮挡光亮。” “从表面来看,似乎是这样,但更确切地说,不是‘遮挡’,而是‘吸收’,吸收周围的光亮。”夜斯说道。 于寒琢磨了一下这个用词,“‘吸收’,对确实是吸收更确切一点,遮挡总带一点‘全或无’的感觉,吸收才是,密度足够大时,可以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不够大时,只能是让周围昏暗一些,那,施佩玲同学危险了。” 晨明之翼的契灵使用本就与光相关,身后的羽翼和环绕在周围的灵能都是光,这正好被昏暗夜所克制! “那样的话,这就会变成一场拉力战,施佩玲释放光,钟启文吸收,这本质就变成了灵能的较量,会很耗费力气的!”于寒担忧道。 她的担忧是对的,牧承影一秒间隔的控制对连续输出的昏暗夜不管什么用,他也很快反应过来双方的灵能比拼,示意施佩玲别和对方硬拼灵能,先落地。 可落地后,两人最大的优势被瞬间瓦解,对面主攻系的契灵近地攻击力很强,在昏暗夜的笼罩下,两人躲得略显狼狈。 败局已定—— 于寒的心一跃至嗓子眼,前两局全输,这要是最后一场双人赛出什么事,团赛也不用打了,直接被人零封刷下去,可是要笑掉大牙的! 尤其是,这一局关键赛,上的是去年的冠军姐妹花。 她真想临时找个佛脚抱一抱,抱一抱呀! “双人赛,【灼梦华】叶芸凝、林小璨vs【风吹去】华藏、周曼兮。” “比赛开始!” “三年级这一队去年只是个3s队伍,别说对上替补都是s级【圣临之渊】,就是对其他军校一校凑一支的5s队伍,在团赛上都没什么优势,但他们的双人赛队伍是很厉害的,是去年夺冠热门之一,最后只能沦落到第四名,但不意味着他们就一定比第一差,这场比赛,还是很有悬念的。”夜斯教授在一旁开口。 于寒在他客观冷静的叙述中感受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他一眼。 可是于寒自己冷静不下来,整个脑瓜子都是嗡嗡的,控制的无人机都扭了好几扭。 叶芸凝知道联赛的强度和难度,进入八强以后,每一场都是在挑战两人的极限。 每一场比赛的对手,都不比她们弱。 双输出是双人赛的常见搭配,在没有控和防御的情况下,速战速决是最好的选择。 “小璨,这局我就一句话,对方克的就是近战,你这局压力不小的,有心理准备吗?”叶芸凝道。 “我会忠诚地执行指挥位的每一个任务。”林小璨道。 “开场,必须抢占先机,”叶芸凝也不是完全不会场前资料的整合布局,“这两个人的契灵召唤都需要时间,不比你开场就可以玩个炸,上去先给对方个措手不及。” 林小璨听裁判口中的“比赛开始”,就像是短跑运动员听发令枪,只听话音刚出,尚未落地,林小璨就蹿了出去,从华藏和周曼兮两人中间穿过,并在时间的空隙中一伸手,将两人往侧方向一推。 主攻系的体术不会太差,但林小璨惯性向前,施加向两侧的力气也太大不了,两人被猝不及防的一推,也只是朝着两个方向踉跄几步,转头就站稳了。 两个人在中间,林小璨和叶芸凝呈一前一后的队形。 酒心桃魅能辅助传音的功能在双人赛上也是优势,一般的两人配合只能靠默契,叶芸凝则可以和林小璨交流的。 水火的合招攻击力很强,但两人对对方的契灵都没有免疫力,一个用不好会伤到队友,因此限制了灵活性,只能对前方输出,面对一前一后的夹击,两人一对视,同时一紧。 ——那就逐个击破! 五行司水漫出屏障,自高而起,在中央垂下水幕将赛场切分为二,自己向着林小璨迎击。 华藏朝着叶芸凝而来,一簇火苗在他掌心跳跃。 赛场中央的水幕,并不是坚韧的,人要强行冲破都不是不可能,大概就是淋了水的感觉,但用来应对叶芸凝用桃花瓣支援林小璨,足够了。 而两人只要敢接近这水幕,华藏就可以一把火,烧起万千蒸汽。 合有合的策略,分开有分开的打法。 对手想分,那就打两半1v1吧! 单人赛,一个主攻系难道还打不过归宁系? “十五分钟,结束战斗。”叶芸凝开口道。 夜斯看向于寒:“眼下的局势你怎么看?” 于寒紧张着:“这套战术我们赛前分析过,要分割对手,分成两边个赛的话,选择的主动权在对手手上,他们可以分别针对两人,最关键的点压在时间上,周曼兮打不过林小璨是一定的,但叶芸凝打不过华藏也是一定的,赢的话,就看谁先能把面对的对手杀下去,去支援对面。” “可是华藏面对叶芸凝的优势明显更大。”夜斯说道。 “所以关键点在时间上,叶芸凝对华藏,抗不过十五分钟,林小璨必须在这个时间内淘汰周曼兮——最起码要逼她把水幕撤下来。”于寒说道。 林小璨最喜欢和擅长的一类任务就是把某一个人盯死,因为她速度快,除非是吕京寰龙之长歌那样的声音攻击,不然一般的攻击都很难伤到她,她都不需要预判,在对方攻击发出的一瞬间就可以躲开,只要让她近身,一对一的缠斗,少有人能刚过她。 五行司水的契灵可以协助悬空,却不能完全脱离地面的支撑做到飞行,向上的惯性蹿起,水都可以为林小璨垫脚的助力,周曼兮与她solo,几乎毫无优势。 但对手即使是必输,十五分钟拿下比赛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周曼兮的周身防御很稳,以水为盾能卸下林小璨大部分的冲击,让她能近身又无法完全近身,一直在不近不远地招呼着。 林小璨这边好歹能出手,叶芸凝这边就是纯躲闪了,可怜的桃花瓣在火焰面前没有任何招架之力,一烧就化成灰,散落在空中,花瓣本不应该是易燃物,却因着灵能互通的特性,在华藏手中的火焰里一点就燃,她都不敢依靠灵能将身体托起太高,于寒友情提醒过,那火焰可是能窜起数米,要是想躲到空中,一路的花瓣可就成了引线,能直接烧到叶芸凝,烧不死也掉下来跌死。 于是只能走走停停地周旋着,叶芸凝最高也不过离地两米,以便落地时自己能稳住。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颓势。 “林小璨,你是这局的希望呀,”于寒双手合十地祈祷,“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十五分钟拿下对面,我回头睡觉再也不抢你被子了!” 徐彬正很纳闷地看向于寒:“你们诺嘉学院条件这么恶劣的吗?都只能睡一张床?” “是我给林小璨特训,训晚了在她房间将就了一下,结果抢了她的被子,啊啊啊,快点啊,怎么还这么焦灼呀!”于寒崩溃道。 “哎,那这样喊没用,你可以喊一句,喊一句她赢了你就以身相许,和她睡一辈子还不抢她被子,这肯定管用。”徐彬正坏笑道。 “许你妹,许,我现在很慌……”于寒说道。 “上了场可不能是你这个心态,”陈瑞在一旁开口,“你这样一会儿崩一会儿闹的,指挥位要你这个状态,全队都不够送的。” 于寒也在慌得六神无主呼吸都有些错乱的时候无比庆幸场上的指挥位不是自己,同时对到现在还从容躲着的叶芸凝升起了难言的敬佩,前面的比赛虐菜的时候还不觉得,遇上了高端局,叶队长这个心态真是甩出自己十条街。 那瞬间,于寒升起了一种对“我不用上场”的庆幸。 是啊,自己是不上场的,那还怎么能理直气壮地对场上的指挥位指手画脚呢? 场上,确实有很多资料查探解决不了的问题呀。 叶芸凝能感受到华藏在将她往水幕的方向赶,她闪到其他位置的时候感觉烈火灼热,唯有在水幕旁边能感受到凉爽很多,她可不敢说是因为有水的缘故。 透过水幕的影影绰绰,能看到林小璨也在被逼着往中间靠拢。 “怎么样,已经过去十分钟了!”叶芸凝问道。 林小璨不敢说眼下的情况和她一开始竟然不差太多。 到底是三年级生,周曼兮的体术比林小璨预想中好了何止一星半点儿比自己也不差太多了,要不是速度优势,她可能根本无法近身。 “还有五分钟……我尽力。” 现在与最一开始的差别应该是——周曼兮放松了对她的警惕。 是,林小璨最强的输出就是速度加成下的肢体攻击,只是被周曼兮一道一道的水幕防下了,只能对本人产生很小的冲击力,她不是故意给对面错觉的,而是事实就是这样。 而大概掌握攻击强度的,周曼兮已经在节省体力,筑起的水幕薄了不少。 是,而且水幕只能减缓冲击,最后的惯性卸力是要她顺力后退几步的! 而且她撑在侧面的水幕不是即出即收,停留在空中,至少有一到两秒的时间! 一到两秒,很可以了。 周曼兮能防住林小璨,却不可能防得那么精准,看着林小璨的目标是上肢,她要护起整段小臂来容错。 而这一脚,一个扫地划过,周曼兮本可以跳起,却因着几个来回攒下的惯性,撑起了水幕防护。 林小璨的攻击没撞上水幕,而是紧急拐了个弯,踹向了另一边的空气。 这是她本场的第一脚踢空。 很好,下一脚对准的是膝盖。 周曼兮继续防御。 却见林小璨又不过是虚晃一枪。 周曼兮护住脚踝的水幕还没散,膝盖又撑起,两道水幕都可以作为林小璨的借力点,如踩台阶一般蜻蜓点水地上了两级,直立在周曼兮身前,周曼兮反应过来,双手交叉护在胸前做防御状。 撑起的水幕却成了林小璨第三层的踏板。 只见林小璨再一次借力,窜起几步,膝盖到了周曼兮肩部,跨坐侧身,加紧一扭就是剪刀脚,周曼兮被这股力带着,不由得向后摔去。 面对擅长近战的对手,倒地是大忌! 林小璨的膝盖压在了周曼兮胸骨处,手中的小刀终于派上了用场,一击即死。 水幕“哗——”地撤下来了。 于寒紧张到不行,此刻才长舒一口气。 二对一,胜负已不言而喻。 华藏环顾场上,收拢了手中的火焰。 等会儿还有团赛,华藏也不浪费力气,利落地举手,示意自己投降。 赛场上一阵白光闪过,周曼兮身上的致命伤合拢,又站了起来。 “你还没有见识到我们最强的一面,”华藏伸出手,比赛虽输了,但人还是狂着的,“等会儿团赛,还有惊喜。” 叶芸凝与他回握:“我也期待着。” 第45章 团赛的结果 打赢了这一场,于寒整个人被抽了气似的躺在椅子上,一时连复盘的事都不想,就记得心口跳得很快,以及“没事,团赛输了就输了”。 “小璨不错,十二分钟,你拿下周曼兮的速度比我想象中快得多,”叶芸凝肯定道,“看来是于寒的特训有效!” 林小璨没好意思说其实她两分钟就能搞定,但还是骄傲地笑笑。 “情报顾问有什么指示吗?”叶芸凝场外呼叫于寒。 听着叶芸凝还算平静的声音,于寒不由得道:“心服口服,我可指导不了叶队长了。” 似乎意识到这话有点歧义,于寒连忙补救:“没有嘲讽或者阴阳怪气的意思,我就实话实说,就是说,我真的没那么能,关键时候心态都要崩,不敢妄自尊大了。” “那就麻烦给准备一下我们的复盘了。”叶芸凝微笑道。 于寒感觉这不是任务,而是莫大的荣耀,高兴得不行:“我一定好好准备,整一套的全部比赛我都整理了!” 倒也不用这么积极,叶芸凝对一看一天的资料是挺有阴影的。 钟欣桐也来钟启文的队伍里帮帮忙,虽说队里几人都没到力竭的程度,但让她的长眠曲线治疗一下,也能舒服不少,此时,几个人养精蓄锐,都在等着最后的决战。 “你有几分把握赢?” 钟启文看了一眼柴温茂:“我为成为全校第一,努力很久了。” 柴温茂回了一个挑衅似的微笑:“只要我想,我所在的队伍就是全校第一。” “吕京寰同学,你,你要去哪里?”施佩玲忽然喊起来,“等会儿就要团战了,你这个时候走,什么意思,哎,你站住!” “什么意思?吕京寰不参加团战了?”林小璨惊到。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走了。”施佩玲慌张道。 赵洪文在一旁举手:“我,队长早就通知过我,让我顶上了。” 施佩玲捕捉到一个关键词:“‘早就’?” · 而此刻,终于到了团战。 于寒的心态经历了一轮大起大落,这个时候有点打不起精神了,明明比赛还没结束,心中还是泛起几分大赛结束后的百无聊赖,夹杂着一丝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急,觉得赢不赢输不输已经无所谓了,比赛快点结束吧,结束她就可以…… 其实也不知道结束了能干嘛,但就是瞎急。 施佩玲没明白吕京寰为什么突然要走,也没琢磨明白叶芸凝怎么能“早就”知道,拉着赵洪文匆匆上场,开打前心里就凉了半截。 她一开始还怕自己不在状态,拖了团队的后腿,谁料上场之后,这个后腿都不用她拖,带着她的次级指挥牧承影都是迷迷瞪瞪的,好几次违抗了叶芸凝指挥位的命令。 对方的输出位确实很猛,水火两人也发挥出了双人赛没发挥出的实力,牧承影却违抗了命令,走错几步,晚到了现场,致使叶芸凝带着林小璨和赵洪文两个人3v5,僵持了有十分多钟。 哪怕是心思已经不怎么在比赛上的于寒,也看出这场比赛他们发挥得比正常水平差太多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是因为知道我们来看,故意隐藏了战术吗?”陈瑞皱眉。 他的视线转向于寒,后者一摊手,故作无所谓道:“没关系吧,开学的第一场比赛,作为新生,拿到第二也已经很好了。” 陈瑞难得撩起眼皮:“所以说,就你这个心态,不上场,对你们队伍来说,还真是好事。” 于寒感觉对方就是在骂自己。 陈瑞一向少话,这个时候却多开口解释了几句:“对于一个队伍的指挥位来说,主输出换人,次级指挥不在状态,手里能用的兵刚在一场双人赛中出了力,明显没有对方的状态好,要是温和点的对手,一步步磨,以叶队长的指挥能力,也不是磨不下来——但偏偏对方是他们最不擅长应付的强输出队伍,前排三个主攻系,后面两个指挥都有撑起一队的指挥能力,配合还很默契——瞎子都能看出来这是一场必输的比赛,你怎么办?” 这话说得没什么感情,却把一旁听着的徐彬正惊着了,自家队长怎么这么多话了?被谁魂穿了吗! 于寒没听懂,这不是在讨论比赛吗?这怎么还质问起自己来了? 但对面是格鲁达军校首席队伍【边缘藤】的队长,这支队伍还是去年的团赛亚军,她犹犹豫豫地开口回答:“那就尽全力,别输的太难看就行。” “那如果你赛前就知道这场比赛会输呢?”陈瑞又问道。 于寒眨了眨眼:“那还打什么打?” 陈瑞点点头:“要有你这心路历程,叶队长可从来不输。” 于寒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情绪波动过大导致现在脑子转得慢了,眨巴了一下眼睛,带一点迟钝开口:“你的意思是,叶队长已经能预判到这场比赛会输了?” 回想起前面陈瑞分析的头头是道,于寒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 “可是还没比呢?即使是劣势也不是必输呀,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最后的结果呢?”于寒还是有点不明白。 “那是对于你来说,但对于叶芸凝来说,她上场前,就能判断出一切,比赛输赢这样的大事,她不会有错误的。”陈瑞说道。 于寒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最终勉勉强强地解释:“可这是总决赛呀,总不能什么都不做,直接上台就认输吧,那岂不是更丢人?” 陈瑞没再接话,他从来是惜字如金,都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嗓子真的有什么问题,一般如果没必要,他能一整天都不开口,有什么事就给个眼神算暗示了,比划两下不是手语的动作也算交代了,别人看不看得懂就是另一回事了,徐彬正作为他的“金牌翻译”,一般是不敢离身的,生怕队长上街被人当成哑巴扭送去聋哑学校了。 但刚刚,他的“哑巴队长”却主动说了那么多话,差点没惊呆旁边的徐彬正,哪怕来个人说眼前这个叫于寒的女孩是他亲生姐姐、亲生姑姑、亲生小姨或者救命恩人一类的关系他都不奇怪。 因为那实在太反常了! 而现在,陈瑞终于是切换回了徐彬正所常见的正常状态了,保持着“沉默是金”的本色,于寒再怎么问,他都不开口了。 徐彬正的心这才缓缓放下来。 作为队长的“金牌翻译”,徐彬正接过了话茬:“他的意思很明确了,不是吗?就是说你的心理素质不行,大喜大悲又心浮气躁,远不如你们队长;你的竞争意识也不行,说道必输就不打了,不如你们叶队长那迎难而上的品格;还有就是,你们叶队长只要想,她就能在赛前判断输赢,这——队长,这有点扯了吧。” 陈瑞眨了眨眼睛,表示“就是有这么一回事”。 于寒其实能理解到这一层意思,但自己琢磨着和被人说出来之间的感受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的,她在徐彬正直截了当的“你不如叶芸凝”的话中,半响回不过神来。 话翻译出来,徐彬正一琢磨,改了主意,那个叫叶芸凝的女生才是陈瑞他亲生姐姐、亲生姑姑、亲生小姨或者救命恩人一类的关系吧! 这叶芸凝是个何方神圣? 徐彬正忽然想到,自家队长不仅不爱说话,还是个死宅,没训练能一天不出宿舍门的那种,约多漂亮的妹子他都不来,这次却要主动来看决赛,怕不就是奔着叶芸凝来的吧? “哎,”徐彬正戳了戳于寒,“那个叶队长,是个怎么样的人呀?” 于寒被他的直男翻译刺痛了,现在又听他提起叶芸凝,没忍住给他翻了一个死亡白眼。 徐彬正该圆滑的时候溜圆,对自己的话能给别人带来什么感受认知清晰,他高情商一面的花言巧语在需要时才对着妹子施展——于寒这样上军校穿校服不化妆还留短发一言不合翻白眼的女生不算妹子。 那就是可以嘲讽几句的“兄弟”。 “哼,就这个心理素质呀,刚刚比赛悬的时候紧张成火山爆发,打扰到周围人观赛,现在两句话不到又含上眼泪了,承认你比别人差还爱瞎指手画脚有这么难以接受吗?”徐彬正侃侃道。 “呦,这就要哭了,真接受不了自己比别人差?据说会被刺痛的一定是人的弱点,看来你的技不如人都得到你自己的认可了,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眼看着于寒真的快要给气哭了,徐彬正觑了一眼陈瑞八风不动的神情,知道能让懒宅男出一趟门的,还真是那个叫叶芸凝的姑娘。 而几人一时关注不到的场上,也是真的输了。 钟启文看向叶芸凝,赢了,却也没看出几分开心,嘴里念叨了一句:“看不起谁呢?” · 比赛的数据统计还需要点时间,队伍几人可以先回班里,休息一下,只是一年级1班的票被于寒算作班费创收买出去了,他们出来,也只能看到于寒。 于寒哭了。 林小璨一拍于寒的肩膀:“哎呦,何必呢,不就是输了场比赛吗?亚军就亚军,第二就第二,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你看,我现在就心态很好呀。” 于寒眼眶中都是泪,闻言回了一句:“也就你没心没肺的心态好了。” 是,于寒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没抬头,但是真让她一句话说对了。 牧承影从团赛开始,哦不,从双人赛开始就不在状态了,只是叫钟启文的“昏暗夜”遮挡得一片漆黑,观众不好看见,队友也不好判断罢了。 他状态不好,连带着施佩玲状态也没好上去,她本就敏锐,心思一琢磨,能感觉出来一点吕京寰团赛之前走了,应该和这位有点关系。 叶芸凝更是,眉心一团黑,几乎要具象化了,都不用道士来,旁边一个路人都能给她来一句“施主,我看你印堂发黑,最近恐有灾祸呀”。 至于赵洪文,连双人赛都没捞着的替补上了团赛,还输了,都快把“我有罪”刻在脸上了,是要回去头悬梁锥刺股练习的架势。 再加上一个哭了的于寒,全队还真就林小璨心态极好了。 ——但林小璨不知道其他人为什么心情都不好! “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输就输了,咱是新生,输了也不丢人,只要别是老师心梗或者又死了个同学就行,我是错过了什么重要消息吗?”林小璨都怀疑自己了,“是有什么重要的悲伤消息我不知道吗?” “不,妹妹,”于寒拖着哭腔抱住了林小璨:“挺好的,其实挺好的,傻人有傻福也挺好的。” 林小璨:“……” 我觉得你是在骂我,可我为何听你的语气如此真诚? 让我都无法反驳。 “原来【灼梦华】也没那么厉害。” “是啊,还队内不和,唯一的主攻系临场走了,什么鬼!” “后悔买票了,【风吹去】成名已久,这本就是一场没什么看点的比赛嘛。” “吹吹吹,牛皮吹破了吧!” “谁知道这新生闯到半决赛,有没有水分。” 周围有窃窃私语传来,有的还就是故意说给几人听的。 林小璨没get到几人的郁闷点,却是让周围人的指指点点说出了火气,回头抬眼,刚刚口出狂言那几个,被她精准地定位到,一眼一眼地瞪了回去。 “成绩是自己挣的,不是旁人给的,要是谁对我们队伍的成绩有疑问,可以单独solo,我一个一个打,试试?” 几个人都不敢再大声说些什么了。 林小璨还真把几人的闷闷不乐当成是因为输了比赛了,甚至连吕京寰的离开都没往深入思考,只道是大家都要强,只有自己“没心没肺”,这个时候充当起了“漏风的小棉袄”,给队里几个人一人发了一块糖吃。 于寒第一个解开吃了。 “施同学,上次的约会,你答应我了是吧?”徐彬正说道。 施佩玲现在心情不好,也懒得和这位富二代周旋,一个白眼翻过去,一笑:“真抱歉,我现在没那个心情,去了也是耽误您的时间。” 徐彬正这半个小时之内第二次收到了女生送的白眼,还真是破天荒头一次的遭遇,又看着于寒哭得不行,罕见地冒出来几分心虚:“我们就请假到明天,今天晚上必须要回学校了。” “我们班最大的优点就是言出必行,如果徐同学一定要的话,我不会爽约的。”施佩玲微微笑了一下。 徐彬正看她这笑容,感觉她会拿把刀赴宴,来给自己一刀。 于寒这会儿冷静了点,但脾气还没下去,松开了林小璨的胳膊抱住了施佩玲:“不去,我们队伍的美女姐姐陪也陪我们,不便宜外人。” “行吧,行吧,看你们输一场比赛这难受样,看着也没心情吃东西,那就再赊着好了,记住你们班言出必行的优点哈,下次有机会了再一起吃饭。”徐彬正叹了口气,故作潇洒地挥了挥手。 主席台开始贴出排名。 同学们关注的不只是第一第二,主要是前四名,因为只有每个学校的前四名,有资格参加一年一度的七校联赛。 【第一名,风吹去】 【第二名,灼梦华】 【第三名,落木千山】 【第四名,无影之形】 第46章 灵作为高等智慧的存在 赵洪文有现在就去练习的心,于寒觉得一刻不分析情报都是在浪费时间,但大战之后总是需要调整一下状态的,曹彭兴亲自发话,说让几人统一回去休息,甚至扣下了于寒借用的无人机,让她今天晚上先别复盘。 林小璨还在回忆着刚刚公布的排名,直不愣登地开口问:“第三名的【落木千山】是什么队伍?我怎么完全没印象?” 于寒缓过劲儿来了,现在正需要跟人说话缓缓,林小璨的提问堪称及时雨,让她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回答道:“你没印象倒也正常,现在校内整支的强队有三支,以三年级4s为核心的【风吹去】,以二年级2s为核心的【无影之形】,何以我们一年级5s为核心的【灼梦华】,是现有的三支强队。” 林小璨点点头。 “而第四,这个位置其实有点特殊,诺嘉学院前三个名次好说,也就是三支s级队伍在轮换,但按照联赛准入规则,第四名也有参加的名额,联赛的规则和校赛不同,单人赛、双人赛和团赛都是分开积分的,不同的队伍难免有侧重,可偏偏队伍是要一整支队伍上,于是,这个第四名,就必须要择优而选。”于寒说道。 诓着林公主半路给她买了杯奶茶,于寒继续道:“【落木千山】就是这么一支拼接而成的队伍,或者说不是队伍,只是个参赛名额的争夺,如果想参加七校联赛,校际比赛中,三种赛制的名次也可以分别争一争,三支s级强队之外的个人赛第一、双人赛第一、团赛第一的队伍,可以抛弃原本队伍的名称,统一称呼为【落木千山】,组成一支新的队伍。” 林小璨听明白了:“也就是说,【落木千山】的四场比赛的十个人,1+2+2+5,队与队之间的人之前是不认识的,是为了联赛的胜利而拼凑成的队伍。” 于寒点点头:“也是术有专攻,那就意味着他们的组合只要关注一种赛制就可以了,不过也说明他们的竞争压力不小,【落木千山】的壳子在这里,几年级都可以报名竞争,输了就换人,换人是经常的事,所以你没有印象才正常,一次校级联赛下去,这队伍怕是又要重组了。” 于寒又想到什么:“不过我确实挺意外的,今年的【落木千山】竟然超了【无影之形】,不得不说一句,挺丢s级队伍的脸的。” 全校的s级都被三支强队垄断了,去争【落木千山】名额的就是a级或者b级,【无影之形】虽只是2s队伍,却也不应该被人骑在头上。 叶芸凝多看了一眼于寒。 于寒和林小璨聊着,叶芸凝叫住了牧承影和施佩玲。 “学校后面的山上有一大片小树林,我们去聊聊吧,关于吕京寰同学的事情。” 牧承影有些犹豫,一指施佩玲:“她,就没有必要了吧?” “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和林小璨配合那么好吗?”叶芸凝问道。 牧承影卡了卡:“因为你们俩默契?” “因为我们俩相互信任。”叶芸凝看着两人,“两个心里有鬼、有怀疑的人是不可能成为合适的队友的,这你们,尤其是牧同学你,应该知道。” 她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我想让你双人赛换队友的主要原因。” 牧承影瞪大了眼睛,叶芸凝的意思是要把时光之轮的异常告诉施佩玲了! 他咽了一口唾沫:“队长,我……” “不信任、配合不好,双人赛拉跨团赛也配合不出来,那就给我滚出【灼梦华】,你自己去打【落木千山】去!”叶芸凝斜了他一眼,“人家肯定欢迎,没准还能在团赛上混个指挥位呢。” 牧承影看着叶芸凝认真的神情,一咽唾沫,屈服了:“服从命令听指挥。” 三人来到半山坡,好巧不巧,是前些日子叶芸凝和阿龙摊牌的时候坐的地方。 “从今天的吕京寰同学说起吧,他的异常应该与你不无关系吧?”叶芸凝看向牧承影。 牧承影咽了一口唾沫:“是我举报的。” “举报?”施佩玲惊了一下,“吕京寰同学怎么了吗?” “队长,你应该还记得吧,刚开学的时候,班长都还没选出来的时候,吕京寰同学向我们传了一句话‘我的契灵从来没有失控过’,你应该还记得吧!”牧承影问道。 叶芸凝点点头。 “他说自己的契灵从来没有失控过,但他在赛场上伤到过队友,那说明他伤害到队友就是他故意的,我,就向上把他举报了。”牧承影说道。 牧承影可真是正规严苛的基地教育下教出来的孩子。 叶芸凝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表示自己能理解。 主要向上举报也不是什么大事,契灵失控近些年虽有减少,但还是存在,尤其是军校学生,越是强大的契灵,越是容易在孩子成长的过程中失控,校内都配有专门的监察站点,如果同学发现自己的同学有异常,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报上去发现是虚惊一场,其实没多大事儿,要只是误会的话,连被怀疑的同学本人都不会惊动。 牧承影对吕京寰也算义气了,吕京寰主动坦白的秘密没说,没报他“三年前可以蓄意伤害队友”,报的只是“曾误伤队友,作为现在的队友有点担心”。 s级可是学校掌心的宝,牧承影的这个上报牵扯两个s级,立马就引起了上面的关注,惊动的权限和查阅高度,连牧承影自己一开始都没想到。 “监察站甚至根据龙之长歌的契灵特性找到了灵能研究所,好巧不巧,这契灵跟五年前灵能研究所灵能泄露时跑丢的一只灵对应上了,立刻就引起了更高层的重视,据说都惊动了叶巧书所长,做了一系列的研究分析——最后的安排还是先以不惊动契灵者本人为先。”牧承影说道。 “重点。”施佩玲催道。 “重点是最后接过任务的监察员是与柴温茂认识,这两个人就搭上线了,柴温茂单人赛面挑吕京寰,就是押吕京寰到精神世界谈话。”牧承影回忆前几天有人告诉自己这个结果的时候,心里的震惊。 “当时人给我的答案是不会影响我们的校级联赛排名,还没影响呢,主攻系都被人抓走了,我也,我没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就是心虚,没太有状态。”牧承影挠挠头。 “或许人没说错,我们的正常水平就是第二,这你别多想。”叶芸凝安慰道。 牧承影看着高高大大一个男人,有时候却比女孩子还敏感,这事情自始至终都说不上他的错,但他就是对吕京寰被审讯的事情内疚自责,还不由得多想。 “就这样?”施佩玲一摊手,“那这有什么好心虚的?多正常,叶队长可是在见到我第一天就表明了对我的怀疑,估计到现在还在怀疑着呢。” “坦白到哪一步你们的队伍默契能上来,说吧,我听着。”叶芸凝倚靠到一边,把面前的场地让给两位。 旁边一个主持人,面前一男一女相对站着,拍出去怕不是个相亲节目。 又看着一男一女神情肃穆,面色紧张,哦,这没准是个寻亲节目。 又看男生眉头紧锁,想开口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女生则淡定很多但眼睛还是紧盯着男生,一盘算,这更像是个调解节目。 男生出轨被女朋友发现之后被主持人扭送到调解现场的那种。 尽管现场气氛有点紧张,但叶芸凝看着牧承影一脸局促的样子就莫名想笑,最终没憋住,“扑哧”一下出了声, “不用扭扭捏捏的,你说就行,死不了人,天塌下来有队长给你顶着呢!”叶芸凝说道。 牧承影意外地想起了叶芸凝“算无遗策”的战术,知道她会将各种意义上的风险压到最低,想来,应该也包括战队内部的风险。 这么一想,他忽然就放松了,叶芸凝能叫施佩玲来让自己坦白,不就是能预判到自己坦白后的结果比坦白之前强吗? 叶队长还要指望自己继续比赛呢,总不至于害自己。 “是我的契灵的问题,他有时候会不受我的控制……”牧承影坦白道。 他把时光之轮以前时不时的说话,以及面对胡康的思想钢印时的临时暂停时间,救了他一次的事情。 在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默念时光之轮,这主意还是叶芸凝出给他的,侥幸逃过一劫之后的牧承影其实还想就这个问题多问一句,队长,只是那事情过后,队伍就忙了起来,再加上牧承影一拖再拖的性格,拖到最后就觉得没必要问些个为什么了。 现在一口气说出来,竟真如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心口好受多了。 叶芸凝应该是早就知道这些了,神色平静。 施佩玲听着,若有所思。 牧承影的心随着她的眼睫,一下一下地跳动。 半响,她才轻笑一声开口:“其实,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呀,契灵本来就是我们的朋友。” 她这句话,无疑是一种保证,牧承影的心一下子就放下了。 施佩玲忽然笑笑:“是呀,这么可怕,契灵会说话,有自己的意识,就是大罪,就引得人心惶惶了,还真是联盟的作风呢。” 她临近十八岁才被联盟所知,之前肯定不是喝西北风长大的,她有她的家人,也有她的故土。 “用你们联盟的形容词来说,我曾经的家应该被称为‘部落’,一处海洋岛屿上的部落。”施佩玲温温柔柔地开口,掺着微风的凉意。 队里的几个女生里,数施佩玲有个“女生样”,早起化妆,整理内务,头两天一洗,说话温温柔柔,有条件就不熬夜,叶芸凝九点多钟去找她的时候她就睡了,比起在当着全班面对着吼、嚷着哭的于寒和叶芸凝,比起一言不合就是“动手试试”的林小璨,她几乎是没有脾气的人。 而此刻,她的语气依旧是平和的,却能让人感受到其中的怨气。 “联盟的军队闯入了我们的家,开始对我们的一切指指点点,说什么‘堕落’‘背弃’‘甘愿沦为灵的奴隶’,呵,真可笑,我们的生活方式为什么要旁人来指指点点!”施佩玲表现出了怨言。 幸存者基地是现在世界上最大的人类聚集地,是曾经人类文明遭受重创后重建的,汇聚着相当数量的人类,但在与世隔绝的外界,存在不为联盟所知的“部落”,可能都不止一个。 “在我所生活的家乡,灵就是我们的朋友,每个人都可以有一个最好的朋友,这是人和灵的双向选择,灵就是可以和我们交流,成为我们最好的伙伴。”施佩玲说道,“反倒是在联盟,人类一定要对灵施加‘控制’,要用生产工业品的方式生产灵,还把有思考、有智慧的灵贬为‘恶灵’而加以抹杀,这无异于屠戮生命!” 叶芸凝听着,在施佩玲所成长的家乡,人有人权,灵同样有“灵权”。 “你知道我最厌恶的人是谁吗?是那位灵能研究所的叶巧书所长,她生生异化了生命,灵可以被杀死,可以为结契,但不可以被异化,不可以在流水线一样的实验室产生,然后生出来之后就像是罐头加工一样的培训,在分别发放到契灵者的手中,就像工业时代的陈旧腐朽无休止地重复!”施佩玲说道。 施佩玲的情绪有点激动了。 叶芸凝给牧承影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美人姐姐生起气来,眼眉一挑,也是漂亮的。 “人们为了吃蛋,将鸡异化为一生只能待在那不见阳光的鸡棚里的产蛋机器,为了吃肉,猪的唯一价值就是长膘,灵,灵能研究所的研究可以最大程度上减少灵对人类潜在的控制,倒也不能完全归结为陈旧腐朽。”牧承影还是多解释了几句。 “可灵与鸡、与猪不一样,灵是可以不断进化成长有高等智慧的生命。”施佩玲眼神阴沉沉地道,“人类为了一己种族私利,将灵打为工具和敌人,不就像奴隶时代的奴隶主对奴隶的奴役吗?人类终将会为自己的偏见,自食恶果。”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施佩玲揉了揉眼睛,勉强笑了一下:“这话也别往外传,传了,我肯定就是什么‘被灵洗脑了的异端人类’了,你信吗?只有叶巧书那样‘助纣为虐’,帮助人类异化灵的人,才是‘人类英雄’吧!” 叶芸凝跟着她勉强笑了一下。 牧承影似乎有点天生亏心,自己有什么不对劲,能惶惶不可终日好久,但听到别人的秘密,却又意外地心安,能保守住,叶芸凝不担心他会往外传,便也开口了。 “我想,她并不是助纣为虐的英雄,她,只是一个在基地教育下,毫无感情的机器人。”叶芸凝轻笑道。 第47章 对灵的异化 叶芸凝,和叶巧书,都姓“叶”。 “是的,不巧,你最反感的人,正好是我的资助人。” 施佩玲愣了一下,但说出来的话没有往回收的道理。 她瞧着叶芸凝也没有生气的意思,想着叶芸凝也不是气量小的人,她安了安心。 “你和,你和叶巧书……” “一个,离家出走不听话的孩子罢了。”叶芸凝微微笑了笑,思量着开口,“我,不敢替她断言什么,但我知道,她从事灵能研究的初衷,绝对不是异化。” 灵能泄露事件后,西疆灵能研究所报废,因着时局,叶巧书留在了现在的灵能研究所,靠着技术与手腕,将原本死气沉沉的研究所带的焕然一新,带出了成就。 她作为人类,作为基地养大的标准s级女性研究员,首先考虑的当然是人类的利益。 彼时的灵还多是自然形成的,强大但也不稳定,叶巧书掌握了定向“灵化”的技巧,可以有意识地灵化物体,得到新生的灵加以培养。 “叶巧书掌管灵能研究所之后,契灵失控的比例由原先的32%下降到了19%,你说你无法接受灵的异化,但一切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人类活得更好更安定。”牧承影道。 施佩玲看向一侧:“你们都是联盟的人,当然说联盟这好那好了。” 叶芸凝拉住了牧承影:“这观念性的东西本也没有是非对错,倒也不比争论太过。” 却见施佩玲的目光移向牧承影,陷入了某种思考,一会儿,又嗤笑一声:“所以,你那么心虚,就是因为你的契灵和你对话了?还真是标准的联盟样子呢。” 牧承影没想到,在自己心里快成了心病的问题,在施佩玲口中才是正常的。 叶芸凝心口一时发乱,模糊不清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 一只手摸了摸女孩的头,声音有些迟疑地开口:“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发现自己研究的一切都是错的,该怎么办?” “什么?”叶芸凝疑惑出声。 “不,没什么,不会,不会错的——错了,也必须将错就错了。” 叶芸凝揉了揉太阳穴,闭了闭眼睛。 施佩玲拿捏得住人情世故的分寸,牧承影根子里的性格谨慎,两人说话,闹不出事故。 叶芸凝知道两人能说开,挥挥手,示意自己离开了,把空间留给他们交流。 · 徐彬正要约的漂亮妹子心情不好,没约到,提前订的烛光晚餐却也不想耽误了,忍痛拖着他的沉默队长,声称“不能浪费”。 尽管他能读懂陈瑞的眼神,是在说“浪费了也挺好的”。 “其实我是好奇那个叶队长,今天你竟然能为了她说那么多话,你们俩以前认识吗?”徐彬正问道。 陈瑞的叉子还在牛排上,但吃不语。 徐彬正一伸手指,把他手里的叉子勾过来了,怕他打手势没手,又顺手把他另一只手的刀也勾过来了。 “队长,你看我请你吃烛光晚餐呢,咱不能闭着嘴吃一路吧,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跟我说说你和那位叶队长的故事呗。”徐彬正说道。 陈瑞还是不想回答他,刀叉都不在手里,他就把盘子端起来,盯着看,思考从哪里下嘴的好。 徐彬正不得不再唤出一条千手藤,从陈瑞手中把盘子也端走了。 看陈瑞的眼神,似乎很难受自己的契灵为什么不是火,直接就着藤蔓当引线,把徐彬正给烧了拉到。 “不认识,但见过,她帮了我。”陈瑞言简意赅。 徐彬正给他把盘子放下了:“仔细说说,怎么帮你的?” “上一届,团赛,决赛。”陈瑞继续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徐彬正知道队长这是有脾气了,他的脾气很古怪,平日里虽说话少,但只要说,说的话大概还是正常的,但有时候却会突然脾气不好,而且似乎只对徐彬正定向发作,症状就是能说话也不好好说,非要卖关子似的往外蹦,像是在训练徐彬正能不能听懂。 “去年团赛,去年七校联赛的团赛总决赛吗?就我们对【圣临之渊】的那一场?”徐彬正把刀还给了队长。 陈瑞点头。 “那一场,那一场,”徐彬正对那场比赛印象挺深刻的,毕竟那是他们【边缘藤】第一次打到决赛,虽然止步亚军,但仍然让人印象深刻,“【圣临之渊】的成员,我连替补都认得,和这位双人赛冠军指挥位有什么关系吗?” “归宁系,赛后,粉红色的。”陈瑞说道。 “赛后……”徐彬正回忆着,“那一场决赛虽然输了,但我们队里打得其实挺兴奋的,亚军也很不错了,大家都盘算着怎么一场庆功宴配得上我们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当时计划是什么来着,一人一个妹子是不是?” 陈瑞最终拿到了叉子,又吃了起来,闻言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呸”一口,吐了嘴里嚼不烂的肉, 徐彬正也想到了什么,在队长铁青的脸色下“哈哈”笑了两声:“没事,队长,别人怀疑,但我相信,我相信你一定是个男人的!” “噔”一声,陈瑞手里的刀出手了,都看不清他是怎么动的,那刀就正好地插进了徐彬正的椅背上。 徐彬正连忙举手讨饶,但仍是笑嘻嘻的。 “行,那天晚上你吃到一半脸就黑了,之后抱着盘子就跑了,还害得我赔给人家一个盘子,是那之后的事情吗?” 陈瑞抬手,飞出去的餐刀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哎哎,甩出去的餐刀就别用了,让人给你换把干净的,”徐彬正招呼道,一个服务员过来,给他换了一把,“那天晚上的事情还真是难为我了,集训了好几个月,比赛终于结束,约了个晚上,可是喝高了,高到都走不动路,甚至都没能按照原计划找个妹子探讨生命的哲学,你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是有点为难我了。” “新闻,应乘风。”陈瑞脸色更阴沉了,咬着肉,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我喝大了之后一觉起来是第二天下午,后来还被邀请着去参加什么晚宴,晚宴上好像有应乘风吧,我还和他又碰了杯,虽然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碰的……” 眼见着徐彬正一扯就扯远了,陈瑞给他抛了今天他收到的第三个白眼,不出声了。 “哎,我记得当时好像是说起来什么,说是应乘风身体不太好,站了一会儿就走了,唯一一杯酒还是和我喝的,说我是他敬重的对手,哎呀,我就说这位应队长有眼光,那个,当然是没有我们陈队长有眼光了,是吧?”徐彬正继续贫着。 陈瑞觉得自己来和这人吃饭就是个错误,一个字也不想再说了,低头干饭。 把烛光晚餐吃出了“最后的晚餐”的感觉。 其实是当时陈瑞提前走了,在前台遇到个问路的女孩,穿着便服,她问的是“军校生,几个穿校服的男生,他们今天刚赢了比赛”。 这形容有点模糊,酒店前台跟她一再确认,陈瑞听着,想着【边缘藤】虽然输了决赛,但看着几人的态度就跟赢了一样兴奋,一时迷糊没看清人,就以为她是徐彬正找来的妹子之一,问的是格鲁达军校的人,多管了这平时他绝对不会多管的闲事,给女生报了他们的房间号。 那两人一个是双人赛冠军的指挥位,一个是团赛亚军的队长,却是一个着急一个迷糊,那时候竟是谁都没认出对方来,这么一交流,就擦肩而过了。 陈瑞最后的印象,是前台跟女生交代了一句:“可那是个大包间,你确定自己找的是一个人吗?” 哦,徐彬正那个王八蛋忽悠人好女孩过来,还骗人说只有一个人。 真不要脸。 “决赛结束后,应乘风在之后受伤,事情闹得很大,当时都有人怀疑是不是他的契灵失控了,应家是不是要变天了,那新闻铺天盖地,一看就知道背后有人炒作,那时也顾不得什么隐私权了,好些照片被有心人流落出来,条理清晰地分析应乘风怎么这么出事了,其中有好几张,拍到了那个女生。” 陈瑞声音是平静的,眼神却是一脸怨念地盯着自己飘到了空中的食盘。 徐彬正晃着手里的藤,上下摇摆着:“所以,你后来知道那是个归宁系的女孩,产生了愧疚,以为是自己指错了路导致的人家姑娘找错了人,才导致应乘风发病的?” 陈瑞“嗝”了一下,诚实道:“不至于。” 确实不至于,应乘风出了什么事都和他没有直接关系,他指错路又不是故意的,真不至于耿耿于怀地记这好几个月,还要专门来看对方入学的第一场比赛。 “我不是故意的,但有人以为我是故意的。”陈瑞露出了一点淡淡的厌烦。 【边缘藤】白天才输了【圣临之渊】,晚上【边缘藤】的队长给一个来找【圣临之渊】队长的女士指错了路,甭问前因后果,这事情发生了,在有心人眼里就是阴谋论。 特别是这个女生是归宁系的,应乘风的契灵有乱就是她来梳理的,这指错个路,几乎相当于要了应乘风的命,怎么能不是故意的! 于是就有人来找到陈瑞,叽叽咕咕一大堆。 陈瑞死烦乱七八糟的事,没事发呆他都懒得找事,一众琐事队里有负责人,再不济也有徐彬正给他担了,但彼时的徐彬正喝多了还睡着呢,他也就不得不硬着头皮应付,一开始还是听着对方和【圣临之渊】有关才答应的见面,见了之后对方不提什么比赛的事儿,还说什么应乘风不好,他高不高兴? 他高兴什么?他该高兴吗? 陈瑞只知道这群人来找他把他缠得非常不高兴! 有这个时间他宁愿在训练室过! 耐着性子听完,对方的要求是“你要想杀了应乘风当第一,你就把这个果篮给他送去”。 徐彬正一听就明白了:“应家是大家族,水很深,那果篮里肯定没什么好东西,没准都有毒,让你去送就是让你当炮灰。” “哦,果篮应该没毒——因为我吃了。”陈瑞说道。 徐彬正猛地站起来,看样子是想把陈瑞上上下下检查一遍,看看那几个月前吃的水果有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后遗症。 “我懒得送,就吃了,应乘风肯定不缺个果篮。”陈瑞说。 “可你那时候已经意识到这个果篮不对劲了,你还吃呀!”徐彬正紧张道。 陈瑞眼神瞟向一边:“那万一我那个时候就是有心寻死呢?” 说出这话,陈瑞笑了,笑着挥了挥手:“开玩笑,玩笑。” “所以,之后……”徐彬正追问道。 “吃了人家送上门的果篮,里面的水果还不便宜,之后我对这事上了点心,后来想起来那女生是双人赛冠军之一,我就给那女生递了个匿名的纸条,大致叙述了一下这事情,结果再后来,那个女生被绑架了。”陈瑞说道。 徐彬正瞪大了眼睛。 “是,人知道我递纸条的事情了,但是没绑我,绑了那个女生,后来,后来就不知道了。” 但,是他害得人家女生被绑了。 “就觉得吧,挺对不住人家的,后来队里换了队员,今年对双人赛上心了,打算让我出,老师带着我看去年的比赛,看叶芸凝的指挥,我就越看越愧疚……”陈瑞边吃边说。 在陈瑞的世界里,训练占50%,成绩占40%,剩下的杂事只值得陈队长10%的精力,故而他很不愿意操心闲事,但叶芸凝开始出现在他的训练复盘中,成绩还那么好,是加重陈瑞的愧疚之心的。 误伤了路人陈瑞不太会放在心上,两次害了值得尊敬的对手却能让陈瑞难受到不行,甚至是必须做出些补偿的地步。 “哦,所以你暗示我多夸夸叶芸凝,还把人家情报顾问骂哭了,那确实,队伍能好磨合很多。”徐彬正思考着,“就这点联系呀,人姑娘不记得你是正常的,而且你帮人都帮的这么含蓄,是泡不到人妹子的。” 陈瑞边吃边说,徐彬正为了让他多说两句,自己都没动筷子,眼看着队长一个人吃了两个人的份,此时终于吃完了,不用受徐彬正的牵制了,站起来转身,闷声道:“我吃饱了。” “唉?吃饱了,吃饱了就跑了?”徐彬正坐在原地,磨了下后槽牙。 第48章 被监察处带走 很明显,牧承影还不知道吕京寰身上真正发生了什么事。 也是,阿龙对于他们来说完全是刚认识的队友,无法对比,要不是他主动坦白,叶芸凝都看不出来什么,但柴温茂的契灵可以将人的意识上升到精神空间,是很容易就把人和契灵分开的。 想必阿龙是有意把比赛打完的,柴温茂知道周围有人盯着,不想看作为对手的【灼梦华】首赛失利,也同意了,但真正的【吕京寰】不同意,两个智慧生物在同一具躯壳里闹起来,为防上场后出什么意外,他还是先离开的好。 思来想去,叶芸凝还是不放心,第二天电话就去了柴温茂。 “叶队长,恭喜获得了第二名,恭喜恭喜。”柴温茂说道。 “我们的主攻怎么了?”叶芸凝听出那边绝不止柴温茂一个人,没跟他们废话,“我们的主攻,他第一轮下场之后状态就不对,我不得不提前通知替补准备,到之后他直接走了,后来又一晚上没回来,现在还联系不上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叶队长,你先冷静,吕京寰同学的情况有点特殊,现在还处于保密阶段。”柴温茂说道。 “那他大概什么时候能归队?”叶芸凝问道。 “他,可能回不去了。”柴温茂沉稳道。 “什么回不去了,是什么不可逆的精神损伤吗?”叶芸凝急问道。 柴温茂思考着:“你和他搭档这么久,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吗?” 叶芸凝听这话就知道最糟糕的情况可能已经发生——阿龙被发现了。 她在心里默默地骂了一句牧承影。 “还好吧,”叶芸凝掂量着回答,“吕京寰一般出单人赛,团赛的时候也很听指挥,他是一个很优秀的队员,是出了什么事吗?” “抱歉,保密,我只能说,你们可以考虑换队友了。”柴温茂“友情提醒”道。 叶芸凝语气不由得严肃起来:“吕京寰同学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失控的前兆,你们不能因为他曾经伤害过队友就下太武断的判断,这对他来说也不公平!” 她正在这儿说着,施佩玲幽幽地凑过来,吓了叶芸凝一大跳。 “他真的是有异常,而且不只是契灵失控那么简单,我们必须要排除意外情况发生的可能性。”柴温茂在那边说。 他又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想换个平和点的语气说话:“叶队长,我能理解你,队友忽然出事,谁都不好受,但你要相信基地,相信基地不会害你们,好吗?” 四年级的学生,已经可以代表基地行事了。 叶芸凝一时无话。 她挂了电话后,施佩玲才冷哼一声。 “美女姐姐,生气长皱纹。”叶芸凝勉强笑了一下。 “吕京寰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吧,队长,不用瞒着我。”施佩玲开口道。 叶芸凝心口难言地沉重:“是,柴温茂怀疑上他了,吕京寰可能是契灵控制的人类——我也是在单人赛之后才看出点什么不对劲的。” 有点不放心,她多补了一句:“我猜是,刚刚电话里柴温茂学长的语气很不对,还问到他以前有没有什么异常,我就这样猜了。” 叶芸凝口中的“我猜”含金量很高,她敢这么猜,说明事实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施佩玲一笑:“那就是他要被处死了吗?” “没那么简单,”叶芸凝看向施佩玲,“你口中厌恶的灵能研究所,可不会让他死得那么简单。” 施佩玲呼吸一滞。 “柴温茂的白日之境不仅可以自己联通吕京寰的精神世界,也可以帮助别人联通,也就是旁人也可以穿过阿龙对吕京寰的控制,与真正的‘吕京寰’通话,是个麻烦。” 而真正的吕京寰,就是一个有点软弱的男孩,几乎不会说谎,这即使不送去灵能研究所,也要送去精神病院。 契灵控制人类,到底是错的,吕京寰想回来,确实很悬。 “也盼望能剥离出契灵,但是不伤人吧。”施佩玲只能这么说。 “可这些天与我们交流的灵魂,是属于契灵的。”叶芸凝说。 施佩玲若有所思,但未言语。 · 稍微闲暇一点,叶芸凝出了校门,便看街上那头一群举着牌子的人在游行示威,呜呜泱泱目测有八百到一千人,无视着一路的交通规则,边走边呐喊着什么。叶芸凝大概识别了一下上面的字。 “反对监察处滥用执法权。” “明确疑罪从无原则。” “强化无过错推定原则在灵能审判案的作用。” “放过我们无辜的孩子。” “契灵者不是生而有罪!” 以及后面一张长长的白纸,密密麻麻地签满了名字,都是支持游行示威者的签名, 叶芸凝心里一动,知道这是反对监察处暴力执法的游行示威。 这个“暴力执法”指的倒不是什么执法过程中对人造成伤害,更多是指抓捕了一些“有嫌疑”被恶灵控制的人类,但又没有确实可行的证据表明其被恶灵所控制,法律规定中,监察处现在需信奉的原则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导致悬而未决的案子中,被告一方一般都会被收押,其中便有相当多的家属表示不服。 这事情叶芸凝隐隐听过一耳朵,据说有的案例中,契灵者走上街头抗议监察处的暴行,却被监察处带走了,一回头就给扣上了一个“被恶灵所控制”的帽子,也将其抓捕。 这当然引起了民众更大的不满,监察处很明显就是在公权私用,以权谋私,都没有切实的证据,你凭什么说人家有罪,你更凭什么说反对你的人就是有罪? 这份不满原先是在契灵者的恐慌中蔓延,到如今,不少普通人也帮忙举起了大旗,监察处行使公务也必须“尊重人权”,怎么能只因为“可疑”就抓人不放呢? 但也害怕监察处再“无故抓人”,契灵者还是有些不太敢来,队伍里的多是些普通人,伸张着他们口中的正义。 叶芸凝看着,心里一叹,情况竟如此严重,抗议游行的队伍都走到主城区了吗? 这近一千人的队伍完全无视着交通规则,一路上人躲车避,也没出事,却见一辆小电动车突然从一侧冲出来,眼见就要撞上游行的队伍。 叶芸凝反应过来,大喝一声危险,继而一抬手,酒心桃魅带起一串粉红色的花瓣,化作两团,一前一后地垫起了车轮,让那骑电动车的人悬停到了半空。 周围人发出一阵惊呼。 “你应该可以停下了。”叶芸凝看向那人。 “你,你是契灵者,你是契灵者!”对方惊讶道,“竟然真的有契灵者敢到抗议现场来,也未免太有勇气了。” 看着这人的电动车停了,叶芸凝把他放了下来,迟疑道:“你是……” 对方一挥手,将电动车缩小到了手掌大小,看向身后游行的人:“我也是契灵者,是今天活动的发起人,我叫吴唐尧。” “刚刚真是太危险了,电动车不要骑那么快。”叶芸凝道。 “放心,不会出事的,没想到真的有契灵者还敢过来呀,不怕监察处再给你扣上顶帽子?”吴唐尧说道。 “我只是路过的,”叶芸凝一摊手,“凑巧而已。” 联盟有规定,契灵者需在衣着显眼处标明自身等级,看着眼前之人b级的标识和控制物体大小的能,叶芸凝心里有谱。 而叶芸凝自己佩戴了校牌。 她伸出手:“诺嘉学院s级军校生,很高兴见到你。” “s级?”吴唐尧刚刚的淡定瞬间蒸发,“你说你是s级的天赋,天哪,我第一次见到活的s级呀!” 叶芸凝感觉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动物园里看什么珍稀动物,连忙摆手道:“不至于,我只是路过,以及,对你们的号召很感兴趣。” 周围的人几乎都认识作为发起者的吴唐尧,看着两人交谈,听着叶芸凝s级的身份,不由自主地都围了上来。 叶芸凝思考着回答:“因为我的同学,同样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被监察处带走了。” 吴唐尧伸手去拍叶芸凝的肩膀:“是的,监察处仗着自己的权力为非作歹,真是欺人太甚,我有不下十个同事和朋友都被他们无证据带走了,所以我宁愿什么都不干我也要反对这样的暴力的独断专行,政府不能这样轻视我们契灵者的人身尊严!” 他转身拿过牌子塞给叶芸凝。 “我,正要去上学,不太能跟你们一起游行。” “不用你游行,我可以拍张照吗?”吴唐尧说道。 叶芸凝思考了一下,眼前闪过红红白白的一幕,耳边是连续的枪声,眼前是冲天的火焰。 应乘风推了她一把:“快跑,他们的目标是我,你快跑!” 眼前天空是蓝的,告诉她自己已经平安活下来了。 “可以,我同样支持你们的游行。” 说着,她还拿出了笔,在后面支持游行示威的白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吴唐尧向叶芸凝鞠了一躬:“很感谢我们能得到s级契灵者的支持。” “希望有朝一日,公平的光辉能够洒满大地。”叶芸凝行军姿回礼。 · “是吕京寰同学的事情,他不能参加后续的训练了,我来通知副班长这件事情。” 于寒一愣:“什么情况?” “具体的我不便细说,只能说是意外吧,”叶芸凝道,“之后的训练计划可能都要随之大改了,吕同学被监察处带走了。” “监察处这些年乱抓人的事情很多,”于寒刚刚还惊着,闻言皱起了眉头,“据说监察处因着‘人类安全高于一切’的基本法规章,本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这些年抓了相当多的人,很多人都无从判断,便被匆匆定了罪,我并没有感受到吕京寰同学任何的不正常,会不会是搞错了。” 叶芸凝神情恹恹:“搞错了,真搞错了我们又能怎么办呢?” “那肯定是搞错了呀,吕京寰同学甚至连失控都没有,他凭什么被定罪!”于寒嚷了起来,“这会严重打乱我们的训练计划!” 于寒的这个反应倒是叶芸凝没有料想到的:“是有多少数据支撑你做出这个判断?” “94%,”于寒说道,“监察处有94%的案例都是悬案,就是有所怀疑但没有证据,有很多性质都是模棱两可的,就比如施佩玲同学那样的情况,只是有嫌疑而没有异常的,也都被抓起来了,而且很多都不放人。” 这个比例也确实太高了。 数据支撑加对吕京寰本人的主观判断,让于寒飞速确定吕京寰就是被冤枉的小可怜,看叶芸凝还是怀疑的目光,她找出一份资料。 资料上是一个母亲在声泪俱下地哭,说她的儿子没有任何异常,为什么要抓他。 “小孩子时不时地自言自语不是很正常的吗?为什么就说我儿子是被契灵控制了,他才刚拿到契灵,适应都不一定适应,凭什么就给他定罪!” 镜头里的母亲在哽咽着,孩子的父亲也在一旁站着,稍稍冷静地开口:“我们家里都是基地成立时就归属的居民,一直勤勤恳恳、遵纪守法,五服里连个小偷小摸的都没有,我们的孩子不可能学坏的,不可能和恶灵有什么来往的!” “他才十岁,才十岁呀,我们都是联盟的居民,你说一个十岁的孩子他和恶灵有联系他能是图什么呀,他有梦想的,他未来想上军校的,他希望成为守护联盟的军人的,你们不能一张嘴就凭空诬陷一个好孩子呀,你们没有证据定他的罪,就把他还给我们呀!”母亲继续哭着。 “父母?亲人?”叶芸凝发出疑问声。 “我老家那边的。”于寒解释道。 继续看那视频,几人旁边有一个身影意外地眼熟,正是吴唐尧。 看着这样的痛哭,叶芸凝眼神沉了沉。 于寒笑了一下:“我前些日子回家,家里对契灵者的了解又多了不少,变成了个‘高危职业’,谁家出个契灵者,就要被提醒一句‘别被监察处带走了’,这几乎都成了契灵者的另一重代号了,就是‘被监察处盯上的人’。” “案例可绝对不止这些,没有数据支撑的话我不会说,”于寒叹了一口气,“就这么说吧,走在大街上,契灵者看着监察处的人都下意识地绕远路,包括我,监察处职责范围广而且权力大,一点都不好惹,能躲开就少点麻烦,躲不开可能就要判你死罪。” 强权的压迫之下,所以为契灵者维权的游行示威,都没几个契灵者敢到现场,只能以签名来表示自己的立场。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叶芸凝发现在这件事情上自己确实有点“不食人间烟火”了,虽然亲身经历过一次,却也一直以为那只是“特殊情况”。 这样普遍的存在,她以前竟对此都没什么了解,也难怪走上街头的人那么多,也都是那样义愤填膺。 林小璨是傻不愣登地直接开口了:“我怎么不知道?” 在于寒发出嗤笑之前,叶芸凝拦住了她:“眼下我们还是要考虑手头的情况,监察处又不归我们管,就是吕京寰同学不得不缺席了训练,我们需要用赵洪文同学补上,团赛我来筹划,单人赛,副班长能尽力吗?” “可吕京寰同学是冤枉的呀!”林小璨虽然搞不懂情况,但也信了于寒的话,“吕京寰同学很大可能是冤枉的,我们得想办法把他给救回来呀。” 于寒和叶芸凝同时给她投来了关爱傻子的眼神。 “要是能证明清白,也不会有这么多悬案了。”于寒叹气道。 “可,可是,可是……”林小璨有点憋屈,但也没能“可是”出来什么。 “世界上本就没有那么多的十全十美,我们还是专注当下吧。”叶芸凝安慰道。 尽管不情不愿。 “我们班主攻系的a级同学不少,回头我再做一份数据统计,”于寒进入了解决问题的状态,“看看有没有能撑起单人赛并与团赛适配的。” 第49章 军械课 “只听‘呜呜’的声音从角落里发出来,绵远悠长,如细丝在空中长拉不断,如有实质,一阵寒风吹过,正在复习的女孩感受到了寒冷,想着起身关窗户,却在站在窗边的一瞬间,‘啪’教室里的灯关了,一片漆黑落下,而窗口处探进来一颗人头,教室外也传来敲门声……” “噔噔噔——” “啊啊啊——你别讲了,吓死我了,这怎么还带配乐的——” 林小璨站起身来:“不是配乐,是真的有人在敲门。” “不是配乐呀,那——啊啊啊——真的有人在敲门!” 叶芸凝一进宿舍门就听到了于寒的鬼哭狼嚎。 “你们俩,这是在看鬼片?”叶芸凝怀疑道。 “不,只是在讲校园怪谈,”林小璨笑道,“就讲个故事,你看把于寒她吓的,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我刚刚都快憋不住了。” 叶芸凝看了林小璨一眼,没笑出来。 平淡的训练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时光流淌的主基调还是慵懒到乏味的,吕京寰一时之间确实是回不来了,训练也照常地进行着。 因着于寒害怕鬼,林小璨染上了喜欢打听鬼故事的新爱好,没事就说些什么校园怪谈来吓唬人,还纠集着几个女生一起来办睡衣趴,压轴的项目就是拿个手电筒讲鬼故事,林小璨负责讲,于寒负责被吓得吱哇乱叫,叶芸凝和施佩玲就在一边边看边笑。 “副班长大人,你看我们最近的训练如此无聊,要不要给平静的生活来点刺激呢?”又到了周末,林小璨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她这话开口,于寒就猜到了她的目的。 “咱们去东院一号实验楼探险吧!”林小璨说道,“听说那里最近发现有变异人,看上去和真人一模一样,但是会走着走着,‘啊呜’咬你一口的那种,怎么样,我们去看看吧?” 东院一号实验楼建的时候选址选偏了,离学校主校区太远,最近的军械学院宿舍走过去都要二十多分钟,因而不怎么对学生排课,也就没什么人过去,可偏偏楼层本身建的很高,在学校几乎所有的位置都能看见那栋灰色墙面的大楼,加之内部进出比较严密——因此学校里几乎所有的校园怪谈都是从那栋楼里传出来的。 从什么女生跳楼怨鬼索命,到恶灵聚集入之即死,光跳楼而死之人就凑齐了一二三四个年级的男生女生,连同各个学院的老师,甚至连食堂大妈都不放过,在某一个版本的怪谈里,死齐了十二星座——只能说明编这怪谈的人文笔还挺好的。 “我都调查过了,事实上,东院一号实验楼没出过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于寒要用事实依据打破恐惧,“那就是一栋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教学楼,楼上也并不是完全没人的,主要是军械学院一些保密性比较高的实验,想上到楼的最高层,都需要一定的审批手续,楼下还有人二十四小时值守,基本不可能闹出自杀事件,至于恶灵环绕,你觉得诺嘉学院内部,有可能出现恶灵吗?” 林小璨看着正在解释的于寒:“所以说你就是不敢。” “这些事就不可能是真的,包括这次的‘变异人’,什么正常人一样的体格,丧尸般的行进速度,完全是没有根据的,没准是看门的大叔在楼里巡查是被人看着了,闹出的乌龙笑话。”于寒继续说道。 “所以说都是假的,那我们就更要去看看了,”林小璨去拉于寒,“走啦,今天可是周五,马上就要迎来美好的周末,你不期待吗?” “我并不想在美好的周末之前见鬼,尤其是今天还有点阴天。”于寒推拒道。 “那叶队长呢?”林小璨又去拉叶芸凝。 “我今天晚上打算去上节课,应该对我的训练有帮助。”叶芸凝说道。 主输出不足还是队里的大问题,最重要的主攻位压给一个a级生,叶芸凝心里没底,还是需要多做安排。 之前和施佩玲提到过武器化型,但难度太高,一时耽搁,现在想起,那是能弥补队伍输出不足的好办法,再难,叶芸凝也需要再多试一试。 所以她就打算今天晚上过去听课看看。 “军械课,那确实,七校联赛不让用热武器,未来战场是可以的,叶队长枪法那么好,有适配的热武器都可以有很强的输出,是可以去听听看,学不会也能拓展一下人脉交个朋友,听上去不错。”于寒同样有兴趣,“那不必什么找鬼有意思多了,算我一个吧。” 林小璨脸色垮了下来:“唉——行,那也算我一个吧,在哪上课?” 叶芸凝翻了一下课表:“今天晚上,东院一号实验楼。” 于寒点点头,点到一半卡住了:“……嗯?” 林小璨点点头,点到一半也卡住了:“……耶!” · “为什么这两层没有灯,为什么——” “这两层没人,当然没灯,你慌什么,我们带了手电筒的。” 明天预告有雨,这时候已经刮起了“呼呼”的风,吹得于寒的小腿肚都是抖的。 “那,那刚刚从我脚旁边蹿过去的是什么,不会是老鼠吧?” “想什么呢,实验楼里怎么可能有老鼠,顶多是一阵风蹿过。” 叶芸凝跟着这俩活宝,一路走一路笑,这时候突然发声:“也有可能是什么幽灵小鬼呀。” “啊啊啊——啊,班长你也学坏了,你为什么也要吓唬我——”于寒已经开始后悔来这儿了。 “放轻松,是你要走楼梯的呀,我也没想到这里的楼梯竟然这么‘复杂’。” 今天晚上的开局就很恐怖片,她们要进入实验楼,被看门的大叔拦下了,那大叔一脸凶相,恶声恶气地告诉她们进入时需要出示身份证明,几人翻找学生证的时候,马大哈林小璨没找到,大叔说什么都不让她进,忽然听值班室稀里哗啦的一阵声响,叶芸凝立即表示,“值班室应该只有大叔一个人,却发出了第二个人的声响,大叔一定违规把人放进去了”。 这话这么一吓,很明显是叶芸凝猜对了,那大叔要求三人别把这事情说出去,让她们三个进去了。 ——标准鬼故事开局,明显有鬼的门卫。 进去后,两座电梯,有一座显示维修中,牌子是渗人的红光,于寒被吓得不行,死活不坐另一座,说坐了就是电梯坏了,或者直接坠入十八层地狱,还什么电梯闹鬼,就是要走楼梯。 “你确定?我们要去的可是二十四楼。”叶芸凝说道。 “我保证不在体力上给你们拖后腿。”于寒举着食指和中指发誓。 几人一直走到七楼,情况还好,楼道里虽然没光,但于寒带了大功率的手电筒,打亮之后能照明一片天地,打在楼梯间,看东西反光都刺眼,大有把鬼怪照出原形的架势。 到了第七楼,楼梯转场,她们穿过一条走廊又拐了个弯,才找到继续向上的楼梯。 想是到七楼往上还不坐电梯的傻逼不多,这转场后的楼梯几乎就没人走过,踩上去都能感到脚底一层灰,还莫名有点滑溜溜的感觉。 于寒就一个没站稳,往前醋溜了一步,手里的手电筒一个没拿稳,掉在地上摔碎了。 “周围有人,有人绊倒了我!”于寒哭腔都快吓出来了。 好的,充满传说的大楼,奇诡的门卫,修理的电梯,坏掉的手电筒,阴沉即将下雨的天气,三人行里一个怕鬼,一个爱吓唬人,一个还比较镇定——鬼片几要素都凑齐了。 叶芸凝上前把手电筒捡起来,发现那手电质量还不错,没摔坏,但出于点搞怪的心理,没吱声,拿在手里熄了灯,就默认那手电已经坏了。 然后于寒就扒着林小璨的胳膊不撒手了。 再往上走,在十五楼再一次转场,楼梯间是不空旷了,因为这消防楼梯用的更少,被当成了杂物间,堆了一些一碰就发出金属声响的东西,路也明显狭窄了。 到一段地方,两边箱子窄得只容一人通过,于寒不得不松开了林小璨的胳膊,改为拉着她的手,三人依次侧身通过。 “这真是干嘛呀,堆这么多箱子在这儿,路给挤这么窄,也就是咱瘦,来个身材魁梧点的,都过不来。”林小璨念叨道。 于寒现在就想跟人说几句话,说什么都无所谓了,连连应和:“就是,这样的通道,明显是为了应付消防检查的,可真是太敷衍了。” “正常,一般的鬼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都会给受害者留一条通往目的地的路。”叶芸凝“平静客观”地附和道。 于寒把林小璨的手攥得更紧了,颤颤巍巍地说:“我真的感觉周围有什么人。” 叶芸凝手摸了一下旁边排列整齐的箱子,上面一点灰尘都没有。 林小璨手里的小手电勉强能照亮墙上的数字:“没错,这就是二十四层了。” 可是这一层的门,被一排箱子挡住了。 事实上,她们所经过的几乎每一层,门都是被箱子挡住的,只留下一条向上的小路,只是二十四层她们要进去,所以这挡得严严实实的门成了几人最大的阻碍。 “果然,没人傻到走楼梯爬二十四楼。”林小璨说道。 “那,那也总比坐电梯好的吧,那万一坐电梯,电梯坏了怎么办?”于寒辩解道。 很明显,凭她们几人之力,把这堵门的箱子搬开不现实。 “再往上走走,实验楼最高就二十八楼,大不了走到顶,这箱子堵了一路,但总不可能堵到顶。”叶芸凝开口道。 “然后呢?”于寒疑问道。 “然后你可以凿穿了地板,来到二十四楼。”叶芸凝面无表情道。 于寒脑子停滞一瞬,竟还真考虑起来叶芸凝口中的方案! 一会儿琢磨回来:“不对呀,不能破坏公共设施的。” 人在恐惧下,脑子或许就是这么缺,于寒又追问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到二十四楼?” 林小璨在一旁都听不下去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坐电梯可以下楼。” 于寒这才反应过来:“哦,还有电梯。” 几人一直走到二十七楼,这儿的门才终于不被杂物所堵住,二十七楼还是有人的,推开消防通道的门,走廊的灯都是亮的,这无疑给了于寒莫大的安慰。 后来上了电梯,下到二十四楼,一切安好,于寒才长呼出一口气。 “我们要是直接坐电梯,二十分钟之前就应该到了。”林小璨说道。 于寒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加热汗:“是的,下去的时候还是坐电梯吧。” 三人紧赶慢赶地走到了教室门口,推开门,打了报告,进门了。 军械学院的夜斯教授认出了叶芸凝,她提前向他申请过。 夜斯点了点头,示意几人坐。 安排在周五晚上这个倒霉时间的一般不是什么好课,或者说好课基本也都水了,明天就是周末,周五上什么晚课? 夜斯的课第一次收到请假条就是在今年带的这节,从不舒服到家里的猫走丢了要去找的,应有尽有,还有位同学发了两次请假,自己生病了也还要“身残志坚”地找猫。 所以也讲不到什么关键内容。 枪械的装配是个系统性的课题,一通百通,不懂就是纯不懂,这开学快俩月了,课程过半,叶芸凝对枪械的理解止步于蝴蝶枪的装子弹调试精准度,其他的使用前配置都属于一知半解的状态,这时候也没指望自己能听懂什么,看了一圈,觉得很厉害就是了。 后面两位还不如她呢,林小璨打了个含着笑意的哈欠,于寒对枪支的理解比叶芸凝还不如,就差把“我后悔来这里”刻在脸上了。 这教室里有靶子,夜斯讲了两句,就叫同学们自己练习了。 叶芸凝还是选择了自己习惯的蝴蝶枪,调配好,抬手端起,左右一挥,“噔噔噔”连着三枪出去,正中了三个靶心。 夜斯本就注视着她这一边儿,看此不由得走过来,夸奖道:“枪法很好,平时有经常练习吗?” 叶芸凝摇摇头:“不太练习,有时间就打两枪,一般不太打。” “是手感,也是一种天赋,”夜斯判断道,“你从一开始打枪就拿的蝴蝶枪吧。”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这其实不好,你对枪支的操控几乎没什么理论支撑,纯是手感,这让你只能限制性地使用某一种枪型,对蝴蝶枪的使用越熟练,后期对其他枪型的上手就越难,这种射程并不高的简单枪型很可能阻碍你后期发展的潜力。”夜斯说道。 叶芸凝挠了挠头:“所以,应该怎么改正?” 夜斯伸手结果蝴蝶枪,周身灵能一闪:“这是我的契灵,空间化型,可以将特有的材料化型出我所需要的形状,枪给你改了改,你再试试。” 叶芸凝抬手,只开了一枪,也是正中靶心。 但她能感觉手里的枪后坐力大了不少。 夜斯接过,化型后再交给叶芸凝。 这次枪的外观都出现了明显的变化,枪筒明显长了一截,叶芸凝再次瞄准开枪。 继续正中靶心。 “不错,你的天赋很难得,”夜斯不吝称赞,“对枪的适配度很高,对于一个外系的人来说,也确实没必要补课从头补起,这样,你每周五晚上过来一趟,拿不同的枪型练练手,也就很足够用了。” 叶芸凝点头:“谢谢夜斯教授。” “那麻烦夜斯教授了,以及……” 叶芸凝凑近夜斯耳边,跟他说了些什么。 她说话的时候,外面劈过一道闪电,而后响起了雷声。 第50章 楼里的秘密 这个周末,如叶芸凝所愿的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预报上说有雨,看着也是随时都会下雨的样子,叶芸凝推荐了林小璨一部鬼片,说让她白天看。 班长给的资源,林小璨怎么可能不去霍霍于寒呢,叶芸凝从她们俩宿舍楼下经过,都能听到推门吵嚷的声音。 听着于寒的“誓死不从”不看鬼片,一定要出门,叶芸凝又想一招,给于寒发信息,说自己需要一份夜斯教授的消息,看看他能不能给自己做长期的枪械辅导。 于寒当即表示“包在我身上”,开门把班长的要求怼在了林小璨脸上,“义正言辞”地表示我没时间看什么鬼片——绝对不是不敢看。 叶芸凝把两个人都压在了宿舍,自己转身离开了宿舍区。 她的心情并不轻松。 几乎废弃不用的楼道里堆东西正常,但堆也应该是堆不常用的东西,堆满东西,而且上面连层灰尘都没有,留一条小路刚够过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事”。 而且箱子堆成的小路真的是很窄,三个女生都过得勉勉强强,叶芸凝目测夜斯那样的身材应该是过不去的,所以他应该不知道。 所以叶芸凝把这事情告诉了夜斯。 当时场合不方便,夜斯没给出回应,叶芸凝心里挂念着,确定于寒和林小璨不会出宿舍之后,自己过来看看。 来到了东院一号实验楼楼下。 叶芸凝走到门卫窗口,抬眼和那位大叔对视上,后者的眼神就慌了。 “这是我的学生证,看。”叶芸凝态度自然地伸手。 门卫大叔接过,一看就是好几分钟,看架势是要给这张小卡片盘包浆。 “这不是昨天晚上那个女生吗?” “她怎么又回来了?” “会不会是起疑了,要怎么办?” “没事儿,先一等,万一她只是真的又有事呢?” 门卫大叔听着身后的交谈声听了,确定先不拦着叶芸凝了,才慢悠悠地把学生卡还给了她,示意她可以进去了。 “大叔,是你允许我进去了,还是你身后的人允许我进去了。”叶芸凝幽幽地开口,“还有朋友在这儿,干嘛要躲着呢?” 大叔眼神一凌,就要动手,却只见叶芸凝先一步拿起了通讯,露出了上面“通话中”的标识:“阁下人多势众,我又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为保安全,只能先一步求助场外援助了。” 对面是夜斯教授。 “s级还弱小,那该羞煞多少人呀。”大叔表情冷下来,强装镇定地建议道,“这里不方便,人多眼杂还有监控,不如你进来说?” 傻子才会在明知对面有鬼的情况下还进去说。 但叶芸凝真的进去了。 实验楼内部的保密等级不低,走廊上都没有监控。 “你胆子还真大,真的就敢这么进来?”里面四五个人全都一脸戒备地盯着她。 叶芸凝人生最大的信条,只要我不害怕,害怕的就是别人,只要我不露怯,露怯的就是别人,眼前这几个最高不过b级,大叔和站门口那个还只是d级,面对学校名人堂挂名的s级,有种天然的高看一眼。 哪怕她是个归宁系的女生。 “学校大门都是要刷校园卡才能进的,我还是比较相信我们学校大门不会出这么大纰漏,放进来一些陌生人的,看诸位跟我年纪也差不太多,我斗胆一猜,是学长学姐吗?” 对着她的几把枪集体抖了起来。 是怕的,也是惊的,s级叫我们学长学姐,有种担不起的感觉! 叶芸凝福至心灵,忽然开口:“今年开学比赛比完之后,我们队里的一个同学被监察处带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对面几人对视一眼,缓缓放下了枪。 猜对了! 心思百转千回,她挂掉了手里的通讯,开口道:“我在‘反对监察处暴力执法’的游行横幅上签过字,我,大概猜到了……” 叶芸凝话还没说完,门就被忽然推开了,是正拿着枪的夜斯教授。 看他样子,像是从实验楼不知几楼蹿下来的。 他一手护下叶芸凝,还给她手里塞了一把蝴蝶枪,面对几人抬起枪,道:“是通缉令上的几位吗?” 只听夜斯教授道:“监察处确定‘有嫌疑’但仍在逃的人员中,有诺嘉学院的学生,显示几人都是进入学校但没有出去的人,就像是在学校里凭空蒸发了一样,原来竟是在这里吗?竟是躲在我眼皮子底下!” 叶芸凝知道他因何而来,有点后悔一开始开那个通讯了。 “叶同学别怕,我能护下你。”夜斯说道。 却见叶芸凝在他身侧,上前一步,把夜斯刚刚递过来的蝴蝶枪抵在了他的太阳穴。 夜斯:“…………嗯?” 夜斯的契灵是空间化型,属于辅助系旁支,归类后勤范围,眼下即使发动,能做的也只是把手里的枪化型成个别的什么东西,并不具有很强的实战能力,太阳穴被抵住了,体术发挥不了作用。 “对不起,夜斯教授,我不该把你扯进来的。” “叶同学?他们是通缉犯!”夜斯说道。 “那个滥杀无辜的监察处发布通缉令的通缉犯?”叶芸凝抢话道。 “如果是和监察处对着干的事情,我很乐意了解一下。”叶芸凝看向几人,又看向夜斯教授,“教授要不就当没看见吧。” 大叔几步上前,把门关上了,交代道:“在门口小屋内,人是安全的。” 夜斯还在叶芸凝的突然翻脸中回不过神来:“叶同学,你说楼内有异常,让我看看。” 叶芸凝转头,伸手点向夜斯的额头,“咔嚓”动了一下食指。 “虽然不是什么攻击性的契灵,但还是锁一下安全,以防万一。” s级的小学妹华丽丽地登场,华丽丽地威胁,华丽丽地亮明身份,再华丽丽地叛变,震惊了夜斯的同时也震惊了眼前几个人。 “你们是被监察处通缉而不得不躲在这里的人?”叶芸凝开口道。 小学妹的登场堪称神级水平,动作行为干净利落,好似自带出场特效+bgm,眼看着她手上的枪还抵在夜斯教授的太阳穴上,几人都感觉自己头上也像是顶了把枪似的,瘆得慌。 一时竟分不清她站哪一边。 叶芸凝环顾几眼,眼神有点吓人,几人都感觉那视线是落在了自己脖子上,卡着线,抵着刀,凉飕飕的。 她其实不是故意要吓人的,因为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也是她始料未及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接! 给夜斯打电话的也是叶芸凝,回手拿他给的枪威胁他的也是叶芸凝,中间卡的,是眼前几人“通缉犯”的身份。 对于叶芸凝来说,最好的脱身之法是赶紧把手里的蝴蝶枪收回来,站在夜斯身边,跟着他告发眼前几位疑似契灵失控的学长学姐,房间内又没有监控,叶芸凝一切的所做都可以被抹平,她挟持教授?谁看见了? 但那不行,那会把这几人推入深渊的。 也,更不可能杀了夜斯教授,短时间内,同样无法说服他。 叶芸凝下意识将自己划入了“反对监察处暴力执法”的阵营,此时出现了个体利益与群体利益的不适配,她罕见地犹豫了。 几个学长学姐也只是在这儿躲着,没谁有杀人的胆子,一时都安静下来。 “我理一理现在的情况,”叶芸凝一指自己,“罪魁祸首当然是我,是我发现了不对劲然后引来了老师,然后又意识到几位是友军转手挟持了老师,是我输给了自己的判断失误。” 几人飞快地意识到叶芸凝是友军,夜斯教授是他们现在需要说服的对象,纷纷开口道。 “老师,监察处给我们贴的通缉令毫无道理。” “老师,真的,我的契灵没有失控,完全是正常的!” “老师,我可以给我们这里的所有人作证,我们都没有伤害过人……” “老师,求求你,真要被监察处带走,我们无罪也是死罪!” “夜斯教授,你应该知道我们队里一个同学,在校赛后再也没来上过课,”叶芸凝盯着夜斯看,“他也是被监察处带走了,但作为队友的我们都没有感受到他的异常,你应该知道,监察处有多么过分!” 夜斯非常冷静:“那万一,你们最初接触的,就不是真正的吕京寰同学呢?” “我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契灵比与他结契的人强大太多,直接碾压了那个人类的意志,代替那个人类生活怎么办?你和吕京寰接触不过一个月,万一他之前已经被契灵控制了,你当怎么办?”夜斯看向叶芸凝。 叶芸凝摇头:“可是他从来没有攻击过我,从来没有攻击过任何人。” “那也改变不了他是灵而不是人的事实!” 夜斯说得那样肯定,似乎就认定了吕京寰是被控制的一样。 叶芸凝手心出了一层汗。 她咬咬牙,把那句大逆不道的“是灵又怎么样?灵也有生命和智慧”给压下去了。 “我亲眼见过,我的一个战友,看上去就和普通人一样,没失控也没攻击过人,只不过做噩梦会比较多,但忽然有一日,我和他组队清理前线恶灵的时候,他转头给了我一枪,说不让我伤害那些恶灵,因为那是他的同类。”夜斯闭上了眼睛。 叶芸凝没憋住,把那句话说出口了:“在被灵围困的前线,周围又只有你一个人,在受伤的情况下,要不是对方放过你,你不可能回来的,是你的战友不舍得杀你,哪怕作为一个灵,他都不舍得杀你!” “可如果不是他,我根本都不会陷入危险!”夜斯说道,“叶同学,我大概明白你的立场了,你是因为吕京寰被监察处带走,便不信任联盟政府了吗?是,现在反对监察处暴行的人很多,我也不否认监察处的行为过于强势了,看上去也是没证据的定罪,但是你真的见识过能够完美伪装成人类的灵,你就知道,监察处抓得不冤,最起码大多数是有问题的,这点我相信,我也希望你有意识。” 叶芸凝看向周围几个人,有人的脸色明显灰败下来。 “不只是吕京寰同学,”叶芸凝仍与夜斯对着说,“还有我的另一个朋友,老师应该知道应乘风吧。” 是个人就知道这位连拿两届七校联赛团赛冠军的指挥位。 “就去年,七校联赛比赛结束后,有人构陷他,说他的契灵失控,您觉得可信吗?后来他的资助人出了一大笔生存点‘捐’给女王,监察处就又把他放回去了,你说这可笑不可笑?出钱了就是‘清白’的,没出钱就是‘契灵控制’,合着这契灵也认人类的钱呗?这跟绑匪有什么区别?哦,是,比绑匪勒索赎金‘合法’。”叶芸凝说道。 夜斯叹了一口气,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我知道你这种心理,就好像监察处带走游行现场的契灵者一样,让人感觉是阴谋论,但监察处内部也是有一定的筛查机制的,如果是应乘风真的一开始有嫌疑,后来家里人申请保释的时候嫌疑又排除了,才把人放回来的呢?你不能否认这样的事情也有发生的概率。” “用概率说话?”叶芸凝此时领悟了于寒说话的底气,“用概率说话,就是监察处所抓的人中,有94%都无法判断有或没有罪,但监察处给的全是有罪的帽子,你也说了,无从判断的人中应有无辜者,那真正的无辜者,又占比多少?” “那也总比放出一个被控制者,闹出什么死伤百人的事故要好!”夜斯说道。 “所以,普通人的命是命,我们契灵者的人身权利就要遭到限制吗?”一个女生开口,“夜斯教授,你知道的,战争当前,上一线的都是契灵者,我们被联盟教育,要为守护人类的自由与生存权战斗,我们辛苦地练习,我们时时刻刻与可能蛊惑我们心智的契灵生活,我们未来将走上前线,抛头颅洒热血,我们被推崇为人类的英雄!” 女生情绪激动起来:“可是呢,可是退回来呢?可是到如今呢?我们守护人类的自由,但人类却反过来禁锢我们的自由,灵的情况多种多样,监察处一句‘失控’就可以把所有的情况摁死,就可以让本该成为英雄的人,沦落为阶下囚。” 夜斯还是镇定的,波澜不惊地看着情绪崩溃的女生,镇定出了几分。 第51章 契灵者该受到约束 “朋友们原以我是个契灵者为荣,庆祝我考上了诺嘉学院,后来却总担心我失控而疏远我,直到监察处对我下了‘通缉令’,再也没人敢接触我了,他们知道监察处冤枉我的可能性很大,但依然不敢冒险留下我,这个世界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只能躲躲藏藏,我活得像阴沟里的耗子一样!”女生对着夜斯说道。 “可是凭什么呀,为什么呀!我什么都没做错,我很努力地想要守护人类,天赋低,我就努力练习补齐,我好不容易考上了诺嘉学院,为什么要将我的前途,在这一步断送掉,就因为一些子虚乌有的怀疑吗?”女生说着说着,更崩溃了。 周围有人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夜斯教授,你也是契灵者,你是s级天赋的契灵者,监察处行事这样猖狂,如果有一天,你也被抓起来了,你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也上了‘通缉令’,你会怎么想,你也会感到委屈吧,你也会怀疑自己曾经的信仰,所谓的守护人类,到底值不值得?”女生说道。 “是值得的,守护本身就是值得的,哪怕是被冤枉,你们只考虑自己被冤枉了有多委屈,但是你们知道,一个失控的契灵有多危险吗?杀死百余人都是轻的,屠城都有其案例,这背后不可控的成本有多高,你们心里没数吗?只想着自己的委屈,不是太自私了吗?”夜斯道。 叶芸凝只感觉夜斯身上窜天而起是一束耀眼的光,真真是好一束愤青之光。 女生也被夜斯的一身正气惊了一瞬,继而不自觉地流露出了看傻子的眼神。 “契灵者,我们,是这个时代手握核武器的人,我们站在人类武力值的最顶端,哪怕是最低级的d级契灵者,也能干翻五个经过精英训练的普通人,强大是我们的资本,是我们的优势,也该是我们的枷锁,能力应该被管束,比起普通人我们已经享受了太多强大赋予我们的特权,如果不加以限制,后果将不堪设想。”夜斯说道。 “被冤枉还要感恩戴德,不可笑吗?你就是联盟观念下驯服的一条狗!只会愚昧的忠诚。”又一个男生开口道。 叶芸凝的眼光盯上了这个男生——他竟然敢这样开口评价基地! “那你可以选择放弃这份力量,在九岁的时候拒绝与灵结契,或者那之后去灵能研究所将自己的灵剖出来,天赋等级低,成功率会高很多,不是吗?” “可那也是有风险的。” 夜斯神情依旧是平静的:“那如果没有风险呢?如果以后灵能研究所技术革新,能将这事情的风险压低呢,会有人为了不被监察处冤枉而抛开自己的契灵吗?或者说被确定契灵失控之后,又有多少人愿意刨除契灵来交换自由呢?” 几乎没人。 契灵者宁愿坐牢也不愿放弃契灵。 不单单是技术上的问题。 “强大的能力本身就是一种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权力,是权力就必须要加以管束,这本就是你较普通人‘高人一等’的代价,你喊着自己多么多么地渴望自由,多么多么地冤枉,那手握重权的贪官还说自己渴望自由,很是冤枉呢,可他放不下手里的权力,想凌驾普通人之上还为受到的束缚感到委屈,可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夜斯说道。 几个人被他这一席话震惊得不行,连同叶芸凝在内,不约而同地好奇起了什么样的环境能养出这么个品种的傻子。 叶芸凝憋出来一句:“夜斯教授,你也是契灵者呀。” “是契灵者,就不能替普通人说话了吗?屁股决定嘴巴,什么立场说什么话?我就该跟所有的契灵者一样,抨击一切有害于契灵者的政策?反对所有对契灵者的管束?”夜斯长呼了一口气。 “不是这样的,而是,正是因为我是一个契灵者,我才知道,自己走得是一条多么凶险的道路,周身是灵的环绕,手上是强大的力量,面对的是同样拥有智慧而且善于伪装的敌人,我才更需要管束,更需要在头上时时刻刻地悬一把剑,而不是追求所谓的、会让人走向失控的‘自由’。” 叶芸凝心一横:“好,都是理论,都是口说无凭,我相信眼前的人是清白无辜的,而夜斯教授却认为他们有罪,这本也不是争论能得出结果的,我们实践出真知吧!” 叶芸凝伸手一指那个哭得最凶的女生:“你过来,枪给你。” 她真的把枪递给了那个女生,女生拿枪的手都是颤抖的。 “你刚刚听到这位教授说的了,他但凡能出去,就不会放过你们,跟他是完全商量不通的,眼下的解决方法有且只有一个,就是杀了他。” 女生瞪大了眼睛。 “你如果是杀人如麻的恶灵,你就应该杀了他,哪怕后续的处理会在麻烦,这也是隐瞒下去的唯一的方法。”叶芸凝说道。 女生连枪都握不住,更别提对准夜斯教授了,能做的只是颤抖。 叶芸凝又将枪塞给再旁边的一个男生,男生也无法面对夜斯教授举起枪。 一把蝴蝶枪传了一圈,都应该会用枪的军校生没有一个将其对准作为敌人的夜斯教授。 蝴蝶枪转了一圈,又转回了叶芸凝手中。 “夜斯教授,你应该可以相信了,他们都还是活的,活生生的人,不是监察处口中的‘潜在威胁者’!”叶芸凝神情坚决道。 这样的“事实铁证”面前,夜斯教授一时说不出话来,闭眼酝酿了一下,张口道:“那我们也应该相信现有的制度,他或许并不完善,但是这已经是我们所无法改变的情况下,最好的结果了,如果要改,代价会是巨大的,甚至于让整个人类社会都承担不起,我从成为契灵者的第一天起,就做好了为全人类的事业而奋斗终生的准备。” 夜斯的语气依然虔诚坚定:“被冤枉的契灵者终究是少数人,因此规避了灵能风险的普通人才是绝大多数,相较于全体契灵者数目的绝大多数,我仍然坚持我的观点,监察处哪怕严苛了些,但是他没有做错!” 叶芸凝被震惊在这一席话里,久久回不过来神,反驳的言辞已经漫上喉口,但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夜斯趁她愣神的功夫,一抬手,打掉了她的枪,反手握住。 叶芸凝想回击,但她的酒心桃魅刚一放出,便被夜斯控制住了,哪怕契灵被封住,也足够一个有一线战斗经验的成年男性,拿下一个非战斗系的十四岁少女了。 叶芸凝被钳制住,一时无法挣脱。 “夜斯教授,我支持反对监察处暴力执法的游行示威。”叶芸凝说道。 “哦,这我知道,但最起码,你没起过窝藏通缉犯的念头,没有威胁过他人的生命安全,知道在察觉异象之后及时上报给老师,并且辅助老师进行抓捕行动。”夜斯说道。 “我不是……” 夜斯转向她:“你是。” “我过来的时候和周围的同事知会过,我一段时间不会去,他们就会来找我,这里的秘密,藏不住的。” 周围人的脸色都难看起来。 叶芸凝明白,夜斯这是要把她试图窝藏这些人的黑点洗干净,让她当这件事情的功臣。 “可是,他们真的可能是冤枉的。”叶芸凝剧烈地挣扎着。 “抛弃你坐哪张板凳说哪家话的立场思维吧,你是一个契灵者,当然要为契灵者考虑,可对于这个世界的发展来说,普通人才占大多数,大多数的安全,总是更重要的,这才是人类得以延续的真理——幸存者基地的存在,其中的制度规范,才该是我们追求的价值准则。” 夜斯看向她:“在走上这条路之前,我们就要做好为这个时代赴死的准备,收起作为契灵者斤斤计较的小爱,心怀对整个人类的大爱,为守护人类事业而奋斗。” 叶芸凝没忍住,面对这套“化小爱为大爱”的神父论调,“啐”了他一口。 然后伸手,在接应的人到来之前,解开了他被封住的契灵。 · 于寒总是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超能力,对信息的分享欲也很旺盛,林小璨一听事涉她芸凝姐姐,耳朵也立马支棱起来了,缠着于寒说要听。 所以叶班长不得不“被迫”了解全了整件事情的后续传颂版本。 故事里把叶芸凝描绘成了一个传奇女侠,上个课就发现了楼道里的不对劲,只身闯入敌营,临危不惧,拖延时间,一直拖到了“没用”的夜斯教授姗姗来迟。 甚至把夜斯教授说的很多话都扣给她了! 啊啊啊,我可没说过什么“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契灵者就应该受到束缚”“我自愿为全人类利益奋斗终生”之类的鬼话! “你知道抓到了多少个‘通缉犯’吗?传达室加楼道里,一共有十四个,这两年发现的失控者几乎都在那里了,震惊了监察处。”于寒道。 “不是,这么多人,每天是要多吃多少饭,这一藏一年多,是真没人发现吗?”林小璨不禁怀疑道。 “那门卫大叔联系到一个阿姨在食堂工作,每天进进出出,有时还运输大箱子的物件,出于保密考虑,少有人查,竟真让他们蒙混过去了……” 话说出口,于寒又有些不肯定了,十四个人确实不少,真的只是靠一个门卫大叔和一个食堂阿姨能藏得住的吗? “人就这样让他们带走了?”叶芸凝插话道。 于寒点点头:“是,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谁都知道被监察处带走的后果,几乎没有再回来的可能。 林小璨没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微妙,只是兴致勃勃道:“芸凝姐姐真厉害,这都能让你发现,但以后有这种事叫我呀,我能帮你打的。” “你还是安生点儿吧,不给我添麻烦已经很不错了。”叶芸凝道。 这件事让叶芸凝在学校的知名度又高上了一个层级,周围人提起来就是“叶同学真是有勇有谋,观察力敏锐”,都有人在她宿舍楼下等着给她送花,向她鞠躬。 尽管有几束错送给了施佩玲。 但与此同时,她在“反监察处暴力执法”游行中高举牌子的照片也被放了出来,似乎与她所说的“契灵者应该被管束”不相符。 接着就有人跳出来了,说这两者其实不冲突,契灵者应该受到管束,也该是合法合规的管束,而不是某些人、某些组织的乱抓人,乱冤枉人。 总之是叶同学没错,她就是聪明敏锐又有正能量,帮助了学校破案。 而真实情况,没人相信被抓的“通缉犯”的话,那也就只有夜斯教授知道了。 叶芸凝的手平举,一颗颗子弹射出,“砰砰砰”地穿向移动着的靶心。 “你的枪法,真像是天生的,天生就可以百发百中。”夜斯不由得拍手。 叶芸凝神色平静,面对着面前速度快成一道残影的靶子一枪一个,拿着可以连续发射子弹的冲锋枪,速度极快,而且弹无虚发。 “真的是太恐怖了,”所有的靶子都倒下之后,夜斯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我还以为你只是对蝴蝶枪有熟悉感的使用,却没想到你对枪支真的有这样的天赋,这样的能力,真的只能用天赋来形容了!” 叶芸凝心情并不好,侧眼看向夜斯:“可以再来一轮吗?” “别了,你又不需要训练,我们这儿资源有限,心情不好咱拿枪上外边打。”夜斯说道。 他口中的“外边”可不是门外,而指的是基地之外,恶灵横行的地方。 “是生我的气吗?”夜斯有那么一点小心翼翼地开口,随即又“凶”起来,“当时那个情况,我不举报不行呀,早知道你这小丫头这么不识好歹,我就连你一块举报了。” “不管你的事,是,是我们的团队磨合,新的主输出位总是不好。”叶芸凝烦道。 可能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像【灼梦华】这样的队伍了,4s的组合,拉不出一个主攻系,要几个s级配合一个a级。 “嗯,确实,这是个大问题,这两年就没怎么收到s级的主攻系学生,去年钟欣桐他们也碰上了这个问题,都考虑过来找我作弊,带热武器上场。”夜斯回忆道。 “能带吗?”叶芸凝说道。 “一般情况下肯定是不能带的,但我的契灵正好可以辅助加工武器,也算是有灵能,他们想钻这个空子,结果当然是没成。”夜斯说道。 “为什么没成,我觉得这听上去很合理呀。”叶芸凝不服。 “因为子弹,”夜斯一摊手,“比赛场上的机制是所有由灵能造成的伤口可以恢复,但热武器不行,我能帮忙改造枪支,但上了场,你们不能拿着枪当大刀挥舞吧,枪要打火,要用子弹,真伤到人怎么办?最后就用不了。” 叶芸凝忽然想到的是,施佩玲的晨明之翼就是可以将灵能外化,可以化型出一把长剑用以战斗,那也是灵能的使用,可不可以造出子弹呢? 她这样说了,夜斯沉思了一下:“灵能外化为物的契灵我倒是见过,不过很多化型的精密度达不到子弹的制造标准,而且那样的契灵,化型所耗费的灵能一般是与物体的精细程度成正比的,化型长剑不难,子弹却会耗费太多了。” “也就是说理论上可以?”叶芸凝眼睛亮了,“诶,老师你一等,我这就把我那个同学叫过来,你给她指导一下。” 第52章 临时停赛 于寒把查到的资料堆在叶芸凝面前,从夜斯教授就读于诺嘉学院到他后来去前线的履历,因着契灵偏向辅助系,被分配后方,从事军械研究工作。 “就这些,你看有你需要的吗?你别看少,可真是不好查,我周六一天都没出宿舍门呢。”于寒把东西往叶芸凝面前一堆。 只是想给于寒找点事干的叶芸凝满意地说了声谢谢。 “正好,我也想说个好消息,”叶芸凝看着人到齐了,招呼道,“经过夜斯教授的指点,我们找到了突破队伍输出不足的解决方法,就是配枪。” 众人精神一震,他们知道,叶芸凝能这样说出来,应该就是符合比赛规则的情况。 叶芸凝一指施佩玲,示意后者跟大家说一下情况。 “这确实应该多谢夜斯教授,经过他的评估,我的契灵可以用于化型子弹,而他可以负责枪的部分,供给队长使用,叶队长就可以在指挥位进行攻击,以弥补输出差距。” 林小璨和赵洪文两个齐齐鼓掌。 牧承影却知道没那么简单:“也就是队伍要重新安排了?施佩玲跟队长?” “我怎么听牧同学的语气这么欢欣雀跃呢?”施佩玲有点咬牙切齿道,“我不跟你,你就这么开心?” “当然,能带个输出位,对于控制系来说,是再好不过了。”牧承影故意说道。 两人的分歧在校赛之后又显现,不过牧承影没再说什么“不带施佩玲”一类的话了,最根本的分歧能协调,剩下的就只是磨合的问题了。 能磨合下来的问题就不大。 “所以就牧同学要多辛苦一下了,不仅要配合施佩玲的双人赛,还要与赵洪文协调团赛,靠你了,我的次级指挥。”叶芸凝道。 牧承影一点头,一咬牙:“服从命令听指挥。” “林小璨不用大改,施佩玲多练练近战吧,你俩可以多交流交流,正好有你来保护你脆弱的指挥位。”于寒说道。 林小璨和施佩玲表示自己保证完成任务。 再一轮校赛开始,作为情报顾问的于寒,又忙碌起来。 “对,除了咱们,其他两支s级队伍已经都和今年的【落木千山】交过手。”于寒说道。 “以及,我们不得不关注一下今年的新秀,上次校级联赛刚选出的,今年的【落木千山】。” 于寒给出了【落木千山】这一次的团队组合。 “这支新组成的队伍,单人赛赢了【无影之形】的傅鸿,双人赛刚下了【风吹去】的华藏和周曼兮,团赛也打过了【无影之形】。” “一等,”叶芸凝挥手道,“单人赛和团赛我都可以理解,傅鸿本就不是主攻系,团赛也不是2s的【无影之形】的强项,但双人赛,双人赛的水火组合怎么会输?华藏和周曼兮的配合,是连我和林小璨都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的。” 于寒料到了叶芸凝这个问题,点头道:“因为真的很默契,两个人是一对同卵双胞胎。” ——双胞胎,几乎是基地中央唯一承认的血缘关系。 因为双胞胎在契灵训练中的默契优势是得天独厚的。 于寒调出了一段视频,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生快速移动着,面对水火组合即将用出的合招,两人一个起跳,一个压身,一上一下地在水火接触前闪身到了周曼兮他们身后,便只见两人还没来得及转身,就齐齐地栽进自己的大招里。 “华藏他们轻敌了。”叶芸凝说道。 “确实是他们轻敌了,输出强劲但是灵活性差一点,不是太过大意,他们俩不会遇到这样的意外的。”于寒说道。 “两个人的动作都几乎一样,绕了两圈我都看差人了。”林小璨皱眉道,“但她们的动作还能被捕捉,不是速度系的契灵。” 这确实,速度系的契灵是以声速为划分标准的,最高速度达到声速之上才能认为是速度系,眼前这两个人,快是快,但在视频不处理的情况下,叶芸凝的动态视力就足以看清她们的每一个动作了,当不属于速度系。 “这两个人的契灵是相辅相成的,姐姐孟亦蓝的契灵叫悬空卓,妹妹孟亦红的契灵叫身轻如燕,顾名思义,前者可以使自己悬空并辅助他人悬空,后者则可以使身体变得相当轻灵,回头都可以走轻功水上漂,两人配合起来,孟亦红几乎会飞,很是不容小觑。”于寒介绍道。 叶芸凝摇摇头:“听上去并不算强大,感觉加在一起才等于施佩玲同学。” “没办法,人两个a级,契灵肯定比不上咱们,【落木千山】的双人组合,【风吹去】轻敌也不可能太过分,这段是周曼兮他们输的关键点,看着是不小的失误,但之前其实已经有几次失误叠加的了,两个人最大的优势反倒不是契灵,而是配合。” 于寒呼了一口气:“你看这操作,完全无交流,甚至连眼神的交流都没有,却能知道彼此的一切,真真像是共用一个大脑。” 默契这个东西,在团赛中还可以往后排一排,但在双人赛中,真是重要到没话说,有时候逆天的契灵比不上两个人无间的配合,那种默契几乎称得上是玄学般的存在。 叶芸凝拿到契灵之后就认识了林小璨,林小璨的落月海棠还是从叶巧书那里得到的,两个小姑娘什么关系?最起码也是叶芸凝离家出走之后去找林小璨的关系。 她俩双非主攻系,能够拿下比赛,仰仗的就是默契。 就像于寒提出过的林小璨的空中动作,以花瓣为支撑点,全场飘在空中,叶芸凝盯着林小璨的脚底给支撑点,稍不注意就是摔下几米,没有默契与信任绝对玩不来。 但眼前这两人,把“默契”刷成了玄学。 “确实,这样打其实很玩心态,因为你与队友的交流永远比对手与队友的交流慢一步,【落木千山】这组双人赛又是玩速度的,就是压得住攻击性强但灵活性低的【风吹去】,也是没办法。”于寒说道。 “是的,‘慢一步’,这大概是我看整场比赛最直接的感受,华藏他们,出招慢一步,反应慢一步,什么都慢了那么一步,最终导致了有点滑稽的结果。”林小璨点点头。 “关键就出在配合慢了一步。”叶芸凝一针见血。 压力给到了叶芸凝和林小璨。 “其实,我还是蛮有信心的,”林小璨思索着说,“她们配合再默契又能怎么样,输出比我们还拉跨,淘汰对手用的都是冰火的合击,稍微注意点都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叶芸凝点点头:“是,其实能看出来,双胞胎姐妹为了这一场能卡下冰火组合,应该是特意磨的策略,虽说是管用的吧,但我感觉不至于说是威胁。” 看两人还比较放松,于寒也放宽心,回头给赵洪文讲起了单人赛的事情。 后者的表情诚惶诚恐,面对于寒,紧张混合着虔诚,不像是在听情报,而是在接受神父的教诲。 叶芸凝在心里琢磨,难怪【无影之形】今年被压到了第四,单人赛和团赛都输了,还真是糟糕。 然而,这不是最糟糕的。 又一场比赛,【无影之形】排名又被压低了一名。 掉出了前四名。 七校联赛的门槛就是每个学校的前四名,能达到这个水平就能参加,达不到就被刷下去。 “把【无影之形】顶下去的两支队伍,一支是【落木千山】,还有一支也是二年级1班的,另外几个a级组成的【明月客】。”于寒飞速收集来了情报。 “仔细说说。”叶芸凝示意。 “【落木千山】是校级强队,其中的双人赛组合,牧承影还在那对姐妹花手下输过,他们能战胜【无影之形】的原因就是实力,但【明月客】就有点专门针对【无影之形】了。”于寒说道。 “一个班里走出两支队伍,两支队伍直接还互相针对,是这个意思吗?”叶芸凝说。 “是,这个二年级1班,被划分成了两大阵营,所有同学都要选边站队,人数上是半对半,常年累月地不对付,就憋着劲针对对方。”于寒说道。 叶芸凝奇了:“怎么的?这一个班里还商量不通呀?” 施佩玲理解了其中的意思:“性质大概就相当于咱班里,叶班长和于副班长商量不通,从站队到战术安排,各自不依对方,s级的几人跟着班长,副班长在纠结一队,两个人打擂台,是这个意思吧?” 别说,叫施佩玲这么一解释,叶芸凝顿觉理解了。 而最关键的一点是,二年级只有两个s级,还是一个医疗系一个辅助系,没有主输出而且没有控制,整个战队的战力堪忧。 让另一边给追上了。 “所以,比赛被暂时叫停了,我们即将迎战的【落木千山】也被摁下了,校方也很头疼这件事情呢。”于寒说道。 s级几乎代表着强大,很少出现有s级带领的队伍进不了前四名的,可比赛规则又写得明明白白,输就是输赢就是赢,输赢才是决定排名的因素,跟你是不是s级不该有什么关系。 规定上是按照胜负来分,情理上多偏袒s级一点。 两相僵持不下,一时都做不出什么判断,只好先停赛一缓。 跟着被停赛的【灼梦华】和【落木千山】受的是无妄之灾。 “那有没有消息说什么时候可以恢复?”叶芸凝问道。 于寒一摊手:“二年级1班的矛盾都有一年多了,只是这个时候才爆发出这样惊动校方的事件罢了,调解肯定是最好的办法,可是延续一年多的矛盾,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修复。” “行,那这些日子先把重心放在常规训练上吧,在座的都不是缺比赛的。”叶芸凝安排道。 “不过,我听说三年级关心上这件事了,钟启文还帮忙调解来着,只是他与钟欣桐私下里关系不错,【明月客】那边不认他说的话,最后好像还起到了反作用。”于寒无奈道。 “三年级也掺和进这件事情了吗?”叶芸凝起身道,“那我们也去看看吧,我和于寒去看看,其他人进行常规训练。” “听从安排。” · 叶芸凝推开了二年级教室的门。 就只见一团球状的物体,从眼前,以一个标准的抛物线弧度划了过去。 是一个紫色的书包。 叶芸凝一伸手,在书包落地前用一串粉红色的桃花瓣接住了他,书包的主人在讲台边伸出了手,接住了缓缓落下的书包。 “非常感谢。”接住书包的女生向叶芸凝鞠了一躬。 “一年级1班班长叶芸凝,停赛通知来得突然,我来看一下是什么情况。”叶芸凝自我介绍道。 “副班长于寒,跟着班长来看一下情况。”于寒跟着她自我介绍道。 叶芸凝看着眼前的场景,还算宽敞的教室从中间画了一道显眼的线,一分为二。 讲台的一半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另一半是她的熟人,钟欣桐和傅鸿。 刚刚正是傅鸿把女生“过界”的书包给她一脚踹回去。 出于某种直觉,叶芸凝往旁边走了两步,两脚分开,分别站在了线的两边。 “我来看一下,闹到要停赛地步的矛盾,究竟是什么样的?”叶芸凝开口道,“因为差一点,我和我的副班长,也要闹到这个地步呢。” 叶芸凝是新生1班的班长,也是第一次校级联赛第二名的指挥位,她的才华与取得的成绩有目共睹,这个身份让两方能静下心来听她说两句。 钟欣桐抱手,眉头皱了皱,似乎是无奈。 “我想我和我副班长的矛盾钟欣桐队长应该是有点数的,我们唯一一次的交手引发的一系列事件,就引起了她很大的不满,还是钟队长提醒我的。”叶芸凝道。 钟欣桐点点头。 她对那事情印象深刻,或者说对叶芸凝面对“得罪队友”时可有可无的态度印象深刻,叶队长作为指挥位,怎么能在忽视队友感受也违抗了情报顾问的方案的情况下,还那么从容? 叶芸凝看穿了钟欣桐的疑惑,开口道:“因为我们有相互信任的底层逻辑。” 第53章 王牌一挑五 叶芸凝微笑开口:“我对两位的事情不做评判,只能说一下我开学这几天以来的看法吧,不得不说,就当时军训的那段时光,真是我人生中度过的最煎熬的日子,我以前也是个不爱听别人建议的人,亲妈的话我都不愿意听,仗着入学前有几分成绩,很有点目中无人。” 双人赛冠军,何止是“有点成绩”? 她目中无人岂不是很正常? “然后我遇到了我的副班长,一见面她就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当然,是下马威一样的印象,不算是太好,也大概奠定了我们之后的相处基调。”叶芸凝说道。 看二年级同学的表情,叶芸凝和于寒这开局,想必都不陌生。 灵能的等级天赋又不代表着领导能力,a级怎么了,a级除了契灵差一点,也照样可以有出色的指挥能力。 “在我还没有当选班长的时候,全班就已经默认于寒是我们的副班长了,后来,也是她一手推我上的班长之位,大家应该有印象,开学‘押注选举’中,于寒支了个台子,学校里大多数学生都认为牧承影更适合成为班长,但最后的结果是我胜出了,就是因为于寒同学的支持,彼时的她已经赢得了全班的支持。” 这事情确实让人印象深刻,深刻到有好几个同学捂住了自己的钱包。 眼神齐刷刷地转向于寒,看着这个坑钱的“罪魁祸首”。 于寒挥手笑笑,口型是“班长救我”,做了个往叶芸凝身后躲的动作。 叶芸凝继续道:“之后,情况或许更糟了,我们两个在几乎所有的战队策略都无法达成一致意见,老师让我们写下来,各自洋洋洒洒地写了好几张纸,回头在宿舍看,带慌了我的舍友,我舍友给她舍友打电话,我们俩就着电话又争论起来了。” 这吵吵嚷嚷的过程,二年级也曾经有过。 “其实战队策略这种事吧,吵是吵不出来的,偏偏我和她也都不是愿意妥协的性子,现在想想,那段时间,我们队友大概都快疯了,弄上点事两个决策者就要吵一架,他们夹在中间,想着的都是尽可能调和的事情。” 叶芸凝的视线转向钟欣桐,笑了一下:“你应该还记得咱们那场团赛,我的次级指挥因为我的‘放逐’被骂惨了,后来情报顾问小姐就吼了我一次,弄得牧承影本人都没了脾气,还安慰我,说他能理解,是吧,我的副班长?” 于寒感觉这跟黑历史似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是,其实我们俩能协调下来,我们的队员功不可没,牧承影能理解我作为指挥位的大局考虑,施佩玲知道在于寒绷不住的时候安慰她,林小璨也在帮忙调和我们的关系,吕京寰不声不响,却也不偏不倚,我们一步步走到如今,虽然还会有争吵,但现在还不至于闹掰,能一块过来,说两句话。”叶芸凝道。 意识到她是来劝和的,钟欣桐和另一边身材健硕的男生同时冷哼一声。 于寒上前一步,开口道:“潘齐同学,你是这个班里的副班长吧,你是怎么想的?” “听刚刚那个故事,作为副班长的你,最终顺从了你们班的班长?”潘齐反问道。 “是的,”于寒点头道,“虽然是个很不情愿的过程吧,但我不得不意识到,上了赛场,一切还是队长说了算的,我提前筹划再多都没用,队长想改,随时可以改的。” 潘齐很不屑:“所以你就妥协了?” “当然不只是这个原因,也因为,在这个过程中,我渐渐意识到了队长的厉害,赛场上瞬息万变,很多策略不是靠前期的数据收集能做到的,队长的预判和指挥能力都令我信服,尤其是心理素质,感觉一些重要的比赛时,我的心脏都快激动到骤停了,她还能那么沉稳自若,就觉得她好厉害。”于寒说道。 很明显,她口中的表述在二年级这里尚不存在,潘齐觉得钟欣桐很厉害的情况,周围人发出一阵嗤笑。 叶芸凝微微笑了一下:“理解都是相互的,我也同样感受到了副班长的努力,她与我的一贯战略有所差别,但不是为了害我,而是希望我们一起变得更好,我知道她同样努力,为了查资料能熬个通宵,与我商量,与我争吵,我们是奔着一个目标努力的,只要这一点不差,我们就总能理解彼此。” 叶芸凝张开双臂,做出了一个拥抱的动作:“我想,两位的目标也应该是一致的吧,就是参加联赛的资格,你们各自都想进前四,结果就是让【落木千山】压过,一支强队被打散成两支弱一些的队伍,还在为争夺倒数的名次斤斤计较,我只感觉可笑。” 全班的目光都横到了叶芸凝身上。 “我只是实话实说,毕竟你们的内斗如果不引起比赛推迟这样的事故,其实是与我无关甚至与我有利的,二年级的队伍打不过我们一年级,甚至在我一步三算的情况下能让一个人拿五杀,被嘲笑最多的是谁我不说,恼羞成怒还被怼得哑口无言的是谁我也不说,反正不会是我的次级指挥。”叶芸凝道。 叶芸凝看向潘齐,态度玩味起来:“我同样很期待与【明月客】交手,上次比赛,钟欣桐队长说我们看不起她,才玩那样的花招,那为了表示歉意,与【明月客】的交手,我同样努力,让‘我的王牌一杀五’,怎么样?” 潘齐一怔:“你是在挑衅我们吗?” “因为弱小的队伍,本身就不值得尊重。”叶芸凝微笑道。 叶芸凝继续说着:“我不只是来调解的,我还是来生气的,三年级对战我的队伍都拿出了最高的水准,而二年级的态度却如此轻视,不拿出最强的阵营面对对手,又怎么好意思指责别人不把你们当回事?我很生气,所以想发泄一下,来这里下战书——潘齐,【明月客】的队长,在校级联赛上遇到你的队伍,我同样能让我的队员一挑五!” 她这话说得相当狂妄,潘齐一时却无法反驳。 叶芸凝拉了一把于寒:“话说到了,走吧。” 于寒心中崩溃,班长大人呀,你来之前可没说你是来砸场子的呀。 “对了,比赛暂停的事情还请几位好好协商一下,毕竟临时出这样的状况,很耽误我们的训练安排。”于寒被拉着走,边走边说道。 剩下钟欣桐和潘齐,相互对视了一眼。 · “班长大人呀,你为什么要这样树敌呢?这下好了,原本还没得罪人,现在一得罪得罪了俩。”于寒嘤嘤道。 叶芸凝感觉她这腔调是在潜移默化中跟林小璨学的,笑了一下:“得罪了俩又怎么样?你觉得我们会输?” 要是以前这状况,于寒需要把对方的劣势分析出个一二三,以说明“虽然我们赢的可能性比较大,但也不排除输的危险”,可此时,这个反问从叶芸凝嘴里说出来,于寒不假思索就是“叶队长怎么可能输给这样的队伍”! 态度之坚定,语气之信心,让于寒自己都不由得一愣。 完了,这又是被林小璨影响了。 “可,他们两支队伍如果联合起来对我们呢?那可就大麻烦了,钟欣桐的医疗系和傅鸿的辅助系,如果有潘齐主攻系的加成,对我们可是相当大的威胁。”于寒找话道。 “那我们此去的目的就达成了呀。”叶芸凝道,“我可是很期待二年级能作为一个强大的对手出现的呢。” 拥有一个强大的对手,这明明是坏事呀? 但看着叶芸凝从容的气魄,于寒忽然就说不出来话了,她从叶队长的身上,看出了属于全人类大指挥官的气魄。 · “好的,因故暂停了三天的校级联赛终于恢复正常,我们期待已久的【落木千山】vs【灼梦华】也终于到来了,大家是否与我一同期待着呢?让我们开始今天的比赛!” “单人赛,【落木千山】孙仲霖vs【灼梦华】赵洪文。” “真可惜,【灼梦华】开局不利,a级对a级,赵洪文同学惨败。” “双人赛,【落木千山】孟亦蓝、孟亦红vs【灼梦华】叶芸凝、林小璨。” 两队选手分别站到了赛场两侧。 虽然赛前分析说这対双胞胎姐妹的契灵对战叶芸凝她们没优势,但叶芸凝还是实打实地看了十多个小时的两人赛况,听于寒条理清晰地分析着她们的动作细节,收获丰富。 或许就如应乘风所说,队伍里有另一个有主意的人,虽然磨合上会困难许多,但真磨合好了,对叶芸凝自己也是极大的提升。 叶芸凝承认,自己和林小璨,哪怕以酒心桃魅可以不出声地交流,也比不过蓝红姐妹连眼神交流都不需要的默契,在协调的动作上,始终能感到几分滞涩,会慢上一点,但配合的间隙一直守得很好,在加上林小璨的速度远快于两人,这场双人赛,也最终以【灼梦华】的胜利而告终。 “真是烦死了,”这比赛打得林小璨一肚子火,“就没感觉自己这么窝囊过,对面的速度不快但反应快,弄点什么就是躲,绕着场子躲,也太搞人心态了。” 叶芸凝点点头,冷静道:“是,我大概知道水火组合为什么会在最后有那么大的失误了,悬空卓加身轻如燕,机动性很可观,但两个人的输出约等于零,战略就是躲,但对手稍微一急躁,两人就能发现,并飞快地达成一致的应对策略,被她们钻空子,然后输,苟是苟了一点,但总体来说,【风吹去】输得不亏。” “可是真的是很烦,感觉两个人配合起来,就像是拿着苍蝇拍总也打不到的苍蝇,特烦。”林小璨也被激出火来了,也就场上有叶芸凝压着,她才没爆发出来。 叶芸凝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看这反应,就知道周曼兮他们输得确实不亏。” 说这话的时候,第二组的双人赛已经要开始了。 由于团赛改了配合,牧承影和施佩玲的练习时间较之前有所缩短,叶芸凝也有段时间没去关注他们的训练了,这时候正好看看。 由于组合配置的特殊性,【落木千山】不需要考虑双人赛和团赛之间的协调,那两人的配合比牧承影和施佩玲好上不少,但受限于a级契灵,他们的综合水平比不上【灼梦华】。 叶芸凝松了一口气:“他们俩确实协调不少,施佩玲带起的悬空给了牧承影很大的施展空间,而且她本人的体术进步迅速,这一场稳了。” 或许是来自特殊地方的灵能加成,不提作为“二代灵”的小酒和卡卡,施佩玲的契灵在叶芸凝平生所见中能排进前三,兼顾灵活、辅助、化型等多种能力,体术练起来,配上组合,能力相当可观。 确实稳了,【灼梦华】同样取得了第二场双人赛的胜利。 叶芸凝松了一口气,之前于寒说今年的【落木千山】很强势,单人赛、双人赛和团赛都有赢s级队伍的时候,她还挺紧张的,现在看来,【落木千山】能赢,最主要的原因是【无影之形】他们发挥不好,整体实力还在平均水平。 而后的团赛,在叶芸凝这届校赛“枪”的加持下,也轻松拿下。 下一场,对战【明月客】。 “你真的有把握一杀五吗?”于寒有点崩溃。 “反正我牛都吹出去了,能不能再说。”叶芸凝还算轻松,“嘘,小声点,别告诉他们几个,万一知道了光不好配合。” “要我说就应该告诉他们几个,”于寒道,“然后安排一下战略布局,省的有人‘抢人头’,把你的牛吹破了。” “没必要,”叶芸凝摇头道,“我打【无影之形】的时候也没提前告诉过他们什么,【明月客】当然也应该得到公平的对待,只要麻烦于寒副班长,把我‘公平’的态度,传达给潘齐队长就好了。” 于寒无奈地答应了。 见过二年级班的乱象之后,她现在很能摆正自己作为“顾问”的态度。 其实她感觉出了什么,自己比“潘齐”幸运,因为潘齐反感钟欣桐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无法认可钟欣桐作为队长的实力。 而自己遇上的队长,有足够的能力让自己信服。 第54章 胜利辉煌 对战【无影之形】。 单人赛和双人赛,两组再次打成了“单人赛输,双人赛赢两场”的战绩,这大概就是吕京寰离开了,不然,他们可能都没有打团赛的必要了。 赵洪文这一届比赛下来,最直接的感受就是“丧”,高段位的单人赛他一场也没赢过,跟吕京寰只输过决赛一场的成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也曾私下里问过叶队长自己实力这么一般,她为什么不把自己开除出队伍? 叶芸凝只是反问他:“那你自己想退出【灼梦华】吗?” 赵洪文连连摇头:“不,我想和大家一起并肩战斗,但我的实力不会拖累大家吗?” “实力差一点没关系,”叶芸凝道,“心理素质好就行,班里剩下的主攻系,也没有好你太多的,能经受住打击,别拖累队里其他同学花时间安慰你就行,你和牧承影的配合还是很不错的。” 赵洪文笑着挠了挠头。 叶芸凝又语气一顿:“不过,你要是真心里不舒服,也别藏着掖着,去找于寒聊聊,找她给你分析分析,多练习练习,我们的队伍也是需要实力的。” 赵洪文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闻言俯身鞠躬:“定不负班长重托。” 而现在,站在【明月客】的团赛之前,他同样会拼尽全力。 “潘齐作为【明月客】的指挥位,同样也是远程的主攻系契灵者,他的契灵繁星流矢就是远程发射光团,一旦黏住人,就可以在指挥位本人的加成下,将这个人控制住,而没命中目标的光团也会自动向命中目标的光团靠拢,将整个人控制住,除非能全躲开,不然后果很糟糕。” 叶芸凝在指挥位上远程通讯,对赵洪文道:“林小璨作为近攻,正面对上他基本一个‘死’字,赵同学,请任你的地狱火燃烧全场吧。” “牧承影,你们俩深入对方内部,听我的枪声,给你们俩视野。” 赵洪文的地狱火和华藏的五行司火有点类似,只是s级的火会比较灵活些,想怎么放都可以,甚至可以像喷火龙一样向前攻击好几米,而赵洪文的火限制会大很多,一般就是一伸手,升起一簇小火苗,想点燃什么是需要媒介的。 普通的火烧天然气,而灵能带来的火,可以烧普通的可燃物,但要想烧的足够旺盛,需要烧灵能。 自从换搭档以后,施佩玲的工作轻松不少,不用跟着牧承影东跑西跑了,身侧一把长剑,用来保护队长,之后就是站在指挥位附近,制造子弹,队长说需要再去前线支援。 她自己也开始学习枪击,但由于之前完全没接触过,是零基础,刚入门,学得颇有点吃力,夜斯教授作为军械学院的高级教授,也是第一次教零基础的学生,两人教着学着就是一顿吵吵,弄得施佩玲挺灰心的,但也只能绊绊磕磕地先学着。 施佩玲目前的水平,肯定是拿不起枪来,一枪开下去,射击到队友都有可能,便先缓着,干好眼下的本职工作。 “施同学,潘齐的契灵对你同样不利,原本你的契灵外放进可攻退可守,但面对潘齐,繁星流矢可以粘附灵能,对你不利,这一局,你尽可能离他远一点。” 施佩玲表示明白。 “小璨,别恋战,谁和你缠斗上,他都会第一时间把视野消息反馈给指挥位,潘齐的繁星流矢就很容易射中你,在遇到敌人时,注意保持较大幅度的位移,别站立不动。”叶芸凝开口战前部署。 林小璨也表示明白。 “潘齐的契灵在主攻系中都算是比较强的了,但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一次只能控制并杀死一个人,团战会是我们最好的选择,将人往一处引!就引到中央隐形位处。”叶芸凝最后说道。 场上—— 牧承影带赵洪文,速度不太行,只能靠两条腿跑,他手里握紧时光之轮,眼看着对方要追上来了,就控他一秒,而后利用这个时机拉开距离。 两边成功在中央隐形位聚首。 又迅速转变为新的两边,打了起来。 夜斯教授想出的“秘密武器”也终于在施佩玲手里成型。 施佩玲扛起一座炮筒。 是的,炮筒。 灵能制成的枪也属于外来物品,无法带上场,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施佩玲现场用灵能化型,这需要她对枪支有相当程度的了解,而且需要足够的前期时间,炮筒要用,也设计得相当简约,连瞄准镜都配备不上,发射纯靠手感。 “好,扛好了,稳着点,这是我们第一次用这个炮筒。” 叶芸凝在这个时候顾不上怜香惜玉,没时间做炮筒架子,就拿坐着的施佩玲当支架,凭手感调试着角度。 施佩玲看着肩膀上黑乎乎的洞口,心里直打怵,虽然知道这是特殊构造,发射的是“灵能冷弹”,内里也有设计好的防护防震装置,但对于热武器的心理阴影还是让她控制不住地害怕,又不想这时候露怯拖累队伍,扭头闭眼,牙关咬的死死的。 前线团战开始,这边叶芸凝点燃了引线。 “大家稳住这四人,尽可能让其聚拢成一团,我数三二一同时散开,赵洪文点火。” “三、二……” “砰”一声,施佩玲稳住身形不动,一颗柚子大小的炮弹腾空而起。 “一!散开,退,点火!” 林小璨一带牧承影,蹿了出去。 赵洪文的手心随后蹦出一簇小火苗,还没来得及反应是什么情况,就见这一簇小火苗腾空而起,烧出了几米的高度。 赵洪文自己作为契灵的持有者,不说完全免疫,但受到的伤害确实会轻不少,随即反应过来队长的意思,在燃起的火焰中,“咔、咔、咔、咔”几下,击杀了四个人。 还有最后一个,指挥位,潘齐。 “小璨,吸引他的注意力,但注意保证自身安全,杀人不是你的任务。” 林小璨知道,她的速度快,向另外两人站到了潘齐面前,几步上前,繁星流矢粘上了她一点,便开始向她汇拢,林小璨迅速闪退。 牧承影赶到,一摁时光之轮,一秒钟的暂停,足够赵洪文以体术击杀潘齐! 赵洪文也把握住机会,几日来大汗淋漓的练习让他冲上前去,以标准的姿势出拳,直面潘齐。 两个a级主攻系面对面,这是一场拳拳到肉的搏击。 “我相信你。”指挥位上,叶芸凝沉稳开口。 赵洪文最后一击,把潘齐打趴下了。 又是一个一杀五! “让我们恭喜【灼梦华】赢下这一局,这一局的胜利,最起码为【灼梦华】压稳了亚军的位置!” · “是我技不如人,叶队长果然是有嚣张的资本。”潘齐心服口服。 “但是你知道的,碾压局,没意思,”叶芸凝抬手道,“我后方的施佩玲同学都快先木了,说真是没意思,还向我抱怨这比赛甚至比不上和【落木千山】那场。” 被当做支架卡到肩膀痛的施佩玲表示“你乱说,我没有”。 叶芸凝看向潘齐:“弱小的对手是我所反感的,不管是故意藏拙,还是真有什么麻烦,你们二年级根本就没有发挥出应有的实力,两场一穿五,你和钟欣桐,我希望你们能给出我一个交代。” 她思考着,看向潘齐:“而且,就这样的实力,哪怕拿到了七校联赛的参赛资格,有一个算一个,也都是给人送菜的。” 去年【无影之形】和【明月客】都没有在七校联赛中取得任何成果。 叶芸凝给出了一个主意:“或者,你们愿意的话,我做东,请大家吃下午茶,几位再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潘齐同意了。 钟欣桐也同意了。 学校的会议大厅很敞亮,长桌排列在中间,【无影之形】和【明月客】相对而坐,主位上是叶芸凝和于寒。 于寒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给叶芸凝找了一把法官锤,说真闹起来了可以喊“肃静”。 闹了这一年多,两方的问题已经不再只是最初对战队安排的争议了,这一年多的针锋相对,衣食住行都结下了“血海深仇”,谁欠谁一顿饭的事情都能计较上了,动手火拼都不是没发生过,更别提日常拌嘴一类的了,都有人被骂哭过。 而现在,两方各自坐了下来,两方都有些拘谨。 叶芸凝喝了一口手上的奶茶——是的,副班长对班长主动提出给二十多人请客下午茶的事情万般不满,最终给出的预算,只够给每人一杯奶茶,还是班长据理力争许久,才争取到的大杯。 只是也没谁关注这中杯还是大杯。 杯子里的饮料入口,叶芸凝又感觉出来不对——这哪是奶茶,这是柠檬水! 同样是大杯,大杯的奶茶8快,柠檬水4块,这都要省,于寒是牧承影附体了吗? 叶芸凝看向于寒,后者无所谓地咬着吸管,察觉到叶芸凝的目光,挑衅地一笑。 我忍,为了大局,在调和二年级关系的会议上,一年级的班长和副班长要掐起来,可就真闹笑话了。 两边一时无话,有不知为何地纷纷看向了叶芸凝,叶芸凝试探性地敲了一下法官锤,开口道:“好吧,那就让我起一个话题吧,两边要调和的主要目的是组成一支强大的新队伍,那队伍的队长肯定是由钟欣桐同学来担任的,没错吧?” 医疗系,比起主攻系的潘齐,确实在后方站指挥位会合适些。 潘齐先退了这一步:“这点我没有异议。” 但随即又补充道:“可是我要求保留参与赛前战术商议的权力。” 钟欣桐沉了沉眼神:“可。” 话开了头,后面的事就好说很多了,大致确定了一下新的人员班底。 到了这一步,剩下的策略讨论就不是叶芸凝可以听的了,她挥挥手,示意自己离开。 钟欣桐眼见她要走,站起身来,朝叶芸凝鞠了一躬。 “叶队长,我需要向你表示我最真挚的歉意。”钟欣桐声音有点颤抖,“抱歉,就是上次比赛的事情,比赛结束后,我找到你,因为愤怒与偏见向你发了火,真的很抱歉。” “哦,你为这个事情抱歉呀?我还以为你要为校赛延误的事情道歉呢,”叶芸凝笑了笑,“你的‘怒火’不足以成为我记挂的理由,你自己也不比耿耿于怀。” 钟欣桐笑了一下,又再一次向叶芸凝鞠躬:“以及,谢谢你。” 潘齐这时候也站了起来,向叶芸凝鞠躬:“叶班长,谢谢你。” 整个二年级1班都站了起来,齐齐地向叶芸凝鞠躬:“感谢叶班长。” 叶芸凝弯腰回礼:“希望感谢后的结果,是我能碰上一个实力强大、能让我们得到锻炼的对手,那是最好的感谢。” · 事情发展到现在,于寒才终于理解了一点叶芸凝的想法。 在于寒看来,二年级最强的二班闹掰了不是好事吗?原本能走出一支队伍的二班到现在像个纸糊的木偶,叶芸凝稍微安排一下就能拿下碾压局,作为对手,不就是希望对手越弱越好的吗? 于寒一边因着这事情被镇住了,看着二年级不顺从班长而被踹到一边的副班,心有戚戚,一边又知道自己的想法阴暗了些,不值得宣之于口,于是选择了闭嘴,跟着叶芸凝走就是了。 但她还是不理解,帮助对手变得强大有什么意思?还请人下午茶帮着说和呢,给大杯的奶茶都够不着,柠檬水了事。 她还特意交代店员要酸一点的。 直接酸死你们拉到。 但看着叶芸凝的“好心”获得了回报,二年级的人也都不是傻子,分裂的班级是叶芸凝帮忙让他们重新坐在一起的,这是“恩”,大家都懂,也都感激着。 自己只是想着联赛的输赢,而叶芸凝心怀的希望,是让大家一起变得更强! 于寒不得不承认,那一瞬间,她从叶芸凝身上看到了属于大指挥官的气魄。 ——全人类的大指挥官。 竟真的是自己狭隘了。 手里的柠檬水怎么这么酸呢?店员还真实在。 “叶队长,”于寒忽然开口道,心中是一腔难以言喻的情感,语气中是沉稳与激动并存,“我希望成为你优秀的副官。” 叶芸凝一弯眼角,似乎早有所料:“我期待着。” 第55章 非法人体试验 真正漫长的时光还是在平时的训练,于寒帮着几个人制定计划,打印表格,之后…… 之后就没她什么事了。 信息的收集期已经过去了,最近没什么新消息,叶芸凝给她的建议是也多练习一下自己的契灵。 ——于是最近训练,总有无人机对着几个人拍。 “哇,这种感觉真好,就好像有一双千里眼似的,那镜头就是我新的眼睛,一等,我这个操作练熟了,能给你们抓个……嗯,抓拍个完美的视野。”于寒道。 叶芸凝不得不提醒道:“用偷拍收集情报是违法的。” 于寒还是没憋住自己贱兮兮的笑,神情活像是要去偷拍什么男模洗澡。 后来,她又报名了计算机学院那边的课,凭借“电子之眼”的契灵和自己私下里的用功,一节课顶别人五节,成了那边老师口中的“天才”。 叶芸凝大概能判断出来,于寒不比自己和林小璨,她在入学之前可能都没接触过什么正规的教育资源,打听搜罗消息全靠自己的钻研,现在有了正经的求学途径,进步快是理所应当的。 这天晚上,叶芸凝接到了叶巧书女士的电话,告诉她了一个重磅消息。 ——吕京寰被放出来了。 一系列事情的引子是“诺嘉学院‘通缉犯’窝藏案”。 这事情,要问责的当然是相关责任人,包括校长和副校长,校长面对批评,脾气刚上来了,竟在反思会上当众口出狂言,说这些孩子就是在他的授意下藏起来的,就是他故意隐瞒不报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那反思会本不是直播,这段视频却流出来了。 都开口承认了,校长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七十多岁的老人,那样大的年纪,因着岗位一时不可替代,还熬在校长一职上,说得泪眼婆娑的,说那些孩子他都是看着的,是好孩子的,监察处的判断是毫无依据,就是公报私仇,他们明明什么证据都提供不出来,为什么还要抓走他的学生,这背后是有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灵能人体试验。 这几个字出口,全场皆惊,老校长却笑了。 “是,熟悉我的人应该都知道,我一直不建议诺嘉学院的学生毕业后去监察处,旁人都道我是迁怒,可实际上,是我知道监察处背后肮脏的交易,他们对犯罪的死刑犯,进行灭绝人道的灵能人体试验!”老校长声嘶力竭地大吼,“为什么?我是怎么知道的?因为我也是当年参与实验的实验者之一!” 在老校长的叙述中,一场罪恶的实验被徐徐道来。 最开始的实验是针对真的“死刑犯”的,对方是有证据实锤的灵能失控或被恶灵控制,确定活人已经救不回来了,才动的刀子,老校长不是执刀的实验者,而是当年年轻气盛的志愿者,在那个联盟刚刚起步的时代,他为了人类能够更好的面对恶灵,以a级契灵者的身份,自愿进行人体试验,愿以自己为人类灵能医学的进步作出贡献。 他与死刑犯有所差别,施加在他身上的实验温和很多,最后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总归是他人活了下来,也没对身体造成什么慢性损伤,他本人因为契灵更适合教书育人,后来就去了彼时刚刚成立的诺嘉学院当老师,再之后,一步步成了校长。 但他与监察处,一直有联系,当年一同作为志愿者参与实验的老战友,后来成了监察处上级检察署的大检察官,两人关系一直不错,是时不时聚一聚,两人能大半夜约出来喝酒吃花生、骂一顿“现在年轻人怎么这么难教育”“联盟的新政策如何如何”的关系。 “就是我那位老战友,告诉的我后来监察处的内幕!” 所谓实验,就是需要海量的样本,单独某一项的实验数据说明不了太多东西,再加上那个时代,联盟受恶灵侵扰颇多,灵控制人类而发生的恶性事件数不胜数,上席议会通过了《失控契灵者从重处罚》的法案,给后来的契灵者失控便要判死刑,提供了最初法理依据。 “死囚犯”当然就送去了研究。 可渐渐的,一切都变了…… “我能理解作为法理机关的监察处的研究转为地下,实验数据也不再公布,可这两年大量的‘冤假错案’发生,提起监察处就是个胡乱抓人的地方,知道死囚犯会接受灵能人体试验的我很有点怀疑,却也不好多问什么,直到一年前,我的老战友退休,才告诉了我一切的内幕——那惨无人道的实验,从未停止!” 老校长哭得泣不成声:“藏下的那十几个孩子,就是这一年上了通缉名单的,一年里,光诺嘉学院的‘通缉犯’就有十四个,我一个一个都见过,一个一个都记得名字,他们都是好孩子,他们没有任何我作为一个几十年的退伍老兵能察觉到的‘失控’现象,监察处就是胡乱抓人,他们在对无辜的孩子下手!” 老校长仰天长啸,吼出了宝刀未老的气势:“我后悔呀,我后悔自己为什么没能第一时间把这些话说出来,而是拖了这整整一年,整整一年,又有多少无辜的孩子落入了监察处的魔爪,以所谓‘犯罪’的名义,我不该这么晚才说明实情,我是罪人啊!” 【灼梦华】队伍几人一起看的视频,唯一不在的人名盘旋在他们头顶。 “吕京寰同学,他……”最迟钝的赵洪文都意识到什么了。 这视频一发出,整个社会都沸腾了,上席议会说什么都要给民众一个交代,利落地封了联盟中央的检察署,署长被缉拿,一干人等全部被扣押,等待案情的进一步调查。 而这事情,后期查实,确有其事。 这样大的丑闻,延续有几十年,政府其实是不愿意公开的,但作为技术人员参与调查的灵能研究所所长叶巧书是个刚的,坦白直言,这实验虽是惨绝人寰,却也很有收获,科学高于一切,数据证明事实,她会将实验结果带回研究并说明其来历,以供后续的研究继续,可如果政府拒绝公开,她会将“无法判断来源”“没有数据支撑”的实验结果全部销毁,因为那无法面对学生证明其“科学性”。 一句话,我的实验报告需要严谨的数据逻辑,你们拒绝公开监察处的罪恶,对不起,我的实验结果也给不出来! 上席议会面对叶巧书坚决的态度,妥协了,对于过去犯下的错误,认错就好,没必要拖累到未来的研究进步。 女王连续三天出席议会,态度坚决,言辞恳切,就这件事情,一定会给众人交代的。 此事后交由九公主处理,王族嫡系出面,表现了对这事情的重视。 九公主的雷厉风行。 检察署署长下台不提,全部的监察处连同下设的监察点都一律彻查,相关的资金流调和人员往来也被扒得一清二楚,整个监察处如被开膛破肚,暴尸于太阳底下。 而《失控契灵者从重处罚》的法案修改也被火速提上日程,上席议会全票通过法案作废规定,对监察处之前抓获的“犯罪者”一律重判,以法律证据为定罪标准。 闹了一圈,最后最忙的是灵能审判庭。 哦,还有意外地“收获颇丰”的灵能研究所,负责协助审判庭出示法理依据,据说事情发生到如今,叶巧书所长办公室的灯就没关过。 这样绕了一圈下来,两个多月,吕京寰就能走完一系列程序,通过人类智力测试,被判定无罪释放,已经算是很快的了。 吕京寰应该算是最幸运的那一批,被抓还不久,被送去研究实验,还刚到“研究”那一边,没来得及被“实验”,所以身体上下的零部件还是好的,心理上也没到崩溃那一步。 ——最起码看上去比当成了王牌优待过而奋发图强经历过魔鬼训练归来却得知自己可能无法上场的赵洪文同学要好很多。 叶芸凝给了终于出狱的吕京寰一个大大的拥抱。 “欢迎归队,我的队友。” “感谢组织还相信我的清白。”吕京寰微笑着。 “是的,先好好休息休息吧,因为很快,就会迎来‘大战’。” · 叶芸凝向学校请假,理由是身体原因,作为灵能研究所的研究样本,要去进行定期检查,录入实验数据。 这当然是借口,她真正的理由是去录证词。 在叶巧书等人的坚持下,联盟政府对外公布了大多数的实验资料,供给科学研究,但有些方面的事实,却是被掩藏了的。 比如谓因商会对这个非法灵能人体试验的资助。 应锦辉作为谓因商会的领导者,被传话过来,询问情况。 传唤与传唤也是有区别的,要传唤的如果是什么小喽啰,那就和审讯一个待遇,手铐铁栅栏一个都不会少,但传唤的是这位应总,那可就是沙发加暖气加点心,接待室待遇了。 包括问话警员的态度,都是客客气气的。 “我们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有关非法实验的事情,银行流水能查证您连续几年都对这人体试验有过投资,大量生存点,是吗?” “事实上,我投资的相关机构不少,连联盟政府直属的灵能研究所都有我的资助,商会旗下还有直属的研究机构,你们说人体试验的事情,那可能是有吧,但作为投资人,具体运营的实际情况我不会过问。”应锦辉说道。 这话说得人都没法接,只见又一个警员走过来,将一份资料放在应锦辉面前。 “上一届的七校联赛是在诺嘉学院举办的,你的资助孩子,应乘风,在总决赛结束后不久遭到了绑架,这事情没错吧?”汪亮平在桌子上放了一张照片,上面是被绑住手脚的一男一女。 “我是诺嘉的警察,当时的绑架案还是经的我手,一开始是以失踪报案,后来发现是被绑架,再之后您告诉我们已经协调好了赎金,孩子已经回来了,无需警方的继续插手,大致的案发经过,是这么一回事吧?” 应锦辉没否认。 “可这次调查中,我们在非法实验的档案库中,找到了令公子被绑架的档案照片,很明显,令公子的绑架事件,是由旧监察处所为,这一点,您是否知情?” 应锦辉沉吟了一下:“一个我长期投资的下属研究机构,想要问我要更多的投资,被我拒绝了,对方就绑了我的资助孩子,以投资为赎金,除了不知道这家研究机构进行人体试验之外,其他事情,我确实不能昧着良心说不知情。” 应总只要咬死“我不知道旧监察处进行人体试验”,那再多的投资流水都可以当成是正常的经济往来,哪怕他投了这么多年,没什么明面上的账本收益。 汪亮平的神情一沉,这案子确实办不倒应总。 “其实说这事儿,是我对不起叶所长,明明是我的错,我儿子的事情,却牵连到了叶所长的女儿陪绑,我还真是万分抱歉呢。”应锦辉没什么诚意地说道。 几个警员齐齐地看向照片。 应锦辉不紧不慢地把话说完:“里面的小姑娘,就是叶巧书所长的资助孩子。” 几个警员听此,心里不由得打怵,要审一个应锦辉还不够吗?还要牵扯到叶所长? 他们何德何能,能在这样的小职位上连着见两位天花板级别的巨佬! 叶巧书的态度就是没有态度,因为她不知道。 都没敢把叶所长传唤过来,是警员自己跑了一趟去见的,叶巧书的态度是一贯的平静且冷漠:“我平日里可能确实不太管孩子,她被绑架的事情还是我后来听别人说的,孩子自己都没跟我开口,具体的,我不太清楚了。” “那我们可以问一下孩子有关案情的事情吗?” 叶巧书骨子里颇有点清高,为人傲慢疏离,看不来政客长袖善舞那一套,不喜欢政治博弈一类的东西,总觉得一群人争来争去,不如做点实事。 但这不可避免的情况下,身处政局,该机灵的地方叶巧书可不比别人愚钝,这几个月前的绑架案,应锦辉和应乘风都是受害者,问题已经解决了,还盘问得这么详细,背后牵扯的可就不止这案子本身了。 叶巧书私心里不想叶芸凝跟这件事情有所牵扯,几大财阀和女王政府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怎么看都不是件好事。 但她同样明白这背后的另一个道理,“危机”,博弈是相互的,有“危”便有“机”,这对于自己是麻烦事,对于孩子,却未必不是“机遇”。 人心隔肚皮,谁都有自己的思量,谁都有自己的追求,人与人有时无法相互理解。 有人说,世界上最可悲的一句话就是“我是为了你好”,然后把自己认为的好强加给别人,人与人的思想本不相通,追求的“好”也千差万别,几乎难分对错,谁的追求又比谁的高级?谁的期盼又是错的? 叶巧书心里百转千回,难得地以叶芸凝为中心,替她考量着。 她无比清楚的只有一件事,这个事情,她告诉叶芸凝了,小姑娘是不会拒绝的。 “这是叶芸凝的通讯号码,你们可以自己问她,她愿不愿意就自己回答了,孩子的事情我一向不代办做主。”叶巧书道。 那一瞬间,她的表情是温柔的。 第56章 逝去的故人 于是叶芸凝被通知来录笔录,她也同意了。 正好汪亮平在诺嘉,正好小姑娘在诺嘉学院上学,叶芸凝不是嫌疑人,规矩上没有让孩子跑一趟的道理,于是这任务就交给了汪亮平,说是问两句前因后果就行。 汪亮平看着叶芸凝走进来,多看了她几眼,觉得这孩子有点眼熟。 他已经不记得三个月前东米诺死亡案件中那个来帮忙的归宁系女生了。 人类的记忆就是这么差。 “叶所长的资助孩子,我问问你关于去年的事情。” “我有自己的名字,”叶芸凝缓缓道,“我并不喜欢被叶巧书的前缀。” “好,那算我失礼了,能问一下去年你被绑架的事情经过吗?”汪亮平问道。 “如果我不想说,我也不会来这里了,”叶芸凝神情不阴不阳的,眼神没什么焦距,开口道,“我既然来了,你当然能问。” 叶芸凝闭了闭眼睛,眼前闪过一丝笑意:“只是你们最终问不了另一个被绑架者,听我的一面之词,真的放心吗?” 汪亮平对一手建立起如今的灵能研究所的叶巧书所长很有几分仰慕滤镜,原以为叶芸凝是个陪绑的小可怜,很是放心。 但见女孩这样开口,此刻,他突然不放心了。 “你说就行,是否为真是否为假,我们会后期求证的。”汪亮平道。 叶芸凝回想起来,最直观的画面是应乘风拉着自己在跑,说前面就是安全的地方,去了能躲起来,就安全了。 可是没有,推开门的瞬间,一把枪抵在了应乘风的额头上,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应乘风口中能给他们带来安全的男人——微笑着看向应乘风,说“好孩子,你果然来了”。 应锦河以前是一位驻基地内部的s级检察官,后来在一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不幸受了伤,左脚脚腕以下全截肢了,站不起来,从此与轮椅为伴。 基地不养闲人,他能在生存点耗尽之后还有资格活下来,靠的是应锦辉的资助。 而此时,这个他最信任的叔叔,这个他遇到危险第一时间拉着叶芸凝往这里躲的地方,向他举起了枪。 应乘风的第一反应就是将叶芸凝推开:“快走!”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应锦河指挥手下让他们把两个孩子都带进来。 “应锦河,检察官?他是谓因商会的人,也是监察处的人。”汪亮平思考着。 叶芸凝继续道,原来从一开始追他们的人就是应锦河安排的,他也预想到了应乘风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会向自己求助,提前埋伏好了,抓住了两人。 之后再勒索赎金,就与警方所知道的无异了。 “这样啊,”汪亮平不可避免地有些失望,“那你能知道应锦河绑架应乘风和你的原因吗?” 叶芸凝沉吟了一下:“似乎是与应锦河失去的行走能力相关的吧,好像是应锦辉叔叔的锅,当年应锦河去到监察处,伤害了他的利益,因而应锦辉设法让他受了重伤,无法继续为监察处效力,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抬不起头来,两人相互怨恨,碰巧遇上检察署与应锦辉因为投资的事情闹了矛盾,于是检察署搭上了应锦河的线,绑架了应乘风。” 两个名字相似之人,大概率是同一批同一处培养出的孩子,两人从小有交集,有什么私下里纠葛和利益交换,都说得通。 汪亮平听着,不语,只是点点头。 但叶芸凝这话,其实也相当于什么都没说,与他们原先所知的区别,就是扯出来一个应锦河,他早十几年就不属于检察署了,检察署闹出这么大的丑闻,都挨不着他的边,虽事涉“协助绑架”,但人受害者都不计较了,他们警方很难在老狐狸一般的应家人中讨到什么新的线索。 但他还是想试一试,看着小姑娘温和的态度,觉得自己那一瞬间的“不放心”一定是个错觉,于是试探性地开口了:“那加入这个案子上审判庭审判,你会愿意站出来作证吗?” “是监察处绑架了我和应乘风的案子?”叶芸凝反问道。 听她这个说法,汪亮平就知道这事情悬了。 “监察处一朝被查出丑闻,陈年旧案一轮清算,我当然是没意见,不过,这次绑架,最后还是应叔叔一力袒护,才让监察处把我们完好无损地放回来的,他们两人之间到底有些旧日的感情,应乘风私下里拜托过我,他叔叔曾经是待他很好的,让我无论如何,原谅他这一次,让我出面作证可以,但我不会开口说应锦河的不好。”叶芸凝道。 她的声音缓缓沉了下去:“毕竟,死者为大。” 汪亮平听此,将小姑娘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轮,心里有些不甘,却又看着孩子无辜的眼神,觉得她说得应该就是真话,谁都有心软和感情用事的时候,人家其实是不想说的,没准都不想来,只是觉得不应该拒绝,才勉强答应的。 “行,那就这样吧。”汪亮平知道就这么件小事,也不可能对应家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便也不为难叶芸凝了,告诉她可以离开了。 叶芸凝很知礼数,向汪亮平鞠了一躬,然后才离开。 转身的瞬间,女孩身上的可爱乖巧荡然无存。 她缓缓地垂下眼睫,心里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叶芸凝请的假期可以休两天,这时候还不急着回学校,她拿出通讯拨通了应乘风的号码:“我去阿瑞斯军校,找你,咱俩出来见一面吧。” 应乘风没敢让叶芸凝真来找他,阿瑞斯军校有应家谓因商会的投资,任何人踏进学校周边的范围,都会被监视到。 “什么事?”应乘风多问了一句。 “算了,你不来就不来了,叙叙旧,也没什么大事。”叶芸凝挂了电话。 应乘风秒懂,也礼貌地挂了通讯,然后起身。 “哎,队长,校花喊你呢,你去干嘛?” “告诉她我有约会了。”应乘风摆手道。 连叶巧书女士都不知道,酒心桃魅有远程通讯的能力。 当然,能力适用范围不高,只对同源契灵起作用,也就是应乘风的卡爵制裁。 两人要说什么话,就通过这个不为人知的途径。 应乘风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假意拿出通讯,实则把手触摸上了太阳穴。 那边传来了叶芸凝平稳的声音:“监察处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一些旧日的资料被翻出来,警方盯上了去年咱俩的绑架案。” 应乘风无声地骂了句脏话——与他一贯翩翩公子的形象很不符。 通过酒心桃魅的信息联通可以传达一些更细微的情绪,他这话虽然没说出口,但叶芸凝感觉到了,还跟着笑了一下。 “监察处的案子是这些年来乱抓人和非法的灵能人体试验,怎么扯上了咱俩的绑架案?”应乘风皱眉头。 “可能,和应叔叔扯上关系的都是大事,比较政府那边想抓商会商会他们的把柄很久了,一点线索都不想放过,但,应该也止步于此了。”叶芸凝道。 应乘风懂了她的意思:“能糊弄过去就行,但监察处被端了,后期再被提起来,会是个更大的麻烦,是需要好好商量商量了,面谈的话,找个阿瑞斯军校之外的地方。” 叶芸凝点点头:“我想到了一个很合适的地方。” · 不是每个扫墓的日子都飘着斜风细雨,有些人死后,亲人在清明时节不方便露面,其他时间,每逢有人祭奠,都是大晴天。 比如应锦河,叶芸凝和应乘风应该是为数不多的能来给他的墓前说两句话的人了,在俩人的印象里,应锦河的墓前,就没下过雨。 甚至看墓园的大爷还说,前一个星期,天气都是阴沉沉的,就今天不知怎么了,突然放晴,深秋的太阳挂的老高,给人这个时节里难得的温暖。 两个人约在了墓园门口碰头,一人捧了一个盒子蛋糕,叶芸凝手里的是抹茶的,应乘风手里的是巧克力的。 应锦河一个大男人,却对做甜品很感兴趣,从蛋挞道马卡龙到桃酥,各式各样的都有,他做的甜品,色香味俱佳,都是可以直接出摊的程度。 当然也包括蛋糕,他做的最多的就是抹茶和巧克力口味的。 倒不是应锦河偏爱吃这两个口味,只是因为这位少爷小时候养得娇贵,总觉得做水果口味的蛋糕就该用新鲜的水果,那盒装罐头装的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不加工,理智上知道是能吃的,感情上却不接受自己亲手做的甜品被“拉低档次”,于是拒绝了相当多的水果蛋糕。 而这抹茶和巧克力这两个口味要想做得“高档”,又都不会太甜,小孩子又就偏那一口甜的,觉得每天吃“苦”的应锦河真是太可怜了,两个人以前拜会他,大包小包提溜的都是水果,最沉的一次推来了一车西瓜,半道上走不动路了,还是应锦河坐着轮椅出门接他们的。 是的,作为一个失去了行走能力的残疾人,应锦河还住在交通不通的地方。 两个人走近了那栋荒野上的小房子,临到门前,叶芸凝还习惯性地敲了敲门。 但注定没人喊一声“请进”,也不会在开门后闻到一股甜甜的味道了。 应锦河有两处坟墓,一处在幸存者基地的公墓,一处在他生前居住的小屋。 前一处和他并不亲近的故人在一起,埋葬着他的骨头,每到逢年过节都不得不去听人哭一场,想必是烦不胜烦。 而在后一处,广阔的荒地,埋葬着他的灵魂,空气中的灵能波动一下一下地跳动着,好像他时时都在,只是有两个不太听话的小孩子把这里当成了秘密基地,时不时要过来走一趟,想必也让他烦不胜烦。 “他,该安息了,未曾归家的灵魂,想也找到了偏安的一隅,生前清醒,死后长眠,想也是好的归宿,如今已该是尘归尘、土归土的时候了。”应乘风吟诗一般地开口道。 叶芸凝不知说些什么,只是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我感觉空气都在倾诉,风吹过,都裹挟着故人的气息。”应乘风闭了闭眼睛。 应乘风和叶芸凝推门而入,两人在小屋的窗边找到了旧时常坐的小凳子,明明已经很长时间没人来过了,但这小凳子却还是很干净。 尚未有身影的灵一直注视着这里。 他们在窗边坐下,然后打开了面前的蛋糕盒子。 两个人各自吃着怀里的蛋糕,聊了聊曾经,也绕回了当下。 “你对警方说叔叔因着恨我父亲而协助监察处绑了我,倒也能说得通,”应乘风点点头,“是,能说得通,咱俩逃跑跑去的房子是在他名下的,不怕警方查。” “应锦河叔叔,你可千万别怪我败坏你的身后名,这是我能想到的把一切都搪塞过去的最好的借口了。”叶芸凝双手合十道。 “叔叔不会怪你的,”应乘风说道,“以他的性格,只要能帮到你,把他挂上热搜骂,他都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叶芸凝的眼神沉了下来:“我知道,但是他能原谅,我不行,我越来越无法原谅那些肆无忌惮的人了。” 应乘风没接话,但想说的一切都已经包含在眼神中了。 “哪怕那里面包括着……” “不如说尤其是她。”叶芸凝打断了应乘风的话。 叶芸凝深深地点头:“有些事情,总不该藏着,我希望一切都能大白于天下,得到最公正的审判。” “应乘风,或许我知道,为一个死了的人报仇,冒这么大的风险不值得……” 她话还没说完,应乘风便打断了她:“我好歹有理由,我的理由是为唯一对我好的人报仇,你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应乘风与她对视:“你想‘大义灭亲’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叶芸凝张了张嘴,缓缓吐出一口气:“为了正义与公理。” “那就为了正义与公理。” 他们在窗前,吃完了手里的蛋糕,就像应锦河临终前嘱托的那样。 ——请带一份甜品来看我,但记得不要浪费,在走之前,将其吃完吧,这样你们就会感受到,那蛋糕肯定没有我做的好吃。 ——那时,请在心底泛上几分难舍的思念吧,我会接收到的,但除此之外的更多,眼泪也好悲伤也罢,都不需要了。 第57章 沸腾的消息 有什么大新闻闹出来,网上总是要热闹好一阵儿,监察处从成立以来的黑幕,这大概是这十年甚至于二十年以来最劲爆的消息了,那是风头无两,常霸热搜,一时间风风雨雨,说什么的都有,看个什么新闻,十个里面有九个在分析这事情,好像一夜之间,会唱歌跳舞的小哥哥小姐姐都转行做政治了。 于寒她就是收集信息有瘾头,感兴趣的就是收集信息的过程本身,这么大又是与契灵者密切相关的事情,正好撞上了于寒副班长比较闲的时候,不给它掘地三尺挖个透,都瞎了于副班长的电子之眼。 这时候,于寒身上才显露出叶芸凝之前很反感,但现在却很赞许的一个品质——没有事实依据的话她不会随便说,任何判断都是要建立在足够的理论基础上的。 当林小璨早上起床看到于寒又熬了大半夜的时候,不禁疑惑:“这么费心,吕京寰同学已经放回来了,这事情还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于寒正色道,“这个案子,直接影响到的是灵能研究所,后期对于人体试验‘自愿’‘死刑犯试验’一类的法律规定一定会更清晰更有理有据,随后会波及到政坛,现在灵能研究所唯一的上席议会席位就是叶巧书所长,后续怎么发展还是门学问,再牵连到军委也不是不可能,这是关乎整个联盟未来走向的大事。” 林小璨被她忽悠得一愣一愣的,也感觉这事情好像真的有必要查个明白。 于寒的主动调查正和叶芸凝的心意,她对相关的消息表现出了求知欲。 于寒的分享欲也分人,这种看似很重要但实际上又与他们没什么直接关联的事情,要是林小璨追着她问,她会觉得有点烦,但换成叶芸凝,那是说多久她都能说。 一方面是叶芸凝听得确实认真,能听懂并进行思考,而不是对牛弹琴的单线输送;另一方面是叶芸凝自己有很清晰的观点,不会是像什么乱七八糟的营销号那样一天一个态度,与她交流,也能让于寒自己的思路更清晰。 “所以说,进行试验的医学研究人员到底是少数,占大多数的还是监察处的执勤监察员,有些是知情不报,也有部分底层监察员是真的不知道,这些人的罪罚很难界定,还是偏向于‘渎职罪’多一点,比起‘协助非法人体试验’,那罪罚可是会轻不少。”于寒道。 叶芸凝点点头,对于群体性事件来说,判刑是个很复杂的工程,判断一个人是否有罪,可不比判断他是否是被契灵所控制容易,“知情不报”和“不知情”肯定是不一样的,但同一个单位同样的工作,就有聪明的能意识到这样的犯罪在身边,但是选择闭嘴,也有傻的从头到尾就什么都没意识到,属于不知情。 这两者就几乎无法区分,在道德上黑白分明的对错,在法律上无从鉴别。 而这只还是一切“法律上无从鉴别”中最好交代的。 “是,今天上了热搜的消息,监察处驻诺嘉学院的监察长只因‘渎职罪’被判了三年,很多基地成员都觉得不可接受,掀起了一场网暴,骂了监察处还骂了做出判决的灵能审判庭,闹得风风火火的。”于寒说道。 事情发生于诺嘉学院,这边的情况变被公布得最详细,十四个被通缉的学生经过灵能研究所的评估之后,全都被确认安全并予以释放,这是十四个年轻的军校生,全都是未成年,他们未来有无限的可能,他们为守护全人类而来到学院学习,却被一句轻飘飘的怀疑便葬送人生,甚至于生命。 而轻率地做出这些判断的人,却只被判了三年。 就这样看,让谁谁都接受不了。 网上喊得声嘶力竭,要求重新审判,还说灵能审判庭一定也参与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要么为什么对杀人凶手这样从轻发落? “但说话要讲证据,评论一篇判决你要找法理依据,我翻到了案件审判过程中呈递的证据,法理依据就是没有证据表明这位监察长是故意冤枉这些学生的——他最终做出判断的时候,主观上就是觉得这些都是被契灵控制的人类,而且没有证据表明他知道或参与了非法的灵能人体试验,就说这样看,这位监察长说是小白花一朵,无罪释放都有可能,给他判了个‘渎职罪’,其实是没办法的办法了。”于寒说道。 但是网民不知道审判庭的难处,他们只知道监察处有过错,那与监察处相关的一切都该被喊打喊杀。 叶芸凝若有所思:“这位监察长到底如何,其实还有待商酌,但审判庭判案子,需要对照的就是一个法理依据。” “尤其是,这还不只是这位监察长的事情,”于寒继续道,“这监察长直属的下属就有十几号人,几乎是同一种情况,像这样的情况还不知道有多少,浑水摸鱼,滥竽充数,说谎,争辩,真真假假,根本就没法判断,不用说审判庭亲自接手,我自己想想都头大。” “群体性犯罪,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情况,确实很难分清楚对错。”叶芸凝说道。 “对呀,这事情就是难办,你要办,但你还不能矫枉过正,联盟是在灵能过境后的一片废墟中重建的,起初人们对契灵问题是很敏感的,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抓人的事情很常见,也是被社会舆论所认可的,但走向极端,却喂养出了监察处的非法实验,到如今,又要求重视契灵者人权,像是在向着另一个‘不作为’的极端发展,没有证据切实表明失控的就一律不抓?说实话,也不见得是好事。”于寒说道。 “说到底,是在一个鉴定难度上,单纯的法律条文的是非对错都还处在众说纷纭的阶段,更何况人类对契灵的认识还不足,就更无法与法律挂钩了。”叶芸凝说道。 于寒这时候也格外忧国忧民,为这件事的后续走向愁的一脑门子官司:“就审判庭的一位大法官,今天早上还在个人账号发文,说自己收到了很多的‘礼物’,包括但不限于浑身是血的死老鼠,排列整齐的刀片、毒药和子弹,以及一个贴着他生辰八字的巫蛊木偶,都是明晃晃的威胁,他选择了报警,让警方调查这些危险快递来源,并警告人们不要再弄这些低劣的把戏,审判庭做出的所有判决都有法律条文作为基础。” “这个节骨眼上和‘民意’对着干?”叶芸凝很佩服这位大法官的勇气。 于寒一摊手:“消息是早上发的,个人账户被封就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我都没来得及看到第一手的文字资料,还是有网友截图分享,我才看到他具体的说话内容。” “我们需要发声吗?”于寒也有自己的看法。 “原则性的问题,打成舆论战就没意思了,”叶芸凝说道,“反监察处的游行示威活动有好几年了,这时候算是终于取得了胜利,数年的努力成就结果,但‘被冤枉’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在被抓捕者家属的心里,自己的亲人被带走,就是无辜的,监察处就应该‘杀人偿命’,想法最极端的应该就是这一类的人了。” 叶芸凝的语气几乎不带任何情感,于寒惊讶于她的平静,以及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跳过是非对错,去考虑解决办法了。 “想法最极端的是这一类人,我们就先解决这一类人。”叶芸凝说道。 她拨通了吴唐尧的电话。 吴唐尧在事情发生的最初就给叶芸凝来过电话,毕竟“天才少女见微知着,找到在逃通缉犯,并拖延时间到老师找来”的消息不止在诺嘉学院的范围内传播,这事情刚发生,就有人要骂死叶芸凝,人家辛辛苦苦躲着,也没碍着你的事,你干嘛一定要举报人家呢? 这十几个同学的家长,连同与他们有一样遭遇的人,把叶芸凝的照片贴墙上练飞镖都不是不可能。 也幸好吴唐尧是个理智人,不至于被冲动的情绪裹挟,知道这份举报可能又很多内情,即使是叶芸凝举报了人,站在她作为诺嘉学院学生的立场上,也没有做错什么,火药桶爆炸的时候,苛责引线是毫无道理的,他还特意关照过叶芸凝,让她压力别太大。 结果这事情,拔出萝卜带出泥,拉出来一个老校长,连带着整个监察处暴雷,也没谁顾得上叶芸凝了,吴唐尧也没再联系她。 而吴唐尧想必此时也是焦头烂额,无论是作为曾经有亲友无辜蒙冤的受害者,还是抗议行动的发起人,他都有事情要忙。 叶芸凝三轮电话打过去,他才有时间接起来。 “是,现在人情绪是真的激动,我在这儿维稳呢,”吴唐尧说道,“我天,都不提论坛上,就说身边,我亲耳听着说要去审判庭门口安装爆炸装置的就有四五六七八个,我挨着劝的,还叫人打了,他们打人竟然打脸,我人生头一次见着被打出来的货真价实的熊猫眼,就是在我自己脸上。” “辛苦了,”叶芸凝安慰他,“你也是事情的受害者吧?你也有朋友被冤枉、被抓进监察处吧,也难得你还能冷静面对。” 吴唐尧是真的太崩溃了,很久没遇到能听他好好说话的人了,都顾不上自己和叶芸凝的交情还没熟到那个份上,直接开口道:“这冷静都是被逼出来的,我也为我朋友的事情感到愤慨,但总也没到要去审判庭安装炸药的地步,这相对来说就冷静些,但也快遭不住了。” “有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开口。”叶芸凝道。 吴唐尧现在确实是缺人,一个足够冷静的人愿意帮忙,总是好事,他点点头,说感谢她的主动帮助,一时又没想起来她能帮自己干什么。 一个s级的军校女生,干什么好像都有点屈才。 让人家请假来陪自己挨骂,似乎不太道德。 他还是感谢了她的态度,说眼下没什么事需要她帮忙,但有需要,自己会开口。 吴唐尧的这个“有需要”,当天晚上就应验了。 “方佳吉——圆脸,留胡子,肤色较深,厚嘴唇,”施佩玲看着手里的照片,“这个男人就是这次的任务对象?有衣着方面的线索吗?” 叶芸凝点点头:“有,他出门之前和一起游行示威多年的同伴拍了最后一张合照,穿的是黑白条纹的上衣和军绿色工装裤。” 施佩玲为这身打扮皱了皱眉。 “我们直接报警不好吗?危害公共卫生未遂的话,不会判得太严重吧?”施佩玲说道。 “报警可能不管用,除非检察署派人,不然一般的执勤警员都是普通人,面对一个a级契灵者,去了也是送菜的。”叶芸凝说道。 施佩玲不说话了,一个因着故人被监察处冤枉死了而决定走极端的契灵者,上报检察署?那两边要是起了冲突,必须死个人。 “最近针对监察处的恐怖袭击很多,基本都是受害者家属发动的,也幸好各地监察处的标配都是一名或多名b级及以上等级的契灵者,哪怕被统一暂时停职了,也还有自保的能力,还可控,不至于闹出太大的安全责任事故,”叶芸凝给施佩玲说着现在的情况,“可这一个不行,他是a级,还是主攻系的a级,他要是疯起来,是真的可能造成严重事故的。” “所以我们两个是来拿下他的?”施佩玲问道。 “主要是说服,”叶芸凝说道,“吴唐尧跟我说,方佳吉还不至于疯起来,他本人还是个遵纪守法的良民,平日里也是老好人一个,这事情一开始曝出的时候,他还和吴唐尧一起号召大家要和平理性,不要冲动行事。” 叶芸凝顿了顿:“只是死去的旧人总是难以轻易忘怀的,他之后又心里难受,说是半夜梦到死去的妻子在手术台上被解剖致死,一定要为死不瞑目的妻子报仇,于是伙同一个同样有受害遭遇的老人,计划把各地的监察长炸上天。” “所以,能动口不动手?”施佩玲再一次确认。 叶芸凝点头:“所以我请你来协助。” 如果是要动手的话,叶芸凝就拖林小璨了。 要不是对方两个人,叶芸凝自己也来得,但眼下情况,以防万一,她还是谨慎为上。 大美人亲和力强的气质应该是有帮助的。 ——方佳吉的计划简单直接,就是来到现在收押各地监察长的监狱,一把火烧了整个监狱。 第58章 双方对峙着 方佳吉的契灵名为“火烧连营”,属于主攻系,相比赵洪文的“地狱火”,在火焰温度上或许差了一点,但可以沿地面大范围引燃,配合足够的可燃物或者炸药,那情况可相当不妙。 而他的帮手,那位老人,已过八旬,在现在的幸存者基地,几乎很少有这个年纪的老人了。 叶芸凝向于寒学习,在吴唐尧拜托上自己的第一时间,她就要到了方佳吉的所有信息,大体一浏览,拖了施佩玲过来。 施佩玲能劝着点方佳吉,契灵克制,关键时候还能阻拦下火势,是最合适的人选。 “吴唐尧和方佳吉算是发小,两个人交情很深,吴唐尧说自己了解方佳吉,他绝对干不出杀人放火的事情,一再嘱托我说他这样的行为只是一时冲动,希望我最好不要报警。”叶芸凝嘱咐道,“只要他不伤人,这事情就别声张。” 施佩玲表示明白。 那老头的契灵是“等比复制”,可以完美复刻他知道结构的东西,尤其是钥匙一类的物品,只要他看过那锁,就没有他复制不出来的钥匙。 ——这也是方佳吉行动要带上他的原因。 叶芸凝路上紧赶慢赶,到联盟首都华林的时候还是晚了一点,吴唐尧说两个人已经复制了钥匙,进了审判庭的招待所了。 “叶同学,拜托你了,我是真的拦不住他做傻事,道理劝说武力威胁,什么都好,人你一定要拦住呀。”吴唐尧的声音犹在耳边。 监察处闹出这事情,对上牵连到了检察署的署长,对下却不好说,监察处在联盟各处都有,对人体试验的所知程度有所区别,这一轮羁押的,先是各地的监察长。 人来了,证据还没来,少不得要委屈这些人在华林将就一段时间了,审判庭的招待所都不够住,只能像学生宿舍那样,一个房间分住四个人,放上下铺睡。 “招待所一共三层楼,其中二三楼是睡觉的地方,除了前几天刚被判了三年的诺嘉学院处监察长之外,其他地方来的监察长都在这里了,有两个s级,其他等级分布均匀,但在些偏僻地方,也有普通人在其中,注意人员保护。”叶芸凝说道。 “嗯。”施佩玲应道。 楼层不高,施佩玲挥挥手,两个人就能轻松从二楼走廊的窗户中进入,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机油味。 机油顺着门缝,流进了各个房间。 “不是,这味道这么大,人在睡梦中也该被熏起来了吧?”施佩玲一捂鼻子。 “咱们还是来得晚了,”叶芸凝神色凝重道,“这样浓的味道,怕是整个二三楼都倒了机油。” 两人不敢怠慢,沿着楼梯,一上一下,分头去找人。 叶芸凝在三楼窗口处,找到了方佳吉。 施佩玲在楼下一楼,找到了坐在轮椅上的老人。 “方佳吉是吗?你想杀了这里住着的人,我劝你快收手吧!”叶芸凝开口道。 这味道确实呛人,走廊两侧的门内有传来几声咳嗦,似乎是有人醒了。 叶芸凝记得吴唐尧的要求,压低了声音:“快走,无论你想做什么,没酿成严重后果之前先离开,别被抓到为先。” 方佳吉一笑:“我如果怕被抓到,就不会选择用这些味道呛鼻的劣质机油了。” “只要最差的结果还没发生,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叶芸凝一思量,摆出了吴唐尧,“是你发小让我来找你的,你作为一个年轻的a级契灵者,还有大把的美好时光,干嘛要在这个时候冲动行事呢?” “吴唐尧说是我的发小,是啊,真就这么一个朋友还记得我了,”方佳吉笑得很讽刺,“那还真是我的荣幸啊。” 叶芸凝挥手甩出一串桃花瓣,就要去抓他,却是方佳吉躲得更快,往后退了一步,手心窜起一团火。 地上可全是机油! “我建议这位小姐可不要轻举妄动,一不小心烧了什么,后果自负哦。”方佳吉说道。 叶芸凝确实没把握在没过了鞋底的机油中拦下燃烧的火焰。 “你先冷静一点,我听吴唐尧说,你是因为被抓爱人,才对监察处恨之入骨的,对吗?”叶芸凝放缓声音,“那案子是五年前的,她非法怀孕了,你们小心翼翼地隐瞒下这件事,一同期待着那个新生命的诞生,却被警察发现,一系列程序下来,她不知为何被监察处盯上,而后被带走。” 方佳吉不笑了,神情冷漠下来:“她没有任何异常,她就是我的妻子,就算是非法怀孕,大不了我不要这个孩子了,可为什么,她都没回来——她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凭什么被认定为‘失控’,凭什么带走她?” 这样的质问不是叶芸凝能回答的,她只能继续放缓了声音:“我知道,你因此加入了‘翻监察处暴力执法’的抗议组织中,后来吴唐尧的加入还是你引荐的,所以,她被冤枉了五年,你们斗争了五年,如今终于沉冤得雪了,为什么还要毁灭一切呢?” “你管这叫‘沉冤得雪’?”方佳吉的神色狰狞起来,“你觉得她清白了吗?” 叶芸凝答不上话。 “人古代为死者平反,还有追封、厚葬,可我的妻子呢?监察处连她不是被契灵控制的人类的声明都没有,就那么一句轻描淡写的‘情况不明’,便把一切都盖过去了,我不同意,我不信服!”方佳吉说道。 “这是个大工程,家属需要耐心些。”叶芸凝说道,“你先冷静一下,联盟政府已经开始了对过去案例的筛查,你想要的真相大白和公平是有希望盼来的。” 方佳吉轻哼一声:“能调查明白?人活着的时候都调查不明白,死了翻案例管什么用?真能还她一个清白,也不可能让她和我们未出世的孩子活过来了。” 方佳吉眼睛看向一侧的窗户,那边是黑夜,那边是灯火。 “所以,我来,都没想过要回去,”方佳吉缓缓开口,“我来,我是想去见她了。” 施佩玲看向眼前的老人,坐在轮椅上,神情萎靡,似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一楼的机油味道轻很多,可能因为这里不是休息区,夜里没人,方佳吉便也不打算下手。 “老人家,这里等会可能会出事故,”施佩玲说道,“咱先出去吧,您应该有钥匙。” 老人却向施佩玲摇了摇头:“我来了,就没打算走。” “可,这里很危险……” “小姑娘,你知道我是这场灾难的源头吧,你觉得我该走?” 老人太老了,有些耳背,施佩玲再说什么他都不听了,只是嘟囔着,自己说着自己的话。 “我,生在联盟建立的那一年,联盟建立,是哪一年来着?” “灵能纪年84年,大联盟建立。”施佩玲回答道。 “对,是84年,所以我的年纪记得巧,说是联盟建立多少年,我就多少岁了,当时我们的同龄人中,还正好有是联盟建立日生的,每每到了那个纪念日,那同学就得意到手舞足蹈,活似那联盟是他建立的一般。”老人眼神迷离。 “联盟是谁建立的?是林大指挥官建立的,你们年轻人可能不知道,灵能刚爆发的时候,世界人口骤减,人类不得不联合起来,不分种族肤色,一部分人类精英主动放弃原先的名字,自愿以单字为代号,生为人类探索活下去的路。” 施佩玲顺着老人的话,说道:“是,领航者号的升空,可惜后来便没了音讯了。” “是,领航者号上都是天才,都是人类精英,也是那最初一批愿意放弃姓名和国籍而为人类未来奋斗的无私者,但其中最无私的人,留在了地面上,代号‘林’。” 老人沉浸在回忆中,似乎快要溺死了:“那只是个代号,林,作为人类的领袖,拿起了对准恶灵的尖刀,后来,‘林’死了,但又没死,新的‘林’站起来了,一直斗争到联盟的成立,联盟现行法律中废除了一字代号,我的老师,是最后一任‘林’。” 施佩玲不再插话,静静地听着。 “老师有一个儿子,我的师弟,就是如今联盟军委的林浩瀚统帅,看看人家,再看看我,这就是人生境遇呀!”老人感慨道,“幸存者基地正式建立以后,婚姻及亲属制度被废除,我不愿意与儿子划清界限,他被监察处带走,被责为‘失控者’,我因此不再信任联盟政府,这么多年我一直没个着落,就这样混到死了,真是可笑啊!可笑啊!” 施佩玲没说话,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也是可悲”。 她的神情肃穆,不再强求老人离开了。 老人抬头,浑浊的眼球光亮了一瞬,开口道:“才多少年,才八十多年,这个联盟才建立八十多年,就已经不是我们最初想看到的样子了,政客是争权夺利的,民众是愚昧荒唐的,灵能等级的划分割裂了人类种族,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再是我们想看到的样子!人类,真是狂妄又虚伪的生物!” 施佩玲对他所言颇有同感,尽管不是在同一个方面。 手上的通讯忽然传来消息,施佩玲低头一看,是叶芸凝的消息。 ——报警。 叶芸凝与方佳吉仍然对峙着。 周围的房间开始传来敲门声,因着刺鼻的味道,大家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所以,你真的想烧死这里的人,让他们为你陪葬?”叶芸凝陡然提高了声音。 方佳吉听着周围更加响亮的拍门声,嘴角扯出了一个满意的笑。 “你不能这样,你应该知道这里面的监察长有无辜之人,有些人的辖区根本就没检测出什么被契灵控制之人,这样一棒子打死,不公平!”叶芸凝大喊道。 在这隔音并不怎么样的走廊里,这声音已经足够门里的人听见了,立刻就传来了慌乱声。 “可我被做成了实验品的妻子和孩子,他们又何其无辜!”方佳吉悲愤道,“他们以最痛苦的方式走向死亡,而我却无能为力,犯错的人只被判了三年,可我的爱人再也回不来了,谁赔我,谁能把他们赔给我,嗯?” 方佳吉背靠走廊尽头的窗,转身回头,猛地一拉,把窗户拉开了,猛烈的风灌了进来,吹乱了人的头发,吹起了人的衣角。 “我的孩子,那么小一个,在培养皿里虚弱地漂浮着,我几乎能听见他叫爸爸,可是我却不可能去拥抱他。”方佳吉张开双臂,好像在迎接什么,风在他身后,整个城市的灯火都在他身后。 “机油,我的记忆中,我幼时长大的地方,到处都是这样的机油,难闻的气味冲天,在这里生活的人却不得不忍受,一直到,一直到又是火光冲天,燃烧尽了一切!” 他大喊道:“我的家乡就是那样被燃烧成了一片废墟,我机缘巧合地活了下来,来到了这里,可是联盟依然不是我的安乐乡,他给了我更深的痛苦,那就燃烧殆尽吧,把一切都燃烧殆尽吧!” 方佳吉让开了窗口:“你快走吧,监察处是罪人,你不是,快点走吧。” 叶芸凝面对风吹过的窗口,开口道:“和你一起进来的老人呢?” “他有钥匙,而且一楼不会燃烧。”方佳吉说道。 叶芸凝向窗边走了两步,开口道:“你是个善良的人,你并不想牵累无辜者。” 方佳吉已经什么都不想听了,他的眼睛定定地手里的火焰,神情那样专注,就好像在看着恋人。 叶芸凝忽然站定:“那如果我就不走了呢?” 方佳吉抬了抬眼皮:“你,在用自己威胁我?” “我是诺嘉学院一年级生,s级,是否可以请求你,冷静一下。”叶芸凝道。 方佳吉盯着叶芸凝:“你觉得可能吗?你觉得我会在意多杀你一个?” “我今年十四岁,接受联盟正规教育,未来会上前线,以守护全人类为终生使命,现在我站在这里,你敢杀了我吗?”叶芸凝说道。 “你的做法简直可笑!”方佳吉盯着他看。 “我走过布满机油的走廊,我脚底下现在都还是粘的,我站在这里,我就站在这里,你可以放火,你可以把所有人都烧死!”叶芸凝定定地看着他。 周遭拍门的声音不知不觉间停了下来。 “你可以把所有人都烧死,你可以让所有人为你的妻儿陪葬,我告诉你,这里的人还不够,至少还有一个的就是诺嘉学院那个才被判了三年的监察长,还有那些执刀人体试验的医生,你只是在这里下手,这个仇报的可不够,你不觉得亏吗?”叶芸凝语速很快。 “那些地方,自然也会有人处理。”方佳吉说道。 叶芸凝眼神一凛。 第59章 背后的安排 “你真的不走?”方佳吉发出最后的逼问,“你再不走,可就真不要怪我杀了你了!” 他的指尖在颤抖——他是真的不想杀“无辜者”。 叶芸凝似乎是拗不过他,想着还是明哲保身为宜,跳上了窗台。 看着女孩单薄的身影,方佳吉还忍不住开口一句:“你,你能好好跳下去吧?” “这里才三楼。”叶芸凝语气轻松道。 但她手上的动作可全不如语气那般轻松,“楼”字刚落地,指尖便是银光一闪,纹花的秘银刀以最快的速度出手,自人手背插入,正中了方佳吉捧着一团火苗的掌心。 那团火苗就再也燃不起来了。 方佳吉完全没反应过来,看着手掌,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疼。 血,在方佳吉的手掌上,缓缓流了下来。 方佳吉一时怔愣,又反应过来了手心的疼痛,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而后,腿软倒下,半跪在地上。 楼下亮起了红蓝两色的灯。 警察到了。 · 保安仍是睡眼朦胧,面对警察的到来,都不太清醒。 “我,是,我值班,但是值班这工作不就是在值班室看着吗?我平日里睡眠浅,真有什么事儿,也就惊醒了,不会出大乱子的。” “有人进入招待所的声音够大吗?你听见了吗?”警方问询道。 面对这样的问题,保安一问三不知,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睡得格外好,就是没醒,但也真不知道有什么人进了招待所。 “从保安的水杯里确实查出了较高浓度的安眠药,”小警员报告道,“值班室的监控记录下了保安喝水的时间,以安眠药的药效推算,和后来的昏睡时间正好吻合,他应该不是在说谎。” 案情其实再清晰不过,袭击者就地伏法,对于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招待所走廊上的监控和屋子里几位“协助调查”的监察长都可以证明他与叶芸凝交锋的过程。 小警员继续道:“以及,今天掺和了这件事的女学生,说她一定要见一面方佳吉。” 这不就巧了吗?汪亮平这个学期刚从诺嘉那边转来首都华林,这就遇上了老熟人。 虽然几次见着叶芸凝都不是什么好事,但这个小姑娘的可靠还是有目共睹的,汪亮平一寻思,不介意工作条例临时变通一下,挥手让叶芸凝进来了。 叶芸凝举起一支录音笔:“我和他的所有对话我都录了音,有两个疑点想当面问一下方佳吉。” 汪亮平让她进去了。 此时的方佳吉显得狼狈很多,整个人不再是“让仇敌为我的妻儿陪葬”的意气,转而是几分颓废,几分丧气,好似开窗时的风吹走了他的精气神,把他抽成了一根行尸走肉。 叶芸凝坐在他面前,摁下了手中的录音笔。 里面传来方佳吉的声音。 “可我被做成了实验品的妻子和孩子,他们又何其无辜!” 叶芸凝摁停了录音笔:“这一点,你的妻子和孩子被做成了实验品,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他们被监察处带走了,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被监察处带走了,就会被做成实验品。”方佳吉说道。 叶芸凝又按动了录音笔。 方佳吉的声音传来:“我的孩子,那么小一个,在培养皿里虚弱地漂浮着,我几乎能听见他叫爸爸,可是我却不可能去拥抱他。” 汪亮平与周围的同事对视一眼。 “你的孩子在‘培养皿’中虚弱地漂浮着,抱歉,这里我打个岔,以我的了解,培养皿是养细菌的,应该是这么大这么扁的一个圆盘,应该漂浮不起一个孩子。”叶芸凝说道。 方佳吉听到这话,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选择闭口不言。 “好,你不是生物学和相关学科的工作人员,认知有些偏颇也很正常,我猜你指的应该是营养箱,装满营养液,配好通气设备,用来放置活体标本的营养箱。”叶芸凝说道。 方佳吉低着头,手指间青筋暴起。 “可是奇了怪了,你爱人被带走的时候,还月份不大吧,非法怀孕的孩子,这胎儿怕是难以在母体之外的地方生存,营养箱条件再好,怕也是不太行。”叶芸凝说道。 “可以是等一段时间,等孩子发育成熟了再……”方佳吉开口,却又一巴掌呼到了自己嘴上。 “等孩子发育?这倒是个好解释,可是为什么呢?人家做人体试验,为什么要等孩子发育成熟呢?”叶芸凝笑问道。 “都说了是人体试验……”方佳吉忍不住开口。 “是,确实,有些实验可以在婴儿身上做,这解释得通,”叶芸凝一转笔,神情严肃道,“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叶芸凝几乎笃定地开口:“是有人,告诉你的吧?” 汪亮平心里一寒,秒懂,立马吩咐道:“去查,去查方佳吉的个人行踪记录,看看从监察处出事到现在,他这几天都接触过谁,谁有可能向他泄露这些消息!” 叶芸凝再一抬手,又摁下了录音笔。 里面是方佳吉临到死的争辩:“那些地方,自然也会有人处理。” “要处理那些医护人员和诺嘉学院监察长的人,是谁?”叶芸凝凑近问他,“和告诉你你爱人和孩子之事的人,是同一伙人吗?” 方佳吉低下头,把脑袋埋在胳膊里,摆出一副拒绝的样子。 汪亮平进来,拍了拍叶芸凝的肩膀,示意她这事情交给他来审吧。 施佩玲见过些大风大浪,没烧起来的招待所根本吓不到她,警方一开始接到报案,没想到会是什么大事故,筹备人力不足,一半人羁押了方佳吉和老人,另一半进入招待所排查危险事故,一群“监察长”们没人管,也没地方去了。 施佩玲帮忙张罗着,说联系一下灵能审判庭那边怎么看,镇定的态度影响了周围的人,监察长们以为她是警方来帮忙的,警方以为她是那一行人的代表,竟都对她很信服。 叶芸凝伸了个懒腰,想着这一晚上的“帮忙”可差点把她累死,该回家洗洗睡了,又忽然收到一条新的消息。 来自叶巧书女士。 ——“来一趟中心灵能研究所。” 自己掺和进方佳吉的事情,想必不会刻意瞒着叶巧书,警方为保安全,增派了人手去灵能研究所驻守,想是这个途中,叶所长知道了什么消息。 叶芸凝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施佩玲已经帮着联系好了灵能审判庭,说着一行人住宿的问题,她不由得舒了一口气,带着施佩玲果然省事不少。 “那个诺嘉学院的监察长在灵能审判庭的临时监狱里蹲着,那些参与非法实验的医护人员被中心灵能研究所扣下了,”施佩玲跟叶芸凝说着刚打听来的情报,“两边都已经加紧看守了,就目前来说,还没出什么乱子。” “诺嘉学院那个监察长,已经判了刑,虽说这刑罚大多数人不认可,但也翻不出太大风浪了,难办的还是那群医学研究人员,”叶芸凝思索着理由,“不行,我还是不放心,我得去中心灵能研究所那边走一趟,你在这儿等我,有什么事随时保持通讯。” “我跟你一起去,有问题,那个姓汪的警官不会隐瞒的。”施佩玲说道。 “我,是要去灵能研究所那边……”叶芸凝说道。 施佩玲想到什么,迟疑了一下:“那我也陪你去,正好顺便去看看。” 去看看灵能研究所的灵能实验,有多么反“灵”性。 看她态度坚决,叶芸凝带她去了,想着叶巧书女士已是今非昔比,自己想见她堪称朝圣,没那么容易碰上面的。 现在的灵能研究所已经不是叶芸凝记忆中那灰扑扑的建筑了,眼前的高楼有三十多层,配备电梯和相当完善的电力供应系统,整个联盟停电了,电力都会优先供应这里。 干净整肃的楼身展现出别样的气魄,是属于研究者的沉稳肃静,和一种别样的冷漠。 到了地方,明明已是深夜,但楼上一半的灯都是亮的,门口还能看到工作人员在忙碌。 正巧有刚到的警卫人员在与原先的安保人员交涉,说最近可能有人来袭击监察处的非法研究人员,要加强防护,正在核对证件,安排后续工作。 研究所的保密等级依旧严苛,没有旁人的允许,叶芸凝只能以“曾经在研究所学习过”的名义在十三楼一下转一圈,什么契灵研究都看不见。 她又在周围转了一圈,告诉叶巧书,自己已经到了。 “1217,找到范浩言。”叶巧书发来了新的消息。 叶芸凝带着施佩玲找到了对应的房间。 十三楼以下属于“住院部”,一些与灵能有关的病人会往这里送,大部分的症状都不会很严重,平日里进进出出的多是一些护理人员。 叶芸凝推开了1217的门,里面只有一个人。 正是范浩言。 “叶所长说……她说应该只有一个人来呀?”范浩言疑惑了一瞬。 施佩玲在听到“叶所长”三个字时一愣,随即被叶芸凝盯了一眼:“绝对服从命令,或者现在离开,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 “绝对服从命令。”施佩玲应道。 范浩言看眼前的女孩一时有点眼熟,听着女孩伸手,自我介绍说自己叫“叶芸凝”,他不由得开口:“你是来干什么的?” 叶芸凝其实完全不知道叶巧书要派什么任务给她,微微笑了一下,故作深沉:“说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协助,你给我下达任务吗?” 范浩言点了点头:“说是让你帮忙审讯一个人。” 让叶芸凝帮着审问人?她能帮上什么忙? 突然想到了什么,叶芸凝的脸色沉重下来。 施佩玲从来没见过叶芸凝露出这样的神色,在那样阴沉的神色下,“叶巧书竟然有事相求”的惊讶都被挤到一边去了,喜恶翻涌,最后调点到了对叶队长的绝对服从,闭嘴成了施佩玲唯一的选择。 “灵能研究所中和非法人体试验相勾结的败类——杨素研究员。” · “让我看一眼,让我看一眼他,让我看一眼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叶芸凝对杨素的第一印象,是一个歇斯底里咆哮着的疯婆子。 那时的叶芸凝还在灵能研究所学习,跟在叶巧书身边,学习理论,在研究工作中打下手。 “联系治安队,‘金花殿’的人跑出来了,把她送回去。”叶巧书开口道。 叶芸凝眨巴着眼睛,看向叶巧书:“叶老师,什么是‘金花殿’?” 叶巧书下辈子都不能和“循循善诱的好老师”沾上边,在她那里是常识的知识她便默认所有人都该知道,不知道的就是傻子,她懒得跟傻子解释什么。 还是后来执勤的叶凌坤带人过来,带走了杨素,又跟叶芸凝解释:“‘金花殿’是基地内最大的胚胎研究地,优生优育政策的核心实验场所,基地内能有健康出生的一代代孩子,金花殿功不可没。” 这个解释有点学术,幼小的叶芸凝一时没听懂,回忆了一下哭得不行的杨素,开口问道:“那刚刚那个阿姨,是研究人员吗?” 叶凌坤静默了一下,叹了口气:“不,她,是‘金花’。” 幼小的女孩理解到了“金花”是负责孕育实验胚胎的母体——但她没意识到,这个学术解释下,是多么残忍的命运。 “谁都不能违反基地六大铁律。”叶凌坤最后说道。 叶芸凝第二次见到杨素,是面对面的。 “应乘风,太好了,我们都没事!”七岁的叶芸凝在灵能泄露事故之后,守在应乘风床边,一直等着他醒过来。 男孩的神情缓缓转醒,看向了自己的手心,感受这周边的灵能波动,平和安宁的感受对他来说那样奢侈,应乘风几乎不敢相信这种感觉。 “你怎么样了?”叶芸凝焦急道。 “我很好,”应乘风拍了拍叶芸凝的肩膀,“不用担心,我真的很好。” 叶芸凝听着,缓缓绽开了一个笑,一回头,视线定位到了门口,门口徘徊着一个女性,手里拿着个包装袋,神情畏缩,几乎把“犹豫胆怯”写在了脸上。 与叶芸凝的目光对视上,杨素躲无可躲,才不得不伸手,推开了门。 灵能泄露事故闹得很大,从执勤队伍到医护人员基本都忙,那时的病房里只有叶芸凝和应乘风两个孩子。 “你是……”两人的目光齐齐转向她。 杨素一下子绷不住了,眼泪哗哗地往外流:“乘风,我是你的母亲呀!” 第60章 我是你的母亲 母亲——这个在幸存者基地被废止的称呼。 尤其是在基地中央区,除了王族的王子公主可以喊女王陛下为母亲之外,其余的任何称呼缘由都是被禁止的,普通人若是敢乱认亲属,是会被警察局抓走的。 两个孩子都知道这是错的,互相对视一眼,面对杨素,提起了戒备的态度。 女人看着很苍老,人的体态偏胖,脸颊的肉块垂下来了,杨素的眼泪在看见应乘风的一瞬间就绷不住了,手上东西往旁边一放,就握住了应乘风的手。 “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杨素口中颠三倒四地念叨着什么,来来回回是“我对不起你”“不该生下你的”“你受了这么多罪”之类呜呜咽咽的话,看得两个人都是莫名其妙的。 “好恶心,”应乘风拉开了与整个女人的距离,别让她的眼泪鼻涕蹭到身上,悄悄地跟叶芸凝开口,“这是个疯子吗?要呼叫人来看看吧。” 应乘风尽可能小声了,但这么近的距离,杨素还是听到了,她更加崩溃,什么情绪都收不住,又哭又笑,状若疯癫,一时竟真如疯子一般。 病房里的动静惊动了人,护士推门而入,看到了举止疯癫的杨素,应乘风立刻开口:“这个女人说是我的母亲,但我完全不认识她!” 护士上前去拉杨素:“这位女士,你先起来,医院重地,不由得你胡闹!” “孩子!我的孩子啊!”杨素的力气大得惊人,挣脱了护士的手,依然扑向应乘风,“我的孩子呀,我对不起你呀,我的孩子,我犯了多大的罪过,才把你生下来!” 杨素用的力气很大,都把应乘风抓疼了,应乘风眼神中浮起一层嫌恶,似乎在说“我是犯了多大的罪过,才会被一个疯婆子缠上叫母亲”。 在幸存者基地内,私自认亲属是重罪,应乘风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叶芸凝也帮着伸手推开杨素,并一再向医护人员解释,是这个女人莫名闯进来的,他们什么都不清楚。 杨素似乎是真的疯了,嘴里念念有词,流眼泪流鼻涕,连口水都跟着淌出来,嘴里的话越发听不清楚,只听着“嗷嗷”的喊声,配合着一个狼狈的身影,让人越发恶心。 来帮忙压着杨素的人终于把她控制住并带走了,领头的医生对叶芸凝和应乘风两人表示了抱歉,这个人无端闯入,是他们医院监管不力,让两人受惊了。 “这个人是新来的吗?”叶芸凝装无知,道。 这个医生没跟叶芸凝解释太多,只道是无需在意,好好养伤。 “只要她别再闯进来,喊什么‘我是你母亲’之类的疯话就好,”应乘风扶了扶胸口,“太可怕了,要是因此连累我受责罚,可就太难受了。” “那,她会不会真的是你的母亲?”叶芸凝问道。 “真的又如何,假的又什么样?”应乘风并不在意这个,“我想成为未来的指挥官,那就不能在履历上留下污点,不能让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疯子拖累我。” “母亲”这个词说出口,叶芸凝心口泛起几分怪异的感觉,不是应乘风那样单纯的“不要拖累我”,似乎包含着那么一点难以言说的温情。 但具体是什么感受,叶芸凝又说不出口。 那天下午,忙成陀螺的叶巧书女士抽出点时间,来见了一趟叶芸凝。 “你见过那个疯女人了?”叶巧书以一贯冰冷的声线开口。 叶芸凝点点头,“嗯”了一声。 “杨素,s级女性,因着特殊的‘包容基因’而成为胚胎母体,享受金花殿最高待遇,即作为优质‘金花’,在其生育年限内,享受最好的营养条件及医疗看护水平。”叶巧书说道。 “你觉得怎么样,想去吗?”叶巧书一抬眼皮,没有感情地看了一眼叶芸凝。 七岁的女孩还是没完全了解“金花”是个什么意思,但想想杨素那疯疯癫癫、邋里邋遢的模样,还是连连摇头:“不要,我不去。” “上次抽测,你的成绩又不合格,这已经是连续第四次了。”叶巧书话头一转。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不及格的次数多了,叶芸凝自己也习惯了,叶巧书冷漠而又不近人情,冷漠成了冰柱子,连生气的情感也一起被冻了起来,也没有大吼大叫、体罚孩子的行为,被训斥了一次两次三次的叶芸凝没太害怕。 “在统一培养的基地区,女性要是出现连续三次不及格的成绩,便会考虑被送去‘金花殿’。”叶巧书说道。 看着叶芸凝还是一副“我不想学习”的抵触态度,叶巧书加重了语气:“而你,已经是第四次了,我如果如实上报你的成绩,罕见的顶级归宁系天赋,想必将会是绝佳的胚胎载体。” 叶芸凝猛然抬头:“你什么意思?” “如果你在中心区接受统一培训,这个时候,已经该被送去金花殿了。”叶巧书说道。 叶芸凝的眼神抬了起来,对上了叶巧书的眼睛,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叶所长严谨刻板,从不拿“狼来了”的故事吓唬小孩。 这真就是叶巧书作风一贯是手腕强势,要求苛刻,基地中央对此共识一致,觉得叶芸凝成绩不高,八成是叶巧书要求太高,问责通讯下来的时候,叶巧书默认了众人的偏见,这才让叶芸凝的整体评价不至于跌到不合格。 ——不至于被送去金花殿。 “送去金花殿的女性都是知识考核中的残次品,没资格以智力为基地发展做出贡献,便只能以身体为载体贡献研究,杨素作为s级女性,比较难得,能一直活到生育年限之后,也是少数。”叶巧书说道,“金花殿放了她自由,也是恩赐。” 叶巧书把叶芸凝的成绩单往女孩面前一排,纸张划过空气发出“哗啦”的响声。 “这个成绩,我不可能一直护着你,如果你的智力标准达不到基地发展所需要的最低水准,未来会怎么样,你好自为之。”叶巧书继续道。 七岁的叶芸凝听懂了叶巧书的言下之意——你还有一年就要准备佩戴生存点检测装置了。 智商检验合格者会作为基地内合法公民佩戴检测装置,而不合格的残次品,有价值的女性去金花殿,更多的,则是…… 叶芸凝沉默了,低着头,眼眶在蓄力。 “那个女人是你故意放进来的?”应乘风忽然开口。 叶巧书看向这个刚刚从营养箱中走出来的男孩,她盯了应乘风的数据好几年,这还真是第一次听这个男生开口。 “杨素,我所谓的母亲,是你故意放进来的?目的是为了敲打阿宁?”应乘风问道,“不然,一个智商上的残次品,一个生理价值耗尽而被金花殿抛弃的女性,怎么能闯入合法公民居住地,闯入研究所,再准确地找到我?” 叶巧书多看了一眼这个曾经在她心里只有生理数据有价值的男孩,似乎有了点表情:“这智商倒不是遗传的。” 应乘风的神情阴沉下来:“所以,我也只是金花殿的实验品,对吗?” ——连同从出生就困扰着他的病症,都只是失败的实验产品。 哦,倒也未必是失败的,万一他们就是想培育出一个“成功”的疾病样本呢? 监察处的人体试验非法,但在金花殿——合法。 叶巧书没有回应,但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应乘风攥紧拳头,再缓缓松开,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叶巧书,半响无言。 他的出生就是一场试验的算计,他的生命就是一串数据。 更讽刺的是,应乘风能知道这些,还是因为叶巧书想敲打下不成器的叶芸凝,才拿自己和已经疯癫的杨素排的一场戏。 叶巧书起身走了,叶芸凝还沉浸在刚刚被骂被呵斥的恐惧中,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应乘风看着女孩的哭泣,感受不到丝毫的同情,毕竟同情是要面对弱势群体的,一个出生即为工具的生命,有什么资格,同情一个有人护着、有人偏袒的女孩。 他停了一会儿,纷纷扰扰的思绪平静下来,盯着叶芸凝,冷笑一声:“这有什么好哭的?” 但应乘风还是伸手,帮小姑娘擦了擦眼泪。 · 杨素因为年纪原因被金花殿抛弃了,一个几乎没有生存能力、智商偏低,时不时还有些疯癫的老女人,几乎无处可去,最后却不知为何,被叶巧书留在了研究所,成了她的助手。 杨素的实际年纪比叶巧书大不了几岁,但看着却像是个快入土的人了,披头散发,双眼无神,却好像比叶巧书老了好几岁。 看到叶芸凝的身影,杨素的眼中迸发出一道光,却是转瞬即逝,像天边的流星,划过天际的时刻极尽璀璨,却又在坠落后,跌入极深的陨石坑。 杨素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里是灵能研究所的防空洞,”范浩言说道,“空间私密,很安全。” 叶芸凝点点头:“也就是外面还不知道你们控制住了杨素。” 非法灵能实验的背后有谓因商会的资助,应锦辉在其中九成九的有辜,灵能研究所同样有应锦辉的资助,有些东西,不得不防。 叶巧书察觉到了,却没有声张,选择了保密,将杨素控制在防空洞中,以她对整个灵能研究所的控制力,想瞒下这事情,当可以神不知鬼不觉。 到现在都只有她的几个心腹知道。 范浩言坐到了一边,把主要空间留给两人。 叶芸凝无言以对,是真的无言以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的那种。 杨素红了眼眶,被关在这里数日,她都没崩溃,却在见到叶芸凝的一瞬间红了眼眶。 她缓缓张口,嘴里蹦出来的音节是:“乘风……” “我,前些日子被警方带去问话了,”叶芸凝开口道,“他们向我问起了我去年,和应乘风一起被绑架的事情。” 杨素的眼泪忽然就绷不住了,她不得不捂住了嘴。 “那,真的是很灰暗的回忆,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绑我的那根绳子又粗又硬,绑在手腕脚腕上特别疼,在我和应乘风的契灵被封住的情况下,极难划断,我们俩只能在一个货车车厢似的空间里咕蛹着走,想必是滑稽可笑的。”叶芸凝说道。 “你,你怎么跟警方说的?”杨素开口询问道。 叶芸凝神情冰冷:“你觉得我如果实话实说,你还能安稳地坐在这里吗?” 叶芸凝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也就是叶巧书女士她不知道,她但凡知道点儿前因后果,她都不能让我去见警方。” “杨素阿姨,我真的,真的很想相信你是无辜的,我很想相信,你在那场绑架案中是无辜的。”叶芸凝声音小了下来。 叶巧书也是最近才知道叶芸凝被绑架了的,范浩言对此就更一无所知了,这问话的方向和他们所要调查的方向完全不同。 但他没打断两个人之间的交流。 “当时,七校联赛刚结束不久,【圣临之渊】取得了冠军的好成绩,当时应乘风邀请我参加他的欢庆会,我答应了,你给我来了电话,说让我帮你给他捎点药。”叶芸凝回忆道。 杨素和儿子的关系一直很紧张,应乘风对杨素的印象只是个“疯婆子”,再怎么弥补也很难改变他的意志,两人便一直没什么交集。 但杨素一直记挂着应乘风。 杨素让叶芸凝帮着捎东西给应乘风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前也有,但吃的穿的一类的,应乘风一听是“母亲”给送的,看都不看就扔了,久而久之,杨素也就不送了。 杨素智商偏低,但不是傻子,也没疯到不识人的状态,还知道些好赖。 在灵能研究所稳定下来之后,她情况好很多了,新认识的人都能觉得她是个正常人。 “是,我看到了他在七校联赛中的表现,我在现场看的比赛,但我不敢去见他,我不想在他本该开心的日子里给他添堵,但这有些药他还是吃了的好,阿宁,你再帮杨阿姨送一次吧。”杨素交代道。 叶芸凝不疑有他,反正自己顺路,就去拿一趟吧。 杨素深深埋下了头。 第61章 那场绑架案 杨素见到叶芸凝的时候,显得格外唠叨,似乎是也好久没见叶芸凝了,拉着她的手念叨了好一会儿“女大十八变”“长成大姑娘了”,语气温和平静。 完全不似叶芸凝之前对她疯疯癫癫的印象。 后来应乘风的灵能失控了。 还是在庆功会上当众失控了。 叶芸凝急匆匆地赶去,路上却被人指错了路,绕了半个小时才找到正确方位,看见应乘风的时候,他已经半失去神志了。 应乘风的病作为典型案例被发现,在灵能研究所的保密档案上,被称为“灵能缺口症”,原本的灵能天赋者可以调和自身灵能,使体内灵能吸收,浓度高于外界,从而达到“化用”的效果,而“灵能缺口症”就是指这体内与体外的灵能划界不清,极易混淆,而导致的体内外灵能冲突,对人体造成伤害。 这种症状的轻重缓急受环境影响很大,外界与人体内的灵能浓度梯度越大,患者就会感到越痛苦,应乘风作为s级天赋,体内调和灵能的能力很高,感受到的就是体内灵能被剥夺,而且是无时无刻的剥夺,让人痛不欲生。 一直到后来,获得契灵“卡爵制裁”,契灵就能帮助他堵上身体的“缺口”,让他可以自若的在正常世界生活,这个案例也被叶巧书秘密收录,是契灵治疗人体灵能学疾病的重要样本案例。 但契灵辅助后天堵上的缺口到底不比先天的完善,外界灵能变了空了都很容易影响到卡爵制裁,也就时不时会出点小毛病,但一般都不严重,也基本不会表现出契灵失控的症状,养几天就好了。 旁人眼里,七校联赛的比赛场上可是灵能乱飞,应乘风在其中受到什么影响,简直太正常了,看着应乘风昏迷,叶芸凝还道杨素阿姨真有先见之明,提前把药都准备好了,拧开了那个没有说明书的白色瓶子,给应乘风喂了药。 酒心桃魅与卡爵制裁属同源契灵,小酒和卡卡可以相互交流,叶芸凝又属于归宁系契灵者,她调控着应乘风身边的灵能浓度,总是能让他舒服些。 这次失控,应该也只是一次无关紧要的意外吧。 但不是,这次酿成了恶果。 “杨素阿姨,我真的,真的不敢相信,我都可以说服自己是应乘风的病情意外恶化了,我都不相信,你给我的药可能有问题!”叶芸凝喊了出口。 杨素比她还崩溃,捂着脑袋说道:“那是精神性的药物,不会,不会对人体灵能有什么影响!” “可旁人不是这么觉得的。”叶芸凝声音冰冷。 杨素似乎卸了全身的力气:“我知道。” 旁人只以为应乘风是真的灵能失控,暴起伤到了人。 灵能失控大概是现在联盟最恐惧的事情,灵能失控后的就不再是人,而是怪物,走在路上监察处有权一枪打死的那种。 特别是,应乘风是当众暴起,灵能缠绕他全身。 灵能是否混乱的具体征兆到现在还没有定论,应乘风那个状态是相当可怕的。 杨素捂住了脸:“所以,幸好,有你在他身边……” 到底是有叶芸凝在应乘风身边,应乘风就是疯起来要把天捅个窟窿,叶芸凝也能一把秘银小刀,先给他戳晕了再说。 卡卡与小酒有作为同源契灵的联系,两人沟通着,总算是把应乘风稳定下来了,晚上还能推他去参加个酒会。 要叶芸凝说,那酒会,应乘风就不应该去参加,但前几天他契灵乱行被外人撞见了,应锦辉作为他的资助人,发了好大的火,这应乘风是一定要出面的,就是向世界宣布一下“我没事”。 叶芸凝全程陪着他,就怕他再出什么事。 “我,我真的太傻了,我竟然后来都没意识到那药物有什么不对劲,我还又劝他吃了一次,应该是后来应乘风自己意识到了不对劲,才把药扔了吧。”叶芸凝看向一边。 杨素已是泪流满面。 但第二次吃那个药,产生了灾难性的后果。 应锦辉看着应乘风发疯,叶芸凝有些狼狈地去抱住他,终于是相信了监察处医生的“诊断”,确信他就是灵能失控暴走了,让监察处把他带走。 应锦辉冷漠挥手的神情,叶芸凝一直忘不了。 叶芸凝守在应乘风身边,当然不可能束手就擒,她紧抱着应乘风,说什么都不能让他被带走。 她守着应乘风,已是最好的调理方案,再怎么换个人来,都不可能比她做得更好了。 然后她也被打晕带走了。 叶芸凝那时还以为,自己只是被陪绑的。 却不料,她才是主角。 “杨阿姨,我希望你能如实开口,对一切,”叶芸凝的眼神异常认真,“哪怕只因为一个理由——你以后照顾不了应乘风了,但是我能。” · “你觉得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应锦河坐在轮椅上,却仍显得高大。 就把他身边的老人,衬托得矮小了。 应锦河的神情是嘲讽的:“叶老师,你们监察处那边,当年你们那些人为了隐瞒这个秘密,为了进行那非法的灵能人体试验,不惜害了我的腿,不惜联合我的家族把我逼到离群索居,你觉得,你还有资格回头吗?” 叶昭闻站在一旁,无言。 曾经的检察署大检察官,在男人面前佝偻着腰,神情瑟缩。 “叶老师,你在任的时候推动这计划的秘密进行,临到不得不退休了,又想将一切揭露出来,您还不想自己得罪人,要我这个因为‘身体原因’离开检察署十多年的人替你出面,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应锦河摇着头。 叶昭闻的手攥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了。 他几乎有些哽咽地开口:“我知道,我知道人体试验是错的,是大错特错的,哪怕对死刑犯也是很不人道,可,可人类能怎么办,人类必须在这灵能肆虐的世界中活下去呀,我们必须面对这一切的挑战,我们不得不了解这些,去触碰、去探索,然后才能有好的结果呀,我们必须牺牲些什么,才有资格取得成果!” 叶昭闻低下头,整个人越现矮小下来:“我知道这是错的,我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我这些年,每时每刻都在遭受着良心的谴责。” 应锦河神色嘲讽:“但你依旧选择了冷眼旁观。” “所以我不想再旁观下去了!”叶昭闻说道。 应锦河一抬头,想到什么:“叶老师想曝光一切,有为着她打算吧?叶巧书叶所长,被正式提名为联盟上席议会的一员,她手握联盟先进的灵能研究结果,成为了联盟建立以来以科学之名参政的第一人,她有多大权力,基本取决于灵能研究所能贡献多少价值——叶老师是考虑到曝光了非法实验,能将大量的实验数据送到灵能研究所,帮助叶巧书坐稳现在的位置,才有如此打算的吧?” 叶昭闻闭了闭眼睛,没反对,只是说:“这是原因之一,但我也是真的,受此折磨多年了,我想将这一切公布,对无辜者的冤枉,应该够了。” 应锦河离群索居多年,除了两个在这儿住了一段时间的孩子,几乎不见什么人,也懒得琢磨怎么与人相处,对昔日的前辈也懒得客气,直接道:“可你还是‘不敢’呀,不敢用自己的嘴把真相说出来,七拐八弯地找到我这里,这就是你受到良心谴责多年,想公布一切的决心吗?” 叶昭闻动了一下嘴唇。 他挪动了一下轮椅,让身体朝向窗外:“但是,还好,我想坦白一切的心,还没被这世态炎凉磨平。” 两人因着目标的一致短暂地达成了共识。 却是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门忽然被撞开了。 “叶大检察官,怎么刚刚说什么了?” 叶昭闻在看到对方的一瞬间提起了十万分的戒心,脸上故作云淡风轻:“这要退休了,来拜会一下老下属,有什么问题吗?” 检察署的署长一笑:“只是拜会一下老下属吗?” 他举起通讯,赫然是一段录音。 应锦河猛地一惊,看向房间周围。 这是他的疏忽,他没想到,自己已经离开这么多年了,自己那位“好兄长”竟然还对自己有这样的戒备! 是自己的房间里,藏了什么监听设备。 “意图公开秘密?叶大检察官,你的打算不小呀,这是突然有了良心?”署长表情阴狠,“还是想跟谁鱼死网破?” 叶昭闻此刻镇定下来,一个已经退休的老头子没什么好顾虑的了,就是真的说要公开,那又怎么样?他就是要公开! 却见署长表情阴狠地打开了一段视频,点击播放键,整个画面颤抖起来。 叶昭闻也气愤地颤抖起来。 视频里是被绑着的叶芸凝和应乘风! “你!”叶昭闻指着署长,气愤到说不出话来。 “一个退了休的老头子自然无人在意,可惜了小姑娘,s级天赋,还是如花的年纪,这就要因着长辈的过错,命丧黄泉了。”署长说道。 看着叶芸凝被绑了的一瞬间,叶昭闻的后背就佝偻下来了,他确实是一个自私的人,从来是先利己后利人,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女孩出事的! 虽然没见过,虽然孩子也不知道他的存在,但,一个半截入土的老人了,故人一点空口无凭的“血脉”,都比他这条命重要。 “杜医生告诉过我,叶芸凝是他的女儿。”叶昭闻闭了闭眼睛。 两个孩子被绑来了,被塞了抹布被捆了手脚,被用枪抵着头,强迫着半跪在地上。 叶芸凝抬头看着自己的眼前的老人,看着后者眼里蓄起了一层泪水。 叶昭闻认识叶巧书,叶所长身居高位、足以和自己平起平坐的,署长不想惹麻烦,没杀他。 “但,你必须记得,你曾为自己的愚蠢,犯下过的错误。” 而后,应锦河被杀死在他面前。 鲜血流了满地,叶昭闻的膝盖一下子就软了。 “叔叔!” “应叔叔!” 两个孩子发出惊呼。 彼时的叶芸凝还不知道前因后果,她只知道,一位对自己很好的叔叔,被监察处杀死了! “你,你是谁……”叶芸凝的眼神转向叶昭闻。 叶昭闻脑内充血,耳鸣到什么也听不清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都让人担心这位老人下一刻就要心梗而死了,可他还是勉强撑着——勉强撑着。 “好,好,我同意,我什么都不会往外说的,你们,你们放了孩子!” 监察处给他们松开了绳索。 “幸好那老头子还挺识时务的,你们俩能少吃不少苦。” 叶芸凝这才知道,自己才是这场绑架的原因。 之后,作为放了叶芸凝的交换条件,叶昭闻同意了监察处提出的要求,接受看管,在那之后的时光里,时刻处于监察处和谓因商会的视线中。 也幸好独居的老头子没什么社交。 叶昭闻欲将一切大白于天下,却最终没说出口,也只在来应锦河家的前一天,和旧日老战友喝酒的时候喝多了,说起来,说起来这监察处的罪恶。 但他知道,他那老战友是个学校的校长,性格更软,冲动不起来,也有一家老小在身后挂念着,更不可能冲动行事,去曝光一切。 于是,后来,时光跑了几个月。 “所以,杨素阿姨,你那个时候就已经是在为监察处工作了吗?”叶芸凝垂下眼睫,“目标是我,为了绑我,不惜对儿子下手,也要听从监察处的命令,里应外合。” 杨素的心理防线都不用叶芸凝攻击,早就溃不成军了,她的泪水止不住地流着,哽咽地点点头:“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也不想的,可,如果我不这么去做,他们威胁我,我就无法得到我想要的实验成果,我就,我就无法,无法保证我现在的地位,而且,而且他们还会把我做的一切都告诉叶所长……” 范浩言适时地开口:“所以,杨素研究员,你的实验报告,真的有部分来自于非法人体试验?” 杨素哭得泪流满面,低头不语。 叶芸凝似乎还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来:“杨素阿姨,无论如何,我不相信你会害应乘风的。” 杨素摇摇头,似乎在找寻什么理由,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所以,你是承认你与非法灵能实验有瓜葛了,甚至因为某种利益交换的达成,你还做出过违规使用精神类药物的事情?”范浩言声音冰冷。 杨素什么都不说,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使用非法实验数据,这不是最大的问题,”范浩言说出了他要问的重点,“重点是,你是否有过泄露灵能研究所实验数据的行为?” 叶芸凝叹了一口气:“承认吧,杨素阿姨,这一切,我不会怪应乘风的。” 第62章 接受审判的她 “所以,这场弹劾从一开始就不成立。” 叶巧书站在议会厅中央,万千的灯光照在她身上,她好像整个人都是亮的。 女王坐在最高处,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一切,似乎在走神,又似乎在听。 “我很抱歉,手底下的嫡系研究员出了个叛徒,竟然做出了联系非法人体试验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我初初听到之时,也是难以相信,此刻,我的心痛和悲伤,绝不少于在座的任何一个人,不仅是作为研究所所长对下属,更是作为一个人对她好不容易信任了的人的灰心。” 叶巧书的震惊和悲愤不是演的,叶所长本人也没什么演技,此时的慷慨陈词全是真心话,她一眼没看研究所提前给她写好的发言稿。 “我无法相信,我身边信任的同事竟然与虎谋皮……” 这里不是十八席位的上席议会,而是几百人的全议会,叶巧书就在这讨论全联盟最高政事的舞台上,发表了一篇《我不该盲目信任他人》的演讲。 主要内容是杨素交代时,一旁的助手哭得稀里哗啦。 事后,这场演讲被各路媒体转载,逐字逐句挑着“名人名言”,一个劲地夸叶所长真是个感性的人,一边为联盟鞠躬尽瘁,拿下了无数多的科学研究,另一面还记挂着幸存者基地中的弱势群体,表现了温情与女性心怀。 而叶芸凝,是在议会二楼的临时专座,隔着几十米,在这次事件中第一次看见叶巧书女士。 这时候要是给叶芸凝来个采访,说听到叶巧书的慷慨陈词有什么感觉,叶芸凝只能表示自己“期待叶所长的后续转变”,成功率可能还不如期待赌博者戒赌、吸毒者戒毒,或者于寒这辈子都不查赛前资料了。 监察处闹出了这么一出,算是城门得水,惠及池鱼,灵能研究所躺赢一票数据,叶巧书的位置原本不算吃香,哪怕有些成就,也依旧被看做是联盟政府的附属机关,加之叶巧书本人在上席议会的行为低调,除了财政拨款的事情,几乎没有提出过什么议案。 也就没人拿她这个技术人员出身的领导当回事儿。 这次,在面对联盟政府对非法实验数据后期的处理问题上,她难得表现了一次强硬的态度——追求科学,实验过程不允许公开的数据她不会用——这就被人盯上了。 盯上她的人主要分三派。 第一派是与监察处有关的人员。 监察处虽然被抄了,连上行的检察署都被翻了个底朝天,但那到底是自联盟成立以来就存在着的行政机关,和其他机关的联系不可谓不密切,七大姑八大姨,老师学生前辈,一水的都是关系,警局军委甚至议会,嫡系旁系一延伸,总能找到个在监察处工作的,或是在监察处工作过的,或是有打算在监察处工作的,等等。 一言蔽之,甭管出于好的也好坏的也好的原因,有人想拉监察处一把,让这事情快点过去,方法包括但不仅限于怂恿方佳吉这样的受害者去杀了监察处可能的嫌疑人,一把火烧了一切,然后粉饰太平。 自然也不会放过扣下了非法医学研究实验的灵能研究所。 他们盯上的,是叶巧书手里的政治权力和资源。 第二派是以应锦辉为首的政治团体。 这一派的组成和前一派差不多,无非是应锦辉打头,显得牵扯商会更多一些,但其实细究起来,背后也是政客,他们是原先只把叶巧书当技术人员看的那一派,只当她是联盟政治的副手,搞搞研究的“工具人”。 却不料叶巧书严谨刻板,有自己的锋芒,有自己的科学主见,要求科学在联盟政治中占有一席之地,坚决不从联盟政治的要求进行研究,坚持一切以事实为依据。 这一派对叶巧书的恶意大概从她正式发表《灵能天赋的从母遗传》开始,她公开声明男性基因对后代的影响远小于女性,从科学层面反对s级男性对更高繁育权的要求,这一声明,在男多女少的政坛上得罪了不少人。 这种反感不好明着说出来,但确实是成了她现在被群起而攻之的理由。 前两派是来自政坛的打压,最后一派就是“内乱”了。 监察处的人体试验,在灵能研究所,的人不只有杨素一个“叛徒”。 或者说连叶巧书一手从金花殿带出来的杨素都能背叛她,那其他人被腐蚀当然也是个大概率问题。 这一派“叛徒”肯定比不过前两派人有权有势,但他们的诉求是最迫切的,前两派如果没能扳倒叶巧书,顶多是利益损失,他们若是被挖出来,那就是牢狱之灾了,看着杨素被抓、被审判的样子,谁都不想当下一个,于是他们迫切地希望扳倒叶巧书,换一个他们的人,或者最起码是对灵能研究所没那么了解的新人,以便他们隐藏身份。 这样看,叶巧书真真是三面楚歌,那就是在走“前有狼、后有虎,下面还有条鳄鱼”的独木桥,哪怕已经是洁身自好到这个程度的叶巧书,也是稍不留神,就粉身碎骨。 偏偏吧,叶所长自己还全无察觉,让她自由发挥,她觉得天大地大,我没错我最大,给扯了一顿没谁想听的私话,把这公开发言给糊弄过去了。 叶芸凝看着此时的叶巧书,感觉心累又好笑。 当你站得足够高,手里的权力足够大,手握的资源足够多的时候,你不想找麻烦,那麻烦也会像闻着味儿了的苍蝇一样,找上你,烦死你。 叶巧书冷漠清高,竟还真自恃才高,没把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考虑着。 叶芸凝看着台上发言的女性,灯光打在叶所长身上,她对公理的坚持闪着光。 叶芸凝抿了抿嘴唇,就请让我给你找个靠山吧。 “找靠山”这话听着不太好听,有时却是不得不做的事情,狗屎可以随意拉在路边,可当你是一朵鲜花的时候,你想娇艳地盛开,就少不得在旁边立着个“此花莫摘”的牌子。 叶芸凝站起身来,俯瞰联盟全议会大厅,一半以上的人都穿着军装。 乱世时期,全民皆兵的时候,谁的权力能盖得过军委呢? “叶姑娘,你定的花?” “是的,我已经叶巧书所长转告林统帅,我想向他献花。” ——以灵能研究所的名义。 · 叶芸凝给应乘风去了十几个电话,没人接,她心中不祥的预感更重。 杨素的证词挑挑拣拣,只对外公布了承认自己与非法人体试验有关系的那一部分,关于绑架案的几乎全省了,因为这事情毕竟涉及到了已退休的大检察官叶昭闻,人多口杂,麻烦总是越少越好。 但叶巧书却是听了全过程的,知道了叶芸凝被绑架的始末,当即就怔愣在原地,视线缓缓移向叶芸凝的时候,是近乎呆滞的,愣了一会儿,眼泪无声无息地划过了脸颊。 叶芸凝没觉得自己能重要到让叶所长浪费这么多生存点,叶巧书的泪水应该是多方面作用下的结果,最起码要加一个杨素的背叛惹来的伤心,只是在她面前一起爆发出来了。 她平生第一次温声细语地安慰人,安慰的是叶巧书女士。 这事儿搁前几天,旁人跟她说叶巧书会哭,叶芸凝该是会把那故事当玄幻故事听。 “是,知道,这不是怕你担心吗?没什么事,这已经好好地回来了。” 旁边长大嘴巴的范浩言用肢体语言告诉叶芸凝他是第一次看到这一面的叶所长,叶芸凝半扶着叶巧书,一时没组织起语言,应该怎么表达“我也是”? 叶巧书平日冷静,激动失态也不至于失太久,坐起来擦擦眼泪,还是镇定的叶所长。 “你说林统帅邀请你参加军委组织的募捐晚会?”叶巧书想起了正事。 叶芸凝点点头:“是的,我向林统帅献花的时候说起来了,是林统帅的秘书跟我开的口,问你对募捐晚会怎么看。” 叶巧书神色一怔:“那看来是把你当成是我派去的了,你怎么回答的?” “我哪知道叶所长的想法,但我说我挺想去的,林小璨去过,我还没去过呢。”叶芸凝回答道,“然后林统帅好像想起了什么,说我是不是林小璨的朋友,我就回答了‘是’。” ——何止是朋友。 叶芸凝一摊手:“然后林统帅就邀请我去了。” 叶巧书心里有了盘算:“那晚会我也会去,到时候有事儿你可以直接找我,应该不会出什么危险。” “这个晚会,还会危险吗?”叶芸凝问道。 叶巧书难得母爱觉醒一次,和叶芸凝说了起来。 所谓募捐晚会,顾名思义,是军委组织,募捐上战场的财富而组织的晚会。 其实这种晚会,交际的作用远大于真正能募集到的钱,毕竟军费开支的生存点数目一向以“万”为单位,以政府收入为主要支撑,邀请些商人名流,为战争“捐款”,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 这事情大多数时候和叶巧书没什么关系,灵能研究所在她手里就是个大写的“不差钱”,工作人员的工资支出那一笔是政府开销,平日里研究课题会有拨款,谓因商会和大大小小的社会资助她也接受,研究所有专门的财务人员打理,业务方面,她做到的“雨露均沾”。 只要不摊上像今天这样,下席议会三十余人联名弹劾的情况,这些可去可不去的活动叶巧书一向是“拜拜不送”的态度,也就是最近的政治弹劾有点麻烦,她需要走动社交活动一下关系,不好显得太傲慢,所以才不得不去的。 至于为什么危险呢? 因为这是社会名流公开出席的宴会之一,虽说地处军委,戒备森严,可耐不住这些“名流”都格外能招惹仇家,一颗脑袋悬赏个几百万都常见,平日里要不是在在高楼之上,要不就是一排保镖,这样公开场合还人数众多,自然是个刺杀的好机会。 “是这样的,不过一般惹祸的多是警员或者一线监察员,再不济也是应锦辉那样家大业大的,我这样的,一般没人盯上,就是怕误伤。”叶巧书说道。 叶芸凝心里一叹:“未必。” 女孩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叶巧书身上,叶巧书的侧脸染上风霜,眉眼的皱纹也清晰地说明她已经不轻的年纪,但她的人依然沉稳冷静,就好像叶芸凝从第一天见她开始,她就一直是这个表情。 察觉到女孩的目光,叶巧书回头,问道:“怎么了吗?” “杨素,她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叶芸凝直视着叶巧书,“她,还是杨素吗?” “因为智力不足而被筛选,在八周岁时被淘汰的人,这辈子都几乎不可能拥有基地内的合法身份……” 叶巧书说了个开头,叶芸凝懂了,真正的【杨素】,从她八周岁时被判定为智商偏低的时刻开始,就已经“不算人”了。 所以金花殿对她做什么都不算非法,做什么都是“为了人类发展的合理牺牲”。 就和试验台上的小白鼠没什么区别,能平安活下来都是她的造化。 “可是,你在那之后,帮助杨素取得了合法身份和居住权,她的生活虽然笨拙,但也大概像是个正常人。”叶芸凝抬眼,注视着叶巧书。 “以及,她带给我的那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万千的疑惑在叶芸凝心口指向了一个直觉般的答案,“她,是桃心吗?” 叶巧书在“桃心”两个字落地的瞬间,不动了,深深地看着叶芸凝。 “作为一个s级天赋的女性,杨素因着身份原因并没有契灵,但她身体机能整体正常,可以契灵,桃心作为高阶灵体,与她结契,在转头控制其心智,完全左右她的身体,灵能理论上是可以操作的。”叶芸凝说道。 “我想,自己可以猜的更进一步,只是为了吓唬我好好学习,别被送去金花殿,没必要大费周章地弄出杨素,你让杨素来到基地中央,怕是从一开始,就是为桃心打算的吧?”叶芸凝继续说道。 叶巧书不是个会说谎的人,她素来冷静自持,但真碰上让她情绪波动的时刻,她的面部表情藏不住心思。 “或者,我可以再猜的进一步,你和金花殿那边的联系可能更深,杨素能得到手下留情,身体机能完好,都是你的授意吧?”叶芸凝继续猜道。 叶巧书微笑了一下,那瞬间,人的状态是温和的:“有个聪明孩子在我身边,也不知是福是祸,金花殿距离基地很远,我可没那么大的能量触及——帮我联系到金花殿的另有其人。” 叶巧书报出了一个叶芸凝第一次、但绝不会是最后一次听的名字——叶昭闻。 第63章 接受契灵印 林小璨手里拿着今日凌晨的报纸,上面正是叶芸凝给林浩瀚在联盟议会大楼门口献花的场面,配文标题就是“叶巧书所长派心腹郑重献花于林浩瀚统帅”。 她举着这张报纸,往前一推,迈出一步,开口道:“芸凝姐姐,我想你可以解释一下这张报纸上的记录属实吗?” 一会儿,她又把手收回来,摇头道:“不行,这个语气像是逼问一样,不能这么严肃。” 林小璨换了一个方向,双手一合,再一开:“哈,芸凝姐姐,这几天请假,你是干什么去了?别告诉我你是去了华林!” 她向后一仰头:“啊,不行,这样更像是女土匪了!” 林小璨再次调整步子,捏成了小碎步:“芸凝姐姐,你这几天去哪里了,我好想你呀。” 她收回脚步,还没来得及抱怨自己,就迎面砸来了一个枕头:“要发癫自己去门外跑一圈,大清早的在这儿扭扭捏捏的干什么,不嫌打扰人睡觉吗?” 枕头当然属于于寒,她对大清早的在公共场合排练“武术欢迎仪式”的林小璨颇有意见。 “这不是芸凝姐姐她请假了一个星期,说是昨天半夜回来的,我想着这么跟她打招呼呢。”林小璨扭捏道。 于寒看了看她手里的报纸:“哦,对,她这一个星期可够忙的,叶所长在全议会现场那‘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领导’的发言到现在还在热搜上挂着呢。” 于寒一抬下巴:“林浩瀚统帅,和你都姓林,你们是一家的?” “应该算是一个地方培育出来的吧,”林小璨上下扫视着于寒,“谁像你们那里似的,还保留着旧时代错误的家庭观念。” 于寒有所预料,并没有表现出吃惊,上下打量了一圈林小璨,总结了四个字:“基因突变。” 林小璨拿着报纸,还在犹豫。 “要打招呼就去呀,你和叶芸凝说话还用打这么多遍腹稿?奇奇怪怪的,”于寒去拉她,“正好,现在她应该也醒了,一起去上课吧。” 林小璨跟上了于寒,正好在宿舍楼下找到了叶芸凝。 于寒见林小璨半天不开口,自己先一步开口询问:“你请假这一个星期,去干什么了?” 叶芸凝一指施佩玲:“前一半可以叫施同学给你解释一下,那可真是一波三折呀。” 施佩玲消失了三天,比叶芸凝回来的早,绕了一圈,觉得这事情牵扯警方、监察处和灵能研究所三方,弄不好就是什么机密,她不好开口。 得了叶芸凝的允准,她才转身开口。 两个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也就是说,芸凝姐姐阻止了一场可能发生的火灾,救了人,”林小璨高举双手,“我的天,芸凝姐姐也太厉害了吧!” “确实好惊险,”于寒也心有余悸,“你提前调查过资料了吗?那人的契灵是什么,可能有什么规划,你应该先找我做一份分析再动手的!” 叶芸凝不禁失笑:“得了吧,临时接到的信儿,等你分析出来,我的黄花菜都凉了,去之前该知道的消息我都问了,没大意。” “原来我们队伍里有个‘公主’啊,”吕京寰进了教室,懒洋洋地开口,“难怪,有叶巧书所长护着,联盟政府给撑腰,干什么都有恃无恐,自信呀。” 叶芸凝拍了拍吕京寰的肩膀:“那可不,你们也是我自信的来源,看来状态恢复得不错,继续保持呀。” 叶芸凝翻看了一下于寒最近安排的训练内容,吕京寰的单人赛给他加回去了,团赛先练着,具体情况交给指挥位回来定夺,也算是有条不紊。 “二年级那边据说调和得不错,”于寒又开口道,“钟欣桐队长还来找过你一次,请我们班吃了一次下午茶,知道你不在,还托我表示感谢,说二年级现在能坐在一起,叶队长功不可没。” 叶芸凝点点头:“一个强大的对手永远不是坏事。” “以及,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于寒敲了敲额头。 麻烦来自于吕京寰,以及,柴温茂。 “那位四年级的精神系,据说之前是在监察处实习的,抓了吕京寰还是经过他的手,说是他通过‘白日之境’能判断出吕京寰就是被契灵控制了,这些日子都在不依不饶,一个星期堵了两次训练室门口,跟我说吕京寰就是被契灵控制了,还要拉着给我证明。”于寒表情颇有些无奈。 “所以,你怎么看?” “监察处都这样了,他还不依不饶呢,我的天,他可是真够执着的,今年应该是他刚开始实习,吕京寰是他抓的第一个人,这确实挺不幸的,怎么就倒霉到在今年选择了监察处实习呢?”于寒也很唏嘘,但还是把话题往回拉了拉,“可就是不幸,他也不能不依不饶吧,监察处那边都把吕京寰放回来了,他还一口咬定吕京寰就是被契灵控制的,我真是服气。” “你怎么处理的?”叶芸凝道。 “能怎么处理?说两句话,把他打发走了,我说我信任我的队友,让他不要在这里混淆视听,也不要侮人清名,我们会判断。”于寒说道。 于寒说得还算冷静,林小璨在一边冒出来就没那么客气了,柴温茂第二次找上门的时候,正好撞上了林小璨因为芸凝姐姐去了什么地方好几天没带自己而郁闷着,看着送上门挨怼的,直接一顿输出,说什么“你那个时候把吕京寰带走就是为了削弱我们【灼梦华】的战斗力,根本就不敢和我们堂堂正正地一战,真是懦夫”云云。 柴温茂没抵挡得住她这一顿输出,感觉挺委屈的,似乎眼眶还有点红,离开了。 叶芸凝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他应该不会再来了,或者再来你出面正式找他谈谈,这一天天的,净整这些事。”于寒继续翻看着她的记事簿,“班里这个星期发生的事情,还有夜斯教授又整了两把枪,叫你有时间去看看……行,大概就这些事儿了。” 叶芸凝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叶芸凝看一边吕京寰在握着唢呐,一副在吹的动作,但却没有声音。 注意到队长的视线过来,吕京寰一招手:“诶,我在寻找一种新的攻击方式,就是把声音压到极小,也能对人产生攻击效果,还不易被发觉,可以当偷袭用。” 他说得摇头晃脑,能看出来最近状态不错,他继续说着:“是有点费灵力,效果也不强,还需要再练练,目前还不适合在赛场上用。” 叶芸凝一抬头:“我跟你单独说说。” 吕京寰听她这话里的意思是私事,跟她去到了教学楼的天台上。 天台没监控,倒真是个说私话的好地方。 “去监察处两个月,感觉怎么样?”叶芸凝先开口了。 “还行,还没在身上动刀子的时候,多还是些抽血检验,”吕京寰想到什么,“那个精神系的s级,就是叫柴温茂的那个,真的很烦,他的契灵可以直接跨过肉体,与人的精神对话,是筛查契灵控制人类的利器,还可以联通给别人作为证明,真的很难阻碍。” “所以他能确定你就是被契灵控制的躯壳?”叶芸凝问道。 吕京寰一笑,笑成了阿龙:“什么叫被控制的躯壳,我就是个人,只不过是我的主人逃避现实,把这具身体‘让’给我了而已。” “那,真正的吕京寰同学,能回来吗?”叶芸凝开口道。 阿龙在她的语气这感到了一丝不安:“怎么,你也觉得我是鸠占鹊巢,想揭穿我了?” “我只是问一下,能吗?”叶芸凝说道。 “我当然是可以随时让出这具身体的,”阿龙神色不由得严肃起来,“但你也知道,真正的吕京寰是个什么样子,他一夺回身体就可就什么都露馅了,他是个畏畏缩缩的性格,又是联盟熏陶下的‘好孩子’,肯定会主动自首,说出真相的,到时候,我和他都会失去自由。” 他这样说当然是没错,这也是叶芸凝的主要顾虑。 “叶班长,如果你还不放心,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伤人,也不会伤害吕京寰本人,对于那么一个畏畏缩缩的男孩来说,没准自己在角落里待着,反倒是件好事呢,”阿龙念叨着,“而且我作为一个唢呐的灵化体,生来就是人造的产物,对所谓灵的族群也没什么归属感,一开始随波逐流,后来在灵能研究所的地下室待了几年,你也不用担心我勾结同类什么的,而且一般的灵都无法分辨人壳子下面的究竟是什么。” 叶芸凝仍是沉默的。 阿龙继续说着:“其实我也纳闷,你说我们高等的灵和人究竟有什么区别,大概也就是没有可以触摸的实体,那如果我有实体呢,就像现在这样,我有一具人的身体,我还不能称之为‘人’吗?‘人’究竟是什么?” “这大概涉及到哲学命题了。”叶芸凝微微笑了一下。 阿龙抬头望天,一个少年的眼神却是沉稳而厚重的:“我,算上没灵化,作为普通唢呐的日子,大概有近两百年了,有幸得了灵化,就像那狐狸修成了精,得以思考这个世界,但作为人造物,我在这世间终究只是‘客’。” 阿龙眼神认真了一点:“说得矫情点,就是一个飘荡百年的孤独灵魂,在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身上得一时栖息,我或许会过完这个少年的一生,未来以他的死作为新生的起点,继续飘荡,如是而已,不断重复。” 叶芸凝听着,他口中“飘荡百年的孤独灵魂”“在人身体上的一时栖息”隐秘地戳中了叶芸凝的心思,让她不由自主地带起联想——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混乱的记忆,时不时浮现的思索,叶芸凝也只是这世间飘荡的游魂。 她默不作声了。 “柴温茂会是个麻烦。”叶芸凝最终只能这么说。 阿龙活了这么多年,活得比较心大:“要么说我是运气好呢,这前脚被抓住,后脚监察处就闹出来这事情,这时候,任谁,那都是有理也要成无理,我只要能安安全全地混过这一段时间,以后就可以在阳光下行走了,也算是因祸得福。” 叶芸凝伸手,秘银小刀从她指尖一闪而过,抵上了吕京寰的额头。 “我可以协助你隐藏这个秘密,但,作为一个联盟军校生,我不得不把潜在的风险降到最低,我征求你的意见,我是否可以给龙之长歌,打上‘契灵印’?” 阿龙看向叶芸凝。 “我能看到你想作为一个正常学生活下去的决心,但我仍然无法控制我作为人类的怀疑,抱歉,你是强大的,校赛比赛上的成绩印证了你的强大,别说是我,就是我们队伍里其他四个人加起来串成串儿,面对面地硬刚,也未必是你的对手,你如果是个弱者,我可以给予你信任,可你偏偏不是,你的强大,让我感到忌惮了。”叶芸凝说道。 阿龙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叶芸凝。 “我无法对一个随时可能要了我的命的异类,交托信任。”叶芸凝说道。 “所以你想用‘契灵印’?”阿龙说道。 叶芸凝点头:“是的,我希望关键时候可以控制住你。” “说说你的打算。”阿龙抬手道。 “最简单的契灵印就可以,平时不影响你的活动,但关键时候,可以把你拉扯住,”叶芸凝摊开来说,“这种契灵印是相互的,我想束缚住你几分,我就要消耗几分的灵能,对我也是有巨大影响的,但最起码,如果你真的叛变,我一个人就可以把你牵扯住。” 听上去倒是和居高临下的“狗链子”不一样。 “这种控制是单向的?那还是不公平呀。”阿龙摇了摇头。 “但我同时愿意在这个契灵印上留下我自己的印记,”叶芸凝开口道,“如果你被怀疑,如果你被以强硬手段检测契灵,都能发现其上我的印记,意思就是说,一旦你被发现,我包庇你的事情也会被发现——这是我能给出的诚意。” 也就是说,契灵印一旦成立,她愿意赌上自己的清白,去帮助吕京寰隐藏身份。 阿龙心动了。 “就像你说的,柴温茂的契灵不仅可以发现你的异常,还可以在白日之境中向别人展示你的异常,没有人帮忙,你可是藏不住的。”叶芸凝继续说道。 这确实是迫在眉睫的麻烦,阿龙点了点头。 躲躲藏藏的日子,提心吊胆的行走,这样的日子阿龙真的不想再过。 叶芸凝有说这话的底气,她的资助人是灵能研究所的一把手,她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叶巧书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给别人话柄,到现在还没成熟的检测体系,太多空子可以钻了。 她能给自己以安全,这不是虚言。 “好,我答应你的要求,”阿龙点头道,“我愿意接受这份契灵印。” 叶芸凝手里的秘银小刀向前,在阿龙的额头上划开了一道血口子,鲜血流出,却没有向下滴,而是顺着刀身的花纹爬上了刀背,延续至刀柄。 然后沾到了叶芸凝的手上。 “阿龙,自愿接受契灵印,接受叶芸凝队长的监督。” 第64章 募捐晚会 杨素不只是监察处秘密人体试验的参与者,她更是叶巧书钦点的助手。 应锦辉能控制她,是拿捏了应乘风作为他的资助孩子在手上,从金花殿出来的杨素,对血缘关系上的儿子表现出了相当程度的重视,应乘风九岁时母子俩第一次见面,之后也一直记挂着。 应乘风对杨素的存在表现出了反感与冷漠,倒是让应锦辉钻了空子,只要杨素能听他的话,他就允许杨素悄悄看看儿子。 灵能研究所在叶巧书周围围的密不透风,杨素是谓因商会好不容易才插进去的眼线。 但同时,杨素能平安生活在基地中,是叶巧书给她作保,拿到的合法身份,杨素对叶巧书到底是怎么个态度,应锦辉不敢说,所以他也不会把太多信息告诉杨素。 事到如今,监察处暴雷,杨素被挑出来,变成了叶巧书维护自己的借口,竟是让这位叶所长在他好不容易挑起的弹劾中全身而退了! 应锦辉生性多疑,他不得不怀疑,这样快的落网速度,这样清晰的交代,很有可能是杨素自首的。 她到底坦白了多少,应锦辉摸不准。 “对,今天去见你的母亲,就按照我给你安排好的开口,问问她到底交代了多少!”应锦辉对应乘风道。 面容英俊的少年看着手上的通讯,胸口一阵刺痛。 他淡漠地应道:“好的,应会长。” 杨素的交代——她几乎全交代了。 应乘风面无表情地听着,在这个哭得声泪俱下的女人面前,显得异常麻木。 “你对叶巧书交代了一切?”应乘风问道。 “不,是阿宁,阿宁说,只要我坦白,她,她可以帮我照顾你。”杨素说道。 应乘风眼睛一转,是了,有些事情,叶巧书知道的话,不会在全议会现场那般从容。 “还好,还好,还有阿宁在。”应乘风点了点头。 他的私人通讯上,这几天的未接来电直逼三位数,应乘风不用看,就知道是叶芸凝的。 现在,除了她,也没谁再真正地关心自己了。 尤其是,叶芸凝还是个特别看重契约精神的人,讲究个“言必信,行必果”,她在杨素面前“照顾应乘风”的保证,杨素信任,她也会履行的。 私人通讯再次响起,应乘风放松了一下肩膀,接了起来。 “应乘风,你可算是接电话了,”那边噼里啪啦一顿输出,难以想象叶芸凝还有这样着急的语气,“你再不接,我都要去阿瑞斯军校找你去了,怎么样,你现在什么情况,杨素阿姨的事情……影响到你了吗?” 应乘风低声“嗯”了一下。 “那你现在……”叶芸凝问道。 “应锦辉短暂地放我出来,让我探一探杨素的口风,她,都告诉你了?”应乘风问道。 “你放心,我有数。”叶芸凝回答道。 “知道的太多有时候未必是好事。”应乘风说道。 叶芸凝一摊手:“还好,反正现在应该只有杨素阿姨和你我知道‘我知道’的事情,你应该不会去告发我吧?” “嗯,但无论如何,小心点。”应乘风说道。 “你有什么打算?”叶芸凝开口问道。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再去叔叔那里坐坐吧,”应乘风说道,“去坐坐,然后父亲就知道我的位置了,再过来把我带回去,继续练习。” 叶芸凝知道这是应乘风的“正常流程”,他常年封闭式训练,得个机会出来一趟就是“逃跑”,学校里人不来抓,他是不会回家的,之前是出游行走,去过很多地点,几个月前应锦河出事,那故旧的老房子就成了他新的目的地。 她没问应乘风在应家过得怎么样,她只问应乘风偶然出去,玩得开不开心,见过什么,有什么经历,每一次应乘风的“逃跑”之后,他们能连着好几天,打三个小时以上的电话。 这就够了。 只是应锦河死后,应乘风越发沉默,也不再到处跑了,有空闲离家,就跑去应锦河的故地,那里还有应锦辉的追踪,应乘风只要去了,就会被发现,半天之内就被带回应家了,也是“省事”。 也不再和叶芸凝分享他偷跑出去的经历。 “杨素阿姨她什么都交代了,就是因为我提起了你,”叶芸凝说道,“本来应该是叶巧书女士向她许诺‘我会帮你照顾好孩子的’,因着消息截胡,现在变成了我,我也答应了她,说会多照顾你的,你有什么事完全可以跟我说,不用顾忌的。” 应乘风沉默着。 “你要来找我也行,我们现在的训练以及排上趟了,最近也没什么太重要的事,我请假好请,如果真有事,千万别憋着。”叶芸凝继续道。 她这两天对应乘风就是不放心,一直挂念着,昨天晚上做梦还梦见应乘风想不开要自杀了,叶芸凝在身后使劲地喊,喊他的名字,喊卡卡的名字,都没能把人拉回来。 应乘风在那边更沉默了,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我看新闻上,你给林统帅送花。” “对,这你还能看着?”叶芸凝故意笑得很大声。 应乘风说道:“连个名字都没有,就是‘叶巧书所长授意心腹所为’,想必让谁看,谁都以为这献花是叶所长授意的吧。但我知道,叶阿姨没这个心眼,这是你自己安排的。” “是吧,这世界上如果只有一个人了解我,那不是叶巧书,那准是你。”叶芸凝说道。 应乘风叹了一口气:“所以,你觉得,你和我来往,好吗?” “应乘风?你怎么了吗?”叶芸凝惊呼道。 应乘风的语气严肃起来:“你不会看不出来,因着种种利益,现在憋着劲想搞叶所长的人里,就有他应锦辉的一份!” “可,那和你有什么关系?”叶芸凝反问。 应乘风一时答不上来。只是又重复了一遍:“你不该和我接触的。” “没有该不该,”叶芸凝语气严肃起来,“你是我的朋友,是我答应过杨阿姨要照顾的人,就没有我不应该管这一说,你什么意思,你看不起谁呢,告诉你,别私自做什么傻事!” 应乘风那边沉默更久,半响才开口:“傻事?我不会的,这你不用担心。” 他越这么说叶芸凝越担心,心口拔凉拔凉的,听着应乘风左一个推辞、右一个没有的,她下了最后通牒:“我不跟你唠叨了,我就说,诺嘉,你来不来,来我就请假去看你,不来你自己等着看!” 应乘风站在地铁站,看着手里的通讯,眼眶红了。 这对于一个十六岁的男人来说是很不应该的,怎么能为着几句话就红了眼眶呢? 对于在沙漠中奔行的人来说,水太珍贵了;对于在极地中探索的人来说,温暖也太珍贵了。 让他忍不住想靠近,也忍不住想沉溺,他怕失去这份水源与温暖,更怕自己沉溺其中。 而他更怕污染水源,毁灭温暖。 他控制住手指的颤抖,挂了通讯。 应乘风没把握在自己开口后,能保持声音的平静。 他继续控制着颤抖的手指,点击着屏幕:“真的用不着,我自己静静就行。” ——不给你添乱了。 点击“发送”按钮,好像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让他忍不住蹲坐在地,低声抽泣起来。 · “于同学,你查过关于‘跨校训练申请’的资料吧?”叶芸凝看向于寒。 七校联赛一年一届,但训练不可能只是一年比一次,校内战总有比得熟悉的时候,因而每年的跨校训练也会在各学校之间约起来。 于寒点点头:“是,算吧算吧,开始约战的时间就是这个月了。” “能约训练赛的话,你想对谁?”叶芸凝问道。 于寒一挑眉:“这,我有发言权吗?这事不一般都交给校方定?” “我说有就有,我们可以去提意见。”叶芸凝说道。 叶芸凝要她回答,她也就回答了:“毕竟倾向于科恩军校吧,听说他们因着今年的新生入学,原本的强势队伍改动很大,我想和他们提前对一对,收集下资料。” “去年第四?”叶芸凝眼睛一转,“诺嘉学院是去年第三,要我是校方,怎么样都要对个排名靠前些的吧。” 于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就格鲁达军校也行,他们离我们这儿最近,听说去年排到了诺嘉学院排到了第三,和第二其实差距挺小的,要是华藏和周曼兮他们能拿下双人赛,诺嘉学院就是第二了,差不多的水平,也适合约赛。” 叶芸凝叹了口气:“真没志向,要约为什么只约差不多的?要我,我就约第一的。” 她一摊手:“而且我觉得我们对格鲁达军校,几乎没什么悬念,去年的差距都只要一场双人赛就可以补平,到今年,不说我们多强,就是焕发了新生的二年级,就绝对不会再在初赛就被按下去,【落木千山】也比之前提高了一个量级,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 于寒没明白叶芸凝为什么要这么一本正经地分析问题,这本也不是他们能左右的事情。 叶芸凝拍了拍于寒的肩膀:“所以,我想约阿瑞斯军校,你给我整理一份资料,要求条理清楚地说明我们能约到阿瑞斯军校的好处,知道吗?” 于寒点点头:“就是你要上书劝校方约阿瑞斯军校?” 叶芸凝又拍了拍于寒的肩膀:“这项繁重的任务交给你了。” · 叶芸凝约下的募捐晚会就在一个星期之后。 林小璨年纪不大,参加晚会的经验却不少,这样的场合她每年都要来个五六七八次,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原本这次晚宴,林小璨在上课,她没打算来,但她芸凝姐姐都来了,她当然也要跟上。 林小璨难得碰上个她比叶芸凝知道的多的场合,从进门选礼服到后来的梳妆打扮,在到一些基础的晚宴礼仪,她都如数家珍地给叶芸凝普及着,一路上嘴就没停下来。 叶芸凝听得很认真,也记在心里了。 在宴会厅中,叶芸凝当然是跟着叶巧书,听着有关灵能研究所的事项暗暗记在心里。 林家在军委的地位举足轻重,林小璨幼时就是在军委长大的,小姑娘一向讨巧,人可爱嘴又甜,入学之前就拿下七校联赛双人赛冠军的成绩也很够吹一波的,叶芸凝在林统帅面前提起她,都能让老人家松口,可见林小璨的地位之高。 叶芸凝有意拉着林小璨牵线搭桥,林城平将军来的时候,自然也就跟叶巧书说上了话。 各方势力对灵能研究所打算,军委看得明白,林城平看着这叶所长让女儿当众林浩瀚统帅献花,看懂了她的“投诚”,知道她在向军委表示忠心,寻求庇护。 这很好,对于林城平来说这很好,联盟最尖端的灵能技术,掌握在政府,尤其是军委手里,当然是再好不过,也再理所应当不过了。 林城平拍了拍林小璨的肩膀,也拍了拍叶芸凝的肩膀:“好,都是好孩子,都是联盟未来的栋梁,继续努力吧,孩子们。” 几人聊了几句,又见一旁的应锦辉,身边是应乘风。 这样的募捐晚宴本没有带孩子的传统,今儿也不知道怎么了,一个两个都带上了,不仅是应锦辉带了应乘风,连徐总身边都跟上了徐彬正。 几个大人热热闹闹地说起来了,空间留给了四个孩子。 徐彬正不见外地跟两人打招呼,此时穿了礼服化了淡妆的叶芸凝和林小璨在徐彬正眼里勉强算是女性了,他也就客气了几句, 但也就几句。 “过几天的跨校比赛你们是跟我们约的吗?我们格鲁达军校可是点名的诺嘉学院。”徐彬正问道。 “要比,当然要和最强的比,我只敬佩强者,”叶芸凝的眼神在应乘风身上,“是吧,应队长?” 应乘风在外人面前一向端的高冷,这时候也只是可有可无地一点头:“看安排。” “其实几大军校的跨校联赛想来安排得很恶心,我在学校这几年,格鲁达军校从来没排上过诺嘉学院,科恩军校还好说一点,你要排上幸达军校,那可真是恶心,对面就是一群虫子,没什么杀伤力,就搁那儿恶心人,跟他们打一个星期,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徐彬正说道。 幸达军校是私立军校之末,实力不怎么样,手段却是玩得很脏,赛前对人家女选手的身材长相进行公开谩骂的事情都曝出来过,叶芸凝略有耳闻。 叶芸凝的目光转向应乘风。 应乘风让她看得不得不说几句话:“是,我也在跨校练习赛中遇到过幸达军校,却是玩得很脏,不过正赛上一般碰不到他们,都是些第一轮就被刷下去了的家伙。” “为了保持七校联赛的可看性,一般的跨校赛商定不会让实力相近的队伍对上,比如格鲁达军校和诺嘉学院,比如幸达军校和布达恩军校。”徐彬正说道。 “幸达军校和布达恩军校能比什么?”林小璨顺着他的话联想了一下,“菜鸡互啄吗?” 徐彬正一摊手:“没准是相互恶心呢。” 七大军校,两两相对会轮空一个,这个轮空就是轮着来,轮到谁算谁。 “反正不管怎么说,我就是想和强队比,”叶芸凝一脸真诚道,余光瞄着应乘风,“真的很希望对上阿瑞斯军校的。” “诶?叶队长,你在挑衅应队长吗?”徐彬正好似发现了新大陆般地惊起,“你竟然在挑衅去年的第一队长,好有勇气。” 叶芸凝自信道:“反正早晚会对上,没准是在决赛呢?” “喂喂,叶队长,当着去年的第二说这话,不怕说大话掉大牙吗?”徐彬正说道。 “那就到时候比比看了。”叶芸凝抬手道。 “诺嘉学院今年绝对不止第二!”林小璨附和道。 第65章 领航者号 几个孩子还能热热闹闹地说着话,大人那里就没有这一派祥和了,叶巧书的表情就是叶芸凝观察敌情动向的晴雨表,这位叶所长,在讨厌某个人或某件事的时候,从来不介意把对对方的厌恶写在脸上。 这样“明确厌恶”的表情无疑是林城平所希望的,他巴不得灵能研究所能和商会划清界限,最好连来自商会的投资都不接受。 晚宴现场请了明星蔡颖荷来主唱,美人的长发浓妆加黑丝,在一场正装居多的晚宴中显得格外不协调。 叶芸凝看向这位女明星,对方注意到她的视线,给她抛了个媚眼。 她隐约想起来自己好像在哪听说的,这位女士是应锦辉最近新得宠的情妇。 说了一会儿话,叶芸凝吃小蛋糕都有点吃腻了,募捐晚会的重头戏才刚刚开始,也就是那两个字“募捐”。 这一次的募捐形式是拍卖会。 能给现任联盟首富当情妇的女人肯定不简单,多才多艺是标配,这演得了戏、唱得了歌,一回头,还主持得起拍卖会。 看着蔡颖荷站在拍卖台上,叶芸凝心里泛起了不祥的预感。 这场拍卖会,是应锦辉出的“物”,那谁出钱买东西? 意识到这一点的很明显不只是叶芸凝,林城平的脸色也变了一瞬,然后再飞速地调整好,对着镜头故作淡定。 偏偏应锦辉这个时候开口:“今天所有的拍卖品,我都无偿捐出,能拍多少钱我就捐多少钱,行吗,林将军?” 林城平维持住表情上的僵硬,勉强点了点头。 叶芸凝眼睛转了一圈,看向应乘风,给他打手势。 两个人打的不是手语,而是小时候自创的手势,幼时两人隔着培养箱,以手语交流,有些是基础课教的通用语言,有些是他们自己琢磨的。 为了便于交流,两人自创了一套手势。 传达不了太复杂的话,多是一些常用用语,但叶芸凝这个手势对于应乘风来说确实是太常用了,应乘风几乎可以不过脑子地反应过来那个意思——借我点生存点。 叶芸凝当年离家出走的时候,人去找了林小璨,钱可不能花她的钱,叶巧书那气性上来了就是“爱走不走,我管不着”,叶芸凝那时候就是找着应乘风借的。 那倒霉催的应家对应乘风并不友好,但钱这方面是没短过他的,应锦辉给得大方,也不怎么追查他的花销,他借给过叶芸凝不少。 应乘风秒懂,比了个“ok”。 前几件珠宝首饰,十几二十万的,价格不算很高,被几位高官夫人拍走了,虽是没有流拍,但也能看出来,众人的购买热情不是很高。 为了给联盟政府一个不大不小的下马威,他一定会弄出几件高价的物品“流拍”的。 “好,我们看到下一件拍品,旧式笔记本一本,起拍价300万!”蔡颖荷举起拍卖槌,“我知道大家一定想问,这一本旧式笔记本凭什么能卖300万,这就要从这本笔记本的来历讲起了,这本笔记本,是从百年前领航者号发射遗迹中找到的!” 叶芸凝一抬眼,神色严肃起来。 领航者号? 这人怕是在说瞎话吧? 领航者号的发射耗费了大量能源,因其燃烧过程中产生的大量热量,不得不以更大量的水降温,发射个运载火箭屁股底下还跟着一串腾空而起的巨大水汽呢,更别提这倾尽全人类之力打造的大型飞行器,光是要发射,发射点方圆千米以内都不能留人的。 而在被留下的人里,除了林,又都是当时定义上的“废物”,领航者号的前期规划中,连监控发射台都没打算给这群“废物”留下,领航者号一升天,就什么都毁了。 叶芸凝盯着那展出的笔记本,思考应锦辉随便拿了本本子糊弄人的概率有多少。 ——等等,我为什么会对领航者号的事情这么了解? 叶芸凝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裙摆。 只见蔡颖荷调到一张笔记本翻开的一页:“我们经过后期修复和文字辨认,大抵能判断出来,这本笔记本来自人类英雄‘林’,是他的一本日记本。” 林城平脸上已是没了好意,他确信了,应锦辉今天晚上就是来恶心军委的。 “我仍记得与你初见的那个下午,你的冷漠、你的优雅,就如山顶的雪莲,高不可攀。幸运地,我成了你的骑士;不幸地,我只是你的骑士。”蔡颖荷优雅地念着这日记本里的内容,那是一首情诗。 “多么浪漫的一首诗,是‘林’写给他心目中的公主的,我们能看到,‘林’的这位公主,是一个智商极高,天纵奇才的女性,她的才华值得人类史书的一页,她的成就令作为骑士的林敬佩不已。”蔡颖荷说道。 彼时的分部工程师觉得任何无法产生客观效益的行为都是在浪费资源,写日记浪费笔和纸,走路散步浪费鞋子的制作,站着不动都浪费人力资源,曾对林的三种浪费提出过批评。 ——那种难言的熟悉感漫上叶芸凝的心口。 “可惜,那个时候,为了人类种族的延续,领航者号放弃了传统家庭模式,也禁止人与人之间组合成伴侣关系,林的一厢情愿,不得不变成了落寞的单相思。” 蔡颖荷对这本日记的内容念得格外多,读几句,就要笑盈盈地解释,她截取的片段都很典型——说得好听点叫单相思的骑士,说得不好听就像是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日记中将那位女性描写得极尽高尚,什么天才少女、旷世奇才,这个发明那个成就的,描述中,简直是离了这位女性,领航者号都飞不起来,自己只是一个护卫人员,为了保护这位女性的安危,努力训练,才有所成就的。 而到了最后一个截取片段,那位女性踏上了领航者号,林自知不能与她组成家庭,因而选择留在了地面,用余生去默默地思念。 而历史上的林,也确实终生未婚,无妻无子。 蔡颖荷声情并茂地读着:“终于,你离开了,我也终于有资格在日记的最后写下你的名字,而不怕被别人发现,我的心上人,我亲爱的——宁。” 叶芸凝原地被空气呛了一口。 应乘风侧过头来看向叶芸凝:“阿宁,怎么了吗?” 叶芸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表现得有点太明显了。 “好,多么可歌可泣的爱情,可惜了物理意义上的‘天人永隔’,我以谓因商会的名义许诺这本笔记本保真,起价300万,大家可以竞价了。”蔡颖荷一锤响。 偌大的会场一时静谧无声。 叶芸凝也在风中凌乱着,林,是谁? 为什么我会感觉那么熟悉? 爱情,似乎是比亲子关系还要难以琢磨的名词解释,最起码古往今来的书里,说亲子关系难处理的绝对没有说爱情难处理的多,在地面上的那段时光,兵荒马乱,人类为了更好的延续,宣布放弃传统家庭关系,换以更可控的方式孕育后代,爱情就更成了旧世纪的哲学名词,和宁作为理工科女生完全不沾边。 偌大的会场没有声音,却是叶巧书举了牌子:“310万。” 只听她语气中还带点欣喜:“那是末世纷争下的暗恋呢,守护人类免遭灵能侵袭的骑士与他为人类延续而研究科学的公主,想想都很美好呀。” 林城平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被叶巧书拍下,总是比被些乱七八糟的人拍下的好。 徐总却举了牌子:“320万。” 叶芸凝看他举牌子,立马发话,假装是在和徐彬正喊:“这不是就是谓因商会拿出的拍品吗?为什么还有谓因商会的人要拍回去?” 林小璨实心眼,是真心实意地不解,秉承着“跟着芸凝姐姐总不错”的原则,跟着附和道:“就是,左手捣腾右手有什么意思?” 这句话说得林城平都想给她点个赞,不禁满意地看向林小璨。 这弄一出是什么意思?那自然是羞辱军委林家的意思了。 看我林家出来的女孩,临危不乱,面对旁人的羞辱,大大方方地回怼回去,这是未来的大将之风! 林小璨没看懂林城平为什么鼓励自己,但接受到这个“继续说”的眼神,她就不带停嘴的:“左手换右手?总不该是为了给宴会捐上几百万吧?” 叶芸凝回身,给了林小璨一个鼓励的眼神,这波阴阳怪气值得一个赞。 林城平更满意了,但心里再满意,脸上还是装着责怪,说了一句林小璨:“怎么说话呢,天底下哪有那么傻的人?” 也难为蔡颖荷这时候还保持着体面的微笑,只是不自觉加快了语速:“徐总,320万,还有价更高的吗?” 这场面好歹是缓了一口林城平心中的气结,也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法了,就让谓因商会左手捣腾右手做一次慈善吧。 却不料叶巧书再次举牌子:“330万。” 应锦辉回头看向叶巧书:“哦,叶所长看来收入不错。” “女人就是这样,引起了我兴趣的东西,我一定要拿到手的。”叶巧书面无表情地回应道。 徐总控制不住地向应锦辉投来征询的目光,他也没预料到这样的场景。 应锦辉还在考虑着回答,就见他身边应乘风先一挥手:“君子不夺人所好,尤其是不跟女人抢东西。” 蔡颖荷接受到应乘风的眼神,连忙举起拍卖槌:“好的,叶所长,330万,还有谁有更高的价格吗?” “330万一次——” “330万两次——” “330万——成交——” 蔡颖荷笑容得体地一鞠躬:“让我们恭喜叶所长获得这件拍品!” 叶巧书靠在椅子上,脸上没什么欣喜,似乎隐秘地瞟了一眼叶芸凝。 叶芸凝一动不动地盯着台上,心塞得挺满的。 叶芸凝想错了,应锦辉没干出来“故意安排几件昂贵的拍品流拍,来嘲讽军委”这样掉价的事情,他的思路就是针对林家来的,对标的就是这本笔记本。 “林”作为人类英雄,几乎是军委笼络民心最大的精神支柱,以这样的发现来羞辱一位英雄。 ——也是其心可诛。 这样的晚宴基本都会有媒体到场,官方的有,商会的也有。 后期会发出去什么新闻稿不是军委能完全控制住的,这样的现场收场,能圆回来,算是个不错的结果。 网络舆论也不会太难处理。 林家人和叶巧书,带着两个孩子,往外走的时候顺路。 叶芸凝故意和林小璨说话:“挺好的,我看到那笔记本的一瞬间,就想起之前看的英雄电影了,林可是大英雄,我可不想大英雄以后被拍成爱情电影的主角。” 林城平微微侧过了头。 甭管叶巧书因为什么把这本日记拍下来,叶芸凝都得给她圆回来:“是吧,这日记要是转手再回到商会手里,让他们一运作,拍成个爱情电影,想想都心塞,现在好了,版权不在他们那里了,他们总不能胡言乱语些什么了吧?” 日记本的所有权和实际内容的版权是两码事,但不妨碍叶芸凝把他们搞混。 林城平听着,一时感觉她说得还真在理,当即觉得叶巧书这行为就是为了给他们林家台阶下,林家不能直接开口,她代林家开口,还有比这更真诚的忠心表示法吗? 叶芸凝没回头,但感觉身后的目光,微微松了口气。 但那种熟悉感和怪异感还是在她心口挥之不去,没有更清晰的记忆片段,却是一种比所见更切实的所感,“这件事与我有关系”的感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强烈。 宁,阿宁,日记中的话,日记中的那个人,会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吗? 叶芸凝的目光去向了身侧的叶巧书,叶巧书也正好看向她,两个人的眼神接触,叶巧书深深地看了一眼孩子,先把眼神移开了。 随后,叶芸凝也垂下了目光。 “阿宁已经是个比我还高的大姑娘了。” “原来叶巧书女士是真的上了年纪了呀。” 第66章 跨校赛出发 叶芸凝去找夜斯教授拿新做好的枪。 因着一点时间上的不巧,叶芸凝有时间去一趟的时候,夜斯正好有视频会议,要在办公室开,于是两人商定叶芸凝在视频会议结束的时候去他办公室,而夜斯提前把做好的枪带过去。 结果不幸了,那是一把轻型手枪,叶芸凝在手里把玩了一下,手感太好,一不小心开了一枪,瞄准的是夜斯那个画了个靶子的杯子。 嗯,叶芸凝的射击一向是很准的,从杯子碎片的轮廓来看,即使是在手上晃悠着开的枪,一样是正中靶心,可惜那杯子里是刚泡好的咖啡,就这么因着突如其来的灾难,撒了一桌子。 万幸的是没有波及电子设备。 “夜斯教授,我,对不起。”叶芸凝认错很快。 夜斯不得不认命地点点头:“行吧,我收拾收拾。” 他起身出去找墩布,叶芸凝趁他出去的空档,将一个u盘插进电脑里。 夜斯的个人通讯正在电脑上登着,叶芸凝扒拉出来,用他的号找到了管这一次跨校赛商议会的领导,从u盘中导出于寒给她整理好的“与阿瑞斯军校比赛”的好处,发给了那位领导。 点击“发送”。 发送成功。 然后删除这一条消息记录。 删除成功。 叶芸凝在心口给自己比了个“耶”。 她这时候再低头,捡起了大块的杯子碎片,装作帮着夜斯收拾地面桌面的样子。 · 应乘风看着手上的跨校赛安排,很努力地想保持平静,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住。 蒋腾浩少见自家队长这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竟是看出了一点“温柔”的神情。 还没等他琢磨一下这份温柔,教室门就被人推开了。 几个人走进来,在会议桌两侧坐好。 应乘风神色立马由几分含笑转变为平日里的不苟言笑,将手中的安排打开,跟众人说道:“我们这一次要面对的是诺嘉学院,大家做好准备。” “诺嘉学院,那确实得注意点,”白旭峰推了一下眼镜,开口道,“综合实力不弱,得告诉第二第三,加紧训练了。” “尤其是,双人赛我们也要注意些,去年的冠军姐妹花,今年以新生的身份在诺嘉学院入学,以及,曾经就很强势的水火组合,都会是劲敌。”沈梦岚开口道。 她是【圣临之渊】的双人赛指挥位,去年双人赛季军,和叶芸凝、林小璨两人以及【风吹去】的双人赛都对上过,两队都是强敌,让沈梦岚念念不忘。 “再不错也只是双人赛,其他的项目还能让他们反了天不成?”白旭峰摊手道,“主攻系的缺失一直是诺嘉学院的短板,水火组合能出双人赛,却在单人赛上不堪一击,二年级断层,彻底拿不出手,今年新入学的队伍里又只有一个主攻系,听说还因着监察处的事情被带走了一段时间,也没什么值得忌惮的。” 白旭峰戴着眼镜,长得文质彬彬,开口温声细语,条理清晰,说是情报人员都有人信,实际上却是队里的主攻系,跟着应队长出团赛,跟着沈梦岚出双人赛,或者自己出单人赛,都能撑起来,平日里不管情报收集和赛前战术安排一类的事情,但对人尽皆知的事情还是了解的,在他看来,确实没什么好多在意的。 “安啦,沈大美人,我觉得问题不大。”白旭峰拍了拍沈梦岚的肩膀。 应乘风手指在通知书上摩挲着:“我倒是觉得还是不要掉以轻心的好,公立军校之首这两年都没拿到第一,怕是心里还不服气呢,这一次,没准会给我们憋个大的。” 白旭峰的态度还是轻松的:“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咯,我们不怕。” 蒋腾浩在一旁频频点头:“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具体的已经发给大家了,有什么问题可以提出来。” “蒋委员长,你直接说训练计划的变动吧,”白旭峰说道,“我们要因着与诺嘉学院的比赛调整哪一部分的训练?” “精神力训练,”蒋腾浩说道,“今年的一年级生中,站指挥位的是一位归宁系的女生,她的契灵可能会影响到对手,我们之前缺少这方面的针对性练习,现在需要补一下。” 对于s级来说,精神力的课一直是能水则水,但一般也是听的,补课想必不会太难,白旭峰打了个哈欠,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蒋腾浩是队伍里的情报指挥,主要针对训练提意见,不置喙应乘风场上的指挥。 蒋腾浩同时兼任校学生会会长,外号就叫“蒋委员长”,大体布置了一下下一步的计划,就接到学生会通知,有事离开了。 阿瑞斯军校和诺嘉学院有很大差别,前者是政府公办,推行的教育方式更自由,学生自发地邀请组队,磨合协商,就是二年级钟欣桐的事情闹了一年多,学校也尽可能不以权威的身份强行介入,能自己协商最好。 而阿瑞斯军校由财阀商会投资,背后牵扯复杂,一般天赋等级高的女性都会被财阀娶得,天赋高的孩子也都出身不错,他们拥有这个学校绝对意义上的选择权,【圣临之渊】作为全校最顶级的队伍,无论是实力还是人员出身,都是毋庸置疑的第一,应乘风要是开口要个学生,对方是没有权力像叶芸凝拒绝钟启文一样拒绝他的。 也因而,这支最顶级的队伍,连替补都是s级,全校的资源都向其倾斜。 蒋腾浩的安排发到了人手一份,会议也就没其他事项要谈了,应乘风点头,示意几人可以离开了,白旭峰没心没肺地走了,沈梦岚有所不安,但也没开口,静静地离开了。 但桌子另一边,一直没出声的四个人却还坐在那里。 应乘风挥动着手里的资料,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有问题可以跟我提。” 一个金发碧眼的男生开口了:“应,你们家,最近是不是被联盟中央盯上了?” “枪打出头鸟,没办法,”应乘风正面回答了,“联盟盯上的是谓因商会,约谈的当然是会长,应会长可是在这事情中担责太多,都影响到亚拉伯罕公子的看法了?” 艾德森·亚拉伯罕表情未变:“哦,原来是这样呀,那真是辛苦应叔叔了。” 谓因商会内部也有复杂的派系争斗,投射到了阿瑞斯军校之中,蒋家一直是应家的支持者,蒋腾浩就是应乘风的心腹,他能当上校学生会会长都是应乘风在背后推动的。 有支持者,自然也有反对者,沈梦岚和白旭峰中立,其他四人,以艾德森为首,和应乘风关系都颇为微妙。 具体表现为,应乘风在团赛赛场上从来没下过指挥位,他顾虑着自己如果下了指挥位,他的“好队友”们可能无法专心对敌,而会分心来给他一刀。 “没事当然最好不过,”艾德森撑起了一个虚伪的笑,“队长别介意,我这也是关心则乱,就多问了几句。” “那就多谢关心了。”应乘风说道。 连艾德森都看出来了,应乘风的心情很不错。 真的是对这次基地中央的为难不当回事吗? · 于寒把一摞资料往桌子上一放,颇为无奈地开口:“好的,叶队长梦想成真了,我们跨校赛就即将对上去年的第一。” 叶芸凝点点头:“时间比较紧张,单人赛和双人赛没什么好抠的了,下一步的训练重点放在团赛上。” 于寒不知道想说什么,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团赛,其实情况有点……” 她鲜少找不到什么形容词形容眼下的状况,这一次碰上了,让于寒憋了老半天,才放弃了形容,转头介绍情况。 阿瑞斯军校第一的【圣临之渊】很强,毋庸置疑地强,但整所学校的资源倾斜太过,以至于喂强了第一,饿瘦了第二第三。 “尤其是【圣临之渊】的队长是应家发话重点培养的对象,商会影响校内权力的布局,这资源倾斜得就更厉害了,以我们的实力校准判断,第一我们绝对打不过,第二第三我们都可以压着打,这确实是……”于寒又绕到了那个找不到的形容词。 林小璨皱了皱眉:“所以,于副班长这就断言了这次比赛的结果。” 于寒已能对林小璨的阴阳怪气免疫,好话赖话一律只听字面意思,给她比了个“对”,继续道:“总之,以我的数据分析来看,就是这个情况,诺嘉学院得第一很难,但咱们【灼梦华】和【风吹去】两支队伍占下第二第三也是理所应当的,二年级只要别太拉跨,应当也不至于被拉下去,比赛结果几乎可以预见了。” 【圣临之渊】是个很成熟的队伍,也意味着数据很多,于寒敢在这样的分析下说这话,证明她对这个结果是很有信心的。 “哪怕会输,也要拼力一试,这是我的原则。”叶芸凝说道。 于寒一摊手,有点无奈又有点欣喜:“当然,临时的训练计划我已经安排好了,大家可以看一下,有什么意见可以和我说。” 因为七校联赛是每个学校的前四名可以参加,所以这跨校赛也是两个学校前四名之间的对抗,比赛规则简单粗暴,就是抽签淘汰制。 抽到谁跟谁比,赢了晋级,输了淘汰,八进四、四进二,最后得出排名。 这要是两所学校差距太大,到了四进二就要玩成校内赛了。 而和阿瑞斯军校打,要是第一场就抽到【圣临之渊】,那即是全校第一的【风吹去】,也要在第一轮就被刷下去了。 于是乎,跨校赛快要开始的这两天,学校里刮起一阵玄学风,小卖部里卖起了“【圣临之渊】速速避退”的许愿符,人们可以买着,为自己支持的队伍祈求不要在第一轮就碰上去年的总冠军。 【风吹去】全队这次怂的光明磊落,直言一点都不想对上【圣临之渊】,队伍里的成员加替补,以至于整个三年级1班,都齐齐地配了这个许愿符,希望无论如何都不要在第一轮就碰上【圣临之渊】,愿以信仰之力,送对手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一时间,“支持【风吹去】就买‘速速避退符’”成了一时的风尚,在校园里走着,都能看见学生腰上挂着一串许愿符。 “我应该庆幸不是阿瑞斯军校来我们这里,”叶芸凝略有无语,“这要是让人来了看着,可就有些丢人了。” 于寒竟也信了这个邪,在教室门口挂了一把桃木剑,剑锋所指的地方贴了一张有她代表全班同学向神明祈求的愿望——伟大的真神呀,请看在我们是第一次参加跨校赛的份上,赐予我们好运吧。 桃木剑加真神祈祷,旁边还贴了一张财神和一张弥勒佛,这祈求的方式,神明想必挺有意见的,那桃木剑总挂不好,一推门就要掉,一天掉了三次,砸了两个人。 被砸了两次的那个倒霉孩子就是林小璨。 “不是,我说至于吗?”林小璨指着那桃木剑崩溃道,“我们至于怕【圣临之渊】怕成这样吗?就真真没有一点赢过的希望吗?” 于寒没有跟她扯数据的耐心,淡淡开口:“你要是能打得过,这个学期宿舍公共区域的卫生我包圆了。” 叶芸凝看着说句话威力强大,一招制敌,只见林小璨迅速闭嘴了,神情转了个圈,咬了咬腮帮子,眼神介于“我能打得过你真的包圆了”的疑问和“你能这么说,看来我是打不过了”的灰心,让叶芸凝都疑惑这打扫个卫生还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吗? 这次跨校赛的赛场定在阿瑞斯军校,几个人提前收拾行李,坐上了学校的车。 四支队伍,算上替补,算上【落木千山】的特殊情况,也不过三十多人,安排出发,在专车上坐好。 互相对视之间,钟欣桐向着叶芸凝友好一笑,柴温茂的神情则严肃微妙,注意到叶芸凝视线过来,斜了眼吕京寰,意思不言而喻。 叶芸凝微笑着向几人点头,踏上了这想着阿瑞斯军校去的比赛。 第67章 温柔的应队长 于寒心情挺放松,她是个结果主义者,提前预见到了结果,便懒得愁其他,她还有时间抽空做一下攻略,叶芸凝抽空看了一下,基本就是旅游攻略,说阿瑞斯军校哪个餐厅好吃,哪里有好看的风景,哪里是地标性建筑值得拍照打卡一类的。 ——就像是来玩的一样,已经褪去了刚开始比赛时候的紧张。 “有点太闲了吧?”叶芸凝多看了一眼于寒。 可惜于副班长再次百密一疏,做好了打卡攻略,没做好地图准备,提前两天到,说要带队伍去一次军校中人气最高的旋转西餐厅,半路上迷路了。 因着军校的特殊性,这里信号屏蔽,定位信号查不到,于寒只能对着一张好不容易拿到的纸质地图大眼瞪小眼,瞪了一圈,还不知道自己在哪。 “我们找找这里有没有地标。”于寒瞪着地图。 牧承影无奈道:“如果真找不到,最起码我还记得回去的路,我们可以去附近的餐厅吃饭。” “然后吃完饭回去休息?”林小璨摊手,不放过任何一个挖苦下于寒的机会,“副班长大人,以后可要准备仔细些呀。” “或者我们在路上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地标建筑。”于寒又说道。 其实早就认出路了的叶芸凝想了想,出了个主意:“我在阿瑞斯军校有朋友,要不一块约一约,顺便让他给我们领路?” 于寒挥手:“不用,实在找不到路,就等跟着人流走吧,阿瑞斯军校的下课时间是十一点四十,还有十分钟人就下课了,看着打饭的学生人流向哪里去,我们跟着走,或者找个学生问问都行。” 嗯,也是个注意。 行吧,听副班长的。 下课铃声在校园内响起,周围几栋教学楼样式的建筑却没有什么学生走出来。 “嗯?下课了,干饭都不积极?”于寒疑惑道,“还是他们中午集体有加课?” 要在诺嘉学院,下课铃打的一瞬间就有人冲出教学楼,在一楼二楼的跳窗户的都有,就为着快一步吃上午饭。 因着教学楼到餐厅的直线距离上有操场,都有人笑称,说要预测谁的跑步速度第一,就看谁先到的食堂窗口,每天早中晚三顿饭,是全校跑步比赛的时刻。 于寒自己经过数据调查和“缜密”分析之后,觉得学校将这条路设计得横跨操场是故意的。 她原先这么打算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可能拦不下人去询问,但看现在这样子…… 陆陆续续有人走出来了,都是正常速度走着,几个人交谈着什么,不像是中午抓紧时间干饭,而是要去参加一场下午茶,都不急不慢的。 施佩玲在众人的举手表决下,担任了出去问路的职责,说自己是来参加的跨校赛的,但找不到餐厅,能否帮忙指一下路。 然后——然后两个人聊起了天。 那男生看清施佩玲是个s级的大美女之后,直接打开了话匣子,施佩玲问的是餐厅的位置,他直接普及了一遍学校里上上下下的美食,然后将话题延伸到了自己对美食的品味,继而介绍起了自己,并深情款款地邀请施佩玲一起共进午餐。 施佩玲礼貌地拒绝了男生的好意,并说明自己是和队友一起来的,不好丢下他们。 “哦,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不过我们队伍也会参加跨校赛,加个好友,以后有时间联系吧,美女。”男生伸出了手。 施佩玲没拒绝,看着手上的通讯。 眼前的男生叫齐临。 “期待在比赛场上见到你。”施佩玲客气道。 于寒最终没能找到那家她做的攻略里的餐厅,只能先就近找一家,路上还在嘴里念叨着:“齐临,好像是第二的指挥位。” “阿瑞斯军校第二名的【长韧锁】的指挥位?”叶芸凝有点印象,“不过,他这么闲吗?” 确实挺闲的,甚至于是一个人在校园里慢悠悠地走,身边没有队友也没有其他人,这让出来吃顿饭因为找不到路而耽误时间都充满负罪感的于寒一时无法理解。 “好像,阿瑞斯军校整体都是这么个感觉,和诺嘉学院的紧绷完全不是一个节奏。”林小璨说道。 是,在诺嘉学院,每分每秒都被卡得很严格,如无特殊情况不准请假,这几个月里,全队里唯一请假数日的就是作为队长的叶芸凝同学。 到了餐厅,这里也和几人印象里的排队窗口完全不同,没有喧喧嚷嚷的人,没谁拿着个小纸条背书,一切都是安静而且井然有序的,桌子之间的距离很宽,宽到人用正常声音说话,旁边的人都不太能听见,和诺嘉学院餐厅里成排的桌子凳子完全不同。 于寒“啧”了一声。 “毕竟是私立军校,主打就是一个精致,”叶芸凝说道,“他们学校也是人少,总人数能有咱们学校的五分之一,对学生的要求低,学生也多是来自中心区域,或者入学之前就接受过统一培训,不像公立军校那样要招收来自联盟各处的人。” “是啊,跟咱们那里的条件自然是没法比的。”牧承影说道。 “价格也没法比,”牧承影盯着那菜单,“什么炒蛋能卖三十多生存点,都够我一天的伙食费了。” 看着牧承影盯着菜单一脸肉疼的表情,林小璨一笑,提醒道:“跨校赛期间产生的费用学校给报销的,饿不着你。” 牧承影眉头立刻舒展开了:“不错,多少钱也要吃好喝好,给我来份大号肉的吧。” 几个人闹闹哄哄地选着,不自觉地吸引了餐厅里不少目光。 叶芸凝感受到了集中而来的目光,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他们几个穿了不同的白色校服,引起路过的人多看几眼,但能感受到那目光太明确了,直叫人感觉不对劲,她不得不回头。 “同学,有什么事吗?你可以直接说出来。” 那女生故作惊讶地一捂嘴:“啊,抱歉,看得太吃惊了,真真是第一次看见s级的同学,吃东西还要看价格的呢。” 她身边的女生看着叶芸凝,叶芸凝淡定地瞟了几人一圈。 女生们不自觉地移开目光,又将目光移向牧承影,最后在施佩玲身上打量一圈,明显对她的恶意最大,用一种待价而沽的眼神把施佩玲上下打量了一番,发出了“啧啧”的声音。 “队长,我想惹事。”林小璨原地活动了一下手腕。 “还是别了,”叶芸凝摁住她的肩膀,“人娇滴滴的大姑娘,别给你打坏了。” 施佩玲尽可能保持着友好的态度:“这位同学好,我们是来自诺嘉学院参加跨校赛的学生。” “来自诺嘉学院的学生都这么抠搜吗?”几个女生一唱一和起来了,“吃个饭还要看价格,还要挑挑拣拣,等会儿是不是还要都吃完了?” 牧承影听着奇怪:“吃东西怎么不看价格,生存点很宝贵,可不能乱花。” “哎,吃饭怎么就不吃完了?吃一半饿一半才是对的了?”吕京寰挑眉。 几个女生一起起哄:“天哪,他们真打算全吃完,就像是没吃过好饭一样,这也太可怜了吧!” “不是,几个女生,还有这么漂亮的,怎么……” “太可笑了吧。” “是啊,真不知道……难怪……” 叶芸凝抱手,盯着他们,看他们这还能再说些什么。 “你们是不是连西餐礼仪都不知道,要牛排还会要八分熟的?是不是连刀叉都用不明白,还会发出划拉盘子的声音——简直像一群野人一样。”一群女生嘻嘻哈哈道。 “其他人还好说,生得苦这辈子就是苦的命了,但漂亮姐姐不一样,你还可以通过嫁人来逆天改命呀,s级的女生怎么也不该为着点吃的喝的顾虑,你说是吧?” 几个人听着,互相看了一眼,包括林小璨在内,没谁眼里有愤怒,而是不约而同地感到了可笑,甚至没什么反驳的欲望。 “哦,是吗?”叶芸凝挑了挑眉毛,不欲多言。 “额,这个智商,八周岁时是怎么通过智力检测的?”于寒低声开口。 牧承影打了个哈欠。 吕京寰似乎有点好奇,想是阿龙他第一次看见人类还有这个品种。 所谓人看蜉蝣说三季,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施佩玲冷冷地附和了一句:“哦,多谢提醒,还真有道理。” 几人不欲争吵,那几个女生却是不依不饶起来了, “哎,你们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吗?” “告诉你,她男朋友可是……” “你们站住,一群公立军校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林小璨一个白眼翻过去,也没了和他们辩论的想法。 和一叶障目的傻子有什么好说的呢? 正打算这么无视几人,端着饭要走了,便看几个女生张大了嘴,朝着叶芸凝背后尖叫起来了。 “应乘风!应队长!” “是,【圣临之渊】的队长,好帅的。” “天哪,今天是什么日子,我走桃花运了吗?” 把应乘风邀请来的叶芸凝故作惊讶,上前握手:“应队长,好久不见。” 应乘风向她点头,微笑着:“是,好久不见。” 他走到餐台旁,一指叶芸凝:“给我来一份和她一样的。” 几个女生应该是第一次见到应乘风,看他对叶芸凝这么平易近人,也不由得跃跃欲试,其中一个胆子大的,一撩头发就向前凑,故意轻松道:“没想到应队长也会来这样的餐厅吃饭,今天能够遇见,可真是缘分呢。” 应乘风没理她,只是对着打扮入时,做个炒饭都要顶胯扭腰的“食堂阿姨”一点头:“麻烦快一点。” 叶芸凝往两个人中间凑,故意隔开那女生的视线,挺直腰板,还向那群女生挑衅似的看了一眼。 周围再一阵窃窃私语传来。 叶芸凝没掩饰住嘴角的笑意,凑近了应乘风耳边轻声开口。 应乘风听她说完,微微笑了一下,叹了口气,一摇头,眼神有些无奈和……温柔。 感受到这个词,让于寒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的天,竟然有人敢“温柔”她叶队长,这个人还是于寒数据调查中一向不近人情的【圣临之渊】队长,这世界是不是有点玄幻? 原本七个人的饭搭子组合又加进来一个人,也幸好餐厅够大,也有设计那种多人的圆桌,他们一行人坐下,也不显拥挤。 于寒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和去年的联赛冠军的队长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一瞬间感觉这个世界都不真实了,坐下的时候脑袋空白地舀了一口旁边的东西,差点没给自己齁死,一皱眉,发现是配饭的白砂糖。 林小璨故意使坏,一拐于寒:“于副班长在想什么呢?” 于寒还处在愣住了的状态上,说话没过脑子,直接道:“我再想刚刚班长对应队长说了什么?” 叶芸凝请来的人,当然是俩人坐一块,于寒这话是失心之言,却也说出了【灼梦华】众人的心声,刚刚两个人说了什么呀,有点好奇呀。 真的只是一点点,对,就一点点而已。 全桌的眼神都盯在叶芸凝身上。 “哦,是我感谢应队长来给我撑场子,”叶芸凝说道,“我说如果没有应队长来的话,我就要被那些女生欺负呢。” 应乘风看向她,缓缓吐出来两个字:“不会。” “就是,”叶芸凝接话道,“有应队长给我撑场子,我才不会被欺负。” 吕京寰用他契灵的脑子都能反应过来,应乘风话里“不会”的意思明明是“你这样的性格才不会受到欺负”。 牧承影对叶芸凝的人脉有了新的了解,应乘风竟然都是她一条通讯都可以叫来的人。 “是,往东南方向过去有个公共的训练室,开放给人使用,你们可以去。”应乘风和叶芸凝聊着,“不会,那里人一般不多,这一片校区,嗯,女生多,训练室比较空。” 林小璨插话:“对呀,我还想问呢,不是说阿瑞斯军校的课程又紧又严吗?看着干饭都不积极呀。” “我们一般是比较严的,”应乘风回答她,“教学楼里配有专业的营养团队,很少出来吃堂食,这边送一些,因为……女生多。” 施佩玲咬了一口食物。 叶芸凝故作抱歉:“那我这样给你打电话,不会太打扰你吧?” “不会,你的话,不算打扰。”应乘风回道。 “我就知道,你最够哥们了!”叶芸凝心情是真的不错,一拍应乘风的后背,“那加油呀,等我们赛场上见了,我可一定要讨教一番。” 应乘风“嗯”了一声,多看了叶芸凝几眼。 ——她是为了我来的。 这个想法,让应乘风心口的开心更压不住了,带上了嘴角。 第68章 对战抽签 叶芸凝借应乘风的态度在阿瑞斯军校给自己做了一波宣传,应队长与【灼梦华】全队吃饭的照片被人拍下并以最快的速度传开,一时之间,这支新队伍的人气和关注都有了相当大程度的飞跃。 当天晚上,钟启文做东,邀请了三位队长聚个餐,说要一起商量下对策。 钟启文带柴温茂,钟欣桐带潘齐,叶芸凝带着于寒,六个人坐了一桌。 于寒环顾四周,神色警惕,叶芸凝看她表情,还以为遇上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却见于寒凑近她,神秘兮兮地开口:“队长,这里就是我白天想带大家来的西餐厅。” 紧张了一会儿的叶芸凝忍住了自己翻白眼的冲动,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 反正有学校报销,几人也没顾虑,挑着贵的点,几个人都点多了,明显都有给自家队员打包些回去的打算。 “因着华藏他们的双人赛,今天我约了【圣临之渊】的双人组合,他们应邀来了,我们试了下水。”钟启文先开口道。 叶芸凝点头,上一届双人赛的第三第四在赛前约着试了下水,现在说给冠军听,怎么都有点“我们俩都憋着劲想搞你”的意思。 “我有个有意思的发现。”钟启文说道。 “是有什么新战略吗?”叶芸凝问道。 “不,是【圣临之渊】内部,他们内部关系好像不怎么好。” 于寒两只耳朵竖了起来。 钟启文饭都顾不得吃了,放下刀叉,手势比划都用上了:“我们约到的是沈梦岚和白旭峰,他们俩中途接到过通讯,没避讳我们,直接打开了,说了两句被队友叫过去了,听语气是在和队友说话,好像是在说什么应乘风训练到半中节离开了,给剩下的人气死了云云,还暗示——都不算是暗示地跟梦岚说了一通应乘风的坏话,说他不负责任,还契灵失控什么的。” 叶芸凝手里的刀叉也停下了。 “契灵失控?这可是大事,应乘风队长那样的人竟然有过契灵失控?”于寒直接惊呼出声。 钟欣桐和潘齐对视一眼。 钟启文点头:“我一开始没想听人墙角,就是听着‘契灵失控’四个字才把注意力转过去的,当时我一个没注意,惊呼出声,沈梦岚听到了,后来她就跟我多解释了几句。” 钟启文和沈梦岚是一届的,曾经也是未入学前七校联赛走来的队友,但后来,沈梦岚因着s级女性的身份被阿瑞斯军校相中,给她开了一笔高额的奖学金,她就去了阿瑞斯军校。 两人明面上看不出什么交情,但私下里关系很铁,是沈梦岚在阿瑞斯军校的竞争中输给了应乘风,自己无缘指挥位时,能找着钟启文哭一宿的关系,后来也是钟启文建议沈梦岚放弃对团赛指挥的执着,转战双人赛的,后者尝试了一下,也通过努力,最终走通了这条路。 “沈梦岚跟我说明了一下情况,好像是几个月前,上一届七校联赛结束后,他在自己家里连着失控了两次,出的事情。”钟启文说道。 “那不是好几个月前了?那时候监察处可还活跃着,这样的事情出了,监察处能没动作?”于寒说道。 “当然有动作,他之后就被监察处带走了,”钟启文说道,“但谓因商会应家的能量多大,审判庭都得给他三分面子,也不知道后期是怎么活动的关系,人就被放回来了。” 钟欣桐若有所思,听出了钟启文的言下之意:“所以,【圣临之渊】其他人就可能因此而不信任队长,我们获胜的可能性会提高?” “很有可能,”钟启文说这件事情的目的就是鼓舞士气,“应乘风是去年联赛过后才突发的失控,一支内部都无法全身心信任彼此的队伍怎么能继续站在巅峰呢?我们可以有信心,去对抗【圣临之渊】。” 钟启文说得没错,最起码听在叶芸凝以外的人心里没错,他自己就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出口了。 这话其实说得不太仗义,沈梦岚因着交情告诉他自己的怀疑,被钟启文转头卖给自家学校队伍当鼓舞士气用——所以他也只约了几队的队长,这种事该保密,心照不宣,懂得都懂。 钟启文是自己被磨怕了,作为学校里现在最强的队伍指挥位,他面对【圣临之渊】的压力比谁都大,是真害怕自己抽到【圣临之渊】,尤其是第一轮就抽到,这两天做梦总梦见这个,让他半夜吓起来,然后就愁这个事儿,愁的一晚上睡不着。 所以,他听到【圣临之渊】的指挥位出过问题,队内还闹不和的时候,他是真心松了一口气,也升起了“我或许可以战胜【圣临之渊】”的期望。 钟启文知道赛前的士气对比赛胜负的影响有多大,他自己是这么想的,便也愿意分享出来,希望大家都放松心态,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对手是可以战胜的,作为指挥位,心理上是“我有可能赢”,这几乎是一支队伍真正取得胜利的必要条件。 他约几人的目的就是鼓舞士气,话说完,钟启文头一个拿起手中的饮料杯:“来,我敬大家一个,希望我们能满怀胜利的期许,走向胜利,干杯!” 看着周围的人都举起了手中的杯子,于寒脸上也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叶芸凝把上了舌尖的质疑又压下去了。 ——算了,有信心总归是好事。 叶芸凝入了学,到底长了心眼,会顾虑着旁人的感受和想法,没像之前那样觉得什么正确就说什么,在一团和气中憋着真相,与大家一起说说笑笑的,一直到结束了这场宴会。 甚至于,她连于寒都没开口。 没说出她其实知道的“实情”。 事实上,【圣临之渊】内部不和绝对不是一天两天的问题了,其他队员对应乘风一肚子意见,所谓的“契灵失控”估计也占不了太大比重。 阿瑞斯军校是纯商会控股,里面干的就是买卖,学生会就是小型的生意场,十几岁的少男少女,因着投资人的影子,在其中穿梭。 而组成的队伍,自然更是多方博弈的结果,沈梦岚的经历就是最好的证明——不输钟启文的领导能力却只能站双人赛的指挥位——实力在其中都要给权势让路,里面的勾心斗角弯弯绕绕从一开始就存在。 应乘风是应锦辉的资助人,又有对杨素的利用在其中垫脚,先是这个身份担当得起一群人里的老大,再是他有领导能力带着人赢,几人先敬罗衣后敬人,因着背后的势力认了他的身份,认了他的领导,这才有后来的成就。 【圣临之渊】所谓“内部矛盾”,想必与内部没什么关系,与应乘风本人都没什么关系,纯粹是因为这段时间里,联盟中央对应锦辉咬的很死,队伍里几人的长辈看得清应会长的颓势,他们便因家族安排,对应乘风的领导打个问号,“契灵失控”这种的理由,明显就是借口,沈梦岚自己想是都没把这借口当回事。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所以【圣临之渊】的实力有可能今年就大打折扣了吗? 显然不可能。 ——叶芸凝对这一切了解得更明确,说得也更有道理、更贴近实情,钟启文所想不过是主观臆断的心理安慰,纯属于大忽悠系列。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人,有时候就是不需要真相的。 这是叶芸凝最近,体悟最深的真理之一。 在事情真相和科学真相上都适用。 立场比真相更重要。 看着于寒又对比赛打起精神的状态,叶芸凝举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 抽签的时候,于寒坐在台下,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很快,抽签结果就公布了—— 【圣临之渊】vs【无影之形】 【灼梦华】vs【世空灵】 【长韧锁】vs【落木千山】 【风吹去】vs【青冥障】 所有的目光都盯着抽签公布台,看着抽签结果,有的松了口气,有的紧张起来。 各个队伍也发出了动静,有长呼说着“还好还好”的,也有直接尖叫出声的。 同情的目光都交给了钟欣桐。 “不错不错,我们人品还是挺好的,”于寒用力点头,“【世空灵】是阿瑞斯军校的第四名,我们很有可能赢,手气还是不错的。” 叶芸凝看着抽签结果,点了点头,面无表情道:“是啊,抽得是真巧,都是第一对第三,第二对第四呢。” 于寒仔细端详了一下这抽签:“好像不是吧,数据表明,综合成绩来说,【无影之形】还是第四,是在【落木千山】之后的。” 叶芸凝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 【世空灵】在阿瑞斯军校都只能排到第四,全队只有一个指挥位是s级,连【无影之形】的2s配置都不如,于寒表示没压力。 “他们这个指挥位叫程岸,还是主攻系的,弱主攻系,出单人赛和团赛,契灵柳韧空,也就是变化出柳条攻击对方——事实上,我看我们单人赛完全可以上赵洪文,他的地狱火生克这样的植物契灵的。”于寒说道。 比起看配合比默契的单人赛,双人赛更考验个人的契灵,就像叶芸凝面对华藏的五行司火只有躲避的份,植物契灵面对火焰,就是要逊一筹。 这一筹,足以使a级的赵洪文越级打s级的程岸。 叶芸凝点头道:“可以,吕京寰藏一局也是好的。” 赵洪文指了指自己:“我?我上第一场,真的可以吗?” 于寒一点头:“你的契灵克制对方,正常打就行。” 赵洪文紧张到手抖,眼神一直往吕京寰那个方向去。 吕京寰都让他看笑了,开口道:“怎么,你上个单人赛还怕我吃了你?有话直说。” “那我就直说了,”赵洪文问道,“吕同学真的不介意我上单人赛吗?” 吕京寰一摊手:“没必要介怀,副班长的安排总会是最优的。” 赵洪文仓促地点点头。 “让你上你就大大方方地上,”吕京寰说道,“赢了,没人有意见,输了,咱俩再线下比比,看看该不该,怎么样?” “我其实不上单人赛也可以的,”赵洪文以为吕京寰是在责怪自己,“我真的不上都可以的,不用……” “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吕京寰还是直接点开口,“遵从安排,全力以赴,懂?” 赵洪文连连点头:“好的,我会全力以赴的。” 于寒打了响指:“不错,双人赛和团赛再没什么改动了,大家尽力,散会。” 叶芸凝看着赵洪文,开口道:“赵同学跟我出来一下。” · “队长,你是不是对副班长的安排不满意?”赵洪文刚坐好就紧张起来了,“是不是你对于副班长在会上的安排不满意,觉得第一场就让我上单人赛不合适,又不想和副班长吵起来,所以想私下里和我谈谈,让我主动放弃这个资格……” 赵洪文咽了一口唾沫:“我没意见的,我听从你的安排。”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叶芸凝一扶脑门,开口道。 “因为吕同学比我强呀,我虽说是克制对方的契灵,但吕京寰他实力那么强,一个能打两个我,他上去也不可能输的,我,我是不是该懂事一点,让出这个位置?”赵洪文紧张得不行。 “你或许不太了解我的指挥风格,但于寒应该有所研究,我的一贯作风里,是不愿意用替补的。”叶芸凝说道。 赵洪文更紧张了:“我说,我就说是吧,就,我原本没必要上这个单人赛的,就是,我就是多余的,不该给你们添麻烦的。” “而你的情况更特殊,”叶芸凝继续道,“你对成为【灼梦华】的替补其实没感觉,纯粹是因为那时候东米诺同学出事,你受了不小的刺激,才选择带着朋友的遗愿,报名了队伍的替补,是吗?” 赵洪文没点头也没摇头。 “感觉你在犹豫,是自己也没想好答案吗?”叶芸凝问道,“那可以稍微冷静一下,就现在,好好考虑一下答案。” “这,和这场比赛有什么关系吗?”赵洪文问道。 “你为什么而站在这里,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叶芸凝抬了抬眼神,“这也是我不愿意配替补的原因。” 看着赵洪文紧张的神情,叶芸凝顿了一下,思考道:“问得有点突兀是吗?那我们可以先回忆一下,我是怎么把你招进来的。” “在,操场上,跑步。”赵洪文回忆道。 “是的,是在操场上跑步,大家都跑得累到不行,你当时说谁想报名替补,谁就继续跑下去,我体力好,就坚持下去了。” 叶芸凝一笑:“是啊,都说选替补难,但我感觉自己选的还是很轻松的。” 第70章 【无影之形】的一战 【灼梦华】的对战在第二场,第一场是【圣临之渊】vs【无影之形】。 单排名上来看,这就是阿瑞斯军校第一比诺嘉学院第四,几乎没有什么意外。 “【无影之形】能拖到团赛就行,”于寒说道,“听了钟启文队长之言,对手可能变动很多,我们需要【圣临之渊】的近期数据。” 哪怕与【明月客】修整合并之后,二年级出到的队伍也还只有2s,而且是一个医疗系站的指挥位,不被看好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这次比赛,钟欣桐的压力是真不小,哪怕知道【圣临之渊】队内不和,也一定要拖到团赛才有可能证明的,但她对单人赛和双人赛不敢说有把握。 要是前三场全输了,团赛可都不会比了,那真是最糟糕的事情。 尤其是,这还是诺嘉学院对阵阿瑞斯军校的第一场比赛,输得太难看,难保不会影响接下来的士气。 “让我们看一下双方的阵容安排,第一场,单人赛,【圣临之渊】艾德森·亚拉伯罕对阵【无影之形】傅鸿!请双方准备!” 于寒在下面看得摇头:“辅助系对阵辅助系,【无影之形】也不占优势,傅鸿的无影化多作用于自身和队友,对敌不如艾德森的‘钢铁铸’有对敌优势,后者可以将身体或是所接触物体变成金属材质的东西,有利于攻击对方。” “去掉速度加持的优势,这几乎是纯体术的比拼。”叶芸凝说道。 场上的形式果然不容乐观,艾德森的钢铁铸屡次进攻,傅鸿几乎无法以肉身格挡,只能启动无影化躲藏,但他反手的攻击,哪怕能正好踹上艾德森的胸口,也无法对他造成太严重的伤害,一来二去,他的灵能消耗比对方高很多。 于寒已经开发了电子之眼的n种用法,包括此时,眼睛通过无人机观察着赛场,手在膝盖上不轻不重地敲打着什么,就是一边看一边记录再一边分析,一心三用,赛事结束就能自动生成一份报告,就这样,还能把手指敲成一道残影,让叶芸凝不得不怀疑,电子之眼是不是还有手速加成的能力。 或者于寒是不是什么ai成精。 最终,艾德森一个声东击西,骗出了傅鸿一瞬间的无影化,原先在无影化加持下,傅鸿本身可以离地一米多,让艾德森攻击他也只能用手部臂部,眼看着傅鸿躲过了他左右手的攻击,艾德森神情不变,却在他略微松气的一瞬间,伸脚抬腿,原地踢出一米高,一个侧旋踢,把傅鸿踹了下来。 这被踹下来了,傅鸿就再没能站起来。 “好,第一场,【圣临之渊】艾德森·亚拉伯罕胜出。” 傅鸿心态调整得很快,站起来之后,还礼貌地与对方握手。 “同为辅助系,我期待你的进步。”艾德森也礼貌道。 “情况不容乐观,”于寒神色凝重起来,“以傅鸿的水平,堪堪逼出了艾德森的真实实力,但也只能是正常水平下的实力,我们无法观察到他被逼到极端时的反应。” “【圣临之渊】的强势双人组合就是沈梦岚和白旭峰两人,钟欣桐肯定是想玩田忌赛马,避开强势对强势的,但对方肯定不让,这,这第一局出哪一组,就是在考验运气呀。” 于寒紧张起来就是分析加碎碎念:“一般来说,要为团赛做准备的话,指挥位出第一场双人赛,休息的时间会更充足,不过有长眠曲线在,【无影之形】应该不用考虑太多中场休息的事情,但【圣临之渊】是要考虑的吧,他们的强势组合出第一场的概率约为……” 叶芸凝淡淡地扫了一眼于寒,后者悻悻地挠了挠头:“约为50%,数据样本不足,只能参考概率学得出结论。” 叶芸凝还是很无奈于寒这种赛前紧张到不行的状态,语气颇有些叹息:“行了,我知道你数据做的好,咱现在先看比赛,分析实时赛场才是当务之急,不是吗?” 于寒被说服了,马上点头道:“好的,我会记录数据并汇报。” “留后汇报,”叶芸凝打了一个“停下”的手势,“整理归档,后期我们要碰上【圣临之渊】的时候在开会汇报,精简内容,挑重点说。” 于寒看出了叶芸凝的态度,乖巧地点了点头。 “我们下面进入双人赛环节,【无影之形】王修平、张禹风vs【圣临之渊】应乘风、范苘,请选手准备。” 叶芸凝心里也不禁一颤,虽然应乘风是【圣临之渊】的队长,但他在双人赛上的表现并不亮眼,对于赛局来说,下等马对上了下等马。 但【圣临之渊】的弱势双人组合也比【无影之形】的强。 “应队长!应队长加油!” 旁边响起一串女生的尖叫。 “应队长真的太帅了,好厉害!” “真的好崇拜他,英雄,我仰慕的英雄!” 叶芸凝目光看过去,那为首的女生有点点眼熟,好像是阿瑞斯军校那个什么校花。 嗯,没有我队里施佩玲大美人好看。 “双s虐双a,没眼看。”林小璨紧盯赛场,在一旁扶额道。 尤其是两方还都是一个控制系加一个主攻系的配置站位,指挥能力和输出两门都是重点,【无影之形】一门单科都刚不过,合起来自然更是不如。 两队比赛从一开始就呈现一边倒的状态。 最后毫无意外,【圣临之渊】胜利。 于寒倒吸了一口气:“我都替钟欣桐紧张。” 这位一紧张起来,碎碎念又开始,完全忘了之前被叶芸凝呵斥过一次“赛后再说”。 “钟启文私下里和沈梦岚是好友,钟欣桐和沈梦岚关系也不错,是关键时候能借钱的闺蜜,这一次赛场相遇,也不知道沈梦岚有没有放水的可能……” 于寒念叨着,又话锋一转,“当然是不可能的,沈梦岚属于把实力和尊重看得很重的人,她是阿瑞斯军校中为数不多的不受派系竞争裹挟的异类,她最看重的就是实力,自己的实力,对手的实力,不会为着私情放水的。” “双人赛第二场,【无影之形】钟欣桐、潘齐vs【圣临之渊】沈梦岚、白旭峰,请选手准备。” “医疗系在双人赛不占优势呀,”于寒的语气已经是提前为【无影之形】敲响了丧钟,“潘齐出主攻系,也还只是个a级。” 而沈梦岚和白旭峰是去年第三,叶芸凝和林小璨对上,都比得很勉强,如今再打一次,都不敢说能百分百取胜。 叶芸凝都被带动得紧张起来了,不由得问于寒:“钟欣桐和潘齐的配合是最近刚调解后新出的,实力怎么样?” “没有太多有参考价值的公开数据,”于寒说道,“毕竟这个双人赛组合是上次校赛之后成立的,他们只有队内练习的数据,都没有和校内强队的练习数据,和你、和周曼兮他们都没对过,不好说。” 叶芸凝也不敢抱太大希望,于寒看的是契灵克制和天赋等级,叶芸凝考虑的是队友之间的默契配合,针锋相对了一年多的对手,握手言和不过月余,能配合好吗? 沈梦岚和白旭峰同样是双人赛组合典型的控制系加主攻系,沈梦岚以契灵“荷塘梦”站指挥位,用于干扰对手和辅助己方,可定点作用于某几处的地面,起一株荷叶,让人站立其上,一时摇摇晃晃,而后原地摔倒,如果能将所有灵能作用于一株荷叶,能有一米多的高度,冷不丁上去再摔下来,能使人丧失一段时间的行动力。 而白旭峰的契灵“水牢千刺”是对水的控制,可以点水成冰,环绕身侧的冰柱可以攻击向前,拔地而起的冰刺可以自上而下地攻击敌人,攻击力非常强,中三根基本就倒地不起了。 于寒开启了“看热闹不嫌事大”模式,煞有介事地评价道:“这样专注于攻击力的契灵弱点同样明显,要是让我说,让傅鸿用‘无影化’做对抗,正好克制。” “那也只是单人赛的克制,”叶芸凝回道,“双人赛,就在于中和彼此的弱点,取长补短,沈梦岚当年要是去诺嘉学院,三年级如今的指挥位可未必是钟启文,双人赛的时候我交过手,沈梦岚是个值得我高看一眼的指挥位。” 叶芸凝说得没错,沈梦岚在场上的指挥和预判能力,相当可以。 “荷塘梦”升起的荷叶,几乎没有落空过,不是成功干扰了对方,就是给白旭峰垫脚,躲闪来自潘齐的繁星流矢,基本上没有多余浪费的灵能。 但繁星流矢本就可以用于远程攻击,他的攻击距离远于水牢千刺,可以在一开始占据主动,而其最大的特点就在于,对手只要沾上一点,之前和之后所有的攻击就会自动向敌方汇拢,将人包裹住。 先是潘齐发起攻击,白旭峰借助荷塘梦左闪右闪地躲了几步,奈何他体术再灵活也不可能将所有的攻击全部躲开,自己还没来得及放出攻击,手腕便被一点荧光黏住了,继而是周围的荧光都向白旭峰靠拢,汇聚在一起,像果冻胶一样,结结实实地缠住了白旭峰的左手。 “能彻底束缚住对方的一只手,这是潘齐a级契灵的极限了,”于寒开口道,“他大概只能做到这一步,便会灵能耗尽,难做出下一步动作。” 但眼下,还有钟欣桐的长眠曲线。 医疗系作用于人的身体,当然不是无条件的治好,快速缓解身体疲惫的代价是之后需要补足休息和营养,人会在之后几天睡得沉一些,吃得多一些,但都在一个还算合理的区间,一天接受一次的话,被治疗者几乎感受不到异样。 钟欣桐也在幼时灵能检验报告出来的时候,就被告知,这个契灵一天只能对人使用一次,不然会对对方的身体造成一定损害。 所以,之前的钟欣桐是不出双人赛的。 但现在,她出了,现在,她去做了,她就认真起来了。 在场下,她已经和潘齐商定了,这一次,潘齐就算是不出团赛,也要把最后一场双人赛撑起来。 手心的白光拍进了潘齐的后背,白旭峰尚挣脱不开的几个呼吸间,潘齐手中的点点星光再次升起,命中了躲闪不及的白旭峰,将人的另一只手也封住了。 “好!”林小璨起身给潘齐喝彩。 于寒的观点却还是偏向悲观:“白旭峰被困,潘齐也力竭了,他们俩互殴相当于幼儿园小朋友打架,一来一往也难分胜负,而论战斗素养,医疗系的钟欣桐估计刚不过控制系的沈梦岚,【无影之形】还是悬的。” 于寒这时候给出的判断是准的,沈梦岚在意识到白旭峰的劣势之后,当机立断地自己站出来,几步站到了钟欣桐面前,荷塘梦出手,钟欣桐脚底一晃,一个站立不稳,眼看就要被抓住了。 沈梦岚的肩膀忽然被身后伸出的手抓住,是潘齐! 只一个闪身,钟欣桐与沈梦岚交换位置,站到了沈梦岚身后。 她的手搭上了潘齐的肩膀,两个人顺着这股劲换了位置,潘齐迎着沈梦岚去了,繁星流矢发动,锁定的是沈梦岚的脖子。 ——控制系和主攻系的体能差距太大,这一场面对面的硬刚,沈梦岚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下一秒,便被淘汰。 而还在被困中的白旭峰,自然也不是正常状态下潘齐的对手。 “双人赛第二场,【无影之形】胜利!” 于寒脸上没有笑意,忽然抬头,对上叶芸凝的目光,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为潘齐担心。 “我,我这不是出门在外,诺嘉学院的队伍好歹算是我们自家人,我担心担心怎么了?”于寒又小声嘟囔地辩解道。 林小璨有点没听清,转过身来,看向于寒:“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叶芸凝一笑,跟着附和:“于副班长,怎么了吗?” “没什么,回头的赛事报告发队长。”于寒推了下眼镜。 第71章 不错的对战成绩 于寒对这一场比赛评价不高,主要是因为钟潘组合确实是第一次亮相,于寒之前都没有二人的数据资料,【圣临之渊】就更查不到了,这一场胜利,其实就胜在“敌明我暗”,沈梦岚对两人的契灵及配合了解有限,这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而且他们俩采用的方法是封住对方使用契灵的双手,为了赢,也顾不上训练意识了,没有面对面的硬刚,我们几乎无法评判客观的个人实力;同时,这一套出招又几乎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短时间内两次接受长眠曲线的恢复,效力过后,潘齐怕是要两三天都缓不过劲儿来,别说下一场团赛是肯定上不了了,就是晋级,三天后的再一场比赛也悬。”于寒说道。 开了话匣子,她就停不住嘴:“这样透支身体去取得胜利的方法,想必他们老师也不会允许,后期不可能再上了,就这场双人赛而言,说不上太大价值……” “好的,于副班长,我知道了,”叶芸凝打了个“停”的手势,“有什么观点整理一下,赛后再说,我们先看团赛,嗯?” 于寒不情不愿地熄了声:“嗯。” 团赛的结局不用打就人尽皆知,但钟欣桐仍然提起了十分的精神。 进入团赛,钟欣桐的神色沉稳下来。 但再沉稳也没用,潘齐不能上场,她身边的队友比不上【圣临之渊】,一个照面就被追着跑,跑回指挥位找到队长。 钟欣桐原以为自己可以打消耗战,作为医疗系,她身边的队友怎么样也该比其他队伍的持久些,可是不行,【无影之形】的队伍一退,【圣临之渊】便追了上来,沈梦岚打头,步子迈的坚定。 他们甚至连一个来回的消耗战都没打起来,【无影之形】就被连着老巢端了。 “我并没有看出来【圣临之渊】较之前有什么改变,”于寒懊恼道,“果然,实力差距太大,到了团赛也是给人送菜的。” 钟欣桐的风格学习钟启文,就是放权给队友,钟欣桐能以极其简洁的语言说出比赛现状,交给队友去判断做法,但钟启文的昏暗夜可以站在指挥位隔空使用,钟欣桐的长眠曲线则不行,要治疗队友,一定是要在身边的才行。 “钟欣桐其实不该一味模仿钟启文的指挥风格,”叶芸凝开口道,“两个人的契灵就存在差距,她完全可以探索更适合自己的路。” 于寒点头:“是,钟欣桐的契灵不带远程的攻击能力,指挥位对她就是一个可以统率全局和交流队友的区域,换个普通人坐这个位置都可以,她这样做,其实有点浪费契灵了。” “但她的指挥能力又确实强于潘齐,这一点是潘齐自己都承认的,”叶芸凝说道,看向于寒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你,其实对【无影之形】的后期改变,有看法的吧?” 于寒当然有看法,她可多看法了,但看着队长的神情,满满是不好的预感:“队长,我生是【灼梦华】的人,死是【灼梦华】的鬼,并不想去奶别人家。” “什么别人家,”叶芸凝问责道,“那都是诺嘉学院咱一家的,【无影之形】能变得强大,对我们来说难道不是好事吗?” 于寒抱紧胸前,作泫然欲泣状:“队长,你真的要让我去给二年级做指导呀?” 叶芸凝态度坚定地点点头:“钟欣桐绝对不弱,她的大局观和指挥能力都是一流的水平,但,她一直在模仿着表哥的路走,这其实很不可取,也是她最大的弱点,你懂我的意思吧?” 于寒活似个被丈夫逼良为娼的小媳妇,抱紧胸口就要嘤嘤嘤,被叶芸凝一个眼神瞪回去了。 这事情的理由在眼神的交锋之间被表述得很清晰,于寒自知无需再争辩,队长想送佛送到西,自己无法反抗——其实也不该拒绝。 她们之间已秒懂一切,于寒收起了故作状,但脸上还是不太情愿。 “就帮帮二年级呗,谁叫他们运气没有我好,没能得到我于副班长这样优秀的情报指挥,”叶芸凝说道,“是吧?我的情报指挥小姐,真不是每个人都有我这运气,能够有一个消息灵通、分析客观的副手的,是吧?” 于寒被夸得挺受用的,点点头:“就是嘛,这不就是能者多劳,哎,没办法,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对呀,我联盟未来最优秀的情报人员,”叶芸凝夸奖道,“从现在开始就有兼济全人类的广阔胸怀,值得最尊敬的赞美。” 于寒都被夸得脸红了,叶芸凝一本正经夸人的时候真是招架不住,她连连摆手:“行行行,我知道了,等跨校赛结束吧,等回去,我和钟欣桐他们谈谈。” “嗯,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灼梦华】,不上场的情报指挥也同样优秀。”叶芸凝说道。 于寒对叶芸凝的发言点了个赞。 他们没多少时间再贫嘴,第二场,就是【灼梦华】对阵【世空灵】。 · 这一场也是,开场前就几乎没有悬念,【世空灵】作为阿瑞斯军校的第四,在于寒的资料分析中都刚不过【无影之形】,与【灼梦华】更没有相比的可能性。 上场前,叶芸凝拍了拍赵洪文的肩膀,给了他一点压力:“我们今天需不需要打到团赛主要押注在你身上了。” 赵洪文很用力地点头:“嗯,我会努力的。” 吕京寰在一边拍了拍手:“要是真的输了,记得场下切磋哦。” 赵洪文心里怕怕,不想输,更不敢输。 程岸看着站上来的是一个a级的学生,神色紧了紧。 “单人赛,【世空灵】程岸vs【灼梦华】赵洪文。” 柳韧空在裁判话音刚落时便在程岸手中出手,极其坚韧,如一道长鞭,直直地向着赵洪文抽去。 赵洪文的地狱火在这样的攻势下无法硬抗,转身躲闪,逃过一鞭,眼看着柳藤在空中画了个圈,又要绕回赵洪文身上,赵洪文连忙召唤出地狱火,一团火苗跃然于他掌心。 火苗烧向柳藤,棕绿色的枝条呈现出焦黑状,但高速攻击下的柳藤对赵洪文的掌心仍有攻击力,焦黑色的柳藤抽在赵洪文的手心,仍是一道血痕。 火焰可以烧断柳藤,程岸反应很快,在火焰沿着柳藤烧到自己之前将其弃手,再伸手,左右开弓,是两根新的柳藤。 柳韧空的攻击距离比地狱火远,程岸一直注意保持着自己和赵洪文的距离,感受到被攻击了就快速扔掉手中的柳藤,换了一根新的,继续攻击。 赵洪文在这样的攻势下躲闪不及,显得很狼狈。 越是劣势,他心里就越绝望,觉得自己简直一无是处,队长把这么重要的第一赛第一场的上场资格交给我,在契灵火克木的情况下,自己却快要输了,真是愧对她的信任。 叶芸凝开导赵洪文的时候听和蔼的,现在在场下,却是神情冷漠。 或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脸上的冷漠,与叶巧书素日里如出一辙。 “赵洪文这局要是输了,以他的心性,也就失去了再出单人赛的资格。”叶芸凝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于寒对外人一堆看法,对队友却不怎么妄自评价,只是跟着队长点头。 赵洪文往台下瞄了一眼,就看着副班长在对着队长点头,他知道,两个人一定是在说自己的。 是在说“我不该信任一个a级”吗? 更或许是——你也是我们队伍中的一员。 是,我不该辜负队长的信任,她信任我一次,就该让他们的信任有价值。 赵洪文沉下心思,观察战局,眼下虽然看上去是程岸压着自己打,地狱火几乎无还手之力,但其实对方的灵能消耗远大于自己,自己能防能躲,但柳藤是耗费灵能的消耗品,他的身体负担比自己重。 所以,只要自己心态不乱,哪怕是拖,也能拖到最后。 赵洪文手心的血还在流,但他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依然以全幅的注意力盯紧对手。 赵洪文压低了灵能消耗,手中的火焰小了一点,却仍能烧断柳藤。 只是他手心一道一道的血痕,显得越发夺目,鲜血顺着手心流到了地面上。 程岸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消耗之大,却又不敢放松,尽全力应对着。 稍微松懈,引得赵洪文近身,自己可就直接没了。 但攻势还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缓了下来,柳藤不再如一开始那般凌厉,赵洪文可躲开部分——时机成熟了。 再一截柳藤烧焦,赵洪文发起了总攻,手中的火焰暴涨,脚底也踏出一片火苗。 更关键的是,赵洪文之前滴在地上的鲜血也窜起来了火苗,正好有一滴在程岸身侧,顺着他的衣袍,爬上了他的身。 点燃的一瞬间,赵洪文快步向前,几个呼吸间靠近对方,火焰烧得更盛,吞没了人的大半身形。 主攻系的近身优势在这一刻被放大,赵洪文冲向前去,将对方掠倒在地。 火焰猛地蹿高,吞噬了两人,烈火中,赵洪文的背影稳在原地,死死地摁住对手。 “呜——”裁判吹响了哨子,“比赛结束,【灼梦华】胜!” 赵洪文在熊熊火焰中抬起头来,看向场下,向着叶芸凝招手:“队长,你看我行的!” 叶芸凝点头:“很好!” “程岸再出了一场双人赛,看来他们是放弃团赛了。”于寒盯着场上。 “可惜他们运气不太好,”叶芸凝活动了一下手腕,“程岸双人赛对上的,是我带小璨。” 接下来两场双人赛也同样省力,别说叶芸凝和林小璨不感压力,就是牧承影带施佩玲的一组,也是成功取胜,不用进团赛,【灼梦华】便轻松拿下第一场的胜利。 【无影之形】拖到了团赛,【灼梦华】拿到零封首胜——总而言之,诺嘉学院在跨校赛的这两场的比赛结果,还算不错。 · 之后的结果更不错。 【风吹去】战胜了【青冥障】,【落木千山】胜过了【长韧锁】,前者是理所应当,后者是意外之喜,一个全员a级的合成队伍竟然刚过了一支4s队伍,这真是第一轮跨校赛最大的意外。 诺嘉学院跨校赛四场,竟只有一场输了。 “我不意外,”于寒的表现很平常,“【长韧锁】作为阿瑞斯军校的第二,但综合成绩并不亮眼,去年的七校联赛中,连综合成绩前十都没进,只排在十一位,和第一的【圣临之渊】隔了整整的十个名次,断层非常严重,出现这样的结果,我不意外。” 叶芸凝看向自己的通讯:“好吧,那我给你说个你意外的——【长韧锁】的队长齐临,邀请施佩玲去喝下午茶。” 这确实比排名现状更让于寒意外:“施佩玲和齐临有什么交集吗?” 叶芸凝一摊手:“就是那天在餐厅问路,第一次加了施佩玲,施佩玲把这个事情告诉我的时候,我也难以置信,没想明白他为什么要邀请施佩玲约会。” “约会”这个词让于寒捕捉到了一丝可能性:“我记得施佩玲好像还欠着格鲁达军校那个谁一次约会,是吧?” 叶芸凝点点头:“是,我也是这么想的,漂亮的美人姐姐谁不想约呢?我心情不好都想抱抱施同学,没准齐临也是,输了比赛,心情不好还被校内骂,想找个人聊聊天呢。” “行,那去就去吧,别耽误训练就行。”于寒也没拿这当大事。 ——可就是这“没当大事”的事情,却惹来了大事。 齐临自杀了。 就是在和施佩玲吃完饭之后,从餐厅顶楼跳了下去。 “等等等等,你先缓缓,”叶芸凝安慰道,“慢点说,现在是什么情况?” “齐临,当着我的面,从窗户跳下去了。”施佩玲声音呜咽道。 施佩玲是慌张的,面对突发的情况,她脑中一片空白,第一反应就是联系到队长,说明眼下的情况。 叶芸凝询问了他们喝下午茶的酒店的位置,告诉施佩玲立刻联系酒店工作人员,她去告知校办事处,保持冷静,保留好案发现场,之后人说什么都不要慌。 “我会尽快赶过去的。” 第72章 处理意外 他们喝下午茶的地方就是全校最好的西餐厅,楼顶的旋转餐厅,也就是前几天钟启文约几人的地方,看来这是阿瑞斯军校知名的地方,大小事都约着在这里谈。 平日清幽,今日热闹。 楼下尸体的地方已经拉起了警戒线,不巧,他正好是在旋转餐厅旋转到窗户正对着酒店大门口的时候跳的,整个人血肉模糊的一团,看不清面貌,虽有办事处的人来拦着,却仍有好奇心旺盛的学生凑过去看,想看看到底是谁。 施佩玲的报警让校方在第一时间确定了死者身份,她也在之后接受了盘问。 “我就是接到了邀约,才去的,”施佩玲还是紧张,“在他推窗户之前,我甚至不知道餐厅的窗户是可以打开的,就,我也很吃惊。” 叶芸凝正是这时候赶到的。 她直觉这件事牵扯到了商会一些乱七八糟的内政,如果可以,她自己都不想出面,但施佩玲在遇到事情时第一反应就是求助她,不出面不行了,她没在队里声张,自己过来了。 看着对方“阿瑞斯军校办事处副主任”的牌子,叶芸凝先开口道:“主任,我们是来自诺嘉学院参加跨校赛的学生,齐临此人,我的队友才认识没几天,今天是第二次见面,我相信,这件事情,她是无辜的,无论发生什么事,你能保证保密吗?” 在事情查明之前,最想保密的就是阿瑞斯军校官方,叶芸凝开这个口,当然是不会遭到拒绝的。 “好,不管这位小姐是不是无辜牵扯进来的,我们都不会对外声张。”主任保证道。 他又转向施佩玲:“以及,我们需要向这位小姐询问一些东西。” 施佩玲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眼神不住地往叶芸凝身上瞟。 叶芸凝握住了她的手,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对副主任道:“我和她一起。” 副主任点头同意了。 问话的内容主要是齐临在临死前和施佩玲说了些什么,要她好好回忆回忆。 “他,态度好像有些消沉,”施佩玲回忆道,“应该是因为跨校赛输了吧,齐同学的态度很消沉,说什么觉得努力没有意义,优秀的同学都被【圣临之渊】挖走了,语气里多有些埋怨和愤慨,大概是这样,也说过什么‘我死了就一了百了’的话,但是我也只以为是玩笑话,没当真。” “那你是怎么回应的?” “就是,安慰他,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嗯,不要太计较一次的得失,人总会有多方面发展,没必要寻死觅活的,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施佩玲说道。 这安慰,听着就空洞敷衍。 但也正常。 “你真的没怀疑过他约你的初衷?”副主任问道。 施佩玲撩了一下头发,简单的动作,让她做起来优雅风情,她反问道:“我应该怎么怀疑他的初衷?这种事对我来说其实挺常见的。” 这倒是,就近的,还有一个格鲁达军校的徐彬正在排队呢。 副主任懂了,摆摆手进入下一个问题:“你在他跳楼的第一时间做了什么?” 施佩玲的眼神移向叶芸凝:“我很慌,就给我队长打了通讯,她指示我去联系酒店,她去联系校办事处,然后就是你来了,她也来了。” 叶芸凝站在施佩玲身后,扶着她的椅子背,以一种很有存在感的姿势和表情,宣示着护犊的主权。 好吧,这个举动也很正常。 副主任并没有从施佩玲这里得到什么有效信息。 酒店的最高层消费昂贵,贵有贵的情调,每个桌子之间相距更远,日常对话的声音几乎听不到,齐临约施佩玲的靠窗之位更是优中择优,其他桌子离得远,监控也是死角,很适合约会的小情侣干一些私密的事情。 但现在也成了无从取证的死角。 叶芸凝适时地站出来:“我们明天还有抽签,还有下一轮比赛,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 副主任私心里想多留施佩玲一段时间,一个人自杀之前约见了一个陌生的女生,一般人都不会觉得这个女生真的对一切内情一无所知。 却又听叶芸凝开口:“如果时间拖得太久,甚至于拖到耽误我们比赛,那这事情就不得不上报给学校了,主任说呢?” 副主任可是人精,从叶芸凝嘴里听出来的是另一重意思——如果能早些放我们回去,这件事我就尽可能不让诺嘉学院知道了。 这真的再好不过! 副主任听到这事情,还没来得及确定死者身份,第一反应就是“来报案的为什么是一个外校生”“这事怎么把诺嘉学院也牵扯进来了?”“诺嘉学院要是插手,这事情可就难办了”,商会内部复杂,处理事情总讲究个“情面”,可诺嘉学院属于政府下属的公立学校,一旦让政府得着什么由头,要彻查商会,那可比死个人麻烦多了。 甚至他觉得,齐临之所以临死前要拉个诺嘉学院的女生当目击者,跟女生漂不漂亮没关系,他就是为了把这事情闹大,闹到“我想死,你们也别想好好活”的境地。 一般的学生,遇到了这样的事,反应几乎不可能是“我们私了吧”,叶芸凝这样做了,无非两种可能,一种是这女生是个怕事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什么都不想掺和;要么就这女孩是个精明的,知道这种事背后牵扯不小,快刀斩乱麻地处理了,以防惹祸上身。 但无论是哪种可能,对接事情的女生主动表明了态度“你们别耽误我们比赛,我们就不掺和你们的内务”,这对于霍骞来说,真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这女生在遇上事儿的时候,甚至没选择报警,只告诉了校办事处,很明显是不想闹大的态度,校方办事处没理由拒绝。 “是,这位外校的女生明显是无辜受累者,”副主任一脸正气道,“我们不会拖累你们的正常活动的,你们也不用小题大做,闹得人尽皆知。” 叶芸凝点头:“那最好不过。” 言出必行,几个问题问完,副主任就告诉两人可以走了:“好,我们非必要不会麻烦两位,但如果有什么后续的调查进展,要问话,还请两位配合。” 叶芸凝一笑:“好,我们听安排。” 反正最想把这事情藏着掖着的人不是我。 · 施佩玲没说谎,她对人的开口都是她心中所想,她没预料到齐临真的会自杀,也确实为此紧张,实话实说地交代之后,她看着队长息事宁人的态度,虽说还没理解这事情不上报的弯弯绕绕,但队长说得总不会错,也让她选择了闭嘴。 直到她一摸口袋,掏出一张卡纸。 施佩玲和这张纸大眼瞪小眼。 苍天可鉴,她是真的忘了这张纸的存在,不是故意隐瞒的。 叶芸凝向周围看了看,确定没人,接过了施佩玲一脸懵递出的卡纸。 “就是那餐厅的下午茶,其中有一道名字里带个‘鱼’字的……甜品,给配了一张介绍卡,说这鱼是从那里那里捕捞的,多么多么稀有什么的,我当时听他一味的负能量输出,稍微有点烦,就故意做出对那张介绍卡看得很认真的样子,然后又提了一嘴这鱼怎么怎么样,想引导一下话题,齐临就接过那张卡,在上面写写画画了几笔——” 叶芸凝把这张卡片翻过来看了看。 “之后,我看了几眼,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就顺手揣口袋里了,当时那霍主任盘问我的时候,我是真没想起来有这么张纸。”施佩玲说道。 叶芸凝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张纸,正着反着对着光,这只是一行让人不知所云的黑笔字。 连着笔,一笔写下来,估计都用不了十秒。 “齐临约你的时候,这个什么鱼的甜品应该不在其考虑范围之内吧?”叶芸凝猜想道,“像你这样说,这卡片来得很是意外,给你的时候也没什么嘱托,甚至于你把它拿回来都是个无意识的举动,应该不是什么重要信息。” 施佩玲觉得有道理:“行吧,是我多心了,人的生死总是大事,我就感觉放心不下,一点之末都疑心,也是糊涂了。” “麻烦能省则省,这事情阿瑞斯军校这边不欲传播,咱们也尽可能别当这个大喇叭,”叶芸凝说道,“这事情就别往外说了,尤其别跟林小璨说。” 施佩玲没理解过来这怎么又不能跟林小璨说了,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以及,以于寒的能耐,大概是能查出来这事情的,到时候她如果问到你,也记得对林小璨保密。”叶芸凝说道。 施佩玲到底不是赵洪文,还做不到对队长无条件的言听计从,没忍住,多问了一句:“为什么?” 叶芸凝给了两个字的答案:“军委。” · 施佩玲作为一个来自外来部落的人,对联盟政体制度都了解得有限,更别说什么林、应,政府与商会的斗争,她上一次听到与“军委”这个词相关的内容还是在电视新闻上,隐约知道点军委统帅姓林,很厉害,还是在牧承影口中,那个能左右牧承影入学的存在。 但她不傻,弯弯绕绕一出,就知道这涉及到派系斗争了,眼前这位是叶巧书所长的资助孩子,耳濡目染之间,肯定比自己懂得多,让自己不要告诉林小璨,照做就没错。 叶芸凝也盯着那串不知所云的字符,心中思索着,无论怎么说,能随手写下的字符,一定是齐临心中相当熟悉的,也就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存在。 她知道自己把这张卡片盯破了,也琢磨不出什么,但如果她想问的话,有一个人或许可以解答她的疑惑。 叶芸凝在通讯中编辑——如果一个人临死前给了你一张随手写的卡片,上面是一串不知所云的字符,那他最有可能在表达什么? 应乘风,发送。 应乘风回复得很快:“你和齐临有交集?” 她只是提了一个“死人”,应乘风的脑回路便转到了齐临身上,这其中果然有猫腻! 紧接着,他又发了一条:“无论他说了什么,不要相信。” 在之后是:“那串字符也别让任何人知道。” 语气急切地都不像是应乘风了。 但很明显,他是知道些什么,甚至于非常清楚一切的! 叶芸凝思量回应:“可是我很好奇,不可否认,那是对我有诱惑力的。” 应乘风回复的很快:“所有的好处,背后都是陷阱,这点你应该清楚。” 几乎是变相地承认了什么。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就想去看看。”叶芸凝发送道。 应乘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发送什么,但叶芸凝能感觉到他没走,而是在思量着什么。 “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话,明天抽签结束,到地方找我。”应乘风回复道。 叶芸凝不知道这个“地方”是个什么地方,但不妨碍她认下。 第二天的抽签,于寒还在紧张,叶芸凝因着突发的事故,对比赛已经心态放平了,反正对【落木千山】或是【风吹去】都是定了的结果,而对【圣临之渊】,其实早对上,交手比试一下也挺好的。 抽签结果出来了。 【灼梦华】vs【风吹去】 【圣临之渊】vs【落木千山】 于寒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也就是说,我们这次跨校赛,下一轮就会被【风吹去】涮下来,我们对不上【圣临之渊】了?” 于副班长对此介怀许久:“跨校赛每支队伍最多能比三场,【圣临之渊】能和咱学校的其他三支队伍各比一场,独独落下了咱们,怎么可以这样呢?” 林小璨被左右摇晃着,头都快晕了:“于寒,于副班长,你先松手,你心里不痛快也别拿我撒气呀,我叫你摇死,可就什么都不用比了。” “呜呜呜,我可怜的林小璨呀,你就这样错过了和【圣临之渊】提前交手的机会,呜呜呜,我可怜的队长呀,你不是来就为着【圣临之渊】的吗?现在对不上,你应该特别难受吧?”于寒念念有词道。 这原本确实值得叶芸凝懊恼一下,但现在已经顾不上太多了,她淡淡地笑了一下:“以后总有机会的,随缘就好。” “不对,为什么对上【风吹去】,我们就一定没有胜算了呢?”于寒又忽然原地坐直回来,“无论是什么样的对手,只要对上了,我们都该全力以赴!” 叶芸凝惊了一下,比了个大拇指:“于副班长最近觉悟不错。” “这话应该是叶班长来开口吧,”于寒琢磨出一点叶芸凝的不对劲,“这样的安排,我提前号丧了,叶队长不应该训斥我一顿然后给全队打鸡血吗?今天这是怎么了?” 第73章 暗夜会 叶芸凝呼吸不乱,神色平静道:“不错,看来我的情报顾问确实有觉悟提高,看,这不就不用我开口了。” “虽然,也确实不是彻彻底底的死讯,但我的预估还是偏向于悲观的,大家想赢,还是要努力训练呀。”于寒说道。 “训练也不急在这两天,”叶芸凝道,“还是调试好心态,输了平常,赢了是赚,别太累,把自己压崩溃了。” 她的视线转向于寒:“我的情报指挥小姐尤其是。” 于寒再一次感觉到了自家队长的不对劲。 更不对劲的是,抽签结束,叶芸凝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难怪她说训练不急于一时,原来是她自己有打算逃训练了! 队长要去干什么,她甚至不和自己说一声? 不行,我得去看看,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于寒跟了几步,一回头,看到了施佩玲,她轻声开口:“我感觉队长不对劲,我得跟着去看看。” 施佩玲想起叶芸凝那句“以于寒的能耐,大概是能查出来这事情的”,顿觉是副班长查到了齐临的死讯与班长有关,正要去追查。 那队长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她是打算自己追查,自己扛下一切吗? 于是施佩玲也跟上了,跟在叶芸凝身后。 她伸手,两人被一片灵能笼罩,两个人周身泛起一层光雾。 “这样,只要不正好对视上,不触摸上,不被人刻意寻找,就没有人看得见咱俩。”施佩玲道。 “晨明之翼还有这能力呢?”于寒惊讶道。 灵能覆盖之下,隐蔽我的行踪。 “注意躲避别人的眼神,以及,别离我太远。”施佩玲嘱咐道。 叶芸凝一边走一边打通讯,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好像在确定什么地点。 “你难道不知道地方?”应乘风疑问道。 叶芸凝就杵在原地装大尾巴狼:“我应该知道些什么,不是你告诉我,让我等吗?什么地方来着,我好像忘了。” 对面应乘风的声音很无奈:“那你说,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叶芸凝转身看了看周围的布景,开始描述,于寒和施佩玲怕被叶芸凝看见,后退几步,离远了些。 于寒看得疑惑,又看施佩玲好像懂些什么,刚想开口问,就见叶芸凝和一个人见面了。 “应乘风,应队长,他来干什么?他们俩,好像确实认识。”于寒思索道,“而且关系应该不是一般地好,他们见面干什么?” 于寒只见两人互相说了几句话,似乎是有争执,稍微凑近点能听见些什么“真的很危险”“你别轻视,别不信”一类的话,出自一个男声。 应乘风比叶芸凝对周围环境更敏感,朝着于寒的方向看了好几眼,于寒怕对视上,低下了头,也不敢再靠近。 两人争执的时间不短,但最终是应乘风妥协了,说自己真是服气了叶芸凝,答应带她去个什么地方。 偷偷跟着的两人对视一眼。 于寒拉着施佩玲跟上了。 叶芸凝和应乘风两人也确有争执。 关键就在于那串字符上。 那字符看着杂乱无章,但其实是进入“暗夜会”的密语。 “暗夜会?我大概听说过一点。”叶芸凝回忆着,“叶巧书女士似乎和暗夜会有点关系,她需要过一些特殊的实验材料,在正常渠道买不到,所以上暗夜会购买过东西。” “是,暗夜会是一个几乎万能的地下组织,只要能出得起价钱,什么东西都能买到,包括一些特殊的实验材料,包括人命。”应乘风道。 “而暗夜会是有准入门槛的,这串字符,就是准入的密码。”应乘风说道。 这话把叶芸凝说糊涂了:“这怎么弄个准入的密码?要进门之前先输密码吗?” “不,是暗夜会的线上的联络站,需要输入密码才能打开。” 应乘风说着,掏出一个手表一样的装置,外表看上去就是一块平平无奇的手表,表盘大小适中,表带粗细也适中。 “这是线上专用的通讯装置,你将这一串字符画上去,就能进入暗夜会内网。”应乘风说道。 “你好懂呀。”叶芸凝微笑道。 一想到她之前是什么都不知道,纯来诓自己,自己竟然一时情急说多了,才导致的叶芸凝知道了一切,应乘风心中就千般情绪难以为继,心中说不上什么感受。 “好啦,这又怎么了,暗夜会是身处地下,盘根错节,有什么人命买卖,但也不过是个工具,有人发任务,有人接受任务,我就随便看看,总不至于惹祸上身吧?”叶芸凝给应乘风顺气,“安啦安啦,我又不是闲着没事作死玩的人,有一个了解事情的新的途径,怎么说是好事呀。” 说到“了解事情”,叶芸凝的思路顺到了于寒,于副班长要是有这么个触手极长的暗夜会的联络途径,她一定能把全天下的消息都收入囊中。 “而且,自杀的齐临是被齐家着重培养的人,”应乘风思索着,“你手上这串字符所代表的身份权限极高,你要注意点。” “齐家人?”叶芸凝试探道,“齐家应该比不过应家吧?” 应乘风在她的试探中笑了一下:“所以呢,你说我为什么知道这字符串代表的含义?” 提到“暗夜会”,应乘风的神态就不自然起来了,他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但叶芸凝对他足够了解,知道这背后肯定戳到什么他的痛处了,也贴心地没有开口询问。 叶芸凝开机了那个手表大小的通讯装置,看着一长串的字符,又看着小小的表盘,有点疑惑,这怎么能写的开? 应乘风随手掏出一支笔,在盘面上写写画画,叶芸凝都没来得及看清,便见小小的表盘一闪,表盘面上出现了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屏幕,里面只有一个应用。 叶芸凝伸手点开。 是一个分类明确的论坛。 这样小的界面肯定是不好操作的,只见应乘风拿出块白板,摆弄几下,将手表面上的内容投影到了白板上,依然可以触屏。 这小小的东西,科技含量还不低。 “这种手表是特别定制的,发出去多少,在暗夜会高层都有数,”应乘风说道,“是只适配暗夜会线上交流的,平日里藏着点,让有心人发现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叶芸凝点头:“大概就像是个聊天软件,咱俩可以加好友吗?” “这里面没有加好友的功能,”应乘风摊手道,“你想和我有交流的话,在特定区域输入我的字串符就可以了。” 应乘风抬手,在那卡片上又画了一笔。 讲真,以叶芸凝的眼力,一眼下去,都没看出来这一笔和之前齐临写的有什么区别。 “这,还挺考验眼力的。”叶芸凝笑着说道。 “这只是最基础的,”应乘风没笑起来,“你,应该有意识,这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应乘风在叶芸凝的通讯上点了点,似乎申请到一个什么资格,他拉着叶芸凝的手,开口道:“线上的总是差着一层,走,我带你去看看,看看现场版。” 也就是他一开始约到叶芸凝的地方。 “他们在说什么呀,完全听不清。”于寒皱眉道。 “无论说什么,我都感觉咱俩不要多干涉了,”施佩玲有点心虚地说道,“很明显,队长就是要瞒着队里,没准是些私事呢,别多干涉了。” “你是知道些什么的吧?”于寒看着施佩玲,“队长要冒险的事情,和你有关?” 施佩玲想了想,点了点头,还是开口了:“你知道昨天,【长韧锁】指挥位齐临,自杀的事情吧?” 于寒神色一怔,这事情不小,但阿瑞斯军校压的也及时,若非于寒常盯着这些消息,一般都会被瞒过去,林小璨和牧承影他们就还一无所知,她也只是听说有这么个事情,但具体内幕挖不出来。 “齐临死前约了我,后来是当着我的面,跳楼自杀的,”施佩玲想起来还是害怕,“我当时很慌,第一反应就是求助队长,队长好像对这些事情有些了解,帮我包揽过去了——但是我觉得自己不能束手旁观,她要是因为这个事出了什么事,我可脱不了干系。” 于寒没问些“齐临为什么约你”之类的问题,只是面色两难道:“叶芸凝她有意将这事瞒着队里,咱们跟踪她,好吗?” “怎么不好?这说起来还是我的事儿呢,”施佩玲开口道,“如果不是我,队长都不会被牵扯进去,咱们不帮她,谁还能帮她?” 于寒想说“应乘风这么大个人呢”。 行吧,跟上就跟上吧,与鬼怪不相关的事情,于寒也挺有兴趣的。 只是有些人类做出的事情,连鬼怪都不如。 · 应乘风带着叶芸凝,走到了校外,辗转两趟公共交通,来到了一座舞厅样式的建筑门前。 在进入监控范围之前,应乘风拿出面具,遮住了两个人的上半张脸。 叶芸凝对这种装修豪华,门口还有穿着性感的迎宾姐姐的娱乐场所有些根深蒂固的偏见:“咱们来这种地方,不应该开豪车带名表什么的吗?咱俩穿着校服、坐公共交通就过来了,不会被人家拒之门外吗?” 应乘风一笑:“不会,恰恰相反,今天晚上,越是这样不引人注意的打扮,越是难追查行踪的公共交通,人恰恰会对你越敬重。” 叶芸凝点点头:“因为今晚暗夜会的晚会。” “记住,无论如何别暴露自己的身份,”应乘风说道,“会引来不必要的祸端。” 两人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应乘风熟门熟路地摁下了通往最高层的电梯按钮。 最昂贵奢华的东西都倾向于安排到最高层,还真是一贯的建筑学风格。 下了电梯,一位兔女郎打扮的姐姐拦了一下应乘风:“这位先生,我们这一层是不允许带女伴的,如果需要,我们可以给你配。” 应乘风打了一个“不必”的手势,调出了自己的邀请函。 叶芸凝也点了点手腕,临时申请的邀请函蹦出来投影。 兔女郎看着叶芸凝的邀请函,为自己的冒昧鞠了一躬,而后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这走廊的布局颇有几分复杂,每条道路都长得一样,每个转角也都差不多,让叶芸凝看得,只感觉转悠半天,人都要绕晕了,要她按照原路走一遍,她可能都做不到。 “这里顶楼是暗夜会的几大分部之一,整栋楼都是他们的,顶层更是其常年聚集地,”应乘风说道,“也是你运气好,今天刚巧碰上平均一个月一次的‘朝拜’,附近的在位人员都会聚首,正好带你来见识见识。” 要是时光能倒流,叶芸凝一定回头,把这句“运气好”摁进应乘风脖子里,赶上了这样的集会算什么运气好?她愿意倒霉一辈子。 两人进去,应乘风和齐临的权限足够两人享用一间包间,他们在宴会大厅高处坐下。 在这里,几乎可以俯视整个自助餐吧台和面前的大舞台。 “我可以下去吃点东西吗?”叶芸凝摸了摸肚子,“我可能有点饿了,抽签到现在,我还没吃饭呢。” 应乘风把桌子上的菜单递给叶芸凝:“想吃什么可以自己点,没必要冒暴露身份的风险下去吃。” 暴露身份真的有那么可怕? 叶芸凝拿过菜单,皱了皱眉头:“这菜单一看就是宰客的,都没有标价,肯定贵上天。” “不,这些食物都是免费的,”应乘风说道,“就像下面的自助餐一样,有资格进入这一楼层的,都有资格享受免费的食物。” 叶芸凝看这菜单上的食物,不是她没听过,就是她听过特别贵,犹豫了半天没敢点,平时吃饭不太看价格的叶芸凝此时牧承影附身,又向应乘风确定了一遍:“是真的都免费?不会再后来收费?” 应乘风斜了她一眼:“你吃就行了,收费也是我请你。” 有这话垫底,叶芸凝放心了,大手一挥,一指菜单:“要一份黑山玉米粥,一份香肠鸡排,再加一份哈罗米干酪,一杯草莓果茶,好的,先这些吧。” 一个见过知道贵的,一个没见过的,万一两个都不好吃,还有常见的热量食品填肚子,叶芸凝觉得自己的搭配非常合理。 应乘风看着她的点餐,微微笑着,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第74章 吃不下的晚饭 应乘风一笑:“我要一杯咖啡就好,不加糖。” “这食物真的免费呀?那我岂不是可以来蹭饭,什么都不做,就能免费吃一餐,暗夜会岂不是要亏死?”叶芸凝疑惑道。 应乘风一摊手,看了一眼时间,笑得有些不怀好意:“还有四分钟,你的菜上齐之前,表演就要开始了。” “什么表演?”叶芸凝疑问道。 “每场‘朝拜’之前,信徒可以许愿主办方满足他的一个愿望,给钱给到前三名的,‘神’,也就是暗夜会的高层,便会实现他们的愿望,并因着‘神的光辉普照每一个子民’,将人许下的愿望展示在所有人面前,按照出价的排名来,第三名会先上。”应乘风说道。 “暗夜会还牵扯宗教吗?”叶芸凝问道。 “暗夜会本就是以传教发家的,信奉一位名为雅格塔薇的神女,不过现在社会,还是唯物主义者比较多,宗教就是个由头,除了少数人之外,没人信那个圣德教,许愿望的也不一定非要是信徒,只要钱给够,会外之人的愿望都可以实现。”应乘风说道。 叶芸凝还是觉得奇怪,实现愿望就去实现好了,干嘛还要展示在众人面前? 应乘风估摸的不错,她的干酪和奶茶刚被端上来,表演便开始了,舞台上缓缓拉开一块幕布,中间是一个秘银箱子,秘银箱子里有监控,连接到外面的投屏,观察得到里面的画面,是一只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布偶猫。 猫的眼睛如宝石般湛蓝,身上白棕配色,毛发柔顺,看上去就手感很好的样子,让人想揉一揉。 “好可爱的猫呀,”叶芸凝被隔空萌到了,“有谁的愿望是关于一只猫的吗?” 只见台上一位修身长裙的女性走上台,将一根长管,插进了秘银箱子里,确定密封好后,走下了台。 而后,那长管开始释放某种气体。 “喵——”布偶猫在玻璃箱子内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叶芸凝看愣了:“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毒死一只猫吗?” 随着长管释放的气体浓度越大,那“气体”开始自发的汇集,形成了一团光雾。 那不是什么毒气,那是高浓度的灵能! 应乘风点开了手表:“被采纳的‘愿望’会在应用里公布,你可以看看。” 叶芸凝凑过去,看着排行第一名的愿望——希望我养的猫能够灵化成为强大的灵,并与我结契。 叶芸凝看了看这条要求,转身又看向场上秘银箱子里嚎的撕心裂肺的猫,不禁瞪大了眼睛:“这个愿望与给猫灌灵能的操作之间有任何关系吗?谁不知道智商越高的动物越不容易被灵化,灵化哺乳动物的案例一只手都能数过来,还都是自然状态下机缘巧合形成的,人为干涉状态下的几乎没有。” “不对,这不是重点,”叶芸凝绕了绕舌头,找到了点她在灵能研究所得到的常识性知识,“灵化生物也不是这么个灵化方法呀,就是灵化一个板砖,那也不是直接灌高浓度灵能就可以做到的!” 叶芸凝转向应乘风,眼神认真:“这是一门很复杂的学科,叶巧书女士手下有专项研究,什么浓度递增、浓度递减、实时数据分析一类的,盯一个灵化,一个课题组专业灵能研究人员,七八号专业研究员,轮班熬时时盯,大半个月都不一定能下来,哪能这么简单粗暴?” 应乘风反问她:“那如果你是暗夜会的高层,有人重金砸了你这么个要求,你会怎么做?” “将猫和平地灵化成契灵?这根本就是做不到的事情,”叶芸凝说道,“别说是我,就是全联盟的灵能研究顶尖的叶巧书所长在这里,她也做不到的。” “可是暗夜会无所不能。”应乘风摊手道。 叶芸凝心口一寒。 “暗夜会不会拒绝出价高者的要求,无论这样的要求再不可能完成,他们都会完成,只是完成的结果,如你所见了。” 秘银箱子里布偶猫叫声越发绝望,越发浓重的灵能具象出了浅黄色的光,在密封的空间中越积越大,像一只手,生生地掐住了布偶猫的脖子。 几分钟前还可可爱爱的小猫,此刻已浑身凌乱,眼睛暴突,毛发染上了一层不正常的光,把整只猫身涂得黏糊糊,原本很安静的小动物,发出凄厉的尖叫,贯穿全场。 一声尖锐的“喵”叫之后,小猫爆体,彻底没了生气。 整个秘银箱子被红色所染,连高浓度的灵能上,都沾染了血色的痕迹。 看着那红色的血迹,叶芸凝放下了手里的草莓果茶,往远处推了推。 “啪”一声,监控断了,修身长裙的女士上前把秘银箱子带走,场上没留下一丁点血迹。 叶芸凝过了一会儿,才找回神态,眼前的景象还是超出了她的平日理解:“这,这就完了?整这一出有什么必要吗?发布任务的人能满意吗?” 应乘风面色如常:“这种事很常见,发布人不满意的话,原价退回,满意的话,就可以带走这个秘银箱子。” 叶芸凝听懂了一点里面的弯弯绕绕:“那个秘银箱子里,除了猫的尸体,还有一定的灵能,灵能在黑市上也是买卖物,他有可能以那份重金,换购箱子里的灵能——甚至有可能,他就是奔着得到灵能去提这个要求的。”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无论是面对敌人还是朋友。 应乘风看着她,补了一句:“而且,买家还会比照黑市灵能的‘市场价’,来判断自己这一出能不能赚,来选择自己满不满意。” 叶芸凝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所以,提出这个要求的人,要么就是人傻钱多到连一些灵能基础知识都不知道,要么就是奔着能把猫痛苦胀死的灵能来的,两相比对,你希望是哪种可能?”应乘风问道。 这只是个无意义的反问,却不料叶芸凝真的思考回答了:“希望是后者吧,因为如果是真的希望猫咪灵化的人,在失去宠物之后,会很伤心吧。” 应乘风一哂。 越是没有规则的地方,越是潜规则多。 叶芸凝看向下一场的“愿望”——希望能得到越多越好的金钱。 这个要求有点怪的,拍卖愿望,不就应该用钱买吗? 但这个问题都不用人解答,下一刻,就看见一个面容姣好的女性被推上台,衣着清凉,神色楚楚可怜。 “好,这一场是个s级育龄期的美人拍卖,她的体检报告大家可以过目,除了生过一个孩子,其余没有任何性病或遗传病,大家可以开始竞拍了!” “300万起拍!” “她能被安排到第二位,暗夜会的保守估计成交价应该比前一个的买价高。”应乘风慢条斯理道。 “320万。” “350万。” “380万!” 叫价声此起彼伏,台下自助餐台的人自觉地不出声,叫价声都是从楼上包间中传出来的。 叶芸凝犹豫一下,开口道:“买卖女性,市场价大概是个什么标准?” “在暗夜会,只有s级有被买卖的资格,”应乘风回答她,“处女一般是千万左右,生过孩子就要打对折了,这个颜值一般,可能要再降一降。” 应乘风话里的“理所应当”让叶芸凝胆寒一瞬——这样的事情是很常见的。 “好,这位先生出到了450万,还有更高的出价吗?” “450万三次——” “恭喜这位先生,获得了我们的美人!” 有了第一次的铺垫,叶芸凝对这一场拍卖还算接受良好,看着那美人已经麻木的神情,她只能在心中默默地表示祝福。 “重金购买愿望的实现,本身就是一场交易,所谓公开展示愿望的实现,也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杀鸡儆猴,展现自己的强大——与无情。”叶芸凝看懂了。 应乘风伸了伸手,又悬在半空,没触碰到她。 最后一场,也是今晚价值最高的愿望表演,即将登场。 叶芸凝赶紧在表演登场之前扒拉了几口玉米粥,切了一小块干酪,确定这两道菜都不怎么合自己的口味之后,插起香肠咬着。 但最后的香肠,也让叶芸凝在看清台上的场景之后,缓缓放下了。 台上是一坨肉粉色的黏状物,似乎还有触手伸出来,让她不由得联想到了刚咬一口的香肠,顿时恶心反胃,让叶芸凝把手里的叉子扔出去了,再一转身,“呸”地把嘴里的香肠吐出了口。 似乎还有接着吐,要把刚刚吃的东西都吐出来的架势。 “真的,这东西免费我都不想再吃了。”叶芸凝恶心道。 应乘风把手里的咖啡递给她,叶芸凝结果喝了一口。 真的,苦咖啡都比那一团不知怎么黏糊糊的东西好一点。 应乘风笑了一下:“常客了,我见过。” 叶芸凝勉强压下了恶心感,向他投向了疑问的眼神。 “出高价喂养自己的‘爱宠’黏涂,当众表演过数次了。”应乘风说道。 “高价‘喂养’?比人口买卖还贵?你别告诉我喂的是活人。”叶芸凝说道。 “恭喜,猜中了,”应乘风打了个响指,“老规矩是喂两个人,其中一个必须得是s级的。” 让一只长得恶心扒拉的东西当众表演吃人! 应乘风的态度竟然还是平静的:“放心,吃的不会是在场的客人,而是对暗夜会犯下大错的人。” 黏涂登场亮相,他的主人看上去是个与应乘风差不多年纪的少年,还一脸洋洋自得,一挥手,就见工作人员推上来两个人。 看着被推上来的人,叶芸凝一下就坐不住了:“于寒!于寒为什么会在这里!” 应乘风一愣:“你队友?” “于寒为什么会在这里!”叶芸凝急道。 “没有邀请函而私闯暗夜会禁地,也属于大错。”应乘风回道。 “谁问你为什么了?”叶芸凝不讲道理了,“我是说应该怎么救她?” 只见于寒和一个s级男性绑在一起,黏涂沿地面挪动,向着两个人就去了,应该是探查到s级男性体内的灵能更充足,他率先扑向了男性,如同一团腐蚀性的黏液,从脚开始,缓缓地爬上了男人的身体。 这个过程中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于寒,后者发出了“啊啊啊”的叫声。 “等等,于寒在这儿,那施佩玲有没有可能也被抓了?”叶芸凝慌张起来,一时自我安慰都有点转不过弯来,“不对,需要一个s级投喂,要是施佩玲和于寒一块被抓,那可能两个人一块被绑上台的。” 应乘风还保持着逻辑:“一个育龄期的漂亮s级女性的价值肯定大于食物,她被绑了,暗夜会也不会用她喂黏涂。” “可于寒就在我们眼前,救她呀!”叶芸凝急道,“她一定是追着我来才被暗夜会抓到的,必须把她救回来!” 应乘风皱眉,似乎有点为难。 叶芸凝说着就要从包间出去:“你救不了她,那我就冲下去救她。” 应乘风拦了她一把:“别,当众截人,就算你是暗夜会的客人,也会被记上一笔的。” “就是被记上十笔,我也得救于寒!”叶芸凝还要往下冲。 于寒怕起鬼怪来,是真的怕到不敢动弹,然而,现实中的怪物比想象中的鬼怪更可怕,眼看着那黏液样粉乎乎的东西整个吞噬掉了身边的s级男性,眼看着就要蔓延向自己,她真的是眼泪鼻涕全下来了,手脚无助地乱蹬着,整个人就像是案板上胡乱蹦跶的鱼。 黏涂就要爬上于寒的身体,却感受到当身一道攻击,面前一道结界,无法再近身于寒。 暗夜会的大厅不禁契灵,因为少有人敢冒犯暗夜会,在这里使用契灵。 应乘风确认自己面具戴牢了,抬脚走出包间,对着台下说道:“这女生是a级吧,长得还不错,真不错。” 众人看着哭得眼镜都戴歪了的于寒,心想这人是瞎吧? 叶芸凝也急的从包间里出来,应乘风的手搭上了她的腰,他轻佻地一笑:“可有什么办法呢?我就喜欢穿校服的,a级的年轻女生,拿来喂宠物,太浪费了。” 第75章 他的另一面 台下的黏涂主人一摊手:“可我的宠物就是要吃东西,现在,吃美味的东西,暗夜会给他分到了漂亮的a级小姐,那这个人就是我的,有什么问题吗?” “一千万,我和你换。”应乘风淡淡开口。 在场之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一个s级天赋的育龄期女性才不过450万,都已经是拍卖场的第二高价了,这还是拍高了的价格,一个a级女生,何德何能,值得那样的高价? 黏涂主人也是识相的,知道无论什么原因,敢开口就是这个价格的人一定不简单,一摊手,认了自己的宠物这一顿只能吃个半饱,挥手让黏涂下来了。 于寒被工作人员带了下去,说一会儿会给应乘风送过来。 “不用送过来,直接撵出去,”应乘风说着,比了个“嘘”的手势,“装上定位器再放走,定位器送我这里来,别让她知道我是谁。” 叶芸凝戳他,小声道:“还有施佩玲。” “对,以及我格外喜欢穿校服的、干净的女生,最好是真学生,当然s级不用说,暗夜会门路广,这样的女生还有吗?”应乘风往后座一仰,眯着眼道。 “我们有很多s级的女生,供您挑选。”工作人员拿他当大主顾伺候着。 应乘风眼神一斜,露出的神情有点吓人:“我要干净的,要好的。” 工作人员见多识广,在他这个吓人的眼神中勉强保持了镇定:“好好好,我们,我们这里有干净的,绝对干净,今天刚抓的s级女生,还特好看,等会儿给你叫过来,还是您去看?” 应乘风一伸手:“照片。” 工作人员将照片双手奉上。 叶芸凝瞟了一眼,对着应乘风点头:是施佩玲。 “两千万,人是我的了。”应乘风淡漠道。 “好,好,那看着人给你送过来?”工作人员谄媚道。 应乘风一摇头:“不,也放上定位器,撵出去就行,以及,尽可能别让她们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 他的眼神就像是影视剧里的真狩猎者,故意放跑猎物,并对即将到来的狩猎充满期待。 工作人员连说了几个“懂”字,两千万这样的数字让他都有些走路不稳。 这样的场合,三场表演结束后,就是戴着面具的交际晚会,人们穿梭其中,游走嬉闹,在不暴露自己身份的情况下,尽可能地试探着别人的身份。 叶芸凝和应乘风坐在包间里,相对无言地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一个学生妹装扮的女生走过来,将一张纸平板递给应乘风:“定位器已经安装好了,全部按照客人的要求来,我们这里有精神系契灵者刻意模糊了那个s级女生的记忆,她几乎不记得自己经历过什么,祝您狩猎愉快。” 应乘风似有不满:“那个a级呢?” “抱歉,那个a级女生的情绪波动过于剧烈,记忆模糊很难对极端情绪后的人起作用。” 应乘风点点头,在学生妹面前依旧是风月老手的样子,随手签了一笔小费,拍了拍对方的大腿:“一个知情一个不知情,倒也是不一样的快乐。” 那工作人员刚走出门,叶芸凝便凑过去看定位,两个人的行经路线不同,但都是朝着阿瑞斯军校那边去了,都是知道回队里最安全的。 叶芸凝缓缓放下了心。 “我也无意参加这里的社交场,走吗?”应乘风招手道。 “嗯,走吧。”叶芸凝应道。 应乘风出了门之后,神色脱去了一层游刃有余的老练,带上了一点不自觉的心虚。 他其实不怕别的,他只怕,叶芸凝看到了自己的这一面…… 叶芸凝这一路也没说什么话,沉默得令应乘风发慌。 “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应乘风本着“坦诚”的原则开口了。 叶芸凝心虚了一下:“三千万,我会想办法还你的。” 应乘风一怔。 叶芸凝在他的沉默中更心虚了:“就是说,我的队友最好都不记得这件事了,一共三千万有点多,我会还你的,就宽限一下期限行吗?我可能,我可能要还个二十年吧。” “那你可就二十年都摆脱不了我了。”应乘风这样开口道。 “这事情,真要说谁的锅没法说,”叶芸凝还在纠结,“施佩玲能忘了最好,这事情能少牵扯个人就少牵扯个人,但你说问于寒要吧?似乎也不行……” 叶芸凝说着说着暴躁了:“暗夜会,真是,太过分了,一笔宰了人这么多钱,难怪吃的都免费呢,发的都是暴利的财——钱,我尽可能攒,就是,你多等等吧。” 叶芸凝已经快纠结成个原地转圈的陀螺了:“啊啊,我真是,还有你,你完全可以讲价的呀,那施佩玲肯定值不了两千万,不是,我是说你可以不用付那么多钱的,少一点也不是不行,那少个一百万都好呀……” “这不是钱的问题,”应乘风听声音还淡定,“这是气势的问题,钱不关键,关键是你能有压倒人的气势,暗夜会那种地方,让人怕你,远比钱来得重要。” 叶芸凝也知道事情已成定局,还在叹息:“哎,要么说福祸相依呢。” 应乘风压了压嘴角,故作高深地开口:“不过,你的要求我可能不能答应,欠债还钱哪能不加期限呢?你赖一辈子怎么办?” “三千万呢,那要还,至少得二十年吧。”叶芸凝思索着。 “好,那就二十年,”应乘风一口敲定,“记得还我钱。” 叶芸凝一回头,对上应乘风似笑非笑的眼神,满心的急躁忽然就不急了,忽然笑了起来:“那,要是二十年后我还还不上呢?我也不能大卸八块把自己拆了还债吧?” “大卸八块倒是不必,你全乎儿地给我还债也行。”应乘风眼神一躲闪。 “还不上钱,我就以身相许,卖身还债?”叶芸凝语气轻松起来,笑出了声。 这一笑,她就刹不住了,“哈哈哈”几声,在路边站住,笑弯了腰。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她一抬头,看见前面两步,路灯下,应乘风正回头等着她。 叶芸凝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好听的男声被晚风裹挟,吹入叶芸凝的耳畔:“好啊,还不上,你就嫁给我抵债。” 叶芸凝站在原地不动了,只有风在两个人之间不急不慢地吹。 “想什么呢,”叶芸凝言顾其他,“夫妻关系是旧时代的遗留了。” 应乘风淡淡地看着她,没说话。 半响,叶芸凝才不尴不尬地憋出来一句:“钱,我会努力还上的。” “阿宁,我其实不想带你来的,”应乘风走过来拉叶芸凝,似乎在没话找话,“暗夜会的实力庞大,我所能接触的也只是与钱有关的冰山一角,那是庞大而让人忌惮的势力,危险当然是不言自明的。” “但是你还是告诉我了。”叶芸凝不带脑子地应话。 “因为以你的能力,你的抱负,早晚会接触到这个庞大的组织,”应乘风声音有些滞涩,但还是缓缓开口,“我当你的指引者,你能少走些弯路。” “哦,谢谢。”叶芸凝硬邦邦道。 两个人无言走了一段路,便见应乘风又忍不住开口:“我想跟你说的话我说完了,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叶芸凝脑子还处于一团浆糊的状态,有点懵地开口:“啊?问什么?”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能表现得那么熟练吗?”应乘风的声音小了下去。 “因为,你演技好?”叶芸凝生涩地开口。 “你不是自欺欺人的人。” 叶芸凝呼了一口气:“好吧,我不是,但,我想,我也没有资格,对你的作为和生活方式指手画脚吧,这次的事情,我应该感谢你,这就够了。” 她看着应乘风的神情好像不太对,又补了一句:“作为朋友,我对你的生活隐私表示尊重,我不会没边界地瞎打听的,我更不会到处乱说的。” 应乘风没回答,叶芸凝心中更慌:“就是说,就这样吧,钱我会想办法还你的,这事情咱俩互相保密,我尊重你的隐私,也很感激你对我的引导和帮助,总之,大概就这样吧,你是个好人?……” 叶芸凝努力回忆着是不是就这些事儿。 她的通讯在这个要命的时刻及时地响了。 来电人:于寒。 “我队友的通讯,我去接个电话。”叶芸凝逃似的跑开了几步。 “队长——”那边的于寒是哭腔的。 “你去个地方等我,先别回队里,我一会儿去找你。”叶芸凝交代道。 于寒那边的情绪不稳定,说话还有点颠三倒四的,叶芸凝表示理解,毕竟粉红色黏糊糊的黏涂,叶芸凝只是远远看着都觉得要吐了,于寒近距离接触,还差点被他吃了,恐惧和心理阴影并存,想是以后最怕的都不是鬼怪了。 这也正好,叶芸凝交代事情用了二十秒,安慰于寒用了二十分钟,一路上都在和于寒说话,正好避免了和应乘风的对视。 应乘风看向她,似乎意识到了她是在故意躲着自己,笑了笑,有些无奈。 快到学校了,叶芸凝才慢慢地放下了通讯,胡乱找话题开口:“我其实还没有把握打过【风吹去】,这一次跨校赛,可能无法和【圣临之渊】交手了,但,以后的事儿谁说得准呢?比一比的约定,还作数吧?” “你很优秀,”应乘风开口道,“你很优秀,你的队友也很优秀。” “好,那有事儿记得联系我,我的朋友,兼债主。”叶芸凝笑了。 应乘风思考了一下:“我找你帮忙,算你还债,一次十万怎么样?” “可以呀?那感情好,随叫随到,”叶芸凝眼睛亮了亮,“有事多联系呀,陪聊免费,那个,我和于寒约在了灵能石像下见,先走一步了!” 叶芸凝招手离开了,但在应乘风心里,那个微笑,从来没有离开。 · 灵能千变万化,是一团不定型的物质,随其所附着灵化的东西而改变形状和颜色,灵能雕像的地标打卡肯定不是照实设计,而是采用了想象的方式,将灵能想象成一团灰黑色的球状物体,镂空中间是一个闪着金光的人,意喻沉重的灾难和不屈的人类。 叶芸凝找到于寒的时候,于寒正蹲在地下,已经不哭了,但也没有平静下来。 “队长,今天……”于寒要开口。 叶芸凝伸出手指,点在了她的唇上,先开口:“我可以给你解释一切,但你先要证明,你值得让我托付信任。” “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我给你一晚上的思考时间,我们对【风吹去】是在后天,明天你给我答案,可以吗?”叶芸凝伸手把于寒拉起来,“你现在还没有平静下来,我需要你在足够理智的情况下给我答案,先平静一下吧。” 叶芸凝不算是个威严的队长,她的威信多来自于确实的才华,而不是平时的板脸,她能和队员嬉嬉笑笑,也能和于寒当众吼起来,能迁就林小璨很多低智商的提议,也能展现出对牧承影的关怀,偶尔有那么些时刻,她是称得上温柔的。 但绝对不是现在。 即使是闹得最僵,班长和副班长在会上当众对着吼的时候,叶芸凝也没展现出这样强硬的一面,她说的话没有说得多大声,但就是给人一种不容辩驳的感觉,碰上这样的语气,于寒连撒娇糊弄过去的想法都升不起来,能做的只有无条件的服从。 “我,还无法担当得起,你的信任吗?”于寒鼓起勇气反问道。 叶芸凝一眨眼,眼神很认真:“对你来说,是的,每个人的品性不同,信任门槛不同,有没有必要争取到信任也就很重要,这要是赵洪文来,我可以直接糊弄过去,我知道他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但有些事情,我没必要争取他的信任。” 她顿了顿:“于寒,但是你不一样,我可以信任你作为队里情报指挥的一面,但我不敢保证自己可以信任你作为个大活人的一面,可我又很想能真的信任你,所以,给我一个信任你的理由,信任你这个人的理由。” 于寒明白了叶芸凝的意思:“是,我知道,利益捆绑之外的信任理由。” 第76章 无条件的信任 于寒思索着,眼神不自觉地沉了下来,补了一句:“就像是林小璨那样的信任——但,我不确定自己能给出。” 于寒在叶芸凝的注视下又不知想到什么,又补了一句:“毕竟不是谁都向她那么傻,作为一个胖乎乎的白面馒头,和一个心眼贯全身的莲藕做朋友,还傻乎乎地信任着对方。” 她这话不带贬义,说得真心实意。 “所以,我给你思考的时间,明天,我等着答案。”叶芸凝说着,一用力,把于寒拉着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今天的事,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尤其是——” 于寒接话:“尤其是林小璨。” 叶芸凝回了阿瑞斯军校安排好的宿舍,先去找了施佩玲。 暗夜会的记忆模糊办的很漂亮,施佩玲的记忆被彻底模糊了,抽签之后去哪、干了什么,都记不清了,隐隐知道自己好像是出去一趟,但为什么、和谁,都说不明白。 叶芸凝试探两句,见她说不清,也就不问了,人的记忆会自动补充缺失的时间,施佩玲之后也不会再在意这些事情。 看看墙上的表,时间还不晚,甚至还没到吃宵夜的时间。 晚饭没吃,在暗夜会吃了几口恶心了大半,跟应乘风说话加跟于寒谈论,又耗尽了她的人力心力,拿出通讯想点些好吃的,又看着账户余额想起自己欠下的巨债,叶芸凝放弃了点外卖的想法,打算去煮包泡面吃,应付一下。 讲真,其实欠这债,她一点也不愁,一方面是应乘风那挥金如土的气势在那一刻真镇住叶芸凝了,这货有钱,三千万可能对他来说真只是小钱,另一方面,大概就是因为债主是应乘风吧,从小到大的关系,这份放心还是有的。 幸好是应乘风呀,也只有是应乘风吧,她觉得自己欠了谁这么多钱,都不可能这么快、这么坦然地平静下来。 现在想想,今天晚上的闹剧总也有个不错的收尾,施佩玲和于寒都平安回来了,自己向于寒表明了态度,也窥见了一点暗夜会的门内事,怎么说是结束了,也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今天想早一点睡,但这个晚上可能注定不太平,叶芸凝这个休息的想法一冒出来,她的通讯就“吱吱”地响起,好像故意不让她休息似的。 来电人:柴温茂。 · 叶芸凝有预料过柴温茂会约见自己,到如今才发来通讯请求,不是早了,恰恰是晚了。 要是吕京寰、牧承影、林小璨他们,叶芸凝说不去也就不去了,但柴温茂——她确实没有拒绝的理由。 通讯中匆匆约好地点,叶芸凝赴约了。 阿瑞斯军校的顶层旋转西餐厅似乎是个标志性建筑,于寒翻地图主动找没找到地方,但不影响其他人被动邀请,叶芸凝短短几天已经是第三次来这里了,至于留下的回忆嘛,只能说,一次有一次的收获。 这次又是这里。 吃的是夜宵。 一包方便面能打发没怎么吃晚饭的肚子,但遇上学校报销的夜宵自选,肚子就没那么好打发了。 “这次学校财务处回去一算账,诶,怎么一大半的支出都在吃上。”叶芸凝笑着点餐。 柴温茂跟着她笑了一下,还是有些严肃:“我就不跟叶队长绕弯子了,我这次冒昧打扰,是为了贵队伍吕京寰的事情。” 叶芸凝努力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芒果布丁上,决定今天晚上自己要演好一个一问三不知的小白队长。 “吕京寰的事?是他被监察处冤枉的事情?”叶芸凝发声疑惑。 柴温茂一笑:“我如何解释,那不是冤枉,叶队长怕都不会相信吧?” “我只知道,吕京寰同学在我的队伍里从未伤过人,”叶芸凝说道,“我选择相信我的队友,而不是如今臭名昭着的前监察处。” 柴温茂笑笑表示理解:“是,这事情放谁身上谁都会这么想,这也是我这段时间尽量不打扰叶队长的原因,因为除了白日之境,我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表明,吕京寰同学有被契灵控制的表现。” “于寒跟我说过,你之前曾有次拉着她的手,强硬地要求她进入白日之境查看吕京寰的意识空间,”叶芸凝到底学不来小白白装傻那一套,还是选择了主动出击,“我不觉得那是个‘合理合法’的探查途径,我也不想在这方面成为柴同学的‘证人’。” “叶队长说话还真是直接,直接击碎了我的打算。”柴温茂说道。 “能当指挥位的都是聪明人,更何况是曾经全校第一的指挥位,有话直说对你我应该都算是个好品质。”叶芸凝说道。 “但你抢了我的话直说。”柴温茂把“我不开心”写在了脸上。 柴温茂平日里应该是抽烟的,但这种高级餐厅不让抽,他只能自娱自乐地拿着打火机玩。 “好吧,看来‘劝说法’是行不通了,我要来个‘威逼’。” 柴温茂回身,拿出一份档案,推到了叶芸凝面前:“看看,监察处旧案重查,都查出了什么牛鬼蛇神。” 叶芸凝打开档案,迎面是叶巧书的照片。 一张大大的照片,有整个档案袋那么大,给人的视觉冲击力真不小。 那是年轻些的叶巧书女士。 叶巧书不算是绝对意义上的美人,不是那种大眼睛尖下巴的标准审美,脸有点圆眼睛正常大小,留短发不打扮,配上灵能研究所最常见的白大褂穿着,不认识的人能当成大众脸。 这张半身照边角发卷,看得出有些年头了,没美颜没磨皮,纯自然光原相机拍照,照片上的年轻女性说不上惊艳般的好看,却有种干净清新的气质,是属于受过教育的高知女性的气质。 那层标志性的冷漠还没有镀在她身上,整个人甚至是温和的,沉静如水。 与如今上席议会叶所长的凌厉区别不小,叶芸凝打一眼都不敢认,来个不熟悉的人叫指着认,说是换了个人都行。 叶芸凝看了这张照片许久,一张从监察处档案里找到的年轻的叶巧书的照片,已经足够叶芸凝推断出柴温茂要表达的意思了。 她的余光瞥见柴温茂的大拇指在打火机上摩挲着,他在紧张。 叶芸凝看罢,便放下了整份档案,除了照片,她再也没动什么纸页。 “我觉得这事情和谁有关,也不应该和我的资助人有关吧?你怀疑吕京寰还不算,你还怀疑中心灵能研究所的叶所长也被契灵控制?”叶芸凝皱眉道。 “这倒不至于,站在灵能研究顶端的女士还不至于被契灵控制,”柴温茂摆手道,“叶所长的事儿不是被契灵控制,而是与监察处的合谋,她,作为一个灵能医学的研究人员,参与过非法灵能人体试验!” 叶芸凝在柴温茂说着的时候就摇头:“这真是我听过最大的笑话,我从记事起叶巧书所长就带我在西疆生活,后来几经辗转去到了中心处,也都是基地的安排,她与监察处有勾结?你是说她在上席议会推出来的泄密者杨素,只是‘替死鬼’了?” “以及,如果真的有所谓勾结,最近的档案拿出来看看,应该比这份十多年前的有说服力吧?”叶芸凝不买他的账。 “因为另一个人,叶昭闻,退休前是检察署的检察官,权力仅次于吴署长本人,与叶巧书相识——很熟。”柴温茂说道。 “那又如何,那是联盟该查的事情,柴同学插一脚是几个意思?”叶芸凝摆出一副不愿过多理睬的样子,“这有什么罪过,你大可以交到联盟中央那里去请求对叶巧书所长的彻查,而不是在这里与我扯皮——” 柴温茂把玩打火机的手停下了,又听叶芸凝继续道:“尤其是,与我扯皮的理由,只是为了以此威胁我,让我同意对我的队友的非法调查——” 叶芸凝几乎是冷笑出声:“这就是你的‘威逼’?” 一份档案,一次威逼,动了叶芸凝在乎的两个人,她芒果布丁都顾不得吃,明确地表现出了生气的态度。 柴温茂“咔”一声,把打火机拍在了桌面上。 叶芸凝拍了拍胸口,似乎是在理顺一下自己的怒气。 两个人坐在桌子两端,各自都是不满意。 柴温茂一扶额,心道不好,叶芸凝不是个性子软,看着资助人沾上什么事能被吓唬住的,恰恰相反,她是个有脾气有性格的姑娘,人越激她越反弹,私下里拿着叶巧书所长的陈年旧事威胁她,正好触碰了她的逆鳞。 柴温茂是真的后悔,在心里连呼几个“大意了”。 叶芸凝是个聪明人,她对身边的人有足够的了解,知道叶巧书这些年没接触过监察处,能在快刀斩乱麻之间判断出这份十多年前的材料无法对叶巧书如今的地位产生什么撼动,“啪”地把材料甩到柴温茂脸上,直接了当地表明自己的不接受他的“威逼”。 她是真的生气了,给人感觉周身的气场都不一样,看着柴温茂的眼神发狠,一时让他手脚冰凉。 两个人对坐,气氛凝固着。 最终还是叶芸凝先开了口:“你可以交代一下,这份材料,为什么在你手上呢?” “就是我整理监察处档案时找到的,”柴温茂回答了,“监察处大半人都进去了,来查案的人又不会整理资料,我在监察处实习,算是为数不多,灵能审判庭走一遭,还能平安回来的人,闲着没事,就整理档案了,正好看到这份材料。” 叶芸凝一撩眼皮。 “我觉得其他人发现的可能性不大,毕竟监察处的资料堆了不知道几十年,也就近十几年的有纸质版,人都跑得差不多了,除了我,估计也没人会去整理这些老旧‘违法’的档案。哦,你手里那份,除了照片是原先档案里夹着的,其他的都是电子版再打印的新纸,原先的旧纸怕拿碎了。”柴温茂说道。 叶芸凝拍拍胸口,又顺了顺气:“行,我知道了。” 她芒果布丁还剩小半个,也吃不下去了,这杂七杂八的事怎么就挤一晚上了,脑子里过载的信息挤得她头疼。 柴温茂看着叶芸凝是真火了,自己还有点慌张,站起身来道:“叶队长,我不是故意要得罪你的,吕京寰是真的有问题,他绝对……” “吕京寰有问题,这是你结合事实判断出的结果正确,但是你拿着我母亲的档案,将一个与这件事情完全不相关的人的牵扯进来,以执法过程的不正义去强求结果的正义,你觉得有意义吗?”叶芸凝回身盯他,“立志要成为大检察官的柴同学?” 每个人都有梦想,就像叶芸凝她想清晰地掌握命运,了解联盟政局的微妙,成为一名兼顾战场与政局的大指挥官。 柴温茂也有,他把自己的梦想写在了校微墙贴吧上,他想成为一名优秀的检察官。 所以他选择了去监察处实习,想循着这条路走下去。 却不料实习不过几个月,监察处内情都还没摸到,他的梦想便受到了这样的重创。 柴温茂的梦想就是裁决世间的正义,叶芸凝的一句“过程正义”,更是给了他深思。 “我知道了,叶队长,我确实,确实不该……可是你要相信我,吕京寰他就是有问题。”他几乎无助地说出这句话。 “那他也是我的队友,”叶芸凝明确道,“他有什么问题,责任我担。” 叶芸凝转身要走,又想起来叶巧书如今的处境,转过身来:“这些材料,你确定没别的人接手过?” “能从那么庞大的资料库中找到这些材料都是我偶然发现,除了我,没人会扒拉监察处那烧了的木头菩萨灰。”柴温茂又开始转悠打火机。 “那你对叶巧书所长这个人,怎么看?” 叶芸凝直呼“叶巧书”其名,紧盯着柴温茂的反应。 “嗯?我能有什么看法?” 这些材料,是柴温茂第一次接触到叶巧书。 但叶芸凝自信,叶巧书的生平履历,只要是差不多又没有利益冲突的人,就挑不出她的不好。 “这些材料,还是收好的好,”叶芸凝蹙眉道,“我不想惹下多余的祸端,所以来警告你一下,未来的优秀大检察官,陈年旧事,老生常谈,别给人当枪使。” 第77章 自以为是的傲慢 柴温茂琢磨了一下叶芸凝话里的意思:“你在顾忌这份材料可能对叶所长造成的威胁,也就是说,我拿这份材料的是否曝光威胁你,是管用的呗。” 叶芸凝意识到自己关心则乱,话说多了。 “所以,你要继续为了你的结果正义而行使过程的不正义吗?”叶芸凝发问道。 柴温茂听着这个声音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在监察处工作几个月,只有吕京寰一人是他一个人抓的,从接到异常报案到之后的排查,到在校赛上确定他就是个被契灵控制的人,整个过程都是他亲自经手的,看着自己确定的罪犯落网,给他带来了巨大的成就感。 但这份成就感没维持多久,就和他的梦想一起破碎了。 柴温茂能确定吕京寰就是被契灵控制的人类,他能,他非常能! 他的目光看向叶芸凝,说不出地复杂。 叶芸凝举手作投降状,但神情仍是平和的:“好,好,我承认,你的材料能威胁到我,确实是能,你手上还有电子版,我拿走这份也没用,但是,未来的柴大检察官,你可以想想,在你人生办理的第一个案子中,你真的要用程序的不正义去追求所谓结果的正义吗?” 柴温茂死死地盯着叶芸凝看。 “尤其是,你用来达成目的的这位女性,是联盟上席议会一席,是中心灵能研究所的所长,是如今系统化灵能科研的开创者,是引领人类前进智慧的女性,你真的要以这样一位前辈的十多年前的旧事,去毁掉她的声誉,去实践你口中的‘以为’吗?”叶芸凝语气咄咄逼人起来。 柴温茂心中仍有声音在翻涌:那是你亲自经手的第一个案子,那是你能确定的犯罪者,那是一个被契灵控制的人类,你应该将吕京寰绳之以法。 ——你应当不计代价地去实现目标。 “我,仍然认为吕京寰有罪——这一点无可置疑——叶队长,你配合查一下就这么难吗?”柴温茂终于忍受不住心中压抑已久的不甘,伸手高举打火机往地上一摔,“只是配合调查,你好好配合我能说些什么,你痛痛快快地答应了,我也不会绕着圈地整这一出!” “因为你无权保证,我的队友‘二进宫’会碰到什么!”叶芸凝说道,“对监察处的彻查到现在还没完,该查的、该判的都还没处理好,这个时候你口中所谓的‘犯人’会遭遇什么,你能给我保证吗?你能确保他不会被当做监察处洗白的反面教材,让监察处大喊一声‘好冤’,然后以此为例,去反过来污蔑受害者——活着的、死了的受害者!” 两个人的声音有点大,也幸好是在包间中,没什么人注意。 叶芸凝深呼了一口气:“你,你好好想想,这事情到底该不该,叶巧书女士到底该不该被牵扯进来,这事情你该不该用上威逼利诱,我的队员,又该不该在这个时候遇上这样的为难。” 柴温茂坐着,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 “我给你的建议是,学聪明点,不合时宜的正义感,只会害人害己。” 如果是之前的监察处,旁人都以乱抓人充公立功,柴温茂的严谨负责绝对是个好品质,但对于现在人人喊打的监察处,还要执着于抓人,就是“违背民意”了。 正义的界限,有时候只是时间问题。 “以及,”叶芸凝最后补充道,“这件事如果真的牵扯到叶巧书所长,有什么旧监察处留下的事迹牵扯到,不论是谁起的头,谁泄露的秘密,我都会在你头上记一笔的。听到了吗?一个通过威逼办案的未来检察官先生。” · 前几天怎么没算算黄历,今天不宜出门、不宜见人也不宜吃饭,她那个芒果布丁再一次没吃完,回宿舍之后还因着种种生理心理原因,恶心反胃地吐了,不仅吐了芒果布丁和那什么什么干酪,还赔上了一包自己下的方便面,真是要烦死。 刚想着早点睡觉,又激动到半夜,现在回了宿舍,躺在床上,又睡不着了,脑中走马灯似的倒放着这一天的事儿,那叫一个糟心。 通讯一闪,是应乘风的消息,叶芸凝又打起精神看。 “你和柴温茂交谈的包间有监控。” 叶芸凝心中一凛。 “但我已经把那份监控扣下了,放心,没别人知道。” ——没别人知道叶巧书有“把柄”在柴温茂手上。 言下之意:你可以放心。 你、可、以、放、心。 叶芸凝听着这句贴心的安慰,只觉得手脚冰凉。 有时候,有人想宰你,只需要一个理由,哪怕这个理由来自十多年前,哪怕是说你上幼儿园的时候偷了别人家一个苹果,欲加之罪,都能给你扣一顶“从小就是惯犯”的帽子。 叶巧书这个时候的地位太岌岌可危了,多少人盯着灵能研究这个行业的肥肉,叶巧书本人几乎称得上是个基地教育下标准的“完人”,一心扑在工作上,履历天衣无缝,有外放的工作经历,从没违反包括随手乱扔垃圾之类的基地规定,各方面都挑不出什么错处。 上次她在慈善晚会以高价拍下那本日记,还引来了“有关部门”的查探,查问叶所长的个人财产是否够支付这样的支出,财产来源是否合法等一系列的问题,查过之后竟发现真没什么问题,所有的投资都遵循严格的法定程序,她自己没拿过私下里的回扣,至于为什么有钱,你可以问问她手上的专利,光是契灵培养这一项,联盟和商会每年要支付给叶巧书团队的专利费就有六打头七位数。 这个团队是叶巧书在西疆时的团队,那时的灵能研究不吃香,相关的规定就少,叶巧书将其发现“合理合规”的记成了那时团队成员共同的努力,对外收取专利费,谁也说不上什么不对。 叶芸凝听闻此事,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好了,这下联盟军委政府想办了叶巧书的理由也有了,能把叶巧书撸下来,趁机给灵能研究所上上下下来一场“改革”,确定研究所研究专利收归政府所有,每年能剩下大几千万不说,还能出售给商会赚一笔,处置一个人来换每年的进账,何乐而不为呢? 行,三面埋伏堵成了四面楚歌。 叶芸凝总能从叶巧书身上看到那埋头研究而不问政事的影子,之后却又多次怀疑,真的有人能蠢成这样?周围都是虎视眈眈想咬自己一口肉的人,自己还觉得你好我好大家好,不自知为狼群中的羊羔。 那自己最后到死都不明不白,竟也不冤,因为自己就是瞎得没长眼。 叶芸凝心口泛起一阵莫名的共情,她理智上觉得叶巧书这样的做法很蠢,感情上又不可抑止地理解她冷漠背后的傲慢,就好像…… 就好像叶芸凝自己也经历过这些事情一样。 对于叶巧书的事情,叶芸凝不敢说自己能管上,她还只是个军校生,撑死了就是给军委献花、或者说几句圆融的话,在确实的利益面前,什么交情都不好使,救命恩人都可为利益杀之,更别提叶巧书在人脉社交上也算不上长袖善舞。 眼下破局的关键无非“让利”二字,叶巧书在灵能研究领域取得突破性进展,到如今名利权三收,急流勇退肯定是最好的选择,不想退也可以,把手中的既得利益分一分,让政府商会几方面看到,叶巧书在任会比换掉她利益更大,从而保持某种平衡。 但曾经在全议会能当众扇别人一巴掌的叶巧书女士可没这个心眼,她只会觉得自己如今的成就就是凭借自己的努力得来的,为什么要分别人一份? 相似的经历,相同的心境。 叶芸凝格外能理解叶巧书的想法做法,站在叶所长的角度,要是有谁跟自己哔哔赖赖这一通,自己也会当对方只是在说笑话,自恃有才可敌万物,一个巴掌给人扇走。 真,想给那个横冲直撞的愣头姑娘一巴掌。 现实就是这样,好东西总是你争我抢的,利益当前,人皆为豺狼,只有残羹剩饭才会彼此“谦让”,有时候,理由不重要,重要的只是把不长眼的绊脚石踢开。 叶芸凝皇帝不急太监急地给叶巧书操了半天心,躺在床上失眠半宿,一直到后来熬不住了,才迷迷糊糊地睡着,并仗着今天没比赛,睡了个懒觉。 起床的时候,看见门口塞进来一张纸条,来自于寒:“我还无法交托信任,队长,我先不问了,请,再给我点时间吧。” 对于一个对前路迷茫而异常惶恐的女孩来说,查阅各种各样的资料是她寻找安全感的方法,选择强者是她的生存之道,然而她又自知无法依靠任何人,叶芸凝的聪明敏锐是她的优点,却又很难不让人因此而产生惧意。 于寒对父母都不信任,面对自己聪明到让她几乎没有反抗之力的队长,她还无法交托利益关联之外信任,也是情理之中。 对,优秀的资源都是你争我抢的,优秀的人才资源尤其是,于寒展现出的才华让她可以有多重选择,叶芸凝只是她其中的一条路,于寒还确实没必要将她视之珍重的信任交托给一个还看不清未来的领导者。 叶芸凝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果然,于寒,就是于寒。 叶芸凝到训练室的时候,于寒已经把训练任务布置下去了,两人隔空对视一眼,互相平静地笑了笑。 就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叶芸凝昨天抽签后没有私自离开,于寒没有追过去,也没有遇上乱七八糟的绑架之事,她们俩还是队里队长与情报顾问的关系。 “虽然我们几次对上【风吹去】都不算乐观,但我们依然要打起精神面对这一场比赛,这一场胜了,我们就有对上【圣临之渊】的资格,正视起这次比拼,我们全力以赴!”于寒给众人打气。 “一等,单人赛换个人吧,”叶芸凝打了个暂停的手势,“我怕【风吹去】那边再派柴温茂上场,对我们不利,赵洪文,这一次的单人赛,也你上。” 赵洪文指了指自己:“我?” “做不到吗?”叶芸凝看向他。 赵洪文一抬手:“保证完成任务。” 他心理暖洋洋的,觉得这是队长对自己的看重。 吕京寰当然也没意见。 于寒不是很能接受叶芸凝的理由,但她也没有出声反对。 队里已经能在不那么关键的地方,由队长全盘做主了。 但比赛场上见,叶芸凝发现自己想多了。 上场的是【风吹去】的一个a级的主攻系。 两人之间的差距就是同水平之间新生和老生的差距,一年级生的格斗技巧和战场经验到底比三年级生差一截,两人打得你来我往,最终是赵洪文稍逊一筹,落败。 叶芸凝仍给他鼓掌。 与校赛不一样,跨校赛的双人赛名单不透明,就是有田忌赛马的不好处,一般队里双人赛组合都有一强一弱两分,开场之前不知道自己会对上哪一组。 这一场,【灼梦华】与【风吹去】的对赛就不巧,上下一颠倒,叶芸凝两人没对上周曼兮和华藏,而是对上了队里的弱组合,两边一叉,各自都赢得很轻松。 进到团赛。 叶芸凝在场下的时候,总有意无意地注意着柴温茂,能注意到他还是对吕京寰有很多关注,也就不避着自己也在观察他的动作,期间两个人三次对视,各自笑脸相迎。 能避开双人赛,避不开团赛,两个人都会上团赛,总是会遇见的。 原本柴温茂站指挥位,白日之境更偏向于队内使用,以快速地交换信息,但现在钟启文站指挥位,柴温茂的契灵空出来,就可以对别人进行精神性攻击了。 吕京寰绝对是他攻击的重点。 “别乱跑,”叶芸凝交代道,“你别乱跑,尤其别跟柴温茂单独迎面对上。” “啊?他还没放弃对我的抓捕?”吕京寰一摊手,“这位柴同学还真是有点死心眼了。” “死心眼”这个词总结得颇为精辟,于寒林小璨会心一笑,叶芸凝却没笑出来。 “牧承影,这一局的隐形位我不占,你给我压住了,”叶芸凝交代道,“这一场的前线,盯紧着点。” 几场校赛,【灼梦华】唯一打不过的就是【风吹去】,于寒为此颇为上心,一个小时的比赛路线能让她切五个镜头盯三十个小时,连心理学的参考书都用上了,分析对面某些时刻在想什么,为什么这样布局。 叶芸凝觉得她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强行解读,四个字甩她脸上就是“简略总结”,她不需要知道对手过去打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她需要明确的是对面的打法大纲。 于寒简略下来的资料收集也有十几万字。 但叶芸凝难得耐心下了,每天一到两个小时,啃下了几乎所有的资料,她感觉自己已经比【风吹去】本队,更了解这支队伍了。 东西总是看过就忘,却不会完全被抛之脑后,某些记忆点会渗透到意识的不经意间,在总决策和某些特殊时刻,以“灵关一闪”的方式,得到意想不到的优解。 于寒的资料几乎可以弥补一三年级之间的空缺,叶芸凝自己都觉得,哪一场打赢【风吹去】,她都不意外。 这一场,争的彩头是与【圣临之渊】一决高下的资格,两队都打起了精神。 第78章 左右抉择 叶芸凝将指挥位的一部分切给吕京寰:“吕,你盯住了林小璨,她的战斗力是三人中最强的,又惯常落单,对面一对一打不过她,二对一她又打不过人家,有人要围攻她的话,及时帮她并向我传递信息。” 双方在场地中走着,向各自探图,标记行踪。 牧承影与施佩玲的组合已经相当默契,双人赛上战斗力或许差一点,但团赛上确实让叶芸凝省心,牧承影的指挥能力加施佩玲强大的契灵,水火组合之外,二打三叶芸凝都放心,为着少被于寒追着喂材料,叶芸凝放松了对两个人的控制权,将一半的战术分析打发给牧承影看,副班长辛苦熬出来的材料不能光自己一个人独占。 “林小璨遇袭击,”吕京寰突然出声,“是周曼兮和一个a级围攻林小璨。” 话说出口,吕京寰意识到事情好解决:“龙之长歌可以远程支援,只是周曼兮和a级的话,我们俩合力能应付。” 叶芸凝一点头。 但情况不应该这么简单,周曼兮和华藏才是双人赛组合,一般在团赛里也极少散开,现在怎么会分开? 要是林小璨碰上的是水火组合,吕京寰的龙之长歌远程支援未必能刚得过,林小璨自己遇上,也能判断出来,在遇上第一时间利用落月海棠的速度优势转身逃了。 “吕,龙之长歌掩护,林,假动作,逃跑,”叶芸凝声音干脆,“右转一百二十到一百三十度方向撤退。” 林小璨眼角一挑,看向周围场景,确定了自己的逃跑方向。 吕京寰的唢呐吹响,整个场地和大半的观众席都能听见,旁边的叶芸凝犹感震耳欲聋,已经相当有经验地让酒心桃魅帮自己过滤掉杂音了。 果然如叶芸凝所料,林小璨一步向前,要率先抓住a级并将其淘汰的动作一出,华藏便从一旁探出,竟是水幕形成的屏障利用光影折射,让人看不见一开始的华藏。 林小璨本做好了转身要跑的打算,奈何不巧,华藏露头的地方正好是她要跑的方向,冒头的一瞬间,华藏的五行司火点燃了刚刚遮蔽身形的水幕,散出的漫天蒸汽正好挡住了林小璨的去路。 林小璨视线被模糊,一时没走掉。 原本依着叶芸凝的安排,吕京寰的曲子起个调就该结尾了,眼见林小璨没跑掉,声音就拐了个调,顺到高潮部分去了。 但已经来不及了,他能再吹响十倍都救不了三围一的林小璨,眼看着应该撤的方向跑不掉了,林小璨都没来得及反应“不管方向,跑掉再说”,就被一支长箭射穿过胸腔。 ——林小璨,淘汰。 “牧承影,对准指挥位,”叶芸凝冷静道,“队伍里三个主攻系都暴露了视野,钟启文现在身边顶多一个柴温茂,你们俩上,能解决问题。” 施佩玲的速度想快起来,从所处位置到敌方指挥位不过半分钟时间,柴温茂都不在那里,钟启文的昏暗夜在没有队友输出的情况下几乎没什么攻击力,两人合力将其控制住,下一秒,击杀出局。 整个过程不过三分钟。 赛局再次来到4v4。 “【风吹去】的指挥权应该转移了,”叶芸凝瞬间明晰,“柴温茂接过了队伍的指挥权,他站指挥位,整支队伍可以在白日之境的意识空间中对话,不需要全场观察赛局的话,他几乎可以弃置指挥位,注意周身,以防偷袭。” 想到于寒的数据,叶芸凝又补充了一句:“但是柴温茂的一贯作风不是弃置指挥位,他的大局观还是要建立在能统领全局的基础上的。” 场下是看不到彼此情况的,但指挥位对指挥位,是能看到对方是不是在位置上,位置上有几个人,这也是钟启文在三人围杀林小璨之后,能预料到叶芸凝攻击但不跑的原因,为了吸引一时吕京寰和施佩玲的攻击。 “行,你下场吧,”叶芸凝对吕京寰道,“你下场,与牧承影二人汇合,三打三,未必输给对方。” 但并不是三打三,而是三打四。 柴温茂并没有在钟启文出局,牧承影和施佩玲离开指挥位之后摸回来坐上去,而是直接留在了场下。 他是在钟启文淘汰后接过了指挥位的权限,但他没有用白日之境联通几人通讯,而是始终保持与三人的一定距离,在林小璨出局后,四人迅速汇合。 柴温茂站指挥位的时候确实不习惯脱离指挥位而失去全局视野,但原队伍解散的几个月里,他作为【风吹去】的普通队员,已经能习惯无视野状态了,眼下身后站的是三个主攻系,对面的林小璨被清出去了,他有足够的底气开一波团战。 只能说,运气在这一轮比赛中眷顾了【风吹去】,牧承影二人按照叶芸凝的指示与吕京寰会面,却是队友没找到,灵能雾气中,先纯人品爆发地撞上了【风吹去】四人组。 之前的双人赛,牧承影、施佩玲的两人对周曼兮和华藏两人都打不过,更别提这直接对四个人,再一次惨痛出局。 ——败局已定。 “队长,我还想试试,”吕京寰却没放弃,“我一对四,有什么难的?” “他们三个被淘汰都是以多压少,【风吹去】剩下四人的体力和灵能都还没消耗多少,”叶芸凝说道,“你这个想法有些太冒险了。” “我讨厌反复试探我的人,”吕京寰眯了眯眼睛,“我想让他付出点代价。” 这个“他”,当然是柴温茂。 叶芸凝千言万语的劝说梗在了胸口,算了,让他有仇报仇地报一次吧,赛场上出不了什么事,总比背后寻仇的好。 虽然叶芸凝并不觉得阿龙在三个主攻系的围绕中,能对柴温茂造成什么伤害。 只见吕京寰拿着唢呐,冲到了四人面前。 水火组合反应最为迅速,水幕起火焰升,蒸汽腾空,吕京寰向侧面一躲,周曼兮控制水幕拐弯。 水幕的拐弯肯定没有人的移动速度快,吕京寰从侧面一闪,手中的唢呐吹响,传出声音的同时带出一阵风,将逼近的水蒸气吹开。 水火组合天克林小璨那样的近战,对吕京寰的音波攻击力有不逮,无法有效防御,场上没有其他队友,吕京寰不必在压着灵能防止误伤队友,直接敞开了吹。 周曼兮和华藏两人距离唢呐太近,一时躲不开,让声音响起到尖锐,齐齐向后倒地。 这一声,淘汰了两个人。 叶芸凝不禁站了起来。 她原以为唢呐是要吹成调子才能发挥作用,却不料吹成调子其实恰恰影响了龙之长歌的发挥,那唢呐一个尖锐的音调,直要刺破人的耳膜,才是威力最强的时候。 连她这个队长,都低估了吕京寰的真实水平。 水火双人组合就这么倒下,a级自然不是吕京寰的对手。 手起刀落之间,再废一人,吕京寰和柴温茂面对面。 【灼梦华】一边倒局势竟被一个人生生扭转过来。 旁人只道是【风吹去】因着局势一片大好而一时疏忽,可能连于寒她都是这么以为的,但指挥位的叶芸凝却不这么觉得。 吕京寰的实力远比展现出来的要强,他甚至可以相当闲适地吹着个小曲就赢了人类少年个人武力值巅峰的单人赛。 真要稍微认真点,一个尖锐的音符,一点真实实力的显露,一挑二都轻轻松松。 阿龙是一个契灵,他到底是异类,是一个强大的异类。 哪怕从小在叶巧书身边,听着叶所长的观点是“人类才是最可怕的生物”“灵都比人类纯粹许多”,叶芸凝对灵的存在比旁人宽容不少,这一刻,也难以抑制地起了杀心。 在阿龙并没有伤害到她的情况下,因对方的强大而起了除之之心。 赛场上的指挥位与场下队员的交谈是有录音的,叶芸凝关掉了场上的麦,用酒心桃魅联通的交流作用与吕京寰对话。 “吕京寰,别对同学产生什么不可逆的伤害。”叶芸凝声音急促。 “让他直接傻了不好吗?”吕京寰的声音有点懒洋洋的,“赛场可以修复灵能造成的伤害,但精神系除外,毕竟对大脑的伤害是不可逆的,出了什么意外,真怪不得我。” “不行,”叶芸凝语气坚定,“赛场上对对手造成什么伤害,作为对手,你是要负责的!” “可精神系的契灵者是柴温茂他自己,”吕京寰的神色依然是冷漠的,“队里的其他队友都可以给我作证,之前的柴温茂多次来找我,就是想对我进行精神探查,如今在场上,他顺势对我进行攻击,队长说合理吗?” 叶芸凝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作为监察处如今还在坚持的实习监察员,仍然延续着‘前辈’的可笑与荒唐,意图将一个正常人强行扭曲成疯子抓入监牢,对我进行攻击,却被意外反噬,自己成了傻子,什么都不记得了——队长还觉得我有罪吗?”吕京寰神色越发冷漠。 叶芸凝更说不出话来了,因为柴温茂傻了,对她来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对方手上可拿着叶巧书的把柄。 他们昨天晚上谈话的包间有监控录像,虽然应乘风说他把录像截下来了,但叶芸凝可不敢打包票说应家真的会对此事一无所知,稍微走漏点风声,叶巧书可就危险了。 针对应家做些什么事,对叶芸凝来说很难,但处理掉柴温茂的机会可就摆在眼前,只要柴温茂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那他手里的文件就谁都找不到,应锦辉知道有那么个把柄又怎样,他无法介入对监察处的侦查,无法找到那份资料,也就对叶巧书够不成威胁。 是的,柴温茂同样触及了叶芸凝的逆鳞,在叶巧书如此岌岌可危的时候握着可能的引爆炸弹的引线,还来威胁她,让他因“自食其果”变成一个傻子,未尝不是个好主意。 ——未尝不是个好主意。 她甚至不用自己当那把刀,她只需要默认就可以了。 叶芸凝感觉自己心口有一条毒蛇在噬咬着。 是,柴温茂不是个坏人,他是一个有心为联盟付出的有志之人,他还年轻,有理想有抱负,有一腔疾世愤俗的热血,可谁管呢,利益冲突之下,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之中,谁管你的才华,谁管你的未来? 每个人,都只管自己的利益。 全涌上一种难言的沸腾感,好像每一根筋脉、每一根血管都在燃烧,汇聚到胸口,在心中烧得最为清晰,那是一种肢体可以感觉到的痛苦,疼得她几乎站立不稳,往后踉跄几步,跌坐在指挥位上。 那火,烧的是心。 叶芸凝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成为刽子手,因着利益,将刀砍向一个她还算欣赏的人。 她联通了指挥位的麦,开口道:“绕场地走,别和对方硬碰硬,别再被拉入白日之境。” 单人赛的场地比团赛小,所以白日之境可以直接插入吕京寰的脑海中,而人之所见是吕京寰被拉入白日之境,输过,所以叶芸凝这命令在外人包括于寒听来,没问题。 叶芸凝现在就跟切俩号聊天似的,再次关闭通讯麦,用酒心桃魅与吕京寰对话。 “你,别伤害他……”叶芸凝的声音有点哑。 “但是他如果不消失,是不会放弃追查我的,监察处的风声过去了,我依然不安全,只要他盯着我,我的事情就早晚会被他发现,我就永远无法获得安全!”吕京寰理由充足。 ——是,人类与契灵还站在对立面,他们的矛盾便永远不可调和。 吕京寰周旋着,盘算着对柴温茂发起进攻了。 “你有多大的把握能干成这样的事?你,你确定你的实施方案不会引起什么意外吗?”叶芸凝惊呼道。 “我为此研究了一个多月,从监察处放出来的时候我就一直在研究精神系契灵,还问于寒要了足够的有关柴温茂的消息,我有七成的把握能成功,我可以搏一搏!”吕京寰说道。 “不行,你不能就这么杀死一个优秀的人类契灵者,你不能……” 话还没说完,叶芸凝便感到脑中一阵抽紧,龙之长歌同样可以隔空传音,阿龙甚至知道怎么用人类听觉之外超声波攻击对方。 是,他甚至可以悄无声息地杀死任何人。 作为一个存活了百余年的灵,他比人类强大不知多少倍,他能做得到。 而契灵印的存在,已经让两个人被迫地绑在一起,阿龙不能被抓,被发现就会暴露出叶芸凝的知情,同样可以作为攻击她的政治理由。 怎么看都是废了柴温茂最好。 废了他,百利而仅一害;不动他,百害而只一利。 而这“一利”“一害”,只是她心中,看不见的一根弦。 “我的梦想,是成为优秀的大指挥官。” “成为全人类的大指挥官——” “我想,守护人类一片自由与和平。” 未来的大指挥官,要在还没能为人类做什么贡献的时候,就眼睁睁看着一个优秀指挥位的陨落吗? 叶芸凝同意吕京寰废了柴温茂的理由有很多,她甚至不需要同意,只要默认地看着就好了,和柴温茂矛盾最明确的又不是她。 而不同意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她生而为人的良心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契灵控制人类并屠杀人类的事情在眼前发生。 可为什么会不同意呢?又不是杀了柴温茂,只是破坏他的精神让他变傻而已。 为什么会内疚呢?她控制不住吕京寰的举动,她出声劝阻了,只是吕京寰死活不听罢了。 叶芸凝在指挥位,离两个人的距离很远,赛场上还有人看着,她也不可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去拦着吕京寰攻击柴温茂。 叶芸凝只是无可奈何罢了,她想阻拦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罢了,她有什么错,她在场上都拦不下吕京寰,更何况是赶不过去的指挥位。 她没有任何错,她可以心安理得地看着麻烦被清理,警报可解除。 叶芸凝,闭上了眼睛。 第79章 我的前世 叶芸凝又做了一个深呼吸。 场上,两个人绕场半天,终于交手了。 吕京寰作为主攻系,体术成绩远好于精神系的柴温茂,近身搏斗更显优势。 柴温茂该用出白日之境的精神攻击了,他曾在单人赛中战胜过吕京寰,这是他唯一反败为胜的希望。 却见吕京寰动作渐缓。 吕京寰的双目呆滞起来,一下往后仰去,原本压着柴温茂打的他忽然就木呆起来,手脚放松,倒在了一旁的地上。 柴温茂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看。 “我们认输!”叶芸凝从指挥位上站了起来,“柴温茂同学,请不要伤害我的队友,这场团赛,我们认输,收回你的契灵!” 叶芸凝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是踉跄一步,吐了一口鲜血。 · 一个白衣身影出现在叶芸凝面前,影影绰绰,周身是温和的光芒。 “你是谁?”叶芸凝伸手向前,想要触及那抹身影。 背靠光芒的女人回过身来,叶芸凝看不清她的脸,却能清晰地感觉此人没有恶意。 “我是谁?”女人似乎听到了一个很有趣的发问,“我,就是你呀。” “什么?”叶芸凝又向前一步,想要抓住眼前人的衣角,却徒劳无功。 “我就是你呀。”白衣女人又重复了一遍。 “你就是我?”叶芸凝跟着重复了一遍,神思跟着白衣女人走,几乎是直觉般地开口,“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是——宁?” 眼前的人,是我的前世,我是宁。 那是我。 · 吕京寰即将伤人的最后一刻,叶芸凝还是动用了契灵印。 这一动,伤筋动骨,对叶芸凝自己的损伤比对吕京寰的还大,吐血还晕了,这一晕,就是一天一夜。 白衣女人的身影越发模糊,叶芸凝嘴里喃喃自语的“我是宁”却越发清晰。 叶芸凝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林小璨在自己的病床跟下守着。 想来是让她担心了,小姑娘睡着了,还皱着个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叶芸凝动了一下,林小璨就醒了。 “芸凝姐姐,你终于醒了!”林小璨语气里是欣喜。 “我,我本来也没事,大概就是力竭吧,休息一下就好了。” 现代灵能医学能检查出叶芸凝是灵能耗尽力竭导致的吐血和晕倒,但还没细致到检测她的灵能是因为什么而耗尽的。 吕京寰之前和柴温茂的单人赛,一个照面就能被对方控制得动弹不得,而这一场,却能绕着场地转几圈再输,外人眼中,叶芸凝在指挥位起了很大作用,甚至到灵能耗尽,说得通。 脑中电光火石之间划过这个“说得通”,叶芸凝就心安了,坐起身来,看着林小璨欢欣鼓舞地通知其他人的样子,竟真有点安心的感觉。 是她久违的安心。 但她知道这份安心注定是短暂的,大概只能持续到…… “叶队长,你醒了。”吕京寰提溜着一袋子水果进了病房。 是的,只能持续到见到这位之前。 吕京寰来得最快,队里其他几个人也接着来了,叶芸凝只是力竭,需要休息几天,医疗舱都不必躺太久,不是什么大事。 钟欣桐和队友都来拜访过,遵照医生的嘱托,这种把身体核心处的灵能都挖出来的深度力竭都不能用长眠曲线来治疗,只能靠自然休息恢复。 医生嘱托,要完全恢复,大概需要休息一星期左右,这期间一定要慎用灵能。 这时候就是显示人品的时候,叶芸凝素日里为人和善,大事上挑不出错误,这一病,就显得朋友格外多,【无影之形】和【风吹去】全员到访探病,【落木千山】的孟亦蓝和孟亦红姐妹也来了,应乘风走了两趟,一趟带着白旭峰和沈梦岚,一趟是自己来的,得知休息休息就好依然不放心,送了一堆补品。 于是叶芸凝醒来后,对着一箱红枣燕窝发呆。 就这样呆着呆着,吕京寰推门进来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叶芸凝觉得自己可以用平和稳重的心态面对。 吕京寰就这样坐在床边,给队长削了个苹果。 苹果皮削得很长,吕京寰的手很稳,一条皮下来,每断,而且粗细均匀。 医院里同样有监控,不是说话的地方,叶芸凝刚想开口说我们出去走走,就听灵能托着一道声音,直接进入了叶芸凝的耳朵。 “队长,我大概能理解你作为一个人类,不想杀柴温茂的心,因为原先的吕京寰,也是这么个想法。”阿龙说道。 龙之长歌联通的声音传递是单向的,叶芸凝只能听,不能说,所幸现在也不需要她说什么,眼神和表情足够她传递信息了。 “人类因为自己的弱小而不得不选择群居生活,并因此产生对同类的认同感,对集体的归属感,因着这两种感受,他们不会向身边的人下手,只能像羊群一样,成群结队地咩咩叫着。”吕京寰说道。 叶芸凝心想,也不是,用牦牛或者麋鹿那一类有攻击性食草动物来形容或许更恰当些,有利益冲突的时候,他们可以对同类捅刀子。 但,叶芸凝不想当那样的人,最起码现在是不想。 其实受害者才是最容易变成加害者的人,自己淋过雨,便想撕碎别人的伞,活到最后,人不可避免地会沾染上自己所厌恶的人的气质。 叶芸凝能感觉出来,自己的想法到了另一个极端,她极度地不想接触科学理论知识,在离叶巧书那么近的情况下排斥对灵能学科的研究,觉得科学知识只会让人越学越傻,又越学越肥,最终作为一块傻肥肉被盯上,吃掉。 叶芸凝在对叶巧书的恨铁不成钢中越发厌恶起了自己,她真的,真的不想再那样傻,那样天真,以至于最终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像“宁”一样,在无知无觉中引来众人的嫉妒,与背叛。 叶芸凝把自己的关注重心大幅度偏移,将关注学习的主要内容修改,关注政局而非书本,洞察人心而非知识,天才少女不再在科学研究中投入过多精力,在叶巧书希望她从事灵能研究的时候表现出极度排斥的态度,似乎也是要与某个愚笨的身影一刀两断。 早就死了,早就应该彻彻底底地死了。 但在吕京寰向柴温茂举起刀的时候,叶芸凝才发现,她的坚持从来没有死,属于指挥位的坚持从来没有死,虽然说她想活得清楚、死得明白,想参与政局而不是做一个被知识蒙住了双眼的纯研究学者,可曾经作为学者的清高依然印在了她的骨子里,那点不合于世俗的傲慢,那点天真又可笑的傲慢,那份对绝对对错的执着,从来没有消失过。 因此而死,但我不想改变。 我因我的坚持而死,但我依然坚持。 那是,前世的“宁”。 这让叶芸凝在对现实愤世嫉俗的同时又不甘于被同化,在看清这个世道利益至上的本质之后又不甘于被利益至上所裹挟。 尽管离被同化可能就差那么一点点。 吕京寰的灵能比叶芸凝高出太多,叶芸凝几乎要掏空全身,才能抽干吕京寰可使用的灵能,后果就是叶芸凝在这里躺着,吕京寰依然可以安然地削苹果。 她使用契灵印的时候,但凡收那么一点力,但凡有一瞬因着灵能掏空的痛苦而放弃了对吕京寰的钳制,吕京寰都可以保持自如的活动并完成他的打算。 那一瞬间,叶芸凝几乎是在咬牙坚持的,坚持的是对自己原则最后的坚守。 “但我觉得,你应该是羊群里最聪明的那只羊,”吕京寰说道,“你的智慧,完全可以让你不流于世俗,你能看清其他的羊是多么地愚蠢可笑,最起码,你能看清我们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利大于弊,你为什么还要阻拦呢?” 叶芸凝知道,自己的想法,太过于天真,说给个人类都很难有人能发自内心地相信吧,更何况是没什么道德观的灵。 吕京寰要理由,她得给他一个心服口服的理由。 叶芸凝还不太能使用酒心桃魅传话,只能言简意赅道:“你是狼吗?” “我也是一只羊……” “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有随时可以攻击羊群的权力和能力。” “比起一只披着羊皮的狼,羊更信任一只致力于抓捕狼的牧羊犬,很正常吧,最最聪明的羊也不会例外。”叶芸凝说道。 吕京寰抬头望向队长,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她。 “披着羊皮的狼为了在羊群中混下去,和羊群里聪明的羊达成了协议,狼不吃羊,羊保护狼,除了牧羊犬,其他的羊没有察觉到异样。”叶芸凝用讲故事的语气开口,“聪明的羊为此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是保护了羊群,更是赢得了狼的信任,她可真是一只伟大的羊。” 叶芸凝盯着吕京寰看:“直到有一日,聪明的羊发现狼想要杀了一直怀疑他的牧羊犬,狼为此露出了尖锐的爪子和獠牙,那是能撕碎一整群羊的强大,聪明羊才忽然意识到,狼到底是狼,狼是强大的,是吃羊的。” 吕京寰也看着叶芸凝。 “而且,狼与聪明羊达成协议的原因,就是因为惧怕一旁牧羊犬的关注,狼为了得到隐瞒和保护才不得不这么做,可如果牧羊犬死了,狼的威胁不复存在了,那羊也就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作为唯一知道狼的秘密的羊,聪明羊是否会遭受狼的报复呢?或者说,直接处理掉知道我秘密的羊,更省事。”叶芸凝说道。 “那是一头好狼,一头懂的感恩的狼……” “好狼也是吃肉的,与羊群不同。”叶芸凝说道,“而且,可以咬死牧羊犬的狼,我不觉得他面对羊的时候,会有多心软、多道德,财富的利益之间都没有感恩插足的地方,更何况是生死的利益。” 吕京寰是真的没想那么多,他的想法就是两点一线的“弄傻柴温茂就没人知道自己的秘密”了,完全没想过,“聪明羊”的脑回路跟九转大肠一样百回千绕,绕了这么大一个圈。 “有没有可能,这是一只傻狼。”吕京寰摸了摸额头。 “有可能,但是聪明羊太弱小了,她赌不起,她发现自己连拦住狼的能力都没有,她不能把未来羊群的安宁,赌在狼的‘傻’和‘感恩’上。”叶芸凝不轻不重地说,“她需要有牧羊犬盯着狼,这样自己才是对狼有价值的,狼才能顾忌许多,有了几方牵扯,三点平衡,整个羊群才能维持和平。” 吕京寰从第一次与叶芸凝谈话,就意识到这个女生聪明到让他忌惮甚至于恐惧,不过她在平日生活中体现不太出来,叶队长大多数时候是温温柔柔好说话的,但这个平淡好说话的表面之下,是对事情深入的分析,她的心眼未必比别人多多少,但都保质保量,每一个都是九转十八弯的。 叶芸凝说着,自己都笑了:“这个生态中的关键点就在于,羊和牧羊犬才是同类,狼拥有尖利的爪牙和不接受羊群规则的心理,他就是危险的,这与他是否展现出攻击欲无关。” 吕京寰憋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话:“可牧羊犬也是吃肉的,而且他不吃别人的肉,他专吃聪明羊的肉。” “那他也只吃聪明羊的肉,少数羊的肉,在牧羊人的道德准则下允许他吃的肉,”叶芸凝平静道,“那之后,他会继续恪守自己的本分,看护好羊群,成本比狼的失控要低得多。” 吕京寰揉了揉眼睛,鼻子出了口气。 叶芸凝缓缓开口:“对不起,我刚发现狼的尖牙利爪,我刚发现狼的强大,我刚发现我自以为给狼套上的锁链其实那么不堪一击,我被拖到灵能耗尽,狼却只是一时不能奔跑,恢复得都比我快。” 所以,聪明羊选择了牧羊犬。 披着羊皮的狼伤心了。 “人类因其弱小而恐惧异类的强大,抱歉,这是我生而为人的劣根性。” “人类因其弱小而不得不寻求同类群体的庇护,这也是我的本能。” 叶芸凝靠在床头,脸色仍是虚弱的,说话的声音比较小,但开口的话语,却是掷地有声。 吕京寰一言不发,站起身来,深深地看了一眼叶芸凝,一脚踹开门,又转头踹上,走了。 第80章 队长的信任 吕京寰在训练室打拳,一拳一下,带起的风呼呼作响,听上去就劲道有力。 他的身材比同龄的牧承影壮出两圈不止,纯体术比赛,吕京寰有把握三十秒之内放倒牧承影。 从体格、到拳力、到搏斗技巧,他的硬性数据,别说是在同龄的少年里,就是对在役军人来说,也是相当顶尖的成绩。 可就是这样强健的体魄与出色的实力,让叶芸凝感受到威胁和排斥。 因为他是异类,强大的异类——不可控的狼。 所以,我便不值得被信任,这么久以来,我自以为成为了人群中的一员,叶芸凝的契灵印是对他的信任,是允许他作为一个人类生存的印记。 却不料,自己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过她的信任。 这就是人类常说的“人心隔肚皮”吗? 为什么要这样? 属于人类的情感,好痛苦。 吕京寰继续对准面前的沙包,一拳又一拳,都是实打实的力度。 他练习得太投入了,嘴中念念有词,额上大汗。 以至于休息回身时,看到身后有人,吓了一跳,原地蹦了两步。 “看你胆小的,这都能吓着。”于寒一笑。 “于副班长,你干嘛在这儿杵着呀?”吕京寰缓了缓,故作轻松道。 于寒看了一眼都有些招架不住的训练室木桩子,转头看向吕京寰:“怎么?心情不好吗?” 吕京寰一仰头:“这不就是输了【风吹去】,心情不好,就想着多练练呗——真郁闷,咱本来有资格对阵【圣临之渊】的,因为我,差了一点。” “这次最不该挨训的就是你,”于寒说道,“要不是你,我们可没法看上去跟【风吹去】差不多,他们队伍的战术针对性太强,这一局失利不小。” “副班长有什么事吗?”吕京寰到一旁坐下休息,拿了瓶水开始灌。 “那正好,我想问问最后场上的事情——队长休息着,就不打扰她了,我来问问你,最后的场上,是什么情况呀?”于寒认真道。 面对于副班长交代事情? 这对于吕京寰来说是个超纲题了。 于寒对情况了解得多细致,什么数据记录都瞒不过她,为人又心思缜密,分析报告逻辑清晰,要不是真心存疑点,她不会来问自己的。 这真与审讯拷问无异,比吕京寰在监察处经历的任何质询都可怕,吕京寰张了张嘴,转动脑筋:“一对一的话,我就是打不过柴温茂的,当时在场上僵持了一会儿,我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能坚持那么久,可能就是运气好吧,哈哈。” “我是对班长受伤的事情存疑,虽然医生说是灵能耗尽所致,但一般的场上比赛,灵能怎么可能被用得那么彻底,都快把人全身抽干了。”于寒道。 于寒就是个什么事都愿意较真的人,对叶芸凝的病状,还特地找医生问清楚了。 “一般人想抽那么干都很难做到,就像空气中,一个人很难把自己憋死,憋到一定程度,机体自动防御,就不得不喘气了,灵能使用也是,身体的灵能使用到一定程度,就像海绵里的水,有点点水也挤不出来了,有灵能也用不出来了。” 于寒的神色带上了几分严肃:“叶队长这种情况,正常条件下都很难达到,非得是在海绵上怼了个抽水泵,人身上怼了个抽灵能泵,才能亏空到那个程度,绝不是一般赛场能达到的。” 于寒看着吕京寰:“赛场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如果叶队长有旧伤呢?”吕京寰眼神躲避,胡乱说道。 “旧伤?”于寒一沉思。 吕京寰硬着头皮胡诌:“也不算旧伤吧,就是前几天的伤。” 于寒想到了自己在暗夜会的经历。 “你知道班长的受伤情况吗?”于寒一下子就信了。 “我不知道,”吕京寰说道,“而且我感觉队长她都不信任我,身上有伤都不跟我说。” “信任”这个词再次微妙地戳中了于寒的痛点:“是你去问她情况,她说自己不信任你所以不告诉你吗?” 吕京寰没明白于寒指的是什么情况,但不妨碍他在这个反问句中点头:“对,她就饶了一圈,说什么狼什么羊什么牧羊犬的,就是不告诉我,所以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于寒嘴唇颤了颤,有些感慨:“对啊,队长她的心思吧,说是深不可测,真有点深不可测,说简单易懂吧,其实也真不是那种弯弯绕绕难伺候的领导,归根结底也就那两个字,‘信任’,在叶芸凝心里,千斤重啊。” 吕京寰试探着开口:“我感觉,叶队长对于副班长的信任会比我多一些。” “哦,叶芸凝的信任值还算是个进度条,”于寒念叨着,“这信任度是要刷的,刷一刷就往前跑一段,突发意外情况可能往回落一段,看看什么时候刷到满,就能获得叶队长的珍贵的信任大礼包了。” 吕京寰觉得这个形容意外地贴切。 自己为对付柴温茂暴露出的实力,就让叶芸凝的信任度一朝跌到最低位。 于寒还自言自语道:“我大概,能刷到有资格向她证明我的可靠的程度了。” 她闭了闭眼:“但是我拒绝了,我觉得证明来的信任,无法让她真的相信我,拒绝之后却又有点后悔,消息不提,我是真的很想让队长能信任我的。” 于寒打住了,她不再追问叶芸凝到底得了什么病症——这是她们微妙平衡下的默契。 吕京寰虽与她情况不一,听一顿也没很懂,想法却一致了:“我也希望队长能信任我。” 于寒的思路再一偏,继续自说自话道:“其实队长不信任我也对,她给过我证明自己的机会,是我自己放弃了,大概是,是因为她的信任,很珍贵,也很沉重。” 吕京寰跟着点头:“她不信任我也是有理由的。” 两个人,哦不,一人一契灵,相对而坐,想法大相径庭,鸡同鸭讲间,对话竟还能相互应和。 “于副班长觉得自己不被信任最主要的原因是什么呢?”吕京寰问道。 于寒思考了一下:“大概,是因为我太聪明了吧。” 吕京寰呆滞了一下:“……哦,好有道理呀。” “对呀,就是因为我太聪明了,”于寒挠了挠头,“我要是傻成林小璨,我要是木成赵洪文,队长肯定早就信任我了。” 吕京寰听着副班长语气坚定,竟然感觉她说得没错,自我反思了一下,叶芸凝说她忌惮自己的原因,是因为自己太强大了。 所以对于人类,尤其是聪明人来说,又笨又弱小的同族才值得信任吗? 一人一契灵并列坐着,想着各自的心事,想着同样的心事对象,又各自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 于寒去看了【风吹去】和【圣临之渊】的比赛。 去年七校联赛上,没有柴温茂的【风吹去】拿下了第五,无缘前四名的角逐,但有过与【圣临之渊】的交手,两队的交战是于寒重点关注的视频之一。 而现在,有了柴温茂的队伍与之前变动很多。 最明显的就是指挥权的转移。 钟启文不是叶芸凝那种能清晰判断局势、下达指令的人,没有柴温茂的时候,他的指挥风格更偏向于看得全,整个局势怎么变动、每个队员站在哪里、互相之间多远距离,他都心中有数,可以随时以最简单的语言告知队友,默契让队友间的信息传递非常迅速,“昏暗夜”的契灵本身都是信息,他和周曼兮和华藏都是一届上来,三年多的队友,彼此之间默契相当。 但加了一个柴温茂之后,一切就完全不一样了。 坐在指挥位的仍是钟启文,他依然观察全局,叙述情况,但可以由柴温茂下达命令,稳抓一线,有白日之境在,几人的沟通不成问题。 何止是不成问题,钟启文的存在简直就是柴温茂纵览全局的眼睛。 白日之境是一个意识空间,在其中的交流不只是对话,更是想法,脑中想想,不用开口就可以传达信息,信息传达得全面而迅速。 “进步神速,他们队伍上次校赛还没配合得这么好的,”于寒惊讶道,“这队伍基本相当于换了指挥位,脱胎换骨了,之前的风格分析都要重来。” “可能是因为监察处出事,姓柴的有时间和队里练配合了吧,”吕京寰打了个哈欠,手撑着头,“真是,再也不想对上他了,以后上场,想先把他废了行不行?” “我觉得行,”于寒点头道,“担任指挥的位置还在场下活动,主要针对他,确实是应有的战略部署。” 吕京寰已经习惯自己和于寒说的是差不多的话,但说不到一个意思上的感觉了。 【风吹去】对【灼梦华】的时候,逐个击破,于寒还可以安慰自己说队伍是运气不好,被针对了,但这时候面对【圣临之渊】,【风吹去】是藏拙不得的,发挥了最好的实力,确实是比曾经强出一截。 于寒能看出柴温茂是突破点,作为对手的应乘风也能看出来,大手一挥,围攻柴温茂。 白旭峰的水牢千刺配艾德森的钢铁铸,连人带环境,整一个硬邦邦套餐,两人合力将柴温茂绞杀在原地。 于寒盯着场上:“【圣临之渊】的团赛搭配很怪,一般来说,队里的次级指挥会上双人赛,双人赛搭档和团赛搭档是一个人的话,可以节省很多训练时间,培养默契,但【圣临之渊】却不,最强的双人赛组合沈梦岚和白旭峰硬是在战略安排上给人拆开了。” “沈梦岚不上团赛,白旭峰搭辅助系的艾德森,嗯,也不能说这样搭不对吧,只是控制系的沈梦岚与白旭峰也能搭得很好呀,却不知为何给拆开了,这俩人的配合不太行。”于寒说道。 两人击杀柴温茂,回头,看见了水火组合。 周曼兮司水,白旭峰控冰,两人同为s级,契灵水平相当,谁能压过谁一头,纯看队友。 沈梦岚的荷塘梦对白旭峰的契灵有加持作用,让两人的双人赛组合能压过周曼兮一头,但艾德森的钢铁铸无助于远程的契灵加成,这一场2v2,便打得颇有些艰难。 “行,这四个全废,”于寒看了个开头就下结论道,“周曼兮他们有配合,但白旭峰两人的个人能力在其之上,综合下来,整体水平相当,不淘汰也是灵能耗尽,两败俱伤。” 于寒说着,无人机的镜头又切换到指挥位方向:“柴温茂的淘汰并不影响他们队伍总局的指挥,是,钟启文几乎可以无缝衔接一切,这才是这套战术最可怕的地方。” 二打二平之外,看场下,【圣临之渊】这边还有三人,【风吹去】却只剩下指挥位和一个a级,钟启文的格斗素养比不过另一个主攻系,淘汰了。 吕京寰一边看着赛场,一边听着于副班长纵观全场的实时分析,都没跟上她的思路,整场比赛唯一能看懂的就是最后【圣临之渊】赢了。 以及【圣临之渊】队里三个主攻系,都没自己能打。 “【风吹去】的的确确强了不少,”于寒收起了眼镜,“两队团赛几乎是一个配置,指挥位控制系加场上辅助的一个,三个主攻系压阵,这也是公认的最合适的团赛配置,能在一个模式的配置下和【圣临之渊】打到一个小时以上,还是让对方以围攻柴温茂为突破口,二杀一地找到破绽。” 吕京寰睁着眼,眼里写着“所以呢”。 “正面战场【圣临之渊】没从他们手底下讨到什么好,那个a级都不是队伍的短板,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于寒看向吕京寰,“周曼兮和华藏他们可不会第二次疏忽大意让你一个音就暗算到了,为了对抗【风吹去】回去加训。” 于寒一抹脸:“好好练,我们唯一的主攻系。” 【灼梦华】的队伍配置从一开始就不算最适宜,因为主攻系的缺失,速度专长的林小璨和本可以做辅助的施佩玲都被强行摁成了输出,也是可能被针对的短板。 吕京寰一拍胸口:“放心,我努力练,可以以一敌三。” 于寒歪头看向吕京寰,镜片反了一层光,听出吕京寰这话并不是空口吹大牛。 第81章 回到学校 跨校赛结束,一行人回了诺嘉学院,离校半个多月,回来后真是看着路边的树都长得亲切,林小璨一兴奋就蹦蹦跳跳的,恨不得插个翅膀飞起来,成功在下车后十步路以内得到了大树母亲馈赠的“红包”。 “啊,好疼啊,这鼓起了个大包是不是?”林小璨指了指自己头顶。 于寒抱手在一旁看戏,看着林小璨耍泼撒赖,让叶芸凝给她吹吹不疼。 也只有傻成这样,才能那么轻易地获得叶队长珍贵的信任吧。 怪只怪我太聪明,上帝给我开了一扇门,就注定有一扇窗因此而关,没办法,天妒英才,就是这样。 于寒拿林小璨的腻腻歪歪当背景音乐,自己编故事自娱自乐了一会儿。 然后她拿出记事的小本,看看自己回校后的计划。 轻松的心情霎时间灰飞烟灭,于寒把目光移开了记事本。 靠,怎么这么多事,不想干了都。 排第一的是答应过叶芸凝要帮【无影之形】分析队伍优劣,重整组合。 她第一条就不想干。 “来,于寒,给你派个小助手,”叶芸凝看到了人群中对着记事小本苦大仇深的于寒,一拍林小璨的后背,“这人派给你,给练练意识。” “我不要,”林小璨双手交叉胸前,摆出拒绝的姿势,“用不着了,我都练了这么长时间了,我可以的。” “可以什么?”于寒一拍林小璨的头,“就你,对【风吹去】的那一场,你第一个淘汰,队长说的转向方向有人,你不会换个方向先跑了再说,反正队长在指挥位,跑丢了也可以再指示,就这还敢给自己的大局意识打包票?走,跟我练分析去。” 林小璨嘤嘤嘤,哭唧唧,她的芸凝姐姐不要她了,还把她推进来丧心病狂的于寒大魔王手里。 于寒手上的工作确实堆积了不少,最大的课题就是这一轮跨校赛的新数据收集,她赶在回校前,把阿瑞斯军校和诺嘉学院的整理出来了,又马不停蹄地赶去剩下的数据大海中遨游。 这次跨校赛,是上一届七校联赛以来,第一次新阵容的大亮相,内容自然少不了。 只是按照跨校赛一贯的尿性,都看不出什么实力之分,这一轮跨校赛,诺嘉学院对阿瑞斯军校算是最势均力敌也最强大的一对了,这一轮中,格鲁达军校轮空,迈欧特军校对幸达军校,布达恩军校对科恩军校,基本是强虐菜,迈欧特军校第一轮就把对手全清出去了,把跨校赛打成校内赛。 嗯,于寒的主要分析对象就是后期的校内赛。 但数据分析再忙,于寒也没放下,没放下队里的事。 好吧,真是糟心,无法证明自己值得信任可真是让于寒纠结好久的事,以及自己被绑了又差点被喂了奇怪生物,那真更是让她耿耿于怀放不下的事情。 “灵能极度耗尽,”于寒合上了手里的书,“队长一定是在那天晚上受了什么影响,导致的比赛场上出现的这样的状态,这是我最好的突破口——” 我绝对不是为了有的没的事情而纠结得抓心挠肝,我只是,只是关心队长的身体,这样的事情不能再发生一次了。 嗯,对,是的,多么伟光正的理由呀。 灵能研究历史悠久,但取得突破性进展也就是这几年的事儿,从叶巧书所长手上才开始分门别类地做系统化理论化的研究,相关疾病治疗方面的书籍还不至于把于寒淹了,明确了叶芸凝的病症找病因,也还能处理。 于寒有灵能研究所的实习经验,对相关课题有点认识,大部分词语都看得懂,用她熟练专业的找信息能力,一会儿就分门别类地找出了灵能异常耗尽的原因。 她边写边念叨着。 “一个是他人的恶意掏空,高等级天赋者可抽取低等级天赋者的灵能使用,这不会,叶队长已经是s级了,比赛台上也没有别人。” “自愿剖出灵能献祭,圣德教认为灵能是毁灭世界的罪魁祸首,是邪恶的,所以让灵能天赋者剖出灵能,奉献给雅格塔薇神女,用于净化自身,剖得越彻底,就越虔诚,也越能净化自身——不是吧,这年头还有人信这邪教。” “连续性灵能印记导致的灵能抽取,归宁系契灵者可以与旁人的契灵沟通,并将其打上印记,有些印记是一次性封锁的,有些则适用于长时间看管,前者被称为封锁,后者被称为契灵印。”于寒读着资料,“这好像也不可能吧,叶队长又不是归宁系的……” 等等,叶芸凝就是归宁系的! 于寒对归宁系的印象还停留在温温柔柔的医护大姐姐的模样,再不济也是叶巧书那样科研人员出身的领导者,和叶芸凝,和她队长,还真不像是一类的。 好吧,但叶芸凝就是归宁系的,这没错。 于寒多看了两眼资料,比起契灵封锁,契灵印更像是一种双向牵制的契约,在双方同意的基础上,形成相互联系的牵制,双方同意的情况下,可以解除。 于寒看得太专注了,没意识到有人接近。 看完那两段介绍,于寒深吸一口气,正要缓缓吐出来,一扭头看到了吕京寰走过来。 一口没吐完的气卡得于寒咳嗦了两声。 “打平了,上次我训练你也是这么吓唬我的。”吕京寰一笑。 于寒笑骂了两句“这仇你都要记”。 “林小璨说你最近闲暇时研究叶队长为什么会在比赛指挥位上受伤,有眉目了吗?” 这其实是吕京寰找林小璨套的话,于寒较真的性格和她对叶芸凝上心的态度,让吕京寰觉得她不会那么轻易地就放弃了对叶芸凝受伤之事的彻查。 果不其然,林小璨承认了,小姑娘几乎没戒心地告诉吕京寰于寒的调查,说什么锁定了大致范围,甚至提到了“契灵印”这个词。 吕京寰瞪大了眼睛,缓缓呼了一口气,胸口一颗心就缓不下来。 “嗯?你来问我,林小璨她人呢?”于寒疑惑道。 吕京寰胡诌道:“她跟我说叶队长找她有事,让我来替个班。” 其实是吕京寰听了于寒的调查有点慌,谎称叶芸凝有事找林小璨,自己过来的。 “关于队长的事情,有什么进展吗?”吕京寰尽可能自然地开口。 如果面前的是林小璨,于寒还会考虑要不要把东xz一藏,以防那在叶芸凝那里,不设防的林姑娘回头就把她卖到队长面前,自己再落不个好。 对吕京寰就没那么多顾虑了,于寒把自己查到的展示给吕京寰看:“我觉得这是最有可能的一点,队长有可能是和某一个契灵结了契灵印。” 吕京寰低头不语,肩膀一耸。 契灵印是归宁系契灵者与他人的契灵结的一种契约,肯定是要双方主人同意的,相当于是一个契灵,两个主人。 “契灵印在联盟中的合法性还备受争议,因为这毕竟牵扯到了人与人之间的隐私问题,两个人可以相互控制,这其实很难说是好是坏——整体还是偏向于好的。”于寒说道。 吕京寰摸着自己的脸:“队长,她会和谁结契灵印,应该不是我们队里的吧?” “当然不应该是队里的人了,”于寒只当个不怎么好笑的玩笑听,“那天晚上,队长出去的时候,我们队里的人都在学校里待着呢,等等,她好像是和应乘风一起出去的。” “还是别瞎猜了,”吕京寰打岔道,“人队长不想说,你在背后暗搓搓地打听,总归不太好吧,也难怪她不信任你。” 于寒给他打手势:“我刚还怕跟林小璨说了,她去班长那里大嘴巴,这话说完没多久,你就在这里提前报备大嘴巴,行了,我也就能查到这一步了,班长她爱咋咋地吧。” 听于寒这样说,吕京寰脸上明晃晃地写了个“我不信”。 于寒一绕脖子,岔开话题:“真是,这两天的垃圾比赛看得我脑门疼,幸达军校全校才两个s级,我真是,看他们的比赛,我都害怕他们下一秒就扒人裤子。” 吕京寰摇头:“不能吧,这好歹是军校赛的训练场。” “怎么不能,你以为这样的事儿没发生过?”于寒伸了个懒腰,“两年,还是三年前有次七校联赛,幸达军校就做过这样的事,就摁着人家一个近战女生的裙底看,故意摔倒,仰头看,朝那个女生吹口哨,可是恶心,我当时在现场看得都快吐了,不过后期为了顾忌影响,没剪辑出来,我也就没有视频资料。” 吕京寰点头:“那确实太过分了,这样的人该遭报应的。” “就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也幸好那女生的男朋友是迈欧特军校【阡陌纹】的主攻系,后来两脚踩幸达军校那人的脸上,直接给人眼球踩爆了,一地鲜血,鬼哭狼嚎,听着就特解气。”于寒正气道。 吕京寰:“……嗯。” 人对自己花心思研究的东西总有些分享欲,于寒也不例外,林小璨总是和她呛声,叶芸凝又更忙,没时间听,吕京寰在这儿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成功激发了于副班长的分享欲。 “哎,你知道吗?历年的八卦还不止这些,远了不说,就上一届七校联赛结束时,应乘风队长就有个大瓜呢。”于寒开口道。 吕京寰疑问道:“什么?” “就阿瑞斯军校的校花,s级,大美人,在决赛结束后向应乘风表白,被拒绝了,伤心落泪。”于寒说道。 “大美人?”吕京寰这仨字儿听得最清楚,“有施佩玲同学美吗?” “哎,你们男生就这关注重点?”于寒摇摇头,“肤浅。” “说到这个应乘风队长,那料可就更多了,”于寒继续开口,“据说他曾经在灵能研究所实习过,没准检测出过归宁系天赋,只是后来不知为何,选择了控制系契灵。” “他进入阿瑞斯军校也有缘由,因着他的资助人是谓因商会的应锦辉会长,他到了私立军校,本人天赋异禀,刚到就进了全校最顶级的队伍,并在短短半年时间之内,做到了指挥位。” “听上去像个模版式的优秀军校生。”吕京寰说道。 “背后未必没有隐情。”堆起来的凝重没掩盖住于寒八卦兮兮的“快来问我呀”。 吕京寰想到什么:“你说过,私立军校一般一支队伍独强,【圣临之渊】对旁人碾压般的优势是通过对全校资源的占有达成的,因此,最强的队伍能在七校联赛上拿第一,排第二的却连前十都进不去。” 于寒的神色凝重一瞬:“是,据说那位【长韧锁】的队长,还在这一次的跨校赛失利后自杀了,好像是和我们队伍有关系,但官方瞒得很严。” 世界上只有一种信息于寒挖不出来,就是被刻意隐瞒的信息,阿瑞斯军校官方对学生的死亡压得很隐蔽,哪怕是于寒,也无法探知更多了。 齐临的自杀,能看出他承受的压力有多大,也侧面反映出阿瑞斯军校以“第一”为尊的风气, ——第二,便什么都不是。 “这种方式并不好。”吕京寰说道。 “确实,一只队伍再强大,也终归只是一支队伍,于联盟的益处,远比不上多支队伍的协调——但没办法,目前七校联赛的组队限制就是‘同校’,为了冲击更高的名次,这种‘吸血养一队’的模式很难逆转。”于寒说道。 吕京寰听着,只感觉人类的世界好复杂呀,实力的强弱,资源的倾斜,都有这么一套在他看来极其“不公平”的分配方式。 哪怕在诺嘉学院,这样的倾斜也在发生着,a级队伍几乎不可能比得过s级队伍,是天生灵能天赋的问题,也是后期资源分配倾斜的缘故。 用最好的资源培养最优秀的学生,这就是联盟算法下的“最优解”。 在末日时空之下,保护着最大多数人的生命安全,让更多人活下去。 至于活的怎么样,就不在伟大联盟的思考范围之内了。 第82章 应家大宅 “乘风,你觉得怎么样?”应锦辉拿着手中的任务投资报表问应乘风。 “我觉得价值不大,”应乘风开口道,“大范围的灵能波动降低,这个项目听上去诱人,但本质上只是将一个地区的灵能推到其他地区,以保持该地区的灵能波动在较低范围,安装相关机械装置的价格虽然可以接受,但这是消耗品,一个地区想要长时间地保持灵能波动降低,需要一直有该装置的维持,后期维修和更换成本较高,合不来。” “以及,没有投资方向,”面前一个与应锦辉面容三分相似的男性开口,“即使能从现有的联盟版图中扩张出去部分周边地区,那也是偏远的边境之地了,联盟之内,除了华林、诺嘉几大城市之外,其他的很多小的人类聚集区都有相当程度的土地富余,投资资金回收情况并不好,再向外扩展,只会是更赔本的买卖。” 开口的人叫应绍凯。 比起半路捡来的应乘风,应邵凯可算是“标准继承人”了。 ——是的。 应乘风看了一眼坐在高位的应锦辉,前几年还顾及着“幸存者基地条例”的应会长,现在已经堂而皇之地违抗政府命令了,从政府审查之后,把应邵凯摆在了明面上,什么活动都带着他,和昭告天下说“这个人就是我儿子,并且是我的继承人”就差一个官方公示了。 应乘风抿了抿嘴,脸上的表情是冷漠的。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坐在这里的原因,他大概是商会中唯一的异类。 应乘风姓应,但也不姓应。 他能坐在这里,其实是因为那个他并不想承认的“母亲”。 叶巧书带回来的科研成就太诱人了,单就“物体定向灵化”“契灵系统化培养”就是块让人眼馋的肥肉,联盟都统一组织孩子去西疆接受灵的结契,回到中心灵能研究所后,这项技术更是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而这项技术的专利团队里,有杨素。 应乘风从前也是联盟统一培训走出来的孩子,心里还是多信奉基地条例,对于扑到他面前认妈的杨素并无好感,连带着应锦辉推举旧“世袭制”的举动,一并厌恶着。 叶巧书最初的班底都是她从西疆带回来的人,忠诚度很高,不好腐蚀,万般无奈之下,应锦辉的眼神盯上了杨素,以应乘风为筹码,要求杨素“听话”。 杨素智力不太好,但对应乘风几乎言听计从,应锦辉几次试探她,得到了满意的结果。 杨素勉强当了监察处在灵能研究所的内应,但从来只是从监察处这里拿数据,几乎不肯把灵能研究所的数据给出来,谁都能看出来,她还是跟叶巧书信任。 这一次监察处暴雷,杨素被叶巧书揭发,叶巧书在全议会说得陈词恳切,应锦辉觉得是在“啪啪”打自己的脸,应乘风是他身边的块活招牌,有心打听之人能知道杨素就是应乘风血缘关系上的“母亲”,叶巧书她要抓一个典型,为什么偏偏抓杨素为典型,那么多人她抓谁不好非要抓杨素为典型? 应乘风看着应锦辉无话,起身就要走了,让应锦辉一句话喝住:“坐下。” 应乘风就在原地站着,看着高位上的男人:“有话您说。” “这个控制低灵能范围的投资项目是这个季度中心灵能研究所提交上来的,你们有什么看法吗?”应锦辉发问道。 “啊?”应绍凯适时地发出惊讶声,“这样的垃圾项目竟然是中心提上来的,还是季度大事,那边是没有好项目开发了吗?研究遇到了瓶颈?” “大哥不如直接说‘叶所长是不是江郎才尽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对她动手了’这样的话更清晰一些,”应乘风轻笑说道,“省省时间,别把人生的精力都用在无用的事情上。” “我问你的看法。”应锦辉看向应乘风。 应乘风一摊手:“我没看法。” 应锦辉就要皱眉。 “额外的利益和感情牵扯进投资事项,就不要发表看法,应会长的原则。”应乘风说道。 “所以,弟弟是与这位叶所长有感情了?”应绍凯说道。 “也有利益,”应乘风一摊手,“毕竟我的历年体检都是她给出的。” “还有,叶所长最看重的学生,也是和你关系匪浅吧?”应邵凯开口道,“或许我应该加一个‘曾经’。” “以及,说到她的学生,应会长,你不用在阿宁面前演什么左手捣腾右手的戏码。”应乘风看向他,“阿宁她早晚能知道应家是暗夜会背后的大资助者之一,她能猜到你如今的小丑闹剧,你这样做只会让人觉得可笑。” “你觉得可笑?”应锦辉摊手。 “是,叶芸凝那两个队友都是穿着诺嘉学院校服的,暗夜会被无知者过问多少次,都能严令拒绝地挡回去,两个人即使来找人,也不会说绑就绑了,一般绑也不绑那样的,不是吗?”应乘风说道,“而且,用一个a级女生喂黏涂,咱们家什么时候这么会做生意了,两个人,一个s级一个普通人不才是黑心资本家的逻辑吗?” “呦,难怪今天语气这么冲,是为着这个生气呀,但最后受益的人是谁?在她求助时帮了她并留下了好印象的是谁?我这样做是为了谁?”应锦辉叫应乘风顶得有点火。 “没必要,”应乘风说,“阿宁她不是一般利益捆绑得了的人,她想帮我她无论如何都会帮我,她不想理睬我就是一个亿她都不会多看我一眼,更何况这三千万我不会和她要,这笔账是咱俩的账,你记我头上,我记你头上,和她没关系。” 应乘风露出了嘲讽的表情:“这种收买人心的手段应总用着很熟练吧,佩服佩服。” 应锦辉一抬手,指向应乘风:“你,你应该知道,能套住了一个优秀的s级女性,会有多大的收益……” “如果应总不能换个好词,那就不要再提她了,”应乘风说道,“收买人心的套路只适用于傻子和贪心之辈,其中绝不包括她。” 应锦辉竟是说不出话来。 “信任和真诚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手段都换不来的,对聪明人尤其是,自作聪明的人永远不会懂。”应乘风拿着手册,转身出去了。 “太天真了,他就这么天真地觉得真诚能换来人心?”应锦辉看向应邵凯,“你应该不会像你弟弟这样天真吧?” 应绍凯心里有些羡慕,眼神不太聚焦,少有地反驳了他的父亲:“我倒是觉得他没说错,利益的交换和步步算计的交往只适用于傻子和利欲熏心者,父亲用来无往不利,大概是因为周围的傻子和贪心之徒格外多。” 应锦辉没想到一贯听话的大儿子也反驳了自己,不由得皱眉:“是吗?” 这话里明显是寻求否认认同的意思了,但一向顺着父亲的应绍凯今天可能受应乘风感染了,看着应乘风和应锦辉当面呛声,有点心痒,不太想顺着父亲说话,开口道:“那为什么杨素阿姨宁愿站在叶巧书身边,也坚决不接受你的招揽?” 应锦辉真是一口火气憋在胸口。 应绍凯一点头:“多话了,父亲勿怪。” 应绍凯起身离开,走到楼梯口,遇到了站在那里的应乘风,很明显是在等他。 应锦辉不知违背了多少条基地规定,单是这二十岁还在个人处工作而拒绝政府招揽的应邵凯,便快凑齐了《基地儿童抚养及义务分配条例》的违背惩罚,也不差什么居住地分配这一项,眼前的私人别墅豪华高大,安保严密,几乎所有的角落都装了摄像头,大街上都无法布置齐全的监控设备在这里应有尽有,几十倍的投资都是为了“安全”,保证连只不该有的苍蝇都飞不进来。 家里就楼梯口这儿没监控,是心照不宣的常识。 “大哥,问你个问题,”应乘风给应绍凯递了根烟,“应会长他对叶所长,到底打算怎么办?” “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父亲的打算我怎么会告诉你?”应绍凯接过了他的烟,不禁一笑。 “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 应绍凯听他这话,两手一摊:“我亲爱的弟弟,我知道你武力值高,但匹夫之勇最是愚蠢,你敢在应家大宅里攻击你哥吗?” 应乘风眼皮一低,作乖巧状:“这倒不敢,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大概也只能打包一下你过往的情史,发给你最近正在追的那个女研究生了。” “男人谁没点过去,”应绍凯冷笑一声,作无谓状,“和我立场对立的弟弟去给我追求的女生上眼药,你觉得她能信吗?” “哦,是我的错,不该拘泥于过去,”应乘风继续作乖巧状,“我应该条理清晰地向她解释应家的情况,并告诉她你仰慕的是她还不到二十岁就可以加入叶巧书嫡系团队的才华,在杨素女士入狱后尤其地仰慕起来……” 应绍凯觉得自己拳头硬了:“你闭嘴。” “以及,我确实没立场没资格和人家一个女研究生说这话,但我相信一直以来奉行‘男人不如事业重要’的叶所长愿意抽出一个小时的时间,以自己之前下属的前车之鉴,消弭一下现任下属可能存在的感情风险。”应乘风继续道。 “你闭嘴……”应绍凯咬牙切齿道。 “当然,叶所长实在是忙,我也可以找我的朋友帮忙……”应乘风继续道。 “行行行,我告诉你应会长的打算,”应绍凯摆手道,“他还没个准主意,叶巧书不是他的人,他不高兴,可真要把叶巧书撸下来,他又没有自己的研究人员有差不多的资历能顶上,比起再不知道哪方势力推举的新任所长,叶巧书这个政治立场不明确的旧人他还不想推翻,在父亲手下有合适的人选之前,叶巧书安全。” “行,那叶所长能安全好长时间了。”应乘风说道。 应绍凯听出这话里给自己下钩子,他应了:“是,情报可不是一根烟能买来的。” 情报是与情报互换来的。 应乘风说话也敞亮:“如今的中心灵能研究所分两派,一派老的,一派新的,新的就是叶巧书自己带起来的那一批,从西疆跟着她过来的,到现在五年,根基不浅了,这一派嫡系心腹不好腐蚀,西疆那个鬼地方本身就筛选人,跟着叶巧书跟到现在的基本都是一没背景二没大本事的,跟着叶巧书才混到现在的地位,叶巧书本身又待下不薄,没干过什么糟蹋人心的事儿,里面人一个个赛敢死队的忠诚。” “这你应该经手过,但凡能有个别人通气,当年的监察处也不会只能拿下杨素一个人。” 应乘风一顿:“以及,免费分享给你个信息,杨素因渎职泄密被判了六个月,时间这么短的原因是叶巧书作为嫡系上司给她出具了谅解书——以及,叶巧书私下里向审判庭表示,杨素先天的智力存在一定障碍,属于精神疾病范畴,她不会对精神病人过于苛责,杨素出狱后,无法再担任灵能研究所公职,但可以作为叶巧书的私人秘书留下。” 应绍凯原地愣住了:“策反与反策反,两个组织之间,谁是间谍,竟真不好说。” “纯粹的信任能够握住的人心,那天大的利益就是张纸。”应乘风说道。 应绍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旧的一派呢?五年,还不至于被压缩殆尽。” “旧的一派,哪个人和监察处的非法灵能人体试验没关系?现在是人人自危,审判庭又如此高调地彻查应会长,人怕是跟他划清界限都来不及呢,”应乘风抬头笑道,“旧的新的,应总他都扶不起自己人。” 应乘风明明是在泄露信息,应邵凯却听出了一点别的意思。 “我一直很好奇,那位叶巧书手下的女研究员,到底是有多漂亮,才会让大哥为她动了‘推行联盟婚姻制度的心思’?”应乘风点名了那点意思。 “难怪父亲说起来,说你比我聪明。”应邵凯脸上冷了下来。 “因为只有婚姻制度,能让你找到合适的合作者,”应乘风走下了楼梯,两人擦肩而过间,他轻轻开口,“我支持你。” 第83章 监察处旧址 叶芸凝听着应乘风的电话:“好,多谢,应总的打算在我意料之内。” “话传给我大哥就是传给了我父亲,他哪怕不信,碰几次壁也就信了。”应乘风回道。 “我这儿有个能用的人,想跟你咨询咨询,成吗?”叶芸凝问道。 “能用的人?”应乘风疑惑道。 “监察处出事儿之前的一个实习监察员,乱七八糟的事儿没沾染上,现在还在监察处那里挂名,随时过去也是名正言顺,嗯,他甚至有翻阅监察处旧时资料的权限。”叶芸凝道。 “谁?” “柴温茂,去年诺嘉学院团赛队伍【斩风刃】的指挥位,总成绩第三的那个队伍,你们应该交过手。”叶芸凝说道。 “那个精神系,契灵白日之境的?”应乘风问道。 “对,”叶芸凝打了个响指,“看来他让应队长印象深刻了呀。” “不能不深刻,”应乘风说道,“我去年七校联赛,打得最难的一场,不是总决赛对阵【边缘藤】,而是四进二的时候对上【斩风刃】,他们队伍的指挥位很强,协调能力非常好,输给【圣临之渊】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们是一支3s队伍。” 叶芸凝自己对柴温茂的评价就不低,没想到应乘风的评价更高。 “聪明人,能用。”应乘风一锤定音道。 叶芸凝有些犹豫地开口:“我知道是聪明人,但我和他可能有点误会。” 她言简意赅地把吕京寰的事情说了一遍,应乘风听着。 “我可能不太方便出面找他……” 应乘风打断了她:“我只有一个问题,柴温茂的白日之境我了解,他的契灵加上他为人的处事风格,误判人或者契灵的可能性不大。” 完了,忘了,应乘风这里可是不好糊弄。 “我接触柴温茂可能更不方便,”应乘风迅速跳过了这个话题,似乎只是随口一提那话,表达对柴温茂的欣赏,“跨校,以及,以什么名义?” “行,那接触我来,”叶芸凝快速接话道,“人能用,我就有办法给他诓过来。” 应乘风张了张嘴,长呼了一口气:“以及,小心点,最近有关我的任何事都多思量一下,我身边不安全。” “需要我帮忙吗?”叶芸凝说道。 “不,我能应付,我主要是怕有人利用我对你不利,”应乘风说道,“我家里人联系你,无论什么名义,你都留个心眼,也就我大哥的话你可以信一下,但都要保持自己的判断。” 这样哩哩啦啦一串关心人的废话,说得都不像应乘风了,叶芸凝感受到了话里的关心,一笑:“好,我会注意的。” 能得应乘风一句准话,叶芸凝放松不少,只要应家不领头咬死叶巧书,那叶所长就能安全不少。 当天下午,叶芸凝主动约了柴温茂。 叶芸凝本以为自己的邀约不会受到拒绝,却不料柴温茂迷迷糊糊半响,问:“你不是打算将吕京寰投案吧?” 她给出了否定的答案,那边反手就把电话给挂了。 嗯?柴温茂最近还很忙吗? 叶芸凝又发给他一条信息:我有事儿找你,有关叶巧书女士的。 刚刚还很忙的柴温茂几乎秒回:好,来个地方。 柴温茂发给叶芸凝一个定位,是诺嘉学院的监察处旧址。 不过几个月,之前还进进出出热热闹闹的监察处已经彻底荒凉下来了,但门口还落了锁。 叶芸凝到了之后给柴温茂发信息,说自己到了,在门口。 柴温茂出来,给她开门。 叶芸凝一进门,最直接看着的就是眼前堆成山的资料,好几张桌子拼在一块,才勉强放下这些材料,但地上还有些散着的,看着很杂乱。 “这样的地方,你不锁门也没人找过来了。”叶芸凝说道。 “但是我胆子小,不锁门,总害怕有什么人突然闯进来,看到我在调查的一切。”柴温茂带着明显的黑眼圈,苦笑道,“真是太可怕了。” “看你愁成这样了,我可以先一步,坦诚一点,我是为着叶巧书所长来的,她是监察处的旧人。”叶芸凝随手写了一张纸条放在柴温茂面前,上面“叶昭闻”三个字笔势苍劲有力。 “甚至可以说,她就是监察处一手养大、教出来的,如果监察处资料够全面的话,没准能找到她的出生照呢。”叶芸凝说道。 柴温茂看着这个名字:“这位是……” “叶巧书与叶凌坤的抚养者,曾经的检察署大检察官,他更令人熟悉的身份——诺嘉学院老校长的旧友。” 柴温茂懂了,防备式的动作松下来几分。 “但很明显,叶巧书成年后,对监察处的一切极为排斥,我几乎完全没有接触过监察处,”叶芸凝说道,“他们之间的矛盾应该挺长时间了,叶巧书的才华有目共睹,若是她能早在中央,定能有更大的成就,可那几年,叶巧书和监察处彻底闹掰,宁愿被流放到西疆那边荒凉空旷的地方,也不愿意再与监察处有什么接触。” 柴温茂叹了一口气。 “所以,我只是想了解些东西,以及看看对叶巧书女士现在有什么影响,并不能算是曾经监察处的知情人。”叶芸凝说道。 “在吕京寰同学的问题之外,我想我们可以就眼前的调查达成短暂的合作。”叶芸凝说道。 “好,确实可以,”柴温茂伸了个懒腰,脸上是半苦不苦的笑,“真,就是说,感觉这资料大体翻一圈,我,我都想,我想申请去灵能对战一线,去打仗都比这好。” “我觉得在柴同学冷静下来之前,我可以先当一会儿情绪树洞。”叶芸凝说道。 柴温茂抹了一把脸,想让自己看上去清醒些,打开了电脑。 他拿到的那份与叶巧书有关的资料是在检察署总部找到的,那里有四层楼高的档案馆,几乎所有的电子材料都有对应整理的纸质版,倒推二十三十多年的都有,甚至有部分手写稿,不过大多是只能摆放着看的了,要是敢拿下来翻阅,那陈年纸张能闹个“分崩离析”“天女散花”给你看。 当时柴温茂能走进档案馆,纯属好奇,绕了一圈,在某个架子上定位到叶巧书的名字纯属巧合,甚至他拿到那份材料的时候,都还不确定叶芸凝与叶巧书有什么关系,这事情是他后期查证,才得出的结论。 而在诺嘉学院监察处,没那么多纸质版的资料翻查,柴温茂登上了电脑,找到电子版的档案展示。 “不全,肯定是没有在检察署总部那边的全,但好歹是分部拥有全部权限的,我查阅起来还比较安全,好吧,掉脑袋的资料,怎么看都不安全,我大白天的都不敢开门,怕人敲、怕鬼敲呀。”柴温茂说道。 “那我是人是鬼?”叶芸凝问道。 “是人是鬼我都感谢你的到来,最起码目前是这么个想法。”柴温茂说道,“希望等会儿也不要改变。” 柴温茂的精神状态真说不上好,神色肉眼可见地疲惫,精神却是亢奋的,在纸质的材料面前自称胆小,白日锁门,都有点疑神疑鬼的神经质。 “你应该知道灵能天赋的从母遗传吧,就是叶巧书团队发表的文章。” 研究的内容并不复杂,就是发现在基因层面上,母体的天赋等级对子女的影响更大,s级的女性与普通人可以生下a级甚至s级的孩子,而s级男性对后代遗传的影响则小得多,s级男性与普通女性是可能生下普通人的。 孩子的天赋等级同时受母体孕育后代时自身的体内的灵能调节情况影响,不是s级女性单纯捐献卵子能改变的,这几乎定死了自然母亲对后代等级的最高影响。 叶芸凝点点头。 “叶巧书应该就是因为这篇文章和监察处闹掰的。”柴温茂说道。 “你从头说,”叶芸凝道,“不用沿着事情的发生顺序来,你就沿着你的调查思路来就行,你一步步怎么查到的信息。” 她不只想听案件事实,她还想听柴温茂的思路和立场。 柴温茂缓缓吐出一口气:“好,我的调查方向,我最初接触到这事情,纯属偶然。” 老校长检举,监察处出事,柴温茂作为监察处实习研究员,第一反应是“这绝对是赤裸裸的污蔑”。 监察处自己也知道,像柴温茂这种出身不错、天赋高、没遇到过大挫折、还心怀梦想的年轻人不会是个唯命是从的下属,他的意气风发和理想主义让他注定无法与藏污纳垢的监察处混谈,监察处能看出来,自然将龌龊的边边角角藏得严严实实。 反正那时风头正盛的监察处也不缺人,没必要冒险拉拢柴温茂。 柴温茂能感觉到自己的工作单位拿他当外人,但他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因为监察处就他一个实习监察员,可能别人以为他只是来混资历的。 但他不是,他满腔热血地想成为一名优秀的检察官。 “我不相信检察署会干出这样的事,绝对是搞错了,没准这一切都是财阀商会的构陷,我不相信朝夕相处的同事会是那样的人……” 负责调查的灵能审判庭给了柴温茂一份分析材料,分析的对象就是柴温茂自己。 “好好看看,你已经沦为了砧板上的鱼肉,还在为刀俎说话呢。” 材料上是对柴温茂的各种分析,出身、家庭、灵能天赋、性格,甚至附上了好些他与同事的谈话录音作为判断佐证,在最后一栏上标注的是“不建议收归己用”“灵能天赋实用价值不大”“确定以驱逐为主”。 “在这之前,监察处曾对我做出过评价,曾经成绩就没低于过‘优’的我在那次评价中拿了不合格,包括业务处理、包括同事人际关系,我都不明白平日里见了打招呼还挺亲近的同事,为什么会给我差评,我的顶头上司因此找我谈话。说我可能不适合监察处的工作,而监察处现在又确实不缺人,希望我考虑一下离开。”柴温茂说起来,脸上表情负责。 对于一个初出茅庐来找工作的学生来说,工作单位对他的否定就好像天塌了一样,而且这份“不合格”的判定出得还有理有据,其他同事一个月能抓三五个“失控者”,而柴温茂三五个月都还一个人没抓到,就应该给他判不合格。 柴温茂再机智,在初出茅庐的时候遇到这种事,也没想过要苛责监察处,而是自我内耗,苛责着自己。 “不怕叶队长笑话地说,我当时真的连自杀的想法都有过,就觉得自己怎么这么没用呢?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曾经在七校联赛上对阵【圣临之渊】输了,到同伴毕业都没能带领他们进到过总决赛,最好的成绩就是第三,我大概就是那么没用吧,在学校里学不好,在监察处也干得一塌糊涂,真的是痛苦到怀疑人生的程度。”柴温茂笑得有点苦涩。 优越的才华,极高的天赋,敏锐的洞察力和超越常人的智商,让柴温茂很难不骄傲,但越骄傲,现实把他的骄傲踩得粉碎时,他也就越痛苦,叶芸凝毫不怀疑柴温茂口中的“我考虑过自杀”是真的。 话这么说,似乎有点扯远了,柴温茂一时没刹住闸,话说出口,感觉近日来胸口郁结都散了不少,看叶芸凝听得还认真,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这些都是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往事,就……说偏了,话归正途,就是经历了这些,我还是坚持在监察处待了下去,想来监察处那些人都看我傻吧,但当时就觉得,趁着年轻,为了梦想,傻一次就傻一次吧,我不怕别人笑话,尽管现在回忆一下,我自己都想笑话我自己。”柴温茂苦笑着道。 叶芸凝应和着笑了一声。 柴温茂就这么傻傻地干了下去,在一个排斥他、不接纳他的环境里,坚持着自己的梦想。 “来,新同事,咱去赌一局吧?”有人来招呼柴温茂。 “不了,我再看看案件资料,”柴温茂摆摆手,“我要认识到自己的不足,补齐短板。” 同事们嘻嘻哈哈地走了,他一个人对着材料看到天亮。 柴温茂一直努力刻苦地学习着,一直到监察处暴雷。 因着同事们对他隐瞒很好,柴温茂自己是真的不相信监察处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一直到看见灵能审判庭给他的报告书之前,他吵着说自己不相信这一切的呼喊都是真的。 为了脱罪,无数的监察处工作者都高喊着不知情,柴温茂大概是其中为数不多是真心实意是这么认为的。 “也感谢灵能审判庭客观公正的调查吧,能把我这么个脑子抽了的傻子一巴掌拍醒,尽管那一巴掌确实挺疼的,但有效就行,那份对我的调查文件,把我打醒了。” 他这才真正意识到监察处的罪恶,并开始正视起来。 柴温茂抬头,眼神正视着叶芸凝。 第84章 重建监察处 “也是树倒猢狲散,之后人争着和监察处撇清关系,按理说我也可以随大流,严词否认自己在监察处的经历,但我可能就是天生的犟种,人越说什么快跑快跑,我越觉得这时候才是最不应该离开的时候,监察处是出事了,但联盟内部的监察系统不是就这么崩了呀,以后用得着监察员的地方还多着呢,跑什么跑?”柴温茂摊手道。 “因为你心里没鬼,”叶芸凝说道,“你坦坦荡荡不怕查,大多数人可未必。” 柴温茂一耸肩:“或许是吧,反正我觉得留在这儿还行,最起码比原来清净,想想过去几个月过得糟心日子,就像是一场噩梦,一朝梦醒,发现不是我的错,成了,美了,舒服了,感觉自己又是一条好汉了。” 叶芸凝看着柴温茂,大概明白了他的打算:“所以,你是要……” “留在监察处未必是下策,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经得起查,我能和原先的监察处划清界限,就能带出一个新的监察处,不是吗?”柴温茂微微笑道。 叶芸凝的喉咙里蹦出来一个“是”。 “破旧才能立新,我正好赶上了这‘破旧’的时候,不也是一种幸运吗?”柴温茂很豁然地笑了笑。 叶芸凝为他的好心态鼓掌。 “在立新之前,我想把原先的破旧处理得更仔细些,就来诺嘉学院监察处这边调取资料了,不料,这一切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柴温茂说着打了个哈欠。 应该说监察处出事以来,柴温茂的大部分精力都用来盯吕京寰了,与叶芸凝谈话,看她态度坚决,柴温茂自知这件事一时办不通,他对叶芸凝印象最深的一个拒绝理由就是“这时候的监察处依然不太平,无法给人以公正的判决”,于是,在抓捕吕京寰之前,他想先建设一个公平的、能让叶芸凝信服的监察处。 嗯,调查过监察处现状之后,柴温茂觉得叶芸凝的理由竟然意外地合理。 就现在的监察处,他要把吕京寰带回来,那可…… 算了,不提也罢。 “所以,你的近期理想是重建监察处。”叶芸凝问道。 柴温茂点点头。 “这个理想有点大。”叶芸凝的表情有些为难。 ——而且,你费那么大劲儿想要重建监察处,竟然是为了说服我放松对吕京寰的控制,让我信任你并协助调查吕京寰。 这是意识到拿叶巧书的资料换叶芸凝的认可行不通之后的另一条路——柴温茂的正派不允许他对一个无辜且优秀的女性下手。 叶芸凝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咱就是说——大可不必这么执着吧? “所以,除了翻资料把你自己翻成了这个鬼样子之外,你有什么具体的打算吗?” 柴温茂鲤鱼打挺地一蹦跶:“叶队长,你一等,你先看看我查到的资料。” 他翻开一本花名册,标题是“中心灵能研究所在职人员工作册”,其中大约有三分之一的人名字前被标了叉号。 “监察处刚出事儿的时候,我还寻思监察处作为行政机关,抓人行,怎么能牵扯进灵能研究领域,我好奇查了查,问题出在这儿呢,检察署竟然和中心灵能研究所有勾结,两个单位根本就是狼狈为奸,合伙作案,我标出来的那些研究员,都是在监察处档案上有名字的。”柴温茂说道。 叶芸凝习惯性地点了一下其中一个人名,点上去才注意到这是一份纸质材料。 好吧,拿于寒给的资料拿习惯了,这要是于寒用电子之眼整理出这么一份材料,肯定每个人名背后都标好了来历超链接,一点就能看到相关资料,可比这方便。 叶芸凝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杂乱,知道想让柴温茂顺着这些人名把个人的材料找出来,也不现实。 “我猜剩下没打叉的,应该也不是绝对清白的吧,只是这些人的材料你还没找到。”叶芸凝说道。 柴温茂点点头:“所以我需要人求助。” 他的眼神在叶芸凝和情报山上转了个圈。 叶芸凝倒吸一口凉气:“那个,你有电子版吗?” “监察处的电脑联网资料库,”柴温茂说道,“不过里面所有的资料都是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的,尤其是早期资料,都没法搜索,和翻纸质材料也没什么区别了。” 叶芸凝听着就放心了:“这里的纸质材料肯定不全,大部分不都在检察署总部那边吗,电子版好,电子版全,有电子版的就行,资料整理咱先略过,我看看回头请个专业人士来处理问题,你继续说你的打算。” “这事情别往外传。”柴温茂警惕起来。 “我们队里的情报指挥小姐。”叶芸凝说道,“在这件事情上,我给予她信任。” “你要复兴,不是复兴,是重建,你要重建监察处的思路是什么?”叶芸凝问道。 柴温茂瞪着她看,眼神努力往无辜的方向靠拢。 叶芸凝回瞪着他,眼神里是微微的疑惑。 柴温茂无辜地眨眨眼睛。 叶芸凝回他一个眨眨眼睛。 两个人瞪了这么一会儿,柴温茂才略微无奈地一叹气:“其实我还没什么实际的思路,就想着先把有罪的毒瘤先筛选出来再说。” “但是由于资料庞大,你就想找我来帮忙?”叶芸凝问道。 柴温茂又抹了一把脸:“叶队长,你的资助人牵扯其中,你是利益相关方,这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现在我只信得过你。” 叶芸凝看着堆成小山的资料,以及柴温茂找出的三十多个g的文本材料,还是叹了一口气:“这忙靠咱俩能费劲到明年,整理资料这事情还是请外援吧,这个人我信得过。” 柴温茂回想自己收拾了这几天材料的经历,点了点头。 “喂,于副班长,我给你一个向我证明你的忠心的资格,来吗?” “监察处二三十年来的电子材料?”于寒在进门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柴温茂无奈道:“我就说吧,这么多材料,谁能整理得了……” “这些材料我都可以看吗?”于寒的语气是狂喜。 “如果实在做不到……啊?你还高兴是了?”柴温茂一愣。 “任务要紧,先别光顾着看资料,”叶芸凝清楚于寒的性格,“不局限于灵能研究所,你帮我把这些材料中所有涉嫌犯罪的人的名单列一份,能做到吗?” 于寒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柴温茂惊了:“这很难吧?” “找人名、找经历,我可以做一个后台程序替我跑呀。”于寒神情稳重道,“该不会有人选择傻傻地一份资料一份资料地挨着看过去吧?” 傻傻地盯了好几天资料的柴温茂:“……” “但是要在资料库里找到犯罪者的名字的程序有点难做呀,要不这样,我先把这本花名册上的人名筛出来吧,回头在找人名,我再挨着筛,花的时间可能会长一点。”于寒说。 “筛选花名册上的人大概需要多长时间?”叶芸凝问道。 于寒思考了一下:“大概两个小时吧,一等,回头我程序跑完发你。” 柴温茂已经是星星眼了,两个小时,能跑完他好几天都干不下来的工作! 他有点咬牙切齿:“叶队长,你为什么不早说?” “啊?我这不刚得知情况,就把专业人士给请来了?”叶芸凝说道。 行吧,叶芸凝也没说错。 心口猛然松了一股劲,柴温茂憋了几天的睡意就反了上来,从阿瑞斯军校回来以来,他一直在监察处这里盯着,看着资料,越看越心凉,也越看越焦急,他迫切地想要将一切的黑暗铲除,却又一时无法,热血与焦急一并涌上心口,几夜没睡好,就为着查出谁还是躲藏在暗处的鬼,把自己累到不行,这才能稍微眯一会儿。 熬了几天的任务被人接过去了,心中憋着的那口气一松,睡意就上来了,就监察处茶水间的大沙发上一躺,一盖被子,跟两人说好了是“名单筛选出来叫我”,结果一觉醒来,天都黑了,两个女生也已经离开了。 但是出了茶水间,打开电脑,桌面上的文件清晰,点出来,花名册上标了红叉的名字都附上了超链接。 柴温茂体会了一把叶芸凝觉得的“她以为”,随便点开一个名字都是详细的信息导入,记载这这个人的生平,以及与这个人有牵连的资料代码,同样有链接可以点进去。 下面还有对以上的总结,花名册共有人名3429人,其中提到与非法灵能人体试验有关的约2987人,亲自操刀者1090人,有明确文件数据能定罪的1577人,犯罪文件来源时间有明显聚集趋势,一开始零零散散,逐步上升,大约在十五年前到五年前升速最快,到五年前,曲线明显一滞,好几个月都跌到了零,之后一直到现在,数目都维持在一个较低水平。 柴温茂对叶芸凝邀人来处理文件的最后一丝意见在处理结束后的报告表格中消失了,转而升起了安心。 是在黑夜中独行时,找到了可以信任的同伴的安心。 柴温茂确定自己要从翻旧账彻查时,第一个确定下的事情就是叶巧书的无辜,她确实是早十几年和监察处一刀两断了,叶芸凝是他可以信任的人。 好,该想想下一步的计划了。 一个还没毕业,还没成年的少年,在黑夜中闪着光的屏幕下,敲下了一行行的字。 不是于寒那手速飞快的代码,而是很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敲着,每一下,都那么珍重。 · “柴温茂的打算是以一己之力重建整个监察处?很有野心。”应乘风有些惊叹。 “确实,我都惊了一下,但又觉得他是真的能做到,”叶芸凝微微笑着,“那样不怕天不怕地的冲劲儿,那样炽热的野心,还真是,在狂妄的同时,难掩其背后的魅力呢。” 应乘风在叶芸凝对柴温茂毫不掩饰的赞誉中感觉有点酸。 偏偏隔着电话,叶芸凝没感觉出来,还在那儿说:“如今的监察处破碎成这样,够极端,却也是重建一切的最佳时机,以柴温茂的才华,十年之内,我相信自己能看到一个彻底不同的监察处。” 人类的共同利益高于一切,柴温茂真盯得很紧的话,叶芸凝可以提前张罗着,先一步将吕京寰这个不安定因素处理掉。 “柴温茂,他的背后有什么势力牵扯吗?”应乘风问道。 “没有资助人,履历清白,为人有点一根筋,曾经的队友也都是上前线了,和监察处以及商会什么的没牵扯,立场上可以放心。”叶芸凝手里拿的是于寒的调查结果。 应乘风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个背景干净,才华出众,心有大志而且与她同校还一起处理事情的优秀同学,让他有了危机感。 “乘风?”叶芸凝叫了他一声。 “资金方面的问题随时找我,”应乘风说道,“不用不好意思开口,叶所长当年对我大恩,咱俩保护她,是应该的。” “其实,我还想问,”叶芸凝犹豫着,终于是开口了,“乘风,你还想成为一名大指挥官吗?” 应乘风没想到叶芸凝的问题竟然是这个,他一时愣住了。 儿时拉钩的许诺在他耳边响起。 “我的梦想,就是成为开国元勋那样优秀的大指挥官。” “我也要有那样‘虽千万人吾往矣’的魄力,上战场,打恶灵,以最强的契灵出征,还人类世界一派太平。” 一旁的女声附和道:“说得不错,我也要!” ——那竟已是梦一般的想法。 “我虽说见过的灵或者契灵不少,但还没面对过真正的一线战场,不敢说自己有没有成为大指挥官的能力,但,我还是想试一试,我想尽我所能地去试一试。”叶芸凝说道。 应乘风语气温和:“你想做什么都能做到的。” “那我,也祝你,想做什么都能做到。”叶芸凝说道。 应乘风挂了和叶芸凝的通讯,心中还回味着她的那个问题。 我想做什么? 毫无疑问,应乘风幼时是真的想成为一位大指挥官,那种站在灵能一线指挥着人类抵抗恶灵的大指挥官,在西疆,这一切都可以被灵化,地上的沙砾,空中的风,以及随时实验扔出去的任何东西。 ——自然的强大让他升起了征服自然的渴望。 那个叫范浩言的c级契灵者,他睡觉都要穿着防护服,哪怕在研究所内部,灵能被削弱了一层,他那样的体质,长期暴露之下,也会产生不可逆的影响。 但他和叶芸凝都还算幸运。 归宁系对灵有一种特殊的感知力,不局限于契灵,也包括自然界中的灵,强大能化作实体让人看见的灵到底是少数,更多的是如一根针,一块布甚至于不定型的一些物质,飘飘悠悠,晃晃荡荡,看着是一团灵能,但其实完全不包含灵的纯灵能极为少见,需要在严苛的实验条件下提纯才行。 但他对那些不感兴趣,比起灵能的提纯和研究,应乘风尤其感兴趣的是对人的研究,他喜欢古往今来的英雄,喜欢他们破除一切灾难的魅力,并由此产生向往,他希望自己也能成为那样的存在。 小孩子嘛,少有壮志,渴望成为英雄,很正常。 长大了嘛,认清了现实,也很正常。 应乘风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一下。 是的,他还有自己想干的事情。 第85章 监察处的犯人越狱 “喂,是,林小璨最近在学校表现可好了,对,没闯祸,可乖了,成绩也不错……” 叶芸凝看向了一边和于寒吵吵嚷嚷的林小璨,一个说“鸡皮这种东西一吃就起鸡皮疙瘩”,一个说“不吃我吃,油脂肥厚的地方怎么不好吃”。 施佩玲热心于学校活动,去排练期末晚会的节目了。 尽管期末还有一个多月,但大家都期盼开了。 叶芸凝戳了戳林小璨,将通讯界面展示给她看,林小璨嚼着鸡皮的嘴不由自主地停了。 “林将军的电话怎么打到你这里来了?” “找你了解下情况,”叶芸凝把通讯递给她,“林将军提到了柴温茂同学,他似乎在监察处很有几分表现,又是咱们的同学,林将军想问一下他的情况。” 林小璨一听,就是一顿输出,说柴温茂真是个讨厌鬼,给【风吹去】的战术弄得五花八门的,怎么就打不过,练练还欺负人,讨厌鬼、讨厌鬼,就是个大讨厌鬼! 看着叶芸凝竖起的大拇指,于寒也加入了小声念“讨厌鬼”的行列。 嗯,想拐走我们队长的都是讨厌鬼,那个应乘风算一个,这个柴温茂也算一个。 三人正对着通讯念叨着,就听身后一个男声:“你们在念叨什么呢?” 抬头一看,是吕京寰,林小璨没戒心,直接说了:“柴温茂真是个讨厌鬼。” 吕京寰的表情一下子就垮下来了:“柴温茂?” “军委的林将军找我们了解下他的情况,”叶芸凝解释道,“林将军似乎很看重他。” 这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小插曲,叶芸凝没放在心上,于寒之后关注了一点,趁着自己能接触到两位主角,把这事儿打听了一下。 于寒说得兴致勃勃。 叶芸凝大概能猜到其中的缘由,监察处牵扯太多,利益涉及也太多,军委未必没有心思掺和,柴温茂一腔热血,就是竖起来的活靶子。 自己答应给他帮忙,也是看重的这一点。 需要顾忌,但利大于弊。 “快,犯人越狱了,人手不够,请求支援。” 叶芸凝半夜收到柴温茂发来的通讯,临时被吵醒的大脑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么?诺嘉学院的监察处还关押了犯人?” 叶芸凝快速起身,一蹬穿上了鞋子,一伸手穿上了外套,为了方便动手,她所有的外套都是短款的,尽管她大多数时候并不近身战斗。 顾不上慢悠悠地下楼,她翻身从二楼的窗户跳下去在落地的时候一翻身,向着监察处的方向去了。 诺嘉学院的监察处确实关着犯人,尽管只是一个人,被判了无期。 这位犯人,大概要追溯到十年前,东院一号实验楼。 是,军械学院那个东院一号实验楼,校园怪谈的高发地带,而怪谈之所以高发,可能就是因为这十年前,出过这么一档子事儿。 关押的犯人是位女性,唤做宋向秋,十年前是诺嘉学院的学生。 辅助系契灵,s级,1班生。 “不是,姓柴的,你交代清楚一点,这个……” 叶芸凝边走边喊,就听见通讯那边传来猛烈的撞击声。 她眼神一凌,加快了脚步。 “队长,有关宋向秋的信息发你了。” “挑重点念,我现在没时间细看。”叶芸凝道。 “好,她的契灵是‘千碎片’,就是隔空控制一些碎片,大小从手掌到床单那么大不等,她本人对这些碎片有绝对的控制力,包括移动和折叠等。” 于寒的通讯连了三个人,叶芸凝这边听见了,柴温茂那边也听得见。 “听上去有些偏向主攻系。” “对,虽然她的碎片很软,大概是铝箔纸那个硬度,一戳就碎,说不上太强的攻击力,但那到底是隔空化型实物的能力,攻击性是比柴温茂一个纯精神系强的,原本的s级1班生战斗素养又不低,现在柴温茂的情况不好说。” 于寒知道,以自己的战斗力,去了顶多能自保,帮不上什么忙,便留在原地,临时当一下突发事故的情报指挥。 叶芸凝身上佩戴了小型摄像头。 柴温茂没人和他一起住,现在他对监察处很上心,干脆把被子枕头都抱过去了,临时搭了个床,就在这儿睡了。 也因此,犯人跑了的时候,他就在现场。 柴温茂面对对方的攻击,一时落了下风,瞅准时机,在打斗过程中毁了灯,整个空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柴温茂趁机溜走。 “对,我在,”他对着通讯开口,“我把监察处的门锁上了,那女的一时应该逃不出去,叶队长进来的时候记得翻窗。” “翻窗是诺嘉学院的必修课吧?”叶芸凝忽然来了句。 “当然是必修课,叶队长不会翻窗吗?”柴温茂疑惑道。 “不,我是说那女的不会翻窗吗?她如果想,也可以出去的。”叶芸凝道,“但很明显,她主动留在了监察处内,你回忆一下,她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一类的?” 柴温茂回忆着:“没有吧,她没有翻箱倒柜什么的。” “那她留下有什么主要目的吗?”叶芸凝问。 “她好像一直想……杀了我。”柴温茂不确定道。 柴温茂对监察处比宋向秋熟悉,绕着几个房间走,能躲开她。 “实力情况对比汇报。”叶芸凝问道。 “报告,一旦对上,基本跑不掉。”柴温茂实话实说道。 “安全第一,先想办法跳窗出来吧,”叶芸凝说道,“这可不是训练场,这是要至你于死地的凶手。” 柴温茂能感受到对方实力强大,但在灯被损坏后,五感不明,几乎无法定位柴温茂的位置,柴温茂绕了绕,绕到最里面的一个房间里,尽可能不让宋向秋发现,开窗跳了出去。 “目前安全。”柴温茂说道。 “于寒,还有更多消息吗?” 于寒一推眼镜,声音有些颤抖:“监察处资料筛选和历年校园怪谈,我开了两个程序在筛选了。” 柴温茂有点奇怪:“你抖什么,很冷吗?” “不,是那些校园怪谈的名字都太吓人了,于胆小同学看名字都能自己把自己吓晕过去。”叶芸凝对此很了解。 “真,我在为你们俩服务,我真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于寒委屈了。 “校园怪谈这边先筛出来了,怎么办,害怕,不想念,”于寒念念有词了一下,还是看了那个故事,“就十年前,宋向秋,这名字都是真名,说是契灵失控,攻击了队友,一个队友因此重伤,双腿被废,以至于不得不在轮椅上度过后半生,因此遭遇了旁人的谩骂和嘲讽,但后来,那个队友的腿又意外地好了,人又能站起来了。” 于寒顿了一下,继续道:“但那事情之后,宋向秋却变得古怪起来,与之前判若两人,其实是她出于对队友的愧疚,用自己的神志与契灵做交易,只要能让队友恢复,重新站起来,自己就把身体交给契灵,契灵答应了,宋向秋也就被契灵控制了,做出了一系列可怕而且匪夷所思的事情……” 叶芸凝动作一顿,“伤到了队友”“精神失控”“被契灵反控”,这情节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呢? 于寒说着,顿了顿:“这故事还挺长,十章,中间那些没意义,就是什么古怪什么吓人的,最后的结局就是宋向秋被英明神武……个屁的监察处抓捕了。” “很明显不合逻辑。”叶芸凝道。 “就是,”于寒附和道,“自己的契灵恢复自己的行走能力还好说,与契灵做交易,恢复他人的行走能力就太扯了,这完全没有科学依据的。” 柴温茂在监察处外徘徊,一时不敢离开。 “我已经报警了,但警察多是些普通人,我跟他们说明了情况,请他们过来,但安全起见,最好不要下车。”柴温茂说道。 叶芸凝终于赶到了柴温茂身边,两人对视一眼,要进去抓人。 “诶诶,一等,监察处资料这边也筛选出来了,你们一听——就是宋向秋在比赛上伤到队友,精神崩溃,后来无差别攻击人,被判定为契灵失控收押。”于寒说道。 “那为什么将其收押在诺嘉学院?”叶芸凝问道。 “一等,文件很长,我看看……她还出现了怪异的异食癖,即吃自己灵能化型出的千碎片,其余食物一概不入口,监察处也就不给她提供食物,这也是监察处撤走这么久以后,她还能活下来的原因。”于寒说道。 不用叶芸凝反问,话说出口,于寒自己也意识到不对,灵能化型,自产自销,听上去似乎合理,但其实是个死循环,就像母鸡患上异食癖,只喜欢吃自己下的蛋,也不可能一边下一边吃地活一辈子,吃自己的契灵化型产物,绝对坚持不了十年。 当务之急是先把人控制住。 “我们一起上。”叶芸凝推开了窗。 两个人进入室内,落地,叶芸凝手中的桃花瓣飞了出去,去探路。 跟着桃花瓣走,走到大厅处,看着门前一个人影,叶芸凝手中的酒心桃魅飞速出手,带起一阵风,千碎片无法划破风,对叶芸凝的攻击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仰面摔倒,“咚”一声,似乎把自己磕晕了。 就,这么简单把对方收服了? 刚刚还被追得很狼狈的柴温茂也一脸纳闷。 这时,警察到了,两人捆住宋向秋,确定捆牢了,拖着走出去,和警方交谈。 “越狱?这事情就太严重了。”对方表态道。 但是没说怎么解决。 宋向秋很明显不能交给普通人居多的警局,一番商量之后,还是只能留在这破监察处的看守所中,由监察员柴温茂看管。 “检查员,麻烦你了。” 警方不想接手麻烦,不顾眼前这位还只是个学生,自作主张,把他头顶上的“实习”这俩字都去掉了。 “行吧,闹了这一出,人捆住了,拖去牢房,再看看这宋向秋是怎么跑出来的。”柴温茂一伸懒腰,打了个哈欠。 宋向秋半倒在地上,任由人拖着,黑暗中能看到她的眼睛一闭一合,但整个人却异常安静,就好像晕了睡了一样悄无声息。 “我还是没想明白,”叶芸凝呼叫于寒,“诺嘉学院的监察处为什么会关人,哪怕她曾经是诺嘉学院的学生也不应该的呀,关押处只是在审讯时暂时收押犯人,长期关押,一般不都送到总部去吗?” 于寒也纳闷这一点:“我还在查,一等,档案上没交代这么个问题。” 柴温茂却突然脸色有点不好:“我好像想到一点,同事们瞒着我的,一个秘密。” 两人走到了牢房门口,柴温茂看向周围,一点点零散的记忆冒了出来:“这里,他们曾瞒着我的,禁地。” 监察处的同事对柴温茂很冷漠,总是一副不愿搭理他的样子,表现出冷暴力的状态,而唯有这里,是所有人严令禁止他进去的,而且没给出过正当理由。 “我态度强硬地问过一次,这里到底有什么,对面语气推辞,一向不愿与我多说什么的同事竟然给我绕起了弯,我一定要问,对方一定不说,言语之间争吵起来,闹出了些冲突,给出我不合格评定的上司听闻此事后,找我谈话,意外地没训斥我,而是安慰了我一通,并在最后告诉我,那里是我不能去的地方。”柴温茂回忆着。 虽然他到最后都不知道原因,但上司的话还是要听的,那次谈话软硬兼施的效果对职场小白来说还挺受用,柴温茂最终对关押处最尽头止步了。 “但是,但是我记得有一次,我值夜班,听到了那深处的地方传来声音,像是一个女人声嘶力竭的哭喊。”柴温茂犹豫了一下,“以及,第二天一大早,我对关押处方向的门留了个心眼,监察长从那里走出来了。” 叶芸凝张大了嘴:“对于监察处来说,抓人是为了研究,有研究价值的人会被盯上,而一个s级女性最大的价值是……” “于寒,人事方面的资料一搁,查研究方面的,查非法人体试验中,有没有用到健康的高等级天赋婴儿的部分。”叶芸凝说道。 比起人事数据,研究数据是柴温茂更不敢面对的一部分,那白纸黑字是血书,写满了“实验品”“实验报告”的字眼,都印着无辜者的血迹。 于寒趴床上,盖着被子,浑身发凉,声音微微颤抖:“我这是做了什么孽了,这让我大晚上的看这些,队队队长,你要是再让我来怎么一次,我可就要,要哭了。” “是有用到婴儿的部分,男的女的都有,高等级低等级的也都有,你们一等,我导个表格出来。”于寒还在那边打颤。 “你慢慢导,我知道有就行。”叶芸凝说道。 她的声音低沉下来。 第86章 放出的手 因着宋向秋开灯与关灯的战斗力差距太大,两人怕引起什么意外,一路上没敢开灯,直到现在,确定宋向秋被捆结实了,柴温茂才把灯打开,看清了这关押处最深处的黑暗。 曾经同事绝对拦着,领导软硬兼施不让柴温茂靠近的地方,就这样展露在他的面前。 整个环境还算干净,就是有点挤,一张大床,占了一大半的空间。 宋向秋的双目无神,在灯亮时挪动了一下,又随即嗤笑一声。 叶芸凝看向被困成一团的宋向秋,在她面前缓缓蹲下,开口道:“是我想的那样吗?” “我能记清楚,我到现在,一共生过八个孩子,我肚子里的是第九个。”宋向秋说道。 两人同时惊了:“你怀孕了?” 叶芸凝惊讶的表情似乎取悦到了宋向秋,她眉眼舒展了一些:“多常见的事儿,怀孕生孩子呗。” 是,其实细细观察,能看出宋向秋的肚子隆起,与她手脚瘦出骨感的状态很不同。 “这事情报给灵能研究所,”叶芸凝掏了通讯,“按照监察处出事的时间推算,有四五个月吗?总归还不算太晚。” 宋向秋冷笑道:“应该快有七个月了吧,我每天划着日历数的。” 可她的肚子并不突出,说是有七个月大的婴儿,看上去不像。 宋向秋表现出的状态很正常,平静几于麻木。 “那个,柴同学,你去给人买点东西吃,要有营养的,再拿点牛奶。”叶芸凝说道。 “啊?现在?”柴温茂一愣。 “人是孕妇,早早地关在这里,从监察处出事起就关在这里,能活下来估计还是因着她能吃自己的契灵化物,看人饿的,耽搁不起了,那边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去买点吃的过来。”叶芸凝说道。 柴温茂出去了。 “行,于寒也辛苦了,没事了,你休息吧。” 叶芸凝挂了通讯。 她伸手,抚上了宋向秋的额头,归宁系的神识探出去,触及到的是属于人类的识海。 眼前这位,没被契灵反噬控制,她是个人。 “这位姐姐,你如果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跟我说。”叶芸凝说道,“孩子的事儿我可以帮你联系,帮你解决,我相信你没有被契灵控制,也请你相信我,跟我说实话。” 她顿了顿,把声音放得更温柔些:“或者,我问,你回答就行,比如,你今天晚上是怎么从这里走出去的?” “当然是有人把我放出去的。”宋向秋回答。 “那个人……”叶芸凝问道。 “那个人跟我说,他知道自己瞒不住你,跟我交代,说‘来得最迅速的那个不戴眼镜的女生如果问起来’,我可以回答你‘一切就是你想的那样’,说你自己能明白。”宋向秋说道。 叶芸凝心口拔凉,确实明白得不能再明白。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小姑娘,你觉得我被困在监牢里,能怎么认识个人?狱友呗,他住我隔壁,这墙隔音一般,扯着个嗓子喊,旁边听得一清二楚,想是那天晚上我把他吵起来了,引起了他的注意,白天没人的时候,我们俩就隔着墙壁喊。” 宋向秋眼神无光:“别的我也交代不了,我就知道他是住在我隔壁的狱友,听声音能知道是个男的,但你要让我交代他叫什么,犯的什么罪,我可说不清楚,就我对着他哭了,他可什么信息都没告诉我。” 但答案已经很清晰了。 “你不用说,我明白了。”叶芸凝无奈道。 宋向秋不说话了。 “那,未来有什么打算吗?”叶芸凝出声,“现在监察处被重查,以前的判刑一律发回重判,我看姐姐的状态还属正常,应该能通过评定,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不,不行,我不能出狱,”宋向秋摇头,“我的契灵,是真的会失控。” 叶芸凝看了看她。 宋向秋麻木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微笑:“我被关着就行,或者让我死了也行,孩子什么的都无所谓,我死了,我就用不着再当祸害了!” “你,是想被关着,你是想寻死?”叶芸凝呼了一口气,“那你这出来,是不是只为了帮助放你出来的人,那个人告诉你杀了留在监察处的这个人?” 宋向秋微微疑惑,似乎在说“你怎么知道?”,点点头,承认了。 “那个人虽说我不知道他是谁,但他好歹在隔壁牢房陪了我两个星期,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指望呢?反正监察处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能帮他杀了最后一个,那就杀了吧。”宋向秋说道。 柴温茂出去买食物回来了,在门口用力踏了踏,示意自己回来了。 叶芸凝向他点头,接过他手里的袋子,从里面找出一包饼干,解开一瓶牛奶,插上吸管,伸手递给了宋向秋。 “我刚问明白了,这位姐姐其实挺好说话的,”叶芸凝开口道,“她说自己确实有过契灵失控经历,自愿坐牢,那监察处的锁其实她早就能弄开,只是她怕伤到人,才一直自己一个人蹲着的,直到这几天,监察处又来了个男人天天在这儿待着,她对‘监察处的男人’没好感,又看你连住几天不走,起了反感之心,想杀了你。” 宋向秋安静地喝着牛奶,没反驳。 “你是在问这个?”柴温茂一笑,“那确实应该把我支开。” “放心,姐姐,这男人是个好男人,”叶芸凝拍了拍柴温茂的肩膀,“他不会对你不利的。” 宋向秋犹疑的眼光打量了一下柴温茂,诚恳道:“妹妹,虽然我不记得他了,但监察处没有好男人,你要找换个地方找,知道吗?” 她喝的牛奶还是温热的,是柴温茂特地跟店员说了一声给孕妇喝,让人给热了热。 “你身体不太好,换个地方休息还是很有必要的,明儿一早我帮你联系,最起码换个医疗水平好点的地方。”叶芸凝说道。 “听说你当年是因为契灵失控入狱的?”柴温茂忽然开口。 宋向秋因着手中温热的牛奶,对他态度好了一点:“是的,我害怕再次失控,让我坐牢并被管束,我接受。” 柴温茂就要拉着叶芸凝往后退。 叶芸凝甩开了他的手:“不,我看姐姐很平静,她不会伤害我的。” 她转向宋向秋:“我觉得你当年是被冤枉的,你跟我说说情况,如果是被冤枉的,我一定帮你翻案!” 宋向秋看叶芸凝是认真的,不禁一笑:“感谢你有这个心,但我,还真不冤枉。” 她回忆起了自己的故事。 这个故事就是吕京寰故事的翻版,在赛场上压力太大,契灵一直不稳定,仓促刺激之下攻击了队友,导致了队友住院,她也非常痛苦。 一般来说,只要监察处不刻意找茬,年纪越小,对其契灵失控的包容度就越高,就像吕京寰,他三年前也曾被目击过一次失控,误伤队友,但得到的处理结果只是“回家休息”,一般认为,根据年纪的增加,是可以逐渐增强对契灵的控制的。 但宋向秋误伤队友的时候已经满十八周岁了,而且她对队友造成的伤害更严重,那个腿伤的队友,是真的一度被诊断为下半辈子不能直立行走了。 这个消息传回班里,同学们都对她怒目而视,一番言语攻击加心中内疚,宋向秋的契灵再一次失控了。 这才引起了监察处的注意。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也引起了叶芸凝的注意。 她一回头,感觉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 “我,是真的害了那个同学一辈子,他到最后也无法完全恢复,后来转去做了军械,腿脚也都是用的义肢。”宋向秋的脸上浮现出懊悔的表情。 “所以,所谓的异食癖是这么来的,你其实只是想通过吃掉自己的契灵来避免被控制,那只是你激动状态下的一点应激反应。” 宋向秋微微点头。 叶芸凝感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还带着不明显的“吱呀”的机械扭转声。 “咚咚咚咚——” 清晰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这样的人,就应该坐牢坐一辈子,受什么样的苦都活该!” 柴温茂站起身来,微微弓腰,满脸戒备。 叶芸凝一抬手,示意他冷静点:“不必。” “有人靠近!”柴温茂紧张道。 “不,这一脉相承的正义感,让我觉得很耳熟。”叶芸凝转过身来,看向出现在门口的人,“是不是,夜斯教授?” 宋向秋瞪大了眼睛,看向对方:“夜斯?是你?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曾经的同学二人,隔着十年,两两相望。 “她去灵能研究所,情况不会差的,”叶芸凝说道,“一个被监察处关押了十年还好好活着的女性,研究所那边主动给她提供免费的体检,并保证她肚子里孩子的存活,我保证不会出现什么人体试验一类的问题。” 柴温茂更好奇的是另一个问题:“夜斯教授,你裤腿下面,真的是假肢吗?” 夜斯一点头:“我自己研发调试的,还算好用,如果你以后有需要,我可以给你定制一副。” “原来校园怪谈的真相是这样,”叶芸凝点点头,“失控的契灵攻击了队友是真的,队友重新站起来却不是因着什么神秘力量,而是因为机械假肢。” 那假肢真的是相当先进了,从走路姿势上都完全看不出端倪。 柴温茂一摇头:“那我希望我一辈子都用不到。” “牛可别乱吹。”夜斯一笑。 “您老也别乱咒我。”柴温茂无语道。 比起时不时去那一次枪的叶芸凝,柴温茂才是夜斯的亲学生,连枪法都手把手教的亲学生,据说夜斯曾经的梦想也是成为一名检察官,只是换来的腿脚终究成了他的束缚,让他不得不放弃梦想,到如今教书育人。 “以及,听说你最近都住在监察处了,是又出了什么事吗?”夜斯问道。 柴温茂看向叶芸凝,征询着她的意见。 叶芸凝微微一点头。 “行,老师等会儿来监察处坐坐吧。”柴温茂说。 “我今天还有课,先告辞了。”叶芸凝挥手离开了。 ——在诺嘉学院监察处待了一段时间的男人,怂恿宋向秋杀柴温茂,是谁,已不言而喻。 叶芸凝太阳穴处的血管一跳一跳的,现在最直接的想法就是杀了吕京寰,直接杀了他,一了百了,永绝后患。 在柴温茂几人面前强行压抑的戾气此刻终于是掩饰不住了,叶芸凝转身咬牙切齿的表情直接撞上了先看见她的于寒,看着于寒的表情明显变了,她大概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有多显眼,自己先别进教室了,一挥手,让她把吕京寰给叫到天台上去,她有话说。 于寒心里捉急,让叶芸凝这个表情瞪得,一辈子的心眼都往这里汇集,万千心思翻涌,想想吕京寰最近是惹了什么事了,让队长这样好脾气的人摆出了一副要取他狗命的架势。 这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传话工作,一般叫了人她就是了,那天,于寒却出于没有数据支撑的直觉,跟在了吕京寰身后,一起上了天台。 队长的表情还是那么可怕,于寒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看她眼色,她但凡有点想让自己滚的意思,自己就麻溜地腾地方,绝不多说一个字。 叶芸凝面向栏杆外,背对着天台门口,应该是听到了声音,直接开口:“吕同学,昨天晚上的事情是你做的吧?” 于寒一瞬间毛骨悚然,一声“队长”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险些破了音。 话说出口,灌了一嘴的冷风,引的于寒咳嗦了两声,她治好一边锤着胸口一边摆手,还多看了几眼自己的站位,嗯,挺明显的,就在吕京寰身侧,队长只要稍微回一下头就能看见。 她的脚一动不敢动,眼神来回扫视,似乎在证明自己真不是故意轻手轻脚上来偷听的,我这么大个人呢,我是光明正大走上来的,是你没回头,你要回头你肯定能看见我! 我真的我没罪我不是要故意听到的,队长,你以后的团赛还需要我,你不能把我杀人灭口呀! 真不是她胆子小,但那一瞬间,于寒真的连自己要买个闪亮亮的卡其色骨灰盒并在上书“有事烧纸,文档专业格式”“废话和傻子勿扰”都想好了。 “于寒。”叶芸凝连名带姓地叫她。 “嗯嗯嗯嗯。”于寒的声音只能从嗓子眼里往外咕蛹。 “你好好听,但随时可以走。”叶芸凝说道。 第87章 消散或死亡 队长平静的语气下压了即将到来的雪崩,这就是现在天上哗啦啦地下雪,命悬一线的时候了,没人当这雪花是真的轻盈洁白。 于寒现在就想跑。 “我就问,昨天晚上闹出来的宋向秋的事情是不是你把她放出来的?”叶芸凝问道。 吕京寰看了一眼于寒,又看了一眼叶芸凝,也在这恐怖的怒气下一时没敢回话。 “于寒她知道了,你说。”叶芸凝开口道。 吕京寰瞳孔震缩,手掌握拳,呼吸微乱。 于寒眼看着空气由两倍加压升到了三倍,不由得一吸气,脑中思绪乱飞——我知道了什么,我该知道什么,这气氛,是要交代事情还是要杀我灭口? 吕京寰开了口:“是我,我就想杀了柴温茂,队长,他对我有多危险你应该是有数的,你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就这样你拦着我,你和他走得那么近,你觉得我能放心吗?” 叶芸凝不说话,表情就是那么波澜不惊地下着小雪花,冷风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那小雪花就这么飘啊飘地把火龙给冻住了,阿龙一腔愤怒压心底,登时反应过来,这是自己在上绞刑架之前最后的辩驳机会,一瞬间都顾不上生气了。 叶芸凝就是大法官,一旁的于寒是陪审员。 尽管这位陪审员看上去还有点蒙,但不影响阿龙给她刷上一层圣光,看着都闪人眼的那种圣光。 阿龙感觉自己手上又带上了镣铐,就是监察处给他戴上的,那种很沉,沉到人动不了手腕的那种镣铐。 明明手上有可以和叶芸凝打擂台的筹码,可他的第一反应还是恐惧。 他活了这一百多年,在一个人类身上,感受到了可怕的、要杀人的压迫感。 “我,我辩无可辩,事情就是我干的,我已经干了,柴温茂他几次三番想抓我入狱,他是意气风发、前途无量的高材生,他只要想针对死我,我早晚会犯进去,我必须下手为强,这是关乎我的自由与活下去的机会的,我不能就这样束手待毙……”吕京寰开口道。 “可你这么做,同样是不信任我,我说了我能护你周全你为什么还要私自下黑手,赛场上一次,私自放了诺嘉学院的关押的犯人又一次,你是觉得我护不住你,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的底线吗?”叶芸凝愤怒道,“而且你这次,是真的、真的触犯到我的逆鳞了。” 于寒还是没听懂,但“赛场上一次”这个短语,让于寒意识到,那指的可能是叶芸凝在指挥位晕倒的那一次。 “可我们已经达成契约了……” “契约并非不可逆。”叶芸凝道。 吕京寰听出了她的意思:“可,可说出去的话不可逆,她,于寒,她知道了。” “我可以保证,解除契约之后,你的秘密,不会从我们二人口中说出去。”叶芸凝说道。 于寒在一瞬间想到了契灵印,自己查到的可能让叶芸凝灵能极度耗尽的可能性! 万千心思在于寒心口升起,有些方向可怕到她想都不敢想。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叶队长表现出来的是杀意,叶芸凝现在看似小雪慢悠悠飘着的背后,积蓄着雪崩的力量。 “你同意吗?解除我们之间的一切约定,从此之后,怎么走下去,各凭本事了。” 吕京寰摇摇头:“这不公平,解除对我的保护,对你的限制,却无法擦去人的记忆,这本就不公平,我不同意。” “好,那你就不同意吧。” 看不清叶芸凝怎么动的,只感觉一阵风过去,吕京寰左肩一疼,他想着自己比体术完全可以打叶芸凝三个,根本不怕,摆起了招架的气势,却在手指一动之间,脑中一痛。 他看向左肩,上面插着一把弯月花纹的秘银小刀。 “抱歉,主攻系有主攻系的战力,归宁系有归宁系的方法,对付人,我或许说不上高见,但对付灵,我倒可以不客气地说一句,没有契灵是我的对手。”叶芸凝开口道。 吕京寰惊了:“可你,可你明明,你明明……” “我明明说我无法信任你的原因是你的强大,我明明表现出要用契灵印控制住你的时候要耗尽全身力气,只能勉强做到,对吗?” 叶芸凝闪身到吕京寰身前,伸手握住了秘银小刀的刀柄,那银色的纹饰已被鲜血涂满,几乎淹没,却还能看出弯月的形状。 “那是因为我在说那些话的时候,还把你当人看,还把你当做平起平坐的契约者看,你可以对柴温茂不满,可以对他的执着有意见,我甚至可以宽容你第一次对他未遂的下手,但是你不能不跟我商量就私自动手,注意,我愤怒的点,在于‘私自’。”叶芸凝说道。 秘银小刀带起的力量直冲人天灵盖,阿龙感觉自己脑壳都要被掀开了:“啊!你要干什么,你,你要干什么?” “自作主张地行事,异类,你已经失去了与我契约的资格,在我的刀走到触碰的接口之前,我再问你一句,你是否接受我解除契约的要求。”叶芸凝说道。 “你是,你是要干什么?”阿龙艰难地开口。 “不干什么,简单的小手术,将人与契灵割裂开来,嗯,当时密室逃脱的老板,那个因杀了东米诺而被判了死刑的胡康,他就接受了这样的手术,最后死在了手术台上。”叶芸凝说道,“那时候的手术是我母亲带着几个博士生,在严格杀菌的手术环境下做的,都不能保证成功率,我这里条件简陋,你将就一下。” 叶芸凝的声音敲打在阿龙耳朵的鼓膜上一下一下,也是敲进他心里。 “违背了契约精神而不想解除契约,那就从源头上解决问题吧,将你和吕京寰剖离开来,放心,我手上没有关押灵的工具,我会放还给你作为灵的自由。” 叶芸凝的声音一字一顿:“现在请选择,是继续附身在人身上,与我解除契约,还是我帮你一了百了,去追寻你作为灵的自由?” 阿龙神情露出了一丝惊讶,他近乎呆滞地扭头,叶芸凝逆着光,那光束好似为她插上了一对翅膀。 自由,作为灵的自由? 在一个灵能波动这么低的地方成为一个自由的灵,那跟直接把他打散有什么区别? 能勉强拼起来,也没有在高等级人身体里舒服。 灵能在空间中做的是无规则的布朗运动,随机碰撞随机组合,能灵化什么物质,能灵化成什么样,基本靠运气,不是人力可控的,也不是灵本身可控的,大致遵循基本物理学定律,会由高浓度向低浓度扩散,也就是在无规律碰撞中产生的浓度较高的灵能体,会向周边扩散,周边浓度越低,就越容易被扩散殆尽。 “不行,不行,我借体灵化的唢呐在五年前的灵能泄露事故中被毁了,你把我挖出来,我就没有载体了,我可能就毁了!” 人类产生进化,体内可以调和灵能,人身体作为一道屏障,可以将体内的灵能与体外分开,如果灵可以与人类结契,别的不说,安全这一块可以稳了,不用担心被周围的低灵能带散开。 叶芸凝就两个字:“选择。” “我不同意!你不能解除契约,你也不能把我挖出来,两条路对我来说都是死路!”阿龙大喊道。 “哦?是这样吗?”叶芸凝似乎思考了一下,但连眼珠都没转动,“那还是挖出来吧,最起码这一条路,能早一点保全吕京寰本人,当然是——可能。” “啊!不行——叶队长,我的错,我该听你的,我的错,我该听你的——我做错了,我后悔了,我以后绝对不这样了,我——我保证不再犯——” 阿龙虽不知道叶芸凝与柴温茂是怎么交流的,但她的保护下,阿龙没被发现是事实,她再怎么和柴温茂走得近,她都护住了阿龙,叶芸凝没违约,阿龙却做了计划之外的事情,这要是人类的法律文件,她都有权起诉撤销。 他真的后悔自己做错了事,如果能安分守己些,他知道,叶芸凝不会轻易违背契约的! 阿龙被一把秘银小刀插住,浑身动弹不得时,他脑中最直接的想法是“坏了,我应该怎么办?”“我活不下去了”“我真的不该私自行动”。 叶芸凝手上的动作不留情面,说要剖开阿龙的身躯,挖出他的契灵,她说到做到,手起刀落,吕京寰身体的胸口上出现了一道伤口。 剖出契灵其实只需要归宁系的执刀者自己动手,其余的安排都是防止动手术时的伤口感染,以及身体被剖开时,人体内与体外的屏障被打破,灵能交换产生。 表现在吕京寰身上,就是他体内的灵能远高于外界环境,,现在剖开胸腔一道道红色的烟雾装的物质从他胸口流出,漫散在天地之间。 这些红色的灵能也是阿龙的一部分,他看着自己的一部分消散,剧痛的同时是如坠深渊的恐惧,就好像人类感受着生命痛苦地流逝,但除了无可奈何看着,其余什么都做不了。 “队长,我不会了,我不敢了,我不会再私下里对柴温茂,哦不,所有人类,我再也不会未经你的允许做这样的事情了,我真的,我真的知道错了。” 叶芸凝不说话。 红色的灵能一点点流逝,阿龙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如果真的生生地被剖出来,那等待自己的只有消散一途。 他逃不到高灵能的聚集地,就会消散。 “我反悔了,我答应你解除契约,我要解除契约。” 叶芸凝冷漠道:“我刚刚说了,刚才的选择是你最后的机会,现在,你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于寒在旁边看着,咽了一口唾沫。 太可怕,她从来没见过这一面的队长,或者说她从来没见过这一面的人! 她手中的秘银小刀,是真的锋利,可以一下插进人的肩膀,可以一下剖开人的胸腔,可以拉出其中的灵,并强制其出来。 天空中飘着鲜红的灵能,地面上流淌这殷红的血。 于寒认识的叶芸凝,是平和的、脾气好的,有时候也是能和温柔扯上边的,她对队友要求很高,也绝对是一个好队长,出色的指挥能力,沉稳的心态,是队伍的领路人,是前进的指引者,是关键时刻的定舱石,是危机时刻的主心杆,队里人都很信服她。 于寒也是,惊叹于她的指挥,认可了她的人品。 但她从来没见过,这样手执血刃微笑的人。 穿着校服满手鲜血的女生剖开了同学的胸膛,这个画面,于寒能记一辈子。 于寒完全没脑子分析他们俩之间的对话和什么契灵印有什么关系了,她满心满眼满个人都填满了震惊、恐惧、疑惑、惊异…… 直到叶芸凝的手抬起。 空中聚集的红色灵能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浓,有意识的灵到底可以拉住些自己的躯体,尽可能保持他们在一起,不要在无规律的碰撞中消散,但这种拉住很难,大概就像一个人能穿了一百条、一千条裤子,这些裤子时时刻刻都在往下掉,你不得不顾东不顾西,到处拉裤子,除此之外,什么都干不了。 阿龙已经无法用吕京寰的身体张嘴了,他飘在外面的灵能正在忙着穿裤子呢。 叶芸凝缓缓站了起来,那空中的一串灵能也收紧,回到了吕京寰的体内。 于寒动了一下,发现自己腿麻了,一个站不住,一歪,倒坐在了地上。 叶芸凝拿着刀,回头看向她。 这其实是非常可怕的场景,一个人将另一个人开膛破肚之后,拿着带血的刀转向你,眼神沉默平静,好似一口枯井,深不见底。 但完全不懂什么情况的于寒却并没有感觉太可怕,她甚至是有点荣幸的,叶芸凝允许她留下,将自己的这一面展现给自己看,不也代表着对自己的信任吗? 这样想着,于寒的呼吸都沉重起来。 飘了半空的红色灵能缓缓汇聚,缓缓拧成一股线,又穿回了吕京寰的体内。 叶芸凝缓缓开口:“还不算我见过最强大的灵。” 红色的灵能汇在一起,又回到了吕京寰的身体中,男生呆滞的神情重新有了光。 只是他依然被剖开着胸腔,倒在地上,血都还在滴答滴答地流着。 阿龙的精神重新回到了身体,连一阵阵传来的剧痛都让他感觉分外亲切。 叶芸凝掏出手帕,擦了擦秘银小刀,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把一切处理好,能做到吗?” “需不需要先呼叫救护车……”于寒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不,不用,”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的阿龙呻吟着举手,“不用,我能,能自己恢复。” “希望你能记住教训。”叶芸凝神情平淡,“以及,处理好,别惊扰别人。” 倒坐在地上于寒与仰面倒地的阿龙相互对视一眼,不由得冒出疑问“队长这是在和哪一个说话?”。 但不管哪一个,此刻都只有顺从一途。 第88章 了解她的 于寒和吕京寰两个人消失了一个白天,没人多注意,一个是情报顾问,一个出单人赛,两人可能是在单独指导吧。 叶芸凝抱着本书在一旁写写画画,时不时抬头看两眼训练,继续低头写着什么。 对于阿龙,她其实早该如此的,不需要谈什么说服和利益交换,一个披着人皮混在人堆里的契灵,能有人替他打掩护,他该叫这个人主人。 说什么强大,谈什么惧怕,讲什么道理,对于一个害怕自己身份暴露的异类来说,直截了当的利益绑架,快刀斩乱麻的威胁,你不听我的我就把你捅出去,敢干了我原则之外的事情就要接受惩罚。 这一套对人类,可能会起什么逆反心理,但对于一个才控制人类身体三年,心智都还不算成熟的契灵来说,够用了。 阿龙是有一打五的本事,但面对监察处的调查,他仍是顺从的,他想融入人类社会,于是学着人类的模样生活,遵循着人类的规则,他不愿再成为一个飘来飘去、随时被碰撞肢解的灵,他想要现在的身份与智慧,作为一个人类活下去。 叶芸凝把握住了这一点要害,直抓利益核心,干脆利索地上威胁不从扇巴掌一条龙就可以了,婆婆妈妈,反倒耽误时间又碍事。 她只恨自己发现这一点,有点晚了,大概是在阿龙不想消散的“我后悔了”中顿悟的。 行吧,也不晚。 拖上了于寒是她意料之外,不过跨校赛回来以后,于寒展现出了惊人的文件整理和信息筛选能力,叶芸凝就打算拉拢住于寒了,于寒是个谨慎的人,知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该说啥不该说啥,她能说啥会说啥,叶芸凝心里有数。 施佩玲这两天格外热衷于学校活动,经常缺课缺训练,牧承影作为她的搭档,抱怨了好几次,于是,施佩玲就拖他一起去彩排期末演出,说是她对期末的比赛有把握。 嗯,整的还神神秘秘的,彩排都说不用叶芸凝去看。 现在的人身体的恢复能力是惊人的,吕京寰当胸剖开一道口子,自然止血也不过半个小时,他和于寒处理了天台上的血迹,换好了鲜血染的校服,出现在叶芸凝面前的时候,外表上看上去,符合了她“不许让别人知道”的要求。 从于寒的表情上来看,她已经把话从吕京寰口中套了个大概,脸上的表情说不出地微妙,看叶芸凝的眼神也说不出的复杂,似乎有无数的话想和她说,却又知道会得到怎样的答案,于是不得不尽数憋在了心口。 于寒在离叶芸凝几排的位置坐下,伸手招呼林小璨。 这个距离,直线距离看上去和叶芸凝不近,但中间没有遮挡物,两人说什么话,几乎都能传到她耳朵里。 “哎,小璨,你觉得叶队长人怎么样?”于寒问道。 林小璨向着叶芸凝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她正专心致志地低头读着什么,应该听不见,开口道:“我芸凝姐姐当然是天底下最好的?” “为什么?”于寒疑问道。 林小璨回忆了一下:“太多方面了吧,我家芸凝姐姐每一面都是那么地优秀。” “具体哪方面呢?”于寒追问。 “嗯?你没事问这个干什么?”林小璨反问道。 “我想多了解一下叶队长,”于寒说道,“真正好的决策伙伴,绝对不是谁迁就谁不是遇上点事儿就吵出个你对我错,而是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我想多了解一下队长,希望我的思路能尽快和她合拍吧。” “你还想赶上芸凝姐姐?”林小璨摇头晃脑道,“到下辈子都是痴心妄想。” “你队长你还真宝贝。”于寒说道。 林小璨回忆着自己和叶芸凝的相识。 “我第一次见芸凝姐姐,应该是在六岁的时候,当时叶巧书阿姨来军委说什么事,芸凝姐姐在一边听,说到某个关卡上,其他人都出去了,就我和芸凝姐姐在一旁乖乖的听着,你看我从小就懂事。”林小璨笑嘻嘻道。 “我感觉该正好反过来,你是惹祸精,她懂事地帮你擦屁股。”于寒一拍额头。 林小璨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是,大概是这样的吧。” 后面还真是,林大小姐无法无天,却不知为何,只听叶芸凝的话。 “嗯,是,大概是因为芸凝姐姐打过我,就是嫌弃我太烦了,抽起鞋底,啪啪往屁股上打的那种打法,但那又不是我的错,我就想让她陪我玩,但是就……”林小璨把自己说不好意思了,她和叶芸凝的经历,她一直是惹祸的。 “叶队长还挺受欢迎的。”于寒说道。 “对,老师特别喜欢她,”林小璨说道,“就觉得她是个好孩子,还能带着我学习,就很欢迎她来我们培育基地,说起她来就是一脸笑意,好像芸凝姐姐是她亲闺女。” “哦,别人家的孩子。”于寒总结道。 “不是别人家的孩子,就是自己家的孩子,”林小璨回忆着,“就我任性,培训基地的阿姨狠不下心来收拾我,芸凝姐姐可以,拿个什么扫地笤帚,对我是真打,打得屁股疼脑袋疼,阿姨还在旁边夸‘就应该好好收拾一下’‘严师出高徒’。” “之后你就被收拾服了?”于寒说道。 林小璨感觉这说了一通,跟交代自己的屈辱史似的,解释道:“主要是芸凝姐姐是真的聪明呀,什么东西她一学就会,过目不忘似的,我们一起学的新知识,她十分钟听会,我一个小时不懂,那老师当然就偏心了。” 林小璨想起一次,她实在不舍气,大晚上爬起来偷偷预习,就要在第二天到来的时候压叶芸凝一头,那也是她唯一一次赢过了芸凝姐姐。 “但其实我看出来了,她说自己没背过来是装的,她知道了我晚上熬夜预习的事儿,就故意让了我一次,可真的很过分诶,人与人的智商怎么能差那么多,我多学一会儿,却只能与芸凝姐姐达到差不多的水平线,想想还真是黑暗的经历。”回忆起这些,林小璨是含着微微的笑意。 “在之后,她带我训练,她真的是一个特别严格的老师,我的特长只有速度,所以必须靠体术去后天弥补,她就带着我练习,一练一下午,训完了,真是连拿勺子吃晚饭的力气都没有,芸凝姐姐就一口一口地喂我,不过后来有几次,我故意装的,被她发现了,让她直接把那碗扣我头上,说我爱吃不吃。”林小璨回忆道。 “叶队长哪有那么暴力。”于寒违心道。 “有,真有,”林小璨压低了声音,“你看芸凝姐姐现在平平静静温温柔柔的,但再早几年,那可真是一言不合就动手,拿着拖鞋底抽我都已经是轻的了,拿到契灵之后一脚把人踹飞都不是没有过,我就特别喜欢她那个动作,就这样抬脚,出,噌地,人就飞出去了。” “但说也奇怪,芸凝姐姐还真没被找过说她欺负人,反倒是我,我揍一个来找我一个,我运气可真不好。”林小璨抱怨道。 从林小璨发话开始,于寒满心眼的都是“这娃真活该”。 对于一个小孩子,还是个在爱里长大的小孩子来说,长辈的认可,智商的碾压已经足够让她对一个对象产生崇拜,这个人之后还可以教给她知识,带她走向比赛,赢得辉煌的荣誉,那自然就可以让她交付全部的信任,无条件地相信这个人会对自己好,这个人能带自己走向更高的成就。 “但总之,芸凝姐姐就是很厉害,哪方面都很厉害的。”林小璨总结道。 于寒笑了笑,思考着什么,微微点头:“是啊,我同样觉得,她很厉害的。” · 一直到期末,再没发生什么大事。 小插曲是有,一个是应乘风,告诉了叶芸凝齐临自杀事件的后续调查。 “谓因商会对监察处一直有资助,其中的联络人也姓齐,谓因商会很信任齐主任,却不料他在这个过程中干了许多中饱私囊的勾当,令人不齿,被联盟政府盯上了,应总也配合调查,最终确定证据查实之后,对他实施抓捕,齐临因着家庭的变故受到了学校中群体的排斥,在跨校赛失利后,一个没想开,跳楼死了。” “那他约施佩玲是为了……” “诺嘉学院为联盟政府直属,齐临觉得施佩玲是诺嘉学院的学生,应该有联盟政府的人脉,想托她帮忙,但施佩玲应该是拒绝了,没答应,他就更想不开了。”应乘风说道。 叶芸凝点点头:“所以他写了那张纸条的意思是……” “可能没什么意思,只是顺手而已。”应乘风说道。 “是,知道自己想死了,施佩玲对他的话几乎不懂,顺手写下自己所一直记挂着的一串字符,也只是顺手而已。”叶芸凝说道。 “也麻烦你告诉我了。” 第二个小插曲是叶巧书——万幸不是她出了什么事,而是她捎给了叶芸凝一个消息。 有关胡康的消息。 胡康死了,但他死前申请的任务执行判决书下来了,另一个死刑犯代替他执行了这个任务,在得知执行得好可以减刑之后,死刑犯表现出了近乎疯狂的欣喜,虽然也是被挖了契灵,但人的身体状态恢复得还算可以,带着秘银材质的监控器进入了西疆灵能研究所。 然后死在了里面。 “他给我们带来了宝贵的信息。”叶巧书的声音平静,谈论人命,好像在谈论“今天吃什么”一样平静。 “嗯,牧承影受他影响不浅,时不时就念叨着灵能研究所的事情,这么危险的话,我会和他说,尽量能劝下来吧。”叶芸凝思考道。 “也幸好他没加期限,”叶巧书说道,“人生本就有很多执念,是一拖再拖,最终拖到坟墓里的,胡康的思想钢印没给牧承影加期限,对他影响也就有限,总归是件好事。” “嗯。”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柴温茂想为监察处出一份力,最近看不着人影了,于寒时刻记得她是叶队长的人,柴温茂要经过她的手整理什么数据,她都会主动发叶芸凝一份。 叶芸凝看着柴温茂搜索的人名从“有犯罪嫌疑的”到“有证据证明的”,再到“有法律证据证明的”,大概能寻得他的经历,应该是在灵能审判庭那里碰壁了。 她相信,给柴温茂十年时间,柴温茂能带出一个新的监察处,但万事开头难,这处理烂摊子可能就要五年,监察处各方势力牵扯复杂,联盟的权力机构盘踞着这样一条巨大的毒蛇,横跨监察处和曾经的中心灵能研究所,相关权力单位不会一无所知,军委可能都是曾经的冷眼旁观者,更多的人是利益相关方,里面剪不断理还乱的官司还有的打,灵能审判庭的法官锤最近可能都要给敲冒烟了。 而一个愣头青一般的人物对这烂摊子来说,大概是一道风,能将其从摇摇欲坠吹散,也能吹出一片清清白白的天地。 叶芸凝最虔诚的祝愿就是柴温茂能在自己得罪人太多被送进去之前,得到足够的权力来保护自己别被送进去。 时间紧赶慢赶,来到了期末。 先考试再演出,是一贯传统。 前几名大杀四方,后几名菜鸡互啄,前几名压后几名是巨人踩侏儒,憋了许久的训练为大招,期末前百名队伍的成绩变换非常显着,【落木千山】的一组双人赛和团赛也轮换上了新人,当然,不是孟亦红和孟亦蓝姐妹。 前四名的排行也出现了较大的变化,【风吹去】和【灼梦华】的一二名没动,但【无影之形】超过了【落木千山】。 叶芸凝向钟欣桐表示了祝贺,对方一个拥抱,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喜悦之情。 “我非常支持你把柴温茂送上暗杀名单,”于寒站在总成绩墙下对吕京寰道,“双人赛和单人赛我们都是第一,如果没有他,我们这场期末团赛也不会输,一定能拿到第一。” 吕京寰跟着点头:“是的,可惜没有如果,我们有一个君子品性的队长。” 林小璨已经迫不及待地准备在考试结束后通宵玩一个晚上了,正在向叶芸凝祈求喝酒的权力,说自己就喝一点点,不会醉的。 叶芸凝表示不信,并说林小璨如果喝酒喝多了出洋相,一定会把那视频录下来,交给于寒以最高封存级别保管,留上一辈子。 听此威胁,林小璨犹豫一瞬,但也坚持要喝。 人正吵吵嚷嚷地说着话,校内广播突然响了,传来施佩玲的声音:“我们今年的晚会有个大惊喜送给大家,那就是一场全校参与的晚会,一场盛大的游戏!” 第89章 统领者与追随者 “大家需要注意着自己的校园卡,下午五点整,我们将会向全校同学发送个人信息档案,大家凭信息参与游戏,记住,下午五点之前没离开的同学都视为游戏参与者,口头说不参与游戏或出示任何形式的‘承诺书’‘请假条’均属于无效行为,游戏结束时间为明天下午五点整,总时长24小时,请大家注意。” “游戏过程中,会有在校同学作为npc为大家提供指引,大家注意,带着雪白大毛绒球帽子的同学就是npc扮演者,大家请勿攻击或询问与游戏有关的问题。” “祝大家游戏愉快。” 林小璨对晚会表演什么的没兴趣,但一听有游戏玩,立马就精神起来了:“哦,我这里有行走的bug,我芸凝姐姐,谁玩游戏能玩的过你?” 于寒也思考起来:“数据,哪方面的数据?游戏数据参考现实吗?能不能露点线索来个前情调查?” 吕京寰想了想:“施佩玲和牧承影两个人都去参与这游戏创建了,就咱四个人,组队了。” “嗯,”叶芸凝思考了一下,“只有我在想象牧承影戴个顶着球的帽子会很可爱吗?” 几个人同时一笑。 “这未必是个组队的游戏,如果要各自为战,我可要努力一争呀。”叶芸凝说道。 几个人先去吃了东西,在五点快到时,盯住了学生卡。 叶芸凝低头看着自己的:“09号统领者,可以用暗号网罗追随者,接收到你的暗号,追随者会自动回应以确定身份,并协助你完成任务。” “你的发出暗号是,打个哈欠并向上举手伸懒腰;对方收到暗号的回应是,右手放到左眼,左手放到右眼揉眼睛。” 叶芸凝放下学生卡,正好几人也都看完了。 林小璨把学生卡放回了口袋里:“看来这不是一个组队的游戏,各凭本事吧。” 叶芸凝点头,起身站起来的同时举手伸懒腰,一回头,看到于寒放下了手里的材料,左右手交叉揉眼睛。 这动作有些突兀了,林小璨多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了?” “没事,眼睛进东西了,走吧,各凭本事玩游戏吧。”于寒招呼道。 四个人分别散开,绕出一段路之后,于寒才反身过来找叶芸凝:“队长,看来咱俩真有缘。” “这不算有缘,”叶芸凝笑道,“安排这场游戏的是施佩玲他们,想来,比较合拍的搭档,都会被安排在一组吧。” 于寒闻言,心中窃喜,看吧,连施佩玲他们都觉得和叶队长更合拍的是自己,而不是林小璨。 “当然,我猜也是最后的决胜是脑力活动,施佩玲有意想保送我们入决赛。”叶芸凝猜测道。 “但林小璨刚才说,这是个单人游戏?”于寒疑惑道。 “我的学生卡只表明了我是统领者,但没跟我说我有多少追随者,要是组团解谜一类的话,不会太多人一组,我的编号09两位数,最多也就编到99组,对全校来说,应该还有富余,那其他人,想必应该是‘自由者’吧。”叶芸凝分析道。 “可问题是,我这里也没有任务,”于寒一摊手,“看林小璨,她明显是知道自己要干什么的,可是我不知道。” “是,我们的介绍只有‘统领者’和‘追随者’之分,其他的说不太上,要先把队友找齐,或许就是我们的任务了。”叶芸凝说道。 楼道里已有人来来往往,互相观察着周围。 有戴着白色绒球帽的人站在楼道边,尽忠职守地做好npc的任务。 “我举报,他们两个应该是统领者和追随者的关系!”一个男生忽然举手,“因为我听到他们的交谈了。” 这话吓得于寒一激灵。 幸好,男生指的是于寒前面的两个人,那两个人转过身来,接受白帽子的盘问。 “好,那谁是统领者,谁是追随者?” 男生指了指个子高的:“他是统领者。” “回答正确,被发现身份的两人淘汰。”白帽子说道。 被发现身份的两人明显很懵:“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们就要被淘汰了?” 白帽子一板一眼地回答:“因为这是规矩。” “可我们不知道!”两人争辩道。 但白帽子不管,拿出一支笔,在两人的眉心各点了一下:“这个墨水极难洗去,自然放置大约要两天才会消失,这是能证明你们被淘汰的标志。请注意,淘汰者不要干扰其他同学游戏。” 于寒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能在自己被淘汰之前,迎面撞上一例,弄清楚了点情况。 正想着,酒心桃魅的花瓣飘到了于寒的手中,这是通讯的信号。 “看来这是个划分阵营的游戏,”于寒握紧了桃花瓣说道,“统领者和追随者与自由者是两大阵营,自由者可以通过举报来将统领者出局。” 于寒继续说道:“而且一般这样的游戏是平等的,自由者举报统领者一定也有相应的风险,比如举报错误,就会使自己出局。” 叶芸凝点点头。 “队长,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于寒道。 “如果我说是我刻意拉你走这条路的,你信吗?”叶芸凝反问道。 没有什么运气好,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难怪林小璨想和你一组。”于寒说道。 “她其实总嫌弃和我在一起玩没有游戏体验。”叶芸凝说道。 于寒用脚指头想,都觉得林小璨对叶芸凝之间不可能出现“嫌弃”这样的词。 “如果是举报制的话,真正的统治者和追随者应该更少,一配二是差不多,一配三是顶天了,”叶芸凝说道,“这游戏的触发机制最大是两种可能,一个是时间,随着时间的推移,到某一个时刻自动解锁我们的任务目标,第二个是找齐队友,找齐队友之后触发任务。” 她说着,又做了一个打哈欠并举手上推的姿势。 酒心桃魅继续传来话语:“咱俩先别一起走,分头行动,都按照这个姿势来,找到了人通讯联系,再集合。” 叶芸凝在人群中走着,忽然看到赵洪文在向她挥手:“队长,这里,我们应该是一个队的吧!” 赵洪文这一喊,瞬间吸引了大半人的目光。 叶芸凝汗颜,他可真是个好队友。 “什么?”叶芸凝皱眉装不懂。 赵洪文左右手交叉揉了揉眼睛,示意着叶芸凝。 身后一群人,一堆自由者,你在这儿当众对暗号,是要给谁送人头? 叶芸凝装傻:“你眼睛里进沙子了?有话直说。” “……”赵洪文的神情是委屈的。 这时,有人站出来了,指着叶芸凝道:“他们俩是统领者和追随者,别以为故意装不知道就可以蒙混过关!” “那谁是统领者,谁是追随者?”白帽子问道。 “这个男生是统领者,女生是他的追随者。” 白帽子,点了一下头:“回答——错误,淘汰。” 他的人找对了,但指认反了! 但白帽子话就是这么个流程,指认人,然后问谁是统领者,只要是错了,那就会被带走,没人知道是在认人时错了,还是在认方向时错了。 旁人都以为这两个也确实不是,逐渐散开了。 赵洪文还不明所以:“队长……” “闭嘴,跟我走。”叶芸凝不废话。 两个人走到操场处,叶芸凝瞪了他一眼:“在这里,打哈欠伸懒腰,人来人往地多做几遍这个动作。” 这算钻了个空子,赵洪文是她的追随者,再引来一个追随者,即使有人揭发,也会被视为关系判断错误,而使白帽子无法将人淘汰。 “现在自由者的观察越来越紧了,”叶芸凝说道,“应该是大家都理解了检举揭发的游戏内涵,开始参与进来了。” 于寒疑问道:“那我还……” “没事,你找人就行,两个追随者不会被带走。”叶芸凝说道。 于寒就这样和赵洪文一样站在路边,做起来重复的打哈欠伸懒腰动作。 不过一会儿,她身边就凑过去了一群人,各个紧张地盯着她,提前拉来了白帽子,只要看到有与她呼应的人,就要检举揭发。 “队长,我感觉自己这辈子没这么引人注目过,”酒心桃魅传来的声音中有几丝尴尬,“这有点太社死了。” “我相信你可以的,这样可以测试一下我们可能的同伴的智商,看看他会不会在这么引人注目的情况下还什么都没注意到,傻不拉几地冒出来和你相认。”叶芸凝说道。 于寒有一点点小崩溃:“可我这样感觉自己傻不拉几的。” 过了一会儿,最后的队友还真让于寒傻出来了,真就直冲着于寒过了,朝她揉眼睛。 举报的人群登时沸腾了,抢着说这两个人绝对是统领者和追随者。 “谁是统领者,谁是追随者?” 先抢到机会的男生一指于寒:“她,她是统领者。” “错误。” “那,那个男生是统领者。” “错误。” 人群嘁嘁喳喳地沸腾了。 “啊?都不对吗?” “怎么回事儿?” “不对啊,那他们俩在这儿。” 于寒适时地露出社牛的笑意,一边笑一边朝着人群做鬼脸:“啦啦啦,上当了吧。” “合着你耍着我们玩呢?” “你,这,有意思吗?” “靠,白耽误我半个多小时时间。” “怎么,我和我同学定了个暗号见到彼此,不可以吗?”于寒决定把脸皮踩在脚底下了,朝人群吐了吐舌头,一脸无赖像。 然后拉着这个好不容易找到的男生跑了。 男生长得很清秀,但个子不矮,自我介绍是二年级生,b级,名叫梁廷飞。 “我这边的总任务触发了,”叶芸凝说道,“到教学楼后边吧,我们汇合。” 四个人聚到了教学楼后面。 “看来这一次就是我们四个人完成这为期24小时的游戏了,一起加油吧。”叶芸凝给新成员打气。 叶芸凝早一步把任务发给了于寒,她已经读得差不多了:“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的击杀人数已经是3,也就认错了你们的那一个和认错了我们的那俩人,后续要击杀人的话,就是要让人继续认错我们呗?” “我觉得,这三次击杀,应该纯属巧合,”叶芸凝说道,“似乎这真不是咱们有意的,我一开始的打算只是自保而已,应该还有别的淘汰人出局的方法。” 三个人各自翻看着自己的学生卡。 “应该是到一定时刻,自动解锁吧。”叶芸凝抬头看了看天,“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游戏24小时,总不能不睡觉,大家先回去休息吧,成功集合就算是完成我们今天的任务了,剩下的明天再说。” 于寒拦了一下叶芸凝:“诶,可队长,你不想赢吗?” “想赢我也要睡觉呀,”叶芸凝平静道,“再说,只是个游戏而已,别太紧张,各自休息下吧。” 赵洪文也并不想休息,但看着叶芸凝神情还挺坚决的,点了点头:“行吧,我回去休息,明天早上几点集合?” 叶芸凝想了想缓缓吐出一个时间:“明早儿九点吧。” 几个人都木木地看向她。 “太早了吗?大家都起不来,那十点也可以的。”叶芸凝说道。 “但游戏时间很紧张,我们一般不都六点起吗?”梁廷飞开口道。 “可现在期末考试都考完了呀,考完试了我们不能赖床吗?”叶芸凝理直气壮道,“最早就九点吧,考完试了还不让我多睡会儿,玩游戏,玩什么玩?” 她想着,补了一句:“你们要是想自己行动,也可以,明天给我汇报吧。” 赵洪文和于寒没反驳,眼神交汇之间决定再多探索一会儿。 梁廷飞似乎挺不满,皱着眉头,冷哼一声,扭头走了。 这天晚上,整个学校都很热闹,没淘汰出局的在忙着“抓鬼”,淘汰出局的也盯着额头的印子,到处张扬闹事,惹出了一片嘻嘻哈哈。 叶芸凝却在一片喧嚣中回了宿舍,一个人进了房间。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能褪去那一层平和得几乎称得上温柔的正常人神情,露出一丝对世道人心的疲惫,靠着墙根,什么都不想,缓缓滑下去,坐在了地上。 第90章 与世界的障壁 说是要睡到九点,但生物钟还是让她不到六点就醒了,她看着自己的学生卡上没有因时间而解锁的新任务,就把这事情抛之脑后了。 但看着卡上的击杀数变成了“9”,她想对忙碌一晚上的于寒和赵洪文说一声辛苦了。 校网上挂出了一条两人当街“诈骗”的视频,受骗者出局,发视频怒骂两人说是整蛊精,号召大家离他们远一点,就是两个在闹着玩的自由人,别再被骗了。 好的,林小璨没捞着喝酒的机会,没拍着她的丑照,于寒的鬼脸视频竟成了意外收获。 有时,叶芸凝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切,有些不太能理解这些孩子们在游戏上的胜负欲,熬一晚上不睡,也没说赢了有什么奖品,至于吗? 尤其是,现在游戏规则都尚不明朗,于寒这样素日谨慎的人就拖着赵洪文开始刷人头了,嗯,她有点点不能理解,但大概上还是可以理解的。 哈,醒了也再躺会儿吧,好不容易能多睡一会儿。 叶芸凝躺了一会儿,又悠闲地吃了个早餐,不紧不慢地赶到教学楼后面,刚好九点整,到达了教学楼后面。 她手上的击杀数字在这三个小时之内蹦到了13。 “我尝试过了,”梁廷飞说道,“和其他组的人合作忽悠自由人不能给咱们组加击杀人数,我们现在最好的策略是四个人分两组,分头行动。” 于寒和赵洪文都很赞同他这个结论。 平日里不娱乐的时候,叶芸凝没感觉自己和这群孩子有这么大的思维差距,她打了个暂停的手势:“来孩子们,一停,今天早上我一起来就看到于寒同学的视频挂在校网上,热度居高不下,可真让我惊喜。” 于寒自己也知道:“这不都是为了游戏胜利吗?” “是,是胜利,但你没发现就你一个人被挂上了热搜吗?”叶芸凝一摊手,“让队伍里两个追随者去扮演寻找,击杀路人,这主意其实很容易就想得到吧,哪怕我能是最快的,可一晚上过去了,总该有第二个人想到这个主意了,但这么做了的只有你们俩,哦,不,仨。” 于寒一时无言以对:“可这确实是个一般人想不到的主意呀。” “但诺嘉学院不一般的人绝对不少,我能想到的,别人不可能一点都想不到,但到现在都只有那么为着这个蠢主意闹了一晚上,嗯,我觉得应该会有更简单的过关方法。”叶芸凝态度还算平静。 “那请我神机妙算的队长给我们这群庸碌的凡人一点灵感吧,”于寒说道,“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这本就是一场信息不对等的游戏,”叶芸凝说道,“统领者和追随者几乎是没有资料的,自由者却有知道一切的资格,与之相对应的,如果不是统领者有什么优势,就是……” 叶芸凝顿了顿,于寒追问道:“就是什么?” “就是这些统领者,应该都是选的和我差不多的人,在施佩玲他们那里排的上号的,觉得难度给我们提上来,我们也能平安渡劫,故意设置考验。” 于寒一拍手:“行了,十有八九是后者,我到现在都还没找到自己能有什么优势。” 叶芸凝料想几人昨天晚饭连同今天早饭怕是都没吃或者没吃好,非常贴心地带了两块三明治,拿出来要给于寒一个的时候,身后的两道目光都凑过来了。 “可,我这儿就一个了,要不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再继续?”叶芸凝询问道。 两个大男生同时摇头,表示自己看着长得高,其实胃口很小的,吃半块三明治就可以。 于是,最后一块三明治叫两个人一人一半地分了。 时间跑到了十点,校广播再一次响起声音:“到现在,统领者队伍已淘汰35队,还剩13队,已完成整队汇合的队伍8队,正式进入游戏的第二阶段,‘统领者反抗时刻’,除了尚处游离状态的追随者外,其他统领者队伍可获得‘触之即死’的资格,即将学生卡贴近自由者皮肤,即可造成其死亡,白帽子npc的数量会在这一时间内增加并观察。” “同时,如果a队伍的统领者误杀b队伍的追随者,则b队伍的统领者有权决定杀死a队伍中的任意一名追随者,一个队伍,若统领者死亡,则整队出局。” 叶芸凝闲适地打了个哈欠:“我说了不用急的,一般到某个时候,规则就自动解锁了。” 她将学生卡抵在嘴唇上:“所以,现在才是——猎杀时刻。” 有些事没人刻意瞒着,但总因为种种原因而不被世人所知,叶芸凝很会玩牌应该算是其中一个。 包括打牌和切牌,甚至于用一张普通的扑克牌做回旋镖,飞出去之后能转回来接住的那种程度,玩得非常漂亮。 学生卡偏厚偏硬,玩不出扑克牌那样的轻便,但简单耍个小丑接球的杂技还是可以的,四张学生卡拿在手里,一贴一扔,贴到了人的脸上手背上,没有一个错漏。 “你……”梁廷飞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就是,别把学生卡仍丢了。” 于寒上前几步,把地上的卡给叶芸凝捡回来:“说什么呢,把学生卡交出去了,我们就要无条件信任我们的统领者,不要担心你所不能控制的事情,来,今天我们就是捡卡的。” 梁廷飞还想说什么:“我其实可以自己去贴人。” 于寒一摊手:“那你试试呀。” 梁廷飞环顾向四周,发现叶芸凝一出手,周围的人已经认出他们一行人是统领者了,能跑的都跑了,这要不是长跑冠军,都不一定能追的上人。 却只见叶芸凝手腕一甩,都看不清如何动作,几张卡便装了导航一般地向着四散开的人群去了,每一张都精准地和自由者来了个贴面舞。 “叶队长,我后悔了,”于寒想到了自己挂校园热搜上那丢脸视频,“我应该听你的话,昨天晚上回去好好休息的,再也不想干这样的蠢事了。” 叶芸凝一笑,回头撞上了潘齐一行人,看着各自成群结队的架势,两边不约而同地认出对方是统领者,继而默契地装作没看见。 “也没说游戏冠军的奖品是什么。”于寒小声说着。 这话出口的瞬间,就看刚刚要擦肩而过的两队人忽然一动,叶芸凝手腕一个用力,将一张学生卡甩到潘齐脸上了。 潘齐连同其整支队伍,淘汰。 他扭头向叶芸凝,似乎有些愤愤,但还是没说话,走了。 太简单了些,猎杀时刻刚刚开始不久,叶芸凝已经感觉有点无聊了。 之后,三人感觉自己的队伍真跟开了挂似的,队长手起卡落,就能淘汰几人,队伍的击杀人数蹭蹭地往上涨。 “这就是一边倒的碾压局吧,感觉没什么意思。”叶芸凝心里想到。 于寒跳起来招手:“来,这边,队长,这边有人!” 叶芸凝过去,撞上的是林小璨。 “芸凝姐姐,你们……” 她话还没说完,叶芸凝的学生卡就已经贴到她脸上了。 林小璨呆滞地把后面的话补完:“……你们俩,你们几个,你们是,你们太过分了!” 她作为自由者,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没抓到过统领者和追随者,这回头看见熟人,伸手坑了自己,一时悲从心来,张口就是“哇哇哇”,大声道:“你们俩也太过分了,我这游戏玩得稀烂,完全没有游戏体验,呜呜呜,你们太过分了。” 叶芸凝一摊手:“你应该躲开的。” “跟芸凝姐姐做队友和对手都太痛苦了。”林小璨一脸苦相。 好巧不巧,在旁侧监督的白帽子正好是牧承影,拿笔在林小璨额头上一点:“所以说,注意点,这游戏里可是要小心他人的。” “诶,你们自由者有什么任务吗?我看你一开始就跑了。”于寒拉住林小璨。 牧承影摇摇头:“不行哦,已经淘汰掉的人不能再开口了。” “他们自由者在游戏一开始就有任务,”于寒肯定道,“但眼下的局势,我没看出来自由者有什么反抗途径,那这一开始的任务会是什么呢?” 叶芸凝一摊手,示意这个自己也不知道。 她能感受到更多的,是所有的自由者都在瞒着这些任务,不是单纯的“游戏规则要求瞒着”的那种瞒法,而是“我想瞒着”的那种主动感。 连林小璨见了她,都不会想开口的那种任务。 会是什么呢? 叶芸凝真的是大杀特杀了,到下午五点时,他们队伍的击杀人数蹦到了132人,于寒的激动与后悔并存,一边笑嘻嘻地大夸特夸叶芸凝,一边苦哈哈地纠结着自己的热搜视频。 但她觉得,他们09号队伍的击杀成就,怎么也该是第一了。 “靠,我恨第二名。” 于寒盯着最终的排行榜单,双目无神,双手握拳,一夜没睡的状态加激愤的心情让她看上去有点像个甲亢患者,看着就要跳起来了:“苍天啊,大地啊,我自从上了这学,为什么和第二名这么有缘呀?” 钟欣桐听闻此话,向于寒点了点头:“承让了,难得我能比过一次叶队长。” “没办法,钟欣桐的长眠曲线对这么长时间的比赛有助益,”叶芸凝摊手道,“这又不是打架或者竞技类的游戏,比起更高的战力,能持续稳定地进行比赛才是最重要的,谁叫你们昨天晚上不休息的,今天就我一个人能带起队伍,你们都击杀不到人。” 虽然最终奖励就是一些彩笔水杯一类的东西,但看着自己赢了,几人还是挺高兴的。 看着那边的于寒蹦蹦跳跳的,梁廷飞凑到叶芸凝身边,颇为无奈地开口:“感觉,自己走的时候,玩得还挺开心的,跟叶队长在一起组队吧,虽说是最终赢了,但总感觉开心不起来。” 梁廷飞知道那两人都是叶芸凝的队友,估计也就自己敢说这实话了:“这明明是个该玩得开心的游戏,乐趣不就在于熬一宿闹一宿吗?就焦头烂额有焦头烂额的回忆,上校网有上校网的激愤,都该是难忘的回忆,可叶队长的目标导向也太强了,每一个关口思考的都只是游戏怎么进展,又该怎么赢,不会太僵硬了吗?” 叶芸凝抬眼看他:“你在教训我?” “不敢不敢,”梁廷飞摆手道,“我只是觉得,既然是玩的,那当然是开心最重要啦,一步三算什么的,就不必了吧,你看于寒同学,她就很高兴,奖品是什么她都很高兴,但叶队长,咱没必要继续板着个脸吧?” 叶芸凝笑了一下,又随即放松:“这样吗?” 梁廷飞和叶芸凝互相看着,眼神交汇间,各自觉得对方真是难以理解。 “玩游戏咱放松一点快乐一点、玩一玩闹一闹不好吗?” “你们昨晚要是回去好好休息了,我们今天一起努力不就赢了吗?干嘛不等待条件寻求最优解,而非要闹这些有的没的呢?” “队长,来,这份儿是你的!”于寒把奖品袋子塞给叶芸凝,“多棒,我们可以回家后,向家里人炫耀,这是我们在全校游戏里赢的。” 于寒说完这话,才意识到只有自己有“家”可回,便不做声了。 “第二名的奖励?”叶芸凝问道。 于寒的脸垮了下来:“不要跟我提第二名——” 游戏下午五点结束,放假的时间是后天,今明两天还是在学校里待着,大家还要负责好学校的卫生管理和各种器械维护,能看得出来,最近那军械学院的同学们格外忙碌。 结束了期末考的压力,做一些比训练轻松太多的工作,整个学校的气氛都肉眼可见地放松起来,在哪都能看见打打闹闹的人。 叶芸凝站在走廊上,看着一片轻松和谐的氛围,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与这个世界无形的屏障,越是这种该热闹该轻松的时候,她那层以“温和”为表象的屏障就越明显。 她无法融入那一片热闹,甚至于陌生人都会指出自己的存在影响了他的游戏感受。 于寒和赵洪文也一定被自己的败兴影响了吧。 或许她应该随便找个借口早点走的。 第91章 前世的经历 忙乱的期末结束了,叶芸凝也终于有了点自己的时间,梳理下她回忆到的场景。 不同于以往模模糊糊的直觉,这一次对前世的记忆是那么清晰,似乎触手可及。 叶芸凝揉了揉太阳穴,梳理脑中纷乱的记忆,拿起了笔。 ……………… “宁博士,您真的准备好了吗?” 宁点头道:“人类对于科技的研究已经停滞太久,久到让我感到厌烦,一条平庸的命,与其继续在这令人厌烦的世界中徘徊,不如成就一场新的科技实验。” 她知道这是自己作为人而存在的最后的时刻了,此时话竟也多了几句,把一旁的小护士吓得气都喘不匀,眼看就要给她跪下了,也是罪过。说 多少年了,大概有一百五十、一百六十多年了吧,灵能突发,入侵了整个世界,一时间灵化事故频发,灾难来得猝不及防,看着眼前的桌子、手边的杯子,在接触灵能后都会异化为灵,变成一种可移动的灵体状态,会随之产生自我意识,极端案例中,甚至出现了能够媲美人类的高等智慧体。 在周边物体随时可能灵化的大灾难之下,人类文明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暴露在高灵能的环境下,周围没有一件物品是安全的,产生的灵有强大的攻击力,对人类发起了无差别的攻击。 一时间,人类数目锐减,却无法具体统计,因为政府中央的电脑也被灵化,控制住了操作他的人类,将其磕头磕死在了电脑桌前。 这是一场世界性的末日灾难,人类挣扎逃跑,却又不知逃往何方。 为了人类的生存,各国政府高官集中决议,最终通过了“建设一艘大规模宇宙舰艇,离开地球,逃亡星际”的决定。 而那时作为东亚地区天才高中生少女的宁,在一次灵能侵袭中,发现了“秘银”这一极其不易被灵化的材料,提出设想,秘银也成为了后来星际舰艇建造的主材料,她因此有幸加入了当时的宇宙舰艇施工队伍,获得后来乘坐舰艇逃往星际的资格。 那是一艘承载全人类希望的舰艇,能走上去的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和名声斐然的天才少年少女,他们离开时,以为那是与地面同胞的永别。 这艘舰艇被命名为“领航者号”——尽管他身后并没有跟随者,但他领航的,是全人类文明的延续。 “宁博士,将个人意志以灵化的方式融入人工智能中,这从来没有过先例,会不会太冒险了,我们完全可以以更多的实验数据来提高其安全性。”有她的学生在实验装置外开口道。 宁抬眼望向天空,想起宇领航者号刚刚起飞时的样子,为了全人类的生存,他们商议后决定,抛弃原先的国籍与姓氏,共同投身于对人类种族事业发展的建设中,一人一个代号,她的代号,就是“宁”。 她抛弃了之前的所有,成为了领航者号上的“宁”。 领航者号最开始的航行并不顺利,这是人类第一次大规模星际航行的旅程,使用的材料又比较新颖,难免遇上什么问题,宁作为机械工程队的一员,常要驾驶小型机甲为其修修补补,而驾驶小机架出舱,是当时死亡率最高的行为,去五个,就有一个回不来了。 她也是幸运,虽然遇上了一次陨石袭击,两次太阳粒子风暴,三次机械齿轮失控,四次引力场突然改道,五次小机甲能源耗尽,差点飞不回去…… 但最终活了下来。 而且由于长时间的外空作业,受到了不知名辐射的影响,对她的基因产生了变动,使细胞端粒酶较常人活跃数倍,极大地延缓了衰老。 大概延缓到什么程度呢?到如今一个半世纪过去了,她的身体仍然没有任何衰老的迹象,几乎可以认为是“不老不死之身”。 宁也是当年那一批“领航者”中,唯一活到了现在的人。 但一个人,她的身体可以支撑她永生,心理却不行。 身边最初的同伴早早离开,一次一次带出来的团队已不复存在,作为这艘飞船上的智商巅峰,新生一代的孩子都对她的团队趋之若鹜,彼此之间相互竞争,优中择优,将最好的人才捧到她面前。 但那只是一个个自诩天才的个体,再也不是曾经倾力合作的团队。 宁年纪越长,经历得越多,人也变得越麻木,她不再为死亡感到悲伤,不再为技术的新生感到雀跃,看着身边之人的敬畏与讨好,她也无法再对人类产生感情。 而唯一令她痛苦的是,她感受到自己的学识终归有限,倾尽其所有心力,都无以突破人类大脑的限制,无以了解这个世界真正的本质。 “以我个人之力,活到再久,看到的书也终归有限,了解的知识也终究片面,无法探寻到这个世界最终的归宿,无法保持永远的客观与理性,我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空虚和人类所面对的无奈,将个人意志上升到技术层面,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成功了最好,失败了,也是我命该如此。”宁平静地说道。 众人点头称是。 宁是第一批人中最后活着的,也是最后一个一字代号的存在,考虑到字数是有限的,再加上人类已达成了不分彼此最初目的,到繁育第二代开始,便取消了最初制定的一字代号的规定,转而实行了更便于记录和管理的起名制度。 “穆298,可以准备开始了。”宁对学生道。 对方点头,摁下了手边的按键。 最初的编字已经作废,宁以永生为理由拒绝参与人类繁育计划,拒绝提供基因,以防产生伦理学争议,因此“宁”这个代号下,没有数字编码。 但宁博士永远是“宁”,领航者号的所有人都会永远记得她。 实验室周围林林总总地摆满了“灵”,都是这些年来派人下地收集,以供研究的。 也包括着最近的,“神之子”下到地面五年多,才带回的蓝色的成体灵,被认为是领航者号中所能带回的,最高等级的灵。 他获得了最高规格的双字实验代号——蓝妄。 名为“妄”,但实则不“妄”,那蓝色的光辉淡然温柔,影影绰绰的光辉是一个人的形象,半悬在空中,眼神注视着宁的方向,似乎有着救世主的悲悯。 蓝妄的身形微动,体态前倾,做出了双手合十的动作。 “以及,我留下的身体,可以供以研究,研究人类走向永生的基因。”宁说道。 听这话,原本还强行表现出哀悼的学生眼中迸发出难以掩盖的光芒。 宁是很反感克隆人的,在基因研究方面,抽血研究可以,用她的细胞核克隆一个新个体却是不行,她自己辈分高权力重,从前,没人敢提出异议。 波澜不惊的内心已经无暇分神去关注学生们对利用那具旧身体进行什么科研动作的行为了。 宁闭上了眼睛,平静百年的内心里泛上来一点久违的期待,她即将迎接她的数字生命。 以灵能为媒介,将意识植入数据! 却在思索中,感受到了当头一棒的攻击。 宁感觉胸口泛上来一阵不适,想动一下,却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身体了。 意识越发混沌,只感觉一阵昏昏沉沉,意识好像飘散到空中的云朵,一点一点地散开,一点一点地解体,直到被无限稀释,再也拼凑不回来。 而此时,一旁的蓝色灵忽然剧烈地晃动起来一下子掀翻了密封的玻璃罩,直冲实验室上方,直到蔓延至整个空间,连空气都变成了一团蓝色。 蓝妄的突然失控引起一阵惊呼,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和一阵玻璃器皿碰撞的声音。 但意识将要消散的宁,却在这一众惊呼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和。 宁好像漫步于意识空间之中,看着眼前如放电影般,闪过一幕又一幕。 那不是她的记忆,而是领航者号的掌舵者与其下属,在蓝妄身边的对话。 ——“我们不需要一个老古董研究员,宁对科学的研究已经到了尽头了,她仅有的价值就是身上不老的基因,我们要想办法杀死她的意识,而不伤害其身体。” ——“那是一个愚昧的研究者,她该为更高层次的科学献身。” ——“不如,我们劝说她放弃意识如何?来一场假实验、真谋杀。” ——“那可要做得像一点,科学研究领域,宁可不好糊弄。” 宁感受到自己的意识在消散,却又被一团蓝色的东西,轻柔地托起,缓缓地聚集,在属于纯意识的空间中,听到了这一任掌舵者与旁人的商议。 这一场实验,竟都是针对于她的骗局! 宁自问,她活了这百余年,每日都在为人类的科学进步劳心费力,她也并非全然抗拒对自身基因的研究,基因序列定位都是她允许的,但在掌舵者的口中,自己竟还成了阻碍科学发展的罪人! 宁心中泛起了愤懑与不甘,她一生兢兢业业,问心无愧,缘何死后竟要担这“罪人”之名? 她不怕死,真的死于实验她也就认了,但她无法接受自己是被人以科学之名算计害死的,她不甘心! 蓝妄漫过整个空间,引起的事故震惊了整个领航者号。 “灵,这种危险又可怕的生物,为什么要被带上来!” “只有‘神之子’可以无视灵能伤害,快,快将强制休眠的神之子复苏,我们需要他来处理眼前的事故!” “可神之子已经疯了,他疯到说在地面上看到了幸存的人类,疯到说自己与人组成了家庭!多么可笑——” 人们还在惊慌,哭着喊着,全然不顾平日的镇定。 却又见转瞬之间,那蓝色又收拢回来,变成了一团,悬浮在玻璃罩底座上。 头顶笼罩的蓝色阴云散了,回到原先的地方,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平静如常的蓝妄。 实验室一片混乱,玻璃器皿碎了满地,每个人都看上去狼狈不堪。 看着蓝妄似乎没有新的动静了,穆298大着胆子,往前凑了两步,把密封罩给盖了回去。 ……………… 叶芸凝看着手上的记录,又翻到第一页,从头开始看。 再看一遍时,她感觉刚刚写下这一切的好像不是自己,纸张上所叙述的事情那么遥远,原本清晰的记忆如海水退潮,开始在叶芸凝心中遗忘,让她不由得攥紧了纸张。 笔尖再触及纸张,叶芸凝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想继续用力,回忆自己在那之前的作为,回忆自己在那之后的所见,都全无印象。 “旁人失忆或者恢复记忆是被重物锤脑袋,但我当时想起来,是因为契灵印的联通让我灵能耗尽,力竭昏迷,”叶芸凝点着笔尖,在纸上滑动,画着小兔子的图案,“那我想记起来更多,应该怎么办,再耗尽一次灵能吗?” 叶芸凝从小就与一般人不同,也幸好她成长得比较孤僻,没有同龄人做对比,那点异类的表现便不明显,旁人看了,顶多说这个女孩“早熟”“冷静稳重”,没谁说她奇怪。 但她自己能感觉出来,叶芸凝对基地的生存环境说不出地排斥,她拒绝被安排好的宿命,也看不惯基地以赌彩敛财并巩固统治的方式,她格外喜欢思考。 尤其是,她对学术性的内容格外排斥。 ——竟是因为前世她在这些研究上吃了大亏。 基地每年最冷的时节有假期,对他们军校生来说,就是寒假。 但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很多岗位会定期休息下,包括政府公职人员、常年驻外的边境人员,和从事教育的工作者。 西疆遥远荒凉,也在这“冬休”的范围之内。 叶芸凝用力闭了闭眼睛,她必须得去西疆一趟了。 脑中正盘算着事情,突然一阵铃声响起,施佩玲给她来了通讯,看着桌上突然亮起的屏幕,叶芸凝被吓了一跳。 “对,去西疆看看,我的事情,牧承影的事情,也应该有个了断。” 叶芸凝结束了想法,接起来电话那边是施佩玲的声音。 第92章 你该下地狱 叶芸凝打着手电筒走在路上。 施佩玲今天晚上临时找她有事,可不巧,某位电工师傅记错了日子,把学生离校的记得提前了一天,今天已经全校断电了,连路灯带着宿舍灯,全都不亮了。 联盟成立,资源还是短缺的,也就是诺嘉这样大一点的城市,一般不断电,但如果学校里没人,也不会任由电力浪费,每学期末定时断电,也是传统之一。 手电筒自从买了,这是叶芸凝第一次用,能摸黑扒拉出来两节干电池都不容易,照在地上,只能看清一小点区域。 周围传来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晃动着未知的影子。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与地面摩擦,发出“跨拉跨啦”的声音。 叶芸凝一回头,又什么都没看到。 再往前走几步,那个“跨拉跨啦”的声音再次响起,叶芸凝把手电筒转向后方,照亮了一小片区域,但还是什么都没看见。 一阵阴凉的风传来,冻得叶芸凝一个哆嗦。 “你杀了我,是你杀了我——” “你杀了我,你夺去了我的生命——” “你杀了我,你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叶芸凝把手电筒转向周围:“谁,谁在说什么?谁杀了人?” “你呀,我们在说你呀,”一个老女巫般的声音响起,“是你杀了我呀,是你杀了我呀,你不记得了吗?你竟然敢不记得!” “谁?什么?” 叶芸凝瞳孔一缩:“你在说什么?我没杀过人!” 她这一世,从三岁小女孩到如今,没杀过人。 “我就是被你害死的人,我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对面阴恻恻道。 黑夜中,一个忽闪忽闪的白影子飘着,照亮她的是她周身的幽幽鬼火。 青绿色的鬼火把一张看不清面容的脸照得惨绿惨绿的,一同向叶芸凝飘来。 “你,你们是谁?别装神弄鬼的,我知道你们在装,别装神弄鬼的!”叶芸凝的语气恐惧起来。 “我们不用装,我们就是鬼,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你,真的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了吗?”老女人的声音之后,又有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没杀过人,你,你找错人了!”叶芸凝喊道。 “你真的每杀过人吗?你想想,你好好回忆回忆——” 黑暗的校园已与往日不同,叶芸凝感受到冰块般的温度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她转身想攻击人,却感觉到的不是人身,而是一层粘稠状的液体,她的攻击与拥抱无异,直戳戳地就栽进了这粘稠状物体的身体中。 那怪异的触感让叶芸凝一瞬间联系到了暗夜会的黏涂,努力把头拔出来,惊恐地叫了一声,摆出防御姿势:“啊!别吃我!” 没有鬼,这个世界上没有鬼,一切的鬼鬼神神都是人弄的,不会,不会有鬼的。 假的,都是假的,不要怕,都是假的。 可人的心跳呼吸是无法自由控制的,看鬼片知道里面的鬼跑不出来,坐过山车知道有安全带自己掉不下去,但该肾上腺素分泌心跳加速血压升高三件套一般人跑不了,叶芸凝拼命告诉自己这是假的,没什么死去的鬼魂来索命,她拿着手电筒向前照,心里默念着“只是个怪物而已”。 下一刻,她的手电筒就被怪物一口吞了。 “啊!学校里怎么会有怪物!” 前世的画面在眼前翻涌,手术台上,一个半死不活的神躺在那里,宁那着手术刀,动作利落。 一排排的大罐子,泡着人的心脏和其他脏器,上下悬浮,有的还在跳动。 ——那是从活的被灵能感染的人身上生生剖出来的。 “你是刽子手,你在我们本能活下去的时候剥夺了我们的生命。” “哈,首席大人,你想过我们吗?你研究手册上的累累功绩,垫着的是我们的白骨。” “为什么你没死,你早该死了,为什么你没有下地狱来陪着我!” 叶芸凝无法摆脱那伴随的诅咒,不由得“啊”出了声。 她沉了沉呼吸,手心蹿起了一株桃花。 一般来说,攻击性的契灵是不允许在校内使用的,造成打架斗殴什么的后果就不好了,但眼下已经顾不上这个了,有怪物入侵了学校! 叶芸凝一挥手,噼里啪啦一串灵能就过去了,只听见前面发出“啊!”的一声。 酒心桃魅照亮了前方的一片区域,只见叶芸凝以为的怪物缓缓探出一个头来。 ——是个人。 淡淡的粉红色光照亮了这个人的脸,也照出他额头上一点红色的印记。 那人却是目光呆滞,双眼无神:“你杀了我,就是你杀了我——” 看他走路的姿势,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什么?真的是怨魂索命吗? 是被她害死的人来找她索命了! 领航者号对灵能的研究更落后,他们建造大型飞行器,就是为了离开灵能波动的地面,于是所有人都视灵能如洪水猛兽,一般人执行下地任务,回来后身体携带的灵能超标,就可以直接被判死刑。 但现在看来,他们恰恰可能是契灵者的基因觉醒。 说执行手术的宁是刽子手,还真不冤。 前世的宁害死了无数的生命。 唯物主义在这一刻并没能安慰到叶芸凝,惶恐还是抓住了她,让她不由得往后一缩。 后面,又是一丛鬼火冒了出来带来一点如灵能的冰冷的气息,又让她不得不往旁边一闪。 “你杀了我,是你杀了我……” “你杀了我,你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叶芸凝瞳孔皱缩,一点点的回忆在她心中升起,旧日,往事,那些朝她叫嚷着“刽子手”声音,都像钢针一样,往她脑子里钉。 宁回忆着,那彼时的一切,让她说不出话来。 “人类不会亡于灵能的侵袭,人类只会亡于自己的贪婪!” “你们不得好死,蒙蔽了大多数人类的领航者计划就是个骗局!” “为骗子服务的女骗子,去死!” 更早的时候,她就犯下大罪了。 宁主要负责的是技术问题,她兼修材料工程与机械技术,她是秘银材料的发现者,也是最一线的技术研究人员,出于种种原因,她走到哪里都有一群人护着,以防她遭遇灵或者人群的侵袭,领头的就是林。 她或许意识到了一切的不对劲,但她的立场决定她什么都做不了,她是领航者号建造的核心技术人员,她能做的就是服从上级安排,研究科研技术。 宁生活在人为炮制的信息茧房中,不听,不见,不问,即不发生。 只是很偶然的一次,示威游行反对领航者号建造的人群冲破了重重阻拦,撞到了宁的面前,宁被吓到了,举起了随身的配枪。 但人群只是向她开口,询问道:“宁博士,你真的觉得抛下大部分人类群体,只留下少部分精英存活的政策是正确的吗?” 当时的宁是怎么回答的? 叶芸凝脑袋很痛,眼前毫无生气的人脸似乎与那时的领头者重合…… 宁摁动了枪的扳机,一发子弹,要了对方的命! 那时宁第一次对着人开枪,没什么事先瞄准,却“天赋异禀”地正中靶心,人当场身死。 周围的鬼火朝着叶芸凝飘来,幽幽地,慢慢地。 “我,不是,不是故意要杀了他的,是因为……” ——是因为他冲破了领航者号的建造防线。 ——是因为枪支走火。 ——是因为我受到了惊吓。 或者,因为我本就觉得这一切理所应当。 她不需要解释,因为一切就是那样地理所应当。 宁杀了人,非但没有任何惩罚,还被授予了表扬,以她为模范示例,向其他领航者号的建造者表明,任何阻碍领航者号建造的人或物,你们都有权随意处置。 这是领航者号掌舵者赋予你们的权力。 宁在那一刻,看着那一切,知道这是错误的。 可末日之下,生存最大,还有什么对错之分? 一个杀人狂,最多杀不过几十人,而一条坏的政策,一个坏的榜样,杀人不见血之间,害死的何止上万、数万、几十万人! 宁手上不只有一条人命,宁手上何止千万条人命! 宁当时是怎么做的?站在领航者号建造的最高处,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一切,就好像在俯瞰着蝼蚁,心中是不屑与得意并存。 她并非没有意识到不对劲,她并非没有意识到不公平,宁太聪明了,只要她想,她能想透世界上一切的问题,比如为何人类选择带更多的政治家而抛弃了工程师,以至于后来作为总建筑指挥的宁都要做普通工程师的日常维护工作;比如林为什么在最后一刻放弃登上领航者号,而选择带着赴死的决心留在地面。 宁不是想不通,她只是不愿想,她不愿想领航者号起飞背后的代价,她不愿考虑留在地面上的人类会怎么样,她不愿想,便托词“一切与我无关”,专心埋头于研究,她摆脱不了身份的束缚,又接受不了良心的谴责,于是不听、不看,“专注于”研究事项。 一个人如果眼睁睁地看着灾难发生,还成为一系列事情的受益者,那她就是凶手。 她没有立场和身份去同情和追忆,也没有心力去感怀,缩头乌龟是最好的选择,她只要有心研究就好,只要她的研究还有价值,她就不至于作为废棋,像那样,被可怜地扔掉。 以宁比叶巧书,觉得两人相似,都是因着专注于科学研究而忽视了政治因素的技术人员,而这其实大错特错,叶巧书敢逆众人而行,公然叛出监察处,而宁是自戳双目,随大流而行。 最终“无端”身死,其实从最一开始就埋好了引线。 天理昭昭,因果报应,她是个该下地狱的人。 左右的鬼火都躲不开,青绿色光线人影也越发幽寂,叶芸凝抱膝蹲下:“你们,你们杀了我报仇,也先等等,等我赎罪之后在来拖我下地狱,好吗?” 她再也控制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我该死,我早就该死了,我为什么没死,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去死!” 叶芸凝的头埋得很低:“我早就该死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又从哪里窃取的生命,不知道我为什么还活在地面上。” 吕京寰身体里的阿龙曾用“飘荡百年的孤独灵魂”来形容自己,现在看来,形容叶芸凝也非常贴切,她也是个本该死亡,却不知为何活下来的孤独魂灵。 叶芸凝的头越埋越低,眼泪止不住地滴落在地上。 忽然一个大灯亮起,那手电筒很大,照明了半边天。 “啊!队长,你也是被吓哭了的呀!”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把叶芸凝从沉痛的回忆中拽回了现实。 叶芸凝缓缓抬起头,是施佩玲的面孔,她还带着作为裁判的白色绒球帽子。 “你,也是来地狱接我的吗?”叶芸凝木木呆呆地开口。 施佩玲给了她一个深深的拥抱:“不,我是来人间接你的。” 理智回笼,在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的灯光下,“鬼火”和人都现了踪迹,都是白天游戏中被叶芸凝淘汰的“自由者”。 一个呼吸之间,她就反应过来了,这只是个游戏,是对白天游戏的延伸。 没有人知道宁,没有人知道宁曾经眼睁睁看着的罪恶,没有人来找她索命。 叶芸凝呼吸急促,眼角还挂着泪水,紧紧抱住了施佩玲:“你们,你们太过分了,你们竟然玩这一出!” 冷静下来的叶芸凝反应很快:“信息差不止是游戏规则,还包括游戏结束的时间,对死去的自由者来说,他们还有找杀死他们的人索命的资格,之前的游戏搜索,就是寻找索命道具。” 施佩玲惊异于她都吓成这样了,还能分析得这么清楚,连忙拍了拍她的肩膀,笑了笑:“诶,这谁叫你击杀的人多呢,里面又多想奔着你人来,击杀人数里一半的人都奔着你来了,荣幸吗?” 叶芸凝说不出话来了,眼泪还没停。 “我……你们组织这活动可真是……”叶芸凝喃喃道。 施佩玲微微笑着:“对啊,也是让同学们意识到,生命的可贵,作为统领者,要对生命负责,作为追随者,也不能盲目追随,要有自己的思考,否则的话,就会迎来鬼敲门了。” 叶芸凝对视上施佩玲明亮的眼睛,似乎在那笑意盈盈中被看透了。 第93章 西疆之地 叶芸凝约了牧承影见面,等待的时候,带着耳机,正在看着校园的论坛专题:看一看几大指挥位的见鬼反应。 说是“指挥位”,倒也不只是指挥位,基本所有人“见鬼”被吓到的状态都被夜视红外摄像头记录下来了,从尖叫到声泪俱下到尿了裤子,各个精彩,耳机里总是一惊一乍的。 钟欣桐在教学楼厕所中被吓,拿着手电筒上厕所,结果门打不开了,头顶流下鲜红的血液,隔壁隔间伸出白骨的爪子,背后的抽水马桶无端动了起来,差点把一个医疗系吓得昏厥过去,头撞上门,收获“红包”一枚。 于寒在自己的宿舍被吓,主要行刑人就是林小璨,她先是把宿舍里手电筒的灯换成了红色,一开灯就是血红一片,又在走廊上撒了一层胶状物质,就让她走不上楼,幽幽的鬼火也是标配,尖叫鸡附身,外加吓尿了的就是这一位。 钟启文在自己的房间里被吓,电脑遭受不明软件攻击,变得黑红一片,收拾好的行李箱传来异响,打开是一个贴了钟启文生辰八字的巫蛊娃娃,回头闭上眼睛躺在床上,就听到水底滴答滴答的声音,以及人为制造的鬼压床,成功让他在第二天顶了个熊猫眼。 情况特别一点的就是柴温茂,这位被设计去了操场,在操场遇到“契灵失控”的可怕同学,带着一众飘忽的灵小弟,向柴温茂发起攻击。 嗯,这有点专业对口了,精神系的柴温茂好似突然吃了大力丸,竟然和要吓唬他的吕京寰打了个有来有往,连同一众扮演灵的其他同学,一时都不是柴温茂的对手。 对了,这一段配合吕京寰自己的电话录音绝对很合适。 “队长,柴温茂也太过分了,一开始打的时候还没那么狠,解开真相的大功率手电筒亮起,他更要动手了,说什么没错,刚刚是他不小心下手轻了。我,我真是,要不是您英明神武的教诲犹在耳畔,我两拳就给他打趴下了,还用得着他在这儿儿嚷嚷?” 叶芸凝边听边笑,大概能想象出这是怎样一副场景了。 相比于更多的牛鬼蛇神,叶芸凝被吓到后只是用契灵照明并在原地蹲下哭了的行为,称得上是镇定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一圈之后,终于迎来大家从开学就开始期盼的期末放假,啊,能休息一段时间,还有生存点补贴,真的是太棒了! 哪怕是叶芸凝,坐在这里等人,她心里也是期盼的。 虽然在正式休息之前,她还要办件大事。 “叶队长。”牧承影赶到了。 叶芸凝举起了手中的票,也不多废话:“因着胡康的事情,走一趟西疆。” 牧承影愣了愣,张嘴“哦”了一声。 叶芸凝没给他反应的机会,拉着他的手,坐上了列车。 叶芸凝坐在并不安静的车厢里,感受着一丝悠然的烟火气。 “怎么,不想去,有其他安排吗?”叶芸凝开口问道。 “不是,就是有些太突然了,”牧承影摇摇头,“你应该提前跟我说的,这刚放假,你就拉我去西疆,唉,我还想好好休息休息呢。” 牧承影喜欢所有不花生存点的休息方式,包括躺着歪着趴着,就不包括走着。 这就是叶芸凝提前给他买好了票,小气鬼怕浪费票钱才跟上的。 “谁不想休息?”叶芸凝说道,“这不就让你多高兴会儿吗?要是前两天就告诉你今天要去西疆,你连这两天都高兴不了。” 牧承影一听,好像也对。 叶芸凝有点累了,靠着列车的椅子,闭上了眼睛。 可就在她似睡非睡地眯着了的时候,忽然被一阵尖叫吵醒:“啊!为什么,监察处怎么还在乱抓人,他们为什么抓了组织人吴唐尧?” 那声音是一个人喊他的同伴喊出来的,声音不小,叶芸凝听闻回头,就看着两个人神色焦急:“看,今天头条的新闻,‘反监察处暴力执法’游行活动的组织人吴唐尧被抓了!” 叶芸凝听此,睁开眼睛,睡意立马就没了,拿出通讯打开新闻查看。 说话的两人并不认识吴唐尧,只是这位组织人算是个名人,坚持十年为含冤者发声的事迹让他收获了一大批支持,有人为其加油助威。 他怎么被抓了? 叶芸凝还没来得及打开新闻细细地看,就被标题吸引了《惊!“反监察处暴力执法”的领导组织者曾经竟是检察署署长亲信!》。 好的,难得这种标题党能一句话把通篇新闻交代清楚。 内容也大概就这么回事儿,监察处旧案挖出了吴唐尧的资料,发现他的身份以前与监察处有牵扯,正是那位吴署长的亲信,跟着他干了好几年。 说实话,这样的关系没引起叶芸凝心口半分波澜,以前干过什么跟现在能扯上什么关系? 没准人吴唐尧就是因着以前的工作经历,才那么坚定地反对监察处违规执法的呢。 人灵能审判庭查案子,不可能因着一旦子虚乌有的关系就把吴唐尧抓过来,里面还是有些原因的。 狗屎原因。 说是十年前,吴唐尧十九岁的时候,进入过非法人体试验的手术现场,因着错误一、错误二、错误三,使得本该成功的人体试验失败了,造成了实验体,也就是一个人的死亡,属于“背负命案”的罪人。 诶,这个案子被发现的就很巧妙,正好是当事人十九岁时,已经能作为成年人承担义务了,各种各样的原因又那么条理清晰,新闻报道叙述的整体感觉就是“没有吴唐尧的打扰,实验不会失败”,让吴唐尧显得罪大恶极。 罪大恶极个屁,没有吴唐尧,非法实验也会在之后不久将那个无辜的人折磨至死,那持刀的人又不是吴唐尧本人,基本没什么“罪责”一说。 但灵能审判庭还是抓到他了。 放假了,叶芸凝也不得不再打扰于寒,给她发了个消息,说让她从监察处的旧日资料里找一下这份新闻报道的原件,比对一下内容,给做个分析。 于寒的消息回的很迅速,一个“交给我了”。 去往西疆的列车到了站。 西疆这地方,灵能浓度不低,天气也不太好,狂风沙尘伴灵能纷飞,比不得华林繁华,几乎没什么有科技感的建筑,放眼望去,全是些土丘般的房屋,人也常是风吹日晒的,皮肤普遍黑一个度。 这里连最基本的户籍制度都还没全面落实,联盟宪法规定的“契灵者需在衣着显眼部位标明契灵等级”在这里几乎是个不存在的规则,叶巧书在得知叶芸凝要来这边走一趟,还特地提醒她,来西疆,记得摘掉身上的契灵等级标记,戴着反倒会引来麻烦。 牧承影是第一次到西疆来,不要钱的风景吸引了他,落后叶芸凝几步,左右看着稀奇。 “呦,小姑娘,你一个人来呀,来干嘛的?”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响起。 叶芸凝头也不抬,对着通讯皱眉:“你看这个电子地图,显示的这个位置不太对吧?我照着走的,绕了一圈……” “哎,小姑娘,我在跟你说话,一个人来的吗?” “那你先回答我一下,就这个地方,叫个‘博格利酒店’的地方在哪?”叶芸凝皱眉道。 “呦,这不巧了嘛,我正好知道在哪,要不我带你去?”对方继续说道。 叶芸凝似乎起了些警惕之心:“免费的?别到了那里你再跟我要钱。” “免费,当然是免费的,你称呼我向乐就好。” 这个名字让叶芸凝笑了一下:“这不就巧了吗?说家里新养了条狗,就叫向乐。” 向乐有些不悦地皱眉,但还是顺了一口气:“你说博格利酒店,是要去哪里做什么?” “嗯,一个人跟说让我去那里找他。”叶芸凝回忆道。 “哦?是不是还跟你说去了那里,能挣大钱?”向乐说道。 女孩子去一个酒店能挣大钱? 叶芸凝继续低着头,说了声:“嗯,是。” “诶,那正好,反正你都是要……” “这位大哥,我们怎么越走越偏了?”叶芸凝出声问道,“他们跟我说那博格利酒店是在西疆的繁华地区呀,咱这是要去哪?” 向乐露出了狰狞的笑:“小姑娘,你说咱这是要去哪啊?” 叶芸凝低着的头终于抬起来了,她放弃了这信号差成这样的通讯地图,正眼看了向乐一眼:“那大哥哥跟我说一声,咱俩是要去哪?” “小妹妹,你说我们要去哪?”向乐搓了搓手,“可真是漂亮的小妹妹,让哥哥来……” 向乐的下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叶芸凝就一抬腿,一扫对方脚腕,而后踩上了膝盖,只听“嘎巴”一声,向乐的脚腕传来剧痛。 “你……” “真烦人,你就说路怎么走?” 牧承影终于听到了动静,几步靠近,在不远不近处停下了脚步。 向乐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就听身后传来耀武扬威的声音:“呦,看来新改的名不吉利呀,这遇到个妹子都打不过。” 走来三个人,统一的染黄毛穿洞洞鞋和膝盖上有两个大洞的裤子,走路的姿势都是一扭一扭的,也不知是哪个时代的时尚。 “挺漂亮一小姑娘,记得温柔点。”领头的一挥手,“上!” 他身后的两个小弟朝叶芸凝冲来。 叶芸凝颇为无奈,淡定地翻了一个白眼,手里的通讯一关,就见她一踮脚尖,两拳出,不偏不倚地怼在了两人脸上,一拳就捣出了鼻血。 正好闪出了中间的空隙,叶芸凝侧身一过,抬腿,那领头的便捂着裤裆在地上哀嚎了。 “我再问一句,博格利酒店在哪?” 三个小混混互相看了几眼,又将目光投向之前的向乐。 “是是是,一般我们这儿没人敢去富人区,就我,聪明机智的我,勇敢冒险的我,去过一次富人区,找到过传说中的博格利酒店,我真的知道在哪!” 叶芸凝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酒心桃魅在她手中出现,在向乐的脚腕上绕了一圈,后者立马就不疼了,很是惊奇地看着自己的脚,站起来,蹦了蹦。 “带路。”叶芸凝一踹向乐的屁股,冷冷道。 向乐闻言点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这一路,能非常清晰地看到一路上景色的变化,原本低矮的房屋随着步子的经过而逐渐长高,原本看上去的偏僻落后的地方逐渐先进起来,连风都平和许多,最中间簇拥着的双子大楼更是高耸入云,看着就给人极大的压迫力。 叶芸凝不由得喃喃自语:“交通怎么通不到这地方呢?这还要麻烦人走过来。” “是公共交通过不来,”向乐回答道,“那些个达官显贵,有私人的交通方式,直接通到中心城区处,嗯,我这样的肯定是混不上的。” 叶芸凝听着,对这里有了更深的判断。 向乐领着叶芸凝到了一处高墙跟下,指着墙角下的一个洞,洋洋自得道:“这洞是我坚持不懈过来挖的,能直接通进墙里,怎么样,厉害吧?” 看着这个狗洞,叶芸凝一时说不出话来,不知是好笑还是心酸。 这几年,随着科技的发展,西疆的布局较之前变化不小,或者说之前也存在这些东西,只是叶芸凝被困在灵能研究所的高楼上,不知道这些罢了。 周围一圈是低矮的茅草屋,到中间逐渐长高,再到最中间,一大片区域,周边有围墙阻隔,抬头能看见双子大楼的楼顶。 而公共交通只能通到莫格里的外层,想要直接入内,需要有一定权限。 叶芸凝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走狗洞。” 向乐一摊手:“那没办法了,你自己走吧,绕着这城墙走一圈,总能找到大门的。” 他说着,往后退了一步:“你自己去找大门吧,被守卫抓住了可不是闹着玩的,那半条命没了都有可能。” 牧承影看着向乐跑了,这场过来叶芸凝身边:“叶队长是终于玩够了?” “牧同学也终于看戏看够了?”叶芸凝说道。 “喂,是的,我找到了高墙,然后呢?” 叶芸凝绕着墙走,找起了大门,守卫见状要拦,叶芸凝把叶巧书给她的信息一出示,几人让她进去了。 “进门之后就不用担心迷路了。”叶昭闻如是说。 果然不用担心迷路了,叶芸凝进门之后,就看见一群各色长裙的女性在门口排列着,很有种模特队站街的感觉。 “我能问一下路吗?”叶芸凝开口道。 “你要去哪里,我们领你过去。”其中一人开口道。 这个“领你过去”很明显不是外区向乐口中的“领你过去”,眼前的小姐姐态度恭敬,举止文雅,说话温和有礼。 “博格利酒店,谢谢。”叶芸凝开口道。 一位粉红色裙子的女性自动出列,一弯腰,示意叶芸凝跟她走。 第94章 假面示人 “来,小姑娘,是叫阿宁吧?这里。”一位老人向女人招手。 老人看得出有些年纪了,但精神还不错,头发也还没白,见到女人的瞬间,眼睛都亮了。 “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有这样的孙女,叶老先生好福气。”旁边一人说道。 “是,周管家客气。”这样说着,叶朝闻眼里的喜色却是藏不住的。 女人多看了几眼叶朝闻,她对过于的热情有点抵触。 ——孙女?自己以前见过这位老人吗? 本以为来走一趟旧灵能研究所是此行的主题,却不料叶巧书给她介绍了个人,还挺重要,眼前的情况,好像会复杂许多。 从几人的交谈间,女人听出,眼前这人是这里地区主人的管家,和叶昭闻通上气,是因着他与旧监察处有关,几人有什么不同的打算。 对,叶朝闻是曾经检察署的大检察官,把非法灵能实验捅给诺嘉学院老校长的人就是他。 都在寒暄,说的话都是拐着弯的,女人一时不明情况,便老老实实地听着。 牧承影也装乖,不远不近地跟着。 “对,叶检察官这样的人怎么能在外区生活,我们这里给你安排好了住所,我们这儿也有地方!”周管家显得很殷勤。 女人老老实实地,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只点头,不说话。 她心里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听这位管家口中的意思,叶朝闻并非是长居此地,而是这两天刚过来的,比女人也早不了几天。 不能让情绪左右思考是女人一贯的原则,心口再疑惑震惊,面上还是端住了一派天真无知说啥信啥,听着周管家口中的“雅格塔薇神女的光辉照耀大地”,女人心里有了点想法。 一转头,侍女带两人下去休息。 “这里是暗夜会的总部?”女人突然开口。 叶昭闻一愣,神情紧张起来,瞳孔紧缩:“你怎么知道的?” “雅格塔薇神女,很明显的宗教信仰,”女人皱眉回忆着,“那位周管家,应该是个狂热而虔诚的信徒。” 初次见面,女人开口镇住了叶昭闻,只听她继续说:“和暗夜会有牵扯的大多不是什么好事,你是主动联系上他们的?” “这里是内城,西疆的内城。”叶昭闻说道。 “西疆还分内城和外城?”女人开口问道。 话说出口,她又大概琢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西疆距离联盟中央有段距离,属于“偏远地区”,大概率是后期聚集地并入基地,地方上有“原住民”。 当年叶凌坤作为基地中央派遣的驻地检察官,明面上可以说是此地最高的职务了,但却仍要受到当地势力的威胁,实际权利可能还没有作为灵能研究所所长的叶巧书大。 这些偏远地区,名义上认同基地中央女王的统一管辖,实际上却是各自为王,公共交通连不到内城,也就是默认的不顺从基地中央,对中央派来的官,好吃好喝伺候着就行,别掺和我们内政。 就连曾经的旧灵能研究所都是在外城之处,那年头的西疆,只会比现在更封闭。 外城风大沙大,灵能波动乱,低天赋等级之人紊乱率很高,内城却是风景宜人,连吹过的风都是平和的,想是整个区域都有相应的防御设施。 好像叫大范围的灵能波动降低工程,是叶巧书主持的灵能研究所开发的项目,政府只批了块更偏僻的实验用地,没批实验资金,叶所长寻求过商会的投资,也是无果。 现在却在这西疆之地的内城见到了。 想想,叶巧书曾经是西疆灵能研究所的所长,算是个联盟中央派来的大官,和西疆内城的“自立王”有点交集,联合技术问题,不算奇怪。 而叶朝闻,检察署退休检察官的身份得到了内城人的认可,给他安排了住处,只是不知道,这条线是为什么而搭的。 “叶所长对暗夜会的事情知情多少?是这里的人对她又知情多少?”女人问道。 “我都没告诉。”叶昭闻说道。 要不是考虑到眼前老人的可能的身体病症,女人真想一个白眼翻他脸上。 叶巧书女士是谁?自己都是叶所长牵线过来的,你告诉我她能对这里的事情一无所知? “孩子,你要走从政的路,暗夜会的线是一定要搭上的,”叶昭闻说道,“眼下就是个好机会,暗夜会高层在年终有总聚会,地点就是总部,这里有你未来一定需要的人。”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尊重老人,但女人还是想说,叶朝闻这样热情的、满脸皱纹的笑,让她想到了路边讨食的癞皮狗。 女人喝了一口水,那个问题再次冒了头——“老先生,你这么热情,我有点慌呀。” “总之,之后你要见的都是大人物,记得好好结交,跟人多说两句话。”叶朝闻说道。 女人骨子里那点清高不合时宜地冒了上来,让她对将要面对的事情产生了不由自主的反感,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对,明晚就是暗夜会的朝拜日,我拿到了参加的邀请函,我们明天去看看。”叶昭闻说道。 “朝拜日”这三个字成功勾起了女人想吐的回忆,不由得浑身一瑟瑟,很想摇头。 心中的反感更盛。 不能让情绪左右理智的判断。 女人在心里默念着,是的不能让情绪左右理性的判断,去就去,大不了就不吃东西。 “对了,你那张邀请函,是……” “是我托周管家帮我拿到的,他有进入朝拜会场的权限。”叶昭闻回答道。 女人隐约记起,那会场好像不让带人。 嗯,女人把手背到身后,点开应乘风给她的特制手表,输入了今晚的朝拜会信息,申请了自己的邀请函。 “我有邀请函……” “但一张邀请函,只限一人进入。”周管家出声提醒。 叶朝闻的脸上青青紫紫,那瞬间,是精彩的。 周管家在一旁抱手,态度很带着点趾高气昂。 老人嘴唇微张,想骂人却又不敢的神情——更像癞皮狗了。 女人笑了笑:“没事,叶老先生,我不急于这一时,按人家规矩来就好。” 叶昭闻似乎还想发怒,问对方为什么不提前告诉自己,非要在孩子面前整这一出。 但他的嘴唇颤抖许久,开口还是压着语气,像是嗓子里含了一口痰:“诶呀,是我打听错了,错了,抱歉呀,孩子。” 女人点头:“没事,我才来第一天呀,能见到周管家这样的大人物,已经很满足了。” 说着,她向两人鞠躬,一步三回头地转身离开,似乎也在为自己不能参加宴会而可惜。 “看来,眼下的情况有点复杂。”女人走向牧承影,有点无奈。 牧承影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管闲事可是要钱包出血的,他多看了两眼队长:“嗯,行,我会好好休息的,什么时候去旧灵能研究所,你叫我声就行。” 女人考虑着牧承影能坦白几分,还是决定情况现看,多叮嘱了一句:“注意到,这里没那么安全。” 牧承影点头。 “主人,我感受到了卡卡的气息。”小酒突然在她耳边开口。 女人一愣——应乘风也在这附近吗? · 会场上出现了一位穿着浅蓝色长裙背后系着一个蝴蝶结的女性,一个神情优雅衣着华丽的女性独自站在会场,总是引人注目的,几分钟时间,来搭讪的人超过三波,女人熟练地和人说着话,却又保持着一定距离,几句话不过,就把人打发走了。 “是,过来看看,今晚的表演,我有点兴趣。” “随便看看,也没什么好值得注意的,无所谓,我对珠宝没兴趣。” “灵能纯度怎么样?实验室级别的纯灵能是空气般的无色,带颜色的都是混合了什么物体,蓝色红色粉色没什么本质区别。” 女人微微笑着,面向周围不过一会儿便表现出了无趣,转身去了包间。 会场上简简单单的一亮相,让人对这个年轻女性产生了好奇,一看她竟然还有进入包间的权限,顿时窃窃私语起来,在她包间门口求见的人一个接一个,女人只是挥手,说不必。 “听说今晚有贵客,能引荐一下吗?”女人开口道。 服务生教养良好鞠躬道:“我们这里的规矩,不会透漏任何客人的消息。” “你就跟贵客说一声,有人要见他,”女人说着,手心捏出了一朵桃花,竟是凭空的灵能化形! 服务生见过些世面,意识到女人的实力不低,原本就不敢怠慢的神情越发恭敬。 女人轻轻开口:“帮我送个东西就好。” 今天的表演依旧精彩,一个身材纤细的女性被当众解剖,剖开的场子和内脏都被当众展示,血迹流了满地,那女性却一直被强撑着,到表演结束,才缓缓闭上眼。 那手上染血的医生向众人一鞠躬,脸上还是笑意:“各位,看清了吗?这就是我的契灵,生命延迟,足以将一个人的死亡时间延迟一个小时,在关键时刻,是强保命的契灵,规定时间里,开膛破肚都不会死,希望能有人赏识我!” 女人一笑,这竟还是个求职之地。 服务员进来报,朝她深深一鞠躬,说那位贵客愿意见她。 女人随服务员的指引进了另一个包间,掀开门帘,看到的是三人,都没戴面具,其中一人正是应乘风。 她进入包厢,在应乘风身侧坐下了。 “呦,小娘皮,还挺会找人的。”一个恶劣的声音开口。 “是,我看脸,谁叫这位小哥长得最帅呢?”女人微微笑道。 “我大哥应绍凯和二哥应绍辰,沉稳的那个是应绍凯,轻浮的那个是应绍辰。”应乘风开口介绍人。 女人隔空给他抛了个媚眼。 “别冒险。”应乘风暗暗嘱托。 “听说姑娘相见我们,为何?”应绍凯发话了。 “不是想见你们,只是想见贵客,帮个忙。”女人挑眉开口。 她先一步展露诚意:“检察署有个退休的检察官,和暗夜会搭上线了,我不放心。” 应绍凯一点头:“说。” “那当时诺嘉学院老校长的视频是引起我们监察处被彻查的原因,老校长口中的老战友检察官姓叶,这,你们应该有数吧?”女人开口道。 应绍凯点头:“查过,那退休的老东西自己都不经查,屁股后面一堆债,听着监察处出事自己就跑了,还算安全。” “那他现在为什么得到了暗夜会的礼遇?”女人扫视了一遍会场,“甚至于得到了今日进入会场的资格。” 应绍凯在西疆的暗夜会管事,但也不可能什么细节都管到,这一步触及他的认知盲区了,他摸出了通讯,跟下属确定了一下消息,问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再怎么样,也只是个退休的老头子呀。”应绍凯故作轻松。 “监察处的麻烦已经让我们损失太多了,这个退休的老头子,我怕他知道的太多,麻烦。”女人嘴唇抿着,神色凝重道。 应绍凯一眯眼,开始重新估量眼前女性的身份。 能拿到暗夜会最高礼遇的邀请函,又与监察处有所联系,灵能凭空化形,开口就要见这里的贵客,周身气质沉稳但隐含压力——怕是不简单。 “叶昭闻毕竟是那些事情的亲历者,我们能在数据信息库中抹去消息的痕迹,但无法删除人的记忆,他和暗夜会搭上线的事情,我一定要个解释。”女人说道。 应绍凯的表情告诉女人,她随口胡诌的“抹去消息”应邵凯知情! “眼下,情况如何?”应绍凯也试探起来。 “嗯,那个诺嘉学院的实习生还管用,洋洋自得地以为自己翻到了旧事数据,据说找到了帮手,正在我们故意露给他的信息库里分析犯罪者,也不知道一个学生,能不能把我刻意露给他的信息找全,有没有能耐把我想拉下来的人办了。”女人说道。 应绍凯眼神再一变,坐姿都不由得端正起来了。 “旁的我都可以安排,唯有这人心之事难说,谁知道那叶昭闻,联盟中央出身的个人,没背景没魄力,畏畏缩缩给监察处打了一辈子工,到老了还能起这样的风浪,当年他找到应锦河的时候就应该把他办了的,一顾虑,没办好。”女人抱怨道。 “应锦河之事?”应绍凯一愣。 女人抬手,食指和大拇指揉搓了一下,示意两人等价交换。 “姑娘可是指应锦河之死,说他在荒野死得不明不白,都讲成了个鬼故事,”应绍凯流露出明显的好奇,“牵扯到应会长的事,你若说,叶昭闻这个交代,我一定好好给姑娘。” 女人眼角一挑,漏出几分不屑:“倒也不是大事,应锦河读书把脑袋读傻了,当年进了监察处,非逞能,逞一腔少年意气,说什么人命、说什么公理与正义,好好一个财阀出身的公子,本可以接任检察署的存在,硬是自己作死,蚍蜉撼树,拿头撞墙,用腿为那一腔孤勇殉了葬,年纪轻轻,因着“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就不得不‘隐居’了,也是可笑。” 应乘风腿一动,在这个时候,把女人颠下去了。 女人老大不乐意,扶着应乘风的胸口又坐了起来,伸出手指一挑应乘风的下巴:“呦,这位公子不会也认同什么公理与正义的荒诞吧,这个世道,谁能活下去谁活,谁管你正义不正义?” 应绍凯一挥手:“你继续说。” “继续说?还有什么好说的?一个行走不便的废人,那自是任人拿捏了,也是他运气不好,原本当个缩头乌龟躲着,未尝不能躲一辈子,偏偏摊上了叶朝闻这个天劫般的老师,之前害了应锦河的行走能力,退休后又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正义’,还是自己不敢发声,找到了应锦河,说让他曝光监察处的内幕。”女人带着面具,都能看出她其后表情的嘲讽。 第95章 摘下面具 女人觑着应绍凯的神色,又是一声轻笑:“也幸好那时候我们反应及时,绑了应锦河的小侄子和叶昭闻的……孙女,两个孩子往两人面前一甩,效果立竿见影。” “那个小姑娘,是叶朝闻的孙女吗?”应乘风身体微微前倾,开口问道。 西疆亦属于联盟后期合并的偏远地区,很大程度上保留着亲属关系,这样开口,没人顾忌。 “只能说,叶朝闻对那个小姑娘关注度很高,同样的姓氏和年纪差摆着,亲属关系的概率很高。”应邵凯回答道。 女人不见外地就着应乘风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我们不放心应锦河,你知道的,愚蠢的理想主义都是祸端,那是个倔脾气,我们开枪杀了他,但叶昭闻就是个上了年纪的软蛋,凭资历凭年纪凭他当牛做马任劳任怨,混到的大检察官职位,女孩子在我们手上,学生被杀死在面前,他直接就吓跪了,我们料想他不敢说出去什么,也就放他一马了,谁知道事情拖到如今,竟成了如此祸害。” 她又喝了一口水:“叶朝闻搭上了暗夜会的船,竟是不好下手了。” 应绍凯原先看她年纪应该不大,但听着这样老练的陈词,忽然改了主意。 ——这应该是个痴迷于下颌美容和声音保养的老阿姨。 “我很感谢贵客即将带来的理由,也希望不要让我等太久哦。” 正巧,这时,应绍凯的下属给他回信息了,应绍凯皱了皱眉:“我看看,叶昭闻对暗夜会就一个要求,是,他希望他的孙女能够得到暗夜会的助力。” 应乘风立刻看向应绍凯,表情不淡定了:“阿宁?” “阿宁?”女人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那个小姑娘叫阿宁?” 女人皱眉:“仔细说说?” “是,就是这样,暗夜会中有专门的心理分析人员,深度解析过叶昭闻的诉求——叶朝闻是联盟中央无亲属培育走出来的人,物欲不强,也没向暗夜会正式提出过什么要求,所以心理分析人员认为,他的诉求应该是以自己所知的一切与暗夜会的交换就是换对孙女的保护,这样看来,那个小姑娘,还真是叶昭闻的软肋。” 应绍凯抬头看了一眼应乘风:“哦,或许还不只是他一个人的软肋。” 应乘风朝向女人,眉头紧皱,严肃道:“无论如何,监察处不能再绑一次她了吧?” “未必不可能,”女人轻笑一摊手,“软肋这么明显,不就是让人戳的吗?” 她说着,眼底的阴狠更盛:“那暗夜会对他的了解,到了什么程度了?暗夜会的几位?” 应绍凯被叫破了身份,没恼:“姑娘果然聪颖。” “主要是公子没有刻意隐瞒,你对暗夜会表现得如此熟练,除了内部人员,不做他想。”女人正视着他,“新来的吗?我一直负责监察处和西疆这边的工作对接,看阁下眼生呀。” “好,我的故事听完了,那公子的故事呢?你们暗夜会,对叶昭闻的了解多少,他都告诉了你们什么?”女人又严肃道。 应乘风的脸色在“你们暗夜会”几个字中白了几分,没出声。 应绍凯咳嗦了一下:“我不是情报这方面的负责人,要个答案的话,还望姑娘给我们点时间。” “时间?”女人作勃然之色,“给你们时间,那谁给我们时间,要是有时间,我们可以一点点查,这不就是没有时间了,才来问你们的!” 她适时地表露出了焦灼,朝向应乘风:“对,刚刚是不是你开口,你无意识地叫了一声‘阿宁’,对,没错,叶昭闻他孙女就叫叶芸凝,你们俩是不是认识,他已经让孩子和暗夜会搭上线了,你们暗夜会和叶昭闻那个老不死的勾连有多深!” 看着她激动起来了,应绍凯连忙要稳住她:“不是你说得那么回事,不是你以为的那个联系,你放心,我们会给你你想要的答案的,只要你给我们点时间。” “时间?别是缓兵之计!你们别是一伙的!”她喊道。 “放心,我们给你承诺,有关叶昭闻来暗夜会的所说所做,我们一定给你最详实的汇报,绝不是空头支票!”应绍凯说道,“您应该相信暗夜会的信誉。”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监察处残余旧部,也绝不是好惹的。”女人最后威胁道。 应绍凯一叠声地说好。 女人话说完了,伸手写了个地址:“有什么消息,给我寄到这个房间来,懂?” 应绍凯看着房间号,眉毛跳了跳,这是叶昭闻旁边的房间号。 眼前这个女人盯叶昭闻多久了?在暗夜会高层云集的博格利酒店,打听到了叶朝闻的房间号,并用叶朝闻的身份定了一间房。 一个房间号,不显山不露水,却又很好地表达了威胁。 应邵凯捏着写了房间号的纸条,心里不必面上平静,旧监察处还有多少深不可测的势力? 浅蓝色长裙的女性转身,又盯上了应乘风,长指甲挑起了他的下巴:“这位小哥实在俊俏得很,不知今晚可有佳人相伴?” 应乘风转头,挪开眼睛。 应绍辰在一旁举手:“姐姐,看看我吧,我今晚闲着呢。” 女人偏要挑应乘风的脸:“不要,你和他长得有点像,但你比他丑。” 应绍辰:“……” “要是呢,没有珠玉在前,砖头也能将就着用,但见了珠玉,那就自然要最好的了。” “来嘛,小弟弟。”她嘴角终于绽开了一朵真心实意的笑。 “你,监察处到底……”应乘风皱眉开口。 “来嘛,来我就告诉你。”她盯着他的眼睛。 应乘风推拒的动作松了,反手抓住了女人的手腕。 “希望今夜是美好的。” · “哈哈哈,哈哈——”终于进了自己房间,叶芸凝止不住地笑。 “怪阿姨,我有资格询问一下这件事情的笑点在哪吗?”应乘风看向她。 叶芸凝勉强站了起来:“你都叫我阿姨了,还不好笑吗?” 她坐在床边,把那双十一公分的高跟鞋脱下来,讲真,无论前世今生,高跟鞋一定是她最不理解的发明之一了,这东西除了霍霍脚之外有什么用吗? 哦,还有全无意义地好看。 叶芸凝不太穿的惯高跟鞋,这时候脚指尖发疼,脚踝都发红了。 “帮我打盆热水吧,”叶芸凝吩咐道,“嘶,可真是受罪,比训练都受罪,才穿了不过三个多小时,感觉自己已经站不住了。” 应乘风帮她打了盆热水,用手试了试水温,又加了点热水。 “真没想到你能来这儿。”应乘风说道。 “哦,烫,但舒服,”叶芸凝感觉全身一松,深呼了一口气,“何止你没想到,我到这儿之前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碰上这些事儿——我原本就是奔着灵能研究所旧址过来的。” “以及定点酒店的套餐饭,又是一晚上没吃东西,饿死我了。”叶芸凝说道。 “可叶朝闻真的是为着你来的,你打算怎么办?”应乘风看着拨通了客房服务,“对了,你要吃点什么?” “炸鸡,汉堡,红烧肉,给我来点高热量的,今晚脑细胞过劳,得来点好的补补。”叶芸凝打了个哈欠。 她犹豫了一下,从脑细胞过载的状态中缓了缓:“怎么想的?能怎么想?他做他的,我干我的,他要是能帮到我就留一留,能保得住就保一保,对于他,与陌生人无异,我不想强求什么。” 应乘风给她点了个肉馅的包子,回身看向她:“嗯,你打算就好。” 叶芸凝今天几乎全无准备,假扮旧监察处的人都是她的临时起意,为的就是打听下叶朝闻此人的来历和此行的目的。 基地中央的政策是无亲属制度,然而,对血缘传承重视是生物刻在基因里的本能,总有些位高权重的人愿意关注下自己的子女或小辈,叶朝闻的职务级别够高,他想,有些事他就能知道。 “不过你怎么知道他和你有亲缘关系的?”应乘风问道。 叶芸凝就两个字:“猜的。” 听着叶芸凝不愿多说,应乘风也不再追问了:“嗯。” 今天叶芸凝说得大多数话都是猜的,以叶朝闻孙女的身份扮监察处旧人,已经是很惊悚的事情了,处什么意外她都能兜得住。 却不料收获颇丰,真话假话混着忽悠,诈话炸出了个满堂彩,应邵凯什么都说了。 “再过来帮我拉一下裙子的拉链吧。”叶芸凝又道。 “啊?你是女孩子呀。”应乘风听她这话,又背过脸去。 “所以呀,我是女孩子我又不是长臂猿,我拉不开我后背的拉链,”叶芸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里面穿了内衣的,有什么问题吗?” 但凡现在说这话做这事儿的不是叶芸凝,应乘风就要怀疑对方是故意的了。 ……穿了……内衣……就…… “嗯?”叶芸凝还有些奇怪地看向应乘风,“你要让我穿着礼服睡吗?” 应乘风瞬间脸红了,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帮你解开。” 叶芸凝不算是很白的那一茬,军队训练风吹日晒的,肯定比不上每天都娇养在空调屋里待着的人,但她的肩背线条很流畅,胳膊上能看到肌肉,有种含蓄的力量感。 不是娇美柔弱的,但依然是吸引人的。 “嗯,行,解开了,那个,你睡床,有没有多余的被子。”应乘风立马转过身去。 “你要打地铺吗?”叶芸凝转身看向他,“没必要吧?” 应乘风嘴角的笑意缓缓僵住了,叶芸凝再迟钝也不可能邀请自己…… 就听一个女生的声音平静道:“你去外间睡沙发不行吗?” 应乘风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原地做了个急速风火轮,呼通落地,差点没让他心肌梗死。 “哦,是,那我睡沙发吧。”应乘风说道。 “那,礼服等我送去干洗之后还给你?”叶芸凝问道。 “不用,我送你了。”应乘风闷声说道。 “好吧,我还有话说,我觉得自己对你应该坦诚一点,就是,应家和暗夜会的关系,我猜到了。”叶芸凝边换衣服边说着。 应乘风背过身,想说“要不我先出去”,又没说出口,静静地听着。 听着身后布料摩擦的声音,听着叶芸凝在说话。 “而且,今天晚上,应队长什么感觉?”叶芸凝忽然又问。 “什么什么感觉?”应乘风没听明白。 “看我装成熟诓了应邵凯,你什么感觉?”叶芸凝的声音尾调扬起。 应乘风一时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没出声。 “是觉得我和你想象中不一样,对吗?”叶芸凝的声音和布料摩擦的声音相碰撞。 不知是不是热的,应乘风一下子红了脸。 “你会觉得我骗了你,然后厌恶我吗?”叶芸凝又问道。 “不会。”应乘风这次接话很快。 叶芸凝笑了笑:“嗯,我也是。” 应乘风站的笔直。视线斜向上四十五度角,好像在练习站军姿。 “我大概想明白了于寒和施佩玲被绑架是怎么一回事了,应队长,不给我个解释吗?”叶芸凝语气还是平静的。 应乘风却无端慌了:“我,是我父亲做的,但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 “我没有生气的意思,”叶芸凝语气里还是含着笑意的,“反正真二十年还不上债,嫁给你也就嫁了,这样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你不会用,我也不放在眼里。” 应乘风呼了一口气,心口的巨石坠地。 “你不怪我就好。” 叶芸凝坦然道:“因为我知道呀,我知道你不会对我用这样的小手段。” 应乘风一时竟是有些感动的,几乎没人给过他这样敞亮的信任。 “我希望我们可以坦诚相待。”叶芸凝说道。 应乘风抖了一下肩膀:“嗯。” 可这点信任没过一会儿,便无可奈何地瓦解了。 “应乘风!为什么是包子,我的炸鸡汉堡红烧肉呢!” “吃太多不好,晚上吃太多会积食的。” “哼!王八蛋!再也不信任你了!”叶芸凝愤愤道。 第96章 中毒事故 叶芸凝假冒监察处的人与应绍凯接触,有人先一步坐不住了。 “我提醒你一句,我大哥虽然人还行,也有做生意的道德,但他本质上就是个商人,商人逐利,你遇事留个心眼。”应乘风说道。 叶芸凝表示自己知道,她早八百个心眼留在了这上面。 叶芸凝见人的沉稳镇住了应绍凯,他对她的要求是真没敢懈怠,第二天就把消息送到了叶芸凝手里,告诉她叶昭闻说了些什么。 “我果然没猜错,柴温茂能拿到的资料库是人有意筛选的,幕后的身影,还藏头露尾呢,只是叶昭闻竟是真的谨慎,到现在还没说什么。” 应绍凯的通讯来了,问叶芸凝,对资料还有什么异议。 “行吧,叶昭闻那个老东西还足够谨慎,但我依然无法放心,公子,开个价吧,暗夜会内部处理了他,多少钱。”叶芸凝对着通讯说道。 “做生意该坦诚,问姑娘一个称呼,不过分吧?”应绍凯说道。 叶芸凝很没诚意地敷衍道:“就,‘宁安’吧。” “嗯,好的,宁安姑娘,你说。”应绍凯说道。 “我要叶昭闻的项上人头,你开个价,秘密,只有被死人带到坟墓里,我才放心。” 应绍凯迟疑着:“这,不太好,有些东西是非卖品。” “我就不应该让叶昭闻活着来到西疆,”叶芸凝声音低哑,“这事儿真不能处理?” 应绍凯打着哈哈,绕开了圈子,叶芸凝没兴趣听他绕弯子,把通讯挂了。 不错,旧监察处把叶昭闻的命看得越重,暗夜会就越觉得他肚子有什么大秘密,更不敢轻易动他。 应乘风交代了一下博格利酒店的一些禁忌,这里毕竟是暗夜会的总大本营,有很多事是需要瞪起眼来的。 两人正说着话,敲门声响起。 “阿宁,醒了吗?今天要带你去见人。” 叶芸凝一指卧室,示意应乘风先一躲,等她走了再走。 “诶,叶老先生,我醒了,一等,马上就去。” 叶芸凝一开门,见叶昭闻牵着一条狗。 “哇,好可爱的阿拉斯加,小小一只呢!”叶芸凝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嗯,狗崽子叫向乐,还不到两个月,让我抱回来了,就知道小孩子都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叶昭闻说着,自己也不停地摸着小狗,他也喜欢这些小动物。 叶芸凝点点头:“嗯,向乐,这个名字起得挺好的。” “叶老先生,我能先问一句,这事儿,对叶巧书所长,你怎么的打算的?”叶芸凝问道。 “我不相信巧儿她走到如今这一步,对暗夜会真的一无所知。”叶昭闻说道,“但她那个人吧,有点轴,眼里揉不得沙子,这里面的事儿,就别跟你她说了。” ——“巧儿”,这个称呼让叶芸凝脚趾抠地。 叶芸凝点头表示知道,在心中为叶朝闻的无知点了根蜡。 认了一圈人,叶芸凝一回忆,感觉自己一个都没记住,总好像每个人都长得差不多,无非是高矮胖瘦和穿着打扮的不同,但都堆着一样的笑容,说着一样的话。 她都笑僵硬了。 看着手表一闪一闪地表示着有通讯,叶芸凝借口身体不舒服,光速地闪了。 那是应绍凯发给她(宁安)的一张照片,赫然是十分钟前的叶昭闻和站在他旁边的自己! 叶芸凝思量一下,给他发去:“多少钱动手?或者钱以外的东西也可以。” “旧监察处到底还有什么秘密?派了这么个人,如此急切地动手。”应绍凯食指点着桌子,有点焦虑道。 “摸清楚底了吗?”应绍辰说道。 “宁安,她没乘坐主城区的直达列车过来,而是走的公共交通,查不清来历,住的房间是用叶昭闻的身份证开的,”应绍凯说道,“乘风也建议我们别跟她对着干。”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旧监察处盘踞多年,有这么个人物,不稀奇——稀奇的是,这样一位在暗夜会中都高权限的女性,会盯上叶昭闻。”应绍辰一耸肩。 “叶昭闻自己算不上多聪明,但姓叶的一脉走出来个出类拔萃的优秀女性,因着叶巧书,联盟中央在调查监察处时对他留手了,旧监察处不想惹麻烦放了他一马,就连暗夜会,接受他的投诚,未必没有这点因素考虑在其中,他身边带着的叶芸凝,是叶巧书最中意的学生,是他的软肋,也可能是他的护身符。”应绍凯说道。 “可不,不谈别人,就乘风,他就不能让人伤了那小姑娘,这事情,乘风原话跟我说的,叶昭闻他管不着,咱敢动叶芸凝,他是要记账的。”应绍辰一摊手,“我真没看出来咱爸有什么情种的基因,怎么一个你一个乘风,都着了爱情的魔了呢?” “也是,”应邵凯的视线落到照片上,盯上了叶芸凝本人,“诺嘉学院军校生,入学前便拿下了七校联赛的双人赛冠军,本身就不容小觑。” 应绍辰正考虑着今晚上找哪个妹子探讨人生哲学,就听他哥冷冷地打断:“那女的说钱之外的代价也可以支付,你想想我们能要什么?” “嗯?旧监察处能给咱什么?能要点实验数据吗?咱的科研力量刚不过叶巧书那边,旧监察处都成了过街老鼠了,她还能给出什么?”应绍辰觉得有点可笑。 “是,叶昭闻这么重要,更不能轻易答应了,得想办法让一边张嘴,知道那该死的秘密是什么事。”应绍凯说道。 “诶,这有个乘风给发的消息,说叶芸凝中毒了!”应邵凯忽然说道。 中毒的来龙去脉很简单,就是叶芸凝在叶昭闻的房间里吃了个客房服务送来的蛋糕,就中毒倒下了,毒发很快,毒发时人连拨打通讯的力气都没有,要不是应乘风正好去找人,再过二十分钟,姑娘就要归西了。 紧急送去医院,洗胃检查抢救,icu一日游完毕,勉强脱离了危险。 应绍辰不得不放弃了和妹子谈论美好人生的打算,跟着应绍凯去了医院。 去到医院的时候,正见应乘风提溜着叶昭闻的衣领质问道:“你的祸事,牵扯到了阿宁,你觉得你配做一个长辈吗?” 叶昭闻一个老头,比不过青年人的力气,连连摆手:“没,有事好好说,别动手,这,这怎么是我的祸事?” “要不是你招惹来了旧监察处,阿宁怎么会受伤,她差一点就死了,是受了你的牵连!”应乘风明显不太理智。 叶昭闻也满心是孩子的身体,却注意到应乘风这话里的含义:“你,你是说,旧监察处,他们,他们追查到我了?” 应绍凯怕应乘风一冲动,什么都给交代了,连忙上前,把两人分开:“都先冷静点,还是病人为大。” 应乘风眼睛里有红血丝,显得异常可怕。 正巧这时,医生出来了:“谁是患者家属?” 几人围上前。 “幸好救治及时,女生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但,比较危险的是,她体内的灵能,似乎不太好控制。”医生说道。 对于契灵者来说,有个伤病,身体不好,契灵趁主人虚弱,趁虚而入地造反实属正常之事,叶芸凝竟也摊上了这一遭! “我,我去看看她,我和她是同源契灵,应该有安抚作用。”应乘风有些着急。 应绍凯拦着他:“不行,同源契灵就意味着契灵的感知程度相近,她的契灵平静时,有助于安抚到你的,可你不行,你的契灵更容易反被她影响而造成灵能暴动,非但帮不了她,还有可能害了自己!” “那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躺在这里!”应乘风是真的着急。 叶昭闻从应乘风流露的只言片语中猜到了点什么,对方应该是想暗算自己的,只是东西一不小心被叶芸凝吃了,导致她到了现在的境地。 “对,叶阿姨,叶阿姨能不能帮到阿宁?”应乘风突然想到了什么,“阿宁好像跟我说起过,说叶阿姨好像也有打算来西疆这边儿……” 叶昭闻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想拒绝,但拒绝的话却不知怎么说出口。 应乘风自己有叶巧书的联系方式,叶昭闻没在第一时间阻拦,应乘风就把电话拨过去了。 “是的,叶阿姨,是我,我们在西疆这边,阿宁,她因为中毒,遇到了一点灵能调和上的麻烦。” · 兄弟三人一起离开了医院,刚下车,应绍凯就给了应乘风一拳。 一个低阶天赋的普通人当然打不过顶级天赋的契灵者,应绍凯这一拳还没打到应乘风脸上,就被应乘风拦下了。 应绍凯看着弟弟,就一句话:“你是故意的?” 故意在叶昭闻面前提起他被旧监察处盯上的事情,故意快速给叶巧书通电话。 应绍凯很气愤:“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这次私自动手就是旧监察处的手笔!” “你……”应绍凯气道。 “所以叶昭闻身边很危险,我们不帮旧监察处动手,人家可以自己动手,他们已经盯了叶昭闻不知道多长时间了,顾忌这一点暗夜会的脸面才没有在咱们的地盘上动手。” “现在暗夜会对宁安的要求闪烁其词,他们也不在乎脸面不脸面的了,这就动手了!这就误伤了阿宁!”应乘风眼睛里的血丝还在。 应绍凯更气:“违背暗夜会的规矩,你还有理了!” “是,我就是故意说的,叶昭闻应该知道自己身边多危险,就别带着孙女蹚这趟浑水,他要是还在乎孩子的命,知道自己被盯上之后,就赶紧把她送走,让阿宁远离是非之地!”应乘风说道。 “那你为什么又要把叶巧书搅和进来,原本顶破了天死一个叶昭闻,你把叶巧书搅和进来,事情只会更复杂!”应绍凯说道。 “因为叶昭闻明显没想把阿宁送走,阿宁留一会儿,她就危险一分,只有叶阿姨,她是真正关心阿宁的人,也有足够的能力和地位保护阿宁,她才能给阿宁安全!”应乘风说道。 应绍凯指着应乘风,说不出来话。 “你们没有一个人在乎她,你们今天能拍了她的照片给旧监察处做人情,明天就能绑了她给旧监察处做人质,她只要在这儿,不,她甚至不用在这儿,旧监察处和暗夜会都可以对她下手,她就很危险!”应乘风眼神说不出地认真。 “哥,我说过,旁的事儿我不管,家大业大我没兴趣,但谁想伤害阿宁,我不会放过,旧监察处我不会放过,你,也少打她的主意,她是我的底线。”应乘风说道。 应绍辰适时地出来打圆场:“要么说咱家里出情种呢,哥,你看,乘风他也不是别的意思,就为了心上人呗,要谁敢动你的程研究员,你也火,不是?将心比心,咱别为着这事吵了起来——乘风,你也理解理解你大哥,这旧监察处的事你当众跟叶昭闻说,往重里算,这都是泄露客户隐私了。” 应绍凯松了拳头。 应绍辰把他拉一边去:“哥,这次事儿真是你不厚道,乘风这两天明里暗里地说了多少次不要动他的叶姑娘,你还拍人家照片发给监察处,你是真当他没脾气?再说,叶巧书所长不是个爱沾惹麻烦的性子,叫来了人,真能把叶芸凝领走,少些阻碍,也是好事,对吧?” 应乘风眼睛里的血丝还没消下去,连带着眼眶都是红的,一副隐忍的模样。 “行,这事儿,大哥给你认错,”应绍凯服了这个软,伸出一只手,“别这样,人姑娘不说了没什么大事吗?” “那她下次要是出了什么大事,大哥赔她一条命吗?”应乘风说道。 “哎哎哎,不用假设,没有如果,为着发生了的事情吵也就算了,咱别为着没发生的事情伤了和气,”应绍辰继续打圆场,“来来来,咱各自安静安静,都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尤其是乘风,看你神情严肃的,跟那什么甲亢患者似的,好好休息下,别人叶姑娘好了你又病了,嗷,这事就这样,两位别吵了,嗯?” 应乘风缓缓吐出一口气,拍了一下应绍凯伸出的那只手:“希望大哥记住我说的话。” 说着,扭头走了。 第97章 另有思量 叶巧书用私人联系方式接了应乘风的电话,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连夜就赶过去,一向平和冷静的叶所长在电话里把叶朝闻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干什么我已经管不着了,可这事儿你牵连到了叶芸凝,我就忍不了了,你离孩子远点,你离她远点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了!”叶巧书火道。 现在的基地以实力为尊,早没了什么论资排辈,叶巧书作为现任的中心灵能研究所的所长,吼得起退休的叶大检察官。 幸好叶巧书因着经常发布悬赏、采购材料,与西疆有直接的项目对标合作,算是暗夜会的高级客户,有资格坐直达内区的列车,不过大半天时间,就到了内区,到了博格利酒店。 叶巧书这样的存在,在内区都算是高级客户,来接待的人都对她毕恭毕敬的。 “叶阿姨,阿宁她怎么样?”应乘风紧张道。 “还好,只是最平常的灵能混乱。”叶巧书伸出手,一点透明的灵能出现在她的指尖,一点到了叶芸凝的额头,如涓涓水流,流过了叶芸凝的身体。 如今全联盟公认的最强归宁系契灵,长水沫依。 具有极强的灵能调节能力,她手下,点灵能如同水系契灵者点水,无论是自由飘散的灵能还是人身体的契灵,都对长水沫依有极强的归附感,几乎任其左右。 叶巧书赶过来,也是一路上没休息,长水沫依之下,感觉到孩子没事了,长舒了一口气。 “来,乘风,听说你也不太好,手伸出来我看看。”叶巧书转向应乘风。 应乘风乖乖伸出手,微微笑着。 一点灵能入体,归宁系以灵能载声音的特性发挥作用,应乘风耳边响起了叶巧书的声音:“你们俩演这出戏,坑骗我坑得还挺开心的?” 应乘风立马就笑不出来了。 应乘风心中暗悲,果然,这种伪装瞒不过专业人士的。 “叶阿姨,我真的可以解释。” 叶巧书平和惯了,一时的火冒不上那千米深渊的海面,没真生气:“阿宁中毒是真的,但随之而来的灵能混乱却是故意的伪装,两人都不用装了,还有小酒和卡卡,都出列!” 酒心桃魅都可以支撑整支队伍的全场通讯,长水沫依自然更可以,两人两契灵在叶巧书面前,乖乖挨训。 “谁给我解释一下情况?” “我,”小酒向举手,“就是有一天,主人带我去一个地方,我正好感受到卡卡在不远处,我就通知主人……” “什么地方?”叶巧书问道。 小酒原地转悠了一圈,叮咛了一声:“不知道。” 小酒和卡卡都还没有人类那样泄密的智商,应乘风把话接过去了:“是这样,叶阿姨,我能在这儿见到阿宁实属意外,能正好救了她也实属幸运,但凡不幸一点,现在可能就出大麻烦了。” 叶巧书点点头。 “叶老师,其实装病要你过来是我的主意,暗夜会这边……还是老师更抹得开情面吧?叶老先生带我见的人都是差一层的,哪有您引荐我一下好。”叶芸凝说道。 “暗夜会不是什么疗养胜地,你还当个好地方了?”叶巧书叹了一口气。 叶芸凝乖巧道:“所以我希望叶老师成为我在这里的引路人,你是我最尊敬的人——不然我就让应乘风领我认识这里了。” 叶巧书琢磨了一下她这个话,意外地被她说服了。 她明白应锦辉和暗夜会的资助关系,应乘风要领着叶芸凝进暗夜会,她还真不放心。 “对呀,阿宁是叶阿姨的资助孩子,这层身份,对她有帮助,您不可能这辈子都阻拦着她吧?”应乘风说道。 叶巧书何等通透的人,自己这层身份,对应乘风同样有帮助。 家族里存在感最强就强在s级的孩子,需要在政坛上有所作为的叶阿姨给他点底气。 于是伙同了阿宁,坑蒙拐骗地把自己忽悠过来。 这孩子长大了,绕了一圈算计起自己来了,竟然…… 竟然不太生气。 叶巧书是个实干主义者,能做出成绩什么都好说,做不出成绩舌灿莲花也给我滚,一向不喜欢别人跟她耍心眼——但孩子们跟她耍心眼,她竟然完全气不起来。 或者说是欣慰多于气愤吧,好歹是孩子长大了呢。 就像叶芸凝踏上了那个人的旧路,一意孤行地离开,去追寻自己的梦。 愤怒与焦虑之后,也是几分“孩子长大了呀”的欣慰。 “阿宁总是需要了解暗夜会的,她以后如果想走得更高,这一切她避不开,”叶巧书叹了一口气,“也罢,我既然答应了照顾你,总不能一直当缩头乌龟,来吧,阿宁,我带你了解一下,这暗夜中的组织。” · 叶巧书对暗夜会的了解超乎了应乘风的想象,她几乎在所有的高层面前都能谈笑风生。 感觉她在中心灵能研究所都不会比在这里更自如了。 “叶老师,你好厉害,谁都认识呀!怎么认识的?”叶芸凝夸她。 “嗯,当年我在西疆灵能研究所的时候,和这边的人很熟,你看那个红色领带的,他以前跟我求过婚,”叶巧书说道,“不过我说‘我们还可以做朋友的’,后来也一直有联系。” 叶芸凝:“……哦,原来这里还保留了婚姻制度。” “你看那个有点秃的,他儿子跟我求过婚,但那孩子比我小十岁,我没答应人家,那秃子上门给我磕了个头感谢我,说我教会了他儿子爱情的苦。”叶巧书说这些的时候,神情一如往常的平静。 叶芸凝:“……” “那个手里拿着香槟非常稳的那个,他是个诗人,追过我还给我写过情书,不过后来没成,非要我当着他的面把情书烧了,说告慰我们爱情的结束,我真,我都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过。” 叶芸凝:“……” 她大概知道叶巧书的追求者不少,但没想到,这还是一种她交际的方式。 ——联盟中央,叶芸凝几乎触及不到有关爱情的知识,但在这边缘地区,竟还挺常见的。 女孩子应该是这样,她可以选择不谈恋爱不结婚,但有追求者,应该是件自豪雀跃的事情吧。 但叶巧书表现得从容到冷漠,好像在跟叶芸凝数落这些个瓶瓶罐罐里装的是什么试剂。 叶芸凝听她说了一圈,颇有点心塞,一边塞着一边想笑:“这还真是……” 没有什么比见到旧日女神更开心的事情了,也没有什么比看见旧日女神领着孩子,在给孩子铺路更心塞的了,叶芸凝原先还不觉得,听叶巧书介绍完一圈,看谁都想笑,憋住了,怕自己无意识地喊出来一句:“哦,我知道,你被我老师甩了。” 应乘风在一旁有礼地笑着,看上去心情也不错。 应绍凯在一旁有礼地笑着,看上去想把心情不错的弟弟给撕了。 “不是说叶巧书来是要把女儿带走的吗?”应绍凯侧头问他。 “尊敬点,她是长辈,是联盟中央的高官,叫叶阿姨或者叶所长,”应乘风训斥哥哥,“人家老师突然开窍觉得应该为学生引路铺路,有什么问题吗?” 应绍凯的问题在喉口转了转。 应乘风拍了拍哥哥的肩膀:“叶昭闻和旧监察处的事情,本也不是你负责对接,谁杀了谁、谁想杀谁跟我们也说不上太大关系,你关注的无非是叶昭闻肚子还有什么旧监察处的秘密,但叫我说,旧监察处都已经混成如今的鬼样子了,什么把柄也排不上大用场,到底是件小事,大哥没必要耿耿于怀到现在。” 应绍凯点了点头,眼神一沉:“确实,从叶巧书过来到现在,宁安再也没给我发过消息,想必也是另有思量了。” “大哥,我给你一句忠告,我知道应会长最近把暗夜会这边的事情交给你,让你感受到了压力和责任,憋着一股劲想把事情做好,但应会长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有数,如果暗夜会真是一块安全的肥肉,他会舍得分给别人吗?亲儿子都不能让他割舍利益。” 应乘风说道:“你注意点,我能感觉到暗夜会有鬼,事事精明未必好,有时候‘难得糊涂’才是生存的妙招。” 应绍凯多看了一眼弟弟,压下了倾诉自己感觉到的不对劲的心思,一点头:“多谢忠告。” 晚了几天,应锦辉也到了暗夜会,身边陪伴着的还是蔡颖荷,这位女歌手也算是“圣宠不衰”。 叶昭闻提心吊胆数日,吃饭都一定要在公共的自助吧台吃,生怕自己再遭人暗算,但总算是平安熬过来这一劫,旧监察处的人在那之后没再冒过头。 叶芸凝也在这个过程中飞速地适应着自己在暗夜会的两层身份,一层是拿到齐临的字符串序列的高层身份宁安,并作为旧监察处之人参与事件;一个是作为叶巧书学生的s级军校生身份,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前者戴面具穿长裙礼服,后者穿简单礼服以真实面貌示人。 她连叶巧书都一并瞒着了,唯一知道真相的只有应乘风。 “我的忽悠被人采信了——我都不知道他们的信息是怎么联络的,不仅是暗夜会高层知道了宁安的身份,通讯中,也有自称旧监察处的人来单线联系我。”叶芸凝对应乘风道。 “好,你别说你自己的身份,你说你派个手底下的人去见他。”应乘风指导道。 叶芸凝一转眼珠:“可我手底下没有能用的人呀。” “所以你可以伪装成你自己手底下去见他。”应乘风说道。 叶芸凝点头,一回身,果断把对方拒了,说不见,有什么事直接汇报,不用整线下的。 “也行,趁早立个高冷人设。”应乘风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到现在,没人对监察处存在一个暗夜会高级成员提出异议,”叶芸凝深思起来,“看来旧监察处的水果然很深。” 叶芸凝心里清楚,虽然曝出来的是监察处的问题,但一个自联盟成立就存在的机构,能有这么多的问题,本身就很能证明联盟政府机关的不太平,整个的调查起源于老校长的控诉,再往前追查是自己误发现东院一号实验楼的秘密,看上去都是巧合,却有一个最最关键的点解释不通—— 老校长控诉的视频,到底是怎么流传出来,怎么传到网上,怎么火到人尽皆知的? 可别告诉她,是参与问责的人正义感爆棚,违逆众人而我独往。 更大概率是政府机关内部出了问题,旧监察处作为弃子被舍弃掉了,切掉部分毒瘤,吸引民众眼球,以掩盖真正的问题。 嗯,别的还能怀疑下,柴温茂被人下了套这一点应该已是毋庸置疑,他拿到的都是旧监察处给他安排好的剧本,目前虽不清楚这剧本要怎么演,但想必不会是好事。 一般太实诚的孩子就容易被人利用。 所以,她应该怎么给柴温茂提个醒呢?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自己意识到,自己拿到的资料是被人“整理”过的,甚至于他一开始能“碰巧”拿到叶巧书的资料,都是有人安排好的。 叶芸凝的视线往叶昭闻身上斜了斜,对,这位,就是自己的突破口。 “叶老先生,在吗?”叶芸凝单独来找了一趟叶昭闻。 她中毒之后,叶昭闻就有点躲着她,生怕自己再牵连着孩子,这时候听她自己敲门,不禁有些紧张,把门打开让孩子进来,还转头左右看了看走廊。 “叶老先生,我能问一下,最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叶芸凝直接开口道。 叶昭闻一抹额头的冷汗,在孙女面前有些尴尬:“没什么事呀,就,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因为今天有个女人来找我,”叶芸凝说道,“她叫我拉着母亲,离你远一点,还说什么,时间就给我宽限半个月……” 叶昭闻一下子就听明白了,那个叫自称“宁安”的女人,那个旧监察处的高层,想对自己下手,叶芸凝和叶巧书碍着他们了。 老人想着,继而陷入了犹豫,巧儿虽然不太待见他,但叶所长的身份在这儿,确实能让自己安全不少,可,那也意味着,自己将孩子拖入了危险。 向乐扑了过来,舔了舔叶昭闻的手。 叶芸凝伸手去摸他,却被狗回头一瞪,摆出一副不让摸的架势。 “是,我是惹上一些麻烦,那人说得没错,”叶昭闻一手攥紧,一手摸了摸向乐的头,“可以的话,拉着你母亲早点走吧,你在暗夜会,本也不需要我,而我,到现在,更不该拖累你们母女两个。” 叶芸凝直接开口:“他们是要杀了你吗?就像给我下毒一样?” 小姑娘冰雪聪明,很有叶巧书幼时的架势,看着就不好糊弄。 叶朝闻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第98章 从容面对死亡 叶昭闻一时无法开口,便只能默认,碰巧这时,客房服务来了,是之前叶昭闻要的蛋糕。 很漂亮的水果蛋糕,上面铺了一层芒果猕猴桃草莓葡萄。 “老人家不宜摄入太多高热量食物,容易得高血压、糖尿病的。”叶芸凝说道。 “唉,人生在世,及时行乐吧,我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得病的那一天,想吃就吃吧。”叶昭闻说道,“以前就总怕,怕吃这个得病吃那个不好,干什么都谨慎得不行,现在,无所谓了,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来,高不高血压都挨不住一刀子,糖不糖尿病也没人管我死后流一地的血甜不甜,吃就是了!” 叶昭闻挖一勺蛋糕,吃了一大口,鼻尖上沾了点奶油,像个小丑。 “我之前中毒,就是吃的蛋糕。”叶芸凝有些生涩地开口。 “我知道,但那又不是蛋糕的错,”叶昭闻又吃了一大口,“蛋糕这么好吃,怎么会是蛋糕的错呢,能让我病死,没准还是件好事。” 叶昭闻吃得有点急,咳嗦了一下:“那女人没说错,我这里给你认了,能说服巧儿走,你俩就早点走,越早走越好,有些事强求不得,活着的人总是更重要的。” 这与叶芸凝最初的设想完全不同,她以为叶昭闻听说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会迫不及待地将这些要命的秘密告诉别人,尤其会告诉能够护住他的叶巧书女士。 但现实却完全不同。 这个恭维的笑起来像个癞皮狗的老人,叶芸凝从一开始就没重视过他,此时却眼神一停。 有人要杀他保密,他已经在等死了。 现在惟愿的就是事情别拖累她和叶巧书。 这和叶芸凝预料的完全不一样,不应该是叶昭闻怕死,拿叶巧书当护身符,畏畏缩缩地躲着吗? 最开始,叶朝闻和诺嘉学院的老校长是战友,老校长有志上一线,叶朝闻却因为怕危险而留在了基地内部执勤,作为一个“逃兵”,入了监察处。 后来监察处发展起来,叶朝闻乘着这浪潮,身价水涨船高,攀上了最快的晋升通道,参与了当年基地条例细则的制定,明明是个草包,只会跟在领导身后附和,自己难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却因着这份“谦逊”,混到了相当不错的地位。 叶朝闻担不起检察署总署长一职,却辅佐了三代署长,人生最大的能耐就是活得长,几代的秘书,检察署内,也是人皆敬之,就这样混成了大检察官。 他知晓监察处抓人的事情,知道了蒙冤落难的人将会面临残酷的非法灵能人体实验,他看着监察处从最开始“维持基地内和平稳定”“死刑犯解剖研究保护更多的人”,一步步走向残忍敏感的极端,抓捕无辜者,进行惨无人道的实验。 非法实验被政府察觉并强行取缔,实验参与者向商会伸出了手,谓因商会出资支持了这个实验,并“打点”好了政府,让一时财政困难的政府不得不闭上了嘴,监察处因此越发猖狂地向着无辜者伸手。 灵能失控者人数不够,就推行鼓吹更严苛的政策,需要婴儿进行某些初级实验,便抓捕适龄的女性生育,或联系金花殿向他们输送智商不良的孩子。 但叶朝闻只能苦笑,哪个智商不良的孩子能识字,能看一眼他的工牌,便叫出了“叶朝闻”三个字? 他们明明都是正常的孩子! 但叶朝闻对这一切都选择了闭嘴,他是知情者,更是沉默的帮凶。 应锦河死在叶朝闻面前的时候,老人是跪着的,他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似乎就是一截枯骨了。 叶芸凝盯着叶朝闻脸上的褶皱,没了声音。 但眼前,这个各项资料里畏畏缩缩了一辈子的男人,坦坦荡荡地面对了死亡。 小心几日,他已不怕死。 或者说他怕死,但他更不想拖累小辈。 叶芸凝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 那坨奶油还立在叶昭闻鼻尖,叶芸凝拿出餐巾纸,给他一递:“叶老先生,你吃到鼻尖上了,擦擦吧。” 叶芸凝深呼吸了一下:“叶老先生,你的意思是,你要自己一个人面对旧监察处吗?” “你怎么知道是旧监察处?” “我不傻,”叶芸凝深呼了一口气,“监察处出事了你就往西疆搬,我怎么会一点都意识不到?你现在很危险,是不是?随时有可能丧命!”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叶昭闻语气严肃起来,“这是我的孽、我的债,你离得越远越好,永远,永远不要触碰。” “是你知道旧监察处什么秘密吗?”叶芸凝迅速接话,“是你知道了什么要命的事儿而被人盯上杀人灭口的吗?” “你不要瞎猜了,我说了这不关你的事儿,你知道这事情危险,你就该离我远一点!”叶昭闻开始赶人了,“他们没想对你下手,这就是好事,你快走,你现在就离开这个房间,然后再也不要和我私下里接触……” “之后再眼睁睁地看着你被人害死,不管不问吗?”叶芸凝不答应。 “你先出去,”叶昭闻猛然意识到什么,“无论如何你先出去,你在这里待着就是危险,你,我今天就不该让你进来!” “万一旧监察处以为你把什么都跟我说了,对我下手怎么办,是吗?”叶芸凝站在原地不动。 “对,所以说你今天就不该来,阿宁,来,你是个聪明姑娘,你知道明哲保身,不该知道的就别听别问,现在时间还短,监察处哪怕派人盯着,都还有辩解的余地,”叶昭闻死死地盯着叶芸凝,有些红了眼眶,“走,孩子,快走。” “我不走!”叶芸凝情绪激动起来,“我不走,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就让人以为我知道好了,就让他们把我也当成目标好了,我为什么要走,我才不要看着你去死!” “不行,你……”叶昭闻都要上手赶人了。 叶芸凝语气快速起来:“叶老先生,今天踏进门之前我就有猜想了,我问,你答。” “我什么都不会回答,你知道的越多,也就越危险。”叶昭闻说道。 “一,有关你的反常举动,你已经承认了,就是监察处要对你动手,而你想把我和叶所长推开,自己去面对死亡。”叶芸凝伸出食指。 “二,旧监察处要对你动手的原因,是你掌握了什么秘密,这个秘密相当关键,牵扯到的人也多,足以让旧监察处为了封你的口而倾尽全力痛下杀手,你的打算,是任人宰割。” 叶芸凝看向叶昭闻,他的表情,把这两条都认了。 “你并不打算把这个秘密告诉我,但我有嘴有脑子,我可以猜,也可以说。” 她的眼神锐利起来,微微沉吟着:“先说一下我意识到很久的一些不对劲吧,一个是杨素阿姨,她从‘金花殿’中跑出来,跟着我母亲,忠心我从不怀疑,她母爱泛滥都能泛滥到后辈上去,对我和应乘风的爱我同样不怀疑,但几个月以前的绑架案中,她协助监察处,背叛了我母亲,伤了亲儿子还绑了我,讲真,我是真的震惊,真的觉得这一切不可思议,但震惊之下,我相信了这一套的说辞,我以为背叛者真的是杨素阿姨。” 叶芸凝顿了一下,深呼一口气:“这件事误会太深了,甚至于到我母亲对杨素阿姨的背叛出示了谅解书,我都没意识有什么不对劲,只以为是母亲心软不忍,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顺理成章,却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以下的话,我是用猜想作为结论推理的过程,有些不着调,欢迎随时修正。” 这是一场心理博弈,真真假假的话掺着说,目标就是诱骗人心。 叶芸凝拿起餐盘里的另一个勺子,跨着半个桌子伸手挖了一勺叶昭闻的蛋糕,一口吃下去,犹如酒鬼干了一瓶啤酒,在给自己壮胆:“母亲其实没挖到真正的背叛者,杨素阿姨不是背叛者,恰恰相反,她是母亲派去非法人体试验的卧底!” 柴温茂翻到的有关叶巧书的资料,叶芸凝都看过,叶巧书曾经为监察处工作过,去到过西疆,再回到了中心灵能研究所,旁的不说,她作为顶级科研工作者的基本眼力她有,她能看出来,灵能研究这一方面取得的成果,联盟的正统路子下开出的小白花,还比不上人体试验的血肉喂养出的罂粟花。 她一不满人体试验背后的血腥,二不愿看着科学进步慢人一步,三又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她能做的,也无非是派出个人,试探着非法实验的底。 “监察处,包括应锦辉,他们没对杨素起过疑心,应该是监察处先派人接触的杨素阿姨,杨素因此而反水,但他们小瞧了杨素对叶巧书女士的信任,她在监察处来找她接洽的第一时间就把一切都告诉了母亲,后来也是在母亲的授意下,与监察处交流,她不是背叛者,不是双面间谍,她就是卧底。”叶芸凝说话掷地有声。 “你,你怎么会这么想?”叶昭闻身体松了下来。 “因为实验数据,杨素阿姨说她之所以和监察处勾结,是为名为利,想拿到更高的科学成就来证明自己的重要性,可这反而是最说不通的一点,叶巧书对科学的追求近乎苛求,她不是为了结论好看而弄虚作假之辈,来历不明的实验数据糊弄不了她,杨素的这个理由乍听没问题,但实际上经不起推敲。”叶芸凝说道,“这就是我对一切怀疑的开始。” 而叶巧书那个时候为什么要推杨素顶包?因为她没能找出真正的背叛者。 上席议会盯着她的人太多了,全议会的三十人联名弹劾让叶巧书不得不找一个缓冲的理由,哪怕只是个理由,也要先站稳脚跟,推旁人是两眼一抹黑,不如推杨素。 “说是覆巢之下无完卵,但总有些华丽的卵是可以躲着的,就像如今的监察处,为了掩人耳目,可以把一些人推到柴温茂的面前混淆是非,只为了另一部分人,可以借此藏得更深。”叶芸凝语气无奈,又狠狠吃了一口蛋糕。 “监察处不知道杨素是卧底,他们把她当自己人,但在他们眼里,杨素就是一个可以舍弃的卵,没用且添乱,随便什么理由就可以将其弃之,叶巧书先一步将她捧出来,高高举起,在全议会当众宣读,也是一种保护。” 叶芸凝看向叶昭闻:“叶所长其实到现在都还不知道灵能研究所的叛徒到底是谁,而像这个叛徒这样的,旧监察处的人,其实还不少,监察处的档案被选择性删除了,但你,心里有数,对吗?” 叶昭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真的是字面意思上的惊呆了。 “别人我不提了,但叶所长身边的叛徒,你最起码应该知道吧?”叶芸凝切入重点,“她身边,有监察处的旧人,是吗?” 叶昭闻见叶芸凝说完了,缓缓松下一口气,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语言:“阿宁,再怎么说,监察处都已经没落了,旧监察处不再辉煌,而一个人,他如果能在巧儿身边混出头,他还会为监察处服务吗?监察处没落的时候,这世界上就没再有叛徒了,有人,也害不了她。” “但到现在还有人在为此奔走,还有人在打着旧监察处的名义行事,”叶芸凝严肃地说道,“有人要为了这些害了你的命!” 叶芸凝沉下心来:“叶老先生,是因为那些事情,你也是罪人吗?你这样慷慨赴死的背后,怕也只是对一切的逃避吧?” 叶昭闻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拿起勺子挖了一口蛋糕,给自己塞了一大口。 “你不能这样面对死亡!”叶芸凝紧盯着他。 随即,她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平静了一下:“最起码,我想知道叶所长身边真正的背叛者是谁,旧监察处的人对叶所长一定有威胁,这一点,我从没怀疑过。” 第99章 送他们团圆 “芷月,你真要来我家走一趟吗?”应绍凯被突如其来的喜讯砸晕了。 “没别的意思,你要欢迎我就去,不欢迎我……”程芷月说道。 “当然欢迎,今年正好。”应绍凯说道。 ——今年正好,他就和两个最省心的弟弟和父亲在一起,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人去败坏程芷月的好感值。 “但是吧,还是感觉去你们家有点,都是陌生人……主要我们才刚开始交往。”程芷月依然有点犹豫,“而且在联盟中央,婚姻制度是非法的。” “也不全是陌生人,”应绍凯说道,“你的老师,你经常和我提起的那位叶所长也在。” 程芷月有点疑惑:“叶老师,和你们在一起?” 应绍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咳嗦一声:“这不是因为我弟,就叫应乘风的那个弟弟,他跟叶所长的一个学生关系不一般,就邀请人过来了,碰上了,就在一起聚聚就挺好。” 程芷月顺了顺气:“吓我一跳,好不容易有假期还要遇见上司。” 应绍凯知道程芷月对叶所长很敬重,哄着她道:“那你就躲着点她,能不见就不见” 他说着,临时给程芷月开了特许的通道,让她能直接过来。 “哥,你说嫂子真要过来?”应绍辰看着开心得合不拢嘴的大哥惊讶道,“进度条跑这么快吗?” “那可不,这就是你大哥的魅力,”应绍凯清了清嗓子,“你嫂子来了,说话做事注意点,尤其是老二,少整你些花花肠子,省的你嫂子以为我和你是一类人。” 应绍辰给他哥翻了个白眼。 “倒是很少听大哥提起,程嫂子是怎么样的人呀?”应乘风开口问道。 他一开口,应绍辰就想捂住他的嘴:“别,他很少跟你提起,跟我可是吹了好多遍了!” 就不该给任何恋爱中的男性以一个话筒,平日里多整肃的人都能在这个时候把女朋友夸上天。 应绍辰也不例外,全线开麦介绍起来程芷月的美好,“她是叶巧书所长的队伍里最年轻的学生”“她笑起来有小酒窝,特别可爱”“她性子温柔识大体,还知道关心我的身体”“我见到她的第一面就觉得她是我的理想型”云云。 应乘风似乎听着挺感兴趣的:“哦,这还是一见钟情,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应绍凯回忆了一下,大概以前,想起自己听说应乘风契灵失控成了弃子,焦急得不行,打听到他人在哪,飞快地就往那边赶,但他的消息听到的太晚了,已经是十八手的了,赶到的时候父亲都带着应乘风回来了,据说一块被绑的还有叶巧书所长的一个学生,因此中心灵能研究所也留了人手处理后续。 “应家的大公子吗?你好,我是中心灵能研究所的研究员,程芷月。” 简单的招呼,刻进了应绍凯的心口里。 “乘风,你真是,你不该让他开口的,这个故事我都听了八百遍……” “哥,你说真的?”应乘风猛然站起来,不淡定了。 应绍凯皱眉:“嗯?怎么了吗?对,当时你没看见人也正常,她很快就走了。” “不,她不可能代表中心灵能研究所留下,因为叶阿姨在这个事情发生的过程中根本就没露过面,她都不知道阿宁被绑架了!” “你确定吗?”应邵凯严肃起来。 “是,我确定,叶阿姨不是公权私用的人,即使是知道阿宁被绑架,她也不可能派灵能研究所的下属给她干这些私事的。” · “抱歉,芷月,我临时有工作,不能去车站接你了,”应绍凯的声音含着歉意,“不过我弟和我未来的弟媳妇主动请缨,说去接你,你应该认识叶芸凝吧?” “未来的弟媳妇?这还真不熟,不太认识,”程芷月说道,“没事,不用找人接我,我自己能走。” “难得乘风主动帮我做什么,你看着的就行。”应绍凯说道。 挂了电话,他没了笑意。 程芷月下了站台,转头看看,两个孩子没看到,看到了一个戴面具的女性。 “你过来,我来接你。”女性开口,声音是年轻的。 “你是……” “监察处最近的计划都瞒着我了,我看他们真是活腻歪了,”叶芸凝开口说道,“先跟我走一趟,说说你们的计划。” “可,应家那边,有人来接我……” 叶芸凝可不管她,转头就走。 程芷月想起西疆这边一位替监察处走动的暗夜会高级客户宁安,特征就是戴面具和声音年轻,连忙追了上去。 叶芸凝走到了个僻静的地方,回头看着追过来的程芷月,眼神有些阴狠:“交代吧,才多一会儿,监察处在西疆办事就敢不通知我了,到底几个意思?” 人的气势就是你强他就弱,你弱他就强,叶芸凝上来把气势给到了,程芷月自然下意识地心虚:“我,我只是听命行事的,我的上司负责知会你,可能,他忘了吧。” 叶芸凝冷哼一声,明显不接受“忘了”这样的说辞,再开口,语气都带着点“我开恩听你说说”的傲慢:“行,那你打算干什么?” 任务是需要保密的,程芷月犹豫着,没吭声。 “呦,还真是条听话的狗,”叶芸凝不耐烦道,“你上司是谁?现在打电话给他,让他给我个解释!” 程芷月拨通了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男声。 叶芸凝先发制人地开口:“你是哪边的,你的人来西疆,不知会我一声?” 那边一犹豫:“您,您是……” “监察处在西疆这边的接洽一直是我负责,与暗夜会的交易也要在我手底下走一半的账,你别跟我装傻!”叶芸凝的策略就是在气势上压倒敌方。 暗夜会一向走的是神秘路线,那“一半的账”肯定没法查实,瞎忽悠就是了。 “宁安,哎,是宁安,宁安前辈吧,我我我,想起来了,”那边说话都结巴了,“是这样我这个下属她的目标是……让她自己给你解释吧,小程,记得把话跟前辈说明白了。” 程芷月得到上司的允准,表情有些艰难,开口了:“我的任务,是,是代替叶老师在中心灵能研究所的地位。” 叶芸凝心里一突,面上不显,反而绽开了一个笑容:“就这么个任务,太简单了,你跟我说一声就好呀,都用不着亲自跑一趟。” 程芷月咽了一口口水,没出声。 “我这一趟的目的就是叶昭闻,叶巧书突然跑出来碍事,我不得不束手束脚,颇有些投鼠忌器,这正好,叶巧书也该死,一块下手,我反倒容易些。”叶芸凝一挥手,神情恹恹,“只是这样的话,根本没必要瞒着我,你可以休息了,我会帮着你一起解决掉的。” 程芷月张了张嘴:“其实只要废掉她,让叶老师当不成所长就行,其实不必赶尽杀绝。” 叶芸凝扯起一个冷笑:“果然是小姑娘,真是心软,又可笑。” 她斜睨着程芷月:“叶昭闻给我最大的教训就是斩草除根,当年绑架事故杀死应锦河的时候,如果我们能把他干净利落地也杀了,也不必有今日的麻烦了,今天要对叶巧书下手,也该干脆利索。” 程芷月似乎有不满,但“前辈”的气势太足,她不敢出言反抗。 “嗯,对了,叶巧书还有个一手带大的学生,是吧?斩草需除根,对吧?”叶芸凝说着,做出了转身离开状,“我会送他们团圆的。” 刚一个拐弯,踩着高跟鞋的从容状态便露了真相,叶芸凝脱下高跟鞋,换上平底鞋,并一拉裙子,扯下半衫,套上了一件另一个颜色的外套。 应乘风手拿通讯,给应邵凯传回消息,程芷月在车站见了一个不明人士,看背影很像是宁安。 程芷月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正想着,通讯响了:“芷月,我弟说他没在列车站看见你,你已经走了吗?” “哦,是,我没见过他们,可能错过去了,我正在往目的地那边走,距离也不远,你告诉他们不用接我了。”程芷月笑了一下,“以及,麻烦他们走这一趟了。”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和情绪,打算缓缓再走。 “真可惜,我还想早点看看大夸特夸的那位程研究员呢,我母亲可不经常夸人,竟然能把你们一个人夸成天仙,不行,我还是好奇。” 一个声音传进程芷月的耳朵,让她一时僵住了。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却又完全不一样。 “我也是,”一个男声随之响起,“能让我哥一见钟情的,得是个多漂亮多有魅力的姑娘呀,真想早点看看,可惜她怎么自己走了呢?” “我觉得她可能是故意躲着我的,”叶芸凝故意说道,“你看我,叶老师最头大的学生,你看她,叶老师最得意的学生,你说人好不容易休个假,这要死不死还撞上了老师兼领导,万一一个起兴来提问个问题,岂不是当众社死?要我,得郁闷死,这还让不让人休息了,是吧?” 天色有点暗了,叶芸凝走路没看脚下,一不小心绊了一下,幸好被应乘风扶住了。 “这你还自责上了,”应乘风说道,“要说,人没准是不想见我呢,我哥本就是千叮咛万嘱咐说人姑娘不太想跟我们一起过年,让我千万千万对程嫂子好点,说得人跟蒲公英似的,我稍微一用力就吹走了,讲真,我这是第一次见真人,还挺紧张的。” 两个孩子说着就要走远了,程芷月没按捺下自己想要听下去的心,起身追了过去。 “但是吧,这事我昨天跟我叶所长说,她好像是一副不太愿意的样子,给我重复了好几遍,‘芷月是我最优秀最有天赋的学生’,听着好像不太同意这门婚事,婚姻之事,在现在的幸存者基地,还是饱受诟病。”叶芸凝说道。 应乘风皱眉:“叶阿姨管得真宽,这人自己没意见不就行了,她还要插一脚。” 叶芸凝一个眼刀给他斜过去了:“叶所长就觉得结婚会耽误事业,你没看她自己都不花这个心思——算了,这也不是我们要操心的事儿,留给你哥自己扛吧。” 应乘风笑着,摸了摸叶芸凝的头。 程芷月跟在两人后边,笑了一会儿,又笑不出来了。 那个嚣张狂妄的声音如在耳畔。 ——“我会送他们团圆的。” · 叶芸凝提前探过叶巧书的口风,问她对程芷月的看法,叶巧书的评价不算特别高,但核心意思很明确,“程芷月有才华”。 叶巧书身边,温柔体贴的团队粘合剂有杨素(桃心),忠心耿耿的以范浩言为代表,什么样的都不缺,就缺有才华的。 原先从西疆过来的班底,最有才华的就是叶巧书本人。 几乎所有技术出身的领导都会面临这样的困境,就是手底下的人不够聪明,你要放权让下属办事,诶,一看,谁都不如你;但作为宏观统筹者,叶巧书又不可能对具体课题接触得面面俱到,培养新人的问题自然就很重要。 “讲真,阿宁,你跟我说程芷月有问题,我一点都不意外,她不是个心里能藏事儿的姑娘,有什么企图能写一半脸上,我能看出来她有不对劲,她有些小心思——但她也是真的有才华。” 毫无疑问,叶巧书曾经最看重的学生就是叶芸凝,出生变带有的顶级归宁系天赋,让女孩生来便该成为一个优秀的灵能学者,叶巧书真的是用了心力培养她,希望叶芸凝能撑起灵能研究的未来。 奈何有句话,叫“强扭的瓜不甜”,爱情如此,梦想亦是,叶芸凝有志成为优秀的战争指挥官,叶巧书不可能把她绑在实验室,身在曹营心在汉是无法攻克灵能研究难题的。 再不情愿,叶巧书也不得不培养其他学生了,同样有优秀归宁系天赋的程芷月便入了她的眼。 前脚叶芸凝离家出走,后脚就有人给叶巧书介绍程芷月为学生,单这个来历,叶巧书就不能不怀疑这背后的猫腻,可,还是那句话,叶巧书惜才,天大的怀疑,也压不住叶所长对优秀苗子的喜爱。 叶巧书的语气颇有些无奈,“无论什么原因,商量商量行吗?我留一句话给她保底——” “她的才华,几乎代表着人类对灵能研究的未来,单凭这一点,她做了什么,我都可以无条件地原谅她。” 第100章 监察处故人 叶芸凝和应乘风回了酒店,应绍凯一蹦而起:“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叶芸凝摊手道,“叶巧书所长的意见是招降,她替程芷月兜底。” 她转身拍了拍应绍凯的肩膀:“我们见到程芷月并故意在她面前说话的时候,她的神情明显不对劲,我能感觉到。” 应绍凯刚要点头,就感觉叶芸凝拍了拍他肩膀的手一用力,她低声道:“我知道,对于你们应家来说,程芷月是哪边的人无所谓,旧监察处也和应家没关系——但是和我有关系,我希望你不要耍花招。” “耍花招从来不是人说了算的,你寄希望于一个聪明人的同情,不如寄希望于叶巧书所长能永保眼下的位置,只有她不倒,小姑娘,你才有站在这里和我说大话的资格。”应绍凯说道。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过于严肃了,声音顿了顿,缓和了一些:“但是请相信,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芷月出事,叶巧书答应无条件保她,我们就有站在一条战线上最底层利益。” 两人说了几句话,有人来报,程芷月到了。 叶芸凝回身,满眼的沉思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是澄澈的喜悦:“诶?这不是路上的那个姐姐吗?你,你就是母亲赞不绝口的研究员姐姐?” “你好,我叫程芷月。” “好的,程姐姐,你看上去有些疲惫,需要先休息一下吗?”叶芸凝说道。 应绍凯向她一步把人接过来:“行了,阿宁,这里用不着你操心,来,我带你去休息。” 叶芸凝一歪脑袋,甜甜地笑笑。 · 程芷月说自己敬重叶巧书,是真的敬重,去见老师之前还要拿着最近的课题温习一遍细节和数据的那种敬重法。 叶芸凝表示理解,毕竟为自己身上最重要的部分投资是最合算的做法,叶巧书能容忍一切都建立在她才华的基础上,她必须为了这个护身符而坚持不懈地学习。 地下的水很深,这两天邀请“宁安”参加各种活动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终于触及到了旧监察处真正的知情人,对宁安的身份提出质疑。 叶芸凝不得不出席一场决定生死的旧监察处内部会议,知情人比较敬着她,给她面子,透了个底,告诉了她参会人员的名单,和将会对她提出质询的问题。 应乘风有点愁:“早知道摊子铺得这么大,我当时就不应该答应你伪装旧监察处的人。” “已经上了贼船,想再下去就难了,你已经知道了我的秘密,还想抽身而出?”叶芸凝微微笑道,“那可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了。” “唉,谁叫我摊上了你了,情况我给你做了份分析报告,有点仓促,将就着看。”应乘风拿出一份文档,“我们要明确一下你现在的定位,也就是对着程芷月的上司的那套说辞,负责旧监察处在西疆的工作,以及手底下跑了一半的监察处和暗夜会的交易——讲真,并不好伪造。” “不需要太过精心,能应付就行,”叶芸凝一摊手,“人总是会倾向于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东西,现在的监察处四面漏风,他们巴不得有一位在远处进行暗线交易的大人物露面帮忙,只要他们倾向于相信‘宁安’是真的存在,那我就蒙混过关一半了。” “好,我能替你筛一圈,暗夜会的高级客户中明面上没有监察处的人,检察署作为联盟下属的检查机关,有自己独立的运作体系,知道暗夜会的厉害,但骨子里瞧不上这样的民间组织,从前态度就颇为傲慢,处理这方面运作的人举止神秘、不被大多数人所知,说得通。”应乘风替叶芸凝分析道。 “好,现在到底是监察处求着我办事,我本也没有必要给他们太清楚的自证,你接手的这几份资料够用了——不必担心,小场面。”叶芸凝拿着资料,拍了拍应乘风的头。 应乘风递给她一把枪:“我改装的蝴蝶枪,知道你手感好准头好,我几乎删掉了所有的稳定和瞄准结构,五米之外可能都不敢保证方向,但将子弹加装的上限提高到了十二颗,你注意安全。” 接着是录音纽扣以及一个几乎能焊死在脸上的面具,以及一条高定长裙。 “真的不想穿高跟鞋,公元纪年的人怎么会发明这样愚蠢的刑具,专门惩罚漂亮的女性,让她们永远走不稳跑不快,真是过分。”叶芸凝说道。 “注意安全。”这是应乘风最后的叮嘱。 叶芸凝推门进入指定的会场,迎面看到的就是一台扫描式测谎仪。 “大家好,我叫宁安,是假名,但你们这样称呼我就好。”叶芸凝如此开场。 测谎仪上的灯是绿色的。 “好,那就这样称呼了,宁安,这个代号可真是陌生,我几乎没有听过。”桌上有人开始了质问。 “好事,听到这个代号的人一般麻烦都不小,要是熟到不行,怕是离倒台不远了。”叶芸凝说道。 测谎仪“吱——”地红了一下。 “这机器,管得真宽,还不让说大话的吗?”叶芸凝笑道。 她看了一眼机器,开始自言自语道:“我今天早上吃了西红柿。” 灯是绿的。 “但我不喜欢吃西红柿。” 灯也是绿的。 “如果可以,我想把全天下的西红柿都拔了,那种再讨厌不过的食物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灯“吱——”地一下红了。 叶芸凝对测谎仪的性能有了判断。 这时,一个人走向她,拿着金属探测器:“冒昧打扰一下。” “那真挺冒昧的,”叶芸凝说道,“我想我可以拒绝,因为我带了枪。” 旁侧高位上的人猛然站了起来。 叶芸凝浑然不怕:“我想我有权带枪,我坦诚相待,阁下如果执意搜身,我现在就可以离开,旧监察处,我也不是非赖在这里不可。” 灯是绿的。 能凭自己能力做到暗夜会高级客户的女性,她有单干的资格。 “是,带武器是件正常的事情,毕竟现在的环境就是这么乱,除了华林、诺嘉这些主城区之外的地方都不太安全,”高台上的人退了一步,“防身是必要的。” 主位上的人在叶芸凝的镇定下先一步展现了诚意:“宁安夫人称呼我为寻夜就可以。” 叶芸凝表现出了对“夫人”这个称呼的坦然接受。 从“姑娘”切换到了“夫人”呀。 “好的,我们走程序地问几个问题,宁安夫人是什么时候加入监察处的。” “严格来说,我不算是监察处的人,”叶芸凝思量着回答,“我接触暗夜会都比接触监察处要早,你可以理解我们只是认识的合作关系,监察处对我展现的诚意更大,我也就愿意承认自己是监察处的人。” 灯没转红。 “是的,监察处出事这么久我们都没有宁安夫人的消息,您为什么最近又冒出来了?” “我不喜欢‘冒出来’这个词,听上去好像是我求着监察处办什么事似的,但事实上,我从没躲躲藏藏,只是你们以前一直没关注到西疆。”叶芸凝坦然道。 灯仍是绿的。 “宁安夫人这次冒头,哦,不,出现,最主要是在针对叶昭闻吗?” “他知道的太多了,太多了,”叶芸凝没有正面回答,“麻烦太多了,万一哪天把不该说的说给了暗夜会,可是大麻烦。” “宁安夫人和暗夜会之间有麻烦吗?” “生意伙伴永远不可能一路太平,”叶芸凝摊手道,“我讨厌时时刻刻需要提防着风险的感觉,能先下手为强永远是好事。” “我听芷月的意思,夫人想将叶家三个都做掉?”旁边一个人开口。 程芷月的上司竟然也亲自来了! “我看程姑娘本人似乎有点意见,阁下以为呢?”叶芸凝反问道。 “芷月对叶巧书的才华颇有些推崇……” “但如果她想代替叶巧书,叶巧书必须去死。” 测谎仪的灯在这时候转红了。 叶芸凝从善如流地换了个说法:“我的意思是,叶巧书去死,是个办法之一。” “是,只是我们以为,以芷月的资历,还不足以在中心灵能研究所撑起大梁,叶巧书这个时候还不能死。”对方说。 “如何称呼?”叶芸凝问道。 “简韦,直呼我名就好。” “好的,简韦,我对叶巧书无仇,但她对我杀叶昭闻真是个不小的麻烦,我很讨厌,我不需要你想我强调什么不杀她的理由,给我点不杀她的利益吧。”叶芸凝开口道。 她这样坦荡荡地开口要利益,让高座上的几人对视一眼。 “最起码,展露点诚意,把监察处最近的动作,跟我知会一声吧,诺嘉学院的那个学生,是叫柴温茂来着,对吧?”叶芸凝抬手道。 简韦和寻夜几人再次对视。 “宁安夫人上来坐,”寻夜一指身边的座位,“抱歉,这样的审问是形式流程,委屈夫人了。” “我大概听出来了,夫人其实是不愿意来见监察处这个旧时合作伙伴的,”寻夜开口道,“我也自知,此时的监察处庙小,已是难容大佛,就是杀叶昭闻这样的事儿,您自己也是操办得起来的,这倒是让我有点心不安了,宁安夫人可否给我交个底,您屈尊降贵地来我们这儿一趟,可有所图?” 叶芸凝面上微微点头,以寻夜之言,监察处的情况比她想的还要糟糕。 “我在西疆和暗夜会之间跑了好些年,你知道我意识到最昂贵的东西是什么吗?”叶芸凝顿了一下,“是信息,信息的传播和交互,有时能带来非同寻常的价值。” “你是想拿到监察处的信息?”寻夜的心松了一点。 “是,信息真的是很宝贵的,比如现在,我就可以免费送简韦先生一个大信息,程芷月已经暴露了,叶巧书知道她是旧监察处的人了。”叶芸凝不紧不慢地放了个炸。 简韦立刻就不淡定了:“是,是叶昭闻那个老王八蛋说的?” “虽然我现在很想杀叶昭闻,但这信息还真不是他说的,是程芷月吊住的那个应家大公子说错了一句话,他闲聊时在弟弟面前说起自己与程芷月的一见钟情,是在当年杀应锦河的时候,应绍凯焦急地找到被绑架的弟弟,遇到了来自中心灵能研究所的程芷月。”叶芸凝说道。 简韦瞪大了眼睛:“我觉得这样的说辞没问题!” “在信息不交互的情况下是没问题,”叶芸凝平静道,“但一交流,就出问题了,应家的应乘风与叶巧书的学生叶芸凝关系极好,他知道叶巧书根本就不知道叶芸凝被绑架过的事情,中心灵能研究所怎么可能派人处理问题?他飞速地意识到了不对劲,并顺理成章地推出程芷月是监察处的人——我在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拦下了应乘风,但没拦住他告诉叶巧书。” 简韦说不出话来了。 “这都能打听到,宁安夫人的人脉,也令我叹为观止。”寻夜说道。 “我知道信息的宝贵,也尝试过收拢监察处留下的信息,但能找到的不过是你们刻意留给联盟政府的,我前些日子还去了诺嘉一趟,那边的监察处有你们故意留给个孩子的信息,对吧?那孩子还是个傻愣头青,正好适合当你们的刀。”叶芸凝说道。 寻夜也说不出话来了。 “我需要信息,暗夜会的信息我有自己的途径,联盟政府的信息却让我有点抓瞎,监察处怎么说也是旧政府机关,这条线,对我有不小的价值。”叶芸凝说道。 “所以,宁安夫人对叶昭闻,也不是‘必除之’的态度,而是不想让他为暗夜会卖命,你想让他当你的情报?” 叶芸凝轻轻点了点头。 “好,那看在老交情的份上,我替叶昭闻向宁安夫人求个情,刀下留人。” “在买你这个面子。”叶芸凝松口道,“钱不是问题,我要的是信息,希望我们能合作共赢。” 这个理由说服了几人,她强势但进退有度的态度也镇住了几人,回过神来的简韦动了动手,是一副要给她鼓掌的姿势。 “我们可以加一个私人通讯。”寻夜向她伸出手。 叶芸凝打开了刚申请好的黑户界面。 “期待与宁安夫人的合作。” “期待灰烬中埋藏的惊喜。” 两人握手,各自都很用力。 第101章 团圆时刻 叶芸凝打了个哈欠,摘下了面具,往床上一躺。 “哎,你是不是忘了,床上还有个等你回来的大活人。”应乘风微笑着说道,“我真不能每次都替你的离场打掩护了,我哥他们已经对咱俩谈恋爱的事情坚信不疑了。” “那就跟他们这么说呗,回头再说分手了,不是什么大事。”叶芸凝穿着高跟鞋说了那么久的话,脑力体力双重疲惫,已经累到不想动弹了。 “希望收获能抵得上你今天的疲惫,”应乘风帮她把高跟鞋脱下来,“我也不理解只为了好看而不实用的审美,据说前几十年联盟还乱着,时不时就有灵能风暴的侵袭,那时的时尚就是简单轻便省材料的衣物,穿高跟鞋反而会让人批判‘华而不实’,但到如今,真正的和平不过二三十年,属于旧时代的审美便死灰复燃了,再一次绑架了社会意识。” 叶芸凝半闭着眼睛,只想怎么舒服怎么来,一指自己的通讯:“消息在那儿,你自己看吧,我已经没力气了。” “先把礼服换下来,这样穿着睡觉会难受的。”应乘风没去接她的通讯。 叶芸凝回身,整个人趴在床上,示意应乘风帮她把拉链拉开。 脱下礼服,把录音纽扣收起来,应乘风尽可能保持着眼神不乱瞟,正人君子地拍了拍衣服,放进真空袋里挂起来。 正巧,有人敲门,应乘风帮叶芸凝盖好被子,整理了一下衣服…… 然后那敲门的人就拿着房卡破门而入了。 “乘风,芷月跟我提了一嘴,说你和阿宁说有事儿回房间已经大半天了。”叶巧书有些难以言喻地开口。 应乘风淡定道:“阿宁有点累,在睡觉,先不要打扰她了。” 叶巧书一时说不出话来,张了张嘴:“阿宁她,你们……真的……” “我希望能得到叶阿姨的祝福。”应乘风说道。 叶巧书被他的默认惊了一下,平日的沉稳一时把持不住,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有些手足无措地摇了摇头:“你们,真的?” 应乘风但笑不语。 “算了,阿宁的主意一向不是我能管得住的,”叶巧书一拍脑门,叹了口气,“谁还没年轻过是了。” 说了两句,叶巧书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应乘风站在原地,笑了一下。 叶芸凝其实还没睡熟,隐隐听着有个女声来了又走了,感受到应乘风走进卧室,抬了一下头:“是叶老师吗?她说什么了?” 应乘风把个什么东西放进了床头柜里:“没什么,我能糊弄过去。” 叶芸凝似乎是觉得房间里温度有点高,伸出胳膊,半个身体都露在外面,应乘风拉过被子,给她盖好了。 他这才捡起叶芸凝的通讯,打开来看。 “你加到了寻夜的私人好友?这个名字我有点耳熟,暗夜会或者政坛上,我应该听过这个代号。”应乘风回忆着。 “这个寻夜邀请你加入一个群聊,是检察署的群聊,群人名单里有叶昭闻。” 叶芸凝发出“嗯嗯”的声音,示意自己在听,让他继续往下念。 应乘风抬手帮她改了群备注,“宁安”。 “这个寻夜是管理员,又私信发给你一些聊天记录,是叶昭闻求到他寻夜说让宁安放他一马的,寻夜同意了。”应乘风吧话补全,“咱当然是同意了。” 他手指点点,给寻夜发了句:“给你这一次的面子,但记住我想要的东西。” 应乘风拿着叶芸凝的通讯,久久沉思。 · “对,前线轮班,我在前线的叔叔也回家了,”林小璨哈叶芸凝打视频通讯,“来,这边,看看有人在包饺子,热气腾腾的。” 叶芸凝微微笑着:“真好,一大家子人。” “哎,好什么好,这两天,光是些人名加脸我看了好几天,说以后都要认识,记错了谁都不好。”林小璨抱怨道。 “我倒是很羡慕呢。”叶芸凝说道。 能让林城平将军带着林小璨去拜会的家庭,想必也是一般军职人员想见都见不到的存在。 是个长辈,都在忙着帮孩子铺路呀。 叶芸凝一边跟林小璨唠着嗑,一边给夜斯教授发了信息,让他给自己看看应乘风改的十二颗子弹的蝴蝶枪。 “好,今晚十二点,好像按旧历是个年节,军委有烟花放,等会儿我给你拍照去看呀。”林小璨说道。 叶芸凝微微笑着:“好。” 一会儿,夜斯给叶芸凝发来了对枪支的分析:“蝴蝶枪最大的优势就是‘轻’‘小’,为此而牺牲了瞄准设备、安全栓和后坐力缓冲设备,子弹数量的限制也在这里,这把改装枪,进一步简化了枪体本身的构造,几乎是说,这把枪除了能发射出颗子弹,什么安全保障都没有,子弹本身的结构也被大幅度简化,基础原理是摔爆仗,因而能达到十二颗的数量。” “你直接说结论,”叶芸凝回复信息,“能用吗?” “太危险了,十二颗子弹之间都没有间隔,天气稍微热一点可能就要自燃了。”夜斯给叶芸凝分析,“而且准头真的不行,十米之外,瞄头中腿。” 叶芸凝“哦”了一声。 “好吧,”夜斯承认了,“一般人用不了,但是你行,这种纯靠手感的枪,大概也就你这样的天赋怪胎能用,看着不像量产,应该是个人私下里改装的,不专业,如果不是你对枪支的了解没到那个份上,我都要怀疑这是你自己改装的了。” 叶芸凝把夜斯这话当赞美听。 心眼子转了个弯儿,叶芸凝又琢磨出来点不对劲,自己前世是大型设备的研究员,今生专注于成为一名优秀的军事指挥官,理论知识她自认不差,但像手感这样的天赋,她有吗? 叶芸凝回想起“宁”第一次拿枪时,手腕在颤抖。 叶巧书现在是一家之主,她做主,答应了应锦辉一起吃年夜饭的邀请。 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她的眼神一直盯在叶芸凝身上。 叶芸凝移开了眼神,尽量不与她对视。 应该是收到宁安不会对他下手的消息了,叶昭闻看上去放松不少,一脸慈祥地望着满桌子的人。 叶巧书和应锦辉你一言我一语地谈着,说的是下半年对中心灵能研究所投资的事情,应锦辉希望能入驻个管理层的人士,协助灵能研究所工作,为此他可以代表谓因商会追加千万投资,叶巧书标准冷漠脸,但没把话说死,表示自己考虑一下。 叶芸凝和应乘风交谈着,聊的是有关这一届七校联赛的事情。 “是,场地已经定下来了,是去格鲁达军校,”应乘风说道,“那边离诺嘉学院挺近的。” “嗯,陈瑞当年给我递过小纸条,算是帮过我,回头应该正面感谢一下。” 应乘风一皱眉:“什么小纸条?” 叶芸凝笑着跟他解释:“……” 全桌最严肃的应该是程芷月了,她始终心不在焉,眼神一会儿看向应锦辉,一会儿瞟向叶巧书,应绍凯叫了她两声,她有些歉意地笑笑,说“没事”。 “很明显,简韦应该吧‘叶巧书意识到你是监察处的人’的事情告诉程芷月了。”叶芸凝说道。 应乘风也俯身过来:“而且很明显,他们并没有撤销对程芷月‘替代叶巧书’的任务,事实上,这本就是个不可能的任务,叶阿姨即使退下来,也有更多管理层的人比程芷月这个一线研究员更合适。” “是,我感觉这个任务本身就是在试探程芷月,她一边得到叶巧书承诺的‘无条件原谅’,一边又和应家大哥关系极好,要我是她上司,我也不放心她的忠心。”叶芸凝说道。 她咬了一口牛角包:“但我要是她本人,稍微清醒点,就知道旧监察处不是个继续待下去的好选择,灵能研究所或是应绍凯,哪一个不比监察处强?” “但人有时候是很难克服成长惯性的,她还不敢跳出原有的框架。”应乘风叹了一口气。 叶芸凝有了主意:“诶,问问你哥,有没有兴趣玩一场英雄救美,我帮他安排,推程芷月一把。” 应乘风斜眼看她。 叶芸凝回眸一笑。 应绍辰看看左边,哥哥一对正矜持着一来一往,看看右边,弟弟一对甜甜蜜蜜地交谈着,他坐在中间,仰天长啸,喉咙里蹦出来一句“汪”。 今天是旧历的新年,没人提前准备,却恰好凑了个“团圆”。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窗外的灯光变化了一瞬,继而升起了烟花,照亮了天地。 明明早就过了对烟花感兴趣的年纪,但看着这样绚烂华丽的场景,叶芸凝还是止不住地开心:“太棒了,乘风,我们靠近点看。” 叶芸凝拉他去窗边。 “真棒,我要许一个新年愿望。”叶芸凝满脸兴奋道。 “希望监察处的余孽快快消失?”应乘风微笑道。 “或许是想在七校联赛上拿到第一呢?”叶芸凝眨了眨眼睛。 那一刻,她迎着漫天烟火,他看向一眼万年。 · 叶芸凝这个年过得不太忙碌,最起码看上去没有时不时就给她发来信息求助这位军官叫什么的林小璨忙碌;也没有终于和父母说开了,抱在一起哭得稀里哗啦给她打电话的于寒忙碌;没有牧承影被叶芸凝忘在了酒店,喝多了仰天长啸骂了好几句“我们队长”的忙碌;也没有终于恢复正常能和亲正常世界接轨的吕京寰忙碌;甚至比不上选择利用这个假期走访联盟各处,调查民情的施佩玲忙碌。 她只是一人分饰两角,一边应付下了叶所长的“恋爱审判”,一边以宁安的身份糊弄着旧监察处高层,两边都觉得她神秘兮兮的,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快跑断腿了。 这天晚上,牧承影给叶芸凝来了电话,问灵能研究所的事情,队长是怎么打算的。 牧承影有时候有点亏心,宁愿自己多说几句,也不想欠着别人的,唯独在生存点上是个大大的例外,能蹭就蹭,能扯就扯,旁人请他吃饭,他恨不得一顿把自己撑死,但要让他再请人吃回去,牧承影宁愿饿上两顿。 这一次,叶芸凝开口说来西疆,牧承影怎么要为着“思想钢印”走一遭,以瞒过时光之轮的异响,却不料叶芸凝摊上事,一时走不开,连续几天不见人影,牧承影也能稳得住,没人问他要钱,就一切都好说。 这天,叶芸凝找到他了,牧承影还不紧不慢的。 “叶队长,我有直觉,”牧承影说道,“你这两天一定干了件大事儿。” 叶芸凝没承认也没否认,牧承影也不追问。 两个人认识时间不短了,叶芸凝开始研究七校联赛的时候就认识了牧承影,哪怕那时候没有那么熟,两人也能说句知根知底。 牧承影不知为何,天生少了点人气,成绩优秀人长得也不差,除了抠点,倒也说不上什么人品问题,但人要是跟他相处久了,总会感觉他和常人不太一样,这种不一样还很难形容。 一定要形容的话,大概可以把他的生存底色比喻成个老人,就像叶朝闻那样的老人,没什么对未来的憧憬和向往,唯一的追求就是攒点生存点,以防未来身体不好,可以多活一段时间。 这个学期,牧承影班长之位竞选失败之后,身上的这种“老气”越发明显。 ——怕是时光之轮对他的影响加深。 叶芸凝这声“老气”说得直接,一般人听应是刺耳,牧承影却没什么大的表情变化,开口“哦”了一声,问话:“所以呢?” “你没感觉时光之轮对你的影响已经到了你这个人的性格里了吗?”叶芸凝对牧承影表现出的不紧不慢表示愤慨。 叶芸凝这两天得着机会向程芷月请教了相关问题。 她没敢直接问叶巧书,怕多说两句,叶老师能把她薅回灵能研究所。 “历来有句话,叫‘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这句话在契灵上也有适用,‘人不配灵,必有大乱’,反应到你身上,就是时光之轮太过强大,对你的影响也会很明显。”叶芸凝说道。 一般来说,强大的灵体与弱小的契灵者之间较量,一旦人类更弱小,像吕京寰那样被“夺舍”是最常见的情况,但时光之轮是个怪胎,他其实随时可以抢夺牧承影的身体,却偏偏是个“躺平派”,懒得抢,留了牧承影的自我意识活动。 然而,这也并非是好事,明确的影响没有,潜移默化的暗示却存在,就像这样,牧承影的意识还存在,很多潜意识的东西却被影响了,开始有点懒懒散散,没太有精神。 第102章 被恶灵控制的人 应乘风回房间的时候,看着叶芸凝在和牧承影说话,等在门口,没进去。 “好像确实是这样的感觉,”牧承影敲了敲自己的头,“这些日子,越来越感觉不想动弹,不想思考,还经常犯困,懒得管闲事,这,竟然是因为契灵影响吗?” 叶芸凝上前,摸了摸牧承影的额头:“怎么样,我这样说,时光之轮也能听见,他有什么回应吗?” “没,他没说话,但我能感觉到他是醒着的。”牧承影眨了眨眼睛。 忽然,牧承影往后退了一步,手捂上了自己的额头。 他猛然低头,再抬头,周身的气场就变了。 那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眼前的人似乎什么都没动,但那一刻,你就是能清晰地知晓,这个壳子下换了人。 叶芸凝对上了牧承影的眼睛,一种沉稳古朴的感觉从他的眼睛里冒出来。 “你,到底还是占了牧承影的身体?”叶芸凝表现出了明显的戒备之心。 “我以为你会对我友好的,”牧承影的声音带上了一层沉淀般的气息,“你对龙之长歌,不就很友好吗?” “那是因为,我从见到吕京寰的那一刻起,他就是阿龙。”叶芸凝仍是戒备的。 门口的应乘风看到这一幕,本就神色紧绷,听到叶芸凝这句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压低了呼吸。 “我事先说明,如果你想在我这里得到阿龙的待遇,几乎是不可能的。”叶芸凝说道。 时光之轮比龙之长歌更有年头,控制系的契灵也比主攻系的变数更多。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还觉得‘阿时’会是一个不错的称呼呢。”时光之轮说道。 叶芸凝还想再说些什么,便听门猛地被推开了,应乘风一个箭步冲进来,面对时光之轮道:“你是被契灵控制的人类?” “乘风?”叶芸凝看事情不妙,拉了一把应乘风。 “你们刚刚在屋里的说话我都听到了,”应乘风面向叶芸凝,把她往身后一护,朝向牧承影,“你是被契灵控制的人类,是吗?” 阿时以牧承影的身体微笑了一下:“是啊。” “竟然有被契灵控制的人类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联盟之地,”应乘风手心托起一团灵能,“那当是罪大恶极,理应铲除。” “乘风,不要!”叶芸凝想去阻拦。 但两个人,哦不,一人一契灵,动作都比她快。 两人快速出招,面向对方。 应乘风和牧承影都是控制系的,两两相对,单打独斗,契灵对战斗起的是辅助作用,眼见应乘风以卡爵制裁悬空利刃,阿时一秒控制,让应乘风停滞在了半空。 下一刻,阿时的攻击就到了应乘风面前。 “不要,停下!”叶芸凝大喝道。 应乘风在同辈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哪怕是跨辈分,在现役军人中也绝对不虚,可他再怎么样也才十几岁,面对一个几百岁的古董灵,几乎没有胜算。 阿时刚开始接过牧承影的身体,还不算熟练,让应乘风刺中几次,几次一秒控制,才勉强躲过攻击,但在躲闪跳跃间,阿时也飞快地适应了牧承影的身体,很快,他的速度和灵活性就与应乘风不相上下了。 眼看着又是一秒的长控,应乘风无法动弹,而牧承影的拳头早已准备好,就要来个致命一击。 应乘风动弹不得,连闭眼都做不到。 “我说了,停下,不要打了!”叶芸凝生气了。 一串粉红色的桃花瓣在女孩手心绽开,不止何时已铺满场地的粉色花瓣统一向中心汇聚,化作一阵风,对上了阿时的拳头,却又在泄力之后飞散,片片桃花瓣,裹挟了阿时周身。 归宁系的契灵有与灵体直接对话的天赋,花瓣触及阿时之身,便是触及其神,阿时不得不先落地,并注意躲避桃花瓣。 “停下,不要再打了,你们是生怕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吗?”叶芸凝厉声喝道。 “他是被契灵控制的人类,他应该被送去监察处!”应乘风说道。 应乘风的手拍上了叶芸凝的肩膀:“阿宁,辛苦你了,发现了被契灵控制的人类,并拖住了他,等到我来,一起把他上交……” “不要跟我提监察处。”叶芸凝说道。 “那就交到审判庭。”应乘风口中的话转了个弯儿。 应乘风听到了两人的讲话,知道叶芸凝有意帮阿时隐瞒身份,但他还是以最快的速度编排好了说辞——叶芸凝是被控制人类的发现者,拖延时间并打算向相关部门举报。 不是,这个剧情怎么这么熟悉? 应乘风和夜斯老师都没见过,是怎么在这事情上表现得如此一致的? “你们俩先停一下,”叶芸凝站在两个人中间,双手打开,手掌各对一人,“我,没有要举报谁的意思,就是这情况有些复杂,我们静下心来好好谈谈,可以吗?” “他是被人控制的契灵!”应乘风语气严肃,“送去审判庭,这有什么好谈的?” “哼,弱小的人类,你觉得这里是你想出便能离开的吗?”阿时也不甘示弱道,“把你杀死在这里,看你还能不能举报。” 叶芸凝一个头两个大,摆好制止的架势站在两人中间:“你们俩先别吵……” “被契灵控制的人类,原地杀死都不为过。”应乘风的手握在了刀柄上。 “弱小的人类,说得你真能打得过我一样!”阿时也摆出了攻击的姿势。 两个人说着,就要往前一步,硬生生被站在中间的叶芸凝挡住了。 “好,这是谈不拢了?”叶芸凝语气低沉,“两个谈不拢,那就一个一个谈吧。” 桃花瓣随着叶芸凝的抬手汇聚,在其身前排列,而后变化成长形,以一道薄纱壁障的形式,将整个空间一份为二。 “阿时,你应该明白,人类社会对契灵控制人类的管控之严,哪怕如今监察处出事了,一旦能确认你的情况,你也会被抓的。”灵能传音进入了阿时的意识。 “不要说你不怕,我和应乘风联手,拿下你都够了,要是联盟派出训练有素的正式兵,你觉得自己有成功逃脱的可能性吗?”叶芸凝声音严厉。 阿时仍不动。 “远的不说,近处,叶巧书所长可还在酒店。”叶芸凝道。 归宁系对灵体有天然的沟通能力,便也是直接的控制,比起拳拳到肉的物理攻击,来自归宁系的“精神异化”是灵体更难忍受的。 就像哪怕吕京寰那样肌肉粗壮,但叶芸凝依旧能制服他。 提叶巧书,提到她的契灵长水沫依,阿时也要怂一怂。 阿时终于收起了攻击的架势。 ——至于劝说应乘风,那就更简单了。 叶芸凝撑起的桃花风薄纱忽然一塌,原本片片飘散的桃花瓣猛然落地,随之,叶芸凝自己脚下一软,摔倒在地上。 应乘风猛地上前,把手中利刃一收,扶起叶芸凝:“阿宁,你怎么了?” “灵能,灵能消耗太大了,”叶芸凝给应乘风打手势,“把我扶到那边的沙发上,休息一下。” 应乘风和阿时终于短暂地停战了,坐在沙发两边,互相瞪眼。 叶芸凝想让两个人一停是真,灵能耗尽也是真,阻止两个强大的控制系契灵相互攻击,让他们别伤害到对方,可真是太耗费力气了。 “让我一缓。”叶芸凝靠在沙发上,一时是真说不出来话,俩人可千万别现在打起来。 “看来你还挺在乎我们队长的嘛,”阿时对应乘风道,“你又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就应该知道,隐瞒被契灵控制的人类之事,叶芸凝不是第一次,我不是第一个。” 应乘风说不出话来。 “而且,提醒你哦,那一位,身上可是和叶队长连着契灵印的,一旦他被发现,叶芸凝包庇恶灵的事实也会被发现,到时候,可是害了她。” 阿时的开口一针见血,因着叶芸凝,应乘风不得不投鼠忌器。 “那,牧承影同学呢?”叶芸凝勉强开口道。 阿时盯着应乘风看,似乎是看出来了他的心思,知道应乘风不会揭发他了。 便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唉,当人类真的是太容易累了,这才动了一会儿,就不想动了——喏,把你的同学还给你吧。” 阿时一个响指,牧承影的身体一低头,再抬头,牧承影的眼神已经变回来了。 牧承影知道自己被契灵夺舍时发生的事情,他是看的最清楚的。 “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叶芸凝有些艰难地开口,“阿时也不会想被抓,他不会主动惹事,你,你先回去休息下,或者跟阿时商量下。” 牧承影“嗯”了一声,起身离开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不知在想什么,被门框绊了一下,磕到了头。 叶芸凝调整了一下呼吸,迎上了应乘风的眼睛。 虽然是恶灵控制人类这么严肃的问题,虽然是迎面撞上这样的铁证如山,但知道面对的对象是应乘风,叶芸凝就不感觉紧张了。 潜意识里有层安全感的罩子,轻轻地向她低喃“我不会害你的”。 “乘风,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说,但我知道,你是不会害我的。”叶芸凝微微笑道。 “你还笑得出来?”应乘风转向叶芸凝,“你知道这是多严肃的问题吗?那是控制了人类的恶灵!” “但高等的灵体具有智慧,他知道这里是人类的地盘,知道被揭发出去,不会有好下场的。”叶芸凝说道,“只要你别激怒他,阿时应该做不出来暴躁伤人的事情。” 应乘风盯着叶芸凝看,千言万语卡在喉咙里。 “小酒和卡卡不也是有意识的高等灵体吗?”叶芸凝双手捧出了一个粉红的团子,“看,难道你觉得小酒和卡卡也会害我们不成?” 应乘风脖子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吐出来一个字“是”。 “什么?什么是?”叶芸凝猛地站起来,握住了应乘风的手,“你是说,卡卡不对劲吗?” 归宁系的天赋直接对接到了卡卡,应乘风想阻拦,但根本拦不住一只深蓝色的团子跳出来。 “不行……”应乘风神色紧张起来。 应乘风天生的灵能缺陷症让他曾经寸步难行,甚至被判定为离了培养箱活不下去,因着卡卡的存在,才填补了他身体内的灵能空隙,让他得以在正常的世界生活。 卡卡蹦出来了,但对叶芸凝的接触摆出了排斥的姿态。 “你们,这是?”叶芸凝看着互相不说话的一人一契灵。 “我为什么只能作为工具和副手存在?”卡卡开口说话了,“我为什么必须要听话和懂事,必须在你的安排下做什么事情?” “因为你是契灵。”应乘风对卡卡道。 “可我想当主人!” “契灵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协助主人。” “我才不要,我不想一辈子只能作为附庸的存在!”卡卡大喊。 叶芸凝的眼神在这一人一契灵之间转动:“你们俩,是谈不拢吗?” “你应该告诉我的,乘风,”叶芸凝严肃起来,“几个月前,你的灵能失控,除了药物因素外,还有你和卡卡之间的矛盾,对吗?” “这不是什么大事,我能处理。”应乘风说道。 “你的处理方式就是以主人的身份一味压制契灵?”叶芸凝伸手,握住了应乘风的手腕,桃花瓣一点出现,贴上了应乘风的手腕静脉。 应乘风手腕一软,对卡卡的控制力骤然下降,卡卡感受到了周身的轻盈与自由,两步起跳,蹦跶到了小酒的身边。 “你现在做的,就是在以你的能力压制卡卡,这样不但限制你的发挥,而且治标不治本!”叶芸凝继续严肃道,“这是很严重的问题,如果我这次没发现,你还要瞒我多久?” “告诉你你也帮不上忙,净让你白担心,”应乘风说道,“压制契灵还是要靠我自己的。” “那你知道‘二代灵’为什么稀有且珍贵吗?就是因为其成长性,”叶芸凝深深地叹了口气,“在自然状态下,一般的灵体是通过吞噬灵能和其他弱小灵体来增强自身的,而与人结契后,人体作为一道屏障隔离了灵体与外界的接触,所以与人结契后,灵的成长性变得很低——但,二代灵除外。” 叶芸凝看向应乘风,又看向一旁的卡卡和小酒:“二代灵不是由空间灵能碰撞产生的,而是来自母体,一些目前科学无法解释的‘类遗传现象’在二代灵身上出现,他们天生拥有成长性,可以自发地变得强大,你硬要靠实力控制灵,不科学,也不合适。” 第103章 人类与灵的相处 应乘风似乎不太想回话,眼神是冷淡的。 “尤其是你,你的情况比旁人更特殊,”叶芸凝对应乘风道,“你应该对自己的灵能缺陷症有数,没有卡卡,你连营养箱都出不了,旁人可以剖掉契灵,还有一定可能性活下来,但是你不行,没了卡卡,你就没命了!” 她说得应乘风都懂。 “我看看,”叶芸凝强行拉过应乘风的手,“我看看,你的状态怎么样了?” “我没伤害他,”卡卡开口,“我没故意伤害过他。” 叶芸凝一道灵能打进应乘风的静脉,随着血液流动,并没有快速流失出体外。 卡卡虽然和应乘风口头上不对付,但确实没故意在应乘风身上开个灵能缺口害他。 说到底,卡卡对应乘风也有感情,两个人是观念相左,不是什么“恨”。 “真不巧,这些事都赶一块儿了,”叶芸凝确定下应乘风没事,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好谈谈吧,乘风,对于契灵,或者说对于灵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很明显,你的态度是很宽容的,”应乘风没正面回答,“你和小酒的关系就好很多,你对契灵很包容,甚至可以包容他们夺舍控制人类!” “我不喜欢‘包容’这个词,一个主客体分明的词,我不是包容阿时的夺舍,更恰当的形容,应该是‘接受’,我也不想这些事情发生,但是他们真的发生了,我接受。”叶芸凝说道。 但应乘风一时无法接受,只是攥紧了拳头。 “这,确实是我思考很多的问题,或许说是每一个契灵者都不得不正视的问题,”叶芸凝斟酌着用词,“我觉得,灵体拥有高等智慧,那他们就是生命,是需要尊重的,活着的存在,与人类一样,该生而拥有自由和尊严。”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应乘风问道。 “为什么?或许因为叶老师就是这么想的吧。”叶芸凝说道。 “叶阿姨认为灵是有生命的个体?”应乘风一愣。 叶巧书作为将灵能实验带上顶端的研究者,几乎是最物化灵体的存在了,定向灵化物体并系统性地培育可控的契约灵体就是她一手带出来的,灵能研究所像生产罐头一样把流水线上的灵打包装好,送到需要结契的孩子手里,明码标价。 就这样的叶巧书,竟然能认为灵是有生命和尊严的个体? “嗯,不冲突吧,为了联盟的安全利益,生产灵体抵御外敌,和对灵存在的价值定位产生思考,不冲突呀。”叶芸凝回答道,“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实验室还没有条件培育高级灵体,更别说有智慧的灵体了,目前能培育出的灵体一般针对于c级或者b级的契灵者。” 叶芸凝思考着回答:“生命和生命之间也是有差别的呀,把鸡关在笼子里下一辈子的蛋,把猪养在猪圈里养大了就为了吃,低阶灵体和衍生出智慧的灵体之间的差别,就是哺乳动物中人和猪的差别,我觉得还是有区别的。” 而能夺舍s级的高级灵体,都是有智慧的存在。 “对于叶老师来说,高等灵体就是生命,可以是她的朋友。”叶芸凝说道。 比如桃心,叶巧书想办法从金花殿带出来了天生智商不全的杨素,就是为了给桃心夺舍存活。 唉,很明显,应乘风没遗传杨素那天生的智商不全,反倒是“全”过了。 观念上的东西,哪怕是一起长大的好哥们,你也无法强求他接受“你以为”,叶芸凝话说出口,也觉得自己说得不太对。 人与灵的斗争走过数百年,从最初的溃散逃跑到如今的两军对垒之势,本是你死我活的立场,现在却有人愿意以灵为“朋友”,一般人确实该当他们疯了。 如果自己面前出现这样的事情,应乘风本以为自己也会这样觉得,对恶灵,尤其是胆敢控制人类的恶灵,势不两立。 那万一有人包庇他们呢? 那就与包庇他们的人势不两立! 可……如果包庇他们的人,是阿宁呢? 叶芸凝平和下来,声音很温柔,加之同源契灵的亲和力,此刻的卡卡在她手心,表现得很顺从,似乎还有点委屈,在呜呜咽咽。 那如果,同样表现出意识的灵体,是卡卡呢? 应乘风心口很乱,一时无法回答。 那如果,同样尊重高等灵体的意识的人,有叶阿姨呢? 叶巧书所长,可是这方面的权威,加一个“最高”都不过分。 “我不知道,”应乘风往后一摊,似乎有点累,“我们好好学习的目的就是杀死恶灵,还人类一片海晏河清,现在,现在你突然跟我说,灵体是有生命的存在,甚至是和人类一样有‘人权’,我,我有点难以接受。” “我能理解你的难以接受,”叶芸凝说道,“谎言重复一千遍都会变成真理,更何况是曾经的真理,灵体对人有害,灵化的物体该被赶尽杀绝,那就是曾经的真理,延续到了现在。” “灵能引起人类注意的第一天,是战争打响的开始,人类意识到了灵体挤占人类的生存资源,杀死同类,一度逼得人类认为地球上无法生存,制造了领航者号,飞向外太空——”叶芸凝说道。 叶芸凝安抚着卡卡,应乘风也能感觉舒服不少,灵体和契灵者,本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尤其是对弱小些的人类来说,几乎是生不可分割的存在。 “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以为的对不对,或许世界上还是充满攻击性的灵体更多,拥有高等智慧的灵,也更多是威胁而非伙伴,”叶芸凝思量着措辞,“但,无论如何,先尝试与卡卡和平相处吧,这是你不得不做的事情,对吗?” 叶芸凝拎起一团的卡卡,递给应乘风:“卡卡其实很听话的,你不要对他打压太严格,他是能听懂的。” “那,这算什么?”应乘风不想看叶芸凝手里的灵能团子,别过了眼睛,“这算什么,我使用灵能,但无法自由地使用灵能,还要顾忌着另一个有智慧的个体,害怕随时被夺舍,那么,这样的我,还算是一个活着的、健全的人吗?” “我只知道,现在你可以拥抱你的契灵。”叶芸凝强行把卡卡递给他了。 应乘风的精神依旧不高。 “嗯,我记得,旧时代,人们骑马、开车,虽然汽车的速度远远高于马匹,但人们的普遍意识里,开车是比骑马安全的,你知道吗?”叶芸凝换了个话题。 “为什么?”应乘风接话。 “因为马是活生生的,有生命的动物,而汽车没有生命。” 叶芸凝正视着应乘风:“就像作为代步工具,马和汽车的使用目的是相同的,马作为有生命的个体,你要考虑他的健康情况,包括着心情,但汽车不用,定时保修就可以了,所以,在使用上,马匹更麻烦,而且更不安全。” 应乘风似乎有点懂叶芸凝的意思了:“你是说,灵作为能提升人类战斗力的存在,不是汽车,而是马匹?” “对,”叶芸凝点点头,“但现在来说,人类却似乎更倾向于将灵体工具化,将其作为契灵者强大的工具,明明是约束双方的‘契’,却总被人认为是单向控制灵的,这其实……不能说错,总之是有待商酌。” 叶芸凝手里揉搓着卡卡,继续开口道:“当然,灵体和马匹之间也是有区别的,马儿再怎么样也是动物,但灵是可能产生与人类相近思维的存在,这让他们的存在变得更可怕,我记得有一套生物学理论,同一片土地上,容不下两个拥有高等智慧的物种。” 叶芸凝想到哪说到哪,应乘风听此转过头来:“你的意思还是说,人类与灵,早晚是不死不休。” “真能拥有生命的灵体,还是少数……”叶芸凝刚想解释,又一拍脑门,“你看,思路偏到哪里去了,这不是重点,人类与灵体相处的究极学问那是哲学命题,不是我们现在要讨论的……” 应乘风没说话。 “我只是想说,嗯,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叶芸凝绕了绕口舌,“现在我们应该关注的,是我们自身与灵体的相处问题,你我应该怎么看待灵,是以对汽车的态度,还是以对马匹的态度?” 叶芸凝说着,自己心中也似有所感:“其实真没说错,人类绝对是宇宙间最傲慢的物种了,对人类来说,其他的物种,要么是植物或者昆虫之类的低级动物,以人类的标准分‘有害’或者‘有益’;要么是牛羊猪鸡,靠人类饲养繁殖,人工选择育种,是食物;要么是小猫小狗小兔子之类的‘人类朋友’,是任人拿捏的宠物;或者说马、牛、信鸽这一类,是工具……” “在总的历史长河中,大多数人类对工具的维护,对马匹身体健康的关照,都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奴隶制时期,饲养马的人吃得还不如千里马好,心中也总会有‘我好歹是个人’的意识,‘投胎畜生道’也是个诅咒他人的词,总之,非我族类,不是工具,就是敌人,似乎是人类一直以来的意识。”叶芸凝说着,却又感觉自己说乱了。 但应乘风意外地听懂了:“我知道,面对强大的另一物种的存在,谁都是先害怕、再面对,最后驯服,驯服不了便毁灭——不止是人类,这是每一种生物生存的本能,只是大多数生物没有这样强大的实力罢了。” “确实,物竞天择,你死我活,是生物基因控制下的本能,人类表现得异常突出,也只是因为人类是唯一拥有绝对实力的存在。”叶芸凝点点头。 和应乘风聊天这点其实不好,氛围太轻松了,叶芸凝总是想什么说什么,一不留神,话又跑出去了,她赶紧把话往回拉:“嗯,所以,面对灵,人类也是那样的态度,要么是工具,要么是敌人,过去百年的相互战争让人类在意识中形成了对灵体的仇视,这也一直传到了现在。” 终于把话拉扯回来了,两个人都坐正,相视一眼,一切已在不言中。 “总之,我的理解,灵体对人类的反抗,是因为人类对灵体的‘物化’,现在的教育中,人都把灵体当做工具,而忽视其情感,面对稍微强大一点的灵体,人类的态度就是赶尽杀绝,一点风吹草动,就是‘监察处一生游’,‘契灵产生自我意识’,对契灵者来说,可真是灭顶之灾。”叶芸凝说道。 一般来说,人与契灵能结契,就很难说是一方以压倒性的优势比过另一方,灵想控制人体,也不是那么轻易的过程,像吕京寰那样的例子,人的自我意识薄弱,心态脆弱,灵体相当强大,阿龙还不是能百分百控制住真正的吕京寰,一个拉扯不好,吕京寰认为有意识的灵要害他,一躲避,一自首,那就去了监察处了。 像牧承影那样,灵体说了几句话,他就有惶惶不可终日之心,若非监察处名声不好,他可能也就自己去自首了,灵作为辅助契灵者变得更强大的工具,是一点自我意识都不能有的,稍微有点要说话的势头,那就是“恶灵要反控制人类”了。 这种环境下,说你和灵体要和平共处,成为朋友,简直可笑! “叛人罪”说的就是这样的! 叶芸凝能产生“人与契灵可以做朋友”的意识,还是因着桃心在身边,作为一个强大的灵,有意识地救过她,让她知道,原来灵真的有自我意识,真的可以是朋友。 “但,再高深的大道理,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叶芸凝再一次把卡卡递向应乘风,“什么人类走向发展,什么人与灵体相处的究极命题,都不是我们现在能左右的了的,真说灵体与人类一般的社会意识广传,未尝不会产生另一个维度的灾难,我们尚是学生,还只能顾好自己。” “来吧,乘风,你先抱抱卡卡,”叶芸凝伸出手,微微笑着,“和他成为朋友,不是那么不可接受的事情吧?” 第104章 我选择你 “应乘风的事情……你都和他说了?”叶巧书听着叶芸凝的表述。 “我自己能处理,叶老师,你能稳住你自己就行。”叶芸凝说道。 “我这不是关心你吗?不识好歹的姑娘,”叶巧书叹了一口气,“行,是啊,你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你自己看着办吧。” 叶巧书看着这个学生,觉得自己还是跟实验数据亲。 “行,你自己好好想想,存在,这爱情这方面,我怕是给不了你什么建议。”叶巧书说道。 叶芸凝察觉这是一个好时机:“那,叶老师,我能八卦一句,你谈过恋爱吗?” 她磕绊了一下:“就是问问这个问题,你看,那么多人追过你,你自己也那么优秀,爱情更是人类本能,你有过爱情方面的经验吗?” 再次平心静气地坐在一起,叶芸凝已经是比叶巧书还高半个头的大女孩了,常年的军校锻炼让女孩的肌肉很结实,心态也自信乐观,在这里坐着,已成大人。 是,同样改变的还有胆气,幼时的小姑娘被她呵斥两句,贴墙角站,是不敢违抗的,现在的女孩和她面对面坐着,都敢跟自己开口些八卦了。 叶巧书忽然一怔:“你,对我是怎么想的?假如我说自己有过爱人呢?” 叶芸凝一愣:“你是真的有呀?” 话虽然是叶芸凝自己问的,但她还真没想到自己能得到肯定答案,在叶芸凝的视角,叶巧书不近人情成了块木头,对什么事都要求得相当刻板,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当年放弃对应乘风的治疗是错的,也不觉得生老病死值得可惜,似乎是七情六欲不沾边。 叶巧书几乎是叶芸凝眼里“基地优秀者”的标准模版,贡献突出还特别省生存点,叶芸凝有记忆以来就没见过她真的发火或者悲伤,似乎已经半步成仙,对人世间的喜怒哀乐早无触感。 “叶老师真的有过爱人的话,我猜,他去世了可能性比较大,”叶芸凝说道,“是你以前在旧监察处工作认识的人吗?他因为种种原因死了,你也在那之后对监察处灰了心,这没准是个契机。” “这听上去是个颇为合理的猜测。”叶巧书笑了笑。 “他没死,”叶巧书的声音低沉下来,“或者说我也不知道他死没死,他因为一个任务,远行了,联系不上,也一直没回来。” 联盟还有什么远行的任务吗? “哦,就像施佩玲同学那样的远行吗?”叶芸凝一拍手,“柴温茂有个同学叫彭伟宁是吧,就像他那样,去了一个联盟之外的部落,对吗?” “不,是他本就是从那个部落里来的,嗯,或许不应该称之为部落,”叶巧书看着女儿,她的聪明让叶巧书知道自己可以说真话,“你知道领航者号吗?” 叶芸凝瞳孔骤缩,好似被扼住了喉咙。 她缓缓找回自己的声音:“就是叶老师在慈善晚会上拍卖回来的那本日记上记述的‘领航者号’?” 叶巧书点了点头,提起曾经的爱人,还是端着一派平和:“他说自己是来自领航者号的——实验品,还有个奇奇怪怪的称呼叫什么‘神之子’,对人类世界挺懵懂的,我遇到了,就带他回了联盟。” 叶巧书看着平和温柔的女性,骨子里却很有几分自己的坚持,年轻时更是心高气傲之人,历来不太看得惯监察处的很多做派,年轻时就常远行采集灵能做科考,在一次远行的旅途中,“捡”到了一个男人。 他自称“神之子”,说话带着一股奇奇怪怪的腔调,叶巧书没别的感觉,只是那年头的幸存者基地还比较开放,愿意吸纳周边的小部落,叶巧书当时的想法是一个大活人躺在野外不能不管,就带他回了联盟。 叶巧书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叶笙”。 叶芸凝瞪大了眼睛——领航者号的“神之子”计划,她听说过! 没错,不会错的。 前世的宁是材料工程领域的专家,对医学生理学有所研究,虽说不上深入,却也对“神之子”项目有所耳闻。 是人体试验那边搞出的幺蛾子,说是找到了一种灵能适应性基因,给一个胚胎注射后产生了良好的灵能适应反应,由此培养成一个人,并将其投放到地面上进行勘探工作。 但据说之后,这个项目失控了,“神之子”虽有收获,带回了领航者号所勘探到的最高等级的灵“蓝妄”,但在回来之后,他本人产生了部分精神性疾病,胡言乱语称…… 称自己见到了地面上还存在人类,甚至于一位女性结成了旧时代的家庭…… 竟都不是胡言乱语! “……他之后回了领航者号,却一直没有消息,到如今,你都这么大了,也不知道叶笙他怎么样了……”叶巧书回忆着,一点思念从她的脸上浮现出来。 叶芸凝说不出话来,神之子回去之后就被视为精神疾病关起来了,他口中的事实也被高层视为“胡言乱语”,前世的宁都没有得到允准去看他,情况,怕是不太好。 “哦。”她最终只蹦出来一个字。 “那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什么时候离开的?”叶芸凝问道。 “有,十五年了吧,十六年,到今年年底,刚好十六年。” 叶芸凝在叶巧书的表述中飞快地对了一下时间,神之子回到领航者号是在自己身死的前一年,以地面上的时间为参考,前世的“宁”是在十五年前死的! 算上十月怀胎的时间,正好是现在叶芸凝出生的时候。 宁死了,叶芸凝以一个先天便拥有优秀归宁系天赋的小女孩的身份获得新生。 叶芸凝看向叶巧书,看向这位联盟十八席议会中的执政官。 她是一位女性,不近人情的外表下,曾经也有依恋。 旧日的恋人未归,总是个悲伤的故事,但叶巧书的表情几乎清晰地写着“不要安慰”,她已经平和自然地接受了这一切,是非因果,都是昨日。 她能坦然面对自己的生活,能接受离别与不归。 · 程芷月接到的任务一变再变,她心中焦虑愈来愈盛。 一开始说让自己取代叶巧书的地位,后来宁安冒出来给来了个一刀仨人头地切的主意,再后来宁安被高层说服,放弃了对叶昭闻的屠刀,连带着叶巧书的事情又交到了自己的头上。 如果只是兜兜转转绕回来了,程芷月还不至于怕成这样,更可怕的是,上司告诉自己,由于应绍凯的说漏嘴,让应乘风意识到了不对劲,将一切告诉了叶巧书。 程芷月拿着毒药的手微微颤抖,她不知道叶巧书还能不能信任自己,最初的投毒计划还能不能成功。 门突然被推开了,应绍凯走了进来。 “你,你回来了,看来今天工作不忙。”程芷月勉强撑起一个微笑。 应绍凯面上很坦然,微微笑着,看着桌子上有一杯泡好的咖啡,伸手去拿,就要喝。 “不要,”程芷月拦下了他,“不要,这咖啡我,我是泡给我自己喝的……” 应绍凯有些疑惑:“所以我就不能喝了吗?” “不,不是,这咖啡我是要泡给叶老师的,”程芷月脸上写满了心虚,“我正要给叶老师送过去……” 应绍凯秒懂——她要对叶巧书下手了。 “你和我说过,你很敬重叶所长。”应绍凯缓缓开口。 “是的,所以我想给她表现一下孝心。”程芷月说道。 “可是,乘风他告诉我了。”应绍凯开口道。 程芷月紧张起来,简韦只告诉她叶巧书知道了此事,应绍凯是否知情他说不清,程芷月对他的知情与否也一直悬着心,但现在看来…… “你是监察处的人,对吗?乘风把他能想到的都告诉我了。” 程芷月看向应绍凯:“那你,那你还留下我?” “监察处怎么了吗?那与我喜欢你不冲突,”应绍凯一摊手,“你要对叶所长下手也跟我没有直接的利益关系,我知道又怎样?” 程芷月只感觉震惊,自己有杀人的打算,而应绍凯知道却还能坦然接受自己? 她已经做好准备了,准备杀了叶巧书代替她之后就转身离开,要将杀人的过往深深掩埋,不让任何人知道,只留最光鲜的一面给世人。 但是现在,她的爱人知道了这一切—— 程芷月一时呼吸不畅。 应绍凯一把扶住了她:“这么怕杀人吗?那你还打算下手?” “我,我……”程芷月完全说不出话来。 应绍凯夺过她手里的杯子,将里面的液体直接倒入了下水道。 程芷月伸手向他,伸到一半又垂下了。 她还在抖,全身都在抖。 应绍凯一把抱住了她:“看你吓的,杀个人吓成这样,还想着下手,不怕前脚倒了叶巧书后脚倒了你自己吗?冷静点,这不是大事。” “不是大事?”程芷月的声音都跟着抖。 “如果你见过在拍卖场上被当众解剖的女性尸体,见过在灵能中被活活逼到爆炸的猫,见过恶心油腻的怪物黏涂,你就不会觉得用下毒这样温和的手法杀人是什么大事了,尤其是目前还未遂。”应绍凯安慰她。 程芷月一时没理解他说的话,但在爱人平和的语气下,她缓缓镇定下来了。 “嗯,我知道,可这是我的任务。” “监察处派给你的任务?”应绍凯询问道。 程芷月“嗯”了一声。 “监察处还真是好大脸,你竟然听他们的?”应绍凯冷笑一声。 程芷月双手紧张地揉搓着,低着头:“那是我的任务。” 应绍凯的神情同样认真:“他们无权命令你,我说的。” 程芷月与他对视,久久无言。 “监察处手上有任何能威胁到你的把柄吗?” “……没有。” “监察处带给你的保护能比我更多吗?” “……不会。” “你比信任监察处更信任我吗?” “……” “还是说,你真的想杀了叶巧书。” “我不想!”程芷月这个问题接的很快。 应绍凯叹了一口气:“既然不想,你就应该把实情告诉我。” “叶所长,叶老师,她真的知道了一切?”程芷月惊慌道。 “她来找我了,也向我亮明了她的态度……” 门口忽然传来了争执声。 “你让开,应乘风。我说了,你别拦着我!”门口是一个女生的声音。 下一刻,门被敲响了,是用力捶打的那种敲响法。 “快开门,我要问清楚,这到底是不是有人要杀我老师!” 应绍凯比了个“嘘”的姿势,示意程芷月往屋里躲一躲,自己去应付那人。 门推开,门外站的是叶芸凝。 “应,应大哥,刚我听说那程芷月要害了叶所长并取代她是不是真的?”叶芸凝直接发问道。 “阿宁,是吧,”应绍凯按照说好的剧本演开了,“来来来,坐坐坐,就是,别站着,乘风,有点绅士风度。” 应乘风示意叶芸凝冷静点,但任谁听了有人要害自己的老师都不会冷静。 “我还拿程芷月当学姐呢,她竟然包藏祸心,她竟然想害叶老师?”叶芸凝表达了质询。 卧室对外面的隔音很好,程芷月能大概听到几人谈着,时不时会高声几句,但具体的谈话内容却听不清,这更添她的焦急。 焦急之中,她思考了很多,首当其冲的就是她不想杀了叶所长,那是一位非常有才华的前辈,能指点她许多迷津,能包容她在日常中的很多问题,给她母亲般的温暖。 “你长这么大,该为我们做些事了。” “监察处养你这么大,你该知道感恩的!” 不,叶老师,待她比监察处好太多还好。 程芷月偶然想起,某一次傍晚,她们俩守着实验,等结果,闲聊起来,说到了爱情啊、婚姻什么的,叶巧书看着那么不近人情的老师,却说自己相信爱情,相信两个人相伴相守的故事。 程芷月什么都没说,只是她看着叶老师在,在教她一些无法编写进课本的东西,知识的学习和这个人本身的存在,都让她觉得很安心。 “我不想害了叶老师,不想,真的不想……” 不知道应绍凯说了什么,叶芸凝来吵嚷了一通,离开了。 留下应乘风又和哥哥说了几句话,再离开了。 应绍凯推开卧室的门,差点把门另一边的程芷月带倒。 程芷月不知何时跪坐在了门的另一边,泪流不止。 “你,一定要害叶所长吗?”应绍凯把她公主抱起,放在床上。 “我,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害叶老师的。”程芷月说道。 “那就不要再听监察处的了,我也可以给你机会。”应绍凯坚定道。 程芷月依然在犹豫。 “是这样,这不得不是一个二选一的答题了,我弟和叶芸凝的事儿你知道,父亲非常乐见其成,可你如果要和叶所长作对,成了对立面,不好收场。” 应绍凯的语气严肃起来:“也就是说,对于你,要么选择监察处,害了叶所长,要么选择我,我会拼尽全力,在叶所长那里为你兜底。” 程芷月看着他,泪流不止。 静了一会儿,她伸手抱住了眼前的男人。 “我选择你,选择叶老师。”程芷月说道。 “啧,明明是人叶所长先发话的‘不计较’,到大哥这儿成了‘我为你无条件兜底’,这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不就把人姑娘哄得服服帖帖了?”应绍辰摊手道。 叶芸凝点点头:“最后结果是好的就行,叶所长同样不希望程研究员是监察处的人。” “监察处也是自己傻,掂量不清楚现在的形式,还妄想吞下中心灵能研究所,一口吃成个胖子,哪有那么好的事儿。”应绍辰不屑道,“也活该,赔了夫人又折兵吧。” 叶芸凝和应乘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后来程芷月见了叶巧书,两人敞开心扉说了几句话,叶芸凝在一边看着,感觉这俩才是亲的。 一直看到叶巧书吻了程芷月的额头,应绍凯又觉得自己头上绿油油的,感觉程芷月这不是选了自己,而是选了她的叶老师。 自己就是个顺带的。 “亲人朋友之间的亲吻,真美好。”叶芸凝在一旁笑着。 应乘风听闻,扶过她的耳后,在她的额头侧方,落下浅浅一吻。 叶芸凝往后撤了一步,盯着应乘风,一时脸红了。 第105章 灵体的存在 当然,这来了一趟西疆,闲杂琐事再多,叶芸凝当然不能忘记主要任务——走一趟西疆的旧灵能研究所。 “对,出发之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队友安排好,”叶芸凝对牧承影道,“你感觉一下,时光之轮大概是个什么状态,你们能协调吗?” 牧承影点点头:“能,大概能协调,我和时光之轮聊了聊,他给我抱怨了一通‘当个人类好痛苦’‘谁夺舍干活谁就是脑子疼’一类的话,总之,他应该不会对我下手……吧?” “那这也太被动了,”叶芸凝摇摇头,“合着就是说,你和阿时,他完完全全占到了主导地位,他可以随时夺舍,对你产生威胁,而你几乎没有还手之力,这怎么能叫协调?” 牧承影也知道这样肯定不行:“那,你和吕京寰定的那种契灵印,能作为外力约束时光之轮吗?” “我和吕京寰能打下契灵印,是在阿龙同意的基础上,”叶芸凝开口说道,“阿龙被柴温茂所怀疑,需要我帮他打掩护掩饰身份,因而自愿与我结契,你问问时光之轮,他愿意接受双向的契灵印吗?” 叶芸凝在外面话音刚落,牧承影的体内便响起了时光之轮重重的“不愿意”。 是,时光之轮和龙之长歌的情况不同,时光之轮并无意夺舍,阿龙有夺舍并以人的身份生存的意愿,是真正的吕京寰想要报警自首,需要叶芸凝的存在帮他打掩护,但时光之轮并不想,他就是想安然度日,牧承影真被抓住了,也对他影响不大,大不了换个主人。 但这样卡着,也绝对不是好主意,常言有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身边有个随时有实力控制你的存在,真不是个好感觉,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干了什么奇怪的事情,而原因只是契灵的“我想”,那真是是个人都要疯。 “你是什么态度,”叶芸凝面对着牧承影,“如果你真的害怕契灵失控的话,我可以去问问叶所长,能不能把时光之轮从你身体中剖出来。” 牧承影一听,连连摆手:“听说剖出契灵的危险系数很高,都有死在手术台上的风险?” 他犹豫了一下,继续道:“其实,时光之轮的异响不是这些年才出现的,早在之前,他就已经出现不对劲的情况了,都这么长时间了,他其实也没对我真的怎么样……” 叶芸凝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对于叶芸凝自己来说,身边要是有个时光之轮这种程度的威胁,她就是豁出半条命去不要,也要把这风险降到最低,失控一次我人就玩完了的风险,不能寄希望于“小概率”,概率再小,乘上无限大的代价,那也是犯了一次要老命。 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费再大的力气,也要将其拔除。 但很明显,牧承影不这么想,他觉得自己已经和时光之轮相处这么长时间了,他愿意赌时光之轮不会失控。 毕竟,失控的风险是未知的,剖出契灵的可怕却可以被预见,剖出契灵,不只是手术上的风险,还包括手术后力量的减退,以及可能面临的政治审判,稍微弄不好,他的一生可能就直接毁了,这个风险对他来说,也不小。 前后为难,举步维艰。 叶芸凝其实是有些无奈的,一扶额头,苦笑了一下:“时光之轮的强大定然在他如今表现出来的实力之上,他有足够强大的实力,便也会带来不小的麻烦,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我想,把你的事情如实反应给叶老师——以私人的身份。”叶芸凝开口道。 牧承影还是摇头:“我不想这件事情再被任何人知道,因为知道了也没用,也只会让我陷入被动,我的契灵我自己明白,我,我相信时光之轮不会出事的。” 叶芸凝再一次伸手:“那,我能和阿时交谈一下吗?以队长和朋友的身份。” 这一次,牧承影终于没理由拒绝了,他向叶芸凝伸出了手:“好,麻烦队长了。” 牧承影摆出了主动的态度,叶芸凝便也没有动秘银小刀,她伸出手,搭在牧承影的脉搏上,摆出类似把脉的动作,闭上了眼睛。 “时光之轮,请允许我与你对话。” 桃花瓣悄悄探出,周围泛起粉红的一片,叶芸凝进入了时光之轮的神识空间。 刚一踏进那方天地,一阵古朴厚重的感觉便扑面而来,明明是和缓稳重的,却因其强大的实力而显出几分威压。 叶芸凝眉心一挑:时光之轮的整体水平高于龙之长歌,真正的实力上限绝不止他如今表现出来的一秒定时空的本事。 如果说阿龙的强大如同狼,让叶芸凝心生忌惮,必须要把这匹狼吓住,给他套上狗链子,那么时光之轮的强大就像是一头传说中的霸王龙,你能感知他的强大,但又无法具象化这种你没见过的生物,一时也不知该如何驯服他。 反正狗链子肯定不行。 而且在物理威慑之外,阿时的神识空间似乎还带点精神影响,叶芸凝是满心戒备进来的,却又在进来后感到一阵舒心和放松,继而是一种莫名的信任。 叶芸凝有点理解牧承影并不想把时光之轮的异常说出去的原因了,因为这确实太平和了,叶芸凝踏步其中,感受不到一点威胁。 “能说的话我已经和牧承影说了,请不要再打扰我休息,”时光之轮似乎打了个哈欠,“真的好烦,我一点都不想搭理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能不能不要再打扰我了?” “我都打扰了,一分钟和十分钟差别不大,”叶芸凝开口说道,“你真的能答应,不随便占有牧承影同学的身体?” “又累又麻烦,还危险,我干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干什么呢?”时光之轮说道。 “但口头承诺是脆弱的,比较起来,我更希望你能给出有说服力的承诺,”叶芸凝开口道,“我可以作为归宁系契灵者拟定我们之间的契约,约束你,但是也保护你……” “没必要,”时光之轮显得很不耐烦,“龙之长歌受制于人,很重要的原因是他最初的灵化载体——那支唢呐毁了,但我的灵化载体,那只古董表还在,哪怕你要把我剖出来,我也不会在空中消散,牧承影死了,我也可以随时换个主人,不需要你什么保护。” “那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们的契约可以用别的东西作为交换。”叶芸凝开口道。 “我想要的就是你现在快离开,不要打扰我休息,”时光之轮表现出了不耐烦,“我没什么想要的,如果可以,我当年都不想和这个孩子结契,我就想一个人待着,好好休息。” 叶芸凝说不出话来。 一个人或者灵,若是无欲无求,那还真就难办。 “最基本的,你难道不渴望强大的力量吗?如果你想的话……”叶芸凝还想努力劝说他。 却又在话还没说完的时候,感受到一阵威压,叶芸凝被排斥出了时光之轮的精神空间。 好的,阿时已经用实际行动表明,他足够强大了,叶芸凝能提出的条件依然打动不了他。 牧承影能感知到自己神识空间中发生的事情,面对叶芸凝,一摊手,笑了笑。 “确实,有点难办。”叶芸凝扶额道。 “我倒是觉得,真不用这么不放心,”牧承影的心态还不错,“时光之轮没有夺舍的意愿,我就能好好生活,他什么时候要夺舍,我就活到那一刻就好了,人总是要活在当下的。” 叶芸凝叹了口气:“你这心态和时光之轮还真是一脉相承的。” 约好了明天去旧灵能研究所,牧承影便早早回去休息了,叶芸凝仍不放心,却又感觉没必要“皇帝不急太监急”,自我安慰了一下。 · 却是叶巧书在不久之后,敲响了她的房门。 “叶老师,你还没走?”叶芸凝看到她,还有些惊讶。 “本来是今天上午走的,但乘风来找了我一趟,我有些放心不下,就改到了明天。”叶巧书说道。 “应乘风,他说什么了?”叶芸凝张了张嘴。 “他说你在知道龙之长歌和时光之轮双双失控的情况下隐瞒不报,还替他们打掩护。”叶巧书说道。 叶芸凝抿了抿嘴唇,应乘风不会害她,顾及着她,确实不会向监察处或者审判庭举报,但,找叶巧书说明下情况,是他能做出来的。 “叶老师,我这是觉得,就是……”叶芸凝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灵体是有生命和尊严的存在,他们拥有自我意识,便拥有被尊重的资格,”叶巧书回忆了一下那些话,“这么荒唐可笑的理论,是谁教给你的?” 叶芸凝一时睁大了眼睛,嗓子有些干:“叶老师……” 叶巧书低头垂眸,眼角弯了一个不属于她的弧度,轻笑了一下:“是我,对吗?” 叶芸凝一个呼吸,更说不出话来了。 “乘风找到我,态度几乎是质问的,问我为什么要教坏你,”叶巧书平和道,“我知道那孩子是关心则乱了,连质问都找错了人,我能理解……” “因为这真的很荒唐可笑。”叶芸凝张了张嘴,“我自己都这么认为,和时光之轮交流之后,越发感觉如此。” “和应乘风说话的时候,我能义正严词,是因为我有对龙之长歌的控制力,潜意识里也相信时光之轮不会失控,但刚刚和时光之轮交流之后,我发现我以为的‘能控制’其实是错的。”叶芸凝说道。 “控制?你说你认为灵体有生命,该得到尊重,那为什么还要控制他们呢?”叶巧书反问,“你会要求你身边的朋友队员,无条件接受你的控制吗?” 叶巧书继续问道:“或者你觉得,我和桃心之间,该存在什么控制关系呢?” 叶芸凝一愣,说不出话来。 “灵是独立的、有生命的个体,那我们就该用尊重人类的态度去尊重他们,不是吗?”叶巧书看向叶芸凝,“我能理解你现在的看法,承认灵体有生命,愿意尊重他们的存在,却又倾向于把他们控制住,就像管理老虎狮子那样的猛兽一样控制住灵——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因为我也是从这一步走来的。” 叶芸凝看着叶巧书,一时呼吸不齐,一方面为叶巧书所说的内容,一方面为叶巧书的坦诚。 是的,叶巧书此人,说看透其实很好看透,她懒得藏心思,优秀的科研能力作为其后盾,也让她不需要对任何人虚与委蛇,表情写在脸上,冷漠就是冷漠,厌恶就是厌恶,说话也是该说到哪一步,就说到哪一步,为人处世像是最清澈的池塘,一眼就望到底了。 但这份清澈的背后,是更深刻的隐藏,她的想法,她内心真正的诉求,从不被宣之于口。 叶巧书就像是大海,表面波涛汹涌,翻浪数十米,似乎是随风而起,不加约束,但其背后,是千米深的海底,压下了无尽的心思,深沉平静而又黑暗,难为人所探寻。 就像是三四岁就开始跟在她身边的叶芸凝,也摸不着叶巧书真实的心思,叶巧书只要想,谁都能与她保持距离。 人们敬她,尊重她,以仰视的角度瞻仰她,叶巧书也在这样的高处,登成神之位,一人敬天下。 叶芸凝大概也是其中一员,就像在叶巧书开口承认之前,她都不觉得叶巧书是谈过恋爱的人,在听到她与领航者号有几分关联之后,顿觉“这样才对”。 叶巧书就该谈一个与众不同的爱人,这也是叶芸凝的偏见。 但此刻,叶巧书说起自己对灵体存在的看法,像尊重一个人一样尊重灵的存在,叶芸凝隐约感觉,自己摸到真正的叶老师了。 “就像时光之轮,你刚刚说你为不能控制他而焦虑,我反倒要反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控制住他呢,为什么他就不能作为一个灵体,自由地存在?”叶巧书问道。 “是,确实是这样,如果我把他当成是个人,或许会好一些。”叶芸凝琢磨着。 “嗯,你能怎么想是最好的,我不逼你,我的思考也是从你这一步走来的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一步步来,别急。”叶巧书说道。 叶芸凝点点头,有些开悟。 “以及,你觉得,你身边那么多‘失控’‘反控’的例子,是为什么?”叶巧书又道。 叶芸凝直接呆住。 “因为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第106章 探索旧址 叶芸凝踏上了前往西疆灵能研究所旧址的道路。 从内城到外城,开车的司机是个健谈的人,一直在拉着叶芸凝说话:“诶,还是有钱好,住的舒服,还不用干体力活。” “哦,我们还有钱人呀?”叶芸凝嘴上还是笑着的,“真要能糊口,谁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你刚刚说的那个故事,你们这里联盟中央派来的检察官被齐家人搞死了,那中央那边没后续追查吗?”牧承影还是好奇着故事本身。 “给算成意外事故了呗,”司机瘪了瘪嘴,“就当年那灵能泄露事故,检察官带头进入救援,死在里面了,灵能研究所搬走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后来也没人再接管,齐家人得意了,这又可以征税了——我偏不,我就在这儿待着,我就不回那内城附近,我就不受那些个剥削!” “可,这里的条件也太恶劣了。”叶芸凝看向窗外。 她看着窗外的景色,却不是越发荒凉,反倒是越走人越多。 叶芸凝的手搭上了车把手,微微一动,果然,门已经被锁死了。 “以前内城城边还比我们这儿好住点,结果前两年,内城建起了围墙,有个什么什么计划,能降低内城的灵能波动,结果就是把内城的灵能往外赶,哟,可把那内城边上的人害苦了。”司机说道。 “——大范围灵能波动降低计划——”叶芸凝说道,“所以,你们这儿的聚集地反而变大了,因着那内城边上环境变差,还要征税,你们这里的环境虽然更差点,但最起码不用交税,对吧?” “是,我们这儿最团结不过了,谁要是敢来这里收税,我们就把他们乱棍打出去!”司机说道。 车走得越来越慢,人开始朝着车这边涌动。 “哎,这儿人太多了,不好过车,”司机叹了口气,“要不你们先下车走走,等会儿人散了,我在前边儿的路口等你们?” “不急,人多就等等,我看自己跟司机大哥挺投缘的,多聊会儿,”叶芸凝说道,“我对灵能研究史还有所了解,说如今联盟中央的灵能研究课题腾飞的基础,可就是当年西疆这边的真实数据报告,这旧灵能研究所虽说荒废了,但其中的价值可不低呀。” 司机在她的话中想到什么,也不急着赶两人下车了,叹了口气:“是啊,那可真是,我人生过得最舒服的日子就是那段时间了,灵能研究所在此地驻扎,检察官护着我们,不用征税,不用忍受齐家人时不时的羞辱,活得那叫一个扬眉吐气,基地中央还送物资过来,都能吃饱饭,都是有把子力气的大小伙,开垦荒地都不觉得累,那日子,是梦里的好日子呀。” “那发生了灵能泄露事故的意外,还真是可惜。”叶芸凝故意说道。 “那事故绝对不是意外!”司机随之激动起来,“灵能研究所的巡逻那么严格,这样大的事情,怎么可能是意外,绝对是人为的灾祸!” 叶芸凝做了个安抚的手势:“别那么激动,就,官方文件上说是意外呀?” “官方?都是沆瀣一气的一丘之貉,那监察处是个好东西?”司机尾音上扬,“你看看监察处弄出的什么非法灵能人体实验的事儿,就是在吃人血馒头,他们的罪,绝对不止这一条!” 司机是真激动上头了,也不赶叶芸凝他们下车了,转过头来,边比划边说:“不说别的,你就看我们这儿,最初那位检察官是唯一一个居住在外城,和我们混在一起的,之后来的,之后接任这里的,全都在内城住的舒舒服服的,我们的生活一落千丈,联盟送的物资都拿不到手里了,他们内城的楼却是越建越高,你说没有猫腻,谁信,你信吗?” “说话还是要摆事实讲证据的,”叶芸凝故意表现得很理性,“你说什么灵能泄露事故是人为,齐家人伙同新任检察官中饱私囊,那都是你主观臆断,口说无凭的。” 司机火大了,猛锤了一下方向盘,喇叭“吱”地出声:“哎?有钱人的狗腿子就向着有钱人说话,是吧?这多么明显的差距,多么明显的事实在这里摆着,你还跟我狡辩证据,我,我……” 司机大声起来:“下车,下车,我不拉你们了,说的什么话,都是些奴颜媚骨的东西!” “你的愤怒表明你确实没有证据,”叶芸凝依旧安然坐着,“不然生什么气呢?” 司机真的怒了,开门从驾驶室出来,打开后门,去扯叶芸凝:“下车,齐家人的狗腿子,我不拉你们了,下车,滚!” 司机手劲不小,把叶芸凝拖了个踉跄,不得已迈出了车门。 而在她迈出车门的那一刻,原本吵吵嚷嚷好似各干各事儿的路人齐刷刷转向了叶芸凝,把他们的车这里围起来了。 牧承影一惊,就要把电棍抽出来了。 叶芸凝给他打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把电棍往下压了压。 她直起身来,面向众人:“刚刚这个司机跟我说,当年的灵能泄露事故是人为所致,曾经和大家一起住的检察官是被齐家人算计害死的,大家有什么想说的吗?” “就是这样啊!”人群中传来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就是齐家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害得我们到了如今的地步,是他们中饱私囊,让我们挨饿,就是这样!” 年轻人的声音得到众人的一致认可。 “可不,还有杀千刀的监察处,排挤好人。” “就是,正直的人在监察处都混不下去。” “哎,你还说,去年不是谁家的姑娘被个检查员带走了,说要娶她,结果呢,人有老婆,就是哄着姑娘玩的。” “不要脸,不道德!” 叶芸凝清了清嗓音:“大家说得这些,有证据吗?” 她这句话,就是往油锅里泼水,人群瞬间沸腾,摆出了和司机之前一样的愤怒。 “哎,这一看就是齐家人派来的狗腿子!” “还证据,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的事实她问我们要证据,太可笑了!” “哼,小姑娘长得挺好,可惜喽,黑心肝的呀。” 人群说着,往叶芸凝的方向挤,活似要把她生吞活剥了去。 叶芸凝左手一扒车门,右脚一踩车内扶手,两步一扳,跳到了车顶上,顺手关上了门。 “我再问一句,当年的事情,大家都没有证据吗?”叶芸凝站在车顶上说道。 回应她的依然是一阵怒骂。 “太可惜了,如果有证据,我也想帮着大家搞死齐家人!” 叶芸凝话音落地,人群静了一瞬。 “我说,我也想搞死齐家人,要是谁有证据,我可以帮他上交。”叶芸凝说道。 “屁,谁知道你是不是齐家人的狗腿子,来毁尸灭迹,消灭证据的!”又是之前那个年轻人的声音。 “当年的事情真的有隐情,没人比我更想查明真相,”叶芸凝抬高了声音,“我就是奔着查明真相来的,我就想知道当年的真相是什么!” 牧承影在车里,听着叶芸凝的话,感觉脑中痛了一下,胡康给他定下的思想钢印虽然被时光之轮阻拦了,但仍有存在,叶芸凝“查询真相”的话说出口,他意识到了点什么。 “我知道大家心里有委屈,委屈这些年遭受的不公,更委屈当年叶检察官的遭遇,今天我来,就是想找寻真相,就是想还叶叔叔一个真相!”叶芸凝说道。 全场再一静。 对于此地居民,对当年的事情是愤慨,但对如今的内城势力也是真的害怕,也就司机看着叶芸凝只带了一个“保镖”,还能应付,才敢跟她骂齐家人的。 这要是一排训练有素的兵到了他们这里,怕是没人敢口出狂言。 至于那个姓氏,那个大检察官曾经的姓氏,更是没人敢再提了。 愤慨是有,但日子也要过,旁侧为凶猛之虎,为人不得不卑躬屈膝。 那个姓氏,那个灵能研究所所长和大检察官的姓氏——叶。 被叶芸凝一句“叶叔叔”道破。 “我知道大家愤怒,我有与大家同样的愤怒,我就是在灵能研究所长大的,叶叔叔待我极好,却无故而死,本以为是天灾,没加注意,但胡康叔叔临死前告诉我,当年的一切是人祸,是人有意而为,他也没有证据,但无比希望我能查清楚真相,叶叔叔死亡的真相,灵能泄露事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样的!”叶芸凝声音坚定。 她说着,翻到了自己的学生卡:“我也姓叶,是在灵能研究所长大的,泄露事故之后,才去了联盟中央,这里也是我的家,我曾经的故土,这里死了我的亲人,我的亲人!” “你,你真是来查明真相的?” “这,真没想到,还有人能记得呀?” 叶芸凝向众人鞠了一躬:“很抱歉大家,我一直不知道这事情如何,是胡康叔叔临死前,不甘心真相被埋没,才告诉我的,我没有早点来,以至于司机大叔跟你们受了那么多苦,我,我真的……” 民众中又泛起一阵窃窃私语,似乎在讨论叶芸凝话里的可信度。 叶芸凝在车顶一蹲,把学生卡递给了司机大叔:“你可以检查一下,我是诺嘉学院的军校生,这是我的学生卡。” 司机大叔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对,这是真的。” “请相信,我不是什么齐家人的狗腿子,我是真的希望调查出真相,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叶芸凝又重复了一遍。 “艾黎太太来了。” “是艾黎太太!” “太太见安。” 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妇人从人群中走来,人群自发给她让了一条道路。 几分久违的记忆浮上叶芸凝心口,一点旧日的记忆泛起。 “艾黎太太又来了,可真是辛苦了。” “辛苦什么,都是中央的物资,给你们,不浪费。”慈眉善目的老人将锅递还给研究所的人,“都辛苦了,孩子们,还想吃什么,跟老婆子说。” 长满茧子的手摸上了叶芸凝的头顶:“这么小的丫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呀,看把孩子瘦的,来这里有骨头汤,多补补。” 小时候的叶芸凝端起碗,一边喝汤,一边听人说着“艾黎太太辛苦了”。 “艾黎奶奶辛苦了。”叶芸凝也甜甜地说道。 司机也对这位“艾黎太太”一鞠躬,双手将叶芸凝的学生卡递给老人,让她查阅。 老太太扶了一下老花镜,读出了学生卡上的名字:“叶,叶芸凝……” “艾黎奶奶,是我。”叶芸凝放轻了声音。 “阿宁?真的是阿宁?”艾黎的眼睛里忽然放出了光,“阿宁,是阿宁,她是好孩子呀!” 艾黎太太有些年纪,激动上来,一时找不着话,只是一个劲地念叨:“好孩子,阿宁好孩子,回来了,回来啦。” “快把阿宁放下了!在车顶上待着,摔着她怎么办?”艾黎太太对司机说道,“我家阿宁都这么大了,来,来找艾黎奶奶。” 艾黎太太在众人中的威信很高,她这么说,大家都听着,互相挤挤,往后靠了靠,给叶芸凝留出一块空地。 “感谢艾黎奶奶帮我证明身份,我当年真的是在灵能研究所长大的,艾黎奶奶还给我煲汤喝呢。”叶芸凝转向众人,开口说道。 “我这次回来,是受胡康叔叔遗嘱所托,想查出当年叶叔叔和灵能泄露事故的真相,想知道这一切的来龙去脉。”叶芸凝向人群鞠躬,“如果有谁,真的有当年事情的证据,请一定来找我,我这次来,就是想为众人鸣冤的!” 差不多的话,不同的情况下说,人群的反应天差地别,艾黎太太替她证明了身份后,她这话说完,得到了众人的一致欢呼。 “真的,这姑娘真的是来为我们寻找真相的?” “真的吗?我们的生活会有改善?” “好想,好想,真的还有人记得我们呀!” “好,你说的,我们全力配合,你就能帮助我们,”又是那个年轻人的声音传来,“帮助我们找到真相,帮助我们得到应有的资助,帮助我们——活下去。” 一个黑皮身影穿过众人,直奔叶芸凝勉强,“扑通”给她跪下了,“砰砰砰”就是三个头:“如果你真的能让齐家人收敛,真的能给我们带来光明,那我任你使唤,再难的事儿,也万死不辞!” 叶芸凝缓缓做了个深呼吸,向跪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伸出了手:“好的,大家的愿望,我一定全力以赴,亦是万死不辞。” 人群在车前让出一条道路,司机一伸手,示意叶芸凝坐进车里。 叶芸凝坐好后,司机开车,人群在道路两旁,盯着车走远。 艾黎太太和那个黑皮肤的年轻人跟在车边,一起走。 因为要将就老年人的步速,车开得很慢路边围着的人,叶芸凝在车内都能看清。 有个黑瘦的小男孩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指着车窗:“母亲,什么意思?” 母亲抱紧了儿子:“孩子,意思是,带给我们美好新生的人来了。” 沿途的人似乎在吟唱一曲赞美诗,旋律在轻轻飘荡。 “当年就是这样, 一个来自联盟的检察官,和优秀的研究员, 给我们带来了富饶的物资。 他们给予我们自由、尊严和活下去的希望, 带领我们反抗为所欲为的齐家人。 乌云要遮住太阳的光辉,乌鸦扼住了白鸽的羽翼, 黑夜再一次降临,美好被层层束缚, 但是,但是,但是, 没有什么能遮住太阳的光辉, 没有什么能折断白鸽的羽翼, 没有什么能阻挡我们,齐心协力,走向更美好的明天!” 第107章 西普乐之地 讲真,叶芸凝坐着司机的车,到了艾黎太太的住处时,整个人还是懵的。 她,何德何能,能得到别人的尊敬,能得到别人弯腰鞠躬的礼遇? 这里的人是不是搞错状况了,我只是想查一查当年的灵能泄露事故,怎么就“带来充裕的物资”“迎接美好的明天了”? 这个思维模式是不是跳得有点大? 艾黎太太的住处是整个贫民窟最宽敞的,一个老太太,有四十多平米的空间,在个小二层的楼上,有床有桌子。 房间挺好,就是有点矮,叶芸凝站着就顶头了,牧承影必须要弯腰。 “艾黎奶奶,你可能误会了,我们只是……”叶芸凝有些慌乱地开口解释。 “我知道,”艾黎太太长叹了一口气,指了指房间内仅有的凳子,说道,“大小伙子也坐吧,站着费脖子。” “我哪有那么大能量,”叶芸凝说话都底气不足,“我只是,只是想查个事情,感觉大家都把我捧得像救世主一样,我,我真的是……” 艾黎太太眼角弯了一下:“是,我知道。” “您既然知道,就应该说清楚呀,”叶芸凝只感觉压力山大,“我就是个普通的军校学生,哪有那么大的能量去左右联盟中央政府的决定呀,这不是为难我吗?” “可是,这里的人活得太苦了,”艾黎太太长叹了一口气,“哪怕是骗局也好,给他们点活着的念想吧。” 叶芸凝看着老人慈悲的神情,说不出话来。 “让大家失望了。”叶芸凝说道。 “这样的世道,骗局也有存在的意义。”艾黎太太看向叶芸凝,“活着的时候能开心点,活得愚昧无能又怎么样呢,谁又是生来便改变世界的?” 叶芸凝感觉老人话中似有所指。 “可惜啊,西疆这地方,一群不愿意被压迫交税的人,居住在最偏远的区域,基地中央,连骗的必要都没有。”艾黎太太说道。 “艾黎奶奶是说,基地是一群骗子吗?”叶芸凝勉强笑了笑。 “我说了,能通过‘骗’让一部分人认为自己过得很好,也是件好事,可惜这样的好事,都轮不到我们这里。”艾黎太太说道。 老人的目光转头,盯上了牧承影:“这位先生,你应该很有话说吧?” 艾黎太太称呼牧承影为——先生? “是,一个天大的骗局,一场醉生梦死的幻象。” 叶芸凝听他开口,虽还是牧承影的语气,却不像是牧承影能说出来的话。 叶芸凝的目光与牧承影接触,后者躲闪慌乱的态度证明这个人是本尊,同时,他的话是时光之轮让帮忙传的。 真是,我真的是疑神疑鬼了,时光之轮不是个酷爱夺舍的契灵,但叶芸凝总是担心牧承影被反控制。 “孩子,幻梦也有存在的价值,”艾黎太太说道,“如果可以,我也想一直生活在幻梦之中——可惜,我已经连被骗的资格都没有了。” 艾黎太太拍了拍叶芸凝的肩膀:“孩子,把这个幻梦编织得更久一些吧。” 叶芸凝琢磨出了艾黎太太话里的意思,深深地叹了口气,最近怎么了,身边的长辈总和她说这么可怕的话呢? 叶巧书告诉她:“你身边的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 艾黎太太无缝衔接了下一句:“整个联盟都是被编织好的幻梦。” 真的是,太可怕了,也,太复杂了。 叶芸凝一直觉得自己挺聪明的,怎么就这两句话不好理解,她一直琢磨不透呢? 晚上,叶芸凝吃着司机大叔给她送的食物,她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么挑食。 “这个黄叽叽黏糊糊的一团是土豆吧?”牧承影都有点吃不下去,“这看着,这气味,让我产生了不太好的联想。” 叶芸凝都在闭着眼吃了:“闭嘴,有吃堵不住你的嘴,艾黎奶奶说这是用没发芽的小土豆做的,人一般都不舍得吃这么小的小土豆。” 西疆这气候,能种出来食物,叶芸凝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了,尽管这食物吃着不太对劲,总有种土豆成精了在嘴里蹦跶的感觉。 “不行,我真的吃不下去了,”牧承影把盘子往前一推,“这个口感,这个气味,这土豆里掺了多少灵能呀,怕是都可以结契了吧?” “以s级的体质,微微的灵能摄入应该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损害,”叶芸凝挖了一勺,和土豆大眼瞪小眼,说道,“你将就一下,这土豆除了长相和口感有些奇特之外,其他还挺好的……呃——” 正说着,那个黑皮肤的小哥走了进来,盯着两个人面前剩的土豆。 他自称“布吉”,人送外号“布吉岛”,让叶芸凝两人这样称呼他就可以。 “哦,我们这儿起名字就是很随意呀,我妈生我的时候是第三个,我姐叫布谷,我哥叫布鲁,到我不知道叫什么了,就叫布吉好了,外号就是布吉岛。” 听着“母亲”“哥姐”这样的词语,叶芸凝心口泛上几分难言的滋味。 “不好吃吗?”布吉看着叶芸凝和牧承影面前的土豆。 “我们带了食物。”牧承影说道。 “嗯,我们训练时对食物的摄入有较高的要求,”叶芸凝说道,“平日里是不让吃外食,抱歉,不麻烦你们准备了。” 布吉的手往两盘土豆上摸去:“好,那就给我吃了。” 看着布吉直接下手抓饭,叶芸凝报以礼貌的微笑。 “检察官小姐,你能用我干什么?”布吉开口问道。 “你叫我什么?”叶芸凝指了指自己。 “检察官小姐呀,”布吉咽下了那盘子土豆,“母亲说当年带给我们资源与富足的人是一位检察官,他是男的,你是女的,嗯,或许我应该称呼检察官夫人?” “不用,”叶芸凝摆摆手,“真不用,我……” 叶芸凝刚要谦虚,艾黎奶奶那句“给他们点希望和幻梦”出现在她耳边,叶芸凝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是,我会努力的,不辜负你们的期望。” “那有能用到我的地方,检察官小姐一定要说呀。”布吉说道。 叶芸凝张了张嘴——我并没有承认这个称呼。 布吉热情很高,叶芸凝也没扫他的兴,说了两句,他转身走了。 “这活应该交给柴温茂来干,”叶芸凝说道,“他一定会喜欢‘检察官先生’这个称呼。” 牧承影脸上是叶芸凝同款焦虑无措,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热情的人们。 两人正想着,叶芸凝来了通讯,是施佩玲打来的。 “诶,队长,你说你们在西疆这边对不对,”施佩玲身后是列车隆隆的声音,“我在联盟周边走了一圈,现在打算去西疆,怎么样,欢迎我吗?” 叶芸凝一听,深深地一点头:“热烈欢迎。” “拉施佩玲来帮忙,管用吗?”牧承影说道。 “也不是说让她帮忙,能来多个人帮我抗下压力吧,”叶芸凝一眨眼,“多个人多个办法,多个主意呀。” 对了,这样的好事怎么可能少了于寒? 叶芸凝一拍手,决定了,把于寒也喊过来! “嗯?这就是我的任务?”布吉看了一眼叶芸凝写的清单,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个,能给我读一下吗?我不识字。” “就是去车站接人,”叶芸凝说道,“我的朋友会乘坐内城直达列车过来,你去帮我把他们接过来。” 布吉挠了挠头:“这个,我恐怕不太行,我没有车,得让司机大哥去接。” “行,那就让司机大哥走一趟吧。”叶芸凝说道。 布吉仍在犹豫:“可,内城关口的管理很严格,一般人不让进,我们能进去吗?” “我可以给你开个权限,”叶芸凝给了布吉一张打印码,“拿这个进门的时候扫,守卫会让你进的。” 布吉拼命点头,捧着一张纸,如同捧着千斤重。 叶芸凝这两天等人,抽空走访了一下这西疆偏远地区的贫民窟,发现这里有自己的称呼,地名叫“西普乐”。 西疆,以内城为圆心,分成了内城、外城和西普乐三个区域,其中,内城和外城通过高墙和“大范围灵能波动降低装置”切分,儿内城和西普乐贫民窟以是否征税区分。 要这样说的话,生活最苦的应该是外城,既要征税,还要忍受高灵能波动,但内城为了稳住外城,还是从指头缝里给他们留了点好处的——具体不明,但最起码,在外城,叶芸凝不用吃疑似被灵化的土豆。 即使再捏着鼻子闭着眼睛,叶芸凝也无法否认这土豆吃起来真的很黑暗,尤其是她一直认为“高等灵体是有生命的”,那吃这土豆,性质真跟活吃章鱼差不多。 或许有能吃下去的人,但叶芸凝真吃不下去。 于是乎,要算起来,生活最苦的还是西普乐这边的贫民。 偏偏这边的平民还特别擅长“精神胜利法”,觉得自己不交税就是天大的好处,叶芸凝戴个口罩走在路上,至少听到十个人在说“外城区交税的都是傻子”。 叶芸凝要憋住了不能反驳他们,“其实外城区的生活比西普乐要好”。 算了,她还是保持沉默吧。 随处可见的尸体,饿的皮包骨头的婴儿,都在无声地说明着这里的困境,基地内部的人好歹还可以没事赌两局娱乐,而西普乐此地,光是活着,就要耗尽他们的全部力气了。 难怪他们对可能到来的联盟中央的救助,那般欣喜。 只是…… 叶芸凝走在路上,越走越不是滋味。 尽管叶芸凝知道,以自己如今的卑微之力,还什么都做不了,但她依然升起了一份渴望——我真的,很想做到点什么。 叶芸凝能做的是让于寒和施佩玲过来的时候,批发点食物,耐灵化的、充饥的,能分发给民众,也算聊胜于无吧。 本以为他们至少能平静到施佩玲和于寒两人赶来,却不料,施佩玲平安抵达,于寒到的那一天,却遇上了意外。 这应该是叶芸凝的锅。 叶芸凝还是对暗夜会的权限使用不熟,她以为准入码是一码百通的,便只给了布吉和司机一张,第一天接施佩玲的时候是好好的,但第二天接于寒的时候,出了麻烦。 是的,这码是一次性的。 司机和布吉到了内城的门口处,因着一张失效的准入码和守卫起了口角,争执之间,布吉失口,说出自己不是来自外城,而是来自西普乐。 司机大叔没来得及捂死他的嘴。 守卫一听,原本客气阻拦的嘴脸立马变了。 外城是要给内城交税的,很多在内城工作的人也都来自外城,内城好歹还尊重着外城一点“人权”,但对于不交税的西普乐,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守卫手执的长矛原本是摆设,这下就用上了,没开刃的尖头对着司机大叔攻击上了,大叔直接被打趴在地上。 布吉一慌,去拉大叔,也被人打倒在地上,腹部正中一棍,人眼前一黑,继而是头疼恶心,一口把昨天晚上吃的土豆都吐出来了。 “两个来自西普乐的贱民,还敢冒充人来内城,怕不是一步登天想疯了吧?” “打死他们,打死他们,两个白吃干饭的蛀虫,打死他们,还少个祸害!” “为什么要对西普乐的人下这样的很手?” “因为罪有应得呀,这些人,在西疆住着,什么都不付出,也不纳税,也不服兵役,就知道白吃干饭,不打他们打谁?” 两个守卫也接到了上级的指示,说要下狠手,把两个来自西普乐的人直接打死,杀鸡儆猴,省的总有外城的人生异心,不想交税想逃跑。 “打,打死他们,以儆效尤。” “是,这样蛀虫一样的贱民,就应该去死。” 布吉和大叔当众被殴打,围观者拍手叫好。 “幸好我们居住在外城呀,虽说每年征税,但好歹受法律保护。” “是啊,幸好不生活在西普乐。” “诶,还是在外城好,你说我姐,傍上了个内城三婚的男人,我们全家是不是都要飞黄腾达了?” 连同司机开的白车,都一并遭到破坏,打碎了车窗,车框架都变形了。 那是司机的爱车,当年灵能研究所还在的时候买上的,在西普乐,车并不多见,大叔对自己的车格外爱护,每次回家都要刷洗,现在,却被人粗暴地打碎了,还被骂“便宜车”“赃车”。 布吉被打得鼻青脸肿,倒地不起,但手里还是紧紧攥着叶芸凝给他的准入码。 “这个码是真的,我昨天就用它进去了。”布吉艰难地发出声音。 “呦,捡来个码,昨天还让他混进去了?”人群中传来自发的谩骂声。 “真不要脸,这还好意思说出来?” “来自西普乐都是脏人!” 人群中伸出一只脚,狠狠地踩上了那张准入码,又顺着纸,狠狠地踩上了布吉的手。 “咔嚓”——是骨头断了的声音。 鲜血流了满地,众人齐声喝好。 第108章 第一次来西疆 于寒在车站等了又等,也没见队长说的来接她的人在哪,给叶芸凝去了个通讯,叶芸凝也不太清楚情况,就让她先往门口那个方向走着,没准是布吉他们路上遇到了小型沙尘什么的,晚了点。 于寒就一直走到了内城与外城的门口。 两个西普乐的人要闯内城,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最近人有点闲,谓因商会的老大应会长人又在内城,周管家便把这事儿当大事处理了,命令守卫“好好”给这两个擅自闯入的人惩罚,并把这事情报到了应锦辉面前。 应锦辉自然不把这样的“小事”放在眼里,挥挥手,随意指派人去看看,应邵辰正好听大哥和父亲开会听得不耐烦了,一举手:“这事儿我去看看。” “你去看看?就是凑热闹的一把好手,”应锦辉对二儿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教你管理些家族内部的事情,你就知道逃课去看热闹!” 应邵辰一摊手:“家里的事儿有凯哥和乘风弟弟还不够吗?我就喜欢看热闹。” 应锦辉挥手示意他滚,爱看热闹就看去吧。 于是,应邵辰便来到了内城外城交界处的入口。 来的是应二公子,周管家同样不敢怠慢,弯腰低头,向应邵辰解释情况。 “所以,就是这么个事儿,西普乐真的是太过分了,一直不交税,还经常鼓动外城人心,总有人隔三差五地掀起抗税浪潮,所以,我们此举杀鸡儆猴,就是为了让外城人认清他们的义务,外城人是因为交了税,才有权的得到保护的,不交税,就是这个下场!” “啊——”布吉发出了一声尖叫。 周管家弯腰,给应邵辰递上了一把枪:“这样的西普乐人该被处决,请二公子亲手处决他们。” 于寒在和叶芸凝打通讯:“对,还没找到人,我都走到门口了还没有看见人,他们是不是迷路了?” “不能吧,昨天还平安接到施佩玲了……” “等等,前边好像有什么事情,”于寒靠近了人堆,“诶,大哥,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是两个西普乐的贱民,拿着一张过期的准入码,妄想进入内城,就该打死他们!” 于寒脸色变了,另一边的叶芸凝也意识到什么。 “那两人有什么特征?是不是开的白车?”于寒跳起来看人圈内。 “是,是白车,其中一个人是黑上衣白裤子——布吉出发前还说这是他最干净的一套衣服了。” 于寒低低地骂了一声。 应邵辰举起了枪。 “让一下,都让一下,”于寒喊出了声,拼命往里面挤,“让一下,都让一下,我说让开!” 她左撞右突,拼命往人圈里冲,嘴里还喊着“别杀人”“等等,别杀人”。 于寒这样喊着,人群自发地让开了一条路,让于寒过去。 “对,都让开,都让一让,”于寒冲进圈里,大喘气道,“一让,不能,不能杀人。” 从人群里挤出来,差点没把于寒眼镜都挤掉了,她稍微扶了下眼镜框,冲到了应邵辰面前,护在了布吉的面前:“不许,不许杀他们。” “这些来自西普乐的贱民,还有帮手呀?”周管家不悦道。 刚刚于寒经过的那条道上的人,都开始拍拍衣袖裤脚,一脸嫌弃的模样,好像自己沾染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别,别杀他们,我说的。”于寒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应邵辰斜了一眼刚冒出来的于寒:“你是……” 于寒跑得太急,一时真喘不上气,打了个“一停”的手势,示意应邵辰一等。 应邵辰觉得突然冒出来个女孩怪有意思的,还挺好奇这热闹的后续,周管家在一旁怒了。 开口袒护西普乐贱民的人,肯定就是西普乐的贱民,还敢在这个时候冒头? 周管家想在应二公子面前露个脸,他拿过守卫的长矛,抬起,向着于寒呼了过去:“贱民,打扰公务,去死!” 于寒转身,勉强合格的体术成绩让她险险避过这一击。 眼看着周管家横过杆子,第二击就要过来,于寒手撑着行李箱,一跳,一翻身,划过了一道身影。 周管家本想表现自己,却不料两击空了,更加怒不可遏:“让我抓住你,定要你去死!” “这两个人就是来接我的,”于寒边躲避着边说,“我刚坐内城的车来,他们是来接我的!” 一句话,点明于寒是内城来的,周管家终于停了手。 “他们是来接我的,无意闹什么事,”于寒站稳,深呼了一口气,“真的很抱歉,他们,他们拿错东西了,但我可以给你们承诺……” “什么承诺?”周管家余怒未消。 “我是受邀请来到这里的,绝非意外闯入——他们也是。”于寒一字一顿道。 周管家还欲再怒,于寒不理睬他了,转头看向一旁拿枪的应邵辰,意识到他才是领头的:“这位公子,他们是来接我的,我这里有内城乘车的票据,你可以检查一下。” “你作为有权限进内城的人,干嘛和两个西普乐区的贱民混在一起呢?”应邵辰觉得这还挺有意思的。 “你管不着。”于寒说道。 周管家原本的打算是杀鸡儆猴,却不料于寒闯出来,大乱了他的计划,救走了两个西普乐地区的贱民事儿小,要是被传出去,影响了内城的名声可是事大,西普乐地区的贱民都可以搭上内城人的车,这让外城人怎么看,以后闹减税闹得更厉害了怎么办? “不能随意放他们走,”周管家说道,“应二公子,这关系着内城的名誉!” “是,确实是,”应邵辰转了一下手上的枪,“贱民可以随时来,随便一个拿着车票的人冒出来,又可以带他们走,拿我们内城的规矩当什么了?” “内城的规矩,是外城者不得进入,有内城者带领或有特殊权限者例外,违者只是驱逐,可没有当场打死这一说!”于寒说道。 “呦,还挺了解,”应邵辰握紧了手里的枪,朝天上开了一枪,“那今天,就加上这条规矩好了。” 于寒往后退了半步,但仍挡在布吉两人的面前。 “内城人也会掩护西普乐的人?” “谁知道是用什么手段混进内城的。” “就是,内城应该加紧安防了,这什么破人都能混进去。” “要连这个女孩一起抓,查她的案底!” 众人纷纷喊道。 “我是受人邀请,第一次来西疆,这边的风气,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于寒冷笑一声。 “抓住她!”周管家恼羞成怒道。 于寒又往后退了半步,比武力值血拼的事情,应该找吕京寰而不是我呀! “等一下!”场上又一个女声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现场所有人一愣。 声音不是从于寒口中发出的,而是从她手里的通讯中发出的。 于寒这才想起,自己和叶队长是一直挂着通讯的。 于寒给叶芸凝的备注是“亲亲亲亲上司”,这时候正好举给应邵辰看。 “应二公子是吗?我的人,冲撞大驾了。”通讯那边的女声缓缓开口道。 应邵辰立马收起了玩味的表情,张了张嘴:“宁安夫人?” 于寒并不知道“宁安夫人”是个什么鬼,但她知道闭嘴。 “叶芸凝”已经离开西疆了,应乘风送上车离开的,面对应邵辰,叶芸凝只能用身份宁安。 也希望这兄弟俩关系一般,闲着没事别唠嗑。 “她是我的人。”叶芸凝淡定道。 听到了宁安的声音,周管家的态度急转直下:“什么,这,真,宁安夫人?” “两个贱民不用管了,女孩给我保护好,”叶芸凝掂量着情况,拿出了很成熟的语气说道,“懂?” “这,我们实在不知道,这两个贱民,哦不,这两个人,竟然是宁安夫人的人?”周管家的态度转瞬间变得谄媚。 “我知道西疆的规矩,女孩放走,那两个人,我当是送给周管家的礼物了。”叶芸凝说到这里,想到什么,“当我向齐家人问好。” “齐家人”三个字,说出了周管家一身冷汗,如果说他原来的态度是对贵客的谄媚,听到这话,立马就变成了惧意。 ——宁安夫人怎么知道我还在为齐家工作。 ——不不不不,不行,应二公子还在这儿呢,不能让他看出来! 周管家冷汗直流,都顾不上擦,更顾不上什么“内城的面子”了:“那个,既然是宁安夫人的人,我们自然要好好对待,那个,快,上担架,来人,把这两位贵客抬进去,用最好的医疗设备!” 人群中嘁嘁喳喳的声音再次高了起来,周管家不用细听都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骂人的,有质疑的。 叶芸凝注意着现场的情况,对周管家的表现也是尽收眼底,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周管家,喜欢我的礼物吗?我想应二公子应该更喜欢吧?” 应邵辰往日总被父亲说没有悟性,以前还只以为父亲空口白话,这时候才察觉到自己确实悟性不足,他能听出来宁安夫人话里有话,但他真没琢磨明白这个“里话”是什么。 “这个管家是你的下属吗?”于寒在周管家忙着指挥人抬伤者的时候,站到了应邵辰身侧,缓缓开口,“还是齐家人的下属呢?” 应邵辰缓缓转向正在扶眼镜的于寒,他听明白了。 宁安夫人是故意安排两个来自西普乐的贫民并让他们在门口起冲突,以引起后续的一系列事件,让眼前这个女孩走到这一步,掀起一场对内城抗争的舆论战。 而周管家,在“齐家人”三个字中表现得这样惶恐,是宁安夫人对应家额外的安抚,告诉应家,周管家背后还有其他主人,让他们注意,同时,这条信息的提供,也是对掀起这场舆论战的功过相抵。 ——我给你们带来了麻烦,小礼物相赠,不成敬意。 宁安夫人不知人在何处,但眼前这一出戏,安排到了这一步。 两个贱民的命,是她又一重有力的下马威。 应邵辰对宁安夫人满心忌惮,看向于寒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思量。 “我去看看这两个人,”于寒顺着叶芸凝的语气故作冷漠道,“若是还有价值,那还是带回去的好。” “等一下!”应邵辰拦住了于寒,“宁安夫人还有什么指示,她还有什么要求?” “关你什么事?”于寒摆出冷漠的态度,“不该打听的少打听。” “你,你们来西疆的目的……”应邵辰追着于寒往前几步。 “我说了,不该打听的少打听。”于寒继续冷漠道。 ——主要是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呀! 于寒在心里发急——我都没明白我们队长这是憋了个什么主意! 她全程装高冷脸,人不说她不动,人不言她不语,开口就是“嗯”“啊”的单音节,谁要追着她问东问西,那回应就是“不该打听的别打听”。 布吉两人被送进手术室了,之前对他们拳脚相加的守卫都受到了处罚,被更多的人架到于寒面前跪下,说“任凭宁安夫人发落”。 叶芸凝已经挂了电话,情况让于寒自己判断。 “不必,两个……贱民而已,还犯不上让夫人费心,”于寒斟酌着说辞,“都是奉命行事,倒也不必过分苛责,如果一定要处罚的话……” 于寒的眼神转身间盯上了应邵辰,翻了个白眼:“还是不用处罚了,没本事对大人物,动些小喽喽出气,没意思。” 应邵辰看热闹不成反要赔罪,跟于寒一起,在手术室门口看着。 “不就是两个贱民吗?你还要等着?”应邵辰开口试探道。 “我第一次来西疆,宁安夫人就给我安排了这么一场大戏,”于寒压力很大的样子不是装的,急到薅头发了,“讲真,我心里更没底。” 应邵辰看着于寒的状态,觉得她不是装的。 等待的这一段时间,又有个老人来找于寒,说是向宁安夫人致敬,感谢其不杀之恩。 于寒坐板正了,没有推辞,不怕折寿地受了老人这一大礼。 “很抱歉,只救活了一个,另一个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医生推门出来,向两个人致意道。 “也行,一个,跟我走吧。”于寒起身挥手,用力闭了闭眼睛。 第109章 捧着骨灰盒 于寒手里捧着骨灰盒,看向手术室里的布吉。 距离于寒踏上西疆这片土地,已经三天了,她还在内城。 “我们尽力了,”医生每次和于寒说话,都要拿出随身的小手帕,也不知是真出汗还是在摆个心虚的动作,“这个人,年纪不轻了,被打了……救不回来,也不能怪我们。” “我知道,”于寒眼神不变,“两个贱民的命而已,宁安夫人谁都不怪。” 应邵辰一直盯着于寒,听她重复了不知多少遍“不怪”,但她还一直留在这里,要了那大叔的骨灰盒,又一直盯着布吉的治疗进展。 于寒在之后的晚上和叶芸凝通上了信,问了“宁安夫人”是什么。 “是我的一个假身份,”叶芸凝也有她的考量,“本来不想这么早告诉你的,但这意外发生得有些猝不及防——” 叶芸凝最后说道:“这个身份是暗夜会高层,还与旧监察处有牵扯,你记住这一点就行,端住了架子,能打听到多少,看你本事了。” 于寒相信自己撞上这事情,确实是意外,误打误撞地知晓了队长的另一个身份。 而这个“自己打听”未尝不是对她的考验。 于寒对信息搜集有天然的敏感,但技能点多点在书面纸质版上,能应付得了浩渺如烟海的信息库,却对与人打交道感到头疼,接到任务后,脑壳疼了一晚上。 她花了一晚上时间明确了自己该有的身份定位,受宁安夫人邀请,第一次来到西疆的一个——情报工作者。 知道宁安夫人的存在,但是跟她不熟,想在真的见到人之前,在有限的信息条件中打听下她的真实情况。 幸好于寒历来不打无准备之战,来到西疆之前,已经查过相关方面的资料,对“西普乐”之类的词有提前了解,也能应对。 “所以,你同样与宁安夫人不熟?”应邵辰点了点头。 “我是个做情报工作的,联盟之大,我几乎都涉足过,曾经是跟着父母,后来我一人上路,”于寒仰头道,“谁没有年少轻狂心高气傲的时候,我曾经也想过一个人单干,只是,就整理和汇总信息这种事儿而言,一个人,确实干不了。” “所以,你接受了宁安夫人的邀请,想跟着她干。”应邵辰说道。 “嗯,邀请之一,我还在思量的阶段,”于寒说着,一摊手,表现出无奈状,“毕竟,像我这样单干的情报贩子,有点名望的大势力是看不上的。” “你能找到宁安夫人,应该也是与旧监察处有关系吧?”应邵辰脑子转的不算慢,“旧监察处树倒猢狲散,多少人才流落出来,宁安夫人算一个,你也算一个?” 于寒没说话,默认了,微微笑道:“是,确实是很烦,监察处看着是在女王的一声令下没了,好似石沉大海,但真要说影响,这两年,未来十年,那颗‘大石头’溅起的涟漪,可还看不尽呢,打个不恰当的比喻,那就是‘一鲸落万物生’,未来的惊喜还多着呢。” “我是做情报工作的,内容当然主内大于主外。”于寒又说道。 应邵辰很讨厌和八百个心眼子的人对话,那种话里有话还没法跟人确认的感觉是真不好受,比如此刻,他听出了于寒似乎有那么点向自己示好,说明她价值很大的意思,但又不敢确定。 于寒,这个女孩,话里的意思是向自己交简历吗? “我将要去见宁安夫人,能打听下,她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吗?”于寒开口问道。 “我也并不了解,大哥今年才接手西疆暗夜会这边的事情,”应邵辰开口道,“我也是前几天才见到过宁安夫人的,当然,是戴着面具的人……很抱歉,给不了你更多的信息了。” 很好,你给的信息已经够多了——眼前之人是如今西疆暗夜会管事之人的弟弟——有利用价值。 于寒微微点头。 “留个联系方式吧,”于寒一手抱紧骨灰盒,一手伸向应邵辰,“算是交个朋友。” “如果你面对宁安夫人不顺利,欢迎来找我们。”应邵辰又开口道。 他还多补了一句:“我应该没理解错意思吧?” 于寒一笑,“嗯”了一声:“虽然这样的见面方式有点意外,但你是个值得认识的人。” 因为有点傻。 “这个黑人,他好了之后,我会把他送回西普乐的。”应邵辰说道,“以及,这是赔给宁安夫人的车。” “车,我不会开,”于寒露出点不怀好意的笑,“看着应二公子这样,不如送佛送到西,再派个人把我送回去,怎么样?” 叶芸凝见到于寒,接过了她递过来的骨灰盒,有点无奈:“所以,你就这样把布吉一个人留在内城了?” “他们说布吉的病还需要修养一段时间才好。”于寒说道,“‘宁安夫人’露了脸,难道他们还会对布吉下手?” 叶芸凝揉了揉眉心:“我不是怕他们对布吉下手,我是怕布吉醒了,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她有点自责:“这次真是我的锅,我应该注意到,准入码只能用一次的,如果我能及时注意到,他们就不会被拦下,不会受伤,也不会……” “叶队长,”于寒大声叫了一声,“这不是你的错,真的,这是那些听命行事的守卫的错,这是那周管家耀武扬威的错,这是内城人看不起西普乐之地的傲慢的错,唯独不是你的错。” 叶芸凝缓缓闭上了眼睛。 “对了,你在内城多待了几天的事情,我谁都没有告诉,和施佩玲和牧承影他们说的是,你因为行程原因,晚到几天,知道吗?”叶芸凝又睁开眼睛。 于寒用力点了点头。 叶芸凝曾经也面对过死亡,但再看到司机大叔的骨灰盒,心口还是止不住地发冷,冷汗好似来自骨髓,浸润全身地凉,让她心口好像卡了什么东西,不上不下的。 叶芸凝将司机大叔的骨灰盒交给了艾黎太太,然后说布吉被她安排去别的工作了。 老人的眼光最是深邃睿智,叶芸凝这套说辞漏洞百出,但艾黎太太没有追问。 “孩子,你答应过我的,”艾黎太太只是说,“你答应过我,给民众一点未来更美好的希望。” “嗯,是的,我能做些什么?”叶芸凝说道。 “看来,你的朋友们都到齐了,带着他们,向众人亮个相吧。”艾黎太太说道。 内城赔给了宁安夫人一辆新的白色的车,肯定比原来那个好。 西普乐改装车一类的业务一溜熟,很快在白车车顶搭了个架子,成一块台子,是能站四五个人的大小。 叶芸凝很不想上去,因为她知道自己什么实际的事情都做不了,一场幻梦,也只能是一场幻想。 “算是我一把老骨头求你了,”艾黎太太看着叶芸凝不愿的神情,一弯膝盖,差点没跪下,“求你了,孩子,你是当年旧灵能研究所养大的孩子,你姓叶,你是叶凌坤检察官重视的孩子,你是s级的优秀军校生,所有人都以你为荣,你,你就帮帮大家吧。” 叶芸凝看着老人家的颤抖,自己没忍住,也差点跪下。 老妇人的眼神一转,投到了骨灰盒上。 叶芸凝的目光随之一转,心口沉了沉。 是啊,她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队长,真的要去‘游行’吗?”于寒也表现出了明显的排斥,“我,他们要是知道我是冒牌货,之后会向我扔西红柿和鸡蛋吧?” 看美人姐姐的表情,她也是同款想法。 “如果一切只是个虚假的梦,西普乐的人其实从一开始就注定什么也得不到,那,这样的举动有什么意义吗?”施佩玲说道,“就像宗教神学中虚无缥缈的神,还要定期组织什么礼拜活动,三跪九叩,只为求个心安——何必呢?” ——如果我没有让司机大叔和布吉去接人,司机大叔不会死,这是我的债,再怎么样,也是我该背负的债。 “你们如果不想去就别去了,我自己去就行。”叶芸凝说道,“是我答应的艾黎奶奶,本也与你们无关。” “怎么能无关呢?芸凝姐姐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于寒开口表忠心道,“我给你去。” “我能懂一点那种感觉,一个有责任心的人,为人称赞,却自知德不配位,那真是把人放在火上烤一般的感觉,什么都做不了,都愧对大家的崇敬,没谁比队长更不愿意去面对那些渴望改变的人了。”牧承影看向叶芸凝,“过高的崇敬,也是压力,而队长,总是对自己要求很高的。” “是,反正头号丢人的不是我,我就是陪同取乐的。”施佩玲摊手道。 “不是丢人,是愧疚,”叶芸凝抹了一把脸,“为什么我这么没用,为什么我就真的什么都做不到呢,如果我真的有用就好了,真的,就好了。” 叶芸凝此刻不得不佩服柴温茂,他能主动挑起大梁,喊出“监察处百废待兴,舍我其谁”的那类口好,是真的需要大勇气的。 “检察官小姐,艾黎太太说这件衣服给你穿,”一件衣服被送到了叶芸凝手里,“她说,这是曾经旧灵能研究所的叶巧书所长,看着老人家一个人冷,而送给她的衣服,请你一定不要拒绝她的心意。” ——在西疆这地方说怕冷而给衣服,叶芸凝觉得这理由找得真的是太烂了。 烂得她想哭。 叶芸凝抿了抿嘴唇,翻了翻那衣服的布料,不说别的,单这个衣服布料的厚度,怕就和“防寒”差的远了去了。 而且,话是说的“当年叶巧书所长相送”,但这布料摸上去柔软光滑,衣服的颜色剪裁都很规整,叶巧书物欲不强,她自己当年都不知道穿不穿得了这么好材质的衣服。 全都是孔的谎言,却没有人戳穿。 “好的,谢谢艾黎奶奶,我会穿的。” 饭都吃不起的中世纪,仍有教堂盛大的活动礼拜,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祭拜根本不存在的神明,就像眼下,内城好不容易给西普乐赔了一辆车,就让他们这样给改装糟蹋了,变成了一个游行花车样华而不实的存在。 叶芸凝对这一切受之有愧,但她还是迈出了这一步。 就像抚摸着那件白色外套的领口,她明白了,艾黎奶奶,不止想让她带来一场梦。 “完,叶队长,我还是紧张难受,”于寒在颤抖,“我,我后悔了,我要临阵逃脱,我真的,真的干不了什么呀。” 能听出来于寒确实紧张,后槽牙都在打颤:“我觉得,我离开后可能就再也不会回来了,这我要是什么都做不到,你信不信人群能把我撕了?” “我信,越是狂热的群体,越愿意相信虚无缥缈的幻觉,而当这些幻觉破灭时,塑造幻觉的人受到的反噬也会越深,从某种程度上说,这确实是一群极为愚昧的人,一句话,一个影子,就能让他们这样兴奋,完全丧失思辨的能力,其实是可笑的。”叶芸凝说道。 “是希望,是美好的未来在向我们招手。” “检察官小姐,请为我的孩子赐福吧!” “请帮我妻子的第三个孩子起个名字吧,我们愿意追随你!” 叶芸凝站在白车顶上搭的台子上,向众人一鞠躬。 此时,她的任何举动都可以带来众人的欢呼,这么大礼,人群又炸了锅。 叶芸凝有无数的理性告诉她,眼下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是明天来了个灵能风暴全死了都没人在意的平民,他们对自己的崇拜建立在双眼蒙蔽的基础上,他们能相信自己这么个凭空冒出来的人,只是因为生活过于单调,想追求一点……幻梦而已。 可是,无数的理性也拉不过她感性的热泪盈眶,拉不住她内心的激情澎湃,拉不住她欲大喊一声“我会帮助你们”的冲动,拉不住她真的、真的,很想、很想,让在站的人,都能过上好的生活。 一滴眼泪划过叶芸凝的脸庞,女生的眼神越发坚定起来,不被黄沙掩埋的志向在心中复苏——她,真的想为这里,做点什么。 第110章 拯救你自己 是,无论要做什么,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找到真相。 “我们真的能找到真相吗?”于寒心里没底,“这都是快八年的事情了。” “未必不行,”叶芸凝面上还保持着冷静镇定的分析,“西普乐地区的人,还习惯性地将‘内城’和‘齐家人’混为一谈,却不知,齐家其实早早落败,现在都称道不上姓甚名谁——阿瑞斯军校第二名指挥位齐临自杀的事情还记得吧,也可以从侧面反应齐家的落败。” 于寒没敢打击队长,默默地咽下了那句“这也太牵强”了。 于寒觉得,叶芸凝不是个容易被情绪左右的人,她会大吼会生气,但绝对不会被情绪左右,去做出什么不理智的决定,然而此刻…… 叶芸凝眼眶发红,声音开口有点哑,说着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于寒没说话,只是站在叶芸凝身边,无声地陪着她。 而后,于寒弯腰,向叶芸凝行礼:“队长,请相信,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陪着你。” 叶芸凝深深地看了一眼于寒:“这不是一个聪明人的选择。” “为队长效忠,会是我最聪明的选择。”于寒坚定道。 叶芸凝闭了闭眼睛,于寒举起了手中的通讯:“以及,允许我斗胆一猜,队长真正的打算。” “说。”叶芸凝就一个字。 “我还猜不到队长真正的打算,”于寒一摊手,“但我把最后的吕京寰、林小璨和赵洪文同学都叫过来了。” 叶芸凝用力闭了闭眼睛。 “她就是个骗子,她就是来骗吃骗喝的!”外面传来一个男声,“她就是个冒充的骗子,我弟弟布吉被她派去了内城,到现在还没回来,八成是遇上什么意外了,她就是个骗子!” 叶芸凝歪了下头:“什么情况?” “是布吉的哥哥布鲁,因着布吉数日未归,他很担心。”于寒对人员很了解。 “把实际情况向他说明就好了。”叶芸凝说道。 于寒露出了点为难的神情:“他不信。” “事实上,布鲁从布吉失踪的第一天就往这儿跑,都是施佩玲给挡回去的,她说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打扰队长。”于寒说道。 叶芸凝微微睁大了眼睛。 “到现在了,布鲁越发平静不了,各种怀疑往外冒,都觉得说是我们把布吉拐去卖了,施佩玲都压不住。”于寒说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过两天布吉能回来,一切自然平息。”于寒说道。 叶芸凝往后一仰,眼泪又不自觉地在眼眶打转转——真好,好歹有人帮我分担这一切。 “不行,我弟弟肯定出事了!”布鲁终于是等不了了,纠结着一伙人,拉开了施佩玲,冲破了艾黎太太的房子,“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我弟弟和大叔人呢!” 布鲁冲进来,迎面看着的,就是骨灰盒,上面写着大叔的名字。 “啊!大叔,大叔!”布鲁瞬间崩溃了,转头看向叶芸凝,充满敌意,“你,你们,害死了我的亲人,害死了我弟弟——” “冷静些,你弟弟没死,”于寒说道,“布吉只是受伤了,过两天能回来的。” “能回来?什么叫能回来?他可是被内城的人带走了呀,他怎么可能回得来!”布鲁很不镇定,“大叔,他,他已经……” “我很抱歉,”施佩玲几步冲进来,想拦着点布鲁,“大叔的事情是个意外,但我可以保证,布吉真的还好好的……” “就是个,骗子,骗子!”布鲁的手扶上了骨灰盒,眼神里是说不出的灰败,“骗子,什么能带我们变得更好,怎么会更好,我们生来就是条贱命,怎么可能变好,凭什么指望着能变好?” 布鲁说着,伸手“啪啪”给了自己几巴掌,嘴里继续念叨着:“怎么可能变好,那样的希望,再也不可能来了。” 施佩玲想把布鲁拖走。 “带大叔去安葬吧,”叶芸凝在一旁看着,“既然你什么都不相信,又在这里闹什么呢,闹来闹去,也没想真的相信什么,那就省些力气,回去休息吧。” “你根本拯救不了我们!”布鲁看着叶芸凝。 “对啊,我是拯救不了你们,”叶芸凝承认得很坦然,“谁能救得了你们呢?偏僻的土地,匮乏的资源,无休止的混乱灵能,族群中的人即使有天赋,也无法获得合适的契灵,外出联通外界的路要经过内城,被彻底堵死,精神领袖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太,这样的你们,谁能救得了呢?” 布鲁说不出话来,他死死地盯着叶芸凝。 “你不用看我,我救不了你,”叶芸凝的眼神是说不出的凝重,好像所有的光都被吸到里面了,“我救不了你,除了你们自己,没人救得了你们。” “如果你是来请求帮助的,那就把态度放尊重一点,再开口;如果你是来宣泄情绪的,那就抱着骨灰盒子滚——收起这一副要饭吃还理直气壮的腔调,我本也没有义务,帮助一群垃圾。”叶芸凝的声音很冷漠。 布鲁“扑通”一声跪下了,仰头,看向叶芸凝,眼里是藏不住的泪水:“是,检察官小姐,我错了,我不该这样情绪化,我……” “闭嘴,我没有义务接受你的愤怒,也没有义务接受你的悲伤,我本也不是什么救世主,什么‘慷慨无私’的神,”叶芸凝转过身,背对着布鲁,“我没那么大能耐,我救不了谁,没那个勇气自救的就给我滚出去,求也好跪也好,不如去找个许愿池里的王八。” 布鲁说不出话来,又是“吭吭”两个头,牧承影和施佩玲一左一右,把他扶起来,带走。 “队长……”于寒叫了一声叶芸凝,她的神情真的很可怕。 “他没说错,我,救不了任何人。”叶芸凝似乎是喘气都在颤抖,要扶着桌边才能勉强坐正,压力与混乱把她逼成一团乱麻,还不能为人所知。 “你只是在领着他们自救。”于寒说道。 叶芸凝的眼睫微微颤抖了一下,于寒一言,她竟真的好受了许多。 “芸凝姐姐!”一声叫喊穿透了走廊,一个身影猛地扑向叶芸凝,好像一阵风窜了过去,“芸凝姐姐,好久不见,我想死你了!” “小璨,好久不见。”叶芸凝也微笑起来。 两个人之间是大大的拥抱,叶芸凝在拥抱间缓缓呼出一口气,像是疲惫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可靠的肩膀,一瞬的依偎,已足以获得前行的勇气。 吕京寰和赵洪文也出现在门口,把各自的行李往地上一放,一个擦汗,一个摆出拥抱的姿势:“队长,好久不见。” 叶芸凝感觉眼眶一酸:“感谢诸君,此刻与我同在。” · “我们必须去灵能研究所旧址走一趟,但也需要有人留下来照看西普乐之地,”叶芸凝以最快的速度调整了状态,“我们的主要规划分两组,一组上前,一组留后。” 林小璨举手:“我们是要在西疆留到开学吗?” 于寒站在她身后,给了她一拳。 “喂,这个问题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打我?”林小璨抱着脑袋道。 “如果事情没有得到妥善的解决,我会代表【灼梦华】向诺嘉学院请假。”叶芸凝沉稳道。 看表情,林小璨其实很想追问一句“为什么请假”,但于寒的拳头还在旁边架着,她便也悻悻地闭了嘴。 “去往研究所的人,我,于寒,吕京寰,以及牧承影,”叶芸凝边说边写,“林小璨,施佩玲,赵洪文留守西普乐。” “为什么,”林小璨一听,有了意见,“为什么于寒可以跟你去,我却要留守,我会比她更有用的,芸凝姐姐,让我跟你去吧。” “留守西普乐也是个重要任务,以施佩玲为主,有什么情况及时通知我们。”叶芸凝继续道。 “可我想……”林小璨不死心。 “想什么想,”于寒打断了她,“服从命令就好,你的异能,到了研究所也派不上什么大用场,麻烦大于实用价值,懂?” “可……”林小璨快要急哭了,“我也想在芸凝姐姐身边帮忙。” “真撞上敌人,你能有什么方法?你只能快点逃跑。”于寒说道。 “那你呢,你就有什么办法帮上忙?你还不如我!”林小璨跳脚道。 名单分配,叶芸凝提前和于寒商量过,于寒自然也预料到了林小璨会有所不满。 “但是最起码,我不会拖后腿,”于寒推了一下眼镜,“我的契灵‘电子之眼’有一定的精神武装作用,再高浓度的灵能都很难对我的意识和精神力产生什么伤害,里面内部布局和旧物查证都需要我,我必须要跟去。” 于寒抬手指向身后两位:“至于他们,牧承影不用说,思想钢印让他必须要走一趟,而吕京寰同学作为全队武力值最高的人,也可以给我们带来保护,是最合适的队伍搭配。” “可是……”林小璨还要说些什么。 “没有可是,”于寒的手指一点林小璨的脑门,“这是安排的最优解,我和队长商量好的,听话就留下,不听话可以离开。” 林小璨还是不服:“可是,我留下也没什么用呀,为什么不能让我跟去。” “但是你跟上也没有什么用呀,”于寒转过身来,“你在哪里,都没什么用。” 林小璨快要急哭了,但她说不过于寒。 “散会,”叶芸凝缓缓开口,“施佩玲向赵洪文交代下此地情况,牧承影和吕京寰到我这里来,于寒,你去和小璨谈一谈。” “芸凝姐姐,我可以,我……” 于寒拉住了林小璨的衣领,把她拖走。 两人走到了空旷地带。 “一定是你,一定是你的错,”林小璨暴跳如雷,“芸凝姐姐为什么不带我,一定是你说了什么,是你做的这样的安排。” “林小璨,”于寒连名带姓地叫了一声,“你知道,你其实是队长第一个信任的人吧。” “嗯,所以呢,你是来找我炫耀,现在芸凝姐姐更信任你了,是吗?”林小璨冷笑一声。 “我曾经很羡慕你,无忧无虑,自在快活,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就在那不知不觉间,得到了旁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叶芸凝无条件的信任。”于寒说道。 于寒的神情是落寞的,看得林小璨有些意外,挠了挠头:“可她现在也信任你呀,你看,她都听你的,不听我的。” “不,我能看出来,叶芸凝心里最深的那个位置,我还进不去,”于寒看向远方,任凭风往眼睛里灌,灌得她眼眶发红,“只有你,只有你能让她不掂量对错,不考虑是非,不计较是否得罪,也不用时刻观察着反应,无条件地信任。” 林小璨没听懂:“你也不用这么吓唬我,队里的安排我听就是了。” “她不会对你藏着掖着,不会拿一些事情去观察你的反应,不需要你向她证明忠心,也不用说什么都拐个心眼。”于寒的嗓音哑了哑。 “我一直以为自己只需要一个足够优秀的长官,能懂我,能值得我辅佐,那就是最好不过的状态了,但是,但是真的有那么一天,我遇上了我所期待的伯乐,我也真的,真的好想拥有她绝对的信任呀!我想队长在利益关联之外,发自内心地认可我这个人!”于寒几乎是崩溃的。 林小璨还是没理解于寒崩溃的点在哪,她看向副班长:“可,队长很支持你的提议呀,嗯,这有什么问题吗?” “她不是支持‘我’的提议,她只是在支持‘正确’的提议,我只是碰巧是那个提议的提出者罢了。”于寒说道。 “有话直说,”林小璨真受不了这个弯弯绕绕的道道,“你到底要说什么,我还想给队长提意见,说我跟她一块去研究所呢,你可别不知足了。” 于寒郁郁满腔,叶芸凝独自思索数日,也不跟于寒开口脆弱,林小璨一来,队长便找到了依靠,用“吃醋”来形容这种感觉或许不太恰当,但就是一种愤懑不舍气,却又说不出来的感觉。 就像是自己拼命追求的东西,被一个傻子轻而易举地获得了,而那个傻子自己还什么都意识不到,甚至于并不珍惜。 “总之,芸凝姐姐就是很厉害呀,谁不想跟着,她这样安排,也总有她的主意吧,我听话就好啦。”林小璨说道。 “所以,你是真的没意识到,你说话做事其实很不负责任吗?”于寒还是把真心话开口了,“你把所有的决定、所有的打算都堆给队长,让她做安排,让她出主意,你将她仰望得很高,也因此得到了她的信任,让她知道‘小璨是不可能出卖我的’。” 于寒盯着林小璨:“所以,拜你所赐,她才活得那么累呀。” 第111章 互相的羡慕 “我,我犯什么错了,”林小璨指了指自己,“我,我又给芸凝姐姐添麻烦了吗?” 看着林小璨一脸无辜的表情,于寒心头郁结,那瞬间,委屈得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那么幸运,为什么你可以当个傻子?”于寒气都喘不匀了,“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平静,理所当然而又理直气壮地觉得这一切都是应该的,然后享受别人求之不得的信任?再让队长背负你信任的压力?” “你说点我能听懂的,可以吗?”林小璨跟她比着急,“不是,你朝我发火干什么呀,这我又犯什么错误了吗?” “傻是原罪。”于寒才捋顺点思路,“也是原爱。” 于寒展开双手,渴望来往的风吹走她心中的苦闷:“就像是西普乐这里的居民,傻吗?太傻了。空口白话地喊着‘反对税收’,只能居住在风沙肆虐之地,但生活都比不上外城人,傻到妄想着神话出现,出现一个从天而降的神,拯救他们,而他们自己可以什么都不用做——” 于寒那瞬间的神情是可怕阴翳的:“愚昧,无知,不思进取,是教科书上的烂人,要我说,叶芸凝她就是瞎好心,沾手这群烂人,帮了是应该,不帮就骂你,她为什么要管这个闲事,为什么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这本也不是她的义务!” 林小璨在一旁听着,一直到于寒的手掐上了她的脖子,才反应过来:“你干什么?” “我刚刚用在西普乐之地的人上的形容词,每一个都可以用在你身上,你把叶芸凝的付出看成理所当然,她有义务为你规划好一个未来——可是凭什么,她本没有这样的义务,她又不是你的母亲,这是旁人强加给她的,为什么不能掐死你,为什么不能掐死你让她解脱!”于寒下手越发重。 但论体术,她不是林小璨的对手,林小璨感到一阵窒息,眼前发黑,手摸上了于寒的手腕,一掐,于寒疼痛放手了。 “你疯了吧,于寒,你脑袋没毛病吧,要不要去看看精神科的大夫?”林小璨往后退了一步。 于寒脱力,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我只是恨,恨为什么,为什么队长宁愿选择给她带来麻烦的你,也不愿拥抱能帮她解决麻烦的我,我为什么那么努力都做不到她心里去,我在她心中,永远要靠后排,我是外人!” 林小璨看着倒坐在地上的于寒,感觉她有点可怜,像是只努力摇尾巴却得不到回应的金毛。 而林小璨自己则是被贵妇人抱在怀里的吉娃娃,爱捣乱爱瞎叫,但架不住对方就是喜欢自己,而忽略金毛。 金毛好委屈,坐在地上呜呜哭。 林小璨好像理解了一点于寒的意思,挥挥手,把联想挥散开,这把自己比喻成狗,真是个奇怪的理解。 于寒发了这一顿脾气,林小璨真的就能听明白她在说自己傻。 但说自己傻这事儿,于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林小璨自己都听习惯了,再加之她话里的核心意思是“傻人有傻福”,她倒也不打算就这事儿追究于寒。 “太深奥了,”林小璨在于寒面前蹲下,“我真只能理解到你心情不好这一步,至于你发了一顿脾气这事儿,我没感觉是我的责任,就,你和芸凝姐姐是不是缺少沟通呀?” 这不管沟通的事情,两个心眼子多成莲藕的人,有时候说再多的话,也讲不清楚什么。 “而且,这分组队列是你安排的吧,就你不肯让芸凝姐姐和我一组,我还想发脾气呢,让你搁我这一顿吼,吼什么吼,我还想吼呢。”林小璨跺脚道。 于寒掐了掐太阳穴:“抱歉,只是,拥有能说出口的发脾气的理由,也真是幸运呢。” “说不出口的是什么样的理由,是你这样纠结半天自我内耗然后朝一个无辜者发脾气的理由吗?”林小璨斜了一眼于寒,“来大姨妈了就去吃止疼药。” “哈哈哈,哈哈,”于寒仰头,笑了几声,“哈哈,真的,真的,我才发现,有些事道理是讲不通的,是言语表述不出来的,是没有数据理论支撑的,但又的的确确是现实中发生的事情——我好讨厌这样的事情,尤其是人的情感。” “所谓志向,所谓渴望,都不过是在情感作祟下的冲动,这是我人生中无法用数据量化的、最大的变数。”于寒站起身来,身形有些摇摆,“包括信任,研究非理性内容,把感性交给感性,真的,太痛苦了。” “于寒,”林小璨意外地有点不放心于寒的状态,不放心她一个人离开,没话找话道,“你说,你在这个假期,和父母和解了,感觉怎么样?” “不过是假惺惺地客套一下,说几句‘我想你了’‘你永远是我的女儿’这种毫无营养的话,跟我追悼一下姐姐,但他们依然不能理解我作为契灵者的价值。”于寒的眼神往旁边一斜。 “但,如果他们遇到了危险,你仍会站出来吧?”林小璨说道,“哪怕他们是弱者,哪怕他们在你眼里也很傻,但你依然会保护他们,就像你一口一个我傻,甚至来掐我的脖子,但我能感觉到,你是不想伤害我的。” 林小璨蹲下,视线与于寒平齐:“这就是信任,我对你的信任,我理解不了什么感性理性的高深概念,我就是想说,情感本身就是一种强求不得的东西呀,这,强求来了也没用吧,为这个走近死胡同,更是大可不必。” “道理我懂……”于寒挥挥手,“你,你不用管我了,我有点难受,抱歉在失控之下向你发脾气了,你让我一个人静静。” “不,西疆这么不安全,我怕我一走,你回头被捡尸了,”林小璨说道,“你就坐这儿休息下吧,我陪你。” 于寒不出声了,林小璨的嘴有点闲不住。 “你就是想太多,多好一脑子,花这么多精力在自我内耗上,哎呦,有这个精力不如帮我想想我怎么能跟着芸凝姐姐进研究所,给我突击补课练习,我努努力,能跟上芸凝姐姐的步伐,我多吃点苦又能怎么样呢。”林小璨絮叨着。 林小璨低下头:“我还羡慕你呢,有什么事情,芸凝姐姐都会参考你的意见,开学以来到现在,她跟你说的话可比跟我说的多多了,你可以和她并肩而战,商讨策略,而我只能在你们制定出策略之后,一往无前地向前冲——我还想能和她一起站在阳光下,一起戴上华丽的桂冠呢。” “与她,并肩而立,与她,共享荣誉,就像上一届七校联赛领奖的时候那样,和她站在一起,获得世人的认可呀!”林小璨说着,也沉浸到了情绪之中,坐在地上,看向于寒。 “什么羡慕,什么追求,我羡慕你呀,于寒,为什么你那么聪明,有和她一起,站在指挥位的资格,而我,只能隐于暗处,成为你们的前锋,我,我不够聪明,我真的不理解,你在不满什么,如果我能处在你的位置上,我可要高兴坏了。”林小璨也缓缓倒在了地上。 她的视线与于寒对齐,两个女孩注视着彼此的眼睛,在对方的眼睛里,找到了自己的样貌。 戴着眼睛的女孩满是怀疑,扎着双马尾的女孩浑身不解。 “谢谢你,小璨,”于寒缓缓舒了一口气,“你的安慰让我舒服多了,虽然我知道你不是有意要安慰我的。” “真是个怪人,强求来的感情,就不是感情呀。”林小璨摊手说道。 于寒向前倾,一把抱住了林小璨:“嗯,谢谢你,我知道了。” 她抬头望向天空,风不知何时停了。 “原来西疆,也有这么平和的风,和明媚的蓝天。”于寒缓缓道。 她们扶着彼此,站了起来。 “哎,对了,于副班长,我是真的想和队长一起去研究所内部的。”林小璨还是不舍弃。 “听从安排,不要想太多。” · 最终是一行四人出发了,把林小璨留在了西普乐。 “我觉得把小璨留在西普乐最大的价值是‘夸夸’,她可是卯足了劲儿跟人介绍她芸凝姐姐有多厉害,艾黎太太都被她洗脑了,提起队长就是‘这孩子真厉害’。”牧承影说道。 叶芸凝已经从最初的压力里缓过来了,于寒一句“带领他们拯救自己”,让叶芸凝没那么焦虑了,她已经能放平心态,迎接未来的事情走向。 而现在,他们站在了灵能研究所的门口。 “我有意查这方面的相关资料,奈何太杂了,”为防灵化,于寒手中的笔都是秘银材质的,“旧灵能研究所,可以说是联盟内着名的‘鬼故事’发源地,相当程度的鬼故事都与这里有关,性质相似于诺嘉学院的东院一号实验楼。” 叶芸凝点点头:“那还真是难为你了。” “是,看了一大堆鬼鬼神神的故事,我都快……免疫了,”于寒说道,“其实还好,那些材料大部分都是瞎扯,没什么好害怕的。” 鬼故事的来源与一项联盟郑策有关,在联盟内,契灵者死亡后,大多数的契灵不会就此消散,这些契灵,有的可以重新利用,交给新的孩童契灵,但有些却因着种种原因,无法再次驯服,长时间保存成本太高,于是便有了“弃之于灵能研究所旧址”的规定。 简单来说,这里的旧址,在当年灵化的灵体之外,还存在有联盟这些年弃之于此的契灵。 鬼故事由此而生,大同小异的模子就是不怕死的一群人,来到这片旧址,遇上了一个被弃置的灵体,交代了什么什么诡异的事情,以此为线索,穿插全文。 于寒决定“以科学战胜恐惧”,特地查阅了弃置政策的相关文献,确定旧灵能研究所的环境对灵体极其不友好,弃置在此半个月往上,几乎是不可能再存在了,这是经过中心灵能研究所科学评定出的结果。 于是乎,那些鬼故事都是瞎说。 “嗯,很有道理呀,”吕京寰听着,频频点头,“那于副班长还在抖什么呀?” “谁抖,抖了?”于寒倔强道,“我明明不紧张,一点都不紧张,以科学之力抵挡鬼神,哼哼哈嘿,我一点都不紧张!” 叶芸凝扶额,自己安排人员的时候,怎么忘了这一点。 “保持神志清醒,”叶芸凝开口道,“大家手上的电子设备可都在情报顾问小姐手上握着,你的任务是要记录我们所遇见的一切。” “是。”听了任务,于寒正色起来,神情清醒些了。 尽管叶芸凝还能听见于寒在碎碎念“我不会碰上飘忽的鬼怪的”。 “是,没什么好怕的,大家都在一起呢。” 牧承影很想跟她一起念叨,又觉得不好意思,便只能拍醒了时光之轮。 “对,灵能研究所,你熟,陪陪我。” 时光之轮斜了一眼自己这个怂怂的宿主。 一辆大卡车轰隆隆地驶过,离开了旧灵能研究所。 “嗯?不是说这里人迹罕至,少有人来吗?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卡车。”牧承影不解道。 “我记得以前我在旧灵能研究所生活的时候,时不时就会又这样的大货车来送货,一般是生活物资和食物。”叶芸凝回忆道。 “可现在,灵能研究所内已经没有人居住了呀。”于寒说道。 “是啊,那这大货车来是干嘛的?”叶芸凝也疑惑。 “死刑犯探索西疆之外的事情,联盟对西疆唯一的政策是——”吕京寰思考起来。 几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契灵弃置政策。” “看来不巧,我们正好赶上了联盟将大批灵体弃置在西疆的时候,负责运输的车辆刚走。”叶芸凝摊手道。 “也就是说,现在的旧灵能研究所门口,有大批失去主人的契灵——”吕京寰故意开口道。 “一般来说,这样的货车,半年才来一趟,这半年里失去主人的契灵,可都在门口堆着。”叶芸凝淡定道。 “那那,要不我们,换个时候再来?”于寒说话的声音颤抖起来,“我,我们……” “走啦,灵体一般不会无缘无故攻击人,更何况是曾经顺从的契灵,”叶芸凝拉住于寒的手,“不会太危险的,走吧,注意,前往别走丢了。” 于寒“嘤嘤”出了声:“我,我想和林小璨换了,我想回去了。” 第112章 真正的原因 叶芸凝带头迈步走进了旧灵能研究所,于寒拉着她的一角,有点怕。 所以于寒没有注意到身后两位男士的神情奇怪。 进入门口,能看见些个大秘银盒子,为了节省材料,把灵体弃置在西疆之后,大部分的秘银盒子会被回收,小部分留下的,是用来保存较强灵体的。 被倒出盒子的一瞬间,没有意识的脆弱灵体便会被此地巨大的灵能波动所撕裂,眼下,联盟的车刚走,这里的弱灵体便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于寒胆子再小,也不至于被这一点花花绿绿的颜色吓唬到。 “这些秘银盒子里的应该才是真正强大的存在,”叶芸凝开口道,“这盒子不会做的太结实,风吹雨淋的,最多一两个月,这些盒子就会破碎,放出里面的灵体,在灵能乱流中被撕碎。” “把面具都戴上吧,”叶芸凝开口道,“虽然理论上这种浓度的灵能不会对我们造成太大伤害,但是保险起见,该有的装备都要佩戴好。” 几人应声点头。 “怎么了?”牧承影忽然出声。 “什么怎么了?”吕京寰有点懵。 “你刚刚叫我干什么?”牧承影问道。 “我,我没有叫你呀。”吕京寰回答道。 牧承影环顾四周转了一圈:“不可能,我听到有人叫我了。” “牧承影同学,你就不要吓唬我了,”于寒“嘤”了一声,“现在我的小腿肚发抽抽。” “真的有声音叫住了我,”牧承影说道,“我听到了。” 于寒仔细听了一圈,除了风声,她什么都没听到:“什么?我没听到呀。” “真的有,那个声音还叫我过去。”牧承影肯定道。 吕京寰看向周围,也在思索。 “真的别吓我,这种时候吓死了你们的情报顾问有什么好处吗?”于寒还是什么都没听见。 “我也听到了,”一旁的叶芸凝开口道,“是啊,有声音在叫牧承影同学,我也听到了。” 几人回头,叶芸凝盯上了背后:“那个声音,是从这些秘银盒子里传出来的。” “所以,队长是归宁系的,能听见,那为什么牧承影同学也能听见?”于寒发出疑问。 “因为叫住牧承影的灵,是思想钢印。”叶芸凝靠近了那个秘银盒子。 思想钢印之前的主人胡康是a级,他自己也没有很差,作为精神系契灵,他在牧承影的脑中留下过印记,虽然被时光之轮挡了大半,但依然存在,能隐约呼应到牧承影。 叶芸凝靠近秘银盒子,盒子突然剧烈地动了起来,这盒子本也不会做的太结实,在里面灵体的左突右撞之下,思想钢印猛地窜了出来,作为一个自主意识不强的灵体,他本能性地扑向周边最近的高浓度灵能中心。 ——也就是叶芸凝。 “队长小心!”于寒去扶叶芸凝。 “思想钢印是曾经失控过的契灵,这太危险了!”于寒提高了声音,“先退出,队长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不用,”叶芸凝只感觉脑袋有点沉,“不用,我没事,思想钢印是精神系契灵,没对我造成什么伤害,我感觉还好。” “可就是因为是精神系契灵才最危险啊,”于寒紧张道,“没直接对肉体造成什么伤害,可万一有什么后遗症呢?伤到了怎么办?” “不,我能感觉,思想钢印对我没有恶意,我现在还不能离开,”叶芸凝捂住了额头,“相反,我必须进入这里,因为脑海中的声音在不停地要求我——进到这个地方,探查当年的真相。” “那是胡康死前的执念,也成了思想钢印偏执的要求了吗?”于寒思考道。 “即使我想,这个意识,也不允许我离开了呢。”叶芸凝站起身来,看向前方。 叶芸凝的目光正视前方:“倒也不是坏事。” 有传言说,旧灵能研究所整栋建筑都被灵化为灵体,这其实没什么切实的证据,毕竟整栋建筑看着是一个整体,但说不好哪块砖头没固定好,可能单独被灵化。 毕竟,灵化个体的大小与其体积是相关的,虽然没有具体的大小数值,但整栋建筑这么大的存在,还是很难灵化的。 “请此间的主人予我回应,”叶芸凝释放出了归宁系天赋的灵能,“请予我回应,我没有恶意的。” 回应她的只有一片嘈杂混乱的声音,没有能产生神志的高阶灵体。 看来,传言也未必可信。 灵能研究所的旧址,没那么高的危险系数。 “一般来说,像叶巧书那样的等级的研究员都在顶楼活动,可以的话,他们可以一个月不下楼,而胡康作为巡查员,活动范围会更大些,他本人也是比较外向的性格,”于寒翻阅着材料,“我还在西普乐那边打听了一下他们曾经的说法,胡康是个很平易近人的人,有他曾经常去的酒店老板还记得他。” “这些可以往后排一排,说灵能研究所的材料,尤其是与当年泄露事故相关的。”叶芸凝说道。 “灵能研究所,当年的泄露事故影响可太大了,据说西疆曾捕获过人类所能控制住的最强大的灵体——桃心,”于寒翻阅着电子材料,“桃心就在这场泄露事故中逃跑了,作为一个能喝令周围低阶灵体的高级灵,桃心未必不可能是灵能泄漏事故的元凶。” 叶芸凝微微叹息,示意于寒先别说了。 “时间过去有八年了,有什么痕迹怕是也要被岁月磨得差不多了,”恐惧之中的于寒只能通过说话来分散注意力,安静会让她更害怕,她一刻也闭不上嘴,“我觉得人为的可能性不大,主要我到现在还没明白灵能泄露事故有何利益可图,出了这档子事儿,明显是灾难多于收益吧。” “那你认为是‘有意识的灵’所为的概率是多少?”叶芸凝问道。 “更低,”于寒回答道,“你看外面的秘银盒子就知道了,这鬼地方,灵体成型也稳定不了太久,在研究所里用个玻璃罩子关着,没准比在外面还安全些,大多数灵体没有思考的能力,纯凭本能判断什么地方更安全,就过去,没什么‘自由’的概念,主动逃了的可能性不大。” 于寒说道:“除非是那个‘桃心’所为。” “这个可以排除,”在站四人都是叶芸凝信得过的人,她索性开口了,“桃心,还跟在叶巧书身边,像吕京寰同学那样。” 于寒懂了:“是杨素研究员吧,我对她的身份起过疑心,被金花殿判定为先天弱智的s级女性,出来后变化太大了,桃心,原来是这样。” 一行人上到了顶楼,虽然已过八年,但叶芸凝幼时待过的地方几乎没有变化,连尘埃都不落,一切似乎定格在了八年前灵能泄露的那一刻。 叶芸凝心中陡然产生想法,自己现在,或许是距离曾经的叶巧书,最近的时刻。 “不对劲,”于寒又说道,“这也太不对劲了,说是联盟的死刑犯过来,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的,连影像资料都带不出去,但我们却能平安来到顶楼,这里怕不是有什么古怪。” 叶芸凝开始翻找柜子里的文件,统一的格式,统一的布置,文件的整理和实验室的归置如同叶巧书本人一样冷漠规整,条理清晰。 但叶巧书女士冷漠的背后,也藏着曾经爱过一个男人的心,就像格式规整的一排排文件袋后面,藏着一本日记。 皮面是粉红色的,没有标注姓名,但叶芸凝一眼就看出,这属于叶巧书。 嗯,反正此地已经废弃了,多拿走本日记又有什么关系呢? 绝对不是我闲着没事的好奇,我只是,咳咳,想多了解一下叶巧书所长而已。 “太干净了,就像是刚刚整理过一遍一样,”于寒走了几趟,越走越说不出话来,“这里真的是干净过了头,没有灰尘,没有痕迹,甚至没有指纹,我们都分不清东西的年代。” “这栋建筑灵化后,产生的自我意识是‘自我清洁’吗?”牧承影思索着。 叶芸凝翻开那本笔记本,瞪大了眼睛:“于寒,把你之前那句话重复一遍。” “太干净了?”于寒回忆着。 “再上一句。” “嗯,我们为什么没像那些死刑犯一样,遇上危险?”于寒又回忆道。 叶芸凝举起了手中粉红色的日记本:“我想,这就是原因——领航者号。” · “叶所长,你怎么肯定,女王陛下一定会见你?”侍卫疑惑道。 “那句话,帮我带到了吗?”叶巧书说道,“——我已经把当年的事情,说出去了。” 正说着,一个侍卫急匆匆地赶来:“叶所长,女王陛下让你进去。” 叶巧书一脸“早该如此”,迈步进了门。 “我没想到自己还会与你有私下见面的可能,”女王在高位上开口,“我以为,清高的叶所长,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杀人夺权的我了。” “你明知道我不想见你,不是因为当年你杀人之事,而是因为……”即使只有她和女王两个人面对面,叶巧书依然顾忌着当年的事情。 “无论怎么以为的,多谢你帮我收尾,”女王看向这个旧日的同伴,“多谢你帮我收尾,杀了那些事情的最后一个知情人——杜余馨。” 往事在叶巧书面前划过,杜余馨的音容笑貌在她面前浮现,杜余馨是个很模板化的医生,正直上进,却又天赋平平,这世界上天赋平平的人太多了,少一个,倒也出不了大事。 叶巧书看人的第一准则,是否有天赋,是否能为基地做出贡献,若是天赋优秀者,便是杀人放火,她叶所长也保得,若是天赋平庸者——平庸本身就是浪费生存点的罪恶。 杜余馨是后者,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医生,叶巧书杀了也不心疼。 女王以其权限通过立法,要求所有基地医生有一线战场实习经历,杜余馨便是其中的一批,叶巧书所在的研究团队“碰巧”在那个时候赶过去,叶巧书也就“碰巧”和杜余馨分到了一起。 战场上变化万千,叶巧书想制造点意外,太简单了,正好这时,她定位到一个精神系契灵者,碰巧撞上他因为战友的死亡而迁怒与杜余馨,在那句精神诅咒出口的同时,叶芸凝隔空打晕了杜余馨。 叶巧书都没想到,多少年以后,她还能再看见胡康,出现在西疆灵能研究所,再多少年以后,她还能看见胡康为研究所的事情耿耿于怀,一心寻求真相。 她亲手送他上路,最后一个替死鬼,到死都没明白自己因何而死。 “叶巧书,我知道,你这样的人,哪怕被派到西疆,也不可能老实一辈子的,我当年就应该狠狠心,杀了你,斩草除根。”女王说道。 “林洛,我们是一类人,当年你为什么没杀我,我们彼此都清楚。”叶巧书直呼其名。 ——因为叶巧书是研究领域的天才,她对基地还有价值。 “是啊,哪怕是如今,你手里攥着‘桃心’,也就依然有价值,我就还是动不了你,”林洛微微一笑,笑得有点讽刺,“但我动不了你,不代表我动不了你身边的人。” “不伤害基地根本利益,是我们当年商量好了的第一准则,”叶巧书说道,“包括有价值的物品,也包括有天赋的孩子!” “看看,你的软肋如此明显,我还什么都没开口呢,你就都交代了。”林洛说道。 “希望女王陛下谨记当年的约定。”叶巧书回答道。 叶巧书一向沉稳的神色划过瞬间的晦暗不明:“毕竟,两个孩子被绑在一起,还是当年女王陛下的主意呢。” “所以,你拿当年的事情威胁我,也要见我的原因是……忏悔吗?”林洛一笑。 “不,我只是单纯地知会你一声,那些事情,你我与领航者号交涉合谋,探讨人类未来,杀了基地前任‘王’,以及协助领航者号心腹大患‘宁’的故事,我告诉孩子们了。”叶巧书一字一句,咬的很清晰。 林洛一时没理解叶巧书的意思:“当年的事情,你告诉孩子们,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我看阿宁的眼神澄澈又干净,不想再瞒着她什么了,”叶巧书说道,“又或许是因为我意识到自己有些年纪了,这个位置,该让给更年轻的孩子了。” “孩子们,有权跨过生存点,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 第113章 不过是自作聪明 “不是,这里面每一个字我都认识,这,合在一起,怎么有点看不懂呢?”牧承影盯着日记本,有些惊恐,“这里面应该不是在说,叶巧书所长和一个叫‘林洛’的女人,合计杀害了基地的前任帝王,干涉了个什么‘领航者号’的内政,最后……” “最后叶巧书所长被鸟尽弓藏,来到西疆的故事。”叶芸凝缓缓补全了最后一句,“而西疆灵能研究所的灵能泄露事故,就是后来‘领航者号’所赠的大礼。” “很明显的逻辑漏洞,这里是灵能泄露事故之后的剩余之地,但这里留下的日记上却写着这之后的事情,这明显就是障眼法,是有人故意留在这里的。”于寒说道。 “是,两种可能,”叶芸凝伸手比了两根手指,“要么是叶巧书早有怀疑,知道领航者号可能对她下手,提前预言了一切,要么是她在灵能泄露事故之后又回了一趟研究所,留下了这本日记。” “查叶巧书的行程,她在泄露事故后是否回到过灵能研究所!”于寒有了主意。 “不太行,”叶芸凝摆手道,“叶巧书对西疆灵能研究所的关注人尽皆知,她回没回来过不能说明说明,她自己不动,自有手下帮她跑这一趟,她信不过别人,也还有‘桃心’呢。” 于寒能感觉到,自己隐约触及到了一个大秘密,手放在水帘之前,却又怎么也伸不进去。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叶芸凝开口道,“我们看到的这一切,都是有人想让我们看到的。” “是叶巧书所长吗?”于寒开口道。 “大概率是她,但也不排除别人。”叶芸凝说道。 “那这个‘林洛’是谁,会不会是这个人做的?”牧承影提出疑问。 “林洛,是女王陛下。”叶芸凝淡淡道。 几人都是一惊。 叶芸凝心中有个声音越发清晰起来,来自思想钢印。 在渴望真相的同时,他在一遍遍地向叶芸凝解释,他没有失控过,没有杀死过杜余馨,杜余馨的死亡另有隐情。 杜余馨是谁?她,又和这些事有什么关系吗? “无论如何,我还是想问一句,为什么?”于寒的政治嗅觉很敏锐,“我们为什么能查到这一切,或者说我们为什么‘被’告知这一切,是想转移视线,还是想引我们进一步调查领航者号?” “或许只是想给思想钢印一个交代,”叶芸凝直起身来,拍了拍膝盖,“牧承影作为s级契灵者,还有存在的价值,他身上被强行订下的思想钢印很难处理,不如给个这样的交代。” 于寒的表情是“啊?”。 “为了优秀的苗子和基地的未来,这样的事情,叶巧书干得出来。”叶芸凝说道。 “真可笑,叶凌坤叔叔因为这样的理由而死呀,因为地面与领航者号最后的接洽,破灭了,知情人,都得死。”叶芸凝一字一顿道。 于寒希望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条理分明、逻辑清晰,眼前的事情,也想能梳理出个一二三四五,却不知从何起笔。 “记住一个大前提,我们看到的,都是被安排看到的,包括思想钢印,包括这本日记,包括我们能踏入旧灵能研究所而毫发无损,都有人,在背后铺垫。”叶芸凝说道。 于寒点点头:“那还真是,真是讨厌这种被操控的感觉。” “因为能感觉出来了,所以才讨厌,”叶芸凝说道,“更多的操控,是在不知不觉间发生的,不被感知,不被察觉,只能闷声不语,蒙着眼前行。” “现在,我们看见了前路,意识到自己是被蒙着眼睛的,也不算坏事了。”叶芸凝站起身来,却不料一个没站稳,晃悠了几步。 吕京寰对人类的政治不感兴趣,只是问:“所以,这是一笔算不清的账,一个报不了的仇?” “不是账,也不是仇,而是‘真相’,”叶芸凝说道,“把这些事情告诉我们的人,将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而目的,是希望我们能继续走下去。” “因为当年的事情,受不住良心的谴责,而把责任转交给我们吗?——听上去好不负责任呀。”于寒说道。 “这个角度倒是新奇,”叶芸凝说道,“只是,那个人,也会有良心不安的时候吗?” · “比我预想得早了一天,阿宁,我一直在等着你的通讯。” 叶巧书开口,又叫了一声:“阿‘宁’。” 叶芸凝瞳孔一缩:“你,你知道更多,对吗?” 叶芸凝极少真的慌乱,情绪大多数时候只是她的伪装,然而这一刻她是真的慌了,瞬间被不知所措抓住,在叶巧书一贯平和的语调中耳朵发麻。 “是,我知道一切,”叶巧书缓缓道,“因为你的记忆修改手术,都是我操刀的。” 叶芸凝闭上了眼睛:“你知道我会追究到底。” “现在的你,还没有知道全部真相的资格。”叶巧书说道。 “可你阻止不了我。”叶芸凝咽了一口唾沫。 “我可以,”叶巧书说道,“只要我想,我能让你忘记现在你所记得的一切。” 叶芸凝说不出来话,她的记忆都不属于她。 “在我最初的规划中,这该是一个水到渠成的过程,”叶巧书说道,“可惜,你太聪明了,聪明得我都快压不住了,反正你早晚都要知道的,不是吗?” “多谢。”叶芸凝拉扯了一下嘴角。 “让我猜猜你现在想的是什么吧?”叶巧书开口道。 “你不如想想应该用什么给我个不追究的解释。”叶芸凝冷笑道。 叶巧书似乎早有预料:“联盟中央出面,给西普乐提供物资,可以吗?” 叶芸凝脑中“嗡”的一声,再次手脚发凉。 “我可以为西普乐提供物资,并以女王的全权支持你们的任何活动,”叶巧书说道,“而你要支付的报酬,就是在这个时候,不要再追求你根本找不到的‘真相’,好吗?” “你,你怎么知道……”叶芸凝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或者说,你有另外一个选择,直接来一场可怕的异能风暴,将整个西普乐之地——埋葬。”叶巧书开口道。 当年阻挡灵能风暴的城墙,都是叶巧书带领建立起来的。 叶芸凝瞪大了眼睛,喉咙被勒得很紧,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取决于你。” “不,为什么,那些居民是无辜的,我无权决定他们的生死。”叶芸凝焦急道。 “你有,我说你有你就有——我赋予你的。”叶巧书说道。 叶芸凝撑不住自己,几乎颓然地靠墙滑下,头倒上了墙面。 “你不怕我把这一切说出去吗?别的不说,就说你联合女王害死的前任的‘王’的事情,你觉得真的能没人在乎吗?”叶芸凝喊道。 “你可以曝光呀,你和应家那孩子关系不错是吧,谓因商会会是一个好的媒介途径,”叶巧书浑不在意,“但,整个基地的生存点植入装置中心,可是在女王陛下手里管着。” 那可以让人瞬间失去群体记忆,自然不在乎所谓的“舆论攻击”。 普通民众的记忆,已经变成了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在博格利酒店,叶巧书帮她打通人脉,替她撑腰,还在提起曾经的爱人时,流露出温柔的表情,那是幼时的叶芸凝从未见过的温柔的叶老师,那些记忆,也是假的吗? 叶芸凝以为自己长大了,叶巧书开始在成年的孩子面前流露出真实的一面,她以为她的叶老师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她把那零星的温暖,错以为成叶巧书的本色,以至于都快要忘了幼时她冷漠严苛的嘴脸。 幼时孩子的直觉是对的,叶巧书就是一个不近人情冰冷麻木的人,整个西普乐之地,她所建设过的家园,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 “谢谢你啊,叶老师,”叶芸凝的眼底已尽被冷漠浸染,“明明可以直接决定的事情,还偏要装出一副‘商量’的态度与我开口,能得到您的‘威胁’,也是我的荣耀。” 叶芸凝握住通讯,心底一片寒冷,不是属于“宁”活过百年,心如死灰般的寒冷,而是一种恐惧蔓延全身,死不瞑目的寒冷。 “宁”在漫长的生命中感到枯燥乏味,但叶芸凝,作为一个预备灵能战士,站在这里,还想活下去。 带领绝境中求生的人,活下去。 因为这是,生命的价值呀,如蝼蚁般的生命,就没有价值了吗? “叶巧书,”叶芸凝连名带姓地叫了她,“我很难理解父母的概念,前世今生我都不懂,但我看过很多‘禁书’,隐约能摸着点门框,然后把这一点生搬硬套的理解移情到了你身上,我觉得,如果这个世界上,谁有资格让我开口叫一声‘母亲’,那个人只能是你。” ——我其实,很想和你站在一起。 叶芸凝作为一个孩子的时候,就在仰望叶巧书,她强大,冷静,从容,有智慧、有魄力,哪怕在险象林立的基地中央政局都能混的如鱼得水。 慕强是人之天性,叶芸凝也仰望过叶巧书。 “我真的很傻,自作聪明,能在关键时刻当机立断推杨素出来挡刀的叶所长,怎么可能对政局的微妙毫无意识,我向林统帅献花,想要取得军委的认可来帮你的举动,在你眼里也是愚蠢的吧,你其实能稳得住,你根本不需要我画蛇添足。”叶芸凝一字一句,说得很痛。 叶巧书沉默了。 “原来,我只是一个自作聪明的蠢货,大蠢货。”叶芸凝的眼泪,从眼角划过。 那是真的眼泪,一滴一滴,划过脸颊,滴到地上,打湿了不大不小的一块地方。 她有多久没流过眼泪了,前世,今生,心,真的没有像这样痛过呀! 那是她当做母亲一样的人,现在拿着剑,狠狠地捅进了她的胸口。 叶芸凝泣不成声,真的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芸凝姐姐,于寒她都告诉我了。”林小璨猛然冲进来,“叶阿姨她怎么能这样,泄露事故她竟然一直是知情的,凶手是那个什么传说中的‘领航者号’,靠,走了一趟,就这么个破真相……” 林小璨稳了稳,才意识到,叶芸凝哭了。 “芸凝姐姐,你……”林小璨睁大了眼睛,秒懂了什么,“是叶阿姨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吗?” 叶芸凝扣下通讯,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我能想象,”林小璨开口道,“对于叶阿姨来说,基地利益高于一切,高于她的感情,甚至高于她的生命,她,就是那么个人。” 这话不像是林小璨能说出来的,叶芸凝有些疑惑地看向她:“谁告诉你的?” “是这趟回去,九公主这么说的,我和她聊起来,她说自己哪怕不能成为女王陛下那样的君主,也想当叶巧书阿姨那样的纯臣,为基地的发展奉献一切。”林小璨回忆着。 · “我当你是来叙旧的,原来是就西普乐物资的事情来求助的。”女王说道,“浪费基地物资去救一群没有价值的贱民,可不像你顾全大局的风格呀。” “我相信阿宁作为一个优秀的军校生,她对基地未来的价值,会远远高于这些物资。”叶巧书开口道,“以及现在,她该恨我。” “以及,你因你提出的研究课题——长时间生活在高灵能地区的人体生理学特征改变,”女王似乎说不下去了,“而选择卸任远行?” “是的,这是个关系人类对待灵能看法的关键性报告,面对高灵能环境,人类是产生适应性进化,还是机体损伤,对下一代的影响及遗传倾向——这会是个大课题。”叶巧书说道。 女王流露出一点难言的情绪:“所以,你真的打算卸任?” “研究所所长的位置将由程芷月担任,杨素在她身边,你可以放心,十八上席议会的位置将空悬,重新选举将由女王陛下主持,程芷月若是担得起来,那就尽力而为,若是她没那个能力,也不必勉强。”叶巧书回答道。 “谁问你这个了!”女王是真的有点着急,“我说,明明你在基地中央有这么好的待遇,为什么还要去高灵能浓度侵袭的地方亲自调研?你完全可以选人并派遣一直数据调查队伍!” “因为事关科学,”叶巧书开口道,“这项研究报告事关联盟未来对灵能的看法,我不允许这项议案,像当年的‘s级女性遗传规律’一样,被埋没和扭曲。” s级女性遗传规律,指的是在孩子的繁育中,母亲起到的作用才是决定性的,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高阶男性为了自己的统治地位与繁育野心,鼓吹s级男性的基因应该保留,甚至于在基地内部推行一夫多妻制,掐断男女平等的铁律,对外隐瞒了这条科学发现。 “唯有科学是不可置喙的,”叶巧书转头道,“我会作为联盟的先驱,触摸恐惧背后的、真实的灵能世界。” 林洛看着叶巧书离去的背影,端庄高傲的女王似乎有点脱力,坐下,整个人泄了气。 “九儿,你都听到了?” 九公主自暗处走出:“是,听到了。” “我永远为人类思维的奇特性感到震惊,”林洛开口道,“旁人不知,但我知,以叶巧书手上的资源和她本人的智慧,她如果想,我这个位置她都坐得了,可是,她偏偏因为这些愚蠢的理由而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力和优渥的生活。” “我能理解,”九公主看向女王,“我能理解那种感觉,全人类都是我的责任,权力与财富这些都只是我实现梦想的附属品。” 九公主的神情是崇敬的:“我,我也真的好想,好想成为叶所长这样的人呀,女王陛下,我可以跟着叶所长,一起远行吗?” 第114章 开学的时候 叶芸凝等到布吉回了西普乐,帮忙分发了来自联盟中央的物资,便离开了。 布吉几次伸手想和叶芸凝说些什么,叶芸凝都有意避开了,她更多的注意到,布吉的左手不太灵活——当时被人生生地踩下去,可能是伤到骨头了。 西普乐之地的人磕头跪谢叶芸凝,多少人潸然泪下。 一切都是一场做好的局,叶芸凝满心冰冷,却又只能哑口无言,像个被推到台前的木偶般,盯着面前之人的热切,表现出僵硬的笑脸。 幸好这一切过得很快,又可惜这一切过得很快。 当朋友圈里刷起了“泪目”表情包,叶芸凝就意识到,要开学了。 “芸凝姐姐,要回学校了。”林小璨来拉叶芸凝的手。 “走,队长,我们还有属于自己的战场!”于寒也拉过叶芸凝的手。 是,比起追溯过去,他们更要面对的,是即将到来的生活。 就这样,结束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假期的几人,再次回到了校园里。 “呜呼!开学了!” “大型灾难纪录片,正式上演——” “呜,又要训练了。” “嗯,数据表明,这个学期的校内比赛会大幅度减少,大量的资源将会向七校联赛上倾斜,大家要注意下自己的状态,时刻准备着!” “大家还真是干劲十足呢。”林小璨打了哈欠。 “就是到了该努力的时候啊——”于寒笑道。 “可不,联赛的奖金可是一大笔,每一名都是阶梯式的跨越,能前进一名,我们就能多攒一笔小金库!”说这话的是牧承影。 “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参加七校联赛,”施佩玲微微笑着,“我希望能够不留遗憾。” “洗刷曾经的耻辱,冲呀!”吕京寰站直,来了个后空翻。 叶芸凝也被众人的一腔热情所感染:“是,我会领导大家,走得更高更远!” 一旁的赵洪文举了举手:“虽然不知道我有没有上场的机会,但无论如何,我也会努力训练的!” 几人在教室里说得正起劲,曹彭兴走了进来,也不知是哭是笑地挥了挥手,示意大家都坐下。 “也是巧也是不巧,我们这一届,碰上了七校联赛的大改革,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于寒一听,平板握手里了,电子笔直立着,神情严肃且热切。 “首先讲单人赛的改制,单人赛,每个团队可以出三个人,分三场参加‘大乱斗’,即参加七校联赛的二十八支队伍在同一赛区采取‘狩猎积分’的方式进行比拼,三场合计的数目记30%算入总成绩。”曹彭兴说着。 于寒神色转了转,他们队伍里只有一个主攻系,吕京寰实力强大,单人赛几乎必赢,这样的改革对【灼梦华】不利。 而且单人赛从原先的1分提到了现在的30%,联盟政府这次改制的主要目的也很明显了,就是提高单人赛的水准。 “而后是双人赛的变动,这应该是变动最小的一种比赛了,还是每支队伍出两组,采取抽签制上场,以最终名次算积分,记30%算入总成绩。” 叶芸凝与于寒的视线碰撞了一下,各自点点头,双人赛一场强一场弱,本也不是【灼梦华】的优势项目,与其他队伍拉不开差距。 “最后是团赛,团赛原本的区分是‘胜’‘负’‘平’,赢者通吃,败者零蛋,改制之后,对抗方式不变,但评分标准改变,不仅要计算参与双方的输赢情况,同时要把己方队伍中的人员消耗及伤亡情况汇总,得出综合评分,系统演示汇总过,一般情况下,赢的队伍获积分会比较多,但如果‘认输’及时,也有可能出现输的一方伤亡更少,评分更高的情况,这就对指挥位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教室中间的五个人互相看了看,都给了叶芸凝一个“我相信你”的眼神。 这个改革对【灼梦华】有利! 但可惜,分数占比有所下降,只以其40%计入总成绩。 “这是把压力给到了单人赛和团赛指挥位,”于寒统计着各校对七校联赛改革的看法,得出结论,“应该是政府意识到,在学校里组成的队伍,很少有能完整毕业入伍走入一个团队的,所以不得不重视起了单人赛,以及总指挥位的培养。” “先把人名单确定下来吧,”叶芸凝有点愁,“咱队里能报单人赛的处理吕京寰,再就是林小璨,还有一个上谁,你觉得赵洪文撑得起来吗?” 于寒叹了一口气:“讲真,别说三个人,我觉得林小璨都撑不起来。” 新赛制最大的特点是将三种形式的比赛安排在了三天,也就是一个人可以多次重复参赛,像林小璨,她就要单人赛、双人赛、团赛全出了。 “牧承影肯定不行,”叶芸凝摇头道,“倒是可以问问施佩玲有没有出单人赛的意愿。” 于寒思考着:“施佩玲同学的契灵无疑是强大的,只是比起一般人来,她的灵能一旦消耗过度,更不容易恢复,别人可以,但要她连出三天,可能有点难为人。” 两人正讨论着,叶芸凝收到了钟启文的通讯,他邀请学校里强队的指挥位,讨论一下七校联赛的新赛制。 叶芸凝去了。 到场的除了她和钟欣桐,还有一个一只眼睛被捂住了的“海盗船长”,是【落木千山】团赛的指挥位。 “叶队长是吗?久仰大名,我叫梁廷飞,你好。” “你好。”叶芸凝打招呼,没客气那句“久仰大名”。 因为叶芸凝这确实是第一次知道这位梁队长。 在游戏之外,以团赛指挥位的身份相见。 这应该不怪她,于寒的数据库,有时候都跟不上【落木千山】的更新速度,这支打乱重组的队伍,几乎一天一个样,一场比赛的输赢就能随时换人,任何同学只要想,都可以对其中成员发出战书,赢了便可将其替代。 团赛更是这种替换的重灾区,一场输赢,种种偶然因素叠加,就可以使队伍换名,之后的挑战和卫冕更是几乎每天都在发生,于寒不会拿没有定论的无效信息打扰叶芸凝。 可以这么说,其他三支队伍大部分时间在训练,就【落木千山】,大部分时间都在比赛。 “希望下一次再见,还是梁队长。”叶芸凝真心实意地祝福道。 梁廷飞闻言笑笑。 钟欣桐面对赛制,很有信心:“单人赛和双人赛我早早不抱希望了,但团赛绝对是为我量身定制的,这一次七校联赛,我必有一争之力。” “很有信心呀,”叶芸凝也开口道,“我刚还和我们的情报顾问说呢,这样评判标准的团赛对【灼梦华】同样有利,那到时候就比比了。” 钟欣桐一听,秒怂,叹气道:“你们队伍的单人赛和双人赛保底能拿下一场,这团赛还要跟我们争呀。” “等到了场上,一切以实力说话。”叶芸凝挥了挥拳头。 钟启文点点头:“能看出来,大家对单人赛的改制都颇有怨言,这次改制的单人赛对诺嘉学院整体上是不利的,我们队里虽说有主攻系,但华藏和周曼兮还是比较适合出配合,以前也没单独练过单人赛,最近可有的他们忙了。” 四人对视一眼,心声不约而同:谁不是呢? ——单人赛曾是诺嘉学院【斩风刃】的强项,压得校内的其他队伍全无竞争之力。 简单沟通过赛制,确定最难的还是单人赛,七校联赛有各队伍积分和各校积分,面对外敌,同校学生的集体荣誉感上来了,协商后决定,单人赛可以放在一起练。 “对,我们每周确定个时间,来一场大乱斗的比赛,今天大体的人员名单能确定下吗?先来报一下吧。”钟启文招呼道。 叶芸凝报了吕京寰、林小璨和施佩玲的名字。 她注意到,【风吹去】的单人赛有柴温茂的名字。 钟启文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哈”地一笑:“看出来了,叶队长应该对他出单人赛很有阴影。” “只要他不在大乱斗上盯着我的队员,一切都好说。”叶芸凝无奈道。 有叶芸凝这个开了口的请求,钟启文就心里有数了,不要让柴温茂和吕京寰上一场比赛。 梁廷飞自始至终都很沉默,他只管团赛,跟单人赛说不上话,大概也知道,【落木千山】不太可能取得名次,能垫一垫全校的积分就不错。 钟启文提出一会儿他请客,梁廷飞婉拒了,起身离开。 看着人走了,钟欣桐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要我说,大钟队长,你就不该邀请梁队长,到下一场谈话的时候是不是他还不一定呢。” “小钟队长,我又何尝不知道呢?”钟启文跟着叹了一口气,“上次跨校赛的团赛都不是梁廷飞率领的这一支,【落木千山】的更迭,我看得比你们多,主要咱今天来聚一聚,就是梁队长的意思。”钟启文解释道。 “看来这位梁队长挺有志向的。”钟欣桐点点头。 ——刚拿到【落木千山】的团赛指挥位,就敢宣扬主权,找着个由头把其他三个s队伍的指挥位都叫过来露个脸。 “行,聚了就不白聚,咱们也正好再讨论一下战术,各项比赛第一和第二的差距都太大了,这两年就是,诺嘉学院的整体成绩没有短板,但也没有成绩拿到第一,这是整体分拖后腿的最主要原因。”钟启文说道。 几人说着,正要站起来,叶芸凝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不对,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滴答滴答的……” 钟家兄妹也听到了什么不对劲,左右看看,往桌子底下一伸头。 “砰——”一声巨响。 一团巨大的烟雾暴起,混合着强大的气流,冲向四周。 叶芸凝随即挥手,但片片桃花瓣挡不住爆冲出的气流,能做的只是在这一团烟雾中,点缀几点粉红。 三人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摔了出去。 为什么s级天生就高人一等。 凭什么s级的队伍就可以稳稳地站在学校的顶尖。 为什么我拼命争取的资格是其他人生下来便触手可及的。 凭什么他们,可以天真轻狂,傲慢地嘲笑我的弱小和无能。 梁廷飞没走远,他走出几步,就回头观望着,一直看到炸弹爆炸,三人被冲击到飞出去,才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笑。 一个控制系,昏暗夜,不对生命体使用就几乎不具备任何力量;一个医疗系,长眠曲线,只能在背后配合队友吧;一个归宁系,酒心桃魅,为什么要来军校呢,站在后方当一个天真无邪的后勤小姐姐不好吗? 面对炸弹的爆炸,他们三人,几乎没有防御力。 请在此刻毁灭吧,毁灭你们的傲慢,毁灭你们生来的优越感,毁灭你们所拥有的特权…… “梁廷飞同学,是吗?跟我们走一趟吧。” 梁廷飞看着来找他走一趟的校方人员,一点没怕,反而绽放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 “他们,三个人怎么样了?” 那笑容和语气,像是真心实意的关心,像是毒蛇在欣赏着已经中毒的猎物。 于寒、潘齐、柴温茂作为队伍的副手到了,还有些队员跟着,闻言,于寒先忍不住,上去给了梁廷飞一巴掌。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于寒大声道。 “你的表情就是我这么做的原因,”梁廷飞一笑,“很有意思,不是吗?曾经没人在意的我,现在坐在这里,全校最强的队伍指挥位在里面躺着,外面是他们的队友——” 他的神情甚至是得意的:“啊,多棒,我活到现在,还从没有得到这么多关注呢!” 于寒一挥手,又抽了他一巴掌。 两边匀称了。 医生走了出来,神色焦急:“三位同学的情况不容乐观,那,那是灵能炸弹!” 梁廷飞被控制住了,但听此,脸上还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是啊,灵能炸弹,那是我的a级契灵,我一整个假期都没有用灵能,全攒下来,送给他们了。” “以高浓度灵能爆破作为武器的炸弹,能穿刺人体,相当于直接点燃并爆破人体内的灵能,对普通人伤害不高,但越是高阶契灵者,越是会受到重创,”于寒的目光转向梁廷飞,怒瞪着他,“医生救不了这样的灵能混乱,但这是可逆的,你……” 梁廷飞的双手被手铐铐住,做不出摊手的动作,眼神里的不屑已说明了千言万语:“哦,你觉得,我会救他们吗?” 第115章 介绍个机会 “‘如果你能救他们,我可以既往不咎?’呵,一来一往赔吆喝,什么都没赚到,有意思吗?”梁廷飞盯着于寒。 “你知道这会对诺嘉学院产生多大的影响吗?”于寒说道,“单说这事情传出去了,就是最不利的声誉损失,你觉得你做的对吗?” 梁廷飞举起手,把手上的镣铐摇了摇:“对?错?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我们队长她现在状态不明,你……”于寒不镇定了。 但梁廷飞很镇定,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于寒。 “你是故意的?”于寒瞪着梁廷飞,气息不稳,“你是故意要这么做,然后害得队长到这一步,自己还佯装无辜地在这里看戏?” 梁廷飞又摇了摇手上的镣铐:“我从未说过自己无辜。” “他是在一个犯罪者的骄傲,欣赏自己的杰作。”柴温茂从一旁走过来,拍了拍于寒的肩膀。 “呦,柴学长,你可是学校里的大名人呀,【斩风刃】的指挥位,诺嘉学院的扛把子,走到哪都有人弯腰低头叫一句‘柴队长’,我可是从入学起就听着你的大名呀。”梁廷飞说道。 “你到底想要什么?这样的恶作剧毫无价值!”柴温茂盯着梁廷飞。 “我高兴就是做事情的价值,”梁廷飞斜眼看着这一着急、一镇定的两人,“我就是高兴,从入学以来,我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高兴。” “至于我要什么——如果我说我要柴队长跪下,给我磕个头呢?”梁廷飞笑道。 于寒攥紧了拳头。 “队长?”突然一个女声插进来,“我们队长出事了,他人呢?” 于寒瞅了一眼,不是【灼梦华】的人。 潘齐瞅了一眼,不是【无影之形】的人。 柴温茂回头一看,不是【风吹去】的人。 “队长,梁队长,你,你怎么了,他们为什么抓你!”女生一下子扑到了梁廷飞面前。 哦,原来是【落木千山】的人。 “不是,我们队长怎么了,你们为什么抓他?”女生转过身来质问几人。 “姚娜,【落木千山】团赛的次级指挥,”于寒脸色阴沉,“你应该感激,我能记住你的名字,是拜你们队长所赐,他拼命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什么?”姚娜疑惑。 “不然,【落木千山】换得这么频繁,明天怕是又要改名换姓了,我还真不好说能记住谁。”于寒冷漠道。 “是这样,你们队长私自安装灵能炸弹,攻击了我们几个队伍的队长,人现在躺在手术室里,情况不容乐观,你觉得呢?”柴温茂说道。 姚娜有点心虚地低了点头:“那,这可真是……意外。” “意外?”于寒的怒气仍未消下去,“那可真是个开脱的好理由!他是意外把人约过来的?他是意外布置炸弹并掐准时间引爆的?” “你让他把我们队长治好,剩下的事情,交给校方分说。”潘齐也走过来。 于寒一转头,看到了夜斯:“夜斯教授!” “对,我是校方负责人,派来处理这件事情的,”夜斯向几个学生致意,“刚刚来的路上,我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梁廷飞同学,跟我走一趟吧。” “队长!”姚娜叫了一声。 柴温茂自觉地跟了上去,于寒也跟了上去。 “于寒同学,我们是要把梁廷飞带回去审问,你回去陪陪你们队长吧。”夜斯开口道。 “不,不只是这个事情,我想找夜斯教授说另一件事——本来应该是我们队长在聚餐结束后,跟你说的。”于寒说道,“您知道叶芸凝队长的资助人,是叶巧书所长吗?” 夜斯一怔,这个他还真不是很清楚,但,于寒提到了“叶巧书”。 叶巧书所长对外公开,正式卸任中心灵能研究所所长及上席议会议员两个职务,前者夜斯管不着,但上席议会的席位,他有一争之力。 “叶芸凝同学他们的病症拖不得,审问嫌犯是我目前的第一任务,如果你能等一下的话,跟来等等吧。”夜斯说道。 于寒点头:“夜斯教授要用什么样的方法让梁廷飞松口?” “你觉得一个神志清醒的正常人,能够对自己的同学发出那样的进攻并口出狂言吗?”夜斯抬手,从抽屉里找出一双橡胶手套,递给柴温茂,开口道,“很明显不会,梁廷飞同学真是可怜,被契灵夺去了神志,并在其蛊惑下,攻击同学,将由诺嘉学院内部校管执行处和监察处派遣人员联合处理,普通同学有异议的话,可以不跟过来。” 于寒看了眼柴温茂和夜斯教授,平静到让她自己都感叹自己心灵强大:“我懂。” 对于被契灵控制的人,已经不属于法律上“人”的范畴,能用的方法可就太多了。 什么?你说梁廷飞不是被契灵控制的人类? 怎么可能,他都安排灵能炸弹袭击同学了,这肯定不能是正常人类干出来的事情呀。 想到还没脱离危险状态的队长,于寒站在审讯室门口,对里面的尖叫,异常麻木。 一把小而锋利的手术刀,一块砧板,将梁廷飞的手指放在上面,比划着一刀一刀地切下去,像剁饺子馅一样的“咚咚咚”,十五六刀中大概能有一刀切到皮肉,对于a级契灵军校生来说,真剁了根手指也未必不能忍,但眼下,整个过程给到梁廷飞的心理压力是巨大的。 耳边是“咚咚咚”,手上随时可能传来难以忍受的痛感。 “他答应了,”柴温茂出来的时候,双手都是血,“梁廷飞的契灵在严苛的讯问之下,答应将身体决策权交还给梁廷飞本人,让他能够解除灵能爆炸的伤害。” 夜斯拍了拍柴温茂的肩膀:“不错,你负责后续跟进吧,我和于寒同学说会儿话。” 于寒的眼神盯在夜斯搭在柴温茂的肩膀上的那只手,心口起伏。 “于寒同学吓到了吗?”夜斯回头道。 “不至于,都是为了队长。”于寒点头道,“以及,柴温茂同学,我手上有一份有关旧监察处在西疆的活动资料,你还在查问题对吧,回头发给你吗?” “你,这个假期去了一趟西疆?”柴温茂犹豫一下。 “主要是叶队长去的,开始是奔着旧灵能研究所旧址,后来‘机缘巧合’下,发现了点旧监察处的端倪,需要的话,拿去看吧,说了我们是合作伙伴呀。”于寒把手上的文件递给了他。 于寒的余光一直觑着夜斯教授,他表露出的神情告诉于寒,他也想看这份资料。 “先救我们队长吧,梁廷飞同学好不容易‘正常’了,不能让他等太久呀。”于寒说道。 柴温茂点头。 “于寒同学,请坐。”夜斯说道。 “夜斯教授,在展开今天的话题之前,我需要郑重声明一点,我接下来的话,本该由叶队长来跟你说,是因为她临时受伤了,加时间上不能等,才由我来跟你开口的。”于寒说道。 “看来叶同学很有人格魅力,你已经不只是她在学校里的情报顾问了。”夜斯懂了。 ——作为副手,说话之前先提出老大的意思,既是表忠心,也是在免责。 “叶巧书所长是叶芸凝同学的资助人,这一点我之前确实不知道,叶芸凝在学校里太低调了。”夜斯说道。 “这本也没什么多说的必要,我们想说的也不是这一点,今天聊天的主题不是叶队长或者叶巧书所长,而是上席议会的座位,夜斯教授应有此志。”于寒说道。 “是,上一任议员有权在离职时留下举荐名额,而后经其他议员考察,少数服从多数,决定留任该议员举荐人选,还是另行选择。”夜斯回忆道。 “叶所长离任,手里最大的肥肉不是议员之位,而是中心灵能研究所,那里几乎是叶巧书的一言堂,她把所长的位置,留给了自己的学生,议员的位置举荐,大概率也是那个人的。”于寒喝了一口茶,说道。 “联盟上席议会的议员是终身制,只有一位议员下去了,留下个空位,剩下的人才有补上的资格,”夜斯说道,“上席议会是联盟内各方势力博弈的最小缩影,监察处、审判庭、灵能研究所,以及各大军校,都需要上席议会的位置来巩固自己的存在。” 夜斯其实是很年轻的,真能当上议员,不是最年轻的那一个,也是最年轻的那一批,按理说一般是轮不上他的,只是这半年多来,发生了不少事情,监察处倒了几个,诺嘉学院的老校长也在一切之后选择了退休,叶巧书挑这个时候走,不算合适,因为各方势力手上一时都没人能顶上了。 而监察处倒了,学术资料上吃饱的是灵能研究所,政治资源上大揽的是审判庭,诺嘉学院反应慢了半拍,甚至没能顶得上老校长卸任空出来的位置,名义上还是公立军校,但中央没有人能说上话,就会很被动。 这次叶巧书空出了位置,是他无论如何都要争取的机会。 “叶队长和我说过叶巧书那个学生的情况,程芷月,技术研究出身,谓因商会大少爷的恋人,你可以自己算一下成功率。”于寒说道。 “叶巧书举荐的人,竟还与谓因商会有关系吗?”夜斯思考着,“军委不会允许谓因商会插手灵能研究所太多的。” “但是,有谓因商会的支持,对程芷月参与投票并获得资格,利大于弊。”于寒身体前倾了一点,“几乎可以说,叶巧书一旦举荐了她,那她就是板上钉钉的能出任。” 夜斯盯着于寒:“是,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无法反驳,所以,叶队长的意思是什么。” “她可以帮你争取叶巧书的推荐资格,同时希望争取到你本人对灵能研究所的支持。”于寒说道。 “夜斯教授应该知道,论政治底子,灵能研究所比诺嘉学院更不如,几乎全靠一个叶巧书撑着,她一走,灵能研究所就是块上好的五花肉,怕是谁都想来分一杯羹。” 夜斯点点头。 “而叶巧书内部指定的继承人是谓因商会的人,谓因商会肯定更愿意让程芷月掌权,而军委和审判庭则恰恰相反,叶巧书本人也未尝不犹豫,她自己,也是政府机关出身。”于寒说道。 “是,叶巧书未必会举荐程芷月,灵能研究所由政府看管,总比落到商会手里要好。”夜斯教授点头。 “而且,叶巧书所长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这是她离开前的最后一项重大决定,好的坏的都能让人念叨许久,她不得不慎重,你觉得叶所长的困境会是什么?”于寒反问。 “她的心思应该放在希望灵能研究所更好上,一方面想让自己的学生能在政界有一席之地,另一方面,却又不放心年轻的学生独自厮杀——这就是你说的机会。”夜斯说一半留一半。 “是的,这时候,如果能出现一个有资格的第三人,立场中立,和各方都没有明显冲突,本人足够有资格,还愿意支持灵能研究所的存在,我想,她会愿意的。”于寒说道。 夜斯指了指自己:“我相信等价交换,叶所长如果真的要把这个举荐名额给我的话,需要我支付什么报酬?” “夜斯教授能通过叶所长的举荐任职,那你本身身上就撕不下‘灵能研究所’标签,以后多关照,就看人品了。”于寒说道,“我只是代表叶队长告诉夜斯教授一声,想帮诺嘉学院牵线搭桥罢了。” 夜斯知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但于寒饶了一圈,着陆点压在了“和叶巧书见一面”上,他还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 夜斯低头思考,抬头注意到于寒身上几分不易察觉的着急。 ——是,叶芸凝情况还不明朗,于寒还盼着自家队长呢。 “我同意,无论如何,和一位有智慧的女性相见,总是不亏的。”夜斯说道。 于寒站起身来,礼貌地一鞠躬:“好,那就让我们祝福彼此吧。” 说着,于寒转身离开了,出门的时候差点被磕了一下,看背影,是真挺着急的。 第116章 柴温茂的邀请 叶芸凝的神识有点混乱,眼前是过电影一般,万千的记忆。 “这是,胡康的记忆?思想钢印作为精神系契灵的存在还真是影响不小。”叶芸凝努力寻找着注意力。 她将注意力定位到一点,将其从胶片滚动般浩瀚的记忆流动中提取出来,点击,放大。 目光只专注于一条记忆,叶芸凝感觉舒服多了。 眼前的记忆是胡康的视角,正背着一个战友拼命往后方基地里赶。 “快,医生,快救他,快呀!”胡康着急,推了眼前的医生一把。 “我们会安排手术的。”开口的是一个女医生。 女医生一开口,叶芸凝把她的脸和那份资料中的某段记忆对上号了。 眼前的人,是杜余馨。 “这个人伤的很重,”过了段时间,杜余馨出了门,“很抱歉,没能把他救回来。” 眼前的记忆随后扭曲,为拷问俘虏,思想钢印用过无数次,像是扭曲的万花筒,带着叶芸凝的脑中记忆,一起扭曲起来。 “主人小心!”小酒从一旁跳出来,护住了叶芸凝的灵能神识,正面着思想钢印。 这本就不是一团成熟的灵体,又经历了主人生剖,在小酒面前根本不够看的,胖乎乎的粉红团子伸手攻击,只一击,思想钢印便几乎溃散。 深沉的记忆和浓烈的感知在那刻远离,感知上的堵塞退却,肢体上的僵硬又表现明显。 “这,主人体内的灵能情况怎么这么乱?”小酒几乎是刚诞生便与叶芸凝结契了,见识都来源于主人,他没见过什么外面的灵能碰撞,对自己的诞生都很茫然,眼下的情况直接让他慌了神。 “就,现在,我到底该怎么做?”小酒急的转圈圈,“那,帮主人平衡下灵能波动总是没问题的吧?” 小酒伸手,开始调和他所能触及的灵能,就像小孩子面对沙子黏土一样,伸手给捏了个尖,想了想,又给拍平了。 这时,忽然有一块灵能试图再次入侵主人的身体,有些试探地向小酒压来。 小酒抬头,伸手拉住了这大块灵能的一角,往里拽。 “什么东西?让我好好看看!”小酒用力一拽。 梁廷飞的手包扎着纱布,显得臃肿而滑稽,他将灵能炸弹的余威从钟启文和钟欣桐身体中取出,转向了叶芸凝。 但这一次伸手,并不像前两次那么顺畅,他感觉手底下有什么在拉扯着自己。 像一个源源不断的黑洞拉扯着他的灵能。 “什么东西,让我再多咬口尝尝。”小酒用力地拽着。 “啊——”梁廷飞发出一声惨叫,“我,我的契灵好像要被拽走了!” “是因为叶芸凝同学的契灵比较强大吗?”柴温茂皱眉。 “他说的好像是‘契灵’,而不是‘灵能’吧?”潘齐也有些疑惑。 “啊——”梁廷飞坐在叶芸凝床前,痛苦地直翻白眼,好像下一刻就要昏厥。 “有归宁系的医护人员吗?过来看一下呀。”潘齐招呼人道。 很快,便有穿着白大褂的人过来了,坐到了叶芸凝身边,神色凝重起来。 “我从未见过这种情况,”老医生开口道,“像是契灵之间最原始的吞噬。” 这样的常识柴温茂知道一些,灵能就是通过碰撞结合,变得更大,通过接触物体,进行灵化,最原始的吞噬,与无序碰撞有点差别,是在灵化之后的吞噬作用,也是常见现象。 但那一般是发生在自由灵体间的事情,人与灵结契之后,人体就相当于一层屏障,可以阻隔灵体之间的相互碰撞,几乎不会再出现相互交联的情况。 但眼下,叶芸凝的契灵,隔着两道人体,在吞噬梁廷飞的契灵。 “救命,救救我,我现在感觉整个人都在被扒皮抽筋!”梁廷飞哭嚎起来,“救命……” 老医生皱眉:“这,这种情况极为少见,我们还真没有应对策略。” “叶队长是归宁系的,”柴温茂开口道,“和这个可能有关系吗?” “一定是有关系的,”老医生开口道,“归宁系契灵可以协助人类与其他契灵的沟通,天生就是对灵能最敏感的存在,归宁系契灵,这个病况的原理……” 老医生现场拿出一本书,开始查了起来。 “归宁系契灵对外界灵能浓度和灵能属性都很敏感,s级的归宁系只会更厉害,我怀疑,应该是这位女同学的契灵意识到这伸手的契灵与自己之前的是同一种,在梁廷飞挽回混乱灵能之前,先出击,想要解决困难源头。” “所以,要强行把他们分开吗?”潘齐一撸袖子。 “千万不要,”老医生开口道,“这一点尤其不要,自由灵体相互吞噬时强行分开,只能是两边灵体都保护不全,人的契灵想必也差不多。” “所以,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柴温茂说道,“无论如何,叶同学不能出事。” 那边,梁廷飞惨叫连连,大呼“救命”。 “现在来说,还是这位归宁系的同学,契灵比较强势,是她在吞噬梁廷飞的契灵。”老医生判断道。 “也就是叶芸凝同学是安全的。”柴温茂说道。 “目前只能说女同学的契灵比较强势,但很难说完全吞噬之后会产生怎样的后果,无论如何,先不要把他们强行分开。”老医生说道。 柴温茂转向叶芸凝,脑子里划过百八十个猜想,都是应该怎么出具“梁廷飞该死书”,给政府上层一个解释。 那应该不会太难,梁廷飞的罪行在这儿摆着,叶芸凝契灵失控都是由他导致的,“恶有恶报”地导致了自己的契灵在那之后被反噬,一众文书,柴温茂都在心里有数了。 这个假期,对柴温茂来说也甚是难忘,他去了监察处上行机关检察署,见到的是一片百废待兴的废墟,什么“挖出监察处深层的蛀虫”这样的理想直接就给抛到脑后了。 这个时候,重建远比破坏重要。 后来,叶芸凝给他推了几本书,给了柴温茂更深的启发。 鱼怎么游是取决于水的,大河是自西向东,鱼就顺水流而下,同理,人也一样,在一定的环境之内,本性不恶的人也会不由自主地作恶,这是大环境所致的,苛责不了个人。 像书里一个让他印象深刻的例子——曾经的二战时期,希特勒的军队在屠杀犹太人的时候,没人觉得自己是在犯罪,在战后挨着苛责每一个士兵,并不合理。 这话飞快地点醒了柴温茂,他忽然意识到,比起在现在的废墟里继续挖坏石头,重建一栋新的建筑才是当务之急,原本的废墟残渣,差不多的石头拿来用,撑得住的。 只要他们的地基能扎稳了,主梁能矗直了。 可惜于寒帮他整理出的犯罪者名单,他也只能暂且压在手里了。 悟透了这一点,柴温茂感觉清醒不少,眼前的主要任务也不再是疑神疑鬼的猜忌,而是转头做好手头的工作,在检察署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夜斯教授就是在这个时候找到他的,夜斯希望通过检察署找一下推荐,他想进上席议会。 柴温茂知道夜斯教授有那个能力,回复一句“我尽力”。 当他握着检察署的公章,摁下那封推荐信的时候,他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曾经他以为高不可攀的印章,在这个时候握在了他的手心,他有足够的权力握紧他。 监察处的事情比他想象中更难办,没了领导的现实情况比一盘散沙更不如,柴温茂敢站出来做事,那他就赢了一半。 柴温茂甚至能感觉到,他可以在毕业之前,重新构建出检察署的脉络,只要能做好这一步,检察署的大检察官之位,都能够有他一席。 对于一个踌躇满志的年轻人来说,没有什么比看得见的光辉之路更能激励人的了。 夜斯教授作为前辈,很愿意提点他两句,想走得更高,事要办好,看清局势的心眼也不能少。 比如这一次,叶巧书在风头正盛的时候选择抛下一切离开,个中原因不好考究,但绝对有女王陛下的授意,忌惮也好控制也罢,灵能研究所,绝对是其这一次的目标。 “所以,叶所长托到叶芸凝,她最终选择的是诺嘉学院——帮助灵能研究所撑过这份劫难。”柴温茂心中有数了。 他的视线投向病床上的叶芸凝,他已经有能力,在这个东西扯皮的基地高层,给予她应对乱事的保护了。 “所以,队长的这个情况还只能‘有待观察’?”于寒气喘吁吁地赶到,“那,那……” 于寒的视线越过高喊到渐渐无声的梁廷飞,脸上是藏不住的担忧。 “叶同学是个很优秀的队长,是吗?”柴温茂开口问道,“对我来说,毕业了,【斩风刃】就散了,但对于你们,虽然才一年级,但【灼梦华】是不会散的。” 于寒多看了两眼柴温茂,微微笑道:“是啊,我希望成为叶队长的副官,不管是在学校里,还是以后走出去,我都希望自己能多帮上忙。” 柴温茂用最刻薄的眼神审视着于寒——基地偏远地方走出来的女孩,背景清白,契灵水平中等偏下,体术不行,从小到大的交际人脉为零,情商一般,智商不错,但不是能独当一面的大才,在电子机械方面很有能力,从某种程度上说,还真是最合适不过的副官人选。 ——对叶芸凝来说是,对他来说也是。 “于寒同学确实很优秀,我还要多感谢你给我整理的资料呢,”柴温茂开口道,“真是辛苦你了。” “能帮上忙,我很开心。”于寒回答道。 “是,叶队长多次和我提起过,有你帮忙做七校联赛,她省事了很多,有你在辅佐她,相信整个读书期间,都不会太难。”柴温茂说道。 这似乎不只是在夸人,于寒听出来一点不对劲。 “但,在校期间,你能做的事情大概也止步于此了,七校联赛的数支队伍你都做到了心中有数,后期资料变动,也不可能比一开始更忙了,队员训练,你更多的是提供意见和技巧性的协助,不是专业教练,而对于指挥位……” “柴同学,”于寒打断了他,“你有话可以直说。” “是,于寒同学是聪明人,那我就直说了,”柴温茂从善如流道,“诺嘉学院是个培养人才的地方,但对于你来说,这个池子太小了,你有更大的才华去更广阔的天地去发展……” “所以,你想挖我?”于寒一语中的。 “是,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副手。”柴温茂直接道,“我现在在监察处工作,很缺人手,尤其缺信得过的副官,我向于寒同学发出邀请。” 于寒没说话,她的眼睛看向病床上的叶芸凝。 “在校生出来实习是很正常的事情,我相信七校联赛那些事情,你每学期忙半个月就能轻松搞定,即使你成为我的副官,我也不阻止你继续作为【灼梦华】的情报顾问。”柴温茂说道。 “但必须以你的工作为主?”于寒开口道,“必须以你本人为主。” 于寒的后一句是肯定语气。 “是的。”柴温茂点头道。 “我很抱歉叶队长出了这样的事故,梁廷飞的契灵几乎被挖干了,人在另一间病房休息,整个契灵混乱都聚集在叶芸凝体内,归宁系的老医生都不敢给出肯定的答复。”柴温茂说道。 经过入学和西疆一游这几日来,于寒对自己有了更清醒的认知,讲真,她入学之前,觉得自己特厉害,什么战前规划战略调整,她都能撑起大梁,唯一让她退半步的只有a级天赋,其他的她都能应对。 但真上了学,她才意识到实际情况有多复杂,不能上战场的辅助系契灵让她无法对真实的战局有所把控,队伍里的人际关系处理光一个林小璨就够她头疼,以及队伍之外和其他指挥位打交道,再迈一步是跟学校里的老师打交道,再再迈一步就是跟政府机关打交道。 至少这些,每一个都够于寒头疼的。 这也让于寒有了更充分的自知之明,她能把资料分析和赛前研究做到专业化水平,能把自己的长处无限拉伸,但做不到面面俱到,甚至摸不着“大概能应付”的坎,她其实不适合当指挥位。 当一项专长的副官,或许就是她最合适的路。 但这也带来了一个大问题——她该如何选择自己奉献出忠心的长官。 柴温茂缓缓开口:“或者说,跳过这几年,走向更远的未来规划,你可以判断下自己要面对什么。” “叶队长说过,她的梦想是成为一线的灵能指挥官,那确实是个很美好的梦想,但一线灵能战场,那对副官的要求没有那么高,比起专业的数据分析能力,对灵能专业本身的把控会更重要,你说是吗?”柴温茂说道。 于寒心口一跳,柴温茂说得不错。 柴温茂看向于寒,向她伸出手:“我的邀请与叶队长的现状无关,纯粹出自于我本人对你的欣赏,我希望能邀请你成为我的副官,一起重建监察处。” 于寒垂在身侧的手动了一下。 第117章 于寒的选择 柴温茂口头上说“他的邀请与叶芸凝的昏迷无关”,但实际上,怎么可能真与叶芸凝的意外昏迷无关,现在要是叶芸凝醒着站在一旁,看他柴温茂敢不敢直接开口要于寒。 “或者,于寒同学可以先来我这里工作一段时间,虽然诺嘉学院的各项补贴已经足够一个普通学生的日常生活了,但多挣一笔外快,总归不是坏事,不是吗?”柴温茂把伸出的手抬高了一点。 “你不是叶芸凝,她作为诺嘉学院的学生,却有权替叶队长说话;你不是林小璨,她作为女王所属的培育基地中走出的孩子,再没出息,皇宫中也能给她留一个不上不下的职位;牧承影、吕京寰,他们的契灵及能力都几乎无可替代,出众的战斗才华是你难以比肩的,而施佩玲——”柴温茂清晰地分析着。 施佩玲乍看上去和于寒情况差不多,都是和联盟中央没什么牵扯之人,但施佩玲的定位核心一直在“家”,她几乎没有打算过留在联盟,她就好像来求学的一样,读四年书,知道些风土人情,就要回去了,联盟的建设不在她的规划之内。 但于寒的目标是留在联盟中央,是成为这里的一份子。 “只有你,什么都没有,但想在这里闯出一片天地,才华是你最大的依仗,你应该知道怎么做。”柴温茂堪称苦口婆心。 “柴队长辛苦了,提前查了我不少资料吧?”于寒开口道,“你还说自己对资料不敏感,这真是过于谦虚了。” “海量的资料翻阅和了解一个人之间还是有区别的,而且,如果我们未来能在一起共事的话,我还想更了解你。”柴温茂说道。 于寒的视线转向病房里的叶芸凝,嘴角抽动了一下:“听了柴队长这么说,我的第一反应其实是‘受宠若惊’,我何德何能,能被人这么费尽心思地了解。” 柴温茂一笑:“你值得。” “不得不说,我……很心动,我也相信柴队长的为人,你能兑现你的承诺……”于寒的声音低了一点,咬紧了下嘴唇,“而且,你最说到我心坎里的一点是,我的职业规划中,我的未来,也想留在联盟中央工作,而不是去一线的灵能战场。” 柴温茂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监察处,会是个是和我地方,犯罪案件的整理,法律规章的制定和下达,站在基地扞卫正义的地方,贡献出自己的力量,并惠及像我家乡那样的偏远地区,我是想这么做的,这是我的梦想。”于寒说道。 柴温茂主动拉起于寒的手:“那就这么……” “但这只是,在我遇见叶队长之前的想法……”于寒缩回了手。 “柴队长的劝说我的点,我都很心动,但所有的缘由,归根到底不过‘利益’二字,因为我们有共同的利益,我的效忠能给你我带来更大的利益,这是你向我伸手的根本缘由,对吗?”于寒说道。 “我想,这并没有什么错。”柴温茂说道。 “是,确实没有什么错,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是因利而聚的,”于寒的视线转向病房里的叶芸凝,“我和叶队长最初的相遇,也是因为‘七校联赛胜利’这个共同的利益。” 于寒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队长,眼里是化不开的愁绪:“但,总有些东西,是超脱利益本身的,比如信任,超越利益的信任。” 柴温茂有些叹息。 “嗯,大概是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吧,说是旧时代的爱情,一个人不符合你所有择偶标准的情况下,你仍愿意和他(她)结婚,那就是爱情;相似的道理,一个人的做法并不符合你的未来规划,但你仍愿意追随他,那就是信任。”于寒说道。 于寒的手触摸到了玻璃,指尖很冷:“叶队长对我来说就是这样,我可能无法再像对她一样,给出掏心掏肺的信任了。” “伤脑筋,是我来晚了一步吗?”柴温茂苦恼道。 叶芸凝告诉了她吕京寰和牧承影的事情,是真的拿她当自家人了,于寒不想、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选择柴温茂。 “很感谢柴队长,是真心实意的感谢,感谢你对我价值的认可,我无法接受您的邀请,纯粹出于个人原因,就是……”于寒的眼睛仍盯着叶芸凝。 “我的个人魅力比不上叶队长大?”柴温茂笑道。 “这绝对没有,没有贬低柴队长的意思,只是说,叶队长和我,我们能彼此信任,是她告诉我长官和他的副官要相互信任,才能走得更远,但柴队长给我的理解却是‘我们彼此了解,成为更好的伙伴’,这与我目前所认知的不一样。”于寒说道。 她说完绕了一下舌,琢磨自己说这话有点奇奇怪怪的。 “我懂,人意识不到自己说的是什么的时候,说的才是真心话,”柴温茂微微点头,“可,叶队长这个样子……” “当我认可叶队长作为我的长官时,我就做好了辅佐她的准备,她想上一线的灵能战场,我就多学点灵能方面的研究知识,她的目标规划里带着林小璨,我就努力和林小璨处好关系,我的愿望,是能追随叶队长,当一名优秀的副官。”于寒说道。 柴温茂一时难以接受:“这……” “眼下队长生了意外,是这个情况,队里少不了一个主事的,我要是再有二心,怕是只会更糟。”于寒说道。 她转头向柴温茂,神色前所未有地镇定:“这就是我的选择,我要跟着叶队长,旁人,不在我考虑范围之内。” 柴温茂又微笑了一下,嘴里发苦:“其实我今天开口,心怀的胜算挺大的,没想到,于寒同学还是有自己的主意呀。” “抱歉,我真的不能答应你,或许就像你说的,谁叫我先遇见的是叶队长呢,”于寒微笑了一下,“也希望柴温茂同学能找到自己的优秀副官……” 一道由远及近的吵闹声越发清晰起来。 这个吵闹声存在挺长时间了,只是两人之前一直在说话,听不清楚,此刻声音近了些,才引起他们的主意。 “我们队长到底怎么了,”开口的人是姚娜,“刚刚那个医生说,我们队长的契灵整体被吞了,什么情况?” 柴温茂和于寒对视一眼,再转向姚娜,都不由自主地带出了点攻击性。 “梁廷飞他被契灵反控,失了心智,伤了同学,叶芸凝同学的契灵出于自卫,对再次伸手的灵能炸弹进行了阻挡,牵连到了本体。”柴温茂说道。 “也就是叶队长伤害了我们队长?”姚娜的声音尖锐起来,“那应该……” “你没听清楚我开口的前提,我说的是梁廷飞同学已经被契灵控制了,”柴温茂说道,“他被契灵反控,最好的结局也是送到灵能研究所剖出契灵,最差的结果直接枪毙,眼下,因为叶芸凝的契灵吞噬了灵能炸弹,梁廷飞虽然虚弱,但还活着,醒来后神志还清醒的话,可能会降低他的牢狱之灾。” 这一段话条理清晰,柴温茂表示,叶芸凝非但没有害他,反而是帮了梁廷飞。 姚娜眉毛一挑:“可我们队长什么时候能醒……” “你还好意思在这儿闹,我还担心我队长呢,”面对“肇事者”家属,于寒噼里啪啦的情绪藏不住了,“自己出了点什么事不知道及时关注,非要祸害着别人才好受?我队长现在情况未卜,医生留下句‘没有生命危险’,但什么时候能醒来却不一定,你还好意思在这里吱吱,我还没火呢!” 姚娜吃硬不吃软,让于寒这一吼,没声了。 于寒再一次看向病床上的队长,深呼一口气,憋了憋没掉下来的眼泪,头也不回,转身走了。 她知道,自己的任务还很艰巨。 · 第二天训练的时候,于寒和林小璨的眼皮都是肿的,林小璨嗓子哑的厉害。 “昨天深夜,钟欣桐和钟启文都醒过来了,只有我们队长情况还比较特殊,目前还在观察期间,在她醒来之前,我们的训练不能松,争取变得更优秀,给队长一个惊喜!”于寒说道。 几人齐齐“好”了一声。 “队长不在期间,我暂代团赛指挥位,与大家指挥磨合。”于寒说道。 “那我的双人赛怎么办?”林小璨举手。 这个问题还真是令人头疼。 于寒一掐眉心:“……先一等,你先准备单人赛。” “七校联赛改制,变化最大的就是单人赛,以前出吕京寰一个,我们队伍的优势很大,但现在算上林小璨和施佩玲,整体水平就难说了,牧承影多带带施佩玲的进攻意识,她的体术基础也要抓。”于寒对着小本子说道。 施佩玲点头。 “我知道施佩玲同学的契灵上限很高,晨明之翼的灵能化形是个无可替代的强优势,把基础体术和作战意识提上来,你的能力我还是放心的。”于寒说道。 她昨晚和林小璨嗷嗷哭了一宿,临早起来把训练提纲补了个大概,现在感觉脑子里嗡嗡的,但还是要强装镇定。 “林小璨,你的问题最大,单人赛中,个人的比拼意识高于纯作战能力,你这个莽劲儿,可一定要……”于寒脑袋一沉,用手撑了一把。 “我知道了,于副班长,这些你私下里跟我说就行,”林小璨几步上前,扶住了于寒,“大家对各自的任务都了解得差不多,就散了吧,我再和于寒单独讨论一下。” 几人点头散了,林小璨扶着于寒到一边坐下,给她拿了瓶水。 “不舒服吗?”林小璨问道。 “队长没倒下之前,我真没意识到这些事情的压力这么大。”于寒扶额。 作为提出建议的人,于寒负责的部分是开口陈述,最终的决定权在叶芸凝手里,于寒很用心地对待这些,提出的大部分决议都会被采纳。 但即使是这样,“建议提出者”和“最终决策者”所要背负的心理压力也是不同的。 “叶队长一定会没事的,我们只要撑过这一段时间,会好的……” 林小璨知道肩抗责任的压力,思考着开口:“这一次放假回家,我和九公主聊了很多,她给我提起了一个很有趣的比喻,叫‘人该不该吃蚯蚓’。” “蚯蚓在泥土里,可能脏是脏了点,但也没毒吧。”于寒说道。 “就是说,你流落在一片荒岛上,这里什么都没有,唯一果腹的只有蚯蚓,没味道而且可能携带大量有害病菌,你会吃吗?”林小璨问道。 “吃吧,毕竟只有吃了才能活下去。”于寒说道。 “吃到你生命的最后一刻,吃到你胃抽搐头晕眼花,吃到你全身干渴浑身无力,你还要用生命的最后一点意志,去挖蚯蚓吃蚯蚓吗?”林小璨问道。 于寒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那确实,浑身难受,谁都提不起力气吧。” “可如果,你在刚刚流落到荒岛的时候,接到一个通讯,说是七天后会有救援船路过这里,坚持七天你就能结束了,你到第六天的时候四肢抽搐无力,你还会吃蚯蚓吗?”林小璨问道。 “当然会吃了,再多吃一天,我就得救了呀。”于寒说道。 “那,如果没有这个消息呢?”林小璨转向于寒,“你一口一口地咬着蚯蚓,撑到了第六天,却发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几乎要撑不住了,你看不到任何生的希望,即使再吃下去,也只是把活着的、痛苦的时间延长,只有上帝能知道你坚持了这一天,你还能坚持吗?” 于寒一愣,而后笑了:“那很难吧。” “如果能确定结果必然是好的,那么再苦再累都不叫困难,只有不知前路通向何方,但依然坚持走下去,那才是真正的英雄。”林小璨说道。 “如果芸凝姐姐终能醒来,我们做什么都是值得的,但现在情况不明,你别逼自己太紧。” 于寒猛然一惊,看向林小璨,疑心这丫头是不是被夺舍了。 ——她竟然在担心——我吗? “你别这样看我,这话不是我说的,是九公主说的,”林小璨对于寒似夸奖似惊叹的表情浑身不舒服,“九公主跟我说,她不崇拜追名逐利之人,因为他们追求的都是确定性的好处,她崇拜的,是追求至高科学的人,像叶巧书所长那样,深入无人区,探索未知的科学。” “对,灵能研究所,”于寒忽然想到了,“我们应该请灵能研究所的人来看看。” 第118章 再经历一遍 “要送到灵能研究所的话,首先要保证政治上没有污点,”于寒拿支笔记录着,“现在各方的扯皮推诿都太麻烦了,随便弄点不对就是这个弹劾、那个起诉的,头大。” “意思是要把芸凝姐姐,从诺嘉学院的医务处,转移到灵能研究所吗?”林小璨表达了担心,“但凡叶阿姨能晚走两个月,我都不会这么担心。” “我问了牧承影,那个现任的程所长是之前叶巧书所长的学生,应该是安全的吧。”于寒思考道。 “不过是有关灵能研究所的话,我们或许可以咨询另外一个人,”林小璨想起来了,“【圣临之渊】的队长应乘风,他绝对能帮上忙。” 于寒拿起通讯,手抖了抖,又放下了:“算了,别打了,叶队长能不能醒又不取决于谁知道,归根到底,还是要看她自己呀。” “所以……”林小璨问道。 “灵能研究所我也信不过,对于陌生案例,他们的研究一定大于治疗,叶队长去了也是小白鼠。”于寒把通讯一扔。 “打起精神来应对联赛吧,”于寒一拍大腿,“叶队长能醒过来的,我坚信,在那之前,我们要坚持——吃蚯蚓。” · “林,去那边帮忙搬箱子,别站着不动。” “但我的职责就是守护你的安全,我在这里就好。” 彼时的分部工程师觉得任何无法产生客观效益的行为都是在浪费资源,写日记浪费笔和纸,走路散步浪费鞋子的制作,站着不动都浪费人力资源,她曾对林的三种浪费提出过批评。 穿着白大褂的女性工程师跳下正在组装测试的发动机模拟台,伸了个懒腰。 “不错,模拟台的具体结构已经规划完整了,下一步就是等比放大,上升的推力,至少要达到第一宇宙速度……”宁开口道。 林还兼任其速记员的工作,听宁大工程师这么说,手上的笔不停。 叶芸凝看着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女性,伸出手,好像触摸到了曾经的自己。 而后,一股巨大的吸力蔓延到她的全身,让她不由自主地前倾。 心口在震颤,那是灵魂的共鸣。 ——因为这个女人,就是我呀! “宁博士,您没事吧?”林上前一步,扶住了宁。 叶芸凝微微呼出了一口气,故作淡定道:“没事,只是太累了,稍微休息一下吧。” “很难想象会在宁博士的口中听到‘累’字,”林扶住了叶芸凝,“那是真的累到不行了吧,千万别为了工程,累坏了你……” 那一刻,几乎是福至心灵的开口,叶芸凝一挑眉毛:“你说什么呢?领航者号是人类生存最后的希望,便是要我为此牺牲,也是义不容辞,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林张了张嘴,似有反驳之意,但最终没有开口。 “可是,大部分人都会被留在地面上。”林这样说道。 “没办法,这是必要的牺牲。”叶芸凝冷漠道。 话说出口,她自己都暗暗吃了一惊,这语气这言辞,有点太像叶巧书了。 “那我们为什么不能探索人与灵体和谐相处的办法,那才是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案,不是吗?”林又说道。 “人体无法接触高浓度灵能,灵体会无意识地吞噬周围的一切,这很危险。”叶芸凝说道。 “可是高浓度的灵能对灵体的吸引力更强,而非人体,其实我想,如果人体对灵也有吸引力,是不是能说明,人体也有灵能存在……”林说道。 “林,这不在我们的任务之内。”叶芸凝语气严肃地开口。 “是的,我知道了。”林低下了头。 叶芸凝知道,未来的林舍弃了登上领航者号的机会,留在了地面上,并在那之后建立起了幸存者基地。 林作为一个人活着的一生无妻无子,也没有称帝,但架不住后人拿他做文章,以其名号行事。 听说连最近的课本改革都提议,“追封”林为幸存者基地的第一代帝王。 这又什么好追封的? 从刚刚灵魂融合的震惊中平静下来,叶芸凝剧烈跳动的心口缓了缓,脑中有点乱。 因为现在的身体里,脑内没有生存点检测装置,没有东西压着,思维轻快地好像要飘了,无数杂乱的念头开始往外冒。 “宁博士,真不舒服,不要勉强。”林说道。 “先去找大部队汇合吧。”叶芸凝站起来,忍着脑中的不舒服,凭身体直觉向前走。 她将自己经历过的,又重复了一遍。 叶芸凝看着领航者号的建立,看着无数人为此而努力,但他们其中大半,都没资格登上这最后的庇护所。 她为领航者号的建设倾尽全力,不分昼夜地忙碌,林都经常看不下去,却也没有开口。 一天天的太阳升起落下,无数人的汗水挥洒在此,真到了力竭的时候,都有人在搬抗重物的时候被活生生地累死。 人死了,基地大唱赞歌——这样英雄,为人类存续而不断奋斗的存在,才是我们活下去的希望! “首席大人,我从你的眼神中看到了悲伤。”一个男人开口道。 想必曾经的宁不会问这么幼稚的问题,但现在的叶芸凝想问:“你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吗?” “是值得的,这是人类延续最后的希望。”掌舵者回答。 “哪怕有人因此而死,也是值得的吗?”叶芸凝又问。 “没登上领航者号的人,也注定活不了太久,或是死于灵能感染,或是为领航者号流尽最后一滴血汗,都是值得的。”掌舵者此言是真心的,叶芸凝同样能在他的眼睛里,看到坚定与沉稳。 “是,我也会,全力以赴的。”叶芸凝回答道。 建设的工程太过漫长,倒下的人不计其数,累死的、饿死的、被灵能侵染救治无效的,都倒在了庞大飞船的脚下,发射仓要填充氢气的时候,连尸骨都没清理出去。 他们的血肉和骨头将一并作为燃料,助力领航者号飞向更广阔的天空。 “是的,掌舵者,这艘飞船已经基本建设完成,等待起飞!”叶芸凝举手敬礼,请求指示。 “那就,准备发射!”初代掌舵者手中的长剑指向天际。 叶芸凝手放心口,弯腰行礼。 “所有获得准入资格之人出列!” 获得资格之人上前几步,走出人群,而后朝更多的人附身行礼。 “愿我们能追得前行之路,看见未来曙光,带领同胞们走向更辉煌的未来!” 叶芸凝心中百感交集,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当时的“宁”的。 忽然,身边的林向前一步,走出了“资格者”的大部队。 “林,你干什么?”叶芸凝皱眉开口。 “我不上领航者号了。”林开口道。 “你在说什么胡话?”叶芸凝惊道。 “领航者号是人类最后的庇佑之地,而我的职责是负责清扫灵能,并不适合上领航者号,”林开口的语调很慢,但语气很稳,一听就知道打过不知多少遍腹稿了,“比起上到领航者号,我更大的价值是留在这里,守护留下的人,抵御灵能入侵。” 叶芸凝张了张嘴,勉强咽下了那句“这太愚蠢了”。 谁不知道留下来迟早会死,他竟然还选择送死? 无论是资格者,还是没有获得资格的人,那刻看向林的目光都是“你脑子被踢了吧”。 犯傻? “我,我浪费了纸笔资源,写了一篇论文,”林开口道,“不知道有没有人看了……好吧,我知道大家都很忙,才疏学浅,不多叨扰了。” 林开口很艰难,嘴唇蠕动着,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着大家的目光,他千言万语出不了口,便只能低头一笑:“我,决议留下。” 就这么几个字,掷地有声。 叶芸凝听着,心口的颤抖就没停下来。 一直到领航者号发射升空了,叶芸凝满脑子滚动播放的还是林最后的话。 “决议留下”。 放弃众人以为正确的道路,为了一点点冒尖的研究成果,转身投入未知的建设。 “首席大人,你的状态不太对。” “林,他做出这个决定,并非是没有征兆的。”叶芸凝看向外面,“他一直说些什么人与灵可以共存之类的神神叨叨的话,说人与灵体有共通点,他从哪里得来的歪理。” “痴心妄想者什么时代都有,不必太多在意。”掌舵者说道。 ——那不是妄想。 叶芸凝在心中低声念着。 ——那不是妄想,相反,是希望,是后来建立幸存者基地的希望,是无数人在那之后能好好活下去的希望。 “林写的那篇论文在哪里,我想看看。”叶芸凝开口道。 “哦,在这里,没人看过,封口都还是好的。”掌舵者说道。 叶芸凝打开了那封文件。 “亲爱的宁,请允许这样开头,因为我知道,除了你之外,没人会读我的论文了。” 叶芸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点,当时在拍卖会上有一本笔记来着,那是林的日记,他好像…… 喜欢我? 请原谅她的愚钝,叶芸凝前世今生到现在都没有过爱人,还真没察觉到林那一点微妙的小心思。 叶芸凝继续读下去了文章。 “为什么我觉得灵和人类可以共处?因为我的亲身经历,我的身体里住着一只灵……” 林,他应该是人类史上第一个契灵者,发现了灵体与人类的共通性,成功与灵体结契。 “我感觉自己似乎能与他交谈,甚至能通过他感知周围的灵能,我徜徉在其中,好似在水中一般舒服,这绝不是高浓度灵能侵染的征兆。” 林的字时断时续,有时板正有时潦草,想必是在执勤任务中也忙着写这个。 “真的,我能感觉自己可以利用灵能了,我感觉自己可以利用灵能保护东西,就像眼前这张纸,我护住,再高浓度的灵能也不会让其灵化。” 那一笔一笔的字,写到最后,得出结论——人可以与灵体接触,甚至于合作共生。 这些在后来的叶芸凝看起来正常的事情,对于当年的林来说,是不敢对旁人言的秘密。 他敢开口,就是人类的叛徒,就是勾结灵作恶的恶徒。 是啊,如果在领航者号升空之前开口这一切,旁人只会认为他在胡言乱语,阻碍领航者号的建设,把他千脚万脚地踩下去,让他一辈子都开不了口。 而领航者号发射之后,他再开口,留下的人已经没有别的希望了,自然会信他,哪怕是很荒谬的结论,只要有一线可能,人们也会尝试。 叶芸凝抬头,似乎已经看到了不久后幸存者基地的雏形。 “这就是‘蓝妄’吗?静默挺拔的灵体,真美。” 以及,此刻的自己,在漫长的生命中感到厌倦与痛苦,一场名义上的实验、实际上的暗杀,在之后结束了她的生命。 她能再次活下来,是因为蓝妄。 蓝妄与桃心是同一个等级的高等灵体,被带上领航者号是他自愿的,他与桃心相同源,传输了叶芸凝死前的意识,到了幸存者基地一个少女的培养箱中。 她得以作为一个女孩的身份重生。 “嘘,现在还不行哦,你现在,还不能知道那一切。”叶巧书拿起手术刀,亲自操刀了叶芸凝的记忆改造手术。 “至少要等到你十五六岁的时候才能想起来吧,希望那个时候,叶笙也能带来好消息。”叶巧书的神情是温柔的。 但是没有,领航者号在那之后对叶巧书的回复是炸掉了西疆的灵能研究所,引起了巨大的泄漏事故,作为中间联络人的叶凌坤身死,叶巧书本人不得不避其锋芒,来到联盟中央,在女王的庇护下勉强躲过一截。 叶芸凝也一直到这个时候,才有资格被告知真相。 原来一切是这么回事,叶巧书对我格外特殊,也是这个原因吧。 医院的仪器发出“吱——”的响声,病人的心率有了明显的波动! “叶队长,叶队长醒了!” “什么?队长,队长终于醒了!” 耳边是惊呼声。 “我昏迷多久了?” “两个多月了——太好了,你没事!”于寒冲上来给了叶芸凝一个拥抱。 第119章 终于醒来 “我昏迷了两个多月?队里,队里怎么样了?”叶芸凝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队长,先别乱动,让医生检查一下。”于寒开口道。 她说着,忍不住呜咽出声,队长,队长醒了,真是太好了。 这两个月,于寒过得可谓是艰难,事后回忆下,她都没想到自己能坚持下来。 这段时间里,于寒经历过三次崩溃。 第一次,就是叶芸凝倒下的时候,全部的任务和训练的重担压到了于寒身上,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来,以队伍第一人的态度面对一切。 第二次,牧承影的契灵出现了短暂的失控,时光之轮知晓了叶芸凝的昏迷,夺舍牧承影,来病房溜了一圈,说是来探望牧承影。 但他表现出的言谈举止和平素的牧承影完全不一样,病房的工作人员都察觉到了不对劲,更何况是朝夕相处的队友。 连赵洪文都意识到了不对,更何况其他人。 施佩玲七窍玲珑心,很多事她不说,不代表心中没有怀疑,牧承影的意外终于是瞒不住了,于寒在她的多次追问中表现出了窘迫,几乎是把“这事有猫腻”写在了脸上。 “我大概知道了,于副班长,”施佩玲的视线一敛,“我知道牧承影的契灵会时有出声,他现在表现出异状,应该是契灵反控了他的身体,对吧?” 于寒一听,心口发凉。 “契灵失控,在联盟中还真是如洪水猛兽一般可怕的事情,看把我们于副班长吓得。”施佩玲神色淡定,“在我的家乡,契灵本就没有失控不失控一说,人和契灵,本就是朋友关系。” 于寒的崩溃被施佩玲安抚住了。 年长几岁的成熟姐姐真的有种平定人心的魔力,温温和和地开口,告诉于寒“你没有错”。 于寒的眼泪没收住,稀里哗啦地哭了,靠在施佩玲的肩头,倒豆子一样地把这几天的委屈都说了,连柴温茂的事情也一并说了。 “是这样吗?”施佩玲微笑了一下,“你会为柴温茂的邀请而苦恼,是因为你还有那么点想要接受他的邀请吧,那确实是个很诱人的机会。” 施佩玲的语气温和又不失力量:“柴温茂的邀请总归是有期限的,他的工作逐渐展开,早去肯定比晚去好,可能再晚一点,人都不要你了——但队长能不能醒,这个等待是遥遥无期的。” “一个很好的机会,与一个不知道能不能醒来的人,这之间相对赌,犹豫纠结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于寒同学不必对此有负罪感,微笑面对就好。”施佩玲说道。 于寒已哭得泣不成声。 “但,知道了这前因后果,我还是有点生气的。”施佩玲话锋一转。 于寒泪眼汪汪地抬头看她。 “你拒绝柴温茂的邀请,而留在【灼梦华】的原因,只是队长吗?”施佩玲嘟了嘟嘴,“那作为队友,我可真是太伤心了。” “你是我们的情报顾问,队长之外,【灼梦华】还有我们,一起前进,一起走,这么说可能有点……过,但我是希望,你能留下来,不只是因为队长,还有【灼梦华】的大家。”施佩玲说道。 于寒随着她的话语,回忆起大家,自从叶芸凝倒下之后,林小璨越发沉稳,训练的时候从不含糊,体术成绩进步飞快,不用契灵的情况下,能和吕京寰打个平手。 吕京寰很消停,没说因为叶芸凝的倒下闹什么幺蛾子,阿龙没表现出太多异状。 赵洪文自知能力弱,一直配合大部队行动,已经是一块合格的砖,哪里需要就能搬到哪里了。 时光之轮的这次失控,也是因为他想去看看叶队长…… “施佩玲同学,谢谢你。”于寒的眼泪仍未停下。 “别,别谢我,”施佩玲连连摆手,“我可还怪着你呢,一天到晚的‘队长’,难道我们队伍的其他人就没有让你留下眷恋吗?” 施佩玲伸手,把于寒环抱住:“我希望,你能留下,不管叶芸凝什么时候醒来——为了我们。” 于寒跟着,小声重复了一句:“为了【灼梦华】。” 那之后,于寒的心态放平了,一直到之后的校赛比拼。 第三次崩溃,就发生在校赛比拼之后。 【灼梦华】败了【无影之形】。 失误的主要责任在林小璨。 钟欣桐都担心他们队伍的情况,比赛结束之后,特地跑来一趟,带着点小礼物,说要“感谢于寒帮他们队伍整理的信息,让他们有了这样的进步”。 于寒撑住了情绪,却是林小璨先绷不住了,把钟欣桐的礼物摔在了地上,还指着钟欣桐的鼻子骂,说“你们就是来看笑话的,叶队长一辈子都醒不了你们才开心?” 吕京寰加施佩玲把她控制住了,于寒连连向钟欣桐道歉。 “我理解,都是担心叶同学,”钟欣桐微微笑着,也不免有些伤感,“请相信,作为对手,我们同样希望叶队长能够醒来。” “感谢你的祝福。”于寒撑着一层皮开口道。 钟欣桐走了,林小璨又发了一顿火,是指着于寒的鼻子骂,骂她为什么要帮对手做战术规划,骂她是汉奸、叛徒,早有异心之辈! 于寒动手之前,施佩玲先一个巴掌扇在了林小璨脸上。 “于寒同学为队伍付出了很多,她要是有异心,早不听你在这儿叭叭了,”施佩玲活动了一下手腕,“今天失误的是你,发火的还是你,你觉得自己有资格在这里理直气壮地质问别人吗?” 后来施佩玲把林小璨拖走,应该是说了些什么,软硬兼施。 第二天,林小璨顶着通红的眼皮给于寒鞠躬道歉。 崩溃一晚上醒来的于寒,顶着同款肿眼泡,接受了林小璨的道歉。 真的是很感谢施佩玲,如果没有她,队里怕是早要乱成一锅粥了吧。 那之后,队伍各人达成了一种很微妙的默契,非必要不说话,每天就是训练训练训练,除了必要的战术安排,彼此之间几乎无话,大把的时间都放在了训练上。 曹彭兴看了,还多次提醒几人,不用那么努力,弓绷得太紧,容易失去弹性。 “这不是在拉弓,这是在磨剑,”于寒开口道,“我们都明白了,不该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队长身上,我们自己也应该打起精神来。” 于寒的眼神前所未有地宁静:“我们想做到的,是即使叶队长不醒来,【灼梦华】也能战胜对手,也能进入七校联赛。” 连事事以叶芸凝为先的林小璨,也在逐渐适应着眼下的状态。 于寒这样说,心中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当她真的看见叶芸凝醒来时,心口万千的情感还是压抑不住。 “辛苦你了。”叶芸凝还很虚弱,连手都抬不起来,勉强吐出几个字道。 “芸凝姐姐,你终于醒啦!”比较于寒的含蓄,林小璨直接扯开了嗓子嚎,“呜呜,你终于醒啦,太好了!” 医生不得不开口提醒:“医院重地,禁止喧哗。” 林小璨勉强憋下去了哭声,绽放了笑意。 “病人刚醒,各项身体数据还有待观察,暂时不能出院。”医生说道。 “好,我们会等的,”于寒向医生鞠了一躬,“真的,麻烦你们了。” 医生推了一下眼镜:“我们也只是按规矩办事,有人付了生存点,我们履职尽责,都是为基地建设,走向更美好的明天。” 一个昏迷者的生命体征维持可不是小数目,政府不太会出这笔“冤枉钱”,于寒不由自主地追问了一句:“谁支付的生存点?” “留的签名是这位同学的资助人。”医生回答道。 于寒和躺在病床上的叶芸凝对视一眼——叶巧书。 “呜呜,太好了,终于,我就知道……芸凝姐姐能醒的……”林小璨满心眼里都是这个。 一旁几人,连同吕京寰在内,都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 “辛苦,你们了。”叶芸凝勉强发出一点声音。 叶芸凝恢复知觉,从前世的一场大梦中醒来,竟有种久病初愈的错觉。 前世的万事万物在此刻化为泡影,一切都已成过眼云烟。 “主人,你感觉怎么样?”小酒在她耳边冒出来。 “刚刚听医护人员说,你吞噬了梁廷飞的契灵,什么情况?”叶芸凝开口。 “不只是灵能炸弹,还有,还有之前的思想钢印,我好像都吞了。”小酒拍了拍自己圆鼓鼓的肚子。 原本小酒的身体应该是纯净的粉红色,但现在却混入了几道杂色,随着灵能的运转而变动着。 “你,有什么感觉吗?”叶芸凝有点紧张的开口。 她脑中划过的第一个知识点是“二代灵的诞生”,即一个高级灵体吞噬较低级的灵能团块后,孕育出一个新的灵个体。 小酒怎么样?他也要孕育一个新个体了吗? “所以,你有什么感觉?”叶芸凝把小酒捏起来,拉进距离看。 “我感觉……”小酒做出回忆状,“我感觉——有点撑。” “你,是……” 叶芸凝观察着小酒身体内的灵能变化,几道杂色的灵能随着其身体运转,被缓慢地吸收,是其身体吞噬吸收的一部分,并没有凝结成一个新个体的样子。 “也就是,你是将他们吃了,而不是孕育同化。”叶芸凝思考着,“契灵吞噬灵体,这几乎闻所未闻,这会有什么后果?” 叶芸凝脑中浮现出灵能炸弹的样子,在睁眼,手心竟真出现一个手榴弹大小的炸弹。 “同化之后的灵体,也可以为我所用吗?”叶芸凝惊讶道。 灵能炸弹的危险系数太高,叶芸凝决定试用一下思想钢印。 正巧,一个女护士进门,给叶芸凝换上一瓶点滴。 “护士姐姐,我大概要修养一个周才能出院吧?”叶芸凝开口道。 那位护士换好吊瓶,起身时晕了一下,眨眨眼睛,回过神来:“对,是的,你需要修养一个周左右。” 似乎是觉得自己这么说还不够,又补了一句:“在这期间,别乱动,留下什么后遗症就不好了。” 叶芸凝乖巧点头,缓缓舒了一口气。 “真的,我竟然能使用思想钢印了,酒心桃魅竟然可以同化别的灵体为我使用。”叶芸凝心中的惊讶难以形容。 只是这同化的代价有点大,她昏睡了有两个月。 “但这次昏睡也未必全是契灵同化的缘故,还有叶巧书离开了联盟中央,所以解开了对我记忆的控制……”这样想着,那个人名在叶芸凝心口蹦出来,让她一时又想不下去了。 叶巧书,她只是在利用我,利用我…… 叶芸凝心口的感情很复杂,她似乎该恨,却又没法恨得那么理直气壮。 “无论如何,我得先恢复过来,应对之后的比赛——”叶芸凝在心中想到。 于寒的周到妥帖在这个时候表现得很明显,叶芸凝睁眼一会儿,队伍最近的训练情况和校内比赛安排就放在她床头了,一条条信息,都规整得很“于寒”。 最近的一次校赛比拼,是在……五天后。 “不对,回来!”叶芸凝叫出声,她想把刚刚那个护士叫回来。 比赛是在五天后,但她刚刚说要休息一个周——不行的,她要去现场看队伍现在的训练情况! 叶芸凝微笑着向医生解释自己必须要到现场看比赛的必要性。 “你,真是不怕死,两道灵能入侵,全靠你天赋够用才扛下来,你现在还要去灵能场那么混乱的比赛现场?”老医生无奈道,“但护理那边给出的建议是一个星期……” “但是我感觉自己好很多了,就像你说,我‘已经’扛下来了,也就是问题不大。”叶芸凝开口道,“这场比赛我一定要去看的,那真的很重要。” 老医生让叶芸凝求得没有办法,只能下最后通牒:“不能上场,不能使用灵能,这至少要保持一个星期,知道吗?” 叶芸凝点点头:“一定能做到。” “以及,灵能研究所那边听说了你的案例,希望你能过去配合研究。”老医生说道。 叶芸凝打了个哈哈:“那就有时间再说吧。” 第120章 观战单人赛 “队长的身体状况还不允许她上场,但她会来看我们这一场的比赛,”于寒正色道,“大家要打起精神来,知道吗?” “我知道,我会拼尽全力努力的!”林小璨喊出了声。 叶芸凝醒了,队伍就找到了主心骨,连一直故作淡定的施佩玲都明显轻松下来。 “是,新的赛制下,我们的训练章程也有所调整,具体流程给队长看的同时,也让她看看我们的训练成果吧!”于寒双手高举道。 “好!”众人齐齐将手举上天。 “叶同学,你可算醒了,”曹彭兴都为她高兴,“你就是队伍的灵魂,你看,大家的兴致都调动起来了。” 叶芸凝身体还虚弱,坐着轮椅,怀里抱着个小手炉,微微点头。 “大梦一场方醒,才觉身侧花开。”叶芸凝微微笑着,“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曹彭兴察觉到,叶芸凝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因为七校联赛的训练侧重点有所偏移,校赛也因此改制,单人赛的会比三场,出三个冠军。”曹彭兴说道。 “吕京寰保底有一个吧。”叶芸凝开口道。 “是,吕京寰同学是真的厉害,分到什么样的组上都能稳拿第一,军委都有人来问我,说他都可以直接上前线了。”曹彭兴说道。 “而除了这一个,其他的,怕是都不太好?”叶芸凝又道。 “你醒了,最起码双人赛能好一点。”曹彭兴说道。 “团赛呢?”叶芸凝再开口。 曹彭兴有点迟疑:“我相信有队长在,团赛一定会变好的。” 叶芸凝点头:“看来原先的状况一定很糟糕。” “林小璨的状态被影响得很大。”曹彭兴说道,“双人赛和团赛都没能取得成绩,团赛上的林小璨还出现了不听从指挥的明显失误,她心态有点崩,当时整个队伍都很阴沉,我都担心她会自暴自弃——但幸好,她坚持过来了。” “‘如果芸凝姐姐知道我有点困难就自暴自弃的话,一定会怪我的吧’,林小璨是这么说的。”曹彭兴说道。 “我还以为会是‘于寒那个讨厌鬼都撑下来了,我怎么能输’。”叶芸凝说道。 “倒也有这方面的意思。”曹彭兴笑了笑。 单人赛很快开始了。 钟启文应了叶芸凝的要求,说不会让柴温茂和吕京寰在一场比赛中对上,他说到做到。 于寒在中间垫脚,三次护住吕京寰,甚至和柴温茂当众吵了一架,把两人不和闹上了校网热搜,柴温茂才不得不放弃对吕京寰明面上的怀疑。 “于寒同学,我总有一天会向你证明,你和叶队长都是被一个契灵控制的躯壳给骗了!”柴温茂最终留下一言。 “我相信自己身边的战友。”于寒回道。 吕京寰势头太猛,全校皆知的势不可挡,旁的队伍,包括【无影之形】和【落木千山】在内,流行着“拜佛求经,赛场上别遇上吕京寰”了。 “唉,别的班老师还拿着那什么‘吕某某退退退’符来找过我,说吕京寰同学太猛了,一点退路都不给别人,都把他们打怕了。”曹彭兴眼里是笑意。 叶芸凝微笑点头。 第一场单人赛,开始了。 这几乎是吕京寰的主场。 叶芸凝的指尖掐出一朵桃花,全场的灵能波动便在其感应范围之内。 其中有一团跳动得格外热烈的灵能,属于吕京寰。 “天,什么运气,三分之一的概率让我们撞上了。” “啊,还让不让人活了,我买的符不管用呀!” “呜呜,啊——” 叶芸凝不禁笑出声:“看来他真的很强大呢。” 单人赛不再排名,三场三个冠军,哪一场如果有一个碾压式强大的存在,那其他人基本就没希望了。 “不过这一场,同样上了的还有【无影之形】的傅鸿和【风吹去】的华藏,这两支队伍关系紧密,他们两个人也认识,想必会联手。”叶芸凝缓缓开口。 因着怕有队伍会事先串通配合,所以参赛选手的报上去,后期的比赛分组完全随机。 但如果是碰巧被分在一组,临时的组队也在规则的允许范围之内。 “我能感受到,无影化和五行司火两团灵能在靠近,”叶芸凝说道,“这两者配合起来,够吕京寰喝一壶的。” 叶芸凝默默捏紧了手里的契灵印。 吕京寰感觉胸口一紧,是契灵印压了一下他的感觉。 队长要干什么? 这样想着,吕京寰迎面撞上了傅鸿和华藏。 三个人的动作都格外迅速,傅鸿的无影化武装全身,华藏手中举起了一团火,吕京寰的唢呐也拿在了手心里。 下一刻,傅鸿压身向前,落地时已站在吕京寰身后,华藏的火焰升空,蹿向傅鸿的方向。 契灵引燃的火可以沿灵能焚烧,傅鸿以无影化闪身带出一条引线,正好穿过吕京寰。 这样的配合,七校联赛都可以上双人赛了。 龙之长歌的音波攻击很难抵挡,但他本人对灼烧的火焰并没有免疫力。 吕京寰下意识的反抗就是吹出一个高调的音符,一力降十会地把两人压下来。 但在灵能暴涨的一瞬,他又受到了一股强大的阻力,摁下他的高音,让他飚不上去。 能远距离控制住自己的人——只有叶芸凝。 吕京寰一个隐晦的眼神,给到了观众席的方向。 “一味依赖强大的武力压制,可不是好事儿,”叶芸凝说道,“不仅是灵能要强大,你的战略战术和临场反应能力,都该有相应的锻炼。” 叶芸凝这样说,吕京寰不太敢动弹了,他知道叶芸凝久病初愈,这还是灵能方面的病症,万一自己一动契灵印,再把她动伤着了—— 可就要继续于寒领队的训练了。 那副班长是机器人上弦,给出的训练计划精确到分钟,可真是太折磨人了。 叶芸凝能感受到,吕京寰不仅没有强行挣脱自己划定的灵能上限,反而刻意多压低了一点——是在保护她。 “你能战胜他们两人,”叶芸凝感受着场上的灵能变化,“你可以。” 以“无影化”作为引线的火焰就要烧到吕京寰了! 便见吕京寰拿下手中的唢呐,在眼前一划。 “五行司火”可是高品阶的灵能火焰,什么样的灵能都能引燃,吕京寰这一划,无异于给这团火焰添了一把柴! 众人都觉这是损招,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五行司火天克的是施佩玲那样的灵能外化的契灵,而吕京寰的契灵用时内敛,能做到灵能分毫不外溢,因此华藏和他一人相对的时候很吃亏,他几乎攻击不到吕京寰。”于寒手中的报告不停。 但如今,情况却恰好相反,面对华藏,吕京寰几乎是放弃了自己原本的屏蔽优势,主动把自己放成一把柴火给对方烧。 “疯了吧,这是失误了?” “是没反应过来吧。” “可能吕京寰下意识想防御的是无影化,却不料正好掉入了五行司火的陷阱。” 这个有理有据的分析得到了周围人的一致认可,众人皆称“不错”“就是这样”。 他们都做好准备,欣赏吕京寰这第一次失败的单人赛了。 是的,在被龙之长歌折磨得痛不欲生的人眼里,吕京寰单人赛没得冠军,就是失败的。 眼见一团火苗爬上了吕京寰释放的灵能,又见他忽然下蹲。 吕京寰是可以把伴身的灵能退散干净的,他这一蹲,毫无黏连,火势本就向上走,这沿着他释放的灵能向上,这一蹲,恰恰躲过。 而烧成一团的灵能同样阻挡了华藏的部分视线,再加上他自信吕京寰不可能防得住自己的火焰,一定会被淘汰出局。 华藏大意了,反应过来时,吕京寰已躲过了火团,摆好起手式,向他冲来。 华藏来不及召唤火焰,只能伸手一挡——没挡住。 吕京寰比华藏壮硕一圈,灵能化形的唢呐还在手里握着,直冲冲地一拳给到华藏,对方后退三步。 一般来说,体术搏斗中,受到撞击要后退泄力,是退的越少越好,身体的力始终要面对向前。 可惜这一场,不是规定场地内的纯体术比赛,华藏的脑子能再多反应半秒,就会知道自己该多退两步。 刚刚站稳,身体前倾,便见吕京寰已追了上了,手中拿好唢呐,对准的是华藏的耳朵。 这么近的距离,不费太多灵能。 “啊——”华藏连捂耳朵都来不及,身体后仰,倒在了地上。 龙之长歌吹响的这一声号角不停,声音缓慢扩大。 吕京寰猛地转身。 傅鸿在华藏被逼近时,第一反应是向前支援,但华藏没反应过来与傅鸿配合,傅鸿赶到时,华藏已经倒下了。 两人到底不是双人赛训练出来的队友,默契值几乎为零,配合堪忧。 冲向前的傅鸿比华藏晚了三个音符被带走。 大屏幕实时传回了场上的情况。 “反应不错。”叶芸凝在观众席上点头,“看来最近的训练没偷懒。” 场上的于寒也拍手叫好:“超水平发挥,还不用高灵能碾压,是故意表演给队长看的吧。” 林小璨不是很能看懂,跟着欢呼。 于寒最知道怎么刺激林小璨,故意开口道:“吕京寰这一招可是玩了个险招,表现了优秀的反应能力,队长下来绝对会夸他的。” “芸凝姐姐也会夸我的,”林小璨一点就着,“下一局我上,我也能让队长刮目相看!” 第二场单人赛随后开始。 “小璨是个很看状态的队员,一遇上大比赛,很可以超常发挥,”叶芸凝开口道,“看她现在的状态,于寒一定跟她说了什么。” 林小璨这一场能对上的对手就是【无影之形】的潘齐,【风吹去】这一次站在场上的柴温茂。 落月海棠的速度无法用肉眼捕捉,对战没有硬性防御的对手,埋伏和突袭是最好的办法。 单人赛的大乱斗场地复杂很多,不是一对一的硬拼,临时的组队,定点的埋伏,随机出现的意外事故。 叶芸凝从单人赛场上看到了赛制改革的方向——最大程度上模拟真实战场。 而不是将彼此作为对手。 这样的复杂的场合,对于林小璨来说,比直接的正面硬刚有优势。 于寒收集和分析信息的能力可达专业情报人员水平,一场比赛下来,她几乎就可以对全校的单人赛战力做出排名了,包括个人的灵能分析,谁克谁,谁适合什么样的战术安排,都条理清晰地列了出来。 于寒也不藏拙,七校联赛的对手是其他军校,校内有什么情报可以共享,她整理出的材料也各给了【风吹去】和【无影之形】。 单人赛当然是分析的重点,不光是于寒,同学们都会在校网上自发讨论,谁谁更厉害,谁谁能赢过谁谁。 除了吕京寰以一骑绝尘的成绩位列第一,其他选手基本都有自己的克制链。 林小璨属于中上水平,排她上边的是华藏、潘齐这样的主攻系单人赛选手,其余的基本都要往后排。 “柴温茂其实不适合单人赛,”叶芸凝翻看着于寒给的资料,“他的白日之境单对一还行,稍微有个偷袭者,两个人一锅端——当然,他体术成绩一直是优。” 契灵有分级,但不存在绝对的强弱,这也是战术制定存在的价值。 “柴温茂对上了林小璨——几乎是送菜。”叶芸凝看着情况。 尽管这一场是柴温茂先发现林小璨的,但是没用,速度系的优势就在于追击。 柴温茂甚至逮不住林小璨开启白日之境,就被对方一击过肩摔呛了面,直挺挺地摔到了地上。 ——出局。 “柴温茂确实不适合单人赛,”叶芸凝在于寒的材料上写着自己的批注,“纯体术在比赛中占不到什么优势,无法开启白日之境的情况下,柴温茂几乎就是个普通人。” 柴温茂在一众单人赛人气选手中的排名几乎垫底,施佩玲都排在他前面。 【风吹去】肯定也有自己的战术规划,他们也能看见这样糟糕的成绩。 但是没换人。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换了人也不会比柴温茂做得更好。 钟启文的昏暗夜在团战中有奇效,但在单人赛中,不占优势。 尤其是,钟启文作为一个指挥位,他的体术成绩才和于寒一个水平,在军校一线,可以用“体弱”来形容了。 柴温茂这是硬着头皮顶上的。 场上的比赛还在继续,林小璨动作如风,她要是躲着点,潘齐到比赛结束都抓不住她,能拖到那个时候,她的积分高,自然为赢家。 但是这一次不行。 林小璨在心中默念着,芸凝姐姐终于醒了,来看她的比赛,她一定要表现得漂漂亮亮的。 让她刮目相看。 第121章 唯一的要求 绕了几圈,林小璨绕到了潘齐的背后位置,一点地,准备突袭。 却不料潘齐早早感觉有人在周围,速度和风力让他判断出了来人,对方动作一停,潘齐就意识到了。 林小璨从躲闪的草丛中冲出来的时候,潘齐也转向了那个方向,拉出了箭矢。 林小璨侧身躲避——没躲过。 繁星流矢在短时间内能发出数十支箭,且箭头不尖锐而扁圆,不求射中多远的敌人,只要能沾其身,便是成功。 林小璨冒头,不幸被擦到了。 这一点沾身,其他落地的边飞速向她聚集而来,三两下把她控制成了个团子。 潘齐打多个人力不从心,包一个人绰绰有余。 “林小璨的问题还是出在作战意识上。”叶芸凝叹息道,“但也很棒了。” 能预料到这丫头的视线肯定拼命往观众席上扫,但这么远的距离,怕是千里眼也看不清。 “还是多给予她安慰和鼓励吧,”叶芸凝在心中想到,“就像柴温茂那样,他出,是因为队里没有能顶上的人了,小璨也是,队里没有比她更优秀的存在了。” 【灼梦华】第三场出到的是施佩玲。 吕京寰是碾压优势,完全不用操心;林小璨是在战术平衡方面的硬性不足,操心也一时操不起来。 相比之下,施佩玲的基础较差才是于寒最头疼的存在。 说补吧,也不是不能补,但真要补起来,细碎的方面太多了,施佩玲完全没有联赛经验,一些谁都该懂的常识她都要从头补。 于寒可是费心了。 而施佩玲的契灵在场上的表现也很难判定,她的灵能外放,本身即为武器,遇上华藏,一把火给她点了,毫无招架之力。 其他人倒可以再碰碰。 比【风吹去】要柴温茂顶上,更缺人的是【无影之形】,钟欣桐作为医疗系,出双人赛都很勉强,一个潘齐,一个傅鸿,再上来的王修平就是凑数的。 “施佩玲对上周曼兮,两人的契灵并无明显的克制关系,倒是有看头。”叶芸凝淡淡地看着。 晨明之翼和五行司水有点相似之处,都是灵能外放的契灵,都能被五行司火点燃。 施佩玲对上周曼兮的这一场打得很胶着,是字面意思上的胶着。 晨明之翼的短暂升空无法突破水幕屏障,而撑起的水幕偏向防御,也无法对空中之人造成有效攻击。 这是最考验比赛意识的时候。 “两个人的契灵都不便近身,反倒对彼此的体术要求不高。”叶芸凝看着场面。 僵持之间,两人几乎不动。 施佩玲手中灵能化形的长剑触及不到周曼兮,她随手一挥,改握住了一把枪。 她已经能熟练地化枪使用了。 施佩玲瞅准水幕的流动间隙,朝着个小口处,“砰砰”打空了子弹。 但并未穿过水幕,几发子弹下去,如石沉大海,没有回声。 而随后,水幕中射出一支水箭。 施佩玲躲闪不及,正中眉心。 那水箭射出来的轨道,还是之前施佩玲开枪辟出来的。 “单人赛是一定要有攻击方式的,不枉我这些日子的特训。”周曼兮站在倒下的施佩玲面前。 单人赛结束,今天的校内比拼结束。 叶芸凝看着成绩,不禁一笑:“倒是齐整,吕京寰、潘齐、周曼兮,三支队伍一人拿了个第一。” “哇,芸凝姐姐,我输了——”林小璨的心情,郁结,看见叶芸凝,忍不住冲上前,抱住了她。 “很厉害了,”叶芸凝拍了拍林小璨的肩膀,“训练这种事,不能,急于一时。” “抱歉,”施佩玲在叶芸凝面前站好,靴子的后脚跟一碰,“判断不利,输了。” “能看出来,大家都尽力了,”叶芸凝盯了三场比赛,灵能损耗也不少,这时候看上去有些疲惫,“以及,于副班长,辛苦了。” 叶芸凝转向众人:“大家都好好休息,我和于副班长单独说两句。” 于寒点头。 “我看明天的双人赛安排,牧承影带施佩玲,林小璨和吕京寰组队。”叶芸凝淡淡开口。 “其实我考虑过拆牧承影和林小璨组队的,”于寒说道,“但是林小璨真是个天生的不稳定因素,她完全不听牧承影的指挥,两边配合不了,还不如上个主攻系的赵洪文让两个人各打各的。” 这是实话,能保留到现在的分配,都是于寒再三考虑之下的最优解。 “我醒了,以后林小璨我带。”叶芸凝说道。 于寒一鞠躬:“谢主隆恩。” “但这一场双人赛,你和她上。”叶芸凝说道。 于寒卡了卡:“啊?” “这是我唯一的要求。”叶芸凝的表情从容平和。 于寒审视了一下自己,校内三支s级队伍,加总是倒换的【落木千山】,她的体术成绩排个倒数第一不过分,契灵电子之眼只能应用于机械,上场就是个普通人。 她甚至没有叶芸凝作为归宁系闭嘴传音的能力,真要上场指挥林小璨,只能靠喊。 不然呢?于寒和林小璨还没培养出那个名为默契的东西。 这要求让于寒很无语,但凡话不是出自她亲亲队长之口,白眼就翻上了。 “这是命令。”叶芸凝又语气坚定地补了一句。 “队长,我们队伍,双人赛成绩一直垫底,”于寒开始汇报情况,“单人赛有吕京寰撑着,林小璨碰上运气好的时候也能出成绩,团赛堪堪能稳在第二,这两头的成绩我都做到了不错,可偏偏是双人赛,【灼梦华】的双人赛可一直是全校的笑话。” 于寒把自己说委屈了:“双人赛就两场,强队很难错开,【风吹去】的水火组合我都不敢想赢过,【无影之形】转变策略,以傅鸿和潘齐打造了一支队伍,施佩玲他们刚不过,林小璨这边的成绩就更差了……” “有我在,双人赛保底一个冠军。”叶芸凝轻轻开口。 于寒满腹委屈,在这一句话之后憋了回去:“我就知道,这在队长这里都不算事儿。” “这次比赛中,是否能完成任务?”叶芸凝问。 于寒的脑子一时都转过来那任务是什么,便板正地开口:“保证完成任务。” 叶芸凝微微点头。 曹彭兴把她推走了,叶芸凝还要回医院复查。 留下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于寒一脸苦相:“不是吧,我真的要和林小璨组队?” · 于寒回了宿舍,把临时的组队变动发到了群里。 一回头就被林小璨堵门了。 “咱俩一队,你疯了吧,拖油瓶女士?”林小璨开口道。 “拖油瓶小姐,你以为是我想的吗?”于寒的白眼翻出来了,“这是叶队长的要求,她说只此一次,我拒绝不了。” “你单人赛其实有赢的希望,以你的契灵,不主动冒头的话,潘齐逮不住你,是你自己争强,才导致的被伏击——我看得很清楚,叶队长也能看出来。”于寒开口。 林小璨一听于寒说话就火大,不是没有原因的。 “所以,双人赛上,想不想让叶队长刮目相看一次?”于寒问道。 这样的激将法浅显易懂,但对林小璨来说非常好用,她心里的想法冒头,而后盘踞了整个内心。 “我想,很想,很想让芸凝姐姐夸夸我。” 但她面上还端着:“和你组队?能行吗?” 于寒推了一下眼镜:“尽力一试。” 吕京寰不用出双人赛,乐得清闲,第二天一早去了医院,把叶芸凝推到了比赛现场。 “叶队长,你病倒的这段时间,我和于寒谈了很多,”吕京寰都没让曹彭兴沾手,自己推着叶芸凝走,“我们俩讨论半天,一致决议,你真是个王八蛋。” 叶芸凝温和地笑笑。 “真的,别不信,我俩聚一块骂了你一个多小时,没心没肺,冷血无情,能得你一点真心,可真是比登天还难。”吕京寰说道。 “你真心信任的人,要么是弱者,要么是蠢货,能力上限就是林小璨——我们还触及不到那颗心,只是因为我太强,于寒太聪明了。” 叶芸凝听着,又笑了一下:“这话像是于寒说的。” “我和你打了契灵印,我自己也没别的志向,以后你要去哪,留我当个打手,不占地吧?”吕京寰试探着开口。 “这么大块的肉,怎么能不占地方?”叶芸凝笑了一下。 “是,吃得多点,队长担待。”吕京寰跟着笑。 “以及,有个事儿,于寒不会开口,但我想跟你说声……” 吕京寰言简意赅地把柴温茂邀请于寒当他助手的事情说了。 叶芸凝的表情在吕京寰的叙述中沉重下来。 吕京寰说完了,叶芸凝冒出来点难以置信:“于寒,这么好的机会,她拒绝了?” “是啊,她说为了队伍,为了你,为了我,她都不可能去监察处。”吕京寰说道。 叶芸凝心口五味杂陈,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是“我配吗?” ——我配让于寒放弃一个这么好的机会,留在我身边吗? 叶芸凝品尝到了一点信任背后的压力。 “柴温茂虽不是天天在诺嘉学院待着,但大小比赛从不缺席,看来是监察处那边工作还不忙……”叶芸凝碎碎念着,转移一下注意力。 “不对,不是不忙,”叶芸凝反应过来,“而是柴温茂在借诺嘉学院的势力做事。” 这是于寒判断自己做不了指挥官的原因之一,她有一定的政治敏感度,但这些东西太虚了,东一榔锤西一棒子地猜测、想法,很难有确切的纸面证据,都靠一个“推测”。 而于寒对这样猜测的东西很没安全感,哪怕她能碰巧猜中,也很难坚信自己的想法,并为此做出行动。 “上席议会的事情……” 吕京寰记得这事情于寒和他念叨了好久,一五一十地汇报:“上席议会的新一任选举中,离任的叶巧书跳过了灵能研究所现任所长程芷月,而选择举荐了诺嘉学院的夜斯教授——后,夜斯教授接任议员职位。” 叶芸凝预料到了:“是,夜斯教授有这个野心。” “接任上席议会议员之位后,夜斯本人也成了诺嘉学院名义上的校长,尽管于寒观察了一圈,他并没有实际的校内调控权。”吕京寰说道。 “夜斯只是懒得管琐事,”叶芸凝说道,“学校里没有能撑住大事的人,真有什么事,没人会反抗他这个‘校长’。” “对,于寒也是这么说的。”吕京寰附和道。 夜斯的继任引起了上席议会的剧烈反弹,原因很正当,因为他太年轻了,而且没有从政经历。 他上过一线灵能战场,之后就是在诺嘉学院任教,这期间见过最大的官就是老校长。 旁人甚至琢磨不透夜斯是怎么和叶巧书扯上关系的。 接任了灵能研究所所长一职的程芷月也没在这个时候表态,对于夜斯,她也没摸透。 “重建的监察处定然饱受争议,但争议再多,那也是联盟内部管辖治安的实权部门,这个时候,伺机在其上划一块地盘的人不在少数,欲要深入,名正言顺是一方面,借势也必不可少,夜斯和诺嘉学院不是很牢靠的选择,但也是柴温茂能接触到最好的途径了。”叶芸凝说道。 不然怎么办,柴温茂又攀不到军委或者审判庭。 吕京寰打架一把好手,一听这些弯弯绕绕就头晕,叶芸凝所言,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个标点符号都没往心里去,横竖不是他该管的事情。 柴温茂也不出双人赛,远远看着吕京寰推着叶芸凝来了观众席,凑近向两人招手,一张笑脸活似纸糊的简笔涂鸦,让叶芸凝都有点想提醒他“不想笑就别笑了”。 “叶队长看上去气色不错。”柴温茂打招呼道。 “谢谢,还活着就是万幸。”叶芸凝回道。 柴温茂事到如今仍坚信着吕京寰就是被契灵控制的人类,想抓他下狱的心思至今未死,只是苦于左一个叶芸凝、右一个于寒在守着,无从下手罢了。 重建的监察处是现在联盟政府政局最混乱的地方,再直心眼子的少年,在那里混了段时日,也重塑了一条能说着客套话的舌头。 柴温茂面对吕京寰的笑,能勉强证明这一点。 尽管这笑得叶芸凝心里发毛。 第122章 互相的理解 “听说柴队长趁这段时间挖我的墙角了?”叶芸凝起了个话题。 “叶队长建的是碉堡,那墙角可牢固得很,挖不动。”柴温茂说道。 吕京寰有意躲着柴温茂,把叶芸凝的轮椅固定好,隔着她,在另一旁坐下。 “双人赛要开始了。”叶芸凝将视线转向了场上。 “我很想向叶队长讨教,怎么拥有那么优秀的下属。”柴温茂没转眼睛。 “我刚认识于寒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来自联盟偏僻地方的女孩,是会把‘我在灵能研究所实习过’这种平常事当做炫耀的见识,有点守旧,不知变通,综合成绩中等偏下。”叶芸凝说道。 柴温茂笑了一下。 “你见到她,不会比我晚一个月,但那时候的她还没能让柴队长注意。”叶芸凝说道。 “我和于寒哭着对骂的经历你没有,我们讨论战术一说五六个小时的时候你没参与,于寒尝试接触电子设备的课程是我搭的线……”叶芸凝说话带出了一点漫不经心的感觉,却更添说服力。 “在于寒选择了我之前,是我改变了她。”叶芸凝说道。 “倒是一个很直白的道理,”柴温茂听懂了,“想要一个优秀得力的下属,需要自己培养。” “而不是挖墙脚。”叶芸凝依旧盯着场上。 ——想抓吕京寰,挖角于寒,柴温茂可以想象自己在叶芸凝的印象里是个什么角色了。 柴温茂识趣地闭了嘴。 双人赛,【灼梦华】第一场出的是牧承影和施佩玲。 就像于寒说的,他们队伍的双人赛一直堪忧,这一组较林小璨和赵洪文他们好一些,但打不过【风吹去】和【无影之形】的强势组合。 甚至对孟亦蓝和孟亦红姐妹都胜算不高。 三边但凡撞上一队,牧承影和施佩玲就没戏。 却不料这次是真运气好,强势队伍都不在这一场。 “八分之一,这也是有概率发生的。”叶芸凝念叨着。 田忌赛马中,较弱的上等马也还是能胜过下等马的。 “钟欣桐和王修平完全是上来凑数的,钟启文的昏暗夜被晨明之翼克制,【落木千山】更是连影都看不到——这一局能让我们捡漏赢着。”叶芸凝说道。 “恭喜了。”柴温茂附和道。 但下一场就是地狱局了。 【风吹去】的水火组合,【无影之形】的傅鸿和潘齐,【落木千山】的蓝红姐妹。 以及【灼梦华】的于寒和林小璨。 于寒一到比赛就紧张,在场下,自己能把自己转悠死,这要上场——她的黑眼圈告诉叶芸凝,她一晚上没睡好。 虽然说就和林小璨配合这么这么一次,虽然说输了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一想着叶芸凝在背后注视着她们,那紧张还是挥之不去, 于寒的手指轻微的颤抖着,林小璨比她好不到哪里去,半边头歪着,一副睡落枕的样子。 “这一战能投降该多好,”于寒嘴里小声念叨着,“反正早晚也会输,我们,我们只要输的别太难看就行……” “我也是,”林小璨手动活动着自己的脖子,“不能,不想让芸凝姐姐失望……” 一片桃花瓣飘过赛场,林小璨一并脚后跟,站直了。 叶芸凝以契灵观战全场,远比那通讯画面的实时转播更清晰,能直接感受到场上轻微的灵能波动——林小璨看她观场过很多次,这是头一次自己被注视。 林小璨揉了揉鼻子,剩下的话全憋下去了。 与团战中要自己开视野不一样,双人赛的灵能雾气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浓度递减的,前期会重一点,但也没重到看不清路,人还是能走动的。 “前期是你的优势期这个时间埋伏别人会比较好……”于寒正说着,身后划过一道身影,对准的是她的脖子。 若非林小璨反应足够快,及时拉了她一把,于寒这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前期的灵能雾气重,适合林小璨做伏击,自然也适合其他人做伏击。 “应该是蓝红姐妹,”于寒的情报工作一流,“这样悄无声息的靠近,不会错了。” 于寒在场上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遇敌袭,林小璨不能离开她身边。 这相当于树了根木桩子,于寒就是个被动的靶子,林小璨被拴着,连本身的速度优势都施展不开。 双胞胎姐妹的配合堪称玄学,于寒也不知俩人怎么沟通的,灵能雾气之内,她们刹那间意识到了于寒的脆弱,发起进攻。 “这要是水火组合我也就认了,”林小璨磨了磨后槽牙,“但是,两个a级,就这样被淘汰,芸凝姐姐一定会失望的。” 叶芸凝带着林小璨迎战过蓝红姐妹,赢得轻轻松松,林小璨这时候不想输。 “你想上,就去吧,”于寒往身后撤了一步,“我不当你的拖累。” “可……”林小璨犹豫。 “即使我被淘汰,双人赛也不会直接结束,”于寒说道,“与其当我是个被保护着的累赘,不如放手一搏。” 嘴上说着,于寒的眼睛搜寻着周围,她虽然整天对着电子设备,还戴着眼镜,但其实她的视力非常好,借助电子之眼的使用,能看清五百米开外a4纸上的字。 孟亦红的身轻如燕是要借助姐姐的悬空卓作为支点的,给妹妹做支点的同时,那份向下的力会由孟亦蓝承担,这就意味着孟亦蓝是要站稳的,如果…… 于寒的视线扫到树后——找到人了! 孟亦蓝也随即发现了于寒,两步上前,攻击过来。 于寒没有认命,一抬手肘,格挡攻击。 于寒的体术成绩是叶芸凝都要摇头的程度,她打不过孟亦蓝。 但,她能拖延时间。 孟亦红和林小璨一对一,林小璨不可能输,没有了悬空卓的支点支撑,孟亦红实力大减,于寒不敢说能赢过孟亦蓝,但她有希望拖到林小璨来帮她。 于寒的作战目标是控制住孟亦蓝的双手,不让她使用契灵,以更好地帮到林小璨。 两人对了几招,孟亦蓝放弃了对妹妹的支援,盯紧于寒,打算先解决她。 同时,孟亦红也领会了和于寒同样的意思,她需要拖住林小璨。 战场被一分为二,这是两方达成默契的速度比赛,谁能更快解决面前的对手,去支援另一方,谁就能获得更大优势。 场上压力最大的是林小璨,她必须速战速决。 林小璨在压力下呈现出和于寒相反的状态,压力越大她越兴奋,状态越好,此刻压低身形,观察着周围只要孟亦红敢出现,她就能抓住对方。 “注意地面,”于寒的声音响起,“没有悬空卓,她只能借助地面发力。” 于寒话音刚落,林小璨便捕捉到了孟亦红的身影,点地向前,两下闪身到她面前。 是忽然入脑的灵感,林小璨在最后一次加速起跳时便抬起了膝盖,冲到孟亦红面前时,踢腿的姿势正好裹挟了加速度,让这避无可避的一脚带上了更强的劲力。 孟亦红硬抗一击——没抗住。 她身后撞上地,砸出一个大坑,人就没站起来。 林小璨快速闪身,又是飞起一脚,对准孟亦蓝的重心。 再次一击而中,孟亦蓝毫无反抗之力地被踹倒。 于寒在躲闪中头发乱了,眼镜也有点歪,若非是契灵本体,怕是就要被砸碎了。 “没事吧?”林小璨向于寒伸出手。 于寒拉过她的手,借力站了起来,看着保护了自己的林小璨,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小声嘟囔了一句。 “什么?”林小璨没听清。 “我说超常发挥,”于寒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回头我出个数据分析研究一下。” “文职人员不适合上战场。”林小璨说道。 确实不适合上战场。 于寒在心里嘟囔了一句。 但也只有真的上了战场,她才能明白真实的战况。 她其实一直小瞧了林小璨。 林小璨的基本功扎实,应急反应强,关键时刻能爆发潜力,反倒不适合于寒来来回回的训练模式,不是林小璨差,而是于寒的训练方式不对。 她们俩大概从开学以来就气场不合,但,都很优秀。 叶芸凝希望她们彼此认识到这一点。 “前面有声音,”于寒说道,“隐秘,观察一下什么情况。” 林小璨攀上一旁的高墙,几乎悄无声息。 “是水火组合对上了傅鸿他们,”林小璨说道,“两边在对峙。” 林小璨说话间,下一刻,他们打起来了。 一道冲天的火光回答了一切。 现在的灵能雾气仍然能看见,那是可以被火烧的灵能。 华藏和周曼兮一开始组队的目的其实是克制,五行司火能引燃灵能,除非遇上吕京寰这样的声波攻击,旁的情况下,几乎攻无不克,能顺着火焰燃尽一切。 而一旦燃烧太大,那就不是华藏自己能压得下去的了。 因此需要周曼兮的配合和压制。 原本的双人赛是空旷的场地相互对战,无法发挥华藏契灵的最大优势,眼下是打开了禁锢。 升腾起的火焰好似爆炸在天边的蘑菇云,周遭的灵能密度在那瞬间都低了不少,傅鸿和潘齐两人快速后撤,但跑不过燃烧过来的火焰。 “小璨,你知道【风吹去】的队伍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于寒轻轻开口,“因为水火组合配合起来,就是大风过境,片甲不留。” 在火焰追上傅鸿的瞬间,周曼兮出手,水从天而落,穿过火焰,直指被包围住的两人。 升腾一片的水蒸气瞬间向周围散开,若非于寒早有预料地撤开,两人就要被高热的蒸汽灼烧到了。 但他们还是感受到了热浪滚滚,从眼前划过。 “这是个群体性的攻击能力,”于寒说道,“用这样的方式攻击,别说是二对二,就是对四对六,他们也压力不大——这样的赛制下,他们能发挥出最强的威力。” 于寒总是这样,话到了嘴边,就是一嘟噜:“不过他们俩的观察力不行,咱们距离不过百米远,都没注意到我们,后期要训练的话,应该往感官水平努力。” “你又要赛后奶敌人。”林小璨说道。 “学校的荣誉大于个人队伍。”于寒说道。 他们俩肯定是刚不过水火组合,这样的赛制之下,叶芸凝带林小璨对他们的结果都要打个问号,更别说他们俩了。 “躲一躲,正面刚不过的,等灵能雾气散尽,比赛结束算积分吧。”于寒拉住了林小璨。 林小璨张了张嘴,没说话。 “如果我在单人赛的时候,也能有人拉我一把,让我不要硬刚潘齐,就好了。” 林小璨挑剔的目光在于寒身上扫了一圈,扭头呼气,不情不愿地承认了——于寒还是有点用处的。 时间一点点流逝,林小璨擅长躲藏,水火组合又不擅追探,让他们转悠了几圈,玩成了躲猫猫游戏,没抓住。 “【风吹去】的积分得分更高,为获胜者。”主持人宣布比赛结果。 华藏与于寒握手。 “赛后留一下。”于寒微笑道。 “对手永远是最好的老师。”华藏点头。 今天的第二场比赛,叶芸凝观察得更仔细,消耗的灵能也更多,这时候有点累了。 “队长,我推你回去休息。”吕京寰站起来。 “刚刚于寒跟我说,明天的团赛,她有事交代你,”叶芸凝说道,“你先过去吧,我自己能回去。” “那副队长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吕京寰犹豫一下,还是信了,“好吧,我去看看。” 吕京寰前脚离开,叶芸凝的视线转向了一旁坐着的柴温茂。 后者会意,站起身来:“我推叶队长走走。” “情况怎么样?”叶芸凝没有过多寒暄。 “多谢叶队长牵线,夜斯老师成为了上席议会的一员。”柴温茂保守地回答。 “我问的不是这些人尽皆知的事情,”叶芸凝说道,“整体情况怎么样?” 柴温茂知道叶芸凝是友非敌,也不瞒着她:“诺嘉学院在上席议会占一席,审判庭和军委那边都没有大意见,灵能研究所态度微妙。” “不用太在意,程芷月纵然心中不甘,但她能想明白叶老师的打算,”叶芸凝声音平平,“叶老师想防着的是谓因商会。” 第123章 又见程芷月 柴温茂“嗯”了一声:“那叶队长和叶巧书前辈报了平安了吗?” 叶芸凝听柴温茂这话问得奇怪,她才醒没两天,来回行动都要依靠轮椅,诺嘉学院之外,应乘风都不清楚她昏迷又醒了的事情,柴温茂为什么会觉得叶巧书知道这些事? “没有吗?是我多言了。”柴温茂点点头。 “因为叶巧书前辈与夜斯老师有所联系,”柴温茂说道,“在‘闲谈’之中,说到了你被埋伏受伤的事情。” 叶芸凝受伤了又不是什么要昭告天下的事情,叶巧书也不是她旧时代传统意义上的“监护人”,夜斯没事跟她扯这些干什么? 脑筋再一转,这弯就过来了,夜斯拿她当话头,和叶巧书多扯两句,好的坏的聊聊天,毕竟她留在联盟政坛的资源还是相当可观的。 “叶巧书前辈公开为夜斯老师发声一次,就是在夜斯跟她说完你的情况之后。”柴温茂说道。 这句话,勾起了叶芸凝心口百般滋味,恩断义绝的是叶巧书,如今这样表态的也是她,好人坏人都让她做了,活该叶芸凝自己里外不是人呗? 叶芸凝最终只是“哦”了一声。 “那你做得怎么样?”叶芸凝问道。 “抱大腿呗,”柴温茂一摊手,“清算旧账的那一步过去,就该是建立新生了,各方面都想来分一杯羹,都不知道有没有那么大的碗。” 叶芸凝在“清算旧账过去了”这样的话中点了点头,知道柴温茂压住了,没被人当枪使。 想必夜斯也在其中拦了一把。 “我不是故意刺探的意思,就是想问一下,叶巧书前辈,她为什么在这时候选择离职?”柴温茂还是开口了。 叶芸凝知道,柴温茂这是误会她和叶巧书的关系了,以为她和叶巧书关系紧密。 而实际上,别说紧密,实际要跟仇人差不多了。 但就连这层“别人以为”,也是叶巧书给她上的保险。 “叶巧书离职前的存在,说是如日中天都不为过,”柴温茂说道,“便是如今的夜斯老师和程所长加起来,也难说能企及她一半的资源,她如果不主动离职,干到退休是不成问题的。” “因为人各有志,”叶芸凝开口道,“总有人的理想,不是权力、名望、功成名就,或者说顺利干到退休,而是做点有用的事情。” 柴温茂一时怔愣。 一腔热血的少年走向社会,何止迎面一盆冷水,那个中复杂的人际关系和利益纠葛,快要把他淹没了,心口的血凉得比他想象的要快,现在张口客套、闭口琢磨的心思成了日常,钻进了他的潜移默化中。 “理想”一词,不可避免地虚无缥缈起来。 柴温茂沉默良久,憋出来一句:“叶巧书前辈值得敬重。” 以一腔孤勇,填此间悲愤。 叶芸凝的声音低了一点:“我也想成为她那样的人。” 尽管我恨她对我做的事。 但与我欣赏她这个人并不冲突。 叶芸凝冒出一点冲动,她真的想给叶巧书拨个通讯过去问问——她还好吗? 又几乎用下了全身的力气,她才抑制住这份冲动,什么都没表露出来。 · 叶芸凝说于寒叫吕京寰,倒也不是完全没影,明天就是最后一场团赛,以于寒的性格,现在一定会扒拉齐队员,再倒一遍训练规则。 “好,吕京寰坐,”于寒站在教室讲台上,“团赛的变动最小,还是两支队伍五对五,我们第一轮抽签对的是【无影之形】,这一场,是我们该胜的一战。” 叶芸凝不在的两个月里,于寒站指挥位,作为次级指挥的牧承影带着施佩玲,几乎完全不归她管,吕京寰能力强,林小璨指哪打哪,勉强还撑得起来。 于寒学不来叶芸凝那套当机立断的指挥模式,效仿的对象是钟欣桐和钟启文,不下指挥位,宏观场上情况,以最简洁的语言表述当时情况。 这真是一般指挥位能做到的上限了,难怪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这样的指挥方式。 能明确眼前情况,再做出指挥判断,脑子要拐八个弯——于寒拐不过来。 真坐上了指挥位,于寒对叶芸凝的佩服又上升了一层。 “小璨,别冒失,你能稳住了,就没人伤的到你。” “吕京寰,正常发挥就好。” “施佩玲,和牧承影,你们一直不用我操心,加油。” 于寒一条条地说着。 “我会努力的!”林小璨握紧拳头。 团赛,对战【无影之形】。 队里只有钟欣桐和傅鸿两个s级,对于团赛,钟欣桐几乎不抱期望了,单是吕京寰一人,放开了拿五杀都不成问题,一个队伍的攻击,很快让对方败下阵来。 “很厉害。”叶芸凝夸奖得胜归来的几人。 “没什么厉害的,【无影之形】本就不适合出团赛,”于寒说道,“钟欣桐他们连【落木千山】都败了,我们赢才是应该的。” 于寒这样说着,语气里还是掩藏不住的自得。 “加油。”叶芸凝这样说道,“但医院的最后一次复检是在今天下午,我看不了你们对战【风吹去】的比赛了。” 于寒心口一跳:“啊?” “我已经感觉好很多了,复检结果良好的话,我就可以回来训练了,”叶芸凝声音低了下去,“到了准备七校联赛的时候了。” “好。”于寒低低地应了一声。 叶芸凝不太想去这次复检,因为领头给她体检的人是程芷月。 这么一个契灵吞噬的病例,灵能研究所不可能不知道,晚了三天找上了程所长,她听闻受伤之人是叶芸凝,立刻推了手上所有的日程安排,来了诺嘉学院。 “程所长。”叶芸凝向程芷月问好。 后者弯着眉眼,是标准的温柔体贴的归宁系小姐姐,开口都是和风细雨的:“你我都是叶老师的学生,你在她手底下学习的时间还比我早,按理说,我叫你一声学姐都不过分……” 叶芸凝一听程芷月开口的语气,心里又卡了半截——这应该也有叶巧书交代的。 “不用,我当年为着报军校的事情,和叶老师闹掰很久了,你称呼我……阿宁,就行。”叶芸凝说道。 小名其实是个很私人的东西,一般会怎么叫她的只有应乘风和叶巧书,叶芸凝开口告诉了程芷月。 叶巧书想留点什么保护她,柴温茂夜斯那些关系都是虚的,自己一手带出来如今手握灵能研究所的程芷月才是靠谱的,叶芸凝拎得清帆船和巨轮的区别。 “阿宁,好,那我就这么叫你了,”程芷月温和道,“我检查一下你的契灵。” 而她一定会将自己检测到的,转告给叶巧书。 契灵同化其他契灵,还是打包了俩,这个发现怕是要直接颠覆现有的契灵学说,那之后,叶芸凝个人能力再出众也不属于她自己了,而是作为小白鼠供于研究。 一个人的价值再大,又怎么可能大的过一项可能影响全人类的研究发现? 叶芸凝并不想那样,尤其是在她自己还没搞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的情况下。 “你吞噬了梁廷飞的契灵,有什么直接的感觉吗?”程芷月询问道。 “确实,能感觉到我的契灵暴躁了很多,”叶芸凝开口道,“总感觉要花更多心神去平稳,但也能逐渐习惯。” 程芷月示意旁边的学生记下来:“看你状态还不错。” “嗯,能蹦能跳吧,契灵也能与我呼应,总体感觉和昏迷之前不差太多。”叶芸凝说道。 “能展示给我看一下吗?”程芷月说道。 叶芸凝伸手:“好的。” 一株漂亮桃花,出现在叶芸凝的掌心,静静地绽开娇嫩的花蕊。 “很美。”程芷月不吝夸奖。 在叶芸凝接触的人中,程芷月能排到第二美人,第一是施佩玲。 但和施佩玲张扬优雅不同,程芷月是低调含蓄的,温和平缓,说话轻柔细语,简直不像是叶巧书能带出来的学生。 真的,就这几次接触来看,叶芸凝都担心程芷月能不能胜任灵能研究所所长的职务。 灵能研究所再怎么以研究为重心,也不可能是远离纷争的象牙塔,叶巧书在的时候能压下那狂吹的东南西北风,如今的程芷月能胜任吗? 这本不该是叶芸凝操心的事情,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冒上了她的心口。 “你和叶老师学习的时间更长,也大我几岁,我托大叫程所长一句师姐,可以吗?”叶芸凝开口道。 “我的荣幸。”程芷月微笑道。 “我也是从灵能研究所走出来的,虽说如今不在正途,但有事也愿意帮忙,”叶芸凝开口道,“师姐要是有什么事,可以知会我一声,真闲了,咱俩喝杯咖啡,也不错。” 西疆之后,叶芸凝去中心灵能研究所次数屈指可数,怕是怎么也算不上“灵能研究所”的人。 但程芷月没想那么多,只按着字面上的意思来听,脸上的表情生动起来,显得很开心。 叶芸凝手心的桃花绽放着花蕊,没什么问题,连叶芸凝口中的“时有不稳”都没有,程芷月看了看,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看着人没问题,程芷月也没打算进入叶芸凝的神识空间,强行进入一个人的内心空间,一般只用在审讯犯人上。 “师姐一会儿还有别的工作吗?”叶芸凝开口道,“正好,择日不如撞日,咱俩一块聊聊天吧。” 程芷月当然不会拒绝,吩咐学生先离开,自己和叶芸凝说会儿话。 “你现在能联系上叶老师吗?”程芷月问道,“我完全联系不上人。” 叶芸凝当然更联系不上人,但她面上端住了:“得看运气。” 程芷月看向一侧,露出点伤感:“叶老师还是更亲近你。” 叶芸凝没应声。 这样的“亲近”是建立在利用的基础上的。 叶巧书给叶芸凝撑了罩子,她自然要用起来,扯了一通假大空的叮嘱,补了一句“放心不下”,以及“有时间多照应一下”。 程芷月对叶芸凝的开口深信不疑,连连点头。 绕了一圈,绕到了私人问题上,叶芸凝装作很不经意地开口:“对了,师姐,你和那个谁,怎么样了?” 程芷月脸红了一下:“你说阿凯?” “对。”叶芸凝点点头。 “这个,没什么好说的,就,那你和乘风怎么样?”程芷月红脸道。 “我和应乘风?”叶芸凝指了指自己,“我和他本来也不是情侣关系呀。” 当时在西疆,因着“宁安夫人”的身份马甲,应乘风帮自己打掩护,编了一套说辞。 “我和乘风真就是哥们,开学之后就没什么联系了,我们俩真没什么——”叶芸凝说道。 “我还觉得你们俩挺配的。”程芷月说道。 “程所长……”叶芸凝张了张嘴,编织了一下语言,张口胡诌道,“其实,我无法否认自己对应乘风的心动。” 程芷月一怔。 “但这和我们俩能不能在一起,没关系,心动之外,我要考虑的因素太多了。”叶芸凝说道。 叶芸凝开口,隐秘地刺中了程芷月这些日子的担忧:“你们……” “也没别的什么,就是觉得还是学业最重要吧,”叶芸凝一副不愿多谈的态度,“我们还都在读书,我有志于一线的灵能指挥官,但看应乘风的意思,他好像倾向于留在联盟内部,这种事,随缘就好。” 程芷月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小师妹开口了:“那,你对我和阿凯怎么看?” “我自己的感情我都捋不明白,不敢给旁人做情感顾问。”叶芸凝摆手道。 “不说情感,就说如今的形式。”程芷月想要一个答案。 “实话实说,我不看好,”叶芸凝就直说了,“谓因商会的水太深了,师姐出任灵能研究所的所长,就不止代表你自己了。” “当然,基地废除了旧时代的血缘关系和家庭单位,恋情本身没有法理依据,师姐想怎么样,只要不损害灵能研究所的利益,旁人也说不了什么吧。”叶芸凝说道。 程芷月捕捉到了叶芸凝的关键词——“不损害灵能研究所的利益”。 第124章 个人的选择 程芷月不是个喜欢琢磨事儿的,如果可以,她最理想的状态就是跟在叶老师身后,专注于灵能研究,而不是被推到一把手的位置上,工作之外还要操心些有的没的。 但再怎么不情愿,已经被推到这个位置来了,某些东西或多或少她懂了一点。 叶巧书为什么举荐一个代表诺嘉学院的年轻老师? 没准就与眼前的小师妹有关。 “其实叶老师还和我聊起来,说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基地内从法律层面上革除了婚姻和血缘,但封锁不了生物利己的天性,最先违背集体意志而选择生物天性的人,已经出现了。”叶芸凝说道。 应家、徐家,谓因商会多少姓氏,对同姓孩子的袒护连装都不装一下了。 程芷月手一抖。 叶芸凝说完这话,又抬头笑了:“当然,我相信师姐是有分寸的人,叶老师既然把灵能研究所交给你,那就是信任师姐的,用不着我在这里想东想西。” 程芷月不知想到什么:“是,没错。” 叶芸凝不知道的是,就在三天前,应邵凯刚来找过一次程芷月。 应邵凯知道程芷月是有原则的人,这次没说提什么要求,就是来转一圈的,看了下灵能研究所保密条例之外的成果,邀请程芷月进了一次晚餐。 有句话说,对于手里拿着锤子的人来说,全世界都是钉子,对于手握珍宝的人来说,全世界都盯着她的好处。 程芷月现在就处于后者,她知道联盟政局博弈复杂,自己走在其中,就是个捧着稀世珍宝的幼童,一定要小心翼翼的。 应邵凯对她一如往日地体贴,似乎没什么异常,但程芷月很难控制自己不多想。 ——应邵凯到底是喜欢我呢,还是盯着我手上的资源呢? ——真要有什么事,谓因商会是敌是友? “师姐,你怎么了吗?”叶芸凝在她面前挥了挥手。 “我在考虑要不要和他分手。”程芷月说道。 “考虑得真全面,”叶芸凝说道,“倒也用不着这样吧,那要这么说,位高权重者岂不都是孤家寡人?” 两人同时想到了叶巧书——好吧,她真挺孤家寡人的。 “毕竟,走到这一步,谁也不只是自己了,”叶芸凝说道,“程所长,你的任务很重呀。” 一句话,程芷月有点绷不住了,跟在老师后面当一个优秀学生和独当一面之间的差别,有于寒到叶芸凝那么大,程芷月说没压力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应邵凯来找她之后的这几天,她都失眠了。 偏偏她现在也不能跟谁倾诉,她得站得最直最稳,独当一面。 叶芸凝给她递了张纸巾:“师姐不用哭,这是旁人羡慕死都争取不来的好事呢。” 她微微笑着:“你有帮手。” 程芷月接过叶芸凝的纸巾,擦了擦眼泪,似乎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叶老师交托给我的信任大于天,整个灵能研究所的责任大于我自己——我决定分手了。” 叶芸凝没做评价,只是道:“愿我们回首往日,都能做到不后悔曾经的抉择。” · 叶芸凝最后的复检表明,她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异状了,可以参加正常的学习活动。 早上在宿舍醒来时,看着施佩玲先走了一步,叶芸凝便心中有数了。 她来到教室,推开门的一瞬间,林小璨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队长,欢迎回来。” 而后全队都在她身后齐声道:“队长,欢迎回来!” “砰”一声,教室中礼花炸响,掉落一地彩带。 叶芸凝笑出了声:“谢谢大家,我现在感觉良好,可以,可以继续和大家并肩作战了!” “即将到来的七校联赛,我们一起努力!”于寒高声道。 距离七校联赛还有三个月,但按照一般惯例,赛前两月,参加比赛的每校前四名的队伍便会整合完毕,去到比赛军校。 “正好,今年的举办军校已经宣布了,”于寒开口道,“是格鲁达军校。” “距离诺嘉不远,”叶芸凝点点头,“对我们来说不好不坏吧。” 于寒叹了口气:“怎么不好不坏,七大军校里,就数格鲁达军校和诺嘉学院的成绩差不多,这次比赛选址在他们学校,占了主场优势,岂不对我们不利?” “实力,可以解决九成九的问题,”叶芸凝说道,“只要足够强大,其他都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叶芸凝站上了讲台:“结合这一次校内赛和于寒给到我的资料来看,我们的总体成绩还不错,我不在的时候,大家也表现得很好。” “但我相信,我在这里,我们能够表现得更好。” 战术规划和对敌分析,于寒做得很透彻,实战演练中,叶芸凝加入了配合。 优秀的指挥位是能兼容各方的,叶芸凝两个月没和大家一起练习,但在配合起来,做得也是相当轻松,两三个小时下来,就能够磨合得差不多了。 于寒几乎进化成了全校的情报顾问,很多事都是三支队伍在一起商量,随着七校联赛名单的上报,【落木千山】也终于定下了最终的人选,团赛的领头者是…… 姚娜。 梁廷飞因“契灵失控”离开后,姚娜接管了原先的队伍,又整合了后期队伍排列,吸收了几个一年级1班的a级生,打造了一支全新的【落木千山】团赛队伍。 “叶队长醒了,真是太好了,”姚娜在桌边站起来,向叶芸凝鞠了一躬,“请原谅我曾经的冲撞,那时的我真的太不理智了。” 叶芸凝都没回想起来姚娜的“冲撞”是什么,便只是摆摆手:“无妨,那不是你的错,我都没在意的。” “给大家发的是这次七校联赛的参赛队伍名单,我大概估量了一下团赛的成绩水平,上面的队伍排名是我根据往年的参赛成绩排列的今年名次预测。”于寒说道。 她开口,一圈四个大拇指给她竖起来了。 于寒挠挠头,笑了笑:“是的,不成熟的预测,其中有很多一年级队伍其实是无法准确评估的,不一定准确。” 于寒预测的第一,还是【圣临之渊】。 但今年加强了单人赛和双人赛的总体比重,不像曾经那样“团赛赢则名次通”,于寒以全校视角规划战略布局,自然追求的是“总成绩第一”。 “单人赛和双人赛的情报我也有收集,单人赛抽签结束之后,可以让队里的队员来我这里询问情况,做先一步判断。”于寒说道,“整个七校联赛期间,有任何问题,随时找我。” “太敬业了。”钟欣桐给于寒竖大拇指。 “今年,有了新鲜血液的加持,一定要替女王陛下挣回面子,堂堂正正地赢一次!”钟启文握紧拳头道。 叶芸凝想到了远行的叶巧书,如果我能夺冠,她应该也会为我骄傲吧。 · “我其实不知道怎么跟队友说,”散会后,钟欣桐来找到叶芸凝,不太好意思地开口,“这次七校联赛之后,我可能就要离开学校了。” “你……”叶芸凝张了张嘴。 “因为我是医疗系的呀,天生就没那么适合站指挥位。”钟欣桐的眼睛有些茫然,“我当年决定来诺嘉学院,钟启文在其中有很大的作用,其实来了一年我就后悔了,当时【无影之形】的成绩很糟糕,我和潘齐连教室内的矛盾都调和不了,难受得我每天都掉头发,有段时间不得不把慎思片当饭吃。” 叶芸凝不出声,扮演着一个合格的树洞。 “很感谢,今年遇上了你,遇上了于寒,去年双人赛决赛的时候我早被淘汰了,都没留在现场看,当我听到冠军是一个归宁系的女生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惊呆住了——归宁系的女生也可以成为冠军吗?”钟欣桐念叨着。 “运气因素占很大部分。”叶芸凝说道。 “但那真的是对我莫大的鼓励,”钟欣桐说道,“我被震撼了,然后被激励了,我想,同为‘最不可能成为指挥位的三系’,精神系的柴温茂可以,归宁系的你可以,那医疗系的我为什么不可以?” 钟欣桐说着,笑出了声:“叶队长,或许你都不知道,你的存在,对我是多么地重要。” “我的荣幸。”叶芸凝微微点头。 “队内不和,舆论施压,旁人都喊着‘医疗系滚回后勤’,那挫折百出的时候,我没想着要退出,却是如今一切都走上正规了,我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合适。”钟欣桐抬头望天。 “倒也不需要妄自菲薄,天赋也好契灵也罢,都决定不了一个人成为什么。”叶芸凝说道。 “不是那些虚的东西,是我真心地问过了自己,是否适合作为一个指挥官,我的答案是不合适;我也问过自己,是不是很想成为一名一线指挥官,我发现自己的答案也是‘否’。”钟欣桐缓缓开口道。 叶芸凝没说话,这些事情,总是要当事人自己想通的。 “我能理解那种感觉,就是全世界都跟你说‘你不合适’,但你自己一定要证明自己,最终发现自己真的不合适。”叶芸凝说道。 “是我这个假期,去了前线的后勤部当志愿者,”钟欣桐说道,“作为医疗系,那却是我第一次为战友之外的人治疗,想想自己平庸的指挥能力,看看因自己而得到治疗的人的笑脸,我那一刻就想通了——有时候,适合的才是最好的。” 叶芸凝只是微笑。 “当然,主要还是我在军校能做出的贡献太少了,我若有叶队长这样天纵奇才的指挥能力,我也想上一线战场,但,可惜我没有。”钟欣桐笑笑,语气中不自觉流露出一点羡慕。 “什么样的选择,都是在为基地发展做贡献。”叶芸凝说道。 “叶队长果然是好脾气。”钟欣桐笑着。 “我想这应该不是出自于寒之口。”叶芸凝附和道。 两个人相视一笑。 “人类的未来,人类还有未来。”钟欣桐开口道,“监察处重建,我已经闻到了希望的曙光。” “钟队长对未来的打算是监察处吗?”叶芸凝问道。 她收到了肯定的回答。 钟欣桐打算在二年级结束后辍学,背后的原因,叶芸凝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柴温茂队长真会挖人。”叶芸凝说道。 钟欣桐为她的一语中的表现出了惊讶。 “你打算留在联盟中央,那就要对大小事情心中有数,世间深不可测的有二,一是宇宙的广袤,二是人心的难测,什么事情,记得留个自己的主意。”叶芸凝叮嘱道。 “叶队长比我还小一岁却比我成熟这么多,”钟欣桐感谢道,“这是在叶巧书所长的指点下,生长出的智慧吧。” 叶芸凝微微笑着。 这是她前世今生,拿命换的教训。 “但记得帮我向队员保密,”钟欣桐比了个“嘘”的手势,“七校联赛结束之前,我不想他们因为这个而分心。” 叶芸凝做了一个抬手拉拉链的动作。 “我还希望——”钟欣桐说着,有点不好意思了,“我希望的有点多,还请叶队长不怪。” “是有关傅鸿同学的交代吧,”叶芸凝说道,“你走了,二年级班就只有傅鸿一个s级了,怕是更撑不起来。” “是啊,我还是放心不下我的队友们。” “好,这个我答应你。以后再有一年级新生入学,或者说我们队伍规划,我会帮着傅鸿和潘齐打算的——他们本身就是很优秀的人。”叶芸凝说道。 钟欣桐点头,眼里闪烁着光:“希望,我们都能奔向,更加美好灿烂的明天。” 叶芸凝松了松肩膀,伸了个懒腰:“是啊,基地内的和平,能惠及所有人才好。” 可惜上帝最喜欢看的戏码,就是事与愿违。 领航者号上—— “掌舵者大人,我们已经执行了‘神之子’的复活程序,他将在今夜醒来。” 新一任的掌舵者点头:“好,我们要准备和地面接洽,神之子将会是我们的探路石。” 掌舵者眼中冒着精光:“百余年前留在地面上的穷鬼和傻子,会欢迎我们的回归的——我们将以救世主的身份,统领被契灵压迫的同胞们。” 第125章 宁安夫人出场 “格鲁达军校真的没有女同学诶。”于寒下了车,这是第一句和联赛无关的话。 “想想他臭名昭着的原因就好了,据说这里的女学生会被单独教学,反正是无法接受和男性一样的教育。”林小璨说道。 “这里离‘金花殿’很近。”叶芸凝不轻不重地表达道。 其实金花殿离诺嘉学院也不远,但人们总是有意无意地忽视其存在。 幼时没有通过智力测试的脑域缺陷者,会被留在金花殿,其中以女性偏多,其主要职责范围是规划联盟内部的“优生优育”。 是人体、母体、婴儿实验的好听说法。 文明进化到全民教育的时代,最大的优化就是能把一些不那么好听的词语说好听了。 叶巧书在的时候,曾提出过取缔金花殿,将其并入灵能研究所作为统一研究课题的要求,但一道道的利益考量让她的诉求最终没能成型。 “有消息传言说,格鲁达军校招收女学生,只是个幌子,其实际工作是帮助金花殿回收智力障碍的女性,因为其一贯的臭名昭着,几乎没有女生愿意报名报到这里——但格鲁达军校每年招收的女学生却都比男性多。”于寒开口道。 “这怎么说?”追问者是施佩玲。 “优秀的女性肯定不会报这样臭名昭着的学校,这里收不到优秀女学生,收一批差的有什么用?自然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与其相邻的金花殿。”于寒说道。 “这也太没道理了!”林小璨觉得于寒在瞎说。 叶芸凝却是听得手脚发凉。 “讲真,我们这一届还真是赶巧了,”于寒又道,“好像近十年,就没有七校联赛在格鲁达军校举办,也不知道为什么。” 叶芸凝与施佩玲对视一眼,彼此都想到什么。 “来自诺嘉学院的队伍吗?男女分开住。”前来领队的人对他们说道。 “感觉男女生分住得好远呀,训练不太方便吧。”钟欣桐提出异议。 “这就是本校安排。”领队人板着脸回答。 男生宿舍的配置和诺嘉学院相当,两人一栋的独栋小别墅,因着七校联赛选址在这里,不参加比赛的男生都被遣散回家了,算是得了个小假期。 但女生宿舍则拥挤很多,两个人一间小屋,还是只有床铺的鸽子笼。 “我合理怀疑这是格鲁达军校为了影响我们状态而故意为之的。”于寒说道。 她们现在四个人,两个房间,林小璨身后要是有条尾巴的话,已经摇成电风扇了。 “于寒和我一间。”叶芸凝开口道。 林小璨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你们俩与他们三个联系,先去训练场,”叶芸凝开口道,“我和于寒去探一下比赛场地。” 施佩玲和林小璨点头。 “于寒,帮我个忙,”两个人走后,叶芸凝从行李中翻出了一个面具,“旧监察处的势力找上了我,我在西疆那边的接洽遇到了点事。” “宁安夫人?”于寒懂了。 “真是不巧,偏偏这个时候撞上了联系,对方多次要求见面,我推脱不过。”叶芸凝叹了一口气。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于寒问道。 “宁安夫人意识到了旧监察处已无可依靠,向新建的监察处伸了手,”叶芸凝擦拭着面具,“你觉得这样的剧本怎么样?” “听着挺讨打的,你单刀赴会,不担心他们会对你下手吗?”于寒最担心的就是叶芸凝的安全问题。 “所以我给自己上了一道保险。”叶芸凝举起了通讯,那边是应乘风的名字。 她报出了一串地址,让应乘风听着,可以出现。 “偏偏在联赛逼近前搞这些,”于寒有点意见,“千万别影响比赛呀。” 于寒有时候有点死脑筋,让她把一个领域熟练打通行,让她全方位的融会贯通就有点难了,真要论,监察处的政治人脉可不比学生的联赛重要? 但于寒为了联赛花费了大量的心力,联赛才是她最注重的。 “我不一定能确定自己每场都在,”叶芸凝决定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我没来,对队友称我身体因素,别惊扰其他。” 于寒表演了个苦瓜脸,把意见写在了脸上。 “好,我知道了。”她还是只能这么说。 “于寒,我知道你有意见,我能理解,”叶芸凝淡淡开口,“如果可以,我也只想埋头干好一件事,专心应对联赛,可是不行,眼界局限,那么你的成就,终归会变成催命符。” 就像叶巧书那样成就的研究人员都不得不在政坛站稳脚跟,就像是程芷月那样善良温和的人都要选择与爱人分手。 很多人想追求人生的简单模式,但真想做点什么,哪有那么简单? “我们约定一个暗号,如果我遇到危险,你第一时间联系柴温茂。”叶芸凝交代道。 于寒点点头:“我知道了。” “以及,麻烦我的情报顾问,一个人去探查下比赛地形了。”叶芸凝说道。 · 约定的地点是暗夜会在格鲁达军校附近的据点,叶芸凝以宁安的身份拿到了邀请函。 戴着面具入场,环视一周,还没找到应乘风和寻夜几人,先定位到了另外两个熟人。 徐彬正和陈瑞。 看徐彬正对周围游刃有余的态度,叶芸凝知道,这两位才是此处常客。 叶芸凝从其话语中隐隐捕捉到“诺嘉学院”的字眼,放心不下,靠近几步。 “就是啊,数诺嘉学院的女孩子最多,还一个赛一个的好看,”徐彬正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声音,“最漂亮的那个还答应过我一次约会呢,也不知道还作不作数。” 叶芸凝似乎想起来点——抱歉,确实忘了。 “得叮嘱她们一句,别往金花殿的方向跑——”陈瑞说话的语气带着点害怕,“那里,这么盛大的集会,我怕那些人会忍不住下手。” “越喂越大的野心,永不知足。”徐彬正嫌恶道。 “希望你能永远这么想。”陈瑞语气淡淡。 叶芸凝上前一步,装似无意地开口:“两位,是在说金花殿吗?” 徐彬正和陈瑞的态度明显戒备起来。 “我对金花殿的了解,是如今灵能研究所所长的副手,杨素,据说她是一个金花殿跑丢了的人,误打误撞被‘好心’的叶巧书女士带回去了,还真是幸运。” 叶芸凝撑起了一个属于宁安的不怀好意的微笑:“可是,现在的叶巧书主动请辞,我见过一面杨素本人,跟着新任的程所长,也没什么失智的表现呀。” 杨素能表现出正常,是因为桃心操纵了她的身体,但外人不知道,面对这样的事实,第一反应该是“金花殿中的人不是失智者”。 叶芸凝开口信息不少,她能见到杨素,能见到灵能研究所的程所长,她自身影响力不小,没那么好糊弄。 徐彬正往前迈了一步:“这位夫人,是从哪里听到什么流言蜚语了吗?” “我只是在陈述我所看到的事实。”叶芸凝说道,“但很明显,你心虚了。” 叶芸凝比徐彬正稍矮一点,但架起的气场不低,对两人形成了俯视的威压:“格鲁达军校与阿瑞斯军校同属谓因商会资助,但商会背后权力交织复杂,支持两所军校的也非是一脉之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格鲁达军校的最大资助者,姓徐,对吧?” 徐彬正的嘴唇颤抖了一下,一时没接上话。 “上一次军委组织的慈善晚宴,我还去过呢,徐总带了他儿子,应会长也带着孩子,远远看一眼,孩子们就是大人客套的投影呀。”叶芸凝说道。 “你是谁?应该不是政府的人吧?”徐彬正开口试探道。 “政府?你说军委还是审判庭,或者是灵能研究所,总不能是现在还一片废墟的监察处吧?”叶芸凝拐着弯说话。 徐彬正的心放下一半,眼前之人不是政府爪牙。 “这位夫人,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私下聊聊?”徐彬正伸出手。 “不了,我今晚还有约,”叶芸凝摆摆手,“这是我的通讯方式,有时间联系我。” 徐彬正的手指在小卡上的“宁安”二字上抚摸了一下。 一片小小的叶子,不易察觉地飘到了叶芸凝的肩头,很快消失不见——但它并没有飘走。 “走吧,这次我陪你去。”应乘风在等叶芸凝。 “你不该过来的,”叶芸凝叹了口气,“你的目标太大了。” “正好,应会长把西疆那一片的势力范围都划给了哥哥,我现在的影响力不够,也借点你的光,闪给众人看。”应乘风回道。 “那个,程芷月的事情……”叶芸凝张嘴。 “程所长怎么了?”应乘风疑惑。 “她和你哥分手了,你哥应该还没跟家里开口。”叶芸凝开口卖了个情报。 “我知道了,他还需要程芷月的名号撑腰。”应乘风点头。 “以及……”叶芸凝起了个话头。 “什么?”应乘风转向她。 叶芸凝把“金花殿”三个字咽下去了,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以及七校联赛,”叶芸凝的话头拐了个弯,“这事情早点解决最好,我的情报顾问很看重联赛,我不想分神太多。” 应乘风在她的话语中疑惑了一下:“一个学生间的比赛,能比这事情更重要?” “我不想让他们的努力因为我而打折,”叶芸凝的眼神镀上了一层温柔,“而且有人是最后一次参加联赛了,我想不留遗憾。” 她的声音轻轻的:“我想尽可能,把每件事情都做得不留遗憾。” “阿宁,你变了,”应乘风看着女孩的眼睛,“从前的你,永远能客观冷静地分析利弊,若是七校联赛和宁安夫人真有冲突,你让‘叶芸凝’临时病一会儿我都不奇怪,毕竟你一向分得清主次。” 应乘风张了张嘴:“我应该瞒得很好,虽然你年纪比我小,但你大多数时候比我有主心骨,我经常要看着你,吸取一点点勇气,去面对陌生的环境。” 叶芸凝笑了一下,面具下的面孔在应乘风心里映得清楚。 “你似乎永远矗立着‘正确’的标杆,让人仰望,无形中的自信影响着周围的人,你有决断力,有气魄,更有危难之前的从容,虽然有时候会‘从容’出点不近人情的感觉,但我知道,那就是你。”应乘风开口道。 叶芸凝没有这样掏心掏肺听人聊起自己的经历,听应乘风这么说,心口重创一下。 “你就像是个从容镇定的机器人,真是,和叶老师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应乘风说道。 “我和叶巧书很像吗?”叶芸凝怔愣。 “没人说过吗?你简直就是缩小版的叶巧书。”应乘风说道。 还真没人直接跟叶芸凝说这话——只是在某些不经意的时刻,叶芸凝能感受到,自己和叶巧书有点像。 “不过,感觉你入学之后变了很多,”应乘风说道,“我还以为你会一辈子是那种‘我只需要下属,不需要伙伴’的冷面人,身边的心腹该是林小璨那样的,但没想到,你也会在意别人的看法,别人的努力,能够与人合作。” “总感觉这话不是在夸我。”叶芸凝扶了扶面具。 “作为朋友,我为你开心。” 两个人说着,定位到了寻夜告诉叶芸凝的房间,叶芸凝抬手敲门。 门后传来一声懒洋洋地“请进”。 门被推开的瞬间,旁边传来枪的安全栓被拉开的声音,继而,枪口抵上了叶芸凝的太阳穴。 这是个大厅,环视一周,大概有四十多号人,男女老少都有,大概有四五个人和叶芸凝一样,脑门上被抵了一把枪。 “不需要,”叶芸凝笑道,“我来之前就预料到这个情况了,知道危险,我能没有准备吗?”叶芸凝把应乘风扯过来,款款入席。 拿枪之人向上位的寻夜示意,寻夜摆摆手:“是,怀疑谁我都不会怀疑宁安夫人的。” 简韦站起身来,弯腰行礼:“宁安夫人,欢迎你来到我们最后的会议,等你很久了。” “谢谢,我就喜欢吃席。” 第126章 被绑架的人 “这一场会议,决定着我们在座诸位的生死,我下面的每一个字,大家都要听清楚!”寻夜站了起来。 叶芸凝的余光扫视着周围一圈人,兴致勃勃者有,百无聊赖者有,眼神放着精光的思索者更有。 这一圈人,或多或少的和旧监察处有些关系,应该是明处编制外的人——原编制册子上的人,在旧监察处出事以后,挨着走了一圈审判庭的流程。 这些人自己就是比较有本事的,在旧监察处出了事儿之后,能把自己摘出去,而后就处于观望状态,盯着有点好处,就上前咬一口,没有好处,那就赶紧撤。 “宁安夫人”也是这么个立场。 “大家对此地应该有所熟悉,联盟这一届七校联赛的举办地,全联盟最优秀的苗子都会聚集在这里,他们所代表的联盟未来,是连女王陛下都要顾忌的存在。”寻夜开口。 “这并不是一个高明的主意。”叶芸凝开口道。 “但这是我们最后存活的希望——挟持这些孩子,向女王提出我们的利益交换!”寻夜向众人挥手。 “容我纠正一下,”叶芸凝冷冷地打断了寻夜,“是你们的希望,不是我们的,我无所谓监察处过得好不好,我现在的收入又不依靠监察处。” 叶芸凝抢先当了这个出头鸟:“我不喜欢这个计划,像是被逼到绝路的人鱼死网破,但我还没到绝路,所以不想被人忽悠着走向鱼死网破。” 她这话理不糙,在座者至少一半跟她一个想法,旁人也乐得她当这个出头的。 寻夜脸上的表情卡了一下,但仍保持着语调:“但这绝对是一个好机会,旧监察处三分之二的人都逃脱了罪责审判,我们还是有重建的希望的。” “放屁,”叶芸凝拆台拆得毫不留情,“能留下的监察处职员大多是中低层干部,数量庞大,但几乎没有决策权,就是群指哪打哪、安于现状的棒槌,上班混个工资是了,上面政策怎么要求,他们就跟着怎么做,和原先的旧监察处没什么感情。” “宁安夫人,我们到底怎么得罪你了?”寻夜不得不压了一口气。 “如果你们的打算是好好说话,我也愿意和你们白扯下道理,但你们满口不切实际的妄想,以及……” 叶芸凝指了指周围守卫的枪:“你们这是好好说话的态度?” 寻夜一挥手,守卫把枪架起来,同时动了起来,其中一支,就抵上了叶芸凝的额头。 “宁安夫人,我是带着好好说话的诚意来的,请你不要逼我。”寻夜说道。 叶芸凝的态度同样嚣张:“是的,我也是带着好好说话的态度来的,寻夜长官记得回忆一下,这里是暗夜会的地盘——虽然我的势力范围集中于西疆,但这边的驻地,我也不是一句话都说不上。” 寻夜一噎,是的,眼前这位可是主场优势。 “以及,这些孩子本身的战斗力可就不弱,你说要抓兔子勒索猎人,可先想着,别被兔子挠了。”叶芸凝又道,“你想做事,有没有靠谱一点的主意,我听听,或许能点个头。” 寻夜站在前面,没回应。 “你要这么说,那就太没意思了,我捋顺一下你现在的逻辑,”叶芸凝的质疑比寻夜的话都多了,“你是想抓住这一群代表现存人类能力顶尖的少年,去威胁政府让渡利益——旧监察处的利益,怎么听都不现实吧?” 枪离叶芸凝的额头更近了一点。 “您拿枪抵着我也没用,这计划的可行性为零,监察处代表的是基地内秩序的维护,就这么让渡给恐怖分子了,女王都该自裁——”叶芸凝说得条理清晰。 “我可以努力,但不想做愚蠢的努力,至少给我一个可行的计划,一个可能触及的目标。”叶芸凝开口道。 就是想帮旧监察处做事的人,听了这话,也不由得正色起来,等寻夜一个回答。 “不用很多学生,”寻夜缓缓开口,直面了叶芸凝的质问,“最优秀的那几个就行——每个学校的第一第二,嗯,差不多。” 他转身拍了拍手:“为了打消大家的顾虑,我已经先一步行动,把我们需要的人绑来了。” 寻夜转身拍手,身后的墙壁缓缓打开,是一个巨大的玻璃缸,里面是十几个手脚被绑住的人。 叶芸凝在其中看到了熟人——柴温茂和钟启文! 应乘风瞳孔一缩,同样看到了熟人——沈梦岚和白旭峰。 以及,刚刚叶芸凝在楼下碰到的陈瑞和徐彬正。 “大家,我们的计划已经开始了,”寻夜这才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在座的各位,从你们踏入这个房间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我们的从犯了,不帮我们,也会被联盟政府追责,不如留下来,一搏!” 一朵桃花瓣在叶芸凝手心绽放,她通过酒心桃魅连上了应乘风的信息。 “情况不妙。” “我们学校昨天才到的,他们,他们俩什么时候被绑的?”应乘风语气紧绷,“我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我们学校还是今天上午才到的呢,也啥没听着,”叶芸凝的神色也不轻松,“暗夜会在格鲁达军校驻地,这么有势力吗?” 两人同时想到什么:“格鲁达军校是这次行动的帮凶?” 场面上很静,静到不可思议,除了叶芸凝和应乘风这样的是在以契灵交谈,其他人是真的被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寻夜带来这群孩子,是隐秘华丽的炫技,告诉着众人“我们手上还有牌”。 “你们,在审判庭,在灵能研究所,应该都有势力影响吧?”旁边一人出声道。 他收到了寻夜肯定的答复。 “那我加入,这个计划,我一定拼命把他做好!”那人站起身来,“自从旧监察处出事,那群孙子都敢骑到我头上来了,真是胆大包天,我一定要抓住机会,翻身,让他们为对我的羞辱付出代价!” “我倒是想反悔,可惜不能了呀,”又有一个声音叹息道,“我和旧监察处有明面上的关联,现在又亲眼目睹了这些,多少干系,我是想甩也甩不掉。” 这两道声音,代表了众人最主要的服从原因。 有这么两个人起头,剩下的人也陆陆续续地表示了附和,跟着站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唯二没有站起来的人,就是叶芸凝和应乘风。 “宁安夫人,您的选择呢?”寻夜走到了叶芸凝面前。 “我没有看到应乘风,”叶芸凝开口道,“作为连续两年的冠军团赛指挥位,我我想见一面那位应队长,不过分吧?” “眼前的人无法确定身份,你怎么知道他们就是真的那些学生,万一只是戴着个人皮面具唬人的呢?万一这些都是骗子呢?”应乘风跟着附和。 “哦,很合理的质疑,”寻夜知道这里是暗夜会的地盘,不敢贸然和宁安夫人叫板,退了一步,“不如夫人挑个人检验一下,看看是不是忽悠人的人皮面具?” 叶芸凝无法拒绝这样的诚意表示,她一指玻璃箱子,随手指到了陈瑞。 陈瑞被蒙着眼睛带了出来。 叶芸凝的手掐住了陈瑞的下巴,似乎在细细检查他脸上的轮廓。 一点粉红色的灵能悄然飘过,带给陈瑞信息传递:“陈队长,什么情况?” 陈瑞在这个声音下一激灵,猛然抬头,看着眼前之人。 他先反应过来的是自己在门口处看到的人,缓缓张嘴:“宁安夫人?” “确实没有人皮面具,”叶芸凝拍了拍手,“但这小子是这里的常客,我认识。” “是,宁安夫人是个懂的,就是在下面绑的。”寻夜也不隐瞒,“这两个孩子没办法在格鲁达军校中下手,只能等他们来暗夜会的地盘上,才好动作。” 陈瑞和叶芸凝没熟到那个份上,他本人也不是归宁系或者医疗系的,对他人灵能不敏感,对“陈队长”这三个字叫起来点精神,隐隐有点耳熟,但半天没想起来这是谁。 但他知道现在自己处在危险之中。 “宁安夫人,救我们,我现在下达任务,双倍资金!”陈瑞喊出了声。 寻夜站在了陈瑞身后,“咚”地把他踹到一边儿去了。 “不错,确实是真人。”叶芸凝表现得气定神闲,“那就是说,威胁政府最关键的一步已经不需要我们帮忙了,那找我们是来干什么?先说好,我不想在政府军委面前露面。” “这些学生,我们都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方式带出学校的,没有惊扰到他人,他们的队友一时找不到人,也只能以‘失踪’定论,无法知道他们是被绑架的。”寻夜开口道,“这样一来一往,至少能拖延三到五天的时间。” “如果真的是绑架,闹得人尽皆知也就罢了,可偏偏是失踪,联盟内部,人有多重视七校联赛,出于种种考量,政府八成不会在第一时间把选手失踪的消息公开,而是想自己先找人,加上之前的时间,拖个一个月不成问题。”简韦站起来补充道。 两个人都提到了时间的拖延,叶芸凝有点懂他们的意思了:“而一般来说,七校联赛赛前的闭关训练一般是两个月左右,这两个月里,各种的焦虑着急和对舆论问题的担忧都会泛上来,总有些内部人员能摸到什么风声,足够在事情爆发出来之前,弹奏段人心惶惶的旋律。” “是,这些人丢了,最着急的肯定是朝夕相处的队友,可能都用不着七校联赛开始,一切便会恐慌到不可收拾,这时候我们只要露个面,为了平息舆论,女王便不得不做些私下里的妥协。”寻夜说道。 这真是最简单粗暴的傻瓜办法。 但这样的傻瓜办法延及如今,竟还是好用的。 叶芸凝打了个哈欠,也站了起来,示意自己同意这样的安排。 “只要麻烦别找到我身上。”叶芸凝开口道。 寻夜向叶芸凝一敬礼:“陈瑞和徐彬正两人与此地暗夜会的势力纠葛复杂,还希望宁安夫人能够交涉一二。” 叶芸凝一撩眼皮。 “夫人只管向徐总交代,我们绝对不会伤害徐公子,事成之后,定会完好地返还。”寻夜说道。 “这些学生……”叶芸凝拖了个长腔。 “只要他们识相,只要女王和政府识相,我们不会亏待他们的。”寻夜说道。 被绑住的学生们现在还处于一种懵懂的状态,应该是被注射了什么精神类的药物。 等他们清醒过来,会怎么做,还真不好说。 会开完了,叶芸凝几人被安排了住处,就在这暗夜会的大楼之内。 房间内很宽敞,房间外却是真枪实弹的武装,架在门口,防范人的逃跑。 “我搜查过了,此地内部没有监控。”应乘风摘下了面具。 “我也尝试过了,这里同样没有联系外面的信号。”叶芸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步迈得也太大了,旧监察处怎么敢?”叶芸凝仍沉浸在惊讶中回不过神来,“真没想到他们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应乘风的神情却古怪一瞬,最终不得不叹了口气:“其实,这事情,我知道。” 他在叶芸凝的注视中选择了坦白:“旧监察处之所以敢兵行险招,底气是谓因商会给的。” “嗯,我能猜到。”叶芸凝点点头。 在旧监察处被曝出事故之前,谓因商会便是其资助者,两方联系紧密,谓因商会对政府之间的关系复杂,绝对算不上好,也不能贸然撕破脸皮。 这种时候,就需要一个中间的炮灰了。 绑架孩子威胁政府,绝对算是蠢招中的蠢招,但寻夜还是做了,野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应该是不得不为之。 毕竟,监察处出事数个月,被审判无罪者尚有工资可领,像寻夜这样东躲xz之人,能维持着最后一份体面,靠的应该是资助。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自然要给人当炮灰,哪怕知道此路凶险——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现在外面怕是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第127章 失踪的众人 确实如叶芸凝所料,整个格鲁达军校都乱成了一团。 诺嘉学院是最后到的,原本安排好的是第二天进行集中训练前的誓师大会。 就是把所有人聚在一起开个大会,公布一下最终版的比赛规则,让同学们在封闭训练时有数。 却是在这前一晚,许多学生消失了。 “是,我和梦岚一起出的餐厅,一转头人就不见了。” “应队长说要自己在房间里待一会儿,下午人就不见了。” “我们陈瑞队长说要出去,结果人到现在还没回来……” 于寒也在一群人中急的转圈圈:“我们队长也失踪了!” “同学们,安静,都安静!”格鲁达军校的校长出面维持秩序,“都说是同学一时找不到人影,没准他们只是暂时去了什么地方,就,比如他们约着在一起聊聊天什么的……” “不可能,我们队长去哪,一定会和我们说一声的!” “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集训之前,谁闲着玩失踪?” 于寒隐约知道点内幕,但她不能说出来,这时候隐于人群,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芸凝姐姐也失踪了,她不会遇到什么事吧?”林小璨担忧着。 “叶队长是最聪明的,她知道明哲保身的道理,”于寒安慰着林小璨,也安慰着自己,“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为了我们,她也会平安回来的。” “契灵印没有大问题,”吕京寰悄悄靠近了于寒,“如果有什么生命危险,叶队长可以通过契灵印联系到我,眼下一切都好,应该没什么大事。” 于寒悬在空中的心,才终于缓了缓。 “我们已经上告到政府高层了,相信很快就能有结果。”校长安慰着众人。 监察处出事这几个月来,代其行事的是灵能审判庭,对于有嫌疑的灵能犯罪者,直接抓直接审,倒也方便。 搜寻任务对灵能没要求,同时出动的还有部分警员,寻找他们失踪的蛛丝马迹。 “但我还是有不好的预感,”施佩玲在一旁开口,“刚刚的人呜呜泱泱嚷了一通,我听大多数失踪者都是在校内失踪的,但我并没有在校内看到警员,找寻失踪的人,连案发现场都不走一趟吗?” “找人的时候还要顾忌面子呗,”林小璨对这些门儿清,“这丢了人的事情要是传开,格鲁达军校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他们要顾忌名声,那找不到人怎么办?”牧承影一向看不惯这些弯弯绕绕,“要不我们自己去找吧?” 赵洪文补充:“是啊,队长不在这儿,很多训练都无法展开,人都没心思——我们还是先把队长找到吧,” 于寒想到了叶芸凝留给自己的地址,却又想到了自己曾经被绑架,面对着恶心的黏涂,不由得一身冷汗。 “吕京寰出列,咱俩去找队长,”于寒开口道,“其他人常规训练。” “我也要去。”林小璨举手道。 “你别去了再添乱。”于寒说道。 “你如果能在七校联赛上取得好成绩,队长会比什么都高兴的。”吕京寰说道。 林小璨收回了伸出的手,面对情报顾问的指令,普通队员不该拒绝。 但林小璨心中升起了巨大的不甘,好像有很多次了,芸凝姐姐出门做什么事情,带着于寒、带着施佩玲,就是不带自己。 芸凝姐姐,已经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了。 是,是因为我太笨了吗?如果我也能像于寒那样帮助芸凝姐姐整理资料,能像施佩玲那样八面玲珑,是不是,是不是就能得到多一点的重视呢? 林小璨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现在确实是帮不上忙,去了也只能添乱。 “好吧,你们保重。”林小璨无奈道。 她决定给自己加练习! “于副班长有线索?”吕京寰问道。 “是,叶队长失踪前,告诉我她去哪了,但,我不确定我们去那里,是否能找到人。”于寒露出点迟疑,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以及,我感觉,队长自己能应付任何情况,我们去了也是帮倒忙的。” 于寒对叶芸凝还是有信心的,她相信叶芸凝不会出事的。 “而且失踪的不止她一个,现在的情况看,政府不可能坐视不理,他们,再怎么说,有钱有资源,也比我们这些人靠谱吧。”于寒说道。 她说得没错,叶芸凝此刻唯一的向天祈愿,就是于寒不要掺和进这些事情里来。 “阿嚏——”叶芸凝打了个喷嚏,“一定是有人记挂了我,这该记挂我的人太多了。” “真没想到,破败的旧监察处竟然还能有这么一击。”应乘风看上去没那么轻松。 “回光返照罢了,”叶芸凝开口道,“这场事故,是他们联系了暗夜会、谓因商会之后所能撑出的最大的壳子,看着光鲜亮丽,但若是散了,也就真散了。” “不止……”应乘风想到什么。 “是,不止,至少要再加一个格鲁达军校,或者说是与格鲁达军校关系很密切的存在。”叶芸凝思量着。 “是,没有格鲁达军校的帮助——最起码是默许——他们没那么容易绑架了沈梦岚他们。”应乘风说道。 “对于谓因商会内部,你有什么猜想?”叶芸凝问道。 “沈梦岚是‘外来人’,她能入学,奔的是那一笔奖学金,白旭峰家里是出了名的和稀泥,最是中立,他们俩被绑了,很难说是哪方的具体势力。”应乘风说道。 叶芸凝打了个哈欠,靠在一旁的床头:“哪方掺和进来,也能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能妥善解决事情最好,我已经不指望找到幕后真凶了。” 她有些累了,从进入暗夜会基地开始,她的精神一直紧绷,都没有放松过,这时候靠着床边,倦意涌上心头,两个哈欠上来,耳边开始模糊。 “我,觉得这事情……”叶芸凝说着话,声音低了下来。 应乘风拿起叶芸凝刚刚喝水用过的杯子,走到卫生间,把杯子里的水倒进了下水道。 临出门前,他又看了一眼熟睡的叶芸凝,她似乎在睡梦中都无法安心,眉头紧皱着。 “好好休息吧。”应乘风张了张嘴。 “对,我是谓因商会在暗夜会的人,”应乘风出示了自己的身份卡,“上面让我来看看情况,见一面人——被绑的学生里可有我们的孩子,记得关照点,但也别太明显,别被人看出来。” 对方在应乘风的提醒中连连点头。 “你们要审讯个人,对吧?”应乘风抬手道,“我看看他。” “要么说您来的巧,这人正审讯着呢。”对方说道。 旧监察处绑了这么多人,但其中有一个是最关键的,应乘风甚至怀疑,他们就是为了绑这一个人而绑了其他人。 ——柴温茂。 新建监察处的骨干力量之一。 再给叶芸凝多一点时间,她也该想到了,以“宁安夫人”的身份,她当然是可以见到柴温茂的。 然后呢?她该怎么做? 应乘风世界中接触的第一个人就是叶芸凝,他被泡在营养箱里的时候,无助地望着外面的世界,与他笑,给他比划手语的人,就是叶芸凝。 应乘风甚至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 叶芸凝乍看不是个热络的人,仔细相处,会发现她更难接近,这个“难”是能把于寒难哭的程度,是要给吕京寰拴上“契灵印”的程度。 但只有真正了解她,才能知道她隐蔽内心中的宏大,她以羸弱肩膀挑起的担当,简直是把自己当成这基地的女王,什么事儿都要管,什么心都要操。 而眼下的处境,叶芸凝作为唯一一个能活动的人,看着被困的柴温茂钟启文等人,不用想,她现在肯定觉得救人是她的责任,救这一群人都是她的责任。 屁责任—— 应乘风在应家这些年,学到的最实在的道理就是,不是自己的事情,少往自己身上揽,说多了就是引火烧身。 柴温茂就在诺嘉学院,以叶芸凝对政治的敏感度,两人打交道的次数不会少了,没准如今新建的监察处都有她的一点推动为着责任,出于种种考量,柴温茂会是她第一个救的人。 但他也是旧监察处监管最严格的人,都没有“之一”。 应乘风需要在叶芸凝冒险做什么之前,消除不稳定因素。 “我绝对不可能把新建监察处的机密告诉你们的,你们死心吧!”柴温茂被绑住眼睛。 “这位是谓因商会总部派来的检查员。”引路人介绍道。 “你们继续,我看看就好。”应乘风抬手示意。 这要是在古代,刑讯方式一般是“严刑逼供”,常见方式是拿个鞭子,把人打得遍体鳞伤,一直到如今的娱乐产业还在沿用着这种视觉表达方式,但实际上,当代的刑讯模式已经日新月异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进来,手里是一支针剂,对准柴温茂的颈部大动脉。 “吐真剂,能够直接影响到个人的大脑皮层中枢,让人不得不开口。”引路人简单介绍道。 “是最新一版的试验品,毕竟相关衍生物能使人开口,但无法保证人能说实话,而且在极端的个体情绪下,测谎仪都很难派上什么用场,”审讯人员开口解释道,“最新一版的吐真剂最近刚投入使用,能最大限度地保留个体理智,减少药物对体内激素的影响,可以与测谎仪配套使用。” 审讯者说着,打开了一旁的测谎仪,整个器械的设计非常简练,就是一个底座加一盏灯,灯共有四十八个调节亮度,从浅绿到黄到白到红到紫,依次代表了不同的说谎等级。 柴温茂头上、脖子后面,前胸后背加四肢,夹着大大小小二十多个金属夹子,忠诚地把柴温茂的每一点肢体变化都记录并传入分析。 “监察处一员,柴温茂,是吗?”审讯员开口提问。 “是……是的……”柴温茂被注射了吐真剂,神情并不清醒。 “你们团伙的主要成员,应该还没有十人以上吧?”审讯员多用反问,对方只要回答“是”或者“否”就可以了。 “七,七个人……”柴温茂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 “我想,诺嘉学院在上席议会的议员,夜斯教授,应该是你们的人吧?”审讯员又问。 “是,是的……” 几个浅尝辄止的问题结束,审讯员开始进入正题:“那你们建立新监察处,是为了与原先的旧部分庭抗礼吗?” “不,不是,没必要,”柴温茂眼神迷离道,“我们并没有处罚原先的旧部之人,我们保留了原先大半的政治格局,凡是审判庭没有定罪之人,我们不会再计较太多,能改正者,能为基地继续做贡献者,还是我们的同胞。” “这话说得有点过于流畅了吧?”应乘风皱眉。 “这就是我们新版药剂的好处,他能最大限度地保留个人理智,促使人冲动开口,这些话越是憋在人胸口许久,就越是容易流畅开口,被我们的监控记录下来后,后续会有专业的药剂师和心理分析人员,逐帧解析器真实想法。”引路人道。 “一般的军校生,各种奇怪针剂药剂抗体补体都会打,可别出了什么意外。”应乘风不懂装懂地扯了几句。 “也就是说,你们不会计较的,只是偏向底层的研究员。”审讯员说道。 “欠债者还钱,杀人者偿命,没必要株连九族。”柴温茂说道。 “倒还分得明白,”审讯员做出了冷笑的表情,“所以,你们作为这项权力新的接管者,当然也要接管过去那群好用的牛马,继续为你们出力,还真是‘物尽其用’啊。” “你们是旧监察处的人?”柴温茂已经开始口吐白沫了,“我们,我们真没打算赶尽杀绝,你们别扰乱基地治安,我们就不会杀人,也不会再彻查——放了我吧。” “好的,他基本没有说谎,”审讯员说道,“可以进入正题了。” 第128章 最后一名骨干 一束惨白的灯光打在了柴温茂脸上,照亮了他的脸。 “交代一下,你口中的几个人的名字——” 审讯者一下一下地敲着手中的册子。 “核心的人物有谁?”审讯者又重复了一遍。 应乘风听着周遭环境中响起点不甚清楚的音乐,似有若无。 柴温茂已经被药物折磨得不成人样了,眼神是迷离涣散的:“有,我,夜斯老师……” “还有呢?” “有,有于寒,有叶芸凝……” 测谎仪的指针由白色偏向橙色,是轻微的谎言。 叶芸凝是跟新建监察处有关系,但还算不上核心。 审讯室内,刚刚给柴温茂扎针的人又走了进来,一把薅住了他的头发,强硬地拽起柴温茂的头,让他的眼睛盯着头顶刺眼的灯光。 柴温茂在强光刺入眼睛的瞬间,不自觉地想要眨眼,却又被生生打断。 白大褂向玻璃外的审讯室比了一个“ok”的手势:“眨眼反射阻断良好,吐真剂吸收处于最佳状态。” “那核心中有谁?” 柴温茂嘴唇颤抖着,嘴巴闭不严实,口水直往下流。 勉强发出一点声音,滞涩到几乎听不清楚。 应乘风却从中听到好几个耳熟的名字。 “……不错,最后一个人是谁?”审讯员满意地看了一眼测谎仪。 柴温茂张了张嘴,没有声音,却流了一地口水。 像是个老年痴呆症的“阿巴阿巴”。 他在拼命反抗药物的本能。 “说,最后一个人是谁?”审讯员再一次重复了问题。 柴温茂表现出了相当程度的抗拒,很有些誓死不从的感觉——这意味着他潜意识里,把这当成是极为重要的秘密。 “是谁?”审讯员问道。 医护人员应声而入,再次检查了柴温茂的瞳孔对光反射。 “药物没问题,但人类的意志一直是个难以突破的生命课题,”白大褂也有些无奈,“就像技术发展到如今,我们仍然不能用技术层面的方式解决人类的意识问题,哪怕是改变他一个小小的想法。” “汇报当前状况。”审讯员说道。 “实验体的反抗意识到达顶峰,对药物起效存在一定的拮抗作用,如果一定要强行逼问,可能会缩短药物有效时——”白大褂说道。 “说人话。” “就是说,你们非要逼问这个问题,可能会获得正确答案,但也只能问出这一个问题了,问个其心理戒备没那么强的,可能还可以多问几个。”白大褂说道。 “就问这一个问题——人员是我们最要掌握的情报。” 白大褂听命行事,再给柴温茂推了一剂加强针。 隔着玻璃,应乘风对那撕心裂肺的惊嚎听得那么清晰。 “最后一个新建监察处的骨干是谁?”审讯者发出了最后的质问。 “是,是……”柴温茂的神情全部涣散了,他的一点点口型一点点声音,都要经过机械储存分析之后才能辨别内容。 应乘风也是用了全部精力,加口型加声音加猜测地读出了那个名字—— 最后一个人,是杨素。 “灵能研究所的人?她不是还出卖过叶巧书,现在正处于戴罪立功的阶段?”应乘风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审讯者也是意外的,他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其实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毕竟夜斯能进入上席议会,还是叶巧书推了一把。”审讯者思索道,“好,这就好办了。” “那就不打扰几位工作了。”应乘风一点头,大摇大摆地从正门离开了。 引路进来的人还朝他弯腰行礼。 应乘风出了门,心口一跳,回头看向暗夜会大楼,总感觉有双眼睛在瞅自己。 更重要的是,他这次没商量,就放倒了叶芸凝,回头再见,她怕是有的凶。 不管怎么样,眼下能自由活动了,他得想办法把信息传出去! 他冷静地盘算了一下自己能用的人——谓因商会肯定不会帮他,而【圣临之渊】里,他能信得过的人只有沈梦岚和白旭峰。 他们已经被抓了。 想了想,他拨通了于寒的通讯。 应乘风和于寒的交际并不多,仅限于交换了联系方式,但此刻,他没别人可以求助了。 于寒的电话接得很快,接了电话之后,语速也很快:“应队长,你们怎么样,我们队长和你在一起吗?” “原先在一起,现在我逃出来了,”应乘风说道,“叶芸凝所在的地方有信号拦截,现在先不要联系她。” 于寒一点头:“那,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吗?” “通讯里不方便说太多,”应乘风说道,“带上个武力值高的,到校外来,我们面对面地谈。” 于寒天性谨慎,在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绑了参赛的同学之后,更谨慎了,听到对方让她去校外,不由得握紧了通讯。 “你真的是应队长?那我问你几个问题。”于寒说道。 “谨慎点倒是好事。”应乘风无奈。 “你和叶队长是怎么认识的?在哪里?”于寒问道。 “在西疆灵能研究所,那时我作为患病样本,遇上了在那里读书学习的阿宁。”应乘风回答道。 “你患的是什么病?”于寒追问。 “灵能缺陷症。”应乘风回道。 说对了。 于寒松了一口气:“好,你稍等,地点发我通讯,我一会儿就过去。” 应乘风放下通讯,在于寒试探性的问题中联想到了自己,继而联想到了杨素。 杨素是应乘风生理上的母亲,金花殿高层应该有相应的亲子鉴定资料,不知道她发什么疯要找到自己的亲生孩子。 后来,叶芸凝给他解释了前因后果,杨素是叶巧书故意从金花殿中带出来,给桃心做容器的,谓因商会自己违反了一打基地条例,他对叶巧书的安排说不出什么话。 那就是说,杨素应该是叶巧书的心腹,这次留在了灵能研究所,没有跟她远行,都可以理解为叶巧书还在远程把控着灵能研究所—— 现在,杨素又与新建监察处扯上了关系。 这虽然是个不能公开的秘密,但也没机密到“宁死不屈不开口”的程度吧? 应乘风猛地一回头,这个绑架事件还有后手! 一篇名为《灵能研究的未来会走向何方》的报道,悄然登上了板报。 报道先点明了最近灵能研究所的科探结果,从中发掘其与旧监察处研究成果的重叠部分,判断“原本的灵能研究所并不具备相应的研究能力,能得到最终研究成果纯属好运”。 而后大惊小怪了一番,“正常的进行科学研究得到的成果,竟然比不上非法的灵能人体实验,我们的研究太可怕了,我们该如何面对这样的事实”。 再之后,又扒拉出各种的政策,分析现存法律中依然要求死刑犯执行高危险性任务的制度是否合理,是不是罔顾人权等一系列扯皮的话。 这但凡有个理智的人,都要给这篇博眼球的文章吐一口口水,你有解决的办法再说,纯粹的情绪宣泄,有什么意思吗? 但人们就偏爱这些煽动情绪而没什么理智可言的言论,这篇文章踩在了很多人的痛点上,引起了无数人的讨论,直接就被顶上了热搜。 “是啊,灵能研究所,是人类灵能研究的先锋队伍,他们会不会有私心呢?” “听说他们还接受了来自谓因商会资助,谁知道这背后有没有什么猫腻?” “太可怕了,这个世界,怕是只有女王能信得过了吧。” 于寒除了关注联赛信息,对平日的热搜热点也是尽数掌握麾下的,可不巧,这篇文章在网上引起热议的时候,于寒正在和应乘风对话,了解现状,说明情况。 当她拿起通讯的时候,事件已经蹦到“请灵能研究所给社会各界一个说法”的地步了。 什么说法?灵能研究所犯什么事儿了? 应乘风也看到了忽然升起的舆论,一惊:“不好!” 一条新的消息缓缓升起——据考证,现在灵能研究所所长的助理杨素,是新建监察处的骨干成员之一,在其中占据着重要地位。 搅浑的水里摸出来一条鲸鱼。 于寒看着这个爆料,脑子卡了半拍,才想起来“杨素”是个什么东西,她和新建灵能研究所的关系…… 杨素是旧监察处的叛徒,串通了旧监察处的非法人体实验,曾被控告下狱,还是叶巧书所长亲自出面担保,才留了杨素能够在灵能研究所继续工作。 一个旧监察处的叛徒,成了新建监察处的骨干——不得往阴谋论的方向上猜? 而这篇报道,先推出来的是灵能研究所,因为“庇护了叛徒”的就是他们。 是他们保留了杨素的存在,而后给杨素撑腰的。 甲和乙通过丙做了犯罪交易,那中间商丙能是什么好东西? 一时间,杨素是“双面间谍”“多方收钱”“灵能研究所与旧监察处是否有利益往来”的猜测直往人脸上蹦。 把于寒砸得眼冒金星。 “杨素的事情,应该是旧监察处曝出来的,我听到了他们的审讯。”应乘风皱眉道。 “那这,也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于寒问道,“通过舆论施加压力?” “太早了,”应乘风摇摇头,“学生们被绑架,最好的公开时间应该是联赛前半个月左右,很多人、独处已经准备好了联赛工作,却突然被意外打断,那才会是引起愤怒和抗议最好的机会,现在的话……太早了。” 怨气不必其他,来势汹汹,去时也快,热度再高的话题,三五天之后也就没影了,眼下真真不是个好时机。 “所以,会是为什么呢?”于寒思索道。 “大概率,他们有连招。”应乘风说道。 “而且大概率是奔着灵能研究所去的。”应乘风又补了一句。 应队长新解锁了乌鸦嘴属性,让他说中了。 舆论发酵的第三天,上席议会中掀开了一场对灵能研究所削权的提案,标题是“科学研究应在适宜的政府监管范围内”。 扯了一顿皮,子虚乌有闹半天,落在实处的就一句话,政府希望灵能研究所能对其透明化管理,让政府及时知晓其行为动向,避免出现有悖人伦的研究。 现阶段第一目标,让灵能研究所交出现有的研究成果,实现“公开透明”。 一向温柔和蔼的程芷月在听闻此消息后骂了娘。 “什么叫公开研究成果?对他政府公开?那专利怎么算,谓因商会的投资怎么算?”程芷月当即拍了桌子,拍完意识到,重点还不是这个。 “灵能研究所是独立机关,因其民间注资的属性,都不能说其是政府部门,这提案什么意思,不就是让我们放弃现有结构,当他女王的下属机关吗?扯什么公开透明,我看他算盘打得是真响!”程芷月怒道。 她选择分手,也不愿意谓因商会牵扯灵能研究所太多,更不想政府来指手画脚。 ——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研究人员,并不想选边站队。 若是叶巧书还在,这个提案都不可能冒出来,他们是掐准了程芷月没有当年叶巧书的势力。 “上席议会肯定会有人去说夜斯的,”程芷月抬手扶额,“我甚至能猜到他们劝说夜斯的那一套说辞,威逼加利诱,诺嘉学院的存在和之后能‘共享’成果的好处——夜斯教授不是灵能研究所的人,我不指望他能真正站在我们的立场上说话。” 程芷月不是个话多的人,此刻却快把嗓子都说冒烟了,来回踱步,以掩饰内心的焦虑。 “我已经发信给叶老师了,让她尽可能赶回来一趟,但她那边的信号不稳定,也不知道猴年马月能收到,现在的话,现在——”程芷月六神无主,杨素被带走了,老师又远在不知名的地方。 “拨通一下叶芸凝的电话。” 下属听命去了,又匆匆回来:“我们电话去到了格鲁达军校,他们那边支支吾吾……” “支支吾吾是什么意思?人还锁死了不让我见?” 程芷月眉眼一挑:“别是阿宁也是他们盘算中的一环。” 眨眼之间,她有了主意:“首都华林那边的传讯先让他等着,就说我丢了妹妹,请了假,需要去诺嘉那边走一趟,你代为出席。” 第129章 我与应家没关系 应乘风在于寒这儿露了一面,但没再回军校,说是自己可能被人盯上了,不方便移动。 “所以,你现在是要去联系我们队长吗?”于寒开口道。 “我想她现在一定想给我两巴掌,”应乘风叹了口气,“都不是,我去找另一个人谈谈。” 应乘风起身,又回了暗夜会,不是去找旧监察处的,而是去见另外一个人。 他们没有提前约定,却知道彼此会出现在这里——因为这个兄弟是亲的。 “哥,分手快乐?”应乘风向对方打招呼。 “别提,再提今晚上不用说别的了,”应邵凯一抬手,“你来找我,应该不是想听我失恋的笑话吧?” “确实,想找大哥聊聊天了,方便吗?”应乘风问道。 应邵凯给旁边的舞女塞了张小费,一挥手,示意她离开,而后点了两下吧台,要了两杯度数不高的酒。 “大哥,你应该知道,我母亲是金花殿出来的,那边进行‘正规’‘合法’的人体实验,‘合法’出来一个我。”应乘风开口道。 应邵凯听着,没出声。 “金花殿是纯政府控制的,内部极度封闭,应会长想投资都找不到门路,至于我——我明确地告诉大哥,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应乘风说道。 应邵凯坐直了,神色正视起来。 “所以,大哥,你和夫人不用一天到晚盯我跟盯什么似的,无从一开始到这个家里来,就没想过,要跟你们抢什么。”应乘风说道。 应乘风很强大,个人实力和领导能力都很强大,应邵凯无法否认,他给了他很大的压力。 “你告诉我这个,怕是有大事相求吧?”应邵凯说道。 “我知道父亲最中意的继承人一直是大哥,他把西疆之地划给你管,是为看重。”应乘风说道。 “那可不是块肥肉了,政府提出了对西普乐之地的援助计划,那就是在分我手上的权力。”应邵凯说道。 应乘风没说话,一举手上的酒杯,遥遥一敬。 “乘风,你是来问这次事情的吧?”应邵凯喝了两杯,先开了口。 “是,瞒不过大哥,”应乘风说道,“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在这次事件中失踪了。” “他们没绑叶芸凝,我特意嘱托过。”应邵凯开口。 他甚至能直接开口被绑架的名单! 应乘风对谓因商会在这次事件中扮演的角色有了估量。 “同样,我们也没绑架你,是你自己消失了,怕也是有了盘算吧。”应邵凯说道。 “我主要是怕自己说漏嘴,”应乘风诚实道,“毕竟,现在人心惶惶,阿宁那个副队长都能联系到我,我怕自己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 “叶芸凝的失踪确实与我们无关,”应邵凯说道,“她,会不会也有自己的打算。” “无关吗?”应乘风盯着杯中的酒,轻轻摇晃了一下,“是她听说了柴温茂和钟启文的失踪之后,第一时间选择自己失踪,去找人吗?” 应乘风开口间意有所指:“这反应也太快了,她是不是提前知道了点什么?” “她和程芷月私下里见过面,”应乘风的视线又转向了应邵凯,“你在分手前,告诉过程芷月什么吗?” “我,我想想……” 应邵凯进入回忆中。 “芷月,我们真是好久没见了,这是送给你的礼物。”应邵凯在桌子一边坐下。 “嗯,现在的工作太忙了,能休息一下,都是奢侈。”程芷月回答道。 她一撩耳边的碎发,穿着简单朴素,却也是应邵凯眼中最美的。 “真是辛苦你了,你们叶所长是在搞什么,就这样开口离职,把这么大个摊子扔给了你?”应邵凯故作抱怨。 “还不算太难,有杨素研究员帮着我,我还能撑的起来。”程芷月说道。 “是,现在不是前些日子了,旧监察处已伏诛,你和他们断干净了联系,已经完成了相关材料的对接,以后就是按部就班的开展研究了。”应邵凯说道。 程芷月没动作,她知道自己今天来见应邵凯,就不可能是甜蜜温馨的情侣间对话。 应邵凯的开口给了程芷月八百个联想——他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提到旧监察处,为什么故意提到自己和旧监察处的联系,话说得真的是无心的吗? “来,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给。”应邵凯给程芷月夹了一筷子菜。 程芷月收回了心神,看着眼前微笑的恋人,还是把疑惑放回了肚子里。 “在想什么?”应邵凯发现了她的愣神。 “没想什么,就是有点困,”程芷月微笑道,“最近的工作台累了,看什么都重影,状态不在线。” “那可真是辛苦了,不是说有杨素帮你吗?你们应该合作过一段时间了吧?”应邵凯说道。 程芷月刚按下去的疑惑如同水面上的气球,又“砰”地冲了上来。 “你什么意思?”程芷月问道。 “杨素不是旧监察处的叛徒吗?你本来也是旧监察处的人,你们之前没交集吗?”应邵凯抬头是一脸茫然,“我还觉得,叶巧书能留杨素,就是为了给你留个帮手呢。” “我和杨素之前的交集不多,我都不知道她是旧监察处的人,她应该也不知道我……”数日的疲惫和此刻的揪心让程芷月脑中嗡嗡作响,她脑子卡了卡,有点说不出话来。 等等,是啊,为什么,自己和杨素都曾为旧监察处工作,又都在最后的关头选择了叶老师,可为什么我们互相之间不知道,这是——监察处的阴谋吗? 比起几乎销声匿迹的旧监察处,程芷月此刻更担忧的是眼前之人——他说这些事什么意思,他故意让我想到这些,是什么意思? 怀疑一旦产生,罪名便已经成立,此刻的应邵凯,在程芷月心里,已然不是可以依靠之人。 “看来旧监察处的保密工作做得还不错,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应邵凯说道。 这句话在程芷月心口单曲循环起来“你还什么都不知道”“都不知道”“不知道”…… “是,我不知道,可那又怎样!”程芷月的脾气忽然上来了。 “我是说,那旧监察处真是不可信任,”应邵凯说道,“他们什么都不告诉你,却让你为他们卖命,真是不可饶恕,你脱离他们,真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对吧?” “你先别说话,”程芷月抬手道,“他们,他们可能瞒了我不少事情,抱歉,我需要先离开一下了。” 应邵凯晃动着手里的酒杯,回忆终止,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就是那次见面之后,她不再见我,再之后,跟我提了分手。” “程芷月到底是旧监察处的人,她不了解全貌,但勉强听个风声应该不难,你的话提醒了她。”应乘风说道。 “是,我当时就是想试探她对这一次监察处的事情是否知情,没想到太心急了,反倒是弄巧成拙。”应邵凯一脸惋惜。 “所以,阿宁失踪,很可能是听程芷月说了什么,”应乘风又把话题绕回了叶芸凝,“她知道了什么风声,看着同学被绑架,干脆将计就计,自己也闹了个失踪,对学校来说,多她一个也不奇怪。” “那她失踪了,会去哪呢?”应乘风明显表现出了焦急。 应邵凯知道,应乘风之前的“坦白”是要交换什么了。 “大哥,我一开始以为她是随众人被绑架走的,但现在看来会更复杂一点,”应乘风开口道,“但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平安——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应邵凯思索着。 “大哥,无论发生什么,不要伤害她,行吗?”应乘风说道。 叶芸凝在这个事件中其实并不安全,谓因商会在明面上没露面,真卡上什么事,对叶芸凝下了手,叶巧书都护不住她。 应乘风用自己的身份,给叶芸凝加了一层保险。 “大哥,就像事情闹到如今,如非必要,你也不会向程所长下手吧,虽然阿宁还没有答应我,但我已经认定她,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应乘风说道。 应邵凯被提到伤心事,又一口干了杯中的酒,长叹一口气:“好吧,我答应你。” 应乘风站起身来,向应邵凯鞠躬:“那就谢过大哥了。” “我就给你一句提醒,”应邵凯说道,“叶队长可是比程芷月还要冷静理智的人,她顾虑的东西会更多,知道吗?” “只要我和她立场相当,就没有什么好怕的。”应乘风说道。 “谓因商会注定与政府穿不着一条裤子。”应邵凯说道。 “我和谓因商会,有什么关系吗?”应乘风一摊手,“这次七校联赛之后,我不打算继续上四年级,就算毕业了。” 应邵凯握紧了手里的杯子,再大的酒意也被惊醒了:“你说什么?” 七大军校的“四年级”一般是选择划分的关键一年,已经确定以外勤为目标的学生会在这一年正式从军,而有意向留在基地内工作的,则会以“学长”的身份再留一年,再参加一年的联赛,同时正式确立自己的目标和岗位。 “你不打算上‘四年级’了,你要去一线战场?”应邵凯惊讶道。 “嗯。”应乘风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 “应家,能同意吗?”应邵凯皱眉,“一线战场并不吃香,哪怕能立战功,回来分配个什么职位也要看军委的意思,你去了没有好果子吃。” 应邵凯晃了晃头,酒意更清醒了:“这都不是职位待遇的问题,那可是直面灵能的一线战场,危险怎么说,你万一回不来了怎么办?” “我的申请报告已经提交上去了。”应乘风开口道,“队伍里,白旭峰答应跟我上一线。” “这不行,把报告撤回来!”应邵凯的声音不自觉地大了。 应乘风给他了一个“我就不”的肢体动作。 “你先把申请报告撤回来,”应邵凯的语气缓和了一点,“最主要的是,阿瑞斯军校还需要你打联赛,你多上一年,多出一年的联赛,多拿点成绩,到时候再说去哪的问题,行不行?” “哥,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呢?”应乘风表现出不满。 “你这个事情完全没跟我们商量,你说说你……”应邵凯数落开了。 “我跟你们商量,你们能答应吗?”应乘风说道。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上一线!”应邵凯声音提高了。 “因为那是我的梦想!”应乘风回身喊道,“因为成为一名一线指挥官,是我的梦想。” 是我与阿宁,共同许下的梦想。 应邵凯愣在了原地。 “我和阿宁说过,我想站在抗击恶灵入侵的第一线,我想为了守护基地而战,来到应家之后,我曾一度放弃过这样的想法,就像在你们这样的人眼里,这样的想法幼稚又天真,没什么待遇还危险,比不得你们在基地里坐着,就可以享受最好的资源,就可以成为高官。”应乘风站了起来。 “大哥,我知道你觉得我傻,就像你觉得放弃一切、带领远探队离开的叶巧书很傻,但基地能在灵能侵袭中活到现在,靠的就是这样的傻子,你们这样天天盘算的聪明人,只会让基地走向深渊,甚至于灭亡!”应乘风把杯子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应邵凯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聪明人该流芳千古,傻子就默默无闻,那就让我当这个傻子好了,我想上前线,我想为了保护基地而战斗,而不是当一个蛀虫,思考些有的没的,甚至于擅动基地人才核心,去满足一己私欲!”应乘风说道。 他最终长叹了一口气:“大哥,我想好了,我想和阿宁堂堂正正地站在一起,我想她能看向我时,眼里信任与尊重,我不想和她走到立场相悖,见一面就是‘疑邻窃斧’的境地,为了她,也为了我的问心无愧,我决定去一线。” “应会长,他不会答应的。”应邵凯惊在了他的表述中,只想起这几个字。 “那就是我的事情了。” 第130章 兄弟俩的感情 叶芸凝醒来的时候,应乘风那个王八蛋不知道搁哪逃难去了,她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太阳穴。 她的通讯上收到一条信息,与外界的沟通渠道仍被阻断了,这条消息是寻夜给她发过来的。 叶芸凝大体一串现在的情况,顿时——想再给自己一片安眠药,来个与世长眠吧。 最下方的留意是炫耀的语气:“怎么样,能相信我们了吗?” 看着他们让杨素被政府控制住了,叶芸凝只想骂人。 “所以,旧监察处想要的利益,与灵能研究所有关?”叶芸凝斟酌着词句。 对面几乎秒回:“宁安夫人好眼力。” “也就没了叶巧书,你们这些妖魔鬼怪才敢出来放肆。”叶芸凝回复道。 被称作“妖魔鬼怪”的寻夜不恼,继续开口:“这不就需要宁安夫人帮忙了。” “那位程芷月所长,原先不是你们那个叫简韦的干部的手下,需要我帮忙联系吗?”叶芸凝问道。 “不是程芷月,而是谓因商会在暗夜会的势力,”寻夜说道,“还请宁安夫人出面,为我们的行动行个方便。” “这要是在西疆,我还能勉强说上两句话,但此处,要找的该是此处的地头蛇吧。”叶芸凝说道,“应该找格鲁达军校才对。” “有备无患。”寻夜说道。 “好,我去见那个人,但作为交换,我想知道你们全部的计划。”叶芸凝开口道。 一个人知道得越多,陷的也就越深,宁安夫人对这件事情上了心,愿意多打听打听,对寻夜来说当然是好事。 叶芸凝有预料,谓因商会总部派来的人是应邵凯。 接应人多看了一眼应邵凯:“我记得昨天我好像接待过一个自称总部来的人,好像不是这位先生吧?那个人戴着面具。” “什么规矩?盯着客人的脸看?”叶芸凝出声,刻意压低了嗓音,摆出了主人的架势,“你的任务是照顾好客人。” “只要身份证件合格,有自称总部的人来,直接领进去就好。”应邵凯说道。 叶芸凝点点头:看来当时伪装身份的来人就是把自己放倒了之后的应乘风。 那新闻上说,控诉杨素为新建监察处骨干之人与新建监察处关系密切,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柴温茂,他是个有骨气的人,从他口里挖出这样的机密,人怕是受了折磨的。 问清楚旧监察处的打算,找个由头去看一眼他吧。 应邵凯在此地,显得格外自在,点菜时都没看菜单,直接开口要了一份炒饭。 “炒饭吗?那就像应先生一样,也给我来份炒饭就好。”叶芸凝说道。 “昨天晚上酒喝多了,今天起来胃不舒服,吃点炒饭就行。”应邵凯说道。 “怎么能只吃炒饭,至少要让女朋友煲个粥呀。”叶芸凝一笑。 她这句精准插刀,让应邵凯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不会吧,应先生这样的人,竟然没有爱人吗?”叶芸凝不轻不重地又补了一刀。 “这不重要,咳咳,重要的是我们这次的约见,真是好久不见,宁安夫人。”应邵凯谦和有礼地开口道。 “你倒是比你弟弟听话。”叶芸凝说道。 “我弟,他还是个孩子,时不时还跟家里玩叛逆,真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宁安夫人勿怪。”应邵凯说道。 “挺可爱的孩子。”叶芸凝开口,是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咱俩可还有笔账没算呢。 寻夜安排两人见一遭,其实纯是露个面的事儿,他们私下里早早安排好了前因后果,“宁安夫人”的站队不过是给旧监察处添一块不大不小的砝码。 “看来应先生是真的疲惫了,那我也就不打扰了。”叶芸凝装作要起身。 应邵凯可能是前一晚喝酒喝多了,此刻精神不济,忽然秃噜出来一句:“宁安夫人有孩子吗?” “那种麻烦的小生物?”叶芸凝皱了皱眉,她并不喜欢那种嚎啕大哭的小玩意,宁愿去灵能研究所,也绝对不去培育处。 “看不出来,应先生年纪不大,已经有孩子了吗?”叶芸凝又回身坐定。 “是我弟弟……”应邵凯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此事和宁安夫人说似乎不太合适,又打住了。 叶芸凝却来了兴致,应邵凯的弟弟,不就是应乘风吗? “多大的孩子了,我虽然不擅长应付那么大点的小婴儿,但对付下属还是有一套的,”叶芸凝说道,“你弟长得怎么样,够帅的话给我来调教调教也行。” “亲弟,不卖,”应邵凯说道,“宁安夫人应该见过,就是,就是乘风。” “那男孩,都成年了吧,你这当哥哥的心操得还挺多。”叶芸凝说道。 “那男孩,到我们家其实没几年,看着跟人不亲近,其实心里有仁义,他待我如何,将心比心,我也愿等价馈之。”应邵凯说道。 “应先生是个重情义的人。”叶芸凝在他面前坐定,“如果不是什么机密的话,我愿意分享应先生的苦闷。” 应邵凯走到如今,确实没有个能说话的人了,一腔忧愁郁结于胸,他不自觉地开口了。 应锦辉把应乘风带回来的时候,应邵凯的母亲邵夫人发了好大的火,一回头,旁敲侧击,把应乘风打听了个清楚。 “那孩子是金花殿出来的试验品,估计你父亲和那女人没什么感情,但是试验品的话,又是s级天赋,没准他会很强大,会对你产生威胁。”邵夫人喋喋不休道。 应邵凯像所有十几岁的少年那样,日渐长大,而对长辈的言辞产生反感,邵夫人就是那种最普通的妇女,普通的天赋,普通的样貌,普通的能耐,一厢情愿地把自己改命的愿望寄托在孩子身上,应邵凯对她有爱,但也很难忍住厌烦。 “母亲,我已经是大孩子了,我会自己去判断的。”应邵凯甩开了邵夫人的手。 应乘风最初的表现,就像个怪胎,因为他经常去找家族里的“怪胎叔叔”。 叶芸凝听到这里,心口升起一股暖流——应锦河叔叔。 “我有记忆开始,家族的偏僻处就有个双腿残疾的叔叔,不声不响,非必要活动从不露面,有时露面也只是态度淡淡,虽说是家里人有意孤立他,但我总能感受到,是他不愿理睬世俗。”应邵凯回忆道。 而那个什么都不愿理睬的叔叔,对新来的应乘风,展露出了笑脸。 之后不久,应锦河就申请搬出去了,搬到了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应乘风也开始频频离家出走,像是在逃离什么。 “你一定要更加努力,你要让你父亲看见你的优秀,千万不要让那新来的小崽子抢了风头。”邵夫人一直这么叮嘱他。 但应邵凯把应乘风的表现看在眼里,他似乎,根本就不想和自己抢什么。 后来,应乘风上学了,就读阿瑞斯军校的第一年就带领【圣临之渊】夺得了七校联赛第一的好成绩,让应锦辉兴奋不已,多次在公开场合用“我最骄傲的孩子”来形容应乘风。 那可真把邵夫人惊到两眼一黑,昏厥过去。 “阿凯,你父亲他真的要换掉你,假如他不要我们了,我们该怎么办?” 应邵凯终于对母亲的无理取闹感到了厌烦:“母亲,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我父亲的附属品,离了他,我照样活,离了应家,我也可以养活你和弟弟。” 邵夫人听完大惊失色,抬手给了应邵凯一巴掌。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父亲对你多好啊,你就是这么不知道感恩的,你,这话要是被他听到了,你就等着玩完吧!”邵夫人浑身颤抖道。 “母亲,我说过,我和弟弟不是你的工具,不是你随意摆弄的玩具,更不是我父亲的奴仆,”应邵凯声音冷漠,“乘风是什么样的存在,我会自己去判断,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便回以什么样的态度,你上了年纪,就不要再管那么多了。” 他说罢,不再理睬邵夫人,转头走了。 那也是应邵凯摆脱母亲控制的第一步,在那之后,邵夫人说什么,都不入他耳了。 应邵凯知道,他该有属于自己的判断。 “父亲安排乘风入学,但没有教他如何打理家业,其实就没把他当继承人看,”应邵凯再忽悠起来母亲,已经是很熟练的了,“家里需要一个高等级的孩子,那个人碰巧是应乘风,他在某一方面表现得越突出,越成为一个‘专家’,父亲就越不可能把把家族中的事物交给他管理,是这个道理吧?” 邵夫人选择性地听着自己喜欢的内容,不加思考地认为儿子说得真有道理。 应邵凯找到了自己的眼睛,他看得清父亲的冷漠,看得清母亲的愚昧,看得清弟弟应邵辰在这双重的压力选择当一个不谙世事的花花公子,也看得清,应乘风对应家的厌恶。 是的,厌恶,那种情绪表现得那么清晰,让人无法忽视。 这种厌恶在应锦河死后,变得越发清晰。 应锦河出事,是应邵凯认识程芷月的契机,也是他切身感受了一轮应锦辉的凉薄,那时真实的心绪已无可考证,多少好的坏的心思已藏进了历史,应邵凯只知道,那之后不久,应锦辉把西疆的一大块产业交给了自己打理。 “听上去,你和应乘风的交际其实不多呀。”叶芸凝开口道。 “确实不多,但意识到他对应家的反感时,我好像找到了自己的方向,我开始能跳出我母亲的认知,独立地思考,而乘风,也予我了回馈。”应邵凯说道。 “对父亲来说,这其实很有趣,”应乘风走到应邵凯身侧开口道,“看着别人因为他而焦急转圈,辗转反侧,他只要一个眼神就可以喝令一切,仿佛全世界都是他的玩具,我们也只是精巧一些的木偶而已。” 应邵凯在他的开口中瞪大了眼睛。 “哥,没必要,应家就是摊死水,没什么意思,跳出来看,这天大地大,何处不能为家,再怎么样,也比当一个旁人手里的玩具有意思吧?”应乘风故意说道。 “你,说得对。”应邵凯缓缓叹出一口气。 他们或许接触不多,却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应乘风知道应邵凯所受的束缚,知道他被亲情绑架到快要呼吸不过来的痛苦。 应邵凯理解应乘风对应家的厌恶,在他眼中,应乘风这个多次离家出走的弟弟,就是自己隐秘愿望的化身。 “是这样啊,那你之前说,他惹了什么事情,是什么呀?”叶芸凝听出了应邵凯是真心为着弟弟好。 “他想离开应家,去一线战场。”应邵凯深深地叹了口气。 叶芸凝一愣,半响没说出话来。 “想去一线战场?是个很不错的梦想。”叶芸凝说道。 “梦想之所以是‘梦’想,那就是只能在梦里想想,他想去一线,说基地中央勾心斗角的烦,那多危险他不知道吗?”应邵凯把杯子重重一摔,“想起一出是一出。” “应先生的家务事,我就不冒昧评判了,”叶芸凝说道,“但我想说就是,应先生多次提到了应乘风对家族有意见,那他提出这个想法,就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了。” 应邵凯的手悬在了半空。 “甚至都不只是‘深思熟虑’,而是一直以来的愿望,他从到达应家的第一天开始,就想逃离,数年的生活对他而言,都像是地狱般的折磨,他想离开,再正常不过吧?”叶芸凝说道。 她说完,又笑了一下:“抱歉,多言了,这到底是你们的家事,你们还是自己商量的好。” 应邵凯听着,缓缓一笑:“你说得倒也没错——而且这事情,到底是我插不上话的,真要说,还需要父亲点头才行。” “应会长吗?倒是多次听说,”叶芸凝思考着,伸手递上一张小卡片,“这是我的名片,麻烦应先生给应会长递一下,有时间的话,我想见他。” 应邵凯收好了名片,点头。 只是态度明显有点心不在焉,他还在思考着应乘风的事情。 第131章 到如今的计划 “什么叫人失踪了?”程芷月推了一下墨镜,能让人看出她的神情紧张,“阿宁她失踪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来了格鲁达军校之后,”于寒一摊手,“失踪的不只是她,还有其他的同学,总之情况很复杂。” 于寒把情况复述了一遍,自己的心情也是越说越沉重,又补了一句:“很明显,这事情和格鲁达军校脱不了关系,警方到现在还在遮遮掩掩,你们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失踪的消息。” “没有人上报政府吗?”程芷月听闻,心口的怒气几乎压不住了,“没有人上报政府,找人、彻查这一切吗?对外就这么隐瞒到现在!” 程芷月一向不喜这些弯弯绕绕,因此耽误了正事儿,她是真的愤怒:“这不是小事,失踪的孩子几乎代表着基地的未来,为了某几个人的利益就做出这样的事情,基地不会灭亡在外来的恶灵手里,他会落败在腐朽贪婪的统治者手中。” “所以……”于寒问道。 “这件事,我会亲自向上席议会开口——我不管旧监察处或者政府有什么打算,我的底线就是,阿宁他们不能出事。”程芷月说道。 她虽然在上席议会没有席位,但沾叶巧书的光,程芷月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而且,这次的敌人来势汹汹,网上的舆论告诉我,灵能研究所不可能置身事外。”程芷月思索道。 “风暴之中,最安全的地方,反倒是风眼处。”于寒点头。 “我要先找旧监察处谈一谈。”程芷月眯了眯眼睛。 “我们队伍里的人可信,如果你需要的话,带一个当保镖。”于寒说道。 程芷月叹了一口气:“我不能把你们这些孩子扯进来。” · “宁安夫人真的打算了解事情的全貌?”寻夜给叶芸凝倒了一杯茶水。 “监察处如今的表现,让我对你们升起了信心。”叶芸凝去掉了“旧”字。 她吹了一口茶上冒着的热气:“因为你们找到了最可靠的伙伴,不是谓因商会,不是格鲁达军校,不是金花殿,而是——政府。” 寻夜拿着茶壶的手一抖:“宁安夫人何出此言?” “因为眼下的舆论,是针对灵能研究所的,而灵能研究所一旦出事,最能浑水摸鱼的,就是政府。”叶芸凝说道。 “旧监察处和灵能研究所关系不深,顶多是非法灵能实验被爆料出后,他们截获了你们不少的研究数据,但这样的仇恨甚至没有灵能审判庭审判了你们的很多高层大,情绪原因盯上他们,可能性不大,那他们之所以被推上风口浪尖,便是因着利益了。” “那又如何?”寻夜说道,“我们不能咬一口灵能研究所的利益吗?” “咬不下来,小心硌着牙,”叶芸凝说道,“旧监察处鼎盛的时候能沾上灵能研究所的衣角吗?你们进行的实验尺度可比人家正规的政府部门大得多,就这样,还没能赶超灵能研究所,要真有‘咬一口’的实力,干嘛之前不咬?” 寻夜点头:“宁安夫人说得不错,当年叶巧书统领的灵能研究所如铜墙铁壁一般,勉强能渗透进去一个杨素,已是极其不易,其他的,真的无能为力了。” “所以,你们想争取的利益大概率和灵能研究所无关,却成了一系列事件的开端,能为了谁?”叶芸凝一摊手,“自然是受益者。” 灵能研究所一旦出什么事,受益者是谁? ——政府。 政府早就想让灵能研究所作为其下属机关存在,而非一个独立的科研个体,奈何曾经的叶巧书势力大,惹不起,便只能在她走后,为难一下她的学生了。 “说的不错。”寻夜承认了,“我们在夹缝中求生存,勉强到了眼前这一步。” 叶芸凝咽了一口唾沫。 “宁安夫人,你其实很看不起我们吧,觉得我们这些旧部像是阴沟里的耗子,是被人推上前来的炮灰,是烦人的、想拖你们下水的蛀虫。”寻夜说道。 谓因商会拿他们当探路的炮灰,格鲁达军校握着利益点的头,政府更是彻彻底底的利用,能拿下灵能研究所,他们第一个祭旗的就是这些监察处旧部,反正已经是过街的老鼠,再犯个偷窃罪,多正常,反正都是那一刀。 “你,知道,自己是被利用的?”叶芸凝说道。 “我已经没什么价值了,唯有一身骂名,还能当棋子一用。”寻夜说道。 “作为棋子,是你最后的价值,也是最后的破局之道。”叶芸凝声音低沉下来。 “是,我知道自己身上凝聚着多少不屑、不信任的眼神,以及他们还要用我,因而装出的虚伪的面孔,我都知道——可那又怎么样,能站在棋局中间,作为棋子,也未必不能翻身。”寻夜说道。 如此觉悟,但凡他不是旧监察处的人,叶芸凝都要鼓掌了。 “我喜欢这样破釜沉舟的气魄,”叶芸凝面具下的眼神变成了欣赏,“所以,我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你们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有一个人会先忍不住联系我们……”寻夜说道。 “现任灵能研究所所长,程芷月。”叶芸凝慢悠悠地补充。 程芷月现在怕是要恨死旧监察处了,但她曾经的经历无法被抹去,杨素曾是旧监察处之人没有说服力? 那如果程所长本人就是旧监察处之人呢? “生存点检测装置卡在脑门上,已经有太多人失去了本我的思考,变成了政府指挥棒下遥控的猴子。” “政府不知道你们直接捏着程芷月的把柄,所以才会绕这么大一圈,但其实,你们一开始就没说实话。”叶芸凝点头。 “信息是昂贵的,”寻夜说道,“一点怀疑便可定罪,这个威胁捏在手里,程芷月在两方左右拉扯,你猜她会怎么选?” 这确实是个前有狼后有虎的陷阱,对程芷月来说,选政府,她将面临旧监察处资料公开后的舆论审判;而选旧监察处,那政府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拿掉她的职位了。 “如果只有这两个选择的话,当然还是后者好一点,政府一向‘代表着公理与正义’,不可能对一个失业人士穷追猛打,但舆论审判的结果,可就不一定了。” 叶芸凝的手指在桌子上画着圈:“基地里别的不多,就是‘自诩正义’的人多。” 寻夜打了个响指:“宁安夫人懂我。” “但这是建立在‘程芷月必须二选其一’的基础上的,”叶芸凝开口道,“假如,她想要掀翻棋盘呢?” 寻夜一愣:“她还能怎么掀?这样的布局,就是叶巧书来了也护不住她!” “不好了,”简韦在两人说话的空中突然闯进来,“你们快看基地网上,程芷月她实名发表言论!” 网上疯传的是一个视频,录得并不精心,就是人坐在绿幕前开口,但说出的内容一字一句,让人不得不重视。 “我是灵能研究所所长程芷月,就最近的事情,与大家交代。”程芷月面向镜头打招呼,“是的,我逃了上席议会的传讯,想在这里先给关心这件事的人一个交代,现在录视频的都不是研究所的同事,而是我个人的朋友,我将要开口的以下言论,也全部属于我个人。” 似乎是与摄像机背后的沟通,程芷月比了个“ok”的手势。 “首先是大家最关注的‘杨素’问题,作为她的直属上司,我说自己一无所知,怕是有推脱之嫌,但实话实说,我对她确实了解不多,她在由我接手之前,是我老师的私人助理,我接触的确实不多,了解也仅限于她曾经是旧监察处之人,对她参与了新建监察处之事一无所知。”程芷月对着镜头鞠躬。 “对于她的最终判决,我会等待审判庭给出结果,在此之前,我个人保留全部意见。”程芷月缓缓呼出一口气。 “第二,是我想承认自己的过错,我,曾与旧监察处,有关联。”程芷月一字一句道,“我曾是旧监察处的一份子,参与过非法灵能人体实验。” 叶芸凝缓缓睁大了眼睛。 “……我被旧监察处培养长大,一直到几年前,西疆灵能研究所出事,叶巧书带领团队回了中央,在一众孩子中挑中了我作为她的学生,我才离开那里。”程芷月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我被叶巧书带走之后,旧监察处很长一段时间没联系我,因为我在他们心中,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孩子,他们可能都没放在心上。” 程芷月咳嗦了一下,似乎是在调整情绪:“直到我做出点成绩。” 事实上,程芷月和旧监察处真的就这么点联系了,旧监察处要是敢跟程芷月提什么过分的要求,那必定是分分钟被拉黑。 但就是因为他们什么要求都没提,所以程芷月便也没刻意“拉黑”老家,时不时还有来有往的,有点交集。 “但我可以保证,我绝对没有出卖过灵能研究所,这,这是我的底线。”程芷月说道。 叶芸凝猜想,这应该与叶巧书有关,叶巧书欣赏程芷月的才华,这份欣赏,足够她作为前辈,帮程芷月应付走烦人的苍蝇了。 叶芸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程芷月想证明自己的初心是不错的,但这两条解释,哪一条都不怎么样,无限接近于不打自招,很难说服已经认定了某些事实的民众。 “看吧,我们把桌子腿焊死了,她掀不了棋盘。”寻夜放松了神态。 “输在了一腔正气上,”叶芸凝心中闪过惋惜,“她挑的发声明的点是对的,但太诚实了,这个节骨眼上,扯一些谎言,也好过如此苍白无力的真话。” 程芷月的真诚怕是和叶巧书学的,以为自己诚心开口,便会有人理解。 但叶巧书的不在意是建立在其深厚势力的基础上的,程芷月还没那个根基。 “这份声明并不高明,却也堵死了你打算的路,”叶芸凝摊手道,“她不会再理睬你的威胁,而会选择接受审判庭的调查。” “意料之中,那我与政府的合作,也就完成一半了。”寻夜脸上神色莫辩。 “等一下,程芷月又上传了一条视频。”简韦开口道。 “以及,在这里,我想找一下我学妹,她是参加这一届七校联赛的选手,已经无故失踪多日,与她一起失踪的,还有其他军校参加联赛的选手,其中都是指挥位,或者关键选手——警方到现在,还没有就他们的失踪,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程芷月开口道。 叶芸凝指了指那视频中的女性:“这也在你们的意料之中?” 寻夜咬了一下舌头:“程芷月和七校联赛的参赛队伍能有什么交集?” “我记得,当时在西疆,好像还有叶巧书的另一个学生吧?是那个叶朝闻护着的女孩,叫……” “叶芸凝。”寻夜查找到了资料,“百密一疏……不对,没疏忽呀,我们知道她与程芷月有关系,我们的绑架名单里没有她!” “没被绑架却神秘失踪的人,一个她,一个【圣临之渊】的应乘风,前者是灵能研究所的人,后者是谓因商会应会长的孩子,”叶芸凝缓缓开口道,“这两个孩子的变数,寻夜先生预料到了吗?” “只是两个孩子而已——不,他们都是在七校联赛上有望夺冠的队伍的指挥位,”寻夜掐了掐眉心,“这下麻烦了,巨大的不确定因素……” 简韦点了几下通讯,抬头道:“以及,程芷月回应了我的联系,她答应与我们见面了。” “我们想威胁她的话,已经被她本人说完了,还有什么见的必要吗?”寻夜有点头疼。 “还是见一面吧,这事情最终的走向,与程芷月是个什么样的人关联密切,她若真的是个有样貌没脑子的花瓶,那就一切不用操心了,可若不是,她不傻,只是太像叶巧书那样有情有义了……那还是要早做打算的好。” 第132章 下一步打算 简韦与程芷月面对面,寻夜和叶芸凝在单向透光的玻璃后面坐着。 “简叔,好久不见。”程芷月的眼角是掩饰不住的疲惫,撑出的一点笑容看着就不甚真心。 “阿月,唉,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啊。”简韦叹了一口气。 “简叔,我们今天为何坐在这里,彼此间心知肚明,”程芷月开口道,“你不需要说些前尘往事,有的没的了。” 叶芸凝在玻璃后开口:“对于现在的程芷月来说,灵能研究所的责任高于一切,她都能为了些怀疑与男友分手,旁的,自然也无法打动她。” “叶巧书洗脑人一向很有办法,一圈手下,都对她心悦诚服。”寻夜说道。 叶芸凝在心中补了一句:那是真心换真心。 “芷月,我们看了你在网上的声明了,你应该知道,那样苍白无力的解释根本说服不了任何人,反倒是不打自招……”简韦开口道。 “简叔,我在录制视频的那一刻,就想好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我会接受灵能审判庭的判决,接受自己将要面对的惩罚,绝不逃避,”程芷月态度坚决,“今天我来,只有一个目的,我的师妹。” 简韦一愣,不由得笑出了声。 “我已经把失踪的学生名单公布出来了,警方会寻找他们的。”程芷月说道。 “芷月,他们是失踪了,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们是被旧监察处绑架了的呢?可不要空口白话地污蔑好人呀。”简韦说道。 程芷月进来时,全身搜身,连把钥匙都带不进来,更不可能有录音笔一类的设备了。 “我不是想揭发你们,”程芷月的声音依旧温柔,“我说了,我来的目的,只是想找我的小师妹。” “叶芸凝?巧了,最近来问她的人可真不少,你一个,应先生也一个,如果叶芸凝真的在我们这里的话,我们大概已经熬不住放她走了。”简韦说道。 “什么?她不在这里?”程芷月皱眉。 “我没必要说谎,她是真的不在,”简韦说道,“谁知道她借着这个机会失踪,是去哪了?” 程芷月微微低头,想起于寒的嘱咐。 “这事情与暗夜会有关,就是与旧监察处有关,程所长到时候,如果对方一口咬住阿宁不在,您就提起另一个人……” “唉,我师妹也不该是顽劣之人啊,为什么会无故失踪呢?”程芷月似乎信了简韦的话,“那还有一个人,我必须要问一句,被绑的人里,是不是有个叫柴温茂的?” “程所长与此人有交集?”简韦明显戒备起来。 程芷月按照于寒教她的开口:“杨素临走前交给我了一份实验文件,文件的最后一页却是与课题无关的内容,上面有柴温茂的名字,正好吻合了这次的失踪名单。” “旧监察处,可不能这么窝囊,绑架了一次,一个两个的人都不是那么绑的,全都是旁人借你们的手,栽赃嫁祸的不成?”程芷月微笑道。 简韦很想开口“柴温茂我们也不知道”,被程芷月这句话堵死,说不出口了。 寻夜点了两下通讯。 简韦接到示意,点了点头:“没错,柴温茂,他确实是我们绑的,作为新建监察处之人,他接受了我们最严厉的审讯,杨素是他们新建监察处一员的事情,就是柴温茂开的口。” 程芷月面上不显,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杨素是政府出面抓的,但一手的消息是旧监察处审出来的,这两者之间,竟然也有关系吗? “你们打算让程芷月知道多少?”叶芸凝开口道,“你们如果没有拘留程芷月的打算,她从这儿离开,可是会接受政府审讯的。” “这个蠢货,”寻夜咬牙道,“我只让他承认,没让他承认后面那一串,真是自作聪明!” 叶芸凝掩嘴,不明显地笑了一下。 “我提醒你一句,程芷月看着是孤身一人来的,但她来之前,不可能没告诉旁人,你想强制拘留她,可就给警方闯进来的机会了。”叶芸凝说道。 旧监察处和政府有合作,比起寻夜,政府才是那个更不想沾上“臭豆腐渣”的存在,政府会竭力隐藏旧监察处的存在,必要时可以“大义灭亲”。 不,更恰当的形容是“拍掉衣服上的臭豆腐渣”。 反倒是旧监察处,已是一身污泥,能把个泥手印拍在政府身上,他们求之不得。 “我会放她走,”寻夜以最快的速度考虑了其中关键,开口道,“她能把消息传出去最好,传不出去,也能给政府个警告。” “程芷月不是个傻子,而且再怎么说,她背后也有叶巧书,叶巧书能把‘泄露机密’的杨素平安捞回来,程芷月顶天也就是‘用人不当’,她自己想得明白,也就有指望。”叶芸凝声音轻轻。 “我并不想与那位女士为敌。”寻夜开口道。 “是,听说她与女王有几分私交。”叶芸凝不声不响地露了个大信。 寻夜眼神一沉:“倒也不是因为这个——真正愿意为基地做实事的人,已经不多了,我其实很敬佩叶巧书女士这样的人。” 叶芸凝一惊:“我以为你会觉得这样不讲利益,而择梦想的人很傻。” “如果一个人没有能力而一味强调理想,这当然很傻,但有一类人,他们足够幸运,能赶上好时候,能碰上贵人,机缘巧合之下发达了,还怀着悲悯天下的心胸,这样的人,我羡慕嫉妒恨,但也很敬佩。”寻夜说道。 “是啊,赶上了好时候,足够幸运的人……”叶芸凝叹了一口气。 前世的宁,也是那样啊,幸运而不自知。 “当然,理想和敬佩不能当饭吃,我现在不能得罪叶巧书的原因,还是因为她背后撬动的人脉势力,”寻夜一摊手,“毕竟,人都是务实的。” 与程芷月的对话已接近尾声,她已经想起身告辞了。 “再多提醒她一句,”叶芸凝忽然想到,“就说‘应先生多次提到你’。” “你是想引程芷月去见应邵凯?”寻夜思索道。 “他们曾经是恋人,你不好奇前男友相见,会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叶芸凝一脸玩味道。 “好,我去安排。”寻夜点头。 叶芸凝暗暗惊叹,寻夜此人,颇有几分胆识与魄力,若非被监察处一潭死水拉着,他能有更大作为。 他能以一己之力搅混水,能拉着残破的旧监察处搭上大船,若是能遇到个好时候,也未必不能成一代英雄。 只是,这个世界上,太多时候,没有如果。 政府与旧监察处的合作就到这一步了,政府想要的就是灵能研究所的管辖权,所长程芷月因为个理由被撸下来了,政府的目的达到了。 政府之后,不会再保护灵能研究所,甚至恰恰相反,他们会为了掩饰自己曾经的合作而更加卖力地追查他们灭口,旧监察处需要蛰伏几分。 他们现在所在的暗夜会之地属于谓因商会,政府还查不到他们。 “寻夜先生下一步的计划,我可以帮上忙。” · 【圣临之渊】的蒋腾浩找到了于寒,约在校外见面。 “校园内的失踪案件闹得沸沸扬扬,我就不多赘述了,”蒋腾浩开门见山道,“但于副班长知道,其实失踪的众人中,就数我们两队的队长最为奇怪,和旁人不是一窝被绑架的。” 于寒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怎么样就凭空不见了的,但叶芸凝,是赴了一场宴会,就再也没回来。 她聪明地没有追问消息的来源,而是顺着道:“所以呢?” “所以,我想我们可以达成合作。”蒋腾浩开口道。 “我不这样觉得,”于寒很迫切地想要寻找叶芸凝,但仍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把这样的急切咽了下去,装出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这其实是三件事,学校里的学生被绑架了,叶队长失踪,应乘风队长失踪,后面两件事并没有必然的联系,只是时间上有些巧合,不是吗?” 蒋腾浩没法接这个话:“但这么巧,有关联的概率很大,不是吗?” “队长给我传出过消息,”于寒睁眼说瞎话,“她说自己很安全,以及让我不要相信主动找上门来的任何人,包括之前的程芷月所长,包括你。” 叶芸凝晕倒一遭,于寒独自撑了队伍两个多月,别的不敢说,这个心态是练出来了,她心中坚信叶队长没事,自己只要能给她撑好后方,一切就万事大吉。 哪怕她真的出事,自己也不能瞎着急,保持淡定,以变应万变才是真理。 “所以,你想说什么,不用绕弯子,直接开口就行,我会听听,但不保证答应,更不会给人当枪使。” 于寒八风不动的神态是对蒋腾浩最大的震慑。 蒋腾浩收了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低声一笑:“看来你们队长在你心里没那么大分量啊。” 蒋腾浩原本想通过提起叶芸凝的方式勾起于寒的焦急,好让自己把控谈话的节奏,不料于寒不吃这一套,依然保持淡定。 他咳嗦一声,在于寒不耐烦前讲起了正事:“是这样,你应该也怀疑过,那么多人凭空失踪,校方态度遮遮掩掩,这事情很可能与学校有关系吧?” “你要跟我说的,不是我们队长的失踪吗?”于寒疑惑道。 蒋腾浩卡了一下:“是,你们队长的失踪……” “要说说,不说滚,”于寒猛然站起来,“不要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 “你知道金花殿的秘密吗?”蒋腾浩切入了正题,“格鲁达军校就在金花殿旁边,每年都有女学生失踪。” “而叶队长,是个女生。”蒋腾浩说道。 “她曾给我传出过信息,”于寒补充着之前的谎言,“她说她安全。” “你怎么确定给你发信息的的一定是叶芸凝本人,万一是有人拿了她的通讯呢?”蒋腾浩说道。 于寒似乎觉得有道理,又回身坐下。 “好,你说,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于寒同学是诺嘉学院的,诺嘉学院有什么校园怪谈吗?”蒋腾浩说道。 这人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于寒平生最怕鬼,林小璨一吓唬一个准,她当然不会去主动打听什么校园怪谈。 但因着林小璨经常缠着她讲,所以她知道的还是不少的。 “大概就是鬼神复活、灵能飘荡、学生自杀,一类的故事?”于寒回忆道。 “这是最正常的一类校园怪谈,但格鲁达军校却不是,这里一半的故事,与金花殿有关。”蒋腾浩说道。 “从前,有一个女孩,和男友相恋并怀了孩子,然后被金花殿带走……”蒋腾浩开口道。 “打住打住,我不要听鬼故事,”于寒连连摆手,“你就直接说就行,那后来呢,什么情况?” “那个孩子被生生活剖出来,作为一个胚胎,进行人体实验,那女生拼命逃出那里,却在半路上被射杀——这不是传言。”蒋腾浩说道。 “格鲁达军校竟真敢在校内做这样的事情?”于寒皱起了眉头,“他们这样做,是真不怕被人发现吗?” 蒋腾浩摇摇头:“金花殿成分复杂,七八岁的孩子会在他们那里筛一遍先天智力,政府支持他们这项工作,比起明面上的灵能研究所,政府对其控制力更强,也就更袒护。” “那格鲁达军校,作为商会注资的私立军校,能和金花殿扯上关系?”于寒问出口。 问题开口的瞬间就有了答案,有利可图之事什么合作都可能达成。 “所以,叶队长她……”于寒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太可能。” “好吧,我就直说了,”蒋腾浩说道,“我也不知道这事情和叶队长有没有什么关系,我就是想托你们队里帮我们去探查一下,酬金好商量。” 于寒的眼角抽了一下:“我们帮你们去,你们为什么自己不去?” “因为我们队里唯一的女生沈梦岚被绑架了,而男生很难进入其中,”蒋腾浩说道,“拜托了,这事情,很重要。” “我再考虑一下吧。”于寒回道。 第133章 陈瑞的反常 “陈瑞队长,醒醒,”叶芸凝走进了关押众人的房间,拍了拍陈瑞,“快,快走。” 陈瑞平常日都迷糊,更何况这个时候,叶芸凝拍了他好几下,陈瑞都没反应。 不得已,叶芸凝抬起巴掌,左右开弓地给了陈瑞两耳光,这才把这墩木打醒了。 “你是……”陈瑞似乎完全不知道害怕,不急着走,还在思考叶芸凝的身份。 “来不及了,这个是徐彬正牢房的钥匙,你拿着,快去救他,然后走。”叶芸凝说道。 陈瑞依旧不紧不慢,还打了个哈欠:“所以,什么?” “这里是暗夜会,你应该记得,你们是在暗夜会中失去意识被绑架的,对吧?”叶芸凝开口道。 “幕后之人借助暗夜会的手绑架了你,而徐总听说之后,让我来救你,”叶芸凝的语气从容镇定,“我代表徐总,已经和暗夜会谈妥了,现在就放你们出去,只要你们不乱说话,那些人就不会再追究。” “出去?是不是还要面对警察的盘问,还要面对一些乱七八糟的人的关心?”陈瑞打了个哈欠,“想想好麻烦呀,我不想出去。” 叶芸凝蹲都没蹲稳,被陈瑞震惊了,真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受害者,不想着回去,反而觉得被绑架很舒服? “你在这里吃的——”也不怎么样呀? 格鲁达军校开给优秀学生的待遇绝对不差,绝对比这里的环境好,陈瑞这为什么不想离开。 “因为麻烦,一点都不想和人打交道。”陈瑞又躺了回去。 “被人绑架,比和人打交道好?”叶芸凝迟疑道。 “嗯,”陈瑞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和人打交道,好麻烦,如果可以,我为什么不能是一株小草,靠光合作用活着?” 叶芸凝对陈瑞的反应不知所措:“小草可没有神经系统,考虑不了那么多。” “那岂不是更好,都不用思考,还少些烦恼。”陈瑞把自己团成一团,在自我封闭。 “你,真的没事吗?”叶芸凝摸了摸陈瑞的额头。 “我真的不想离开,”陈瑞声音闷闷的,“被关在这里这几天,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这是我从活着以来,从来没有过的好日子——” 叶芸凝蹲在陈瑞面前:“你真的没事?” 陈瑞再不应声了。 他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叶芸凝也是个“人”。 没办法,叶芸凝转身去找了徐彬正,跟他开口。 徐彬正的第一反应才是正常人的反应,听闻徐总来救他,先是欣喜,而后是沉思,一边考虑着如何跟家里报喜,一边又怕自己就这样单独出现,会不会影响警方的调查,拖累家族。 连叶芸凝是谁都顾不上追问,说着就要回去。 叶芸凝出声提醒:“在见你之前,我去见了陈队长,他的状态很奇怪,你要带他一起离开的话,这是钥匙。” 徐彬正接过钥匙:“太感谢你了,希望队长没事。” 叶芸凝实在好奇陈瑞的表现,跟上了徐彬正,站在牢房门口。 “队长,队长,我们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徐彬正伸手去拉陈瑞。 陈瑞神情懵懂,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似乎看清了眼前之人,却又一头躺下了。 “队长?现在不是犯迷糊的时候,快点,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徐彬正拼命去拉他。 “不,让我倒在这里吧,很好,就这样一直坠落,坠落下去吧。”陈瑞说道。 “什么?你在说什么,这里怎么会好?”徐彬正强行把他拉着坐了起来,“快走,我们还要回学校,我们还要准备联赛!” “联赛……”陈瑞双目无神,在这两个字中升起了一丝恐惧,继而一阵头痛。 “——啊!疼,好疼。”陈瑞抱住了脑袋。 “你没事吧,队长,我们先休息一下,等会儿离开,去徐家找医生给你看病,好吗?”徐彬正想扶着陈瑞站起来。 “我,我不想,不想离开……”陈瑞声音嘶哑。 徐彬正神情越发严肃:“他们对你用了什么精神类药物吗?” “可别冤枉人,”叶芸凝在一旁开口,“知道他是格鲁达军校的人,我们可没审讯他。” 陈瑞低下了头,声音含糊:“我只是,单纯地不想——” 不想和别人打交道而已。 从小朝夕相处,徐彬正猛然理解了陈瑞的意思,他一点都不想和人打交道,只想安安静静地待着,最好与世隔绝,这辈子都不见人。 而已。 “队长……”徐彬正声音迟疑。 “对不起,我,我又影响队里的训练了,”陈瑞说道,“我,我该离开这里,我该参加联赛,我该带领【边缘藤】取得胜利。” “你一直在勉强自己,对吗?”徐彬正说道。 陈瑞沉默了,他把自己缩得很小,靠近墙根,不出声。 “最起码,把这一次联赛撑下去吧,回头我向家族里申请,把你安排到其他地方,不需要和人打交道的地方。”徐彬正向他伸出了手。 “我会的,我会把联赛指挥好的,”陈瑞声音沉闷,但还是站起身来,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才握住了徐彬正的手。 “陈瑞队长。”叶芸凝与陈瑞对视,忽然感知到了什么。 陈瑞一笑,笑容是苦涩而沉重的。 “谢谢你,再见。”陈瑞向叶芸凝挥手告别。 叶芸凝看着陈瑞举起的手,非常瘦,指节分明。 一丝灵能的探寻进入陈瑞的识海,他们隔着一点距离无声地沟通。 “你猜对了,叶队长,”陈瑞开口叫破了叶芸凝的身份,“我是个女生。” · 寻夜下一步的计划是“强行绑定”,即将有合作关系的几大势力,与旧监察处强行绑定。 “其实我不解的是另一点,”叶芸凝看向寻夜,“你有这通天的本事,何必非要拖着旧监察处的壳子艰难前行呢,你又没把‘旧监察处’几个字刻脑门上,那作为一个独立的人而存活,去成就你的事业,不好吗?” “一个人是摆脱不了他的故乡的,”寻夜回答,“我的梦想就是从政,但你知道,走得越高,能力所占的权重就会越低,旁人想诬陷你,想给你身上泼脏水,甚至是不需要什么证据的——黑历史会毁了我。” 寻夜看向天空,做出敞开怀抱拥抱的动作:“我想爬的更高,有些事在一开始便不该被掩埋,我相信人们会喜欢看一出‘浪子回头’的戏码。” 叶芸凝静静地听着,寻夜已经向她坦白了自己最终的目的——整个旧监察处,将会为他政治生涯的开启铺路。 “不是‘浪子回头’,而是一个‘受害者’终于挣脱了‘原生家庭’的束缚,‘改邪归正’的故事。”叶芸凝说道。 “宁安夫人懂我。”寻夜说道,“其实听夫人的声音,我能感受到你年纪不大,咱们都这么熟了,我是否有幸目睹你面具下的容颜?” 叶芸凝一笑:“待到一切功成时,我会考虑的。” 她的态度,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仍选择明哲保身。 “对了,你们抓的那个新建监察处的人,怎么样了?”叶芸凝装作不经意地提起。 “两支新型吐真剂的药效太强了,无法保证其恢复之前的神志,根据实验小鼠的数据来说,一半一半吧。”寻夜回答道。 “那,这种情况下,他是废了好,还是恢复更好呢?”叶芸凝思考道,“如果你想卖他个人情,你或许可以装作救了他的英雄——无论他信与不信,这将会是你极好的宣传点。” 寻夜一怔:“似乎有道理。” “我刚才听到你的真正目的,如果你的目的是保旧监察处,那当我没说,但如果你的目的是正名自己,为从政而铺路,那么你该尽一切可能,拉拢会对你有所帮助的人。”叶芸凝说道。 寻夜听着,顿觉有理。 “柴温茂能恢复,只要操作得当,对你是有利的。”叶芸凝开口道。 “宁安夫人是在帮我?”寻夜问道。 “我早已与旧监察处无关,寻夜先生不必拿这个试探我,”叶芸凝声音平淡,“我站在这里,最大的理由,就是对阁下的信心,其他的,早与我无关了。” 寻夜心中给自己比了个“耶”,他坦白自己想和旧监察处切断关系,而争取宁安夫人的支持,这步没走错。 “政治真是些麻烦的事情,我不喜欢掺和这些弯弯绕绕,暗夜会一亩三分地,我在西疆能说上话,勉强认识徐总,能混个此生安稳,已经足够了——下次有这样的事情,别找我了。”叶芸凝开口道。 寻夜知道,这位夫人低调异常,只要她想,数个月都不见人影,想必是更乐意独处。 能在人群中从容成熟地应酬,和喜欢独处之间并不冲突。 “宁安夫人喜好清静,我自然愿保宁安夫人一个清静,”寻夜说道,“这次,实在是麻烦夫人了。” “话说到这份上,有件事我一定要开口问了,”叶芸凝说道,“大家避讳莫深的金花殿,到底做了什么?” 寻夜沉思了一下,对宁安夫人,他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对于金花殿的残忍,大多数人的了解限于知道失踪的女学生和很多作为实验的胚胎,在手术台上被漠视生命的解剖,但其实,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在其上下游两端。”寻夜说道。 上游为“供给”,即用于实验的那些女性和孩子的来源,人口拐卖,以及…… “没错,旧监察处和金花殿也有关联,旧监察处用重刑,关押定罪的一部分人,被送去了金花殿,非法灵能人体实验,占了死刑犯的大部分,但有关女性和胚胎的部分,我们无权插手。”寻夜说道。 叶芸凝知道,旧监察处存在数年,始终能掩盖住丑闻,政府在其中一定有所帮忙。 却没想到,政府掺和得那么深,几乎可以与旧监察处同罪! 叶芸凝眼前浮现出方佳吉控诉自己的爱人和孩子被抓,想起被关押的宋向秋,他们该恨的不是旧监察处,而是控制了金花殿的政府。 “以及‘下游’,是实验胜利成果的转化。”寻夜说道。 寻夜的神情露出几分不忍:“其实实验失败反倒是好事,给了实验体一个痛快的结束,而最不幸的事情反倒是实验的成功,因为一旦成功,那个实验体,想死都没那么容易了。” “我曾经见过一个女性实验体,捶打着营养箱的玻璃,拼命地喊着‘请杀了我吧’。”寻夜回忆着。 那个女性的身上插满了导管,与她相连的,是七八个同样飘在营养箱里的胚胎,正源源不断地吸取着女性身上的灵能。 “母体决定着后代的灵能天赋,那与胚胎在孕育时期的灵能滋养有关,因此,金花殿曾提出过一个课题,即是否可以用灵能直接滋养胚胎,以获得高灵能天赋的个体,这个研究持续了很长时间,最终被证伪了。”寻夜说道。 “再怎么净化的灵能也存在强不可控性,极容易伤害到稚嫩的胚胎,就在这项实验被证伪之后,他们想到了另一个课题——母体中介。” 叶芸凝可以想象那是一种怎样的方式。 即将灵能灌输给一个女性,经过母体的调和之后,再灌注给胚胎。 这个实验,金花殿成功了。 “这能大大提高胚胎的培养效率,原先s女性十月怀胎,即使不顾忌人权,要求其作为生育工具存在,也顶多一年一胎,但经过母体中介,一个女性身上连七八个胚胎,三个月左右就能‘成熟’一批,效率大大增加。”寻夜的声音没有感情。 “那个实验,成功了一名年轻的s女性,我见过一面,她每时每刻都承受着分娩的痛苦,生不如死,拼命向众人祈求,希望旁人能给她一个解脱。”寻夜说道。 而像“结果子”一样培育出来的孩子,会像商品一样卖出去。 “这太残忍了。”叶芸凝露出了不忍的神情。 “听说不久后,那个女性便死了,”寻夜说道,“是她第一次试验成功时培育出的孩子拿着一把枪闯入了实验室,亲手送了母亲解脱。” 叶芸凝睁大了眼睛。 第134章 向外的求助 陈瑞还记得自己那时候的感受,抬手,拿枪,瞄准,开枪。 “砰——”的一声,营养箱破碎了,里面的液体流了一地,那个女性连同她身上连着的七八个胚胎一起摔下,倒在地上。 女性还没死,她抬起头来,看向陈瑞,眼里是祈求。 “杀了我——”女性用最后的力气比口型,“杀了我,我的孩子……” 陈瑞的枪抵上了女性的太阳穴,开枪了。 女性的脑袋上鲜血直流,但她闭上眼睛的神情非常安详。 “那个孩子,他杀了我们的实验体!” “谁让他闯进来的,防护工作没做好吗?” “抢救实验体!” “快,抓住他,抓住他!” 陈瑞松了一口气,解脱般地松下了肩膀。 他,或者说是她,是当年母体中介实验的第一个成功样本,金花殿观察她的生理反应,一直到她五岁,经过评估,她的灵能天赋,身体强度,智力反应,都堪称完美水平。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是个女性。 第一个到来的客人是格鲁达军校之人,他们一定是想要个男性的,也只有第一个样本能表现出优秀天赋,后期培养的孩子才“好卖”。 比起作为生育工具的女性,自然是男孩子更好打广告。 所以,金花殿伪造了陈瑞所有的身份信息,把她包装成了一个男性,告诉她如何保护自己,并叮嘱了格鲁达军校的买家,这个孩子需要回到金花殿定期“体检”,以及有时候和正常男性相比,会有一定的生理水平误差,都属于正常现象。 格鲁达军校对此深信不疑。 五岁的孩子看着母亲的痛苦,知道自己如果表现出“女性”的特征,会落到和母亲一样的境地,那男性的身份就是她的命,她就是死,也绝对不会暴露性别! 陈瑞被徐彬正拉着,一路上无话,他看向自己的手,上面似乎还有鲜血。 她知道母亲的痛苦,知道母亲想解脱的渴望,所以,在一次回金花殿复查的时候,她闯入了盛放母亲培养箱的实验室,看着那巨大的玻璃箱,开了枪。 那是陈瑞开得最果断的一枪。 “队长,你没事吧?”徐彬正一脸关切地问她。 “没事,我只是在思考把我们放出来的那个人的身份。”陈瑞咳嗦一声。 “她,不是徐总的人吗?”徐彬正说道。 陈瑞摇摇头,但什么也没说。 “徐公子,你们,你们回来了?”守卫对徐彬正的出现表示惊讶,“这,真的是……太好了,你们,你们竟然回来了,太,太好了。” “先别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徐彬正知道这里面的水深,嘱托道,“先带我们去见校长,一切有定论之前,管好你的嘴。” 校长听闻此消息,立刻见了两人,关闭了所有的监控,让两人避人耳目地来到校长室。 徐彬正把所见所闻告诉了校长,陈瑞保持着一贯的哑巴态度,什么也不说。 “来救你们的女人自称是徐总的人,我想想……”校长站起身来,在校长室内踱步。 “学生的失踪,真的和格鲁达军校有什么关系吗?”陈瑞开口说了他在此处的第一句话。 ——这是显而易见的。 校长的脚步顿住了:“你想问什么?” 陈瑞的手指颤抖了一下:“所以,是真的,为什么?” 徐彬正拉了拉陈瑞的衣袖:“你别这么说……” “和暗夜会合作,我想不出那对格鲁达军校有任何好处,我想知道为什么?”陈瑞的眼神很认真。 这个陈瑞队长是个奇葩,字面意思上,不带任何侮辱意味,他看上去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却又在某些事情上异常执着。 屁股决定脑袋,陈瑞是格鲁达军校的学生,又与徐家人关系紧密,校长不担心他说出什么秘密。 “因为金花殿,金花殿需要一位s级天赋的女性,格鲁达军校帮他们绑人,他们会抗下所有骂名,并移交给金花殿一个s级天赋的女性。”校长开口道。 “旧监察处有自己的心思,当年抓到过s级女性,却都被其控制,关押在下属的监察处内,拒绝交给金花殿,我们需要合适的——实验用品。” 陈瑞瞪大了眼睛,愣住了。 沈梦岚被捂住眼睛绑住手脚,狠狠一推。 眼上的布条被解开,她睁眼,周围是一片漆黑,隐隐的一点灯光,打出了监狱栏杆的影子,把沈梦岚的脸分成一道一道的。 这是哪里?白旭峰他们呢? 自己,是不是坐了很长时间的车? 恐惧在沈梦岚心中蔓延。 她看着一行穿了白大褂的研究员,走过自己的栏杆前,进入了旁边的房间,生拉硬拽,拖出来一个女性。 拖出来一条长长的血迹。 于寒大事小情都愿意做分析报告,蒋腾浩的请求也不例外,洋洋洒洒十多页的报告,条理清晰地写了“探索金花殿的利与弊”。 她拿给了施佩玲和林小璨。 “这件事情和芸凝姐姐无关呀。”林小璨神情低落。 叶芸凝失踪很长时间了,她控制不住地担心。 “而且【圣临之渊】来找我们,我们熟吗?”施佩玲的态度也是摇头,“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我的分析报告也是这样,几乎是百害而无一利,甚至可能面临风险,”于寒宣布道,“那就这样,我回绝蒋腾浩的要求……” 几人正讨论着,忽然一人闯进来:“等一下,稍微等一下……” 闯进来的人是陈瑞。 陈瑞听校长说完话,心口就发慌,几乎是不管不顾地冲出了校长室,她知道自己无法忍受校长接下来要说的话。 冲到楼下,她迎面撞上了蒋腾浩,对方似乎在等她。 “没错,格鲁达军校有谓因商会的注资,这里自然有总部的人驻守,陈队长回来的事情,瞒不过我们的耳目,”蒋腾浩开口道,“徐彬正是徐家的人,我们想争取陈队长的帮忙。” “就是这样,我遇到了蒋腾浩,他希望我能帮忙查探金花殿的事情。”陈瑞开口道。 于寒平等地怀疑一切:“蒋腾浩让你查金花殿,你就查,是这样吗?” “不,比起他,我才是更想揭露那一切的人,”陈瑞开口道,“因为,我就是那里走出来的孩子。” 陈瑞很怕和人打交道,她的潜意识里,所有要面对的陌生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大事小情能退就退,能躲就躲,平日里出个门,都要徐彬正拉着的。 像今天这样,主动站出来,主动找到陌生人开口,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勇气了,因为这事关金花殿。 因为被金花殿带走的女孩,很可能面临他母亲曾经那样的命运。 “你们不需要怀疑我想彻查一切的真心,我想把她们拉出深渊的渴望,蒋腾浩这样开口,我便也希望你们能作为我的盟友。”陈瑞并不怎么在公共场合说话,此刻开口,显得有些呆呆的。 “当然,如果你们不愿意,那么,我一个人前行,也不会放弃。”陈瑞最终道。 她的态度,就是“我会不顾一切地这样做”。 “能详细说一下吗?”施佩玲开口提问。 陈瑞张口,把自己被培育出来,又杀了母亲的事情说了出来,她开口的时候,神情是无喜无悲的,不因此痛苦,也没有过多的哀伤。 “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吧,我开枪打死她的时候,她在我眼里已经不是人了——这么说自己的母亲会不会有点奇怪?”陈瑞说道。 她的言辞中没有太多修饰,但就是那样平淡到可称从容的语气,让几人都愣了神。 “不奇怪,那些研究员将她作为中介培育胚胎的时候,她在普世价值观之下,就不是个人了,”于寒说道,“你能送她解脱,对她来说,当然是好事。” 陈瑞的肩膀松了一点。 “以及,不被当做人的,不只是她,还有你。”施佩玲站了起来,她眼里盛着一种情绪,似乎是怜悯,似乎是关爱。 “被当做一个商品卖掉的感受一定不好吧,你的买家是格鲁达军校,他们只需要你在七校联赛上拿到好成绩,而从来没关注过你心里想的是什么,那样不被人看到的感觉,也不好吧?”施佩玲盈盈一笑。 陈瑞感觉,一种情感戳中了他,在他的心口戳出来一个窟窿,堵不住。 “是啊,我活着的意义,就是作为一个商品被卖掉,然后在新的主家里去赢得联赛,我要赢,我该赢,我如果不赢,就要面临更惨重的惩罚。”陈瑞闭了闭眼睛。 ——甚至是像我母亲那样,过上暗无天日的生活。 “我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陈瑞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不知道,他们说我该带领队伍赢得联赛,那我就要努力去做到,不然,我找不到自己其他的价值。” 所以我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不喜欢别人看我的眼神,那些长辈,那些大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是“不错,没白买”“挺好,非常优秀的商品”。 陈瑞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买了不亏”的物件,可以任人宰割的那种。 除了—— “队长,你吃什么,我给你带。” “一起去澡堂?又不去?好吧。” “陈队长就是不喜欢有人打扰他,你有什么问题自己解决去,非要人赶着。” “滚,就欺负我们队长脾气好是不是?我帮他说道说道。” 除了他。 陈瑞无奈地笑了一下:“长这么大,我唯一遵从本心做的事情,就是杀了我的母亲。” 她是看不见过去,谨慎着现在,也没思索过未来。 “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了,”施佩玲声音温和,“我问这些,只是想看看你要调查金花殿的决心,没有别的意思。” “没事,从来没有人这样关心我,这话说出口,我反倒感觉好多了。”陈瑞笑着,有点苦涩。 “我想查探金花殿,我想将一切黑暗的内幕揭开,我想救出那其中被绑架的女孩,以及避免之后更多的女孩面临那样的境况——”陈瑞咽了一口唾沫,索性把话说清。 “我想官方的力量能同时介入格鲁达军校,我想这里的女学生们也能离开这里,享受自由,得到尊重——”陈瑞说道。 于寒与施佩玲对视一眼,眼神坚定起来。 “好,我们帮你。” “不只是帮你,这也是我们想做的事情,一起努力吧!” “保证听指挥,服从命令,不添乱。”林小璨站了起来。 陈瑞深呼吸,向三人鞠了一躬:“感谢你们!” “我需要你说出更多金花殿的情报,我做一下行动分析。”于寒说道。 “好,对了,你们先不要向别人泄露我回来了的事情,被绑架了那么多人,就我回来了,格鲁达军校这边……不让我说。”陈瑞说道。 “你也是被绑架了,你回来了?”林小璨猛地跳起来,“那我们队长呢,她,她怎么样?” “她没事,就是她把我们放出来的。”陈瑞说道。 林小璨一听,都快跳起来了:“你知道她的信息,你不早点跟我说,你可真是……” 确实,陈瑞这反应钝了点,有话都直说,当时蒋腾浩找到于寒,开口就是叶芸凝,想拿捏住于寒的情绪。 施佩玲觉得这话有点奇怪:“她把你们放出来的?” 少说少错一直是陈瑞奉行的处事原则,听施佩玲追问,他张了张嘴:“就,这个意思,是托她的福,我们逃出来了,她很好,非常好。” 林小璨好忽悠,听此,放下心来,点了点头。 于寒知道内幕,大概懂了,跟着点点头。 只有施佩玲若有所思,看着三人,眼神稍显疑惑,却也没说什么。 “好了,我们先关注到战术制定吧,”于寒岔开了话题,把一张白纸铺开在桌面上,“先从金花殿的大致地形中说起吧。” “我们必须要快一点,在那些人对女学生动手之前有所行动。”陈瑞说道。 “等等,之前来找我的是蒋腾浩,从数据上推断,被绑架了,被送去金花殿的女生,大概率是……” 第135章 环环相扣 沈梦岚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住,拽出了监狱。 她被关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很长时间了,她自己估摸不清时间,只知道很久很久,没有水也没有食物,每时每刻都过得极为艰难,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因而,那只强有力的手伸出来,一把掐住了她的衣领,把她往外拽的时候,她连最简单的反抗都做不到。 而后,她被换了一件衣服,推上了一辆弥漫着淡淡药味的车。 “这将是个非常优秀的实验体,我们真的好久没有得到过年轻的s级女性进行实验了。” “唯一会有点麻烦的是她的契灵,以前的实验体是不会与灵结契的。” “要我说,女性就不该成为契灵者,多给我们一个‘母体中介’,我们能多培育出十好几个高等级灵能天赋的个体,不好吗?” “就是,基地的女王哪哪都好,可惜了是个女的,就向着女人。” 沈梦岚隐隐听着几人的交谈,神情恍惚,身体的颠簸让她找回了一点意识,叫出了“啊”的一声。 “还有意识?看来契灵能在野外情况下延长人的存活时间的研究是真的,要是没有契灵,她都该活活渴死了。” 那声音说着将一支针剂推入了沈梦岚的静脉,她彻底没声了。 “为了防止她再向之前的实验体那样,做出撺掇孩子的行为,我们要结合‘脑科学研究’的结论,在肢体改造之后,在不影响其机体运转的情况下伤害其脑组织,想办法把她变成个痴呆,会更好。” “要我说,女性天生就不该被赋予智力,做一个合格的子宫不行吗?” 沈梦岚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了,但她的大脑还保持着清醒时的活跃程度,在这个声音中想到了鮟鱇,那种雄性一生作为精子而存在的鱼。 那男性为什么不能跟鮟鱇学学,把嘴都封死,留一小截就行。 她脑中自娱自乐着,身上被贴上什么奇怪的检测装置,连上了某个机械。 自娱自乐的念头被迫中断,沈梦岚出了一身冷汗——她现在是真的上了个奇怪的手术台,而这群人想废掉她的大脑,让她沦为生育工具。 沈梦岚拼命想挣扎,但灵魂被注射了麻药的躯体束缚,她根本动不了! 她似乎能感受到手术刀的冰冷,正抵在她的额头前。 “主任,090号实验体来了。”一个人忽然来报。 “哦,就是那个扮成了男性的女性实验体,她,对,按计划,她该被放出来了。”主任说道。 “090号实验体说身体好像不对劲,让您一定去看看。” “那确实,她可是第一个个体,真出了什么事,以后的我还卖不卖。”主任放下了手里的手术刀,“行,那先去看看吧。” 陈瑞低头看着地板,她小时候在这些地方,就只能低头看地板,头顶惨白的灯光太亮了,抬头,会把她的眼睛刺瞎。 这里的人几乎都认识她,门卫看着她,直接放她进来了,都没注意到,开门的瞬间,还有道身影一闪而过。 那是林小璨以落月海棠的速度带施佩玲进入,于寒在外做实时指挥。 同时有牧承影和吕京寰在外接洽,尽可能保证人们的安全。 “这样的安排很好啊,你把我拽来,能派上什么用场?”蒋腾浩无奈摊手。 “因为是你出的主意,让我们过来的,”于寒说道,“所以,你必须来帮忙,懂?” 蒋腾浩摸了摸鼻子。 于寒对各种的派系争斗了解一点,难说明白个一二三四,但最起码的戒心有,蒋腾浩本人和他背后的谓因商会利益牵扯复杂,大事小情,拖他露个面,不管事成与否,总不会错的。 蒋腾浩看着于寒的背影,知道这不是个好骗的。 于寒知道这不是小事,在到达金花殿之前给叶队长去了消息,只是那消息还是一如既往地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注意监听,”于寒放下了手中的通讯,眼神重新变得坚定,“陈瑞的录音录像设备会是我们最大的证据。” 陈瑞知道金花殿内部有通讯屏蔽,因此就站在大厅之中,左右踱步,似乎很焦虑的样子。 主任走过来,看向陈瑞,向她伸出了手:“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陈瑞天生话少,也不怎么会扯谎,于寒不指望着她能从主任口中套出多少信息,只要求她在信号屏蔽较弱的地方,拖延一下时间。 陈瑞手上的通讯是于寒改造过的,于寒能借助她连接了金花殿内网的手机入侵金花殿的内网,正在不断尝试中。 真的,过去近一年,于寒长进不小,通过电子之眼的加成,已经从一个电脑小菜菜,进化成黑客了。 蒋腾浩站在于寒身后,眼神是欣赏:“不错呀,你这个技术,来谓因商会都能拿高薪。” “金花殿的内网设备很有些年头了,侥幸而已,”于寒说道,“能黑进其监控,我看看,找几张静态画面做替换,想办法让施佩玲她们进入内室。” 于寒的指尖轻点间,叶芸凝看到了于寒的信息。 “宁安夫人”成功取得了寻夜的信任,她已经可以跳过屏蔽装置,被允许对外通讯了。 但仍有被监控的可能,所以她几乎不打开。 在暗夜会的最角落,她看到了于寒的消息,心口不住地一跳。 放走徐彬正和陈瑞的目的,是寻夜想把“旧监察处绑架案”的风声放出去一点,俩孩子交给格鲁达军校,由对方开口。 其中的陈瑞刚出去就开始搞事情,这…… 有点令人头疼。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再呆板木讷的人都是,陈瑞有自己的打算——可能是被人算计的。 这可真是一个圈套一个圈,成了一摞甜甜圈,叶芸凝身处风暴中央,安全的同时,也要被周身的风转迷糊了。 政府伸手对灵能研究所下手,于寒他们在陈瑞的开口下去了金花殿…… 若是金花殿出事,流传出大量的实验材料,那么第一个受益人肯定是灵能研究所,所以政府才要在这个时候对灵能研究所下手,目的是抢在那之前,获得对实验数据的管理权! 那陈瑞被放走,也就是安排的一环了。 叶芸凝闭了闭眼睛,她知道,金花殿这一行,于寒他们能成功。 在别人的安排好下,获得成功。 · 林洛转身,昏暗的大殿上空无一人,但她的后背还是挺得笔直,拍张照还是能直接发上网的那种高贵,似乎已经站惯了这样的仪态,在没人的时候也放不下。 作为女王,作为整个幸存者基地意识领域的神,她必须站得傲然,让大家真的把她当成是神。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眼神平淡,似乎没有呼吸,只是个雕琢精致的木偶。 过了一会儿,她的面前出现了一群黑袍人,他们像是从地上冒出来的一般,浑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连鼻孔都没露。 他们乍看都像是真人,仔细一看,其实只有中间的那个是真人,其他的都只是仿真度很高的人形机甲罢了。 对于机械制造来说,人形机器人的性价比并不高,装配武器有限,且能源消耗量大。 这样华而不实又技术要求高的装备当然不是基地研发的,而是来自领航者号。 “基地内,你们就是最大的危险,不用带这么多机械保镖,显得自己多脆弱无助似的。”林洛开口道。 “女王陛下,万安,我们的交易,快可以兑现了吧?”唯一的领头真人开口道。 “快了,再等等,金花殿的秘密,很快就可以被几个孩子发现,等灵能研究所合并……”林洛似乎不愿继续说下去。 “等所有的灵能知识归属到女王陛下管制,领航者号愿以此交换最前沿的技术。”黑袍人说道。 “女王陛下,何必如此沉重呢,幸存者基地的灵能研究技术,领航者号在技术科学领域的突破,我们互通有无,有何不好?”黑袍人抬手道,“这是一桩双赢的生意呀!” 林洛皱了皱眉头,冒出几分不耐:“如果是双赢的生意,为什么你不敢直接跟叶巧书去谈?非要绕到我一圈?” 林洛的语气说不出地嘲讽:“因为叶巧书是个理想主义者,经历了这么多,她依然保持着那个天真的梦想——她能在末世中拯救全人类,但事实是,她不能。” “你说对吗?叶笙?” 黑袍人被叫破了身份,却把脸上的面具拢得更紧了。 当年领航者号上的“神之子”,在陆地上获得了一个名字,叶笙。 “她考虑的是科学,而你思索的是政治,这就是你们本质上的区别,”叶笙开口道,“跟学者谈不了生意,跟政治家说不了科学,我选择女王陛下投诚,只是这样而已。” 林洛收起了零星的表情,又恢复了那份沉稳端庄。 “那个孩子怎么样了?”叶笙缓缓开口道。 “我的女儿都跟着她,出不了事。”林洛说道。 “幸存者基地,不是已经废除了亲子关系吗?女王陛下竟成了那个带头违反的人?”叶笙发出一声低笑。 “随你怎么想。”林洛说道,“那个女孩,从血缘关系上讲,也是你与叶巧书的爱情结晶呀。” “她已经死了,那是‘宁’的转世。”叶笙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我不需要‘女儿’这种让人软弱的东西,叶巧书也不需要。” “是啊,我还记得那个小孩子三岁的时候死在我们面前的样子,小小的一团,炸的血肉模糊。”林洛故意道。 叶笙黑袍下的手攥紧了。 叶笙在地面上生活过好多年,他和爱人有了个女儿。 但领航者号和幸存者基地双双废除了亲子制度,这个孩子注定活不下去。 最终,“砰”,一团血肉模糊。 叶巧书作为母亲,她受不了这个打击,抢救下孩子的一点血肉,进了实验室,泪流满面之中,克隆出了一个新个体,那是与他们的女儿基因上一模一样的孩子。 但终归不是他们的女儿。 “叶巧书是一个真正的科学家,她知道克隆实验可能带来的伦理争议,也不得不接受女儿永远地离开了自己的事实,在孩子迅速成型的过程中,她终于走出了阴影,想要销毁这个‘假冒’的孩子。”林洛回忆道,“但是你留下了她。” “我只是需要一个供‘宁’转世而生的载体,而一个克隆生出的女孩恰好合适,”叶笙回答道,“我与多愁善感的女人不一样,我早就清晰地意识到,我的孩子死了,再也回不来地死了,肉体也好灵魂也罢,叶芸凝都不是她!” “干嘛急于辩驳呢?”林洛拿回了谈话的主动权,“我想叶巧书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无可奈何,她还是记挂上了这个女孩,临走前,什么都帮她安排好了。” “宁,是我们该注意的。”叶笙说道。 “我唯一担心的只有一点,那就是那个女孩的记忆手术都是叶巧书安排的,她万一想给女孩的脑子里塞点什么东西,那可不妙。”林洛说道。 “叶巧书永远干不出损害基地利益的事情,这是我们的共识。”叶笙回答。 “这倒不错。”林洛点头,“所以呢,你不想见她一面吗?” 叶笙被林洛这句话问住了,他站在原地,眼中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情绪。 “还是算了,是我没脸见她。”叶笙摆手道。 “当然,也不能忘了来这一趟的主要任务。”叶笙一挥手,机器人仆从推上来一辆小推车,上面盖着白布,下面似乎有个人影。 “他经历了与我当年一样的改造手术,完全可以被称为‘小神之子’,算是我们彼此合作的第一个礼物。” 白布被掀开,下面不是尸体,而是一个少年。 赫然是“久病”的十一王子! “你的状态,没什么好羡慕的。”林洛说道。 “完全的灵能绝缘体,确实,对于已经沦为了契灵奴隶的你们来说确实不是好事,但对于维护人类纯种血脉的我们来说,这是人类最后的尊严。” 林洛全部的教养都用来忍住“呸”他一口了。 第136章 意外发生 可能是因着于寒黑了监控,林小璨和施佩玲的潜入异常顺利,左躲右闪,进了一个小门,而后顺着陈瑞给出的地图,到达了内室。 “主任怎么还没回来,090号实验体出了大问题吗?” “是啊,有点分不清轻重吧,如果这个实验体能改造成功,我们将会有更多的收入。” “可能是在应付难缠的主顾吧。” 施佩玲和林小璨走到了一间房门外,没关紧的门泄露出一点声音。 于寒能黑掉金花殿内网,能改变监控画面,却无法在不进入的情况下搭建起内网与两人终端的联系,也就是她现在联系不到施佩玲和林小璨,录像也只能是录了之后的储存,无法实时传出画面。 于寒等在原地,略有焦急,但还是强行镇定。 “哎,听说你是小地方出来的,你甚至有‘父母’,是真的吗?”蒋腾浩忽然开口。 于寒觉得他这个问题有点怪:“所以呢,有什么问题吗?我记得谓因商会对联盟生存条例,也没有那么遵守吧?” “来自小地方,你那地方还真是人杰地灵,能走出来个你这样的。”蒋腾浩笑了一声。 于寒白了他一眼,没感觉他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没,我真的没有讽刺你的意思,这可是最真心实意不过的夸奖了,”蒋腾浩说道,“你看现在的几大军校,优等生这一批,多少是基地中央自己培养的,多少是从小地方上来的,后者我也就能数出个你,于寒同学觉得自己厉不厉害?” “哦,那可真是谢谢您老夸奖了,”于寒说道,“联盟中央守三大战区,护佑幸存者基地,其他小地方培养出的人才,能自扫屋前雪就好了,你还想说什么?” “你看,这教育不平等问题……”蒋腾浩要开口。 “我不想说别的,我只知道,在联盟接手我的家乡之后,家里再也没有像我姐姐那样被灵能侵染而死的孩子,宏观教育的话题太大,他们能解决最起码的生活问题,我就愿意拥护女王的统治。” 蒋腾浩叹了口气——这么敏感吗?这一开口,就知道我要说中央的弊病。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于寒。 金花殿内,两人继续行动。 借着屋里的光,施佩玲和林小璨看清了屋里病床上的人影,很眼熟,是七校联赛的站队成员之一! “好像叫沈梦岚,【圣临之渊】的一位女选手。”施佩玲回忆道。 “先把她救下来。”林小璨点头道。 两个人果断出手,林小璨蹿入房间,从背后抬起脚,狠狠给到了那背对着门口的白大褂一脚。 对方发出一声惨叫,而后什么反抗都没有地倒下了。 而后,施佩玲冲入房间,手握长剑,左右两下,削掉了两颗人头。 施佩玲落地,回身与林小璨对视一眼。 两人的眼中皆是惊奇。 ——太顺利了,这几个人,这么没有战斗力吗? “他们,毕竟只是后防的医护人员,”林小璨挠了挠头,“而我们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面对的对手也一直都是联盟战斗力顶尖水平的存在,这样,应该很正常吧?” 施佩玲没说话,似乎觉得也是这么回事。 他们回头,视线转向被绑在医护床上的沈梦岚,施佩玲研究了一下那束缚带的机制,而后一按,把沈梦岚解开了。 “她的症状是脱水和药物导致的昏迷,”施佩玲开口道,“现在情况紧急,先留她在这里吧。” 施佩玲想找个类似葡萄糖的溶液给沈梦岚缓一缓,这不是难事,在灵能研究所有点实习经验的于寒都能做到,奈何眼前这两位是真医学白痴,两手一摊,怕把沈梦岚再弄不好了。 林小璨低头翻找橱柜里的资料。 “尽快解决问题吧,刚刚录到的视频,加这些资料,带出去之后给于寒……”施佩玲正说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两人一惊,迅速凑到了门后,听外面的声音。 “接到警报,说失踪的孩子在这里出现,找。”门外传来对话声。 林小璨和施佩玲对视一眼。 “门外好像是警察。”林小璨开口道。 “警察怎么会到这里来,他们怎么能进来?”施佩玲疑惑道。 如果警察能随意进入,那金花殿的秘密也不至于藏这么深。 施佩玲又看了一眼病床上躺着的沈梦岚,觉得这事情太诡异了。 他们遇见了陈瑞,但是没想过报警,因为基地警方基本都是普通人,管些小打小闹还行,牵扯到契灵者的事情,都要找到监察处。 于寒都没想,警察能掺和进这件事情。 看着一队警察进入金花殿,一旁守着的于寒先站了起来,向他们走去。 “警官先生,现在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忽然到这里来?”于寒直接开口道。 “因为我们接到报案了,说这里出现了我们正在寻找的失踪学生,”警官回答,“这是我们最近最关注的事情,有线索,有目击,当然就带队过来了。” “长官,找到了,这里确实有一个失踪学生!”一道声音传来,把陈瑞带过来了。 陈瑞的眼角有点红,似乎是泪水。 “太好了,找到了,那其他学生呢?” “其他学生……快申请文件,全楼搜查。” 于寒与陈瑞对视一眼,几步上前,抱了一把陈瑞。 施佩玲和林小璨当然没逃过警方的全楼搜查,她们俩举着双手出来的时候,双双感觉不对劲。 一向心比天大的林小璨,也在这事情发展中震惊得缓不过神来。 “不是,我们,这,就……”林小璨指了指陈瑞,“那我们直接让她过来,再报警就是了,干嘛还要多此一举呢?” 警方发现了病床上的沈梦岚,向同事挥手:“这里还有个失踪学生,这边!” 陈瑞不知和主任说了什么,这时候的情绪并不稳定。 “这边还有一个!” 警方指向的是从外面闯进来的徐彬正。 徐彬正第一个跑向陈瑞:“队长?你没事吧?” 陈瑞平日里就沉默寡言,这时候红了眼眶,更是一声不吭,就低着头。 沈梦岚还在昏迷,徐彬正从外面跑进来,被从金花殿带出来的就陈瑞一个,警方自然而然地过来盘问她。 “你怎么了吗,能交代一下里面的情况吗?” 陈瑞一声不吭。 “你是怎么被绑架的?” 陈瑞:“……” “其他的同学呢?” 陈瑞:“……” 警方看陈瑞不配合的态度,语气不由得严肃起来,刚说了两句,被徐彬正吼回去了:“你没看人精神状态不太好,你们警察办案就这个态度,不能让人缓缓?” “没事,队长,发生了什么都结束了,你现在是安全的。”徐彬正转向陈瑞的声音又和缓下来。 “长官,我们发现了监控视频被黑,以及其内网受到入侵。” 一旁的于寒听此话,顿时愣住了,下意识地看向一旁自己的电脑。 而刚刚还在电脑旁的蒋腾浩,现在已经不知去向了。 “没错,就是这台电脑,入侵了金花殿的内网,跟这些事情一定脱不了关系。” 林小璨和施佩玲还在一旁举着双手,看守在后门的吕京寰和牧承影也被架出来了。 “行动怪异的人,那就是都带走,”那为首的警察一挥手,“带走,单独关押。” 于寒真真体会了一把百口莫辩的感觉,低声骂了一句。 骂的是跑得真快的蒋腾浩。 “带走,带去警局!” · 叶芸凝把玩着手里的围棋棋子,总有点心神不宁。 金花殿的事情,政府应该会捅出来,那队里的人出个头,做个开头的“无知英雄”,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吧。 就像是旧监察处的事情捅出来之前,叶芸凝“无意中”发现了诺嘉学院藏的学生,继而是老校长崩溃落泪的视频疯传。 政府能处理好,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尤其是,林小璨也在其中,女王不可能不管她吧…… 她一时也没想到心神不宁的缘由。 以及,应乘风人去哪里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正想着,她看到了新闻。 不得不说,事情闹得大,这或许是最大的好处——新闻就可以给叶芸凝汇报目前的情况。 尽管她并不想要这么个好处。 叶芸凝打开看了,怔愣住了。 “诺嘉学院队伍私闯金花殿”“黑进金花殿内网”“私下行动”等等的字眼,跳进了叶芸凝的眼睛里。 叶芸凝不意外,这是他们能做出来的事情。 她意外的是现在的舆论走向。 于寒闯了金花殿,说到底不是大事吧,她没造成什么公共损失,也没闹出什么…… 好吧,可能有点什么,但比起金花殿的事情,他们这些孩子凭着一腔孤勇闯进去的行为,横竖不是大错吧? 顶多有个词条“关于基地内未成年人英雄主义的探讨”,也就差不多了吧,还要苛责更多吗? 但叶芸凝手指颤抖,她在屏幕上看到的词条,是“关于私闯政府内机密机关的处罚条例”。 什么意思,于寒他们,很可能因此受到处罚吗? 因为这支队伍是参加七校联赛的队伍,是基地内顶尖的那一撮优等生,这个新闻的热度更高一层,引起了众人的讨论。 “天哪,优等生也会做这样的事情。”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绝对不能姑息。” “小小年纪就能黑进基地内网,太可怕了。” “支持政府彻查!” 于寒真真是百口莫辩,她能说什么,说那个内网其实很好黑吗? 叶芸凝的手悬在半空,心思一时混乱——这场“混战”,政府一开始就立于不败之地。 因为女王对群体意识的控制,辅助以舆论发酵,她可以轻易左右事情的走向。 叶芸凝能说什么,她能说这一切都是政府安排好的吗?她能告诉所有人真相吗? 她说不出来话,一柄剑悬停在了她的喉咙前,是有人正正地指向她。 “于寒他们的事情是冲我来的,”叶芸凝心头浮现起明确直接的怀疑,“谁在针对我,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冲着我来的?” 新闻报道一篇接着一篇,叶芸凝一拉刷新,很快就有了“据最新消息”。 “据最新消息,闯入金花殿的学生交代,他们是听说了自己失踪的队长出现在此处,才要过来的,他们明确表达了对警方的不信任,而选择私自行动,是对基地条例的挑战,我们一定要尽可能杜绝类似行为,也希望各位居民对基地政府保持信心……” 牵扯到了她重要的人,叶芸凝一时心乱如麻,什么都捋顺不了。 程芷月被政府带走了,于寒他们也是,应乘风背靠谓因商会,变数太多,叶巧书到现在还下落不明…… 自己该怎么办?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处在这样孤立无援的境地。 “不过最起码,他们找到了好的理由,”叶芸凝翻了翻新闻,“他们说去金花殿是来找我,于寒瞒下秘密,林小璨装傻充愣,其余人也只需要附和,施佩玲可能会起疑心,但在没有证据的关口,她不会开口。” 叶芸凝深呼一口气,勉强镇定了一点。 “加上诱导这一切的缘由是‘陈瑞想救因格鲁达军校与旧监察处交易的一个女生’,于寒他们误以为这个女生是你,所以赶去救你,是不是更合理了?”忽然,一个声音飘来。 暗夜会内部竟有密道? “谁?”叶芸凝陡然戒备起来。 “别担心,这里没有密道,我只是以一种你们的科技还没有达到的水平在与你对话。”叶芸凝的身后出现一个黑色的身影。 她想也不想地上前,酒心桃魅在指尖汇集,化成片片桃花瓣,向着那个方向去了。 却见桃花瓣径直穿过那黑袍身影,钉在了其身后的墙上。 那是一片没有实体的虚影? “你是谁?”叶芸凝确认对方是投影,但仍戒心不减。 “我在说,这真的是个很完美的套路,”黑袍身影的声音低沉,“林洛这么多年的基地女王,不是白当的。” 几乎是想也没想,叶芸凝大声开口:“放肆,女王陛下也是你敢随口轻慢的?” 话说出口,她又回过神来,有些懊恼地揉了揉太阳穴。 “你能直接对女王陛下出言不逊,你不受生存点检测装置控制,你是基地之外的人?”叶芸凝镇定了一点,“你们的科技?你是领航者号的人?” 黑袍人全身上下裹得很严实,听叶芸凝的话,发出了一声笑。 似乎是冷笑,又带了点别的意味。 “领航者号,你是来找我的吗?你是谁,你知不知道……”我是宁? 叶芸凝把最后几个字咬了下去,紧盯着黑袍人看,似乎要把他瞪出来个窟窿。 “我想,你还是先关注这事情本身吧,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林洛抓了那几个孩子,就是冲着你来的。”黑袍人开口道。 “我就是基地里一普通学生,何德何能得到女王陛下的关注,”叶芸凝开口道,“那,这件事情,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 “陈瑞,陈瑞得知了旧监察处会交给金花殿一个女生,这话……”倒是补全了前因后果。 叶芸凝把眼神从黑袍人身上移开了。 “而且这话是格鲁达军校的校长告诉陈瑞的。”黑袍人说道。 叶芸凝最近惊的次数太多,阈值都提高了,这个本该值得她大惊小怪一下的消息此刻没引起她太多惊叹,只是平平无奇地“哦”了一声。 还不如通讯上传来的新消息给她的冲击大。 “惊!格鲁达军校校第一队伍队长竟为女生?” 第137章 我不会让你们把她带走 “怎么可能?”徐彬正拦住了前来抓人的校方人员,“你们等一下,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同样是被金花殿发现的人,陈瑞和于寒他们还是有所不同的,她来到金花殿的理由正当,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是最早被放回来的。 被放回来以后,陈瑞就面无表情,一个字也不说,就好似变成了木偶。 虽然陈瑞的心思一向就很难猜,但现在的状态更不对劲了,徐彬正不知她怎么了,怕是金花殿给她用了什么精神性药物,就在一旁陪着她,也不说话。 直到校领导找上门来,拿着金花殿找到的一份材料。 “090号实验体,确认为女性,但为了便于出售,将其包装成男性,出售于格鲁达军校。”校长把一份白纸黑字的文件递给徐彬正。 陈瑞低着头,没出声,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这样的事情。 在她想要出手救下那个可能面临她母亲那般命运的可怜女生时,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档案会被暴露出来。 但这是值得的,更多的女孩能躲过一劫,所有的罪恶都会大白于天下。 徐彬正一目十行地看着这份文件,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根据校规,女性同学和男生不能处在同一片活动区域,陈队长,哦,不,陈姑娘,跟我们走吧。”校长开口道。 徐彬正一脸呆滞,看了看档案上的照片,又看了看眼前的陈瑞,一时心绪难平:“队长,你……” “把她带走。”校长一挥手。 “不行!校长,你们等一等,”徐彬正拦在了校长面前,心乱如麻的胸腔冒上来一个最直接的理由,“快要到联赛了,我们不能没有队长。” “这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是我们被金花殿骗了,这是一个女性的实验个体,”校长说道,“她本就不该成为你们的队长。” “但她已经是了,陈瑞很优秀,她比所有的队员都努力,她可以指挥好我们的队伍!”徐彬正不想让人带陈瑞走。 “可她的职责不在这里,她该发挥自己作为女性的价值。”校长说道。 “不,陈瑞队长很优秀,这与她是男是女无关,而且,而且……”徐彬正坚定地护在了陈瑞之前,“而且,女生为什么不可以当队长,【圣临之渊】的沈梦岚和【灼梦华】的叶芸凝,都是女性,她们可以站指挥位,陈瑞为什么不行,【边缘藤】不能没有她!” 校长回头,一脸古怪地看着徐彬正:“你是被什么蛊惑了吗?你竟然甘愿认一个女性为队长?你让她的权力凌驾于你之上?” 徐彬正一时也理不出逻辑,但他知道,无论如何不能让学校里的人把陈瑞带走! 他知道,那些学校里的女生,会经历什么,那是不把人当人看的生活。 “校长,你不用说了,我是不可能答应让任何人带走她的,”徐彬正说道,“她是陈瑞,不管她是男是女,她都是我的队长,都是我的战友,我,绝对不可能让她经历那些。” 校长眯了眯眼睛:“所以,你想要她?” 徐彬正慢了半拍,反应过来校长是什么意思,连连摆手:“倒也不是……” 校长看了他一眼,轻哼一声:“女人都是祸水。” “主要是这事情对格鲁达军校的影响不好,”徐彬正镇定下来了,“毕竟,现在快到联赛了,没有陈瑞,我们的比赛赢不了,而且,一旦传出陈瑞是女性的传闻,对格鲁达军校是好是坏?” “我相信主要舆论会分为两部分,像校长这样觉得,一个女性从一开始就没资格站在这里的人是一半,像我这样,觉得实力不分性别的是另一半,但无论如何,争议不可避免,对学校的冲击便不可避免。” 徐彬正深呼了一口气:“校长,要是我是你,我会尽我所能把这个消息压下去,至少不能让它影响到我们这一次的七校联赛,这样的紧要关头,个人观点得排在利益后面,才能获得最大收益,不是吗?” 校长冷哼一声:“你倒是一肚子道理。” “我是真的这么觉得的,”徐彬正说道,“而且,校长这样说,也是觉得,我说得对,不是吗?” 校长稳了稳心口,一叹气,听话理不糙,又看徐彬正态度实在坚决,要不出人来,转身领着人走了。 徐彬正转向陈瑞,她还是一言不发。 “队长,你不用听那些人胡说八道,你就是我队长,你也有能力当好我的队长,我信任你,支持你,没有谁可以对你评头论足!”徐彬正看着陈瑞,语气坚定道。 陈瑞张了张嘴,说不出来话,只是定定地瞧着徐彬正。 陈瑞被当成男生,也把自己当成男生这么多年,长相穿着精致不到哪里去,乍一看,还是假小子的模样。 但知道了对方的真实性别,认知总与之前不同,同性相互瞪眼是种挑衅,异性就…… 徐彬正不知为何,脸红了一下,咳嗦一声,先转开了目光。 “谢谢你,”陈瑞微笑了一下,“谢谢你护着我,但,你不可能永远护着我。” “为什么?你明明,你不能面临那样的命运!”徐彬正大声道。 “其实,对于现代技术来说,让人变性不算是难事,金花殿拥有很前沿的医学设备,如果他们想的话,我早该不是如今的模样,我的档案,也不该是这样。”陈瑞说道。 她的声音淡淡,透露着一种绝望:“你猜为什么?” 徐彬正摇头:“我不想猜,我就想说你,你不能……” “因为他们仍看重我作为一个女性个体的价值,想在那之后,以‘身体检查’‘返回检测’等理由,把我再要回金花殿——作为一个女性。”陈瑞说道。 她知道,自己伪装成男性的权利是机缘巧合下得到的,之后每一天自由自在的生活都是偷来的,她小心翼翼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却对自己终将回到深渊的结局早有预料。 陈瑞的眼睛像是种无机质的玻璃,暗淡沉重,所有的光都会被吸收进去。 “谢谢你,徐同学,谢谢你愿意接近我,接近我这么个异类,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保持现状多久,或者是这次七校联赛结束,或者要一直等到明年,但我知道,属于我的结局,被安排好的宿命,我逃不掉的。”陈瑞说道。 “金花殿都已经没了,为什么还逃不掉?”徐彬正说道,“格鲁达军校那边的事情我能撑起来,你,我也能保护好,我……” 徐彬正说不下去了,陈瑞眼中无光,那种对未来毫无期盼的神情,深深刺痛了他。 两人相对而坐,静谧许久。 这时,敲门声响了。 “校长,你不用说了,我是不可能将陈瑞交出去的,”徐彬正说道,是说给外人听,也是说给陈瑞听,“她是我的队长,我在一日,她就是我的队长。” 敲门声停了一下:“不是,我不是校长。” “快,是我,蒋腾浩。”那边压低了声音。 徐彬正一愣,开了门。 蒋腾浩进门,不客气地“咕嘟咕嘟”干了一瓶水,末了,一擦嘴巴。 蒋腾浩是阿瑞斯军校的学生会会长,别的不说,人脉是真广,几大私立军校,能数得着的人,他都认识,徐彬正和他是老相识了。 “你来干嘛?”徐彬正不客气道。 “又不是来找你的,”蒋腾浩同样不客气道,“陈瑞队长,这里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蒋腾浩拿出通讯:“于寒和林小璨他们因为陪你进金花殿,现在被警方扣留了,要不是我跑得快,我也就被抓了。” 徐彬正希望陈瑞能静养,一听这麻烦事儿,就要拉着蒋腾浩离开:“来,我们出去说。” 陈瑞却拉住了徐彬正的手:“你在这里说吧,于寒他们因我而受累,我不能置身事外。” 早在陈瑞之前就找到了于寒的“罪魁祸首”蒋腾浩,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围过来看吧,目前是这么一个情况。”蒋腾浩把电脑转向两人,“审讯的视频是我托内部的人拿到的。” “是,我就是为了找我们队长,”于寒背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几个大字,仍维持着平静,“我得知我们队长可能在里面,可能面临什么不正常的手术,我就一刻都不能停,当时也是,如果我们没有及时冲进去,那沈梦岚同学还不知道会面临什么呢!” “这位同学,你冷静,遇到什么情况,你该第一时间报警呀,而不是莽撞地自己冲出去。”警察苦口婆心道。 于寒差点没把白眼翻出去:“你们警察有什么用,你们找了那么多天,那好几个失踪学生就在金花殿,你们找到了吗?” 她的语气是真不客气,一顿,又道:“以及,我如果报警,你们能闯进金花殿,搜查一番,帮我们把人救出去吗?” 于寒这话还真把警察问住了——她没说错。 讲真,警察自己都不明白,他们怎么就忽然出警了,他们怎么就那么顺利地进入金花殿了? 那一刻,好像每个人都给塞了一颗大力丸,那人说什么是什么,平日里不敢做的事情,那一刻直接拿刀往上冲。 “也不是不能解决,你看,我们现在不就已经解决了吗?”警察咳嗦了一声,“后续调查还在进行中,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于寒双手抱胸,态度就是“我等着”。 “我们队长还没找到,”她淡淡开口,却无端几分压力,“我可以坐牢,我在这里等着她,我期待着你们警方能给我个什么交代。” 其余几人,口径一致——承认自己闯了金花殿,但只是为了找队长。 幸存者基地建立,最缺的就是人才,一个靠一台普通的笔记本电脑就攻克了金花殿内网的女孩,旁人说起来,有叹息,更多的却是称赞。 有这个本事,于寒出不了大事。 警方自己都知道自己的尴尬处境,这些天赋等级高的优秀学生,来警局也基本只是一日游,他们也没“大”危害公共社会安全,本是不至于关押太久的。 但这次不知为何,“上边”下来了严肃的公告,说这几个孩子不能轻易放走,好像牵扯到什么大事了。 小警员不懂,也过问不了太多。 但他还是纳闷,他不觉得这些孩子需要关押太久吧? 警员纳闷,于寒自己也琢磨着不对劲,但她一时真没琢磨出来是谁害了他们,让他们在牢里蹲几天,又能怎么了。 “但愿,这次的擅做主张,队长不要骂我吧,”于寒叹了一口气,“这事情,绝对不只是失踪那么简单。” ——如今政府对金花殿做的,和曾经对旧监察处做的,几乎一模一样。 两次事件相隔大半年,想必舆论炮制者还没有手生,原本用在非法灵能人体实验上的控诉说辞,改几个地方就可以再登出来。 政府便又可以“顺应民心”地将其砍倒了。 于寒想起来,说古代的皇帝喜欢养贪官,贪官给自己办事,贪官的把柄被自己拿在手上,朝廷里缺钱了,再把贪官的家底给抄了充公。 女王陛下这行为颇有点那个意思,喂养大了旧监察处的野心,再一锅端,意识到金花殿的失控,再出面当这个好人——当然,两次事件的直接受益者都是灵能研究所,女王哪能如其意? 程芷月下狱的时间比金花殿还早。 如此,一切大权尽收拢,女王还博了一个“贤德”的美名。 于寒全部的通讯设备都被收了,连眼镜都被拿走了,现在是什么也看不清,睁眼睁久了还感觉头晕,在张不软不硬的床上躺着,思索着。 好几天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 蒋腾浩关了电脑,朝两人示意:“之后,女王陛下要于寒去见她。” “起来,女王要见你。”忽然一个声音,把于寒拉了起来。 于寒看着守卫递给自己一副新眼镜,和之前那个度数一样,在眼前比划了两下,戴上后非常舒服。 舒服得于寒都觉得这是“最后一顿晚饭”了。 “女王要见我,你没在开玩笑吗?我何德何能能见到女王陛下?”于寒很惊讶。 “说让你见你就见,快走。”守卫说道。 于寒心中嘀咕,思虑与担忧很快压过了“我竟然能见到女王”的惊喜,这个时候被召见,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林洛撑得起一身端庄,神色严肃,她背后站着个和于寒年纪差不多的少年。 “参见女王陛下。”于寒朝面前的女人行礼。 “于寒,很好听的名字,简练,干净。”女王开口道。 “谢女王陛下夸奖?”于寒没弄明白她这么说的意思。 “我叫你来,其实是想与你商量件事情,”林洛开口道,“我希望叶芸凝能成为我的公主,你同意吗?” “啊?”于寒一愣,她感觉这里面每个字她都认识,但穿在一起,怎么这么难理解呢? “叶队长还好吗?”这是于寒的第一反应。 “她很好,我看着。”林洛说道。 “可,您想让她当公主,和我商量什么呀?”于寒这才反应过来这个提议真正的不对劲。 林洛笑了:“我就问个问题,我希望你能帮助我。” “女王陛下说笑了,我哪能影响我们队长的决策,你直接跟她商量就好。”于寒说道。 “不,需要你的帮助……” 林洛开口,说着,掏出了一把小刀,那小刀很朴实,林洛握着,刀口转向自己,狠狠一捅—— “女王陛下!”于寒尖叫出声。 “母亲!”同样发出尖叫的还有十王子。 守卫迅速闯进来:“快,保护皇宫,有人行刺女王陛下!” 陈瑞瞪大了眼睛,徐彬正头皮发麻。 蒋腾浩一摊手:“目前就是这么个情况了。” 第138章 神秘黑袍人 叶芸凝盯着通讯上的“于寒行刺女王陛下”这几个字,怔愣出神,脑中一片空白。 她一时不想思考任何有关案件的经历,她只想找个眼镜店,配一副眼镜。 “我是不是瞎了?”叶芸凝喃喃自语道,轻点着太阳穴,“我得瞎成什么样,才能把一条新闻看错成这样?” 不是,为什么,事情怎么到了这一步,【灼梦华】的众人怎么被牵扯进来的? 于寒,她绝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她本身就不是个胆子大的主儿,别说行刺女帝了,让她拿刀杀只鸡她都要卡半天的脖子,这事情,是个人,长了眼睛,就知道不会是于寒做的! 这绝对是阴谋,没别的可说。 那种直觉越发强烈,叶芸凝感受到了,女王陛下是要逼出自己。 新闻上,那句“黑入金花殿内网的于某交代,她是为了寻找丢失的队长而如此做的”的话,在叶芸凝的眼中越发刺眼起来。 “我得去救于寒,”叶芸凝站起身来,“旧监察处这里几乎不需要我出面了,我现在可以离开,我必须去找于寒。” 她匆匆冲到门口,出示了身份证件,却被守卫拦下了:“抱歉,宁安夫人,你不能离开。” “是需要找寻夜说一声吗?我现在就可以给他打通讯。”叶芸凝说道。 “不,我是应先生的人,应乘风先生。”对方回答道,“应乘风先生嘱咐过,拼上在下的性命,也不能让宁安夫人离开。” 叶芸凝的神色冷了下来,应乘风在把自己放倒之后,消失这么久,他又知道些什么? 应乘风不会害自己,但他未必不会牺牲于寒来保全自己。 如果女王陛下遇刺的背后真的是冲着自己来的,叶芸凝绝对不会躲在幕后,任由于寒替自己受罪。 “好,既然是应先生的嘱咐,那我也不为难几位。”叶芸凝缓缓开口。 却在转身的瞬间,手中的秘银小刀出鞘,直接点上了守卫的额头。 其余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片桃花瓣攻击,直入天灵盖。 叶芸凝控制对方的契灵,封了人的意识。 “我不为难你们,好好睡一觉吧,你们没有看管不利,是我要强闯,强行逃走的。”叶芸凝转头离开。 走出几步,她闭了闭眼睛。 叶巧书之外,没有人比应乘风更了解她。 同样,叶芸凝也极为了解应乘风。 他们闭着眼,都能猜到对方在想的是什么。 应乘风知道叶芸凝是归宁系的,对敌攻击最有效的方式是攻击其契灵,如果应乘风真想让叶芸凝被困住,最好的办法该是找个没有契灵但身体足够强壮的普通人。 叶芸凝的体术成绩一般,没有枪,她打不过受过专业训练之人的。 但应乘风偏偏没有,他挑的守卫都是契灵者,哪怕其中有强大之人,也都容易被叶芸凝掐住契灵命根,发挥不出实力。 应乘风在“装作”要拦住叶芸凝的样子,而实际上根本没想拦住她。 装给谁看呢? 叶芸凝走出两步,回头望了一眼暗夜会的高楼。 灯火璀璨,却也危险神秘。 这栋楼里,不知道还有谁在注视着自己。 新闻上说,女王陛下遇刺,受伤严重,目前九公主不在王宫,一应政事,由十王子代理。 但十王子在这之前,是出了名的“体弱多病”,最近才好转一点,也不知道那副病弱的身子骨,能不能撑起如今幸存者基地的大梁。 至于“刺杀女王”的凶手于寒,自然是在第一时间被控制住,被关进了监狱。 官方还出了一篇像模像样的“审讯报告”,其中交代于寒之所以刺杀女王陛下,是因为她的姐姐死于灵能感染,因而迁怒了基地中央。 但后续的调查却显示,她姐姐受灵能侵染而死的时候,她的家乡还没有被基地合并,这纯粹是没有道理的迁怒。 以及,后面的数据详细说明了,她的家乡在基地收服后,再也没有发生类似的悲剧,从而说明了女王陛下的统治圣明,然后是大篇的歌功颂德。 对于寒的态度,自然是一股脑地批判、痛斥。 网上的舆论一边倒,叶芸凝就没见过基地的众人如此“齐心协力”过。 “呵,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 “误会了女王陛下,侮辱了幸存者基地,这样的人,百死莫赎。” “直接把她的家乡开除幸存者基地吧,他们不配。” “偏远地方来的人,啧啧,这样的人一辈子都出不了头。” 舆论越说越偏,甚至有向着“地域歧视”的方向发展,一些来自偏远地区的人和联盟中央培育的人掐起架来,把相关话题带的更热闹了。 “就是,那些地方的人,还有‘父母’‘姐姐’,哪能记得女王陛下的恩典。” “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存在,不配得到联盟的保护。” “恩将仇报,无外乎此。” 立马又有相关地方的人站出来辟谣,表示自己与于寒划清界限,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东一句、西一句的,叶芸凝越看越脑仁疼。 不行,不能被网络上的舆论影响心情,我的主战场不在那里,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面对。 “是的,我想见到女王陛下,”叶芸凝在王宫门口站定,“代我向女王陛下传话,就说,是叶巧书前辈来让我带的话。” 女王对基地的意识操控强大,网上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但王宫依然是安静的,内里的一切都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井然有序,好似里面工作的都不是真人,只是一个个被设定好的程序。 守卫也一样,叶芸凝在他眼里看不见任何属于人类的情绪,呆滞的神情、僵硬的动作,他分明就是个工具了。 “女王受伤,不见人,”守卫出来回道,“但十王子殿下允许你进去。” 叶芸凝抬腿迈步,进入王宫的瞬间,有点点记忆浮上心头——她曾经接到过女王的书信邀请,差一点就要成为这里的十三公主。 然后她拒绝了,一切被重置,所有人都不记得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她,为什么要拒绝来着? 叶芸凝的记忆中有“敬畏女王陛下”的一条,但更多的,是属于个人的自我意识,那一刻,自己能拒绝女王陛下的邀请,想必也有叶巧书授意吧。 一切的失控,是从叶巧书离开基地中央开始的,从那时开始酝酿的风暴,终于在这一刻,成了侵袭一切的龙卷风。 “十殿下,有礼,我是代表叶巧书前辈,来探望女王陛下的。”叶芸凝行礼开口。 十王子一如木偶,神情呆滞,听清了叶芸凝的话语,一指卧室的方向,示意女王陛下在那边。 这像个指路木牌的动作,更加深了叶芸凝的怀疑——一切早有预谋。 推开卧室门,女王陛下床边坐着的,是个黑袍人。 正是叶芸凝在暗夜会事看到的那个黑袍投影! 黑袍人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证明了他并不是一个投影。 “你是,我们是第二次见面了吧。”叶芸凝上前开口。 “可能不止,”黑袍人放下了手里的文件,朝向叶芸凝,“你怎么知道我们之前没见过呢?” “你是领航者号的人,”叶芸凝肯定道,“领航者号,百年前为了人类最后的存亡升入太空,然后就不知所踪了,你们派人回到地面,是想与地面接洽吗?” “领航者号永远不会落地,”黑袍人淡淡开口,“一旦落地,属于人类的基因就会被灵能污染,变成另外一个种群。” 叶芸凝一歪头:“污染?” “拥有了契灵之后,你觉得自己还是人类吗?”黑袍人问道。 “我没感觉自己被契灵控制,怎么不算是人类了?”叶芸凝反问。 “但事实上,在灵与人类结契之后,契灵会在人身体的各处产生影响,你可以理解为寄生虫,在你身体中,伴随你一生。”黑袍人说道。 “所以呢?感染了寄生虫的人就算不上人了?”叶芸凝一摊手,“哪来的道理,就是得了艾滋病,也没有说将其开除人类种族的意思吧?” “灵能的影响不止于此,”黑袍人说道,“契灵寄居于你的身体,灵能蔓延至你的骨缝,渗透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打住,不用给我讲鬼故事,”叶芸凝抬手制止道,“氧气还穿透我的全身呢,我是不是该把自己抽成人干才安全?我是不是要活在全消毒的泡泡里才算是个人?” “倒是伶牙俐齿。”黑袍人说道。 叶芸凝的视线转向了床上的女王,她是真的在昏睡,两个人说话都没有吵醒她。 也只有在这个时刻,平日里挂在画像上的女王才显得像是个人,一个略显苍老的中年女性,眉宇间是昏睡都掩藏不住的疲惫。 她是基地的女王,是基地中人努力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叶芸凝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也是林小璨血缘关系上的母亲。 “灵能的危害可不止于此,这股能量蔓延人体全身,不只是单纯地被利用,还能够——改变人类基因。”黑袍人说道。 “物竞天择,基因的改变是进化的一环,我并不感觉这是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叶芸凝平静回答道。 “孩子,你当真是天真啊,现在的基地便有契灵者和普通人之分,你觉得是每个人都能与灵能共生吗?”黑袍人问道。 “那就由共生者守卫普通人的安全,”叶芸凝开口道,“我们站在这里,保护普通人的安危,守护基地的和平,有何不可?” “你果然还是天真。”黑袍人笑道。 “基因带来的改变,最终走向的可怕结果,是生殖隔离!” 叶芸凝眼神不动,只是平静地反问:“那又如何?” 能预见那样的结局,他们现在又能怎么做? 拒绝所有的契灵者,拒绝拥抱这个新的世界吗? “我没在阁下的身体上感受到一丝灵能的痕迹,”叶芸凝开口道,“所以,我想阁下的态度应该不是大力推崇灵能,将没成为契灵者的个体全部杀死吧?” 黑袍人露出点叹息的神情:“小姑娘,太聪明可不是好事。” “你的打算恰恰与之相反,你想杀死所有的契灵者,你想让全人类拒绝与契灵的合作。”叶芸凝一语点破了黑袍人的目的。 女孩的声音沉稳冰冷:“这不仅是你的打算,也是领航者号的打算,对吗?” 黑袍人捂得严严实实的全身,通过微微点头,露出了肯定的答复。 叶芸凝被气笑了,如今的世界灵能横行,而领航者号上的人却还想拉回曾经的状态,拒绝契灵的使用,反对契灵者的存在。 “这是在倒行逆施!”叶芸凝声音出口。 黑袍人露出了一声轻笑:“但我们已经快要成功了。” 叶芸凝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倒在床上的女王。 “你们想做什么,你们对女王做了什么?”叶芸凝声音高了一点。 “世界上死得最快的,就是自作聪明之人,林洛是其中翘楚,到如今,不值得同情。”黑袍人说道,“你应该看得明白吧,幕后一切的推手,都是她。” “是政府。”叶芸凝缓缓开口。 这一场戏由旧监察处开场,找到了之前的旧部,欲为自己牟利,其中领头的寻夜更是有从政的野心,能那么积极地配合安排,想必也少不了与政府的眉来眼去。 之后,之后,之后…… 叶芸凝看都要看眼晕了,女王能盘算到这一步,她服气。 但,再多的努力,也已经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了。 一切在她倒下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领航者号背刺她一刀,让她所有的盘算化作乌有。 旧监察处、金花殿,以及灵能研究所,所有的灵能研究课题都被其收入囊中—— 叶芸凝的视线转向了黑袍人,面色不善:“所以,你把刺杀女王的行为栽赃成于寒所为,引我过来,又有何目的?” “如果说,我是想见识一下你,你信吗?”黑袍人问道。 叶芸凝冷漠摇头。 她后退一步,站在门边,手握上了门把手——门没锁。 “你想离开,尽可以离开,我不会拦着你的,”黑袍人说道,“当然,犯了刺杀女王重罪的人,我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放了。” 黑袍人把手里的文件放下,面具下看不见的眼睛,注视着面前的女孩。 “这是拥有我女儿基因的孩子,”叶笙心里想着,“她和前世的宁长得一点都不像,可以证明灵魂无法携带外貌,却也和我、和叶巧书都不像,是基因克隆时出现了什么问题吗?或者说孩子和父母不像才是正常的?” 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一定想见一面这个女孩,他明明连叶巧书都不想见,却偏偏想在什么都开不了口的情况下,见一面这个身体与灵魂都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女孩。 为此他向领航者号的掌舵者写了三大页他最讨厌的述职报告,才争取到了机会。 “这是幸存者基地集权的弊端,女王出了事,一切便任人宰割了。”黑袍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想,这样的弊端,领航者号也不是没有。”叶芸凝声音冷淡道。 叶芸凝的手背在身后,片片桃花瓣在她的手心悄悄成形。 却是半空一支箭,射穿了叶芸凝的手背,刚刚凝聚成的灵能骤然一散,她的手掌鲜血直流。 黑袍人抬眼:“这里的小动作,不可能瞒得过我的眼睛,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第139章 又生变故 叶芸凝深呼了一口气,她知道,黑袍人能坐在这里,心平气和地和她扯这么多,一定是在保证了自身安全的情况下。 “既然这一切都是你们安排好的,那,参加七校联赛的学生们怎么样了?”叶芸凝开口道,“他们被绑架,是一系列事情的开始,但到了如今这一步,你应该放了他们了吧。” 黑袍人摇摇头:“你应该听明白了我说的意思,契灵者最终会与普通人走上不一样的道路,那很危险,我们必须在一切不可控之前,阻止一切。”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叶芸凝压了压情绪,故作平淡道,“你应该不会觉得,这么傻的提议,我会开口帮你吧?” 黑袍人摇头:“确实不会,可是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叶芸凝站在原地,浑身发冷,天地间只有她窥得了真相,却又无法开口。 “那是一种折磨。”黑袍人说道。 “你是为了折磨我而告诉我这一切的?”叶芸凝侧头。 “心怀真相,却不能告诉任何人,苦涩地撑着一切,”黑袍人想起什么,眼神半眯,“孩子,这会是你的灾难,也会是你的馈赠。” “我只问我刚刚的那个问题,”叶芸凝重复了一遍,“被绑架的同学,你该放了他们吧?” 黑袍人绕不过这个问题,又是一笑:“除了极个别的孩子之外,我不会太难为他们。” 叶芸凝知道,这个“极个别之人”中,一定有柴温茂。 “他们还心怀守护基地的愿望。”叶芸凝开口道。 “人类还心怀守护养鸡场的愿望呢。”黑袍人微微摇头。 “当然,基地虽然有‘引灵入室’的坏处,但总也不是没有优点,有些社会模式还是可以用在领航者号之上的,我同样会做出反馈。”黑袍人说道。 再多的措辞都无法修正叶芸凝心中的海啸:“这太荒唐了,不,你不能把所有的契灵者一棒子打死!他们都是人,而且……” 而且在灵能肆虐的如今,契灵者作为单人的个体强化,是守护全人类的重要力量。 黑袍人声音缓缓:“我可以。” 他代表着领航者号的傲慢,想要肃清一切。 他随后向叶芸凝证明了,他真的可以。 可以对整件事情为所欲为。 除了刺杀女王的于寒之外,【灼梦华】剩下几人“擅自闯入金花殿”的罪名很快被洗清,批评教育之后,是无罪释放。 新闻上的沸沸扬扬足以表现最近发生的一切。 十殿下虽然久病,但一向善于学习,关心政治,亲自督查了七校联赛学生失踪一案,很快找到了旧监察处的余孽,救出了被绑架的学生。 同时,旧监察处余孽中的寻夜,主动检举揭发,首告有功,再加上其在旧监察处内并未作恶,因而判处无罪。 “检举便为无罪?”——这个逻辑糊弄不了叶芸凝,但足以糊弄大多数的民众。 叶芸凝此刻才见识到了生存点装置对基地思维真正的控制力量。 “其实当年,人们因为旧监察处暴行而走上游行示威的街头时,女王也可以很轻松地压下一切吧,”叶芸凝看着如今的网上,神情沉重,“你们只要想,民意只是一把可以操纵的刀,对吗?” 黑袍人没有动作,但叶芸凝感觉到他笑了一下。 出于种种考虑,叶芸凝并没有在一开始的时候离开,她无法否认,绝望袭击了她,在原本的旧监察处的事情中,她就摸不到出路,如今领航者号横插一刀,叶芸凝更无法了。 无力感席卷全身。 唯一的好消息是她见着于寒了。 “呜呜,队长,你终于来了!”于寒一见到叶芸凝,猛地扑来,眼泪说掉就吧嗒吧嗒往下掉。 活似林小璨附身。 “队长,你要相信我,女王不是我杀的,真的。”于寒哭道。 “我知道,”叶芸凝拍了拍于寒的后背,“安啦,没大事,有我在,你放心。” 于寒擦了擦眼泪,有队长在,就是靠谱。 尽管叶芸凝也还不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应该怎么办。 但在队友面前,她还是要撑出队长的风范。 黑袍人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柴温茂也带过来了,只是他的神志还不太清楚,叫名字知道人,但还是反应迟钝。 叶芸凝注视着柴温茂,心中叹息。 很快,柴温茂又被推走了。 “强大的s级灵能战士,很快就要退出历史舞台了,”黑袍人合上了自己手里的书,抬头远眺,“这将成为我最好的模版样品。” “你要,利用这次七校联赛?”叶芸凝出了声。 “我说过,你要走,我不拦着你,你是自由的。”黑袍人说道,“你当然有权选择留在这里,我管吃管住,但你如果想参加这最后的联赛……” “去向一切做个告别吧。” 叶芸凝站在原地,深深地看着眼前的黑袍人,指尖微颤:“请,一定不要伤害于寒。” 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王宫,看了一眼倒在床上的女帝,选择了转身离开。 她走向了这场注定不平凡的联赛。 · 绑架学生的旧监察处被政府一力捣毁,绑架的学生也大都放了回来,除了极少数。 叶芸凝回到学校的当天,还没来得及和林小璨抱头痛哭,便被钟启文找上门来。 “叶队长,很抱歉打扰你休息,我就想问一下,柴温茂他去哪了?”钟启文竭力掩饰眉宇间的焦急。 “我不太清楚,”叶芸凝声音很低,是一副不太舒服的样子,“我们中间有好几个人,在被绑架之后和众人分开了,我一直神志不太清楚,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 “那真是太糟糕了,他不回来……” 叶芸凝开口问道:“学校里还有谁没回来吗?” “听说【圣临之渊】的应队长也还没回来,那边在加紧预案,都不想错过这次比赛。”开口回应的是施佩玲。 ——本该是于寒开口的。 钟启文走了,【灼梦华】的众人忽然集体陷入了某种不可明说的默契,施佩玲沉默寡言,吕京寰一字不说,赵洪文抱着本书在读,牧承影对着把枪擦了半天,活似在练习抛光。 连林小璨也什么都没说。 没追问叶芸凝这些天经历了什么,没追问于寒怎么样了。 大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好了,大家去练习吧,我会规整一下各项数据,供大家参考。”叶芸凝开口,揽过了于寒的工作。 大家更沉默了。 几乎全校都是这么沉默的氛围。 直到再一条新闻上了热搜。 这次的主角是施佩玲。 漂亮的大美人到哪里都是旁人关注的对象,如果是s级大美人,那就更受关注了,施佩玲在学校里住着,吸引到了不怀好意的目光。 幸达军校,范尚青。 就是之前那个比赛前公然指点女选手身材的那位非着名仁兄。 事情的起因该赖到徐彬正身上。 徐彬正约了施佩玲一顿饭,尽管过去了大半年,他都忘了施佩玲是为什么答应他这一顿饭了,但这顿饭他提出来,施佩玲当然也没拒绝。 因着联赛逼近,训练都忙,两个人约在了校内餐厅,交流一下。 【灼梦华】全队帮了陈瑞的恩情,徐彬正记着,也就对施佩玲没什么戒心,开口说出了陈瑞其实是个女孩子的事情。 施佩玲表示了惊讶,也保证了自己会保密的。 “虽然还没有全部公开,但知道的人不算少了,那现在一定有不少闲言碎语盯着陈队长吧?”施佩玲开口道。 “我不怕旁人的闲言碎语,他们爱说说,我不在乎,”徐彬正叹息道,“我只怕队长自己的态度,她本就内向、不善言辞,这么大的事情,你都知道她不能舒服,但她自己,几乎没怎么跟我说过——她哪怕揍我一顿,哭一顿,我都不会觉得这么难受。” 施佩玲扮演着一个合格的树洞,听着徐彬正的开口,若有所悟。 她大概明白,最近队里的氛围是一种什么感觉了。 大家各有思索,但都选择沉默。 “唉,算了,说太多,这事情乱糟糟地兜了一圈,我们都算是幸运的,比起【灼梦华】,比起【圣临之渊】,比起【风吹去】,最起码,人齐整地回来了。”徐彬正说道。 挂念着于副班长的施佩玲更加惆怅起来。 施佩玲想起昨天晚上起来,听见了隔壁床林小璨在哭,她没过问,自己躺着,静静地凝视黑夜。 那样的夜晚真是格外漫长。 连林小璨这样孩子气的人都学会了深夜里一个人哭,把满腹的惆怅内化,而不是去找她芸凝姐姐闹情绪。 “徐同学,我觉得一切不只是这样,”施佩玲缓缓开口,“这事情闹得说大,也只能算雷声大雨点小,有点虎头蛇尾的意思,我总感觉,还没那么容易结束。” 这件事中,格鲁达军校也不是无辜的,徐彬正又塞了一口饭,表示不便多说。 “联赛还没开始,但我已经累了,”徐彬正伸了个懒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是啊,这幸存者基地,说是现存最大的人类聚集地,却也……”施佩玲想到了什么。 两个人吃了顿便饭,各自都是愁,起身告别时,握了握手。 施佩玲回去的时候就被小人盯上了。 “哈哈,大美人,大美人,一个人走夜路,可是不安全的哦。”一个身影从身后接近了施佩玲。 “喔——”施佩玲忽然感到一阵窒息。 范尚青从背后捂住了施佩玲的口鼻。 “起开!”施佩玲反应过来,伸手挥剑,虚空中一把长剑现形,被她握在手里。 范尚青躲闪不及,被捅了个正着。 她几乎全凭直觉反击,后刺几剑,直直地捅入人要害,每剑都白进红出。 惊吓之下,她几乎毫无保留,发挥出了十成十的力气。 而后,捂住她口鼻的麻醉药才开始生效,施佩玲眼前一黑,也倒在了一旁。 “喂,徐彬正,你确定你已经和施佩玲分开了吗?她怎么还没回来?”林小璨睡了半觉醒来,看着施佩玲的床铺还是空的,直接吓醒了。 “我确定,我们三个小时之前就已经分开了,她,女生宿舍再晚也该回去了吧?”徐彬正声音迟疑道。 林小璨放心不下,又联系不上人,赶紧起来,捏着个手电筒,出门找人。 当她走到教学楼附近,手电筒照亮了一地的血肉模糊之时,林小璨发出了尖叫声。 “啊——” “是,芸凝姐姐,救命啊,有人敢再学校里杀人!”林小璨害怕,喊出了声。 叶芸凝听闻起身,立马就去了。 到达的时候,叶芸凝看到的,是昏迷的施佩玲,和一地的碎尸块。 林小璨没那么害怕鬼,却也被眼前的场景吓到吐,话都说不利索了:“芸凝姐姐,这,现在是什么情况。” 叶芸凝站在这一地狼藉之前,没像林小璨那样被吓到,反而有种“早该如此”“这样的事情发生并不奇怪”的意料之中。 “报警吧,”叶芸凝缓缓开口道,“这样的惨状,瞒不住的……报警吧。” 那天的夜色格外深沉,好似永远也不会天亮。 警察赶过来的速度很快,快得叶芸凝不能不多想,却又知道自己不该多想。 “人绝对不是施佩玲杀的,我相信我队友的人品。”叶芸凝镇定得不像话,开口平铺直叙,已经重复好几遍了,“施佩玲平日里一向是个乐观向上的大姐姐,她绝对做不出杀人碎尸的事情……” “这句话你已经重复很多遍了,”警察开口道,“能说句别的吗?” “抱歉,我很不舒服,有点头晕,你们能等一下吗?”叶芸凝感觉自己脑供血不足,整个人快要昏厥了。 警察静下来,等着她回应。 叶芸凝低着头,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回应什么。 心口的最清晰的念头是“都怪我”。 都是因为我,【灼梦华】被卷进来了,先是于寒,再是施佩玲,都是因为我,被卷进来了,被构陷,被安排…… “叶芸凝同学?” “抱歉,真的抱歉,”叶芸凝耳边一片模糊,她几乎什么都听不清了,“我真的有点累了,真的不太舒服,你们,你们放过我吧……” 她那一刻说不上什么感觉,就想崩溃大哭,就想把一切一切的痛苦都哭出来,哭他个泪流满面,哭他个昏天黑地,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躺在地上,肆无忌惮地哭。 但是理智告诉叶芸凝,她不能,警方盯着她,林小璨满心恐惧地在背后看着她,还有,还有…… “我们队长是真不舒服,”吕京寰上前一步,挡在了叶芸凝面前,“还请警察先生允许她回去休息,毕竟她被绑架许久,一直到前些日子才回来。” 警察间对视一眼,露出迟疑,叶芸凝的举动很反常,很可疑,他们是想继续审讯的。 “这位同学,你无权插手警方办案。” 叶芸凝低着头,拉了一下吕京寰:“别捣乱,先回去。” “可是,队长,你的状态真的很差,你的嘴唇都发白了,”吕京寰说道,“有你们这么办案子的吗?不去勘察证物,对着受害者家属一通审讯,看把人难受成什么样子了!” 几人快要对骂起来了,忽然,审讯室的门被打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先暂停审讯吧。” 他伸手抱起弯腰低头的叶芸凝,轻声开口:“我来了,没事。” 叶芸凝勉强睁眼,看到了应乘风的笑。 第140章 重新振作 叶芸凝睁开了眼睛,入目的是应乘风的脸。 心口的焦急在看到人的那一刻被安抚,叶芸凝缓缓松了口气。 “乘风……”叶芸凝张了张嘴。 应乘风握住了她的手:“是,我在。” 叶芸凝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是脑子一晕。 “不舒服就别说话了,”应乘风开口道,“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黑袍人的话,他说…… “小酒都告诉我了,同源契灵之间的联系,比你我想象得更强大。”应乘风说道。 叶芸凝觉得心头一松,整个身心随之放松下来。 叶芸凝盯紧了应乘风的脸,用眼神传达着“下一步怎么办”的讯问。 “也不是没有办法,政府能左右基地的很多决策,但不是全部。”应乘风看懂了她的意思。 是,头一个和政府对着干的,就是应乘风背后的谓因商会。 一句“不是全部”,安抚住了叶芸凝。 “你不用太担心施佩玲——如果你的精神垮了,那担心谁都没用。”应乘风说道。 “施佩玲是个s级女性,”叶芸凝开口道,声音还有点哑,“女性一旦被抓,丧失人权,她面临的事情将比男性更痛苦。” “不会,”应乘风说道,“政府如果要打舆论战的话,不可能在金花殿倒台彻查的这个节骨眼上,对s女性做些什么。” 叶芸凝缓缓松了一口气。 应乘风的眼睛盯着叶芸凝看:“阿宁,你永远考虑得这么多。” 叶芸凝觉得这句话有点怪:“什么意思?” “感觉你生下来,似乎就是那以天下为己任之人,旁人自扫门前雪已经很不错了,你偏要大事小情都操一遍心,全天下的心,你都操不完。”应乘风说道。 叶芸凝想到了叶巧书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的目的,不由得沉默了。 应乘风一句随口的话——真相了。 “宁”作为一个本该飘散的灵魂,再次重生在一个小女孩身上,本来不就是为了让她来“拯救苍生”的吗? 这话听似荣耀,叶芸凝却觉得异常刺耳。 “这算是夸我?”叶芸凝疑惑。 “你觉得一般人知道这件事,知道一个来自更高科技地区的人想要统治幸存者基地,而且已经快要成功了,你觉得他会怎么想?”应乘风开口问道。 “嗯,公之于众,尽可能早地引爆矛盾?”叶芸凝说道,“我也不是没想过把一切公开,但一个是我拿不到录音录像的证据,没有说服力,这也确实太难以相信了,就,不现实。” 应乘风依然盯着叶芸凝看:“果然这是你啊,想到的永远是解决问题的思路,而不是逃避问题。” “你知道我在听小酒把这一切告诉卡卡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应乘风缓缓开口,“我在想,我要拉着你离开,离开谓因商会,离开基地,离开领航者号,总之逃离一切——我们在基地之外又不是活不下去,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操心焦虑呢?” 叶芸凝注视着应乘风的眼睛,她在他的急切中读出了另一种味道。 她有点说不上来那种感觉。 应乘风深呼了一口气:“总之,我很惜命,我也不想你去冒险,我知道这很自私,但谁也没有义务去拯救世界吧——你把这公之于众,都好过一力扛下这么大的压力!” 叶芸凝笑了一下:“也不是我一力扛的,这不是还有你吗?” 叶芸凝抬头看向应乘风,眼里是星星点点。 应乘风心口一跳,而后一笑。 “他想让契灵者消失,没那么容易,无论是从社会意识上说,还是从‘刚需’上说。”叶芸凝开口道,“领航者号上没有灵能,他们让人可以宣扬所谓‘人类基因纯粹论’,但地面上,灵能肆虐,没有契灵的普通人很难离开基地——在这种情况下,想消灭所有的契灵者,可能吗?” “我知道,领航者号想走的,一定是另一条路,即将人类分类,让契灵者变为‘低人一等’,义务守护联盟的奴隶。”应乘风说道。 “没错,就是这样,这几年,契灵者走得太高了,就像有关数据统计的,契灵者占了总人口数的三分之一,却霸占了上席议会十六个席位,s级契灵者没有不出名的,早早被普通人看在眼里。”叶芸凝说道。 他们俩聊天,默契就在对视之间,一个眼神,他们就知道彼此在想什么,聊起来非常顺利。 “利用女王对基地意识的控制,制造契灵者‘为非作歹’的新闻,旧监察处乱抓人,进行非法实验,金花殿漠视生命、犯下累累罪行,再加上其他大大小小新闻,用以煽动普通人的怒火,将个人过错扩大到群体,将契灵者逼上舆论的风口浪尖。”应乘风接话道。 但事实上,这样的愤怒完全站不住脚,旧监察处和金花殿迫害的都是契灵者,普通人却能将契灵者打成“罪人”一列。 但在群体意识的控制之下,人是意识不到自己被控制了的。 他们选择暴怒,选择指责,选择将一切的不幸都推给别人。 ——我怎么可能有错,我都那么尊敬女王陛下了,有错也一定是别人的错。 ——为什么我过得那么不幸,一定是契灵者抢夺了我的生存资源,那太可恶了,他们为什么不去死! ——他们死了,我们才能得到更多的东西,才能…… “舆论当然管用,散沙可以被聚拢成一团,和成水泥,即‘民意’。”应乘风开口道,“如果只是骂两句,而无法将民意聚拢成一团,那么网络上的狂欢只会是一句空话,‘打倒契灵者’这个词,终归要落到实处才行。” “这不能伤害到契灵者的‘根’,”应乘风说道,“对于脸皮足够厚的人来说,被骂两句可以当没事人,但如果触及了他的核心利益,你觉得事情会不会那么简单地结束?” 叶芸凝看了一眼应乘风:“所以,你是想……” “你知道阻止人种树最有效的方法是什么吗?”应乘风开口道。 “把土全挖了?”叶芸凝猜测。 “不,真正想种树的人,你把土挖了,他会拼命找土,也总能找到土,”应乘风说道,“真想让他放弃种树,就鼓励他种树,然后私底下一次次地把树浇死慢慢的,不用你说,这个人也会自己放弃种树。” 叶芸凝听懂了他的意思:“所以,谁是那个把树浇死的人?” 应乘风给她递了一个“你说呢”的表情。 “所有利益受损的s级天赋之人,不,是所有的契灵者,都可以是这个人。”叶芸凝懂了。 黑袍人妄图推崇的是纯人类主义,每一个契灵者,都会是其反抗者。 应乘风撩起叶芸凝耳边的碎发,说道:“你不必忧心太多,把你的战场守好,一切有我。” 世间最可靠的话,莫过于这句“一切有我”。 谓因商会那边,当不可能对即将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黑袍人党小组还不敢在众人面前露面,只能摆出女王病重的样子架出十王子,他对基地有掌控力,但绝对没到不可挽回的那一步。 想通了关键,叶芸凝的心思沉静下来,用力地点了点头:“不错,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呢,哪有听人说两句话,就投降的?” “我知道了,”叶芸凝的眼神转向坚定,“施佩玲的事情,七校联赛,我都会以最好的状态去面对。” 应乘风摸了摸叶芸凝的头:“这才是我认识的叶队长。” 叶芸凝与应乘风眼神对视,总感觉今天的应乘风不太一样了。 “以及,我已经把话跟我哥哥和应会长他们说明白了,我想成为一名一线的灵能指挥官,而不是一辈子被困在基地之中。”应乘风开口道。 “你说你要离开基地中央?”叶芸凝睁大了眼睛。 “是,我和谓因商会在谈了,我不想再挣扎于这些勾心斗角,我想真正地上前线,真正地为联盟做出点什么贡献,而不是尸位素餐,无所作为。”应乘风说道。 “谓因商会能同意吗?”叶芸凝提出疑问。 “我尽力,可以的话今年,不行的话明年,我一定会离开那个监狱般的地方。”应乘风神色坚定道。 “加油。”叶芸凝说道。 而她,也将去面临自己的战场。 “尸块七零八落,但明显不是长剑所为,”叶芸凝面对警察,神色从容,“我们可以看到股骨这一块,直接劈断了,那是像砍柴砍木头一样用力,自上而下,‘跨擦’一声劈断了,施佩玲所持的长剑,是绝对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 “剑身薄,剑刃利,两面开刃,这让长剑很锋利的同时也很脆弱,没有斧子或者刀那样的承受能力,一把剑就那么几个着力点,剑锋、剑刃,若是偏在剑身上,便很容易折断,长剑再利,也难一击断骨。”叶芸凝说道。 “那万一那位晕厥的姑娘,是用剑的高手呢?”警察提出质疑。 “再高手也要遵循客观规律,庖丁解牛之所以是高手,巧劲是大于蛮力的,或者说,越是高手,就越会避免对兵器造成损伤的招式,正因为施佩玲是用剑的高手,她比一般人更不会用剑砍骨头,你说是吗,警官?”叶芸凝回应道。 警方给出的验尸报告也是差不多的结果。 “以及,警察先生应该检查了施佩玲的身体,分析出了她体内的麻药成分——将尸体碎成这个程度,没有个二三十分钟做不来,施佩玲从遇袭到昏厥,能有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吗?”叶芸凝恢复了她往日的锐气。 “以及,动机,”叶芸凝继续道,“在这件事情之前,施佩玲和幸达军校的这位可是毫无交集,即使对方要攻击她,施佩玲反抗,也绝对算不得血海深仇,你真要说施佩玲惊恐之下将其一剑捅死,那还有那么点点可能,但要说是施佩玲同学将其杀死分尸,这真的太可笑了——这就是子虚乌有的污蔑!” 警察都有点怕了她了,这姑娘逻辑严密,说话坚定,竟真真是这么回事。 “这很明显,只是个故意夸大的案件,栽赃给了施佩玲,发到网上,以引起旁人的关注,而实际上,没有任何事实支撑,纯粹是一派胡言。”叶芸凝的语气很严肃。 警察不想承认,那一瞬间,他们被小姑娘表现出来的气魄吓到了。 “我言尽于此,希望诸位能给施佩玲一个公平的判决。”叶芸凝最后说道。 警察跟着点了点头,点到一半反应过来了:“她,好像是被带来审讯的‘嫌疑人家属’吧?” 却反给他们上了一课。 最重要的是,他们还听进去了! “现在的孩子,未来不可限量啊。” 叶芸凝几句话唬住了警察,得到了来探望施佩玲的权利,施佩玲的状态还好,她知道这件事情不是自己做的。 “我们能单独说会话吗?”叶芸凝看向带她来的警察。 对方做了个“自便”的手势,转头走开几步。 “队长,我感觉那个人,那个后来把范尚青分尸的人,未必是想害我,还有可能是想救我。”施佩玲开口道。 “慢慢说。”叶芸凝说道。 “当时天很黑,我什么都看不清,全凭直觉捅出几刀,印象中,我捅出几刀之后,身后没了声音,我当时的反应是一阵害怕,我怕他真的没了命。”施佩玲说道。 叶芸凝挑眉:“你是说,你可能真的把他捅死了?” “我不能完全肯定,但当时,他确实没有声音了。”施佩玲说道。 若是范尚青是一具完整的尸体在那里,施佩玲正好几剑把人刺死,那才是真说不清。 “对,这不是栽赃嫁祸的路数,如果是栽赃,那该是再补几剑,把现场造成是你刺死了范尚青的样子,而不是大动干戈地弄什么碎尸。”叶芸凝点点头。 而如今的痕迹,造成了血腥场面的同时,也意外地洗白了施佩玲的嫌疑。 她又想起警方的说法:“但他们确实没在现场发现第三个人的痕迹。” “没准对方的契灵是这方面的,能够隐藏某些痕迹。”施佩玲说道。 叶芸凝转移了话题:“联赛名单我已经报上去了,单人赛我让赵洪文顶上,你好好休息,双人赛和团赛还看你表现呢。” 施佩玲点头:“真没想到,第一次参加七校联赛,就闹出了这样的弯弯绕绕,真是大麻烦。” “没有于寒确实不太方便,”叶芸凝叹了一口气,“于寒的资料库里是各校队伍的参赛情况,但很多无校际选手是要在名单上报之后才能知道人的,这部分资料我们目前缺失。” 施佩玲点头道:“无校际?这部分的实力大多一般,怕是很难再出一队像你和林小璨那样的双人赛冠军了。” “双人赛不好说,单人赛可未必,如今的单人赛出三个冠军,有些强大的主攻系契灵者,运气再好点,也未必不可能夺冠,我们不能轻视任何一方的势力。”叶芸凝说道。 施佩玲玲珑心思,似乎听出了点叶芸凝的言下之意,但没吱声。 “警方问什么,你就好好回答,我相信在女王陛下的圣明领导下,不会出现冤枉好人的现象,”叶芸凝拍了拍施佩玲的肩膀,“你就安心在这儿歇会,安心打坐,不要太担心外面的事情,一切有我。” 施佩玲心中越发古怪起来。 ——女王陛下不是被于寒刺伤了吗? 如果这一切都要反着听的话——这是在告诉自己,别懈怠,可能还有硬仗! 第141章 多事之秋 叶芸凝单独找到林小璨,请她喝奶茶。 那奶茶是林小璨点的,叶芸凝附和了一句“和她一样”,现在拿在手里,握着暖洋洋的。 看着林小璨喝得津津有味,叶芸凝跟着插上吸管喝了一口,齁甜。 差点没把叶芸凝甜掉了牙。 “小璨,这个也太甜了,”她不禁开口道,“我怎么不记得你喜欢喝这么高甜的饮料?” “芸凝姐姐是来抓我违纪的吗?”林小璨笑了笑,“摄入了太多计划表格之外的糖分,被抓到了。” 林小璨想笑起来,就像她之前那样没心没肺的笑,但是她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了。 “我,我就是心里闷得慌,喝点甜的能快乐些,”林小璨诚实道,“最近的心事太多了,好几天晚上,我都要吃点慎思片才能睡着,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叶芸凝坐在她身边,无声肃穆。 要问【灼梦华】中谁和皇室最熟,林小璨之外,再无他人。 “我想问问你,于寒刺杀女王陛下的事情,你怎么看。”叶芸凝问道。 “不可能,”林小璨就三个字,“我相信她,于寒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她与皇室无冤无仇,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干什么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叶芸凝开口道,“但我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有主意吗?” 林小璨嘴唇颤抖了一下,这样欲言又止的表情很少在她脸上出现。 她声音闷闷地开口道:“可能是因为我吧。” 叶芸凝递了她一个眼神:“详细说说。” 林小璨猛吸了一口那甜到发腻的奶茶,咬了一口里面的珍珠。 “你知道,幸存者基地废除了血缘制度,但我的身份,其实不是什么秘密,你知道,谓因商会那边知道,两位王子也知道。” 十一王子和十二王子。 “我很讨厌这些东西,但我不是什么都不懂商量好” “他们表现出过对我的不满,就在走廊里把我拦下,说什么‘你不要妄想旧日制度的复辟’什么的,我气不过,和他们起过几次冲突……”林小璨挑着委婉的词汇表述。 “‘冲突’的程度能具体说明一下吗?”叶芸凝追问道。 林小璨眼睛转了转:“额,他们吧,一次磕掉了上门牙,一次折了手腕,一次轻微脑震荡,一次下巴脱臼,一次小臂骨折……” 叶芸凝盯着林小璨看。 “我就记得这些,但具体哪个病症对应哪个人,有点记不清了,芸凝姐姐会怪我吗?”林小璨找回了一点在芸凝姐姐面前撒娇的感觉。 “也就是说,都是你单方面殴打他们?”叶芸凝总结道。 “就是一对一,谁找帮手谁是狗,本来就是他们打不过我呀,有什么问题吗?”林小璨问道。 她的神情还是天真无邪的,没感觉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 叶芸凝心中一叹,这问题可大了去了。 这不是比赛场上,一个人把另一个人打得满地找牙是正常事儿,这是在皇宫内,是一个具体的社会场景。 皇宫里有女仆有侍卫,但凡上来两个拉架的,都不至于让林小璨这么多次把对方收拾了。 而他们集体选择垂眼旁观,那必然少不了上位者的默许。 这不是简单的战斗力值的比拼,这背后的学问可多着呢。 女王陛下,未必没动过私心,她也考虑过让林小璨继位的事情。 叶芸凝看了一眼正在戳着珍珠吸的林小璨,又点了点头。 但女王陛下不至于真做出那样的事情,林小璨确实没那个野心和能耐,真让她继承王位,第一个不愿意的应该是她自己。 可这释放给两位王子的信号是非常危险的。 “十一王子是来自联盟后期收复的偏远地区的,有人认为女王陛下让他来当王子,是为了安抚那些偏远地区的人,十二王子来自审判庭,与那边关系密切,有不少眉来眼去——反正是一个赛一个的讨厌,就爱盯着我。”林小璨嘟囔道。 “所以,你觉得,于寒的事情和他们有关?”叶芸凝询问道。 “对,我觉得他们拿于寒开刀,对准的其实是我,他们想通过‘于寒刺杀女王陛下’的传言摁住我,以防女王传位于我。”林小璨说道。 “那我们有办法把于寒捞出来吗?”叶芸凝问道。 “等这阵风声过了,芸凝姐姐陪我去找一趟人吧,我会明确告诉他们,我不会继承王位,他们扣下于寒也没用,让他们把于寒放回来。”林小璨说道。 “再说,他们现在最大的目标应该是十王子吧,如今他代理政事,针对也该是针对他,就,就放过我吧,我不想因为我的事情,害了周围的人。” 叶芸凝心中微叹——她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但有些话还不便与林小璨开口,叶芸凝又转了个话题道:“那九公主呢?她的排行最大,按理说也该最有资格吧?” 林小璨问啥答啥,听此,笑了一下:“九公主是个很好的人,比起女王陛下,她更敬重叶巧书前辈那样的研究学者,她待人和善很多,而且早早说明了没有继承王位之心,打算成年后去灵能研究所。” “听说她是跟叶巧书女士外出学习去了。”叶芸凝点头道。 “那如今代理行政的十王子……”叶芸凝又问。 林小璨摇摇头:“十王子大概是皇宫里最神秘的人物了,我都很少见到,他的正脸长什么样,还是这次他代理政事,我才看到的照片。” 那应该错不了了,十王子,果然是领航者号早早埋下的一颗棋子。 女王陛下,坐久了那个位置,智慧是有,但也难免自大。 两个人说话间,林小璨已经把一大杯奶茶都喝完了。 叶芸凝实在喝不惯那个甜到发腻的味道,把自己的也给她了。 “喝吧,不算你糖分摄入超标。”叶芸凝说道。 林小璨脸上露出欣喜的神情,伸手接过,小口小口地喝着。 “其实,女王陛下还向我问起过你,”林小璨开口道,“她跟我说起过,你是她关注欣赏的孩子,我记得她那时的神情,便是九公主,都没得到过她那样的温柔。” 叶芸凝笑了一下:“那还真是承蒙女王厚爱了。” “芸凝姐姐,最近的事情真的又多又乱,于寒什么时候能回来呀?我现在就想回一趟王宫,但是那边莫名地待我很冷漠。”林小璨开口道。 “想她了?你们不是见面就吵?”叶芸凝叹息道。 她有意跳过了“王宫待她很冷漠”的这个话题。 “我现在倒是想她回来跟我吵,没人跟我吵,我这还怪难受的。”林小璨眼神低垂。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想着曾经就两个人,在一起训练的时光。 那时不觉得有什么的日子,现在回忆起来,竟是难得的平安。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谁都不看好我们,作为速度系和归宁系的组合,我们付出了更多的努力,才终于把别人的偏见压下去,用实力证明自己。”林小璨开口道。 “是啊,那段时间,小璨真是辛苦了。”叶芸凝说道。 “芸凝姐姐,我是你的队员,你的帮手,有事情你一定要跟我说,”林小璨开口道,“虽然我知道自己没那么聪明,但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帮上忙的。” “那就加油训练,”叶芸凝说道,“在七校联赛上为【灼梦华】争光,比什么都强。”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便散了。 回头的瞬间,林小璨的目光恋恋不舍。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芸凝姐姐,你还是把我当小孩子啊。” · 在一片兵荒马乱中,七校联赛的这一天,还是到来了。 施佩玲在一周前因为证据不足而获准释放,但于寒仍缺席了这场比赛。 单人赛的名单提交了吕京寰、林小璨和赵洪文,他们三人依次上场。 七校联赛的现场似乎还如往日般热闹,赌场林立,筹码纷飞,到处都是喝彩与惊呼,时不时冒出来个输的倾家荡产的赌徒嚎啕大哭,再被治安警察带走。 但一切,在另一个滤镜之下,就是另一层颜色,似乎一切都覆盖上了一层阴霾。 参加联赛的学生,为保证安全,在比赛台最高处就坐,三面都是很高的护栏。 “我觉得我们像是养在围栏里的斗牛,”监狱走一遭,施佩玲沉默了不少,说话也带了点缥缈的哲理味道,“是互相争斗,供人们观赏取乐用的。” 林小璨一惊,给她比了个“嘘”的手势,但施佩玲浑不在意。 “幸存者基地是如今世界上最大的普通人居住地,表面有多光鲜,内里就有多腐朽——也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施佩玲的声音带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姐姐,谨言慎行啊。”林小璨给施佩玲比口型。 这是单人赛的最后一场,前两场的冠军分别是阿瑞斯军校【圣临之渊】的白旭峰和布达恩军校【舍南北】的牛佳。 “上一场我对牛佳,打得好艰难啊,”林小璨把话题绕回来,“她的防御值太高了,我打她,就像是刮痧一样,最高的速度飞起一脚,她愣是抓住了我的脚腕。” “确实,她对你是硬克,真输了也不是你的错。”叶芸凝说道。 “这一场吕京寰上,应该没问题。”林小璨做了个握紧拳头加油的动作。 “嗯,加油,加油。”赵洪文在一旁挥拳附和着。 施佩玲和叶芸凝不扫兴地跟着笑了笑。 两人隔空对视了一眼,他们此刻的心境,竟是差不多的。 眼神对视间,已成交谈。 “这样虚无的繁华还能维持多久?” “我也不知道,维持到他撑不下去的那一天为止吧。” 而后,又生意外。 或者说已经不叫意外了,七校联赛出什么幺蛾子都是叶芸凝的意料之中。 单人赛的保护装置出了问题,被灵能所伤的学生无法恢复,成了真伤。 “啊,好痛,我好像听不见了。” “我的脑子有点难受,啊——” “救命,救我……” 不巧,这一场的最终胜利者是吕京寰。 他这一场比赛,就是奔着胜利而来,手持唢呐,是敞开了吹,高高低低的音符,不成调子,却穿透力十足,直取人精神。 吕京寰的强大毋庸置疑,这一场比赛下来,自然无敌手。 却也因此,造成了极为严重的后果。 警察都跟叶芸凝熟了,来收拾残局的时候,与叶芸凝对视上了,眼神里说不清是怜悯还是痛惜:“叶队长,你们队里还真是多灾多难啊。” 叶芸凝神情是麻木的:“这次单人赛防护装置的锅,总不该继续让吕京寰背了吧?” “是,我们不会拘留吕京寰,只是请他来问个话,”警察对叶芸凝客气道,“如果你想的话,可以来旁听。” 叶芸凝点头,答应了旁听。 她见到吕京寰的一刻,心口突突了一下,眼前之人的状态明显不好。 他神色呆滞,眼里似乎还有泪光,对视上叶芸凝的眼睛时,像是在看陌生人。 叶芸凝唯一能够庆幸的,就是柴温茂不在这里。 “叶队长,你的脸色很糟糕……”警察扶了一把叶芸凝。 “没事,有点头晕而已。”叶芸凝摆手道。 【吕京寰】忽然开口:“你是谁?” “她?她是你们队伍的队长啊,”警察纳闷道,“你还不认识你们队长了?” 叶芸凝尽可能自然地伸手,把手心贴在了吕京寰的额头上:“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忘了我吗?” 叶芸凝轻轻放出灵能,低声喊着“阿龙”的名字,便见吕京寰的神情又是一变,忽然又严肃起来。 只是这样的变化太明显了,不禁叶芸凝看见了,一旁的警察也感觉到了点不对劲。 “没事,警察他们问话,你就好好回答,你没做错事情,他们不会为难你的,好好配合,好好回答。”叶芸凝声音低了点。 她嘴里这么说,契灵悄悄传递过去的是另一个言辞:“如果实在控制不住两重身份,就把脑门往桌子上一磕,晕过去,一了百了。” 警察开始了审讯。 “吕京寰同学,你在曾经的七校联赛上,有过失手伤害队友的行为,是吗?”警察翻看着手里的资料,开口道。 “是,是的,那一次是团赛……”吕京寰艰难开口道。 类似的事故,太刺激【吕京寰】的神经了,眼前出现的意外,理智上不是他的锅,感情上却无法坦然接受,原本的吕京寰的意识在此刻冒头,可真不是好兆头。 施佩玲、于寒的事情,叶芸凝都没有这么忧心,但此刻,盯着被审讯的吕京寰,一股难言的烦躁再次抓住了叶芸凝。 而后,她的心口冒出个发狠的决定——吕京寰就是死,也不能让他露出太多不正常。 警察与吕京寰一问一答,眼看着后者的回答越来越迟疑,似乎快要说不下去了,叶芸凝心口越发慌乱起来。 阿龙压不住情绪激动下的人类,叶芸凝短暂的引导并不能帮他重新夺回身体的控制权,随着问题的深入,一句一句的控诉敲在他的心底,话并不好听。 神情坚毅的少年又逐渐转向软弱,在警察并不严厉的语气下,眼眶里重新蓄上了泪水。 “我,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的,我不想伤害到队友的……”吕京寰忽然流下了眼泪。 警察被他突然的动作整懵了。 而后更懵了。 只见吕京寰对准桌面,“扑通”一声,把自己磕晕了过去。 第142章 契灵印之事 “叶芸凝同学,是吗?”警察的身影走进来,又变得不再客气,“灵能研究所在吕京寰同学的身上发现了有你印记的契灵印,跟我们走一趟吧。” 做契灵印检查的是灵能研究所——程芷月和杨素双双入狱的灵能研究所。 “你能交代一下,同学的识海中,为什么会有你的契灵印吗?”警察开口问道。 “警察先生,你是没有契灵的普通人,请问您对契灵印有了解吗?”叶芸凝开口道。 “当然有,这是对别人契灵的一种钳制,当然,报告上显示,你与吕京寰同学的契灵印是双向的,属于其中一种……” “也就是说,您知道。”叶芸凝声音镇定。 警察被她“镇”到了:“我该知道什么?” “知道这个契灵印是在我们彼此都知晓的情况下打下的,这是个对彼此都有约束力的契约,有什么问题吗?”叶芸凝继续回道。 “可,这样的契约一般用在失控之人身上,是医院里亲人间常用的监控方法……”警察说道。 “不一定要是在医院里吧,”叶芸凝一笑,“寻常的关系就不能缔结契灵印了?法律并没有规定这种你情我愿的事情也犯法吧?” 警察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叶芸凝的看向警察:“我说了,这只是一种契约,和白纸黑字写在纸面上的无异,建立在我们彼此自愿的基础上,我作为归宁系的人,管束其契灵。” “吕京寰同学曾有过伤害队友的先例,因而怕重犯,与我结下约束他的契灵印——上述为基本事实,这个事实违反哪条法律,还请警察叔叔明说。”叶芸凝说道。 叶芸凝开口,气场是咄咄逼人的。 “叶芸凝同学,请你摆正态度。”警察只能这么说。 “摆正不了,就这样,也不是我想来说,”叶芸凝神情冷漠,“最近大事小事聚一堆,警方这里我都三进宫了,横竖就这样,我没犯事儿,事儿来找我,你无权要求我的态度。” 众警察把新来的同事按下来,这位小姑奶奶的脾气可是真不好。 也是真委屈,谁闲着没事这样的活碰上三次,谁都得火一火。 “所以,警察先生,拿出来给我解释一下,我到底该判个什么罪,该判判,别给我一趟一趟地整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还要求我给个好态度?我没‘呸’一声,就不错了。”叶芸凝神情严肃道。 “我们会审讯吕京寰的。”警察说道。 “不要用‘审讯’这个词,”叶芸凝是真吃了炮仗,“吕京寰背带过来的原因是单人赛保护装置失控导致的同学受伤,再被审问的原因是他的识海中发现了与我的契灵印。” 叶芸凝说着,咳嗦了两声,调整了一下语音语调:“而这两点,应该都不该判人下狱吧,警察先生,吕京寰是一个合法公民,你们不要太为难他。” 几个警察对视一眼,这姑娘是来得次数太多了,此时已经反客为主了。 “吕京寰同学遭遇过很多不幸,当年旧监察处还耀武扬威的时候,他曾被诬陷为‘失控’抓进过监狱,对这样的环境本能性地害怕,希望几位不要为难他。”叶芸凝缓缓开口。 几位警察下意识地点头,点完又觉得不对劲。 自己为什么要听一个小姑娘的? 主要是,这小姑娘的神态怎么这么理直气壮,不像是个学生队长对警察,反倒像是个高官嘱托下面的人“公平”审判他的儿子。 小小年纪,气场也太足了。 叶芸凝看几位警察被自己开口镇住了,也稍稍放缓了语气:“吕京寰对‘误伤队友’以及监狱的阴暗环境可能有一定的应激反应,还望警察叔叔理解,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痛苦沉闷的回忆,请在法律的参照下,给他公平的审判吧。” 几个警察对视一眼,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如果可以,如果我可以去探望吕京寰了,请在第一时间告知我,可以吗?”叶芸凝向几人说道。 他们当然满口应“是”。 叶芸凝深深叹了口气,也不知黑袍人是知道什么,还是无意间安排的,自己最近接触的警察,无一例外地全是普通人,叶芸凝想对他们使用“思想钢印”,都很难做到。 有些契灵的攻击是可逆的,像当时袭击叶芸凝的灵能炸弹,作为使用者的梁廷飞可以将其攻击效果回收,但龙之长歌的音波攻击显然不属于这一类,放出去的声音无法回收,造成的伤害自然不是释放者可以挽回的。 想要挽回,只能后期指望灵能研究所,看看能不能想个别的招恢复其神志。 手上的学生一共四人,都是证明硬刚吕京寰,结果没刚过的。 攻击性的契灵一对一,是最能看出品级差异的,吕京寰的契灵就属于极为霸道的那一类,配以好的输出环境,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那种强势。 那是让叶芸凝都不得不万分忌惮的强大。 当年吕京寰伤了队友的时候,在场上有保护机制的情况下,伤了队友,还导致了他们那一届的七校联赛无法参加,没有保护机制的情况下,结果可想而知,正面和他对上的几个人,基本都倒下了,重病不起。 其中就有【无影之形】的傅鸿。 叶芸凝的一套说辞镇住了警察,也说服了灵能研究所派来的几个研究员,他们大概知道点叶芸凝的身世,再加上她说的确实有理,便也认了这一点。 契灵印的事情,他们短暂地放下了。 至于【吕京寰】和阿龙的协调,走一步看一步吧。 吕京寰被人看出了点不对劲的状况,出于谨慎考虑,灵能研究所扣下了他。 叶芸凝被放了。 这件事情上,她能做的只是祈祷,祈祷政府还没有完全被领航者号控制,祈祷领航者号的手还没有伸进灵能研究所之内。 叶芸凝真是要忙成陀螺,前脚刚给放出来,后脚钟欣桐来人去请。 说是让她看看傅鸿的病状。 不是因为她是吕京寰的队长,而是因为她是一个归宁系的人。 “叶队长,怎么样?”医疗系的钟欣桐看着叶芸凝。 “我是归宁系的,但我的学识水平肯定没人专业的医生好,他们都诊断不了的病状,钟队长还是不要为难我了。”叶芸凝微笑道。 钟欣桐脸上闪过一瞬的叹息,压低声音道:“我就是信不过那些‘专业人士’。” 看来打算着从事基地内医疗行业的钟队长,也有自己的盘算呀。 叶芸凝脸上明显的疲惫之色封住了钟欣桐继续要求的唇舌,她不为难人。 钟欣桐看了一眼倒在病床上的队友,不知想到什么,眼神里是绝望。 “这届比赛是被诅咒了吧,大小事故一个接着一个,靠,就应该好好查查,格鲁达军校把校费贪了多少,连最起码的保护设备都没有维护好!”钟欣桐不是个爱埋怨的性子,此时这样开口,足见其心中的怨气又多大了。 叶芸凝的脑筋卡了半拍地转过来——对啊,保护装置失控这个的责任不在吕京寰,这个案子,八成是冲着格鲁达军校来的。 也是叶芸凝太着急了,出了点事儿就往自己身上想,这事奔的应该是格鲁达军校,而不是吕京寰本身。 “希望是这样。”叶芸凝不自觉地说出了心里话。 “啥?”钟欣桐没听明白。 “没什么,最近的意外真的太多了,多到我不由得恐慌,希望能变好。”叶芸凝开口道。 对视间钟欣桐也是这么想的。 此时多事之秋,人心尽惶惶。 钟欣桐愁容满面,跟叶芸凝多念叨了几句钟启文。 “他回来了,但柴温茂同学没回来,对【风吹去】的影响挺大的,他自己也已闷闷不乐数日,”钟欣桐开口道,“本以为闹腾一阵,终于是回到正轨了,却不料刚结束单人赛,又生了这样的祸端。” 叶芸凝的视线随着她,盯上了躺在病床上的傅鸿。 “双人赛被迫搁浅了,还不知道后期会怎么处理,”钟欣桐露出叹息的神色,“我,我真的有点害怕,万一,真出事了怎么办?” 对于钟欣桐来说,傅鸿的倒下,才是真真把刀子捅到了她身上,之前听钟启文念叨柴温茂失踪,看叶芸凝失去了于寒大将,到底是隔岸观火,没有真实触感。 “灵能研究所那边正在加紧研究,会给出解决方案的。”叶芸凝安慰道。 钟欣桐神情疲惫:“希望,承你吉言。” 今天的“客”是终于见完了,真正难应付的在转角遇上。 “叶队长,我早该找你谈谈了。”施佩玲开口道。 “是,我也以为你早该开口了,没想到这么沉得住气,一直到如今。”叶芸凝说道。 “因为我相信你,”施佩玲笑了一下,“叶队长,我相信你,相信你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会考虑着队伍里,相信你有能力保护好我们,所以我能不打听,就不冒昧,但现在看来,这似乎不是那么简单能处理的来的事情了。” 叶芸凝眼角一弯:“多谢信任,我以为你不想掺和这些事情的。” 整个队伍,最特殊的就是施佩玲。 或者说,整个基地,最特殊的就是她。 因为她不属于这里。 于寒来自个联盟偏远地区的小地方,提起来也是“联盟的一份子”,偏只有施佩玲不属于这里,有随时离开这里的权力。 施佩玲自己也是这么个性格,热情、大方,跟谁都能说两句,但真要近了接触,自带一层纱,让人难以触及真实的人。 叶芸凝想过与她谈心,施佩玲露出了排斥的态度,叶芸凝便也不再勉强了。 “是,我确实不想掺和这些事情,”施佩玲开口道,“从灵能研究所那块开始,我就看不惯联盟内的很多存在了,但现在看来,科学研究之地,竟是最清净的,再整些别的,才是幺蛾子到处飞。” “上次的事情,连累你了。”叶芸凝回道。 “没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也不是你的错,”施佩玲眼神一转,“但叶队长下意识地用了‘连累’这个词,意思是有人想要针对你吗?” 施佩玲果然有她作为局外人的敏锐。 跟林小璨不能说的内情跟施佩玲能说,叶芸凝思索着开口:“你知道‘领航者号’吗?” 施佩玲点头:“听说过,说是乘坐飞船最终离开地球的人类精英,怎么,还存在吗?” “你以为领航者号没了?”叶芸凝一笑。 “主要听着就不靠谱呀,”施佩玲一摊手,“举全人类之力,打造的宇宙飞船,上了天,在星际间遨游,科幻小说的展开吧,天际有什么能源,能补充什么粮食,人口、经济、环境,社会人伦,随便一个小课题就能让高度集权的整体崩溃,越封闭的人类组织,在资源短缺的情况下,越可能出乱子。” 听上去竟颇有道理。 叶芸凝满意地点点头:“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这些问题大概需要百年才能慢慢发酵,所以,他们为了不破灭,选择了联系地面。”叶芸凝开口道。 很多社会问题在一开始的愿景都是好的,金花殿希望改善人类基因,却最终走向了女性实验的买卖;监察处想要保护基地内普通人,却成了乱抓人进行人体实验的保护伞;灵能研究所在叶巧书的苦撑下走到了如今的一步,却还不知道未来走向何方。 这期间,最不引人注意的是时间。 但这世间,最无情的也是时间。 “领航者号联系地面?估计跟‘外星人入侵地球差不多’。”施佩玲一摊手。 “这还是有区别的吧,领航者号上的好歹算是人类。”叶芸凝觉得施佩玲的说法倒是新奇。 “地面上的能把天上的当人类,天上的愿意把地面上的当人类?”施佩玲反问,“假如你生活在一个极为封闭的地方,资源不足,规矩森严,教育严苛,没有人权与自由,你作为统治者,会怎么管理人民?” “领航者号会是你说的情况?”叶芸凝先提出质疑。 “资源不足好判断,规矩森严,教育严苛是为什么?”叶芸凝提出疑问。 前世的“宁”在领航者号上活了一百多年,从最开始的首席工程师,到后来的研究员,其实活得颇为“不食人间烟火”,整个飞船上最优秀的学生尽她挑,最好的实验设备尽她用,也就是前世的宁没什么斗争的心思,要是她想,以一己之力霸个学阀,想必不成问题。 宁自然是不缺吃穿,不缺资源。 但不代表整个领航者号都不缺。 她知道,施佩玲说得不错,叶芸凝印象中,领航者号后期的氛围极为压抑,好些天赋不错的学生都教得跟木偶一般,只知道附和点头,很难看到他们身上有点年轻人的精神气,自主科研能力每每让人叹息。 施佩玲说得不错。 “怎么知道的?猜的,”施佩玲摊手道,“资源不足则引来恶性竞争,也就是内卷,人们为了活下去,要拼命卷死别人去争取资源的分配权,这种情况下,想维护秩序,就要制定严苛的规定,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吗?” 叶芸凝点点头:“倒是不错。” “所以,对于这些人来说,想要让他们平静不惹事,最好的办法是什么?”施佩玲开口道,“最好的办法是树立优越感,即‘我虽然过得很苦,但总比在地面上的人高贵’。” 第143章 摩米亚岛 “树立优越感,即‘我高人一等’的心态,”叶芸凝琢磨着施佩玲这个说法,不由得心底发寒,“也就是树立假想敌,即地面上的人,这样的假想状态会在日复一日的重复中被当成现实,到最后,领航者号之人会不自觉地打压地下之人。” “这里还有个绝佳的理由,当年领航者号离开的时候,不就是因为觉得地面上是世界末日了吗?”施佩玲的神情说不出地冷漠,“所以人类精英上了领航者号,而剩在地面上的人只能是‘垃圾’,精英生精英,垃圾生垃圾。他们一定会大力宣扬这样的价值观——总想踩别人一头,是人性的劣根。” 叶芸凝觑着施佩玲的神态不大对劲,是从她提起“领航者号”几个字开始的不对劲。 “你一口咬定领航者号会出乱子,会对外扩张侵袭,也过于笃定了吧?”叶芸凝说道。 施佩玲一挑眉毛:“猜的呗,地球的叛徒,在离开的那一刻,就应该做好终将被抛弃的心理准备。” “哦?施佩玲同学还是个见微知着的社会学家,好厉害呀。”叶芸凝语气一转。 “是,我的家乡,也曾联系上过领航者号。”施佩玲一松肩膀,承认了。 叶芸凝做侧耳倾听状。 “那都算是历史了,是在我出生之前的故事,”施佩玲开口道,“据我母亲说,她小时候见过从领航者号上下来的黑袍人,至今记忆犹新。” “黑袍人?”叶芸凝不禁重复道。 施佩玲说这个词的时候语气平淡,很明显,这个词是平日里说惯了的常用关联词,提到“领航者号”,自动就是黑袍人。 那看来,领航者号上的服装创新程度也有限,到现在还是那样显眼的打扮。 “是,我母亲没看清楚他们的脸,也不知道谁是谁,便统一以‘黑袍人’相称,他们来到了我的家乡,摩米亚岛,一开始,受到了热烈的欢迎。”施佩玲回忆着从小听说的故事。 当然是欢迎,毕竟在那地方,黑袍人的登场方式可不像在幸存者基地这样畏畏缩缩,到现在还只是躲在女王身后,没出来见过公众。 那时到了摩米亚岛的黑袍人直接亮出了高新科技,和自己作为“人类精英”的身份,他们客客气气地说明了来历,说看此地富庶,提出了资源合作,希望能用领航者号上的科技,为这座岛屿增添新的风采。 摩米亚岛之人自然热烈欢迎,为到来之人接风洗尘。 而后,黑袍人发现了此地人与灵的共生。 “在我的家乡,人与灵是朋友,走在街上都可能看见飘过去一片自由灵,他们其实不会主动袭击人,很安全。”施佩玲说道。 叶芸凝不得不插一句:“可,人不会被灵能侵染而死吗?” “被灵能侵染?那好像是历史课本上的一种怪病,曾造成过相当大规模的死亡,不过之后就逐渐退出历史舞台了。”施佩玲回忆道。 叶芸凝乍听没听懂,仔细一琢磨,脑中蹦出几个字“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有部分人类的基因可调和灵能,成为契灵者,与灵能共生,而剩余的普通人,便不得不面临灵能的威胁,受感染而亡。 幸存者基地找到了一片灵能波动较轻的地区,为普通人建立了保护地,如今是普通人与契灵者和谐共处的一个状态,而摩米亚岛直接来了一波“物竞天择”,无法与灵能共生的基因感染死亡,留下的人类组成新的家园。 难怪施佩玲来了就是s级天赋,怕是在他们家乡,随便挑个人,就至少达到a级天赋。 不能说是坏事,但也算不上是好事。 按照如今那黑袍人“消灭高阶契灵者”的说法,摩米亚岛得全灭。 “总之,我的家乡,生我养我的地方,我很喜欢那里,我也很喜欢我的灵朋友,却让来自天上的‘客人’大惊失色——其中有案例,有个黑袍人被灵能感染,全身溃烂而死。”施佩玲说道。 而且,大多数“黑袍人”都出现了相应的灵能感染状况,他们高调而来,仓促离开,把摩米亚岛称之为“恶魔之岛”。 以他们的角度来看,其实也没毛病。 “离开了就离开了呗,还有后续吗?”叶芸凝追问道。 “后来,两方宣战了。”施佩玲的语气沉了下来。 叶芸凝回忆了一下,自己作为“宁”的时候,虽然不怎么关心政事,但如果发生领航者号与地面的大规模冲突,她也不可能完全不知道。 但这一类的事情,她还真没印象。 “领航者号仗着高科技和制空优势,造成了摩米亚岛血的灾难,我们死伤了无数的战士,为曾经的轻信付出了血的代价,他们才是来自天空的恶魔!”施佩玲沉痛道。 叶芸凝仔细回忆,还是没想起来“领航者号”对外发动过什么大规模袭击。 “你确定?”叶芸凝提出了质疑,“嗯,我是说,领航者号远在宇宙,几乎做不到近地面轰炸,而且,他们如果不打算轰了摩米亚岛全岛的话,随便丢几颗炸弹,没什么用处吧?” “但这是已经发生的历史,我还参观过那轰炸遗址,‘外来人给出的苹果可能藏着毛毛虫’,这是我们那里常说的俗语,要对任何的外来人保持警惕。”施佩玲说道。 施佩玲双手合十,作祈福状:“愿上天的魂灵保佑我的家乡,不再遭受外来者的侵袭,能够平安顺遂。” “吃一堑长一智,”叶芸凝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所以你们对幸存者基地的到来表现得那么谨慎。” “我们经历过流血的教训,必须要谨慎。”施佩玲说道。 叶芸凝点点头:“所以,你知道领航者号上的情况。” “是的,那就是一个专制集权,剥夺人思考能力的蚂蚁型社会,自私、封闭、愚昧,靠着对地面人类‘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傲慢地俯视一切,殊不知,自己才是最可悲的。”施佩玲握紧拳头道。 “那些拒绝拥抱契灵,拒绝与我们共生之人,才是愚昧且可笑的,他们迟早会因为自己的无知而走向不可避免的死亡。”漂亮大姐姐此刻的神情并不温柔。 “看来是通病。”叶芸凝低叹了一声。 “什么?”施佩玲没听懂。 “树立一个外敌,作为假想敌,有利于巩固自身政权的统治,对于每一个独立政权来说,都会有这样的尝试,竟是通病。”叶芸凝一笑。 施佩玲被当胸戳了一刀,说不出话来。 “我们一开始聊到哪里了?”叶芸凝若无其事地转开话题。 “领航者号的自私与腐朽,再之前是……对,他们又找上了幸存者基地,还与如今的一系列事故有关!”施佩玲说道。 她回忆着,开口追问:“所以,队长,这些和你有关系吗?对于空中的领航者号,对于那些黑袍人,你了解多少?” 了解多少? 整个幸存者基地,没人比叶芸凝更了解那高高在上的存在了。 “于寒行刺女王陛下是被诬陷的,我气不过,借着林小璨的名号闯了一次皇宫,闯狠了,发现了一个黑袍人,应该就是你所说的领航者号之人。”叶芸凝开口道。 施佩玲纳闷:“领航者号之人能下地面了?” “可能是他们有了新的防护措施?”叶芸凝假意猜测道,“那人从头到脚都裹得很严实,我完全看不清。” 施佩玲微微摇头:“就是宇航服也无法长时间隔离灵能呀,他们用了什么方法,难道是已经做出了仿真假人了?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叶芸凝大概能猜到“领航者号之人”在施佩玲心里是个什么印象了。 自私、残暴、不讲理,而且无法接触地面灵能,只能站在高处“傲慢”地过着蚁族社会的苦日子。 但同时,在机械科技领域进步飞快,以假乱真的假人,他们能制作出来,都不稀奇。 未尝不是刻板印象。 “我闯了皇宫,那黑袍人没杀我,留我说了几句话。”叶芸凝继续道。 “那领航者号之人没杀你?”施佩玲表现出惊讶。 “可能他料定我不会把话说出去吧,我也确实不能说出去。”叶芸凝苦笑。 叶芸凝言简意赅地说了下黑袍人的打算,细节省略,但大致的脉络没有说谎。 施佩玲本就对“领航者号”深恶痛绝,一听这话,差点就要自己冲进皇宫,和那黑袍人单挑一下。 “还真是可笑,他想杀了所有拥有灵能天赋的契灵者,开历史的倒车,简直荒唐!”施佩玲怒气冲冲道,“以及,最近发生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是他一手安排的?” “不气不气,别为了这样的人气着自己,来,喝口水。”叶芸凝伸手给她倒了一杯水。 叶芸凝第一次见施佩玲上这么大火气。 这大概跟国仇家恨一个意思,从小被灌输“敌人可恶”的思想,这血海深仇的敌人打到了家门口,是个有血性的人,就要拿着刀跟他们拼命。 叶芸凝有点庆幸,幸存者基地还没有走到仇恨教育那一步。 “冷静,目前黑袍人占尽了优势,皇宫中的十殿下被其操控,女王陛下昏迷,内里一团乱,我们得徐徐图之。”叶芸凝说道。 “要我说,直接把人捅了,啥事儿没有,”施佩玲大手一挥,“这事情,拖得越久越难办,人这一招就是温水煮青蛙,控制了女王陛下,再慢慢引导舆论,一步步地对契灵者施压,你退一步,他进两步,如果不能先下手为强,回头给人算计了,你哭都没地方哭!” 叶芸凝一摊手:“我也不是没尝试过在皇宫动手,但是,你觉得对方能跟我平心静气地说两句话,就真一点防备都没有吗?” 施佩玲也知道,这种时候,刺杀不现实。 “而且,我无法公开一切,没人信我,而且,有人信我也没用。”叶芸凝继续开口。 施佩玲能想出来的解决方案,全在叶芸凝脑中过过一遍。 施佩玲欲言,却又找不到其言。 “那,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被动地等待着灾难的降临?”施佩玲发出一声叹息。 平日里温温柔柔的漂亮的姐姐,此刻染上了愁色。 “我也不知道,”叶芸凝轻叹一声,“但是我很高兴,你能为幸存者基地考虑一二。” 施佩玲斜了一眼叶芸凝:“领航者号,针对的是所有的高阶契灵者,邻之难,不帮,必祸及自身,这一点上,我们有相同的利益诉求。” 叶芸凝向施佩玲抱拳。 “被动的等待确实不是办法,我们该怎么做……”施佩玲陷入了思考的愁闷。 就像叶芸凝前几天死活走不出来的那样。 叶芸凝拍了拍她的肩膀,知道有顾虑的人生出来,就要比没心没肺的人多操点心。 “这事情急不来,也不是靠我们的操心能解决的,”叶芸凝一笑,“放轻松,你还只是个学生呢。” 施佩玲轻松不了。 “那,那个黑袍人到底为什么会没事?”施佩玲提出怀疑,“不对啊,长辈们告诉我的,黑袍人该一接触灵能就会死呀,他为什么没死?” 叶芸凝摇摇头:“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如今的幸存者基地内,也有很多的普通人。” 施佩玲愣了一下。 “来自不同的地方,我不强求你能和我们想的一样,就像你觉得人与契灵应该是朋友,甚至觉得幸存者基地的普通人不该存在。”叶芸凝说道。 施佩玲张了张嘴:“这里的周遭灵能浓度确实太低,晨明之翼作为灵能外放的契灵,在这里的战斗力大打折扣。” “还有呢?”叶芸凝含笑看着她,“来到个陌生的地方,这里的灵被当做工具,不满应该不止这些吧?” “确实,我看不惯的可太多了,”施佩玲没再顾忌,“旁的不提,这生存点检测装置卡头上,我可是真难受,好像走哪都有个人在监视你一样,闭上眼睛,都在监视你的想法,随便想点什么,就在你脑子里敲锣打鼓——有这个,我就不打算在基地长待。” 叶芸凝点头:“这才是正常人的想法,自己看不惯,不打算长待,但也不至于说要把这里铲平,重建‘我以为’的新秩序,对吧?” “虽然我确实挺难受的,拥有高等智力的灵该是我们的朋友呀,不是工具,更不是低人一等的奴隶,我……”施佩玲忽然脸憋得通红,欲言又止,还是把实话说了。 “我似乎能听到那些通过流水线‘定向灵化’培养出的契灵在哭嚎,那些把高等生命当畜生的畜生——我经常在月色下擦剑。” 叶芸凝听此,莞尔,没吱声。 “如果有机会,你会打破幸存者基地的城墙,将高浓度的灵能放进来,熬不过高浓度灵能感染的人都该死——你是这么想的,对吗?”叶芸凝眼神低垂。 “不至于,我也就想想。”施佩玲说道。 “但如果有机会,未必不会这么做。”叶芸凝悠悠道。 施佩玲但笑不语。 “我知道,幸存者基地很乱,高层乱成一团的那种,但我在这里长大,女王代表基地能护我、护大多数普通人的平安,我认这里是我家,便绝对不会任由旁人践踏。”叶芸凝道。 “所以,你不用太忧心,操心的事情交给我们这些‘原住民’就可以了。” 施佩玲的眼神微微一转。 第144章 程芷月越狱 监狱的门“哐当”一声打开,程芷月抬起头来。 程芷月进了这扇门,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抓她的理由是“杨素串通旧监察处”,这种罪名连玩忽职守都算不上,根本没必要下狱。 她知道,是自己德不配位,灵能研究所的利益又太大,现在被人盯上了,这是随便找了个由头拿她开刀。 从继任灵能研究所所长一职,程芷月头上就吊了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此刻应声而落,痛,却也莫名心安。 程芷月天生有种不配得感,她总感觉自己只是个小人物,能跟在叶巧书身后打杂就最好,忽然被推上前台,握住了权力,她感觉自己像是个被牵着线的木偶,怎么做都不对。 她兢兢业业,想做好自己的事情,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乱子,她可以为了灵能研究所放弃一切,但终又做不好一切,落到了如今,沉痛的同时,也是说不出的解脱。 程芷月猜测着自己下狱之后的未来,或许是去做苦工,但一般没有s级女性去做苦工的,那也许是去做实验体?会不会遇上熟人呢?或许自己还能指点他们一下。 说出来可能没人信,程芷月对自己做个人体实验的模型,其实有点点期待,她知道那疼,也知道那绝对不自由,知道那罔顾人权,但…… 程芷月盯着自己的手腕看。 曾经,灵能研究所中—— “做个实验数据麻烦死,致幻效果很难通过小白鼠反应判断啊。” “真难搞,有时候也不是不能理解旧监察处那些非法人体实验,灵能方面的研究课题,人和动物的能一样吗?” “是啊,仅凭现有资料,很难看出真实状态,不同灵能等级的人,对同一药物的反应也是有差异的呀。” “我们上哪去找合适的高阶实验体?” 众人絮絮地念叨着,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程芷月还坐在原地,皱眉看书,忽然一抬头,视线盯上了那支致幻剂。 那是他们课题研究的灵能致幻剂,通过灵能作用影响人的脑域精神。 闪着淡淡灵能颜色的致幻剂颜色温柔,是他们努力数月拿到的四代成果。 像是受到了蛊惑一般,程芷月向那支致幻剂伸手,拿了起来,将注射剂对准了自己的静脉。 “需要高阶人类实验体的数据,或许我可以尝试一下。”程芷月在心中念叨着。 这当然不是多么美好的尝试——她很快便出现幻觉,几乎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眼前一黑,便是倒在地上,无法动弹。 无数的灵能纷飞在她的身体里,瞬间冲散了身体内原有的正常灵能结构,作为归宁系的程芷月,甚至无法控制身体内灵能的运转,以及其对四肢百脉的冲击。 最令人痛苦的还是精神性影响,“致幻”二字名不虚传,她眼前发黑,却不是失去意识,而是被困在一片黑暗之中,身体被灵能束缚。 那种感觉之中,程芷月一度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 但没有。 醒来时,程芷月躺在病床上,对视上了叶巧书的眼睛。 “快,快记录,我的精神反应值、心跳和血压……”程芷月睁开眼睛,想的不是其他。 “你知道这多危险吗?”叶巧书开口,不是问责的语气。 程芷月却难掩激动:“快,记录呀,我能感受到灵能致幻剂确实有效,当然,临床效果还有待进一步研究,但安全性可以打个对号了……” “但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叶巧书严肃开口。 程芷月的兴奋在叶巧书的严肃下收敛了一下,低头,乖巧开口:“我以后不会了。” “这是还没经过临床试验的药剂,真要出了什么事……”这个时候,叶巧书也不由得婆婆妈妈起来。 “我知道,我以后会注意的。”程芷月说道。 但她无法形容自己那一刻的心情,作为药物效果的体验者,写实验报告,指导旁的学生怎么怎么样,那种感觉真的是…… 太棒了! 哪怕是在死生轮回的痛苦中走了一遭,程芷月也不后悔,那种感觉,真的太棒了! 此言不足为外人道,但程芷月知道,往手上扎针的那一刻,她什么也没想,只是单纯地想探寻最真实的实验数据,体会第一视角的感觉。 然后拿到了数据,推进了研究的进行,让所有人的努力不白费,让更多人因他们的研究成果而受益。 程芷月当了二十多年的乖乖女,在基地的“最优安排”下按部就班地生活,第一次冒出这样的想法,不说旁人,她自己就把自己吓了一跳。 而后是某种隐秘的期望。 做不好掌权的所长,我还当不好个试验品吗? 被抓之后,她等待着她的命运。 却是忽然有人开门,还没说话,“扑通”跪下,给她磕了个头。 仔细一看,是以前在灵能研究所的一个师兄。 ——范浩言。 “师姐,我是来救你的,政府这边的人受过灵能研究所几分恩惠,我愿意一力担责,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带你出去。”范浩言开口。 程芷月一惊:“你私自闯进来的?” “如果后期法律判决的话,可能会这么说,”范浩言念叨着,“但要论实情,该是他们求着我进来,求着我让我带你出去的。” 程芷月露出疑惑的神色。 “现在外边闹出事了,不知道怎么的,街上发生了大规模的灵能泄露事故,直接被影响的路人就有三十多人,现在华林主城区的灵能浓度整体升高了9%,快酿成大祸了。”范浩言神色紧张道。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程芷月面色凝重起来。 “事故调查还在进行中,”范浩言说道,“但事情的解决刻不容缓,这大规模灵能浓度降低,这是几十年前的老课题了,我们必须快点动作起来,全城等着我们去保护呢。” 程芷月听出了问题的严重性,当即不再废话,站起身,跟着范浩言走了。 “我的判决……”程芷月露出了迟疑的表情。 范浩言表现出了不服气:“就这么点小事,扣了师姐这些日子,灵能研究所上下都有不服,别怕是故意寻着什么由头,来找茬的。” 程芷月一笑,还真让他说对了。 “无论什么情况,不能耽误正事儿,”范浩言正色起来,“如今发生大案,当还是要以处理事情为先,师姐能帮上忙,便是戴罪立功,也能平了别人的口舌!” 程芷月心中一动,不免叹息。 一切都是这么机缘巧合。 “好,我能帮上忙,一定义不容辞,维护基地内的安全,是每个公民的责任。” 程芷月又想到什么:“对了,我得跟人说一声。” 叶芸凝收到程芷月信息时,正在和牧承影谈话。 看到信息显示,她有些意外,再多看了两眼信息内容,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队长,怎么了?”牧承影问道。 “首都华林,发生了大规模灵能泄露事件,影响到了整个幸存者基地的主城区。”叶芸凝喃喃念出了程芷月发给她的内容。 话不长,算上寒暄和报平安,一共三行,却让叶芸凝读了几遍,也没回过神来。 沉默半响,叶芸凝才缓缓回了个“祝你好运”。 牧承影咂摸了一下叶芸凝口中的话,表现出疑问:“这话,有什么问题吗?华林发生大规模灵能泄露事故——那就发生呗,相信规模不会比曾经西疆的大。” “不是大不大的问题,是这个地点和时机太不对劲了,”叶芸凝皱眉道,“这个节骨眼上,华林……” “这个节骨眼上有什么问题吗?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呀。”牧承影回答道。 叶芸凝掏出通讯,上网查,没有任何这方面的消息。 “很正常,这么大的丑闻,自然能遮掩就遮掩,幸存者基地对舆论的控制力很强,遮掩得了。”牧承影说道。 “只怕越是遮掩,有朝一日真相大白,一切就越触目惊心。”叶芸凝开口道。 “所以,这事情很重要吗?这不只是一场意外吗?”牧承影说道。 牧承影是个真没心没肺的,基地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的心态良好,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 如果说林小璨是看不明白情况的话,牧承影只能是真的佛系了,可能是受到了时光之轮的影响,他对一切的态度都格外坦然,已经是“万事如此尽可”的态度了。 “但是,这场意外,从各方面看,都太‘意外’了吧?”叶芸凝皱眉道。 就和当年的西疆灵能研究所灵能泄露事件对比着看,就能看出很多不对劲。 首先,西疆是储存灵能的地方,储存灵能长年累月,一时的看管不利有可能发生,但是华林本地是不储存大量灵能的,相反,作为幸存者基地的首都,这里是整个基地灵能最低的地方,灵能少之又少。 “那泄露的大量灵能是哪里来的?”牧承影疑问道。 “八成是某些实验研究要用的吧,但一般也不至于用这么多吧?”叶芸凝说道,“如果只是偶然一次的话,就更不该出问题了,联盟多少程序审批,还能出这样的纰漏?” “那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呀,”牧承影懒洋洋道,“领航者号搞事情,那个黑袍人连女王陛下都敢袭击,这样的混乱自然弄得一堆一堆的,也很正常吧。” “不,黑袍人的目的是杀死高级契灵者,将人类基因恢复到灵能波动之前的状态,他不会弄这样的事情,释放灵能,恰恰是在伤害普通人,保护契灵者。”叶芸凝开口道。 “那指向的解释也不难,”牧承影开口道,“这场博弈,在你们双方之外,还有第三方。” “是有人发现了女王遇袭,开始行动了?”叶芸凝半眯了一下眼睛。 片刻后,她又摇了摇头:“不,黑袍人现在还隐于幕后,说明他们还没有跨过女王控制幸存者基地的能力,生存点检测装置可以引导人的想法,却无法扭转人的意识,黑袍人不可能这么快就让自己暴露。” 不是发现了有什么意外,而是发现了有可以钻的空子。 未必有人知晓领航者号上的消息,但,觊觎女王位置,以及对忽然冒出来的十王子不满的,可大有人在。 “黑袍人最大的敌人还不是我们,”叶芸凝轻轻开口,“毕竟,十王子直接动的,是本该属于谁的蛋糕?” 牧承影听懂了:“若是皇室内乱,可能还好猜一些,但大量灵能泄露的事件,绝对不是未掌权的十一、十二王子能做到的事情。” “而且,灵能泄露一事,对首都华林造成的冲击是几乎不可逆的,”叶芸凝开口道,“这样的泄露事故,重创了普通人,也给华林带来了隐忧,如此大的事情,哪怕能压下新闻上的消息,也瞒不住人与人之间的口耳相传,还会对政府公信力产生不小的冲击——” 牧承影点点头:“对方的大致画像应该是这样的——不在乎联盟利益,包括政府形象及居民利益,但有调动一定资源的权力,这么大批的灵能,文件顺利,也至少要提前半月安排。” “再加一点,本人的天赋等级不可能太低,不可能是普通人,不然他自己也会受到灵能的影响。”叶芸凝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叶芸凝瞬间有了联想。 “二者必居其一,但还不能确定,”叶芸凝张了张嘴,“这事情,还要看最终受益者才是。” 牧承影对政局的了解有限,这次的脑筋没转过来,看向叶芸凝:“谁和谁?” “灵能审判庭,或者谓因商会——当然,后者指的是主支的那一脉,姓应。”叶芸凝说道。 “最终是都掺和进来了,”叶芸凝略有叹息,“以,以这样的方式,强势,自私,也难说是敌是友呀。” “谓因商会我能理解,他们对基地的漠视都快写在脸上了,但灵能审判庭是怎么回事?”牧承影说道,“联盟官方的形象受到冲击,对灵能审判庭是有影响的吧?” “是有影响,但首当其冲的绝对是监管不利的新建监察处,以及后续问题处理不当的灵能研究所,说到灵能审判庭,就该是附带一嘴了。”叶芸凝说道。 叶芸凝的眼神沉了沉:“以及,这么做,如果利大于弊,那他们一定会动手的。” “哪来的‘利’?”牧承影问道。 “十二王子来自灵能审判庭,与那边的关系颇为密切,”叶芸凝悠然开口道,“身处这样的局势,能在风雨飘摇中屹立不倒的,不可能只是因为幸运。” “好吧,我不懂,我只是个知道附和队长,跟着队长走的小队员而已,一切由队长做主,”牧承影摆出了和稀泥的架势,“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做?” “吕京寰还被关着,希望他能和于寒关在一起,在牢里,还能辅导一下训练。”叶芸凝说道。 “训练?还不知道双人赛的情况如何呢,伤了好几个同学,哪个学校的都有,想要恢复比赛,怕是还要再等等。”牧承影说道。 忽然,他猛地坐了起来:“训练?队长,你是说,七校联赛很快就可以恢复了,何以见得?” 叶芸凝举起了手中的通讯,上面是程芷月发给叶芸凝的那条信息。 “她告诉我的。” 叶芸凝脸上终于绽出了个真心实意的微笑:“牧承影,掷硬币吧,来猜猜,皇宫的十一王子,和格鲁达军校的徐家,哪个会先出事?” 第145章 格鲁达军校出事 叶芸凝掷硬币的结果是十一王子。 但她能看见的、先出事的是格鲁达军校。 由头是显而易见的——单人赛的保护装置失灵。 校长被带走问话,而后是徐家人,徐彬正不解其意,忙得团团转。 “当时,我们被放回来,是一个自称徐总的人放的我们。”陈瑞面对警方的盘问,比徐彬正沉稳得多,或者说她就是这个状态,淡定得不像是人。 “那个人戴着面具,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我能听出来,应该是个女人。” 警方问这些,问的是徐家可能潜在的势力,听此言,赶紧记下。 而后,几人的视线又转向了徐彬正。 徐彬正对家里发生的事情不太知晓,他忙了这么长时间的联赛,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都不为过。 “我,我真的不知道,”面对警方“你应该知道点什么”的眼神,徐彬正实话实说,“家里的事情不主动告诉我,我很少自己打听——他们到底出什么事了,我现在是两眼一抹黑。” 对于徐彬正,警察审讯了一下午,确定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才终于将他和陈瑞两个人放了。 “队长,你知道?”徐彬正走出警局,一夜的审讯让他看上去很疲惫。 徐彬正看着镇定的陈瑞,焦急上前,“现在是什么情况,一切该怎么说?” 陈瑞淡定摇头:“我不知道。” “那……”徐彬正追问。 “你也没必要知道太多,那不是好事。”陈瑞说道。 “我总该心中有数。”徐彬正说道。 “不用焦虑,遇上什么,心态平和就好。”陈瑞说道。 “你以为谁都是你啊,天生的淡定,”徐彬正还是急到跺脚,“这是我家里的事情,万一家里真出了什么大事……” “那你觉得,真出了什么大事,徐家一定是无辜的吗?”陈瑞问道。 徐彬正一卡,他当然对自己家族的所作所为有些知晓:“这,这还真不一定。” “是,真不一定,”陈瑞说道,“所以,徐家不让你知道某些事情,未尝不是在保护你,也是在保护自己,就像现在,你如果知道点什么,一定瞒不住警方。” 徐彬正知道这话说得在理,但还是难掩心中的焦急。 “那,队长,你想到了什么,你那么聪明,就把你想到的跟我说一下呗。”徐彬正拉过陈瑞的手,晃悠着。 “求你,队长,我真的不能两眼一抹黑。”徐彬正请求道。 陈瑞叹了口气:“好吧,不过我说的,都是我想到的,并不保证正确。” 徐彬正点头:“好。” “你记得我们被放回来之后,校长跟我们说的,他们与金花殿的交易——将一个被绑架的s级女孩送到金花殿。”陈瑞说道。 徐彬正没太关注这个,但记得有。 “就是因为校长开口了这一点,我才找到的【灼梦华】,后来闯了金花殿,再后来造成了一系列的事情,这是个重要的由头。”陈瑞说道。 徐彬正点头。 “当然,不排除是校长没有戒心,无意间对你我开口的可能,但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想,校长早早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就是故意让我们知道的,故意激我行动的,故意对金花殿下手的,那会是谁授意他这么做的?”陈瑞言辞清晰。 “徐家。”徐彬正的回答干脆。 “也就是徐家早看金花殿不顺眼,徐家想除掉金花殿,但后来,是警察那些人,闯入了金花殿。”徐彬正思索道。 “警察大多数是普通人,是政府手里的一把刀,他们的行为,能说明政府对金花殿的杀意,但洗白不了其他。”陈瑞说道。 “这与徐家对金花殿的敌意不冲突。” 徐彬正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这些,他未尝没有怀疑过。 “至于徐家向金花殿下手的原因,也不难想,迈不过‘利益’二字,”陈瑞继续道,“如果没有政府官方插手,金花殿出什么事,距离最近、和金花殿羁绊最深的徐家都可以是最大的受益者,政府都得靠边站。” “可问题在于,徐家在这个时候向金花殿下手。”徐彬正接话道。 ——徐家在旧监察处动手的时候动手,他们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或许不算,”陈瑞又摇头,“毕竟,徐家做的事情,只不过是给我露了点线索,前不需要预谋很久,临时起意就可以完成;后也保证不了完成度,他们也不知道我能做到哪一步——失控的风险太大。” 绕了一圈,徐彬正抓住了问题的重点:“所以说,其实这件事情和徐家的关系不大,是政府对金花殿下手。” “而到了如今,他们又对徐家下手了。” 陈瑞点点头。 “这样的情况也是难得一见了,”陈瑞的神情是放松的,“联赛还没比完,学校要没了。” 徐彬正满心焦急,抬眼对视上了陈队长的轻松,心中一乱。 对于自己来说,徐家出事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但对于陈瑞来说,格鲁达军校出事,意味着之后就没人盯着她女性的身份了,她会自由很多。 “队长,”徐彬正开口叫了她一声,“队长,我是说如果,如果格鲁达军校真的出事了,之后不存在了,你能带着我吗?” 陈瑞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我想跟着你。”徐彬正说道。 那瞬间,徐彬正的眼神异常认真,看得陈瑞心口一跳。 格鲁达军校出事,被调查的由头是“单人赛保护装置失控”,再进一步的调查结果是“与金花殿有所勾结”。 这样的判断实在是太符合实际了,从陈瑞的“买卖”来看,这就是事实。 “陈瑞是女性”的消息,也随即被公布出来,作为上一届七校联赛团赛亚军指挥位的陈瑞队长,再一次引起了基地众人的讨论。 “陈瑞竟然是女性,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什么叫不可思议,女性怎么了,怎么就不能夺得亚军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太不容易了。” “是啊,在格鲁达军校那样的地方,女扮男装成为一流的指挥位,太不容易了。” “也太酷了,不是吗?” 对于陈瑞的讨论此起彼伏,她的队友,校内人员,各方都开始盯着这个热点人物。 一向喜静的陈瑞忽然间多了很多拜访者,其中还有记者,身后跟着摄像机,说想为陈瑞做一次专访。 陈瑞表达了拒绝。 然后选择了逃跑。 连和队里队员的联系都断了,跑得飞快。 徐彬正一时都找不到陈瑞。 “我没想到一切会以这样的形式公开。” 谁都找不到的陈瑞队长,正坐在叶芸凝的面前喝咖啡。 咖啡是纯手工现磨的,叶芸凝正在咖啡机面前忙碌。 “金花殿给我规划好的安排,是在七校联赛结束之后将我‘回收’,作为女性实验体,继续接下来的实验,格鲁达军校也是这么想的,他们不认为,我作为指挥位的价值,会高于一个女性实验体。”陈瑞又喝了一口咖啡。 “很可笑,但是没办法,”叶芸凝说道,“人的价值有时候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周遭的环境塑造着你,影响着你,因为潜移默化,所以更为可怕。” 叶芸凝刚端起自己的咖啡,喝了一口,觉得太苦,皱眉。 叶队长的嘴很刁,太酸太甜太苦太辣太咸以及稍微有点怪味的水果蔬菜都不爱吃。 尽管她不挑食,但吃到让她满意的食物,也是真不容易。 陈瑞又喝了一口咖啡,对于喝药喝习惯了的人来说,她没觉得这个味道有什么不能接受,不用加糖都不苦。 “旁人的言语都是浮云,他飘任他飘就是了,陈队长,你自己呢,你自己有什么打算?”叶芸凝问道。 “队里除了徐彬正之外,其他人都拒绝我的领导,他们说,他们不需要一个女性队长,还有个直接找到我,指着我鼻子骂,”陈瑞言顾其他,“我,我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 “不用说你们队里,看如今格鲁达军校沸沸扬扬的架势,学校还不知道能不能存在呢,我不问旁人,我就问陈队长,你自己,对接下来有什么规划?”叶芸凝把话题绕了回来。 陈瑞见搪塞不过去,勉强笑了一下:“其实我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她一口干了手里的咖啡,抬头望天:“我其实是个看不见未来的人,也没奢望过未来,旁的不说,就说今天,叶队长这里如果不让我躲躲,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 “那好啊,算我钻了个空子,万人相寻的陈队长让我金屋藏了娇,怎么能不趁机提点过分的要求呢?”叶芸凝把自己面前的咖啡也推给了陈瑞。 陈瑞顺着她的话想:“你?对,叶队长和灵能研究所关系密切……” “所以你脑子里只有研究吗?”叶芸凝无奈道,“金花殿能跳过联盟监管,是因为他们以‘智力障碍者’为挡箭牌,只是后来逐渐闹成了不对劲,真正的人体实验,是非法的。” 陈瑞“哦”了一声。 “我说了,到底怎么评判自身存在,是你自己要思考的问题,你不该是一个实验品,你该是一个能决定自己未来的人,我想问的是,你自己的想法。”叶芸凝又绕回了这个问题。 陈瑞低了一下头,没回答“不知道”,而是沉思起来。 “徐彬正说,格鲁达军校出事的话,他跟着我。”陈瑞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我再重申一遍,”叶芸凝的语气不由自主地严肃起来,“不需要考虑任何人,询问并倾听你内心中真正的声音。” 陈瑞缓缓闭上了眼睛。 叶芸凝不急,静静地盯着她面前的咖啡,看着那里面的热气一点点散掉。 良久,陈瑞重新睁开了眼睛。 “我想要自由,无拘无束的自由,不属于任何势力的自由。”陈瑞开口道。 “听上去很美好。”叶芸凝点点头。 陈瑞的眼神坚毅了一瞬,又转头垮了:“可,我真的有资格追求自由吗?” “如果你需要方案的话,那很简单。”叶芸凝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这次七校联赛之后,格鲁达军校出什么事都跟你没关系了,随便收拾点东西,起身就走,联盟这么大,作为s级天赋的优秀之人,做点什么都不至于饿死,走就是了。” 叶芸凝的声音轻缓,却带着点不容质询的力量:“直接走,你又不是逃犯,离开现有的环境,甚至离开幸存者基地,若想自由,哪里不能飞?” 陈瑞睁大了眼睛,对叶芸凝口中的描述升起难以抑制的向往。 “那,徐彬正……”陈瑞仍有顾虑。 “从你的描述中,我能听出来,徐彬正对他家里的事情了解不多,最后估计也牵扯不到太多,毕竟是背靠谓因商会,如果他没有别的打算,之后徐彬正大概率会去阿瑞斯军校吧,这我就说不太准了。”叶芸凝思考道。 “是,他还有羁绊。”陈瑞笑了一下。 叶芸凝看出了她的惆怅,忽然笑了:“所以,你对徐彬正,是恋恋不舍的?” 她的语气带点玩味,一般人就听出来她话里的调侃了,可惜,陈瑞不是个一般人。 “他是我的战友,也是在格鲁达军校面前护着我的人,如果可以,我想和他一起走。”陈瑞说道。 “一男一女一起走?”叶芸凝把话说明白了。 陈瑞脸一红,张了张嘴:“我,我不知道……” 陈瑞有点太好逗了,叶芸凝还没说别的,她已经被自己的反应害羞到趴在桌子上了。 “很正常啊,多少年的默契,一起遭过大难的,他张口就是要跟着你,你渴望自由却也顾虑着他,有相互牵挂的人,不管什么关系,都是一件很棒的事情!”叶芸凝微笑道。 陈瑞直接把头埋在桌子上。 “或许你们可以找个合适的时机谈一谈,毕竟,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叶芸凝说道。 陈瑞小声地“嗯”了一声。 陈瑞是个寡言少语的人,有些事情她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 “对了,叶队长,有件事情我一定要告诉你一声,”陈瑞开口道,“是跟谓因商会那位应会长有关系的。” “什么事情?”叶芸凝问道。 “据说那位应会长和幼子应乘风闹掰了,后者不愿再待在家中,转而向基地军委递交了投名状,表示自己希望去灵能战场的前线。”陈瑞说道。 叶芸凝听得很认真,眼睛睁大了。 她努力维持着面上的镇定:“是吗?那谓因商会怎么看?” “应会长本人不出意外地大怒,其他人,各有观点吧,起起伏伏的流言,不重要。”陈瑞说道。 “那你说应乘风这个请求,有没有可能成吧?”叶芸凝问道。 “我觉得能成的概率不小,”陈瑞回答道,“因为,应乘风的哥哥,谓因商会当下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应邵凯——公开表示答应了弟弟的请求。” 应邵凯的公开支持不难理解,毕竟,应乘风走了,自己就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以及,这事情的缘由,应乘风为什么跟应家闹掰了也要离开?有人说是应家的苛待,有人说是应邵凯的排挤,也有人说是‘冲冠一怒为红颜’。”陈瑞的眼神落在了叶芸凝身上。 “嗯?”叶芸凝纳闷。 “红颜小姐,有什么想说的吗?”陈瑞笑。 叶芸凝差点没让自己的口水呛到。 第146章 钟欣桐的怪处 陈瑞就在于寒的位置躺下休息了,作为一个沉默的人,她几乎不出声。 叶芸凝在床边坐着,思绪有点乱。 什么叫“红颜小姐”,应乘风离开谓因商会,是因为——我吗? 叶芸凝不是个爱自作多情的人,按理说这种并不紧迫的事情不是她当下该考虑的,但她还是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应乘风,是什么意思,现在在谓因商会传出来的流言是什么意思? 陈瑞队长谓因商会高层的了解不算深入,连她都知道了的事情,这,这到底有多少人知道了? 叶芸凝脑海中滚滚,甚至想象出一副画面,应锦辉拿着一张支票拍在她面前,面无表情地开口:“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 叶芸凝抱手摇头:“不,我们之间的感情不是钱能衡量的,你不要用金钱侮辱我们的感情!” 最后拽拽地扔下一句“以及,我也不缺你这仨瓜俩枣的”。 她想着想着,“噗嗤”笑出了声。 “不对不对,”叶芸凝赶紧摇摇头,把奇怪的画面摇出了脑袋,“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应乘风是什么意思。 以及,他现在去哪里了? 以及和谓因商会闹掰了的话,他不太可能在这里,去哪,现在危机最乱的地方…… ——华林。 是,虽然联盟的信息封锁做得不错,但谓因商会应该有相应打听情报的部门,闹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完全不知情才奇怪。 “钟欣桐好像跟我提起过,被灵能所伤的傅鸿会移送道中央灵能研究所进行进一步诊断,吕京寰也会被送去配合检查。”叶芸凝忽然坐了起来。 回忆起来,叶芸凝忽然感觉钟欣桐向自己提起这事情时候的语气,有种说不出的奇怪,她一字一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把这事情告诉叶芸凝的。 但当叶芸凝提起“作为吕京寰的队长,我跟你一块去”的时候,钟欣桐又岔开了话题,没点头让叶芸凝过去。 叶芸凝越想越奇怪,还是拨通了电话,告诉钟欣桐。 “是,我要跟着他们一起去,就说我也能帮上忙。” 那边,钟欣桐迟疑许久,还是点了点头:“虽然,虽然吕京寰没什么事,但,但你跟着过来看看,过来看看也挺好的。” 钟欣桐怎么了? 叶芸凝这样想着,翻身起来了,怕林小璨她们闹,随手写了个纸条,放在了床头的桌子上,等她们能看到的时候,至少过了一天了。 不错,绝佳的理由,绝佳的机会,再去探探路。 叶芸凝并不想承认,她想走这一趟,其实是为了——他。 应乘风真的在华林吗?叶芸凝总感觉有那么点不对劲。 “叶队长一定要跟来,也是好事。”钟欣桐最终开口道。 “是啊,格鲁达军校乌烟瘴气的,这届七校联赛还不知道能不能继续比下去,”叶芸凝无奈摊手道,“最终的结果我是不指望了,能平安度过这一阵儿就好。” 钟欣桐点头。 两个人之间静了好一会儿,钟欣桐才缓缓开口:“你知道华林出事了吗?” 她在上次见面后,表现就奇怪起来,钟欣桐不是个演技好的,几乎快把“我有问题,快来问我”写在了脸上。 叶芸凝故作无知状,疑惑地看向钟欣桐:“又是什么意外事故,跟契灵者有关,死了伤了几个人的那种吗?” “怕是不止,”钟欣桐微微摇头,“死伤者加起来,怕是有近千人了。” “大规模恐怖袭击?”叶芸凝假意追问道。 “大规模灵能泄露事故。”钟欣桐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叶芸凝一愣,直接抄了牧承影的反应,对这件事表现了疑惑不解,以及“怎么会有大量灵能进入华林”,钟欣桐很有耐心,给她一一解答。 “大量灵能,是灵能研究所开口要的,程芷月入狱之后,换了管事的,好像要采取更激进的研究方式,开口提了这么个要求。”钟欣桐回答道。 “这么大的事情,我还真是一无所知呢。”叶芸凝摇摇头,“你真的确定吗?你是从哪里知道的,你怎么肯定这一切不是个骗局?” “是钟老师告诉我的,”钟欣桐回答道,“我是灵能审判庭培养的,如今的庭长是我曾经的老师。” 叶芸凝不意外,同样的姓氏本身就能说明问题。 幸存者基地的个人户籍不是私人能翻阅的,叶芸凝对钟家两位队长的来历有所猜测,钟欣桐干练优雅,却不是叶芸凝那个叛逆态度,作为医疗系的她没有从事相关研究领域,应该是出生的本家不涉及研究领域。 而后,两人双双入学了诺嘉学院,说明应该是政府的人,不是皇室直属,那来历,便很自然地指向了审判庭。 “可惜了,我来自灵能研究所,就像你口中的不幸,最近,我的师姐程芷月好像因为什么事情下狱了。”叶芸凝模棱两可地说道。 “她已经被救出来了。”钟欣桐开口道。 “是吗?那太好了,”叶芸凝装作欣喜的样子,忽然又卡了卡,“额,‘救’出来了,我怎么感觉这个用词不太对呢?应该是‘放’才对吧?” “是,对程芷月所长的审判结果还没有出来,是灵能研究所的一位研究员闯入监狱,把她放出来了,审判庭出于某种考虑,暂时对她进行监控,而非逮捕。”钟欣桐说道。 叶芸凝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不愉之色,这利用人利用的也太明显了,审判庭完全可以快刀斩乱麻地把案子判了,还程芷月一个清白,再让她为灵能泄露事故操心。 可眼下呢,程芷月还是要工作,而她的后续审判还是审判庭说了算,稍个不注意,连带着救她的研究员一块下狱,再加个“越狱”的罪名,罪加一等,她哭都没地方哭。 “我们灵能研究所净出老实人了。”叶芸凝叹息道。 钟欣桐也能想到这些,回以一个微笑:“灵能审判庭不会冤枉每一个好人。” “希望是。”叶芸凝附和道。 叶芸凝知道这些日子,钟欣桐的怪异感是哪里来的了。 高等天赋的契灵者反倒对灵能浓度没有那么敏感,对于普通人或者低等级天赋而没有契灵的人来说,灵能浓度稍微高一点,都是要人命的,对他们来说反倒感官不明确,甚至能得到更多灵能滋养,感觉还会舒服些。 两人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这也是很多人选择留在一线灵能战场的原因,”叶芸凝作为灵能研究所出身的不怎么专业的编外研究员,跟钟欣桐普及道。 “真正在灵能方面有天赋的人,都会选择去一线战场,一方面是那里需要守卫,另一方面,契灵者待在高灵能浓度的地方,对自身实力也是一种提升。”叶芸凝继续道。 这其实是一些很常识的事情,钟欣桐自己也大概有印象,闻言点了点头。 叶芸凝作为归宁系,却可以做到灵能外放,以灵能为载体支撑物体,将一般情况下只能作用于精神世界的灵能实体化,外人不觉其厉,懂的人却知,低灵能的环境中,能将灵能具象化,是多么难得之事。 她的能耐碾压同等级之人。 这与她幼时生长于灵能混乱的西疆,脱不开关系。 灵能,对普通人来说是要命的魔药,对契灵者来说却是力量的来源。 施佩玲的契灵本身被低灵能环境克制,不然,她也该比现在强大。 “也就是说,这其实不是坏事,”钟欣桐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受到创伤的只是普通人,这对高阶契灵者来说反倒是好事,这有助于筛选高等级的契灵者……” “而无法适应灵能浓度的人,可以直接去死了。”叶芸凝毫不留情地补充道。 钟欣桐一噎,但没否认:“无法适应灵能的普通人只能从事基地内最低级的的体力劳动,他们经常爆发游行示威活动,是‘反旧监察处暴力执法’之后规模最大的游行示威活动,带来了相当程度的社会动乱。” 审判庭的人,天然带点傲慢,他们站在掌权者的角度,爱护着幸存者基地。 叶芸凝一笑:“也就是说,你的理想状态,是将整个基地都达成全员进化的状态,是吗?” “也不能这么说,”钟欣桐摇头,“嗯,如果普通人都死没了,那低阶的工作不久没人做了吗?也不行呀。” 叶芸凝一哂。 两个人的目的地是灵能研究所,叶芸凝进入之后,直接找到了程芷月。 工作是对程芷月最好的滋养,面对一个困难的课题,带领团队研究资料,翻阅信息,对她来说不是负担,反而是压力之下的进步,此刻她的状态有神,眼里有光。 “程所长,你好。”钟欣桐点头道。 “这是我的同学,医疗系的,希望可以在这里帮上忙。”叶芸凝介绍道。 钟欣桐原本是跟着傅鸿过来接受治疗的,但能帮上忙,她也很乐意效劳。 程芷月不是个会搞政治的,没再打听钟欣桐的来历,甚至没和钟欣桐说两句话,她已经忙得脚不沾地了,看着二人,直说“能帮上忙就很好啊”,然后给她们两个递了受灵能重创昏迷之人的体检报告。 钟欣桐接受了柴温茂的邀请,虽然现在的柴温茂还生死不明,但她打算去监察处工作的心思没变,最近正在自学法医相关的知识。 而对于人体灵能研究这方面,暂时没分配出单独的尸检模块,还处于知识混杂的状态,眼前的体检表报告,让她拿在手里,认真地看了起来。 叶芸凝能看懂这报告属于研究所规式的一半,钟欣桐能看明白人体正常值数据对比的另一半,两人被程芷月忽视半天,在傅鸿的病房里叽叽咕咕地讨论半天,大概理顺了这份体检报告的内容。 “也就是说,这份报告显示,傅鸿的身体状况大概是好的,甚至身体的灵能波动也问题不大,只是精神方面有点混乱——”钟欣桐大概理解了意思。 “灵能创伤引起的精神混乱,嗯,也可以理解为局部灵能混乱,只是这个‘局部’,在大脑上。”叶芸凝说道。 “主要是通过听觉进入人大脑的。”钟欣桐点头。 两人正说着,身后忽然传过来一个恶狠狠的声音:“你们坐这儿干嘛,挡路了。” 叶芸凝二人那时正坐在走廊尽头,背后只有一扇窗户。 “哦,你要跳下去吗?请。”叶芸凝侧了侧身。 那人不依不饶:“你们俩过来帮忙?跟我走。” “抱歉,程所长让我们在这里等她,你是她派来的吗?”叶芸凝没动弹。 “程所长?程芷月下狱,早不是所长了,你们还听她的?”那人冷笑一声。 程芷月被政府带走,自然是大张旗鼓的,作为灵能研究所的一把手,她和善过了头,本就少有人敬畏,眼看着她被带走,不用政府煽动,野心家就冒出一大批。 政府再一煽动,那更是,想取代她的人主动向政府递交了投名状。 眼下,程芷月虽然被放出来了,但愿意跟着她干的人不多,一半是真心信任她,愿意相信她无罪的人,另一半是真的想在灵能泄露事故中出一份力的实干家。 而眼前之人,怕是两者都不是。 “程师姐的事情还轮不到旁人置喙,阁下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叶芸凝冷漠道。 “你的天赋等级不低,为什么想不开,要跟着程芷月干呢?”对方向她伸出手,“没了叶巧书的庇护,程芷月她什么都不是,应该有更有才华的人领导灵能研究所继续向前。” “抱歉,我们只是来帮忙的,不想牵扯任何立场,”钟欣桐开口道,“一切都是为了尽早解决灵能泄露事故,如果阁下派不上用场,还在这里捣乱的话,我会上报给女王陛下的。” 对方一摊手,似乎有些无奈,转头走了。 “当年叶老师欣赏程师姐,欣赏她的才华,欣赏她愿意做实事的品性,比那些只知道争权夺利之辈,好太多了。”叶芸凝状似无意地开口。 “当年的叶巧书所长,也是技术研究员出身吧。”钟欣桐来了点兴趣。 “是啊,她成就最大的时候,是当年在西疆,那边虽然灵能混乱,但人际关系上没这么多乌烟瘴气,谁有才华谁上,叶巧书前辈在那里待了数年,取得了无数成就。”叶芸凝说道。 “那确实很厉害。”钟欣桐说道。 “其实,叶巧书老师说起过,程芷月师姐的才华不逊于她,假以时日,一定能再有作为,可惜,如今的光景……”叶芸凝低沉一瞬。 “算了,说了也没什么用,叶老师想让我回灵能研究所,我还拒绝了呢,一切之事,都道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叶芸凝故作坦然地说道。 但是钟欣桐坦然不了,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可惜了,叶巧书所长当年能撑起来的架子,后继无人。”钟欣桐可惜道。 “你以为谁都是六边形战士呀,要我说,能做好一个方面,那就已经很牛掰了,一定要苛责旁人是完人,才是最不应该的。”叶芸凝的语气中隐有不愿。 “我是说……”钟欣桐下意识地想辩解,却又说不出来话。 叶芸凝走出几步,又转身看过来,与钟欣桐对视。 钟欣桐心底一寒,简单的对视间,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看穿了。 第147章 自我的束缚 叶芸凝和钟欣桐还是留下,给程芷月帮忙。 满格状态下的程芷月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翻阅旧时数据,分析灵能波动曲线,扛着个大扳手,对着机械就去了。 看得钟欣桐目瞪口呆。 很容易能看出来,程芷月并非是为了什么,为了将功赎罪,为了获得荣誉——都不是,而是这项工作本身,就能让她获得快乐。 两人也迅速加入了帮忙的队伍,由范浩言带队,调试设备、记录数据,汇总上报,很快和其他人一起忙成一片。 今天终于得了点空档休息,钟欣桐直接躺倒在床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没,没人跟我说,灵能研究所是要干体力活的呀,我以为就是校准仪器,或者记录实验数据一类的,”钟欣桐摊在床上,完全不想动弹,“你还有力气,看出来你的体术成绩比我好了。” “主要这是我亲师姐的地盘,我不能给她丢人呀,”叶芸凝一笑,“行了,你是来陪着傅鸿的,没道理拉你当苦力,好好休息下吧,没人怪你。” 叶芸凝起身离开。 却不是去找程芷月。 有个人,是她不太想见,但必须一见的。 她来到灵能研究所最下层的监狱。 是的,监狱,很少有人知道,主要负责科技研发的灵能研究所,在其地下室,竟然也有一座监狱。 而且叶芸凝敢打包票,审判庭也好、监察处也罢,没有哪里的监狱,比灵能研究所的更坚固。 这里最初用来存放不稳定性极高的灵,后来逐渐改建成监狱,不过因为灵能研究所并不负责收押犯人,所以这里大多数时候是空着的,谁要被关进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也因此,这里监狱的墙壁,都是秘银制成的。 一踏入这个地下室,“冷”是最直接的感触,不只是肢体感受上的冷,更是一股自心底而起的阴森,是常年不见外人的严寒。 这是一种无法被灵化的感触,让契灵者对此天然失去掌控感。 契灵者在秘银环境中,比普通人更容易产生过激的情绪。 契灵者都如此,更何况是——灵。 “杨素阿姨,好久不见。”叶芸凝一直走到了监狱尽头,缓缓蹲下。 能看出来,这里的空间明显比其他牢房小一圈,是加固的秘银层,比周围都要厚,一拳砸下去,这里的墙壁不会有丝毫的变化。 杨素的调查没有对外公开,明面上的数据只是其作为旧监察处之人,参与了新建监察处的建设,这虽然听上去古怪颇多,但其实也不那么值得一惊一乍。 原本的旧人就一定是一刀切的坏人吗?或者说原本是坏人,就一定一定不能改好了吗? 连审讯都不审讯一下,直接下狱,若非杨素前科累累,都要有人告灵能研究所无端冤枉好人了。 杨素是程芷月下狱的由头,她的来龙去脉却比程芷月更复杂。 看似是旧监察处违法审讯柴温茂时开的口,而实际的情况,只会比这更复杂。 “除了小酒,与我和应乘风为同源契灵之人,就只有你了,杨素阿姨。”叶芸凝开口道,“因此,我一直敬你为前辈,从不敢不敬。” 叶芸凝对着说话的是监狱底下送饭的小口,不打开的时候,按小口薄薄的一条,连a4纸都塞不进去。 “你,什么时候怀疑我的?”杨素开口,还是那个声音,却不是惯常的语调。 “因为小酒,他和卡卡的关系极好,同源契灵,心连心,却也不会主动开口告诉卡卡些事情,小酒的智商还分不清对人类来说‘重要’活着‘不重要’的概念,卡卡能知道这一切,要么是应乘风问的,要么就是谁示意小酒开口的。”叶芸凝说道。 “那为什么不能是前者呢?”杨素靠近了小口。 “我一开始也以为是应乘风开口问的,但这不影响我怀疑一下作为他们母体的你,不需要把一切武断到死,”叶芸凝说道,“尤其是之后,我听说你没有被关在审判庭,而是被关在了灵能研究所,我就更肯定自己的猜测了。” “什么猜测?”杨素问道。 “叶巧书帮你脱身的办法,你要再用一次。”叶芸凝回答道。 当年叶巧书指证杨素就是旧监察处在灵能研究所的卧底,由于是“内部举证”,再加上证据确凿,判案可跳过灵能审判庭,直接由作为灵能研究所所长的叶巧书本人宣布对内部叛徒的定罪——这样能更好地节约诉讼资源,是基地条例中允许的。 而如今,杨素的“罪过”是从旧监察处审讯柴温茂那里开的口,程芷月不是第一检举人,但灵能研究所在第一时间认下了杨素的罪名,把她控制在了自己手里。 想来,这也是杨素自己的主意。 不然呢?如果要查清楚来龙去脉,那指定要把杨素送到审判庭,人送过去了,审判流程延长,拖都能拖到杨素被肢解的那一天,她本来就是金花殿跑出来的“残障人士”,再怎么对待,舆论上都能一条被子盖过去。 不如当机立断,直接认下罪名,断了审判庭插手的余地。 是,杨素是通敌,背叛了灵能研究所,但这件事是灵能研究所的“内务”,顶多再牵扯个旧监察处和新建监察处,横竖跟审判庭扯不上关系。 我认罪了,你不用还我清白,便也无权审判我。 杨素仰起头,看着叶芸凝:“不错,这就是我的打算。” “那程芷月呢?她,她被政府机关带走,也是你安排的一环吗?她碍着你的事了,你想取代她?”叶芸凝问道。 “程芷月是个实诚孩子,太实诚了,执着于清白和真相,我和她说过‘认罪求平安’之道,但是她不愿意。”杨素开口道。 “——我相信基地会还我一个清白的。”杨素一摊手,“那个傻丫头是这么说的。” “杨素阿姨的回答印证了我的另一个猜想,”叶芸凝开口道,“你,才是灵能研究所真正掌控全局的人吧?而程芷月,只是你们推到前台的一个研究员。” 杨素没否认:“那孩子确实不适合搞政治。” “你的身份尴尬,金花殿和‘背叛者’的双重印记让你注定无法登于台前,所以便推了程芷月上前,这明明是显而易见的一点,但我之前却从来没有考虑到过,你知道是为什么吧?”叶芸凝缓缓开口道。 “你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觉得程芷月才是灵能研究所的真正掌权人?”杨素发出一声冷笑,“恕我直言,那灵能研究所甚至撑不到夜斯上台,就会被那傻丫头冲散架。” “金花殿和背叛者,都不足以让我相信你的退场,真正让我觉得你不可能上前台的,是你的身份,你作为‘灵’的身份。”叶芸凝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空间中,久久不息。 “叶巧书前辈怎么可能允许一个真正的灵体把控灵能研究所,她思想再开放,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将灵体研究的顶级机构,交给一个灵来掌权。”叶芸凝说道。 那简直相当于把基础医学实验研究,交给小白鼠当主要负责人! 再慈悲心肠的动物爱好者都做不出这么荒诞的事情,更何况一个了解契灵比了解自己更甚的顶级研究员。 “而叶巧书不让,她能有千种万种的方法约束你,这是她的专业。”叶芸凝说道。 杨素又是一声低笑,似乎在嘲笑什么。 “我猜错了吗?”叶芸凝提出疑问,“难道叶巧书无比信任你,信任到了能把一切交给你的程度?” “小丫头,不要用你们人类的道德标准的那一套来评判我们灵,”杨素开口道,语气和之前的和蔼完全不同,已然变成了桃心之容。 “就像在你们眼里,先天智力缺陷的人不是人,在我们眼里,弱小到连灵智都没有生出来的同族,算是同族吗?”桃心说道。 “确实,”叶芸凝陷入思考,“高等灵和低等灵体之间的差距堪比人类和草履虫,你无法把他们当做同族是很正常的。” 而且,灵最初的力量积累就来源于相互碰撞吞噬,桃心走到了如今高等智慧的一重,吞噬了无数低等个体,自然不是滥同情之辈。 灵体本身就没有“同族”这个概念,他们本身的存在就是利己的,像是龙之长歌,像是时光之轮,他们知道了彼此的存在,却也没有说“咱俩交个朋友”的想法。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叶巧书选择了信任你?”叶芸凝思考道。 “不,没有,”桃心摊手道,“即使如此,她仍然不放心我作为掌权者留在这里,我的识海中,有她留下的契灵印。” 叶芸凝一愣:“你们之间,也有这样的相互约束?” “是啊,这个约束如果一直存在的话,我是永世不可能自由的,永远被捆绑着绳索,活在一个我一伸手就能掐死的人类的阴影中。”桃心说道。 叶芸凝的眼睛猛然睁大了,一时心律不齐:“你说什么,现在叶巧书对你的控制已经消失了,她出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我们之间离得太远,又太久了,没有灵能的沟通,契约自然而然就失效了。”桃心回答道。 叶芸凝缓缓松了一口气:“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叶巧书她出了什么事情呢。” “她对我的限制还在,或者说这个躯体本身对我的限制还在,”桃心伸手看了一眼杨素的身体,“我不能自由地活动,不能做出太过怪异的举动,那契灵印将我紧紧地定成了这个躯体的契灵,我甚至无法自己摆脱她。” “桃心前辈,”叶芸凝换了称呼,“前辈足够强大,对这具躯体的掌控力绝对不弱,如果你想的话,跑到街上来个当街拿大顶,应该不成问题,你口中的那些不能,其实大多数都不是这具躯体束缚住的你吧?” 桃心一愣,直觉叶芸凝之后说的话,自己会不爱听。 “真正困住你的,是你观察人类世界数十年,在心底潜移默化的认知,”叶芸凝轻轻开口,“对人类道德的认知,和自我约束。” 桃心一怔,忽然就不淡定了:“你胡说,不可能,不会是这样的——” “桃心前辈,杨素阿姨,不管我在跟哪一个说话,请你诚实地回答我,你,没有做出任何疯狂的举动,是因为认同了人类社会的道德秩序吗?”叶芸凝开口问道。 “不可能,”对方下意识地回答,“不可能的,人类世界的规则,多么荒唐可笑的规则,我认同你们,怎么,怎么可能!” “人类世界,明明有强大的能力却不吞并彼此,明明可以获利却追求所谓的‘清白’,明明可以舒舒服服地活着,偏要惠及旁人,这样的规章制度,这样的道德,简直蠢透了,我怎么可能认同?”桃心的声音高了起来。 “前辈,淡定,”叶芸凝保持着平心静气,“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就你的遵纪守法,代表全人类,对你表达难以言语的感激之情。” 桃心没感受到丝毫感激之情,他只感觉自己被嘲讽了。 “我会和你们这些弱小的人类遵循同一套道德准则?别开玩笑了!”桃心的语气变得严肃。 “我一根手指就能毁掉你们大半之人,隐藏实力走在人群中不过是看着你们可笑罢了,叶巧书,林洛,程芷月,你们个个都是把镣铐带在身上的傻子,我才不是和你们一样的傻子!” 叶芸凝在门外,站了起来。 “前辈……” “才没有,才不会,我才没有傻到把弱小人类的那一套套在自己身上,我,我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不过是不想暴露身份……而已。”桃心说道。 “所以,前辈只要想,完全可以离开这座秘银打造的囚笼,完全可以抬手杀到皇宫,直接给那个黑袍人一剑,送他回领航者号,对吗?”叶芸凝开口道。 “……”桃心没说话。 旁人口中,吹大牛的言辞,在他这里,不是做不到。 “把你关在这里的是你自己,灵能研究所之内,旁人没有关着你的权力,不是吗?”叶芸凝开口道,声音沉静。 “叶巧书之外,没人再知道你的真实面目,他们关一个普通契灵者,不可能在这么严密的地方,你把自己关起来,是为什么?”叶芸凝问道。 “我觉得人类面对的问题,总是又蠢又可笑,”桃心闷闷地开口,“明明吞噬和杀戮可以解决的问题,为什么非要扯那些婆婆妈妈的蛋,看谁不顺眼,给他一刀就是了,干嘛还要套个漂亮的外壳呢?” “所以,你把自己关在这里,是想抑制自己杀戮的冲动,对吗?”叶芸凝忽然明白了,“你有厌恶,你有恨,你有看不惯的一切,你有想毁灭的东西——以及毁灭他的能力。” 桃心没说话。 “但是你不能,人类的道德标准和行为模式告诉你,你不能,你不能无缘无故地杀人,再强大也不行,你不能对犯罪者下手,因为还没有经过审判,是吗?”叶芸凝说道。 “所以你把自己关起来,假装做不到,便可以‘不听’‘不看’‘不参与’,对吗?”叶芸凝声音温和。 “但,一个人觉得自己不配的时候,恰恰说明,他比大多数人都配了。” “你觉得自己没有参加的资格之时,你就比大多数人更有资格了。” 第148章 桃心的选择 杨素——桃心,他的问题不在外物,而在他自己。 这个因为好奇而踏入幸存者基地人类世界的灵体,与叶巧书的羁绊甚至在叶芸凝出生之前,他好奇地张望着世界,作为一个异类学习、生活、模仿。 甚至于在此有了两个“孩子”,卡爵制裁和酒心桃魅。 他作为杨素,表现得天衣无缝,没人认出来他只是一个契灵,个中表现,想必不都是演的。 确实很难说他对人类世界是什么态度。 桃心远比龙之长歌要强大,后者会畏惧在地灵能地区身体的溃散,但桃心不会,他的存在已经能完整地控制好躯体,哪怕离开杨素的身体,也能顺利离开幸存者基地。 桃心又不似时光之轮的沉默,他有自己的意识,而且有想做点什么的冲劲。 或者说,他更像个人。 同时,数十年在人类世界的生活,也让他有了作为一个“人”的基本意识,他在意识到自己面临的不公,在即将失控的边缘,随便找了个很烂的理由,把自己关了起来。 终为异类,却有凡心。 叶芸凝走出了灵能研究所的监狱。 ——桃心,作为借你之手转世而生的飘荡游魂,我很期待你的选择。 希望,你不要害我们。 出了监狱,叶芸凝正面上了程芷月。 叶芸凝心口猛然一跳。 而后,眼神斜上了她身侧的——柴温茂。 瞬间,无数的想法翻涌上她的心头。 “柴队长,你恢复了?”叶芸凝跳过了与程芷月的寒暄,直接对柴温茂的出现表达了惊讶。 柴温茂精神不太好,是那种没睡好,因而显得有点烦躁的感觉。 叶芸凝几步凑上前去:“柴队长,你真的恢复了,是灵能研究所的功劳吗?” 程芷月在一旁笑了一下,笑容有点僵硬。 “不是,灵能研究所主要管的是灵能对机械和人体的影响,柴温茂同学受伤,是精神方面的药物注射过量导致的,这一点我无能为力,但幸好有足够专业的医生。”程芷月回答道。 “那可真是太好了。”叶芸凝说道。 几人语气生硬,对话中弥漫出一股尴尬。 三人对视着,各自默不作声,似乎是在等着别人先开口。 灵能监狱的门口,阴冷的风从内里吹来,让人不由得一寒。 此刻的氛围,明显不是旧友重逢的时刻。 “叶队长,我想你应该还没忘了,我对吕京寰同学的怀疑。”柴温茂开口道。 “你指的是,你作为旧监察处实习生的时候,对吕京寰同学的污蔑吗?”叶芸凝声音冷了下来,“我清楚地记得呢,毕竟,那件事情,让我的主力队员‘无辜’被关了好几个月。” “叶队长到现在还相信你的队员是无辜的?”柴温茂摇头,“但是,程所长说,她在吕京寰的契灵识海中,发现了叶队长留下的痕迹。” 柴温茂作为精神系契灵者,可以观察到一个人的精神世界,而程芷月作为归宁系契灵者,能接触到一个人的契灵。 他们联手,吕京寰在其面前,没有秘密。 叶芸凝从吕京寰被抓开始就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被怀疑上了。 而那边派出的一柄枪,竟然是柴温茂。 柴温茂的状态明显不对,他被用了什么新的药物了吗?他被控制了吗? 叶芸凝张了张嘴:“就这一点,我已经和警方解释过了,吕京寰因为曾经的契灵失控,带来一定的心理创伤,有点不敢再站上赛场,为了帮助他镇定下来,我和他在双方自愿的情况下缔结了契灵印,有什么问题吗?” “时间,”柴温茂开口道,“你是在吕京寰被旧监察处放出来之后与他缔结的契灵印,如果真如你所说,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缔结?” “所以呢?柴队长是在怪我?怪我没追究旧监察处导致吕京寰内心阴影更重的锅?”叶芸凝侧头疑问道。 “他从监察处被放出来之后,精神变化很大,我怀疑他被用了什么不知名的精神类药物,那真的,太可怕了。”叶芸凝盯紧了柴温茂的眼睛,“你说是吗,柴队长?” “叶队长,在这件事情上,我曾数次找过你……”柴温茂缓缓开口。 “包括拿叶巧书与旧监察处的联系威胁我,让我协助你调查吗?”叶芸凝打断了他的话。 程芷月在旁边一懵:“这件事情,是怎么回事?” “程所长,那与这件事情无关,”柴温茂抬头,眼里是不属于人的冷漠,“我们确认的事实,是吕京寰已经被契灵控制,并且,这个控制了主人的契灵,与叶队长达成了秘密的交易,这一点没错吧?” 程芷月回过神来,点头:“没错……” “这件事情我只告诉了程队长,这是我对你的尊敬,也是我对灵能研究所的尊敬,帮助叶队长保守这个秘密。”柴温茂开口道。 “请叶队长,和作为新建监察处骨干之一的我,走一趟吧。”柴温茂伸出了手。 叶芸凝的目光沉了下来:“我拒绝,如果要让我跟你们走,我需要证据。” “我和程所长,实名做人证。”柴温茂说道。 叶芸凝的目光转向程芷月,眼中混杂着说不出的情绪:“程所长,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你要举证我,是帮契灵隐瞒身份的帮凶?”叶芸凝的视线转向程芷月。 程芷月表现出了肉眼可见的惊慌:“我,我能确认,你不是无辜的。” 归宁系可探知对方的灵能,若其有意隐瞒,能看到一片漆黑的识海。 但配合柴温茂的精神系控制,引起稍微的灵能波动,程芷月便能靠自己的能力,看出吕京寰不对劲。 程芷月不会被人所蒙骗,但…… “抱歉,师妹,我很想偏袒你,但我不能罔顾我看到的真相……”程芷月缓缓开口。 叶芸凝眼神一转:“程师姐,我只能说,如果你为了所谓的‘真相’,站出来检举我,你一定会后悔的。” “你觉得你现在检举我,在旁人眼中是什么?”叶芸凝发出质问,“你是灵能研究所引狼入室的叛徒,杨素是叛徒,所以带出了你,你检举我,你是断了我一辈子的路!在旁人眼中,就是你我的恩断义绝。” 程芷月知道,她这个行为带给叶芸凝的伤害,绝不止眼前。 “我知道,我知道,”程芷月调整着呼吸,“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痛苦,但,但这就是真相,我不能罔顾真相!” “这个世界上最不重要的就是真相,”叶芸凝开口道,“真相没那么重要,真的。” 叶芸凝转向了神情疲惫的柴温茂:“我认识的柴队长,一定是大局高于一切,你是谁,你不是真正的柴队长!” “程所长想要真相之前,我先要一个真相,”叶芸凝转向柴温茂,“告诉我,你是谁?” 柴温茂眯了眯眼睛:“这样的岔开话题,真的很没必要。” “真正的柴温茂队长,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捅一刀队友,现在的时机太差了,真的太差了。”叶芸凝肯定道。 柴温茂一摊手:“什么时候?所有不幸赶在一起的时候吗?” “确实,最近周围的人都特别不幸,队里队外的,”柴温茂抬起头,“但这有什么特别的吗?监察处行查处之事还要挑一个特别幸运的日子吗?” 看着对方死不认账的态度,叶芸凝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算了。” 抓捕吕京寰入狱,本来也是柴温茂内心深处的想法,想将这个想法激出来不难,也许面前的柴温茂根本没感觉自己做的是错事,说多了无益。 叶芸凝的视线还是定在程芷月身上,柴温茂对吕京寰咄咄逼人几乎人尽皆知,他的一面之词很难被采信,在灵能研究方面颇有权威的程芷月才是一切的关键。 “师姐,旁的话我不方便解释,我只一句话,你在这个时候检举我,一定会后悔的。”叶芸凝一字一顿道。 她对视上了程芷月的眼睛,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那瞬间,思想钢印发动,程芷月眼神一乱。 她猛地低下头,咳嗽了好几声:“咳咳,咳咳……” “师姐,”叶芸凝上前去,扶住了程芷月,低声道,“你不要检举我,好吗?” 程芷月低着头,眼神是涣散的,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 精神系是能相互感知的,柴温茂猛然意识到不对劲,上前一步,要去抓叶芸凝。 但下一刻,一个黑影从其身后闪出,猛地扒住了柴温茂的肩膀,将其狠狠一拽,摔在了墙上。 “砰”一声,柴温茂的头撞在墙上,晕了过去。 闪出来的黑影是桃心。 “杨素前辈?”程芷月缓缓开口。 “桃心,你想好了,对吗?”叶芸凝微笑道。 “你还真是叶巧书教出来的孩子,”桃心说道,“如果我不出面,你打算怎么办?” 叶芸凝一拱手:“这不多谢前辈出手吗?” 叶芸凝从刚开始面对上程芷月和柴温茂两人的时候,就暗中叫出了小酒,让他把前因后果跟桃心交代一下。 吕京寰与桃心是一类人,她料定桃心不该作壁上观。 “你是为了控制一个契灵,与他结印之后被逮住了?”桃心开口。 “而师姐,想要揭发我。”叶芸凝开口道。 杨素转向程芷月:“是吗?” 程芷月猛然遭受了思想钢印的冲击,还不是很能缓回来,闻言一愣:“其实,我不想……” “师姐,你之前坚持真相,”叶芸凝开口道,“不妨此刻过来,听听全部的真相。” 杨素随之开口:“是,听听,看看会不会让你改观。” 程芷月还在迷茫之中,听完了杨素经历的前因后果。 ——和自己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的杨素前辈,竟然是一个被契灵控制的人类! ——做到这一切,正是程芷月最为尊敬的老师,叶巧书知道这些事情! ——灵其实没有那么可怕,不管是灵能,还是有智慧的高级灵体本身。 …… 是,叶巧书,竟然比叶芸凝更早,做了“通敌叛国”的事情。 叶巧书是赞同,甚至于认可高等契灵作为一个活着的个体而存在的。 对于程芷月来说,叶巧书是她重要的人,她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她叶老师的。 以及叶老师认可的理念。 “确实,确实不能把这一切说出去。”程芷月喃喃道。 叶芸凝与桃心对视一眼。 这确实是思想钢印最好的使用方法,在使用契灵的同时,给对方一个相信此话的理由。 程芷月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了,老师和师妹竟然都掩护契灵控制人类! “不是,这……” 桃心来去匆匆:“这事情的关键,还是要把你那个小兄弟保护好,我去找他。” “你,你要把他藏到哪里,等着我去找你们。”叶芸凝追问道。 桃心缓缓回头:“事情结束之后,我打算离开联盟了,你那个小兄弟愿意的话,我会再知会你一声。” 叶芸凝听懂了桃心的言下之意——若是吕京寰想离开,桃心会带他一起离开。 叶芸凝忽然想到了当年领航者号上的另一个拥有高等智慧的灵——蓝妄。 蓝妄在领航者号上,是将自己的灵魂传递下来的关键,他与桃心亦为同源契灵,可以自由地传递信息。 领航者号的打算,桃心怕是比谁都清楚。 “你有办法了结此事吗?”叶芸凝开口道。 桃心回头,是一个琢磨不透的微笑:“你猜。” 应该有更妥帖的解决方法,但看着柴温茂快醒了,几人不便再多说什么,边看着桃心离开了。 柴温茂悠悠转醒,看着眼前两人。 “柴队长,我改主意了,吕京寰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一个因为伤了同学而受惊之人罢了。”程芷月说道。 “程所长?”柴温茂惊呼一声。 程芷月摇了摇手:“确实如此,我学艺不精,刚刚与师妹说了两句话,才恍然觉得自己的说辞有误,需要修正。” 人的想法就是这样,诞生的一刻,便要找无数的理由为之找补,这也是思想钢印发动,但不易被察觉的原因。 对程芷月来说,拒绝柴温茂的话,在出口的那一刻,就成了她需要用一切扞卫的真理。 中间隔着个程芷月最敬重的叶巧书老师,叶芸凝不怕多生事端。 “程所长,你刚刚如何说得,可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柴温茂一挑眉。 “柴队长,你曾经为了冤枉吕京寰,连叶巧书所长都威胁过,你当师姐真会被你蒙蔽吗?”叶芸凝上前一步,对峙上了柴温茂。 不能让程芷月发现思想钢印的存在,也更不能让柴温茂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当年你在旧监察处的时候,拿着叶巧书曾在旧监察处工作过的证据跑来威胁我,要我协助你调查吕京寰,你还记得?”叶芸凝提出质问。 柴温茂不自然地别开了眼神:“若是结果正义,何必在意什么程序。” “所以,你是真的做出过那样的事情?”程芷月冷冷开口,“那这件事情,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不会与差点诬陷过我老师当然合作。” 柴温茂一愣,面上露出了愠怒。 “柴队长,无论如何,这里上去,是灵能研究所。”叶芸凝提醒道。 柴温茂一愣,没再出声,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 “叶队长今日无故攻击,这个,我会作为证据留存。” 他是把桃心的攻击记在了叶芸凝头上。 叶芸凝和程芷月对视一眼,各自微笑。 那微笑格外复杂。 第149章 见十一王子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说的就是叶芸凝眼下这种情况。 吕京寰的事情很值得慌张一下,要搁这之前,是能让叶芸凝慌张到睡不着觉的事情,时不时就要担心一下,“万一吕京寰身份被发现,我受连累怎么办”。 但眼下,一块激起来的事故太多,她反倒能从容应对,面对程芷月,烂熟于心的官话已是一套一套的,唬得后者只点头。 “这件事情,叶老师自然有她的考量,师姐信不过我,还信不过叶老师吗?”叶芸凝反问道。 “好,师妹心中有盘算就最好,”程芷月微微点头,似乎有点叹息,“这种事情,叶老师告诉你却瞒着我,看出她心中,你我二人的差距了。” 程芷月又深呼了一口气,她到现在还无法平心静气地接受“袒护契灵控制人类”这样类似于异种入侵的事情,答应了不说出去,却仍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叶芸凝。 盯着她的人,盯着她的背影,一直盯到她离开她的视线。 叶芸凝故作从容地转身离开,但背后黏连的视线,像是无声的附着。 她并不把程芷月的怀疑与介意放在心上。 但她的心中忽然闪过一丝焦急。 叶芸凝已经来华林好多天了,但始终没有找到应乘风。 同源契灵相互感知,只要叶芸凝不刻意隐瞒,只要应乘风想,就能“偷听”到叶芸凝与桃心的对话,刚才的对话,叶芸凝有意放给他听,但他到现在还没有声响,这让叶芸凝升起了一点不好的预感。 “应乘风到底去哪了,他该给出点回音的。”叶芸凝叹了一口气。 许久,叶芸凝又懊恼地敲了一下自己的头:“对,刚刚应该再问问桃心的,他有没有对应乘风做出什么嘱托,或者应乘风有没有跟他说点什么。” 现下,应乘风不给她回应,叶芸凝一时也找不到人。 叶芸凝听闻钟欣桐失踪了,心中再次升起了不好的联想,钟欣桐又不是什么逃犯一类的人,在灵能研究所帮了几天忙,要离开,和程芷月和自己说一声不行吗,为什么要整这不告而别的一出? 叶芸凝想到的最大可能是柴温茂说服了她,或许长眠曲线作为医疗系契灵,也能感知一部分人体内的情况,柴温茂以此说服她知道了吕京寰的异处,钟欣桐因此对她们起了戒心,选择这样离开。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事情结束之后,一切我都可以解释。”叶芸凝给钟欣桐发了这条信息。 但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这是属于她该寻求的解法,她不该指望任何人。 比起外部的敌人,总是内部某些无法解释的意见相左,才更令人忧心呀。 若是联盟内部的各方组织,能从一开始就如铁板一般,也不会在东拉西扯间,被领航者号钻了空子,成了鹬蚌相争中得利的渔翁。 寻夜的诉求、女王的自大,叶芸凝最开始自以为是的冷眼旁观,格鲁达军校和金花殿所求私利的算计,积土成山的堆成了如今的结果,酿成了华林灵能泄露事故和女王昏迷的惨痛结果。 但其实,叶芸凝对华林的灵能泄露事故,还是心存疑惑。 黑袍人代表领航者号的打算是“杀死违背人类最初基因的契灵者”,而灵能泄露事故,伤及的全是普通人,想闹点什么大事故,也不该是这种闹法,这不太像是领航者号的手笔。 那还有谁,有能力做出这样的大事呢? 经过这些天的忙碌,降低华林灵能浓度的基本规划已经下来了,修复各处维稳机械,以及,规划后期保养。 程芷月给每人发了一份最终的规划书,准备派发工作。 叶芸凝的手指翻到了下一页,定了定神。 “程师姐,在皇宫内驻地的维稳机械让我带团队去吧?”叶芸凝向程芷月申请道。 程芷月一愣神:“这可不是个好差事。” “我知道,”叶芸凝笑了一下,“让我去吧。” 叶芸凝在程芷月眼中看到了明显的不信任,似乎是在质问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吕京寰的事情,叶芸凝用叶巧书和思想钢印卡住了程芷月向上举报的心思,却还是让两人不可避免地离了心,程芷月对“隐瞒被契灵控制的人”这种事情仍心有余悸,看叶芸凝的眼神便也不自觉地微妙起来。 “请放心,程师姐,我不会干出有损灵能研究所颜面的事情的。”叶芸凝轻轻开口道。 程芷月点头:“最好是这样。” 这事情她还是不想派给叶芸凝,但叶芸凝之外,连她自己都不想到皇宫走这一趟,最终无奈,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她。 “让范浩言和你一起去吧,皇宫的设施重建很重要,”程芷月面无表情地说道,“另外,记得代我向女王陛下问好。” “我知道。”叶芸凝点头道。 “范浩言师兄,好久不见。”叶芸凝微笑开口。 “叶芸凝?其实这个名字挺明显的,我应该早点认出你来的。”范浩言一笑。 “是啊,没想到还有再见的机会,还要共同面临一项任务。”叶芸凝回答道,“专业知识方面,请范师兄多指教了。” 范浩言没再谦虚:“是,那剩下的人情世故部分,还摆脱小师妹了。” 都不愿意去皇宫的原因显而易见,现在的皇宫很乱,女王遇刺病重,曾经久病的十王子忽然冒出来专政,不说别人,就是十一、十二两位王子,都不会答应的。 来自灵能研究所的支持,自然是两位王子都要争取的。 如今的灵能研究所,便已经隐隐分成两派,分别支持两位王子。 但对于范浩言和程芷月这样的研究人员来说,他们哪一队都不想站。 或者说,他们都看不明白站队的必要性,好好的做研究不行吗,为什么要整那些弯弯绕绕的呢? 所以,这个“人情世故”的部分,他们都不愿意琢磨,便交给叶芸凝了。 前世的“宁”在叶芸凝心中苏醒一瞬,发出一声冷笑——曾经最不愿意琢磨人情世故之人就是她了,现如今,却是旁人要“拜托”她的程度。 她的变化太大了,已然大到前世今生,相顾不相识了。 “小师妹在想什么?”范浩言问道。 “我……我感觉有点饿。”叶芸凝忽然出了声。 “什么?”范浩言一愣。 “没什么,就是有点想吃东西,可能是因为今天早上没吃东西吧。”叶芸凝笑了笑。 他们踏上了前往皇宫的道路。 前脚到了皇宫,叶芸凝后脚就被十一王子请到了他的会客厅。 “王子殿下好。”叶芸凝点头行礼道。 十一王子皮肤很黑,眼睛也又黑又沉,似乎有种浓重的情绪在其中。 会客厅不大,大概只够放两排沙发和一张桌子,供几人面对面坐着,相互对视。 “你是于寒的队长,是吗?”十一王子没多废话。 “于寒的名字能被十一王子记住,是她的荣幸。”叶芸凝开口道。 十一王子发出一声嗤笑:“什么荣幸不荣幸,不过是任人摆布的傀儡,说得好听些罢了。” “于寒同样来自联盟后期收编的偏远地区,她的落网,想必给十一王子带来了些不好听的闲言碎语吧?”叶芸凝开口道。 “确实。”十一王子点头。 “这也是王子殿下见我的原因吗?”叶芸凝声音带出了一点点期待。 若是能得到十一王子的助力,那么,帮于寒洗清罪名,将会容易很多! “不,那与我无关,‘同为来自联盟偏远地区的人’,这样的攻击借口宽泛而无力,我们甚至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没必要相互攻伐。”十一王子开口道。 “但,你想救于寒,对吗?” 叶芸凝点了点头:“是的,我相信,十一王子应该知道,于寒是无辜的。” “无辜?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立场,以及说话的目的。”十一王子说道。 “王子殿下居住于皇宫,我不相信您什么都不知道。”叶芸凝开口道。 “你是说领航者号,还是黑袍人?”十一王子一摊手,“十是在他的控制下掌权的,对吧?” 叶芸凝睁大了眼睛:“十一殿下都知道?那……” 十一王子对上了叶芸凝的眼睛。 叶芸凝深呼了一口气,在十一王子淡定的眼神中找回了一点理智:“殿下可否明示,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是他主动告诉我的。”十一王子开口道。 叶芸凝心道不好,那黑袍人心机深沉,他能主动开口告诉十一王子什么,说明他对王子的反应又把握。 “你知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吗?是羡慕,我好羡慕十呀。”十一王子盯着叶芸凝看,“明明我们有相似的境遇,为什么他的背后可以给他掌权的支持,而我,而我的背后,只是一堆没用的累赘?” “什么?”叶芸凝在十一王子的话中一愣。 “十,他甚至还不如我。”十一王子又说道。 叶芸凝忽然懂了,在十一王子的意识里,他是来自偏远小地方的王子,十王子来自领航者号,差不多。 但领航者号可以给十王子撑腰,让他掌权,但十一王子的背后却谁都没有。 多么滑稽,十一王子对十王子如今的境遇,竟然是羡慕的? “明眼人可都看得明白,十王子,不过是个傀儡……”叶芸凝说道。 “那我现在与傀儡,又有什么区别吗?”十一王子冷声开口道,“便是木偶,也有演国王和演乞丐的,如果能选,当然要演国王。” 叶芸凝说不出话来,她震惊在了十一王子的逻辑里——当木偶,也要当最尊贵的那个。 不是,何苦呢,当个人他不好吗? 在幸存者基地,被选中成为过王子或者公主的孩子,哪怕在之后被女王放弃,重新变成普通人,那个人的道路也会比一般人好走很多,可以继续在其他领域发光发热。 十一王子当然也有选择,按照正常人的逻辑,即使当不成国王,那也能很大程度上帮助到自己的家乡,或者做点什么,都可以。 没必要这般执着于那个位置吧,哪怕当木偶都不在乎? “我觉得没必要,”叶芸凝滞涩地开口,“十一殿下没必要这般耿耿于怀,这本身又不是什么不争则死的事情,您即使不能成为国王,也完全可以……” “不愧是曾经放弃了十三公主之位的叶队长,说话真竟如此天真。”十一王子开口道。 叶芸凝愣在了原地,许久,一笑。 “哎呀,这样的事情,十一王子竟然知道,那可真是——我的荣幸。”叶芸凝说道。 “去年的七校联赛,你还不到十四周岁,从来,从来没有一个那么小的女孩,被女王授意选择成为公主,从来,从来没有……”十一王子的眼神阴沉下来。 “我只是觉得,成为公主不符合我的人生规划,”叶芸凝开口道,“我的人生梦想是成为一名优秀的灵能指挥官,去到一线的灵能战场……” “够了,你是来嘲笑我的吗?”十一王子忽然怒了。 叶芸凝一歪头:“如果你这么想的话,我很抱歉——哥哥。” “哥哥”这两个字忽然就刺激到了十一王子,他猛地站起来,与叶芸凝对视。 十一王子的个子比叶芸凝高一点,但那没什么用,高个子之下,住的依旧是个没什么主见的草包。 “我想,黑袍人应该是看出了你的好控制,才选择告诉你一切的,毕竟,傀儡易得,主动愿意成为傀儡的人,却不多。”叶芸凝侧头道。 这里是皇宫,是十一王子长大的地方,但此刻,叶芸凝却在他的地盘上,拿到了主场优势。 “你闭嘴!”十一王子猛然怒了。 “所以,今天王子殿下主动召见我,也是出于领航者号的示意吗?那可真是太愚蠢了。”叶芸凝神色淡淡道。 “你闭嘴……”十一王子浑身颤抖,翻来覆去就是这句话。 “让我想想,黑袍人与你解释了前因后果之后,还能说什么呢?”叶芸凝摆出一副思索的状态,“总归不会是‘我们被你的诚心所感动,决定让你成为我们新的傀儡’吧?” 十一王子的神情瞬间灰败,他死死地盯着叶芸凝。 “看来是这样的,你在他们眼里,连一个合格的傀儡都做不到,那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呢?”叶芸凝幽幽开口道,“你的地位,不可能高过女王,你的智力和服从性,也大概率高不过如今的十王子,所以,他们向你坦白一切,价值在哪里?” “一个没智商、没能力之辈,被派到一线,大多数时候,有个共同的名字,叫做‘炮灰’。”叶芸凝轻笑道。 下一刻,一个身影闯进会客室,手持一把秘银小刀,面向两人。 对方抬手,对准的是…… ——十一王子。 叶芸凝早有预料,闪身向前,架住了那人的手臂,抬脚一踢,那人被踹到了墙上。 下一刻,对方手执秘银小刀的手被生生扭断,小刀不受控制地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砰砰”两声。 “没错,你们的情报收集做得很好,这把伪造的秘银小刀,和我的那把一模一样。”叶芸凝开口道。 回身,十一王子身形在颤抖,一开始支撑住的坚毅荡然无存,只剩下一脸的颓废。 “你应该谢谢我救了你。”叶芸凝缓缓开口。 “不,”他发出一声惊呼,“杀,杀了我……” 第150章 作为通缉犯 叶芸凝正在愣神的空档,十一王子忽然一沉,整个人“扑通”就跪下了。 “什么?十一殿下?”叶芸凝要上前去扶他。 十一王子表现出的是抗拒:“不,不要……” 他紧紧盯着的,是叶芸凝手里的秘银小刀。 他的神情很不对劲,几乎不像是一个人的神情。 “这把刀,怎么了吗?”叶芸凝尽可能放缓了语气,“王子殿下,稳住,究竟发生了什么,请您告诉我。” “这把小刀,不是,不是小刀……” 十一王子努力想说些什么,整个人表现得极为痛苦,但他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能从牙缝中挤出来几个字:“杀了我。” “殿下,请您放心,我是来救你的。”叶芸凝说道。 十一王子仍盯死了叶芸凝手中的秘银小刀,瞬间,好像下了什么决心,闭眼,猛然一冲,对上了那把小刀。 叶芸凝的眼睛瞪大了,差点没发出惊慌的叫喊声。 所幸她反应及时,手中小刀一抽,躲开了十一王子的冲击,不然又将是一片鲜血淋漓。 “你要自杀吗?”叶芸凝半蹲,眼睛盯上了十一王子,眼神是疑惑的,“你宁愿让自己受伤,也要诬陷我,为什么?” “因为,因为这是他们的交代……”十一王子说道。 下一刻,他的眼中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猩红,是要渗出血的触感,盯着叶芸凝的眼睛,似乎要将她一口吞噬。 “完不成他们的交代,我就……”十一王子的声音沙哑起来,带着一种难言的破碎感。 十一王子开始抓挠自己的脸和胳膊,原本的皮肤被抓破,泛起一道道红痕,在人的皮肤上显得越发狰狞起来。 从行为到样貌,很难说这是个正常人。 这个神态,让叶芸凝想起…… “领航者号上确实太过压抑,人类是无法在缺少生存空间的环境下生活的,”有人向宁汇报道,“对蓝天白云和活动空间的渴望写在人的基因里,缺失对人的心理影响太大了,最近一批孩子的心理问题严重,很多工作无法开展。” “仿真的天空屏幕会是好的解决方案吗?”宁思索着。 却见一旁出来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向叶芸凝摇了摇头:“不,我们只需要疏导他们的心理问题,大规模建设仿真生态的成本太高,我们应该想的办法,是如何让居民在阴暗潮湿的环境下老实工作。” 作为工程设计人员,叶芸凝那之后就没有再插手相关事宜了。 但有一次,她带领团队去领航者号底层进行设备维护的时候,看到了扭曲的一幕。 其中一个人,对另一个拿着个香烟状物品的人,露出了猩红的神色,那表情,和眼前的十一王子如出一辙。 愚民,几乎是每个政权最高统治者都会做的事情,幸存者基地用的是女王直属的赌场,领航者号上,直接用了强制的化学手段。 叶芸凝伸手,强行控制住了十一王子,掐住他的脖子,将人摁在地上,神色严肃地开口:“黑袍人,他们对你用了成瘾性药物?” 十一王子之前从容的神色已消失不见。 下一刻,他转头撞向墙上,瞬间,鲜血淋漓,头像个烂西瓜一样,碎了半边。 “十一殿下?”叶芸凝往后退了两步,根本拦不住。 十一王子的头磕在墙上,一道血痕流了下来,一点点蔓延到地面。 血流成了一滩。 看人倒下时的口型,依旧是“杀了我”。 他选择赴死,尽管并不慷慨。 不用化验,单看十一王子表现出的这个状态,叶芸凝几乎可以肯定,他被强行注射过成瘾性药物。 所以,不需要旁人指示,为了继续获得药物,他自己就会去完成任务,即,以他十一王子的身份诬陷叶芸凝。 叶芸凝站在原地,手中的秘银小刀和倒在一旁的刺客都是那么清晰,但叶芸凝并不指望自己能通过他们获得清白。 诬陷你的人,比谁都知道你的清白。 但哪怕证据就在身边,他们也都……看不见。 发生在皇宫之内的事情,比那之外的一切事情,都更好——诬陷。 十一王子撞向墙壁的瞬间,叶芸凝被震惊到无法发出声音,下一刻,她掐住了自己的嗓子,以物理方式控制自己,不要发出声音。 叶芸凝在几个呼吸间冷静下来,只是直面死人而已,没那么难。 她的眼神转向了一侧的窗户,闭眼、吸气,而后猛地冲向窗户。 “哗——” 二楼的窗户碎了满地。 叶芸凝纵身一跃,破窗而出,从二楼跳了下去。 “啊!”身后传来一声女仆的尖叫。 “有人,有人袭击十一王子,然后跳楼离开了!” “快,救人!先救人!” 叶芸凝借助酒心桃魅的缓冲翻滚落地,然后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跑,朝着离开皇宫的方向。 守卫什么都没意识到,一回头,一阵风吹过,带起片片桃花瓣。 “嗯?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好像没有吧?好奇怪——” 叶芸凝尽可能往人少偏僻的地方跑,隐入一片植物之中。 “没想到这一步走得这么快,连十一王子都用上了,用来构陷我。”叶芸凝心中紧绷起来,“所以,我是做对了什么事情吗?让他们这样如临大敌,恨不得直接除掉我?” 呼吸思索间,她没了身影,找个地方一躲。 就像应乘风说的,他们这样的高阶契灵者,即使离开幸存者基地,在外面随便找个地方,也能生活得很好。 有人想害她下狱,或者逼她走。 这堆烂摊子,叶芸凝真真升起了割舍一切,一走了之的想法。 联盟中央的新闻再一次实时更新了消息。 “今日,来自灵能研究所去往皇宫修复灵能维稳设施的专家队伍到达了目的地,却在开展工作之前,发生了骇人听闻的事件,外聘帮忙的女研究员叶某袭击了十一王子,致其重伤晕厥,濒临死亡,现发布通缉令,全基地逮捕叶某……” 叶芸凝躲在暗处,眉心一挑。 这个新闻报道,特地带上了“灵能研究所”吗? 这不仅是要栽赃自己,还要把已经处境困难的灵能研究所,再一次推上风口浪尖。 叶芸凝在那个场景下选择了逃跑,她已经能预见这一切。 而这样做,除了让眼前混乱的局势变得更混乱之外,还有一个目的…… 同源契灵终于有了感应。 “阿宁,我刚看了新闻……” “应乘风,你这段时间到底干什么去了,我死活联系不上你!”叶芸凝陡然怒了。 应乘风一愣:“阿宁,你……” “没错,如你所见,为了把你逼出来,我认了逃犯的身份,”叶芸凝开口道,“新闻上正式发布了我的通缉令,相信很快,好事之徒就可以把我和于寒行刺女王的事情联系在一起,我将罪加一等,不可翻身。” “你不会做那样的事情。”应乘风肯定道。 “废话。”叶芸凝语气算不上好。 “你现在在哪里,给我报个地址。”叶芸凝开口道,“或者我去暗夜会等你?” 应乘风在那边静了静:“我不想告诉你,是因为这很危险……” “说!”叶芸凝就一个字。 “找距离皇宫最近的暗夜会基地吧,”应乘风开口道,“但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个糟糕的消息,暗夜会首领有意和领航者号达成合作。” 叶芸凝对暗夜会了解不多,就像她今天之前,一直以为,暗夜会首领,是应锦辉,应会长。 其实不是。 “暗夜会首领极为神秘,”应乘风与叶芸凝交流着,“到如今,都没人见过他的脸,走到哪都戴着一张奇怪的小丑面具,他甚至连代号都没有,官方称谓就是‘暗夜会首领’,当然,也有人给他起外号叫‘小丑首领’。” 叶芸凝面具一戴,便是“宁安夫人”,但即使是她,也并不多了解暗夜会。 这大概是本能,她本能性地排斥这些在暗夜中行动的地下组织,哪怕名声再大,连叶巧书有时都会委托他们做事,在曾经的首席工程师面前,也多少有些上不得台面。 但现在,叶芸凝所能依仗的,就是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叶芸凝如果想的话,她在暗夜会场所里一站,就可以站成非常突兀的存在,一身坚毅挺拔的气质,与周遭的混乱格格不入。 很快,便吸引了不少目光。 “这位小姐,你在等什么呢?”一位训练有素的服务人员来问好。 “你们的首领约见了我,给了我这个,让我在这里等着。”叶芸凝语气平淡,还带着点不谙世事的纯真感,听着就是个少女。 服务员一看这是张高级邀请函,一人一张,不可能外借的那种,对叶芸凝的态度立马恭敬起来:“这位小姐,你是在等人?” “是的,一个戴着小丑面具的男子,给了我这个,让我来这里找人。”叶芸凝说着,语调带上了一点撒娇的感觉,“真讨厌,把人家叫过来,又连人都不见……” 服务员不敢怠慢持有这样一张邀请函的人,不管她是从哪里得到的这张邀请函。 “首领,他最近确实在这里,”服务生露出思考的神情,“请先跟我们来吧,我会向上传达,把您的拜见告诉首领的。” 即使叶芸凝自称是首领邀请来的,服务生也依然称自己为“拜见”吗? 倒也没错。 毕竟她拿的是一张向上申请获得的高权限“邀请函”,服务生只是按照最常规的流程办事而已。 小小细节,窥探出暗夜会内部的训练有素。 叶芸凝点头微笑,端的是一派从容。 “阿宁,你来暗夜会了?我去接你。”应乘风说道。 “不用,”叶芸凝淡定道,“我自己进来了。” 应乘风那边一时没声。 “我想自己进来看看,因为我直觉,你是不会跟我说实话的。”叶芸凝开口道。 应乘风彻底没了声音。 应乘风只是在暗夜会的话,不会这么长时间不跟叶芸凝联系,从新闻发布的速度也应乘风联系自己的速度来看,他应该也没有受制于人。 那之前他为什么不联系自己,他在忙什么? 叶芸凝决定自己来探寻真相。 应乘风静默良久,最后是干巴巴的几个字“注意安全”。 服务生再回来的时候,想叶芸凝鞠了一躬:“首领先生表示愿意见您。” “好的,请带我去吧。”她从容起身。 暗夜会是幸存者基地内最大的地下组织,从黑市到非法实验,几乎都有沾手,和谓因商会的利益捆绑极为明显,几乎相当于一体。 应乘风和应家闹掰,放弃了应家的身份,他现在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在与首领交涉?他现在处于怎样的境地? 叶芸凝统统不知道,所以才焦急。 面对暗夜会首领的时候,叶芸凝依旧从容。 她看着那滑稽的小丑面具,甚至能走个神思索,领航者号上几乎不可能出现暗夜会这样的组织,因为那里的每个人,从出生开始就受到监管,每个培养箱都有对应的编号,飞船的处处都有监控设备,每时每刻都在定向的培育中,人在其中,几乎没有隐私。 而暗夜会,能诞生的前提就是“非监管所生的孩子”,他们在被基地中央监控不到的地方出生,长大,蔓延出了暗部的势力,盘曲折叠,最终生长出连基地中央都畏惧的毒花。 “宁安夫人?我听过你的名号。”带着小丑面具的首领开口道。 “如果阁下没去过西疆,那就是没听过。”叶芸凝回答道。 首领放下茶杯时一顿,这个小动作告诉叶芸凝,他确实没去过西疆。 不错,这就好忽悠多了。 “最近的事情真是一件接着一件,听说寻夜在这些事情中洗白,成了政府官员,宁安夫人怎么看?”首领问道。 问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下属怎么看待一个叛徒? “寻夜是个聪明人,良禽择木而栖,抛弃旧监察处的壳子,迎来属于自己的新生,是个聪明的选择。”叶芸凝开口道。 “宁安夫人的回答倒是意料之中。”首领说道。 “只要机会成熟,谁不会这么做呢?”叶芸凝微笑道,“只有傻子和蠢货才会抱残守缺,还把那当做情怀,说得多么多么了不起。” “是的,只要有机会,就要向上爬,这才是聪明人的选择。”首领说道。 叶芸凝又微微摇头:“但我想,这个‘向上爬’应该有两个前提,第一个,旧的东西真的可以像垃圾一样扔掉,第二个,新的东西,真的值得我为此付出的代价。” “而不是单纯的物理向上爬。”叶芸凝平静道。 首领微微点头:“所以,宁安夫人是听说了什么?” “一点小传言,我希望那是假的,希望首领能给我一个心安的答案。”叶芸凝开口说道。 “宁安夫人语气不善,想必不是个好接受的要求。”首领回答道。 “但这关系到很多人的生死存亡,包括你我,或者说尤其是你我之辈。”叶芸凝开口说道,“讲真,我听到这样的传言的时候,还真是好奇,首领怎么就不怕对方卸磨杀驴?” 首领懂了叶芸凝的意思,微微点头,眼神露出几分冷漠:“宁安夫人有话大可直说,不必拐弯抹角,浪费我们的时间。” 叶芸凝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首领的眼神严肃起来。 “领航者号,”叶芸凝点明了这几个字,以及自己的立场,“我定与其不死不休。” 第151章 暗夜会的首领 “是什么让宁安夫人的态度如此坚决?”首领开口道。 “因为我不想与一个封闭的组织为伍,首领应该知道熵增定律。”叶芸凝开口道。 “在一个封闭的系统内,事物总是倾向于向混乱的方向发展……”首领开口道,“你是在说领航者号的封闭与混乱?” “是的,幸存者基地开疆扩土时麻烦不大,到如今,乱事却是一件接着一件,就是因为基地对外扩张的潜力到头了,因而无序转向了内部。”叶芸凝说道。 “幸存者基地的混乱不过是这十几年的内耗所致,但领航者号,那是从百余年前起飞就再也没落下过的封闭组织,他们这期间可能接触过其他的基地,但整体还是封闭的,你觉得这内里,会隐藏着怎样的炸药?”叶芸凝说道。 “但我想,炸伤的应该不是我们。”首领说道。 “受到伤害最大的,总是自以为聪明的人。”叶芸凝说道。 首领没生气,只说:“倒也有理。” “所以,首领是确定会与领航者号合作了?”叶芸凝问道。 “只是某种程度上的互利互惠,”首领回答道,“他们有我们想要的技术,我们有他们想要的资源,等价交换的生意罢了。” 叶芸凝神色沉了下来。 “以及,我有必要纠正宁安夫人一点,即使是在联盟扩张期,也有无数的丑事发生,只是那时候的人,吃饱饭都是问题,也就无暇关注太多。”首领开口道。 “确实,现在的人闲了很多,闲下来,才有思索些弯弯绕绕的空闲。”叶芸凝说道。 也不知道在嘲讽谁。 小丑面具有一张鲜红而硕大的嘴,不会动,但占据了人大半的视线。 “旧监察处的暴行不是一日之作,金花殿对普通女性下手,也一直是被默许的,这些早就存在了,只是没到下手的时候,便秘而不发罢了。”首领说道。 作为暗夜会的首领,他自然有自己知道消息的途径。 “竟是我被困西疆许久,一方土霸王当久了,认错了理。”叶芸凝附和点头,微笑回答道。 她表现出了谦逊,拿出了一个后辈接受前辈指点的恭敬。 “所以,拿所谓对错大义的道理压人当不可取,有利可图之事,莫怪人争相追逐。”首领说道,也带上了点指教的味道。 “那是因为首领不知道那黑袍人真正的目的,”叶芸凝开口道,“首领可知道,那黑袍人最终的目的,对准的是整个高阶契灵者群体。” “宁安夫人还了解更多?”首领表现出询问之意。 “不巧,我亲自见过那位黑袍人。”叶芸凝开口道,“那是个全无契灵能的普通人,他身处灵能泄露事故之中的华林,却依然能镇定自若,我觉得,他大概率与一般的普通人不一样。” “我们可以沿这个方向设想一下,”叶芸凝开口道,“假如我是领航者号的掌舵者,领航者号起飞就是为了躲避陆地上的灵能灾难,但飞船的能源面临危机,你会想怎么办?” 暗夜会的首领还真往这个方向思索了:“我会研发机器人,可以下到地面上采集能源并自动回航的机器人。” “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那成本会很高,”叶芸凝开口道,“会耗费能源、材料,相当程度上的人力物力,远不如培育一个人来得划算。” “基因培育?”小丑面具抽动了一下,“你指的是,领航者号后期向基因培育的方面努力,培育出了抵御高浓度灵能强度的抗灵能个体?” 暗夜会的首领接话很快,让叶芸凝不由得觉得,他早就有这样的想法。 “这是一个很容易想到的答案,在技术手段上也不难实现,不是吗?基因编辑、改造、筛选,最简单不过的实验流程。”叶芸凝说道。 “简单”二字背后,是无数昂贵的实验个体。 首领的眼神转向了沉思。 “而如果有了这种可以完全不用担心被灵化的个体,那么契灵者,将会成为他们眼中的异类。”叶芸凝说道。 “灵能”本身就是被妖魔化的存在,人在强大的力量面前,总会不自觉地恐惧,如果那是非我族类的异类,那喊打喊杀绝对是不可避免的。 “他们会拒绝接受‘契灵者’的存在,将那样的人类看做是被灵化的异类,加以铲除。”叶芸凝说道。 “这太……有些牵强了。”首领说道。 “不,一点也不,他们的态度恰恰印证了这一点。”叶芸凝回答道。 “如果是正儿八经的交易,来自天空的旅人说明意图,我们还能不答应不成?政府都愿意主动与他们做生意吧,但他们偏偏选择了这样偷鸡摸狗的方式,跳过政府,甚至跳过谓因商会,直接与首领您接触。”叶芸凝说道。 “您真的不会感觉不对劲吗?” 首领听了叶芸凝的话,不由得一笑:“那不是正好吗?” “我就喜欢领航者号心怀鬼胎,不去走正规的路子而来找我,这不是很好吗?他们能得利,我还能大赚一笔,岂不狂喜?” 首领斜了一眼叶芸凝:“宁安夫人别告诉我,你要用‘正义感’这么可笑的东西,来让我放弃唾手可得的利益。” “但如果他们的目的是消灭契灵者,首领又如何自处?”叶芸凝提问道。 她开口犀利,自以为是致命一击。 “那就更跟我没关系了,”首领说道,“我又不是契灵者。” 叶芸凝一惊。 位于暗夜会之首的首领,能让无数契灵者俯首称臣的存在,竟然是一个没有契灵的普通人? 难怪他去不得西疆,又一直行事低调,怕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宁安夫人是契灵者,而且等级不低?”首领开口道,“而且,看你迫切的态度,得罪他们了?你在领航者号之人第一批清除的名单上?” 叶芸凝心口一跳,这位首领,也是敏锐之人。 “是,实不相瞒,我现在把那黑袍人得罪了个彻底,他满世界追杀我都不为过。”叶芸凝实话实说道。 “黑袍人?”首领就这个词提出了疑问。 他一提疑问,叶芸凝就知道有戏。 小丑首领对这个词并不熟悉,说明他根本没亲眼见过黑袍人,那怎么忽悠,不还看着叶芸凝来吗? “是这样的,来自领航者号的人,都穿着黑色的袍子,统一看不清脸,因此我称之为‘黑袍人’,大多数人也是这么称呼的。”叶芸凝说道。 “倒是真没听说过。”首领对此持怀疑态度。 “这也是摩米亚岛那边的叫法,首领大可以去打听一下。”叶芸凝说道。 首领一惊:“宁安夫人还认识摩米亚岛那边的人吗?可太了不起了!” 这句话之后,首领的态度明显发生了变化,对叶芸凝多了几分重视。 叶芸凝回以高深莫测的微笑。 “算了,首领是聪明人,我就有话直说了,我得罪了黑袍人。”叶芸凝开口道。 首领小丑面具下的表情抽动了一下:“他们才来没多久吧,敢问宁安夫人是怎么得罪他的吗?” “大概是我戳破了一次他的计划,还在这个过程中给他捣了一些乱。”叶芸凝开口道,“以及,以前我在西疆旧灵能研究所的时候,闹出过一点点不愉快。” 她信口胡诌道。 暗夜会的首领对地下信息的掌控力无人能及,他怕是也没想到会有人敢跟他说谎,西疆之地,又恰恰是他的消息黑洞,被宁安夫人的从容镇住了,便是说什么信什么。 “宁安夫人竟与领航者号早有牵扯?”首领一惊,“在西疆试过水,看来他们试探地面的是预谋已久的事情啊。” “得罪了领航者号,毕竟是我的私事,没有让首领被我拖累着受罪的道理,看来我们连同为契灵者这个立场都不一样,那就只与首领说一声,这件事情上,防人之心不可无。”叶芸凝说道。 首领点头:“虽无法帮上宁安夫人的忙,但也多谢提醒了。” “对了,我还想向首领打听个人,”叶芸凝又开口道,“应家那个小子,和他父亲闹掰了的那个,小子怎么样了?” “宁安夫人不是第一个打听他的。”首领说道。 “仔细说说。”叶芸凝问道。 “应乘风,他跟应家闹掰了,旁人道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可惜,我却觉得不失为聪明。”首领说道。 叶芸凝差点没坐稳,陈瑞也就罢了,怎么暗夜会首领这里,也冒出来一句这么不靠谱的“冲冠一怒为红颜”。 “我想先,打个岔,”叶芸凝稳住了心神,“这个‘红颜’是个什么说法?” ——应该,应该不是我吧? “还是个红人,”首领说道,“刚看过新闻没有,就是那个行刺了十一王子如今畏罪潜逃的叶队长。” 叶芸凝彻底坐不稳当了。 “这样啊,”她尴尬地笑了一下,把话题往别的方向带,“再弄一次‘行刺’的剧本其实并不高明,于寒还能解释为来自偏远小地方对女王的怨言,那这个叶芸凝,是怎么解释的?” 叶芸凝平静了一下心思。 “人跑了,审讯不出来,谁知道她怎么想的。”首领说道。 “首领别告诉我,人皇室就挑这个时候多灾多难,这么长时间,就真挑现在闹事。”叶芸凝说道。 “领航者号设计的剧本?他们应该只是需要女王和十一王子倒下吧。”首领说道。 “那被诬陷的于寒和叶芸凝就只是受了无妄之灾?”叶芸凝无奈摊手,“偏偏这个时候,应公子又为了这位‘红颜’和应家闹掰……” “宁安夫人在笑什么?”首领奇怪道。 “没什么。”叶芸凝一时控制不住表情,这个“红颜”出口,就忍不住笑意,没笑出声来已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了。 “所以,这个小姑娘身上还有故事。”首领把话题绕了回来。 叶芸凝咳嗦了两声,终于收住了笑意:“以及,我能继续问问,应乘风脱离应家,首领是怎么看的吗?” “不失为好事,”首领思索道,“现在应家内里就一团乱,多少人都有意切割利益联结了,可偏是一时斩不断,又怕得罪应家,在频频张望着。” 叶芸凝大概捋清了眼前的情况。 谓因商会以应锦辉为会长,但内里并不是一团和睦的,齐家、蒋家都不是省油的灯,而这时的格鲁达军校出事,又搅合进来一个徐家。 徐家原本在格鲁达军校和金花殿两方都颇有势力,算是分家出去的半个土霸王,应锦辉管不着,也管不了,两边又往来不多,名都为“谓因商会”,其实吃的是两家饭。 而现在,徐家落了难,收拾点细软,投奔了主家,手上还有点底牌,又作威作福惯了,在谓因商会总部可是闹出了不少事,一众牛鬼蛇神闻着味就过来了,都像是饿红了眼的狼,盯着这高层的权力变革。 难怪这事情中,谓因商会到现在还没露个面,原来是在这里被绊住了,一时腾不开手。 “想争利的有,想息事宁人保平安的也有,内里争夺混乱,应乘风在这混乱之中当众宣布与主家割裂,不管是不是因着那‘红颜’,都是个不错的选择——宁安夫人又笑什么?”首领看向叶芸凝。 “抱歉,我听不得‘红颜’二字,”叶芸凝平静了一下,想到点什么,“应锦辉是个老狐狸了,虽说是直觉,但我总感觉,他不至于因着这种事情,手足无措。” 首领愿意跟叶芸凝多说两句,是看中了她的聪明通透,值得拉拢一二,闻言更满意了:“确实,那老狐狸,若是身体健康,怕是没人能掀起风浪。” “应锦辉的身体出问题了?”叶芸凝心思一沉。 “连我这个老朋友都探望不了,具体情况难说,”首领说道,“应锦辉仗着自己是高阶契灵者,年轻的时候糟践身体了,如今刚过五十,下坡路就刹不住车了,也是报应。” 原来应锦辉出事了,难怪应乘风敢于实践自己的想法了。 “我记得应会长有培养继承人?叫什么什么凯的。”叶芸凝说道。 “应邵凯,”首领摇了摇头,“那继承人不行,还撑不起来。” “是人有什么问题吗?”叶芸凝问道。 “倒是没什么问题,应锦辉孩子教得很好,要是能再给他十年,未必不能比应锦辉本人更优秀,可惜输在了个年轻上,年纪不大,就遭不住事儿。”首领说道。 “有些阅历上的坑,是个人本事填不上的。”叶芸凝微微点头。 “但拉拢人心很有一套,”首领说道,“应家几个儿子,这时候竟然没搞内乱,保持了一致对外的态度,应乘风是明面上与应家决裂的,私下里怎么样,还不好说。” 首领对此是真的感慨:“我还亲自见过他那个弟弟,应邵辰,我是给足了礼数、给足了待遇,人硬是不应,说什么也是亲哥好,我许他争夺应家的总控制权,他根本不鸟。” 首领终于露出了面具之下碎碎念的一面。 叶芸凝努力做一个合格的树洞,温和道:“也是人各有志。” “而且他们集体将我排斥在外,以为这样我就没有办法,实在是可恶。” 首领一锤桌子,转向叶芸凝:“宁安夫人,我这里有件事委托给你,事成之后,能拿多少利,看你本事,如何?” “乐意效劳。”叶芸凝点头道。 第152章 高层的控制者 首领对应乘风的态度还不错,主要是“这个男孩有胆识,敢于在一团混乱中与应家决裂”,是赞扬“自己人”的态度。 但这样的话大概只能听一半,听事实而不是观点,应乘风和应家决裂没错,但所谓“胆识”,只是因为他这个行为能给首领带来好处,才得到了他的表扬。 也在侧面反映出,应乘风在首领这里的观念不错,哪怕不是为他办事,也有那么点交情,足够首领在宁安夫人面前给他说好话。 话说到那一步,首领又提派给“宁安夫人”个任务,当然是与应家有关系的。 是代表首领去传个话,实际上是去打探点消息,至于后续操作,交给她自己,能做到哪一步,就能拿到哪一步的“奖励”。 这也是默认了,叶芸凝在这一趟的行动中,可以用首领的名义行事。 叶芸凝没说的是,在应家人眼里,应乘风和“宁安夫人”的关系是不错的,所以她此行,也会或多或少地带上点“应乘风”的标签。 应邵凯几人拉扯,也在华林,因着几分隔阂,没住在暗夜会总部,而是另外居住在他处。 门口的守卫再一次拦下了叶芸凝:“你是……” “暗夜会首领,托我来送个消息,去报吧。”叶芸凝开口道。 “抱歉,现在应总不见任何人,夫人请回吧。”守卫像个机器人一样,什么反应也没露出,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我不是来见应总的,谁都行,让他谓因商会高层来给我出个人,让我交代个事情。”叶芸凝开口道。 “抱歉,夫人,”那人还是拦着叶芸凝,“没有邀请函,谁都不让进。” 叶芸凝把印着“暗夜会首领”几个字的信封往守卫脸上戳:“你再看看这几个字,这是谁的嘱托,你不让我进?” 那人行动呆滞,眼神麻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回答道,“抱歉,这是规矩。” 叶芸凝眉心一挑,手指微动,悄悄感知着对方身上的灵能,心中一跳——普通人,神情呆滞的普通人。 契灵者的战斗力是普通人的好几倍,单论体术也是以一当百的能力,以谓因商会的财力,会让一个普通人当门卫吗? 叶芸凝当机立断,翻身一脚出,正中了门卫的下巴颏,在周围的人围上来之前,冲进了大楼中,几步蹿上了楼梯。 身后有人追来,叶芸凝抬手化形,飘扬起阵阵灵能花瓣,挡住了追击者的视线。 身后“扑通扑通”传来摔倒一片的声音。 “有入侵者,快拉响警报!”只剩下一点智力的人,按照基因编码的本能,做出了反应。 叶芸凝一边往楼上跑,一边觉得不对劲,怎么回事,谓因商会是…… 暗夜会的首领向她隐瞒了什么? 或者说暗夜会的首领也并不知道谓因商会发生了什么? 一有人闯入,整栋楼的警报都响了,应该是在警示人藏好什么——或者发起攻击。 用整栋楼,围堵一个人。 叶芸凝放弃了电梯,转而进入了一看就不常用的消防通道,隐匿身形,放轻呼吸,几步上楼,观察情况—— 果然,楼内的门纷纷关紧,而后,一群穿着警卫服饰的人,开始各处搜人。 坏消息,搜查的人很多,整栋楼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中,想必出口也已经被控制住了,这里没那么容易闯出去。 好消息,都是普通人,而且除了领头的,没几个人是神志清醒敏锐的。 单看这几个普通人,叶芸凝已经能初步判断出控制此处的人了。 领航者号,动手可真快,现在已经和谓因商会高层达成交易了吗? 叶芸凝心中叹息一瞬,而后从安全出口处走了出来,高举双手,以示没有武器。 “我是暗夜会首领派来的人,”叶芸凝开口道,“我看你神色清晰,应该知道那是谁,如果我死在这里,连你的上司都将无法交代。” 为首的指挥身后一众人,举起了枪。 “现在最聪明的决定应该是将我交给你的上司,或者说,帮我带个话给他,就说‘宁安夫人’想请见一下阁下。”叶芸凝说道。 “宁安夫人”的名号不大不小,刚好够眼前之人听说过,却又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角色。 对方上下审视了一下叶芸凝,点头道:“好的,请跟我们来一趟吧。” 叶芸凝原以为自己见的会是徐总、应邵凯或者他们的心腹手下,能和领航者号做交易的应该就这两位了,推开门,她又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蒋腾浩?”叶芸凝有些迟疑地开口。 “宁安夫人好见识,竟然认得我。”蒋腾浩坐在病床边,看向门口。 病床上,躺着的是应锦辉。 “我是【圣临之渊】的粉丝,”叶芸凝诚恳地回答道,“队长应乘风当然是引人瞩目的存在,但在幕后工作的队友,也同样关键——蒋会长。” 此“会长”非彼“会长”,不过是阿瑞斯军校的学生会会长,负责管理一所学校里的杂事,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和地位。 “愿应会长走好。”叶芸凝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应锦辉,心中闪过他的种种冷漠与无情,假意叹息道。 “宁安夫人?多谢祝福了,不过,听说你与应家关系不错?”蒋腾浩开口道。 “我和能给我带来利益的人关系都不错,如果你愿意成为下一个的话,我也可以与你关系不错。”叶芸凝回答道。 蒋腾浩信叶芸凝这话,都是生意人,“唯利是图”这个优点还是都有的。 “唯一让我意外的是,蒋先生这么地年轻……”叶芸凝思索着开口。 “倒也不用意外,”蒋腾浩一抬手,“我也不是十五六岁的孩子,大概,至少要加个十岁吧。” 早不应该读书的年纪,却还留在学校里当什么“学生会长”。 叶芸凝顺势投过去一个疑惑的表情。 “一开始是我家里授意的,后来是我自己意识到了其中的可操作性,主动留任的,”蒋腾浩说道,“不是什么秘密,【圣临之渊】队里的人基本都知道。” 确实,这个职位能接触到高层所有的后辈,与其结下情谊,贯通人脉,同时能名正言顺地参与各校之间的事务、学习相关知识,抛去世俗惯常来看,确实是个好职位。 但平心而论,这职位“好”的同时,也未免憋屈,反正让叶芸凝十年如一日地当这么个会长,她是不愿意的。 蒋腾浩年纪二十多的这些事情,没人故意瞒着叶芸凝,只是她没往那个方面想,没问,旁人便也没有主动提及。 但叶芸凝想到的更多,更多让她心口发寒的东西。 蒋腾浩,他主动找到了【灼梦华】,在叶芸凝不在的情况下,鼓动了陈瑞,鼓动了于寒他们去闯金花殿,而后于寒入狱,这也成了她后来“刺杀女王陛下”的缘由。 这一切,竟然都是眼前之人安排的吗? 他勾搭上领航者号的时间比所有人想到的都要早,他从一开始出现,就不是为了沈梦岚,而是奔着构陷【灼梦华】去的。 施佩玲遇袭,吕京寰和于寒被抓,一切的一切,竟都有这么个推手。 叶芸凝几乎无法控制心口的杀意,她想将蒋腾浩碎尸! 蒋腾浩从一开始就投奔了领航者号,成为其棋子,下利用于寒达成目的,上主政谓因商会,让应锦辉躺在了这里—— 她可怜应锦辉,竟是可怜早了。 叶芸凝的拳头握紧了,盯着蒋腾浩的眼神也不由得冷漠起来,深沉的眼神,直抵人心。 蒋腾浩不由得浑身一冷,又故作轻松地摊手:“宁安夫人不必这样。” “你是高阶契灵者?”叶芸凝缓声开口。 “我知道领航者号的打算,”蒋腾浩摊手道,“想一举歼灭高阶契灵者,保护人类的纯种基因,我觉得,那没什么错。” 叶芸凝努力调整着不稳的呼吸,努力保持平静。 “我答应领航者号的拉拢,第一当然为利益,”蒋腾浩开口道,“如果没有他们,我可能一直只是谓因商会中不受重视的小角色,他们拿我当免费的老师,看孩子的保姆,从来没有给予过我真正的重视,我想摆脱这一切!” “是,摆脱曾经的一切,所以栽赃陷害都不算什么。”叶芸凝不冷不热道。 蒋腾浩视冷嘲热讽于无物,继续道:“第二,就是我认可领航者号的观念,世界上根本不需要契灵者——那是对人类存在的背叛。” “这太荒唐了。”叶芸凝不由得开口道。 “宁安夫人,你见过吗?被契灵反控,到发疯发狂的人,咆哮着、嘶吼着,把自己挠得遍体鳞伤,而他前一天,还是个很优秀的战士。”蒋腾浩说道。 “我能想象,但那只是个例,大多数……”叶芸凝开口道。 “不是个例,阿瑞斯军校每年都有,”蒋腾浩说道,“包括这一届,包括应乘风。” 叶芸凝顺着他的话附和:“是吗?” “是的,成为契灵者的那一刻,每个人都要与契灵做斗争,那不是工具,那是一个有反叛之心的另一个体,会把人类带上崩溃与绝望的边缘!”蒋腾浩说道。 叶芸凝微笑不语,觉得自己应该介绍施佩玲和眼前这位认识来一下。 “或许是这样吧,”叶芸凝抬起头,“但,你也是高阶契灵者,不是吗?” “是的,但我发誓,再也不使用我的契灵了。”蒋腾浩说道。 “你也曾经契灵失控,伤害过同学吗?”叶芸凝开口道。 “无论如何,我再也不想,再也不想让那些东西进入我的生活了,”蒋腾浩说道,“我支持领航者号清除那一切的计划,哪怕被清除者里,有我自己。” “再也不使用契灵,那就别怪你自己只能在阿瑞斯军校培养孩子。”叶芸凝对蒋腾浩的态度仍是充满攻击性的。 “无所谓,哪怕一切结束之后,我是被鸟尽弓藏的那一个,我也无所谓,只要世界上不再有契灵这种控制人心的东西,人类不要被同化,我们就还有活下去的希望!”蒋腾浩张开双臂,表达着他的信仰。 “阿嚏!”叶芸凝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 “抱歉,这个观点实在是,太难以置信了。”叶芸凝说道。 “如果宁安夫人也有类似的遭遇,或许会理解我。”蒋腾浩说道。 叶芸凝大概能理解到一点他的感受,就像是当年的吕京寰。 在赛场上误伤了同伴,心魔成疾,以至于走不出来,生生被契灵所控制。 而蒋腾浩走到了另一条路,他压抑住了自己的契灵,并发誓永不使用,将契灵视为洪水猛兽,一夕心病延十年,到如今,宁愿自己身死,也想拖着这害人的契灵走向死亡! 由己及人,甚至要全部毁灭。 “领航者号的到来,简直是天一般的恩赐,让我找到了前进的方向,让我找到了宁愿毁灭也要为之奋斗的目标,那不好吗?那简直太好了!”蒋腾浩说道。 “我无法理解你的梦想,想来也没有苦口婆心劝说你的必要,”叶芸凝温和开口,“如果领航者号选择的合作伙伴只是你的话,我从进入之时,就为你想好了结局,你的狂热,成功点燃了我的愤怒。” 叶芸凝手上有应邵凯的私人号码,她起身站起来,走向房间内的公共电话,拨通了这个号码。 蒋腾浩一时没反应过来:“你,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应邵凯很快接通了来自父亲病房的电话。 “应先生,我是宁安,暗夜会的首领派我来拜访病重的应会长,让我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情,请听好。”叶芸凝开口道。 “宁安夫人请说。”应邵凯反应过来了。 “我现在要冒个险,擒贼先擒王,之后的事情,希望应先生替我兜底了。”叶芸凝开口道。 下一刻,叶芸凝几步向前,抽出手中的秘银小刀,对准了蒋腾浩的额头。 她终于毫无保留地释放出了周身难掩的杀意。 蒋腾浩一愣:“你,你要干什么?” “你的罪名,说一句通敌叛国不过分吧?来吧,迎接你的死亡吧!”叶芸凝手中的秘银小刀刺向了蒋腾浩的额头,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划出了血。 划出的鲜血没往下流,而是拧成一股线,攀上了秘银小刀的花纹,让原本银亮的刀面,染上了腥红的图案。 “对不起,请允许我,杀了你。”叶芸凝居高临下地开口道。 蒋腾浩是真没料到,竟然能有人在这里动手,不由得开口喊人:“守卫,守……” 蒋腾浩虽不愿使用契灵,但到底是契灵者,灵能遍布其全身,在秘银小刀插入的一瞬间,已尽为叶芸凝本人所用。 “我可以安抚人心,调节灵能混乱,便亦可扰你安宁,让灵能暴走。”叶芸凝说道。 “不——”蒋腾浩眼睛突出,整个脸上充血。 他在生命的最后几分钟之内,将体验他人生最害怕的感受。 灵能暴乱,无法控制,反噬自身,伤及无辜。 他全身的一阵摇晃,骨骼发出“噼里啪啦”的破碎声,而后寸寸崩坏,整个人一点点瘫了下来,直到失去生气。 将将反应过来的安保人员这才冲进屋内,看着满地的血迹,朝着叶芸凝举起了枪,齐齐开口道:“不许动,举起手来。” 叶芸凝收回了秘银小刀,藏于袖口,举起了手。 “应先生,我的礼物送到了,请查收。” 第153章 应邵凯的决定 叶芸凝被冲进来的守卫控制住了,但随即,没有指挥的守卫晃悠了两下,神情呆滞,而后缓慢转向了正常人的状态,似乎有点懵。 “你是谁?你在哪?你在干什么?”叶芸凝盯着守卫的眼睛,在他完全恢复神志之前,发出三连问。 守卫还真就叶芸凝这个问题产生了思考,忽悠了一会儿,神色懵懂,挠了挠脑袋,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是我的手下,现在的任务是带我去找应邵凯,”叶芸凝开口道,“快,现在带我去找人。” 守卫即使再没闹明白情况,也知道自己该有的任务不是这个,但对于茫然而又无所适从的人来说,有个命令,他就愿意下意识地听着。 而且他确实知道应邵凯在那里。 “好的,这边走,我带您过去。”守卫恭敬道。 “宁安夫人!”应邵凯被软禁在房间,虽然通讯是好的,但并没有人身自由,直到叶芸凝推开了房间的门,他猛地冲向了她。 “是的,你刚听到的不错,我杀了蒋腾浩,那个与领航者号做交易的叛徒,这消息瞒不了多久,我们必须早做打算。”叶芸凝说道。 应邵凯心头有千言万语,却都不适合这个时候说。 “我简单交代一下暗夜会首领要求我带到的话吧,”叶芸凝开口道,“他的意思是,暗夜会与谓因商会关系紧密,这个时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希望能与高层达成初步合作,共同对抗来自天空的威胁。” 应邵凯站了起来:“我就说应该这样。” 其实暗夜会首领的话不是这样的,他的意思是,现在是政府微妙,政治薄弱的关口,民间商会可以趁这个机会,得到更多利益,重新切分上席议会的席位权重。 让阴影之下的暗夜会出一位上席议员,由此彻底洗白,成为政府默许存在的一个合法组织。 但这句话,叶芸凝稍微延伸加工一下也没问题,切分现有的上席议会权重,就是对现有制度的保留,也就等于在这之前要将领航者号赶出幸存者基地,共同抗敌…… 是的,没问题的。 “我们将领航者号定义为敌人,应该没问题吧?”叶芸凝开口道。 应邵凯很快从有人来救自己了的惊喜中缓过神来,露出点犹豫:“但,我认识的首领,绝对是个唯利是图之人,他能愿意在形势尚不明朗的情况下站队?” “现在的形式还不明朗吗?应公子觉得我们会输?会让领航者号降落,然后由他们代替女王,领导幸存者基地?”叶芸凝疑惑道。 应邵凯卡了卡,虽然现下的局势似乎对他们并不乐观,但他还真没这么觉得。 “宁安夫人说得不错。” “而且,你也没猜错,首领他也有要求,暗夜会首领这样说,也是有诉求的——”叶芸凝开口道,“他希望能在一切结束之后,在上席议会中分一杯羹,让暗夜会能派人名正言顺地参加。” 应邵凯点头:“这才像是那位首领能提出的要求。” “以及,他希望改革联盟内部的‘王’选制度,在王储的任命方面,不该由女王一人发言,他有插一脚的意思。”叶芸凝继续道,“当然,这是建立在上席议会席位成立的基础上的,但在这之前……” “一切都建立在事件平息的基础上。” 应邵凯点头,神情由思索向肯定滑行,只花了一瞬间:“领航者号的要求极端且病态,几乎是将地面上的人类当做他们的预备奴隶去看,无论如何,我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暗夜会首领为利而如此,对眼下局势而言,不失为好事。” “这一点能沟通明白,应先生就是我们暗夜会的合作伙伴,我想对于那之后的要求,谓因商会与我们的诉求是相同的。”叶芸凝开口道。 “我还代表不了谓因商会,”应邵凯苦笑一声,“哪怕杀了最先与领航者号达成了交易的蒋腾浩,也还有另一阻力挡在我们面前……” “对于我来说,找你或者找徐家,都可以主政谓因商会,其实差别不大。”叶芸凝开口道,“作为合作伙伴,请你给我点信心,让我有继续支持你的底气。” 应邵凯深吸了一口气:“是的,您是来寻求合作的,而不是来给我解决问题的,抱歉,被困数日,有点多愁善感了。” “你知道就好,我希望应先生能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摆平内乱。”叶芸凝说道。 “一个周。”应邵凯开口道。 “太长了。”叶芸凝回答道。 她伸手比了个数字“三”:“三天,三天之内,您尽可以使用武力手段,不顾一切,拿下如今谓因商会的管理权。” “可是……”应邵凯露出迟疑。 “没有可是,”叶芸凝严肃道,“他们让应会长倒下了,就不可能让他再坐起来,你没时间了,武力手段,做出成绩证明自己,这是你最快达到目的的方法。” 这确实是太难了,应邵凯能勉强撑起西疆的摊子已是极限,让他撑起风雨飘摇的大厦,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他有点怀疑自己,怀疑自己是否能真的做到。 毕竟,在之前的角逐中,他刚刚输给蒋腾浩,若非对方手下留情,自己可能就要死了。 “所以,我现在……” “如果应先生一定做不到的话,我可以当没来过,现在去找徐总,不让任何人知道我来过这里,应先生应该也可以从中逃避,保下一条性命吧。”叶芸凝说着起身,转身,作势要走。 “宁安夫人,等一下,”应邵凯伸手拦人,“我可以,可以尝试一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先生和灵能研究所那位程所长曾经是恋人吧?”叶芸凝一停脚步,开口道。 “宁安夫人见笑。”应邵凯回道。 “我见过那姑娘,倒也是个有脾气的主,被政府关了,宁愿越狱也要出来治理这灵能泄露事故,还真是不容易。”叶芸凝开口道。 提到这事情,应邵凯可是有话说了:“可不,政府这就是拿人当傻子吧,用着芷月干活,还让她背全责,回头立了功没有她的,出点什么事,就要把她骂死,可真是好心思!” 叶芸凝听着,一挑眉:“前女友?应先生这态度可不像是前女友呀。” “我只是看不惯领航者号把持了政府之后干的这些破事!”应邵凯有点脸红道。 “如果你看不惯别人欺负她,那就自己强大起来,去保护她,而不是瞻前顾后、左右为难,一点也不大方。”叶芸凝开口撒了点鸡汤。 “就像你弟弟那样,有担当地做事,那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的……” “红颜”二字话说出口,叶芸凝没憋住,差点又笑出了声,幸好应邵凯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空注意到她。 “宁安夫人说得有理,”应邵凯还真的信了她这一套,“我应该自己强大起来,才能保护好我想保护的人,给她安全感,为她遮风挡雨。” 所以,他其实还喜欢程芷月。 叶芸凝舌头一时打了结,秃噜出来一句:“应家还挺出情种的。” 应邵凯的脸更红了。 同样红了的还有叶芸凝面具下的脸。 “好,那我就等候应先生的好消息了。”叶芸凝匆匆站起来。 应邵凯在她背后开口:“如果可以的话,宁安夫人能帮我再用一次武力吗?” 叶芸凝回头,应邵凯的目光已经从最开始的迟疑变成了此刻的坚定。 “非常时刻,当使用非常手段,直接杀了徐总,一了百了,我已经准备好一切,只差一把枪。”应邵凯说道。 “哦,足够狠心的男人,”叶芸凝露出了一个微笑,“我喜欢。” 叶芸凝说着起身,从守卫身上抽了一把枪,神情淡定道:“带路。” 应邵凯长这么大,各种虚与委蛇下的阴谋算计见得多,真那把枪真刀真枪地伤却见得少,看着宁安夫人“扛把斧头去宰人的架势”,不由得心中一动。 确实,有些事情是自己想麻烦了,有点不满直接杀,很难吗? 是自己顾虑太多,才不能成事,闹出一团一团的笑话,徒惹人看戏。 我应该足够心狠,心狠到可以斩杀敌人,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这个念头在看着宁安夫人把枪抵到了徐总太阳穴上的那一刻时,越发坚定起来。 徐总想必也很久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架势了,枪抵在脑门上的那一刻还没明白过来事情是怎么一回事:“那个,那,那什么,我可是你父亲的老朋友……” “对不起了,徐叔,”应邵凯做出默哀的动作,“相信父亲也会很珍惜你这个老朋友了。” “什么父亲不父亲的?”叶芸凝冷声开口,“幸存者基地之内,最简单的规矩都忘了吗?” 徐总一懵,没明白这位宁安夫人的意思。 “以及,你给我好好回答一个问题,徐彬正去哪里了?”叶芸凝问道。 “不,不知道,那孩子,我想带他来谓因商会总部,偏是他怎么都不来,好像跟个姑娘跑了,就,我也不知道——”徐总表现得很慌张。 陈瑞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真跳离了怪圈,她应该会再也不想回来了,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躲一辈子,才该是她的选择吧。 可惜了,这一届七校联赛还没比完。 单人赛刚结束,格鲁达军校的出事影响了整个赛程,整场比赛被无限期延后了,已经有队伍准备着收拾离开了。 而对于叶芸凝来说,大事一件接着一件,学生之间打打闹闹的小比赛,也确实可以忽略不计了。 “那么,徐总,对不起了,这时候,任何的变动因素,于我们都是风险。”叶芸凝在下一刻扣动扳机,开了枪。 应邵凯在一旁默立,脸上并没有悲伤的神色。 “三天,”叶芸凝给他比了个“三”的手势,“三天之内,理顺好谓因商会上下的情况,我等你的好消息。” 应邵凯点头:“不辜负宁安夫人的期望。” “以及,我需要知道应乘风的下落。”叶芸凝开口道,“虽然外面都在传,应乘风和应家断绝关系了,但是我想,你应该是知道应乘风下落的。” “怎么,暗夜会的首领没告诉宁安夫人吗?”应邵凯问道。 “他不知道。”叶芸凝回答道。 “应该就在暗夜会,具体的,我不方便打听。”应邵凯说道。 叶芸凝点头,应了一声。 “三天,三天后我会再来的。” · “所以,你派宁安夫人当这个说客,她……”应乘风面对首领,态度并不恭敬。 “乘风小友,别那么着急嘛,我知道她是你的红颜知己,也能看出来,她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小姑娘。”首领笑道。 “毕竟,她的身份被我看破端倪的时候,也保持了冷静自持呀。”首领说道。 “阿宁在暗夜会的身份能隐瞒得住,确实是我该感谢首领。”应乘风回答道,“所以,你盯了她这么久,这次终于捞着机会试探了?” “早就想了,”首领摊手道,“可惜,这不是你看得太紧了吗?” “是……我不想她掺和这些事情,主要是,政府那边已经要麻烦阿宁了,我真的不想她掺和进谓因商会这些破事里。”应乘风说道。 首领摊手:“这可不行,孩子,我告诉你,喜欢一只鸟儿,最好的办法是给她一片天空,而不是将她抓进笼子,你不想让她担心,就该把事情坦白来说,而不是什么都瞒着她。” “我看那女孩玲珑心思,你的打算,没准人知道,只是看破不说破,还瞎为你担心,”首领慢悠悠道,“你身边其实差个人,差个能和政府打通关系、有权限进入皇宫的人。” 应乘风收紧了声音:“可,可我不想,不想她以为我对她的心思是利用。” “我希望自己是能够保护她的存在。” “鸟笼子遮风挡雨,但渴望自由的鸟儿却更希望翱翔于天际,”首领说道,“过度的保护不是好事,乘风,你听我一句劝,那也不是个需要保护的女孩子。” 两人正说着,叶芸凝来了消息,把暗夜会的大小事情给首领交代了一下。 应乘风看着首领伸过来的信息,卡了卡。 “怎么,很惊喜?” “杀了蒋腾浩还杀了徐总,我印象中的她不是个这么暴力的女孩子呀……”应乘风说道。 “最近改变了很多吗?”首领点点头,“事儿是最磨人的,最近这么多事情,人的性格和行事风格有所改变,也正常。” 应乘风回忆了一下,是啊,最近多少事情是围着叶芸凝发生的,一刀于寒、一刀施佩玲、一刀吕京寰,想想都疼。 “可要抓紧呀,再不注意,她可能都要变成你不认识的样子喽。”首领说道。 “她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的阿宁。”应乘风说道。 想着,少年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确实,首领也没说错,她那么聪明的女孩,一定不希望我什么事都瞒着她——她有与我共进退的心思,也有与我共进退的能力。” 首领露出了一点欣慰的表情:“好啊,一个个的,都很好,有爱的人,有合法的身份,有获得联盟庇佑的资格,有站在阳光下的权力。” “黑户”的身份是暗夜会首领一辈子的痛苦,黑暗中的人,仰望着阳光。 他们渴望被拯救,也努力拯救着自己。 第154章 旧友相对 叶笙在接受领航者号授任的时候,面对殷殷嘱托,表示从命。 那是他写在基因中,对掌舵者之位的服从。 “现在的领航者号对地面探索,还无法派出更多人,你带着点技术人员下去,有几成把握,拿下幸存者基地?”掌舵者开口问道。 “那取决于女王权限对幸存者基地民众的控制力,控制力越强,我越有把握控制住这里。”叶笙回答道。 但幸存者基地对民众意识的控制程度,远低于叶笙的想象。 甚至不如领航者号上的控制。 ——没有强制性的药物,没有足够专权的中央领导,没有上下一体的专政制度。 甚至连愚民的王属赌博活动都不是强制性的! 甚至连慎思片都不是全部强制性服用的! 这要让他如何开展工作,女王竟然对民众放权到了这个程度! 不该是这样的,自由意志给到了这个地步,民众怎么可能不乱,在领航者号上,哪怕只有一天不督促人们服用相关药物,就会发生大乱的呀。 难道这真的是某种玄学中,属于土地的力量? 这让他不得不一再推迟领航者号要求的行动时间,一直推迟到如今。 其实叶笙再次来到幸存者基地,其实比所有人想象的都早,大概是在四年前。 新一轮的洗脑之后,叶笙自己记得任何事情,但已经对一切无感了,他全身的激素分泌被抑制到了最低水平,除了呼吸和心跳之外,任何过激的生理反应都不可能出现。 他几乎是一个完美的“活人机器人”了。 永远冷静克制沉默,计算如今的形势规划,一丝不苟地执行领航者号的任务,最终的任务是…… 而这其中,需要细细的盘算。 叶笙一露面就去见了林洛,那个把自己架上了女王之位下不来的人。 林洛大概是叶笙平生所见最矛盾的人,她有像叶巧书一样真心为了这个基地着想的心思,也有控制不住的对权力的野心,她时时刻刻都是紧绷的,从笔直的后背,到心弦。 一把长时间拉满的弓是射不远箭的,她的压力不来自外部,而来自内心。 一个人如果对自己极度苛责,那么世界上的大多数事情她都是看不惯的,尤其是在继承人的问题上,林洛操碎了心。 但即使再难的时候,叶笙也没见林洛发过火。 这就很神奇,一个人即使天天心情舒畅,又怎么可能没有火气呢? 更何况女王陛下日理万机,操碎了一颗心,人生至今,怕是没有几日是顺的。 林洛就像是机器人一样,用极为严苛的标准要求自己,时时矛盾成个陀螺,却又总能尽可能做出合理的决策。 叶笙是真的起疑过,想把林洛拆开看看,看看那颗心是不是机械的。 他通过生理上的调整变成了无喜无悲者,而林洛硬是以幸存者基地的压力,将自己挂在了墙上,成为一个只能供人瞻仰的“完人”。 叶笙的计划成熟大概在一年前,他了解清楚了幸存者基地内部的部署工作,看到了社会深层埋藏的炸药,该做什么,哪一步是什么棋子,他心中有数。 “吴唐尧,你在地面上,就叫这个名字吧,你知道自己该煽动怎样的怒火。”叶笙开口道。 手下点头称“是”。 女王的权限无法对基地内的一切造成绝对操控,他便要自己部署。 让叶芸凝成为十三公主,是叶笙的主意,那个女孩的基因,有一半属于领航者号的基因变革。 尽管在女孩身上,作为契灵者的一半基因胜利了,那个女孩成了s级的高阶契灵者,但那并不能否认基因革命带来的纯人类基因。 林洛对那个女孩了解不多,或许是叶巧书的缘故,她曾对与叶巧书有关的一切都极度排斥,不闻不问。 所以,女王陛下,你究竟是功臣,还是罪人。 你究竟是该死,还是有权活着? 叶笙手上拿了一支针管,看着与普通的针管没什么区别,但只要稍稍一转,里面就可以瞬间切换液体,解药还是毒药,都在其一念之间。 “算了,相识数载,给你一个说遗言的机会。”叶笙转动了手中的针管,把解药打入了女王体内。 林洛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睁开了眼睛。 “好的,交代一下遗言吧,可能随便什么时候,您就要失去生命了。”叶笙把剩了半管液体的针管举给林洛看。 “我死后,以十三公主为继承人,承袭我的位置。”林洛咳嗦了两声。 叶笙本以为自己不会愿意听这句遗言,却不料低估了林洛本人。 “果然,女王陛下一开口,是个人都要抖三抖。”叶笙在一旁坐下,“很难否认,我现在对刚刚想要听个遗言的想法,感到后悔。” “都是习惯罢了,”林洛无奈摊手,“每时每刻都要保持最完美的状态,哪怕是刚刚从昏迷中醒来也不能例外,不是吗?” “叶笙,你可以杀了我,对于现在连病床都离不开的我来说,你就是生杀予夺的存在,我相信领航者号的医疗,你手中的那管毒药打进我的静脉,法医都查不出端倪。”林洛说道。 叶笙微微摇头:“把你的遗言说完,十三公主,什么?” “虽然可以通过清空集体记忆让所有人都忘了我认命那个女孩为十三公主的事情,但王族的记忆不在其操纵空间之内,在皇室的档案上也有我亲笔留下的‘十三公主信’,你拿到那个,叶芸凝的身份便可取信于公众。”林洛说道。 她露出一点说不出的笑意:“我愿意相信,那个女孩,能成为优秀的女王——这是我真实的遗愿。” “只怕她不愿意。” 叶笙面具下的表情,林洛看不见。 但她知道,那一定不会是什么好的态度。 “走到这一步,双方都怪不了任何人,”林洛轻声道,“就像当年你和叶巧书没能走到一起,除了造化弄人,还能怪什么呢?有缘无分吗?” 林洛沉默许久,两人对峙着坐着,就像是两尊雕像。 “我被困这里,连抬手都很勉强,一无所知的感觉让我像是大海上漂泊的船只,失去了指南针的方向,时刻摇摇欲坠的感觉让我很惶恐,能告诉我点什么吗?”林洛先开了口。 “活着,就是活在惶恐之中,”叶笙回答道,“如果你想的话,我很乐意帮你结束这惶恐的一生。” “那还是算了,让我这只漫无目的的小舟再飘一会儿吧,看看何时来的浪头,能把我打翻。”林洛微微笑着,神情竟是和蔼的。 “林洛,你真的老了。”叶笙连名带姓地叫了她的名字。 “像你这样,接受基因调控,活到几百岁,惶恐到几百岁才算好吗?”林洛说着,摇了摇头,“虽然我不想死,但死亡到来的时候,我会去拥抱它。” 林洛能感觉到,那个日子,快了…… · “终于是达成统一战线,坐在一起了吗?”暗夜会的首领微笑着,“果然,暗夜会与谓因商会,是一体的,我们总是这么默契。” 比起暗夜会首领的神情自若,应邵凯的疲惫就太明显了,三天内压下谓因商会内部所有的反对声音,哪怕有蒋腾浩和徐总两人尸体在前,宁安夫人和暗夜会首领撑腰在后,也很难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了却一切。 不得已,应邵凯自己动了枪,将最大的反对声音,开枪击杀。 无所谓对错,只是,他想站出来,想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这是他,最大的觉悟。 “无论如何,多谢宁安夫人。”应邵凯微微点头。 叶芸凝与身边的应乘风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心安。 重逢都过于兵荒马乱,太多事情排在“红颜”之前,以至于叶芸凝都没能捞到点私下里和应乘风说话的间隙。 不过,能看到应乘风好好地坐在这里,叶芸凝忽然也就心安了。 有些话,留到一切都结束之后再说也好。 “我们可以确定合作,在领航者号之人离开幸存者基地之前,我们双方禁止发生任何形式的冲突,政府被控制,只有我们能拯救基地,切切不可懈怠,知道吗?”首领开口道。 众人纷纷点头。 “领航者号的情况,由宁安夫人来和大家说明。”首领一指叶芸凝。 “好的,我大致来说一下目前的情况,以及领航者号的控制范围。”叶芸凝向众人点头。 “首先,他们彻底控制住的是女王、十王子,以及其下属政府,金花殿、格鲁达军校是事件中被搅浑的一滩水,多用于混淆视线,可以先忽略不计。”叶芸凝平静道。 “以及,目前最大的矛盾争议点,其实是在灵能研究所上,忽然发生的灵能泄露事故意外,导致本该被捕的灵能研究所所长程芷月被释放处理事情,如今立场微妙。” 叶芸凝说着,咳嗦一声:“这些,或是已经被控制,或是立场微妙,我们都要心里有数,而最重要的存在其实是——灵能审判庭。” “抱歉,人脉有限,这部分触及了我的知识盲区,”叶芸凝略有无奈地一摊手,“我认识不到灵能审判庭的高层,他们是否知道些前因后果,我只能表示并不乐观。” “宁安夫人可以大胆说说自己的想法。”首领开口道。 “灵能审判庭也是由高阶契灵者形成的组织,如果他们知道黑袍人的打算,想必是不会任人宰割的,但如今,他们还没有什么大动作。” 叶芸凝说着,伸出两根手指:“两种大可能,第一种,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灵能审判庭还真就是无知者,对一切茫然无知,自然做不出反应;第二种,他们已知事情,但出于种种原因,无法及时做出反应。” “政府机关地震,连我们这些外人都看得清楚,我不相信近在咫尺的灵能审判庭真就你们迟钝。”应邵凯说道,“第二种可能大一些,宁安夫人对‘种种原因’有猜测吗?” “我感觉,他们是被什么绊住了脚,”叶芸凝开口道,“吕京寰,作为人而被契灵反向控制,之后桃心救走了他,这件事情到如今秘而不发,想是审判庭那边多有思量。” 应邵凯没听到叶芸凝说的是什么,刚想追问,暗夜会首领一抬手,制止了他的追问,微微点头:“我不喜欢把希望寄托在不可控力上,不想指望灵能审判庭,他们能帮上忙最好,帮不上忙,不碍事就行。” 叶芸凝应了一声。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忽视了新建监察处,叶芸凝也有意没开口。 吕京寰的事情,确实成了压在她心口挥之不去的隐忧,柴温茂的怀疑,没想到当真这么棘手,是比“杀害十一王子”更难以防范的把柄,到如今,叶芸凝不得不忌惮。 曾经的犹疑已在混乱的斗争中消磨,现在如果有机会解决柴温茂的话,叶芸凝绝对不会犹豫。 任何心软,都是刺向她自己的一把刀。 具体战略的实施还在谈判中,叶芸凝插不上话,却是越听越迟疑。 她好像想到什么,询问的眼神转向应乘风。 “……” “……” 两人无声对视,眼神交错。 但就是这么交错之间,他们彼此懂了。 “好的,那就由应会长作为先锋,去探查一下皇宫内部的情况吧,”首领定下了最终的计划,“如果可以,我希望尽可能少地用到武力,毕竟,幸存者基地是个很美丽的地方。” 叶芸凝跟着点头:“希望我能尽一份微不足道的力。” “我会整合新闻媒体,虽然现在民间的声音还很难越过官方的声明,但只要有,就是我们的机会,撒下怀疑的种子,收获结果的大树,那将是我们作战的主阵地。”首领说道。 另外的细则部署纷纷展开,民间组织,在此刻,从未有过的团结。 因为大家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将来自天空的入侵者赶出幸存者基地。 因为大家有另一个共同的目标,在官方掌控一切的情况下,为民间组织凿出一席之地,让无数出生为黑户的孩子,有自由地、活下去的权力。 “应会长,首领,这将是属于你的一战,这将是属于我们的一战,”叶芸凝站起身来,“宁安也愿意竭尽全力,为这次行动保驾护航,尽最大可能,争取来自政府内部人员的支持。” 她说着,转向了暗夜会首领:“这次行动,以首领为主要指挥者,宁安在这里向首领请报,我将代表首领,见两个人。” 叶芸凝能在这里开口的,自然不会是什么无名的角色。 “我将以私人身份见两个人,愿意接受首领监督,保证宁安绝无异心。”叶芸凝开口道。 “谁?”首领问道。 “曾经旧监察处在暗夜会的首席领导者,寻夜,”叶芸凝开口道,“以及,代表如今灵能研究所坐在上席议会之位上的议员,夜斯。” 叶芸凝当众提出这个要求,当然是不会被反对。 她也是在做示范。 她以实际行动向众人示范,大家如果有什么私下的人脉,也可以在这里说出来,让人知道,事后定有奖励。 在座者对视几眼,有人举起了手:“关于灵能审判庭的事情,我有认识的人,或许可以私下里交涉一二。” “我,我认识警方的人,虽然是普通人,但是应该也有帮助。” “我在格鲁达军校有旧识,请首领知晓。” 暗夜会的首领重重点头:“不错……” 第155章 各人的选择 叶芸凝思考良久,最终还是以宁安夫人的身份去见了夜斯。 对于这位老师,叶芸凝的心情有点复杂,一方面,她手上的枪,很多都是这位送的,甚至很多的改装都是绝版,对叶芸凝来说绝对是好礼物了。 但另一方面,她不该高估任何人的人性,夜斯也是,在叶芸凝替叶巧书开口的时候,他表示愿意帮灵能研究所占整个位置,但到如今,都没看出,他真正的帮过灵能研究所什么。 他有属于政治家的智慧,也有属于政治家的虚伪。 当然,灵能研究所的事情上这锅有程芷月的一半,怕是叶巧书离开之后,程芷月自己都没怎么联系过夜斯,没能给出交流,没能给出过利益的许诺,夜斯自然佯装无知,作壁上观。 “暗夜会要见我,我倒是很意外,”夜斯面对宁安夫人的态度是傲慢的,“我本以为,我和你们这样的组织,不该有什么交集。” “事实上,我们对来见夜斯教授的事情也很意外,提出这个要求的,是一只——流浪到了暗夜会的小猫,她被曾经的家抛弃了。”叶芸凝开口道。 夜斯随即有了联想:“小猫?你是说……” “她托我问你一句,对现在灵能研究所的情况,夜斯教授怎么看?”叶芸凝问道。 “教授”二字再次落地,夜斯明显没那么镇定了。 “那您相信她会做出杀害十一王子的事情吗?”叶芸凝盯着夜斯看。 “她不该和暗夜会有什么关系的。”夜斯开口道,“一个灵能研究所走出来的女孩,诺嘉学院的学生,她不该和你们这样的地下组织扯上什么关系的。” “真抱歉,我不想耽误时间,我只能说,向暗夜会求助,是她最好、甚至是唯一的路了。”叶芸凝声音沉稳,“希望您明白,一个女孩在绝望之下做出的选择,那不该被苛责,错的不是她。” 夜斯神情一转:“我知道。” “如果暗夜会需要有人为她撑腰的话,我可以留下这个承诺,作为她的老师,我绝不可能对她不闻不问。”夜斯说道。 叶芸凝心中一暖,动了动嘴唇。 “她还相信着你,相信你能在这件事情上做出对的选择,夜斯教授。”叶芸凝说道。 “好的,可以进入正题了,”夜斯摆手道,“暗夜会要做什么,又想让我做什么,你还是直说吧。” “我想先知道,您对女王遇刺的事情怎么看,我相信您不会傻到相信新闻上的说辞。”叶芸凝说道。 “是的,他们都是我的学生,我知道他们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一定是有人陷害!”夜斯说道。 这一点在他这里无比肯定,没有异议。 叶芸凝摊手,示意夜斯继续说。 夜斯开口道:“我感觉政府内部在酝酿一场大的变革,从如今的形势来看,他们似乎在向‘集权’的方向努力,旧监察处倒台,新建监察处一定会与政府高度绑定,灵能研究所出事,新一轮的变化趋势似乎也是在向中央靠拢。” 叶芸凝点头,夜斯身处局中,位置不同,自然有不同观点。 “你怎么看?”叶芸凝抬手道。 “基地的稳定与先进不可兼得,”夜斯说道,“就像是手下的智慧和忠心不可兼得,之前的幸存者基地鼓励人们发扬智慧,做出贡献,如今看着闹剧太多,收拢权力,倒也未尝不可。” 一句“未尝不可”,听得叶芸凝有点愣,这种带着官腔的语调,真是好久没听到了。 夜斯这个话说的,倒也不是坏话,就是带着点居高临下的精英味,太“大”、太宽泛了。 “也就是说,如果这一系列事情是女王所为,你不会有意见?”叶芸凝说道。 “可能,但我有没有意见不重要,因为这是政府高层独断专行的事情,没有放在明面上进行对错表决,我目前没有投票权。”夜斯的态度是无奈。 因为自己没有投票权,就尽可能合理化女王的判断,倒也,倒也是个优秀政治家的素养。 夜斯的作风竟然带点莫名的——无奈。 “如果这是女王的主意,当然没问题,可如今的问题是,女王遇刺了。”叶芸凝说道,“而所谓主政的十王子,到如今,你见过他吗?” 这些不对劲,夜斯也意识到了,他定定地看着宁安夫人,示意她继续说。 “因为如今的事情,根本不是女王陛下所为,是有人挟持利用了她,再铺展集权,而更深层的目的,你想都想不到。”叶芸凝说道。 “我不会被三两句话说动,不过可以听听宁安夫人所言。”夜斯抬手示意道。 “来自天空的幽灵,投下一片阴影,表述着森然的野心……”叶芸凝开口,捡重点把来龙去脉说了个差不多,几乎都是实话。 夜斯听着,他其实是个很冷静的人,在带着面具的人面前也没有演戏的必要,他一言不发,也没什么表情动作。 “听上去很不可思议。”夜斯最终说道。 “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不可思议的。”叶芸凝回答道。 “但是我不信,”夜斯平和道,“暗夜会那种地下组织的人,为什么会觉得他们的三言两语,便能说服我放弃对政府的信任呢?” “你们懂的,一定就比我这个身处局中的人懂得多吗?”夜斯质问道。 叶芸凝定定地看着夜斯,以她眼中的晦暗不明。 “我承认,这是一套逻辑完善的言辞,拿来忽悠人绰绰有余了,但是我不信,政府的作为,一定有他们的用意,因为几句话就背弃生我养我的地方,而选择相信一只老鼠,不可能。”夜斯说道。 “宁安夫人,麻烦你白跑一趟了。”夜斯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这样的话当真是不客气了,这是在指着对方的鼻子骂。 叶芸凝一时没有出声,与夜斯无声地对峙着。 “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良久,叶芸凝也只能无奈摊手。 “确实太可惜了,”夜斯的话语中露出几分威胁之意,“如果我手上有武装的话,绝对不会让宁安夫人白跑这一趟。” “那,我该多谢基地中不允许私人驻军的法律保护了我。”叶芸凝微笑道。 她起身的瞬间,又想到什么:“那么,那个被联盟法律通缉的女孩,需要我给你送过来,让‘伟大正义’的夜斯教授亲手交到监狱中去吗?” 叶芸凝补充了一句:“由肮脏得好像下水道一样的暗夜会,移交到光明正直伟岸的联盟监狱中去?” 夜斯沉默了更久,才轻声一笑:“堕落,是她自己的选择,如果她想回来的话,我尊重她的选择。” “……您对一个不得不做出这样选择的可爱小猫,用了‘堕落’这样的形容词吗?”叶芸凝笑了一下,“好吧,我将会把这些话,原封不动地复述给她听的。” 出了门口,暗夜会的接应人员迎了上来:“宁安夫人……” 叶芸凝抬手制止:“我知道,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手握权力的政客,不会那么轻易地与我们合作,更何况他的心里充满了偏见,我一开始,就没抱太大的希望让他成为我们的伙伴。” 如果不是她开头提了被通缉的“叶芸凝”,夜斯可能都不会听完她的话。 “那下一步,我们去见另一个人?” “是的,”叶芸凝点头,“与身处光明之中的夜斯教授不同,我想我的老朋友寻夜,会更愿意听我说两句话,更可能答应我们的要求。” ………… “我拒绝。”寻夜态度坚决。 刚刚夸下的海口转瞬随了风,叶芸凝面具下的表情没稳住:“我能问一下,为什么?” “因为我好不容易才逃离那里,暗夜会,那个充满欺诈与肮脏的地方,我再也不想回去了,再也、再也不想。”寻夜说道。 “希望宁安夫人也能认清现实,那种地方,你有利用价值的时候,那些人当然把你捧在手心上,但当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先对你踩上一万只脚的,也是他们。”寻夜表情冷漠。 “我能理解你在那里遭遇的世态炎凉,可这世间,去哪里不是这样呢?人存在就是价值存在,”叶芸凝说道,“成则人人恭敬,败则被踩上一万只脚,你看看程芷月的遭遇,不也是这么一回事吗?” “但是我身份特殊,”寻夜摊手,很有自知之明地说,“我是卖了旧东家,才换得了在政府任职的资格,我现在甚至不敢出我自己的办公室,万一有人在外埋伏我怎么办?” 寻夜伸了个懒腰:“我可不想惹事。” 叶芸凝攥紧了拳头,心中叹息着。 “以及,今天来见我的暗夜会之人,但凡不是宁安夫人,我都不可能这么容易地让他离开,毕竟,这对现在的我,影响不好。”寻夜傲慢道。 叶芸凝想给他两刀,看他影响好不好! “那既然这样,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叶芸凝咽下了心口的话,转头起身,“如果寻夜先生真的跟暗夜会断了全部的关系,到现在对什么计划都一无所知的话,我,不勉强——” “宁安夫人慢走,如果有机会见到那位首领的话,记得代我向他问好。” 叶芸凝离开了寻夜的办公室。 “没办法,意料之中的受挫,”她出门,对着跟随的守卫说道,“人各有志,这事情勉强不得,我们还需要再细细规划。” “所以,宁安夫人介意和我一起去喝杯咖啡吗?”守卫摘下面具,竟然是应乘风! 叶芸凝一愣,不知想到什么,忽然脸红了。 “宁安夫人,一起去喝杯咖啡吧。”应乘风握住了叶芸凝的手。 叶芸凝动了一下,没有拒绝。 “我本以为,我可以等到一切的事情都结束的时候,再和你开口的,但我没忍住。”应乘风找个了僻静的地方坐下,手里是两杯热咖啡。 叶芸凝跟着补了一句:“我也是。” 这句话出口,长期以来压在心口的担忧与恐慌忽然就憋不住了:“你还好意思说,不声不响消失那么久,一点消息都没透露给我,你觉得自己很厉害吗?嗯?” “抱歉,”应乘风把咖啡递给了叶芸凝,“如果你想发火的话,就大声骂我吧,是我,是我害怕……” 应乘风的眼睛转向叶芸凝,里面装着认真与诚恳:“我只是害怕,作为政府培养下的你,和暗夜会扯上太多关联,会不好。” “但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让我担心了,我只会感觉更不好。”叶芸凝怪道。 话说出口,叶芸凝的脸更红了。 两人之间的空气流淌着微妙的感觉,让两个巧舌如簧的人同时僵住了,连对视一眼都不敢。 叶芸凝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不行的,黏黏糊糊不是你的风格,有事说事,没事滚,那个干脆利落的阿宁去哪里了?” “我……” “我想……”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不由得闭了嘴。 “你想说什么,你先说吧。” “不,没什么好说的,还是你先说吧。” 叶芸凝张了张嘴,决定不磨叽了:“就是,我听说了很多流言,关于你和应家闹掰的事情的,就是,那个什么……” “冲冠一怒为红颜?”应乘风接话。 “对,我就好奇,那个‘红颜’是谁啊,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喜欢的姑娘?” 叶芸凝已经说到结巴了,双眼转圈圈,半半卡卡地说着:“咱俩好哥们这么多年了,你有喜欢的女孩,不跟我说,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应乘风笑出了声:“如果你真的是这么想的,我可就太伤心了。” 叶芸凝的眼神躲闪起来:“不然呢,我该怎么想?” “我以为你应该能想到的。”应乘风说道。 “我该想到什么?你不说我怎么能想到,也太为难人了吧!”叶芸凝说道。 “好,那我说,”应乘风开口道,“我喜欢你。” 叶芸凝手一抖,差点拿不稳手里的咖啡。 “那个,什么,刚刚我耳鸣了……”叶芸凝结结巴巴地开口。 “那我就再说一遍,阿宁,我喜欢你,心里眼里都是你。”应乘风说道。 叶芸凝那瞬间的脸红得要烧开水了,一咬下嘴唇,差点咬破了皮。 “幼时,我最无助的时候,是你站在培养箱外鼓励我,之后在应家,之后上学,之后一次又一次的危难之中,阿宁,我喜欢你,这是心给我的答案。”应乘风说着。 手里的咖啡好像忽然加了几吨糖,叶芸凝喝着,甜到了心口。 “抱歉,我没经验,”叶芸凝说着,咬了一下舌头,“我是说,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回应你,就是说,那个,这个,所以……” “是我,不用紧张。”应乘风温和道。 叶芸凝深呼了一口气,但胸口剧烈的心跳怎么也停不下来,脑中是“嗡嗡”一片。 “我可以晚点再给你答复吗?”叶芸凝轻声开口,“我现在有点乱,而且我没经历过这样的表白,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能不能处理好一段关系。” “好的,我等你的回答。”应乘风说道。 “等,等一切结束吧,我,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叶芸凝继续说着。 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他们并肩坐着,静静地陪对方坐着。 他们在一片兵荒马乱中,度过了一个奢侈的下午,什么都不想,就和对方在一起,静静地坐着,喝完了两杯普通的咖啡。 第156章 女王的出现 一切还在继续。 谓因商会和暗夜会对政府的直指还在酝酿之中,应邵凯和首领就应该对政府提出怎样的质询讨论了八百遍。 叶芸凝这里却又爆了雷。 “阿宁,看新闻,又有对你的指控。” 吕京寰是契灵控制人类的事情被报道出来,其中着重声明了叶芸凝在其识海中打下的契灵印,叶芸凝在“涉嫌杀害十一王子”的罪名上罪加一等,为“蓄意隐瞒契灵失控情况”。 应乘风先发现了这条新闻,拿给叶芸凝看。 “有点晚,”叶芸凝已经能从种种情绪中抽离出来,客观的看待事情了,“吕京寰被契灵控制的事情很早就查出来了,要爆料早就该爆料了,不至于等到现在。” “尤其是现在,桃心已经把阿龙救走了。”应乘风补充道。 桃心作为卡爵制裁和酒心桃魅的母体,拥有强大的实力,在灵之间都是最顶尖的存在,闯个人类的监狱救个人,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桃心救走了吕京寰,那之后的事情便是口说无凭,谁都做不得证明。 而新闻上并没有报道出这一点。 总之,这个新闻冒出来的本该理所应当,多次的针对,似乎也不差这一会儿了,但细究起来,叶芸凝又觉得,这“天时、地利、人和”,一个都不沾边,曝出来也没多大用处,又不能再发一遍通缉令,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曝出来呢? “而且,这条新闻没有捎带灵能研究所,”叶芸凝又从头看了一遍新闻报道,“是的,其中一个字都没有提灵能研究所,这条新闻和之前的新闻排列,看着引导的方向,舆论已经向着‘纯属个人行为’的方向靠拢了。” “政府要洗白灵能研究所吗?单靠这么两条新闻有点牵强吧。”应乘风觉得这个猜想同样很蠢,但一时也想不到别的答案。 “或许我们可以直接问,”叶芸凝看了眼手中的通讯,举起给应乘风看,“或者说,已经有人来给我们送答案了。” 通讯界面上闪烁的是范浩言。 “是你与夜斯的对话起了作用?那位诺嘉学院的教授忽然起了善心,想把你从暗夜会的一滩污水中拉出来?”应乘风说道。 “夜斯和范浩言好像没什么交集吧?”叶芸凝思索道。 电话还在响,叶芸凝征求应乘风的意见:“接不接?” “接。” 叶芸凝当着应乘风的面,摁下了接听键。 “叶姑娘,是我,我背着灵能研究所给你打的电话。”范浩言开口道。 “有话你说,我听着。”叶芸凝说道。 “十一王子的死绝对有隐情,当时他倒下,你逃了,我就在皇宫,第一时间查看了十一王子的状态,他的神情不正常,我想带他回去做尸检,可惜他们不让。”范浩言的语气很急促。 “所以我掰了一截他的手指回去。”范浩言说道。 “结果是……” “高浓度成瘾性药物,”范浩言言简意赅,“十一王子生前被高浓度成瘾性药物折磨,可能早就该死了,你绝对不可能是凶手。” “所以,范师兄……” “我据理力争,都要在政府门前闹起来了,他们看着证据确凿的检验报告说不出话来,但依然只推脱说‘会考虑’,”范浩言说着,换了一口气,“结果今天醒来,看到了新的新闻头条。” 叶芸凝知道这条新闻到来的前因后果了。 “所以,范师兄据理力争,政府不得已又爆了这个雷。”叶芸凝点头道。 “我想知道这算不算真的?”范浩言问道,“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们为什么要诬陷你?” “真相?对他们来说,这不重要,真的不重要,”叶芸凝重复了几遍,“至于其他什么,这话我不便多说,更多的,你去问程师姐吧。” 范浩言明显还有话,被叶芸凝抬手挂了。 “我就知道消停不了。” “但也能打消一点我们的顾虑。”应乘风点头道。 “没想到范浩言这种时候,愿意选择相信我。”叶芸凝叹了一口气。 “因为这事情的可疑程度太高了,”应乘风摊手道,“就像你说给夜斯,他都不信,只是他的立场不允许他提出怀疑。” 叶芸凝笑了一下:“那也感谢范浩言师兄愿意在这件事情上为我出头吧,可惜,我注定要辜负他的信任了。” 应乘风拍了拍她的肩膀:“观念的不同,这不是你的错。” “我们已经尽可能团结了所有能团结的力量,”应乘风举起了手中的一张表格,“流血的事情,本来也不以几个人的立场而改变,我们一开始的解决方法,就不是平静的。” “当然,过场还是要走的,谓因商会已经以应锦辉的名义上书女王,以其本人的最高权限,要求召开临时上席会议。”应乘风说道。 “这次上席议会召开的书记员工作,交给咱俩了。”叶芸凝点头道。 他们都尚无资格坐在上席议会的讨论席和围观席,只能在一侧记录。 “如果纯为立场,算上谓因商会,算上阿瑞斯军校,我们能够争取到的票数不过三分之一,但换了个议题讨论,我们有很大概率能够取胜。”应乘风开口道。 “我们最要关注的就两个地方,灵能审判庭,以及军委。” 前者在基地内部的决策中占有举足轻重的位置,甚至分担了部分旧监察处的职责;而后者守卫基地,内部出了再多的事情,军委都不能出意外。 两人尽可能保持平心静气,领航者号的手段一环扣一环,从被打得措手不及到如今,他们终于打响了正式反抗的枪声。 广阔的上席议会大厅中,最中央的十八个席位被照得亮堂,使全场的目光都汇集此处。 应邵凯代表应锦辉,坐在了属于谓因商会的位置。 交错的双手表现出他的紧张,刚成为新的会长没几天,就要作为被关注的焦点坐在这里,换谁谁不紧张? “所以,谓因商会发起议会表决,提出的议题是,改革‘王’之选举法案?”夜斯先开了口。 “是,女王陛下昏迷,到如今还没有消息,十王子主政时间愈长,却总感觉名不正言不顺,谓因商会希望能得出一个更合适的中间解决方案,即对‘王’之选举的调整。”应邵凯开口道。 幸存者基地中,王的权限不言而喻,他就是这片领空下生杀予夺的神,那个位置的传续,自然有人眼红。 有无数人盯着,大多数人仰慕王室的尊荣,便也有相当程度的人对此充满野心。 而现如今的王选制度,现任女王拥有一切解释权,她说怎么选就怎么选,她指定谁就是谁,旁人连问个为什么的权力都没有。 而女王自己也把“刚正不阿”四个字贴在了脸上,像应、徐这一类的形式全都不选,挑也就从审判庭那些地方出来的孩子中挑,说了一圈,还是政府的人。 女王身体健康的时候,这当然没问题,可她但凡出点什么事,泛起嘀咕的人可不是一般地多。 十王子“久病初愈”,没做出过什么成绩,也没有什么明面上的支持势力,在心里嘀咕他的人,在这十八人的圆桌上能转三百度,谓因商会这时候提出这么个讨论议题,倒也不令人意外。 但,王之选举,民间商会想要插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在座的政府官员未必没有类似应邵凯的想法,只是女王情况尚不明朗,没谁想当那个出头鸟,应邵凯提出来了,又道是“民间组织野心昭昭”,也是个自相矛盾。 “而谓因商会提出的方案是,在王选继承人之后,增加一道来自上席议会的考察,判定其是否有资格作为继承人?”夜斯继续道。 应邵凯摊手:“是的,女王毕竟只是一个人,可能会有失误,她需要上席议会的协助,尤其是在继承人这种大问题上,我们愿意为幸存者基地做出贡献。” 再怎么说得好听,谓因商会磨刀霍霍的对象都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如今的十王子。 夜斯合上了手册:“那大家对提案的内容还有什么疑问吗?现在可以向应先生开口。” “那假如女王选出的继承人在上席议会的评判下不过关,后续如何?”来自灵能审判庭的席位举手道。 “那当然是让下一位继承人顶上,以此类推。”应邵凯说道。 灵能审判庭之人明显一喜,眼睛都亮了。 九公主已明确拒绝过王位,十一王子遇刺已死,若是十王子被判“不该为王”,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来自灵能审判庭的十二王子。 这对于灵能审判庭来说,绝对是好事! 军委方发言人沉默不语,但也没提反对。 周遭几人对视一眼,齐齐点头,示意可以开始投票了。 “投票的结果,自然不言而喻。”应乘风开口道。 “希望灵能审判庭能看懂点什么。”叶芸凝说道。 两人交谈间,身后传来掌声:“挺不错的计划,先扳倒十王子,就觉得我没办法了吗?” 两人齐齐转身,拍手者正是黑袍人! 虽然对方穿着把全身捂得严严实实,声音也经过了特殊处理,但叶芸凝依然认出来了,此人和自己在皇宫所见,应该是一个人。 “黑袍人先生,好巧。”叶芸凝摆出了戒备的架势。 黑袍人一抬手:“不用在这里惺惺作态,你们安排的一切,不过是个笑话。” “什么意思?”应乘风神情冷了下来。 “如果那么简单地扳倒十王子就可以让我束手束脚,那你们也太小看我这么多年的打算了。”黑袍人说道。 他再一抬手,上席议会的大门忽然开了,一众人走了进来。 叶芸凝瞪大了眼睛,盯着那群人簇拥的最中央的存在,是…… “女王陛下!”叶芸凝那刻都没控制住,忍不住惊呼出声。 林洛坐在轮椅上,脸色有点憔悴,但神情是清晰的,像是久病初愈。 叶芸凝猛然一转,不由得开口:“于寒……女王陛下可以为于寒正名!” “不,她不会,”黑袍人开口道,“你可以想任何办法帮你的队友正名,但建议不要从女王陛下这里下手,以她在幸存者基地的权限,若是没有她本人的默许,我做不了什么的。” 叶芸凝心中一叹。 政府的一切决策,一直到于寒刺杀女王却被假戏真做之前,都有女王陛下自己的默许或推进,于寒的事情发生,怕也是与自己脱不了关系。 “你可以指望任何人,但你指望不了高位上的王。”黑袍人说道。 “这是属于王的觉悟,也该是属于你的觉悟。” 一听“觉悟”两个字,叶芸凝便直觉不好。 叶芸凝看向台下:“所以,女王陛下出现在这里……” 女王看着围成一圈的上席议会之人,眼神凌厉起来:“怎么,趁着我病重,这是要造反吗?” 夜斯第一个低下头,装作隐形人。 齐刷刷的视线转向应邵凯,这个会议的发起人。 应邵凯也没想过自己第一次直面女王陛下是在这种场合,“幸存者基地中没有人不爱戴女王陛下”,应邵凯面对这个女性的时候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尽管女王陛下还坐着轮椅。 他强装镇定,把提案的具体内容又复述一遍,末了,便是“也想为女王陛下分忧,为幸存者基地尽一份心力”。 “以及,谓因商会对十王子的执政确实有所犹疑,毕竟到了如今,十王子都没有在公开场合露过面。”应邵凯说道。 ——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那执政者是人是狗还都不知道呢。 “女王陛下久病初愈,不带着十王子殿下一起来上席议会吗?”有人跟着追问。 “十王子,是我派出的人,这些天顶在前面,真是难为这个孩子了,”林洛开口道,“这么做,会引起某些人的质疑也不奇怪,但如果不这么做,有些事情只会更乱。” 林洛说着,一挥手:“出来和大家解释一下十一的死。” 走出来的人是范浩言! “成瘾性药物”“从女王遇刺倒下之日开始”“控制”“死亡”…… 一个一个的词从范浩言嘴里蹦出,众人的视线转了又转,都不知道该看向哪里了。 “现在正是十王子主政,都有人害了我的十一,若是没有十在面前顶着,有些人是不是已经要谋权篡位了?”女王的声音很有力。 “所以,我决定,从今天开始,罢免十二的王子身份,也请某些人,好自为之。”林洛开口道。 众人的视线终于不再避讳,齐刷刷转向了灵能审判庭的方向。 “我们没有!”那代表者猛地站了起来,“有些话,还请女王陛下明示,谋害皇室成员,可不是小罪过……” “我不打算追究,毕竟有道是法不责众,”林洛态度傲慢,“谁还有什么意见吗?” 代表者无声了。 “女王不可能什么都意识不到,”叶芸凝盯着场下,“她不可能什么都意识不到,十一王子明明是……” 黑袍人摊手:“我以为叶同学知道,真相没有意义,决定看法的,只有目的。” 叶芸凝神情一凝:“女王的目的是……” “以及,十王子身体欠佳,不用诸位说,我就知道他撑不了太久,即日起亦决定废除其身份,让他好好治病。” 所有人都不由得坐直了。 “而我,将重新任命我所认可的第十三位继承人,我的十三公主——叶芸凝。” 第157章 给她点时间 站在高处的叶芸凝,似乎感觉自己瞬间被锁定了,她手心发汗,一时完全动不了。 好像那瞬间,全场的目光由十八议会席转向了她,直要把叶芸凝生生烤化了。 勉强缓过来,她才想起自己现在是“宁安夫人”,没人知道她的身份。 应该…… 她的眼神斜了一眼身侧的黑袍人,对方的注意力似乎也不在自己身上。 真的,现在的叶芸凝想发出那哲学三连问“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这忽然的,自己怎么,怎么就被架出来了? 夜斯这时候没忍住,刚想装不在,这又不自觉站了起来:“女王陛下,你说的是刺杀十一王子那件事情中被诬陷的叶芸凝同学?” 女王缓缓点头:“是的,她遭遇了不白之冤,是某些人故意而为之,因为我曾经,想过要让叶芸凝同学成为幸存者基地的公主。” 林洛说着抬手,搬出了一份压箱底的报告,是电子数据生成,绝无造假的可能,上面清晰地印着“叶芸凝收到女王来信”的事情经过。 文件的复印件有十八份,女王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份。 众人捧着,细细端详。 这下就是神色各异了,灵能审判庭的代表几乎看不进去什么,脸上挂着如丧考妣的表情,夜斯则一个字一个字的戳,戳了半天就一个想法,这还真是他了解的叶芸凝同学能干出来的事儿。 应邵凯匆匆看了开头,他知道女王陛下不会在这些事情上撒谎,心思转了一圈,想到了弟弟身上——应乘风同学,你还真是好眼光,喜欢了个姑娘,喜欢上个这样的了。 也不知是福是祸。 消失的群体记忆当然是不能说的,上面给出的解释是“叶芸凝在收到来信后,自认为无法担任公主重任,因而选择放弃继承,女王采纳了她的意见”。 掐头去尾,也是事实。 “拒绝成为公主,这没有先例,但我出于尊重她选择的考虑,点了头,没有将这件事情公之于众,”林洛声音坚定,却也带了几分难掩的虚弱,“但,身份的存在并不因拒绝而消失,她依然是幸存者基地的十三公主。” “可,她不是涉嫌,涉嫌包庇契灵控制人类之事……”平时都被记者采访的数位官员,这时候不得不临时客串一下记者一职,有人端了个话筒,放在女王陛下面前。 “灵能研究所的程所长给了我否定的答案,那只是子虚乌有的诬陷,是有人包藏祸心之行,那姑娘只是作为灵能研究所走出来的孩子,无辜受累罢了。”女王说道。 这句话露出的信息比其本身更重,女王亲口认下了程芷月为灵能研究所的所长。 “那叛徒……” “叛徒杨素在狱中自杀了,程芷月所长亲自查验过对方的尸体,有医疗数据档案,专业人员仔细查探过,没问题。”女王说道。 林洛神情是虚弱的,话说多了,忍不住咳嗦两声,又一时张不开嘴。 虚弱可以,但一个政客能在这样的场合中表现出虚弱,那虚弱就不只是虚弱本身了。 拿着资料的手又纷纷变了神色,对峙之间,态度莫辩。 夜斯的手在纸上摩挲,看向那虚弱的女性。 “以及,吕京寰同学说什么‘契灵控制人类’,纯属无稽之谈,他只是在这次由格鲁达军校的失误造成的意外中出了事故,主要是精神方面的问题,契灵都没有事,旁的谣言更是无稽之谈!”女王又撑起了一派架势。 女王出面,三言两语把最近发生之事都解释了,格鲁达军校竟也是“意外”之事,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连带着与金花殿的合谋,是不追究了的意思! 叶芸凝的余光就没离开身侧的黑袍人,他究竟是个什么主意? “别这样看我,叶同学,或者我现在该叫——公主殿下?”黑袍人开口道。 叶芸凝瞬间不镇定了,没蹦起来都要算她定力好。 她下意识地强装镇定,这些天别的本事没练好,就是个强装镇定,真让她把握住了其中精髓。 黑袍人怎么知道的?自己,自己还戴着面具啊,黑袍人怎么知道宁安夫人就是叶芸凝的? 先叶芸凝之前,应乘风护在了她身后,目视着黑衣人,做出了攻击的姿势:“这位黑袍先生,你……” “这是好事啊,公主殿下。”黑袍人笑道,“不用这么大戒心,幸存者基地之内,女王面前没有秘密,这是常识。” 叶芸凝果然不该高估这个世界的上限,她本以为自己最近经受的震惊已经够多了,足够多到免疫了,却不料又来这么一遭,生生捅进她心口。 差点没让她咳血而死,整个人的呼吸都是颤抖的。 “公主殿下什么主意?”黑袍人问道。 叶芸凝脑中很乱,事情猛然来了这么又快又狠的一击,是她始料未及的,神色一慌,一时竟无法作答,张了张嘴,回头转向应乘风:“那个,我们先回去,那事情,等一下,等我们回去再说……” 她需要静静,需要一点空间分析思考。 叶芸凝会站出来主持局势,也可能会接受成为公主的提议,但绝对不是现在,现在这么巨大的信息量砸过来,她还有点懵,整个人状态都不自然。 应乘风懂她的意思,不再听女王说了什么,半扶着叶芸凝,离开了上席议会。 “等等,看提案最后的表决……”叶芸凝张了张嘴。 “好,你先回去休息,回头我帮你打听。”应乘风扶着她。 此刻的叶芸凝有一种莫名的虚弱感,应乘风这样扶着,都怕把她扶碎了,稍微磕一下,稀里哗啦碎个一地,可是拼都拼不起来。 “我想……” “什么都别想,”应乘风说道,“那黑袍人是故意刺激你呢,你现在什么都别想,什么决定都别做,明天早上之前,不需要你关注任何事情。” 应乘风把叶芸凝的通讯都收走了:“明天,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送到你面前来。” 叶芸凝知道应乘风的要求是对的,人在激动之下,什么做决定是很草率的,最好什么都不要做,空一段时间冷静一下。 现在刚过中午,应乘风让她冷静到明天早上,半天时间,倒也不长不短。 叶芸凝深呼了一口气,坐下了,点点头:“你说得对,多谢了。” “我就在外间,帮你守着,你有事喊我就行。”应乘风说道。 若是叶芸凝神色清楚的时候,必然能听出这事情的不对,她现下是“宁安夫人”,黑袍人能知其身份是因着女王的权限,但应乘风之外,不该有人知道她在此才对。 但她现在已经是乱成了一团,一时间什么都转不过弯来,自然也没想到这一茬。 应乘风出了外间,直接去见了暗夜会首领。 宁安夫人的身份能瞒得过旁人,瞒不过这位,应乘风第一次和暗夜会首领接触,就是因着对方对突然冒出来的“宁安夫人”起了疑心,要深究,应乘风为着掩护叶芸凝的身份,站到了暗夜会首领的面前。 而现在,女王公开表示叶芸凝将是她唯一的公主,这相当于把女孩架在火上烤,这么大的利益面前,应乘风什么都不敢打包票。 他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站到了暗夜会首领的面前,与对方对视。 “哈,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暗夜会首领示意应乘风坐下,“毕竟,‘叶芸凝’为避罪而逃,不见人影,现在知道公主殿下确切行踪的,就我们二人。” “首领还愿意与我商量,就是好事,我直接说我的态度,”应乘风开口道,“我绝对的尊重阿宁的意见,给她点时间冷静一下吧,她会做出聪明的选择。” 暗夜会首领把玩着茶壶,没说话。 “我知道暗夜会的愿望,这大致与阿宁自己的想法不冲突,她不是那逃避责任之人,这公主之位,她认不认,本人都不可能缩着,这点信心,我有。”应乘风说道。 “而且,她是暗夜会的宁安夫人,这身份在首领这儿有记录,她便心里有数,我一定要劝首领,威逼利诱那一套千万别在这时候使,真情实意她记得,虚情假意,只会聪明反被聪明误。”应乘风说道。 暗夜会首领很满意这个答案,给应乘风倒了半杯茶:“希望她能记着点暗夜会的事儿。” “我再叮嘱一遍,宁安夫人的聪慧通透首领是见识过的,在她真正做出什么决定之前,切切不要轻举妄动,尤其,尤其……”应乘风还是放心不下。 “好好,这事情一沾上你的‘红颜’,这就不镇定了?”首领笑了笑。 但应乘风的心口仍未放下,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女王出面,快刀斩乱麻地说明了一切,却也掩盖了一切,她对领航者号只字未提,甚至默许了黑袍人出现在上席议会的后方! 那可是整个幸存者基地政治的中央,黑袍人想听什么,想对某个人下手,可都提得起刀,其中的由头不敢细想。 应乘风其实也不比叶芸凝淡定多少,只是这事儿没逼着应乘风抉择,他便能抽出点冷静,端个客观中立的第三视角,先把叶芸凝安抚下。 首领心中最大的是暗夜会,应乘风心中最大的是叶芸凝,应乘风跟谓因商会闹掰的时候,便决定了,以后阿宁去哪,他便在哪。 “没有人比女王陛下更重视幸存者基地,这是她一手建立的王国。”首领看出了点应乘风的心事,“旁的不敢说,这一点相信每个人都敢说,就是女王不可能害了基地。” 应乘风点点头,面色依然凝重。 “我只怕她会对阿宁不利。”应乘风担忧道。 “女王自己也是高阶契灵者,根据宁安夫人口中的表述……” “等等?”应乘风抬手做了个“一等”的手势,“你等等,阿宁开口的——这些所有的东西旁人都不知道,都是阿宁开口的!” 黑袍人单独见了叶芸凝,把一切都告诉了她,而这些对夜斯、对其他人都隐瞒得极好,只有叶芸凝只知道所谓“真相”的! 那这样无法证明的“真相”,是真的吗? 应乘风抓住了关键点。 叶芸凝听了黑袍人一面之词,是不是真的? 或者说,哪怕是真的,那黑袍人为什么要说给叶芸凝听? 总不该是他筹谋许久,一朝失误,说漏了嘴吧? 应乘风继续思索,最近事件,大多数都是围绕着叶芸凝展开的,却又未曾真的伤了她,哪怕是当日害了十一王子的罪名,究底也不过抓进监狱,叶芸凝不逃,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在监狱里关上几日,现在还不用满大街地找人了。 难道,难道黑袍人从一开始就有让叶芸凝当这个基地继承人的打算? 阿宁并不是计划之外的棋子,而是这场博弈中的一环! 刚喝的茶水尽数化作冷汗,湿了应乘风的后颈。 他们要拿阿宁干什么? 或者说阿宁有什么特殊的? 应乘风稳了稳心神,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茶杯。 黑袍人在幸存者基地筹谋数年,要谁当公主王子,都躲不开这一重算计,可为什么偏偏是阿宁,阿宁比起旁人,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无数箭头倒转,指向这个女孩,她立在中央,脊背仍是直的。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和阿宁关系最深,而且不可替代的存在——叶巧书。 别的不敢说,但若是换个旁人去坐那女王之位,叶巧书绝对不可能轻易答应。 但若是叶芸凝,叶巧书也对这个安排说不出半个“不”字。 兜兜转转一圈,回来还是女王陛下的态度,女王对领航者号的事情不可能不知晓,她又不该害了基地,这两重思量叠加,明显相悖,难道…… 她也押注了阿宁。 黑袍人已经控制住了女王陛下,“遇刺”的舆论压力下,女王直接死了都不是不行,但林洛还是出现在了公众视野中,甚至不介意表现出自己的虚弱——她是在为叶芸凝的继承铺路! 女王已对目前的局势力不从心,她也只能向外探索,她也将希望寄托在叶芸凝身上,寄托在她背后的叶巧书身上。 如应乘风所了解的叶芸凝那样,对此事,她绝不可能袖手旁观,不与她相关之事她都要插一脚,更何况此时,她是被实打实地卷进了风眼中,不谈她自己,那于寒还背着刺杀女王的罪名在狱中拘着呢。 女王洗白了叶芸凝的罪名,却偏偏只字未提于寒和自己遇刺之事,想是也怕叶芸凝当个缩头乌龟,留了这一手。 万千期待、算计,化作压力,沉甸甸地盯上了叶芸凝。 她尚能得半日空闲。 她只能得这半日空闲。 “别逼她,”应乘风不自觉地出声,“她又何辜,别逼她。” 走到这一步,多少事是不得不为,多少行事不得不做,应乘风几乎不敢想,叶芸凝自己要背负多大的期待,多大的压力。 应乘风神情一定,刚静下来,又是一思。 是了,叶芸凝当公主,还有个最直接的好处,就是按下民间组织好不容易坐在一起的合作,各有指望,摁下他们动用武力解决的可能。 通讯传来消息,议会结束,众人散了。 上席议会开了一轮,投票的最终结果是“未通过”,女王以一己之力压下了议会的各方声音,本没做错什么的灵能审判庭当了那个杀鸡儆猴中的倒霉鸡。 天快黑了。 第158章 失明的于寒 叶芸凝推开门走出来的时候,天还没亮。 应乘风也没睡好,一惊就醒:“阿宁,你醒了?” 叶芸凝眼下的乌青很明显,整个人精神还不是太好,低低地应了一声。 “我在夜斯那边有套说辞,夜斯教授在这事情上谨慎,不会乱开口,但顺着那话圆上,问题也不大,就说我逃了之后到了暗夜会……”叶芸凝说着,打了个哈欠。 叶芸凝的意思,她并不会和暗夜会划清关系,甚至愿意对外声明“走投无路,被暗夜会收留”这样的措辞。 以她公主的身份。 “我跟首领说过,你不会不管他们的,他这下总该放心了,”应乘风说道,“但眼下的局势尚不明朗,你是想再躲两天,还是……”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叶芸凝一挥手,“早应招,快解决,女王既然给我抹平了一切,我就没有继续当缩头乌龟的道理。” “这个‘公主’,我当与不当,都该站出来,给个说法。” “你在路上休息一下吧,”应乘风有点不放心道,“我怕你支撑不住,晕过去就不好了。” 叶芸凝疲惫地笑了一下。 她在路上睡了一会儿。 快到了的时候,叶芸凝忽然开口:“乘风,你猜这个人为什么是我?” 叶芸凝问得没头没尾的,应乘风却是听懂了:“种种因素吧,出身、生长环境、表现出的才华与魄力,各方面综合考量,你是最合适的那个人选。” “真正的原因应该比那还要遥远,因为这是我活下来的宿命。”叶芸凝神情疲惫,开口说道。 应乘风一愣。 “我叫‘宁’,不是你的阿宁,是单字,一个字,来自领航者号上的‘宁’。”叶芸凝说道。 应乘风知道叶芸凝要说正事了,故作轻松的表情转向了严肃之态,心口的跳动也不可避免地加快了。 “是的,我曾经死了,之后又活了,这一步棋,不只是在几年前,而是在十几年前。”叶芸凝说道。 十几年前,这具身体还在婴儿的时候,之后的三岁,一场一场改变记忆的手术,长于西疆的生活,注定经历的宿命,逃也逃不开的命运的怪圈。 叶芸凝倾诉开口,应乘风是个极好的倾听者。 应乘风细细听完,轻轻点头:“我知道了,阿宁,我知道了……” 原来一切的背后,都有这么深沉的原因。 “我在西疆长大,是因着叶巧书被外放,也是因着曾经的女王陛下很讨厌我,毕竟没有人喜欢自己还健康的时候,便有人堂而皇之地培育继承人。”叶芸凝说道。 应乘风点头:“我懂,我都懂。” 这条路注定艰难,注定崎岖。 “但我想做的,已与你是谁无关,我会尽我所能,保护好你的!” “无论是谁,想伤害你,那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两人交谈之间,到了皇宫。 这一日之内,叶芸凝已从人人喊打的阶下囚,变成了众人瞩目的公主殿下,不用旁人开口,那视线齐刷刷地转向叶芸凝,谁都认识她。 “公主殿下,这边请,”守卫当然不敢怠慢,抬起手来,向叶芸凝做出“请”的动作,“女王陛下一直在等着您呢。” 叶芸凝应了一声,波澜不惊地起身,跟着守卫进去。 守卫抬手,有意要拦应乘风。 “他跟我一起,”叶芸凝张口道,“他不能进,我便不入。” 守卫拱手,面对未来幸存者基地的女王,连道“不敢”,让两人一起进去了。 上席议会结了,但人没散,除了灵能审判庭的人跑得快,其余的能留都留了,留宿皇宫,竟使此地一时显得拥挤起来。 叶芸凝觉得拥挤的原因也可能是因着她自己的露面,众人都像围观大猩猩一样凑过来,还要故作矜持,假装自己没有在看叶芸凝。 女孩对这些已经全然不在乎了,她只看着眼前的地面。 叶芸凝一步一步踩得谨慎,生怕哪一步走不好,下一步绊倒了,让女王陛下和领航者号双方的筹谋化作泡影。 女王叫了叶芸凝入内谈,守卫守在门前,不让人随意靠近,是要说私话的态度。 众人伸着的脑袋不缩,还在外望着,不慎对视上彼此的眼睛,又纷纷行礼,道“你猜怎么样”“女王陛下自有打算”“还是先观望一二”云云。 “芸凝姐姐!”入门后,一声叫喊喊住了叶芸凝的心神,林小璨三两下蹦向前,抱住了叶芸凝,开口道“你,你终于来了,你失踪这么久,没事吧?” 林小璨说着,眼眶红了一圈,转身,于寒在后面的椅子上坐着,只是一副眼镜,换成了墨镜。 “你,你们……”饶是叶芸凝在路上做了万千的心理准备,面对此场景,也一时手指微颤。 “芸凝姐姐,我从听说你畏罪潜逃,我就难受得睡不着觉,我知道那事情你干不出来,绝对是有人栽赃陷害,就见不得你好!”林小璨怒气冲冲道。 “于寒,这是怎么了?”叶芸凝看向于寒。 于寒不是先天的盲人,到现在都不习惯那无光的世界,连盲杖都用不利索,听着了声,心里激动,但不敢站起来。 “于寒,你跟我说,你怎么样?”叶芸凝的手贴上了于寒的额头。 “队长,”于寒张口是哭腔,“对不起,我无法成为你优秀的副官了。” 泥捏的菩萨都有脾性,叶芸凝再好的心态都接受不了眼前的一幕,于寒,于寒她…… “契灵者犯了大错,被抓下狱,为了尽可能避免后期风险,会掐断其使用契灵的可能性,”应乘风适时开口道,“于寒同学的契灵名为‘电子之眼’,想必是人因此忌惮,下了狠手。” 于寒的契灵不连接电子设备,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就这样,他们还要生生剜了她的眼睛,让她什么都看不见! “他们,他们稍微打听一下就可以知道……”叶芸凝声音颤抖,她要极力掩盖怒意。 于寒轻叹一声:“谁会费心替一个死刑犯打听什么呢?” 她于寒行刺女王,这就是死罪,直接剖出契灵死在手术台上都不为过,只是挖了双眼,已经足够仁慈。 “芸凝姐姐——”林小璨想开口。 应乘风给她比了个“嘘”的姿势:“叶队长要去见女王陛下,你先别说太多。” “可是,这个事情他必须有个交代!”林小璨声音高了起来。 “小璨!”于寒抬高了声音,“别捣乱,让公主殿下先去见女王陛下吧。” 林小璨收回了伸出的手,眼神有些空洞:“是,公主殿下。” 于寒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招招手:“先过来,什么都别说,队长已经很累的。” “哦。”林小璨转头跑开了。 “阿宁,他们是故意的。”应乘风低声道。 故意在叶芸凝面前展现这一幕,于寒的手指一直在无意识地动着,表现着内心的紧张,她若有选择余地,定不会出现在这里。 “我,我知道。”叶芸凝开口的声音略有沙哑,说着,咳嗦两声。 道理她自己也能想到,但这样的事实摆在眼前,不愤怒、不痛苦也是不可能的。 叶芸凝推门,进入了内间,女王半躺在床上,露出的神情比昨日上席议会之时更虚弱。 进入房门的女孩示意应乘风关门,下一刻,不再客气。 她抽出了手中的秘银小刀,抵上了女王的额头。 “女王陛下,我不太明白,在这个时候激怒你唯一的继承人,有什么好处?”叶芸凝森然的语气下是毫不掩藏的怒意。 “我已经时日无多了,这个房间是我最后可以屏蔽黑袍人而交谈的领地,”林洛开口道,“也只有在这里,你的朋友才不会受到摆布。” 叶芸凝缓了一口气,收拢了手中的秘银小刀,但神情依然不掩愤怒。 “愤怒吗?但这不是我带来的,我不否认在陷害于寒入狱的事情中有我的默许,但我的本意是借此引出你,并没有想伤害一个无辜的灵能战士。”女王说道。 “那是黑袍人挖了于寒的眼睛?”叶芸凝冷笑一声。 “是我没嘱托到,下面的人便按规矩办事,如此而已。”女王回答道。 叶芸凝瞬间说不出话来了,一句“按规矩办事”,比怎样的构陷都可怕。 “所以,女王陛下想跟我说什么?”叶芸凝在一旁的椅子坐下,注视着躺在床上的女人,“但有句话我提前说下,这皇宫中人唤我‘公主’,但这公主一位,我还没认下呢。” 应乘风在一旁开口:“而且十二王子还没有离开皇宫。” 叶芸凝看了他一眼,应乘风如他所承诺的一般,相关事宜,他打听得一清二楚。 给了叶芸凝很大的安心。 该交代点什么事儿了,女王却又迟疑了,甚至是闭上了眼睛,躺了很久。 久到叶芸凝都要疑心,女王这时候把自己叫来,怕不是要诬陷自己行刺吧? “我很想嘱托两句,像个高位的长者,留下深沉的遗嘱,”林洛开口道,“但临到头了,我忽然发觉自己做不到,有些事,我想的事儿,你应该都想到了吧?” 林洛开口艰难:“宁,曾经在领航者号起飞中做出过杰出贡献的优秀科研工程师,之后百余年的岁月中定比我见识广,我……咳咳,咳……” “不才,我没那么了不起,”叶芸凝的神情是冷漠的,“在领航者号的时候,我专注的是技术研究,政治上那一滩烂事我从来不管,不得不成长起来,还是在重生在幸存者基地之后。” “十多年前,我还傲慢地认为没有人可以做得比我更好,此刻,我却无比感激你的存在,”林洛微动嘴唇,“因为我作为一个人类,终究能力有限,我活着的每一天都在殚精竭虑地期望着领航者号变得更好,可……” 叶芸凝抬手,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我希望女王陛下能正视一个现实,就是,我也只是个普通人,我不是神,真的不是,不是说你把领航者号交给我就万无一失了——” 叶芸凝甚至有点无法开口,手脚倒腾了两下:“我,我就是我刚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我也很慌乱,我还手足无措了一晚上,实在担不起女王陛下厚重的期望。” “你可以,我相信你。”林洛看着叶芸凝的眼神,就像是看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答应了黑袍人的要求,将一切翻篇,你就是我的希望。” 若是女王上什么威逼利诱的一套,叶芸凝有自信能够从容应对,可她偏偏是一副虚弱姿态,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我不行了,拜托你了,我知道你比我厉害”。 女王陛下在叶芸凝的心中还是一个很强势的存在,但她现在却以非常卑微的姿态诉说着终生难全的愿望,叶芸凝说不触动是不可能的。 她甚至说不出来一句重话。 那句“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当这个公主”的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叶芸凝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担得起这样厚重的期待。 “承蒙,承蒙陛下抬爱了,我……” 我知道,我会,我努力。 女王陛下的眼神似乎闪烁着泪花:“对不起了,孩子,只恨我一生自作聪明,却招来了引狼入室的祸端,我留给你的只能是个破烂的摊子,辛苦你了。” 叶芸凝在这样直白的嘱托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到什么时候,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尽快把一切都交给你。”林洛的神情迫切。 叶芸凝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点了头。 应乘风是了解她的,他的阿宁,最不能拒绝的,就是旁人待她真诚。 人强一分,她强十分,但若是人弱一分,她也能鞠躬相让。 “我不希望基地发生什么大乱,不希望看到任何人受伤、流血,”女王眼神殷切,“让幸存者基地变得更好,是我唯一的遗愿。” 话说到这一步,叶芸凝再也无法拒绝,她上前一步,向着躺在病床上的女人鞠躬。 “我看史书,古代的女皇愿立无字碑传天下,是非功过给后人评说,我亦如此,平定纷乱也好,排挤忠良也罢,引狼入室也无妨,都是我所撰平生,如此,而已。”林洛张开双臂,似乎在朝死神呐喊。 不一会儿,侍女进了门,步骤熟练地为女王陛下梳妆,穿衣。 叶芸凝出了门,在门口站着,原本就有意往这个方向探头探脑之人瞬间增加了三倍还多。 但叶芸凝已经可以全然无视他们了。 女王殷切的叮嘱还在耳边,她无法拒绝一位露出了那样表情的女性。 那份厚重的期待之后,一切的闲言碎语都显得那么轻飘飘,一个为了幸存者基地付出一生的人,临终前,还有那份不舍。 女王再次被坐着轮椅推了出来,她走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已与叶芸凝谈妥,她将成为幸存者基地的十三公主,我若出事,她有权接管我的一切权限!” 众人纷纷向着几人的方向鞠躬。 可还没等他们直起身来,便见一支箭矢射来,远远而来,正中目标。 “女王陛下!有人行刺女王陛下!”人群忽然炸了锅。 顺着箭矢射出来的方向,是一个黑帽黑袍之人,手里握着弓箭。 黑袍人抬手看了眼手上的东西,发出声无奈的笑:“真可惜,被算计了呢。” 叶芸凝迅速反应过来:“拿下他!” 第159章 审判黑袍人 黑袍人躲无可躲,看了看手上的弓箭,也不打算再躲,举双手投降,被守卫当场拿下。 叶芸凝转身,看向女王陛下,她本就虚弱的身体一歪,鲜血染湿了前襟,整个人就是个大写的“濒临死亡”。 宫廷医生就要过来查探,被叶芸凝一句话叫住了:“皇宫中的人,没有我的允许,不准靠近女王,带女王陛下回去休息,以及,叫灵能研究所之人过来。” “我唯一的遗言——”人群的注视下,越发虚弱的女王爆发出最后的回光返照,“叶芸凝,是我唯一的继承人,是我身后之位的继承人。” 人们把女王陛下簇拥进房间,按照公主殿下的要求叫了来灵能研究所的程芷月。 “我会尽我所能,资料女王陛下的。”程芷月鞠躬道。 师姐妹两人的视线遥遥一碰,一切自在不言中。 女王被抬进了手术室,结果的报出没有让人等太久。 大概四十分钟之后,程芷月走出来,向一众等待之人鞠了一躬。 “抱歉,我们无能为力了。”程芷月说道,“如果需要的话,这里可以出具女王陛下全面的体检报告,但,人确实救不回来了。” 那瞬间,一个宣判落下,叶芸凝微微点头。 “我将以新任女王的身份,再次召开上席会议,”叶芸凝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以审判‘杀害女王之人’为主题。” 被守卫控制住的黑袍人,发出了一声不明显的笑。 幸存者基地的原则,是尽可能少地浪费各项资源,对死人的态度格外不客气,直接抬下去,进行火化,还是作为燃料驱动机器动起来,以最后的尸体作为幸存者基地运转的动力。 哪怕是女王,也没资格弄个什么“葬礼”“追悼会”一类的活动,因为前任王死的时候就没有。 浪费资源,必不可取,若是女王如此,必有人群起而效之,绝非好事。 “先女王陛下的尸体,按照常人的应有程序,送去火化吧。”叶芸凝声音平稳。 叶芸凝就是新任的女王,在站之人无人敢反抗,各自去准备了。 三天内连开两场上席议会,这大概是幸存者基地成立之初才有的规格。 议会厅很宽敞,叶芸凝站在圆桌中央,神情肃穆,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与前几日的感受已完全不同,几天之间,这个天地翻转一圈。 小时候,遥望着女王,孩子总有些奇奇怪怪的幻想,说女王要拿那么一大根权杖,是不是怕自己站累了,好撑着歇一会的? 真正握住了那根权杖的叶芸凝可以给小时候的自己一个否定的答案——不行,那权杖是有重量的,下方重心都不太稳,非但不能撑着借力,还要自己用力将其握住了。 全身的行装,没有支撑,全是束缚,让她站也站不舒服。 林洛死前,这样站了一辈子。 黑袍人被绑在一边,手脚皆是“绳”“锁”双铐,应新女王陛下的要求,将其绑的严严实实,周围二十四小时有人盯着,有什么特殊情况,立即汇报。 只是黑袍人那面具不知道是什么特殊材质的,死活扒不下来,旁人想弄下来,却不得法,问他,他只答“面具摘不下来无妨,女王陛下会理解的”。 叶芸凝的目光与其对上,一个是手握基地权限的女王,一个正在接受审判的阶下囚,但对视间,却难说谁胜谁负。 “乘风,可以念了。”叶芸凝开口道。 “今日,我们在此审判黑袍人之罪,非只是害死女王,还有其他,首先是格鲁达军校单人赛赛场上保护装置失控一事,可是你所为?”应乘风开口道。 全场的目光都盯在黑袍人身上,似乎能穿过那不透光的袍子,审判里面的人。 “我不认有办法吗?女王的权限已经被转交给她了,她有一百种方式定我的罪——我能不认吗?”黑袍人的声音依然是处理过的假声。 “我们尊重的是事实,请不要胡说其他。”应乘风说道,“你这个意思,此事情与你有关,是认罪了?” 黑袍人声音沉闷:“是,我认罪。” “罪一如此,然后为罪二,灵能研究所事件中,你是否诬陷了程所长,让其蒙受不白之冤?无故下狱关押,致使灵能研究所的很多日常工作无法正常开展,甚至在其中掺和一脚,搬弄是非,让其人心涣散,争权夺利。”应乘风又开口道。 黑袍人也没否认:“是。” 罪名罗列到第二条,开始有心思活络的人反应过来了,抬眼悄悄看了一眼叶芸凝——公主殿下怎么知道这些的? 七校联赛上的意外,程芷月入狱事件,都是联盟内的大事,几乎每个人都听说过,但除了利益相关者,还真极少有人细究内幕。 这些事情却尽在这位新女王陛下的知晓之中,她是怎么知道的? 不管是怎么知道的,大家都难以抑制地升起对她的敬意,什么都知道,也未免太厉害了,不能得罪,不敢得罪。 “罪二如此,罪三,便是与谓因商会之人私下勾结,害死了谓因商会的前任会长,应锦辉。”应乘风念这一条的时候,面无表情。 害死?但应锦辉不是还没死吗? 对,是害死! 尽管现在的应锦辉还没完全死,但他已经彻底没有活下去的可能性了。 他哪怕能醒,也不会是“应锦辉”了,应邵凯有点良心,能关他一辈子,给他养老送终,若是下手利落点,直接一了百了,也无处去说这个理。 现在的局势不允许他还活着。 所以,应锦辉已经死了。 “你勾结之人名为蒋腾浩,先已被公主殿下所杀,你可有辩解。”应乘风说道。 “无可辩解。”黑袍人说道。 应邵凯的手指颤抖着,他感觉有点冷,但仍端正了神情,作为女王陛下忠心的支持者。 “罪四,便是十一王子之事,”应乘风神情严肃,“十一王子被害,身体内查出过量的成瘾性药物,可是你所为?” “是我所为。”黑袍人的声音依然是平静的。 “罪五,构陷如今的女王陛下,杀人栽赃,以及乱言其背叛人类之事,你可认?”应乘风说道。 黑袍人在这样的指控下顿了顿:“这个,我不是完全认呢。” 应乘风神色不变:“好,我给你这个开口说话的权力,说说吧,你哪一点不认?” “不是构陷,而是事实,”黑袍人说道,“她敢说,她完全没有隐瞒契灵控制人类之事?那吕京寰为什么失踪了?” “这个问题我还想问黑袍人先生,他为什么会失踪,人都被押送到皇宫内的监狱中了,女王陛下的住所,整个幸存者基地的中央,黑袍人先生好不容易才拿下看管权的地方,怎么就让人跑了?”应乘风发出质问。 “什么,什么叫黑袍人拿下看管权?”夜斯在一旁适时出声。 “此乃罪六,即挟持皇族,控制女王,”应乘风说道,“以及由此回溯的问题,于寒刺杀女王,也是你演的一场戏吧!” 众人震惊在其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一点,我认罪。”黑袍人说道。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跳过了之前的话题。 “好,以及最后,最后一条罪名,杀死女王陛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应乘风话音落地道。 “如果这是你认定的事实,那么,没有了。”黑袍人说道。 “所以,你认下了这些指控,你就是这段时间在幸存者基地内引起无数风波之人,你就是基地的蛀虫!”叶芸凝说道。 “我可以认下一切指控,但我拒不接受‘蛀虫’的诽谤,”黑袍人仰天大笑道,“我不是蛀虫,金花殿、格鲁达军校、灵能审判庭、政府,甚至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女王陛下,你们才是这幸存者基地的蛀虫!” “既然你对自己所犯下的罪恶没有质疑,那你的罪行,将由上席议会裁定。”叶芸凝说道。 “等等,我想再问一个问题,”黑袍人说道,“女王陛下您对我的指控很多,但最近的事情却不止这些,对华林之地影响最大的,该是‘灵能泄露事故’吧,到现在不是还无法把灵能浓度调控到之前水平?” “所以,黑袍人先生是想主动认错,把这个我们没有查出真凶的事故也一并认了?”应乘风问道。 “那事情不是我所为,”黑袍人摇头,“但究竟是谁所为,我知道。” “一个把幸存者基地搅得一团乱的人,就不要在这儿继续搬弄是非了,”应乘风说道,“相信女王陛下也没兴趣听一个罪人的胡言乱语。” “是不是胡言乱语,女王陛下最明白,”黑袍人面具下的目光转向叶芸凝,“女王陛下,你想听吗?” “此人犯七罪,个个扰乱基地内秩序,对基地民众造成严重的伤害,现在还于此胡言乱语,当真是罪不可赦!”夜斯站了起来。 “女王陛下,不必再多废话,如此之行,判他死刑都是便宜他了!” “但,还是应该问一句的,”一旁的另一位代表开口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皇宫守卫森严,女王陛下……额,先女王陛下统领全局,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故?他又是怎么做到的?” 叶芸凝轻笑了一下:“虽说子不言父过,但为了解答这位大人的疑惑,我愿意公开,先女王陛下的过错,那就是信错了人,误以为这进入皇宫的黑袍人是盟友,以至于一步错、步步错,临终前都无法合眼。” 她这样说,是要把一切罪责推到前代身上了。 叶芸凝也确实没说错,除掉旧监察处,抄底金花殿,把灵能研究所握在手里,这些事都是先女王陛下知晓并推动的。 “以及,我也很好奇,黑袍人先生的来历,”叶芸凝转向了黑袍人,“那十一王子体内的成瘾性药物检测出来了,并不属于幸存者基地,你来自基地之外,对吗?”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黑袍人说道。 “哪里?”叶芸凝问道。 “我没必要回答,知道的人自然能知道。” 黑袍人说着,忽然露出了笑意:“女王陛下,你应该知道的,你应该比谁都知道,比谁都了解那个地方,因为那是你一手建设的地方!” 叶芸凝神情不动:“看来这位并不想交代这个问题,都已经胡言乱语了,真是可惜。” “死刑,上席议会可有意见?”叶芸凝开口问道。 无一人敢出声。 黑袍人最后的话,终究还是清晰地响在了众人的心底,无数的猜测盯上了会议桌中心的女性,各种眼神,就要具象化成指指点点的审判。 虽然看不见脸,但黑袍人的状态依然轻松,没有绷紧的神色。 “你不会杀我的,”听不清真声的嗓音响起,“因为你知道,杀了我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基地之外能派我来,也就能派其他人来,你说是吧?” “所以,杀你之前,该审判你,你究竟从哪里来,又为何要在基地内闹这样的事情?”叶芸凝开口问道。 黑袍人发出一声冷笑:“你真的敢问呀,我们是老乡,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哦?我还真不知道,”叶芸凝眼角轻挑,“黑袍人先生,你交代一下,我又来自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黑袍人似乎没料到,走到这一步的叶芸凝,对她的过去如此坦然。 “我的过去,究竟是怎么样的,还请阁下给我解惑一二。”叶芸凝补充道。 “你的存在就是为了今天,你果然长成了所有人期待的模样,真真是不枉费领航者号用尽鲜血为你铺路,不枉费那看不见的鲜血!”黑袍人说道。 “领航者号?”有人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难道是当年起飞的领航者号,天空上的那个?” “据说起飞时承载了人类精英,也不知后续如何了。” “天哪,这个黑袍人竟然是那里下来的人!” “哪里来的人,也无权破坏幸存者基地的治安!”叶芸凝说道,“不必避讳,我问心无愧,有话你尽可以在此开口。” 黑袍人笑了一下:“你是仗着女王的权限才这么狂妄的吧?” “算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黑袍人面具之后的眼睛盯上了叶芸凝,“你,你给领航者号带来了灾难,因为你意识死后留下的躯体,让后人研究,他们窥破了你身上的基因秘密,获得了永生的技术。” 叶芸凝尽可能保持着面上的稳重:“你是说,领航者号上的人类已经能达到全面的永生?” “全面?哪可能全面?即使能突破这项技术,价格也是很昂贵的。”黑袍人说道。 叶芸凝明白了:“获得永生的,只有掌舵者,或者说是掌权者那个阶层。” 只有掌权者能获得永生资格,这样的消息会引起什么样的混乱,用脚指头都能想出来。 上席议会周围一圈人露出的盘算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好,那今天就审判到这里吧,将人带下去关押。”叶芸凝开口道。 女王的权限随之生效,周围人瞬间忘了有关“永生”的一切。 “黑袍人罪该致死,但他身上的秘密太多,还需要细细审讯,”叶芸凝说道,“他的死刑在此保留,而何时生效,取决于他什么时候愿意开口说实话。” “审讯的任务,审判庭愿意效劳。”审判庭代表站了起来。 “不必,”叶芸凝摆手道,“我会撬开他的嘴。” 第160章 隐藏的污垢 “这个叶芸凝当女王,绝对有问题!”审判庭代表回了家,对围坐的几人说道。 审判庭会议一桌围坐着人,坐在上首的是如今审判庭的钟庭长。 第二场上席议会并没有对外直播,代表回来后,把事情简单一说,末了,说女王罗列了数项罪名,最近发生的事情都与那黑袍人和先女王有关,闹出了林林总总的一串。 “对,她在吕京寰的问题上确实犹豫了一点,那黑袍人唯一否认的就是这一点,但让那个宣读罪名的人给蒙混过去了,我也不能出口问。” “对了,钟欣桐,你真的能肯定,那个叫吕京寰的人是被契灵反控制的吗?” 忽然被点到了名,钟欣桐一惊,张了张嘴:“那,那个,是的,我用长眠曲线给那个人,一般人会有一个肌肉紧绷,而后放松的过程,但是吕京寰没有,他的肌肉几乎没有属于人类的反应,那绝对不正常。” 话说出口,钟欣桐又想到了叶芸凝,又不由得张了张嘴:“但是,叶……女王陛下她未必是包庇者吧,她……” 钟欣桐对契灵印的了解有限,她更多是听柴温茂开口所言,柴温茂态度非常肯定,一口咬定了叶芸凝绝对是包庇者,钟欣桐察觉不对,便也顺着信了他的话。 但是,她从来没想过要害叶芸凝。 对于有能力的高阶契灵者,幸存者基地的政策很开明,若只是包庇这样的小罪过,因着情谊,因着没失控,基本可以无罪释放,所以钟欣桐也想要个真正的答案。 是非对错,她都不想怪她。 只是钟欣桐忽然得到真相,一时无法接受,选择了不告而别,之后看到她的消息,犹豫之后,还是没有回复。 但她已经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真相如何,我都不怪你”。 但意外就这样发生了,叶芸凝成了幸存者基地的女王陛下,无数双眼睛盯着她,因着十二王子临门一脚,被踹下了“王”之位,整个审判庭对叶芸凝的态度都很紧绷。 这种情况下,若是曝出了“包庇契灵控制人类”这样的事情,叶芸凝一定会被针对惨的吧? 原本无伤大雅的过错,将被无限制地夸大,随之而来的舆论审判,会——杀了她。 幸存者基地的王之继任并不是和平的,有传言说林洛作为女王继任,就是杀了前任的“王”,叶芸凝继任女王之后,也并不在意将过错推到前任身上。 这时候,若是灵能审判庭一定要捧十二王子继任,这位王子,也必须踏着叶芸凝的骨灰,走上王座。 那绝对不可以! 幸存者基地的整体适用机制下,人们对女王会产生下意识的尊重,但这份尊重的产生,挡不住真正的狼子野心。 钟欣桐看着桌上,围坐一圈的人各个是狼的眼睛,在钟欣桐开口后,神情越发意味深长起来。 钟欣桐的心口跳得剧烈,曾经二年级发生的事情在眼前划过,自己和潘齐闹得不可开交,全校都知道了那个笑话,是叶芸凝站出来,帮自己解决的…… 教室中的一幕似乎在钟欣桐面前重演着,站在分界线上的少女劝阻着双方,钟欣桐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她的嘴巴一张一闭,是帮助她的话。 事后,她还出面,让两方在一起好好谈了谈,钟欣桐记得那天喝到的是柠檬水,那柠檬水,是她尝过的最好喝的东西。 而现在,长桌两边坐的都是她的“长辈”,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阴森且陌生的,提起那个记忆中乐于助人的学妹,他们的表述是“那个鸠占鹊巢的女孩”,想要十二王子继位的篡位之举,被他们当做“扶立正统”。 钟欣桐没太多别的想法,她只是觉得,叶芸凝会成为一名好女王,而且,她绝对不想她死! “我,我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指控任何人,”钟欣桐鼓起勇气开口道,“尤其是现在吕京寰已经找不到人了,我们就更不能随便说些什么了,不是吗?” “可是她如果有过错,她就没资格当女王。” “就是,先女王的决定太过草率,一直到临死前几天才任命她为公主,这,这怎么能接受。” “是啊,十二王子受了大委屈了,真是可怜。” 钟欣桐还想说什么,用尽全力张口:“但,幸存者基地的利益高于一切,女王陛下她有能力带领基地走向更好,眼下已经是妥帖的安排,你们,你们又为什么……” 话说出口,钟欣桐无法再继续了,她愣在原地,看着一桌子人的回头。 几乎每一张脸上,都写着“那与我无关”。 事实真相如何,这事情会造成多大的影响也不在他们的考量范围内,他们只想让审判庭自己的人登上王位。 “我不会出面指控女王陛下的,”钟欣桐猛然站起来,离开了会议桌,“我不可能当这个人证,你们就死了这个心吧。” “欣桐!”一直没出声的钟启文站起来,要去拦钟欣桐。 有人听闻,就要骂钟欣桐,被钟庭长拦下了:“小孩子,因着点交情护着人,也正常,没事没事,不用追。” “那个新建监察处的骨干,叫柴温茂是吧?”有人交谈起来,“他应该可以出面做人证吧。” “钟启文,你和那位柴队长很熟悉?” 钟启文回了神,点头:“是的,做过队友,欣桐还是我介绍给他的。” “那很好,人就由你负责联系了。” 钟启文也不由得犹豫了一下,却对上了长辈们殷切的目光,他不得不点头,轻轻应了一声。 “只有人证到底不够,我们还应该找到点证据……” “对,我们可以从这方面寻找证据……” “可以‘找找’之前的录音录像视频,可以呈堂。” “法律方面,对控诉女王的律法,也有可以说道的空隙。” 钟庭长看着下面人的讨论,等到所有人说得差不多了,他拍拍手,示意众人安静,缓缓开口道:“是的,对背叛人类者,我们应该发出最深的指控,也应该拿出最切实的证据。” 所有人的视线转向门口,一个人被束缚住双手,绑了进来。 “这位,是‘女王陛下’的另一个队友,他,也是被契灵控制的人类。” 被绑进来的人,是牧承影。 众人齐齐一惊,不由得集体后退一步。 “被契灵控制的人类”,在常人的定义中,是个强大而疯狂的存在,是末世电影中能把人撕裂的丧尸,无人能阻挡其前进的武力值。 但牧承影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学生,甚至比一般人更虚弱。 “你们想用我威胁队长?绝对不可能。”牧承影咬紧牙关道。 “但你已经承认了,不是吗?你承认自己控制不住契灵的开口,你承认自己无法完全控制他,你甚至承认了你有被契灵夺舍的经历,”钟庭长开口道,“这一切,可都有视频为证。” 牧承影张了张嘴,他确实无法反驳。 怎么就鬼使神差地开口承认了,怎么就在这个时候给叶队长添了麻烦,怎么就落在了灵能审判庭的手上! “但我绝对不可能允许你们利用我诬陷叶队长的。”牧承影一闭眼睛,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用力,挣脱了控制住他的人。 众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害怕,被契灵反控的人类,他要杀人了! 众人齐齐后退,却见他拔过长剑,指向的是自己的心口。 “我如果死在这里,就没人能用我指控叶队长了吧,”牧承影的嘴角溢出了血迹,“如果,我的死讯能传出去,或许还可以作为女王陛下开刀审判庭的借口。” 钟启文第一个反应过来:“快,他不能死,快去叫医护人员,不,应该要保守秘密,快去把欣桐叫回来!” 血从心口而出,牧承影猛地跪在了地上,睁眼,他似乎看见了死神在向自己招手。 但下一刻,时空暂停。 时光之轮发出厚重的声响:“诶,咱俩是一体的,你还不能死啊。” “真抱歉,我不得不放弃你了,”牧承影笑了一下,疼痛让他做不出太多表情,“你的本体怀表,我一直有好好保存着,放心,即使我死了,你也散不了。” “但我现在面临着控制人类的指控,你死了,我怕是很难回到之前懒散的状态,也是麻烦,”时光之轮说道,“大麻烦——” “比起一堆人审讯的大麻烦,我还是处理下眼前的小麻烦吧。”时光之轮说道,“你要是不想活了,我来替你活下去。” 下一瞬,牧承影的身体内涌现出几乎可以具象化的灵能,裹挟住了他的躯体,堵上了他心口的血洞。 众人齐齐退了第三步,心中打鼓,他这又是什么,是属于灵的阴谋吗? 蔓延出的灵能填满了牧承影的全身,随即一收,消失无影,钟欣桐进来的时候,看见的是一滩血迹,和一个有点虚弱的人。 “劳驾,我确实需要长眠曲线给自己一点精力。”牧承影开口道。 钟欣桐走到了他的面前,伸手拍了他的后背。 “欣桐,危险!”钟启文不由得开口。 钟欣桐在这句话之后把手猛地一缩,但牧承影并没有攻击她的意思。 “多谢。”牧承影点头致谢道。 现在的牧承影,已经和之前看上去没什么区别了,是个正常人的模样。 却变了眼神,由弱势的猎物变成了猎人。 “怎么,刚刚不是还在呼唤我吗?真看到了,吓傻了?”阿时开口道。 “你,你是……” “刚刚那个傻子是真正的人类,现在的我,才是契灵控制的身躯。”他直接开口道承认了。 “你你你……” 勉强能开口的已经是众人之中的勇士了,其余人基本吓傻了。 “面对这么弱小的人类,竟然还要用到自杀的方法来证明清白,唉,我应该怎么说才好呢?”阿时有些叹息。 “人类真是世界上最弱小的存在啊,不论是在肉体,还是在精神上,还未过招就先怕了,不应该啊。” 阿时摸了摸胸口,一个硕大的血洞已经完全堵上了。 “好好,不能拖累了你的叶队长,让我无论如何妥善处理这件事,”阿时点了点头,“我对那个女孩的印象倒是深刻,毕竟,她是人类中为数不多的,心灵上的强者。” 阿时说着,打了个响指:“既然要压下这件事,我又不想自杀,那自然是把所有知情者都杀了,才最为妥帖呀。” 他的视线转向一众灵能审判庭之人:“全杀了,倒也不是难事儿。” “什,什么,他,他要靠近了!” “他真的会杀了我们吗?” “契灵控制人类,这是灾难!” “窗户和门都打不开了!” 阿时微微笑着:“是啊,都打不开了,这片天地已经是属于我时空,你们待在其中,便是我的猎物,我可以无限压缩这片天地的时间流速,不论我们在里面待多久,外面都会是一片死寂,时间都只过了无法捕捉的一瞬,监控都查不到你们真正的死因。” “如此解决问题,应该比自杀什么的聪明吧?” 钟欣桐握紧了钟启文的手,两个少年直面阿时。 “我,你也要杀了我吗?”钟欣桐有些紧张地开口。 她的落音重点在“我”字上。 “我不是叶芸凝,也不是牧承影,我为什么不敢杀你?”阿时反问。 钟欣桐不说话了。 “审判庭如此迫切地想推十二王子上台,应该不止为了争权夺利吧,你们冒天下之大不韪,想要杀女王,看着更像是生死的筹码,押注在对方手上。”阿时猜测道。 长久的生命让他比一般人更有智慧,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份智慧,让她感受到了生命的枯燥乏味,因而选择躺平休息。 “叶芸凝当女王对你们会有什么不利,你们犯下了什么要下地狱的罪过吗?”阿时问道。 末世之中的幸存者基地,表面上是全世界最大的幸存者居住之地,但百年建设,早已使其内里腐朽不堪,旧监察处之事不是偶然,金花殿之事政府也并非绝对不知情,孕育出的暗夜会地下组织有资格与政府分庭抗礼,灵能研究所也是在数年前被叶巧书重新整顿一番后,才见了新面貌。 用类比推理法,不难得出,表面上风光无限的灵能审判庭,怕也没那么干净。 他们选择“造反”而拥立十二王子,为的就是掩藏这个秘密。 “如果能直接解决这个问题,才应该是最好的方法,埋下的炸药终有一日会爆炸,那绝对无可避免。”阿时开口道。 “这是个选择题,死在这里,或是主动自首,交代问题,”阿时再次打了个响指,“来做出选择吧。” 钟欣桐的眼睛转向身后的长辈,跟着开口:“什么该死的秘密?钟庭长,你们,你们隐瞒了什么?你们想把女王拉下来,是为了什么?” 她说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半是吓的,一半是惊的:“到底是什么事情,你们要违背正统的女王,做出这样过分残忍的举动……” “选择题,现在死,或者是解决问题。”阿时再一次逼近。 钟庭长犹豫许久,看过阿时冷漠的眼神,又对视上了钟欣桐混合着失望与惊讶的神色,最终无奈一叹:“好吧,我愿意承认这个犯了死刑的罪过——华林发生的大规模灵能泄露事故,是灵能审判庭导致的。” “哦?只是这样吗?” 第161章 贪墨之事 一句“只是这样吗?”落地,牧承影表现出了明显的不信。 灵能泄露事故以“事故”结尾,便说明其只是意外,哪怕认下了,又怎么样? “灵能审判庭并不是研究机构,运输大量灵能进入华林,本就不好交代,又发生了这样的泄露事故,一旦被发现,我,我们都会受牵连……”一个人颤声解释道。 “因为这样的理由,就要拉女王陛下下来吗?只是意外而已,”阿时思索着,“我感觉不至于吧——” 这事情即使查出来,也不会要人命,一口咬定是“事故”,那也只能以意外处罚。 这天底下的意外多了去了,当年西疆灵能研究所的发生的意外,也没说把叶巧书处死啊。 只是那件事情的话,他们不该怕成这样。 “好吧,那姑且算是这样,我应该问的是,你们运输大量灵能进入华林,是为了什么呢?”阿时开口道。 几人支支吾吾,相互对视,一时又说不出来话。 “运输大量灵能进华林不是小事,多几次,一定瞒不住,会有人听说,之前灵能审判庭应该并没有往内运输灵能的行为,这时候有此举,是为着什么呢?”阿时在思索。 灵能审判庭要大批量的灵能干什么? 叶芸凝正在翻看政务,盯着灵能研究所送上来的帖子思索,上面表示灵能泄露事故引起的后续灾情比一开始所想的严重太多,此时,非但无法压低其浓度,反而呈现出上升趋势。 华林内灵能浓度整体上升? 那就不是一次泄露事故所导致的“意外”了。 叶芸凝的手摩挲着纸张,陷入思考。 “审判庭需要灵能干什么,还只运输了一次就泄露了,这样可笑的巧合,仿佛指向了一个答案,那批灵能,该不会运过来就是为了泄露的吧?”阿时在他自己的凝滞时空中踱步。 话说出口,审判庭之中有人面色忽变。 钟欣桐察觉到了长辈的异常,回头转向他们,开口道:“所以,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灾难?” 看着众人还在犹豫,钟欣桐先急了:“叔叔伯伯,现在什么情况了,不说出这些事情,我们都要出事,我,我们还是承认过错吧,联盟对高阶契灵者的政策很宽松,无论什么罪过,总是罪不至死啊!” 虽然养大孩子的过程跟养大棵树没什么差别,他们对长辈谈不上感情,但如果可以,钟欣桐不想长辈被杀,希望他们能主动坦白错误,会是多么大的错误呢,真就错到不能被原谅了吗? 为什么要一手炮制这样的事故,为什么要这样诬陷别人,把话好好地说开不行吗? “将大量灵能运入华林,就是为了其泄露?”阿时继续琢磨着,想到了什么关键,“你们想通过灵能泄露事故掩埋什么事情……” 叶芸凝伸手,“啪”一声,合上了手上的折子,看向应乘风。 “也就是说,基地内灵能浓度上升的原因不止在于泄露事故,那甚至不是主要原因,是基地内原本的灵能浓度就上升了,所以,出事的是——” “出事的是基地内的低灵能稳定装置!” “而这一块正好是灵能审判庭负责的!” 阿时和叶芸凝同时想到了。 “低灵能稳定装置出问题了吗?你们没有及时通知灵能研究所来修缮?”阿时想到了关键,“不对,你们的过错,你们蓄意破坏了装置吗?可这没必要吧?” 破坏装置,引灵能入基地,绝对是百害而无一利。 “告诉我,你们在做什么,你们做了什么?”阿时迈出一步,整个空间震荡一下。 周遭欢迎充斥着无形的压力,终于,有个官员实在忍不住了,向前一步,扑通一跪:“是,是我们的错,我们不该这么贪心,我们不该贪了低灵能稳定装置的维护费用。” “什么?”钟欣桐猛然一惊。 钟启文也将难以置信的神情转向了长辈,那可是维护整个联盟运作的基础设施,他们竟然敢贪那上面的维护费用! “什么?还真是胆大妄为,”阿时也不禁摇头道,“对,这就说得通了。” 低灵能稳定设施属于大规模基建,某几个月不维护,也能维持正常运转。 怕是哪一个贪心之辈,在其中贪污,一开始只切一点,看着没什么事儿,那野心便越喂越大,直到更多的人参与进来,直到那维护设施的费用都不够分。 灵能审判庭的高层大多是高阶契灵者,他们才不在乎,灵能浓度升高之后,普通人应该怎么活下去。 他们只想千方百计地把自己的罪责瞒下去,哪怕是杀人,哪怕是引起基地内的动乱。 “人类的自私和愚蠢还真是没有下限,将修缮费用的公款装进私人腰包,还真是你们干得出来的事情,”阿时冷笑一声,“多长时间了?” “几,几个月……” “几个月?久面高灵能侵袭的稳定装置,不至于几个月就出事,”阿时说道,“贪墨公款,至少几年了吧?” “大家一等,我去找找记录,翻一下账册。”阿时思考道。 “不要!”那站出来坦白的人一慌。 “贪墨公款之事,到底多久?”阿时的眼神越发充满威压。 “反,反正从我进入审判庭高层开始,拿笔维护费用,就从,从来没用在过正途上。”那开口的是个面相不老的中年人,一边回答,一边止不住地鞠躬。 “你进来几年了?”阿时问道。 “六年,六年了,审判庭高层不会让太年轻的孩子进入。”中年人说道。 看钟欣桐和钟启文的表情,不难理解,为什么会不让年轻的孩子进入。 他们两人的脸上已是全然愤怒,怎么会有人不顾基地利益,做出这样自私贪婪的事情! “这样吗?还真是猖狂。”阿时一笑,又摇了摇头,“人类的自大与贪婪,还真是每时每刻都在刷新着我认知的下限啊。” 阿时抬头,众人的视线随他而动,盯在了钟庭长身上。 “一切都被公开了,钟庭长还不说什么吗?”阿时问道。 “审判庭的每一个都知道,判案,要讲证据,”钟庭长冷笑开口,“而不是听人胡言乱语,尤其不是听一个被契灵控制的人类胡言乱语。” 阿时反应过来了钟庭长有恃无恐的原因,他没有证据。 这件绵延了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贪污案件,是整个灵能审判庭“上下一心”的结果,钟庭长就是其主导人,想抓证据,怕是没那么容易。 难怪在这里,底气十足。 “确实,审判庭之内,我怕是很难找到证据,”阿时说道,“所以,你又为什么要怕女王陛下呢?” 因为女王陛下的裁决不需要证据,可以直接开口宣判。 “我答应他的是妥善处理好此事,钟庭长可别忘了,我一直有另一条路可以走。”阿时说道。 杀了审判庭高层的所有人,让一切秘密顺着血流到地下。 阿时的目光转向钟欣桐和钟启文,一笑道:“而想把这一切告诉女王,有人比我更迫切吧。” “我根本不需要证据,能仍你们开这个口,我就是胜利的。”阿时轻松道。 下一刻,钟欣桐瞪大了眼睛,她看着面前的一切极度压缩,缩到了最小,最终是缩成一团,消失在眼前。 眼前成了白茫茫的一片,那瞬间,什么都看不见,好似万千时空被压缩成一团。 钟欣桐紧紧握住了钟启文的手,无助地叫了一声“哥哥”。 这一声轻唤,被隐藏在时空的缝隙里,无人听见。 再睁眼,眼前又是审判庭议会桌的模样。 阿时不见了踪影,只在两人跪地看向前的位置,留下了一张显眼的纸条。 “请作为人证,出席对审判庭之人的审判吧。” 钟欣桐和钟启文对视一眼,手伸向那张纸条,却在触碰到他的一瞬间,纸条化作虚无,只有一点微弱的灵能波动,还留在空中。 他们俩还沉浸在刚刚的惊讶中没回过神来,门又被猛然推开。 “你们不要再谈了,我是不会答应你们的要求的!”一个声音进入。 下一瞬,少年的声音变成了惊悚的尖叫。 两人在他的尖叫中转过身来,看到了一地的血迹和尸块。 审判庭的其他人,刚刚这个房间内除了他们俩之外的其他人,都被碾碎在了这里。 两人需要好好谈谈,但刚冒出来的少年没给他们这个机会。 “这,这是怎么回事,这里发生了什么洗劫事件吗?这,他们死的都是谁?” 钟欣桐站了起来:“十二王子殿下,万安。” 十二王子被一屋子的血迹吓傻了,支支吾吾地开口:“这,这些是什么,为什么会有一地的血迹?” “是房间内灵能泄露引起的意外,”钟启文开口道,“有一瓶高浓度灵能被带进房间,在房间内发生了爆炸,除了年纪轻抵抗力强的我们,其他人都没能撑到灵能被回收的时刻。” 钟欣桐在一旁跟着点头:“是的,死者中有钟庭长,这不是小事,我们必须快点汇报给女王陛下。” “恐怖袭击吗?”十二王子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胸口,接受了这个说法,“在真怕他工作还真危险啊,又遇上恐怖袭击了。” 审判庭聚在一起开会的目的就是捧这位十二王子成为新的“王”,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同时起身,一左一右地将审判庭议会房间的大门关上了。 “怎么了吗?”十二王子惊地快要跳起来了。 任谁进入一个满是熟人尸体残骸的房间,忽然被人关上了门,都要吓一跳的。 “对于女王陛下的登基,你怎么看?”钟欣桐直截了当地开口。 十二王子的手脚慌乱,隔空比划了一圈:“我,我怎么看?我就趴窗口上看呗。” “灵能审判庭想拉女王陛下下台,推你当新王,你知道这事情吗?”钟启文问道。 “我知道啊,我这边听说那事情发生,他们因为想让我我继位的事情在开会,我就赶忙过来了……”十二王子说道。 钟启文和钟欣桐不约而同地召唤出灵能。 若是十二王子有什么异心,他们可以先解决他。 “但我并不想继任王位啊。”十二王子说完了自己的话。 两人对视一眼,手中的灵能散了。 “他们说想扶立我为王,但我并不想当这个王,其实也不是不想吧,假如先女王一定要让我当,我也不是撑不起那个责任,但现在的女王陛下已经继任了,我没必要再跳出来争抢吧。”十二王子说道。 “确实,这才是正常想法。”钟欣桐开口道。 十二王子转身盯着这一地的鲜血,还是惊恐的:“对,但是我还是想问,这个,这个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他们都……” “是女王陛下干的吗?” 钟启文没说是或不是,只道:“殿下有这个自知之明最好,女王陛下已经登基,你的身份自动作废,不要想太多,免得被野心之人利用。” “可是,女王陛下为什么要对灵能审判庭下手?”十二王子问道。 钟欣桐想回答,被钟启文伸手拦下了,用眼神示意钟欣桐安静。 ——我们必须确定十二王子真的对一切一无所知,真的对王位没有野心。 “应该是罪有应得吧,那样的罪过,连我听着都想为联盟除害。”钟启文开口道。 “是啊,对杀了他们的人,我升不起一点恨意,反倒觉得是他们,罪有应得。”钟欣桐附和道。 “对,对筹划要害了女王的人,确实死不足惜,但那也不该是用私刑吧?”十二王子念叨着。 “这是女王陛下的裁决,你有意见吗?”钟启文开口问道。 十二王子被他阴沉的表情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没,没意见,我能有什么意见呢,我当然没意见……” “只是女王如此残暴,刚登基便杀人,她能当一个好女王吗?”十二王子又小声念叨着。 “我说了是罪有应得,这些‘长辈’死成这样,也无法赎罪。”钟启文说道。 因为他们贪墨的公款,导致华林中的灵能浓度升高,如今已至少造成百余人死亡,以后只会更多。 他们只有一条命,哪赔得起这漫天的罪过! “你还知道什么?”钟启文继续追问。 “什么?我,我不会把女王陛下杀了钟庭长的事情说出去的,你,你们放过我,好不好?”听声音,十二王子已经被吓怕了。 很好,牧承影有问题的事情,钟庭长对高层都是在最后揭晓的,十二王子不知道。 “我们只能说,这是女王陛下的命令,”钟启文打开了门,把十二王子推了出去,“你是误打误撞知道这件事的,我们不怪你,但你若是敢乱说,小心……” “我绝对不乱说话。”十二王子保证道,“支持女王陛下的领导,为幸存者基地的建设倾尽全力,是每个幸存者基地居民都应该做到的事情,我也会尽力的!” 是啊,没有什么比幸存者基地的和平稳定发展更重要的了。 十二王子被请了出去,钟启文伸了个懒腰:“啊,这个午觉睡得可真惬意,什么牧承影什么契灵控制人类,我都不知道呢。” “原来契灵有高等智慧是真的,”钟欣桐琢磨着,“他真的有人类的思维方式,不是茹毛饮血的野兽……或许我们从一开始就误会契灵的存在了。” 第162章 两份期望 叶芸凝接到了钟欣桐的消息,第一时间就让应乘风过去了。 两人知应乘风是叶芸凝的心腹,此事上无所隐瞒,全都交代了。 “所以,牧承影是跑了。”应乘风询问道。 “是的,我们从他压缩的灵能空间出来以后,就没再见到人。”钟欣桐回答道。 “请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应乘风轻声嘱托道,“也请相信,女王陛下会给出你们关于这件事情的答复。” 钟欣桐和钟启文对视一眼:“谨遵女王陛下教诲。” 应乘风来的名义,是传女王陛下的意志,让审判庭之人进宫。 最后一个人不少地传了,只不过是一片一片的。 应乘风出面收拾好了残局,还见了一面十二王子。 后者表现出了对女王陛下的尊重,应乘风满意点头,他能看出,十二王子并没有说谎。 “不错,你自己有觉悟就最好,女王陛下担心你成为旁人摆布的棋子。”应乘风对他说道。 “虽然,这事情还是很难以接受的,我在差点成为王的那一刻被宣布放弃了身份,”十二王子表现出了叹息,“但我还是接受先女王陛下的安排吧,我能理解她的一片苦心。” 应乘风软硬兼施,临走前留下一句威胁:“好,十二王子有这个觉悟,女王陛下也不想动手,毕竟,坐在这里,不得不为之的事情太多了,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难办,不是吗?” 十二王子点头:“明哲保身,我还知道这个道理。” 审判庭高层数人的尸骸带走,作为燃料为幸存者基地燃烧,火焰舔舐过骨骼,发出“嘎嘣”的声音,死后的一点余温,竟比他们生前的贡献大些。 钟欣桐和钟启文面见了女王,向其行礼鞠躬。 “你们确定,这话属实?”叶芸凝又问道。 几天时间,足够两人编出一套妥帖的说辞了,说是审判庭高层主动告诉他们二人的,他们二人听闻后,更觉不妥,因而到女王处举报。 这也成了对外的说辞。 而牧承影的事情,自然是关起门来小声说。 叶芸凝对其表示了赞誉。 叶芸凝本来就气势很足,和他们一样穿校服的时候还不觉有什么,现在看她在高位上穿着女王的华服,周身掩饰不住的威严就出来了,令人不自觉地臣服。 也让人不由得信任。 新女王登基,不服者肯定有,钟欣桐二人来得及时,这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第一把火,就烧到了灵能审判庭身上。 明面上的说辞一套,私下里,叶芸凝当然也知晓了事情经过,微微点头。 “你们做得很好,知道幸存者基地需要稳定,这时候,尤其切忌人心浮动。”叶芸凝说道。 “因为,我感觉那所谓的契灵,并不是丧尸那样可怕的生物,和我一直以为的东西不一样,”钟欣桐鼓了鼓勇气,说了实话,“他说话条理清晰,有思考,也没有滥杀无辜,或许,一直以来,人类对契灵的喊打喊杀,皆是偏见所致。” 钟欣桐说这个话的时候,眼睛是亮的,她是真的是这么想的。 叶芸凝笑了:“那很好,你能有这样的想法,真的很好,希望有朝一日,这个想法能够成为基地内的共识。” “人类与灵,可以和平共处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吗?”钟欣桐问道。 “关于这个问题,我可以建议你去跟施佩玲同学聊一下,”叶芸凝说道,“她口中描绘的世界,我期待过。” “女王陛下,审判庭高层被全部抓捕,后续的案情跟进需要内部人协助,我愿毛遂自荐,希望女王陛下给我这个机会。”钟启文开口道。 “可。”叶芸凝应了。 “以及,后续灵能研究所会去进行设备检修,控制灵能浓度,这批维修资金,该是犯了大错的灵能审判庭出。”叶芸凝说道。 钟启文听出了其敲打之意,女王陛下允许审判庭在一定程度上“自我审查”,但该吐出来的赃款不能少,这是必须的。 “是,我会完成任务的。”钟启文回答道。 “去和程芷月沟通细节吧,之后的处理方案提交一份给我。”叶芸凝说道。 “我相信你能办好。” 钟启文听出了其中的授任之意,当即鞠躬,表示定不辱命。 “没想到牧承影也走到了这一步。”叶芸凝有些叹息。 “很多事情,就是这么事与愿违。”应乘风摊手道。 一场可能的混乱在牧承影的控制下消弭于虚无,钟欣桐还因此产生思考,看样子是真的想找施佩玲谈一谈,到底算是件好事。 “但,直到现在,我们也没摸清楚黑袍人真正的目的,”叶芸凝的神色仍然严肃,“如此天罗地网,如此轻易退场,说不过去吧。” “我倒是有个猜想,女王陛下要不要听一听?”应乘风问道。 “说。” “黑袍人在幸存者基地,虽说闹的事儿不少,但寻根究底,竟都不算是坏事,一年前旧监察处出事,引起了全基地的重视,之后的金花殿,如今的审判庭,对个人来说是大乱,对于基地整体来说,还真未必是坏事。”应乘风说道。 叶芸凝微微点头:“是,要不然林洛不会被他骗了那么久,也不可能放任他活到自己遇刺前——他们的态度,确实算不上绝对的敌意,总感觉有种难言的微妙感。” “这句话说到重点上了,”应乘风说道,“林洛对黑袍人的态度很微妙,一直到她临死前都很微妙,她给了你审判黑袍人的机会,却又没直接把人杀死。” “她把选择权给了我。”叶芸凝点点头。 “就像她说的,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应乘风说道。 “就像黑袍人表现出来的,他也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叶芸凝说道。 关键点出来了,一个人身上怎么可能寄托两种截然相反的希望? 所以,应该是…… 叶芸凝一拍手:“没错,黑袍人的希望一定与女王陛下的期望有相似之处。” “或者反过来说会更合适些,女王陛下的期望一定与黑袍人的期望有相似之处。”应乘风说道。 “是女王陛下当了幸存者基地的叛徒,还是黑袍人与领航者号离了心?”应乘风继续猜测道。 “能让两个立场相对的人站在一起的共同期望,还真是不好想。” 叶芸凝微微摇了摇头:“对立吗?我看倒是未必,虽有观念不同,但毕竟同属于人类,说是完全不同,当不太可能,他们应该有相同的目的。” 末世之下,活下去,就是他们最相同的目的。 叶芸凝忽然瞪大了眼睛:“去,把那个黑袍人给我带过来,我想我知道了。” 黑袍人站在叶芸凝面前,依然老神在在:“我知道,女王陛下是个聪明人。” “先女王陛下的遗愿,就是希望幸存者基地能变得更美好,你,你的愿望,应该也外不出‘希望领航者号变得’更好的愿望吧。”叶芸凝说道。 “领航者号是什么样子的,我很清楚,一个靠成瘾性药物控制居民的地方,一个高层者追求永生的地方,一个越封闭越疯狂的地方,一个所有居民都为之痛苦的地方。”叶芸凝说道。 “也不是都痛苦,”黑袍人顺着她的话说,“不痛苦,便麻木,也是个二选一的问题。” “所以,你想做什么,我想,你一定想改变这样的领航者号。”叶芸凝说道。 黑袍人没说话,只是抬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但是他真正的脸。 叶芸凝猜出了他真正的目的,黑袍人便终于露出了自己真正的面孔。 “领航者号上有先进的科技,也有先进的武器,”黑袍人说道,“我无法估量其准确数值,大概,把一半的幸存者基地夷为平地,应该不成问题。” “而地面,民生保障都还做不好,有限的军工产业对标的还是就近的恶灵,拿不出什么对天空的威胁。”叶芸凝点头道。 这样说着,叶芸凝不禁一笑:“竟然是领航者号出了叛徒。” “人不能不接触土地啊,”黑袍人说道,“高来高去地待久了,还真自以为是神了。” 两人数次对话,终于在这一刻做到了坦诚相见,黑袍人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叶芸凝也表示愿意伸出援手。 “我最想毁掉的,是‘永生计划’,”黑袍人说道,“因为对‘宁’尸体的研究,他们突破了人类基因上的永生,但是你应该最清楚,永生会给人带来什么,一批永生的领导者又会给领航者号带来什么。” “陈旧、腐朽、和灾难。”应乘风说道。 黑袍人点头:“我必须斩断这一切。” “看来领航者号之人并没有把永生的名额分给阁下一个,那可真是大失误。”叶芸凝说道。 “他们是没有分给我,我也不想要,”黑袍人说道,“永生什么的,一个人活成个行尸走肉,剥夺了属于人的情绪和感知,没什么意思。” 黑袍人露出了脸来,这时候多看了一眼叶芸凝:“如果女王陛下想要永生的机会,我想是有可能做到的。” 叶芸凝轻笑了一下:“倒是不必,我,也做不来那事情。” 曾经活到只剩一人,全世界无影的孤僻之感,叶芸凝也并不想再体验一次。 “先女王知道你真实的目的吗?”叶芸凝问道。 这事关幸存者基地是否做好了准备,很关键。 “林洛是个聪明人,若是她一无所知,不会信任我这么久。”黑袍人说道。 “可惜她还是没能料到你会害她。”叶芸凝说道。 “我没害过她。”黑袍人说道,“最终走向死亡,为你退位,也只是她的选择罢了。” 久久撑着基地的女王也是凡人,到底是不堪重负,随着一场大病,带出了积压的心病,撒手人寰了。 “那是你的规划,你打算怎么做?”叶芸凝开口问道。 “首先肯定是要幸存者基地乱起来,这样才能吸引领航者号的高层落地。”黑袍人说道。 “把审判庭的罪恶广而告之地传播出去,是我能帮你做的极限。”叶芸凝说道。 “当然,不会再重伤幸存者基地了,”黑袍人的重音要在“再”上,“但除了公布审判庭的罪恶,还希望女王能公布其‘被一伙不明人士残忍杀害’的事实,来了此地这么久,我也要对上方交差呀。” 叶芸凝与黑袍人仍属于互相打量的阶段,打量对方提出的要求,留一杆称评判。 “可。”她答应了黑袍人的这个要求。 “但你说到了‘交差’,我便要多问一句,杀人之事你想上交差,领航者号之人能取信,那么,是因为你带来的人中,有武装人员吗?”叶芸凝问道。 “当然,”黑袍人承认了这一点,“不然你为什么伤不到我。” “可否邀请一见?”叶芸凝问道。 黑袍人站着,神色平静:“已经在你面前了——就是我本人。” “但你只是个全无灵能的普通人。”叶芸凝确定道。 黑衣人一摊双手,示意她可以来试试。 叶芸凝的目光斜向应乘风,微微点了点头。 应乘风站到了黑袍人面前,一抱手:“承让了。” 作为曾经校队中【圣临之渊】的队长,他的水平自然不弱,同龄人绝对碾压,跟专业将领都能不落下风,若非专门的克制,一般无人能敌。 应乘风向着黑袍人冲去,下一瞬,卡爵制裁在其手上化形出一把长刀,向黑袍人坎去,那黑袍人不动不移,就那么站在原地,眼看着应乘风就要劈中了。 但就在长刀距离黑袍人额头几厘米处,却动不了了。 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挡住。 “我的身体经过过基因改造,出生后还经历过多轮基因手术,只要我有意识的反抗,灵能便无法靠近我。”黑袍人说道。 应乘风一收手上的长刀:“是吗?那就让我用体术会会你吧。” 他说着,站稳在原地,几步上前,抬脚要踹上对方。 却被他提前预判,轻松躲开,下一瞬,应乘风的脚腕被对方抓住,猛地一旋转,将人一拽,而后反手摔了出去。 应乘风落地撑手,稳稳一蹲:“我还不算输。” 叶芸凝一抬手:“不必再打了,我知道了,他本人,确实有对审判庭高层下手的能力。” “是。”应乘风收了姿态。 “女王陛下是当年领航者号的‘宁’,您愿意见当年的故人,应该不难理解吧,我们再做一出戏,只要高层能派人下到地面,我的计划就能成。”黑袍人自信道。 “部分领航者号高层下地面,你就能将整个领航者号改天换地?”叶芸凝一时没猜到这其中要如何运作。 “而我现在只需要继续‘在袭击灵能审判庭的时候不小心被抓’,就可以了,之后的一切,女王陛下应该有自己的主意。”黑袍人说道。 领航者号希望幸存者基地乱起来,那就乱给他们看,就再乱起来好了。 如今幸存者基地内部最大的隐忧,还真没有人比叶芸凝更清楚了。 叶芸凝挥挥手,让黑袍人退下了。 叶芸凝以手撑头,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暗夜会和谓因商会怕是到现在还在等我给他们一个交代,你猜他们能等到什么时候?” “我不喜欢把做什么事情的主动权交给旁人,他们不动手没关系,我们应该及时推一把才对——我是个守信用的人。” 第163章 对暗夜会的打算 “大哥,咱俩有多久没静下心来说两句话了。”应乘风给应邵凯倒了杯酒。 “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喝过酒?”应邵凯问道,“大概自从你到应家以来,咱俩的每次见面就都是不得不见面,还真没有主动要见对方一次的时候。” 回想到那个时候,应乘风刚来到应家的时候,全家上下对他尽是敌意,作为哥哥的应邵凯打量着他,而他一旁的邵夫人,几乎要把他给吃了。 应乘风一低眼神:“竟然是这样吗?也是,大哥是从小养在应锦辉身边,名正言顺的大儿子,怎么会和我这样来历不明的孩子交谈呢?” 提起旧事,应乘风心中是一阵翻滚,他根本不愿去回忆那段时光。 那段与阿宁分离的时光,唯一待他好的长辈是应锦河,却也不能时时见面。 “你的天赋很优秀。”应邵凯说道,“s级天赋的少年,我对你只能是仰望,那个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 “你?羡慕我?大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应乘风有点难以置信。 “没有啊,我就是很羡慕你,羡慕你的自由,羡慕你的实力。”应邵凯说道。 应乘风没觉得这有什么好羡慕的,神色有点复杂:“我还说,我很羡慕你呢,你有应锦辉的偏爱,以及邵夫人的关心,比我的母亲,好太多了。” 兄弟俩相视一眼,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彼此,是彼此间羡慕的存在。 两句寒暄,应邵凯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乘风,你实话跟我说,这次你来找我,是遵从女王陛下的指令,来给我带个话吗?” 应乘风低头看着杯中的酒:“这里不是暗夜会的地方,但那地下组织无孔不入,这儿安全吗?” “安全。”应邵凯给出承诺。 询问一句,应邵凯对女王持有的态度有了估量:“女王是不信任暗夜会吗?” “首领的话说得千好万好,态度也诚恳,我以个人名义向她担保过,希望她能拉暗夜会一把,”应乘风说着,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女王说,她愿意相信首领的诚意,却无法相信暗夜会这个阴暗处的组织。” 应邵凯点点头:“暗夜会,确实,我和他们打交道,都要小心着点,一个不注意咬你一口,可是真疼的。” “所以,女王有意拉拢的是谓因商会,哪怕商会私底下和暗夜会的联系盘根错节,但最起码明面上,是个合法的组织。”应乘风说道。 应邵凯把持谓因商会,也并不从容,他能在三天之内压下一切反对的声音,却很难长久地保持那威慑下形成的平静,不过几日,零零散散的反对声音又冒出来一批,他私底下也有难处。 但再怎么有难处,他在女王陛下面前是要撑起来的,大小任务再难,他也得尽力一试。 听应乘风的意思,女王陛下不信任暗夜会,但又不可能不处理此事,她隐含的意思,是想让谓因商会代替暗夜会的存在,撑起一些暗处的生意。 “无需顾虑太多,女王如何打算,你直说就好。”应邵凯说道,“成与不成,我都会尽我所能地去尝试。” “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是灵能审判庭的贪污案,幸好审判庭内部有内应,这事情能妥善处理,她为此事派去了灵能研究所的精锐,是摁稳了程芷月的位置,却也让其一时忙碌,无暇分身。”应乘风开口说道。 应邵凯晃悠着手中的酒杯,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 “如今的政府,新建监察处还派不上助力,灵能审判庭出了这档子事,除了一批普通人组成的警察,女王陛下手里最得用的高阶契灵者,就是灵能研究所了,现在却被她派去了忙碌。”应乘风说道。 “这是为了……”应邵凯有点琢磨过来了。 “你不关注这个,但一直盯着这事情的暗夜会首领绝对关注这个,”应乘风说道,“暗夜会想要合法的身份,这种事上席议会掰扯不来,不可能同意,暗夜会唯一的道路就是跳过上席议会,直指女王,让女王先开这个口,再走剩下的程序。” “但女王不同意……”应邵凯思考道。 “女王哪怕同意,也不可能在刚即位时主动开这个口,闲着没事干,召集上席议会来谈谈,‘我们今天把暗处的暗夜会合法化吧’——这话不可能让女王主动开口。”应乘风说道。 “暗夜会至少要给女王一个能说起这事情的由头。”应邵凯听明白了。 但他一时又接不上下一步的思路:“所以呢,这跟女王把灵能研究所的人调出去,有什么关系吗?她让身边无人可用,是劣势呀。” “不,她身边不是真的无人可用,是她要让暗夜会首领觉得,她身边无人可用。”应乘风说道,“这样暗夜会想钻这个空子,趁势成为女王心腹的野心,才会大批量地往外冒。” “而女王想要提起暗夜会,需要一个理由。”应邵凯懂了。 “是,暗夜会近期必定有动作,而你需要趁势拉拢暗夜会内部的人员,”应乘风开口说道,“我相信这是谓因商会职责范围之内的事情,毕竟暗夜会中多是逐利之人,与谓因商会有利益联系上的牵扯,也容易拉拢。” 这其实有点难为应邵凯了,但他没有拒绝,点头应了此话。 基地内的各种新闻总是东飘一会儿,西飘一道儿,灵能审判庭贪腐一案的风头还没过去,基地中传出了新的声音。 “女王曾经竟然接受过暗夜会的帮助?” “女王,就是如今王位上的那一位?暗夜会,就是那做地下生意,见不得光的暗夜会?” “天哪,你不是在说笑话吧,这就好像是癞蛤蟆收养过天鹅一样。” “是真的,千真万确,那女王不是曾被诬陷杀死了十一王子吗?当时被通缉,躲无可躲,不得已,接受了暗夜会伸出的援手,没骗你。” 旁人一看,竟果然如此,不由得瞠目结舌,连连叹息。 “这,这世风日下,竟至如此地步。” “我倒觉得不必过分苛责,毕竟,想活下去,谁都没错啊。” “要我,我就不,被癞蛤蟆啄了羽毛,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可,她无论如何,是我们基地的女王啊。” “瑕不掩瑜,算了,瑕不掩瑜……” 一时间,各种流言四起,应乘风嘱托到了应邵凯,听着点信息,有什么风声,及时知会一声。 “芸,女王陛下,皇宫外面有一群打扮破烂的人,一定要见你。”林小璨进来报告道。 叶芸凝微微点头,还好,首领即使想提及什么,手段也不至于过激。 皇宫门前围了一群衣着破烂的人,纷纷称是要见女王,要女王给他们一个公道。 叶芸凝缓慢走出,站在台阶上,俯瞰着要求面见的人。 “女王陛下,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我们是没有身份户口的私生之人,幸存者基地便不拿我们当人,分不到住房和每日用品,只能在干苦力的地方做黑工挣取每日的生存点,我们苦啊,我们快活不下去了!”领头之人跪倒在地,然后就开始磕头。 “我,我很同情你们的遭遇,”叶芸凝微微点头道,“但你们先站起来吧,有什么话,站起来说。” 那人听闻,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女王陛下,你曾经到过暗夜会,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接受过暗夜会的帮助,如今你是这幸存者基地至高的存在,你就帮帮我们吧!” 叶芸凝维持住了面上的冷静,心中却有所思量。 她早几天听说了在基地内传播开来的流言,如今便有人跑到她面前开口了,暗夜会首领的打算是这样直来直往吗? 也未免太坦诚了。 许是看出了叶芸凝神色中的犹疑,为首之人又“扑通”跪下了,两手高举,托出一张纸条,开口道:“我们其中的大多数人都是被迫加入暗夜会的,若是人人都能吃饱穿暖,谁愿意冒这样的险,我们真的是活不下去了,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女王陛下,这是我们百余个暗夜会成员以及‘黑户’的联名请愿,希望您能给我们一次站起来的机会,我们愿意向您证明,我们对联盟的发展进步,也是有价值的!” 林小璨代她向前,把那张纸条接过来了。 “基地不会放弃每一个为了基地的未来而努力的人,这些事情,我会考虑的。”叶芸凝说道。 “女王陛下,只有您能给我们做主了!”领头者喊道,“那基地内部,其他地方的蛀虫太多了,从旧监察处到审判庭,都是一群为自己谋私利的硕鼠,什么都不做,还把自己吃得圆圆滚滚的,我们,我们这样的人,却劳心劳力,连饭都吃不饱。” 叶芸凝转身,要离开了。 身后一群人还在大喊:“女王陛下,你要救救我们啊,只有你能救我们了!” 叶芸凝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打开了那张纸条,翻开的纸条上密密麻麻地写着一串人名,每个人名上面都是个鲜红的指印,活似人血染成的。 纸条的最内层,还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宁安夫人,别来无恙”。 “阿宁,你听我解释,”应乘风凑了上来,“暗夜会首领也知道你就是宁安夫人的这件事情,不是我泄密的。” 叶芸凝一瞬间也被“宁安夫人”四个字砸蒙了,听应乘风这一句,缓缓理顺了前因后果,微微点头:“倒也不奇怪,毕竟他是暗夜会的首领。” 随即,她又叹了一口气:“难怪首领他真的能放我回来,原来还有这一层把柄。” “在落难时被暗夜会救助过”和“成为过暗夜会高层的宁安夫人”绝对是两个概念,前者尚有开脱的余地,后者就纯纯是暗夜会之人,将她打成和今日在皇宫门口闹事之人一个层次,都不是不可以。 “乘风,你怎么看暗夜会这个组织?”叶芸凝转头问道。 “不功不过吧,”应乘风开口道,“你要说他造成了幸存者基地的内部动荡,确实有,很多事情都是他们惹起来的,但如果没有暗夜会,谁也不知道这些人群会不会发展成一个别的什么组织,更危害基地稳定与安全。” “你了解多少?”叶芸凝问道。 应乘风回忆着:“暗夜会的历史不短,大概从基地建立就存在了,但蒸蒸日上就这近十年的事情,如今的小丑首领公开露面是在五年前,当然,他把控暗夜会的时间绝对比这长,只是那时候的暗夜会更见不得光,他便也避着人。” 叶芸凝能听出来,应乘风对暗夜会并无太多排斥,提起时就像是提起邻居家有个进了少管所的孩子,尽管在旁人耳朵里,这孩子千不好万不好,但作为邻居,还是能接受其存在的。 “之前暗夜会还是个地下组织,算时间,应该是这一任首领接手之后,开始想办法往明面上接触,谓因商会是与其联系最深的,但旧监察处、灵能审判庭,甚至是灵能研究所,与其也有联系。”应乘风说道。 这倒的确,叶巧书在暗夜会就有些地位,让一个初初诞生时不怎么合法的组织变得黑白混杂。 “我已经问过应邵凯了,”应乘风开口道,“他愿意支持女王陛下的决定,同时,也希望女王陛下能支持他作为如今谓因商会的会长。” 前一句是应邵凯的开口,后一句是应乘风自己补充的,尽管应邵凯没说,但他能捕捉到一点他的局促不安,谓因商会内部,到底不是消停的。 “这是我该做的,”叶芸凝盯着手上签了百余个名字的纸条,做出沉思状,“我不可能将暗夜会变为合法组织,尽管他们听上去是真的可怜,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一旦一刀切地‘洗白’,只会是弊大于利。” “所以,你想……”应乘风问道。 “抓典型,比如暗夜会首领,”叶芸凝开口道,“我不能给暗夜会绝对的清白,但我可以给暗夜会首领以相对的清白,你模仿我的视角,写一封对外的信。” 应乘风点头:“就是说你在暗夜会看见了暗夜会的苦难,看到了首领的忠心,知道为他们的处境而忧虑,思考让他们过得更好一些。” “大概是这个意思,但也不完全是,”叶芸凝说道,“不是居高临下的怜悯,暗夜会之人向我索求的并不是同情,而应该是平等的尊重,是同样作为一个人,为基地做贡献的资格。” 叶芸凝缓缓思量着,有了主意:“重申基地的户籍政策吧,我们很长一段时间都将户籍统一用错了地方,对官方培育的孩子登记便利,却因禁止了婚姻关系,而对‘私生子’忽视严重。” “写一封信,表达对‘黑户’,只要能为基地做出贡献,我们愿意给予同等的尊重,原本没有记录,但现在愿意佩戴生存点检测装置的人,一律欢迎,免费给予佩戴和登记。”叶芸凝开口道。 “以及,设置官方的‘弃婴点’,我们无法开放旧时代的婚姻关系,但希望每个诞生的孩子,都能接受统一的培训与教育,为基地做出自己的贡献。”叶芸凝说道。 “我无法给出暗夜会集体的承诺,但我希望其中的每一个个人,都能拥有自己选择的权力,都能拥有生活在阳光下的权利。” 第164章 掌舵者到来 对个人的政策并不复杂,叶芸凝也没走上席议会的路线,而是直接公布了打算。 上席议会无人提出反对意见,没人再要求修改或删减之类的,基本就算过了。 她公布的政策已经是收了又收的结果,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引起了一番讨论,女王放宽了对“黑户”的苛责,允许黑户转为正常公民,其中有什么打算。 上席议会还比较平静,主要是最近的各大派系或多或少都受到些打压,这种不触及自身利益的政策,都没力气提出反对了。 这其实是个再正常不过的政策了,叶芸凝下达该政策的目的也极为单纯,但从政策的角落里挖意图,是人之本性,消息公布不过千余字,各种琳琅满目的分析已经往几十万字上跑了。 整体部署还是偏向和缓的,让人心里有底。 真正坐上了这个位置,叶芸凝的心情并不轻松,一个位高权重的位置,总是容易带来惶恐的,基地的每一个政策都与她有关,提笔落笔之间,都要再三考虑,对外措辞中要几遍修正说法,才敢拿给人看。 幸运的是,应乘风一直陪伴在她身边,为她的每一个决定提供合适的参考意见。 女王手底下人手并不充裕,她派出了没有契灵的警察督促相关工作,并公布了“黑户佩戴生存点检测装置细则”,明确规定禁止在排队处发生打架斗殴事件,一旦闹出事故,那就要剥夺此处的佩戴点。 叶芸凝鼓励黑户相互检举,相互推出,尽可能使每一个公民都能得到登记在册的资格,审查出一大批因种种原因没有被记录在册的人。 幸存者基地想给每个人一个家。 幸存者基地是每个人的家。 而弃婴箱,在设立的短短三天内,收到了一百多个孩子,其中有的已经有五六岁了,都无法放在箱子里,而只能站在箱子外面,仰头望着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 幸存者基地建立于困难之境,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在对外开辟,对内的户籍管理并不完善,包括对内的名单整理和外放地区的名单笔记,都需要费些心思。 需要忙碌一阵,但能建立齐全这些政策,总归是好事。 “告诉应邵凯一声,暗夜会的首领如果想进行身份登记的话,可以直接来皇宫,我想和他谈谈,有些事情,我想和他讨论一下。”叶芸凝嘱托道。 应乘风的神色却算不上太好,他有些迟疑地开口:“女王陛下,暗夜会首领,从您公布政策开始,就没人再见过他了。” 叶芸凝一愣,又思索道:“我迟迟没有回应暗夜会的要求,又下达了这样的政策,暗夜会首领是个聪明人,他应该能看出我的真实意图,那……” “没人见过他真实的面孔,”应乘风开口道,“他本人又是‘黑户’,假如他用一张普通的面孔去进行身份登记,怕是能记上。” 叶芸凝摇摇头:“可是他没必要这么做,暗夜会首领,我又不会苛责他太多,以他的身份,在政府中谋个一官半职,是有说服力的。” “谁知道呢,可能是他自己不想站上风口浪尖吧。”应乘风说道。 比暗夜会首领更早到来的客人,是领航者号之人。 黑袍人都没想到,领航者号上的掌舵者竟然会亲至! 但在他到达的第一瞬间,双方就同时准备好了,他们已经等这一天太久了。 甚至说一句不客气的话,之前的多件事情,数次铺垫,就是为了掌舵者到来的这一天,能给他一个足够惊喜的迎接仪式。 “这样吗?看来你任务完成得不错。”叶芸凝对黑袍人道,“引起幸存者基地的混乱,架空女王身边的权力,这些都被领航者号看在了眼里。” “果然,你是在配合我。”黑袍人说道,“我们总是很有默契。” “这是聪明人之间的默契。”叶芸凝微笑道。 叶芸凝手中能用的人确实不多了,最后的警方也让她派去了协调户籍政策,身边无人的一场戏,就是演给领航者号之人看的。 看啊,这里有一个手握重权但无人可用的、可口的女王陛下。 而她之前还是领航者号上的“宁”,她一定能帮助我们实现纯人类主义! 这是他们的依仗,是他们自以为是的女王陛下的弱点,他们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期待自己的成功了。 似乎这天地之大,已容不下我的得意。 掌舵者进入皇宫大殿的时候,也是一袭黑袍。 他与黑袍人不同,黑袍人经历过多轮基因改造,无法获得契灵,但也不会被灵能侵袭,一身的黑袍纯粹是为了隐瞒身份,当然,现在来说,这种隐瞒成了人尽皆知的另一种象征。 而掌舵者一身黑袍,则是类似于防护服的作用,没有经历过基因改造掌舵者无法获得对灵能入体的免疫力,只能用这种物理防御的办法保持自身安全。 从掌舵者并没有隐藏的声音来看,如果有机会的话,他应该是很想把黑袍面具摘下来,让所有人欣赏一下他的容貌的。 “掌舵者阁下,您好。”叶芸凝开口道。 “宁,好久不见。”对方回答道。 尽管叶芸凝对对方的声音并没有熟悉的感觉——宁曾经从来不关注这些,但她依然通过这样的语言判断出,眼前之人和自己十几年前在领航者号上身死的时候,是同一个人。 就是那个为了以自己的躯体为实验,诱杀了自己的人。 这么说或许不确切,准确形容,应该是“诱导她自杀”的人。 “我很抱歉你流落在外这么久,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失去了记忆,这令我感到悲伤,也是整个领航者号的损失。”掌舵者“轻柔”开口道。 地面与领航者号隔离了一段时间,语言风格也产生了一定差异,在叶芸凝听来,领航者号上的语调带一点并不悦耳的尾音,有着明显的口音。 看来之前的黑袍人阁下没有这点口音,是真的在幸存者基地待了很长时间。 这样的寒暄让叶芸凝感到恶心,她几乎能看到面具背后,是一张油腻腻的脸。 “我想,我们可以直接切入正题,”叶芸凝不想再寒暄了,“我不可能答应黑袍人的要求,契灵者是幸存者基地中非常关键的一部分,我也是其中之一,不可能将其完全清除。” 掌舵者似乎笑了一声:“果然,旧日的宁就是这个脾气,直截了当,丑话说在前面。” “但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的身体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身体,她会生老病死,会离开这个世界。”掌舵者说道。 “怎么,你要用永生诱惑一个放弃了永生的人吗?”叶芸凝反问道。 掌舵者一愣,似乎被激怒了,领航者号上,无人敢反抗他,叶芸凝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不给他面子。 叶芸凝站在高处,看掌舵者是低头的态度:“我与先女王不同,我对领航者号上的技术了如指掌,根本不用以任何理由和你们交换,我不想和黑袍人合作,能留他一命,也不过给你个面子,把他带走,领航者号之人,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我觉得恶心。” 掌舵者的声音沉了下来:“女王陛下要是这么说的话,可真是太不识好歹了。” “或者我们先清算一笔账,”叶芸凝声音依旧冷漠,“西疆灵能研究所泄露事件,引起了大范围的动荡,整个研究所被弃置,无数研究员和救援人员死在其中,其中甚至包括了叶凌坤叔叔,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也是领航者号吧?” 掌舵者自以为是惯了,领航者号一片空间,尽是他说了算,他很难不因此而膨胀,甚至于觉得自己是天地意志间的神。 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叶芸凝表现出的质问和不配合一时让他很恼怒。 “所以,女王陛下的态度是不配合了?你别怕是忘了来路!”掌舵者说道。 “我的来路是娘胎,我的去路是坟墓,其他的,不过是过路罢了,”叶芸凝又坐下了,“我看黑袍人先生举止有度,还以为掌舵者会是个聪明人,没想到是我多虑了。” 她伸手,打了个响指,下一刻,皇宫的门由外到内,依次关上了。 “也幸好,你不是个聪明人。”叶芸凝说道,“手握权力太久,傲慢与偏见填满了你的内心,欲望之下,是无尽的贪婪,已不止足于凡俗的时间,甚至妄想永生,此罪,当诛。” 掌舵者猛然一惊:“你什么意思,你是要威胁我?宁,你以为你摆布得了我吗?” 他大声道:“只要我把你是‘宁’的身份公布出去,你猜这个基地,还认不认你当女王,名不正言不顺的登基,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唉,听说双脚离开地面太久,失了泥土的气息,很容易让人攀上云端,脚不沾地,以至于忘了自己的前辈是从哪里来的。”叶芸凝说道。 “今日一见,这话果然没说错,说的就是你这样自以为是的人!” 叶芸凝面对下方,散发出的气场是居高临下的,领航者号的掌舵者,在她眼里就像是一粒沙子一样普通。 掌舵者伸手指着叶芸凝:“哈,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你现在有资格坐在这里,都要感谢我的筹谋!” “如果你让我感谢黑袍人先生,我或许能认可,但你让我感谢你?”叶芸凝冷哼一声,“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叶芸凝不再出声,似乎连话都懒得说。 应乘风站了出来,对掌舵者开口:“今日,你在这里,我们同样要宣判你的罪责!” 掌舵者看着应乘风手心化形出的灵能,忽然一慌,往后退了一步,色厉内荏地开口:“你,你们,简直荒唐,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审判我,没有人!” 他转身想着走,却发现皇宫的门无论如何也打不开。 “谁,谁切断了这里通往领航者号的道路,”掌舵者慌了,“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回不去了?” 摘了面具的黑袍人从叶芸凝背后走出来:“到了自食恶果的时候了。” “神之子?你背叛了领航者号,”掌舵者指着那黑袍人说道,“你竟然敢背叛领航者号!” 被称作“神之子”的男人冷笑一声:“背叛?谁为了一己私欲,背叛了领航者号‘带领人类活下去’的规训,谁自己知道,我只是想为人类的未来,谋一条正常的路。” 生老病死的正常,爱人与被爱的正常。 “而不是某几个、某一批人,为了自己的私欲,拿大多数普通人当养料,还说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拒绝接受这个新的世界!” 男人面对着掌舵者的控诉,眉眼间不掩嘲讽:“我是背叛了领航者号,但那也是领航者号先背叛了全人类,也是你,先背叛了曾经的初衷!” 掌舵者说不出话来,他只知道,回不去领航者号,在这里,完了。 “那将由我宣读掌舵者的罪名,罪一为,十几年前害死了曾经功勋卓着的‘宁’,让其未得瞑目。”应乘风出了声。 掌舵者神色慌张:“那,那不对,明明,明明是她自己选择死亡的。” “敢做不敢当,可非君子所为。”叶芸凝说道。 “罪二,当年的西疆灵能研究所的灵能泄露事件,你们在那里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可认?”应乘风继续说道。 掌舵者声音慌张起来:“那不过是一件小事。” “我想杀了你们,也不过是一件小事。”叶芸凝冷漠道。 “罪三,妄图试探永生,想无休无止地享受福禄,贪得无厌。”应乘风说着,将手中的本子翻了一页。 “这,这也是人之常情。”掌舵者双手比划着。 “人尽恨贪官污吏,想将其碎尸万段,也是人之常情。”叶芸凝补充道。 “罪四,扰乱幸存者基地秩序,意图挟持女王陛下以谋取私利,可谓妄想至极!”应乘风继续说道。 “你们凭什么裁定我的罪过,你们有什么资格裁定我的罪过?”掌舵者指向叶芸凝的手指有些发抖,“我,我是幸存者基地之人,你们,你们没资格审判我!” “你是全人类的公敌,全人类都有资格审判你。”叶芸凝说道。 她抬手打了个响指,周围墙壁上冒出来多个摄像机,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被摄像机,完好无损地记录下来了。 “摄像机的另一头,连接的是幸存者基地和领航者号上每一个人的通讯终端,感谢‘神之子’先生的配合,在所有人面前,揭开所谓掌舵者,虚伪的面纱。”叶芸凝开口道。 “可,可这样,他们就都知道了,都知道你就是……”掌舵者话都说不利索了。 “是的,我就是,我就是曾经领航者号上的‘宁’,本该死去却有幸以一抹游魂获得新生的‘宁’,我可以站在这里,告诉所有人我的身份,我问心无愧!”叶芸凝说道。 “你,难道不怕自己名不正言不顺,被排挤吗?你……”掌舵者说着,忽然大笑一声,“你是仗着自己有女王的权限,才敢做到这一步的吧,我们前脚要离开,你后脚就可以让所有人都忘了这些。” 叶芸凝神色从容,居高临下道:“第一,这个直播同样告知了领航者号上人这一切,那些我无能为力;第二,既然来了,那你就不可能,完完全全地离开这里。” 第165章 宣布最终打算 掌舵者整个人是慌张的,他几乎什么都不顾了,转头就要走。 “走什么呀?这不才刚来?”叶芸凝开口道,“不了解一下我们幸存者基地的风俗文化,那可就白来一趟了。” “正好,我们最近在整合基地内部的人口登记问题,皇宫中也有据点,请人去看看吧。”叶芸凝站了起来,应乘风在其面前,做出“请”的动作。 掌舵者别无选择,转悠了一圈,只能晃晃悠悠地跟上。 皇宫中的生存点检测装置佩戴处,也排了很长的队伍,有人在等待着。 叶芸凝后期规范了幼童年龄,七周岁为界限,在这之前的,可以将孩子送到弃婴箱处,那里增设了监护人员,比七周岁年纪大的,可以直接领到佩戴处,佩戴检测装置后,由此处的执勤者交到相关部门。 因此,在此排队的孩子中,有很多七八岁的,还什么都不懂,甚至不懂自己现在要被交给警察,和曾经的监护人分离。 “其中大部分原先的监护人会成为孩子新的‘资助者’,”应乘风说道,“他们愿意将孩子送到专门的政府部门进行培训,也希望保留随时看一看孩子的权力,我们对此表示尊重。” 能压得住这一点,也是当下政策没有引起太多民愤的原因。 有些感情,不是教条可以割舍的,也没必要以苛责的教条割舍。 “听说领航者号上,户籍制度一向很完善,不会出现这样大量‘黑户’存在的状态?”应乘风转向掌舵者,提问的态度很真诚。 “那当然了,”掌舵者从惊慌中回过神来,再开口,是自鸣得意,“领航者号上,每个人一出生就会被登记,到处都是监控,谁有什么反应都能记录得一清二楚,更何况是孩子这样的大事,只要监督合格,就不可能出现私自生子的现象。” 应乘风听着皱眉:“把一切都监督到了吗?每个角落,每个人?” “倒也不是,有些人不需要耗费多余的资源去监督,比如注定要吃虫饼,在暗无天日的机械室中工作一辈子的‘下民’。”掌舵者说道。 叶芸凝斜了一眼掌舵者,他们已经敢这么堂而皇之地使用“下民”一词了吗? 因为资源的有限性,对于新生一批的孩子,他们不得不做出取舍,最先取舍掉的是统一教育,孩子会被分类,先天智力达不到前30%的孩子将会失去接受高等教育的权力,只能用最简单的条件完成识字。 开了这个口子之后,教育的权限越发紧缩,拥有权力接受教育的孩子迅速减少,由30%到了最终的15%,缩减一半。 而无权接受教育的人,便连识字都成了奢望,不得不在体力工作的边缘挣扎。 被称为“下民”。 当决策者不可能被划为“下民”的时候,这个侮辱性的词语便传播开了,并在短短几年之内成了领航者号内部的官方语言。 而那时,宁的选择是不听不问不看,便当不发生。 我看不见苦难,便当这个世界上没有苦难,我不是歧视的受害者,便当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并以此“公平”一词,愚昧世人。 叶芸凝闭了闭眼睛,似乎在向曾经的自己问罪。 向早已死去的“宁”问罪。 “宁”负责的是机械组分的研究,偶然听说过人文分类那边进行的统计实践结果,一个婴儿养到十四周岁开始工作为宜,到三十五岁左右自然回收,有利于整个领航者号的整体运转。 冰冷的数字,一圈一圈地转着,裁决着人的生命。 所有的漠视者,都是罪人。 “确实,地面上没那么好控制呀,‘神之子’都汇报过,说女王的权限没有他想象中的大,在此地工作,称得上憋屈,女王陛下说是吗?”掌舵者声音比最一开始时,弱了下来,对叶芸凝,甚至有那么点讨好的意味。 “我想,那确实不是好事,但也不是坏事,”叶芸凝说道,“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人,不存在永远做出完美决策的人,用让一个人控制一切,这……” “这是至高无上的权力。”掌舵者说道。 “也是至高无上的责任。”叶芸凝补充道。 “女王陛下是在顾虑这个吗?”掌舵者眼睛滴溜一转,“你怕自己无法再掌握幸存者基地的最高权柄,才忌惮我的存在吗?” 叶芸凝斜了掌舵者一眼,有点好奇,人在信息极度封闭的情况下,到底能蠢成什么样子? 看着女王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对,掌舵者还以为自己说对了,连忙继续道:“如果女王能同意的话,我们依然可以继续分制,在契灵者的问题上,也不是不能商量……” 他咽了一口气,继续道:“无论如何,我们应该与彼此建立信任,而不是敌对关系,在统一全人类的问题上,我们有共同的目标,不是吗?” “缓兵之计?”叶芸凝眼角一挑,冷笑一声。 “女王刚刚的一手,想必是在开玩笑吧,是真把我吓到了,这,这上来就闹这么一出,可真是……好演技。”掌舵者说道。 “我没有在演戏呀,”叶芸凝尾音上扬,“你应该能注意到,所有在排队的人,都盯着你呢。” “受关注的,不应该是女王陛下吗?”掌舵者说道。 叶芸凝的视线转向人群,有人向女王开了口:“女王陛下,这个人就是祸害了幸存者基地的‘外邦人’?就是引起了灵能泄露事故等一系列灾难的罪魁祸首?” “是的,”叶芸凝缓缓开口,“他们就是酿成了一切灾难的祸根,是该被审判的罪恶之人。” 叶芸凝说完了话,被应乘风拉了一把,因为下一刻,就有民众举起了手中的萝卜青菜西红柿鸡蛋,朝着掌舵者身上扔过去了。 “就是你们作用于旧监察处,审判了那么多的无辜者。” “就是你们害的华林的灵能浓度升高,害死了我的母亲!” “滚出幸存者基地,傲慢的废物们。” 在场者无不声嘶力竭,朝掌舵者叫喊着。 掌舵者的脸色骤然变了,哪怕隔着面具,叶芸凝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安。 掌舵者不堪其扰,在一众的骂声中奋力挣扎着:“啊,你们光骂我有什么用,你们没看到旁边的‘宁’吗?那个女王陛下,那个所谓统治着幸存者基地的女王陛下,她曾经也是领航者号之人,也是你们口中的‘外邦人’啊!” 众人的视线转向叶芸凝一瞬,但他们随即想起来,能在这里排队,还是因着女王陛下的新政策呢。 叶芸凝的真实身份,诟病者绝对有,现在在网上已经不可开交地掐起来了,但绝对不是眼前这一批。 比起外人的挑拨离间,他们当然是先要一致对内的。 “女王陛下是先女王指定的继承人,她不会害了幸存者基地的。” “是啊,过去的事情谁都无权选择,但她现在,就是我们的女王陛下。” “你还好意思和女王陛下比较,先撒泡尿照照自己吧!” 看着义愤填膺的众人,叶芸凝心中涌起一阵感动,有人愿意支撑自己,真好。 她看着众人,伸手,比了一个“暂停一下”的手势。 “首先,我在这里感谢诸位的支持,感谢你们,感谢幸存者基地的民众们,能够支持我站在这里,作为女王,带领基地走向更美好的明天。”叶芸凝向众人鞠了一躬。 她的表现被摄像头捕捉,整个基地都注视着她。 一个身穿女王华服,站在原地,高傲优雅的女性。 “同时,我也深表歉意,黑袍人所言为实话,我确实是个本该死亡之人,在诸多的安排下走到了这一步,成为了领导者,这其中,可能有无法言说的黑暗,但,请大家相信,我为了基地的心,从来没有改变过。”叶芸凝继续道。 “我想,黑袍人的言辞并不难反驳,只要我咬死了他是外邦人,居心不良,剩下的否认或者承认,都会有专业人士来帮我解释,来替我向民众解释。”叶芸凝说道。 她说到这里,清了清嗓子:“但,我不想欺骗大家,也不想愚昧众人,我不想幸存者基地的居民们变成一个排斥异类、非此即彼的偏执者,因此,我愿意将所有的真相告知大家,同时向大家认罪。” “我作为领航者号上的‘宁’,曾经做过很多错事,漠视了身边的灾难,任由那烈火越烧越旺盛,直至吞噬一切,吞噬到我的身上。”叶芸凝说道。 ——命运是轮回。 叶芸凝面前的居民和王宫的守卫们纷纷摆手:“女王陛下,这不是您的错。” “这样的联系,终究让我心头难安,我也知,只要我坐在这个位置上一日,领航者号的打算就不可能休止,我所牵扯的一切太深,不该由基地的诸位与我共担这一切。”叶芸凝说着,将手中的女王权杖握紧。 于寒双目失明,但接触电子设备之后,她能感觉到,自己还可以操控设备,甚至可以比在有眼睛的时候更专注。 林小璨坐在她身边,旁边是施佩玲,后面是赵洪文,他们一齐盯着屏幕,看着叶芸凝的对外声明。 “叶队长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施佩玲声音复杂道,“难怪我总感觉她心思沉,好像能看透一切,只是她不说。” “叶队长,是好队长,”赵洪文说道,“她能力出众,人又有才华,什么过去什么出身,这都不是我所要考虑的,我只知道,我愿意承认她是我的队长就好。” “芸凝姐姐就是最厉害的,难道这不该是常识吗?”林小璨抱着手说道,“我一直这么觉得,她有资格当女王,有资格站在权力的最高处,她再优秀都不过分的。” 赵洪文跟着点点头,又想到什么:“哎,对了,你们看没看见牧承影?吕京寰是被带走了,牧承影也好久没见到人了,去哪了?” “可能是被叶队长派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了吧。”于寒说道。 她说着,不由得叹息一声。 “于副班长,你别难过,女王不会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你受她牵连到如此,她不可能忘了你的。”赵洪文以为于寒是有怨言。 “不是,”于寒摇了摇头,“如果叶队长真的不管我,很多事情她能放开了做,不会是如今这个局面,我不是有怨言,而是担忧……” “担忧芸凝姐姐能不能扛过这一轮的浩劫?”林小璨拍了拍于寒的后背,“相信芸凝姐姐吧,她是最棒的,一连串的打击都受过来了,没道理在最后一步退缩。” “不,我担忧的不是队长有没有能力撑过这一切,而是她愿不愿意……” 愿不愿意沿着这条以错误和胁迫走上的路,继续走下去。 西疆的布吉正在搬运救护物资,是来自联盟的物资,也不是来自联盟的物资。 物资是来自联盟的,但也是他们自己生产的,西普乐之地,终于降临了心软的神。 联盟承诺给西疆援助,但不可能无限量地给,能勉强兜住西疆人民的生活底线,却无法保证其吃饱穿暖,无法保证其安全。 而几个月前,曾经此处的灵能研究所所长叶巧书到来这里,彻底改变了这里的现状。 她在暗夜会颇具名望,身边跟着的是女王嫡系的九公主,此地暗夜会的老大应邵凯不在这里,一众高层在其威逼利诱下,不得不服她的手腕,唯其命是从。 叶巧书拆掉了内城和外城之间的隔阂,在西疆之地颁布了全新的法律,拉着西普乐人民的手,进入了安全的区域。 “我们不仅要救灾,还要重建。”叶巧书挥手道。 高层的意志可没有那么容易改变,谁都不知道叶巧书在背后付出了多大的心力,才撑起了一片“公平”的天空。 靠自己的双手吃饱穿暖的福祉近在眼前,没有人能放弃努力。 “好厉害,当时的检察官小姐成为女王了,我就知道他们能行。” “天哪,这简直就是天的恩赐,感恩女王。” 而后,女王的户籍政策推行开来,在西疆区域更是需求极高,大家兴奋着、欢呼着,共同迎接这个联盟新生的时刻。 “我们要感恩女王陛下的存在,感恩。” “这真是太棒了,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活得富足、活得有尊严!” 所以,女王开了全基地范围内的直播时,无数人很早就在通讯面前等着了,布吉请了半天假,从头看到尾,心中对女王陛下的敬佩愈发深沉。 “看出来什么了?”一个声音凑了过来。 “九公主殿下,”布吉认出了来人,“是作为女王的检察官小姐正在公布领航者号的罪行,他们竟然敢对幸存者基地做出这样的事情,真是太过分了。” “不必叫我‘九公主’了,”程安雅开口道,“女王已登基,我的身份已作废,叫我名字就行。” 布吉应了一声,把通讯拿给她看。 视频中,大家都衷心地拥护女王,不理睬那离间他们的领航者号罪臣。 “说起来,叶老师给了我下一步的打算,领航者号似乎有降落陆地的打算,坐标选在了西疆。”程安雅思索起来。 “那可是大事!”布吉正色道。 视频中,叶芸凝还在讲话,以与之前相同的平稳语调,说出了令人震惊的话。 “因此,我在这里的决定是,放弃幸存者基地女王的身份,将这个身份交给我的‘哥哥’——十二王子殿下。” 第166章 最后一道行政令 刚继位不久的女王陛下宣布卸任职位? 这个消息一出,整个幸存者基地都被震惊了。 十二王子尤其震惊,吓得坐都坐不稳,脚踝一扭,“吧唧”一摔,也不喊疼也不站起来,趴在地上思考人生,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毛病。 钟欣桐接受柴温茂的邀请,已经去了新建监察处,十二王子摔了个屁股蹲的样子,只有钟启文欣赏了。 这种时候,钟启文应该是要笑话他两句的,但他也太过震惊,根本反应不过来。 “不是,这,什么?”钟蘅说不出话来,张口是结结巴巴,“为什么女王忽然要我当,当‘王’,这些流言,她,她……” “你之前也不知道吗?”钟启文问道。 “我,我不知道啊,”钟蘅摆手道,“她,我对她继任女王之位并无意见,但,这是怎么,这些事情,为什么又找上我呀?” 钟启文看向视频中站着的女生,直播已经结束了,此刻定格的是她最后的神情,她宣布了放弃女王之位的决定,神色浩然。 “这事情事关重大,她应该提醒下你的,让你也在现场,顺着这个气势说两句话才对,但你在这之前,都完全不知情……”钟启文思索着。 “说明,在开口之前,她也没有确凿的把握这样做。”钟蘅说道。 钟启文神色沉默:“偶然的吗?” 这句话让钟蘅说对了,叶芸凝如此开口,在这之前,连应乘风都不知。 应乘风听到叶芸凝打算的瞬间也是震惊的,只是他控制力比较好,生生打住了自己的震惊,没在众人面前露怯。 回到皇宫内,只剩下应乘风和叶芸凝两人,他们相对而坐。 两人之间是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两人之间是吵嚷的,万千心绪飞起,在空中交错杂乱,快要打起架来了。 应乘风其实是不理解的,眼下的舆论局势还算乐观,叶芸凝并没有被逼到放弃女王之位的那一步,这个决定,确实让人始料未及。 应乘风想开口问“为什么”,但思虑几瞬,又觉得自己没必要问,叶芸凝放弃女王之位无非这几个理由“不想引人诟病”“不想落人把柄”“十二王子也可以统治好基地”之类的。 他自己能想明白的道理,不必开口再问了。 比起必定到来的追问,叶芸凝更需要的,应该是静静的陪伴。 叶芸凝总有种特殊的淡定在,她坐在那里,天生带几分镇定剂的感觉,能端起一副“我有主意,不用怕”的派头,让人不由自主地信任她。 但再怎么样的人,也不是神,不是无所不能之辈。 她也只是个普通女孩,活了两世如何,当过女王如何,在应乘风心中,她就是那个站在玻璃箱外,和他打手势的小姑娘。 旁人仰望女王陛下,渴望寻求她的保护。 而应乘风想保护她。 “抱歉,没跟你提前商量,”叶芸凝先开了口,“那话,也是我在那一刻才想要说的,我看到基地之人对我的期待,但我的能力和出身却无法承载那样的期待,让我受之有愧。” 应乘风开口道:“没有人比你更适合那个位置。” “但我怕领航者号再拿我的出身说事情,也怕基地民众的支持会如潮水般退去,我可能做得没有那么好,应该,让更适合的人来坐这个位置。”叶芸凝望向窗外。 “十二王子接受过的管理教育比我多,在皇宫内久住的威望也比我高,心性不错,品格较佳,他担当得起大任。”叶芸凝说道。 “没有人比你更适合那个位置。”应乘风重复道。 “身居高位,受到质疑是正常之事,先女王也被人诟病过,但她依然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好了一生,我相信她闭上眼睛的时候,是问心无愧的。”应乘风说道。 叶芸凝笑了一下:“是啊,能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说一句问心无愧,此生足矣。” “所以,无需为任何困难所阻挡,一往无前的勇气能裹挟我们走完这一生。”应乘风说道。 叶芸凝听这句话,忽然笑了:“乘风,你真的觉得,上述的困难,能让我退缩吗?” “当然……不可能。”应乘风抬头道,“我知道,只要你想做到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到的。” 叶芸凝抬手,打了个响指:“没错,我宣布放弃女王之位,最终究的原因,是因为‘我不想’,我不想被困在这皇宫之内,这幸存者基地之内,比起成为女王,我的梦想,更多是成为一名出色的灵能指挥官!” 应乘风看着叶芸凝,这几日女王华服压迫下的女孩,重新焕发出了新的光彩。 叶芸凝很聪明,她想做之事,没有她做不成的,当年在灵能研究所如此,后来到了诺嘉学院如此,到如今,在皇宫之中,亦是如此。 她能做成什么,只取决于她想做什么。 “前些日子,林小璨与我说,她收到了九公主的来信,来自西疆之地……写的内容很重要。”叶芸凝说道。 重要到不该是九公主以私人身份写给林小璨的一封“家信”。 林小璨收到那封来信,确实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但她一向心大,没觉得这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直到最近想起来,才让叶芸凝看着。 一向待林小璨很宽厚的叶芸凝,那时候狠狠给她来了一下。 “我一直觉得,黑袍人的打算不会那么简单,就拿如今来说,如果我们想更进一步,应该往哪迈这一步?”叶芸凝开口道。 “领航者号的掌舵者已经被我们控制了,那,领航者号——降落?”应乘风点到了那个猜想。 “降落在哪里?”叶芸凝问道。 “降落……应该能降落在……”应乘风的神情猛然一转,“你是说,西疆?” 叶芸凝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是,黑袍人和女王陛下之间的目的虽有冲突,但其本质相近,两人之间有默契甚至是交情,所以他跟叶巧书也有联系的概率很大,叶巧书这几个月就在西疆。”叶芸凝说道。 应乘风懂了:“你想去那里,帮助叶巧书前辈?” “也不算帮她吧,只是说,如果我们想要在西疆开辟人居之地,有一点是必不可少的,便是驻军,比起在联盟中央过一辈子,我想,去那荒漠之地,守卫一方。”叶芸凝说道。 叶芸凝这话在心里藏了很久了,说出来显得有些跳跃,但应乘风听懂了她的渴望。 不仅是在人与灵能的边缘守卫一方,还要进一步探索人与契灵的关系,重建曾经的西疆灵能研究所,构建与领航者号的交流,帮助两个分别了百余年的人类群体重新适应彼此。 这怕是会比在基地中央当女王更难。 但叶芸凝愿意寻求挑战。 叶芸凝的心情在谈话间放松了很多,挺直数日的身板终于可以松一松了。 “我会在离任前签署最后一道行政命令,到时候,应先生可要配合。”叶芸凝露出了一个舒展的笑意。 “我一定配合。” 应乘风说这话的时候,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将要接受的,是一场怎么样的行政命令。 “什么?七校联赛可以继续举行了?” “嗯,据说是女王陛下退位前的最后一道行政命令,说她还没有作为诺嘉学院的在校生,参加好七校联赛,所以要补上。” “这个,也太,就是……” “大家都怎么看呀?” “旁人怎么看,谁知道呢,但对于作为联赛选手的我们,一定是好事。” “谁不想尝试一下,打败女王陛下呢?” 这一届的七校联赛可谓是多灾多难,先是重要参赛选手被绑架,后来又闹出事故,之后是格鲁达军校被彻查,谁都觉得这比赛可能要作废了。 同时,这也绝对是最魔幻的一届比赛,比到一半,对手成女王了,让人压力山大的同时,也不由得为之骄傲。 谁不想未来可以吹大牛地说“我和女王陛下参加过同一场比赛呢”? 但这只能继续印证,这一届联赛无法继续进行。 却不料女王陛下又卡在个节骨眼上退位,同时命令联赛恢复,那可真是…… 太令人兴奋了。 这下好了,名正言顺地打败女王,都有机会了! 女王亲笔签署的最后一道行政命令,从落笔签字的一刻正式生效,下一瞬,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了。 应乘风也被叶芸凝打发去准备【圣临之渊】了。 “耶,芸凝姐姐,我们又可以并肩作战了。”林小璨兴奋道。 施佩玲思量着:“事故发生在双人赛的最后一场,吕京寰是冠军,但他误伤了同学。” “喔,灵能研究所那边好几天前就发来消息了,说在意外事故中受伤的同学都恢复得差不多了——所以,吕京寰什么时候能回来?”林小璨问道。 施佩玲没吱声,但赵洪文追问了一句:“还有牧承影。” “是,准备联赛恢复,应该还需要几天时间,我想,我需要先去见个人。”叶芸凝说道。 柴温茂喝了一口茶水,有点不敢咽下去。 他怕有毒。 叶芸凝已经正式向外宣布放弃女王之位了,私下里也不再穿女王的华服,一身素净的衣服,显得纯粹干净,却也是隐隐威严。 柴温茂意外地不敢造次。 “钟欣桐这些日子在柴同学身边工作吧,或许我该改口叫柴监察长了?”叶芸凝开口道。 因着新建监察处百废待兴,刚算是毕业的柴温茂被拉来,都是“骨干”成员了,确实离监察长,只差一个形式上的任命。 所以,他这个时候并不想得罪,额,“太上皇”? 总之,叶芸凝在政界的名望很高,几乎可以决定柴温茂的去留,他这个时候不想得罪叶芸凝。 以及这些日子,钟欣桐在他耳边嘁嘁喳喳的念叨。 “是,我见到了契灵控制的人类,但事实上,我不感觉那和真正的人类有什么区别。” “如果我的队友,从一开始就是那样的,我也会拼尽全力保护他的!” “可这未尝不是你的偏见,我和施佩玲同学聊过,契灵与人类本就是合作关系。” “你不能在这个时候对叶队长下手!” 钟欣桐对叶芸凝的态度是维护的,也不知道被灌了什么样的迷魂药。 “吕京寰的问题上,我无法妥协……”柴温茂不由自主地开口了。 “我知道你的执念,但人的成长,就是从放下执念开始的啊。”叶芸凝开口道。 叶芸凝轻轻抿了一口茶,她其实一点都不懂这个,对茶叶的了解仅限于甜不甜,好喝不好喝,味道差不多,能当白开水喝。 “执念吗?”柴温茂自嘲地笑了一下。 吕京寰离开之前,其实来找过他。 柴温茂说服程芷月,站在叶芸凝面前的时候,其实神志并不清醒,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唤醒了他心中的执念,一直念叨着,让他去控诉叶芸凝。 直到程芷月明显地表示出拒绝,他才意识到自己心跳很快,回了休息房间,感觉眼前一片模糊。 柴温茂意识到,是有人对自己注射了某种药物,导致其神志不清。 那药物的副作用很毒,一直到几个月后,才慢慢消退,这很长一段时间里,柴温茂很难感知到周遭事物,不知冷不知热,甚至不知疼,让他整个人变了样。 而吕京寰,就是在他神志最模糊的时候,出现在了柴温茂面前。 柴温茂知道,如果这样的身份对调,他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杀了吕京寰。 “我也想杀你,”吕京寰对柴温茂开口道,“如果不是队长拼命拦着,你早该是个死人了,现在,杀了你,一切就都一了百了吧。” 柴温茂意识模糊,但他听得见人说话。 “哎,算了,现在对你下手,队长肯定能想到,这一切是我做的,反正都要离开了,留个善缘吧,再见了。”吕京寰悄无声息地到来,说了几句话,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他可能以为,柴温茂都不知道他来到过。 但其实柴温茂知道,清清楚楚地知道。 他明明有杀了我的机会,却最终没有动手,是,是为什么呢。 曾经,在柴温茂的意识中,“被契灵控制的人类”是十恶不赦的存在,但他在旧监察处实习的几个月里,看过了太多表面正常但被抓了的人,他曾一度对此怀疑过。 但那其中有很多都是因着灵能人体实验被“误抓”的人,这似乎又能解释痛了。 ——只有人有智慧和意识,灵体只是野兽。 他曾经真的是这么想的。 但,吕京寰,这个被证明了是契灵控制了人类的家伙,却拥有那么清晰的神志,和善恶观。 以及对旁人的顾虑和感情。 就像钟欣桐受到的触动——灵,到底该是怎样的存在? 柴温茂不知不觉以及把杯子里的茶水喝完了,尽管他没喝出来什么味道。 “我,保留自己的看法,”柴温茂开口道,“我不会再明面上与女王陛下对着干,但若是他伤人,进了我监察处的职责范围之内,我也绝不可能轻饶。” 叶芸凝微微点头:“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不要以没发生的事情定论一个人的罪过,如果他没伤人,请记住你刚才的话。” 柴温茂一抬手:“我知道,所以,现在人人都想追着见一面的女王陛下,找我来就是这个的?” “是的,”叶芸凝微笑道,“因为接下来七校联赛的比拼,【灼梦华】全队都会上场。” 第167章 七校联赛比拼 “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上午好,让我们来到七校联赛双人赛的比赛现场,哦,经历了这么多灾难还能继续举办下去的联赛,在开始之前,请一定让我们感激一下女王陛下!”主持人振臂高呼道。 “同时,女王,哦不,叶同学,也是我们这一届的参赛选手哦,在治国理政上取得突出成就的少女,在七校联赛的赛场上又会有怎样的表现呢?我与大家同样拭目以待!” 叶芸凝和林小璨上了赛场,神色坦然。 “小璨,我们这一场,大概率是旁人针对的对象。”叶芸凝开口说道。 “我不怕,”林小璨笑道,“那就让他们都过来吧!” 这话叶芸凝说对了,“打败过先女王陛下”的奖励太过诱人,她们两人当场化身行走的五百万,到处被人通缉。 林小璨速度极快,不易被人抓住,叶芸凝却是行走的活靶子,站在那里,很容易被人发现,然后就被攻击。 可是,旁人最大的误会,大概是误以为叶芸凝的战斗力很低。 觉得这个在政治上颇有建树的女性,在武力值上会弱到不堪一击。 轻敌,一向是大忌。 叶芸凝站在那里,微微一笑。 抬手,桃花瓣化形于指尖,近身之战,已足以应付大半对手。 “赛场上最大的忌讳,就是轻视敌人!”叶芸凝说道。 片片桃花瓣随其指尖流动,一收、一滞,而后向外扩散开来,泛起灵能波动。 靠近者皆是一惊。 属于归宁系的灵能可以直接贯穿契灵者的精神,叶芸凝若是想,可以直接搅乱攻击者的灵能,但这同时也会给同学带来不可逆的影响,她便只能用外化的作为武器。 这其实平白压低了她的真实实力,她若是展开拳脚,绝对比当下更强。 她抬手化形,应对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进攻,动作轻巧灵动,游刃有余。 要找到破绽,应该拖一拖时间,只要一等…… 叶芸凝再次轻笑,这可是双人赛,如此狂妄者,是不是忘了什么! 下一刻,林小璨自旁边而出,几步点地,一个转身,抬脚踢上了对方的下颌,动作快到人几乎看不清,一个接一个地飞了出去。 叶芸凝对外化桃花瓣的掌控已经到了非常稳健的水平,能稳稳托住林小璨的每一个落点,让她能够肆无忌惮地对敌人发起进攻。 两人全身心的默契,是数日不见也无条件小心对方的默契,是可以将生命交托给彼此的沉稳。 一团粉红的旋风卷过两人身侧,裹挟着一切向前,而后骤然散开。 旋风散开,桃花瓣落了满地,一拥而上的对手倒了一片,只有中间站着的是——叶芸凝和林小璨。 “太不可思议了,二对多,双人赛的第一组冠军诞生,让我们祝贺叶芸凝同学和她的队友!”主持人宣判道。 于寒在观众席上点头微笑:“真的,很棒。” 她的双目看不见了,但手上的电子设备就是她新的眼睛,她可以通过任何电子之眼能连接上的电子设备观察周遭,看清楚场上的局势。 比她之前时候的视野还要广些。 双人赛分两场,下一场轮到了施佩玲和牧承影。 施佩玲握住了手中的长剑,看向一旁的牧承影:“队长表现优秀,你呢,怎么样?” 牧承影面有菜色:“不太行,我肯定没有队长那样的实力。” “没实力也别低士气,你不行的话,把另一个‘他’叫出来吧。”施佩玲说道。 “他懒,不想动弹。”牧承影回答道。 “那你就赶紧站起来。”施佩玲踹了他一脚。 “我也懒,不想动弹。”牧承影懒洋洋道。 旁人是契灵争夺身体,这位是俩懒货一个比一个不想动弹。 “但,这场比赛,我仍会全力以赴的!”牧承影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再站起来,他们的精神已是斗志昂扬。 他们两人上场了。 但因着两人身上挂着“叶队长队友”的标签,旁人看叶芸凝第一场赢得辉煌,又盯上了他们,再次是一上来就被针对。 施佩玲拔出长剑,应对来人,牧承影握紧怀表,掌控着时间。 他们对此战全力以赴。 但还是…… 对手因着叶芸凝的表现,不敢再有丝毫轻敌,七八个人一拥而上,将两人围困的连灵能都施展不开。 噼里啪啦一顿,根本应付不来。 最终,两人是第一组被淘汰的。 “我感觉他们也太看得起我们了,”牧承影下场后,无奈摊手道,“能挨过那几下,我都觉得自己挺了不得的。” 施佩玲也心态还好,微笑道:“如果他们不是一窝蜂地上,我们没准还找不到合理的、被打下去的借口,这正好,输了也不是我们菜,没丢叶队长的脸。” “那来猜猜,这一场能胜利的会是谁?”于寒提问道。 “我看到了白旭峰,但沈梦岚似乎没有上场,”施佩玲开口道,“可惜了,我挺想和沈梦岚光明正大对一场的。” 剩下的人中,能数出来的双人赛强者,也就是…… 双人赛在赢的一对是周曼兮和华藏,竟是都出自诺嘉学院。 这个结果公布,全场欢呼,都有人激动到跳起来了。 “英雄出少年啊。” “这一届的诺嘉学院长脸呀。” “是,诺嘉学院那个在上席议会的议员,不也颇有威望?” “这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夜斯通过电子屏幕,也关注着赛事,诺嘉学院的孩子们能取得优秀成绩,对他来说也是好事。 于寒手边所有的资料都变成了电子版,供她查阅翻看,还是林小璨帮着她录入的。 “下一场团赛,还保留之前的赛制,我们将要面对的是强队,大家有信心吗?”于寒开口道。 “好不容易能回到赛场上,必须有啊!”吕京寰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你收着点。”于寒说道。 “抽签谁去?”叶芸凝看了一圈。 林小璨自告奋勇:“我去,我手红。” 于是乎,林小璨同学“手红”地抽回来一张【风吹去】。 这个抽签结果一公布,场上又是一片沸腾。 “第一场就是诺嘉学院内战呀?” “感受到了主办方的恶意,好像还是格鲁达军校那批人吧。” “【灼梦华】对战【风吹去】,就还没赢过,先女王陛下不会这第一场就被淘汰下去吧?” “好担心,向上天祈求,不要呀。” “一个单人赛冠军,两个双人赛冠军,诺嘉学院已经很棒了。” “呜呜,无论如何都要加油呀!” 在现在的场上,【风吹去】未必是最强的那一批队伍,但绝对是和诺嘉学院打得最多的队伍,一出现,旁人就感觉【风吹去】克制【灼梦华】。 但偏见,就是用来打破的。 “旁人都说我们不行,说我们没打败过【风吹去】,大家,能不能粉碎这些流言?”叶芸凝转身向众人。 “能!”几人抬手向天,包括可能根本上不了场的赵洪文。 叶芸凝拍了拍手:“好,那大家准备,起!” 他们换上校服,出现在赛场上。 赛场两边,都诺嘉学院的纯白校服,这是一场只能有一个人走到最后的战斗。 钟启文向叶芸凝抱手:“感谢女王陛下的抬爱,但赛场上,我可不可能留手!” “也不需要你留手,全力以赴的来吧,我等着呢!”叶芸凝展开双臂。 两支队伍各居场地两侧,两队的指挥位已分别站上了指挥台。 团赛的比拼,一触即发。 “小璨,这一局,我们主动进攻,”叶芸凝指挥道,“一对一,你上前拿下水火组合中的一员。” 牧承影和施佩玲的组合打不过华藏和周曼兮,但团赛的优势就在于可以扬长避短,林小璨的速度比【风吹去】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快,她可以先到达场中央,对人发起进攻。 水火组合站得很近,但也有空隙。 林小璨站起身来,以最快的速度从两人中间穿过,膝盖顶上了周曼兮的太阳穴。 周曼兮瞬间身体一斜,倒飞出去,落地时脑袋一震,瞬间并不清醒,抬手是下意识的防御。 水幕撑起,但林小璨的目标却不是她。 下一瞬,林小璨转身向华藏,直指于他。 如果没有叶芸凝以灵能花瓣为林小璨垫脚,那么林小璨落月海棠的纯速度优势是绝对克制华藏的五行司火的,她全身没有灵能外放,华藏想引燃都无处伸手,想烧着火都摸不到人。 想防御都无处借力。 周曼兮反应不慢,意识到林小璨的目标不是她时,迅速撤掉了水幕,攻击向前,但林小璨已与华藏缠斗上了。 近身的体术,少有人是林小璨的对手。 她只要与华藏的距离足够近,水、火、蒸汽便统统伤不到她,几秒的延搁,奠定了她的优势。 周曼兮撑起水幕,想要帮华藏防御,但为时已晚。 落月海棠的灵能已将华藏掀飞出去几米远。 “撤离。”叶芸凝开口道。 令行禁止是林小璨最大的优点,以她的眼神,能判断出自己此时能够拿下周曼兮,但她还是遵从了叶芸凝的命令,毫不迟疑地撤离。 “慢了一步,本来可以一换一的。”林小璨前脚刚走,柴温茂随后而至。 周曼兮站起来:“【灼梦华】的情报顾问很厉害,双目失明之后也很厉害。” 柴温茂思考着:“是,而且我们喝他们交手的次数太多,两队之间本无秘密,对方情报顾问的分析能力几乎碾压我们,完全可以针对我们专门定制一套战术,此时敌暗我明,确实不好应付。” 但他们【风吹去】,也不是全无准备。 比起旁人,【灼梦华】对他会多一重顾虑,那就是队伍的王牌“吕京寰”,在这一场上必定要避人锋芒。 曾经有流言,说【灼梦华】的王牌“一穿五”,是林小璨和赵洪文,但他们一个对的是【无影之形】,一个对的是早已解散的【明月客】,都非强队。 而【灼梦华】真正的王牌,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撑得起单人赛冠军的——吕京寰。 【灼梦华】一直输给【风吹去】的原因,就是这张牌在面对柴温茂的时候不得不收敛锋芒,以至于指挥位放不开手脚,成绩大打折扣。 其实,他们一直被低估了。 这一场,他们上来就要废掉华藏,是有什么专门针对他们的战术吗? 林小璨前脚刚撤走,柴温茂带领另一名a级队员汇合,三人接头,转身便撞上了牧承影和施佩玲。 “吕京寰,远攻辅助,起先手。”叶芸凝开口道。 二对三,摆出攻击架势,没有华藏这个强输出在,乍看战局是五五分。 叶芸凝在指挥位将一切看得清楚。 二对三? 不,是四对三。 两方人马将要打起来的对峙阶段,一声唢呐的号角先吹过了场上。 一声尖锐的“呜”声,划过所有人的耳膜。 因着场上有队友,吕京寰不得不用点灵能,把唢呐的气息压下来点,但也足够给人造成干扰了。 施佩玲和牧承影对视一眼,双双发起攻击。 两人面对一个a级,一个精神系,和一个失去队友的落单者,一时平手。 战局僵持? 不,关键因素在场外。 “诶,你看【灼梦华】的指挥位……” “别打扰我,战局正到那关键时刻呢。” “不是,指挥位上的队长不见了,她下场了吗?” 场上,战局出现波动。 林小璨从天而降,正好落在了柴温茂的肩膀上,抬腿翻身,一个利落的剪刀腿,侧扭了柴温茂的脖子。 而此时,叶芸凝手中的小刀,也抵上了钟启文的脖子。 此举一出,全场哗然,林小璨去而复返不奇怪,但叶芸凝是何时离开指挥位,到达对方指挥位的? 主持人反应了一下:“好,好的,我们先宣布,这一场,【灼梦华】队伍的胜利,以及,让我们来通过回放,看清楚事情的经过吧!” 叶芸凝离开指挥位,是在她对吕京寰下达“远程进攻”的命令之后。 之后的林小璨再没有通过指挥位接受到她的命令。 观众席上,还有人观察着战局。 沈梦岚若有所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叶芸凝在给吕京寰下达了命令之后,就没有再管过场上,四个队友,她把希望寄托在了他们能稳住场下局势上。” “是,”应乘风开口,“旁人都好说,正面的战局拼尽全力即可,但林小璨这么大的变数,她是怎么压的准的,林小璨对局势的判断力已经到了这样优秀的水平了吗?” 看来皇宫之事,对每个人的影响,都不小呀。 蒋腾浩因着意外没了,队里少了个情报顾问,作为队伍原双人赛指挥位的沈梦岚临危受命于此,眼下临时客串了这个职位。 “梦岚,我知道你有当主指挥位的野心,今年我会提前毕业,我离开后,【圣临之渊】拜托你了。”应乘风说道。 沈梦岚笑了一下:“多谢,我会的,承蒙厚爱了。” “你对这一整场的结果怎么判断?”应乘风想听听她的看法。 “一直到【灼梦华】或者【边缘藤】之前,我们没有对手,”沈梦岚“诚实”道,“而且,如果他们俩队伍能撞一块,我们会更省力,只要应对一个就可以了。” 正说着,下一轮比赛抽签的结果出来了,沈梦岚不由得拍了拍自己的嘴。 “这还真是乌鸦嘴呀。” 下一场的比赛名单里,【灼梦华】对战【边缘藤】。 第168章 战【边缘藤】 叶芸凝再次站上了赛场,对视上了陈瑞的眼睛。 已经对外承认了性别的她,眼神中是重新的闪烁,她也一定在这段时光里,找到了自己的路吧。 徐彬正从事情的一开始就没跟着徐总走,而是选择和陈瑞一起离开了徐家,这对他来说,也算是好事,后来应邵凯以徐家祭旗,清算谓因商会内部的时候,他没有被算在内。 他与徐家,本也是利用的关系居多,到如今,也是断的彻底。 徐彬正也再也不想联系谓因商会了。 “叶队长,好久不见,”陈瑞露出了一个难得的微笑,“无论如何,我对你,一句谢谢是绝对免不了的。” “嗯,好啊,”叶芸凝说道,“等到了场下,我听你说给我。” 而在场上,他们是会拿出全部精力应对彼此的对手。 两个人面对着,神色都是亮的。 似乎只有在赛场上,陈瑞的眼睛才是亮的,因为比赛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她生命的唯一。 是她能活下去的价值。 人为何而活呢? 有人说是朋友、队友,有人说是幸存者基地和人类的未来,陈瑞很长一段时间里思考不了那些,她必须寻求看得见的价值,活下去。 作为【边缘藤】的队长,作为一个女性…… 而只有到现在,她才是为自己而战。 为了自己的荣誉,为了自己的选择,为了自己的胜利。 “牧承影,注意,这会是一场次级指挥之间比拼,”叶芸凝开口道,“对面其他几人的战力不足为惧,唯有徐彬正,你需要盯紧了。” 徐彬正几乎可以说是同一批人中最强大的次级指挥了,丰富的经验和超强的协调配合能力,让他在陈瑞的总控下撑起了下方场面,几乎是模版式的规范,于寒都给牧承影看过徐彬正的次级指挥,让他跟着学着点。 “真正优秀的次级指挥是两方面的,对上、对队长是队友,对下、对指挥者又是队长,这两重身份必须把握好。” “其实,牧承影,你和真正的次级指挥差距不小,”于寒和牧承影分析道,“一般标准的次级指挥应该是队伍里带两个人,然后由队长带次级指挥本人和另一个人,这样阶梯式的二对二才是指挥效率的最大化,你带施佩玲,顶多能算是把双人赛的模子刻上了团赛,队伍的副队长也一直是我,你没有副队长的团赛意识。” 于寒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严肃:“你们只是个走在一起,更有利于彼此配合的搭档,不算标准的双层次队伍——这和叶队长也有关系。” 叶芸凝的性子,到底是倾向于把控全局的,她允许牧承影配施佩玲,但很难真的交出手中的指挥权。 于寒也知,每个队伍都有其不同的风格和缘由,她可以大量搜集不同队伍的资料,却不能苛求自己的队友照着某一个模版学,那也不对。 对于于寒来说,她最多要调和的还是叶芸凝与下属的配合,整支队伍的训练分配是跟着叶芸凝的指挥风格走的。 这一点,牧承影也一直心中有数,他没抱怨过什么。 “这一场,牧承影,交给你了,”叶芸凝在上首开口,“吕京寰的指挥权,交给你,听我命令,你来指挥他。” 牧承影一愣,继而开口:“好。” 这一场,叶芸凝将真正属于次级指挥的权限下放给牧承影。 这一场,叶芸凝对牧承影寄托了全部的信任。 彼此相对而站,看似是两支队伍间的比拼,实际上更是他们彼此次级指挥间的比拼。 叶芸凝观察着战局,尽可能协调几方。 开始平平淡淡,几次撞上,也都试探着收手了,【边缘藤】的总输出不强,不是追着某个人、某个点狂轰滥炸的战术。 赛程到半的时候,天意有意让两位次级指挥在这一场比拼。 场面上,牧承影带领的三人迎面碰上了徐彬正带领的三人,而恰好林小璨和【边缘藤】的另外一人都还在距离较远的地方。 “我知道你们中有个单人赛冠军,但我不怕,”徐彬正开口道,“两个人以上的队伍,队友之间的配合就胜于个人实力了,更何况是三个人的队伍!” 徐彬正伸手,无数的藤蔓从他身后出现,他身边的两个队友都是体术高手,抬脚轻点以藤蔓借力,冲向三人。 这三人间的配合和叶芸凝与林小璨的配合有点相似,但徐彬正的千手藤是自地面而起的柱状物,支撑更牢靠,但也少了些灵活性。 可这少了的灵活性,完全可以用长期的训练与默契的配合进行弥补,这攻击乍看上去,是没有明显破绽的。 三人的组合没有能够撑起有效防御的能力,吕京寰想发起进攻,还要顾虑着身边的牧承影和施佩玲,无法打出真正的实力。 叶芸凝和林小璨的配合一旦成型,几乎是无敌的,旁人躲不过,摸不着,而此刻,他们三人也面临着如此困境,周围是两人的来去如风,因其速度极快,看着都不止两人。 “太快了,捕捉不到他们的身形,我就无法暂停他们的时间。”牧承影开口道。 “我可能撑不了太久的防御……”施佩玲开口道。 她的防御是纯灵能外化形成,达成防御效果就是多堆几层壁障,会耗费大量灵能。 吕京寰吹响了唢呐,但对方稍有点提前准备,知道往耳朵里塞棉球,就能躲掉他的大部分冲击,剩下的,因为无法在短时间内对敌方造成丧失行动力的冲击。 一时局面僵持,三人无法破局。 牧承影作为三人的指挥,他必须想到破局之法。 他深吸了一口气。 “吕京寰,你能承受对方一击吗?”牧承影开口道。 “应该可以,这样的纯物理伤害,是要叠加才能起效的,瞬间的攻击,应该还能撑过去。”吕京寰回答道。 “好,施佩玲,卖个破绽,定位到吕京寰,他们袭击的一瞬间定然会速度慢下来,我能定住他们。”牧承影说道。 施佩玲一收灵能,吕京寰处少了大块防御。 却见空中两人,同时朝吕京寰冲来! 牧承影心道不好,对方这是看破了自己故意卖的破绽。 徐彬正看出来了被暴露出的吕京寰是个诱饵,但他打算将计就计,先除掉吕京寰。 两个人同时袭来的力量,可是绝对的“一加一大于二”,吕京寰未必能撑住一击。 牧承影在那瞬间高度紧张,以不可能用肉眼判断的反应力,“吧嗒”摁下了手中的怀表。 袭来的两人被定格在吕京寰面前。 尽管只有短短一秒钟,但,足够了! 吕京寰都没拿起唢呐,而是直接抡拳头,一拳一个,把两个人打飞出去。 两人身体后仰,直直地从台上摔了下去,就地淘汰。 牧承影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那两人便被吕京寰揍飞了。 “兄弟,好样的!”吕京寰说道。 牧承影的冷汗后知后觉地流了下来,还有点余悸。 “别松懈,”叶芸凝的声音传来,“【边缘藤】最后的大杀招,还在酝酿着呢。” 是指挥位酝酿的杀招,边缘影射借助藤蔓蔓延,可跨过半场,全面横扫。 【灼梦华】没有像【圣临之渊】那样主“盾”的队友,他们极有可能被一阵横扫出局。 陈瑞已经在酝酿最后的杀招了。 “我们该怎么扛?”施佩玲问出了声。 牧承影反应过来:“林小璨自己能躲开,你撑起灵能屏障,尽可能包裹住我们。” 施佩玲按照其指挥做:“我,我可能坚持不了太久。” “我相信我们的队长。”牧承影笑了。 耳边许久没传来指挥位的声音了。 陈瑞的边缘影射是灵能波动的攻击,可以靠纯物理手段防御,也可以以灵能波覆盖。 如果,他们足够有默契的话,下一刻,一定有…… 粉红色的花瓣飘起,掺杂进了施佩玲架起的护盾,正面迎着边缘影射的冲击波,爆开了一朵绚烂的火花。 场上观众纷纷探头:“这,这是谁赢了?” “不愧是去年第二的队伍,淘汰两个队员还能这般力挽狂澜。” “到底什么情况呀,好着急!” “期待期待,呜呜,我看看……” 场上的烟雾散去,露出站到最后的人。 【灼梦华】全员完好无损! 场上爆发出一阵沸腾的欢呼。 叶芸凝再次离开指挥位,与队友站在了一起。 而牧承影预料到了自家队长的选择,提前让施佩玲撑起了原本并不能防御边缘影射的灵能伴身。 但在最后时刻,叶芸凝赶到了,在灵能的化用上,没有人比得过归宁系。 全场欢呼着,他们的先女王陛下再一次以实力获得了胜利! 场上呼声齐天,喊的都是“【灼梦华】厉害!” “队长,我们再一次赢了!”大家的热情还很高涨。 “好,我们是能赢到最后的。”叶芸凝肯定道。 主持人上了台:“好,让我们欢迎下一场比赛的双方……” 叶芸凝脱下了校服外套,交给林小璨:“下一场你们看吧,我约了人说会话。” 林小璨点头:“好。” “陈瑞队长,好久不见。”叶芸凝在一旁靠窗的位置坐下。 陈瑞旁边坐着徐彬正,他们俩的态度都很平和。 “果然还是输了呀,可惜以后也没有再对决的机会了。”陈瑞开口道。 叶芸凝看着两人:“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我不想留在基地中央了,我想去些偏远的地方看看,”陈瑞说着,“联盟这百年来的发展极不平衡,中央华林可以闹出人命事故,却也还有很多偏远的地方连最基础的基本设施都建立不全,我想去那里看看,尽我的一份心力。” “那很了不起。”叶芸凝说道。 她眼神在陈瑞和徐彬正两人身上转了转,有些犹疑:“你们,你们两个……” 陈瑞点了点头:“对呀,我们会一起去。” “是,反正现在的谓因商会也容不下我,不如走远一点去探索更多的风光。”徐彬正说道。 “我是问,你们俩,现在……”叶芸凝问道。 “啊?”陈瑞没听懂。 徐彬正笑了一下:“这还不急,我想我们总有一天,会站在一起的。” 陈瑞回头,和徐彬正对视上了。 “那个,叶队长,”陈瑞又赶紧把眼睛转回来了,“那个,金花殿的事情,我还一直欠你一声感谢,听说,你们队里那个副队长,因为后续的种种波及,失去了视力,我,我真的很抱歉。” “这声感谢我收下了,道歉就免了,”叶芸凝开口道,“后续的事情,也不是我们能够预料的,该道歉的不是你们。” 该道歉的是,这个充满偏见的世道。 他们比完这一场,就要离开了,说了几句话,站起身走了,叶芸凝坐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这位美人,能跟我喝杯茶吗?”对面的椅子再次被拉开。 “乘风?你什么时候来的?”叶芸凝有些惊喜。 “听林小璨说你有约呀,我还寻思能约着谁呢,原来是陈瑞队长。”应乘风说道。 叶芸凝笑了。 “看他们,就想起了我们,你,还记得我们说过的话吗?”应乘风问道。 叶芸凝一怔,一点藏在兵荒马乱下的记忆被翻了出来。 “现在,那些事情算是过去了吗?”应乘风问道。 掌舵者已被捉拿下狱,领航者号有意降落,王位交还给了十二王子,那些纠结痛苦的时光,已成昨日。 叶芸凝有权坐在窗边,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想地闲坐着,享受久违的宁静。 “是啊,一切都过去了。”叶芸凝的眼神流露出欣喜,继而是几分惆怅。 “所以,我的问题,有答案了吗?”应乘风问道。 瞬间,心口狂风刮过,欣喜和惆怅都被吹没了踪影。 “额,你的问题,哪个问题来着?”叶芸凝眼神躲闪。 “你不用装,你明明想起来是哪个问题了。”应乘风说道。 “哦,是,是啊,我好像想起来了,是那个问题吧?”叶芸凝眼神依旧躲闪。 “所以,我想要答案了。” “那个,那个答案吧,一二三四五,我数数……”叶芸凝都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了。 “阿宁,你不用紧张,”应乘风又笑了,“我没有在逼问你,也不是要个标准答案。” 叶芸凝努力镇定下来,迎上了应乘风的目光。 “你说你之后的打算是去西疆,我陪你,”应乘风开口道,“我和你一起去西疆,一起去见叶巧书前辈,一起去迎接领航者号的降落,一起去西疆建设一直保卫基地的军队。” 应乘风的眼神很认真:“往后的余生,我和你在一起。” 叶芸凝与他对视,忽然便不紧张了,忍不住轻笑出了声。 她心中,也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吗? “【灼梦华】和【圣临之渊】早晚会对上,我在那之后再给你答案,”叶芸凝笑道,“应队长应该不差这一点时间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们最终会对上?”应乘风问道。 “哦,难道【圣临之渊】半途就要被淘汰了?走不到决赛?”叶芸凝故意说道。 “当然不会。”应乘风说道。 “所以,等着,我在决赛等你。”叶芸凝说道。 “那时,我们彼此,再给对方一个最终的结果吧。” “你这么说,我可要认真了。”应乘风看着阳光照耀下的女生。 “那就拿出全部的实力,让我们好好较量!”叶芸凝开口,窗边的光照耀着两个人。 第169章 最后的一战 开局“砰砰”两场大赛,打出了【灼梦华】的名望,之后几场都没遇上更强的敌手,一路无败绩,受到的支持越来越多。 整支队伍里人的心神也逐渐绷紧,每天训练的时间再不自觉地延长,谁都知道,最终的一天,他们会对上什么。 比赛逐渐进行,没有败绩的队伍只剩两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最后的冠军,就将在这两支队伍之间诞生了。 “让我们恭喜【灼梦华】取得了半决赛的胜利,获得了进入决赛的资格!” “让我们恭喜【圣临之渊】取得了半决赛的胜利,获得了与【灼梦华】决战冠军的资格!” 半决赛结束,两支胜利的队伍已经角逐出线,最终的比赛将定。 场下人山呼,尖叫声欲震聋人耳。 “【灼梦华】必胜!” “我看好【圣临之渊】呀。” “不论谁赢,我都喜欢,天哪,加油。” “叶队长加油,你是最棒的。” 主持人翻过了自己的台本,朝众人招手:“欢迎大家来到本届七校联赛的总决赛现场,经过几天激烈的角逐,来自七大军校的二十八支队伍走出了最终的两队,站在我们的比赛场上,即将迎来他们的决战,最终的冠军究竟花落谁家,让我们拭目以待!” “天,今天这场比赛,我昨天一宿没睡着觉。” “真是太激动了,想上天祈求,发动我信仰之力。” “不行不行,我想站起来蹦蹦,坐不住,真的坐不住。” “啊——加油!” “好激动呀,呜呜,我不是选手,但也要激动到坐不住了。” 于寒是选手,她更难掩紧张。 于寒自问经历过这么多比赛,应该不那么容易紧张了,但此刻,手还是不自觉地抓紧了裤子,裤子的膝盖处湿了一块。 努力了这么久,请上天给我们一个好结果吧! 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战,这是他们的巅峰一战,这是他们的决胜一战。 叶芸凝和应乘风坐上了各自的指挥位,从面相上来看,两个人的态度还各是平稳的。 于寒为了分一分心神,翻看着她已经看了无数遍的赛前资料,手指微微颤抖。 圣临之渊是强输出队伍,一往无前的架势没有短板,正面对抗三打四都是正常操作,遇上他们,很多队伍的场下四个人都不敢分开。 只有吕京寰一个主攻系的【灼梦华】没能力与其硬碰硬。 于寒提出的想法是“躲”,躲避其主攻系的正面进攻,从其他方向包抄指挥位。 “但应乘风本人也有不低的战斗力,林小璨一个人很难拿下他,至少要吕京寰上,或者有个人跟林小璨打配合才行。”叶芸凝思索道。 于寒思索着,在这两个主意中二选其一,却见叶芸凝给她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自己有另外的打算。 最后的时刻,不能上场的于寒能做的只是双手合十,在心中默默祈祷。 信仰之力,请在此刻发挥作用吧! “让我们期待今天的决赛,是曾经两次取得冠军的【圣临之渊】再次卫冕成功,还是叶队长指挥下的【灼梦华】粉碎不败的神话,让我们拭目以待吧!”主持人振臂高呼道。 “指挥位就位,场上比拼者就位,好的,比赛——开始!” “哦,我们可以看到【圣临之渊】先发动了攻击态势,主攻系三人长驱直入,是要直接压上赛场吗?”主持人盯紧场面。 “不得不说,一力降十会是存在的,在全员s级的超强武力值下,一般少有人能阻挡,直来直往也是【圣临之渊】最常见的战术。” 这一场,牧承影只带施佩玲,很不幸地撞上了主攻系三人。 “抓到两只落单的小绵羊。”白旭峰抬手开口,“让我们先解决他们吧。” 艾德森双手胸前交叉,抬头盯紧了对面。 施佩玲和牧承影也摆出攻击架势。 “天,正面的对决这么快就开始了,非主攻系的两人对上了主攻系三人,这个对决的结果,我,我有点不敢看了!”主持人说道。 面对敌人发起的进攻,牧承影迅速应对,施佩玲手中长剑挥舞,不可谓不敏捷。 面对的主攻系三人最大的弱点就是没有悬空的能力,施佩玲以灵能外放护住两人,悬在半空,使其无法正面攻击,一时竟能应付。 “哦?难道这场二对三,【灼梦华】竟有优势,他们真的能反败为胜吗?” 外行人激动地期待起来,期待着惊喜的发生,叶芸凝坐在指挥位上,面上没什么表情,却知那是不可能的。 应乘风的队友当然有相当的能力,【圣临之渊】连任两年的冠军,叶芸凝始终不敢轻敌。 她给予她的队员以最高的信任,却不会轻敌——牧承影,不必和对方过多纠缠。 便见施佩玲长剑一挑,对上了艾德森钢铁铸后的的胳膊,那长剑无法刺入,生生一挑,竟是折断了! 长剑本身轻薄锋利,着力点就那么几个,稍微错点,就容易对剑身造成冲击,施佩玲握着手中的长剑,都要时时为剑身输送灵能,以维护其存在。 而此刻,因着那一抓一折,剑身断了。 下一刻,施佩玲的脚踝被抓住,从半空拉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淘汰。 “无需与人纠缠,保护好自己!”叶芸凝在指挥位开口。 牧承影也被迫落地,摁下手中的时光之轮,定人一秒,自己撒丫子开跑,好歹是逃了一条命。 “太可惜了,【灼梦华】这么快就出现了人员伤亡,淘汰了一个主力队友,”主持人做出叹息状,“还有一个虽然勉强逃掉,但也灵能消耗严重,后续如何,让我们期待他们的好运吧。”主持人解说着。 叶芸凝盯着场面上,神情越发凝重。 而后,吕京寰也被三人找上。 “队长,你不用拦我,我尽力一试。”吕京寰说道。 “不会,如果你能赢了,晚上回去给你加鸡腿。”叶芸凝点头同意。 吕京寰要放开了比的时候,爆发出的力量是惊人的,他猛地压出一个重音,扬起了高调。 但下一刻,水牢千刺自地底而出,从吕京寰手背穿过,手心而出,流出鲜血染红了冰锥。 吕京寰后退躲开,却见艾德森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钢铁铸的化形对准起身,握成拳头,直接而来。 另一人也闪身靠近,便要袭击出手。 吕京寰忍着手心之痛,将唢呐口转向那人,猛地吹响了手里的音符。 对方无法承受,倒地淘汰。 但随即,吕京寰胸口也破了个大洞,和对手打了个一换一。 艾德森和白旭峰同时受到重创,但还能站起来。 “啊?这一场,【灼梦华】失去了战斗力最强的队员,怎么看都是亏了呀!”主持人叹息道。 叶芸凝能看出来,吕京寰是拼尽全力了,但他作为一个契灵的强大,在配合默契还早有准备的三个人类高手面前,还差了一点点。 是真的差一点点。 “但,真正的战场,其实不在场下。” 叶芸凝抬头,浓重的灵能雾气之后,她知道应乘风也在看着她。 这是一场属于指挥位的战斗。 凉意从脚下传来,叶芸凝猛地一惊,下一刻站立不稳。 “你都没上双人赛,我还以为你受伤了——”叶芸凝侧身摔倒在地,抬起头来。 【圣临之渊】的最后一位队员,竟然是沈梦岚! “因为我不差一个双人赛指挥位了,”沈梦岚说道,“应队长今年离开后,我将会接任【圣临之渊】的队长一职,及团赛总指挥位,这一场双人赛,我愿意为此藏拙。” 应乘风还真是拿她当对手了,先女王的队伍备受关注,叶芸凝所有的赛场按照最优解上,但应乘风却没那么受到关注,在双人赛压下了沈梦岚,给她玩了一手。 能看出来,应乘风也是重视她了。 叶芸凝被袭击了个正好,摔倒在地,沈梦岚的契灵荷塘梦属于中长距离攻击的能力,可以拉开一定距离攻击对方,正好能抵挡叶芸凝伸手灵能的控制。 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天克叶芸凝。 “承蒙应队长看得起了,能得如此针对,我倍感荣幸。”叶芸凝说道。 “也希望他能满意我送出的大礼。” 而此时,应乘风在指挥位上,猛然感觉背后一热,转身戒备。 赵洪文走到了应乘风面前:“应队长,承让。” 赵洪文出现的瞬间,全场惊了。 “天哪,这一场叶队长竟然没让林小璨上?” “这,一个a级对战应乘风,他能做得到吗?” “原来叶队长也藏了这一手。” “加油加油加油!啊!” 叶芸凝如此安排,也确实是应乘风没想到的。 他原先没把林小璨放在眼里,卡爵制裁的周身防护可以轻松克制近战优势者,林小璨速度再快也难伤他。 但眼前的赵洪文却未必。 他的契灵“地狱火”与五行司火的原理相似,哪怕可控性差一些,也一样能点燃灵能,对施佩玲、叶芸凝和应乘风这样灵能外放的契灵者针对克制。 简单来比较,虽说赵洪文只有a级,但他打应乘风,和沈梦岚打叶芸凝是一个道理,或许最后会输,但赢得也不可能太轻松。 “我们看到战局进入了白热化阶段,最后僵持不下的竟然是两边的指挥位,这应该是决定胜负的时刻了,两边指挥位各自隐藏的牌被抽出,究竟是哪一队的底牌更强呢?我与大家同样期待!”主持人声音激动道。 叶芸凝抽出全幅精力应对眼前的沈梦岚,荷塘梦随时在脚下弹起,她在平地上都站不稳。 酒心桃魅又不是晨明之翼那种可以控制悬空的契灵,叶芸凝能托林小璨空中行走,自己却没那平地水上漂的能力,不禁显得很狼狈。 她对沈梦岚,一定要近身才行,几步上前,人已与她面对面,愣是又脚下遇袭,身形不稳。 “应队长提醒过我,一定不能让你近身。”沈梦岚说道。 叶芸凝心中叹息,有个太了解我的对手就这点不好。 还好,公平的是,我同样了解他。 赵洪文与应乘风周旋着。 赵洪文的手心始终燃着一团火,哪怕应乘风做出不动状,他也保持着手心的火。 “是,叶队长嘱托的,你的灵能凝聚非常快,只需瞬间,便可周身化形,我若是稍微松懈,给了你召唤起来的空间,便是一败涂地的结局。”赵洪文戒备道。 赵洪文的体术很扎实,他没有别的天赋,能做到的就是扎实苦练,手上一团火苗燃烧着,不妨碍他另一只手的动作。 “两边的打斗都很焦灼呀,一时难分胜负,竟是缠斗起来。”主持人正说着,忽然视线一动,“不对,我们看到,两方场外出现了变数!” 场上,【圣临之渊】还剩下艾德森和白旭峰,【灼梦华】只有一个逃跑了的牧承影,怎么看都是局势已定。 全都盯着指挥位的角逐,他们忽视了场上,却不料此刻,场上的异变陡生。 牧承影在暗处潜伏,艾德森和白旭峰因着疏忽大意,被埋伏了个正着。 按理说,这种被埋伏个正着应该问题不大,他们任何一个人的战力都可以压过牧承影,哪怕因着被吕京寰袭击,稍差了点,也不至于完全无法还手。 但此刻,牧承影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上的。 牧承影从草丛中冒出来的一刻,手上的怀表被压到了底,两人双双被控制住,完全动弹不得。 十秒,足够灭掉对方了! 叶芸凝注意着场下,牧承影抬眼的时候,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不是牧承影,而是他出来帮忙了。 “是的,我们看到场上的局势逆转!”主持人卡了一下,两方指挥位都没有分出胜负,似乎不太能用“逆转”来形容。 但牧承影一人能带走两个这举动确实是众人的意料之外,表达惊奇倒也正常。 飞起的桃花瓣裹挟了沈梦岚周身,她最终还是支撑不下倒地。 卡爵制裁被召唤出来,直接穿透了赵洪文手心的火焰,大片的灵能随着火焰燃烧,应乘风快步后撤,双手挡在身前,阻止了灵能的袭击。 “我们可以看到,叶芸凝打败了沈梦岚,应乘风打败了赵洪文,两队,两队都只剩下指挥位还在场上!”主持人发出一声惊呼。 全场随之沸腾。 “这是极少的一次比拼,两支队伍拼得都只剩下指挥位,我们可以看到,他们下了指挥位,走向场中央。”主持人高声起来。 “他们的对手只剩下彼此!” 叶芸凝周身还伴着踏风而来的桃花瓣,应乘风卡爵制裁的灵能还握在手心,两人在场中央相遇,没有再多废话,就是抬手攻击。 “上啊!他们向对方发起了攻击!” 叶芸凝身侧的桃花瓣片片飞舞,裹挟灵能而来,缠绕两人。 她伸手,朝向应乘风的眉心,属于归宁系的控制袭来。 “这一战,我们都没有留手,”叶芸凝轻声开口,“你输了!” 狂卷的灵能袭击了应乘风的精神,直接冲撞了他体内的灵能,漫天的旋风缠绕,天地间都是粉红一片的颜色。 场地中央汇聚起风眼,成了天地一色的中心。 而后骤然爆开! 场上,站到最后的人,是…… 叶芸凝! 瞬间,场上被点燃,观众席传来惊天动地的欢呼,好像要把天掀开、把地踏碎。 “好的,这一届七校联赛的团赛总冠军出现了,他们就是【灼梦华】!” 第170章 再往西疆 “干杯,祝贺我们取得了总冠军的胜利!”林小璨带头举起杯子,眼中是激动与兴奋,“最终的结果揭晓,我们取得了胜利,耶耶耶!” “好,干杯,”吕京寰也举起了杯子,“祝贺我们走到了辉煌,以及感谢我们的叶队长请我们吃的散伙饭!” “散伙饭”一词一出,众人一静,是啊,缘分太过短暂,才相识不久,大家就要分离了。 林小璨的表情明显垮了下来,似乎在埋怨吕京寰,干嘛要在这个时候说这些? 叶芸凝笑了一下:“那不妨说说,大家各自都有什么打算吗?” “芸凝姐姐,我跟你走,”林小璨出声道,“你要去哪,我跟你走,你去哪,我去哪。” “不,小璨,那不适合你,”叶芸凝说道,“你该留下来,读完书,继续参加联赛……” 林小璨没了声音,王找过她,也是这么跟她说的。 她一面代表着叶芸凝,一边勾连着王,不论是对叶芸凝还是新任的十二王子,她都是留下更好。 代表着先女王的意志,代表着王的颜面,代表着叶芸凝某种隐形的承诺。 林小璨不是小孩子了,她在这些事中,明白了什么,知道一个人有时不止代表她一个人。 背后千丝万缕的联系,多少人复杂缠绕的心思,人与人之间相识相知的勾连,都比她所渴望的“我想如何如何”要重要得多。 于寒跟叶芸凝走,这一点没有异议。 “我打算走,自己一个人走,”吕京寰开口道,“不想待在诺嘉这里,离新建监察处太近了,我想走远一点,至于去哪里,就再说吧,大家以后,有缘再见。” 至于是联盟内外,也都看情况了。 赵洪文挠了挠头:“我就留下继续读书吧,未来看工作分配,我能分到哪就去哪干。” “牧承影呢?你打算像吕京寰一样离开吗?”叶芸凝问道。 “我,我想什么都不管了,先在学校待着吧,之后再有什么事,再说。”牧承影打了个哈欠,“有什么事就去面对,面对不了再摇人——叶队长,我要是出了什么事,可要求助你的。” 叶芸凝摆手:“可别太指望我,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行不行。” “可不能见死不救呀。”牧承影笑着道。 “如果你不救我,我就去抱大腿,拖着你的大腿,不让你走!” 叶芸凝扶额:“这还没开始吃,你就喝多了?” 几人说话间,又碰了杯,气氛由一开始的热泪转向了漂浮着淡淡平静的伤感。 “施佩玲呢?其实我最期待的就是你的选择。”叶芸凝说道。 “我,实不相瞒,这一年真是我最长见识的一年,”施佩玲笑了,“走到了这里,见到了你们,见到了我家乡之外的风土人情,嗯,不得不说,挺新奇的。” “新奇到,我对自己和周围,都产生了莫名其妙的攻击性。”施佩玲的眼神有些惆怅,“我才意识到,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多的不同,这么多新奇的东西,这么多与我所知不同的看法,这么多奇奇怪怪、形形色色的人和事物。” “那,你如何评价这里?”赵知瑶开口道。 “幸存者基地的各项技术发展都优于摩米亚岛,我倾向于摩米亚岛与幸存者基地连接,”施佩玲说道,“我已经把这些消息上报给族中长老了,相信,应该很快,摩米亚岛会来更多人,我希望能负责其中的接洽工作。” “那真是太棒了!”叶芸凝毫不吝啬地比了个大拇指。 施佩玲微微笑着:“也希望那时候,不要给幸存者基地带来太多混乱吧。” 摩米亚岛奉行“物竞天择”的处事规则,将无法适应灵能的人类基因淘汰,代价就是人口骤减,不足幸存者基地的零头,整体水平却是高出不少。 这样两个分别百年,在物质文化上都产生了巨大差异的两个政体,要联系接触,确实会是一项大工程。 但那应该是属于如今十二王子的工作了。 施佩玲也在这其间受到了很多冲击,但她尽可能接受,也愿意面对可能到来的危机。 这是属于他们的未来。 七人聊到深夜,除了绝对不喝酒的于寒之外,其他人都喝了,三位男士尤其喝得不少,东倒西歪地醉着,都是稀里糊涂的样子。 叶芸凝没喝太多,主要是她不喜欢酒精的味道,少喝两口,但架不住酒量一般,还是迷迷糊糊的,站在门口吹风。 几人都摇摇晃晃地走了,但一点莫名的直觉却勾住了叶芸凝,让她站在这里,看着天边的一轮明月,静静思考着什么? “阿宁,怎么样?”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乘风,你也在这儿呀?”叶芸凝说不上很清醒,只是忽然明白自己在等什么了。 “只是我们两支队伍选择在了一处吃散伙饭。”应乘风回答道,“队员都走了,就咱俩能碰上,还挺巧的。” “就说今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里等,原来是在等你呀。”叶芸凝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 “走吧,一起回去,我的女王陛下。”应乘风笑道。 叶芸凝握住了应乘风伸出的手,在迎面的冷风中前行。 可能是酒精烧的,叶芸凝感觉脸上发热,心思有点乱,但有那么个想法,却在心口越发分明,让她不由得想张口。 “乘风,我喜欢你,我也喜欢你。”叶芸凝这样半靠在应乘风肩膀上,就这么说出来了。 应乘风一愣,似乎没意识到叶芸凝会这样坦诚,瞬间不知如何接话了。 “好,应该是我想要一个答案的。”应乘风说道。 “我给你这个答案啊,我喜欢你,”叶芸凝抬眼看着眼前之人,“我喜欢你,就像是你说的那种喜欢,之后,我们一起去西疆,一起去看看,一起……” 叶芸凝是有些迷糊的,清醒的她绝对不会这样粘人。 她其实极少喝酒,前世的“宁”都几乎滴酒不沾,所以她有点小瞧了酒精的威力,这东西上头,对人的影响还真不是一般大。 最起码的,清醒的她绝对不会抱着应乘风的胳膊不放。 那天的夜不深,月色透亮,照耀着大地,周围的环境嘈杂,但各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情,没人注意到,巷口,一个少年,吻了他爱的女孩子。 那夜的月色真的很好,如一池清泉,流进人心里。 · 联赛结束的第三天,他们踏上了前往西疆的列车。 叶芸凝照例戴了口罩和帽子,做了一次女王真麻烦,脸都被旁人记住了,为了不引起围观,她走到哪里都要乔装打扮一番。 于寒晚走两天,她要在军委处协调些关系,现在只有应乘风挽着叶芸凝上了列车。 他们坐上的列车已不再是专属于某些人所有的内城、外城班列,而是由联盟规划统一的线路,车厢内显得宽阔不少,光照进来,是明亮的感觉。 “是啊,现在的西疆是真不一样了,内城和外城的围墙拆了,查处了一大批贪官呢。” “听说还要在原来的旧址附近再建立灵能研究所,那可好了,好了。” “是不是还要安排驻军,我听说基地中央已经计划开了。” “有点担心呀,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哎,咱小老百姓日子能过好就好了,真,感觉这列车,从来没有这么舒服过。” 叶芸凝听着周围人嘁嘁喳喳地说着,胳膊肘拐了一下应乘风:“哎,你去打听一下,这儿的人怎么看叶巧书,去。” 应乘风点头,凑了过去:“哎,大婶,我们外地人,大婶去西疆看看,灵能研究所是个咋个地儿呀?” “那可要从十年前说起了,”大婶是个好唠嗑的,“当年,灵能研究所建设在这里,带来了联盟灵能研究的变革……” 叶芸凝在一旁的口罩里听着,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觉得自己听了个神话故事。 故事开篇,一个女性神明诞生,调和灵能,研究灵能之法,同时为当地人民带来福泽,降下雨露,赐予苍生活下去的希望。 之后,恶魔降临,女王审判了领航者号黑袍人的故事在西疆之地被传颂成了英雄史诗,之前黑袍人所犯的罪恶就是这故事的中期。 女性神明无力抵抗黑袍人的冲击,不得不一时隐退,人们再次生活再水深火热之中。 而后,女王救了他们。 女王发现了黑袍人的阴谋并将其粉碎,女性神明再度降临,圣洁的光辉普照大地。 他们冲破了黑暗,迎来了美好的未来,就是如今的天地! “你怎么看?女王陛下?”应乘风小声开口。 “掐头去尾,抹掉细节,好歹是大体轮廓没差,”叶芸凝叹了口气,“人们喜欢传颂英雄的故事,我们听听就好,真把自己当有多么了不起,那就是不识好歹了。” 应乘风看着叶芸凝,笑了一下。 但是她是真的很了不起呀。 或许,天使能飞起来,是因为他们把自己看得很轻。 “我一定要走一趟民用航道,就是想亲自看一看这里的风土人情,”叶芸凝说道,“看到真的变好了,我感觉挺高兴的。” “西疆的驻军之事关系已久,我们去哪,资历或许不够,要从头开始……”叶芸凝已经开始愁上了。 “刚觉得当女王压力山大,扔给十二王子了,现在想想,当个一线的灵能指挥官也不容易呀,尤其是现在的一切百废待兴,连部署都需要我们从头来坐,那……” “是啊,旁边是叶巧书和九公主他们盯着,你能用的兵就是我和于寒,西疆之地又与东北南三区的情况不同,你需要重新规划各种的排列、训练计划。”应乘风念叨着。 “要我说,这在联盟中央都不是个好差事,怕是想派人去都没人接手,你倒好,直接把工作揽过来了,也是够勇敢的。”应乘风说道。 “是啊,建设才是最难的,一点不恰当的分配,像当年把维稳设施的后期维护分配给对此根本一窍不通的灵能审判庭,小石子带起雪球翻滚,滚到了机器受损的无可避免的大雪球——想起这些,我总对自己将要开辟的建设诚惶诚恐。”叶芸凝微微叹息。 “错误在所难免,有勇气站出来就很厉害了,我相信没人能比你做的更好。”应乘风说道。 “而且,我相信,不光是我,叶巧书前辈,九公主,还有基地中央如今的‘王’,他们都会支持你的。”应乘风说道。 “你知道做一件事情为什么会难吗?不在于他有多大的外部阻力,而在于他有多大的内耗,一个向外做功的系统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那就不要怕做错,畏手畏脚,停留原地,才会止步不前,让人嫌恶。”应乘风说着。 列车快到站了,窗外的景色很美。 基地中央任命的西疆军事首席指挥官,到达了她将要面对的战场。 “听说了吗?即将领导我们首席指挥官,是基地之前的女王,登基不过百余天,自请辞,让位于兄,来到了咱西疆。” “是啊,会是个怎样的人呢?” “听这经历,就知道绝对是个了不起的存在!” “她身边两员大将,可也都不简单。” “对,我听说过,你看那男的,跟谓因商会和暗夜会牵扯极广,背后皆是人脉,手腕通天,是其心腹。” “那旁边那女的,别看是个盲人,她可是个顶级黑客,曾以一己之力攻破了旧时金花殿的内网,天下没有她黑不进去的电子设备,自己的通讯终端拿好了点,可别让人看着。” “看着?她不是个盲人吗?” “全天下的摄像头,都是她的眼睛。” “来了来了,首席指挥官来了,站好站好。” “快站好,别乱动了。” 叶芸凝在一众人的期待中走上了高台,看着联盟军委筛选出的一批战士,清了清嗓音,开了口。 “诸位都是我幸存者基地挑选出来的勇士,站在这里,心怀天下,愿为幸存者基地的保护贡献出一份属于自己的力量,我也愿带领大家,不怕困难,勇往直前,以个人之力开拓创新,守卫西疆之地,守卫幸存者基地!”叶芸凝说道。 场下一阵呼应声大家应着“守护幸存者基地”。 “同时,西疆将要重建的还有西疆灵能研究所,所长一职将由,将由曾经的九公主殿下,如今的程安雅女士担任,让我们掌声欢迎她上来说几句。”叶芸凝说道。 她下了场,对视上叶巧书的眼睛。 “叶巧书前辈为什么不接受这所长一职呢?”应乘风开口问道。 “因为我已经老了,该适时地让出这个位置了,”叶巧书说道,“这些建设的事情,还是交给年轻人比较好,不是吗?” “叶巧书前辈哪里老?”应乘风说道。 “和我同龄的人,有的都死了啊,”叶巧书的眼神流露出几分惆怅,“这人生,谁能不老不死,那不就成了老妖怪了吗?也只会挡了年轻人开拓探索的路。” “是因为叶老师要负责领航者号的事情吧,怎么样?”叶芸凝开口问道。 “尚可,我们已经处理好了相关资料,正在进行机械技术攻克和舆论前导宣传,”叶巧书回答道,“三到五年内,领航者号会降落于西疆开阔之地——大概,是那边。” 众人随着叶巧书所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黄沙漫天,灵能飞舞。 也看到了无数的选择,无限可能的未来。 第171章 六年后,西疆。 原本叶巧书判断的是三到五年时间内让领航者号落地,两方接洽。 却不料实际时间远比这要长。 当然不只是技术方面的问题,单纯看技术操纵,虽然有难度,领航者号自升空以后就没考虑过降落的问题,但努力攻克一下,三年时间怎么也就够了,他们能保证平稳落地。 更大的变数在于社会舆论。 提出领航者号将可能降落地面的计划,在原本的高层就极难做到,黑袍人得了三任幸存者基地“王”的全力支持,单独清理西疆之地为领航者号停靠。 他们考虑到了领航者号上人的体质怕是比基地中央的人还容易被灵能侵染,提出计划要修建一条“无灵能专列”,直接从西疆通向中央,尽可能多地保护好人民。 是在一点灵能都接触不了的体质,也可以安排在领航者号飞船内部生活,里面的基础设施比较完善,能运出一部分人,之后的人也好活得更轻松一些。 凡此种种,涉及到的问题他们都尽可能考虑了,却还是引来激烈的反弹。 主要是领航者号内部的。 联盟本就是个扩张而形成的大型基地,对外来人的接纳程度比较高,虽有“黑袍人”污名化在前,但也不至于把所有的外来之人都排斥了,引起过一阵波动和讨论之后,整体还偏向平和。 不平和的是领航者号内部,用“满城风雨”来形容绝对不夸张。 一个长久封闭的系统真的是一个大号火药桶,没火星都容易自燃,有火星那直接要爆了。 自从黑袍人对领航者号内部宣布“我们最近在考虑降落地面的计划”,内部舆论直接炸了锅,所有人,从高层决策者到中层居民到下层的工人,全部都不同意领航者号降落的计划。 中层高层都还好说,那下层是为什么呢? 其实反弹得最剧烈的恰恰是下层。 他们当年起飞,是人类最顶尖的精英为了躲避灵能灾难而启航的,现在要降落是什么意思,在空中飞了一圈发现没必要逃难了,是吗? 那他们这百年的逃亡算什么,算笑话吗? 舆论的反弹非常激烈,很多人都接受不了这种上下偏移的落差,他们在领航者号上,他们是人类精英的后代,他们应该比留在地面上的废物的后代要高贵的。 因而,他们选择了对抗。 喊得大声,便是他们最大的对抗。 叶巧书不介意被骂几句,但随之而来的后果却是相当严重的。 黑袍人以武力手段压制了领航者号的高层,却也无法让所有人都听他的,比起普通居民,高层更不想让领航者号降落,因为一旦降落,他们将失去一切权力。 于是,这时候领航者号上的各路牛鬼蛇神又冒出来了,那边说领航者号的能源足够,不需要迫降,这边鼓吹各种阴谋论,觉得“神之子”是被地面上的人类以某种方式控制了,才提出这么荒谬的想法。 以及一条切实存在的罪名“神之子毁掉了曾经不死者‘宁’的身体,以及相关永生的一切资料”。 这事情黑袍人确实做了,无可辩驳。 这成为罪责之一,足够让所有提出领航者号降落的人被钉死在耻辱柱上。 由此借舆论而行、反对降落的高层可谓是“顺应民心”。 叶巧书为此三次踏上了领航者号,却被当成是骗子,开口一次被打一次,腿上、胳膊上都是淤青,是被反对降落的居民砸的。 “所以,我们商量过,如果不降落,会怎么样。”应乘风在一旁开口。 应乘风原是叶芸凝带来的兵,却不知叶巧书看出了什么,张口把他要去了当手下。 叶芸凝谁都能拒绝,但是没拒绝得了叶巧书,因为对方使诈。 “我是来给叶老师当说客的,”程安雅凑过来开口道,“如果你能答应把应乘风交给叶老师,我就告诉你一个惊天大秘密,绝对震惊得你坐都坐不稳。” 叶巧书要人,叶芸凝本就拒绝不了,一听此言,惊天大秘密?我倒要看看有多惊天。 是的,她作为曾经领航者号的首席研究工程师,幸存者基地诺嘉学院读了一年就毕业的优秀学生,被临时推到女王之位上客串了几天的演员,如今西疆之地的军事指挥官。 她倒要听一听,是什么样的大秘密,让她都坐不稳。 “咣当”一声,叶芸凝摔下椅子了。 “不是,安雅所长,你,确定?”叶芸凝长大了嘴巴。 “相信我,如假包换,”程安雅说道,“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打听到的,你可别跟旁人说。” 叶芸凝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这,这真的是太太太不可思议了,他们俩隐藏得够好呀!” 两人说着,互相比了个大拇指。 那个黑袍人,那个一开始出现在先女王皇宫中的黑袍人,他他他他竟然叫“叶笙”? 叶笙是谁? 叶巧书的初恋呀! 额,不一定是初恋,反正是恋人呀,曾经的恋人,曾经在一起过的人,现在,现在又,又在一起共事…… 完了,立马就震惊到坐不住了。 叶芸凝知道了这个消息的一整天都脚步虚浮,好似踩在云端上。 他们有这样的前尘往事呀,这样的曾经的交际呀,这样的故事呀。 我说难怪黑袍人和林洛那么熟悉呢,原来原来原来,这是二十多年的缘分呀! 这消息太震撼了,不分享出去的话叶芸凝会憋得睡不着觉的。 于是乎,她成功惊到了于寒,看不见的于副班长就这样被她的“靠谱”队长狠狠摔了一次。 叶芸凝看着于寒的神态,心里平衡了,震惊的也不止我一个呀。 一转头,诶,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等等,应乘风! 程安雅一个八卦,让叶芸凝把应乘风忘了脑后了,叶巧书成功撬走应乘风,让他去忙领航者号的接洽工作去了。 话再说回来,总之,在领航者号上开展的舆论工作就是死活不顺利,一浪高过一浪地声潮表示“我们就是去死,也坚决不踏上地面”。 给叶巧书这尊活菩萨气出来性子了,当即由翻了脸,一挥手打开了一片升降区域,并宣布“降落程序已经启动,无法挽回,想死的人现在可以去死,不用排队,跳下去就死,省时省力还省你我他的心”。 升降区域打开的当天,跳下去二十几个,叶巧书眼睛都没眨。 “你还挺狠的,要压一下舆论消息吗?” “没必要,情绪如此极端的人,落地之后也很难做出贡献,想死,想在这时候节省能源,那就直接去死好了,他们都说我是恶人,那我就当了这个恶人!”叶巧书开口道。 自杀者一共三百余人,其中有领航者号高层反抗无果之后的自杀,这成了之后叶巧书的一项罪状。 这还只是叶芸凝能知道的部分。 而她坚守在地面,不知道的部分,又发生了多少事故? 谁也不知道。 任何变化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有时都不以变化本身的好坏做论断。 总之,这个过程很艰难,结果就这么艰难地落到了人面前,领航者号落地了。 落地的当天及后续事宜,需要军委出面,带兵看守,以防出现什么打架斗殴之类的乱子。 这几日的工作,需要叶芸凝出面指挥。 以及,出于种种舆论的考虑,叶笙向众人公开了,叶芸凝就是曾经领航者号上的“宁”。 可想而知,一窝蜂被赶下领航者号的脆弱民众们,是多么需要这样的精神支柱呀。 “天哪,放过我吧,我现在真感觉在战场上面对恶灵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叶芸凝双手平举,让应乘风给她换上了一身礼服般的军装,是她在正面战场绝对不会穿的那种。 “唉,为什么还要出面这样的场合,你们让‘宁’直接死了不行吗?我真的不想应付一群人‘我的神啊,你是来救我的吗?’这一类的期待。”叶芸凝说道。 “你就露个面,发言稿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应乘风微笑着说,“走啦,大家都期待着你的发言呢,大概安抚一下人心,后期的舆论我们有专业的公关……” “男公关?”叶芸凝盯着应乘风,眼角一挑。 “可以啊,当指挥官大人的……”应乘风朝她笑。 “走了,去工作了。”叶芸凝咳嗦一声,没让他说完。 叶芸凝的本职工作是应对西疆混乱的灵能和漂浮的恶灵,清除出一片干净的地区供领航者号降落,由灵能研究所之人从旁协助,程安雅对她的帮助很大。 巨大的飞行器已经距离地面不过十几米,远远看上去,像是已经落地了。 “一定要小心些,”应乘风轻声嘱托,“小心一点,别让个别行为极端的暴民伤害到你,保护好自己才是第一位的。” “看你说的,我有那么容易受到伤害吗?”叶芸凝笑道,“一般人,我一拳打八个。” 叶芸凝代表幸存者基地站在这里,看着从领航者号下来的人,排队去往预定的列车。 “我们抽型基因检测,先下来的一批都是偏向于灵能抵抗较强的人,他们能平安下来,后续安排人们平安转移的舆论压力会小不少,最起码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要害了他们。”叶巧书在一旁开口。 “宁?你是宁吗?”有人站在通道里朝叶芸凝开口,“你是当年领航者号的建造者,对吗?” 渺远的记忆已早早逝去,叶芸凝都想不起来“宁”是什么样子了。 但她还是微微点头,脸上带着并不明显的笑意。 “宁,我很仰慕你,我相信建造领航者号的人不会毁了他,”那人站在原地大声喊道,“因为你,我相信领航者号的降落会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你不要让我们失望呀!” 叶芸凝开口:“请用心体验你们之后的生活,在物质上、精神上,人的双脚只有踏上坚实的大地,灵魂才有力量。” 叶芸凝瞅了一眼应乘风给自己的发言稿,心里念叨了一句“什么东西”,就压下不看了。 “每一种环境,都是你自己的人生,我们拼尽全力,守护大家,基地之人也要好好生活,因为更多的民众,才是人类延续的希望。” “我不求英雄,我只求诸位,我不求王,我只求苍生,我愿为大家的和平生活奉献出我的最后一份心力,也希望这个天地,能不断向前。” 通道内,领航者号上的人类落地百年,再次踏上了土地。 通道外,有注视着他们的人,希望一切变得更好。 “来,到这里领一下号码牌,来幸存者基地参观学习的学生请记得遵守本地校规,禁止随意外化灵能,伤及无辜路人,若是出现路人受伤现象,则终生取消再来幸存者基地的资格。”施佩玲在“幸存者基地进入局”工作。 这里是政府为协调不愿并入幸存者基地的独立的政体而新设的机关,主要负责协调其他政体与幸存者基地的来往。 眼下,这个主要的“其他政体”,指的就是摩米亚岛。 施佩玲致力于让两处和平共处,因其来自摩米亚岛的身份,无法担任该处局长,努力数年,凑了个“副局长”的位子工作。 “嘿,美女,混得可以呀。”一人向施佩玲打招呼。 “你好呀,我的老搭档,看来摩米亚岛很适合你。”施佩玲回应道。 牧承影摘下了帽子:“是的,到了那里,我才发现自己不是怪胎,那边随处可见是我这样与灵体对话的存在,谁的灵体从来不出声,反倒会被认为是不对劲或是太弱小了。” “加油呀,牧老师,看好你的学生。”施佩玲把准入卡交给了牧承影。 “真难想象,我竟然能当上老师。”牧承影微笑着。 “我真替那些学生感到担忧。”施佩玲摊手道。 “你还说呢,去到一个新的地方,接受另一种文化和风俗,原来是这种感觉呀。”牧承影微笑着,“我能理解,你到基地来时的想法了。” 叶芸凝看着领航者号到陆地的第一批人走下来,心中颇有感怀,万千心绪涌动,最终化为一声笑,笑得真心实意,带了点难得的温柔出来。 此间天地或不全,人事明月终有缺。 但他们站在此处,坚守日月,人类之行必将滚滚向前,天地浩瀚,此间长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