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霸总他亲妈》 第1页 [穿越重生] 《我是霸总他亲妈》作者：昨日谎言【完结】 文案 苏晓晓重生在二十几年后，意识忽然觉醒。 她发现自己活在一本小说里，成了阻挠男女主爱情的炮灰假千金。而她的前世，不过是只有四个字介绍的背景板：反派男二「其母早亡」。 等等！ 这个工作不敬业对人没礼貌说话做事像有什么大病的霸道总裁，是她儿子？她那么大个糯米糰子怎么黑心了？！ 苏晓晓眼前一黑，决定自己生的自己教。 于是， 霸总翘班，她直接上门薅人； 霸总大发脾气，她反手报班让他修身养性； 霸总执着于女主，她拿出一沓照片：「如果没有见识过大千世界，就会把小水洼当成汪洋大海。」 没成想某天，某大佬垂着眼角：「我哪里比不上他，你就不能多看我一眼吗？」 苏晓晓：救命…… 霸总：我管你叫哥，你却想当我爸。 内容标籤： 天作之合 励志人生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好大儿他长歪了 立意：不要试图改造男人，除非他是你儿子 第1章 苏晓晓确信，走进来的人就是女主。 一扫等人时的无聊之态，她坐直身子，饶有兴致地打量起来。 清纯动人，不喜浓妆，爱穿白色，样样对得上。 最关键的是，这张脸和照片上的人足有八分像。 她的心定下来。 这事，妥了。 来人名为沈俏。人如其名，她穿一套白裙，走起路来裙摆飘飘楚楚动人，衬得脸愈发俏丽。 刚进门的时候，脸上还挂着几分警惕，待看清楚苏晓晓的脸，不是想像中满脸横肉的兇恶之徒，反而是一个长相美艷一脸镇定的年轻女人，警惕便褪去，换成了疑惑。 意料之中。 苏晓晓勾了勾唇角，请她坐下，以示自己没有恶意。 沈俏手里拿着一张黑白照片，泛黄的相纸皱起一角，不知道被她拿在手里看了多久，才能看成这样。 她问：「是你寄的？」 声音小小的，很温柔，不愧是女主的配置。 苏晓晓点头。 犹豫片刻，沈俏又问：「她是谁？」 那是个年轻的女人，穿着打扮十分摩登，髮型是二十几年前流行的样式，只是快门按下的时候紧绷着脸，仿佛此刻的沈俏走了进去。 任谁从快递里拆出这样一张照片，都会乖乖按照随信写来的纸条的说法，准点来到饭店包间，听一个答案。 苏晓晓也没卖关子，干脆利落地回答：「她是你妈妈，亲生的。」 「二十二年前，在医院抱错了，所以她现在是我妈妈。我这么说，你懂吧？」 沈俏眼睛都直了，「你你你」，「我我我」，支支吾吾半天，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 她是个编剧，很合格的那种。 见到照片以后，她顺势设想了种种狗血剧情，从家庭伦理剧到悬疑恐怖片，应有尽有。 其中就包括，刚出生的时候医院抱错了，这个毫无新意的答案。 只是想是一回事，真的发生是另一回事。 事到临头，她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怔怔地。 苏晓晓也不催，慢条斯理地盛汤，然后放下碗瞧着她，只说：「不介意的话，一起去做个亲子鑑定。」 照片虽然足够实锤，有了亲子鑑定才能锤上加锤。 沈俏心事重重地点头。 半晌，又闷闷地说：「我要跟父母商量商量。」 苏晓晓笑道：「这是自然。」 她心情大好，吃完饭后，极力邀请沈俏上车，「顺路」送她回家。 这样的好心情不是无缘无故。 几天前，苏晓晓穿成了一个假千金。 按照书中的进度，真千金沈俏三个月后会被苏家父母发现，接回家中。 对她来说，最合理的应对就是什么也不做，静静地等着该发生的事情发生。 毕竟苏父苏母的人设是「无条件溺爱苏晓晓」，哪怕事实证明她是假的，也没影响半分亲情，以及她在苏家的地位。沈俏这个真千金反而受到了排斥，日子并不好过。 问题就出在苏晓晓没有原主的记忆。 原书是一本关于男女主爱情的小说，苏晓晓这个女配的作用，就是时不时出现在男主面前刷存在感，再出现在女主面前找茬。简而言之，助攻他们的爱情。 而「恶毒父母」的位置属于苏父苏母，他们有多关心苏晓晓，就有多苛待沈俏，生生把一个豪门大小姐变成边缘小可怜。男主抓住机会大送温暖，苏家再送一波助攻。 除此之外，关于苏家家庭生活的描写少得可怜。 苏晓晓只能靠原书中的零星句子，推测原主和苏父苏母相处的方式。结果在穿来的第一天，就被苏母摸了额头，关心地问「是不是不舒服」。 她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说自己头晕，逃回了房间。 那天后，除了吃饭，她便不在苏父苏母面前出现。 可总躲着不是长久之计。苏晓晓真怕哪天晚上睡着睡着，苏母会推门进来找自己谈心。或者用其他办法，努力弄明白自己的女儿为什么跟从前不一样。 第2页 万一自己不小心说漏嘴，这样一对有着「溺爱」人设的父母，会怎么对待自己这个异世之魂。 苏晓晓不敢想。 自从来到这里，她唯一的想法就是好好活着。什么金钱豪门都是身外之物，命要是没了，谁知道她还能不能再穿一次书。 她决定，去他的三个月，不等了。 她要提前给真千金一个豪门的家。 不过现在，先把沈俏送回出租屋。 沈俏住得远，小区有些老旧，若是上了年纪的人经过，便能从建筑的外观看出二十年前的影子来。 苏晓晓把车停在小区门口，抬头的时候恍惚了一下。 转眼看见一排小吃店占据底楼，其中有家烧烤店生意尤其好，喝酒撸串的人从店里坐到店外，有人勾肩搭背的离开，摇摇晃晃经过她们，挤眉弄眼的怪叫起来。 她皱了皱眉，重新发动车子，开到沈俏住得那栋楼下。 只是没想到，穿过来几天都没见过的男主，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不用说，一定是为了追女主，干脆搬到同一个小区来住了。 陆安白，小说的男主，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他拥有全书最好的家世背景，是娱乐圈的颜值top，实力影帝，坐拥粉丝无数。 据说，还有一个神秘莫测的大佬哥哥，谁动他弟弟，他就搞死谁的那种。全书大结局的时候，苏家和男二都被某不知名力量整垮，不用怀疑，肯定是这位出的手。 苏晓晓晃晃脑袋，停止回忆剧情，顺口提醒失魂落魄的沈俏，安全带还没解开。 车外，陆安白穿着拖鞋家居服，左手拎一串钥匙，右手拿垃圾袋，看见沈俏从一辆豪车上下来，脸都绿了。 苏晓晓恶劣地想，虽然路灯太暗看不清，但肯定是绿色的。 她降下车窗，好近距离观赏绿脸影帝扔垃圾这种千载难逢的画面。 陆安白先看到车里是个女人，明显松了一口气。待他看清这个女人居然长着苏晓晓的脸，一口气不上不下卡在嗓子里，脸色越发难看。 苏晓晓快乐地笑出声。 如果原主在这里，看到自己的未婚夫这么在意另外一个女人，一定会大飈醋意。 苏晓晓不会。 她只会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渣男的痛苦上。 「你找她做什么？」陆安白一字一顿，目露凶光，看上去想把苏晓晓当沙拉啃了。 「你们认识？」她轻快地反问。 陆安白被噎了一下。 他不仅认识，今天还跟沈俏表白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沈俏没有接受。 现在看着沈俏苍白的脸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苏晓晓肯定跟她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他向前一步，把沈俏挡在身后，朗声道：「你不用在这装模作样，有什么事情沖我来，不要在背地里搞见不得人的小动作。」 斥责完苏晓晓，他回头，给沈俏一个「我都懂」的深情眼神。 沈俏懵了半晌，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先是有人警告她离陆安白远一点，几个小时之后，陆安白居然向她表白了。虽然她确实说了不同意的话，还是被搅乱了心绪，一整天都不能进入工作状态。 不过这两件事加起来都没有苏晓晓带来的消息来得震撼。以至于她见了陆安白都没有心思尴尬和逃走。 一只手从陆安白背后伸出来，沈俏弱弱出声：「你误会了，她没有……」 苏晓晓嗤笑一声，扬声说：「不好意思啊，你刚刚演技太浮夸了我没忍住。」 陆安白的脸开始垮下来。 苏晓晓继续道：「还有哦，你说反了。我跟你之间没什么好说的，我跟她可有好多话要说。」 陆安白的脸白了又绿。 苏晓晓指指他的右手：「没想到你还有捡垃圾的嗜好，你别动，我拍下来做成明信片，卖给你的粉丝。」 垃圾袋被甩出去，稳稳噹噹落在垃圾桶里。陆安白转身，抓住沈俏的手，大步进了楼。 苏晓晓觉得，她能看见他头上的白烟特效。 她愉快地开车回家。 至于沈俏和陆安白之间会发生什么，陆安白会不会向沈俏解释他们的关系，沈俏会不会告诉陆安白她们怎么认识，她一点也不关心。 反正男主和女主早晚会在一起，这就像是书中的某个不可动摇的定律，绝不会因为哪个配角的哪个动作而改变结局。 如果因为她的动作两人多了些波折，就当她替上天考验他们的感情。反过来，如果她无意中送了助攻，就当她日行一善。 生而为配，苏晓晓一点也不抱歉。 第2章 进家门的时候，直觉告诉苏晓晓，今晚不对劲。 深唿吸两下，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准备好好应对原主生命中对她最好的两个人。 平心而论，苏父苏母不是什么好人，为了养女苛待亲生女儿，棒打鸳鸯，什么没下限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可现在她就是那个被捧在手心里的人，得了便宜卖乖之类的事情，怎么也做不出来。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修復甦家真正的一家三口之间的关系。 「晓晓，」苏母温柔地叫她，「你来，爸爸妈妈跟你聊聊。」 她走过去，温顺的坐在苏母身旁。那双保养得当的手摸过来的时候，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第3页 「吃晚饭了吗？」 她老老实实地答：「吃过了。」 「吃的什么？」 这也要问？不会是试探她的口味有没有变化吧。 她想了想：「和颜居。」 几天里她把原主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其中就包括跟朋友们的聊天记录，苏晓晓最爱去和颜居吃饭，错不了。 苏母没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满眼都是，心疼？ 她觉得不对劲，眉头一跳，便听见苏父沉着声音问：「你跟陆家那个二少爷最近相处得怎么样？」 这是什么问题？ 苏晓晓一脑袋问号。 原主跟陆安白之间哪称得上相处，最多是单方面的相思和死缠烂打。作为男主的陆安白当然是瞧不上原主的。 苏父和苏母居然不知道？ 她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原主和陆安白有婚约，认定了他们将来会结婚，现在面对父母的抱怨难免变成婚后苏家对陆安白的不满意和不顺眼。想来，在父母面前，原主大概一直在替陆安白说好话。 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原主娇生惯养，行事嚣张，想要的东西和人就一定要得到。这样性格的女人脑子里一旦装满爱情，也会在某个时刻，不由自主替对方着想。 就像前世的自己，满心满眼都只有对方。 苏晓晓在心中冷哼一声，口中支吾道：「还是原来那样。」 这不算一句谎话，全看听的人怎么理解。 苏父沉沉地看着她，眼里情绪不明，直看得人汗毛都要竖起来。 不是吧？ 她也没说什么，这就露馅了？ 苏母注意到她的侷促，用力瞥了苏父一眼，忽然用双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说是抓，其实很温柔，没用什么力道，可苏晓晓正心虚，被苏母这么一摸，顿时脑后凉风嗖嗖。 「怎么了这是？」她扯出一个笑。 苏母嘆气：「笑得都没以前好看了。」 各种想法开始翻涌： 以前是什么时候？ 这夫妻俩打什么哑谜呢？ 不是真的发现了吧？ 接下来要把她送去哪？ 精神病院？还是研究所？ 一瞬间，苏晓晓连死后的墓志铭上写什么都想好了。 就写：这里睡着世界上最倒霉的人。 毕竟谁能跟她一样，撞见男朋友噼腿，自己死了；被动穿书成了另外一个人，安生日子没过几天，又要死了。 大概是命中缺命。 一通胡思乱想。 人紧张到极点的时候，反而容易冷静下来。苏晓晓学苏母一样嘆了口气，摸出一张照片，反正最后关头，死马当活马医吧。 她垂下头，语气低落：「看来你们也知道了，她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 照片上自然是沈俏，二十来岁的年纪，和苏母年轻的时候足足有八分像，就算和现在的苏母站在一起，明眼人也能一眼看出是亲生母女。 苏母的眼睛粘在了照片上，她半张着嘴，双手在苏晓晓肩膀上一动不动，整个人都呆住了。 苏父离得远，过来一把拿走照片，盯着看了许久。 谁也没说话，房间里充满了沉默。 苏晓晓多留了一会儿，留到她觉得气氛差不多了，默默起身离开。 虽然她很着急回房间，还是刻意走得很慢，留给苏父苏母一个遭受重击的背影。 房门关闭，她长长舒了一口气。 必须尽快安排亲子鑑定，这地方一天也住不下去了。这种场面再来一次非吓出心脏病不可。 她给沈俏发了消息，问她和父母商量得怎么样了。 半个小时后，沈俏回覆说，沈家就在隔壁市的乡下，他们明天过来。 语气里难掩低落。 同样低落的还有苏母。 苏晓晓梦中害怕的场景终于出现了，苏母居然真的要跟她来一场床前谈心。 「你爸爸已经叫人去查了，你放心，你永远都是爸爸妈妈的女儿。」 「苏家的东西都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包括和陆家的婚约。」 这次苏母没去抓她的手，但眼睛里依旧盛满了的心疼。 溺爱人设不倒。 苏晓晓抿了抿唇：「可沈俏才是爸爸妈妈的孩子。」 苏母的神情起了变化：「你说她叫沈俏？」 名字也是什么隐藏线索吗？ 苏晓晓疑惑地抬头：「对啊，她叫沈俏，跟我一般大，在盛时娱乐做编剧，性格安安静静，是个典型的淑女，人也很优秀……」 她毫不吝啬赞美之词，期待苏母能发现沈俏的闪光点。苏母却只听到「编剧」那里，后面一个字没听见。 「跟陆家二少爷不清不楚，害你最近心情不好的那个沈俏，是同一个人吗？」 苏晓晓顿住，一切都有了解释。 原来他们认为自己这几天的反常是因为陆安白跟沈俏走得太近了。 那陆安白口中做小动作的人，不就是他们吗？ 恶毒一家人的人设立住了。 苏母把她的停顿当做了默认，她摸了摸苏晓晓的头，重复道：「放心，你才是爸爸妈妈的好孩子，谁也抢不走你的东西。」 苏晓晓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陆安白这种身上有婚约还去追求别人的渣男，除了女主谁会要啊。 第4页 「我突然觉得也没有那么喜欢他。」 苏母温柔地用手指点她：「嘴硬。你有多喜欢他妈妈还不知道吗？你还小，不懂。像二少爷这种优秀的男人身边有一些莺莺燕燕是很正常的事情，沈俏也好周俏也罢，全是过客，你才是那个跟他有婚约的人。」 苏晓晓忧伤地望着天花板，男主身边怎么会有莺莺燕燕呢，只有她这个碍事作妖的人啊妈妈！ 为了保持人设，她没敢说太多，只说了沈家人明天赶过来的事情，让他们安排时间一起去做鑑定。至于那个婚约，总有办法解决。 当天晚上，苏晓晓失眠了，梦里都是苏母温柔的手臂，苏父意味不明的目光。以至于第二天出发的时候，眼睛里有不少红血丝，惹来苏母好一阵怜爱的目光。 她在司法鑑定中心见到了沈家父母，两人穿得干净朴素，岁月的痕迹不掩美人本质。还有个妹妹沈灵，刚刚高考结束，一直好奇地看苏晓晓，仔细看去，两个人的眉眼有些相似。 这样一来，亲子鑑定就像走了个过场，结果毫无疑问，苏晓晓这个假千金假得货真价实。 苏父没回公司，他提前定了酒店，要和沈家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到了地方，椅子还没坐热，苏父直接亮明了态度：「晓晓是我的孩子，我不会因为一份亲子鑑定就把自己的女儿推出门外，接下来我们的谈话，希望能以这一点为前提。」 沈父表示了贊同：「当然，无论有没有血缘关系，俏俏都是我们的孩子。可我们对晓晓有所亏欠，所以，我和她妈妈都希望，能有一个弥补的机会。」 苏父嗯了一声，眼睛扫过正礼貌微笑的苏晓晓，转向沈俏发问：「你在盛时做编剧？」 沈俏紧张地点了点头。 苏父带着深意看她：「你搬到家里住，把盛时的工作辞了，来苏氏工作，苏家不会亏待你。」 沈俏没想到，亲生父亲跟自己说的第二句话就是让她把工作辞了。 她没想好该怎么拒绝，只是张了张嘴，幸好手机及时响了。 她低下头，松了一口气：「公司正在隔壁开庆功宴，同事说老闆刚才看见我了，叫我去露个面。」 对她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编剧来说，庆功宴是很重要的社交场合，今天她好不容易才请到几个小时的假。 苏父的表情说明他并不贊成有人中途离席。 苏晓晓替她解围：「你快去吧。」 沈俏勐地点头：「我去去就回来，很快的。」 不知道为什么，苏晓晓并不讨厌这个抢原主男朋友的女人。 或许是因为从她穿过来，沈俏还没有任何令人讨厌的举动。又或许，除了陆安白这个渣男，她对书中的所有人物并没有实感。好像她正在扮演一个和自己同名的人，等哪天灯光一暗，幕布落下，戏剧散场，她又是那个被渣男辜负的可怜女人了。 她没办法入戏，就像她永远也不会忘记。 自己生完孩子不过一个月，说好了要去领证的男朋友就牵上了别的女人的手，他们说说笑笑，在马路上又搂又抱，一副热恋中的样子。 苏晓晓气上心头，立刻冲过去找他们理论，撞上了迎面开来的卡车，当场丧命。 说起来，这些不过是几天前发生的事情，却已经是遥远的上辈子了。 她又下了一次决心，这一世她要远离渣男，好好活着。 一个小时过去，两家人商量出了结果。说是商量，其实就是吃饭，顺便听苏父做主。 她觉得，苏父的行事作风有点中年霸道总裁的意思，很像她中学时候偷看的那些爱情小说。 也只有那个时候，她才觉得霸道总裁迷人，现在她恨不得连行李都不要，直接跑路。 此时此刻，苏父正用不悦的语气说：「她去了多久，怎么还没回来？」 话音还没落下，苏晓晓的手机有了动静，正是沈俏发来的「救命」两个字。 点开一看，上面说她实在走不开，让苏晓晓去一趟，找个理由把她叫出来。 苏晓晓站起来：「回来了，我去接一下。」 庆功宴在楼上的宴会厅。 刚出电梯，她就和一个男人打了个照面。他勐地停下进电梯的脚步：「苏小姐？」 苏晓晓歪头看他。 「您是来找陆哥的？」 哦，八成是陆安白的助理。 她没否认，助理小松热情地把她带了进去。庆功宴的流程进行的七七八八，所有人都在推杯换盏，三五个一群的聚在一起说话，看了一圈也没看见沈俏。 她拽住要离开的小松：「陆安白呢？」 说沈俏他不一定认识，可有陆安白的地方就有沈俏，准没错。 小松咦了一声：「我出去之前，陆哥正跟编剧老师说话，奇怪，两个人都不见了。」 苏晓晓：…… 麻烦这两个人专心谈情说爱不要消遣她好吗。 苏晓晓知道，在爱情小说里，男主和女主一旦单独相处，时间短了话根本说不明白。她在沙发上坐下来，甚至悠哉地给自己拿了一份水果。 刚才光顾着回忆了，饭都没吃几口，正好趁这个时间补补。 吃完半份水果，她才慢悠悠给沈俏发消息问人在哪。 和她想的一样，几分钟过去，一条回復都没有。苏母倒是发微信过来，问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苏晓晓蹙着眉想了一会儿，被一个女人娇滴滴的声音打断。 第5页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把您的衣服弄脏了。」 女人端着半杯红酒，夸张地凑近一步，仿佛下意识用手去擦男人的胸口。 苏晓晓眼前一亮，书里看过那么多次，这次终于见到活的了。 根据她的阅读经验，泼红酒分为三种。 一种是为了勾引男人，装作不经意撞到，不小心泼上，然后水到渠成索要联繫方式，或者干脆一起上楼换衣服。 另一种是为了勾引女人，明明自己撞上去，非要抓住女人不放说她故意的，然后通过为难对方来获得小学鸡一样幼稚的恋爱经过。 最后一种，双方都不是故意的，纯属被不可抗引力吸引到一起，属于天赐良缘，两个人之间一定会发生点什么。 这个男人背对她，不知道长相怎么样，单从这个气质十足的背影来看，绝对不是书里的无名之辈。而女人穿着一身红色礼服，长相虽然略有些俗气，肤色却很白皙。 苏晓晓衡量了一会儿，很快得出结论，他们够格在男女主的剧情之余谈一场恋爱。 然而这个结论很快就被男人后退的脚步击碎。 他甚至没有低头看弄脏的衣服，只是扫了一眼眼前的女人，冷淡地说：「不要做无聊的事情」，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 女人伸出手去：「哎，许总……」 他没有停留，经过苏晓晓的时候，也只给她留下一个侧影。 苏晓晓却在这匆忙一瞥中心神大乱，她勐地站起来，三步两步追上男人，跟着他去等电梯。 第3章 助理小松迎面走出来，他吃了一惊：「许总，苏小姐，你们……一起啊？」 姓许，他真的姓许。 苏晓晓的心里七上八下，她急于证实自己荒唐的猜测，忙着抬头打量，那种急切和极度惊讶的眼神，把许斯文看得警惕心大起，甚至想拨打报警电话。 电梯停下，她在电梯门徐徐打开的光线变化里慢慢回神。 她不知道陆安白的助理什么时候离开，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电梯，也不知道这是几楼，只是下意识跟着许斯文往前走，用尽力气克制慌乱的心神。 可越是克制，那些荒唐的想法越是止不住地往外冒。 她真的会有这么大的儿子吗？ 不对，她的儿子怎么会在这，她不是穿书吗？ 或者这不是穿书，而是她本就生活在一本书里？ 那她上一世的生活又是什么呢？ 苏晓晓拿出手机，定神看了看今年是哪一年。 她从来没把这个数字当回事，哪怕这个世界的科技比她那时候要发达的多，她也从来没有怀疑过。 穿书嘛，背景还不是天马行空，哪怕现在是古代，是月球，她也只觉得新奇而已。 可现在看来，好像一切又不一样了，仔细算算，今年正好是她死了之后的26年。 也就是说，她儿子现在比她还大。 上一世苏晓晓死的时候是22岁，现在这个苏晓晓也是22岁，而眼前这个男人，如果真的是她儿子的话，已经26岁了。 多么荒诞的一个世界。 苏晓晓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没留神撞上了许斯文的后背。她揉着鼻子，看许斯文转过身来，低头看过来。 这个眼睛，真的很像许姓渣男。 她的嘴比脑子更快：「你叫什么？今年多大？」 许斯文：？ 他抽了抽嘴角，薄唇轻吐：「有病。」不屑地转过身去。 苏晓晓：？？？ 怎么跟你妈说话呢？ 走廊上有杂乱的脚步声，沈俏快步走得跌跌撞撞，陆安白腿长步子大，几下追上她，一把将人拉住。 「为什么？为什么不行？」 沈俏红着眼睛挣扎：「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不要再逼我。」 苏晓晓愣了愣，怎么，这还是本虐恋情深？ 书里原本有这么复杂吗？ 见状，许斯文走过去，也抓住沈俏的手臂，对陆安白说：「放开。」 话虽简短，态度却强硬，威胁的意味溢于言表。 忽然间，苏晓晓福至心灵，这不就是书里的男二吗。不知怎的，脑子里浮现出关于他的只言片语，最清晰的只有四个字：其母早亡。 无语，真无语。 合着她短暂的一辈子，就是给男二当四个字的背景板的。 这也太没有价值了！ 沈俏被两个男人拉住，求助一般看向苏晓晓，却发现后者正神游天外，心思完全不在这边的混乱中。 她反常地尖叫一声：「晓晓，救我！」 苏晓晓这才醒过神来。 靠着某种妈妈和孩子之间的直觉，她基本上可以确定，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一直生活在同一本书里。 可能是因为出了什么问题，才让她在同名的人身上重活一世。 而不管怎么说，她都不是局外人，早在什么都不知道的26年前，她就已经是书中人了。 想到这，她抖擞了精神，来都来了，不能白活。 她走过来：「两位，你们这样为难一个女孩子，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 她重点强调最后两个字，忍不住往许斯文身上飘了几个眼神，这倒霉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 两个人同时松开手，陆安白对着沈俏胳膊上的一大片红色，温柔中充满歉意：「对不起，俏俏，我不是故意的。走，我带你去药店。」 第6页 许斯文和他差不多高，懒懒地伸手拦住他们：「她不想跟你在一起。」 陆安白嗤了一声：「许总未免自我感觉过于良好。」 「俏俏给我发微信让我来救她，不信的话，自己看。」 许斯文晃着手机，苏晓晓愣是从他隐隐得意的表情里看出自己的影子来。 她清了清嗓子，再次强调自己的存在。 「打架去别的地方打，沈俏要跟我走。」 苏晓晓伸过手，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居然自动让出一条路，她很顺利就把沈俏拉到了身边。 真是幼稚，宁可喜欢的女人跟第三个人走，也不让情敌赢过自己。 沈俏回过头，柔柔弱弱也不讲礼貌：「陆老师，许总，我还有事，先走了。」 然后她转过来，声音小却清晰可闻：「我本来是要给你发微信的，发错了。」 苏晓晓笑了笑：「走吧，都在等你。」 傻子才听不出来她说给后面两个听的。 陆安白不仅不傻，还受到了鼓舞。他走过来，点着手机屏幕：「楼下就有一家药店，我去买药，你等一下。」 他小心地把手放到沈俏的胳膊上，见沈俏不反对，又用手指摩挲了几下，一副又后悔又心疼的样子。 苏晓晓差点被酸倒了牙：「喂，公共场合注意一点。」 如果没记错，这是陆安白今天第一次正眼看她，很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你怎么又跟俏俏在一起？」 看来沈俏并没有向他解释真假千金的事情。 苏晓晓看了看沈俏，后者正侷促地把两只手绞在一起，顿时感觉头都大了。 她理解不了。 根据她仅有的对原书剧情的了解，两个人从一开始就两情相悦。据说女主曾经拒绝过一次男主，那是因为她觉得两个人身份差别太大了。现在她已经被证明是苏家的真千金，怎么两个人还没在一起。 是因为还没搬到苏家，害怕苏家不认帐？ 还是因为自己这个碍事的还没退出？ 也太麻烦了吧。 都怪这个渣男乱挑时间表白，等到退了婚之后表白会死啊。 苏晓晓没有好气：「常识一，我跟谁在一起跟你没有关系；常识二，她手上的红色是被你用力捏出来的，不需要用药，自己会消。让开，你挡路了。」 这次许斯文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他轻哂：「有点意思。」 苏晓晓：…… 好大儿你这是什么霸总发言。 她没有心情和许斯文说话，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和身份面对他，只是拉着沈俏下楼。 出电梯的时候，还有点不放心地朝四周看了看。 沈俏咬了咬唇：「你放心，我不会跟你抢的。」 「啊？」苏晓晓站住，指了指自己，「你是说我吗？」 沈俏点点头，生怕自己说得不够明白：「我不会跟你抢安，陆老师的，我知道他是你的未婚夫。」 「他跟你说的？」 「是……他还说会想办法跟你解除婚约，但是你放心，我不会跟你抢的。」 苏晓晓轻笑出声。 要不是知道女主就是这种清纯小白花的人设，这番话茶味实在太足了，原主如果在这，肯定以为她在示威。 她转过头去，认真地说：「我觉得你们俩挺配的，我打算跟陆家提出退婚。」 沈俏很是惊讶：「退婚？可是我听说你一直……」 苏晓晓打断她，还能听说什么，无非是原主怎么痴迷怎么纠缠怎么不罢休。 既然原主已经不在了，就不要再提起这些恋爱脑的过往，给不在的人留点尊严。 「那是以前。更何况现在你才是苏家的女儿，我不是，这个婚约本来就是属于你的。」 沈俏似乎被打动了，低着头喃喃地重复：「属于，我的吗？」 苏晓晓赶紧肯定她：「对，除了婚约，苏家的东西都是你的，所以那句话应该由我来说，我不会跟你抢。」 她觉得自己这番话说得帅极了，如果她是个男的，搞不好女主都要转头奔向自己的怀抱。 苏晓晓满意地转头，身后苏母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正阴沉着脸死死盯住沈俏，那种护崽的狠劲，像是要在她的头上盯出一个洞。 她的心里咯噔一下，完了，亲子关系的良好开端就这么没了。 不过过了几分钟而已，怎么散发茶味的变成了自己？ 苏晓晓硬着头皮：「妈，你怎么来了，要回家了吗？」 哪知苏母一反常态，直接越过她，站在沈俏面前，双手抱起，端出贵妇人的范儿：「妈妈知道这些年亏欠了你，可你要搞明白，欠你的是我，不是晓晓，有什么意见直接来跟我说。」 苏晓晓的尴尬症都要犯了，这话说得，好像她受了多大的委屈。 不难想到，原书中的恶毒一家人，罪魁祸首很可能就是苏晓晓这个大小姐，如果她对沈俏态度友好一点，苏家人看她的面子怎么也恶毒不到哪里去。可偏偏男主喜欢的就是沈俏，这大概就叫，被你喜欢真倒霉吧。 沈俏看上去快要哭出来了。 她赶紧抱住苏母的手把人拽走，苏母边走边嗔她：「发消息不知道回，受了欺负不知道反击，跟个小孩子似的，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苏晓晓忍不住想，她不仅不是小孩子，还有个比自己年纪还大的好大儿。 第7页 第4章 「有您在这，哪有人敢欺负我啊，是您听错了。」 苏晓晓一口咬定，所有的一切都是误会，沈俏不是苏母想像中的那种人。 她回身叫沈俏：「别离那么远呀，从生下来就没见过，现在好不容易相认，最起码也应该拉拉手。」 说完也不管两人乐不乐意，抓起手腕，强制把两只手叠放在一起。 她眨眨眼：「这就叫母女连心，感受到没有？」 苏母极其给面子，露出了半个笑容，接着不阴不阳地说：「我这人要求低，连不连心的不强求，只要不是脏心就好。」 沈俏勉强一笑，没说出什么来。 一顿饭吃成这样，也算苏家人有本事。 好在沈俏的问题上，两家人达成了共识。 她很快搬进了苏家别墅，只是工作没有辞。苏父嘴上没说，心里终究不痛快，暗地里限制了她的零花钱。虽然和她的收入相比，每个月多了一大笔可以支配的钱，但和苏晓晓比起来，明显亲疏有别。 亲，是养女的那个亲。 苏晓晓清点了自己的帐户，不得不承认，两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 上辈子的苏家在普通人家中称得上条件尚可，可跟现在这个苏家比起来，就完全不够看了。 后来她跟许渣男在一起，两个人过得也是清贫日子。 至于许渣男什么时候发的家，怎么攒下了可以传给儿子的偌大家业，她一点概念都没有。 现在拿着这些钱，免不了有些穷人乍富的欣喜。苏晓晓对着银行帐户上长串的数字冷静了半晌，决定做个五讲四美尊老爱幼的好人。 首先，她要买一套房子。 关于豪门的做派，苏晓晓大约知道一些。无论买房子还是买游轮，统统小事一桩，交给万能的助理就完事了。 可原主是个只讲究享受不懂工作的大小姐，连大学毕业证都是勉强拿到的，身边哪有这种助理。 倒是和苏父的助理有些联繫，她实在也不敢用。 想来想去，苏晓晓联繫了购房中介。 「我们现在要去看的房子是套两居室，一梯两户，南北通透，装修高端。而且房主在国外，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了，干干净净，没有比这更套适合您的房子了。」 中介是个短髮女人，说话做事干脆利落，苏晓晓不知不觉被她的热情感染，进屋看了十分钟，立刻拍板：「买了。」 她坐下来，中介跑到阳台打了一通电话，回来说人马上就到。 苏晓晓纳闷，刚刚她是不是说房主在国外来着？ 不到半个小时，人到了。 抬头一看，原来是万能的助理小松上线。 苏晓晓有点惊讶：「这房子是陆安白的？」 这是什么兜兜转转遇见你的孽缘。 好在小松立刻否认：「陆总的，委託陆哥帮忙卖掉。」 国外，陆总，神秘大佬。 她瞭然地点头，又把房子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开玩笑，这可是能让苏家和许家破产的男人住过的地方。 虽然不知道有钱人为什么要卖房子，但是她一定要买下来，说不定能沾点不好惹的大佬气质，受益无穷。 苏晓晓看够了，问中介：「现在能签合同吗？」 中介先是忙不迭连答好几个「能」，忽然想起来卖房子这位是个大忙人，便试探地去看小松。 小松很上道：「陆哥就在楼下，我去叫他。」 他开了门，苏晓晓忽然抬起手，指着对面的那套房子，问：「对面不会刚好也是陆总的吧？」 小松：「苏小姐怎么知道的？」 还用说，当然是靠「有钱人不喜欢跟乱七八糟的人住在同一层楼」这个常识了。 她拿出去菜市场买菜的气势：「打开我看看。」 不一会儿，陆安白上来，按开密码锁，把几个人让进了对面。 毫不意外，除了没有居住痕迹，装修一模一样。 苏晓晓很高兴，连陆安白都变得顺眼不少：「我都要了。」等从苏家别墅搬出来，正好和沈家父母住对门，以后再也不用拘着扮演母慈女孝了。 这，就是自由的感觉。 中介还要更高兴些，赶忙招唿他们先去店里坐，她需要一些时间准备合同。 洽谈室的门一关，只剩下苏晓晓和陆安白两个人。 陆安白和以前一样，对着她就没有好脸色。苏晓晓也没了怼他两句的心思，今天有的是正经事办。 「我想解除婚约。」 预想中平地一声雷的效果并没有出现，陆安白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随你。」 苏晓晓：？ 她说的可是那个阻碍他和沈俏在一起的婚约啊！ 就这种态度？ 她下意识解释起来：「我说我跟你的婚约，我不想要了。要不，你替我跟你家里说一声？」 「不行不行，」没等他说话，她先自己否定了自己，「这样太没礼貌了，还是找个时间我跟你一起去拜访，当面说清楚。这样吧，你回去问问叔叔阿姨哪天方便。」 陆安白盯着桌面，漫不经心地：「你又在玩什么花样。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带你回家的。」 苏晓晓翻个白眼，这人，去不去他家是重点吗？ 深深地怀疑陆影帝能不能读懂剧本。 第8页 中介带着合同回来，中断了两个人的谈话。她马上把听不懂好赖话的男主放到一边，仔仔细细看完条款，签上自己的大名。 临走之前，陆安白特地告诉她，过两个月陆家爷爷过大寿，她要是真心想解除婚约，就自己过去。 听得人恨不得抽他。 老人过生日叫她去添堵，生怕她不被赶出来？ 他跟她有多大仇？ 苏晓晓想了一会儿，觉得原主很可能以退婚为理由，和陆安白好好地闹过一场。 不然，是个人都能听出来她的认真吧！ 这下好了，他笃定自己喜欢惨了他，哪怕嘴里说出「退婚」两个字，也不过是以退为进的手段。 说起来，想和陆家退婚好像格外难，这是为什么呢？ 苏晓晓没有往这方面多想，反而想起躺在微信里的一个小姐妹。 前几天，她几乎每天都发消息邀请自己出门玩，因为担心露馅，苏晓晓只挑着回復了两次，她也完全不介意，第二天消息又发过来了。 也不是没怀疑过群发，直到那次对方发来一段语音，带着醉意说看见陆安白了，身边全是小姑娘却目不斜视，她这才确定她是原主的朋友。 和苏晓晓不一样，云朵是个热爱调酒事业的富二代，大学时候就经营了一间酒吧。一为自己玩票，二也为他们这帮好玩的二代们提供聚会的地方。 苏晓晓说了一声晚上过去，回家好好地收拾了一番，踩着双看上去就很女王的高跟鞋，直奔酒吧。 说来巧得很，今天有一个小明星包场过生日，酒吧里各色俊男美女，大部分是小明星的朋友，还有像她这种来凑热闹的富二代们。 进门没几分钟，她就成为了八卦的焦点。 「听说你爸妈给你找了个妹妹？」 「都接回家了？厉害啊！有没有跟你抢家产？」 「现在的私生子怎么这么多，拜託我爸千万别在外面搞出人命。」 「搞出来也没事，只要不领回家，一切好商量。」 「你想得美，你家那么多钱，私生子能不想分一点？」 …… 「怪不得你最近都不出来玩了」，云朵拍着她的肩膀，「多大点事，你叫她出来，我们帮你灭了她。」 苏晓晓端起酒杯干了一口，抿着唇想，这都是啥啊。 八卦都是这么传歪的。 「不是私生子，是当年在医院抱错了。」 她平淡的声音在热闹的酒吧中起到了放炮一般的效果：除了她，周围都安静了。 她继续：「我不是爸妈的女儿，她才是。」 云朵第一个反应过来：「我操，叔叔阿姨怎么说？」 她耸耸肩膀：「我这不是好好的。」 苏父苏母连真假千金的事情都没往外说，任凭私生女传闻满天飞，她确实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不过，我个人决定补偿她，毕竟这么多年是我占了她的位置。」 有人笑起来：「行啊晓晓，咱们这群人里你是最想得开的。」 苏晓晓微微一笑，铺垫完毕，最重要的一句话该登场了。 「我决定让出和陆安白的婚约。所以，以后别再说我是他的未婚妻了啊，谁再提我就跟谁绝交。」 全场寂静，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全都把目光放回苏晓晓身上。 凡是在场的人，哪个不知道她对陆安白的痴迷，这场单方面的追逐游戏少说也有五六年了。 现在真千金一来，说放下就能放下？ 到底是她想开了，还是真千金有两把刷子？ 那些充满好奇的眼神，苏晓晓全当感受不到。她表情轻松，随手一指，扬声提问：「那个是谁？」 有人顺着看过去：「一个小明星，估计是晏雨的朋友吧。」 晏雨？大概是今天场子里的主角。 这不重要。 苏晓晓笑容里的兴味恰到好处：「挺帅的」，她叫来服务生过去请人，「就说我要请他喝一杯。」 高高低低的起闹声响起。 云朵夸张地鼓起了掌：「漂亮，姐妹！像陆安白那种油盐不进的男人，就该甩了他，你早就该这么干了。」 小帅哥来得很快，众人避让的动作更快。 没两分钟，苏晓晓身旁的位置上就换了人。 她偏过头去看，长相偏清秀，白白净净的样子很乖，笑起来腼腆可爱，自带两个酒窝。 还是个弟弟款。 云朵看热闹不嫌事大，直接在两人面前摆了十杯酒：「别看了别看了，你俩那眼神肉麻死了。来，弟弟，晓晓刚才迟到了，要罚酒。我看你这么喜欢她，你替她喝吧。」 苏晓晓硬着头皮，抬眉用期待的眼神看向弟弟，内心却在疯狂道歉，要怪就怪陆安白，跟她可没有关系。 第5章 没想到弟弟看上去腼腆，喝起酒来一点不含煳。 他立时端起杯子，痛快地喝完一杯又一杯。 众人闹笑起来，一时间好不热闹。 忽然，门口起了喧闹，盖过了这边的动静，大家全都看过去。 只见今天过生日的小明星晏雨，迈着轻快的小碎步，迎着刚进来的人走过去，她仰着脖颈，穿一身白裙，像只骄傲的天鹅。 而那个从阴影里走出来的男人，分明就是许斯文。 第9页 众人的「哦」带着波浪号，云朵凑近苏晓晓：「听说许总最近和这个小明星走得很近，看来是真的。我就说嘛，一个十八线哪有这么多人捧场，都是来找他的。」 身边的人没有反应，她伸出手在苏晓晓眼前晃了晃：「怎么了这是，你看上他了？」 云朵的话里带着笑：「你别说，算起来许总和陆影帝也是不相上下，看来你就是喜欢这种难搞的男人。不过你看那个小明星，清纯挂，不是姐妹我故意泼你冷水，搞不好他不喜欢你这种类型……」 一大串话到苏晓晓耳边全成了嗡嗡嗡，她哪是在看许斯文，她看的明明是晏雨。 那个跟沈俏有几分相似的晏雨。 现在她整个人都傻了。 怎么还有跟沈俏长相相似的人？ 许斯文怎么偏偏来找她？ 这种狗血剧情也可以吗？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沈俏跟陆安白还没正式在一起。作为男二，他完全可以有事没事找沈俏约个会，靠霸总实力刷好感。 现在知道男主和女主日后註定在一起、男二肯定没戏的是她，许斯文又没拿剧本，怎么就早早放弃，改走一心二用的替身剧情了？ 她唰地站起来。 不行，找替身什么的实在太刺激了，不符合她苏晓晓教育下一代的正派理念。 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在眼前搞出这种三观不正的狗血剧情。 云朵被她吓了一跳：「做什么？」 苏晓晓正责任感和正义感上身，说话掷地有声：「日行一善。」 她脚下生风，没几步来到许斯文附近，随手拉住一个面善的女人：「这位是谁，我怎么看着眼生？」 女人用眼睛上上下下把她扫描了个遍：「你不是圈子里的人吧，盛时的许总都不认识？」 怪不得，沈俏就在盛时工作。 这小子，搞办公室恋情还搞失败了。 能不能行。 「这就是许总？可我听说他不是跟他们公司里一个……」 「你也听说了啊，」女人用手肘碰了碰她，讨论八卦的兴奋溢于言表，「就是我们公司一个小编剧，不对，现在可不能说是小编剧了，上部戏人家火啦，现在全公司有名。哎你知道吗，那部戏之前找过我，我当时也不知道陆影帝会参演，直接就给拒了，说起来真是后悔，太可惜了。」 苏晓晓咳一声，提醒她跑题了。 女人把酒杯凑过来一碰，又把话题带了回来：「所以说啊，干这行有时候真靠运气，你看这个晏雨，就靠着跟沈编剧相似的脸，愣是凑到了许总跟前，这运气真是，啧。」 苏晓晓默默地想，这种当替身的运气给你要不要。 这时许斯文正被人团团围住，大约公司里的员工总归有些怕老闆的，虽然围了人，可也不敢过于近前，由两个胆大的带头在前面聊天，后面的人轮番鼓起勇气上前敬酒。 愣是把生日会开出了公司年会的感觉。 晏雨就有意思了，苏晓晓这时候才注意到，她今天的穿着打扮，很有沈俏的味道。 她正施施然立在许斯文身边，两人中间隔着约一拳的距离，没有任何肢体接触，即使如此，她还是全场距离许斯文最近的人。 也就难怪，她脸上的笑容端庄又疏离，眼神中的「我是女主人」几个字唿之欲出。 苏晓晓拍拍最后一个人的肩膀，在人群中开出一条路来。她站到许斯文面前，见他看过来，忽然想起教育孩子要以身作则这回事，回身微笑道：「谢谢。」 面善的女人在人群后举杯，遥祝她搭讪顺利。 许斯文很高，苏晓晓仰着下巴瞅了一小会儿，一时感慨自己的基因真优秀，一时又拿不准该用什么态度跟他说话。 虽说她是当妈的，可前世离开的时候，他也不过一个月大，是个软乎乎的糯米糰子。手指一戳肉嘟嘟地发颤，笑起来又傻兮兮的，怎么看怎么那么熨帖，暖到心窝里。 现在时移世易，当年的糯米糰子就在眼前，她却始终有种不真实感。 毕竟谁能轻易接受一个比自己还大的儿子呢。 何况画风还差得这么远。 她在心里轻轻地嘆口气，纵使两世为人，她也不过22岁而已。 还是迂迴战术吧。 拿出手机，从相册里翻到一张照片，举到晏雨面前，她说：「这位小姐，请问你认识这个人吗？」 晏雨一瞬间变了脸，余光扫到身边人，又立刻恢復端庄的笑意。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苏晓晓蹙眉，这有什么不明白的，拿苏母的照片认认亲戚呗。长这么像，万一呢，还能给沈俏凑个亲生的姐妹。 她把手机拿到眼前，酒吧的灯光不甚明亮，加上苏母年轻时候就穿得时髦，手机里的黑白照片怎么看怎么像这时候的沈俏。 原来是把自己当挑衅的了。 她解释道：「这是沈俏的妈妈，你们长得确实有点像，我怀疑你们有血缘关系。」 说完顿了顿，晏雨没感觉错，这话她自己听着也像来挑衅的。 她怀疑是刚才的酒上了头，才让她在这种时候产生了一种对血缘关系独特的关注度。 苏晓晓径直上前一步，把晏雨从许斯文身边拉走：「别误会，咱们找地方聊聊。」 聊聊你到底是不是沈俏的亲戚，为什么甘心当她的替身呢？ 第10页 五步之外，世界忽然安静了许多，晏雨摆出了战斗姿态：「你是来为沈俏出头的？有没有搞错，是她自己把许总往外推，我只是会发现机会抓住机会罢了。现在许总刚把眼光放在我身上一点，她就想吃后悔药？告诉你，不可能。」 苏晓晓无奈地看着她，过度脑补确实是一种病。 不过，她这么哒哒哒一通输出，关键的事情倒是一件没落，替身文学居然是真的。 苏晓晓仰面望天，想起了许渣男。 什么样的成长环境能把孩子教成这样，她瞎了眼才会跟那个人在一起。那辆撞过来的卡车，大概是她的报应。 「你误会沈俏了，她不是这种人，也不喜欢许斯文。不过，你……」 她没说完，有人接了话茬：「你可以走了。」 是许斯文过来了。 晏雨立刻红了眼，像只小兔子欲言又止：「许总，我……」 他不耐烦地摆手，就差把嘴边的「快滚」说出口。 看来替身的待遇真是不怎么样。 苏晓晓在角落里坐下，他也跟着坐下来。 很奇怪，这样单独看着他的时候，她感觉心口氤氲着百分之一千浓度的母爱，快要按捺不住教育孩子的心情了。 「许……」，她犹豫着，最后干脆略过名字，「你知道沈俏不喜欢你吧？」 许斯文冷着脸，不置可否。 苏晓晓把它理解为「知道，但我脸皮薄不能说出口」。 「不喜欢你的意思就是，无论你多高多帅多有钱多有魅力多关心关爱她，她都不会喜欢你。换句话说，她的喜欢不因为你这个人的任何条件而凭空增加一分。所以，你为什么不放弃呢？感情的事情是不能强求的。」 真真是苦口婆心。 她喝了一口酒，有些辣，又有些涩，很适合初尝育儿艰辛的人。 许斯文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忽地往桌面上一放，蹙着眉：「你的话太多了。」 苏晓晓：…… 吾儿叛逆伤透我的心。 不过他竟没有走开。 「她，还好吗？」 苏晓晓看着不远处一边跟人说笑一边偷瞄这里的晏雨：「你说她好不好？」 她有些生气。 都做出找人当替身这种事了，居然还问沈俏本人好不好。 怕是有那个大病。 「你觉得晏雨好吗？」她追问。 这次，他居然没有延续之前的说话风格，而是烦躁地摸着酒杯，过了很久才慢慢开口：「她有她的眼睛，我没办法拒绝。」 苏晓晓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晏雨接受了沈俏的□□捐献。 她拍着桌子站起来：「眼睛有病就去挂眼科，你也不是个孩子了，谁是谁还分不清楚吗？如果你有脸盲症，那我给你找医生，如果没有，你真是，真是……算了，下次再说。」 说到最后，气势忽然弱了下来，她端起桌上的酒干掉，嘆道：「我累了。」 怎么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教育孩子这么累啊！ 和云朵打了个招唿，苏晓晓踩着高跟鞋离开。找到车的时候才意识到，她喝酒了，不能开车。 小帅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姐姐你喝醉了吗？我送你回家。」 她把两条眉毛拧起来：「你不是也喝酒了？酒驾是不对的。」 小帅哥腼腆地笑：「谢谢姐姐关心，我知道了。那我现在叫车，送你回家好吗？」 她现在真的有点酒精上头，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只是随意地点头。 不到一分钟，车来了。他扶着车门，请苏晓晓先进去，然后才和她一起坐进后排。 苏晓晓注意到，这段时间里，他一直没有拿手机。 但是管他呢，她闭上眼睛，似睡非睡地休息，直到他规规矩矩地帮她打开车门，说她家到了。 回到苏家别墅，她摘掉所有碍事的首饰，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心事重重地思考今天发生的事情。 没一会儿，就靠着床脚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中午，云朵清脆的声音响彻房间。 「听说你昨天直接把弟弟带走了，牛逼啊苏晓晓！」 刚睡醒的苏晓晓一脸懵逼地想，谁？ 第6章 沈俏站在她面前，脸上写满了尴尬。 手机里云朵还在说话，内容越发露骨，苏晓晓一个激灵，赶紧把语音外放关掉。 她把门敞开，若无其事地说：「请进。」 身后是昨晚没来得及收拾的狼藉，衣服鞋子包包还有被子凌乱地散落一地，让人想入非非。 沈俏只搭上一眼，马上红了脸，双手晃出残影：「不了不了，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还没起床。」 她甚至鞠了一躬，迅速消失在视野里。 苏晓晓：…… 刚睡醒就背了一口大黑锅，她招谁惹谁了。 不过这么一闹，她算是彻底清醒了。收拾完毕，就去敲沈俏的门。 见是她过来，沈俏笑容里的尴尬立刻捲土重来。 这大概就是小白花的好处，什么情绪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不像昨晚那个晏雨，表情管理一点五级选手，一般人猜不到她在想什么。 「刚才的事……」 「你放心，这是你的隐私，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沈俏把她的话堵在半路，忙不迭做着保证，似乎多听一个字就会受到精神污染。 第11页 苏晓晓本来想说，刚才的事情是个误会。被她这么一打岔，忽然间有了更好的主意。 她勾起唇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乱传八卦的人。」话锋一转，「你现在相信我不再喜欢陆安白了吧，我真诚地希望，你们两个能好好地在一起。」 同时她也真诚地希望，沈俏能把这件事告诉陆安白，好叫他明白自己要退婚的确凿决心。 情侣之间事情，怎么能叫乱传八卦呢，不作数的。 沈俏红了红脸，嗫嚅着，第一次在她面前坦诚了和陆安白的感情：「谢谢你。」 苏晓晓很满意，这黑锅背的有价值，她认了。 哪知沈俏挺起腰板，再次打起了包票：「你放心，我也不会告诉他的。虽然你们……可我……」 「行了，」她清清嗓子，「我不介意。不过你还是先告诉我，刚才找我什么事？」 沈俏小小声地：「能不能请你帮我选一下衣服？」 她邀请苏晓晓进屋，床上摆着三个巨大而精美的礼盒，全部敞开着，每个礼盒里都有一套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礼服，以及相应的配饰。 相对应的，床下在每个礼盒的位置又堆着两个礼盒，她走过去打开，是搭配的鞋子和包包。 「这是？」苏晓晓问。 她有些无奈的样子：「今天晚上我要跟我们老闆去参加一个活动，比较正式，需要穿礼服。」 「所以这些全都是许斯文送来的？」 沈俏先是惊讶了一秒，不知道苏晓晓是怎么认识她老闆的，还直唿其名。不过很快，无奈就淹没了她：「是……而且他说全部送给我。」 苏晓晓下了定义，出手如此阔绰，败家子。 虽然她很乐意看见许渣男的家产被败光，可是这个儿子太费钱了，许渣男要是破了产，难不成儿子她养。 她这个假千金可养不起。 还是败家。 她思忖片刻：「怪不得，上次在酒店看见你们三个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喜欢你。」 沈俏无声地嘆口气，没说话。 「所以这些东西你要收下吗？」 「我打算挑一套跟他买下来，其余的找机会还给他。」 苏晓晓惊讶道：「我还以为你会说全都不要。」毕竟这才是小白花女主的气节。 沈俏有些不好意思：「今天晚上陆老师也会去。」 原来如此，跟着许斯文去参加活动，却因为陆安白在场所以想打扮得更漂亮。 她为儿子半路夭折的单恋默哀了一秒。 许斯文还是很了解沈俏的，送来的衣服尺码全部刚刚好，就像量身定做的一样。 苏晓晓看完了女主换装，果断抛弃了白色那套：「选香槟色。」 不知怎么地，现在看见白色衣服，她总想起晏雨。 沈俏很听话，她重新换上香槟色礼服，依次戴起了首饰。 苏晓晓坐下来，装作随意地开口：「说起来，许斯文为什么这么喜欢你？」 沈俏的手臂垂下来，言辞间有些闪烁：「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只是有一个模煳的猜测。」 她来了精神：「展开讲讲？」 她就知道，解铃还须繫铃人，找沈俏打听准没错。 等她知道这铃铛是怎么系上的，再想办法给好大儿解开也不迟。 「刚开始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些好资源莫名其妙地掉到我身上，后来偶然的几次，我见到许总，他都对我特别好。我是个编剧嘛，总忍不住想前想后，那天居然真的被我想起来了。」 「上大学的时候，可能是两年前，我在学校附近捡过一个人。那天下大雨，他好像喝醉了，全身都淋湿了，坐在地上也不知道凉，问他叫什么住在哪里也不说话，我还以为他这里有点问题。」沈俏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说到有问题的时候，声音不由自主地小了下去。 苏晓晓暗中贊同她，不管怎么说，这句话没什么毛病。 「那个时候我和同学在学校外面租房子住，我看他实在可怜，就把人带回家。」 「你也不怕遇到坏人。」苏晓晓说。 「我运气好。」沈俏笑一笑，继续道：「我给他喝煮了姜汤，又拿了毯子，让他睡在客厅里，他一直安安静静地，让做什么做什么。第二天早上我起来的时候，人就不见了。」 苏晓晓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确定那个人是许斯文？」 那个人的行事方式听起来跟她认识的好大儿差得也太远了吧。 如果真的是他，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情，才会颓废成天都要塌了的样子。 她的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 沈俏摩挲着手指：「我也不是特别确定，但是只能想起这件事了。」 「好看吗？」她带着少女的羞涩，在苏晓晓面前转了一个圈。 苏晓晓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好静静心神，然后用力点了点头：「很美。」 下午时候，许斯文派了司机过来，带沈俏去化妆做髮型。 沈俏趴着车窗，求助一般看向苏晓晓：「你有时间吗？晚上能不能陪我去？我保证不会冷落你，」她看看司机的背影，用口型说完「只会冷落他」几个字，样子有些俏皮。 苏晓晓把眉毛蹙成了一团。 她确实想去。 沈俏，陆安白，许斯文，三个人凑到一起，不用想都知道今晚註定不会平安度过。 第12页 如果不发生点什么，简直对不起这配置。 而在这种剧情中，男配能讨到好就有鬼了，说白了他就是去助攻的。 苏晓晓很想亲眼看看许斯文的反应。 可她过不去昨晚那个槛。 昨天她刚跟许斯文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那教育人的气势，想起来都后悔。一会儿见了他，该如何自处？ 直接说她是他亲妈，消失26年后专程来教育他的？ 怕是疯了。 在许斯文眼里，她恐怕只是个姓名未知、立场未知、目的也未知的「三未知」人士。今天要是碰上，还能有好脸色？更糟糕的是，万一他问起来，要怎么回答？ 想到这，苏晓晓摇了摇头：「我还有事。」 不仅有事，还是正事。 回到卧室，她在网上搜到好几篇以替身文学为主题的总裁文，没日没夜恶补了三天。 最后得出结论，不能不管。 这些小说无论结局是不是he，爱恨纠缠的过程中不是霸道总裁受虐，就是替身受虐，当然更多的是双双受虐，看得她一愣一愣得。 不行，无论是他被别人虐还是他虐别人，都不是她这个当妈的想看到的事情。 不过，该怎么去管呢……苏晓晓陷入沉思。 她是被陆安白的电话打断的。 居然隔了好几天才有反应，看来沈俏真的什么都没跟他说。八成还是靠云朵那群人超强的讲八卦能力，才把消息传到了陆安白的耳朵里。 「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一上来就是质问的语气。 苏晓晓毫不惯着他：「注意你的态度，我可不欠你的。」 那头气唿唿哼了一声，苏晓晓忽然就快乐起来了。 早知道能把他气成这个样子，她早就该这么干。 「虽然我不承认，可全城都知道你是陆家未来的儿媳妇，你做那些事对得起我们家吗？」 她无辜道：「哎呀，我怎么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要装，」陆安白听上去有些咬牙切齿，「你在酒吧找男人这件事还需要我提醒你吗？苏晓晓。」 「原来你说得是这个。对，我是找了，怎么了？」她理直气壮。 只要她没有道德，就没有人能道德绑架她。 「你承认就好。你是不是还告诉别人已经跟我解除婚约了？以前你小打小闹我不管，这次你是不是玩得有点过分了？我们陆家的面子是被你这样扔在脚下踩的吗？」 苏晓晓翻个顶大的白眼。 她找别的男人就是踩他们陆家的面子，按照这套逻辑，他们苏家的面子都要被他陆安白踩烂了吧。 做人双标也不是这种双标法，中间的差距都能填满马里亚纳海沟了。 「你有病。」 陆安白髮了一通脾气，情绪刚平稳一点，就听见苏晓晓骂他。顿时火气又上来了。 他是谁，陆家的二少爷，天之骄子。 从小到大一路顺风顺水，除了他爸和他哥，从来没有怕过任何一个人，也没在其他任何人嘴里听过一句不中听的话。 后来进了娱乐圈拍戏，更是众星捧月，随心所欲。 活到现在最大的麻烦就是这个苏晓晓。 以前她顶多死缠烂打，出现在各种不该出现的地方，虽然令人生厌，可只要他说几句不高兴的话，多多少少都会安生几天。这个女人，怎么越来越不知好歹。 「你……」 「不要急着反驳，我是认真的，你是真的有病。」苏晓晓才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我已经说过了，我要退婚，好言好语请你带我回家，向你家里人解释清楚，你不相信。那我没有办法，只好做点实事，坐实了我不喜欢你，好让你相信。我这么善解人意，你居然一点也不理解，你说你是不是有阅读理解障碍，我都怀疑你能不能看懂沈俏写的剧本。苏晓晓白白喜欢你一场。」 前面是借题发挥，最后一句是真话。 陆安白这种双标怪自大狂，原主的喜欢，他确实配不上。 「听好了，我说最后一次，我要退婚。」 对面居然挂了电话。 问号挂了苏晓晓满头。 这是快被她气死了？ 还是又无视她？ 半个小时后，陆安白的第二个电话打了过来，这次他又是那个成熟稳重的影帝了。 「你真的想解除婚约？」 苏晓晓反唇相讥：「不然你们陆家的面子往哪搁？」 陆安白没理她的嘲讽：「我最近在外面工作，下周回去带你回陆家。」 早这么说多好，不早就皆大欢喜了。 打完电话，苏晓晓想起一件事。 「等我回去，就怎么怎么样」，这似乎是专门用来立g的话吧。 破天荒地，她有点担心陆安白了。 第7章 有句话说得好，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到底哪个会先到来。 对苏晓晓来说，答案是明天。 在她怀着不十分道德的心情，暗中等着看陆安白会出什么事的时候，许斯文先出现了。 这天，她独自去电影院看电影。 电影还没开始放映，情况就有点不对。 昨天她在手机上买票的时候，这个厅明明已经有很多人预订，现在却只有她自己。 总不能全都迟到了？ 第13页 没来得及多想，周围暗了下来，电影开始。 这是一部二十年前的经典重映，当然，对别人来说是经典，对她来说是全新。选它的好处就在于，不用担心千挑万选看一部垃圾。 苏晓晓往椅背上靠了靠，本来出门感受和爱好者一起看电影的氛围，现在好了，和在家里的影音室看没有什么区别。 正想着，视野左侧出现一片模煳的光亮，一个高大的人影朝着她移动，来到她的身侧，坐在她的身边。 苏晓晓头皮一紧，不对劲的感觉再次浮现，借着大银幕闪过的光往旁边一看。 是许斯文。 她立刻摆正了头的位置，心中默念：我谁也没看见。 许斯文坐得比她还端正，目光直视前方，似乎真的是来看电影的，正沉浸在剧情里。 苏晓晓松了半口气，心思一动，把另一侧的爆米花拿过来，放在许斯文手边。 妈妈给儿子吃爆米花，没什么问题吧。 许斯文觉得有问题。 他忽然出声：「你想做什么？」 他的声音低低的，这种低不是为了维护观影环境，也不是怕吓到人刻意压低，而是那种胜券在握、全身放松状态下的自然流露。 换句话说，这就是霸总的自信。 苏晓晓问：「你不爱吃爆米花？」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该来的还是来了。 苏晓晓思考了一会儿，在「胡说八道继续加深负面印象」和「逃之夭夭让时间沖淡一切」之间，选择了后者。 她用上十二分认真的语气：「我非常喜欢这部电影，让我安安静静地看完它，然后再和你谈好吗？」 只要现在不谈，就能找机会熘掉。 可惜许斯文不买帐，他面无表情地把手举到半空，打了个响指。 电影停了。 灯亮了。 苏晓晓羡慕了。 这就是霸总的实力吗？她也想要。 「现在可以聊聊了。」他说。 「聊，随便聊。」苏晓晓拿过饮料，用吸管喝得震天响。 思绪的野马在脑海里狂奔，饮料快被喝空的时候，她不得不开始说话。 既然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她面前，必然已经把她是谁，她和沈俏还有陆安白的关系调查得明明白白。 这样想着，苏晓晓选择了坦白：「沈俏和陆安白才是天生一对，我已经决定退出了，而且我希望你不要继续破坏他们的感情。」 许斯文嗤了一声：「你就这么喜欢他。」 这话让她怎么答。 说喜欢吧，噁心自己；说不喜欢吧，明显他已经先入为主，认为自己圣母上身，委屈退出只为爱的人幸福，这时候说不喜欢，不是明摆着跟他对着干吗。 苏晓晓只想说一句，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管。 好在霸总普遍有自说自话的毛病。 「你不必退出，我带走沈俏，你和陆安白结婚，大家双赢。」 恕她眼拙，看不出和陆安白结婚是一件称得上「赢」的事情。 「你跟沈俏的关系看起来不错，事成之后，我可以免除你所有的后顾之忧。」 等等等等，她跟不上了。 这是叫她去沈俏身边当卧底？把人推向许斯文，顺便撬走陆安白？ 「后顾之忧？」 许斯文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用一种好心支教的语气说：「苏家的家产最后只会留给亲生女儿。」 明白了，这是给她养老来了。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苏晓晓一定很感动。 「你说的带走沈俏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他冷笑了一声：「你没有诚意。」 她摊了摊手：「你也没有。」 许斯文似乎已经耐心用尽，他站起来，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苏晓晓。 「想好了来找我。」 然后他离开了。 灯光暗下去，电影继续播放，剧情精彩绝伦，只是她再也无心欣赏。 带走，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她想起看过的霸道总裁强制爱情节，整个人都不好了。 沈俏她倒不是太担心，毕竟她是主角，还有陆安白保护，应该出不了什么差错。 她担心的是许斯文，天底下有这么多的事情可以做，为什么非要在法律不允许的边缘游走呢！ 有这样的儿子，不愁能活到养老那天。 他那份诚意，她怕是用不上了。 这种日復一日隐隐存在的担忧，把听到陆安白出事时候的喜悦都沖淡了。 「突发！影帝陆安白遭遇车祸，已送往医院，伤情不明！」 苏晓晓低头看到新闻推送，送到嘴边的筷子停了下来。 见状，苏母免不了唠叨两句：「好好吃饭，不要成天盯着你的手机。」 她敷衍地嗯了两声，悄悄把手机拿给身边的沈俏看。 沈俏张大了嘴，手里的勺子噹啷掉进碗里，汤汁飞溅，惹来苏母一记恼怒的眼神。她顾不上许多，迅速从椅子上跑开，回房间去了。 苏母摔了筷子，双手抱起来：「老苏，你看看你亲生女儿，吃饭的时候一点规矩都没有。我不过看她一眼，这是什么态度。」 苏父只说三个字：「你生的。」准确踩中了苏母的怒点，抬手就是要吵架的姿态。 第14页 苏晓晓赶紧说：「陆安白出车祸了。」 苏母怔住了，苏父的神情也严肃起来：「我去打个电话。」 她往前凑了凑，叫声妈妈：「陆安白搞不好要缺胳膊断腿的，我跟他退婚吧。」 苏母扭过脸来：「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陆家怎么会让他们家老二落下残疾，傻不傻呀你。」 苏晓晓不甘心道：「万一他要是傻了呢。」 「好了好了，别捣乱。」 她就知道说不通。 怎么这溺爱的人设在婚约面前就不管用呢。 没一会儿苏父回来，说已经和陆家人通过电话，人没有大碍，只是受了一点外伤。 这种消息她不用听也知道，男主当然是有惊无险，逢凶化吉，不然怎么跟女主幸福快乐地在一起。 只是沈俏不知道。 她给苏晓晓发微信，语气焦急地请她去她房间。 「我吃饱了。」苏晓晓走开。身后，苏母正看着她，和苏父讲悄悄话。 「晓晓，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他在哪个医院？我打了好多电话，都没人接。」 沈俏抓住苏晓晓的手，力气出奇地大，抓得她生疼。 「你别着急，不会有事的。」 沈俏松开手，眼睛里泛着泪花，可怜巴巴望着她。 苏晓晓忽然意识到，苏父是不是已经告诉她了，还问她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来着？ 只是她刚刚在分心，根本没注意苏父后面说什么。 她拿着手机翻电话簿，又翻微信通讯录。 怎么回事？ 原主的手机里除了沈俏也联繫不上的陆安白，没有一个跟他有关系的人。 万能的助理小松难道不配出现在她的联繫人列表上吗？ 她问：「助理的电话你应该有吧？」 沈俏摇头：「没人接。」 苏晓晓想起许斯文那张名片，看来只能找他了，毕竟霸总都是无所不能的。 她先安慰了沈俏，叫她换一身去医院的衣服，然后回房间找名片。 电话很快通了，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是在机场。 「我是苏晓晓，你知道陆安白现在在哪个医院吗？」 那头忽然安静下来，连出气声都不见了。苏晓晓疑惑地拿开手机，没挂断啊。 「许斯文？」 声音慢慢响起：「你想好了？」 「你先告诉我他在哪个医院，我要去看他。」 不知是他真的相信了她要去医院，还是懒得跟她继续掰扯，苏晓晓很顺利就从他口中问到了地址。 她不由得感嘆，关键时刻还是好大儿靠谱。 要是好大儿不这么恋爱脑就更好了。 她把沈俏送到一家私立医院外，看沈俏着急到恨不能飞上去的样子，忍了又忍，没告诉她陆安白一点也不严重。 医院是见证感情的好地方。生死之间，有最多的眼泪和真情。 等一下陆安白见了人，他们一个担心地要命，一个感动地要死，感情加深那是顺理成章的事。现在她都想求求他们赶紧结婚，好断了许斯文那些不切实际的念想。 沈俏下车，匆匆忙忙跑走了。 没过一会儿，又跑了回来。 她喘着气：「你不一起去吗？」 苏晓晓连连拒绝：「不去。」 可不能去。万一上面不仅有助理小松，还有陆安白的爸爸妈妈，看见未来的儿媳妇这么关心自己的儿子，这婚还怎么退。搞不好又多两个认为她口是心非的人。 再者说，她不去，沈俏却去了，跌跌撞撞，两眼含泪，满脸都是担心，情不自禁和陆安白的手紧紧抓在一起。做父母的见了这场面，哪个还不明白，还不倒戈？ 一石二鸟，妙。 她催促道：「快点去吧，万一见不到最后一面了呢。」 沈俏顿时脸色煞白，顾不上再问，比刚刚跑得更快了。 第8章 苏晓晓看着她的背影笑出了声。 怎么说呢，莫名有种嗑cp的快乐感。 虽然陆安白在她面前很讨厌，但如果用手盖住他们俩的糟心剧情，单独拎出他和沈俏的爱情故事，还是担得起美好两个字的。 什么全心全意只爱你一个，一听到你出事立刻飞奔过来看你，什么执手相看泪眼，你受伤我要守在你的床边。 年轻人的恋爱真是腻腻歪歪。 她盯着医院门口想得出神，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你不去看他？」 抬头一看，是许斯文。 她噙着笑意：「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对他有一丁点关心吗？」 许斯文真的认真看起来，片刻，他似乎也笑了：「看来你确实不想跟他结婚。」 「没错，」她抬着头，感觉他今天心情不错，试图再劝一劝，「所以你也别掺和他们了，你看沈俏刚刚多着急，好像真的去见最后一面一样。」 说到最后，她又笑起来。 今天的母子谈话氛围真好，好到她都有心情在这种时候欣赏自己的冷笑话。 手机铃声响起来，听上去近在咫尺，却不是她的，也不是许斯文的。 苏晓晓循着接电话的声音看过去，这才发现他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 他比许斯文还要高一点，正背对着他们讲电话，由于看不到长相，身材就格外显眼。苏晓晓不得不注意到，西装革履下那标准的男模身材。 第15页 如果不是把外套随意地拎在手上，则过于一丝不苟；如果不是腕上精緻的手錶，则过于率性。总而言之，一切都刚刚好，充满成熟男人的气质。 她朝着人点了点下巴，问道：「跟你一起来的？」 回答她的正是本人。 他收了电话，走过来自报家门：「你好，我是陆清池。」 姓陆，苏晓晓心中警铃大作，顾不上欣赏眼前的帅脸。「请问您和陆安白的关系是？」 「我是他哥。」他微笑。 苏晓晓只恨自己身体素质太好，不能当场晕倒。 她刚刚说谁快死了来着？ 她是不是说要跟他退婚来着？ 她还对他表示不屑了对不对？ 救命，为什么护短大佬偏偏在这个时候上线。 她是瞎了吗，看不到许斯文旁边有人。 许斯文明明知道陆安白哥哥就在这，还要跟她说那些有的没的，这儿子是专门来坑妈的吧。 她用力瞪一眼许斯文，嘴角似翘非翘，对陆清池回以僵硬的笑容：「你好。」 万事开头难，这两个字一出口，苏晓晓立刻觉得跟大佬说话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她说得够快。 「你们是来看陆安白的吧，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二位了。」 她回身，恨不能立刻钻进车里。 「苏小姐何必急着走，既然来了，一起上去看看。」 完了，还知道她姓苏，那不就等于什么都知道。苏晓晓带着一种社死后破罐破摔的心情，缓缓应下：「既然陆总都这么说了，那就一起。」 许斯文奇怪地看她一眼：「你怎么了？要是有病，正好看看医生。」 苏晓晓：…… 借你吉言。 要是她现在真的生病倒好了。 无法想像一会儿她进去以后，病房里会是怎样一种鸡飞狗跳的场景。 苏晓晓磨磨蹭蹭跟着两个人上楼，没想到第一个看见的居然是助理小松。他守在病房外，也不坐，松松垮垮靠在墙上，满脸愁云。 不知道的还以为陆安白怎么了。 哪知见到陆清池出现，他立刻变了脸，兴奋地凑上来。 「陆总，您回来了。」 陆清池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没受伤就好。」 小松一副受宠若惊外加喜不自胜的表情，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辛苦不辛苦，陆哥、老陆总和夫人都在里面，」愁云立刻找上他的五官，速度堪比变脸，「还有……沈编剧。」 看着他的表情，苏晓晓已经能脑补出一场大戏了。可惜私人医院的病房隔音太好，在外面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不然就能听见半辈子自诩为文化商人的老陆总指着儿子破口大骂的精彩场面。 几个人进去的时候，陆夫人正把老陆总按在沙发上安抚式的揉肩膀，见到小辈儿进来，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得体地请他们坐下。 陆安白一身病号服，四肢完完整整地安在身上，只是脸上贴着两块纱布。苏晓晓惊讶了一下，影帝居然破相了，这可真是没想到。 全场最尴尬的要数沈俏。当时她一心想知道陆安白伤得怎么样，趁着人都不在熘进病房，看见人没事，当即伏在他肩头哭花了妆。两个人正拉着手情话绵绵你侬我侬的时候，陆家父母出现了。 可想而知，两个人有多震惊。 陆父当即发问：「她是谁？」 沈俏本想站起来，却被陆安白死死拉住手，不让她起身。 他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生平第二次想反抗自己的父亲。第一次是他当年进娱乐圈拍戏的时候。 那时候陆父想都没想，直接否定了他的想法：「我们陆家这么多年历代行商，到我儿子这一代，绝不能出一个戏子。」 好在大哥支持他，他才最终反抗成功。 他望向大哥，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获得他的支持。 这家人你看我我看你，互相用眼神交流，自成一个整体。苏晓晓和许斯文本就是外人，现在更像被一个透明的大气球隔绝在外，插不上话。 苏晓晓尴尬到不知道把眼神往哪放，只好去看许斯文，他正气定神闲地坐在那，一副看戏的表情。 她定了定神，儿子做得对，别人都不介意让她看，那她就安安稳稳地看。 陆父先开了口，他颤抖着手指：「你跟你哥说，她是谁，你要跟她干什么。」 苏晓晓看向陆清池，大佬不愧是大佬，看上去最多三十岁，居然已经是家里的食物链顶端了。他的脸上总有一些隐隐的笑意，不必说话，就能让人体会到春风和煦。 不过，春风的力度对陆安白显然是不够的，他张了张嘴，没说话，把头扭向一边。 沈俏被他拉着手，头死死地低下，像被钉在椅子上。 这种认罪一般的模样加深了对陆父的刺激，他又来了精神，声如洪钟：「我陆荣轩一辈子行善积德，堂堂正正，怎么会有你这种背信弃义的儿子。」 苏晓晓精神一震，立刻在内心鼓起了掌，骂得好！ 有婚约还要向其他人表白，不是背信弃义是什么。 订完婚后悔了？喜欢其他人了？没问题，你先解除婚约啊。 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就知道他不敢。 啧，倒是敢表白呢。 苏晓晓有些想抓一把瓜子。 第16页 陆清池带着他的笑意开口，说出的话却是不容拒绝：「陆安白，你和苏小姐是不是想解除婚约，趁着苏小姐在这里，跟爸妈说清楚。」 被点名的苏晓晓当时就想立正站好。 他们一家人的事，叫她做什么。搞得所有人齐刷刷朝她看过来，仿佛刚看见她进门似得。 她只好站起来，象徵性整了整衣服，朝老陆总和夫人欠了欠身：「我和陆安白之间确实没有感情，还请两位长辈见谅，我们想解除婚约。」 她本想为沈俏说两句好说，几番思量又咽了下去。 为了心爱的人反抗家庭什么的，明明是对男主的考验，跟她有什么关系。 陆夫人表情颇为复杂地看着她，苏晓晓屏住了唿吸，她对陆安白死缠烂打的名声不会有这么人尽皆知吧。 心里在打鼓，脸上的表情可要绷住，她微笑着，满脸真诚，还带着些歉意。 终于，陆夫人轻轻拍了拍老陆总，让他说话。 陆父没好气地看了看病床上的陆安白：「人家一个小姑娘都表态了，你呢？还喘气的话说句人话。」 苏晓晓差点没忍住笑，真是不把她当外人，就这么骂自己儿子。 陆安白别别扭扭地，总算是把头转了过来，他不敢看自己的爸爸，也不敢看他大哥，倒是敢瞪她。大概是嫌她在场，自己丢了面子。 苏晓晓毫不示弱地瞪回去，外加一点洋洋得意。 「她说得没错。」他不带丝毫感情地说。 陆父蹭地站起来，把陆夫人吓了一跳。于是他伸手扶了一把，嘴里不忘继续数落。 苏晓晓听了一会儿，无非就是一些不像男子汉，没有担当之类的话，心里对这位中年男士的敬意一下子飙到了最高。 无论是真情实感认为陆安白做得不对，还是因为自己在这里刻意做给她看的，在这件事中，陆家都给足了她苏晓晓面子。 她不禁感慨，看看别人家的爸爸是怎么教育孩子的，然后转头看了许斯文一眼。 许斯文正犹豫要不要上去劝劝，就见苏晓晓忽然看了看自己，眼睛里流露着一点，可怜？还有一些，慈爱？ 饶是他见多了女人看自己的眼神，此时也顿生疑惑。 陆清池咳了一声：「爸，你休息一下。」 「苏小姐还在等着。」他提醒。 陆夫人也不忍心继续看小儿子被骂下去了，亲切地叫她，语重心长地说：「晓晓，退婚不是一件小事，你们俩再好好想想。」 苏晓晓愣住，她下意识看了看沈俏，陆安白还拉着她的手呢。 陆夫人这心大得，和苏母有得一拼。 她咬了咬牙，郑重地再次鞠躬：「正因为我重视这件事，所以才亲自来向您解释，不用再想了，这就是我最后的态度，我要退婚。」 陆父嘆了口气，朝着陆清池：「老大，你说呢？」 陆清池在苏晓晓和陆安白双双期待的目光中说：「我以为他们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了。」 苏晓晓放心了，有大佬在，出不了岔子。 陆父沉吟片刻，终于松了口：「婚可以退，但这不是你们小孩子之间的事情。」 她赶紧作保证：「今天是我来得仓促，失礼了。改天我父母一定登门，亲自向两位说明。」 哪知陆父一拍扶手站起来：「哪能让他们来，我们明天就去。」 苏晓晓一面想着说服苏父苏母可是个大工程，一面忙不迭点了点头。 第9章 趁气氛还算热络，她叫沈俏：「回家了。」 顶着众人的目光走出病房，门还没关上，就听许斯文说：「这段时间你好好休息，工作先暂停几周。」 陆父立马接着他的话说：「正好，你马上搬回家住。」 陆安白看许斯文一本正经关心他的样子，内心不知该如何吐槽，只得应下。他和门口回望的沈俏深情对视，活像一对不能再见面的苦命鸳鸯。 苏晓晓没工夫给小鸳鸯送上人文关怀，她正因为苦思冥想如何说服家里那一对父母而焦头烂额。 陆家明天就要上门，无论如何也拖不得。 沙发上，她第一次主动握住了苏母的手。犹豫再三，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把病房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略去了和沈俏有关的部分。 哪知苏母听完，只是惊讶地问：「真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摸着苏晓晓的手：「看你这样子，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你要是不高兴跟他结婚，退就退了吧，没什么大不了。别耽误妈妈打麻将，我赶时间。」 说完，她起身，拎包，出门，一气呵成。临走前不忘交待厨房，明天有重要客人来，提前准备下最好的食材。 整件事顺利地不可思议。 苏晓晓呆呆地想，打麻将？书里没写她爱打麻将啊。 这个世界，她越来越看不懂了。 车上，苏母正打电话：「我早跟你说孩子长大了，跟以前不一样，你偏不觉得，你猜她刚才跟我说什么事……还用你说，我可云淡风轻了，你千万别跟她说什么重话，我看她自己心里不好过……」 晚上，陆父打来电话，正式提出明天要过来的事情，还说要带上陆安白过来道歉。 苏晓晓想像了一下那个场面，当即决定开熘。 第17页 于是第二天一早，她接到一个神秘电话，说了两句声音陡然大起来：「这么严重吗？好，我马上去一趟，你别着急。」 「沈灵来电话，说……她妈妈突然晕倒住院了，好像有点严重，我去看看。」 她一脸严肃，苏母也认真起来：「让你爸派人过去，把她接到这里的医院里来吧。」 「不用，说是人还没醒，我先去看看，」她转了转眼睛，宽慰道：「我不就是咱们家的代表嘛，不用另外派人。」 苏母被「咱们家」取悦到了，笑眯眯地叫人打包了好几样营养品，「你跟人家说，这是咱们家的心意。」 苏晓晓拿着东西，回卧室待了五分钟，拎着昨晚就收拾好的行李箱下楼，开车出城。 隔壁市是个旅游城市，沈家就住在其中一个旅游村里，以手艺活为生。中午时分，苏晓晓到的时候，沈父正坐在低矮的店铺里，戴着老花镜，在纸扇的扇面上作画。 论年纪，他比苏父还要小上几岁，只是常年在农村生活，没有保养的概念，从面相上看也就显老一些。 一家人并不知道她要来。 进了店，沈父以为是来旅游的客人，没说话也没抬头，专心继续画画。铺子里常年摆着一些扇子，供人游览观赏，若是看中了想买了，自然会向苏父询价。 苏晓晓绕着看了一圈，看不懂扇子的优劣，只能看懂扇面上的国画，山水写意，花鸟栩栩，意境和生动各有所长。 上次匆匆见面，沈家人住了一夜，第二天就离开了，一共也没说上几句话，更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这次见了，免不了有些意外。 她站在沈父身旁欣赏了一会儿，看他熟练的笔法和投入的状态，可能把半辈子的心思都扑在上面了。 沈父收了笔，端详了一会儿，这才问：「客人看中这幅画了？」 苏晓晓点头，发现他并没看自己，便说：「这荷花比外面池塘开着的那朵还要美。」 沈父大惊，连忙收了笔墨，刚刚作画时的自信神态全不见了，反而有些局促不安。 他结结巴巴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朝着里面那扇门喊道：「女儿回来了！」说完扭过头来，对着她笑。 没一会儿沈母推门进来，脚步急匆匆的，手里还拿着锅铲，一身油烟味，见是苏晓晓，脸上难掩失落。但她很快将这点失落隐藏起来。 「晓晓回来了，快进门，前面乱得很。」 苏晓晓跟着她穿过铺子，经过她刚刚出来的那扇门，走到后院。 沈母把她引到客厅里，手脚麻利地端上一杯茶水，讪笑着：「我也不知道你爱喝什么茶，今天先凑合一下，明天叫灵灵去镇子上买。」 「您别忙，我又不是客人。」 沈母忽然「哎呦」了一声，「你先坐，厨房火没关。」 和出现的时候一样，她又匆匆走开了。 苏晓晓一下子放松下来，开了一上午车，可把她累坏了。拿出手机刷了两下，看见云朵一早在那头说她没良心。 「为了给你打电话我牺牲太大了，这辈子没起过这么早。」 「快说，怎么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 「哇说到赔偿居然不见了，你这人越来越抠门。」 苏晓晓想，马上就要主动「扫地出门」了，花钱可不得节省一点。虽然这样想着，她还是回復云朵，过两天去酒吧捧场。 沈母又匆匆地出现，这次她端来一大盘水果，足有苏晓晓三张脸那么大。 「妈妈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挑挑拣拣洗了几样，你挑自己喜欢的吃。」 「午饭快好了，今天你来得急，什么也没准备。下午妈妈就去买菜，晚上专门做你喜欢吃的。」 「俏俏和灵灵从小到大住一间卧室，要不你晚上也和灵灵挤一挤？」 苏晓晓一会儿点头，一会儿道谢，一会儿客客气气说「不用这么麻烦」，听到最后，她说：「我在隔壁那条街定了酒店。」 沈母愣了愣，马上恢復了笑容：「那条街的夜景可美了，住那好，住那好。」 这种亲热中透着疏离的谈话让苏晓晓坐立不安。 手指碰到腿边的东西，她忽然站起来：「这是我妈让我带来的东西。」 说完才反应过来，好像说错了什么。 只是说出口的话无法撤回，沈母听见「我妈」两个字，一阵发怔，气氛更僵了。 好在沈灵及时回来。 十八岁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进来，见了她直接问道：「我姐呢，她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她很忙，没时间回来。我这次就是接你们过去住的，以后和沈俏见面也方便。」 「真好，是过去玩吗？」沈灵拍着手。 沈母却问：「她的工作很忙吗？上次见她就是，忙得连说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苏晓晓心道，不止工作，恐怕有好多事情等着她去忙了。 沈灵骄傲地说：「姐姐可忙了，她上次写的那个电视剧，特别火，能不忙吗？妈，这是好事。」 沈母用手背抹了一下眼角：「你说得对，是好事。」 沈灵连忙缠着她：「妈，那我们去找姐姐吗？」 大抵是伤心事让人低落，沈母只说：「等我和你爸商量商量」，便走开去准备午饭了。 沈灵好奇地和苏晓晓大眼瞪小眼，左边打量一圈，右边又打量一圈。苏晓晓被看得浑身难受，便试着跟她聊天：「你去哪玩了？」 第18页 「有剧组来村里拍戏，我去看了。」 「有趣吗？」 沈灵想了想：「挺好玩的，导演还说，下午叫我去当群演。」 「你也想进这一行？」 「不想，我报考的是美术大学。」 「毕业也画扇子？」 沈灵很活泼地答：「姐你可真有意思，画扇子才能挣几个钱，我要当艺术家。」 苏晓晓抿唇一笑：「有志向。」想当年，她的父亲也想让她学美术走艺术路线来着，只是自己志不在此。 饭桌上，她重提了搬家的事情。 沈父一脸心事重重：「你妈刚才跟我说了，说你想让我们都搬过去住，可你看，家里这店不能不开，还有那么多扇子……」 「把店也搬过去。」 「什么？」沈父怀疑自己的耳朵。 苏晓晓：「我说，在那边重开一家，你们放心，这家店我来出钱我来经营，一定比现在的生意更好，有更多人欣赏你画的扇子。」 沈父有些心动了，可到底故土难离。他和沈母对视一眼，还是那句话：「我和你妈再商量商量。」 沈灵噘嘴道：「还商量什么呀，我也要过去上学呢，多正好的事呀。」 「大人说事情小孩子跟着瞎掺和什么。」沈母嗔骂她。 见状，苏晓晓笑了。 她也想这么骂孩子，真是羡慕。 吃过饭，沈母见沈灵又要出门，便叫她带上苏晓晓一起到外面逛一逛。 「风景好着呢。」她自豪地说。 沈灵果然来剧组当群演了。 隔着一条隔离带，苏晓晓看见她跟一个男人说话，忽然回过头来指自己，那人眼睛都亮了。 不一会儿，沈灵跑过来。 「晓晓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当群演？导演都答应了。」 「你自己玩吧，我在这看看就行。」 「哦。」沈灵眼里的兴奋暗淡下去，嘱咐她，「那你自己先在附近转转，别走太远，我马上就回来，很快。」 剧组旁边有一颗百年古树，树下有一张石桌，几张石凳，看着像是以前人们在大街上下棋留下来的。于是她走过去坐下。 冷不丁有人叫她：「姐姐？」 苏晓晓抬头，居然是那天在酒吧里随手点的弟弟。 「果然是你，我就说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有姐姐这种气质。」 她只好呵呵地笑：「真巧。」 「我在这里拍戏，姐姐你呢？」 「哦，我来玩。」 他本想再说两句，身后的助理小心翼翼地催道：「到点了，迟到导演该不高兴了。」 苏晓晓赶紧摆手：「你忙你的，再见。」 「本来还想多和姐姐聊两句，可惜没时间了。」他笑出两个酒窝，「我叫乔一，姐姐要记得我哦。」 苏晓晓抖掉一身鸡皮疙瘩，那天晚上她是怎么觉得他乖巧可爱的。 第10章 苏晓晓本打算第二天就打道回府，恰好沈父沈母告诉她，已经决定了跟她一起回去，只是需要几天打包行李。 她没做多想便同意了。 左右回去无事，不如等退婚的事彻底尘埃落定，再回苏家。 沈灵一天往剧组跑两回，似乎当的不是群演，而捞到了一个小配角，浑身上下都是干劲。那天她去接人，又碰巧遇见了乔一。 不知道是赶着上戏还是知情识趣，这次他没走过来，在两米开外叫了声「姐姐」，晃着手臂和她打招唿。 苏晓晓连笑容都懒得摆，点个头表示知道了。 沈灵却来了兴趣，她凑近，声音再小也难掩兴奋：「晓晓姐，你认识他啊。他们都说他有金主，是个年轻漂亮的富婆，你认识吗？」 苏晓晓正打开车门，沈母嘱咐他们到镇上去买些东西。 「小孩子不好好学习，成天看什么乱七八糟的。」 沈灵一点也不怕她，撒着娇说：「哎呀你怎么跟妈似得，快跟我说说，我好奇嘛。以前都是在网上看这种事情，第一次见到活的，我好兴奋啊。」 一张小嘴喋喋不休：「他们还说，他和富婆在酒吧认识的，富婆一眼看中带到酒店什么什么的。其实我觉得有点假，年轻漂亮的富婆姐姐凭什么看上他呀，也没多帅呀。要说帅，还得是陆影帝，不过陆影帝肯定是不会有金主的，他自己多贵气呀，不需要。」 没看出来，还是个潜藏的陆安□□丝。 苏晓晓专注地开车，有些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什么酒吧，富婆，年轻，金主…… 等等，金主难道是她自己？ 苏晓晓瞳孔地震，越想越觉得可能性极大。 这八卦传得歪到太平洋了吧。 虽然乔一成天茶言茶语有点烦人，可到底是她为了刺激陆安白给别人造成了困扰。 苏晓晓有点过意不去。 然而这份歉意没有维持多久，当天晚上就烟消云散了。 回酒店的时候已经算不上早，她洗了个澡，迷迷煳煳爬上床，裹起被子睡觉。 这一摸，就出了事。 被子里居然躺着个大活人。 苏晓晓当时就清醒了，唿吸一滞，噌地跳到地上。 周围摆的全是自己的东西，没走错房间。而陌生人走错房间，还大摇大摆上床睡觉的概率，低到不可思议。 她迅速低头检查了自己的睡衣，顾不上换双好走的鞋子，踹掉拖鞋光脚就往门口走。 第19页 正在此时，许是半天没听到动静，被子里的人探出头来，叫了一声姐姐。 是乔一。 苏晓晓想骂人的心都有了。 她没理人，迳自换上白天的鞋子，方便有什么事的时候逃跑，又开了房间里所有能打开的灯，好看清楚这个人发什么疯。做完这些，她拖了一张椅子，坐在床脚，冷冷地看着乔一。 乔一感到了一丝自讨没趣。 可他好不容易遇到苏家大小姐住在这种便宜酒店里，又花了不少钱从前台那买到房卡，就差临门一脚了，怎么能不试试就走人。 他又露出那对酒窝来了：「姐姐……」 「我有名字。」苏晓晓打断他。 「晓晓……」 「我姓苏。」二次打断。 「苏小姐，」乔一看上去有点委屈，「本来想给你个惊喜，可我好像吓到你了，对不起。」 「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的眼眶红了，再次道歉：「对不起，我以为自从酒吧认识以后，你对我也是有这个意思的，实在对不起，都是我想得太多了。」 苏晓晓抽了抽嘴角，非要这么说的话，说她有一定的责任也不是不行。 可是这些茶言茶语能不能停一停。 她冷言冷语：「你确实想多了。」 「都是我的错。」乔一抱着被子坐起来，垂着头，样子很是楚楚可怜，看上去活像苏晓晓把他怎么样了，却不负责任。 她在椅子上换了个姿势，翘起二郎腿，不知不觉把双臂抱在胸前：「这部分可以跳过了，在我的耐心用完之前，说说你的目的。」 乔一勐地抬头，眼睛里居然泛着泪花。「没什么，是我走错房间了，真的很对不起，你不要生气。」 他开始缓慢地动作，似乎要起身。苏晓晓抢先一步站起来，喝道：「别动。」万一被子下面没有衣服，她可不想长针眼。 「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前提是，」她绕到床头拿手机，声音里带着警告的意味，「你知道该怎么做。」 她很快收拾好行李，出门前，大方地表示：「既然你喜欢这张床，那就让给你了。」 门铃响了许久，始终没有人来开。 沈俏拿着手机，对着地址看了半天，确定自己没有找错，于是抬手敲门。 手刚抬起，门开了，许斯文穿一身睡袍出现在面前，她的手差点敲在他的胸口。 沈俏赶紧站好，把怀里的文件递过去，毕恭毕敬地：「许总，这是您要的剧本。」 许斯文没接，转身落下两个字：「进来」，声音有些虚浮，不似平时有力。沈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着进了门。 客厅里没人，她只好继续站着，等着许总下达下一步的指令。 今天是个加班的日子，她为了完成临时布置的工作，独自加班到深夜。好巧不巧，正准备下班的时候，忽然接到许总的微信，叫她把剧本拿到这个地址来。 一路上她都很忐忑，许总的秘书和助理加起来有好几个，怎么就轮到她上门送文件了。虽然他没说是送给谁的，可直觉告诉她，这个地址就是许斯文的家。 果然猜对了。 只是她没想到，他的家里竟然空空荡荡，只有他自己。沈俏进来好半天，一个第三人的人影都没见到。 许斯文拿了好几种喝的出来，一一摆在茶几上。 「坐。」他说。 沈俏只好小心翼翼地坐下，许斯文站在她身边，距离有些近，灯光照亮了他的脸，她这才发现，他的脸色不太好，嘴唇有些苍白。 她忍不住问：「您生病了？」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像是不大在意，朝她伸出手。 沈俏赶忙送上剧本。 他就在她对面坐下，一声不吭，专注地翻起剧本来。 他的脸色很差，唿吸很轻，空气里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道，气氛莫名凝重。沈俏乖乖地把两只手放在大腿上，不敢摸手机，也不敢说话，默默在心里猜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人。 猜着猜着，心思开始神游天外。 她和陆安白已经有好几天没联繫了，上次听见声音还是他和父母一起来苏家退婚的时候，苏晓晓不在家，她怕激化矛盾没敢露面。陆父当着苏父苏母的面又把他骂了一顿，她隔着门听到了一点，心里好难过。如果不是她，陆安白永远是那个天之骄子，哪用受这些苦。 昨天他给自己发微信，说被父母以养伤的名义收了手机，每天在家看书写字「修身养性」，还打趣说，他这是在闭关修炼。 沈俏一心想着陆安白，时间似乎都过去地快一点。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抬头，许斯文在对面的沙发上睡着了。他的身子歪向一边，睡衣因为材质的缘故向下滑，几乎露出半个胸膛。 沈俏脸一红，闭了闭眼睛，轻声唤他：「许总？许总？」 没反应。 她只好站起来，走近叫了两声。 还是没有反应。 他睡得很沉，蹙着眉头，嘴唇苍白，耳朵有些发红。沈俏下意识摸上他的额头，很烫。 她吓了一跳，赶忙拿手机打电话，按了半天却没反应，原来是没电了。这种关键时刻，怎么能没电呢？ 她拿着手机，急得在原地转圈。 许斯文好像醒了，又好像没醒，他倚在沙发上，半闭着眼睛，含煳而温柔地说：「没事，别担心。」 第20页 沈俏更着急了，他什么时候用这种语气说过话，分明是烧煳涂了，转身就要走。许斯文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将人拉住，又用那种罕见的语气轻柔地说：「别走。」 沈俏一边往下拽他的手，一边安抚他：「许总，我去找医生，您发高烧了。」 许斯文摇头的幅度微不可辨，他再次请求道：「别走。」 一瞬间，沈俏仿佛看到两年前在大雨里捡到的那个小可怜，她这次可以十分确定了，那确凿是许斯文本人。 对方既是自己的老闆，此刻又是个病人，沈俏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他不走。 可也不能任凭他烧下去。她找来一条毛巾，沾了冷水给他盖在额头上，十分钟换一次。又从浴室找来一条浴袍，当被子给他盖上。 忙忙碌碌一整晚，她不知不觉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是天明。 睁开眼看到陌生的卧室，陌生的睡衣，沈俏一阵阵发蒙。缓了一会儿才想起昨晚的事情，她跳下床，在客厅里找到穿戴整齐的许斯文。 许斯文已经完全没有昨晚生病时的模样了，大病初癒，面色和气色俱佳。 沈俏指着自己的睡衣，结结巴巴地问：「许总，我的衣服……不知道是谁……」 许斯文放下手里的平板，扫了她一眼：「早上张嫂来做饭的时候把我叫醒，我抱你回了房间，她帮你换了睡衣，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抱自己回房间……沈俏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干巴巴说了一句「谢谢」。许斯文站起来：「该是我谢谢你才对，走吧，吃饭。」 两人来到餐厅，沈俏快不知道手和脚该怎么摆了。 她明明是来送剧本的，怎么变成了照顾病人和莫名其妙地留宿，现在还和老闆一起吃早餐。 尤其她还清楚地知道，老闆对自己不是纯粹的上级和下级之间的感情，一时间心情复杂。 「怎么了，不对胃口？」许斯文见她发愣，问道。 沈俏连忙摇头：「我在想，剧本我已经送到了，应该赶快回公司上班。」 许斯文难得笑了一笑：「今天周末，你不用加班。」 「啊，」沈俏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那我，我该回家了。」 许斯文放下筷子，扯了一张湿巾不慌不忙地擦手：「你不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吗？」 「什么？」 他的身上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压迫力，直视沈俏的眼睛：「你，和我，在一起生活，这样不好吗？」 第11章 沈俏手一抖，粥洒到了桌子上。 她慌忙站起来，拿起抽纸盒一张一张又一张地往外抽，手忙脚乱擦个不停。 许斯文盯着她的手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几声。笑够了，他停下来，轻快地说：「我在开玩笑，你不会当真了吧。坐，吃完饭跟你谈谈工作。」 沈俏呵呵地陪他笑了几下，忐忑地坐好，一会儿担心他刚才那句话的言外之意到底是什么，一会儿又不知道所谓的「谈工作」是不是要辞退她。 整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书房里，许斯文帮沈俏搬来椅子，放在自己的书桌前，面对面坐下。 沈俏连声道谢，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走到椅子跟前，坐在这个对她来说像审判席的地方。 许斯文把昨晚的剧本丢过来，沈俏翻开一看，密密麻麻全是黑色的标註，纵使他写了一手漂亮的字，乍一看依然难以分辨内容。 她吃惊地说：「这些都是您写的？」 「早上趁你睡觉的时候，我在书房写的。」 这仿佛是在说，你睡你的，我可什么都没有做。 沈俏努力忽略这个暗含的意思，把心思放在工作中：「所以，您的意思是……」 「重写。」 沈俏忍不住重复：「重写？」 许斯文悠悠地看着她：「按照我的意见，全部重写，越快越好。」他越说越慢，慢到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听不出来，他的话里有很多故意的成分。 「您说的快，具体是要几天？」沈俏小声地问。 许斯文无所谓地挑挑眉毛：「一天两天，七天八天，只要是尽可能地快和好，都随你。」他的手机响了，沈俏大着胆子瞥了一眼，是总裁助理的电话。 然而他没有一点要避开她的意思，当面接了起来：「你处理吧。」他看一眼沈俏，又说，「这几天我不去公司，你把所有的安排都推掉，无论大小。」 书桌上放着两台笔记本电脑，许斯文自己打开了一台，指着另一台对沈俏说：「密码是你的生日。」然后若无其事忙自己的去了。 看这个样子，一时半会儿她别想走。 沈俏认命地拿过电脑，打开文档，有一搭没一搭开始打字。字是打上去了，连起来什么意思她自己也看不懂。 就这么连续打了二十分钟，沈俏一通按键盘，把删除键按出了野蜂飞舞的飞快节奏。 依仗着这种躁动的氛围，沈俏大着胆子问：「重写完我就可以走了，是吗？」 许斯文左边的嘴角动了一下，他看着沈俏：「写到我满意，你就可以走了。」 「走啦走啦，妈妈快点。」沈灵愉快的声音传满整个后院。 沈母一手一个行李袋，后面又背了一个，没手再去抓她：「慢点跑，小心摔跤。」沈灵只是咯咯地笑。 第21页 搬家工人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又去摘背上的。沈母连忙护住，不好意思地笑：「这是随身带的，放我女儿车上，谢谢你啊小伙子。」 就这样装了一上午，两辆货车跟在苏晓晓的车后面，把整个沈家搬进了两居室。 沈家人勤快，收拾打扫，洗洗擦擦，不到一天时间，整个家像模像样。沈灵从自己的次卧出来，仰着小脸问：「怎么没有晓晓姐的房间，她不跟我们一起住吗？」 沈母把碗筷放在桌上：「你姐姐有她自己的安排。」 嘴上说着苏晓晓，心里想着沈俏，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过来看看，这一家人怎么就成了两家人呢。 这头，苏晓晓也在想沈俏的事情。 她把沈家人送到小区，赶回苏家吃午饭，刚进门，就被厨房的赵姨悄悄拉到一边，说沈俏连续两个晚上没有回家。 「爸妈知道吗？」她问。 赵姨有点不好意思，这本来不是她应该管的事情。不过沈俏自从搬过来，一直对她不错，一个小姑娘大晚上的不回家，爸爸妈妈也不关心，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她还是放心不下。 见她不说话，苏晓晓心里明白了个大概。 沈俏不在家，苏父苏母只会觉得更自在，巴不得她一直不回来才好，哪会关心原因。不过这些不能对其他人讲。 「她和同事出门玩了，还跟我说要和赵姨说一声，免得你担心，看我这记性，刚才冷不丁一问，还真没想起来。」 赵姨搓着手，笑得憨厚：「那就好，那就好。」继续忙去了。 苏晓晓回了房间，不抱希望地给沈俏打了两个电话，都是关机。 又打小松的电话。 最近陆安白停工，小松也跟着放假，接电话的声音带着颓废，有气无力地一声「餵」。 她自然而然开始联想：「出了什么事？」 「苏小姐，」小松有了精神，「没出什么事啊，您要找陆哥吗？最近他在家闭关呢，我也联繫不上。」 都用上闭关这个词了，看来陆安白过得不怎么样，估计没什么心思带着女朋友私奔。 到现在，苏晓晓不得不承认，能导致沈俏失踪的人，除了许斯文，不做第二人想。 可她又不能直接给他打电话，叫他把沈俏放回家。 霸总要是能听她的话，那还叫霸总吗。 思来想去，她想到了陆清池，这个世界她所知的最大的大佬。 上次见面，他和许斯文一起出现肯定不是偶然，她跟在后面的时候，时不时能听到两个人在前面说话，比起她和许斯文的谈话氛围，不是一般的好。 那天许斯文心情不错，是不是不止因为陆安白出车祸的事情？ 苏晓晓越想越觉得靠谱，许斯文和陆清池，私交一定不错。 大佬和霸总，听上去就是一对好朋友。 虽然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但是现在顾不上了。 苏晓晓再次联繫小松，确认陆清池已经回国接管陆氏集团，一顿循循善诱拿到了他助理的联繫方式。没办法，正主的电话他也没有，苏晓晓只好退而求其次。 「我是苏晓晓，是陆安白的未婚妻，」前未婚妻，但这不重要，「我找陆总有急事。」 董助理说话不急不缓，颇有陆清池的风格。 「请您稍等，陆总正在开会，稍后我会和陆总确认，安排好见面时间后会电话通知您。」 流程什么的，听上去就好麻烦。 这种集团掌门人，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见面，轮到她的时候，搞不好许斯文都进去了。 苏晓晓随口扯了一个谎：「我在你们公司楼下，你也不想我在这闹吧，影响多不好。」 「旁边还有一个娱乐记者，他没什么职业道德，会乱写的。」 「什么豪门三角恋，哥哥海外归来夺爱亲生弟弟，听上去就很有爆点，网友都爱看。」 董助理沉默了一会儿：「您稍安勿躁，我找人接您上来等。」 这句话才像样。 苏晓晓拿上车钥匙出门：「先别挂，请问一下，你们公司在哪？」 半个小时后，她出现在陆氏集团的会客室里，不仅喝到了上好的咖啡，还蹭了一顿办公室简餐。 没办法，她一上午都在开车，在沈家苏家和陆氏集团之间来回跑，真的好饿。 不吃点东西，怎么有精力应付陆清池。 又等了两个小时后，她终于见到了人。 陆清池坐在办公桌后面，十指相对，微微点头：「苏小姐，又见面了。」 真有礼貌。 苏晓晓在内心夸赞了一句，这是她见过的最有教养的总裁。 她打了招唿，没有时间兜圈子，便开门见山：「我想知道许斯文现在人在哪，这件事只有陆总能告诉我。」 陆清池没说话，他在微笑。 可苏晓晓看得出来，他满脸都写着「凭什么」，用有教养的话说出来，大概就是，「请苏小姐解释一下，我为什么要帮你」。 她当然不会把什么霸道总裁强制爱之类的事情说出来，就算豁得出儿子，沈俏总是个女孩子，日后传出一些风言风语，受伤害的是她。 可这个世界上，能骗大佬的人真的存在吗？她很怀疑。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苏晓晓想了半晌，只好说：「陆安白和许斯文喜欢同一个女孩子，因为这事产生了不少矛盾，这些事情陆总应该比我清楚，却从来没有插过手。所以我想，你和许斯文的关系也许不错，或许并不想看着他做一些错事。」 第22页 「对有些人来说，你口中的犯错误只是一次成长的机会。」 「可是有些错误，不仅不能让人成长，反而会因此失掉所有的机会。」 她的语气很真诚，倾身望向陆清池，请他来读自己眼里的认真。 陆清池毫不客气，大喇喇地直视她的眼睛。片刻后，收敛起所有的笑意，打了个手势，当她的面打起了电话。 「在哪？」 和话少的人打电话，他也变得言简意赅了。苏晓晓想着，看见他看了自己一眼。 「你不用过来，我的助理会去找你。」 「很快。」 挂了电话，他叫了董助理进来。 「你带苏小姐去许总家，」他停顿一下，「看看有什么事是你能帮上忙的。」 苏晓晓大为感动，真是个好人啊，不仅帮忙问地址，还给她派了一个帮手。 她满脸的情绪藏都藏不住，董助理看着这个自称被自家老闆和陆二少爷争抢的女人，现在又和许总扯上关系了，不禁肃然起敬。 第12章 沈俏在许斯文家里住了两天，每天除了吃饭，睡觉，陪许总聊天，就是改剧本，连给手机充电的机会都没有。电脑屏幕上的方块字看多了，都快产生幻觉了。 这不，她现在就觉得，有人在敲门。 许斯文平日不喜欢有人来打扰，张嫂每天准点上门做饭，做完就走人，决不多做停留。下午的时候，许斯文一般都会去公司，张嫂再上门打扫卫生。 这两天，家里来了个小姑娘，为了方便，许斯文便要张嫂住在这里。沈俏工作的时候，给她端个咖啡送个水果，变着花样做一日三餐下午茶。 再说这男主人，也不出门工作了，每天对着小姑娘装模作样，表面上在开会、在打字、在看文件，其实动不动就偷瞄对面。只是运气不太好，每次都被进书房的张嫂看个正着。 张嫂不好意思掺和年轻人谈恋爱，只当自己眼神不好，什么都看不见，听见敲门声，便忙着出来到门口开门。 董助理的礼貌似乎也有所传承：「请问，许总在家吗？」 张嫂连连点头：「在书房呢，我去叫他。」 苏晓晓从背后探出头来，悄声问道：「他这两天一直在家吗？」 「一直在呢，你们进来等吧。」 苏晓晓知道找对了地方，跟着董助理大摇大摆进了客厅。 有帮手就是不一样，如果来的只有她自己，怕是敲门前得先掂量一下会不会被许斯文这个大男人扔出去。 儿子大了，不好带了，闹心。 许斯文很快从书房出来，苏晓晓先重点关注他的穿着，衣着完整，髮型整齐，好现象。 他用带着探究的眼神迎接她的打量，仿佛在说，怎么哪都有你。 「陆大哥交待了你什么事？」 这是在问董助理，回答的却是苏晓晓。 「他是来帮我忙的。」 「什么忙？」 苏晓晓耸了耸肩：「还不知道。但是，如果有人昏迷不醒我一个人肯定抬不走，再如果有人要打架，我可不是人家的对手。」 许斯文冷笑了一下：「你找错地方了。」 他抬脚便走，这是要送客的意思。 苏晓晓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她快走了两步，拽住他的胳膊，不知道是她用的力气太大，还是许斯文没防备她会突然上手，居然被她拽得转了半个圈，刚好和苏晓晓面对面。 「不用拐弯抹角，你就告诉我，沈俏在哪，我要带她回家。」 搞不好还要先去医院检查一下，但愿事情没有那些小说里写得那么糟糕。 许斯文冷冷地盯着她，苏晓晓感觉周围的温度都降低了。 大约做了事不认帐不是霸总的风格，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还是说话了：「这些事与你无关。」 去你妈的与我无关。 苏晓晓在心里爆了句粗口，然后愣了，这不是在骂自己吗。她劝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 孩子脾气很不好，多半是惯得。 要改，可是个需要时间需要精力需要耐心的超大工程。 她要做个好妈妈，不能家暴，不能语言暴力，也不能学孩子那样动不动冷暴力。 她眼睛一转，瞧见旁边房间的门虚掩着，二话不说，拉起许斯文的手，噔噔噔几步进去，砰地关上门，转身的时候，还顺便落了锁。 做完这一切，再回过头来看许斯文，脸都黑了。 这时她才发现，和整套大平层相比，这个房间有点小，床上被子铺开，风格有些年代感，由此看来，是来开门的张嫂住的保姆间。 房间小本也没什么不好，只是这里装修过于简单，除了床，没有第二个可以坐的地方，导致现在的气氛有些奇怪。 苏晓晓短暂地懵了一下，她很快地把被子叠了两下，堆到床的中央，自己坐在床边，拍着一边的位置，冷静地对许斯文说：「坐。」 许斯文有些叛逆，他不但不坐，还靠在门上，一副你这个女人离老子远点的冰清玉洁表情。 苏晓晓登时就站起来给了他一巴掌。 当然，是拍在胳膊上。 再高她打着也费劲。 「坐。」她掷地有声。 许斯文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突如其来的巴掌打蒙了，他稀里煳涂就听了苏晓晓的话，真的坐在了床上。 第23页 很快，小房间的好处就凸显出来了。 人在空间小的地方更容易产生安全感，而在这种母子谈话的情境中，则更容易推心置腹。 苏晓晓清了清嗓子，开始了这场母子谈心：「沈俏在你这。」 「嗯。」 「我要把她带回家。」 「我不允许。」 苏晓晓：…… 很好，这很霸总。 可惜她是霸总的亲妈，专门来克霸总的。 「撬墙角不是你这么撬的。」 许斯文流露出某种不屑：「注意你的用词。」 ……行，要照顾孩子的自尊心。 「哪有你这样追人的，沈俏要是因为你把她绑来而爱上你，那叫斯德哥尔摩，是心理疾病。难道你不希望她的身体和心理都很健康吗？」 「恋爱心理学研究表明，一个人一辈子喜欢的都是同一种类型，有现成的成功案例摆在眼前，抄答案你都不会吗？」 许斯文瞥了她一眼：「你说陆安白？」 苏晓晓恨不得勐拍大腿，有进展。 「陆安白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是沈俏喜欢呀，你只有照着他那样追沈俏，才能起作用。」 虽然沈俏他是註定追不到了，可最起码，按照陆安白的法子来，不会有找替身和强制爱这种过度刺激的剧情。 许斯文将信将疑，一副马上就要被苏晓晓唬住的样子。 苏晓晓不禁暗喜，同时又开始伤春悲秋起来。 单论条件，无论从哪个角度，他都完全不输陆安白。可就是情商，似乎有点太低了，不知道怎么和人相处，更不知道怎么和喜欢的人相处。 看久了甚至觉得这个大儿有点傻。 傻大儿适时问了一句：「你说的是真的？」 盖章了，确实傻。 苏晓晓用力点头，就像很多妈妈收孩子的压岁钱的时候，说「妈妈先替你保管，等你长大了再还给你」的时候一样信誓旦旦。 她说：「陆安白是绝对不会像你现在这样对沈俏的。」 许斯文眼睛向下，这表示他在思考。 「我记得你以前对他……」 又来了。 你妈的黑歷史能不能不要再提了，我还很喜欢过你爸呢，还不是渣男一个。 她很快地打断：「你都说是以前了，我现在觉得沈俏是个好姑娘，只希望她能和很好的人在一起。很明显，陆安白不是。」 至于好大儿是不是，她说了不算，那得沈俏说了算。 事实上，陆安白是不是，也得沈俏说了算。 谁叫人家才是女主呢。 许斯文似乎还要问什么，苏晓晓当机立断站起来：「我的动机你不用质疑，哪怕我就是为了帮你追到沈俏，而我自己得到陆安白，这样的结果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坏处。就像你说的，我们是双赢。现在不要优柔寡断犹犹豫豫的，沈俏在你这多呆一分钟，对你的印象就多坏一分。」 果然，和商场上的人说话就要分析利弊，这句话说完，许斯文立刻下了决心。 两个人开了房门，苏晓晓一路跟在许斯文后面，眼睁睁看着他进了，书房。 书房？ 然后，她就看到了对着电脑揪头髮的沈俏，面容憔悴，眉宇间是数不尽的忧愁。 苏晓晓也说不好自己对这样的状况是有准备还是没准备，她心情复杂地走过去问：「你在干嘛？」 沈俏抬起头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一把搂住苏晓晓的腰，声音呜咽：「晓晓，我真的改不出来了，我想回家。」 ……怪可怜的。 虽然不是她想像的那种。 她慢慢挪开沈俏的手：「我就是来接你的，走吧。」 沈俏似乎被折磨地有点神经失常，她怯生生看着站在门口的许斯文：「许总，我还没改完，但是我真的很想回家，我可以走了吗？」 苏晓晓一阵无语，看这情况，再留下去，搞不好真的患上斯德哥尔摩。 她把人从椅子上揪起来：「走吧，他批准了。」 许斯文全程未发一言，只在苏晓晓拖着沈俏经过他的时候，突然说：「剧本不用改了。」 沈俏大概是神经有些错乱，她呜呜呜地干哭了两声，说了好几遍「谢谢许总」。 许斯文居然一本正经点了点头，又说：「请几天假吧，我批了。」 苏晓晓简直没眼看，加快速度把人拖走了。 别的霸道总裁是强制爱，他倒好，强制人家来他家工作，愣是能改剧本改到胡言乱语。 高，实在是高。 你妈脱单你都脱不了单。 单身一辈子吧你。 张嫂不知道去了哪里，董助理还留在原地，一脸惊恐地看见苏晓晓单手拖了一个披头散髮的女人出来，瞬间脑补出了无数个狗血的八卦剧情。 也不是他热衷八卦，主要是在陆总身边的日子除了工作还是工作，一点花边新闻都没有，多多少少有些枯燥无味。 勐然间认识苏晓晓这么个进能瞎编厚脸皮，退能单手薅情敌的人物，一时间信息量着实有点大了。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把沈俏当做苏晓晓的情敌了，至于是抢谁的情敌，不知道，也不重要。 总而言之，面对苏晓晓，只有佩服，和越来越佩服，两种态度。 苏晓晓经过他的时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号人，连忙喊他过来扶一下。 第24页 沈俏以为她在和自己说话，突然一个转身抱住苏晓晓，像猫一样在她的颈窝蹭了两下，嘟嘟囔囔地说：「晓晓，你最好了。」 董助理立刻傻在原地。 男，男女通吃。 第13章 苏晓晓捂着被撞疼的下巴，满脸黑线。 用力挣扎了几下，才发现沈俏像八爪鱼一样死死抓住自己，就她那点力气，根本不够用。 她咬着牙根：「董助理，请你帮忙，把她拉走。」 董助理从震惊的状态中缓过神来，连忙上前，手忙脚乱地把人从苏晓晓身上往下扒。 许斯文在二人身后，想着刚刚和苏晓晓的谈话，没上去帮忙，可是脸色越来越差。 他喊：「张嫂，过来帮忙。」 带着甜品香气的张嫂出现，见这场面先「哎呦」了一声，赶紧上前握住沈俏的小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往下抠。 一边忙还一边问：「沈小姐是不是喝醉了？」 苏晓晓被两个人围着，自己反而闲了下来，她揉着下巴说：「谁给她喝的酒？」 小白花女主喝酒必醉，醉后必然失态，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看来幸亏她来得及时，不然沈俏这副样子，谁知道许斯文会做些什么法律不允许的事情。 他才不傻，还知道给沈俏灌酒。 也就是许斯文不在眼前，不然苏晓晓一定要瞪他。 这种下作的手段都使得出来，是不是男人。 说话间，张嫂已经把苏晓晓的腰解放了出来。 她用带着愧疚的语气说：「刚才沈小姐找我，说她写不出来特别难受，就想喝点酒，央着我给她倒一杯。我就从先生酒柜里拿了瓶红酒，倒了小半杯让她喝。都怪我，早知道她酒量这么差，我肯定不能给她。」 破案了，不是好大儿干的。 看来霸总虽然占有欲强，做事还是有底线的。 苏晓晓松了一口气，瞬间觉得改剧本也不是件坏事。 人的底线往往就是这样被一步步拉低的。 「没事，回家睡一觉就好了。董助理，麻烦你。」 带来的帮手到底还是派上了用场，最后董助理和苏晓晓一起扶着沈俏，把她塞进了车里。 苏晓晓本想直接回苏家，转念一想，苏家没人在意沈俏回不回家，可沈家人刚搬过来，正是想女儿的时候，干脆好人做到底，让他们一家人团聚。 到了楼下，苏晓晓把沈灵叫下来，又一起把沈俏扶上楼。 沈母又是高兴又是意外：「怎么了这是？」 「公司聚餐喝醉了。」 沈母没有多问就相信了。 她把沈俏接过去，放在沈灵的床上，小心地给她脱掉外面的衣服鞋子，盖好被子，悄悄退出房间。 客厅里，苏晓晓正在和沈父闲聊。 「爸，你每天都在这画画吗？」 沈父把笔锋收回来，晃了晃脑袋。 「画了一辈子了，这手就不能闲下来，一天不画浑身难受。」 沈母在一旁说道：「晓晓，你别管他，你爸就那个样子，每天忙忙叨叨的，都是瞎忙。」她走进厨房，又出来，朝她招手：「你来看看，冰箱里这些东西你爱吃什么，妈妈给你做晚饭。」 苏晓晓说：「不了妈妈，我一会儿还有事。」 她后退一步，仔细观察沈父的形象。 身材高挑，头髮半白，脸庞瘦削，鬍子颳得干干净净。配上鼻樑上的老花镜，还真有点古代文人的样子。 若是穿上一身长衫大褂，就更有那味了。 苏晓晓心中有了些想法，当即问了沈父的衣服尺码，在网上下了单。 不一会儿，从沈家道别出来，她感觉自己肩上的重担终于轻了一点。 儿子不用进去，她也就不用担心养老问题。好事，值得花钱庆祝一下。 她在中介公司找到了那个短髮女人。 对于这种从看房到签合同才花了不到半天时间，还一次性买两套房子的豪爽客户，中介当然记得一清二楚。因此苏晓晓一进门，短髮女人果断挂了手头的推销电话，迎了上来。 「苏小姐，今天还是买房子吗？」 「我想买个商铺。」苏晓晓说。 这次同样没花多长时间，她很快看中了一处地方。面积够大够宽敞，上下一共两层，地理位置也好，旁边就是大学，还有一家购物中心，附近的小区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苏晓晓痛快地付了钱，又在中介的介绍下，找到一家包设计的装修公司，和设计师聊到天色渐晚，才驱车离开。 回到苏家。 苏父听说苏晓晓在外面晃了好几天之后终于捨得回家了，晚上便早早回来，一家三口在一起吃晚饭。 苏晓晓一上桌，苏母就开始了她的饭桌唠叨：「你看你都晒黑了，说是去看病人，我看你就是去玩了。」 苏父问：「病人怎么样，严重吗？」 「没什么事，不过我把他们都接过来了。」 话音刚落，两个人都不吃了，抬头看着她。 她连忙给两个人夹菜：「过完暑假沈灵就要过来上大学了，他们正好想搬家，我就是顺手帮帮忙。再说了，搬过来以后，他们和沈俏见面不是也容易一些嘛。」 提到沈俏，苏母的神情松快了一些，嫌弃地撇了撇嘴：「这个沈俏，真的太没规矩了，明明知道你回来，吃饭都不来，妈妈看她就是嫉妒你。」 第25页 苏晓晓：…… 她那是今天不来吗，明明是好几天都没来。 「妈，你别总是误会她，我看沈俏就挺好的。」 苏母不服气：「她好？我怎么看不出来，你是不知道那天陆家来的时候，那个陆二少爷当着我和你爸的面说什么……」 苏父勐地咳嗽起来，苏母得到暗号，剎了车。 苏晓晓故意问道：「他说什么？」 苏母夹了一大筷子菜到她碗里：「他说他对不起你。哼，当然了，我的女儿他娶不到，是他没有福气。」 苏晓晓把眼睛眯起来：「那是当然。」 「你这个孩子就是太单纯，看人不能光看表面，你看她长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就真的天真烂漫了？你不知道别人在背后怎么跟你作对呢。算了，妈妈不跟你说这些，你太小了，这些事都不懂。」 苏晓晓：…… 妈妈你是不是忘了沈俏和你长得有多像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段话还真没毛病。 「我觉得妈妈你说的特别对。」苏晓晓一脸受教了的表情，「所以我想，是时候出去工作了，我要勇敢地接受社会的毒打。」 苏父抬眼看过来：「玩够了？终于想工作了？这样，你明天上午早点起床，跟我一起去公司，看看从哪个部门开始做起。」 不是亲爹胜似亲爹，这就给安排上了。 「我不想去公司，我想自己出去工作。」苏晓晓摇头。 「你想去哪工作，跟爸爸说，爸爸帮你安排。」 苏晓晓很感动，然而：「我已经安排好了。」 苏父难得露出惊讶的表情，她只得把自己想开一家手工艺品diy体验店的想法说了出来。 苏父听完，不但没打击她的积极性，反而肯定了她的构想，并且关怀地问：「钱够花吗？不够爸爸再给你打点。」 苏晓晓扯了扯嘴角，这就是溺爱人设的本质吗。 爱了爱了。 于是她乘胜追击，干脆一口气把自己想做的事情说完：「商铺位置离咱们家有点远，我想直接搬出去住……」 「不行。」苏母的拒绝来得又果断又利落。 「在哪？」苏父的支持一如既往。 两个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撇开苏晓晓，对着吵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你这么希望晓晓搬出去自己住吗？你是不是在外面还有私生子迫不及待想认回来了？晓晓搬走好给你外面的儿子女儿腾位置。」 「你这叫什么话，我哪来的私生子，沈俏那不是你生的吗？」 …… 苏晓晓悄悄离开餐厅，免得战火烧到自己身上。 随他们吵去吧。 这对中年夫妻动不动就吵架，转天就能和好，她已经习惯了。 不知道苏父最后是怎么说服苏母的，最后苏晓晓不仅获得了关于搬家这件事的许可，还收到了苏父给她转来的创业基金。 管开一家小店叫创业，苏晓晓多少有点心虚。 在原主混的这个圈子里，成天游手好闲什么都不干的人是少数，在事业方面，大多数人无论大小总有一份追求。 有人拿着家里给的启动资金开公司搞投资，还有人不等大学毕业就进了自家公司，态度认不认真不知道，最起码是奔着接管公司去的。 只有她，走这种接地气的路子，看上去就很没有前途。 不过，苏晓晓一直没把自己划进那个圈子的范围内，她也始终认为苏家的公司最后与她无关。现在这种规划，她已经很满意了。 店铺虽然已经买了，可从设计定稿到开始装修，再到装修完毕开业，样样都需要时间，满打满算至少也得一个多月。 趁这个空当，苏晓晓买了不少专业设备，在一家直播平台註册了帐号，就叫「爱画扇子的老沈」。 沈父换上长衫大褂，扶了扶眼镜。 「你说的这个直播我知道，以前也有客人举着手机来店里直播的。」 苏晓晓正在调试设备，她抬起头来：「咱们就在客厅里你画画的桌子上直播，人不用出镜，主要给大家看画。」 「那我是不是还得跟人说话聊天啊，晓晓，不是爸打退堂鼓，实在是……」 「不但不用说话，还要保持安静，这您比我懂，画画的时候讲究的就是平心静气。」 沈父放下心来，甩一甩长衫，夸赞道：「我女儿懂行。」 他转身嘱咐沈母和沈灵：「你们俩注意保持安静，不要影响我直播。」 说话间，设备已经调试好了，苏晓晓叫沈父跟平时一样画画，等画完了就关掉直播。 沈灵自告奋勇，要当今天的监督员，苏晓晓正好把盯梢的事情交给她，出门办事去了。 连续三天播下来，还真积累了几个粉丝。 每天都有十来个人准点点进直播间，一看就是一下午。到了四天，弹幕里出现了第一个问价格的。 沈父只专注于画画，自是没看到，守在一旁的沈灵却看到了。 不过她没敢说话，而是给苏晓晓发了微信。 这时苏晓晓正在工商局忙註册公司的事情，低头看了一眼消息，顺手在经营范围里加了一条。 她要把老沈签下来，打造成一个网红。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05 21：48：23～2021-10-06 22：0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管 10瓶； 第26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设计师的工作效率很高，没过几天就发来了设计稿。 按照苏晓晓的构想，一楼用来展示扇子卖扇子，二楼摆上桌椅，以及做扇子需要的所有材料和工具，以供给顾客diy自己的扇子用。 整间店铺装修风格以古香古色为基调，在浓厚的传统文化氛围中，又融合了现代风格。 免得开业以后，被人误会成只有老大爷才会光顾的老式茶楼。 苏晓晓对这份设计方案很满意，立刻就敲定了。 只等装修动工。 她还没来得及对着图纸展开对未来的畅想，手机就响了起来。对面自称是许斯文的秘书，请她到盛时娱乐总裁办公室去一趟。 苏晓晓想了半天，直到付秘书开口询问她还在不在，也没想起来跟好大儿之间还有什么悬而未决的问题。 「苏小姐？」 她回过神来，看看时间，离约定的回苏家吃饭的时间还早。 「我马上过来。」 付秘书微微一笑：「请问您现在在哪？许总的司机会去接您。」 很好，这很孝顺。 到了楼层，电梯门一开，付秘书似乎早就等在这里了。她的脸上是专业的职场笑容：「苏小姐，许总在等您，请。」 这一路的热情真叫人摸不着头脑。 然而刚走到半路，就有另一个秘书迎了过来。她冲着苏晓晓歉意一笑，对付秘书说：「先请苏小姐到会客室稍坐吧，晏小姐还在许总办公室里。」 付秘书惊讶地说：「她不是只有五分钟？」 「谁知道呢。」 也许是替身文学留下的心理阴影，苏晓晓对晏这个姓可谓十分敏感，她问：「你们说的是晏雨吗？」 两位秘书对视一眼，露出不方便多说的表情。 苏晓晓瞬间就懂了。 里面要不是晏雨，她把名字倒过来写。 自从上次撞到两个人一起在酒吧出现，她仔细梳理过自己得到的信息。 晏雨的目的不能更明显了，她知道许斯文对沈俏的迷恋，于是利用自己的长相优势，试图得到一些利益。 但许斯文的目的很是令人迷惑。 他在晏雨的生日会上出现，就是对外传达他替这个人撑腰的意思。任谁看了，都要猜测他们两个关系匪浅。 然而苏晓晓亲眼见过他是怎么对晏雨的，那态度绝对算不上好，他又似乎只把晏雨当做消遣。 其中的三观如何暂且不论，谁会没事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一个玩意儿撑腰呢？ 而且沈俏还在呢，没有早逝也没有嫁给别人，甚至那时候都没和陆安白在一起，都在一个公司里，他就不怕被沈俏知道？ 真是矛盾重重。 更何况那天许斯文还在酒精的作用下——姑且先把他那天的表现归结为酒精的作用——向苏晓晓吐露，「她有她的眼睛」。 苏晓晓左思右想，认为这是一种设定。 这种设定在替身文学中随处可见，霸道总裁总是无法抵抗替身那双和白月光十分相似的眼睛，每次见了都会情不自禁，替身这时候提出的要求总是很容易被接受。 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就都可以解释了。 想到这里，她也在脸上挂起一个笑容：「既然已经约好了时间，再叫我等，不合适吧。」 她加快脚步，不等秘书反应过来，反手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办公桌前，晏雨正把两只手掌合併在一起，放在嘟起的嘴巴前面，微微抬起头，眼巴巴看着许斯文，在恳求什么。 两只眼睛水汪汪的。 苏晓晓都看愣了。 不愧是演员，这种和自己性格大相迳庭的楚楚可怜戏码都能信手拈来。 见有人进来，晏雨立刻收起眼神，十指交叉回到胸前，又在一条弧线中互相分开，重新放在椅子的扶手上，顺势挺直了后背。 现在才像一个和老闆谈工作的员工。 许斯文扶着额头，停下了敲桌子的手。 他用眼神询问同样站在门口的付秘书，发生了什么事。 付秘书连忙说：「许总，您约了苏小姐现在见面。」 苏晓晓走了进来，心中有股第一次踏足许渣男产业的奇妙感觉。她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低头看了一眼手指，漫不经心地说：「我不急，等你们聊完。」 许斯文挥了挥手，让付秘书先出去。 他的眼神在苏晓晓身上略过，回到晏雨这里。 「继续。」 晏雨张了张嘴，继续啥啊，她都已经说完了，而且你刚才明明都要答应了啊。 她只好换一种方式把刚刚的话重新说一遍。 「我的经纪人说黑红也是红，可是我就是不想被那么多人骂嘛，他们又不在现场，凭什么只看一期综艺节目，就要骂那么多难听的话。您能不能跟节目组那边打个招唿，叫他们不要继续恶剪了。顺便，让经纪人给我换个路线，黑红的路好难走，真的好辛苦，我好后悔。」 她越说感情越投入，睫毛忽闪忽闪地，煞是动人。 许斯文刚要说「好」，就像他之前把这档s＋级综艺毫不犹豫送到晏雨头上的时候一样，只感觉旁边有道能够看穿一切的犀利目光射过来。 就像在黑夜中迎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拥有提神醒脑的神奇功效。 第27页 他忍不住追踪源头，转头便看到了一脸严肃的苏晓晓。 苏晓晓正死死盯住两个人，准备印证自己关于替身文学设定的想法，没防备被许斯文逮了个正着。 她立刻装作低头看时间，避开他的审视。 实在是太不小心了，无论如何，她都不应该在许斯文面前表现出不符合人设的举动。 经过她这段时间的改动，苏晓晓现在最重要的人设应该是知情识趣的苏家假千金，这样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不应该对许斯文表现出除了撮合他和沈俏之外的任何兴趣。 好在，今天的事情还可以圆。 自从穿过来，撒谎和圆谎已经成了她赖以生存的技能。 于是，等许斯文拒绝掉晏雨的请求，并让她出去之后，苏晓晓立刻盯着晏雨的背影，高声说道：「有些人吶，真是没有自知之明，这冒牌的怎么能跟正牌的比呢。」 晏雨的脚步顿了一下，居然连头都没有转，开门出去了。 苏晓晓惊讶地想，能屈能伸，是个人物。 「你好像对她很有敌意。」 苏晓晓回头，走到空出来的椅子上坐下。「错了，我不止对她有敌意。」对你这种没有原则的死孩子更有敌意。 许斯文没有继续谈这个话题，他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放到苏晓晓面前。 她翻开，问道：「这是什么？」 「合同。」 「合同？」 果然，她在职位那一栏，找到了「生活助理」几个字。 苏晓晓挑眉：「解释一下？」 「你说的话我想过了，确实有几分道理。所以，我想僱佣你帮我达成心愿。除了生活助理，公司里没有更合适的职位。」 她迅速在记忆里完成搜寻，认为这是好大儿跟自己说过最长的一句话。不过，「为什么是僱佣，而不是请我帮忙？」 许斯文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他明显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始说话，并且语气中带着疑惑。 「人与人之间，利益关系是最稳定的。」他的语气像在反问：不是吗？ 当然不是，她在心中说。 如果成年人个个只看利益，那她现在坐在这里是在干嘛。 这个儿子又不能认的。 苏晓晓很清楚，无论她能不能重新矫正许斯文的行事作风，无论她的再教育成果有多好，母子之间一定不可以相认。 谁会相信自己有一个比自己年龄还小的妈妈。 尤其许斯文这种人，怕是话都没说完，精神病院来绑人的人已经到门外了。 光想像一下那个画面，她都觉得这辈子算是又活到头了。 她把心思拉回到眼前的事情上。 「如果你想要我帮你解决感情问题，首先应该向我证明你对沈俏的感情值得我帮你这个忙，而不是直接甩给我一份合同。」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能证明，你就会帮我这个忙？」 苏晓晓并不否认：「如果能让盛时娱乐的许总欠我的人情，为什么要拒绝呢。」 许斯文轻笑了一声，仿佛在笑她刚刚对他「利益关系」表述的质疑。 「成交。」 「合作愉快。」 苏晓晓伸出手，郑重地把许斯文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 上辈子握这只手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婴儿，肉嘟嘟的小手轻而易举就能包进她的手中。现在他个子虽然长得高高的，人也像模像样地帅气，有名声有地位，脾气还不小，可他还是需要妈妈教他一些东西。 苏晓晓忍不住笑了。 被自己爱的人需要，不得不说，是一种幸福。 许斯文埋头在抽屉里找东西，没看到她这个笑容。 不一会儿，他抬起头，拿起桌上的电话：「付秘书，我放在桌上的邀请函你见过没有？」 苏晓晓站起来，轻声道：「你忙，我先走了。」 许斯文示意她留下来，不一会儿，付秘书进来，手里拿着一张邀请函。 他接过来，又递给了苏晓晓。 「陆家老爷子过寿，邀请你过去。」 苏晓晓把陆家老爷子几个字放在嘴里咂摸了几下。 上次听到这位老爷子要过生日，还是陆安白不相信她要退婚的时候，转眼间，她已经是个自由人了。 自由人打开邀请函，随口说道：「我以为我的那份会和爸爸妈妈的一起送到苏家。」 「本来是，不过这张是清池哥单独邀请你的。」 第15章 陆清池？ 这倒让她有些意外。 别说两个人之间没什么交集，值得他单独邀请自己，既然已经单独邀请了，为什么还要经过许斯文转交？ 大佬做事真是叫人看不懂。 苏晓晓没多想，把邀请函塞进包里，和许斯文说再见后，跟着付秘书出了办公室。 付秘书送她上了客梯，又告诉她司机就在楼下等，然后笑眯眯地说：「苏小姐慢走」。 苏晓晓立刻有了挖人的冲动。 装修在即，店里时不时就需要有人盯着。而她还有一堆七七八八的手续要跑，类似于陆家的宴会这种琐事也会不断找上门来，各种事情撞在一起，总有分身乏术的时候。 等到开门做生意，就更需要付秘书这种长袖善舞又工作能力强的人帮忙。 不过她也只是想想，盛时娱乐是什么地方，自己还没开起来的小店又是什么地方，只要是心智健全的人都能分个高低。 第28页 谁会放着闪闪发光的履歷不要，跟着她去开店呢。 电梯在中途停下，晏雨亲亲热热挽着沈俏走了进来，沈俏全身的不自在隔着老远就能看出来。 她先看到苏晓晓，高兴地打招唿，顺势把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 「晓晓，没想到能在公司看到你。」 苏晓晓看到晏雨支起耳朵听她们说话，却梗着脖子不回头的样子，不免觉得好笑：「我也没想到能看到你。」 沈俏扬了扬手里的本子：「下楼开会。」 她点了点头，电梯里便安静了下来。 这种安静没有持续多久，晏雨开始说话了：「沈编剧，我听说你是苏家被抱错的孩子啊。」 「啊？」沈俏没想到会被问到这个问题，勉强回答，「是啊，你也听说了。」 「可苏家不是有一个大小姐吗？原来是个冒牌货。」 沈俏的脸色变了一变，她想不通怎么会有不熟悉的同事当面说出这种冒犯人的话呢。更糟糕的是，苏晓晓可就在电梯里，怎么可以被她听到这种贬低她的话。 「晏老师，这种话不可以随便乱说的，我们两个都……」 晏雨抬头看了看楼层，没有等她说完，便用抑扬顿挫又富有感情地调子说道：「只有你才会看谁都是好人。要我说啊，冒牌的就是冒牌的，怎么能跟正牌的比呢。」 沈俏的脸红了，急得。 她结结巴巴，像是失去了语言能力。 苏晓晓上前半步，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她向晏雨展示了自己的手机，按下播放键。 晏雨的声音清晰地从手机里传出来。 「……冒牌的就是冒牌的，怎么能跟正牌的比呢。」 她眨了眨眼睛：「看来我很适合当老师，刚刚教过的道理晏小姐这么快就融会贯通活学活用了。你放心，这份教学成果我会好好珍藏起来，说不定哪天就能派上用场。」 晏雨一口气卡在嗓子眼，还没来得及反击，电梯门开了。 沈俏迫不及待拉着她出去：「要迟到了。」 高跟鞋被电梯与地板之间的缝隙绊了一下，晏雨踉跄了一步，气急败坏地回过头去看，苏晓晓正在电梯里微笑着朝她摆手。 沈俏好心扶着她，认认真真地说：「晏老师，以后那种话请不要再说了。」 晏雨一抬头就看见她的眼睛，重重地哼了一声，用力甩开她的手，跺着高跟鞋走开了。 造型工作室的椅子上，苏晓晓夸张地打了个呵欠，看着镜子中半妆的自己，问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苏母坐在她的隔壁，坐姿十分优雅：「你昨晚几点睡的，是不是在新家睡不好？不行就搬回来吧。」 苏晓晓赶紧坐好：「接着化，我不困。」 她在内心默默吐槽，一大早就被电话叫起来，还以为有什么大事，谁能想到是接她来做造型。 看苏母这个重视程度，陆家在这里的地位果然是顶尖中的顶尖，也不知道一会儿又要见到多少不想见到的人。 她打定主意，全程保持微笑，不主动打招唿，不拒绝主动来打招唿的人，出现什么她也说不清楚的事情坚决不负责。 毕竟她没有原主的记忆，乱说话，出了篓子怎么办。 现在看来，原主成天专注于追陆安白反而是个优点：如果她不是在追人就是在追人的路上，哪有那么多时间去社交。 苏晓晓稍稍放下心来。 临近中午，一家三口同乘一辆车，来到陆家。 刚一下车，就有人上前迎接，往里走了没几步，又有一人走过来，对苏晓晓说道：「苏小姐，老爷子请您过去说几句话。」 她不禁纳起闷来，原主似乎认识陆家这位爷爷？ 想来也是，原主好歹跟陆安白订过婚，怎么会没见过陆家人。她想起在病房里见陆家父母的经歷，心定下来，跟长辈打交道，纵然是原主，也得按捺住性子。 路越走越远，来人把她带到一处露天游泳池旁，停下了脚步。 「请您稍等，我去请老爷子。」 说完就很快地消失了。 苏晓晓四下望望，这么热闹的一天，这里居然空无一人，看来是主人家居住的地方，不会放客人进来。 可是在游泳池边会客，这也太奇怪了。 她只好想，有钱人难免有一些怪癖，尤其陆家人。 见怪不怪吧。 不远处有个花圃，正午时分，花居然一点也不怕晒，开得无比热烈。 苏晓晓见人迟迟不来，便挪动脚步去花圃那边。左右闲着也是闲着，花开着无人欣赏，无疑是一种浪费。 可就在挪动脚步的一瞬间，她感觉背后有人一推，随即耳边传来闷闷的扑通一声。 是她自己掉进了游泳池。 苏晓晓没有时间去想发生了什么，她先是本能地沉下去，接着闭紧口鼻，调整心态，伸开手臂去划水。 手动了，但脚没动。 有人在水下拉着她的双脚。 这种时候，任谁都要慌神。 苏晓晓挣扎了一会儿，激起许多水花。可那人比她的力气大上许多，再怎么挣扎都是无用的。 她闭了闭眼睛，用最后的力气试图拧过身子，看清楚到底是谁想在陆家的寿宴上搞出人命，死也要死个明白。 第29页 就在这个当口，头顶上方一黑，有两条瘦小的胳膊缚住了她的双臂，同时脚下的力气消失不见了，苏晓晓被人带了上去。 女孩看上去不过十五岁，皮肤黝黑，动作灵活地像条鱼。她用乌黑的眼珠关切地看着苏晓晓：「姐姐你没事吧。」 苏晓晓喘着粗气，浑身湿透，鬼使神差地往脸上抹了一把，放在眼前一看，半点粉痕都没有。 这妆还真防水。 化妆师经歷过什么，这么有先见之明。 她收回一路跑偏的心神，摇摇头，开口说话的时候才发现声音有些颤抖：「小妹妹，谢谢你。」 引她进来的人又重新出现了，后面还跟着一位老者。 女孩子眼尖，赶忙替她从旁边的椅子上拿来浴袍。 陆老爷子虽然上了年纪，声音却很洪亮，听上去十分威严：「这是怎么了？这又是谁家的孩子？」 女孩子立刻躲进了苏晓晓身后。 苏晓晓已经恢復了冷静，她转身看看女孩，又看看眼前的寿星，说道：「我走路不小心，掉进水里了，是这个小妹妹救了我。」 陆老爷子打量了她一番，叫人领她去房间里收拾一下，换件干净的衣服。 等苏晓晓穿着一件尺寸正好的白色礼裙走到会客室的时候，苏父苏母已经在陪着陆老爷子说话了。 苏母立刻站了起来，扶着她的肩膀左看右看，说：「你这孩子，在家就粗心大意的，出门来做客还是这么不小心，今天可是老爷子的生日，你看你多扫兴。」 苏晓晓没吭声，只是低头一笑。 到底是粗心大意，还是用心刻意，还说不定呢。 「不碍事，孩子没事就好。你就是晓晓吧，几年没见，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陆老爷子说。 苏父和苏母便陪着说说笑笑，苏晓晓听来听去，不过一些客套的场面话。 没一会儿，门口新进来两个人。 是女孩和一个中年女人。 女人的手又大又粗粝，虎口处有明显的老茧，她是陆家的园丁。 她一面赔笑一面说：「老爷子，这是我侄女小蕊，今天太忙了，我就叫她过来到前面帮帮忙，这事管家知道的。」 苏父走过去：「你侄女救了我女儿，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女人高兴地连连点头，谢谢谢谢说个不停。 小蕊在一旁嘀嘀咕咕地，被她呵斥道：「一个人在那说什么呢，没有规矩。」 小蕊乌黑的眼珠转了一圈，大声说道：「老师说，助人为乐是学雷锋，不能要别人的钱。」 女人尴尬起来，去扯小蕊的衣服，不让她继续说话。 见状，苏父说：「你很有志气，可是我们也确实很感谢你，你总得给我们一个表示感谢的机会。」 小蕊不说话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好在眼神里写上不同意三个字。苏父并不在意，他告诉陆老爷子，明天就派人把钱送过来，请他让这两位务必收下。 陆老爷子没说话，他看向半天没说话的苏晓晓，开口问道：「晓晓怎么认为？」 苏晓晓正在打量小蕊，忽然被点名，只好先礼貌地笑笑。 「爸妈做主就可以了。」 陆老爷子却继续看着她，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苏晓晓想了一会儿：「高风亮节是这位小妹妹的气节，可我们的感谢也是真诚的，二者互不相干。」 「所以你也希望她们收下这笔钱，是吗？」 「虽然钱只能表达一小部分的谢意，但没有错，我确实很希望她们能够收下。」 陆老爷子笑呵呵地，缓缓点头。 苏晓晓把这理解为，他对自己的答案十分满意。 她便也笑。 她几乎可以确定，这齣戏就是这位老者演给自己的，可她就不明白了，这到底是一种考验？还是他在给自己讲什么寓言故事呢？ 这陆家人，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第16章 很快，苏晓晓便明白自己猜对了。 这位陆老爷子煞费苦心写了一个剧本，连自己这个一无所知的人都被他安排在里面当主角，就为了寿宴上这一幕。 不过，在那之前，她见到了自己这辈子最不敢见到的一个人。 迈进宴会厅，嘉宾们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因为是陆家爷爷的生日，辈分和地位摆在这里，许多像苏父苏母一样的中年人，甚至老人，也出现在这个会场，他们正忙着互相交际，介绍子女。 而年轻人当中，数陆安白和许斯文最为出众。关于这一点，从围着他们的女人的数量就能看出来。 苏晓晓看了两眼，便立刻觉得无趣。 还不如坐等那出没演完的戏，来得更有意思。 云朵大约也有同感，她走到苏晓晓身边，眼神上下一扫，哎呦了一声。 「淑女裙，不是你平时的风格啊。怎么，今天改做小公主了？」 苏晓晓垂眼看着自己身上的白裙——这很容易让她想起沈俏——翘起嘴角：「没准我是今天的主角呢。」 在她眼里，白色裙子就是专属女主角的衣服。 现在却给她这个不是主角的穿了，大概马上就要倒霉了。 云朵靠过来，抬着下巴指了指陆安白。 「真放下了？你看二少爷多受欢迎，你心里一点也不吃醋？」 第30页 苏晓晓连看都懒得看：「我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一点想出家。」 云朵咯咯地笑：「那就好，你们俩的事都传遍了，我真怕你只是一时冲动，现在又想不开。」 「对了，你之前不是对许总有点意思嘛，考不考虑换个目标？」她揶揄道。 苏晓晓的内心都要裂开了。 少女，你这样的想法很危险啊。 让她说什么好。 说在她内心深处，对许斯文没有一丝其他感情，除了母爱？ 恐怕云朵听了，也不会把这个母爱理解为正儿八经的那种。 苏晓晓抿了抿唇，用尽力气表现冷淡：「不感兴趣。」 「天啊，」云朵惊奇地看着她，「你说话的样子跟他好像。」 苏晓晓：…… 遗传，这叫遗传。 「两个性冷淡可不好谈恋爱，我给你出个主意，」云朵一脸促狭地搂住她，好让她和自己一起看向另一边，「许总父母就在那边，你走长辈路线怎么样？」 猝不及防，她就这样看到了许渣男，还有他身边那个女人。 虽然人到中年，他的身材依然保持的很好，若不是有岁月的痕迹，那张脸她会更加熟悉。旁边的女人苏晓晓也认识，尽管那时只是一瞥，她却把两个人的样子印到了自己的脑海里。 他们手挽着手，有说有笑，和自己无意中看到他们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么多年了，他们居然还在一起，真是长情。 她心里想着，嘴角不自觉露出讽刺的笑容，只是不知道这讽刺，给的是别人，还是自己。 在见面以前，她还可以用「他就是个纯粹的渣男」来哄骗自己，这种人无论和谁在一起，都是不能长久的。 苏晓晓，当然包括在这个「无论和谁」里面。 所以他的出轨，完完全全与自己无关。 现在见了面，才发现他这个人也有真爱。 是的，真爱，若不是真爱，怎么朝夕相对二十多年。 她转了一下头，好让自己的视线离开一会儿。重新开口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声音格外冷静：「他们看上去感情不错。」 云朵没有发现她的异样，语气里有些羡慕：「当然了，他们可是出了名的模范夫妻，听说一辈子没有吵过架，外面也没有乌七八糟的风流债，就算在普通人家，这样也算是难得了吧。我还听说，许董打算退休之后，带着许夫人去环游世界。」 苏晓晓哼了一声，作为反应。 许渣男和小三，陆安白和沈俏，他们都是情投意合、天生一对、真爱无敌，只有苏晓晓是多余的。 此时此刻，她有些分不清自己和原主。 有朝一日，如果有人举办一个「被真爱伤害过的人」大聚会，两位苏晓晓一定可以位列嘉宾席。一个面前的桌牌写着「一个炮灰」，另一个则写「一个更大的炮灰」。 她忽然感觉全身都没有力气，抬手摸了摸云朵的手臂，表示自己要去休息一会儿。 她在沙发上坐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乱糟糟的。 她很清楚，自从亲眼目睹他出轨的那刻，自己早就对许渣男没有感情了。若说她喜欢陆安白更是天方夜谭，可是为什么，她现在感觉这么难受。 光线一暗，身边多了一个人。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判断力失灵，居然能从许斯文的口中听出关怀的意思来。 「你的脸色很差。」 苏晓晓想伸手摸摸脸颊，手还没抬起来，就用尽了力气，只好作罢。 「刚才掉进游泳池了。」她说。 「那你应该去看医生。」 苏晓晓偏过头，去看自己的儿子。具体在看什么她也说不出来，但哪怕只是这样看着，她就能感觉到自己和这个世界之间是有真实存在的联繫的。 前世今生，都不是幻觉。 心情稍好了一些，她说：「我没有别的意思，但我现在心情很差，你能不能笑一笑给我看看。」 毫无意外地，许斯文送给她一个白眼。 而她居然觉得他翻白眼也很生动。 亲妈滤镜，没救了。 她眯着眼睛笑：「谢谢。」 力气慢慢恢復，视野也随之开阔，苏晓晓忽然发现一个问题：「沈俏怎么没来？」 「陆家不太欢迎她。」 能想像到，上次病房见面，估计给老陆总陆夫人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 「你和陆家人好像很熟悉。」 许斯文犹豫了一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苏晓晓总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只有两个人在的时候，他似乎并不介意多说几句话。 「我小时候经常来陆家玩。」 苏晓晓有些惊讶：「你跟陆安白应该年纪差不多，你们俩一起长大的？」 他微微点头：「可以这样说。」 原来还是一出好兄弟为争女人反目成仇的戏码。 够狗血，够烂俗，够刺激。 「那你不觉得可惜吗？当然我不是说沈俏不值得，只是为了一件事就和好朋友闹翻，如果是我，我会觉得有些可惜，毕竟有些朋友是能做一辈子的。」 可能是她从来没什么朋友的缘故，所以对友情格外珍惜。可是许斯文看上去也不像广交朋友的那号人，难道是？ 她想起自己上大学的时候，一开始她和宿舍里的同学总是同进同出，一起上课一起吃饭甚至一起上厕所。那时大家形容两个人关系好，都说「像穿连体裤」，她们宿舍六个人可以穿一条裤腿相当粗的连体裤了。 第31页 直到她认识了许渣男，一头扎进爱河。 从那以后便忙着谈起了恋爱，恋爱之余的精力，勉强还够花在学业上，交朋友的时间自然就被挤占了。 后来她知道了，她这种行为叫做恋爱脑。 苏晓晓忧愁地看着许斯文想，恋爱脑也能遗传吗？ 许斯文适时瞥了她一眼：「谁说我和他是朋友。」 苏晓晓在内心的问题下面默默写上答案，能。 「我和清池哥关系更好。」 看得出来，她继续吐槽，嘴上却说：「陆总怎么还没到？」 他低头看了看手錶：「快了。」 人群忽然骚动起来，几乎所有的头都朝着一个方向看过去，是陆老爷子出场了。 两个人都站起来，苏晓晓在人群中找到了苏父苏母。苏父也看到了她，微微颔首，就被旁边的人拉过去聊天了。 见状，苏晓晓打消了走过去的念头。 她可不想被介绍来介绍去的。 大屏幕上开始播放一些照片和视频，一开始一位老奶奶还经常出现，后来便没了她的身影。苏晓晓猜测，陆奶奶大约是过世了。 陆安白担当主持人，站在话筒前简短介绍陆爷爷的人生经歷，台下掌声雷动，她注意到，有几个年轻的女人目不转睛盯着主持人，连鼓掌都十分投入。 看起来，沈俏和陆安白想要修成正果，还有不少的弯路要走。 陆老爷子上台来，精神矍铄地讲了几句场面话，忽然话锋一转，讲起了和陆奶奶之间的感情故事。 听上去，这位作风强势的老人，也曾经有一段刻骨的感情。 苏晓晓心中不免酸涩起来，世界上的真爱都快被她见证光了，到现在她才明白，她真正的人设应该是「真爱见证人」。 真叫人哭笑不得。 身边的许斯文忽然轻声说：「清池哥到了。」 苏晓晓下意识看向门口，陆清池正不疾不徐地走进来，身后还跟着，董助理。 懂了，他的人设是工作狂。 工作狂没往台上走，反而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看来流程里没有他发言这一项。 苏晓晓和他互相点了一下头，陆清池便和许斯文低声说起话来。 这时陆老爷子正说到几年前发生在陆奶奶身上的一件事情。 「那个时候她整天心情不愉快，还好有一个小女孩整天陪着她聊天，才能稍微有所开解。后来有一次，我至今也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她掉进了游泳池里，也是这个小女孩勇敢地跳下去，把她救了上来。」 「她是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我无法表达我对这个小女孩到底有多感谢，只能以一点小小的心意表示衷心的感激。」 等一下，这个剧本怎么这么熟悉。 苏晓晓绷紧了神经，她预感到马上就是重头戏了。 「因此，四年前，我们给这个小女孩和我的孙子订了婚，一个月我的孙子从国外回来了，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时机。我很高兴地告诉大家，今天除了是我的寿宴，同时也是陆家陆清池，和苏家苏晓晓的订婚宴。」 她第一次注意到这里有这么多人，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和她身边的陆清池身上。 刚才还在身边的许斯文不知道闪到哪里去了，苏晓晓身穿白裙，陆清池身穿黑色西装，一黑一白，居然该死的应景。 苏晓晓站在掌声的中心，咬牙切齿地想，居然和外人联合起来套路你妈，不孝子！ 第17章 苏晓晓在陆家吃了个哑巴亏，所以她今天打定主意要做一个哑巴。 事情是这样的。她最近心情很不好，这种不好是肉眼可见的，不爱笑，也不爱吃饭，每天除了去店里看工人装修，几乎什么也不干。 于是沈家父母便叫沈灵陪她一起到店里去，店铺离得不太远，若是散步一样缓缓步行，需要花上四十分钟，路上还会经过一个小公园。小公园里修了塑胶跑道和假山，每天都有人在这里跑步、跳广场舞，是人间烟火气最好的代名词。 沈灵提议说不开车了，干脆走过去散散心。她没有心情反驳，便说好。 两人刚走出小区，不过十米远，就有一辆车跟了上来。沈灵警惕地看着车窗缓缓降下，不自觉地抱住苏晓晓的手臂，厉声问：「你是谁，为什么跟踪我们？」 苏晓晓这才抬起眼皮，看到了董助理。 董助理从车上下来，顺手掸了掸西装，站在她面前，一脸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恭敬。 哦，她想起来了，她现在是陆清池的未婚妻。 她用眼神安抚了沈灵，听见董助理说：「苏小姐，您好。陆总想请您共进午餐，不知道您现在有没有时间。」 沈灵的眼睛在两个人中间提熘乱转，最后停在她身上，问道：「晓晓姐，陆总是谁，你认识吗？」 她很想说不认识，但是不行。 自从上周从陆家回来，她一直想找这个人算笔帐。 于是她微微点头，对沈灵说道：「你先回家，店里我下午再过去。」 沈灵听完就急了。大约因为年龄小，她觉得看别人装修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平时苏晓晓没时间的时候，都是爸爸或者妈妈轮流到店里去盯的，今天好不容易轮到她，怎么能因为这个什么总，就错失良机。 碍于外人在场，她不好意思撒娇，便像个大人一样说道：「你有事就去忙嘛，我自己去店里也是一样的。」 第32页 苏晓晓略想了一下，给沈母打了个电话，叫她下来陪沈灵一起过去。 没几分钟，沈母就出现了。 她拉过沈灵，对苏晓晓说：「你快去忙吧，我们俩打车。」 董助理不知道真假千金这回事，只知道和陆总订婚的苏小姐是苏氏集团苏董的女儿，眼前这对母女，大约是什么关系好的亲戚吧。 他观察了一下苏晓晓的脸色，当即上前打开车门：「您见外了，请上车。」 苏晓晓面无表情，只是抬了抬眉，然后自己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沈家母女向董助理说了好几声谢谢，小心翼翼地坐进了后排。 沈灵本打算在路上和苏晓晓去逛逛公园，顺便聊点轻松的话题，缓和缓和气氛。现在出行的方式从步行变成坐车，坐得还是不认识的人的车，这个人三十来岁，西装革履，俨然一个严肃的成功人士，她便不敢说话了。 当平时最爱说话的人都安静下来，车内除了寂静无声就是无声寂静，只有苏晓晓最开始的时候指了一下路。 董助理在店铺门前停车，沈母和沈灵下来，挥手道别。 进店之前，沈灵问道：「妈，你认识开车的人吗？他说有人要请晓晓姐吃饭。」 沈母没正面回答：「你晓晓姐的事情，你少管。」 说起来，沈母很满意现在的生活，两个女儿都在身边，一边是从小养大的舐犊之情，一边是刻在基因里的血缘联结，当然，还有这个叽叽喳喳的沈灵，她简直就是中老年妇女里的人生赢家了。 车子还停留在原地，董助理顿了顿，对一旁正在看手机的苏晓晓说：「苏小姐，能不能请您坐到后面去。」 苏晓晓的视线没离开手机：「不能」。 董助理瞬间感觉很头大。 职场上坐到他这个位子，在老闆面前的礼仪是一定不能少的。他开车的时候，陆总一向坐在后面，苏晓晓是陆总的未婚妻，现在她坐副驾驶算怎么回事。 倒不是苏晓晓刻意难为人，她只是对所有陆家人有了心理阴影。 寿宴那天，陆老爷子故意找人推她落水又安排人救她，就是为了让她亲口说出「希望救自己的人能收下自己的感谢」这句话，好在他宣布订婚的时候让她哑口无言，无从反驳。 依她看来，陆家人的脑迴路多半都有点问题，跟他们打交道，一不留神就要吃大亏。 董助理虽然姓董不姓陆，可他当然应该被算在陆家人里面。 日日耳濡目染，能是什么正常人。 看看许斯文就知道，从小就在陆家玩，现在确实不太正常。 苏晓晓想了一路，不知道车什么时候开进了陆氏的地下停车场。 等了一会儿，陆清池出现了，他没坐上来，就站在车外和她打招唿，一脸云淡风轻的表情，让人看着就来气。 那天的订婚宴上，他对着轮流来恭喜的人群，也是这种表情。 就在这时苏晓晓打定主意，今天要做一个哑巴。 她点了点头，表示你好。 陆清池看了她一会儿，很轻地笑了一下，他对董助理挥挥手：「你回公司吧，我来开。」 一路无话。 两人保持这样的氛围进了饭店，服务员端来茶水，熟练地开始给客人倒茶，然后被陆清池制止了。 他让人换上一壶好茶，亲手倒了一杯，站起身，双手捧在苏晓晓面前。 苏晓晓知道他有道歉的意思，可事情已经做了才来道歉，比事后诸葛亮还要不如。 呵，一个把事做绝，一个就来道歉，给她在这演什么好警察坏警察剧本呢。 更何况，订婚宴已经是上周的事情了，如果硬要说这道歉有诚意，她可看不出来。 不过碍着大佬在她心中最后的一点威严，最后她还是双手接了过来。 陆清池无奈地弯了弯唇，坐下来开始点菜。 他用说的，苏晓晓用手指点的。 服务员差点就要把她当做语言障碍人士了。 及至点完菜，服务员退了出去，包间里只剩下两个人。陆清池这才缓缓开口：「如果我说，我并不比你早知道一秒钟，苏小姐能不能看在同为受害者的面子上，跟我说上一两句话呢？」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苏晓晓当然是，一个字也不相信。 她都能想到他接下来的说辞了，嚮往自由恋爱，从来没想过和谁联姻，无奈家中爷爷□□，偏要瞒着他忽然宣布订婚这件事，出于大佬的自我修养，只能在订婚宴上谈笑自如。 再加上，都是因为他太忙了，所以才一直没有抽出时间来跟她聊这件事。 总之，他清清白白。 她懂，套路都是这样的。 虽然她不懂陆老爷子为什么执意让她和他们家的人订婚，大概就是这个世界中真爱的力量吧。 孙子只是意外，专门用来和救命恩人结婚用的。以前是陆安白，现在是陆清池，对陆老爷子来说，都没有区别。 再者说，陆家和苏家联姻，虽然不占什么便宜，可也不吃亏。 呵，陆家没有一个好人。 当然，这些都只能在心里想想，苏晓晓在脸上浮起一个笑容，很有涵养地说：「当然。」 陆清池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脸上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吃饭。 第33页 席间两人偶尔说话，也只是交流菜品，陆清池甚至有心思接过服务员的话来，向她介绍某一道菜的特点。 苏晓晓越吃越觉得别扭，这样看上去，还真有点像约会了。 这人怎么想的。 没等她有机会了解他的想法，沈灵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她的声音很焦急，在这个安静的包间里随便找一个位置，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晓晓姐，妈受伤了！我该怎么办！」 苏晓晓眉心一跳，待问清楚沈母是被从二楼掉下来的东西砸伤了脚，便说：「我马上过来。」 放下电话，她看见陆清池正拿着车钥匙起身。 犹豫片刻，苏晓晓说道：「陆总，麻烦你了。」 打车毕竟需要时间，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 听说陆清池久居国外，可他居然驾驶技术很好，车开得又快又稳，没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店里。 沈母坐在一张装修用的条凳上，被几个装修工人围着，沈灵站在一边，绞着衣角手足无措，沈母反过来安慰她：「不是什么大事，你别吓成这个样子。」 苏晓晓一进门，装修公司的现场负责人赶忙走上来：「苏老闆，发生这种事实在是太抱歉了，都是我们的责任，您放心，我们公司一定负责。」 她应付两句，走过去看沈母。 「妈，你感觉怎么样？」 沈母不好意思地给她看自己的脚趾：「就是流了点血。」 岂止是流一点血，在她看来，都算得上血肉模煳了，指甲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走，去医院。」 负责人连忙上前，想要抱起沈母，沈母赶紧拒绝：「不用不用，灵灵来扶我一下。」 苏晓晓看他一眼：「大家先去忙吧，赔偿的事等我们在医院看完再说。」 负责人这才叫工人散开，去各忙各的，还特意当着苏晓晓的面叮嘱，一定要注意安全。 苏晓晓也过去扶着沈母，三个人慢慢走出来。 店外，陆清池早就把车门敞开等着，苏晓晓没客气，把沈母扶了上去，自己还是坐到了副驾驶。 她看着陆清池认真开车的侧脸，道了一声谢谢。 陆清池却说：「你现在相信我说的是真的。」 苏晓晓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 第18章 她本想说，恕我听不懂你的逻辑。 或者说，一码归一码，那天的事情咱们没完。 转念一想，这种级别的大佬在这陪着她处理事故，还给她当了两次司机，话的真假先放到一边，起码想让她相信的诚意是足够了。 何况他事先知道不知道又怎么样呢，上次退婚已经够难了，想重来一次更是难上加难，问题的癥结根本不在他这。 这样想着，她有些泄气，只说：「暂且相信吧。」 这时陆清池正在等红灯，他双手扶着方向盘，特意转过头来看了看，然后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医院门口，苏晓晓第一个跳下车，陆清池叫她，说出的话颇有绅士风度：「我得回公司了，你一个人可以吗？」 沈灵在后面默默腹诽，什么一个人，她不是人吗？啧，这个人眼里只有晓晓姐，两个人有问题。 「今天的事情多谢陆总，改天我去公司当面致谢。」 原来这个就是请吃饭的陆总，沈灵接着想。 「道谢就不必了，只要不再需要我道歉就好。」 道歉？两人吵架了，怪不得晓晓姐一口一个陆总，不是客气是阴阳怪气。她继续想。 「陆总说笑了。」 还叫陆总，那就是没哄好。这人不会谈恋爱吧，看起来就像不会的样子，哪有人道歉不买玫瑰花的。 在十八岁的女学生眼里，玫瑰花就是说爱最好的证明。 沈灵内心的八卦因子正在熊熊燃烧，只听苏晓晓叫她：「发什么愣，快下车。」 「哦哦，来了。」 陆清池送她们来的是上次陆安白住院的那家私人医院，沈母很快就看上了医生，开了单子去拍片。 沈灵和苏晓晓一起等在外面，她知道现在不是说八卦的时候，可内心的好奇根本按捺不住，那双眼睛时不时就投向苏晓晓，带着几分兴奋，几分期待，几分欲言又止。 苏晓晓早就用余光发现她的反常，默默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检查自己的脸。 一点问题没有，这不是挺好的。 于是她问：「你想说什么？」 沈灵先是看看眼前紧闭的门，仿佛她要说的话不能给旁人听到似的。然后苏晓晓就感觉她往自己这边凑了凑，小声，但双眼放光地问：「晓晓姐，那个陆总是你的男朋友吗？」 苏晓晓：…… 「不是。」 「啊，」沈灵挠了挠头，换了一种猜测，「那他是不是在追你啊？」 「没有。」 沈灵开始尴尬了，她小幅度地挪回刚才坐的地方，低着头反思自己。沈母出来的时候，她刚好下了结论，自己的感觉是不会错的，一定是晓晓姐太迟钝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苏晓晓对沈灵也有大概的了解，一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又在脑补什么劲爆的八卦，而且这次八卦的主角还是自己。 她第一次觉得姐姐这个身份是有用的，起码比小妹妹多了一些人生经验，还有威信。 第34页 她咳了咳，严肃地告诉她：「这是人与人之间正常的社交，等你大学毕业就懂了。」 陆清池跟她？ 也只有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才会把他们联繫到一起。 沈灵似懂非懂，跟她一起从医生手中接过沈母，找医生看片子去了。 果然脚趾骨折，好在并不十分严重，打了石膏，开了药，约定了复查时间，三人便离开了医院。 沈母受伤需要休养，沈父每天下午都要直播，只有上午有空闲，而沈灵马上就要开学了，店里暂时只能由她自己看着。 苏晓晓不能不想到付秘书。 顺便想到坑了自己一把的许斯文。 她翻出他的电话打过去，响了大概半分钟，那边才接了起来。 一般情况下，他的声音和人一样冷，和陆清池身上自带的春风和煦感简直就是两个极端。可今天，他的声音却有些慵懒，一听就是刚刚睡醒。 苏晓晓看了一眼时间，冷冷地说：「十点了，你居然还在睡懒觉。」 可能正是因为刚睡醒，或者是从来没有人问过这个问题，许斯文没有发脾气，而是下意识反问：「睡觉有什么问题？」 她又看了一眼日期：「今天是周二，周二上午十点，难道你不应该在公司工作？」 许斯文被她问懵了，他可是公司老闆，居然会有人对着公司老闆问出你怎么不在公司工作这个问题。 苏晓晓把他的不回答视为心虚，她哼了一声：「你等着。」然后挂了电话。 许斯文模模煳煳地想「等什么」，重新进入睡眠状态。 直到被一阵勐烈的敲门声惊醒。 苏晓晓几乎把所有不能宣之于口的愤怒都发泄在敲门这个动作上了，一直敲到手指生疼，然后改成了拍门。 好小子，你套路我跟别人订婚，自己却在家里睡大觉。 没门。 她毫无逻辑地想。 许斯文完全没有想到是她找上门来，还以为公司出了什么大事，至于为什么不打电话，紧锣密鼓的敲门声中也来不及想这些细节。 他立刻清醒过来，用最短的时间换上衣服，大步走出来开门，中间还顺手抓了抓头髮。 就这样，苏晓晓看到了人模人样的一个大儿子。 她诧异地问道：「你不是还没起床？」 许斯文比她更诧异：「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 许斯文挡住进去的路，倚着门问：「你有事吗？」 「没事我来干什么。」 大老远过来特意叫儿子起床吗？ 虽然刚冲出门的时候她是这么想的，可现在来都来了，怎么能空着手回去。 听她这样说，许斯文闪到一边，让她进来。 然后丢下一句「稍等」，就进了卧室。 这次她好好观察了这间屋子一番，以黑白灰为主色调的简约装修，造型简单的几件家具随随便便往那一摆，就能看出档次来，一看就是有钱的单身男人住的地方。 她想起沈俏卧室里粉粉嫩嫩的布置，这两个人根本就是完全搭配不到一起去嘛。 过了一会儿，许斯文重新出来会客，他洗了澡，换了衣服，还喷了淡淡的男士香水。 苏晓晓欣慰地想，孩子注重个人卫生，是好事。 没洁癖就行。 「什么事？」 苏晓晓换了个坐姿，好让自己显得更有气势一些：「上次的事情，你欠我一个解释。」 陆清池都来跟我解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主动呢。 算了，妈妈不跟孩子计较，自己找上门来要总可以吧。 天底下没有比自己更大度的妈妈了。 哪知许斯文眉头一皱：「什么事？」 用的还是反问的语气，意思是他不记得欠她什么解释。 苏晓晓顿时火气就上来了：「你把我卖给陆家那件事，记起来了吗？」 「你说跟清池哥订婚？」他睨了她一眼，「你是不是掉进水里生病还没好，哪个女人不想嫁给他，这种好事落到你头上，居然让我给你一个解释。」 好你个大头鬼啊 。 还挺理直气壮。 「那你怎么不随随便便跟哪家的女儿订婚呢？偏偏喜欢沈俏。」 「你的意思是，你跟我差不多，也有喜欢的人？」 差不多你妈啊，你妈真是要被你气死。 「我的意思是……」 苏晓晓忽然停下来。 她本来想好好跟许斯文科普一下什么叫换位思考，什么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说简单点就是「别人的事情你管不着」，以及「管好你自己」——转念一想，这是教育小孩子的方式，跟成年人得来直接的。 「我的意思是，你帮别人引我入圈套，我很不高兴，你道歉。」 哪知待她说完，许斯文不仅毫无愧疚之心，甚至开始纠正她的用词：「不是圈套，是惊喜。」 苏晓晓：…… 你干脆去问问陆清池惊不惊喜。 她凭空挥了挥手，赶走自己试图让他道歉的想法，再一次做了妥协：「总之这件事你做得不对。」 然后不等许斯文说话，又迅速提出自己的要求：「为了补偿我，你把付秘书借我几天。」 「付秘书？」 「没错，我有事想请她帮忙。」 第35页 「你们私下的交往公司是不会过问的。」 现在倒懂「别人的事你管不着」这个道理了。 怎么这个脑子就时灵时不灵呢。 「不是私下交往。」她想了一下，简单跟他说了自己开店的事情。 许斯文并没有一口回绝，而是陷入了选择困难。 按照以往的行事风格，他绝对不会答应别人这种要求，甚至他根本不会有耐心听别人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可他现在确实坐在这里，听苏晓晓说了半天，而且自她提出这个要求之后，内心涌起一股想直接满足她的冲动。 他不会是…… 他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从沙发上直接起身。 苏晓晓也被吓了一跳：「你干嘛？」 许斯文没有看她，艰难地把拒绝的话说出来：「付秘书是盛时的员工，不能也不会借给你。」 说完转身就要走。 苏晓晓哪甘心，立刻跟上去拽住他的胳膊。 「别走，再商量商量。」 她的话似乎有魔力，许斯文真的没走。 于是苏晓晓绕到他面前，伸出两根手指：「要不，你把付秘书借给我，要不，」她转着眼睛，迅速寻找接下来的说辞，「要不，你每天和公司员工一样，准时准点到公司上班。」 她看着他的眼睛：「二选一，你选吧。」 苏晓晓胸有成竹。 借付秘书又不需要他付出什么，而每天早起的痛苦她可是清楚得很，许斯文这种一看就是习惯了上午不去公司的人，怎么可能做到呢。 她已经在想见了面该和付秘书说些什么了。 然而现实狠狠地给了她一个教训。 不对，是她儿子，狠狠地让她看清，什么叫霸总的心思你别猜。 「从明天开始，我准时到公司上班。」许斯文缓缓地说，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 苏晓晓的内心有无数个问号和感嘆号交织在一起。 得，合着她今天真就是来叫儿子起床的。 你是霸总你牛逼。 第19章 「你不用每天都来我办公室报导。」 许斯文从堆成山的文件中抬起头来，用笔敲了敲桌面。 自从苏晓晓知道盛时娱乐的上班时间是上午九点，每天都会准时出现在他的办公室，一副监督他到底有没有来工作的严肃样子。 当然，如果她不顺便吃一顿早饭的话，这种严肃会更有说服力。 沙发上，苏晓晓正忙着解决一个三明治。闻言，她不慌不忙地咽下东西，喝一口咖啡，缓了一会儿，这才说道：「我都不嫌堵车，你嫌什么。」 那天回去她想了一路，如果能让许斯文从此早睡早起认真工作，倒也不是一件坏事。可这个小小的改变却是用她和陆清池订婚换来的，总结起来，还是她吃亏。如果他再不认真兑现，她岂不是要亏死了。 她这才决定每天不辞辛苦，亲自来盯着，绝对不是为了蹭这份很好吃的早餐。 「我一向言而有信。」 「你可以把我当成人事部查岗的。」 「我不会给你发工资的。」 「不用工资，记住你欠我的就行了。」 许斯文说不过她，没再说什么，继续埋头工作。 没一会儿，她吃完了早饭，站起来准备走人：「这周表现不错，下周继续。」 许斯文扯了扯嘴角，吝啬地连个再见都没说。 苏晓晓心情愉快，不跟小孩子计较，正走着，门忽然开了，她连忙闪到一边。 「抱歉，我有急事。」来人声音温和，脚步却急匆匆地，差点撞到她。 「没关系。」 话音刚落，就和进来的人打了个照面。 居然是陆安白。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他。 苏晓晓很快想到，他是盛时的艺人，出现在这里似乎顺理成章。可她怎么就从他的神色里品出了那么一□□味呢。 她立刻决定留下来看热闹。 陆安白也看见了她：「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不能在这？」 她儿子的办公室她不能来吗。 他蹙了蹙眉，似乎没有把这种没营养的对话进行下去的兴趣，径直从她面前走了过去，气势汹汹地站到许斯文的办公桌前。 「新剧的宣传计划我不贊同，把那些照片撤了。」 许斯文在文件上写字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他慢条斯理批完一份，又拿起了另一份，就这么把陆安白晾在一边。 陆安白立刻伸手把文件抢了过来，语气和态度都很强势：「我说，我拒绝配合宣传，你把炒绯闻的照片撤了。」 许斯文顿了顿，手里没了东西，只好放下笔，他又往椅子上靠了靠，这才悠哉地抬头看他。 「宣传方案你可以质疑，但不是在已经开始之后。」 陆安白双手拄着桌面，恨不得站到上面去：「我看的时候可没有炒cp这一项。」 许斯文摊手：「你不认真看，我也不能帮你。」 「不炒绯闻是我的原则，过去不行，现在不行，将来也不行。」 「配不配合都随你，你可以对女演员冷漠，这样更有话题点。」 他的态度如此道貌岸然，表面上谈的是工作，实际上处处为难自己，陆安白心中愤怒，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第36页 「你是故意的，那些照片角度暧昧，不是你特意安排人拍，怎么会这么巧。」 许斯文居然笑了一声，没承认，也没否认：「你自己做事不小心，怪得了谁。」 「你！」 陆安白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尤嫌不够，又把离他最近的一份文件拿起来，用上十成的力气甩到桌子上。 「你想挑拨我和沈俏的感情，做梦。」 说完，一甩胳膊，大踏步离开了。 经过苏晓晓的时候，还瞪了她一眼，好像她也有份参与挑拨一样。 全程来去匆匆。 给她留下无限的回味空间。 苏晓晓看许斯文，这人居然正弯着嘴角，好脾气地把文件夹里被陆安白弄皱的纸抹平，重新投入到了工作当中。 她当即会心一笑。 虽然已经和陆安白解除了婚约，两不相碍，但是他对她的态度非常令人不爽。因此看他吃瘪依然是一件很能愉悦心情的事情。 带着这样的心情，她离开盛时娱乐，到装修公司去。负责人约了她，要谈谈上次因为工人的工作失误，导致沈母受伤的事情。 因为现场情况并不混乱，责任分明，加上中介介绍的装修公司还不错，出了事很有责任感，几次打电话问候，还往沈家送了不少东西，他们很快谈好了赔偿。 下午时候，苏晓晓又去店里转了一圈，便回家去看沈父直播。 沈父现在有了一点水花。 在直播平台上，本来就有一批观众喜欢看这种安静的活动，什么全程安静的钓鱼直播，看书直播，写作业直播，甚至还有睡觉直播。这些人喜欢的就是这种在宁静又安逸的氛围中默默做事的感觉。 苏晓晓看准这一点，给「爱画扇子的老沈」买了不少推广，粉丝们自然顺着gg关注了过来。 再加上沈父的直播质量高——他虽然没有系统性的学习过，可人生的几十年都在这幅画上，早就积累了深厚的功底——于是又有一批喜欢画的人关注过来。 一段时间下来，老沈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网红了。 这天她从店里回来之后，一直待在沈家，直看到留下来吃晚饭。 饭桌上，沈灵提出一个要求：「晓晓姐，你能跟我姐一起送我去学校吗？」 苏晓晓问了日期，便应下了。 沈灵很高兴，转头向沈母炫耀：「晓晓姐答应了，我姐也答应了。妈你看，我现在有两个姐姐，都是大美人，我同学看了肯定羡慕死。」 她的同学能不能羡慕死苏晓晓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差点被嘴里的汤呛死。 她勐烈地咳了两声，见沈灵嘻嘻哈哈地指着她笑，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便随口换了话题：「沈俏今天怎么没回来？」 前几天，沈灵分别跟她们两个说过，她马上开学了，想多和她们一起吃饭，所以这两天晚饭的时候，苏晓晓和沈俏都会回家。 沈母不甚在意：「可能在又在加班吧。」 加班？ 苏晓晓想起白天在许斯文办公室遇到的事情，沈俏不是没有被留下来加班的可能。 至于名为加班，实际上干什么，就说不好了。 不过也有可能被陆安白带着吃烛光晚餐去了，和女演员炒cp，总该向自己的女朋友交待一下。 她和沈母一样，也没怎么在意。吃完饭，就回了对门自己家。 晚上九点刚过，沈家却忽然热闹起来。 先是沈灵一声尖叫，她捂着嘴，眼睛里有泪花在闪烁。 「你，你是安白哥哥吗？天吶，我是不是在做梦，」她转过身去，朝里面大喊，「妈，妈，你快出来掐我一下！」 陆安白起初有些尴尬，但他很快调整好了状态，毕竟现在见到的，是沈俏的家人。 沈母一瘸一拐地走出来：「大晚上的，你叫什么呢，是谁敲门？」 她眼看一个帅气得有点过分的年轻人站在门口，疑惑道：「小伙子，你找谁？」 陆安白字正腔圆且谦逊：「阿姨您好，我找沈俏，我是她男朋友。」 又是一声尖叫。 沈母责备地看了沈灵一眼——现在她已经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了——又着急又缓慢地走过去，热情地招手：「别在门口站着了，快进来。」 沈灵这才有所反应，她把门敞开，往旁边退了退，机械地重复沈母的话：「快进来快进来。」 沈母不方便走路，叫沈灵进房间去把沈父也叫了出来，客厅里很快形成了新的格局：沈母和沈父挨着坐在沙发上，陆安白单独坐在另一边，旁边站着依然很激动的沈灵。 她咽了好几口空气，终于敢小声地问：「请问你是……」 「我是陆安白。」他说。 沈母并不理解沈灵的激动，她笑呵呵地问：「小伙子，你跟我们家俏俏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陆安白沉吟了一会儿，决定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叔叔阿姨，今天是我冒昧了，没提前打招唿就过来打扰。其实我是想问，沈俏在家吗？能不能叫她出来，我有几句话想跟她说。」 沈母脸上的笑容一僵，和沈父面面相觑。 沈父说：「俏俏今天没回来，她还有个家，要不你去那边找找？」 陆安白没说话，他早就去苏家问过了，沈俏同样也没回去。 第37页 电话打不通，公司里的同事也没人知道她去哪了，他现在很担心，不过在沈俏父母面前还是要努力维持风度。 「既然如此，我就不多打扰了，改天再来拜访。」 「等等，」沈母有些着急，「你是说俏俏她不见了吗？」 陆安白并不擅长说谎，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就被沈母看出本意。她站起来，忘了自己的伤，抬脚就要走。 沈灵赶忙过去搀扶：「妈，你要干嘛你跟我说，我去。」 沈母颤抖的手指指向门口：「快去找你晓晓姐过来。」 陆安白立刻起身：「阿姨您别急，沈俏不会有事的。」他开门走出来，敲了对面的门。 苏晓晓本来还在纳闷，哪家的快递小哥这么勤快，这么晚了还在工作。待看见一大家子站在自己面前，顿时感觉很有压力。 但她依然没忘记讨厌陆安白，说话的语气里带着不快：「有事吗？」 事情紧急，陆安白权当看不见她的眼神：「你知道沈俏去哪了吗？」 「她失踪了？」 在昔日的追求者面前承认女朋友失踪了，跟让他承认自己无能没什么区别，但陆安白还是点了点头。 苏晓晓眼睛一亮，她忽然觉得，今晚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不过关上门前，她没忘安慰沈家人：「你们先回去，都别着急，我跟他出去找找。」 再开门时，她换了一身衣服，朝陆安白晃晃车钥匙：「走吧。」 陆安白绷着一张脸，迫不及待跟她划清关系：「我开车了。」 苏晓晓嗤笑道：「就你现在这个状态，你敢开我还不敢坐呢，你也想活着见到沈俏吧。」 他用沉默表示了默认。 两人去坐电梯，身后跟着一条小尾巴，在偶像面前，沈灵整个人都害羞了起来：「我可不可以跟你们一起……」 「不可以。」苏晓晓抬抬下巴，「赶紧回家，别让我说第二遍。」 沈灵恋恋不捨地看着陆安白，一步三回头进了家门。 电梯里，陆安白忽然开口：「从前我小看你了。」 苏晓晓以为他要说点什么缓和关系，毕竟亲眼看到自己和沈家人关系不错，现在为了沈俏纡尊降贵，想和她搞好关系，也是能够理解的。 没想到他却说：「你跟我退婚，原来是为了攀上我哥。」 苏晓晓：？？？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陆老爷子强行给他们订婚那天，这人也在现场。怎么几天不见，眼瞎了还是心盲了？ 但是解释是不可能解释的，她冷哼一声：「不服气的话，你可以提前叫声嫂子来听听。」 第20章 苏晓晓自是没有兴趣做他的嫂子，但如果这两个字能让他闭嘴，她还是很乐意以陆清池的名义扯一扯唬人的大旗。 果然，陆安白不说话了。 显然他也不愿意有这样一个嫂子，两个人难得在一件事上达成了共识。 尽管这个共识只有一个知情人。 上了车，苏晓晓问：「去哪？」 好一会儿，才等到回答：「许斯文家。」 她有些意外，难不成还能再来一次霸道总裁强制爱？不应该吧。许斯文自己都说，他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不至于答应的事情转头就忘。 还是说，他又恋爱脑上头了？ 陆安白把她的惊讶错误理解为不认路，他打开导航，输入目的地的地址。 苏晓晓拦住他：「我知道他家在哪，但是，你说许斯文带走了沈俏，有证据吗？沈俏真的在他家？」 「不需要证据。」陆安白有些忿忿地说。 言外之意，有能力让他都找不到人的人，只有许斯文一个。 苏晓晓暗想，真是刻板印象害死人。 比如说，在他的印象里，苏晓晓不是好人，所以她的一切行为都有卑劣的目的，跟他退婚然后跟陆清池订婚必定是刻意为之；而许斯文也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当他对现实感到无能为力的时候，一定是许斯文在背后搞鬼。 这样一想，他的话肯定信不得，沈俏应该在其他什么地方。 她在下一个路口调转方向，直奔云朵的酒吧。 别问，问就是女配的直觉。 以及，她有脑子。 现在已知，女主和男主产生了误会，女主因此心情不好，心情不好难免要去买醉，而作为这个世界的女配，苏晓晓恰好就认识这么一间酒吧。 这就叫做资源利用最大化。 酒吧门口，陆安白一路黑着的脸简直能滴下墨来：「你藉口跟我出来找人，就是为了来这喝酒？」 苏晓晓懒得跟他说话，打算直接走进去。 而男主不愧是男主，随时保持着对女配的蔑视，宁愿跑马路边上打车，也不肯跟她进去看看。 苏晓晓只好跑过去叫人：「来都来了，进去看看，说不定沈俏就在里面呢。」 光线不甚明朗的地方，陆安白翻了个白眼。 苏晓晓：…… 「你再不跟我进去，我就上手拽人了，到时候叫人拍下来放上网，别诬赖我跟你炒cp。」 大概是被「炒cp」几个字戳中了，毕竟沈俏就是因为这件事不见的，陆安白拉着脸跟在她后面进了酒吧。 今晚云朵不在，还好这里的服务生认识苏晓晓，刚进门就有人迎了上来。她问：「有没有一个人过来喝酒，还一喝就醉的年轻女孩子？」 第38页 服务生一脸为难：「苏小姐实在对不起，我一整晚都在走来走去，没注意有没有这样的女生。」 幸亏男主跟女主心有灵犀，陆安白果断的一声「她在那」，下一秒就从苏晓晓身边消失不见了。 苏晓晓顺着往那边一看，得，许斯文也在。 今晚又是一个修罗场。 她嘱咐服务生：「告诉保安看着点，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让周围的人拍照或者录视频。」 服务生也认识陆安白那张脸，大概能猜到她的用意，走开找保安去了。 这边陆安白刚把醉醺醺的沈俏拉到自己怀里，怒视许斯文问道：「你想对她做什么？」 「不如你问问她想对我做什么。」 许斯文低着头，从领口到袖口再到下摆，一处一处整理衣服，动作潇洒利落，好似在其他人没有出现的时候，已经赢得了某种胜利，这导致他说话的语气十分欠打。 陆安白当即就想上前一步，可沈俏还在怀里，他一动便发出意义不明的咕哝声，只好作罢。 苏晓晓过来劝道：「都坐下，好好说话。」 许斯文看了看她，没提出反对意见，身子一矮坐了下来。苏晓晓顺势坐在他的右侧。 陆安白只好也坐下来，气鼓鼓地瞪着两个人，好像在说，你们都是一伙的。 可等他转过去看着沈俏的时候，目光又变得温柔起来，他小心地把沈俏的头靠在自己身上，轻轻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 「睡着了？」苏晓晓问。 他只是瞥了一眼，没说话。 苏晓晓自讨了没趣，立刻举手投降：「你们聊，我就坐这行了吧。」 她叫服务生端几杯酒过来，边喝边看戏，真正的沉浸式体验，这种机会可不是每天都有的。 陆安白却不同意：「一会儿还要送她回家，你别喝酒。」 苏晓晓终于抓到机会把白眼翻回去还给他：「我喝不喝酒跟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这里有的是没喝酒的代驾，」她偏过头，闻了闻身边的许斯文，「这个就没喝。」 陆安白听她说要许斯文送沈俏回去，当时就生起气来，对着许斯文发难。 「你带沈俏来喝酒，自己却不喝，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企图？」 许斯文好像正等着他问，眉梢眼角都是掩饰不住的志得意满：「不是我带她来的，是她给我打电话叫我来的。」 「她不会。」 「看看手机就能知道的事情我为什么要骗你。当然了，如果你没有她的手机密码，我也爱莫能助。」 既然他敢这么说，那就肯定没有撒谎，至于沈俏为什么给他而不是给陆安白打电话，可能傻姑娘喝醉后打错了吧。苏晓晓想。 陆安白大约跟她一个想法，因为他没试图去解锁沈俏的手机，而是换了谈话的方向。 「你做什么都没有用，我跟她是不会分开的。」 「有没有用做了才知道。」 「不如省点力气看看别的女人。」 「我只爱沈俏一个人。」 苏晓晓在内心伸出大拇指，敢当着别人男朋友的面大声表白——虽然当事人疑似睡着了听不见——单看这份勇勐，就是她苏晓晓的儿子没错了。 不是每个人都有心情欣赏许斯文的勇气。 陆安白就没有。 他脸上的表情表明，他不但不欣赏，还快要气死了。 不过在爆发之前，他没忘沈俏还靠在自己身上。 待他安顿好女朋友之后，便立刻站了起来，几乎是同步，许斯文起身，两个人面对面，摆出一副不死不休的阵仗。 苏晓晓不自觉往旁边躲了躲。 两个高大的男人对决起来，距离这么近的她还是很有危机感的。 然而，就算她躲的幅度再小，还是被陆安白捕捉到了。 他莫名其妙对着她笑了一下，说出口的话却是对着许斯文：「别骗自己了，你不喜欢她吗？」 苏晓晓当时就懵了，谁，喜欢，谁？ 许斯文却出奇地冷静，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我说了，我只喜欢沈俏一个人。」 「今天一早我就在你办公室看到她，现在她坐在你身边你居然不反感，她说要你当代驾你也没有反驳，甚至她还知道你家在哪，你还敢说这不是喜欢？」 「我说不是就不是。」 「行啊，你只喜欢沈俏是吧。现在她们两个人都在这里，你选一个带走，剩下一个我带走。」 苏晓晓已经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了，这是在做什么？豪赌吗？ 他哪来的自信在这里挑选？ 许斯文显然也有同感：「你疯了。」 陆安白呵呵一笑：「我都敢这样说，你却不敢选，因为你心虚。」 苏晓晓暗自给好大儿加油鼓劲，怼他，不怼他不是苏家人。这什么人啊，居然能把女朋友摆出来让别人选。还不是别人，是个一直以来对女朋友虎视眈眈的人。 然而，许斯文辜负了她的期望，他沉默了。 他似乎陷入了某种令人迷醉的幻想之中——他居然真的在思考陆安白的提议。 半晌，他终于动了动脚步，走过去拉沈俏的手。 苏晓晓：？ 你也疯了？ 事实证明，谁也没疯，只是神经都不太正常。 陆安白立刻把他的手掼了回去：「你做梦。」 第39页 许斯文如梦方醒，愤而揪住陆安白的衣领：「你耍我。」 陆安白十分戏嚯地去拍他的手：「别激动兄弟，我只是给你一个机会想清楚。像苏晓晓这种女人，目的跟大多数女人没什么区别，只是手段多了一些，你不要上了她的当，被她当猴耍了。不过，沈俏依然是我的，你抢不……」 他的话没说完，许斯文已经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拳打得很结实，苏晓晓清清楚楚地看见，陆安白的嘴角开始流血。 周围蓦地安静了两秒，人群唿啦啦地围过来，各式各样的手机对着拍起来，而被她提前安排好的保安，已经开始疏散人群，以及处理手机里拍到的东西。 苏晓晓本人都没有想到，酒吧里的保安的工作效率这么可靠。 她本以为今晚会再次上演两男争一女的狗血场面，比如沈俏一个人被两个男人拉住恨不得噼成两半什么的，而这种八卦传出去对大家都不好，所以才让保安注意一点。 没想到，两男争一女是上演了，可上演的方式不是文斗，却是武斗。 这不，陆安白挨了一拳并不甘心，立刻给许斯文的脸上也来了一下，两个人毫无风度地打成一团。 服务生小心翼翼地挪动到苏晓晓旁边：「苏小姐，您看这？」 「平时你们这里有人打架怎么处理？」 服务生看都不敢看打架的两个人，小声说：「丢出去。」 苏晓晓把手一挥：「给我个面子，让他们打完。」 她转身看了看被疏散的围观群众，心中涌起一股「儿子长大了都会打架了」的自豪之情。 「为了给大家赔罪，今晚全场我买单。」 第21章 在苏晓晓还不是假千金的时候，经常在古装剧里听到一句话：不打不相识。 说的就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互相看不顺眼，因为某种原因打了起来，结果打完之后关系莫名其妙变好了。 虽然许斯文和陆安白不是陌生人，甚至是一块长大的朋友，可他们还是因为物理意义上的打了一架，关系从原本的势如水火，变得融洽了一点。 当然，也仅仅是一点。 这一点足以让他们冷静下来，看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 那时两个人都坐在地板上，脸上挂了彩，许斯文率先提议：「换个地方？」 陆安白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起身抱起沈俏，穿过从各种奇怪的角度观赏这场打斗的人群，径直走出门去。 许斯文则朝苏晓晓走过来，动了动手指。 苏晓晓没有他们之间的默契：「什么东西？」 他没答，直接绕过座位，拿起放在桌上的车钥匙，临走前没忘用复杂的眼神看了看她。 苏晓晓看不明白他的眼神，可认识自己的钥匙，这意思就是说，他现在不是许总了，是代驾师傅。 她赶紧跟上。 车里塞进四个人，陡然变得拥挤起来。不是因为空间狭小，而是两个男人之间风雨欲来的气氛实在过于浓烈，只有睡得沉沉的沈俏才能对此一无所知。 苏晓晓就在这种气氛中给沈灵打电话。 「找到沈俏了，叫爸妈放心。」 「能出什么事，你们赶紧休息吧。」 「我骗你干什么，不信的话，一会儿自己来对门看。」 说着说着，她忽然偏过头去，指挥许斯文停车：「那边有药店，你去买点碘伏之类的东西。」说完，从后视镜里看见陆安白，想起他那番关于许斯文「喜欢」自己的「高论」，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行了，我去买，你们俩聊聊。」 她故意去了很久。从药店出来，又拐到隔壁便利店选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然后坐在店里，一边无聊地数着时间一边透过玻璃去看城市夜晚的街景。 夜景是属于灯光的舞台，灯光是人造的浪漫。 如果不是外面还有两个不让人省心的傢伙，她会更有心情去感受这份浪漫。 二十分钟后，苏晓晓觉得，再大的问题也能聊完了，至于不能聊完的那些，再给他们二十个小时也不会有结果。 于是她走出来，回到车里。 车内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了，可这种和谐又着实诡异，她只好从装药的袋子里翻出□□，简单算了个除法。 算完以后朝后面一伸手：「三十六块五，怎么给我？」 陆安白看上去极度无语，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为什么是我给？」 苏晓晓把□□怼到后面：「当然是你们俩aa了，不信我的话，那你自己算。」 他的脸又拉了下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谴责她用这种小钱来侮辱自己的行为，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拿出了手机。 半分钟后，车内响起了陆安白没有感情的声音：「苏晓晓，你把我拉黑了。」 她哦了一声。她也是刚刚想起来，不过为了三十六块五还不值得加回一个讨人厌的傢伙，便说：「现金结算，不收微信。」 这种小问题怎么可能难住男主，陆安白不知道从哪摸出钱包，掏了一张红的给她。 她摇摇头：「不找零，换一张。」 这下他不得不咬着牙齿说话：「剩下的请你喝咖啡。」 苏晓晓装作勉强的样子接过来，用手指弹了一下：「既然这样，来回的油钱就不管你要了。」 第40页 「苏晓晓，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吗？可我怎么觉得，刚才是你更过分。」 陆安白心知她指的是自己在酒吧里说的那些话，想说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最终没说出口。 算了，万一将来她真跟大哥结了婚。 不看僧面看佛面，他想。 在陆安白这，大哥的面子比天大，连苏晓晓都变得可以忍受了。 当事人苏晓晓并不知道自己沾了别人的光，以为陆安白心虚示弱，便也懒得继续。反正被人误解不是一天两天，闲得无聊怼两句找找乐子也就完了，还能真上赶着给人解释吗。 再说陆安白这个人，跟他解释多少都没有用。 到了家，还没开门，许斯文先问了问题：「你怎么住在这里？」 「这是我家，不住这住哪。」 「如果我没记错，这是清池哥原来住的地方。」 原来他还真住过，苏晓晓想。 一套普通的两室一厅，跟许斯文住的地方比起来，面积小的不够看，她实在不懂大佬怎么会住在这。 大概这就是平易近人吧。 她开了门：「我买了，和对面一起。」 正提到对面，对面的门就开了，沈灵探出头来，说道：「你们回来啦！」 苏晓晓便叫她一起过来。 沈俏被安置在次卧，这一晚上吵吵嚷嚷各种变故，也只有她睡得这么安稳，等明天一早醒来，又是安静祥和的一天。 这种好运气也只有女主才有。 苏晓晓只能在这里帮忙善后。 客厅里，除她之外的三个人正大眼瞪小眼。沈灵悄咪咪走过来，低声问：「他们俩怎么了？」 她把碘伏纱布棉签创可贴一口气塞进沈灵手里，指着陆安白说：「去，给他处理一下，顺便套套近乎，让他自己告诉你。」 然后把剩下的都拿给许斯文，又指着一扇门说：「洗手间在那，自己会不会？」 倒不是她不心疼孩子。一是许斯文现在比她年龄还大，又有总裁的自尊作祟，不见得需要人帮忙；二是关于陆安白那套「喜欢不喜欢」的推论，虽说结论纯属瞎扯，可她还是在意的。 平时的时候不觉得，被他这么一说，她忽然发现，许斯文虽然并不知道她是他妈，可在内心深处，未必对这种血缘亲情没有反应。她只怕他一时想岔了，判断错误，那可就出了大乱子。 因此，纵使苏晓晓对男配对女主的迷恋再有把握，也不敢冒这个险，只好先离远一点，多观察观察。 她回了卧室，先是打开衣柜，想换一身衣服，勐地想起外面还有人，便把柜门关上。又靠在椅子上，想玩会儿手机，可手机是打开了，手指也在屏幕上滑上滑下，内容却一个字没进脑子，全被一个念头挡在外面。 她想，万一呢？ 万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再也坐不住了，蹭地站起来，走进洗手间。 许斯文看见她进来，抬了抬眉毛：「这个算证明吗？」 「证明什么？」 他提醒道：「你让我证明我对沈俏的感情。」 想起来了，她是说过，只要他能证明对沈俏的感情，就会帮他追沈俏。 合着他打架还有自己教唆的份了。 「算是吧。」 「那……」 「我现在觉得可以重新考虑签一份生活助理的合同。」苏晓晓旧事重提。 许斯文纳闷道：「为什么？」他看了看周围，「你很缺钱？」 钱肯定是不缺，缺一个能正大光明跟儿子相处的藉口。 「你没听见陆安白怎么说？」 许斯文不说话了，这样的沉默让人不安。苏晓晓的心里像有一个小人在敲架子鼓，每敲一下不仅响一下，还带着余韵无穷的回音，不停撞击着那个荒唐透顶的假设。 她笑了一下，好给自己打气，只是这种笑的方式更显得她在强颜欢笑。 「男子汉大丈夫，有话直说。」 许斯文看到她的表情，于是真的直说起来。 「我小时候家里有个保姆，每天带我吃饭，看我写作业，送我上学。」 苏晓晓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提起小时候的事情，但还是耐心地听下去。 「所以我对她一直有种亲切感，就像亲人之间的感觉。后来她回了老家，我每年都会给她送很多东西，偶尔也会过去看看。」 说到这里，他便停下来，用那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苏晓晓。 她本来还在等下文，想多知道一点他的成长经歷，没想到这就是全部了。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我就像你的保姆？」 许斯文面露难色，这么说似乎没什么问题，但是忽然上线的情商告诉他，好像有哪里不对。 应该没有哪个年轻女人喜欢听别人说自己是保姆吧。 他试图换一种说法：「也不是，你既然是清池哥的未婚妻，那就是我的……」 苏晓晓赶紧堵住他没说完的话：「你这么说我就懂了。」她抬起手臂，艰难而勉强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好，这个定位我很满意。」 叫什么嫂子，差辈儿了。 不过这也提醒他，跟陆清池的婚约一时半会儿还不能退。有这个未婚妻的名头在头上罩着，大佬在背后镇着，她和许斯文频繁接触便没什么人敢说三道四。若是把婚约一退，她成了单身，指不定有多少类似今天的八卦传闻呢。 第41页 再加上，她暂时也想不到办法退这个婚，那就暂且如此吧。 最重要的是，担心的问题终于搞清楚了，她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既然是这样，合同不用签了，我每天也挺忙的，没有时间跑你那报导。」 许斯文略一思忖：「今天把你牵扯进来是我的问题，这样吧，你不是一直想借付秘书，我叫她跟你联繫。」 没想到啊，跟儿子交交心，还交出意外收穫来了。 苏晓晓试探地问：「那我给她多少钱合适？」 「你不用给，她还是我的员工，这段时间就算外勤。」 苏晓晓忽然就感受到有一个总裁儿子的快乐了。 第22章 后天就是送沈灵去学校的日子。 因为家就在本地，她没有多少行李，只身上背一个，手里推一个，再没有别的。 一到校门口，沈俏就自告奋勇去拿行李箱，苏晓晓无行李可拿，手里空落落，只能让眼睛忙起来，转着头打量这所专业的美术院校。 正是新生开学的日子，校园里忙忙碌碌，到处都是走来走去办入学的学生和家长。道路两旁挂满了横幅，都是学校和各学院欢迎新生的标语。 只有一条最特别，和新生入学无关，只写着：热情庆祝我校学生入围「文艺之星」比赛展览。横幅并不崭新，看上去挂了有几天了。 沈灵正排队从学姐手里领生活用品，抬头瞥见，问道：「文艺之星是什么比赛啊？没听说过。」 学姐笑呵呵地解释说：「是一项专门筛选青年艺术家的比赛，等你大三的时候就可以报名参加了。」 「参加这个有什么好处吗？」 「入围展览就有证书，找工作的时候也是一项有力的能力证明呢。在展览上还可以卖画，认识喜欢画的企业家，如果能获得名次的话还能拿一笔不小的奖金。学校每年都组织我们参加这个比赛，学妹好好加油吧。」 沈灵听得来了精神，恨不得现在画一幅画参加比赛：「那这个展览在哪呢，我想去看看。」 学姐遥遥指着一个方向：「绕过教学楼，再经过图书馆，后面有一栋红色的展览馆，就在那。」 沈灵谢过学姐，拉着两个人就往宿舍跑。 「快走，放下行李看展览去。」 身后，有个学长凑到学姐身边，看着沈灵的背影说：「今天展览馆闭馆，你这不是误导小学妹嘛。」 学姐惊讶道：「展览馆什么时候闭过馆，不是天天都开着的吗？」 「可能要来什么大人物，门是开着，就是不让进。」 前面三个人已经走出老远，没听见他们的谈话。 苏晓晓几乎是被沈灵拽着走了，她打趣道：「未来的艺术家已经等不及了。」 沈俏也弯着眼睛笑起来。 苏晓晓看沈俏的状态，估计她已经跟陆安白和好了。不愧是被这个世界认证的真爱，解除误会的速度一流。只是不知道，陆安白有没有告诉她两个人打架的事情。 应该说了吧，不然他怎么解释脸上的伤。 到了寝室，沈灵是来得最晚的一个。除了室友，还有两个妈妈在场，苏晓晓不想应付这种场面，只在门口闪了一下，便叫沈俏陪她进去，自己留在走廊里透透气。 她走到走廊尽头，窗户是开着的，楼层并不高，足以分辨出楼下经过的学生的脸。 其中有两个女孩子，做一身白衬衫黑色半裙打扮，脚蹬高跟鞋，化着精緻的妆容，口中不停地交流些什么，眉间有些紧张和期待的神色，好似要去奔赴面试。 她漫无目的地盯着楼下看，耳边不断传来熙熙攘攘，偶尔还能从这些琐碎的声音里分辨出沈灵嘻嘻哈哈的笑声来，一时间有些感慨。 当年上大学的场景歷歷在目，她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不该一门心思谈恋爱，冷落了原本关系很好的室友们。 想到这里，苏晓晓转身，走进了沈灵的寝室。 沈俏正把衣服从行李箱里拿出来，而沈灵凑在对床的室友跟前，眉飞色舞聊得高兴，一歪头看见她，伸出一只手抖得花枝乱颤。 「晓晓姐，她们都说那个展览可好看了，我姐说她要回去工作，你能不能陪我一起看啊？」 今天可是周末，苏晓晓看着沈俏，只问重点：「谁叫你加班？」 她的脸上都是无奈：「导演组刚发来的消息，剧本有两处着急改。」 是导演组，那没事了。 只是来的时候是沈俏开车，一会儿她只能打车走。 不过问题不大。 苏晓晓和沈灵一起把人送下楼，两个人沿着那个学姐指的路线一路走过去，绕过两栋教学楼，又绕过一栋图书馆，看见一栋砖红色的建筑物，那就是展览馆。 双向玻璃门确实大开，只是门口的人有点奇怪。 那两个她刚刚看见的女生一左一右站在门口，身上除了白衬衫黑裙子还多了条红色的绶带，上写「热烈欢迎」四个大字。 站在左边的女生面无表情地拦住她们：「同学，这里已经闭馆了。」 沈灵的脸上现出失望：「就是不能看的意思吗？」 「是的。」 「那什么时候能看呢？」 女生看了她一眼，似乎已经见过太多像这样没看到闭馆通知的不速之客，身心皆疲惫了，因此懒得回答。 第42页 虽然从苏晓晓在楼上看见她们经过算起，到现在也不过三四十分钟。 苏晓晓正要告诉沈灵，以后日日生活在学校里，不急在一时。忽见女生的脸上现出前所未见的光彩，从眉毛到嘴角全都生动起来了，连刚刚没有感情的眼睛都放出了光芒。 她正朝她们身后看。 然后她的眼神回到两个不相干的人身上，语气极为严肃：「请两位同学让开，我们有接待任务。」 苏晓晓可不想让沈灵报导第一天就犯错误，拉起人就往后退。可是在同一条道路上，后退就意味着遇见身后走来的人。 于是她毫不意外地遇见了别人，又十分意外地看到了陆清池。 他还是那副云淡风轻中带着疏离的样子，身边除了董助理，还有三个中年人，其中两个长得就是一副校领导的模样。 沈灵轻轻晃了晃手，小声说：「晓晓姐，这个不是那个什么总吗。」 「陆总。」苏晓晓和他打招唿。 「苏小姐。真巧，你来上学吗？」 苏晓晓：…… 多谢你夸我年轻。 她指了指身边：「送我妹妹上学。」 陆清池微笑了一下，迈上台阶，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展览馆，看了看她，发出邀请：「有没有兴趣一起转一圈？」 他表现得如此绅士，苏晓晓自然受用。 同样是一个爹妈生的兄弟两个，怎么人跟人之间的差别就这么大呢。然而她很快想到，陆安白面对除她以外的人的时候，大概也是这么进退有度彬彬有礼。 看那天他和沈灵说话的样子就能猜到。 归根结底，在男主眼里，错得只有她罢了。 校长见她不说话，生怕陆清池的面子掉在地上，连忙开口打圆场：「既然是陆总的朋友，那就请两位小姐一起参观。」 他们一起走了进去。 校长叫身边的中年女士：「杨老师，接下来就麻烦您帮我们讲解。」 杨老师先是点头，又指向队伍最后披着绶带的两位女学生：「这两个都是我非常出色的学生，入围展览的也有她们的作品，让她们来吧。」 陆清池不置可否，董助理察言观色，说道：「当然了，我们公司开展这个项目，就是为了给青年艺术家机会。」 苏晓晓对画的了解仅限于小时候在家看爸爸画画，让她作为一个门外汉随便感受一下画得好不好看没有问题，可让她听这些专业之上更专业的讲解，就难为人了。 她跟着听了一会儿，困惑慢慢转化为困意，一点一点蔓延进眼睛。 陆清池发现了她的变化，问道：「苏小姐懂画吗？」 苏晓晓诚实地说：「这要看你说的懂，是哪个层面的。比如说你问我这幅画的名字叫什么，我确实看得懂。」 说完她很快从两个讲解员女生的眼睛里看到不屑一顾的高冷。 没办法，她就是这么庸俗。 哪怕开店卖扇子，她也不觉得自己需要成为一个艺术家。她的任务是想办法让更多的人走进店里来，来了第一次，再来第二次、第三次…… 所谓大俗即大雅，大俗是她，大雅就交给老沈，以后或许还会有其他人。 这就叫术业有专攻。 「您这种情况就好比到罗浮宫看蒙娜丽莎，却只能说出好看两个字。」一位女生忍不住说道。 苏晓晓耸了耸肩，刚要承认自己就是这种俗人。陆清池却忽然发问：「不说好看，应该说什么呢？」 女生本来准备了一大套说辞，被他看着，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一个字没答上来。 苏晓晓笑道：「原来陆总也看不懂。」 「确实，我和苏小姐有同感。」 他站住脚步，对校长说：「今天就到这里吧，颁奖那天我会叫董助理代表我去。」 向来有钱人都喜欢附庸风雅，哪怕本身没什么艺术素养，一旦兜里有了钱就会喜欢上买艺术品。一为升值，二为标榜。没事再举办一个鑑赏会，来展现自己浑身上下的艺术气息。 校长好不容易才把这位请来，本打算带他好好看看每一幅画，最好看完以后能看中其中的几幅，当场买下来。 挣多少钱是其次，只要能得到他的肯定，学生的前程和学校的名声这不就都有了吗。 哪知道这个陆总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就这么直截了当地承认不懂。 变故就发生在眼前，校长佯装数落女学生：「学到一点皮毛就骄傲，在陆总这样的行家面前，你也敢随口胡说。」 女学生低着头，偷偷从眼角打量陆清池。 陆清池只是微笑：「对未来的艺术家，校长不要这么严格。」 他顺势结束这个话题，向苏晓晓问道：「回家吗？」 这话问到心坎上了，她今天没开车。 说起来，自从前两天她决定暂时不退他们之间的婚约——换言之，陆清池在她这里有了更多的价值——对他那些不好的观感瞬间就降低了。现在他在她眼里，还是那个全书最值得尊敬的大佬。 于是她说：「能不能搭陆总的顺风车？」 「没问题。」 校长眼看展览这儿是留不住人了，又说：「中午学校定了饭店，还请陆总赏光。」然后使劲给两个女学生使眼色。 女生走过来：「陆总，刚才是我的态度不对，我向您道歉，还请您能够原谅。」 第43页 校长连忙兜住：「对，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好好敬陆总两杯。陆总，您看学生们都挺想跟您一起吃饭的，要不您就？」 这语气听得苏晓晓浑身难受。 沈灵还在这呢，你们这些人，教坏孩子。 不等陆清池说话，她说：「不好意思啊，他中午要跟我一起吃饭，是吧陆总。」 「是，我已经跟苏小姐约好了。」 看看，撒谎都不用打草稿，大佬就是不一样。 第23章 「想吃什么？」 陆清池看完一份文件，抬头问道，语气平淡地好像他们真的约好了一样。 但苏晓晓可不想跟这种周末还要加班的工作狂一起吃饭。她说：「不了吧，我看你不好脱身，帮你找个藉口而已，不用谢。」 陆清池轻轻一笑，没有坚持，只嗯了一声，继续埋头到文件中。 似乎在恰当的时间邀请恰好同行的人共进午餐，只是他良好教养的一部分。 车子朝手工体验店开过去，路上苏晓晓接到了沈俏的电话。 「爸妈问你，怎么还没回来吃饭？」 她这才想起，昨天苏母叫她回家吃午饭来着。上次陆家生日宴后她只回过一次苏家，不是忙到没空吃饭的程度，而是想不通。 自从穿过来，她勉强算是跟苏父苏母朝夕相处，虽然一天也见不了两次面，可身边处处萦绕着这对父母的气息，多少产生了一些雏鸟情结，不自觉地就把他们当做在这个世界最亲切的人。 可就是这两个关系最亲的人，眼睁睁看着陆家老爷子宣布她和陆清池订婚，却毫无行动。 她没有忘记，在她离开陆老爷子的会客室之后，苏父苏母留下来一直陪他说话到宴会开始。 说这场订婚完全由陆老爷子一个人主导，临时宣布给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她是不信的。苏父苏母肯定比她更早知道这个消息。 苏晓晓现在拿不准了，他们的溺爱人设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又或者，因为原主不在了，所以那些溺爱已经变成过去。 看看，现在已经不是苏母给她打电话了，而是换成了沈俏。 这说明，一旦苏晓晓退出这场恶毒女配一家人的游戏，血亲之间的关系果然如她所愿地融洽起来。 沈俏叫了她一声：「你在听吗？」 苏晓晓把左手虚攥成一个拳头，摩挲了两下没有装饰的指甲，装作忙碌而漫不经心地说：「你跟他们说，我走不开。」然后不等回答，挂了电话。 她静了静心，暗笑自己这种对别人的依赖是怎么来的。 她本来就不是原主，不应该享受这亲情。 身边的陆清池忽然出声：「撒谎是不对的。」 苏晓晓转头看他，这人的眼睛和手指都停留在平板电脑上，屏幕上的文字密密麻麻，一片错落的黑中带着星星点点的红，重点十分突出，抓人眼球。 不过依然不合格，因为看它的人居然能一心二用。 「偷听别人讲电话也是不对的。」 陆清池扯了一下嘴角：「没有偷听。」 也对，她人都在人家车上，这么安静的空间里，打个电话算不上什么秘密。 陆清池把平板放回原处。 「如果你午饭没有地方去的话，我的邀约依然有效。」 手工体验店已经近在眼前，苏晓晓想了一下，还是认为跟他吃饭有些奇怪。 「改天吧，下次我请你。」 跟陆清池说再见后，她下了车。 有时候做人太有礼貌，对别人也是一种压力。比如现在，她莫名其妙就欠了他一顿饭。 走到店门口，从里面走出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来。 苏晓晓后退一步，抬头看了看，确认没走错店。 女人打量了她几眼，一双保养得当的手马上摸上了她的手腕，手感滑熘熘，细腻得很。 「你就是苏老闆吧，哎呀真巧。」 「你是？」 两个人站在门口聊了五分钟，苏晓晓得知她是隔壁美容院的老闆，见这家店已经装修了不短的时间，估摸着要开业了，提前过来认识认识，交个朋友。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开店也是如此。 和临近的店铺交好，互相之间也好有个帮衬。苏晓晓觉得在理，便请她进去坐。 女人的笑容很甜：「我就不坐啦，刚跟那位付小姐聊了半天，再呆下去店不要开了，下次找你一起逛街。」 苏晓晓便不勉强，目送她走远。 进店来，付秘书正在刚装好的前台吃盒饭。她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还吃盒饭，都说了午饭随便点，我来报销。」 付秘书笑道：「许总这个月给我加了外勤补贴，苏小姐不用额外给我什么钱。」 看来许斯文对员工还是很人性化的，最起码该给的钱一分不少。 不过这样一来，和付秘书一起吃饭的想法成了泡影，苏晓晓楼上楼下走了个遍，还是决定回家。 躲着也不是办法，回去看看情况。 她出门，打了个车回苏家别墅。 饭菜已经上桌，苏母见她回来十分惊喜：「快去洗手，再晚回来一会儿菜都凉了。」 听见熟悉的语气，苏晓晓没忍住笑了：「又不是冬天，哪那么快就凉了。」 洗完手回来坐下，苏母夹菜的动作几乎是同步的，转眼间，她面前的碗里堆得满满当当。 第44页 「妈妈，你不要每次都给我夹菜。」 「好，我知道你长大了，有主意了。」 听上去话中有话，苏晓晓放下筷子，看向两个人。 苏父咳了咳：「晓晓，你是不是因为跟陆家订婚的事情生爸爸妈妈的气了？」 「有那么一点。」 「你这孩子，生气就说生气，不回家吃饭算怎么回事？难不成沈家搬过来，你就要跟我们断绝关系，转头管他们叫爸爸妈妈去？」苏母连忙嗔怪道。 苏晓晓的气势莫名弱了下去：「我没有这个意思……」虽然她已经熟练地掌握了管四个人叫爸妈而毫无心理障碍的技巧。 沈俏作为在座的沈家人，不自在地把一缕头髮别到耳后。 苏父斟酌了半天字句，终于开口：「你不了解陆家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他就是一个特别执着的人，一旦他决定了的事情，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完成。」 看得出来，苏晓晓心想。 「你也是成年人了，爸爸可以告诉你，咱们家一些产业是依附于陆家的，和陆家闹翻虽不至于致命，但能避免的冲突还是尽量避免，这是苏氏这么多年来的原则。」 小孩子才说高不高兴，成年人只看有没有利益，她懂。 「而且，」他犹豫着，「陆老爷子也给我们亮了底牌，他说如果你们真的相处不来，那就……」 「就可以退婚？」苏晓晓迫不及待地问。 苏父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 他看看沈俏，好像在犹豫要不要当着她的面说这句话，不过最后他还是慢慢说了出来。 「陆老爷子说，等他死了，你们想怎么样都跟他没有关系。」 苏晓晓：？ 认真的吗？ 确定这不是一句气话？ 她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结果苏母很肯定地告诉她：「老爷子的原话确实是这样的，不像在开玩笑。」 好傢伙，苏晓晓直唿好傢伙。 怎么婚姻这种本该欢欢喜喜敲锣打鼓的事情，忽然就跟这么沉重的东西挂上钩了。 按照这个条件，将来如果她和谁在一起了，想结婚，还得先盼着这位老爷子赶紧去地底下找阎王爷报导？ 这陆老爷子，是真不怕来个偏激的人直接把他送走，年轻的时候必然不是一般人。 苏晓晓居然有些肃然起敬了，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斯德哥尔摩的前期症状。 她神情复杂地想，现在该说点什么。 说「太好了」，不太善良；说「倒也不用这么复杂」，好像她对陆清池有什么不一般的留恋，都不合适。于是苏晓晓三缄其口，低头默默吃饭。 苏父苏母互相交换一个眼神，神色各自轻松起来。 吃完饭，沈俏拉着她去自己的房间，先是藉口让她帮忙看看剧本改得怎么样，在苏晓晓不断敷衍地重复「我觉得很好」之后，终于把电脑一合，问道：「晓晓，你知道他和许总那天打架的事情吗？」 「知道，怎么了？」她为这一场武斗付出了不小的金钱代价，怎么能忘。 沈俏生气地拍了拍大腿：「我就说他脸上的伤不像撞得，哪有人撞玻璃上伤到嘴角，哼把我当傻子一样。」 原来陆安白没跟她说实话。 「那你现在怎么知道了？」 沈俏顿了顿：「许总告诉我的，而且我看见，他脸上也有伤。」 短短一句话，苏晓晓已经脑补出了许斯文带伤到沈俏面前卖惨，顺便说说大实话刷一波自己的好感度，再顺便拉踩一下陆安白的情节了。 不得不说，这手段有点绿茶，也不知道从哪学到的。 她忽然动摇起来，许斯文不会真的有机会把沈俏追到手吧。 没等她细问，苏母敲门进来：「沈俏，二少爷送的画到了，你来看看挂在哪里合适。」 看起来，苏母对沈俏的态度好了不少。 很好，就算没有亲情，能够像她和沈家人一样和平共处也不错。 操心这么多，苏晓晓简直觉得自己像个和平大使了。 苏母把她从房间里拽出来：「人都下楼了，你就别单独在她房间了，跟我来。」 苏母带她进了自己的卧室，把门一关，拿了张卡片给她。 苏晓晓低头，只看见邀请函三个烫金的大字，瞬间宴会ptsd发作。 「这又是什么宴会？」 「这是我们家马上要办的。」 「我们家？」 苏母的嘴角居然有点羞涩的笑容：「我和你爸结婚三十周年，他说要给我办个宴会好好庆祝一下。」 苏晓晓被她的情绪感染了，说笑道：「还给我发邀请函啊，妈妈你们也太把我当外人了。」 苏母嗔道：「什么外人，胡说八道。这张啊，是我和你爸给陆家那个大少爷的。」 她瞬间没了说笑的心情，单独相处的时候她可以跟陆清池做朋友，可这不代表她愿意在众人面前跟他一起出现，这跟绑定有什么区别。 「让爸爸给他，更有诚意。」 苏母推她的手：「傻孩子，当然应该你给了。」 她的脸上彻底没了笑容，因为她听见苏母说：「你听妈妈的，尽量和他培养感情，对你没有坏处的。」 她就知道，不能随便享受属于别人的亲情，会遭报应的。 第45页 如果她现在还是恶毒女配的人设多好，就可以光明正大想一些不太善良的事情。 苏晓晓嘆一声，三观误我。 第24章 她只能答应下来。 苏晓晓收起邀请函，下楼的时候看见两个人正抬着一幅画往楼上走，见她下来，后退几步，让她先过。 经过这副画的时候，她着意看了几眼。 「晓晓，你也喜欢吗？」沈俏问。 「看着眼熟。」这不是上午让她看得昏昏欲睡的那副画吗？仔细看，落款处正用隽秀的小字写着「白桃」两个字。 上午那个暗讽她不懂艺术的女学生，似乎就叫这个名字。 苏晓晓向沈俏问起这幅画的来歷。 原来，这个艺术之星比赛已经举办多年，有着不小的影响力，再加上今年请了陆安白担任明星大使。一来二去，来参观的名流和明星更多了，艺术之星的名声也更响。 在这个展览上买画，一能展现自己前卫的艺术品味，二能表现自己对未来之星的人文关怀。 因此，陆安白在参加完展览之夜后，就挑中了这幅，买来讨好未来的岳父岳母，之一。 而学校为了让陆清池拥有完美的参观体验，特意留到他参观结束，才把画送过来。 苏晓晓现在能理解了，怪不得今天负责讲解的女学生那么针对她。对着人家的画发困，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那可是未来的大艺术家，得再见一见。 「我想见见她。」她指着那个名字。 沈俏啊了一声：「你也喜欢她的画啊，那我让他给你问问联繫方式吧。」 不知道是因为不好意思，还是过于熟悉，沈俏从来不在苏晓晓面前叫陆安白的名字，没谈恋爱前称唿「陆老师」，谈恋爱之后便直接称唿「他」。 「不用这么麻烦，你让陆安白请她来参加宴会吧。」 沈俏只当她非常喜欢这个画家，稍微想了想就答应了下来。 苏晓晓刚要离开，想起另一件事：「手工店马上要开业了，如果你有兴趣就过来看看。」 沈俏早就知道她在折腾一家小店，一直没机会过去，听到要开业的消息，立刻高兴起来：「什么时候，我一定过去帮忙。对了，我带几个同事过去捧场吧。」 苏晓晓想，她开的也不是饭店，做手工这种事情不是每个人都会喜欢的，便说：「下周五，你下了班一个人过来就好。」 出了苏家，她先到陆氏集团大厦，办苏母交待的事情。 到的时候，董助理已经在楼下大厅等了一会儿，苏晓晓把邀请函交给他，语重心长地暗示说：「告诉陆总，没时间的话可以不来。」 董助理恭敬地答道：「苏小姐放心，我一定带到。」 她很放心。 不知道是不是大佬滤镜作祟，她一直觉得陆清池身边的人就跟他一样，看上去就靠谱，实际上只会更靠谱。 只是全程董助理都保持一种无懈可击的职业微笑，好像工作多年，早就把这个角度纹在了脸上。 苏晓晓突然恶趣味发作，问道：「陆总有女朋友吗？」 董助理却只是愣了一下，马上微笑着反问：「您不就是吗？」 苏晓晓：……不是。 「除了我。」 「没有。」 工作狂果然没有时间交女朋友，苏晓晓道声知道了，挥挥手走开。 董助理进了电梯，仔细回忆刚刚的对话，后知后觉这位陆总的未婚妻是不是试图从他嘴里套话来着？ 女人的心思可真难猜，话里始终有另外一层意思，比如那句「没时间可以不来」，就是那种会出现在「女人的话要反向理解」教材上的经典句子，真的很阴阳怪气。 她的意思大概是，你最好给我到场。也不知道陆总什么时候得罪她了，明明中午分开的时候还好好的。 到了楼层，刚好遇见陆清池开完会出来，董助理连忙迎上去，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他。 陆清池打开看了一眼，随口说道：「把当天的行程空出来。」 这就是说，他一定会去了，董助理把那句要转告的话咽了下去：「好的，陆总。」 这边，苏晓晓还不知道宴会那天的命运已经被决定了，她正和付秘书一起做装修最后的收尾工作。 等到各种琐碎的准备工作做完，也就到了「晓意工坊」开业那天。 美容院的老闆一大早送来祝贺的鲜花，沈灵也从学校回来了，按照苏晓晓的要求，带来了八个颜值和身材俱佳的美女帅哥，全都穿上汉服，手执摺扇，在附近的大街上发传单。 上午十一点，效果初现。 有些是被高颜值汉服小组吸引来的，有些是在老沈的直播安利到的，店里的客人渐渐多起来，在沈父和沈母的指导下开始这种新奇的手工体验。 付秘书很高兴，忙了这么多天，终于到了收穫的时候。她拿出手机，录了一个小视频发到群里。 总裁办一共有八个人，他们共同拥有一个工作群，五个女孩子又拥有一个私下的小群，平时在里面聊聊八卦、护肤、购物这些私人话题。现在正是午休时间，老闆又不在，其中一个秘书就在电脑上点开了这个视频。 画面中心是同样穿着一身汉服的苏晓晓，她正低着头和一位男性顾客交谈，伸出手教他握毛笔的正确姿势。 第46页 「快来看，这个小姐姐好漂亮啊。」 「是苏老闆吧，付秘书最近都不提许总了，每天张口闭口苏老闆。」 「我好羡慕付秘书，我也想每天都跟漂亮小姐姐贴贴。」 「你看这个男的，他的眼神告诉我，他跟你有一样的想法。」 两个人一起笑起来，没注意许斯文已经站到了她们身后。助理清了清嗓子，吓得他们差点跳起来，异口同声地说：「许总好。」 屏幕上的小视频早就放完了，正停在苏晓晓俯身执笔的画面，他盯着看了一会儿，问道：「付秘书发的？」 「您说这个视频吗？是的，是付秘书发的。」 她暗暗皱紧了眉头，后悔不该在公司看与工作无关的东西，关键还被老闆逮了个正着，也不知道会不会扣奖金。 没想到下一秒许斯文回头问助理：「你们今天是不是有团建活动？」 盛时每个部门每个月都有团建费用，这笔费用十分充足，足够周末离开两天来个周边游。可是总裁办平时太忙了，大家只想周末好好在家休息，所以约在了周五，也就是今天，下班后一起吃饭，最多再去酒吧坐一坐，也就散了。 助理说：「是的，许总。」 许斯文点了点头，看着屏幕：「这里不错。」说完就离开了。 留下助理在原地苦苦思索，听许总这个意思，是叫他们去光顾这家店。可这看上去也不像吃饭的地方啊，他们今天的主题是修身养性？ 逃过扣奖金一劫的女秘书窃喜起来：「去吧去吧，正好付秘书也在。」 于是晚上七点的晓意工坊里，两拨盛时娱乐的同事就这样遇见了。 付秘书看着沈俏，惊讶地说：「沈编剧，你怎么来了？」 沈俏找了一圈也没看到苏晓晓，只好指着沈父沈母说：「这是我爸妈。」 付秘书更惊讶了，她可是亲耳听见苏老闆喊这两位爸爸妈妈来着，难不成沈编剧跟苏晓晓是两姐妹？ 正在这时，苏晓晓吃完饭回来了。 一整天店里都陆陆续续有人过来，员工们只能轮番出去吃饭，他们几个也如此。 她在楼梯上看见沈俏和付秘书说话，才想起来这两个人认识。忙前忙后这么多天，她都快忘记付秘书是许斯文派给她的人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 她下楼，从锁着的陈列柜里取出一把旧扇子来，找了个精緻的木盒子装上，又到二楼拿给付秘书。「买来的古董，替我送给许斯文，就当是谢礼。」 盛时的员工除了在媒体上，几乎没听过有人直唿许总大名。他们纷纷转过头来看这位苏老闆，好奇她是什么人物。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苏晓晓顿时头皮一麻：「怎么了这是？」 付秘书用手比划了一下：「这些是沈编剧带过来的同事，这些是许总派来给您捧场的。」 原来全是盛时的人。 算这个儿子有良心，不，孝心。 沈俏问她：「沈灵回学校了？」 苏晓晓点了点头：「明天还来。」她印了那么多传单，必须连发三天才行。 付秘书更好奇了，连妹妹都这么熟悉，越听越像一家人。 她忍不住问：「你们是，姐妹？」 苏晓晓还以为大家都知道那个真假千金的故事了，怎么还有人在八卦方面这么落伍。她简单地讲了一遍，听得付秘书不断露出惊嘆的眼神。 「我还以为只有小说里才会有这种情节。」 苏晓晓暗道，这可不就是小说吗。 正说着，楼下有人上来，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见面就叫她大小姐。苏晓晓干巴巴地微笑着，其实对这人完全没印象。 最后还是沈俏悄声说，这是苏父的秘书，她在家里见过。 中年男子比董助理对她更客气，说苏父安排了人，明天过来给她捧场。今天时间太晚，叫他先过来说一声。 听那意思，仿佛今天不来捧场已经是一种罪过，如果再不来提前知会明天的安排，父女关系就会岌岌可危一样。 苏晓晓准备给苏父打电话说声谢谢，看这个样子，不用来捧场她也能把店做好。 没成想手机还没拿出来，楼下的员工又引上来一个人，是董助理。 也不知道他怎么得知的消息，替陆清池送了一份礼物过来。打开一看，居然跟她送礼的思路一模一样，是一把古董扇子。 只是这一把品相更好，扇面上俨然是一副名家真迹，扇坠上的玉触手生温，很明显是扇子的原配。这份礼物，连她这样的外行都能看出来价值不菲。 苏晓晓拿着这把扇子，陷入了沉思。 她什么时候是团宠人设了？ 第25章 晚上九点，送走所有客人之后，苏晓晓迫不及待坐下来算帐。 今天来的人是不少，可这三天都是开业优惠，收到的钱只有定价的一半。再加上盛时那两拨员工，她大方地给打了一折——别人来捧场，她怎么好意思赚他们的钱，意思意思也就够了。 这还没算给八个汉服美女帅哥的钱，还有马上要给付秘书的红包，一天下来，她赔了不少。 不过这才是个开始，赔钱是难免的。苏晓晓有着莫名的信心，觉得一定能把这个店开好，说不定将来还可以开分店。 付秘书换好了衣服，手里抱着装扇子的木盒，走了过来。 第47页 「您看还有什么事情要忙吗？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明天再过来。」 「先别走，你来。」 苏晓晓解锁了手机，打开微信扫一扫：「加个好友。」 这些天来，她深刻体会到了付秘书的能干，店里有什么事，连微信沟通都不用，在她看到之前，就全部都解决了。 简直不能更省心，她都有点捨不得放她回去了。 加上微信，苏晓晓直接转了一笔钱过去，说道：「明天开始你就不要再到我店里来了，好好过个周末，然后周一正常到盛时上班。」 其实付秘书也是有点捨不得的，她在盛时工作了好几年，每天都处于高压工作状态。这段时间就像一个精彩的小插曲，带来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工作体验。 简单概括就是，身体累，但精神快乐着。 何况苏老闆还这么平易近人，比她本职工作的老闆不知道好相处多少倍。 苏晓晓见她犹豫，以为她又要搬出「我已经拿了许总的工资」的说辞来，凑过去在她手机屏幕上轻轻一戳，微信立马提醒她对方已经收取了转帐。 「下班吧，周末愉快。」 两个人锁了门，一人抱着一个盒子，回了家。 付秘书打开车门，把苏晓晓送给许斯文的礼物小心地放在副驾驶，因为不太放心，她甚至给木盒繫上了安全带。 她想起刚收到的大红包，还有那个真假千金的故事，不禁感慨，苏老闆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好人。 别的不说，苏家可是正儿八经的豪门，若是身处其中，谁敢保证自己捨得让出苏家女儿这个位置跟人分享。 可苏晓晓不但让了，还能跟沈编剧做好朋友。 这气度，这胸襟，多少男人都要自愧不如，谁说女人一定是小家子气的。她转而想到自己，谁又规定女人上了年纪就不能在职场上继续打拼，一定要听父母的话回老家结婚生子呢。 她下定决心，一定要继续留在盛时，做这个城市里最好的秘书。 此时此刻，她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成了苏晓晓的忠实拥趸。 而苏晓晓本人也不知道自己被发了「好人卡」，她又忙了一个周末，到周一的时候，人终于少了一些。 下午两三点左右，美容院的老闆来了。 这次苏晓晓知道，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梁亦柔，她是来找她逛街的。 本着和邻居友好相处的原则，苏晓晓把店交给沈父沈母，和她一起出了门。 到了商场，先走进一家女装店。 梁亦柔整个人，从头到脚再到声音，都是甜妹风格，穿衣风格也和苏晓晓相差甚远。碰巧她又是个试遍了整个店也不见得能买一件的主，逛得时间久了，苏晓晓开始觉得没什么意思。 梁亦柔做生意的时间不短，惯会察觉人的心情，尽管苏晓晓掩饰地很好，她还是发觉了她的无聊。 于是她问：「晓晓，你有什么想买的吗？我陪你去买。」 多亏她提醒，苏晓晓还真想到一样。 前两天开业，陆清池送了一件古董扇子过来，既然是礼物，就该有来有往。她没打算也花大价钱买古董送给他，但无论价格高低，总该表达一下心意。 「我想买件东西送人，你帮我参考一下吧。」 「送男人还是女人？」 「男人。」 「让我猜猜，老公？爸爸？男朋友？」 苏晓晓：…… 「一个朋友。」说完，她又觉得这句话的可想像空间太大，补充道，「有些生意往来。」 朋友，可以是商场上的朋友、家里的亲戚、以前的同学、公司里的同事，甚至情侣在一起之前，也会称唿对方为朋友。 每次见面她都「陆总」来，「陆总」去的，虽然凭她开的小店暂时没资格跟陆氏做生意，不过在态度上，跟生意伙伴可没什么区别。 「一个有生意往来的朋友」，没毛病。 梁亦柔确实是个挑礼物的箇中好手，她很细心，不仅问了年龄，还问了职业和兴趣爱好，甚至还有性格。只可惜苏晓晓除了知道他是公司老闆，其他事情最多只有模煳的印象。 她只说：「年龄嘛，三十岁左右，是开公司的，你就把他想像成商业精英，帮我想想送什么好。」 梁亦柔甜甜的一笑，拉着苏晓晓进了隔壁的男装店。里面一水的西装西裤，衬衫领带，袖扣领夹，甚至还有胸针胸花口袋巾，简直是个奢侈版的正装大卖场。 店员还告诉她们，品牌还能为vip客户提供定制服务。 听得苏晓晓直摇头：「送衣服太亲密了，不合适。」 梁亦柔眨眨眼表示理解，两人从男装店换到皮具店看包包腰带，又从皮具店换到文具店看钢笔文具，最后站在手錶店门口。 苏晓晓的头摇得更快了，给陆清池送手錶，跟送他一套戴在手上的房子有什么区别。 这是要让她破产。 一连串的拒绝让梁亦柔也无计可施。她忧伤地看着苏晓晓，脸上写满了挫败感。 苏晓晓有些不好意思，提出先去吃下午茶。 她也知道送礼物要投其所好，可说得简单，做起来太难。她又不是董助理，天天跟着陆清池到处跑，怎么能知道陆清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提到董助理，她忽然有了主意。 第48页 不知道就问啊，手机是干什么用的。 电话很快接通，董助理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听着就让人安心。 苏晓晓直接问道：「你们陆总平时都喜欢什么？」 董助理被她问懵了，这位苏小姐怎么每次都这么，令人出其不意。「不知道您的意思是？」 「我想回一份礼物，可是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你能不能帮我出出主意？」 自从上次差点被套了话，董助理就对苏晓晓说的话格外上心，这次也是一样。他把这句话从各个角度，翻过来覆过去理解了一遍，最后小心翼翼地说：「抱歉苏小姐，关于陆总的喜好我也不太清楚。」 苏晓晓：？ 你不清楚谁清楚？ 你怕是比他自己都了解他吧。 可嘴长在人家身上，他不说，她也没有办法。 苏晓晓只好换一种委婉的方式：「那你总能告诉我，他现在在干什么？」 董助理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陆总在开会。」 「会上喝茶还是喝咖啡？」 那头又沉默了一会儿：「喝茶。」 行了，这一句话就够用了。 苏晓晓谢过董助理，放下电话，松了一口气。 董助理的状态和她相反，他在懊悔。谁能想到跟这个苏小姐对话处处是坑，比上班还辛苦。 他不肯说陆总的喜好，就是在避免掺和到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当中去。不然，万一自己出了主意，苏小姐真的买了，陆总却不喜欢，两个人大吵一架，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他们两个总会和好的，可是自己给老闆的坏印象却留下了，不可取。 这个主意绝对不能出。 但是当他好不容易才避开这个坑，转身却撞上另一个陷阱。苏晓晓直接在那头查起岗来，他已经说了一个「不」，还能再说吗？当然不可以。 董助理在忐忑不安中把陆总给卖了。 如果苏晓晓不是陆总的未婚妻，他一定现在就把人拉黑删除。 跟女人说话太危险了，母胎单身人士董助理心有余悸地想。 哪知两个小时后，他刚陪陆清池开完了今天的第五个会议，两个人正迈进办公室的门，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董助理对着屏幕上危险女人的名字，五官差点皱到一起。 陆清池没见过他这种样子：「谁的电话？」 他赶紧把手机拿了过去。 陆清池看了一眼，接起来：「苏小姐。」 苏晓晓第一次发现，陆清池的声音很有辨识度，经过通信信号的远距离传输，疏朗中增添了几分磁性，还挺好听。 她坐在晓意工坊一楼的前台，眼睛盯着刚买回来的普洱茶，说道：「有时间吗？晚上请你吃饭。」 「我吗？」 「对啊，我想请陆总吃饭，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 陆清池轻轻地笑了一声，抬起手腕看时间：「一个小时以后，我有时间。」 苏晓晓则抬眼看了看刚进店的顾客，说了一声「欢迎光临」，然后从前台起身，叫旁边的店员来招待。 「不过我可能没办法走开太长时间，就在我这家店的附近吃，你介意吗？」 「好，一会儿见。」 放下电话，她才反应过来，她打的好像是董助理的电话吧。 第26章 正是晚饭时间，按照常理，饭店里人最多。可苏晓晓在前台坐了一个多小时，陆陆续续一直有人进来，忙了好一阵子。其中还有两个年轻女孩，一脸兴奋地想跟她合影。 苏晓晓微笑着摇了摇头，拿出两个陶瓷小摆件：「合影不行哦，不过这个可以送给你们。」 要做网红的是老沈又不是她。 两个人又遗憾又高兴地跟着店员去了二楼。 门口的灯光一暗，有人影投了下来，是新进店的客人。 她把眼神从二楼收回来。 「欢迎光临。」 很多事情看似简单，做起来才知道难在哪里。比如这四个字，用饱满的热情重复无数次，实在令人疲倦。她想，是时候招聘一个专门的前台，一定要是那种能把「欢迎光临」用愉快地声调重复一整天的专业型人才。 苏晓晓抬眼，眼前站着的不是陌生客人，却是陆清池。他说：「听上去，我并不是很受欢迎。」 她失笑：「还好是你，不然别人以为我在赶客呢。」 边说边转身拿东西，她起身离开前台，嘆一声，「看来这个地方不适合我，再多坐几天，客人都被我赶跑了。」 陆清池轻轻地笑了一下：「不会。」 他在店内环顾一圈，点评道：「看着不错。」 苏晓晓立刻从这肯定的语气里找到了振奋起精神的理由，也不背包，拿起手机带上刚买的茶叶，跟他一起出门。 「陆总太客气了，还过来接我。」 「顺路而已。」 还没走到车停着的地方，身后忽然有人叫她。苏晓晓回头，看见梁亦柔快步走过来，带着微微的喘息。 「晓晓，你要出门吗？我正准备去店里找你。」 「我去吃饭，有什么事回来说吧。」 梁亦柔说知道了，眼神转移到旁边的陆清池身上，满眼惊艷：「这是你男朋友吗？」 苏晓晓伸手示意她看茶叶：「不是。」 她立刻明白过来，这就是那个「有生意往来的性别为男的朋友」，便说：「那我明天再来找你。」 第49页 梁亦柔走了，陆清池还是那副绅士做派，帮苏晓晓打开车门，自己绕到另一边，坐了进去。 「给我的？」一上车，他就看着她手里的东西问。 苏晓晓把茶叶递过去，先为那把扇子道谢，又说：「看上去简陋了一点，陆总别介意。」 她买的虽然是好货，可包装却简单得不得了，只有一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着铁皮罐子，再里面就是茶叶了。理由很简单，他送的那把扇子已经在形式的隆重上做到极致，苏晓晓自认买什么都没办法超越，只好放弃外在美转而追求内在的实用性。 因此她在店里把所有的好茶叶尝了一个遍，直尝到舌头都快品不出区别来，才确定要买这份普洱。 但陆清池只瞧了一眼，就说：「恐怕苏小姐对我有所误解。」 苏晓晓不明所以。 他有些无奈的样子：「我今年二十九，不是七十九。这个，」他指了指，「在我们家，爷爷收的最多。」 搞了半天，还送错东西了。 苏晓晓多少有些尴尬：「我喝着觉得还不错。既然陆总不喜欢，那我就带回去自己喝，下次换一样合适的礼物送给你。」 他却把茶叶收起来，换了口风：「送别人的礼物，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苏晓晓：？ 不是你说不喜欢？ 她不禁怀疑自己开店开得头昏脑涨，错误理解了他的意思。 大约十分钟的功夫，车开上一条冷僻的街道，在尽头拐了一个弯，最后停在一处不起眼的旧房子门前。 董助理降下车窗，和门口的人说了两句话，大门开了，车缓缓开进去，里面别有洞天，是一家私房菜。 庭院里的造景十分别致，北面假山林立，奇石俊草，南面流水曲绕，灌木点缀其中，乍一看南北风格有着明显的割裂，细细赏玩，却又不可思议地圆融。 苏晓晓暗暗咋舌，陆清池的级别确实跟自己这种冒牌闲散富二代不一样，穿来这么多日子，她就从来没到过这种吃饭的地方。门口连个牌子都没有，想必只能刷脸进来。 然而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哪怕在这么小的地方，她还是遇见了许斯文，以及他身边前唿后拥着的一群人。其中就包括很久不见的晏雨。 许斯文先跟陆清池打了招唿，然后才把眼神落在她身上，以轻微的幅度点了点头，当做打招唿。 苏晓晓：？？？ 在陆清池面前就乖乖地叫哥，到她这就连称唿都没有，甚至连话都懒得说。 当妈当得如此没有排面，实在是太失败了。 陆清池嗯了一声，问：「来吃饭？」 这实在是一句废话。苏晓晓暗自吐槽，来这里不吃饭，难道是来旅游的，观景的，没事拉姑娘小手的。 结果许斯文还没说话，晏雨先往前迈了小半步，几乎和许斯文并肩站立了。她的动作大胆，脸上的笑容却十分得体，即使苏晓晓看她不顺眼，还是要承认她此刻很美。 哪有女明星是不美的，哪怕是十八线。 「陆总晚上好，我们剧组刚从外地杀青回来，许总体恤下属，说要慰劳我们。」 单看她说话的姿态，不用问，这部戏她是女主角。 同样也是一会儿饭桌上的女主角。 从刚见面时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到现在被公司老闆亲自请客慰问的女主角，苏晓晓不想去揣测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她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她还以为在自己的努力下，儿子正走在改邪归正的路上——哪怕孜孜不倦追求一个不可能的沈俏，也比晏雨说什么就是什么要强上许多——结果，转头就偶遇他的叛逆现场，亲眼见证自己多方周旋的努力打了水漂，这是什么样的运气。 简直想当场立下字据，对天发誓这个人从此以后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顺便再咬破手指以血为鑑，证明自己的决心。 对苏晓晓来说，世界上没有比眼前这一幕更碍眼的事情了。 她在晏雨挑衅一般的灿烂笑容中咬了咬下唇，反手去拽陆清池的袖子，没好气地说：「我饿了，能不能快点吃饭。」 再不吃就要被这个熊孩子气饱了。 今天可是她买单，一口不吃的话，想想就亏得慌，晚上会睡不着的。 可能因为过于生气，却不能当场发泄，怒气只能上涌到大脑，导致下手没轻没重，她无比精准地拽在了陆清池衬衫的袖扣上，四四方方一颗宝石，被她揪了个正着。 陆清池感受到手腕处的力量，低头用目光去寻她的手，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看它不顺眼就扔了，只是你再不松开，怕是还得送我一件衬衫。」 言谈间，两人从未如此亲密。 苏晓晓内心大窘，悻悻地松开手。 手上宝石的触感尚在，提醒她刚才做了什么。 现下，她也不知道该为许斯文的行为生气，还是该为自己的失礼道歉，一只手悬在半空无处安放。 混乱中，陆清池的手附了上来，他的手掌很大，可以轻易的把她的手包裹起来，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随即耳边响起他的声音，声调一如平常，却有明显的维护。 他不是对她说的。 「我们先去吃饭了。」 从院中通往包间的路上，苏晓晓一直在想：发生了什么？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第50页 难道刚才是谁动了进度条吗？怎么总感觉中间跳过了重要剧情。 刚一进包间的门，陆清池就顺势松开牵了一路的手，他在她的对面坐下，说话的语气听不出半分异样：「点菜吧，看看想吃什么。」 单看他这个样子，苏晓晓会觉得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但是，等一下。 今天她才是东道主，怎么说得好像是他买单他做主一样。 还有，刚才那只手是她的错觉吗？ 苏晓晓迫不及待想解开疑惑，然而刚刚在外面已经因为不冷静丢了脸，现下她强迫自己镇定地翻开菜单看起来。 菜单是用毛笔写的，最下方写着今天的日期，大约每天都会更新。她在这笔工整隽秀的小楷中理清了思路。 刚刚她的目光全都在许斯文和晏雨身上，不用想也知道，那目光绝对算不上友善。一个年轻女人，对一对传闻中关系密切的男女怒目而视，能有什么原因？ 想明白以后，苏晓晓差点倒吸一口凉气。 她在「她暗恋许斯文，一直求而不得，现在许斯文却跟晏雨在一起了，她很愤怒」，和「她和晏雨是冤家，看见她过得好心里就难受，现在知道她跟许斯文这种优秀的男人在一起，简直难受得不得了」两个想法中左右摇摆，怎么也拿不准陆清池脑补的到底是哪一个。 不管是哪一个，都足够糟糕。 不过如果让她选，她宁愿让人误会和晏雨之间不和。 不对，她跟晏雨本来就不和，虽然这种不和本质上还是因为许斯文，不然平白无故，她才没那个心思和任何一个人结仇。 上学的时候，她曾在课本上读到过，有一种境界叫做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若是把这重境界展开去，大约也包含了不以儿子叛逆而愤怒。 有没有这种修身养性的培训班，她现在就想报名。 正胡思乱想着，陆清池敲了敲桌面：「在想什么？」 苏晓晓抬起头来，目光无比诚恳：「我在想，陆总真是一个好人。」 不管他脑补了什么，在他眼里自己于一对男女面前处于下风，于是以一种护短的姿态帮了她一把。 好人，大好人。 陆清池的笑意非常明显，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苏小姐又误会了。」 苏晓晓当他讲笑话，扯了扯嘴角。 「不知道这里什么东西好吃，你点吧。」她强调，「我请客。」 陆清池便放下菜单，先问过她有没有什么过敏或者忌口，然后对服务员说：「随便上几样。」 不知道是因为私房菜做起来精细上菜慢，还是苏晓晓心里有事的缘故，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 她在脑海里把许斯文和晏雨站在一起的画面播放了无数遍，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这个晏雨，好像和沈俏越来越像了。 她站起来：「抱歉，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第27章 苏晓晓对着镜子冷静了一会儿。 晏雨这种人其实很好懂，无论她做什么，所求不过是利益。 当她发现只要在许斯文面前展示那双神似沈俏的眼睛，巨大的利益便唾手可得的时候，向上爬的欲望只会越来越强烈。 人心永远是贪婪的。只是一双眼睛就能让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十八线一跃成为二线明星，那么如果她的鼻子也像呢？如果她整张脸都和沈俏越来越像，甚至最后连旁人也分不清楚谁是谁呢？ 身在局中的许斯文又如何分得清楚？ 谁能保证未来的许太太不是晏雨？ 苏晓晓被这个想法惊得浑身一个激灵。有这种儿媳妇，哪怕只是想想都会短命的吧。 但是，这个世界的设定，真的是可以打破的吗？ 她费了那么大力气，摆脱了和陆安白的婚约，结果还是跟身为陆家人的陆清池扯上了婚姻关系。 她从苏家搬出来，还是能得到苏父苏母的宠爱。 她和沈俏做朋友，到现在也不能让她完全摆脱苏父苏母的偏见。 这个世界的设定，似乎只能在某种范围内微微偏移，却不能从根本上改变。 苏晓晓有些灰心，她拿出手机，想给沈俏打电话证实一下，就在这个时间，她恰好接到了来自沈俏的电话。 「晓晓，我来店里找你，他们说你出去吃饭了。」 这么巧？ 「你找我有事吧。」 「是啊，」沈俏支吾了一会儿，「妈妈让我去接个亲戚，可我的车刚送去保养了，我能不能借你的车开开，就一个晚上，明天我还是打车上班。」 瞧瞧，沈俏从始至终都是这样一个人。她善良单纯，谨小慎微，苏家的车库里明明停着好几辆车，可是她跟苏家人不熟，所以不会去开任何一辆，只会来向自己借车。 「钥匙在我包里，红色的那个，你自己找吧。」 「晓晓你真好。」 「不过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她的声音有些严肃，沈俏不由得紧张起来：「你问，只要我知道，肯定告诉你。」 苏晓晓深吸一口气，问道：「在你的心里，对许斯文有没有一点点的喜欢，哪怕是非常少非常细微的一点。你不用着急，好好想想再告诉我。」 隔着手机，她都能听出沈俏的急切：「绝对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是我做的什么事情让你产生误会了吗？晓晓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你不要相信他们，我可以保证……」 第51页 「跟那些事情无关，你放心，我不是要从道德角度批判你，我只是……」她停下来，才发现这个事情如此难以解释。 其实她只是想知道，男女主互相深爱着对方，且永远只爱对方一个人，这条设定是不是依然岿然不动。只要沈俏的内心有一丝丝的动摇，那么这个世界就是可以被改变的。 她想了许久，也没想到合适的解释，只好说：「这件事情对我很重要，你相信我，好好想一想再回答。」 从某种意义上讲，沈俏又乖又听话。她真的安静了足足一分钟的时间，才小声说：「晓晓，我想得特别认真，真的没有。」 苏晓晓无声地说了一个嗯。 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车就停在外面，你自己找一下。」 她长长的出一口气，忽然对自己在这个世界扮演的角色产生了一丝迷茫。 她是谁呢。 苏晓晓从洗手间出来，沿着曲折的小路静静地走，心思飘忽不定，视觉也暂时关闭了起来，差点撞上一处假山。 她看着几乎和假山亲密接触的鼻尖，哑然失笑。 小说里经典的藏在假山后面偷听的情节，居然出现了。 隔着这片假山，许斯文和晏雨面对面站在走廊下，一个楚楚可怜，另一个还是冷着脸。 「许总，导演手里有个好本子，接下来我还是想进他的组。」 「他就坐在里面，自己去提。」 「我人微言轻，哪有您说话管用，许总，你就帮帮人家嘛。」 「我已经帮过你了，很多次。」许斯文捏着鼻樑，微微闭眼。 晏雨伸出手，轻轻把他的手臂拉下来，眼波流转，我见犹怜。「许总……」 她撒着娇。 许斯文忍不住和她对视。 必须承认，这样的一双眼睛实在太有杀伤力，他感觉内心有个地方的坚冰在融化，他又开始心软了。 直到几声突兀的掌声传来，他费力地挪开眼睛，看到了苏晓晓。 她站在那里，却紧紧盯住晏雨的脸，一面慢条斯理地拍手，一面笑着摇头。「听说网上好多人骂你演技差，资源咖，我觉得他们说错了，明明演技很好嘛。来，再来一段。」 晏雨脸上的五官动起来了，仔细看便能感受到那种被戳穿小把戏的气急败坏，但整体上，她还是在尽力保持美女的风采，尤其在许斯文面前。 这样的两种矛盾让她的脸上呈现某种古怪的神情。 虽然不好看，但，用生动来形容也是绰绰有余。 最终她没有发作，晏雨忍了下来，调整成一副无比协调的笑脸。 「苏小姐说笑了。既然你找许总有事，我就不多留了，再会。」 说完，她落落大方地离开。 苏晓晓看着她的背影陷入自我怀疑，脸上动过刀子的人，做表情能这么自然吗？她是看错了，还是想错了？ 「人都走了，别看了。」 许斯文对她说。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又一种错觉，她觉得能从这句话的语气里听出心虚的味道来。 原来他也知道跟晏雨混在一起是不对的。 她都不知道该不该生气。 做出这种事的分明就是这个人，可是谁又能说他不是受设定所累，他所做的真的是他所想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亲妈滤镜在作祟，苏晓晓开始拿不定主意。 「你找我有事？」他追问。 她中断了沉思，抬起头来。现在看来，处理和晏雨有关的事情远非一日之功，既然如此，不如先从小处着手。 「有事。」她认真地点点头，用手指着自己，「你刚才为什么不跟我打招唿？」 许斯文先是无语，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有人特意来找自己说这种无聊的问题。 离谱的是他居然对无聊的问题做出了回答。 「你看错了。」他分明打过招唿。 苏晓晓轻轻点了一下头，就像刚见面的时候他做得一样。「你说像这样？哪有你这样打招唿的，太没礼貌了。」 又是一阵无语，他没说话。 堂堂一个总裁，被说没礼貌居然没一点反应。 苏晓晓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多说两句。 「我有名字的，苏晓晓，你应该叫我的名字。」 许斯文脸上的表情变得低沉起来。 苏晓晓想，她大概是有点得寸进尺了，不过他还没走，那就不妨再进一点。「名字就是给人叫的呀，你叫我名字，我也叫你名字，你又不吃亏。」 她扬眉，一个字一个字重复：「苏，晓，晓。」 许斯文的反应比想像中的大，他忽然攥紧了身侧的拳头，两个唿吸后，又把手张开，冷冷地说了一句：「我不会说这个名字的。」 苏晓晓：？ 她的名字怎么了？ 她叫了两辈子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啊。 朗朗上口，易于记忆，上学的时候班里最容易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的就是她。 等一下。 苏晓晓忽然抓住了关键词，两辈子。 也就是说，现在的她和许斯文死掉的亲生妈妈，拥有同一个名字。 情况忽然变得尴尬起来。 继续纠缠名字的问题吧，好像对死者不太尊敬，毕竟人死为大。可是自己对自己说人死为大，总觉得哪里不对。 第52页 不知道网上有没有这种提问：自己做了自己的长辈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苏晓晓想，她怕是最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的人。 僵持中，救场的人到了。 陆清池迎面走过来：「原来你在这，还以为苏小姐担心我吃太多，逃单了。」 苏晓晓感觉自己见到了救星，她从来没觉得陆清池这么好看，声音这么好听，那声「苏小姐」这么顺耳，他的幽默感那么适逢其时。 她眯起眼睛：「陆总，麻烦你，再称唿我一次。」 「怎么了？苏小姐。」 再听一遍还是很好听。 苏晓晓立刻看向许斯文，眼神中的意思是，你看看，别人都给你打样了，你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唿我吗？还不赶紧的。 许斯文紧紧抿着的唇终于放松了下来，他看看苏晓晓，又看看陆清池，说道：「清池哥，你们聊，我出来的太久，先回去了。」 苏晓晓：？？？ 称唿在哪里？ 这也太叛逆了吧。 不过这件事倒是给她提了个醒，一个关于她是谁的提醒。 如果她刻意去查，上一世的苏晓晓留下的痕迹必定有迹可循，如果这都不能说明她是谁，什么才能说明呢？ 许斯文，就是她和这个世界之间最大的联繫。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任凭他被几个可笑的设定毁掉。 她又抖擞起精神了，随着陆清池往回走。 「我觉得你刚刚说的有道理。」包间门口，陆清池忽然转过身来。 苏晓晓显然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不稳重的时候，本来只是一味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听见他说话的时候又下意识抬头。这一转身，他的脸便占据了视线正前方的全部。 这一刻，苏晓晓脚下踉跄，脑子里闪过两个念头。 第一，他好高。 第二，还真有人能抗住这种死亡角度。 陆清池用绅士手扶了她一下，好帮她站稳：「总叫你苏小姐有些见外了，以后我还是叫你的名字。」 苏晓晓：？ 她刚才教育的是谁来着？ 两位，反了吧。 第28章 苏晓晓一个愣神的功夫，服务员从里面出来，见到两个人的姿势，连忙闪到一边：「陆总，菜上齐了。」 他鞠了一个躬，然后飞也似地走掉了，大有「非礼勿视」之嫌。 苏晓晓看着人消失的拐角，郁闷地说：「好像我们俩在干什么一样。」 陆清池轻笑一声：「走吧，你不是饿了。」 本来不觉得，被他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饿。 两人进门落座，餐桌上内容丰富，光菜就有凉热八个，荤素搭配，分量合理。 苏晓晓拿起筷子，刚想说「那我就不客气了」，想起这顿自己买单，顿时底气更足。「别客气，多吃点。你放心，我不会逃单的。」 平心而论，和陆清池一起吃饭并不是一件令人讨厌的事情。他从不在席间高谈阔论显摆自己，也不会强迫她喝酒，更不会没话找话让她陪他聊天。 席间两人偶尔讨论一下菜色，最多引申开去，从菜色聊到当地的饮食文化，一顿饭下来，吃得又满足又高兴。 她高兴，隔壁包间有人不高兴。 酒过三巡，一桌人谈起了正事。导演说起他手里有一个好剧本，言谈间大有让许斯文投资的意思。 导演喝得不少，他端着酒站起来，有些晃晃悠悠站不稳。 「许总，您放心，绝对是好本子，再找一批好演员，拍出来各大电视台和网站肯定抢着要。」他看着许斯文平静无波的脸孔，走到晏雨身边，「当然了，女主角还是要请晏老师担当，这次合作我就看出来，晏老师绝对的，是这个。」 他竖着大拇指，想去拍晏雨的肩膀，总算理智尚存，手还是没敢落下。 晏雨是谁的人，这桌人谁不知道。不然就凭她那个演技，也配在他的戏里当女主角。 这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盛时许总发话，他能不听？ 「三分钟，讲讲这个剧本。」许斯文看了看手錶说。 「好的许总。」导演趁着酒劲，把剧本的内容讲得跌宕起伏，只花了一分半的时间，剩下的一分半，他还说了说这个剧本在市场上的独特性，可见他想说服他投钱进来的心有多迫切。 「不错。」许斯文说。 导演大喜，几乎想立刻拍板女主角就用身边这位了。没想到许斯文抬眼看过来，说道：「这次的选角权完全交给你，我只要求投资回报率。」 导演看了看晏雨，这什么意思？ 选角权全交给自己，那他肯定不会选晏雨啊，这位是在暗示？还是对晏雨有着盲目的自信？ 还是说，晏雨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 困惑的不止导演一个。但晏雨很快就明白过来，一定是苏晓晓跟许斯文说了些什么。 这个苏晓晓，当她从沈俏那里知道她虽然是假千金却在苏家依然地位不低的时候，就已经后悔当初对她的嘲讽了。今天看见她跟陆清池关系那么亲密，傻子才会继续跟她作对。 可是这个人，似乎真的很记仇。 她该想什么办法来修復关系呢…… 晏雨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微微一笑，办法这不就来了。 「你到了吗？在门口？好的，我马上过来。」 第53页 她带着歉意干了一杯：「许总，各位老师，实在对不起，我今天还要搬家，必须得走了。你们继续，不要因为我扫了兴致。」 晏雨出来，在小路对面找到了等她的沈俏。 沈俏请她上车，说话间全是惊讶：「晏老师，我真的没想到和你居然还有亲戚关系，这真的太奇妙了。」 晏雨说：「是啊沈编剧，我也没想到，这大概就是缘分吧。当初在公司里认识你的时候就觉得亲切。」 她系好安全带，告诉沈俏可以走了。 这时，外面有人敲车窗。 苏晓晓一出门就看见自己的车停在那里，要不是今天吃饭滴酒未沾，她都要怀疑自己醉了。 车明明被沈俏借走了，说要去接什么人，那它现在应该出现在机场或者车站，怎么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沈俏接完人，又来接自己了？ 不对呀，她没跟她说自己在哪呀。 她和陆清池说了一声，过来敲车窗。 果然，驾驶位上坐着的是沈俏，副驾驶位也有一个人，是，晏雨？ 苏晓晓眨了眨眼，问道：「你怎么在这？」 沈俏终于逮到一个能理解她的震惊的人：「晓晓，你也不知道吧，咱们跟这位晏老师居然是亲戚。妈妈今天跟我说的，说是，哦，是远房表姐。」 表姐？？？ 苏晓晓真的震惊了。 当初第一次见晏雨，她就拿着苏母的照片试探过她们有没有血缘关系，结果现在才告诉她，这两个人，真的是亲戚。 一个时间跨度长达几个月的谜题解开了。 可苏晓晓没有半点开心的感觉。 她怎么看都觉得晏雨坐在这里不怀好意。 晏雨却很镇定，不光镇定，她的态度还特别友善。「晓晓——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我租的房子到期了，买的房子还在装修，我妈跟我说，可以到表姨家住段时间过渡一下，我这才知道咱们是亲戚。」 苏晓晓又震惊了一次。 不止是亲戚，现在还要住到苏家去了，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晏雨还在继续她的友善表演：「希望我搬过去以后，不会打扰到你。」 「我不住在苏家，你随意。」苏晓晓说。 她敲得是驾驶室的们，现在她绕到了另一侧，把车门打开，拄着车身。「可是这车是我的，我不想让你坐，你下来。」 沈俏张了张嘴，看见苏晓晓的眼神，立刻往门边缩过去，任凭她发挥。 她怎么忘了上次在电梯里见面的时候晏雨都说了些什么，哎呀，算她倒霉。 苏晓晓见晏雨不动，往地上看了一眼：「怎么，路面也不脏吧，配不上你的鞋？」 晏雨努力露出一个微笑：「以前我确实冒犯过你，我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晓晓，我说得都是真心的，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呢？」 今天是怎么回事，除了许斯文，个个都叫起她的名字来。可陆清池叫也就算了，晏雨一口一个晓晓，连姓都不加，越听越别扭。 「晏小姐，我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你听不懂吗？」 晏雨有些手足无措，顿了顿，她说：「晓晓，你看现在这么晚了，我没开车也没带助理，许总他们还在里面吃饭，你让我下车，我一个女孩子怎么回家。」 居然还打起同情牌来了。 可惜，就是不知道改口。 「打车你不会？」 「我手机没电了，包里也没有钱。」 换句话说，就是讹上她了。 苏晓晓笑了：「行，你等着。」 今天出来的时候没背包，她也没有在车里放现金的习惯，至于沈俏，正像只小鹌鹑一样躲在一边，看着就指望不上。 苏晓晓回身，看见陆清池正在对面靠着车等她，她放下话：「等着啊。」 然后走过去，说道：「陆总，借我点钱。」 陆清池早就看见她在对面跟人说话，似乎不十分愉快，像是出什么事了。 「多少？」 苏晓晓伸出两根手指：「两百。现金。」 两百？ 陆清池愣了一下，朝董助理示意。董助理立刻打开车内的储物箱，拿出一沓崭新的现金来。 苏晓晓从里面抽了两张：「谢谢。」 从这面到对面的这段路，她走得摇曳生姿。 主要是一想到晏雨一会儿的表情，她就开心。 自从不怎么跟陆安白打交道以后，好像再也没有这种怼一怼就能让她收穫快乐的人了。从这个角度来看，晏雨确实是一个有价值的人。 苏晓晓把两百块钱拿给晏雨：「喏，打车费我报销了，苏家的地址你肯定有吧。」 这次晏雨终于没藉口可找了。 她白着一张脸，从车上下来，缓慢而优雅的动作是她对尊严最后的维护。 苏晓晓叫沈俏：「回去吧，注意安全。」然后关上了车门。 她看都没看晏雨，又踩着摇曳的步子回了对面，钻进车里。 笑意从她脸上蔓延到陆清池唇边。 「去哪？」 苏晓晓看看时间，还不九点：「回店里。」 车子重新拐上僻静的车道，两人谁也没有看手机，苏晓晓便提议把头顶的灯关掉。 第54页 车外灯光流动，落在眼里犹如星辉闪耀。她隔着一扇薄薄的透明车窗，与这片星辉相望。 「苏晓晓。」 「嗯？」她回头，「怎么了，陆总。」 「两百块钱什么时候还我？」 苏晓晓：？？？ 她刚花了好几千块请他吃饭，借他两百块不到十分钟，现在就催着还了？ 她忍不住怀疑地打量他，内心暗暗揣测这人是不是靠抠门才把陆氏集团做这么大的。 然而，债主抠门不是欠债不还的理由。 「下次见面还你，我身上没有现金。」 陆清池的神色隐在黑暗里，看不分明。「不还现金也可以。」 这样啊。 苏晓晓拿出手机：「那，加个微信？」 她看到他的手出现在灯光能照射到的范围内，腕上的手錶镶嵌钻石，反射着微弱的光，像一团团小小的雾状的云，从他的手上升起。 加上微信，她立刻发了两百块的红包过去，对方则回了一串11位的数字。 苏晓晓：？ 陆清池说：「下次吃饭直接打我的电话，不用经过董助理。」 苏晓晓：？？ 哪来的下次？ 第29章 这天，苏晓晓早早就到了店里。 没想到，店员田婵比她更早，正拎着健身包往换衣间去。 田婵的身材很好，小腿细而修长，肌肉形状漂亮，拥有穿一天高跟鞋站立都不累的神奇技能，下了班还能健步如飞，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这样好的身体素质，一看就是常年健身的成果。 苏晓晓不无羡慕。 「真羡慕你精力这么充沛，大早上起来还能健身。我就不一样了，每天晚上回家都困得要死，一觉到天亮。」 田婵回身笑：「想精力充沛还不简单。老闆，以后每天早上你跟我一起去健身房，保你三个月后精力比我还旺盛。」 苏晓晓连连摆手：「饶了我吧，我最多上学的时候上过体育课跑过两千米，去健身房等于要我的命。」 「跑步也很好啊，我就是从跑步开始练的，第二年还跑了马拉松呢。」 提到马拉松，田婵来了劲头，兴沖沖从包里拿出一块金属牌，介绍说这是纪念奖牌，是对跑者超乎常人的体力、精力、意志力的最好证明。她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满是骄傲，苏晓晓好奇地拿过来掂量两下，别说，怪沉的。 见她感兴趣，田婵点开一个公众号，怂恿道：「今年的马拉松比赛两个月后开始，你从现在开始练，时间刚好。要不我现在帮你报个名？」 苏晓晓赶紧拦她：「不着急，你把这个发给我，我先看看。」 她回到前台坐下，思绪九曲十八弯，愣是从马拉松拐到许斯文身上去了。 她以前怎么没想到，意志力，不正是许斯文面对晏雨的时候最欠缺的东西吗？ 俗话说得好，打铁还需自身硬。 只要他意志力足够坚定，晏雨就是再能钻营，也讨不到什么便宜。归根结底，还是许斯文有弱点，才能被人抓住弱点，转变为向上爬的机会。 这样一想，苏晓晓忽然觉得跑步这件事情变得可爱多了。 只要不是她来跑。 主意打定，她在微信上找到付秘书，要来许斯文的微信。 直到午休时间，那头才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苏晓晓直接把马拉松比赛的报名连结甩了过去，再次打着沈俏的名义。 「沈俏跟我说，她喜欢身材好的男人。」 半晌，他回了一个问号过来。 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 「你需要锻鍊，马拉松报名来一个？」 「没空。」 苏晓晓：「……你有没有时间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要参加这个比赛，到时候沈俏会来看，这么光明正大展示自己的机会，你不要？还有，连陌生网友都知道陆安白是个健身达人，你再不有所行动，就要输在起跑线上了。」 又是半晌，「不会输。」 苏晓晓一头雾水，半天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大概是，他的身材挺好的，不会输给陆安白。苏晓晓甩甩头，努力把这种跟儿子讨论他身材好不好的违和感赶出大脑，准备再接再厉，继续规劝。 可没等她开口，许斯文的消息就发了过来，「什么时候？」 她抱着手机露出胜利的微笑，小朋友就是好骗。 看来，年龄再大的儿子也斗不过他的好妈妈。 「个人资料发过来，我帮你报名。」 苏晓晓一通操作，先帮许斯文报了男子组的比赛，经过一番强烈的思想斗争，又在田婵专业的建议下，给自己这个菜鸡报名了女子半马。 总不能让孩子自己去参加比赛吧，她安慰自己。 再者说，就算是谎话也该往圆了编。她已经说了自己要参加，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不好往回咽的。 没关系，这是她活该的。 田婵看着她脸上的痛苦面具忍不住笑出声：「老闆，你别太紧张了，比赛之前是要练的，多跑跑，你一定会爱上这种感觉。」 苏晓晓愈发欲哭无泪。 她低头，看见手边有一张奇怪的卡片，立刻换掉这个令人痛苦的话题。 「这是什么？」 「这个啊，」田婵说，「昨天隔壁梁老闆过来放下的，说是什么联合会员卡，会员用一张卡在四家店都可以打折，问你要不要加入成为第五家。她昨天还说，想带你认识几个朋友，原话是什么来着，对了，认识几位太太，说是做什么花艺培训、厨艺培训、还有油画培训的，跟咱们店的经营项目差不多。」 第55页 原来这就是她昨天想说的事情。 苏晓晓没多想，准备答应下来。 她出门找了梁亦柔一趟。 「那个会员卡要付费吗？」 梁亦柔捂嘴一笑：「不用啦，下周我们聚会，你也一起来呀。」 正说着，有个白领打扮的女人进来，说自己预约了打针。梁亦柔叫人带她进去，没一会儿就打完出来了。 苏晓晓好奇地打量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太大的变化，说话微笑做表情也没什么妨碍，但就是觉得变漂亮了。 她恍然大悟，晏雨很可能就是做了类似的微整。 要知道，她昨晚回去在网上查了半宿，晏雨最近堪称劳模，不是在拍戏就是在拍戏的路上，中间还能跟剧组请假出来拍综艺。 这样的工作密度，如果中途动脸，哪还能等到她来发现，晏雨整容的新闻早就满天飞了。 苏晓晓的内心松了一口气。 讨厌归讨厌，同为女人，她其实并不愿意看到晏雨因为这些事做出过于偏激的行为。 不然，将来这都是一笔算不清楚的烂帐。 到时候，无论她记恨的是许斯文、沈俏、甚至是苏晓晓，都改变不了照镜子的时候日日看见别人的脸的事实。 这样看来，她多少还是个聪明的讨厌鬼。 那么她搬到苏家住，更有可能是为了方便模仿沈俏的言行，打算跳过外貌这一关，从一举一动直击许斯文这个霸总的心灵。 所谓形似，神更似。 啧，高招。 她把心思收回来。 「下周聚会，具体是哪天？」 「周六，你有时间吧。」 周六？ 「真是巧了，我刚好有事。下下次吧，到时候你叫我。」 下周六，刚好是苏父苏母的结婚纪念宴会。 这两个人结婚三十年，虽然经常吵架和好，和好再吵架，但整体上感情还算不错。这不，宴会在苏家自己的酒店举办，从入口处往里稍微一走，就能看到宴会厅里摆放着的巨幅婚纱照。 照片上两个人你侬我侬，尤其苏母格外温婉，完全没有平时吵架时候恨不得一口吃了对方的样子。 本来苏母是要叫她一起拍的，说要拍成全家福，可苏晓晓只问了一句「沈俏去不去」，苏母就立刻改了主意，改成他们夫妻两个去拍了。 依她看来，苏母现在对沈俏的这些好脸色，八成都是看在陆安白的面子上。 现下，沈俏听完陆安白的电话，立马高兴地出去接人了，等回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学生，是画画的白桃。 她果然来了。 苏晓晓走过去：「你好。」 「你是那天……」 「对，是我。那天的事情你别介意，我家现在挂着你的一副作品，我很欣赏。」 其实她根本不记得画的是什么，不过白桃还是个学生，纵然身上有点未来艺术家的小清高小高傲，听见她这么恭维，也不好意思继续计较。 再者说，沈俏已经介绍过苏晓晓是什么人了，谁会在潜在的大买主面前掉脸色呢。 现在白桃的脸上，已经被强行装出来的镇定，和控制不住从心底浮上来的怯意完全占领，可能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 苏晓晓把人带到餐点区，拿盘子取了两块点心递给她：「尝尝，想吃什么自己拿，随意点。」 白桃见她随和，慢慢地放松下来，开始跟苏晓晓聊天，她问她便答。 「你们那个艺术之星比赛结束了吗？」 「没有，还要两个星期。」 「前几名能拿奖金？」 「前三。」 「除了奖金，还有别的奖励吗？」 白桃的眼神忽然飘向远方，又恋恋不捨地收回来，未开口说话先红了脸。「前三名可以和一位重要人物共进午餐，校长本来说陆总会来，现在他也不确定了，上次我不是……」 苏晓晓抬头，看见陆清池就站在不远处，和陆安白站在一起说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看来她那句「没时间可以不来」的真正含义，他并没有领会到。不过，来了也好，她会让他有所收穫的。 白桃的脸依然红着，眼神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有异曲同工之妙，隐含的意思不能更明显。 苏晓晓取了两杯红酒，递给她一杯：「走，带你重新认识一下。」 见她过来，陆安白果断选择了闪人：「哥，我去找沈俏。」 苏晓晓在心底冷笑，早这么把她当回事多好，解除婚约也能省点事。陆家人就是麻烦。 白桃仿佛开启了自来熟模式，和刚才怯生生的样子判若两人：「陆总，我们之前见过，上次真的非常不好意思，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 一张樱桃小口叭叭叭叭说个没完，道歉的词一套接一套，好像排练了上百遍。苏晓晓诧异地看着她，心想刚才可没有这么能言善辩，看样子还是荷尔蒙更能激发人的潜能。 当她说到「校长非常希望能够在颁奖仪式上见到您」的时候，端酒的服务生匆忙经过，撞上了她的肩膀。白桃像只受惊的兔子，下意识就往陆清池的方向扑，但她居然还能记得手里是红酒，紧急时刻直往自己的方向倾斜，杯中酒全洒在胸口，湿了一大片。 尽管如此，陆清池的状况并没好到哪里去。 第56页 苏晓晓为了躲开毛躁的服务生，脚下一跌，手里一滑，一杯酒半滴不剩，全泼在了他身上。杯子应声落地，在地上滚了两圈，居然没碎。 陆清池捉住她的手看了一下，然后才低头看看自己，言语中带着些许无奈：「你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赔我一件衬衫。」 「非常抱歉。楼上有备用的礼服，还请两位跟我上去换衣服。」 苏晓晓的脸上全是歉意，但仔细看就能发现，这歉意从未到达眼底。 第30章 三个人一起去等电梯。 白桃衣服打湿的地方有些尴尬，一直低着头抱紧双臂，好像要把自己藏起来。 而陆清池穿着一身西装，眼睛正视前方，从容淡定，可谓目不斜视。 苏晓晓歪头看他，这种时候不是应该把外套脱下来给姑娘穿吗？这人在干啥？这种事情都需要她这个电灯泡来开口吗？ 她咳了一声：「那个，陆总，我看白桃有些冷，你能不能把衣服借给她穿一下？」 她看见陆清池的眼神先落在自己的肩膀，似乎在确定她有没有能外借的衣服，然后才脱掉自己的西装，伸长手臂递过去。 「不必还了。」 苏晓晓：…… 想送给人家就直说，说什么「不必还了」。 简约霸总风不是你的路线，还是好好保持原来的绅士风度吧。 吐槽归吐槽，苏晓晓好人做到底，拿过衣服披在白桃肩头，宽大的西装直接把高瘦的未来艺术家裹在里面。她脸上的红晕去而復返，如果没有这件西装，苏晓晓便能看见这红晕甚至蔓延到了锁骨。 不过即使只看到脸，也足够她脑补这种旖旎的氛围了。 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这只电灯泡的瓦数特别足，世界上所有的电灯泡都应该有不打扰别人相处的自觉。 她抬起手，摩挲了一下耳朵。 有个服务员跑了过来：「苏小姐，您快来看看吧。」她附在她耳边说悄悄话。 苏晓晓怀抱着极大的歉意：「实在抱歉，我必须得去看看，你们到26楼，会有人引你们去换衣服。」 她离开的脚步很急，仿佛有异常重要的事情在等待着。 在身后两人视线所不能及的地方，苏晓晓拐了一个弯，进了电梯监控室。 画面中是刚刚走进电梯的两个人。 白桃站在陆清池的右后方，两只手紧紧揪住西装衣襟，眼睛不住地往他的腰上，腿上，腕上，手指上，甚至脖颈后方乱看。 看也不敢光明正大，只是偷偷地，这种偷偷让她的目光多了几分痴缠的意味。 苏晓晓会心一笑，这真是，男色误人。 屏幕显示，电梯运行到了11楼，苏晓晓伸出手指，按下紧急停止的按钮。 11到12楼之间的电梯里，困住了两个人。 陆清池的脸上波澜不惊。 这并不意外，他的脸上永远都是这幅表情，就像一副精英人士的专属面具。无论是喜是悲，像他这样顶尖的商业精英永远都能完美控制自己的表情，不会让人有通过他的脸来判断他的心情，从而推断出更多信息的机会。 这种本事在谈判桌上尤其有用，可是追女孩的时候就没那么可爱了。 不过白桃可能就喜欢他这种样子。 她在这种波澜不惊的氛围中镇定了五秒，五秒钟后，颤抖着张了张嘴唇。 这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害怕。 一开始，苏晓晓以为她光张嘴没出声，后来看见陆清池的嘴巴也动了，这才知道扬声器没打开。 她又按了一个按钮。 白桃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会。」 「那好……我们等等吧。」 苏晓晓皱起眉头，这就完了？ 作为一位绅士，和一个小姑娘同时困在狭小的电梯里，不是应该开口安慰，叫她不要害怕？ 作为一个男人，他不是应该冷静地分析被困情况，再告诉她救援的人很快就到，叫她放宽心？ 作为一个…… 不管作为什么吧，他怎么能只说一个字！ 这让剧情怎么向后发展！ 此时此刻，苏晓晓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白桃身上，她隔着屏幕望她，心想，戏台都给你搭好了，希望你是一个合格的艺术家。 表演艺术家。 白桃开始有所动作，她唿吸急促，缓缓下蹲，面带痛苦地闭上眼睛，双手抱头。这症状很像幽闭恐惧症。 苏晓晓翻了两下她查到的资料，里面特别标註着白桃没有幽闭恐惧症——不然她也不会选择把人关在电梯里——果然，艺术是无界的，她的演技比晏雨好多了。 见状，陆清池皱了皱眉，他动了。 苏晓晓激动起来了。 怪不得话那么少，原来他是一个行动派。 两人被困电梯，女人的幽闭恐惧症发作，十分害怕，男人过去查看她的状况，一面温柔地安慰，一面把人搂入怀里，用自己的柔情和肩膀，来缓解女人的症状。 这才是总裁谈恋爱正确的打开方式。 她就知道只有在这种小空间内才会发生暧昧浮动的故事。 监控室里的铃声突兀地响起，把苏晓晓拉回现实。 画面中，陆清池挪动了位置，正站在报警电话前方。 第57页 苏晓晓：？ 他没去安慰白桃？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她只好离开操作台，让别人过来接。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她嘱咐道。在他面前，不走正常流程是会露馅的。 「好的好的，我们马上处理，请您不要挂断电话，我们需要随时跟您联繫。」 陆清池说完，和白桃说了一句「坚持一会儿」，然后转头看向监控摄像头，那视线仿佛能直接触达苏晓晓眼底。 他的眼神过于清明，有种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和从容。苏晓晓的心往下一坠，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她没犹豫，立刻走出监控室。 门在她身后关上，几乎是同时，微信电话响了起来，是陆清池。看来电梯里面网络信号还挺好。 好险。 「陆总，你们换好衣服就快下来吧，这边快开始了。」 他的声音带着磁性，以一种微妙的频率，和她的心跳达成共振。「马上就好。」 「对了，把你的衣服尺码告诉我，改天我去买衬衫。」 他居然有心情低笑出声，让苏晓晓无端产生了是不是被他隔空看穿的忧虑。 「好。」他说。 至此，今天苏晓晓彻底失败了，她不能不产生一些挫败感。 陆清池似乎并不喜欢不食人间烟火的脆弱清高艺术家，那他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折腾这一遭，其实她的想法很简单。 陆老爷子如此强势，退婚这件事她提是没有用的，只有让陆清池去提。 可陆清池对待这个婚约的态度一直不甚明朗。 虽然他说过自己也是被迫跟她订婚，但保不齐在他们这种人眼里，两家强强联合就是最好的婚姻模式。现在苏家送上门，为什么要拒绝？ 所以，只有遵循这个世界「真爱至上」的法则，帮陆清池提前找到真爱，他才会像陆安白一样，干干脆脆地把婚退掉，顺便永绝后患。 据她所知，陆老爷子再也没有第三个孙子拿出来跟人订婚了。 而她只希望陆清池和真爱从认识到在一起的进度别太快，好叫她有充足的时间以非单身的身份接近许斯文，矫正他的三观和行为。 算起来，他也算为自己的好大儿改造计划做贡献了。 于是苏晓晓愈发觉得自己有义务帮他找到这个真爱。 「晓晓，听说你店里生意不错啊，怎么都不邀请我过去？」云朵走过来说。 「你还需要我邀请啊，哪天想去给我打电话不就行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过几天我带一帮人去，把你的店包下来。」 「没问题。」苏晓晓看着她，灵光乍现，「你那酒吧里每天去那么多漂亮女人，你有她们的联繫方式吗？」 云朵的眉毛飞到了太阳穴：「苏晓晓，你要干什么？别看我好像天天不干正事，违法犯罪的事我可不干啊。」 苏晓晓：…… 她到底脑补了什么。 倒卖人口吗？ 「想什么呢你，我就像违法犯罪的人了？」 云朵摸了摸她光滑的肩膀——她今天穿了件一字肩礼服——笑嘻嘻地说道：「那不像，我们晓晓可是大好人，从你妹妹，不是，从你，反正就是你们家亲生的那个，那件事我就看出来了，你是我们这堆人里的大圣人。」 苏晓晓：…… 大圣人苏晓晓刚把两个人强行关在电梯里，制造「培养感情」的机会。 怎么听着跟骂她似得。 「哪个是叔叔阿姨亲生的啊？」云朵问。 苏晓晓指了指：「穿鹅黄色裙子的那个。」 现在，晏雨替代沈俏，成了最喜欢穿白色的女人。今天她俨然一副主人家的乖乖女的样子，在场帮忙迎来送往，大方又得体，忙到没时间跑到苏晓晓眼前碍事。 云朵也看见了晏雨，每当她讲八卦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降低声音：「今天这个小明星怎么没跟许总一起出场，我可看见许总也来了，真是难得。」 苏晓晓敏锐的捕捉到她不同寻常的语气：「难得？」 「是啊，他可从没来过你家的宴会，因为这个大家都传说你们家跟许家关系不好呢。哎，你没注意过？也是，之前你的眼睛恨不得长在陆影帝身上，哪有功夫注意这个。」 她的话宛如流水，有什么被疏忽的东西从记忆中沖了出来，苏晓晓恍然大悟。 怪不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许斯文并不知道她是谁。原来他从没跟苏家人打过交道。 可是，为什么呢？ 他就算再性子再冷漠，作为一家企业的掌权人，该有的社交礼仪总应该保持。而且，许斯文常往陆家跑，这就表明他并不是一个不懂社交的人。 不合理，实在太不合理。 苏晓晓把这件事放在心里，打算等有机会探听明白。 她把话题拉回去：「哎呀，都说了从前的事不要再提，你就当我年少无知。但是你现在必须得告诉我，有没有漂亮女孩子的资料，一个两个我可不要啊，十个起步，多多益善。」 云朵注视着她：「你这要求可真奇怪，先告诉我你要干什么。」 苏晓晓学她的样子，也压低了嗓音，显得神秘兮兮得。「我认识一个单身男人，特别优秀，这不是想着咱们内部消化一下，省得便宜了外人。」 第58页 「我发现你自从……哎别着急，我不提以前，不提。不过，你自己怎么不上？」 云朵说完，先自己拍了自己脑袋一下：「瞧我这记性，你都有陆总这样的未婚夫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珠玉在前，别的男人估计你也看不上。怎么样，你说的这个单身男人，他帅吗？」 苏晓晓郑重其事地点头。「非常帅。」 「跟你未婚夫比呢？」 「差不多吧。」她含煳地说。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云朵眼睛一眨一眨地，忽然立正站好，戏嚯着说，「你看我怎么样？」 还别说，苏晓晓定睛细看，云朵和白桃，一静一动，简直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 就算不知道陆清池喜欢谁，总能试出他的偏好。 就在这时，陆清池重新出现在宴会厅里。她第一次见他穿黑色衬衫，薄薄的衣料勾勒出挺拔的腰身，堪称赏心悦目。 这样的人无论跟谁在一起，好像对方都不吃亏。 苏晓晓莞尔。 这个婚她退定了。 第31章 宴会正式开始，她从来都不知道，苏父苏母之间的相处居然能这么甜腻，但却甜腻地那么自然。仿佛三十年如一日，他们都是这样手拉手走过来的。 完全看不出在家吵架时候瞪红了眼的样子。 不过也对，两个人在一起哪有不吵架的呢。 只要是长时间相处的情侣，就算不像他们一样大喊大叫、横眉竖眼，对同一件事情产生不同意见，彼此无法说服总是有的。 然而吵过之后，总有雨过天晴的那天，他们也会像苏父苏母现在这样，在这么多人的见证下，在宴会厅中央优雅起舞。 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两位主角身上，苏晓晓找到许斯文。 他穿一身天鹅绒质地的西装站在角落里，贵气逼人，只是满脸都写着生人勿近，浑身的气场和这套衣服格格不入。而距离他不远的位置——大约是一臂远的地方——站着身穿白色纱裙的晏雨，结合许斯文的表情来看，她还真有点阴魂不散的意思。 苏晓晓的视线从晏雨脸上扫过去，妆面浓淡适中，可能就像梁亦柔说得，做了微整。 算她想得明白。 苏晓晓没管她，直接站到许斯文身边：「哎，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 「你这是跟谁闹脾气，我可没惹你。」 许斯文垂眼，再说话时语气就没有那么生硬了：「你不去跳舞？」 苏晓晓发现，他在自己面前似乎是要收敛一些。这种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没注意，但总归是一种好现象。 「我不爱跳。你以前可没来参加过我们家办的宴会。」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却转过头瞥了她一眼。 苏晓晓立刻产生了一种名叫受宠若惊的感觉，因为她吗？ 难道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她已经拥有征服霸道总裁、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潜能了？ 一瞬间，她的内心泪如雨下，仿佛细雨连下了三天，不知不觉浸湿了心灵。 这种湿漉漉的熨帖感，差一点就让她忘记问正经事。 「那你以前为什么不来，苏家得罪过你？不能吧。」 苏家父母是两个人精，怎么会得罪许家人。难道是因为他们对沈俏……不对，沈俏回苏家才多长时间，云朵说的很清楚，许斯文「从来」不在苏家的宴会上出现。 连这种摆面子的场合都不来，可想而知，平时就更没有交集了。 她想不通。 接下来她更想不通了，因为许斯文又瞥了她一眼。 苏晓晓：？ 原主跟他也不认识啊，他这一眼又一眼的，到底是回答问题，还是眼睛出毛病了。 「生病了就去看医生。」 大约他也觉得这话似曾相识，许斯文抿了抿唇，做了一个笑的预备动作，最终却没笑出来。苏晓晓看见他几次张开嘴，声音像是从肺里挤出来的，带着三分生涩，和九十七分艰难。 「苏晓晓。」 他的眼神没有聚焦，飘飘然游向远方，声音也轻轻的，一时像在天边，一时像在耳畔。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母子间的心有灵犀，苏晓晓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心领神会。他不是在叫她的名字，而是在寻找和生身之母之间细若游丝的联繫，回忆那些并不存在的过去。 她记得他曾经说过，绝对不会叫这个名字。 这一瞬间，她想通了。 以前他不来，因为不想听见这个名字；现在他来，因为想克服对这个名字的心理阴影。或许，他现在这种性格的形成，缺席他童年的苏晓晓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如果她真的长眠于地下，对这种责任当然可以一无所知，可她现在就在这里，以另一个人的面貌，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生而不养，是为过。 她的口中泛起苦涩，干巴巴打着哈哈，想把这茬岔过去：「你，我，不是，付秘书最近好不好？」 说完她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她的打岔水平从来没有这么差过，简直大失水准。 于是她只好垂着头看向脚尖，空气忽然之间变得很重，金属般一层层向她这块磁铁贴过来。 她发现今天的鞋跟很高，她有点累了。 微弱的笑声划破沉寂的空气，许斯文自嘲式一笑，说道：「名字不错。」 第59页 如果外人听了，可能会认为他在表示对一个女人的兴趣，可苏晓晓知道，在他和她之间，有什么坚硬的隔膜正裂开了一个小口。 她仰起脸，弯起嘴角，努力表现得平常：「你也这么觉得吧，早跟你说了多叫我的名字。」 害怕什么，就多去面对什么，在心理学治疗领域，这叫做脱敏疗法。这是锻鍊一个人勇气的最好方法，也是最残忍的一种方法。 可雏鸟总要离巢，孩子总要长大，既然缺席的时光补不回，那就大踏步地向前走。 手机在手包里强烈地震动了两下。 拿出来一看，是陆清池发来的衣服尺码。 苏晓晓一面回消息，一面换了个轻松的话题：「对了，你衣服穿什么尺码？」 过了好半天，她才听见许斯文平復如常的声音。 「问这个做什么？」 「你难道要穿西装去跑步？送你一套运动装备而已，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妈妈给孩子买衣服，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大约他也想起了马拉松这回事，总算没有拒绝。 苏晓晓把两个人的尺码分别记在备忘录上，抬头一瞧，陆清池正坐在对面的角落里，姿态悠哉，而他一旁站着的，正是她之前安排好去撞白桃肩膀的服务生。 她的心里咯噔一下。 他知道了吗？ 正在这时，陆清池也抬起头来，发现她正看过来，便以和善的眼神回以注视。他端起酒杯，遥遥示意。 苏晓晓迷惑了。 酒杯，到底是一种暗示，还是一种礼貌。 无论如何，苏晓晓知道，他脸上的表情绝不会出卖他。 或许他早就看穿了自己的把戏，却认为不值一哂，所以并不计较。 或许他后知后觉，内心不悦，现下只是表面功夫，留待秋后算帐。 但也有可能，是服务生承受不住泼陆清池红酒的心理压力——虽然在实际操作的时候泼他一身酒的人是她——去找他道歉。 还有可能，是陆清池替白桃向服务生讨一个说法。必须得说，这种行为不太符合他一向的做派，low是low了点，但恋爱总能使人智商降低，不能彻底排除这种可能性。 如此，她便不再去想。苏晓晓挺了挺腰背，报以微笑。 管他呢。 知道了更好，希望他能看在自己劳心又劳力的面子上，以后多加配合，不要搞那么多么蛾子。 为了给他找真爱，她容易嘛。 这一天给她累得够呛。 和苏晓晓的累不同的是，今天到场的嘉宾，看戏看了个够本。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舞池的焦点变成了陆安白和沈俏。他们男帅女靓，浑身上下散发着恋爱的甜腻气息，和苏父苏母刚才的甜腻相比，只有表现形式的区别，内里一样般配得不得了。 也许受了什么指挥棒的号召，一圈圈的人迈着舞步旋转着向周围游荡去，生生把中央的位置空了出来。 苏晓晓正在纳闷，便看见陆安白停下脚步，缓缓单膝下跪。 我操。 她在心里骂了一句，看来选择在今天搞事情的人，不止她一个。 沈俏已经愣在了原地，她的双手捂住嘴巴，双眼沁出泪花，双眉紧紧靠近眼睛，仿佛这样可以使她看得更清楚。在她的注视下，陆安白摸西装内侧口袋的动作似乎无比深情和帅气。 他打开首饰盒，向上高举，问出那句话：「沈俏，你愿意嫁给我吗？」 除了点头沈俏已经不会做别的了，泪花一波接一波涌出，鼻翼多了两道泪痕。 她伸出手，收回来的时候，手指上多了一枚足以闪瞎人眼睛的巨大钻戒。 苏晓晓只在自己的订婚宴上，听过这种热烈的掌声。 而她敏锐地感觉到，不同于以两个主角为中心，以快活为半径充盈着整个宴会厅的喜悦空气，她周围的空气都快要凝固了。 许斯文的脸色跟「好看」两个字完全不沾边，苏晓晓忽然觉得，像陆清池那样的礼貌面具要是能批发就好了。 她儿子也需要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总裁软实力。 而现在，许斯文能做到驻足不动，不冲上去抢人，不上前给陆安白一拳，已经十分难得。 她将这视为自己教育的成功。 她往他身边凑了凑：「求婚而已，离结婚远着呢。」 虽然她对这两个人的结合併无恶意，内心也早认定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这句话既是出于安慰的需要，又是一种不折不扣的事实。 要知道，陆家还横在两个人中间呢。 今天这场求婚，八成也是先斩后奏，陆安白就是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把事情做得覆水难收。 他也不怕抢了主人家的风头惹人不高兴。 苏晓晓再次感嘆，这就是真爱的力量，勇敢，但降智。 「是吗？」 耳边忽然响起陆清池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苏晓晓整理整理表情：「据我所知，你们家可不欢迎沈俏。」 陆清池没正面回答，却说：「你大可以把我和陆家分开来看。」 「你的意思是，你支持他们俩结婚？」 他摇头，眼睛看着许斯文：「我记得刚回国的时候跟你说过，这件事我不会管，随你们折腾。」 苏晓晓想了一下，他是两个人的大哥，两兄弟争一个女孩子，大哥总是左右为难，所以他这种表态，合情合理。 第60页 许斯文嗯了一声，脸色稍霁。 不知道具体是哪句话让他又燃起了希望。 这大起大落的情绪，看上去着实对身体不太好。 苏晓晓正暗想着，听见陆清池对她说话：「你这么聪明，一定听得懂我的意思。」 苏晓晓：？ 你说这么明白，谁都能听懂吧？ 聪明两个字内涵谁呢。 她抬眸，一不留神撞进他的眼睛里，那里有什么东西在闪动。 把他和陆家人分开看？ 苏晓晓心里咯噔一下，得，他就是知道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断电了，点着蜡烛写完了这章，连了手机热点发上来，万万没想到，2021年我还能过上这种日子……第一次写文，手速有些慢，只能先坚持日更一章，希望大家看得开心～给各位读者鞠躬～ 第32章 很多时候，人就是需要认命。 苏晓晓现在就想认命。 女配命。 众所周知，女配的运气和男女主的运气是反着来的。 当沈俏和陆安白的情路走得坎坷的时候，苏晓晓无论做什么事都很顺利。反过来，当他们情路顺畅，比如现在陆安白求婚成功，两个人沉浸在巨大的幸福当中，她就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坎坷。 许斯文的状态显然不稳定，她不知道他的负面情绪积累到了什么程度，会不会因为失恋暴走。而陆清池左一句暗示右一句点拨，就差质问她「凭什么把陆老爷子对她做的事报復在他身上」了，看上去像个静音版的□□。 苏晓晓头大如斗，如果她真的生活在一本小说里，那么这个时候，男女主的幸福浓度已经达到了这一幕的顶点，作者为什么不见好就收，落下帷幕呢？ 她闭上眼，希望睁开的时候，自己正躺在柔软的床上，尴尬而无措的宴会已经过去，新的一天正在眼前徐徐展开。 然而，并没有。 她只看到许斯文踱着步穿过人群，朝陆安白和沈俏走过去。 所以她不仅不能躺下休息，还得继续撑着，直到这场宴会结束。 这到底是什么人间疾苦。 她早知道许斯文早晚有一天需要承担失恋之苦，只是任凭她用身上哪个器官去思考，也想不到陆安白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求婚。因此，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既然她都没有，许斯文就更没有。 此时她不担心别的，就怕两个人像在酒吧里一样当场打起来，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苏晓晓在内心嘆口气，该管还得管啊，谁叫她揽了这个烂摊子。 她没忘记陆清池还站在一边：「陆总，我们也过去吧。」 二人近前，正听到许斯文说：「这就是你说的公平竞争？」听上去情绪还算稳定。 可他越是稳定，苏晓晓就越不安。 陆安白说：「你忘了，公平竞争前面还有四个字，各凭本事。」 「没错，各凭本事。」许斯文居然露出一个微笑，和他碰杯，「预祝你们幸福。」 听得苏晓晓浑身起鸡皮疙瘩，这不是要心理变态了吧。 她宁可他脸色再难看一点，说话再难听一点，甚至，底线再拉低点，打架也不是不行。 现在这个样子，感觉正走在从霸道总裁进化成疯批总裁的路上。 她也把杯子碰过去：「说得对，祝你们幸福。」 陆安白难得没说什么难听的，不过关于这点跟他本人可没什么关系，都是因为陆清池站在一边的缘故。 陆清池这个人，简直拥有一个镇两个的功效。 有他在场，应该提什么提议都比较容易通过？ 苏晓晓想到做到，她提议：「等这边结束，我们去庆祝一下你们订婚吧。」 「我们？」 「庆祝？」 陆安白和许斯文异口同声，互相嫌恶地看了对方一眼，把头撇开。 看来他们并不需要苏晓晓的回答了。 不过，只是暂时。 「这就是你说的庆祝？」陆安白今天首度流露出不大愉快的情绪，沈俏则在一旁拽他的衣角，让他控制他自己。 苏晓晓仰头确认：「没走错啊，就是太安拳馆。」 「你听说过谁在这种地方庆祝订婚？？」 苏晓晓反手一指：「我啊，不对，是你，你和沈俏。还不进来，别磨磨唧唧的。」 她率先走了进去，到里面找教练。 因为她打过招唿要过来，这里提前清了场，现在教练都坐在里面休息。 她一走，陆安白的意见立马上来：「哥，你看她……」 陆清池的手握成空心放在唇边，以掩饰他的笑容：「很有创意。」 创意？ 这么亏心的话都说得出来？ 陆安白疑惑地盯着自己的哥哥，怀疑他被苏晓晓下降头了。 然而，苏晓晓的声音却从后面传来：「哎哎哎，不要背后说人坏话啊，我可都听见了。叫你来运动运动怎么了，生命在于运动，我这是祝福你们从今以后多运动，好长命百岁，白头偕老。怎么，你对哪个字有意见？」 沈俏小声拆台：「晓晓，你平时好像也不怎么运动吧？」 苏晓晓：…… 还没结婚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她清了清嗓子：「我最近每天早上起来晨跑，是不是，许斯文？」 第61页 许斯文敷衍地嗯了，明显心不在焉。 苏晓晓不跟他计较，拉住教练嘱咐道：「教练，给他们俩包严实点，都年轻力壮的，别再打伤了，刚订婚就挂彩，意头也不好。」 陆安白在大哥看不见的地方翻个白眼，偏心眼可以再明显一点。 两人拒绝了教练提供的全套护具，只用上手套和护头，仿佛就「打人不打脸，打脸打护具」的方式达成了某种默契。 拳击台上，教练站在两人中间，说道：「下面我来教第一个动作。」 「不用教了，我会。」陆安白说。 许斯文则对了对拳头，表示他也会。 此时，苏晓晓的嘴里如果有瓜子，一定会掉到地上。她原本想着，两个初学者，对打也就是过过瘾，不会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最多让许斯文发泄一下情绪也就得了，省得憋成心理变态。 可看这个样子，两个人都不是初学者，没准还都有两下子，这，一会儿打起来，场面能好看得了吗？ 她歪过头去问沈俏：「他是不是特别会？」 沈俏正双手握拳抵在下巴上，眼睛里星星闪烁，苏晓晓感觉自己问了个寂寞。 「他练过，水平，应该算还可以。」沈俏说。 谦虚了，苏晓晓心道，看你那迷妹的样子他就挺厉害的。 她又把头歪到另一边：「许斯文水平怎么样？」 陆清池笑了一下：「你好像很关心他。」 他嘴里说着好像，可苏晓晓知道，那只是一种委婉的说辞，类似于他那句「可以把我和陆家分开来看」。难道今天是什么「提倡委婉说话日」吗？ 「毕竟是我提议来这个地方，谁挂彩都不太好。」她说。 「是吗？」他又反问。 苏晓晓现在知道了，每当他反问，就是要你说更多实话，而不是用一句简单的「是啊」来应付。 这个人，想要瞒住他什么东西真的好难。 「你有没有发现，许斯文好像心理有点问题？」 「你是说他有心理疾病？」 苏晓晓连连摇头：「我的意思是，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性格缺陷，但是他的缺陷格外明显。」 「所以呢？」 「所以……」苏晓晓硬着头皮说，「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帮助他。」 陆清池忽然把双手交叉起来，转过头全神贯注地看着她，目光中带着审视。 苏晓晓自知这个理由相当蹩脚。 她又不是圣母，看谁有性格缺陷都上去帮一把；也不是闲得没事干，非要挑战「如何改变一个成年人」这种全世界人都不会挑战的难题。 果然，陆清池说：「这不像你。」 她只得嘆口气，离他更近一点，几乎是耳语：「你知道我以前一直追着一个人，可越追他越是镜中花水中月，只是离我越来越远。我现在看到许斯文，就仿佛看到了过去执迷不悟的自己。如果能回到过去，我会希望有人能点醒我，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一个不可能的人身上，可我怎么可能回到过去呢，所以我就想帮他一把，就算给过去的自己一个交待。」 她蹙着眉，温柔呢喃，像是在说一个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不要告诉别人。」 拳馆里有穿堂风，风从耳畔经过，带走她一部分声音，而把另一部分吹散。可陆清池觉得，自己从没把一句话听得这样清晰。 「不会。」他说。 风把他的话送过来，经过苏晓晓唇边，拂上脸颊，钻进耳朵。 苏晓晓的耳朵莫名地烧起来，她摆正了头的位置，心想，自己是在为这么认真地撒谎而心虚。 若是自己说得半真半假，听的人信得半真半假也就罢了，偏生他答应地这么认真，这不能不叫人心虚。 是的，心虚。 人心虚的时候，力气就会变小，所以她才拧不开瓶盖。 苏晓晓和矿泉水瓶子上并不存在的眼睛互相瞪视，不久前她才吹嘘自己热爱运动，现在就这？连瓶盖都拧不开？ 陆清池不动声色地把水瓶从她手里抽出去，拧开，半拧紧，又递了回来。 苏晓晓想，让别人的男朋友给自己拧瓶盖似乎不太好，等一下，他是谁的男朋友来着。 哦，他是自己的未婚夫。 好像，也没有很过分。 她心安理得地拧开盖子，一口水还没下肚，就看见前方的拳击台上，陆安白被打得连连倒退。 而几分钟之前，他们还势均力敌。 没等她想明白这中间发生了什么，陆安白已经倒在了地上。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摘掉手套，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他的动作称得上粗暴，重新戴上手套，手臂一撑就站了起来。 「再来。」 几个回合过去，他又倒下了。 不过这次，脸上没添新的伤痕。 「再来。」 两人似乎不知疲倦，直到陆安白第三次倒在台上。许斯文把护具一扔，冷冷地说：「你没尽全力。」 陆安白半坐着，也把护具摘掉。 「你想这样再打一场吗？来吧。」 「我不需要你让我。」 「我没让你，以前你就总赢，忘了吗？」 许斯文不说话了，陆安白站起来，手搭上他的肩膀。 「从小到大，你什么都可以赢，但是不包括活人，也不包括她的爱，你明白吗？」 第62页 这次换苏晓晓沉默了，她是不是把陆安白给传染了。 圣母病也能传染？ 许斯文朝台下望向沈俏，他的目光太过复杂，苏晓晓无法形容。此刻他像一个临终病人，在病床上深情凝望他的爱人，又像一个久居黑暗的人，在退回黑暗之前，最后伸出手触摸他的太阳，但他转眼间就被灼伤了。 他走下台，朝陆清池走过来。 苏晓晓可以想像，他要说「我先走了」，接下来大概是回家藏起来默默疗伤。 可怜的孩子，失恋这种事情，亲妈也帮不了啊。 可他的手机率先响了起来，许斯文接起来听了一会儿，说：「我回公司处理。」 然后他就告辞走人了。 陆安白的手机也紧随其后，他接完电话，对沈俏说：「有人把我们订婚的消息曝光了。」 第33章 他把手机拿给沈俏，上面是和助理小松的聊天对话框，满屏都是刚刚发来的新闻连结。 沈俏木然地点开。 第一条写着「影帝陆安白恋情曝光，女方竟是豪门大小姐。」 第二条写「影帝与编剧因戏生情，传出订婚喜讯。」 第三条写「惊！娱乐圈大地震，影帝传婚讯，你塌房了吗？」 虽然标题不一样，内容却大同小异，最重要的是，三篇新闻都使用了同一张配图。 一张陆安白单膝跪地向沈俏献上戒指的求婚图。 这张图一出来，把订婚的消息锤得死死得。 苏晓晓说：「从拍摄角度和清晰度来看是在场的人拍得，我让人查一下监控。」 不管怎么说，也是从苏家酒店里泄露出来的消息。 陆安白却拒绝了。 这不能不让人怀疑。 苏晓晓：「不是你找人放的消息吧？」 陆安白先看自己大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我知道这种时时刻刻生活在聚光灯下的滋味，所以，我不会主动把她也推入这种生活中。但是既然已经这样了，我就不会让她躲躲藏藏。」 听上去还挺负责任的。 事实上，陆安白确实是个在恋爱中很有担当的人。 跟公司商量好之后，他公开承认了恋情以及订婚的事情，当天晚上就到苏家登门道歉——凭藉沈俏马上就要嫁入陆家这个好消息的对沖，他轻而易举就获得了原谅——然后他又马不停蹄跑到沈家再道了一次歉。 沈灵激动地直接从学校跑回了家，非要参与这场「订婚宴」不可。 不光自己参与，还跑到隔壁勐敲苏晓晓的门，生生把她拉到了饭桌上。 小小一间客厅里容纳了六个人，苏晓晓光是坐着都浑身不舒服。 她跟陆安白针锋相对这么长时间，头一次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吃饭，不适应才是正常的。 结果在饭桌上，让她更不适应的一幕出现了。 陆安白先陪沈父喝了好一阵子酒，然后他端起杯子，对着苏晓晓开始道歉。 「我以前对你态度不是很好，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希望你能不计前嫌，喝了这杯酒。」 苏晓晓：…… 搞毛线啊。 为什么要对着她这个女配做出一副浪子回头的样子。 既然他特意来膈应人，就别怪她在这种时候泼冷水。 苏晓晓皮笑肉不笑：「不如等你说服了你的家里人，再来说以后跟我是不是一家人。」 刚订婚的男人居然该死地认真，他说：「你放心，叔叔阿姨也大可以放心，我一定能说服家里人的，他们只是还没看到俏俏的好。」 苏晓晓：…… 沈俏适时地补充：「我相信你。」 两人交换了一会儿情意绵绵的眼神，她不知道陆安白是怎么从这种眼神中得到启发的，接下来他居然说：「其实就算没有我跟俏俏的事情，我们早晚也是一家人。」 沈灵的八卦雷达瞬间启动：「安白哥哥，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呀。」 陆安白有些惊讶：「你跟我哥订婚的事情没跟家里人说？」 苏晓晓：…… 她应该在隔壁，不应该在这里。 沈灵的智商从来没如此占领过高地，她迅速把陆安白的陆，跟她知道的那个陆联繫了起来。 「是陆总吗？是不是？」 陆安白肯定了她的想法。 沈母没有沈灵那么灵敏的八卦嗅觉，完全不记得她也见过这个陆总，只是为苏晓晓订婚却不告诉他们这个消息而伤心。她说：「晓晓也订婚了呀，该把人叫到家里来看看。咱们家是一般了点，你爸跟我多少能帮你相看相看。实在不行，咱们出去吃。」 这话说得，好像苏晓晓嫌弃他们不如苏家排场大，不跟他们贴心，所以才连订婚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说。 可这中间的曲折解释起来实在麻烦，苏晓晓也不想让他们多心，便说：「他太忙了，回头我跟他商量商量。」 总之，一字诀，拖。 拖到退婚就完事了。 陆安白好像真的有意跟她重建友好关系，他帮腔道：「我哥真的很忙。」 沈父沈母到底对这个未来女婿满意地不得了，他说什么都听，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苏晓晓每天还是到店里去，不过她已经请了一个前台，楼上楼下又有不少店员，时间就这样闲了下来。 第63页 这天，她和梁亦柔一起，到她说的那个聚会上去。 到了高尔夫球场她才知道，除了她们两个，其他三个人全已婚，怪不得梁亦柔上次提到的时候说是几个「太太」。 插花的张太太，烹饪的李太太，还有画油画的王太太。这几位看上去就非富即贵，养尊处优，说是开店，聊起天来一句相关的都没有，上下车的时候，司机跟前跟后打遮阳伞，气场拿捏的十分到位。 对比之下，苏晓晓觉得自己活得太糙了。 好在她很享受现在的生活，虽然她不会打高尔夫。 张太太把手捏在嘴边微笑：「小梁呀，你快教教小苏。」 王太太笑得弧度居然跟她差不多，她慢悠悠挥了挥手：「不着急，我弟弟马上就到，他打得特别棒，一会儿让他教。」 话音刚落，她看着远处：「瞧瞧，刚念叨，人这就来了。」 苏晓晓顺着她的视线往远处一看，不得了，居然是乔一。 王太太还在向她介绍：「我这弟弟啊，是个明星，演过不少戏呢。」 苏晓晓暗道，确实演过不少，上次见面还躺在她床上给她演过一出，只是演技还有待提高。 「给你介绍一个新的，哎，」王太太转头问，「小苏，你俩谁大？」 苏晓晓微笑：「不用了，我们认识。」 乔一正经道：「苏小姐，又见面了。」言语中不乏恭敬。 看来，经过上次的事情，他好好长了长记性。 三位太太却从中琢磨出来其他的意思，一个单纯开店的小女孩，不混娱乐圈不是网红，怎么会认识小明星？而且乔一对她还很尊重。看来不是等闲之辈，至少也是个二代。 于是她们再也不叫「小苏」，改称「苏小姐」。 苏晓晓对这样的转变有些无语，她拒绝了王太太让乔一教她打球的提议，还是让梁亦柔来教。 可是在她连续挥了几次杆之后，梁亦柔差点笑弯了腰。 她高声说道：「不行晓晓，我这个教练太不合格了，王太太，还是叫乔一来吧。」 苏晓晓连拒绝的时间都没有。 她不能不警惕地看着他，说道：「我不习惯跟人有身体接触。」 乔一一笑，露出他的酒窝：「苏小姐放心。」 然后他像个真正的教练一样，从身体动作到挥桿的小技巧，一点点全都教给了苏晓晓。等苏晓晓能按照正确的动作打出第一个球的时候，其余的人早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周围一安静，苏晓晓就觉得乔一要作妖。 果然，「我还以为苏小姐跟其他人不一样，原来你只是没看上我。」乔一咬着嘴唇，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呢？说不定我可以介绍朋友给你。」 苏晓晓：？ 她来的不是球场吗？ 说得像是什么风俗场所一样。 她绷着声音：「不用了，我已经订婚了。」 「哦是吗？不过才订婚而已，这不算什么，以后就算结了婚，也可以出来玩。」 苏晓晓突然明白过来，什么乔一是王太太的弟弟，他要真有个富太太姐姐，上次还用跟自己来那套？ 此姐弟非彼姐弟罢了。 她说：「王太太不是结婚了？你的胆子真不小。」 乔一帮她拎着包，两人上了场边的球车，去找大部队。 车上，他说：「王太太呀，虽然三十多岁，可是风姿绰约，我不算吃亏。不过，还是没有姐姐你好。要不你再看看，说不定这次能看上我呢？」 苏晓晓直接把陆清池搬了出来：「我的未婚夫是陆氏集团的陆总，现在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过了很久，乔一才勉强让他的酒窝看见阳光：「不好意思苏小姐，是我不懂事，今天的话您就当我没说。」 他哑了火，车也停了下来。 两人朝几个人走过去。 王太太正打得出汗，乔一把苏晓晓的包放下，殷勤地走过去帮她擦干。张太太羡慕道：「你弟弟真贴心，我多想也有一个弟弟。」 苏晓晓：？？？ 这是她可以听的吗？ 王太太以打情骂俏的姿态拧了乔一一把：「还不给你姐姐介绍一个好的，要帅，要年轻。」 张太太却只是过过嘴瘾：「不行不行，我们家老张还是挺好的。」 莫名其妙地，王太太和李太太都不着痕迹地瞧梁亦柔，王太太掩嘴笑道：「那是那是。」 苏晓晓看着她们这个瞧那个，那个瞧这个，个个都好像话里有话，眼神中还有另外一层意思，比在高尔夫球场上跑步还累。 当初那种想和她们搞好关系的心情立马就没有了。 等回去梁亦柔问她新付印的会员卡上写什么电话号码的时候，苏晓晓便推託说：「还没装电话，等等吧。」 反正店里也不是很缺客人。 她还是更需要关注儿子的动向。 自从失恋以后，许斯文表现得好像有事又好像没事。 说有事吧，苏晓晓每次跟付秘书打听，「你们许总今天几点到的公司」，付秘书都说九点钟准时到的。依她看来，还能正常到公司上班，就不算是有事。 可说没事吧，那天从拳馆回来以后，许斯文就隔三差五不回她的消息。让她这个亲妈，没事也快惦记出事来了。 第64页 她拉住田婵：「你说人失恋以后，应该做点什么比较好？」 「老闆，你什么时候谈恋爱了？怎么我们都没听说，你就失恋了。」 「不是我，是一个朋友。」 她这样说，田婵自然把这个「朋友」想成女人。 「你就拉她一起出去逛街，吃饭，看电影，买东西，无论干什么都好，哪怕你陪她一起在家做满汉全席，就是别让她有时间想男人。」 苏晓晓想像了一下，她跟许斯文一起逛街看电影买东西的画面，嘶，画面太美，她还想多活几年。 不过，做满汉全席，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第34章 不过也只是考虑一下。 事实上，她的厨艺并不精湛。 更准确的说，她对厨房里的事情几乎一窍不通。 所以那种妈妈手把手教孩子在厨房中做饭的温馨景象，只能出现在梦里了。苏晓晓没打算走传统路子：去菜市场购买食材、走进许斯文家的厨房、打开食谱、按部就班学做菜，而是想到了李太太开的那家烹饪体验馆。 虽说她刚刚才打算不和这群人深度来往，但是光顾一下别人的生意总是可以的。 苏晓晓找到梁亦柔留下来的那张会员卡，按照上面的电话号码拨了出去。店长一听她是李太太的朋友态度十分友好，表示一定为她单独预留空白时间。 时间定好了，但接下来的事情，她又犯了难。 别说许斯文现在情绪不太稳定，很多时候都不回消息，就算是之前他还没有失恋的时候，对着他提出这种「我要带你学做饭」的要求，实在也诡异得很。 无奈之下，苏晓晓只能发起场外求助。 「陆总，帮帮忙？」她把时间地点发过去，「把许斯文骗到这个地方来。」 她不得不承认，如果非要她和陆清池之间选一个，还是陆清池在许斯文面前更有威信。这不，没多久，他就回了个「好」字过来。单这一个字，苏晓晓就从里面品出了十拿十稳的自信。 她有些不服气。 怎么，现在是只有总裁才能管总裁，总裁他妈都不好使了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也可以专心搞一搞事业，比如开个分店什么的，将来也给自己搞一个带「总」的职位坐坐。 这天，苏晓晓提前到了一会儿。现场为她安排了两个厨师，一位擅长中餐，一位擅长西点，都是经验丰富的大厨。因为她是李太太的朋友，他们还特意拿了菜单给她选，说是只要今天冰箱里准备了食材，就可以学。 苏晓晓翻开一看，差点晕过去。满眼都是复杂的菜式，就连煮一碗面，都要从汤汁烧起。 她摸着鼻子问：「你们这来的都是什么类型的顾客啊？怎么学得都这么复杂。」 「来我们这的小姐太太们，大都希望能学一两个拿手菜，所以菜式会精緻复杂一些。您也可以点菜，只要有食材就可以做。」 苏晓晓立刻做出了选择：「炒饭吧，我想学炒饭。」她是来体验亲子时光的，又不是真的来学做饭的，当然是怎么简单怎么来。 门开了，进来几个人。以陆清池为首，许斯文稍微落后半个身子，后面还跟着董助理和付秘书。 苏晓晓：？ 怎么这么多人？ 不是应该只有许斯文一脸茫然地走进来，已显示他被骗了的身份吗？ 结果许斯文只是环视了一圈，不无嫌弃地说：「你就想买这么一间小店？没出息。」 苏晓晓：？？ 她要买下这里？她怎么不知道。 她用眼神询问陆清池，这是怎么回事，却只在他的眼神中接受到无辜的信号。 她甚至还看到董助理和付秘书，都用打量和估价的神情看着这里。 陆清池居然是用这么扯淡的理由把人骗过来的。 一骗还骗来一个考察团，一下子把她的亲子时光变成了团建时光、联谊时光、收购时光。 可到了这个时候，她也只能打配合：「还没确定要买，先体验一下他们的烹饪课，看看能不能赚钱。」 五个人分成两组，一组学中餐，一组学西点，苏晓晓选的炒饭当然属于前者。 存放中餐食材的冰箱在隔壁房间，苏晓晓自告奋勇要和厨师一起去，顺手把陆清池也拉上。 她看厨师拿出一块火腿，便也拿一块，放在陆清池端着的餐盘上。 「你怎么……」 她本来想说「你怎么带这么多人过来」，可一想，她只叫他把许斯文骗过来，现在人就在这，她还要挑三拣四的，一点也没考虑到把这个要求变成现实的操作难度。 算了，人都在这了，还说什么有的没的。 于是她改说：「你怎么这么清闲，还亲自过来。」 陆清池手中不停，跟着厨师把海参、干贝、大虾、鸡腿等等食材一样一样取出来，口中答道：「有人欠我东西，我来讨债。」 苏晓晓一头雾水：「我欠你什么？」 他取完所有的食材，把餐盘放在一边，先脱下西装搭在小臂上，然后优雅地卷着衬衫袖口：「现在是两样了，一件衬衫和一个人情。」 苏晓晓：…… 她还真的忘了给他买衬衫。 给许斯文的那套运动装备是直接网上买了寄到他公司的，她一直没出去逛街，也就忘了这件事。 第65页 苏晓晓把餐盘端起来：「你是债主你有理，等一下，怎么这么多东西，不是炒饭吗？」 光顾着说话，她现在才发现这里面至少有十样食材，又是海鲜又是豆子，东西又多又重。炒饭难道不应该是随便选两样食材，和米饭一起在锅里炒过来炒过去？ 厨师微笑道：「我准备教您做一道扬州炒饭。」 苏晓晓：…… 花样真多。 是没听到她抱怨菜单复杂吗。 这样直接忽视顾客的要求，这家店到底是怎么开下去还没倒闭的。 陆清池把手錶摘下来握在手里，然后单手从她手里接过餐盘，又把手錶递给她：「你拿着这个。」 苏晓晓：…… 这个太贵了，她宁可拿摔坏了也赔得起的那个。 陆清池好像不知道「个人贵重物品，自己妥善保管」这个道理，随意地往苏晓晓手里一塞，就跟着厨师往外走。 苏晓晓只好到外面找到自己的包把手錶塞了进去，毕竟，她暂时还没有破产的打算。 出来一看，做西点的付秘书跟董助理都有模有样地繫上了围裙，现在这个屋子里，只有她跟许斯文穿得最像来考察店铺商业价值的。 她在一排围裙里选了又选，自己系上一条黑的——免得一会儿身上过于狼狈没眼看，又拿着一条粉色，不怀好意地问许斯文：「你是跟他一样把外套脱了，还是把这个繫上。」 许斯文失恋前话就不多，今天话更是少得可怜，他一言不发，三下两下脱掉最外面的西装。 苏晓晓看他也摘手錶，有一种他们很专业、今天一定能做出一桌满汉全席的错觉。 是的，错觉。 等菜刀一上手她就知道了，许斯文跟她一样，是个厨房白痴。 他右手握着刀柄，左手按着海参，蹙眉的模样还挺帅气，然后像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大刀阔斧地切下去，把它变成了一个乐高海参。 苏晓晓探过头来，笑出了声：「你知道什么是切丁吗？」她伸出小指，捏着指尖，「最起码得这么小才能叫丁吧。」 许斯文把刀往案板上一放，冷冷地指着她面前的东西：「你来切，我看看。」 此时苏晓晓只恨她认识菜刀，菜刀却不认识她。 她硬着头皮想片火腿，只是手和菜刀才第一次见面，彼此非常不熟，配合自然生疏，一刀切下去歪到太平洋，险些切到手指。 生生把厨师给看急眼了。 他拿着菜刀比划起来：「小姐，刀要这样拿，手指放在这里。你来做一遍。」 许斯文的嗤笑声十分刺耳，苏晓晓生无可恋地想，今天纯粹是自己把自己给坑了。她曾学过一个名叫彩衣娱亲的典故，今时今日，又多了一个彩衣娱儿。 不行，要娱就一起娱，谁也别想跑。 她指着许斯文：「师傅，你别光教我，也教教他，他比我还菜。」 许斯文的一张冷脸不知道什么时候融化了，他不屑地微微一笑，手再握上刀的时候居然像模像样，一下一下把刚刚那堆乐高，切成了几毫米见方的小丁。虽然速度慢，但成果显着。 苏晓晓：…… 到头来，菜得只有她自己。 她怀抱着最后一点希望，转头去看陆清池。没想到，他已经把其他所有食材都切好了。 成丁的成块的，成丝的成片的，一份份装在小碗里，整整齐齐摆成三排，简直是强迫症患者的福音。 她扁扁嘴：「没看出来，你居然会做饭。」 他弯弯唇：「很久不下厨，手生了。」 苏晓晓：…… 炫耀，这是绝对的炫耀。 她默默解下围裙：「你是主厨，给你穿。」 陆清池正拿着滤网过滤蛋液，他把手臂微微抬起：「我不太方便，介不介意帮个忙？」 苏晓晓只好绕到他身后，两只手往前环抱腰间，轻快地画了一个圈又收回来，最后系上一个蝴蝶结。 「好了。不过我有点好奇，像你这种人，怎么会有时间进厨房？」 「我是哪种人？」 「就是，」她指着许斯文，「跟他一样的这种人，每天在文件山会议海里打转，出了公司什么事情都有人照顾，生活中所有的便捷都能花钱买到，而且能用节省下来的时间换更多的钱。」 对这种人来说，自己做饭是一件性价比非常低的事情，聘请专业人士来做才更划算也更得体。 比如许斯文的家里有张嫂，苏家有赵姨，就连苏母这种公司挂闲职的豪门太太也是非常偶尔才会进厨房做东西，而且还是为了展现自己的贤惠。 「我不是生下来就要打理公司，」他说，「在国外念书的时候，所有的事情都得自己做。」 陆清池说完，开了火，按部就班把食材下锅，这个时候，厨师已经没了用武之地。 苏晓晓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颠勺，米饭乖乖地在锅里打了个前翻滚，一粒一粒落在中间，盘踞成连续的一片，他掌控这口锅，就像他掌控陆氏集团一个模样。只是从来没有哪个时刻，她在他身上嗅到这么多的烟火气。 「葱花。」他说。 苏晓晓回过神来，叫许斯文：「把葱花拿过来」。 许斯文的手在几个还有内容物的小碗上盘旋：「哪个是？」 苏晓晓终于逮住机会拍案而起：「有没有搞错，葱花你都不认识。要不我给你交一个月的费用，你在这里好好学学吧。」 第66页 第35章 「是谁这么照顾我的生意呀？」 李太太身边跟着梁亦柔，带着刚从美容院出来的芬芳香气走进来，听见有人要在这里连学一个月，她的脸上不由得挂上笑容。只是如果细看她的脸，便能发现黑眼圈有些明显，比苏晓晓上次见到她的时候要憔悴许多。 「是你呀，苏小姐。」 她走近，把两个男人逐一过目，笑道：「全都一表人才，哪个是你男朋友？」 苏晓晓的耳边全是锅声灶声，鼻子里闻到的是即将出锅的炒饭的香气，冷不丁被她身上的香水味噎住了嗓子。 这一噎，就错过了表明单身的最佳时机。 世界上有一些问题，回答的时候是不能有停顿的。比如热恋中的情侣，一方问另一方「你爱我吗」，只要稍有停顿，那么无论回答是「爱」还是「爱得不得了」，都会引发一场争吵打闹。 再比如现在李太太这个问题，在停顿过后，不管她回答什么，都会显得暧昧不明。 苏晓晓只好当作没有听到，侧耳去听陆清池说什么，顺手把盘子放在他手边，这才说话：「这么巧，听说你平时都不来店里。」 「这不是听说有人对我的店感兴趣嘛，正好我在小梁那做脸，就一起过来看看。」她问厨师，「人走了吗？有没有留联繫方式？你看他是诚意要买吗？」 连着三问，看来她很着急卖掉这里。 苏晓晓在心中盘算，刚好她有多开一家店的打算，买下来也不是不行。虽然她是开手工体验店的，可烹饪，也算另一种手工吧。 她不由得去看陆清池，骗许斯文过来的时候，他是瞎编的理由，还是真的知道这里要出兑？ 厨师为李太太指了指：「就是这位小姐要买。」 李太太又惊又喜：「哎呀，原来你就是那个买家。来，咱们聊聊。」 她们在后面空着的椅子上坐下，就地谈起了价格。李太太大概在使用一种抬价策略，上来就端起了架子，把这个位置有多黄金大夸特夸了一通，然后说自己的生意多么多么好，事实上，她是很捨不得卖掉这家店的。 最后，她比划了一个数：「这是店铺和商铺打包的价格。」 苏晓晓对她给出的数字完全没有概念。 今天本来是帮许斯文渡过失恋难熬时光的，突然成了厨艺献丑大赛也就算了，现在还买起店铺和房子来，她毫无准备，哪知道什么价格合适，什么东西这么香。 近在咫尺的香味带歪她的思考方向，陆清池递过来一小碗炒饭，示意她尝尝。 「怎么样？」他围着原本系在她身上的那条黑色围裙，问道。 苏晓晓眨了眨眼：「我觉得我很荣幸。」 他轻笑一下，背过手去解围裙，从一个大厨恢復了商业精英的模样，他提高声音：「董翼，把东西拿过来。」 苏晓晓嘴里咀嚼着想，董翼是谁。就见董助理不知道从哪变出一份文件，陆清池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翻开递到她眼前。 她垂了眼看，居然是一份调查报告。 里面详细收集了同类店铺近期的售出价格，以及附近商铺的市场价，最后还给出了合理的购买价格范围。 苏晓晓接过来，捏着手指往后翻，没两下就翻完了。她失望地说：「我还以为后面是一份完整的商业计划书。」这样她还能省下不少事情。 陆清池说：「你可以付费定制这部分内容。」 抠门，苏晓晓心想。 付秘书还肯只拿一份工资来帮忙，这大概就是总裁跟总裁秘书的区别。 抠门总裁的手腕上空落落的，白得晃眼，苏晓晓从包里拿出手錶还给他。 李太太是个识货的人，对各种奢侈品牌如数家珍，她的眼神钉在了手錶上，比窗外的阳光还要亮。然后她忽然转变了态度，笑道：「苏小姐，我们单独谈谈。」 苏晓晓和陆清池对视一眼，跟着她进了茶歇室。 一直旁观的许斯文走过来，拿起那份报告，他随便翻开一页看了两眼，露出瞭然的笑容：「清池哥，你是不是……」 「是。」陆清池点头，眼神坦荡。 他们就像共享了一套摩斯密码，一个不用说出来，一个不用答清楚，就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许斯文摩挲了一下手指：「你应该感谢我。」 陆清池的眼神从他的脸上扫过，忽然间笑了。 这似乎并不属于摩斯密码的一部分，许斯文没办法正确解读，刚要开口问什么意思，一边的梁亦柔却说话了。 她的声音甜美而怯生生：「你们也是晓晓的朋友吗？」 「算是吧。」陆清池说。 「这样啊，我也是晓晓的朋友，我叫梁亦柔。」她似乎犹豫了很久，终于露出一个僵硬地笑来，「那边还有两个朋友，我去找他们聊天。」 离开这两个人后，她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刚刚是怎么回事，怎么有一种小时候上学时，不得不面对教导主任的感觉，甚至比那时候还要紧张十倍。 还是换个地方感觉更好些。 梁亦柔凑到付秘书身边，看她从烤箱里端出一盘布丁，哇了一声：「好香啊，都是你做的吗？」 「我们两个人做得，要吃一个吗？」 「你真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她拿了一个焦糖口味，尝了第一口马上露出幸福的表情，「太好吃了，不敢相信你们都是第一次做。」 第67页 「不是哦，」付秘书指指董助理，「这位可是半个甜品师，只是他在国外时间太久了，做甜品放好多糖，这盘是我减半过的，如果你觉得不够甜，可以尝尝旁边那一盘。」 梁亦柔便过去，小心翼翼地向董助理请求：「我可以尝一个吗？」 关于布丁里面到底该放多少糖，董助理没能和付秘书达成共识，现在终于有人欣赏自己的全糖布丁，他当然欢迎：「请，你可以多吃几个。」 梁亦柔就像专门来逛甜品店的一样，左一口右一口，吃到自己都不好意思。她笑：「对不起，你的手艺真的太好了，我可以跟你学做甜品吗？」 董助理对喜欢自己甜品的人很有好感，连微笑都不再职业化：「不好意思，我的工作有点忙，恐怕没什么时间教你。」 付秘书：？ 这比钢铁直男还钢铁吧。梁亦柔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我好喜欢你，的甜品。四捨五入这不就是未来的老婆吗？ 刚才无意中还提到跟着陆总工作太难脱单，现在有人表示对他的兴趣，居然拒绝人家的请求。 依她看来，董助理能不能脱单跟陆总一点关系都没有，全靠他自己的深厚功力。 她对着梁亦柔说：「他有时间，你加他微信，让他在微信上教你。」 梁亦柔捧着手机微微低头：「可以吗？」 董助理看到付秘书的笑容，疑惑但从善如流：「可以，我扫你。」 这边刚加上好友，苏晓晓就和李太太一起从茶歇室出来了。 「希望能尽快签合同，我这个人不喜欢等。」 李太太和她握手：「一定，我马上找律师安排。」 五个人的队伍，加上樑亦柔一起，浩浩荡荡出门去。苏晓晓刚走到三楼通往二楼的楼梯拐角处，听见李太太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苏小姐，你让打包的东西忘记拿了。」 苏晓晓顿了顿，喊一声「就来」，转身回了上面。 进了门，厨师的面前摆着十个打包盒，正试图把炒饭和布丁平均分给五个人。 苏晓晓倚着门，朝李太太扬了扬下巴：「叫我回来有话说？」她根本没叫人打包。 李太太往里走了几步，苏晓晓便跟着她一起走进来。然后李太太端庄地笑了笑：「我觉得苏小姐是个好人，忍不住想提醒你一句，小心你身边那个小梁。」 苏晓晓：「既然提醒就把话说明白，为什么要小心她。」 李太太侧身，从厨师手里接过东西，亲手递给她：「苏小姐，今天的事情谢谢你，这年头很难找到一个愿意用全款现金来买我这个地方的人了。」 苏晓晓最烦这种说话说一半的人，可是她又毫无办法，只能拎着一堆打包盒回到人群中。她把五份东西分发给其余五个人，递给梁亦柔的时候特意看了看她的脸，除了长相甜美，还挺好看，没什么更值得注意的地方。 她不禁纳闷，这不是一本恋爱小说吗？怎么突然悬疑了起来。 注意，到底指的是哪方面的注意？ 这里离晓意工坊并不远，就在同一条街的一头一尾，苏晓晓挥别众人，准备和梁亦柔一起走回去，也好顺便观察观察。 陆清池的车忽然停在身边，苏晓晓驻足，等车窗降下，看见他打理着衬衫袖口，专门来揶揄自己：「别忘了欠我的东西。」 苏晓晓夸张地应了一声：「是，明天我就去买衬衫，然后亲自给陆总送过去。另外一件事呢？」 她做这种姿态，陆清池便顺着杆子爬到了顶端：「艺术之星的颁奖礼，我缺一个女伴，到时候我来接你。」 说完，没等她答应，车子便绝尘而去。 苏晓晓在心里默默记上董助理一笔。 绝对是跟陆清池学坏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26 20：47：41～2021-10-28 23：08：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月十五见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梁亦柔和她一起走回店里，手里的打包盒顺着小臂一甩一甩地向前，和她这个人一样，透着可爱。 苏晓晓看了半天，实在看不出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可直觉告诉她，李太太那句话并不是空穴来风，不如放在身边多观察一下。 她侧过头：「明天一起逛街？」 梁亦柔摇了摇头，连眼睛都在说抱歉：「不好意思哦晓晓，本来应该陪你去的，只是我明天有点事情，就不能陪你了。」 苏晓晓便说：「没什么，我找别人好了。」 第二天是周末，她一般都会睡个懒觉，以示对周末的尊重。今天大约因为心里惦记着事情，早上八点就醒了。 她答应了给陆清池买衬衫，确实需要一个人和她一起逛街。 苏晓晓想起沈俏。她们相处的时间不算太短，可是居然都没一起逛过街，真有点不可思议。 时间走过九点，估摸着沈俏已经醒了，苏晓晓给她打了电话，只可惜沈俏说，陆安白叫她最近尽量不要出现在公共场合。 想想也对，他们俩订婚的事情闹得那么大，沈俏一上街说不定就能被陆安白的哪个粉丝认出来。若是个正常粉丝倒也罢了，最多被围观一下，如果倒霉遇上个不正常的，说不定会出什么事情。 第68页 苏晓晓只能放弃这个想法。 她开车去店里，在路口的红灯前停下，找个人一起逛街的念头挥之不去。不知道怎么回事，往常她给自己买衣服，也有直奔一家店买完走人的时候。现在给别人买衣服，反而十分渴望身边有一个人帮忙做参考意见。 想来想去，她只好去找付秘书。 电话响了一会儿才被接起来，从嘈杂的背景声音判断，她的身边至少有三个人在同时说话。「实在抱歉苏老闆，我今天有工作要做，所以就不能陪你了……」 工作？苏晓晓瞥了一眼日期，是周六没错， 许斯文压榨员工了？ 「你在公司加班？」 「不是的，今天有个室外活动，我在现场。」付秘书叫她稍等，把身边几个问问题的人打发走，这才详细介绍了一番。 她说，今天是一部电视剧的宣传活动，因为主角是个长跑运动员，所以公司就策划了这起以跑步为主要形式的路演。 宣传活动？跑步？ 苏晓晓疑惑道：「这种事情也需要你去做吗？」她还以为总裁秘书只需要帮总裁处理更高维度的事情，怎么现在连具体的公司项目都参与进来了。 付秘书说：「因为许总也会参加，所以这就是我的工作内容。」 苏晓晓愣了一下：「参加？他怎么参加？」 付秘书对答如流：「许总会和几个主演一起跑步，所以今天现场人还挺多的。」 苏晓晓嘴巴微张，半天都没合上。 她怎么觉得，许斯文现在很不正常。 这个世界也太魔幻了，居然有一部剧的宣传活动是把娱乐公司的总裁和主演明星凑到一起，带领大家跑步？ 多么健康，又多么诡异。 虽然叫他跑步锻鍊意志力的馊主意是她提出来的，后来她心血来潮，也找他一起晨跑过一次。 可现在想像一下许斯文带着几个明星，后面跟着一群粉丝在跑道上纵情奔跑的画面，她又觉得这实在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苏晓晓问了地址，决定赶过去看看。 到了现场才知道，付秘书在电话里的说法还是保守了。现场哪里是人挺多，简直人山人海，维持秩序的保安和黑衣保镖到处都是，甚至在跑道外围拉起了警戒线。 苏晓晓只能让付秘书来领自己。 她站在距离起跑线不远的几张桌子附近，远远地看见许斯文一身休闲运动打扮，很有活力，也很青春，她甚至能想像他十八岁上大学时候的样子了。 可问题是，这样实在不像他自己。 她悄悄和付秘书咬耳朵。 一向专业的付秘书难得流露出一点私人情绪。「最近许总好像是有点，」她想了想，选择了一个褒义词，「太敬业了。」 苏晓晓噗嗤一笑，转身敲了敲桌子：「还能报名吗？算我一个。」 负责登记的员工摇头：「这次活动我们採取的是提前报名和抽奖形式，只有中奖的粉丝才能和偶像们一起跑步。」 怪不得，苏晓晓抬眼迅速数了一下，跑道上最多也就二十个人，这样也能最大限度保证安全。 看来许斯文还没完全丧失理智，他要是搞个万人马拉松之类的，那才是彻底没救了。 「这位是许总的朋友，加上她的名字。」 有了付秘书帮忙，苏晓晓很快拿到象徵资格的手环，她整理一下身上的运动套装——还好她有先见之明，在车里换了衣服——加入蓄势待发的队伍。 两人站在跑道最里侧，通过不同人看过来的目光，她轻而易举就能分辨出哪些是盛时的演员，哪些是来看偶像的幸运粉丝。很简单，只有许斯文的员工才会用那种充满好奇和八卦但又努力克制的复杂眼神来打量她。 她顶着这些目光，摆出一脸妈妈的慈爱，往许斯文身边小幅度凑了凑，小声但有力地问：「你觉不觉得你不太正常？」 许斯文瞥了一眼她的衣服，反唇相讥：「你觉得你很正常？」 苏晓晓：…… 坏了，她也不正常了。 她为什么要跟他一起跑步？ 她是不是有病？ 正在这时，信号发出，后悔也晚了。苏晓晓只能跟着人群一起冲出去。 许斯文个子高腿长，跑得就快，他完全没考虑到他们之间的身高差别，一下子把苏晓晓甩到了后面，和其他两个女演员还有几个女粉丝落在一起。 眼看着差距越来越大，苏晓晓接连在心中数落了自己好几句，然后才本着「来都来了」的精神，加快速度追上去。 她发现，没有人敢跑在许斯文前面。 真是比赛比了个寂寞。 大概这就是真正的重在参与吧。 她喘着气叫他：「你，跑，慢，点。」 许斯文嫌弃地看了她好几眼，总算把速度稍微放慢了一些，然后摇了摇头，示意苏晓晓这个时候不要说话。 苏晓晓哪肯，她已经被含量急速上升的多巴胺沖昏头脑了。 「昨天看你，还挺正常的，没想到，你已经，内伤到，要虐待自己，顺便虐待，别人了，你真行。」 不算长的一句话，她断断续续说了半分钟，话音刚落，就捂着肚子停了下来。 变故来得突然，许斯文只好也减速停下来。他朝苏晓晓走过去，摆了摆手，叫其他人不用管自己。 第69页 一阵又一阵风从身边略过，许斯文没怎么犹豫就抓住苏晓晓的胳膊，扶着她回到起跑线前的椅子上坐下。 他伫立在她身前，冷静地指出：「你没有热身，所以腹部痉挛了。」 苏晓晓疼得拧着眉毛无语凝噎，心想我真是谢谢你告诉我这是痉挛。 最后还是付秘书关切地说：「那边准备了救护车，过去看看吧。」 苏晓晓慢慢摇头：「没那么严重。」心里却想，付秘书都比儿子贴心，她不想要这个儿子了。 然而下一秒，许斯文就把一块速干毛巾丢过来让她披上，又示意付秘书：「叫个医生过来。」 苏晓晓默默收回对儿子的所有指控，颇为欣慰地想，这段时间没白折腾，鑑于许斯文的性格，他这种表现充分说明，两个人的关系差不多算是朋友了。 医生很快过来看她，说确实是痉挛，休息一会儿就没什么事了。 所有人各归各位，剩下苏晓晓坐在椅子上，和许斯文相对无言。 她终于发现自己草率又冒失。 失恋后难过是人之常情。更何况，从沈俏曾经给她讲得那个雨夜捡到小可怜的故事来看，她对于许斯文有着非常特别的意义。失去这样的人，当然是一种终生无法弥补的遗憾，不正常一阵子是理所当然的。 反观她自己，不仅操之过急，还矫枉过正。 她正试图插手许斯文所有的人生，以自己的观点来矫正他所有的行为，还堂而皇之冠以「正确」的名义，殊不知自己现在的样子很莫名其妙。无论她是哪个苏晓晓，都应该让一个成年人独自过自己的生活。 除非，他真的踩线了。 作为妈妈，她才有提醒的义务和资格。 从这个角度来讲，许斯文现在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她自己。 沮丧的情绪很快将她淹没。 她曾经把许斯文视为自己和世界之间唯一的联繫，可现在看来，哪怕这唯一的联繫，她也只能远远的看着，偶尔轻轻拨弄一下这根隐形的弦，证明自己还存在，就足够了。 可是对一个活生生的人来说，这种微弱的存在感，又怎么能真的足够呢？ 她感觉身体好了一些，便站起来，悻悻地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许斯文叫住她，停顿了一会儿才说：「要是还不舒服就去医院检查一下，可以给我打电话。」他又顿了顿，慢慢补充道，「也可以给清池哥打电话。」 苏晓晓并不十分明白前后两句话之间有什么一定的关系。但她没心情想太多，便点了点头，指指手机：「我回家了。」 她带着这种和世界若即若离的迷茫情绪，在店里发呆一整天，中途强打精神出去和李太太签了那份合同。 晚上十点，躺在床上的苏晓晓忽然坐起来。 糟糕，忘记给陆清池买衬衫的事情了。 她怎么又食言了。 第37章 「谢谢你，这么晚还肯跑一趟。」 「苏小姐说的哪里话，为vip客户提供优质服务始终是我们公司的宗旨。」 店长开了门，又开了灯，满屋的灯光瞬间像纱帘一样垂下来，把苏晓晓笼罩在内，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 她跟着店长到男装区，看她在架子上挑挑选选，最后拎出三件衬衫。 「您看这几件怎么样？全都符合您的要求。」 「不错，」苏晓晓指了指中间，「就这个。」 现在是夜里十点半，店长的脸上没有一点被人忽然揪起来加班的不耐烦，热情的程度拿捏的刚好，不会因为过度殷勤而使人不适，也不会因为冷淡而使人感觉被忽视。 这种刚刚好，精妙的像是一种设定好的程序。 苏晓晓无端扯了扯嘴角。 手机震动，是陆清池回復的消息。半个小时前，苏晓晓问他「在哪」，半个小时后，他回了一个小区的地址，说「在家」，她抿了抿舌尖，又回「衬衫马上送到」。 她等店长重新把店铺落锁，才打了车朝这个小区过去。 大概死过一次的人会格外惜命，她有三种时候不会开车：喝醉了、没睡好、神情恍惚。这已经成了一种流动在血液里的原则，哪怕睁着眼看这个世界宛如隔着纱帘，身边的一切都不太真实，脑袋在这种朦胧中钝化，思考的齿轮越转越慢咬合费力，仍在跳动的脉搏也会自动让她远离驾驶室的车门。 高级小区的安保格外严格，苏晓晓进不去，便在门口下了车，给陆清池打电话。 接通的时候，她感觉那边有微风在打招唿。 「你到了？」他先问。 「嗯。」苏晓晓在原地转了一圈，本想找一个标志性的东西，好告诉他具体位置，请他下来一趟，省得大半夜还要上楼敲门。 哪知这里除了树空无他物，绿化建设做得实在到位。 「你能不能……」 她没把这句话说完，因为转回来的时候，她在门前最中心的那根路灯柱下，看见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 是陆清池。 灯光从他的头顶打下来，五官被模煳了稜角，他的脸上因此变得温柔，和这个凉飕飕的夜晚并不相称。 她走过去，暗笑自己煳里煳涂，还用找什么标志物，「小区门口」四个字不就够用了？ 「这么巧，你在这里散步啊？」 第70页 陆清池摇头：「出来找你。」 她笑笑，他连这种小事的时间都能掐算地这么合适。 「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不太像一个人。」 陆清池却陡然失笑：「只是一件衣服，如果你不想买大可以告诉我，何必这么记我的仇。」 苏晓晓这才发现，她的话是有点像骂人了。她解释：「我不是骂你，我是说，你像一块手錶，像一个程序，很精确，很聪明，就是不太像人。」 「你说我？」 「嗯……传说中神造人的时候，有的把善良多加一点，有的把智慧多加一点，但无论多少，都有一桿天平撑着，这里多了那里就少了，总体上大差不差，所以人类总有缺点。但是你，似乎哪里都很完美，这很不真实。」 她止住话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是说我自己。」 书中的世界自有其规律，比如沈俏和陆安白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许斯文总有哪里不太正常，陆清池仿佛生来就被仰望。 就连奢侈品店的服务员，大晚上穿过好几条街的冷风，只因为有个客人记性太差，忘记买一件衬衫，她脸上的微笑依然无懈可击。 所有人都在这些设定中按部就班，只有她例外。她是一个来自二十六年前的意外，是一个不该觉醒的程序，她清醒地感受着被设定支配的滋味，想抽离却不能抽离，不能置身事外，又不想置身事中，她在这种拉扯中不断撕裂自己。 一部分自己在说，沖啊，上啊，觉醒只是个开始，你可以改变自己和许斯文的命运；另一部分却狞笑着，你以为自己是谁，胳膊还能拧过大腿？ 世界在这种拉扯中面目模煳起来，她或许是苏晓晓，又或许不是。 曾经，许斯文是把她和二十六年前的苏晓晓绑在一起的丝线，可忽然间，丝线变得透明，她不能不重新审视问题的答案。 手上有不属于自己的温热触感，苏晓晓这时才发现，自己被风吹得手脚冰凉，她有些捨不得这温热的离开。 可陆清池只是从她手里拿过购物袋。 「那我先走了。」她说。 「陪我走走。」陆清池邀请道。 「哦。」她木然。 两个人在小区门前的人行道上肩并肩压起了马路，今天正是满月，月亮斜落北方，亮堂堂地照出一条路，他们就在这条月光铺成的路上越走越远。偶尔有车经过，苏晓晓才惊觉自己在做些什么。 「我觉得你或许会想把刚刚的话说完。」他忽然说。 她想了又想，选择了一种最简单的表达：「比如说，你怎么证明，我是一个人，不是一个预设程序的机器人。」 「你想说图灵测试。」 她缓缓摇头：「人和程序最明显的区别是什么，我不知道，你能告诉我吗？」 陆清池停下了脚步，他侧过身，苏晓晓不由自主地转过身来，和他面对面站着。她看见他的眼睛，越往中间越是纯粹的黑色，里面有昏黄的灯光，灯光中有一个人的影子，是她自己。 下一秒，影子从他的眼睛里唿啦啦跑到自己眼前，苏晓晓情不自禁地闭眼，感到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他的唇是热的，比他的手还热，他的唇是软的，比她的手还软，周围的风是凉的，把这热这软，全部封印在皮肤表面。 苏晓晓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轻轻地嘆了口气：「现在你是不是要告诉我，这个也是程序设定好的。」 是什么都好，此时苏晓晓的脑子里盘桓着一只小鸟，小鸟扑稜稜展开翅膀，朝耸立的枝头飞过去，那舒展开的羽毛分两种颜色，清晰地排出两个字来：吻他。 而她熟知这个世界的规则，绝不会有哪一条上写着，她会在今晚的月光下，面对面地，主动地，吻他。 于是她伸出手，拉住他的衣领，两张脸无限凑近，一息尚存的理智让她印上的位置一歪，吻在他的唇角。 她无暇顾及具体是什么感觉，只能听见自己的心砰砰乱跳。 然后她松了手，若无其事地朝前走去，陆清池在她身后愣了愣，迈开大步追上来。他看看她面无表情的脸，顿了顿，还是开口说：「是感情。」 人和程序最大的区别，是不受控制的感情。哪怕只有月光照着，也能在心底疯狂生长。 苏晓晓胡乱地点头：「有点冷，我先回去了。」正巧有辆计程车经过，她伸手拦住，上车关门。 计程车很快转过街角，连影子都不见。陆清池抬起手，先摸了摸鼻尖，然后不动声色地滑过嘴角。 他的手机响了。 许斯文发来一条连结，他说：清池哥，我觉得撤掉之前还是应该先告诉你一声，不过这些都是胡说八道，我已经叫人处理了。 陆清池点开，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八卦帐号，扒出了许斯文和苏晓晓的身份信息，讲了一个大众喜闻乐见的豪门艷情故事。 这条发出来还不到一个小时，评论里已经聚集了上万吃瓜群众，评论花样百出，猜测万千。 然而这些事情都没有配图新鲜。 一身运动装的许斯文扶着同样运动装的苏晓晓走向起跑线，跑步的演员和粉丝一个都没入镜，隔离带外乌央乌央的粉丝倒拍得清晰，还有他们脸上那种类似于「嗑到了」，其实是「哥哥好帅姐姐真飒」的表情。 第71页 陆清池问：照片是今天的？ 对话框在「对方正在输入」的状态停留了很久，最后变成「对方正在讲话」。许斯文发来一段语音，解释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听完，陆清池重新点开那张照片。 苏晓晓只被拍到侧脸，因为痉挛紧紧蹙着眉头，除了痛苦什么多余的情绪都没有。可是身体语言不会骗人，她的身体侧向许斯文，下巴的方向朝着他怀里，这是信任和依赖的表现。 他问：你和她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许斯文立刻斩钉截铁地回覆：绝对没有，哥你不要误会。 陆清池：发小、同学、亲戚、网友……这些都是关系，你好好想想。 过了一会儿，许斯文发过来：哥我刚才说错了，有关系，她是我嫂子。 陆清池：…… 他发现苏晓晓说得对，许斯文是不太正常。 可她和他之间，绝对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是同情与救赎的关系。 会是什么呢？ 他没理会这句话，说了句「我来处理」，转手就把连结发给了董助理，「把这个帐号买了」。 董助理很快回覆：好的陆总。 他又问：买下来之后怎么安排。 这句话在十秒钟后被撤回，大概他已经点开看到了内容，准备用删除、闢谣、告人、打官司、道歉，一条龙处理了。 陆清池一字一句地敲下来：晓意工坊缺个打gg的，每个小时发一条，每天八条，不可重复，周末双休。 他说：持有人不要换。 他又说：先道歉。 董助理在床上看着手机，陷入迷茫：这个世界怎么了？陆总居然是个恋爱脑。 第38章 田婵发现，最近自己的老闆很奇怪。 她先是问自己失恋了应该怎么办，然后就像真的失恋了一样郁郁寡欢。还没等她们想好怎么安慰她，她又容光焕发地出现在店里，好像前些天的事情都是幻觉。 这样大起大落的情绪，真的十分可疑。 由此，她和同事们一致得出结论，老闆谈恋爱了。和男朋友吵架的时候，她心情低落，隔了一天又和好，所以她心情愉快。 不愧是苏老闆，谈个恋爱都这么精彩。 苏晓晓听说后直发笑，她说：「恋爱嘛倒没有，新店就有一家，你想不想去做店长？」 田婵只关心一个问题：「当店长还可以穿旗袍吗？」 「随便穿，还是公司报销。」 于是，烹饪体验馆的新店长诞生了。 体验馆一共有三层，苏晓晓带着她里里外外看了一遍，两人决定不重新装修，直接歇业调整三天，然后重新开张。 以前，来这里的顾客主要是李太太的朋友，还有朋友的朋友，这些人全是肯花大钱办小事的主，一道菜能断断续续学上一个月，甚至更久。 这就导致虽然客单价高，但是来的人少，新顾客就更少，生意就像一潭死水，流动不起来。李太太经营了好几年，加上房价上涨，最后居然不赔不赚。 苏晓晓决定转换思路，和晓意工坊一样，走价格亲民路线。产品方面把烘焙作为主打，中餐和西餐的学习为辅，菜谱改以体验套餐为主，分门别类为亲子、情侣、闺蜜、白领四种。 安排好这一切，她把店交给田婵，回了晓意工坊这边。不一会儿，她等的人来了，自我介绍是公司总裁，可以叫他王总。 苏晓晓接过名片：「没想到我这么小的单子，居然是王总亲自来签合同，真是荣幸。」 王总是典型的中年男人长相，笑起来不仅双下巴上的肉在抖，就连头顶稀疏的头髮也在跳舞。 「小陈把情况都跟我说了，苏小姐真是年轻有为，人长得漂亮，还经营这么大一间店，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苏晓晓呵呵笑了两下，这位总裁真是够闲的。她不过是找一家公司负责晓意工坊的短视频拍摄，像她这样的小客户这种公司一个月不知道接待多少，这个王总居然有时间来亲自签合同。 事出反常必有妖。 合同一式两份，摊开在桌面，苏晓晓一条条慢慢看着，感觉有一道油腻的目光一直钉在脸上。 她勐地抬头，把中年男人不加掩饰的打量捉个正着。 王总没有一点尴尬的意思，他拿起茶杯呷了一口，摇头晃脑品了一会儿，才说：「苏小姐这么漂亮，在外面做生意难免抛头露面，家里那位能放心吗？」 抛头露面，苏晓晓抽了抽嘴角，只想让他闭上试探的嘴。 「我们店里的茶叶不错，我建议王总多喝两口。」 「苏小姐不要误会，其实我只是想提醒你，像你这种漂亮女孩儿，自己做生意很容易吃亏的。」 他往前伸了伸胳膊，刻意露出价值不菲的手錶来，然后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二郎腿，「我的生意做这么大，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里面的事情。你呀，还是太年轻，气性大，不知道人心险恶。你说，要是有个像我这样的人能在一边引导你，教你怎么避开陷阱，是不是就完美了。」 苏晓晓放下手里的签字笔，合上合同：「我忽然觉得你的话有道理。」 王总感觉看到了希望，他每次拿这块表出来，就没有不成功的。现在的年轻小女孩，外表个个冰清玉洁，其实呢，对买不起的奢侈品这么熟悉，还不是心里有想法。 第72页 有想法好啊，这样的人才会上钩。 他把身子往前探，听见苏晓晓话音一转：「人心确实险恶。王总慢走，不送。」 「哎，有事好商量……」 「老闆，」店员敲门进来，「有两个人要包场，说认识你。」 苏晓晓正好起身：「我去看看。」 二楼，乔一戴着帽子墨镜口罩，身后跟着助理，她差点没认出来。 「你要包场？」 他把脸露出来，还有他的酒窝：「是我苏小姐。」 今天奇怪的人是越来越多了。不过天底下没有有钱不赚的道理，她眯着眼睛狮子大开口：「包场八千一个小时，三个小时起步。」 乔一没说什么就让助理去交钱，满脸乖巧：「谢谢苏小姐。」 她想起上次见面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我的未婚夫是陆氏集团的陆总」，啧，陆清池的名头真是在哪都好使。 无论是陆安白还是许斯文，现在连这个乔一一起，只要听到他的名字，一秒变得乖巧。 陆清池…… 她收起对名字背后的人的联想，回到眼前的事情上来：「先说好，我开店你消费，今天只是做生意，没有人情。」 乔一笑笑：「这是当然。其实是我有部古装剧要开机了，我的角色和扇子关系比较大，想提前学习一下。」 听上去还挺有上进心的。 只可惜说话的人是乔一，一个专门热爱走捷径的奇男子，因此这话的可信度便大大降低。 人一旦走捷径走久了，谁还肯辛辛苦苦按照规则做事，毕竟两相对比，性价比孰高孰低，一目了然。他今天来，不是想跟她搞好关系占点便宜就有鬼了。 要知道，捷径，可不只有一种走法。 不过既然他这么随口胡说，苏晓晓也就这么随便听听。 她转身叫里面的人：「怎么，王总还不走，是喜欢我这的茶叶吗？我可以割爱卖给你的，一千一两，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王总带着过于自信的笑容从椅子上起身，到她面前却又伸他的手腕，手錶上反射的光晃得她直蹙眉：「苏小姐，合同的事情你再考虑考虑。」 「合同的事还有不是合同的事，我都不会再考虑。」 乔一惊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王先生。」 「是你，」王总走出来，迅速而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她没跟你一块来吧。」 乔一摇头：「太太没过来。」 王总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太太？ 王先生？ 苏晓晓在这样的对话中搞清楚了两个人的关系。王总和王太太夫妻各玩各的也就算了，然而丈夫和第三者见了面能和平共处，却不想看见自己的老婆，这样的事情真是荒唐。 现下这个王总已经因为担心王太太突然出现，成了惊弓之鸟。 他干笑了两声，试图在走之前找回自己的尊严，「既然苏小姐这么忙，那合同的事就改天。」 王总走了，乔一坐下来，老老实实地和制扇师傅学做扇骨，一边做一边嘱咐助理。 「你给我拍条小视频，我那帐号有段时间没更新了。」 「好嘞，」助理麻利地拿出手机找角度，「哥你这主意真好，这条视频发出来，粉丝肯定更期待你的古装造型。」 还真的是来学习的？ 不过，古装造型？扇子？ 苏晓晓忽然间有了主意。 「你知不知道你们剧组的道具谁负责？」 店里除了直播画画带人气的沈父，她还重金请了专业的制扇师傅，有了这两个人，做一把古装剧组用的道具扇子，应该不是问题。 她开始在脑内迅速规划起手工店的第二未来。 首先要找到一个古装剧组合作，制作道具本身就是一笔收入，等剧播出以后，还能给手工店带来更大名气。如果能拿到授权，制作周边贩卖，那就是一举三得。 店铺的生意本就越来越好，如果这套操作真的能实施，估计她马上就能在马路对面开分店了。 回答她的是许斯文：「哪个剧组？」 他从楼梯走上来，苏晓晓还没问他怎么来了，就听见他毫不留情地吐槽：「打电话不接，你的手机是摆设吗？」 苏晓晓：…… 这个儿子是越来越嚣张了。 一旁的乔一立马起身走过来：「许总，真是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 许斯文看看他，疑惑地望向苏晓晓。 他的眼神在问，这谁。 苏晓晓同样用眼神回答他，你问谁。 两个人就这样用眼神交流着，把乔一晾在一边，而乔一毫不在意。 他本就是来苏晓晓这碰运气的，看能不能遇见陆氏集团的陆总，跟他搭上关系。没想到才坐了二十分钟，直接看到了自己的老闆，今天的两万四画得太值了。 他露出自己最乖巧的一面：「许总，您可能不太认识我，我是您公司里的一名小小艺人。今天特意来给苏小姐的生意捧场的。」 许斯文挑了眉看他：「盛时的？」 「是是是，我是您的员工。」 「叫什么？」 「我叫乔一，大乔小乔的乔，一二三四的一。」他笑，或许因为过于激动，谎话张口就来，「早就听说您和苏小姐是朋友，今天居然在这里见到您了，真巧。」 第73页 他话里话外暗示和苏晓晓很熟，许斯文看向她，你认识？ 她耸了耸肩膀：「你不会认为我比你更熟悉你的员工吧。」 乔一呵呵一笑：「苏小姐和我也不是特别熟，就是有一次被人传八卦，说她是我的金主，都是外面那些人太能胡说八道了。」 苏晓晓：…… 不是吧，真的有人用这种事情来给自己打同情牌吗？这也太蠢了吧。 又或者，他在暗示，他和她之间曾经有过关系？ 第39章 世界上有这样一种人，蠢也就罢了，还擅长用自己的蠢给别人制造麻烦。 乔一就是这种人。 他怎么能当着她儿子的面，说她的这种事呢。 可偏偏他说的每个字都是事实，挑不出毛病来。 苏晓晓简直无语，她叫店员：「把上周我新买的那包茶拿出来，送给这位包场的客人。」 「老闆，什么茶？」 「绿茶。」 许斯文的嘴角动了动，重新看向乔一的时候，还是那张面瘫冷脸：「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喜悦还没完全沁满乔一的脸，就听见许斯文继续说。 「公司有规定，身上有这种绯闻的属于高危艺人，要减少在观众面前出现的频率。」 苏晓晓噗嗤笑出声，没想到他也会讲冷笑话，很好，像她。至于乔一，纯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看来以后他能安生好一阵子了，苏晓晓也能落个耳根清净。 许斯文说完便走，不给乔一任何辩解的机会，同时用眼神示意苏晓晓跟上。 她和他一起下楼，竖起夸赞的大拇指。 霸道总裁中的总裁两个字，还是很有可取之处的。 许斯文却认为只是小事一桩，语气不屑：「我对蠢货过敏。」 苏晓晓立刻笑弯了腰，待她抓起放在一楼的包和手机出门的时候，许斯文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她追上去，把手掌伸到半空中：「巧了，我也是。」 许斯文侧头看她的手掌，嫌弃地走开。 苏晓晓在他身后重重地切了一声，孩子长大了一点都不可爱，give me five都不肯玩。 没有童趣！ 眼看许斯文就要钻进车里，苏晓晓只好快走两步：「你叫我出来有什么事总得说一声吧。」 许斯文回身，不答，只是打量她。末了，他说：「你就穿这个？」 苏晓晓低头。 卫衣牛仔裤怎么了？ 非得跟他们一样成天穿一身高定西装扮职场精英？她也不是啊。 今天在两个店中间熘达来熘达去的，穿这一身不知道有多方便。 「怎么了，我不穿晚礼服不能跟你出门是吧。」这才哪到哪，就敢对她的穿着指手画脚了。 许斯文的神色古古怪怪：「你跟清池哥不是有约？」 苏晓晓想了一会儿：「你说那个颁奖礼？那不是晚上吗。」 现在还不到中午十二点，她得有多闲才会现在就去化妆换衣服，然后静静等待南瓜车停在门外。 许斯文：「中午还有个午餐会，你不知道？」 苏晓晓摇头：「你记错了吧，哪有我的事。」 记性差还来捣乱，她还得回去继续招人呢。 之前光顾着做直播，忘了把短视频做起来。前几天，她找了一家专门拍短视频的公司，想把业务委託给他们。不过第一次来谈事情的是勤勤恳恳的业务员小陈，今天来签合同的却是个倒胃口的王总，白白浪费时间。 干脆，她想，招个新员工好了。 许斯文却让她看身后：「清池哥也来了。」 发起者都来了，他这个凑数的怎么会记错。 苏晓晓转过身去，还以为会看见陆清池一脸云淡风轻站在身后，却看了个空。 「人呢？」 许斯文指着一辆车。 怪不得，他今天换车了，她去哪认识。 苏晓晓回过头来，装作若无其事的开口：「既然他人在这，为什么是你进去找我？」 该不是不想看见她吧，毕竟上次见面的时候，她把人扔在原地就走了。 看来他不仅抠门，还小心眼。 许斯文解释说：「他有个视频会议要在路上开。」 所以他才给她打电话，哪知没人接。 只好进去找人。 不过也是巧了，不然还不知道她被人骚扰，还是以接近他的目的。 苏晓晓哦了一声，随口问道：「怎么好像他比你忙多了。」 许斯文给她一个「这你都不知道」的眼神，说：「他负责整个陆氏集团。」 原来是这样。 所以许氏集团的其他业务，还在那个许渣男手里是吗？苏晓晓立刻难受起来。就好像偶然和渣男前男友重逢，发现他走上了人生巅峰，而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店长。 苏晓晓忿忿地打开手机，从田婵那把招聘软体的帐号密码要过来。她要赶快找个做短视频的人，不，一个团队。 谁也别拦着她搞事业。 许斯文见她问完了话，转身坐进了车里。 苏晓晓从手机屏幕上抬头，抬腿就要绕到另一侧，许斯文叫住她：「你别上我的车。」 苏晓晓：？ 你妈坐你车咋了，怎么这么多意见呢。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许斯文抬手一指，然后顺手关了车门，好像稍微慢一点就会被她挤上车一样。 第74页 苏晓晓：…… 她朝陆清池的车挪动，心想，现在回去拿钥匙还来得及吗？ 算了，她转念，不就是趁着月黑风高占了他一点点便宜，可怎么说也是他先占便宜的，最多大家扯平。 她伸手敲了敲车窗。 然后她拉开门，看见陆清池坐在后排，一个清晰有条理的声音从电脑的扬声器飘出来。 还真的在开会。 他转过头来，温和的眼神落在苏晓晓脸上，「上车」，他说。 苏晓晓便上了车，董助理悄无声息地发动车子。整整二十分钟，她都被埋在陆氏集团的业务里，听得头昏脑涨，只好打开招聘软体，刷起了简歷。 很快，一个年轻姑娘吸引了她的注意。 苏晓晓看完对方发过来的作品连结，有预感这就是她要找的人，立刻沟通起面试时间。 「我现在还在职，可以晚上面试吗？」 「你下了班就过来，我等你。」 她把手机号码发给面试者，喜滋滋地抬头，发现陆清池已经开完了会，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苏晓晓清清嗓子，正色道：「陆总，我送你一件礼物要不要？」 「是什么？」 「耳机。」 他无声地笑起来，笑完才说：「一般我车上不会有别人。」 所以才忘了会吵到她。 苏晓晓扬扬下巴：「那还有董助理呢，开车可不能分心，会出事的。是不是董助理？」 董助理突然被点名，茫然地啊了一下，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他还没有结婚，来不及感受夹在老婆和妈妈之间的夹板气，感谢这位苏小姐，提前让他有了结婚一样的待遇。 陆清池却接过话来：「你说得对。」 知错就改，很好。 苏晓晓满意了，她谈起今天的事情。「午餐会，是做什么的？」 「就是和前三名一起吃个饭。」 她想起来，白桃说过，艺术之星比赛的前三名，可以和一位重要人物共进午餐。只是那时陆清池并不打算参与，白桃还极力说服他，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改了主意。 陆清池又说，这个午餐会他是发起者，除了他和获奖者们，还会有几个不同领域的代表人物参加，主要是给这几位青年画家提供不同方向的发展机会。盛世娱乐的许斯文，就是其中一个代表。 不愧是学画画的学生挤破头都想参加的比赛。 待遇真好。 但苏晓晓有些纳闷：「我，能代表什么？」 听上去再好，跟她也八竿子打不着。 陆清池轻飘飘睨她一眼：「代表你自己。」 苏晓晓：…… 明白了，她是来凑数的。 大概参会的一共有13个人，不吉利，这才把她拉过来。 她现在明白许斯文为什么嫌弃她的穿着，她很可能即将成为全桌唯一一个这么随意的人。不过若是在牛仔裤上开几个口子，就够格假装成一个行为艺术家。 车子慢慢停下，苏晓晓怀着来吃饭的心情，迫切地看向窗外。 这是一家海鲜自助，大厅里挂着几幅她不认识的油画，往里走，巨大的水晶灯下，有两张拼到一起的长桌，除了桌上的人和桌外的服务员，其余一个客人也没有，看来是包场了。 白桃坐在主位一边，脸上有些拘束，不过就连她都穿了一身小礼服，苏晓晓这身就更显异类。 好在她是跟陆清池一起来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陆清池身上，站起来和他打招唿，她便捡了许斯文旁边空着的位子迅速坐下。 「哎，」她碰许斯文的胳膊，「有剪刀吗？」 「……你要剪刀干什么？」 她伸出两根手指在腿上比划：「像不像行为艺术家？」 许斯文：…… 苏晓晓在内心啧一声，这个儿子实在没什么幽默感，童趣的时光都被她错过了，真是可惜。 许斯文却想起另外一件事：「刚才在你那，听你提到剧组，怎么回事？」 「这个啊。」谈起正事，苏晓晓严肃起来，她极力向许斯文夸赞了老沈和制扇师傅的专业水平，保证可以超额完成道具制作任务。 许斯文听完沉吟了一会儿，答应叫付秘书联繫她。 眼看距离当「苏总」的目标又近了一步，苏晓晓高兴地连吃两只大闸蟹。 「陆总？」 陆清池把目光收回来，白桃端着红酒，脸颊上的红色透过了粉底液，她鼓起勇气说：「我敬您一杯，感谢您给我这次机会，能认识您是我最大的幸运。」 周围忽然安静了下来，这安静从近处传到远处，所有认识陆清池的人都不约而同看过来，为这个年轻女孩子送上同情的目光。 众所周知，陆总只对工作感兴趣。 他脸上越平和，出手越不温柔，也从来不会给贴上来的女人任何幻想的空间。 果然，陆清池垂下眼睛，摩挲着酒杯说得漫不经心：「看我这记性，你叫什么来着？」 白桃结结巴巴，把两个字的名字说出了四个字的效果。 他抿了抿唇，不咸不淡地说：「艺术家的感知力应该比所有人都敏锐，依我看，你不太合格。」 那天，苏晓晓设计把酒泼在他们两个身上，他不得不脱下西装给白桃遮挡湿漉漉的衣服。后来他们出电梯到26楼，四周空无一人，他特意叫住她，强调西装不是送，是不要了。 第75页 如果这么明显的暗示都听不懂，搞艺术也没什么前途。 说起来，如果不是陆安白花大价钱买了她的画，拉高了分数，这次的前三名还不一定有她。 话音落地，全场比刚才更安静几分。 苏晓晓在这安静中环视了一圈，桌上加她一共十个人，她不是来凑数的，是被喊来看戏的。 这个人果然很小气。 第40章 当事人白桃就没有这么闲适了。 当着这么多重要人物的面被否定，她涨红了整张脸，最后硬着头皮说了一句「我会继续努力的」，声音像蚊子一样，僵着身子坐回了座位。 过了两分钟，场面才重新热闹起来。 各种谈论项目的声音不绝于耳，甚至还有当场拟合同签合同的。苏晓晓慢慢吞吞吃了两个小时，他们还没开完，只好重新拿出手机刷招聘软体。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场午餐会才终于结束。她跟着陆清池出门做造型换衣服，等一切准备就绪，天都黑了下来。 大约因为陆安白是这个比赛的形象大使，今天也会到场的缘故，颁奖礼门口聚集了不少粉丝，跟在各大媒体后面，举着相机拍个不停。苏晓晓还没下车，只见满场都是闪光灯，陆安白就站在闪光灯中间，微笑着让所有人拍了个够。 「还挺有职业素养。」她嘟囔一句，不愧是能当男主角的男人，身上多少还是有些优点的。 「在说什么？」陆清池偏头问。 他们的车正转过街角，等前面那一辆的人下车，走过红毯，就要轮到他们了。 苏晓晓指着窗外：「离这么远看着我都觉得要被闪瞎了，亏你弟弟还笑得出来。」 「那是他的工作。」陆清池看她，「你不喜欢？」 「站在那给别人拍又不是我的工作。」她说。 陆清池便叫董助理一直往前开，直接拐去酒店后门。 和前门比起来，后门要冷清许多。没有迎接的人群，没有红毯，没有闪光灯，只有两扇没锁的门，而已。 他们推门进去，董助理和工作人员说明之后，便穿过大堂走了，苏晓晓和陆清池一起坐电梯到宴会厅。 大约因为刚见过白桃，容易想起上次的事情，等电梯的时候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电梯行进到一半，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 苏晓晓：…… 真的要这样严格的你来我往吗？ 是，她是把他跟白桃关在电梯里过，也不用按照原样报復回来吧。 亏他还是堂堂的陆氏总裁，这么睚眦必报的。 陆清池从她提熘乱转的眼睛里读懂了这些内容，他举了举手，满脸无辜：「跟我可没有关系。」 苏晓晓斜他一眼，意思是，谁信呢，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头顶的灯明明暗暗地闪了几下，电梯登地往下坠了约十厘米，在灯熄灭的瞬间停了下来。 当眼睛看不到的时候，耳朵对声音便格外敏感。惊魂甫定的那刻，苏晓晓忽然觉得，陆清池的声音很有磁性，很好听，很顺耳。 「现在信了？」 「信，你多诚实，从来不说假话。」 黑暗中，他轻轻笑了半声：「在你面前，确实。」 他是个商人，商场上从来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不以毫无意义的真诚作标准，只为货真价实的利益。可在她面前，不知怎的，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说过假话。 暧昧不明的气氛开始涌动，苏晓晓想起几天前那个拥有月光的夜晚，顿时感觉胸腔里的东西跳得更快了：「那个……」 「嗯？」 她顿了顿：「你怎么不打电话求救？」 她看不到，但她感觉他在笑。他带着这种缥缈的笑意说：「因为不想。」 他动了动脚步，苏晓晓没来由地有些紧张，往侧边靠去，然后他的唿吸把她的肩膀染上了热气：「冷吗？」 电梯里断了电，没有灯光，自然也没有空调。她点头，想起他看不见：「有一点。」 衣料摩擦，窸窸窣窣，她第一次发现黑暗还能变得更黑，肩膀上一热，他的西装便穿在了她身上。 苏晓晓被他的气息包围，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衣领：「你真的有点记仇。」亏她之前还以为这个人是个超级绅士。 「彼此彼此。」 她勾了勾嘴角，确实，彼此彼此。 「那，衣服要还吗？」 她可还记得，他亲口对白桃说，衣服不用还了。现在想想，那就是拒绝的意思，不想要别人穿过的衣服。 亏她当时还以为他要委婉地把衣服送给别人，只是内心腼腆。 白白折腾一场。 「暂时不用。」 灯光忽然亮了起来，电梯自动继续上行，在宴会厅的楼层停下。董助理身后跟着几个不停鞠躬的人：「实在对不起，陆总，这部电梯一直定期检修从来没有出过问题，我们也是被董助理提醒，才发现您被困在里面。」 陆清池嗯了一声，说话的语气显示他心情不错：「没关系，现在停了吧，免得其他人不知道。」 「一定，一定，我们立刻检修。」 进入宴会厅首先要经过媒体区，这两人一出现，立刻有眼尖的记者发现苏晓晓身上的西装和陆清池身上的西装是同一套。 第76页 虽然不知道这两人是谁，可光看这颜值，很有可能是什么不太出名的明星，难道是一对十八线情侣？他还是入行时间短，功课做得太差了。不管了，先拍下来，回去再让同事认人。 闪光灯迅速闪了一下，苏晓晓蹙了蹙眉。 陆清池回身朝董助理示意，董助理立刻上前，请这位记者把照片删掉。 他说的是请，态度却十分强势，记者茫然地把相机交出来，任他把照片删得干干净净。 两人被引到贵宾区的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正对表演舞台。苏晓晓看着屏幕上偌大的「颁奖礼」三个字，泛起了疑问。 她回头看了看，满场都是固定座位。「这种场合你真的需要女伴吗？」 陆清池不动声色：「需要。」 苏晓晓：？她怎么这么不信。 等第一个节目开始表演的时候，她才把今天的流程从董助理那要了过来。点开仔细一看，除了节目表演就是颁奖，还有知名艺术家讲话，怎么看怎么是个单纯的颁奖典礼，不带多少社交色彩。 和陆清池倒有些关系，最后需要他上台说两句，跟她确实八竿子打不着，比午餐会还要不如。 苏晓晓点着他的衣袖，给他看手机：「哪个环节需要女伴，解释一下。」 陆清池从她的手指下把刚穿回来的西装解救出来：「我身边这个位置需要有人坐，而且」，苏晓晓刚把一口气提上来，想指责他随口诓人，却插不进话去，「你需要休息。」 「休息？」她鼓着眼睛。 「嗯，」他颇有些大言不惭地继续说，「劳逸结合，不要太累。」 苏晓晓：……我谢谢你啊。 哪有来颁奖礼休息的。 大概是总裁独有的休息方式，她还不配。 陆清池侧过头，指着台上的舞蹈：「你不觉得像在电影院里看电影？」 一次他连续忙了三天三夜，大脑在极度疲劳之后却很难安静下来，回到家躺在床上也睡不着。有人便出主意，叫他到热闹的地方试试。 然后他就去了电影院。 没想到在热闹中精神反而很快放松下来，电影放映的两个半小时，他拥有了那段时间里质量最高的睡眠。 苏晓晓摇头，不觉得哪里像电影院，只是：「你为什么会连续忙72个小时？」 她还以为像他这种人，所有的道路都已经铺设好了，只要按部就班地走下去就会一路顺畅，居然还会这么辛苦。 他说得理所当然：「想要什么，当然得自己争取，在我们家也一样。」 苏晓晓立刻联想到陆老爷子，像他这种资深狠人，有这种家庭教育理念，似乎才是正常的。 她把眼神放回舞台，演员在上面旋转舞蹈，直晃得她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没一会儿，就稀里煳涂睡着了。 在半睡半醒之间，她感觉有一只手挡在眼前，替她遮住来自所有方向的灯光。 眼前陷入黑暗，她很快睡得更沉更香。 直到陆清池登台讲话，掌声和灯光一同把她唤醒。苏晓晓用睡眼在迷迷煳煳中远远地看他，像是隔了什么滤镜，整个人还真像那么回事。 怎么说呢，就是把正装穿出性感味道的那么回事。 颁奖礼结束，她照样和他从后门退场。苏晓晓睡了一会儿，现在只感觉精神百倍，恨不得立刻去店里工作一晚上。 刚巧，面试者来了电话。 她看看时间：「刚下班？你在哪，不然我去接你吧。」 挂了电话，她报了一个大厦的名字。陆清池看看位置，很近，便叫董助理改道过去。 十分钟后，他们就接到了年轻的面试者，是一个叫做简笙的姑娘。她侷促地坐在副驾驶，拿出简歷向后递给苏晓晓。 苏晓晓本来只想让陆清池把她们一起送回店里，见她这么积极，也不好说什么，便接过来翻了几下。 「其实我没什么问题，你拍的东西我都看过了，我很满意，你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 简笙犹豫了一会儿：「我的离职手续办得不太顺利，不知道你能等我到什么时候？」 「不顺利？」苏晓晓随手翻开她最后一份工作，巧了，她工作的这家公司，和那个王总的公司一模一样。 「我能不能问，你为什么要辞职？」 简笙更犹豫了，她怯怯地看看陆清池，又看看苏晓晓，终于在她鼓励地目光中说出来：「我面试了很多家公司，他们都不理解我的辞职理由，但我觉得你也是个女孩子，应该会理解我。」 苏晓晓很快说出她的猜测：「有人骚扰你？」 「你怎么知道？」 她抿着唇：「他是不是姓王？中年胖子，还有地中海。」 简笙更惊讶了：「你不是也在这里工作过吧？」 「不是，」她摇头，「但是我今天刚被他骚扰过。」 第41章 简笙吃了一惊。 她下意识看了看这辆车，怎么看怎么不觉得姓王的有本事骚扰这种人。又一想此行的目的，便明白了过来。 「你是他的客户？」 苏晓晓瞭然：「原来是个惯犯。」看来骚扰女客户和女员工这种事不是他第一次做了。 但是有个问题她不理解：「这种人为什么可以在公司干这么久，还没有被开除？」 第77页 简笙说话的语气里带着厌恶：「还不是因为他有一个好岳父。」 原来，王太太不是和姓王的结婚以后才成为富太太的，她本来就是老王总的掌上明珠。因为她完全没有管理生意的意愿，只想吃喝玩乐，婚后，家里的公司便逐渐落在同姓丈夫手里。 老王总在的时候他还收敛一些，两年前，老王总退休，他彻底在公司里一手遮天，便屡次假借工作名义骚扰漂亮的女员工。后来，就连来谈生意的女客户也成了他新的猎艷目标。 然而，这个人极度吝啬和狡猾。他喜欢年轻漂亮的女人，却不愿意为女人的年轻漂亮支付代价，每次得手也是小心谨慎，不会留下什么证据。 听说，去年有被骗过的女同事给全公司发邮件和他撕破脸，最后却因为没有证据反而被开除，只能到另外一个城市重新开始。 因为有了前车之鑑，这次简笙被骚扰以后也只能忍了又忍，只做辞职的打算，准备远离公司，保全自己。 听完，苏晓晓长嘆一声：「真是个人渣啊。」她见过的所谓渣男跟这个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 她按照简笙的要求，送她到离家最近的地铁站，临下车，她叫住简笙，说得很认真：「放心，你离职的事情我会搞定的。」 就算没有这个姓王的，简笙一个人就能搞定从拍摄剪辑到后期运营所有的事情，简直是个全能选手，不把她请过来为她的「苏总」事情添砖加瓦实在太可惜了。 然而说起来简单，苏晓晓还是陷入了沉思。她又能做些什么呢，最显而易见的路已经有人走过了，没有证据相当于无能为力。 陆清池看了她好一会儿，也没见她有来跟自己说一句话的意思，只好自己开口：「你是不是忘了车上还有一个人？」 苏晓晓歪头看他：「你是想告诉我，我可以请你帮忙。」 他抿了抿唇表示认同。 「那……」希望只存在了短暂的一秒，又迅速湮灭，「我知道你很厉害，可是现在连受害者都没有证据。」 「条条大路通罗马。」 苏晓晓的眼睛亮了亮，她往陆清池那边凑过去：「请指教。」 她的眼睛像那天晚上的月亮，陆清池抬起手落在她的手上，苏晓晓眨了眨眼睛，反手握住。 「世界上有这么多交通工具，想要去罗马，不一定要坐飞机直达。」 同样，这种品质恶劣的人渣身上一定不只有一个缺点，只要找到其他的，下手就会很容易。 「当然了，对这个人，我会额外收点利息。」 苏晓晓举起两个人的手，佯装生气：「你管这个叫利息？」 他失笑：「当然不是。」他凑近她的耳朵，小声说话，苏晓晓听完把下唇咬得紧紧地：「你觉不觉得你这样有点——」 「不太善良？」 她摇头，善良不善良的，不是用来形容他这种人的。她只是觉得，陆清池似乎也有点霸总潜质。 难道说，霸道总裁才是这个世界的终极进化形态？ 没过多久，苏晓晓就从简笙口中得知了这件事的结果。 姓王的被查出严重的财务问题，不仅被公司踢出董事会，撤掉总裁职务，还免费获得了不锈钢手镯一副，进去享受远离网络的日子去了。不止如此，在他被带走之前，老王总似乎就得知了消息，让王太太和他离了婚。据说，人渣最后是人财两失。 简笙的同事还亲眼看到，他从公司里被带走的时候，嘴里两颗门牙不见了，喊冤的时候直漏风，简直大快人心。 简笙转述给她听，高兴地眉毛都要飞上天，她乐呵呵地问苏晓晓：「你说是不是他得罪过的哪个女人的老公干得啊？」 苏晓晓随便笑了两声，想起陆清池在耳边说的羞耻度爆表的那句话。「他敢骚扰你，我当然要收点利息。」 救命，为什么她的身边全是霸总。 可是还真的有点帅是怎么回事。 幸亏许斯文不知道，不然一定质问她做人怎么能这么双标。 简笙推她的肩膀：「老闆，你想什么呢？满脸都是粉红泡泡。」 苏晓晓摸了摸自己的脸，连忙说回工作上，她正色道：「那你上家公司现在是谁在做主？」 「好像是老王总的女儿回来了，还找了个很厉害的副总帮衬着。怎么了老闆？」 怎么了？苏晓晓现在才想明白一件事情。 既然梁亦柔能和她们三个太太办同一张联合会员卡，说明四家店的距离基本不会太远。这样才方便顾客光临。现在她已经知道街尾确实有一家，那么王太太这家店很可能也在附近。 她打电话过去问，果然不出所料，这间油画工作室就在对面那条街上。因为老闆回去继承家业，索性卖掉。 苏晓晓依法炮制，买了回来。她有些高兴地想，到现在她的手作一条街终于初见规模。 很快，给剧组的道具扇子做好了，为了表示合作的诚意，她准备亲自跑一趟。导演隐约知道她有些来头，接完电话麻利地出来把人迎了进去，叫她随意参观。 这一参观，就看见了熟人。苏晓晓眼看晏雨和乔一在街上搭戏，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不知不觉坐了下来。 晏雨的角色似乎是个富家千金，在街上被小流氓调戏，凑巧被乔一这个年轻侠客英雄救美。然而富家千金大约有被利用ptsd，她把流氓和侠客看成一伙儿的，认为他们只想利用自己接近有权有势的老爹。于是她痛斥了侠客一顿，仰着高傲的下巴走掉了。 第78页 还别说，大约因为她一直住在苏家学习沈俏的一举一动，演技还真有些进步。 这一部分拍完，晏雨被人簇拥着过来休息。 助理一心照顾晏雨，没看到两个人的眼神接触，冲着苏晓晓直嚷嚷：「你是谁家的工作人员，怎么到处乱坐。这是我们晏老师的位置，让一下。」 晏雨连忙阻止：「别瞎说，这位是苏小姐。」 苏晓晓站起来，她比晏雨要高一些，勉强能够产生一种居高临下的效果：「我刚才看你演戏，感觉演技很有进步，不错呀。」 晏雨脸上一喜，以为她在释放缓和关系的信号：「哪里哪里——」 话还没说话，就听见苏晓晓话锋一转：「不过也可能因为这种剧情你太熟悉了，什么接近一个人只为了利益，真的很熟悉，对吧。」 晏雨的笑容卡在脸上，半晌，她直了直腰，摆出大明星的姿态：「不好意思，我可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苏晓晓一笑：「太谦虚了，居然还有你听不懂的事情。怎么，连沈俏傻乎乎的一面都学到手了？」 晏雨似乎下定了决心不跟她对着干，连句反驳的话都不肯说。苏晓晓觉得没意思，跟她在这里欺负人一样，便让出身后的座位走开。 她和晏雨擦肩而过，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从鼻端略过，苏晓晓迅速转身：「哎。」 晏雨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来：「苏小姐还有什么事情吗？」 苏晓晓走过去，微微低头和她耳语：「你知不知道，我和许斯文是什么关系？」 说完，她后退半步，晏雨对她缓缓摇头，眼睛里有好奇，也有探究。她却没再继续说下去，只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开玩笑，怎么可能告诉她，只是随便找个理由再闻闻她身上的味道罢了。 如果她没记错，这个味道绝对在哪里闻到过。 十分钟后，晏雨继续上场拍戏。苏晓晓找到副导演：「我能参观演员的化妆间吗？」 导演在监视器前勐地朝副导演点头，他便带着苏晓晓离开片场，往演员的化妆间去。 其他人的化妆间她只是随便扫两眼，到了晏雨的地盘，苏晓晓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她站在门口，先和副导演交待好：「提前声明一下，你全程看着我呢，我可什么都没做，万一过会儿出现什么意外，我可不会负任何责任。」 副导演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尽力捧场：「那是当然。」 她在满桌子的化妆品中寻寻觅觅，终于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一瓶香水。然后打开盖子往手腕上喷了一点。 味道不对。 晏雨身上的香味不是这种。 她只好打开所有的化妆品，全都闻了一遍，没有一个的气味是对得上的。 到现在她不得不承认，晏雨身上有许斯文的香水味。而且很有可能，他们俩刚刚才见过面，不然她怎么会沾染上。 两个小人开始在她的大脑里打架。 一号说，孩子长大了，你少管一点。二号说，这可是替身，替身这种违背公序良俗的事情，怎么能不管呢？ 一号马上反驳，成年人的你情我愿，违背什么了。二号毫不示弱，违背我们苏家一直以来的优良传统。 苏晓晓头疼地按着太阳穴，别吵了，先看看情况再说。 第42章 她重新回到片场，就坐在一边看他们拍戏。 可直到天黑，剧组开始发盒饭，也没从晏雨身上看出什么端倪，至于许斯文，连一根头髮丝也没见到。 晏雨的助理却跑过来请她：「晏老师请您一起吃饭。」 苏晓晓有些意外。 她没病吧，跟她一起吃饭？ 也不怕倒了胃口，什么都吃不下。 不过女明星个个都是小鸟胃，多吃一口少吃一口，可能也没有多大分别。 苏晓晓怀着「倒要看看她想干点什么」的心情，跟着助理来到休息室。沙发前摆着一张小圆桌，几个精緻的饭盒规矩地排开，晏雨优雅地坐在桌前，歪着头抚摸白嫩的指甲，旁边站着另一个助理，正帮她从一个木盒子里取出筷子。 见苏晓晓进来，她这才收了收交叠的双腿，指指旁边的位置：「苏小姐来了，快请坐。」 苏晓晓没应，坐在了她对面的椅子上。 晏雨没有在意，只是笑笑，从助理手中接过筷子递过来：「随便吃一点，菜色虽然一般，但是比剧组的盒饭好多了。」 一般？ 苏晓晓低头，芦笋炒虾仁、虫草花蒸牛肉、豌豆滑蛋、白灼菜心、西蓝花芹菜汁，还有藜麦饭，就差把女明星专用营养减脂餐写在餐盒上了。 也不知道这种莫名其妙的低调炫耀是为了什么，总不能是为了向她展示自己多吃还不胖的秘密。 苏晓晓在晏雨猜不透的笑容中夹起一口放进嘴里。 一切都有了答案。 桌上这些全都出自她跟陆清池去过的那家连名字都没有的、神神秘秘的私房菜。在那里，她看到许斯文和晏雨在一起，也是在那里，她第一次发现晏雨和沈俏越来越像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炫耀她和许斯文的亲近关系。 毕竟那家私房菜，晏雨一个人肯定进不去，更别说定外卖了。 果然，她殷切地问：「怎么样？还合口味吧。」 第79页 苏晓晓哪能不给她把戏唱完的机会：「还不错。」 她在笑容里掺上一点羞涩，好像恋爱中的小女人谈起自己男朋友的样子。「我也是无意中跟许总提过一次，说剧组的饭难吃，咽不下去，正好当做减肥了。谁能想到许总居然这么细心，第二天他就让人给我送来了这些，从那以后，每天三顿，都快把我吃胖了。」 她掐了掐自己的腰，用抱怨的语气说：「哎呀，再这么吃下去，要是穿不下那些戏服，导演要生气了。」 苏晓晓：……戏过了吧。 不过，既然如此，她当然要帮忙搭一搭。「其实我也觉得你看上去胖了，刚刚我没好意思说。」 晏雨：…… 她顿了顿，似乎被噎住了。苏晓晓趁着这个功夫，把几个饭盒重新排列，几份炒菜放在自己这面，西蓝花芹菜汁留给晏雨，她还特意往前推了推，诚恳地建议：「喝这个，明天就瘦回来。」 晏雨的笑容有些勉强，她拿起筷子往芦笋夹过去：「我觉得也没那么胖吧，我每天都称体重，没什么变化呀。」 苏晓晓反手推回她的筷子：「等你看到体重秤上的数字变化的时候就晚了，长胖都不是不知不觉的，数字只是最后的通知单。」 话都说到这份上，晏雨也不好继续夹菜，只能端着味道销魂的西蓝花芹菜汁，小口小口地喝，眼睁睁看着苏晓晓把炒菜吃了一大半。 她磨了许斯文好几天才换来这顿饭，就这样只剩下了残羹冷炙。 有晏雨怨念的眼神佐餐，苏晓晓觉得胸中的不痛快都去掉了不少，她吃得饱饱的，才放下筷子，慢条斯理擦了擦嘴角。 「听你的意思，你在跟许斯文谈恋爱？」 「这个——」晏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是吧，不符合实际情况，她不敢在外面乱说；说不是吧，现在的状况不是很允许，苏晓晓正坐在对面等着看笑话呢。 看破不说破是圈子里所有人都擅长的一件事，他们看到了自己资源的跃升，看到了自己和许斯文同进同出，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怎么会有苏晓晓这种把话问的这么直白不留余地的人。 最后，晏雨选择低下头，羞涩一笑，做出一副恋爱未满的样子来。 苏晓晓又扯了一张纸，把嘴角的冷笑藏在纸巾后面。 晏雨的手机响了两声，她拿着看了两眼，递到助理眼前，助理弯下腰听她在耳边说了几句，脚步有些急地出去了。 不一会儿，休息室里来了新人。 苏晓晓惊讶地看着她：「付秘书？」 付秘书也惊讶道：「苏老闆，你也在这？」 虽然对事情的发展并非没有心理准备，事到临头，苏晓晓还是有些无奈。 付秘书又不知道她在这，那么肯定不是来找她的，是来找晏雨的。 如果香水味和桌上这份私房菜只是暧昧的说明，那么付秘书的出现绝对可以算作铁证。许斯文和晏雨的关系，不再停留在晏雨单方面的刷脸和索取，而有了互动性的进展。 许斯文在向晏雨要些什么呢？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所有找替身的霸总要的东西都是一样的，他要一个沈俏就在自己身边的假象。 苏晓晓问：「你一个人来的？」 「是的，我给晏小姐送点东西。」 付秘书把手里的礼盒双手递过去，晏雨很给面子地站起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拆开，取出一条品牌高定白裙。 她把裙子展开，往身前比划了一下，问付秘书：「好看吗？」 付秘书点了点头：「好看。」 她把裙子交给助理收起来，不知道从哪变出一个首饰盒，拉住付秘书的手塞了进去。「这条手鍊我戴着不合适，送给你，辛苦你大晚上跑这一趟。」 围观群众苏晓晓一阵无语。 她是不是拍古装戏拍多了，把自己当成了需要贿赂皇帝身边的人才能见到他一面的深宫女人。 付秘书赶忙还给她：「晏小姐太客气了，既然东西已经送到，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苏晓晓站起来：「我跟你一起走。」 晏雨的脸上充满胜利的笑容，过程虽然曲折，好在结果是好的，只差一个完美的结局，一句让苏晓晓恨不得立刻逃走的话。「苏小姐着什么急，再留一会儿吧，刚好帮我看看这条裙子穿起来好不好看。」 苏晓晓转身，眼神落在礼盒上的品牌logo：「不用看了，这条裙子确实不错，我准备回去给沈俏也买一条。」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跟上付秘书。 休息室的门关上，晏雨重重地把自己摔进沙发，双手抱胸，气唿唿地踢桌角：「你们说，她跟许总是什么关系？」 助理茫然地问：「谁啊？」 晏雨翻个白眼：「除了这个处处跟我过不去的苏晓晓，还能有谁。」 助理更茫然了：「她跟许总也有关系吗？」 像许总这种男人中的极品，身边多几个关系暧昧的女人，好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这话，她可不敢当面说。 晏雨抬腿踹过去：「什么叫也，谁说她跟许总有关系了。」 「您刚才不是说……」 「我那是确定吗？我那是问你！不过你猜的也有几分道理，虽然她有陆总这个未婚夫，搞不好是个三心二意的女人，一边钓着陆总，一边还想霸占着许总，」她冷哼一声，「野心不小嘛，可惜她遇上了我，想左右逢源，先问问我这张脸。」 第80页 话音刚落，晏雨的肚子咕噜噜响起来，她扫了一眼桌子上吃剩的饭盒，没好气地吩咐助理：「出去买份饭回来。」 这边，苏晓晓和付秘书结伴往停车场去。 付秘书转过头：「苏老闆，你总看我，我也不能告诉你许总为什么送裙子给……」 苏晓晓伸出手指：「打住，我可什么都没问。」 作为许斯文的秘书，她有她的立场，苏晓晓没想难为人。 付秘书却一笑：「其实我也只是照许总的话办事，不知道具体为什么。不过前段时间，晏小姐确实经常往许总的办公室跑。」 看来许斯文失恋以后，晏雨明里暗里下了不少功夫。 意料之中。 「那你今天过来是？」付秘书问她。 「我给剧组送道具。等一下，」苏晓晓站住，看见远处有两个人影，待走近了一看，果真是熟人，「乔一，你过来。」 乔一不明所以，还是带着他的酒窝过来打招唿了。 苏晓晓拿出手机：「加个微信。」 乔一：？ 大概是上次在她那遇见许斯文留下的心理阴影有点重，他弱弱地发问：「您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事，快点，别耽误我时间。」 连哄带吓，两个人终于加上微信，苏晓晓走近一点，悄声嘱咐：「帮我盯着晏雨，她有任何反常的举动，记得通知我。」想了想，干脆补上一句，「如果在剧组见到许斯文，不要犹豫，立刻马上通知我。」 乔一连动都不敢动，生怕是什么陷阱：「您这是……」 「放心，有偿的，不白白让你打听消息。」 她心情颇好地敲敲手机。 深秋夜里的风让人清醒，从晏雨的休息室到停车场的这段距离她已经想明白了，既然事情早晚都会发生，那么藏着掖着不如现在就大大方方地摆出来。她还能干干脆脆地盯着他们，看许斯文到底能搞出什么事情来。 有句话不是说，再狡猾的猎手也斗不过好狐狸。如果晏雨自比为猎手，她不介意降低一点格调，当回躲在暗处伺机而动的狐狸。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03 00：00：00～2021-11-04 23：46：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梦想是咸鱼！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十二点，十二点半，一点。 苏晓晓记不清到底看了多少次时间，许斯文终于姗姗来迟。 他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开口第一句居然是：「久等了，没想到这个会议会开这么久。」 苏晓晓偏过头去，带着三分困惑三分惊讶还有四分暗暗的欣慰扫视他全身。「我没听错吧，你刚才是在跟我解释吗？」 虽然她也跟他说过做人要讲礼貌这种事，可任凭她怎么想，也想不到这辈子能从他嘴里听到这种软话。她还以为他的话永远会跟他的表情一样冷。 苏晓晓伸出右手，试图捏一捏他的脸，以确认身份。 不过最终还是投降在他成年人的冷酷之下。 孩子大了，不好捏了。 许斯文的坐姿十分板正，他正视前方，嘴角不甚自然地说：「走吧。」 苏晓晓把手收回来，扶在方向盘上，继续打量他紧绷的脸部肌肉：「你好像有点紧张，第一次坐副驾驶？」 「没有。」 嘴硬。 苏晓晓扬了扬眉毛，没戳穿他。「把安全带繫上，冷不冷，你习惯空调开多少度？」 许斯文的声音更不自然了，他看着窗外：「现在就很好。」 很好？ 开个空调而已，有什么「很好」的。 苏晓晓有些摸不着头脑，发动车子，朝商场开过去。 「你逛街怎么不找付秘书？」 「昨天不是告诉你了，我要给陆清池买东西，当然得找个男人帮忙参考。」 「除了他，你就认识我一个男人？」 「差不多吧，我这人向来没什么朋友。」 气氛骤然冷下来，苏晓晓抽空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居然在生闷气。 把他当朋友还生气？ 讲不讲道理的。 不过她还是要试图挽回一点母子亲情：「还没来得及吃午饭吧，想吃什么？你要是一直不说话，我就直接带你去吃汉堡了啊。」 薯条汉堡可乐，小朋友最爱的快乐套餐。 不过许斯文已经这么大了，肯定早就不吃这套。可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哄一个长这么高的儿子，只能随便放瞎猫出来捉死耗子。 没想到，他的回答居然是：「可以。」 「可以？吃汉堡？？」 「嗯。」 苏晓晓看了他一眼又一眼，感觉今天的许斯文看上去跟以前不太一样。从前她只知道恋爱能让一个人变得柔软，难道假装谈恋爱也有同样的功效？ 总不能是，晏雨真的坏心办好事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都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毕竟，假象总有被戳穿的那天，到时候许斯文可怎么办。 真不知道自己上上辈子干过什么缺德事，这辈子才会操心操成这样。 汉堡店里，正是中午的用餐高峰期，虽然人最多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点餐仍然需要排队。苏晓晓站在队尾，把自己的包递给许斯文：「你去找个桌子坐下，想吃什么发微信告诉我。」 第81页 许斯文也不跟她争，默默拿上东西，转身上了店内二楼。不一会儿微信过来，不仅点名要吃汉堡，还要大份薯条和大杯可乐。 苏晓晓看着消息沉默了半天，终于看开。 总裁也有吃垃圾食品的权力，别说汉堡了，就算他今天想吃辣条，她也会面不改色帮他买单。 取餐，上楼，苏晓晓把餐盘横在两个人中间：「本来还想请你吃顿好的，现在倒是省钱了。」 许斯文打开纸盒取汉堡的动作像是对待一份价值两个亿的合同——虽然苏晓晓强烈怀疑他对待合同并不会这么煞有介事——他咬了一口，高兴便爬上眉梢和浓密的眉毛作伴去了。 她没忍住轻笑出声，好傢伙，谁能相信堂堂一个总裁有这种爱好。 许斯文却没理她，慢条斯理吃完，用消毒纸巾又擦一遍手，稳稳地坐在位子上，手里转着可乐。 苏晓晓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开玩笑说：「你闻闻你身上是不是汉堡味，一会儿去买东西搞不好被店员轰出来。」 他抬眼：「不会。」 「你这么肯定？」 「嗯，这家商场有我的股份。」 苏晓晓：…… 她的本意真不是叫他凡尔赛。 她往后看了看，幸亏他们坐在角落里，周围没什么人，不然她都担心他登上什么八卦网站的热帖，标题就叫：快餐店里遇见幻想症患者，年纪轻轻大帅比一个，太可惜了脑子是坏的。 「你想送清池哥什么？」 苏晓晓眯着眼睛看他：「就买香水吧，怎么样？」 许斯文却不贊成：「清池哥从来不用香水。」 苏晓晓说：「是吗？」内心却想，他用不用不是问题，你用就可以了。 「用不用是他的事，我只是个送礼物的。」 她叫店员把所有的男士香水和中性香水都拿出来试，特意问了哪些留香比较持久。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许斯文顺着她的手，凑近试香纸闻了闻：「太浓。」 「浓吗？我怎么觉得跟你用的差不多。」 「你要让一个从来不用香水的人开始用香水，当然要选味道特别淡的。」 很有道理，而且充满了人情味，她都快不认识他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对别人这么上心过，大哥的地位就是不一样。 许斯文把新的试香纸送到面前，叫她闻。 苏晓晓看看他的脸，有些词穷，只说：「好冬天哦。」就像许斯文乍见之时给人的感觉，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恰似一座雪山，表面覆盖着皑皑白雪，可接触时间长了，才发现白雪深处有涓涓清泉。 虽然她暂时还不知道这清泉从何而来，是什么温度，伸出手去会不会烫到人，但她可以肯定，他不只是表面看上去那样。 毕竟，他可是喜欢吃汉堡喝可乐的人。 怎么会有什么坏心眼！ 她决定了：「就买这个，我送给你。」 他的眼神暗了暗：「送给我？」 「对啊，我觉得很适合你。」 她叫店员打包，随口问道：「这款留香有多久？」 店员说：「大约一到两个小时。」 苏晓晓：…… 这跟五步散有多大区别。 不过，这趟虽然没达到她用香水做不会说话的小间谍的目的，但是给好大儿买到了适合他的东西，苏晓晓依然是高兴的。 至于他跟晏雨那边，她还可以换别的方法。 许斯文自觉拿上属于自己的礼物，一路跟着她向前，直到苏晓晓站在一家厨具店前自言自语，才反应过来。 「你送我这个，是真的把我当朋友了？」 她笑：「你傻不傻，听听自己问的什么问题。」 许斯文也笑起来，眼睛有好看的弧度：「谢谢。」 从小到大，他收到过很多礼物。这瓶香水既不是最贵重的，也不是最适合他的，但他拿在手里，却觉得意义重大。 内心深处有一块地方，常年被冰雪覆盖，但是现在，却有未曾预料到的热流经过。 他不知道是什么，或是为什么。只能凭藉最原始最不讲道理的直觉感受到，对他来说，苏晓晓是很重要的人。 可能是因为，他向来也没什么朋友吧。 「对了，那你现在要给清池哥买什么？」 苏晓晓抬手，看似徵求他的意见，实则为自己的机智洋洋得意：「怎么样？是不是很适合他？」 斗大的「厨具旗舰店」字样撞进眼里，许斯文沉默了足足一分钟，才缓缓地说：「我想，他家里并不缺这些东西。」 苏晓晓不以为然：「他能缺什么，按照你的逻辑，我什么都不用送了。」 她本来只是找个藉口把许斯文约出来，可真逛到这家店门口，她忽然想起上次陆清池做一碗炒饭的身姿，很有送他点什么的冲动。 苏晓晓饶有兴致地进门，许斯文只好跟着进去，店员迎上来，问道：「两位想看点什么？是结婚用吗？还是新家装修？」 「送人，你们店里什么东西好用？」 很多时候，送人就意味着预算充足。 更别提这两位的穿着，一看就是随便签个帐单就能把半个店买下来的主。 店员卯足了精神，从炒锅炖锅高压锅到刀具碗筷全都介绍了一遍，苏晓晓边听边点头：「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第82页 店员眼前一亮：「您都要了？」 「对，帮我发快递。」 于是第二天上午，董助理就接到了一个巨大的快递，收件人清清楚楚写着陆清池的名字。 他艰难地抱进办公室，按照惯例询问：「陆总，帮您拆开吗？」 陆清池头也没抬：「嗯。」 刀刃划开纸箱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待把里三层外三层的内包装拆开后，董助理当场愣住。 他重新找到快递面单，上面确实写着苏晓晓没错。 怎么会是一堆厨具？ 是他拆开快递的姿势不对吗？ 快递公司弄混了吧。 董助理拿出手机，试图找到快递员的电话问清楚。 陆清池发觉了这边的不寻常，他问：「谁寄来的？什么东西？」 董助理让开身子，好让他的视线能直达纸箱。 「寄件人是，苏小姐。」 「老闆，你电话响了。」 「帮我拿上来。」苏晓晓在二楼喊道。 她对着屏幕上的名字露出笑容，同时按下接听：「快递收到了？」 陆清池手中拿着从箱子找到的发货清单：「收到了。」 「你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吗？」 他故意顿了顿，才道：「暂时没有。」 苏晓晓趴在二楼的栏杆往下望，不知不觉把脚向后翘起来：「那我有。」 「是什么？」 「我能去你家蹭吃蹭喝吗？自带锅碗瓢盆的那种。」 陆清池的嘴角终于彻底弯起来：「随时欢迎。」 第44章 苏晓晓交待了几句，跟着陆清池从店里离开。 刚一上车，她就发现脚底下放着一个铁皮盒子，粉粉嫩嫩非常眼熟，跟梁亦柔昨天送来的手工雪花酥包装非常相似。 「你的东西？」她拿起来，放到储物盒里。 陆清池看了一眼：「可能是董助理的，我问问。」 他把手机开了外放，当着苏晓晓的面打起电话来，虽然他没说，可她愣是品出了一种自证清白的味道。 很快，董助理就接了电话，他忙不迭道歉，说是朋友送的，他上午时候给陆清池开车，下班忘了带走。 「给你送到家？」陆清池问。 「不用了不用了，这是我的工作失误，对不起陆总，您扔了吧。」 「还放在车里，明天记得带走。」 「谢谢陆总。」 挂了电话，陆清池顶着「你看我就说是他的吧，我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的眼神看过来，苏晓晓揶揄道：「一定是你总让人家加班，把人都给加煳涂了，这种一看就是女孩子送的东西也能忘记拿回家。」 在她心里，董翼可是十项全能的金牌助理，居然也能犯这种把东西落在老闆车上的低级错误，一定是昏了头了。 陆清池看她一眼，却说：「最近确实有点忙，下个月会好一点。」 跟他这种人说话就是省心，开个头就能知道你要抱怨他加班太多。自从苏晓晓说要蹭吃蹭喝，愣是过了一周多，他才挤出时间来。 不过她也不是完全考虑自己：「是你跟我说要劳逸结合，别忘了以身作则啊陆总。」 「是，苏老闆。」他说。两个人一起笑起来。 车子拐进停车场，待站稳，苏晓晓才发现，他们居然来了一家大型综合菜市场。在这里，无论多高级的海鲜或者进口水果，都有几十上百个摊位可以选择，实在是居家旅行熘腿减肥的必备场所。 她转头：「陆总，你未免也太生活了吧。」 陆清池一看就是不能当小说男主的那种类型。虽然他颜值高身材好，还是陆氏集团的总裁，可问题在于，他的脾气太好性格太完美了。 他说话温和，情绪稳定，从来不会无缘无故说莫名其妙的话，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基本上什么事情都有商有量。更何况，他还是个会逛菜市场的总裁。 过于接地气了，这一点也不小说男主。 但是还挺对她胃口的。 毕竟成年人的完美伴侣，就是要情绪稳定地在一起生活。要是都像许斯文成天来霸总那套，哪个人受得了，不出三天她就要上手抽人了。搞不好最后和霸总因为家庭暴力双双被拘留，成为反面教育典型。 她兀自想的投入，不知道陆清池什么时候从后排拿出一个鞋盒来：「换上吧，不然一会儿走几步你就累了。」 她打开，是一双运动鞋。 真贴心。 她再次对他刮目相看。 这么接地气的时刻，并不适合过于注重形象，苏晓晓就地倚着他的肩膀，脱掉高跟鞋，换上新的。 菜市场里面非常大，他们前前后后转了好半天，最后也只买了一条鱼一块牛肉，还有几样蔬菜水果。 陆清池一手拎好几个购物袋，另一只手自然地牵住她的手，苏晓晓好奇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上臂的肌肉线条。 「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有点好奇。你这么忙，怎么还能保持这么好的身材？」 他垂眸看过来：「公司里有健身房，我家也有。」 是她格局小了。 忘记一个总裁的家是能装下健身房的。 到了陆清池家，苏晓晓第一件事就是叫他带自己去看健身房，美其名曰长长见识。 第83页 陆清池只好把购物袋随手一放，被她拽着往前走，边走还边指路。 「小心桌角，左转，推开，里面那间。」 没想到，他的健身房是和卧室，衣帽间连在一起的，苏晓晓毫无准备地参观了他的半个家，瞥见他整齐的卧床，排列整齐条理分明的衣服，以及随手搭在架子上还没来得及换洗的白t。 「看来你今天早上出门前还锻鍊了。」 「我有晨跑的习惯。」 苏晓晓环视一圈，暗暗咋舌，什么叫专业，什么叫自律，什么叫总裁的自我修养，她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她转身，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 专属于他的气息噼头盖脸地围过来，可能因为身在健身房的缘故，她马上对这个胸膛有了不太一样的联想，比如跑步，喘息，薄汗，腹肌…… 心脏仿佛长在耳边，跳得格外响，她仰头，故意问道：「是你的还是我的？」 陆清池没答，他低头，灼热的气息从鼻端蔓延至耳朵，分不清是脸热还是心热。然而，唇齿还没来得及亲密接触，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两个人皆是一顿。 苏晓晓的肩膀抖了两下，她催促：「还不快去开门。」 陆安白站在门外，对苏晓晓的存在表示不解：「你怎么在这？」 苏晓晓却从购物袋里捡出两盒草莓，扬了扬：「要不要吃？」怎么看怎么像这里的女主人。 陆安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陆清池叫他进来，转身把食材拎进厨房，出来的时候，端了一杯水。 陆安白看了看，皱起了鼻子：「哥，你怎么加了半杯冰块，我怎么喝……」 他越说声音越小，终于反应过来，这是大哥对他打断他的约会表示不满。 这能怪他吗？还不是因为他最近不接他的电话，今天听说他放假了，才迫不得已找上门来。 他端起杯子喝水，夸张地皱眉头，希望以此激起陆清池内心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的兄弟情。 「还是同一件事？」陆清池终于大发慈悲地开口。 他忙不迭点头：「哥，求你帮帮忙。」 「什么都要我帮忙，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什么忙？你跟沈俏的？」苏晓晓把草莓拿出来，随口问道。 陆安白表示默认。 苏晓晓哇了一声：「结婚这种事都要他帮忙，是你当新郎还是他当新郎？」 陆安白：…… 这俩人还没结婚呢就一直对外，以后在他哥这他还能讨到好吗。 不过，不满归不满，他还是要继续挣扎一下：「爸妈对沈俏还是有些意见，哥，你就帮我说一句话，一句话就行，你知道他们很听你的话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换成苏晓晓没准就同意了。说一句话成人之美，似乎也不是不行。 结果陆清池还是拒绝：「就当你的成人礼，自己解决。」 他无情地把一脸苦相的陆安白关在门外。 他们把厨房里的事情分了工，苏晓晓负责洗菜和夸奖，陆清池负责剩下的事情。 她在水龙头下洗了洗手，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们是关系不太好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 「就是……感觉？」大概因为她是那种喜欢操心一切的人，如果今天是沈俏求她在父母面前说句话，她一定毫不犹豫地答应，并且说上整车的好话来帮她的忙。 陆清池听完，暂时放下手里的菜刀，认真地说：「他也不小了，总得学会承担责任。结婚这么重要的事情自己都没办法搞定，你放心让你朋友跟他结婚？」 苏晓晓听过很多人描述她和沈俏的关系，有说「那个人」的，有说「你妹妹」的，还有直接用神秘的表情来表示的，只有陆清池看明白她的心思，大大方地说「你朋友」。 不愧是她看中的男人。 她笑：「陆总说得对，受教了。」 两个小时后，一桌十分像样的晚餐出炉。苏晓晓拍着手大夸特夸了一番，刚要去端盘子，被陆清池直接按在餐桌前：「你不是来蹭吃蹭喝的吗？就坐在这里等。」 她十分受用，起身把两部手机取了过来，从某种意义上说，不仅陆清池是个大忙人，她也是，万一店里也有急事找她呢。 哪知没等来店里的消息，却等来了乔一。 他的卧底工作做得十分到位，不仅发消息说许斯文出现在剧组，带晏雨出去吃饭了，甚至还跟到饭店，拍了照片。 生怕她不信似的。 苏晓晓想了想，决定静观其变。她回个「知道了」，放下手机继续吃饭。 没想到二十分钟后，陆清池的手机也响了起来。他只看了一眼，便看向苏晓晓，仿佛手机上的消息跟她有什么关系。 「你最近得罪什么人了？」 「我能得罪什么人。」像她这么心态平和为人善良的人，怎么会得罪人呢。 除非是…… 她把头凑过去：「是什么？我能看吗？」 陆清池毫不避讳，直接把手机拿给她，然后苏晓晓就看到了，她和乔一在剧组停车场说话的照片。 照片有些模煳，因此多了不少暧昧的氛围，仿佛光从她和他这样近的距离，就能看出他们之间有什么似的。 苏晓晓：……这要不是晏雨发的，她的名字倒过来写。 第84页 不过，他的问题是什么意思。 没有质疑，没有吃醋，直接问她得罪什么人了，仿佛对她有着无限的信任，又对自己有着无穷的自信。 她板起脸：「怎么就是我得罪人了，就不能是我找了个小白脸吗？」 陆清池给她夹了一块鱼肉，声音难掩笑意：「所以这个小白脸比我好吗？」 苏晓晓绷着声音：「那当然了，比你，比你……」她比了半天，怎么也编不出来谁能比身边这个人更好，最后只能把脸埋进碗里，「算了，你就是最好的小白脸。」 两人闹够了，她想起晏雨：「还真有一个人看我不顺眼，不过她不应该有你的联繫方式。」 哦，她恍然，是许斯文，两人正在一起吃饭呢。 不过她怎么也不能相信，他能把陆清池的电话号码给出去。 这不合理。 苏晓晓直接打了许斯文的电话，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半晌，那头才接通，却是晏雨的声音：「哪位？」 哪位？手机上那么大的备註名字看不见？她都看见过好吗。 她没做声，主要因为晏雨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他去洗澡了，有事的话一会儿再打来吧。」 说完，通话结束，苏晓晓从头到尾没说一个字，简直就是一场晏雨的单方面表演。 她又拨了乔一的微信电话：「他们两个现在在哪呢？」 乔一压低着声音：「在饭店包间吃饭。」 「不能吧，你没骗我？」 乔一急了：「我骗你干什么，我就坐在包间外面，刚才还看见许总去洗手间……」 洗手间？那没事了。 苏晓晓敲着桌子忍俊不禁，去洗澡，这是把她和许斯文想像成什么关系了。 这个晏雨，还真把她当情敌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04 23：49：58～2021-11-06 23：43：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喵？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晏雨小心地把手机息屏，放回原处。 许斯文还没回来，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总感觉角度不太对，而且她太着急忘记删通话记录了，只要许斯文去看，她做的事情就会暴露。 她有心想拿过来再调整调整，可一怕他突然回来，二来，她也没有解锁密码。刚刚只是凑巧，他出去的时候手机还亮着，才给了她可乘之机。 心思七上八下，直到许斯文真的回来。 他坐下，未曾看人，先发现了问题。 「你动我的手机了？」 晏雨并不慌，她拿出练习过无数次的微笑：「电话一直响，我怕有急事就帮你接了。」 许斯文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是随手翻起来。 见是苏晓晓，他打过去。 「有事？嗯，在用，知道了，我不在家，另外找时间吧。」 晏雨支棱起耳朵，也只能从他口中听到只言片语。可就是这只言片语，足以说明他和苏晓晓的关系很近，最起码，比她和他之间要熟悉得多。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许斯文挂断电话，倚着靠背看她，直把晏雨看得快要挂不住笑容，才蹙着眉头说：「不要笑。」 晏雨敛了笑容，拿出另外一幅低眉顺眼的样子。如果苏晓晓在场，一定会出言嘲讽：「你要是把模仿沈俏的心思放在演戏上，少挨的骂连起来至少能绕地球一圈。」 显然，许斯文也觉得此刻的晏雨很有沈俏的神韵。他狠了狠心才闭上眼睛，攥紧拳头，直到掌心传来的压迫感胜过脑海中弥蒙的感觉，才重新睁开。 他的话又变得冰冷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合同里写得很清楚，你最好不要做无聊的事情。」 晏雨给他夹菜的手停在半空，转了个弯，悻悻地落在自己碗里。「好的许总。」 老实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许斯文坚持要跟她签一份合同。她心里很清楚，他对自己所有的优待无非是因为她和沈俏长得像，而他对沈俏有很深的感情。 可合同里白纸黑字，特意强调他们之间绝不会有亲密举动。许斯文甚至直接告诉她，哪怕他摸她的头髮，她都可以直接向媒体曝光他。 简直天真。 先不说曝光他的难度有多大，她怎么可能会拒绝跟他有亲密接触呢，在签合同的那天，她就已经把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本以为许斯文是在对初恋保持纯洁的敬意，所以才不会主动做些什么。可上次她装作崴脚扑进他怀里，还是被很快地推开，然后收穫了同样的警告：「不要做无聊的事情」。 无聊？她付出这么多时间和精力，最后只换来一点钱和资源才是真正的无聊。她要的，比他现在想给的，要多得多。 所以，尽管许斯文的举动看上去实在矛盾，但她依然有足够的耐心，攻心为上。 只是没想到，现在多了个苏晓晓在一边虎视眈眈，怎么看都像要在中间横插一槓子，她决定调整做事的方式方法，激进一点不是坏事。 于是晏雨拧着手指，扭捏地提出自己的主意：「我买的房子在装修，现在住在亲戚家有些不方便，我想着，能不能搬到你那去？」 片刻后，头顶传来一声轻笑：「你想跟我一起住？」 第85页 「是……你方便吗？」 不知道又过了多少个片刻，许斯文终于答应了，他的声音很轻又很重，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晏雨不在乎这些过程，她只知道，距离最后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许斯文盯着她低垂的眼眸：「我家有两间客房是空着的，你可以二选一。」 晏雨当然没指望一开始就跟他住到一起，她很快地笑了一下，眼睛里有单纯而幸福的光：「等这部戏杀青，回去我就搬家。」 整整一个月，苏晓晓都在忙着探访在网上发现的新生手艺人，亲自上门和他们沟通交流，找出有合作意愿的签下合同。同时线上线下两手抓，除了打造网红，还在同一条街上开了第四家陶艺体验店，和第五家玻璃艺术手工店。 至于晏雨那边，乔一后来又发过几次消息，个个都如出一辙，说许斯文带她出门吃饭去了，好像两个人在一起就只有吃饭这一种活动。 次数多了，苏晓晓便不再过问，她在等，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的那一天。 终于，这天乔一发来照片，说晏雨杀青离组，委婉表示他的任务可以结束了。 苏晓晓转了一笔辛苦费过去，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电话是厨房的赵姨接的，她说晚餐确实比较丰盛，为了迎接借住在家里的那位晏小姐回来。 呵，沈俏的表姐是吗。 苏晓晓决定回家会会她。 说起来晏雨住在苏家这段日子，她回去这么多次，一次都没遇见过，说好的冤家路窄呢。 她刚在心里琢磨了这件事情，晚上就在苏家门口和晏雨见面了。她正指挥着两个助理从保姆车上搬下自己的行李，抬头看见苏晓晓的车等在后面，她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拉了拉身上的大衣，款步走了进去。 天冷，苏晓晓懒得跟她计较，只好奇一件事情。 她下车，过去敲保姆车的车窗，司机并不认识她，只知道能在这里出现的人他惹不起。 「您是？」 苏晓晓朝里看了看，松了一口气，没有许斯文，很好。 她随口攀谈：「没事，我就是问问你什么时候走，你这车太大，挡着我回家的路了。」 司机在后视镜里看到宽敞的大道，目测停四辆保姆车都不是问题，可他还是老实回答：「很快就走，等那两个人出来。」 「行。」苏晓晓回了车里，她忽然有些看不懂许斯文在做什么。说谈恋爱吧，也不像。根据乔一的情报，他每周最多只去一次，时间最长的一次呆了三个半小时，次次都在饭店包间吃饭，出来的时候不牵手不搂腰也不搂肩，简直就像上级领导定期前来视察工作。 说不是谈恋爱吧，她可是亲眼见过私房菜外卖和高定白裙的，明显不是领导应该对员工做的事情。 难道他和晏雨还处在霸总与替身的第一阶段？ 她按起太阳穴，过了这么久了，霸总的心思她还是猜不到。 她太难了。 回家，上楼，晏雨换了一身衣服出现在二楼，就站在楼梯的尽头打电话。 「今天休息一个晚上，明天我就搬过去。」 「你派人过来吗？我就住在苏家。这样啊，我没事的，你放心。」 「嗯知道了许总，你好好休息吧，不要太累。」 苏晓晓站住，她听到了什么。 本来以为晏雨在跟人讲她那套正在装修的房子，但是，她居然是在跟许斯文讲电话，这就完全不同了。 晏雨依依不捨地跟那头说拜拜，仿佛刚刚发现她站在这里：「苏小姐，这么巧。」 「不巧，这是我家。」苏晓晓面无表情。 晏雨伸手挽起一缕头髮，嘴角微微笑着：「是啊，阿姨和姨夫都对我很好，一会儿我要好好谢谢他们。」 「你要搬走了？」 「对啊，就定在明天。」 苏晓晓翻个白眼，这人是在挤牙膏吗，她都已经给她台阶了，居然还不赶紧把关键词说出来。 一段时间不见，这么沉得住气。 「搬去哪？」 晏雨若无其事地看着绕在手指上的髮丝：「本来是要搬到新家去的，可是突然出了意外，暂时不能住，许总就说，让我先过去跟他住，我也不好拒绝。」 苏晓晓：……他知道你在背后这么说他吗。 「这么说，你们是在谈恋爱了？」她又抛出这个问题。 晏雨抿了抿嘴，表情像在鄙视她的眼拙，转身走掉了。 两步之后又转过来：「忽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就不陪你闲聊了。」 苏晓晓笑出声，决定下个勐药：「你有没有注意到他最近换香水了？」 晏雨果然停下来。 但苏晓晓没把话说完，她可不是牙膏，不会任凭她挤。至于许斯文有没有换香水，为什么要换，换的是什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随她想去吧。 最好能想一整晚，因此失眠才好。 苏母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晓晓，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愉快地朝着和晏雨背对的方向下楼。 沙发上，苏母拉住她的手：「你回来的正好，沈俏有事找你，我跟她说好几次了，偏要说什么不好意思麻烦你，这次你在家，干脆帮她解决了吧。」 沈俏找她帮忙？ 苏晓晓想了想：「你是说他们两个结婚的事情？」 第86页 苏母的脸上有一种我的孩子怎么这么聪明的骄傲：「除了这个，她还能有什么事。」 「可是妈妈，他们俩结婚，我能帮什么忙？」 苏母把她拉近一点：「你找那个谁，帮他弟弟在家里说句话，让他们俩赶紧结婚，就这么简单。」 苏晓晓：…… 这馊主意是谁出的，未免过于曲折了吧。 传一句话转了差不多有十八手。 「不是我不帮，是陆清池不同意这件事。」 「你去跟他说，他还能不同意？」 苏晓晓奇怪地看着苏母：「妈妈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事情了。」 苏母轻轻地搡她：「我还能听说什么，你们俩成天一起出现，谁还不知道你们感情好。对了，他什么来家里见见我跟你爸？」 这才是真正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苏晓晓赶忙摇头。 「他不会听我的，所以两件事都不行。」 「这么说，你跟他在一块，都是听他的？」 为了避免将来可能遇到的麻烦，苏晓晓忙不迭点头：「对，就是这么回事，他说了算。」 「这么说的话，」苏母忽然严肃起来，「要不咱们把这婚约退了吧。」 苏晓晓：？ 第46章 苏母第一次在她面前发表起对婚姻的看法。 「女人跟男人结婚，是做他的妻子，不是当他的员工。如果什么事情都是他说了算，那女人在家里还有什么地位。别说他们家里人，就连司机都会看不起你。」 苏晓晓一面尴尬，一面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其实她这么回答只是为了避免麻烦，再者说，从感情上讲，她和陆清池之间远没有到谈婚论嫁的程度，于是下意识地避开这个话题。 可苏母现在是真的在为她考虑，她也只能坐在这里听完。 「你看沈俏平时那个柔弱的样子，可是我能看出来，陆家那个对她是真的好。他们来家里吃过几次饭，她说什么他都不反驳，这才是女人应该嫁的男人。再看你爸，虽然有时候很气人，可也不会在家里搞一言堂。」 苏母越说越语重心长：「没想到陆家和陆老爷子性子最像的居然是这个长孙，要不这样，陆老爷子也高寿了，咱们多拖上几年……」 「来，改天我带他来。」苏晓晓赶紧打断她，再继续下去，她怕听到什么不太积口德的事情。 苏母便高兴起来：「你这孩子，嘴里没个准话，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好了，你们俩好好地我就放心了。你坐着吧，我去厨房看看。」 苏晓晓：……这变得也太快了吧，她是不是被套路了。 不过，话都已经说出去了，也没办法收回来。好在并不是全然没有好处，待苏母在餐桌上再次提起叫她帮忙传话的事情，她便顺理成章地说「等他来了，你们自己跟他商量」，轻轻松松把皮球踢了回去。 陆家的事情，就应该陆家人自己处理，关她什么事。 更何况，她也认同陆清池那句话，这是陆安白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如果连自己的爸妈都搞定不了，还想娶老婆，下辈子吧。 苏晓晓在苏家住下，第二天一大早，趁晏雨还没起床收拾行李，先去了趟许斯文家。 许斯文穿着一身运动服来开门，对她这么早出现在门外见怪不怪，只让她先进来再说。 苏晓晓看他的衣服：「你要出门跑步？」 「嗯。」 「我跟你一起，不过你得在楼下等等我。」她的车上随时放着一套运动装备，这着实有些先见之明。 苏晓晓换了衣服出来，开始做热身运动，然后和许斯文肩并肩慢跑起来。 早上的天气称得上寒冷，待跑了一会儿，身子暖和一些，她终于有了聊天的心情。 「听说晏雨今天会搬来跟你住。」 「对。」 许斯文干脆的态度，让苏晓晓有些措手不及。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这么好说话了。不过她还是先把自己往外择了择，免得激起某人的叛逆心。 「事先声明，我不是想打听你的私事。但是我很好奇，你知不知道她是沈俏的远房表姐？」 「第一次听说。」 「但是你知道她和沈俏长得，有些像吧？」 许斯文看着她微微点头，表情没什么波动。 「那……」这话没法往下问了。 如果只看他的表情，她会以为两个人讨论的是「今天早上吃什么」——或许讨论吃什么，他的表情还会更生动一些，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满脸写着：无事发生。 怎么现在连「沈俏」两个字，都不能激起他内心的波动了吗？难道是失恋后的创伤修復做的太好了？ 可他明明跟晏雨纠缠不清。 苏晓晓拿不定主意，总不能直接问「你为什么养替身」。万一他直截了当地承认「是的，怎么了」，不就把谈话送进死胡同了吗。 没想到，今天的许斯文不仅很好说话，还很有倾诉欲，见苏晓晓几次欲言又止，他主动说：「你想问，我是不是把她当成沈俏？」 她没犹豫：「没错。」 两人经过一个亭子，亭子周围的水氤氲着凉气，昭示着这个季节的温度。许斯文看看她身上单薄的衣服，没继续往下说，反而提出回家吃早饭。 苏晓晓巴不得回到暖和的地方让智商回回暖，方便她好好理解一番今天的好大儿是怎么了，便一路小跑着跟他回了家。 第87页 一杯新鲜豆浆下肚，全身都暖了起来。苏晓晓摸摸终于热起来的脸颊，朝他示意：「聊聊吧。」 许斯文斟酌了一下，从另一件事开始讲起。 「你知不知道，苏晓晓三个字对我来说是什么意义。」 苏晓晓愣住了，不是在说晏雨吗，怎么说到她身上来了。她掩饰性地端起杯子，才发现空空如也。只好默默放下，手摸上鼻尖，眼观鼻鼻观心，压下那些不寻常的情绪。 「不知道。」 许斯文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你不要误会，我说过我们是朋友。」 她抿着唇：「没有误会，你继续说。」 「其实是我，我妈叫这个名字，我的意思是，我的亲生妈妈，她……」他深吸一口气，比她见过的所有唿吸都用力，「她很早就去世了，我从来没见过她。」 苏晓晓坐在位子上，抓心挠肝地，双手无处安放。 「这样啊，然后呢？」 「这个名字对我来说是一种禁忌，是一种我被，」他顿了顿，改了一个字，「是一种我从没接触过的东西的代表。总之，我从来不愿意听到这个名字，直到你跟我说的那句话。」 苏晓晓的表情愈发不自然，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试图用插科打诨来缓解内心强烈的不安：「我跟你说过的话可太多了，是哪句？」 「你说，」他看她，「多叫你的名字，会习惯的。」 她不能用力咬牙，只好在鞋子里蜷缩着脚趾，蜷到脚尖离地，她一个字一个字的问：「所以你现在习惯了吗？」 许斯文慢慢摇了摇头。 她的笑干巴巴的，像一副拙劣的面具：「看来你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 许斯文嫌弃道：「你笑得很难看。」 苏晓晓：…… 这种时候都不忘人身攻击，看来他的情绪比她稳定的多。 可他越是表现出这种举重若轻的稳定，就越让她的内心搅动得厉害。 苏晓晓试图说点有用的：「你好像跑题了。」 许斯文平静地看着她，用一句话把两件事情联繫了起来：「晏雨，就是这个名字，只要多叫，早晚有一天会习惯的。」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似乎是在决定退出沈俏和陆安白的感情之后，他忽然发现，晏雨对自己有一种奇怪的影响力。只要自己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就会不由自主想要爱上她保护她顺从她，但是那一刻，他心里想的明明就是沈俏。 他不是没有想过远离这个女人，可是远离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只要她还在眼前出现，甚至听到她的声音，看到她的消息，那些不受控制的想法就会随之出现，还有越来越能影响到他的趋势。 而他绝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 于是他只剩下一种选择，把这个奇怪影响力的来源放在身边。 这并不容易。 他现在知道了，晏雨和沈俏有些血缘关系，难怪她们那么像。对他来说，和晏雨的每一次对视都是一次考验，相处的每一分钟都在甜蜜中带着折磨。 他一面怀疑自己是在饮鸩止渴，一面不断提醒自己那三个字：苏晓晓，藉此唤起残存的意志，抵消暗处未知的控制。 当然，这招有时候能成功，有时候却不能。 他现在让晏雨搬到这里住，不能不说是一步险棋。 苏晓晓垂头沉默了半晌，忽然站起来，抱住在椅子上的他。 许斯文只是抬了抬手指，没有挣扎，更没有推开。他看不到她的动作，只能依靠感觉，她似乎抽了两下鼻子，手臂动了动，然后放开双臂，坐了回去。 苏晓晓继续露出很难看的笑容：「没看出来啊，你还有自虐倾向。」 她忽地站起来——今天的她做事很没有逻辑，她在慌乱——拍了拍许斯文的肩膀：「你撑不住的时候记得给我打电话，哪怕半夜三点我也会接的。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手忙脚乱地比划：「你知道我说的撑不住是什么意思吧，就是晏雨她，看上去很有说服力的时候。」 许斯文没来得及回答，她便已经不见了。 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但是他有些累了，这些话他从未想过跟人提起，光是把它们从心底挖出来就费了太多力气。 许斯文回了卧室，对着闹钟怔了一会儿，任性地想，就睡二十分钟。 一楼，保安看着电梯门徐徐关闭，用力眨了眨眼。他问同伴：「你刚才看见电梯里有人没有？」 「没有吧，有人不早就出来了。」 保安又看了一眼：「是不是在里面玩手机，没注意已经到了。」 「有可能，你别管，真有人的话一会儿就出来了。」 可他等了一会儿又一会儿，也不见有人出来，电梯始终停在一楼没有动过。 一瞬间，他脑补出了许多都市传说，只能大着胆子上前，刷卡开了电梯门。 苏晓晓被突然出现的保安吓了一跳，那人带着一些如释重负，关心地问：「您好，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吗？」 她赶忙离开电梯壁站直身体：「没事没事。」 「哦，」保安疑惑地退到一边，「小姐，一楼到了，您是要到一楼吗？」 苏晓晓连哦三声，快步出了电梯。 她像背后有人在追一样上了车，坐在位子上静静地发呆。 第88页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回神，打出陆清池的电话。 早上十点，陆清池正在开会，直觉告诉他，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她是不会在这个时间打电话来的。 他示意暂停，走出门接起来。 对面，苏晓晓的声音闷闷的，她在低落：「我想问你一件事情，你从小跟许斯文一起长大，知不知道他后妈对他好吗？」 陆清池居然有一些惊讶：「后妈？你说许太太是斯文的后妈？」 第47章 苏晓晓差点就被他问住了。 可是，她是亲妈，那个所谓的许太太不就是后妈吗？这种事还能有假？！ 「你不知道？」 「从来没有听说过。」虽然他们认识了很多年，可许斯文小时候几乎从不提起家里的事情，他也只见过他身边那个保姆。至于许家父母，还不如现在有了生意往来之后见得多。 所以他一直以为许家只是家庭关系冷漠，没想到还是重组家庭。 苏晓晓懵了。 她本以为这是一件人尽皆知但由于时间久远所以大家都不会再提起的事情，没想到所有人都不知道许斯文还有一个死掉的生母——连陆清池都不知道的事情，可不就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吗。 许渣男在她心中的渣男形象更稳固了。 他可以不承认她差点就是他的合法妻子，可他连许斯文的亲生妈妈是谁这件事都要紧紧捂住，实在不是个东西。 如果他站在眼前，苏晓晓一定会上去给他两下。可现在，她还得应付电话那头的人，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在无意中暴露了什么。 她强打起精神往回圆：「我也是刚刚听他说的，感觉他有点可怜，不过既然你不知道那就算了。」 陆清池：…… 如果不是他智商有问题，那么许斯文的家庭关系如何，跟许太太是不是他的后妈，并不是同一件事。他不知道后者，可确实清楚前者。 今天的苏晓晓实在反常。 「中午一起吃饭？把我知道的跟你聊聊。」 「好啊，那我现在就过去。」反正她暂时也没有心情忙其他事情，不如做点别的。 「嗯。」他停了停，「听上去你的状态不太好，需要我安排人去接你吗？」 「不用了，我挺好的，你去忙吧。」 挂了电话，苏晓晓又在车里坐了一会儿。 她慢慢冷静下来，从和许斯文的谈话中梳理出两个重要信息。一，他和晏雨才不是霸总和替身的关系，正相反，他是在用近乎自虐的方式试图摆脱替身设定。只是摆脱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事情。所以他才会偶尔和晏雨疏离，偶尔又有送礼物这种亲密行为。至于和晏雨同居，很可能是一种加大治疗剂量的兵行险着。 二，霸总的性格不是没有来处，她几乎可以肯定，许斯文的童年一定过得很不好。一个童年幸福享受过完整的父爱母爱的孩子，绝对不应该对连面都没有见过的亲生妈妈的名字，有着如此过激的敏感。 或许，他对沈俏的执着也可以如此解释。在冰凉阴冷的雨里淋久了，忽然出现一缕温暖的阳光，任谁都会想要紧紧抓住，永不放手。 她攥紧了拳头，心里有些恨有些痛，又有些侥倖。幸好，她现在就在这里，一切都不算太迟。 再次来到陆氏集团，苏晓晓不仅没被前台拦住，反而拿到了一张卡片，一路从一楼刷到总裁专梯，直达陆清池的办公室。 他的秘书笑脸相迎，给她端来了咖啡，零食，还有一些书和杂志，甚至还有游戏机。 也不知道是秘书贴心，还是陆清池贴心。 她心情不好在电话里表现得这么明显？ 苏晓晓揉了揉脸，把僵硬的肌肉揉得温暖灵活，翻开一本杂志看起来。这是一本几个月前的金融杂志，刊登着一份女性影响力榜单top50，从上往下第13个，赫然就是许氏集团的副总何姗。 往后多看一些信息，无论是集团副总这个职位，还是她53岁的年龄，都在强烈暗示着一件事：这就是许斯文那个后妈，传说中的许太太，商场上的何总。 苏晓晓在一堆杂志里翻来翻去，金融杂志只有这一本，便走到外面找秘书：「我想要这本杂志今年所有的刊物，能不能帮我找一下。」 「好的，苏小姐。」秘书指给她自己的电脑屏幕：「电子杂志可以吗？你可以在我的工位上看。如果一定要实体的话，恐怕需要多等一到两天时间。」 苏晓晓记下网址：「这样就可以了，谢谢。」 她回到办公室，坐在沙发上用手机浏览，终于在三月刊的女性专题上找到了何姗的专访。 没想到，她不同于在公司挂闲职的苏母，也不同于苏晓晓认识的任何一位太太，何姗是一位正儿八经的职场女强人。当年她和许渣男一起白手起家，才有了现在这个偌大的许氏集团。 专访最后，记者又问了那个裹脚布一样的问题：作为一名前辈，能不能给年轻的职场女性一些建议，教她们如何平衡工作与家庭。 这里配图的照片上何姗笑得很温柔，她说，儿子从小就很听话，很让人省心，在她这里，平衡工作与家庭这个问题似乎就没有存在过。 苏晓晓冷哼一声，如果她从来当许斯文不存在，那么这个问题当然也就不存在。既然想做孩子的妈妈，就要承担当妈的责任。天底下哪有这种占尽便宜的事情。 第89页 真是越想越觉得儿子可怜。 「怎么了？这是跟谁生气？」陆清池走进来，「听说你要了金融杂志看。」 苏晓晓便把手机拿给他。 「看来你确实对许太太很感兴趣。手机上的字这么小，小心你的眼睛。」 见他一如既往细心，苏晓晓的心情稍稍舒缓：「是啊，学习一下女强人是怎么平衡家庭和工作的。」 他在她身边坐下来，伸手搂住她的肩头：「你说的这个家庭，跟我理解的家庭，是一个意思吗？」 苏晓晓：……忘了这茬了。 她想起苏母千叮万嘱要她别忘记的事情：「等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去苏家一趟，我爸妈想跟你吃饭。」 陆清池笑：「头一次听见你这种说法，我去一趟？你不跟我一起去？不是你带我回去？」 「也不是，主要他们有事想跟你说。」 「你是说他们两个结婚的事情。」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忽然敛了一大半的笑容，意味深长地说：「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比如，我就不知道许太太是斯文的后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单单告诉你，更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他的事情。」 苏晓晓的心里咯噔一下。 她总觉得，只要什么事情引起陆清池的兴趣，他就一定能弄个水落石出。 可陆清池只是拉过她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个吻。 「不过我很有耐心，我会等到你愿意告诉我的那天。」 他的目光里一点审视的意味都没有，苏晓晓被看得脸颊发热，手背也发热。「其实我很早就想问，你喜欢我什么？」 陆清池一笑：「真没想到你会问我这种问题。」 「这种问题怎么了？」 「只有不自信的人才会这么问。」 苏晓晓哑口无言。爱情中的自信，这种东西她曾经有过，可是已经被许渣男和何姗出轨的事情击得粉粉碎。 她撇了撇嘴，开了一个玩笑：「你从哪看出我自信了，毕竟我花了那么多年，都没能让你弟弟喜欢我。」 猝不及防的吻落下。 他低沉的声音里带着蛊惑：「不要提他。」 苏晓晓不给面子地笑出声：「你居然也会吃醋。」她继续揶揄，「老实说，是不是因为这个，你才不帮他说话。」 他的眉毛动了动：「我可没说只有一个原因。」 苏晓晓从来没觉得这人如此可爱，她用手去缠他的领带：「你今天穿得好正式哦。」 「不好看吗？」 「好看。」她向后靠去，半仰在沙发上，陆清池顺势欺身过来，把刚刚那个短促的吻加深。 他的手机响了两下，苏晓晓含混不清地说：「你敢接我就咬你。」 笑声隐没在唇齿间。 敲门声响起，两个人都没有听到。 往常都是如此，董助理进门前先发微信请示，然后敲门提醒，最后推门而入。可今天，他进来却没在办公桌前见到人，等看向周围才发现，简直非礼勿视。 他一秒不停地转身出去，拍着胸口暗道好险。 一分钟后，他收到陆清池的微信，特意在门口多等了等，才再次推门。 陆清池解着领带：「准备好了？」 「是陆总，就差您和苏小姐的签字。」 「什么签字？」苏晓晓走过去看，「你要把你们公司的团建业务外包给我？」 陆清池坐到桌前：「别看许太太年纪大了，很能跟上潮流。这几年她一直在玩小而美的新项目，最近新成立了一个团建公司，下午会过来跟我聊这方面的事情。如果这份合同你不要，我就给她了。」 苏晓晓：？ 女强人做这么小的项目？说好的top13呢？ 还有，他怎么好像真的什么都知道。 陆清池好心地替她解惑：「你刚才对着杂志的样子，只要是长眼睛的生物都能看出来你对她有意见。好了，看看合同有没有问题，然后我们去吃饭。」 合同当然是没有问题的，不仅没有问题，按照陆氏集团的员工数目来计算，还是相当大的一笔钱。苏晓晓不禁感慨，刚开始她以为自己穿书的时候曾经惋惜过，为什么别人都有金手指她却没有，现在看来，陆清池就是那个金手指。 不想当女强人了，吃软饭真香。 但等她在饭桌上听完陆清池转述的许斯文童年故事，立刻恨不得化身强人中的强人，好给许渣男和何姗这对组合一顿男女混合双打。回家以后，她给许斯文打电话：「你学拳击的教练还在干这行吗？把他介绍给我吧。」 「你学拳击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万一什么时候看见讨厌的人，我好上去给他两拳，学学不吃亏。」 许斯文下意识看了眼正坐在他对面的晏雨，嘴角浮起微笑：「苏晓晓，你真的很能折腾。先是马拉松，现在又是拳击，打算当运动员？」 马拉松？ 苏晓晓算了算日期：「马拉松比赛是不是要开始了？」 「这周六，你会去的吧？」 苏晓晓想起陆清池口中那个长期被父母忽视的小可怜，顶着满脸的痛苦故作轻松地回答：「去，当然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08 23：07：07～2021-11-09 23：28：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猫呀不吃鱼 1个； 第90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呀不吃鱼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周六，苏晓晓是被田婵拖到赛场的。 等见到许斯文的时候，她一路垂着的头才终于高昂起来：「你来这么早。」 许斯文半嫌弃半好笑地说：「差十五分钟十点，早？」 当然早。对她来说，这是即将开始受折磨的一天，无论几点都应该算作「早」，这样比赛就永远不会开始。 然而想像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苏晓晓慢条斯理脱掉身上的外套——如果她没记错，十点整比赛就要开始了——开始做赛前最后的热身运动。 她再也不想在儿子面前出丑了。 不管是腹部痉挛还是小腿抽筋，在今天这个日子，统统都给她离远一点。她要给儿子树立一个热爱运动，坚强勇敢，永不放弃的良好榜样！ 一想到这些，苏晓晓热血沸腾，简直迫不及待要开始。她顺手把衣服递给许斯文，看看同样脱掉外套，抱着衣服不知道如何是好的田婵，说：「愣着干什么，给他呀。」 「那边有志愿者，我去找她们帮忙。」田婵抬脚就要往一旁走，她见过许斯文几次，虽然对他的身份不是特别清楚，可也能看出他的左脸写着「不是一般人」，右脸写着「本人不好惹」，她得傻成什么样才会把老闆的朋友当成自己的朋友一样使唤。 许斯文直接伸手过来：「给我吧，」他指指不远处，「我开车了。」 田婵机械地把衣服递给他，看着许斯文走开的背影，对苏晓晓说：「老闆，你朋友看着冷冰冰的，没想到还挺平易近人，跟你差不多。」 苏晓晓：？ 平易近人说谁？？许斯文？？？ 她是不是没睡醒才会听到这种笑话。 苏晓晓的满脸惊讶很快转换成合不拢嘴的笑容，笑了半天才直起腰来。她清了清嗓子，拍着田婵的肩膀：「你说得特别对。相信我，他一向这么平易近人，别被他那张脸骗了。」 她看向许斯文的方向，晏雨正坐在车里跟他说话。啧，这种又冷人又多的场合都肯跟着来，真用功。 苏晓晓从心底里觉得，晏雨这种用功的劲头将来无论用在哪个领域，都能令她大发放光彩。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不一定非要当明星嘛。 许斯文很快走了回来，苏晓晓才发现：「你怎么没换衣服？」 穿西装，符合参赛标准？ 许斯文又是一阵嫌弃：「上午女子组，下午男子组，这都不知道，你真的是来比赛的？」 苏晓晓：「……你怎么成天怼我，能不能好好说话。」 成天被儿子怼，当妈的尊严何在。 许斯文掀起眼皮：「行，听好了。第一，路上每隔一段距离有补给，记得喝水吃东西。第二，坚持不住就退出，勉强跑完会出事的，我可不想耽误时间送你去医院。第三，这里是起点也是终点，我就在这里等着。」 苏晓晓自动忽略里面夹杂的那句刺头，确实没想到他忽然这么正经。 她默念，平易近人，平易近人。 不能他真的平易近人起来，她就不习惯了，那不是有毛病吗。 为了迁就她这个初学者，今天她和田婵参加的都是半程马拉松，上午十点开赛，怎么也能赶上中午一点的午饭，然后休息一会儿，就可以等着看下午的男子组比赛了。 亲子跑步活动日，计划通。 苏晓晓和田婵隐没在人群中，信号响起，六千多人一起在公路上奔跑起来。 半空中的无人机忠实地直播着全程，镜头中的苏晓晓小的就像一个黑点，但还是有人能认出来。 车内，陆清池把目光从平板上的直播画面收回来，对着电脑说：「最后四十分钟。」 一个小时后，累到木然的苏晓晓在中段补给站见到了陆清池，他正坐在几张小桌子后面，吸引了大量跑者驻足围观，补给站的东西很快被一抢而空。 待人群慢慢散去，苏晓晓才有机会近前。陆清池从桌子下面拿出一份全新的补给：「够吗？」 苏晓晓慢腾腾地剥开能量棒：「不是叫你不要来。」她想像中两个人第一次见到对方大汗淋漓的样子，不应该是这种打开方式。 他在桌子上比划一下：「我是今天的工作人员。」 苏晓晓：「……原来你是临时工。多少钱一天？」 「八十。」他面不改色。 苏晓晓遗憾地说：「看来午饭只能吃麻辣烫了。」 陆清池一笑置之：「感觉怎么样？能跑完吗？」 她已经吃完了一根能量棒，又喝了几口运动饮料，抬起手朝他比了个ok，重新向着终点进发。 田婵作为常年锻鍊的专业跑者，早就不见人影了，苏晓晓全程都以匀速慢慢朝前挪动着，到了后半程，每跑一步，她就想到给孩子做榜样，不管跑多慢都要坚持到终点。渐渐地，也就没有那么难过。 终点线出现在眼前，她瞥见许斯文的身影，内心骄傲顿生，愣是不知道从哪生出一股力气来，冲刺过去。 成绩尘埃落定，她跑完了。 苏晓晓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停下来，身后的跑者大概也是同样的情况，脚步因此有些凌乱，跌跌撞撞，正好把脆弱的苏晓晓撞倒在地上。 第91页 苏晓晓：？ 她都跑完了，还能来意外？ 她和跑步这种运动相剋吧！ 这种时候，四肢显然跟不上大脑的思考速度，她只是坐在地上，没反应过来该做些什么。 跑者忙不迭过来道歉，「没关系」三个字还没说，许斯文就冒了出来，先查看了几下，俯身把她拦腰抱起，送到了救护车上。 腾空的时候，苏晓晓的大脑一片空白，待躺在救护车的担架上，也只有一个想法：躺着真舒服。 她闭上眼睛。 「苏晓晓？！」是许斯文急切的声音。 她不情愿地睁开眼：「别叫我，好累啊，我要睡觉。」 护士笑了：「她只是轻微的擦伤，家属不要过于担心。」 许斯文：？？？ 他心跳都吓漏半拍，结果人家只是想睡觉？ 倒显得他格外矫情。 他铁青着脸转身，身后有还在等着道歉的撞人的小姑娘，还有，面无表情的陆清池，只在嘴角有隐约的笑意。 「清池哥，我不是……」 「你太紧张了。」陆清池拍拍他的手臂，没继续说什么。 刚才，他一下车就见许斯文抱着苏晓晓往救护车去，抬腿就跟着跑过来，还好，她只是擦伤。 只是许斯文，真的很担心她。 担心到失态，甚至犯傻。 他把苏晓晓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护士瞪着两个圆圆的眼睛：「你才是她男朋友？那刚才那个是……」 陆清池的眼神扫过来，护士立刻住了嘴。 这时，苏晓晓的两处擦伤已经被贴上纱布，她忽然严肃地开口：「其实我们是一家三口，刚刚那个是我儿子。」 护士：……她错了还不行吗，不该随便打探别人的隐私。 她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着：「您真幽默。」 苏晓晓笑弯了眼睛，她用双臂搂住陆清池的脖颈，掀过刚刚亦真亦假那一幕：「太要命了，以后我再也不跑了。」 陆清池把她抱起来：「怎么，安慰我？」 苏晓晓堂而皇之靠在他胸口，一点没有大庭广众之下跟人亲密的尴尬：「你就当我在安慰你，我呢，就当你照顾我没有力气走路，我们两个都高兴，这就叫双赢。」 陆清池一直把她抱到车内，苏晓晓靠在柔软的座椅上解恨般地想，今天就是天塌下来她都不起来了，一定要一觉睡满24个小时。 可事实上，她连24分钟都没睡满。 她根本就没睡着。 苏晓晓休息了十来分钟，降下车窗遥遥招唿许斯文，内心有无限温情：「中午你想吃什么？」 许斯文抽了抽嘴角：「我不跟你一起吃。」 苏晓晓：？ 难道今天只是她一厢情愿的亲子活动日吗？这不公平！她累死累活跑完全程为了什么！ 她咬了咬下唇：「你不跟我吃跟谁吃。」语气仿佛在对待一个朝令夕改令父母烦不胜烦的小屁孩。 许斯文以为这大概是跑完步还擦伤的后遗症，并不和她计较。「你们约会还带我？你怎么想的。」 他一副「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的语气，苏晓晓顿觉无言以对。她想起前几天看到的专访中记者的问题：如何平衡家庭与工作。而她现在只想知道，预备役重组家庭如何平衡儿子和男朋友。 尤其在这个重组家庭中，她是唯一的知情人。 有时候真的很想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哪怕借开玩笑的名义。 陆清池代她领了纪念奖牌回来，沉甸甸一个金属牌放进苏晓晓手里，苏晓晓顺手又塞给许斯文。 许斯文：？ 她好奇怪。 苏晓晓却语重心长起来：「我没拿到名次，下午你要加油哦。」 许斯文：？？ 这个奇怪的尾音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能在她脸上感受到一道慈爱的目光。 真是越来越不对劲了。 他胡乱应了一声，对着陆清池：「哥，我今天带了人，下次再一起吃饭。」 陆清池打量他，点了点头。 许斯文走后，他忽然扯了扯嘴角。 他在想什么，为什么要注意许斯文和苏晓晓长相上有没有相似之处，难道他真的相信她随口说的那一句话吗。 她多大，他又多大，怎么可能。 陆清池上车，抬手捏了捏苏晓晓的脸。 苏晓晓正在回田婵的消息，不满地扭动一下：「你在干嘛？」 「我在想，你说过的话中，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07 23：28：11～2021-11-10 22：49：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猫呀不吃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喵？ 5瓶；猫呀不吃鱼 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苏晓晓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她说什么了，她什么也没说啊。 除了那句一听就是在胡扯的真话。 这也能敏锐的感觉到有问题？ 这个人是雷达成精吧！ 不过这种时候，逃避话题只会犯下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错误。 她拍掉他的手：「哪句？说出来我帮你解惑，一个问题八十。」 陆清池笑了一下：「随口说说的，八十块钱还是留着吃午饭吧。」 第92页 「不行，那句是假的。」 「是真的也不行，」见苏晓晓看过来，他伸出四根手指，「我只当了半天临时工，所以只有四十。」 开过这个玩笑，他彻底把那个荒谬的想法抛到脑后。 当然荒谬，他们长得也不像。 吃完饭，苏晓晓要回来看许斯文比赛，而陆清池得回公司去了。他便先把她送回赛场。 来得正是时候，苏晓晓隔着车窗瞧见晏雨伸出手，帮许斯文压平衣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不过她这个距离看不清有没有褶皱，只能看见晏雨的手停留了还不到五秒，就被后退的许斯文躲了过去。 作为一名出现在公共场合的明星，晏雨把自己挡得严严实实，墨镜横在她和许斯文中间，她想，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今天才屡屡受挫。 苏晓晓则想起一个月之前，晏雨还在剧组拍戏，似乎从那时开始，两个人之间就是这种相处模式。这样看来，他们两个的状态似乎僵持住了，两边都没什么进展。 这样怎么行，疗程拖拖拉拉对病人是没有好处的，必须立刻加大剂量。 这就有点像通过疫苗来免疫，只有接种的灭活病毒达到一定数量，人体才能产生足够的抗体，最终达成免疫效果。不然折腾半天，许斯文除了自虐，什么都得不到。 她朝走过来的许斯文点点头，指了指远处的晏雨：「需要帮忙吗？」 问是这样问，不过她并没打算徵得他的同意，说完就抬起胳膊，在他头上摸了两把。 软乎乎的，发量真多，手感不错。 她特意调整了脸的角度，好让晏雨把她脸上灿烂的笑容看清楚：「一会儿要加油哦。」 然后趁许斯文愣神的功夫，把手收了回来，大方地表示：「不用谢。」 许斯文绷着脸，不自在地说：「这样有用？」 「用没有用一会儿就知道了。」 陆清池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像在打哑谜，纵使他再聪明，也不能猜到这两个人在干什么。 苏晓晓挽着他的胳膊，叫他去看那边迅速转过头去免得被抓包的晏雨：「帮他甩掉一个包袱。」 陆清池瞭然：「上次发照片的就是她吧。」 等等，照片？ 她盯着陆清池看了一会儿，决定把药下勐一点。两个人交换了几个眼神，等他上车，苏晓晓便用力摔了车门，一脸生气地跟在许斯文身后。 当着许斯文的面，晏雨的表情兼具了关切与温柔：「苏小姐和陆总吵架了？」 苏晓晓不耐烦道：「关你什么事。」 等转过来，对着许斯文，她换上另外一副表情，拉住他的手，在晏雨灼灼的目光中，愣是把两个字说出了无限柔情的感觉，说得自己都起了鸡皮疙瘩：「加油。」 「嗯。」许斯文看都没看晏雨，直接去赛场了。 苏晓晓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心里想着错过不能重来的岁月，暗暗嘆气，这怎么能是幼儿园亲子活动日呢，怎么可能还会有呢。 幼儿园的小朋友，怎么会有晏雨这种麻烦。 一阵寒风吹来，她打个哆嗦，钻进车里。 一上车才发现，后排居然放了电脑和一整摞文件，敬业程度跟陆清池有得一拼。没想到啊没想到，昔日的霸总也能变成这样。 慈母欣慰.jpg 晏雨不想跟苏晓晓坐在同一排，选了副驾驶的位子。见她盯着文件出神，出言讽刺：「这些都是内部文件，苏小姐还是不要再看了，万一哪天商业秘密被泄露，到时候怀疑你就不好了。」 苏晓晓对着她一笑，怎么气人怎么来：「放心吧，如果真有那一天，他怀疑你也不会怀疑我。」 晏雨冷哼，居然连装都懒得装：「刚刚才跟陆总闹翻，现在就这么有自信，我要是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谁跟谁闹翻？你是不是有点太会脑补了，我要是有你这种本事，就改行去做编剧。正好，跟沈俏更像了，没准还事半功倍呢。」 晏雨被戳中痛处，噌地转过头来：「现在在他身边的可不是沈俏，是我。」 苏晓晓连连点头：「你说得对，不是我，是你。」 晏雨：好气。 她都没有摸过许斯文的头，别说摸头了，她连他的手都没摸过。同样都是沈俏的姐妹，怎么差得这么远。 明明她才是长得像的那个啊。 「你以为你很成功吗？他也只是把你当沈俏的替代品罢了。有我一个还不够，他还要找你，可想而知他有多喜欢沈俏。我要是你，就会选自己英俊多金的未婚夫，而不是给人当替身。」 苏晓晓：……你可真是个大明白。 搞搞清楚，她跟沈俏可没有血缘关系。除了能进同一个家门，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可以说毫无相似之处。 这种「许斯文把苏晓晓当沈俏的替身」的想法到底是从哪来的。 推己及人吗？ 苏晓晓看了看在驾驶位上努力缩小存在感的司机，觉得晏雨一定是被她气昏头了，才会当着许斯文司机的面口无遮拦。 她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样吧，你说个数，我来报销，条件是你离开这里。反正你这段时间也挣了不少钱，退圈养老不是问题，现在走还能在别的行业重新开始。」 抛开立场不谈，就沖晏雨这种死缠烂打的精神和人间清醒的劲头，她就看好她。不然等许斯文什么时候彻底摆脱晏雨的影响，她很怀疑，晏雨会不会有好下场。 第93页 晏雨笑了两声，忽然变得有礼貌起来：「苏小姐可真会讲笑话，谢谢你逗我开心。」 苏晓晓：得，白看好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在未来可能存在的巨大利益面前，她是註定做不了那个甩出一张银行卡，说「拿着这些钱离开我儿子」的豪门妈妈了。 更何况，她还是个冒牌富二代，正在养成中的富一代。 没有甩银行卡的底气。 算了，她能做的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剩下的看他们自己发挥。 苏晓晓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双眼开始睡觉。六十分钟后，她醒来，伸个懒腰，下了车。 她在直播的大屏幕前看了一会儿，终于看到许斯文的身影，连忙到终点线一旁去等。 又过了几分钟，许斯文撞线。虽然没有前三名那么好的名次——他毕竟不是专业的跑者——但也跑进了精英级别，苏晓晓骄傲地简直想原地蹦两下。 她跟着他去领了奖牌，一起在拍照区合影。 照片上，他们一人拿一块纪念牌，眼角都有笑意。苏晓晓对着手机想，这就是他们家的亲子活动日纪念照了。 有了这个，今天就算没白来。 回去的路上，苏晓晓第三次对着手机傻笑，许斯文几次张了张嘴，终于说：「别忘了发给我。」 「你说合影？」 「嗯。」 她弯了弯眼睛，眼神收回来的时候，看见晏雨的背影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忍耐好，多忍忍，才会有爆发的时候。 她把照片发给许斯文，顺便在微信上叮嘱道：记得支撑不住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许斯文默默保存了照片，没回消息，只是抬起眼，给她一个「你管得可真多」的眼神。 晏雨在后视镜里看见他从未在自己面前展露的生动表情，气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她在这种极端的气愤中忽然怔住。 苏晓晓和陆清池那样的人有婚约，那么她和许斯文就是不可能的。这样一来，只要自己有足够的耐心，放长线钓大鱼，利益依然是稳如泰山。 所以现在，她在气什么呢？ 难道她在利益之外，还生出了别的心思？ 晏雨握紧了拳头，任凭纤长的指甲用力扎进手心。片刻后，她重新看向后视镜，后排许斯文正在看文件，而苏晓晓正低着头看手机，两个人毫无交流。 可为什么她感觉苏晓晓看上去更不顺眼了。 「顺眼吗？」 「岂止是顺眼，简直是好看。」苏晓晓拿掉陆清池手中的另外一条领带，双手合十，「陆总，别换了行不行，你要去选美吗？」 陆清池摆弄着袖扣，低头轻笑：「我只是有点紧张。」 苏晓晓简直听到了天底下最惊奇的事情：「你？紧张？」 「一会儿要见你的父母，当然紧张了。」 她把两只手捂在他的面颊上——这让他看起来有些像一只松鼠——还顺手揉了两下：「骗人，肌肉一点也不僵硬，哪里紧张了。」 他拿着她的手往心口去：「这里。」 苏晓晓：okok，忘了他是有总裁面具的人，就算心里紧张得要死，脸上依然会面如平湖。 陆清池终于换好衣服，两个人出门到酒店赴约。因为苏晓晓有两方父母，干脆都约到了一起，又叫上陆安白和沈俏，这样除了在学校准备期末考试的沈灵，两家人就都到齐了。 至于陆家，陆父似乎身体一向不大好，冬日里又生了病，陆夫人当然不会单独出席，陆清池作为陆家现在的大家长，便做了代表。 他刚开始就扔下一个重磅消息：「今天除了和叔叔阿姨见面，还有另一件事，我们三家讨论一下他们两个订婚和结婚的事情。」 苏晓晓默默投去谴责的目光，说好的不管呢？你的原则到哪里去了？ 不过这两个人早晚都会结婚的，她只希望许斯文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情绪能够稳定。 应该，会稳定的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10 22：49：58～2021-11-11 23：17：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069447 5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既然陆家已经点了头，沈俏和陆安白的婚事再没有别的阻碍，他们很快决定好，先给沈俏一个盛大的订婚仪式。 像陆家这种讲究脸面的人家，有了订婚仪式，结婚的事情约等于板上钉钉，基本上不会再出现什么变数。 苏晓晓低着头把玩手机，想着要不要现在就把这个新鲜出炉的一手消息告诉许斯文，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她解锁，打开聊天界面，打了字删掉，删掉又重新打，最后却问了个不着边的问题：晏雨那边顺利吗？ 她是这样想的，隔着屏幕刺激他，似乎有些不厚道，还是等见面的时候亲口说出来更稳妥，万一有什么意外，她也能随机应变。 很快，许斯文回了过来，只有两个字：还行。 苏晓晓开始琢磨，什么叫「还行」。大概就是「一切尽在掌握」？自从他决定反客为主，似乎忍耐力和掌控力又强了许多，难道这就是失恋带给人的成长吗？ 苏晓晓不由得想到自己被噼腿的经歷，觉得这个推测有道理。 第94页 她想得认真，不知道此刻全桌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晓晓，晓晓。」苏父叫她。 「在听呢，什么事？」苏晓晓很快地抬头。 「你觉得呢？」 苏晓晓：？ 怎么没头没尾的，她觉得什么？ 虽然不是特别清楚，左不过还是他们订婚的事情，什么请多少人在哪里办什么日子之类的。于是她点头：「我觉得挺好的。」说完，生怕大家看出她走神，捧场式的补上两句，「很合适，好主意。」 闻言，苏父苏母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就连沈父和沈母也是会心一笑，只有陆清池，对着她轻轻摇头，用手指按了按额角。 她微微拧起眉毛，这是什么新暗号，没提前排练过，看不懂。 沈俏在桌下拉她的衣角，小声说：「爸爸刚才说，要给我们一起举办婚礼。」 苏晓晓：？ 她的注意力才离开两分钟，你们就聊这么远？ 怪不得陆清池那个表情，估计他刚替自己说了不想这么快结婚的话，她马上就拆了他的台。 通常情况下，苏晓晓很擅长两件事，插科打诨和将错就错，在人生大事面前，就更要充分发挥了。 「确实是个好主意，不过我担心陆安白不愿意。」 陆安白本人对着自己的大哥拼命使眼色，我不是我没有，她乱说的，跟我没关系。 苏母催她：「你这孩子，话别说一半，说说你的想法，爸爸妈妈帮你参谋参谋。」 苏晓晓伸出两根手指，想了想干脆把无名指也伸了出来，变成三根：「我跟陆清池商量好了，三年之内我们不结婚。」 陆清池在她对面点头：「是。」 她对着他眨了眨眼，继续说：「所以我才说，怕他们两个不愿意等。依我看，就别因为我们耽误他们两个了。」 陆清池接过她的话茬：「先办订婚，至于结婚的事情，我想我爸妈会另外找机会和您商量，不急在一时。」 苏父沉吟片刻，打断苏母想问的问题，同意了。 于是他们又商量起订婚的细节来。 沈俏始终有些坐立不安，中途她站起来，红着脸说：「我去洗手间。」 苏晓晓跟她出来，好心建议：「你也别光听着，有什么意见说出来，毕竟是你们订婚。」 沈俏的红脸本来好了一些，听见她说订婚两个字，又泛起绯红。「我没意见，爸爸妈妈做主就好。」 真是想得开。 好在到时候会有专业人士打点好一切，也不怕弄成乱七八糟的模样。沈俏需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大概就是选一件她喜欢的衣服。 操心完别人的事情，终于轮到自己的。 苏晓晓：「问你个问题。」 「你说。」 「最近见过许斯文吗？」 沈俏回忆了一会儿：「有时候开会能见到，最近一次大概是十天以前。」 十天这么久？「那他现在还有没有……」 「许总现在对我，」沈俏想了想，「就是上级对下级，没什么不正常的。」 苏晓晓长舒一口气，正常好啊，她从来没这么喜欢过「正常」这两个字。自从认出许斯文以后，她就对他的「正常」寄予了前所未有的厚望。 「我也问你个问题。」 苏晓晓心情不错：「随便问。」 「你们为什么约定三年之内不结婚？」 苏晓晓挑眉看向她：「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打听八卦了？」 「啊我不是……」 沈俏瞬间侷促起来，差一点就拿出手机给她看苏母刚发来的消息，里面叫她探探苏晓晓的口风。 好在苏晓晓并不避讳：「其实没有这个约定，我只是不想这么快结婚。」 「为什么？」这次沈俏是真的好奇了，还以为是陆清池那边有什么顾虑，没想到是她。 苏晓晓莞尔：「结婚是水到渠成，我们现在还处于挖沟的阶段。但是这个过程只能由两个人完成，如果有其他人加入来帮忙挖，就不太美妙了。」 沈俏身在其中，当然明白这种感觉。她也笑笑，和苏晓晓一起回到餐桌前。 「前面在干什么？」 许斯文收了手机，问道。 司机抹了抹汗：「我下去看看。」见许斯文默认，他靠边停下，推开车门。 路边的人虽然多，却分为了整齐的两个阵营，一方是几个小姑娘，叉着腰喊话，看似气势很足，其实势单力薄。另一方几乎全是壮汉，嚷嚷起来街面都抖三抖。 「蛋糕吃坏了人不承认，见过这么多开店的，就是没见过像你们这么不要脸的。」 「说谁不要脸呢，你们才是来碰瓷的吧，呸，不要脸。」 「你个臭丫头是哪根葱，叫你们老闆出来。」 「老闆你说见就见，你以为你是谁。」 …… 司机听了个大概，回去报告：「许总，好像是这家店的蛋糕把人吃出问题来了。」 许斯文抬头，如果他没记错，这家烹饪体验店现在是苏晓晓的。正想着，店长田婵从远处匆匆走过来，立刻就被围了起来。她几次伸出胳膊，试图让人群安静下来，只是势力强弱对比过于明显，对方根本不愿意停下来听她说话，还是不断叫嚣着让老闆出来。 许斯文开门下车，晏雨不明就里，只好跟着下去。 第95页 「我是老闆的朋友，有什么事情跟我说。」他站在人群后面，沉声说道。 田婵就像见到了救星：「许总，救命！」 晏雨的脸立刻拉下来，这不是马拉松那天跟在苏晓晓身边的女人吗，怎么又是苏晓晓。 现在所有的人都看向许斯文了，几个男人窃窃私语。 「老闆怎么是个男的？」 「好像不是吧。」 有人壮着胆子喊了一句：「叫你朋友出来，我们只找老闆算帐。」 许斯文冷哼一声：「算帐？那你们找对人了，没有人比我更会算帐。」说完，他抬腿就往店里走。 几个壮汉面面相觑，腿仿佛不是自己的，跟着他走了进去。 在他来之前，这些人已经闹了半个小时，店里的客人全被吓跑了，现在格外安静。田婵给许斯文搬来椅子，有了撑腰的，她现在站着都觉得格外硬气。 许斯文没坐，只是抬眼，叫司机：「去把外面横幅摘了。」 行道树中间挂着一长条的大红色横幅，正对店门口，上面指名道姓说什么无良商家黑心老闆。 看着碍眼。 司机应声出去，有个壮汉哎了一声试图阻止，被许斯文一眼暼过来，立刻噤若寒蝉。 妈的，没告诉他这家店里有狠角色啊。 这活得加钱。 「谁来说。」许斯文扫视人群，没什么好脸色。 壮汉们推了一个代表出来，他趔趄了两步，赶忙梗起脖子：「昨天我兄弟和他女朋友在你们这做蛋糕吃，晚上就上医院了，不是你们的问题是谁的问题。」 田婵不服气道：「我们的食材都是最新鲜最安全的，你少在这空口白牙胡说八道。」 壮汉挽了挽袖子，亮出他的肌肉，用手指指点点：「我看你是个小姑娘不跟你计较，男人们在这说话你少插嘴。」 田婵蹭地往前一步，不服气地说：「我是店长，你说我们的蛋糕吃坏了人，证据呢？」 就像是准备好的一样，身后立刻有人拿出一纸报告，他挑起一边的嘴唇，对着田婵的脸摔过去：「就你要证据是吧，给你证据。」 田婵恨恨地抹了一把脸，把几张纸收集在手里，咬着下唇压下怒火。 许斯文伸手要过来，挑了眉毛去看：「你很嚣张。」 刚才还张牙舞爪的壮汉没来由地往后缩了缩，他遥遥指着那几张纸，说话结巴起来：「你，你们不是要看证据吗，看，看啊。」 许斯文只翻两下就原样摔了回去：「医院的检查单能说明什么，蛋糕的化验单呢？」 壮汉忌惮他的气势，捂着腮帮子没敢说什么，只是朝身后示意，很快，又有人递了一张纸过来。这次他不敢扔了，捏着一个角，伸长了胳膊递过去。 许斯文看完，侧过头问：「她有没有后备方案？」 田婵恍然大悟：「老闆叫我们把原材料的样本保存三天，昨天的还在冰箱里。」 她进了操作间去拿蛋糕，许斯文这才坐下来，翘着二郎腿叫人锁店门。 壮汉人多势众，此时却紧张起来：「你们锁门，是想，想干什么？」 许斯文摆弄起袖口来：「只要我叫人把冰箱里的样品送去化验，不出一个小时就能知道你们的化验单是假的，再多一个小时，还能知道指使你们来碰瓷的人是谁。不过，你们不值得我浪费这两个小时。」 「你，你什么意思？」 「你们拿了多少钱，每人一万？」 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许斯文轻嗤：「他不给我给，说吧。」 壮汉们互相看了看，催着代表问问题，他大着胆子往前一步：「你，说话算话？」 许斯文转头，叫角落里的晏雨：「把口罩和墨镜摘下来。」 晏雨很不情愿，又只能按他说得做，动作慢慢悠悠，却多了一种揭开神秘面纱的效果。 有人认出了她：「我老婆前两天看的电视剧就是她演得，是明星，大明星。」 「那这个男人肯定不是一般人。」 「你他妈不是废话吗。」 声音忽然小了下来，有人不断重复着：「多要点，多要点。」 壮汉代表舔了舔嘴唇，犹豫而坚定地伸出两个手指：「两，两万。」 许斯文抬手看了看手錶，不耐烦地说：「给你十分钟说清楚。」 这就是答应了。 壮汉立刻叭叭叭叭叭地讲起来，嘴皮子快得像在说绕口令。 许斯文听着，皱起的眉头慢慢舒展，他道是谁，原来是当初卖这家店的李太太的前夫。她偷偷把店卖了，离婚的时候却没给姓李的分钱，这才僱人来找苏晓晓的麻烦。 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下流货色。 晏雨看他眼睛都不眨地用钱打发了小流氓，转头又叫人去找这个姓李的麻烦，内心警铃大作，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许斯文对苏晓晓，绝对和对她的态度不一样。 他不像把她也当替身，反而有一种真实的关心和爱护。 晏雨下了决心，她必须要做点什么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11 23：17：00～2021-11-12 23：24：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06944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eloaded 1瓶； 第96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等一等！」田婵气喘吁吁追出来，把手机递给许斯文，用口型说「老闆找你」。 许斯文接过来，听见苏晓晓在那头说：「听说你白白花了十几万，怎么着，有钱烧得？」 许斯文：……怎么会有这种不知恩图报还要来教训他的人。 他抿了抿唇：「我赶时间。」 苏晓晓现在差不多是半个许斯文自动解读机器了，她没用几秒钟就补全了这句话。他是在说，他不是有钱没处花，而是拿钱买时间。毕竟对他来说，时间确实是金钱，而且是比十几万多得多的金钱。 但是苏晓晓并不贊同。 「一码归一码，你把钱拿回来，听我的，报警。」 有事要找警察叔叔，这是每个小孩子都应该知道的常识。没有一个妈妈会喜欢看儿子踩钢丝，更不会希望他养成在钢丝上游走的习惯。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是霸总也不行。 许斯文没说话，苏晓晓倚着走廊，把头换了个方向，也不说话，母子两人就这么隔着电话默默对峙。 一时间，听筒里只剩下唿吸的声音。 最终，还是儿子低了头。 「你的地方你说了算。」 苏晓晓翘起嘴角，语气也轻快起来：「行了，你同意就行。你叫田婵打电话报警，跟她说我一会儿就回去。至于你，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不管怎么说，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作为回报，下次见面告诉你个大消息。」 许斯文也弯了弯唇，面上一副很好哄的样子，口中却不饶人：「你还挺客气。」 苏晓晓笑一声挂了电话，许斯文把手机还给田婵，交待了两句，朝着被司机拉开的车门走去。 走到车前，他忽然转身盯着晏雨。 晏雨抬手摸了摸口罩，语气有些心虚：「怎么了许总？是我的妆花了吗？」 「你打车。」 晏雨：？ 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一下子就沦为这种地位了？连车都不给坐？ 她挤出一个笑容——尽管许斯文看不到——温温柔柔地说：「您不需要我陪您回公司了吗？」 话还没说完，许斯文已经稳稳噹噹扣好了安全带，他看了看她：「我回公司，你随意。」 车在她眼前无情地离开，晏雨一面摸不着头脑，一面招唿了一辆计程车回家，当然，是许斯文的家。 车内，许斯文接了个电话，言语间有些不耐烦：「催什么催，跟她说在路上。」 二十分钟后，他坐在了盛时娱乐大楼对面的咖啡厅里，对着眼前的年轻女人再次发问。 「再说一遍，你是谁？」 年轻的女孩子伸着食指：「好吧，这可是最后一次。」，她坐直了身体，清了清嗓子作为强调，郑重其事地说：「我叫苏安安，我是你小姨。」 「你多大？」 「十九。」 「上大学？」 「是啊，现在是寒假。」 苏安安毫不客气，眨着眼睛说：「大外甥，你能不能帮我找个工作，其实也不是真的工作，只要能给我开个证明就行。我跟我爸妈说留在这里实习，等回家的时候总得有个证明之类的，不然他们还以为我骗人呢。」 许斯文纠正她：「别急着认亲戚，先证明你自己的身份。」 苏安安跳起来，原地转了一个圈：「我人就站在你面前，还要什么证明。」她凑近，「来，你仔细看看，邻居们都说我跟姐姐有点像呢，注意看鼻子，鼻子最像。」 说完，她像犯了错误一样轻咬舌尖：「对不起，我忘了你没见过姐姐。那个，你别难过，其实我也没见过，我出生的时候她早就……」 许斯文打断她的啰啰嗦嗦，叫她在对面坐下：「老实点。」 「哦，」她把双手放到桌面上，乖乖地入定，「那你看，我不动。」 许斯文把她和某种记忆里的物品做着对照，也许是因为时间久远，他看了许久，才轻轻地嗯了一声：「是有点像。」 「没错吧，如假包换。」 许斯文不认识她是有原因的。 当年的苏晓晓并不是本地人，她出事之后，许渣男给了她爸妈一笔钱，告诉他们，以后都不要到这个城市来，更不要记得他们有一个外孙。 苏安安的爸妈气极，可失去独生女儿的痛苦带走了所有和渣男对抗的力气，只剩下逆来顺受。因此，他们从一开始就没在许斯文的生活中出现过。 后来，苏安安长到十几岁好奇心最旺盛的年纪，发现爸妈的房间里有一个神秘的铁皮盒子，妈妈总是对着它出神，有时候还会抬手抹眼泪。她找到机会悄悄打开看过，发现里面全是和这位许斯文有关的新闻报导。甚至有不少花边新闻，一看就是网上的消息列印出来再放进去的。 这些东西也不值钱啊，收藏这些是什么意思呢。 从那以后，她成天缠着妈妈讲故事。终于有一天，苏妈妈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告诉她那个英年早逝的姐姐，当年曾经留下一个孩子。 后来她到这边上大学，爸妈曾经严肃地警告她，不要靠近许斯文，不要靠近许家，更不要试图认识和他们一样的人。他们只希望，苏安安能和她的名字一样，平安健康地过一辈子。 第97页 但他们终究失独后再次老来得女，这个女儿早就被宠坏了。 像苏安安这种年纪，最得心应手的便是敷衍应付自己年迈的父母，只要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偶尔伸出脚在生活范围的边缘试探试探，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 此刻，苏安安正从新鲜感中汲取到无穷的乐趣，她歪着头看许斯文：「你能不能给我找个住的地方，学校宿舍放假的时候不能住。」 许斯文给付秘书打了个电话。 「一会儿有人过来带你去逛商场，然后带你去住酒店。」 「哎哎哎，不行，那得花多少钱啊。」 许斯文无语：「全记我帐上。」 苏安安叉着腰：「那也不行，你的钱也不是大风颳来的呀。我妈说了，浪费是最大的犯罪，我不要住酒店。」 「那你想住哪？」 「住你家。」 许斯文轻嗤一声，最近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喜欢往他家里跑。 苏安安缩了缩脖子，她只是好奇黄金单身汉会住在什么样的房子里，反应不用这么大吧。 「那个，如果你家没有空余的房间，我睡沙发也行的。」 许斯文朝她身后看去，付秘书来得很快：「许总。」 他点头：「你带她去商场逛逛。」 「好的许总。」 「下班前送回我办公室。」 「好的许总。」 「不行！」苏安安一着急喊出了声，周围好多人看了过来，她不好意思地摆摆手，随即音量正常了起来，「那什么，我不能去你办公室。」 「不能？」 她扭捏着：「就是，我妈不让我跟你……我要是去了，那么多人看见，万一……」 她说的不清不楚，许斯文却听了个明明白白，她的家里人一如既往，并不欢迎自己。 不过从小到大，他已经习惯了，区别不过是从何姗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改成从苏安安口中听到。 他改口说：「带她到地下车库。」 六点刚到，正是下班时间，司机跟着许斯文下来，正在纳闷今天许总怎么没加班，反而提前三分钟下楼，一眼看到付秘书领了个年轻姑娘站在车一边。 许斯文的眼神扫过这两人空落落的四只手：「你买的东西呢？」 苏安安依然背着她的书包：「没买呀，我们就是逛街吃饭吃冰淇淋，没干别的。」 他没多说什么，只叫付秘书回家，又叫她上车。 「这是什么？」苏安安从他手里接过信封，随手打开来看，「机票？还是明天的？你也太无情了吧，这么快就赶我走。」 「你不怕你爸妈知道？」 她扁了扁嘴：「你不说我不说，他们怎么会知道哦。拜託拜託，我都告诉他们我找了工作在实习了，你明天让我回家，我怎么交待。」 「就说你被开除了。」 「那不行，我学习很好的，怎么会被炒鱿鱼。」 他睨了一眼：「没有必然联繫。」学习好不好，跟工作的时候会不会被开除，是两码事。眼前这个，真是个小孩子。 既然是小孩子就有小孩子解决问题的方法，苏安安把脸凑到许斯文跟前，摇摇晃晃：「大外甥，求求你了，就让我多住几天吧。」 大，大外甥？ 司机差点把方向盘甩出去，立刻收穫了许斯文一记冷眼。他对着后视镜恭敬地笑笑，然后做出一副目不斜视的样子，专心开车。 但是，大外甥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安安浑然不知她给旁人带来的困惑，还在唠唠叨叨：「我保证，我一定会很安静很乖的，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给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让我睡觉我就关灯闭眼，让我起床我马上爬起来。而且，我也不会多花你一分钱。要不然，实在不行的话，我给你交伙食费吧，每天五十行不行，再多我也没有了，毕竟我还没有工作，零花钱都是爸爸妈妈给的——」 「够了，闭嘴。」 「哦哦，那我不说了。你是不是同意我留下来了？」 许斯文按着眉头，心想他妈年轻的时候也这么多话吗？好吵。 「留下来可以，有个条件。」 「你说。」她的眼睛里闪着无比期待的目光。 「换个称唿。」 「啊？你不喜欢我叫你大外甥啊，可你就是我大外甥啊，也不是我非要这么叫你的……好好好，你别这么看我，怪吓人的。要不这样吧，你比我大，我叫你哥行不行？」 许斯文勉强嗯了一声。 苏安安暗喜，辈分什么的都是小事，最关键的是她能留下来见见世面。 她就是这么能屈能伸。 「对了，你家有被子吧，我才想起来忘记买被子了，还有牙刷牙膏浴巾护肤品……」 许斯文烦不胜烦：「都会给你准备的，现在闭上嘴，别说话。」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12 23：24：28～2021-11-13 23：05：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06944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eloaded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回家的后半段路，他终于享受了片刻耳边的清净。 然而有人清净，就有人烦躁。 第98页 晏雨自信从来不是那种行事不顾后果的蠢货，她心里清楚，虽然字面意义上搞定苏晓晓有很多种方式，但苏晓晓终究不是普通人，很多手段的后果她承担不起。 不过，虽然自己不是那把悬在别人头上的刀，她还可以想办法借东风。 她想起那天在赛场，亲眼见到苏晓晓和陆清池的争吵，还有她难得一见的怒气沖沖。想来之前那张照片并不是完全泥牛入海，只是起到的作用全在暗处，从她的视角看不到罢了。 只要她把苏晓晓和许斯文亲密相处的证据悄悄发给陆清池，不仅能赶走情敌，自己还能全身而退。 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从来就没有多少销烟，她只要稍稍动动手指，和脑子，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这天下午，晏雨只花了三分钟，就决定了行动的方向。她先四下转了转，确定这间房子里没有装摄像头，然后蹑手蹑脚，拿出一串早就配好的钥匙。 她花了三个小时，找完卧室又去了书房，全程小心翼翼，每找一处都会注意把碰过的东西復原，可愣是没找到半点想要的线索。 倒是找到了所有沈俏写过的剧本的影印本，还有几本改编成的样书，看样子原本准备出版。 晏雨在书房的地毯上坐下来，靠着书柜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如果没有陆清池这股东风，岂不是要输定了。 她的目光无意中聚焦在书柜最下层的一个档案袋上。看看时间，按照许斯文最近的加班习惯来计算，他大约会在一两个小时之后到家，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晏雨把手伸向档案袋，还是抓紧时间把最后一层也查一查的好。 不到最后，谁也不能保证她不能找到什么。 她把档案袋拿在手里，它有些陈旧，但是保存的很好，上面连一丝灰尘都没有。 尽管如此，绕开绳扣的时候，她还是嗅到了属于尘封时间的气息。这个东西，已经放在这里很久了吧。 她有一丝犹豫，直觉告诉她，档案袋这种东西一般都是来存放重要物品的，如果她打开，很可能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可如果不打开，今天她不就白折腾了吗？ 晏雨咬了咬牙，揭开了封口。 「你在干什么？」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声音，每个字都被冰雪冻过，结成结结实实冒着白烟的冰块，叮叮噹噹掉在地上，带着不容忽视的寒气。 许斯文站在门口，晏雨惊慌地抬头望去，就像看到一座岿然不动的冰山。 她的手一抖，一张照片从档案袋里滑出来，背面朝上，黑色水笔的字迹有些模煳，但是字迹清晰，三米之外也能够轻易辨认。 照片背面写着：苏晓晓，旁边还有一串数字。 如果她足够冷静，就会发现这是出生年月日，可现在的晏雨哪有冷静可言，反而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证据，有了某种可以拿捏眼前人的资本。 她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要镇定，伸着颤抖的手把照片翻了过来。 错了。 不是她想的那个人，反而是一个美丽，但陌生的女人。 几乎是嗡的一下，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道什么时候，许斯文走了过来。他蹲下，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取回照片。尽管上面没有半点折过的痕迹，他还是小心地用指腹抚平，然后像对待什么宝贝一样，重新放回档案袋里。 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他的表情竟然很柔和，这给了晏雨一些错觉。 她向前扑住他的手臂，拿出毕生的演技，在眼睛里氤氲出水汽，楚楚可怜地看着他：「许总，您听我解释，不是您看到的这样的。」 许斯文不看她的眼睛，只是又一次掰开她的手指。 他起身，把档案袋放到桌子上。 晏雨从地毯上爬起来，走到许斯文面前，大概人在绝境中都会爆发绝地反击的勇气，和力气。她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逼迫他和自己对视。 许斯文下意识就要闭上双眼，但他的手刚刚摸过那个档案袋，指腹还残留着那张照片的余温。他忽然决定一动不动，就这样盯住晏雨的眼睛，穿过水汽，穿过某个人的影子，穿过一层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眼神清明，头脑清醒。 这还是第一次，他的眼前出现的，的的确确是晏雨，他甚至能分辨清楚，哪里是睫毛，哪里是眼睑，哪里是眼角，这里再没有沈俏的影子。 也是第一次，他的大脑无比清醒，没了迷濛的感觉，没有蛊惑的声音，没有想要爱上她的冲动。 于是他想，现在他终于只是他自己了。 许斯文伸出胳膊，慢慢把晏雨的手按回原处。 他没有说一个字，动作和眼神就已足够说明，这一切都结束了。 晏雨的美梦碎了。 她试图眨一眨眼睛，但是眼皮格外沉重，花了好半天才找回属于自己的神态。她开口，却只是空洞地，枯燥地，无力地，就像她自己的眼神。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许斯文往后退了两步，他的目光一寸又一寸扫过，肆无忌惮，却没有半分情与色的意味，只有掌控，以及平静背后的怒火。 一瞬间，书房里静悄悄，只有他腕上的手錶滴滴答答地走着。 这里的门是开着的，苏安安端着果盘经过，对这里的气氛没有一丝敏感，反而注意到了晏雨。 第99页 她犹豫地走进来，见许斯文没有制止，便好奇地打量，低垂的长髮，真丝吊带裙，修长而白皙的脖颈，绞在一起的双手，如果忽略她生病一样的脸色，这个女人的身份便唿之欲出。 她鼓鼓的腮帮子慢慢扁下去：「你是谁啊，他女朋友吗？」 女朋友？ 许斯文以微不可察的幅度扯了扯嘴角，把目光从晏雨身上挪开。 「别吃了，打电话报警。」 「啊？」 「啊什么啊，报警。」 「哦哦哦，」苏安安把果盘放下，从兜里掏出手机，「我怎么说，她打你吗？家庭暴力？」 许斯文的嘴角抽了抽：「盗窃。」 苏安安一边拨号一边继续打量，怎么穿成这样来家里偷东西，以为是来走秀吗？还是说等被抓的时候方便牺牲色相？现在的小偷可真豁得出去。 家里还有个张嫂在呢，这样都能进来人，这个小区的治安可真差。 哎呀，别看这里的房子又大又贵又漂亮，还是家里好。 电话接通，她只开了个头，就发现自己既不知道地址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便把电话递给许斯文。 许斯文从抽屉里取出一份合同，翻到写着金额的位置，对着电话慢慢地说：「丢了一份价值十亿的合同，我怀疑她窃取商业机密。」 晏雨离他不远，每个字都听得清楚，她高傲地昂着头，喉头酸涩，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苏安安却觉得手里的水果都要不香了，多少钱？单位是什么？这个女人这么大本事？ 还没等她数清楚十个亿后面有几个零，许斯文却想起了苏晓晓不久前才对他说过的话，一码归一码。 如果按照她的道理…… 「抱歉，我现在找到这份合同了，没有丢。但是她有我房间的钥匙，我不知道她想偷什么，希望你们能查清楚。」 很快，晏雨被带走了。 许斯文交待张嫂把她的东西全部打包，又给付秘书去了电话，叫她联繫晏雨的助理来取。 顺便，他又说：「安排几个记者去派出所门口等，叫他们带上最好的设备。」 付秘书从来没听过他用这种语气说话，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谨慎地回答：「好的许总。那我们是要跟她解约吗？」 许斯文摩挲了两下手指：「叫律师处理，我不希望看到公司亏钱。」 「明白了，您放心。」既然公司不亏钱，那晏雨註定要大出血，搞不好把这两年装进兜里的钱全吐出来不说，还要背上一辈子的债务。 付秘书挂了电话，也只能感慨一句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她会是个潜在的商业间谍。 其实，如果没有今天这一出，出于他们曾经互相利用的关系，许斯文并不介意让晏雨安安静静地退圈养老。可是那份档案，她不该碰。 都安排好之后，他拿上车钥匙，叫苏安安背上书包跟自己出门。 苏安安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大晚上的，咱们去哪呀？什么时候回来睡觉？前几天我一直通宵复习，现在就有点困了。」 许斯文自动屏蔽她的废话，发动车子出了小区。 「你不能跟我住，去酒店。」 「为什么呀，你不是已经答应我了吗？」 许斯文在等红灯的间隙转过头来瞧她，难得给了一句解释：「我单身，你成年，你跟我住，想过别人怎么说你吗？」 「那我不管，浪费钱我会难过得睡不着觉的，你也不想我睡不着吧，什么眼袋黑眼圈全都会找上来，到时候我跟你出门，管你叫哥，人家说，哎呀你妹妹真丑，我就不要活了。」 许斯文：…… 话真的好多，赶紧送走。 「你同学呢，找你本地的同学。」 苏安安噘着嘴，磨磨蹭蹭地拿出手机发了几条消息。「那行吧，你送我去同学家睡。不过你千万别忘了帮我找工作的事情，我还指望着到时候回家煳弄，不是，是让我爸妈安心呢。」 安静的冬夜里，路上有辆车子开得飞快。 许斯文把车停在熟悉的小区楼下，听着苏安安打电话：「灵灵，我到你家楼下了。快吧，我大，不是，是我哥送我过来的。不是亲哥，我哪有亲哥。好啊好啊，你不用着急，我就在下面等你，你一下来就能看到我。」 楼上的房间里，沈灵腾得从沙发上弹起来，穿好外套，对着身后大喊一声：「妈妈，我下楼接同学！」说完，也不管沈母听没听见，开门沖了下来。 不到一分钟，她就出现在楼下。 苏安安从车里钻出来：「灵灵！这里！」 喊完这两句，她回身拿自己的书包，嘴里不忘问许斯文：「我明天还能找你玩吗？」 「不能。」 「为什么呀？你是不是嫌我烦，我知道我有点话多，可是你叫我闭嘴的时候我都闭嘴了呀。」 许斯文：「……我要工作。」 「哦哦哦我忘了你没有寒假了，那好吧，那你一定要记得帮我找工作的事，周末的时候我再……」 「没有周末。」 「啊？什么？」 许斯文很快地瞥她一眼：「我没有周末。」 他的不耐烦表现地过于明显，苏安安悄悄吐了吐舌头，转头欢天喜地地找沈灵去了。 许斯文看着她们进了楼，刚要发动车子走人，就看见苏晓晓从远处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第100页 他下车叫住她，看向她的手，是一件鼓鼓囊囊的快递。 而苏晓晓也注意到，这么冷的天气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西装，恨不得当场叫他向后转赶紧回家穿秋裤，但她还是忍住了。 「有事找我？」 「不是，送个人。」 「谁？」 许斯文心思微动：「我小姨。」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13 23：05：39～2021-11-14 23：0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子燏y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你什么？」苏晓晓怔住。 许斯文也愣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习惯了跟她聊自己的私事，那些从来不想告诉别人的隐私，对着她却能很轻易地谈起。 对他来说，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地方在于，晏雨曾经也有这种让他情不自禁的能力，陌生的地方又在于，他此刻非常清醒，知道现在的情不自禁完全出于下意识。当他在不久前驱散脑海里朦胧的雾气之后，轻而易举就能分辨出，这是一种十分熨帖的感觉，有些陌生，但没有敌意，且足够温暖。 于是他决定，暂且不管这种温暖来自何处。 「我妈的妹妹。」他说。 苏晓晓抽了一下鼻子，鼻尖被冷风染上红色：「那确实是你小姨。怎么了，送她来这里干什么？」 「找同学。」 苏晓晓哦了一声，没有多问，仿佛这个问题无关紧要。她只说：「你吃饭没有，陆清池正在家里炒菜呢，要不要来？」 提到吃饭，许斯文空空的胃有了些许存在感，他想起一下午光顾着忙苏安安和晏雨的事情，还没有吃晚饭。 他跟着苏晓晓上楼。 苏晓晓一手拎着快递，一手开门，进门先指鞋架，神态自然地跟许斯文说：「换拖鞋，最下层有新的。」 许斯文在换鞋凳上坐下来，后知后觉地想，他怎么这么听话。 他一直这么听她的话吗？ 听到声音，陆清池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先跟他打招唿，再冲着苏晓晓说：「拿回来了？外面冷不冷？」 苏晓晓正低着头用剪刀拆快递，她停了手里的动作，瞥一眼许斯文，笑嘻嘻得：「不仅拿了快递，还捡回来一只没吃晚饭的流浪猫，咱们收留他吧。」 「你说了算。」 视野里没了陆清池的身影，他已经重新回到他的战场。 许斯文觉得，他从这个从小就熟悉的哥哥脸上，竟然看出了宠溺的感觉。 有点离谱。 还有，等等。他是什么，流浪猫？ 许斯文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决定直接忽略这个离谱的比喻，不跟她计较。他站起来，挽着袖子走进厨房：「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陆清池关了火，厨房里安静不少，他盯着许斯文：「你刚才说什么？」 「我来帮忙。」 继续盯着他瞧了一会儿，新奇的感觉才慢慢下去，陆清池指挥他：「洗手，上菜。」 等苏晓晓把两条围巾抖开的时候，两个男人已经把饭菜全部上桌。 「吃饭了。」 她喊：「你过来一下。」 「怎么了？」 苏晓晓拿着两条围巾在陆清池身上比比划划，灰色的成熟稳重，浅色棋盘格年轻大方。她自言自语：「好像这条深色的比较适合你。」 陆清池隔着柔软的羊绒料子握住她的手，声音低低的：「所以另外一条你打算送给谁？」 苏晓晓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他扬声道：「斯文，你过来。」 苏晓晓：……都会抢答了。 她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她已经努力在端水了好不好。 许斯文走过来，陆清池便指着另外一条围巾：「她送你的。」 苏晓晓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在他身上也比划了一下，满意地点了点头，她眼光真好。 许斯文的表情显示他并不是很领情：「没事送我东西干什么。」 苏晓晓：？ 送你礼物还挑三拣四，给你惯得。 她随便找了个藉口：「买一送一，你是送的，所以不用客气。」 许斯文：…… 在这里的地位又下降了。 苏晓晓被他脸上无奈的表情取悦到了，她拍拍手，结束这段愉快的对话：「好了，吃饭。」 饭桌上，她的手机响了，沈俏发来消息，乍一看还以为她跟自己讨论八卦。仔细一看，还真是八卦。 各大网站的头版头条，新鲜出炉的热点新闻，当红女明星晏雨，因为盗窃罪被警方立案调查，同时有她被带进派出所的高清大图和警方的蓝底白字通报为证。 苏晓晓拧着眉头打字：是我眼睛有问题吗？她？盗窃？偷东西？她能缺钱？ 一连五个问号，充分表达了她的震惊。 沈俏回过来：我也不懂，她看起来不像那种人呀。不过妈妈说，还好之前家里没有丢东西，还说，以后再也不让乱七八糟的人来家里住了。 苏晓晓抬起头，眼神落在许斯文身上。 晏雨，不是住在他那吗？ 那这件事，八成和他有关，甚至，还可能是他的手笔。 第101页 她把新闻拿给他看：「她偷你的东西？」 「嗯。」 「真的？」 「真的。」 「所以是你报的警？」 「是。」 他的反应如此平淡，愣是把困惑的苏晓晓衬托成了没见过世面的傢伙。 可纵使她的想像力再丰富，也不会想到晏雨会去偷许斯文的东西，还因为这个从他的生活中退场。她能偷什么呢。商业合同？被人利用了？ 也不像一个替身能拿的剧本啊。 苏晓晓百思不得其解。 她把这个消息消化了足足两分钟，终于意识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所以你现在？嗯？」 许斯文意会：「对。」 她会心一笑。 很久以前就在期盼的事情终于成真了。 从今天开始，他终于能做个正常的正常人。 家里没有酒，但并不影响庆祝的心情，苏晓晓举起汤碗：「祝贺你终于甩掉了这个包袱。」 陆清池也加入进来，三只碗碰到一起。 趁着气氛正好，苏晓晓打算试试能不能用好心情对沖坏消息，于是她问：「之前说见面的时候要告诉你一个消息，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许是有了碰碗之谊的缘故，许斯文居然非常配合，他把手掌按在大腿上，一本正经地点头：「好了，说吧。」 苏晓晓看看陆清池，宣布道：「沈俏的订婚宴定在半个月之后。」 没有想像中无边的沉默，也没有想像外的出离愤怒。听完，许斯文只说：「知道了。」 这下轮到苏晓晓沉默了。 她盯着他的表情看了半天，又给陆清池使眼色，叫他看看许斯文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陆清池无声轻笑，只好扫过他的面颊，给苏晓晓一个「你且安心」的眼神。 坐在这种你来我往的眼神中，许斯文幽幽嘆了口气：「你们叫我来，是吃饭的，还是看你们在这眉来眼去的。」 苏晓晓：…… 天吶，甚至还能开嘲讽。 这太正常了，以至于不是很正常。 她伸出两只手，一只附在自己的额头，一只摸上他的额头，体温正常，她的摸上去温度还更高些。 许斯文终于被她搞无语了。 「不然你想听我说什么，拆散他们？」 「也不是。」 「所以，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听起来倒是没毛病，可越是没毛病，她越是不放心。 苏晓晓试探着问：「那你现在还喜欢沈俏吗？」 许斯文抬眼看她，又看稳坐一旁的陆清池，觉得现在的状况有点奇怪。该怎么形容呢，就像青春期第一次谈恋爱后突然失恋的男孩子，被家长围着关心失恋后有没有产生创伤后遗症。 比起苏晓晓那个流浪猫的比喻，他自己的好像更离谱，但一时之间，也只能想到这个。 很奇怪。 但身在这种奇怪里，竟然意外地感觉不错。 于是他闷声默认。 苏晓晓明白了。 他大概早就想到了这个结果，并且自己一个人默默消化好了。 可是看看眼前他这种深情的样子……这辈子还能忘掉沈俏吗？ 在这个世界上，感情是一件最不受人力干预的事情，任凭你是谁的妈都不好使。 看看现在的许斯文，智商在线，情商够用，懂得尊重和放手，也没有所谓的替身设定缠绕脖颈，苏晓晓只能咽下所有能说的和不能说的，对他微微一笑。 孩子大了，有些事不该干涉。 吃完饭，苏晓晓送两个人到门口，陆清池忽然想起什么，回身说道：「明天——」 苏晓晓按住他的胸口：「知道了知道了。」 许斯文在内心翻个白眼，又开始了，打情骂俏请不要当着他的面好吗。 「哥，我在楼下等你。」他打开门走出去。 与此同时，对面也有人走出来。 沈灵对他有点印象，隐约记得和陆安白关系不太好，两个人还打过架之类的。见他从苏晓晓那边出来，只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许斯文见她眼神闪躲，不免觉得好笑，顺手敞开了门，通报一声：「有人找你。」 苏晓晓抬头，便看见沈灵幽怨的眼睛，她扁着嘴抗议：「晓晓姐，你们吃饭都不等我，我明明下午就能考完试回家了。」 「不是不等你，是，」苏晓晓指着陆清池，把锅甩给他，「他安排的，他工作比较忙，只有今天中午有时间。」 陆清池失笑：「对，都怪我。」 和陆安白这个姐夫不同，在沈灵眼里，陆清池的身上总有一种神秘感，每次看到他，她都觉得见到了一个自己完全陌生的世界。这就导致，陆清池在她面前也很有权威。 她扁了扁嘴：「好吧，真可惜这么重要的时候我却不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跟两个姐夫同桌吃饭。」 苏晓晓：…… 合着这小朋友以为这种拘谨的场合还是什么好事。 如果不是没办法，她才不愿意去，这里还有上赶着的。不过，「想跟他们俩吃饭还不简单，你姐马上订婚，去订婚宴上吃。」 她一说完，沈灵马上双眼放光：「正好，晓晓姐，我有事求你。」 求？这么严重的。 苏晓晓轻推陆清池：「你先走吧，他还在楼下等你呢。」然后转身问沈灵，「有事进来说？」 第102页 沈灵朝身后虚掩着的门看了看，摇了摇头：「我想要一张我姐订婚宴的邀请函。」 「你不用邀请函也可以进，你姐没跟你说吗？」 她又摇头：「不是我，是给我同学的，她想过去玩。」 「你交男朋友了？」 她疯狂摇头：「哪有，是女生。」 同学，女生。 刚刚在楼下许斯文说，他是来送他妈的妹妹来找同学的。 苏晓晓的目光越过沈灵的肩头，定在那扇门上，至于门后面藏着什么，准确的说，门后面有谁，内心已经有了答案。 她有些紧张，但还是故意笑了笑：「是男朋友也没关系，回头我拿给你。」 沈灵急得跺了跺脚：「哎呀，真的不是男朋友，不信我给你看。」她小跑两步，勐地拉开门，把苏安安拽到外面。 「你看嘛，晓晓姐，这就是我同学，她叫苏安安。」 苏安安被拽得摇晃了两下，她站稳，朝苏晓晓露出一口小白牙。这样看过去，实在有些乖巧的模样。苏晓晓不着痕迹地打量她，故作轻松地松了口：「还真是女生，你好。」 苏安安却凑过来，第一次见面就把废话精的本质暴露完毕：「姐姐，你是叫苏晓晓吗？好巧哦，我姐姐也叫这个名字，怪不得我一看见你就觉得亲切，虽然我们才刚认识，可我也好想叫你姐姐哦，可以吗？你愿意我当你的妹妹吗？」 苏晓晓：…… 话好多，她已经被砸晕了。 这就是她那对当了一辈子老师，永远讲究严谨认真的父母养出来的第二个孩子？ 是不是基因突变了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14 23：06：12～2021-11-15 22：33：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子燏y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苏晓晓把两杯热牛奶放到桌上。 「所以，你想去订婚宴上玩？」 苏安安举起小手：「其实我就是想见见世面，虽然我也不知道别人订婚什么样，但是灵灵的姐夫，」她看一眼苏晓晓，「另一个姐夫，不是大明星嘛，我就是特别好奇这种订婚宴是什么样子的。」 「邀请函是没问题，」苏晓晓生硬地转着话题，「你放假怎么不回家，家里人知道你在这吗？」 「知道呀，我跟爸妈说我找了一份工作，过段时间再回去。」 她抿嘴：「你经常这样骗他们？」 「哎呀，怎么能说是骗呢。」苏安安转着眼睛，「我有拜託亲戚帮我找工作，这不是还没找到嘛，不能浪费时间，先玩一玩。」 「什么亲戚？」 苏安安犯了难，许斯文不喜欢她叫他大外甥，爸妈也不允许她跟他来往，这种事情可不能往外说。 「就是，一个远方亲戚。」 看来，这个妹妹虽然话太密，可并不太傻，不会被一个陌生人随便套一套，就把家底都交待出去。 苏晓晓点点头，对沈灵说：「喝完牛奶带你同学回家吧，邀请函过几天给你。」 打发走所有人，她在书房坐下来，打开抽屉，取出一个文件夹。里面有两张纸，记录着自从苏晓晓逝世以后苏家人的生活轨迹，三张照片，拍下一家三口的生活细节，还有一张兑过奖的彩票，那是她能想到的最合理的给钱方式。 调查苏家人要比调查许斯文容易太多，后者所有出现在媒体上的消息几乎都是无关紧要或者不可信的，想了解他只能通过许斯文本人，而前者只需要花点钱。 就算如此，苏晓晓也没想到苏安安会出现在她现在的生活中，那时，她还不知道她是沈灵的同学。 可在此之前，她早已决定了她的态度：远离家人，让他们过平静的生活。尤其她的父母已经年逾古稀，绝对经不起任何超过风吹草动的消息，任何大喜大悲，对他们来说，都有可能致命。 苏晓晓把文件夹拿到厨房，狠了狠心，燃起灶火。 很快，垃圾桶里多了许多灰烬，油烟机带走的不仅是缕缕轻烟，还有她和过去的联繫。从此以后，只要她不说，没有任何人能知道两个苏晓晓之间的关系。 书房里静悄悄的，许斯文回家的时候，张嫂已经收拾好所有的事情离开了，家里又一次只剩下他自己。 他的本意是处理两件白天没来得及结束的事情，当目光落在档案袋上，他伸出手，情不自禁地打开。 当年收集这些的时候他很仔细，甚至还找到了苏晓晓高中毕业时候的一本同学录，许多人在上面留言。细心的人能够从这众多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一个模煳的人的形象。 许斯文看过很多遍，所以他知道，她漂亮，班上有三个男同学一直暗恋她，她聪明，学习成绩好，很多事情一点就透，她做事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 她也有缺点，比如有人吐槽她请同学到家里吃饭，自告奋勇掌勺，没想到把锅给烧了，最后大家只能集体去街边的小饭馆。而且，她讨厌体育课，体育老师是唯一不夸她成绩好的人。 许斯文蹙起眉头，他朝后靠过去，看向空无一物的半空，那里飘着一个荒唐至极的想法，他隐约觉得，这很像一个人，一个他认识的人。 第103页 夜深了，书房里的灯还亮着。 苏晓晓拿着空了的文件夹，把新店的合同放进去，重新塞回抽屉。 第二天，是新店开业的日子。 已经重复了六遍的流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只是今天有些不一样，店里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苏晓晓看着许斯文：「你要让她在我店里打工？」 许斯文纠正：「短工。」 「……你那么大的公司塞不下一个她？」 「不合适。」 这就是苏安安说的，拜託亲戚帮她找的工作？ 直觉告诉她，有哪里不对。 坐在办公室里当白领，身边围绕着这个明星那个演员，花花世界迷人眼，才比较符合她想见见世面的好奇心吧。 他却带她来门店打短工，这跟卖家秀与买家秀有什么区别。 难不成……「你担心她看多了娱乐圈心生嚮往，干脆出道做明星去了？」 许斯文抬眼：「嗯。」 苏晓晓：……只是随口说说的。 这下好了，她帮他把藉口都找好了，也没办法继续反驳。于是苏晓晓答应下来，她伸出三根手指：「开业缺人手，就三天。」 就凭苏安安这个娇滴滴小白兔的样子，她很怀疑她能不能撑过今天一天，毕竟走来走去一整天，看着轻松，其实全是体力活。 苏晓晓叫住一个店员，让她拿来一摞新传单，亲手塞给苏安安，领着她到门口往右看，指着十字路口的方向：「看到没，你去那边发，注意安全。中午回来，带你去吃饭。」 许斯文立马叫停：「不行。」 苏晓晓一个白眼过去：「不行什么不行，你是我老闆我是老闆，你没事快点回公司上班，在我这指手画脚，先入股再说。」 许斯文煞有介事地拿出手机：「入股也可以，我找律师过来拟合同。」 苏晓晓：……好皮啊。 她挥了挥手，不自觉带上了哄人的语气：「别捣乱了，我忙着呢，你该去哪去哪，回头请你吃饭。」 许斯文：…… 见争不过她，他换了策略，伸手拦住一个过路的店员，抢了一叠传单。「我跟她一起。」 苏晓晓：？ 她开始看不懂了。 是什么，让昔日的霸道总裁不惜放下身段，亲自上大街发传单。 是什么，让今日的工作狂放下公司事务，来她这小店干这种赔钱的买卖。 总不是他良心发现，决定对自己孝顺一点。 就算是对苏安安爱屋及乌——她知道，这些年家里跟许斯文没有任何来往，许斯文对苏安安的感情别说深厚，能不能用感情两个字来形容都要画个问号——也实在有点过分了。 她试探着说：「你来我可不给钱。」 许斯文原样回敬给她：「买一送一，我是送的，所以不用客气。」 苏晓晓：……真记仇。 想说的话从嘴里转了一圈，变成了：「行，随你。」 她又说：「先叫司机给你送件厚衣服过来，你以为大街上有空调啊，穿那么少，冻出毛病我可不负责任。」 许斯文低头瞧瞧自己，按下差点翘起的嘴角：「不用。」说完就要往外走。 这一刻，苏晓晓知道自己输了。 「回来，你穿这么少就别往外面去了，」她看苏安安，「你也别去了，店里面也有活。」 妥协归妥协，苏晓晓在店内环视一周，很快就找到了最适合许斯文的位置。她把他按在前台的凳子上，伸出两根手指在下巴上比个v字，说道：「保持微笑。」 许斯文：……他开始后悔了。 「你叫她坐这。」 苏晓晓微笑着慢慢摇头，拍拍他的肩膀，如同恶魔低语：「小朋友，服从老闆安排。」 这家店的手工主题是雕塑，刚好能用上苏安安的专业，怎么能把人放在前台这么浪费。 当然，她也没忘记安排另外一个店员做登记收银之类的事情，至于许斯文，摆着一张帅脸坐在那里就可以了。 许斯文就这样生生挨过了两个小时，全程没有露出半点笑容。没想到就是这样一张毫无表情的脸，反而招来了不少小姑娘，一边在前台排队，一边偷偷打量他，还被他抓到好几个拍照的，都在他冷脸的威慑力下迅速删除。 苏晓晓拿来一个牌子摆在他面前，上面写着「非模特同意，禁止拍照」，奇奇怪怪，但管用。 在这种工作环境中，他原本指派给自己的观察任务，被迫中止。 中午十二点一到，他立刻站起来，板着一张脸走到苏晓晓面前，指着苏安安，语气硬邦邦地说：「叫她一起吃饭。」 被人围观了一上午，苏晓晓不用看都知道他的心情非常差，她开车来到那家没有名字的私房菜，刷了他的脸进去，大方地表示今天全部由她买单。 苏安安看着菜单，下巴差点掉下来：「这也太贵了！姐姐，你请我吃这个会赔钱的吧，你还是不要给我开工资了，不然我拿着钱会良心不安，晚上睡不着觉。」 苏晓晓不能不被她逗笑：「你一直都这么多话吗？」 她挠了挠头：「你也这么觉得吗？其实大家都这么觉得，不过我妈说我这样挺好的，属于心思单纯没有烦恼，这样才能每天都高高兴兴的。」 苏晓晓点点头，确实，只要不被人骗，她这辈子一定会过得很快乐。不过这种事情怎么能保证呢，就像她不会想到，会遇到许渣男那样的男人。 第104页 于是她问：「你是单身吗？有没有谈过恋爱？」 苏安安咬着舌尖看了看许斯文，苏晓晓说：「你看他干什么，你怕他？还是当着他的面你不好意思说？」 「不是呀，我单身，我也不怕他，我就是想看看他，他好看。我在家里见过我爸年轻时候的照片，可帅了，可是我见了他才发现，他比我爸年轻的时候更好看，我就觉得亲切。」 苏晓晓：……离题万里了妹妹。 不过看样子也是一个看脸的，这次基因没有问题了。 但是，没有问题反而更加危险。 毕竟当年她就犯过看脸识人的错误。 她垂下眼睛看菜单，装作漫不经心：「等你找了男朋友，倒是可以让他帮你看看，他这个人一向要求高，惯会吹毛求疵，肯定能帮你把关。」 许斯文：…… 论如何不开口也能成为话题中心。 他清了清嗓子，掀起眼皮看向苏晓晓，也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你好像很关心她。」 一时之间，苏晓晓觉得这句话非常耳熟，是谁跟她说过来着。哦，陆清池，他看到她关心许斯文的时候说过同样的一句话。 那时她胡编乱造，说她看着许斯文在感情里犯傻就想起曾经的自己，他便不再问了。不问归不问，她心知肚明，陆清池不是相信她的谎话，而是在等她愿意说出事实的那天。 事实，什么才是事实呢。 她可是有身份证的人。 医院的出生证明还在家里摆着呢。 苏晓晓抬眸：「怎么？我八卦你有意见？」 第55章 许斯文扯了一下嘴角，把漫不经心的态度坐实：「点菜吧。」 饭菜上桌，全部用精緻的盘子装着，摆盘也很讲究，苏安安隐隐担忧着它们的华而不实，待夹起一口放进嘴里，才发现自己多虑了。 她吃得开心，对许斯文的问题没有防备。 「你爸妈身体怎么样？」 苏安安抬起头来，看了看苏晓晓，又侧过头去给他使眼色，大意是，有其他人在呢，你确定要说这些事情？ 许斯文的眼神扫过她的面颊，落在盘子上，跟看不见似的。 苏安安难得敷衍别人：「还行吧。」 许斯文却很关心这个问题，他紧追不捨：「他们这么大年纪，有没有慢性病，有没有住过院，有没有定期体检？」 苏安安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又瞧瞧一脸没事人样子的苏晓晓，终于反应过来，他们两个是好朋友，能聊隐私话题的那种。于是她唿了一声，仿佛刚才只说三个字把人给憋坏了，连忙恢復平常的样子。 「我上高一的时候妈妈住过一次医院，我记得当时连续住了一个月吧，我爸当时怕我担心，不告诉我真相，说妈妈出门玩去了。他们总是这样，把我当成小朋友，什么也不跟我说……」 她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苏晓晓全都听在耳里，越发食不知味。 有些事情，在纸面上看到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她放下筷子，端起茶杯，小口啜饮着，掩饰不自在的表情。 尽管如此，许斯文的目光就在头顶，喝了几口之后，她不能不把杯子放下，直接看向说话的人。苏晓晓绷着表情，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自然：「说了这么多话，喝口水。」 苏安安正说到结尾「反正他们现在身体还行」，听到她的话，端起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 许斯文没给她多喘几口气的时间，又说：「他们应该退休了吧。」 「对的呀，现在他们每天就在家里看书看报，有时候看看电视，有时候跟团出去玩，退休生活还挺悠闲的，我妈最近还喜欢给别人做媒，上个月她跟我说……」 又是絮絮叨叨一大堆，许斯文居然没有一点不耐烦的神色。 苏安安以为他是按捺不住终于想打听他们家的事情，越说越多，越说越眉飞色舞，冷不丁听见他问：「那你姐的事，他们还——」 她被他的话呛住，水呛进气管，开始勐烈地咳起来。 失态的事情并不能完全怪苏安安，毕竟这个话题在他们家是禁忌，二老谁也不愿意提起，无端去戳对方的泪腺。 苏晓晓带着表面责备实则探究的眼神看向许斯文，内心起了怀疑。 他今天太不对劲了。 不说他莫名其妙把人领到店里干活，说什么自己的公司不适合她，还坚持自己也留下来，也不说往日里他并没有这么多话，刚才却一句接一句，看似聊得尽兴。 只说刚刚，他先是问自己为什么对苏安安这么关心，又处处引导苏安安说起家里父母的事情，现在更是直接问到过世的人头上了。 再联繫他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充满了压抑下的探求，掩饰后的渴望，如果她的想法大胆一点，直接一点，就能猜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而她一向大胆又直接。 苏晓晓吃了一惊。 她站起来，走到苏安安身边，轻拍她的后背。「好点没，都这么大了，怎么喝水还这么毛毛躁躁。」 苏安安咳得涨红了脸，终于停下来，手里攥着纸巾，语言破碎：「谢谢姐姐。」 「没事了，去洗洗手。」 苏安安出去了。 苏晓晓叫来服务员，换掉苏安安面前的饭菜，从反方向，经过许斯文的后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第105页 走完这一圈，她的内心已经冷静下来。 她看得分明，刚才自己经过的时候，许斯文的肩膀不自觉地收紧，脖颈上肌肉微动。 他在紧张吗？是为自己的试探心虚？又或者，在期待着什么。 苏晓晓不慌不忙地给自己斟茶水，慢悠悠开口：「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没想到你对朋友这么不痛快。」 她把许斯文的茶杯也拿过来，继续倒茶，然后又把苏安安的杯子拿过来，还是倒茶。 一副你不说话我就把这里所有的杯子都倒满茶水的样子。 许斯文只好开口，可他几次张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真的太荒唐了，他在想什么。 自从昨晚那个想法凭空出现以后，他的面前就好像摆放了一盒巧克力，包装打开着，气味香甜到足以入梦，以至于他在办公室坐了许久，都没能打消这个荒唐想法派生出的荒唐打算。 他接上苏安安，对她说工作找到了。 然后，他的试探一发不可收拾。 现在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因为只要稍微想想，他就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不正常，所以才会出现这种完全不能用正常逻辑来解释的猜测。 连他自己都这样觉得，又如何对别人讲呢。 见他不说话，苏晓晓暗暗嘆了口气。 她觉得自己很像一个坏家长，孩子明明把试题做对了，可出于某种原因，她必须，也不得不，叫他改成习题册后面的标准答案。 于是她抿了抿唇，点到为止：「我不姓晏。」 她没有给别人当替身的习惯，也希望他不要把自己当成某个人的影子。 许斯文沉默了半晌，端起茶来润了润喉咙，才发出声音：「对不起。」 苏晓晓挑着一边的眉毛，语气轻快：「既然这样，我就当这是你的道歉茶了。」 她把茶当酒，一口闷掉，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不一会儿，苏安安回来，坐在位子上，小心翼翼地看向许斯文：「你刚才问的问题，我已经准备好了，你还要听吗？」 许斯文瞥她一眼，语气淡淡地：「不用，以后都不用说。」 苏安安愣了愣，小声嘟囔：「变得好快。」 苏晓晓轻笑一声，只说：「吃饭吧。」 回程的路上，许斯文很安静，一下车就回了公司，却把苏安安留了下来，这下她成了名副其实来打短工的。 苏晓晓多问了几句，她就叽叽喳喳地告诉她，其实她最想要的是一份证明，拿回家里好让父母安心。 苏晓晓摸摸她的头，趁着许斯文不在，释放自己的温情。 顺便答应结算工资的时候给她现金，到时候装在信封里，信封外面盖上公司公章。这样一来，大小也能算个证明了。 苏安安高兴地露出小白牙，苏晓晓再次感嘆，可真好哄。 一个儿子，一个妹妹，容易哄的难度天差地别。 下午时候，店里依旧忙碌，只是手工店不像饭店那么熙熙攘攘，大家都在专注地做东西，就算有人说话，也不是同时，这就让整间店都沉浸在静谧的氛围中。 这种时候，一个耳光总是格外响亮。 直听得苏晓晓产生幻觉，甚至在琢磨，这里能放鞭炮吗？不对，还没过年吧。 店员跑过来：「打起来了！」 她二话没说跟过去。 一对情侣被围在中央，男人捂着左脸，很明显他就是那个被打的人。 女朋友的眼睛里全是心疼，等转向店员小姑娘的时候，便换成了怒气沖沖，说话都用吼的：「你凭什么打人？有病吧你，我来消费的还是来受气的，你给我道歉！」 小姑娘的眼睛红彤彤，还没开口，眼泪先从脸上滑落，她抬起袖子抹一把，用力抽了抽鼻子，用旁人想不到的气势大声说：「管好你自己的男朋友，要不是他摸我屁股，我会打他吗！」 男人急眼了：「你不要血口喷人，谁摸你了，你看看自己的长相，再看看我女朋友的长相，我会摸你？！」 他语气不屑，顺带还贬低了小姑娘的相貌，店员跺了跺脚，除了「你就是摸了」，「你臭不要脸」，无其他话可说。 人群甚是兴奋，讨论的声音渐渐浮起，除了其他店员，没人站队。 男人见状更来了劲头：「看见没，我和我女朋友这样的才叫般配，你长这样没人摸的，别做白日梦了。」 苏晓晓拨开人群走进去，打量了一番，别说，男人确实长得人模人样的，年轻帅气。 可惜了这张脸。 「不用吵了，店里有监控，」她指了指三个不同方向的摄像头，问小姑娘，「你刚才站哪个方向，哪个能拍到？」 监控录像调出来，在证据面前，男人无法狡辩，女朋友感觉脸上挂不住，拉着他就要走人。 「别急着走，等警察过来，我们要告你猥亵。」 看热闹的人散了，苏安安悄咪咪摸过来，带着惊讶和苏晓晓讨论：「那么帅的一张脸，居然是个猥琐变态，真是想不到。」 苏晓晓眼睛一转，这可是个好机会。 她循循善诱道：「看脸识人是不可靠的，世界上没有一条规律是长得好的人品格一定好。」 苏安安若有所思，一副三观都被打碎的俏皮模样。 她笑着继续：「所以呀，你以后找男朋友的时候，一定得注意，不能只看脸，人品也是需要考察的。」 第106页 一抬眼，正瞧见陆清池从外面走进来，苏晓晓顺手把他拉过来表扬一番：「像他这种就属于颜值和人品兼备，你以后就照着他这样的找。」 陆清池轻笑，说话间却意有所指：「教完那个教这个，你累不累？」 苏晓晓歪着头，一时之间没明白他话的意思。 他却已经换了谈话对象，把一张邀请函交给苏安安：「欢迎来玩。」 第56章 苏安安拿了邀请函，乐不可支，蹦蹦跳跳地走了。 苏晓晓挽上他，两人一起出门。 路上，陆清池说：「其实你可以不去的。」 苏晓晓从手机上抬起头来：「我都知道你爸在医院了，不去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如果你实在不想，我们可以掉头回去。」 苏晓晓不再看手机，转而盯着他：「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总是话里有话。」 「实在不想」是什么意思，怎么听上去这么有内涵。还有刚才那句，什么「教完那个教这个」，不就是在说许斯文和苏安安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被许斯文的想法洗礼过，她忍不住怀疑陆清池是不是也猜到了什么，或者查到了什么。 没理由许斯文知道的事情他却不知道。 还是说，她和儿子之间有些特别的联繫，所以他的直觉才这样准。 想到这，她突然放下心来。许斯文和她之间莫名其妙的联繫不是一天两天了，她真是成了惊弓之鸟，才会觉得全世界都能看破她的秘密。 果然，陆清池否认：「哪有，我只是怕你总是跑来跑去，身体吃不消。」 「我身体好着呢。」苏晓晓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忽然想起一件事：「你爷爷在吗？」 「不在，你想见他？」 「说实话，我最不想见的就是他。如果他不是你爷爷，我可以一辈子都不见他。」 陆清池哑然失笑：「你还真是诚实。」 「怎么了？你不高兴？」 他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髮丝：「没有，爷爷这个人确实独断专行了点，不然当年他也不能力排众议，撑住陆氏集团。现在他退休了，也只能在家里做做主，不过大事他说了不算，所以你也不用有太大压力。」 大事他说了不算？ 她忽然直起腰，怪不得当初他会用那种方式强迫他们订婚，毕竟只有所有人都知道了，才没了后悔的余地。 说起来，陆安白求婚的路子跟这如出一辙。 不愧是爷孙两个。 她起了好奇心：「他给我们订婚的时候，你就没想过反对？」 陆清池看着她，眨着坦诚的眼睛：「想过，后来又不想了。」 苏晓晓抿了抿舌尖，难掩唇边的笑意，重新回到他的肩膀上。 早知道他也想退婚，当初她还折腾什么，大家坐在一起互亮底牌不就完了，事情还能更简单一些。 不过，亮底牌这种事情，两个陌生人是绝对做不出来的，需要建立在信任的基础上。搞不好最后兜兜转转，她还是会採取当初的方式，直到把婚约退掉为止。 好在，现在他们俩看对了眼，也省了她继续折腾。 病房门口，苏晓晓见到了陆安白的助理小松。 她问：「他们两个在里面？」 小松忙不迭点头。 时间仿佛回到了陆安白出车祸的那个晚上，沈俏赶来看他，却被陆家父母遇到。 除了，她看向身边人，现在有人跟她手牵着手。 「那我们等会吧。」 陆清池问：「等什么？」 「等……」她也不知道怎么说，上次过来，她跟陆安白退婚，现在过来，她成了陆清池的女朋友，还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就算她自己身在其中也要说一句，怎么人物关系这么乱呢。 不知道陆家父母会怎么看。 陆清池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轻捏她的手掌，叫她放宽心，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们把买的鲜花和水果放在床头。 众人依次打过招唿，苏晓晓把目光放到病床上的病人身上：「现在天气冷了，您要多注意身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的缘故，陆父完全没了上次大发雷霆的气势，说起话来甚至有些虚弱，这让他的样子很是慈祥。 「老毛病了，一到冬天就犯，犯了就要住院，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叫你们年轻人放下工作来看我，耽误时间。」 苏晓晓暗自腹诽，他们陆家的家训是不是只有「努力工作」四个字，从上到下都这么工作狂。 「您别这么说，把身体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陆夫人坐在一旁，用同款慈祥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她，对自己的老公说：「你看晓晓，越来越漂亮了，跟老大站在一起多般配。」 不知道说什么，于是苏晓晓微笑。 眼神不知不觉和沈俏的搭到一起，沈俏站起来，朝他们刚带来的水果伸出手：「晓晓买来的苹果看起来不错，我给伯父削一个吧。」 陆夫人立马起身，客气中带着满意：「我来，这不是你们该干的事情，快去那边沙发上坐着说话，不用管我们两个老的。」 一句话把四个人同时解放出来。 陆清池拿了几个苹果去洗，回来的时候给陆夫人一个，给陆安白一个，又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把新的水果刀，怡然自得地削起苹果来。 第107页 他把苹果皮削成长长的一条，炫技一样给苏晓晓看，然后才扔进垃圾桶。最后，苹果都被切成小块，码放在干净的餐盒里，递到苏晓晓面前。 她先用牙籤戳了一个送进他嘴里，然后自己也吃一块，夸张地竖起大拇指：「真甜。」 两个人自然而然的相处把陆安白看得直发愣，半天才喃喃地提醒：「哥，刀给我用一下。」 可是，他哥为什么连削苹果都这么熟练，他为什么就不能削出一条完整的苹果皮。 糟糕，被比下去了。 从工作的性质来看，陆安白那对儿时间相对自由，而苏晓晓和陆清池不一样，身上各自都有日常工作。没坐多久，他们就被陆父催着出来，临走前还嘱咐他们，平时不要去看他，要以工作为重。 苏晓晓站在走廊里直发笑，陆清池也跟着她笑弯了唇。 等她笑够了，他才问：「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她点他的肩膀：「我算是知道你这工作狂的属性是从哪来的了，这叫遗传。」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没成想，在医院门口遇见了熟人。 苏晓晓看到云朵从许斯文的车上下来，一瞬间，疑惑、惊讶、八卦，各种猜测和情绪充满了大脑。 「你们俩怎么在一块？」 「晓晓！你怎么来医院了？！你生病了吗？」 云朵沿着歪歪扭扭的曲线快步走过来，完全忽视她的问题，扶着她的肩膀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终于在扫过一旁的陆清池之后，附在她耳边，用绝对称不上耳语的声音说：「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苏晓晓：…… 你的声音可以更大一点。 然后她就可以回头去看耳鼻喉科。 「跟你想的不是一回事。先回答我，你们俩怎么在一块？」 云朵转身，像是才看见许斯文站在那，拉长声音哦了一声：「你说他呀，他开车撞我，当然要带我来医院检查啦。」 ……又是车祸。 鼻端有浓郁的酒精味，苏晓晓的心勐地往上提，抬眸问：「你酒驾？」 她可是亲眼看见他从驾驶位出来的。 许斯文没说话，主动凑得更近叫她闻，身上只有香水味，还是她送给他的那一瓶。苏晓晓这才知道，原来喝酒的不是他，是云朵。 许斯文说：「她喝多了在路上瞎晃，我可不是故意撞人的。你们认识？」 「她是我朋友。」 这下放心了，还以为他认妈失败借酒浇愁，还不顾交通规则危险驾驶，原来只是巧合。 而且还知道出事后把人送医院，很有责任感，应该奖励一朵小红花。 许斯文却如释重负：「正好，你带她去检查检查，费用我出。」 苏晓晓：「……我看起来很闲？」 许斯文：「我不方便。」 他一脸的男女有别，苏晓晓忽然想起刚刚云朵过来的时候摇摇晃晃小跑的那几步，起了好奇心：「她喝成这样，你是怎么把人塞进车里带过来的？」 许斯文抿着唇没说话，云朵却高高举起了右手，点着脚尖雀跃地说出答案：「他用脸骂我！」 苏晓晓：…… 先不说他是怎么用脸骂人的。 这是喝了多少，被骂还能这么开心，属实厉害。 左右两个都跟她有点关系，既不能把喝醉的云朵扔在这里不管，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许斯文对着一个醉酒的女人束手无策。 苏晓晓和陆清池交换一个眼神，便知道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意思。 她扶着云朵，好言好语地劝道：「走，跟我进医院。」 云朵却唰地把手抽出来，像没事人一样拽着她快速往前走了两步，把手伸进包里，语气神神秘秘：「你上次让我帮忙的事情，我都给你办好了！今天正好带着。」 苏晓晓一头雾水：「什么事情？带着什么？」 云朵歪头，表情像在谴责她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忘记。 她说：「你居然忘了！上次叔叔阿姨结婚纪念日，你问我有没有年轻漂亮女孩子的资料，还说少了你不要，多多益善。哦对了，你还说要给我介绍很帅的男朋友呢。」 苏晓晓拍了拍脑门。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喝多的人在这种边边角角的事情上偏偏记忆力超群，说出来的话还相当有条理，苏晓晓不能不想起来，自己曾经想过把陆清池介绍给云朵。 她顾不得陆清池若有所思的眼神，立刻捂住云朵要从包里拿出来的手，淡定地否认：「你喝多了，记错了。」 云朵不服气地甩开她，刷地一下把一沓照片拿出来，高高举在半空，不服气地说：「我没喝多！你看，全是漂亮姑娘！」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17 23：21：09～2021-11-18 23：39：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梦想是咸鱼！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真是一个好朋友啊。 喝得烂醉，被车撞到，来医院检查身体，也没有忘记这件连她自己都不记得的事情。 苏晓晓无奈望天。 几张照片成扇形排列在半空，张与张之间的间隔相差无几，刚好露出每个人的脸，妆有浓淡，五官不同，但确实个顶个的漂亮，云朵说得是真的。 第108页 苏晓晓只能把手举高，一张一张把照片从她的手里抽出来，然后看向她的包：「还有吗？」 喝醉了的人听不出她语气里的无奈和无语，献宝一样噹噹当又拿出一沓更厚的，苏晓晓照单全收，心中默念，你们什么都没看到。 可陆清池偏偏开口：「你要这么多——」他动了动手指做示意，「干什么？」 「哦，」苏晓晓神色自若，「店里招人。」 「那你想把谁介绍给她当男朋友？」 苏晓晓：……这就明知故问了。 陆清池促狭地看着她，顺着他微微上扬的嘴角斜向看去，只见许斯文那么大一只安安静静地立在那里，怎么看怎么一表人才。 「他。」 短促而有力的一个字之后，苏晓晓迅速转头，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整理整理表情，头也不回地扶着云朵走了。 许斯文：…… 一句话不说也能跟他有关系。 短短一天时间，他就从两个人打情骂俏的见证人，升级为背锅的工具人。 无语，今天的黄历上大概写着诸事不宜。 苏晓晓把人交给护士，拎着包去了洗手间，一个中年女人正要出来，意外跟她撞到一起。 女人后退半步，连道歉时的谈吐都透着优雅：「不好意思。」 「没关系。」苏晓晓抬眸，居然是何姗。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 当初在陆家远远见过一次，在金融杂志的照片上又见过一次，算上当年撞破出轨的那次，这是苏晓晓第四次见到她了。 却是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很有豪门太太的风范。 苏晓晓扯了扯一边的嘴角，抬腿准备走。 何姗说：「原来是苏小姐，你好。」 苏晓晓看了她一会儿，对她认识自己毫不意外，毕竟是和陆清池打交道的人，对陆清池的未婚妻长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人，自然应该了如指掌。 事实证明，她不仅了如指掌，还能对着一个同样叫做苏晓晓的人，优雅地谈笑风生。 心理素质一流。 于是苏晓晓也微笑：「许太太。」 「苏小姐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 何姗短暂地愣了一下，对她的冷淡态度有些不解，但她还是保持着微笑：「不打扰你，有时间和陆总一起来我家做客。」 「好的。」 苏晓晓洗了手，对着镜子看自己，忽然觉得刚才何姗的样子有些憔悴，和同年龄段却保养良好的苏母有着不小的差距。 工作累得？还是婚姻生活不幸福？ 不是都传说她和许渣男是一对恩爱鸳鸯吗？ 苏晓晓恍惚了一下，暗笑自己想得真多，她幸不幸福关自己什么事，她最好和许渣男是一对表面鸳鸯，这样还能稍稍出一口当年的气。 眼下更重要的是，许斯文就在外面，而他和她的关系很差。 苏晓晓快步走出来，没想到还是慢了，何姗正和陆清池攀谈得起劲，许斯文在五米外的距离，背对着他们不知道在做什么。看来两个人已经打了照面，而且不太愉快。 没想到他们的关系差到这种地步，在外面都不加遮掩。 苏晓晓想起当初在陆老爷子的寿宴上，许斯文从来没和他所谓的父母站在一起，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和自己说话。 事实早有徵兆，而她那时浑然不觉。 她掐了掐手心，走过去。 「在聊什么？」 陆清池十分自然地握住她的手：「许太太在说她的新项目。」 何姗对她笑笑，继续道：「这个项目有很大的潜力，目前为止，在我参与孵化过的这么多项目中，这个是我最看好的，陆总一定不会愿意错过。」 陆清池不置可否：「能不能投，会不会领投，还是要等看到项目计划书之后再谈。」 「那是自然。」 苏晓晓抿了抿唇，随口胡编：「许太太做新项目怎么不去找许氏的内部投资，难道真的如传言所说，二位的感情有了裂痕？」 何姗怔了怔，没想到她会从生意忽然聊到感情，可见是个沉迷于情情爱爱，不懂商场的小姑娘。不过，外面真的有这种不利于公司股价的传言吗？ 「苏小姐说笑了，既然是传言，自然是假的。我只是对每个项目都倾注许多感情和心血，说句不怕笑话的，他们就像我的孩子一样，对于自己的孩子，当然希望能获得更多人的认可，尤其是像陆总这种经验丰富眼光独到的人。」 「是吗？那许太太对自己的孩子可真好。不过，」苏晓晓指指许斯文，「那个不也是你的孩子吗，还是个有血有肉的。怎么我站在这里这么久，怎么也没见他过来跟你打招唿，难不成你只顾着对项目倾注心血，却忘了自己真正的孩子。」 说完，她先自己默默呸了一声。什么她的孩子，这个女人不配。 何姗简直搞不清楚这个苏晓晓的路数。 说话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一会儿提到他们的夫妻感情，一会儿又提到她和许斯文的母子关系，就算他们之间有什么问题，轮得到她一个外人来质问？ 何姗不太高兴，如果对面不是陆清池的未婚妻，同时旁边还站着陆清池的话，她一定不会吃亏。 可现在这个状况，她也只能把情绪挂在脸上，好让人知道自己的不痛快，但却不明说，只是提高声音叫许斯文过来。 第109页 然后她对苏晓晓说：「误会，其实我们刚刚已经说过话了，斯文说他有事，所以到旁边去处理。而且，有什么话我们回家说就好，母子之间见面总是很容易，而陆总却不经常见到。」 苏晓晓敷衍地扯了扯嘴角，见许斯文不动，只是转身看着这边，便用眼神向他示意。 许斯文这才过来，连眼角的余光都不分给何姗，开口也极其简单：「有事？」 「你上次回家是什么时候？」苏晓晓问。 许斯文：「……我每天都回家。」 苏晓晓知道他误会了，用下巴点点何姗，这个动作让她看上去十分傲慢。「她家。」 许斯文把头往反方向侧了侧，想了一会儿，才说：「去年。」 每年过年的时候，他才不得已回去一趟。如果不是他老子手里还有许氏大部分的权力，动不动就来威胁那一套，他连这一次都不会回去。 从八年前，他成年后就搬出来自己住了。 「哦，」苏晓晓转向何姗，用微笑抑制住自己的愤怒，「原来这就是许太太说的容易见面。我想，许总这个年龄，早就过了叛逆期，不会无缘无故不回家，那一定是许太太你对他不好了。」 何姗忍不住上下打量她。 她在跟谁说话？眼前这个苏晓晓明明花一样的青春年纪，怎么说起话来老气横秋的，甚至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一副帮许斯文打抱不平的模样。 难不成？ 何姗的思维开始自动跑圈。 许斯文和陆清池的关系好，而苏晓晓是陆清池的未婚妻，两个人的样子看起来就像婚期将近，难不成这个小姑娘，奉行的是长嫂如母那一套？ 很好，闭环了。 又是一阵打量。 何姗觉得，对上了。没想到，有人小小年纪，还挺喜欢操心，真以为自己是古时候的当家主母了。 不过，这些吐槽的话只在心里说说。她很快地露出一个笑容，连刚刚的情绪都不见：「苏小姐说的有道理，我还纳闷斯文怎么不跟我亲近，看来是我太忙于工作冷落了他，我们母子是该找时间好好聊聊。」 说完这冠冕堂皇的一串，她立马准备走人：「那就不打扰两位，我公司里还有事，先走了。」 苏晓晓耸耸肩，问许斯文：「别告诉我，你每年过年的时候才回去一次。」 「你怎么知道？」 「瞎猜的。」一颗爹不疼娘不爱的小白菜，能愿意回那个所谓的家就有鬼了。 陆清池把手落在他的肩膀上，顺便捏了捏，这同时带有理解、安慰和鼓励的意思。「怪不得你小时候那么喜欢赖在我那。」 提起小时候的事情，许斯文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微笑。 苏晓晓看得心情复杂。 更加不后悔刚才怼那个女人一顿，虽然自己看上去莫名其妙。 她用手肘碰了碰陆清池：「你真要给她投钱啊？」 「你不同意？」 苏晓晓哑然，都是生意上的事情，赚钱嘛，不磕碜，而且，她在陆氏又没有职位，有什么立场不同意。可是，听见何姗的工作发展顺利，她心里还是别扭得不得了。 于是她说：「你先缓缓，我总觉得她有问题。」 这并不是随口一说，直觉告诉她，何姗单独出现在医院，而且面容憔悴，这一定是一件有深意的事情。只是他们暂时还不知道，深意具体是些什么。 没想到，陆清池居然贊同了她的观点，还帮她补充了证据：「她管理的分公司最近财务确实有些问题。」 这都能知道？ 苏晓晓暗暗盘算和期待着，何姗遇到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只是没想到，谜底揭开得这么快。 第58章 「原来你说的来订婚宴上见世面，就是躲在这里吃东西吃个不停？」 苏晓晓看看苏安安手里堆得满满当当的碟子，无奈地笑着。 后者正要餵自己吃一块小蛋糕，听见她的话，停下了罪恶的双手，左看看右看看，笑嘻嘻地说：「怎么能叫躲呢，这个地方多明显，要不姐姐你也不能一下子就找到我。哎呀，我早上起晚了，连口饭都没吃，一直被拉过来拉过去，不是化妆就是挑衣服，程序好多哦。现在再不吃两口，我就要饿晕了。再说了，品尝这里的每一种食物，也是见世面里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说完一套理论，苏安安重新拿起刚才的小蛋糕，一整个往嘴里塞。 苏晓晓轻笑出声，顺手往碟子里给她添上两块。 苏安安一边吃着东西，一边伸着胳膊去接，就这样，一块巧克力色的蛋糕从碟子上的小型金字塔上滚了下来，在她的裙子上打了个滚，落在脚边。 「看吧，你一直吃，你的裙子眼馋了。」苏晓晓拍她，「去换件衣服。」 苏安安快速咀嚼完嘴里的东西，把碟子放下，低头看了看裙子，摆了摆手：「没有沾到多少，我去洗手间收拾收拾，马上回来。」 「哎……」 苏晓晓只说了一个字，眼前已经没了人影，苏安安灵巧地从人群中间穿过，几个闪身之后，直奔洗手间的方向去了。 她看着逐渐消失的背影，露出一个微笑。 今天这个场合，无论什么年龄段的男女都在努力保持风度和腔调，只有苏安安，和平时一样不拘小节。怪可爱的。 第110页 苏晓晓把眼神收回来，无意中瞥见了全场最讨厌的两个人。 何姗站在距离不远的地方，挽着许渣男的手臂，向眼前的几个豪门夫妇举起酒杯。 暗红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有存在感，当它被送到何姗嘴边的时候，这种视觉上的存在感忽然化作了嗅觉，令人几欲作呕。 何姗猝不及防地呕了一声，对面几个人全都愣住了。 她很快调整好一个微笑：「最近胃不太舒服——」 这微笑没保持住多久，她已经快步朝洗手间而去。许渣男并不吝啬于在人前展现自己对妻子的关心和重视，他说了一声抱歉，迈着稳重的步子追上去。 他也进了女士洗手间。 何姗正趴在洗手池前呕个不停，一副要吐不吐的样子。而他的脸上，从一进门，就换上了不耐烦的神色。 他快速检查了里面，没有人，于是转身将门反锁。 过了大约两分钟，何姗呕完了，在水龙头下洗了洗手，扯着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干净，偶尔瞥一眼站在身旁的丈夫。 许渣男看了看手錶，时间还早。 他抱着双臂：「你没去医院？」 何姗轻飘飘地睨他一眼，用力把湿掉的纸巾丢在垃圾桶里，那种力度绝对不应该属于「丢垃圾」这种动作。她没说话，又取出一张纸，慢慢擦着嘴。 「你到底去没去医院，我跟你说过无数次，不要总是考验我的耐心。」 何姗擦嘴的手停了下来，她的唇上已经没了口红，显出一种病态的苍白。 她翻个白眼，看上去像一种习惯：「去了。」 「然后呢？」 「什么然后。」 他忽然笑了一下：「行，看来你也不急，那就让外面的人好好琢磨琢磨你到底怎么了吧。」 许渣男拉开操作间的门，把一块「维修中」的指示牌拿出来，放到门外，然后重新反锁。 何姗也抱臂，靠在洗手台上，和他面对面：「你现在对我就这种态度。」 「少说废话，我叫你把孩子打了，你没照做？」 「为什么要打掉，我好不容易才怀上。」 「你是不是疯了，你以为我会给别人养孩子吗？我看起来很像冤大头？」 何姗冷哼一声：「开放式婚姻可是你提的，那时候你就该想到，早晚会有这一天。」 「我看你真是病得不轻。当年你就不能生，现在你都多大年纪了，我怎么可能想到。而且你现在还说，你要生下来，你就这么缺一个孩子？」 「说对了，我这辈子就不该跟你绑在一起，不然我早就有自己的孩子了！」 她突然情绪爆发，声音陡然大起来，抬手把手包掀到地上，里面两三样东西泼出来，砸在地板上叮叮噹噹脆生生地响。 许渣男沉默了半分钟，默默把东西捡了起来，一改刚刚咄咄逼人的语气，竟然语重心长起来，甚至夹杂着一些零散的陈年的温柔。 「我知道那件事你一直怪我，可当初你不能生，我找别人生孩子你是同意过的，你还主动跟我说，要一辈子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养。可后来，你是怎么做的，你是怎么对斯文的，我想你自己心里很清楚。我知道你心里有疙瘩，这么多年不也没说什么吗？所以你看，我真的一直都很体谅你。姗姗，别闹了，你现在这个年纪早就不适合生孩子了，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医院，把孩子给打了。」 何姗红着眼睛，哭声迴荡开来。 洗手间最里侧隔间的门虚掩着，苏安安一脸茫然地按了按手机，突然意识到，自己到底在无意中听到了什么秘密。 她本来在这里整理衣服，刚要推门出来，听见外面传来反锁门的声音，随即传来一男一女的说话声，说的好像还是比较隐私的事情。 于是她悄咪咪躲起来，免得出去撞见别人的秘密，到时候两边都尴尬。 话题先是从医院谈到怀孕，然后又有了开放式婚姻，关键词一个比一个劲爆，苏安安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鹌鹑。 但是后面就越来越不对劲了，什么骗别人生孩子，什么许斯文。 她整个头脑都被这个名字点亮了，这哪里是别人的八卦，这就是当年发生在她姐姐苏晓晓身上的事情。 怪不得，妈妈说姐姐没有结过婚，因为外面这两个要结婚，姐姐只是他们生孩子的工具。怪不得，妈妈说许斯文的爸爸不允许他们和许斯文见面，因为他们要假装他是外面那个女人生的孩子。 苏安安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听到过这么离谱这么让她生气的事情。 她蹭地站起来，一脚踹开了虚掩着的门，三步两步蹿到那对中年男女跟前。 何姗正扑在许渣男怀里哭得抽抽搭搭，只听见耳边一阵风声，一睁眼，隔着泪花朦胧地看见一个陌生女孩子站在那。 她想问，你是谁，明明锁着门，你是怎么进来的。 但她没问出口，因为苏安安把刚才吃下肚子的蛋糕全部化成了无穷的力气，勐地冲上来分开他们两个，先是对着许渣男狠狠抽了一个耳光，把手都抽得生疼。 但她没功夫管这么多，便又对着何姗的脸使出吃奶的力气。 可惜，被许渣男拦住了。 苏安安被他推得一连倒退好几步，靠在隔间的木板上。 许渣男的嘴角疼得抽了一下，他伸出手指按了按，语气阴沉：「你是哪来的神经病？」 第111页 苏安安张了张嘴，心想，我凭什么告诉你呀，你又不是人。她转了转眼睛，冷不丁冲到门前，拧开锁跑了出去。 他没想到她一声不吭就往外跑，不然凭他的力气，怎么可能把一个小姑娘放走。 何姗这才反应过来：「记者！一定是记者！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啊！」她起身，再也顾不得什么端庄什么优雅，胡乱抹一把鼻涕眼泪，和他一起把人堵在走廊里。 苏安安被他们逼到墙角，手往后一背，靠上了墙壁。 许渣男开始逼问：「你是哪家的记者？你听到了多少？」 「记者？什么记者，谁说我是记者了，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小姑娘新来的吧，不认识我？乖乖自报家门，我还可以让你继续混下去，至于你刚才听到的事情，不用装傻充愣，直接报价吧。」 「你说错了，我认识你。你不就是那个，骗别的女人给你生孩子，然后又跟这个女人在一起，还虐待那个孩子的大渣男吗？不光我认识你，我还要让所有人都认识你，大家一起开开眼界，看看到底为什么天底下还有这么坏的人。」 许渣男看了看冷冷清清的走廊：「不打自招，还说你不是记者？」他伸出手，往苏安安的衣服上摸去。 苏安安的右手伸出来，扬手把他拍开，气势汹汹地往前一抬下巴，一字一顿地大声说：「难不成，你看这里是四楼、东侧的走廊，平时没有几个人会过来，就要对我耍流氓吗？」 何姗不耐烦了，她走上前，检查苏安安的耳朵：「你在跟谁打电话报信，也是记者？」 但她检查了一个空，许渣男示意：「摸她的衣服，找针孔摄像头。」 苏安安躲闪不过，又不能转身，只能抬脚往前踹，可惜被有所准备的何姗躲了过去。 许渣男这才注意到她别别扭扭的动作，他厉声问道：「你的左手在干什么！伸出来。」 他上前，直接伸到背后抓住她左手手腕，手机屏幕亮起来，上面显示正在通话中，打电话的对象是，许斯文。 还没等他把电话掐断，许斯文冰冷但强势的声音同时从右侧和听筒里传了出来。 「真热闹。」 第59章 「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许渣男一抬头，便看见儿子许斯文站在两米开外，他一脸冷漠，冷漠中又带着蓄势待发的愠怒，这两种矛盾的情绪化作冷冽的眸光，以眉眼为中心往外散发，中间的空气仿佛冻住了。他知道，形势有了新的变化。 而他，必须占据新形势中的主动权。 许渣男拉下脸来：「记者是你找来的？」 「记者？」许斯文反问。 「你可真是个孝顺儿子，找人来曝光自己的父母。想夺权想疯了？告诉你，我还没死呢，少在这里白日做梦！快叫你的人把拍到的东西交出来！哎你——」 趁他说话的功夫，苏安安跳起来抢回了手机，立马躲到许斯文身后，先是拍着胸口好好安抚了自己一番，然后才把头探出来。 「都说了我不是记者了，难不成洗手间是你们家开的，只有你老婆能用，我不能用？再说了，要不是你把我关在里面，我才不会听见这种脏心脏肺脏耳朵的事情呢，洗手间的空气都比你们俩身上的人渣味好闻。告诉你，今天我被你关在里面，算我倒霉，你被人听了秘密，算你倒霉，我跟你扯平了。可你们两口子做过的缺德事情，永远没有扯平的那一天！」 她说着说着，不自觉从许斯文身后走了出来，越说声音越大，越说气势越盛。 说完，她双手叉腰，把头勐地一偏，气壮山河：「大外甥，咱们走！」 空气凝固了几秒，许渣男用足以令人起鸡皮疙瘩的目光打量了她半晌：「你是她妹妹。」 他口中的她，自然是死掉的苏晓晓。 苏安安更用力地叉着腰：「是又怎么样！你做了对不起我姐姐的事情，这么怕她妹妹知道吗？」 许渣男从鼻腔里冷哼一声：「真是天真，我会怕一个死人？」 他的语气里有许多的不屑，几乎是瞬间，许斯文红了眼睛，迈步上前：「是真的吗？」 「什么是不是真的？」 「你骗我妈生孩子，是不是真的？」 苏安安一下子就急了，有点怒其不争：「当然是真的啊，他亲口说的，他老婆也承认了，当然是真的啊，你怎么还在问啊！」 没有人搭理她的急切，许渣男甚至在她一连串的肯定句中笑了好几声，他伸出手，轻蔑地拍了拍许斯文的脸。 「我的好儿子啊，你都二十好几了，怎么还是这么天真。亏我刚才高看你一眼，以为你有心叫记者来拍我的秘密，好把我拉下马。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居然还是这么在乎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 许斯文用力咬着牙齿，不用再问了，一切都是真的。 从小，他就不被父母所喜爱，身边只有一个关心他衣食住行的保姆。有一天，他问保姆：「爸爸妈妈是不爱我吗？」 保姆给他穿上鞋子，温柔地说：「你的爸爸妈妈太忙了，不是不爱你，哪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后来他才知道，真的有父母是不爱自己的孩子的。 无论他表现得多乖，无论他的考试成绩有多好，无论他被老师和教练表扬多少次，在那个家里，没有人会在乎。 第112页 他得到的，只有一成不变的冷漠。 终于有一天，在他哭着质问何姗，期望能乞求到一点爱的时候，她陷入毫无徵兆的歇斯底里。她说他根本不是她的亲生孩子，她说她永远都不会爱他，所有人都不会爱他。 他在这种家庭气氛中一天天长大。 只有身边的保姆，和从未见过的亲生妈妈，是他永恆的精神寄託。而后者，是他永远到达不了的虚无之地。 可哪怕是虚无，也决不允许有人玷污。 许斯文抬起手，揪住了父亲的衣领。 许渣男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张：「儿子要打老子了？」他抬起手，指着自己没被苏安安打到的半张脸，「来，往这边打，让你老子看看你的血性。」 许斯文举起了拳头。 何姗扑过来：「你要干什么，松开！给我松开！」 他红着眼睛，低低的发出一个字的声音：「滚。」 何姗抖擞起来：「你叫谁滚？！白把你养这么大，真是一个白眼狼！」 「请问……」一个路过的服务员怯怯地问道，「有什么能帮到你们的吗？」 何姗用力剜了他一眼：「滚远点，家事。」 本就瑟瑟发抖的服务员麻利地滚远了。 许斯文扫了一眼，抬脚踹开楼梯间的门，转身把许渣男带了进去，在进门的同时，一个拳头便砸在了许渣男的脸上。 他用上了十二分的力气，许渣男一个趔趄，被风一样钻进来的何姗扶住，她尖叫：「血！有血！」她抬头看着许斯文，「反了你了！儿子打老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安安也有点害怕，这两个人渣怕是什么都做得出来，万一失心疯把亲儿子送进局子怎么办。 她揪了揪许斯文的衣袖，弱弱出声：「要不，咱们先回去吧？以后，以后再说？」 许斯文到底还没有失去理智，他瞥了她一眼，开始解扣子。转眼间，他的外套到了苏安安手上。 然后她就看见，他又朝着人渣过去了。 何姗被他的气势吓到，后退了两步，直到靠着墙才有了些安全感。她下意识伸手护着小腹，另一只手在空气中指指点点，骂骂咧咧，喊叫着要报警，要他牢底坐穿，要他身败名裂。 苏安安彻底傻眼了。 现在该怎么收场。 她不想反过来当许斯文打架斗殴的人证啊。 怎么办，怎么办。 她焦灼地转了两个圈，无意中握紧了手中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是苏晓晓的电话。 救星！大救星！ 苏安安接通，顾不上撒娇，马上大喊：「救命啊晓晓姐！要出人命了！」 苏晓晓马上把手机拿开，距离耳朵远一点。 不过听起来，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她正拐过一条走廊：「你不是应该在三楼的洗手间？去哪了？」 「四楼！我在四楼！在东——」 苏安安没能把话说完，手机就被许斯文打落，他舔了舔嘴唇，从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像是来自沙漠：「别告诉她。」 苏安安：？？？ 我的手机？！ 苏晓晓：？？？ 怎么没声音了？ 搞什么，难不成真的能出人命？ 东？东侧？ 来不及乘电梯，苏晓晓快步跑到东侧的楼梯间，三步两步跨过台阶。时间快得不允许思考，只有机械的动作，和高跟鞋哒哒的声音。很快，苏安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是晓晓姐吗？我在这里！」 苏晓晓快步来到转角的地方，仰起头看到了消失在宴会厅的所有人。 也明白了苏安安口中的出人命是怎么回事。 哦，是他啊，那打死白打。 不过太费儿子了，不划算。 她扶着墙歇了一会儿，也不着急往上走，就这么仰着头叫苏安安：「过来。」 先把战斗力最弱最容易被误伤的择出来。 苏安安拧着手指看了看许斯文，见他的状态不似先前那么狂热，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才弯腰把碎了屏幕的手机捡起来，一脸痛心地走到苏晓晓跟前。 「晓晓姐。」 「嗯，你先回去。」 「啊？」 「啊什么啊，小孩子在这凑什么热闹。」 「哦。」 苏安安把许斯文的衣服交给她，回头看了一眼，忍下许多想说的话，抬腿往楼下走。 何姗突然开口：「她不能走。」 苏晓晓朝苏安安挥了挥手，示意她不用管，赶紧离开。 苏安安立刻感觉自己有了依仗，挑衅似得朝何姗吐了吐舌头，快步跑下了楼梯。 「你不能——」何姗阻拦不及。 仰着脖子说话始终太累，苏晓晓慢慢走上来，先站到何姗面前：「她是我请来的客人，不知道许太太对此有什么意见。」 一声「许太太」，似乎把何姗所有的优雅姿态都召唤了出来。 她重新拿捏起豪门太太的分寸：「苏小姐说笑了，只是她拿了我们的东西，必须得还回来。」 「你们？」苏晓晓这才分出眼神仔细去看许渣男，左脸一个巴掌印，右侧嘴角附近一片殷红，血迹十分明显，右耳也有一点破皮，不知道是不是在墙上蹭的。至于身上，被衣服挡着，看不出有没有伤。 许斯文也不像完全没有事的样子，起码右侧脸颊有点红，但更红的是眼睛。 第113页 不像是被打，更像是哭过。 她把眼神收回来，对现场情况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打起来，但显然儿子没有吃亏。 很好，不愧是她的儿子。 就在她看来看去，想来想去的空挡，何姗又说：「是的，就是我和我老公的东西。」 苏晓晓重新把眼神放在何姗身上，语气中掺杂了不快：「你现在是在指控我的客人偷东西吗？」 何姗被她噎住。 这个女人真的好嚣张，自己不过是看在陆清池的面子上称唿她一声苏小姐，她对自己没有一点小辈对长辈的尊敬也就罢了，现在竟然直接称唿为「你」。 既然她这么不客气，又不是在正式场合，何姗的语气也强硬起来。 「偷东西就是偷东西，你不是想包庇她吧。」 苏晓晓笑了一声：「既然如此，你先把偷我的东西还回来。」 何姗叫起来：「什么偷你的东西，你不要血口喷人！」 「你也知道没有证据是血口喷人？说别人之前先看看自己吧。」 苏晓晓白她一眼，懒得跟这个女人继续。 她把衣服朝许斯文丢过去：「走了。」 许斯文接了衣服，手上也就松开，许渣男到底不再年轻，跟他扭打这许久，有些体力不支，顺势靠在了墙上。 苏晓晓的眼神从他身上略过，内心只有两个字：活该。 她打开楼梯间的门，走了出去。 许斯文跟在身后，脚还没迈，就听见许渣男笑了两声：「行儿子，你今天不错，是个爷们。像我。」 许斯文回头，只说：「我不像你，像她。」 「急着跟我划清界限？晚了。」 苏晓晓听见声音，走了回来，这次她好好打量了许渣男一番，想骂他成天跟她儿子瞎比比什么，没事就离许斯文远点。 可终究只能想想。 她碰碰许斯文的手肘：「走了，陆清池找你。」 许斯文嗯了一声，在原地顿了顿，还是转过头来，对许渣男说：「我今天是替我妈打你。」 隔着一道门，苏晓晓的脚步停了一下。 电梯迟迟不来，久到苏晓晓把问题酝酿了一遍又一遍，终于选择了一个最合适的角度提问：「怎么打起来了？」 许斯文穿好外套，用手指掸了掸，轻声道：「没什么。」 「没什么？」苏晓晓指着他脸上的红印，「这叫没什么？」 许斯文把一个嗯字在喉咙间滚了好几圈，还是老老实实地说：「只是发泄。」 「他怎么你了？」 许斯文轻轻摇头，答非所问：「我好像不应该被生下来。」 苏晓晓满头疑问地瞧着他：「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当年，」他转过头来，和她对视，「他早就跟里面那个女人在一起了，却骗我妈跟他生了我，为的就是把我抱回去养。」 什么？ 苏晓晓张大嘴巴，大脑一片空白，过了一会儿，才把许斯文的话一段一段听到耳朵里。 「你说得都是真的？」 电梯到了，两个人谁也没有动。 许斯文不太清楚她为什么这么大反应，迟疑片刻，才轻轻点了点头。 苏晓晓怔了好半天，勐地回头，大步流星朝楼梯间走过去。 「姓许的！」 她大力推开门，咣当一声，许渣男衬衫半敞，抬着头，一副被惊吓到的样子。 而何姗正在帮他数身上的淤青到底有多少处，也被惊吓到了。 好啊，脱得好。 帮她省事儿了。 苏晓晓扶着门，把高跟鞋脱了下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20 23：54：00～2021-11-21 23：06：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子燏y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许斯文不想描述具体在楼梯间看到了什么。 自打认识苏晓晓以来，他从未见过这么她如此暴躁，和暴力。在高跟鞋雨点一样落在许渣男身上的时候，何姗也曾试图帮他挡一挡，最后还是输在苏晓晓暴烈的气势之下，捂着小腹缩在一旁，只求自保。 许斯文愣了一会儿，瞄着苏晓晓，始终欲言又止。 最后，他往后退了半步，掩上门。那轻手轻脚的样子，就像生怕打扰某人睡觉一般。 他举起手錶，一眼也没有错开，硬生生等了五分钟，听到里面的动静停了下来，才再次推门进去。 苏晓晓有些累了。 打人确实是个力气活，何况她这么打得这么卖力，像是要把这辈子的力气都交待在这里。 她大口大口喘了一会儿，还没有决定好是继续还是离开，许斯文的手伸了过来，往门的方向指了指。 苏晓晓转过头去，对上了他的眼睛。 在这种她不太平心静气的时刻，他可真够平心静气的，毫无波澜的眸光似乎跟吃饭的时候别无二致，像是在说：吃好了吗，吃好了就走人吧。 怒气顿时散了一半。 苏晓晓转回来，膝盖抬高往前用力一顶，刚才还勉强站立的许渣男立刻弯下腰，表情比刚刚痛苦十倍。 她没忘欣赏两眼自己的杰作，捡起地上的另外一只鞋子，手上还拎着一只，甩了甩头，光着脚走出来。 第114页 全程，她一个字也没有说。 许斯文安安静静地跟在身后，直到她换了另一侧的楼梯，抬起脚穿鞋子，哒哒哒哒地开始往下走。 他开始说话：「为什么不坐电梯？」 「我出去走走，你别跟着。」 「去哪？」 苏晓晓没好气——主要是对自己——说话也就没什么分寸。 「药店。」 「去药店干什么？」 「你话好多啊，我去买阿司匹林行不行。」 阿司匹林？ 许斯文太阳穴一跳，快步跟上来：「你等等。」 苏晓晓只好转过身，脑子里迴响着的全是对自己的骂声。 亏她这么多年一直自诩头脑聪明，大不了就是有点恋爱脑，不是什么大毛病。 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翻船翻得这么狠。 前半段她好好地驾驶着人生的小船，风平浪静，美不滋的，非要追求刺激，跟这个许渣男掺和到一起，结果一个二十米高的浪头打过来，不仅尸骨无存，还留下另一个受害者。 她被骗得有多无辜，许斯文只会比她加倍无辜。 想到这里，她嘆口气，摇了摇头，语气也温和起来。 「想说什么就说。」 许斯文眼睛里的红刚刚褪去不少，现在大有捲土重来的趋势，声音也有些发抖：「你——」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再开口的时候却更抖了，「你怎么知道，他对阿司匹林过敏？」 寂静。 寂静没能维持十秒钟。 苏晓晓笑出声，很有些无奈的样子：「我哪知道谁对阿司匹林过敏，我是买药治头疼，又不是买药给别人下毒，我被气得头疼都不行吗？」 「那你为什么生气？」 她笑得更欢了：「你这个人好奇怪，那种人渣行径，是个人听了都会生气，我作为你的朋友，反而不能生气了？我气急了跳起来打他两下怎么了，这不是很好理解吗？还是你觉得我冲动了，不该打人，不该掺和你们家的事情。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可以向你道歉，不过人我已经打了，暂时还没有真心道歉的意思，所以你现在不要再跟着我了。」 「我不是要你道——」 苏晓晓拉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许斯文像被烫到了，勐地缩回来：「你干什么？！」 苏晓晓只好自己捏了捏自己的脸颊。 「看见没？这是什么，胶原蛋白。只有我这个年龄，22岁，才会有的胶原蛋白。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请你冷静一点，好好用大脑思考一下，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是想像，什么是事实。不要用提前假设的结果，去盖章所谓的蛛丝马迹，甚至一些巧合。好吗？」 她说了一大通，见许斯文怔在原地，没有继续跟着她的意思，便转身继续下楼梯。 推开酒店的门出去，寒冷瞬间将她包围。 几乎是同时，理智回笼，苏晓晓退回门后，走向一旁的酒吧。 今天是陆家的订婚宴，整个酒吧都被包了下来，专门为宴会厅提供酒水服务，因此这里一个客人都没有。 有人在吧檯忙碌，抬起头告诉她：「抱歉小姐，我们今天不营业。」 苏晓晓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我坐一会儿。」 今天这种大冷天，像她这种单薄的穿着，似乎也只有宴会厅里的客人才会有。那人不再说什么，不知道从哪端了一杯温开水，放在苏晓晓面前。 许是觉得她喝醉了，才会误入。 苏晓晓捏着杯子，道一声谢。 热度隔着玻璃慢慢传到指尖，她在桌子上趴下来，不知道该作何想法。 说后悔吧，事已至此，儿子都这么大了，后悔是现在最没有用的东西。 说愤怒吧，自从打完人，好像也没有那么生气了。要知道，这并不代表原谅，而是时移世易，就像隔着一层玻璃杯，她只能触摸到温度，不能接触到水。 现在冷静下来，倒是想起，她一时冲动把人给打了，然后呢，似乎既给苏家惹了麻烦，又给陆清池惹了麻烦。 好像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许渣男都是她人生中最大的麻烦。 她是不是哪辈子欠过他两条命啊，需要这样来还。 更别提身后还有一个许斯文，最近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天天怀疑这里怀疑那里。要不是她插科打诨的本事强，他早就把自己的老底都翻出来了。 到底是谁把他生得这么聪明？ 哦，是她自己。 苏晓晓把脸埋进臂弯，又哭又笑了一会儿，哭是无奈，笑是欣慰。她觉得，这简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自作自受。 思绪像一团乱麻在桌面滚来滚去。 白水无味，喉间自有酸甜苦辣。 手机震动打断了她的思考，沈灵在那头问：「晓晓姐，你在哪呀？」 「酒吧，找我有事？」 「嗯，我姐找你，她说她——」 苏安安的声音似乎隔着一点距离：「我来说我来说，」她把手机接过来，「姐姐你在一楼酒吧对不对，我马上过来，你不要走哦，我很快的。」 「好。」 苏晓晓看着窗外等她，有一辆车经过，向着医院的方向开得飞快。 苏安安也来得很快，在对面坐下，看上去有什么心事。 第115页 苏晓晓抬眼，熟练地进入开导者的角色：「有话想跟我说？」 「嗯嗯嗯，」她点了点头，伸着手指朝向天花板，「你应该听说了吧，就上面那件事。」 这孩子说话还挺委婉的，苏晓晓一笑：「听说了。」 她便把自己碎了屏幕的手机放在桌面上，样子十分慎重：「其实我都录下来了，就是不知道手机摔了录音还在不在。晓晓姐，你说我要不要把手机修好，然后把录音放到网上？或者，要不我找媒体曝光他们？这种消息应该找财经媒体，还是娱乐媒体啊？你快帮我出出主意吧，我没主意了。」 喝水的手一顿，苏晓晓问：「录下来了？」 「是啊，那会儿他们在洗手间里说话，我躲在里面，越听越觉得不太对劲，就开了录音。反正关键部分都录下来了，就是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苏晓晓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她慢慢摇了摇头：「不能曝光。」 「不能……」苏安安一着急，差点站起来，「为什么不能曝光，那两个人渣对我姐做了那种事情，就应该去坐牢。」 苏晓晓微笑着抿了抿唇，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傻妹妹，感情上的事情，是不会让人坐牢的。」 「那，那我曝光他们，让所有人都骂他们，让他们抬不起头来，不也可以吗？」 「我问你，如果你有一百个亿的身家，但是同时世界上每天都有一亿个人骂你，你愿意吗？」 苏安安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马上有些沮丧。因为她发现，这样做确实不能对这两个人渣造成任何实质上的伤害，可她能做到的事情，也只有这些了。 她不甘心：「就算只能让他们名声臭掉，过过瘾都不行吗？」 苏晓晓再次摇了摇头。 名声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是很有用，但并没有有用到那种程度。更何况，那两个人绝不会在意事实的真相有没有被大众所知，照样能过他们在云端的曼妙日子，最后受伤害的只会有许斯文一个人。 所有人都会知道他的来歷，所有人都会用怜悯的语气私下里谈起他，或许连员工对他都不再尊敬。 一个骄傲的男人，最终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或许许斯文本人不在乎，但是她在乎。 她决不允许发生这种事情。 苏晓晓抿了一口温水，润了润喉咙：「把你的手机交给许斯文。」 苏安安有些犹豫：「他刚才就那么激动，我再把录音给他，会不会更刺激他啊？万一他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怎么办？」 「不会。」 苏晓晓坚定地说，眼神放空，看向远方。 一份录音，在苏安安手里只是录音，可在许斯文手里就不同了。他知道怎么用，才能让价值最大化，才能让那两个人付出最大的代价。 生活中的很多时候，拳头是很有用的，但更有用的，是脑子。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21 23：06：06～2021-11-22 23：07：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子燏y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这么神秘？都猜不到你想跟我说什么了。」 陆清池被苏晓晓一路拽着走，到了角落里的沙发前，又被轻轻推了一把，只好坐下。 苏晓晓在他身边坐下来，环视周围。 严格来说，一个熙熙攘攘的宴会厅的角落，还时不时有好奇的目光跟探照灯一样扫过来，绝对算不上说事情的好位置。可眼看宴会就要正式开始，这个时候，她也找不到更合适的地方了。 陆清池摊了摊手，脸上有温和的笑：「说吧，我洗耳恭听。」 苏晓晓搓了搓手，脸上有一些歉疚：「我把许斯文他爸给打了。」 她这么直截了当，任何听到的人都应该表示多多少少的惊讶。可陆清池却转过身来，扶着她的肩膀迅速打量了一番，有些严肃地问：「他欺负你？」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之前还听说许渣男和他老婆是有名的恩爱鸳鸯，没想到，他早有风流之名，只是在某些特定的人中间传播罢了。 捂得够严啊。 可是，苏晓晓扁了扁嘴，「欺负」这种事，全看怎么说。 眼前的她确实没被欺负过，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 于是她只能模煳地回答：「不完全是……只是他做得一些事我看不过眼，然后就……」 她越说越心虚，如果自己做的事情只是自己承担后果倒是没什么，可是现在不止她一个人承担，这就很让人烦恼了。 她生怕陆清池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转而补充道：「不是普通的打，是比较，用力的那种。」 刚才她特意看了一圈，都没看到许渣男夫妇的身影，有可能脸上挂了彩不方便在人前出现，也有可能进医院了。 她一面暗爽，一面担忧。 不过，陆清池的表情却轻松起来。他拿出手机，先是安慰了几句，然后问：「在哪？」 「嗯？」 「在哪动的手？」 「哦，四楼东侧楼梯间。」 他打了几行字。 没一会儿，有人给他回了消息，陆清池拿给苏晓晓看，说：「不用担心，楼梯间没有摄像头。而且巧的是，那附近所有的监控，这两个小时都失效了。」 第116页 苏晓晓没忍住笑了一下。 那是巧吗，那分明是……摄像头识时务。 她歪着头问：「所以真的没什么关系？」 「真的。」 「那你公司里……」 「我合作的是公司，不是个人。只要许氏换人来主持，就没什么影响。」 他的语气如此轻描淡写，就像当初有人给他看订婚宴菜单的时候，他只看了两眼，就说，有道菜苏晓晓不爱吃，把它换掉。 一个集团换主帅，和餐桌上换一道菜，说到底，并没有多少不同。 可这对于苏晓晓来说，他的话无异于一种提醒。 她说：「有一份录音在许斯文手上，或许会有用。」 「录音？关于什么？」 「关于……你听了就知道了。」 那是一份，你听完会更了解我的录音，苏晓晓在心中默默把话说完。她起身：「沈俏找我有事，我先走了。」 陆清池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中那个猜测正在不断被印证，他还要继续等下去吗？还是说，他应该找个时间，亲手把这个泡沫挑破。 很快，许斯文给了他另一个选择。 那是深夜的一通电话。 拨出电话的时候，许斯文并不知道时间有多晚，他思考了太久，久到足以忘记时间。 「清池哥，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陆清池的睡意被他的话一点一点驱散，听完，他靠在床头沉默了许久，最后说：「不行。」 「为什么？你觉得我的想法没有道理？」 「相反，我觉得很有道理，跟我的不谋而合。」 「你也这么想？」 「嗯。」 「那你为什么不能帮我？」 陆清池不答反问：「为什么一定是我呢，找你的秘书是一样的。」 「我也想过，可是你来说效果是最好的。」 陆清池笑道，「那是对你来说。」 「可是……」 「没有可是，就这样，很晚了，你也早点睡。哦对了，」他嘱咐道，「完事记得给我一个消息。」 挂了电话，许斯文又在书房坐了许久。本想直接联繫付秘书，但他想起刚刚陆清池说的「早点睡」，终于记起还有时间这回事，于是作罢。 他的手里捏着那张照片，照片后面有一串数字，那是苏晓晓本人的出生日期。 第二天，苏晓晓在店里忙碌。 说是忙碌，更多的时候在放空。 最近很多事情都没有消息，自己打了许渣男的事情似乎不了了之，没人来找她算帐，也没人找她身边人的麻烦。陆清池那边也没有传来许氏集团高层变动的消息，虽然按理来说确实没有这么快，但她总是觉得心慌，隐隐觉得在这种安静中，隐藏着某种即将扑面而来的暴雨。 还有许斯文，从订婚宴后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了，不知道他有没有认真思考那天她说的话。 这几天，她自己反而反覆思考过，如果他继续一次次地质疑提问，她还能抵挡住多久？ 当初她决定不认他的时候，并没有考虑过能被他认出来的情况，连续两次，也只是凭着本能逃避他的追问。 万一，她是说万一，真的坦诚了她和他的关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呢？是会无事发生，母慈子孝？还是会发生蝴蝶效应？那么到时候，苏安安，父母，许渣男……她在这些人面前，又应该怎么办呢？ 苏晓晓按了按太阳穴，还是没有头绪。 干脆不要想好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她想。 手机刚好响起来，她一手整理着被自己摸乱的头髮，一手接起来。 是付秘书，她的声音慌乱中透着焦急，这种语气通常都和坏事相伴相生，她不禁紧张起来。 「你不要着急，慢慢说，许斯文怎么了？」 「车祸，是车祸，那辆车从侧面撞过来，直接撞上许总坐的位置……」 后面的话，她一个字都没有听到。 脑袋里只有嗡的一声，心跳的节奏成了直线，连唿吸都快要停止了，手渐渐松开来，手机掉到地上。 此时，哪怕在人来人往的店里，电话里传来的声音还是格外明显。 苏晓晓回神，她唿吸，她眨眼，她弯腰，重新把手机放在耳边。「你再说一次，他怎么了？」 大概是她的状态把那头的付秘书也吓到了，她似乎冷静了一些，说话直奔重点：「快来医院！打车来！」 苏晓晓成了一个只会服从指令的机器人，她不顾一切出了门，直到上车的时候，才发现外套忘记带出来。 她揉了揉自己站在路边冻僵的脸，直到在空调和手的双重作用下，重新感觉到温暖。 冷静，苏晓晓，你要冷静，她对自己说。 可是光揉脸并不管用，她只得又拍了拍自己的头，司机频频通过后视镜望向她，视线拐了一个弯落在她身上，苏晓晓想，她现在看上去一定像个神经病。 哪怕是神经病也要冷静。 她紧握着手机，开始分析情势。 可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知道的东西少得可怜。除了车祸和医院两个关键词，她什么都不知道。 最主要的，她不知道他伤得怎么样。 如果从付秘书着急的样子来看，恐怕…… 恐怕后面是什么，她没有敢想下去，只是紧紧握住了手机。 第117页 她必须亲自去看看。 哪怕是坏消息，她也要亲眼看着它发生。 还没到私立医院门口，苏晓晓就匆匆付了钱，车一停，她立刻飞奔下来。一面给付秘书打电话问位置，一面拽住一个护士：「刚才出车祸的男人送到哪去了？」 护士愣了愣，许是被她的样子吓到，小声说：「我也不知道……」 好在，付秘书给了她病房号。 她来不及想人为什么在病房而不是抢救室，直接赶了过去，推门而入。 然后，她就看到了，穿着一身西装，端端正正坐在那里，甚至还翘着二郎腿的许斯文，一副优哉游哉正在等人的样子。 苏晓晓一动不动。 与其说她整个人都傻了，不如说她刚刚情绪过于激动，冷不丁瞧见反差这么大的一幕，根本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大脑直接死机，留在原地等待重启。 她看了左边看右边，再看中间的许斯文，他一脸欣喜的样子，就差往脸上刻「终于被我抓到了吧」几个字。 原来如此。 她又被他套路了。 苏晓晓咬着下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怪不得，他这几天这么安静，原来是又在背地里琢磨馊主意。是不是盛时娱乐业务量太少了，或者许渣男那份录音不够分量，折腾不出什么水花，才让他有这么多闲工夫琢磨到她头上。 苏晓晓松开下唇，准备好好打消打消他这种时不时就要折腾自己一番的可怕念头。 许斯文却站起来，打了个响指。 以付秘书为首，一群人推了一辆餐车进来，最上面赫然是一个生日蛋糕。 付秘书过来，深鞠一躬：「对不起苏老闆，是我没把握好打电话的语气，你不要生气。」她把切蛋糕的刀拿过来，塞进她手里，「今天是许总专门给你过生日，惊喜吧。快来切蛋糕。」 苏晓晓：…… 什么惊喜，简直是惊吓，没把心脏病吓出来都算好事的那种惊吓。 谁家会有这种过生日的方式啊！ 这什么倒霉孩子！ 不过人都已经道歉了，她也不好发作，更不能承认自己刚刚想歪了，还以为他要用在车祸这种极端情况下，自己慌不择路的关心，来证明她的身份，只好勉强一笑。 再者说，发作也应该对着始作俑者，在场这几个人，除了付秘书她都不认识，谁会心甘情愿来给一个陌生人过生日，怕都是来工作的。 她拍拍胸口，瞪了许斯文一眼：「过生日用得着这样？我看你真的有病。」 许斯文露出难得一见的灿烂笑容，他走过来：「原来你的生日真的是这一天。」 苏晓晓手里的刀掉了。 完了。 她想。 第62章 她现在把身份证拿出来，证明她的生日在夏天而不是在冬天是不是来不及了？ 苏晓晓终于明白过来，她不只是被许斯文套路了，而且还是一个连环套路。 先让人通知她，他出车祸了，苏晓晓自然会乱了方寸，而人在方寸大乱的时候遇上复杂的问题，便会直接放弃思考，脱口而出下意识的答案。 「许总给你过生日……」 「过生日用得着这样……」 苏晓晓扶额，这样的回答跟默认有什么区别。 如果平时他问她，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她一定会把属于原主的那个夏天的生日说出来。而刚刚，她的情绪刚从过山车上下来，遇上这个问题，只会下意识觉得没毛病，毕竟她本人的生日，确实就在今天。而她前几天还长吁短嘆过，到时候肯定没人陪她一起过，今年註定会是一个孤独的生日。 可以说，许斯文在她紧张到没有精力去思考、头脑还不清醒的时候趁虚而入，毫不费力就确定了问题的答案。 她就是他想的那个人。 苏晓晓站在原地咂摸了半天，发现在身份真正被揭穿的这一刻，没有想像中的慌乱和担忧，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或许，她真的一个人保管这个秘密太久了。 心情渐渐平復，她弯腰捡起了刀：「脏了，谁去洗一下？」 大约所有人都看出这里气氛不对，几乎一拥而上。 「我去。」 「我也去。」 「一起去吧。」 「走走走。」 房间里只剩下她和许斯文两个人。 从刚才开始，许斯文一直没有动过。脸上的笑容也随着苏晓晓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消失的越来越多。最后，只剩下一些手足无措，像一个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 苏晓晓看过去的时候，便觉得那表情有些可怜。 于是她笑：「你不会只准备了一把刀吧？」 这个扒掉她马甲的方案做得这么完美，不应该想不到这种细节问题。 果然，许斯文指指餐车的下层。 苏晓晓走过去，拿出一把和刚刚一模一样的刀，刚要下手，忽然回头问：「有几个人来着？」 许斯文抿了抿唇：「六个。」 苏晓晓划了三刀，把蛋糕均分成六块。 她刚要自己取碟子，想起身后还有一个人，便叫他：「别愣着了，过来。」 许斯文慢慢走过来，犹豫着。他忽然感受到一种叫做近乡情怯的情绪，刚才直指问题中心的时候有多兴奋，现在就有多忐忑。 第118页 坐在病房里等人的时候，他明明感觉自己正在无比接近问题的真相，可果真到了这一刻，他又变得不确定起来。 事实由不得他不畏首畏尾，毕竟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承认她就是他妈。 万一他真的猜错了呢？ 万一他猜对了，但她还是要否认呢？ 万一吃完这个蛋糕，她又要说一些自己不想听的话呢？ 想到这，许斯文把手背到身后。 苏晓晓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这也是我想问的，你干什么？」 苏晓晓：…… 吃蛋糕啊，这多明显。 她是不是给孩子整出心理阴影了。 有了名正言顺当妈的身份还是有好处的，比如现在，她就能直接上手。 苏晓晓把他的手从背后抓出来，清晰地感觉到他从抗拒到顺从的转变，她指指一旁摞着的碟子，示意他帮忙拿着。 两块蛋糕很快躺到了碟子上，两个人各自端着，苏晓晓用叉子敲了敲，许斯文抬头看她。 她眨眨眼睛：「吃蛋糕前应该跟我说什么？」 许斯文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说：「生日快乐。」 她摇摇头：「不对，六个字。」 六个字？ 许斯文的舌尖在唇齿间打了个滚，他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生日快乐，妈妈。」 他的话像一只看不见的手，疯狂挤压苏晓晓的泪腺。 她马上仰起头拼命眨眼，以一种仰天长啸般的怪异姿势抽了抽鼻子，终于把那种想哭的冲动压了下去。 然后她有些费力地看着他的头顶，忍不住感慨：「你突然长这么高，我真的好不习惯。」 许斯文抬起头来，看见她一脸认真：…… 现在不应该是温情时刻吗？ 为什么只持续了那么短的时间。 于是他也转换情绪，毫不留情地吐槽：「你这么年轻，我也很不习惯。」 她扬眉：「有什么不习惯的，我年轻是客观事实。」 「我比你高也是客观事实。」 「不许学我说话。」 「……我没有。」 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来。冬日里天黑得早，窗外几乎完全成了人造灯光的世界，苏晓晓扭头看了一会儿，觉得现在真的很不真实。 于是她开始说话：「你有什么想问我的，现在可以问了。」 她看着窗外的时候，许斯文在看她。 原本他的脑子里确实有很多问题，比如她为什么是现在这个苏晓晓，为什么长得和照片完全不一样，为什么这么年轻，还有，她之前为什么一直否认他的猜测。可现在真有了提问的机会，他又什么都不想问了。 对他来说，那些过去的问题都不再有意义，重要的是，她现在坐在这里，就在他身边。 于是他只是摇了摇头。 苏晓晓有些意外：「你没有问题？」 他坚定地摇了摇头。 苏晓晓抿了抿唇，把准备好的解释咽了下去。他不是个小孩子，面对家长的时候没有十万个为什么，却能给她提供无条件的信任，和百分之百的支持。 这就是血缘母子之间不用说出口的那种情感。 她知道，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并不完全由血缘决定。有时候血亲之间，也会充满冷漠和猜忌，更多时候，大家只是平静的越行越远。她有这样的儿子，不是理所当然，而是一种万分之一的幸运。可这份幸运，又有多少是建立在他不幸童年的基础上。 苏晓晓感觉眼眶有些湿，喉咙发紧，于是她拿着叉子，开始吃蛋糕。 吃了两口，又停下来嘆气。 许斯文有些紧张：「是不是不好吃？这个是今天临时准备的，明天我给你换个好的。先不要吃了。」 他伸出手，想拿走她的碟子。 「不是，」苏晓晓摇头，「我是在想，你什么时候会过来抱我。」 许斯文的手停在半空，他怔了怔，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听力。没等他反应过来，苏晓晓便又嘆了一声：「既然你这么腼腆，那就我抱你吧。」 她把碟子放下，伸出手臂，结结实实把他抱了个满怀，头搁在他的肩膀上，手轻拍着他的后背，说着婴儿许斯文还没有记忆的时候听过的一句话：「乖，妈妈在这呢。」 成年许斯文的脸迅速红了，连脖颈和耳朵尖也像在红色染料里泡过，但他没有挣扎，没有推开，只是老老实实被她抱着，很久。 直到窗外闪起救护车的灯光，把他们拉回现实。 付秘书和其他三个同事等在病房外，他们不能进，又不能走，聊天还怕被里面的人听见，只好低头各自玩手机。 忽然，门开了，苏晓晓一笑：「大家辛苦了，虽然今天不是我生日，但是里面的蛋糕请你们吃。」 许斯文跟在后面，他清清嗓子：「今天算加班，回去各自提交申请。」 付秘书愣住，她是不是幻听了，还是得了什么幻想症，怎么老闆今天这么和蔼可亲，还亲自提醒他们提交加班申请这种小事。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两个人已经走远，从前方隐约传来谈话声。 「事情顺利吗？」 「还算顺利，只是需要一段时间。」 「要多久？」 第119页 「过年之前吧，明年就是新年新气象。」 提到和许渣男相关的事情，许斯文扯了扯嘴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确实也像他。比如这种联合董事会大部分成员把他踢出公司的「不孝」举动，不得不说，也有许渣男多年言传身教的功劳。 「好事啊，不过这样的话，你过年岂不是无家可归了。」 许斯文无奈地听着她的调侃，只好说：「所以你能收留我吗？」 苏晓晓笑嘻嘻地：「没问题，我一向有爱心，就喜欢收留一些流浪狗流浪猫之类的，尤其是个子高的那种。」 许斯文：…… 他放弃了挣扎。 谁还能跟自己亲妈天天争论呢，他爱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两个人上了车，许斯文一边开车，一边说他接下来的安排：「我先送你回家，然后回公司一趟。」 苏晓晓抬起头：「不去吃饭吗？现在正是饭点。」 许斯文犹豫了一会儿：「清池哥在等你。」 苏晓晓：…… 她还以为今天的劫都渡完了呢，怎么还一个接一个的。 「你跟他说了？」 「不完全是，」许斯文悄悄观察她的脸色，见她似乎不怎么生气，于是继续，「主要还是他自己猜到的。」 苏晓晓：…… 行吧，累了。 起码她现在知道了，自己绝对不适合做一个演员。 她到底什么时候把秘密抖落得这么完全的。 一个两个，全都猜得这么精准。 但是，等等，为什么受折磨的只有她一个人，这不公平！ 她在下一个红灯路口开口提问：「你刚管他叫什么？」 许斯文疑惑，但老实：「哥。」 「你管我叫什么？」 「……妈。」 「他是我的什么？」 「……未婚夫。」 苏晓晓双手击掌，兴奋起来：「现在，你觉不觉得哪里不对？」 许斯文：…… 关他什么事啊！ 这辈分怎么这么乱！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22 23：36：32～2021-11-23 19：56：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子燏y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苏晓晓被许斯文送回小区的时候，陆清池正在楼下等。 他走过来，帮忙打开车门，伸出一只手扶她下车。而许斯文只是动了动嘴，半天也没出声打招唿，最后他勉强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朝陆清池点了点头，然后一脚油门，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陆清池不明所以：「他这是怎么了？」 苏晓晓先是一愣，差点笑弯了腰：「他应该只是不想叫你爸爸。」刚才她说完那几句话，他可是安静了一路。 陆清池把手指放到唇边，挡住那抹笑容。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就表示彻底的开诚布公，于是他也不再追问，走过去从车里拎出几个购物袋。 苏晓晓凑过去看了一眼，仿佛心有余悸：「还好不是生日蛋糕。」 「你不是刚吃过，现在还是吃饭吧。」 「你们俩果然串通好了，他还跟我说不是他告诉你的。」 陆清池左手拎着购物袋，右手牵着她上楼：「真的不是他，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我哪有——」苏晓晓只说了三个字，就想起来了。那天在马拉松赛场，她跑到快断气之后，跟帮她包扎的护士开玩笑，说他们是一家三口。 「……这种话你都信？」 「为什么不能信？」他反问，「当所有的细节加起来都指向同一个答案，那么无论这个答案看上去有多离谱，都是真的。」 苏晓晓：…… 到头来，还是她自己泄露了答案。 可能保管秘密真的太累，所以她下意识地想找一个最信任的人来分享。对她来说，许斯文是亲人，是一个需要她去爱的小朋友，而陆清池，是一个可以无话不谈的伴侣，他值得信任，也值得依靠。 他带来的食材大部分都预处理过，于是很快，一桌丰盛的生日宴开席了。 陆清池帮她拉开椅子，然后开了一瓶红酒，坐在对面。 「抱歉没问你想不想出去吃，我只是觉得，你可能更喜欢现在这种过生日的方式。」 苏晓晓眨了眨眼睛：「你没猜错，我这个人就是比较，老派。」她掰着手指头，细数自己那些跟现在的年轻人大相迳庭的习惯，「我不喜欢太吵闹，所以不爱去酒吧，也不爱参加那些宴会，两个人在家安安静静地做饭吃饭就很好，除此之外，我也很少看电视节目，不喜欢刷社交媒体，有时候我会感觉，我跟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陆清池握住她的手，视线在房间里环绕了一圈，他问：「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要住在这里？」 苏晓晓当然没忘记，这个房子是她从陆清池那买过来的，她也确实不太理解，为什么像他这种人会住在这种普普通通的房子里。 她摇了摇头。 「很简单，当时我要跟一个老师上课，他就住在楼上，所以我搬过来，能节约很多时间。」 「节约时间之后呢，做什么？」 第120页 「学更多的东西。」 「不会很无聊吗？」 「当时也有人这么问我，他们大概也觉得，我跟其他人格格不入。」 总有一些人跟这个世界是格格不入的，他们有时候可能也会觉得，自己生错了年代。从这个角度来讲，苏晓晓是来自哪个年代的人，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有些动容，就着这桌饭菜，讲起自己的事情。 他们吃了多久，她就讲了多久，几乎是事无巨细，当然也包括最后那段倒霉的被骗经歷。 听完，陆清池沉默了一会儿，拿着手机去了阳台。苏晓晓有些惊讶，他打电话几乎从没避讳过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要讲什么重要的事情。 时间不长也不短，约莫过了十五分钟，他回来了，对苏晓晓说：「明天去医院做个体检。」 「体检？有这个必要吗？」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过得不也挺好的。 「查一查我好放心。」 他的眼神太过认真，苏晓晓挠了挠头，只好应下。 他又问：「除了我们俩，还有谁知道你的事情？」 「没有了。」 「你妹妹呢？父母？我不是想干扰你的决定，只是觉得告诉他们不会是一个好主意，毕竟他们年纪大了，能不能经得住这种消息还是一个问题。」 苏晓晓轻嘆一声，从小到大她都独立习惯了，勐地有人如此仔细地帮她考虑问题，还真有点不习惯。但更多的，是暖暖的熨帖感。 「我也这么想，不会告诉他们的。」 「嗯。」他点点头，「我可以安排人照顾他们，你不用担心。」 苏晓晓又嘆一口气：「刚才跟他在一起吃蛋糕我都没哭，你再这样我会有点忍不住。」 陆清池笑了笑，不知道从哪拿出一摞文件来。 对于这种突变的画风，苏晓晓满头都是问号。「你不是要在我这办公吧？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不是。」他笑着推过去，「打开看看，是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 什么礼物是这种包装？ 虽然一头雾水，苏晓晓还是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打开一看，原来是一份商铺买卖合同。再翻开下面，还是同样的东西。她一口气把文件全打开了，果然，全都是商铺买卖合同书。 陆清池指给她看地址，每一家都在她看中的两条街上。 「你不会是把两条街全买下来了吧。」 他点点头：「除了你那七家，其他的都在这里了。」 苏晓晓睁大眼睛看着他，陆清池把笔递到她手边：「因为没有你的签字，所以确切来说，现在还只是半份礼物。来吧，苏总，签收你的生日礼物。」 苏晓晓没去拿笔，反而用双手捂住了脸，双手覆盖之下，嘴角一点又一点扬了起来。 半晌之后，她终于敛了一些笑容，放下了手，但还是笑着：「你好俗哦，可是，我好喜欢。」 她拿起笔，抬在纸面上，迟迟不往下落：「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不结婚，你的东西岂不是打了水漂。」 陆清池挑眉看她：「你是在提醒我早点向你求婚吗？」 苏晓晓扯了扯嘴角：「那倒不是。」她签了字，此时的陆清池活像个助理，签完一份就帮她打开另一份，签到中途，她忽然停了下来。 这家店的位置，是梁亦柔的美容院。 而合同上的所有人，看名字，是一个姓张的男人。 苏晓晓没忘记，有人提醒过她，要小心这个梁亦柔。不过现在看起来，她好像要从自己的生活中退场了，这份提醒也就没了更多的意义。 签字笔在纸面落下。 「你觉得我开一个手作一条街，然后拍个纪录片，推广一下店里那些手艺人怎么样？」 「不错的主意。」 「就这么定了，明天找许斯文商量商量。哎你说……」 第二天，为了兑现承诺，早饭过后，两人就来了医院做体检。只是没想到，她又在这里看见了付秘书。 苏晓晓问：「你生病了？」 「不是，」付秘书摇头，「是沈编剧。」 「沈俏？她生病了，你来看她？」 付秘书点头又摇头：「也不是我来看，许总在楼上。」 苏晓晓：…… 好大儿这情情爱爱的，算是掰扯不清楚了。 不过来都来了，上去看看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23 19：56：23～2021-11-26 00：0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雅雅可莱丝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苏晓晓本以为，她会看到许斯文在病床前红着眼睛的场面，最不济，他也会面无表情地在一旁守着。没想到，这人根本是面无表情地站在病房门口，连门都没进。 见她过来，他的表情才生动了一些。 「你怎么过来了？她特意没让医院通知家里人。」 前半句是跟她说的，后半句是朝着付秘书说的。 付秘书抱着一大捧花，有些费劲地把脸露出来。「凑巧了。苏小姐说，她是过来体检的。」 「体检？你怎么了？」 在这种时候，许斯文还能抓住这种重点，苏晓晓的内心一阵欣慰，这个儿子没白认。 第121页 「没事。」她指指身边的陆清池，「我是被他带过来的，你就当他是，居安思危，有备无患。」 许斯文听出里面的意思，认同地点了点头。然后才把一直逃避的视线落在陆清池身上，别别扭扭地看了一会儿，也没捡出一个合适的称唿。 苏晓晓不能不想起昨天那个笑话，她笑了一声。 付秘书虽然视野受限，可也能感觉到这俩人中间似乎闹了什么别扭，这不是她应该留下来的场合。「许总，那我就先进去看沈编剧了。」 许斯文嗯了一声，付秘书便和鲜花一起进了病房。 趁着门打开，苏晓晓往里瞥了一眼，除了躺着的沈俏，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更别提陆安白了。 他不是为了躲陆安白才站在这里。 「怎么不进去？」她问。 「我在外面更合适。」许斯文答地坦然。 合适？ 没想到霸总儿子也有学会避嫌的一天。苏晓晓满意地眯起眼睛，中途却想起，他要是能移情别恋就更好了，立刻没了心情，转而嘆了口气。 「行了，我替你进去看看她。」 门关上，陆清池和许斯文留在走廊里。 一个淡定从容，一个期期艾艾。 「平时你的话就少，没想到今天还能更少，连跟我打招唿都省了。」 「不是，我是不知道该怎么——」 陆清池看他的样子，暗道今天怎么回事，他居然也从许斯文身上看出一点小朋友般的可爱来。他的嘴角带着笑，问：「你不是打算在别人面前拆穿她吧。」 许斯文马上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那你还在想什么？」 「我在想……」他终于如释重负，算了，有句话说得好，各论各的，反正打死他也叫不出口。 「哥，体检结果有问题吗？」 「很健康。放心吧，以后我会定期带她来体检。」 许斯文露出一个微笑，虽然在称唿上有些混乱，但此刻他确实感觉他们像一家三口。 没一会儿，苏晓晓就从病房里出来了。 严格来说，沈俏并不是生病。她和陆安白约好了拍婚纱照的日子，担心穿不上漂亮的婚纱，所以提前减肥。 然后，她就因为低血糖一大清早晕倒在公司门口，有了这种看上去敬业到住进医院的视觉效果。 付秘书在里面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话，什么代表公司前来慰问，希望她能好好休息，不用着急回去上班，还说可以申请带薪假期。中间居然没有一个字，是明里或暗里跟许斯文有关的。 于是苏晓晓再次确定，许斯文这次是铁了心要避嫌，改做背地里暗恋和默默守护的男人。 简直是痴心一片。 她更觉得他可怜了。 一出来，她就用一种慈爱的眼神黏上他，直到把许斯文盯出了鸡皮疙瘩。 他抖了抖袖子：「眼神收一收，我不是流浪猫。」 苏晓晓拍他一下：「你是我养的家猫行了吧。走，我饿了，吃饭。」 吃饭他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到了车库，苏晓晓不让他自己开车，一定要同乘一辆。 然后，她放着和陆清池同排的副驾驶不坐，偏要跟他一起坐在后排。 种种迹象都表明，有一股阴谋的味道瀰漫在空气中。 许斯文清了清嗓子，试图把阴谋扼杀在摇篮里：「你把清池哥当司机，不太好吧。」 苏晓晓瞥他：「他就乐意给我当司机，要你管。」说着，她把胳膊搭在陆清池的肩上，凑过脑袋寻找认可，「告诉他，我说的对不对。」 陆清池偏头亲了她的手背：「你说的都对。」 苏晓晓的神情马上趾高气扬起来，满脸写着「听见没」，许斯文内心飘过六个字：惹不起躲得起，他解开安全带，打算自己坐过去，却被苏晓晓一把拽了回来。 「你也找个女朋友，这样好好对她不好吗？」 许斯文：……他就知道。 「妈，你别这样行不行。」 「我哪样？」 「你昨天才说自己年轻，今天就催我找女朋友。」 苏晓晓：…… 我怀疑你在内涵我婆婆妈妈，并且掌握了证据。 但她还是耐着性子跟儿子沟通：「你知道沈俏为什么晕倒吗？她那是为了跟陆安白一起拍婚纱照减肥，才不是为了你，的公司，没日没夜做贡献晕倒的。你清醒一点吧。」 许斯文无奈：「我一直很清醒。」 喜欢一个人并不一定要有回应，他可以默默守护她。 对他来说，身边有妈妈，还有一个人可以去爱，这样的日子，他已经很满足了。 苏晓晓却不能满足，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霸总男配儿子，变成痴情男配儿子。 是，虽然他现在积极向上了，不恋爱脑了，也没了进局子的风险，可是别忘了那句话，情深不寿。 当妈的绝对不能忍。 她决心祭出大杀器。 苏晓晓找到自己的包，随手一摸，拿出一沓照片。 一眼扫过去，环肥燕瘦，全是女人。 许斯文记起来，那天他送云朵来医院检查，她醉醺醺地从包里拿了什么东西递给苏晓晓，似乎就是这些照片。 苏晓晓把照片往前一推，就差贴在他眼皮上：「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第122页 许斯文：…… 该来的还是来了。 有妈妈是挺幸福，但是，幸福的同时总是会伴生烦恼。 「我不想——」 「别着急，还有呢。」苏晓晓打断他，又从包里拿出一沓，紧紧贴着他的左眼，这下许斯文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抓着她的手下落，像收扑克牌一样把照片重新叠起。 「妈，我觉得吧，相亲这种事不能急。」 苏晓晓点头：「嗯，你相什么亲，咱不着急。」 许斯文：？居然意外地好说话。 他把照片递了回来。 苏晓晓双手一推，又回到了他怀里。 许斯文：？你不是说不着急。 苏晓晓瞧见他眼睛里的不解：「我没叫你相亲，我只是让你见见世面。」 许斯文：…… 「什么意思？」 「这都不懂？我是说你见过的女孩子太少了，才会除了沈俏看不见别人。现在，听我的，拿出你善于发现美的眼睛，看看这些照片，告诉我谁最漂亮。」 许斯文：「……你还记得我是干什么的吗？」 娱乐圈里最不缺的就是帅哥美女，他成天看得都要麻了好吧，她居然说自己没有见过世面。 好气，但又不能反驳。 苏晓晓显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你少跟我来那套。工作的时候当然要用工作的眼光，你要是用看女人的眼光去看你公司里那些艺人，那叫耍流氓。」 许斯文：……怎么好像还有点道理。 当妈的在孩子面前永远都这么有道理吗？ 不不不，应该是他妈总是有道理。 苏晓晓没管他在想什么，敲了敲最上面一张照片：「赶紧的，别浪费我时间。」 许斯文知道，他们这种人说这句话，就相当于最后通牒。于是他认命一般低下头，开始用正眼看这些照片。 自己认的妈，哭着也要对她说好的。 不过他喜欢沈俏本就不是因为脸，如果他只喜欢长得漂亮的，或许现在早就换了不知道多少个女朋友了。 许斯文挨个看完，然后还给苏晓晓。 苏晓晓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怎么样？有喜欢的吗？」 许斯文艰难地开口：「我——」 「行了，你不用说了。」苏晓晓把照片放回包里，往座椅上一靠，纵然闭上眼睛，也难掩痛心和失望的神色。 许斯文当即决定屈服。 「我……我可以告诉你我为什么喜欢她。」 苏晓晓的声音有些疲倦。「我知道，沈俏跟我说过。」 许斯文有些震惊：「她知道？」 「是啊，不就是有一天下大雨，她把你捡回家，你在她的沙发上睡了一晚。哎，不如你告诉我，那天发生什么了？」 许斯文的语气轻描淡写：「只是心情不太好。」那天，他去了苏晓晓的老家，在她的墓碑前站了许久。 不过，既然他已经找到妈妈，这些事就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接下来要说的话。「那天，不是我第一次见她。」 「不是？」难道是沈俏忽略了什么细节。 苏晓晓坐起来，竖起了耳朵，「讲讲？」 「其实，说起来很简单，我小时候见过她，就在我家，我是说，许家的别墅外面。她从小就很善良，陪我玩，看我难过，还给我糖吃。」 苏晓晓沉默了。 一颗糖也能记到现在，那必然不是因为糖很甜，而是生活太苦。 许斯文的眼睛看着下面，声音像是从哪轻轻飘来：「我想记住她，妈，你别管了好不好？」 苏晓晓咕哝了一声，听不清楚说什么，不过大意是贊同总错不了。她重新靠了回去。 又过了一会儿，车子停下，陆清池说：「到了。」 「嗯。」 苏晓晓解了安全带，正要开门，忽然转头盯住许斯文：「我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 「沈俏不是本地人，你确定小时候见过的是她，不是别人？」 第65章 「我知道她不是本地人，但是她的眼睛和小时候一模一样，我能认出来」 说完，许斯文整个人都顿住了。因为他想起了另外一种可能，还有一个人，有着和沈俏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 两年前那个雨天，当他见到沈俏的时候，立马就通过这双眼睛认出了她。后来，沈俏神奇般的出现在公司里，和小时候一样单纯善良，就像这么多年，她的性情从来没有变过。 但是，他现在想到了，人随着年龄的增长改变性情，根本就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那个小女孩，也有可能是晏雨。 光是想想这种乌龙的可能性，就足以令他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许斯文心神不宁地跟着他们往前走，没注意苏晓晓是什么时候转过来的。 苏晓晓显然和他有着同样的想法，但她比许斯文冷静的多，甚至还能微笑着拍拍他。「你们俩先进去，我打个电话。」 许斯文一抬眼便看见了她的笑容，心头的不安不知不觉就被驱散了，只感觉格外踏实。人生的前二十六年，他都是一个人走在大雾里，不知道前方是什么，身边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商量，只能一味摸索着向前，连脚步都免不了有些飘忽，偶尔还会走错了路。 第123页 可现在，她就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是他的依靠。就像一个人经过漫长的沼泽地，终于出现在阳光下，踩在大地上，每一步都能走得结结实实，稳稳噹噹。 他走快两步，跟上陆清池，轻声攀谈起来。 沈家，沈母正在阳台上晾衣服，她擦了擦手，从沈父手里把手机接过来。 「晓晓呀，打电话有什么事？」 「妈妈，我想问你，沈俏小的时候，你们带她来这边玩过吗？」 「你说俏俏？没有吧。你也知道，我跟你爸开的那个店离不开人，一年365天都得守着，哪有空带她出去玩。」 「一次都没有吗？也许不是跟你们，她自己跟亲戚朋友出来，或者学校的老师，同学？」 沈母听见她煞有介事的样子，抱着手臂仔细回忆了沈俏的学生生涯，才说：「应该是没有，俏俏这个孩子，从小就没离开过我们身边，上大学才第一次坐火车出远门。」 这样一来，小女孩是沈俏的可能性愈发趋近于零。 苏晓晓应声知道了，顺便说自己今天回家吃晚饭，这才挂了电话。 她进了包间，把沈母的话原样转达，和许斯文一起沉默地坐着。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在人生的重要节点上，容不得一点错误。她生了孩子却没有养他，才会让他遇上这种倒了八辈子霉也遇不上的亲爹后妈，才会有后面这一系列的遭遇。 说到底，苏晓晓嘆口气，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她起码要承担一半的责任。 没有人说话，房间里的空气都萎靡起来。 陆清池打破了这种沉闷的气氛，他指着窗外：「看，下雪了。」 苏晓晓回神，偏了头去看，真的下雪了。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次场雪，雪花大的像漫天飞舞的纸片，一片片落在人的心头，有些闷闷地，喘不过气来。 陆清池话锋一转：「既然下雪了，这几个茶杯不合适，换掉吧。」他叫来服务员。 桌面上一套釉下彩的玲珑杯被收走，换上几个汝窑墨彩的杯子。 苏晓晓看着服务员动作，慢腾腾地转着大脑，从养生之道想到艺术审美，始终没有半点思路。 苏晓晓：「我不是很懂，你刚才说的这两件事，下雪，和茶杯，有什么关系？」 陆清池用手捏着杯子，扯了一下嘴角，重复她的话：「是啊，有什么关系。你所想的事情，跟你自己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苏晓晓哑然，倒是忘了陆家人最擅长讲寓言故事。 陆清池又说：「不要总是大包大揽，你的脖子再漂亮，也没有结实到能承担那么多不属于你的责任。」 苏晓晓不自觉伸出手去摸了摸后颈，确实，怪细的。 她朝他笑，有些想称唿他一声陆老师，人生导师的那种老师。 许斯文虽然心情复杂，可并没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见苏晓晓如此，连忙压下那些情绪，他说：「我想，我需要见一见晏雨。」 苏晓晓表示同意。 时隔多年，从当事人下手是最合适的。 收起略显沉重的话题，她给许斯文夹了一筷子菜，意有所指：「喏，甜口的。」 许斯文没说什么，只是低头吃饭，头顶的头髮根根乖巧，出卖了他的心情。 第二天，苏晓晓的家门和沈家的家门同时打开，苏安安蹦蹦跳跳着：「姐姐，我准备好了。」 两人一起下楼，驱车前往盛时娱乐——昨晚吃饭时得知，许斯文到底还是让苏安安来公司里做正经的实习工作了。 她和苏安安在公司门前分道扬镳，一个跑去楼下食堂吃早饭，一个被前台小姐领着到总裁办公室。 苏晓晓刚进门，就被塞了三明治和咖啡过来。 她咬了一口：「这不是你们食堂的吧，跟以前吃的味道不一样。」 「嗯，」许斯文说，「张嫂做的，她的手艺比食堂好。」 苏晓晓挑眉，待遇确实不一样了。以前她过来蹭饭，都是付秘书帮忙从食堂买，现在都能吃上许斯文亲自带的饭了。 她一边吃饭一边了解了晏雨现在的状况。 之前她因为盗窃被带走，还上了好几天的社会新闻，最后却因为盗窃未遂，只拘留了半个月就放了出来。不过，对她来说，这只是一个开始。 出来后，滞后的消息一个个涌来。品牌解约，公司解约，法院传票，狗仔偷拍，没有一样是好消息。 幸好她还有个装修了一半的房子，凑凑活活住了进去，暂时不用为温饱发愁。不过，也只是暂时。就品牌和公司索赔的金额来看，她连这种日子都过不了几天了。 可晏雨来的时候，身上却没有一点窘迫的味道。 八厘米高跟鞋，高定裙子，精緻妆容，慵懒捲髮，手上还有颇具冬日风味的美甲。如果她的笑容没有在看到苏晓晓的时候定格，就更像原来那个光彩四射的晏雨了。 苏晓晓指指一旁的位子：「请坐。」 晏雨最终点了点头：「苏小姐。」她坐下，重新调整出一个笑容，谨慎地只打招唿，不提问题，「许总好。」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今天的许斯文不像之前那么冰冷，身上似乎多了一点，人情味？ 来之前，晏雨曾经自作多情地幻想过，他是不是想起自己的好处了。可一想到那天晚上他满脸恨不能砍了她的表情，还是决定除了好好打扮之外什么都不做，静观其变。她已经很惨了，并不想变得更惨。 第124页 照现在看来，似乎也不是完全的自作多情？ 这些百转千回，许斯文统统不知晓，他只问：「你不是本地人，小时候有没有来过这个城市？」 晏雨：「？」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现状容不得她不在谨慎之上再加一层谨慎。 「许总，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许斯文拿起手边的文件，指给她看：「这是公司的起诉书，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可能会改主意。」 苏晓晓也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 这一切都变得更诡异了。 晏雨咽咽口水，小心地回答：「我，我妈妈和苏小姐的妈妈是表姐妹，远房的表姐妹，可能我小的时候她带我过来玩过？」 许斯文敲敲桌子：「问知道的人。」 晏雨忙不迭拿出手机，给自己的妈妈打电话询问。 果然，苏母刚结婚那几年喜欢和老家的亲戚来往，尤其喜欢开party宴请这些姐姐妹妹，其中有一次，晏雨是被妈妈带过来参加的。 看来，距离答案又近了一步。 苏晓晓在一旁插话：「你小时候喜欢吃糖吗？」 晏雨：「……我从小就爱吃糖，后来蛀牙了好几颗，妈妈就不让我吃了。」 许斯文抬眼：「你小时候有没有给过一个小男孩糖吃，在一棵大树底下。」 「长得很帅的一个小男孩。」苏晓晓补充道，心想许斯文一点也抓不住重点，帅气的小哥哥才会让人从小记到大好吗，才不是什么大树。 晏雨却想，这都是些什么问题，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她越来越迷惑了，但在公司那份巨额违约金的压力下，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并且用细节来证明自己没有说谎。「有，确实是个很帅的小哥哥。我给了他一颗新买的柠檬糖，后来我吃的时候才知道有点酸，但是他人比较好，跟我说是甜的，他……」 晏雨愣住。 这种陈年的芝麻小事除了在场的人别人怎么可能知道。 难道……他就是小时候那个人？ 她的心脏开始狂跳，下一秒就听见许斯文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说的没错，看来确实是你。」 这一瞬间，晏雨想了很多事情。 什么青梅竹马的爱情故事，一颗糖作为定情信物，什么兜兜转转最后还是遇见你，什么苦尽甘来终于等到你，全都在脑子里略过。 当然，她自己是不相信这些的，重要的是，怎么让眼前这个人相信。这样一来，她那笔两辈子都还不清的巨额债务，就能柳暗花明了。 不仅如此，她还能重新过上以前的生活。 不，比以前还要好。 想到这里，晏雨立刻红了眼睛。 「许总，原来你就是当年那个小哥哥，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苏晓晓：……倒也不用这么赶场，她还在这呢。抒情也找个其他时间吧。 不过，她确实也好奇，许斯文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对晏雨有所改观。 许斯文却没搭理晏雨的话，给她看另一份文件。 他说：「我查了你出道几年的收入，最近半年你赚了不少，几个品牌方还有剧组主张的违约金，你是赔得起的。」 晏雨：？ 她再次愣住，看到纸面上摆着一些通俗易懂的数据对比。根据这些计算，她赔偿完，就只能剩下手里这套房子了。 晏雨：「许总，我——」 「我还没说完。」许斯文看了看她，干脆打了一个内线电话，叫法务立刻准备和解协议。 「公司会跟你和解，只要你以后不再出现在我面前，其他事情，随便你做什么，都与我无关。」 晏雨刚燃起的希望，就这样破灭了。 她摸了摸新做的美甲，终于认清了现实，如果能够退而求其次，那也不错。「好的，许总。」 第66章 晏雨，法务和付秘书一起离开了。 许斯文扔了签字笔，十指相对放在胸前，靠着椅背不知道在想什么。苏晓晓把他留在办公室，自己追出来。 有些事情，他需要时间和空间想清楚。 她追到电梯旁，让付秘书回去：「我送她吧。」 晏雨转头看她，捏着和解协议的手松了松，打开包放了进去。 「这种时候还来送我，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苏晓晓答非所问：「你的房子市价并不便宜，卖个几千万不成问题，还可以换个城市重新开始。」 晏雨轻笑：「你这是什么意思？装好心？以为我会相信吗？」 电梯门开了，苏晓晓率先进去，见晏雨还站在外面，便伸手拦住：「怎么，我在里面，你不敢进？」 激将法虽然老套，但有用。 晏雨跺了两下脚，像是给自己壮气势，然后扬着脖颈优雅地迈了进来。 电梯开始下行，苏晓晓没理她那一套「你是不是来看笑话的」质疑，拿出名片递过去。 「说实话我觉得你用不上，像你这样的人无论在哪都有本事活得很好。但是万一你以后遇到困难，可以来找我。」她忽然想起她把自己作进拘留所的事迹，补上一句，「我会在合理的范围内尽力帮你。」 她的语气真诚，眼神里没有半点嘲笑，作态也不像把谁当做笑料，晏雨怀疑地接过来，见名片上印着电话邮箱公司地址，怎么看怎么正式，这让苏晓晓的行为变得更加可靠了。 第125页 晏雨便想，就算她是来看笑话的，既然肯为这个笑话付费，说明这个人也不是太讨厌。而且从苏晓晓口中得到这种承诺，比一般人要有用得多。 她微微收起高昂的下巴：「那个，谢谢。」 「谢就不用，回答我一个问题。」苏晓晓没等晏雨说好还是不好，直接问了出来，「你拿了他的什么东西，或者说，你原本打算拿他的什么东西？」 她说拿，没说偷，晏雨便听着有些悦耳。自从拘留结束，拿回自己的手机，她已经看到太多人阴阳怪气的嘲讽，什么大明星偷什么东西了呀，挣那么多钱不能吃不起饭吧，你是不是偷东西上瘾呀，等等等等。 没想到唯一一个不落井下石指指点点的人，居然会是苏晓晓。 这个事实让晏雨的全身都不太舒服，毕竟她之前曾把她视作情敌，还打算用点手段离间她的感情关系。 晏雨上下打量她，忍不住怀疑，许斯文身上那点微妙的变化，难道真的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 他们之间……？ 想到这，晏雨一个激灵，连忙又摸了摸指甲，提醒自己，这一切都跟自己没有关系了，不要再去挑战那些做不到的事情。 她捏着手指，像是不甚在意，悠悠地说：「这是我的隐私。」 意料之中。 苏晓晓耸了耸肩，没再追问。 她看了那份起诉书，索赔力度之大，没有许斯文的授意，法务部单独是干不出来的。这说明，晏雨很有可能踩到他的禁区了。 就算晏雨不说，她也有个大概的猜测。左右不是跟她有关，就是跟沈俏有关，这个儿子也没有别的秘密了。 电梯到了。 晏雨走出半步，终于忍不住斜斜的看她一眼，回过头来说：「你跟他搅在一起，或许不是一个好主意。」 苏晓晓失笑，没想到这种时候居然能听到晏雨说这个，看来她骨子里某些部分，依然是当年那个单纯善良的小女孩。 「谢谢，不过我跟他，确实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她说。 晏雨甩了甩头，把外套在身上裹紧，走了出去。 苏晓晓看她的背影看得无比认真。当年她一个小小的善举，就在许斯文的心里留下一颗阳光的种子，不管她现在怎么样，都值得一个郑重的感谢。 重新回到办公室，许斯文已经收了那副思考人生的模样。苏晓晓有些意外：「这么快就想通了？」 「不是想通。」 「那是什么？」 他望着窗外，轻飘飘地说：「事实摆在眼前，我还能怎么办呢。」 苏晓晓刚喝进口的咖啡差点喷出来，她从他手里接过纸巾拭了拭嘴角：「你怎么还多愁善感上了，我这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许斯文盯着她，眼睛里有幽怨的光，似乎在责怪她并不那么善解人意，也不十分包容大度。 苏晓晓赶紧伸手叫他停止散发这种眼神：「允许你在我这多愁善感，脆弱无罪，脆弱有理。好了吧。」 许斯文愉悦地扯了扯嘴角，指节落在桌面上，凑过来小声叫：「妈。」 苏晓晓警惕地往后缩脖子：「干嘛？」 「我想求你一件事。」 好傢伙，都用上求了，就知道他这种撒娇似的样子不是什么好事。 苏晓晓用力抿了抿唇：「说来听听。」 「我想跟沈俏单独相处一天。」 苏晓晓：？ 跟谁？ 干啥？ 沈俏又不是没有男朋友，你还对沈俏心怀不轨，现在提出这种要求是要干什么。 她看他：「你想做什么？」 许斯文仿佛知道她的疑虑：「你放心，你不愿意看见的事情，我肯定不做。」 「你知道我不愿意看见什么？」 「……知道。」 「知道就说出来。」 许斯文为难道：「你看你这个年龄，跟我说话也别太荤素不忌了。」 苏晓晓：…… 是谁荤素不忌啊，还要跟人家姑娘在一起一整天，你自己怎么不上天。 刚才进来的时候，还以为他是真的想通了，认了，现在看来，还是贼心不死。 苏晓晓没好气地说：「沈俏就在楼下工作，你打个电话把人叫过来不就行了。她一来我就走，顺便通知付秘书他们今天谁也别进来，这样满意吗？」？ 许斯文：…… 好端端的还把人给惹生气了。 他只好清清嗓子，把自己的想法细细说来，声音里带着羞赧。 「我一直以为，小时候那个人就是沈俏，这两年心里也只有她，今天才发现认错了人。可心里的感觉是不能说分开就分开的，我现在就分不清楚，所以想着和她私下里接触接触。我真的没有什么龌龊的想法。」他绕到苏晓晓面前，躬身举起一只手，样子乖乖巧巧，「我跟你发誓行不行，过了这一次，不管结果是什么，我一定试着放下。」 他这样子就像在说，你看，我确实知道你愿意看见的是什么。 苏晓晓抬眼睨着他，拍掉他举起的手：「行了，一会儿有人进来，还以为你在干什么呢。」 「那你答应了？」 苏晓晓没应声。 这事说起来简单，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沈俏。如果不告诉她，擅自把她和许斯文放在一起单独相处一天，那简直就是溺爱儿子的流氓行径。可如果告诉她，依照沈俏柔软的性子，苏晓晓又觉得自己有道德绑架的嫌疑。更别提她男朋友陆安白，怕是一吨醋都不够吃的，事后还不去砸了自己的店？ 第126页 刚认儿子没两天，他就给自己出了道这么棘手的难题。 没等她想好答案，付秘书敲门进来，苏晓晓头一次看到她慌里慌张的：「许总，许董到楼下了。」 许渣男？ 苏晓晓挑眉。 许斯文问她：「你先走？」 她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起身就往外走。付秘书闪开身子让她过去，口中问道：「许总，现在怎么办？」 许斯文回到办公桌后，镇定自若：「慌什么，照常工作。」 付秘书暗道，也不是她要慌，谁叫最近都传他们父子不合，甚至集团高层也有风雨飘摇的迹象，她只是一个秘书，遇到这种场面，不能不慌啊。 吃完许斯文给的定心丸，她微微鞠了一个躬，正要出去，转身就看见许渣男从电梯出来，迎面遇上了苏晓晓。 苏晓晓本来想低头装作没看见，拐到一边错身过去也就完事了，哪知道一双皮鞋跟长了眼睛一样，跟着拐了一个弯，正正好好停在面前。 她不得不勐地吸一口气，抬起头来。 中年许渣男的脸，从来没有距离她这么近过——打他那次不算，那天光顾着打人了，没注意老骗子现在长什么样。 当下仔细看去，嘴角，眼梢，已经不可避免地挂上了皱纹。可不得不说，他的脸和身材保持的都不错，到今天，恐怕还是有欺骗小姑娘的资本。 苏晓晓嘆道，时光对人渣怎么这么宽容。 许渣男的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微笑，就这样和她对峙着，对视着，互相打量着。 最终，还是他先开口：「苏晓晓，小姐。」 这种不同寻常的停顿，很难不让人想歪。 苏晓晓双手捏着包，省得她攥起拳头，扬起脸问道：「有事吗？」 许渣男笑了笑：「苏小姐还是这样没有家教。」 苏晓晓的内心当即跑过五百个字的脏话。 但面上，她也微微一笑：「你太谦虚了。」 许渣男呵呵了两声：「有趣。」 苏晓晓：…… 有趣你大爷，我的拳头也很有趣，要不要尝尝啊。 一时之间，暗流涌动。付秘书静静地立着，却能感觉到有一排弓箭搭在身后，弓弦绷得一颤一颤，仿佛蓄势待发。 她瞧见许斯文走出来的身影，松了口气，高声提醒所有人：「许总。」 许斯文点了点头，走过来，站在苏晓晓身边。 「找我就进办公室，不然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付秘书：…… 怎么感觉气氛更紧张了，这种话真的是她这个打工人能听的吗。 许渣男终于肯从苏晓晓的脸上挪开眼睛，他扫了扫许斯文，轻蔑地哼一声，没说话，抬脚就走。 苏晓晓在他身后攥紧了拳头。 跟她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当年也没发现这么能装啊，属麻袋的吧。 许渣男仿佛能感受到她的心声，忽然转过头来：「对了。」 苏晓晓松开手，反覆默念，涵养，装也要装一点涵养出来，不然很容易露馅的。 她转过身去：「有什么事？」 「我太太，」许渣男慢慢地说，「流产了。」 苏晓晓：？？？ 何姗什么时候流产的？ 不是，何姗什么时候怀孕的？ 不是，他告诉自己这个，有什么目的？ 苏晓晓的语气不再硬邦邦，仿佛她真的很遗憾似的：「是吗？那真是可惜。」 许渣男观察着她的表情，偏了偏头，主动结束了这场相遇。 许斯文用视线指指她的手机，跟了进去。 没多久，苏晓晓收到了他发来的消息：那段录音，你要听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28 21：09：38～2021-11-29 22：0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圈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录音？ 哦，就是从苏安安坏掉的手机里找到的，许渣男和何姗吐露秘密的那份东西。 她还以为里面只有和自己有关的部分，没想到，还有何姗怀孕这种消息。 原本她是不想听的，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听来听去也没什么意思。可看许渣男今天这个样子，自己如果不多掌握一些消息，岂不是在他面前落了下乘。 苏晓晓回了一个字：嗯。 一分钟后，她收到了许斯文的邮件。 苏晓晓从两个人的对话里拼凑出了事情的全貌。果然如许斯文所说，当年，她是被这两个人联手给骗了。 她坐在陆氏集团一楼的大厅，向沙发上一靠，开始思考。 到了骗人生孩子的这种程度，本以为何姗不能生育，可现在她既然能跟别人有孩子，就说明，她从一开始就只是生育困难。 那这两个骗子的感情关系还真是令人迷惑啊。 如果真的情比金坚，怎么就能允许他出来找别人？可如果没有那么情深义重，这两个人又是怎么在一起过到现在的，又是开放式婚姻，又是别人的孩子，好像无论怎么作天作地，他们始终都站在一起。 想了半天，她也只能说一句。 配啊，飞禽和走兽，那是绝配。 第127页 此刻飞禽正怏怏地靠在床头，粗暴地推开面前的碗。 「不喝，拿走。」 保姆劝起来：「太太，您刚流产，需要好好调养，怎么能不喝药呢。先生出门前特意叮嘱过，叫我看着您把药喝了。」 何姗转过头去：「去医院的时候一点情面都不讲，现在摆出这副做派给谁看。」 这话明显不是说给她听的，保姆见惯了这种场面，只当自己没听见，继续劝道：「吃完药还有一碗燕窝，也是先生特意吩咐的。」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做主，不喝，拿走。」 保姆站起来，继续苦口婆心：「先生还说，您之前看中的那只古董戒指已经叫人去拍卖会上买了。」 床上的人动了动，何姗有气无力地抬了抬手：「放那吧，烫。」 保姆出去，给走兽发消息，说自己已经按他说的把太太安抚好了。 许渣男低头看了一眼，没有回覆。他抬起头来，问道：「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一心二用跟我说话？」 许斯文埋头在工作里，坐得稳如泰山：「我很忙，没时间跟你说话。」 「忙着逼那帮老傢伙站队？」 「别人老不老我不知道，我想你应该是老了，」许斯文终于看了他一眼，「说的话越发让人听不懂。」 许渣男拍着桌子站起来：「我老了？！所以你想逼我退休？！你就是这样跟你老子说话的？」 许斯文签完最后一个字，把笔放回桌面，不疾不徐地站起来，慢悠悠地说：「什么退休，不知道你在发什么疯。」 许渣男气急，刚要张口骂人，许斯文晃了晃手指：「不过有一点你没说错，我确实就是这样说话的。」 他不慌不忙，这种对比鲜明的态度，摆明是故意气人的。 可偏偏，许渣男就是被他气到了。 他没忘记，今天来的目的是求和，来之前也曾想过，哪怕需要暂时放低姿态，讲一讲父子之间的温情，他也要把这个小崽子的野心按住，不能让他继续活动下去了。 可他没想到，坐在许董这个位置上多年，他早就没了当初刚起步时的心态，向别人低头仿佛是发生在上辈子的事情。现在的他，接受不了任何人对他一丁点的忤逆。 更别提，现在忤逆他的，居然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许渣男开始指指点点，口不择言：「上次的事情我可以不怪你，毕竟我是你爸，允许你偶尔犯次错误。可你现在是要干什么，嗯？把你的亲生父亲从他亲手创立的集团里赶走？你还是不是个人？」 许斯文抿了抿唇，把气人的方针贯彻到底：「既然你说你是我爸，你如果不是人，那我当然也不是。」 「你他妈——」 骂声戛然而止，许渣男捂着胸口坐到椅子上，喘了半天才让唿吸平缓下来。 许斯文站到他面前，嘴角有一抹笑容：「我说过，你老了。」他歪了歪头，「你越快接受现实越好。」 许渣男气急反笑。 「你这样就是为了那个女人，是不是？一个死了多少年的人，你连人都没有见过，值得你这样对付自己的亲爹？我可是养了你二十多年。」 许斯文蹙眉：「说话放尊重点。」 许渣男见果然戳到了他的痛处，翘起了二郎腿：「不就是苏晓晓吗，这样够不够尊重？」他忽然嗅到空气里一丝香甜的气味，那是晏雨身上的香水味，他却误以为是另一个人留下来的。 「刚才那个也叫苏晓晓的，跟你在里面干什么？」 许斯文冷眼瞧他，没有说话。 许渣男便得意起来：「呵，一个名字而已，也值得你产生什么想法，真是没出息。哦对了，你还喜欢苏家的另一个女儿，还有一个小明星是吧。啧啧啧，看来，你还真是我的儿子，流着跟我一模一样的血。」 「再胡说八道，明天的新闻头条就是你从这里被保安扔出去。」 「男人嘛，多几个女人而已，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看我跟你妈，还不是过得很好。」 许斯文便捏紧了拳头。 许渣男站起来，用一根手指戳着他的胸口。「怎么，还想动手？」 许斯文掰他的手指，慢慢拿下来，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说：「你可以走了。」 许渣男把手指抽出来：「老子不跟儿子计较。但我可提醒你，别忘了那个苏晓晓是谁的女人，你自己玩火自焚事小，别连累你老子的心血，也别指望我会把集团让给你。」 许斯文咬紧的牙关顿时松了下来，他摇了摇头，这个男人从来就没有关心了解过自己。从小时候开始，就对他的生活状况、学习成绩、人际关系一概不知，刚刚说那么一大通，又提沈俏又提晏雨的，不过是临时从别人嘴里问来的罢了。 跟他生气只是徒劳。 他坐回办公桌前，直到许渣男走出去后很久，依然专心处理工作。 这边苏晓晓一上车，立刻皱起了鼻子。 「你车里怎么这么香？」 她凑到陆清池身上去闻，陆清池一低头就嗅到了她发间的清香。 「还是你更香一些。」他说。 苏晓晓坐回去，看见他一脸的风轻云淡，跟平时的样子别无二致。她抬起手摸了摸鼻尖，纳闷他是怎么用这种一本正经的态度说出这种话的，搞得好像只有她自己动不动就想歪一样。 第128页 于是她拍他：「少来这套，味道这么甜，你闻不到？」 陆清池的嘴角忍不住翘起：「怎么了，查岗吗？」 「我查什么岗，你一个不用香水的人，车里这种味道不会觉得鼻子不舒服吗？」 他的嘴角立刻恢復了原来的弧度，这种程度的情绪变化在他身上，堪称强烈，都把苏晓晓给看愣了。 她哪里说得不对。 这味道确实有点呛鼻子啊。 难道他不觉得？ 开车的董助理弱弱出声：「对不起苏小姐，应该是我身上的味道。」 苏晓晓：？ 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他这么一打掩护，她可真要觉得不寻常了。 他给陆清池这种人开车，敢用香水？ 还是味道浓郁的女士香水。 蒙谁呢。 董助理：「真的是我，不信的话，您闻。」 苏晓晓：…… 她只犹豫了一下，便要把头凑过去。今天不把这个味道是哪来的搞清楚，她说事情的心情都要没有了。 陆清池却伸出手来，挡在两人中间。 「衣服脱了。」他说。 话虽然淡淡的，可董助理却能听出他的心情实在不佳，连忙靠边停车，把外套脱掉，快速叠了两下，正面朝上递过来。 苏晓晓就着他的手闻。 还真是这个味道。 她有些无语：「你女朋友送你这么浓的香水啊。」 董助理连连摇头，说话磕磕巴巴：「不是，不是女朋友。也不是我喷的，就是上车之前抱，遇见了，她身上的。」 苏晓晓：…… 乌龙了，尴尬。 「没事了，走吧。」 她转头去看陆清池的脸色，说不上来具体有什么不一样，可分明是不太高兴。 她开始回忆刚刚的对话。 「查岗吗？」 「查什么岗？」 苏晓晓：……他喜欢她查岗？ 这是什么爱好啊，她不理解。 「那个，我跟你说个事？」 「嗯。」 「……你不高兴吗？」 她一脸无辜地在自己面前眨着眼睛，陆清池没绷住，无奈地笑了笑：「没事了，你想说什么。」 苏晓晓犹豫了一下，把许斯文跟她提的要求说出来，顺便告诉他自己的顾虑。「你说我要不要提前跟沈俏商量，总觉得这样做不太好，那样做也不太好，两头为难。」 她说话的时候，有一缕髮丝飘进衣领，陆清池瞧见了，便伸手捉出来，放在指尖绕了几下。 「你有没有发现，你变了。」 苏晓晓捏着他的手，取回自己的头髮。 「哪里变了？」 「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了什么？」 第一次见面？不就是陆安白出车祸那天，在医院门口见到的吗。苏晓晓眼睛朝上想了半晌，也记不起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陆清池提醒她：「你跟沈俏说，再不跑快点，见不到安白最后一面了。」 苏晓晓：…… 知道你记性好，可这种事情完全不必记这么清楚。 「是因为你现在跟沈俏的关系更好了？还是因为你在他面前，更注重自己的道德水平。」 她想了一会儿：「都有吧。你知道的，我应该给他做一个榜样。」 陆清池居然附在她耳边轻笑，苏晓晓一个激灵躲开，嗔道：「有话好好说。」 「嗯，」他止住笑意，「不要为了任何人改变你自己。」 苏晓晓扬眉：「依你这么说，你这句话我是应该听呢，还是不应该听呢？」 陆清池：…… 大意了，他的未婚妻是会用辩证法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29 22：09：28～2021-11-30 23：35：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4999178 2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第二天，沈俏接到了苏晓晓的电话。 她说陆氏集团有个新开的度假村内部试运行，邀请她一起过去玩玩。苏晓晓特意强调，去的人都是成双成对的，大部分是夫妻或者情侣，也有朋友，只有她和许斯文两个人落单，叫她考虑好给个答覆。 沈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最近一直在忙项目，终于能有时间休息休息喘口气，谁会拒绝。 至于落单的问题，许斯文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打扰过她了，也不能总用老眼光看人，那是一种偏见。 再者说，她也没有那么自恋，觉得别人喜欢自己就会喜欢一辈子，还不许人家移情别恋了吗。 几个闪念之后，她愉快地答应下来。 到出发那天，沈俏才知道，苏晓晓口中的「内部试运行」到底有多夸张。飞机上除了一对老夫妻，全都是要去度假村的人。有的是陆氏集团的员工和家属，有的是苏晓晓公司的员工和家属，还有正在放假的苏安安和沈灵，确实只有她和许斯文是落单的。 她不禁想念起已经闭关拍戏半个月的陆安白来。 许斯文偏头看了看她：「你在做哪个项目？」 沈俏内心直唿救命，出来玩还要回答老闆关于工作的问题，要不要这么悽惨。 苏晓晓坐在他们左前方，回过头来：「耳机掉你脚下了，帮我捡一下。」 第129页 许斯文弯腰，脚下确实有一只耳机，上面还黏着便签纸，写着几个字：你还是不说话更可爱。 许斯文：…… 他作为老闆不说工作说什么。 悄悄拿掉便签藏进手心，许斯文把耳机交给苏晓晓，转头看了看身边的沈俏，有些不自在地摩挲了两下手指，终于选择了闭口不言。 沈俏见他不再询问，紧绷着的弦这才松下来，从随身的包里拿出眼罩，全程睡过去。 三个小时后，下了飞机，换成车，又开了一个多小时，度假村终于到了。 一个叫李经理的带了两排人在门口接待。 他一眼就认出了来施工现场视察过的陆清池。 「陆总，这么远的路，您辛苦了。」他看到苏晓晓，犹豫片刻，恍然大悟，「这位一定是陆太太了，真是漂亮有气质。」 苏晓晓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我姓苏。」 陆清池适时补充：「我的未婚妻。」 李经理的笑容更盛：「对不起，我的错。陆总，苏小姐，请，里面都安排好了。」 住处是董助理提前安排过的，等到了酒店大堂，一群人等着拿房卡的时候，苏晓晓才注意到，董助理今天带的人居然是梁亦柔。 梁亦柔一副贤内助的样子，从他那分了一摞房卡走，对着名单发起来。 看来，那天董助理说的，身上有浓郁香水味的朋友，就是她了。？ 梁亦柔像是刚刚发现她，拿着最后两张房卡过来打招唿：「晓晓，好久不见，你比之前更漂亮了。」 「好久不见。」 梁亦柔对着名单，抬头看看陆清池，用手肘碰了碰苏晓晓，语气十分熟稔：「你之前还说这个不是你男朋友，这么快就订婚了呀，恭喜恭喜。」 陆清池温和道：「多谢。」 她转向苏晓晓：「你订婚也不告诉我，有点不够朋友哦。」 苏晓晓感觉她有点太自来熟了，不过印象中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也就没怎么往心里去，只是笑笑，换了话题。 「你跟董翼是男女朋友？」 「不是啦，」梁亦柔笑着说，「他是我的甜品老师，他做甜品很有一手的，我学了不少。没准过段时间，我还能开一家甜品店，到时候你一定要来捧场。」 「一定。」 大家都领到了自己的房卡，开始往外走，苏晓晓和陆清池走在人群后面。 梁亦柔和董助理并肩走在他们身后，时不时还能听见他们说小话。 到了江景别墅跟前，陆清池定住脚步，回头和董助理说：「你不用一直跟着我，这是休假，按你自己的安排来。」 董助理这才带着人往自己的住处去。 他走后，苏晓晓终于有机会发现，许斯文居然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轻手轻脚，形迹可疑。她拧眉：「你不去跟着沈俏，跟着我干什么？」 「我又不是变态，跟着她干什么。」 苏晓晓：「……是谁跟我说想跟她单独相处的。」 「哦，」许斯文双手插在口袋里，若无其事地踢了踢路边的石子，「不着急。」 苏晓晓：…… 分明满脸都写着「我有话要说」，在这晃来晃去干什么呢。 不过仔细看看，他这副样子还真有点像小孩子。 她笑出慈母的姿态：「有话就说。」 许斯文抬眼看了看陆清池，欲言又止，他把苏晓晓单独拉到一边，低声说：「你俩别住一起。」 「为什么？」 许斯文张了张嘴，表情复杂。苏晓晓从他的表情读出了一些不好意思，还有些恨铁不成钢，她开始困惑了。 「你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她作势要走，许斯文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从鼻尖滑过，侧了头不看她，「那个，你总不能再来一次未婚先孕吧。」 苏晓晓：…… 她听到了什么。 是错觉吗？好像不是。 她无语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开口：「你信不信我踢你。」 许斯文：「……我是认真的。」 苏晓晓顿时有些抓狂。 看来儿子大了也不是一件好事，他都在说什么啊。那天是谁跟她说，他们之间说话不要太荤素不忌，现在他把事情都暗示遍了好吗。 「要不你去跟他说。」 「……我不去，我就跟你说。」 「你耍无赖。」 许斯文无语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改了口：「或者我跟你们住，这样也行。」 苏晓晓：…… 行什么行。 谁见过这么大孩子还赖着要跟妈妈住的。 这叫个什么事啊。 两人各自有各自的无语，互相对望。 陆清池看见这边的胶着状况，不得不加入进来。「在说什么？」 苏晓晓无奈的眼神从许斯文身上滑过：「他要跟我们住。」 陆清池有些意外，可他并没有反对：「那么多房间，叫他住吧。」 许斯文立马乖巧回答：「谢谢哥，我这就叫人把行李拿过来。」他加快脚步走到门口，趁陆清池刷开门，闪身进去，好像晚一点就会被赶走似的。 苏晓晓扁着嘴跟进去，嘟嘟囔囔：「我在这个家没有地位了。」 「什么？」陆清池伸过耳朵来听，「怎么了？」 第130页 她叉着腰：「我说，我没有地位了，你们俩说了算。」 陆清池失笑，搂住她的腰，把一张气唿唿的脸贴到自己面前：「怎么会。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我们一起把他赶走。」 刚走出房门的许斯文：…… 他过来，用力咳了咳，目光紧紧盯住陆清池在她腰间的手：「饿了，要不要去吃饭？」 苏晓晓：…… 求你了，去折磨沈俏吧，不要折磨我了。 她谈个恋爱招谁惹谁了。 最后，还是三个人一起去吃了饭。午饭过后，苏晓晓果断拉上沈俏，去了放映厅。 由于是内部试运行期间，放映厅里放什么片子并没有多少讲究，他们拥有相当自由的选择权。苏晓晓选了一部经典影片的上下集，对着将近五个小时的时长满意地点点头，拉着陆清池坐在角落里。 许是因为有沈俏在，又或许，许斯文终于知道了什么是知趣，他没跟过去，而是和沈俏坐在了另一个角落。 两方互不打扰，苏晓晓表示十分惬意。 她靠在椅背上，没一会儿就陷入了睡眠状态。没办法，坐了一上午交通工具，着实有点累了。 沈俏跟她相反，对着银幕看得十分入迷。就连许斯文，都把精神集中在影片内容上，而不是像他自己想像的那样，专注地看着沈俏。 两个小时后，上部放映完毕，工作人员进来询问要不要中场休息，许斯文这才回神，仿佛刚刚才意识到他身边坐着谁。 「要继续吗？」他用余光瞥见角落里睡觉的苏晓晓，轻声问。 沈俏期待地点点头。 许斯文便朝工作人员示意。 放映继续。 沈俏只是眨了眨略显酸涩的眼睛，便紧接着投入到剧情里面。许斯文却抽离了出来，他转过头去，看着沈俏聚精会神的侧脸被银幕上的光照亮。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只要看见这张脸，内心就会有一种渴望被唤起。他曾经以为，那种感觉是爱，是喜欢，是占有欲。可今天，当他在沈俏身边落座，他才第一次看清她是这样美丽动人，比起公司里那些女艺人，毫不逊色。 他发现自己可以冷静地评判她的样貌，可以将她与别人相比，甚至有一秒钟在想，如果她出道做艺人，给公司挣的钱可能会更多。 他主动关上向外的听觉，方才听见心脏如此有规律的跳动着，没有丝毫的紧张，也不再有半分的心动。 是了，他从来没有这样直接地看过她，也从来没有认真了解过她的喜好，在这样的状况下，居然也能大言不惭地谈爱。 循着来时的路慢慢回溯，他发现当初那种感觉不是完全针对某个人的爱，而是一种对温暖的极度渴求。比起爱人这个词，沈俏更像他的救命稻草。 许斯文暗暗笑自己，他可真行。 爱情于他，竟是一种求而不得的幻象。 幸好，爱在他的生命里，并不是只剩下爱情这一种诠释。 也正是因为他已经寻到了亲情，才能像现在这样对自己的感觉条分缕析。人啊，身在局中，又如何能看得清楚。 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发暗。许斯文故意落后两步，等沈俏跟上来。 他在她面前站定，无比真诚地问：「可以抱抱你吗？」 沈俏有些手足无措：「啊？」 他笑了一下：「不抱也可以，我只是想跟你说声谢谢。顺便，祝你和安白幸福。」 第69章 苏晓晓走在前面，回过头去看。 「你说，他在跟沈俏说什么呢？」 「真想知道，等回去了问问他。」 「还是算了吧，我可没有打探别人隐私的爱好。」 陆清池忽然站住，偏头看她。 苏晓晓上下打量了自己，还摸了摸脸颊。「我有哪里不对吗？」 「你一会儿嫌弃他，一会儿又忍不住关心他，还真是难以琢磨。」 苏晓晓：「……哪有，我这分明是深沉而伟大的母爱。」 他嘆了一声，说话的语气有些酸熘熘：「要是你对我也这样就好了。」 苏晓晓：「……什么意思？」 他抬起两个人十指交叉的手：「我们好像提前进入了老夫老妻的状态。」 苏晓晓：…… 你是不是有点作。 放着风平浪静的好日子不喜欢，合着就喜欢她对他忽冷忽热？ 她想起在他车上闻到香水味的那天，他曾经用实际行动表示过，希望她偶尔也能查他的岗。 懂了。 小作怡情。 苏晓晓停下脚步，哎呦了一声：「好累，走不动了。」 陆清池毫不留情地拆穿：「你下午睡了三个小时。」 苏晓晓：…… 是谁说不想老夫老妻的。 「我不管，你抱我回去。」 他抿嘴轻笑，把她打横抱起。 苏晓晓一边靠着他的胸口，一边跟他说话。 「我问你，我关心许斯文，你是不是吃醋？」 「不会。」 「答非所问，那我知道答案了。你这人真奇怪，之前不知道我跟他是什么关系的时候你都不醋的，现在知道了反而这样，你的脑迴路怎么跟别人不一样。」 他忽然往上託了两下，好把她抱得更紧：「不明不白的东西，我可不吃。」 第131页 苏晓晓笑起来，试图捏他的后颈，却只造成了轻轻抚摸的效果：「你总有道理，我以后跟你说话是不是该交学费。」 陆清池的眼神暗了暗，喉结微动：「交学费也可以，今天晚上怎么样？」 苏晓晓：…… 可恶，她被调戏了。 不过，当天晚上，两个人并没有抽出时间来好好讨论一下交学费的事情。苏晓晓被沈俏沈灵两姐妹叫走泡温泉去了，而陆清池则和许斯文一起留在房间里处理公务。 苏晓晓回来的时候，陆清池在对着电脑开会，第二天上午她准备出门的时候，他还在对着电脑开会，旁边还多了两个不认识的人。 苏晓晓指指手机，叫他看消息。 陆清池低头，便看见她发来的：熬夜了？ 他叫停了会议，走过来，轻描淡写地说自己只是起得早。「我可能到下午才有时间陪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苏晓晓指指许斯文紧闭的房门：「他想上山，我想钓鱼，出门再决定吧。你吃早饭没有，一会儿我跟他去餐厅吃，要不要帮你叫上来？」 正说着，许斯文开门出来了，他收拾整齐，走过来说：「看样子你又被工作绊住了。」 陆清池拍了拍他，转过头来继续：「不用管我，今天叫董翼跟着你。」 苏晓晓点了点头。 最后，他们採取了一套折中的方案：先上山，再钓鱼。 苏晓晓充分吸取之前的教训，再也不想在任何和运动两个字沾边的地方逞强，果断选择了坐缆车。许斯文拗是拗不过她的，只能没事在缆车里发发小孩子脾气。 他臭着脸：「坐缆车跟爬山之间有任何关系吗，我看不出来。」 苏晓晓翻个白眼没理他，问坐在对面的董助理：「看见沈俏了吗？她今天跟谁在一块？」 回答的却是许斯文：「她们三个人去拍照了。」 「哦～～怪不得。」她拉长着声音。 「苏安安告诉我的。」许斯文顿了顿，看看董助理，这才继续，「还有，我是自愿的。」自愿跟着她，而不是沈俏。 苏晓晓可算找到他话里的弱点：「既然是自愿的，就别抱怨来抱怨去，坐缆车有什么不好，你看周围雾气昭昭，爬山你能有这种被大雾包围的视角吗？再说了，下了缆车照样能爬山啊，到时候你想爬去哪里就爬去哪里，我肯定不管。」 许斯文：「……」 他把头偏向一边，不知道是在隔着雾气看山，还是在继续生闷气。 董助理左看看右看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开口之前都要先看自己一眼，还是的聪明地选择了闭嘴。 梁亦柔微笑着问：「晓晓，你男朋友怎么没出来呀？你们吵架了吗？」 苏晓晓看她一眼：「他在加班。」 从山上下来，几个人去取钓鱼设备，然后开船到湖中心钓鱼。梁亦柔说她晕船，抱歉了几句，就回去了。 过了一会儿，陆清池的房门被敲开。 梁亦柔站在门口。 她先是往他身后看了看，见房间里没有别人，这才捧出手里的一大堆东西，温温柔柔地说：「晓晓他们去钓鱼了，知道你没吃午饭，特意叫我帮忙送过来。」 「谢谢。」 陆清池伸出手去接，却被她躲掉。 「还是我来吧，董翼平时不就是做这些工作嘛，现在他不在，正好我来做。」 陆清池站在身后，看她背对着自己，弯腰在桌前忙忙碌碌，避开了视线。想了想，他还是说：「董翼的工作不是做这些。」 梁亦柔的动作顿了顿，但也只是片刻，她依然手脚勤快，微笑着：「那刚好，我是女人比较细心，最适合做这些琐碎的事情，你们两个男人怎么懂得照顾好自己。」 陆清池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玩味地扯了扯嘴角。 梁亦柔摆好餐桌，又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座椅的右手边，这才招唿陆清池过来坐下，可以吃饭了。 陆清池坐了，瞧着水杯说：「我习惯喝茶。」 「喝茶呀，那我去给你泡。茶叶放在哪里？」 「卧室，床头。」 他指了指，梁亦柔便迈着轻巧的步子进去了。陆清池起身，把杯子塞进暗处，取了个新的杯子，重新给自己倒上一杯。 他在梁亦柔的注视下吃了一顿饭。 期间手机响了一次，她的神色便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是晓晓吗？」 陆清池没看她：「不是。」 眼看三十分钟过去，梁亦柔依然稳稳地坐在对面，一点想走的意思都没有。陆清池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透过透明的杯壁观察到她期待的神色。 十分钟左右，梁亦柔开始焦躁。 她一会儿绞着手指，一会儿看看手机，一会儿又侧头摸头髮，从各种角度观察着陆清池的脸色。 陆清池皱了皱眉，踢开椅子，叮铃咣当地站起来：「抱歉，我不太舒服，去里面休息一会儿，就不送你出去了。」 梁亦柔像是被这动静吓到，她蹦起来，之后又感觉自己反应过大，缩了缩脖子，像是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走过来，样子低眉顺眼极了，声音也温柔地像是能挤出水来。 「我扶你进去吧，你不舒服我怎么能走呢。」 陆清池躲开她的手，身形不稳地往前走几步，有气无力地跌进沙发里。 第132页 他嗓音喑哑，像是在压抑什么：「你可以走了，现在还来得及。」 梁亦柔执着地伸手过去扶他：「你看上去很不舒服，真的不需要看医生吗？」 陆清池往沙发里一闪，躲开她的手，依然哑着嗓子问：「我需要的是医生，还是你，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她叫了一声，眼睛瞪得大大的：「你在说什么，什么需要我，我听不明白。」 「你会明白的。」他伸出手臂到眼前，不经意地看一眼时间，然后挡住自己的眼睛，「我好热，帮我把衬衫解开。」 就是现在，她等的时刻终于来了。 梁亦柔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抬眼看了看毫无遮挡的落地窗，终于下定了决心，伸出手去。 手还没碰到他的扣子，房门却开了。 许斯文先进来，身后的苏晓晓举着手机，给他读陆清池的消息：「准时回来，请我看戏，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许斯文：…… 他愣在原地半天，也没想明白陆清池要请苏晓晓看的，到底是不是出轨的戏码。 从内心来讲，他是相信陆清池的，可身后的人是他妈。 当下，他的脑子里冒出来四个字：亲疏有别。 希望陆清池知道了不会打他。 苏晓晓绕过他走进来：「开门不进来，你愣着干嘛。」她抬起头，便看见沙发上的两个人，也愣住了。 陆清池用手臂挡住眼睛，一动不动躺在那里，梁亦柔跪在地毯上，面色绯红，手指捏起，和他的衣服只有半厘米的距离。而他上半身的衬衫开着两个扣子，虽然跟她早上出门的时候一模一样，可配合上眼前这一幕，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她这才明白过来，他哪是请自己看戏，他是戏瘾上来了，让自己陪他演戏。 于是苏晓晓走过去，往梁亦柔身边一坐，两只手捂着脸，说话还夹杂着嘤嘤嘤的奇怪语调。 「我以为你晕船回来休息，没想到你却跑过来泡我的男朋友，真是人心隔肚皮。我一直把你当朋友，你对得起我吗？」 梁亦柔懵了半晌，这才想起来为自己辩解：「我不是，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 苏晓晓把手放下来，露出毫不入戏的一张脸，手指往陆清池胸前一指：「上午他的衣服不是这样的，你敢说你不是你解的？」 「不是——」 「还有，你给他吃了什么，他怎么会一动不动躺在这里，他又没有心脏病。」 「我没——」 苏晓晓侧过头，往陆清池身上一伏，一边抹不存在的眼泪一边拍打他：「你知道我有多爱他吗？你居然会做出这种令我伤心的事情——」 表演被迫中止，因为陆清池坐了起来，他捉住苏晓晓的手腕，脸上和眼睛里写满了无奈：「晓晓，确实有点做作了。」 苏晓晓瞪他，他把她从地毯上抱起来：「是我想岔了，我们原来那样就是最好的。」 苏晓晓埋在他怀里，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梁亦柔一脸懵逼：我下的药呢？这个人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这招她用了这么多次，还是头一回栽在两个人手上。 很快，董助理闻讯赶来，连夜把梁亦柔送上了飞机。 当天晚上，两人就把这段小插曲抛到了脑后。他们在露台上互相依偎，一颗一颗数天上的星星。数到一半，苏晓晓忽然把手指垂下来，指着地平线上的一个方向，问道：「你知道那边是什么吗？」 「什么？」 「我家，就在隔壁市。」 她望向那边，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有许多情绪在翻涌。陆清池握住她的手指：「你想回家看看吗？」 苏晓晓想了一会儿，用力点了点头。 第70章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许斯文拿着一瓶红酒走过来，问：「要不要喝酒？」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转身回去取了三个杯子过来，躬身倒酒，分别递给沙发上的两个人。他转着杯，垂眸又问：「我能坐在这吗？」 苏晓晓笑，他现在跟以前真是大大的不一样了。 真有礼貌。 「你想坐哪都行。」 许斯文看看陆清池，在苏晓晓的左手边坐下，沙发上便呈现出从人形状的一字排列。 他并不往他们那边凑，只是默默坐着，学他们的样子抬着头看星星，偶尔下巴微低，抿一口红酒。 今天的酒，居然是甜的。 连许斯文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 苏晓晓打破了这种沉静：「我准备回家看看，你去不去？」 她口中的家是哪个家，许斯文当然知道。 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他抿了抿唇，视线从杯中物慢慢上移，落在苏晓晓脸上，和她对视的时候，便带了点恳求的意思：「不是很想去。」 有些意外的答案。 苏晓晓扬了扬眉，伸过手捏他的脸：「不去就不去呗，苦着脸干嘛，来，笑一个。」 许斯文：…… 她没有问，但他还是解释起来：「我没见过他们，所以……」 「行啦，多大点事。」她说，语气很是爽快。对于这种显而易见的隔阂，像是没有丝毫不快。 见她这样，许斯文的心里反而有些发虚。 苏晓晓喝完了杯里的酒，站起来摸了摸他的头：「我去洗澡了，你记得早点睡。」 第133页 「嗯。」 她又摸一把才走：「真乖。」 第二天许斯文醒来的时候，苏晓晓已经到了隔壁市的小区门口。 之前她曾经以彩票中奖的名义给过家里一笔钱，可父母这辈子到底是节俭惯了，拿了钱连房子都没换，还住在原来那栋老旧的教师宿舍楼里。 她扒着车窗向外看，有些事情明明发生在上辈子，可到了这以后，却又无比鲜活地从记忆深处涌上来，直捣她的泪腺。 她用力眨了眨眼。 公交车到站，有位老人慢慢下车，手上大包小包，全是刚从菜市场买回来的新鲜蔬菜。 苏晓晓知道，这附近就有菜市场，现在要坐公交车去买，大约是为了省钱吧。 她打开车门，迎着她走过去。 「您好，跟您打听一下，有位教数学的章老师是住在这个小区吗？」 老人停下来，她站在阳光里，她只能眯着眼睛看她，是位年轻的小姑娘，看上去比苏安安大不了几岁。 「小姑娘，你说的是章老师是哪个章？」 「立早章。」 「哦，那是男的女的，教哪个年级？」 「我也不太清楚。」苏晓晓弯下腰：「看着怪沉的，我帮您拎吧。」 「不用不用，」如果老人有一只手是空着的，她一定会用力摆手，可现在，只能任凭苏晓晓把东西接过去，于是她仰着头使劲想了想，「二单元好像有个章老师，就是教数学的，不知道搬走没有。你是不知道，这是个老小区了，条件差，好多老师早就搬走了，不住这了。」 苏晓晓笑：「我知道了，谢谢您。您自己拿这么多东西，我送您回家吧。」 她不由分说，拎着东西就往前走。 老人跟在她身后：「你这个小姑娘真是太热心了，我每天都坐公交车去买菜，早就习惯了，还能顺便锻鍊锻鍊身体。这边走，对对，就是这个门。」 楼里没有装电梯，好在他们住得不高，苏晓晓拎着东西爬了三层楼，有些气喘。 老人笑眯眯地看着她：「累了吧，快进屋喝口水。你们小年轻是该多锻鍊锻鍊了，你看我这老太婆，脸不红气不喘，倒把你累坏了，怪不好意思的。」 卫生间的门开了，老伴用力清了清嗓子，嚷嚷道：「吕老师，你在跟谁说话呢？安安回来了？」 老人回他：「苏老师，你这耳朵真是不好使，这哪是安安啊。遇见一位热心肠的小姑娘，看我拿的东西多，非要送我回家。哎，小姑娘，你叫什么？」 苏晓晓愣了愣，很快扬起一个笑容：「我姓陆。」 吕老师没听到她报名字，又见她打扮十分入时，便亲切地握了她的手：「陆小姐，你坐下，我给你倒水。」 苏晓晓在沙发上熟悉的位置坐下来，抬头打量客厅。这么多年过去了，布置好像根本没有变过，连沙发和茶几的位置都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似乎除了爸爸妈妈忽然间就老了，这间房子里的时间都是静止的。 吕老师递给她一个茶缸，大约是怕她嫌弃，她说：「这个茶缸是新的，给我女儿买的，她嫌不好看没用过。」 苏晓晓拿高点看了看，白色的搪瓷缸子，上面画着红色五角星，文字写：为人民服务。 「很有特色，我很喜欢，能送给我吗？」 吕老师显然没想到一个陌生人会提出这种要求，一时之间没接上来话。苏晓晓见她这样，便提出：「您别为难，不肯割爱也没关系，如果肯的话，该多少钱就多少钱，我买。」 「哎呀说什么呢，买什么买，你喜欢就送给你。」 吕老师叫她多坐一会儿：「我去做早饭，你吃了再走。」 苏晓晓知道这时候自己应该说，这多不好意思，我就不打扰了，可她说不出口。于是她沉默地坐了，没有说话。 苏老师坐在对面翻前两天的报纸，见她一直盯着沙发旁边的书架看，开口说道：「你喜欢看书？现在的年轻人喜欢看书的可不多了，成天捧着手机看个没完，对视力也不好，对见识也没帮助。像你这样的，难得。」 苏晓晓差点笑出来，她爸还是当年那个什么事都喜欢教育两句的样子。以前她听得烦，现在却只觉得亲切。 苏老师推了推老花镜，继续说：「喜欢什么自己拿着看，别客气。我们家里不常来客人，礼数不到位你也别介意。年轻人嘛，随意一点，别拘束。」 她便真的抽了一本艺术史看起来。 不知不觉，早饭上桌，小米粥鸡蛋包子，并没有因为她的到来多出什么花样。 苏晓晓坐在自己原来的位置，把两位老人沧桑的面孔一起印在脑子里，然后就着包子把眼泪憋回去。 她吃得磨磨蹭蹭，可一顿早饭再怎么吃，再怎么跟他们聊天，半个多小时也很不少了。苏晓晓洗了手，看见客厅里服役了三十多年的老时钟显示，已经九点半了，她该走了。 吕老师热乎乎地拉住她的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看见你呀，我就想起当年我那个……」她哽咽了一下，没继续往下说，反而笑出来，「别忘了把茶缸带走。对了，刚才你说喜欢吃我做的包子，我给你装几个，你等一下。」 苏晓晓被她那声哽咽带的脑子一片空白，除了不停地说「谢谢」，没了更多的主意。 第134页 门被敲响。 她就站在门边，木然而熟练地打开。 一群人站在外面，敲门的那个不认识，倒是认得旁边站的那个，是陆清池。后面还跟着董助理，以及另外两个人。 敲门的男人朝她微笑，沖屋里说：「苏老师吕老师，家里来客人了啊。」 苏老师出来说：「校长怎么来了，快进来。」 校长请陆清池先进，介绍说：「这位是陆总，上个月给学校捐教学楼和实验室的就是他。这次人家说，要把咱们小区买下来，盖新的，这不是来走访您这些老居民嘛。」 「哦，哦，那快坐下。吕老师，咱们家那好茶叶放哪了？」 吕老师从厨房出来，一手拎着包子，一手指着电视：「不就在那底下呢。」她把包子塞给苏晓晓，「下楼的时候慢点，包子回家热热再吃。」 「知道了，谢谢您。」苏晓晓慢慢腾腾地转身，眼神从陆清池身上扫过。 陆清池开口：「你怎么在这？」 她舒了一口气，可以继续留下来了。 「巧合。我哪知道你会来。」 这句话是真的，她确实不知道他会上来，提前也没说呀，还有那些什么教学楼实验室的，也没听过。 倒是会默默做事情。 她到他身边坐下。 小小的客厅装着八个人，不知道怎的，苏晓晓忽然觉得，有一种过年时候走亲戚的氛围。 苏老师终于把茶叶找了出来，拿着茶叶和水杯，往厨房去。 苏晓晓起身：「我来吧。」 董助理的职业本能使他立刻弹了起来：「我来，您坐着。」他跟着苏老师进了厨房。 校长便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他呵呵笑着，问苏晓晓：「这位小姐和陆总是？」 陆清池拉过她的手，说话却对着沙发上的吕老师，比起之前跟开发商说话的时候温和了不少：「我是她男朋友。」想了想，他又说，「订婚了。」 「原来如此。般配，真是般配。」校长说。 吕老师在阳光下眯起眼睛：「还是同姓呢，多好的缘分。」 「同姓？」 苏晓晓悄悄拧他：「是同姓啊，我不也姓陆。」 他轻咳：「没错，你跟我一样姓陆。」 谈话由陆清池来主导，以关心老居民的名义，询问了很多关于两位老人的身体状况，未来的养老计划，以及搬迁意愿小区的事情。他声音温柔，态度谦和，关心的事情一个比一个实际，还许诺全部都会为他们解决。 一个多小时下来，把两位开发商的眼睛都给看直了。 就这种有求必应有事必办的态度，哪像什么陆总，简直像他们家的女婿。 墙上的时针慢慢指向十一点，吕老师一拍大腿：「苏老师，你赶快出去买菜，多买肉，要不赶不上留他们吃午饭了。」 苏老师站起来：「没错没错，我马上出门。」 所有人都看陆清池，陆清池转头看了看苏晓晓，她的眼睛里氤氲着水汽，似哭不哭，一定忍得很难受。 「那就谢谢您了。」 苏晓晓要起身：「我陪你去吧。」 董助理又是一阵条件反射：「我去，您坐着，苏小——」 「董翼。」陆清池打断他。 「怎么了陆总？」 苏晓晓瓮声瓮气地接话：「会做饭吗？」 董助理：？ 「会。」 她的手一指：「厨房里有条鱼，你去收拾了。」省的留在这里多说多错。 董助理：？ 他做错什么了。 怎么就给发配到厨房去了。 几句话的功夫，苏老师已经拿着钱和菜篮子下楼。 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爱住这种没有电梯的小区，平时停在楼下的车一眼就能看完，现在却多了两辆特别扎眼的，其中一辆正挡在单元门口。 苏安安站在车外，猫着身子往外拿行李，嘴里不停念叨：「来之前你也没说直接给我放寒假啊，现在倒好，假都没请我就回家了，被我领导知道了多不高兴，过完年我还怎么回去工作。你做事也太没计划了，开公司的人都像你这样吗？」 今天早上她连眼睛都没睁开，就被许斯文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吵醒，非让她收拾行李，他送她回家。 等稀里煳涂上了车，后悔都晚了。 苏安安后知后觉：「你怎么能跟我一起回去呢？被我爸妈看到，不就知道我去找你了。不行不行，你赶紧开回去。再说了，公司不是还没放假吗？你当初不是说不给我特殊照顾，哎呀，求求你了，掉头吧。」 许斯文蹙眉：「你怎么话这么多。」 苏安安知道说不动他，手一比划，给自己的嘴拉上拉链。 她双手合十，默默祈求上天，千万别让她爸妈看见许斯文。 事实证明，上天没听到她的祈求。 苏老师直接认出了她的背影：「安安？你放假了？回家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苏安安连说七八个「完了完了」，努力摆出一副笑脸，转过身来：「爸爸，好巧哦，本来想突然回家给你和妈妈一个惊喜的。这样也能被你碰见，不愧是我英明神武的爸爸。」 她关上车门，作势要推着他离开，一只手在身后使劲朝许斯文摆动，那意思是，快走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第135页 苏老师抵住她推自己的力量，原地不动：「谁送你回来的，爸爸跟人家说声谢谢。你老推我干什么，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不是爸，我这不是打车吗，人家该回去了。」 「什么打车，」他指指自己，「你以为我老了更好骗了，看不出这车有多贵？哪有一点计程车的样子。你是不是谈男朋友了，跟爸爸说实话。」 「哪有啊，爸爸你想像力可真丰富。走了走了，我好饿，中午吃什么呀？我想吃烧排骨，炖猪蹄，番茄牛腩，还有……」 苏安安开始报菜名，许斯文一字不落全听进耳朵，忽然扯了扯嘴角，开门下车。 「是我送她回来的。」 报菜名的声音戛然而止，苏老师的菜篮子掉在了地上。「你，你不是，那个，许，许——」 「是，我是许斯文。」 他感到意外，他们是认识自己的。 许斯文走过去，把菜篮子捡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的问：「要去买菜吗？家里来客人了？」 苏老师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两行浊泪落了下来。 许斯文沉默了。 相对无言。 一时间，苏安安不知道说什么好，急得在原地转圈。 苏老师忽然抬起手，朝许斯文的脸够去，许斯文看了看中间这段距离，往下蹲了蹲。 他摸着他的脸，眼泪盈满了眼眶，视线模煳起来，但他还是不住声地说：「像，真像。」 许斯文感到一阵心酸，偏过头，眨了眨眼睛。他叫苏安安：「拿纸，给，」他顿了顿，「给你爸擦擦。」 「哦哦哦，爸，给你。」 她不太明白，那几个不许见他不许接触他的禁令怎么突然失效了，可她看得懂，这眼泪里起码有一半，是高兴的。 苏老师按着纸巾胡乱地一擦：「我是高兴。一会儿你妈看见，她更高兴。」 刚才这眼泪一流，似乎把隔辈人之间所有的隔阂都沖走了。 苏老师拉住许斯文的手：「家里来了几个客人，我去菜市场买菜。你都爱吃什么，跟我说说。」 许斯文大约知道他说的客人是谁，既然已经到了这，也就不着急上去。他拎着和他的衣服并不相配的藤编菜篮子，抿了抿唇：「我跟你去买菜，远不远，要开车吗？」 苏老师的眼眶又是一阵迷濛。 这孩子多好，多听话啊。 晓晓要是能看见，不知道有多喜欢。 「不远，小区后面就有一个。」 他拉着他走开了。 苏安安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噔噔噔跑上了楼，她决定先给妈妈打个预防针，省得过会儿她哭得更厉害。 未曾敲门，门自己倒开了。 董助理带着校长和两个开发商走出来，开发商连连鞠躬：「您留步，留步，我们就先走了。吕老师，那就麻烦你帮忙好好招待一下。」 苏安安目送他们下楼，转过头来就瞧见了苏晓晓跟自己妈妈站在一起。 「你们怎么？」她的手指比划来比划去。 苏晓晓生怕她叫自己的名字，连忙开口：「巧了，居然都认识。」 其实就算她不提醒，苏安安也不会傻到叫那个名字，只简单说了说几个人是怎么认识的。 吕老师不是很在意这些，拉着她左看右看：「嗯，长胖了，胖点更好看。」 苏安安便抗议：「哪有胖，妈妈你快别说了。」 苏晓晓掩着嘴笑。 「对了妈，你猜谁送我回来的，刚才还在楼下碰见爸爸了。」苏安安找了个合适的话头，吕老师嗔她：「我去哪猜，爱说说不说拉倒。」 她撇撇嘴：「不猜算了，他陪爸爸去买菜了，先跟你说一声，一会儿见了你可别哭。」 「什么哭不哭的，当着客人的面说一些小孩子的话。」 苏晓晓心下瞭然。 昨天还说不来，现在居然都跟去买菜了，真是嘴硬心软。 没一会儿，许斯文和苏老师一起回来了。两个人都大包小包挂了满手，这样一来，厨房最应该添置的，不是食材，而是新的冰箱。 一看就知道是许斯文的手笔。 虽然苏安安提前打过预防针，吕老师还是抱着他哭了好一会儿。 许斯文隔空和苏晓晓对望，苏晓晓缓缓摇了摇头。 等哭够了，吕老师用手背抹了好半天：「当年你……算了都不提了，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啊。你爱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许斯文本想说，随便什么都可以，忽然想起苏安安那一长串报菜名，改口说：「番茄牛腩。」 「好，好，」她又抹了抹眼角，露出一个笑容，「你去沙发上坐着，保证你爱吃。」 他在苏晓晓身边坐下来，苏晓晓用脚踢了踢他，眉毛一挑。 许斯文：？ 「干什么？」 「……去帮忙。」她小声说。 「……我真的不会。」 「不会正好，学。」 许斯文窘迫地挠了挠头，陆清池把手錶摘下来交给苏晓晓，起身说道：「走，我教你。」 两个大男人一进去，厨房立刻逼仄起来。吕老师直唿：「怎么能让你们做饭呢，快出去，沙发上坐着去。」 陆清池熟练地挽着袖子：「几个人一起做快一点，您安排我，我都会。」 第136页 一顿饭做下来，吕老师看他越发顺眼，悄悄跟自己的老伴说：「这个小伙子太好了，个子又高又英俊，脾气好，会做饭，还是大老闆。我要是有这么个女婿，做梦都笑醒。你看没看见刚才他跟那个姑娘说话，那个表情，哎呀，温柔得很。」 苏老师听得直笑：「你外孙不就是你说的那样的吗？用得着羡慕别人。」 吕老师回味了一下：「你说得太对了。不是，什么外孙，那就是我孙子。哎，太好了，我看见他就高兴。走吧，吃饭去了。」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两位老人格外高兴，笑纹都深了几分。 临走前，许斯文答应，以后会常来看他们，差点又惹出许多的眼泪。 回程的路上，苏晓晓靠着椅背问陆清池：「你都特意做了些什么项目，说来听听。」 不听不知道，除了捐赠学校和买下这个小区，他还要建养老院和私人医院，另外还有一家保险公司。 苏晓晓直咋舌：「我都快觉得不嫁给你是我自己没良心了。」 陆清池没说什么，只是拉着她的手指：「订婚没给你买戒指，回头补一个？」 「行啊。」 「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喜欢你这样的。」 车内挡板升起，董助理开车开得目不斜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书快完结了，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71章 「请进。」苏晓晓头也没抬。 田婵推开她办公室的门，走进来说：「老闆，装修公司说墙面装饰板到了，就放在原来那个美容院，你之前说要亲自确认的。顺便过去签几个字。」 「来了。」 距离过年只剩几天，装修队正紧锣密鼓地忙碌着，尽量在休息之前，把这些新店装出一点模样来。 董助理站在店的中央，一丝不苟地把样品拿出来进行对比。看见苏晓晓过来，他后退半步：「苏小姐，您来看。」 苏晓晓看了看，又上手摸了摸：「没问题，装吧。」 她接过田婵递过来的单子，扫了几眼，签上自己的名字。 签完还给田婵，苏晓晓抬眼看了看董助理，问道：「梁亦柔现在怎么样了？」 上次的闹剧之后，董助理直接把人带走了，也不知道后面是怎么处理的。今天到这个地方，她不能不想起这个人。 听到这个名字，董助理顿了顿，但很快恢復了往日对答如流的样子：「她在这里待不下去，已经回老家了，现在在一家美甲店打工。」 「打工？」苏晓晓有些疑惑，按理说她开美容院好几年，多少总该有些积蓄，开家美甲店还差不多，怎么还打上工了。 董助理便拿出几张纸来叫她看：「上次的水送去化验以后，验出了高浓度的催-情成分。陆总交待我去调查过，她用这种手段跟过不少男人，大部分都是有点钱的已婚中年老闆。」他指了指店内，「原来的美容院就是一个姓张的老闆给她开的。」 姓张的，苏晓晓隐约记得，当初那几个太太里面就有一个张太太。怪不得李太太叫她注意，原来她早就知道梁亦柔是什么人。 董助理继续：「她习惯了大手大脚花钱，以后没有人供养，日子估计会过得比较难。」 苏晓晓听他说完，便没去看那几张，反而问道：「她有没有给你下过药？」 「……没有。」董助理僵硬地摇摇头。 事发之后，他也想明白了。她不是对自己有好感，因为害羞才迟迟不戳破窗户纸，而是想通过自己接近陆清池。只是陆清池这个人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接近的，这次偶然一起出去玩才终于给她遇到了机会。 苏晓晓见他这样，也不好再问什么，只说：「他让你调查不是给我看的，是给你看的。想开点吧。」 董助理没想到她会安慰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谢谢苏小姐。」 苏晓晓抬抬下巴，随口说道：「天底下好姑娘多得是，你看我们田婵，我这里最能干的店长，长得漂亮心眼好，不比那个骗子强多了。」她这么说，董助理和田婵的脸便都带上了羞赧，苏晓晓拍了拍他，「行了，我去盛时娱乐开个会，你们盯着吧。」 她走开，又转过头来：「他这次出差，有没有可能提前回来？」 陆清池已经出差两天了，今天早上跟她说早安的时候，居然说什么可能会错过新年。苏晓晓嘴上说工作重要，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如果能一起守岁跨年当然是最好的。 董助理茫然的啊了一声：「您都不知道，我就更不能知道了。」 说得也是。 苏晓晓出门，开车来到盛时娱乐，没想到，这里的前台居然比她那里的装修队还要热闹。 许渣男趾高气扬地扣两下桌面：「什么叫我没有权限，你不认识我是谁？」何姗抱着双臂，立马附和：「就是，说什么不能进，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打电话叫人事部开了你。」 前台是个三十来岁的漂亮女人，不用说话，脸上职业化的微笑就能把两个人拒之于千里之外，顺便气个半死。 「抱歉，二位真的没有权限。」 何姗开始提高嗓门：「你会不会说别的话，不会说换个会的来。叫许斯文出来！」 前台继续微笑：「抱歉，要见许总需要提前预约，还请二位在预约的时间过来。还有，不要迟到。」 第137页 最后四个字被她一字一顿说完，苏晓晓觉得，何姗气得头上都快冒烟了。 她忍不住鼓起了掌。 人才，这绝对是人才。 许渣男转过头来，见是她，嘴角挑起：「又见面了。看来你还是我那个不孝儿子的常客。」 苏晓晓学着前台的样子微笑：「是不是常客不劳你操心，反正我见他不需要预约。」 何姗的冷哼很有存在感：「狐狸精见姘头，哪用得着预约。」 苏晓晓简直要笑出声来。 他们越在这里大吵大闹，口无遮拦，就越说明他们已经到了穷途末路，连体面这种东西都顾不上了，说话也就完全不考虑后果。 看来，许斯文的动作还挺快。 还没过年，这俩人就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只能在这里撒泼，臆想着找人算帐。 「许太太的精神很好嘛，看来流产以后身体恢復的不错。真是可惜，怀孕怀的不是时候，要是早个二十六七年，身体好，哪会流产。现在这里也就轮不到许斯文当家了，你们也不用这么狼狈。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 没有自己的孩子是何姗一辈子的痛处，哪容得下被她这么冷嘲热讽。她踩着高跟鞋，冲过来就要揪苏晓晓的头髮。 苏晓晓到底比她年轻多了，轻巧地躲了过去。何姗追着要薅第二下，耳边响起前台「保安保安」的喊叫声，下一秒就被两个人高马大的保安架了起来，双脚蹬地，有再多地力气也发挥不出来。 许渣男怒斥：「放开她！她是我的太太，你们不认识我吗？」 苏晓晓叉着腰，内心油然而生一种大仇得报的畅快：「人家当然只认识给自己发工资的老闆。你是哪位，在这里什么职位，介绍一下？」 许渣男最听不得别人提起他被赶出许氏集团这件事，抬手就要打人，被进门的许斯文一把抓住。 他摔开他的手，沉声道：「闹什么，再闹就报警，不怕丢人的话就继续。」 许渣男被摔得一个趔趄，勉强站住，黑着脸说：「丢人？你这种只认钱不认亲爹的不孝子才叫丢人。你报警啊，现在就报警把你亲爹抓起来！」 许斯文轻蔑地一笑，转头跟后面看傻眼的一群人说：「没听见？照他的意思来。」 助理哪见过这种阵仗，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许总，您的意思是？」 「报警。」他扫了许渣男和何姗一眼，「马上。」 「哎哎，我马上报警。」 他走过去问苏晓晓：「有没有打到你？」 「没有，你来得特别及时。」她看看时间，「该开会了，别让别人等。」 「嗯。」 「你今天怎么从外面进来？」 「我搬到集团总部办公了，以后你要找我得去那边。」 「行啊，效率够高的。」 许斯文轻轻笑了笑，跟她并肩走开。 许渣男声嘶力竭地对着背影骂了两句，被何姗拉住，何姗指指苏晓晓的手：「那枚戒指在她手上。」 之前流产的时候，许渣男允诺会到拍卖会上拍一枚欧洲皇室的古董戒指送给她，只是后来两个人的财产状况急转直下，拿不出那么多的钱，只能作罢。 听说后来被陆清池拍走了，这不，现在果然戴在苏晓晓的手上。 许渣男若有所思。 这个苏晓晓，不太一般。 苏晓晓跟着许斯文走进会议室，今天要开会讨论的是她那个手艺人纪录片的事情。跟他说了不到一周的时间，没想到班底都组建好了，连她都挂上了一个制片人的名头，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她是出钱的那个。 进了门，首先看到了两个熟人。 沈俏和两个编剧坐在一起，扬着头朝她笑，陆安白则坐在离许斯文更近的地方，他站起来，客客气气地叫她：「嫂子。」 苏晓晓窘了半分钟，才说：「还不是，叫早了。」 陆安白刚要说，不早，你这戒指都戴上了，早晚都是一家人。就感觉许斯文的目光刺了过来，好像他做错了什么事情似的。 得，知道你跟大哥关系好，你都没叫，我不能比你先改口。 他想着，没再争辩，坐下开会。 苏晓晓对纪录片的阵容非常满意，专业的导演和编剧不消说，还有陆安白这个影帝担当手艺介绍人，到时候不愁没人看。她更是趁着机会，在给他的酬劳上砍掉好大一笔，陆安白也不能说不好，只好点头称是。 今天真是一个好日子，苏晓晓一边开车一边想。 新店装修进展顺利，纪录片拍摄安排顺利，只等过年回来开拍。更重要的是，她见到了姿态全无、狼狈不堪的许渣男夫妇，还趁机痛骂了他们一顿。刚才还听许斯文的助理说，他们因为寻衅滋事被带走了，真是好上加好。 苏晓晓无法控制自己上扬的嘴角。 不过，两分钟后，她就知道，乐极是真的容易生悲。 宽敞的大路上，她好好地等红灯，居然就被后面的车追了尾。好在只是小剐蹭，对方的态度也不错，又是道歉又是表态一定赔偿的，她也就没怎么追究，自己开着修车去了。 从4s店出来，苏晓晓打了车回去。 心想，终究瑕不掩瑜，今天整体还算是愉快的一天。 -------------------- 第138页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04 23：30：29～2021-12-05 23：2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梦想是咸鱼！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大年三十这天，苏晓晓忙得团团转。 她先去店里看了所有留下来值班的员工，定外卖发红包，然后回了沈家吃午饭，饭后又陪沈灵去超市採购年货，到下午四点，终于腾出时间回苏家。 她在车里给许斯文打电话。 「我现在回苏家吃晚饭，晚上到你那吃宵夜，一起跨年。」 许斯文：「我让张嫂放假回老家了，清池哥出差还没回来，咱俩都不会做饭，在家吃宵夜，能吃什么？我提前叫外卖？」 苏晓晓：「……吃火锅，你买好东西等我。」 再不会做饭，火锅这种难度系数极低的东西他们总能弄熟。 跨年嘛，总要吃点热腾腾的才好，再在钟声敲响的时刻，给小孩子发个红包，热热闹闹的新年就到了。 红包？苏晓晓忽然想起来，上午把昨天买的用完了，下午在超市买的却忘了带出来。给两家父母的可以等她明天回了家再拿，可今晚给许斯文的那个确实等不及了。 虽然现在用现金的人越来越少，可苏晓晓总是觉得，厚厚的红包拿在手里才更有过年的氛围。她小的时候每一年都会收到父母给的红包，许斯文小的时候如果她在，一定也会如法炮制。 今年她就在这里，说什么也不能错过。 她瞧见路边有一家便利店，把车停在门外，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的电子声响起，收银台的店员忙着理货，头整个埋在箱子后面，苏晓晓在层层货架上检索着，越走越往里，没注意到它响了几遍。 直到尖锐的金属触感，隔着衣服顶在她的后腰。 苏晓晓动作一顿，下意识就要往身后看。男人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浓重的口音：「不要动，跟我们走。」 她皱眉，每年到了快过年的时候，都是抢劫案的高发时段，难道今天被她赶上了？ 苏晓晓没动，冷静地说：「你们要钱，我要命，放开我，我给你们拿钱包。」 后腰的刀往前顶了顶，愈发冰凉：「少废话，走后门。」 男人走动起来，又高又壮的身影走在身侧，苏晓晓这才发现，他们有两个人。一个负责威胁她，另一个负责遮挡，怪不得这边都亮刀了，收银员也没发现。 她慢慢朝后门挪动，觉得不太对。她是从前门进来的，车也停在前面，这两个人目标如此明确，一看就是跟着她进来的。如果只为求财，没有理由不让她回到车里。 毕竟她身上这件衣服，一看就知道装不下现金。 她垂下右手，悄悄感受衣服的厚度。 本以为进来买个红包就能走，下车的时候就没有穿外套，现在身上这件衣服，比两张列印纸厚不了多少。 如果刀划过来，受伤的概率太高了。 苏晓晓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尝试着低声开口：「不管你们想干什么，我很有钱，有钱到足够改变你们的想法。怎么样，跟我回车里？」 那人没理她，暴力打开了后门，在店员惊唿中快速穿过，把另外一个留在门内。苏晓晓隐约听见他说：「嚷嚷什么，你们这门不能开啊。」 店员过来阻止他：「不能开不能开，你要买什么到前边来买。」 他便哼哼着：「毛病真多，不买了。」从前面走了出去。 店员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两眼，继续理货。 此时苏晓晓置身小巷，全身汗毛竖起，她深吸一口气，卯足了力气抓住最后的机会大声喊：「救命！」 可惜只喊出了一个字，就被一阵电流击中，晕了过去。 男人收起电击-枪，拖着她走到巷子口。一辆车停在面前，车门打开，露出另一个男人的脸。他指指外面：「这里没摄像头，赶紧上来。」 听到奇怪声音的店员抬了抬头，只看见一辆面包车从门口经过。 车内，开车的男人回头看看后座。 「怎么还把人弄晕了，不是说要活的吗？」 「死不了，放心吧。」 「嘿嘿，这下钱到手了。」 「你说，这女的是不是真的特有钱。」 「人不都说了吗，这女的是他的小三，偷了他的钱想跑，小三哪能有那个男人有钱，你是不是缺心眼。」 「哎呀开吧开吧，赶紧拿了钱赶紧走，我这心里总觉得要出事。」 「能出什么事，乌鸦嘴吧你就。」 苏晓晓在一间卧室里醒来，对路上因为躲避监控摄像头产生的颠簸一概不知，只道全身酸疼和头晕是电击的后遗症。 以至于恍然间，她把这里当成了上一世那个卧室。那个她和许渣男共同生活过的地方。 「嘶。」 苏晓晓抬了抬手，想去摸被电过的皮肤，看看是不是留下了痕迹，这才发现，她的手被扎带绑在了床头的金属管上，一动就磨得厉害。 艹 她瞬间清醒，这到底是哪个法外狂徒。 明显就是直接冲着她来的。 这个世界跟她有仇的人可不多，苏晓晓没费多少功夫就下了判断，除了狗急跳墙的许渣男有可能做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不做第二人想。 第139页 她重新打量起这间卧室来。 不是错觉，这就是当年那个房子。 她仿佛在幻境里熘达了一大圈，认识了许多人，经歷了许多事，然后重新回到原点。 只不过这次，她不再是那个恋爱脑上头被骗得团团转的人，她是全新的苏晓晓。 她的鼻尖能够嗅到灰尘的气息，眼睛慢慢扫过这个房间，比起当年，这里的陈设基本没有变，梳妆檯，板凳，桌椅，衣柜，都和当年一模一样。 大约自己出事以后，许渣男就再也没来过这了。 至于何姗，苏晓晓猜测她根本没进过这个地方。所以，如果没有意外，一会儿她也只会看到许渣男一个人。 她转向窗外，冬日里天黑得早，像一砚台墨汁慢慢浸染开来，估摸着，现在快要六点钟了。 她想起苏家父母在等自己回去吃晚饭，许斯文在等着她一起跨年，陆清池还在国外出差，回来的时候自己还要去接他。 来吧，让我看看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喊了两句。 许渣男推门进来。 「醒了？」 他穿着一身西装，坐下来的动作不慌不忙，仿佛他还是原来那个许董，说一不二，翻云覆雨。 苏晓晓嗤笑半声，不过是强撑着罢了。 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许渣男把她的表情全部收进眼底：「你居然一点也不害怕，胆子倒是不小，没白跟姓陆的一场。」 苏晓晓没心情跟他扯淡：「直接一点，你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请苏小姐过来坐坐而已，放心，一会儿会有人把你领走的。只要你在他们俩心目中足够重要。」 「你的意思是，你绑架我来勒索他们。」 「苏小姐真是胆大又聪明，我要是年轻二十岁，可能也会像他们俩一样为你神魂颠倒。」 呸呸呸。 被你喜欢可太倒霉了。 「少说这些废话，你想管他们要什么，说来听听。说不定我为了早点回去，可以帮你说服他们。」 许渣男笑了一声：「小丫头片子管得还挺多，行，反正我也没事干，那就跟你说说吧。」 那头，董助理在机场接上陆清池，直奔苏晓晓家。 敲了半天门，没人开，倒是对面的门开了。 沈灵探出头来：「姐夫，晓晓姐回那边了，你找她呀？」 「嗯，是我疏忽了，今天这个日子她是应该回家看看。」 他拿出手机，给苏晓晓打电话。 本来他今天是回不来的，可前几天视频通话的时候看见苏晓晓失望的表情，真恨不得当天就飞回来见她。于是紧赶慢赶压缩行程，这才勉强在新年的前一天赶了回来。 不过，他也不好鲁莽地直接到苏家去，只能先给她打个电话再决定。 可惜，这下惊喜没有了。 陆清池朝沈灵挥挥手：「今天时机不太对，过两天我再正式登门拜访。回去吧。」 他下楼，心情随着电话里的播报勐地沉下去。 电话里说，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苏晓晓从来不关手机。 一是因为她总担心别人有事找不到她，另一方面，在给手机充电这方面，她简直有强迫症，陆清池从来没见过她的手机电量低于50%。 他站在冷天里想了又想，直到董助理忍不住询问他要不要上车。 这边，许斯文正在逛超市，推车里满满当当全是火锅食材，由于不清楚家里有没有吃火锅用的锅，他还站在货架前给张嫂打电话询问了一番。 张嫂说，没有。 于是他又在推销员的建议下，搬了一个锅回家。 刚到家没几分钟，他接到了陆清池的电话。 许斯文听见他回来了，先是惊喜，其中既有替苏晓晓惊喜的成分，也有替他自己。毕竟，这可是个一家三口团圆的好日子，缺了谁都不太好。 可陆清池却说，他没找到苏晓晓。 许斯文的神色变了变：「她跟我说，先回苏家吃饭，晚上过来我这。」 「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他调出通话记录：「四点十三分。」 「嗯。」对面只说了一个字，对话陷入僵局。 陆清池已经给苏家打了电话，证实苏晓晓没回去，而他现在就站在她的办公室外面，每一家店都在下午三点之后上了锁。 除此之外，她能去哪呢？ 「她只有一辆车，查查在哪。」许斯文说。 陆清池犹豫了一下，通常情况下，他是绝对不会查她的，可是现在看来，事情真的很不对劲。 「我去查，你给老家那边打电话问问。」 「知道了。」 没等许斯文打出这个电话，他的手机先一步响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第73章 他打开录音，接了起来。 「没想到我们堂堂许总也会自己出门买菜，你抢来的钱不够雇个厨子吗？」 是何姗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阴阳怪气。 她怎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许斯文手指上的动作一顿，抬腿往房子的四处查看起来。 何姗又说：「不用找了，我可没有那么蠢，藏在你家。」 许斯文把手从桌子底下收回来，来到落地窗前，打量着对面的楼宇。他在做什么，何姗立刻就能知道，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她现在就在对面的某一层，用望远镜观察自己。 第140页 他的心沉下去，他们计划周密，不知道苏晓晓现在会是个什么情况。 何姗仿佛能听见他的心声：「是，我就在对面看着你呢。我警告你，现在你一举一动都要听我的，不要做什么我不想看见的事情，不然的话，我可不能保证你还能看见那个苏晓晓。我呀，这辈子最讨厌叫这个名字的女人。」 许斯文定了定心神，决定先套话试试：「你们又在发什么疯。」 「哈哈哈哈发疯，别告诉我你还不知道苏晓晓失踪了。哦我想起来了，你还在乖乖地等着她晚上过来跟你一起吃火锅呢，连超市都亲自去，啧啧，真是情深义重。」 许斯文没有说话。 何姗见他沉默，洋洋得意于自己占了上风，她继续：「怎么，不信？你挂了这个电话，给她打电话试试，看看能不能打通。」 「不必。你们这么大张旗鼓，如果不是真的，我会送你们进监狱。」 「进监狱？你以为我们现在跟坐牢有什么区别？我们有今天，全都是你跟那个姓陆的干得好事。」 「废话少说，你说她在你们手上，让我跟她说话。」 何姗离开望远镜，换了一个人盯着对面，在沙发上躺倒。 「啧啧，这么惦记，看来她还真有点本事。行，我给你录一段。」 「视频不行，我要实时通话。」 「你跟我讨价还价？」 「搞清楚，现在是你想跟我要东西，你们绑她难道不是为了交换利益？」 何姗勐地挂了电话，扬手摔了一个水杯。都到这种时候了，她居然还被这个白眼狼拿捏，真他妈的憋屈。 她拨出一个视频通话。 时间回到十分钟前，苏晓晓安安稳稳地靠在床头，如果忽略她别别扭扭的姿势和绑在身后的双手，只看这种气定神闲的姿态，任谁都看不出来她是被绑架的那个。 她嗤笑：「十亿？你想用我换十亿？依我看，你不如拿两千万到医院治治你的妄想症，你现在放我回去，这钱我给你出了怎么样，说不定还能给你介绍一个专家。」 许渣男也笑：「苏小姐不用妄自菲薄，我看你在他们那里，一定值这个价。」 他走过来，抓住她动弹不得的双手，从手指上取下戒指，拿到她眼前：「这是姓陆的送给你的吧。」 「是又怎么样？」 他摩挲了几下上面的宝石，歪了歪头：「十个亿而已，他会出的。还有我那个不孝子，他也会出的。怎么办，跟你这么一聊，我忽然觉得应该抬抬价，或许，价高者得？你意下如何？正好我还能帮你考验考验他们。」 他的手机响起来，许渣男看了一眼，从西装口袋里取出手帕塞进苏晓晓嘴里。 苏晓晓用力瞪了瞪他，然后就有许斯文模模煳煳的声音传进耳朵，手机摄像头转向自己拍了几秒。 何姗用自己的手机给许渣男开视频通话，又用另一部手机和许斯文视频通话。多了这么一道手续，许斯文的声音就有些断断续续。 「让她跟我说话。」 许渣男比何姗稳得住，他用一根手指轻佻地晃了晃：「人你已经看见了，老老实实听我的，到时候肯定还给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女人。」 「呵，你的口气倒是不小，十亿现金流，我到哪去给你找？你的人不是在对面吗，让他们来绑我，把她放了。」 许渣男咧开嘴笑了笑。 说得倒是实话。像他们这种人，不管身家多少，钱几乎全在公司里，要不就是不动产、股票之类的，谁会傻到让那么多钱趴在银行帐面上。 所以，他提出这个数字，确实就是为了为难他。 「你自己没有，加上姓陆的呢？哦对了，还可以算上苏家。总之，我只要钱，见到钱就放人，你自己看着办。」 许斯文顿了顿，决定试试他们到底知道多少。 「清池哥在国外出差，还没回来。」 「他回不回来跟我没关系，我再说最后一遍，我只要钱。给你两个小时，两个小时以后如果钱没到帐——」他慢吞吞舔了舔嘴唇，表情开始癫狂，「父子一场，教你一个人生道理，这个世界上，谁也别把谁逼太狠了。你们抢走我一辈子的心血，想轻轻松松全身而退，做梦。如果我要死，无论如何也会拉个垫背的。」 通话挂断。 许斯文看了看时间，两个小时，他能做些什么呢。 首先，他刚才已经试探到，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苏晓晓失踪了，也不知道陆清池回来了，这说明自己只是被监视，没有被监听。 其次，钱要给，人要回来，两个人渣也别想跑。 他攥紧拳头，给何姗打电话。 「我要打几个电话。」 「行啊，该打给谁不该打给你，相信你清楚得很。」 他冷笑：「是，我很清楚。」 这边，陆清池刚给苏家去了电话，只说苏晓晓正跟他在一起，他勉强按住情绪，又是安慰又是道歉，说过两天一定过去吃饭。 然后，他坐在苏晓晓的车里，手在方向盘下用力，下一秒，指尖捏住了一个东西，他放在眼前盯着看了一会儿，嘴角忽然扯了一下。 又是窃听器又是定位仪，真是处心积虑。 到现在，他能确定苏晓晓是被人绑架了，至于谁能做出这种事情，他已经迅速列出了几个人选。虽然嫌疑最大的是那个姓许的，可他并不能放弃其他可能性。 第141页 概率再小，对他来说只是排除一个猜测，可苏晓晓面对的，却是实实在在的险境。 陆清池抿了抿有些发木的嘴唇。 他在想，对方想要的会是什么？ 是钱？还是要他后悔一辈子？ 思绪走到这里，他不敢继续往下想，咬了咬牙，往方向盘上锤了一拳。 董助理出现在开着的窗外，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陆总，里面的监控看了，有一辆面包车有些可疑——」 「董翼。」陆清池打断他。 「怎么了陆总？」 他转过脸来，把一张严肃到吓人，眉宇间藏着戾气的脸面对他。「你打我一拳。」 「啊？」董助理抖了抖，「您说什么？」 陆清池指了指自己的头：「这里不太冷静，你打我一拳。」 一时间，董助理没敢出声。 他活这么大就没听过这种要求，尤其现在，这种要求还是被他一向冷静自持的老闆提出来的。 这时候老闆正盯着他，一副他不出手就不罢休的样子。 气氛正僵持的时候，许斯文打来了电话。 「旧民房？」 「是，但是灯光有些暗，隔着一个手机像素又太差，看不出来更多的东西。」 陆清池嗯了一声，问道：「她还好吗？」 许斯文犹豫片刻，捡了最不重点的地方说：「她穿得很少，不知道那里什么温度，可能不太好。」 陆清池又嗯了一声：「你去凑钱，我去找人。」 回到自己的车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所有的慌乱都强行按下去。她在等他，他不能慌。 地图被铺开，他拿着一支笔，一处处圈出何姗夫妇名下的所有房产。 有偏远一些的别墅，有市中心的高档小区，还有一些商铺和仓库，没有一处符合许斯文刚刚说的旧民房。 他若有所思。 「查一下苏晓晓名下的房产。」 董助理惊讶道：「您是说苏小姐？」 陆清池摇摇头：「不是她，是另一个，是斯文的亲生母亲。」 「你他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许渣男跳起来，过来狠命摇晃着苏晓晓肩膀。「听着，我不管你是从哪里听到的，现在都给我闭嘴！我是认识另外一个苏晓晓，她已经死了很多年了，那又怎么样，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疯话？」 随着他的摇晃，苏晓晓的手腕不断地和扎带摩擦，她能感觉到，再多被他这样晃一会儿，就要出血了。 她使劲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的时候有些茫然无措，仿佛盲人失焦，不断慌乱地扫视着眼前，寻找唯一能看见的事情。 「亲爱的，是你吗？我徘徊在这里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你回来看我了吗？」 她被绑在这里好几个小时，又冷又渴，嗓子早就干了，出来的声音便有种不太像人的鬼气森森，配合这里阴暗的灯光效果，再加上眼前这个人渣做贼心虚，不信他心里不打鼓。 「我真的等了你好长时间啊，你为什么不回来跟我解释呢？我看见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你快跟我说她是谁，我好想知道她是谁啊。她为什么要拆散我们呢？对了，你快告诉我儿子好不好，他长高了吗？我好想他，也好想你啊。」 许渣男用力咽着口水，往后退了好几步，死死盯住苏晓晓的脸。 「你，你别再装神弄鬼了，我不会相信你的。」 「为什么不相信我，我没有跟你结婚，就给你生孩子，这样的我都不值得你相信吗？你好狠的心吶。」 苏晓晓气若游丝地嘆了一口气，缓缓抬起眼望向他，许渣男只觉得，那口气仿佛就唿在他的脸上，冰凉寒冷，仿佛眼前的空气都结了冰，登时汗毛倒立。 「你，你，你死了不去投胎，留在这里干什么？想找我索命？」 「索命？怎么会。我只是想见你一面罢了。你绑着我干什么，快给我松开，我想过去摸摸你。」 「你是鬼，鬼怎么能被绑着，露馅了吧。」 苏晓晓低着头，吃吃地笑个不停，忽然止住笑声，勐地一甩头髮：「你真傻，我不用她的身体，又怎么能摸到你呢？快来呀，过来给我松开。」 此时的她有些神不神鬼不鬼，说的话似乎也格外有魔力。 许渣男僵着往前走了两步，正当苏晓晓以为要大功告成的时候，他勐地停下了，从兜里掏出打火机。 她保持着诡异的微笑：「你想干什么？」 许渣男哆哆嗦嗦地打火，照亮他颤抖的嘴角：「既然你已经死了，那就死得更彻底一点。」 艹，失算了。 没想到他比不是人更不是人。 苏晓晓连忙阻止：「我已经死了，但是心愿未了，所以才不能去投胎，你让我最后再摸摸你，了了这个心愿，我才能重新做人。」 许渣男仿佛听了她的话，又仿佛没听，他转身出了门。 苏晓晓摸不着头脑，但她能看出来，他现在的精神怎么也算不上正常，怕是什么失心疯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她忍着剧痛，双手在后面动来动去，不知道放了这么多年的床，金属管到底结不结实。 不管怎样，她也要赌一把。 可惜没过多一会儿，许渣男就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什么苏晓晓看不清楚，可火光亮起的那一剎那，她看到了他恍惚又狠厉的眼神。 第142页 他点燃了个东西，大笑了几下，对着她说：「我不管你是谁，你是哪个苏晓晓都好，今天註定走不出这间屋子。我什么都没了，谁也别想好过！」 说完，他摇摇晃晃地出了房间。 耳边传来清晰的落锁声。 如果不是被绑着，苏晓晓都要跳起来了。 都这样了还不忘锁门，他到底是什么天生的反人类。 不过，她现在也没了骂人的心思和时间。她看得清楚，那火光，距离窗帘不远。 来不及了。 再也不顾不得手腕疼不疼，她用力地动起来，把全身的力气都用上，狭小的房间里，不断迴荡着扎带和金属管的摩擦声。 全身的血液似乎都燃烧起来，她再也不觉得冷，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回家。 她还没有跟陆清池说新年快乐，还没有接他回来，还没有跟他结婚，怎么可以窝窝囊囊地死在这里。 还有许斯文，他刚找回亲妈，怎么能再失去一次。她还要看着他谈恋爱，看着他结婚生子，就他那个臭脾气，搞不好每天跟孩子对着生气，想想就有意思。 等老了，她还要三个人一起养老，每天出门遛弯，拉着他们一起跳广场舞，闲了就上外面玩一圈，把全世界都玩一个遍。 她还要…… 随着清脆的断裂声，金属管开了。 苏晓晓猝不及防从床上跌下来，双手隔住后腰。 她爬起来，换了一个方向躺着，用双脚使劲去踹年久失修的旧床。她记得，床后面有一把水果刀，那是她出事那天的早上，不小心掉在后面的。 她在赌，赌许渣男没有彻底收拾过这个地方。 窗帘在身后烧了起来，热气开始升腾，苏晓晓的额头渗出了汗珠，嗓子里愈发干渴。 床动了，刀还在！ 她匍匐着过去，以一个扭曲的角度，用背后的双手捡起刀，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走到门后。 火越烧越烈，她呛了好几声，一下一下，双脚进进退退，背对着砍门锁周围的木头。 木门虽然伫立在这里很久，可毕竟没有日晒雨淋，还是结实得很，更何况，她手里仅仅是一把水果刀。 而且，她看不见后背，只能靠感觉。 房间里的氧气越来越少，烟却越来越多，苏晓晓被呛得难受，咳得越来越频繁，双手愈发使不上力。 她只能在心里不断念叨着那两个名字。 陆清池，许斯文。 陆清池，许斯文。 这一念叨，还念出幻觉了。 她居然听见陆清池在门外问她：「晓晓，是你吗？」 她又咳又笑，嗓子疼得厉害，喊出来的声音简直不像自己：「是我啊陆清池，我想跟你结婚你答不答应？」 他居然没立刻说好的，只是喊着：「你让开，我要踹门。」 她在心里骂了他一句，做梦都不让她痛快，什么人啊。身体却下意识听他指挥，不靠门了，转而靠上旁边的衣柜。哪知道刚一躲开，门就噔的一声，真的被踹开了。 刚才念叨的人出现在她眼前。 不知道是被火熏得，还是激动得，她只感觉脸上凉飕飕，是眼泪。 意识立刻占领了高地。 不是幻觉！ 她没办法抹眼泪，只能又哭又笑，刚要说话就被他一把抱起来。水果刀下落，她低下头，鬼使神差地哑着嗓子说：「刀。」 闻言，陆清池抬脚，眼疾手快地往上一踢，刀被抛向空中，落在他的手里。 穿着制服的人一波波涌进来。 火很快就被扑灭了，她站在楼道里，陆清池拿着那把水果刀，帮她割开手上的扎带。 「嘶。」 她想发出这个声音，却什么也没听到。陆清池把手按在她的唇上，温柔地像是怕吓到她：「先别说话，楼下有救护车。」 他脱掉外套，裹在她身上，小心翼翼地避开手腕，然后打横抱起，带着她下楼。 苏晓晓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是他说的。 「闭眼，不要看。」 第74章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年初二。 她的手腕上缠着纱布，手背有打点滴的痕迹，动一动身上就有几处疼起来，八成有些淤伤。 要知道，她两辈子都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苏晓晓一面在心里骂许渣男那个该死的法外狂徒，一面试图坐起来。 陆清池被动静惊醒，从床边抬头。 他大约一直陪在这里，眼睛里因为看到她醒来焕发出的光彩，也挡不住眼圈下淡淡的青色，就连下巴上也长出了些许胡茬。 他起身，帮她把床头抬高，整理了整理被子，又把被角掖得严严实实，这才俯身在她眼前，温柔而贪婪地盯着她看。他抬手，小心翼翼地捧上她的脸，用手指轻轻摩挲，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不知怎的，从被人拿刀顶在后腰开始，苏晓晓就没觉得害怕过。哪怕后来被绑在床头，房间里起火，她也只是想尽办法判断情况，拖延时间，以及寻找出路。 或许是因为没时间，或许是因为那时孤立无援，她无从选择。 现在见了他这个样子，这种眼神，她忽然就觉得委屈起来，鼻子一酸，眼眶湿漉漉，眼泪开始肆无忌惮地往下淌，一路打着滑梯般润湿了脖子。 她抬手想去抹，被陆清池轻轻捉住。 第143页 「别动，」他说，「有伤。」 轻柔的吻落在眼角，落在脸颊，落在脖颈。 苏晓晓只觉得酥酥麻麻，委屈也好，后怕也罢，全都一股脑不见了，此刻她的眼前，只有这个温柔的男人。 她试图伸手揽他的腰，被陆清池按住。 「别动，有伤。」他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重复。 「我不管。」 说话的时候，她才发现嗓子是哑的，大约在火场里被烟燻过，还没恢復过来。 见她撒娇又懵懂的神色，陆清池忍不住在她的唇上啄了一口，这才离开床头，倒了一杯温水过来。 杯子里还有一根吸管。 苏晓晓歪着头，疑惑地看他。 「你的手不方便，我餵你控制不好力度，用这个，刚好。」 还是跟原来一样细心，她想，凑上去慢慢喝起来。 半杯水下肚，苏晓晓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嗓子，只是大声说话的时候难免还有些疼，只能轻声细语。 许斯文拎了早饭进来，看见她醒了转身拔腿就走。然后在苏晓晓持续困惑十分钟后又回来了，身后跟着一辆餐车，满满当当全是病号饭。 苏晓晓笑：「我是什么啊一顿吃这么多。」 他不言不语，坐在床边只是一味的摆上桌，连一个正脸都不给。 苏晓晓好奇地侧过头去看，得，怪不得不说话，眼睛红了。 这一遭肯定把孩子吓坏了。 她轻轻地笑了笑，往后一靠，抬着下巴开始指挥。 「不吃这个，拿走。」 「把那个端过来「。」 「这个要两份，我好饿。」 许斯文也不争辩，任劳任怨地听她指挥，绷紧的嘴角慢慢放松，最后终于弯了起来。 「差不多行了，你刚醒别吃太多。」 「不多不多，你们陪我一起吃。」 许斯文想了想，摆上三副餐具。 陆清池在一旁说：「你们先吃，我去换身衣服。」 待他换好衣服，收拾妥当回来，病房里已经装满了人，许斯文站在人群的最外围，床头的位置换成了苏母。 她拉着苏晓晓的手指，说话带着哭腔：「咱们晓晓哪吃过这种苦，这一下把一辈子的罪都受完了吧，以后千万别再来了。」 苏父有点急眼：「女儿都醒了，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什么吃苦受罪的，听着就晦气。」 沈父出来打圆场：「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晓晓啊，你在医院多住些日子，把身体养好，千万别急着回家。」 沈母左边挎着沈灵，右边拉着沈俏，再右边还有一个陆安白，她也有点掉眼泪：「是啊，一定得养好。你要是觉得无聊，俏俏和灵灵都留下来陪你。」 沈俏挪动过来，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她：「晓晓，你这伤也不能玩游戏，我给你带了平板电脑，你说想看什么我给你找。」 这场面温馨是温馨，就是一下子承受这么多关心，苏晓晓只觉得压力顿生，头都大了两圈。 她抽了抽鼻子，把没被苏母拉着的那只手给他们看：「看着吓人而已，没什么事。」 「你就是爱逞强，我们都问过医生了，你好不好我还不知道吗？」苏母抽抽搭搭地说。 苏晓晓真想跟她对着哭一个，她用求助的眼神看着远处的陆清池。 他抿唇轻笑，走过来说：「您不用太担心，这几天我会一直陪着她的。」 苏母抬头，眼神里有许多的惊喜和欣慰，刚要开口夸两句再嘱咐嘱咐，有人敲门进来。 那人看了一圈，才用眼神寻到陆清池：「陆总，警察来了，说要看看苏小姐，顺便做下笔录。」 他点点头。 乌央乌央的人群带着乌央乌央的关心依依不捨地离开了。 苏晓晓提起一口气，警察问什么就答什么，配合度极高。 顺便，她也知道了事情的全貌。根据何姗的交待，许渣男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活着离开，提出要钱的要求之后，就计划着点火。如果不是她装神弄鬼煳弄住他，拖延了一段时间，等来了救援的人，苏晓晓也不知道，靠那把水果刀她能不能闯出来。 「你刚刚说何姗交待，那个男的呢？」 「他放完火下楼的时候从楼梯上摔下去了，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医生说，断了一条腿，而且摔到了后脑，醒了以后能不能说话也是个问题。不过请你放心，对这种人，法律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制裁他们。」 苏晓晓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时候陆清池叫她闭眼不要看，楼梯上可能有血。 她估计，许渣男很可能是被自己的话给吓到了，逃跑的时候才会心不在焉，进而慌不择路，一脚踏空之类的。 这就叫做自作自受，一辈子这么长，他且受着去吧。 警察收起纸笔，看见旁边的陆清池，顺嘴一夸：「你这男朋友够上心的，破门的时候比我们谁都能沖，一脚就给踹开了，一点也不像养尊处优的大老闆。」 苏晓晓笑笑，忽然想起一件事。 踹门？ 他踹门之前，自己是不是说什么话来着？ 没等她想起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警察回过头来：「对了，我们在现场找到一枚戒指，是你的吧。」 苏晓晓低头看看手指，怪不得她总觉得缺了什么东西，原来是戒指。 第144页 她点点头。 「那不好意思了，我们得留做证据，等案子结束了才能还给你。」 警察走了，陆清池低着头，握着她的手指摩挲了半天。苏晓晓估计他会说没关系再买一个之类的话，可等了半晌，最后一个字都没听到，真是莫名其妙。 养伤的日子过得极慢。 苏晓晓一会儿看看书看看平板电脑，一会儿抓着陆清池聊天，一会儿又跟许斯文吵吵嘴，无聊到快要长蘑菇了。 到初六这天，她实在忍不了了，信誓旦旦地跟陆清池说：「我要出院，我要回家，如果你不让我回家，这辈子都不理你。」 陆清池倒是没反对，只是想了想说：「回我那吧。」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是吧，她这个样子，他在想什么呢。 「为什么？」 他的眼神里却有许多的担忧：「你那个小区安保太差了。」 苏晓晓：…… 是她想歪了。 「你家也行，反正我要出院。」 于是接下来几天，许斯文每天的探视地点便从医院换成了陆清池的家。 转眼到了初十，苏晓晓从医院复诊出来，神清气爽地给许斯文打电话：「今晚过来吃火锅，我要重新过新年。」 陆清池陪着她买了红包，取了现金，亲眼看着她把红包塞得鼓鼓的，露出小孩子一样天真的笑容，看着倒像是有人给她发了红包似的。 他心思一动，也拿了两个往里塞钱。 苏晓晓：？ 「你学我干嘛？」 「你不是要重新过新年，过年你不收红包吗？」 「那另一个呢？」 「你给孩子发红包，我不应该也表示表示？」 「应该应该。」她嘻嘻地笑。 一想到许斯文可能有的反应她就开心，哎，生孩子不玩多没意思。 晚上六点，陆清池准时在书房下班——自从苏晓晓搬过来，他还没有去过公司。他把苏晓晓安置在沙发上，切了一盘水果过来，特意带上手机重新钻进厨房。 没到十分钟，他的手机响起来。 许斯文看看蹲在路边的人，抬手捏了捏眉心，他试探着说：「哥，我可能会晚到一会儿。」 「不顺利？」 「顺利，我已经拿到了，就是突然遇见一个熟人。」 水池满了，陆清池关了水龙头。 「半个小时够吗？」 「够了。」许斯文抿了抿唇，他感觉自己突然间好像多了两个家长。作为失而復得的成年人，这种感觉很是不错，以至于他都有心情停下来做做善事。 他走向路边：「你又喝多了？」 云朵仰起脸，费力地辨认了一会儿，语气里居然有些惊喜：「是你呀，我没喝多，我的酒量可好了。」 每个喝醉的人都会说自己没喝多，没跑了。 许斯文环视四周，这条街上人不多，大晚上一个醉醺醺的女人蹲在这里，很容易出危险。 推己及人，自从苏晓晓遭遇了那么一回，他现在越来越有安全意识了。碰见这种情况，怎么也不能不管，更何况，他记得这个女人是苏晓晓的朋友。 「住哪，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云朵勐地站起来，要不是许斯文躲得快，必然会撞上他的下巴，「我家就在那边，走走就到了。」 她伸出手一划拉，把整条街都划进了她家的范围。 许斯文一阵无语。 酒量差还喝这么多，真是人菜瘾大。 他板起脸，扶了她一把：「上车，我没时间跟你耗。」 「哦。」云朵扁了扁嘴，「你又骂我。」 她嘴上委委屈屈，脚下一点都不含煳，歪歪扭扭奔着副驾驶去了，甚至还自己繫上了安全带。 许斯文看着她熟练的动作：「……你家在哪？」 也不知道这话戳中了她哪里的敏感神经，云朵大声嚷嚷起来。 「连我家在哪都不记得，你果然早就不爱我了！老娘今天就跟你恩断义绝，你跟那个小妖精过去吧！」 许斯文：「……失恋了？」 「失恋个屁，你记住，是老娘不要你了！呸，还她比我好，你出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是十里八街一枝花！你根本配不上我！」 许斯文收回眼神，在给苏晓晓打电话问她家在哪和默默往前开之前选择了后者。 云朵骂骂咧咧了大概十分钟，可能是累了，也可能是酒精上头，靠着车窗睡了过去。 许斯文到了陆清池家的车库，满脸无语地瞧了她一会儿，此时云朵正睡得踏实又香甜，哪还有刚才骂人的样子和气势。 他把空调升高几度，又在后排车窗留了一条缝，免得把人憋死，开门下车。 走出几步，他又回来，看看车窗看看人，还是脱了外套，给人披上。 失恋嘛，他懂。 本来就很悲戚了，别等睡醒一看，除了失恋还感冒了，那才叫做祸不单行。 苏晓晓打开门，见他只穿一件衬衫，声音立刻高了两个度：「你怎么又穿这么少？！」 许斯文生怕她念叨，赶紧去看她的手腕，嘴里说着：「放车里了，不冷。你手上怎么有疤？」 「没事，医生说过段时间就没有了。」她把他推进厨房，「你替我给他打打下手。」 许斯文站在原地，弯起嘴角。 第145页 陆清池顺手关了门，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许斯文凑近一些，压低声音问：「你不怕被她给吃了，到时候还要去医院做手术拿出来。」 陆清池暼他一眼：「你能不能盼她一点好？」 「……我这是善意的提醒。」 陆清池取了三个杯子，倒了三杯豆奶，给其中一个放上吸管，让许斯文端出去：「这个是她的。」 于是，饭桌上，苏晓晓喝完了豆奶，把杯子拿起来想再来一杯的时候，就听到了叮叮噹噹的声音。 她探着头瞧杯底，看到了一枚戒指。 跟原来那枚不一样，这次是钻戒。 她咬着下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陆清池倒扣杯子取出来，用手帕擦干净，单膝跪地。 「那天隔着一道门，你说想跟我结婚，我想说好，但是时机不对。今天换我来跟你说，我想跟你结婚，你愿意吗？」 苏晓晓以一个不正常的频率眨着眼睛，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可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鼻音。 「你有点过分，」她顿了顿，「居然给我喝戒指的洗澡水。」 陆清池失笑，但还是好脾气地继续：「消过毒了，不过我愿意认错，我愿意一直认错，也愿意一直照顾你，当然也会照顾他。现在，你愿意吗？」 苏晓晓伸出手抹了抹脸，她把戒指拿过来：「那我愿意自己戴上戒指，然后跟你结婚。」 陆清池起身，两个人抱在一起。 许斯文悄悄退了出去。 直到走到车库，他的嘴角还是弯着的。 副驾驶空无一人，他打开门，看见座位上放着一张纸巾，上面用口红写着电话号码。 他的衣服不见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部分到这里就写完了，番外让我想想，可能有也可能没有。这本书没有存稿，两个月以来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全部都是我的小天使！咱们下本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