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生烟之古代生存纪事》 第1章 顾家 蓉城。 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格外晚些,已经十二月初了,蓉大女生宿舍楼前仍挂着零星绿色,恍恍惚惚,颓然欲坠。 姜玉烟坐在窗前看了会儿,想起前两天舅舅的来电,缓缓把手提电脑合上,又从衣柜里翻出两件换洗的衣物,一并塞入双肩包后,便再次陷入了沉默。 周五傍晚的女生宿舍楼几乎空了,姜玉烟一个人坐在黄昏的光影里。少女的眼睫微垂,下颌线条特别流畅优美,冷白细腻的皮肤一半藏在暗处,更衬得另一半白的像雪,莹润剔透。 “叮铃…叮铃…”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姜玉烟的思绪。她抓起手机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 “季叔…恩……我现在出来……” 姜玉烟稍稍加快了步伐。初冬的晚风飘过,吹得面上皮肤又白了几分,引得路人频频侧目。姜玉烟低着头,似有一些不适和烦躁。匆匆出了校门。 一辆r标的黑色豪车此时正无比显眼地停在路边,车旁立着一个头发略有些花白然而身形依旧挺拔的男人。 “季叔……..”姜玉烟微微一笑,衬得脸颊都红润了些。 “哎……小小姐…….”被称作季叔的男人温和地笑了。他绅士地给她拉开后座车门,待她坐定后才回到驾驶位。每一个动作都严谨到仿佛训练过无数次。 季叔是从姜玉烟外公在世时就在的老管家了。 自从姜玉烟的母亲顾然去世,姜父再娶后,舅舅顾霆就把姜玉烟领回了家。顾家是颇具历史的百年大家族,财力雄厚,倒不吝于多养一个孩子。何况顾霆手上还有顾然那百分之二十的顾氏集团的股份。 因了顾然的缘故,季管家对这位小小姐颇为照应,让姜玉烟在舅舅舅妈手底下的日子自在不少。因此姜玉烟对这位老管家也很是敬重。 看着路边不断倒退的景色,姜玉烟思绪翻涌。 季管家从后视镜内瞧了一眼自家小小姐的神色,道:“晚上是你舅舅的寿宴,这次太太邀请了不少世家的人,从上个月就开始准备了,本来今天我是出不来的。只是太太对这次寿宴看顾得紧,什么都亲力亲为,倒让我空出来了” 姜玉烟微蹙了眉,从前也不见她舅舅对一个生日如此重视。 ”………小小姐今年也十八岁了,以后………有什么打算吗?”季管家开着车,坐姿微动,仿佛欲言又止。 姜玉烟的母亲在她十一岁时因病去世,临终前立下了遗嘱,请她舅舅顾霆代为照顾姜玉烟并代持名下所有股份、不动产等直至姜玉烟成年。 按照我国继承法,如顾然未立遗嘱,她的财产将多半落入姜父手中。但姜玉烟年幼,巨额财产在手若无人照料恐遭致祸端。所以顾然便将这些全都托付给了自己的双胞胎弟弟。 一年后姜父再娶,姜玉烟就跟舅舅回了家,这一住就是六年。 再过几天就是姜玉烟的十八岁生辰了,舅舅顾霆前不久倒是提过一嘴归还股份的事。当时她舅妈的脸就黑了下来。顾霆也是讪讪而止。 想到这些,姜玉烟忍不住一阵叹息,她的母亲可知人心易变呢? “顾氏集团如今应该不太好过吧,之前舅舅的几个大项目都打了水漂,董事会正找他麻烦呢。这时候如此兴师动众地举办生日宴……” 姜玉烟慵懒地靠向车窗,淡淡道:“听说蓉城上层圈子的这些人全都邀请了遍……不知我那舅妈打的什么主意?” 季管家闻言忍不住诧异地看了姜玉烟一眼。自家的小小姐刚刚大一,相貌和她生母顾然有八成的相似,然而顾然张扬明艳,小小姐却更娇柔清丽。十八岁含苞待放的年纪,心性倒是沉稳。 毕竟是豪门世家的小姐,季管家心想,原以为小小姐只顾读书,不曾想对顾氏集团的事情亦很敏感。 “等寿宴过了我便和舅舅谈,我将给出5%的股份作为这些年养育的报答,以后不入集团,只每年拿分红。母亲婚前的不动产只有两处,到时请舅舅拿着遗嘱和我去过户就行,倒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 姜玉烟顿了顿,瞧上去似乎有些伤心,“舅舅毕竟是我为数不多的亲人了……我不愿撕破脸皮,只恐怕我那个舅妈却没那么好打发。” 车内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姜玉烟拢了拢身上的外套,眼看着半山别墅区越来越近。 坐落于云梦山上的半山别墅区是蓉城顶级豪门的聚集地,户数不多,私密性极高,即便是最近的两户也要走上二十来分钟。顾宅坐落于半山腰的位置,因为今天的宴请,门户大开,各式豪车停了一路。 姜玉烟刚进门就看到她精明悍利的舅妈秦芸似乎专程在等她,脸上堆满了笑。 “晚晚回来了?快快快,赶紧换衣服去,晚宴就要开始了” 一边说一边半搂着姜玉烟的肩膀往楼上推,看上去很是亲昵。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姜玉烟颇不适应。自从母亲去世,就只有自己的舅舅还记得这个小名了。 姜玉烟对秦芸的突然示好有些诧异,僵硬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而当她在房间内看到挂着的高定礼服裙和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时更有片刻的恍惚。 她舅妈真是好大的手笔!姜玉烟心中隐隐不安。 这件s家当季的新品礼服裙售价不低于六百万,尤其还是定制款,价格只高不低。 一身柔滑至极的纯白色面料将姜玉烟的身形完美地包裹起来,香肩微露,柔纱罩地,腰侧有绣娘用同色绣线制成的梅花暗纹,低调又典雅,把一尺八的小蛮腰勾勒得盈盈一握,仿佛稍稍用力就会断了。裙摆更是铺满了无数碎钻,轻轻一转身,仿若星光撒满河岸。 姜玉烟难得穿这样贴身的衣裙。她自小被母亲金尊玉贵地养大,入口的是最顶级的食材,上脸的是奢侈品护肤品,就连平日里泡澡洗脸也要用法国葡萄酒庄空运的红酒以及新西兰草场新产的牛乳。养得肌肤白皙柔滑,身段更是精妙。 自从高中她过于饱满的胸脯频频遭人窥视后,姜玉烟便总是穿着宽松的运动套装。连大夏天也遮掩得严严实实。 踏上秦芸给她准备的细钻高跟鞋。姜玉烟心里的不安达到了顶点。 她安慰自己似的摩挲着右手食指上一个银制的戒指,这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蛋面像是红宝石却红得格外妖艳,周边一圈雕刻着看不懂的符文。 没看那些华贵异常的珠宝首饰,姜玉烟顺手拣起一套珍珠项链和珍珠耳坠穿戴了起来,头发由仆人高高挽起,便娉娉袅袅地下了楼。 第2章 夜宴 仆人替姜玉烟打开了宴会大厅的门。少女出现的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拢了过来。 分明这宴会厅灯火辉煌流光溢彩,却遮掩不住少女的半分光华。明明是最勾人的身段偏偏配上一张清纯娇柔的小脸。容色虽不至于绝美,却无端地令人喉头发紧,生出浓浓的渴望。 哪怕隔得远,都能看到她细密的睫毛卷翘。无辜娇美的面上无甚表情,眼睛却十分有神。走起路来裙摆丝毫不乱,气质高贵典雅,好一个豪门贵女! 男人们或审视或猜测,宴会厅又再次热闹起来,只不过大多数人的目光都似有若无地落在姜玉烟的身上。 姜玉烟快速扫了一眼,却在看到她表哥顾鸣时顿了顿。顾鸣身边聚集着一圈公子哥儿,都是平日里不三不四一起玩惯了的,看到这群人流里流气不怀好意的目光,姜玉烟眸色暗了一瞬。 “晚晚快来,你舅舅在等你呢” 秦芸笑吟吟地把她拉过来。 姜玉烟乖巧地和舅舅顾霆打招呼,“舅舅,祝您生日快乐!” 顾霆今日也收拾得格外精神,上下打量了一眼,看到和他同胞姐姐相似的眉眼,夸赞了一声:“晚晚今天这身不错!很衬你!” “谢谢舅舅” 姜玉烟甜甜一笑。 秦芸一直站在姜玉烟的身后,此时打断了舅甥两人的交谈,笑呵呵上前道,“晚晚,我给你介绍个人” 姜玉烟刚刚心里想着事儿,未曾注意周围,这时才发现她舅舅旁边站着个英武挺拔的中年男人。横眉冷冽,鼻带鹰钩,气质矜贵疏旷。 “这是陆氏集团的陆总,跟我们家也是世交了,你以后要多向陆总请教啊~”秦芸捏了捏姜玉烟的手背,笑得十分和善,像个真心为小辈的慈祥的长辈。 陆时舟,陆家如今的掌门人、总裁,目前以人工智能高新技术产业迅速将家族扩大,又涉及医药,时尚、餐饮等多个领域,早就超过顾家成为名副其实的榕城首富甚至是s省首富。 豪门圈皆知,陆时舟的原配已于几年前患恶性肿瘤去世了。如今看着秦芸有些讨好的表情,姜玉烟忽然福至心灵。怪不得她舅妈这次下了血本给她捯饬。原来她的目的是自己! “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拉皮条?”姜玉烟低下头,嘴角抿了抿,心里恶意地揣测。 当年她舅舅顾霆应了顾老爷子的要求和秦家商业联姻,这才换了顾老爷子松口让顾然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下嫁给姜家。 顾霆和秦芸婚后也算不上多和睦,更是为了姜玉烟多次争吵。如今她那舅妈是脸皮也不要了,这般作为恐怕是想让她给人做续弦! 姜玉烟心里叹了口气,顾霆没反对的原因她大概可以猜得出。顾家一直从事传统行业,业内倾轧厉害,加上顾霆并不十分善于经营,顾家这些年是越发走下坡路了。若不是有秦家的帮衬,如今顾家这顶级豪门的体面怕是也要荡然无存。 秦芸腰杆子挺得直,顾霆不想与她对上。加上现在顾氏需要全方面改革,从新型行业分一杯羹,联姻陆氏,无疑是搭上了一个顺风车。 姜玉烟觉得她这次回来祝寿便是个笑话。 “晚晚,发什么呆呢?你和陆总聊会天,我和你舅舅去招呼客人了!” 秦芸尖锐的嗓门让姜玉烟的思绪渐渐回笼。她微不可察地勾起一个笑。想拿捏她,倒要看她肯不肯配合。 陆时舟起初得到秦芸的暗示时是十分不屑和傲慢的。可看到这小姑娘发呆神游的模样,却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怜惜之情。 谁知小姑娘对着他装出一副低眉顺眼,木讷无趣的模样,叫陆时舟的心冷了冷。他只不过刚刚对她产生了点兴趣,对方却用这样的方式婉拒了。 陆时舟不是个喜欢强人所难的人,两人便心照不宣地举杯,各自散去。 送完最后一拨客人,姜玉烟转身便上了楼,连秦芸在后面喊她也恍若未闻。 凌晨一点,顾宅陷入了一片寂静中。 姜玉烟一回来便累得仰躺在床上睡着了。昂贵的礼服裙还未来得及脱,此刻已是皱皱巴巴的,铺洒在洁白的床单上。 恍惚中姜玉烟感觉胸前有点痛,脸上还有陌生的触感。惊悸之下,她瞬间清醒过来。待看清此时的现状时,更是吓得尖叫一声。 她的表哥顾鸣正趴在她的身上揉捏着,一只手还试图探进衣内,嘴巴不停地在姜玉烟的脖子和脸上啃咬着。 “顾鸣!”姜玉烟又羞又气,使出吃奶的劲儿用力一推,怒骂道:“我是你表妹,你疯了!” 顾鸣一时不慎被推倒在地,有些恼怒,一个鲤鱼打挺又重新扑了上去,似乎并不担心姜玉烟叫嚷。 “表哥表妹,不是更好嘛…我妈要把你嫁给那个老男人,不如先给哥哥玩玩儿先,省得便宜了别人….看表妹这身段儿,应该还没被人开过苞………..” “滚开!”姜玉烟几乎要被他的污言秽语气疯了! 顾鸣混不吝地在她身上摸索着,“小表妹,没想到上了大学,你是越来越有女人味了,刚刚看着你哥哥我就热了” 姜玉烟羞愤难当,拼命挣扎。更有滔滔的恨意滋生。 顾鸣比她大一岁,少年时就养得一副纨绔样,高中那会儿便对她动手动脚。 她委婉地告诉秦芸,秦芸却仿佛她是个什么脏东西一样地看着她,居然让她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勾引了她儿子,闹出什么豪门丑闻。 姜玉烟索性当机立断住校去了。偶尔回来看望顾霆当晚便回校。高中毕业更是在外旅行避让了两个月。没想到这次一回来他竟然疯成这样。 姜玉烟挣脱不开,手却摸索到了床头柜上她和她妈妈的照片。对准了顾鸣的后脑勺,姜玉烟恨恨地砸了过去。刹那间玻璃碎了一地。 “啊!!”顾鸣大声尖叫一声,捂着脑袋龇牙呼痛。姜玉烟趁机推开他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你个贱人!我今天不弄死你!”顾鸣咬牙切齿,顾不得脑袋上渗出的血液,爬起来就要追。姜玉烟把过道里的落地灯推倒,轰隆一声,勉强挡住了顾鸣,光着脚迅速往外跑。 因为动静较大,顾宅的灯火一盏接一盏地亮起。姜玉烟什么也顾不上了。只发了疯地跑。 初冬的深夜露重霜浓,晚风更是凌冽。此时姜玉烟被冻得嘴唇发白,嫩白的脚也划破了许多小口,凄凄惨惨地往外渗着血丝儿。她也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只知道要离开,离开这个恶心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姜玉烟早已迷了路,眼前雾气重重,透着一股诡异。她明明记得这是下山的路,却越走树木越密,落叶层叠,荆棘满地,不见前后路。 山林俱寂,姜玉烟脚踩落叶的脚步声格外突兀。再如何镇定,她到底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绝望中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 父亲当年迫于顾家势大娶了母亲,却并不喜欢母亲也从不关心自己,舅妈想将她推出去联姻换取利益,而那个禽兽表哥居然想要霸占自己。这世间待自己好的只有自己的母亲……. “妈妈……” 姜玉烟委屈、伤心地喊了一声。低下头不停地亲吻手中的银戒。眼泪也顺势滴落在戒面上。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姜玉烟感觉戒面闪过一丝红光,与指肤相接的地方隐隐发烫。 “啊…..”恍惚中她踩空了,整个人摔了下去。瞬间丧失了知觉。 第3章 穿越 大月国,临县。临县边界有村名曰:清溪。 该村背靠着大片山林。这片山林并不很高,但连绵起伏,苍松翠柏,越往里越深不可测。天材地宝不少,毒蛇莽兽也多。 清溪村靠山吃山,村里人不少以打猎为生,但大多只进靠近村脚的清溪山,此山中有山泉水,村民修了渠道通到村落里,解决了部分村民吃水的问题。 猎户们则常常进入清溪山的深处捕猎,只不过近年来猎物越发稀少难得,大多只能得些野鸡野兔子,偶尔见到一只野猪那就是了不得的大东西了。 故而也有人穿过清溪山往更深处的山头去。紧靠着清溪山的就是这座云梦山。 云梦山得名云梦,因它常年雾气弥漫,似云似梦。不熟悉的人上去恐怕眨眼便要迷路。但也有本地的猎户好手手段高明,能于此间来去自如,在山中收货颇多,也避免了和其他猎户相争。萧元彦就是这其中的一人。 他已经在这云梦山上守了一天一夜了。这次运气不好,并没有见着什么大家伙,只在自己设的陷阱处搜罗了两只野鸡。原本还掏了一个兔子窝,因为看幼兔尚小,萧元彦就放了母兔和这一窝小家伙。用麻绳将野鸡绑在一起就运着轻功快速下了山。 走到云梦山脚的时候,突然一似真似幻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很轻,很柔,倒像那话本里勾人的狐狸所发出的蛊惑之音。 萧元彦常年习武,夜视甚佳,耳力更好,他谨慎地向着刚刚发出声音的方向掠去。 远远看着像是一个人,白色的一团,气息微弱地摔在松树林里。他狐疑地走近了一些。待看清那人,萧元彦瞬间就愣住了。 这人长发披散开遮住了半边脸,但很明显这是一个女人。 正是那从半山别墅区消失的姜玉烟! 萧元彦还没见过这样的女人。穿着一套不能遮体的衣裙,裙摆有些破烂却在月光下闪着华贵的光芒。白得像雪一样的肩膀露在外面。脖子和耳朵上带着昂贵的珍珠。胸前鼓鼓囊囊,深深起伏。脚上未着寸缕。一双洁白小巧的玉足已经被割破了许多小口子,脏污一片。 萧元彦只看了一眼,耳朵和脖子就已经红透了,血气上涌,蒸得他热气腾腾。他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很快,前二十多年加起来也未曾同今日这般为难过。他踌躇着不敢上前。 大月国男子,清誉名节是顶重要的事。据大月国史记载,自几百年前一场疫病后女人急剧减少。此后大月国人就像被诅咒了般,每年出生的女婴越来越少。导致如今适龄适婚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几乎达到了十比一的地步。 为了减少因为争抢女人而导致的争斗,同时亦为了增加女婴出生率,自前朝开始,大月国就开始鼓励多夫制,如今更是制定了严密的律法,规定女性可嫁夫娶夫侍,多夫者家庭可减赋税。且女子年二十需配满五夫,夫侍随意。如不满员则由官府强制分配。 女性在大月国收到严密的保护,也有很高的家庭地位。男性则竞争激烈。如此的婚姻形态必然导致了社会对男性的要求苛刻。为了以后能娶到好女子,未婚男子必须严守礼法,谨遵男德。 萧元彦心中剧烈波动,这个女子不知道是怎样来到这里的,但是看这满身的脏污,难不成是被人追杀?可是谁会在大月国追杀一个女人呢?莫不是遇到了那蛮不讲理的山贼想要将人据为己有才导致了她剧烈反抗? 临县虽终年天气暖和,但山夜依旧寒凉,萧元彦打了个喷嚏,心中一紧,暗骂了自己一声。当即顾不得什么清誉不清誉,也不管她的来历,只想着女子体弱,还是救人要紧,遂脱下外袍将姜玉烟裹得严严实实。 萧元彦背起姜玉烟就提气、施展轻功往清溪村而去。躯体相接的瞬间,萧元彦的呼吸都乱了,连脚步都显得不那么稳重。 他和赤脚游医学过两天,感觉姜玉烟气息尚且平稳,似乎并无严重内伤,只是暂时昏迷,这才心下稍定。 过了云梦山就是清溪山,有一条近道可以快速穿过清溪山直通村里。 他本想带着她去他二爹家,但村里人多眼杂,如此美丽的女子只怕徒生事端。就一鼓作气背回了自己在清溪山山腰,面朝溪泉上游修建的一块小竹屋。 此地原是为了方便他打猎休息和平日里习武练功。竹屋前方是潺潺流水,背靠大片竹林,倒是个雅致之所。 屋内昏暗,萧元彦掌了灯,轻柔地把姜玉烟放在了自己的床榻上。将被子掖严实了,转头就去烧水。 小心地给她擦去手上、脸上、肩上与脚上的脏污,还用金疮药给她抹了脚底和手心,细细地包扎起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萧元彦又跑到一里往外的地方,挖了两颗野姜,就着炉子给她熬了浓浓的生姜水温着。 做完了这一切萧元彦便拎了一竹椅坐于床边,不眨眼地守着姜玉烟。之前他一直避免接触她,却仍是免不了碰到她那柔滑细嫩的皮肤,叫萧元彦心惊肉跳,面上一片热意。 这时候他才鼓起勇气看清了她的容颜,鹅蛋一样的脸庞,肤光胜雪,形状优美,睫毛又长又密,小巧的鼻梁高挺,红唇有些干燥却依旧妍丽。 他们清溪村虽少见女子,他却也曾于府城见过知府家的千金,传闻中的府城第一美女于芝芝,容色亦不及这女子半分。这真的不是仙人吗? 萧元彦正胡思乱想着,床上的人眼睫微颤,似乎就要醒了。 莫名紧张,萧元彦放在两膝之上的手不自然地微微收紧。眨眼间两人便视线相对。 萧元彦正想开口,见女子一副惊疑不定的模样,就忍着未出声,生怕惊着她。只是她那雾气弥漫的眼睛却一直在眼前晃。 姜玉烟全身上下又乏又痛,她只记得自己似乎摔下一个陡坡,手心脚底火烧般地疼。一摸后脑,居然肿起一个包。 此时她惊疑的原因是因为眼前的一切太不对劲了! 极简陋的一家竹屋,很像那些山里的农家乐。但屋里没有一点现代化的装饰和用品,甚至电灯也没有。只有桌上的一盏看着极为古老的油灯,是这屋子唯一的照明。 眼前坐着一个男人,头发束起,穿着的衣服很奇怪,像在电视剧里看到的武者短打。相貌硬朗英俊,鼻梁高挺,瑞凤眼微微垂着,有所顾忌般不敢直视她。即便坐着也能感觉到他身量很高,玄色的衣服看着很有气势。 “你是谁?” “姑娘从哪里来?” 两人几乎同时开了口。女子的声音娇软悦耳。萧元彦心跳加快,他忍着热意道: “在下姓萧,萧元彦,姑娘是谁?怎么会出现在云梦山里?” 他的声音淳厚低沉,很是好听。只是说话的方式怪里怪气。 姜玉烟微微睁大了眼睛,恍惚不已。 “云梦山?” 看着女子困惑的眼神,萧元彦补充道:“我从云梦山将你背回来,这里是临县,清溪山。” 姜玉烟大惊失色,她从未听过什么临县,清溪山! 匆匆下了床,她踉踉跄跄往外跑。天光微亮,眼前原生态的一切让她心中有个怀疑呼之欲出。 萧元彦怕她摔倒急忙跟出来。瞧着女子缠满纱布的秀足就这么大咧咧地踩在地上,忽然有些心疼。 姜玉烟眼眶微红,回过头来紧紧盯着萧元彦。 “你可知半山别墅?顾家?” 萧元彦摇摇头,从未听说这个名儿。 姜玉烟语气颤抖,“那今年是哪一年?” 萧元彦认为她问的应该是年号,“今年是大月盛元二十五年。” “大月?” “是,姑娘不是我大月国子民吗?”萧元彦疑惑不解。 姜玉烟感觉头又痛了,心神剧荡间差点没站稳。那立于一侧的男子却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扶回了这屋里唯一的竹床上。 萧元彦小心地把一直温着的姜汤递给她。“姑娘昨晚穿得单薄,在山中这么久,喝了这碗姜汤吧,去去寒气。” “谢谢” 姜玉烟木然地应道。心中却是翻江倒海,始终无法平静。她不知是什么机缘巧合来到这里,也许就是书上所说的穿越。她穿到了一个华国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国度! 第4章 萧元彦 男人给她的姜汤格外辛辣,姜玉烟喝了两口,呛咳不已。小脸都憋得通红。然而效果却极好,一会儿身上便热了,沁出了一层薄汗。 姜玉烟端详着眼前人,后知后觉地有些愧意。按照这情形,应该是这个自称萧元彦的男人从山中把她救了回来,还细心地照顾了她。而她到现在也没有半分表示,实在失礼。 “抱歉,萧………公子?” 她学着古人的说法,见对方神色并无异常,道:“刚刚我脑中混乱,你救了我,还未来得及道谢,来日我一定报答” 萧元彦忍着羞意还以一礼,“姑娘不必客气,且安心待在这里养伤吧” 这姑娘说话像百灵鸟似的,十分温柔,和这村里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软软地叫人心底抓耳挠腮地痒。 萧元彦瞧着女子身上仍裹着自己的衣服,面上也烧得更红了。 姜玉烟察觉到他的视线,低下头一看,才发觉自己套了这男人的外袍。倒没什么异味,反而有阵草木的清香。 姜玉烟是现代人,不至于尴尬,却颇觉暧昧。便试着询问他:“我想沐浴换身衣服,不知公子可以借我一套衣服吗?” 萧元彦听到她说要沐浴,心神一震。心跳得更快了。 “我这里没有女人的衣服,姑娘如不嫌弃,我去找两件幼弟的衣服,姑娘先凑合着穿,等过两日我再陪姑娘去县城买两套合身的,至于沐浴………”萧元彦有些为难,“姑娘不若还是等伤好了再沐浴,免得着凉。”事实上他从前沐浴都是就着屋前的山溪解决,家里连浴桶也没有。 “好,多谢!” 姜玉烟吹了一夜的冷风,说着说着她就困倦地受不住,头脑昏沉,到底还是烧了起来。连萧元彦何时出去的她也不知。 “姑娘,姑娘,醒醒” 迷糊中听到有人唤自己,姜玉烟勉力睁开了眼。只见萧元彦手中端着一碗白米粥,鬓角有些薄汗,神色看起来颇为担忧。 “你受了风寒,起来喝点粥吧?” 姜玉烟撑着床沿坐直了身,看着他把东西一一放在床边的矮桌上。 “我给你拿了一套幼弟的衣服。他身量与你差不多,你且将就穿穿。炉子上是温着的姜汤,喝完粥一定要喝点。我先出去了” 仿佛遭遇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姜玉烟只觉处处不真实。但手中温热的清粥却又时刻提醒着她,她确实是飘零到了这异世。 心思稍定,姜玉烟垂眸看着手中碗,不免有些感动。萧元彦不仅救了她还为了她跑东跑西,短时间里凑齐这些东西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从昨晚宴会她就没怎么吃东西,此刻确实有些饿了。便大口大口将那碗粥全喝完了。 姜玉烟对那姜汤心有余悸,从小燕窝参汤养大的千金大小姐哪吃得了这种苦。只是如今别无选择,古代的医疗落后,若不保重自身,很难活下来。便捏着鼻子一口一口咽了下去。 姜玉烟发了汗后换上萧元彦给的衣物,复又躺下了。 她埋在被窝里想事情,关于前因后果,关于自身的处境,关于将来。 摩挲着指间的银戒,姜玉烟想起她穿越前这戒面的红光一闪,隐约感觉这等奇异事件或与她母亲的这件遗物有关。鼻子一酸,眼泪便夺眶而出。 果然,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还是母亲救了自己,这异世或许便是母亲给自己的新的人生和机遇。 如何能不珍惜己身呢?否则岂不是对不起母亲千辛万苦生养自己? 姜玉烟很快想开了,也止住了呜咽。她在二十一世纪并无可留恋的人事。上苍既给了她这等机缘,她就要好好地活下去。 那厢萧元彦听她低声哭了许久,心里密密麻麻地疼痛起来。此刻啼声一停,他便再也忍不住似地敲了敲门。 “请进” 姜玉烟坐起身,瞧着眼前人。男人身高腿长,宽肩窄腰,面上却格外清正。她出身豪门世家,自小耳濡目染,十分擅长看人。 如此细心守礼地照顾自己,萧元彦应是良善之人,她如今至少是暂时安全的。 待日后好好了解下这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大月国国律,观察下民众的生活方式,不要让自己显得特别突兀,当个妖物绑了;将来再寻个谋生的手段,小富即安地活下去。也算是一种奇遇了。 萧元彦发现这姑娘总是发呆。掩唇咳了一声。 “姑娘,你好些了吗?” 姜玉烟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实不那么热了。便礼貌一笑,“好多了,谢谢公子!” 萧元彦被她明媚娇俏的笑容给晃了神。心下火热。 “姑娘,我……” “姜玉烟,我叫姜玉烟” “姜姑娘”萧元彦的唇舌细细研磨这三个字,吐出来又轻又缓。面上又浮上薄红。 姜玉烟从醒来时就发现了。萧元彦话不多,人高马大的却很容易害羞,动不动就脸红,这让姜玉烟越看越稀奇。她在现代从未见过如此腼腆的男人。此前的陌生感和疏离感都淡去一些。 “我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姜玉烟用了一个万变不离其宗的借口淡去她的来历。“你能给我讲讲你家、清溪村或者大月国吗?” 第5章 大月国现行婚姻制度 萧元彦在床边坐下,像是不敢惊扰什么,声音放得很轻,娓娓道来。 原来萧元彦的母亲也是富商家的小姐,亲生父亲更是北境武威将军。 当年与北方狄荣一战,敌方奸细潜入雁北城里放火抢劫,掳了不少城中百姓作为人质,其中更有数名女子。 他父亲萧珩投鼠忌器,为救出人质率亲兵偷袭敌营。为了给百姓逃命时间,将士以命拖住狄荣大部队,导致萧珩及三千将士战死,雁北城至此失守,城中百姓亦四处逃难。 直到后来朝中小将玉蘅将军率兵反抗才打退了狄荣,收复了雁北。 武威将军兵败战死,朝廷不予追究,萧元彦一家却也回不去雁北城了。 他的二弟在流矢中死去,母亲身体羸弱,逃亡过程中亦没能撑过去。三爹四爹皆失散不知所踪。 至于同胞长姐,在逃难至岐山时被不知名的山匪掳走。虽大月的女子一般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山匪粗暴,不知道长姐要吃些什么苦。 萧元彦在岐山逗留数日,数次打探,一无所获。最后只好随着二爹和幼弟隐居此地。 姜玉烟听着听着,就对什么父亲二爹三爹四爹倍感困惑。 萧元彦思量着姜玉烟可能是从更远的不知名国家或者不出世的隐世家族而来。否则无法解释她那套奇异的服装以及略显不协调的言谈举止,便细细地给她解惑。 大月国附近几个国家除了狄荣外都遭遇过几百年前的那场疫病,女子稀少。渐渐成了如今的一妻多夫制,朝廷也鼓励多夫多福。只有皇室为保骨血纯正而例外。 当今圣上除皇后外还可以有一个贵妃。皇子,亲王们则享有一夫一妻,若皇子妃或者亲王妃有其他夫君都需降为夫侍,服下绝子药。有继承希望的更不允许皇子妃纳夫侍。 姜玉烟听到一妻多夫制的时候就惊呆了,“那……那这里一个女子可以有几个夫君?” “………..女子年十五需婚配一夫,年十六需婚配三夫,年二十需婚配五夫” 萧元彦看着眼前娇俏的女子,发现她对大月国一无所知,越发琢磨不透她的来历,但看她的容貌气度亦不像是狄荣人。只能等她以后愿意坦诚告知时再问询。 只是此时萧元彦想起了一个关键问题。“不知姜姑娘今年芳龄?” 问姑娘家年龄有些欠妥,但萧元彦突然严肃起来,像是有什么重要的考虑。 “十八岁”姜玉烟回道。 “那姑娘可曾婚配?”萧元彦一急,站了起来,脱口而出。 “姑娘,我……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朝廷……..”萧元彦本就不善言辞,如今更是脸红地说不出话来。 “未曾…….” 姜玉烟有些尴尬,心道:“这萧元彦不会是想走什么救人一命当以身相许的奇怪剧情吧。虽然他长得还不错,但彼此并不相熟,我可以想办法挣些银两报答他,以身相许这种事情可不适合自己。” 姜玉烟想起刚刚萧元彦所说的婚姻法,问道:“我如今已经十八了,如未婚配该当如何呢” 萧元彦沉默了片刻,“姜姑娘如今连身籍文凭都没有。但我朝对女子向来优待,所有州府都设有女子官学,由朝廷拨款抚养穷困潦倒或孤身无依的女子,到适龄时再给与婚配。姜姑娘如今已十八岁了,恐怕进入官学就会被相看五夫” 官学的女子也会简单教导些技艺,学不会亦无甚要紧。这年头,绣花做衣服都是男人来,女子在家中向来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无人苛责。 这官学原也是州府的一个敛财手段。州府的各家富户会提前送钱给知府,相看容貌美丽的女子并得到优先婚配权,越是出众的姑娘价钱越高。 女子囿于一方天地,受朝廷恩待,又有多少主见呢?且女子进入官学便会受到严密保护,不正式婚配不予离开。所以几乎所有官学女子都会接受州府安排。待成家迁了户头后再娶些合心意的夫侍。 只是如今官学的女子也很少,大月国国力强盛,加上一般家庭人口众多,再苦不会苦了女子,沦落到此的女子自然是极少数。 萧元彦将这官学的弯弯绕绕隐晦地给姜玉烟讲了一遍。 姜玉烟听明白了,只是她如今是个黑户,在这个时代寸步难行。如何避免去官学,避免被强制婚配,以及如何在这个地方安家是她首要思考的问题。 “我可以不去官学吗?可有办法与我办下身份文籍?” 萧元彦思索片刻,道:“我与清溪村的里正有些交情,正好今夏洪山县发了山洪,我就说你是我从洪山县逃难而来的表妹,家人皆亡,户籍丢失,想投奔于我,落户在清溪村我家户头上。” “到县衙里落户籍需要村里里正作担保,到时就说…就说你是我的未婚妻,再把你的年龄改到十五岁,女子有亲属可投奔,就能免去官学。只不过可能要多使些银子,避免县令令你本人到场。” 萧元彦说到未婚妻三个字的时候心尖儿都在发颤。透着丝丝缕缕隐晦的甜蜜。 姜玉烟不知道为什么要避免本人到场,揣测可能是因为自己并非真的洪山县人,萧元彦使银子也是避免麻烦吧。 其实是因为这些年孤身女子的投靠并不好办。往州府官学送人,上下都能得些好处,不过县衙是小头罢了。 寻常人的户籍办理只需县衙的户籍官就成了。但女子的户籍办理会由县令亲自进行“貌阅”,就是登录户籍时查验年龄和相貌,记录肤色,身高和相貌特征,其实便是为了看看女子容貌评估价值。 萧元彦觉得姜玉烟的容貌实在太过惊人,到了县衙恐怕县令随便想个招就可以不予落户而向京城献人。届时他便再也不能见到她了。 想到这里萧元彦莫名生出很多不舍,心口酸酸涩涩的疼。某一刻他甚至想到,我就把她藏在这深山里和自己永远待在一起岂不更好?但看到她那双明亮的漆黑的总是含着水似的杏眼,又悄悄把这心思掐灭了。 姜玉烟听到未婚妻也皱了眉头,“这岂不是耽误了你?” 萧元彦默默看着她,心道,“早在我把你背回来又亲自给你擦身后我这辈子就不能再娶别人了。” 他面上不显,道:“只不过是两家的口头约定,不是到县衙备案的婚书,作不得数的。” 姜玉烟听了点点头,“萧公子,那得使多少银子呢?” “山里打猎时我曾救了里正家二公子,他欠我一个人情,我给他五两银应该就成了。至于县令那里,恐怕要二百两银。” 萧元彦也在琢磨,前年他运气好打到了一只大虫,府城里卖了七八百两银子,这些年倒也给自己和幼弟攒下一些财帛,不然以后谈何说亲?取出自己的那部分给她打点倒是绰绰有余。 姜玉烟对这个时代的银两没有概念,但如今自己身无分文。唯一可能值钱的东西…….她想起了她换衣服时放在一边的首饰。便拿起一对耳坠,有些不确定地问萧元彦:“我这里有两颗深海珍珠,不知道可当些银子吗?” 萧元彦刚发现她时就看到了她脖子上和耳垂上的珍珠首饰,莹莹发光,又大又亮,十分不凡。这个时代河珠很少,所谓的海珠更是由蚌民以命换珠,价值连城,尤其是这么大的海珠。一颗可能价值千两以上。 萧元彦如实告知了姜玉烟,又劝道:“我手上还有些银两,给你办户籍足够了,这些首饰价值连城,你留着自己傍身。但是要收好,当心给贼人摸了去” “不不不,我怎么能用你的银两呢?得你救命之恩还如此照顾,若是再用你的银两我成什么人了?” 姜玉烟急道:“请你帮我把这两颗海珠卖了吧,正好办了户籍我可以去县里买个房子,再寻个工作……就是活计”。姜玉烟不知道这里的工作怎么说。 萧元彦有些诧异,男子们皆以为女子花银钱为荣。且大月国女子不事生产,就连官学女子都有月银,女子人人不愁吃穿用度,姜玉烟却说要去找活计。 他看着她瘦弱得一只手就能抱起的身子,很难想象她能找到什么样的活计。只是姜玉烟似乎极力排斥花自己的银两,这是不是代表着她不接受自己? 萧元彦的心揉成了一团。从发现她开始,他所有的心都落在她的身上,恨不得一刻不离地守着她。如果她不接受自己………… 萧元彦心里凉凉地想道:“只可惜,从山中发现你的那刻起,纵使我会为你跌得粉身碎骨,如今恐怕也回不了头了……….” 萧元彦兀自镇定,道:“办户籍要紧,我先给你垫上,咱们到了府城再卖海珠,能卖得价更高些。到时你再还我。” 姜玉烟一听,觉得非常在理,高兴地眨眨眼:“那我到时卖了海珠一定加倍还你,以报答萧公子的救命和收容之恩” 萧元彦差点被姜玉烟的这番举动弄晃了眼,手指搓了搓,心里有些痒。 第6章 都言穿越好,她还是想回现代 姜玉烟对这个国家的一切都很好奇,不知不觉就忘了时间。山里黑得早,看到天色又暗了下来,姜玉烟这才意识到一天又过去了。她居然和萧元彦聊了这么久! 此时肚子也咕噜咕噜地叫起来。姜玉烟尴尬了一下,用手半遮住脸,“不好意思” 萧元彦在大月国从未看到会害羞的女子,这时才发觉原来女子害羞起来竟然这么可爱,太想把她抱进怀里揉一揉了。 萧元彦当即把昨晚带回来的两只野鸡拿出去处理了。这处竹屋只有两间,一间便是姜玉烟所住的这间卧室,另一间便当灶房和杂物间了,都简便的很,但幸好一些基础的用品还是有的。 萧元彦把处理干净的两只野鸡一锅炖起,又放了两片野姜去腥,待起锅时将那盐花洒进去。 灶房离的近,挡不住什么,野鸡汤的香味浓浓的,勾得姜玉烟的馋虫都出来了。 萧元彦端了野鸡汤进来,有些欠意:“山中简陋,我也不甚会做饭,你不要嫌弃” 语气温柔,撩拨着姜玉烟的耳朵。姜玉烟吃惯了山珍海味,对这样返璞归真的饮食反而很欢喜。 野鸡汤很鲜美,肉却不是很多,她是真饿了,喝了两碗汤后还吃掉了一整只鸡。 萧元彦一开始只拿出一个硬邦邦的面饼啃,鸡汤紧着她喝,生怕她不够,直到姜玉烟摆摆手表示很饱了之后,才将剩下的包圆。 吃完饭姜玉烟就遇到了穿越以来的第一个难题。昨晚到现在她有些脱水,故而一直没有如厕。如今两碗鸡汤下肚,还吃了不少鸡肉,她十分想上厕所,她不仅想小便还想解大。但是这怎么说?她急得脸红脖子粗。 萧元彦关切道:“姜姑娘,你怎么了?” “我想出恭…就是如厕、净手………..”姜玉烟把自己学过的词儿都用上了。 萧元彦听明白了,面上一红。他一个糙汉子,平日林子里随意找个地儿就行了,故而这里并没有造茅房,只能红着脸道:“我带你去旁边竹林里解决可以吗?竹林里很干净,现在也没有野兽蚊虫” “那有草纸吗?“姜玉烟简直不敢问了。 “什么?”萧元彦疑惑不解,不知道她如厕突然要用纸干什么,但想到她不似常人的想法和举动,又试探着问道:“是厕筹吗?” 这就在姜玉烟的知识盲区了。 “厕筹是什么?” 萧元彦翻找了一番,塞给姜玉烟一个竹片一样的事物,只是打磨得十分光滑。萧元彦低不可闻地说了句“用这个…………” “………..”姜玉烟觉得自己惊得都憋回去了。她发现了古代生存的一个重大问题,“上厕所!”,看着那厕筹,姜玉烟感觉屁股都疼。 如果不能实现卫生纸自由,那她真的想死。姜玉烟哭唧唧地想,说什么现代无甚可留念,但那里有24小时热水和抽水马桶啊!她一身价数亿元的千金小姐,再怎样也比普通人日子好过了数万倍啊!都言穿越好,可她还是想回现代! 萧元彦看着姜玉烟神色变幻,接着就把她那看着华贵而柔软至极的裙衫里衬给扯成了一块一块的布片,然后红着脸,出了门。 萧元彦明白她要作甚后,震惊得嘴都合不拢了!这是什么样的家族养出来的女子啊!佩戴的首饰价值连城,缀满宝石的衣裙随意扯坏拿去如厕?? 萧元彦心中又忐忑了几分。姜玉烟的容色倾城,而自己平凡普通。她又有那样的家世,自己如今却只是一个普通的山中猎户,这怎堪般配?难怪她言谈中总是和自己泾渭分明…….萧元彦在竹林外等她的时候,失落的情绪翻涌而来。 姜玉烟借着月色出来的时候,萧元彦正背着手,身姿挺拔地站在前方,明明和刚刚的姿态没有变化,她却莫名地察觉到萧元彦有些不开心。 晚上萧元彦照旧把床让给姜玉烟睡,自己欲出去找颗树窝一晚,被姜玉烟言辞拒绝了,初冬的夜晚就算是习武之人也扛不住。最后萧元彦妥协着去了隔壁灶房将就了一晚。 姜玉烟养了几日,终于将病养好了,面色也红润起来。只是这几日却睡得不甚舒服。一是床板太硬,硌得慌。二是她破天荒地几日没沐浴了,只觉自己都要臭了。遂央求着萧元彦带她去县里买些日用品。 萧元彦看着她穿着幼弟的黛青色袍子,头发高高挽起。垂落耳侧的发带是她缀满了宝石的裙摆所裁。晨光一照,便闪着细碎的光芒。衬得那脸柔和一片,清丽绝伦。 姜玉烟静静地站在那里,饶有兴味地任由那已然看呆的男人注视、打量。 “萧公子?”姜玉烟眨眨眼。 萧元彦瞬间回神,脸色爆红。吱唔道:“姜姑娘稍等一会儿”,说完拔腿就跑,顷刻间就没了踪影。 萧元彦运着轻功飞速跑回他二爹家。他二爹周远山秀才出身,带着其亲子周元春住在村里,为村里的幼童开蒙。 萧元彦是他夫人的长子,周远山待他早已如亲子一般。 “何事这般急?”周远山见萧元彦一大早便跑回来翻箱倒柜,颇为诧异。 “找个东西”萧元彦面上一红,便从最底层的柜子里掏出一遮面的帷帽来。 周远山更好奇了,“你最近总往山上拿些白米白面,可是来了客人?山中不便,不如请他下山来住。” “她不爱见生人”萧元彦含混一声,见厨房温着热粥和饼子,便装了一份匆匆往回赶。 萧元彦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姜玉烟开动的时候好奇地问道:“这粥是哪儿来的,没看到你煮粥啊” “山下拿上来的” “这么冷的天怎么还温温的啊?” “恩,用了一些法子保温”其实他快到竹屋时偷偷用内力给她加热了。 “那你好厉害啊萧公子!”姜玉烟说萧公子的时候语调微微上扬,带着钩子似的。 萧元彦也笑了,心里仿佛有个小猴子连续翻了几个跟头。 用过早膳两人就出了门。萧元彦把帷帽给她带上,薄纱轻透,倒更显得神秘。萧元彦不放心似地又在她的脸上裹上了一层面巾,如此只露出一双眼睛。 “…………” 姜玉烟感觉可视度都降低了,她真的很想看看这没有环境污染的古代的自然风光啊。 第7章 去县城 古代的交通十分不便,单单是下山的十里路,姜玉烟就快走废了。脚底本已痊愈的小伤口这时又要裂开。 好在到了村头,有牛车载人去镇上。萧元彦是习武之人,脚程快,平时并不坐,但为了姜玉烟还是勉强挤上了牛车。 村里男人多,舍得坐牛车的都是带着幼童的老人或者偶尔的女子出行。萧元彦这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往上面一坐,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此时天色尚早,故而牛车上只有姜玉烟、萧元彦、同村的一个女子以及她的儿子,而这女子的两个夫君却在后面急急地跟着,想必也是舍不得车费却不放心她。 女人身材肥胖,黝黑,塌鼻梁厚嘴唇,姜玉烟一路瞧见的几个村妇都是如此。她两个丈夫倒是眉清目秀,相貌这般不般配,男人们却很紧张她的样子,让姜玉烟着实讶异。 姜玉烟偷偷打量别人的同时,其他人也都在打量她。她虽穿着男人衣服,看身形却是个实打实的女人,实在遮掩不住。 胸脯饱满就算了,腰肢还那么细。哪像村里的女人,从上到下一样壮实。只是整个人被裹得严严实实,窥不见半点面目。 “这萧元彦从哪里找来的小娘子?”村里人包括赶车的李二壮都在嘀咕。单看这身段就叫人丢了魂,不知道脸上是何种风光? 姜玉烟目不斜视地努力坐好。但牛车颠簸,村里人坐习惯了还好,姜玉烟歪歪扭扭总往一边倒,好几次萧元彦都及时捞住了她,只是很快又松开了手。 姜玉烟这才意识到萧元彦坐于外侧就是怕她滚下去。这么一想,心里忽然有些热。从未有人照顾她到这种地步,哪怕是季叔。 在现代的时候她身边的人都是成了精的。平日里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没几个真心的。男人们的靠近她心存戒备,女人们则嫉恨有之,巴结有之,姜玉烟从来没有放松过。 她的心套了几层,有时热有时冷,但似乎从来没有人能摸到她最里面的那层心脏。 只是如今她身无分文,这时候还能有个男人这样体贴入微地照顾她。他若不是滥好人,便是………便是什么? 姜玉烟有些混乱地想着。她承认她有几分感动。但她从前内心凉薄,并不清楚这感动意味着什么。 姜玉烟恍惚间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母亲顾然追求爱情义无反顾,最后却也冷淡收场。临终前才幡然醒悟,防着姜父把一切财产都留给了女儿。 这情感之事当真是世上最复杂的命题。 可姜玉烟也不得不承认。萧元彦与她从前遇到的那些男人都不一样,他磊落而来,虽居山野,亦有君子之风。她在他身边很放松,有种天然的亲近感。 姜玉烟摇摇头,驱散了心头的杂绪。她如今只希望赶紧把户落下来,再卖了海珠买间屋子、寻个生计。先求安身立命吧。 很快牛车就到了镇上,此镇亦叫清溪镇,街道上商户也不少,只是如果想买些好的衣物还需到临县县城去。 故而两人不作停留,到车行租了辆马车便直奔县里。古代的交通费十分昂贵。这一去就是二百文钱。 姜玉烟债多不愁,左右她怀揣着价值连城的海珠呢,待以后再一并还银子给他吧。 马车比牛车舒服多了,她掀开车帘子稀奇地看着外面的景色和事物。果然大街上甚少见到女子,即便有也是前后一堆男人围着,别说长相了,就是一片衣角也看不着。 姜玉烟又瞧了许久路边稀奇古怪的摊子,甚至连各个商户的店名以及设计风格都在心里默默评价。这时候她忽然回神,感觉萧元彦已经许久没说话了,心里乐道:“萧元彦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刚进城的土包子?” 姜玉烟猛得一回头,却发现萧元彦已然对着自己入了神。 被逮了个正着,萧元彦侧过头去看另一边的风景,耳脖子却熟透了。 姜玉烟看得津津有味,“这么容易害羞的男人…………” 她不是个不知事的和蠢的,自然也看得出萧元彦待自己的热切。只是她尚且还理不清自己。 “如果最后我发现自己对他只有感激之情,做不成夫妻,他却一头陷进来,我该如何是好?”仿佛一桶凉水浇到心上,姜玉烟的笑容也浅了几分。 忽然不知应该对萧元彦报以什么样的态度了。 两人到临县县城时,已经临近晌午,萧元彦领着姜玉烟寻了个酒楼坐下来。 姜玉烟本想在楼下找个位置简单吃点,萧元彦却坚持去二楼要了个包间。这包间有类似于现代的最低消费和茶位费,比楼下大厅多花费不少。 其实萧元彦刚刚领着姜玉烟下马车的时候就发现多了很多尾巴了。 这些人通通涌入了这间莲香楼,只因这女子的身段实在太勾人了。前凸后翘还有盈盈一握的腰身,整个大月国找不到一位这样的。就算不知道脸长什么样也足够他们浮想联翩。 只可惜,那汉子领着小娘子去了楼上包间,彻底隔绝了窥探的视线。 楼下窃窃私语不断,有些人甚至高声叫嚷,“这五大三粗的汉子凭什么得了这么窈窕的小娘子!” 大月国的男子普遍貌美,颇有魏晋时代的风流味儿,更有甚者描眉扑粉,也很常见。 萧元彦这样的,在大月国的审美里,只能说中人之姿,并不出众。加之其身形伟岸,约摸八尺有余的身高,眉眼也不十分精致,说他“五大三粗”,在大月国也不能说完全过分。 萧元彦耳力出众,听了一嘴,脸色沉了沉。但看着姜玉烟摘了帷帽吃饭的可爱样子,心里沮丧地想着:“他们说的竟也没错” 等吃完饭,萧元彦带着姜玉烟结账走人。姜玉烟也隐隐察觉到一些人在跟着自己,声音大得她都听见了。 “这定是个美人儿” “这汉子是谁啊” “我赌她比府城第一美女于芝芝还漂亮” “你又没见过………” 姜玉烟听着烦,回眸无声地瞪了一眼。那些青年男子瞬间神情紧张,哑口无声。 萧元彦的嘴角微微勾起。他之前一直落后于姜玉烟半个身位严密地保护她,这时候却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姜玉烟一愣,垂眸看向两人宽大袖摆下掩映的双手,男人的手心已渗出了细汗。 察觉到对方的紧张,姜玉烟顺从地没有挣开。只心里叹了口气。 哎,顺其自然吧。 萧元彦目视前方,脸上的笑意却止不住。她的小手软软的,暖暖的,细腻得仿佛绸缎一样。 他知道这一拉手意味着什么,从此他的身心只能归于她一人,但他别无选择。见了她之后旁人又如何能入得了眼?!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愉悦,仿佛身心都在热水里泡了一通,到处热气沸腾。 第8章 买衣服 萧元彦带着姜玉烟直奔临县最热闹的凤离街。 当务之急是要去给姜玉烟买两身换洗衣物。两人便来到了此处最大的成衣铺,香云阁。 掌柜的远远瞧见两人过来,连忙迎出来打招呼。这年头女子稀少,却是店铺的财神,所以掌柜的一般都非常热情。 只瞧眼前的女子虽然身着男装,却难掩风华,哪怕头面遮得严实,也让店里的伙计个个看红了脸。 “咳~咳~”掌柜的微妙地轻咳两声,殷勤地让伙计把店里最漂亮的女子衣裙都拿出来给姜玉烟挑选。 姜玉烟一进店铺就开始打量,大月国女子的服饰类似于交领襦裙,还有半袖的款式,只不过繁繁复复好几层,相当繁琐。 她瞅着伙计拿出来的衣裙,花花绿绿闪瞎了眼。这审美也是绝了。姜玉烟在心里无声吐槽。 掌柜的倒是相当自豪地表示自家的店铺在临县那是头家招牌。 姜玉烟嘴角扯了扯,那这临县的服装行业还真是一言难尽。 不过此处衣物的面料倒是不错。她挑了两套香云锻的寝衣,摸上去丝滑柔软,穿着应该挺舒服。 萧元彦则给她拿了件月白色仙鹤披风。毕竟是冬天了,虽说大月国比较温暖,但早晚的风也能吹得人骨头疼。姜玉烟心中暖洋洋的,这男人还真体贴! 姜玉烟还想买两套内衣。她拉了拉萧元彦的衣角,凑到他耳边小声问道:“这里有没有………就是最里面穿的…….衣服” 姜玉烟声音轻得跟羽毛似的。她不好意思问店里的伙计和掌柜,这里也没个女人,只能求助于萧元彦。 萧元彦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伙计们和跟随而来的男人们看着两人耳鬓厮磨,几乎贴在一起,纷纷艳羡不已。 萧元彦没有说话,只是要了一些最好的细棉布,匆匆结了账,拉着姜玉烟出了门。 姜玉烟不明所以。待两人到了僻静处,萧元彦才悄悄回她。外面的成衣店不卖女子的亵衣,多半是由家中的贴身侍仆(一般是一些不全人)缝制,穷苦人家则由家中男性长辈缝制,待女子成亲后,她的夫君们也都会缝制。 姜玉烟惊得目瞪口呆,对这个时代男性的贤惠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她如今孤身一人,并没有人帮她缝制。但这个倒是不难,她是服装设计专业的,针线活儿是基础的。且她对古代的亵衣也没有太大兴趣,尤其是肚兜,丝毫没有支撑力,影响身材。 大概是因为探讨过了内衣的问题,姜玉烟这时候对两人拉手已然十分习惯。萧元彦牵着她从主街道的一个岔路口岔开,跑进了一名曰花枝巷的小巷子。两人便顺便甩开了那些尾随者。 花枝巷不如主街热闹,此地店铺稀疏,客人也少。行至巷尾却有一家门面装修得格外雅致的小店,叫人眼前一亮。 其招牌十分低调,一块木牌上简单刻着两个字,名曰“锦瑟”。半点看不出是卖什么的。 只是这字写得非常有风骨。身为豪门世家的小姐,姜玉烟幼时也曾师从书法名家,一手欧体字写得非常出众,大了些还练了几年魏晋小楷,字体质朴秀润,又不失筋骨。 姜玉烟欣赏了一番,低吟道:“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这店家倒是风雅,只不过应该是不缺钱的主儿,半点没有做生意的觉悟,要不是本地熟悉的人,谁能找到这儿啊!” 萧元彦听她念诗,感觉十分典雅好听,又听着她后面奇奇怪怪的话,大体明白了什么意思,不禁哑然失笑。 她总是让他觉得鲜活,有趣。而且还读过很多书的样子,不似他见过的其他女子,不事生产,大字不识,只知道吃喝玩乐。 两人进了店里,一旁闲散着闲聊的伙计们立马迎了上来。忽然来了个女子,大家都很高兴,纷纷献宝似地拿出店里漂亮的成衣供姜玉烟挑选。 果然店如其名,衣裙素雅又不失精致。用色偏单一,但色泽和谐。姜玉烟觉得这家衣裙的审美格外对自己的胃口,看得眼睛发亮。 现代最近的时尚用色偏好莫兰迪色,就是饱和度不高的灰系颜色。姜玉烟看了几套都很喜欢。考虑到自己如今仍花着萧元彦的钱,便先选了两套,一套淡藕色,一套鸭卵青。 都是纯色系襦裙,只袖口的缘饰和腰带、裙摆做了精细的处理。刺绣也都是同色系暗纹,不会喧宾夺主但细看就觉得美丽。 姜玉烟也不得不夸一句:“好品味!” “打扰二位,请问刚刚姑娘说的诗还有下一句吗?” 正沉浸于美裙的姜玉烟忽然听到一个清越好听的男声从店门处传来。 两位伙计忙呼唤一声,“东家!” 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公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此,眉目清润温柔。面若中秋之月,色若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端的是好看得紧。 第9章 秦商羽 “在下秦商羽,敢问两位怎么称呼?” 白衣公子拱手行礼,落落大方,气度不凡。 萧元彦余光瞥见姜玉烟盯着这容貌出众的公子,心中酸涩,声音也略有些冷。 “在下萧元彦” “姜玉烟” “萧公子,姜姑娘”秦商羽微微一笑,举止温柔和煦,叫人如沐春风。 秦商羽刚刚就在自家店铺对面的茶馆二楼坐着,听着这姑娘在自家店铺门前的有趣话语,一时好奇便跟了过来。 姜玉烟对这彬彬有礼的年轻公子也很有好感,道:“刚刚的诗句并不是我自己所作”,考虑到这个架空的时代应该没有人听过李商隐的名号,“是一个隐世的前辈高人所作”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众人听着这首诗,心中激荡不已,实在是传世佳作啊!这个姑娘是什么来历,身边都是什么高人啊!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姑娘的名字可是由此而来?那倒是巧了……….”秦商羽眼眸清润,笑了声。 姜玉烟点头:“敢问秦公子家中可是做乐器生意的吗?” “是,姜姑娘怎得知?” “宫商角徵羽啊,你的名字”姜玉烟笑眯眯地说。 古人多淳朴,姜玉烟来此地后心境陡然开朗,笑得也格外多了。 萧元彦看她对着别人笑得开心,越发不是滋味。但不说他尚且不是她的夫君,就算是,按大月国律令,他也无法阻止姜玉烟和别的男人接触。只是心中酸涩饱胀,脸也微微侧过去,不再看他们。 秦商羽听得对方欢快的莺声燕语,平静无波的心第一次有了起伏,竟飘飘然不知何所似。他还从未听得女子如此美妙的声音,单是声音就叫人迷了心窍。 “姜姑娘真是聪明,我大月国人好音律。我秦家做琴,瑟,鼓,筝……各大乐器应有尽有。每年还向皇家进贡名琴。至于这家店铺,姑娘说的没错,只是我自己的喜好,倒没想能挣着银子” “这些衣裙都是你设计的吗?”姜玉烟奇道。她的大学专业,班里男生也不少,但在古代碰到一个“同行”倒是新鲜。 “是,只是私下做点,家父并不允准”秦商羽的声音不疾不徐,好听极了。 “我觉得你做得很好啊!” 姜玉烟没有古人的委婉,夸人夸得毫不含糊。难得让端正持重的秦大公子羞红了脸。 姜玉烟点出几套衣服设计的亮点,又说了些自己的想法。一时相谈甚欢。秦商羽越听越心惊。他感觉姜玉烟做衣服的造诣或许比自己还高。因为难逢知己,秦商羽心中兴奋不已。 面上不动声色,脑子里却飞快想着如何再多见姜姑娘几次。 “姜姑娘可否自己设计并画一些图样来?我找人做出来,如卖得好我可以与姑娘分利” 姜玉烟眼前一亮,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正好自己想找个生计。“好!我一定尽力!” 姜玉烟已经摸清了当代潮流衣物的大概趋势,只要稍加改良,定能大卖。但虽然自己喜欢秦商羽的衣裙,却无法贴合如今主流的审美。 只是如香云阁那样的又太过花哨,审美欠缺,配色不行。倒像衣服穿了人,成了行走的衣架子。姜玉烟也不屑应和。 她觉得自己可以走华丽风,在配色和细节处改变……. “设计衣裙没问题。但酒香也怕巷子深,此店可保留,如想挣银子肯定得另选址。” 秦商羽思索片刻道:“我在凤离街上还有一家铺面可以腾出来” 原本只想留住她多看几眼,如今听她说得头头是道,他觉得这生意倒是能成,如此倒是沾了她的光了。 两人约定好十天后去中间点清溪镇的赏味轩酒楼碰头交稿。 瞧着两人聊得“难舍难分”,萧元彦醋意上涌,遂拉了拉她的手,“我们还有很多东西没有买” 姜玉烟恍然。是了,她还有许多日用品未曾采购。 便向秦商羽借用了后堂的屋子换衣服。所有人都看得出她是女子,那些穿越剧所谓的女扮男装,她真不知要如何装扮!这收腰束腹的男装款式,身材怎么遮得住。索性换回女子装扮还正常些。 她扯下面巾和帷帽,手忙脚乱地把两套衣裙都试了试,果然很合身。最后穿着那套淡藕色出去了。 姜玉烟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尚且没有戴上帷帽,小小的店铺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惊在了那里。 这套淡藕色衣裙衬得女子肌光胜雪,又如三月桃花娇妍,眉眼弯弯浅笑,红唇微微上扬,仿佛春风化雪。整个人站在那里熠熠生辉,冰雪出尘之姿,仿佛九天仙女入凡尘。 饶是秦商羽这喜怒不形于色的也失了态,他察觉到这可能是一个美人,但没想到她这么美。更不敢看她那玲珑婉转的娇躯。只怕当时便把持不住。 “咳咳……..姜姑娘倾城倾国之姿,在外请千万小心,如有需要可至梧桐巷秦家找我。这里是我家的老宅”秦商羽眼神闪烁,似乎是害羞坏了。 看她的人羞涩,被看的也有些尴尬。她觉得这里的男子都非常俊美,她在现代时确实身材较好,常不堪其扰。但脸只是胜在了皮肤好,五官虽精致却也不至于倾城倾国。 料想可能是这里女子比较少的缘故。样本也比较少而已。 其实姜玉烟对自己倒没有太多的认识,她长得太勾人了,极其完美的身材曲线偏偏配上一副清纯无辜的脸蛋。这就是现代所谓的“纯欲”吧。 她谦虚道,“秦公子过誉了,多谢” 萧元彦给姜玉烟重新带上帷帽,便要结账走人。 秦商羽本不欲收银子,却被萧元彦冷着脸言辞拒绝了。最后只好收了四两银,可谓是便宜很多了。 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秦商羽的心也仿佛跟着走了。多希望这十天快点到来啊。 第10章 见家人 姜玉烟一路跟着萧元彦,只要萧元彦在她身边,她似乎就不用担心任何问题。 两人去书斋买了些笔墨纸砚,姜玉烟学过工笔画,用毛笔来制图完全没问题。 除了制图用的蝉宣,姜玉烟又顺手买了一百张中等价位的“奚纸”,这种纸很柔软,多半用作富人家的公子们练字,一般穷苦人家也是买不起的。 萧元彦感觉到她不像是要买回去写字的。想起她那扯裙子去如厕的行为还有她所说的草纸,他心里隐隐有个想法。但是他不敢说。只好跟在后面付银子。 姜玉烟看到萧元彦付了十四两银,不禁咋舌,这古代的笔墨纸砚果然贵啊,怪不得培养一个书生穷死一家人! 后两人又去杂物店买了些牙刷子,牙粉、脸盆、胰子等日用品。至于浴桶萧元彦表示太大不好拿,村里的朱木匠家里做的浴桶就非常好,回去就买一个。 匆匆去粮店买了几十斤精粮,又买了几十斤白面后,两人就匆忙雇了马车回村。如此快马加鞭,终于在天全黑的时候回到了清溪村。 马车不能上山,所以萧元彦准备将东西先运回在山脚的二爹家里。 他二爹周远山和小弟周元春两人刚吃了晚饭准备歇下,听到马啼声,连忙出门查看。 萧元彦先跳下了马车,转头就把手伸到车帘外,像是要扶什么人。 只见一双洁白无瑕的玉手放在萧元彦的手心里,跟着车厢里就出来一个女人,踏着月辉而来,仙姿玉质,婉约动人。 待东西卸下,大家回到屋里,姜玉烟将帷帽取下,周远山和周元春这才看清了她的容貌,均倒抽了一口凉气儿,怪不得这两天萧元彦举止怪异,恐怕就是因了这竹屋藏娇吧! 萧元彦简单介绍了下双方。周元春才十二岁,身量不高,肤色倒比萧元彦白,有些娃娃脸,稚气未脱,红着脸喊道,“你是仙女姐姐吗?” 姜玉烟噗嗤一声笑了,“不是,还得多谢你大哥的救命之恩” 这一声轻笑真如娇花映月,容色逼人。 周元春活泼,又盯着姜玉烟说了好些话。 姜玉烟想着元春不是红楼梦里的人物吗,怎么他也取个女孩儿名?故意问他,“你是在春天出生的嘛?” “是,仙女姐姐好聪明啊” 萧元彦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姜玉烟,看她和自己家人聊得好,心里暖得仿佛住了个小太阳。 周远山也看得啧啧称奇,这女子的性情真是少见,温柔和顺,对孩子也很好,想必以后定是个好母亲。 他一直把萧元彦视若亲生,看自己这大儿子目不转睛的模样,周远山心里着急起来,却不知这女子是何心意,别是他儿子剃头挑子一头热。回头得找个时间试探试探。 两人回来时忙着赶路还未吃饭。周远山连忙去将今天买的白面取出来,又去屋后拔了两颗油菜剁碎,打了颗鸡蛋,给姜玉烟她俩做了顿面糊糊。 周远山的手艺倒是不错,面糊糊清爽鲜香。姜玉烟吃得心满意足,温柔道谢。 周远山连连摆手,“姑娘折煞我了,一顿饭而已” 姜玉烟知道这顿面糊糊应是村里的很高标准了,一般农家种的菜,生的鸡蛋都是要挑到镇上去卖的。所以对这家人的好感又增加不少。 吃过饭萧元彦和周远山说了下姜玉烟落户籍的事情。又让周远山去朱木匠家定个浴桶。这才把县里买的几套衣物以及笔墨纸砚、日用品等打成一个大包袱,带着姜玉烟回山上。 姜玉烟走了一天,没少走路,脚上的伤口还沙沙地作痛。她本想忍着,谁知越走越慢。 萧元彦也发现她不对劲了 “怎么了?” 姜玉烟有些委屈的低下头,“萧元彦,我脚疼” 萧元彦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暗骂自己粗心,又有些不知所措。如此站在山脚也不是个办法。 家里只有两间卧室,二爹又是个鳏夫,幼弟也未结亲,放在家里怎么也不妥。只能把她带去山腰竹屋。左右自己也不要脸面了,倒是不打紧。可现在怎么办呢? 萧元彦咬咬牙,把超大的包袱系紧背在身后,红了脸,微微低头 “我抱你上山,可好?” 姜玉烟猛地一抬头,震惊了。抱我,是怎么个抱法?这十里地还未走过半里,这条山道村里人多走,虽然挺平整但到底要走上坡路,萧元彦能行吗?姜玉烟心中天人交战。 见她神色莫辨,一直不说话。萧元彦心一横,一手托背一手抄膝弯就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姜玉烟惊呼一声,她身量虽不很高,也有一米六五,在萧元彦手里却轻飘飘的,仿佛托的是个羽毛。那结实有力的胳膊此刻热得发烫,渗透到她的皮肤里。 萧元彦走得如履平地,微微托举着,尽量避免除了手臂外两人的身体接触。 姜玉烟的心跳有些快,这么君子的“公主抱”,她还是头一次见。 萧元彦感受着她身上独属于女子的馨香,还有娇躯的柔软,心中甜滋滋的,柔情万千。 只是想起下午的事情,想起她和那般相貌的秦商羽相聊甚欢,萧元彦心中便有些不确定。也许是因为月色正好,也许是因为手里的心上人格外温顺,他大着胆子鬼使神差地问了句: “你喜欢秦公子吗?” “啊…….”姜玉烟一愣,“初次见面谈何喜欢,只不过有些欣赏,以后还要合作” “那…..如果见面多了你会喜欢他吗?”萧元彦几乎是穷追不舍了。 姜玉烟感觉萧元彦似乎有些低落和紧张,她偷偷抿了抿唇,想笑。遂有意逗逗他: “不知道呢,毕竟他长得还挺好看” 姜玉烟的笑意快止不住了。萧元彦却抿着唇不说话了。姜玉烟觉得他现在很像自己从前养的某个大型犬。尾巴和耳朵都耷拉起来,瞧着怪可怜的。 她盯着萧元彦高挺的鼻梁,刀刻般的下颌线看,越看越满意。说实话,她对那些粉雕玉琢的漂亮小公子不太感兴趣,出于对美的欣赏,顶多夸一声漂亮。甚至连秦商羽那样眉目如画的神仙公子,她都觉得不如眼前的男人让她心动,她更喜欢这样荷尔蒙爆棚的男人,尤其,她觉得萧元彦是个有反差萌的柔情硬汉,实在是可爱极了! 萧元彦被她一直盯着,满面红云,心跳如鼓,脚下差点不稳。 “姜姑娘……..”萧元彦喉头发紧,呢喃道。 “叫我晚晚,我的乳名…………” 姜玉烟忽然主动搂上他的脖子,头歪向他的胸膛,闭了眼,用微不可闻的气音道: “我不喜欢他的,我只喜欢你” 萧元彦僵住了,他心情激动,恨不得原地跳上三尺高!脚下如生风一般的疾行,喉咙里是抑制不住的啸吟。 他一遍一遍地喊她。 “晚晚” “晚晚” “晚晚……你是我的’’ 姜玉烟看着他的傻样儿,嘴角勾起。恍恍惚惚地想,“是了,她动心了” 第11章 落户籍 姜玉烟是真的累了,竟无比坦然地窝在萧元彦的怀里睡着了。 萧元彦到家就忙着烧水,给她擦手擦脸,脱了鞋袜看到一些口子又裂开了,心疼得不行,遂又重新上了点药。他看着她恬静的睡容,回忆起刚刚的一幕幕,心里像喝了蜜似得甜。 萧元彦心里琢磨的事情很多。他的晚晚金尊玉贵的,吃不了苦,走路走多了,也会喊疼。他务必使她从此舒舒服服的。 这个竹屋只是权宜之计,如今是大月历十月末,还有两个多月就年末了。如果给晚晚改小成十五岁,也该在今年年末成婚。他作为男人总不能连婚房也不准备。 按照大月国习俗,姜玉烟嫁给他需要在夫家度过一个月“蜜月”期,再去女方家居住。条件不好的女方,男方一般会送房契,作为以后夫人和其他兄弟的住处。故而一般大夫君都会选择条件稍好的人家,免得女方不够体面。 萧元彦这时候颇为懊悔,从前只顾着练功,没有多打点猎,多攒些银子。他的晚晚皇帝都配得上,却要跟着自己吃苦。 他手头的银子不多了,便想着和小弟说好,先挪用下给他攒的那部分聘礼银子,给晚晚在镇上或者县城里买个小房子。 他不欲与二爹分家,若把家里的房子扩建一下当做新房或也可行。这些如果要动工,就要尽快了。 萧元彦想着事儿,半宿没睡着。天刚蒙蒙亮,便起身熬粥。 直到辰时,姜玉烟才懒猫似地睁开了眼。自从昨晚两人说开了,萧元彦几乎立马就把自己代入了准人夫的角色。贴心地给她递上牙刷子牙粉,又给她擦手擦脸。一应流程一丝不苟,又耐心又温柔。 姜玉烟心里颇为愉悦,心里想,这在现代,就是牙膏都给你挤好的好男人啊! 吃过早饭,萧元彦和姜玉烟交代了下今日要去落户籍的事情,便去山脚请周远山父子上山来看顾她。才匆匆离去。 竹屋不大,三人坐着都嫌挤。姜玉烟便提了竹椅坐在门外。周远山父子则各自找了石凳围坐在旁边。门前流觞曲水,修林茂竹,雅趣十足。若不是山上生活不便,她就是隐居此地也未尝不可啊。 周元春从昨晚开始就很兴奋,一直围着姜玉烟说话。 “姐姐以后是不是要和大哥成亲啊?” “啊……不知道呢” 姜玉烟也有些害羞,这事儿萧元彦还没和她提过呢,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说。 “姐姐就嫁给我大哥吧,大哥做你大夫君,等我长大了我可以做你二夫君!” 姜玉烟被逗得直笑,“你才多大啊,就想着娶亲拉!” “我已经十二岁了,姐姐你最多等我四五年,我就可以娶你拉!” “到时候姐姐就老了” “姐姐这么漂亮怎么会老!姐姐是我见过最美的人!”周元春嚷嚷道。 两个人的欢声笑语一直传得很远。周远山也乐呵呵地,他观察姜玉烟的反应,感觉她倒不像是对自己大儿子无意的,当即放下心来。 姜玉烟和他们聊了会儿。就开始研墨,尝试设计服饰。周远山去做饭,周元春则饶有趣味地看着她画画写写。三人倒也其乐融融。 不远处的竹林暗处,却有双狭长的眼睛阴鸷而危险地盯着他们。只是如今气息有些不稳,像是受了重伤。此人正是天狼山上天狼寨的二当家阮奇。 阮奇去报灭门之仇时受了重伤,途径此地时看到这间竹屋,料想是山中猎户的临时居所,便想去屋内处理下伤口。谁知还未靠近,他便听到了一声格外悦耳的女子说话声,那声音甜润娇柔,仿佛是那山中的精怪一样魅人。 与她说话的男子气息沉稳,像是个练家子。阮奇便不动声色地退到了竹林深处。 此刻他终于瞧见了那女人的面貌,当真如清渠芙蓉,美得不似凡人。那笑声娇滴滴的,惹得人心底发颤。 他们山寨有时也虏女人上山。她们起初害怕,后来发现男人们千方百计地讨好着,又开始变得趾高气昂颐指气使,着实令人厌恶。 他从未与任何虏来的女人结亲,但这个女子格外不同,和那一老一少说话时,一直细声细语,耐心温柔。 他感觉自己从未如此渴望过一个女人,真想把她压在身下,让她发出这婀娜婉转的娇吟。 阮奇不动声色,他如今受了重伤,腰部到背部有一道极长的伤口还在渗血。施展轻功都勉强,何况要带人。只能先行退走以后再寻机会。 且说萧元彦去寻了里正后,说明了情况。里正也听村里人说过这个不见面目的表妹,听说看身段约摸是个美人。 “女子落户籍得去县衙貌阅” 萧元彦塞给里正五两银,含糊道:“表妹患了风寒,不能见风。还请您给我们圆转一二。” 里正向来欣赏萧元彦,笑呵呵推让了一番,便不再多问。 巧了。他们来时陈县令正好得空。对于这个县令,萧元彦也有所耳闻。倒是个知情知趣的,不推辞一些好处,搜刮民脂民膏的事情也不做。大家对他的口碑倒还过得去。所以萧元彦揣测此事能成。毕竟貌阅可以操作的余地太大了。 果然,陈县令问道:“怎么办理户籍的女子本人未到场呢?那本县如何如实记录她的相貌呢?” 里正常与县衙打交道,为人圆滑,口才了得。不慌不忙道:“这小娘子体弱的很啊,患了风寒床都起不来,萧郎君为了自小的婚约愿意给她冲喜,只待落了户籍就成婚。这不萧郎君提前把喜礼给您送来了呢,要是大人您能亲自到场喝杯喜酒,那我们村里哦,可正是蓬荜生辉。” 里正提了一盖着红布的竹篮上前,递到县令桌案上,手指似乎不经意地敲了敲篮筐。 这当然是客套话,不过是个村民成婚,县令哪有这功夫去喝喜酒?但是两厢都会了意。 陈县令也乐呵呵地,“如此我也应该体恤百姓。你们说,我来写罢。” 貌阅这一关就算过了。剩下的事情陈县令便吩咐下面人去办理了。 “如此我便提前恭喜萧郎君了!” “多谢大人!” 萧元彦年少中过秀才,不必叩拜,只拱手作揖。待看到姜玉烟落在自己的户籍下,成为自己“十五岁”的表妹时,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两人走后陈县令就掀开了红布,发现里面整整齐齐躺着二百两银子,有些意外。这位萧公子倒是挺大的手笔! 他揣测或许萧元彦确实急着成婚,所以使些好处,将户籍快速落实,便摇摇头不再理会了。 第12章 求亲 里正帮了他大忙,萧元彦雇了马车一路把他们送回清溪村。途经清溪镇上时还买了四样糕点送予里正。自己则揣了两串糖葫芦在怀里。 从朱木匠那提回定好的浴桶,萧元彦就提气急急回到山上。此时月亮已升得老高了。周远山和周元春两人还陪着姜玉烟,见他回来,把晚饭热了就下山去了。 萧元彦心中饱胀,有很多的话想对姜玉烟说,饭也吃不下。一日不见便思念的紧,恨不得把她时时揣在怀里。但他现在说不出话来,只直直地盯着姜玉烟瞧。 昏黄的灯光下姜玉烟脸色似有暖意,目光含情带怯,果然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风味。 姜玉烟被他看得面红耳赤。她能对着别人的调戏面不改色,却有些受不了这么直球的“盯”法。 正当她想开口打破这份尴尬时,萧元彦宽厚温暖的大手已经覆上了她的。 “晚晚。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恩”姜玉烟坐在床边低垂着头不动。 萧元彦半蹲下来与她平视,“户籍我已经办下来了,你长得小,我给你改成了十五岁,但是按照大月国律令,你今年也必须成婚了,到年底只有两个月时间。虽然很仓促,但是你愿意嫁于我吗?” 萧元彦的脸又红了,似乎不敢看似的,凤眼微垂,手心潮湿,紧张地等着姜玉烟的回答。 “你这是在向我求亲吗”姜玉烟声音微颤。 “是”萧元彦毫不犹豫。 半晌,屋里陷入了沉默。姜玉烟想着,她才十八岁,在现代还未到法定结婚年龄。如今赶鸭子上架,才到这异世几天就要与人成婚了。但与其后面被官府强制分配,接受萧元彦似乎是更容易的事情。并且她也确实喜欢他。 “那你会永远听我的话,对我好吗”姜玉烟抬眸问道。 “当然,我会永远听晚晚的话。对晚晚好”萧元彦郑重承诺道。 “那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姜玉烟伸出手掌,笑起来。 萧元彦乐疯了,也爽朗地大笑,和姜玉烟愉快地击了个掌! “那我以后要每天沐浴,你也要每天沐浴………” “.……….好” “以后我如厕都要用草纸………..” “.……….好” 萧元彦听着姜玉烟絮絮叨叨,不知道有多少小要求,好笑又无奈。于是从怀里拿出那两串糖葫芦堵住了她的嘴。 萧元彦说了下成亲要翻新和加盖老房子的事情,并有些欠意地表示目前所剩积蓄不多,只能给她在镇上买个一进的小院子作为聘礼。 姜玉烟觉得作为普通猎户家,萧元彦已经倾尽全力了。尤其之前她还花了他那么多银子。 她其实想一步到位在县城买个带铺面的院子,以后也好做些生意。但她无法拒绝萧元彦的好意,免得伤了他的面子,所以这事儿她得另外找个人帮她办理。当务之急是得先搞些银钱。 “咱们何时去卖海珠呢?”姜玉烟试探着问道。 “晚晚不必着急,我以后一定会努力挣银子养你,你留着当做传家之物岂非更好?” 姜玉烟摇摇头,撒娇道:“我想自己有银子傍身嘛,而且我也要给嫁妆!” 萧元彦心里又开心又感动,大月国女子一般是不用出什么嫁妆的,只有高门大户讲究些的,给男方四样首饰做定礼便足够体面了。比如玉璜、玉佩、玉簪、玉如意等等。小户人家也可以用些其他的替代。 “别人有的你也要有,我一定要给你准备!” 姜玉烟思索一番,眼睛亮了亮,已然想好了要做什么。玉饰算什么,她有钻石啊,虽然那件礼服的裙摆都是些碎钻,但到底是真钻石啊! 萧元彦心情激动难平,他的晚晚就是这样与众不同!这世道对男子艰难,有多少男子能得到妻子的一丝怜惜?只知索取,动辄打骂,不如意便随意抛弃。他何其有幸能得此妻?只怕是祖坟上冒了青烟。 两人含情脉脉地聊到快子时。萧元彦这才想起来刚刚答应她的每天要沐浴。遂连忙去烧水。 因为只有这间卧室密封性好些,萧元彦怕她冷,便把浴桶搬进房间里,待她洗完再搬到隔壁。 原来萧元彦每天都要跳进溪流里冲洗一番,如今也确实有些冷了。他便在门外等着姜玉烟洗完再洗。 习武者耳力惊人,萧元彦听着她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以及踏入浴桶的水声。眼前似乎已经有些画面,顿时感觉口干舌燥。 姜玉烟洗完才发现她的换洗内衣还没来得及做,原来的已经穿了几天了,实在不能再穿。只好简单搓洗干净。换上寝衣后这才打开门红着脸问萧元彦,“有没有办法把亵衣烘干?我……我明天要穿” 萧元彦看着她在寝衣下若隐若现的玉臂和修长白皙的玉腿,脸红成猴屁股,只觉腹下火烧得更旺了。 “灶房的火还生着,可以用火烤干。” “哦,”姜玉烟提着内衣就低着头往隔壁跑,但姜玉烟刚洗完澡穿得清凉,萧元彦一把把她拉了回来。 “我……….我帮你弄干………..你,你先睡” 萧元彦结结巴巴地抢过她手中湿哒哒的小衣就跑了。 姜玉烟又是害羞,又是好笑。实在是太羞耻了,但这个男人好可爱!她从未想过一个古代的男人能给她烘内衣! 萧元彦这边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他面红耳赤地提着奇奇怪怪的小衣在灶膛前烤。待差不多有些干了,再用内力一次性给它烘干。只是脸上的热度就没下来过。 脐下几寸早就有了反应,萧元彦觉得自己用不上热水了,他干脆地扑进溪流里,山泉凌冽寒冷,总算扑灭了心火,让那处肿胀也冷静了下来。 第13章 修房子,去府城 一大早,萧元彦就抱着姜玉烟连跑带飞地下山告诉二爹这件喜事。姜玉烟这才知道原来真的有轻功啊! 脚刚离地的时候姜玉烟几乎花容失色尖叫了好几声,萧元彦却笑着故意使坏,每次提起高飞,她都紧紧地抱着自己。 大概是特别信赖萧元彦,后来姜玉烟就不紧张了,还有些兴奋,跟着叫嚷“飞咯,飞咯”,端的是倒退了十岁活像个小孩。哪还有半分当年千金小姐的模样! 萧元彦也陪着她闹,眼里满满都是宠溺。 周远山和周元春听说这事儿都很高兴。几人兴致勃勃地商量要如何修整和扩建。萧元彦的意思就是再扩建两间,一间用作婚房,一间净房专程用来给晚晚沐浴和净手。 周远山一合计,多找些工人加急修建,应该一个月便能完成。但是婚事紧凑,如今要加急走流程。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定下婚期后还要找厨子定饭菜,新房家具订做等等。 姜玉烟听得头皮发麻,这婚事也太累人,劝道:“简单些即可。” “那不成,总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萧元彦觉得本已条件简陋,礼仪更不能错漏。 “是啊,是啊”周远山也笑,眉间都是喜意,“姜姑娘放心,我们定将你俩的婚礼办得体面!” 既是如此,姜玉烟便随他们去了,左右她这个新娘子最清闲。 萧元彦和周远山各处奔走联系人员人事,姜玉烟则留在家中拿了针线和细棉布躲在萧元彦原来的屋里做内衣。 内裤好做,但胸衣……..没有钢托可托不住她。姜玉烟想了想,什么材料能替代钢托呢?银吧!制作成钢托的样子,除了贵,应该可行。如果有松紧带就好了。哎,古代条件艰苦,只能凑合。姜玉烟手脚很快,勉强做了两套先凑合穿。 萧元彦和周远山两人忙得脚不沾地,安排了不少事,终于定下来后天就动工修房。 村里人这下都知道萧元彦要娶亲,少年人们纷纷跟着回来看准新娘,毕竟村里难得来一个外地女人。说不定等有了大夫君后,他们也有机会。 喜事不便赶人,萧元彦只是脸色冷了又冷。好在姜玉烟一直躲在屋里没出来,这才让这些人悻悻离去。 家里的事情有周远山看顾。姜玉烟提出去府城卖海珠。 临县隶属于云洲府,府城离临县尚有约二百里路。雇马车过去恐怕也要一整日。天蒙蒙亮出发,方可在日落前赶到府城,住上客栈。第二天顺利的话卖掉海珠,可在府城游玩一下,第三天起早回程。 姜玉烟算了下时日,她昨日已经画了些服饰图稿了,虽然还是个初版,等卖了海珠回来应该还有些时日可以完善。如此也不会误了她与秦商羽的约定。 打定主意后,萧元彦就去村里和李二壮约好包牛车,第二天五更天在村头等。这样可以在天亮前赶到清溪镇租上马车。 两人回到竹屋,姜玉烟把自己那破烂礼裙上剩下的碎钻全部拆下来,用布包好。再简单画了几件首饰和配饰图。 给萧元彦的定礼,第一件她想做个玉簪,上面镶嵌碎钻,定能熠熠夺目,不同凡响。第二件她是想做个玄色护腕,也同样镶上这些碎钻。如此这些钻石应当也就用完了。 还差两件。姜玉烟想着定制一个和她手中银戒差不错的戒指,男子就不要蛋面了,素银很好看。最后一件便买个玉佩,君子如玉,她的阿彦如此朴素,身上没半点配饰,丝毫不像这个时代的男子,个个花枝招展。 本着自己的男人自己打扮的原则,姜玉烟豪气地想,我也要把我的男人打扮得珠光宝气! 鉴于第二天要起早,两人都早早睡下了。萧元彦来喊门的时候姜玉烟正打着瞌睡囫囵往身上套衣服,直穿得歪歪扭扭。萧元彦宠溺地摇摇头,三下五除二便将那衣裙衣带拨乱反正。 两人这些天经常抱来抱去,萧元彦也自然很多。山里早晚温差大,萧元彦把披风给姜玉烟裹严实了,连脸都遮起来,这才抱着她运功飞下山去。 牛车换马车,姜玉烟也是越发心大,窝在萧元彦怀里睡得熟。他抱得仔细,亦很少颠着她。 租车买早点的时候有人窥探,萧元彦便冷厉地回望过去。他生得高大,气势威严,加之什么也看不到,路过的便都歇了心思而去。 姜玉烟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光大亮,马车已然走了很久。而自己窝在萧元彦的身上居然没有半点不舒服,也不知他抱了多久。 遂有些讪讪的讨好,“阿彦,你胳膊酸不酸,我给你揉揉吧?” 萧元彦体力很好,但这么久了一动不动也确实有些不适,主要是想着她柔软的小手在自己身上揉搓便有些情难自已。 “嗯” 姜玉烟坐直,纤细温暖的小手轻轻地在他的胳膊上揉捏。萧元彦垂眸看她,只觉得酸痛没好,心里却痒了起来。 一会儿萧元彦递给她两个包子,一个肉包,一个素馅儿的。姜玉烟眉眼弯弯,吃得红唇油光闪闪,鲜艳欲滴。 “晚晚,好吃吗?”萧元彦声音微哑,目光灼灼。 “还行,主要是饿了” “我想尝尝” “啊,可我快吃完了……” “唔…….” 下一秒萧元彦的大手扣紧了姜玉烟的腰身,温润的唇瓣就覆了上来。 姜玉烟瞪圆了眼睛,只见与自己相贴的男人眼睫颤抖如蝶翅,轻易泄露了男人的紧张与激动。 萧元彦在那花朵似的红唇上反复研磨,舔吮,仿佛在品味什么鲜美的食物。 “………..这是我的初吻……..”姜玉烟心道,“居然就这样猝不及防” 萧元彦的技艺还是太生疏了些,片刻后,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此时萧元彦的眼睛平添了些水气,跟往日里硬朗的形象大相径庭。 姜玉烟一边喘气儿,一边稀奇。“………..恐怕是他忘记了呼吸” 坏心顿起,姜玉烟眨眨眼,温热的小手抚上他的脖子,娇媚地喊道:“元郎” 萧元彦打个激灵,耳朵都要竖起来了。 姜玉烟眉眼含春,柔声道:“亲吻不是这样亲的” 说罢凑上前去,用舌尖轻舔了下他的唇瓣,似有若无如蜻蜓点水。接着就强势地撬开他的唇缝,将灵巧的嫩舌伸进去,勾起他的舌尖缠绵,又轻轻扫过上颚,将他口腔里的每一寸引诱个遍。 萧元彦瞪大了眼睛,“!” 姜玉烟得意洋洋,她一个现代人,视频教学无数,还能不会接吻吗?! 但是很快她就笑不出了。只见萧元彦把手插进她的发间,学以致用地加深了这个吻,吻得又狠又急,仿佛要攫取她口腔里的每一寸气息。直把她逼的泪眼汪汪,红唇也肿了起来。 末了萧元彦松开她,指头轻轻抚过她的唇,用气音在她耳边小声道:“晚晚,你好甜” 那声音醇厚低沉,姜玉烟的耳朵抖了抖,又羞又恼。果然男人在这种事情上就是有天赋! 她怒目而视,萧元彦大笑两声,把她抱在怀里好一阵安抚。 只是这一路,这人像是刚刚点亮了什么新技能似的,非要反复研习。 后来还控制不住地揉上了胸前的饱满。萧元彦激动异常,这手感也太好了,比棉花还要柔软,比最大的山桃还要丰盈。几乎当场表演了一个起立,直接咯着了姜玉烟。 姜玉烟瞬间将他推开,脸上红得像要滴血,转过头不去看他,“你,你自己平静下” 萧元彦看着她任君采撷的模样,感觉姜玉烟可爱坏了,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子,被欺负了也不会真的生气,还会害羞,娇柔妩媚得让任何男人都难以自持。 自己何其有幸,能真的拥有她。 赶了一天的路,终于在傍晚时分到了云洲府。从前萧元彦来过两次府城,便让马车直奔醉香居。 这家客栈并不在主街道,但离得不远,安全性还不错。且醉香居有好酒神仙醉,是好酒之人必投宿之所。 萧元彦将帷帽给姜玉烟带好,就揽着人下了马车。 姜玉烟一个人住宿有些害怕。萧元彦也不扭捏,只要了一间上房,多要了一床褥子在旁边打地铺。 小二上了些饭菜,两人吃饱喝足。姜玉烟就兴致勃勃地欣赏起这古代的客栈。 这间上房还是不小的,卧房连着净房,像个小套间。古色古香的装潢,窗前有矮塌,应是给客人赏月喝茶对弈用的。 打开窗户又有惊喜,此客栈居然临近护城河,如此这间也算个河景房了。 河面此时仅有一尾渔船,船上渔火忽明忽暗。水面波光粼粼,有寒月倒映其中,真是别有一番意境。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姜玉烟在窗前看景,却不知也有人在看她。 第14章 卖海珠 云洲府是大月国南部最大的州府和最重要的交通枢纽。相当于现代的地级市,其府城内四通发达,商贸云集,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还不到辰时姜玉烟就被鼎沸的人声吵醒。不得不感叹一下这古代客栈的隔音实在不好。 萧元彦早就起了,把自己收拾好后就开始了每日的晨起日常。端茶倒水,伺候穿衣,好不殷勤。 姜玉烟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动作。这人瞧着板正,伺候她却事必躬亲,温柔体贴。 她在现代的时候虽然也是千金小姐,却因为寄人篱下,早早独立。没想到穿到古代反而养废了。 但她好喜欢这种被人疼爱的感觉。两个人过日子这样多好啊,你宠我我疼你,都心怀感激不会当做理所当然。如此才能蜜里调油恩恩爱爱。 头面被裹得严严实实,自觉视力下降到0.8的姜玉烟任由萧元彦拉着行动。他们去的是府城最繁华的街道云来街。街道最末处有个生意极好的首饰铺,名曰“琼华楼”。 “俟我於着乎而,充耳以素乎而,尚之以琼华乎而” 姜玉烟盯着牌匾微微一笑。看来主要是卖玉饰的,正好能给萧元彦挑几样! 两人刚一入内,便有一名伙计彬彬有礼地迎上来。琼华楼的伙计们训练有素,其他人虽然看到一个身段姣好的女子走进来都很激动,但也规规矩矩,只余光偶尔偷看一眼。 姜玉烟被这琳琅满目的头面迷了眼,古人的生产落后,然而审美在线,心思也巧妙,甚至镶嵌和雕刻手艺都不凡,充满了工匠智慧。 姜玉烟欣赏了一会儿,才想起如今自己囊中羞涩。便试探着询问一个看上去稳重些的伙计,“请问能叫一下你们掌柜的吗?有事商谈” 女子声音柔和,甜美,被问的伙计脸色通红,连连点头,说了句“您请稍等”后便疾步向后堂而去。 姜玉烟等了一会儿,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传来。那通向后堂的帘布就被一只白皙的手撩开了。 手掌的主人是一个手持玉扇,身着宝蓝色锦袍的年轻男子。其人长发半挽,插着一支镂空雕刻白玉簪,尚未及冠的样子却自有矜贵气度。神情舒展,一双桃花眼风流含情,而那红唇不厚不薄,微微翘起。真是好一个笑模样! “哪位找我?” 男人笑吟吟地询问,眼睛却精准地定位到了姜玉烟的身上。 “您是这琼华楼的掌柜吗?” “姑娘您可真是来得巧,这是我们谢东家!” 领路的伙计乐呵呵地插一句。 “哦?那更好了!我有一物,不知贵店收不收?” 姜玉烟声音轻快,取出一只耳坠快速展示了下,“这是海珠,色泽,亮度,圆润度都是顶级的” 男子眯起好看的眼,专注地打量了那珠子一番,便勾了勾嘴角,将那玉扇挽了个漂亮的扇花儿,爽快道:“收!不知姑娘有多少这样的珠子?” “不如我们找个安静点儿的地方详谈?”姜玉烟深知财不露白。 “好,二位请随我来” 没想到这内院别有洞天,三人穿过一道月亮门后再经一条小径便见到一四悬着竹帘的雅室。 “谢景煜” 落座前男子拱了拱手。依旧是眉眼带笑,弯弯像月牙儿。 姜玉烟和萧元彦也还礼道了姓名。 谢景煜看着年龄不大,谈起生意来却十分老成。姜玉烟的海珠属耳饰的那两颗最大,品质最好。项链是双层海水珠链,但品质不够完美,只胜在量多。 姜玉烟听萧元彦说一颗能卖千两以上,但谢景煜却摇摇头:“若这颗珠子完美无瑕或能卖到千两以上,但如今已经做成耳坠,便只能当做饰物收” 这点姜玉烟倒是有所了解,要是无损其实可以当做稀缺品拍卖,但如今只能当做一个普通的奢侈品卖,保值度也下降很多。 “那你觉得多少银两一颗?” “我看姜姑娘面善,给你个实在价,这耳饰五百两一只如何?一对一千两。” 谢景煜摇着扇子,拿起那串项链道:“至于这串………用这么多海珠做成璎珞……..这种首饰的做法我们从未见过,看上去是能卖的上价的。只是珠子的品质不如那耳坠。这串我总共给姑娘两万五千两,如何?” 虽然与传说中的价值连城相差甚远,姜玉烟却觉得谢景煜说的大体是合理的,这价格在古代也是一笔巨资了,心下满意。 她隔着帷帽看了萧元彦一眼,萧元彦则捏了捏她的手,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看着两人的小动作,谢景煜手上玉扇合拢,一下一下地打在手心。“姜姑娘放心,我给你的价格一定是全府城最高的” 姜玉烟当即拍板,“那就总共两万六千两。一会儿我还要在贵店买些东西,可以给我便宜些吗?” 谢景煜轻摇玉扇,眼波流转,一双桃花眼勾人似地轻笑:“如果你能摘下这帷帽,我就交了你这个朋友,我对朋友总是很大方的!毕竟我总不能连朋友的面都不知道啥样吧?” “……”姜玉烟被那眼神晃了眼,瞧那风流样心中腹诽,“这人好生轻佻!” 萧元彦在一旁皱了眉,心中危机感顿起。眼神颇冷地看向谢景煜。 谢景煜仿若未觉。昨晚他在芸香楼和几个商会的人喝酒,推开窗户就看到隔壁客栈的某个窗户开着,一张净白的小脸露在外面,柔美典雅,清丽绝俗。 她开窗开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夜晚歇息时也仿佛做了一个神女巫山的美梦,竟然魂牵梦萦,再也忘不了了。冥冥之中他感觉眼前人便是那客栈女子。 姜玉烟不可能输人输阵,何况她也有意结交,皮相给他看一眼就给打折,这样的冤大头很难碰到一个。便兀自摘了帷帽和面巾,眨了眨刚刚清晰视物的眼睛。 “啪嗒” 玉扇掉落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谢景煜心跳加速,眼睛瞪大了些。果然是她!她今日穿着一件鸭卵青的衣裙,看起来如六月之莲,素雅纯洁。皮肤白得透明,容色照人,比那晚看上去还要美。想起自己做过的美梦,谢景煜微微红了脸,眼尾更是红艳。 他轻咳两声,“那姜姑娘就去挑选下需要的头面吧,我做主给姑娘最优惠的价格。” “那就多谢啦!” 姜玉烟眼眸莹润,欢快地笑了。 “……”瞧着二人的互动萧元彦面色不善,一丝不苟地给她重新遮好头面。 “对了,你们店可以定做首饰吗?”三人一边往回走,一边说话。 “我们家能工巧匠甚多,当然可以” 谢景煜道。 “那就好” 姜玉烟在店内挑了一块上等品质的玉佩,雕刻青竹。又挑了一支素玉簪,把手中同款银戒的设计图,护腕的设计图,还有那把碎钻都拿出来,请谢景煜帮忙定做。 谢景煜全程看着她行动,心中惊诧。姜玉烟写得一手漂亮的小楷,就算是自己,也是自愧不如。 他曾在京城参加过权贵圈子的赏花宴,亦见过所谓京城第一才女李如云的书法,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与此女云泥之别。再看她画的那些设计图,栩栩如生,标注清晰。一看便是有功底的。 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谢景煜心中思量,看着她的目光亦不加掩饰地热切起来。 萧元彦侧过身,顺势挡住了他的目光。 “阿彦,这四件给你做定礼,你可喜欢?” 和店里的工匠敲定了细节,姜玉烟颇为愉悦。 萧元彦心中妥帖,也温和一笑,“喜欢”,言语中是抑制不住的得意与欣喜。 谢景煜微微撇嘴,听到这女子说这些全是给萧元彦的定礼时,心中更是酸酸的直往外冒泡。一个中人之姿的男人,居然能得这样绝色有才情的女子倾心相待? 姜玉烟想到自己要结婚了,便也给自己挑了两套头面,一套金光闪闪,为了成亲。一套清新淡雅,日常使用。她如今还只扎着一条发带,连个簪子都没有。这样也算买齐了。金饰和玉佩较贵,定做人工也不便宜。谢景煜最后收了两千两,确实优惠很多。 “定做需要多久?” “大概七日” “那不成,明日我们便要走。”姜玉烟急。 “我们可以送上贵府” 谢景煜道。 “云洲府离清溪镇清溪村太远,这也能送吗。”姜玉烟怀疑地问道。 “.………” 谢景煜瞬间应声:“能送” 姜玉烟高兴地留下详细地址,拿着剩下的两万四千两银票就向谢景煜告辞。 谢景煜欲留她,萧元彦却深深地看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似有烈火碰撞。 谢景煜首先撇开了头,微笑着目送两人离去。 不过等姜玉烟足足十天后收到货时,她才明白谢景煜所说的“能送”是什么意思。 第15章 于芝芝 从琼华楼出来姜玉烟就沿着云来街一直逛。两侧商铺林立,卖的货品亦是琳琅满目,各色小吃也很多。 在现代时姜玉烟什么没吃过,而且又很娇惯,轻易不怎么入口。有些看着新奇的小吃便咬一口尝尝,剩下的都交给萧元彦。果然古人调味料欠缺,烹饪手段有限。大部分食物其实并不是很好吃。姜玉烟兴致缺缺。 但她对古代的世情人情很感兴趣,所以一直饶有趣味地观察当地人的生活。有时候碰到老翁幼童,还会闲聊几句。 陡然见到这么一个霞姿月韵,说话宛如娇莺的女子,被搭讪的自然都很热情。 萧元彦柔情似水地看着她。他一直都知道姜玉烟的不同寻常,在她眼里似乎众人并无三六九等之分,对富商走卒态度都无甚区别。他原本话就少,并不干涉她,只始终警惕地保护着她。 每次出行姜玉烟后面都会有些小尾巴,她也习惯了。但大月国对女子的保护很严,纠缠和伤害女子的将会被严厉惩处,且男子的清誉对以后娶亲也很重要,故而也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偷看着。姜玉烟也就由着去了。只是没多久就有一个小厮跑过来,送上一盒糕点。 姜玉烟诧异。 “这是我们谢东家给姑娘的,是我们这里的老字号,姑娘尝尝鲜” “…………” 姜玉烟料想谢景煜一定跟着自己了。刚告别又跟踪,像个痴汉似的。但是左右瞅瞅,又没瞧见人,只好无奈收下了。 萧元彦的脸都黑了,拉着姜玉烟的脚步都快了起来。这一快就差点碰到人。 “让让,让让” 只见前面忽然拐过来热热闹闹十几个眉清目秀的男子,正前呼后拥地围着一个人。 周边已有人在惊呼:“快看,那是云洲府第一美女于芝芝啊!” 姜玉烟眼睛一亮,她自穿来就没见过几个女子,且似乎个个容貌欠佳。好不容易见着一个美女,便伸长了脖子观望。 萧元彦无奈地将她拉至路边,使那群人先行通过,以防别人冲撞到她。 只见一十五六岁的少女阔步而来,头戴金色步摇,脖配五彩璎珞,一身红衣,看料子就很昂贵。下巴抬得高高的,很是矜贵。 姜玉烟欣赏似的点点头,确实比之前见过的女子要好看些。不过放在现代是不够看的,一张圆脸,五官平淡,鼻子略塌,鼻头圆润,在现代也只能说是五官端正。 姜玉烟对女子的容貌向来宽容,暗自评价也算个小家碧玉了。只是皮肤略黑,配上金色的步摇和花里胡哨的脖饰就更俗气了。姜玉烟摇摇头,这大月女子的审美确实有待提升。 她打趣着与萧元彦耳语:“元郎,听说是云洲第一美女呢,好看吗?” 萧元彦半点眼神也没分开去,只温柔地注视着她,“不及你半分。” “.………哪有那么夸张!” 姜玉烟嗔道。这男人,越发会说甜言蜜语。 于芝芝如今刚过十六便已经有了五个夫君,十几个夫侍。左右是放在家里玩玩的,也不嫌多。有着云洲第一美女的名号,追求者前仆后继,至今仍有不少男子愿自荐枕席。 且说姜玉烟在打量于芝芝,那边于芝芝也看到了她。 于芝芝注意到姜玉烟是因为她的身段儿实在太好了。胸脯饱满,腰肢儿特别细。她甚至怀疑她那么细的腰腹能揣的下崽吗?连她一个女人都看得眼热。 再看自己,胸口平平,身形无甚起伏。本以为女人都是这样的。那女人的身段怎么就那么好看? 哪怕她头面遮得严严实实,也有不少男人含羞带怯地偷看她。 于芝芝有些嫉妒。再一打量她身边的男人,高大壮实,容貌并不十分出众,心里这才稍稍平衡。 “男人这般普通,想必长得也不成!” 于芝芝细哼一声,眼睛却不错眼地盯着姜玉烟。 姜玉烟莫名其妙,看这姑娘的排场,料想必是大户人家。她小门小户惹不起。不欲搭理。拉起萧元彦就欲遁走。 “唉,你,把头上的摘了,藏头露尾的,不能见人了吗?” 于芝芝径直喊住了她,她就想知道她长什么样。 姜玉烟左右看看,只有自己带了帷帽。便硬着头皮道:“姑娘见谅,我患了风寒不能见风,况且我们似乎并不相识……..” 姜玉烟说话温柔,不卑不亢,风姿优雅,礼仪出挑,让围观的一众男子心里更热络了些。 再看这于芝芝说话不好听,又十分粗鲁。从前不觉得,如今心里有了比较,众人自然对这温柔和善的陌生女更有好感。 于芝芝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见她不温不火地拒绝了自己,气不打一处来,盛气凌人地喝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抱歉,还未请教………..” “我父亲是这云洲府的知府大人,二爹爹是云洲守军骠骑将军,三爹爹的长姐是京中吴王妃……………”于芝芝傲慢道。 原来是知府大人的千金,这是要以势压人了! 姜玉烟自觉无甚过错,淡淡道: “我已知晓了姑娘的来历,幸会!如此,我可以先行离去了吗?” 说着不待她回答,就往外走。 于芝芝被晾在一边,更可气的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立时恼道:“站住!”,手却顺势抽出腰间别的鞭子,往姜玉烟的脸上挥来。 姜玉烟吓了一跳,好在萧元彦反应及时,一把扯住了鞭子的另一端。 “姑娘请自重,虽说你是知府千金,但想必知府大人也不会允准你当街行凶!” 萧元彦黑着脸沉声道。 于芝芝一时冲动,刚挥出去就后悔,万一真伤到这女人她爹也不会轻易饶了她,只是此时她被萧元彦松开鞭子时一个惯力,脚下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芝芝!”她身边一干男子皆关心地围了上来。 于芝芝越发生气了,“你敢跟我动手?!” 几个会武的郎君见自家夫人受气,二话不说出手攻向萧元彦。萧元彦双拳难敌四腿,一时也被缠得脱不开身。 路人四散,虽有些不平,到底也不敢得罪了这位千金小姐。 姜玉烟迅速退开在他的身后不远处,以防拖累他发挥。眼睛却焦急地观察着战况。 这边缠斗不休,那边于芝芝已经抓住空挡靠近了姜玉烟,一把抓住帷帽的边角。 “我倒要看看你这下面长什么样!” 萧元彦没想到她还会再次出手,竟没来得及。只见帷帽掉落的瞬间,少女迅速侧过脸去,众人只瞥见水润清透的一双杏眼,还有白得如牛乳一般的皮肤。 姜玉烟心道“幸好,幸好,她家元郎有先见之明,脸上还有一层面巾” 当即要去捡帷帽。 于芝芝也愣在了当场,这女子的皮肤竟这么白!又是嫉妒又是不甘心,一双爪子还欲往姜玉烟的脸上招呼。 一个石子嗖得一声就打在了她的手背上,疼得于芝芝一个激灵。 “谁!” 只见一宝蓝色锦袍的男子飞掠而来,打着扇子惯得是风流倜傥,正是那谢景煜! “.………..果然跟在后面” 姜玉烟没想到他会出来解围。 “表哥………..” 于芝芝看到来人,又惊又喜地喊了一声,摸摸手背又怨道:“你弄疼我了!” 谢景煜正是那京中吴王妃的幼子。吴王乃当今圣上的皇叔,也是特权阶级的一员,吴王妃只有吴王一个正夫,两个夫侍。因夫侍需服绝子药,故而吴王妃只有两子,很是疼爱。长子为世子,常住京城。谢景煜则喜爱做生意,东南西北地跑着。 大月国的表哥表妹真的是一表三千里。但吴王妃确实和她三爹是姐弟关系,倒也勉强算个亲戚。 谢景煜面色不改:“你又出来胡闹了,当心叫你父亲知晓。” 于芝芝最怕自己的知府爹爹,铁面无私的,当即有些犯怵。 “他们对我无理,尤其是这个男人,竟敢跟我动手,按大月国律,定要把他抓起来吃牢饭!” 谢景煜巴不得这讨人厌的萧元彦被关进去,要不是他跟来,还不知这事情怎么收场,一点保护晚晚的能力也没有! “晚晚”,他早听着萧元彦这么喊她,心里也默默地喊了无数遍。 只是他不能伤了晚晚的心,遂正色道:“岂不是你先动手要伤他的夫人?他不该出面保护吗?” “我..我只不过要看看她长什么样,谁知她不识抬举!” 于芝芝跺着脚,又羞又恼。 谢景煜以扇遮面,早知这些贵女蛮不讲理,刁蛮任性。人家走路好好的碍着你什么事,非要看人家的脸,不给看还出手伤人! 他刚刚瞧得真真儿的,若不是萧元彦反应快,这鞭子可就挥到晚晚的脸上去了。当即也冷了脸,“好了,此事我打个圆场,就此作罢,天色不早,你也快些回去吧!” “表哥………..” 于芝芝不满。 “还是你想让我去拜访下知府大人?” “你……你居然帮着这个女人!” 于芝芝的眼神在谢景煜和姜玉烟之间来回扫视,手上握紧了拳,咬牙道:“哼,我们走!!”呼啦啦又一群人簇拥而去。 这边萧元彦已经帮姜玉烟重新带好了帷帽,转头与谢景煜道谢,“多谢谢公子解围!” “不必客气,我又不是为了你…….” 谢景煜歪过头看向身后的姜玉烟, 笑道:“晚晚,记得吃糕点哦………” 桃花眼眼波流转,昳丽无双。 “晚晚是你能叫的?不自重……….” 姜玉烟嗔道,手上却还稳稳地提着谢景煜送的那盒点心。许是谢景煜容易让人产生亲近感,所以姜玉烟与他说话也更熟稔了些。 谢景煜察觉了这份隐秘的亲近之意,心情大好,笑眯眯地,一路护送他们回到客栈才转身折回。 晚上姜玉烟尝了下那盒糕点,果然很美味,虽然已经冷了,仍有清香扑鼻。 她最喜欢桃花酥和糖蒸雪酪。这季节并无桃花,估计是春日里摘了不知用什么方法保鲜的,桃花味儿很浓,吃得口齿留香。这谢景煜倒是很会哄女孩子。 萧元彦也被她投喂了几块。心里暗暗记着,晚晚喜欢吃点心。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两人就坐马车回去了。待到月上柳梢头,才回到了清溪村。 第16章 又见秦商羽 家里的房子已经在动工修整。媒人亦上门换了庚帖,敲定了婚期,就在腊月二十二日。一切都井然有序地为即将到来的大婚准备着。 姜玉烟也没闲着,把之前的设计图纸修修改改,还设计了几款男装款式,详细备注了用色,用料,尺寸等等。如此也好先交个差。 很快就到了十日之期。姜玉烟觉得出入没有交通工具十分不便,便拿出二百两银票嘱咐萧元彦去买个马车。 萧元彦扭捏着不想收,“我是男人,养妻儿是天经地义,怎么能用你的钱?只是我现在需得先为你买间宅子,银钱不够,你待我以后挣了银子再买………..” 萧元彦越说脸越红。 姜玉烟笑眯眯地撒娇:“我不想坐牛车嘛!而且别人家我管不着,我们家,我就要让我的男人花我的银两,这是我疼你嘛,你在大月国也是头一份儿,别人羡慕都羡慕不着!要是有谁说嘴,你就怼他去,怎么,我有这么漂亮的夫人给我吃软饭,你有嘛?!” 姜玉烟说得萧元彦都憋不住笑了。他的晚晚怎么那么好! 忍着脸红凑过去亲她,萧元彦这些天已经练的很会了,或温柔或凶狠。嘴角有晶莹的津液溢出,又被萧元彦舔得干干净净。姜玉烟瘫软成一汪水,心中也有些意动。 晌午方到了和秦商羽约定的赏味轩。只见白衣公子纤尘不染,眉眼如画,已经在包间候着她们了。三人简单行了个平辈礼落座,便让小二上了餐。 萧元彦之前和牙行约定了看房子,还要买马车。待简单用过后,知道他们还需谈生意,便拜托了秦商羽看顾姜玉烟,先行离开。秦商羽自然无不可。 十天前他见到了她的聪慧,她的才情,她的娇俏,她的美丽,以及与自己相投的志趣,便陷入了某种莫名的情绪中。在她之前他从未想过娶亲,也不知如何讨女子的欢心,如今却陡然生出了无限心事。 姜玉烟不知秦商羽心中所想,只拿出了自己的设计图稿,一一为秦商羽做了详细解说。 姜玉烟观察了大月国女子的穿着,时下女子穿着华丽,喜爱重色,浓妆艳抹。姜玉烟也不拘泥于自己的审美,多用时尚色,但是注重颜色搭配的协调性,穿着的舒适性,以及细节的巧妙构思。 毕竟姜玉烟设计服装是要卖钱的,她需要兼顾商业价值和自己的设计品味。 另外时下女子太少,店里还是应该出些男装款式才是主要的引流手段。 秦商羽听得连连点头,她有些奇怪的字眼也是连蒙带猜。他自己开了“锦瑟”,其实只是当个乐趣,并没有指望如何挣银两。听姜玉烟一番话,他倒生出些兴趣,总觉得她设计的这些衣裙定能大卖。 姜玉烟还给店铺经营提供了一些点子,比如用模特走秀啊,会员卡制度啊。这些字眼古人不懂。姜玉烟就用通俗易懂的话给他解释了一番。 秦商羽越发觉得姜玉烟是个商业奇才,深不可测。 两人相谈甚欢,最后谈到利益分成。姜玉烟为店铺提供设计图纸,出谋划策。秦商羽出店面出钱出人。 “我们便四六分吧,你四我六” 秦商羽道。主要是考虑到店铺成本和雇人成本,否则他愿意给她更多。 “不不” 姜玉烟拒绝了。如果她出资了,就是入股企业。如今不过担着个设计师的活儿,她不想要那么多,况且她也不想负担盈亏。“我只拿两成便够多了!” 秦商羽还没见过愿意自己往下谈的。这样的女子实在是心性高洁,有才却不傲物,爱财却不贪利,真的是无一不符合他的心意。 秦商羽忽然很羡慕萧元彦,他也很想长长久久地陪在她的身边啊! “就三成吧” 秦商羽温柔笑道,“再少便是我占便宜了”。 姜玉烟很感激对方的认可,连连道谢。 两人聊完了正事,忽然就安静了下来。秦商羽让小二上了茶,姜玉烟也不愿意两相沉默,就找话头。想到秦家是做乐器的,便询问道:“秦公子可擅长哪种乐器?” “琴艺尚可” 秦商羽道,其实他琴笙鼓萧无一不精,只是最擅长的便是这古琴。这是贵公子的必修课,秦商羽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姜玉烟眼睛一亮,便想邀请秦商羽演奏一曲。知己以曲相和。她在现代时学过钢琴,大提琴,古筝,横笛,其他也有一些涉猎。便向秦商羽借笛子一用。 秦商羽与候在门外的小厮说了声。很快小厮便抱来了一张古琴和一根玉笛。姜玉烟让秦商羽先请。 秦商羽果然技艺高超,曲调高远,或如轻云出岫,或如倦鸟归林。有时缠绵缱绻,有时凌冽清绝。宛转悠扬,如泣如诉,令人深陷其中。 姜玉烟前面听出了些欢快之意,不知为何后续又品出了万千愁思,顿时有些惊讶。 一曲毕姜玉烟大声赞了三声好,“此曲何名?” 秦商羽抬眸看着她,不知为何眼神却有些闪烁,“是我自己所作,还未取名” 这曲子是他这十天反复修改所作,今日是第一次人前演奏,其实取了名,叫“晚遇”。 姜玉烟更惊讶了,竟然能自己谱曲,还如此流畅,她还以为是哪家名曲!这秦商羽果真出类拔萃! 姜玉烟想了想,用玉笛给秦商羽演奏了一首《天空之城》。她吹得缓而慢,曲子格外空灵高洁,只带着丝丝缕缕的惆怅。 “她果然是世外之人”秦商羽呆呆地想,眼中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深情。 笛声停,秦商羽仍注视着她没说话。姜玉烟顿感尴尬,讪笑道:“我技艺不精,比不上秦公子,见笑” 秦商羽陡然清醒,赧然道:“姜姑娘过谦了,此曲甚妙,似非凡尘之曲。” 两人默了片刻,秦商羽忽而垂下眼低声问道:“你…..为什么会喜欢萧公子?” 秦商羽这话问得突兀,但他似乎只是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并无看不起萧元彦的意思。 姜玉烟没有介意,“嗯……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受了伤失去了记忆,他救了我还细心地照顾我,处处以我为先” “仅仅是这样?我想任何男人都不会对受伤的你弃之不顾。至于照顾,大月国所有男子都会悉心照顾女子的吧” 秦商羽有些不解。 “所以有时候感情的时机很重要” 姜玉烟淡淡一笑。 其实她没说的一点是,她母亲去世得早,虽然吃穿不愁,但被迫过早地懂事,察言观色,冷静自持那是必修课。她缺失的那部分情感就是宠,她在他身边可以做个小孩子,把应有的少女不知事的时光都补回来。他宠她,她也依恋他。 “那萧公子真是好运气啊……….” 秦商羽听懂了,叹道,“我….很羡慕他” 姜玉烟抬头看他,她又不迟钝,自然知道这话里的情意。但她只把秦商羽当做一个合作伙伴,现代社会的三观让她无法与这个时代彻底融入,她不知要如何才能把自己的心掰开几瓣分为别人。所以沉默着没接话。 秦商羽神色恢复如常。姜玉烟也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她想在临县县城买一个院子带铺子的,越大越好。但她在婚前并不想让萧元彦知道,否则萧元彦又要愧疚买不起。 秦商羽答应了,有消息了就通知她。 到天色完全暗下来,萧元彦方回,接上姜玉烟便与秦商羽告辞。 楼下停着一辆崭新的马车。萧元彦驾车,两人兴冲冲地趁夜去看房。 转了两条街他们就到了萧元彦看中的这个一进的院子。此时灯火明亮,牙行的伙计还等在这里,见来了一个漂亮女子,更热情地介绍起来。 这里原来是一个员外爷的旧居,发迹了之后就举家搬去县城里了,一口价二百两。算是附近较为便宜的。 屋内陈设稍旧,但该有的都有,地段也还凑合。姜玉烟不甚在意,她本就未打算长住,但毕竟是落在自己名下的在这个异世的第一间房产,心里亦有些许激动。如此也算安家立业了。 两人看着还算满意,便给了定金,约定第二天去衙门过户再结清房款。 第17章 忙忙碌碌的日常 有了马车回村就快多了。两人把马车停在山脚,就相伴着踏着月色回山。这古代的空气好,月光都亮如白昼,走夜路也不用担心可视度。 姜玉烟如今心情放松。房子有了,还和秦商羽达成了商业协议,不出意外以后能有一份稳定的收入来源,不至于坐吃山空。 她拉着萧元彦的手,哼着歌儿,偶尔蹭蹭萧元彦,路也不好好走,像个孩子似的,用身子故意撞他。只可惜每次萧元彦都纹丝不动。她倒是东倒西歪,直乐得哈哈大笑。 萧元彦看着她调皮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不时捏一捏她的手,摸摸她的头发。 初冬的山道有些冷冽,但此时月明星稀,竹苞松茂,二人相依相偎,闲庭信步,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再过几日山中就更冷了,人也不能再住。正好镇上新买了院子,换些家具找人收拾修葺一番,就可以搬家了。 想到新家,萧元彦心中热乎,他终于要有一个和晚晚的家了啊! 第二日萧元彦就把姜玉烟送到山下请周远山看顾,自己去镇上把宅子的过户办完,又采买了一些新的家具更换进去。顺道还找了几个伙计打扫修葺。 到此时萧元彦的钱袋也空荡荡了。他还花光了给幼弟攒的娶亲钱。甚至周远山还掏钱给他备了几抬聘礼。 萧元彦一时汗颜,如今婚期将近,他的聘礼还没有备足。村里娶亲的聘礼已高达十六抬。他不想委屈了姜玉烟,别人给十六抬,他就要给三十二抬,好让她风风光光地出嫁。 所以最近还是要去云梦山打猎,多挣点银子啊!萧元彦叹口气。当下便决定第二天进山。 姜玉烟也正式开始了她的挣钱大计,整日埋在屋子里画画改改,毕竟等秦商羽的铺子整理好,她就要拿出足够多的男女款式来。 婚期将近,姜玉烟还琢磨着给自己和萧元彦设计婚服,配上同色的寝衣和亵衣。 说到亵衣,姜玉烟比划了自己带来的现代胸衣,同尺寸同大小画了一个半圆的形状,托周远山去镇上找个精细的工匠,做些“银托”来。如此勉强能与现代胸衣做个七八成相似。 姜玉烟在现代做衣服多半还是依赖于现代化工具和缝纫机,针线活儿只能说一般。且如今她不会刺绣啊。思索一番她决定把婚服的设计图也交给秦商羽,请他铺里的伙计代做。 几天后姜玉烟便在周远山和周元春的陪同下再次与秦商羽碰面,这次的设计图稿还包括自己的婚服系列。 “这是我的私事,一定要给定做银子的” 姜玉烟拿着几张银票就往秦商羽面前推。 秦商羽只微微一笑,“就算是新婚礼物吧,届时不如请我喝杯喜酒。”说罢又把那银票轻轻推了回来。 姜玉烟脸红,拉拉扯扯地实在不像样,便真诚地道了谢。“那腊月二十二日,请你一定来观礼” 秦商羽心中苦涩,面色不改:“那便先行恭喜姜姑娘和萧公子了!” 姜玉烟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有些微不可查的伤感,心扑通扑通地有点慌。只是再细看,又了无痕迹。 临走前,姜玉烟刚上马车,就有一个小厮飞快跑过来,给她塞了一个包袱,笑呵呵道:“姑娘,东家说这几套衣裙都是店里一直没卖出去的,您且换着穿穿。” 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 姜玉烟看着这些全新的白的,粉的,浅蓝,浅绿的衣裙,有厚有薄,用的都是好面料,从里到外都给她配得妥妥帖帖,愣在那里支吾着有些脸红。这若是谁看不出来是特意准备的便是傻子。 大概是看到自己总是两套衣裙换着穿。秦商羽的这份体贴当真是世所少见,扰人心扉。 回程时姜玉烟在马车上一直没说话。最后只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等回到清溪村。姜玉烟一下马车就发现家门口站了个人。 来人背手而立,身穿绛紫色的织金云纹锦袍,腰配金线刺绣同色腰带,一只梅花雕刻玉佩静静地垂在一侧,长发如瀑飘逸,用一只白玉簪半挽着,通身气度优雅风流,贵气逼人。 正是那云洲城的谢景煜! 第18章 送货上门的谢东家 谢景煜听到声响转身,一口白牙就露了出来。 “晚晚!” 那笑仿佛映日芙蕖,绚丽灿烂。 周远山和周元春也瞧见了来人,皆面面相觑。他们这几日看习惯了姜玉烟的美貌,却不知这么富贵气派的小公子也能为了她跑到这穷乡僻壤来。 周元春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他们,一副守护自己大嫂的警惕样。 姜玉烟走上前见礼,“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送货物啊” 谢景煜指了指脚下的一堆箱笼。 姜玉烟噗嗤一笑:“这琼华楼的服务竟这么周到,沦落到要东家亲自送货?嗯?” “咳咳,你是我们琼华楼的贵客嘛,应该的应该的” 谢景煜掏出白玉扇掩唇道。 姜玉烟看了看他脚下的一堆箱笼,奇道:“我有定做这么多东西吗?还是你把家搬来了?” 谢景煜打着扇子,又往姜玉烟身边凑了凑。衣物上的熏香淡淡地传来,倒是好闻。 “恰好听说此地山清水秀,特来玩耍一番。这些都是我平常用惯了的事物罢了” 姜玉烟偏了下头,有些不自在。把人迎进屋里,便蹲下来把自己定制的物件拿出来。 看完后满意地点头,果真做工精致,低调不失奢华。 谢景煜头挨过来,指着那些细钻,“你从哪儿得来的珠宝?很是不凡” 姜玉烟得意洋洋,“反正你是再也找不着了,不要说大月国,天上人间,只此这么多。” 谢景煜嘟囔道:“那你全给萧元彦拉?后面的郎君怎么办?” “我有阿彦就好了!” “那怎么行!” 谢景煜瞪眼,“大月国律,你至少要有五个夫君的” “我不愿意,官府还能逼迫我不成?” 姜玉烟不以为意,过两日她找本有关大月国律法的书看看,研究下婚姻制度,总归有解决之道。 “晚晚……….” 谢景煜还欲再说。 姜玉烟打断他,“好了好了,东西已送到,多谢你啦。农家简陋,我就不留你了。天色已晚,不如早些回去吧?改日我再登门道谢” “刚来就赶我走啊………” 谢景煜皱着眉,嘴巴微鼓起,瞧着可怜巴巴。“咱们也勉强算是朋友了吧,就不能收留我?” “我都没地方住,哪有待客的地儿呢?抱歉,快回去吧,乡下简陋,你这堆金砌玉养大的公子哪能习惯?” 姜玉烟笑着解释。 谢景煜眉头皱得更深了,啧了一声,“那萧元彦怎么照顾你?” 忽然又歪着头笑了:“你不如跟我成亲吧,我也堆金砌玉地养你” 周元春守在一旁早听不下去了,伸手来拉姜玉烟,气势汹汹地拦在两人中间,对谢景煜怒目以视:“这是我大嫂!你想什么呢?谁稀罕你!” 谢景煜不理这小破孩儿。从箱笼里拿出两个鎏金描花的漆盒放于桌上,装的正是桃花酥和糖蒸雪酪。又取出一套赤金累丝镶紫翡的头面,往姜玉烟怀里一塞。“诺,给你添妆” 姜玉烟瞧着这套头面品质上乘,做工亦佳,一看就价格不菲,推拒着不想收。“朋友往来有这两盒点心就够了,头面不合适,无功不受禄啊” “不过是套小玩意儿罢了,哪值当你跟我这么推推搡搡。你要嫁给我吴王府,有的是好东西。怎样?” 谢景煜挑眉。 姜玉烟白了他一眼,“不要,我在这挺好” “左右我带来了,你不要我就只好送给村里的夫人,就怕她们的郎君追着我打哈哈” 谢景煜不正经地调笑道。 姜玉烟尴尬地捂脸。不过在现代时,豪门之间也常走动,如此才能维系关系,关键时刻便能帮得上忙说得上话。所以她也不扭捏,大大方方收下了。 姜玉烟思忖着她在现代见到的花花绿绿的首饰可比这些花样多多了,改天送他几套设计图,也算回了礼。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姜玉烟笑着把那套头面拿在手里观赏,啧啧,不得不说古人是有大智慧的! 谢景煜道已和本村里正说好,这几日借住在他家的院子。双手一拍,就有两个身着玄色劲装的男人飞身出现,眼疾手快地把他的这些箱笼都抬走了。 这一番操作直接给姜玉烟看傻了,“这两位大哥………….刚刚怎么没看到他们?” 姜玉烟心道:“这世道人人都是武林高手啊…..” “这是我父王派给我的影卫,影一,影二,要是你也能随便察觉他们,那他们也就不用活了”谢景煜嗤笑道。 “哼~” 姜玉烟被嘲笑了,美目一瞪,顺手轻拍了下谢景煜,倒像挠痒痒似的,勾得人心也痒痒。 谢景煜心情大好,又插科打诨歪缠了一番。 姜玉烟难得碰到个有趣的古人,不时给自己逗个乐子,也不端着,只当交个损友。 萧元彦归家时远远就听见屋里的笑声,长腿一迈就进得屋来。他一眼就看到相处融洽的两人以及一副便秘表情的周元春周远山。 萧元彦脚步顿了顿,谢景煜倒没什么架子,率先行了礼,“萧兄!” 他还想进姜家的大门,得与这大哥搞好关系。 萧元彦看这满脸都写着想截胡的男人极为不舒服,但也不欲失礼,勉强寒暄了两句。 姜玉烟迎了上来,当着外人的面不好意思喊元郎,扭捏道:“阿彦” ,亲亲热热拉着他的手。 萧元彦的脸色瞬间柔和了下来,嘴角勾了勾,两人眼神儿勾连。 “咳咳” 那边谢景煜以拳掩唇,眼热得看不下去,“在下在云洲四处走走,听说你们大婚在即,特来讨杯酒水,还请萧兄务怪” 谢景煜又恢复了笑模样。 “好说,只是农家贫简。怕是谢公子喝不习惯” 萧元彦被人打扰了不开心,转过头面无表情。 “无妨,无妨” 谢景煜不以为意。 伸手不打笑脸人,萧元彦拿谢景煜没办法。就像明知道一个狗崽子觊觎自己的珠宝却赶不走他,着实憋屈的很。 当晚萧元彦领着姜玉烟回山腰竹屋后,格外热情,压在床上好一阵亲吻,揉搓。直亲得姜玉烟气喘连连,眼泪汪汪。 “这谢公子家世显赫,模样还好。晚晚和他在一块儿笑得那般开心……” 萧元彦把头埋在她肩膀上,委委屈屈。 姜玉烟心里一咯噔,这是醋了啊……无奈讨好地把红唇凑上去。 “我想与你成婚,是真心的,你不用担心” 姜玉烟爱怜地说。 萧元彦搂着她,心中又甜蜜又惆怅。大月国律如此,恐怕世间每个男子都要经历这样的苦楚吧。拥着她谁能舍得分别人半分? 但同为男人,他也能看得懂谢景煜和秦商羽眼里对晚晚的情意,比起他们,其实自己还是幸运的。只要此刻,她还是自己一个人的。他就心满意足了。 婚期在即,萧元彦仍然忙着打猎换钱攒聘礼,近期都没猎着什么大件儿,着实有些急迫了。 谢景煜乐得见缝插针地陪着姜玉烟。萧元彦也不便阻止,左右他是个贵公子,也做不出什么自降身份的事情,便随他去了。 但这点萧元彦倒是想错了,谢景煜就是个混不吝的。根本不在乎什么世家礼仪,贵族风范,清誉名声。他想要,就自己争取。这两日更是跟到了山上。 姜玉烟也乐得不用早起下山,睡得踏踏实实。只累到了影一,每天大老远地给两人去清溪镇买吃食,再快马加鞭地送回来。 这两人倒像农家乐度假似的,得了空还搞个流觞宴,于松风青竹中品茗吹水,好不快活! 姜玉烟在现代时也常常端着,一副清冷自持的模样,实则是因为多年的警惕使然,以至于没什么朋友,如今倒得了些少年人该有的乐趣。 “你说你,大冬天的还摇个扇子,不冷吗?” 姜玉烟已不把谢景煜当外人,没事便与他斗个嘴。 “那你出门就带个帷帽莫不是怕晒?” 谢景煜也不让着她。 “我俩性质不一样,你那是太高调,我却是很低调” 姜玉烟笑眯眯道。 谢景煜听不懂这词儿,“何意?” “气度不够扇子凑” 姜玉烟哈哈一笑。“我不需要,我太美了,只能遮掩下。” 谢景煜啧了一声,“以前怎么没发现晚晚这么……嗯……可爱?” 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 姜玉烟笑得潋滟生辉,白皙的双颊上也浮上一层薄红,叫谢景煜看得眼热心也热,喉结滚动,鬼使神差地就扑到她脸上啄了一口。 两人同时惊呆了。 谢景煜尚且还在回味那柔软温润的触感,那厢姜玉烟已柳眉倒竖。 “谢景煜!你皮痒了!”说着就一脚踹来。 谢景煜机灵地往后一缩,讨饶道:“别啊晚晚,女子可不兴这般暴躁” 姜玉烟追着他拍打,谢景煜则边退边让,逗着她绕圈儿。山中一时欢声笑语不断。 谢景煜甚少见女子这般鲜活的模样,只觉满心都装着她。山中的日子不便却快活似神仙!如果每天都能这般开心就好了。 第19章 出事 “哎唷,啧………..” 姜玉烟吃完饭不久就拧着眉捂肚子。 刚刚就感觉这顿饭吃得不太踏实,千金大小姐的肠胃时好时坏,这不又闹肚子了。 “怎么了,晚晚?”谢景煜紧张地上前查看,手已不规矩地伸来,“肚子不舒服吗?我给你揉揉……” 姜玉烟尴尬地躲开,“我要去如厕。” “哦哦,好好,我陪你去” 谢景煜混不吝道。 姜玉烟羞得满脸通红,“谁要你陪,你和影一影二都走远些!” 说完拔腿就往竹林跑。 山中就这点儿不好,并没有茅厕。萧元彦给她在竹林中清理了一块地儿,用篱笆简单围了个地方。 姜玉烟起初还不好意思,后来觉得都要成婚了,便默认了要坦然面对对方屎尿屁的过程。 谢景煜待在林子外等她。他自小得名师教导武艺,耳力比常人好。隐约也听得些许不雅之音。掩着唇强忍着不笑。 姜玉烟蹲得肚子舒服不闹了才起,一身轻快地往竹林外走去。突然后脖一痛,只来得及呼出一个气音,便不省人事了。 谢景煜听得一丝不同寻常的声音。心下惊疑,试探喊了声,“晚晚?” 无人应答。 谢景煜大惊,立马飞身前去查看。远远地似乎有黑影一闪而过,快得他都没看清。 “晚晚!” 谢景煜急急大叫了几声,拼了命地运气追赶。 “主子!”影一影二听到出事了,连忙一前一后跟上。 只是没追出去多远谢景煜就愣是把人跟丢了,山林平静无波,竟一丝痕迹也找不着了! 谢景煜急得目眦欲裂,一双桃花眼里此刻净是森寒,“该死的贼人!若要让我找着你,定将你碎尸万段!!” 此贼子轻功卓绝,武功不低。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掳走了人!谢景煜混乱地想着,若是因为自己不察让她受到什么伤害,或是从此再也见不到她了……便觉心痛如绞。 “去,飞鸽传书,让影三影四速度来援!” 谢景煜一边吩咐,一边四处寻找线索。 影卫中影三的追踪能力最强,轻功再高也要借物,不可能一直脚踏无痕。只要影三在,便能有一线希望。 “是!” 影一影二也很喜欢这个未来的少夫人。待人和善,温柔大方,还这么貌美,让人怜惜。当即只恨不得生出四只脚。 三人分出几个方向去查探,可直到月头高高挂起,仍旧一无所获。 萧元彦今日运气不错,竟打了个熊瞎子。他取了熊掌熊胆熊皮和熊骨,弃了不甚值钱的熊肉就兴冲冲往家赶。待回到时却发现自家竹屋黑乎乎的,安静得不同寻常。 他似有些疑惑又有些不安。晚晚昨日并没有和自己说过要下山办事,人去哪儿了呢? 正欲去山下二爹家寻,就听见几个脚步声。 萧元彦面上一喜,“晚晚!” 来人却是一脸沉沉的谢景煜。萧元彦的笑容渐渐凝固了。 谢景煜简单描述了下事情的经过。萧元彦冷静地听着,身子却不停地发抖,握拳的手指已掐进了肉里,渗出丝丝血液。 “你他妈就是这么看着她的吗?!” 萧元彦怒吼出声,他现在就想暴打谢景煜一顿。 牙齿上下打颤,握拳的手举起又放下,萧元彦忍住了,其实他更恨自己。说到底自己才是她的未婚夫,保护她是自己的责任,既然他也默认了谢景煜照顾姜玉烟,又怎能把责任全部推到别人身上? 眼睛已然全红了,萧元彦狠狠抽了一口气。他很想让谢景煜立马滚蛋,但他做不到意气用事。谢景煜的人脉和势力能帮到他。而他头一次痛恨自己的无能。 “我去云洲驻军营” 谢景煜道,他和名义上的表妹于芝芝的二爹,也就是云洲守军的骠骑将军祝云迁也算认识,这些守军年年装模作样去附近山匪窝走一圈儿,最是了解附近山匪的情况和动向。 “影一等影三到了,便与他沿着贼人消失的方向去查探” “影二去联络下我江湖上的那几个朋友,发个悬赏令,有提供线索者赏银千两” 谢景煜冷静地安排着。天不亮几人便各奔东西。 萧元彦自去了临县县衙报案。陈县令大惊!绑架女子可是重罪,如果事情闹大了那自己这县令的官途就没指望了! 寻常民众段然不敢做出这等事情,如真落入什么恶匪之手,恐怕也是寻找渺茫。 陈县令打定主意派些衙役做做样子,跟着萧元彦他们帮帮忙。如人能找回自己大功一件,找不回也算尽了力。上面若有人问起也好回复。 萧元彦原不知道陈县令的弯弯绕绕,只自己不眠不休翻山越岭地寻找线索。几天几夜滴水未沾。他又陷入了当年寻找长姐而不得的那种无助彷徨之中。 后来还是谢景煜把快要崩溃的萧元彦找回来,让影一一掌把他击晕,使他休息了一天,避免他暴毙而亡。 第20章 寻人 秦商羽给姜玉烟做的婚服已完工,便想通知她来试衣。谁知却是周远山托小厮回的信,说是姜玉烟失踪。 秦商羽大骇,向来冷静的脸上满是焦灼,额汗霎时便沿着冷白的鬓角流了下来。 此时清风巷一个普通得连门匾都没有的院子里,一容颜妖冶的男人正披头散发毫无形象地坐在台阶上喝酒。 秦商羽轻轻一推院门,道“池兄”,言语中不似往日平静,显得颇为焦灼。 男人没动,笑着瞥了他一眼,奇道“谁挖了你家的祖坟吗?瞧瞧,这急得让我们的秦仙儿都下凡了” “池兄见笑了!”秦商羽又行一礼。 气氛凝重,男人挑了挑眉等他开口。 “当年池兄说日后愿为我做一件事,不论上刀山下火海。当时我拒绝了。如今旧事重提确实非君子所为,但我……”秦商羽语气艰难,“此次就当我拜托池兄帮我一忙,事后我必重金酬谢!大恩大德铭感于心!” 男人不笑了,他把手中的酒瓶放下来。站起身盯着秦商羽看了片刻,冷然道:“如果是女人的事情我不帮” “池兄!” 秦商羽又呼一声。 怪盗池天南年少时亲眼目睹自己的同胎哥哥委曲求全,只因一点小事就被自己的大嫂打骂折辱至死。而他这位大嫂居然只是被斥责,关了两天就放出来了。 他失手杀了大嫂后被通缉,为秦商羽所救,如此才有了先前的承诺。只是他痛恨女人,也痛恨那些把自己的尊严踩在脚下不知悔改的男人。 后来池天南拜师学艺,学成之后就陆续和秦商羽有了联系。此人亦正亦邪,轻功卓绝,天下没有他偷不出的东西,道上也有不少人脉。故而此事如果池天南能出马应当有些把握。 “她……她不一样……”秦商羽长睫微颤,背过手拳头握得死紧。 池天南看得厌烦,“哼!女人惯是贪得无厌,愚蠢无知!她们岂会有心!你秦大公子目下无尘,竟然也学那俗人为个女人要死要活?” “如果她愿意,做个俗人又何妨,我甘之如饴!” 秦商羽忍不住拔高了声音,目光坚定。 池天南看了他好半晌,颓然道:“对我而言,你不仅是我的救命恩公,私心里,我也把你当成唯一的好兄弟。你可知?” 秦商羽点点头。 池天南叹道:“我,不愿你步我兄长的后尘。” 秦商羽听得他语气里的松动,“我不会走到那个地步” ,复又喜道:“多谢池兄高义!” 池天南冷哼一声。 听了事情的由来,得知此贼人轻功高明,便一直在思索道上符合的人员,心中倒是有些章程。 “你这般为她,若她日后负你呢?” “本就未答应我什么,何来亏欠呢?” 秦商羽苦笑道。 “.………你竟然…….” 池天南摇摇头。“罢了,左右不过是救个人罢了。你且等我消息” 待得了池天南应承,秦商羽心下稍宽。亦不断地派人去各路打听。 ………… 且说那天姜玉烟被神秘人带走后。于傍晚才在一个陌生的大床上悠悠转醒。 “嘶………” 她的后脖颈疼痛不已,姜玉烟伸手就摸了过去,昏过去之前隐约感觉是有人袭击了自己。 待看向屋内,姜玉烟乍然惊叫一声。她发现一个陌生男人正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姜玉烟慌得身子往里挪了一寸。 “你,你是何人?” 男人不说话,只仍旧不错眼地盯着她瞧。 姜玉烟平息着自己扑通狂跳的心,联想前因后果,揣测这应该便是绑匪了。 可是这绑匪却生的文质彬彬,脸色略显苍白,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着,看着有些阴柔。 “这是何地?你又是何人?” 姜玉烟勉强镇定,试探着与这绑匪交流。既落入匪徒手中,她也不能自乱阵脚。 “此地是天狼山,天狼寨。我的名字,阮奇” 男人终于开了口,言简意赅。 “为何绑我?” 姜玉烟脑中飞快思索,她不记得自己何时得罪了什么人。 阮奇沉默一瞬,似乎也不知如何答复。 “让你做我的夫人” “什么?!!我有未婚夫!” 姜玉烟大惊!这年头的男人已经如此饥渴了嘛,看到个女人就绑来。 “很快就不是了,你就待在这里,待你我成亲,你就会忘了他” 阮奇语气沉沉。 姜玉烟想起了现代被拐卖到穷山僻壤的女性,心里也暗暗着急,不知阿彦他们能不能找到这里,救自己脱困? 姜玉烟不想激怒匪徒,内心却也恼怒,她最不喜欢被胁迫。 秀眉蹙起,问:“若是我不愿呢?你待如何?” “你会愿意的,这山寨的女人都是如此!” “!”姜玉烟瞪大了眼睛。 这么说这山寨上的女人都是被掳来的。姜玉烟心想他既要跟自己成亲,此时必然没有生命危险,且先稳住他,待后面再徐徐图之。只希望阿彦他们能快点找到自己啊! “我饿了….” 姜玉烟抬头,面色无波道:“我要喝鸡丝粥,炒蒲菜。” 大月国姜玉烟只认识两种蔬菜,一种类似于上海青,叫油菜,一种则长得像大白菜,便是这蒲菜。她在试探这男人的底线和对她的宽容度。阮奇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女人,不吵不闹,胆子倒是大的很。 她没醒时他已经看了她很久了,美是极美,却没有此时生动,扰人心魂。 阮奇走到门外,似乎是对什么人吩咐了两声,又转身回屋坐下。没一会儿就有一大汉举着个托盘进来,也是这山寨的人。 大汉没忍住偷偷看了姜玉烟几眼,被阮奇不悦地喝退。 姜玉烟看着托盘里的东西,除了自己要的那两样,还有一样饼子,像是面粉和不知名的蔬菜混在一起做的。 姜玉烟也不客气,下了床来慢条斯理地用餐。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饱哪有力气逃跑? 吃完饭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坐了会儿。见阮奇还没有出去的意思,姜玉烟有些羞恼:“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我要休息了!” 阮奇不动,姜玉烟也不敢要水洗澡,便气呼呼地回床躺下了。 谁知阮奇竟然跟了过来,抬腿就要上来。 姜玉烟被吓得一个激灵跃起,“下去,你到底想干嘛?!!” 不会真的要霸王硬上弓吧?姜玉烟是现代人,心里倒没有那么些贞操观念,关键时刻保命要紧。但此时还不到最后一刻。她赌他不敢,这个时代的男人,“名节,清誉”这些词儿在他们脑子里是根深蒂固的。 萧元彦虽然经常和自己亲亲搂搂,但这么久了,晚上就寝时也还是乖乖去隔壁凑合。 阮奇心里早就忍不住了,他第一次见她时就想把她压在身下,将她撕碎。山里掳回来那么些女人,他从未有与谁成亲的心思。但这一次心里的冲动竟然如此强烈。 他钳制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与他对视。“我想做什么你不清楚吗?” 姜玉烟被捏的痛,倒激起了她骨子里的倔强,“不清楚,不过如果你想要用什么强迫的手段逼我成亲,我倒是无所谓,你失了贞洁后这辈子就只能属于我,但我却可以一直冷待你,欺辱你,让你痛苦,难堪………….” 姜玉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悄然观察阮奇的反应。 果然,他的手略微颤抖,手中的钳制也松开了些,但瞬间目光一凝,又再次捏紧,冷哼道:“我是山匪,有什么贞洁可言!倒是你,你敢这么待我,大不了以后我们同归于尽!” 阮奇说罢就欺身而上,把唇紧紧地贴在姜玉烟的唇上,胡乱舔咬着,毫无章法。 山匪从小无长辈教导,这人也未必看过些避火图,看着吓人,其实什么也不会。 但是姜玉烟不会拿这件事去刺激男人。她缓缓拔出头上的簪子,刺向阮奇。 阮奇看也不看地一把压住了她的手。 姜玉烟吃痛,放开了簪子,“再敢如此,我便咬舌自尽!” 姜玉烟怒目而视,神情坚定。 阮奇松开了手,他吃不准她是否真有这样的烈性,毕竟女人不是都很怕痛很胆小的吗? 一时不敢赌,毕竟他看中的女子自然不是寻常人物。何况他也没想如何,只是忍不住想亲亲芳泽,试探试探她。见她如此坚定地拒绝自己,心底也颇有些沮丧和恼怒。 在这场对弈中,姜玉烟获得了阶段性的胜利。阮奇退至一边的矮塌上和衣而卧。 后半夜的时候,姜玉烟起了烧。这一天又惊又惧,加上被掳来的时候不自觉吹了许久的风,终究还是病倒了。 恍恍惚惚中有人喂自己喝水,她迫不及待一口接一口,水从她嘴角溢出,流了一脖子,惊的她一激灵。 到早更的时候似乎烧得更迷糊了,有个冰凉的手掌贴过来抚摸她的脸,她竟然觉得很舒服,脸也往那凉爽的地方蹭了蹭。 阮奇常年体温偏低,此时却被烫的脸红心跳。 中途换了几次水,这为患一方的山匪却异常温柔地给她擦脸擦手,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一天一夜。如此到了第二天傍晚,姜玉烟的烧方退下去。 第21章 有了线索 姜玉烟倚靠在云锦绣花软枕上,病过的面容透着不自然的苍白,心中五味杂陈。 此异世的男子,就像华国古代封建社会的女子一样,三从四德根深蒂固,哪怕是个悍匪,对女子也格外温柔体贴。 得他真心照顾,她有些许感激。但他不顾自己的意愿,强行限制自己的自由,她自认没有圣母到能与之和解的地步,好话与恶言都说不出,便久久地沉默了。 阮奇几乎与她寸步不离,待她也极好。为了她吃口可心的,特意从山下酒楼找了个厨子上来;又怕山中寒凉,她病后体虚,将珍藏的一件紫貂披风赠与她。 姜玉烟发现此地山匪的生活并不十分富裕,能拿出这件紫貂,想必也是极为珍贵的。 寨中的兄弟们早就听说二当家带回来一个仙女儿似的大美人,纷纷蠢蠢欲动,时不时地在她门口晃悠,然而阮奇连门都很少让她出;偶尔出去透风,他也着紧地跟在身侧,喝退围观的一干人等。 大当家赵非和三当家戚武都是有妻的,故而只远远瞧上一眼,不便上前。 姜玉烟就这样沉默地过了一日又一日,心中焦虑更甚。她惦念着萧元彦,只怕他要做傻事;也记挂谢景煜,她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不知有多自责惶恐。 阮奇因她刚刚病愈,不愿激怒她,一直规规矩矩的。偶尔忍不住摸摸脸,亲亲嘴,姜玉烟只冷漠着不动。冰冷的眼神刺得他心痛,便没有兴趣再继续了。 只要人在这儿,阮奇也不急,默默筹备着婚礼。他只待成了亲后,日久天长,她定能与自己生出些情意。不要很多,一点点就足够了。 阮奇忙碌起来,却没忘记请些妇人来陪伴姜玉烟。或许还有来当说客的意思。 于是姜玉烟便见着了山寨里被掳来的几个女子。她们刚被掳时都不甚乐意,哭啼良久,待成了亲,有了几位夫君,再生下几个孩子,便也都看开了。 除了不让她们离开,这里的山匪待她们亦温顺妥帖。时间长了,竟也没什么人想要逃走。 姜玉烟还见着了大当家和三当家的夫人,是一个容貌英气的女子,身材匀称,长得很是大气,眉眼里隐约还有些眼熟。 但女子对她的态度却算不上友善,后来瞧女子看阮奇的眼神,姜玉烟才恍然大悟。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就算成了婚她也是要逃出去的。只因外面还有人在等着她。 数着日子,已有十日过去了。 经过影三几日不眠不休地追踪痕迹,终于有所发现。而池天南经过排查,发现道上轻功卓绝的几个人中,只有天狼山天狼寨的二当家阮奇十日前的行踪不明。甚至谢景煜也收到江湖上包打听的消息,道天狼山的厨子下山时曾说漏嘴,言他们二当家掳回来一个极美的女子。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天狼山阮奇。萧元彦几人恨不得立马杀向天狼寨,夺回姜玉烟。但打听回来的消息却不甚乐观。 那天狼寨几百号悍匪驻扎在天狼山顶,周边悬崖峭壁,只一条道通向山下。山路上更是层层设伏。一般人不到半途就会没了性命。 谢景煜二话不说便去请求祝云迁出兵剿匪救人。 天狼山地处云洲和青州交界之处,属两不管地盘。且众匪武艺高强,寻常也就做些劫富商掳女人的事情。 朝廷屡次出兵剿匪都一无所获,祝云迁也不太想趟这个浑水。况且家里的宝贝疙瘩于芝芝听说谢景煜请他帮忙救一个女人后,更是痴缠着让他不要管这事儿。 祝云迁便打着哈哈回绝了谢景煜,把谢景煜气得当场摔碎了茶碗,并在心里暗暗给他记了一笔。 无法,只能写信给世子长兄,请先调动吴王府的影卫营一用。直把吴王也惊动了,以为幼子在外摊上了什么大事。 有了消息祝云迁却指望不上。萧元彦不能再等,翻出一块玄鹿雕刻青玉佩就直奔青州驻军营。 其实天狼山离青州驻军营更近。萧父当年有个小亲卫名唤卫衍,因为年纪小被留在后方掩护家属离开,后侥幸活下来重新被编入其他地方军。如今在青州营也成为统领一营的校尉。 萧元彦这些年默默关注过萧父亲卫幸存者的下落,故而第一时间找到了卫衍。 卫衍听到士兵报有位萧公子求见,心下恍惚,急急走了两步,忙让人请。只见一高大俊朗的男子阔步而来,像极了当年的武威将军萧珩! “卫校尉,别来无恙” 萧元彦拱手作揖。 卫衍连忙虚扶起,激动道:“你,你是大公子!” “是,”萧元彦点头,拿出父亲的青玉佩。 卫衍瞅着玉佩眼眶泛红,“大公子这些年受苦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父亲亲卫三千,当年只留下几人而已。我这些年都有在寻找你们的下落。本不欲打扰。实在是碰上了难事,还请卫校尉协助一二。” 萧元彦客气道。 卫衍感念萧珩当年的教导之恩,道:“大公子说哪儿的话,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也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若萧将军泉下有知……..总之是我对不起将军” 说着一个大男人眼眶又红了。 “校尉不必自责,你为我们做得已经足够多了。我此次来,确有急事” “好,好,你快说” 卫衍勉强稳住了情绪。 萧元彦便把未婚妻被天狼山上山匪所绑架的事情细细道来。 卫衍神情凝重,踱步思忖片刻道:“我青州营曾将军今年要回京述职,如果能把剿匪和营救女子这两件事办成,也算是功绩一件。届时我自请带营前往,将军必不能反对。只是天狼山地势险恶,还需徐徐商议。” 萧元彦大喜,有了卫衍的应承,这事儿就有了希望。于是传信给谢景煜前来商议。 卫衍见吴王之子也参与到这件事,并调来了吴王府的影卫二十人以及数十江湖人士,全是以一当十的好手,颇为诧异。暗自感叹大公子的夫人恐不简单呐。 最后几人敲定,三天后亥时由影卫营以及江湖上的好手打前锋,先行破除入山山道的陷阱和机锋,大军随后挺入,攻上天狼寨。 而萧元彦亦传信秦商羽,使池天南在当天配合行动,趁乱偷走姜玉烟。以确保万无一失。 第22章 得救 月黑风高,四百人的青州军黑鸦营已集结完毕,悄悄潜伏在天狼山脚下。 一队黑衣人马正于山道间穿梭,一场从山脚延续到寨门的屠杀在夜色中无声无息地进行着。不出一个时辰,山中巡逻的匪寇就被清理了个干净。 影卫营一马当先,用石子、禽鸟等探路,拔除了沿路的陷阱和埋伏,便往山下报信。 此时的天狼寨却到处喜气盈盈,灯火通明,两日后就是二当家成婚的日子。 弟兄们三三两两,喝着黄汤吹着牛。说着说着又聊到这位二夫人,据说是花容月貌,仙女下凡。有些人也动了心思,只待二当家成了亲后便去讨得夫人欢心,以后也一同伺候。 众人调侃着不知谁能得了青眼,纷纷哈哈大笑。 一个快得看不清身形的影子飘过,而后隐没在黑暗的屋顶上动也不动,气定神闲得仿若看戏。 房内,阮奇正和姜玉烟僵持着。他让姜玉烟试试大婚服,她却沉默不理,自顾自倒在床上背对着他。 阮奇看着被子里拱出的幅度,眼睛微微眯着,仿佛已经在忍耐的边缘,背在身后的手蜷起,又放开,终究没有强硬地把她拖起来,只独自坐于一侧,抚摸着那流光溢彩的凤冠霞帔。 外头火光乍起,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有人大喊道:大当家,二当家,有官兵!!官兵上来了! 阮奇从无以名状的情绪中回神,腾的一下站起身,眼神锐利而警惕。迈出门去,就看到了急匆匆的赵非和戚武等人。 “大哥?” “有官兵,特娘的好几百号人!山下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帮小兔崽子!” 赵非鹰眼凌厉,恨声道:“弟兄们,跟我抄家伙,守住大门!” “是!” 寨子里群起激奋,纷纷拿起兵器。 阮奇看了一眼姜玉烟,指了两个人,“保护夫人,其他人跟我走!” 说完再不停留地往外走去。 天狼寨大门用数丈高的围墙环护,上有弓箭手不断往外射击火箭。官兵们纷纷举起盾牌格挡。后排弓箭手则予以还击。 萧元彦和谢景煜一马当先,影卫营和数十江湖好手紧跟其后,顶着箭雨施展轻功攻上高墙。 匪寇的弓箭手尽数被击杀,官兵们趁机撞开大门,蜂拥而入。 赵非,阮奇,戚武等人冲到外院,二话不说就加入战场。两方人马陷入了混战的焦灼中。 与此同时,姜玉烟早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了,她眼睛亮了亮,不动声色地把衣服穿好,披上貂裘。 多半是萧元彦他们来救她了,却不知战况如何,姜玉烟焦急地在屋里踱来踱去。 忽然门口传来动静,两个守卫的身影瞬间倒了下去。“轰”的一声,房门应声被踹开。 她一惊,“阿彦”两个字呼之欲出,来人却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妖冶十足,两手交叉横卧胸前,显得有点邪气。 姜玉烟尚未扬起的笑容僵在了嘴角,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你是谁?” “受人之托,跟我走!” 男人扯着嘴角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便欺身上前,一把搂住她的腰,往外飞去。姜玉烟正待呼叫,就被点中了穴道,再不能言。一双美目又惊又怒地看着这陌生的男人。 来人正是那怪盗池天南! 前面打得如火如荼,后院只剩一些老弱妇孺守着,两人没费什么劲就绕到了后山。四周光秃秃的,下面就是万丈悬崖。姜玉烟暗暗叫苦却不能言语,“你要寻死不要拖着我啊!” 只见那池天南拿出一个铁疙瘩似的东西,嗖的一声,已飞出来一根金线样的物件儿,一端牢牢地绑在崖边的树上,一端握在手里,俯身就飞了下去。 “啊啊啊啊” 姜玉烟在心里喊了无数个啊,这是不带防护版的蹦极啊! 她吓得不敢看,紧紧抱住池天南的腰身。池天南手上的铁疙瘩不知是何物,金线连绵不断,还在往下放,直到两人脚踩到悬崖中间一块窄小突出的石块上,池天南才撒了手。 姜玉烟微微抬头,心都吓得要跳出来。惊疑道:“不会是线不够了吧?” 池天南笑得有些邪魅,解开了她的穴道。姜玉烟的情绪终于得以释放,哇地哭叫起来,手却紧紧搂着池天南不松开。 池天南一晃,故意吓她一下。姜玉烟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见这男人戏弄自己,一时害怕,紧张,委屈的情绪袭来,越哭越大声。 “闭嘴!!”池天南有些烦躁。又摸出一个铁疙瘩,“轰”的一声,一端以内力嵌入山石,又是一阵借物飞落。 直到金线终于消耗殆尽,池天南暗骂一声见鬼,搂着她以匕首刺入山石半寸,借摩擦缓冲下滑,片刻后就稳稳地站在山脚了。 “到了” 池天南想把她划拉开,却发现拉不动。 姜玉烟紧抱着他,衣襟被她哭湿了一片。身子剧烈地颤抖着,女子的体香和眼泪的咸湿味幽幽地往他鼻孔钻。 池天南心想“我真倒了八辈子霉了,救个人自己身子被摸了个遍” 于是眼观鼻鼻观心。待她渐渐平复,才蹙着眉道:“可以走了吗?山上一群人马为了你打得不可开交” 顿了片刻,池天南又补充道:“果然女人就是祸水!” “快走!” 姜玉烟听着他语气不善,不知道哪里惹了这尊大佛,只得颤颤巍巍得跟着他走。 池天南看她腿抖得腻害,蹙了蹙眉,心道:“我便好人做到底算了,这次得跟秦商羽加钱” “上来” 池天南勉强蹲了下来。 姜玉烟心里有气,不愿理他。 池天南不耐烦了,“快点!你这么走就等着给你几个情郎收尸吧” 姜玉烟果然被镇住了,连忙趴了上去。 池天南施展轻功飞身而起,虽背着个人却依旧气定神闲,踏月无痕。 周边杂草树林丛生,冬日里都光秃秃地,奇形怪状甚是吓人。冷风穿林,她靠着男人温暖的躯体不敢再看,悄悄把头埋了下去。 池天南察觉到她微弱的呼吸喷洒在脖颈。略感不适,更有些无以名状的酥麻感。 两人此次从山顶跃悬崖而下,用的是池天南的独门秘器纵云梯,此等翻山跃岭不是难事。行动之前池天南就已经花了两日查看这天狼山的地形。如今从另一边绕回到了天狼山的山口。 入眼就是一低调的马车静静地停在那里,帘子掀开,正是多日不见的秦商羽。 “幸不辱命,秦兄” 池天南把姜玉烟从背上拽下来,两手捏住她的腰一抬,就把她送进了马车里。 秦商羽连忙伸出双臂接住。多日提心吊胆,哪还顾得上什么矜持,当即紧紧地把人搂在怀里。 鼻尖是她发丝的清香,手里是她温暖的身子。秦商羽幽幽地叹出一口气:“姜姑娘……幸好……...” 姜玉烟身子一僵,眼看着秦商羽那模样仿若要哭了…….终是心一横,闭上了眼。 可叹这世间万种,最是情债难偿。 “喂,还抱呢,费了我两个纵云梯,还难伺候的很,记得加钱……..” 池天南看着两人有些不爽。 秦商羽尴尬地微微松开姜玉烟,“多谢池兄高义。” 池天南一拱手,转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待飞出片刻,他抚上被她泪湿的衣领,又搓了搓似乎还残留着余温的手指。有些无可奈何的不痛快一并涌上心头…………… 姜玉烟想起萧元彦他们,忙问道:“阿彦他们呢?” “我已向山上发了信号,他们看到就会明白的,如此没了人胁迫,此行一定能拿下天狼寨” “我不放心,咱们一起上山看看” 姜玉烟急道。 “好…..” 秦商羽敲了敲马车,一干护卫便现身于前面开路。 第23章 相见 天狼寨中,谢景煜看到空中烟花传信,知道秦商羽他们已得手,大喊一声,“快看,山下来信号了!” 众人大喜,没了顾虑,当即不再犹豫,痛快杀敌,很快山匪头子赵非等人便节节败退,困于议事大厅前做垂死挣扎。 阮奇满眼阴鸷,悄然从胶着中退走,飞快掠向后院,却见那两个小弟倒在地上昏迷着,房内哪还有姜玉烟的身影! “啊!” 他大呼一声,一拳把房门砸了个粉碎。 此时三当家戚武被萧元彦一剑穿胸,当场斩杀。山匪们群情激愤,竟无人逃离,没了章法似的不要命地打。阮奇转回看到这一幕,亦目眦欲裂攻向萧元彦! 谢景煜这会儿心里踏实,道:“大哥,我来助你!” 与萧元彦一左一右夹击阮奇。 阮奇应接不暇,然他轻功一流,果断收了招式,如灵蛇一般身形一闪,远远地退至外围院墙之上,狼狈而焦灼地与他们对峙。 天狼寨寡不敌众,山匪头目赵非等人皆失手被擒。 只见赵非被五花大绑,困顿于地。却朝着阮奇大声喊道:“快走!!他们不会杀你大嫂侄儿,以后就拜托你照顾了!!” 阮奇的脸色苍白,夜色中竟不似个活人。他已明白今日山寨之祸皆是因他而起,遂痛声道:“放开我大哥,是我绑了那女子,与我弟兄们何关!我的命赔给你们!” 卫衍从人群中走出来,道:“是本校尉奉命前来剿匪,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话音刚落,数十弓箭手已对准了阮奇。 阮奇走入绝境,当即不再犹豫,抽身欲去。只是此时他却听到一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声音。 “阿彦!” 眼见刚刚在房内莫名消失的女人出现在此,脚步急急,趔趄着跑向人群中的那个男人,他就顿在了原地。 萧元彦丢下剑,顾不得浑身惨状,一把抱住姜玉烟。失而复得,这十来日的种种当真是把心捅了个穿! 此时感受到她的呼吸,他才真正地把心落在了实处。从此以后,他再也不要离开她半步! 姜玉烟嗅到他满身的血腥味,心疼得抽了抽鼻子,头也往萧元彦的胸口埋了埋。 卫衍此时瞧见了来人,果然是貌美倾城,似那瑶池仙女,令人心神震荡。怪不得大公子这般痴心。 谢景煜也很高兴,讪讪地凑到她身边,“晚晚,都怪我,幸好你没事,要不然萧兄要宰了我泄愤………” 经过这十多天的相处合作,这两个男人都深深体会到了对方对姜玉烟的情意,无可奈何却又惺惺相惜,敌意都少了很多。 姜玉烟抬眸瞪他一眼,“不怪你!” 众影卫见状,皆为自己的主子叹口气,却也真心地为了救出姜玉烟而高兴。 那阮奇瞧着这温情的一幕,心中酸楚难当。迟疑、恍惚的片刻,两名影卫就抓住了他,挟制着他落到众人面前。 大穴被点,阮奇阴沉沉地盯着姜玉烟,“我问你一句话。” 萧元彦抬起头,道:“你没资格。” 阮奇看着她身上仍穿着自己送予的貂裘,心中又是暖又是酸,拔高了声音道:“我跟姜姑娘说话与你何干?!” 萧元彦冷冰冰地看着他,“将死之人,大言不惭!” 姜玉烟怔了怔,一时有些踌躇。看着这血洗过的地方,又看到阮奇绝望凄凉的眼神,她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你说。” 语气平静,仿佛几天前在寨中的时候。 阮奇一下子泄了气,喃喃道:“掳了你来是我的错,但我不后悔,这段时间我很开心。我,我待你不好吗?” 阮奇的脸惨白,嘴唇微微哆嗦,“自小我孑然一身,我也只是想要有人陪在我身边…..我从未动过成亲的念头,直到遇见你……….” 阮奇秀气的脸上满是苦痛,在场的人神色变幻,闻者皆有所触动。 萧元彦,谢景煜,秦商羽起初对这贼人恨之入骨,如今也不免唏嘘,他们又何尝不是呢? 姜玉烟看着他五味杂陈,说到底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大孩子,在现代才上大学呢。这世间的男子实在是颇为不易。 她沉吟道:“你会喜欢上掳你的人吗?” “.……….” 沉默良久,阮奇颓然地低下头,“要杀便杀吧!” 姜玉烟心下不忍,却什么也说不出…… 官兵们涌入后院,将一干女眷幼童请了出来。卫衍做主,女子有家归依者由官兵送回。无亲无故者送入官学,待以后重新选嫁夫婿。至于幼童,超过十岁者除女子外罚做官奴,未满十岁者送入朝廷慈幼院。 走在前面的女子听完安置法子,抬头道: “我不同意!” 语气强硬,气势凛然。 萧元彦听到这声音猛地抬头望去,眼睛便瞪大了,“阿姐?!” 女子也回望过来,带着些不敢置信,“你是………阿彦?” 众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卫衍也吃了一惊,快步上前打量:“你,你真是大小姐!” 原来这女子竟是萧元彦的长姐萧元元。 萧元元也认出了卫衍,点点头,“是!” 萧元彦三两步上前握住萧元元的手,“原来阿姐当年就是被这群山匪掳走,难怪我在岐山怎么也找不着你!!” 萧元元激动得落泪,只是余光却瞥见了倒在血泊中的戚武,还有被绑得严实的赵非。 她怔怔地闪着泪花,握着萧元彦的手也缓缓松开了。 赵非与她两厢对视,多少欲言又止。 萧元元吸口气,露出一个凄然的笑意,朝着卫衍道:“ 卫衍,现在该称你卫校尉了。天狼寨众弟兄们出身贫苦,有些是因为生来为男儿被亲人抛弃,有些则是被家中妻子厌弃。避居此地都是为了一条活路。虽是山匪,却也只劫些富商,极少伤人姓命。至于掳获的女子,除了不让她们下山并未亏待她们。能不能请你法外开恩,饶他们一命?” 卫衍为难道:“大小姐,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且不说他们抢劫钱财,就是他们掳女子上山也是死罪一条。” 萧元元道:“天狼寨三百七十八口人,如今只剩下这几十人。也算是赎了罪了,就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萧元元求情,卫衍无奈,只好应道:这几个匪首无论如何也活不了了,至于剩下的这些小喽啰我会跟曾将军求情,将他们充作劳役饶他们一条性命。” 萧元元福了一礼:“如此,就多谢卫校尉了!” 卫衍忙不跌回礼,“大小姐折煞我了!” 萧元元走到赵非面前,将脸与他贴了贴,男人混浊的眼泪滚落到两人相接的皮肤上,带起一片潮气。 萧元元忍住伤痛,道:“大当家的,我两今生的缘分就到此了,你且安心去吧,来生再来与我做夫妻。” 赵非的心揪得疼,“夫人,求你照料我们两个娃。” 萧元元点点头,转头对卫衍说:“别人我管不着,但我要带我的娃儿走,亲自抚养他们。” 两个小男孩,一个五六岁一个三四岁的样子,懵懵懂懂地跟在萧元元身后。 萧元彦心中难过,连忙说道:“阿姐跟我们走吧,我就要成亲了,以后我照顾你和侄儿们!” 萧元元摇了摇头,“阿彦,你杀了我的夫君” ,她看了看戚武的方向,“我不怨你,但我们姐弟是没有缘分在一块儿啦。” 萧元彦一怔,目露痛色,想要说话又说不出。 “阿彦,你这夫人找的真不错,阿姐恭喜你!” 萧元元笑笑,领着两个男孩就往外走,“我会教导他们,永远不会找你们报仇,你们放心。” 赵非看到萧元元他们走了,哈哈一笑,“大舅子,就不麻烦你们押送老子了!” 说完便一头撞向旁边官兵的刀口,那脖子血流如注,立时毙了命。 阮奇悲怆地痛呼:“大哥!!” 姜玉烟猛得侧过头,心脏扑通狂跳。 阮奇悲痛欲绝的模样令姜玉烟心惊,她踌躇片刻,艰难道:“我……..我原谅他了,罪不至死,只要他以后离我远远的,能否……..” 能否什么呢?正如卫衍所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她不该做这样一个扰乱律法的人,况且她看到这群为了救她付出众多心力的人就张不开这个口。 只是就像萧元元说的,这群人骨子里并不坏,今天已经死了太多人,作为现代人她真的有些接受不了。 谢景煜率先跳出来,“晚晚莫非还想为他求情?” “我………我…” 姜玉烟眼睛湿了些。她低着头沉默片刻,便解下貂裘,一步步上前,披在了阮奇身上。 姜玉烟深深叹了口气,柔声道:“想还君赠衣之恩,恐怕是不能够啦,只希望你来世不要生在这样的时代,也有人喜欢你,好好待你。” 阮奇眼眶红红地注视着她,突然他大喝一声,内力暴涨,刹那间挣开了穴道。 众人大惊,连忙把姜玉烟往后拉,只见阮奇却是一掌拍向自己的天灵盖。 “衣服…..赠你……” 说完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阮奇!” 姜玉烟惊呼一声,随即便眼眶通红地落下泪来。于国法,他是罪有应得。姜玉烟心中明白。但想起当日他也曾温柔以待,细心照顾,便一时无法面对这样的死亡。 萧元彦轻柔地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天光大亮,卫衍押着一众山匪带兵回营,折腾一晚,大家都很疲累。萧元彦连声道谢,起身相送。 姜玉烟则留下来,请谢景煜的影卫们帮忙,将死去的人都好好地安葬了。 她终究没有留下那件貂裘。山中太冷,这件貂裘与他作伴或许也能暖和些。 姜玉烟在阮奇的墓前伫立良久。谢景煜又恢复了昔日的风流样儿。 “这山匪绑了你,晚晚何必伤神?” 姜玉烟道:“人死如灯灭,旧日种种便烟消云散了吧。我不是伤心。只不过活着的人终究能为他们做的也有限,若能令他们生魂安息,就无愧于心了。” 山中不知岁月。此时迎着晨光下山,姜玉烟被萧元彦裹着披风抱在怀里。心中满满的都是踏实。 第24章 男子不易 回程路上,几人坐在秦商羽的马车上,聊起这几日的经历,均唏嘘不已。差点儿,他们就再也见不到晚晚了。 姜玉烟想起那个救自己的男人,朝秦商羽道:“山上救我的男人倒是好手段,万丈高峰一跃而下。走之前我听他说商羽你出了不少银两。不知数额是多少,我回头还与你” 萧元彦也应和道:“确实要多谢秦兄,一应花费来日我与晚晚送至府上。” 秦商羽精致的眉眼忽然有些难过。他向来含蓄,此时却不知哪儿生出来的勇气,道:“我为姜姑娘罢了,心甘情愿,萧兄无需客气。” “啪!” 谢景煜的扇子一合,鼻子里哼了一声,这是又来了一个强敌!他还未上位呢!遂出声道:“一定要还,我帮晚晚还你” 姜玉烟和萧元彦朝他看来,“有你什么事儿啊?” “怎么没我的事儿,待你和萧兄成亲后,我就回京与我父王母妃说………就说咱俩” 谢景煜笑嘻嘻凑过来,贴着姜玉烟咬耳朵。 姜玉烟尴尬得红了脸。这男人当着自己老公的面撬墙角。她偷偷瞅了一眼萧元彦,只见对方面色不改,只搂着自己的胳膊又用了些力,往怀里带了带。 “咳咳” 姜玉烟欲转移话题,“不知我是哪里不经意间得罪了那池大侠吗?他好像对我有些意见。” “并非” 秦商羽解释道:“这怪盗池天南幼时家贫,有一同胞兄长嫁于人做夫侍。女子喜声色,常流连于青楼小馆处,家里的几位正夫不愿出面寻人,将他哥哥当了枪杆使,逼迫他去找那女子回来。 女子大怒,命人把他上衣脱光了打,寒冬腊月扔进柴房几天不给一点水喝。待池天南来找时,他兄长已经奄奄一息,回天乏力。 池天南怒不可遏,遂找这女子讨要说法。女子却趁机调戏于他,池天南此时才十二岁,奋起反抗,用一个花瓶把那女子的脑袋开了瓢。 幸而此时这女子为了占他便宜避开了人,否则池天南如何也逃不掉。后来他被通缉,我偶然救了他,又托人送他去外地学艺,这才有了这段纠葛。只不过他自此恨上了女子。并非针对于你。” “也是个苦命人啊!” 姜玉烟叹道。 萧元彦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这世间的女子多半薄幸,他的晚晚难能可贵。 姜玉烟心中思量良久。这个时代所致,社会对男子太不公平。以至于男子连基本人权都无法保障。从池天南到天狼寨的那一众山匪,她看到了他们深层次的可悲之处。她真心想为这个社会的男子做些什么。心里条条框框便有了一些想法。 几人回到了清溪镇萧元彦所买的院子里,此时已基本修葺完毕。有了上次的事情,萧元彦是万不敢把她留在山上了,何况此时山中寒凉,亦不适合居住。 姜玉烟来不及欣赏,就急急让萧元彦磨墨,秦商羽和谢景煜好奇姜玉烟的举动,遂令随从泡了茶在一旁就坐。 姜玉烟在纸上挥毫。她写的就是改善男子现状的建议。如今朝廷不可能对普通民众广开言路,但她有谢景煜这尊大佛啊,可通过吴王府上达天听。她一女子,只是为了民生之请,又没有什么野心,说得对或不对又有什么要紧。 姜玉烟心中安定,提笔写了一条又一条。这个时代的文字类似于古代的繁体字。她学过书法,倒是会写,但有些意思她却不知如何用此时的标准体表达。所以只是列了一些提纲。 一、 增加遗弃罪,不可随意遗弃男婴男童,多子家庭且符合贫困标准的经朝廷核查后可适当减免赋税。 二、 增大对女子无故虐杀男子的惩罚,且无重大过失休夫者聘礼全部退回。 三、对女子增加思想道德教育,以各州府为单位,每年评选最贤夫人,给予财帛名誉等奖励,花街游行。 四、过多的大龄男子,无处释放的精力确实是社会不稳定的因素之一。朝廷可找一群听话的和尚,定期开讲座,倡导修身养性少动淫念,死后得道升仙等洗脑言论。 五、鼓励年轻人参军,对退伍军士给予婚配优先政策。以增强国家军队建设,错开成婚年龄段,缓解一部分适龄婚配压力。 六、开办书局,征稿子倡导夫妻之间互敬有爱,不提倡随意打骂,男子也当自尊自信自爱等等促进社会和谐稳定。 三人看着姜玉烟奇怪的表达,面面相觑。他们感觉字都很熟悉,句意却不甚明了。姜玉烟逐条把意思解释给了三人听。再由三人补充细节,秦商羽转写标准体。 “景煜,我路上想了些不太成熟的想法” 姜玉烟不好意思道:“不知吴王府可以帮忙递上这个奏疏吗?” 如自己的建议偶得一用,也是大善。 三人闻言皆是震惊,也很感动。没想到为了大月国男子谋取利益的人竟然是个女子!而且这些点子非常实用中肯,兼顾了律法,人情,道德,只为改善男子现状和稳定国家秩序。 谢景煜哈哈笑,夸道:“哪有不成熟,我觉得你的建议非常好!回京我就让我父王递折子!” 姜玉烟太聪明了,很有政治能力,心中又有大善,有大义。几人看着她,皆是柔情蜜意,饱含赞叹。 除了第四条只适合上位者参阅,其余条目此后被修改成文,成了天下男子追捧的“姜夫人五议” 此是后话。 第25章 成婚 萧元彦上次从山中打了一只熊瞎子,后因姜玉烟出事,匆匆交于周远山父子处理。低卖了六百两银。 没几日就要大婚,萧元彦不再出去打猎,只一心给姜玉烟准备聘礼。谢景煜赖着不回云洲,还给萧元彦凑了几箱子。 萧元彦不肯收,谢景煜笑眯眯道:“只算我借你的,以后要还我的,晚晚的婚礼怎能寒碜?” 萧元彦白了他好几眼,拿人手短,却不好赶人。 秦商羽将大婚服送来。姜玉烟试了试,发现腰身贴合,绣艺精湛,滚边一溜儿金线衬得线条流畅,华贵炫目。 对着铜镜不甚清晰,却依旧不掩其华,姜玉烟扶额:“一看就好贵………..” 谢景煜堵在门外来回走,心中抓耳挠腮,想看! 萧元彦静坐不语,幻想他的晚晚穿婚服的样子,一定倾国倾城! 秦商羽则微微笑着,站姿有如松柏。衣裙是他亲自做的,他自然知道那有多美。 然而姜玉烟却换了常服出来,“谢谢你商羽,很合身!” “唉!”三人都有些失望。姜玉烟莫名其妙。 秦商羽此时脸皮也厚了些,“姜姑娘……你不必这般客气” 姜玉烟想给院子换个门匾,她不欲取名”姜宅”。因出生于冬日初雪之季,略一思索,取了“听雪小筑”四字 。 秦商羽的字好,便请了他题匾。自己则在其下题诗曰:“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 两人合作其乐融融,看得谢景煜嘴角一撇。 姜玉烟托秦商羽找的铺面院子也有了着落。离秦家老宅挺近,坐落于临县县城梧桐巷的巷尾。两人趁萧元彦外出时偷偷去看了。 一个二层楼的铺子,后面连着三进院子的后门。院子虽不大却有个小池塘,原先种着芙蕖,姜玉烟感觉很别致。 牙行总共要价一千六百两。姜玉烟手上还有不少银两,财大气粗。当即就拍板定下来。于是姜玉烟就有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第二套房产。 她已经想好了,以后要把这个铺面改成一个私房菜馆,每天只接待固定餐次,过上日日睡到自然醒,天天工作三小时的好生活! 秦商羽看她眉开眼笑,心中也格外舒畅。别的姑娘都想着买些珠宝首饰,她倒好,一心只想买房子买铺子以及挣银子。心中泛起丝丝怜惜。 他不愿她吃一丁点儿的苦,但只要她高兴,他便全力支持她。 转眼便是大月历腊月二十二日。宜嫁娶。 是日天朗气清,无风无雪。时下虽冷。众人的脸色却都喜气洋洋的。 萧元彦头天晚上和她细细说了婚礼流程,姜玉烟只听得头昏脑涨。 当天一大早却来了个喜娘。这是她见过的为数不多的女性职业,会由多子的中老年女子担任,地位很高,“日薪”也很高。 有了喜娘,姜玉烟就不担心了,全程听指挥。喜娘安排簪郎给姜玉烟梳妆打扮,福气话说个不停。 姜玉烟也微微笑着,多想给天上的母亲也看看啊,女儿如今找到了自己心爱的人,就要成婚了! 不多时外面的鞭炮就响了起来,噼里啪啦的,还有鼎沸的人声,一同热热闹闹地传来。 萧元彦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俊朗的容颜此刻尽是笑意。 院门大开,两人视线相对。新娘子凤冠霞帔,大红的婚服流光溢彩,素日清丽的脸蛋此刻艳色无双,峨眉婉转,千娇百媚。 大月国成亲新娘子无需盖头。谢景煜和秦商羽等人此刻作为男方“亲友”来接亲,都瞧见了新娘,一时心潮澎湃,又嫉妒得紧。 新娘子无兄弟,萧元彦亲自抱了她上花轿。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大月国习俗,新娘出嫁会由轿夫抬着游街一圈,以展示新娘的美貌。并沿途撒铜钱以示多福多财。女子越是美貌,新郎越是有面子。 这样的好日子一般百姓都会出来凑热闹,非常喜庆。 成婚的轿子四面是没有遮掩的。只四处绸带飘扬,欲盖弥彰。 萧元彦骑马当先,后面跟着整整齐齐的接亲队伍。除了清溪村的村民,还有谢景煜和秦商羽友情赞助的人员以及卫衍派来帮忙的,声势浩大,风风光光。 所到之处,民众一片哗然。尤以少年人最为热情激动。 只见新娘子冰肌玉骨,秀润典雅,如远山芙蓉,又如月下幽昙,此时身着大红婚服,娇柔妩媚,入艳三分。这小小的清溪镇何时来了这么一个绝色倾城的女子!迎亲队伍越走越长,不少年轻人痴傻地尾随其后。 更有胆大的对着轿子喊,“夫人,我是城中李员外家的大公子,恳请来日登门拜会!” “夫人,我是张举人家的次子!” “夫人……….” 萧元彦在前头听见了,冷冷地撇过去,气势惊人,吓得一干少年瞬间安静了不少。谢景煜也龇牙咧嘴的,恨不得让影卫将这些人都打一顿。 姜玉烟都看笑了,眼眸弯弯,如奇花盛放,摄人心魂。让一众少年看红了脸,扰乱一池春水。 迎亲队伍热热闹闹地到了清溪村,周远山父子忙喜气洋洋地迎上来。后面跟随的村民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萧元彦夫人的真容,震惊之后皆是局促,不敢多看。 萧元彦眼睛里盛满了笑意,牵着新娘子稳稳地迈入喜堂。姜玉烟感受到身边人的喜悦,也忍不住抿嘴笑了笑。 众人纷纷入内,谢景煜则摇着折扇和秦商羽远远站着观礼。 两人如今的长辈也就周远山一人。如萧父仍在,他是没有资格受新人礼的。但萧元彦早已视他为生父,便坚持让周远山坐上首。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有童子在前面撒福豆和铜钱,喜娘高声喊道:“多子多福,富贵无极!” “多子多福,富贵无极!”众人拥着新郎和新娘往新房走去,齐齐应喝。 姜玉烟觉得甚为有趣,一路咯咯笑着。萧元彦也不时瞧她一眼,满心欢喜。 待到了新房,两人就在喜娘的指导下,喝合卺酒,执结发礼。 众人挤在门槛闹洞房。又是让新郎官用嘴给新娘子喂吃食,又是让新郎官对诗,还净是些不正经的,什么“香汗粉融流细枕,酥桃玉软过春山”,真正是让姜玉烟的脸皮也挂不住了,羞得瞪了众人好几眼,倒把众人的魂给瞪没了。 村里摆了几十桌的流水席。萧元彦被众人拖去敬酒,谢景煜却和秦商羽两人寻了个小山坡吹风,人家是洞房花烛小登科,他们今日同是失意惆怅人! 第26章 洞房花烛 月色溶溶,夜色已深,热闹的酒席散去。新人也该入洞房了。 秦商羽不过陪着谢景煜小酌了两杯,此刻却仿佛醉了。他从怀里取出一根竹笛。纤长好看的手指按在上面,凑到嘴边。 悠扬的笛声响起,正是那首姜玉烟吹过的《天空之城》,温柔,委婉,饱含情意。 谢景煜喝得面色微醺,他双手往后半撑在地上,“从未听过这样的曲子,好听………” 他忍不住称赞,却被勾得越发难过。一见钟情,再见难忘。三见柔肠百转刻骨铭心。此刻却只能想象她在别人怀里娇柔婉转的模样,当真痛的很。 谢景煜倒抽一口气,提气就往新房飞去。 秦商羽大吃一惊,呼道:“谢公子!”指尖却来不及抓住谢景煜的一片衣角。 谢景煜也不知是哪里抽了风。冬日的寒夜,非要来找不自在,居然在新人屋顶的角落躺下,竟是来听墙角了! 萧元彦今日着实有些醉了,心跳快得不似寻常。此时他和自己的娇妻双双卧倒在大红的喜床上,哪里顾得上其他! 他终于可以完完全全地拥有她了。美人在怀,白瓷的脸上浮上桃花般的粉色,玲珑绰约的身段此刻净现眼底。 萧元彦看得如痴如醉,埋在她发里猛吸一口。微凉的唇便落了下来,眉间,眼眸,脸颊,耳侧,而后深深探入她的唇舌,搅弄。 姜玉烟有些紧张,对于接下来的事情虽然在现代时通过影音也有所了解,但未经人事的身体还是轻轻打颤。 察觉到了她的不安,萧元彦改深吻为温柔的轻啄、舔弄。这种颇为珍惜的感觉令姜玉烟很是受用。 萧元彦抬起头来,目光沉沉,低哑道:“晚晚,可以吗?” 语气温柔,仿佛撒娇。 姜玉烟红了脸,心想你要做就做,不要问啊!于是一闭眼主动抱紧了萧元彦。男人身材很好,肌肉健硕而不过分夸张,很有力量感。 这无声的首肯让萧元彦激动不已,他大手一挥,便揭去了两人之间最后的一点遮挡。 只见美人皮肤白皙如春雪,抚之柔滑如绸缎,那山桃殷红一点,艳色夺人。 “夫人,你好美…….” 萧元彦看得眼睛都直了。 正是丹青怎写酥软处,赋彩难染艳红时。他翻来覆去地含允那柔软,叫姜玉烟全身酥麻难耐,泛起一阵痒意,忍不住轻吟出声。 “嗯………..” 片刻后,萧元彦忍不住了,整个人覆了上去。 “啊啊啊!!!”一声女子的尖叫传来,屋顶的谢景煜也被吓得一个激灵,揪心紧张良久,终究还是忍住了。眼睛一闭又缓缓躺下了。 娇滴滴的新娘子此刻面色发白,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一脚踹上萧元彦。 萧元彦这才看到身下暗色的液体。吓了一跳,“晚晚,晚晚,对不起,对不起……….” 萧元彦急了,他摸到一手血,“你疼不疼?” 姜玉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疼,疼死了。呜呜……….” 屋顶的谢景煜听着又气又酸涩。心里抓耳挠腮,却也不敢动一步。 萧元彦心疼得不行,连忙给她擦干净,上了点药,“咱们不弄了” 说完抱着还在哭啼的姜玉烟温柔哄拍。直到姜玉烟抽抽噎噎地睡着,萧元彦才起身去冲了个凉水澡。 失败的新婚之夜。萧元彦一夜无眠,扶额无奈又自责。 家里没有正经长辈需要敬茶,周远山昨日便说免了。于是两人双双起晚。 姜玉烟仍感不适,料想应该是有些伤着了。不由地叹口气,感觉自己着实是娇气了,细皮嫩肉。估计萧元彦也很不好过,便不由地有些愧疚。 她软了嗓子,抚上萧元彦的胸膛,娇媚道:“元郎,对不起,等我养好了,我们……恩…..再试试。” 萧元彦愣了愣,头缓缓埋到她怀里,哑声道,“我把你弄伤了你还跟我说对不起……” 若是换作大月国的其他女子,恐怕早厌弃了他。萧元彦眼睛有些湿润地看着她,“你怎么这么好?” 姜玉烟摸着他的头发,也有些不好意思,“夫妻之间,这是应该的啊” 萧元彦如珍似宝地搂着她。真是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新婚第二日谢景煜就来和他俩辞行。 自进入腊月,吴王妃就传信让谢景煜回京。但谢景煜愣是拖到了姜玉烟大婚之后。 他把萧元彦“请”到一边,桃花眼下满是青紫,神情颇为不爽,随手掏出一个香香的瓷盒扔给他,语气颇为不忿:“你这莽夫,当心伤了晚晚!” 萧元彦闻言脸也黑了,昨晚后来他就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似乎有人在房顶,没想要竟然是真的,还是这货! 萧元彦额上青筋直突突,想到自己失败的洞房花烛夜,对这情敌实在忍无可忍“滚!慢走不送!” 两人终究还是撕破了脸皮,但那瓷盒却幸免于难地隐没在了某人的身上。 “哼!” 谢景煜扇子一甩,掉头就去找姜玉烟。 他用玉扇隔开已经控制不住怒意的萧元彦,凑近姜玉烟的脸,扑闪着眸子悄声说:“晚晚,你等我……” “咳咳” 姜玉烟不自在,瞪他,“我等你干嘛!你回去自顾自好好的就行!” 谢景煜挑眉一笑, “哈哈哈,我会回来的!” 说完便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姜玉烟看着他的背影叹口气。她最近一直在回避某些问题。 她认为她可能是有性格缺陷的。早年丧母,父又不慈。心里始终缺爱和安全感。 生于豪门之家,财帛不缺,她心底最深的渴望还是希望有人能毫无保留地爱她。她可以和人推杯换盏,博弈拉扯而心如磐石,但她无法招架这么浓烈纯粹的爱意…… 想不到应该如何解决,她干脆不想了,躺平吧,哎! 第27章 燕尔 姜玉烟将自己在临县偷偷买了铺子和院子的事情告诉了萧元彦。 “以后你就给我做掌柜吧!这家店挣了钱都归你。说好了要养你!” 姜玉烟捂着嘴笑的乐不可支。 萧元彦既尴尬又甜蜜。搂着姜玉烟又蹭又挠,“那我可成大月国第一软饭男了!别人可怎么看我!” 姜玉烟怕痒,笑得咯咯的,“我不说,谁人知道这铺子是谁的。再说出大力的是你,挣了钱给你,你再用来养我不就成了!” 萧元彦刮着她的鼻子宠溺一笑,“你呀!要惯坏我!” 姜玉烟心想,你才是惯坏我,什么都不让做,穿衣洗漱全是一手包办,恨不得饭都喂到嘴里!再这样下去,四肢不勤,真给养废了!姜玉烟无声吐槽。 姜玉烟打定主意将“听雪小筑” 留给周远山父子,自己则和萧元彦带着那三十二抬聘礼搬去新院子居住。 周远山好一阵推辞,“那是给你的聘礼,这怎么能行?” “无妨,您和元春就当帮我看着院子” 姜玉烟笑眯眯道:“正好方便元春读书。” 周远山秀才出身,在镇上找个活计并不难。而周元春如今也在镇上的一心书院读书,住在镇上确实更方便些,便不再推辞。 萧元彦心内感激,不顾新婚要在男方家住满一个月的习俗,第三天就收拾了随着姜玉烟去往新居。 婚后姜玉烟便不再戴帷帽了,早在成亲当天,她的绝色之名就传遍了清溪镇和临县县城。这不一下马车就引起一阵轰动。 萧元彦脸色沉沉,两人只当什么也没瞧见。 新买的三进院子还算干净,秦商羽在她过户后就着人给她打扫了。只是两个人住的话,还是颇为空荡。 “明日去牙行买些人!” 姜玉烟道。 “好!” 萧元彦其实想自己照顾姜玉烟,但他知道他的晚晚娇贵,以后要管铺子的话或有不能尽心的时候。况且如今县里觊觎她的男人不知几何,也该买些护卫来看家护院。 只是………估计又是晚晚出银子了!哎,想想萧元彦就十分郁闷。 两人随意逛了一圈,又从后门拐进前面的铺子,好一阵比划设计。只待明日请了人便开工装修。 姜玉烟本想将院子取名为萧宅,但萧元彦坚持不同意。姜玉烟也不想傻兮兮地挂个姜宅的匾,教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住在这里。 便将前面铺子取名为“素年锦时”,并附上门联:“素年以往,皆是锦时”,院子则叫“素心小院”。 “呼” 姜玉烟拿起写好的字吹了一下。萧元彦笑着称赞:“字倒是不输秦兄。” 姜玉烟觑他一眼,“这也太不谦虚了,商羽的字一看就出自大家,岂是我能比?只不过我的小字写得更好些,之前有专心练过两年。” 姜玉烟得意道。 萧元彦抚过她的发丝,捏住她的下巴轻啄了口,“夫人才华横溢,为夫很是惭愧” “这有什么,夫君在我眼里是最好的。” 姜玉烟真诚地说。 她要把一些想法掐灭在源头。之前就发现了,萧元彦对着她有时会有些不安或者隐隐的自卑。 “夫君武功这么厉害,还会打猎,这些我都不会啊。可见人皆有所长。更何况,我知道夫君是为了我,才甘心囿于这一方小天地………..” 姜玉烟心里不是不明白的。他和她聊过武威将军,聊过雁北。知道他长于山村却常年不辍练武的原因。 “你就会哄我!” 萧元彦心里妥帖,转头爽朗地笑了。他的晚晚懂他。 其实没遇见姜玉烟之前,他是想练好武功,投身军营,以后建功立业为父亲正名。 如今雁北安定,过往的执念也渐渐散去。且经过天狼山事件,他就想好好地陪着她,保护她,永远不离开她。 英雄气短就气短吧,人生有所失也有所得,萧元彦叹气。只要一看到他的娇妻他就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新家的条件比村里好多了。晚上姜玉烟躺在快两米宽的雕花大床上,乐得滚来滚去,心中满意极了。这就开始自己的新生活拉! 洗澡房也比从前大,还干净。萧元彦给她烧了满满一大桶的热水,旁边放上几个炭盆,直烘得暖洋洋的才伺候他的娇妻脱衣沐浴。 如牛乳般的娇躯没入氤氲的水汽里,姜玉烟舒服得直叹气。萧元彦目光灼灼,掰过她的下巴黏腻地亲吻。 姜玉烟晕头转向,恍恍惚惚中就被裹了身子,轻柔地放到了床上。水汽蒸得姜玉烟面色红润,一双眼睛湿漉漉的。 这次有了谢景煜那香膏,顺利极了。 姜玉烟仿佛一叶孤舟,被风吹,被雨打,摇摇晃晃,不知今夕何夕。最后终于升上云端,炸开一片烟花。 一室旖旎,叫月亮都羞得躲进了云层里。 第二日晌午,姜玉烟方睁开了眼。她稍微动了动,只觉全身都散了架似的,腰酸的很。 “嘶……….” 她起不来了。 萧元彦连忙去扶她,就着自己的手喂了几口茶水。 “我把炉子搬到房里来了,一早就去给你熬了粥,现在还温着。你先将就着用些。晚上我们再出去吃点好的。” “嗯…….” 姜玉烟一开口,就发现嗓子哑了。嘴角撅起,嗔怪道:“都怪你!昨晚我都说不要了不要了,你还那样……” 娇滴滴的样子叫萧元彦心情大好。把粥送到她嘴边,一本正经道:“是为夫的不是,夫人辛苦了嘿嘿~~” 姜玉烟白了他一眼,一点道歉的诚意都没有! “那你,昨晚舒服吗?” 萧元彦柔情款款地注视着她。 姜玉烟用手捂了脸,没想到这种事还要给用户反馈啊。但是这么一回想,后来确实挺舒服的。 她一个现代人没什么不好说的,当即点头,“舒服。” 萧元彦也笑了。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柔情蜜意的,真正是新婚燕尔,分外融洽。 第28章 买人 冬日白昼短暂,临近新年,搬入新家的两人事务繁多。 午后姜玉烟强撑着酸软的腰腿起身,决定先去牙行买些下人。 虽说萧元彦勤快,但毕竟是个三进的院子,以后两人还要开饭馆,没那么多时间打理家务。 于是两人驾着马车去往城西的牙行。 一个中年人牙子看到一绝美的夫人迈莲步而来,眼睛都看直了。 “贵客,贵客啊!” 这中年人牙子咧着嘴,热情地把人往里面迎。 “夫人郎君是来买人的吗?” 生怕吓着谁似的,声音放得极其谄媚。 姜玉烟神情恹恹,道:“是给家里用的,要手脚干净,老实本分些的。” 转头又和萧元彦打商量,“夫君,就要一个贴身伺候的,一个洒扫的,一个跑腿看门的,再来一个厨艺好的…..然后还要两个武艺好的护院。” 人牙子一听,大买卖啊!忙拍着胸脯保证:“夫人放心,我们这保证手脚干净,都是调教过的,规矩的很!” 于是两手一拍,不一会儿便有一群老少男人排着队过来见礼。 姜玉烟坐于上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群人,半晌没有说话。 乍一见到这天仙般的夫人,众人都会有瞬间的惊诧,但有些会立马低过头去,有些则有意无意地不断偷看。 姜玉烟点了十来个刚刚很守规矩的下人,叫他们纷纷介绍自己,何故为奴,有何特长,家庭关系等等。 最后姜玉烟选中了一对父子,是家乡遭了难沦落到此自卖自身的,父亲叫张勇,老实敦厚。儿子叫张全,十四五岁,看着是个伶俐的。 贴身伺候女子的一般只用不全人,都是些自小被父母卖了伺候人的可怜人。 姜玉烟选中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因为净过身所以显得格外稚嫩。少年眼神澄澈,看着话不多。 人牙子偷偷附耳过来道,是因为之前主家的二公子有些怪癖,常常嗯….欺辱他,他不小心犯了错,被主家发卖到这里了。 姜玉烟懂了,略略思索道:“以后你就叫姜一吧,从头开始,也就是从一开始” 少年不敢抬头,声音略有些发颤,跪地叩拜道:“奴谢夫人赐名” ,属实规矩得很。姜玉烟很满意。 厨子和护院却没挑到,人贵精不贵多,姜玉烟不急。一阵讨价还价后,她付了银两,领着这三人回去了。 家里主子就两人,姜玉烟给说了些基本的规矩,便临时给张勇安排去灶房,而张全则负责洒扫和跑腿儿。姜一贴身伺候,由姜玉烟随机调配。 家里的采购仍然是萧元彦亲自做的,日常要用的,比如米面肉菜等和熟悉的商家说好,每日送货上门,事情倒也不多。 姜玉烟向秦商羽的锦瑟铺子定了六套最普通的男子衣裳,分别给下人们换了一身体面的,又定了一些厚实的被子被褥,确保下人们也睡得暖和。 几人心中感动,皆磕头道谢,主家夫人如此人美心善,三人做事更加小心卖力了。 只有姜一是最无所适从的,自打姜夫人把他买下,他就对她死心塌地,只想为她生为她死,鞠躬尽瘁。 只是夫人却没给他安排什么活儿。从早晨开始,家里的萧郎君就一手伺候着夫人,没给一丁点儿旁人插手的机会。 直到晚上他才找到些伺候的活儿。嗯,因为萧郎君总是要好几次水…… 年前姜玉烟又与秦商羽碰了次头。新的成衣店已基本修缮完毕,姜玉烟这些时日设计的服装也在紧锣密鼓地缝制着。两人约定在年后上元节那日盛大开业,并敲定了一些开业细节。 “你的素年锦时如何了?” 秦商羽问起这私房菜馆的事。 “已经在修缮中了。” 姜玉烟道:“就是缺个大厨。我家里有些祖传菜谱,所以最好找个厨艺好的签了死契的仆人,以防泄露秘方。” 姜家原来是做小餐饮起家的,家里还有些祖传的宫廷菜谱,顾家没给她领回去之前,她也学着做了一年的饭。 秦商羽听了点点头。第二天便送了个仆人过来。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中年男子,叫柏连。 姜玉烟说了几道菜谱,又亲自从旁指挥,柏连竟能做得相差无几。让姜玉烟拍手叫好! 秦商羽又一次帮了大忙,姜玉烟礼尚往来,默写了几个曲谱给秦商羽送去。 秦商羽当时便惊为仙曲,后来送给整个秦家传阅学习。 第29章 过年 后天就到新年啦!这是姜玉烟第一次在这个异世过年。便让萧元彦去接了周远山父子过来,一起热闹……….. 除夕良夜,素心小院一片张灯结彩。姜玉烟将餐桌直接摆到了院子里,看着满院的红灯笼吃年夜饭,倒也颇具年味。 下人们被赏了一桌几乎同样的菜式,纷纷感叹主家的仁慈。 年夜饭都是姜玉烟亲自指导柏连做的。口味略区别于大月国菜式,什么白扒四宝,一品豆腐,醋溜鱼片,芙蓉鸡枞………. 菜名众人闻所未闻,但一动筷子就被这美食俘获了,皆大声称赞。感觉皇宫御膳也不过如此! 姜玉烟看着这一桌的家乡菜百感交集,自己无故消失,也不知在原来的那个时代,还会有人记得自己吗? 一时愣愣地,莫名有些伤感。 萧元彦感受到她的情绪,轻轻捏住她的手摩挲,眼神里满是安慰。 姜玉烟与他对视一眼,心头稍宽。是了,她如今也成家了,在这里,她有了爱人,朋友,还有新的开始。 姜玉烟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吐出,把那些愁绪也一并吹散。 她笑着给周远山敬酒,周远山忙不迭地应承,乐呵呵塞给她一个红封。 姜玉烟错愕,从前过年时收到的都是父亲和舅舅的转账,这么有实感的红封还是第一次得。 她乖巧地笑了:“二爹这是还把我当孩子呢!” 萧元彦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只要没生娃都有。” 姜玉烟羞得在桌下踩他一脚。萧元彦感觉轻得挠痒痒似的,嘿嘿直笑。 周远山看着小夫妻感情好,心情美极了,那酒是一杯接一杯。 周元春也闹着要尝尝,酒杯却被萧元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走。周元春围着餐桌叫唤:“大哥,大哥”,很是热闹了一番。 姜玉烟看着又长高些的周元春,笑眯眯地往他手里塞了个沉甸甸的荷包。 “来,我也给你压岁钱。” 姜玉烟道:“好好读书,以后金榜题名!” “谢谢大嫂!” 周元春脸红红地不好意思。偷偷瞄了一眼,感觉大嫂更好看了!天仙似的,还这么温柔和善! 吃过饭,姜玉烟吩咐下人们上些茶点给大家解乏守岁。 古代的娱乐就是少,姜玉烟待得甚是无聊。这时候倒是想起谢景煜了,这小子总是给她逗趣解闷儿,吵吵嚷嚷的,时间也过得飞快,不知他在京城可好。 又想起秦商羽,秦家老宅离素心小院很近,要不要上门拜会一下? 姜玉烟念头刚起又摇摇头,不妥不妥…… 萧元彦见她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正想带她出去走走,就听见张全来报,“夫人,门外有位公子求见” 姜玉烟腾的一下站起身,“快请” ,人却飞快地迎到了垂花门。 “商羽!” 姜玉烟惊喜道,“我以为你在家陪祖父守岁,怎么到这里来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姜玉烟就对他直呼其名。秦商羽的心里漏出一条缝,细细密密地洒满了糖。谪仙似的面容此刻也透着微不可查的红润。 “祖父年迈,我已让他先行睡下了,此刻还早,便来打扰了!” 转头又与萧元彦见礼道:“萧兄!” 萧元彦对秦商羽的观感不错,态度也十分友善。毕竟是大家公子,规矩守礼,不争不抢。过了年姜玉烟就要再选两夫,与其找些不知底细的人,倒不如让晚晚顺从自己的心意。 萧元彦心里默叹,也回以一礼。 秦商羽挥了挥手,身后的两个小厮便上了前来,一个提着礼盒,一个抱着琴。他温柔地笑道:“家里厨子做了些点心来与你们尝尝,顺便也来与、晚晚……..讨教几个曲子” “晚晚”二字喊得又轻又柔,颇有些羞意。 秦大公子第一次有如此在意的人,也第一次做出这么主动的举止。 好在姜玉烟二人都没有在意,笑着给他让座上茶。 “上次见你笛子吹得好,特意给你寻了一支白玉笛,愿你新年顺意。” 秦商羽从怀里取出一只通身剔透润白的玉笛,下面缀着红红的流苏,煞是好看。 “谢谢商羽!” 姜玉烟喜道。 接过笛子就上手试吹了下, “果然音质上佳。” 末了又不好意思,“我还未给你准备新年礼物。” 秦商羽见她高兴心中亦欢喜,“无妨,不如与我同奏一曲?就那首《清心普善咒》” 那是姜玉烟给的曲谱,她自然笑着应允。 两人坐定,一人执笛,一人抚琴。 一首明快,轻松的曲子就在冬夜里流淌着,快意恩仇,恣意潇洒,纵情江湖。 这曲子听得人心旷神怡,心潮澎湃。 随着远处的烟花绽放,众人惊呼一声,情绪也跟着到达了高潮。 萧元彦以指打着节拍,随后拔出长剑挽了个剑花,便飞身到院子里舞起来。 只见刀光剑影,衣袂翻飞,好一个英姿飒爽、鲜花怒马的青年侠客! 姜玉烟与秦商羽对视一眼,大笑,值此良夜,真不枉此生。 第30章 锦绣坊开业 上元,是大月国非常热闹的一个节日。尤其是夜市,灯花如昼,车水马龙,更有不少男男女女趁此节日暗中相看。 夜晚的游湖放灯也是每年的固定节目,年年有人因此挤下水,热闹程度可见一斑。 今日也是姜玉烟和秦商羽的大日子,即锦绣坊成衣店盛大开业。 吉时一到,一阵鞭炮声便噼里啪啦地响起来。临县早听闻这传说中的姜夫人要在开业当日出现,一时人潮涌动,纷至沓来。 请的伙计们脸上堆满了笑,热情吆喝和招待。 此铺面分上下两层,上层专营女装,下层专营男装。 姜玉烟按照现代样式请人做了几排展示架,将成衣的款式一一展示出来。还附有画册,上面栩栩如生地还原了所有款式,方便顾客翻阅,找到目标衣裳后再由伙计们奉上试穿,以提高接待效率。 姜玉烟穿着锦绣坊的新品成衣姗姗来迟。 只见美人着一海棠色缎面袄裙,腰间绣了一溜儿穿花飞蝶,腰肢摇曳间,那蝶仿佛振翅欲飞。交领和袖口用了略深的石榴红,收身掐腰,胸脯高挺。明明是很简洁的款式,却愣是将人穿得身段婀娜。 肤光胜雪,色若桃李的姜美人此刻笑意吟吟,羞红了一群少年人的脸,直把铺子挤得水泄不通。 偏美人还娇声燕语,轻咳出声,道:“诸位乡亲,本店新开业,现推出“会员”制度。” 瞧着大家一脸懵逼听不懂的样子,姜玉烟盈盈一笑,接着解释道:“付出二两银子便能升级为店内的青铜会员,享受新店二两银子以下任一成衣一件,并永久享受我店让利。此外还有白银会员,黄金会员,至尊会员等,会员等级不同所需银两亦有高低,所享受的折率和店内服务也不同。详情请咨询我店内伙计!” 二两银子不多,不少年轻人纷纷红着脸慷慨解囊,城中富户为了得美人多看一眼,亦有虚荣心作祟的缘故,也掏了不少银子。 秦商羽掩唇轻笑,这新店一天的收入就抵得上从前“锦瑟” 几年的收入了。 姜玉烟偷偷给他咬耳朵:“会员银两先收着,人工,面料都需要钱,花着别人的银两再生钱,多美!” 热气喷洒在秦商羽的耳根,让秦大公子的心彻底乱了套,云里雾里,不知今夕何夕。 晚上秦商羽安排了花船游湖。只见一水溜的年轻公子身着锦绣坊的成衣,分立于游船两侧,手提灯花,造型各异,真是各有各的俊俏。 河岸两侧的民众纷纷伸长了脖子观看。听闻白日开业盛况,更是啧啧称奇。亦有不少年轻公子因为错过了和姜夫人亲切会面的机会而懊悔不已。 锦绣坊的名声算是彻底打出去了。开业一个月,每日皆爆满。 掌柜、伙计忙得是脚不着地。姜玉烟也领着姜一来帮了好多次忙。只是每次来了伙计都似乎更忙了! 一个月后才渐渐消停了些,锦绣坊也稳稳地一跃成为临县第一成衣铺子了! 秦商羽亲自给姜玉烟送来了第一个月的分红。姜玉烟推拒着不收:“我得先还你给池大侠的银子” 秦商羽笑:“不用还,他并没有收。” 其实只是收了两个纵云梯的银子。 “真的吗?”姜玉烟不敢置信,那人竟这么义气! “嗯。” 姜玉烟放心了,捂着银票直乐,也不嫌脏,猛亲了两口,一脸小财迷的模样把秦商羽都看乐了。 多希望自己是那两张纸! “咱们以后还要开分店,开连锁店,把锦绣坊的名号打到大月国每个州府去。” 姜玉烟豪气盖天,眼睛亮亮地憧憬道。 “好!”秦商羽也捧场,只要她开心,怎样都好。 姜玉烟这厢忙着给锦绣坊出新品,那边萧元彦也领着工匠将“素年锦时” 修缮好了。 按照姜玉烟的设计,素年锦时装修得雅致简洁,有些现代和风的意思。室内还用了隔音材料,竭力保证隐私。 原先姜玉烟就打算好了,只做高端客户。楼上只有六个小包间,她计划的营业时辰只有酉时和戌时,每个时辰接待六桌,一日总共接待十二桌。凭号码牌预约。 而且顾客不能点菜,只能告知忌口和偏好,规格只有四菜,六菜和八菜。若人多就给两个包间分两桌。 小二会在客人落座后公布当天菜品,若有不愿食用也可以略微调整,但以厨房当天所有的食材为准。 随后姜玉烟又招了些“钟点工”,因为营业时间较短,招长工实不合算。包括一个账房,两个跑堂,还有两个后厨帮忙的。如此人员也都配置完毕。 接下来就是缺一个把自己饭馆介绍出去的契机。姜玉烟苦思,最好是能参加临县上层的宴会圈子,做一番广告,如此稳定的客源就来了。只要有客源,她自信素年锦时所出的菜品能留住客。 如若不然,“素年锦时”的牌子挂在那儿,恐怕都没人知晓是做何,就像当初的“锦瑟”一样。但她可并不像秦商羽一般有钱啊! 这两日姜玉烟想着饭馆的事,吃饭都不香了。但没过几天,这个契机就来了! 第31章 寿宴 月底秦商羽给她送了一份请帖,邀请她三月初三参加秦老爷子的六十寿宴。 姜玉烟眼睛一亮,真是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这不就是临县的“高端局”吗! 秦家所做乐器生意遍布大月国,在临县素有名望。秦老爷子寿宴那天,据说本地的富户官员都会捧场,甚至京城或其他州府也会来些贵客。 “只要到时……”姜玉烟顿时有了主意。欢欢喜喜着人给秦商羽送信,她要给寿宴添两道新菜作贺礼。 秦商羽与她心意相通,不由地微微一笑,心领神会,这是要借祖父的东风了! 当即便去往秦老爷子的寿康堂。他与祖父秦枫说了下姜玉烟之请,请求他寿宴之上提点下“素年锦时”菜馆。 秦枫早听闻这个长孙爱慕一女子,并且还和此女子一同开了成衣店。开业那天的盛况被一些好友津津乐道直叹后生可畏。当下也有了些许好奇。 “果真如传闻中所说的那样美?” 秦商羽俊脸微红,颇不自在:“确是极美。” 秦老爷子心下有数,哈哈一笑,“那爷爷我就帮你一帮!” 秦商羽听了却有些急,“爷爷,别,您别唐突了她!” 秦枫恨铁不成钢地瞪他:“那如你这般,何时抱得美人归?” “.…………” 秦商羽不言不语。叫秦枫看得直摇头,唉声叹气。 其实他也不知应当如何。姜玉烟待他极为亲切,却似乎并无太多男女之情,这该如何是好? 本以为只要能时常看到她,见她平安喜乐就心满意足,如今却生了很多妄念……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秦商羽立于庭院之中,喃喃自语。白衣公子如谪仙般身姿清雅,却有数不清的寥落溢出。 而姜玉烟这两日却闭门谢客,废寝忘食亲自做了几十份宣传册子。 封面书饭馆名“素年锦时” ,并画以芙蕖标识,作为“品牌商标”;内页做简单店面介绍;背面则附上标语:“素年以往,皆是锦时” 。 那册子设计得相当精美,叫萧元彦啧啧称奇。只是古代印刷业不发达,为了能在寿宴中送到每一个餐桌上,累惨了姜玉烟的一双小手。 萧元彦每晚巴巴地望着,又心疼又无奈。看她每每累到倒头就睡,倒也舍不得如何折腾了。只苦了刚开荤不久的男人,热情无处释放。 直到寿宴的前一天,姜玉烟才大工告成。萧元彦立马化身成狼,狠狠压着做了一晚。 临近中午,姜玉烟才揉着酸痛的腰起身,一双美目睁得大大的,怒视着萧元彦,“看你做的好事!今日我怎么见人!” 萧元彦也不恼,昨晚将人欺负狠了,自己得了便宜,被骂两句也是应该。只笑着哄她:“我看夫人气色好得很。” “!” 姜玉烟其实也觉得自己气血畅通,像个妖精似的,吸了男人精血皮肤更加娇嫩。 好在她已着人和秦商羽交代过了。寿宴用的两道菜品还需准备,晚上再让素年锦时的菜品高调登场。 秦家大院从午时就来了不少客人,熙熙攘攘的上前给秦枫贺寿,吉祥话不要钱地往外掏。 秦府难得如此热闹,秦枫也不免高兴地连连点头。 自秦商羽的祖母去世后,秦家老爷子就和其他几位郎君分了家,领着独子支撑秦家,将秦家的生意做到东南西北。 京城的乐器铺子也有四五家。秦商羽的父亲如今便和母亲定居京城打理那边的生意。 既有幼弟陪伴双亲,秦商羽便时常回老宅来,照顾独自一人的祖父。 秦父秦母这次除了带小儿子秦商徵回来拜寿,更重要的是要把秦商羽带回去给他说亲。京城名门贵女多,定能挑个相称的。 热闹延续到了晚上,拜寿的各路人马陆续到齐。满满当当摆了几十桌。 这边秦商羽正准备着人去请姜玉烟,就听下人们来报,姜夫人和萧郎君来了! 秦商羽心里一热,匆忙去迎,一路引向秦枫处。 “秦爷爷,我携夫君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姜玉烟福了福身,笑靥如花。 堂中惊叹声顿起,众人皆惊鄂不已。 秦父秦母更是怔怔。这是哪里来的天仙啊,竟比京城那些贵女美貌数倍,却窝在这样的小地方!眼神偷偷看向秦商羽,秦商羽只尴尬地掩唇轻咳。 秦枫捋着胡须甚是满意。果然是个绝色美人儿,怪不得勾得自家孙子像丢了魂。眼中精明的光一闪而过,心下隐隐有了主意。 姜玉烟和萧元彦落了座,吸引了周围的无数目光,而场中诸多男子的心也从此遗落…… 姜玉烟见怪不怪,自顾自开始大快朵颐。 今晚的戏台子唱了一出八仙贺寿。气氛到了高潮的时候,忽然一声声高昂的声音响起。 “梧桐巷‘素年锦时’私房菜馆给秦老爷子贺寿加菜,祝秦老爷子福寿绵长” 只见一列仆从各自端着两样菜肴,陆续给各桌上菜。 这次姜玉烟准备了一道松鼠鳜鱼,一道叫花鸡。 众人不知梧桐巷何时多了这么一个菜馆子,不明所以。但看菜肴卖相甚佳,透着诱人的香味,皆食指大动。 果然,一道酸甜可口,一道咸香鲜美,称得上色香味俱全,在座的个个赞不绝口!纷纷打听这菜馆子的地址。 仆从们顺势给各桌上了一份宣传册子供众人传阅,这般稀奇的玩意儿叫宾客好一阵赞叹,这东家好精妙的心思! 秦老爷子见状乐呵呵开口道:“这菜馆子就在梧桐巷最里面那家儿,菜名儿都很新鲜,叫我老头子也是闻所未闻呐。 都是我那未来孙媳鼓捣着玩儿的。据说还要预约,不是贵人可入不了门,呵呵,后面就指望你们这些叔伯长辈多去指点一二了!” 听到孙媳姜玉烟大吃一惊,她没想到秦老爷子是这样的开场,只见秦商羽薄唇微张,眼里是一闪而过的慌乱。 秦枫是在赌,赌他当场绑定了他们的关系,那么姜玉烟为了秦商羽的名节,或也能顺势答应了此事。 即便不答应,他也未曾言明这菜馆子的东家是谁,靠着秦家这点势力,叫她闭紧嘴也无甚难。断不会影响了商羽的清誉。 他自然是信心在握。 今日的宣传已到位,可接下来的麻烦事让姜玉烟心烦意乱。 萧元彦也一脸若有所思地沉默不语。他虽然对秦商羽不反感,可没想到事情来得这样快,叫人猝不及防。真正要面对时,只觉心如刀绞。 第32章 交心 晚宴散后,秦枫果然唤了姜玉烟萧元彦二人移步喝茶。秦父秦母秦商徵则陪坐一边。 “丫头,你刚刚也听到了,我秦家有意为商羽迎娶你为孙媳。不知你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立于一侧的秦商羽紧张地低下了头。 而秦枫直白的开口,亦打了姜玉烟一个措手不及。 “我……” 左右为难,她说不出话来。 其实很早以前,她就能察觉到秦商羽对她的情意。只是秦商羽温柔,春风化雨地待她,未曾给她任何压力,她也只做不知。 如今秦老爷子这般行径,坐实了两人关系,如不答应,秦商羽该如何自处。只是……身为现代人,她心里也着实难堪,对这一女侍二夫的行径,她始终跨不去这个坎儿。 姜玉烟看向萧元彦,对方却不看她。只额边青筋凸起,感觉很难过的样子。当即心疼得不行。无论如何,萧元彦是她如今的夫君,她更不能罔顾他的意愿。 她扯了扯萧元彦的手。萧元彦朝她看过来,神情似有缓和,勉强笑了笑,示意她无需在意。 秦枫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面色旋即冷淡了下来,幽幽开口道:“萧郎君气度不凡,想必也不是个善妒的。” 萧元彦微微侧头,面色铁青。 姜玉烟听了此话不甚高兴,踌躇道:“抱歉,秦老爷子,我和商羽志趣相投,是非常好的朋友,但并无儿女私情……您…..” 话音戛然而止,姜玉烟看到秦商羽抬眸看了她一眼,那眼里满是失望、寥落、悲伤。心好像瞬间被击中,一时竟失了言语。 秦父秦母似乎也不敢相信。 秦母试着问道:“听说你今年也满十六了,才只有一个夫君,商羽与你熟悉,若是没有特别中意的人家,何必把话说绝呢?” 姜玉烟喃喃道:“我……我……..” 她本想说,她研究过律法,可以交足额罚款免去三夫五夫的硬性规定。只是如今,她心中刺痛难当。这决绝的话语到底说不出口。 秦商羽此时却酸滞着开了口, “爹、娘,我与姜夫人确实只是君子之交,并无私情,还请爹娘莫要再为难姜夫人了…….” 从前的“晚晚”,变成了“姜夫人”,姜玉烟怔怔地朝他望去。秦商羽却不看她,一双低垂的眼眸眼睫轻颤,透着无以名状的脆弱、疏离。 想起过往种种,姜玉烟只觉酸楚难言,忍着泪意上涌,她闷闷地与秦家众人告辞。 厅内一片沉默。秦商羽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心如死灰。 ………… 回到素心小院,姜玉烟心里沉甸甸的难受得紧。 萧元彦率先开了口,“我以为我终究能从容地接受此事,可我刚刚还是失态了。” 语毕低垂了眼,面色颓然。 姜玉烟心疼地去吻他的眼睛,急急安慰,“不怪你,你喜欢我才会这样在意我,你生气难受都是应该的” “……….你不用安慰我” 萧元彦拨开她凌乱的一缕额发,苦涩道:“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今年你便要再结两门亲事,秦商羽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研究过律法,我们可以去交罚款。我…..我有你就够了。” 姜玉烟期期艾艾道。 “.……..可你在难过,晚晚,你对他也是有心的吧?” 萧元彦笑了笑,“其实你能考虑我的感受,我很开心。” 搂紧了怀中人的身子,萧元彦方获得了一丝安全感。 “我最受不了你难过,只要你开心…..” 像在说服自己似的,萧元彦道:“我也能开心。” 姜玉烟眼泪刷地就流了出来,她心里仅存的一点围墙也被这个男人用温柔亲手打破,哪怕伤到了自己。 姜玉烟哭得不能自已。 “哭什么?” 萧元彦温柔地亲吻她的脸颊,噙到一丝眼泪,有点咸。 “我不好…….呜……..我贪心……都是我的错。”姜玉烟羞愧难当。 萧元彦这下彻底没了脾气。 “别哭了,不是你贪心,是我贪心了。只想独占你……… 其实同为男子,我很理解秦商羽,甚至谢景煜,他们都很喜欢你。若多些人在我所不能及的地方照顾你,我也更放心些。” 萧元彦的退让和自我安慰使姜玉烟心酸不已,越发觉得自己卑劣。 或者干脆冷情冷性,将自己的现代三观执行到底,或者就融入此地,好好爱自己所爱,莫要辜负别人。 嘴巴说着自己是现代人,却又拒绝不了萧元彦以外别人的好,放纵自己与他人生情。这算什么?害人害己! 姜玉烟简直厌弃自己。 最后她只好把她做人的三道行为准则拿出来一一叩问。 第一,此事是否合理合法? 这个答案在大月国自然是肯定的。国家不仅认可,还鼓励多夫多福。 第二,此事是否妨碍他人? 姻缘只是男女之间的私事,与他人无关。 第三,此事是否无愧于心? 愧是有愧的,与其说是对萧元彦有愧,不如说是对接受过现代教育的自己有愧。但如今自己已是此间人,这坎儿还是萧元彦亲自带自己跨过去的。 姜玉烟从不觉得自己是个优柔寡断之人,只叹情之一事自古扰人心。 想起临走时秦商羽伤心的神情,姜玉烟心痛难当。 “明日我便去秦家说亲” 姜玉烟迷迷糊糊睡过去之前想着,“管它呢,做人最重要的是开心。他愁我也愁,何必呢?!合法的!” 想清楚后姜玉烟就踏实地睡去了。 第二日姜一已经在外间守了很久了。手里捏着一封信,焦急不已。 直到过了晌午,房内才传来动静。 姜一立马敲门求见。 “这是秦家公子给您留的信,您可需现在看?” “商羽!” 姜玉烟一把将信扯过,却是秦商羽的辞别信! 原来在她昏睡的这段时间,秦商羽已随秦父秦母回京了。 秦商羽给她安排了个掌柜负责锦绣坊后续的一切事宜,并给了她二掌柜的权限。 同时书信临县的诸多好友关照“素年锦时”的生意。 信的末尾附上了一首曲谱。正是第一次为她弹奏的《晚遇》。“其实我早就取好了名,只是难以启齿,万望勿怪,我这小小的痴念……….” 看到信的最后,姜玉烟已哽咽了,悔得不行。回想从前他对自己的各种支持,倾心相待,心里就密密麻麻地疼。 不知从何时开始,秦商羽这个温润如水的男人就这样用自己独有的温柔,渗透到了自己人生的每一片领域。 也许早就喜欢了,只是无从察觉。如今却也晚了一步。 从此天高水长,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第33章 素年锦时开业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素年锦时”私房菜馆在前期的一波推广和筹备下,于大月历四月一日盛大开业了。 该菜馆使用了浅木色外立面装潢,门前一棵大桃树桃花盛放,“素年锦时”的门匾便掩映在这花影里,清新雅致极了,叫人眼前一亮。 城中的官员和富户都收到了邀请函,当时在秦家宴上吃过的两道菜至今仍刺激着众人寡淡的味蕾。上午便来了不少人瞧热闹,甚至还有几位贵妇人。 素年锦时的一楼安排了贵客等候区,不时有小厮送上茶水和糕点。旁边整张墙挂着一超大卷轴,方便贵客留下墨宝。 不少年轻公子兴致勃勃,纷纷一展身手。偶有佳作,满堂叫好。 姜玉烟和萧元彦作为东家自然得到场。众人哪知竟能在此又见到这位姜夫人,当真是不虚此行! 只见那清丽绝美的女子亭亭玉立,温柔得体地介绍起素年锦时的用餐制度。 宾客们乍闻皆诧异不已,吃饭竟然需要预约,且每日只接待十二桌,还没有菜单! 小厮呈上十二个预约牌,上面写了时辰和包间名,先到先选。以后每日辰时放号。 惊得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幸而听闻开业酬宾,最低档次的一桌只需二两银,便陆续有人拿了号牌。 大部分预约的顾客都选择了四菜套餐,只有两位顾客选择了六菜套餐,其中便有陈县令家的夫人。姜玉烟默默记下了。 从下午开始她就亲自盯厨,今日首次营业务必做到宾至如归。菜式是昨晚就定好了的,特意按照大月口味选了些一般人都能接受的菜式,却又保证是他们没吃过的。 大月国的调味料尚且还跟的上,甚至辣椒也有,只是之前无人识得和使用。还有些调味料可以从中药铺中购得。总之做上一般的美食是足够了。 夜幕降临,达官贵人们纷纷踩着点儿到来。 今日的四菜套餐是“八珍烧鸭,酸菜鱼,金玉良缘,一品豆腐” 附赠甜品红豆沙。六菜套餐则加了“糖醋小排,上汤蒲菜”。 这一桌在大月国堪称豪华,色香味俱全,做法与大月国完全不同。 姜玉烟亲自领着小厮依次给各包间上菜,并一一介绍菜品,只是听着声音便让在座的年轻男子羞红了脸,目光闪烁不敢多看。 陈县令今日也携夫人幼子来用餐。他早就听说过许多关于姜玉烟的事迹,没想到当日剿匪连青州驻军都惊动了,便知其不是寻常人。秦老爷子寿宴上的昙花一现亦令人难忘。 怪不得当初萧元彦肯花二百两银子贿赂来办户籍!此女定不是池中物啊! 今日偶然听说这姜夫人出现在这新开的菜馆儿,便有意过来结交一番。 姜玉烟自然打听清楚了各位贵客的来路。只见她敲了敲陈县令所在的“梅”字包间。听得同意后便福了福礼,使小厮将一干菜品呈上。 “陈大人,夫人安好!民女久仰大人大名,听闻大人公正严明,爱民如子,临县百姓能安居乐业大人当居首功。我作为临县百姓十分感恩。且当初我落入天狼山寨,听闻大人也曾派人救援,民女亦感念不已。今日这桌席只当民女酬谢大人和夫人。” 姜玉烟微微笑着,又呈上一壶好酒。一双素手姿态优雅地给陈县令夫妻满上。倒教陈县令受宠若惊。 见姜玉烟彬彬有礼又会说话。陈县令人精似的,对她甚为欣赏,态度也很和蔼。 “你是这里的东家?” 姜玉烟想起了秦家寿宴上的事,怕众人有些不好的联想。便含糊道,“只是和秦家有些合作………” 至于和谁合作就不用说得那么清楚了,也有可能就是那秦老爷子所说的“孙媳”。姜玉烟默默叹气。 陈县令的夫人姓孔,近距离打量姜玉烟,也十分佩服。一个漂亮的女子不在家享福,却东奔西跑像男人一样谋生计,性情还如此之好,实在是世所罕见。当即就琢磨着把娘家哪位侄儿介绍给她。 “以后你这菜馆若有什么麻烦可来县衙寻我或我夫君。” 孔夫人和蔼地说道。 姜玉烟自然应承,这是抱上了本县县令家的大腿啊!一高兴又送给孔夫人一盒口脂,连声夸孔夫人气色好有福气,用上口脂定能人比花娇云云,逗得孔夫人眉开眼笑,一时宾主尽欢。 没几日素年锦时的名号就传出去了,不仅是临县,云洲其他各县也经常来人,专程为了这顿饭。 连茶馆说书的都在说这件奇事儿。一说该菜馆的菜式每日不同样,堪比皇宫御宴。又说该菜馆一号难求,每日天蒙蒙亮就有许多贵人家的小厮排着队等候放号。再说该菜馆的菜肴皆是姜夫人亲自下厨甚至偶尔还能得姜夫人亲自接待云云。 一时在周边引起了不小的浪潮。不少见过姜玉烟的都称赞姜夫人天人之姿,性情柔顺,对郎君极好,为女子典范……….当然也有个别语出嘲讽的,譬如以女子之躯,竟然自甘下贱去做那庖厨的活儿等不一而云。 身处风口浪尖的某人毫不在意,每日睡到自然醒,能躲懒便躲懒。若非必要,一般的帖子从来不接。 工作是顺带的事情,有灵感了就画几幅设计图交给锦绣坊的掌柜。下午则和柏叔合计下每日菜式,偶尔有了兴致自己也下厨做上两道或者去店里走上一圈儿。 素年锦时每日的营业时间短,餐次少。幸好走的是高端路线,价格不便宜。倒也有盈余。 为了创收,姜玉烟还推出了果酒和桃花酿,一出产就几乎日日卖断。 后来晚间也放开了营业时间,令几个小厮轮流值夜,提供茶水、糕点、或酒水让文人墨客聊天会友。 如此到了月末,姜玉烟和萧元彦一合计,除去成本,素年锦时一月就挣了九百多两银子! 姜玉烟心花怒放,一开心就发钱,当月就给每位下人多赏了两吊钱。众人皆捂着嘴直乐,磕头拜谢。 第34章 谢景煜回来了 转眼迈入炎夏,姜玉烟越发惫懒,素年锦时的事情彻底撂了挑子,全权交给萧元彦。 闲暇时偶尔也会想起秦商羽,不知他父母可重新给他议了亲了?还有谢景煜,那货都走了半年多了! 忧思一重,姜玉烟胃口也差了,时不时还嗜睡,一天中午在吃了口红烧肉后居然吐了。 张勇是当过爹的老人了,若有所思地把萧元彦请到一边,悄悄耳语了一番。 萧元彦神色莫名,不一会儿就请了个大夫回来。 姜玉烟莫名其妙,她就是暑热难受。萧元彦却饱含期待,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谁知那老大夫一切脉就直摇头。 “夫人并无身孕,只是受了暑气,脾胃虚弱,暂且莫食荤腥即可。” “!” 姜玉烟恍然大悟,原来萧元彦是这个意思。 “只是夫人体质特殊,恐怕不易有孕呐!” 萧元彦一愣,急忙问道:“可有法子?” 老大夫捋着胡须:“夫人的体质并不常见,我且先开些药给夫人调理气血,看看疗效如何……..” 姜玉烟皱眉,她最怕那苦汤药。她体质特殊,她是季经(每三月来一次月经),在现代时曾找专业的医疗队检查过,医生认为只要有规律就没有问题,只是受孕概率低。 经检查,姜玉烟的每次排卵日大概就在月经前的十五天左右。姜玉烟自来到这个世界后就未曾有过月事,她揣测是因为穿越时的某些磁场发生了变化,导致她有些内分泌失调,但应该问题不大。 按照惯例,她下次的例假将在七月末,也就是这几日了。之前预测的排卵日她都找借口避开了萧元彦,自然不会怀孕。虽然前几次也没用上。 但萧元彦显然是个不懂的。吩咐下人熬了药,就要喂她,眼见是不喝不罢休的节奏。 姜玉烟撒娇道:“阿彦,我还小,暂时还不想生孩子嘛!” 萧元彦耐着性子哄劝:“现在不想生就不生,但得先把身子调理好了。” 姜玉烟不开心了,她想说她很健康。 “若是我一直怀不上呢?你还会不会喜欢我?” 萧元彦连忙抱着她坐进怀里,柔声道:“且不说只有夫人不要郎君的份儿,你也要明白我,你………比我的命更重要,何况一个孩子。” 姜玉烟看着萧元彦认真的表情,心中感动,把头埋进他的颈窝,低低道:“等我再大一点儿,我就给你生个孩子。” “好!” 萧元彦柔声笑了。 最终那碗药还是在萧元彦的威逼利诱下被喂了半碗,苦得她小脸皱成一团。 巧合的是,没两天姜玉烟就来月事了。萧元彦更加坚信大夫的药有用,要求她月事结束后继续服用,气得姜玉烟差点没摔了碗。 古代的夏季难熬,虽然萧元彦花了大价钱买了几盆冰放屋里,又有姜一不停地给她摇扇,姜玉烟还是热得出了一身的汗。又因为月事的缘故,身上格外不爽利。姜玉烟一剪刀把袖子和裤脚剪了,露出白皙柔嫩的手腕和脚踝。 姜一看了眼,手上一滞,心头砰砰直跳,眼神晦涩。 谢景煜跳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美人斜倚榻上,薄衫轻透,袖脚微短,露出的部分白得发光。 “晚晚!我回来啦!” 谢景煜像一道风似的,红衣一闪,三两步就上前抱住了呆住的姜玉烟。 姜一不明所以,急急喊道:“夫人!”眼神中充满了警惕。 “你……….” 姜玉烟眼睛微微睁大。 “谢景煜!” 一股狂喜在心中蔓延,姜玉烟精神为之一振,“你回来了啊!” “嗯,嘘,嘘……….你先让我抱会儿,一路跑死了两匹马,去到听雪小筑你又不在……….” 谢景煜把头靠在姜玉烟的颈侧,深深吸了两口,“我好想你,好想你………..” 看着这撒泼耍赖的男人,姜玉烟心里一暖,挥手令姜一退下,迟疑片刻,便缓缓抚上他的背,无声安慰着。 “你好像瘦了些。” 姜玉烟看着他略有些青茬的下巴,忍不住上手摸了摸。 谢景煜的眼神紧紧跟着她的手,嘴里却委屈道:“想你想的!” 姜玉烟退开些许,似有些不买账,“那你过了半年才回来………” “噗………..晚晚你是不是想我了,看你这不满的样子…………” 谢景煜笑将起来,桃花眼眯了眯。 “没有,我日日高兴,哪里想得起你?” “可我在京中不太高兴,我被我娘关了好久!” 姜玉烟诧异:“为何关你?” “因为我说我已经失身于你,不能和高门大户结亲了,只想娶你。” 谢景煜直直地看着姜玉烟道。 “你为何这般说?” 姜玉烟瞬间坐直了身子,“你不要名声了?” “我什么时候在意过这破名声,我只要你!” 谢景煜浑不在意,静默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晚晚,你有一点喜欢我吗?” 眼睛亮晶晶的,白皙的手指却悄悄蜷起。 四周一片安静。姜玉烟看着这比自己实际年龄还小一岁的男人,心中恍惚不定。 第35章 应了亲事 谢景煜少年意气,明媚灿烂,与他在一起姜玉烟确实很开心,一点也不排斥他的靠近和接触…….. 她皱了皱眉,其实从秦商羽的时候她就想明白了,一时纠结,害得秦商羽伤心远走,如今心中也算不得好过。 最终还是入了乡随了俗,心里已经守不住了,还立什么牌坊。不如痛痛快快地过吧!姜玉烟破罐子破摔,暗暗想道。 只是平日里看谢景煜太嚣张,又整整晾了自己半年才回来,就不想这么快应了他。 姜玉烟瞥了他一眼,神情自若地躺回了竹榻上。 “可能有一点喜欢吧,就好比家里的兄弟似的。” 姜玉烟暗笑。 “谁要当你兄弟!” 谢景煜的脸色霎时垮了下来,“我要做你的夫君!” 姜玉烟挑了眉:“你就是个小孩子……….瞧,脾气说来就来!” “谁小了?” 谢景煜着恼,俯身就压上榻,一口咬在姜玉烟的脖子上。 “嘶………” 姜玉烟抬手推他。 “半年不见你倒是对我越发随心所欲。”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是个成年的男人了………” 谢景煜眼尾发红,强硬地用下身蹭了蹭。 “.………..” 姜玉烟一阵无语,表情僵硬。这可真够直球的。 半晌,像是颇为疑惑,姜玉烟低低地问道:“你怎么确定你喜欢我,或者说你喜欢我什么?脸吗?” “脸当然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你当初第一次见我不也偷偷看了我好几次嘛!” 谢景煜表情松快起来。 “胡说,我当时带着帷帽呢,你怎么可能看到我看你?” “哈哈,你看你没反对我的话……….” 谢景煜哈哈大笑。 姜玉烟羞恼,瞪了他一眼,好吧,当时她就觉得这人尤其是那双眼睛怪勾人的。 “其实在琼华楼的那次,不是我第一次见你。” 谢景煜收了笑,神情沉浸在回忆中,“第一次见你是在芸香楼,那时候你住在隔壁的客栈,正靠在窗前往外看。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姜玉烟有些惊讶,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谢景煜抚了抚她潮热的鬓角,“你长成这样,很难让人不心动。” 心动到他当晚就做了个与她有关的梦。 “那我以后若是老了丑了,毁了容貌呢?” 姜玉烟这是故意恃宠而骄了。 “容貌只是一个契机,我看到了,所以想要亲近你,了解你。越了解越喜欢,聪明,善良,可爱,温柔,还有一丝侠气。 我时常会想,怎么会有你这么完美的女子?渐渐就越陷越深。但你既然已经在我的心里了,容貌就没有那么重要了,若你毁了容,我也还是喜欢你。只想和你在一起。” 谢景煜一下子说了很多话,十八岁的大男孩此刻眼里都是认真。 姜玉烟无言以对。两人仍紧紧贴着,热气腾腾,她轻轻推开他。 谢景煜期待的眼神暗了暗。 片刻后却听见姜玉烟低缓柔和的声音传来,“那你………想要如何呢?” 谢景煜的一颗心仿佛将要沉到井底又被迅速捞起。 “晚晚,你这么问,你是不是……….” 谢景煜犹疑不定,抬高了声音坚定道:“我,我自然想要娶你,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姜玉烟脸上抹上一朵红云,不知道是不是热的,“可是你娘,吴王妃不是不同意吗?” “嗨,说起这个,晚晚,你还记得你当初交给我的那份奏疏吗?我父王看了连连称好,夸赞于你。后来我去母妃面前表明了心意,她大怒,我只好骗她说贞洁已失,她便将我关了起来想要随便给我找个冤大头结亲。但我父王却支持我。” 谢景煜不正经地笑道,“后来他去陛下面前好一阵煽情,讲了几个男子悲苦的故事,再奉上了这份奏疏,只说是未来小儿媳所书。陛下也颇为赞赏,卖了父王一个面子,给你封了个从六品宜人呢!” 姜玉烟听得他不正经的言论,捂着嘴咯咯笑。 这个从六品好啊,国家公务员不用干活还有薪水的那种,比县太爷还高半级。遂捧场道: “哇,太好了!” 谢景煜也很得意,“如今你是官身,我是白身,还是我高攀了你,我母妃自然就同意了。” 姜玉烟笑得见牙不见眼,“没事儿,我以后罩着你!” 谢景煜虽然不清楚“罩”是什么意思,但大体明白她的话,噗嗤笑了。 “圣旨过两天就到临县了,还有你的官服。” “嗯嗯” 姜玉烟连连点头。她感觉谢景煜为她所做的定不是如他嘴里所说的那么简单,一时心里也颇为感动。 “那你答应吗?” 谢景煜绕回了正题。 “阿彦同意你进门我就同意。” 姜玉烟眼珠子转了转,笑嘻嘻道。 这家伙惯会仗势欺人,不约束着只怕以后阿彦要受委屈。 谢景煜立马开心得蹦起,抱着姜玉烟就啃了两口:“我去和他说。” 末了又有些不甘心道:“你就这么听萧元彦的话啊?” “自然,大夫君本就有管理后宅之责。” 姜玉烟面不改色。 说起来,她本就亏欠萧元彦良多,更应多多体贴于他。 萧元彦如今除了管理宅院,还需负责素年锦时的营业。闲暇时偶尔还去附近山林打个猎给姜玉烟加餐。 谢景煜偷偷溜进来时,萧元彦恰好不在家,这才让他逮着空一顿告白。如今他也心里犯怵,这家伙向来与自己不对付,也不知能不能痛快答应。 谁知萧元彦回来看到他,也只是脸黑了些。后来谢景煜彬彬有礼地与他商讨婚事,萧元彦沉默了一瞬就好脾气地答应了,令谢景煜又是错愕又是惊喜。 他哪里想到早在秦商羽的时候这两人就进行了一番恳谈。 萧元彦看到他来找自己,就已经明白了姜玉烟的想法。虽然习俗上多半由大夫君管理后宅,但夫人要嫁什么人,大夫君其实并没有太多干涉的权利。姜玉烟给了他足够的尊重,事已至此,他也只能以尊重还之。 谢景煜大哥长大哥短地各种讨好,还送了萧元彦一张秋月弓,被萧元彦随手丢在了书房。 夜长梦多,谢景煜希望尽快回京商讨婚事,如今已是七月末,王府的婚礼准备起来,最快也要两个月后才能举行,他早已迫不及待了。 姜玉烟也有意早日出发,她一直想知道秦商羽的近况。只萧元彦不赞同,不说临县还有许多事情未处理,单单如今盛夏难熬,姜玉烟恐怕路上便要中暑。 姜玉烟确实受不了,在放了冰的屋里,她都觉得要热出病来。 于是几人商定,过了八月再动身。 这厢谢景煜却飞鸽传书给他爹,着人先行算日子,准备聘礼与婚房,言语之中颇为兴奋啰嗦,看得他爹吴王爷嘴角直抽抽。 姜玉烟是在谢景煜到了之后三天才接到的圣旨。陈县令颇为震惊,并不知其中缘由,但也言辞恭谨,连连道贺。 而这消息就像长了尾巴似的,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只说是姜夫人才貌双全,连当今陛下都嘉奖于她。引得众人啧啧称赞,拜帖更是像雪花一样地飘进来,姜玉烟忙着安排事情,一概不理。 经过这些时日的训练,柏连在后厨已能独当一面,姜玉烟绞尽脑汁将记得的菜谱都教给了他。 又把周远山父子请了来。只因去京城后归期未定,还得请他们照看好素年锦时和素心小院。 周远山父子自然无不可。下人和伙计们都是做惯了的,接手倒也不难。 只是大家皆有些不舍,姜一更是肉眼可见地憔悴了。谁知临行前姜玉烟却把他带走了,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九月初一,相当于现代公历的十月初吧,张牙舞爪的秋老虎终于偃旗息鼓,天气逐渐凉爽。 姜玉烟和萧元彦向众人辞行,周元春眼睛红红地都快要哭了,众人也默默不舍,主家的夫人郎君人太好了! 姜玉烟安慰片刻便一脚踏上了谢景煜给她安排的超豪华加宽马车,身后是吴王府的精锐影卫十人。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前往京城。 姜玉烟也正式开始了她的上京之旅。 第36章 路上 大月国京城又名“上京”城,独立于各个州府,位于大月国的中部偏北。 从云洲过去,需要沿着官道途径青州,湖州,冀州,若似谢景煜这样快马加鞭日夜不歇,三五日便可从上京抵达云洲。但如今队伍前行,夜晚还要停下来住宿歇脚,估摸着要十来日才可抵达。 姜玉烟不着急,只马车坐得久了屁股颠得慌硌得慌。萧元彦便时常抱在腿上。谢景煜嫉妒得眼红,吵着也要抱。被萧元彦以“未成婚不合礼仪”为由拒绝。气得谢景煜仿若河豚。 姜玉烟憋笑憋得厉害。 但偶尔谢景煜还是能偷个香窃个玉的,趁着萧元彦中途下来买餐食或解手,便搂着姜玉烟一阵亲。年轻人血气方刚,热情洋溢,弄得姜玉烟也很尴尬,瞟一眼侍从姜一,只见对方把自己埋进马车的角落里,仿若未察。 大月国风景优美,尤其是途经湖州时,秀山丽水,青砖黛瓦,幽幽袅袅,金桂飘香,很像现代江南水乡的样子。 这样的美景窝在马车里太无趣了。姜玉烟要求下来骑马,把两个男人吓得不行。众影卫也是捏把汗。 大月国女子娇弱金贵,谁家女子能这么剽悍。 然而马术是豪门必修课,姜玉烟不仅会骑还能表演个马踏飞燕。瞅着他们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姜玉烟也被激起了斗志。只见她左手握住缰绳,左脚踏上马镫,一借力就稳稳当当地跨上了马。 得意洋洋笑了下,姜玉烟修长的腿一夹,“驾!” 整个人就蹭出去好远。 萧元彦眉头拧紧,翻身上马随即跟上。 谢景煜的嘴巴也张得老大,吼道:“快跟上少夫人!” 姜玉烟正骑得爽呢,这古代大路上车少人少,正适合策马。一张小脸骑得红彤彤的,衣袂带起一阵幽香。不时有过路的男子瞧见这惊鸿美人,纷纷回眸驻足,痴傻凝望。 “哈哈” 姜玉烟回头看了一眼落后的两人,正欲开口调笑两句。眼神余光却瞥见前方道路中间堵着些人! 姜玉烟一惊,急急收紧缰绳,那马蹄高高翘起,一声嘶鸣,差点把姜玉烟就地甩下去。 “晚晚!!” 萧元彦和谢景煜心头狂跳。匆忙飞身上前,一把将她抱下来,好一番查看。 “我没事。”姜玉烟轻呼出一口气,这才看向那堆人。 只见一幼童被一中年男子抱在怀里,大声呼喊摇晃,周围一群人也吵吵嚷嚷。 姜玉烟眉头皱起,只见那幼童面色青紫,此刻竟然双目瞪直,浑身抽搐,心中一紧,不自觉地上前查看。 众人见一翩然若仙的女子出现在眼前,都有些惊着了,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那中年男人却是病急乱投医,“仙人啊,仙人,求您看看我儿这是怎么了?” 姜玉烟有些尴尬,她并不懂医,但看这小儿模样,倒像是气道异物,忙问道:“刚刚是不是吃过东西?” “是是是,刚刚塞给他一个梅子,就成这样了!” 中年男人连连点头。 救人如救火,姜玉烟当机立断,“大叔,把他给我,我来试试!” 姜玉烟把幼童倒扣在自己膝盖上,以掌快速扣击后背,众人吓了一跳,但没人敢上前。那中年男人的心也紧了紧。 片刻后姜玉烟见没有效果,眉头皱得更紧了,遂把幼童翻过身来,以指按压上腹几次,再翻过来重复刚刚的动作。 突然,一个梅核从眼看着就要没气儿的小童嘴里喷了出来。 “哇”的一声,这孩子就哭将起来,面上的青紫退去,立竿见影地恢复正常了。 姜玉烟松了口气,从前只是知道这海姆立克急救法,却还是第一次实践,殊不知当时她也紧张坏了!就怕好心没做成好事! 众人被姜玉烟的一番操作给震惊了,女子不仅貌若天仙,还有这起死回生的手段。顿时直呼“仙人啊!” 中年男子更是眼眶含泪,拉起小儿就要给姜玉烟磕头,“多谢仙人救命之恩!” 姜玉烟连忙虚虚扶起,“举手之劳,不用客气,以后不要在走路的时候给孩子吃东西了!” 那中年男子连连称是。 姜玉烟笑笑,救了个孩子,心里也有些开心。谢景煜更是围着她直打转。 “晚晚,你太厉害了啊!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一副撒娇卖痴的样子,叫姜玉烟都看笑了。 萧元彦心里也是与有荣焉,他的晚晚就是这么善良又能干。但还是严肃地嘱咐了声:“这事儿幸亏是解决了,若是没有救回。你那般行径只怕要被人诟病,以后咱们还是谨慎些好。” 刚刚他看着她快速拍打幼儿,真怕没救回反倒被那些人污蔑,没的辱没了自己的名声。 姜玉烟自然点头应好,她也知刚刚那闲事儿有些冒险,但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只当积福了。 三人笑笑闹闹地回到马车继续赶路。 而路边,有一形容极其普通的男子正若有所思的看着几人离去的方向,嘴角微微翘起,像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公子,这女子好漂亮啊!真是仙女下凡吗?” 一书童摸样的少年睁着圆圆的眼睛问道。 被称为公子的男子抬手给他一个爆栗,“话本子看多了?这世上哪有什么仙女?” “那便是如我们灵枢一族,是哪位隐世的医学世家的小姐了?” 男子站立沉思片刻,身形肃肃如松下风,似乎与他那泯然众人的面容极其不和谐。 “有意思…………” 男子挑着眉笑道,“我倒未曾听说……不过看他们似乎是去往京城的方向,你这么好奇不如我们去京城问问?” “可是公子,我们不是要去青炎山采药吗?” “无妨。” “诶,公子………” 小书童还在絮絮叨叨,男子身形飘渺,已经在几丈开外了。 第37章 大理寺少卿 姜玉烟自是不知那主仆二人的小插曲,窝在萧元彦的怀里,兴高采烈地给他俩讲起急救知识。 马车缓缓行进了冀州地界。不知怎么的,天色倏变,狂风骤起,不过小半个时辰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这秋季的大雨属实罕见,气温骤降,湿冷难行。 前面的影卫狼狈地过来禀告,“公子,此处离最近的客栈还有百余里,但大雨难行,前面有个破庙,或可避一避。今晚就请公子和少夫人委屈一下了。” 谢景煜点头,一干人等连忙冒着狂风暴雨把马车赶了过去。 到了破庙,谢景煜拿出披风把姜玉烟从头裹到脚,又拿出一个蓑衣,这才跳下车从萧元彦的手里接过来,两步就迈了进去。顶着暴雨,姜玉烟愣是一丝雨花都没有沾到。 “………” 这里的男人属实太体贴了些,她一个女人都自惭形秽。 影卫们很快生起了火,姜玉烟待下人亲切,让众人都围过来烤火以防着凉。 影卫们期期艾艾看着自家主子的脸色,挤挤地围坐在对面,不敢太靠近姜玉烟。 大雨,破庙,夜晚,姜玉烟脑子里瞬间就浮现出许多鬼怪灵异故事。想着想着,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她。谢景煜眼眸一弯:“晚晚何事开心?不如说出来给我听听。” 姜玉烟乐:“我是在想,这种环境,照话本子里的故事,此刻该有个落难书生,雨夜沦落破庙,却有一狐仙儿美女投怀送抱。” 萧元彦也笑,装作一本正经地悄声问道:“晚晚莫不是也是狐仙儿变的吧?” 姜玉烟觑他一眼,咬着耳朵回道:“那你来摸摸,我有没那狐狸尾巴?” 破庙里安静,众影卫们耳力惊人,瞬间红了脸。 谢景煜却被撩的口干舌燥,骚气道:“晚晚,我也想有人投怀送抱………..” “…….” 众影卫默默撇过头去,简直没眼看。 “你等着,我今晚就在香案上帮你上个供,召唤那狐仙儿来与你投怀送抱………” 姜玉烟笑容渐渐危险。 “那我不要,我就要你!” 谢景煜讨饶,哼哼唧唧。 几人正热闹地笑道,门外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有影卫拔刀的声音。 “什么人?!” 正是影一。 “夜深雨大。我们三人前来避雨,望几位兄台行个方便。” 屋外似乎传来一年轻男子的声音。 “不方便,我们夫人在此,请你们自行去别处避雨。” 影一冷冷地道。 “这他娘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让我们去哪儿。再说这破庙是你家开的?” 又是另外一个男子的声音,听着嗓门像是个五大六粗的汉子。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影一态度强硬。 “放肆……..你们……..” 另有一人似乎想要说话又被制止。 僵持之间姜玉烟听了一耳朵,透过破烂的窗户往外头瞅了眼,天色黑沉沉的,风声雨声确实令人心惊。便和谢景煜耳语了一番。 谢景煜当即推门出去查看,只是看到来人明显一愣,当即拱手道:“原来是郑大人,失敬失敬,家仆无礼了!快请进……” 为首的男子脸色不善,“没想到竟然能在此遇见谢公子!” 说罢径直迈入了屋内,抖开蓑衣。 谢景煜走到姜玉烟身边介绍道:“晚晚,这是大理寺少卿郑大人。” 来人竟是天子面前的红人郑少朴! “郑大人,这是…….我家夫人和我萧大哥。” 谢景煜恭谨道。 这位郑大人办案无数,手段狠厉,京中的公子哥碰到皆胆寒三分。 “竟不知谢小公子何时成了亲……….” 男子冷哼一声,从暗处走向火堆,却一眼就和窝在众人最里面的姜玉烟对上了。 火光掩映下,女子竟如月下明珠,熠熠生辉,又如娇花照水,婀娜动人。饶是郑少朴这样在京城混的,也心惊不已。只是失神片刻,向来泰山压顶不动于色的郑少朴便恢复如初,领着随从二人于一旁坐下。 姜玉烟也在打量来人,只见此人身形矫健,英武挺拔,一双眼睛有神而精光湛然,看着就不好相与。 萧元彦与她一起行了礼。姜玉烟便吩咐姜一取些干粮和水送与郑少朴。 “多谢………这位夫人….” 郑少朴嘴角微微往下扯,语气神情不明。 两位随从一胖一瘦,刚刚还吵吵嚷嚷,眼下鸦雀无声,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还时不时撇向自家大人。 “谢公子何时成的亲?怎滴也不请我喝杯喜酒?” 郑少朴眼睛微眯,无甚表情地问道。 “我与夫人还未正式成婚,家父已着人在办了,待到了京城定然将请帖送到府上。” 谢景煜镇定浅笑。 “哦?那就提前恭喜谢公子了!” 郑少朴勾唇。 “今晚碰到也是有缘,郑大人怎会在此处?” 谢景煜岔开话题。 “大理寺办案” 郑少朴言少意赅,冷漠简洁。 “郑大人夙兴夜寐,年少有为,深受陛下信任,实属我辈楷模。” 沉默一瞬,谢景煜不走心地奉承道。 那郑少朴也不搭话,眼皮微抬,看向的却是姜玉烟的方向。只见美人白皙如玉,近看眼睫纤长,似如蝴蝶一般轻闪。 “夫人是哪里人?” 郑少朴突然开口,问的还是女眷。众人皆神色莫名。 萧元彦和谢景煜对视了一眼,不知这天子近臣打的什么算盘。 “云洲临县人。” 姜玉烟回道。 “哦?听说陛下前不久封了云洲一位夫人为从六品宜人,竟是夫人吗?” 郑少朴挑了挑眉。 “确实如此。” 姜玉烟回望了过去,平静如许。 郑少朴觉得有意思,京城的少年少女见着他就像兔子见了狼,畏畏缩缩,这位小夫人倒是胆大。 念头一闪,忽又想起上头那位与他谈及的那道奏疏,神色莫测地看了姜玉烟一眼,便皮笑肉不笑地称赞了一番,“夫人好气度!” 姜玉烟装作羞涩一笑,谦虚道:“大人过誉了!” 接着破庙的气氛又沉闷了下来。姜玉烟自闭了眼睛,靠在萧元彦的怀里睡。谢景煜也拿了披风轻轻给她盖上。 郑少朴在三人中间来回扫视了一番,微不可查地笑了。呵,以后这京城可就要不太平了啊。 第38章 到了 第二天姜玉烟醒来的时候,风雨已停,天朗气清,空气中到处散发着潮湿的味道,很是清新。 心情大好,转头一看,那郑少朴三人已不知去向。 “呼……….” 这郑大人带来的压抑感瞬间消失。姜玉烟忍不住想逗谢景煜,“这郑大人是不是很厉害,昨晚看你紧张得像只狸猫!” “哼!” 谢景煜不屑道,“你那是不知道他的手段,你若敢犯事儿,进了大理寺那就是有去无回,最少也得扒几层皮下来。 况且他软硬不吃,谁的面子都不给,京城里他有个绰号就是冷面阎王,能不吓人?不过我吴王府却是不怕他的,我父王就是个闲王,从不惹事儿。” “嗯” 姜玉烟点点头,“听你这么说,这郑大人倒是公正严明。” 既然是司法部门,当然应该软硬不吃不给面子,否则大理寺不就形同虚设了嘛。难怪陛下器重他,倒是个人物,姜玉烟心道。 两天后,几人终于迈入了京城地界。姜玉烟远远看着护城墙上一金色提匾,上书“上京” 二字,才终于意识到,这是来到了大月国首都了。 姜玉烟莞尔,刘姥姥要进大观园了。 上京城道路四通发达,类似现代的京市,呈现棋盘样格局。最中心的位置是皇宫所在地以及皇亲的府邸。中间一圈是达官贵人的居所,最外围才是平民百姓的聚集地。亦像沪市,有外环,中环,内环之分,越往里房价越高。 谢景煜本想一进城就将姜玉烟带去吴王府,姜玉烟却坚持要住客栈。 她开了两间上房,一间给自己和萧元彦,一间安置行李和姜一。 考虑到以后或要长住京城,谢景煜提出将自己名下的一套五进院子给她做聘礼,被姜玉烟拒绝了,她想自己购买。 谢景煜只好作罢,先回吴王府报信。 萧元彦沉默,他明白姜玉烟是顾及自己大夫君的面子,又感动又心酸。晚上吃饭的时候罕见地喝了半坛子酒。 姜玉烟洗漱完,看着他似乎不甚开怀,正想开口询问。 萧元彦却像倒退了十岁八岁,喃喃道:“晚晚,你会不会觉得我最没用?” 姜玉烟诧异:“你怎会这样想?” 夫妻之间若有一方时常自卑那可不是好兆头。 “无论是谢景煜还是秦商羽,他们都家世显赫,财帛不缺。都有能力让你过得更好。” 萧元彦似有些醉了,眼睛微红,直勾勾地看着姜玉烟。 “这可不对啊,阿彦!” 姜玉烟也有些生气了,“在清溪村的时候你也让我过得很好,你何必与人比较?” 萧元彦低了头,不语。 “我知道元郎跟着我折了自己的翅膀,受委屈了。” 姜玉烟叹了口气,摸着他的头柔声道,“你本是志向远大的好男儿,却为了我,甘愿做一个寻常人,每日从头到脚地伺候我做些琐碎之事,尽护卫之责。如你觉得难受,不如………” 萧元彦的眼睛瞪大,心里忽然七上八下,“晚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玉烟皱了眉,重重道:“元郎,人不该只为别人而活,我也希望你能有自己的人生,过的恣意潇洒,更快乐些。” 萧元彦再次沉默。他苦笑道:“其实你说的这些都是抬举我了,我就是个平常平庸之人,每日能让你过得舒舒服服我就很高兴。只是你太过耀眼,我怕我太普通,早晚没资格待在你身边。” “胡说。糟糠之夫永不下堂!” 姜玉烟嗔怪一声,又凑到他耳边,用气音道:“再说元郎这么勇猛,床上伺候得这么好,我可离不开你………..” 语毕娇羞一笑。 这直白的话语将萧元彦闹了个大红脸,微微侧过头笑了。 果然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转眼两人就不知刚刚缘何争执了。临了释放的时候,姜玉烟才深深道,“元郎,我爱你,谢谢你能一直在我身边,我很高兴!” 萧元彦心头剧颤,四肢百骸都往外冒着热意。他也激动地一遍遍回应她,“我也爱你,晚晚,爱你…….” 第二天一大早,萧元彦就负责去牙行找院子去了。考虑到以后的家庭人口,姜玉烟掏出带来的所有积蓄一共三万两,让他尽可能的买个大的。 今日便是要见未来公婆了。为了不出错,她特意选了一套自己设计的十样锦碎花刺绣襦裙,颜色不过分艳丽,恰到好处地凸显了她的温柔气质。 谢景煜早就等在屋外。一见她出来,眼眸一亮,喜笑颜开地夸道,“晚晚真好看,我父王母妃一定喜欢你!” 姜玉烟笑笑不置可否,看着谢景煜这通身矜贵的气派也称赞道:“你今天也很好看。” 谢景煜挑眉一笑,桃花眼粲然生辉。 这厢吴王府中,吴王谢泽与吴王妃林氏已在堂屋坐了许久了。 吴王妃脸色不善道:“村妇就是不懂规矩,竟然敢让长辈等!” 吴王笑呵呵打圆场,“这不是景煜去接的晚嘛!怎能怪人家女子!” “一个村妇你也能同意!景煜还得屈居老二。你们一个个的都要气死我!” 林氏的脸色越发阴沉。 姜玉烟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到最后这句,心里一咯噔,和谢景煜对视了一眼。对方回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便往里喊了一声: “父王,母妃,晚晚来了!” 姜玉烟压下心头的情绪,稳稳地踏进门槛。她如今是从六品宜人,不必叩拜,微微福了身,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 这厢吴王和吴王妃却是瞬间噤了声。只见女子逆光而来,细长的柳眉,清澈的杏眼,小巧的鼻子,红润的嘴唇,无一不精致到极点,肤光胜雪,秀美无双。吴王妃森寒的脸色还来不及收回去,却也忘了想要训诫的内容。 吴王则在暗中惊叹,“怪不得这小子非卿不娶,这哪是什么村妇,就是公主也没这模样!” 遂笑呵呵地请她入坐,又不断地给林氏使眼色。 照理说未婚妻首次上门,这公婆该有所表示,但林氏愣是坐着不动。吴王也尴尬地咳了几声。转头便和姜玉烟说起婚事安排,姜玉烟均乖巧应声,很是温柔和顺。 吴王心里更加满意,“看着是个性子好的。” 吴王妃的脸色也稍稍缓和了些。只是仍不吭声。姜玉烟也不在意,婚后她又不和公婆住,婆婆如何待她关她何事。故而神情自若,如在家中。 姜玉烟说话滴水不漏,完全教人挑不出刺儿来。吴王越聊越心惊,这女子究竟什么来历啊?就这气度这风姿,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世家才能教养出来,绝不可能是个村妇。 瞅瞅自己儿子,对方只顾微笑着看向自己媳妇儿,完全没有分半点眼神给自己,只好压下不谈。 林氏原本是想给姜玉烟一个下马威,免得以后谢景煜在家中地位不稳,谁知竟也没找到错处。只好不甚情愿地抛给她一个祖母绿手镯当见面礼。 姜玉烟微微一笑,笑纳了。 午时用餐的时候,世子谢景琰也特意早早告假回来,陪着父母招待未来弟媳。只是没想到这弟媳竟是如此的出尘绝色,听说还是陛下亲封的宜人,见识不凡。瞧着两人暗流涌动处的甜蜜,心里也不禁有些羡慕。 全程姜玉烟礼仪周到,用餐也是一派大家风范,举手投足都煞是好看。 吴王妃心里的石头总算卸了下来。之前总担心一个村妇,在京城圈子里怕是要闹笑话,连累景煜也被人嘲笑,如今看来是白担心了。 吴王则相当高兴,吴王府的权势已不需要再和高门大户结亲,免得遭陛下忌惮。这样貌美又自己有本事的女子,恰好合适。 暗中盘算一番,又给谢景煜的聘礼加上一番。姜玉烟自然不知道因为她表现良好,未来公公又多加了银两,要是知道,她估计能笑出花儿来。 婚期于是定在了大月历十月初十,也就是一个月后。 第39章 吴王府娶亲 有钱能使鬼推磨,萧元彦出手大方,很快便在“中环”靠近“外环”的地方找到了一处不错的五进的大宅子。 大月国家庭人口众多,故而对宅子的规格并没有严格限制。 这处坐落于积云巷的宅子是前太傅的私宅,致仕后便逐渐空了下来。内有两个小花园,前花园主水,后花园有假山梅园,风水设计得不错。 院子一步一景,处处雅致,萧元彦一看就觉得很适合姜玉烟。 果然,姜玉烟看后当即拍板定下来,只是着人换了套家具和修葺了净房,就拎包入住了。 宅子正式更名为“姜府”,从此她就是一家之主,需要为家庭担负起责任了。 眼见婚期将近,姜玉烟亲自设计了四样首饰送与谢景煜作为定礼。 谢景煜高兴得不到大婚之日就戴出来处处炫耀,惹了一群损友眼红嫉妒。只是想起萧元彦的那四件,依旧醋坛子打翻,不时就在姜玉烟耳根子旁碎碎念,“我都没有那亮闪闪的宝石”,直把姜玉烟念叨得怀疑人生。 啊!真想悔婚算了,男人多了也麻烦啊!! 然而十月初十这天还是如期来临了。 十全十美的好日子,吴王贿赂了钦天监监正,亲卜大吉。 吴王府向姜府送上十里红妆,接上新娘子,香车宝马地环城游街。 谢景煜骑在高头大马上,志得意满。十八岁,恰从少年迈入青年,也正式成为人夫。 姜玉烟坐在香车鸾轿上,想着从前和谢景煜相遇,斗嘴,嬉笑怒骂的日子,微微一笑。 “以后可要多多指教啊郎君!” 美人一笑倾城,引得路人皆折腰。 谢景煜料想游街会有很多人围观,却没想到万人空巷,直堵得水泄不通。急得连忙让侍卫们开路,以免耽误了吉时。 虽然心中得意,也颇有些“晚晚太受人欢迎了”的郁闷。 而此时,一个白衣胜雪的佳公子带着兜帽隐没在人群里,看着新娘的鸾轿走过,缓缓吹起了一首熟悉至极的曲子,只是声音湮灭在吹打的喧嚣里,无人察觉。 喜堂之上,吴王妃也难得给了点笑脸。旁人对新妇的议论她都听在了耳朵里,都是夸新娘貌美的,林氏也觉面上有光。 只偶尔有女子不屑,“不过是空有皮囊的村妇罢了!” 话音刚落就被刚刚眉目舒展的新郎官投来的冷厉目光给吓得住了嘴。 “红妆带绾同心结,碧树花开并蒂莲。” 今夜注定有人高兴,有人沉醉。萧元彦送姜玉烟出了门后就再也未曾出现,而那白衣公子的笛子也似乎吹得破了音。 吴王府中,热闹的宴席还未散,谢景煜就装醉,把敬酒的任务推给了世子亲哥,扭头就跑。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只见姜玉烟娇柔地穿着寝衣坐在喜床上等他,青丝铺散,略带些湿气。眼眸里是含羞带喜。 谢景煜不由地看得痴了,桃花眼微微眨了眨,手中玉扇轻轻点起姜玉烟的下巴,笑着喊了一声:“晚晚!” 俊脸低下来,坏笑道: “等急了吗?” 姜玉烟虽不是第一次成亲了,还是有些不自在,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地面上一热,一双美目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谢景煜哈哈一笑,欺身上前便扣住她的后脑,温柔地吻住她。男人的嘴唇不厚不薄,软软的像果冻,灵巧的嫩舌不断地勾缠。口涎被吻得溢出,又被他快速地舔舐干净。 谢景煜抬头,轻笑一声,“好甜。” 转眼间,两人衣衫尽褪。谢景煜看着那滚圆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一股热意直冲天灵盖。 激动得受不住,于是这场盛宴刚刚吃了个前菜就已经偃旗息鼓。 “十分钟” 姜玉烟心道,看着他不可置信深受打击的样子,很想安慰他,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谢景煜连忙去捂她的嘴,影卫们都离得不远,耳力惊人,这要是被听见了他就没脸见人了。 姜玉烟笑得小了些,“没事,你是第一次,正常。” 谢景煜感觉他多年收集的避火图都白看了。为了一雪前耻,很快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征伐。 “春潮带雨晚来急” 姜玉烟被摁得死紧,额头蹭着软枕,摇摇晃晃,直感觉细腰都要被他掐断了。 “停,停下…不行了…” 姜玉烟中途叫嚷道。 谢景煜不干,装模作样委屈道: “你刚刚嘲笑我……” 说着更是大开大合。 “……”姜玉烟咬牙切齿,“谢景煜……你……皮痒了……你” 声音断断续续毫无威慑力。 谢景煜不断地诱哄:“乖,乖,等明日随便你打……” “你……” 姜玉烟说不出话来了,片刻后便沦陷在情欲的深渊里,脑子里炸了个稀烂。 昏睡前似乎还听到了谢景煜的声音,他说,心肝儿,喜欢你。 第40章 亲友团 早上姜玉烟被谢景煜用无数个吻啄起,她才想起来今日要去敬茶。哈欠连连,困倦得不行,那男人倒是神清气爽,眉眼里都是得意。 一边亲自伺候她穿衣服,一边咬着耳朵叨叨个没完,“晚晚,晚晚,我好喜欢你……” “!” 姜玉烟满头乌鸦飘过,想起昨晚的羞耻一幕,黑了脸,冷声道:“成亲前说什么都听我的,昨晚怎么不听?” “嗯嗯,我认错!” 谢景煜又开始扑闪他的大眼睛,“但是不想改哈哈” 姜玉烟气的向他丢枕头。 “可我看你昨晚很喜欢” 谢景煜又笑。 姜玉烟气极:“喜欢你个大头鬼!” 两人闹了一阵,才穿戴整齐向前院走去。影卫们听了一耳朵,均是脸热的很。 正厅之间,已乌泱泱来了一堆人,吴王吴王妃坐在上头,世子陪坐一侧。另一侧则坐着许多皇室宗亲。 吴王是当今天子最小的亲叔叔,辈分较高,因而皇子们都很给面子地来了。 姜玉烟给吴王吴王妃敬茶之后,谢景煜便领着她向各位皇子见礼。 盛元帝有五子一女,除了那位排行第三的公主殿下,剩下的都来了。 大皇子,二皇子,六皇子是华皇后亲出,四皇子五皇子为嘉贵妃所出。只见五位皇子龙章凤姿,样貌不凡,各有千秋。 “见过大殿下!” 姜玉烟微一福身,将准备好的见面礼呈上。 大皇子谢琮生得威武彪悍,很有气派,忙虚虚扶起,“堂婶不必客气,还未祝堂婶和堂叔夫妻和顺,百年好合。” 姜玉烟走向二皇子的时候,微微愣了下。虽然这五人长得都较为相似,但二皇子的气质格外出挑,清贵温润,让她恍惚间想起了一个人。 “商羽”,她心里默念一声,稳住心神向二皇子行礼。 二皇子谢沅在姜玉烟看来的时候心跳就漏跳了一拍,耳垂微微红了些,回礼道:“堂婶堂叔新婚吉乐,同心同德,琴瑟和鸣!” 接下来是四皇子五皇子。四皇子谢意约莫十六岁,看上去倒是精明成熟。传闻四皇子聪慧,能言善辩,七岁能作诗,十岁能为赋。陛下甚喜。 五皇子谢筝则略小些,十三四岁的模样,稚气未脱。 姜玉烟不动声色地一一行礼。 最小的是皇后的幼子,年仅八岁的六殿下。姜玉烟很喜欢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孩,看着他毛茸茸的脑袋就想上手。 和谢景煜耳语一番,就令人取来两颗光彩夺目的海珠,直道送与小殿下做鞋面。 众人眼睛都看直了,这女子倒大方! 六殿下的眼睛滴溜溜地盯着姜玉烟瞧,嗯,婶娘太好看了!婶娘还送自己这么好看的珠子!当即就往姜玉烟身边蹭。这娇俏的模样逗笑了众人。 姜玉烟也趁机上手捏了一把六殿下的腮帮子。谢景煜阻止不及,众人也惊到了,然而看六殿下一副享受的样子,皆面面相觑没了声音。 谢沅噗嗤一笑,心中悸动,他不错眼地看着那言笑晏晏的女子,温柔得像是身上有道光,又美的彷如梅中仙子。让人好想靠近…… 一起用过午膳认亲仪式便散了。下午谢景煜带着她闲逛吴王府。姜玉烟却有些心不在焉,她总共就带了三万两的积蓄来,如今买院子买下人全都用光了。 云洲的受益留了一部分给周氏父子运作,剩下的也要隔些时日才能送来。 得亏是谢景煜送来的聘礼里有几箱现银。不然还不知如何开始运作姜府。 她得开始努力挣钱了!思定,便拉着谢景煜去书房。 她知道谢景煜手里最大的生意,是这遍布大月国的琼华楼珠宝首饰行。就想着画些首饰的设计图给他看看。 姜玉烟回忆现代首饰的造型,结合如今的工艺和材料,画了一些簪子,璎珞,发冠的设计图。 谢景煜摇着扇子泡着茶,看她专心致志画画的样子,越看越心痒。移着移着就已经到了姜玉烟的身后,虚虚圈着她,一只手也攀上了她的腰,缓缓摩挲着。 姜玉烟怕痒,嗔道,“别闹。你看这几件首饰怎样?好不好卖?” 谢景煜余光瞟了一眼,“好看,没见过的款式,能卖!” 嘴唇却已经贴上了姜玉烟的脖颈。开了荤的男人无时无刻都在发情。眼见着姜玉烟弯下腰去修改图纸上的细节,圆润的两瓣紧紧贴着他。谢景煜的眼神就暗了下来。鬼使神差地,手已经伸向了她的下裙。 姜玉烟惊惧道:“你干什么?” 谢景煜不回她,朝外头喊了声,“所有人退出院外守着!” 姜玉烟恍然明白过来,羞恼得不行,然而推又推不动,打又打不过,只好任由他为所欲为。 许久之后姜玉烟已气若游丝,脸色一片潮红。谢景煜低头看一眼,得意道,“我就知道我行!” 这厢书房里白日宣淫,旖旎糜艳,却不知天色之将晚。众影卫们鞠躬尽瘁地守在院子外,却还是不免听到些不可描述之音。个个面红耳赤,气血上涌。 谢景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奇道:“二弟呢?你们怎么都守在外面?” 影一影二连忙跪下来行礼,支支吾吾不肯答话。 谢景琰眉头皱起,又往里迈了两步。 “世子!”影一影二忙不迭想要上前阻止。 谢景琰却兀自顿住了脚步,一窗之隔,女子呜呜咽咽的抽泣声清晰分明地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谢景琰脸色微红,发烫, “等会儿让你们主子来前院用晚膳” ,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然而那身形却不那么平静。 谢景琰尚未娶亲,这个黄昏的刺激,使得他连着几日都梦到了那绝色动人的女子,也似这般婉转莺啼………..醒来时被褥潮湿,却是怅惘若失。 第41章 庄子和铺子 书房事件之后,姜玉烟发了好大的脾气。连着几天没让谢景煜近身。况且排卵期快到了,她也是顺势避开他。 谢景煜哪里受得了,哼哼唧唧夜晚各种歪缠。姜玉烟只好谎称自己被他磨疼了,要休养几天。谢景煜愧疚,甜言蜜语抖落个不停。直到姜玉烟感觉危险期过了,这才又开始了没羞没臊的日子。 腻腻歪歪的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两人也正式搬入了姜府。姜玉烟将主院的西厢房分给萧元彦,自己占了东厢房,后院还有四五个小院子,谢景煜便挑了个最靠近主院的,风华院。 姜玉烟将财帛制度规定了下,公中的支出由她来管,其余人自己的院子自己负责。 萧元彦经过几次和姜玉烟的恳谈,已经习惯了,无奈夫人能挣钱,财大气粗。 谢景煜却不自在,大月国居然还有要女子养家的?!当着两人的面没有吭声,私下里却拉着姜玉烟说项。 姜玉烟顺势眨眨眼,“那行,以后我在外面的开支就挂你的账?” 谢景煜笑嘻嘻应允,仿佛捡了个大便宜。 亲兄弟明算账,亲夫妻也要明算账。姜玉烟的首饰设计得到了谢景煜的认可,两人约定按照三七分账,姜玉烟三,谢景煜七。 谢景煜也不推辞,反正他挣的以后都是自家夫人的。 另外,当初谢景煜给了她八十八抬聘礼,包括生活日用,书画摆件,金银珠宝,其中还有三个铺子和两个庄子。 其他都是死物,只有铺子和庄子是能生钱的。姜玉烟就想着把这部分操持起来。 谢景煜给她的这几个铺子和庄子都是挣钱的。姜玉烟翻了翻之前的账本。谢景煜的意思就是如果满意就等着他们每月送钱;如果想自己做些什么也可以重新安排,左右是自家的铺子,亏不了什么。 姜玉烟第二天就带着萧元彦巡查铺子去了。 其中有两个铺子坐落于上京城最繁华的中央大街观月街,两铺子紧紧挨着,虽然不是最中间的位置,人流量也很大。 如今一个做酒楼生意,一个做布匹生意。 姜玉烟沿路考察了番,这观月街商家众多,竞争激烈,自家的店铺就显得平平无奇。 酒楼的掌柜早就得到消息,自家少夫人貌美如仙,一看到姜玉烟就知道来人是谁,格外热情招待。 众多客人也纷纷看直了眼,一时窃窃私语不断。 这酒楼的掌柜姓钱,姜玉烟问了下酒楼的开支盈利情况,掌柜们见她甚至不用算盘,脱口就能算出总账,惊得直擦冷汗,更不敢小觑,小心翼翼地回答问题。 姜玉烟发现,这观月街虽然人流较多,但大小林立的酒楼饭馆便有十多家。姜玉烟使人去将这十多家的饭菜都打包了一份,发现菜品都是上京的口味,大同小异,无甚特别。 没有竞争差异,如何精准区分消费人群?得亏是得了地利,否则还不知如何盈利。 姜玉烟觉得这里既有人流量的便利,便不适合如同“素年锦时”那样的私房菜馆。但要想脱颖而出挣到钱,还是要打破旧局面,重新令人记住。 姜玉烟当机立断,命钱掌柜明日起便正式停业择日开张,腾出时间重新翻新酒楼。 钱掌柜不敢有违,连连答应。 姜玉烟又去了隔壁布庄。布庄掌柜姓何,老实敦厚。见自家少夫人过来,也只嘿嘿傻笑应承。 此布店客流量一般,伙计们也较为闲适,姜玉烟去的时候个别伙计甚至在打盹儿。 从账面的数据看,这家店占据了这么大的一个铺面,这么好的一个地理位置,如今虽有盈利却算不得理想。 姜玉烟看了看情况便一言不发地走了。叫掌柜伙计长长松了口气。 萧元彦跟在后面有些奇怪:“晚晚想要怎么处理这家店?” 姜玉烟摇头,她也没想好,“可能是想卖点不一样的东西吧。” 还有一个铺子就偏了些,在“外环”一条叫做三尺街的地方。铺子租给了一家人,做点小吃生意。 当家的瞧着老实本分,租子也能按时交付。姜玉烟不想断人生计,便由它去了。 趁着天色还早,两人骑马带着谢景煜给的四个影卫一鼓作气去巡庄子。 她名下的其中一个庄子唤作秋霞庄,离京很近,一直在做染布生意,供给京城的各大布坊。此庄占地面积极大,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空地空山。 姜玉烟来的时候就想起了一个传闻中的穿越必备技能,即制肥皂。幸亏当年她理科成绩优异,恍惚还记得步骤。 她准备把这里改造成一个肥皂制作工坊。如今的胰子她总嫌洗的不干净还腻手。 如果把这个整出来,必然是上京城乃至大月国独一份儿的硬通货。 姜玉烟仿佛看到了满地的金银,眼睛亮闪闪地直乐。萧元彦知道她总是鬼精灵似的想法特别多特别奇妙,无奈跟着笑了笑。 另一个叫做流云庄,坐落于上京郊外的蒙山脚下,竟然是个风景优美的温泉庄子! 如今已经入冬了,过些时日在寒冬腊月里泡上温泉真是再美妙不过!没想到来到古代竟然还有这般享受~ 姜玉烟对这份聘礼满意极了。叫来庄头带路,在庄子里好一阵转悠! 流云庄漫山遍野载种了不少果树,背靠地热温泉,果期特别长,如今还有一些秋橘黄橙橙地挂在枝头。 姜玉烟瞬间就不想回去了,使人给谢景煜送了个信,指挥着萧元彦摘了好些橘子送到温泉边。 两人只着中衣入了这内院的汤池子,那厢仆人们却从外院用曲水流觞的方式送了酒水和吃食来。 这内院和外院用墙隔开,下端却留了泉水的出口,隐私性极好。 姜玉烟倒上两杯淡酒自饮。古代的酒水度数不高,却有些上脸。 萧元彦也悠闲自得地倚靠在石台上,墨发如瀑,半入水中,像水草一样勾缠着姜玉烟的。 姜玉烟垂眸将那墨发绕在指尖,又笑吟吟地搂上萧元彦的脖子,交换着嘴里的酒香,萧元彦见她微阖着眼,脸蛋被温泉水熏得汗津津,红润润,像个山妖一样的扰人心魂。 中衣被揉散了,露出白皙莹润的肩膀和锁骨。姜玉烟小声呜咽,“会被人发现……” “不会,有人来我会知道……” 萧元彦温柔劝哄。 于是水面漾起一圈圈涟漪,久久不能平息。羞得飞鸟都早早归了林。 大概是因为温泉的滋味太美妙,姜玉烟原先的农家乐方案被自己否了,就自留着吧! 第42章 忙挣钱 姜玉烟最近忙得脚不着地。大概整个大月国找不到一个比她更忙的女性。想当初她在现代的时候都不想进顾氏集团,穿到古代倒成了个忙碌命! 她首先是个设计师,得坚持找灵感,画首饰和服装的设计稿,其次还是那几个铺子和庄子的东家,得负责酒楼的修缮进度,还要去改造肥皂工坊。幸亏萧元彦和姜一帮了不少忙,否则她真是分身乏术。 她带着姜一买了材料试验了好几次,才终于做出那像模像样的肥皂来。姜玉烟还设计了一套用做精油的器具,便于提取精油制作香皂。 秋霞庄则彻底被她改造成了两部分,一边用于制作精油,一边用于制作肥皂、香皂。 为了配方的保密性,她特意将所有人员重新考察安排了。 昔日偷奸耍滑的赶出,剩下的人员每人只被安排一道步骤,互不相知,核心过程则由签了死契的素日里较为忠心的老人动手。 秋霞庄和流云庄的人员亦被打散了重新分配。谢景煜还从别处抽调了新人安插进来,防止老人结成小团伙。 姜玉烟心思缜密,从源头上就避免了以后配方泄露的可能。 谢景煜一开始并不知晓姜玉烟神神秘秘地是想做什么。当姜玉烟将成品,一块方形的固体拿给他洗手的时候,他眼睛都瞪大了,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 这洗得太干净了,太舒服了!还有一阵好闻的味道! 谢景煜激动得红光满面,一把抱起姜玉烟转圈儿。 “这叫什么?可比胰子好用多了!晚晚,你真厉害!!” “香皂。我给你的叫香皂,可以用来洗手沐浴。还有一种简化版的叫肥皂,可以用来日常清洗衣物。” 姜玉烟也难掩激动,好不容易做成功了! “秋霞庄以后就专做这个,应该会比染布挣银子吧?” 谢景煜兴奋地走来走去,“必然,我有预感,你这个香皂一定能取代胰子畅销大月上下。只是这配方一定要保密…….” “那是自然,我做事你放心。” 姜玉烟得意,把秋霞庄的一些布置告知了谢景煜。 谢景煜这才得知先前姜玉烟要人的原因,惊讶于她的缜密,但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回头就让我们王府的忠叔去敲打敲打,谁敢把秋霞庄的事情泄露半句,立马发卖了。” 谢景煜神情严肃起来。 “嗯嗯!” 姜玉烟眨了眨眼睛,“那我就把观月街的布庄撤了以后卖肥皂行吗?” “行,怎么不行?你的铺子你安排。” 谢景煜挠了挠她的手,“卖好了我再帮你卖到大月国各个州府,让你成为这大月国第一富商!” “好啊!” 姜玉烟一拍手,“以后让你们都吃上我的软饭哈哈~” 谢景煜一愣,随即也哈哈大笑,宠溺道:“瞧你那点儿出息!” 谢景煜手头的生意也很多,除了琼华楼,还涉及一些酒楼,赌庄,茶铺,布庄等。他是会做“连锁店”的,先前为了追妻、成婚,也拉下不少事情。这不一成婚就开始三天两头不在家。 为了姜玉烟的出门安全,他特意把影一影二留给了她。当然姜玉烟如今在京城也有不少人识得,都知道她是吴王府的人,谁敢找她的晦气?偶有不长眼的纨绔拦着不让走,影一两招就将人扔出两米开外。倒是安全得很。 没多久观月街的酒楼就整修完毕,店内沿用了素年锦时的装修风格,清新素雅,与整个观月街格格不入,却令人耳目一新。 店内一楼是普通堂坐,入口处设有等候区,有小二不时送上茶水,厅堂中央则架了一台子,有说书人每晚来说书。 二楼是贵宾雅座,只有六桌,入内有一定茶水费和低消,但二楼靠街的窗户都能打开,观赏性极好。 三楼则是包间了。 姜玉烟买断了几位厨子,每人教给几道菜谱,并签署了“保密协议”。 准备工作做完后,姜玉烟便回了趟吴王府。 谢世子是翰林院大学士,当年不靠荫封一下场科举就拿下了探花及第,一手好字是得了陛下称赞的,名誉满京城。 她给吴王吴王妃送上“香皂礼盒”,又给谢世子送了瓶“精油”,讨好地请谢世子给她题匾。 吴王见这儿媳待他们自然亲切,心中也生出些慈父心思,连忙叫下人伺候笔墨。 谢景琰斯文儒雅,淡淡含笑,大手一挥,纸上就落下“参商酒楼”四个大字。 姜玉烟凑近了看,只见笔力遒劲有力,风骨天成,飘若浮云,矫若惊龙。 “妙!世子这手字真令人叹为观止!” 姜玉烟拍手叫好。 谢景琰的耳根发热,刚刚她凑过来的时候呼吸恰好掠过,差点让他失了笔力。便微微低了头,“弟妹过誉了!只是弟妹为何叫这个名?” 姜玉烟沉默了一瞬,这几日她一直有令人去打听秦商羽,也有送信去秦母的“尤府”,却都没有收到回信。 后来谢景煜打听到,似乎秦家有意和大月第一富商季家结亲,姜玉烟就默默歇了心思。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她低吟一句,到底是意难平。 谢景琰看着她明显低落的情绪,心中有些难受,就不再多问。令人将字收好送去制匾。 姜玉烟赶忙谢过,并邀请公婆以及世子在开业当天到场庆贺。众人自然笑呵呵应允。 第43章 再见秦商羽 参商酒楼于十二月初一正式营业,这个个性鲜明的酒楼在观月街极其扎眼,牌匾又是名满京城的谢世子所书,刚刚开业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而当他们享受过参商酒楼的服务和菜品后,更是赞不绝口。 别的酒楼尚且不满座,参商酒楼竟然还有人甘心等位。更不要说还有开业的“有奖征文”,“随机免单”等活动,叫京城人看了好一阵新鲜。 “这开业的一阵子能不能留住客人决定了这酒楼的生死。” 姜玉烟满意地朝姜一点头。 连续几天她都去酒楼晃悠,借着美色又增加了一波客流量,将参商酒楼的名号一炮打响。姜玉烟心想她这也相当于现代的明星代言了。 店内的钱掌柜对自己如今的东家佩服得五体投地,指哪打哪,成天笑呵呵地越发有干劲。 参商酒楼的名气越来越大,终于也引来了那“不相见”的人。 秦商羽听下人们说了一耳朵这参商酒楼的新鲜,总觉得这手法莫名熟悉。也许是心里还在期待些什么,恍惚间就已经走到了这酒楼的门口。 他愣愣地看了那牌匾好久,并非出自她的手笔。 沉默片刻后就向小二要了二楼的靠窗雅座。 此时二楼已有一位漂亮贵气的女子坐在里侧靠窗位,身旁乌泱泱是十几个带刀侍卫,占了三四桌,一看就身份不凡。 秦商羽心头紧张,离他们远远地坐下,紧挨着窗户。心中却后悔,早知要个包间。 那女子自秦商羽进来,便直勾勾地打量,嘴角露出一丝玩味,仿佛看到一个有趣的猎物。 这秦商羽的长相是很符合大月国对男人的审美的,五官精致,却没有什么攻击性。 秦商羽被盯得坐立不安,正欲抽身离去。 一个男人已上了前来,“喂,我们主子请你过去喝杯茶。” 语气甚是傲慢不屑。 秦商羽深吸一口气,和那女子对视一眼,抱拳行礼道:“多谢小姐盛情,只是男女授受不亲,多有不便,抱歉。” 说完就要下楼。 那二楼的楼梯口却被堵上了。 只见那女子双手背于身后,缓缓走近,语气不善道:“这上京城多的是想跟我喝茶却喝不上的,你敢拒绝我?” 秦商羽眉头紧皱, 言辞恳切,“抱歉,我家中还有事情,请小姐放我离去吧!” 那女子见他油盐不进,此刻也有些恼了,冷哼一声,“你可知我是谁?” 秦商羽低头不语。 “放肆,这是我们宝月公主殿下!还不快跪下行礼!” 旁边一侍卫喝道。 秦商羽身体微颤,宝月公主谢思琪,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女儿,传闻中自小千娇百宠,专横跋扈。如今只怕是难以善了。 秦商羽心中翻滚,无奈缓缓跪下,“见过三公主殿下!公主金安!” 谢思琪见他服软,也是眉眼舒展,开口道:“免礼”,伸手就要将人扶起。 那秦商羽却堪堪避过,直起身来,看也不看她一眼。 谢思琪的手尴尬地举在半空,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你……” 她身份高贵又自负美貌,便是那京城第一美女华湘湘也不遑多让,多的是男子对她明里暗里的痴念示好,何曾有人这般下她的面子? 心中不快,谢思琪不耐烦了: “哼!不过是看你生的俊,想纳了你……今天就跟家人说声跟我走吧!” 秦商羽瞳孔剧缩,“公主不可!我秦家虽非高门大户,却也自有祖训,不可为人夫侍,请公主收回成命!” “我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谢思琪冷喝一声,“拿下他!” 秦商羽大惊,这宝月公主说不通,居然要强抢人,急急往后退了一步,已是抵着窗台。 眼见侍卫环绕,无路可走,秦商羽脸色青黑。 “公主天潢贵胄,如何做得这强人所难之事?!” 语气已有隐约压抑的怒气。 谢思琪嗤笑道:“强人所难?我看你是给脸不要脸,我堂堂公主之躯,伺候我是你祖坟冒青烟,由得了你?!” 秦商羽目光沉沉,素来温润的脸上也满是阴霾。 “便是公主,我也不愿!” 说罢便翻身从二楼窗台跳了下去。 “你!”谢思琪又惊又怒,忙令人下楼查看。 这参商酒楼为了敞亮大气,大堂层高设计得比寻常高,秦商羽虽然身体不错,但毕竟毫无武艺,此刻从二楼摔下去,一下子把楼下卖的小摊子砸了,人也摔倒在地,无法站起。 路过行人皆是一惊,围了过来。 “啊……有人跳楼了…………” 谢思琪带着侍卫哗啦啦下了楼,生气道:“你竟敢跳楼?!” 说罢便令人架起秦商羽。 姜玉烟是听到有人跳楼的吵闹声才从隔壁铺子出来的。只见两个侍卫模样的男人正在拉扯一个形容狼狈,步履趔趄的白衣公子,却正是那多日不见的秦商羽! 第44章 和三公主抢人 “住手!” 姜玉烟看到秦商羽的一瞬间,心都要跳出来。 她飞奔过去挤进人群。心中又是惊又是喜又是害怕。万种情绪上涌,瞬间红了眼。 一把推开侍卫,姜玉烟紧紧抱住秦商羽。 “商羽…….商羽…….” 她的声音里带了点哭腔,秦商羽僵硬在原地,眼神怔怔,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侍卫们一个愣神,竟然被这女子给推开了。此刻亦面面相觑。 姜玉烟全身颤抖,“你怎么样了,商羽,伤到哪儿了?” 秦商羽似乎失了声,半晌才缓缓道:“没事………..只是脚崴了……….” “我带你去看大夫…….” 姜玉烟抽了抽鼻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她想说对不起,也想说她很想他。 “你是什么人?!” 此时一个突兀的女声响起,打破了这久别重逢的气氛。 姜玉烟猛得回神,却见一眼神凌厉的女子颇为不爽地瞧着他们。 姜玉烟刚刚就看到这女子的侍卫在拉扯秦商羽,心中已是不快。反问道:“你又是何人?” “我是这大月唯一的公主,宝月公主!” 姜玉烟心中一凛,原来这就是和谢景煜成亲唯一没到场的公主,听闻那是大月国的明珠,圣上爱如珍宝。 “公主意欲何为?” 姜玉烟眼神警惕,冷声道。 “不过请他去公主府喝个茶而已,区区贱民竟然也敢推三阻四。” 谢思琪被这女子的容貌惊到了,此刻嫉妒得眼热,竟也忘了姜玉烟的失礼。 “那恐怕不行,这是我的未婚夫。男女授受不亲,恐怕要弗了公主的美意。” 姜玉烟拦在秦商羽的身前。话说得客气,语气却不善。 秦商羽顿时愣在原地,她说什么?未婚夫? 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女子,他心中多日的酸涩、苦楚、思念一齐涌上心头,眼眶发热。 谢思琪本就嫉妒得心中窝火,看着两人的样子更是气得跳脚。 “胆敢违抗我的命令,你们莫不是藐视皇家?” “就是公主也不能强抢人夫吧?!” 姜玉烟大声辩解。商羽估计就是被他们给逼得跳了楼,心中恨极,死死护着身后的人。 谢思琪听到什么“强抢”,只感觉面子被人踩到脚底,不管不顾气急败坏道:“我就是看上他了又如何!快给我把她弄开,把人带走!” 侍卫们互相观望一眼,犹豫着上前就要动手。 影一影二却迅速拦在前面,“公主殿下金安!这是我吴王府少夫人,还请公主殿下手下留情!” 谢思琪愣了下,之前就听闻她那刚过门的堂婶是个绝色美人,她还嗤之以鼻,“乡下来的能有多好看?”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但是别说谢景煜是个没有世袭的公子哥,就是吴王,也得讨好着她。 不禁冷笑道:“堂婶你刚成亲,又在外面勾搭男人。叫我那小堂叔知道了怕是要闹,今天就不要和我这小辈抢人了。” 眼神示下,侍卫们已动了手。 影一影二只得硬着头皮招架。得罪公主固然没好果子吃,但护主不力也是死路一条。 此时姜玉烟也是气得浑身发抖,没想到这公主竟是这般货色! 眼见影一影二寡不敌众,又有侍卫上前欲抓她。她硬着头皮大喝一声:“谁敢上前!” 迅速从地上捡起一把剑横在胸前。她扫了一眼周围躲得远远的路人,朗声道:“诸位乡亲,请诸位乡亲做个见证,这几个男人欲当街对我不轨,请问按大月律该如何处置?” 侍卫们听得头皮发麻,他们何时要对她不轨?只不过想将她拉开罢了。 有看不过眼的公子挺身而出,道:“按大月律,公然调戏、欺辱、伤害女子者徒十年以上,其作为严重者斩首示众。” “好,你们敢碰我一下,我不仅要你们血溅当场,还要状告你们当街欺辱于我!” 姜玉烟横眉冷对,气势凛然不可侵犯。 众侍卫们也是惶惶不敢动。 谢思琪气红了眼,“你们,你们这群废物…………” 说罢自己抽剑而出,不管不顾就要砍向姜玉烟。她讨厌死了她那张脸。 说时迟,那时快。姜玉烟突然大喊一声,“郑大人!!” 谢思琪一怔,那剑已被击落在地。 只见一身形矫健的男子从对面窗户飞身而来,嘴角噙着笑,眼神却凌厉。 “您看戏看够了吗?” 姜玉烟语含不善,刚刚她扫视周边的时候就发现了对面窗口这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那有着一面之缘的大理寺少卿郑少朴。 郑少朴今日着实看了一场好戏,只是没想到的是,这个女子竟如此胆大,公然和公主叫板,仅仅是为了一个男人! 他不知心里是何种情绪,这世间的女子,也有真情之所在吗? 此刻被人点了名,只好无奈现身。 “臣郑少朴,拜见公主殿下!” 谢思琪自然是认得郑少朴的,这个男人是父皇身边的红人,六亲不认。就是自己也有些犯怵。 不过一个男人,若是闹大了惊动了父皇,免不了一阵训斥。 “免礼。”谢思琪面色不虞。 “公主殿下,这男子的清誉甚重,既是别人的未婚夫,若去公主府喝茶恐有不妥,公主虽有爱才之心,却也要体谅这男子的恪守礼节。” 郑少朴嘴角含笑,打了个圆场。 姜玉烟倒没想到这郑阎王还有这么圆滑世故的一面。 只见那谢思琪的脸色瞬间缓和了下来。 “罢了,不过是爱惜他的才华,不识抬举。哼!” 说罢挥挥手,领着一干侍卫扬长离去。心中不甘而嫉恨的种子却悄然发芽。 第45章 说开 那厢姜玉烟护住了秦商羽,手上也脱了力。说到底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刀枪剑影,如何能不紧张。 深深吐出一口气,姜玉烟上前和郑少朴道了声谢。 那郑少朴摆了摆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身子却越靠越近,用两个人能听到的耳语道:“不如你嫁给我吧?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连自己都护不住。” 姜玉烟身子一僵,含混道:“呵,大人说笑了!” 那郑少朴锐利地审视了她一眼,挑了挑眉,哈哈一笑,就再次飞身而去。 姜玉烟转身扶住秦商羽,急切道:“商羽,你能走吗?” 秦商羽身上多处刮伤蹭伤,脚腕处似乎骨头错位了,一动就疼得厉害,微微皱了眉,忍耐道:“能走。” 姜玉烟却不放心,“姜一,去借辆板车来,送秦公子去医馆” “姜夫人……不必费心……….我没事…” 听到他疏离的称呼,姜玉烟胸口有些闷。她想起他似乎要定亲了,刚刚自己却在人前称呼他为未婚夫。不禁暗自唾骂了自己一声。却还是坚持送他去看大夫。 待到了医馆,大夫在内堂利落地给秦商羽的骨头复了位,只是依然红肿,需要静养几日。其他的蹭擦伤都是皮外伤,上些活血化瘀的药即可,倒是不严重。 大夫给姜玉烟汇报了一声,姜玉烟就进去了。 她此刻仍然神思不属,刚刚见面的惊喜亦淡去了些。 缓缓在秦商羽的榻前坐下,姜玉烟看着他素日温润的脸此刻竟然有些苍白,心中泛出一丝心疼。 “我……….听说你快定亲了?”姜玉烟闷闷道。 秦商羽抬起头注视她,太久没见,她似乎丰润了些,也更娇艳了。 从前只觉日日相思入骨难熬,为何如今见到了人,却还是那般思念惆怅呢? 想起刚刚她为了自己对峙公主的场景,秦商羽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渴盼,仿若沙漠的旅人遇见绿洲。 他眸光微闪,却仍旧百转千折地说不出话来。 眼见着秦商羽不吭声。姜玉烟亦纷繁杂乱。当初已负他一次,如今他有了良缘,自己还说些令人误会的话,虽说当时是为了救他,但若是叫他的未婚妻听到………… 姜玉烟心生后悔,好马不吃回头草,若是秦商羽有了新的人生,自己此番又算什么? 她感觉自己颇为恶劣,当断不断,扰人扰己。明明自己从前是最厌恶这类人的。 遂讪讪地开口:“在街上我说你是我未婚夫的话………我……..我是为了救你………但……都是我的错……” 秦商羽眼中的光陡然熄灭了。果然,还是自己在痴心妄想啊! “多谢姜夫人,不必自责,你侠义心肠,何处有错?” 姜玉烟感到秦商羽对自己的态度更加冷淡了,心中酸痛。勉强稳了稳心神,道:“若是,若是你那未婚妻知晓了误会与你,我去同你解释……….” “我并未与人定亲,不必解释。” “那……那你与季家的亲事?” “爹娘曾有意,但我回绝了。” 秦商羽似乎累极,说完就闭上了眼。他现在难受得紧,她却还在不停地说着自己同旁人的亲事。 姜玉烟瞬间高兴得冒泡,眼睛亮亮的。 “那…….那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 秦商羽感觉自己似乎出现了幻听。他猛地睁开了眼睛,“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姜玉烟双手抱起他的手腕,“当初,我只是没有想好,但你走了后……我很后悔……商羽…….” 姜玉烟明亮的眼眸湿湿的,“ 从前我只是被动地在接受你们对我的好,我也不知什么样的才是喜欢,但自从我发觉兴许再也不能与你相见后,我很难过………” 她抽了抽鼻子,“听说你要定亲了,我便想着,从此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所以才有了这参商酒楼。” 秦商羽听着她告白的话语,激动得几乎要昏过去,无数的话语堵在嗓子眼,反倒说不出话来。 “我……我……….” “叫我晚晚。” 姜玉烟捏着他的手柔声道。 “晚晚…….” 秦商羽不顾伤着的身子,一下子坐起身抱住她。轻嗅着她身上独有的味道,眼眶湿润。 “我………我一直都在想你………每天都在想你………我无法再接受任何人………” 姜玉烟抚摸着他的背,给他顺气,半晌才笑起来,“那我明天就去和你爹娘提亲!” 秦商羽连连点头,“嗯,理应是我们上门来同你提亲…….明天我就让爹娘上门来同你说!” 姜玉烟有些犹豫,之前她拒绝了秦家一次,恐怕他爹娘拉不下这个脸面。大月国倒不是很讲究这个。当初吴王府地位较高,也是她上门去谈的婚期。 便笃定道:“我明天上门去,你且等着我就行。只是你需得先同公公婆婆通个气儿……..” 姜玉烟温柔一笑。 秦商羽听到她的“公公婆婆”也笑了,只是脸颊发红,小声道:“好。” 说完又柔情似水地盯着她瞧,仿佛看不够似的。 姜玉烟脸皮发烫,她发觉自己总是无法招架他的深情款款,美色当前昏了头,一把捧住他的脸颊亲了口。 秦商羽呆住了,指尖抚过她亲过的地方,心中激动。似再也忍受不住,他反客为主,将他的唇贴上她的。 温热,柔软,馨甜,从前多少苦痛,如今都在这一吻里化为了灰烬。 第46章 提亲 姜玉烟将秦商羽送回去之后,顺道去了趟京城的琼华楼,选了四件玉器,日落时分方回了姜府。 此刻宅内点着灯火,院里却静悄悄的。 姜玉烟深吸一口气,心道:“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便大步迈入了堂屋。 果然,萧元彦正坐在八仙桌旁神色不明地等着她,想来是知道今天的事了。 姜玉烟心虚,讪笑着意图转移注意力:“元郎,秋霞庄最近的进度如何了?” 肥皂工坊是他们家以后最大的生意,姜玉烟不放心别人,最近都是萧元彦亲自去盯的进度。 谁知萧元彦却不接她的话。 姜玉烟慌了,“元郎,你听我同你解释。” 姜玉烟心道,“她这可真像渣女发言。” “为何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你可知这般得罪了公主会有什么后果?” 萧元彦听说她在大街上拿剑与公主对峙,吓得魂都没了,又担心她受伤又担心她遭人记恨,目中似有沉痛,“你…….你若有事,置我们于何地?” 姜玉烟没想到他生气却是为了这个缘故,又见他目中痛苦,知道自己伤了这男人的心。只好期期艾艾地解释:“当时我什么也没想,只是看到秦商羽被那公主欺辱,实在不忍心弃他于不顾……..” 萧元彦听完脸色更沉了,“所以,秦商羽在你心中比我们都要重要对吗?所以,你不惜将自己置于险境!” “不!不是! 你们谁落入此种情境我都会这样做的,阿彦,你不要怀疑我…….” 姜玉烟急忙分辨。 “若是我沦落到需要你保护才能周全的地步,我宁可自刎也不要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萧元彦冷然道。 姜玉烟听了他这话心里一痛,“你胡说什么?!” “你觉得我对你很重要,那你们对我就不重要吗?若你有什么差池,我能安心地过好下半辈子吗?萧元彦,你怎么敢说! ” 姜玉烟越说越生气,“还是说,你觉得我作为一个女人,就完全没有保护你们的能力?!” “你……..” 萧元彦无言以对,指甲掐进掌心的肉里,心口只觉一口气提不上来。 两两沉默。姜玉烟要谈的婚事也耽搁了下来。 直到晚上休息的时候,萧元彦才爬上了她的床,两人并排躺着,互不言语。 姜玉烟知道这男人容易自苦,终是不忍心,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胳膊,主动告饶。 “阿彦……元郎……..我的好夫君………别生气了………..” 萧元彦被她一番娇滴滴的称呼叫得酸软,心中已是败下阵来,却梗着头不说话。 姜玉烟摸摸他的头发,叹道:“元郎,我幼年丧母,父又不慈,我很珍惜每一个对我好的人,所以你们对我真的特别重要,别再说那什么自刎的话了,伤到我了……我答应你,会保护自己,但我有时也想力所能及地保护你们啊……...” 萧元彦一怔,这还是头一次听她说起自己的父母,心中酸疼,转身抱紧了她,无声地安慰着。 其实他的夫人是世上顶好的女子,待夫君一片赤诚,按理说他应该高兴、自豪,但他就因为太在乎,只怕她不小心伤了自己……… 萧元彦长叹一口气,道:“罢了,以后我们小心行事些。” “嗯嗯!” 姜玉烟知道事情就算过去了,搂着他吧唧两口。便小心翼翼地和他说起了秦商羽的婚事。 萧元彦道:“你决定就好。” 姜玉烟又是感动,又是爱怜,主动送上香吻,脱衣解带………. 第二日,姜玉烟带着四件定礼,还有给亲朋的礼物,去秦家拜会。 秦商羽的脚尚且伤着,却也早早立在门外等她。见她下车立马一瘸一拐地迎上来。 姜玉烟连忙扶着他,嗔怪道:“你这脚还得养些日子呢,不想好了?!” 秦商羽笑笑不说话,从前他都不敢想象有朝一日能牵起她的手,如今竟然桩桩件件都美梦成真。 因为此次是秦家长子定亲,秦父秦母便回了京城的秦宅等候。秦家的一些亲朋好友亦陪坐一侧。 许是先前已被秦商羽打过招呼,秦父秦母仿佛未曾有过芥蒂,很是温和地笑着。 姜玉烟给众人分送了礼物,便礼貌含蓄地坐在一边等候他们开口。 秦商羽陪坐一侧,不错眼地看着她,眼中的柔情如许,仿若河汉深深。 秦父秦母见自己大儿子的样子,心中感慨万千,本以为就此姻缘错过,未曾想到了京城还能再续前缘。既得偿所愿,做父母的还能说些什么。 “如今已经是腊月了,再过二十日你便年满十七了。不如一切从简,咱们就在年前办了如何?”秦父温和地问道。 姜玉烟略一沉思,照理说,今年她就该再嫁两夫,只是她身为吴王府的少夫人,又初入京城,官府例行的核查人口并没有查到她头上,所以也无人管束这件事。如今这婚事儿正好,便点头答应了。 “如此只怕委屈了商羽。” 秦父秦母对视一笑,“昨晚我们就定好了良辰吉日,就在腊月二十八,正好今年可在我秦家过个年。” 喜事将至,众人也都呵呵地笑了。 秦商羽微微低了头,耳根都是血色。 姜玉烟也有些不好意思。 又听秦母道:“聘礼准备仓促,如今大概能凑上个四十八抬,后面还有些日子我们再加,不知你意下如何?” 姜玉烟点点头,不甚在意。 秦父秦母早听闻这儿媳性情好,如今看她这好说话的样子,也松口气。 秦商羽倒是有些愧疚,他是看到了吴王府的婚礼的,便觉得有些薄待了她。 姜玉烟同他眨眨眼,轻声耳语道:“没关系,我能挣钱,聘礼什么的不在意的!” 秦商羽莞尔。他的晚晚真的是与众不同啊。 既然婚期将近,各种流程就要走起来了。有钱好办事,秦家是百年世家了,各种礼仪流程都熟练。安排人员,准备婚宴,分发请帖,各种采办,样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只大婚服秦商羽要自己缝制。想起他第一次给她缝制的婚服,这次他的心里只有甜蜜,再无半点酸楚……….. 第47章 谢景煜的嫉妒 谢景煜是在姜玉烟从秦家回来后的第二天赶回来的。 他在外地查账,巡视铺子,顺便谈点生意。接到影卫飞鸽传书才知姜玉烟和宝月公主对上了,还又结了一门亲,气得当场拍了桌子,连夜就往京城赶。 顶着腊月的霜露寒风,谢景煜风尘仆仆,一到家就往姜玉烟的正院扑。 萧元彦恰好在院子里练剑,连忙冷着脸喝止,“小心你过了寒气给晚晚!” 谢景煜脚步顿了顿,脱下外袍在有地龙的屋里暖了暖身,这才往床边走去。 姜玉烟睡得正酣,大概是屋里温度高,整条胳膊都露在外头,小脸和脖颈红润润的,无辜的样子仿佛任人采撷。 谢景煜顿时泄了气,他总是对着她生不起气来………瞧着瞧着手已经不自觉地伸向了姜玉烟的脸。 “嘶………..” 姜玉烟睡梦中被冻得一个激灵,立马清醒了。 待看清来人,眼眸一亮,喜道:“景煜,你回来啦?不是说还要三五日才回吗?” 谢景煜心道:“再晚回你就该不记得我这个人了。” “怎么?见到我不高兴?” “怎么会?高兴啊!你总在外面我也会担心你。” 姜玉烟道。 “哼!” 谢景煜嘟嘟囔囔道:“这才几天啊,你又有了新人………” “我……..不是新人,是秦商羽………..” 姜玉烟抚额,“其实当初是他先与我提的亲,只不过当时我没想明白。” “听说你还为了他得罪了三公主,当真是情真意切……..” 谢景煜好看的桃花眼里此刻满是血丝,眼下都是青痕,语气酸溜溜的。 “我那是情势所逼……….” 姜玉烟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心疼,伸手摸了摸他的眉眼,软了嗓子哄他,“景煜………..” 谢景煜静静地看着她,问道:“无论什么事你都会与大哥商量,在意他的想法。你也会为了秦商羽不管不顾。在我们三个人之间,我是不是最无关紧要的?” “当然不是!” 姜玉烟连连摇头。 “那你告诉我,我们之间,你最喜爱谁?” 这话问得极其无理取闹。大月国的男子,善妒是不被允许的。就是萧元彦也不会问出这样的话来,但谢景煜向来是个混不吝的,他就要与人争个高低。 姜玉烟痛苦,这无异于世界第十大难题。深层次地想,她觉得她最爱的永远是自己。所以她放任了自己的心,不想为难自己,便默许了如今这样的关系,可既然自己只有一个,那么其他的人必然都得不到完整的她,或许便有些人会痛苦。那要叫她如何呢? 她脑子乱哄哄,捂着脑袋嚷嚷道:“你总是逼问我!你们都说没有我太痛苦会难过,我都愿意嫁给你们了,你们还是难过,痛苦,那你要我怎么做才能开心呢,我已经尽力了……….” 谢景煜被她的忽然发作弄得一愣,内疚起来。 “晚晚,对不起,是我太贪心了………可我……..你又要成亲了也不同我说,我只是觉得你一点也不在意我……..” 姜玉烟扭过头抱住他,“我是想同你说的,只是事发突然,匆匆定下的。对不起…….” 谢景煜嗯嗯两声,心里胡乱酸涩着。 “那这些时日你要好好补偿我。” “…………” 姜玉烟无奈,当晚就去了风华院。谢景煜在最意乱情迷的时候还没忘了那个问题,语气撒娇,“晚晚,你最喜爱谁?” 大有姜玉烟不回答他就不停的趋势。 姜玉烟被缠得没法,“你,最喜爱你行了吧 !! ” 谢景煜高兴地把她抱起来,在空中晃了晃,让姜玉烟云里雾里地冲上了巅峰。 “叫夫君………” “夫君………..” “嗯………乖……..” “不成熟的小孩子,你才要乖………” “.………..” 两人胡诹一番,这才抱着沉沉睡去。 大婚前一天,秦商羽送来了凤冠霞帔还有亲手所制的大婚礼服。 姜玉烟看着那熟悉的手笔,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商羽,那次我在锦瑟定制的礼服也是你亲手缝制的吗?” 秦商羽看着她,怪不好意思地轻轻点头。 “难怪,那时我就觉得一般绣郎缝不出那样的心意,果然是你!” 姜玉烟心中仿佛被填满了,这个男人真的太温柔了。从那么早开始,就默默地温柔地喜爱着自己。 姜玉烟不由自主地抓住了他的手,秦商羽和她对视一眼,面色发红,眼睫轻颤。 “嗯哼……….” 谢景煜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面色不愉地咳了声。 “二哥……..” 秦商羽时年二十二岁,比谢景煜大几岁,但到底有个先来后到。秦商羽恪守礼节,拘谨行礼。 “不必,倒给我叫老了!” 谢景煜大冬天甩着扇子玩儿,摆出一副浪荡样子。 姜玉烟忍不住给他翻了个白眼,又温和地对秦商羽道:“我们家不兴这个,你也不用总是拘着礼,都以姓名相称便好。” “景煜…….” 秦商羽改口。 “嗯…….” 到底有当年同醉一场的交情,谢景煜敷衍地拱手,只不过这次同醉的人变成了他和萧元彦。 第48章 又成亲了 腊月二十八日,大月国难得的下起了小雪。 秦家最终还是紧赶慢赶地凑了六十八抬聘礼过来,给足了面子。 怕她冻着,秦商羽在她的大婚礼服外面罩上了同色披风,环城游街也变成了绕中央大街。 萧元彦和谢景煜双双目送她出门,心里仿佛空了一块。两人难得友好地坐在了同一张桌子上,喝起同一壶酒。 秦商羽这厢却是笑意连连,温和精致的脸庞因了这大红婚服的衬托,更是貌若好女,仿佛三月之花。 婚事办的急,原本以为无太多人知晓。谁知走到中央大街的时候,围观的人群还是越来越多。 只因这姜夫人的美貌早已名动京城,多少富贵人家的拜帖不断地递去,却无一回应。如今听说姜夫人又结一亲,纷纷来看是哪位好运的男儿,竟无声无息地入了姜夫人的眼…… 此刻围观的人群中还有两个特别的存在。 只见一书童模样的少年正对着身边的男人絮絮叨叨:“这女子果真美貌,竟比我们族内的小姐们还要好看。可惜她早已嫁了人,公子你没戏!” 正是那在湖州擦肩而过的主仆俩。 那男人敲了敲他的脑袋,道:“不过是看她救人的手法有些好奇罢了,你想什么呢?!” “想公子你该娶亲了啊!” “我看是你想娶亲了吧!” 男子嗔怪道,“走了!” 临走前又回眸,无声地说了句什么,好似“后会有期。” 这厢姜玉烟对这一系列的婚礼流程已经驾轻就熟了。只是她两次婚礼都在寒冬腊月。云洲较为温暖,这京城的雪天却有些受不住。 秦商羽也是各种担心,下了鸾轿就抱起她往喜堂走,之后匆匆拜堂送入洞房。 喜房的地龙烧得旺旺的,屋内温暖如春。姜玉烟缓缓吐出一口寒气,自顾自用了膳,便叫了水,摒退下人欲自行沐浴。 留守的两下人却扑通通跪了。 秦家规矩甚严,主母沐浴,自有不全人伺候沐浴更衣,哪能自己动手,若让主子知道自己伺候不周,定要责罚。 姜玉烟窘迫,此事她实不习惯。在王府的时候谢景煜也由着她。 如今见仆从不肯起身,只好唤人将敬酒的秦商羽叫回来。 秦商羽正愁无计脱身,立马和亲朋告罪,回了新房。 “你们先退下吧!”秦商羽摆摆手,又有些踌躇,脸脖子都红了,“夫人可要我伺候沐浴?” “不必,我自己能行……..” 其实姜玉烟在家大部分时候都是萧元彦和谢景煜抱着她洗的。但如今看秦商羽这娇羞的模样,她也生出一丝羞耻心来。 “你让他们退远点守着,晚上要用水的时候你可以自己提过来吗?我会尴尬。” 秦商羽自然知道用水是什么意思。红着脸默默点头。 两人先后洗漱完,齐齐穿着寝衣躺在了床上,姜玉烟看着他不动,自然也不好意思主动,就静静等着。 半晌才见秦商羽握住了自己的手,眼睛躲闪地看着自己,似是羞涩坏了。 “我……….可以吗?” 秦商羽温柔地问道。 姜玉烟点点头。 秦商羽便撑起身子在她上方,柔情似水地看着她,片刻后在她的额头上缓缓印上一吻,这个吻轻如羽毛,却又带着庄重,痒痒的烫到了她的心。 接着又点啄着她的脸,眉骨,眼睛,鼻梁,脸颊,最后到嘴唇,每啄一次都观察下她的反应,小心翼翼仿若易碎的珍宝。 姜玉烟被他的这份宠溺和郑重其事给取悦了,忍不住轻笑了下,接着便搂了他的脖子,主动撬开了他的齿关。 秦商羽面上泛红,愣怔了片刻便开始迎合她。他爱极了她檀口里的气息,甜甜的。 唇舌交缠的时候,他的四肢百骸都透着愉悦。这是他爱了许久的女子啊,如今与她肌肤相亲,果真胜过人间无数! 两人的衣衫褪尽,姜玉烟发现秦商羽左边锁骨之下竟然有一颗朱砂红痣,在烛火的照耀下,甚是香艳。 姜玉烟看得痴了,不知为何,她好喜欢这个小痣啊!遂抬起身子,鬼使神差地舔了舔,那痣水淋淋地,越舔越是灼人…… 那边秦商羽也是气血上涌,却死死忍耐着任由姜玉烟动作。身子微微发颤,眼睛却不受控制的因为太过激动而落下一滴泪珠。 姜玉烟简直爱死了秦商羽,太可爱了。忍不住自己翻身压了上去…… 这晚姜玉烟只觉舒服极了。 秦商羽的动作也如他的人一样,谦谦君子,温润如水,不疾不徐,但也很有力量。姜玉烟觉得全身都像是泡在温水里一般。很放松,也很快乐。 秦商羽将她照顾得很好,一点也不累,只体会到了极致的鱼水之欢。 这晚的后来,秦商羽叫了两次水,姜玉烟觉得刚刚好,两次是她的舒适区,再多便有些累人。 以至于她后来但凡心情不佳或者身体较累的时候便往秦商羽那里躲。此是后话了。 第二天姜玉烟醒来的时候。秦商羽已经穿戴整齐笑吟吟地坐在床边看她,旁边是一套崭新的袄裙。 伺候穿衣,洗脸漱口,梳妆挽发,秦商羽果然是二十四孝好郎君,样样周到。 姜玉烟将一个带着木塞的瓷瓶给他。 “新婚礼物…” 秦商羽拿在手里看了一眼,“这是什么?” “我做的试验品,叫做精油。” 姜玉烟眨眨眼,她实在做不出琉璃瓶,暂且用小瓷瓶凑合着。 这精油的纯度不高,可以直接接触皮肤,留香持久。 姜玉烟用手指小心地捻了两滴,轻轻揉在他的手腕,又蹭了蹭耳后。 “这是冬日里的白梅所制,我觉得很适合你。” 秦商羽嗅了嗅,举手投足间果然有暗香浮动,不免觉得惊奇。 “多谢夫人!” “你喜欢就好。” 姜玉烟笑着蹭了蹭他的脸。 敬茶认亲后,秦商羽就带着姜玉烟到了自家的乐器室。 果然是做乐器的大家,这里纷繁杂类,各式各样的乐器都有,还有许多姜玉烟都叫不出名字,好奇之下,便一一拨弄尝试,玩得不亦乐乎。 秦商羽见她喜欢也很高兴。遂拿出一些名品请她品鉴,为她弹奏。 姜玉烟还发现了古筝,只是这筝在这里叫做月筝,只有十三弦。姜玉烟建议将筝改成现代的二十一弦,并根据印象画出了设计图。秦商羽惊讶之下自然照办。 两人新婚燕尔,自是蜜里调油,恩爱异常。 第49章 除夕宫宴 又是一年除夕,今年的秦府因为大公子新婚显得格外热闹。 姜玉烟和秦商羽打商量,中午回姜府与萧元彦、谢景煜一同用膳,晚上再回秦家守岁。 谁知一大早谢景煜就来叩门。 “除夕宫宴,陛下赐宴与众大臣同乐,你也在受邀之列。” 两天不见,谢景煜笑眯眯地盯着姜玉烟瞧,像要看出花儿来。 姜玉烟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不曾想穿越异世竟还有面见“国家元首”的机会。 只是她来这里只学了些普通的规矩,进宫面圣之类的全然不会啊! 谢景煜似乎是看出她所想,唤了一人上前。 “这是宫里的张公公,是先皇时的老人了,我请公公给你恶补下宫廷礼仪,不必担心。” 说罢调皮地捏了捏姜玉烟的手,以示安慰。 “好吧,那我就临时抱佛脚。” 姜玉烟扶额。 转过头恭谨地与张公公行礼,“公公受累!” 张公公看了一眼姜玉烟的气度和仪态,心中赞叹,笑呵呵地上前道:“姜夫人不必客气,您的仪态气度已是极好,有些规矩奴教上一遍就成了。” 于是姜玉烟没了时间回姜府,兢兢业业地学规矩。 晚上临出发时姜玉烟想着孤零零过除夕的萧元彦很不得劲儿,秦商羽送她出门的时候,几番欲言又止。 仿佛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秦商羽惯是体贴,温柔笑道:“我去陪萧大哥用年夜饭,再回秦家守岁。” 姜玉烟这才放心地上了吴王府的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往皇宫。 过了顺昌门,便正式进入皇宫大内。姜玉烟虽有些好奇,却目不斜视,紧跟着谢景煜。 此次宴会厅设置在未央宫,厅内丝竹环绕,幽香扑鼻。灯笼高悬,金碧辉煌。好生气派! 待宫人们领到座位,姜玉烟不由地心下一紧。他俩的座位竟十分靠前。 大月国等级森严,谢景煜虽是皇亲国戚,但毕竟是个白身,也是朝廷的编外人员。 按理说上头是皇帝和皇后贵妃,下首右侧是几位皇子公主,左边是亲王宗亲们,再接着便是左丞右丞,朝廷一品大员等。 他俩理当是没资格紧挨着吴王的,连世子也陪坐于左丞下首。他们俩竟然硬生生插进了吴王与左丞之间。 姜玉烟与谢景煜对视一眼,谢景煜则安抚她稍安勿躁。 姜玉烟只好垂首不语,妄图降低存在感,当个小透明。 只可惜有些人再如何低调,人群中一坐,依旧是最亮眼的存在。 这未央宫内的众朝臣们当日在吴王府婚宴上曾与姜玉烟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便惊为天人。今日再见,美人一袭宫装华丽高贵,衬托得她比从前更加艳丽,那明显比周围亮出两个度的肤色更是显眼,令满厅黯然失色。 皇子们也陆续就坐,纷纷把目光投射过来。 六皇子尤其欢喜,乍一见到姜玉烟,小脸就笑成了圆乎乎的包子,径直离了席扑到她怀里叫唤,“婶娘!婶娘!” 宫人们着急忙慌地劝哄,“哎唷我的小殿下,快回座儿吧~” 姜玉烟也不敢大声言语,悄声道:“小殿下,你先回去坐好,回头你来吴王府,我领你去玩儿!” 六皇子这才嘟着嘴不情不愿地回了自己座位。 没一会儿,有太监尖锐的传报声响起。 “陛下圣临!皇后娘娘,嘉贵妃娘娘驾到!” “三公主驾到!” 整个宴会厅顿时一片肃穆。 姜玉烟连忙和众人离席半步,跪倒一片。 只见一片明黄的衣角从眼前飘过,接着一道淳厚的男声随之响起,“众爱卿平身。” 姜玉烟这才规矩地爬起来坐回座位上。只是上首却有视线投来,叫她紧张得手心微湿。 “今日是除夕,朕与诸位同乐,众爱卿随意些便可。” 上首的男声温和说道。 “是!谢陛下!” 众人齐齐回应。 眼见圣上已先行执筷,众人也纷纷开动。 姜玉烟正待享用这古代的御膳,就听到上首的天子问话。 “王叔,哪位是你儿媳姜氏?” 盛元帝刚进来时就发现了这女子,虽然一直垂着头,却能看出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既被点了名,姜玉烟出列跪倒,拜道:“臣妇姜氏,拜见吾皇陛下,陛下万岁无疆。” 礼仪得体,无懈可击。 “抬起头来…….” 盛元帝看着她白皙的额头便想一窥全貌,下一秒就从心所欲地这般吩咐了。 姜玉烟恭顺地缓缓抬头,神色平静。 而盛元帝几乎是愣在了那里,久久未曾言语。 第50章 除夕交锋 雪肤黑发,仙姿玉骨,倾国倾城! 盛元帝藏在明黄色龙袍下的手指微微蜷起,心内震撼。 当年嘉贵妃号称大月第一美人,如今看来亦远远不及眼前美色。 见皇帝愣神。上头嘉贵妃的脸色已经肉眼可见地黑了;三公主谢思琪也认出了来人,一脸嫉恨;只有华皇后脸上挂着一股无法揣摩的笑意。 姜玉烟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咳咳….” 盛元帝以手掩唇,“姜氏胸有大才,更有悲天悯人之心,朕前些时日公布的北门五议便是出自姜氏的手书。 朕当日封了姜氏一个从六品宜人,如今也是朕的堂弟媳了,便补你一个新婚贺礼,赐三品淑人吧!” “臣妇谢陛下深恩!” 姜玉烟再次叩拜。 升官自然高兴但膝盖不行了,眼见腿都要跪麻了,盛元帝一挥手,姜玉烟顿时如蒙大赦,赶紧回座位坐好。 堂下大臣听闻皆议论纷纷,身为男子对这北门五议自然是拍手叫好,如今得知竟然是出自这清丽绝俗的女子之手,钦佩仰慕之情溢于言表。 这天之后,北门五议就变成了众所周知的姜夫人五议,让姜玉烟在民间的声望达到了高潮。而京城的第一次贤夫人选举也是姜玉烟高票通过。 但当下也有人不满,宝月公主谢思琪冷笑道:“她一个村妇如何能有这般见地?难道不是吴王叔向父皇递的折子?倒想将功劳揽给儿媳……..” 吴王连忙出列道:“陛下圣明!我一弄花逗鸟的闲人哪有这般想法,条条框框皆是姜氏在云洲的所遇所感。一查便知。” 盛元帝点点头,“圣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姜氏虽出身乡野,但善思好思,见识不凡!” “父皇!” 谢思琪撅起嘴,颇为不满。 盛元帝皱着眉看了她一眼,不知他这女儿何时与这姜氏有了龃龉。只好用眼神示意她安静。 姜玉烟也颇为费解,当初的那件事竟能让她记恨至今吗?说到底秦商羽才是受害者吧。 抬眸瞅了一眼,姜玉烟发现谢思琪的座位尚且在诸位皇子之上,可见荣宠之盛。若是存心与自己作对,只怕日后要多加提防了。 正胡思乱想着,下首一女子已盈盈跪拜于地,道:“启禀陛下,公主有此疑问或也是诸位大人与百姓之疑问,若姜夫人能证明北门五议确实出于自己的手书,当可令我等心悦诚服。” 姜玉烟心想这谁啊,一副塌鼻孔大嘴巴,长得丑还爱现。 谢景煜小声给她解了惑,“这是礼部侍郎之女李如云,素有这京城第一才女之称。” “呵呵” 姜玉烟勾了勾唇,就这智商,宫斗戏恐怕都走不过三集。 当即朗声道:“陛下,臣女幼时常听家父云,国家兴旺,匹夫有责。我昔日手书不过是为了百姓民生,至于诸位心悦不悦,诚不诚服我并不在意,况且,陛下皆已夸我‘胸有大才,见识不凡’,李小姐仍有此惑,莫不是对陛下所言也并非十分的信服呢?” 一番话说得厅内鸦雀无声。 “国家兴旺,匹夫有责!好!” 右丞相华书澜听了姜玉烟一番振聋发聩的发言几乎当场站了起来,带头拍手叫好,“好!好啊!姜淑人果真见识无双!” 那大理寺少卿郑少朴也适时起身赞了句,“姜夫人做事不为名利,是至诚之人。” 礼部侍郎却是受到了惊吓,一身冷汗濡湿。 这姜氏的嘴巴太厉害了,她既说得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又怎是泛泛之辈,何须证明自己?后半句却又给自己女儿扣上个不敬陛下的大帽子。 礼部侍郎战战兢兢地抖着腿跪下,“小女无知,出言无状,望陛下莫怪,姜淑人莫怪!” 那李如云亦吓得腿软,跟着跪倒久久不敢抬头,她本想附和下三公主,谁知那女子竟如此能言善辩? 盛元帝看着这暗流涌动,对这女子的聪慧,睿智更加欣赏。再看那所谓的名门贵女,脑子仿如草包,一句话就叫人堵得说不出话来。 盛元帝暗自叹息,若是再早些年月,或许皇后她也可担得………只可惜…… 遂不甚愉悦地一摆手,“起来吧,都说童言才无忌,李大人回去还需好好教养才是。” 一番话说得不甚客气,叫李如云羞得满脸通红,求救似的偷偷瞟向宝月公主。 谢思琪眼珠子转了转,道:“父皇,李小姐无心之失,说错了话,不如就让她表演个节目作罚吧” 说罢向李如云使了个眼色。 “准~” 盛元帝挥挥手。 才艺表演是历年来除夕宴的常规节目。京中的贵公子和贵女们若有幸得了表演的机会,互相看对眼,也时常会有陛下当场赐婚的美事。 “听说李如云善书,善诗。” 谢景煜用扇子掩过,小声说道。 只见宫人们抬来书案笔墨,李如云拘谨道:“陛下,我且以这除夕良夜为题作诗一首,祝愿陛下、娘娘福寿延绵。” “除夕约去看花市,却倚骑楼似画堂,道是来年风景好,千红万紫报春光。” 李如云一边写,宫人们一边念。待成,有宫人将那竖轴高高挂起,展示给众人。 厅内顿时响起一片称赞之声。 “李小姐好才华!” “字好!诗也好!” 大月国女子读书少,如此诗作在女子中确实出色,众人皆给面子地喝了声好。也有一些儿郎的眼神热切地看过来。 李如云不甚白皙的脸蛋此刻红了些,脖子却扬得高高的,刚刚的郁气一扫而空。 上头的嘉贵妃此时娇媚地开了口,“陛下,一人作诗有何意思,姜氏既有大才,不如令她与李小姐比试一番,我也好添个彩头,给大家图个乐。您说如何?” 盛元帝眉头微皱,这姜氏虽然口齿伶俐,胸有韬略,却不知这才情如何,遂温和道:“这………..姜氏你可愿意?” 姜玉烟察觉到嘉贵妃的来者不善,十分莫名。她本想乖乖当个背景板,但似乎风欲静而树不止。自己并未做什么,就惹人如此嫉恨,还装什么包子呢? 起身温柔含笑道:“陛下,我是您亲封的三品淑人,虽不在朝廷上挂职,也算是陛下的臣下,我岂能自降身份做那娱人,图乐子的事情?传出去我大月国的朝臣可不成了戏子了?” 这一通帽子扣的,盛元帝一愣。三品命妇也有进言论政的权利,可不就是半个大臣嘛。从未见过如此思维敏捷的女子! 嘉贵妃的脸色沉了下来,姜玉烟这是完全不给她面子了。那李如云更是恼怒,这岂非说她是那娱人的戏子! 盛元帝刚想说算了,就听下首的女子盈盈一笑。 “不过,既然陛下开了口。我便只当是为陛下娘娘,各位公主皇子们祈愿,当不得比试。” “好,好啊!”盛元帝心中忽然有些期待。 姜玉烟走到书案前站定,她的大字虽不精,比过李如云却是绰绰有余。至于诗……….. 姜玉烟心中默念一声,“各位前辈莫怪,借用下大作。” 遂刷刷刷在纸上挥毫。 “化为道士前身鹤,驱向禅林露地牛。故梅且莫相孤负,已为元日着小楼。” 随着宫人们一句句高声地念奏,谢景煜已激动地站起来为自家夫人喝彩,“好!好!好!” 姜玉烟笑着和他眨了个眼,两人暗自眉目传了个情。 吴王高兴得老脸通红。这下看谁还敢说自己儿媳是个无知村妇! 谢世子也不禁苦笑,有这功底还让自己给题匾,当真是谦虚了。 场下众人则热议沸腾,这首诗的立意、格调皆属上乘,称赞声一时不绝于耳,“好诗啊!”“姜淑人大才!” 盛元帝甚悦,哈哈一笑,亲自鼓掌叫好。 “好诗,也是好字!姜氏确实出自乡野吗?这一手好字是何人教导?” 姜玉烟被问住了,想起自己落户前编造的那洪山县县民的事情,道:“我幼时曾得一隐世能人赏识,教我诗书。后来师父驾鹤仙去,再未得见。” 编一个不存在的隐士高人,应可忽悠一二。 “可知那高人姓名?” 盛元帝追问道。能教出这般女子,不该是默默无闻之辈啊! “我只知师父姓顾,其余不知。” 姜玉烟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盛元帝颇为遗憾,但人既已仙去,也是无从谈起。当场便赏赐了许多金银珠宝。 姜玉烟虽言明不为比试,但谁胜谁负一眼明了。 众人不断议论着姜玉烟的书法和除夕诗。李如云的作品则成了那无人问津的陪衬品。当场面色铁青,咬着牙只恨不得立马逃离此地。 上头嘉贵妃和三公主也是极不痛快,李如云还说是京城第一才女,却如此蠢笨!倒叫那姜氏出尽了风头! 一场除夕宴就在暗潮汹涌中过去了。出宫的时候,姜玉烟这才松了一口气。“我今日恐怕又得罪人了!” 谢景煜把她搂进怀里安慰,“你以前不是说过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吗?我们不惹事,却也不怕事。左右有我吴王府护着你。” “嗯” 姜玉烟轻叹口气,怕是躲不过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况她身边还有这些爱护自己的人,自己又何惧之有?! 两人架着马车先行回了趟姜府。姜玉烟看着独自守夜喝得不省人事的萧元彦,补偿似地亲了好几口,把盛元帝赏赐的一个玉冠放在了他的床边。又送了根玉簪给谢景煜。这才在子时三刻赶回了秦家。 今夜过去,又是新的一年了,至此,她在这个世界已经一年零三个月了。姜玉烟摩挲着指尖从未离身的银戒,幸好,有你,有你们………. 第51章 姜氏皂店开业 新年的日子总是忙碌的。初一在秦家祭祖,拜年;初二随谢景煜回王府拜年;只萧元彦无甚亲眷,叫姜玉烟心中不安。 她撒着娇和秦商羽一番商议,初五过后便一齐搬入了姜府。 秦商羽选了靠梅园的院子,唤作倚梅院,风景优美而清雅。 姜玉烟这才有时间清点秦家送来的聘礼,除了金银珠宝,书画摆件,衣裳布匹,还有不少名贵的乐器。 铺子也有两家,姜玉烟将其划作锦绣坊在京城的总店。到了年初八就支使秦商羽去干活儿。秦商羽自然笑吟吟无不可。 正月初十是皇后娘娘的寿辰,计划于椒房宫邀请京中贵女,贵妇同乐。姜玉烟也收到了请帖。 正在筹备香皂店开业的她自然不能放过这次机会,当即领着下人将已经投产的香皂、配搭绢帕、花露等做成十数个精美礼篮。 乍一见到姜玉烟的生辰礼,华皇后好生诧异,竟不知那块状物是做何用。 姜玉烟盈盈一笑,当场给予一番解说。 “此为香皂,可以用于日常清洁和沐浴,还有美容丽肤之效!” 华皇后雍容的脸也露出一丝笑意,“真这么好用?” “娘娘一试便知!” 姜玉烟自信道。 这皇后倒是个懂配合的,当即命人送水来。 姜玉烟倾身上前,恭顺地为皇后洗手。只见那香皂用过,手上清爽不粘腻,还有阵好闻的味道,一时惊讶不已,连连称赞。 “果然是好东西!姜氏有心了!” 那些贵妇们见皇后娘娘洗了手后似乎真白了些,皆窃窃私语,激动眼红不已。 只是此物珍贵,带来的礼盒不多,姜玉烟怕得罪人,除了特意留给嘉贵妃和三公主的礼盒外,其余皆交由华皇后分配。 华皇后心领神会,留下两份,剩下的都赏赐给了会上琴棋书画的评比夺魁者。 宴会还未结束,便有许多贵妇们打听香皂的来源。 “各位夫人不用急!姜氏皂业将于上元节在观月街盛大开业,但凡是今日皇后娘娘的贵客,届时来观礼者皆有优惠。” 姜玉烟狠狠地打了番广告,又给足了皇后面子。 华皇后坐于上首也是淡笑不语。 开业前两天,姜玉烟托公公吴王给京中权贵们送了请帖,并放出产量有限先到先得的风声。 有了这波铺垫,上元节姜氏皂业一开业,京中贵妇贵女们就蜂拥而至,生怕去晚了就买不上,一时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不少街坊百姓也来凑热闹,看新鲜。姜玉烟让人在店门处设了一试用点,大家发现这玩意儿可比胰子好用多了,再一打听,一块肥皂一两银子,开业还能有优惠,咬咬牙竟也能买得起。 看着这踏颇门槛的盛况,姜玉烟十分得意。她在设置价格的时候就考虑了绝大部分的消费群体。 香皂昂贵,根据成分,功效的不同,一块能卖到三两到十两银子,消费人群主要定位于权贵,富户以及小有余钱的人家。 那肥皂的消费人群就更广了,它作为日用品优势明显,富户家里人多就走量,穷一些的人家就宣传使用时间长。 只要产能跟得上,姜玉烟自信假以时日这肥皂产业在大月国必成垄断产业。 因了皇后寿宴的启发,姜玉烟还搭配了礼篮售卖,一时京中掀起一股逢年过节拜师访友就送香皂礼盒的风潮。以至于屡屡卖断货。 一个月后姜玉烟看了下首月营业额,笑得脸上开了花儿。给店里伙计,家里下人们集体发了一波奖金。 谢景煜作为一个资深商人也是惊叹不已,自愧不如。晚上搂着姜玉烟就是一顿猛夸。直道“夫人辛苦了,夫君伺候你。” 只是这谁伺候谁最后又成了未解之谜。 初月告捷,姜玉烟欲扩大生产规模。只是若要扩大生产规模,必须招收更多的人员,人员一杂,管理难免疏漏,这配方以后还能不能守住便是个很大的问题了。 前些日子还有巡逻护卫发现半夜有小贼闯入秋霞庄,这令姜玉烟心中颇为不安。 但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里防贼的。有识之人都能看出这是很大一块金疙瘩,觊觎之人自然不在少数…………若有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就好了…… 只是还没等姜玉烟想出什么好法子,家里就又出了事…… 第52章 一波又起 谢思琪是无意中听人谈起新开的锦绣坊的,说是衣裙艳丽,特别显身段,便带了人过去瞧。谁知又碰见了那日在参商酒楼巧遇的秦商羽。 这些时日,姜玉烟在京城大出风头。什么姜夫人五议惠及天下,什么姜夫人文才出众,还有那日进斗金的肥皂生意! 她堂堂公主才是这大月国的明珠!那村妇敢在京城碍自己的眼,还和自己抢人!不给点教训她倒不知天圆地方! 谢思琪的嘴角扯出一缕邪笑,若是能将那女人的男人羞辱一番,不知那女人是什么表情呢? 这厢秦商羽见到谢思琪也是大吃一惊,却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行礼,“三公主金安!” 谢思琪这次却学了乖,跋扈到丝毫不与之废话。 “这次没人帮你,秦公子是定要与我喝茶了~” 她笑意挂在嘴边,却让人不寒而栗。 眼神示下,便有侍卫上前来,将拼命挣扎的秦商羽拿了,扬长而去。 店内的伙计们战战兢兢,待人离去才急急往姜府送信! “你确定是公主府捉去了三郎君?!” 姜玉烟听完伙计的禀告,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眉头紧皱。 这谢思琪上次就害的秦商羽跳了楼,这次还不知会出什么事。她勉强定了定心神,向萧元彦道:“能否直接去公主府要人??” 萧元彦摇摇头,“公主府肯定不会承认他们抓了人,我俩贸然前去,恐怕她还会告我俩一个不敬之罪!” 厅内一阵沉默,姜玉烟一口气提不上来,颤声道:“去让影三来!” 吴王妃疼爱小儿子,如今这影卫营最精锐的十人都归姜府。除去跟随谢景煜出去的三人,府里尚且还有七人可用。 不一会儿,一个劲瘦的男人就出现在姜玉烟面前。 “属下参见夫人!” “影三,我记得你善追踪,轻功也不错,能否在不惊动公主府侍卫的情况下找到秦郎君的下落?” “公主府的侍卫实力不俗,属下未必有十全把握,但可尽力一试!” 影三恭谨道。 萧元彦却在此时发了声,“我可以与他打配合。” 姜玉烟勉强按住哆嗦的手指,镇定道:“那等半夜我们就行动,若确定商羽在公主府何处,明天我们就上门要人!” “是!” 萧元彦安慰道:“好!晚晚你先别担心!商羽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姜玉烟暗叹一声,只怕秦商羽是个死脑筋,要名节不要命,到时她哭都没法哭。 这厢秦商羽被带回去之后只一声不吭。谢思琪见他比第一次见面时更添艳色,心中起了心思,就想使些手段叫他离了姜玉烟跟了自己,如此直接送姜玉烟一顶绿帽子。 谁知这男人竟不识好歹,掰扯到深夜,自己都脱得只剩一件中衣了,他居然眼皮都没抬一下。 谢思琪顿感奇耻大辱,直接命人给他灌了一杯加料酒。 秦商羽呛咳许久,薄红的眼睛里满是愤怒。 谢思琪眼神阴冷,拍着秦商羽的脸蛋恶狠狠道:“你胆敢羞辱于我,等下我就要你人尽可妇,看你那漂亮的夫人还要不要你!” 秦商羽的脸因为情绪激动而通红,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被关到了柴房。 一个时辰后,药效就开始发作。秦商羽的全身泛起潮红,一阵阵酥麻的感觉从小腹升起,下面那物已坚硬如铁。 他心中一片慌乱,默默咬紧牙关,对抗着身体的反应。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极其丑陋的肥胖女人走进了这柴房,淫笑着就要脱衣服。 秦商羽喘着气,哑着嗓子让她滚开,身体却无力,只见那女子肮脏的手就要伸向他的衣领。 身体叫嚣着要释放,脑子里却清醒地喊着不要。极其混乱中秦商羽伸手够着旁边的一根柴棒,用尽全身力气向那女人挥去。 那女人一时不查,竟然被挥晕了。 侍卫来禀告的时候,谢思琪冷冷一笑,“这药,厉害得在后头呢。每过一个时辰就给他找两个女人,就要那小倌馆的常客,就说有好货给她们尝鲜。 十个时辰不找女人妤解,他就会爆体而亡,我看他能坚持到几时!” 秦商羽的欲潮果然来得一波比一波汹涌。他难受得匍匐在地,靠着冰凉的地板缓解自己的痛苦,一双手已不自觉地挠在脖颈,胸前,划出道道血痕。 那两个肮脏淫荡的女人被侍卫送来的时候,他全身都在发抖,青筋暴起,鬓发全湿。 秦商羽目眦欲裂地对着门外怒吼,“滚开!” 素来温润的男子此刻脸上全是暴戾。 那两个女人也是色厉内荏,惶然不敢动,但看到秦商羽如芙蓉花般的漂亮脸蛋以及凌乱衣衫下泄露的一点春光,都咽了咽口水。 “小郎君别挣扎了,看你难受的”,其中一个女人胆大地上前摸他。 秦商羽一把拔下发冠上的簪子就向人挥去,本就失了理智,那不管不顾的疯狂劲儿愣是将那两人吓得屁滚尿流。再也顾不得他,匆忙逃窜。 而秦商羽也瘫软在地。 那欲火却没放过他。凌晨的时候他已神志全失,用簪子戳破自己的手腕,放了点血,身体才冷了些,昏迷在地。 侍卫无法,也有些许同情,见谢思琪和她的驸马睡下了,只能等待天亮再做请示。 影三和萧元彦来的时候,萧元彦特意发出些许声响,吸引了一波注意。 影三则迅速在各个屋顶上扒砖。公主府的格局和王府大同小异,他很快便确定了秦商羽的所在地。见他躺在地上,气息微弱。倒是没死,便立马回去复命了。 姜玉烟一晚没睡着,连夜通知了秦家的人,天刚亮就带着姜府七个影卫以及秦家若干侍卫去了公主府。 姜一则听命找来了一群围观百姓在府外待命。 乍一敲开公主府大门,姜玉烟就一脚卡在了门内。 “我乃陛下亲封的三品淑人,我来接我的郎君回家!”姜玉烟朗声道。 公主府的精锐侍卫飞身而来,领头的冷声道:“姜夫人,这里没有你找的人,无拜帖擅入公主府,当心公主治你个不敬之罪!” “有没有找了再说!有什么过错我亲自去与陛下请罪!” 姜玉烟气势凛然,拔腿就往里走。多耽搁一番秦商羽就多一分危险。 众侍卫瞬间拔刀相向,“堂堂公主府岂容尔等放肆,速速离去!” 姜玉烟迎着那领头的刀刃走上前去,“让开!我只要我的郎君回家!” 那侍卫一时被惊吓到,往后退一步,不敢与她动手,只死死拦着。 姜玉烟于是又上前一步,眼见那刀刃就要碰到她的脖子。 “晚晚!尔等岂敢!” 身侧的萧元彦突然怒喝一声,拔剑就杀将过来。 两方人马一时刀光剑影乱成一团。 影三则趁乱将秦商羽从柴房里背了出来。 “夫人,找到了,快走!” 姜玉烟见秦商羽披头散发,面如金纸,心急如焚地将外袍盖在他的身上,心中的怒火熊熊燃起。 那厢谢思琪也听到声响,领着人就冲过来,“好你个姜氏,胆敢到我公主府行凶!” 姜玉烟压下心头的火气,忍了又忍,“我不过是来接我的郎君罢了!” 说完也不废话,护着人往外退。 谢思琪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整个人都狂躁起来。 “我让你走了吗?!来呀,给我拿下!” 说完两边又打了起来,萧元彦一马当先,死死地把姜玉烟护在身侧。 姜玉烟头也不回地出了公主府。 那厢谢思琪追了上来,怒喝道:“姜氏!我必告你个杀头大罪!” 姜玉烟走到门口,却似突然变脸,微微一笑,声音诡异地柔和起来。 “公主,我们锦绣坊的衣裙不合您的心意,您也不必拿我的郎君撒气啊!到时我再给您介绍些别的店铺,你看他这身娇体弱的,都给吓坏了!” 谢思琪对这突然的变故一时脑子转不过弯,却见公主府外已乌泱泱一群人,正窃窃私语。 “你……” 姜玉烟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高声道:“今日多谢公主款待,公主的茶真是上佳!只是郎君身体不适,我们先行告辞了!” “你!” 谢思琪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公主府周围都是权贵大臣。如今姜玉烟这一出,愣是将那公主府的打打杀杀说成白的,她却不能反驳!啊啊啊!贱人! 谢思琪暴跳如雷,转头就砸了半个公主府。 姜玉烟笑着离去,转身的一刹那,她已面如寒霜。 上了马车她才看清秦商羽的状况,他嘴唇发白,眼下青黑,昏迷不醒,身子却烫得厉害。 姜玉烟连忙将他送到就近的医馆。 那大夫迅速给他包扎好了伤口,结结巴巴道:“这位郎君昏迷是因为失血过多,但是他中了药,需要…..需要夫人给他妤解…否则会爆体而亡….” “影一,让大夫去熬一碗补气血的汤药来,其他人都出去守着!” 姜玉烟心口发疼。 “阿彦,你也出去吧!” 萧元彦与她对视一眼,转身就迈了出去。 姜玉烟这才打开两人的衣服,缓缓坐了上去。 秦商羽恍惚中醒来,情绪激动地喊着,“滚开,滚开!” 姜玉烟连忙安慰,“商羽,是我,是我…….你没事,没事………” 秦商羽听到熟悉的声音,睁大了眼睛,滚烫的热泪就落了下来。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若我和那些女人有了苟且,我便再也活不下去了…….” 姜玉烟亲吻着他的眼泪,“我知道我知道,现在没事了,我在这里!” 说完又动了动。 秦商羽这才意识到他两在做什么。姜玉烟不停地安抚他,“放松,放松,这里很安全。” 秦商羽听着她轻柔的声音,心里终于有了一丝真实感,情绪也渐渐平复。 因为春药的缘故,反而有些不同寻常的刺激和快感,呻吟声便细碎地溢了出来。 姜玉烟却没吭声,心底冰冷一片。 若是再晚去一会儿,秦商羽或者就会死于非命。这群特权阶级也许找个轻巧的理由就过去了。 秦商羽大家公子尚且如此,普通民众岂不是形同蝼蚁?这吃人的社会! 姜玉烟暗自握紧拳头,她还是要变强,要有足够的话语权才能保护好自己所爱啊! 第53章 想要成为大月第一富商 姜玉烟陪了秦商羽三天,又给他做思想工作。 “商羽,在名节和性命面前,我希望你选命。就算你那日真和别人做了,我也不会嫌弃你误会你。但你若死了,我一辈子也不能原谅你!” 秦商羽心中悲痛,“那公主是想侮辱我让你没了面子,可我又何德何能让你这般待我?” “面子算什么?!不当饭吃!你才是我的无价之宝!” 姜玉烟故意玩笑。 秦商羽眼含热泪,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感动与炽热。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晚晚,我不会再是你的负担了……” 秦商羽心里默念道。 商贾自古地位低,哪怕秦家还算个皇商,一样被人欺辱。只有科举入仕,他才能有机会保护所爱。 此后秦商羽就重新读起了书,他该为他的晚晚搏一搏前程了……….. ……………… 因担心秦商羽再遇到那疯批公主,姜玉烟将锦绣坊也接过来了。 管理铺子,扩建工坊,招收人员,画设计图,姜玉烟忙得焦头烂额,教三个男人都心疼不已。 晚上谢景煜搂着她叹息道:“别家的夫人好好待在锦绣窝里,吃香的喝辣的还有人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你这般辛苦倒显得我们无能!” 姜玉烟噗嗤一笑,“不是你说的,要助我成就这大月第一富商?不努力只能空想了!” 谢景煜无言以对,敲敲她的头,“你还真有志向!” 姜玉烟认真道:“银子不嫌多!以后我要招纳一群能人异士,再养一队影卫,好好护着姜府。这次的事情我是真怕了。” 谢景煜一愣,难得柔声道:“我的都是你的,你想做的事情我都帮你。” “嗯~”姜玉烟往他怀里蹭了蹭,一时柔情蜜意不消说。 姜玉烟将秋霞庄附近的田地和山地都买了下来,将京城的肥皂工坊又扩建了一倍。这才将将满足京城以及周边的肥皂需求。 如果想推广到大月国各洲,以她如今的精力,她觉得可以用加盟的方式让别人来帮助自己挣钱。 只是如何保住这配方的私密性以及姜氏的品牌确实是个极大的难题。 这晚,秦商羽正给她抚琴。姜玉烟突然灵机一动,问道:“那个二十一弦的月筝做好了吗?” 秦商羽也想起这茬:“做好了,明日让人送来给你试奏?” 姜玉烟狡黠地笑了,“大月国好乐,秦家每年都会向皇家进献名品,是也不是?” “是……” “听闻圣上善筝、善萧可有此事?” 这事儿她还是偶然听谢景煜闲聊听来的。 “.……此事我倒不知晓,不过每年确有名筝入宫。” 秦商羽如实说。 姜玉烟笑得更深了。 “每年是何时进献乐器?” “四月中旬。” “那今年能不能提前将这筝送去,想必陛下定会喜欢的!” 姜玉烟眨眨眼,笑嘻嘻说。 秦商羽略一思索道:“这个好办,待我和父亲母亲商讨一番。” “好!” 姜玉烟高兴了。“mua~” 一下子啃了秦商羽两口。 秦商羽也笑了,“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天机不可泄露!” 姜玉烟傲娇得像个小狐狸。 果然,没两日那二十一弦的月筝被进献入宫后,宫内就派了人来秦家。 之后就再无动静。 姜玉烟本以为盘算没了着落。谁知十日后一道圣旨就到了姜府,请姜玉烟明日午后进宫觐见。 姜玉烟顿时眼眸一亮,她等的时机来了! 第54章 和皇帝谈生意 再次进宫,姜玉烟驾轻就熟。只是这次带着任务和目的面见皇帝,不免有些紧张。 盛元帝自那日除夕宫宴上见过姜氏后,心里便总是浮现出那人自信骄傲,风华绝代的影子。 只是他身为帝王,多年心志坚定,极为排斥这原不该有的情绪。故而当日皇后做寿,他也忍着未到场。 前不久秦家进献了一架二十一弦的月筝。他不得其法,一时好奇派人去打听,才知此筝是其儿媳姜氏所改良。 盛元帝莫名产生想见她的欲望…… 姜玉烟随着总管太监迈入乾元殿的时候,便见身着明黄色龙纹宽袍的皇帝背手立于窗前,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姜玉烟不敢惊扰,遂小声拜倒。 “臣妇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盛元帝缓缓转过身来,盯着她的发顶看了一眼,便抬手让她起来。 “朕今日召你来,并无大事,不必紧张。” “是。”姜玉烟乖巧地立于一旁。 盛元帝:“这二十一弦的月筝我大月国从未有之,你是从何处学来?” “亦是从我师父的一本旧书杂记上看来,我与三夫君探讨良久,方制出此筝。” 姜玉烟早想好了说辞,一脸谦逊。 盛元帝在筝前坐下,道:“朕年轻时学琴,唯筝颇受先皇褒奖。我已试过,弹起来与月筝相通。” 盛元帝随手拨弄了两下,“只是没有与之相符的谱子。不知你师父可有留存于世的筝谱?” 姜玉烟有备而来,连忙奉上一首《织梦如云》(原青城山下白素贞曲)。 盛元帝站起身来,以手示意她先请。 姜玉烟坐定,气定神闲地弹奏起来。她素手纤纤,指法高超。那曲音明快,柔和,听着叫人心情都好了起来。 盛元帝不错眼地看着,目含欣赏。眼见气氛大好,一旁的大太监悄咪咪地领着宫人们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殿门。 姜玉烟弹完便恭谨地指导了盛元帝一些指法。 盛元帝果然是个中翘楚,不多时便能磕磕碰碰地弹奏起来。 姜玉烟亦取出笛子与之相和。 盛元帝一时思绪翻涌,这女子还有多少自己所不知晓的事情?胸有沟壑,谈吐不凡,貌比仙人,才情出众,却无一丝娇矜傲慢。 再想想自己那唯一的女儿,不由地心里叹气口………. 殿内琴瑟和鸣,气氛正浓。一道尖锐不和谐的声音却在殿外响起。 “都守在外面干什么?!” 正是那嘉贵妃的声音! “回禀娘娘,陛下正在内……..习筝……….” 大太监连忙回道。 “习筝做甚关着殿门,给我打开!” 嘉贵妃脸色沉了下来,又喊道:“陛下!臣妾求见!” 盛元帝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第一次觉得他这宠妃如此聒噪。 “何事?” 殿门一开,盛元帝面色不善地问道。 嘉贵妃一进殿就发现这两人挨得极近,盛元帝坐在筝前,姜氏站于身后。 一时气血上涌,厉声道:“陛下!姜氏怎么在这里?!” 盛元帝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爱妃,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 嘉贵妃似乎气极,“陛下难不成是想让这个贱人取代我吗?!陛下可别忘了她已经嫁人了!” “慎言!” 盛元帝怒喝一声,“嘉贵妃,守好你的本分!” 嘉贵妃似乎被这声怒吼给激得清醒了些,只恨恨地怨毒地盯着姜玉烟那张脸。她原本还算清秀的面孔此刻亦扭曲了起来,显得极为可怖。 僵持良久,嘉贵妃黑着脸拂袖而去。 姜玉烟对这种莫名其妙的敌意已经见怪不怪了,只心里莫名焦虑。 乾元殿里安静了一瞬。 盛元帝似乎想缓和下气氛,道:“你上次送给皇后的香皂很好用。听说你在京城开了家铺子,以后也能送些给朕吗?” 姜玉烟心想正题来了,她就等着这出呢! 当即跪下行礼道:“陛下,臣妇想与您做桩小生意….” 盛元帝觉得有趣,“哦?细细说来…….” 姜玉烟继续道:“姜家愿意以后年年给皇家提供定量的香皂和肥皂。并且不瞒陛下,臣妇确实有些挣头,臣妇是想以姜家皂业的一成利来换陛下一个恩典。” 盛元帝眼中精光大盛,“有意思,你还是第一个说要与朕谈生意的,可知这天下都是朕的,朕若想要你必得给,你这生意做得成做不成还得求朕,朕又何须再给你这恩典呢?” 盛元帝似乎有意逗她。 姜玉烟听出来了,当即也不太怕他,只软乎乎道:“陛下英武严明,守法律己,既做事有章程,臣妇也是按章开铺子,陛下又怎会为难我呢?何况……” 姜玉烟眨眨眼道:“我这一成利只是我和您之间的生意,入您的私库不好嘛?” 美人撒娇,倒教盛元帝晃了神。 “说吧,要什么恩典?” “我希望陛下下一道旨意,封我姜家为皇商,给我们一个产品专利,就是这个肥皂香皂只能由我姜家出售。” 盛元帝费力地理解她的话,道:“这么大的生意你姜家吃得下?” 姜玉烟笑笑,“陛下不必担心。只日前有小人夜探我工坊试图获取配方,我只是防患于未然彻底断了这些人的心思。 以后我会让各州的商户们挂我姜家的名出售肥皂和香皂,既利于百姓,也能给这些商家挣些银子,当然,我也要分一杯羹。” 盛元帝听明白了,暗自震惊,这是一本万利,坐收其成,让别人给她挣银子! 不由地叹道,“姜淑人可真是女中人杰啊!” 姜玉烟咧着嘴笑,“陛下过誉了! ” 那笑如冬雪消融,百花齐放。盛元帝也不免被这笑容晃了眼,以至于色令智昏。 “ 朕准了!” 姜玉烟高兴坏了,“一言为定!臣妇一定努力给您挣银子!” “.……….” 盛元帝心道,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姜玉烟得了准信,哼着歌儿十分愉悦地回去了。 那厢嘉贵妃却发了好大的脾气! 怡月宫内戾气横生,宝月公主谢思琪则陪在一侧安抚自己的母妃。 “都是那那狐狸精!陛下从未这般同我讲话!” 嘉贵妃说着眼泪就在眼眶里转。 “男人还不是看谁漂亮向着谁?!” 谢思琪撇了撇嘴,又咬咬牙,“我与她之间也有账没清算呢!” 嘉贵妃不满地看向自己的女儿,“那贱人当真比我美?” 谢思琪头疼,“您也说那就是个狐狸精转世!” 嘉贵妃双手死死绞着帕子,“万一陛下真动了心思………….” “母妃您别乱想,她都嫁了三个了,残花败柳怎么能入宫!” “可我看陛下看她的眼神……….就觉得心慌………” 嘉贵妃捏着自己的手心,转头又怒骂道:“成天将腰勒得那么紧,是想勾引谁?!呸,贱胚子!” “一个村妇,不过一张脸好看罢了!母妃不必犯愁,儿臣必定替您解忧。” 谢思琪的心思动了动,此刻一条毒计已悄然埋在心中。若她毁了这张脸………不知那村妇还能再嚣张吗? 再说姜玉烟得了皇帝首肯后,便与谢景煜谈起加盟和连锁的事情。 谢景煜的琼华楼在各州府都有分号,与各州府的商家颇有联系,让他再建一个商业网络也是驾轻就熟。 姜玉烟计划于各个州府建立一个生产基地,向州府内各大县城村镇供货。 既然得了天子金口玉言,再加强些管理,这就是姜家独一份的生意,旁人再觊觎也抢不走。到时便可使商家出加盟费挂姜家的名号卖香皂肥皂,一本万利。 谢景煜得了令后便马不停蹄地奔往各州府办事。买庄子建工坊,找商会谈合作。为了自己夫人的事,那是忙也忙得高兴! 圣旨是在十天后到姜府的,自此确定了姜家这皇商的身份以及独家“专利”权。 姜玉烟一开心,又写了几首筝谱托吴王进献给皇帝,盛元帝果然龙颜大悦,爱不释手! 姜玉烟忙了许久,才将京城的参商酒楼,锦绣坊,姜氏皂业稳稳当当地运营起来。 如今谢景煜帮她在外操劳,萧元彦帮她打理京城,秦商羽安心读书。大家都按部就班,日子过得格外有憧憬。唯独宝月公主那事儿像跟刺儿似的扎在姜玉烟心里。 她努力挣钱是为了变得强大,但有钱还不够………想要与宝月公主这样大月独一份儿的存在抗衡,还需要有一定的政治力量。如今秦商羽读书科举便是替她开路………… 只是这世间的事有时就是那般不讲道理,旦夕祸福,皆在一念之间。 姜玉烟的韬光养晦还未养成苍天大树,致命的变故便已将众人击溃。 第55章 惊变 三月初,本该是春风送暖,草长莺飞的好时节。那花团锦簇,富贵清雅的姜府此刻却如坠入严冬,处处森寒。 姜玉烟满脸是血被扔在姜府门口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脸已然痛得麻木,她居然还有心思琢磨她是怎么落到这般境地的? 好像是皇帝招她进宫研习曲谱。一直耽搁到天黑宫门落钥前才告退。不知怎么的,那送她出宫的小太监中途又被叫了回去,换了一人送她,那人越走越偏,等她发现出宫的方向不对时,已经不省人事了。 那迷药好生厉害!中途她清晰地感受到刀刃割破皮肉的剧痛,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只恍惚中听到了宝月公主的声音还有一些皮肉被踢打的闷声……… “好痛啊………..” 姜玉烟全身匍匐在地,神志被痛楚折磨得涣散,耳边传来过路人的窃窃私语。 “这是姜夫人吗?” “天杀的,这是遭了什么罪啊!” “可怜天仙般的一个人儿哦……..” “啧啧啧…….” 吵得她心烦意乱。 “夫人!” “晚晚!” 一阵脚风飘过,片刻后她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彻底失去了意识………. 姜府正院东厢房外,此刻乌泱泱跪着一群人。 “影一,影二,少夫人到底发生了何事?” 得知姜玉烟失踪的谢景煜快马加鞭彻夜不眠地赶回了京城,一回来就发现躺在床上毫无生气,一脸血肉模糊的姜玉烟。他两眼红得渗血,心尖儿就在打颤。 影一、影二跪在地上心如死灰,如果他们能再警醒一些不似昨日那般傻等,或许夫人还能得救……….. 两人皆存了死志,如实道来。 “昨日未时少夫人奉命入宫与陛下研习曲谱,属下们一直在宫外等候,只是直到皇宫下钥夫人也未曾出来,我等请卫尉大人询问,宫内却传来消息道夫人早已出宫,我等方知不妙,这才匆匆回府报信,传信与您。 萧大爷得知后随我等拜见王爷,王爷匆匆领了牌子入宫去,惊动了陛下,派了禁军在皇宫内搜寻一夜无果。今早才发现……” 影一影二说不下去了。 “哼!” 谢景煜暴怒,一掌击碎了身旁的八仙桌。 “皇宫禁卫森严,除了那几位还有谁有胆子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好看的桃花眼里尽是冷厉,“若是晚晚有什么事,我饶不了她们!” 说罢缓缓转向跪着的那两人,“你两护主不力,万死难辞其咎,自行了断吧!” “是!” 影一,影二含泪抱拳,正待拜别主子。那边房门却是开了。 萧元彦冷沉着脸,“要打要杀别在姜府。滚!” 影一、影二对视一眼,低丧着头,含着热泪默默退下。 谢景煜踉跄着往房里走了一步。 “大哥……晚晚如何了?” 萧元彦木着脸,“身上的伤无碍,只是……..” 他几乎不忍说下去,“她的脸伤得很重………” “晚晚………” 谢景煜只觉脚下有千斤重,缓缓踱步到床前,抬手想碰她,又怕碰疼了她。 秦商羽说不出来今日一早在府外看到姜玉烟的心情,只觉万箭穿心,如坠冰窟。他怔怔地看着萧元瑾将她抱回屋内,又看着大夫、太医来了一波又一波。 他的晚晚多怕疼啊!脸上不知被割划了多少刀,没有一块好肉。他真想替她受罪!一直以来都是她在保护自己,而自己却连一次也护不了她…………. 秦商羽闭上了眼,滚烫的泪珠随之滚落。 一时屋内静得落针可闻。只有浓浓的药味传出。 ………… “姜夫人遇刺,身受重伤,面目全毁……” 御书房内,盛元帝收到骁龙卫传来的消息,心内大骇,几乎不敢置信。 那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女子怎会与“面目全毁”这四个字联系在一起?! 此等大案在大月国也是难得一闻,“给朕查!好好的查!” 盛元帝几乎是震怒地叫来了郑少朴。 “陛下,昨夜姜淑人是在宫内出的事。” 郑少朴命人抬来了昨夜那两具太监的尸体。 盛元帝愣怔片刻,身为帝王他自是敏锐,此刻只觉头昏脑涨险些站不稳。 “你……”盛元帝稳了稳心神,捏着眉心沉声道:“你私下去查,有了结果第一时间来御书房。” “陛下!” 只见那向来冷情的大理寺少卿此时却拔高了声音,异常坚持,“那凶手胆大妄为,竟然将姜夫人弃于府外,教众人围观之。京城上下,无不震惊,若不给百姓一个交代,只怕难以服众!” 盛元帝看着他这素来听话不站队的臣子,脸色阴沉。 御书房里一时鸦雀无声,气氛沉闷到了极点。 “爱卿果真是为了给百姓一个交代吗?” 皇帝威严而审视的目光略过,郑少朴心里一咯噔,跪倒在地,冷汗不自觉地沿着鬓角滚落。 僵持片刻,盛元帝缓声道:“你去吧,不要让朕失望!” 郑少朴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御书房,身后是皇帝在吩咐内监,“让林太医医治姜淑人,再将宫内的玉露膏赠与姜淑人……” 想起那初遇时皎如明珠的女子,他心里不禁感到一阵恶寒,嘴角亦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 …… 第56章 受伤的姜玉烟 姜玉烟是被疼醒的。 嘴巴很苦,脸上剧痛,身上也到处火辣辣的。 她的手指微微一动,那三个男人就发现了。 “晚晚……”他们轻轻地唤她。 姜玉烟艰难地睁开了眼,只觉全身动弹不得,她试着抬了抬手,便摸到包扎成木乃伊的脸。 那晚隐约的印象在脑中凝结成具象…….. 彷如巨石投入水中,她的心中涌起波涛巨浪,起伏难定。 而身边的三个男人也是一脸紧张地看着她,眸中是掩盖不住的难过与焦灼。 “我…..怎么了?” 一开口,姜玉烟的嗓子嘶哑如破锣。 “晚晚,你受了伤,太医已经给你看过了,陛下也送了最好的膏药来,休养一些时日就会好的。” 萧元彦故作平静地率先开了口。 “嗯……” 姜玉烟艰难应一声,被子下的身子却细细地颤抖。 “晚晚,你要喝粥吗?” 秦商羽试着缓和这难言的气氛,眼含期待,“小厨房熬了燕窝粥,我喂你可好?” “.………好………” 姜玉烟上身被垫高了两层被褥,萧元彦将她的身子和头缓缓侧过来。秦商羽一边吹一边小心地喂她。 磕磕碰碰吃了许久,一晚上的冰冷被这碗粥驱散,连冻结的体液都化了,姜玉烟终于无声地哭了出来。 疼痛,害怕,还有未知的恐惧…… 三人皆心疼得仿若凌迟。 “莫哭,当心伤口。” 萧元彦心疼地为她擦去泪痕。 “我想看看脸………” 姜玉烟哽咽道。 谢景煜连忙劝阻,“晚晚,太医刚给你包扎好,等回头你养好了再看。” “………..” 姜玉烟都快被心中的焦灼逼疯了,早死早超生,她只想知道她到底怎么了! 想大声叫嚷又叫不出。她不是个傻子,单看这几人的表情,她的心就沉到了谷底…… 姜府闭门谢客,萧元彦三人轮番守着她,给她换药,喂汤水,说话解闷儿。 直到半月后,姜玉烟才趁着去净房的时候,借着早就藏起来的铜镜,看清了自己如今的模样。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七横八竖的全是刀痕,皮肉外翻,深可见骨。道道沟壑,因为膏药的缘故,青青紫紫,宛如鬼魅。竟然一丝原本的样子也看不出了。 哪怕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如今见着还是抖如筛糠。姜玉烟抚上自己凹凸不平的面容,心神俱裂。 秦商羽听到异响走进来,见此一幕,只觉寒气倒灌进体内。他上前一把拥住她,死死地摁进自己的怀里,“没事,没事啊,晚晚,我在这儿……” 姜玉烟任他搂着,一双眼睛木然得仿佛毫无生机。 这世间有些事,言语的安慰是最苍白的,秦商羽无法欺骗姜玉烟说她会恢复如初,只能低声呢喃道:“晚晚,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妻。” 姜玉烟闭上了眼,默不作声。 那天之后,姜玉烟就失了神,不再讲话。 萧元彦从山上打了小野兔子哄她,谢景煜从书局茶楼里搜集了不少话本子,秦商羽则抚着琴陪伴她。 姜玉烟迟钝地看着听着,配合他们的所有举动。人却仿佛去了三魂七魄。 萧元彦他们看得忧心,请了大夫来看。大夫只道是夫人伤心过度、一时失语。 姜玉烟从小便是如此,伤心痛苦到极致,反倒说不出话来。当年她母亲顾然去世时她亦失了声,那些人背地里都骂她冷血。 其实这只是姜玉烟潜意识的精神逃避,她在刻意逃避这件事,仿若行尸走肉。 姜府从前的欢声笑语陡然消失,连守门的下人们也是个个愁眉苦脸。 ………… 那厢御书房内,大名鼎鼎的冷面阎罗郑少朴正跪在盛元帝面前陈述案情。 “陛下,微臣近日对内侍和禁卫军的盘查,已略有些眉目。 一直以来送姜淑人出宫的,都是内廷总管李公公身边的玉树公公,但那日走到一半,玉树公公被人叫住,之后送姜夫人的卓飞公公不知何故恰好出现在那里。 因两人结识,卓飞公公主动请缨去送姜夫人,最终姜夫人不知所踪,这名卓飞小公公也随后自尽了。玉树公公亦为人所害。 臣将当日在值的所有内侍请入了大理寺,分开拷问,这才找到了当日借口引开玉树公公的一名内侍。” 郑少朴余光看了眼盛元帝的脸色,硬着头皮道:“那内侍招了。他说他得了一名内侍两百两白银,只需那天等在路上,和玉树公公说皇后娘娘有请便成。” 盛元帝一双虎目微微睁大,透着凌厉。 “你继续说” “但微臣将所有内侍请来使他暗中辨认,他指出的却是怡月宫的宫人。 事关皇后和贵妃娘娘,微臣不敢大意。又去调查了最后接触姜夫人的卓飞。 微臣查到,卓飞为人孤僻,却和三公主的一名侍卫关系匪浅……且当日同一时辰出入皇宫的只有三公主的马车……” 郑少朴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事儿已经相当明了。只是关系到圣上最疼爱的三公主,虽是实情,他却仍觉脊背发凉。 果然,盛元帝的脸色黑如锅底,案上的笔墨全都被挥到了地上。 砰的一声巨响,在这空荡的御书房显得格外刺耳。 “哼,关系匪浅!” 郑少朴虽然没有明说,然而这桩桩件件皆指向了贵妃和公主,盛元帝只觉头痛病又犯了。 “去请三公主来” “是” 大太监李公公低着头回应。听了郑少朴一番话他心里有数,心里充满了对谢思琪的怨恨。 他们没根的人,徒弟就是养老送终的,贵人一己私欲,就害了他徒弟一条命! ………… 两个时辰后,盛元帝端坐在御座上,看着姗姗来迟的亲女,神色莫名。 “姜氏的事情是你做的?” 谢思琪心里漏跳了一拍。父皇这么快知道了? 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谢思琪支支吾吾地靠近盛元帝,企图撒个娇耍个赖,再说上几句好听的。 她打的主意好,往日她犯了事只消如此,父皇都会原谅她。 然而这次盛元帝却没有理会她的嬉皮笑脸。 “郑少朴已经全都查明白了,你还要欺君吗?!” 谢思琪本不善撒谎,又被这“欺君”吓了一跳,当即扑通跪倒。 “父皇,儿臣,儿臣就是想给她个教训……” 盛元帝手中的笔杆几乎捏碎。 他倒宁愿他的好女儿有那心机,做了便不要让人查出鼠尾,如今自己吓一吓便招了。果真是又蠢又坏。 “那姜氏如何得罪了你,你竟然狠毒至此,伤人面目容颜?” “我就是看她不顺眼!” 谢思琪抬起头,梗直了脖子,娇横道。 盛元帝眼中都是不敢置信。因为如此简单的理由就能伤人,这个女儿真是让自己宠坏了! “看她不顺眼你就能做出此等祸事?!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皇还有大月律法吗!?” “父皇……….” 谢思琪被他威严的声音吓了一跳,“那女人仗着自己脸好,和我抢男人,我堂堂公主何时受过这等委屈!还屡次进宫,妄图勾引于您,我岂能容她!” “住口,住口~” 越听越离谱,盛元帝怒不可遏,“你,听听你一个公主都说的什么话!简直不可理喻!” 说完一挥手便将桌案上的茶杯摔得粉碎,那微烫的茶水溅了谢思琪一裙角。 “啊……..” 谢思琪惊慌失措,带了哭腔呆愣地喊道:“父皇……….父皇……….” “如今你犯下如此大错,朕…….朕也不能容你……….”盛元帝闭了眼,哀声道。 谢思琪如遭大击,连忙跪伏着上前,抱住盛元帝的腿。 “父皇,您最疼儿臣了。您怎能为了那姜氏处罚儿臣?父皇!” 盛元帝心中沉痛,这个女儿一出生就是大月国的明珠,千娇万宠,富贵荣华,从她蹒跚学步,牙牙学语,到如今长大成人,亭亭玉立。他不仅是她的父皇,也是一个疼爱女儿的爹。可为何竟把她养成这般模样? 半晌,盛元帝疲累至极,终于下令道:“滚回你的公主府去,好好面壁思过,无诏不得出府~” “父皇………” 谢思琪还欲再说,盛元帝便挥挥手命人将她请出去了。 这宫廷内外的血雨腥风到底是惊动了华皇后。她好整以暇地修剪着一簇芍药花枝,微微一笑,“伤害三品淑人这样的大罪,只怕陛下想压也压不住了啊………” 第57章 结案 三日后,郑少朴在早朝上结案,言那贴身侍卫为了讨公主欢心,怂恿公主犯下大错。 盛元帝雷声大雨点小,下令将犯案的一干侍从全部凌迟处死,公主则禁闭于府内静思己过。 堂下大臣一时哗然,皆窃窃私语。 右丞相华书澜率先站了出来,“陛下,听闻那姜淑人伤得极重,如此结案是否有失偏颇?” 除夕宫宴一见,他对她的胸襟和才华大为欣赏,听闻她遭此大难,不免惋惜,忍不住说了句公道话。 盛元帝面上挂不住,他的确对姜氏有愧,只是事已至此,宝月错已铸成,他又只有她一个女儿,难不成真得让她受罚?皇家威严何在? “那依丞相所言,该当如何?” 盛元帝冷着脸,一股寒气激得众人噤若寒蝉。 “这……” 华书澜多年朝堂的人精了,见此态度,一时犹疑不定。 “陛下,依我大月国律,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公主当鞭三十,徒三年!” 那御史大夫曾几适时跳了出来,给华书澜解了围。 正气凛然,浑然不觉这殿内诡异的气氛。 只听那曾大人又道:“陛下,如今这京城的茶楼酒馆到处都在传,三公主夺人郎君不成,因嫉生恨,生生毁了姜夫人一张好面貌。 那侍卫其罪当诛,公主殿下也难辞其咎,请陛下严惩公主,以堵悠悠众口啊!” 说罢那御史曾大人便以头抢地,惊得众大臣议论纷纷。 想那姜氏是如何的出尘绝艳,竟落得如此下场!一时也有官员附议。 盛元帝面如寒霜,默不吭声,大殿上几乎落针可闻。他的眼神凌厉地投向了郑少朴。 郑少朴甚觉冤枉,今日之前他并没有透露案情,甚至也已按照皇帝的心意结案了。怎么京城竟传开了! 他心中冷笑一声,“这三公主与姜氏早有龃龉,岂能堵的住悠悠众口?” 瞧着上头的眼神,郑阎王不愧是天子近臣,反应灵敏,立马上前给解了围。 “陛下,姜淑人为天下男子发声,在民间素有名声,今遭此大难,不若请陛下降下抚旨,以慰民心。 另公主年幼,受人蒙蔽,仅是禁闭府中确然不妥,但公主金尊玉贵,鞭刑不宜,亦于事无补,不若让公主去观月寺清修两年以修身养性,弥补过错。” 盛元帝的面色瞬间缓和了不少,“郑爱卿所言极是。女不教父之过,公主言行有失,朕也有错。只是小人可恨,公主年幼尚可教之,还请各位爱卿给她一个机会吧………..” 下面的大臣面面相觑,皇帝陛下的姿态放得这样低,他们若再揪着不放就是不识抬举。 御史大夫埋着头:“这……….这………..陛下…………”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了,曾大人起来吧。” 盛元帝已极为不耐,心中也为了这逆女烦躁,若非她任性,自己身为天子何需把这脸面丢到地上。 转头看向那一直没出声的吴王,道:“皇叔以为如何?” 只见吴王默默出列,沉声道:“陛下圣明!多谢陛下!” 大殿里终于没了声音。盛元帝亦满意他的识趣。 谢世子却无声地看了自己父王一眼,神情颇为暗淡。 隔日圣旨就到了姜府,随之而来的还有皇帝的亲赐御笔“天下第一皂”,以及无数金银珠宝,滋补药材。 姜玉烟已经预感到了这结局,谈不上失望或是什么。这就是皇权至上的时代!她早知盛元帝一定会想办法轻轻放下。 大月国女子出生率极低,女儿几与生育力挂钩。更何况,这事出在宫里,约莫等于家丑。盛元帝如何能真的惩罚宝月公主。如今这个结局恐怕还是有人在后面运作………… 谢景煜却不能接受,“我父王是糊涂了吗?!就这样放过了谢思琪那个狠毒的女人?!” 说罢抬腿就往吴王府而去。 “景煜…………” 姜玉烟急了,开口说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句话。 可惜谢景煜已经跑得没影了。 萧元彦和秦商羽面上一喜,一个握着手,一个搂抱着。 “晚晚,你终于肯开口说话了!” 姜玉烟缓缓点头,“让你们………担心了……….” 她失声,除了不能面对自己,也无法面对这三个正值盛年容颜姣好的男子。以后他们该何去何从呢? 萧元彦和秦商羽的心里皆松了口气,“晚晚,你放宽心,我们一定想办法治好你的脸。” 姜玉烟默了默,她伤得太重,能恢复如初的可能微乎其微。从前她没并有多珍视自己的相貌,但那天看到自己那张面目全非的脸时,她还是痛苦害怕,不能接受。 只是她骨子里坚韧,始终记得她是母亲顾然的女儿,生养之恩让她不能轻易放弃自己,更不能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受害者不该活在炼狱而施害者心安理得。 说来她与谢思琪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这个时代的女子罚没成本太低。尤其是有那样的地位,天生便拥有生杀予夺的任性。恶意不需要太多原因,她们对别人的伤害永远是不敏感的,也是永远不会知道错的。 姜玉烟不知她该恨谁,是该恨谢思琪,还是该恨这个时代? ………… 谢景煜回到吴王府,果然像失了理智似的,大吵大闹。 吴王气得脑门生烟,“陛下既然有了决断,你受着就是。大吵大闹,当心祸从口出!” 谢景煜也不退缩,“你身为公爹也是她半个父亲,陛下尚且知道护着子女,你就是胆小怕事!” “妄言,妄言!” 吴王气得把镇纸砸过去,堪堪掠过谢景煜脑门。 “来人,将小公子押下去!” 吴王撑着桌案一角,招来侍卫。 “回你院子好好反省反省,最近也不用回姜府了!” “我不!我要回去照顾晚晚!” 谢景煜挣扎,无奈吴王府侍卫实力不俗,竟动弹不得。 吴王挥挥手,侍卫便把人押下去了。 姜玉烟收到了公爹的消息,沉默片刻便给了一道回信,嘱咐谢景煜在吴王府陪陪王爷王妃,她无事,一切安好。 吴王对这位儿媳的体贴和得体深感愧疚。虽己身遭遇大难,却仍能关心他人。心下更是疼惜,隔三差五就命人送些名贵补品过去。 第58章 压抑的姜府 最近京城出了两件大事。 一是宝月公主大张旗鼓前往观月寺清修时,中央大街上有数名幼童传唱歌谣,言“姜氏尚戚戚,公主香车出。” 盛元帝知道后面上无光,下令追回公主鸾驾,一切从简,改用平民规制马车,并精简仆从。 二是宝月公主一行人遇刺,幸亏盛元帝指了一队骁龙卫暗中保护,才使公主逃过一劫。 姜一将这京中的动向禀告姜玉烟的时候,姜玉烟心中一紧。 那天她看到了萧元彦带血的外袍,他却骗她说,是打猎时不小心沾上的猎物的血。 至于那幼童的歌谣,姜玉烟想起前几日早出晚归的秦商羽,总觉得此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心里密密麻麻地疼起来,仿如针刺。 或许她受此大难,那三个男人比自己更痛…… 此案已结,以姜府如今的实力,贸然报仇无疑是以卵击石。再有下次,皇帝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姜府,若他仅剩的一点愧疚之心也消失殆尽,只怕姜府危矣……….. 姜玉烟心不在焉地站在前院的鱼池边发呆。 谢景煜刚被王府放回来,一瞧,吓了一跳。当即飞身一跃,把她拽到怀里。 “晚晚,你干什么?!” 谢景煜素日不正经的样子此刻慌乱至极。 “……” “我只是在这站一会儿。” 姜玉烟正了正脸上的面纱。 “他们两个呢?”谢景煜眉头拧起。 “阿彦被我派去秋霞庄了,商羽去了小厨房。” “他们也太不……”谢景煜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秦商羽端了个白瓷的碗过来。 话又接了上来,“你怎么能留晚晚一个人在这里?我刚刚还以为……” 秦商羽一惊,上下端详着姜玉烟。“晚晚,你……” “好了好了,这么浅的池子,你想多了。再说身边不是跟着人嘛!”姜玉烟有些无奈,她如今被严密看管,片刻不得清净,仿佛笼中鸟,金丝雀。 谢景煜一听此话,立马将这郁气转移了对象,“影一影二!你们怎么看的少夫人!上次饶你们一命,还敢不尽心!” 影一影二冤得满头泡,“这……这……夫人说要在这里休息片刻,我们也……” 支支吾吾终于没敢触自家主子的霉头。 谢景煜冷哼一声,从秦商羽那抢过瓷碗,温声道:“晚晚,来,我喂你。” 是秦商羽亲自去看煮的燕窝羹。 姜玉烟吃了两口就咽不下去了,她心中难受,因为自己的事情,家里人人紧张,从前的欢声笑语早已消失不见。 哪怕她说过多次,她没事。似乎在他们眼里,自己还是脆弱到分分钟想不开…… “我要出去看看铺子,好久没去了……” 姜玉烟叹口气,这气氛着实令人压抑,闷在家里无异于作茧自缚,自我囚禁,生活还要继续,总要出门的。 谢景煜和秦商羽对视一眼,纠结之情溢于言表。如今她的事情在京城甚嚣尘上,出去之后不知会遇见些什么人,未必都是有善意的。 “要不等大哥回来和他商量下?”谢景煜小心道。 姜玉烟耐心告罄,第一次使了一家之主的威严,“我要出个门而已,难道还要你们同意?” 说完拔腿就走。 秦商羽连忙起身跟上,“我陪你……” “我也去!”谢景煜不甘落后。 姜玉烟只觉头疼,顿住脚步,“景煜,姜氏皂业在各州府的事情安排好了吗?” “当然了,我做事你还不放心?除了西境那浑地儿,其余州府的肥皂工坊都已在建,我近日从京中挑选了一些能干的掌事前去管理。商会也都有洽谈过,以后要谈加盟和合作的店家先同我派去的掌事谈,最后文书传回京城给我盖章敲定……” 谢景煜安排得妥当,他坚持不出京。如此虽然效率降低了,但可以一直陪着姜玉烟。 姜玉烟无话可说。只好被那两男人一左一右严密看护着,出了门。 姜玉烟先去了锦绣坊,再绕回中央大街。 满京城的人都是知晓她的事情的,走到哪里,都会传来一些异样的眼光。 有人同情,也有人幸灾乐祸,还有一些好奇她如今的模样……… 姜玉烟的脚步越来越沉。这心理准备还是做的不够啊…… “回去吧。” 看完了参商酒楼的账本,姜玉烟闷声道。 秦商羽心中酸涩,他的晚晚从前总是那么明媚灿烂,如今哪怕她语气平常,心里却仿佛生出了一张尖锐的壳,把自己紧紧裹在里面,连自己也碰触不到…… ………… 晚上姜玉烟给自己换了药。宫里和吴王府送来的祛疤膏都是珍品,她原来结的痂已脱落,只是颜色浅了一些,那道道沟壑,看起来仍是吓人。 今日轮到萧元彦陪床。 一个多月过去了,这三人始终没有其他的举动,晚上只紧紧地搂着她入眠,仿佛下一秒她就要消失不见似的。 姜玉烟睁着眼快窒息了。 这沉重的感情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有时候她甚至悲观地怀疑,到底是她更在乎自己毁了容,还是他们三人更在意这件事? 如今新婚不久,尚且情深义重,自己顶着这张脸,他们也不嫌弃。 只是他们总是这般紧张,这般懊悔,这般自苦,长久以往会不会落得一个相看两厌的下场? 若初时美好而结局潦草,何不将一切止于初时? 姜玉烟思绪翻涌,月色透过层层纱幔,照见了眼中欲滴未滴的清泪。 她余光瞥过萧元彦沉睡的模样,最近的事情太多,他满心疲惫,连在睡梦中眉头也皱得那样紧。 姜玉烟忽然生出了逃离的念头。她相信萧元彦他们三人待自己的情意,只她如今过的很不开心,很压抑。 她需要消耗太多的内在能量去安抚自己,已无法去拯救同样身处痛苦中的男人们了………… 何况京城就是个死局,找不到出路。她堂堂正正,从未做错事,凭什么自己要永远藏头露尾见不得人? 姜玉烟打定主意要逃离京城一段时间。也许让双方都想想清楚,对彼此都好。 第59章 出逃 姜玉烟趁萧元彦去吩咐午膳,叫来了姜一。 自她伤后,这三人就轮流值守,贴身照顾,很难有独自召他的机会。 “姜一,当初是我买下你,给了你新的名字,你会忠于我吧?” 姜玉烟面上裹着柔纱,露出双一如当初的眼睛,低声询问。 姜一瞧见过姜玉烟满脸是血的样子,那时只觉身如火烤。如今见她柔纱覆面,神色不复从前,重重点头道:“只要是夫人吩咐,上刀山下火海,我一定为夫人竭尽所能。” “好,你附耳过来。” 姜玉烟详细说了自己的计划。 姜一听了后,眼睛陡然睁大。 “夫人,您…………” “嘘……….按我说得去做……..” 姜玉烟抵住他的唇。 姜一微微湿了眼眶,跪下磕了个头,领命离去。 姜玉烟的计划放在三日后,秦父的寿辰上。 照理说她如今这个样子,本不便出席寿宴。然而姜玉烟却装作生气的样子道:“你莫不是嫌弃我如今丑如夜叉,丢了你秦家的人?” 秦商羽自然连连否认告罪。 那天出门的时候,萧元彦和谢景煜站在府外送她,不知为何,莫名都有些担忧。便叮嘱秦商羽送完寿礼就早些带姜玉烟回来。 姜玉烟揭开帷帽,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 她遮住他们的眼睛,分别在他们的嘴角印上一吻,便带着姜一坐上了秦家的马车。 秦父秦母早已听闻儿媳的事情,叹息之余亦无可奈何。 他们商贾之家,虽然薄有产业,又如何能与皇亲国戚抗衡? 作为长辈他们是个体贴的,并没有在正厅,反倒自己移步去内堂见姜玉烟。 姜玉烟送上了贺礼,嘴角带了笑,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父亲,我和商羽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秦父无比惋惜怜爱地看了她一眼,“好好好,好孩子………” 这孩子遭此大难,性子还是如此的好。实是难得。 秦商羽本想送了贺礼便回,姜玉烟却道:“瞧你母亲似乎有话要与你说,你便去外面与她说上两句,再见见那些叔伯长辈们,我在院子里等你。” 姜玉烟最近的表现实在太过正常。 秦商羽犹疑了一瞬,却也不好违逆她的意思,便叮嘱下人片刻,急急往前院走去。 “夫人。” 姜一从暗处走出。 “马车我已安排好,就候在这内院的墙外。车夫是信得过的。只是这院子里总共有七八个下人,今天跟着的暗卫是影五影六。您要如何逃出去?” “换衣服。” 姜玉烟一边说,一边将外衫解下。 姜一震惊一瞬,脸色发红,立马退避到屏风后。 两人迅速交换了衣物。 姜玉烟将他的头面用纱巾裹了严实,又带上帷帽,满意道:“你我身量相近,你多低着头,便可像个七八成。” 姜玉烟换了姜一的男装,把头发高高挽起,又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碳粉抹了一层,直抹得脸脖子黝黑,完全看不出当初的面容和疤痕。 “姜一,一会儿你去花园转一转,走远些,这外面的下人得了商羽的命令,必定会寸步不离地守着你,你不用讲话。影五影六也会在暗中追随。” “夫人………..” 姜一眼眶又红了,“您带小人走吧…………” 姜玉烟缓缓摇头。 姜一哽咽了片刻,重重叩拜道:“夫人,您多保重!” 说罢便往门外走去。 一群下人急急喊道:“夫人,您去哪儿?” 姜一只当没听到,径自往远处去。 那边影五影六也听到了动静,不远不近地跟着。 姜玉烟待屋顶没了动静,镇定自若地出了门,偶遇一两小厮,也只当她是哪家客人的下人。 姜玉烟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后院的围墙处。 她早前在秦家时便发现了这处弱点,此墙根有一枝丫繁茂的杏树,正方便她跃墙。 勉力翻上墙头,那边已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静静地候着。 姜玉烟轻轻唤了声,一个憨厚的车夫便迅速拿了小梯子过来,姜玉烟轻松下了墙。 “走吧……….” 姜玉烟提脚跨入车内。 沿途路过天香客栈时,姜玉烟将一个上房里的包袱取出,便直奔城门而去。 姜一安排得很周到,包袱里准备了衣帽鞋袜,水囊吃食,衣服的夹层里还分开放了十万两银票。口袋里是一个荷包,里面是百余两碎银。 “呼……….” 姜玉烟心中恍惚,留在此地,她仿佛囚鸟,只觉压抑难受,可真要走了,她的心又细碎地疼了起来。 那三人知道自己走了,会很伤心吧?会恨自己吗?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要如何与你们相处了,我也不想有人因为我而受伤了……….” 姜玉烟喃喃自语,捂住了脸,沾了一手的碳灰。 待反应过来,连忙用手细细地在脸脖子上抹匀。 第60章 城门偶遇 上京城门口。守城官差例行盘查。 姜玉烟紧张地抓住了自己的一片衣角。 她让车夫递给官差姜一提前备好的路引。 姜一找的这个车夫果然周到靠谱,只说是自己家的小公子回湖州看望病重的祖母。 如今太平无事,官差也是例行公事。瞧着车内确实只有一男子。只是那肤色特别黑,显得颇为怪异。 但也没有多问,放了行。 车夫松口气,正欲驾车离去,一男子和一书童模样的两人却拦在了马车前。 姜玉烟心里一惊。 “车内的兄台,在下是一名大夫,城外蒙山下有一幼童突发急腹症,救人如救火,车行太远了,不知您可否搭我一程?” 说话的声音清润悦耳,如清泉击石,秋风穿林。 姜玉烟撩开车帘一角,见一相貌普通的男子领着一十三四岁的书童焦急地站在马车外。 男子拎着药箱,似乎真是个大夫。 姜玉烟与那男子对视了一眼。只见那人瞳孔略浅,剔透如琉璃,看向人的时候却似乎盛着点点星光,仿若高山之雪。 姜玉烟为之一震,她总觉得拥有这双眼睛的男人不该是这般平凡普通的模样。至于那宽肩窄腰,玉树临风的身姿便与这容貌更不搭了。 压下心头的怪异,姜玉烟不欲多管闲事,便要拒绝。 那书童却急急跺脚道:“小公子载我们一程吧,再耽搁那蒙山下的小儿就该没命了!” 姜玉烟皱眉,犹豫了。 却听后方似乎有数匹马疾驰而来。 她大吃一惊,莫不是阿彦他们这么快就追来了? “快,快上来!” 她一急,连忙唤那杵在马车前的两人上车。 车夫迅速驾离,向城外而去。 那后面的几匹马也紧跟不舍,隐约还听到他们拦下路人马车盘问。 “得罪了!” “请问有没有见过姜夫人?她现在应该是男子装扮……….” 正是萧元彦的声音! 原来秦商羽去前厅和亲朋寒暄一番后,便回内院找姜玉烟。 下人们只道夫人往花园方向去了。 他急忙去寻,却发现了那伪装成姜玉烟的姜一。 秦商羽顿觉大事不妙,一阵盘问,结果姜一咬紧了牙关不肯说。 那瞬间,他遍体生寒,万箭穿心。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几人匆匆赶回了姜府。 萧元彦和谢景煜几乎要疯了。 他们到姜玉烟的房内匆匆查看一番,就发现了压在被子底下的四封信。其中居然有三封签好字的和离书! 谢景煜当场便发了飙,“她这是什么意思?!要休夫吗?!姜玉烟!你好狠的心!” 萧元彦也是咬紧了牙关,一把勒住秦商羽的衣领道:“不是让你看好她,一送完寿礼就回的吗?人呢?!” 秦商羽拿着那第四封信,目露绝望,神色恍惚,他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他只看到姜玉烟在信中与他们的告别。 她是真的走了! 谢景煜和萧元彦抢过信来翻看。 那一页令人心碎的字迹猝然映入眼帘。 “元郎,景煜,商羽亲启: 人有悲观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恕我懦弱,我一直努力尝试着接受现状接受自己,却仍感心中压抑难言,故而选择远走他乡,以解心中所扰。 若我多年未归,请你们善待自己,和离书三封,去留随意。今生能与你们有一段夫妻之缘,幸甚,乐甚!请你们莫思莫伤。 商羽好好读书,景煜将我们的皂业好好经营,京城的事和姜府就交给阿彦了。 为妻只有一盼,希望你们好好生活,切莫以报仇为念。 妻 姜玉烟留。” “哈哈哈……..” 谢景煜大笑三声,“去留随意………..姜玉烟,你好的很!” 眼睛瞬间睁的通红。他大笑着一把将那封和离书震的粉碎,目近癫狂,“你这辈子休想离开我!” 那厢萧元彦也同样发了狠地撕碎了和离书,大喝一声,“走,往城门去追!” …………..……………. 眼见着后面的人马就要查到姜玉烟的马车,她紧张得衣角都揉成一团。 一旁的陌生男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唇舌轻启,突然打破了这车内的紧张气氛。 “这位公子似乎有些麻烦,需要帮忙吗?” 姜玉烟心中一动,眼神直直看向他。 那厢马车已被拦了下来。 “抱歉,在下寻人,请问车内何人?可否见过姜夫人?” 萧元彦话说得无礼,行为也十分强硬。一副不让走的架势。 姜玉烟不敢吱声。 那陌生男人的嘴角勾起一抹笑,靠近她低声又问一句:“要帮忙吗?” 姜玉烟不知是不是被蛊惑了,连连点头。 男人弯起好看的眼睛,向外道:“我是去城外出诊的大夫,并未见过你所说的姜夫人。” 萧元彦又道,“得罪了,请打开车门让在下一观,在下即刻离去。” “郎君这样是不是太失礼了?若是遇上人家女眷,你回去只怕要跪那地砖了!” 那男子调笑着说了句,转头却像变戏法似地拿出一张人皮面具,顷刻间覆在了姜玉烟的脸上。 姜玉烟愣了一瞬。 那厢谢景煜已经挑开了车帘,“大哥你跟他废什么话!” 两人向车厢里望了一眼,只见一男子带着两名书童模样的人端坐在车内,面色颇为不虞。 “抱歉…………” 萧元彦打量了一阵,心中失望。诚恳道歉道:“在下寻妻心切,望兄台勿怪。” “无妨。” 男子声音舒缓,神情放松。 两人只好继续往前追去。 姜玉烟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酸酸涩涩,泫然欲泣。 事已至此,回头无益。 那男子瞧着她的神情,眼神玩味地问了句,“既然不舍,何必要离去呢?姜夫人?” 姜玉烟回了神。 就刚刚男子那一手,她已察觉对方并非普通人,只是见对方眼神清澈,并无恶意,便答非所问道:“公子手段了得,这人皮面具极好!不知可否卖于我?” “送与夫人也可……….毕竟,你那满脸的碳灰,只怕谁也瞒不住……….” 那男子眉毛挑了挑,打趣道。 “.……………” 姜玉烟无声片刻,低了头,“无功不受禄,还是要给钱的。” “就用这马车钱付吧………” 男子无所谓地回了声,极大方。 姜玉烟想到萧元彦和谢景煜一直在往前追,恐怕他们追得远了没寻到便会回头。到时路上再碰上,若没有这男子打掩护,她怕是难以招架。 便试着开口道:“不知我可否跟着你们些许时日?待…….待我那两位郎君不再寻我,我们再分道扬镳可好?” 姜玉烟其实也没有想好去哪里,既然这是个大夫,那么跟着随便走走也好。待风头过了再自行离去。 那男子定睛看了她片刻,眼里光芒更甚,瞧着竟有几分多情的味道,叫姜玉烟看得颇不自在。 “夫人既有家室,我俩尚未婚配,如此,岂非惹人嫌话?” 姜玉烟脸红了,幸亏戴着人皮面具看不出什么,“是我考虑不周,阁下勿怪。我送您去那幼童家,我即刻离去。” “哈哈……..” 那男子却突然笑了,“夫人的脸皮倒是薄得很。在下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夫人莫怪。您如今是男子的打扮,男子的脸,与我俩在一起并无不妥。倒是我们要借用夫人的马车…………” 姜玉烟不说话了。 这个男人说话做事总是游刃有余,十分松弛。让她绷紧的神经也跟着放了下来。 “沈逸,这是我的书童沈福。” 男子自报家门。 那旁边矮一些的小书童也颇为友善地笑了笑。 姜玉烟正待开口,“我是………..” 沈逸已率先笑了起来,“你是名震京城的姜夫人嘛!只是如今你是我的书童打扮,该换个名字。” 姜玉烟沉思片刻,道:“沧蓝。” 沈逸点点头,“那便唤作‘沈沧蓝’吧!” “.………..” 姜玉烟怀疑他占自己便宜,可想到自己如今的样貌,倒也没什么便宜可占,便歇了话语。 第61章 肠痈之症 几人行到蒙山下一普通农户的家里。一进院便听到幼童的哀鸣和哭泣声。 一中年男子听到声响迎出来,面上十分焦急,“沈大夫,您可算来了。我儿又犯病了!都发烧说起胡话来了!” 沈逸的脸色严肃了起来,大长腿三两步就行进院内。 姜玉烟这才知沈逸当真有急诊。 只见他仅以一指搭住幼儿的寸口,上下滚动,旋即又轻轻按压右腹少许。 那幼童疼得左右翻滚。 沈逸拧紧了眉,迅速取出金针数枚,以极快的手速扎入上下几处大穴。 那病床上的小儿挣扎一瞬便安静了些,看上去好像疼痛缓解,连呻吟声都小了。 沈逸又将他轻轻扶起,自背后向他输入真气,行了套不知是什么的功法。 片刻后那幼童眉目舒展,缓缓睡去了。 “令郎这肠痈之症来得急,我开副方子,若今夜能退烧,当可缓解,若不能,生死难料。” 沈逸表情严肃,声音却无波无澜。 “求求您,救救我儿啊!” 那中年男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第一次我救助于他时便曾言明,此肠痈之症,只能缓解,不能根治,嘱你们饮食有节,切勿受寒。如今已伤到内里,得亏遇到了我,尚有一线生机,就看他今晚了………..”沈逸话不多说,便去开方。 姜玉烟被他这行云流水的一套治病方法惊得目瞪口呆。只是想到那幼童尚未脱离危险,也觉心情沉重。 到半夜的时候,那幼童又醒了,烧得更高了些,还有呕吐之症。 沈逸坐于其后为他疗治。这是他们灵枢一族的天枢功法,扶正祛邪,续命固元颇有神效。 这厢姜玉烟也没睡,一直用汗巾不停地擦拭幼童,给他物理降温。 两人一瞬间靠得极近。 沈逸瞧着她专注的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笑。 第二日凌晨的时候,那小儿终于退了烧。看起来精神也好了许多。 “令郎已脱离危险,每日继续服用那方子,持续七日便可。” 沈逸把了脉后,松了口气。 中年男子连连点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感激地就要去给几位贵客做早膳。 姜玉烟忙活了一晚上,见孩子没事,心中也十分欣慰。 她不由自主地朝沈逸看去,钦佩得五体投地。 这肠痈之症应该就是阑尾炎吧,在古代没有手术条件的情况下,如此神乎其技,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姜玉烟越发觉得沈逸深不可测。 她避而远走,除了因为京城是那伤心之地,也是出来找出路的。 若能学上一门本事,不但能打发时间抚平伤痕,亦能让自己有所倚仗。 当即决定先死皮赖脸跟着沈逸,说不定以后还能找到法子,彻底治好脸上的疤痕。 姜玉烟脑子急速转着,却没注意她已经盯着沈逸的侧脸瞧了一会儿了。 沈逸自幼学武,感觉敏锐,又常年身居高位,第一次被人如此肆无忌惮地打量,倒有些不自在,宽袖中的指节亦不由自主的蜷缩了起来。 沈福瞧这气氛,眼睛滴溜溜地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视,贼眉鼠眼地看了他主子一眼。 沈逸顿时一记凌厉的眼风扫过去。 沈福吐了吐舌头,嬉皮笑脸地退了下去。 姜玉烟自是没瞧见这主仆二人的官司。 三人又在这农户家逗留了一日,直到那幼童活蹦乱跳了,沈逸这才与姜玉烟告辞而去。 姜玉烟打发了那车夫回去,换沈福赶车。 之前三人同处时不觉得尴尬,如今剩下姜玉烟与沈逸孤男寡女同处一车。她就有些窘迫了。 不得已远远地挤在一角。 倒不是她要避嫌。如今她面目全非丑如鬼魅,怎么看都是沈逸吃亏。她是不好意思损了沈逸的清誉。 “我们如今去往何处?” 姜玉烟开口,欲打破这古怪的气氛。 “回家” 沈逸道。 姜玉烟瞪大了眼睛,“那………那我……..” 停留半晌,纠结地挤出句话:“我能跟着你吗?” 沈逸挑了挑眉,语气有些讶异,“你要跟我回家?” 姜玉烟脸热得厉害,眼睫微颤,“就是………我十分欣赏沈公子的医术,不知道能不能拜您为师,学习医术,将来也可自保一二。” 沈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思片刻道:“其实我与夫人并非第一次见面。” 姜玉烟诧异地抬起头看他。 沈逸似乎回忆了一瞬,“那时夫人在湖州官道上救了一个幼童。我以为夫人是懂医的。” 姜玉烟恍然大悟,原来沈逸早就见过她了。但这件事着实是误会了。 “我只是从书中学到一些急救的法子,并没有学过医。” 姜玉烟老实道。 沈逸听着新奇。其实当日湖州那幼童他也能救,只是他瞧着姜玉烟明明毫无内力,却手法精妙,不禁起了好奇之心。这才改变主意入了京城。 姜玉烟见沈逸感兴趣,便将当年姜父阑尾炎手术时她所了解到的事情与沈逸描述了个概括。 “此痛处叫阑尾,在人体右侧肠道的最末端,发病时会红肿坏死,如果想要根治,还是需要割去这部分,再将肠子重新缝好。手术需要解决不少问题,一是病人的痛感,第二是抗感染,第三是这可吸收的羊肠线。” 沈逸注视着她,似乎是竭力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姜玉烟有点不好意思,“我只有理论,但你是医学圣手,应该可以理解并实践。” 沈逸心道你这是抬举我了,遂沉吟道: “羊肠线我大概能理解,痛感有麻沸散。至于那抗感染……” 这个就很难解释了,姜玉烟硬着头皮道:“你就理解成空气里有一些肉眼不可见的物质,他们会致人疡症。这是手术中最难解决的问题。” “既不可见,你是如何得知?” 姜玉烟哑了口,“就……书里所得……” 沈逸目露疑惑,但还是赞了声,“夫人真是博学!” 又道:“你所说的‘抗感染’,我族天枢功法辅以汤药当能控制一二。但手术之法闻所未闻,若能以牲畜试之,或可验证。倘若能成功存活,将来兴许可根治这肠痈之症。” “那当然,以后这肠痈之症只是很小的一个疾病。” 姜玉烟得意。 沈逸瞧着她的模样也不禁失笑,如今她虽带着一副陌生的人皮面具,他却总能想起当日在湖州的初见。她纵马扬鞭,意气风发,容光灿烂,清丽绝俗。 “我出自灵枢一族,我族善医善毒,但从不传外人。所以我不能收你为徒。” 沈逸绕回了那话题,道。 姜玉烟不免有些失望,暗自垂了头。 “不过,我可以拿些医书给你,你若有什么疑问,也尽可问我。” 沉默片刻,沈逸弯唇补充了句。 姜玉烟顿时眼眸一亮,这就是答应间接教自己了。心想这男人性子还不错嘛。遂眨眨眼,故意道:“也好,正好免了我这拜师礼,省银子了!” 沈逸一愣,噗嗤笑出了声。这女子果真有趣! 姜玉烟见他笑起来,那平凡普通的面容就生动了不少,眼中更像是有银河洒落,十分耀眼。也不禁多看了几眼。 两人就这样闲聊着一路行至越州。姜玉烟虽不懂医,但她的许多想法十分超前,沈逸总觉得她非此间人,不由地刮目相看。 第62章 学医 越州府在大月国的西境,辖内有一延绵数千里的大山,叫做灵山。山中有一隐世家族格外神秘,曰灵枢。 沈逸和沈福皆出自于这一族。全族数百口人,常年隐于山中的灵枢谷内。 此灵枢谷外有瘴气毒雾,内有守山大阵。寻常人一旦迈入灵枢族地界,若无其特制丹药,很快便会中毒而亡,尸骨无存。 故而此地不仅是周边几个县县民的禁地,便是江湖人士,也不敢轻易招惹。 只因灵枢全族人皆善医善毒善制丹药,江湖上刀光剑影难免,谁能无个三病两灾? 年年多的是前来灵山求医问药之人。请那族长出山诊治一次,单诊金便要千两以上。 因此灵枢一族虽不常与外人走动,在江湖上却颇有地位。 这些信息都是停下来休息时,沈福陆陆续续透露给姜玉烟的。 姜玉烟听得直咋舌,“出次诊便要千两银子,果然是暴利!那你们族长肯定很富有啊~” 沈福得意忘形,哈哈一笑,“那当然,公子是我们族最有钱的人!” “啊?族长是沈逸啊?” 姜玉烟讶异,看向一旁的男人。 没想到这传说中天价出诊金的灵枢族族长居然像个寻常大夫一样,东奔西跑地在外面看病。似乎诊金收得也不多。 不由地摸了摸鼻子,“没想到你还挺接地气。” 沈逸结合语境猜了下“接地气”的意思,应该不算坏话,道:“我只是觉得学医而不用,未免有些无趣。” 沈逸确实算个异类,灵枢族少与外人相交,亦不轻易出诊,但他愿意多看些病,便时常在外面游历。天价诊金也出,几个铜板的病也看。 姜玉烟笑着认可他的话,这男人是谦虚了,有能力又有慈悲济世之心,当得是谦谦君子。 不由地多看了他一眼。 只见沈逸正端着茶盏徐徐喝茶,那杯上的手修长白皙,骨肉分明,连指甲盖都长得粉红圆润。 姜玉烟除了声音控,还是个手控。她单看那手,便觉得应该长在一个绝代美男子的身上。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姜玉烟不由地埋汰了自己一番,搓搓脑袋,暗自失笑。 几人进入越州后,再行一日便到了灵山脚下的摇光镇。 姜玉烟这才近距离感知了传说中的灵山,果然雾气弥漫,神秘莫测。 身为现代人,她也是第一次来到这样小说中才有的地方,顿时来了兴致,使银子买了不少吃食给沈福,希望他能带自己进山游历一番。 谁知那小子收了吃食不干事,依旧坚定地拒绝了她。让姜玉烟垂头丧气良久。 沈逸将她安置在镇上的一家小医馆,名为济民堂。 前面是坐诊处和药房,后面是个小院子,寻常沈逸就在此看病休息。 总共两间卧房,沈逸腾出一间供她暂住。 因为刚回灵山,沈逸急着回族,便找了两本旧书给她,一本是有关医理的,教了望闻问切,穴位病症等;一本是草药图鉴,附有各种常见的草药图和炮制方法。 沈逸嘱她先行研读,便领着沈福回山了。 独在异乡为异客。 姜玉烟去摇光镇上买了些生活日用以及被褥草席。京城带来的服饰太显眼了,便又添置了两套当地女装。 待回到济民堂,眼见院内空无一人,草木零落,那股孤寂之情便像藤蔓似的爬上了姜玉烟的心头。 这是她来到这个异世后第一次独居。 姜玉烟沉默地开始做事。 无人接风,只好自洗尘。她想烧水沐浴。 院子里虽有水井,提上来倒也不容易,她累得满头大汗,才将一桶桶井水倒入锅里。又学着萧元彦的样子,用火折子点柴火。 结果火没点着,弄得自己一身灰。 姜玉烟对于自己的废物程度也是震惊了一瞬。现代时家里有仆人,到了这里又被萧元彦他们伺候得太好,这才知道一个人在古代生活有多么难。 姜玉烟不习惯后悔,骨子里也倔强。勉强烧了一锅水后,又满头大汗地将他们提到浴桶里。这才舒服地洗上了澡。 晚膳是不提了,姜玉烟饿着肚子躺在床上,鼻子一酸,把自己深深地埋进了被子里。 一路和沈逸以及沈福吃喝聊天,京城好像就是个挂在嘴上的名词,此时身处千里之外,京城就变成了不可忽视的长于心底的牵挂。 她叹口气,真的很想那三人。 ………… 再说沈逸回山后,也是处理了一堆族事。夜间睡觉的时候,他竟然头一次失眠了。 还是为了一个比他小了许多的小丫头片子。 这西境算不得特别安全的地儿,他独自留她在那处,也不知她害不害怕? 看着如此柔弱,也不知能不能习惯? 晚膳用了没有? 沈逸将只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搭在床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空气中都透着心浮气躁的意味。 多年清心寡欲,目下无尘的沈族长,当时并不明白这些担忧是为了什么。只是他第二日一大早便赶回了济民堂。 姜玉烟未曾想他回来得这般早,打开房门时愣怔片刻,这才想起自己昨日已去了人皮面具,脸上是未及遮掩的道道沟壑疤痕。 她难堪极了,身子微颤。不知用了多少力气才勉强站稳。 僵硬地扯出一抹笑,“不好意思,没吓到你吧?” 沈逸平静地看着她,没说话。 姜玉烟遂也抬头瞧他,沈逸总是这么云淡风轻的,见着眼前此景,似乎也无波无澜,眼里并无震惊,惋惜或同情………… 姜玉烟绷着的心弦咯噔一下就断了,缓缓松了下来。她破罐子破摔地想,以后就这样吧,总要面对这张脸,不能一辈子藏头露尾………… 然而沈逸却开了口,“听说过你的事,不过在这西境,牛鬼蛇神众多,你也不是十分显眼。” 姜玉烟几乎要气笑了。撇过头,眼眸微湿。 “用些早膳到前面来看书。” 沈逸丢下一句话,还有一个食盒,朝外走去。 沈福落后片刻,挤眉弄眼地瞅她,啧啧两声,“公子竟然亲自给你带早膳…啧…” 姜玉烟对这份体贴受宠若惊。她如今貌丑无盐,除了自己那已经成了亲的郎君们,谁能略过样貌上赶着对她好呢? ………… 沈逸自此便在济民堂安顿了下来。 只是生意不好,每日只有零散的几个病人。 姜玉烟日日废寝忘食地看书,难得碰到一个病人,就死皮赖脸凑上去搭搭脉,瞧瞧舌象,再看看沈逸记录的医案。如此言传身教,倒也进步神速。 沈逸时常感觉到那毛茸茸的脑袋又凑过来了,哪怕不瞧她的脸,也能察觉到她身上的女子幽香和偶尔喷到颈间的热气。 一向平静无波的沈大夫,竟然屡屡失了神。 他推开她的脑袋,突袭考她:“这赤芍与这白芍有何不同?” 姜玉烟从前便是学霸,几乎能过目不忘,此刻更是信手拈来,“赤芍入肝经,有清热凉血、散瘀止痛之功效,可治目赤肿痛以及肝郁胁痛,白芍入肝、脾经,可柔肝止痛,养血调经,用于肝阳上亢,月事不调~。” 沈逸勾唇:“说得不错。” 又问:“何为少阳症?” 姜玉烟思索一番,总结道:“少阳症口苦,咽干,目眩,往来寒热,胸胁苦满,默默不欲饮食,心烦喜呕,脉弦为主症。病位既不在表,又未入里,常兼太阳表证或阳明里证。” “主用何药?” 沈逸追问一句。 姜玉烟顿时咧开嘴笑了,“主用一味柴胡!” 沈逸哑口无言,短短数日,她竟然对答如流。这委实聪慧得过了头。 眼见姜玉烟的眼睛亮晶晶的,一副得意求夸奖的模样,沈逸哑然失笑。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此时有午后的阳光穿堂而过,照在她白皙的脸上,沈逸觉得那些疤痕都淡了很多,隐约可见她从前风华无双的模样。 第63章 梦铃 摇光镇上的街坊们都听说济民堂来了一个身形格外窈窕的女子。远看风姿绰约,婉约动人。只可惜近了一瞧,这女子的面目异常狰狞,不堪入目。 一些原来有想法的人家便纷纷歇了心思。 倒是有些三教九流的混子背地里说些不三不四的荤话。 姜玉烟和沈逸这天在镇上春风楼用餐的时候便听着了一些。 “那济民堂的女子你们见着了没?哎唷.那身段儿……啧啧………前面比我爹蒸的老馒头还要鼓的多哈哈哈哈………..” “诶…….那小腰儿看着就很销魂…………” “……..就不知那张脸是怎么弄的?可怜啊…” “可怜啥,晚上灯一吹,谁看得见谁,照样能颠鸾倒凤,欲仙欲死…………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一群人在楼下哄堂大笑。 姜玉烟脸色铁青。 从前她在京城,男子们上前跟她说句话都脸红,没想到西境的民风如此奔放。 听人这般取笑自己,姜玉烟难堪得头都快垂到地上去了,耳际通红,手中的拳头也紧紧握起,指尖直掐进肉里。 正要暴起,一双温润的手却按在了她的手背上。 沈逸对她投来一个平静的却似乎有些温柔的眼神。 姜玉烟眼睛红了一瞬,她无意识地抚摸上自己的脸,上面起起伏伏,不用看也知道极其恐怖。 她闭了闭眼睛,默念了几句佛经,重新镇定了下来。 已然食不知味,沈逸便唤来了小二结账。姜玉烟站在二楼踌躇着不想动。 沈逸见状,揽着她的腰从二楼窗户翻身而出,连越几个屋顶,速度极快,只偶尔足尖点地。耳畔是风声呼响,眼前是宽袍斜飞。 姜玉烟紧张地抱紧了他的腰,男人温暖的躯体带着草药的清香,瞬间治愈了刚刚的心理不适。 眨眼便到了济民堂的那条街。 “轻功真不错!” 姜玉烟由衷地赞了一句,大拇指高高竖起。 沈逸镇定地微微一笑。 哪怕如今面目全非,她的脸依旧生动。 被她碰触的腰侧还在隐隐发烫。他不由地背过手去,手肘不经意地蹭过那痒意。 第二日姜玉烟就听说春风楼附近有几个混混疯了,口眼歪斜,目似痴呆,扒食异物,嘴吐畜言。 姜玉烟不由地将昨日的事情联想起来,心中隐隐有些怀疑。 “是你做的吗?” 她迟疑地问沈逸。 此刻无病人,沈逸老神在在地看着书,觑了她一眼,“那些人哪里需要我出手?” 姜玉烟心中明了,心道这手段倒是厉害,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他们可是中了毒?” 沈逸闻言抬起头,端详了她一会儿,幽幽开口,“你在想什么?” 姜玉烟接着试探:“我听说你们灵枢一族不仅善医还善毒……” 话还没说完,沈逸的眼神就冷了下来,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一针见血道: “这医术尚且没入门,还想学毒术?” 沈逸第一次对她说重话。 她刚刚的确在一瞬间闪过这个念头,遂尴尬地垂下头,委屈道:“我只是想学一点自保的本领而已,不至于像当初一样,被人欺辱而毫无反抗之力……” 沈逸见她三心二意本不甚高兴,听她这么一辩解,又有些不忍。那眉心也紧紧皱了起来。 半晌,他绕过她从房内取出一串铜制的小铃铛,素手翻飞系在了她的腰侧。 姜玉烟低头看了一眼,那形状与普通铃铛略有差异,上面刻有神秘符文。 她晃了晃铃铛,不知其意。 “此为梦玲。” 沈逸开口道。 “有何用处?” 沈逸叹口气,心想自己真是昏了头。耐心解释道:“我族毒术的修炼需得长辈看顾,一不小心便须臾丧命。且毒术修炼并不比医术简便。并不适合如今的你。 但你心志坚定,又豁达开阔。我可以教你一门摄魂之术,以梦玲驱之,可使人坠入梦境为你所驱使。” “这么厉害?” 姜玉烟心情激荡,感觉自己也走上了小说中主角跌落尘埃却意外得遇武功秘籍的情节。 “沈逸,谢谢你!你真好!” 姜玉烟一时激动,恨不得抱住沈逸转几个圈。 想起对方并未婚配,最终讪讪的收回了将要落在沈逸腰上的手,抚了抚他肩上不存在的灰。 沈逸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嘴角微微向上勾起。不知为何对着她总是格外容易丧失底线,如今甚至连族内宝物“梦玲”都鬼使神差地给了出去。 这梦玲的驱动需要辅以灵枢一族独有的内功心法,幸而此心法并不需要内力高深,只需要心志坚定,精神力强便容易学成。 沈逸正是看中姜玉烟这点。遭此大劫仍未颓丧,可见心志坚强异于常人。 于是姜玉烟便开始了早起练功,白日看书学医,晚间再学摄魂术的日常。 沈逸给她打通了任督二脉后,见她实在无甚武能天赋,便给她强硬输入了些内力。姜玉烟仿佛豁然开朗,摸着了一点驱使梦玲的门路。 第64章 中秋 转眼到了八月中秋。 一大早,姜玉烟便找上了沈逸,“今日是中秋。晚上我来掌勺,可以给个面子共进晚膳吗?” 说完眨眨眼,期待的样子仿佛小狐狸崽子,在轻轻摇着尾巴。 沈逸一顿,心里似乎很轻地被挠了一下。 没曾想她从前这般娇贵的,居然还会下厨…… 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样子,沈逸很想答应,但…… “抱歉,今日族内有中秋夜宴,需得我出面主持。我将阿福留下来陪你如何?” “公子……….” 那边沈福也一脸委屈,“我阿爹还在家等我呢!” 姜玉烟亮晶晶的眼眸暗了一瞬。她本想感谢下沈逸这些时日的悉心教导,却忘了他是有家的。 非亲非故,得他平日里多番照顾已是过意不去。姜玉烟于是连连摆手,“无妨,是我疏忽了。你们都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断不会委屈了自己!” 说完真心实意地对着沈逸笑了一下。 沈逸盯着她的眼睛,“我………明日一早便回。” “嗯嗯,好。” 姜玉烟催着他俩出门。“快回吧。” 沈逸出了济民堂,心有所感地又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那倚着门的女子仿佛泄了力似地默然垂眸,一头乌发垂下,堪堪遮住了半张脸。那秋日的穿堂风吹过,她的身形越发显得消瘦而孤寂。 察觉到他的回眸,姜玉烟立马警觉地站直了身体,浅浅一笑。 白皙的脸庞布满旧痕,那杏眸却异常明亮,盈盈望来,仿若疏星流萤,霜月春雪。 一瞬间,沈逸只觉气息不畅,再不敢看。这尘封了三十多年平静无波的心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巨石,轰隆隆地震得他心跳如擂。 初识只是欣赏、好奇。再逢她已跌落泥土,却依旧坚韧,未尝自怨自艾。 他以为自己只是出于钦佩、同情,亦好奇她遭逢不幸后会如何处之,才将她带在身边,悉心教导。 只是如今………只怕有些事已脱离了自己的控制了………. 沈逸怀揣着满腹心事回到了灵山。 这中秋佳节是族里除了过年以外最盛大的节日。 夜晚满月高悬,篝火耀眼。一向寂静的灵枢谷里张灯结彩,处处载歌载舞。 沈逸坐于晚宴的上首,一手支颐,一手百无聊赖地转着一只白玉杯。 眼前人声鼎沸,沈逸却神游物外。 “堂兄………” 一个娇俏明媚的少女端着酒杯盈盈走到他的面前,打断了他的思绪。 “今日是中秋佳节,我祝您节日安康~” 说罢甜甜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 来者正是沈逸亲姑母的养女沈娇柔。 灵枢一族向来不与外族人通婚,故而族内都是沈姓。 沈逸之父乃是前任族长兼族内圣子,却因缘际会爱上了外族女子,最终被驱逐出谷。 沈逸出生后便被送回族内,接任族长和圣子。 他是他的姑母,也就是灵枢族的二长老养大的。 二长老终身未嫁,过继了族内一女养大,便是这沈娇柔。 沈逸与她相差二十岁,自小一把屎一把尿带大了她。故而对他这个堂妹也很是亲切,忙举了酒杯与她对碰,“娇娇越发标致了。” 沈娇柔扭捏了下身子,一朵红云就漫上脸颊,嗔道:“堂兄又取笑我!” 沈逸瞧了她一眼,少女含羞怀春的心思明晃晃摆在脸上,此刻他却没心思去应对。 遂微笑着朝向一旁的二长老道:“娇柔今年十六了吧?也该找个婆家了,姑母有没有心仪的人选?” “堂兄……….” 沈娇柔没想到他会这般开口,脸色的血色顿时褪得干干净净。 沈逸向来与她亲近。只有族内少数几个人才知道沈逸那张普通的面容下是怎样的仙姿玉貌,她自小便仰望着他,盼望着嫁他。 眼见她这位堂兄一直没有心仪的女子,沈娇柔以为他待她始终是不同的………. 旁边的二长老瞧这两人的神情,心下略沉。她早看出自家女儿的心思,可惜神女有意,襄王无心啊。 打量着自己如花似玉的养女,二长老暗自叹息,“娇娇还小,我总想着给她找个可靠的~ 倒是你,终身大事也该上点心了!” 二长老对这个侄子向来怜爱,只是沈逸年过三十从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族长的婚姻和绵延子嗣都是族内大事,她有义务提醒。沈逸心中若无心怡人选,娇柔便还有机会。 沈逸闻言不慌不忙,打趣道:“姑母怎滴也学那山外之人,催起儿女婚事了?您别急,我就是再过二十年一样能让夫人给您生个侄孙。 倒是娇柔堂妹,女子花期短,可别误了花期才是………” 那边二长老一愣,她把沈逸当亲儿子养大,本希望亲上加亲,没想到沈逸如此干脆地绝了她的心思。 当下也有些不快。冷哼一声:“我看你总是出山游历,倒把心思游野了!可别学你那爹……….” “姑母!” 沈逸的脸色忽变。 二长老顿了顿,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忙止住了话头。一时气氛难言。 那厢沈娇柔的眼眶已然红了,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死死咬着嘴唇,绞着手帕。 二长老见状忙起身拉了她一下。沈娇柔眼含幽怨地看向沈逸,见对方的视线丝毫没有分给自己,委屈得泫然欲泣,颤巍巍在母亲身边坐下。 因了二长老一番话,沈逸没了心情。他抬头看向天边那轮圆月,思绪飘得很远。 灵枢一族古老而神秘,族规不与外族人通婚,更不可与人共妻。几百年前的疫病没有波及到族内,故而族内一直都是一夫一妻,若有违族规,会被族内除名和驱逐。 他的父亲当年不顾一切弃了族人而去,十年后再次得到消息,他已成了一柸黄土。据说生前过得也不甚痛快。 他那名义上的母亲左拥右抱,或许早就不记得他的父亲和他。 思及此处,沈逸眸中郁色深深,杯中酒一杯接一杯。 他扶着额头轻笑,他怎能重蹈覆辙? 可是为何,眼里,心里都是她…… 这夜宴热闹欢腾,他却一直在想她。哪怕如今她已没了半分容貌,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甚至一连数月都待在山下陪她,悉心教导,送上族内圣物。 可见情之一物,确实扰人心志,也无怪乎他爹当年的作为了………. 沈逸提前离了席。 等众人发现时皆是诧异。这族长一年到头不在族内便罢了,这中秋宴倒是从未提前离开。 沈娇柔眼尖,她发现沈逸起身便想去追。她本想拉住他求个明白,谁知跟了一会儿就跟不上了。 只见沈逸身姿缥缈,向着出谷的方向而去。 她心中百转千折,心绪难定。这段时日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牵着他…… 济民堂内。 自沈逸清晨走了之后,姜玉烟便去镇上买了肉菜和酒水。 毕竟是中秋佳节,即便是独自一人,她也要郑重其事地过好这个日子。 姜玉烟颇为费劲地给自己做了糖醋小排、水煮鲤鱼、清蒸扇贝、上汤时蔬、桂花糖藕…… 她在院子里摆上桌子,置了几副碗筷。她的,萧元彦的、谢景煜的、秦商羽的……姜玉烟一边默念,一边酸涩。 “也给沈逸添一副罢,虽然他肯定在族内用过了,但是定然没有我做的好吃。” 姜玉烟嘟囔了一番,忍不住为自己的自恋失笑。 举起酒杯挨个碰了一下,姜玉烟轻声自言自语:“中秋快乐,万事顺意………..” 她的眼睛红了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此时庭院深深,一棵桂树被晚风吹着,飘得一地金黄,那木犀香绵密而悠长。 姜玉烟觉得此情此景甚好,女儿红一杯接一杯。这酒如同现代的清酒,度数不高,如喝饮料。 可后劲儿明显大,不多时姜玉烟便一脸绯红。 她用竹筷敲着碗边,大声哼哼。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会相思………..” 沈逸飞入院内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般场景。他隐在廊下的阴影里,听得她一声声地击而高吟,念的都是他没听过的好诗,柔肠百转,缠绵悱恻。 沈逸的心乱成一团麻,心里是从未有过的纠结。 那自斟自饮的人儿念着念着便哭将起来,一只手遮住自己的脸,委屈极了,“.…….我……..孤苦伶仃……….来到这里,从未想过害人………..为何……..会有此报………” 说罢身子便支持不住似的,一颤一颤地趴伏到了桌上。 这些时日她单薄了很多,沈逸远远瞧着,心中酸涩。 过了许久那哭声才止住了,沈逸沉默片刻,将那已然醉倒的人抄起,轻轻抱回了屋内。 “我若不回来,你就在院子里睡了?” 沈逸坐于床边,低声问道。 月色透过那销金撒花的软帐,照得她的面容都亮了许多。 沈逸觉得看着看着倒也习惯了,那些纵横交错的疤痕似乎也没那么丑陋,反倒是……..倔强得让人心疼。 他替她掖好了被子。 姜玉烟睡梦中可能觉得舒服了,轻轻呢喃了一声,“沈逸…….” 沈逸的手僵在原地,那醉鬼却没有醒来的迹象。 醉鬼又道:“………..我做的晚餐可好吃了……..你没福气…………” 忍不住勾起了唇。 回到院子里,沈逸将那早已冷却的菜肴依次品尝了一遍。虽然折了些味道,他却觉得比从前吃过的任何一餐都更合他的味蕾。 只是他看着桌上摆着的几副碗筷,联想到了什么,心便再次沉到了谷底。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会相思……” 沈逸喃喃重复着刚刚她念的诗。直叹今日的酒果然是多了些。 第65章 沈娇柔来访 姜玉烟醒来的时候,头还带着宿醉的疼痛。 她一推开房门,就看见沈逸端坐在厅屋内。心里十分高兴,道:“这么早就回了?族内无事?” 沈逸微挑了眉,她果然什么也不记得了。遂推了推桌上的醒酒汤,示意道,“喝了,免得今日头痛。” “谢谢!” 姜玉烟心里暖洋洋的,由衷地笑了下。 末了又陡生疑惑,自己昨晚是怎么回的房? 心里一咯噔,她昨晚最后的印象停留在了院里的餐桌上。 莫不是沈逸昨晚便回来了吧? 可是为何?连夜赶回,一早为她做这醒酒汤…… 姜玉烟偷偷瞄他一眼。忍不住心中嘀咕。 “不会吧,自己如今这副尊容,沈逸怎么也不能看上吧。应该就是相处还算愉悦的朋友…………” 不同于她的眼神闪烁,沈逸倒是一片云淡风轻,仿佛这汤不过是举手之劳。 “公子,我回来了!” 外面传来一阵欢快的脚步声,沈福飞快地迈入屋内。 “您快看谁来了?” 只见沈福迅速往旁边让出一个身位,一个轻纱遮面的窈窕少女便出现在两人面前。 “堂兄!” 那少女摘下面纱,露出一张小巧精致的脸蛋来,正是沈娇柔。 姜玉烟见到来人,略有些吃惊和局促,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沈逸的亲朋。 只见那女子在大月国也是少有的美貌,瞧向沈逸的眼神里满满都是欣喜与仰慕。 不知为何,姜玉烟的心里有些紧。 沈娇柔也在观察着姜玉烟,她在来的路上就向沈福打听过了,原来沈逸整日里便是与这女子同处,原以为是什么狐媚子,没想到脸上伤疤累累,丑陋不堪。当下放心不少。 只是沈逸不回族却与这女子同居一院,心中仍然不快。 那边沈逸的声音却没有起伏,“阿福,你怎么将娇柔带出来了?出了什么差池二长老若要扒你的皮别找我哭。” 沈福哭丧着脸道:“这可不干我的事啊公子,娇柔小姐今日一早就在谷口等我了。说要来找您,我能拦着嘛?” 沈逸的声音和缓了些,道:“娇柔,我来此是在济民堂坐诊的,恐怕无心照顾你,还是让沈福送你回谷。” “堂兄,我也是大夫,我可以在这里帮你的忙。” 沈娇柔仰起头诚恳道。 这些年沈逸不常在族内,若是他们能有机会多相处,难保不会日久生情。何况她对自己的样貌亦十分自信。 “女子在外十分不便,何况我这里病人并不多,并不需要你帮忙………” 沈逸蹙着眉拒绝。 沈娇柔咬咬唇,“那她也是女子,她为何在此?” 沈逸余光看向姜玉烟,瞧着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敷衍道:“沧蓝是我旧日好友之女,家中落难,我留她在此学医,以后也好谋个生计。” “呵,这山外的女人还需要自己谋生计吗?找几个郎君养活不就成了!” 沈娇柔讥笑道,面上却仍是一派天真。 沈逸的眉头皱成一片,他从小看顾沈娇柔,私心里是把她当成较为亲近的晚辈看的。 此时听着她明显无礼的言语颇为不快,“娇柔,不可胡言………..” 沈娇柔见她这位向来不喜人近身的堂兄却与姜玉烟挨得很近,言语中还颇多维护,一时醋坛子打翻,“还是说,这位小姐竟是根本找不着郎君才不得已自谋生路吗?那做何要赖着我堂兄,岂不知男女有别,简直毫无廉耻………….” 姜玉烟一愣,她一有夫之妇,与沈逸同居一院确有不妥。 只是她这些时日一直潜心和他学习医术和摄魂术,心中坦荡,倒也没往这方面想。 而沈逸恐怕是担心她一人在此孤单或遭遇不测吧,就默认了这同居“室友”关系。 从大月国的习俗来看,的确是于礼不合,有碍他的名节。 念及此,姜玉烟又是不安又是感动。 她和沈逸之间好像隐隐有些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于是,此刻她也不是那么坦坦荡荡,理直气壮了。 抬头看向沈逸,只见对方面上一派严肃。 “你身为族中长老的女儿,说话口无遮拦,一直以来我就是这般教导你的吗? ” 沈逸的脸色很沉,凉凉道。 沈娇柔很少见到自家堂兄这般模样,顿时犯了怵,委屈中声音已带了哭腔,“你竟为了这个丑八怪凶我…………..” “住口!” 一听此言沈逸隐隐有发怒的迹象。 沈娇柔吓的后退了一步,皱着小脸无声地哭泣。 姜玉烟顿觉尴尬,当即喊了沈福去前面诊堂,把空间留给了这对堂兄妹。 沈娇柔抽噎了片刻方止住了,她始终不相信她高高在上惊才绝艳的堂兄会看上这样一个丑女,还是一个外族人。 她只道是急怒之下口不择言,便软了嗓子道:“堂兄,刚刚是我失言了。但你………你我有多年相处的情意,你知道我的心意………..我……….” 沈逸立马打断了她下面的话,声音毫无温度,“我只把你当做一个亲近的小辈,再无其他。你不用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为什么?!” 沈娇柔的心碎了一地。 虽然他昨晚态度鲜明,可她仍然不死心,总觉得是自己没有把对他的心意说明白。 可今日她才发现,沈逸或许一清二楚,却丝毫不给机会。 “我不信你对我无意!” 沈娇柔抬高了声音,心中挣扎,“你待我那般好,七岁的时候我闹着要吃山外的糖葫芦,你背着母亲给我扛回来一整个稻草架子;九岁的时候我落水发热,你守了我三天三夜不曾休息;十二岁的时候我被红寮毒蛛刺伤,也是你拿出了族中圣药寒星草为我解毒,为此还自请跪了祠堂……….” 沈娇柔一桩桩陈列着,沈逸却无动于衷。 “你是不是因为年龄差我太多,才这样拒绝我……我…我不介意的……….你知道我从小便想要嫁给你……” 沈娇柔凄声抓住沈逸的一片衣角,话语中隐隐带了哀求。 沈逸被她磨得不耐。美人垂泪,他却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情也没有,他自己尚且剪不断理还乱,哪有心力去安抚一个少女的心思。 “我对你好只是因为你是姑母之女,早知你今日这般纠缠,当初我便会离你远些……” 沈逸抽出自己的衣角,开口道。 这冰冷的话语让沈娇柔如坠冰窟,“早知…当初……….” 她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 她那温和亲善的堂兄怎会这样想? 沈娇柔握紧了拳头,她不甘心!“堂兄如此拒绝我,可是心中有了人?” 沈逸没答她的话,他觉得姜玉烟就像昨晚的月亮,或许早在湖州之时,就以一种特别的方式照进了他的心里。 心里思索着,没注意自己面上的神情已显而易见地柔和了下来。 沈娇柔见此,觉得所料应该不差。只是沈逸身边从未有过什么女子,如今走的近的只有…………… 她心中思绪翻滚,那女子虽然毁了容,但料想从前也是个美的,何况还有那么勾人的身段……… 于是乎越发不确定了,沈娇柔壮着胆子追问道:“可是刚刚那位女子?” 沈逸回神,表情严肃地看向她,“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赶紧回去。莫要多嘴!” 沈娇柔急得一跺脚:“我不管是谁!堂兄你可别忘了族规!我也不会让你重蹈覆辙!” 说完拔腿就往外跑去。 沈逸无奈地摇了摇头。 姜玉烟见她匆匆跑走的身影,连忙让沈福去送。虽然这女子对她不甚友好,她却不愿意她路上出什么事。 沈逸没事人似的在他的专用椅上坐下。 姜玉烟轻咳一声,讪笑道:“你这位小堂妹生的真是不错!” 沈逸抬眸看了她一眼,似乎不想搭理。 “那个……….刚刚沈姑娘所言也不无道理……….我一有夫之妇,你与我同住,恐怕会有损你的清誉。” 姜玉烟局促地开口。 “你不必在意她,长老们给宠坏了…………” “我只是在为你着想而已………” 姜玉烟苦笑着自我调侃,“我若没毁了这面貌,耽误就耽误了,我对你负责。如今你可吃了大亏了…….” 沈逸听了此言,弯唇一笑,尾音上挑,“那你想怎么负责?嗯?姜夫人?” 说着说着,脸颊已凑近了姜玉烟,那呼出的热气都喷到了脸上。 “.………..” 姜玉烟瞧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心跳陡然加快,耳垂悄悄地红了。这沈逸真是无形之中撩人而不自知。 “你那堂妹好像喜欢你啊……….” 姜玉烟偏过头转移话题,答非所问。 沈逸不想评价这件事,顺手拿起一本书。轻哼了声:“嗯。” “她怎么会喜欢你呢?堂兄堂妹关系太近了,三代内结合生的孩子容易出问题,我之前和你讲过这遗传学……” 姜玉烟话说到一半止住了,她意识到自己过了界,语含试探。不由地暗自心慌。 自己这是…………顶着这副面貌竟还有这旖旎心思吗? 沈逸注意力放到了书页上,没抓住问题的重点,“她不是我姑母的亲生女儿……….” 姜玉烟一愣,情绪值陡然下滑。衣角也被她揪乱了。 沈逸察觉到她的愣神,回想了下她刚刚的问题,又补充了一句,“她喜不喜欢我,与我无关。” 仿佛被人从冰湖里打捞了上来,姜玉烟不可抑制地心中雀跃,看着沈逸慵懒看书的模样越发觉得赏心悦目。 晚上她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在回想白日的事情。 她被人爱过,也爱过人。沈逸对她的好她不敢确定。但自己却屡屡因为对方心情起伏。 “竟是喜欢了吗?” 姜玉烟呆愣地喃喃自语。可回想起自己面目全非的脸,心中又不由地涌起难言的苦涩…… 第66章 山中救人 沈娇柔回去后的第三天,沈逸便被族中长老紧急召了回去。 似乎是知道为了何事,沈逸临走前将沈福留了下来,安抚性地给了姜玉烟一个眼神,“等我回来………” 姜玉烟听着他像个出远门的丈夫一般给自己交代,心里酥麻了一瞬,乖巧地点了点头。 如今秋意正浓,伤寒的病人一茬接一茬的。济民堂的生意倒好了起来。 姜玉烟的医术颇有进益,一些头痛脑热她就能代沈逸处理。 只是近日医馆里少了一味药材麻黄,镇上的两个药商亦接不上供应。 想起沈逸曾说过灵山附近天材地宝甚多,草药很全。姜玉烟便想绕开灵枢族的势力范围,到邻近山中采一些来。 这灵山越靠近灵枢谷的位置瘴气越重,外围一些小山头倒是没什么。但沈福为了姜玉烟的安全考虑,还是给她服了一颗避瘴丹。不仅能避毒障,一些普通毒物也伤不了她。 这沈福不愧是在山里长大的,进山如逛大街。姜玉烟这才发现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小少年竟然也是个练家子,替她解决了不少毒蛇虫蚁。她越发庆幸带着沈福,要不然估计她跑到半山腰就得打退堂鼓了。 两人一路挖了不少草药。 沈福少年心性,边跑边玩儿。 “沧蓝,你看那片花好漂亮啊!”沈福忽然咋呼道。 姜玉烟抬眼一看,他指的地方有一块突出的大石板,下方背着阳光的潮湿处,生长着大片的石蒜花,也就是那曼珠沙华。 此时已近黄昏,那密集的花丛红艳得像一片血雾,惹眼得很! 看着这传闻中接引亡灵的彼岸花,姜玉烟心里犯怵。 正待唤沈福回去,少年已经跑远了,“来,我给你摘上几朵…………….” “别……..” 姜玉烟刚想制止,那边已传来沈福的一声惊呼,“这里躺着个人啊!!” 姜玉烟心头狂跳,顺着沈福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男子身着玄色劲装,昏迷不醒地躺在这诡艳的花丛里,死气沉沉。 “还,还活着吗?” 姜玉烟有点害怕。 沈福探了探那人的鼻息,“还有气儿~” 姜玉烟小心地凑过去,定睛一看,那人腰腹受伤,有暗沉的血色透过衣料渗出来,颊边的发丝被血糊成一团,结成了块贴在半边脸上,看不清其面容。 姜玉烟和沈福对视一眼。看这样子,像是江湖仇杀。 “沧蓝,咱们要么还是别管了,我们灵枢族不管这些江湖恩怨~” 沈福人小鬼大,沉思片刻道。 姜玉烟纠结。她只是个普通人,实力不济,确实不该掺和这些打打杀杀,但医者仁心,眼见天就要黑了…… “他这么昏迷不醒,等下会不会被狼叼走啊? ” 姜玉烟良心未泯,不放心地问道。 沈福哼了一声,叉着手站到一边,“关我们什么事,要管你管啊,我只负责保护你的安全。” 姜玉烟心一横,掀起他的衣料查看。那人腰腹多处刀伤,有些还在流血,有的已经止住了。只是大臂上有一暗器伤,伤口发黑,似有剧毒。估计这才是这个男人晕倒的原因。 姜玉烟取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将药粉细心地抹在那些伤口上。 这男人看着瘦,腰腹却十分精壮,八块腹肌结实又不十分夸张。姜玉烟本是专心致志地抹药,只是碰触那温热的皮肤时,男人无意识地呻吟了一声,听得姜玉烟一愣,连忙收回手,将男人的衣服重新整理好。 最严重的是大臂处的暗器伤,姜玉烟扯下一块布料小心包裹着将暗器拔出,又取出清热解毒的草药嚼烂了敷在伤口处,用布料重新包扎好,这才转头看向沈福道:“你们应该有解毒的药物吧?” 沈福在旁边看了半天,眼睛都瞪直了,他早已看出自家公子待这沧蓝不同,谁知这女子却在一个陌生男人身上摸来摸去。顿时不高兴道:“没有!有也不能给这来路不明的人!” 姜玉烟莫名其妙,这沈福是在生什么气? 遂耐着性子哄他,“阿福,你看,我都救了他半天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就给他解了毒呗,然后我们便回去,是生是死,看他自己的造化………” 沈福看着天色暗沉,也急着下山。 于是噘着嘴不情不愿地抛出一粒丸剂,“喏,我看不出那暗器上是什么毒,不过我这粒解毒丸可解江湖上十之七八的毒,试试吧~” 姜玉烟笑嘻嘻地捧他,“好阿福,就知道你心地好~” 沈福摸摸脑袋,傲娇地转向一边,“哼~” 姜玉烟将解毒丸塞入他的嘴里,又扣着他的嘴角喂了口水,“我已经尽了力啦,是生是死便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说罢把他拖到大石板下面,稀稀地盖上一些干草。 “走吧,阿福!” 姜玉烟背上背笼,就匆忙跟着沈福下山了。 两人刚离去,那藏在大石板下面的男人便猛地睁开了眼睛,一道精光闪过,男人神色莫名。 刚刚姜玉烟给他治伤的时候,他多年的警觉就已经把他的意识拉了回来,只是眼睛睁不开。 他能感觉到一双柔软温润的小手轻轻抚过他的腰腹。再次想起,男人面色通红,不知是气的是急的还是羞的。 一双拳头握起,重重砸向了地面,男人终于体力不济又昏睡了过去。 月亮高高挂起的时候,姜玉烟和沈福方回到了济民堂。沈逸还未归,姜玉烟瞧着漆黑的小院有些失望。 采回来的草药需要连夜处理,她一边干着活儿一边和沈福插科打诨。 沈福毕竟是少年人,人又活泼,两人聊着聊着时间倒也过得飞快。 第67章 像来寻仇的 第二日第三日沈逸依旧没有回来,姜玉烟忽而有些想他,连那记录医案的卷轴上也不小心写满了沈逸二字。 或许是因为他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给了她一个安身之所; 亦或许是因为他不藏私的悉心教导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 又或许是因为他格外成熟,她在他的身边总能很安心很放松,甚至屡屡忘记了自己的脸伤…… 总之,她很想他。 姜玉烟第一次觉得这感情果真像话本里说的那般,又甜又苦。 甜的是遇见这般好的人,苦的是,遇见得又太晚。 姜玉烟正发着呆,济民堂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只见一个俊朗坚毅的男人抱着剑立于门口,面色严肃而不善,看着像来寻仇似的。 姜玉烟惊疑不定,“阁下……你……有何贵干?” 男人耳朵动了动,是那女子的声音。他记得那女人喊身边的仆从阿福,也记得那仆人喊她沧蓝,在镇上打听了两天,总算寻到了。 他没有吱声,上下打量了姜玉烟一眼,眼神颇为嫌恶。 随后,手中的那把剑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架到了姜玉烟的脖子上。 “喂,你这个人干什么!快放开她!” 沈福跳起来,慌张地质问。 他虽然有些功夫,但瞧这男人精神内敛,气度不凡,加上这身高差,他并没有打赢他的把握,只急得干瞪眼。 “那日在山上,是你救了我?” 男人冷冷地开口,丝毫听不出感恩的意味。 姜玉烟瞧这身形,也认出了来人便是山上那半死不活的伤员。如今他换了套衣物,脸也收拾干净了。仔细看看,倒是人模狗样。只是这脸也太臭了。 剑还架在脖子上,姜玉烟被冰凉的剑刃刺激得一缩,“喂,我好歹救了你,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男子冷哼一声,“我没要你救~” 姜玉烟没想到遇到这么个不讲理的,“要不是我,你早死在山上了!” “你近了我的身,碰了我………” 男人皱着眉,脸色阴沉,“除了我的妻,其他碰到我的都该死……..” “……..我那是为了给你治伤………….” 姜玉烟急急辩解,这可真是个阎罗!好心救人倒惹上杀身之祸。“我就是个大夫,眼中无男女,只有伤员。我不是故意占你便宜啊!” 男人的剑又贴近了半寸,皮肤刺痛,脖侧有红色的血丝渗出。 来真的啊!姜玉烟惊得魂飞魄散。 “你救了我,我本想饶你一命,只你实在太丑,不配做我的妻!” 男人似乎也在思索如何处理这件事。 姜玉烟恨得银牙咬碎,心中迅速盘算,如今之计,只有奋力一搏了! 她轻抚上腰侧,以内力驱动梦玲,幽深的眼对上男人的视线。 男人恍惚听得一道铃声响起,下一秒就被那眼神蛊惑。 多年的江湖经历让他心中警觉,只是晃神了一瞬,姜玉烟已离了剑刃,远远站到一侧,警惕地看着他。 没想到她第一次用梦玲实战居然成功了,只是她的摄魂术尚未炉火纯青,加之对方内力高深,只能控制对方须臾。 “灵枢族至宝梦铃?” 男人眼尖地看向姜玉烟的腰侧。 “算你有眼光!” 沈福大咧咧道:“我们是沈家人,你敢动我们,灵枢族不会放过你!” 男人嗤笑一声,“我今日杀了你俩,又有谁知道?” 沈福大惊,偷摸从袖子里掏出毒药藏在手心,只待一会儿拼上一拼。那男人却眼尖,手起剑落,瓷瓶子已咕噜噜落了地。 沈福几乎欲哭无泪,这男人的武功比自己想象得还要高。 姜玉烟掐着自己的手心兀自镇静,“兄台,我那日救你不曾想过回报,无心之失碰了…..阁下的贵体…..实在是不得已为之……..你我素不相识,我自不会说出去,如此并无第二人知晓,不会有损你的名节,你能不能放我一马?” “呵。” 男人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倒是能伸能屈还长了张利嘴!” 男人将剑收入鞘中,“放过你可以,不过最近我恐怕要在此叨扰几日了!” 说罢便大马金刀地坐下。 此时姜玉烟才发现男人的脸色依旧十分苍白,便试探道:“要不……我再给你把把脉?看看你的伤?” “看!” 男人言简意赅,伸出一只手腕,将一块薄帕子搁在上面。 “.………….” 姜玉烟搭上了他的脉,脉象不疾不徐,只有些细悬。 不由地松口气,“你的毒应该无大碍了,只是失血过多,需要养上一段时日,否则会伤了根基。” 她从药柜里翻出纱布和金疮药,“诺,你身上的伤自己换药吧!” 男人扯出一抹笑,不知为何姜玉烟却觉得瘆人。 “灵枢族的解毒丸果真好用!连幽莲宫的牵机毒都能解!” 男人拿起金疮药向内院走去,“记住,一日三餐乖乖送到房内,别耍什么心思,否则我便要你即刻人头落地!” 姜玉烟气得吐血,这是招惹了什么杀神啊! “喂喂,你干嘛往我房里去啊!” 男人推开的正是她的房间,毫不讲理道:“我就住这里了!” 姜玉烟几乎要哭了,“那我晚上睡哪里?” “随你~” 砰的一声门便被关上了! “去做饭,无事不要来打扰!” 男人淳厚的声音从房内传出。 姜玉烟一个上午又惊又气,她感觉自己着实点背。一直以来她也没做什么坏事,还三番两次地积德行善。这人不感激自己便罢了,居然还赖上自己了。 沈福一脸便秘似地跟在她旁边,悄悄道:“你别怕,等公子回来收拾他!” 姜玉烟眼睛红红地点点头,认命地去给那男人做饭。 红枣炖鸡蛋,黄豆炖猪脚,清炒时蔬……..姜玉烟简单做了三个菜,没好气地敲开了房门,“吃饭,你有伤在身,只能吃些清淡的!” “你先吃一口!” 男人锐利的眼神扫过。 姜玉烟不得已夹起筷子,挨个尝了一遍。男人这才满意了,“出去!” 姜玉烟头也不回地走了。实在是待多一秒便觉得晦气。 第68章 聂无忧 那男人待姜玉烟走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始用餐。饭菜的味道出乎意料的好,甚至比他们天机阁的厨子做的还要好吃。 男人的眼睛亮了亮,这几日实在是饿坏了,便一口接一口,风卷残云地将那些饭菜一扫而光。 他避开伤口侧卧在床榻上休息。枕上依稀有幽香传来,和那女子身上的味道一样。 他忽然意识到这是那女子的床…….. 那人当日抚摸他敏感腰腹的触感又再一次袭来。 男人身体绷紧,总觉得有些许烦躁。 ………… 晚上临睡的时候,姜玉烟犯了难。 这小院子只有两间正经卧室,沈福尚且凑合住在边角的耳房。 这男人占了她的房间,那她晚上睡哪里? “要不,你就睡公子房间吧!” 沈福挠挠头。不过公子不喜人近身,贴身衣物更不许人触碰,便补充道:“你打地铺!” 姜玉烟点头,只能暂且将就一晚。 入了秋的地板冰凉入骨,姜玉烟无奈地将自己裹成了个蛹,被褥一半垫在下面,一半裹在身上。 许是睡得不太安稳,又或许是白日里被人刀剑架脖给吓到了。 姜玉烟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梦到被人追杀,狼狈跑了一路,又梦到掉进冰湖里,冷得刺骨………… “不要!” 姜玉烟梦呓了一声,没多会儿有一个温暖的物件儿贴近她,她如救命稻草般地抓住。甚至还将脸往那热源贴了贴。 天还未亮便匆忙赶回的沈逸见着地上的姜玉烟,困惑不已。 他连人带被地把她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床上,只是给她掖被子的时候,手就被姜玉烟给抓住了。 那温热贴过来,像个可怜兮兮的小动物,蹭着讨好。沈逸不可抑制地心跳加快,低垂的眼睫微颤,素日里平静如水的面孔裂开,透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紧张。 此时对面的房门开了。 沈逸微皱了眉,打开房门,与那男人对了个正着。 那男子显然吓了一跳,“沈逸?” “没想到天机阁少阁主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沈逸的声音在这晨风中听着格外冰凉,带着一股子戾气。 昨晚他收到沈福传信的时候心急如焚。一回族就被几位长老扣住,想必是沈娇柔那丫头回去说了些什么,他的好姑母审问了许久是否在外与人生情,又盘查了梦铃的去向。沈逸只说丢了,在族祠里被罚跪了三天三夜,这才得以脱身。 那男子正是江湖第一情报兼杀手组织天机阁的少阁主聂无忧,沈逸曾为他父亲出诊,两人由此识得。 聂无忧心中暗自捏把汗,这沈逸何时回来的他竟然毫无察觉。 从前只知他医术高超,没想到武功也是深不可测。当即不敢小觑,抱拳恭谨道:“冒昧前来,打扰沈兄了,只是我有伤在身,幸得你医馆的大夫所救,叨扰几日,沈兄医者仁心,应该是不会介意的吧?” 沈逸不答话,看着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却让人无端地不寒而栗。 这厢姜玉烟听到外面的声音缓缓睁开了眼,她发现自己竟然跑到了沈逸的床上,意识到了什么,立马欣喜地跑出了房门,“沈逸!” 背对着她带着一身露水的青衣男子缓缓转身,那眸子里带着点点晨曦微光,刹那间便有了温度。 “回去穿好鞋。“ 沈逸瞧着她光着的脚,眉头一皱。 “哦….好!”姜玉烟局促地看了自己的脚一眼,羞得满脸通红,转身回了房里。 聂无忧的视线在他俩身上逡巡,自是没错过二人的细微表情。 他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轻轻勾起。 沈逸凌厉的眼神投去。聂无忧摸摸鼻子,装模作样地左顾右盼。 姜玉烟见撑腰的人回来了,底气一下子足了,忙拉着沈逸的衣角告状,“沈逸,这人不是好人!我救了他他还要杀我!“ 聂无忧连忙摆手,“误会误会,不过开个玩笑而已,我若真想杀你,你见到我的第一眼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哼,这么说我还当感谢你的不杀之恩?“ “那倒也不必….” 聂无忧对着沈逸无端便有些气短,瞧这二人之间的气氛,眼珠子一转,痞坏地笑道:“你把我全身摸了个遍,说到底还是我吃亏了,咱们便两清了吧!“ 沈逸闻言脸色又黑了几分。 聂无忧心中又是好笑又是诧异,没想到这灵枢族的族长居然喜欢这样一个面容丑陋的女子,连梦铃都给她了,当真是稀奇。 姜玉烟听着他的无耻发言更气了,“那不过是给你上药而已,还赖上我了~” 说着又扯了扯沈逸的衣角,晃了晃。一副全身心信赖而撒娇的模样。 沈逸觉得这次回来姜玉烟待他明显不同了,时常流露出小儿小女的情态来,显得颇为依赖他,这认知令他心情大好。面色便如春雪初霁,肉眼可见地愉悦了起来。 “这是天机阁少阁主聂无忧。”沈逸与她介绍,“只要出得起价钱,他们可以为你打探任何消息或者…..杀人。” “这是….我朋友…..沈沧蓝。” 沈逸对聂无忧道。 聂无忧一脸兴味地打量姜玉烟,忽然眉毛一挑,道:“传闻中灵枢族有一圣物,可以活死人肉白骨,怎么沈族长竟然没帮你治好脸上的疤吗? 还是说沈族长口味竟这么独特,就喜欢这样的?” 这话颇有些诛心。话音刚落,场面便蓦地沉默了下来。 姜玉烟心脏砰砰直跳,聂无忧话中的两个信息砸的她头晕目眩。 “喜欢” “活死人肉白骨” 是真的吗? 她鼓起勇气向沈逸投去一眼,只见对方眸光微闪,似乎若有所思。 “……” 忽然又不那么确定了。 对那圣物,姜玉烟只是纠结了一瞬。她相信沈逸,若他有法子却不给她治疗必定是有他的理由,她没有道理去强求。 只是,沈逸当真是喜欢着她的吗? 聂无忧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心情更愉悦了。 沈逸对这人的观感更差,当即就要赶人。 “别啊!沈兄,我被人追杀,又有伤在身,咱们天机阁与灵枢谷也算有些交情,你家小夫人又答应了照料我一日三餐…….” “出去,没地方给你住!“ 沈逸冷然道。 “我可以在这厅屋打个地铺…..” 聂无忧耍起了赖皮。他觉得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左右他受了伤,这女子做饭又这么好吃,有个好的养伤地儿不蹭白不蹭。 姜玉烟思索了一番,“你要留在这里养伤也可以,就七天,你拿一个消息来换!” “你想知道什么?”聂无忧好奇。 姜玉烟看了沈逸一眼,有些心虚。 沈逸似有所感,道:“我去前面看诊了,你们聊。” 聂无忧眼中探究之意更甚,只见姜玉烟凑近了他,小声道:“我想知道京城姜家那三个郎君的消息。” 聂无忧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精明的目光上上下下将姜玉烟扫视了一番,“原来如此,真是有趣,有趣!“ 姜玉烟警惕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聂无忧咧嘴:“虽然我不负责收集情报,却也听阁中长老提了一嘴,京城姜家的皂业如今已卖到大月国各地,背地里的财富可比肩大月第一富商季家。姜府如今悬赏千两黄金寻找姜夫人的下落……传闻中那姜夫人原本倾城绝色,后损了容颜………” 聂无忧凑近她,意味深长地笑了声,“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你说,我若现在将消息传出去,这千两黄金岂不是唾手可得?” “别……..”姜玉烟如遭雷击,神色紧张,“不要!” “我天机阁开门做生意,没道理要放过这赏银!”聂无忧撇了撇嘴,冷笑道。 “那我不要他们三人的消息了,请你不要泄露我的消息。” 姜玉烟心疼他们三人这般坚持不懈地找她,但一想到他们竟然用千两黄金悬赏,心里就肉疼,恨不得抽他们一通,这可抵得上京城一个铺子一年的收成了吧! “这似乎不太划算吧!毕竟你那个消息最多只值三百两银。”聂无忧倒是精明。 “你若不应,立马滚蛋!而且我保证,只要我说一声,沈逸一定不会再为你们天机阁出诊。”姜玉烟心虚地借了沈逸的势,虚张声势道。 聂无忧摸着下巴,没有再反驳她的话,啧了声:“有意思。” 说罢走到庭前站定,以两指至唇边,轻轻吹出一响哨。没多久便飞来一只乳白的信鸽。聂无忧将写好的纸头塞进一只小小的竹筒里,绑在信鸽的腿上放了出去。 转过头来对姜玉烟道:“我不会透露你的消息,但别人若找着,不干我的事。另外,姜家的消息三日后奉上。我养伤的这几日,你得亲自给我做饭。” 姜玉烟觉得这买卖相当划算了,当即点头应允。眸子清澈而灵动,仿佛透着霞光山水。 聂无忧单瞧着这幅眼眸,忍不住道:“我忽然有些好奇,你没毁容前是何等风仪?若你治好了脸,我娶你也未尝不可。” 姜玉烟恨不得当场翻个白眼,“打住,我两就是交易关系,没有任何交情。就是治好了也与你无关!” 聂无忧耸耸肩,不在意地咧嘴一笑。能给沈逸添点堵也是不错! 第69章 嫁给我 三日后聂无忧果然给姜玉烟带来了他们三人的消息。 秦商羽参加了今年的秋闱,一举摘得前三甲,御赐探花及第。但他拒绝了翰林院的差事,自请下放外地做事,目前为湖州杭县的县令。 谢景煜将皂业做到了大月国各地,日进斗金,还以商路为基础建立了一个情报网,名曰离恨天,里面也网罗了不少江湖好手、能人异士。只可惜他们的重点似乎都铺在了云洲和青州一处,竟然没有让他们找到这里。 萧元彦则一直在外游历,偶尔回京处理事务。最近一次的落脚点便是距离此地二十多公里的同心镇。 姜玉烟听得恍恍惚惚,又是心疼又是欣慰。没想到她与萧元彦居然曾经离得这么近。但听情报,三人皆平安,这着实算是个好消息。 聂无忧卖了姜玉烟一个人情,越发得心应手地指挥起姜玉烟了。一日三餐,那是天天不重样。若不是姜玉烟记的菜谱多,属实伺候不了这位大少爷。 “沧蓝为了我连做七日饭,不知沈兄可曾有过这口福?” 聂无忧跟着他们喊姜玉烟的化名,没事儿便刺沈逸一嘴。 沈逸自是不会搭理他,淡淡道:“今年天机阁的生意,我灵枢谷不会接。” “诶,开个玩笑而已,沈族长不会如此小气吧?” 聂无忧乐此不疲地花样挑战沈逸的底线。 姜玉烟没多久便瞧明白了,他是故意拿沈逸开涮呢! “吃完这顿你便可以滚蛋了。但是以后我可以天天做与沈逸吃啊!” 姜玉烟怼他。 沈逸闻言无声地看了她一眼,目中似有暖意。 聂无忧这才收敛了笑,道:“你还真是…..过河拆桥啊!”说罢也不恼,拿起剑便要告辞。 临走前给姜玉烟留下一个玉佩。 他的声音渐行渐远地传来:“若有事,凭此物件到天机阁找我…….” 好不容易送走这尊瘟神,姜玉烟恨不得击掌称庆,随手把那玉佩丢在一边。 沈逸垂眸看了一眼,好心提醒道:“天机阁旗下七十二阁主,分为天地玄黄四辈,这玉佩可以号令黄字辈的任一阁主。” 姜玉烟听得咋舌,忙把这信物妥帖地收了起来。 沈逸眼眸一暗,竟然有些不痛快。 ………… 聂无忧这一走,没了第三人的插入,姜玉烟独自面对沈逸颇觉紧张。毕竟当日被聂无忧点破的喜欢,沈逸也没有否认。 一时两厢沉默。 此时庭院落叶纷纷,乱影翻窗。像极了两人的心绪。 沈逸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思虑良久,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姜玉烟,缓声道:“若果真如聂无忧所说,我有办法治好你的脸。却要你付出一些代价,你待如何?” 姜玉烟心中惊诧,手指不由自主地拽紧了衣料,嗫嚅道:“是怎样的代价?” 沈逸喉结滚动,郑重而艰难道:“放弃你那三位郎君和过去,入我族,嫁给我。” 一石激起千层浪。 姜玉烟猛得抬头看向他,红唇微张,眼中满满都是震惊。 他让她嫁他,她自然是万分高兴,甚至如今还自觉不般配。 可若要让她放弃萧元彦他们三人……. 姜玉烟闭上了眼睛,她想,她做不到! “不…虽然我们之间出了一些问题导致我离家出走,但只要他们不曾背弃我,我亦不能背弃他们!” 姜玉烟心中发酸,坚决道。 沈逸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答案。若姜玉烟像那些女子般薄情寡恩,或许他也不会那么中意她。只是此时,他未免又有些苦涩与失望。 这天之后,两人头一次陷入了僵局。 姜玉烟故意躲着沈逸,只一心修炼摄魂术,学习医术。偶尔同坐一桌时,也是沉默不语,气氛尴尬。 有时夜间,姜玉烟还能听到沈逸的箫声,低沉迟缓,饱含哀思。 姜玉烟的眼眶热了热,世事无法两全,她若没有遇到那三位,她也愿意和沈逸一生一世一双人,隐居山谷。只是如今,她既已与那三人定情,断不可为了一己之私做出这等叛情之事。 因了心绪不佳,姜玉烟第二日一大早便独自外出了。她来到这边陲小镇,似乎还未曾如何逛过。此时权且当做散个心。 每到一个地方,她都喜欢看看当地的风土人情,那种简单的人间烟火仿若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令她心中安宁。 姜玉烟还乱入了一个婚宴。 西境的民风彪悍又热情。主家的夫人见她一个外乡人瞧热闹,拉着就请她一同入席。 姜玉烟诚惶诚恐,不好意思极了。忙给新人包了一个二两银子的红封。 她自知如今相貌不佳,宴上少不了闲言碎语。没成想走的时候竟然还有几个青年拦着想要送她回家。 姜玉烟哑然失笑,礼貌客气地拒绝了。 她是真的挺喜欢这西境的,沈逸说这里牛鬼蛇神颇多,她却觉得此地的百姓格外可爱,有闲话也不避讳,她反而放的开些。 顶着这副面目过了许久,她竟也适应了。 黄昏的时候,姜玉烟徒步到了这边境的绫烟湖畔。 此时心境已与清晨出门时截然不同。 她从袖中取出秦商羽当日所赠的白玉笛。和缓地吹起一首《醉梦》。 “浮生有梦三千场,醉卧此间无人知。” 第70章 雪魅 姜玉烟一早没了人影,这让沈逸难得的失了神。 往常她偶尔出门也会和他知会去处。今日倒是反常。 他散漫地坐于诊堂,神思不属。 说到底,他们二人之间并无承诺,她又何须事事汇报于自己? 然而这口是心非的男人很快就打了脸。 沈逸翻开了前些日子姜玉烟所记录的医案,那卷轴的最末端,横七竖八密密麻麻的全是自己的名字。 那是她未曾说出口的情意和回应。 沈逸不由地心头一震。 说不出那瞬间是什么感受。喜悦,激动,酸涩,惆怅……种种情绪交杂,融于识海里最后化作浓浓的炽热的情潮,烫得他心尖发颤。 沈逸不太端方地站起身来,他想起她那不声不响逃跑的前科,心里乱成了一团。 似乎此前种种无奈纠结都变得无关紧要,只要此刻她还在自己的身边…… 身体比脑子快,眨眼人已经在几步开外了。 沈福见了忙拔腿跟上,“欸,公子去哪儿?” 沈逸疾疾而行,落下句,“你去东面找沧蓝。” 就不见了踪影。 ………… 黄昏的绫烟湖畔。 笛音乍停,万籁俱寂。悠扬的曲音让那湖边的鸦雀也忘了飞走,静静地伫立原地。 姜玉烟轻呼出口气,微微展颜。 “咯吱~” 身后传来脚踩枯枝的声音,她缓缓转过头去。 只见沈逸宽袍翻飞,身姿玉立地站在不远处,静静地凝望着她。这眼神不似终日那般淡泊如水,反倒深沉幽远,仿佛藏着万千思绪。 姜玉烟惊讶得檀口微张,她握着玉笛的手锁紧,“你怎么………….”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全,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沈逸紧紧扣着她的腰身和后颈,半晌未语却心跳如鼓。 姜玉烟呆住了。 闻到他身上的熟悉药香,她僵着的身子逐渐放松,缓缓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环抱住他的腰。 两人似乎什么也没说,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沈逸心里默叹一声,时至今日他是半点不由己。仅仅是因为担心她不辞而别,便急得翻遍了整个摇光镇。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这个小女子就已经占据了他的整颗心。 他又如何忍心让她受半点苦楚,原本她这般好,这世间的一切美好都该被人双手奉上。 “我给你治脸。” 沈逸垂眸看她,轻柔地抚摸着她的秀发。 姜玉烟抬头。她攥紧了沈逸的衣角,心脏狂跳,“可是…….可是…….会不会让你很为难?” 姜玉烟觉得一定没那么简单,否则沈逸不会拖到现在。 “不会。” 沈逸心里软乎乎的陷进去一块。这傻子,明明容貌对女子如此重要,她却总是先替别人着想。 “其实我已经习惯了这张脸。若是要你付出什么代价,我不能……….”姜玉烟低垂着头,艰难道。 “无妨,顶多再回去跪三天祠堂。” 沈逸微微一笑,“只是过程会很痛苦,你能坚持吗?” “我可以!” 姜玉烟坚定道。 再疼会有当初容貌被毁那般的万箭穿心吗?会有不得已离开至爱背井离乡之痛吗? “好。”沈逸郑重地点头。 待两人回到济民堂,沈逸拿出一个纯金的小碗,以匕首割开中指,只见数滴血液过后,一个全身透明的小虫从伤口处挤了出来,掉进了金碗里。 姜玉烟惊讶得嘴巴都合不上了,“这是何物?” 她向来怕虫,若不是这虫生的格外好看她就要跳起来了。 “这便是我族活死人肉白骨的秘密。”沈逸道,“雪魅。” 沈逸抓起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割开一道小口子,以血作引,凑近那雪魅虫。 只见那虫先前还蔫吧吧的,一嗅到血腥味便兴奋至极,它顺着姜玉烟的手腕吸食血液,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进,进去了?” 姜玉烟左右翻看自己的手腕。 “嗯。我族原先供养了许多雪魅,如今只有这一只了,由历代族长兼圣子以元阳之精血供养,亦受供养之人的控制。”沈逸沉声解释道。 “那为何说它有活死人肉白骨的作用?”姜玉烟不解,想想那虫在自己体内便一阵恶寒。 “它在人体内寄生,我族有秘法,可令它短时间内吐出大量津液,这津液可令骨肉重塑,自然有活死人肉白骨的作用。” 沈逸说完就在她身后盘腿坐下,“记住,无论多痛也不要用手摸脸,以免吓坏了它,造成无可估量的后果。” 沈逸以灵枢族密功将雪魅引至姜玉烟的脸上,缓缓催发。 姜玉烟起初觉得有些痒,后感受到那虫在啃噬自己的血肉,疼得她冷汗直出,咬牙切齿。手也控制不住地哆嗦。 “我使雪魅以你脸上血肉为食,同时吐出津液为你重塑血肉。整个过程会持续整整七日。” 沈逸的声音幽幽地从背后传来,“若坚持不住,现在便可叫停,只是再要驱使雪魅便会难上加难。” 姜玉烟想叫又不敢叫,死死咬着牙,十根手指尖都死死掐进肉里。“我…..我能受得住…….” 太疼了,这比一刀割下来还令人难以承受,几乎是时时刻刻都抽筋扒髓般的疼。 姜玉烟的额发湿透。脸上雪魅经过的地方血肉模糊,同时又迅速地重建皮肉。 到晚间的时候,那雪魅虫没那么活泼了,姜玉烟疼痛缓解,也终于失了力,一下子昏睡了过去。 然而一大早那熟悉的剧痛又准时袭来。姜玉烟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掉出生理性眼泪,却被沈逸严肃地命令止住。 姜玉烟仰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嘴里溢出痛苦的呜咽。 沈逸终究还是心疼了,他以金针刺穴替她缓解疼痛,只是如此雪魅的行动也会受些影响,延长了恢复期。 直到第八日的时候,这漫长的折磨才算过去,此时姜玉烟的面色通红一片,像一锅炖烂的红豆沙。 沈逸目不转睛地瞧着,仿佛想从这张面容上看到几分从前的影子。 他取过一张薄纱给她戴上,叮嘱道:“这段时日以薄纱遮面,不但不能见日光,就算是烛火也需要避免,十日后便可恢复如常。” 末了又有些欲言又止,“此法我从未用过,如今看来,或许恢复后你的面容会与从前有异……” 姜玉烟相信他的医术,“无碍,不会比从前差了。” 其实她心里对她的新面孔也有些期待,不相似更好,方便她回京城报当日之仇。 沈逸打开房门,屋外是早已焦急等待的沈福。 “公子!” 沈逸以眼神制止了他的话语,抬脚走到外间。 “公子,你是把雪魅给沧蓝了吗?” 沈福前几日一直未见姜玉烟出房门,后来听到一些细碎的“治脸”、“雪魅”等话语,不禁焦急担忧,“公子你糊涂啊!这可是我族圣物,若被长老们知道,你怎么办?!” “那也是你家公子我命中该有此劫吧………你不必担忧,到时我必保你无虞”沈逸安抚道。 沈福小嘴撅得老高,又气又急,“公子欺负人,我阿福是贪生怕死的人吗!我是担心您啊!“说罢一屁股坐在青石台阶上,气呼呼的。 沈逸瞧着好笑,俯身揉了揉他的脑袋,“好了好了,乖~” “这女人就是个祸害!” 沈福嘟囔道。 沈逸敲了敲他的脑袋,“胡说!你家公子自己乐意,别为难人家!“ “哼!” 沈福气性不小,沈逸好一阵宽慰才让他消气。只是心中也不由地暗自伤神。前路茫茫啊! 第71章 美人初现 十月十五,姜玉烟可以摘下遮面纱了。她惦念着这事儿,一大早爬起来,又是期待,又是忐忑。 “沈逸……” 她敲开沈逸的房门,“你来帮我吧,我有些紧张。” 沈逸闻言有些好笑。遂轻轻地给她除去面纱。静静地端详着。 她的面容已全然长好,与从前不甚相似,甚至眼角都开了一些。 从前的姜玉烟杏眼桃腮,一张鹅蛋脸,娇俏柔美,清丽无双。如今这张脸,颊边的肉少了些,脸型更是小巧,五官立体精致,眼波流转自带妩媚风情。 若单论容色,这张脸或许更盛,叫人移不开眼。 姜玉烟见他一声不吭,惊疑道:“怎样?我的脸长好了吗?” “自己看。”沈逸轻笑,取出一面铜镜。 姜玉烟忐忑地往镜中瞧了一眼,也愣住了,镜中的女人一张瓜子脸,五官极其精致,没想到这雪魅虫竟有如此神效,好看是好看,只是有些陌生…… 姜玉烟眼眶泛红,此前种种委屈、痛楚仿佛到今日才一并宣泄了个彻底。她转身抱住沈逸无声地哭了起来。 “沈逸,多谢你。” 姜玉烟哽咽道。 沈逸轻拍着她的背安抚,挑眉道:“怎么谢我?” 姜玉烟一愣,复又意识到此时两人相拥的姿态,脸刷的一红。 想起从前说的负责不负责的话。 姜玉烟低着头吱唔道:“以身相许?” 沈逸哑然失笑,看着她娇羞至极的脸,忍不住上手摸了摸,肌肤娇嫩柔滑,仿若婴孩一般,叫人爱不释手。 “好~~” 沈逸嗓音微哑,语气却郑重。 姜玉烟瞪大了眼睛,青天白日的,这说的怎么就好像拉个家常问你吃饭没,对方答了一句吃了。 她颇有些羞恼,“那你,喜欢我吗?” 沈逸心道这一步跨过去,便是弃了族人与前程,这没良心的还问我喜不喜欢。 遂恼恨地扣住她的后颈,将自己的唇送了过去。带着蓬勃的蓄势待发的情热和欲求。 姜玉烟被吻得缺氧,不知今夕何夕,脑中种种幻象叠起,似巫山似云雨,似惊涛拍浪,似烈火烹油…… 销金撒花的帐子里,锦被凌乱,热意腾腾,融化了鸳鸯交颈的两人。 “云窗雾帐影重重,深深花露坠裀绣。” 一天一夜,悱恻缠绵。 ………… 第二日姜玉烟醒来的时候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 “啊!!” 她明明记得昨天好像是意乱情迷和沈逸春风一度。怎么如今身边躺了个陌生的绝色美男啊!! 那美男被她吵醒,慵懒地睁开了眼,也怔怔地看着她。 姜玉烟心跳到了嗓子眼。 这如琉璃般的眸子,很像沈逸….只是眼前的男人容颜极盛,肌如白瓷,脂如凝玉。长眉入鬓,鼻梁高挺。红润的薄唇形状极美。尤其是那双令人过目不忘的眼睛,此时眼尾上翘,正专注地看着她,仿若星河落入湖水,潋滟生辉。 “怎么?不认得人了?”那男子轻启薄唇,笑。 是沈逸的声音!姜玉烟眼睛睁大,“你是沈逸!” “嗯…..是我族中长老的一个术法,元阳已失,容障便破了。”沈逸道。 “原来你长这样!” 姜玉烟咽了咽口水,绕是她从前见惯了这个时代的美男子,也不由地为他的容貌心惊,仿佛每一寸都是造物主的精雕细琢,不夸张的说,比她从前的容貌还要美上许多,浑不似凡尘能有。 沈逸忍不住勾唇,“看来你对我这容色还算满意?” “满意,满意,我占大便宜了!”姜玉烟把头埋进沈逸的怀里狂蹭,心里激动得嗷嗷叫,“哦天,也太好看了些!” “……” 沈逸无端地被勾起一通邪火。 “你此后有什么打算?是准备回京了吗?”沈逸突然开口,嗓音有些沉。 姜玉烟思量片刻,勾着他的手心道:“再等等, 等我有了足够多的筹码……” 在有能力保护自己和自己所爱之前,她得继续做沈沧蓝。 沈逸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好。” “你跟我回京吗?”姜玉烟试探着问道。 “跟你回去作甚?做你的第四房郎君?” “我……….”姜玉烟有些尴尬,沈逸出身隐世家族,或不能接受她的那几位。只是如今两人有了夫妻之实,她若是这般拍拍屁股走了,那真是负心薄幸。只是她却不能一辈子不回京……. 沈逸瞧着她左右为难的样子道:“无妨,做你自己便成,不必顾虑我。” 姜玉烟心下软的一塌糊涂,撒娇道:“可我离不开你………” 沈逸虽然明知她是故意的,却还是深深地被取悦了,勾了下她挺翘的鼻梁,道:“惯会说好话…….” 他又何尝舍得她,只是如今容障已破,族内那关还不知能不能过,又何必去承诺她些什么…… 沈福在外院等得都快冒烟了。 待两人穿戴整齐出了房门。沈福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只见一对容颜绝世的璧人比肩而立,仿若神仙眷侣。 “你你你,你是公子?你…..你是沧蓝?….” 沈福感觉活见鬼了,又突然想起什么,哆哆嗦嗦指着姜玉烟,“你……沧蓝…….你竟敢毁了公子守了三十多年的清白!” 沈逸几乎要抚额掩面了。他可不认为这三十多年的清白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对着沈福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没大没小,叫夫人!“ 姜玉烟噗嗤一笑,轻轻撞了他一下,“原来你都三十多了!这风华正茂的看不出来啊!” 沈逸不自然地轻咳了声,“雪魅的供养者,只要它活着,可以永葆容颜。” “所以…..你到底多大年纪?“ 姜玉烟有些好奇。 “今年三十有六。” “比我大这么多啊!“姜玉烟惊叹一声,又嗔了他一眼,“呵,老男人!” 沈逸眼神迅速扫过她的腰间,沉声道:“你嫌我老?”语气甚是危险。 姜玉烟连忙打哈哈,“开玩笑开玩笑,男人三十一枝花!年纪大的会疼人~” 沈逸冷哼一声,报复性地捏了下姜玉烟的腰。叫她痛得咬牙切齿。 两人柔情蜜意地过了一段蜜月期。沈逸带着她游山玩水,吃喝玩乐,宛如一对寻常的新婚夫妇。只是姜玉烟又被戴上了帷帽,无人窥见真容。 第72章 黑市 西境除了摇光镇背靠灵山灵枢谷较为出名,还有一些别的镇落也声名在外。今日沈逸带姜玉烟去的便是驻扎了西境最大黑市的同心镇。 那黑市恰在镇西,入口只有一扇极简单的木门,除了一个莲花样标识,连门匾都没有,寻常过路人恐怕万万想不到这竟是黑市入口。 进去了之后却陡然开阔,别有洞天。一条马路直通一座三层的华丽高楼。马路两侧零零散散的摆着些小摊子,买卖的人都极规矩,声音也不大。 姜玉烟随意扫了一眼,有难见的药材,有限制级的兵器,有古董摆件儿,还有奇宠怪物,当然也有贩卖人口奴隶的。 她心中一动。之前她一直想要组建一支自己的影卫队,要以一当百,精通暗杀医毒情报,精锐程度至少要远超吴王府影卫营。 回京城后必定风云诡谲,她得确保自己无虞,再不能像上次一样任人宰割了。 或许这黑市就能买到想要的人……. 姜玉烟正琢磨着,沈逸在她耳边小声道:“这边并没有什么好物,我们去里面。” 两人穿过马路走到那座高楼前,姜玉烟这才看清了这楼的名字:“摘星楼。” “手可摘星辰!好名字!”姜玉烟赞叹一声。 楼前立着一黑脸护卫。沈逸取出一件玄铁样的令牌,那护卫便立马让开了路,“请!” “你这是什么玩意儿?”姜玉烟不明觉厉,悄声问。 “不过是这黑市的主人送与我玩的。”沈逸不以为意。 姜玉烟顿觉抱上了大腿! 果然甫一入内,便有人将他们领到了三楼的天字一号包间。 姜玉烟左右打量了番,房内装饰华美,熏香扑鼻。中有一窗户,正对楼下大厅的拍卖场,而窗户两侧皆有遮挡,确保了客人的隐私。 不一会儿,就有一年轻清秀的侍从送上茶水糕点,姜玉烟倚在窗檐上朝楼下看了眼,询问道:“楼下还没开始拍卖吗?“ 侍从恭谨地答道:“请贵宾稍等片刻,摘星楼将从酉时开始拍卖物品。” “你可知今日有哪些拍卖品?”姜玉烟又问。 侍从摇摇头,“摘星楼每月初一举行拍卖,从酉时拍卖到子时,货物繁多,越往后价格越高。我只知今日的压轴品似乎是个人。” 姜玉烟有些兴趣,还欲问询,就听一清朗的男声传来,“沈兄大驾光临,怎么也不传信与我?” 姜玉烟循声望去,只见一锦衣华服的青年笑吟吟地推门而入,头上以金玉为冠,手中以宝石为戒,端得是富贵逼人。 待看清屋内人,那青年目露疑惑,“你是沈逸?” “是,之前有一些障眼法而已。”沈逸缓缓站起身,微微颔首。 青年上下打量了下,忍不住赞叹道,“没想到沈兄如此艳绝!” “谬赞了~” 沈逸转头向姜玉烟介绍,“这位便是这黑市的主人,褚雁风。” “诸公子!”姜玉烟微微一福身。 褚雁风一进门便瞧见了这裹得严实的女子,虽不得见其真容,但听那声音,料想也是一佳人。 “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褚雁风颇有兴趣。 “我妻。” 自从两人的关系又进了一步,沈逸越发不喜欢别人的眼光落在姜玉烟的身上。 “哦,原来是沈夫人!幸会!” 大月国女子不冠夫姓,但诸雁风是知道灵枢谷的规矩的,想当然认为沈逸之妻必定是族中女子。而姜玉烟也觉得冠夫姓没什么,还有些隐秘的高兴。 “不知沈兄这次来摘星楼可有心仪的物品?” 沈逸身份特殊。灵枢谷不入江湖,却谁都不敢惹,故而褚雁风也是十分客气。 “并无,陪我新婚妻子见见世面罢了!”沈逸淡淡道。 “尊夫人好福气!”褚雁风笑意吟吟,转而向姜玉烟道:“不知夫人对何物感兴趣?本次拍卖会有一套前朝皇后的头面,贵重异常,如夫人喜欢,我可以做主先给夫人过目。” 姜玉烟没想到连皇室的东西都能沦落到这黑市上。只是这玩意儿极其敏感,若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麻烦不小。她自然敬谢不敏。 “那还有一只传自西域的蓝眼睛狸猫,毛发像雪一样的,十分可爱……..” “不必,我对猫毛过敏。”姜玉烟连连摆手,“我只对人感兴趣,我想找几个武艺高强的护卫或者有特殊才能的人。” “哦?”褚雁风似有所惑,“有沈兄在,夫人还要找护卫吗?” 场面默了一瞬。沈逸先开了口,“我时常在外出诊,偶有不便,多请几个人保护她。” 褚雁风自然不相信有人敢找灵枢谷的麻烦,但既然贵客有需求,他也无意多问,压低了声音道:“今日我们拍卖的压轴品是花盛国的前镇南将军。” 姜玉烟大吃一惊,“这样的人物怎会被你们黑市弄来做奴?” “宫廷内斗的牵连,新皇上任便被莫须有的罪名下了狱,我可是花了十万两白银才用一个死囚换回了他。” “此人有何过人之处? ” “这位镇南将军不仅武艺超群,且智计无双,花盛国和凤奚国斗了数年,花盛虽国力弱却年年都以凤奚国败北而告终,但这位镇南将军被下狱后,凤奚国便一举夺了其几座城池。可不就是这位镇南将军的功劳?” 姜玉烟沉吟道:“倒确实是个人才,但其实我更想要的是影卫………” 褚雁风笑道:“这不巧了,这位镇南将军正是影卫营出身。他本是上一任镇南将军的影卫,后得了赏识才一步步走上高位。” 姜玉烟心中暗喜,竟然这么巧!倒是个符合要求的人物! 褚雁风眼珠子转了转,道:“夫人别高兴得太早,我摘星楼怜他是个人物,所以也答应他,拍下他的人需得他愿意跟从,起拍价十万两,无上限,他若不愿,天价也不可强求,他若愿意,十万两也可带走。” 姜玉烟如今只有压箱底的十万两银票。只是合适的人选就在眼前,且褚雁风也说了,最终的结果与拍价没有直接关系,她倒愿意博上一博。 酉时很快就到了,一件件拍品被呈了上来,大厅内高潮叠起,一些寻常难得一见的物件儿皆被人高价拍走,叫姜玉烟大开眼见。 拍品中居然还有灵枢谷的丹药。难怪褚雁风对沈逸这般客气,原来是合作关系。 姜玉烟耐着性子等待最后的压轴品,按兵不动。倒是沈逸,拍了两样物件儿,一件刀枪不入的金丝软甲,一根九幽还魂草。 “这件你外出时穿着,保你平安。这根草我拿回去做成九转还魂丹,若有危险可替你续命。” 沈逸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护着她,便提前做了打算。 姜玉烟没有听出这弦外之音,只兴致勃勃地欣赏着两件拍品。 一旁的褚雁风也不由地赞了一句,“沈兄对尊夫人可真是情深意重。” 姜玉烟被这个尊夫人弄得有些臊。两人如今虽如胶似漆形同夫妇,但沈逸一次也未提过未来。 这件事在姜玉烟看来,总归是她占了便宜,总不能还掉过头来强迫沈逸负责。 她尊重他的选择,料想他未必愿意和自己回京,实不愿勉强。只是沈逸对她的珍而重之,让她心下感动、胀满而酸楚。 正胡思乱想着,那最后一件拍品就压轴登场。 第73章 偶得一人才 只见一个哪怕沦为阶下囚也依然器宇轩昂的高大男人缓缓从幕后走了出来,他手脚都被玄铁锁住,但神色凛然,小麦色的健硕身躯迸发出无限的力量感。脚下信步闲庭,仿佛在自家后院。 姜玉烟打量一番,为这气度点了个赞,不愧是一代名将! 沈逸也瞟去一眼,啧声道:“瞧夫人这目不转睛的,原来是喜欢这种类型?” 姜玉烟一愣,“哪有,夫君天人之姿,谁能比得上?我就是看看他值不值呵呵。” 沈逸听得那句“夫君”格外悦耳,“既如此,夫人若看的上,为夫一定帮你。” “不必不必,我自尽力即可。”姜玉烟摆手道。 褚雁风惊讶于这夫妻二人的相处方式。若说他们不是夫妻,那二人之间自有一股旁人插不进的氛围。若说他们是夫妻,又透着诡异的客气……… “本次压轴品上场!男奴一名,武艺超群,善筹谋,可于千里之外取敌人首级………..起拍价十万两白银。” 楼下正在介绍拍品。 摘星楼隐去了男奴的信息,围观的一些客人不明所以,开始起哄,“武艺超群是如何的超群啊。能打得过公子我吗?” 场中男人凌厉的眼神扫过来,道:“你可以试试。” 声音醇厚而雄浑,其气势吓得那纨绔犯怵,只强行挽尊,“公子我是什么身份,你也配…….” “吁……….”场中一阵嬉笑。 这男人来历不明,身份不明,众人不明底细,一直无人出价。只姜玉烟最急,她只有十万两,可加不起价。 “我出十万两!” 有女子柔和甜美的声音从天字一号贵宾间传来,众人纷纷抬头,却看不见佳人身影,只觉那声音让人如坠云梦,心生向往。 场中男子抬眸看了一瞬,不动声色,一言不发。 “我出十一万两。” “我出十五万两。” “二十万两!” ……………. 陆续有人叫价,都是少数几个贵宾间的竞争。且互不相让,一次比一次高。 “你猜这隔壁出价的都是什么人?”沈逸意味深长地问道。 “此人有将才,能这样不计成本,莫非是别国派来的?”姜玉烟低声道。 褚雁风看着二人一问一答,不免高看了这女子一眼,果真聪慧!那隔壁两间房的客人正是凤奚国的国师和大俞国的四王爷。 不多时该男奴的拍价已高达八十万两。价格高得令人咋舌,一时议论纷纷。 一些人不得不选择放弃,还在出价的便只有天字二号间和三号间。那女子却一次也没再加过价,引得众人困惑不已。 眼见两人互不相让。一管事的走出,道:“诸位贵宾稍安勿躁,本次拍品还有一个规矩,就是在起拍价的基础上,出多出少都是诚意,最终的选择权我们会交给这位奴隶,所有出过价的都有机会。已放弃的当做弃权。” “什么?!” “这怎么可以!简直在愚弄我们!” 场面一片哄闹,从未见过这样的规矩,竟然不是价高者得。那他们何必加价? 那管事的毫不在意这哗乱,以手势示意安静,道:“我摘星楼做事,不需要和各位解释。各位只需要遵守即可。” 语气极其强硬却无人敢反驳。这里可是西境最大的黑市,势力盘根错节,庞大复杂,谁人敢在老虎的地盘上撒野。 那管事与那男奴耳语了一番,便朗声道:“现在最后一个问题,此奴问天字一号间二号间三号间的三位贵宾,为何要他?所为何求?” 天字二号间的率先站了出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从三楼传来,道:“我等仰慕先生的才华,特来迎之,为我明主效力。”正是凤奚国的国师。 三号间的四王爷倒是颇为圆滑,温声开口道:“我对先生一见如故,褒有惜才之心,故而愿意解了先生今日之困,从此以礼相交,并无他求。” 姜玉烟听着好笑,明明是将军,一口一个先生,两人揣着明白当糊涂,都是知道他的身份,奔着他而来的,一个直截了当,一个搞曲线救国呢。 姜玉烟斜倚在窗口,伸出一只裹得严丝合缝的脑袋,笑嘻嘻道:“不是说你武艺好?我家恰好缺个趁手的护院…….但是护院嘛,我觉得十万两够了,你说呢?” 男人冷若寒星的眸子精光乍现。 沉默片刻便指着姜玉烟所在的方向沉声道:“我选她!” 一时场面哗然,窃窃私语。 天字二号间和三号间更是不服,还欲来一号间说项,直接被黑市的护卫挡在了门口。 两人只好悻悻而去。好在虽然明珠暗投,也总比落在对方手里强。 沈逸好笑地摇了摇头,又似乎在意料之中。 褚雁风则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女子三言两语就让那镇南将军弃了大好前程甘心给她做个护院? 只不过以起拍价卖出,他这单是半点挣头也没有了,不由地哑然失笑。 那男人很快被带了上来,姜玉烟如今已是他的主人了,便亲自给他解了玄铁锁拷。 男人既不跪也不行礼,气势汹汹地站着。 沈逸的眉头微微皱起,用两人能听见的耳语道:“你确定你能让他为你所用?” “君子重诺,他既选择了我,我便相信他的忠诚。”姜玉烟道。话音刚刚好能落到那男人的耳朵里。 男人低垂着的眼眸动了动,依旧一声不吭。 “前尘往事,多思无益,皆抛了吧。往后,你叫沧一,如何?”姜玉烟道:“跟着我做个护卫确实委屈了你,不过风险也小,很大概率你能舒舒服服寿终正寝,或许还可子孙满堂。” 男人的神情终于有所松动,沉声道:“是。” 姜玉烟满意地笑笑,“除了忠诚,听话,在我这里没有什么别的要求,你不必跪或者行礼,叫我名字也可。目前我叫沈沧蓝。 “是。”男人眼皮动了动,虽然声音依旧冷冽,却带了三分驯服。 褚雁风对姜玉烟越发好奇了,今夜全程,沈逸都像一个旁观者,做主的都是这女子。 他以为大月国的女子多半是些被宠坏的废物,偶有个别附庸风雅之徒,倒没见过这般灵动聪慧的女子。可惜了,灵枢族素来不与外族人通婚…… 摘星楼做事利落,眨眼功夫沧一全套的身份文籍都弄好了,只待自己签个名字便行,可谓手眼通天。 姜玉烟眉开眼笑地感谢了下褚雁风,偶得一好手,实在是捡了个大便宜。 “往后如有好货可再通知我,我还需要人。”姜玉烟对褚雁风道。 褚雁风有意逗她:“你再来我可就亏了………哈哈哈……..” 姜玉烟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带着新买的人,姜玉烟神清气爽地出了摘星楼,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沧一有勇有谋武艺还高,正适合做她的影卫首领,至于其他的人,慢慢再找。 沧一跟在后面,从话语中不断接受着两人的信息,越发觉得自己的新主人不似寻常女子。对他的前程无端地松了一口气。 第74章 事发 几人回到济民堂的时候,忽然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沈逸率先迈入院内,只见沈福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朝他挤眉弄眼。身后的石桌,赫然便坐着他的姑母和堂妹沈娇柔。 沈逸瞳孔微缩,僵在原地。 沈娇柔瞧见他进来,先是惊艳欣喜了一瞬,忽而又意识到什么,面色便急转而下,凄声道:“堂兄,你…..你竟然……” 沈逸一个眼神也未曾分与她,只朝着二长老行礼,“姑母。” 二长老持一蛇形法杖,威严而锐利地瞪着他,眼神中满是失望与恼怒,置于石桌上的手指微颤,几次欲言又止,最终恨声道:“好,好的很啊!你如今翅膀硬了,竟敢欺瞒于我,还做出这等不知廉耻之事。” “.……………” 沈逸无言以对,只默然垂首。 姜玉烟看着场中情形,紧张地皱起了眉。她试探着开口道:“这位…..前辈……沈逸所犯何错?” “你是何人?!” 二长老眉头锁成了一个川字,凌厉的眼风缓缓扫过她,愕然道:“雪魅在你身上?” 姜玉烟向沈逸投去一眼,沈逸朝她摇摇头。姜玉烟心中一凛,还是硬着头皮道:“是。” “你个狐媚子!”沈娇柔气恨得眼睛都红了,当即拔剑相向,“娘,杀了她,取回雪魅!” “哼!” 法杖轰然入地,发出一阵地砖碎裂的声音。二长老周身森寒之气顿起,电光火石之间那法杖就以凌厉之势向姜玉烟攻来。 “姑母!”沈逸大惊,闪身便要阻拦。那厢沧一已徒手接下了那法杖。 看着近在头顶的武器,姜玉烟倒抽一口凉气。她这十万两花的值啊!只是老巫婆不讲武德,说杀就杀啊! 沈逸拦在姜玉烟的身前,道:“姑母不可!我从未求过您什么,她是我认定的妻,您且放过她吧……” 二长老闻言面色霜寒,怒不可遏。 “沈逸,你忘了你父亲的教训了吗?!你竟如此糊涂!你是我族圣子,一族之长,竟敢自轻自贱要与外族人共妻吗?!” 沈逸苦笑一声,“姑母,我何尝愿意与他人分享心爱之人!只是因缘际会,情之所衷,如今我早已泥足深陷……” “好个泥足深陷!如此我更要杀了她!天长日久,我不信拉不回你!” 二长老略显混浊的双目瞪得滚圆,显然气急,又是一杀招攻来。沧一目露寒光不疾不徐地一一接下。 沈逸深受二长老养育之恩,此刻心中沉痛,左右为难,但他看得出来沧一确实武艺高强,他的姑母奈何不了他。 沈娇柔却在一旁急急怒喊:“堂兄你忘了是谁养大了你吗?!你竟让人与娘动手?!” 说罢也加入了战局。 她不管沧一,直刺姜玉烟面门。 沈逸见状宽袍一挥,顷刻便将她的剑扫落,大喝一声道:“够了!” “她腹中已有我的骨血,是我灵枢族下一任圣子。此事到此为止,我的罪罚我自行回族领过!” 沈逸眉目沉沉,浑身散发着上位者的威势。慑得众人都停了下来。 “你!” 二长老心潮涌动,“你此话当真?!” “是!” 沈逸坚定地回视。 场面诡异地平静了下来,二长老可能是气昏了头,竟忘了查看一番。冷哼道:“你可真是好算计!为了保住她,竟不惜触犯族规,枉顾自己的名声!” 那边沈娇柔已然湿了眼眶,捂着脸失魂落魄地跑了出去。 姜玉烟也是惊讶得呆若木鸡。她朝沈逸投去一眼,这才大半个月就能诊出怀孕了吗? 不过她忽然想起,上月十五确实是她的排卵日,前几日月末也未曾有月事,莫非真的一击即中? 沈逸转过头,温柔地将她头上那已经歪七扭八的帷帽取下,露出一张媚骨天成,倾城绝世的面容。 二长老和沧一皆是一惊。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二长老都不免声音低了几分,“哼!既是如此,你好生孕育圣子,十月后我来接回,若敢私逃,我灵枢谷将会在整个江湖发布追杀令,届时你可就死无全尸了!” 姜玉烟不语。沈逸也仿若未闻,只轻轻地抚摸着姜玉烟的脸颊,深深地看进她的眼里。那眼神仿佛隔着万水千山,尽是缠绵不舍,缱绻难诉。 姜玉烟不知所措地瞧着他。两人长袖相接,沈逸隐秘地捏了捏她的手,一张纸头便隐没在了袖中。 “沈逸…………” 几人连带着沈福眨眼间便走得无影无踪,姜玉烟立在原地,心脏隐隐地抽疼。 她小心地打开那张纸头,“速回京” 三个字便赫然呈现眼前。 姜玉烟愕然,原来沈逸说自己怀孕只是权宜之计,却是叫自己跑路。想必他根本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快有孕,只是将一切罪责揽在自己身上。姜玉烟难以想象沈逸回去后会遭遇些什么。 眼泪上涌,姜玉烟热着眼眶喃喃道:“他这个傻瓜!比我大这么多怎么还这么傻!” “夫人,您需当心自己的身子和小主子…………” 美人落泪,便是仙人恐怕也无法铁石心肠。沧一关心的话语刚落,便愕然地垂首。短短两日,他就变得不再像他。 姜玉烟没注意到沧一的别扭,只思绪翻涌,若她真怀了这灵枢族的下一代圣子,或许她便有一些筹码与他们谈判,救出沈逸。 姜玉烟自己医术浅薄,便使沧一连找了几位城里有名的大夫。可惜都未把出滑脉。弄得姜玉烟七上八下,自己也不甚确定了。 直到六日后,才有一老大夫说,应当是有喜了。 姜玉烟喜出望外,果然不出所料! “等我…..” 姜玉烟望着云雾缥缈的灵山深处,暗暗握紧了拳头。 第75章 救出沈逸 灵枢谷内。 一座巍峨的由四十九根石柱立起的建筑物里,一个血人手脚被缚,摇摇欲坠地绑在架子上。血液染遍了他的衣物,甚至看不出其本来面目,滴滴答答地顺着衣角滑落,蜿蜒成地上一条细小的血流。那血腥气传出甚远,叫山间的动物都躁动了起来。 只是这样血腥残酷的画面,那人却依旧面容平静,旖旎明艳的面容甚至更添几分诡异的美感。 七天前长老会宣布了对他的惩罚。 “沈逸,你身为一族之长兼我族圣子,不遵族规,私通外族女子,私自将我族圣物赠出,其罪难赎!念你孕育我族圣子有功,现判你受鞭刑七七四十九日,若有活命,即可驱逐出谷。” 沈逸平静地接受了,确定自己心意的第一日,他便知迟早有此一劫。只盼她能远走高飞,平安无虞。 四十九日,每日封住周身大穴,用缀了盐钉的鞭子鞭打一百遍。如今才是第七日,沈逸觉得有些高估自己了。这得多亏了他的爹,自从出了他爹那档子的事,这族规便越发严厉了。 沈逸苦笑一声,今生不知还有没有命再见她一面……… 或许是因为太过想念了。在黄昏到来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倩影逆着光缓缓向他而来。 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沈逸…….” 女子清越温存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终于看清了这日思夜想之人。不是幻觉,真的是她! 一瞬间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欣喜,惊惧,焦急,担忧,难过………他无力地挣了挣手脚的锁链,眼眶微热。 “蓝儿,你,你不该来………..” 沈逸沙哑着喉咙道。 “我若不来,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姜玉烟微微一笑,素白般的手贴上他的脸,目光含着无限忧伤。 沈逸喉头滚动,淡笑着道:“我无事,不过打几下而已,你听话,快走………” “我不走……..” 姜玉烟坚定地摇头。 沈逸闭上了眼睛,语气微弱:“我们并未成亲,一晌贪欢而已,你还小,很快便会忘了的。京城,还有人在等你。” “夫君~” 姜玉烟蓦地喊出一句,柔情万千。 沈逸不动了。 姜玉烟凑到他的耳边,用两人才能听到的气音道:“我是真的有了!” “不可能,那日我明明探过!”沈逸不可置信。 “嘘,那时时日尚短。” 姜玉烟以手示意他禁言,眼看着这戒律堂的人越来越多,将她团团围住。 姜玉烟仍不在意地耳语道:“夫君好厉害啊,这么快给我揣上了崽!” 说罢粲然一笑,恰如瑶池琼花,明月生辉。 沈逸身为一族之长被当众调戏,当真是又刺激又欢愉。血色从雪白的脖颈漫上来,衬的一张脸明艳无双。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我灵枢谷?!” 围观的群首终于发了话。 “这是大长老。” 沈逸小声道。 姜玉烟此刻并未遮面,坦然地露出一张绝美的脸,以晚辈之姿向大长老行了礼。 “前辈恕罪!我此次擅闯贵宝地,却是想与前辈做个交易。” “我同你有何交易可做?” 大长老不怒自威。 “就凭我腹中孕有这下一代圣子!” 姜玉烟淡然道。 大长老一双鹰眼锐利地看过来,“想必二长老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圣子必须交还我族,否则下场你该清楚,以我灵枢谷的地位,我何须同你做这交易?” 姜玉烟微微一笑,“来的路上我想了许久,为何二长老一听说我身怀有孕便不欲杀我,为何我儿一出生便是族中圣子,而供养雪魅的都是历届圣子。若我所料不差,雪魅受男女结合之精血感化而自体繁衍,幼体出而母体亡,下一代应该是直接进入胎儿的血脉吧。所以只要我怀了孕,你们便是杀了我也无法再取出雪魅,可是事实?” 大长老面沉如水地盯着她,“所以?” 姜玉烟刹那间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直指大动脉,凄然道:“我与沈逸情投意合,生死与共,他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孩儿没了父亲痛苦,我也不愿意苟活于世,不如我们一家三口一起死了干净!” “胡闹!” 大长老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族有族法,家有家规,沈逸既犯下错,理应受罚。” 沈逸被她的话唬得一愣一愣地,心内好笑。面色却悲戚道:“蓝儿,你不用管我,以后逢年过节令吾儿给我上支香即可。” “夫君!” 姜玉烟泪眼婆娑地扑向他,哀惋凄切至极。 两人如此“情深意重”,教在场的族人也心下触动,不忍,同情者甚众。何况沈逸这个族长确实当得颇得人心。 大长老倒不至于被这点儿把戏唬住,威严道:“我灵枢谷从不受威胁,你敢死,我会令沈逸生不如死。” “.…………” 姜玉烟抹着那不存在的眼泪道:“大长老您如此明慧,我岂敢威胁您,只是情之所钟,身不由己啊! 我十月怀胎,骨肉相连。要我交出圣子那也是要了我的命,但我心甘情愿以圣子交换我夫君平安离开,也算将功赎过,还请大长老网开一面!” 围观的族人,长老此时也纷纷劝导、求情。二长老更是忧心,毕竟是她从小养大的孩子,不能真的打死。 大长老沉思半晌,浑浊却依旧精明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扫过,道:“放了沈逸也不是不可以。” 姜玉烟一听有戏,连忙问道:“大长老有何吩咐?” “我身为长老,朝令夕改断然不可。但沈逸可以将功补过。只要你们能找到骊山冰莲,此前种种一笔勾销。沈逸虽不再是我族人,但往后我可以让你们偶尔见见圣子。” 大长老捋着胡须道。 “那敢问这骊山冰莲在何处?” “大月国皇宫。” 二长老上前一步,开口补充。 姜玉烟思索片刻,便应承了下来。“好,两年为期,我一定给你们寻来。” “若两年后你们没有做成此事,沈逸便得被抓回来把剩下的刑罚罚完。你该知晓我们灵枢谷言出必行。” 大长老目光灼灼。 “一言为定!” 这次沈逸率先开了口。 等人被放下来,姜玉烟才松了一口气,只是这人伤的太重,全身没一块干净地儿。 姜玉烟忍着酸楚扶着他出了戒律堂,待出了谷,一走到没人的地方便蓦地抱住他嚎啕大哭。 沈逸被哭得心碎,柔声哄她,“好蓝儿,我的好夫人,心肝儿………别哭…………仔细着孩子……...” 姜玉烟眼泪朦胧,含糊着瞪他一眼,“这才是个芝麻粒,你就心疼他了!” 沈逸顾不得全身血污,抱紧她,笑道:“为夫自然更心疼你!” 他缓缓抚过姜玉烟的腹部,心中升起阵阵暖流,融化了四肢百骸,“蓝儿……我要当爹了……” “嗯……” 姜玉烟这时才害羞起来,将头埋在他怀里蹭了蹭。 两人旁若无人地恩爱甜蜜了许久,姜玉烟这才想起沧一还跟在身边,颇为尴尬。不愧是影卫出生,神出鬼没都没个声响。 啪啪两声,姜玉烟击掌,沧一便挺拔如松地出现在眼前。 “虽然有你留给我的避瘴丹,我们能进来还是多亏了沧一,果然厉害!” 姜玉烟称赞道:“什么阵法,机关,陷阱,一样没难住他!” 沈逸也点点头,深深地看那高大男人一眼。 沧一则一如既往地寡言,“夫人谬赞了~” 他看着两人搀扶的背影思绪万千。从前他觉得女子都是柔弱的,蠢笨的。然而他的新主子,一个女子竟然可以为男人做到如此地步,披荆斩棘,无所畏惧,死生与共,恩爱相守。 钦佩,艳羡,甚至还有一丝失落悄然落在心头。 第76章 孕期 沈逸身怀天枢功法,又曾是雪魅的供养者,伤势恢复起来极快。好汤好药地将养了快一个月,便恢复得七七八八,甚至连鞭痕也都瞧不见了。 如今他是无“官”一身轻,彻底闲散了下来。只一心照顾孕妇。 姜玉烟对这腹内的小黄豆儿没什么感觉,照常认真学习医术。沈逸则倚在美人榻上不时指点她几句。 只是没一会儿姜玉烟就觉得看不下去书了。 只见她这位风华绝代的夫君宽袍堆袖,神色松弛,一手支颐,一手持书,长发飘散,眉目低垂。三分慵懒偏带出七分风情。 真是无端地勾人。 姜玉烟磨蹭着挨到他身边,一会儿用手指碰碰他的脸,一会儿勾缠他的青丝。 沈逸目不斜视,丝毫不理会她的小动作。 姜玉烟便小声哼唧,将头埋入他的腰腹,讨好撒娇之意溢于言表。 沈逸看了她一眼,弯唇淡笑。 “想了?” 姜玉烟一噎,一股热意直冲脑干。 刚刚她被美色所迷,身体先于脑子缠上了他,她本没有那个意思,被他这么一说,又好像的确是这个意思。 青天白日的,说得她仿佛色中饿鬼。 姜玉烟僵硬地从他身上爬起来。 背对着他颇为羞恼地搓了搓自己的脸。 仿佛还不够,她伏到床榻边,扯过被子一把蒙住了自己的脑袋。 沈逸哑然失笑。 站起身,过来扯她的被子。 “当心蒙着。” “你消遣我……”姜玉烟两手摁在被子上,不肯出来。 “我错了。” 沈逸认错极快,“可你那般暗示我……” 姜玉烟往常能言善辩,他以为她下一句肯定要说,“我才没有,我不想。” 谁知姜玉烟躲在被子里低低道:“你…给我留点面子……” 沈逸心里一动,笑意更甚。 他强硬地把被子从她的脑门上拿开。半蹲下来,从背后厮磨她莹润的耳垂,用气音道:“是我想了……” 姜玉烟的耳朵抖了抖,血色上延,那小耳娇艳欲滴。 “这么敏感?” 沈逸看得有趣,坏心眼地从下方探入她的腰际,用微热的指节缓缓摩挲着。 姜玉烟被烫得又是一颤。 沈逸见此情状,只觉可爱出天际。心内千般喜欢,万分爱怜,忍不住埋在她的肩窝闷闷地笑了。 不知这折磨的是她还是自己,沈逸叹道:“还未满三个月,要当心孩子。” 姜玉烟也想起这茬,羞得满脸通红便要推开他。 沈逸咬着她的耳朵道:“无妨,你的胎像很稳,我们轻轻的。” 说罢便极尽温柔地伺候了她一回。 姜玉烟只觉从脚趾头舒爽到天灵盖,整个人都冒着粉红的热气儿……….. ………… 过了两日姜玉烟便开始了孕吐。吃什么吐什么,最后连胆汁也吐了出来,整个人迅速地瘦了下去。 二长老听闻,让人从灵枢谷送了些秋灵果过来。 这秋灵果十分滋养,口味有些像现代社会的苹果,但是更为酸甜。族内许多孕妇都爱吃,姜玉烟自然也不例外。 沈逸还从酒楼挖了个专门的厨子。每日做些清粥、时蔬,点心。姜玉烟这才止住了日益下滑的体重。 孕期惫懒,姜玉烟觉得在沈逸的怀里睡得格外安稳,便整日没骨头似得窝在沈逸怀里,由着他抱来抱去。 沈逸则悠闲地看看书,一手还撸着她的背,像抚摸一只娇懒的狸猫儿。 二长老来访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不禁嗔怪道:“你倒是惯着她!” 沈逸看着怀中熟睡的人儿浅笑,“姑母!蓝儿怀孕辛苦,我左右无事罢了。”眉目里满是柔情和愉悦。 二长老对着此情此景也冷不下去一张脸,“你准备何时办婚事?这么无名无分的……….也就只有我还能替你操心!”” 沈逸从前没想过成婚是担心东窗事发,族内不容。如今孩子都有了,确实该提上日程了。 “此事但凭姑母做主!多谢姑母!” 沈逸诚恳地道谢。 二长老恨铁不成钢地觑他一眼,转而又沉声道:“我听沈福说她从前还有三位郎君,你也甘愿?” 沈逸的手一顿,低眉道:“木已成舟,我能奈之何?上次回谷的时候我便未曾想过活着出来。可她又出现在我面前。她既愿意为了我赴汤蹈火,作为妻子已经做得足够了,我还能奢求些什么呢……” 二长老长叹一口气,“罢了,你果真是你父亲的儿子,只是以后是福是祸,是喜是悲。你都需自己承担着。” 沈逸脸色淡了淡,认真道:“蓝儿不是我母亲,不会负我;我也不是父亲,绝不会自伤至此。” 姜玉烟在他们说起婚事的时候便已经醒了,心中颇为动容。 待二长老走后,便睁开了眸子,捧着沈逸的脸和他接了一个绵长的吻,认真道:“别的我不敢说,但我会永远喜爱你,你若不负我,我绝不会负你。” 沈逸笑着点头,轻轻地抵着她的额头。万千柔情俱在不言中。 第77章 大婚 婚期定在了年后,正月十六,正是灵枢一族的传统火把节。沈逸作为“前族长”和“前族人”,还是被破例允许以二长老的“外戚”身份在谷内办婚礼。 这灵枢谷的婚礼风俗与谷外截然不同,姜玉烟第一次感受了下盖盖头,踢轿门,跨火盆等更接近于华国古代的封建婚俗。 当日四季如春的灵枢谷,因为前族长大婚兼火把节,很是热闹了一番。 来往宾客多半是族人,偶有几个与沈逸私交甚好的江湖人。 让姜玉烟没想到的是,不少江湖门派都送了贺礼来,天机阁更是送了重礼,其中有一半是聂无忧送与姜玉烟添妆的,叫姜玉烟好生意外。 摘星楼褚雁风则亲自送来了四个武艺高强的奴隶。姜玉烟也十分高兴,眉开眼笑。 因了他俩皆无至亲长辈,二长老便坐了高堂的位置,接受新人拜礼。喜庆的日子,虽往日对姜玉烟有气,今日倒也慈眉善目。 沈娇柔则立于一旁黯然伤神。这场婚礼已成,她的爱恋注定是那镜花水月,空空一场…… 婚礼中新娘子全程盖着盖头,除了当初戒律堂的一些族人,旁人无一得见其真容。唯有那身着红色大婚服,浓墨重彩的新郎在宾客散后,将那艳绝的姝色纳入眼中。 姜玉烟也颇为惊艳地看着沈逸身着红衣的样子。他素日里穿得清淡,多以青白色为主。如今一瞧,这红色的婚服格外适合沈逸那侬丽明艳的眉眼,好一个绝世佳公子! 隔着喜烛的灯火,姜玉烟美目流转,低吟道:“美人如花隔云端~” 沈逸闻言带着酒气微微一笑,眼尾上挑,风流绝艳。“只要夫人喜爱我这容色,我便从云端下来又如何!” 姜玉烟忍不住噗嗤一声,娇媚的脸蛋近水含烟,春情荡漾。 三个月的孕前期已过,沈逸喉结滚动,轻柔地给二人宽衣解带。他曾在京城见过她穿大婚服的样子,可他总觉得今日更比那日,令人目眩神移,心潮澎湃。 只是刚脱到中衣,姜玉烟就腾地站了起来,目光灼灼,“今日还未得空看看宾客送来的礼物!” 说罢便让侍从将那些贺礼都搬了进来,跟财迷似地一一清点。 沈逸扶额忍笑,好好的洞房花烛夜就变成了数钱日。 姜玉烟清点了下贺礼。大部分是一些女子的首饰,金银玉器,绫罗绸缎,因为灵枢族向来不与外族人来往,故而铺子田产极少,姜玉烟也无甚兴趣。 金银最是实际,足足有二十多万两的银钱,那些首饰也不乏昂贵之品,值不少银两。叫姜玉烟笑的见牙不见眼。 沈逸斜靠在雕花大床上等她,见她仍旧埋在那一盒盒的首饰中间,双手抱臂幽怨道:“哎,夫人爱财竟甚于爱我!” 姜玉烟连忙不好意思地跑过来左右吧唧一口,娇声道:“好了,就来陪你~~” 沈逸瞥了她一眼,起身给她取来两个箱笼,递给她两把钥匙道:“打开看看!” 姜玉烟感觉箱内必有惊喜,捂着自己激动的心,小心翼翼地打开。 只见其中一个箱子里整整齐齐全是大面额银票,居然有五千万两!另一个箱子则低调很多,只放了几个白瓷瓶和一套格外华美的舞裙。 “给我的?”姜玉烟都乐得合不拢嘴了。沈逸是实在人啊!居然这么富! 沈逸挑着眉道:“我可把我的全部家当都给夫人了!以后就靠夫人养了!” “养养养,必须把你养的白白胖胖!” 姜玉烟喜笑颜开地拿起那几个白瓷瓶,询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沈逸盯着她的手,道:“九转还魂丹、万清解毒丸,玉颜丹,元寿丹……应该也很值钱………” 姜玉烟一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凡品。直到后来她才从褚雁风的嘴里得知,她夫君给的这些丹丸在黑市一颗便炒到了几万两到几百万两银子。而她的一瓶中足足有十粒以上,可谓价值连城。 “那套舞裙是我年少时在外游历,偶然救了大俞国的国主,其王后所赠送,当时我确实十分惊艳,便笑纳了。总期望有一日能送给自己的妻子。” 姜玉烟拿起那套秋云纱面料的红色舞裙端详,果然华贵异常,全身皆以金线刺绣,光彩夺目,四肢部位则若隐若现,诱惑而迷人。 “现在可以安寝了吗?夫人!” 沈逸像个男狐狸精似地眨眨眼,晃得姜玉烟站不稳脚。 只好任他为所欲为! 红烛噼里啪啦地燃烧着,帐子里也热情高涨。两人的身子已无比契合,不多时便双双被欲海情潮淹没,药草的清香融入幽昙的馨香,两人浑然一体,共同谱奏着世间最美妙的乐章…… ………… 新婚第二日,沈逸便不能再居于谷内。 按照族规,他如今已不是灵枢谷族人,再来也只是客。 二长老领着一干人等前来送行,沈福则站在原地哽咽,“公子……….” 沈逸揉了揉他的头,笑道:“你留下吧”,沈福双亲俱在,留在族里对他更好。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小长大的地方和族人,拱手向几位长老行了一个大礼。 “沈逸就此拜别。” 大长老点点头,“莫忘了约定。” 二长老则目露不舍,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沈逸微微一笑,转头领着姜玉烟出了谷。 姜玉烟知他心中不舍,紧紧拉住了他的手,温柔地悄声道:“你还有我……….” 沈逸缓缓点头,给了她一个安抚性的笑容。 往者不可谏,且行且珍惜吧。 第78章 幽云十二卫 如今人口增多,济民堂的小院自然不便再住。沈逸与姜玉烟搬到了不远处的一套三进院落“沈园”,权且做养胎之用。 摘星楼送来的四个奴隶于姜玉烟而言确是很大手笔。她让沧一试过,有一个少年武艺高强,出招凌厉诡谲,竟能接上沧一十招,还有一年轻男子轻功卓绝,甚至在沧一之上,另外两个武艺则稍稍弱一些,却有些其他长处,有一善易容和口技,还有一善追踪和暗杀。 重要的是这几个人的来历,褚雁风都写得清清楚楚,姜玉烟观其行径和面相,觉得都颇为正派,堪用。 她是个起名废,遂给那轻功卓绝的男子取名沧二,那善易容的取名沧三,善追踪的取名沧四,那少年便是小五。 有沈逸在身旁,姜玉烟不用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于是任命沧一为首领,训练其余四人成为合格的影卫。 这几人各有来历,起初都有些桀骜不驯。然而沧一武艺高强,又智计无双,多年身居高位的气势仍在,不多时便管的服服帖帖。 沈逸欲以钩吻之毒控制新来的几人,但姜玉烟转头便给了他们解药。 “若人心不在我处,单单被毒药所困,我瞧着也厌烦,以后你们若有不得已的理由不能再忠诚于我为我所用,自行离去即可,但若谁胆敢背叛我,下场一定比毒发更加惨烈!” 姜玉烟冷然道。 从地狱又到天堂,几人顿时对这位貌美倾城的新主子心悦诚服,齐齐跪下,付出自己的承诺:“我等誓死效忠夫人,唯夫人之命是从,永不背叛,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沧一瞧着这夫妻俩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就把这几个人的心握在手里,心中暗自震惊,一时神色莫名。 待几人走后,姜玉烟见沧一还站在原地,忍不住想逗他,笑眯眯道:“你不一起发个誓吗?” 沧一抬眸看了她一眼,留下句:“我不需要。” 便阔步离开了。 姜玉烟摸摸鼻子,觉得她的影卫统领本事虽然大,这性子可也太无趣了些。 五人的队伍还不够。姜玉烟如今财大气粗,又陆续前往摘星楼,从褚雁风那里挖了几个人。 而沈逸在江湖中施恩较多,也挑了几个从前愿效力于他但被他拒绝的。其中有一个便是前江湖第一门派松云派的长老靳卫,其人剑术超群,只是被人暗害伤了脑子成了痴呆。沈逸救了他,如今便成了姜玉烟的影卫。 几个月后姜玉烟便拥有了一个十二人编制的影卫队伍,这些人就是日后姜玉烟回京的利器。 她想到谢景煜那中二的“离恨天”就脑壳疼。因为她出自云洲,便给这十二人取名为“幽云十二卫。” 很快幽云十二卫就迎来了证明他们实力的第一战。 聂无忧摸黑找来沈园的时候沧一就发现了。只是来人并无杀气,沧一便指了实力最弱的沧十二出面应付。 眼见那男子施展轻功向主屋而去,沧十二现身挡在了面前。 聂无忧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正欲让他闪开,沧十二已经动了手。 聂无忧一边喊着“沈兄~”,一边应付。虽不想伤了这侍卫,然而沧十二底子太差,十招内便败了。 沧一以手吹哨示意,沧十二便训练有素地退至一边,沧五迅速迎出。 小五用的武器是两手短剑,虽然年纪小,但胜在招数灵活,出手果断,让人看不清他的身影,预判不到他的身位,就是聂无忧也被缠得脱不开身。他不由地暗自心惊,这都是从哪儿找来的人啊,一个小毛孩也有这样的实力? 院内打斗声阵阵,主屋的灯很快亮了。沈逸披着外袍倚着门,饶有兴致地观战。 聂无忧极其狼狈,大喊道:“沈兄,是我,快让你家侍卫停手!” 沈逸漫不经心道:“夜晚无帖上门,不打你打谁?” 还颇为悠闲地指点了下小五的出招。 聂无忧苦笑不得,“你这是让我给你家小护卫做陪练呢!” “少阁主如今可是越发不济了,若被你家老阁主知道你如今连个孩子都打不过…….”沈逸哂笑,他可没忘了当初聂无忧是怎么指使他夫人吓唬他夫人的。 两人刀光剑影地过了数百招,沈逸算是看明白了,聂无忧一时狼狈是因为没有摸清小五的路数,但他内力深厚非小五能比,时间一长小五必败,便以手示意停止。 那小五毕竟年幼,性子跳脱了些,心中不服,还欲再战,姜玉烟的声音已在身后响起。 少年最是听她的话,乖乖地退到一旁。 沧一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小五低头耷脑不吭声。 聂无忧这才看清了两人。大婚那日他并没有亲自前来,所以不知沈逸真实的长相,更没见过如今的姜玉烟。此刻看到也是震惊不已,若不是他天机阁的消息不会有误,这里也确实是沈园,他还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 聂无忧上下左右地扫视了二人一眼,最后又落在了姜玉烟日渐隆起的肚子上,脸色微红,不自然的咳道:“贤伉俪可真是风华绝代……..” 姜玉烟对此人没啥好气,道:“这么晚来做什么?” 聂无忧道:“我天机阁做的都是晚上的生意,顺路来看望下贤伉俪而已。” “哦,那看过了便回吧,不送!” 姜玉烟摆摆手,她如今身子重了,半夜起身困得很。 “别啊,我是有两个消息想来告知于你。” 聂无忧道。 “什么消息?”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聂无忧歪着头,痞气地笑。 “.……….好消息吧。” 姜玉烟道。 “好消息就是你的三郎君秦商羽因为在杭县政绩卓越,已被破格提拔为户部侍郎,七日前已调回京城去了。” “那坏消息呢?” 姜玉烟秀眉微蹙。 “坏消息就是,皇帝借贵妃生病之由,令公主提前回京侍疾。秦商羽以两年未至为由,上书奏请皇帝收回成命,被皇帝呵斥,停职闭门思过三月。” “呵,皇帝向来如此!京城的人大概都以为我死了吧,死了的人哪有活着的人重要。” 姜玉烟冷哼道。 想起当日满脸是血被扔在姜府门前受人指点、同情的场景,姜玉烟忽而泛起一股子戾气。 被伤害者历经艰辛,伤人者却只是轻飘飘换个地方,如今皇帝竟然还能出尔反尔让那刁女继续作威作福………… 姜玉烟摸着自己的肚子,里面的小生命已经会拳打脚踢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再等等,他们蹦跶不了太久了……….” 沈逸握着她的手,将她搂抱在怀里轻声安慰,“秦商羽只是闭门思过,此事是皇帝无理,他不会有事。” “嗯……” 姜玉烟点头,“只不过他这侍郎就尴尬了,刚上任就遭皇帝训斥,恐怕举步维艰……..” 聂无忧道:“这倒不必担心,户部尚书和右丞是连襟,其人十分正直,想必以后不会为难秦商羽。” 姜玉烟眸光一闪,对聂无忧道:“我想托你做件事………..” “你又打什么主意?” 姜玉烟微微一笑,凑近他道:“这宝月公主颇好漂亮男子,你让手下找两个小倌儿创造些偶遇,之后再………….” 聂无忧听着她的计谋,拍手叫好,眼珠子一转道:“可我为何要帮你?” 姜玉烟冷漠道:“付银子,价格随意。” 聂无忧勾起唇角,无视了沈逸的存在,道:“银子不要,当初我说过,你若治好脸,我便娶了你,如何?” 姜玉烟简直要把自大狂直男癌几个字砸他脸上了。“不要,就付银子!” 聂无忧眉头皱起,黑了脸。“我天机阁那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存在,我母亲只有我父亲一个男人,我都不嫌弃你前头有四个郎君了!” 姜玉烟恼怒地瞪他一眼,真是没眼力见,沈逸又要不开心了,她都不知今晚要如何去哄了。 “事情说完了快走,你若不帮我,我便找旁人!” 姜玉烟忍不住给他下逐客令。 聂无忧脸皮却厚,“帮帮帮……你若不开心,我天机阁还可以一刀给你解决了那刁蛮公主。” “不必,我自己的愁怨自己解决!” 姜玉烟眯着眼睛道。 聂无忧舔着脸又靠近几分,“真的不再考虑下?我天机阁也是家财万贯……” “.………….” 姜玉烟捂脸,“不用!”,这死缠烂打的一点也不像当初那个煞神。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人,沈逸一挥手便回了屋内。姜玉烟捧着肚子讪讪地笑。 沈逸凉凉道:“夫人还真是有魅力。” “哪有,我都没有回应他的!” 姜玉烟可怜巴巴地拽着沈逸的手。沈逸侧过头不理她。 姜玉烟便捧着肚子,“哎唷!” 沈逸瞬间回头,急切道:“怎么了?!” “宝宝踢我………” 姜玉烟拧着眉,委屈控诉。 “.……….” 沈逸明知她是转移话题,还是将手覆盖在肚皮上,用父亲的力量温柔安抚内里的小小崽儿。 姜玉烟看着他初为人父的温柔神情,仿佛传说中的神只临世,也深深地沉醉其中。 第二日姜玉烟特意奖赏了沧十二,虽然十招内落败,但令行禁止,且聂无忧是高手,能接十招说明已经进步良多。 小五的性子还需磨一磨,姜玉烟免了口头表扬,同样赏了一些银钱。倒不好叫他骄傲。 沧一对姜玉烟的处理方式也颇为赞赏。 没过多久,聂无忧又来了一趟,大笑:“京城都在传宝月公主回京,假意侍疾,其实夜宿花楼,恰好被查案的大理寺少卿碰到。当真是滑稽。皇帝盛怒之下又把公主送了回去,加罚半年。” 姜玉烟乐得不行,“狗改不了吃屎,这公主当初就会强抢男人,夜宿花楼也不稀奇。” 聂无忧看着她这娇笑妩媚,风情无限的样子心中痒痒,装作委屈道:“说来当初你可把我全身摸了个遍,你得对我负责!” 姜玉烟斜撇他一眼,“当初是你说我太丑,不配做你妻的!” 聂无忧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竟无言以对。脸可真疼!只好灰溜溜地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了。 第79章 生产 七月下旬,池水烫如沸,屋笼如蒸炊。 姜玉烟被这苦夏折腾得蔫蔫巴巴,连腹中的胎儿也躁动不已。最终在七月三十的这天早晨,羊水提前破了。 两人都吓了一跳。沈园顿时一片鸡飞狗跳,请人的请人,烧热水的烧热水。 七月三十,传闻中这日是地藏菩萨的诞生日,而地藏菩萨非常孝顺。 沈逸头一次露出焦虑不安的神情来,竟也拜了神佛,往门前插地香,以求母子平安。 大月国没有产婆。姜玉烟规律性地阵痛一会儿后,见请来的是个产公,羞恼地差点当场去世。 她不愿陌生男子碰触,吱呀乱叫。 沈逸抱着她安抚,“大月国向来如此,产公都是净过身的不全人,以帘隔开,不能见妇人。” 姜玉烟捂脸,那有什么差别! 沈逸难得有些踟蹰,“要么我给你接生?” 昔日的沈大族长虽然没有亲自给人接过生,但理论知识很足。 姜玉烟都快哭了,她实在不太好意思让沈逸看着生,只怕他要留下心理阴影。 为何生个孩子都这么困难?! 又是焦躁又是疼痛,姜玉烟气得大哭。 沈逸连忙劝哄,一会儿得留着力气生。 最后姜玉烟还是忍着羞恼,让沈逸亲自上了。 沈逸以帘隔开,全程听那产公指挥。 好在胎儿十分乖顺,没有太过折腾姜玉烟,从破水到生产,仅仅两个半时辰,这生来受万人敬仰的灵枢族圣子便呱呱落地。 沈逸难得露出一个喜不自胜的笑容。给下人和影卫都叫了赏,屋里屋外跪了一地,纷纷恭祝夫人郎君喜得贵子! 姜玉烟累极乏极,看着乖巧的儿子母爱泛滥,只是想到不久后便要母子分离,忍不住黯然神伤。 她并非后悔当初用儿换沈逸的平安,但是怀胎十月,母子连心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如何舍得! 沈逸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不由地叹了口气,连声安慰,“你还虚弱着,切不可太过伤神。” 姜玉烟忍住眼泪,点头。 沈逸给儿子取名沈慕烟。父亲对母亲的爱是这世上最好的祝福。他希望他能带着这份爱意长大。 姜玉烟则将手中从不离身的神秘银戒穿了红绳挂在他的脖子上。她的母亲爱她,如今她也将这份爱传给她的长子。 大月国的女子尊贵,幼儿都是用乳果或者羊奶喂养。姜玉烟却不愿,孩子在身边一天,她便希望多疼他一点,坚持用母乳喂他。 开奶极痛,小慕烟力气颇大,拼命吸着母乳,都吸破了皮,将姜玉烟疼得冷汗直出。 沈逸头一次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母亲,这样深沉地爱着、呵护着自己的孩子,一时动容,怜爱万分。 于是沈逸开始了照顾产妇照顾婴儿的奶爸生活。这翩翩佳公子做起换尿布的活儿也是赏心悦目。 姜玉烟有爱人幼子在旁,内心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满足和幸福感。仿佛到此时此刻,她那颗飘零异世的心才真正落到了实处,长成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 整个沈园皆喜气洋洋,年纪小些的影卫们甚至商量着以后要如何陪伴小主子玩耍。 灵枢谷自然早就收到了消息,可不知为何,直到四个月后的某天,二长老才带了人来要将圣子接回去。 小慕烟从未离开母亲的身边,此刻嗅到一群陌生人的气息,不安地哭个不停。 姜玉烟自认坚强,见此情形泪盈于眶。抱着儿子不撒手,“让我再喂他几个月吧,他还小啊!” 二长老不怒自威,道:“若非我拦着,生产当日就会来人,如今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姜玉烟气性上来,像母鸡护犊子似的,不管不顾怒喝一声,“我不许!谁也不能带走我的儿子!” 一瞬间幽云十二卫尽数到齐,严阵以待地对着灵枢谷来人。 “你!”二长老气的脸色铁青。 沈逸沉默良久,眼中沉痛,最终还是拍了拍姜玉烟,艰难开口道:“蓝儿放手吧,这是他的宿命!” 姜玉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只觉身子摇摇欲坠。 “圣子需要从小接受族人洗礼和祝福,如此他们才会真心爱护他和敬重他。” 沈逸缓缓从她的手上接过孩子,郑重地交给二长老。 “姑母!” 沈逸掀开衣袍,屈膝半跪,“请您替我照顾好我儿!” “你放心罢!”二长老目露不忍,“大长老允你们每年中秋回族探望!” 说罢便领着众人浩浩荡荡而去。 姜玉烟追出去些许,直到再也看不见了,一下子颓然坐倒在地,掩面而泣。 众影卫哪里见过自家夫人如此模样,皆各自沉默。 姜玉烟伤心过度,又没了儿子在旁,一时竟堵了奶。胸前硬得像块石头,胀痛不已。人也浑浑噩噩发起了高烧。 沈逸给她熬了药,轻轻地喊她。她生着气并不理他。 沈逸心中又何尝好过,生下来四个月,他一把屎一把尿地伺候着,眼看着小慕烟都能笑了。如此分离,初为人父岂能不痛。他此时方有些许理解和同情自己的父亲了,想必那时他比自己更加难过吧。 沈逸无奈,只能宽慰自己病中的小妻子。后见她堵奶堵得太过严重,俯身亲自给她吸了出来。 姜玉烟无力地闭上了眼,恨骂一声:“真是个冤家!!” 在摇光镇也是徒留伤心,姜玉烟休养了十日,便着手准备回京。 在外近两年,她刻意压抑着不去想念姜家的一切,如今时机成熟,也是时候回归了。 第80章 回京了 越州府城外。 此时正值年末,官道上往来人员甚多。其中不乏一些浩浩荡荡的队伍。有回京述职的官员内眷;有外出做生意赶着回家过年的商队;还有入了腊月生意便陡然好起来的镖行…… 沿路的小贩们纷纷趁着时节做起了生意,有卖小吃茶水的,有卖幼儿玩具的,时常便有达官贵人命下人们光顾一番,这些贵人们价钱也不讲,小贩们日日收获颇丰,乐得合不拢嘴。 此时一个高大硬朗的男人系了马,在路边小摊上要了杯茶水。 他身着一件玄色束腰锦袍,头发全部束起,发间插着素玉簪,那簪子上却有不知名的宝石,阳光照过的地方皆闪闪发亮,华贵异常,叫人不敢小觑。 此人年纪看着不大,鬓发却早白,眉间亦有浅浅的川字纹,如常年经受风霜吹打,瞧着气势慑人。正是举国寻妻的萧元彦。 这两年他游历于大月国各地,最北去过雁北城,最南去过仙云镇,最东到了如海县,最西也曾踏足同心镇。 人海茫茫,他处处打听,却无一是她。 途中孤苦,曾与一老者醉饮三天,被那老者引为知己,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从此彻悟剑道,飞花摘叶皆可伤人。 他的这位半路师父却不愿意接受他的奉养,教完学生再次跑得没影儿。 恰好萧元彦也从一个越州来的客商口中探知,边陲摇光镇上的济民堂曾有一面目全非之女子,极像他的妻。 他一路寻来,却见济民堂门户紧闭。左邻右舍也说数月未曾见到那位女子了。 萧元彦的希望再次破灭,眼见年关将至,便欲回京与家里两位兄弟团聚…… 他垂着眸子喝茶,听着小贩们闲聊。颇有些心不在焉。 此时远处却传来了一阵幽远的车铃声和不紧不慢的马蹄声。 不过须臾,一辆极其繁复华丽的马车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只见那马车极宽大,由两匹油光水滑的高头大马牵引,四面以丝绸装裹,镶金嵌玉,雕栏画栋,四个角上均挂着铜铃,车厢内部被一宝蓝色镶金线帘子隔离了视线,微风吹过,车内传来一阵缥缈似云雾的熏香。 这般奢华的马车便是在京城,萧元彦也没见过,当即分了一些注意力过去。 只见马车的车夫和随行护卫均训练有素,身穿统一服饰,目不斜视,瞧着都是有些底子的,领头的男人气势冷峻肃杀,这感觉让萧元彦无端觉得眼熟,仿佛是走入了北境边关。 这样一个队伍,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小贩们也不敢上前兜售物品,只是立于两侧好奇地欣赏这辆过路的华贵马车,窃窃私语。 此时马车的车帘却被撩开了一角,只见一个姿容极盛的青年露出半张脸瞧了一瞬。 仅是一眼,便引得路人一阵惊呼,那是见到了神仙啊! 萧元彦目力甚佳,隔着数米,他却觉得那人似乎也朝他这里看了一眼。 沈逸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萧元彦,他敲了敲车窗示意队伍停下,隔着车帘向外面传声:“小五,去买几壶热茶给弟兄们分分。” “是!” 一个尚在变声期的少年欢快地跳下马来,直奔萧元彦所在的茶水摊。 姜玉烟不明所以,“怎么停下了?” “这不巧了,你那位大郎君就在外面呢,夫人可要一见?”沈逸凑近了她,小声耳语。 姜玉烟的身子陡然一僵,没说话。 “看上去这两年似乎过得不甚好。” 沈逸啧了一声,“倒真可怜。” 姜玉烟眸光微闪,手指捏紧了衣裙,嗫嚅道:“是我对不起他………” 沈逸挑眉,叹息一声,“这世道的男子着实不易…….可惜我竟也入了这红尘…….真是苦也………..” 姜玉烟觑他一眼,扭过头不理他,这老男人从前瞧着云淡风轻的,内里竟然如此“风骚”。 萧元彦无意再关注这支队伍,付了银钱便牵来马继续赶路。 姜玉烟这才掀开车帘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男人依旧高大伟岸,但天地茫茫中唯孤身一人,显得格外萧瑟孤独。 萧元彦不知为何心脏突得狂跳了一瞬,他拉住缰绳,狐疑地往回看了一眼,却只看到刚刚那豪华的车队静静地留在原地。 萧元彦无端失落,不再犹豫,策马而去。 姜玉烟和沈逸人马众多,自然远远落在后面。他们此行十分高调。早前准备回京时沈逸便打点好了一切。 他们如今的身份是灵枢族的圣子和圣女,前来为皇帝献上元寿丹。 作为隐世的医药家族,族内丹药闻名于世,历来皇帝都想与其家族交好,以求得仙丹延长寿数。 此次向来不出世的灵枢一族竟然愿意主动相交,盛元帝十分高兴,特遣来使传信,邀请他们参加除夕宫宴。 一行人如此富贵逼人,很快便引起了一干山贼土匪的注意,只是沿路来了几波人,连马车的一片角都没摸着,全都被处理了干净,后面得到消息的贼人自然不再敢上前。 一行人顺顺利利于腊月二十七日抵达了上京城。 第81章 上京偶遇 姜玉烟带着面具站在“上京”那个金字牌匾下的时候不禁感叹世事无常。 快两年了,物是,人可还依旧呢? 沈逸也神情微妙,上次来京便是追随她而来,如今竟能与她携手而至,可见冥冥之中皆有定数。 他们镶金砌玉的豪华马车刚入城内,姜玉烟就遇见了一个不速之客——大理寺少卿郑少朴! 这男人还是那样的目光炯然,精明犀利,只是越发阴鸷,显得深不可测。 “来者何人?” 郑少朴骑着高头大马,居高临下地向着马车内问道。 沈逸不慌不忙地掀开帘子,淡然道:“我等乃灵枢谷族人,奉皇命参加除夕宫宴!” “那为何戴着面具,又有何人能证明尔等身份!” 郑少朴冷然道。 “这是我族族规,除非面见天颜,我族圣子圣女在外需以面具示人。” 沈逸坦然应对,声色微冷。 “可本官怀疑你们是贼人同党…….” 郑少朴阴恻恻地勾起唇角,视线却落在身后的姜玉烟身上。 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郑少朴不禁瞬间失神。 “大人,”姜玉烟开了口:“族规不可违,大人若不信任我等,可派人在我族人下榻的客栈监视。除夕宫宴,自会分晓。” 姜玉烟被雪魅虫改造过了身子,连声音都有些许差异,从前的纯澈明净,如今的更加娇媚。 郑少朴冷冷地逼视良久,终于退让两步。 马车招摇地驶过,他却久久停在原地。 此次路过城门口,他也不知是受了什么蛊惑,无端对这一行人起了好奇和警惕,那车中的面具女子……….郑少朴心中隐隐有个模糊的影子,可再仔细回想那女子的声音,又觉是自己所虑甚多………. 姜玉烟一行人驻扎在观月街的月上客栈,整整包下了一层上房。 骁龙卫收到消息禀告盛元帝。第二日上午便有太监前来宣了圣旨,宣灵枢族圣子和圣女于后日酉时进宫晋见,并赐宴未央宫。 待人走后,姜玉烟讽刺地笑了笑,无所谓地将圣旨扔到一边。拉着沈逸就出了门。 她心大地以整个观月街打掩护,去参商酒楼和姜氏皂业都逛了一圈。 “你应该听说过开遍大月的姜氏皂业吧?都是我的产业!” 姜玉烟得意洋洋,炫耀的样子显得有些稚嫩。 沈逸不禁掩唇含笑。 姜玉烟故意轻佻着逗他,“如今我也是家财万贯,美人跟了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沈逸几乎是要噗呲出声,宠溺地点头,“好!”,别说,这能被夫人养着的感觉还不错! 两人衣裳华丽,皆戴面具,又侍卫众多,显得格外矜贵而神秘,一时无人敢窥探,故而参商酒楼和姜氏皂业的掌柜和伙计也没察觉到什么异常。 倒是姜玉烟套了些话,比如参商酒楼的东家离京快两年,她的三位郎君相处和睦,逢年过节还要在姜府聚一聚云云。 当初她是给了和离书的,言明归期未定,不成想他们三人竟然一个也没有离开姜府。 姜玉烟又心疼又愧疚,想见那三人,又怕见那三人。 她在参商酒楼坐了一会儿,便颇为失望地回到了客栈。 孰不知,她前脚刚走,后脚那三人就来了参商酒楼。萧元彦初归,那两位自当给他接风洗尘。宴上还听掌柜提了一嘴今日来的神秘贵客,都没有放在心上。 几人生生错过。 而月上客栈里。 沧四单膝跪地,正与姜玉烟汇报。 “那宝月公主在观月寺里,十分跋扈,心情不顺便拿寺里僧人出气。挨她打骂者甚众,皆是敢怒不敢言。 上月她看上一美貌僧人,调戏之,欲收房,被那僧人严词拒绝。一怒之下竟让人扒了他的僧袍,寒夜里浇了那僧人数桶水。僧人不堪其辱竟要当场自绝,被主持救下送往了他寺……” 姜玉烟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半晌,道:“你继续去盯着。” “是。”沧四抱拳应了声,随即退下。 沈逸走过来,挑眉道:“何必那么费事?你要怎么解气,为夫替你办了如何?” “怎么办?” “直接杀了?” 沈逸不以为意,好像刺杀一国公主跟喝水吃饭一样简单。 “…………” 姜玉烟敲着桌面,思量一会儿道:“我本来是很想杀了她泄愤的。但是听到沧四的消息,我忽然觉得这样一个烂人,杀了可太便宜她了,倒值得脏了我的手!?” 顿了顿又道:“假如一个恶性事件,施害者没有得到应有的量刑,那一定是律法不对,如果律法是公正的,那就是上位的执行者不对。” 若要避免当初的罪恶覆辙,从源头就该改变,无论是当初秦商羽被掳走,还是自己毁容却没有受到公正的对待,姜玉烟都察觉出自己应当有一些政治力量和话语权,才能在这个吃人的社会安全地生存下来…… 若也能兼顾天下,减少像寺里那个美貌僧人的遭遇,她就是积德了。 沈逸听了她的话,头一次觉得是不是他读书少了竟然有些跟不上她的脑子。 “那你想如何做?”沈逸问道。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我自是不会放过她们。”姜玉烟微微一笑:“自恃身份欺压他人……若是能夺了她们最在意的权势,那才好玩……” 她与谢思琪积怨已久,若谢思琪好好的,她便做不回姜玉烟。 沈逸微微一笑:“未曾想夫人竟是个有野心的。” 姜玉烟啧了一声:“怀璧无罪,身怀野心和武器也不是,只是为了更好地保存自身。单看你如何作为。” 沈逸揉了揉她的脑袋表示安慰,“我愿意你活的简单快乐,但你这样子也很让我心动……” 姜玉烟粲然一笑,她如今是灵枢族的“圣女”,财富不计其数,身边还有幽云十二卫,谢思琪已经对她造成不了任何威胁了,倒是她,以后就该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 “先拿到骊山冰莲再说。” 姜玉烟道。 一念起,姜玉烟却不知,她已经悄然卷入了这朝堂的漩涡之中,也为她日后走上政治舞台奠定了基础。 此是后话了。 第82章 倾城一舞 皇城,未央宫。 此时虽是寒冬腊月,但殿内地龙烧的极旺,处处暖洋洋的,叫人昏昏欲睡。 盛元帝百无聊赖地坐于上首,他瞧着下面一众长大的皇子们,不禁捏了捏眉尖。 这帝王不过刚过了不惑之龄,额头就起了淡淡的褶子,那鬓角的花白更是显出一丝疲态。 强打着精神环顾了一圈,盛元帝招来御前总管询问:“怎么没见灵枢族的圣子和圣女?” “陛下!”李公公笑呵呵道:“这灵枢一族开宴前派人来禀告,说是他们圣女准备了节日,贺陛下新春呢!” “哦?” 盛元帝来了兴致,“那倒是有心了!” 话音刚落,一道乐声便从殿外悠扬地传入殿里。 只见为首的是一手持玉箫,身着正红色金线刺绣宽袍的男子,长眉入鬓,目若幽昙,芝兰玉树,风度翩翩,半挽的长发于缓缓移步中青丝飞扬,衬托得那脸艳极盛极,便是神仙之姿也难以形容一二。瞬间震惊了殿中众人。 盛元帝也不免看得发怔,大月国男子容貌姣好者甚多,今日宴中便不乏佼佼者,可这人一出场,旁人都黯淡无光,渺小如尘埃。 旁边的李公公及时给盛元帝解了惑,“陛下,这是灵枢族圣子~” 盛元帝忍不住开始好奇那圣女又是何种风仪了,可能比得过当年惊艳未央宫的姜氏女吗? 沈逸出场后,后面陆续走出两位随从,一人弹琵琶,一人击腰鼓。三人吹奏的乐章颇具异域风情。 一个小高潮迭起,只见三人立着的地方忽然飘起一阵花雨。一个身姿妖娆的女子赤足飞入殿中。 她身着红色刺绣舞衣,手臂缠绕数米长的红色绸缎,面上覆同色薄纱,额间配一华贵额饰,下方露出一双妩媚至极的双眼。 女子顾盼间温柔浅笑,素手婉转启合,纤腰灵转,莲步轻移,两道红绸在她的手中仿佛活了,被她挥舞得宛若游龙,翩若惊鸿。 众人不由地屏住了呼吸,如痴如醉地看着场中人。 只听那萧声骤然转急,女子不慌不乱,以自身为中心急速旋转,那娇躯仿若灵蛇,越旋越快,手中红绸与舞衣翻飞,带起一阵流光炫目,幽香四溢。 此情此景,仿若瑶池仙子入红尘,九霄云霞落凡间。 一曲终了,万籁俱寂。红绸轻盈地从空中垂落,女子半跪于地微微喘息。 在场所有官员连同盛元帝都被刚刚的绝美舞姿惊得久久不能回神。不知是谁带了头鼓掌,大殿之上,惊叹赞美之声不绝于耳。 那绝美的公子此时半跪于女子身旁,朗声道:“灵枢族沈逸偕我族圣女沈沧蓝参见吾皇陛下,愿陛下千秋万载,福寿安康!” “好,好,好!” 盛元帝眉目舒展,赞叹道:“圣子绝世之姿,圣女倾城之舞,令朕大饱眼福!快赐上座!”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垂向了那身姿玲珑的女子。 李公公当即会意,命令内侍们将二人的座位移动到了右丞之下,皇帝一眼就能瞧见的地方。 “多谢陛下!” 沈逸和“沈沧蓝” 缓缓起身。那面纱却因刚刚的舞蹈松动了,一抬头便垂落了下来。 那是怎样的一张美人脸啊!眉若远山含黛,眼若春水含情,素白的脸上一点粉颊若桃,秀挺的鼻梁下来是一张红润诱人的朱唇。眼波流转间万般风情,妩媚横生。 众人以为这圣子已然是人间绝色了,没想到这圣女也是这般颠倒众生! 一时场中俱寂。就连盛元帝也看得心神俱震。 女子仿若未察。落座后仍穿着红舞裙,四肢处只一层薄纱,隐约透出冷白的娇躯。让场中的年轻男子皆看红了脸。不敢直视。 不少人此刻亦想起了当年名动京城的姜夫人。那姜夫人也是这般,在除夕宫宴上惊艳了整个未央宫。没成想,这位圣女的容颜竟更胜一筹。果然是世外家族,深不可测! 姜玉烟迅速地扫视了一眼。只见上首的皇帝似乎越发老态了,嘉贵妃则一如既往,像从前那般嫉恨地看着比她美貌的女子。 她的公公吴王恰坐于自己的斜对面,想起这个长辈待自己的好,姜玉烟微微惆怅。 姜玉烟悄无声息地又往下首撇去一眼,一下子就瞧见了陪坐末席的谢景煜和秦商羽二人。 快两年了,姜玉烟还是第一次见到此二人。她发现谢景煜那么风流臭美的男人居然也胡子拉碴。秦商羽的变化更大,一向清润平和的脸上此刻冷若冰霜,处处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姜玉烟微微错愕,没想到秦商羽如今像是变了个人,无端有些阴沉,不可捉摸。 上首的盛元帝一直瞧着姜玉烟的方向,女子似有若无投来的目光让他多年沉寂的心热切地跳动起来,且一发不可收拾。 帝王之心深似海,轻易不能为人事所扰。但他此刻却任由那心沉沦。 第83章 美人出马冰莲到手 眼见着盛元帝投来的目光越来越肆无忌惮。沈逸心中厌恶,不动声色地提醒道:“陛下!” 盛元帝醒了神,四周环顾一圈。其实岂止他失了态,几位皇子和场中的年轻男子哪个不盯着这绝世的美女瞧! “咳咳……” 盛元帝微咳一声,十分温和地问道:“此次圣子和圣女来京不知是所为何事啊?” 沈逸站起身淡笑道:“陛下容禀,我灵枢一族虽向来不与外世通往来,但也知我皇威武,殚精竭虑保我大月子民安居乐业。 我族族长心甚仰慕之。故而特派我等前来为陛下献上元寿丹十枚,期盼陛下能容姿焕发,延年益寿,保我大月千秋基业。” 说罢呈上一锦盒交给内侍。 一番话说得盛元帝极妥帖,他如今年岁大了,越发觉得力不从心,也有了寻丹问药的心思,当即爽朗大笑,“好啊!贵族族长好胸襟,若我大月国子民人人都像贵族族长一般忠君爱国,何愁我大月国不强盛!” “陛下英明!” 皇帝这般说了,下面一群大臣自然迎声附和。 “圣子献丹有功,不知尔等想要什么赏赐?” 盛元帝龙心大悦,开口询问。 沈逸恭谨回道:“陛下,我族献丹皆出于对陛下的忠心,本不该求得赏赐。只是……” 顿了顿,言辞恳切道:“我族族长如今身患重病,需要一味药材才能痊愈,不知陛下能否割爱,赠与我等?我灵枢族上下必定感念陛下恩德!” “哦,是何药材?” “正是骊山冰莲!” 盛元帝皱了皱眉,这冰莲生长于骊山的高山之巅,受玉泉寺香火熏陶,颇具佛性,为大月皇宫第一宝。 此冰莲不仅可洗筋伐髓,解毒净心,传闻中帝王崩前服用可保肉身千年不腐。 大月皇宫仅此一株,还是玉泉寺得道的高僧所赠,如今正被仔细地将养在终年存冰的凉室内。 “这……” 盛元帝犹豫了,眼神略过圣女的方向。只见女子一双美眸正目不转睛地瞧着自己,眼神饱含期待。一时竟忘了言辞。 半晌,盛元帝开口道:“这骊山冰莲乃是我大月至宝,圣子不如换个赏赐?” 话音刚落,那圣女就肉眼可见地难过了起来。 盛元帝眉头拧起,喉结滚动,一瞬间竟有想把这美人拥入怀中安慰的冲动。 帝王最忌有情有心,哪怕是当年的姜氏女,都不能让他动摇这帝王之心,如今他却屡屡失态,忍不住想要将眼前的女子据为己有。他年过不惑,此时竟也渴望俗世的快乐。 姜玉烟瞧得出盛元帝对自己的热络,压下心头厌恶,起身哀婉道:“陛下,为陛下献丹乃是我族忠君爱国之心,我等本并无他求,只是我族族长于我有养育之恩,此时他危在旦夕,这才唐突开口,陛下务怪……” 美人眉目似水含烟,声音低柔哀婉,让在座的众人都蓦地生出怜惜。 作为前族长的沈逸:“……” ,他可没有这么大闺女。 盛元帝眼露热切,“圣女,你……” 姜玉烟起身盈盈跪拜,娇柔道:“陛下,我族善医,我愿长居京城,为陛下调理圣体,诵经祈愿,保陛下圣体安康。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盛元帝看着眼前的美人只觉热意顿起,他正不知如何留下她…… “那冰莲……” 盛元帝一时意乱,沉思许久终是应了下来,“既有圣女护持,这冰莲或是百年之内用不上了,今日便赐予你族吧!” “多谢陛下!” 姜玉烟喜出望外,朝着皇帝眼眸弯弯,仿如娇花照水。 沈逸瞧她这美人计使得炉火纯青,心中又是担忧又是酸,忍不住在桌下借着宽袖挠了挠她的大腿。 姜玉烟:“……” ,痒的差点叫出来。 盛元帝目光灼灼,状似思索道:“既要给朕调理身体,不若就赐你宫中医女身份,往后常住宫中。” 姜玉烟似乎已料到此处,乖顺道:“是!” 此时嘉贵妃的脸色瞬间沉黑无比,下面的大臣亦不赞同,以左丞为首乌拉拉跪了一地,“陛下,不可!” 这左丞曾淼一与嘉贵妃曾兰儿一母同胞,是正儿八经的娘家人。他看出皇帝是对这圣女动了心了,自然要给亲妹出头。 御史大夫亦首当其冲地出列,“陛下如今将这沈氏女接入宫中是想给何名分!” 盛元帝脸色尴尬,一时得意忘形,帝王颜面先丢了三分。 身侧的嘉贵妃则泪眼婆娑地看着皇帝。“我大月历朝一后一妃,陛下莫非是想弃了我迎娶新人吗!” 盛元帝从前很吃这一套,今日不知为何,见到她这幅样子就格外嫌弃,真是越发丑陋不堪了。 脸色阴沉,帝王冷冷地开口:“只是作为医女入宫,为朕调理身体而已!各位爱卿都起来吧。” 如今并非上朝,盛元帝也不想把场面弄得太僵。 跪地的面面相觑,皆不敢抬头。 沈逸见状,云淡风轻道:“诸位大人们都想到哪里去了,我族圣女冰清玉洁,心若霜雪,哪里就想要贵妃娘娘的位置了。唯真心仰慕陛下,尽医者之责而已。” 此刻盛元帝没听到后面的话,就听见了“冰清玉洁”“仰慕”等字眼。他心中激动难平。 他从未这般想要一个女人,祖宗礼法又如何,他是皇帝,只要他想,谁人能不服! 这厢嘉贵妃已是面如金纸,十分难看。而她下首的四皇子五皇子见母妃如此,也不免忧心忡忡,起先对姜玉烟的惊艳之情顿时消失殆尽。 秦商羽和谢景煜冷冷地看完了全程,看到嘉贵妃吃瘪的样子,倒是十分痛快! 最开始,这位“沈沧蓝”出场的时候,他们也被舞姿所摄,总觉得这身形莫名熟悉。 谢景煜不由地多看了几眼,但很快他便蓦地清醒自责。难道是看到美女难以把持了吗?故而全程都很懊悔。 只有秦商羽一直冷眼旁观。他确信在他心里他的夫人无人可比拟,只是这女人给他的感觉和晚晚如此相似,他总觉得她身上有什么谜团等着他去探究……. 两人出宫的时候,谢景煜忍不住撇了秦商羽一眼,“你今日一直盯着那女子看,莫不是觉得那女子好看动了心吧?” 秦商羽如今也不是软包子,冷冷地不理他。 “喂,那女子一看便是个好权势的,我劝你不要深陷泥潭!” 谢景煜捶打着扇子提醒,忽然又恼恨地啐一口,“呸,我提醒你作甚,你赶紧签了晚晚给你的和离书自行攀高枝儿去,我反正是不会离开姜府的。” 秦商羽回眸看他,目中霜雪之意更甚。“你以为我对她的感情会比你少吗!” 谢景煜回望着灯火通明的宫城,声音忽而低落了下来,“上一次我与晚晚参加这宫宴真的很高兴,她惊才绝艳,震惊了所有人,可是短短两年,便没有人记得她了。” “我们会一直记着她。对我而言,她永远是我的妻,是我心里唯一的那道光。” 秦商羽的表情也柔和了下来,仿佛沉入了一场甜甜的回忆……… 第84章 上元初遇 圣女被赐居长乐宫,待过了年十五,便要作为陛下的医女女官入宫,随侍左右。 夜晚回到客栈的时候,姜玉烟斜倚在床上,眼尾上挑,媚气横生,“冰清玉洁?嗯?” 沈逸看得心痒,勾起她的下巴咬了一口,轻笑,“在我眼里你就是。” 姜玉烟用那双素白的手攀上他的脖子,柳眉扬起,“是被你压在床上为你生崽的那种冰清玉洁吗?” 沈逸调教的好,姜玉烟的手段越来越高超,仅仅两句话便诱得他失了控,报复性地将她压倒在床。 “哎,别…….” 姜玉烟眉头轻皱,“这客栈隔音可不好…….” “无妨,他们不敢听。” 沈逸一边说,一边慢条斯理地扯下她的衣带。 生过娃的姜玉烟恢复得极好,甚至身段都多了些成熟的韵味,那山桃熟透了,娇嫩欲滴,沈逸亦爱不释手。轻吻上她的柔软,她的一切………… 床帐摇曳做响,影卫们早已习惯,面红耳赤只做不知。只有沧一领着年岁尚小的小五离得远远的。 云雨初歇,沈逸枕着手臂,餍足地开口道:“皇帝不给便去偷,为何要以身犯险进这内宫?” 姜玉烟淡淡开口,“冰莲只是其一,若要对付那些人,进宫也不失为一个良机,皇帝既看上了我,我能做的可就多了……” “夫人不会假戏真做吧?” 沈逸摸着她的嘴角,凉凉道。 “我放着我如花似玉的夫君不要,要那菜梆子做甚?” 听到如花似玉和菜梆子,沈逸轻笑了声,又道:“宫里恐怕不甚安全……” 姜玉烟道:“无妨,我会奏请皇帝让小五随侍,他年纪小,皇帝定能同意。况且,如今我的摄魂术今非昔比,他对我做不了什么。” “那以后,为夫岂非很难见到蓝儿?” 沈逸装模作样地蹙眉。 姜玉烟嬉笑两声,“那正好,可以偷情啊,我等你啊夫君!” “不如现在就先偷一个!” 沈逸大笑着挠她,两人又再次滚到一起。 因着年十六要入宫,沈逸这些时日没少缠着姜玉烟,叫她一连几日起不来身。直到上元节这天,才起了同游上京的心思。 沈逸穿了一套红袍搭配雪白中衣,远远瞧着如红梅覆雪,要多风流俊逸就有多风流俊逸。 姜玉烟又是惊艳又是好笑,自从称赞他穿艳色好看后,这老男人便总是几件红袍换着穿,看来还是挺在乎自己的嘛~ 忍不住噗嗤一笑,两人双双戴了面具出门。 京城的上元佳节自是热闹非凡。只见桂华流瓦,千门如昼,游冶嬉戏,鼓瑟喧嚣。 姜玉烟沿着夜市闲逛。这上京城外有一护城河岔了数条河道通到城里,河道两道街铺林立,这时候皆挤满了人,人人手提花灯。商家们亦挂上一些字谜博个热闹。 姜玉烟不多时便看得意兴阑珊,不知不觉竟岔到了积云巷的巷口,再往里就是姜府了。 她一时惊醒,扯着沈逸的衣角就要回头。 谁知越怕碰见什么便越容易碰见什么。 下一秒一道玄色的身影已飞落眼前,紧紧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速度之快甚至连沧一都没有反应过来。幽云卫正待动手,沈逸却以手势制止了。 姜玉烟看着眼前的男人,心神恍惚。阔别两年,萧元彦明显瘦了,沧桑了,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鬓角却有些斑驳,盯着她的眼睛里满是血丝,瞧着甚是骇人。 姜玉烟压下心疼酸涩的心思,镇定问道:“公子可是认错人了?” 声音不是她! 萧元彦握着姜玉烟的手越发紧了。疼得姜玉烟皱了皱眉。 萧元彦不敢置信地死死盯着,从前日日看着她的身影,他不可能看错,“是…..你吗?晚晚?” 萧元彦沙哑着喉咙开口,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栗。 姜玉烟喉头发紧,几乎有些不忍了。 最终还是沈逸笑着解了围,“这位公子肯定是认错了,这是我灵枢谷圣女。” 萧元彦一愣,他听谢景煜说起过宫宴上的事情,圣女虽美却并不是,沉吟道:“灵枢族圣子、圣女?” “不错!” 沈逸将姜玉烟的手抽出来,不客气地看向他,“这位公子好生无礼,把我家圣女的手都捏红了!” 萧元彦的眼睛通红,艰涩道:“抱歉!” “无妨。” 姜玉烟微微笑了一下,便与沈逸告辞离去。 那头萧元彦还站在原地,久久沉默着。 月上客栈里,沈逸斜倚在窗前瞧着月色,似乎是不经意地开启了一个话题,“你准备何时与他们相认?” 姜玉烟坐在矮塌上喝茶,沉思一会儿道:“顺其自然,现在相认我什么筹谋也不用了。” “其实你也可以试着依赖你的郎君………” 沈逸微微蹙眉。 姜玉烟怔了怔,“我觉得夫妻之间应该互相依赖才是。他们愿意保护我,我也能保护他们。我不甚欢喜他们把我当做金丝雀一般。 所以我离了京,既为自己疗伤,也为找条出路,希望以后有能力主宰自己的人生,也能保护自己所爱的人。” 沈逸走过来,揉着她的脸,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你长成这样,是个男人都想把你放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姜玉烟抬起那张明艳至极的脸,却用格外天真的语气问道:“那你想吗?” 沈逸弯起好看的眸子,“可当初我看到你轻衫策马,意气救人的时候,真的很心动…….” 姜玉烟乖顺地把脸埋在他的手心蹭了蹭,有一种无法言喻的臣服之意。 “沈逸,我可以依赖,臣服于自己的所爱,” 姜玉烟认真道:“但我绝不可能是个笼中鸟,金丝雀………这世间,爱与被爱理应对等,我也希望你们心甘情愿的依赖和臣服于我。” 声音振聋发聩,沈逸心脏狂跳。就算是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也是如何爱护女子疼爱女子,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女子说,爱与被爱对等,他也可以依赖她………. 沈逸眸光深深,幽幽地道:“有时候我真的疑惑,你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什么样的家族才能养出你这样的女子………” 姜玉烟被取悦了,嘴角勾起弧度,眨着纤长的鸦羽道:“这是我最大的秘密………嗯,以后告诉你………” “好。” 沈逸也没有失望,总有一天他会让她心甘情愿地和盘托出。 上元夜无宵禁,举京热闹。姜玉烟也不急着睡,便令人拿了棋盘来,开口道:“来来来,我教你个新的玩法。” 遂把五子棋的套路教给了他。 沈逸善弈,除了第一把,之后姜玉烟皆很快败北。 气的她牛饮几大碗茶水。 沈逸失笑,“这棋只适合稚儿”,末了又接过茶碗,“夜里喝太多茶水当心睡不着~” 笑着笑着沈逸突然面色一变,他站起身,耳朵动了动,一把将姜玉烟推到床帐里,下一秒,姜玉烟就听到屋顶传来人声。 “阁下深夜前来,有何指教?” 是沧一。 “嘘。” 沈逸以手制止姜玉烟,“我出去看看。” 飞身掠上屋顶,只见沧一和一身着夜行衣的男人两两对峙。沈逸瞧着身影有些眼熟,暗自思忖。 原来萧元彦回去后越想越觉得那女子神似姜玉烟,一时按耐不住,就想来这圣子圣女下榻的客栈一探究竟。谁知才摸到两人屋顶就被人拦住了。 萧元彦握紧了拳头,二话不多说便与这男人打了起来。 沈逸抱拳在一旁观战。 沧一内力深厚,招式沉稳有力,萧元彦招式灵活,无招胜有招。两人堪堪拆招数百下,沧一居然未能拿下萧元彦,反倒一直被压制。 沈逸已认出了来人是谁,倒是有些惊讶,未曾想这萧元彦的武功竟然如此高强。 “退下。” 沈逸来了兴致,“我来会会他。” 说罢随意抽出两把剑,扔给萧元彦一把,“接着,我怕我胜之不武。” 萧元彦倒没有太自负,如临大敌地提起了剑。 电光火石亦不能形容沈逸身形之快,那长剑挥舞如游蛇,招招凌厉,直攻萧元彦面门。 众影卫们暗中观看,以前从未得见这主子的郎君出手,今日一见真是深不可测。 就连那靳卫也被沈逸的剑法折服。他的剑术从前在江湖上能排得上前三,如今看来,沈逸甚至还在他之上。 两人从天上打到地下,所至之处风尘飞扬,两剑相接之处火光四溅。 萧元彦暗自心惊。他的师父传他的飞花剑法讲究人剑合一,不以招式为限。但沈逸却似乎打得更为随意,招式诡谲,角度刁钻令人难以招架。 两人各有挂彩,甚至起了心心相惜之情。 萧元彦显然伤得重些,他看出沈逸并不想取他姓命,率先住了手,冷然道:“深夜到访,叨扰阁下,是吾之过,但我只想来求证一件事,还请兄台行个方便。” “我说过,我族圣女并不是你所寻之人。” 沈逸皱了眉。 “我只想一观圣女面容。” 萧元彦坚持。 “哦?竟然还是个爱美色之人……….” 沈逸戏谑地一笑,“但我族不与外族通婚,你看这可如何是好?按照族规你看了圣女可要入我族娶圣女为妻…………你可还要看?” 萧元彦紧盯着沈逸的眼睛看,仿佛要从他的话语中寻出什么破绽。 沈逸老神在在,毫不在意地任他打量。 萧元彦终究败下阵来,一声“告辞!”,便飞身而去。 房里姜玉烟也听了些内容,焦急道:“你伤到他了?” 沈逸挑眉,“怎么?心疼了?” 姜玉烟扶额,“那你伤到了吗?” 沈逸挽起袖子,“你那郎君砍了我好几剑呢!” 姜玉烟瞧了一眼,都是皮外伤,因为沈逸特殊的体质,甚至都没有再渗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再晚些应该都愈合了吧!” 沈逸灿然一笑,搂着姜玉烟接了个绵长的吻。看她在乎别人,还真是不痛快啊! 第85章 入宫 年十六,姜玉烟奉召入宫。沈逸则挨着姜府不远买了个宅子,没惊动左邻右舍。带着一干影卫住了进去。 姜玉烟刚将行李在长乐宫里安置下来,就收到了皇后的传召。 华皇后对这圣女没什么意见,她生的太美,自己年老色衰,比不了。但她的皇后之位坐得很稳,倒是贵妃要急上一急。 她瞧得真切,皇帝对她可不仅止步于医女的欲望。想到此处便觉得痛快,待姜玉烟也越发地和颜悦色了。 “圣女可真是能干,是我们大月国头一份的医女,真是给我们女子脸上增光啊!” 华皇后微笑着看着下首的人。一旁陪坐的嘉贵妃面色不善,几乎要将帕子绞碎。 “哼,既是医女,便来给本宫看看吧,本宫瞧瞧你究竟有几分本领………” 嘉贵妃忽然出声,狭长的眼睛透着算计。 “.……….” 姜玉烟余光扫过,这大月国的女子千娇万贵,城府实在不深,若不是后宫女子少,真不知她怎么活下去。 可是蠢人也有蠢人的坏处,就大月国对这女子,尤其是特权阶级女子的保护,就极难对付。 “是。” 姜玉烟应一声,搭上嘉贵妃的脉。 “贵妃您寸脉浮数,应是最近肝火太旺,娘娘可得收敛些脾气。肝火太旺容易肝阳上亢,久了还能得眩晕症,不过娘娘尚不严重,待民女给您配一些凉茶,去去火气即可。” “一派胡言!我何时肝火旺了!果然是个庸医!” 嘉贵妃恼怒喝道。 姜玉烟微微一笑,“娘娘不可讳疾忌医。您看,您刚刚不就生气了吗?生气不好,伤肝呐娘娘。” 嘉贵妃一噎,“你…………” 华皇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医女还真是有趣! 嘉贵妃面色涨红,“你竟敢取笑本宫!” “民女不敢,民女只是据实汇报娘娘脉象,娘娘若不信可令太医前来复诊,看民女所言是否有差。”姜玉烟不卑不亢,朗声道。 几人的对话远远落在了盛元帝的耳朵里,他早听闻圣女被皇后传召,一下朝便赶了过来。此时他也不禁有些困惑,当初为什么会觉得贵妃可爱娇俏,明明就是蠢坏还善妒。 可这圣女说话的语气,倒是很像一个人……….. 盛元帝沉思片刻,便一脚跨入了殿内。 嘉贵妃见皇帝来了,没骨头似的靠了上去。 “陛下,这女子身为医女竟然敢绕着话取笑我。” 一张涂满了口脂的红唇微微撅起。盛元帝忽觉反胃,心想是你自己蠢怪得了谁。 “好了好了,圣女既说你肝火旺,还是少生些气!” “陛下……….” 嘉贵妃的眼泪又要上来。“您……….您不疼兰儿了…….” 泫然欲泣的模样仿如风中杨柳。 盛元帝脑壳疼,他想不通她三个孩子都那样大了,怎么还是这般动辄哭啼。大大方方的像圣女那样不好嘛? 盛元帝下意识地看了姜玉烟一眼,今日她穿着件秋香色袄裙,很是活泼的颜色,与那日的明艳妩媚不同,有芙蓉出水之清丽,又焕发出青春蓬勃的姿态。 盛元帝忽觉自惭形秽。 嘉贵妃看到皇帝一入内就被姜玉烟勾了魂儿,当即气的拂袖而去。 她哭哭啼啼回到怡月宫里。如今她的大女儿不在,她竟然没了主心骨!眼看皇帝待那圣女热切,她的地位岌岌可危…….思来想去便招来内侍,“去,去我哥哥府里,就说我请他的夫人入宫喝茶。” “是,娘娘。” 那内侍当即领命而去。 三石巷内,曾家。 曾淼一听到内侍的传信很是头疼,他知道妹妹善妒,此次必定是因为新入宫的圣女受了闲气儿了。 可伴君如伴虎,帝王一怒,伏尸千里。跟陛下对着干又有什么好处? 当日宫宴上他也曾跪地劝阻,却未有半点成效。这陛下约莫是铁了心想要这女子,先接进宫,再图谋后续。 当初三公主毁了姜氏女的容貌他就很不赞同,公主皇室贵胄,一时痛快却落得声名狼藉,又有什么好处! 思及此,便请来夫人陈氏,好好叮嘱一番,才打发她随内侍去了。 而这厢姜玉烟也被请到了御花园陪伴圣驾。照理说她一医女,平日里来请请平安脉就足够了,但盛元帝令她陪侍左右,谁人又能说什么。 盛元帝看着眼前的绝色心痒难耐,有心和她多培养感情。大臣不同意又如何,祖宗礼法那也是可以更改的! 于是命人取来那二十一弦的月筝,颇为自得道:“圣女应该是未曾见过这改良过的月筝吧?我曾得了一些有趣的谱子,圣女可有兴趣陪我一同参研?” 盛元帝觉得自己虽然年岁稍长,但坐拥天下,待女子若再温柔恩宠些,与她培养些共同志趣,获得女子的芳心想必也不难! 姜玉烟自是见过,且还很熟!但她装作懵懂的样子道:“这月筝瞧着和大月国的普通月筝不同,陛下竟也会弹奏吗?可真厉害!” 盛元帝哈哈一笑,“不难,你想学朕可以教你。” 姜玉烟羞涩一笑,“陛下,民女才识浅薄,不通乐器,陛下莫要取笑我,还是听陛下奏曲吧!” 其实她是心里恶心了一回,当初若不是他三五不时地邀她进宫,她何以落得那般境遇。再相见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与他合奏了。 盛元帝心中略为惋惜,也不强求,道:“那不如你来给朕伴舞?” “是……” 姜玉烟恭谨道。 盛元帝弹奏的是她当初奉上的“山鬼”,曲调幽远质朴,极为适合起舞。 姜玉烟随意舞了舞,素手纤纤,美目流转,腰间配铃随之而动,发出悦耳的声响。 她不经意投来的一撇叫盛元帝热血上涌,曲子也弹错了几个音。 姜玉烟心中嘲讽,面上却不动声色。一曲终了,含情带笑地鼓起掌来,“陛下!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闻!陛下果然大才。” 盛元帝喜不自胜,“圣女喜欢就好!” 姜玉烟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敢问陛下这曲子是出自何人之手呢?让人好生钦佩。” 盛元帝的笑容凝固了一瞬,“是一位很有才华的夫人。” “那这位夫人如今在何处呢?沧蓝可能有幸结交一二?” 盛元帝叹口气,“圣女来得晚了,如今她已不在京城,无人知她去向。” 姜玉烟眼神晦涩,继续试探道:“陛下看着很是遗憾。” 盛元帝有些不自在,当初若不是他一直召姜氏入宫,或许她便不会伤了面目容颜。所以这次他下定决心,既对圣女动了心就该给她名分,将她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下。想着想着,手已经握住了姜玉烟的手腕。 “圣女………..” 盛元帝目光灼灼地开口。 姜玉烟假装无措地低下头去,虽心中不耐,可如今还不到翻脸的时候,“陛下……..陛下这是何意?” “圣女莫非不知?” 盛元帝幽幽开口,语含情意。 “陛下!” 姜玉烟抬起头,惶惶道:“陛下雄才伟略,坐拥天下,民女心生仰慕,却是出于对君主的孺慕之情,未曾奢望能入陛下的后宫。何况,大月国只有一后一妃。我灵枢族隐世不出,族规绝不许我做出祸乱朝纲之事,所以我与陛下注定是有缘无分…………” 说罢还微微红了眼圈,惹人怜惜。 左右冰莲已快马加鞭送回灵枢谷了,姜玉烟心道她且应付这皇帝一二。 这就是婉拒了,盛元帝心中失望,却一点气也生不出来。只是身为天子也不能强娶民女,他痴迷地盯着她道:“只要你心中有朕,肯应朕,便是为你改了这祖宗规矩又如何!” 姜玉烟心中嗤笑,好个凉薄昏聩的天子。当初她为三公主所害,不尊国律护着他女儿。如今为了个美人居然妄图改了这国律。也不怕被御史的吐沫淹死。 姜玉烟脆弱而倔强地跪倒,道:“陛下,人皆爱好颜色,想必陛下对我也是如此,但红颜枯骨,转瞬即逝,陛下犯不着为了我与大臣们为难,如此我就难辞其咎了。 何况我相信男女之爱也并非一定要在一起,有时一瞬的两情相悦便足够让人惦念一生。” 姜玉烟身为豪门世家的小姐,推杯换盏虚以委蛇那是必修课,此时灵活运用着现代的渣男语录,“我爱你但不一定要在一起。” 盛元帝听了久久无言。大月国包括皇帝在内对女子都甚为尊重,此刻见她有礼有节,心志坚定,反倒觉得圣女世外之人,心境高远,又是欣赏又是爱怜。只好先顺其自然。 当真鬼迷了心窍般,圣女所言,无一不应。 第86章 再遇秦商羽 皇帝与新入宫的医女其乐融融,怡月宫里却气氛冷冽,剑拔弩张。 “贱人!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嘉贵妃生气地朝陈氏发火。 陈氏向来瞧不上她这愚蠢不讲理的小姑子,神情冷漠,道:“你大哥只让我告诉你,收了你那些有的没的心思,想办法留住陛下的心,让陛下早日立了太子才是,若你儿能登大宝,以后还有谁能越过你去!” “可是……..皇后生的大皇子和二皇子在前头,哪里轮得到我儿?” 嘉贵妃踌躇着不太敢信。 陈氏瞧着她蠢笨的模样心下叹气,幸亏四皇子子不肖母。凑到嘉贵妃身边耳语道:“陛下不是最喜四殿下?还曾言四子最像他,只要陛下喜欢四殿下便有机会,娘娘你可不要再为了那圣女争风吃醋惹了陛下厌烦了!” 嘉贵妃怔愣地瞅着她的嫂子,恨道:“莫非还要我亲自求陛下纳了她不成。” 陈氏上下扫了她一眼,“为了你儿,真该去做你也得去做!” 嘉贵妃忍不住抽泣了起来,“大嫂,我,我心中好难受啊!” 曾兰儿与盛元帝少年相识,也是有感情的。 陈氏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道:“吃得苦中苦,方得人上人。娘娘只需稳住陛下,四殿下那里你大哥会为你们筹谋。” 嘉贵妃似是听进去了,重重地点了点头。只要是为了儿子,再苦再难她也要坚持下去…… 因了陈氏这一番话,嘉贵妃竟然一时没来找姜玉烟的麻烦。叫她好生稀奇。想做点啥小动作也没了契机。 而盛元帝对她可谓盛宠,不仅饮食衣物样样过问以求精细,下了早朝也要将人唤来御书房陪侍。热络的样子仿佛情窦初开的少年人。 被爱者永远有恃无恐。 姜玉烟随心所欲,日常请了平安脉后就在一旁打打杂。时而磨墨,时而翻书,有时大臣议事,姜玉烟便坐于一旁像个仓鼠般地吃些糕点。 盛元帝时不时地宠溺一笑,他觉得日子处久了,圣女多了些烟火气,瞧着性子分外纯真动人,倒与她那明艳张扬的长相不同。这样相伴的日子过着,竟是从未有过的轻松愉悦。心中只觉越发喜爱的紧。 而那些议事的大臣们可就惊恐了,他们何曾见过陛下如此!隔日的早朝上便纷纷上书劝谏,直言医女在御书房陪驾不妥,且言行乖张,恃宠而骄,请陛下切不可过分盛宠,寒了宫中娘娘的心。 盛元帝自然不虞,他好不容易得遇一心爱女子,不过宠着些罢了,关这些老匹夫什么事!当即斥责他们不思国政干涉帝王内事,实在是吃饱了撑的,吓得一干老臣直呼恕罪。 姜玉烟听闻也是微微一笑,她还什么都没做呢,倒成祸国的红颜了? ………… 如今刚刚年初,户部要对朝廷各项开支做出预算,哪些地方要增项,哪些地方要缩减,需得一一禀明皇帝。 盛元帝最近不爱见那些老匹夫,接了户部尚书的折子后,便挑了个顺眼的侍郎来给他汇报。 秦商羽走进御书房的时候,就见那宫宴上见过的绝美女子坐于天子下首,一手支颐一手翻书,那慵懒的模样几乎和姜玉烟如出一辙。 脸上的霜雪之色淡去,秦商羽露出温润平和的表情来,一如往昔。 姜玉烟对上了他的视线,只是一瞬,便低下头去。 盛元帝看到这个侍郎便想起姜氏,因了对姜氏的愧疚,倒没怎么为难他。 秦商羽汇报了下今年户部的预算和安排。盛元帝偶提出疑问,秦商羽便一一解答。一时君臣融洽。 “呵……….” 姜玉烟打了个哈欠。 盛元帝听见了,殷勤道:“圣女可是困了?” “是有些困了,昨夜有些想家,没睡好。” 姜玉烟不好意思地答道。 “那我让人送你回去休息。” 盛元帝格外温和。 这天子的关怀叫寻常女子大概会觉得受宠若惊,姜玉烟却只是十分自然地回道:“多谢陛下,小五该在外面候着呢,让他带我回去就成了。” 说罢展颜一笑。 盛元帝柔情款款,也露出一个笑容来,“去吧!” 姜玉烟出了御书房却没有走远。 没多时秦商羽出来了。他看到站在路侧梅树下的美人时微微错愕。 那美人仰起头时,脖颈的弧度甚至都与姜玉烟一般无二。 一时瞳孔骤缩,心中翻江倒海。 那厢美人却叫停了他,“秦大人!” 秦商羽手指蜷起,目光凝视着姜玉烟,生硬开口:“何事?” 姜玉烟一愣,她觉得秦商羽的变化确实很大,从前他绝不会这般失礼。 “听说秦大人是前年的御赐探花,今日一见果真是青年才俊。” 姜玉烟微笑着,将一根梅枝折向自己,轻轻嗅着。 “圣女过誉了。” 秦商羽冷淡道。 “听说秦大人的夫人两年未归了,秦大人竟一直住在姜府,可真是情深意重,叫我也好生艳羡这女子……” 姜玉烟觉得他冷淡地简直接不下去话。 秦商羽目色凝重地看着她,“圣女如何得知我的事情?” “这对我而言不过小事一桩……….” 姜玉烟不在意的摆摆手。 “即是小事一桩,圣女为何要去查探这样的小事?” 姜玉烟一噎,她温柔良善的商羽怎么会变成这样,不依不饶的甚是吓人。不禁暗自懊恼,她不过是想借机和他说两句话而已。 “我觉得秦大人甚美,看上你了,这个理由可以吗?” 姜玉烟轻佻道。 美人示好,秦商羽却皱了眉,“圣女休得胡言,我已是有妇之夫!” “……你那夫人若是一直不归,难道秦大人要一直守着?枉费这青春年华?” 姜玉烟也不怵他,继续踩他的尾巴。 果然秦商羽面色陡然沉了下来,“与你无关!” 遂拔腿就走,不再理会。 姜玉烟笑嘻嘻地留在原地。 秦商羽焦躁莫名,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美人眸色温柔莹亮,他只觉心口漏跳了一下,竟忘了呼吸。 第87章 出宫见秦商羽 回到姜府,秦商羽总觉得这圣女处处透着诡异。他后知后觉感到有哪里不对。 以至于回到倚梅院的时候,他还神思不属。 秦商羽的书房有一幅画,画中正是他离家不归的妻子。上面有一首他的题诗。 他们因锦瑟成衣店相遇,结情。秦商羽自姜玉烟走后便画了这幅画,一直很珍惜地挂在墙上日日观看,日日相思。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秦商羽盯着那副字轻轻吟诵,“沧海月明,蓝田日暖………” 忽然秦商羽猛地想起宫宴上那灵枢族圣子的话,他说的是什么? 那天的一幕幕如潮水般涌入了他的脑子里。 “灵枢族沈逸偕我族圣女沈沧蓝参见吾皇陛下………” 她叫沈沧蓝! 秦商羽心跳如鼓,几乎要跃出嗓子眼,他粗粗喘着气儿。 “她是晚晚吗?一定是……一定是……………” 秦商羽焦虑地走来走去,他要去确认! 很快秦商羽便等来了这个机会。 盛元帝为了讨姜玉烟的欢心,决定大修长乐宫。且为了安抚皇后和贵妃,又下旨将椒房宫和怡月宫一并修了。 他本来准备走自己的私库,这些年姜氏皂业给他指头缝里漏出的一成分红就已经十分可观。可户部居然主动拨了款,据说是新上任的侍郎提议的。 户部尚书为人正直,对此事颇有不耻,于是便将这活儿交由秦商羽和工部对接。 “陛下,虽说今年国库尚算宽裕,但各宫的修建也需精打细算,臣愿亲自勘察各项支出,以免手下人偷奸耍滑从中牟利。”秦商羽对盛元帝汇报道。 盛元帝知他心细,便允准了。 秦商羽随即通知工部将各项开支逐条列下明细,交由各宫主子核查签字,互相证实用度真实性才能给拨款。 工部不明所以,埋怨这位侍郎过于小心谨慎,却也只能照做。 长乐宫由姜玉烟做主,自然得她签字。 秦商羽收到那些明细时,一下子就翻到了长乐宫。姜玉烟虽有意改变了字体,但他还是一眼就发现了端倪。 也许姜玉烟未曾注意过,她的那个蓝字虽然不算写错,却并不是大月国常用的雅体。而她习惯性的横画拉丝,整个大月国不会有第二个人有这样的写字习惯! 秦商羽屡屡对比字迹,内心的喜悦呼之欲出,错不了!一定是她! 他激动得眼眶通红,辗转难眠。可是,既然回京了,晚晚为何不肯与他们相认?可还是对他们有气?他该不该告诉大哥他们?她又为何成了灵枢族的圣女? 种种疑问如蛛丝凌乱。最后秦商羽还是按捺住心中的冲动,只待寻了机会问上姜玉烟再做决定。 他不愿再违背她的意愿让她不辞而别了。 姜玉烟自然不知她已经掉了马甲,再次在宫里碰上秦商羽的时候,他看自己的眼神已然变了。 那样的深情如水,那样的思念滔天。 姜玉烟心里一咯噔,此处离御书房不远,若是被人知晓恐有麻烦,便不欲理会。 谁知那秦商羽已然开了口,“不知圣女可曾听闻一首诗?” 姜玉烟顿住了脚步,皱眉道:“哪首?”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秦商羽说了一句就不再说下去。 姜玉烟定定地看进他的眼里,原来他这么快便已知晓,脑子转的还挺快。 “呵……..秦大人欺负我才疏学浅。这首我没听过。但我知道一首或许秦大人也没听过。” “请圣女赐教。” 秦商羽道。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姜玉烟道。 两人像打哑谜似地聊了两句便一前一后迈入了御书房。 晚上秦商羽收到了一支袖箭,上有一纸头,“明日午后,参商酒楼,疏影间。” 秦商羽将那纸头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口,激动难平………… …… 第二日早朝后姜玉烟等在御书房,娇柔地请示盛元帝,“陛下,我有些时日未曾见我师兄和族人了,今日能否允准我出宫一趟?” 沈逸如今是她名义上的师兄。 盛元帝只道她宫中无聊,“可,多带些侍卫出去护着你。” “多谢陛下!” 姜玉烟甜甜一笑。 盛元帝指了六个骁龙卫贴身保护,谁知经过闹市区的时候,一辆迎面而来的马车冲撞了过来,几名骁龙卫大喝着上前以武力逼停了那马车,无人察觉一道身影已急速钻入了车厢,正是那善易容的沧三! 到了积云巷的沈园后,那“圣女” 便在贴身侍卫小五的搀扶下下了车。骁龙卫自然随着入内贴身保护。 姜玉烟玩了一出金蝉脱壳,直奔参商酒楼而去。 今日三楼被秦商羽清了场,疏影间内,他立在窗前,颇为不平静地等待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难以描述的煎熬。 终于,那门开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闯了进来。 两人怔怔对望良久,姜玉烟率先取下了遮面帷帽,露出一张完美无瑕倾城绝世的脸。 秦商羽几乎瞬间就要落下泪来。哪怕这两年早已练得心硬如铁,不假辞色。但面对着她,心就软成一滩水,恨不得渗入她的骨血里。 他也不想让她瞧见他这般软弱的样子,可他全然控制不住………. “晚晚……” 秦商羽艰涩地开口,“真的是你吗?” “是我,我回来了……” 姜玉烟专注地看着他。这两年秦商羽的变化不可谓不小,可他看自己的眼神却始终如一。 看这男人激动难平的模样,姜玉烟几乎是开玩笑般,“可要抱上一抱?” 话音刚落,秦商羽便欺身上前,将她狠狠地揉进了怀里。 “晚晚……..” 秦商羽凑到她的耳边呢喃,“你好狠的心啊!” 声音如泣如诉,既痛苦又喜悦。叫姜玉烟觉得自己好像个薄情娘。 姜玉烟轻柔地拍着他的背。 秦商羽上下打量了她许久,“你怎会,变成这幅模样?又怎会变成灵枢族的圣女?” “说来话长,我也算因祸得福。你看我如今的面貌,倒也不输从前吧?” 姜玉烟有意活跃气氛,笑道。 “确实很美……….” 秦商羽心中酸涩,改头换面,她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啊! 姜玉烟挑了些重点讲了讲,“我入宫,一半是为了骊山冰莲,一半也是为了当年的事。” 秦商羽心疼地将她再次搂进怀里,“当年,都是我们无用,才叫你受苦………..” “可别,就因为当年你们这样的态度,我实在受不了,才………” 姜玉烟道:“这件事错的是加害者,并非你们之错。不要再自我指责了,也要多相信我。” 秦商羽自然无不应,他已经失去了她一次,如今失而复得,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想起那位艳丽美貌的圣子,秦商羽有些醋,但他给了晚晚一个新生,无论如何他是感激他的,“晚晚很喜欢那位圣子吗?” 姜玉烟心道她跟他还有一位长子,但她这话没法说,道:“沈逸为了我被驱逐出族,他待我的心与你们是一样的。” “好,只要他待晚晚是真心的,我们都能接纳他。” 秦商羽温柔地亲吻着姜玉烟的额头。如今的她虽然面容陌生,但褪去青涩,变得更加成熟而有风韵,艳光四射不可方物。 他想了两年才终于有机会碰到这温暖馨香的躯体,当即含住娇唇深深地吻了下去,吻得热情而凶狠。 姜玉烟被动地承受着,抓着他的衣领呜呜咽咽。 衣领被揉散了,两个人气喘吁吁。秦商羽看着她红透的脸颊,心情大好。片刻后问道:“可要告诉大哥和景煜?他们这两年,也很想你。” 姜玉烟想到谢景煜的性子,皱了眉道:“再等等吧,我能来见你,是因为你最沉稳,且能听我劝, 我如今还有些事情要做,时机成熟自会与你们团聚。” 秦商羽心中不舍却也无可奈何,应道:“好。” 姜玉烟从后门潜回了沈园,与那假圣女调了个个。 沈逸看到她红润微肿的唇,心下酸涩。 “啧,这么短的时间还能偷个腥?你那郎君身体不行啊!” 沈逸双手抱臂,嗤笑一声。 “你胡说什么!大中午的在酒楼,能干什么?!” 姜玉烟瞪着他,这沈逸真是离谱! 沈逸避开众人的视线,用指腹揉了揉她柔软的嘴唇,眼神晦暗。 怎么办?!现在就有些受不了,将来更待如何? 沈逸发狠似地亲过来,那架势仿佛要把她拆吃入腹,待到她的口腔里全是自己的气息,这才满意地松开了她。 姜玉烟几乎是要气绝而亡。 “待以后尘埃落定,我也不愿与你那几位郎君一同生活,你若要寻我,便来沈园。” 沈逸长眉一皱,淡声道。 他果然还是没那么大方啊!只要他看不见,他就能假装她是他一人的妻…… 姜玉烟知道他的心结,安抚性地拍了拍,“好,都听你的。” 第88章 又见谢思琪 几个月后,姜玉烟在御书房外见着了清修回来的宝月公主谢思琪。 应当是刚请完安出来,那谢思琪居高临下地站在台阶上看着这传闻中的圣女,神眼充满了审视和讥嘲。 姜玉烟不动声色地打量这许久不见的仇人,想起那晚脸上被无数刀剑招呼的情形,心跳也加快了几分。 谢思琪一步步走近她。身边的侍从已经率先开了口,“庭下何人?见到公主为何不行礼?” 姜玉烟勾了勾嘴角,淡淡道:“我乃灵枢族圣女,如今借住宫内为医女,陛下允我见圣驾不跪,想必公主也不会介意民女这些虚礼……..” 谢思琪嗤笑一声,凑近姜玉烟的耳边,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嗓音道:“你可知道上一个与我作对的女人现在如何了?” 姜玉烟微微垂下眼眸,袖中拳头握起。“民女不知。” “我在她的脸上划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谢思琪阴恻恻地笑。 姜玉烟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谢思琪挣了挣,竟然没挣脱,脸色也略微变了。 姜玉烟的神色莫名,“公主说的可是那位姜夫人吗?” 谢思琪似乎听到一阵细碎的铃铛声,再瞧那圣女的脸竟变幻成那姜氏满脸是血的模样,形同索命的女鬼,甚是骇人。 谢思琪忍不住尖叫一声。身旁的侍卫也连忙上前喝止,“放肆,快放开公主!” 姜玉烟死死盯着谢思琪看了一眼,下一秒甩开了她的手腕,阴沉道:“公主坏事做多了,当心夜半鬼敲门…….” 说罢扬长而去。 气的谢思琪原地跺脚咆哮,“你!!啊!!” 姜玉烟的情绪不好,在御书房待了会便借口离去了。她想起刚刚的一幕,没想到这公主清修了两年,还是如此乖张啊,有些人,不给她点教训似乎永远学不会………. 过了几日,宫中就传出三公主梦魇难寐,整整两日未成眠,脾气暴躁疯癫,打骂了许多侍从,还请了和尚道士回来做法,直闹得乌烟瘴气,鸡飞狗跳。 又有观月寺的僧人前来告御状,称公主清修期间肆意打骂僧人,甚至意欲强占美貌僧人,在佛前大不敬。 气的盛元帝头晕脑胀,摔了御用砚台,当场就晕厥了过去。 幸亏有姜玉烟这个医女,又是给皇帝按人中,又是给他喂醒神丸。 这才让他幽幽醒来。 盛元帝似乎所有的精气神都被抽走了,拉着姜玉烟的手叹息道:“本以为她去观月寺清修两年性子会有所收敛,未曾想却是这般变本加厉。你说,为何朕的女儿不似圣女一般乖顺,识大体呢?” “陛下,公主还年幼。”姜玉烟劝道。 “年幼,年幼!咳咳,她可不比你小!” 盛元帝激动地咳了两声。 “听说公主夜夜梦魇,可是被什么事吓着了吗?” 姜玉烟缓声道。 盛元帝想起了宫人的汇报,公主在府内一直叫唤,称看见了那姜氏。不由地心下一沉。 又是恼怒又是沉痛地闭上了眼,哀声道:“自作孽不可活!” 隔日盛元帝就去了圣旨,将公主幽闭于芷兰宫,任何人不许前去探望。 嘉贵妃得知后哭哭啼啼,盛元帝一下朝就追到了御书房。 姜玉烟不动声色地陪坐一侧。 “陛下,琪儿可从来没吃过这种苦啊!您怎么忍心?” 盛元帝本就精神不济,此刻更是不耐,“慈母多败儿!你怎么不问问她都做了什么好事!” 嘉贵妃哭啼道:“不过是些没用的僧人罢了,连我琪儿的一根头发丝也比不上,陛下怎能听那些人的话?” “闭嘴!观月寺是什么地方,那是我大月的皇寺!在佛前做出这等行径,也不怕佛祖降罪!” 嘉贵妃愣了一下,“陛下……” 盛元帝面色霜寒,“贵妃有这功夫不如回去多念点经……” 嘉贵妃涕泗横流,睁着一双混浊的眼睛看着皇帝和一脸平静的姜玉烟,顾不得她哥的警告,恨声道:“如今您得了这狐狸精,是处处看我们母女俩不顺眼!” 盛元帝几乎是瞬间黑了脸,只觉脑子嗡嗡的,想他为了这个逆女,多次在朝臣面前低声下气,丢尽颜面,如今倒受了这般指责! “贵妃,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盛元帝扶着御案的一角,铁青着脸,“想不清楚就回去面壁思过,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来回禀朕!” 嘉贵妃不敢怨怼皇帝,只恼恨地瞪了姜玉烟一眼,愤然离去了。 那厢芷兰宫里,不时传来公主的愤恨怒骂声,到了夜晚,她似乎又受到了惊吓,尖叫啼哭声不绝于耳。 盛元帝听闻气昏了头,精神也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下来,幸得姜玉烟给他熬汤熬药,开导解闷儿,才渐渐好转…… “解气吗?” 出宫的时候,沈逸问道。 “谈不上吧,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对手,无趣的很。”姜玉烟恼恨道:“可笑我当初竟着了她的道……” 沈逸笑:“只怪夫人天性良善。” 姜玉烟觑了他一眼,“可惜,这个国家的律法决定了,无论这群高高在上的人犯下什么错,也不会伤筋动骨,岂止是谢思琪坏,根子都是坏的,若是我……我就……” 姜玉烟的心里隐隐浮现出一桩桩律法条文以及监察制度。当晚她就粗粗列了个提纲。可直到后来的嘉文帝上台,才得以部分实践…… ………… 那宝月公主被幽闭半月后,不知嘉贵妃是不是听了谁的劝,竟素衣素面,脱簪请罪,神思哀哀,言辞恳切,最后还拿出了公主小时候的襁褓…… 盛元帝一时动容,似又忆起了旧日时光,到底有一些情分在,两日后就下令解了公主的幽闭,送回公主府,还接连几日歇在了怡月宫…… 姜玉烟听闻此事后,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这嘉贵妃身边倒是有高人啊……” 不过她与她们的交锋才刚刚开始而已…… 第89章 风雨欲来 盛元帝年过不惑,长子都已二十有六,如今朝中便陆续有人请立太子。 但盛元帝一直不接话。 朝中风向也渐渐形成两派,一是以左丞为主的贵妃派,一是以右丞为主的皇后派。 右丞相华书澜和华皇后出自本家,虽不亲厚,但他是坚定的正统派,认为太子理应是皇后之子。 此外皇后有一同母异父妹嫁给了镇国大将军江烈,如今北境的十万大军便在其子江明安的手里,而这江明安就是当年驰援雁北,以十六岁的年纪击败狄荣的玉蘅将军。 皇后有这么大的一个军方靠山,朝中请立大皇子二皇子的大有人在。 至于左丞和贵妃,那是嫡亲的兄妹,另外左丞的陈夫人还有一郎君便是这禁军的大统领陆执骁,而兵部尚书似乎也与左丞那一派走的近,这几人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这些内容都是秦商羽查清楚后告知姜玉烟的。两人时常趁着出宫在参商酒楼暗自碰头。 “你觉得哪一位能赢?” 秦商羽对着再一次乔装而来的姜玉烟问道。 “不清楚,但我想要皇后赢,虽然我对她并无好感,但我不能让贵妃和公主上位。否则我还有机会光明正大地回姜府吗?” 姜玉烟诚实道。 “好。” 秦商羽宠溺地笑笑,“晚晚站在哪里,我便站在哪里。” “嗯。” 姜玉烟微微羞涩,这男人倒是越来越会说好话了。 “朝中大臣都在观望……”秦商羽道:“晚晚觉得那几位谁更适合坐那个位置?” 姜玉烟回想了一遍在御书房对各位皇子们的印象,“大皇子善战无权术,只能做个将军……二皇子……..” 姜玉烟沉思些许,当初在吴王府她就对他印象极好,“平日里倒愿意为百姓做些事情,将来或是个仁君,只是性子软了些,若被能臣挟制,恐有大难,但是可以培养。 至于四皇子五皇子……..四皇子颇得圣心,陛下曾数次称赞四子最像他。其人有野心有谋略,皇帝的眼光倒是没错,只是可惜了,这两位是贵妃的儿子,算是我们的对家……..” 她本不愿掺和朝堂的风云,不料却吃了个大亏,既已身在其中,不妨就迎风雨而上,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秦商羽与她心意相通,两人用茶水在桌上缓缓划出了两条横线…… 此次密会没多久,朝廷就出了件大事。 北境有人匿名检举道,玉蘅将军的虎符丢失。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主将奏请皇帝,重新打造一副虎符即可。 但巧合的是,一个月内,数年蛰伏的狄荣借故发动了十数次战争,玉蘅将军亲率兵士迎敌,击退狄荣数百里,忙得将告罪折子的事忘得九霄云外。 后军中渐有流言传出,言北境军只认玉蘅将军,不认虎符。 这下盛元帝方大怒斥责,命玉蘅将军江明安即刻回京,待找回虎符后容后再议,北境交由副将孙戟暂管,其余副将协助。 姜玉烟得知此事的时候,一种浓浓的阴谋感扑面而来。 皇帝为何一意孤行要找回原虎符,不提重新打造事宜? 历朝外戚势力过大,皇帝都睡不安稳,她揣测皇帝这是对江家起了猜忌之心了。如今也不过是找个由头召回江明安罢了。 她记得萧元彦曾经说过,当年是朝廷派出年仅十六岁的玉蘅将军挽回了雁北城。 “这江明安倒是个人才……” 姜玉烟叹口气,“可惜终究躲不过朝堂诡谲……” 一时竟也起了惜才之心。 况且北境将领换人,镇国将军府被陛下猜疑,皇后的最大靠山倒台,这东宫之位怕是岌岌可危 …….. ………… 华皇后在御花园碰到姜玉烟的时候是有些诧异的。 往常这个时辰她都在御书房伴驾,皇帝像着了魔似的,一天都离不得这医女。 但她的眼线说,两人居然一直恪守尽礼,未曾越雷池一步,倒叫华皇后好生费解。 陛下正值壮年,又思慕这圣女,没道理对着这样一个天姿国色的女子而一直守礼啊,这圣女倒是有些本事………. 姜玉烟自然是故意等着皇后的,她盈盈浅笑,给皇后见礼。 华皇后连忙虚虚扶起,“圣女不必多礼,连陛下都免了你的礼,我又怎敢受?” 姜玉烟恭顺地答道:“娘娘凤仪无双,民女心中敬重,这是民女对娘娘的一片心。” 华皇后被这话说得妥帖,对着身边的宫人笑道:“瞧瞧,圣女不仅才貌无双,还这般知礼守礼,真是个妙人儿啊!本宫甚是喜欢。” 宫人们自然连声应和。 姜玉烟作天真道:“娘娘如此抬举民女,叫民女好生欢喜,这日头也热了起来,不如去您的椒房宫,民女给娘娘讲些乐子如何?” 华皇后一愣,不过是偶遇寒暄。这圣女却似乎是有备而来。遂不动声色道:“既是如此,好妹妹便同我回宫叙叙。” 姜玉烟自然点头称是。 “娘娘我给您讲个故事吧………” 姜玉烟落了坐,笑吟吟地开口,倒像是真准备说书。 “从前中原有一古国,名曰赵,赵太后有一幼弟,十分疼爱,不仅封为亲王,还得赐国姓。 赵帝不惑之龄,赵太后更是哭啼希望赵帝立其幼弟为太子。赵帝不愿,然而赵太后以死相逼。赵国以孝治国,最后无法只能应允将其小舅舅立为太子。 您说这事儿荒不荒唐?” 姜玉烟似漫不经心地看向华皇后。 华皇后面色沉了沉,挥退了左右,盯着姜玉烟道:“圣女到底想说什么?” 姜玉烟起身行了一礼,低声道:“娘娘,您知道人心长在何处吗?” 华皇后不解。 “在这里。” 姜玉烟指了下华皇后的左胸处,“您瞧,人心都是长偏的。弟弟和孙子尚且都能偏到没边儿,在几个儿子里偏一偏又有什么要紧呢?” 华皇后眉头皱起,面色冷凝,良久方开口道:“依圣女之见,本宫当如何?” 姜玉烟正色道:“娘娘不可坐以待毙了,虽大殿下二殿下是中宫嫡出,但最后花落谁家不过是一道圣旨的事。何况那头已经开始行动了不是吗?” 华皇后的凤眸眯了眯,目光陡然尖锐。“圣女今日来说这些不仅是为了提醒我吧?” “自然。” 姜玉烟美目中神采飞扬,半跪于地,郑重道:“民女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你?” 华皇后带着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姜玉烟,“你为何要帮我?” “娘娘就当我与嘉贵妃和三公主有仇吧”,姜玉烟迎着她的目光,露出一抹浅笑,“娘娘不必多疑,我会帮忙调查玉蘅将军虎符失踪之事,也算给娘娘投个诚,如果办成了,我再求娘娘一个信任。” 华皇后诧异,沉思片刻似乎是信了,随即露出一丝微笑,“好,甚好!那你需要本宫做什么?” “陛下已派大理寺调查此事……娘娘不必插手以免陛下起疑,届时如果找到虎符,我们想个法子透露给郑大人即可。” “好。”华皇后点头。 “只是…..” 姜玉烟犹豫一瞬,“即便虎符找回来,恐怕陛下也不会让江明安返回北境了,娘娘该有个准备。” “那该如何是好?” 华皇后问道。 “如我所料不差,那孙副将应是贵妃的人,否则他们无理由下这样大的一盘棋。待找回虎符后,我们再从长计议,北境军哪怕不掌握在我们手中,也不能在贵妃那里。” 姜玉烟道。 “说得有理。” 华皇后拉起姜玉烟的手, 似乎有了主心骨,“圣女果真是个奇女子,想的这般通透。” 姜玉烟缓缓抽回了手,犹疑道:“娘娘属意哪位皇子?” 华皇后怔愣片刻,答非所问道:“论理,应是立嫡立长…….” 姜玉烟见状也不绕圈子,“娘娘,我觉得二殿下甚好。且二殿下良善,将来若登大宝,必能善待其兄弟。” 华皇后双目瞪圆,斥道:“放肆,你倒是胆大,什么也敢说!” 论私心,华皇后最喜小儿子,但小儿子尚且年幼,还不能扛起这重担,若让二子上……也不是不可……… 姜玉烟见她神色不似真怒,美目一闪道:“时不待我,娘娘该早做筹谋,我日日在御书房,可帮助二殿下些许……” 华皇后重重点了点头,默认了,“我会提点丞相配合你。” 姜玉烟微微一笑。 两人在椒房宫里密谈了许久,姜玉烟才回了长乐宫。 第90章 萧元彦发现了 秦商羽今日出门的时候被萧元彦叫住了。 “秦商羽。” 萧元彦面无表情地喊他。 秦商羽心中一咯噔,直觉不好,萧元彦已经很久没有这般连名带姓地喊他了,忙回礼道:“大哥。” 萧元彦默了片刻道:“若你有了别的心思,晚晚曾经给过你和离书。两年了,我们都不会怪你。” 他近日发现秦商羽变了,不再那么冷若冰霜沉默寡言,反倒时常带着笑意。 他曾打探过,秦商羽居然每月会在参商酒楼清场一两次,似乎是专门为了会见什么人。 秦商羽自然吃惊,“大哥何出此言?” “你每月在参商酒楼三楼见什么人?” 萧元彦逼视他的眼睛问道。 秦商羽如今也混进官场,自然不似从前那般单纯,道:“大哥误会了,只是我一个知己好友,共研琴谱而已………” 萧元彦垂下了眼眸,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好了,你去吧。” 秦商羽脚步沉沉,他今日本约了姜玉烟,此刻却焦灼不安。他使贴身小厮至参商酒楼传信,自己却径直走到了一街之隔的书肆。 他想的没错,萧元彦在他走后便有意跟着他,但习武之人比他更加耳聪目明,萧元彦看到他的贴身小厮与他分道扬镳后,只是迟疑片刻,便没有再跟着他,反而随着这小厮而去。 小厮来的地方竟然是自家的参商酒楼。 萧元彦心中隐隐有个怀疑,便一路尾随至三楼。 “好,我知道了。” 里面有女声传来。 那小厮出得门来,便见自家大爷面色森寒地杵在门口。 小厮吓得面无人色,那厢萧元彦已经一把推开了包间门。 是一个头覆面纱的女子,那个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圣女! 萧元彦紧紧盯着她,心潮翻涌。秦商羽月月来会见的人是灵枢族圣女! 如果说他否认移情,除了他在骗自己,那么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这个人便是…………. 萧元彦目露凶光,刀削斧凿的俊脸满是森寒,还有一股从骨子里透出的隐忍和痛苦。 他一把扯下了姜玉烟的纱巾。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截然不同的美丽容颜。 肤若凝脂,吹弹可破,长眉若柳,眼若秋波,红唇娇媚,面靥粉俏。好一个活色生香! 姜玉烟平静地看着他。 只见萧元彦仿佛魔怔了,他眼眶通红,一把将她掀到桌子上背对着他。 姜玉烟闷哼一声。 他撩起她的衣摆仔细检查,姜玉烟的左侧腰窝有颗痣,萧元彦几乎是欣喜若狂地抚摸着那颗秀气的小痣,颤栗不已。 一瞬间心中好似走过了万水千山,如今才终于尘埃落定。 “夫人,你骗的为夫好苦!” 萧元彦将姜玉烟掀过来,阴沉地开口。目中似有苦恨,又似激动。 姜玉烟抚摸着他鬓边的一缕白发,久久沉默。这个男人从前就容易自苦,这两年想必不太好过。她踟蹰着开口:“你受苦了。” 听到这温存的话语,萧元彦的心仿佛重新活了过来,跳动得厉害,不由地粗粗喘气儿,恨恨地咬上她的耳垂,“你怎么能不辞而别?!” 姜玉烟皱眉,以手轻轻推拒,却换了对方将她搂得更紧。 萧元彦心有忐忑,微微低头与她平视道:“为什么要离开我?!” 姜玉烟垂眸,艰难道:“当时………我觉得和你们的相处很难受,只是想避上一避………” “我们让你难受了?晚晚,当时,我恨不得以己身替你受过。” 萧元彦不可置信,酸楚难过之情涌上心头,“我知道,是我们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苦了,这是我这两年该受的,可你既然回来了,为何不与我们相认?甚至偷偷来见秦商羽也不愿回姜府!” “就是因为你总是这么自苦。我很难过。” 姜玉烟委屈道:“你知道吗?沉浸于痛苦的人是没有办法拯救另一个痛苦的灵魂的。你们总是自责,妄图报仇。我,我当时过得很压抑………” 萧元彦低低嘶吼了两声,终于平静下来,将姜玉烟抱坐在自己的腿上,额头相抵。“好了晚晚。你回来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目露乞求与深情。 姜玉烟自然无法拒绝,叹道:“好。” 萧元彦欣喜若狂,又仔细地瞧了瞧她,激动道:“我的晚晚长大了!” 说罢迫不及待地将她的红唇含入口中。深深地攫取着她的香甜。 两人亲吻了许久才分开。 姜玉烟长话短说,将这两年的经历以及她入宫的原因都告诉了他。 此时秦商羽接到小厮的传信,也赶了过来,听到里面的动静微微一笑,推门入内,彬彬有礼地与萧元彦告罪…… 姜玉烟这次出宫便是要与他们商量下北境虎符丢失之事。 此事萧元彦也有所耳闻。他对玉蘅将军向来钦佩,当年若不是他力挽狂澜,只怕陛下没那么容易放过萧家。 “晚晚,这事儿我也会去调查。” 萧元彦肃穆道。 “这孙副将一定是贵妃那边的人,但陛下既不提重新锻造虎符之事,孙副将便始终言不正名不顺。我猜,这虎符很大可能还在北境。 或许他们是在静待时机,等玉蘅将军回京后,他们顺利掌控了北境军,时机成熟再拿找个由头拿出来。” 姜玉烟分析道。 秦商羽也点头,“很有道理。军营管理森严,虎符如此重要之物非亲信不能取。我想或许便是这孙戟监守自盗也未可知。” “我找景煜的离恨天去调查。” 萧元彦道。 姜玉烟一听就头皮发麻,心道这离恨天连我都没找到,一听这名字就不靠谱。讪笑两声道:“我认识个朋友,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天机阁少阁主,或许可以付银子让他们代为探查,就往孙戟那边查。” “找到之后呢?” 萧元彦问道。 “透露给大理寺少卿郑大人即可,最好让他捉贼捉赃。” 姜玉烟道。 忽又想起一些细节,“那狄荣为何这次进犯的时机这么巧?” 秦商羽道:“有没有可能是这孙戟和这狄荣有勾结?” 姜玉烟眼中精光闪过,“如果是那便太好了,正愁没法把孙戟换下去。如果能找到他通敌的证据………呵呵……” 姜玉烟轻笑,狡黠得仿若狐狸。叫萧元彦和秦商羽都看得心中一热。 姜玉烟拿出一块玉佩,正是那聂无忧所赠,“阿彦,你持这枚玉佩去寻天机阁的少阁主聂无忧,让他派人去北境查找这虎符的下落,如果有孙戟和狄荣通敌的证据一并交给大理寺郑少朴。” 萧元彦酸溜溜地道,“又是灵枢谷圣子,又是天机阁少阁主,晚晚,你到底在外面招惹了多少人?” 姜玉烟一噎,“那个……少阁主是好朋友,沈逸…沈逸是我的四郎君…….” 脸色却也尴尬地红了。有一种招花惹草的渣女既视感。 萧元彦想起那一面之缘的绝美男子就醋意翻天,好一阵歪缠,才把姜玉烟放了回去。 第91章 江明安 几天后,姜玉烟就在御书房见到了那统领北境十万大军的玉蘅将军江明安。 她进来的时候,男人正立于一侧,半身落于纱窗透出的光影里。显得疏离而萧瑟。两人视线相对了一眼。 盛元帝笑呵呵地拉过姜玉烟的手,着内侍奉上茶水糕点,便回头与立在下首的男人说话。 姜玉烟不动声色地打量江明安。传闻中此人凶神恶煞面貌丑陋,她看着却是个浓颜系的大帅哥啊! 只见男人身材高大,身姿伟岸,脖子以下的部位被北境的风吹得黝黑,面部却甚为白皙,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一个分岭。 那眼褶很宽,眼窝尤其深邃,一双瞳仁极黑极亮,仿如深海的黑珍珠。虽是面无表情带着边境的冷冽肃杀却依旧不掩其姿容。 难怪听闻这玉蘅将军常年戴着面具出战。这出众的长相实在与统领十万大军的将军形象不甚相符。 江明安注意到姜玉烟的打量,眼皮微颤,那长而卷翘的鸦羽像极了粉蝶扑扇的翅膀,在眼下留下了一个形状美好的弧形。 姜玉烟觉得有趣,还是个睫毛精! “明安,你是皇后的内侄,也是朕的内侄,这些年你在北境也受苦了。如今也该成个家立个业,便暂且留在京城吧。” 盛元帝淡淡开口,状似慈爱。 姜玉烟明白了,这是软禁京城,只能在京城范围内自由活动。 江明安面无表情,道:“多谢陛下!” 姜玉烟听皇后说过江明安的闲话。这江明安曾与京城第一才女李如云有过婚约,就是当年在宫宴上蹦跶的那位礼部侍郎之女。 照理说李如云配镇国将军府门第低了些,但将军府势大,没有实权的亲家对他们更好,且他们武将之家,很希望迎娶这样有学问的主母。将军夫人便在几年前给江明安提了这门亲。 谁知李如云及笄后听说江明安身材魁梧五大三粗面貌丑陋凶神恶煞,吓得愣是逼着自己的父亲退了亲。 将军府自是不肯,这个时代被退亲的男子名声不好,很难再寻上好亲事。 那李如云倒是个来事的,她亲自与江明安去信一封,没多久江明安就写信回将军府,让他母亲不要为难对方,婚事作罢。 姜玉烟心中好笑,这江明安若是在京城养养,应该也是个风流俊逸的公子哥,不知那李如云到时会不会后悔。 没几日,探子传来一个消息,道孙戟在北境铲除异己。江明安曾经有四个副将,剩下三个都被他革职或者边缘化,倒是又提拔了几个亲近的副手。 孙戟的野心昭然若揭,姜玉烟觉得此事越发棘手了,但她相信江明安的北境军,一代名将战功赫赫,军人有忠君爱国之良心,孙戟想在北境立威立足也不那么容易。 姜玉烟使人将消息匿名往将军府送了一份,希望他们早做打算。 此一波未平,另一波又起。半月后,湖洲突发水患。 御书房内,盛元帝正愁眉不展。几位皇子也忐忑地站立于侧。 “这湖州水患淹了数县,百姓死伤无数,流离失所,尔等谁愿意去治理这水患?” 盛元帝瞧着自己几位成年的儿子,威严地问道。 历来治水之事,官员上下腐败众多,若有皇子坐镇,必能震慑一二。 可一时间竟鸦雀无声。 这水患治理起来并非一朝一夕,若离了朝堂,东宫之位就难抢占先机,且这水患一事吃力不讨好,治不好便彻底与那位置无缘。 盛元帝有些失望,他的长子无甚韬略,倒也情有可原;五子尚年轻;但他平日里最看好的四子竟然也不动声色。 姜玉烟走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般诡异的场景。 见盛元帝正气着,她乖顺地给他倒了杯茶。 接着又一一给各位皇子上茶。走到二皇子谢沅面前的时候,姜玉烟迅速抬眸看了他一眼,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谢沅只好出列道:“父皇,儿臣虽才疏学浅,愿张皇榜召集能人献策。前往湖州治水,安置灾民。” “好,好!” 盛元帝欣慰地称赞,内心满意,总算有个懂事的儿子。 “朝中你所需人员列个名单出来,所需银两和物资找户部拨放。” “是!父皇!” 谢沅恭顺道。 领了差事,谢沅心中不定。治理水患他并没有经验,只是母后让他一切听从圣女安排,只好顺着她的意接了这烫手山芋。但还需去寻母后拿些主意。 “你为何要让我儿去治理这水患?” 椒房宫里,华皇后不满地看向姜玉烟。 “皇后娘娘容禀,这治理水患虽说历来是个难题,但若二殿下治理有功,就是于社稷有利的大好事,在朝堂上大臣们也会另眼相看,将来争储也是一大助益。” “但沅儿并没有经验,若是差事办的不好……….” 华皇后忧心忡忡。 “娘娘不必困扰,让二殿下多带些朝臣去,将来若办的不好也有人一同分担罪责。且我有一些良计,或许可以为二殿下所用……” 姜玉烟恭瑾道。心里却腹诽:“若是这事儿都不敢去办,也别坐那个位置了……” “哦?圣女竟然有此才能!” 华皇后眉目舒展,热情地拉着姜玉烟的手腕,“真是令人惊讶!” “娘娘谬赞了,不过是少年时多看了些杂书而已。” 姜玉烟不卑不亢地回道。 华皇后瞧着这美貌绝伦的女子,聪慧绝顶还不骄不躁,心中一动,“若圣女无意于陛下,不知是否看得上我哪位儿子?” 谢沅进来的时候恰好听见了这句,耳廓通红,话都不甚利索了,“参,参见母后。” 华皇后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己的二子,笑呵呵道:“我正与圣女说起你呢,圣女大才,有治水良方献策于你,你可得好好与圣女讨教。” “是,母后。” 谢沅的耳朵更红了。 姜玉烟心道这可不敢,她可是谢沅的堂婶子啊!遂笑眯眯地与谢沅见礼。将她记忆里现代一些治水的方法灵活改动了说与谢沅。 谢沅一边聆听一边激动地点头。 “我所知治水之法皆为理论,殿下需要根据实际情况来自行灵活运用。另外殿下多带些人马,不要怕劳师动众,这些朝廷的官员平日里吃皇粮吃得肚满肥肠,也该他们动一动。 所需物资去找户部侍郎秦商羽,他做事妥帖,会为你办妥。 另外发动湖州当地的富商们捐款赈灾,给他们刻功德碑,定会积极响应。” 姜玉烟事无巨细地叮嘱谢沅,“殿下一定要记得,在外要用巾帕捂好口鼻,遇到尸体就地焚烧掩埋以防瘟疫,此事十分重要,殿下切记。” “好!” 谢沅听她莺声燕语,样样周到,不由地心中感激,朝姜玉烟抱拳施以一礼,“多谢圣女!” 姜玉烟把他当个堂侄,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叫谢沅羞的满面通红。华皇后也在一旁看笑了。 第92章 赏荷宴 谢沅领了人马物资前往湖州。华皇后一时空闲了下来。想起前些日子她那位异父妹,也就是镇国将军夫人同她说起的江明安的婚事,便上了心,叫宫人们广发帖,欲在菡萏苑办一桌赏荷宴,叫京中的贵女贵子贵妇们一同清赏。 对于这种官方组织的相亲宴,京中有名望的人家自是趋之若鹜。 菡萏院坐落于皇宫的最西侧,其实就是一占地上百亩的大塘子中间置了一可容纳上百人的宽阔凉亭。 该凉亭以数十石柱立起延伸至陆地,两侧镂空未安窗,清风徐来,便是夏日也觉格外凉爽。 姜玉烟今日穿的是自己设计的天水碧薄纱裙,近似于现代的连衣裙款式,腰间系一水红色长腰带,从背后沿着挺翘浑圆的臀部蜿蜒而下,灵动飘逸,叫华皇后也看直了眼,笑道:“圣女这身衣裳倒是新奇。” 姜玉烟调笑着转了个圈,“娘娘喜欢我也给娘娘做上一两件”,逗得华皇后眉开眼笑,指着她鼻子道:“就你机灵!” 姜玉烟笑嘻嘻地搀扶着皇后前往菡萏苑。 还未入凉亭便听到靠外侧的几个贵女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被退了亲还敢来这赏荷宴,这将军夫人的脸可真大啊!” “听说这玉蘅将军是获罪回来的啊!” “是啊,今日李如云也在,瞧着真是难堪!” 华皇后的脸色一沉。姜玉烟也皱了眉,忍不住开口道:“你们敢去将军夫人面前把刚刚的话再说上一遍吗?” 几位贵女见到来人,吓出一身冷汗,忙跪地参拜:“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苑内的人听到响动也纷纷起身迎接。看到姜玉烟时又是一番震惊,少年郎们羞红了脸,贵女们则暗自嫉恨羞恼。 华皇后面色不虞地从那几位贵女面前走过,直到坐到主位上片刻,才叫她们起了身。 华皇后转头看到身边的年轻男子,面色缓和了些,对将军夫人顾氏笑道:“瞧瞧我明儿,这京城的风水就是养人,这才回来月余,便将养的这般钟灵毓秀。就是我家那几个,也要赶不上咯!” 姜玉烟顺势瞧了一眼江明安,此时男人脱去盔甲,着一靛蓝色锦袍,宽袖窄腰,虽依旧面色冷冽,倒显出一身矜贵。不愧是将相王侯家的公子! 顾氏自是谦虚,“娘娘说笑了。他就是一粗人,哪能同您的几位殿下相比!” 说着眼神余光又瞟向一旁的姜玉烟。 顾夫人因病错过了除夕宫宴,自是不认识她。 遂试探道:“娘娘,这位姑娘是哪家的贵女啊?我怎从未见过?” 江明安闻言微微偏头,一脸的不自然。 华皇后眼珠转了转,“这位是西境灵枢一族的圣女,暂且客居于宫中……….” 顾氏还欲再问,那头御史中丞的夫人邹氏却不咸不淡地开了口,“听闻陛下也对圣女情有独钟,顾夫人怕是所想要落空了。” “婆母可真会说笑话,陛下若真是情有独钟,这圣女怎还无名无分地待在宫里呢?只怕是某些人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一个熟悉的嗓音传来,姜玉烟抬头一看,竟是那李如云!原来她与御史中丞家结了亲。 姜玉烟看了她身边的男人一眼,不过是个小白脸。论姿色和气概,和江明安差远了! 李如云也注意到了她的前未婚夫。此时心中也懊悔万分,见顾夫人对圣女有意,自然免不了一阵挤兑。 姜玉烟微微一笑道:“邹夫人,李小夫人安好!我怎样且不谈,二位竟有胆子在皇后娘娘的宴上嚼陛下的舌根,恐怕不是嫌命活的太长了!” “你胡说什么!我们何时说陛下的闲话了!” 邹氏一阵惊恐。 “我大月国律,陛下只能娶一后一妃。我旅居宫中,陛下待我清清白白。尔等说什么情根深种,难道不是在嚼陛下的舌根!若让陛下知晓……….” 姜玉烟挑衅地一笑。 一听此言,邹氏和李如云吓得面色忽变,扑通跪倒,连声告罪,脑门上的汗都出来了。 “娘娘恕罪!刚刚是臣妇失言!” 华皇后有些嫌恶,严肃道:“今日设宴只为赏荷,若再有人乱嚼舌根。我即刻让人赶出去!” “是,是!” 众人皆惶恐应声。 经过这一茬,顾氏不明所以,也不敢再提。只有一茬没一茬地和皇后聊些小时候的趣事。席面上倒也其乐融融。 只那李如云颇为幽怨地频频看向江明安,没想到这传闻中的将军和煞神竟然生的如此俊朗!心中不甘,连带着看自家夫君也有些嫌弃。 江明安只作不知,面无表情地一杯一杯地喝着酒。 此时却有一个娇俏女子凑到了姜玉烟的身边,目不转睛地瞧着她,露出一个十分艳羡的表情,“姐姐你好美啊!” 姜玉烟看着这眼睛大大的小姑娘,心中一软,温和地笑道:“你也很好看!” 谁知小姑娘眼看着还不过瘾,顺手还摸了一把,惊呼道:“姐姐你这皮肤比剥了壳的鸡蛋还要嫩呐!” 姜玉烟大窘,无奈地以手半遮了面。 席上众人哈哈大笑,那些年轻男子闻言更是热意上涌。 华皇后戏谑道:“这也是我侄女儿,华丞相的独女华湘湘!你们两别互相欣赏了,也看看我在坐的好男儿啊!瞧他们心急火热的不是!” 席上的儿郎们果然羞赧地左顾右盼,却又期盼美人能瞧上一眼。 华湘湘,姜玉烟倒是听过她的名号,传闻中的京城第一美女嘛!见这姑娘如此天真活泼,也心生好感,挑了些好吃的给她捡到盘子里。 小姑娘吃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很是可爱,还口齿不清道:“谢谢姐姐!” 华皇后眼珠子转了转,和顾夫人耳语道:“湘湘今年十六,前面嫁的三位郎君都是知书达理的好人家,这五位正夫还有两个位置。你们若有意,过去虽是四郎君,但前面三个郎君门第不高,必不能越了你们去。” 顾夫人犹豫了一瞬,照他们家这个门第,理应做大郎君的,只是他儿曾被退亲,如今再想寻门好亲事也不易,瞧这华湘湘生得十分貌美,心下便有些满意,道:“全凭皇后做主!” 华皇后长舒一口气,她这侄儿若与她本家侄女结亲,对她而言,百利而无一害。便笑着开口道:“这塘子里我命人置了一些小船。你们年轻人且自行去玩玩儿,让我与夫人们在这聊聊天。” 说罢便以眼神示意江明安。 江明安依旧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他耳力佳,自然听到了刚刚皇后所言。只是这玉蘅将军十六岁便独守北境,从未有与女子独处相交的经历,故而只好一言不发地待在原地。 顾夫人看着心急,偷偷道:“你去邀请这华湘湘同乘一船啊!” 江明安全身僵硬,冷峻的面容此刻尽是为难,“母亲………” 那厢李如云却走了过来,道:“玉蘅将军,不如你与我同乘,如何?” 顾夫人面色不虞,冷哼道:“我记得我们与侍郎府已经退了亲,李小夫人这是何意?” 李如云也不尴尬,道:“从前是我误信人言,如今才知将军是这等俊秀人才。江公子因我名声有损,我也该负起责任才是…………” 一听这话,江明安的脸色陡然黑了下去,只自顾自地饮酒,不接话也不看她。 姜玉烟看不过去了,冷笑道:“李小夫人丑人还是不要多作怪。玉蘅将军何等人物,稀罕你负责吗?” 当即拉上华湘湘道:“将军,不如你和我们同游?” 江明安心中一松,抬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那边李如云脸涨得通红,“你说谁丑?!” “明眼人都会看!” 姜玉烟讽刺道。 宴上众人也一阵窃笑。 “你!” 李如云气的七窍生烟,看着三人同行的背影,口不择言地骂道,“我不要的人,就你当个宝!” 江明安的脚步顿了顿,再回眸脸上已是一派狠厉。那李如云面色涨如猪肝,吓得当即闭了嘴。 第93章 划船 三人同乘一小船,于这满池荷香中缓缓划行。姜玉烟特意靠在船尾,把船头和船中的位置让给两人。只是这船极小,三人几乎紧挨着。 江明安目不斜视尽心尽责地划船,华湘湘则一脸便秘模样。 她凑近姜玉烟耳语道:“这位将军看上去好凶,姐姐为何请他同游?” “.………..” 姜玉烟想说这习武之人的耳力都很好。 “娘娘和顾夫人看上你了!” 姜玉烟小声回道。 “啊!” 华湘湘偷偷瞄了江明安一眼,继续和姜玉烟咬耳朵,“我觉得我搞不定他。” 姜玉烟往江明安的方向看了一眼,十六岁一举成名的少年将军,十年戍守边关,如今正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年纪,也就是这大月朝了,放到华国古代历朝,都是抢手货!不免有些叹息,便为他说起好话。 “将军只是看着凶,其实内心很纯情很柔软的,婚后定能温柔待你,何况脸还生的这般英俊!看着都能多吃两碗干饭!” 华湘湘被姜玉烟的话给逗乐了,噗嗤一声又赶紧捂了嘴。 那厢江明安白皙的脸上却染上一缕薄红,柔和了他生冷的气质,瞧着越发精致。 姜玉烟偶向他投去一眼,不由地想起那句“丰姿隽爽,萧疏轩举。” 倒是个好儿郎。 接天莲叶无穷碧,两美人正兴高采烈埋在半人高的荷叶中采莲蓬,没注意被后方的一个小船撞了上来,那两个少年少女许是不太会划船,竟一时没稳住方向。 姜玉烟被撞的一晃,“哎呀”一声还没喊出口,就被江明安的长胳膊长手给揪住了…… 两人中间的华湘湘却被挤得一屁股坐了下去。 姜玉烟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腕,男人滚烫的掌心紧紧扣着,竟一时没有松开。 “将军……” 姜玉烟轻唤一声。 江明安恍然回神,面红耳赤地松开了手。 只是那细腻柔滑的感觉却一直萦绕在指间。 “小心点……” 江明安缓声道,脸上却有些许不自在。刚刚他看着碧衫与红花交相辉映的美人走了神,竟没注意到这份危机。 姜玉烟温柔一笑,应了声“好。” 待三人上岸,席面就散了。华皇后特意留下顾夫人,右丞夫人李氏,以及华湘湘到椒房宫一叙。姜玉烟给她比了个搞定的手势。随即退出了椒房宫。 江明安等在不远处的凉亭内,席面上喝的酒此时后劲上涌,他恍惚中想起御书房的惊鸿一瞥,还有刚刚划船时的肌肤相接,江明安暗自搓了搓指尖,只觉口干舌燥,头晕目眩。一阵热浪烘得他昏昏欲睡。 姜玉烟走近的时候,便看到这青年似睡未睡的模样,颊边透着酒意,额发散落一缕,往日里严肃强硬的气势褪去,渲染出一副风流潇洒的模样。 脚步声惊醒了醉酒人。 江明安睁开眼,朝向姜玉烟的眼眸刹那间深邃而明亮。 姜玉烟不由地一怔。 “将军!”她率先行了礼。 “不必多礼。” 江明安站直了身体,道:“圣女寻我,可是娘娘有事?” “并非。” 姜玉烟柔声道:“我只是有些事想请教下将军。” “何事?” “关于你那几位副将的事………..” 江明安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圣女有何疑问?” 姜玉烟凑近他,“想必将军已经知道,除了孙戟外,你那三位副将现在的日子都不太好过吧?” “是你给我传的信?” 江明安的眼神陡然犀利起来。 “是。” “为何?” “我为娘娘做事,如今正奉命调查虎符丢失之事。” 姜玉烟恭谨道。 江明安审视了姜玉烟一番,“圣女竟有此能?” “我有没有将军不必操心,过两日必有结果。” 姜玉烟不在意道:“我只想告诉将军,即便虎符找回,将军也暂且回不了北境了。将军只需告诉我,那三位副将中,可有你信任且能替代孙戟之人?” 江明安沉默些许,道:“张君玉可,忠心且有将才,守北境应无问题。” “好,我知晓了,我会想办法。” 姜玉烟说完便往回走。 “圣女………” 江明安突然喊了一声。 “嗯?” 姜玉烟回眸。 只见江明安笔直的身姿却透着些许局促。 “娘娘是为我选了华湘湘吗?” 江明安垂下的睫羽落下一片阴影,看不清神情。 “将军不是都听到了吗?” 姜玉烟微微一笑。 江明安再次沉默。 姜玉烟有些犹疑,这将军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 此时一阵微风吹过,周遭一片静谧,只有树上的夏蝉热闹地叫着,叫得人心也纷杂烦乱。 姜玉烟看了他一会儿认真道:“将军雄才大略,智勇双全,为国为民,是真正的大英雄,我觉得将军堪与任何人相配,席面上无知妇人的话语将军不必放在心上,华湘湘我瞧着不错,天真浪漫………但如果将军心有他属,我也祝愿将军能得偿所愿。” 说罢盈盈一笑,翩跹而去。 江明安背着手看着那远去的倩影久久伫立原地,一股愁绪忽地涌上心头,“堪与任何人相配吗?若是,你呢?” 第94章 你来我往 三日后,大理寺少卿风尘仆仆地归来。 “陛下,臣已找到丢失虎符,竟是那孙戟监守自盗,就藏在自家书房的暗格里!另外臣还在那暗阁里找到十数封密信,却是那孙戟与狄荣勾结,欲以今年冬日之半数粮草交换,使狄荣屡次犯我北境,让玉蘅将军在丢失虎符之际疲于应对,从而散布流言陷害玉蘅将军!” 郑少朴一条条说得十分清晰。盛元帝看着证据手指颤抖,大怒,“好个狗胆的孙戟!他人在何处?” 郑少朴道:“臣为防北境动乱,已将人悄悄扣下,囚于知府衙内,静待陛下发落!” “不必押解上京,直接在北境凌迟处死,另外公布罪行,诛九族!” 盛元帝震怒道。 “是!” 郑少朴应一声,“陛下,如今北境群龙无首,是否请玉蘅将军返回北境主持大局?” 盛元帝皱了眉,深深看向郑少朴。 片刻后那压迫性的视线才移了开来。 “此事不急。”盛元帝沉声道。 李公公适时奉上了茶,笑呵呵道:“陛下可切莫气坏了身子,我北境还有三位副将呢!” 盛元帝若有所思,“先前是谁推荐了孙戟?” “好像是兵部尚书李大人。” 李公公自然不敢说是陛下您自己定下的,含糊着回道。 盛元帝神色莫名,“他如今的眼神是越发不济了,把其他三人的资料拿给我看看。” 李公公道:“是!” 李公公翻找片刻,抽出几道文书和折子,递给了盛元帝。 这是姜玉烟提前准备好的,多半是以前江明安为副将请功的折子和一些生平。张君玉出身乡野,与各方势力无关,且一些功绩的描写角度和详细程度姜玉烟做了提前筛选。 姜玉烟有自信,盛元帝会选择张君玉。 果然,盛元帝抚着其中一道折子道:“这场战张君玉打的漂亮啊!有大将之风,就他了!” 李公公连连称是,心中暗自惊叹,这圣女真是算无遗策!他帮她开始是因为恼恨贵妃她们害了自己的徒弟,如今看来还是走对了一步棋…… 姜玉烟立马命人给江明安送去消息,江明安心下大定,也不由地佩服不已,这女子,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做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在心中发酵,膨胀………. ………… 贵妃和左丞他们的一盘大棋落了空,气得曾兰儿在怡月宫大发雷霆。 四皇子谢意倒是淡定,安慰她母妃道:“母妃不必忧心,只不过少了一个助力而已,皇后也未必讨得了好。” 嘉贵妃忧心忡忡,“我儿,你可要争气啊,让你父皇更喜欢你!” “是,母妃放心。” 谢意自信满满,“前两日父皇还夸我学问好,让我主持今年的秋闱。” “真的吗?” 嘉贵妃大喜,“那可是个结交清流的好时机。我儿一定要与他们多来往,尤其是那些有望殿试的才子们,将来他们就是朝堂上的后起之秀。你于寒末之时提携他们。他们定对你死心塌地!” “儿子知晓!母妃放心!” 谢意成竹在胸,大哥有勇无谋,五弟六弟还小,只有二哥……..他既在湖州治水,若是一直回不来………… 谢意眼中精光闪过,他凑到嘉贵妃的耳边低语了一番,嘉贵妃顿时瞪大了眼睛,随后稳下心绪,重重地点了点头。 夜深人静,谁都没注意,怡月宫里一个身影悄悄溜出了宫门……. 第二日华皇后就召来了姜玉烟,“我的眼线说,陛下命谢意主持今年的秋闱,那曾兰儿让他拉拢那些寒门弟子,为他将来在朝堂上铺路。” 姜玉烟冷笑道,“没想到嘉贵妃倒是有点脑子,我小瞧她了。不过她能做我们也能做……..” 说罢对着华皇后一阵耳语。 华皇后震惊,“那得需要多少银两?” 姜玉烟道:“娘娘将银两发往各州的州府,命应试的寒门子弟凡符合要求者前来认领五两银以作盘缠。 咱们做在谢意的前面,他再砸钱也落了下乘。还能让那些寒门子弟永记娘娘的恩德。” “我的私库恐怕支撑不了这么多银两……….” 华皇后愁道。 “娘娘可以请陛下帮忙啊!” 姜玉烟眨眨眼,“您这是做好事彰显天家恩德,陛下的私库充盈的很,您只需撒撒娇,陛下定能支持您!” 华皇后被说得老脸一红, 觑她道:“我还撒娇,像什么样!” 姜玉烟哈哈大笑,“娘娘,这是女子的利器啊,无往不利!” 华皇后听罢也有些好奇,“那你对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姜玉烟一愣,自然不能说实话,“陛下龙章凤姿,但宫里确实不适合我……..” “那你…与那贵妃和三公主到底有何仇怨?” 华皇后如今对姜玉烟越发满意,两人也说得开些。 姜玉烟心思飘远了,胡乱编造道:“三公主府里有一夫侍,是我一起长大的师弟,她骗了人入府又不好生对待,害得我那师弟郁郁而终。我自然不能放过她。” 华皇后点头,“原来如此!” 三公主府里确有这样一个枉死的男子,却是个无父无母无来历的孤儿,无从查起,姜玉烟用了也不怕露馅儿。 “二殿下那里有何消息?” 姜玉烟问道。 “皇儿修建水坝,分流河道,安置灾民,湖州知府都上折子称赞我儿呢!” 华皇后不免为自己的儿子骄傲,“圣女的治水之策也是功不可没!” “娘娘过誉。” 姜玉烟道:“娘娘还是命人与湖州官员通个气儿,实事求是即可,过犹不及,不必过于称赞。” 华皇后不解,“为何?那些官员终日里夸奖四皇子聪慧敏捷,难得我儿做成件像样的事情,为何不能说?” “娘娘,四殿下满朝称誉,也是烈火烹油,若他将来行差踏错,便是致命打击。不妨就给二殿下在陛下心里营造一个默默无闻做事的形象即可,或许有一天陛下就会心生比较,看到二殿下的好。” 华皇后如今也十分信任姜玉烟,“你说的有理,就按你说的办!” 三日后,皇后娘娘亲下懿旨到各州府,掏私库支援各地上京学子,凡符合条件者皆可以领取银两作盘缠。各寒门子弟皆感激涕零,称赞皇后娘娘仁德。 与此同时四皇子在京城包了许多客栈,他早已经拿到了乡试的前三甲名单,就等这些寒门弟子一到,就施些小恩小惠,结个善缘。 结果七月末四皇子陆续见到赶考举子时惊得目瞪口呆!只见那些寒门子弟衣着整洁,丝毫未有落魄之相。在他的宴上更是大谈特谈皇后娘娘之恩德浩荡。气得谢意当场甩了脸子离了席。 后一打听,才知道原来皇后娘娘早已在各地发了上京的盘缠,难怪这些学子们如此不领情! 谢意拉拢这些未来朝臣的愿望落了空,心中更是发狠,看来那些行动非提前不可了! “我的好二哥,你可不要恨我啊!” 谢意嘴角露出一丝阴冷的笑,直叫人毛骨悚然。 第95章 遇刺 七月流火,夏秋之交,上京却依旧高温不下。姜玉烟热得蔫儿吧唧的。晚上休息的时候干脆剪了袖子,露出藕节一样的玉臂来。 左右是在自己宫里,也不怕别人瞧见。 一道黑影却悄无声息地摸了进来。 姜玉烟睡得模糊,恍惚做起了春梦,梦里有人正在啃咬自己的嘴唇,揉捏自己的温软。揉着揉着姜玉烟舒服地呻吟一声。 身上陡然一重,姜玉烟瞬间惊醒,睁开了眼睛。 “啊……” 惊叫声还未出口便被人堵住了口。 姜玉烟惊恐地看了一眼身上的人,一个俊极美极的男子正笑吟吟地俯视着她。 “沈逸!” 姜玉烟好一阵惊喜,“这皇宫内院,你怎么进来的!” “难不倒我……..” 身上的男人挑了挑眉,颇为不满道:“你许久未曾出宫,出宫了也只是找你那两个郎君,我便是这般可有可无?” 说罢在她胸前轻轻一拧。 姜玉烟龇牙咧嘴,“你也太坏了你!” 沈逸强硬地瞬间把她剥了个精光。 姜玉烟羞得满脸通红,“你也不怕人听见!” “放心,外面早睡了一片了。” 沈逸轻柔地蹭着她的耳垂,用气音道:“我这两日好饿!” “没吃饭吗?” 姜玉烟奇道。 “这里饿。” 沈逸说着用下身顶了顶。 姜玉烟忍不住捂了脸,“流氓!” 沈逸闷笑一声,“饿”久了的男人格外热情,直到天快亮了,姜玉烟才催着他赶紧出宫。 “派几个幽云卫去湖州,保护二殿下!” 姜玉烟朝沈逸吩咐道。 二皇子虽然低调,但各处歌功颂德,民间声名大涨,贵妃那些人居然没做什么小动作,这让姜玉烟总觉得有些不安。 沈逸慵懒地穿衣,似笑非笑,“还未喂饱我就要收利息,指挥我干活儿!” “哎呀,下次,下次~” 姜玉烟娇憨地在他脸上啄吻几下。 “先记着!” 沈逸迅速在她脸上摸了一把,便飞身而去。身形在黑暗中仿若幽灵,无人察觉。 姜玉烟闻着一室的麝香味,尴尬不已,偷摸着自己换掉了床单。 她却不知,因为她一时不安派去的幽云卫,果真给二皇子捡回来一条命…… ………… 谢沅在湖州与官兵们同吃同住,亲自给灾民施粥,搭建避安所。因为救助及时,百姓们不至于暴动,故而连暴民也未曾得见。一连两月平安有事,皇帝派来保护谢沅的骁龙卫们便有些懈怠。 谁知晚上回衙属的时候就出了事。 平日里谢沅和骁龙卫的饮食都是由州府衙门送来的,今日骁龙卫们见换了个官兵送饭也未曾在意,盘问后对方只道是原来送饭的得了急症。骁龙卫们见来人拿着州府衙门的牌子,便放了过去。 等他们回程时,领头的林都尉率先发现了不对劲,他头晕目眩手软脚软,浑身使不出力气。十几个下属也皆有醉状,恨不得掉下马来。心下大骇之际,一群黑衣人已杀了出来。 骁龙卫们这才知道是着了对方的道了。 幸好谢沅今日领了灾民的情,与他们同喝了两碗白粥,并未食用州府送来的饭食,这才得以幸免。看此情形也吃惊不小。 “你们是何人?!” “要你命的人!” 一黑衣男子阴恻恻道。说罢便带头杀将过来。 骁龙卫们勉力抵抗,然而他们手脚皆软,全身功力使不出一成。 “殿下快跑!” 林都尉大喝一声。 谢沅见敌人如切瓜切菜般将骁龙卫们一一斩杀,无奈拔腿就跑,黑衣人还待追,林都尉等人奋起阻拦。 谢沅有些粗浅的拳脚功夫,身子不弱,脚程也快。可惜骁龙卫们中了招,几乎毫无还手之力,黑衣人们很快就追上了谢沅,将他逼到了新修的堤坝边上,下方就是滔滔的急流。 谢沅形容狼狈,怒目而视道:“尔等为何要害我姓命?” 黑衣人们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因为你拦了别人的路,我们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我也可以给你们钱,给你们更多,你们既是拿人钱财办事,为何不能拿我的?” 谢沅勉力镇定,一脚已悬了空。 领头的黑衣人哈哈一笑,“你说的没错,只是可惜了,我们这行也有这行的规矩。只能对不住了。” 说罢利剑已对准了谢沅。 谢沅闭了闭眼,正欲跳入这湍急的河流之中。千钧一发之际,耳边却传来破箭之声。 几个同样身着玄衣的男子策马而来,仿佛神兵天降,二话不说便与那群黑衣人展开了搏杀。 谢沅机警地退到一侧,避开了交锋。 黑衣人起初见这援兵只有六人并不放在心上,但很快他们就傻了眼。 这六人皆是顶尖高手,以一敌十丝毫不落下风,尤其是领头两人,出手之快令人防不胜防,很快数十黑衣人便被处理了干净。领头的黑衣人还欲逃跑,被人一箭射于马下。 尘埃落定,谢沅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一气势骇人的男子连忙扶起他,领着其余五人恭谨行礼道:“我等奉圣女之命前来保护殿下,殿下受惊了!” 谢沅此时心中激动不已,竟然是圣女……圣女………眼眶发热,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 姜玉烟在两日后收到了沧一的传信,得知谢沅躲过一劫也是长舒一口气。她派去了幽云卫中武功最高的沧一和沧九、善暗杀的沧四,善医毒的沧六,以及轻功卓绝的沧二和神箭手沧十。要是这都不能保下谢沅,那她这幽云卫也该回家种地了。 这些黑衣人都是谢意重金聘请的江湖组织幽莲宫的杀手,传闻中他们出的任务鲜少失手。今次居然全军覆没。谢意收到消息的时候几乎要气疯了。 “你们幽莲宫就是这般办事的?” 谢意冷寒地对着一蒙面男子。 那男子却不惯着他,瞬息间一柄寒剑已经架上了脖子,“我们幽莲宫损失数十弟兄这笔账我还没跟殿下算,殿下竟然还敢找我的麻烦!” 谢意哆哆嗦嗦,嘴硬道:“是你们技不如人,我付了银子的,你们却连个人都杀不了!” 蒙面男子冷笑道:“殿下只告诉我那人身边有一队骁龙卫,却没告诉我他身边还有江湖高手!无论如何,我们死了数十弟兄,殿下需得另付十万两银,让我好生安葬我的弟兄!” “你!” 谢意与虎谋皮,此时又恨又惊恐。 那蒙面男子目光冷冽地与他对峙,剑口已然划破了皮肉。 谢意大惊,道:“好汉饶命,我付,我付!” 蒙面男子这才满意了,“殿下不必舍不得银两,那些人杀了我数十弟兄,我们幽莲宫自是不会善罢甘休,到时顺手给殿下解决了那人也未尝不可。” 说罢移开了剑口。 谢意瘫着身子软了下来。这谢沅还真是好命!也不知下一次他还能不能躲过! 第96章 迷情 华皇后很快得知了谢沅遇刺之事,哭哭啼啼请求皇帝再派两队骁龙卫保护。 正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华皇后连日里梦魇难眠。 姜玉烟奉命给她诊治,开导。 “这些刺客定是他们派去的人,来日我饶不了他们!”华皇后狠戾道。 “娘娘不必忧心,我已经派了我的人前去保护,当可护殿下无恙。” 姜玉烟细声细语地安慰。 “对对,这次可多亏了有你啊!” 华皇后收到谢沅的传信,知道是姜玉烟派了人去才护得她儿一命,也多了些真心的感激,“不知你想要何赏赐?” 姜玉烟微微一笑,道:“娘娘知我什么都不缺,将来殿下成事,庇佑我等一二即可。” “好,好,那是自然。” 华皇后连连应承。 姜玉烟又是宽言安慰,又是亲自侍奉皇后喝药,叫皇后心中熨帖的很,直叹气道:“你若是我儿媳多好!” 姜玉烟只笑着打哈哈,并不言语。 二人气氛正好,一内侍前来通传道:“娘娘,顾夫人求见!” 华皇后一怔,“快请!” 只见那雍容华贵的顾夫人一见面便用帕子抹眼睛,“娘娘,那华丞相竟然婉拒了我儿。当日他夫人和湘湘都应了的!” 华皇后颇感惊讶,照理说这是极好的亲事,这右丞怎会不允? “他可有说是何缘由?” “华丞相只说是湘湘顽劣,不堪与我儿相配,我就知道这是个糊弄人的。好不容易堵着李氏要个说法,那李氏支支吾吾说是她家老爷觉得我们两府皆势大,只怕引起陛下的忌惮,故而推拒了这门亲事。” 顾夫人愁容满面,“我儿为这大月戍守北境整整十年啊,如今二十有六,连个亲事也寻不到。我做这娘的如何不愁!” 华皇后面上闪过一丝尴尬,没想到她竟然保媒失败,只好安慰道:“妹妹不必太焦心,谢沅也没娶亲呢!” “二殿下今年才刚及冠,还早着呢!” 顾夫人闷闷不乐道。 “妹妹别急,我定再为明儿寻一门好亲事!” 华皇后心绪不佳,勉强敷衍道。 顾夫人见皇后不欲多谈,只好憋着气拜谢道:“多谢娘娘!” 便唉声叹气地退下了。 “这事儿你怎么看?” 华皇后揉揉太阳穴,疲惫地问道。 姜玉烟没想到江明安的亲事竟然如此不顺,心下也有些许惋惜。“本觉得二人挺相配,没想到这门第两边都高了些。” 姜玉烟觉得华丞相的思虑倒是有点道理,“虽说你们本也是一条绳上的,但明面上并不是铁桶一块,这若结了儿女亲事,文官之首和武官之首结亲,陛下能不忧心吗?” “那这明儿的亲事忒难办,门第低了只怕我那妹子不愿,门第高了又不行。他又是被退了亲的男子,清流人家也不愿意,这可如何是好啊!” 姜玉烟咯咯地笑,“娘娘操心这操心那,看来这一国之母也不好当啊!” 华皇后噗嗤一笑,嗔道:“可不,我宁愿像个平常女子,平日里啊,被几个郎君挨个哄着宠着,不知有多自在……” 两个人皆掩着嘴笑,冲散了先前的抑郁气氛…… 在皇后那里耽搁了会,戌时姜玉烟才回到长乐宫。此时宫里寂静一片,一个男人正坐于烛火之下等她,却是那盛元帝! 姜玉烟吃惊不小,皇帝很少主动来她的宫里,都是宣她陪侍。 只见那盛元帝不似往常一样温和迁就,反倒面色发寒,叫姜玉烟额头突突地跳。 慌忙行礼道:“参见陛下,陛下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 “圣女。” 盛元帝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姜玉烟,冷声道:“圣女不肯应朕,是不是因为心中有了人?” 姜玉烟察觉到他满身的酒气,心中一慌,莫非骁龙卫察觉了什么,竟然告知了皇帝? 姜玉烟仔细回想每次出宫的细节,他们应该没有确切的证据。莫非皇帝在诈她? 一时眼神闪烁,惊疑不定,说不出话来。 盛元帝却掐起她的下巴,道:“回答朕!” “陛下!” 姜玉烟被掐得眼底发红,那泫然欲泣的模样我见犹怜。 盛元帝的眼睛眯了眯,今日他听到骁龙卫汇报说圣女与那圣子看上去关系匪浅时嫉妒得发狂,甚至多喝了几杯也不能冲散这股子郁气。 他身为皇帝,好吃好喝样样顺意地恩宠着,她竟敢践踏自己的心意,愚弄自己于股掌之上…… 盛元帝只觉自己的帝王尊严被践踏,手也滑到了姜玉烟的脖子上,冷寒道:“沈逸说你冰清玉洁,证明给朕看……” 说罢盛元帝已俯下身来,啃咬在她白皙优美的脖颈上。 小五的身影就要跳进来,姜玉烟皱了眉,以手势制止了。 “陛下!陛下!” 只听美人惊慌失措,娇柔脆弱地喊。声声蚀骨销魂,如烟似雾。 拉扯间,那腰间的铃铛窸窸窣窣地响起来。让盛元帝刹那间意乱情迷,连眼睛都失了焦距。 身前的美人如雪山神女,阆苑奇花,他情不自禁地沉沦。早已忘了刚刚是如何的震怒,只觉得他再也忍不住了。 他是天子,他想要这个女人,她就该顺从他服从他! 恍惚中衣衫零落,他陷入了无边的欲海中。身下的女子婀娜婉转,他兴奋,激动,仿佛从此这锦绣河山才真正的完美了…… ………… 第97章 脱身 翌日清晨,盛元帝困倦地睁开眼,眼前的一幕令他大吃一惊。只见那绝美的女子披头散发地呆坐于身侧,一身雪白的中衣凌乱地裹在身上,露出脖颈间的片片青紫。 盛元帝瞳孔微缩,“朕…………” 他有些慌乱,只记得昨日晚间气昏了头,多喝了几杯酒,之后就跑到这长乐宫里,做了一场极尽欢愉的春梦。 只是他身子的疲乏,那满室的麝香味都告诉他,这竟然是真的! 盛元帝陡然撩开被子,一抹暗色的红梅盛开在床单上,刺得他眼睛发热发烫。 “圣女……不,蓝儿……..” 盛元帝心情激动,似紧张又似欢愉。“昨夜,是朕的过失!朕一定会负责!” 只见美人一动不动,眼神呆滞,似失了魂去。 盛元帝难得慌乱地抱紧了她,“蓝儿,蓝儿,你怎么了!说话!” 姜玉烟久久不回应。 半晌,盛元帝拧紧了眉,劝哄道:“是朕的错,朕封你为妃,给你大月最尊贵的地位,让你享尽荣华可好?不要不说话!回答朕!” 姜玉烟依旧呆滞不理。 早朝在即,盛元帝失了耐心,无奈地叹口气,命人好生伺候圣女,便匆匆离去。 漫不经心地听了大臣们汇报两句,一下朝又直奔长乐宫里。 ………… “我要出宫。” 一见来人,美人面若霜雪,沙哑着嗓音道。 “不!”昨晚的欢愉仿佛还在刺激着自己的神经,盛元帝怎能放手!“是朕的错,但朕是真心爱慕于你!” 美人冷着声道:“我亦真心仰慕陛下,侍奉陛下左右,陛下却待我如同那轻贱之人,无媒苟合,损我灵枢一族的尊严,如今我已无面目去见九泉下的父母,还不如死了去!” 说罢一把匕首已架在了脖子上。 盛元帝大惊,慌忙劝阻,“好蓝儿,你已经是朕的女人,朕珍惜你还来不及,如何会轻贱你,你不要做傻事!” 姜玉烟闭上了眼,黯然道:“陛下放我出宫吧,您若不答应我只有死在您面前,来世再报答您的情意了!”说着那匕首又近了一寸,丝丝血液渗出。 “朕会给你明媒正娶,你……你就不能留在朕的身边吗?非要以死相逼!” 盛元帝不知道她在倔什么,又气又忧地说道。 “陛下,” 姜玉烟眼含热泪,“昨夜的事我不怪陛下,只当是蓝儿对陛下一番情意的报答!但我已是决计不能再面对陛下了!请陛下放我出宫!” “说到底你还是不肯应朕……” 盛元帝恍惚道。 天子坐拥天下,却第一次感受到挫败与无奈。 两人对峙良久,盛元帝因了理亏终于败下阵来,“好,好,都如你所愿!” 说罢便狼狈地推门而去。 姜玉烟放下匕首,对着背影跪拜道:“多谢陛下。” 翌日,盛元帝连早朝都罢了,惊得皇后慌忙移驾前来问安。 盛元帝掌控天下,此刻却无法掌控一个女人。他想不通为何她都将女子最珍贵的元阴给了自己,却以死相逼不愿意做自己的妃子? 盛元帝隐晦地与华皇后说了此事,华皇后压下心头的震惊,道:“圣女世外之人,心性高洁,陛下此举定是伤了圣女的心,不若放她一条生路,也算对得起圣女……..” 盛元帝长叹一口气,“果真是朕错了?朕不该一晌贪欢,误了圣女,可我实在不舍……” “陛下无需自责,圣女既愿出宫,不如给她些恩典,臣妾倒是极喜欢这圣女,以后我常召了她入宫来,陛下若惦念,也可来我椒房宫坐一坐。” 盛元帝颓然地沉默许久,终于应声道:“那便封她个蓝梦郡主,赐她入宫腰牌,允她随时入宫。” “臣妾替圣女多谢陛下恩德!” 华皇后道。 那厢长乐宫里,姜玉烟也在收拾东西。这皇宫是不能待了,前晚她催动梦玲给盛元帝做了一个格外逼真的梦,又让小五摇了一夜的床,自己嗓子都叫沙哑了,才骗过了外面的骁龙卫。 若是次数多了,难免皇帝会突然惊醒,或是意识到什么。到时再想脱身便难了。 嘿,别说!昨日那场戏,可真费演技! “皇后娘娘驾到!” 一声内侍的尖锐嗓音传来,姜玉烟陡然回神。 “娘娘万福!”姜玉烟道。 “你和陛下……..你们………..” 华皇后欲言又止,“你真不愿为妃?陛下可实在宠你。” “不愿。” 姜玉烟面无表情,令人捉摸不透。 华皇后道:“你以后可还愿帮我?” “当然。” 姜玉烟抬起眼眸,“娘娘应该会想办法让我入宫的不是吗?” 华皇后心下松了口气,“陛下封了你为蓝梦郡主,赐你随时入宫之权。” “多谢娘娘。” 姜玉烟拜谢。 “只是……..陛下似乎对你仍不死心,你入得宫来,免不了一阵纠缠。” 华皇后道。 姜玉烟皱了眉,她可不愿没事回宫一趟还得和皇帝陛下重温旧梦,她的摄魂之术用多了就免疫了。 “我……..要么找个人嫁了?” 姜玉烟暗自琢磨,不知道她那几位郎君知道了会不会把她往死里折腾。 华皇后正中下怀,惊喜道,“你觉得明安怎样?” “玉蘅将军?” 姜玉烟眼前浮现出一个深邃立体却表情淡漠严肃的脸。沉默了一瞬。 她如今的身份,无论是萧元彦,谢景煜,秦商羽还是沈逸,都过不了明面。皇后的提议显然也是上佳之选,何况她对江明安的观感是很好的,敬佩有之,怜惜有之。倒也不是不可。 只是,她真实的身份和那几位郎君……… 姜玉烟头疼,“陛下知道了会不会大发雷霆,灭了江家?” 华皇后道:“此事由我去与陛下说项。你答应了便好。” 姜玉烟无奈,只好点点头,“那就但凭娘娘做主。” 华皇后满意地笑了。有了这聪慧能干且出身不凡的侄媳妇,她是如虎添翼。 第98章 喜从天降 三日后姜玉烟接到圣旨,盛元帝封她为蓝梦郡主,赐她随时入宫之权。 姜玉烟领旨谢恩。 盛元帝似乎陡然苍老,眼中含着浓浓的不舍和惆怅,道:“为什么?” 姜玉烟淡然道:“昔日我便言明不入后宫,只做医女随侍左右……” 盛元帝默了片刻道:“你真要嫁与那江明安?” “皇后娘娘一番心意,我岂能辜负?” 看着眼前美人冷淡的模样,盛元帝不甘地又问:“你可曾,对朕有过一丝一毫的情意?” 姜玉烟深深看他一眼,“陛下待我好,我岂能无动于衷。那一晚,我与陛下便两清了吧。人各有志,还请陛下给我个体面!” 说到那一晚,盛元帝便理亏,愧疚,还有丝丝缕缕的心疼。 姜玉烟转身离去。 盛元帝看着女子的背影落寞久立,却是怅然若失。 而将军府则喜从天降。一道赐婚圣旨砸在江明安头顶的时候,他几乎没有反应过来。 御前总管李公公笑呵呵道:“恭喜小将军了,还不接了圣旨?” 那厢顾夫人也是喜笑颜开,“明儿还不快谢恩!想什么呢!” “哦,好,臣磕谢陛下隆恩!” 江明安激动地几乎拿不住圣旨,若非他习惯了多年的冷漠严肃,他怀疑自己下一秒就要跳起来了。蓝梦郡主沈沧蓝,是圣女!圣女竟愿意嫁自己! 在家中众人或打趣或欣慰或艳羡的目光中,江明安沉着冷静地长腿一迈,“我去练武!”,可惜却同了手同了脚,叫一干人等哄堂大笑。 江明安在内院耍着刀,练着枪,挥洒着汗水,心中却激动地不敢置信。自打赏荷宴后,他便始终惦念着她,想着她。 困在京城的日子,他终日神思不属,每每想入宫见她却又找不到理由。天可怜见,上苍竟然听到了他的心声! 将军府紧锣密鼓准备婚事时,那厢姜玉烟却被困在沈园里脱不开身。 “有了我还要找人?嗯?” 沈逸将她压在窗前,咬牙切齿地一掌拍在她的翘臀上。 “啊………..” 姜玉烟惊叫一声,“你……..” 沈逸将窗户打开,凑到她耳边,嗓音幽暗,“我想叫所有人都看着……” “不要!” 姜玉烟羞愤欲死,一手将上身的衣领拢好,一手便要去够那窗户。 沈园只有剩下的六名幽云卫,他们也不敢真的看。只是那声音却清晰地飘了过来,叫人面红耳赤。 姜玉烟心虚地不敢抬头,恨道:“你疯了!” 沈逸美如谪仙的俊脸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情欲,“我是疯了!你可知我有多么嫉妒!” 姜玉烟对着沈逸总觉理亏。灵枢一族隐没深山,男人本可以独享妻子的爱。只因上了自己的贼船………. 姜玉烟试着安抚他的情绪,转换话题道:“咱们中秋……一起回去……见慕烟…………” 嗓音断断续续。 一提到儿子,沈逸的眉目就柔和了下来,片刻后轻轻抚过她的脊背,在她的耳际印上一个凉凉的吻。 “好……” 姜玉烟就知晓,提儿子有用。对于出生四个月就被抱走的长子,沈逸始终对姜玉烟心怀愧疚…… 这才挽救了她劳损过度的细腰…… 只是在回灵枢谷之前,她要送给四皇子一个大礼。 当天晚上她便潜回了姜府。 姜玉烟没要皇帝的赐宅,将沈园和姜府中间的两个宅子双倍高价买下来,一并打通成雕梁画栋的郡主府。地下更是打通了三头。从沈园一直通到姜府。 皇帝没说什么,只赏赐了无数金银珠宝。 萧元彦和秦商羽自然也得知了姜玉烟即将有第五位郎君的消息。秦商羽没什么表示,萧元彦却不甚高兴。 自从晚晚回京,他们还未曾如何亲热过,如今倒叫别人捷足先登。二话不说,关门便要行事。 姜玉烟气得直喊秦商羽,秦商羽自是不敢扰了大哥的雅兴,只尴尬地站在院中。 萧元彦憋了两年多,看到那熟悉的美妙身子便红了眼,一口一口亲过。 只觉她如今比从前还要令人疯狂。 “元郎,元郎……” 途中姜玉烟一声声地叫着。 萧元彦气血上涌,眼眶鼓胀,沉声道:“再叫!” “元郎……” 姜玉烟捧着他的脸亲吻。“我的元郎,我回来了。” 萧元彦如珍似宝地紧紧抱着她,小声呢喃道:“我爱你,晚晚………不要再离开我……....” “好~” 姜玉烟素手插入他的头发,温柔回应。 绵长而温柔的缠绵,姜玉烟只觉腰都要折了,累得手指头都懒得动。便让萧元彦抱自己到倚梅苑去,有事与秦商羽商量。 萧元彦却直接喊了秦商羽进来,叫她好生难为情。 秦商羽大家公子,最知礼数,此时也有些尴尬,拘谨地坐于窗边。 拢了拢中衣,姜玉烟便开始说正事儿。 “四殿下按捺不住了,不久前找了刺客去刺杀二殿下,被沧一他们救了,” “贵妃他们一定还有动作。” 秦商羽沉吟道。 “的确,我们未必要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给四皇子挖点儿坑。” 姜玉烟嬉笑一声。 秦商羽也温柔浅笑,“晚晚想如何做?” 姜玉烟低声道:“你这样……..找两个人……..就是这样钓鱼执法………” 秦商羽费力地理解着她的用词,“钓鱼执法?不知道四殿下能不能上这个钩?” “寒门子弟没拉拢成,谢意肯定想培养几个自己人。何况他刚刚买杀手花了一大笔银两不是!” 姜玉烟得意,“不上当我们也没亏什么,上当了他就彻底完蛋了!” “好!” 秦商羽赞道:“确实妙计!科举舞弊,陛下定不能轻饶。” “呵呵。” 姜玉烟想着想着便乐出了声。转头问向萧元彦,“三公主那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萧元彦早就想抹了那公主的脖子,一直关注着,只担心引火到姜府。 “她自从那次被放出来后,便很少出门,只折腾她府里的郎君和夫侍们。” 姜玉烟深感无趣,“真是个烂人!” 萧元彦道:“不用管她,早晚咱们可以名正言顺地处置她。” “嗯。” 姜玉烟打了个哈欠,便再次沉沉地睡去。 第二日。 姜玉烟对萧元彦道:“八月十五我要回一趟灵枢谷。” “何事?” 萧元彦有些紧张。 姜玉烟心虚道:“我和沈逸有个儿子在灵枢谷……” 萧元彦顿时惊讶不已,又仿佛深受打击,“你和他,你们已经有孩子了?” 姜玉烟点点头,不敢看他。 萧元彦醋意大发,委屈道:“晚晚都没有给我生孩子,是我做得不够好吗?!” “这…………” 姜玉烟一个头两个大,“这生孩子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何况当时我们没有这个孩子出不了灵枢谷。” 萧元彦默了片刻,道:“只要是你的孩子,我便喜欢,我同你们一起去。” 眼里却有说不出的难过。 “.…….” 姜玉烟轻声劝阻,“你去的话,沈逸在族人面前会很尴尬。” 萧元彦沉沉道:“就这么在乎他?” “他的身份,族规使然,就大家互相理解吧……” 姜玉烟无奈。 “那我送你到灵山。” 萧元彦坚持,他实在是怕了她会再一次消失不见。 “好。” 姜玉烟只好乖巧点头。 第99章 约见江明安 蓝梦郡主和玉蘅将军的婚期定在了九月二十八日。 姜玉烟和华皇后通了气,婚期之前欲先回谷祭拜祖先。皇后此时心情舒畅,连连应允。只吩咐她与江明安交代一声。 想起她那个御赐的未婚夫,姜玉烟心中有很多想法犹豫不决,便决定在走之前约见他一面。 江明安收到传信的时候,脸色不自然地红了红,向来不事打扮的玉蘅将军愣是捯饬了小半个时辰方出了门。 两人约见在参商酒楼的三楼。 江明安一进去便见那月亮一般遥不可及的人儿,正立于窗前,若有所思。眉间隐约挂着一股淡如烟云的愁绪。非但不损她的绝世美貌,更添一股我见犹怜的气质。 “郡主!” 江明安喉头一滞,呼吸都觉不畅。 “将军………..” 姜玉烟转过身,朱唇轻启,对着他盈盈一笑。 江明安刹那间被那明艳的笑容晃了眼,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仿佛公事公办道:“郡主约我所为何事?” 语气生硬,不似未婚男女相约,倒像是商务会谈。 姜玉烟瞧着男人薄红的耳际心中好笑。 这将军,平日里严肃冷硬惯了,对着女子却很纯情生涩,倒是有些反差萌。 “将军请坐。” 姜玉烟以手示意入座,素手拿起桌面的紫砂壶给他斟了一杯茶,缓声道:“是有一些事………” 江明安瞧着她的优美动作心中一动,举起茶盏掩饰性地抿了一口道:“郡主请说。” 姜玉烟垂眸看向那丝丝缕缕的茶烟缭绕,幽幽开口道:“不知将军如何看待我与你的这桩婚事?” 乍听此言,江明安微皱了眉,身姿越发一丝不苟地坐着,沉声道:“我自当谨遵圣意。” 姜玉烟盯着他看了一眼,语气似有困惑:“仅仅是因为圣旨吗?” “不是!” 江明安立马否认,透着急切和焦躁。 “那是……为什么?”姜玉烟歪着头瞧他,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容。 江明安冷冽的面容似有裂痕,半晌才道:“我,倾慕于郡主……” 男人说完脸和脖子就红了个透。 姜玉烟瞧着他的脸色,暗自心惊。这将军,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喜欢自己。 “看来将军是很喜欢我了?”姜玉烟指尖划过杯盏,挑着细眉,语音上扬。 江明安不吭声,睫毛颤得如筛糠。捏着茶盏的指节骤然紧缩。 半晌才问道: “郡主可是自愿?” 姜玉烟一怔。 江明安是个真正的英雄,当年萧元彦谈起北境战事的时候,她就格外钦佩他,据说女人的爱情源自于仰慕,她几次见他都甚有好感,甚至屡次为他说好话。 再仔细一瞧,男人剑眉漆目,英姿飒爽,通身的大将气度遮不住。放现代,也相当于国防部部长或高级将领了,配她,那倒是不亏。 所以皇后与她谈起的时候,她好像真的没有反对的意愿。 感觉到自己再一次渣了的姜玉烟有点羞赧,但还是坦然道:“我觉得将军堪与任何人相配,我也很荣幸。” 江明安的脸色又红润了几分,微咳两声。 两人一时陷入仿若相亲的尴尬氛围中。 想起自己的身份和那几位郎君,姜玉烟就开始头疼,笑意也浅了些。既要成婚,她的秘密终究瞒不住,且夫妻之间本该坦诚相对。 只是,江明安能不能被信任呢? 姜玉烟于是低声试探道:“若我有些事情瞒着你,你当如何?” 话音刚落,江明安的眉头猛然皱起。 她的话似乎并非玩笑之谈,反倒像是隔着重重迷雾,一时心中起伏不定,恍然间仿佛已经走过了刀山火海…… 气氛陡然凝重,连那茶盏也没了热气儿。 片刻后江明安终于郑重开口道:“我不知郡主何事瞒我,若郡主愿意和盘托出,只要不妨碍国家社稷,不危害百姓,无论何时我都护着你!若郡主不愿说……我也愿意相信郡主!” “多谢!” 姜玉烟松口气,眸光微闪。终究还是没敢将自己透个底儿掉。 临走前,姜玉烟和江明安交代了中秋要回灵枢谷之事。 江明安点点头表示知晓。 快出门时又拉住了她的手腕。似乎是思量许久,道:“郡主极聪慧,又有主张,但我希望郡主不论何时都不要以身犯险,毕竟你的身边还有在乎你的人,若你有事,他们都会受伤。” 我也会受伤。 姜玉烟怔愣片刻,抽回了手,道:“将军说的有道理,受教了!” 江明安指尖的温度骤然消失,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总觉得两人的心依旧隔着万重山,一时怅然若失。 第100章 回谷 萧元彦陪着姜玉烟沈逸二人回谷,他再次看到那辆豪华马车,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瞧着姜玉烟的眼神带着无声的谴责,好像在说“当初路上遇到了竟然都不肯相认……” 再看那神清骨秀,俊美如仙的男人更是敌意外显。 姜玉烟讪笑两声,由着他把自己扣在怀里。 沈逸侬丽的脸上看不出神情,只姿态慵懒地靠在车壁上。 下一秒姜玉烟就听到了木料被捏碎的声音。 姜玉烟:“…………” 萧元彦眼睛眯了眯,想当初和沈逸打斗之时还有惺惺相惜之意,此刻只有无边的醋意。晚晚居然率先生了他的孩子了! “沈兄的剑法如此高明,有机会再切磋切磋。” 萧元彦的语气格外不善,他嫉妒得想和这男人打一架! 沈逸老神在在瞧他一眼,“我一个大夫而已,切磋不敢当,伤了你蓝儿还得和我急……” “…………” 姜玉烟疑惑这老男人啥时候这么欠扁!这话太凡尔赛了,这不就好比在说虽然我主职是干大夫的,但是剑术赢过你还是轻轻松松…… 萧元彦果然面色铁青,要不是姜玉烟在,估计两人能立马掀了马车盖。 眼观鼻鼻观口,姜玉烟叹口气,男人多了也很烦恼啊! 行至灵山脚下的时候,萧元彦好一阵嘱咐才自行去摇光镇上歇脚。姜玉烟则服下避瘴丹,和沈逸一同入了山。 两人刚走到灵枢谷的入口处,一个蹒跚学步粉雕玉琢的幼童便出现在了眼前。仿佛心有灵犀似的,姜玉烟瞬间就红了眼眶。 “慕烟!” 姜玉烟飞奔过去,那小儿差点被扑得摔倒,惊讶之下放声大哭起来。 “娘的乖宝……..我是你娘啊!” 姜玉烟搂着幼童不放手。 身后的二长老忙蹲下来安抚小儿,“你轻点儿,可别吓着孩子………..” “儿子,别哭,是娘啊!” 姜玉烟抹着眼泪,心底酸涩,她十月怀胎生的儿子居然不认识她………… 沈逸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我们可以在这三天,还有时间,慢慢相处便是。” 姜玉烟强颜欢笑,掏出一堆礼物和小玩意儿,“我宝,娘给你带了好多玩具,你看喜不喜欢?” 说着将一个拨浪鼓塞进小慕烟的手里。 小慕烟此时也止住了哭啼,晃动了下白胖的小手,那拨浪鼓便发出咚咚咚的响声。孩子的脸像六月的天,转头便咧开嘴笑了起来。 “他笑了哎,沈逸!你看!” 姜玉烟开心地直乐呵。 沈逸也微微一笑,向着小慕烟张开了手臂,“来,爹抱抱。” 小慕烟似乎对这个高大俊美的男人很好奇,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瞧着,只是犹豫了片刻,便扑进了他的怀里。 沈逸将他高举过头,小慕烟丝毫不怕,反而咯咯直笑。 沈逸见状也哈哈大笑,叫姜玉烟嫉妒得眼睛发红。这父慈子孝血浓于水的果然不一样。那她就是后娘吗! 眼看着姜玉烟要生气了,沈逸把小慕烟抱过来蹭蹭她的脸,姜玉烟只觉她的儿子软乎乎漂亮得不像样,心中的一点不快瞬间就烟消云散。 “沈逸,你看他好漂亮啊,比小时候还漂亮!” 姜玉烟对着自己的儿子就是一通猛夸。 “嗯,你生的,自然漂亮!” “小慕烟会说话了吗?姑母?” 姜玉烟脸皮忒厚地问向二长老。 “会了,你让他喊爹,喊娘。”二长老隔代亲,对着小慕烟也是一脸慈爱。 “会喊娘吗?儿子,叫娘!” 姜玉烟满含期待地哄着。 小慕烟只乐呵呵傻笑,不应声。 姜玉烟也不恼,看着他的笑容只觉心都要融化了。 两人陪孩子玩了一日,晚上小慕烟认床,便抱回二长老那里去了。 看着姜玉烟恋恋不舍的模样,沈逸逗她,“要不再生一个?” “生!” 姜玉烟觉得人类幼崽实在是太可爱了。她就这么一个还常年见不到面,她还想生她十个八个的! “好,那为夫努努力!” 沈逸眼神幽暗。 “……” 姜玉烟坐了许久的车又陪玩了一天,早已累得很,装作没听到,顷刻便陷入了深眠。 沈逸闷笑一声。起了身,在满院的桂香中看向天边那轮圆月。 他竟从未觉得灵枢谷的月色如此好看过…… ………… “嗒,嗒” 忽有轻盈的脚步声传来,随后一个娇柔的女声响起,却是那堂妹沈娇柔。 “兄长还未睡?” 沈逸朝她看过去,叹道,“有些睡不着罢了。” “兄长不必担心,母亲将慕烟照顾得很好,族里的长老们也很喜欢慕烟。” 沈娇柔道。 自从沈逸成了亲,她便死了心,如今再见到她这风华绝代的堂兄,虽心有不甘,到底无可奈何。 “我知道,我幼时也是这般长大,这是他身为圣子的责任。” 沈逸沉声道。 沈娇柔点点头,柔声问道:“她,待你好吗?” 那目光中仿佛含了水。 “蓝儿她心性善良,对我也很迁就。” 说起姜玉烟,沈逸眉目舒展,柔情蜜意溢于言表。 沈娇柔黯然垂眸。 沈逸看着这个从小带大的妹妹,也有几分感情,遂温和道:“娇娇妹妹年轻貌美,一定能寻得如意郎君!兄长我祝福你………..” “嗯,多谢兄长。” 沈娇柔勉强笑了笑。看着这如美玉般的容颜,长舒一口气,“兄长夜安!” 沈逸点点头,看着沈娇柔远去的背影。心道,这过往的人事终于都要渐行渐远。他的人生就这样跟一个小女子绑在了一起,从此不可分割…… 三日一到,大长老便准时现了身,姜玉烟还待耍赖多留些时辰,那边大长老已寒了脸。 小慕烟至今都没有让她抱一下,姜玉烟心中酸酸的,一步三回头地走着。 那边小慕烟怔怔地看着二人远去,却突然大声哭了起来。 “娘!娘!” 小慕烟叫道,身子外倾,一双小手胡乱挥舞着。 姜玉烟听到他的叫唤,心口狂跳,拼命往回跑。“慕烟!我的乖宝!” 这次姜玉烟轻松抱起,小慕烟乖巧地窝在她的怀里,定定地喊她,“娘,娘” ,直喊得姜玉烟泪水涟涟,泣不成声。 二长老看着这母子连心的场景,心下不忍,立在一旁抹了抹眼睛。 最后还是沈逸忍着不舍将姜玉烟拉走了。 萧元彦接到二人的时候,姜玉烟的眼睛还红着,忙抱在怀里好一阵宽慰。 沈逸只觉又愧疚又无奈。 二人谁也不想理,姜玉烟爬上马车就独自窝在车厢的角落睡了一路。 第101章 幽莲宫出动 还未到京城,几人就收到了风声。有人匿名检举四皇子考前泄题,科举不公,检举人将完整的证据打包送到了大理寺,毫无其狡辩的余地。 盛元帝震怒,下令此次科举成绩作废,命令翰林院大学士谢景琰谢世子重新主持秋闱。而四皇子则被申饬,关了禁闭。 “只是被关了禁闭啊!四皇子果真受宠。” 姜玉烟对这结果颇为不满,却也在意料之中。 “但皇帝一定会重新审视他这个儿子…………” 沈逸道。 “不错~” 姜玉烟点头,“如今有个现成的对比人,皇帝又不是真的眼瞎。” 复又问道:“沧一那边可有传信来?二殿下如何了?” “二殿下治水颇有成效,你的法子很奏效,并没有大面积的瘟疫发生。应该即日就会回京了。” “好,殿下这次回来,一定会令大臣们刮目相看,观望的那些人说不准就会早做打算了。” “但愿如此!” 沈逸道。 ………… 此时湖州与冀州交界处,一辆颇为朴素的马车以及两队井然有序的侍卫队伍正不紧不慢地行在官道上。 幽云卫作为编外人员,却被安排至二皇子的近身保护。 作为两州府相交之地,此地甚为荒凉,官道狭窄,两侧树木杂草丛生。 沧一面露警惕,向沧二和沧四打了个手势。两人便先行在前方探路。 官道两侧的密林里,此时正潜伏着上百名黑衣杀手。幽莲宫上次折损了数十弟兄,宫主大怒,亲率众门主出马,欲将那几人斩杀以报仇雪恨。 沧四奔至前方密林中便停了下来,此时林子里透着诡异的平静,数双狭长阴冷的眼睛紧紧盯着他。 沧四耳朵动了动,多年的警惕心让他顿感一阵杀意扑面而来。 他伪装平静地往回走,待行至官道上便大喝一声,“二哥,有埋伏!” 沧二轻功惊人,立马提气往回飞。 幽莲宫众人见已暴露,也不隐藏。一个鬼面人飞身在前,身形如电。转瞬间便赶上了沧四。 沧四大骇,拔刀往那鬼面人的面门砍。 那鬼面人的身法极其诡异,不过短短两招,沧四的刀刃便被他抓住,片刻间被内力震成了粉末。 一掌劈来,沧四的额头血流如注,重重地倒在了尘土中。 沧二轻功卓绝,侥幸回来报信,那边幽莲宫众人已将队伍团团围住。 沧一见到一干杀手,目露寒光,冰冷地与那鬼面人对视。 “是你们杀了我幽莲宫数十弟兄?” 那鬼面人看向沧一。 沧一这才知晓原来的那拨刺客竟是这幽莲宫的杀手,“不错!” “那今日你们便下去向我的弟兄们赔罪吧。” 鬼面人呵呵冷笑两声,那嗓音令人毛骨悚然。 “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沧一怒喝一声,几名幽云卫训练有素,瞬间从马上借力腾空,扑向那鬼面人以及身边数名高手,骁龙卫们也扑了上来。 幽莲宫此次人马众多,几乎集结了所有宫中精锐,骁龙卫们明显吃力。沧一几人也多处挂彩。 尤其是那领头的鬼面人和其身边的几名中年男子,武功之高,皆不在沧一之下。 沧一和沧九呈一攻一守之姿,勉力破开一缺口。 沧一当机立断,“沧二沧六沧十,你们护送殿下先走!” “是!” 沧二沧六两人一左一右夹住谢沅飞身上马,沧十殿后。几匹马在官道上狂奔。 领头的几个杀手被沧一他们缠住,骁龙卫们也奋力阻拦追击的人马。 “好,等我先了结了你们的性命!”鬼面人冷笑。他身形如鬼魅,招式狠辣,不用任何武器与沧一拆了数百招。 林中血色飞溅,一片血雾中,骁龙卫们全军覆没,沧九亦被几个门主围攻而死。 沧一浑身是血,被鬼面人一掌拍在心脉上。 一道鲜血吐出,沧一剑尖指地摇摇欲坠。 倒地的一瞬,沧一忽然想起了那个总是眉眼弯弯的女子。 他露出一个极浅的笑来,仿佛情人的呓语,喃喃道:“…沈沧蓝啊……….” 那鬼面人捂着流血的手臂,冷哼道:“倒是小瞧了这人!” 说罢便领着余下数众追赶沧二几人…… 林间天色昏暗,横七竖八的尸体倒了一地。偶有归鸟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厉叫声。 一队人马寻着血腥味儿而来。 “少阁主,这人还有气儿~” 一个年轻男子将沧一翻过来,惊喜地喊道。 “哟,还是个熟人啊!” 说话的正是途径此地的天机阁的聂无忧,他嗅到了漫天的血腥味,便领了手下一探究竟。 待查探了沧一的状况,聂无忧从怀里掏出一颗护心丹喂给他,“把他带回去!” “是!” 聂无忧看着一地惨状,眉头微皱,看向那年轻男子道:“可知是何人下的手?” “好像是幽莲宫。” 聂无忧心道不好,口中发出咕咕两声,就有一个英武雄壮的海东青从空中俯冲而下,落在肩头。 “东儿,飞快些,去京城传个信~” 那海东青通人情,点点脑袋便挥舞着翅膀飞上高空,眨眼不见。 第102章 救下了谢沅 且说谢沅几人,好不容易甩掉幽莲宫杀手,于入夜时进入冀州城内。便乔装打扮混入了那小倌馆玉山馆内。 沧六道:“殿下,那贼人应没看清您的面貌,我喂了那馆主一颗毒药,您拿着解药,他必不敢出卖你。您且委屈些,装作馆内人,我和沧十引开他们。二哥轻功卓绝,我已让他先行回京搬救兵。” 谢沅勉力维持着皇子气派,心中又是愤怒又是难过,“死了你们几个弟兄,我对不住圣女…….” “保护您是我们的责任,殿下无需自责,且不要露了破绽。” 沧六说完套上谢沅的衣物便和沧十翻身而出。 那幽莲宫的果然不死心,循迹闯入冀州城,一间间地搜查着,凡是能藏人的地方皆破门而入,偶有不服者就地格杀。 沧六和沧十暗中埋伏,眼看他们就要搜到那小倌馆,便踩了一脚地面的枯枝。迅速退离。 鬼面人耳尖,“在那里,快追!” 沧六和沧十几乎是拼了老命奔逃,能为二皇子多争取些时间便多一线生机。 然而那鬼面人还是很快追到了他们。沧六和沧十几乎是瞬息之间就被扭断了脖子。 鬼面人查看一番,面具下的眼睛狭长而尖锐。“此人定不是那皇子,晦气!继续搜,天亮之前必须找到人!” 冀州离上京不过数百里,一个时辰后,沈逸和姜玉烟便收到了聂无忧的传信。沈逸领着剩下的幽云卫,萧元彦同行,快马加鞭赶赴冀州…… 玉山倌内。 一鬼面人大马金刀地坐在主桌,身旁是数十手下。他似笑非笑地瞧着下方的人,好像是狸猫逗弄奄奄一息的鼠类。 “二殿下还真是让我好找,差点就被你糊弄了过去。可惜了,你这天潢贵胄的气度,又岂是这满院的小倌能比?” 谢沅羞愤难当,“你要我这条命,拿去便是,何必为难这玉山倌的一干人等!草菅人命,天理不容!” “嗯?” 鬼面人发出瘆人的笑,“区区蝼蚁之辈,敢阻挠我幽莲宫做事,岂不该死?” “他们不知情而已,那倌主服了我的毒,不得不为我遮掩……” 谢沅已存了死志。话已至此,再不愿多言。 “要杀便杀吧!” “还跑了一个……” 鬼面人似乎有点犹豫,“要么殿下先告诉我,这些人是什么人,我可以考虑让你死得痛快些……” 谢沅心神一震,手臂青筋暴起。若是让他们知晓,只怕圣女会有危险。我落到这般境地,又怎能再害了护我之人………….遂盘腿坐下,闭目不答。 那鬼面人瞧着随即诡异地笑将起来,“即是如此,尔等还不伺候伺候殿下?” “是!” 一个冷面杀手走了上前。剑花飞舞,谢沅胸前瞬间被划了数十道长长的口子,血液四溅,却不伤及内脏,衣裳零落,碎成一片一片,狼狈不堪。谢沅闷哼一声,勉力忍耐。 “殿下,这只是我的一个开胃菜,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做落花流水,不过是手下和殿下闹着玩儿的。后面的手段我想殿下一定不会想知道的……” 鬼面人幽幽道。 谢沅养尊处优,此刻额头渗出冷汗。他忽然想起了他那失踪的小堂婶,那时脸上被人划了数十刀,应该也很疼吧。谢意,谢思琪………他心中涌出无限的恨意,一双手狠狠攥紧。 愣怔片刻,另一幽莲宫杀手已上了前来,一排摆上三杯酒盅。 “殿下选一选,这里有一杯是断肠草之毒,有一杯是鹤顶红之毒,还有一杯好受些,是那合欢散之毒。殿下可要试一试?” 鬼面人森寒道。 “我若不选呢?” 谢沅冷声道。 “那我只好先让殿下试试合欢散,在殿下最愉悦最快乐的时候,给殿下送上鹤顶红和断肠草,想必殿下应能死的很痛快。” “哈哈哈……” 殿内众人皆放声大笑。 谢沅不堪受辱,随手拿起一杯便一饮而尽。若能就此死了也是解脱。 鬼面人嗓音沉沉,“殿下还真是好运,居然选了断肠草,我还想看看这天潢贵胄意乱情迷像畜生一样求欢是什么模样呢,真是无趣。” 谢沅松一口气,只是腹内很快剧痛无比,他不由地弓起身子,在地上打起滚来。 “殿下还不说吗?这断肠草最少也得痛上三个时辰才能解脱,本宫主可没有耐心等你,趁早说了,我送你一个痛快!” “啊!啊!你杀了我!” 谢沅痛得目眦欲裂,以头抢地,又被那些杀手们架了起来。 绵长的惨叫声过去,鬼面人似乎失了耐心,挥挥手,“送他上路吧。” 那杀手欺身向前,谢沅闭上了眼睛。只道这次是真的解脱了。 谁知意料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嗖”的一声,一道暗器却以凌厉之姿击开了那杀手的手中剑。 两道颀长的身影跳了进来,随后是六个侍卫,二话不说便杀向厅内众人。 沈逸震开围攻的几人,拎起谢沅退至外围,“殿下,醒醒!” “是断肠草………..” 谢沅此刻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沈逸掐住他的脉搏,也是一惊,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枚丹药塞入其口中。 幽云卫们向来亲近,如今死了几个弟兄,群情激愤,恨得是咬牙切齿,不要命的打法。 萧元彦不慌不忙,面色沉着,周旋于幽莲宫的那几个门主之中也游刃有余,很快便将他们一一斩于剑下。 鬼面人瞧着宫内众人所剩无几,不辨面色,只喉咙里发出尖锐的笑声。电光火石间径直攻向萧元彦的背身。 “小心!” 沈逸侧身一闪,以强硬的掌力化解了这道攻势。随即与那鬼面人拆了数招,真气震得屋内一片狼藉,两人齐齐打上屋顶。 “没想到堂堂幽莲宫宫主竟也过问这朝堂之事!” 沈逸站定一侧。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鬼面人冷笑,他看着这俊美如仙,气度不凡的男人心中嫉恨,他自小生的丑陋遭爹娘遗弃,最恨的就是漂亮的人。 “你又是何人?” “我?我只是替我夫人出来办事的,谁让你杀了她几个手下呢!” 沈逸有些愁,“她伤心了我还要回去哄………” “枉你一身武艺竟被个妇人驱使!” 鬼面人怒喝一声,手心已在袖中淬了毒,瞬间攻向沈逸面门。 沈逸身姿如烟飘渺,不慌不忙一一格挡,那鬼面人一身强硬的金刚功,到了沈逸那却化成了绕指柔。 数百招后,鬼面人被一掌击下,鬼面破碎,露出一张唇裂,面部歪斜,丑陋不堪的脸。 沈逸啧了一声。 那鬼面人尖叫一声,慌慌张张捂住了脸,恼恨至极。“你休要得意!你中了我的五毒散,半个时辰后便会面容溃烂而亡!” 只见沈逸冷冷地瞧着他,面色不变。那面容也未有半点溃烂之相。 “你,你!” 鬼面人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状似癫狂,“你怎么没事?!不可能!不可能!” 沈逸不甚在意地挥了挥空中的余毒,“长得丑,心地也这般恶毒啊……” “你,你到底是谁?” 鬼面人目露惊骇。 “你还不配知晓。” 那鬼面人见败势已定,眼珠子一转,便要施展轻功逃跑。谁知飞到半空便脱力滚了下来。 沈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以为就你会下毒?” 鬼面人此刻才发现内力全失,一时目眦欲裂,形容扭曲,喉咙里恼恨地发出尖锐的哀鸣。知道自己已无生机,仰声大叫两声后便自绝于当场。 聂无忧此时恰好赶到,瞧着一地惨状啧啧两声,“沈兄果真出手不凡,竟然灭了幽莲宫啊!当初他们下毒害我,今日也算大仇得报!” 沈逸觑了他一眼,想起死去的靳卫、沧四、沧六和沧十,朝夕相处也有些主仆之谊,不免心中伤怀。 “沧一呢?” “我带着呢,护心丹给他护住了心脉,剩下的就是你的事了!” 聂无忧道。 两个重伤之人,沈逸不敢耽搁,快马加鞭赶赴上京。 第103章 自掏腰包的姜玉烟 姜玉烟听闻幽云卫死了四人,心中大恸,从未想过这几人竟然对她的命令忠心至此,这大概就是古人士为知己者死的侠义之心吧。 姜玉烟命人厚葬了他们,亲自写了铭文。几杯浊酒挥洒,幽云卫们也眼含热泪。 看着那美艳却神伤的女子,他们知道他们没跟错人,主子值得他们的誓死跟随万死不辞! 那厢沈逸正全力救治二皇子和沧一。沧一幸好是当时护住了心脉,留得一线生机。沈逸用天枢大法给他疗伤,费了不少内力才终于捡回来一条命。只是沧一内力全失,武功也算是废了。 谢沅身上的皮外伤不打紧,断肠草之毒当时他已用灵枢谷的九花玉露丸给他散去了大部分毒性,只是要彻底拔除余毒还需一味血灵芝。 聂无忧摸了摸鼻子就想把自己的身形藏起来。 沈逸盯着他,“我记得天机阁就有一株?” “你可别打我的主意,血灵芝是我爹在管的。”聂无忧道:“我那枚护心丹你还没付银子呢!” “你开个价!” 姜玉烟恰好走进来,“无论多少,换你的血灵芝!” 聂无忧看着眼前愈发美艳的女子,嬉笑道:“那血灵芝是我爹用来给我做聘礼的,你想要,嫁给我啊!” 沈逸冷哼一声,“你想得倒美!我亲自去见老阁主!” “别啊,沈兄,万事好商量嘛~” 聂无忧无奈,这人开口,他爹说不准还真就给了。那他的媳妇儿就泡汤了。 “蓝儿,你看我还给你捡回来一个人,你不得欠我一个人情,嫁给我又如何?” “……” 姜玉烟承认沧一能捡回条命确实是他的功劳,只是她对他从没有往那方面想过。况且当初聂无忧吓唬她的事她还没忘呢。 “嫁你不行,要不我娶你?”她料定聂无忧如此骄傲一定不能同意。 果然聂无忧面色突变,与人共妻他都委屈,做夫侍那是万万不能的。突然觉得没趣,聂无忧蔫吧道:“血灵芝我可以给你,一口价一千万两!” “你抢钱啊!” 姜玉烟瞪大了眼睛。 聂无忧抱臂轻笑,“那就看你觉得值不值,我天机阁可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姜玉烟沉思片刻就应了,“好!银票付给你!” 当初谢景煜和秦商羽的聘礼中皆有不少金银,沈逸亦给了她巨额银票。 聂无忧哑然,”小蓝儿你这么富有吗?竟这么痛快!” 姜玉烟挑眉,“当然。” “哎呀,失策失策,早知我该多要些~”聂无忧一脸懊悔。 姜玉烟一脚踹过去,“快回去取灵芝!” 两人这么一打岔,沉闷的气氛散去,场面一时松快起来。 送走了聂无忧,姜玉烟看了眼昏迷的沧一,不免忧心忡忡。 “他的武功还能恢复吗?” 姜玉烟担心地问道。 习武之人一朝失去武艺,恐怕比她毁容还难以接受。 沈逸割开手腕给沧一喂了点血,道:“我的血可以修复他的心脉。但武功若从头开始,恐怕数年也不能达到他从前的境界。” 此刻萧元彦却开了口,“他曾经的武功是内家功法,功力雄浑。如今我可以传他飞花剑法,以他的悟性,未必不能重新登顶。” 姜玉烟这才稍稍安了心。 几人走后,床榻上的男人陡然睁开了眼,眼眶微热,心潮涌动…… ………… 第二天姜玉烟没惊动任何人,偷偷入宫向华皇后禀告了谢沅遇刺之事。 华皇后老泪纵横,只是她刚刚为了那寒门子弟掏空了私库,如今是一点也拿不出来交换血灵芝,只好支支吾吾请姜玉烟再帮她一回。 “.……….” 姜玉烟虽说本已做好了自掏腰包的打算,却还是心痛得吐血。 “圣女有大才,又数次救我儿性命,将来我儿若成事,我必使他封你个正一品护国夫人。” 华皇后拉着她的手腕,亲热地画大饼。 姜玉烟心中唉声叹气,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 这培养储君之路不仅费脑力,还费钱啊! “晚晚不必心疼,姜氏皂业都在二哥手上,二哥那银钱很多,只不过一部分藏在了流云庄里,还有一些在钱庄,需得他的身份玉牌才可领取。” 晚上潜回姜府,秦商羽看着一脸肉痛的姜玉烟连声安慰。 姜玉烟瞬间目光灼灼,“银钱很多是有多少?” 秦商羽微微一笑道:“咱们姜家应该超过当年的季家了吧。” “哇哇,景煜这么能干呐!发展得这样好!” 姜玉烟激动得两眼发光,“我如今也是个富婆了!” “什么是富婆?” 秦商羽不解,“你明明还这么年轻~” “咳咳,就是富贵的夫人……这婆在我的方言里就是夫人的意思。” 姜玉烟敷衍地歪解。眼睛炯炯有神,“我即刻写信让景煜回京!抱一抱首富的金大腿!” 秦商羽掩着唇,哑然失笑。 三天后,聂无忧如约而来。沈逸也顺利替谢沅拔了余毒。 “如今你且藏起来,陛下发现骁龙卫全军覆没,必会找寻你下落。我们便在外面造些势,说二皇子遇刺下落不明。你将治水做的那般好,正是名声好的时候,朝堂上肯定会有人为你不平。 帝王多疑,陛下免不了会对其他成年的皇子们起疑。等过些时候,你再装作为人所救九死一生才回了宫………..” 姜玉烟絮絮叨叨地安排着。“到时一定要落魄些,哭啼两声,说不定能激起陛下的一点慈父的良心。” 谢沅看着眼前女子,也不免露出一个清风和煦,朗月入怀似的笑来。 他以皇子之姿向姜玉烟行了个大礼,道:“多谢圣女多次搭救之义,亦感谢圣女为吾筹谋之情,将来吾若能成事,定当亲手奉上富贵荣华。” 从前他不愿争,经此一遭,他才知朝堂如逆水行舟,若不争,便只有死路一条。 姜玉烟已经够富贵了,她笑眯眯道:“殿下若有那一日,我不求那富贵荣华,只希望殿下届时不要怪罪我一些不得已的欺瞒之罪即可。” “圣女何事瞒我?” 谢沅不解。 “与殿下无关,不得已为之。希望殿下谅解,时机一到,自会分晓。” 姜玉烟道。 谢沅点了点头,“好!” 姜玉烟得了这祖宗的金口玉言,当即也是心下一松。 当初她以沈沧蓝之身份使美人计哄骗了皇帝的骊山冰莲,又以迷情“一夜”骗了皇帝的愧疚而脱身。此时是万万不能暴露身份的。 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她没那么执着。只是偷偷摸摸和那三人来往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有机会她还是要做回姜玉烟…… 半个月后,姜玉烟大婚前夕,谢沅衣衫褴褛地回了宫,很是卖了波惨。 据说盛元帝老泪纵横,直道我儿受苦了。又因为差事办的好,翌日早朝亲下圣旨褒奖,并赐封号“景”,成为大月除了早已成年的大皇子以外,第二个有封号的王爷,另赏金银珠宝无数…… 叫嘉贵妃和谢意等人气得跳脚,阖宫阴沉沉。 第104章 谢景煜的宠爱 几天后沧一渐渐恢复,自寻了姜玉烟,郑重地向姜玉烟行了个大礼,“多谢主子救命之恩!” 姜玉烟看他面色平静,心里松了口气,连忙将他扶起,笑道:“该是我,多谢你们的忠心耿耿!” 萧元彦也走上前来,道:“从今日起,我便传你飞花剑法。” 沧一转向萧元彦,恭谨道:“是,多谢郎君!” 姜玉烟颇觉欣慰,其实沧一即便没了武功,她也愿意养他一辈子,只不过怕他自己心里过不去这坎儿,如此甚好! ………… 姜玉烟一时高兴,为了犒劳沈逸和萧元彦两人,中午溜到沈园亲自给沈逸下了厨,晚上又从密道潜回了姜府…… 只是她刚回到姜府就发现氛围有些不对劲。只见萧元彦和秦商羽分坐于八仙桌两侧,神情颇为不自然。 “怎么了这是?” 姜玉烟歪着头看他们,奇道。 秦商羽掩唇微咳两声。 然后她就被人从后方抱住了。 姜玉烟身子一僵,随即就察觉到一阵陌生又熟悉的气息。那是谢景煜的月麟香。 “你们都骗得我好苦!” 身后的人委屈巴巴,像落水的小犬。 姜玉烟转过身来,便见当年风流倜傥的青年此刻眼底青黑,胡子拉碴,狼狈得很,那素日里明媚勾人的桃花眼更是蒙上了一层水雾。 姜玉烟噗嗤一笑,“景煜,两年不见,你便这般沧桑?” 谢景煜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当初在宫宴上我就觉得你很熟悉!果真是我的晚晚!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这样子不好看吗?” 姜玉烟摸了下他的下巴,有些刺手。 “简直美极了!” 谢景煜桃花眼弯弯,一如当初,末了又有些怜惜,“晚晚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秦商羽和萧元彦闻言,也对视一眼,心中酸疼。 姜玉烟道:“还好………..” 谢景煜鼻头一酸,怜惜地把她搂抱在怀里,“从前夫君没做好,以后我堆金砌玉地养你,让你养尊处优,再也不要受半点苦!” “嗯!” 姜玉烟闷头笑,“我听说了,你生意做得很不错!” “当然,为了助你成就大月第一富商嘛!” 谢景煜得意洋洋,末了又郑重道:“这次回京我先不出去了,我要天天陪着你!” 姜玉烟也想他,默默点了点头。 当晚自然是去了风华院,她细心地给他净了面,满意道:“这才是我英俊潇洒,风流俊逸的郎君嘛!” 谢景煜搂着她的腰身乱蹭,“我太想你了晚晚!” “我也是………..” 姜玉烟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那你可不能再不辞而别了!” 谢景煜皱眉道:“你可知这两年我为了找你走了多少地方!” “噗………..” 不知想到什么,姜玉烟忍不住笑了声,“所以你还建立了离恨天?” “是你说要自己养一个影卫队。” 谢景煜道:“我在江湖上网罗了一些高手~” 这些男人们总是记着她的每一句话…… “感觉这名字,额………” 姜玉烟觉得好生中二,“行,回头我挑挑,我的幽云卫死了四个人,我想再补充几个人。” “好!” 讲完了正事儿,谢景煜就抱着她去了净室,两人一起洗了个鸳鸯浴。 洗着洗着自然是擦枪走火。青年眼中透着炽热的,深沉的欲望,叫她沉沦,弥足深陷。一时水花四溅,喘息连连。直到桶水冷却下来,才将战场转到了床上。 “晚晚,你回来了真好!我真是太开心了!” 谢景煜在她的耳边喘着撒娇。 姜玉烟也神思混乱,意乱情迷。她蹭了蹭他的肩,喃喃道:“宝贝儿…………..” 两年的时间差没有冲淡有情人之间的情意,反倒愈久弥坚,在重逢之日开出像骄阳一样灿烂的花儿来…… 没几日谢景煜就献宝似的召集了离恨天一干人等,竟然有上百人次。果然是首富的号召力! 萧元彦亲自试功夫,最后姜玉烟挑得八个合心合意各有神通的,连同剩下的八人,姜玉烟给他们重新赐名为“幽云十六骑”。归自己直属,郎君们亦可调配。 谢景煜则说到做到,对姜玉烟各种尽心。 会做各种菜式点心的厨子买了好几个,日日山珍奇果地给她补身子;琼花楼的首饰,锦绣坊的衣裙成箱子地往家搬;那郡主府更是被他焕然一新。家具全换了紫檀木,连箱锦绮,累架奇珍,花团锦簇,富贵逼人。 姜玉烟头一次在古代享受了下什么叫骄奢淫逸。 “景煜,你是搬空了京城的琼华楼吗?”姜玉烟看着堆成小山的箱笼抚额。这真的不会破产吗? 谢景煜不以为意,身后仿佛摇着个小尾巴,“我就愿你钗鬟环佩,日日不重样,做那大月最贵气的夫人!” 姜玉烟简直要笑喷了,“好好好,以后我出门必定头戴三斤重~” “哈~”谢景煜也笑了,瞧着她活泼的样子心中动容。此时他才找到一丝真实感,真的是他的晚晚回来了啊! 外面日头正好,室内幽香缠绕。他明媚绝美的夫人盈盈浅笑。一切都是那么好啊! 第105章 将军府娶亲 九月二十八日,镇国将军府迎娶蓝梦郡主。 举京皆知这蓝梦郡主之貌美甚至更胜从前的姜夫人,迎亲队伍刚走到观月街就被堵得水泄不通。 那威风凛凛的玉蘅将军骑在高头大马上,竟半点不生气,一本正经地让下人们缓慢开道,嘴角却有藏不住的笑意。 姜玉烟是第五次成婚了,也算驾轻就熟。她坐于鸾轿中看着前方伟岸的背影,嫣然一笑。 要说一开始有多喜欢这玉蘅将军倒谈不上,只是甚为钦佩。后见他婚事不顺便颇多怜惜,她总觉得身为一国英雄不该为人所轻贱。后来两次面谈,她仿佛摸到了江明安冷硬外表下一颗纯情柔软的心。皇后提及的时候便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 看来缘分之事当真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 将军府的喜堂也布置得肃穆庄重,姜玉烟婀娜翩跹而入,芳兰竟体,端庄典雅,直接看呆了喜堂的一干人等。 红色婚服真的很适合她,衬得艳色无双,风情外露。美目流转之处,便让人热血沸腾心情激荡。 江明安拘谨得不敢多看,一丝不苟地拜了堂,方牵着他的新婚妻子回了喜房。 顾夫人原是听了一些她与圣上的闲话的,但如今的女子,哪个没几个郎君几个夫侍的,这郡主身边倒是清爽,因而顾夫人也是满意得紧。 宴上江明安酒还没喝完,便被他心急的娘赶回去了。“去去,赶紧回去洞房,早点为我生个大孙子!” 席面上一众亲朋亲兵们皆哄笑不已。江明安红着耳垂,几乎同手同脚地回了喜房。 此时姜玉烟已经卸了钗缳,洗漱沐浴后换上了大红寝衣,斜靠在暖塌上闭目养神。一大早便被喜娘拉了起来,着实困倦。 江明安放轻了脚步声走近,见她似已睡着,这才肆无忌惮地欣赏起自己的美娇娘来。 姜玉烟本身肤白胜雪,如今在大红色寝衣的衬托下,闪着莹润的光泽,捎上一丝暖意。五官仿佛是造物主的恩赐,无一不精致。沐浴后的水汽犹在,给她的面容罩上一层朦朦胧胧的美感,好似仙府真人。 而姜玉烟早就察觉到那个灼热的视线了,她猛地睁开眼睛将已然看傻的某人逮了个正着。 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姜玉烟盈盈浅笑道:“看够了没?” 那一瞬间,江明安仿佛看到了春花满园,星河璀璨。 喉结滚动,江明安道:“夫人甚美!” “噗……” 姜玉烟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热了。再看自己的这位郎君,轮廓硬挺,五官深邃,有一种浓颜系的美,那纤长浓密的鸦羽勾得她心痒。 “很久之前我便听过将军的大名……” 姜玉烟起身给他宽衣,“将军年少成名,实在是人中龙凤……” “夫人过誉了……” 二十六的江明安此刻极度僵硬,比他十六岁第一次上战场还要紧张。 仅仅隔着薄薄的一层布了,江明安似乎已经感受到了她身上的温度和柔软。手局促地放到了她的腰间。脸上的神情端正凛然。 不像要洞房倒像要上战场。 姜玉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 只见那睫毛精又在作怪,扑闪个不停。姜玉烟用手碰了碰,江明安不安了一瞬却没有后退。 两人僵持片刻,江明安踌躇道:“我以前从未与女子相处过,虽然父亲这两日有教我如何服侍夫人,但我若做得不好,夫人见谅……” 姜玉烟心叹一口气,这可太严肃了。 眨了眨眼睛,姜玉烟道:“夫君不必如此,夫妻之间理当互相爱护互相尊重。夫君若不会,为妻也可服侍您……” 江明安目光幽深,道:“好………” 姜玉烟按着他往床边卧倒。江明安犹疑道:“为夫是不是该在上面?” 姜玉烟一愣,噗嗤一声笑了。 这一笑将两人之间的那点子尴尬也消除殆尽。 姜玉烟故作矜持道:“夫君请……” 江明安的大手缓缓摩挲过她的腰际,他掌心粗糙,有一层厚厚的茧子,刺激得姜玉烟颤了颤。只觉到处都痒痒的。忍不住轻吟出声。 江明安的呼吸都乱了,他无师自通地亲吻了那艳丽的唇舌,又细细舔舐她细腻柔滑的脖颈,让她被迫仰着头,勾勒出一个极美的弧度。 两人的衣衫褪尽。 姜玉烟这才发现江明安的身上竟然有数十道刀伤剑痕,有一条从胸口斜着直贯入左腰。 江明安垂眸,嗓音微哑,“夫人莫看,太丑,吓坏了你~” 姜玉烟摩挲着那道长长的疤痕,摇头道:“不丑,不丑,这些都是夫君为国为民留下的证据。” 江明安听过旁人对他的各种各样的赞美之词。但从未像今日这样心底熨帖。一股暖流从脚底缓缓升起,直流入他的四肢百骸。 如入桃源,如入仙境。 身下的美人娇媚的如同那晨露下的牡丹花儿,为他开出最妍丽的姿态。 正是云鬟花颜金步摇,红烛帐暖度春宵。好一个人间极乐! …………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姜玉烟小腹酸胀,两条长腿酸软,浑身透着不适。 江明安难得局促,一时纵欲,此刻又是愧疚又是不安,显得格外分裂。 没一会儿就有个府医被叫了来。 姜玉烟捂着脸,羞愤欲死,怎么也不肯让大夫看脉。 江明安无奈,只好和父亲母亲告罪,免了姜玉烟的敬茶。 镇国将军和顾夫人都是爽快之人,见儿子办的是造人的大事,高兴还来不及,哪会生气。当即就命人送了许多补品到他们的院子。 只是这京城没几天就传出小道消息。说蓝梦郡主成亲,三天没能下得了榻。 京城于是多了四个脸色铁青的俊美男子。谢姓男子更是气得连骂几声:“莽夫莽夫!” 姜玉烟听说后觉得属实夸张了,虽说江明安死板了些,待自己还是挺温存的…… 蜜月期的镇国将军府没什么娱乐活动,姜玉烟在书房找了找,发现架子上一排排的全是兵书,她随手翻了两本,基本看不懂。 不免也有点好奇,“这些书夫君都看过吗?” 江明安道:“只看过一点。” 姜玉烟惊讶,“传闻中夫君用兵如神,我还以为这些兵书夫君一定烂熟于心。” 谈起自己最熟悉的领域,江明安深邃的眼眸更亮了些,“战场瞬息万变,岂是一本兵书能写尽,用兵贵就贵在随机应变。使敌人永不能揣测,故而没有兵法就是最好的兵法。” 姜玉烟听着他侃侃而谈,仿佛看到了那个战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模样。心中也油然而生一股骄傲之情。 “顾方略何如耳,不至学古兵法!” 姜玉烟忽然想起了汉武帝时的冠军侯霍去病,那是天生将才,与江明安倒是有点像。 江明安听闻此言也微微一笑,“夫人见识不凡!” 姜玉烟连连摆手,笑道:“那是个将军所言,你们所见略同!” 江明安还以为是别国哪位着名的将军,一时有些醋。 “夫人很欣赏他……” 姜玉烟道:“嗯,欣赏啊!” 遂将她记得的霍去病的两次河西之战以及攻打匈奴的战术粗粗描述了一番。只不过掩盖了具体的名称。 江明安越听眼睛越亮,也忘了吃醋了,道:“果然是奇人也!” 北方狄荣和她描述的那个敌方很相像,江明安似乎又找到了一些新的思路。 不由地惊喜地将她抱了起来,“夫人很厉害!” 姜玉烟羞红了脸,心道我只是历史的搬运工。 江明安瞧着她娇俏的模样心痒难耐,又扣在怀里狠狠亲了一番…… 第106章 谢恩 婚后第七日,姜玉烟和江明安入宫谢恩。 一些时日未见,盛元帝似乎就老了几岁,看着姜玉烟的目光浑浊而寥落。 头一次这般看重一个女子,她却以死相逼要离开自己。盛元帝只觉难以接受,可一想起那晚的旖旎,又心生愧疚,将那股子不甘和郁气都挥散了去。 姜玉烟心里暗自嘲讽,莫非这皇帝还真“睡”出感情来了?面上却不动声色。 江明安瞧着两人的暗流涌动,不由地握紧了姜玉烟的手。 盛元帝瞬间阴沉了脸。 直到有内侍通传皇后娘娘有请,盛元帝才如梦初醒地挥了挥手,使他们退下了。 江明安不便入内,留在御花园等候。 姜玉烟一到椒房宫华皇后就喜笑颜开地命人倒茶奉点心,她如今对姜玉烟是越发满意。既嫁给了江明安,他们从此就是铁打的一块儿了。 华皇后道:“郡主果然好手段,这次教谢意栽了个大跟头,那厮着实可恨,竟然屡次派杀手去截杀我儿,真是多亏了郡主!” 姜玉烟不求回报地帮她,还两次救她儿性命,华皇后如今对她也有了一点真心。 “娘娘不必客气,只要二殿下以后能做一个爱民如子的君主,就不枉费我们如今的筹谋。” “那是自然,只是哪怕谢意出了科举舞弊那样的事,陛下也只是禁闭几日,这不都放出来了!这东宫之位迟迟未立,也不知陛下作何打算?” “父母之爱子,这偏掉的心不是一时半刻便能拉回来的,但陛下并非昏君,如今二殿下所行所为,满朝称赞,陛下亦看在眼里,为了江山社稷,我不信他没有考量。只不过尚且缺少一些筹码而已。” 华皇后问道:“那要如何加重这个筹码?” 姜玉烟皱了皱眉,“二殿下刚刚出了些风头,此时不宜再行高调之事,如往常一样,做个恭谨勤勉的儿子即可。我们且静待时机。” 华皇后点点头,对姜玉烟满是信服,道:“就按郡主说的办。” 姜玉烟出了椒房宫便去寻江明安。路上却碰上了一个不速之客。 只见四皇子谢意正站在通往御花园的必经之路,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姜玉烟心里一咯噔,硬着头皮打了个招呼。 “四殿下金安!” 谢意不答话,只脸色不善。 姜玉烟见状不再理会,抬腿欲走。 那厢谢意却叫住了她。 “郡主。” 姜玉烟缓缓转头。 “我有个疑问,郡主既不是为了入宫,何故要为椒房宫筹谋?难道本皇子就不配郡主效忠吗?” 姜玉烟抬眸看向他,她的行动到底引起了谢意的注意。看来这椒房宫也是眼线遍布啊! 说起来,她对谢意倒没有太大意见,除了为人有些阴险,谁做皇帝其实对她影响不大。只是,谁让他是嘉贵妃的儿子,谢思琪的亲弟弟呢?若要让他上位,这母女俩还不骑在别人头上拉屎,那她还敢暴露身份做回姜玉烟吗? 姜玉烟勾了勾唇,道:“那就要问问你那个好姐姐了,我早说她坏事做多了,看她不顺眼的人就多了。我可能也是其中一个而已。殿下只是运气不好,谁让你是她弟?” 谢意目光冷凝,“就为了这?” “对,就为了这。”姜玉烟语气陡然冷下来。 谢意皱了眉,森寒道:“郡主就那么有把握椒房宫能胜?” 姜玉烟笑了,“殿下说笑。对我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我一个女子,还是陛下亲封的郡主,殿下就算胜了,又能拿我怎么样?” 姜玉烟几乎有恃无恐,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律法对女子格外优待,就算谢意上位怎么样,他难不成还能杀了自己?” “郡主可别忘了,你成亲了。”谢意忽然笑了,只是那笑却令人不寒而栗。 姜玉烟心中一紧,旋即面色便冷了下来。谢意竟敢拿自己身边的人威胁自己! “那殿下就拭目以待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御花园走去。 只是这心头却像揣了无数心思,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谢意的话语就那么明晃晃地像根刺一样地扎进姜玉烟的心里。 她不仅是沈沧蓝,她还是姜玉烟,她的身边除了江明安,还有那四位。既走上这条路,便只能成,不能败…… 江明安背着手在凉亭里等她。见她心情不畅亦有些担忧。 回府的马车上,他几次欲言又止。 姜玉烟瞧他一眼,道:“夫君何事焦虑?” 江明安喉结动了动,“夫人不开心?” “恩,是有点儿。” 江明安微垂了头,“可是因为陛下?” “啊?” 姜玉烟一脸懵逼,这男人想什么,真信了谣言,认为她和皇帝有染? 江明安道:“御书房里,我瞧陛下确实对你有心…..” 姜玉烟正色道:“夫君不必多思,我心情不好并非因为陛下。陛下对我如何我不知,但我与陛下断无可能。” 江明安心中稍安,可他看姜玉烟在新婚之夜的表现,甚是熟稔,如不是陛下……又会是谁呢? 心中涌起酸涩的妒意,当晚刚用过膳,江明安便一言不发地压着她做了好几个时辰,累的姜玉烟叫苦不迭。 “夫人当初说有事瞒着我,究竟是何事?如今你我夫妇一体,夫人可以说与我吗?”云消雨歇,江明安忍不住开口问道。 姜玉烟的脸色变了变,这事关她的身份秘密。想起谢意的威胁,她便觉得此时暴露绝非好事,可如不与江明安交代,她又如何与沈逸、萧元彦他们联络? 心中一时百转千折,难以开口。 此后几天江明安皆沉默寡言,眸中难掩郁色。待姜玉烟客气有余,亲密不足。 姜玉烟亦有不快,不到一个月便先行回了郡主府, 丝毫未提及对江明安的安排。 顾夫人着急了,催着江明安搬入郡主府,被他以还要训练府兵为由拒绝。 顾夫人以为小两口闹了别扭,恨铁不成钢,气得当着江明安的面就抹了眼泪。 江明安无奈,只好恭谨地向自己的母亲告饶,表示明日便去郡主府赔罪。 第107章 赔罪 右丞府离积云巷两条街。华湘湘一听说姜玉烟搬回来了,高兴得第二天就上了门来。 当初在赏荷宴上两人一见如故,如今更是以姐妹相称。 “沈姐姐,当初你还撮合我和将军呢,原来是自己瞧上了人家哈哈~”华湘湘活泼,眨着圆圆的眼睛与姜玉烟开玩笑。 姜玉烟也不生气,“这玉蘅将军本就是极好的人啊,你看不上人家,还不许别人摘了这花?” “哈哈哈,你竟把将军比做花儿吗?”华湘湘笑的合不拢嘴,又偷偷摸摸与她咬耳朵道:“这将军看着可凶,伺候得可好?” 姜玉烟脸一红,就拿了笔杆子敲她一敲,“这都打听…….” “姐姐说说嘛,我可实在好奇。”华湘湘说着就往姜玉烟身上蹭。 “好好好,挺好的~”姜玉烟被她这副歪缠样给逗笑了。 华湘湘眼珠子一转,“那为什么将军没有搬入郡主府呀?我以为是姐姐厌了将军呢?” 姜玉烟一愣,外人眼里竟是这样的嘛? 这倒不是,她这两日不痛快主要是自己的原因,与江明安无甚关系。正想着要不要去请他一请,就听下人们来报,说玉蘅将军来了。 姜玉烟眼眸倏忽一亮,道:“快请。” 华湘湘年纪虽小,却是个知情知趣的,笑嘻嘻道:“那姐姐和将军好好聊聊…都说床头吵架床尾合哈哈哈…” “就你嘴贫……” 姜玉烟笑骂一声,命人送走了这尊大佛。 江明安走进内院,便瞧见姜玉烟手中执笔,写写画画。气质出尘,仪态万千。 姜玉烟离京两年多,都未供给锦绣坊和琼华楼的设计图,如今得空,便补上一些。 江明安看太不懂,只觉得姜玉烟的小字写得格外漂亮,忍不住赞了一声。 “夫人好才华!” 姜玉烟闻言抬眸,嘴角微微上扬道:“多谢!” 见此笑容,江明安目眩神迷,险些忘了上门的用意。 “将军是有何事?” “我……”江明安心中极度后悔,当初与她赌什么气呢,“我是来与郡主道个歉。” “哦?道什么歉?” 素来冷冽的将军此刻颇为局促,江明安低低道:“婚前我说过会相信郡主,但还是……” 江明安似乎是憋了许久,忍不住道:“不,我并非不信任郡主,而是我,我太在意你……” 说罢江明安的耳际通红,背在身后的指节倏忽一声脆响,无意中透露出主人的不安和慌张。 前些时候他待她是有点怠慢,原因姜玉烟也能猜到一二,倒没有真的生气。听闻此言心中亦有触动,夫妻之间本不该诸多隐瞒,只是她实有苦衷。 “将军要搬进来吗?”半晌,姜玉烟温柔地问道。 江明安惊喜,“搬,我马上让人搬!我,我今天我住这里了!” 姜玉烟瞧着这威风凛凛的大将军透出一丝傻气,忍不住噗嗤笑了,叫江明安俊脸涨得通红。 江明安踌躇着来牵她的手,手心干燥而温暖,“夫人…….” 姜玉烟轻笑了声,“你说你在意我,是怎样的在意?” “我……”江明安哑了口,片刻后一把扯过她的腰身,将自己温润的唇印了上去。 厮磨半晌,两人微微喘息,旖旎的情绪在空气中发酵。江明安似乎有了底气,认真道:“我也不知这算不算奢望,我希望能与夫人心意相通,想更多地了解你,也希望能保护好你。” 姜玉烟软着身子靠在他的胸膛,闻言心中一动,眸光微闪。这男人…… 夜晚,姜玉烟叫人取了一坛桃花酿来,在院中摆了个小桌。 “是我的错……”姜玉烟给他倒了一碗酒,低低道。 似是欲言又止。江明安喉结滚动,耐心地等待她的下一句。 姜玉烟抬头看向天边的那轮明月,面容落在月辉里,覆上一层朦胧的雾气……… “你听说过京城的姜夫人吗?”姜玉烟忽然怔怔地开口。 江明安的眼睛陡然睁大。他虽然从未见过那姜夫人,却听说过她的姜夫人五议,一直感概此为奇女子也。后也曾听女眷提起过,那姜夫人为三公主所害,面目全毁,不知去向………. 江明安只觉心跳如擂,仿佛快要抓住一件悬而未及的真相。说不出话来,只缓缓点头。 姜玉烟凑近他的耳畔,小声地说了一句话。 江明安几乎是瞬间怔愣在那里。 半晌,语气艰涩道:“所以,夫人之前的种种皆是为了报仇?” 姜玉烟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 “所以,京城姜家那三位郎君……..” “是,确切的说,你是我的五郎君。我的脸是四郎君所医治,只是治好后面目全非。”姜玉烟定定地看着他,“将军,这是我如今最大的秘密,我信你不会出卖我。夫妻一场,我必须对你坦诚。但如果你接受不了,我们可以和离。你放心,我会写明是我的过错。” 江明安的脸色越发冷冽,还有一丝来不及收回的难过。 两厢沉默。一时庭院深深,万里清光,冷风吹人心。 说了秘密对方却不给反馈,姜玉烟有些气闷,遂站起身来,道:“我先去睡了。” 独自消化巨大信息的江明安瞬间反应过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被扣在男人掌心的手腕发烫,姜玉烟委委屈屈地转身回望他。 “再叫我一声夫君。” 江明安嗓音微哑,郑重道:“夫君便为你披荆斩棘。” 未言尽其意,却尽在不言中。 姜玉烟目色柔和了下来,两人久久对视。透过那漆黑如深潭的眸子,投射出的是那男人深沉的一片心,滚烫,炽热。如北境的夏日烈阳。 “夫君…….”姜玉烟顺势钻进了他的怀里,娇柔婉转地唤他,末了又不够似的,补充道:“明郎…….” 霎那间,江明安全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一把抄起她的膝弯就向屋内走去……. 此时桃花酿的香味充盈在两人的鼻息之间,悱恻缠绵之际,姜玉烟只觉脑中开出一阵纷纷桃花雨,艳丽,灼人……… “花前一醉君需惜,楚台云雨,道是今夕何夕。” ………… 第二日姜玉烟起身的时候,发现江明安竟然难得的没有去练功,反而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 姜玉烟好笑:“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江明安开口道:“我只是在想,夫人受苦了。” 姜玉烟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有点不好意思:“如今我很好,就身份有点尴尬。” 江明安抱了抱她,“一开始我想岔了…….抱歉……” ,想岔了什么他没说。姜玉烟却似乎有些明白。 他本以为自己是她的头一个,不曾想前头已经有个四位郎君,一时气闷罢了。 既是说开了,姜玉烟有些别扭道:“可要见见其他人?” 江明安缓缓点了点头,终究要面对,早一天晚一天又如何。 当晚,除了沈逸,萧元彦他们三人都从姜府潜了过来。郡主府地下的秘密自此与江明安透个底儿掉。 对于这位从十六岁开始便独守边疆的玉蘅将军,萧元彦他们是格外敬重的,因而态度格外的好。只有谢景煜颇为不爽,想起那三天不下榻的传言就咬牙切齿,凑到姜玉烟的身边磨磨叽叽,直道要检查身体。被姜玉烟踹了两脚才安分些。 眼看家里的几个兄弟如此和谐,江明安也不由地松口气。若是以后他返回边关,家中也有人照料于她。 虽心中酸涩,却又庆幸。 如今姜玉烟算是完成了她在这异世的基本嫁人任务了。 因为她离家出走这一折腾,姜府那三人对她是百依百顺;沈逸独自住在沈园当他的大夫,也没有什么摩擦;至于江明安,少与人啰嗦,五人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这之后的夜宿问题就颇为头疼。姜府,郡主府和沈园三头跑,着实苦也。 第108章 谢意调查她 夜深人静,冷月无声。今夜姜玉烟宿在了郡主府。 此刻却有两个黑影摸入了内院,其身形矫健,灵活,于夜空中仿若黑色幽灵。 一个高个子与另外稍矮些的男子对视了一眼,两人低伏在屋顶的青瓦上,小心地掀开其中一片。 屋内暖黄的灯光泄出,只见一绝美的女子正坐于灯下与一男子对弈。笑意盈盈,如幻似梦。 虽早就调查过这举京闻名的蓝梦郡主,两黑衣人还是惊在了那里。 脑中恍惚热胀的片刻,耳边却突然听到一个少年说话的声音。 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蹲在他们旁边,似是疑惑道:“你们在看什么?” 两黑衣人惊得魂飞天外,正欲遁离,下一秒,就被人点住大穴,扔了下来。 “主子,来了两只老鼠。” 小五在门外邀功道。 幽云卫们早就发现了这两鼠辈,只是想看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姜玉烟皱了眉,朝对面的人道:“这大冬天的,等会儿再下…..” 江明安却拉住了她,转身给她拿了件外袍披上,两人一同往外室走。 主院一下子灯光大亮,门开了。 姜玉烟坐于厅屋主位的太师椅上,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两个来人。 江明安头一次见到自家夫人这般模样,心中觉得有趣,叉着手臂坐在了下首。 “说说吧,谁派你们来的?”姜玉烟朱唇轻启。 两个蒙面男子此刻面巾被人扯了下来,一时面红耳赤,既因为这个绝美女子与他们讲话,又因为轻易被人逮到。 他们的武功在江湖上也是排得上号的,谁知这郡主府的武力这么强。 其实姜玉烟不用问也大概知道,京城和她有怨的也就只有谢意那些人了。他未必敢用自己的侍卫,花钱请人来探查消息也未可知。 左边的高个子红着脸道:“我们只是收了人钱财,来郡主府探一探。” “是什么人?” “一个侍卫联系的我们,他的主子我们不知。” “要你们来探什么?”姜玉烟追问道。 再多说就涉及主顾私密了,他们的行规不允许。于是紧闭了嘴。 姜玉烟见他们不答,一手支颐,散漫地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大概就是查探下我与谁来往,都说些什么,书房里有没有书信……对吗?” 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竟然八九不离十,不由地面面相觑。早知郡主府是这样的存在,他们怎么也不会接这单,说出去丢了自己在江湖上的脸面。 两人正踌躇间,门外忽然传来一个清冽的男声,道:“你们是阴山的那两兄弟吧?” 只见一个样貌绝艳的男子踏着月色缓缓走入屋内,一身气度彷如蕴玉抱清辉。 原是那沈逸听到动静翻墙而来。 江明安抬起头,他第一次见到这位四郎君,也不由地为他的相貌心惊,忍不住频频打量。 那两黑衣人大吃一惊,“你是谁?你怎么知道?” 沈逸勾唇一笑,“我是谁你不用知道。听说你们做生意颇为守信,就是不知道与你们的性命相比,哪个更重要?” 说完在两人的诧异中,点住颈边大穴。两人唇齿微张,一人被喂了粒红色药丸。 待解了言语禁锢,那矮个子怒极,“你要杀便杀,何必还费那毒药?” “这可算不得毒药。只会让你渐渐失去神智,半月后便如同稚儿,倒也不痛苦。”沈逸身姿如松柏,淡淡道。 “你!”高个那人眼睛瞪得如铜铃,对他们习武之人而言,彷如稚儿还不如杀了他!何况他们阴山双雄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若真变成那样………当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 打蛇打七寸。那矮个子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士可杀不可辱,你们到底想怎样?” 姜玉烟略一思索,处理了这两人倒是不难,只怕那些人不死心,不如来个无间道……她和沈逸对视一眼,便对下首道:“我要你们为我所用,就按我所说的,回禀你的主顾……” “这……..”阴山双雄目露为难,一张脸涨得赤红。 “你们没得选。” 沈逸冷然道:“乖乖听我夫人的话,解药每月给你们一粒,可以延缓此药发作。”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那两人无可奈何,垂头丧气道:“是!我兄弟听您吩咐!” 姜玉烟微微一笑,满意了,有人花钱给自己养个间谍,何乐而不为! 没两天聂无忧也来了。 “四皇子对你的身份起疑,请了我们天机阁的长老去灵枢谷查探。幸好我在阁中有交代,那长老及时告知了我,这才免得你那圣女的身份暴露…..” 聂无忧笑嘻嘻道:“说吧,怎么感谢我?” 姜玉烟如今脸皮颇厚,“唉,债多不愁……” “……你这……”聂无忧有点无语。 “哈哈哈……”姜玉烟忍不住噗嗤一声,露出个明媚至极的笑容来。 聂无忧瞧着她娇俏的模样脑门一热…… 如今的她比之当初在西境更为活泼明朗,玉质天成。似乎更对他的胃口了…… “怎么办,我后悔了……”聂无忧沮丧地想着,没注意就那么脱口而出。 “嗯?后悔什么?”姜玉烟有点莫名。 后悔初次见面时没有一个好的开始,后悔没有把握住机会。 聂无忧默默掬了一把心酸泪,答非所问道:“你知道吗?我父亲和我母亲很恩爱,但我母亲也从未给我父亲做过饭,你给我做的那七日饭,我一直记得……” 姜玉烟脸一红,心想,“这不是你逼我的嘛……” 聂无忧笑了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又敲了敲她的头,道:“你不是要感谢我?不如再给我做顿饭?” 姜玉烟答应了。 她走进厨房的时候,直接震惊了一干下人。郡主府的厨子从未有机会进内院,一应菜式都是由主家夫人的贴身侍从端走的。如今见到这仙人之姿的夫人,惊得是目瞪口呆,连行礼都忘了。 姜玉烟也不在意,友善地笑了笑,柔声请他们搭把手,自己挽起袖子,上手开始做饭。 下人们自然激动地连连应声,烧火的烧火,择菜的择菜。 聂无忧则倚靠在门边看她。看着看着眸光就黯淡了下来。 肯为他做饭,却一点也看不到他。 他生性骄傲,总盼着能像父亲母亲一般,找个妻子恩恩爱爱。所以哪怕再喜欢这个女子,她若无意,他也不会强求。 姜玉烟很快做好了三菜一汤。 “这次够意思了吧?” 姜玉烟笑。 “还可以吧~”聂无忧挑着眉,大咧咧跨过凳子坐下来。 然而下一秒他就真香了。 真好吃啊!天机阁的厨子都是吃干饭的嘛!菜都不会烧! 聂无忧风卷残云,心里无声地埋汰。 姜玉烟见他心情不错,眼珠子一转又开始提要求,“不如你们就接了我这单,给我安实了这族中圣女的身份,省的谢意那货一直试探我,前两日还派了刺客来。” “刺客?你没事吧?” 聂无忧闻言先是紧张了一瞬,不知想到什么,复又自嘲道:“有你那几个武功高强的郎君,还有这幽云十六骑,我是多余担心。” 姜玉烟总觉得这男人说话的语气有点儿酸。“那行不行嘛?” “我阁有我阁的规矩,绝不能卖人假消息 。”聂无忧皱眉道。 姜玉烟思索一阵,“灵枢谷极其神秘,那不如这样,沈逸从前确是圣子,族内有无圣女并无人知,你们的规矩是不能散布假消息,换个说法总可以吧。” 聂无忧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默不吭声。 “你来告诉我,不就是想帮我嘛?”姜玉烟眨眨眼,近似撒娇了。 聂无忧被迷得心神不稳,总觉得是败给她了,暗自懊恼。 “我知道了。”说罢就逃也似得跑了。 姜玉烟看着那来去如风的人影莫名其妙。 四皇子府中。 此刻两名亲卫正与他汇报。 “那阴山双雄交代说,蓝梦郡主与那玉蘅将军十分恩爱,夜夜笙歌。并未见她私下密会何人。而天机阁也传来消息,沈逸沈沧蓝确实出自于灵枢谷。” 谢意显然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他猛得一拍桌案,眉头皱得紧紧的。 他与灵枢一族八竿子打不着,这沈沧蓝出现得突兀,又与他们作对,竟不知缘由,可是查探下来却一无所获……. 都怪他那个到处作孽的姐姐。不知何处就得罪了人,连累了自己…… “好个厉害人物……”谢意阴沉着脸自言自语。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过聂无忧到底是给姜玉烟矫饰了消息,暂时性地化解了她的身份危机。 第109章 雁北军情 腊月初十,这玉蘅将军新婚不过两月余,北境忽然传来紧急军情,道狄荣和更北边的赤炎氏勾结,集结三十万大军直压我雁北城。张君玉勉力抵抗,然敌我数量悬殊,战事吃紧,雁北岌岌可危,遂请求朝廷增援。 勤政殿内。 盛元帝看着八百里加急的战报头晕了一瞬。狄荣和赤炎氏向来不睦,如今竟然会勾结到一起!三十万大军呐,雁北如今只有区区十万驻军,三倍之数,张君玉如何抵抗? “李大人,如今何处可调兵增援?”盛元帝问的正是兵部尚书李先。 李先忙出列道:“启禀陛下,距离雁北最近的幽州驻军和胥州驻军可以整合约六万兵力,此外西境如今太平无事,可使杨将军派兵八万增援。” 众人一听,十四万加原来的北境十万,总共二十四万,算下来人数上仍是不占上风,且北方以游牧为生,马匹无数,骑兵实力十分强悍,此仗定然艰难。 盛元帝看着下首面色各异的众人,眉目沉沉,道:“张君玉身为副将恐不足以指挥这二十多万人,还有何人可挂帅?” “这…….”下方无论文臣武官都唯唯诺诺,不敢开口。 要整合几方兵马,若非大将无法服众,本已人数劣势,心若不齐,更是难打。故而众人皆面面相觑。 他们自是看的明白上头那位的心思。只是此战事,若非常年驻守北境的玉蘅将军出马,谁人又有把握? 兵部尚书李先思索了一番道:“陛下,西境杨将军或可担此重任…….” 盛元帝皱了皱眉,没吭声。 右丞华书澜见状忙出列道:“陛下,杨将军镇守西境一日不得分身,虽说西境如今无事,难保他们不会乘人之危。且狄荣和赤炎氏骁勇善战,杨将军对战骑兵经验并不多,恐难以少胜多!” 更重要的是,江明安在北境积威甚重,西境杨天佑将军虽与江明安平级,他去了却未必能快速收服北境军。但这话他没法对皇帝讲。 “华丞相这是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李先道:“我杨天佑上将军,驻守西境十余年,屡立奇功,使西境凤奚和大俞皆安分守己,如何还收不得这小小的狄荣和赤炎氏?!” 华书澜道:“此一时彼一时,古人有云,因地制宜,因人制宜,北境和西境的战情岂能一概而论?” 盛元帝沉声道:“那依爱卿所言,当派何人领兵?” 华书澜虽是个朝堂老油子,到底有几分文人的风骨在,也顾不上权衡,道:“微臣以为,如今虎符既已找回,当派玉蘅将军返回北境主持大局…….” 一时鸦雀无声。 盛元帝的心情显然不太好,默了半晌才骂道:“尔等其余人,朝廷都是养着吃干饭的吗?明安刚刚新婚就要派他领兵,倒显得朕苛待了功臣!” “陛下恕罪!”一众大臣无辜被斥,齐齐跪伏。 “谢琮,你呢?”盛元帝将眼光投向了自己的大儿子。他这个儿子倒有些领兵之才,且身为皇子身份贵重,收服那几方人马天然便有威慑力。 谢琮如今是京畿三大营之一神枢营的总军,手下统领六万人保护皇城安危。此前他只作为副将参加过大小战役,如今要他作为主帅统领北境战事,心里也直打鼓。且一旦长时间离了京,这神枢营就怕大权旁落…….. “这……父皇…….儿臣…..”谢琮一脑门汗,事关一国安危,他岂能儿戏? 只是看着盛元帝脸色青黑,只好咬咬牙,硬着头皮拜道:“父皇,儿臣愿领兵!” 盛元帝闻言面色缓和了些,“好,不愧是朕的好儿子!你回去准备下,三日后你且点上神枢营一万精锐赶赴雁北。” 到底心疼儿子,这下有二十五万军了。 又对李先道:“西境,幽州和胥州的援兵由李大人紧急调派。七日之内必须到达雁北!” “是!父皇!” “是,陛下!” 两人齐齐应和。 华书澜和下面人对视了一眼,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郡主府内。 姜玉烟也听闻了此事。她有意无意瞄上江明安一眼,只见他神色如常,午膳后还饶有兴致地邀她手谈一局。 但姜玉烟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了。 主帅善谋,江明安棋艺高超,相比之下,她就是个臭棋篓子,但他此次居然屡屡失误。显然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 姜玉烟叹口气。 自古以来,身为一国将领,未必会忠君,但保卫疆土,护卫百姓是他们刻入骨髓的使命。恐怕江明安也对此次谢琮挂帅心有所虑吧…….. “夫君可是忧心战事?”姜玉烟见他久久不落子,似已神游天外,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陛下忌惮我江家,即便我有心,又有何用?”江明安将手中的黑子掷回棋盒内。“多思不过徒增烦恼……” 姜玉烟垂眸,帝王和将帅之间,既有依赖又有提防,自古君臣相和的甚少。有多少将军最后能够解甲归田安度晚年?十之一二罢了! 若江明安是个普通人,他大可撂了摊子,做个富贵闲人,至少性命无忧。可他心中仍有身为将军的气节,将军的责任。但凡一息尚存,就要为大月江山抛头颅洒热血。 姜玉烟忽然就烦透了那盛元帝,真是个逊人!又为了江明安隐隐心疼,她的将军呀,真是戳她心窝…… 第二日一早。 姜玉烟谁人也没知会,只带了小五自己入了宫。 盛元帝见她一人前来,本十分高兴。谁知她一开口就是为了江明安的事情而来,顿时脸色垮了下来。 “是江明安让你来与朕说项?” “陛下勿怪,”姜玉烟柔声道:“明安并不知此事。是我自己想来见陛下。” 盛元帝听了这话脸色方缓和了些。 姜玉烟道:“我曾听闻,当年那位京城闻名的姜夫人在未央宫有过一句话,叫做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虽身为一介弱女子,也知此次战事非同小可。 大殿下虽英明神武,但我夫君对北境更为熟悉,若能让他帮衬上殿下一二,为大月效犬马之劳,也是我阖府的荣耀。” 盛元帝语气低沉,“郡主竟舍得自己的新婚夫君?” 姜玉烟抬眸看了皇帝一眼,坚定道:“我舍得,陛下。他身为将军,这是他应有的责任。” 御书房里沉默了一瞬。 姜玉烟给自己打了个气,觉得应该再给皇帝下一剂猛药了。 “陛下,镇国将军府老将军和夫人皆已年迈,如今不过安享晚年罢了,他们不会出京。若陛下仍不放心,再加上一个我如何?想必陛下也曾听闻,玉蘅将军对我有多喜爱。只要我们在京,明安必定对陛下和大月忠心耿耿,死而后已。”姜玉烟盈盈跪拜,郑重道。 这话说得大胆,基本就等于,你可以我们一家为人质,他就算手握重兵,也不敢造次。 盛元帝久久凝视着面前这个女子,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看不透她了。一时不知是惆怅还是什么,冷声道:“郡主是仗着朕宠你什么都敢说!” 复又低声道:“朕岂会动你?”语气竟有萧瑟之意,彷如秋暮之黄叶零落。 姜玉烟头皮发麻,也不知说动了没有。 “明安算来也是我的内侄,我们本是一家,岂有不放心的。只是朕怜他新婚罢了!” 盛元帝语气淡淡,此刻却并没有多少不快。 姜玉烟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个情绪变化,道:“陛下仁慈!臣妇一家多谢陛下抬爱,但雁北之事不容有失,否则不消一月,狄荣便能打到上京城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届时我等皆为刀俎下之鱼肉,还望陛下三思,允准明安返回北境!” 盛元帝默了片刻,盯着她的脑漩沉吟道:“朕竟不知郡主有如此见识和胸襟,倒确实有些像那姜氏……” “陛下过誉了!我岂能比拟那姜夫人!”姜玉烟闻言心中一抖,谦虚道。 御书房里又安静了会儿。最后盛元帝疲惫地捏捏眉心,“郡主先回去吧,朕自有主张。” 姜玉烟还欲再言,就见御前李公公和她不断地使眼色。 姜玉烟只好先行告退。 第110章 出征 翌日一大早,郡主府就接到了圣旨。改令江明安为主帅,大皇子为监军,领神枢营一万精兵,两日后启程赶赴北境。 盛元帝还算有人性,比原定出发日晚了一日,许是让他们夫妻有时间话个别。 江明安杵在那里愣了半晌,转头看向身侧的姜玉烟道:“夫人昨日一早出门晌午方归,莫非是夫人替我去求见了陛下?” 姜玉烟见瞒也瞒不住,索性点头承认了。 “我见夫君所忧甚多,好男儿报效国家,志在四方。我知这上京城留不住你,雁北才是你的归宿。” 江明安转过身正对着她,说不清心中是何滋味,深邃的眼眸里满是动容和不舍。 他轻柔地抚过姜玉烟的鬓角,道:“夫人竟舍得我?” 姜玉烟把额头靠于他的掌心,“不舍得啊,可是雄鹰本该翱翔于天际,岂能囿于这方寸之地。夫妻之间的情意,除却日夜相守,我以为还当互相成就。 再说,若雁北失守,大月危矣,你的夫人,还有这成千上万的女子或许以后都要成为别国的女奴。夫君努力驱赶敌寇,就是尽了人夫的责任,保护了我们生活的安宁。” 姜玉烟说得情真意切,叫江明安狠狠心酸心痛了一番,眼眶微热,鼓鼓胀胀。 他撤了手,撇过脸,向来严肃正经的人难得不讲理了一回,竟倒打一耙,“我看夫人是不需要我吧,家里几位郎君都温柔小意,体贴周到,哪像我这样的粗人,没得惹了夫人心烦。” 姜玉烟一头黑线,“夫君何出此言啊!莫非竟是我好心办了坏事?” 说罢走到边上凉亭,噘着嘴一屁股坐于石凳上,神色不悦。 江明安自知犯错,紧跟上两步,下一秒便俯下身用他玄铁般强劲有力的双臂从后方圈住了她。 “夫人,我口是心非瞎别扭,别生气。我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事,但是我,我真舍不得你……” 江明安嗓音微哑,贴着她耳际沉声道。 姜玉烟本也是假装生气的,此刻心软得不行,转过身来认真道:“我岂能舍得你,战场刀枪无眼,你去了北境我还得日日提心吊胆。你以为我就开心?但我看你魂不守舍,只能成全你这一片为将之心……” 听着这剖白的话语,江明安心中仿佛被爱意填满了,既高兴愉悦又充满了即将离别的伤感。 “夫人,不要忘了我……”江明安蹲下来与她平视,深邃的眼眸缓缓扫过姜玉烟的脸,仿佛要把每一个细节刻入灵魂,刻入骨髓里。 姜玉烟沉溺在他如深潭一般的眸子里,捧起他的脸,定定地看了看他片刻,叹口气道:“闭眼,夫君。” 顾不上周遭潜伏的一干幽云卫,下一秒她香甜湿润的唇瓣就印了上来。 江明安扣住她的后颈,反客为主,强硬地撬开她的齿关,不断地勾缠她的嫩舌。吻得又深又急。 不一会儿姜玉烟的眼眸就蒙上了一层水雾。 “夫人,我何德何能,才能拥有你…..” 江明安爱怜地抚过她红肿的唇。又在她的额间落下一个轻似羽毛却珍而重之的吻。 “给我生个孩子好吗?”江明安与她额头相抵,柔情款款地低声细语。 姜玉烟微皱了眉,古来征战几人回,她倒是想,可如今并不是她的排卵期。然而面对着江明安的眼神,她还是自欺欺人道:“好。” 江明安再也顾不得青天白日,抄起她的膝弯就向内院走去…… ………. 云消雨歇,姜玉烟顾不得全身酸软,指挥下人们为他收拾细软,一时郡主府忙忙碌碌鸡飞狗跳。 姜玉烟还把沧一喊了来,询问他是否愿意和玉蘅将军出征。他曾是花盛国的镇南将军,人极灵活又有影卫的谨慎,当能帮得上江明安。 沧一离开战场日久,此刻亦有些怀念,何况主子何须问他,他都会听从命令。遂郑重点头。 江明安得知沧一的真实身份也诧异敬重不已,当即给安排了一个军师的身份。 想到北境如今寒冷,姜玉烟发挥钞能力连夜让人搜集了几斤鸭毛赶着做了两件羽绒的冬衣。一件给江明安,一件给沧一。 又花了一日教给江明安阿拉伯数字,附上一本千字文,以数字对应其上的文字暗传消息。 江明安看得啧啧称奇。 那冬衣又轻又暖和,穿上完全不妨碍动作。至于那套传递消息的方法更是闻所未闻。 他这哪里是娶了个夫人,简直是娶了个宝藏啊! 一时抱着她柔情蜜意不撒手。 可腊月十四这日还是眨眼便到了。 第111章 送别 大月国虽气候较为温暖,但上京的腊月五更天,还是朔风凛冽,霜寒严枯。 露冷月残人未起,舍不得,可如之奈何…… 江明安天不亮便要去城外点兵。他早已起身,此时就着床边矮杌上的微弱烛火,深深看了一眼昨夜累坏的小女人。终究忍不住俯身亲了亲她的脸侧,微不可闻地喃喃道:“夫人,多保重………” 推开门的一刹那,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江明安面上的柔情褪去,复又变得威武森严,眉目间俨然便是那个战场上的杀神将军。 沧一早已在院中等候,两人快马加鞭直奔镇国将军府而去。 此时镇国将军府亦灯火通明,顾夫人见儿子刚刚成婚便要奔赴那刀枪无眼的战场,不由地捂着帕子哭红了眼。 镇国将军江烈端坐不语,但鬓角新生的白发还是堂而皇之地出卖了这位老人的脆弱。 他算是幸运的,下了战场还能好好活到现在,可一身的伤痛又有谁知,偏偏自己这唯一的儿子也要与他走上同样的路…… 江明安不说话,给两位老人重重磕了几个头。 “你放心吧,我们会照看你夫人……”江烈嗓音沉沉。 江明安点点头,“多谢父亲母亲!” 镇国将军府拜别了父母,江明安走出府外,他的数百亲卫已整装待发。 “出发!”他翻身上马,威严一声,一队人马井然有序地往上京城外而去……… 姜玉烟在他踏出房门的瞬间就睁开了眼。这时候她才有了一点送夫出征的实感。一夕欢好,她拼命压下惆怅和难过,又怎么可能睡得着! 上京城外,江明安端坐于雄骏的高头大马上,身形如松,英姿勃然,战袍肃穆,玄甲明光。一套上这身盔甲,他的气势便越发地冷冽强硬,叫人不敢直视。 大皇子谢琮居于他的右侧,他转头看了江明安一眼,这位与他同龄但小了两月的姨弟,神色凛然,威武霸气,果真是天生的将帅之才,是个能镇得住人的! 江明安的左侧似乎多了一个军师,也不知是从哪里找来的男人,身材高大,眉目硬朗,气势倒也不输什么。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啊! 几人身后就是江明安的亲卫和神枢营的一万精锐。 众士兵只见这位威严高贵的主帅似乎有所惦念地回眸看了一眼。心中忍不住揣测原来这般冷硬的心竟然也有软肋吗。 大军急行。 那护城墙上却突然传来一阵清亮悠扬的笛声,远远地钻进了大军的耳里。 那笛声时而高亢激昂,仿若瀑布急流冲向心头,时而柔肠百转,漾起心中千层涟漪。 江明安不可置信地以手示意暂停。 他向后方望去,一眼就瞧见了那护城墙上的女子。她素衣墨发,衣袂翻飞,手持玉笛轻奏,遗世独立,飘然出尘。 那厢大皇子谢琮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心中不由地羡慕这江明安真是好命,同样是出征在外,他的皇子妃怎么就不知道送送呢?! “夫人!”江明安张了张嘴,隔着一万多人无声地唤她。 刚刚分别,却已尝到相思之苦。 一颗心在胸腔热烈地跳动着,若非责任加身,他真恨不得朝她狂奔而去…… 沧一也瞧见了,他垂眸抚过身上冬衣的袖口,心中无声地惦念了一句,“沈沧蓝啊,要多保重……” 姜玉烟仿佛看到了两人,吹得更急。 那笛声瞬间让人看到了烽烟骤起,刀光剑影,又让人感受到了万千将士之碧血丹心,百炼成钢。 正是英雄侠骨,多少美人春闺泪! 众兵士皆听得热血沸腾,眼含热泪。这是他们的将军夫人在给他们送行! 大军肃穆地站立片刻,江明安忍住心头酸涩,挥手命继续前行。那笛声却一直伴着他们直到再不可闻……. “要平安归来啊!” 姜玉烟手脸冻得通红,这是她回京后第一次拿起笛子,吹得正是那首“铁血丹心”。一时心潮起伏,久久伫立不语。 而城楼另一角,有个月白色锦衣玉带的男子正静静地看着。 谢沅从未听过这圣女吹笛,如今再一瞧,除却面貌,身姿风仪以及精湛的笛技,竟然与他那失踪的堂婶一般无二…… 竟有这般相像的人事吗? 压下心头慌乱,直到姜玉烟远去,谢沅才若有所思地下了城楼…….. 第112章 婆婆带她去按摩听曲儿 江明安出征在外,老将军和顾夫人怕她“一个人”在郡主府不安全,便欲拨些亲卫们保护郡主府,被姜玉烟婉拒了。她有幽云十六骑,恐怕是京城权贵家安保最好的了。别说宵小之辈,就是只苍蝇也飞不进来啊! 那顾夫人答应了儿子要好好照顾姜玉烟,竟是个热心的,第二日又上了门来邀请她出去玩乐。 “明儿这一走,你一个人多孤单,跟娘出去耍耍……..” 姜玉烟心道这好歹是她的婆母,江明安不在家,陪陪老人也是应该的,便愉快地答应了。 两人带着一干侍卫,坐着将军府的马车直奔城东一家门面挺素雅的馆子,名曰水云天。还未下马车便有热情的馆主前来迎接。 “哟,顾夫人这是好久不来了!” 说着说着看到后面的姜玉烟便惊讶得眼睛鼓圆,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是,这是夫人的儿媳吗?我还以为是哪家的仙人下凡了呢!” 顾夫人听人夸她儿媳,心里也高兴。嗔怪道:“就你嘴甜!今天有什么曲儿吗?” 姜玉烟这才知道,原来她婆母是带她来听曲子了。那还好,挺健康挺正常的爱好。 那馆主道:“有啊,这两日我们水云天来了个头牌,那身段儿可好,唱的曲子也是婉转动人呐,夫人您可有耳福了!” 顾夫人大笑,“好好好,那就给我们二楼那个正对着唱台的位置。” “一定,一定。两位夫人请!” 那馆主忙不迭地引路。 姜玉烟一入馆,便引起了馆内人的诸多注意。一时抽气声,私语声不断。姜玉烟也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番。 她从前与京城权贵女结交少,华湘湘又是个吃货,倒没有带她来过这种地方。此时才发现,看台大部分都是女子,这似乎就是京城贵女的交际和娱乐场所? 两人入了座,便有小厮殷勤地送上茶水糕点。 那馆主笑眯眯地两手一拍,一会儿便有七八个清秀美貌的男子鱼贯而入。 姜玉烟睁大了眼睛,这是干什么?她偷偷瞄了一眼顾夫人,对方笑容满面,似乎习以为常。 “…….” “来……” 只见她婆母向其中的两个男子招手,看上去似乎是熟人。那两个男子立马乖顺地上前,一个蹲下来给她捏腿捏脚,一个给她按肩按头。 又对姜玉烟道:“郡主,你自己挑两个合眼的,这些人的手艺都很不错。” “………我天……”她的古代婆母居然带她来按摩啊,还全是漂亮男子,她在现代按摩都没这么“高配置”,只是先不要说她儿子高不高兴,她家里还有四位醋坛子呢,要是知道了她就惨了。 何况她还带着小孩儿……她微咳一声,只见小五立在一旁,撅着嘴,叉着手,看也不看她们,好像有点不高兴。 “快选啊!”顾夫人催促她。 姜玉烟瞅了一眼,选了个眼神最清正的。其他人都让退下了。 “就捏捏腿吧……” 那男子蹲下来,样子极柔顺,“是!” 男子白皙柔软的手轻轻给她揉捏着腿肉,力道不轻不重,确实很解乏。 姜玉烟这才发现,对面几个雅间的女子,身边都是有好几个技者伺候的。只是她眼尖,一眼就瞧见有些按摩的地方颇为暧昧惹火。 “……” 这大月的权贵女子还真会享福! 顾夫人瞥了一眼,道:“你可别学那些女人,大庭广众的!这种地方的男人捏捏腿便罢了,可不能带回家去!以后你再找也得找个门第清白的,可别让明安没脸!” 姜玉烟心想,“瞧您这义正言辞的,您别来啊!” 面上却点了点头。 很快堂下响起一阵哀婉缠绵的前调,一个极其妖娆的男子从幕后缓缓上了台来。那馆主立马乐呵呵介绍了起来,“这便是我们新来的头牌清月公子,今日唱的这出曲叫做慕春情,那是场场叫座儿,夫人您可得听仔细了!” 顾夫人来了兴致,身子坐直了些。隔壁几个雅座的女子甚至都尖叫了起来。 “清月公子!” “清月公子!” 姜玉烟仔细瞅了瞅,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翠。确实容颜艳丽,几乎不辨雌雄。但她觉得跟沈逸一比还是差远了。沈逸的容貌也极艳极盛,但一双剔透如琉璃的眸子愣是把他衬托出仙人出尘之姿。这样的柔弱妖冶之姿她倒是瞧不上。 那男子丝毫不在意周遭的打量,浅笑一声便开始轻吟浅唱。 月笼沙,十年心事付琵琶。 相思懒看帏画,人在天涯。 春残豆蔻花,情寄鸳鸯帕。香冷荼蘼架。 旧游台榭,晓梦窗纱。 ………… 那声音清冽如汩汩流水,又哀婉轻柔如云雾缥缈,仿佛是有某种神秘的魔力似的,令人忍不住深陷其中。 姜玉烟自己学过摄魂术,不由地暗自警醒。再一瞧,在座众人皆沉醉不已。 她眯了眯眼,看向场中那人,感觉那男人似也抬眸望了她一眼,那眼神风情流转摄人心魂…….. “……故意放电?” 姜玉烟正思量着。忽听一阵喧闹声传来,楼下赫然响起一个熟悉的男声。 “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退避。” 姜玉烟眉头一皱,就听出了来人,竟是那大理寺少卿郑少朴。 那馆主忙下了楼,出面交涉,“大人,我们这是正经的乐馆,在座的都是各家的夫人。我们小小商人可得罪不起啊,还请大人通融一二。” 郑少朴冷冷地看着那馆主,“大理寺办案你啰嗦什么?我瞧见有一奸细进入了你们水云天,你若胆敢窝藏,当知其罪!” 那馆主吓得连忙告罪,“大人啊,大人!我们小民岂敢窝藏奸细!” 郑少朴冷哼一声,对手下道:“搜!” 不知想到什么,复又叮嘱一声,“既有夫人们在此,你们仔细着些!” 说罢便亲自走上二楼来,一间间瞧过去。 转眼便来到了姜玉烟这间。 郑少朴一迈入里间,便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不由地一怔。待看清面目,他抱拳道:“不曾想郡主和顾夫人竟也在此,打扰了!” 姜玉烟不咸不淡嗤笑道:“郑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郑少朴道:“不敢当,不过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罢了。” 姜玉烟对此人观感算不上好,也算不得坏。就请他自便了。 郑少朴走时又回眸看了一眼。那种熟悉感越发清晰了。好像,那女子…….. 大理寺众人在各处雅间以及后院巡查了一番后,皆没有找到可疑人员。 最后郑少朴把目光投向了台上那位男子。 “这是什么人?” 那馆主忙不迭解释,“这是我们水云天的头牌清月公子,那是正经人家出生,可不是奸细……” “把他的身份文籍拿来!”郑少朴打断了他的话。 那馆主无奈,只好命人将清月公子的一应身份文籍取来。 “越州黑水县,灵渠村人……” 没发现什么异常,郑少朴若有所思,锐利的眸子在台上之人的身上扫过,之后便一言不发地领着人离去了。 今日他在一个茶馆会友,出去净手之时途经一个包间,竟隐约听到大俞,凤奚之类的话语。多年办案的警惕性上来了。本欲探听一番,却被人发现。 两人一左一右跳窗逃走。他只好紧跟着一头戴帏帽的男子追,谁知到了这水云天附近就没了踪影。这才一一排查。 郑少朴无功而返,总觉得这京城越发不太平了啊…… 被大理寺闹了这么一通,顾夫人也没了心情。姜玉烟则如释重负,亲亲热热挽着顾夫人离了馆。 无人察觉,那清月公子在人走后微勾了唇,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 晚间姜玉烟邀请顾夫人在参商酒楼用了餐,说了好会子话,这才回了府。 刚进院小五就憋不住地叫道:“夫人您可当心些吧,您还让那男人捏腿,要是让郎君们知晓,我们也要被罚!” 话音刚落,就见一脸冷寒的萧大爷神出鬼没地出现在眼前。 “夫人去哪儿了?” 姜玉烟心里一咯噔,心虚道:“我,我那个顾夫人约我去听曲儿……..” “听曲儿,还是捏腿?下一次是不是该把人领回来了?”萧元彦逼近她。因为身份的缘故,他们白日里也不便与她出门,倒方便她出去寻欢作乐了。 姜玉烟连忙摆手否认,“没啊,我都没有看那人一眼,就顾夫人盛情难却……..” 萧元彦挥退了左右,蹲下来握住她的小腿,眼神幽暗。 “看来是为夫伺候得不好,以后为夫也好好学学这按跷之术…….” 说罢将她扛回了内院,摁在榻上好一阵按。 姜玉烟又痒又痛,又哭又笑的,实在是折磨人。 “夫人以后还去不去?”萧元彦埋在她颈间道。 “不去不去!”姜玉烟连连认错。她就是误入歧途! 萧元彦这才满意地放过了她。 “哎!” 姜玉烟捂在被子里长吁短叹,大月国大概就她活的最憋屈,竟生生成了个夫管严啊! 那厢顾夫人回去之后也被镇国将军江烈好一阵数落,“你说你,平日里自己去那种地方听听曲儿就算了,怎么还带儿媳去,叫你儿知道了,保不准会怪你!” 顾夫人性子也爽烈,“听个曲儿按个跷怎么了!我都提点她了,外面不三不四的男人不要带回家。她自然听我的!” 江烈对他夫人的脑子极度无语。他那儿媳看着就是不去这些地方的人,如今倒被他夫人教坏了。明安常年在外,难保儿媳不会心野了。日后还有他儿的地位吗? 江烈唉声叹气,为了稳住儿媳的心,第二日还送了许多补品来,叫姜玉烟莫名其妙。难道长辈还鼓励去这种风月场所不成?不由地哑然失笑。 第113章 宫宴风波 临近除夕,宝月公主忽然传出有孕的消息,盛元帝龙颜大悦,遂将今年的除夕宴改设麒麟殿,寓意天赐麟儿。 姜玉烟身为郡主,又是镇国将军府的儿媳,此次不出意外地座位靠前。她的斜下首则是一脸幽怨的谢景煜和秦商羽两人。 姜玉烟的一举一动都颇为引人注目,因而她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眉目传情,便用手势暗戳戳比了个耶。这是他们几人的特有暗号。 谢景煜遥遥给她举了个杯。叫看见的人都在揣测,这姜夫人的郎君是不是心思动了,想要和离另娶了? 待帝后公主及众皇子都入了座后,盛元帝抬了抬手,那御前总管李公公便尖声道:“开宴!” 众人连忙起身谢恩。 盛元帝今日十分高兴,大月很久没有喜事了,宝月公主有孕,他即将迎来第一个孙辈,此时看他这平日里不懂事的女儿也是分外顺眼。 嘉贵妃和谢思琪看着皇帝的表情自然志得意满,趾高气昂。 姜玉烟一抬眸,便看见了那一家子对自己的眼神。 盛元帝一脸喜意,与自己遥遥举杯。姜玉烟忙不迭地起身回了个。 至于嘉贵妃和谢思琪,则满脸嫉恨地看着自己。那谢意的表情更是无端阴沉,不可捉摸。 姜玉烟淡定地规矩用膳。 没多会,有探子候在殿外请旨求见。李公公出面应付了下,便回到盛元帝身边耳语了一番。 盛元帝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玉箸道:“诸位爱卿夫人们自便,朕先走一步。” 说完便匆匆离了席。 华皇后连日安排宴会亦疲累不已,见皇帝先行离去也没了兴致,便将宴席交给了老二,也就是新晋的景王爷谢沅。 没了帝后坐镇,席面顿时松快了起来,权贵大臣们皆互相走动敬酒。 顾夫人的案前,来往命妇们是最多的。醉翁之意不在酒,郡主美貌绝伦,如今“才嫁了一位大郎君”,一时京中有公子者皆上赶着巴结。虽说大郎君有管理后宅之权,但如今江明安不在京,谁进了郡主府的门就是独一份的恩爱。自是人人趋之若鹜。 大概是这一生中最高光的时候了。顾夫人高兴得红光满面,谁敬都喝。只说:“咳咳,孩子的事情让她自己拿主张,我可做不得她的主…….” 姜玉烟头疼地瞄了一眼斜对面,谢景煜面色青黑,就连秦商羽也一脸落寞。 “……….” 姜玉烟正无语着,就见谢思琪朝自己走来,那身旁的内侍托着两个白玉盏。 “公主……”姜玉烟连忙起身,身子却微不可察地绷紧。 谢思琪嘴角勾起,“从前父皇时常称赞你,说圣女端庄得体,聪明伶俐,总是让本宫多与你学习……今日我便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你倒是教教我…….”说罢又凑近了一些,将其中一只玉盏递到她面前,“怎么笼络圣意?” 语气沉沉,带着危险的讯息。 姜玉烟紧盯着她的肚子,看惯了宫斗剧情,此刻她最怕碰瓷儿,因而不由地往后退了两步,离她远了些。 谢思琪:“……….” “圣女何故离本宫那么远,莫非你竟如此不给面子,这杯茶水都不喝吗?” 姜玉烟道:“不敢。公主身份高贵,理应是我等敬您。” 说罢没接谢思琪的白玉盏,拿了自己桌面的酒盅,自己倒上一杯,一饮而尽。 “公主,请!”姜玉烟一杯下肚,面不改色。 谢思琪眼睛眯了眯,没喝。却面色不善地看向一旁的内侍。 “你怎么做事的,郡主不喝我的茶,你不会劝吗?” 那内侍战战兢兢,一下子扑通跪倒在姜玉烟的脚下,手中仍举着托盘。 姜玉烟连忙机警地往后退,却恰好撞上前来传菜的宫人。 “哐啷”一声。 浓汤洒湿了半片裙面。修长的大腿线条和形状顿时映入众人眼帘。 一些知礼的青年已经转过头去,谢景煜和秦商羽则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郡主恕罪,郡主恕罪!” 那传菜的宫人吓得面无人色,连连磕头。 姜玉烟皱眉看着自己的裙角,幸好外面天气寒冷,这汤从后厨送过来已经不太烫了,只是下腿湿哒哒,不舒服且失礼极了。 嘉贵妃在上头嗤笑一声,“琪儿,郡主不喝你的茶。你就不要强人所难了。郡主还是去暖阁换身衣裳吧,这一身的汤菜,没得辱没了你的天姿国色。” 那谢思琪冷哼一声,扭着腰回座了。 姜玉烟黑了脸,总觉得这一连串的事故太凑巧了些。她脑中快速闪过一系列的宫斗情节,便去唤她的婆母,想请她陪同一道。谁知那顾夫人喝得醉醺醺,说了几遍尚且不能知其意。 “你说什么……”顾夫人大着舌头。 姜玉烟:“…….” 她抬眸和谢沅对视了一眼,谢沅立马心领神会,指了两名内侍陪同。 不是贵妃的人,姜玉烟这才放心了些。 第114章 年年用这下三滥的手段 命妇们入宫,有经验的都带一套备用,以防饭菜碰脏失礼于人。这宫殿后方的暖阁便可用于命妇宴前歇脚和宴中换衣。 姜玉烟在这内侍的陪同下行至暖阁中。甫一入内,便闻到一阵极浓的熏香。姜玉烟心中警铃大振,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用桌上的茶水扑灭了那香。 只见一道白烟升起,茶水的清香融合了那股魅香,反倒引出一股缠绵温软的香气。 姜玉烟的身体骨血被雪魅改造过,又服过灵枢谷的万清解毒丸,此时百毒不侵,她不由的松口气。 待换好衣物,姜玉烟便欲起身回宴。 可是刚走两步她就发现不对劲了。 四肢发软,身体竟隐隐有些躁意。且愈演愈烈,几不能成行。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那熄灭的香炉,人生头一次爆了粗口,“妈的!年年用这下三滥的手段!” 姜玉烟掐着自己的掌心,用沈逸教她的灵枢谷内功心法运转了一遍,竟缓缓压了些下去。 “快,送我出宫!”姜玉烟喘着气打开房门。 那两个内侍见美人面色潮红,衣领松散皆大吃一惊。 “郡主,奴去给您请二殿下吧!”其中一个年长些的道。 “不可……”姜玉烟立马就反应过来,她丢不丢人另说,这恐怕就是冲着谢沅来的。 皇子若婚前失节,会被宗亲们诟病,几乎没有继承大统的希望。 再者,皇子若要娶妻,其他郎君得降为夫侍,他二人若真有了苟且,只怕从此与镇国将军府生了嫌隙。 好个一石二鸟! “送我出宫!”姜玉烟厉声道。 那两个内侍对视一眼,不敢有违。连忙搀扶着姜玉烟往外走。 三人刚出了暖阁,便听到不远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姜玉烟一惊,脚下更急了些。她现在欲火焚身,再待下去难保她不会做出什么后悔莫及的事。 几人跌跌撞撞,姜玉烟手软脚软,肌肤热得发烫,没多远就跪了。 她推开那两个内侍,都要急哭了。 实在顾不得了,她勉力凝神驱动梦玲。 美目似云雾般地盯着那两个内侍,“去,偷偷去请吴王府谢小公子来。” 那两个内侍目光呆滞了一瞬,不由自主道:“是!” 附近就是她原来客居的长乐宫,当时皇帝为了方便她来御书房伴驾,这座宫殿极靠近外院。 月色勉强能视物,姜玉烟扶着墙角往那宫门挪。 只是下一秒手心就被人扣住了,独属于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 姜玉烟烧得昏昏沉沉地扑在那人身上。似乎还听得那人问她怎么在这里…… 姜玉烟什么也不想听,火急火燎地去扯他的衣服,那人僵硬得扣着衣领不放。她急得呜呜咽咽,眼泪打湿了睫羽。 最后那人似乎仍是妥协了。抱着她便飞入长乐宫内……… 那厢,秦商羽发现姜玉烟久未归后,和谢景煜耳语了一番。他俩不便出入暖阁,谢景煜连忙来寻谢沅,毕竟谢景煜算是他的小堂叔,方便传话。 谢沅有些诧异,不明白这谢景煜为何这般关注郡主,仍是不敢大意,带着两个内侍匆匆前往暖阁。 谢意看到谢沅走后,眼中闪过一道狭长算计的光。 嘉贵妃招他过来,耳语道:“这郡主出自灵枢谷,这寻常毒药能有用吗?” 谢意冷笑一声,“我这并非毒药,只是寻常暖情的香罢了,于人有利而无一害。不过这位郡主是个聪明谨慎的。她却不知,这香一定不能用水扑,否则那暖香的烈性会瞬间增加十倍数。我担保她绝计走不出暖阁。否则她不会这么久未归。” 嘉贵妃赞许地看了谢意一眼,意味深长地笑道:“我儿真是高明。那不如我们便请顾夫人还有其他夫人一起去看看郡主吧,别出了什么事儿…….” 长乐宫中,月色透过云窗斜斜射入殿中,隐约投射出昏纱帐里两个抵死缠绵的影子。 那男人蒙住了她的眼,努力缓解她的焦灼和热意。带着微不可察的激动和难耐。 如海浪中沉浮。姜玉烟只觉全身被一汪清泉从头浇到尾。 面上不正常的潮红褪去,只余情事后的娇餍。 男人起身替她整理好了衣物,在她的手腕处落下一吻,便再次不见…….. 谢沅来到暖阁自然没瞧见人,那换下来的衣物还凌乱地堆在榻上,看起来走得十分匆忙。他不由地皱了眉,暗自担心。 隧连忙吩咐内侍往宫门方向沿路去寻。 他刚出暖阁,便远远瞧见嘉贵妃领着一群命妇们浩浩荡荡地往此处走。 先是郡主,后是自己。大月国虽然宫廷阴私少,却也不是没见过。郡主既然不在,便是先行避开了。 谢沅几乎立马就明白了过来。 他前脚刚来,后脚就追了过来。 他冷哼一声,干脆折回了暖阁,正襟危坐。但看这些人耍什么花样。 果然,那嘉贵妃对着暖阁大呼小叫,“郡主,你没事吧,这么久没回来,你婆母可担心坏了!” 无人回应。 一群命妇们不由地窃窃私语, “刚刚景王殿下也过来了,他们两不会……” 那嘉贵妃几乎要笑出声来了。谢沅看到那活色生香的美人投怀送抱,还能控制的住? 顾夫人此时酒也醒了些,闻言不由地担心起来。敲了敲门,道:“郡主?” 那嘉贵妃怕人衣服穿好了狡辩些许,连忙和两位内侍道:“快把门打开,别出什么事儿了….” 两名内侍应了一声,齐齐推开暖阁的门,便见谢沅衣裳整齐,面色冷寒地坐于桌前。 嘉贵妃惊了一瞬,总觉得事情的发展好像脱离了想象。“你怎么……..” 谢沅冷哼一声,“嘉贵妃是想问我怎么没和郡主在一起?” 嘉贵妃讪笑一声,“哪有,刚刚看郡主迟迟未归,她婆母心急罢了!”说罢往屏风后走去,床榻上被褥整齐,哪有那女人的影子? 顾夫人不是个蠢人,此时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忙问道:“殿下,郡主呢?” “郡主不胜酒力,许是先行回去了,我已派人去找,顾夫人不必担心。”谢沅又看向嘉贵妃,意味不明道:“娘娘这次热闹没看成,让你失望了……..” 顾夫人皱了皱眉,几乎也明白过来,面色不善地看了嘉贵妃一眼。 嘉贵妃的算盘落了个空,又是不甘又是气恼。此刻面色扭曲道:“二殿下说什么呢,我有什么热闹可看的,你还是赶紧找郡主吧,免得将军府着急。” 说罢便扭着腰在内侍的搀扶下出了暖阁。 那些命妇们面面相觑,稀拉拉地跟着散了。 再说那两个内侍回到宴上找到了谢景煜,迷迷糊糊,只不断低声重复道:“郡主让你偷偷去找她。” 谢景煜早就坐不住了,压低了声音问那内侍,“郡主可说到何处去寻她?” 那两内侍如同魔怔了似的,反复重复一句,“郡主让你偷偷去找她……” 谢景煜气得脑门生烟。 皇宫那么大,他到何处去寻? 秦商羽想了想,提醒他,姜玉烟原来客居宫中时便住在离此处不远的长乐宫。 谢景煜让秦商羽留下来打掩护,运着轻功避着人偷偷摸摸在附近搜罗。最后终于在谢沅等人发现姜玉烟之前找到了她。 长乐宫里四下无人,内室却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味。谢景煜心中一紧,见她面色红润,似在沉睡中,又松了口气。 “晚晚~”谢景煜轻轻唤她。 这催情的香太耗心神,姜玉烟好半久才悠悠醒来。 记忆碎成一片一片的,凑不出一个完整的片段。 “你什么时候到的?”姜玉烟拧着眉头问道。 谢景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噎,还是实话实说道:“我刚到。” 这下轮到姜玉烟惊得脑门生烟了。 顾不得多思,姜玉烟理了理头发,匆忙回到了将军府的轿辇处。 (大月女子尊贵,一品命妇入宫可以乘坐轿辇,顾夫人恰好就有一乘。) 没多会儿,就有内侍来报,说郡主酒多了,早已在轿辇中等待了。谢沅以及顾夫人这才松了口气……… 第115章 回敬一番 第二日是新年。谢景煜,秦商羽各自回府陪父母。萧元彦接了周远山父子来京同乐。只有沈逸独自一人。 姜玉烟去将军府拜完年,收了老将军和将军夫人一堆银钱红封后便匆匆回了沈园。 刚收到的银钱往沈逸身前一推,姜玉烟咧着嘴笑:“诺,都给你,大过年可怜见的,我疼你~” 竟给他发零用!沈逸心中好笑,想到刚听说的昨夜发生的事情,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把了把脉,半晌道:“那是产自花盛国的奈多香,本身只有一点暖情的功效,唯独不能用水去熄,否则会瞬间变成烈性的迷香。” 百密一疏啊!先是让公主敬她茶水,不喝又故意弄湿她的衣裙,甚至猜到她定然会扑灭这浓香……. 姜玉烟觉得设计这局的定不是贵妃和公主这样的草包。若是谢意,倒真是个人物! 只是沈逸很快又问到了关键问题:“你怎么解了这迷情香?” 姜玉烟顿时尴尬得以脚趾抠地,她也想知道那帮她纾解的人到底是谁啊!只怪那月色太暗,后来他又全程蒙上了自己的眼睛……. 好像背着老公出个轨,姜玉烟埋在他的怀里嘤嘤嘤各种蹭着讨好,就是不答话。 沈逸冷哼一声道:“这郡主府很快便有六郎君了吧?” 姜玉烟一愣,这真没想过啊。可万一人家找上门来要她负责……她该如何? 见她迷迷糊糊,沈逸好像是真气着了。堵着她的下唇咬了一口。先是重重的,后见她一声不吭似有心虚,不知怎么的又松了力道。心中暗叹了口气,在她的唇上将那伤口温柔舔舐了一番…….. 姜玉烟不知所措地等了两天也没等到人上门要她负责。 而那春宵一度的男人此刻正坐于城东的一家酒肆喝酒。男人狭长精明的眼睛里此刻透着些许迷茫。目光垂落处是他的袖口,那袖口处的暗纹有些奇特,似是人的青丝所绣。若是旁人看到此情此景,一定会大吃一惊。那人正是人称京城冷面阎王的郑少朴! 酒意催起回忆。 那晚盛元帝接到消息,道是凤奚国,大俞国来信,欲在上元这日遣使来朝。如今正是他们与北边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天子多疑,遂让他前去御书房商议此事。 郑少朴提前出宫之时便发现了那郡主的身影。 她许是真的迷糊了,她口中唤的名字竟是“景煜…..” 她是出自灵枢谷的圣女,何以会认识谢景煜,又何以会和那人的身影如此相像…… 郑少朴心神震荡,只觉一个真相呼之欲出。 耐不住她的哭求,他鬼使神差地将她带入了长乐宫。 两人意乱情迷之时,他忍不住开口试探,“姜夫人,姜玉烟……” 她竟然迷迷糊糊地应了……. 郑少朴苦笑一声,猛得灌下一口烈酒。 原来真的是她…….. 联想起旧日的一桩桩事情,这时才有了一个清晰的脉络。四皇子屡屡失利,二皇子声名鹊起。 原来竟是她,改头换面暗中干涉朝堂。 “你说我该拿你如何呢?” 他是天子近臣,只忠于天子。做天子的眼做天子的耳。 从一介农户之子,到如今这个地位,只因他是天子手中最好使的一把利刃,所以哪怕当年他亦为她不平,可他依然接受了天子的授意。 表面风光,背地里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他不能站队,否则只会死无全尸……. 醉酒的郑大人脸色竟少见得柔和。 就将那晚的旖旎缠绵当作楚台一梦吧,梦醒便当两两相忘….. ………… 人不暗算我,我不暗算人。很快姜玉烟便回敬了谢意一份大礼。 谢意寻常最爱去那国子监慰问学子,逢年过节更不例外。姜玉烟指使人将国子监的伽南香改成了南罗香。寻常人闻了倒没什么,只是谢意最爱用那千金难买的乌沉香。两者混合,亦成催情之烈药。 据派去的探子回报,那天谢意从国子监回来后府医来了好几波,愣是找不出缘由。谢意也是个狠人,春寒料峭地泡在冷水里一天一夜。 第二日便病倒了。 姜玉烟听闻乐得不行,搂着沈逸狠狠亲了两口,“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家里有个神医甚好!” 大手一挥,阖府上下无缘无故赏了波银钱。 幽云卫对这个主子一高兴就发钱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倒是外院的那些下人们高兴得不行。人人称赞郡主人美心善。 于是很快,姜玉烟就成了京城闻名的“最佳雇主”。 第116章 北境来信 初十那日,姜玉烟接到了北境来的阿拉伯数字密信。 她用千字文一一对照着看。 这才知雁北粮仓告罄,临近幽州和胥州的粮草皆供应不上,以至于如今北境二十多万军士饿着肚子打仗,屡次失利。 江明安连续往上京发了数封急报,请求朝廷支援粮草,却一直未有回应,只好密信姜玉烟,以达圣听。 姜玉烟找秦商羽商议了一番。秦商羽揣测这驿站的信定是被有心人截了胡。若是外敌,恐是要搅混这潭池水,好从中谋利。若是内贼,只怕是冲着镇国将军府,这些人好大的野心,国家军情也敢拿来做文章! 若不是姜玉烟私下给了江明安离恨天的传信通路,京城都被蒙在鼓里呢! 姜玉烟不欲暴露这传信方式,命幽云卫中擅长描摹字迹的沧十三重新誊写了一番,便入宫去找盛元帝了。 盛元帝怒急,他之前收到的两次军情都是捷报,可见被人偷梁换柱,下面这些人不知是毫无察觉还是根本牵涉其中,简直可恶! 盛元帝不知这其中关乎到哪方的利益,但胆敢动到大月的根本,他一定不能容忍! 当场便命那兵部尚书前来对质。 那李先吓得魂飞天外,面无人色。扑通一声跪倒就呼:“陛下!一定是下面的人出的差错,臣一定严查各地驿站值守的官员……” 盛元帝将姜玉烟呈上的军情砸到他脑门上,压着怒气道:“军情急如火,我北境的将士为了我大月浴血奋战,如今却吃不饱穿不暖……郡主的家书都能收到,朕却被蒙在鼓里,爱卿你说这中间究竟是出了什么差错?” 那李先吓的头也不敢抬,冷汗沿着鬓角往下流,“陛下……陛下……臣……臣知罪……臣知罪……此事臣一定查明真相,严惩犯事官员……” 这老匹夫推卸责任倒挺快,盛元帝怒喝一声,“你当然有罪!身为兵部尚书这点小事也管不好,还是退位让贤吧!来呀,赏李大人廷杖三十,革去兵部尚书一职。” 那李大人被押了下去,连呼陛下恕罪。 盛元帝拧着眉怒道:“把那老匹夫押远点!” 李公公连忙给盛元帝奉茶,“陛下消消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啊,多亏了郡主……” 盛元帝眉目一松,看向站在一边久久无言的姜玉烟道:“郡主倒是好手段……” 这漏网之鱼的家书怎么进京的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 姜玉烟心中一紧,谦逊道:“不过是江湖上的朋友帮的忙罢了。” 兵部尚书去了职,盛元帝立马召见了兵部侍郎岑峰。 “粮草的事可有解决之道?” 那岑峰道:“陛下,那二十多万军,每日至少需要两千五百石粮草,一月便是七万五千石,北地严寒,雁北,幽州,胥州去年收成不佳,粮草不继是迟早的事。 只是去年湖州水患,部分县颗粒无收,只有冀州粮仓能支援十余天,却是远远不够。再从远处调,恐怕未到雁北便十之不存一二……” 盛元帝头又痛了起来,“照你这么说,粮草的事就没办法了?” 岑峰倒是个老实人,“陛下,此仗必须速战速决。” 姜玉烟垂眸思索良久。古人的交代运输太慢了,这位侍郎倒是中肯,从远处调运粮草路上就要耗费大半。她们如今在京城尚且锦衣玉食,她的明郎在边关甚至饭都要吃不上了,不由得深深心疼。 “陛下,朝廷何不就近向北地富户买粮?”姜玉烟忍不住开口问道。一家出个五千石,十家就是五万石,够大军接着用上大半个月。 岑峰接着话头道:“郡主有所不知,北地富户惯于屯粮,就算朝廷以市价购买,也推诿者甚多……何况,朝廷去年赋税少了两成……” 盛元帝闻言也是冷哼一声,“只怪朕还是对百姓太仁慈了,国家危急关头,这些人竟毫无报国之心……” 屯粮……姜玉烟不知想到什么,皱眉道:“陛下可知这些富户为何要屯粮?” 盛元帝道:“为何?” “此次一场大战,几乎举全国之力。各地粮仓告急,且去年湖州水患导致产粮大州收成减半,今年的粮价必然攀升。这些富户自然是想等养熟了卖呢,朝廷以去年的粮价购买他们岂有兴趣?” 岑峰连忙道:“郡主所言有理,确实如此,近日的粮价已比往日高了不少!但若高价购买,国库恐难支撑。” 姜玉烟眼珠子转了转,“常言道,先礼后兵,陛下不如先兵后礼。” 盛元帝道:“何以?” 姜玉烟道:“所谓先兵,北地富户,哪户人家没点儿阴私,陛下尽逮着那些个大户查,查到了便抄上几家。其他富户闻风而动,自然战战兢兢。朝廷若要征粮,他们定要破财消灾。 再礼,北境常年驻兵十万,无战时兵士虽屯田自足,却远远不够。不若陛下给他们放一条兵粮供应的通路,但凡此次大力捐粮者可保其十年兵粮供应资格,且价格不低于市价。 若要最快征齐,陛下大可放出风声,朝廷会根据捐粮多寡对粮价做些许调整。粮草数量由官府私下登记造册,一轮后公布数量最高的几户,以高于市价两成征收。其余人则以平价征收。(相当于现代的集采,只不过反过来了。) 或者陛下还可以许以些许好处。据我所知,北地书院少,先生少,每年科举能中者更少,陛下不如许捐粮最高的十户以利好,让家中子弟符合条件者一人免试入国子监学习。 (直接就是天子门生,一脚保送进大学。)” 岑峰惊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操作! 忙道:“若是那些粮商勾结在一起,都捐同样的数量,朝廷怎么保证征到足够的粮草?” 姜玉烟:“………” “陛下,高于市价两成,若是捐粮多,亦是不小的获利。北地富户不是铁桶一块,谁人没自己的私心?未必真会搅和到一起。若是第一轮征粮有人获了大利,后面再来几轮,一定趋之若鹜。再者,陛下可以放几条鲶鱼进去……” 盛元帝:“什么鱼?” 姜玉烟:“……就是陛下可命人收买几个富户,征粮前放出风声,就算他们不被收买,也可以在酒肆茶馆造些谣言,说这些富户预备放多少粮……” 岑峰:“………..” 不是很听得明白,但是感觉好有道理! “若后面战事拉长。陛下也可向家中尚有余粮的普通百姓收,发一些捐粮令即可,待今年秋收后再加两分利还粮。(发行小额国债)” 盛元帝反应了会儿,大笑,“郡主真是鬼点子多!你这脑袋是怎么长的?” 不过是现代玩剩的一些小套路灵活运用罢了。 姜玉烟道:“陛下,咱们且熬过这场战事,我手下有不少能人异士,或者能找到亩产更高的粮食也说不定。以后咱们大月便不会再为兵粮发愁。” 是时候让人去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土豆番薯之类的高产植物。 盛元帝盯着姜玉烟的眼睛更加热切了,“果真如此,朕该封你个女丞相了……” 不愧是自己看中的女子,不仅美貌还如此聪慧!只是可惜…….. 姜玉烟一惊,忙讪笑道:“陛下过奖了,粗浅想法,实不敢当……” 做女丞相就算了,她想睡懒觉不想上朝… “就按郡主说的办,以后你就接了李大人的位置吧!” 盛元帝突然向那侍郎砸了好大一个惊喜。那岑侍郎喜得扑通就跪下了,赶紧磕头谢恩。 岑峰总觉得是郡主的法子好让陛下高兴了才得了这般好处,连忙态度谦逊道:“郡主胸有沟壑,下官若有不懂的还望郡主多多指点……” 姜玉烟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想法要付诸实践还需大人自行揣摩。” 岑峰自然连连称是。 待那岑侍郎下去后,盛元帝忽然目光灼灼,起身拉住了她的手。 姜玉烟微皱了眉。 只听盛元帝轻声道:“你每次来,朕都好似更喜爱你了些……” 这话没法接,姜玉烟只好垂眸,默不吭声。 “你可知这天下都是朕的……” 姜玉烟忍住心里的别扭,点了点头。 盛元帝似乎叹了口气,“ 朕实在舍不得,可朕却不能逼迫于你,你可知朕对你的这一番心……”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姜玉烟闭上了眼,默默念道。 她不过换了张脸,可她还是姜玉烟啊,若他真的喜爱她,当初何以对她如此不公? 恕她实在接受无能。 御书房内陡然沉寂了下来。一会儿就听内侍通传,那郑少卿求见。 盛元帝回了神,道:“宣!” 郑少朴入内来,见到站于一侧的姜玉烟,微微愣了一瞬。这才行礼问安,道:“陛下!” 姜玉烟觉得他刚刚的视线似乎下移到了自己的唇上,不由得莫名其妙。 盛元帝也不避讳姜玉烟,看着郑少朴沉声道:“你私下去查查看,何人胆敢调换北境来的情报,这背后又是意欲何为?” 郑少朴一惊,低着头应承道:“是!” 姜玉烟不欲再听这君臣二人之间的隐秘,便先行告退了。那李公公亲自送了她出宫门。 与那郑少朴擦肩而过的瞬间,姜玉烟嗅到他身上的熏香,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路上姜玉烟想起了当初在将军府书房与江明安的一些对话。 狄荣和赤炎一族作为游牧国家,粮草更不能支撑长久战役。只要先耗尽对方的粮草…… 姜玉烟忽然福至心灵,回到郡主府便用阿拉伯数字给江明安写了一句暗语。 “釜底抽薪,以战养战。” 第117章 来使 几日后便到了上元这日,北境还未有捷报传来。和大月西境接壤的凤奚和大俞两国便遣了使者来朝。 如今大皇子不在京,盛元帝将接待使臣一事全权交给了景王谢沅。 据说这次大俞来了大皇子和九皇子,凤奚也派来了五公主和国师苏赫,阵仗之大,偏又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着实令人疑窦从生。 从前大月和这两位邻居友好睦邻,只因大月的国力最为强盛,那两家也不敢招惹。每隔几年便会遣使来朝,互通有无,互市共利。 然而这几年凤奚的女皇执政后,凤奚的国力隐约有迎头赶上甚至反超的趋势,大俞也不遑多让。因而最近几年,这两家都没有再派使节来过了。 且从前这两家来的最多是个一品大员,这次竟然皇子公主都来了。不但盛元帝怀疑他们的目的,谢沅也严阵以待,带着鸿胪寺众人一早就等在了上京城外的金字牌匾下。 只是直到晌午,那两波人马也未见踪迹。谢沅只好派人出城去探…… 此时,上京一座幽静又雅致的小院子里却来了一个贵客。一个美妇人斜倚在美人榻上,青丝一丝不苟地挽着朝云髻,一支累丝镶红宝石鎏金凤钗斜着插入如云的墨发中,与额间的花钿交相辉映,显得美人高贵典雅至极。 榻边矮杌上一只雕刻了疏梅映月的双耳紫铜小炉正丝丝袅袅地往外散着摩罗香,裹挟着窗边的白梅香,好闻的很。 那美妇人似乎也陶醉其中,眉目舒展,片刻后轻笑一声。 “既来了,还不进来?” 只见那内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男人的身影隔着屏风,郑重地跪下来。 “臣苏清月拜见吾皇陛下!” 那美妇微微侧过身子,慵懒道:“起来吧”,眉目间俨然端庄又威严,却是那本该在凤奚皇宫的女皇陛下凤燃! “陛下何以亲自前来?”苏清月站起身,不解地问道。 女皇凤燃起身走到窗前,那窗前的桌案上摆着一个礼篮,礼篮里有一个块状物,雕着一个阴刻姜字… 凤燃不答话,美目凝神看了一会儿道:“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苏清月低着头回禀:“那姜氏皂业的东家确实叫做姜玉烟,是从云洲临县来的。她的二郎君是京城吴王府的小公子,因而两年前举家搬来了上京。不知为何与这大月的宝月公主结了怨。那公主竟生生毁了她容貌,之后便不知所踪。” 凤燃凤目眯了眯,声音清冷,握住案几的修长手指微微收紧,似是极为不悦,“不知所踪?” 苏清月不敢抬头,“是,臣,臣还未找到那姜夫人的下落……..” “敢动我的人,好大的胆子……”凤燃压抑着怒意上涌,走出屏风,道:“你继续给朕去查…….” “是。”苏清月应一声,复又踌躇问道:“陛下,这姜夫人是…是何身份?微臣见到当何称呼?” 凤燃锐利的眸子盯着他看了一眼,若有所思道:“算是个故人吧…….” 故人!苏清月震惊了一瞬,这姜夫人还真是来历不凡,心里又默默为那不知死活的大月公主点了个蜡。 “陛下,前两日那大俞国的细作联系微臣,言语之中似有试探,如今大月内忧外患,西境的大部分兵力也调去了北境。不知……” 苏清月看着凤燃的脸色知陛下已然明白,说了一半便止住了。但女皇向来推崇所谓的“经济发展”,似乎并不赞同劳民伤财的战争。 凤燃冷艳的脸上忽然勾起一抹森然的笑,却道:“如果十天后你还没有找到那姜夫人,就应了他们…….” 苏清月再次目瞪口呆,这是帝王一怒为“红颜”?,面上却不敢造次,忙道:“是!” 待苏清月退下,凤燃背着手,看着那香皂上的“姜”字,嘴角微勾,喃喃道:“字倒是比小时候有进步…….” 那厢谢沅领着一群站得头晕眼花的朝臣们,终于在未时一刻看到了“俞”字旗的浩荡人马。 最前方两人骑着难得一见的良驹,身披玄色披风,头戴玉冠,一个清俊,一个矫健。正是那那大俞国的大皇子东陵川以及九皇子东陵野。不多时,队伍便行到了城门下。 谢沅走上前两步,微笑着拱了拱手,道:“贵客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那东陵川生得儒雅,此刻下了马也还以一礼,“早听闻大月的上京城繁荣富庶,如今一路走来,果不其然。真乃大国之气派。” 两人互相寒暄了一番。 那东陵野下了马,轻哼一声。 谢沅见状也连忙与这位九皇子见礼。 东陵野上下左右环顾了一番,并不搭理谢沅,嗤笑道:“皇兄还真是爱说瞎话,咱们大俞的中都,就是护城墙也比这气派多了!” 谢沅尴尬了一瞬,身后的一干大臣也如同吃了苍蝇般面色难看。 东陵川微皱了眉,训斥道:“九弟不得无礼!” 那东陵野仿佛没听到,不以为然地挑挑眉。 东陵川只好无奈地向谢沅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 谢沅也不与那东陵野计较,招呼了他们入城。 凤奚的人马还未到,谢沅告罪一声。便让鸿胪寺卿亲自领了大俞的这队人马前往城东的上溪驿馆。 谢沅则留下来,又等一个时辰后,方接到了凤奚国的五公主和国师苏赫。 凤奚国五公主凤绫,据说文治武功仅次于当今女皇,是同母异父的姐妹。如今看来也是个漂亮佳人。 凤绫看到谢沅也很是客气,互相寒暄了一番。 谢沅记着昨日郡主与他的分析,就怕这两国暗中勾结生事,故而将凤奚国的来使安排在了城西的隐梅驿馆。与大俞远远隔开。 并邀请他们参加今晚的洗尘宴。 第118章 外交风云 酉时,盛元帝设宴未央宫,招待两国使节。姜玉烟也接到了入宫圣旨。 这种外交场合姜玉烟还是第一次见,由着她的二十四孝好郎君秦商羽给自己挽发,很是慎重地打扮了一番。这才在日落时分匆匆入了宫。 此次三品以下的官员不在受邀之列,将军府也无人出席。好巧不巧地,她被安排与谢世子比邻而坐。 上首依旧是那些皇子公主皇亲国戚们。 谢世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儒雅温和,见她到来便微微颔首。姜玉烟心中一动,轻轻点了点头。 再次抬头,姜玉烟便瞧见了对面一队陌生人马。为首的是两位贵气英俊的男子,正直直地朝她看来。 谢世子见她眉心微皱,低声解释道:“那两位是大俞国的大皇子和九皇子。” “确实好相貌。”姜玉烟暗叹道。之后便不动声色地低头看案。头上的鎏金海棠垂丝步摇轻耷在脸侧,与那白玉般的脸庞交相辉映,自有一番国色天香的美感。那一身的暗纹黛紫色宫装更衬托出她高贵冷艳的气质。 对面的东陵野端起桌面的酒盅抿了一口,嘴角露出一个玩味的笑来,“没想到大月还有如此美人啊…….” 一会儿有内侍大声通传道:“陛下驾到!皇后娘娘,贵妃娘娘驾到!” 只见盛元帝着一明黄色龙袍,迈着沉稳的步子从殿外走来。身后跟着华皇后和嘉贵妃。 众人连忙起身相迎,山呼万岁。 盛元帝落座后,对着大俞众人的方向摇摇举起酒杯。 “欢迎两位皇子来我大月~” 那东陵川和东陵野也起身回敬一杯。 东陵川道:“多谢大月皇帝陛下,愿两国友谊长存~” 盛元帝微微一笑,赞了一声,“大皇子好气派!你父王教导有方!” 东陵川连忙谦虚两句。 那东陵野则不屑地轻哼一声,撇撇嘴坐下了。 盛元帝不动声色地将那小动作看在眼里,心头不悦,环顾一周,又问道:“怎么未见凤奚国的公主和国师?” 谢沅忙起身回道:“父皇,公主申时才入城,故而稍微晚些。” 盛元帝没说什么,挥手道:“诸位不必客气,请贵宾先行享用吧~” 大俞众人便齐齐应和。 酒喝起来了,正题也该来了。 只见那东陵川起身又敬盛元帝一杯,淡笑道:“大月皇帝陛下,听闻北方蛮夷部落竟敢联合起来在北境生事。我大俞和大月数百年友好。我父王听闻也很忧心,故而托我带上国书一封。若陛下有需要,我大俞愿出一份绵薄之力。” 说罢命人给盛元帝呈上大俞国主东陵渚的亲笔信。 姜玉烟闻言朝上首看了过去。无利不起早,这大俞国何以这般友好? 果然,瞅着信件的盛元帝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眉间隐约有怒气,道:“你父王倒是好大的口气,要我大月将绫烟湖的使用权归于大俞?” 东陵川面色不改,淡定道:“陛下,听闻北境如今战况激烈,粮草不继,如陛下同意我父王的提议,我们大俞不仅愿意出兵相助,还会支援二十万石粮草。况且大月东部临海,不缺食盐,让出一个盐湖对大月并没有损失。” 姜玉烟一愣,原来西境那绫烟湖是个大盐湖啊!当时竟没注意! 大俞是内陆国家,食盐大多来自于井盐和岩盐。古代制盐技术落后,本国又没有盐水湖,故而大俞的食盐供应量十分不足,每年都要和周边国家以物易物。他们觊觎绫烟湖也是常理之中。 但让出绫烟湖,岂不是代表要把大月的边界线往绫烟湖内侧移? 盛元帝:“大月固然盐路广,但绫烟湖亦在我大月的领土之上,祖宗基业怎能拱手让人?大俞若助我大月一臂之力,我大月可承诺未来十年以低于官价三成的价格向你大俞供应食盐。” 东陵川淡笑一声,“陛下,几百年前,绫烟湖的归属并没有定论,怎么几百年后它就一定是大月的呢?” 此话一出,全场皆震惊,一时窃窃私语不断。 姜玉烟也暗自心惊,这东陵川看着温润如玉的,外交起来怎么如此咄咄逼人? “大皇子这是什么意思?”盛元帝眉目沉沉。 “陛下,我大俞将士皆好战,但我父王却不愿学那野蛮人行径,连累百姓战火连天。我亦以为凡是能协商解决的事情没有必要动刀动枪,陛下以为呢?”东陵川又作一揖,依旧云淡风轻道。 一石激起千尺浪,场中众人皆变了脸色。北境的战乱还没有平息,西境如今只有区区六七万兵力,若是大俞趁此机会发难,恐怕难以招架。 盛元帝威严的视线扫过东陵川,沉声道:“大皇子年纪轻轻,倒把你父王那趁火打劫的本事学个十成十,却不知我大月从不受威胁。” 东陵川微微一笑,“不敢不敢,陛下英明神武,我大俞只不过希望互利互惠。何况,陛下岂知那凤奚女皇对西境是何想法,我大俞只不过想要那盐湖,凤奚想要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 盛元帝胸膛微微起伏,显然一股怒意就要喷涌而出。姜玉烟怀疑,若不是两国相交不斩来使,只怕这大皇子都走不出未央宫。 被一个年轻后生咄咄相逼,盛元帝面子里子都挂不住,沉声道:“我北境的战事无需大俞关心,朕相信我大月的将士必将很快取得胜利,但谁若敢在西境生事,我们也绝不会轻饶。” 那东陵川挑眉淡笑,不置可否。 场面正僵着,就听一内侍的通传声响起。 “凤奚国五公主,国师到!” 只见一中年男人伴一丰韵动人的女子徐徐入得殿来。 那中年男子率先行了礼,道:“凤奚国苏赫携我朝五公主殿下参见大月皇帝陛下!” 盛元帝神色缓了缓,以手示意道:“免礼!请公主和国师入座。” 众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这凤奚又是为何而来。这两位邻国说是睦邻友居,却也是三方保持一个微妙的平衡,生怕两方交手第三方渔翁获利。但如今大月国处境微妙,若这两国联军,后果真心不堪设想。 盛元帝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对着五公主和苏赫露出一个略显友善的笑来。 “不知公主和国师一路走来可还顺利?” 凤奚国五公主凤绫灿然一笑,道:“蒙陛下问候,一切顺利。” 盛元帝又转向苏赫道:“听闻凤奚国国师大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今日一见,果真气度不凡。” 那苏赫一副名仕风范,拱手道:“陛下过誉了!下官就是一点微末之才,相比之下大月才是人才济济,名士遍及天下,就连女子也有饱学之士。” 好话人人爱听,盛元帝神色明显愉悦多了。 那苏赫接着道:“我女皇陛下就曾听闻贵国有一夫人云,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后又打听到这位夫人还一手建立了闻名大月上下的姜氏皂业,心中十分欣赏,特令我等前来讨教学习。且我凤奚女皇对士农工商一视同仁,使派我等考察一二,若确实有利民生,我凤奚也欢迎姜氏皂业在我朝的售卖。” 苏赫说完,场中众人顿时表情各异。盛元帝眉头微皱,那坐于下首的宝月公主却一副吃了苍蝇的模样。 谢沅,谢世子则双双陷入了沉思。 姜玉烟则不可置信地窃喜。这景煜竟把姜氏皂业发展的这样好?都出名到邻国去了。这突然冒出来的一个橄榄枝简直砸得自己晕头转向。 垄断性的进出口贸易啊,滔天的富贵啊! 谢世子回神,看着一旁心情明显见好的貌美郡主,有些不明所以。看着她明亮的眼神又觉似曾相识,不由地怅然若失。 第119章 凤奚的挑衅 那苏赫扫视了一下周围人的表情,道:“陛下,这样的奇女子,听说也是陛下亲封的三品淑人,今日竟不在场吗?” 盛元帝微咳两声,道:“这姜夫人如今并不在京城,倒叫国师失望了,不过她家的生意如今是她的二郎君在打理,也是朕的小堂弟,来日我请他与贵国接洽。” 那苏赫摆摆手,冷淡道:“我女皇陛下是欣赏姜夫人的才华,这才愿意接纳姜氏皂业在我朝的行商。若是见不着本人,这生意便不成了。” 盛元帝没想到这国师轻易就驳了他的面子,顿时有些尴尬。 “别啊!”姜玉烟心中懊恼得不行,虽然她也觉得这事儿来得蹊跷,但毕竟是天上掉馅儿饼的事。出口贸易啊这是,就如同姜氏皂业在大月的销售,一旦进入凤奚必然也将垄断这个行业,就算薄利多销,也是一笔不菲的财富。 那凤绫突然开口讥笑道:“我看国师您是多此一举,就这大月女子个个肚满肥肠,刁蛮无理的样子,哪有您说的那般人物?莫不是道听途说,还劳得您兴师动众跑这一趟……” 好家伙,一棒子打死一群人。在座的命妇贵女以及上头的皇后贵妃们皆一脸菜色。 姜玉烟本以为这国师看着一副老油条的样子必然打个圆场。 谁知那苏赫老神道道与那公主一唱一和:“也是,恐怕是我女皇陛下误听了什么流言,这大月女子识字的都少,哪能比我凤奚的女子……” 那上头的宝月公主头一个不满了,“啪”的一拍桌子,叫道:“我大月的女子怎么就比你们凤奚的女子差了?” 行为粗鲁叫场中众人侧目。那盛元帝也甚觉丢脸,虎目威严地瞪她一眼。 那凤绫淡淡一笑,指着身后一个女官道:“我大月虽然女子也甚少,但我朝女子皆知书达理,就我身后这位,恐怕你们全大月的女子加起来,也不如她一人……” 如此猖狂! 盛元帝拧紧了眉,这凤奚不远万里跑过来,就是为了给个下马威,挑衅来了? 苏赫摇摇头道:“公主,您这也太不给陛下面子了,既然上头这位大月明珠说了,大月女子不比凤奚差,你们就公主对公主,切磋一二如何?” 凤绫拍手笑道:“甚好,不知陛下可允准?文的武的都行,只要宝月公主提出来,我都愿意奉陪。” 盛元帝脸色青了又青。宝月几斤几两他还不知道?她哪会什么?可如果比都不比,让大月的脸面何存? “宝月公主如今有孕在身,恐怕不宜比试。”一旁的谢意急急插了句嘴。 “那就文斗好了。”下首的东陵野突然发声,一脸的桀骜不驯,“难得见到两位友国的公主殿下,我也想知道,大月是不是真如传闻中的那样,女子都是废物?” ………… “你!”谢思琪气红了眼,一时骑虎难下。她哪会什么文斗,这群人怎么净冲着她来了?!遂连忙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自己的亲弟。 谢意头疼,他这个姐姐还真是蠢,没本事还敢跳出来! 看盛元帝的脸色越发不善,谢意踌躇道:“今日为几位贵客接风洗尘,未免伤了和气,不如咱们就比骰子助个兴?不知公主殿下可愿?” 虽然这主意上不得台面,但他料想这五公主未必会赌。 谢思琪闻言兴奋地叫起来,“就比这个!”她平日里招猫逗狗,赌场也是常客,未必会输了去。 盛元帝一言不发,颇为不悦。这也委实太丢人了些。 姜玉烟心中好笑,如此刀光剑影的外交场合,竟然要开赌局? 那凤绫却没有拒绝,“可!公主想怎么比?” 那谢思琪道:“就比大小!”说罢命人拿来三枚骰子,走下场来。 凤绫将袖口微微挽起,“宝月公主先请吧!” 谢思琪拿起骰盅迅速摇晃起来,看着倒像是个老手。 凤绫不眨眼地看着她动作,耳朵动了动,嘴角勾起笑意。 骰盅扣在桌案上,谢思琪自信道:“我买大!” 凤绫点点头道:“我也觉得是大,不如咱们再猜下点数,谁猜的准算谁赢可以吗?” “!怎么还能这么赌!” 大月的众大臣都捏了把汗,虽然他们平日里也看不惯宝月公主的作为,但事关大月的颜面,还是暗自祷告这公主能靠谱一回。 谢思琪面色又白了三分,不断回忆刚刚听到的内容,支吾良久道:“我猜四五六!” 凤绫美目流转,俯下身,一掌轻拍在案上,左耳靠近骰盅状似听了会儿,道:“我猜三个六。” 东陵川瞧着有趣,温和地笑将起来,道:“那不如让我做个中间人,给两位公主做个裁决。” 凤绫抬眸看了他一眼,摊开一只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那东陵川身姿清隽,缓步走到凤绫跟前,衣袂飘飘带起一阵沉水香,叫凤绫瞬间脸红了些许。 姜玉烟也不由地将视线带向那小小的骰盅。 “三个六!”东陵川打开骰盅,展颜一笑,“看来还是五公主胜了!” 盛元帝指节蜷起,眉目间郁色深深,他此刻恨不得将他那不成器的公主回炉重造,文才武功比不过人家就算了,连吃喝玩乐都不成。这哪里是一国公主该有的样子! 那谢思琪不服气,叫嚷道:“再来!刚刚我没有准备好,再来一把,我一定不会输!” 风绫笑笑没答话。但众人鄙夷的视线还是刺向了谢思琪。 盛元帝怒喝道:“输了就是输了,还不退下!!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父皇……”谢思琪被吓了一跳,脸涨成猪肝色,一跺脚委屈地回到座位上。就连那谢意也是一脸青紫,他这姐姐净给他丢人,连累自己也被父皇不喜。 苏赫暗自抚额,他刚到驿站,女皇陛下就派人送来了口谕,道是她对这皇帝老儿和那大月明珠十分不喜,让他一会儿务必不要给他们脸面。 苏赫心里直打鼓,这女皇陛下闹的是哪一出? 遂笑呵呵起身道:“承让了陛下!” 气焰却十分嚣张。 大月一众大臣面面相觑,叹气声接连不断。 姜玉烟皱眉望向上首,余光却瞥见谢意眼神闪烁,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 心里一咯噔,下一秒就听谢意指着她的方向道:“我皇姐顽劣,但我大月并不是无人,我朝蓝梦郡主才貌双全,不知五公主敢不敢和她比?” 第120章 文斗 刹那间对面两国使臣都向姜玉烟看了过来。东陵川东陵野不消说,就连凤绫也上下打量了一番。 果然是极美,才貌双全至少占了个貌,比她的皇姐也不遑多让。只是不知道是否又是一个草包美人? 姜玉烟看着盛元帝一副期待的模样,硬着头皮起身道:“四殿下过誉了,才貌双全不敢当,只当和各位贵客切磋一二吧。” 只能说这谢意无耻得太明显了。赢了,皇帝捡回脸面,自然龙颜大悦。输了也是丢她的人。 那凤绫随即挑眉一笑,“不知郡主想怎么比?” 姜玉烟镇定道:“武功我不成,咱们不如就这个骰子行个飞花令吧……” 凤绫道:“如何行事?” “以骰子数限制花字位置……”姜玉烟妩媚动人的眼眸向凤绫投去一眼,道:“不如公主就带上你身后这位据说整个大月女子加起来也比不过的女官一起……” 凤绫微微一笑,“郡主好大的口气……”她身后的可是今年凤奚的女状元秋思彤。 那秋思彤也抬眸看了对面女子一眼。如此貌美倒是叫所有女人嫉妒,但她不信她的文才竟然能比得过她去。故而主动向凤绫请缨道:“公主,您千金之躯,且歇息片刻,臣一人对郡主足矣。” 凤绫点点头,温和道:“那我帮我的女官摇骰子,郡主先请。” 姜玉烟不慌不忙走入场中,摇了摇骰子,四个点,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这花字正在第四字。 句式工整,立意高远,景色如画,好才华!那东陵川诧异地抬头,看着姜玉烟绝美自信的面容不禁心神一荡。带头鼓了鼓掌。 凤绫不甘示弱,摇了摇骰子,六个点!那秋思彤便接道:“蚱蜢溪上如花女,采得莲子羞对郎。” 文辞流利,趣味盎然。也引得一阵叫好声。 姜玉烟又掷一子,两点,不慌不忙踱开两步道:“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 一时场中只剩下摇骰子的声音和两女的对诗声…… 两人你来我往了百来句,场中高潮迭起,掌声、赞叹声不绝于耳。 那厢秋思彤也暗自心惊,这女子,不仅对答如流,且诗词格调意境都是上乘,不由得额出细汗。 秋思彤:“只恐春深花未眠,故烧烛火对红妆。” 姜玉烟:“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杏花疏影上京路,料是离人断肠处。” “解把飞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 ………… …… 无人注意,凤绫和苏赫乍听到那句“云想衣裳花想容”,都齐齐变了脸色。二人对视一眼,同时看向场中那神采飞扬的女子。 这不是女皇陛下御书房屏风上的题诗吗,这女子如何知晓!她究竟是何人!? 凤绫心不在焉地又掷出一个四点,这次秋思彤没了文思,突然地卡了壳,眼睛瞪圆,冷汗顺着鬓角落下。 沉默半晌,终是对着姜玉烟沮丧道:“我认输!郡主果然才思敏捷。” “咳咳,承让,秋女官亦文采斐然。” 姜玉烟臊得手心微湿,她读书的时候别的优点没有,就是记性好。但比起秋思彤这种现场作诗的,她就是个投机取巧,实在是胜之不武。 盛元帝龙颜大悦,连道三声好。这郡主每每给他惊喜!实在是为大月增光! 余光瞥向凤奚国的众人,只见凤绫和苏赫皆若有所思,盛元帝道是他们哑口无言了,心情更好,转向李公公道: “来呀,将那双凤朝阳鎏金钗赐给郡主!” 姜玉烟连忙谢恩。 那边嘉贵妃的脸都绿了。这钗是先太后的妆饰,当年她向皇帝讨要,却被他以不合规制拒绝了。如今居然将它赐给了这女人…… 凤绫回过神来,起身附和皇帝一句道:“大月果然是藏龙卧虎,郡主才华横溢,倒是我们井底之蛙了。” 盛元帝哈哈大笑两声,道:“公主过谦了,这位女官亦叫我们大开眼界,我们两国几百年交好,以后也要互通文化才是。” “一定,一定。”凤绫含混道。 勉强找回了些颜面,凤奚没有谈起北境战事,似乎并未与大俞勾连。盛元帝心中也松口气。 如此酒过三巡,一场算不得多友好的欢迎宴便落下了帷幕。 只是,有些人注定今夜无眠了。 谢思琪丢了人,回到嘉贵妃的寝宫就哭闹了一番。 盛元帝也忧思重重,连夜把郑少朴召入宫。 而本该回到驿馆的国师大人却避开眼线来到一个清雅的小院子。 苏赫迫不及待地将今日宴会上遇到的事情和女皇凤燃讲了一遍。 “据说那是大月的蓝梦郡主,名叫沈沧蓝。” 凤燃若有所思道:“云想衣裳花想容……你果真听到了这句?” “陛下,臣确定无误。”苏赫信誓旦旦。 凤燃暗中思忖,莫非是遇到了老乡? “你帮我约她一约……” 苏赫:“这……臣……” 苏赫刚想说他以什么理由约,看到女皇认真的脸色,话又不由得转了个弯,“臣去安排。” 凤燃满意地点点头,“你那小子替朕去寻人了,你不必担心。若这次差事办的好,朕就许他回朝,给他找门好亲事也让你苏家开枝散叶。” 苏赫抹了一把脑门上不存在的汗,道:“多谢陛下,清月年幼,心性不定。劳陛下操心了。” 凤燃看了一眼这位老臣,道:“爱卿为我凤奚鞠躬尽瘁,理应如此。” 苏赫感激得连连谢恩。 与此同时,东陵野回到驿馆忽地收到一短箭传信,身形一晃跃出窗外,便直奔城中有名的春风楼…… 门口挂着“雪”字的雅间里,一个身着靛蓝色锦袍的男子正背着手立于窗前。 东陵野一把推开门,叉着手臂颇为邪气道:“不知四殿下深夜相邀,所为何事?” 谢意转过头来,抱拳一笑道:“久闻大俞九殿下悍勇善战,幸会!” 东陵野挑着眉,“殿下不如有话直说……” 谢意坐定给他倒了杯茶,道:“我只是觉得,我和九殿下的处境很相似不是吗?” 东陵野:“所以??” 谢意道:“所以我们该合作,你帮我一把,来日我也帮你一把……” 东陵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两人在雅间里秘谈许久,却未注意一个黑色的身影飘然而去…… 这夜里的风云诡谲姜玉烟自是不知晓,她对这凤奚来使的目的心存疑惑。为何指名道姓要见她? 另一方面她又不愿意错过这大好的出口机会…… 晚上潜回姜府的时候和萧元彦说了此事,萧元彦一边为她宽衣一边笑:“没想到夫人声名远播,竟传到他国去了。只是我们挣太多银两也用不完,没得引起了上头的忌惮,何必呢?” 姜玉烟不置可否,哪有人嫌钱少的?养影卫,养下人,以后还要养孩子。多的是花钱的地方呢! 想到养孩子,姜玉烟忽然心头一滞,这两日好像是她的排卵日啊! 她瞅了瞅萧元彦,男人一只手拥搂着她,一只手在她的颈侧摩挲着。这是他一惯的求欢信号…… 虽说如今的时机算不得好,但他是她的大郎君,心头应该是极想要个孩子的,只是一直忍着未与她开口。 从前她在排卵日总是借口避开这些男人。这次她却没了动作。看着这男人几年如一日的赤诚,眼一闭无比温顺地窝在了他的怀里。 一夜急风骤雨。 事了,姜玉烟偷偷摸摸将软枕垫在了腰臀处。 萧元彦听到她动作警觉地睁开眼,还以为她腰疼,又打着哈欠轻柔地给她揉着。 “…………”姜玉烟嗔怪一声,“呆子!”复又搂着人沉沉睡去了。 第121章 母女初相逢 第二日郡主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侍卫样的男人道他们凤奚的公主仰慕她的才华,邀姜玉烟在水云天相会。 “水云天!”不就是那答应了萧元彦不再去的地儿嘛!姜玉烟有点儿心虚,但那侍卫态度客气,再联想到之前的宴上,凤奚使臣似乎对她并无恶意。 虽然不知那公主是何目的,但她还想找机会把这个肥皂生意给谢景煜搭上线呢! 琢磨了片刻便应了。偷偷摸摸领着沧二和小五出了门。 这次姜玉烟低调得很,头面都裹得严严实实。按照指引从水云天的后门入内。 那馆主不似第一次见到的那般油滑,反倒严肃了些许,见到她一句话不说,直接给引到了后院一间挂着“听松”门匾的茶室前。 “郡主请一个人进去。”那馆主拦着沧二和小五。 姜玉烟微皱了眉,这剧情有点儿神秘啊! 小五自然不同意。那馆主幽幽道:“郡主莫怕,您独自进去该担心的是我们!况且您若有事往外喊一声您这两位侍卫也能立即到场。” 姜玉烟点点头,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且她身带梦玲和各种毒粉,倒也不怕什么。除去头面遮盖,用眼神示意小五沧二退下,深吸一口气便推开了那茶室的门。 迎面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紫檀的茶案,上面青瓷的茶具一应俱全,旁边一盏遍体云纹的博山炉里正细细袅袅地冒着青烟。 姜玉烟轻嗅了下,不知名的熏香,清雅好闻的很。左边一个美人浣纱的屏风后面,影影绰绰站着个人影。 “公主?”姜玉烟忍不住轻唤。 却听一个清丽悦耳的女声低笑了声。 一会儿那人影就从屏风后缓缓走了出来。姜玉烟不由地睁大了眼睛。 好一个高贵美艳的绝代佳人! 只见那气质出众的年轻妇人长眉若柳,凤目微挑,一张丹唇仿如晨露下的红玫瑰,一颦一笑耀眼至极,那一头的鎏金凤钗更彰显出此人的身份不凡。 姜玉烟正不知如何称呼,那美妇人却突然开了口。 “云想衣裳花想容,所以,你知道李白?” “!!” 姜玉烟吓得捂住了心口。 “你……你是……” 那妇人微微一笑,“真是老乡?” 姜玉烟连忙点头,心里激动得不行。天呐,她来到这个异世还有机会碰到现代人啊!! “你,你是何时穿来的?现在是何身份啊!!” 那美人瞧她激动得语无伦次,笑了,“我来到此地快十二年了吧,这具身体原是凤奚国的太女,我刚穿来时她才十四岁,如今我已经二十六岁了!” “太女!”姜玉烟两眼放光,“所以您现在就是凤奚国的女皇陛下?” 美貌妇人点了点头,“自我介绍下,凤奚国,凤燃。” 姜玉烟恨不得立即上前抱上大腿,“女皇啊,陛下!老乡你混得也太好了!” 想动手动脚,碍于如今的身份又有点不好意思。 “那你呢?” 凤燃看得一乐,反问道。 “我来到此地快五年了,来时我十八岁。不过我这具身体就是本人。” 凤燃好像是传说中的魂穿啊! “那你今年二十三岁。”凤燃若有所思。若是她的女儿来到此地,也该是这个年纪了! “你可认识京城姜家的姜玉烟?” 凤燃追问一句。 姜玉烟一愣,有些错愕,“额,您也认识她?” 凤燃默了一瞬,道:“的确认识。” 姜玉烟心里有点紧张,“是在现代就认识的?” 凤燃点了点头。 十二年前……姜玉烟心里忽然有个不切实际的猜测…… 遂低声试探道:“我听说她在上京为人所害,不知所踪……” 凤燃的美目陡然狠戾起来,“此事我的眼线已经告知于我,我必不能放过那些人!” 姜玉烟心跳快得不像样,“所以您和姜玉烟到底是何关系?” 凤燃的美目扫视了她一眼,叹口气沉声道:“她是我在现代的女儿,我走的时候,她才十一岁。” 心中轰得炸开一个响雷。 姜玉烟的眼泪忽地就滚落下来,视线模糊地看向她。 “蓉城,顾家,所以你是顾然对吗?” 凤燃愣怔地看着她,“你……” “妈妈……”姜玉烟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我是晚晚啊!” “晚晚!你是我的晚晚?!”凤燃惊喜地盯着她瞧。 姜玉烟拼命点头,“晚来天欲雪。你说我生在冬日初雪的晚上,所以才叫我晚晚。” “对,对!”凤燃也激动地湿了眼眶,伸手就要搂抱她,“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之前都发生了什么?” 面对着这个只比自己大了三岁的陌生面孔,姜玉烟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凤燃温暖的体温和顾然如出一辙,姜玉烟几乎是立马就反搂住了她的腰。 仿佛等过了沧海桑田才重新回到母亲的怀抱。二十三岁的姜玉烟觉得这一个拥抱将她十一岁那年的缺失终于全部填满。 姜玉烟含着眼泪挑了些重点说,说了她如何被舅舅一家欺凌,如何偶然误入这个异世,又是如何招惹了三公主以及改头换面回到京城。 凤燃听得好一阵心酸,“妈一定不会放过他们,你说要怎么办,灭了大月还是如何?妈都替你办……” 姜玉烟噗嗤一笑,看着如今这个身居高位睥睨天下的妈还有些不习惯和迥然。 不过顾然就是顾然,到哪里都闪闪发光! “我现在挺好的,那谢思琪嘉贵妃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不过灭了大月可不行,我的五位郎君都是大月人……” 姜玉烟越说越心虚。 凤燃倒是哈哈大笑,“你羞什么,有五位郎君算什么!到了此地就该入乡随俗。” 姜玉烟扶额,“所以妈你老实告诉我吧,您给我找了多少年轻貌美的后爸?” 凤燃凤目一挑,“哎,我当年猪油蒙了心,被你爸耽误一世,重活一世就想开了,咱们有钱有貌有能力的,做什么为个男人要死要活的,如今你看,想要什么男人没有?” 凤燃说着又摸摸姜玉烟的脸,“你如今长得和小时候是半点也不像了。不过也挺漂亮!” 姜玉烟得意洋洋,“那是自然,我的四郎君神乎其技。” 凤燃点着她的脑袋嗔道,“瞧你得意的,活脱脱一个恋爱脑!” 姜玉烟:“…………那倒不会,但您也别矫枉过正啊。这里的男人很多都挺好的,如果有人真心爱您,您也别辜负了别人。” 凤燃觑她一眼,“还管到你妈的头上了!” “多难得能说点心里话。”姜玉烟想起了十一岁那年顾然去世的时候,鼻子一酸又要哭。忽然道:“您在现代去世那年,我真的很伤心。” 凤燃叹口气,又将她搂抱在怀里,“没想到你爸真能对你这么冷淡。顾霆也不是个东西,枉费我们从小到大的感情!” 姜玉烟如今是半点没放在心上了,“就可惜了,您给我那么多遗产都留给他们一家了!” 凤燃眼睛弯了弯,“财帛动人心,当年我给律师留了份附加遗嘱连你舅舅也不知晓,若你有不测,我名下所有财产都会捐给贫困山区。” “!”姜玉烟听得咂舌,“您还真是算无遗策!” 凤燃嗤笑道:“你若有你妈一半的精明,能被人坑害?” 姜玉烟尴尬地搂着她的腰撒娇,“我现在不会了!” 凤燃道:“如今你有我,谁敢动你?!” 姜玉烟连连点头,默默为她这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妈妈点个赞。 第122章 风火令 姜玉烟忽又想起了宫宴上见过的五公主凤绫,“那五公主和您关系好吗?” 凤燃道:“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她倒是有点真才实学。如果她甘愿做个能臣,我就让她锦衣玉食地活着,如果她有别的想法,那我也定然不能留着她。” 姜玉烟忆起宫宴上瞥见的一幕,点头道:“我看她似乎对那东陵川有点想法。” 凤燃不在意,“那东陵川是个有野心的,她对他有意无用,东陵川不可能入赘凤奚国给她带来助益。不过如果她愿意嫁去大俞,倒是能对东陵川有些好处。就看她是觊觎我这个位置还是觊觎大俞的一国之母那个位置了。” 姜玉烟放心了些许,“只要您有数就行。” 末了,凤燃又问道:“可愿随我去凤奚?” 姜玉烟一噎,她还得等她出征未归的五郎君归来,何况他作为一国将军,若是去凤奚恐怕会被当作叛国,景煜也是皇亲国戚,这…… 她纠结片刻,摇摇头叹气道:“我怕是走不了了。” 如今她已和人结缘生子,这根子算是扎下来了。 凤燃懂了,她打开茶室的门,双手拍了两下。 一会儿,那馆主还有一个长相妖娆的男子便出现在眼前。 “参见陛下!” 两人齐齐跪拜。 姜玉烟抬头一看,这不就是那个清月公子嘛!原来竟是她老妈的人! 凤燃面对臣下就像换了个人,又是冷艳又是威严。 “苏清月,朕承诺了你父亲,待你找到姜夫人就让你回凤奚,如今这事已经不需要你去办了,你就把风火令交出来吧,我另外找人接任。以后这位就是你们风火令在大月的新主子了。传下去你们一切听她的号令。” 凤燃让出一个身位,让姜玉烟完全暴露在两人面前。 苏清月一惊,竟然是那天有过一面之缘的蓝梦郡主!心里不可控地跳动起来。 鬼使神差地,他低着眉眼道:“臣不回去,臣是风火令令主,还是陛下在大月的暗桩,臣愿意一直在大月做陛下的耳目,也愿意保护和效忠这位新主子!” 凤燃诧异,眼神在苏清月和姜玉烟的身上来回扫视了下,勾唇道:“你果真愿意留下?” 苏清月道:“臣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凤燃掩唇一笑,“好!那你自己和你父亲讲清楚,可不要怪朕不讲人情!” “是!”苏清月点头。又偷偷抬头看了姜玉烟一眼。啊,新主人好美!还是第一个不受他魅术控制的女人! 待两人退下后,姜玉烟忍不住问道:“这风火令是个什么东西?苏清月手底下到底有多少人?” 凤燃道:“是我安插在大月的眼线。大概有两三百人,个个是好手。只不过平时隐没于市井,苏清月有独特的联系和召集方式,你若有危难找他即可。” 姜玉烟再次震惊,“您放这么多间谍在大月?” 凤燃莞尔,“原本没有那么多的,偶然有人给我进献了这个香皂,我发现这上面的姜字很像你的笔迹,派人去查,还真让人查出个姜玉烟!所以就加派了人手来找寻你的下落。如今正好,都留给你保护你。” 姜玉烟笑眯了眼,“果然是我亲妈!” 末了不知想到什么,又忍不住问道:“那您现在有几个孩子了?” 凤燃笑:“在凤奚有一子一女。” 姜玉烟刚找到亲妈就得知自己多了个弟弟妹妹! 凤燃盯着她瞧,道:“怎么?吃醋了?” 姜玉烟别扭道:“没有,我都多大了!就一时还不习惯而已!何况我也有个孩子,只是目前人在灵枢谷,不然可以让他来拜见您。” “可别!”凤燃头疼,“我如今才二十六,哪来的外孙!” “噗嗤~” 姜玉烟捂着嘴笑弯了腰。 两人插科打诨乐了好久。外面远远守着的苏清月等人都惊悚了。虽然听不清她们在讲什么,但能和陛下聊得这么开怀的都是什么人物啊!当即对这个新主子也是不敢小觑。 临走前,姜玉烟又想起一件大事,问道:“北境来的军情被人调换了,这事儿是不是您手下人做的?” 凤燃摇头,“我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倒是大俞那边派细作和苏清月联系过,道是想趁火打劫,攻占越州。” 姜玉烟想起在西境的日子,想起那些曾对她发出过善意的人们,不禁有些担忧。 那东陵川在宫宴上只说要盐湖,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后手。文的不行就要来武的了?这次出使也许就是来探探大月的底细。 “您如何想?” 凤燃道:“我本来下了命令,十日内找不到你便答应了他们,如今我才不要被人当枪使。越州那鸟不拉屎的地儿,我们凤奚一心一意发展经济,如今国内gdp都上升了好多,处处繁荣富庶。我耗费国力去争那越州作甚。要是上京还值得争一争。” 姜玉烟伸出一个大拇指,“母上您就是高明啊,经济才是硬道理。只要您不答应,那大俞孤掌难鸣,他即便要动手也该掂量掂量我大月的军威。” “好了!”凤燃拍了拍她的脑袋道:“你也该走了,当心叫人看出什么。” 姜玉烟点点头,两人便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地点,也是时候让她的几位郎君来见见丈母娘了。 第123章 马场 上溪驿馆内。 东陵川身姿挺拔地站在疏影横斜的云窗前,身后一个玄色劲装的男人半跪于地。 “这么说凤奚拒绝了联军的意愿?” 东陵川微微皱眉。 此次他父王派他出使大月便是为了一探大月的底细,若是能将绫烟湖谈回来便可就此收手,若是大月不愿……听闻如今西境兵力不足,他们与凤奚联军,不要说绫烟湖,就是整个越州也能拿下。只是这凤奚却断然拒绝了…… “你确定这苏清月能代表凤奚女皇的意思?” “殿下,” 那男人道:“这苏清月是凤奚国师苏赫的独子,也是女皇的耳目。不知为何三月前潜来这大月。但他一定是承了女皇的命令。” 东陵川叹口气,这上京城一派繁荣富庶,北境打仗,一路走来却毫无乱象,就是他也举棋不定。不知若大俞发兵,胜算几何。 看来得从长计议了。 “哼,女帝能有什么魄力……”东陵野不知何时从门外走来,一脸的不屑。“皇兄若想,弟可以亲自领兵拿下越州……” “九弟不可轻视凤奚女皇,西境的杨将军亦不是等闲之人。何况西境如今是何情况我们并不十分清楚……”东陵川温声道。 东陵野轻哼一声,似乎并不买账。 东陵川也不愿和他多说。“好了,此事我会禀明父王,让父王决断……景王殿下约我们同游,你去准备一下……” 东陵野忽然抬起了头,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一勾,吹着口哨就出去了。 东绫川和那下属两人对视一眼,脸色皆是莫名。 待几人整装待发,才发现东陵野换了一身宝蓝色的蹙鸾华服,广袖窄腰,头带金丝八宝冠,腰系玄驹黑玉佩。他原来生的有些狂野之气,这一打扮倒真成了个矜贵逼人的公子哥儿。 东陵川看着这似孔雀开屏似的弟弟,默了片刻道:“今日我们要去马场……” “……”东陵野一甩他的宽大袖袍,“无妨……” 说罢看也不看东陵川,径直往外走。 东陵川好笑地摇头。只不过待到了马场,又见到那位才貌双绝的郡主时,他才恍然大悟。 谢沅奉命招待这两国使节,特命京中的贵女贵子们相陪。谢意谢筝等皇子自得出席,姜玉烟作为谢沅的“幕僚”,也被召来陪伴左右。 今日她穿了一套自己设计的骑装,上着月白色立领对襟的短袄,下着银朱色刺绣马面裙,里面更套了一件贴身的马裤。 既保暖又美观,还方便骑马。 东陵川和东陵野见那郡主言笑晏晏,艳丽无双,都不由地心旌摇曳。 谢沅见他二人过来,忙招呼着上座。此刻马场里已有一女子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风驰电掣般纵横在天地间。 正是那凤奚的五公主凤绫! 只见她里面着一绯红色窄袖缎裙,上身外套银狐毛制夹袄,丝毫不显臃肿却更添高贵,所到之处,裙裾猎猎飘飞。好一个英姿飒爽! 凤绫身下的骏马疾行,她手持一偃月形球杖微微俯下身,对着地上早已预备好的拳头大小的球状物一挥,那球便径直入了数米外的球门。 “好啊!”姜玉烟看得啧啧称奇,连连拍手叫好,这大概就是古代的打马球? 对于这个五公主,当初她在殿上说文斗武斗都行,果然厉害! 看台上也涌起此起彼伏的掌声。谢意的眼神闪过意味不明的光,不错眼地盯着凤绫。 姜玉烟凑近谢沅小声问道:“你看这位公主如何?” 姜玉烟心思多,一来她确实挺喜欢这位公主的,文武全才,落落大方。二来有如此才干,留在凤奚她总担心对她妈有威胁,但如果嫁去了大俞又可惜,要是能留在大月岂不是两全其美…… 谢沅听完脸色微红,微咳了两声。他知道郡主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他筹谋。对于凤绫,谢沅无疑也是欣赏的,只是在他这两年的梦里,总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却是个永远也不可能的……不由地暗自叹息一声。 凤绫跑完几圈,慢慢驱着白马靠近看台,那白皙的额头出了一点细汗,更显得俏丽。至于那丰韵的身姿,此时近距离瞧见了,叫京中的贵公子们都羞红了脸。 “几位可有兴趣下场一战?”风绫笑眯眯地对着中间的几人开口。 那东陵野立马回应道:“公主相邀,本王和皇兄却之不恭。” 说罢便掀开衣摆,跳入场中。东陵川无奈地紧随其后。 谢意也自告奋勇,道:“公主,我陪您一起。” “我也来!”台上吏部尚书家的贵女颇为爽辣,话音刚落,身边的不全人侍仆便先行跃入场中接她下来。 “还差一人……” 凤绫圆睁的眼睛看向姜玉烟道:“郡主可有兴趣一试?” “……” 姜玉烟尬笑一声,连连摆手,“此事我真不行啊……” 虽然她会骑马,这个打马球真不会。 “郡主……” “郡主……” 东陵川东陵野同时开了口。 听到自己弟弟的嗓音,东陵川便没了言语。 那厢东陵野剑眉上挑,爽朗一笑,道:“郡主莫怕,我教你……” 姜玉烟心道,这应该和打高尔夫异曲同工……吧? 不过也是二十出头的年纪,想了想便欲从台上下来。那东陵野已经快步上前,伸出一只手来。姜玉烟没多想便借力稳稳跳了下来。 掌中的柔荑娇嫩若无骨,东陵野竟然一时舍不得放手。 场中其他贵女贵子们见到此景频频侧目,这皇子也太不守礼了! 那东陵川却微微垂了眸。 六个人,三男三女。谢意抢先道:“公主,我与您一组可好?” 凤绫不动声色地将刚刚的一幕看在眼里,不答话,反而微笑道:“郡主想与谁一组?” 东陵野道:“我得教她,自然和我一组。” 凤绫道:“听闻九殿的马球术十分高明,我可不想输,不如还是请大殿下相助吧……” 说罢将眸光投向东陵川。 丝毫未给谢意面子。 东陵川点了点头。 谢意脸色黑如锅底,无奈只好和剩下的那位吏部尚书家的贵女组队。 东陵野开始了现场教学,姜玉烟一边凝神听着一边调整自己击球的姿势。 姜玉烟发现了,这东陵野看着桀骜不驯,背地里却是我啊我的,全然没有皇子的架子,也不由地放松了心情。 不知说到了什么,姜玉烟开怀一笑,眉眼弯成月牙,贝齿微微露出,又妩媚又俏皮。 凤绫和东陵川立于一侧等候他们。见此情状,凤绫微微叹口气,“是个男子都会喜欢郡主这样的吧?” 东陵川回过神,“公主说什么?” “无甚。” 凤绫微微一笑。人已经上马准备了。 两人一组的三支马球队伍便正式开始了比赛。 姜玉烟以为自己听明白了也掌握了基本击球姿势,谁知一实践起来,还是两眼一抹黑,完全成了陪跑的。 凤绫和东陵川转眼间便入了十六竿,谢意那组也有十二竿入账。他们这边得亏东陵野擅长此道,勉强入了九竿,却也是远远落后了。 姜玉烟有些急,看东陵野给她再传一球,策马飞奔,对着那球的落点就是一挥。 腾得一声,那球飞旋而过,居然进了!! 姜玉烟喜不自胜,高兴得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看台上的欢呼声则比之前还热闹,起劲地给她鼓掌。 看来小菜鸡进球比大神进球还有看头啊! 凤绫也朝她友善一笑。东陵野则驱着马靠近她,挑眉夸赞道:“第一次玩就能进球,不错!” 除了谢意那货,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真诚的,青春勃发的笑意。此时此刻姜玉烟忽然觉得,她们这些年轻人,如果背后没有国家的对立,就这么和平友善地相交,似乎也不失为一件赏心乐事啊! 有了这次进球的经验,姜玉烟也有了些信心。大概是东陵野特别照顾她,最后居然又进了两球。 结束的时候,倒没输得太难看。 第124章 流云山庄 姜玉烟和谢景煜通过气,结束后欲请众人去流云庄泡温泉,反正招待费是朝廷出,不宰白不宰。 谢沅听到这个小堂叔主动请缨时不禁有些疑惑。联想到之前他在宫宴上的行径,谢沅不免试探道:“堂叔莫非是对郡主有意?” 谢景煜嘴巴一撇,道:“我家那个没良心的走了快三年了,走时留下了和离书,我就是想也无甚过错吧?” 谢沅:“……” 话倒也不错,只是他心里却有些莫名难受。 马场里出了一身的汗。众人一听转战温泉山庄,都愉悦地欢呼起来。 那东陵野吹着口哨,看着十分邪魅狂狷,叫姜玉烟看得好笑。 流云庄内,此刻众侍仆列在入庄道路迎接。为首的便是风流俊逸的吴王府谢小公子。 谢沅远远瞧见了又是一惊,他这一年到头在外跑生意的小堂叔今年已在京中待了许久了,如今还在这温泉山庄亲自招待。看来对这郡主着实心诚。 看到众人到来,谢景煜桃花眼弯弯,眼神不经意间扫过姜玉烟以及她身边的东陵野,忙上前招呼。 众人边走边打量这流云山庄,冬日里仍然郁郁葱葱,流水汩汩,也不禁啧啧称奇。靠近温泉的水边,更是长了许多果树,下方还有许多绿色的蔬菜。叫人看得心情舒畅。 谢景煜笑盈盈地一边带路一边介绍。“我们流云庄有地热,这里的果树果期特别长,就是冬日里也有果子吃。下面的蔬菜是我那……” 说到此处卡了壳,谢景煜道:“是家里人让种的,说是要吃什么反季蔬菜……” 言语中透着淡淡的温柔,叫谢沅好一阵困惑,这蔬菜肯定是姜夫人让种的了,只是他小堂叔看着不像是对他小堂婶忘情,却又为何移情郡主? 谢景煜将各位男客邀请到外院的汤池子,女客则邀请到内院的汤池里。 众人见外面冬意萧瑟,此处却温暖如春。皆兴致勃勃脱了外袍下水。 谢沅谢意等人自是陪着那两位皇子。 内院只有两个汤池子,姜玉烟作陪凤绫公主,其余三五个贵女贵妇们共用一池。两个池子远远隔开些许,倒方便了两人私下说话。 没一会儿便有侍仆们送上一应酒水餐食。内院女客的则由外院的曲水流入。 池水氤氤氲氲,两岸兰翠芬芳,景色实在是美极了。姜玉烟舒服地喟叹一声,不由地替她的好闺蜜华湘湘惋惜,这妮子近来怀了孕,家里看得如菩萨似得,怎么也不让出门。 再转头看看仅着中衣的凤绫公主,美人闲散地半入水中,雪肤乌发,只觉赏心悦目。 这一路走来,她真心觉得其人不错。若不是她娘太厉害了些,这位也是个执政的好苗子,她就是心里有野心大概也是正常的。若是能争取到大月来,大月和凤奚以后的友谊就更稳固了。 见姜玉烟微微愣神,风绫微微一笑,道:“郡主在想什么?” 姜玉烟眨眨眼:“这话虽然有些冒犯,但我觉得公主挺招人喜欢。” 风绫:“哦?你这话我倒头一次听说……说起招人喜欢,郡主才是当之无愧。” 姜玉烟将托盘上的桃花酿递给她,笑道:“公主,试试,这桃花酿有种春日的味道,甘醇可口,喝完唇齿留香……” 风绫素手接过来,道一声谢。一杯入口,果然花香四溢。 似是不经意间,凤绫压低了声音问道:“我有些好奇,你和我皇姐,咱们凤奚的女皇是什么关系?” 姜玉烟一愣,当然不能说实话,不然凤绫不就知道凤燃并非她原来那个皇姐了嘛。 “曾有几面之缘,引为知己……” 凤绫道:“皇姐何时来过大月我竟不知……” 姜玉烟:“……” 这话不知如何编,没与她妈对好口信。 幸好凤绫也就这么一问,并没有追根究底。 “其实我也挺喜欢你的……” 凤绫忽然展颜道。 姜玉烟眼睛弯弯。 凤绫瞅着她美艳无双的脸,上手摸了摸面颊,心里暗叹道,竟然连皮肤都这么好……嗔道:“就是太貌美了些……” 姜玉烟错愕,不由地哑然失笑。 凤绫瞧上去也心情愉悦,两人闲散地聊着,竟像失散多年的姐妹般,越聊越是投机。 姜玉烟却没忘记她的小心思。笑着试探道:“这外院这么多俊俏王孙公子,公主可有合眼的?” 凤绫暼了她一眼,“这外院的不都盯着你瞧嘛!” 姜玉烟尴尬地轻抚了两下她的玉臂。 凤绫垂眸看了一眼,对这份亲近之意有些不适应,却一点也不讨厌。皇家无真情,姐妹间也互相提防。岂有如此亲热的时候? 姜玉烟小心道:“公主觉得我们景王殿下如何?” 凤绫笑:“你是来拉皮条的?” 姜玉烟道:“公主你看啊,我们景王殿下相貌清俊,不输给那位东陵的大殿下,性子却更好。而且您看我大月的形势,如今大殿下在外,京中只有他一个有封号的王爷。陛下将接待来使的事情都交与他,可见陛下如今的器重。若是您愿嫁过来,也许用不了多久就是一国之母……” 最后这句话姜玉烟越说越低,几不可闻。 凤绫却是听到了,想到那个总是淡笑温润的男人,觉得比今日场中那个满脸算计的四皇子却是好多了,不置可否道:“看来郡主是向着景王殿下了……” “……” 姜玉烟讪笑道:“我是真心喜欢公主,想留公主……” 语气却带了几分真诚。 凤绫定定看了她一眼,没做声。 姜玉烟只道她还是对那东陵川有意,欲再下一剂猛药,“听闻东陵川并非如今大俞王后的亲子,他虽是长子,大俞国主和王后却偏爱幼子也就是那位九殿下……” 话说到此处也便够了。 这些弯弯绕绕凤绫自是知晓,不由地叹口气,“都说这大殿下七窍玲珑心,我看却也没那么聪明,若是真有意于那个位置,就该对我献些殷勤才是。有凤奚的支持,他何愁不成?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被你吸引。” 想到此处,凤绫又不免讥嘲两声,“可是他若为了权势向我献殷勤,我又瞧不上。可真真矛盾的很……不过即便他对你有意,我看他那个性子也不敢真的放下一切追随你到大月来,终究权势还是最紧要的……” 姜玉烟见她看得如此分明,不由地暗自赞叹。 东陵川对她有没有意她没有注意。不过她觉得东陵川之所以没有巴结凤绫以得到凤奚的支持,也许是因为他足够自信,不认为需要靠女子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但她觉得这就是东陵川的自负了。凤绫不仅背靠凤奚国,自己也是个极有能力的女子。有她相助如虎添翼。谢意今日不就上赶着? 交情尚浅,不宜太过言深。姜玉烟打定主意后面再找机会撺掇撺掇。 两人又泡了会儿才上了岸。晚间谢景煜给各位贵客安排了住处。院子里三层外三层是各自的侍卫随从。 凤绫与谢沅的厢房共用一院,沧二神出鬼没,回来禀告时说是凤绫公主似乎与谢沅聊上了。 姜玉烟不禁心情大好。坐于床上晃着腿儿哼着歌儿。 下一秒却听到了一些异动。 姜玉烟循声望去,只见正对着雕花大床的那片墙竟然活了似的,成九十度转动,一会儿便从里面钻出个黑影! 姜玉烟顿时惊得尖叫一声。 随行的幽云卫连忙唤了一声,姜玉烟看清来人,镇定往外喊声:“没事,不用进来。” 来人谢景煜嘿嘿一笑,火急火燎就往她身上扑。 “……” 姜玉烟想起前两日有意的受孕行为,又想起今日场中的大幅度运动,不免有些担心,照理说如今才几天,就算中了,应该也无甚要紧,却还是留了个心眼。 “我今日太累了……” 谢景煜如今都二十多了,仍是惯爱撒娇。“你待他们都柔顺至极,净会欺负我……” 姜玉烟点着他的脑袋,“我不疼你吗?你每次翻着各种花样折腾我,我没纵着你?” 谢景煜噗嗤一笑,烛火下那桃花眼星光点点,煞是迷人。 大概是这句戳到了他的心窝,谢景煜温柔地亲了亲她,上手给她捏腿捏脚解乏,之后便搂着她沉沉睡去了。 此时流云庄西北的角落,却有两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比肩而立。 “东陵野,无毒不丈夫,你莫不是下不了手?” 说话的是谢意。 “我与我皇兄之间的事,不需你置喙。” 东陵野神色淡淡。 “你今日可瞧见了,那凤绫公主对你皇兄青眼有加,若是得了凤奚的助力,你还有何机会?” 东陵野沉默了一瞬。 谢意语气有些急,“你可别说你看上了那蓝梦郡主!她可是嫁了人的……” 东陵野表情微僵,“你待如何?” 谢意眼珠子转了转,压低了声音道:“你若还有意那个位置,帮我得到凤绫公主……将来你若成事,我把蓝梦郡主的郎君们遣散,送去给你做妃子。” 江山,美人,对男人的诱惑都太大了。东陵野冷哼一声,“我可以帮你……但我皇兄……” 冷风穿林,呼啸的风声湮没了男人的声音。 世事有时候就是如此阴差阳错,潜伏在两人不远处的大俞第一高手没听见东陵野最后的那句话。 东陵川在昏黄的灯下得知了两人的再次会面,一时神色莫名…… 第125章 驿馆风云 自从流云山庄回来后,凤绫公主却像变了个人。 姜玉烟当初瞧得真真儿的,凤绫和谢沅聊得还不错,何以回来两日便又与谢意打得火热? 两人一会儿同游仰山湖,一会儿花街吃酒,倒像是情投意合。 正当姜玉烟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京城突然发生了一件大事。 东陵野死了! 据说是上溪驿馆晚间走水,竟把醉酒的九殿下在无意间给呛死了。东陵川被浓烟熏醒狼狈逃出时才发现自己的弟弟尚未出来,待找人闯入寝殿扑灭了大火,却发现东陵野早已烧得焦黑。 姜玉烟心下大骇。没想到当初那个在马场上邪魅灿烂教她打球的青年竟然死得这般悲惨,但联想到此时谢沅的处境,又觉极其不妙。 那厢东陵川已怒而要求盛元帝给个说法,否则休怪两国兵戎相向。 盛元帝哪知这东陵野竟如此倒霉,只能下旨叱责负责此次接待事宜的谢沅,并将他幽闭于景王府。 但大俞的大臣们却不依不饶,死的可是他们国主和王后最爱的九皇子。大月若不给个合适的说法,他们回去亦是死路一条。 盛元帝只好命郑少朴前去勘查此事,并向大俞使臣承诺一定在七日内给个说法。 于是,高危职业大理寺少卿便领了这个七天内不能合理结案便提头去见的任务。 姜玉烟一时说不出地压抑难过,流云庄一别,那男人调笑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眨眼间却已天人永隔…… 马车停在上溪驿馆门口的时候,姜玉烟恰好碰到了前来查案的郑少朴,他如今胡子拉碴,看起来为了这个案子颇为费神。 两人视线相对了一瞬。 姜玉烟率先开口道:“不知郑大人可有什么收获?” 她这话其实也就是随口一问,郑少朴作为大理寺少卿,并没有必要与她汇报。 谁知那郑少朴却答了,“九殿下好酒,那晚去千日坊尝那千日醉,数人劝之。不听,连饮三坛。回来路上还在称赞好酒。那日酒肆众人,路上行人皆有见到九殿下醉酒之形态。” “那是为何起火?” 郑少朴抬眸,低声道:“现场已有多人走动过,目前的迹象来看,或是鼠类碰倒了烛台,点燃了屋内铺设的厚毡……” 姜玉烟皱了眉,靠近他耳语道:“果真是意外?” 郑少朴侧开头,冷声道:“不知。” 姜玉烟心道,如此和谢沅有什么关系啊!这年头,管事的责任也大啊! “那些侍卫呢?” “据说九殿下颇有武艺,不喜太多侍卫在眼前晃。那日他回来时将没喝完的千日醉分给近身的几个侍卫就关紧房门睡了。那几个人在我来之前已经以渎职罪被处死了。” 姜玉烟听得毛骨悚然,古代人当差竟是随时提着脑袋! 两人齐齐往里走。此时上溪驿馆的一半院子已烧得焦黑,众人移到了西院暂住。 大俞的众多侍卫见到二人皆严阵以待,神情严肃,不眨眼地严密监视。 驿馆最西边的一处小院子颇为幽静,东陵川将它暂作了停灵堂。 姜玉烟看着灵堂前挂着的白幡,不免心情沉重,总觉得有些不真实,如此英年早逝…… 待两人跨入门槛,一个领头的侍卫便急急拦在棺椁前道:“若敢碰我们九殿下的遗体,当心你们的脑袋!” 郑少朴身姿挺拔地与他对视,冷声道:“我等奉皇命调查此事,若不让近身,如何能探查?” 那领头侍卫怒而喝道:“休要推诿责任,便是你们大月的防火事宜未做妥当,还想查什么!” 郑少朴道:“此事尚无定论!” 见此剑拔弩张的情形,姜玉烟连忙打圆场,“哎,哎,我们与九殿下相交一场,我只是前来见他最后一面,还请行个方便……” 那领头的面红耳赤不愿作答。那厢东陵川却走了进来。姜玉烟的视线落在他短了一寸的发梢上。 东陵川察觉她的视线,哀声道:“当时我想进去救九弟的,火太大了……” 顿了会儿,又道:“并非我不让你们看,只恐郡主看了会害怕。只因九弟实在是……” 语气艰涩,似有沉痛。 说罢摊出一只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郑大人请便吧。” 姜玉烟被他说得心里发紧。站在棺椁前行了个丧礼,压抑着徐徐叹了口气。 郑少朴检查了下棺材里烧得已看不清本来面目的男人,不由地心下一惊。天潢贵胄,竟然死得如此不体面。 只是忽然他似乎发现了些什么,不由地瞳孔微缩,便一言不发地行了个礼,与姜玉烟一道离开了。 姜玉烟在马车前打开帘子,回头看向郑少朴道:“大人连日辛苦,不如我载大人一道吧……” 郑少朴往日精明悍利的眼眸此时略显混浊,盯着她一言不发,半晌方抬腿入了车厢内。 马车摇摇晃晃,车厢里二人拘谨地坐着。 “郡主想问什么?” 郑少朴看着欲言又止的姜玉烟道。 “郑大人发现了什么对吧?” 姜玉烟试探道。她刚刚离他最近,他脸上的细微表情瞒不过她。 郑少朴似乎对她态度过于好了,淡声道:“九殿下或许不是意外,而是他杀……” 姜玉烟的眼睛微微睁大,心跳快得不行。 郑少朴道:“我发现他的鼻孔气道里并没有烟灰,可见是死后才被烧。皮肉虽烧,却没有致命刀剑痕,唯一的可能就是中毒而亡。” “可是据你所说,九殿从千日坊出来,虽有醉态,却还是好好的,之后便进屋直接睡了,这期间并没有进食或者和人接触,又是如何中毒的呢?” 郑少朴不由地沉思道:“江湖上有些毒药,遇酒才会发作,且有一定的死亡时间。” “是何毒药?” 郑少朴摇摇头,“我只是听说,没人见过。” 姜玉烟复又问道,“郑大人想如何做?” 郑少朴默了片刻道:“我要夜探驿馆。” 姜玉烟皱了眉,“大俞的侍卫实力不俗,你恐怕难讨得好。我请沈逸助你,而且他擅长医毒,或能分辨一二。” 郑少朴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叫姜玉烟心里发毛。 “郡主总是这么热心吗?” 姜玉烟心道:“我可不是热心,而是这事儿谢沅要担责任啊,况且无论如何,东陵野与她算是有个点头之交,见此惨状,也甚感难受……” “事关我大月嘛!” 姜玉烟含糊道,“不过大人可以先分析下此事对何人有利……” 郑少朴闭了眼,以指节在太阳穴处按了按,道:“或许是凤奚欲挑起大月和大俞的争斗好渔翁得利……” 姜玉烟连忙摆手:“这绝不可能!” 郑少朴诧异地转头看她,“郡主为何如此肯定?” 姜玉烟心里苦,她总不好说凤奚女皇是她老妈,她老妈对攻打别国根本没有兴趣。 “要我说,保不准是四皇子想要给景王使绊子呢!此事一出,大俞不依不饶,陛下或许就得出让绫烟湖,届时迁怒谢沅也未可知。” 郑少朴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还有一种可能。” 姜玉烟定定地看着他,郑少朴神色难掩倦怠,“东陵川也有嫌疑,杀了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嫁祸给大月,讨回绫烟湖向自己的父王邀功,大月若不应,更有理由向我西境发兵。一举三得。” “不会吧?” 姜玉烟不敢置信,当日打马球的情形历历在目,看起来东陵川与东陵野的兄弟关系还不错。怎会做出这般残忍的事? 郑少朴嘴角勾起,“郡主小看了男人对权利的渴望……亦高估了皇室的人性……” 姜玉烟不说话了,皇室的人性她是见识过了。只是她一时不敢相信那两人会手足相残…… 郑少朴到底没有拒绝姜玉烟的提议。靠近子时时,沈逸身着夜行衣,如约出现在了上溪驿馆。 第126章 案破 沈逸身形如风,轻功踏月无痕。郑少朴悄然随后。所到之处,侍卫眨眼间睡倒了一片。 翻入灵堂,两人一左一右快步走到那焦黑的尸体身前。二人对视了一眼,沈逸便解开了那尸体的衣襟。 空气中依然弥漫着一股不自然的酒香,甚至遮住了那焦糊味。 沈逸眼疾手快地用匕首划开了东陵野的锁骨皮肤。 那骨头颜色正常,看着不像中毒。 沈逸微皱了眉,沉思片刻才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往那骨头上滴了两滴液体。一会儿那骨头便呈现青黑之色。 郑少朴骇然得目光凝固。 沈逸朝他点点头。郑少朴见他似有定论,二人便立即退走,摸到那已经烧得七零八乱的九殿下的寝室里。 既怀疑是人为纵火,郑少朴还需仔细勘察一番。他反复查看了烛台周围和临近的两个窗户。方若有所思地跃出了院子。 两人刚翻出驿馆,便见一劲瘦的人影立于二人面前。 “两位来了就想走?”男人严肃低沉的声音在这漆黑冷冽的夜里响起,显得煞是骇人。 “打扰了,兄台,借让一步。” 沈逸出声道。 “哼,鬼祟之徒,把命留下吧!”那男人冷寒一声,手如鹰爪,疾如闪电般向二人袭来。 沈逸眼眸微微睁大,二人一左一右快速避开,身后的墙上赫然出现一个深深的五指印。看此身法竟是那大俞第一高手苦白! 男人内力极其深厚,一掌一势都带着极强的威压,身法更是怪异诡谲,沈逸和郑少朴二人联手竟被缠得脱不开身。 若是惊动了驿馆的人或者皇城禁卫军,他们俩就有嘴说不清了。 沈逸无奈,“这可是你逼我的兄台……” 说罢击出一掌,袖中似有粉雾漫出。 苦白挥袖冷笑一声,“我早已百毒不侵,你是白费功夫……” 话还没说完便表情凝固了一会儿。 苦白冷寒着脸,随即恼羞成怒出招更是狠戾,只是那动作却越来越迟缓。 沈逸拉开缠斗中的郑少朴,退开几步对着那苦白淡笑道:“我劝你莫要运功,这毒越是功力深厚发作得越快,我不欲伤你性命,兄台还是回去好好调理吧!” 说罢便拉着郑少朴急急遁去。 之前沈逸便发觉郑少朴中了一掌。此刻他真气不稳,嘴角有鲜血渗出。沈逸皱眉,把他拎到了沈园。 姜玉烟闻讯匆匆赶来,一入屋内便拉着沈逸在烛火下左看右看,“你没事吧?” “我没事,郑大人不太好……”沈逸说罢指了指一侧榻上的男人。男人脸色灰白,嘴角的血迹仍在…… 姜玉烟尴尬了一瞬,刚刚只顾着沈逸了,没注意屋子里多了个人。 郑少朴听见她对沈逸的关心,不知是羡慕还是别的什么,暗自苦笑一声。 明面上沈逸不过是她的师兄,她却待他这般亲热……此刻姜玉烟却懒得向这个聪明绝顶的男人解释她和沈逸的关系,就怕越描越黑。 忙尴尬地地岔开话题,道:“郑大人怎么了?” “他受了大俞第一高手苦白一掌,那人的掌力极其霸道,恐是伤了心肺。” “那要如何?” “我已喂他服下护心丸,好好休养三月,莫要运功,当可无恙。” “那就好那就好。”姜玉烟拍拍胸膛,行至郑少朴的榻前。 “郑大人都听到了,好好休养就会无事的……” 此刻屋内昏黄的灯光像极了那晚……郑少朴望着她恬静的面容微微出神,竟没有听清她的话语。 姜玉烟见他一言不发,也有点不知所措。转身从旁边的桌上倒了杯水,递到他身前。 “郑大人喝点水吧……” 郑少朴不接,看样子竟是要她喂。 姜玉烟只好就着自己的手喂了两口,又用帕子轻柔地给他擦去嘴角痕迹。 郑少朴眸光微闪,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心头。 姜玉烟转头看着倚在门边的沈逸,问道:“此去驿馆,可有收获?” “九殿下确实中了毒。”沈逸道。 “是什么毒?” 沈逸似乎是回忆了一瞬,哑声道:“如果我记得不错,这毒还是出自我手……” 姜玉烟诧异地看他一眼。 “当年我在大俞国救了患有肺痨的国主,客居过一段时间。大俞皇宫有一种奇花叫做晚夜鬼兰,只在夜晚开放,十分美丽。我当时年少心性,制出了一种毒药。但这种毒药很奇特,只有遇酒以后才会有毒性,让人在醉梦中无声无息地死去。所以我又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做醉生梦死。” 沈逸拧紧了眉,“这种毒药极难辨认,当年我用野兔做实验时便发现了,死后尸骨也不变色,却有极强的酒味久久不散。我族的琼花玉液对这毒有克制作用,我用了两滴便即刻呈现焦黑之像。” “谁有这种毒药?”榻上的郑少朴突然出声道。 沈逸道:“那时候客居大俞国时,有个老仆是伺候先王后的,有一手好的泡茶功夫,为了我还每每天不亮便亲手收集晨露,我感念这份情意,便将那瓶毒药连同一些丹药留给了他。” 郑少朴眼中精光四射,“东陵川正是前王后之子!”,又喘气道:“错不了,我在东陵野的房间内,那烛台边上发现了一些未烧焦的点心粒,那窗户似也有人为所致的小洞……” 姜玉烟反应了过来,“人为造成意外……这么说果然是贼喊捉贼,那东陵川恐怕怎么也没想到天下竟有人能辨认出此毒,只是他为何下这样的狠手?” 沈逸叹气道:“身在皇家就避免不了尔虞我诈吧……” 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大儿子干掉了小儿子,若是大月拿出这样的结论来,只怕大俞根本不会相信。就算证据确凿,大月将这番丑闻公之于众,大俞的国主和王后能不能接受另说。定要恼羞成怒,迁怒于大月,届时不知要出什么幺蛾子…… 何况对于东陵川…… 姜玉烟总觉得他不该是如此狠毒之人,便试着和郑少朴打商量,“若不然还是让我先去和东陵川好好聊聊,先了解下情况……” 郑少朴眼一闭,“郡主请便。” 一副累极的模样。 姜玉烟以为他不会再讲话了,便欲悄声离开。谁知那郑少朴却又叮嘱了一句,“郡主多带些人去,注意安全。” 对于这明显关切的话语,姜玉烟愣怔了一瞬。 沈逸不动声色地往榻上瞧去一眼,便牵起姜玉烟的手道:“我同你去……” 姜玉烟连忙点头,第二日一早便向东陵川发了请柬,邀请他午后到参商酒楼的三楼一叙。 第127章 坦白 东陵川到的时候,忽然察觉这参商酒楼的三楼空荡荡,不禁脚步微沉。 迈入疏影间,便见那美艳动人的女子坐于窗前饮茶,与她对着的是一个清隽的男子背影。茶气氤氲,美人的脸似幻似真,叫东陵川好一阵恍惚。 “大殿下安……” 姜玉烟见他来了,忙起身行礼。那背对着他的男子也起了身,转过头来。 一个陌生的容貌极其出众的男子!虽是淡淡浅笑,却让东陵川无端地感到不安。 “这位是?” 沈逸拱了拱手,“殿下未必认识我,但十八年前我应该见过殿下,那时殿下还是个奶娃娃……” 东陵川微睁了眼睛,上下打量他一眼。 沈逸道:“当年我化名申一,曾在大俞皇宫客居过一段时间。” 东陵川背在身后的指节骤然捏紧,申一,这个名字好生耳熟…… 姜玉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东陵川的表情,邀请二人入座。 桌上茶香溢出,三人仙姿玉貌,若不是接下来要谈的事情格外沉重,还以为是一次极美好的会面。 虽然艰难,终究要开口。姜玉烟在这袅袅的茶烟里道:“殿下,我们已经知道了,九殿下死于他杀并非意外。” 东绫川镇定的面容陡然出现一丝裂痕,一时竟不知如何答复,只怔怔地看着她。 “是殿下做的吧?” 姜玉烟幽幽地直接点破。 东陵川眉头慢慢拧成一个川字,气息似有不稳,“他是我弟,我为何要杀他……” 姜玉烟不知说什么好,“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当初在马场上,个个青年才俊,意气风发,她本想与他们引为知己好友的。 “郡主为何怀疑我?” 东陵川神色冷然,但那握着茶盏的手却透露出主人的不平静。 “九殿下武艺出众,又是战场上的常客,警觉性异于常人,怎会连失火了也不知道?” 姜玉烟道。 “他是喝多了千日醉,醉得不省人事……” 姜玉烟摇摇头。 沈逸在旁一字一句补充道:“醉生梦死……那毒是醉生梦死……” 空气中仿佛炸开一个惊雷。 东陵川瞳孔剧缩,手指微颤,“你,你……” 一时心中纷繁杂乱,竟不知如何应对。是了,当年黎翁曾经提过一嘴,这毒的主人就叫申一! 东陵川周身的气压骤降,带着微不可察的战栗。 沈逸恍然未觉,道:“这毒是黎翁给殿下的吧?殿下或许不知,这毒需大俞皇宫的晚夜鬼兰才能制成,因而当年我制成后只给黎翁留了一瓶,此后便绝迹了。 殿下只道这毒十分巧妙,当日给九殿下下了这醉生梦死后,使侍卫似无意间透露这千日坊的好酒,九殿喜爱好酒自然要去尝鲜,殿下您算好了时间让他在醉梦中无声无息地死去……” 姜玉烟又补充道:“郑大人发现那烛台边上有未烧焦的点心粒,窗户上却有人为破口,应该是殿下提前安排的,放了鼠类进去造成密室失火。或许此计不成,殿下也会另外想法子引火,毕竟那时九殿下已经死了。” 东陵川再也不复那温和的模样,眉眼间一副冷厉,“郡主既是知道了,又当如何?” 姜玉烟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她要解了谢沅之困。这事儿一定得有人负责,但不能是无辜的谢沅。另外一方面,她也对那东陵野心存同情,至少得向他这个哥问一句为什么。 “殿下为何这么做?” 东陵川闭了闭眼,再次睁开,苦笑一声道:“为什么?我不杀他他就要杀我!” 姜玉烟诧异不已,“殿下何以这般说?我瞧着东陵野并非不顾手足之人……” 东陵川痛苦道:“难道我就似那嗜血残杀之人?” 姜玉烟目露伤怀,摇摇头。 东陵川低垂了头,“谢意最初要合作的人是我……” 姜玉烟震惊了一瞬,等着他接着往下说。 “当初是我们里应外合杀了泸州驿站的所有人,替换掉了北境的军情。” 姜玉烟又吃一个令人气愤的大瓜,默默地看了沈逸一眼。沈逸则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我们本想拖延这场战事,以顺利和大月皇帝谈判赢得绫烟湖。那谢意为何这般做,想必你们更清楚。” 姜玉烟点头,她的五郎君以及镇国将军府是他的政敌。 “未到上京,我们便得知,此次的接待官员是那景王殿下。谢意怂恿我杀害九弟嫁祸给谢沅,是想将我和他绑在同一条船上,并助他干掉政敌。他承诺将来若他继承大统会将绫烟湖双手奉上。” “当时我不愿!” 东陵川目露悲怆,眼眶微红,“他毕竟是我的弟弟……” 姜玉烟听着心里发紧,难受得很。 “我拒绝了谢意后,他就偷摸开始联系九弟,我心存疑虑,一直命人偷偷跟着……果然那谢意竟又欲拉拢九弟,企图杀了我嫁祸给景王……从此我日夜难安。他们认为凤绫公主钟情于我,竟商量着让九弟给凤绫公主下情蛊……” 说到此处东陵川顿了顿。 姜玉烟大骇。难怪凤绫回来后没两天性情大变。语气艰涩道:“所以你认为他已经开始行动了……” 东陵川道:“无毒不丈夫,我与九弟一长一幼,我是长,他得宠,早晚要兄弟阋墙,斗个你死我活……我只是把他要对我做的事提前了而已……” 姜玉烟心里一滞,想起流云庄的最后一面。 那时候晨光正好,东陵野吊儿郎当地看着她,眼含笑意:“将来,我若无处可去,便来寻你,你可要收留我……” 姜玉烟心里一酸,低声叹道:“九殿虽有夺位之心,却未必有杀你之意……” 否则他何必预设将来东陵川登位而将他驱逐的场景。 东陵川猛地抬起头,“不可能不可能,我的暗卫明明听到……” 姜玉烟摇摇头,将流云庄里东陵野对她所说的话一字一句地复述给东陵川。 “殿下一定是听错了,或者意会错了……亦或许,是殿下自己心里对九殿的提防在作怪……” 姜玉烟沉声道。 东陵川嘴角微颤,眼眸湿润,喉结滚动,反复呢喃道:“不会的,不可能……” 桌面的茶壶早没了热气儿,疏影间里的三人久久沉默。外面天凝地闭,风刀霜剑,却不及此刻室内的气氛冻人。 东陵川仿若深受打击,半晌才颓然道:“郡主既得知了,又当如何呢?” 姜玉烟道:“我只是想替九殿问个明白。如今我看殿下的情形,应该是后悔了吧?” 后悔? 东陵川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倏忽落下一滴混浊的泪来,“我……是我错了吗……我竟亲手杀了我的弟弟……” 姜玉烟唉叹一口气,“当初在马场上,咱们策马扬鞭,开怀玩乐,那时候我觉得假如我们之间没有隔着家国大事,也当是一群知己好友。却为何走到今日这般地步?” 东陵川心潮如水,痛苦难当,几不能言语。 好半晌才终于平静了下来,敛了神色涩声道:“我会自行和我父王说明情况,不日便会扶柩回国。大月可以结案了。” 姜玉烟知道如此一来,东陵川将会面临什么,不免深深叹息。 只是,此事与那谢意也脱不开干系,他竟然胆大到敢祸害国家战事,何不趁此机会把他往死里坑? 何况她对东陵川的心情复杂,但此时若能保他一命,将来或许对两国邦交也有助益。 “殿下既已知错,此时赔上性命亦于事无补。不若日后当个明君,死了到地下向九殿赔罪,他也能安心些。” 姜玉烟循循善诱道。 东陵川木然道:“郡主不准备告发我,认为我还有机会?” 姜玉烟道:“此事总归要有人负责,那煽动你二人兄弟相残的谢意不该担责吗?” 东陵川目光冷凝,道:“不错!左右逢源,若非他在其中煽风点火,我岂能做下如此错事,我断不能放过他!” 姜玉烟道:“殿下手中可有谢意与你勾结刺杀泸州驿站官员,以及怂恿你杀害九殿嫁祸景王的证据?” 东陵川道:“只有一封语意不明的秘信和他的信物。” 姜玉烟想了想,低声道:“只要有他的字迹,我们可以仿写两封密信,拿着他的信物去告发他。有殿下这个人证,皇帝不信也得信。届时……” 不能将真相公诸于众,姜玉烟对东陵野心存愧疚,顿了片刻道:“届时殿下都推给谢意,就说是谢意急不可耐自作主张杀了九殿以陷害驿馆主事者谢沅。” 末了沈逸又问道:“那醉生梦死可还有残余?” 东陵川点头。 沈逸道:“殿下可交于我,明晚这瓶毒药便会出现在谢意的寝殿。” 东陵川走的时候,郑重地向姜玉烟拜了一拜,“我自知罪孽深重,郡主却还愿搭救于我,来日定不负郡主所望。” 姜玉烟也还以一礼。 接着二人就目送着东陵川步履沉沉地离去了。 回府的路上,姜玉烟唏嘘哀叹不已。 沈逸道:“郑少朴已知实情,你怎敢保证他会如你所说的结案?” 姜玉烟暼他一眼,“他如今脑袋还提在手上,证据只在你我的手上,你若不出面指正,结不了案,七天一过,人头落地。何况如实汇报皇帝,他在大俞那讨不了好。皇帝让他查也是要给大俞一个交代,这般如何交代得了?” “郑大人是天子近臣,不参与派系争斗,你这般做是在拖他下水,何况郑大人并非贪生怕死之人。”沈逸皱眉。 姜玉烟垂眸道:“我去说。” “看来你也看出来那郑大人待你不同了?” 沈逸冷哼一声。 姜玉烟微侧了脸,那晚,男人的眼神历历在目。如今情海里走一圈,她对此事尤为敏锐。如沈逸所说,她确实有些不厚道…… 当晚姜玉烟缓缓把事情与郑少朴讲了一遍,着重强调了谢意在其中的作用以及东陵川的误会。含蓄地把自己与东陵川商议的结果告诉了他。 不知为何,这次谈判,姜玉烟主要还是以情、以利诱,倒没有忍心威胁。 郑少朴人精一样,一言不发地听完了。让她把证据准备好,便请她出去了。 第128章 皇帝又气晕过去了 三天后,郑少朴拿了东陵川提供的证据以及供词向盛元帝汇报。 盛元帝震怒,下命大理寺搜查四皇子府。竟在他寝殿床下的暗阁里发现了谋害东陵野的毒药“醉生梦死”以及诱骗凤绫公主的情蛊母虫。 至此,谢意的三桩罪行被披露,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其一,谢意勾结大俞残害驿站官员,致使军情延误。 其二,谢意使用情蛊诱骗凤奚凤绫公主。 其三,谢意为构陷景王,使用毒药杀害大俞使臣九皇子。 桩桩件件,物证人证俱在。 大俞和凤奚双双发出国书,要求大月皇帝必须严惩谢意,给予说法。否则就陈兵西境直逼越州府。 早朝上。 左丞等人顾不得陛下忌惮,跪地喊冤为四皇子求情。 那厢华书澜等人则痛陈四皇子之无德无义,置大月于水深火热。 朝堂之上一派吵吵嚷嚷。 盛元帝怒急攻心,竟在龙椅上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那谢意也被暂时押入了大理寺,等候发落。 嘉贵妃和身怀有孕的宝月公主得知此事后,皆惊慌不已,长跪于乾元殿前痛哭,大呼冤枉。 华皇后恰从皇帝寝殿出来,想到皇帝被那逆子气得昏迷不醒,就气不打一处来。连声呼唤让内侍将二人拖回去。 末了又急急召唤姜玉烟入宫。 华皇后此时又是高兴又是忧愁。 “这下谢意是再也翻不了身了,只是这陛下的身子……” 姜玉烟连忙问道:“太医如何说?” 华皇后道:“太医说什么陛下大怒而形气绝,血苑于上,以致薄厥。本宫也不懂,那些太医们天天告罪告罪的,也不说明白能不能治好……” 薄厥,那不就是中风嘛! 姜玉烟心里一阵盘算,小声问道:“娘娘希望陛下好起来吗?” 华皇后一惊,喃喃道:“本宫,本宫与陛下毕竟是少年夫妻……” 姜玉烟观其面色,叹声道:“此次我们大获全胜,若是一鼓作气,娘娘从此高枕无忧……但若是娘娘顾念与陛下的情意,我便寻我师兄入宫,他神医妙手,或可一治。” 华皇后纠结难安,捂着胸口道:“你且回去等我消息吧。” 姜玉烟默默告退。途经御花园时,她忽然忆起当初谢意在此威胁她的场景,不由地勾起了嘴角。 出了顺昌门,姜玉烟便绕道景王府看望谢沅。 皇帝尚未来得及解了谢沅的禁闭,此刻却也无人关注他了。 姜玉烟是景王府的贵客,侍从一见她来,欢欢喜喜一路给引到了书房。 姜玉烟甫一入内,便见谢沅立于一紫檀长案前习字。 “莫道桑榆晚景好,只羡渠溪鸳鸯老。” 姜玉烟在他背后轻吟出声,微妙地一笑,“看来殿下心情不错,莫不是春心萌动了??” 谢沅见到她来也很高兴,此时又被她说得面色发红,“不过是随便写两句。” 姜玉烟歪着头,饶有兴味地看他,“知慕少艾,殿下羞什么?” 谢沅微咳两声,一脸的不自在。 姜玉烟敛了笑意,道:“外面的事想必殿下都听说了?” 谢沅点点头,又是一揖,道:“想必郡主出了不少力吧,还未多谢郡主从中斡旋。” 姜玉烟忙虚虚扶起,“殿下不必多礼。” 她未必做了件最正确的事,却做了件最合适宜的事。 “只是……”谢沅复又疑惑道:“谢意虽然狡诈,胆子却小,杀害大俞九殿下的事我倒不认为他会做……” 自然,风险和收益比起来,得不偿失。谢意那等小人不敢做。只是,大俞那边把他钉死了。况且勾结大俞延误军情总是真的,撺掇九殿给凤绫下情蛊也是真的,真真假假谁能说的清? 姜玉烟道:“谢意做的那些事已经足够他死一次了,再加点罪名也没什么。此次连陛下都给气得得了厥症,他是定难翻身!” 谢沅大惊:“父皇可无碍?” 姜玉烟不动声色地安抚他,“有那么多太医在,殿下放心。” 谢沅这才点了点头。 两人聊完了正事,姜玉烟又说起凤绫公主,谢沅微微脸红。 “公主确实挺好的。” 谢沅道。 “哦?怎么个好法?” 姜玉烟挑眉一笑,一脸八卦表情。 “公主很聪明,文武全才,人却不娇纵……”谢沅实话实说。 “那就好。” 姜玉烟心里高兴,她这红娘至少成功了一半啊。 只是她见谢沅眉间却似有一缕愁绪,以为他担心发展不顺,忙安慰道:“公主肯与你交谈,你便有机会,怎么还愁上了?” 谢沅叹口气道:“郡主极聪慧,我心里一直有个疑惑不知郡主能不能指点一二?” 姜玉烟点头,“殿下请讲。” 谢沅垂眸沉思了会儿,幽幽道:“若是你曾见过天上明月,此后纵看过万千风景,却仍觉得不及那晚的月色,该当如何?” 这不就是现代的白月光梗!这可不行啊沅沅!姜玉烟眼睛睁大,在心里暗自吐槽。 她忽然想起了现代一个经典桥段,眼珠子一转,柔声给他解惑道:“殿下,据说每个男子一生都会遇见两个女人,一个皎洁似白玫瑰,一个绚丽似红玫瑰。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那红玫瑰就变成了墙上的蚊子血,白玫瑰却还是心中明月光;但若是娶了白玫瑰,那白玫瑰就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还是心口上的朱砂痣……” “殿下并未和那明月相处过,岂知她背地里又是何模样,说不定面目可憎并不合你性情呢? 再说那远处的风景,殿下若是有机会看看我大月山河,便知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千岩竞秀,烟波万倾皆是无边胜景。您再回头看便不会觉得那晚的月色是心中第一景了。” 谢沅被她的说辞给逗笑了,心中却也有所触动。“我早知自己该放了,只是这份隐秘我从未和人说起过,既从未拿起,叫我如何放下……” 姜玉烟理解地轻拍了他的肩,“如今,可是明朗多了?” 谢沅微微一笑,“郡主不仅博学,且心胸开阔……” 姜玉烟就咧着嘴笑,“殿下,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啊!” 谢沅得其意,点头称是,道:“郡主放心……” 姜玉烟这才满意地离了府。 第二日华皇后就来了懿旨,请灵枢谷圣子沈逸入宫为陛下看诊。 看来华皇后还是心软了啊…… 这是她自己做的选择,姜玉烟不置可否…… 沈逸入宫后姜玉烟便去了隐梅驿馆寻那凤绫公主。 郑少朴找到情蛊时已掐死了那母虫,凤绫体内的子虫也随之死去,此时她早已恢复正常,却对这段时间的记忆有些许的错乱。 姜玉烟为了给她宽解心情,豁出去了一日陪玩。 先是到水云天按跷听曲儿。那苏清月见到她们,一边缠缠绵绵地唱曲儿,一边给她们抛媚眼。 凤绫假装不认识苏清月,姜玉烟也假装不认识他。场面一度极其尴尬。 接着姜玉烟又带着凤绫公主去了自家的产业一通shopping。 琼华楼,锦绣坊,尽挑好的买。更奇了的是,这些掌柜们坚决不肯收钱,搞得凤绫也莫名其妙。 两人刚出了店门,凤绫就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道:“这些莫不是都是你的产业吧?” 姜玉烟尬笑,“我是他们店的贵贵客,送我们点首饰衣服正常,公主不必放在心上……” 凤绫嗔怪一声,两人真如姐妹般,亲亲热热地一路逛。当然姜玉烟免不得说些谢沅的好话,凤绫也只是微笑地听着,偶有羞涩之意。 最后两人还去了参商酒楼吃酒。 姜玉烟怕肚子里已经揣了崽不敢多喝,便以茶代酒,那凤绫公主此时方得了些年轻女子的乐趣,高兴地连饮几大碗。 之后姜玉烟便见这天潢贵胄的公主发酒疯,脚踩长凳,击而高吟,把凤奚皇室的破事抖落个遍,叫姜玉烟笑得合不拢嘴。 直到公主一下子困顿地睡过去,她才将人安全地送回了驿馆…… 第129章 太子监国 经过沈逸的全力救治,盛元帝于两日后醒来,只是一侧偏瘫,还需日日针灸服药,说话也不甚利索。 一干大臣听说陛下醒了,皆候旨于乾元殿外。怕那嘉贵妃又来哭闹,华皇后直接将人关在了怡月宫。 华书澜和华皇后入内跪问对谢意的处置,盛元帝躺于龙床上老泪纵横,鬓角的头发几夕之间已全白了。口中嗫嚅着说不分明。 到底是年少夫妻一场,华皇后见状也难过得抹了眼泪。 盛元帝用能动的左手往床沿摸索,终于摸到一个凹槽,手指颤抖着点了点。 李公公会其意,立马上前从内取出一个雕花漆盒。 华皇后和华书澜对视了一眼,打开一看,竟是那御玺! 两人不由地一颤。 眼见盛元帝混浊的目光投向二人。华书澜忙躬身附耳去听。 盛元帝勉力道:“谢沅……太子……监国……” 说完便不再言语,似乎是把谢意的处置全权交给了谢沅。 华书澜的眼眸微睁,郑重点头道:“是,陛下!” 随即打开殿门,双手将那御玺高高举起,朗声向着殿外一干大臣道:“奉陛下口谕,封景王谢沅为太子,陛下养病期间,由太子监国!” “啊?这……” 立太子的旨意太过猝不及防,大臣们反应了会,你看我我看你。皇后派的大臣们自然暗中欣喜,中立派的因为治水事件对谢沅也颇有好感,愣怔了片刻皆跪地接旨,一声声山呼道:“我等谨遵陛下圣意!” 只有左丞曾淼一仍站着不接旨,眉头紧皱,脸色不善。他下面的几个嫡系也窃窃私语惶恐不安。 华书澜心里冷笑一声,道:“怎么,曾相有异议?” 曾淼一紧蹙着眉,“听闻陛下尚且口不能言,何来的口谕!” 华书澜也不恼,如今他们是胜券在握,便道:“不然曾相亲自入内问一问陛下吧?不过当日陛下晕厥似乎也有曾相的一份功劳,就不知陛下愿不愿意见你?” 听到二人争执,华皇后疾步走了出来,凤目怒瞪着曾淼一,“听说当日曾相一力为谢意求情,陛下方怒急攻心,如今陛下好不容易醒来,本宫和华相亲自聆听的旨意,岂能有误!莫不是曾相如今连陛下的旨意也敢违逆?!” 曾淼一冷冷地与华书澜对视,复又扫视了眼跪得乌泱泱的众人,终感大势已去。 怪只怪,谢意太沉不住气了。他在朝堂上给他拉拢人心,谋的是大局,他自认为小聪明,偏偏行些愚蠢之事。如今叫人抓住把柄,竟把自己搭进去了。 曾淼一闭了闭眼,终是十分不甘愿道:“臣,领旨……” 华皇后怒气稍缓,冷哼一声,便挥挥手让这些大臣下去了。 翌日,由于盛元帝卧病在床,礼部去繁就简,仓促为谢沅置办了册立太子的仪式。 因东宫尚未修缮,谢沅便仍居住于景王府。 姜玉烟和凤绫公主闻讯前来祝贺。 谢沅如今换上杏黄色的太子莽服,眉眼间俨然生出了些威严和肃穆,一身气度越发贵不可言。 姜玉烟上下左右瞧瞧,啧啧两声,笑道:“不错!有储君的样子!” 说罢挤眉弄眼看向凤绫,耳语道:“我说的吧,嫁到我大月来,将来就是一国之母了!” 凤绫耳际薄红,掐了掐她的腰。姜玉烟哎哟一声,两人随即对视一眼,噗嗤笑开了。 谢沅看着两位美女的小动作,也不由地掩唇笑了。 “话说殿下准备如何处置谢意?” 姜玉烟忽然想到正题。 谢沅道:“按理说当以叛国罪论处……” 说了半句又有些犹豫。 姜玉烟自从入了这朝堂,便是心比比干多一窍。 沉思片刻道:“陛下昔日甚喜四皇子,听皇后所言,陛下醒后他们曾问及对谢意的处置,陛下只伤痛落泪却并不回答。殿下素来仁义,陛下将此事全权交给您负责,便是算准了您或许会留他一命。” 这爹还挺不厚道的,压力全给到儿子! 凤绫公主也是皇室中人,闻言补充道:“或许陛下还在考量您对兄弟的作为。” 谢沅微蹙了眉,“如此孤当如何处置他?” 姜玉烟想了想道:“殿下一切只需公开透明,做到有法可依有据可循便可。即便最后的处置结果陛下不满意,也要让他无可指摘。” “如何做?” “您不如来个三方会谈。您、大俞和凤奚两国使臣,以及众朝臣面对面,共同商讨对谢意的处置事宜。先把国法呈上,再由凤奚和大俞提出要求,左丞那帮人必定会讨价还价,那毕竟是他的亲外甥,最后您再综合几方意见,做出一个令两方满意的决策,尺度得看殿下如何想了。 您此时定不能落井下石,免得落人口实。只好让大俞和凤奚谈的条件苛刻些……” 姜玉烟说罢向凤绫投去一眼。 “就让大俞和凤奚咬死了要谢意凌迟处死……至于您最后是判他流放还是处死但看殿下您的意思了。若是留他一命,将来陛下若恢复了或许会对您少些忌惮。若是处死,您也无可厚非。” 谢沅点点头,“郡主说得有理。” 眉头却缓缓地拧起。 他是新官上任,处置兄弟确实不宜下死手。哪怕此时谢意罪该万死,风头一过,大臣们看到的也只是他初为太子便铲除异己,有悖仁德。 可联想到昔日谢意对他的暗杀,他的心中便有一股郁气久久不散。 凤绫公主见他神色不快,柔声宽慰了两句。 姜玉烟鬼祟得眉眼弯弯,在二人不注意的时候遁走了,把空间留给了两位渐渐生情的男女…… 翌日早朝上。 东陵川作为与谢意相互勾结的另一个当事人不便出场,便派出了一名下属,与凤绫公主声讨谢意的罪行,言辞激烈,要求凌迟处死。 曾淼一前晚探视过谢意后,与之通过气。临场翻案,拒不承认杀人事件,指认那醉生梦死为栽赃陷害,虽私下勾连有错,但双方皆有责任。泸州驿站事件他更没有亲自动手,罪不至死。 东陵川的人当然要把东陵野之事摁死在谢意这儿,道:“证据确凿岂容抵赖?若是有所偏袒,大俞定要兵戎相向。” 凤绫公主也站了出来。她所中情蛊是事实。众目睽睽当初她迷了心窍一心与谢意交好。语气恼怒道:“太子殿下必须严惩谢意,否则凤奚决不能善罢甘休。” 两国威压让大月的大臣们惶恐不安,皆窃窃私语,附和两国使臣的居多。 双方吵吵嚷嚷一通闹腾,最后还是太子谢沅向两国使臣交涉求情。 大俞因为泸州驿站事件理亏在先,终究退让了一步。 将谢意贬为庶人,终生关押于天牢内。 大月按照原先承诺的,每年以低于官价三成的价格向大俞供应食盐,作为此事的补偿。 当然私下里,东陵川答应支援北境二十万石粮草以做交换。 此等以德报怨,让众大臣直呼殿下仁德。就连左丞也心不甘情不愿地要承他的情。 至此皇后派算是大获全胜…… 事了,东陵川向太子以及姜玉烟辞行,扶着东陵野的灵柩回国。 来时兄弟二人比肩而立,如日月争辉。去时寥落一人,渐行渐远,终成官道上一个模糊的缩影。 谢沅背手而立,淡声问道:“东陵川真的后悔了吗?” 姜玉烟垂下眸子,在那凌冽的西风中深叹一口气。 “我愿相信人性本善。不管他是真的也好,做戏也罢,我们作为大月人本也做不了太多。但人的良心终究会在每个辗转难眠的深夜叩问已身,无人可以避免……他不需要和我们忏悔,需要的是和自己的良心交代……” 第130章 娘家人 东绫川走了,凤奚使团也即将回朝。凤绫却被姜玉烟以及谢沅留了下来。 凤燃国事繁重不能久待,姜玉烟早就想让老妈看看女婿了。遂关紧府门,将那四人请来郡主府郑重地开了一次家庭会议。 “明日我带你们见见我的娘家人……” 姜玉烟看着或坐或站的四位俊男,心情十分愉悦。她妈看了定然喜欢! 萧元彦几人闻言诧异不已,这还是第一次听姜玉烟说到娘家人。 “晚晚,你不是想不起从前的事了吗?” 谢景煜疑惑道。 鉴于不知如何和他们介绍凤燃,姜玉烟觉得是时候和他们和盘托出自己的来历了。 两只小手对着搓了搓,姜玉烟神秘道:“下面我要说一件有关身世的大秘密……”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为何,莫名地感到紧张。 “我并非是这个时空的人,而是来自于一个生活十分便捷,高度文明发达的世界。那里人人平等,男女人数比例接近,法律健全,人人生活安逸,富足……” 姜玉烟郑重其事地说完,几人一言不发,似乎都没有反应过来。 半晌,谢景煜率先打破了沉默,眼眸亮亮得透着欣喜,“我就知道晚晚是仙女来着!” “……” 倒也不必如此夸张。 姜玉烟踌躇道:“你们不觉得奇怪?” 沈逸一直没什么表情,此刻沉稳而柔情道:“昔日我便觉得你来历不俗,似是天外之人,果真如此。虽不知你所在的世界是何模样,但我很珍惜这份机缘。” 秦商羽着紧地上前握住了姜玉烟的手,似乎有所顾虑,“你如今在这里有我们了,便不要再回去了可好?” 萧元彦几人也紧盯着姜玉烟,生怕她露出犹豫的表情。 谁知姜玉烟只微微一笑,“我不会走了,永远不会走了。” 说完调皮地眨眨眼,“我母亲也在这里……” 萧元彦连忙道:“你说的娘家人便是岳母?” 姜玉烟尴尬地点点头,“不过她有点不同,她或许是魂兮归来。因此如今还十分年轻……” 翌日,纵使萧元彦几人做好了心理准备,当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年轻岳母时还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凤燃穿了常服,眉目间仍有威严之意。上下左右扫视了四人,丹唇轻吐道:“不错……” 那几人也尴尬,“岳母大人”几个字临到嘴边愣是说不出口。 凤燃见此情形一摆手,弯唇道:“行礼就免了。就喊我凤夫人吧……” 谢景煜倒是脸皮厚,豁出去献殷勤便直呼岳母,“岳母大人安康,这是小婿的一点小小的心意。” 说罢眯着桃花眼,把一套鎏金的装着华丽头面的匣子讨好似地递给凤燃。 “岳母打开看看!” 谢景煜一边说一边把那白玉的扇子打开,殷勤地在凤燃脑袋边摇着。 姜玉烟简直没眼看,出声提醒道:“景煜,现在还没到春天!!” 谢景煜一愣,忙收了扇子,讪笑着夸,“岳母天姿国色,难怪能生出晚晚这么美的女子,小婿失态,失态了……” 姜玉烟捂住脸,她可不是凤燃这个身子生的! 凤燃倒被逗得一乐,拍拍他的肩,道:“乖……” 说罢又令贴身侍卫把四件礼物分送给了几人。 萧元彦的是一把露着寒光的宝剑,削金如泥,名曰“凤影”。爱剑之人自能看出其中精妙,不由地躬身道谢。 谢景煜的则是一串钥匙。正当他摸不着头脑时,凤燃笑眯眯道:“这是我凤城秋桐街十个铺子的钥匙,欢迎你来此做生意。” 谢景煜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岳母对我太好了!” 凤燃笑眯眯的,看着被哄得挺开心。 送给秦商羽的则是一张名琴。背身雕刻有“飞霜”二字,微一拨弦,便有清冽之雅音,仿如潺潺之流水。秦商羽一丝不苟地行礼,道,“多谢凤夫人!” 最后轮到沈逸,却是一本《凤奚温疫论》,此书详细描写了因温病而致的瘟疫的防治方法。 沈逸将书接过来,默了片刻,屈膝半跪道:“多谢女皇陛下!”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眼睛睁得大大的。 凤燃抬手让他起来,笑道:“你倒是聪明,是何时得知的?” 沈逸正色道:“我曾在天机阁住过几日,听闻凤影剑,飞霜琴,乃是凤奚皇室之物。能轻易拿出送人又姓凤的年轻夫人,我想只有当今的女皇陛下了。” 凤燃弯唇,“果然聪慧。” 复又看向谢景煜道:“现在可知我给你铺子的用意了?你们的姜氏皂业可在我凤奚上下挂商号。” 谢景煜喜不自胜!虽说如今生意已做的很大,但把生意做到别国去还是头一回! 姜玉烟看他乐颠颠的样子也笑弯了眼。 末了,凤燃道:“晚晚不肯与我回凤奚,便是铁了心要与你们在一处,你们可得替朕好好照顾她。” “陛下放心……” “岳母放心……” “凤夫人放心……” 几人异口同声道。即便女皇不说他们也会如此,对几人而言,姜玉烟就是他们的命,是骨中血肉中肉,早已不可分割。 凤燃满意,这女婿也认了,便使他们先行退下,留下姜玉烟再叙叙话。 姜玉烟刚被这认亲的情形弄得心生感动。眨眼又要面临离别的伤情。 凤燃拉过她的手,有意驱散这股离愁别绪,开玩笑道:“你倒是好福气,老大沉稳,老二活泼,老三温柔,老四成熟,个顶个的好,就不知那老五是如何的?” 姜玉烟脸一红,“是我们大月镇守北境的玉蘅将军,人看着严肃但内心很纯情……” 凤燃倒是有所耳闻,点点头,把她的额发别到耳后,赞道:“不错,是个人物,还是我闺女有魅力啊!” 姜玉烟蹲下身,把头埋在她的怀里,“这一走我何时能再见到您?” 凤燃从身上抽出一张铜制的令牌,“只要你想我了,凭此令牌,凤奚皇宫随时为你敞开。” 姜玉烟点点头,把那刻有凤字的铜牌握在手心里,一股湿意涌上眼眸。 只是再有不舍,终须一别。 凤燃是微服到此的,自然也不便大张旗鼓地送。 再三嘱托了姜玉烟几句,便与手下匆匆离去了。 几人怕她难受,连声宽慰。 姜玉烟笑叹一声,“当初我最大的奢望便是她能好好活着,如今她不仅活着还过得这般好,往后我还有很多机会见到她,上天已然对我不薄……” 见姜玉烟确实情绪尚好,几人方松了口气。 第131章 奇葩的血缘鉴别 二月初六,北境终于传来捷报。 玉蘅将军命其军师沧一率领突袭队烧毁了狄荣后方粮草,狄荣向赤炎氏借粮未果引发分歧。玉蘅将军率领二十五万大军将狄荣和赤炎氏逐一突破,赶其数百里,退避邙山以北。 狄荣和赤炎氏不得已向大月呈上降书,并承诺每年向朝廷上供牛羊马匹若干。 随着捷报而来的还有一封家书。 姜玉烟看着那行阿拉伯数字会心一笑。 那本敞开的千字文下面赫然翻译着一句话。 “夫人,北境太冷,我很想你。” 诉不尽的衷肠原来只有一句北境太冷,还有一句我很想你。 不过得知江明安和沧一安然无恙,姜玉烟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放了下来…… ………… 与此同时,那厢嘉贵妃、宝月公主和曾淼一的心情就显得格外沉重愁苦了。 天牢如今在谢沅的控制中,连探监都做不到。 嘉贵妃日日想去乾元殿哭啼,都被华皇后以及李公公命人挡了回来。 几人终是坐不住了。 “大哥,您可不能不管我们母子啊!救救意儿吧,那是您亲外甥啊!” 曾淼一的脸上闪过一丝狠戾。如今太子当政,他的话语权越来越少,以后若谢沅登基,他们还能保住如今的荣华吗? “如今陛下病体缠绵。”曾淼一闭了闭眼,“谢琮和江明安亦快要回京,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嘉贵妃睁大了眼睛看他,眼角的褶子越发鲜明。“大哥?” 曾淼一与她耳语了一番,直接将嘉贵妃震在了原地…… 上京城风雨欲来,郡主府却一派其乐融融。姜玉烟命人做了竹牌,邀了凤绫公主和华湘湘两人一同斗地主! 凤绫公主聪慧,没多久便掌握了其中关窍。姜玉烟是现代人,自然深谙牌术。只有小可怜华湘湘,脸上被贴的纸头最多。气得小嘴一鼓一鼓的。 她的郎君忧心的很,一直温柔小声地宽慰,“莫气,莫气,小心肚子!” 华湘湘撅着嘴,摸着肚皮道:“宝宝长大后可不要像娘一样笨啊!” 姜玉烟捂着嘴笑,“哪有这般说自己的宝宝的!” 华湘湘亲密地来挽姜玉烟的胳膊,“听说与谁接触得多,孩子生下来性子便像谁,我还是多借借两位姐姐的聪明劲儿。” 姜玉烟莞尔,装模作样道:“那我得收版权费。” 凤绫和华湘湘听得一脸愕然。 姜玉烟乐颠颠地给解释了一番。 几人笑作了一团。 姜玉烟看着华湘湘虽然年幼,因为怀孕却多了些初为人母的光辉和温柔,也觉格外怜爱。 她生慕烟的时候实际年龄已过了二十岁,生理和心理条件都较为成熟。这边的女子十来岁便要开始生娃,着实是风险太大。 遂叮嘱于她,“这胎生完休养两年,待过了二十岁再生养。” 姜玉烟偷偷普及了下排卵期和安全期的概念,还把算排卵日的方式告知了两人,让两人控制自己的怀孕进展。 把未嫁的凤绫羞得满面通红。 华湘湘道:“姐姐好像坤医啊,这就是算孕日的法子吗?” “什么是坤医?”姜玉烟不解。 华湘湘仿佛看什么奇珍似的看着她,“姐姐的家族这么闭塞吗?我们大月女子新婚会有巢期,结束便有大夫来请脉,如未怀孕还有专门的坤医算日子,孕日那几天都是郎君献殷勤的好日子。你想给谁生孩子就去他的房里,生下来以后有麟果辨血脉,便可在男方上族谱……” “……” 姜玉烟惊得目瞪口呆。这就是大月国辨认血脉的方法吗? 还是个双重保障,蜜月期叫巢期,难怪除了萧元彦和沈逸,其他几人皆找人给她请过脉,“只是那个麟果又是个什么东西?” 华湘湘解释道:“麟果是胎儿落地时以其汁水为媒引,分辨血脉相容否。” 姜玉烟似懂非懂,好神奇啊!这果真有与验dna相似的效果? “这靠不靠谱啊?!” 华湘湘懵懂道:“左右大月几百年间皆是如此了。我们大月也不十分在意此事,给郎君生宝宝那是对他们的恩宠,只有正头的郎君们才享有‘麟’选礼,很多便是随母姓的。” 姜玉烟听完默了一瞬,这都能成为恩宠……这世道的男子果真不易…… 至于他们都未曾找那所谓的坤医给自己算日子,大概是因为自己之前说过不想那么早生孩子。阴差阳错却先生了慕烟。思及此,姜玉烟颇感愧疚。 送走了两人姜玉烟就偷摸去了沈园,挽起袖子露出白嫩嫩的手腕。 “怎么?”沈逸诧道。 “看看。” 姜玉烟努努嘴。上次正月十五的努力也不知有没有成效。 沈逸挑眉,将那温润修长的指节轻搭在她的脉上。 末了神色复杂道:“你怀孕了……” 姜玉烟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现代医疗团队以及精密仪器测算的日子,看来还是挺准的。 沈逸又上下捻动了下尺脉,眉头皱起,似是颇为担忧。“好像有两个……” 算日子,不是自己的! 姜玉烟一愣,她妈和她舅就是双胎。祖上还是有双胎基因的,如此也不算稀奇。 不禁高兴得跳起来。 沈逸顾不得心里酸涩,忙扣住她,“当心自己的身子!” 姜玉烟这才安分下来。 见沈逸神色平静中隐有郁色,忙温柔地劝抚道:“我也不能……厚此薄彼……” 沈逸叹口气,他这夫人什么都好,就是多情了些。倘若她真会厚此薄彼,他便有信心让她眼里只看得到他…… “无妨,最重要是你要平安。”沈逸终是淡笑一声。 姜玉烟心下感动。沈逸为了她打破族规,要改变从小到大的固有观念,接受她有别的郎君以及和别人的孩子这些事情本来便比常人难一些。 不由地柔情款款地抱紧了他。 沈逸勾了唇,戏谑道:“又要当娘了还这么爱撒娇?” 姜玉烟一噎,老脸一红,跺着脚遁走了。 当晚姜府三个男人便得知了她身怀双胎的消息。又是高兴又是紧张。 谢景煜还抱着一番希望道要去请坤医算日子。 男人们天性就是要留存自己的血脉的,这种正当要求姜玉烟也愿意满足。只是她十分怕家里搞小团体,让孩子们以后受到不公正待遇。 犹豫了一番道:“若是鉴别了血缘,你们待孩儿们是不是会有亲疏之分?” 秦商羽温柔道:“晚晚不用担忧,女子稀少又生育困难,大户人家每个孩子都弥足珍贵,只要是你生的,我们都会一视同仁……” 谢景煜也连连点头:“是啊是啊,都是自家兄弟的骨血,我们都当眼珠子疼……” 姜玉烟这才放心了些。心中亦颇为感动,他们总是以她的意愿为先。 便用手戳了戳萧元彦,羞赧道:“孕日我知道,这次是阿彦的。” 说完捂住脸豁出去道:“你们的坤医没有我靠谱,每人生一胎,生完拉倒,可不许和我闹……” 萧元彦闻言喜得冒泡。一次中俩,自己简直太厉害了! 谢景煜和秦商羽也没有失望,都真心地祝贺萧元彦。 只是因为如今的身份问题,此事还需要等江明安回来商议下…… 第二日姜玉烟就命人叫来了苏清月,连夜写了封信给女皇。 苏清月有专门和女皇的通信渠道。没两天凤燃便得知了又即将有两位外孙的好消息…… 第132章 宫变 如今太子监国,谢沅性子虽温润,但处理事情极公允,法律严明,又有凤绫从旁做军师,倒也落地了一些利国利民的好事。 一时满堂赞誉,颇得民心。 姜玉烟大概因为这次怀的是双胎,孕像格外不同,从孕初期便十分嗜睡和贪吃。有凤绫在,她这个伪幕僚便暂时歇歇。 谁知一放松警惕,这天的夜里就出了事。 郑少朴带着伤急吼吼飞入郡主府时,差点没被幽云卫当刺客拿了。 萧元彦为了照料姜玉烟的身子,这些时日便直接歇在了郡主府。闻声出得门来查看,面色颇为不善地看着来人。 郑少朴对他深夜在此却没怎么惊讶,见到姜玉烟出来,急切道:“快走,出事了!” “这是发生了何事?” 姜玉烟看到郑少朴狼狈的模样微微诧异,连忙命人去拿金疮药。 郑少朴捂住左臂微喘了两口气,“你们快收拾东西离开郡主府,有人劫狱,谢意跑了,皇宫已被禁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姜玉烟惊恐道:“这是……要造反?” 郑少朴点点头,“我刚去查探一番就被发现了,左臂被射了一箭……领头的是禁军统领陆执骁……若我所料不差,他们下一步便要去围了景王府,你也不甚安全……” 姜玉烟心中乱糟糟的,一边有条不紊地给他处理伤口,一边快速思量。 走出门去,姜玉烟往东方放了一个响箭召唤苏清月来驰援。又命沧二提了一箱银子通知所有下人即刻遣散至乡下暂避,待以后尘埃落定再通知他们返回郡主府。 这些下人们训练有素,知道郡主府定是要出大事,便迅速拿了银两,行李也来不及收拾,各自逃命去了。 姜玉烟又转过头来,手忙脚乱地命幽云卫们收拾郡主府的银钱和值钱的物件。好多都是谢景煜费尽心思给她搜罗来的,落到那群人手里还不知怎样。 正闹哄哄的,就听沧二着急地回禀道:“禁军数百人已直奔郡主府而来……” 萧元彦无奈地拉住她,“快走,身外之物,别要了……” 姜玉烟又快速挑拣了一番。直到沧二急道:“到大门口了。” 姜玉烟心一横,对着床头的一个铜头的机关摁了摁,床前的踏板便一分为二,一个两人宽的地下通道露了出来。 “现在翻墙会被看见,从这里走。”姜玉烟拉了郑少朴一下。 “……”郑少朴心道:“还真不把我当外人。” 一干人等各自带了金银器物迅速从暗道撤离至姜府。 众人刚走那边的禁军便破门而入,只见郡主府人去楼空,竟似早有准备,屋子里只剩下些不值钱的摆件衣物。气得那领头的卫尉大人目瞪口呆。本以为捉拿郡主是个肥差,不仅能近距离接触美人,听说郡主府富得流油,或还能捞上一笔,谁知…… 秦商羽发现从暗道里出来的带着巨额财物的众人时,也是惊讶不已。一边连忙去扶孕妇,一边询问情况。 密道直通姜府。姜玉烟瞥了一眼郑少朴的表情,见他平静无波,竟丝毫未有诧异之色。 他肯冒险来通知自己,这份情意便足够让她信任他。 只是看他这般淡定,本来想坦白的心,此时又不知如何开口了…… 秦商羽听完原委道:“陆执骁是曾相的人,他们莫不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 姜玉烟忧心得走来走去,“郡主府都被围了,太子在景王府一定更危险……” 谢景煜道:“能和一万禁军抗衡的只有神枢营的人,但如今大皇子不在京,我们出面,恐怕他手下的副手不会相信禁军已反了。” “那怎么办?” 谢沅如果有事,他们的一切筹谋都白费了。虽说她大不了还可以跑路到凤奚去,但并肩作战这么久,也有些感情,何况姜府的基业都在大月…… “离恨天在京城还有四五十好手。吴王府亦有一些人可用。”谢景煜道:“此刻禁军大部分兵力一定在皇宫,围了景王府的人数未必很多。我们还有一线机会。” 姜玉烟点点头,谢沅啊,你可得撑住。 没一会儿姜玉烟派去探查消息的小五也回来了。 一进院子就火急火燎的,“禁军在全城抓捕重臣们的夫人们。更有两千禁军围了景王府。说皇后母子将陛下软禁在寝宫,他们是特意来捉拿反贼的。” 幸好姜府如今不在他们关注的名单内。恐怕谢意等人怎么也想不到她就在隔壁。 “太子如何?” “太子的府兵排了箭阵勉力阻拦。破门者皆被击杀,但也撑不了太久。” 姜玉烟对景王府的实力是很清楚的。按太子的规制,最多有五百府兵。对抗那两千人实在是寡不敌众。 “苏清月怎么还没到?!不想干了!” 姜玉烟恼怒的话音刚落,一个长得雌雄莫辨的男人便飞了进屋。 “来了来了,主子!” 苏清月一脑门汗。 “苏清月,景王府被围,你迅速召集风火令全部人员前往搭救。” 苏清月睁着狭长妩媚的眼,“如今我最多召齐二百人。会不会太吃力了些……” “我手下幽云卫以一敌十,谢郎君手中亦有些人,这样你可有些把握……” 苏清月没话说了,道:“属下必不辱使命。” 一个时辰后。苏清月带着临时组建的精英队杀向了景王府。 太子已是强弩之末,身边只余数十名亲卫还在浴血奋战。 正当他绝望之际,却见一群武艺高强的黑衣人冲了进来…… 好像当年在湖州那般,谢沅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 太子险险得救。两个时辰后,他被送到了流云山庄,与早已闻讯等待在庄内的凤绫公主碰了头。 这些时日,两人早已暗生情愫,此时凤绫也顾不得场合不对,上前一把抱住了满身狼狈的谢沅。 谢沅僵硬了片刻便回抱住了她。 生死存亡之际,方显真情可贵。 姜玉烟保住了储君这颗苗子,也只是微微松一口气,据探子回报,京中重臣家的夫人贵女,包括华湘湘都被请入了宫,如今皇宫里状况不明。但可以预想,左丞谢意等人这次是破釜沉舟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 “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姜玉烟头疼。她也是第一次遇到传说中的造反,分分钟血流成河啊! 秦商羽思索道:“控制陛下,改立太子,或许还会给二殿下安一个乱臣贼子的罪名。” 姜玉烟沉思道:“不对,御玺如今在太子手里,陛下颁发的诏书哪有信服力?” “所以他们要活捉太子寻回御玺,控制那些命妇,也是为了让大臣们服软。但如果大臣们认下了谢意。这手持御玺也可以成为太子谋逆的证据!” 姜玉烟有片刻的惊慌,“莫非我们真得等到大皇子和明安回京来救驾?” 郑少朴冷不丁插嘴道:“曾相岂会等到那时候?” “……这么说那些命妇贵女们岂不是处境危险?”姜玉烟忧心忡忡。 秦商羽连忙安慰道:“大月女子尊贵,顶多软禁她们,不会有生命危险……” 姜玉烟担心皇后华湘湘等人。只是她手中虽有些人手,但要从那一万禁军手中救回人质简直是痴人说梦。为今之计,只能暗自祷告这盛元帝能靠谱地多撑一会儿。 按照计划,江明安和大皇子如今刚刚动身,以一万军兵的行军速度,等到了京城,黄花菜都凉了。 倒是后来沈逸给想了个法子,用天机阁的千里传信法向谢琮送去太子手谕,再使聂无忧的海东青把神枢营兵符运回来…… 第133章 谢意孤注一掷 大月皇宫内。 此刻华皇后,十二岁的六殿下和一干命妇皆被关在了椒房宫里。 嘉贵妃走到华皇后的跟前露出得意的一笑,一只涂着红色寇丹的手拍着她的脸,“华心容,你没想到吧?” 华皇后恼怒地啐她一口,“呸,乱臣贼子,枉费陛下这些年这般疼爱你们母子!” 嘉贵妃听到盛元帝亦怔了片刻,复又恼怒地甩了华皇后一巴掌。 “他对我无情,我又何须对他客气!” 巴掌声在空荡的椒房宫里显得格外响亮。 “娘娘!” 命妇们皆担忧地看着华皇后。华湘湘则已然吓傻了。 华皇后捂着通红的脸,“贱人,你敢这么对我!” 嘉贵妃露出一个瘆人的笑来,“待我儿登基,我就是这大月唯一的太后,你算什么?我就是天天这般待你你又能如何!” 华皇后又气又怒,“陛下绝不会答应你,你们名不正言不顺……” 嘉贵妃掐着皇后的下巴,“哼,有你们在我手里,陛下一定会答应的!” 说罢把头转向了一侧年仅十二岁的六殿下谢宁。 华皇后惊恐地看着她,“你不要动我儿!” 嘉贵妃似笑非笑道:“原来皇后您也会怕啊!” 复了变了脸,阴恻可怖道:“那你们做何要动我儿!” 华皇后挣脱了她的钳制,挡在谢宁面前,“谢意那是罪有应得!” 嘉贵妃冷哼一声,“我儿若是罪有应得,你们怎么会落到我手里!成王败寇,我劝你好好劝导陛下,否则六殿下往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谢宁哪见过这场面,抓紧了华皇后的衣裳,勉力镇定,喃喃道:“母后……” 华皇后对这个幼子最是疼爱,此刻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来人!”只听那嘉贵妃扯着嗓子往外唤了一声。华皇后和谢宁便被押出了椒房宫。 此刻曾淼一,谢意,禁军统领陆执骁几人皆围在盛元帝的床前,面色不善。 盛元帝经过沈逸连日来的针灸和汤药调理,已然好了很多。只是一侧行动仍不利索,说话却清楚了很多。 他面色铁青地看着这群人,“曾相,陆统领,朕待你们不薄!” 曾淼一玩味般地笑,“陛下,臣也不想。臣与华相水火不容您最是清楚。如今皇后娘娘和华相得势,着实欺压狠了我。况且,您不是一直很喜欢四殿下吗?由他继承大统又有何错?” 盛元帝恼怒,“是他自己心术不正才走到今天这般地步,与人何尤!江山岂能交到他手里……” 谢意冷漠着嘲讽道:“我心术不正?父皇,我可是您的亲儿子,子不教父之过,您又好到哪里去!” “你!”盛元帝闭了闭眼,“御玺在太子那里,你想做太子,也要看朝臣们答不答应!” 谢意道:“父皇您不必担心,这些大臣的亲眷都在我的手里,只要您亲下口谕,改立我为太子,谢沅就是私盗御玺的逆贼!” 盛元帝没想到他竟会疯批到这种地步,怒喝道:“不可能,你是痴心妄想!” 谢意嘴角勾起一抹笑,转头望向殿外。 盛元帝的心里没来由地慌乱了一瞬。接着他便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皇后的叫骂声。 盛元帝恍然意识到什么,看到华皇后和小儿子谢宁踉跄着被押进来,情绪陡然激动。他挣扎着撑起一边身子,虎目睁得通红,喉咙里咕噜咕噜,仿佛用尽全身力气道:“谢意!你岂敢动皇后!谢宁还这么小……你……他是你弟!!” 谢意冷笑一声,“父皇这话怎么不对谢沅讲,我也是他弟!” “你,你!”盛元帝急怒攻心,重重喘咳起来。下一秒竟体力不支,又重重跌在了软枕上。 “陛下!!” “父皇!” 华皇后和谢宁见状都焦急地唤一声。华皇后更是瞬间红了眼。 “父皇还是别挣扎了……” 谢意森冷地笑道:“如若不然,您可别怪儿臣不孝了……” “你们,你们……乱臣贼子……” 盛元帝没想到会落到这般地步,嘴唇哆哆嗦嗦,血气上涌,竟又吐出一口血来,“你敢弑父杀弟,必为天下人所不容!” 谢意道:“父皇多虑了。只要您乖乖听儿臣的,儿臣一定送您去玉山行宫安享晚年。否则我这些手下没轻没重的,可别伤了我这细皮嫩肉的六弟……” 顿了顿又道:“父皇,明日午后,朝臣会在乾元殿外听旨,儿臣亲自抬您出去,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您应当知道!” “谢意!”盛元帝急怒交加,苍凉的声音里又透着一股子哀求,“放过你弟弟……” 谢意冷笑一声,不予理会。 “将皇后和六殿下押下去!” 说罢便一甩袖袍,离开了寝殿。 曾淼一和陆执骁紧随其后。寝殿门又被紧紧地关上了,外面围了铁桶一般的禁军…… 盛元帝看着渐渐昏暗下来的寝殿,只觉心如死灰…… “天阁”为天机阁最高级别的机构,阁中有一架玄铁巨鸢,可载人日行千里,姜玉烟花了大价钱请天阁的人护送太子谕令,恰好在幽州碰到了班师回朝的谢琮和江明安。 谢琮犹豫了一瞬便把神枢营虎符交了出来。海东青“东儿”的时速更快,半日内便能把虎符运回京城,那人将虎符系在东儿的脖子上,眨眼间便不见了那猛禽的身影。 江明安听闻京城出事了,心急如焚。与谢琮交代了一声便与沧一快马加鞭先行赶赴京城。 是日午后,众大臣们皆敢怒不敢言地立于乾元殿外。他们如今妻女被俘,处处受制于人。 谢意则志得意满,过了今日,他就是大月名正言顺的主人了! 曾淼一站在前头,挑衅似地看着沉默不语的华书澜。 不少朝臣已忍不住骂了起来。“谢意,朝堂之事怎可牵连女子,你如此作为岂配为君?” 谢意也不恼,将盛元帝连人带椅抬了出来。 一些老臣们见皇帝如此颓唐,不禁老泪纵横,皆跪地不起哀嚎,“陛下,陛下啊……”更有甚者怒骂道:“谢意,你快放了陛下!” 谢意含笑道:“诸位大人们消消气,父皇好好的。我请夫人小姐们来宫里待两天,就是给诸位大人一点时间想清楚。况且,我父皇当初是被皇后母子劫持了才做出错误的决定,如今我在这里便是要拨乱反正,父皇您说是不是?” 盛元帝不看他,眼中闪着混浊的泪花。 “父皇……” 谢意眼眸眯起,小声提醒道:“六弟今日调皮,我替父皇管教了他几鞭子……” 盛元帝的心仿佛被重重击中,一代帝王竟被逼迫至此! “你,不得好死!” 盛元帝从牙缝里挤出微不可闻的一句话来。 谢意的脸色变了变,“父皇可快些吧,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你先放了谢宁和皇后!” “父皇放心,您只要和大臣们说清楚了,我担保他们安然无恙。”谢意道。 盛元帝额角青筋暴起,勉力压下心中的怒气面向下首道:“朕当初、病重,误立太子,然太子不堪重任、现改立四子为东宫太子……” 话音刚落,一时堂下哗然。谢意不满意地低语道:“父皇,分明是皇后母子劫持了您,儿臣救您于水火……” “你……”盛元帝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已如你愿,你何必斩尽杀绝!” 谢意附到他的耳边道:“我可不想给自己留下隐患,皇后一国之母可留她一命,但谢沅必须死……” “朕,朕……” 盛元帝目露悲怆,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华书澜忍不住痛呼道:“陛下,四皇子狼子野心,不可啊!!” 曾淼一把目光投向了华书澜,“我倒差点忘了,当初我就说陛下口不能言,口谕有误,这中间是不是也有华相的功劳?!” 华书澜怒不可遏,“你个老匹夫,贼喊捉贼!” 曾淼一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只用眼神催促谢意。 谢意胜券在握,“父皇……” 话还没说完,远处便隐约传来刀剑声,马蹄声和喧嚣的人声…… “什么声音?” 谢意抬起头,瞬间僵在了那里。 第134章 功败垂成 曾淼一皱起眉头,上前两步,拍了拍身边的侍卫吩咐道:“发生了何事?快去看看!” 那侍卫还未走远,禁军统领陆执骁便急匆匆地从远处跑来。“不好了不好了,殿下快走,太子带着神枢营的人马冲进来了!” 谢意心中一紧,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神枢营在京畿大营,谢沅没有兵符怎么能调动人马?” “那太子手中正持有虎符。” 陆执骁大喘着气说。 “不可能不可能,谢琮还在北境!” 谢意的脸色肉眼可见得慌乱起来,又转头对众大臣道:“诸位大人看到没有!谢沅仿造虎符私自调兵,他才是乱臣贼子!” 众大臣皆对他怒目以视,无一人搭腔。 陆执骁劝道:“神枢营带了两万人马,我们禁军就快挡不住了,殿下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曾淼一亦吃了一惊,顿感不妙,正要相劝。 那谢意却像疯魔了,“我不走!刚刚父皇已经封我为太子了!父皇您说是不是!” 他慌乱地摇晃盛元帝。 盛元帝此时却闭上了眼,一言不发。 华书澜正气凛然道:“陛下不愿,你们劫持陛下,罪该万死!” “那我就先让你去死一死!” 谢意恼怒地喝一声,瞬间已拔出配剑,向华书澜刺来。 “华相!” 众人心惊肉跳。 眼见那剑尖就要没了华书澜的衣物,却听一阵破箭之声,生生挡开了那锋利的剑锋。 一个仿若仙人的青衣男子带着十来位黑衣高手从天而降。眨眼便与周围的禁军交起手来。 “沈逸?” 盛元帝目光灼灼地盯着来人。 沈逸的声音在打斗声中依稀传来,“陛下放心,太子殿下已率神枢营两万好手拿下了皇宫,此刻正往椒房宫而去营救诸位家眷。” 众大臣挤成一团,盛元帝冷笑着看着这个自小聪明的四儿子,“看来你还是要功败垂成了……” 谢意气急败坏地把剑搭在了盛元帝的脖子上,“有父皇在我手上,他们岂敢?!” 说罢向着沈逸等人喝声道:“尔等还不速速退下!你们不要陛下活命了吗?!” 围守的禁军被打得七零八落,沈逸站定一侧,冷冷地与谢意等人对峙。 没一会儿神枢营的人亦冲了进来,领头的正是太子谢沅! “还不放开父皇!” 谢沅怒喝一声,“谢意你已经逃不掉了!” 谢意拿着剑的手轻颤,目眦欲裂,“不,我不会输,父皇刚刚已经封我为太子,你才是乱臣贼子,你才是!!” “是谢意你胆大妄为劫持朕!”盛元帝此刻威严地开了口。 “父皇……” 曾淼一亦面色冷寒,一把捏住谢意的上臂,道:“殿下冷静!开弓没有回头箭!” “舅舅,是,是……” 谢意面色扭曲,勉力镇定下来,“神枢营的人听着,都给我退下,我才是陛下亲封的太子,谢沅手中的兵符是假的,你们被骗了!谁给我拿下谢沅将来我必许他高官厚禄!” 眼见手下将士窃窃私语,神枢营的林参将上前一步道:“太子殿下手中的虎符是真的,我等已确然查验过了!况且你竟敢拿剑挟持陛下,我等将士忠心耿耿岂能听你胡言乱语!” 盛元帝冷哼一声,顶着近在咫尺的剑刃道:“ 神枢营的将士们听令,拿下谢意等人,生死不论!” “啊!”此话一出,谢意万念俱灰,恼怒地将那剑又逼近了一寸。盛元帝的脖子上已然渗出了血线。 “陛下!” 众大臣惊恐万分。 “退下,退下,放我们出宫!” 谢意目露癫狂。曾淼一命陆执骁背起盛元帝。三人互为脊背就要往外走。 盛元帝不良于行,被人如同货物般颠在背上,忽觉厌倦得很,盯着谢沅道:“太子,你当以天下为重,朕活这么大岁数也已经够了!!” 教出这等儿女都不知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父皇……”谢沅目露悲戚,踌躇着却不敢阻拦。对峙的神枢营士兵亦让出一条道路。 此时却有一个清丽的女声从人群后方传来。 “谢意,曾相,你们也不要这两人了吗?” 说话的正是姜玉烟。她走在人群中,光彩照人。身后是被幽云卫押着的嘉贵妃和宝月公主谢思琪! 那嘉贵妃和谢思琪就是个纸老虎,此刻被反绑了手,哭得涕泗横流,“哥哥(舅舅)救我!” 曾淼一脚步停顿,目光渐渐凝成一条线,“郡主,你可知绑架贵妃和公主是重罪!” 姜玉烟微微一笑,“现在跟我说国法了?!你们绑了那么多命妇又怎么说!你做得初一我就不能做十五?!” 曾淼一羞恼,冷哼道:“放我们出宫,妹妹放心,他们不会动你们!” 姜玉烟手中赫然出现了一个匕首,那剑刃沿着谢思琪的脸蛋走了一圈。 谢思琪吓得哇哇大哭,“你,你不要动我的脸!都是谢意和舅舅犯的事,与我何干!!我还是一国公主,你敢动我,父皇一定不能放过你!” “哦,是吗?” 姜玉烟美艳的眸子投向陆执骁背上的盛元帝,对方似乎也怔怔地看着她。 “不过是划个脸而已,我可是为了救陛下。陛下怎么就不放过我了?” 姜玉烟啧一声。 说着一道血痕已从眼角蜿蜒而下。谢思琪哇得一声又哭叫起来,“舅舅,救我!” “琪儿,琪儿……” 那嘉贵妃也声嘶力竭地哭起来。一时场中只剩下那母女俩人的哭叫声。 那曾淼一方才也被谢思琪的话语寒了心,此刻听到他们母女俩哭叫,又于心不忍。 谢意却镇定了下来,“舅舅,我们走,他们是吓唬您,母妃和姐姐不会有事!” 那谢思琪怒气冲冲,“谢意你黑了心肝,母妃是为谁筹谋才落得这般下场?!” 嘉贵妃则哭得梨花带雨,怎么一下子她们就变成阶下囚了呢?! 曾淼一环顾四周,神枢营将士气势汹汹,他们身陷其中仿若困兽,顿感大势已去。他闭上了眼,又猛地睁开,道:“罢了,放开贵妃和公主,此事都是我一人的筹谋。” 说罢跪向盛元帝道:“千错万错都是臣的错,是臣野心勃勃,陛下,请您饶了四殿下和陆统领一命吧!” 盛元帝冷哼一声,“你以为你还有资格与朕谈判?” 那陆执骁见状神情激动,“大哥不必求他,我等死也有皇帝老儿陪葬,不亏!” “陆统领!”趁他们心神大乱,姜玉烟清冷的眸子投向陆执骁,缓缓上前两步。那腰间的铃铛发出细碎的响声。 陆执骁闻声下意识看了一眼,竟像失了魂似的,眼珠子一下子不动了。 “摄魂术!” 沈逸见状,身形如闪电般欺到几人跟前,一手点了陆执骁大穴,一掌拍开谢意。 电光火石之间,几人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沈逸暗自嫌弃地把盛元帝拎回了椅子上。 下一秒幽云卫的刀剑也架在了那几人的脖子上…… 至此,一场逼宫大戏落下了帷幕。 盛元帝听到刚刚的铃铛声竟愣怔了些许,连谢沅的请示也没有听清。直到最后他才如梦初醒,厌倦道:“这些人都交给太子处理吧!” 说罢缓缓转向诸位大臣道:“朕,即日起,禅位于太子谢沅,尔等当尽心辅佐新皇!” “臣等遵旨!” 众人皆齐齐应和。 姜玉烟松了口气,微微一笑。却没有发现盛元帝瞧她的复杂眼神。 第135章 修改大月律法 盛元三十年二月。帝禅位于太子谢沅。避居玉山行宫。新皇改年号为嘉文,寓意“嘉谋善政,文昭武穆。” 因为谢意等人的这一次谋反,新帝上台便清洗了一番朝堂。 谢意,曾淼一,陆执骁及亲信党羽被处死,禁军大换血。几人被抄家后,家眷男的流放,女的罚没官学配给下农。 嘉贵妃被贬为庶民,削发为尼,关于安乐堂终生抄经礼佛。 对谢思琪的判罚却让新帝为了难。因为公主有孕且并未直接参与谋逆,帝只好判幽闭公主府。 姜玉烟此时却拿出了这些时日所收集的谢思琪的种种罪证。包括侵吞农户良田,任意打骂侍仆至死,强抢民男,再远者,包括给当时的秦商羽下药,任意伤害三品淑人姜夫人等等。 出面作证者数不胜数。就连那郑少朴也表示,当日对公主的处罚过轻。 大月律法对皇室女子,尤其是怀孕女子保护甚多,只要不是谋反的大事,都不痛不痒。 姜玉烟表示,若此等罄竹难书之恶行还不能被严肃惩治便是律法不合理,当改!否则就是助长此等恶劣风气的罪魁祸首。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岂又能因是女子而宽宥? 最后经过朝堂的一番热议,新帝着令刑部修改了大月律令。 加大了对女子作恶的管束和刑罚,加大了皇室子弟犯罪的刑罚——几与庶民同罪。同时增加了御史台对刑部和大理寺的监察制度。从此御史台有权对刑部和大理寺案件的合理性进行审查和检举。 因为这次改革,谢思琪成了大月几百年间第一个被褫夺封号贬为平民并流放的公主。因其有孕在身,帝允其产子后再行流放。 但这次改革也带来了长久的利益。大月上下的歪风邪气逐渐减少,女子逐渐明理知法,姜玉烟当年倡导的夫妻和睦,互敬有爱这些理论亦得到了真正的实施…… 大月史称“二月律改”。 只是这一次改革却也将姜玉烟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京城上下的女子无不热议,言蓝梦郡主身为女子竟然不为女子说话,反而弄出这些严格的律法。 姜玉烟也甚不在意。 更令人奇怪的是,凤奚女皇在新皇登基后送来了一封国书,除了恭贺新皇登基表示两朝友好后,还有一封收蓝梦郡主为义女,封为凤奚德懿公主的亲笔信。 不仅新帝诧异,民间亦起了轩然大波,连凤奚女皇都称赞蓝梦郡主“德懿”,他们还能说什么?况且人家身份高贵都愿意遵守律法,那女子间的不平和怒骂声便渐渐平息了下去…… ………… 再说平乱之后仅仅两日,江明安便风尘仆仆地回到了上京。 骏马刚到郡主府大门,江明安急得恨不得从马上摔下来,一身铠甲也没来得及脱,便往内院跑。 幽云卫以为是哪来的强人呢!一看沧一跟在后面,才总算想起了这个不太熟的五郎君! “夫人!” 门被大力推开,姜玉烟微张着檀口,惊讶地看着男人。 江明安微喘着气,脸上带着风霜的冷冽,身子却是热烘烘的,一下子把姜玉烟搂进了怀里,贪婪地嗅着她的发香。 姜玉烟下意识地用手挡开硌到肚子的铁甲。 江明安一愣,微微松开她。以为两月不见两人疏远了,清亮的眼神渐渐暗淡,哑声道:“夫人……我给你的家书收到了吗?” 姜玉烟知道他是误会了,忙笑道:“收到了……我也很想你!” 江明安眼眸亮了一瞬,又委屈道:“夫人刚刚推开我……” 姜玉烟不好意思地回抱了他一下,悄声道:“抱歉,我怀孕了……” “是……是……” 江明安踌躇又紧张。 “额……是阿彦的……” 姜玉烟每回解释这件事就要尴尬一回。又勾着他的手心道:“我答应你们,每人生一胎。生完拉倒……” 江明安只是纠结了一瞬,心里又被重逢的喜悦占满。小心翼翼地抱了她坐在怀里……又是亲又是蹭。 姜玉烟余光瞥见还候在门口的沧一,尴尬了一瞬,便要从他身上下来。 一向严肃正经的大将军却不依。紧扣着她不让动。 姜玉烟捶了他一下,抬眸看向沧一道:“可有受伤?” 沧一道:“无事,多谢主子关心。也多谢主子的冬衣。” 姜玉烟高兴,“那就好,平安就好。” 沧一看着她柔亮的眸子,心中倏忽升起一股暖意。 姜玉烟忽又想起那些捷报,道:“听说你带了先锋一举捣毁了狄荣的粮草,功不可没啊!你本是花盛国的镇南将军,跟着我做个护卫着实委屈了。不知你可愿重返军营?” 江明安也开口道:“不错!在北境你立此大功,我可向朝廷为你请封。” 沧一的神情似乎冷了一些,片刻后问道:“主子希望我从军吗?” 姜玉烟一愣,“我,我就希望你开心……” 沧一垂眸,令人看不清眼中神情。 “能为主子效忠我便开心……” 说罢便躬身告退了。 姜玉烟不解道:“他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江明安看着沧一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道:“夫人竟看不出来?” “什么?” “我一个粗人都知道,他心系于你……”江明安道。 在北境的时候,沧一出去打仗从来不穿那件冬衣,回到军营却日夜打量。就是他这么不解风情的,也能明白一二…… 说罢又委屈道:“刚刚夫人都没有问我有没有受伤!” 姜玉烟还在震惊地消化他刚刚的话。胡诌道:“我只是没来得及,这不是想晚上亲自检查……” 江明安一把抱起她,“不用等晚上了,现在就检查……” 青天白日的,纱帐被放了下来,男人将这两个月来离别的思念之情通通化作了肢体交缠。 姜玉烟被亲得面色潮红。弄得男人也一身火气。只是她如今身子不便,最后只好用她绵软的小手帮男人解了这股邪火…… 第二日两人同去将军府拜见了老将军和顾夫人。 两位老人见儿子平安归来自然高兴得合不拢嘴。 姜玉烟趁着气氛好便向两位老人坦白了身份实情,如今她终于光明正大地制裁了谢思琪,一切都尘埃落定,只待寻个时机和新帝坦白身份。 两位老人震惊之余,又有心疼。对她之前的郎君们亦接受良好。 只是叮嘱她之后一定要为江家生一胎。姜玉烟感念两位老人的通情达理,连连答应…… 第136章 在其位谋其政 又两日,大皇子谢琮才回到了上京。 不过离开两月,上京的一切都变了。如今,他的二弟,他要称呼为陛下了! 谢琮在御书房见到新帝时心情复杂。谢沅却二话不说,将神枢营虎符还给了他。 谢琮神色莫名,“陛下可知我神枢营多少兵力?” 谢沅点点头。 “那陛下还敢把虎符还给我?” 谢琮问道。 谢沅笑了,“大哥,我们一母同胞,就像当初我向你借兵符,也从未怀疑过你会不借与我。” 听到这声大哥,谢琮深吸口气。淡笑一声,躬身告退了。 太后如今迁居寿安宫。谢琮顺道去向母后请安。 华太后见到自己的长子平安回来,也是十分高兴,一边道我儿辛苦了,一边唤人去小厨房做些大殿下爱吃的点心来。 谢琮有些动容。可到底有些不甘心,他心中有事一直想问明白。待宫人退下后,谢琮垂着眸子,倏忽开口道:“母后,照理说立嫡立长,当初你们为何选择二弟?” 华太后听闻此言,心中一跳。小心翼翼观察他道:“皇儿,做皇帝未必自由,做个王爷一样尊荣,你可别糊涂啊!” 谢琮苦笑一声,“我也知自己愚笨,担不起这个责任。可母后说也不与我说一声,儿臣就真的这般不堪托付吗?” 刚刚经历了兄弟争储之乱,华太后心里为难急了。“你们都是本宫的心头肉……但谢沅他比你更适合做皇帝……若是你真的有什么想法,他日兄弟阋墙,母后头一个要伤心而死。” 说罢不知想起了什么,竟眼眶微湿。 谢琮本也就是想求个明白,如今见华太后如此,倒生了一些愧疚之心。 那些郁结在心的不平和不甘终是散成一缕一缕,从四肢百骸中缓缓透了出去。 “母后放心,若是谢沅这次不把虎符还给我,或者我还要怨恨于他。但他还把我当个兄长,儿子答应您有生之年不会碰那个位置。” 华太后点点头,拍着他的手臂道:“好儿子,你们都是本宫的好儿子!” 一场危机就无声地化解了去。 谢沅收到太后宫里的眼线汇报时,微微笑了笑,“他这个大哥,到底心里有他……” ………… 三月初十,新帝大婚,册立凤奚凤绫公主为皇后,两国联姻,共襄盛事。 同时加封华太后为孝和皇太后,谢琮为端亲王,谢宁为瑞王,谢筝是贵妃派的幸存儿,帝不忍苛责,亦封为闲王,着专人照看。 与此同时,太后和新帝兑现了当初对姜玉烟的承诺,加封姜玉烟为正一品护国夫人。 帝后新婚后恩爱融洽,琴瑟和鸣。凤皇后带来了凤奚国的一些治国策略,举“文明平等”论,提倡在大月上下开办女子学堂。女子有学问者亦可参加科举,入朝为官。 此国策一出,众多老臣都表示了强烈反对。谢沅强硬地以蓝梦郡主平乱有功为由,封她为大月第一个正儿八经的女官——御史中丞,顶了之前因叛乱受牵连的前任,也就是那李如云公公的位置。 蓝梦郡主同时还是凤奚的德懿公主。大臣们私下极不赞同,但陛下都不在意她的两国身份,他们又哪敢置喙? 同月,凤奚女皇给姜玉烟送来了一袋子货物,打开一看,竟然是满满的土豆和番薯! 姜玉烟高兴坏了,连夜进宫拉着皇帝和皇后娘娘讲了一晚上的土豆和番薯。 最后还是凤绫委婉地提醒她注意自己的身子。姜玉烟这才发现自己扰了帝后的二人时光了。 之后,姜玉烟便请了能人种植土豆和番薯。几个月后,实验田收获的土豆和番薯产量惊人,震动了朝廷上下。帝当即命人留种,在大月上下,尤其是在军区的屯田普及。 姜玉烟一朝解决了众多贫困百姓的吃饭问题和军粮问题,后来大月上下对她无有不服。对女人不能为官的反对意见也小了下去。 四月,上京城第一座女子学院奚云书院成立,尊贵的皇后娘娘亲任山长。大月各州府亦纷纷响应,开办女子书院。 嘉文帝让姜玉烟也去挂个职,姜玉烟左思右想领了个心算的课程。叫众人面面相觑。谁知后来姜玉烟的课程风靡大月。哪怕不是书院的女子,贵族女子出嫁前都要来书院拜师学艺,以便将来能更好地管理中馈…… 六月,姜玉烟针对大月国如今男多女少的状况做了个调查,提出了着名的“人口”论。 据调查,如今大月平均一名女子要配七个左右的男子。但因为女子如今越发矜贵,生育意愿降低,夫侍之类的生育权得不到保障。导致一个家庭的孩子平均只有四点五人,长此以往,大月人口必定逐年减少。 只是身为现代女子,姜玉烟不愿意剥夺女子的生育自由。只好从减少生产风险,增大婴儿存活率,鼓励生育政策等方面向嘉文帝提出了一系列建议。 自此大月女子生育有银子可拿,每个州府还配有专门的妇医和相关孕产手册向女子们宣传优生优育和科学育儿的知识。 朝廷从短期看是增加了很大的一笔投入,但长久来看,人口增加,劳动力也增加了。国家税收增多,军事力量亦得到了增强。 这些好处在几年之后才渐渐显现,此是后话了…… ………… 九月初,谢思琪早产生下一子,帝命人远远地托付给京郊一不知名农户。 出月子后,公主府一干涉事人员便踏上了流放的道路。 公主流放,这等稀罕事引得众多百姓围观。 姜玉烟挺着巨大的肚子悠闲地坐在她必经的茶肆。 谢思琪见到她的一瞬间便停止了先前不甘心的哭闹。 只见姜玉烟身边站着的男人赫然正是萧元彦和秦商羽!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闹着就要往茶肆扑。 “是你害我的对不对!你不姓沈,你姓姜对不对!!” “我要告发你,我要告发你!!” 谢思琪仿佛疯魔了,嘴里吵吵嚷嚷地说些围观群众听不懂的话。 姜玉烟微勾了唇,这无能狂怒的,事到如今她还怕个球球! 押送的官差们是姜玉烟提前筛选过的,严肃正经得很,此刻一把把她拎回了队伍。萧元彦以手击石,瞬间封住了她的穴道。 “聒噪!” 萧元彦转头温柔道:“可别吓坏了我的两个小宝贝儿……” 姜玉烟嗔他一眼,这男人当爹了越来越肉麻了…… “走了……” 姜玉烟回眸暼了那群流放的队伍一眼,轻呼出口气。终于,要与过去彻底告别了,往后,迎接她的都是光明灿烂…… 第137章 逝去 金秋十月,丹桂飘香。收获的季节,玉山行宫里却传来了太上皇病危的消息。 太上皇先是中风,后又遭遇大创。到了行宫后精神一日不如一日,这两日连连昏睡不醒。那照顾他的李公公便向宫里传信。 华太后,嘉文帝及诸位王爷宗亲到后,太上皇却突然清醒了过来,环顾了一圈,单单留下嘉文帝指名要见蓝梦郡主一面。 嘉文帝只好使人传信给姜玉烟。 家里的男人们都很反对,她如今大着肚子随时可能早产,便欲替她找个借口拒绝。 新帝到底对太上皇有感情,又派华相亲自来请了一回,并特赐了御辇送她上山。 不好驳了新帝和华相的面子,或许私心里也有些别的原因。姜玉烟思索一番便答应了。 家里的男人们无奈,商量着由沈逸和幽云十六骑随行护送。 姜玉烟到的时候,嘉文帝正站在寝殿外候着她。目光移到她硕大的的肚皮上,忽感讶异,“明安是腊月出征的吧?你怎么还没生?” 姜玉烟微微一笑,颇有深意道:“陛下,回头我再和您细说。” 说罢越过他,朝寝殿里走去。 嘉文帝看着她和沈逸的背影若有所思。 太上皇仍在昏睡着,姜玉烟在榻前的矮杌上坐下,朝帐子里望去。 一代帝王此时形销骨立,瘦得不成人形。鬓发全白,脸上皱纹深深。竟半点不似当初的模样了。莫非人到油尽灯枯时便是这般模样? 姜玉烟忽然觉得有些紧张。 大概是感受到来人的注视。太上皇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来了?” 嗓音沙哑,老迈。 姜玉烟又是一惊,乖顺地点点头。 太上皇看上去竟然有些高兴,人也精神了些许。他向站在窗前的沈逸投去一眼。 那男人风华绝代,似乎永远不会苍老,真是令人羡慕啊…… “我可以单独问你几句话吗?”太上皇轻声对姜玉烟道。言语中竟十分温和。 姜玉烟忽地心软,朝沈逸点了点头。 “有事唤我……”沈逸低声耳语了一句便推开了殿门。 “您说。” 姜玉烟见太上皇说话费劲,歪着头凑近了一些。 太上皇的目光幽幽,看着她的脸却似有些迷茫。 “人老了睡眠多了。总能梦见过去的事。可这些时日我一直在想,梦见的过去便一定是真实的吗?难道不是又一个梦中梦?” 姜玉烟低下头,叹道:“庄生梦蝶,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或胡蝶之梦为周与?” 太上皇混浊的眼眸投向她的腰身,如今她大腹便便,腰侧还系着一串造型怪异的铜铃。 “可我总在做同一个梦,那梦里的铃铛声与那日你用在陆统领身上的一样……” 姜玉烟放于膝上的指节微微收紧。 “郡主,我想知道那晚的你我到底是不是……是不是……真的?咳咳……” 太上皇说完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姜玉烟忙给他顺气,半晌,低声道:“您想听什么答案呢?” 太上皇闻言亦平静了些许,是了。也许现实永远比谎言残忍…… “还有一个问题……” 太上皇的眸子忽地清明,“我想了很久都不知道,你到底是谁……” 姜玉烟叹口气,这种临终关怀下次别让她来做了,有点伤怀。 说到底,这人从前对她不算差,她倒不忍心一直骗他了。 姜玉烟凑到他的耳边小心地说了一个名字。 太上皇的眼睛微微睁大,仿佛从前的一切事情都想明白了,脸上的神情似哭似笑。 手却紧紧拽住了她的手腕。 “当初,我是真心喜爱过你的……” 已然是回光返照的男人忽然道。 姜玉烟再次点了点头。 “抱歉了,姜夫人……” 曾纵横天下的男人轻叹着小声道歉。 姜玉烟的鼻子酸了酸,往事如风,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和解的。“说起来,我……我也很抱歉,当初利用了您……” “不要…说出来……”太上皇忽然情绪激动了一瞬。 复又眷恋地看着她,气若游丝却温柔道:“我已经不想知道那晚的答案了。但你能不能最后再给我造一场美梦呢……” “好……” 姜玉烟一边催动梦铃,一边看着他的眼睛唱起歌谣。 “长安柳絮飞,箜篌响,路人醉。画舫湖上游,饮一杯来还一杯。水绣齐针美,平金法,画山水。诗人笔言飞,胭脂扫娥眉……” 男人的眉眼舒展开,仿佛陷入了一场缠绵温柔的美梦中,安静地睡去了…… 那只搭在手腕上的手已然无声无息地垂了下来。姜玉烟落下泪来。 怔怔地往殿外走去,道:“太上皇驾崩了!” “父皇!” “陛下!” 华太后,嘉文帝和几位王爷齐齐往殿内涌去。室内隐约传来压抑的哭泣声。 姜玉烟回眸,只见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苍山暮霭之中,那金殿琼楼,说不尽的肃穆寥落。廊下梧桐纷纷洒洒,落得金黄满地,仿佛是一场生命的无声告别…… 牵着她的手紧了几分。 姜玉烟把头歪在沈逸的肩头。此情此景,压抑得让她总想说点什么。 “沈逸,我爱你啊……” 爱你们。 男人好看的眸子微弯,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 “我也是……” 很爱很爱你。 ………… 第138章 新生 回去没两天,姜玉烟便发动了。这次沈逸颇有经验,凤奚女皇亦派来了一个身经百战的产婆。是真的产婆。女的! 姜玉烟疼了一天一夜后,终于在旭日初升,朝霞满天之际生下了一儿一女双胞胎! 那产婆连连道贺,“祝贺郎君夫人!这些年龙凤胎太稀少了,天降祥瑞啊!” 萧元彦难得眉开眼笑,喜得大声道赏!从郡主府一直赏赐到姜府。 家里所有人都很高兴,两个宝贝太可爱了,女娃像萧元彦,男娃像姜玉烟,生的那叫一个粉雕玉琢,跟画中人似的! 若不是国丧期间不允许庆祝。萧元彦恐怕非要摆上三天三夜的流水席! 嘉文帝和凤皇后听说后亦颇感欣喜。那产婆说的没错,大月女子本就稀少,龙凤胎一年也碰不到几个。新帝登基便落下一双麒麟儿,可不就是上承天意嘛,的确是吉兆! 便欲封女孩为瑞安县主,赐男孩国姓谢。 谢景煜一听乐得不行。“好好好,跟我姓挺好!” 萧元彦顿时脸黑如锅炭。 姜玉烟吓得不顾还没出月子,裹得严严实实得,连夜跑到皇宫说明了原委。 她在行宫时就想说了,没逮着机会。 嘉文帝也被她吓了一跳。蓝梦郡主竟然就是他那失踪的小堂婶! “你你你”了半天……谢沅复又想起当初和她讨论的有关白月光的问题,忽觉尴尬。幸好她毫无察觉。 怪不得当初她一定要他承诺不怪罪她的欺瞒之罪…… 嘉文帝大概能猜到她一直以来隐瞒身份的原因,心里叹道:“朕又岂会怪罪于你……” 第二日,市井里便流传着一个消息,道是蓝梦郡主其实是失了忆,原来她便是当日姜府的姜夫人,在外遇险得高人所救还治好了容貌。 如今偶遇前郎君,才渐渐恢复了记忆…… 一开始很多人不信,后来经常看到姜府的那三位郎君陪同蓝梦郡主出行,才渐渐信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吴王府和秦家了。他们的儿子日夜苦等,还以为就此要做个鳏夫。如今终于是苦尽甘来…… 姜玉烟还接回了当初偷偷放走她被罚去秋霞庄干活的贴身内侍姜一,与新请的几个不全人一同照顾两个奶娃娃。 当然大部分时候是萧元彦和家里的郎君们亲力亲为啦! 没两天苏清月便带来了女皇陛下给外孙外孙女的诞生礼……两张可在大月通宝钱庄无限额支取银两的身份令牌。 好家伙,她老娘不愧是现代穿越人!简单,粗暴!直接一张黑卡甩过来! 不过她甚是喜欢是怎么回事! 苏清月此时才知道原来之前女皇陛下让寻的姜夫人便是眼前这位。不由地贼眉鼠眼地问道:“市面上流传的你与郎君的故事可是真的?” 姜玉烟哪知道市面上都在流传什么,不禁困惑不已。 苏清月讳莫如深地笑了笑。 没几天她就收到了两本以她为原型的话本子。 《夫人失忆后与郎君不得不说的故事》 《失忆后再次爱上你》 里面的人物体贴地改了名字,叫做江玉,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她似的。 姜玉烟就这样一边奶娃娃,一边翻看。面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红。如此循环往复几次,连萧元彦也忍不住向那话本子暼了一眼,于是就看到了这一段…… “那郎君将人抵在花光柳影的窗前,猩红着眼问她:还跑吗? 江玉连连摇头,呜咽道:不跑了,再不跑了! 郎君邪魅地一笑,勾魂夺魄。 于是红烛帐暖,被翻红浪……” 仿佛烫眼睛似得,萧元彦啪的一下替她合上了书。嘟囔道:“这什么玩意儿……” 姜玉烟捂着发烫的脸,忽然觉得这古早强制文还挺好看,如果原型不是她本人的话…… ………… 解决了姓氏危机,姜玉烟给她的长女取名萧慕云,二子取名萧慕珩以纪念他的祖父。 一个月后出了国丧,姜玉烟广发请柬,摆了热热闹闹的满月酒。 她如今是先帝亲封的蓝梦郡主,新帝加封的护国夫人,挂职的御史中丞,还是凤奚的德懿公主…… 身份之高贵,几乎能在大月横着走。 一时京城权贵趋之若鹜,往来无虚席,那贺礼更是堆成了小山。 就连那冷情冷性的郑大人也送来了一对憨态可掬的长寿福娃娃,真不像他这个人的风格…… 前院走了个过场便交给男人们应酬去了。姜玉烟领着好闺蜜华湘湘去内院看宝宝。 华湘湘在她前面生了个女儿,全家人看得如眼珠子似的。她也被摁在家里休养,几乎坐了个双月子。 因为郡主府摆宴才得了赦免出来。 看到姜玉烟的龙凤胎欢喜得不行,尤其是小慕珩,抱着又亲又逗不撒手。 姜玉烟就笑话她,“在家里还没抱够自己的小棉袄?” 华湘湘如今也听懂许多姜玉烟的新鲜词儿。道:“谁让你家这个长得跟个仙童似的,多招人稀罕!” 说罢便掏出了自己的礼物,两个小金锁。一边给两个小娃娃戴上,一边嘴里还振振有词:“姨姨好喜欢你们哦!” 小慕珩长的十分像姜玉烟。华湘湘当即就要定娃娃亲,“你家这个我预订了,就给我做女婿好了!” 姜玉烟失笑,这才一个月就把她儿的终身大事交代了? 两人正热闹说着,就听下人们来报,“皇后娘娘来了!” 凤绫如今母仪天下,对着她俩仍旧没什么架子。刚进院子那笑声就传了进来。 “快快快,让本宫看看是怎样的小仙童!” 姜玉烟连忙迎上去。一看,凤绫身后还跟着个俊俏华贵的小少年,却是那瑞王谢宁! “皇后娘娘、瑞王……” 姜玉烟笑眯眯地向两人打招呼。 凤绫笑道:“他不在前院和大老爷们坐在一起,倒要和我来这后院看娃娃……” “婶娘……” 谢宁不好意思地唤一声,他听闻蓝梦郡主就是那姜夫人,心情激动得恨不得当时便飞到郡主府来。 却又怕打扰姜玉烟休息,如今才寻着机会来。 姜玉烟当初便很喜欢谢宁,只是他生得没几年前那般圆润了,不由地暗自叹息小孩长大了,不好捏了。 “哟哟哟,小宝宝……” 凤绫快步走到木制的婴儿床前,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羡慕得眼都红了,“还是你会生啊!多好看啊!” 谢宁也眼睛亮亮地看着小娃娃,征得姜玉烟同意后便小心翼翼地把小慕云抱在怀里,不时便笑着逗两句。“妹妹真漂亮!” 姜玉烟噗嗤一笑,“才一个多月,让你们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凤绫道:“我不管,将来瑞安县主可要给我做儿媳的……” 谢宁却急了,他实在喜欢怀里这个温软的香香的长着一双大眼睛的小奶娃。“我也要娶妹妹!” 姜玉烟一噎,这才多大?养成系? “行行行,将来都收了!” 姜玉烟狡黠地笑,反正她女儿不亏。 凤绫觑她一眼,“你倒是心大,我皇室辛辛苦苦养成的子弟都成了你女婿!” “哈哈哈……” 华湘湘捧着腹笑,“儿大不中留啊娘娘!” 一时屋里笑成了一团。 不过凤绫还真是一语成谶。后来的姜玉烟真成了全大月最有权势最不好惹的丈母娘…… 谢宁自从见了小慕云后便当上了兼职奶爹,三五不时地往郡主府跑。 回回来不空手,上京城杂货铺子里小孩玩的东西全给他搜罗了遍。 还学着拍嗝,哄睡,抱晒,换尿布……天潢贵胄做起这些琐事来自然得好像理所应当,毫无违和。 当真比姜玉烟这个当娘的还要上心。 小慕云也跟他有缘,有时候哭闹起来姜一他们都哄不好,瑞王一来便立马眉开眼笑。 疼得瑞王那是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她。 萧元彦一开始还没察觉,后来渐渐回过味来。顿时对这个从小就计划着要叼走自己宝贝女儿的狼崽子没了好脸色…… 瑞王的所作所为姜玉烟看在眼里,倒是有些许感动。这不就是青梅竹马,爹系男友嘛,她暗戳戳地磕cp, 不过大了十二岁,其实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也放心…… 知道瑞王对着萧元彦犯怵,于是回回给瑞王开后门。把那瑞王感动得就差开口叫娘了。 第140章 终章一 到了嘉文三年正月,凤后产下一名男婴。即以后的康乐太子,谢旻。 同年二月,姜玉烟亦产下一名男婴,取名谢慕风。 旁人以为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她在春风送暖时孕育了他。只有姜玉烟暗自吐槽,那是因为这个风一样的男子给了她一场不一样的疯狂。 不过谢景煜为人父了之后倒是正经许多,他看到生产那日满床单的血污,很不要脸面地抱着姜玉烟哭了。 一边哭还一边对着刚出生的可怜巴巴的小慕风骂:“臭小子,让你折腾你娘!长大后你要是敢不孝顺你娘,我就打断你的腿!” 气若游丝的姜玉烟恨不得当场给他翻个白眼。 秦商羽亦看得心惊,这晚抱走了小慕风后便来给坐月子的姜玉烟收拾。 “晚晚,其实我秦家还有商徵,生孩子太遭罪了,我不想你痛……” 拿着巾帕给她擦脸擦手,秦商羽忽然喃喃开口道。 姜玉烟眼睛柔亮地看他,“可我看你也很喜欢小娃娃……” 秦商羽与她贴面,语气凝缓道:“那天我看到那么多血,心里很后怕……大哥二哥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我都很喜欢……可我唯独不能承受你有一丁点的闪失……” 姜玉烟心里感动,秦商羽总是这么温柔、退让。可越是这样,她越不想辜负他。 “我自己也很喜欢小孩子,别担心,商羽,有沈逸在,无事的……” 姜玉烟抚摸着他素净的脸,柔声道。 她之前还曾豪言壮语说要生他十个八个的,这才哪儿到哪儿…… 其实穿到大月国生娃算是很幸福的。家里的几个郎君都特别给力。 萧元彦从怀孕初期便坚持给她捏腿捏脚,到生产那日身子都没肿过。沈逸则一直用汤药给她做产后调理,那价值千金的玉颜丹跟不要钱似的当糖丸给她吃。谢景煜也搜罗了许多温和的补品日日盯着厨房做着,至于秦商羽和江明安,都帮着照顾产妇和婴儿。 她是真的没遭什么大罪。 以至于出了月子没多久身材便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那面色红润,半点斑点褶子没有。胸脯更加饱满,显得腰肢更细了。处处透着成熟而诱人的风情。 就是华湘湘也羡慕不已,偷偷向她讨教保养秘籍。 姜玉烟神秘一笑,大方地给了她两粒玉颜丹,还教了她一套瑜伽动作。 于是没多久上京城的夫人都齐齐举止怪异。吓得御史大夫曾几连夜上书给嘉文帝,道京城的夫人们似乎都中了邪,举止怪异如同邪教。 嘉文帝就派郑少朴去查。这一查便查到了源头,姜玉烟这里。 “……” 姜玉烟听了郑少朴的来意,惊得与他大眼瞪小眼。 “这……这只是一套锻炼身体的非常适合妇人的……嗯……功法……” 姜玉烟抚额,“非常简单,人人都能学,并非邪教……” 郑少朴倒是闻所未闻,“有何好处?” 姜玉烟卡了壳,这怎么解释?于是打开双臂道:“你看我,如今身形是不是恢复得挺好的?” 非礼勿视。听了此言郑少朴才下意识地把眼眸投向了她的身子。 只是一眼,不知想起了什么,这冷面阎王竟然微微红了脸。 姜玉烟如果没有察觉他待她的不同,或许还要逗弄他一下,此刻却颇觉尴尬。忙把手臂放下来,规矩地站好。 郑少朴不再多问,说了句告辞便匆匆飞走了。 嘉文帝听了汇报颇感有趣,好笑。他这个小堂婶还真是出人意料,雅趣横生。 家里孩子多了后,姜玉烟使江明安造了个儿童游乐场。有滑滑梯,跷跷板,小秋千,小摇马……当初江明安在北境时生活枯燥,闲暇时便琢磨了这项手艺,还别说,打得有模有样的,以至于华湘湘的独女三天两头赖在郡主府不回家。 姜玉烟灵机一动,干脆斥巨资在萧慕珩萧慕云三岁的时候开了个贵族幼儿园。加入现代幼儿教育理念。让开蒙前的小朋友在一起交朋友,玩耍,学习。开发思维。 谁不想和郡主家的公子小姐一起学习交朋友啊,上京城有适龄娃的都往这里送。 姜玉烟本来只是想解决一下自己娃娃的幼年生活。没想到居然还能小挣一笔,当即也是十分开心。 最不高兴的便是瑞王了,小慕云上了幼儿园后,他见她的时候越发少了。于是便主动承担了接送任务…… 嘉文帝听说后,沉思了许久,第二日便给姜玉烟来了道圣旨,免了她御史中丞的职,改为太子少师。 嗯,小小的谢旻两岁便被立为了太子,当真是人生赢家。 于是姜玉烟一下子就官居二品。成为大月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女性高官。 虽然私下议论者甚多,也有许多不赞同的迂腐文人,但此事却仿佛开启了一道女性觉醒的密码。 之后大月的女子书院越发兴盛,亦有不少女子不甘于后宅虚度人生,走出家门,科举入仕。 ………… 第141章 修改章 顺序 勿看 (学名:angelica dahurica (fisch. ex hoffm.) benth. \\u0026 hook. f. ex franch. \\u0026 sav.)是伞形科当归属多年生草本植物,有多个变种。主根粗大,内部中空,常带紫色,[16]多不分枝;茎深紫色,上部少分枝,密生短硬毛;下部叶及中部叶三角形;花紫色,少白色;果实长圆形至卵圆形,黄棕色,有时带紫色。花期7~8月,果期8~9月。 白芷对光照不敏感,适应性强。[16]白芷品种较多,有川白芷、杭白芷、山白芷之分,禹白芷、川白芷被中华人民共和国商务部公布为国家农产品地理标志,[16]据《中国药学大辞典》评定,“白芷产四川为正,味馨、香...又名芳香。[17] 白芷有解表散寒、祛风止痛、通鼻窍、燥湿止带、消肿排脓、祛风止痒的功效,在历代本草着作,例如《本草纲目》《神农本草经》中均有记载。[18]白芷可抑制酪氨酸酶的活性,阻止黑色素的生成,达到美白的效果,也可以治疗雀斑,同时其含有的主要化学成分还有抗肿瘤和保肝的作用。[19] 中文名 白芷 拉丁学名 angelica dahurica (fisch. ex hoffm.) benth. \\u0026 hook. f. ex franch. \\u0026 sav.[15] 温气厚,行足阳明;芳香上达,入手太阴肺经。如头、目、眉、齿诸病,三经之风热也;如漏、带、痈疽诸病,三经之湿热也;风热者辛以散之,湿热者温以除之。为阳明主药,故又能治血病、胎病,而排脓生肌止痛。治鼻渊、齿痛、小便出血,眉棱骨痛,大肠风秘,妇人血风眩运,翻胃吐食;解砒毒,蛇伤,鼻衄、刀箭金疮。”[1] 2《本草求真》:“白芷,气温力厚,通窍行表,为足阳明经祛风散湿主药。故能治阳明一切头面诸疾,如头目昏痛,眉棱骨痛,暨牙龈骨痛,面黑瘢疵者是也。且其风热乘肺,上烁于脑,渗为渊涕;移于大肠,变为血崩血闭,肠风痔瘘痈疽;风与湿热,发于皮肤,变为疮疡燥痒;皆能温散解托,而使腠理之风悉去,留结之痈肿潜消,诚祛风上达,散湿火要剂也。” 3《本草正义》:“白芷,气味辛温,芳香特甚,最能燥湿。《本经》所谓长肌肤而润泽颜色者,以温养为义,初非谓通治外疡,可以生肌长肉;乃《大明本草》竟以治乳痈、发背、瘰疬、痔瘘、疮痍、疥癣,谓为破宿血,生新血,排脓止痛云云。洁古亦谓治头面皮肤风痹燥痒。濒湖且谓色白味辛,性温气厚,阳明主药,痈疽为阳明湿热,湿热者 我我woowoomomomomomomomomo9 第142章 番外 头是中国乌头属中分布最广的种,被中国劳动人民利用的历史也较悠久,《神农本草经》中将乌头列为下品。在四川彰明、江油等地栽培已有近千年的历史。乌头野生的植株有两个块根,经过栽植后块根数目增多,对这些块根过去都给予不同名称,并且各有不同的医疗用途。南北朝梁代医学家陶弘景已指出:“乌头与附子同根,附子八月采,乌头四月采”。宋朝人杨天惠在他所写的《彰明附子记》一文中指出:“盖附子之品有七,实本同而末异,其初种之小者为乌头,附乌头而旁生者为附子,又左右附而偶生者为鬲子,又附而长者为天雄,又附而尖者为天锥,又附而上者为侧子,又附而散者为漏篮子”。明朝医学家李时珍也指出:“初种为乌头,象乌之头也,附乌头而生者为附子,如子附母也,乌头如芋魁,附子如芋子,盖一物也”。他并将乌头分为川乌与草乌二类:“出彰明者即附子之母,今谓之川乌头,……,其产江左山南等处者及本经所列乌头,今人谓之草乌头。[2] 乌头 乌头的拉丁名过去常被鉴定为aconitum chinense paxton,后者是由paxton在1838年建立的,据称根据的标本是由vonsiebold自日本引种到欧洲的栽培植物,从所附的彩色图版来看,的确与乌头相似,但描述很简单,没有说明毛被的情况。在1939年,handel-mazzetti发表了研究中国乌头属的论文,文中指出日本的栽培的乌头和中国沿海地区的展毛乌头一样,花序的毛是开展的,被他鉴定为“aconitum chinense paxton”。《中国植物志》编委们在还没有掌握充分的资料来判断后一拉丁名究竟应属于毛贴伏的或者是毛开展的类型,暂时存疑,有待进一步的研究。[2] 形态特征 草本植物。[3] 块根倒圆锥形,长2-4厘米,粗1-1.6厘米。茎高60-150(-200)厘米,中部之上疏被反曲的短柔毛,等距离生叶,分枝。茎下部叶在开花时枯萎。茎中部叶有长柄;叶片薄革质或纸质,五角形,长6-11厘米,宽9-15厘米,基部浅心形三裂达或近基部,中央全裂片宽菱形,有时倒卵状菱形或菱形,急尖,有时短渐尖近羽状分裂,二回裂片约2对,斜三角形,生1-3枚牙齿,间或全缘,侧全裂片不等二深裂,表面疏被短伏毛,背面通常只沿脉疏被短柔毛;叶柄长1-2.5厘米,疏被短柔毛。顶生总状花序长6-10(-25)厘米;轴及花梗多少密被反曲而紧贴的短柔毛;下部苞片三裂,其他的狭卵形至披针形;花梗长1.5-3(-5.5)厘米;小苞片生花梗中部或下部,长3-5(-10)毫米,宽0.5-0.8(-2)毫米;萼片蓝紫色,外面被短柔毛,上萼片高盔形,高2-2.6厘米,自基部至喙长1.7-2.2厘米,下缘稍凹,喙不明显,侧萼片长1.5-2厘米;花瓣无毛,瓣片长约1.1厘米,唇长约6毫米,微凹,距长(1-)2-2.5毫米,通常拳卷;雄蕊无毛或疏被短毛,花丝有2小齿或全缘;心皮3-5,子房疏或密被短柔毛,稀无毛。蓇葖长1.5-1.8厘米;种子长3-3.2毫米,三棱形,只在二面密生横膜翅。9-10月开花。[2] 第141章 终章二 又过了两年,姜玉烟商量着给秦商羽生个宝宝,秦商羽却说到做到,向沈逸求了避孕丸坚持服用。姜玉烟感念其情意,在嘉文六年偷换掉了他的避孕丸,年末的时候又喜得一千金,即次女秦慕雪。 嘉文八年,姜玉烟再次有孕,一举为镇国将军府产下双胎,即她的第四子江慕瑾和第三女江慕瑜。那流水席从将军府一直摆到了观月大街。江明安更是喜得自掏腰包给北境军加了十日军饷。 嘉文十年,姜玉烟实足年龄三十二岁,因心疼沈逸一人居于沈园,长子常年不在身边,心一横又怀上了幺女沈慕芷。 姜玉烟生前几胎都很顺利,唯独这胎胎位不正,几欲难产。 家里的几个男人吓得魂飞魄散。尤其是沈逸,面色沉得吓人。 姜玉烟一边痛一边还要安慰那几个男人。 沈逸勉力镇定,给她行针灸之术矫正胎位。无效后,沈逸拧着眉,在她肚子上徒手正胎。姜玉烟痛得死去活来,终于在脱力晕厥之前,伴着满室奇香将幺女顺利生了出来。 家里的几个男人头一次直面产子的悲壮,心疼得面色发白。秦商羽更是当场落了泪。 沈逸看着是最沉着冷静的,实际上他背后的冷汗都浸透了衣服。这徒手正胎之术还是他族内医书的记载,从未真正实践过。如今险险成功,他却后怕得不行…… 沈慕芷出生时满室幽香,引得百鸟争鸣,一时引为上京奇谈。集齐了父母优良血统的沈慕芷小小年纪便初露倾国倾城之貌。此后又引起了多少风云。都是后话了。 ………… 这十年内,嘉文帝励精图治,又有凤后,华相,姜玉烟等人的从旁协助。修路通商,改革科举,发展科技……一系列利国利民的政策经过实验后在大月贯彻实施下来,将大月推向了前所未有的外敌不敢扰,内治皆清明的繁华盛世。 姜玉烟也正式成为太子太傅,官拜一品。 她本来的理想只是想成为大月第一富商,如今还顺便搞了个一品官。真正是富贵无极。 当然最让她开心的还是家里的七个葫芦娃和五位好郎君啦。一家人和和美美,恩恩爱爱,情意无双。 …… 又是一年除夕,姜玉烟从除夕宫宴上溜号,带着家人前往新建的上京第一高楼明月楼看烟花。 这明月楼十二层,一层一套雅间。乃是郎君们为了庆祝姜玉烟的三十寿辰,请了无数能工巧匠所兴建。 顶层的景观最是宽阔,常年只给家人预留。打开美轮美奂的琉璃窗,只见满城歌舞升平,烟花灿烂。一派康衢烟月之景。一想到这盛世竟也有自己的一份辛劳,姜玉烟就先开心得醉了三分。 过了子时,孩子们嬉笑着齐齐向她磕头。 “母亲大人新年吉乐!” 姜玉烟眉目舒展。从身旁沧一举着的托盘里拿了几个荷包一一扔给他们。 “乖……” 说罢手一伸,美目流转看向那几个男人,耍无赖道:“我的新年红包呢?” 萧元彦笑道,“你都多大了?还要红封?但是夫君有礼物送给你。” 说罢走上前去,众目睽睽之下温柔地亲在了她的眉心。额头相抵,男人郑重道:“很高兴,你来到这里……” 几个男人对望一眼,笑笑各自上前亲了一口。 “何其有幸与你结发……” “何其有幸得以相守……” 几个大点的孩子都齐齐捂住了眼睛。 谢慕风从指头缝里露出一只眼睛道:“爹爹们和娘亲真是羞死人了……” 姜玉烟本来还感动得眼眸微湿,一听此言,捂住脸臊得不行…… 气氛被打破,谢景煜拎起了七岁的小慕风怒喝,“小兔崽子,看爹今天不揍你!” “爹,爹,你放开我,我已经是大人了,你这样成何体统!” 小慕风蹬着小胳膊小腿儿,直嚷嚷。 那滑稽样把姜玉烟乐得不行。 几人正热闹着,就听楼下有侍卫通报,道:“瑞王殿下来了!” 长女萧慕云眼睛一亮,欢快地从凳子上爬下来,“是瑞王哥哥来了……” 萧元彦心道这小兔崽子这么多年还不死心,真盯上他家慕云了!只是他身份尊贵又不好套麻袋打一顿!于是一把扣住了女儿,急匆匆就要翻窗逃跑。 气得萧慕云直挣扎,“爹,你为何不让我见瑞王哥哥?” 姜玉烟也吓得大惊失色,“诶?这里可是十二楼……” 萧元彦不知从哪里买来的纵云梯,扣在窗檐上,抱着女儿眨眼就飞了下去。 听着女儿咆哮的惊呼声,姜玉烟和众人面面相觑,笑弯了眼。 有人闹,有人笑。原来幸福美满便是如此简单啊! 从一场荒诞的穿越开始,然后与他们结缘,相知,相守,彼此真诚,彼此关爱。她经历过挫折,难堪,终于成长为如今无往不利的姜夫人。与她的男人们肩并肩,守候着自己的所爱,家园以及身处的这个国家。 从此沧海月明,蓝田日暖。通往未来的路上注定是花团锦绣,灿烂美好…… 第142章 番外一 那天,姜玉烟是无意中走到长乐宫的。 身为太子太傅,她不得已还得经常来“上个班”。 当然,嘉文帝知道她上午贪睡,便将她的课业都放在了午后。 姜玉烟除了教导太子算术课,还教导一门政治课。其实主要就是把现代的一些治国理论,经济发展理论深入浅出地讲给太子听。能听懂多少便靠太子的悟性了。 回来的时候姜玉烟惦记着自己嗷嗷待哺的幺女慕芷,便抄了近路直奔顺昌门。 穿过那条早已废弃的巷道,姜玉烟一眼便瞧见了落满灰尘的长乐宫宫门。 十年了啊,上一次来到此地还是十年前。 不知想到了什么,姜玉烟屏退了左右,鬼使神差地推开了那道朱门。 “嘎吱”一声,老旧的木料发出刺耳的声音。 再次抬眸,却见门内赫然站着个挺拔的身影。 姜玉烟扑闪着眼睛,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 “郑大人?” 如今已经是大理寺卿的郑少朴回过头来,幽深的目光凝在她身上。 “你怎么会在这里?” 郑少朴突然开口。 那语气不似疑问和讶异,却带了深重的回忆感和无法言喻的感情。 十年前……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开场。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心跳急剧加快。 “你……” 姜玉烟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我……路过…” 郑少朴盯着她快速变幻的脸色,垂下眼眸。 “那么姜太傅自便……” 郑少朴越过她,径直往外走。 姜玉烟回过神来,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口,“等等,郑大人……” 郑少朴看着自己的袖口,女子的手指洁白圆润,一如十多年前那般。他仿佛还记得它曾经的触感,绵软,温热。 “郑大人,这是我曾经的寝宫。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姜玉烟盯着他道。 她对当年那个一夜风流的男子始终心怀愧疚。想了很久也不知是谁。如今却似乎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所以呢?” 郑少朴抬眼轻笑。 “所以,十年前除夕夜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你?” 郑少朴抽回袖子,叹道:“姜太傅如此聪慧,不是都已经猜到了吗?” 姜玉烟心中涌起惊涛骇浪,“你为何,为何?” “当时,你哭得很厉害……” 郑少朴一本正经,话却不那么端庄。 姜玉烟瞬间脸红脖子粗。三十多了,如今身居高位,听到这种话语着实是令人羞恼。 无奈偏过头道:“所以郑大人竟这么好说话,主动献身?” 郑少朴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人,岁月仿佛格外偏爱她,竟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依旧光彩照人,明艳不可方物。心里压抑的情感又再一次喷薄而出。 他苦笑道:“你非要我承认,我心悦于你?是,也许是从那个破庙雨夜开始,我便一直想着你……” 姜玉烟手心微湿,她从前只道郑少朴待她有些不同寻常,未成想竟然是这样的。他们竟有过这样的过往!他居然这么早就…… 两两相望,一时竟相对无言。 姜玉烟心中杂乱,她从前便担心,不知会是什么样的人上门找她负责。后来又愧疚竟然没有机会负责一二。十年了,本已渐渐淡忘,那晚的破碎画面却又在这个黄昏清晰地回笼到脑子里。 那晚他们肢体交缠,她如脱水的鱼,贪婪地汲取着他的清凉…… 如果十年都没有说,他这十年独守着两个人那夜的回忆,看着她和旁人恩恩爱爱,孩子生了一个又一个。又该是何等的孤独凄苦? “郑大人,我……” 姜玉烟终于冷静下来,“虽然说有些晚了,但我会对当年的事负责。我愿以正夫之礼嫁于你。” 郑少朴瞧着她眸光微闪,良久才微微一笑。 “姜太傅,你知道从前我的师傅是怎么同我说的吗?” 姜玉烟定定地看着他。 “他说我出身微贱,一切只能靠自己。若要做个天子近臣,便不能与朝堂之人有所牵扯。” 姜玉烟惊得微张了嘴。大月国家庭关系复杂,郑少朴靠一己之力,历经两朝都深得皇恩,便是因为他从不与朝臣过多来往,始终中立,从不站队。唯一的一次破例也是为了她…… “你何必这般自苦……” 姜玉烟心里酸涩而愧疚。到底是她负了他。 “我入大理寺的第一天,便做好了孤身一人的准备。姜太傅不必自责。” 郑少朴凉凉道。 说罢又走近她一些,几乎脸贴着脸了,气息逐渐凌乱。“如果真的很抱歉,这样便好。” 于是,在姜玉烟震惊的眼神里,男人炽热的薄唇覆上了她的。 这一吻极其绵长,温存,似乎诉尽了这十年的相思之情。 姜玉烟被动地回应着。嗅到他身上的熏香,这才明白,当初有那么多蛛丝马迹,自己却迟钝得毫无察觉。 不知过了多久,眼见天色都暗了下来。郑少朴才放开了气喘吁吁的她。 “在我心里,那晚你已经嫁过我了。如今能远远地看着你,足够了……” 郑少朴抚摸着她的后颈低声呢喃,向来精明的眸子里此刻是水一样的温软。 片刻后,他抬起她的手腕凑到嘴边,如十年前那般地印上一吻。离开了长乐宫。 姜玉烟摸着发烫的手腕,心中胀满、惆怅。久久伫立无言。 此后二十多年。 郑少朴历经三朝,终生未娶。一生公正严明,深受天子宠信。只是他却有个心爱的小徒弟,传闻是那护国夫人姜太傅的公子萧慕珩。萧公子从大理寺的普通衙役做起,在他致仕后方接了他的班。 而郑少朴晚年病后,也是姜太傅接到府中好汤好药供养着,又拖了五六年才去世。 这段同僚之情,在大月史上被引为佳话。 当然野史上传闻,这郑少朴是姜太傅不曾公开的六郎君。一时扑朔迷离,后人无从得知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