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的夫君不正经》 第1章 梦境 宋南烛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 她裹着冷硬的薄被,蜷在床上瑟瑟发抖,牙齿不停地打颤。 窗外的狂风裹挟着暴雪,发出凄厉的呼啸声,仿若地府里的鬼魂在哭嚎。 宋南烛被诡异的风声吓得心惊胆颤,不由得更加努力地缩成一团,睁大眼睛,盯着空无一物的房间,生怕有什么东西突然冒出来。 忽然,窗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好像有人在奔逃,还有人在尖叫。 宋南烛屏住呼吸,凝神细听。 起初,那声音并不真切。 宋南烛以为是自己在幻听,这冷宫里,除了她,怎么会有其他人呢? 但渐渐地,窗外的声音越来越大,宋南烛也听得更真切。 忽然,一个嗓音尖细的太监大喊。 “大魏的兵马攻进来了!” 听到这句话,宋南烛胸中涌出一股热流,瞬间流向四肢百骸。 不是幻听,真的有人在外面! 她激动地爬到床边,顾不得穿鞋,夺路狂奔。 脑海中有一个焦急的声音在回响:快点,再快一点,他来接我了! 天大雪。 入目皆白,风雪呼啸,比风声更急促的是脚步声。 她狂奔到冷宫的大门,透过门口缝隙,看到有许多宫女和太监抱着首饰财物奔逃。 “放我出去!”她扯着嗓子大喊。 外面的人疲于奔命,没有人关注她这个在冷宫里关了三十年的废后。 宋南烛在门口喊了一会儿,见无人应答,便在庭院里找了木棍砸门,尝试破门自救。 不多时,门外传来一阵铁器碰撞的铮铮声。 她心下一激,屏息静待。 不多时,阖闭已久的大门从外面缓缓打开。 一个身着红衣,面容沧桑,身姿挺拔的男人出现在宋南烛面前。 男人默默注视着她,嘴角嚅着辛酸的笑容,目光仿佛跨越千山万水而来,一开口,字句带着温柔。 “南烛,我来接你回家了!” 两行泪划过男人饱经风霜的脸颊。 嘴里呼出的白气升腾,模糊了宋南烛的视线。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里一抽一抽的难受。 当初,晋国起兵攻打大魏,她的父皇为了求和,主动将已嫁为人妇的她送到晋国和亲,她在晋国一待,就是三十年。 三十年来,她的父皇薨逝,她的皇兄成了新帝,而她的驸马成了首辅,皇兄和驸马励精图治,宵衣旰食,不要命地熬,终于将魏国从一个小国,发展壮大成所有国家都忌惮的庞然大物。 如今,皇兄和驸马发兵伐晋,晋国兵临城下! 她在晋国等了这么多年了,日日盼着离开囚牢,还以为再也逃不出晋国了。 直至今日,终于等来了那个承诺护她一生的人。 宋南烛放慢脚步,终于走到男人面前。 她张了张嘴,却有千言万语哽在喉中。 眼眶中有热泪涌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一声闷哼。 低头一看。 双手沾满了鲜血,站在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心口被一支利箭贯穿。 宋南烛呼吸一窒,撕心裂肺地大喊:“谢沉砚!” 男人虚弱地笑了笑,艰难地伸手,想要抚摸她的脸庞。 然而,他的手掌伸到半空,就缓缓垂了下来。 第2章 山贼 宋南烛猛地睁开眼。 她大口的喘气,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又是这个梦。 近几月,她重复做着一个梦。 她梦到自己成了大魏公主,为了大魏的和平,跟驸马谢沉砚和离,而后嫁到晋国,被晋帝关在冷宫三十年,三十年后,她终于等到谢沉砚,却也亲眼看到男人死在自己面前。 梦境中的景象如此真实,内心的悲恸如此真切,就好像自己真实经历过梦中的一切。 且不说两国交战这种大事。 光是梦到自己变成魏国公主这一点,就已经足够异想天开了。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宋氏布商之女,连京城都没去过,怎么可能跟皇室扯上关系。 至于谢沉砚这个人,她听都没听说过。 府里的老人说,梦里见血腥,是因为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所以她今日特地到寒山寺上香,就是想找个得道高僧驱邪。 马车辘辘而行,头顶的车棚在不停地晃动。 宋南烛擦拭眼角的泪水,仔细推敲梦中的细节。 然而,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颠簸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有山贼!” 马车外传来车夫惊恐的声音。 她刚想撩开车帘,查看外面的情况。 又听车夫喊道:“不要杀我,我们家小姐在马车上,她美若天仙,又有家财万贯,你们去找她……” 一声惨叫,话音戛然而止。 宋南烛心底的恐惧如同潮水,密密麻麻地涌上来。 她拔下发间的流云簪藏在袖子里握紧,警惕地盯着车帘。 下一刻,车帘被人猛地掀开。 一个满身横肉,有道疤占据半张脸的男人赫然入目。 男人半拖半拉把宋南烛和她身边的小环拽下车。 宋南烛重重摔在地上,手掌蹭掉了一块皮,火辣辣的疼。 男人轻佻地捏住她下巴,促狭地笑:“小娘子,你看你的仆从都死得差不多了,现在只剩你和一个小丫头片子,着实可怜,干脆从了老子,跟老子回寨子?” 宋南烛看着男人的装扮,以及他脸上的血迹,心底的恐惧攀升到极致。 脚下是车夫的尸首,周围一共十几个山贼,每个贼人手里都有一把大刀,她和小环根本不是这伙人的对手,且无路可逃。 她们两个良家女子,若是落在山贼手里,不仅贞节难保,就连性命都保不住。 宋南烛全身都在颤抖。 但她还是死死咬住牙关,保持镇定,不让恐惧表露出来。 宋南烛艰难地站起来,上前一步护住小环。 “你们干绿林的,无非是为了财,我家是开布行的,家里有很多钱,只要你们放了我们,要多少钱,我爹爹都会给你们的。” 刀疤脸听到宋南烛的话,心中有些动容。 宋南烛看出男人的迟疑,再接再厉:“只要有了钱,要多少姑娘没有?” 刀疤脸眯眼沉思片刻。 这女人是上头点名要的,上头的命令不好违抗,还是得把人带回去。 不过嘛,上头也没有明确要求,这小娘们必须完好无损…… 刀疤脸的目光落到宋南烛脸姣若秋月的庞上,忽然咽了咽口水,眼中满是猥琐。 这小娘们的脸蛋和身材,简直是个尤物,窑子里的女人,都被人用烂了,怎么比得上这种雏儿有味道? 刀疤脸勾唇邪笑:“等老子要了你,你成了老子的女人,你爹不就是老子的老丈人,到时候,老子想要多少钱,老丈人都得给!” 第3章 救星 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走到刀疤脸身旁,谄媚道:“二当家,等您玩完了这娘们,不如把她赏给弟兄们,让弟兄们也过过瘾。” 刀疤脸哈哈大笑:“你们这几个小兔崽子,那就先等老子玩够了,再一起上!” 周围的贼人闻言,桀桀怪笑。 小环挣扎着冲上来解救自家小姐,却被一个山贼一脚踢晕。 刀疤脸最先扑上来。 宋南烛握紧发簪,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刺进刀疤脸的胸口。 刀疤脸吃痛,拔掉簪子扔在地上,挥起手掌,重重扇了宋南烛一记耳光。 “贱人!” 宋南烛被狠辣的耳光掼倒,嘴角溢出一线鲜血。 周围的男人笑得更大声了。 “二当家,让兄弟们来替您教训这个臭娘们!”一群人围过来。 众人像是捉到老鼠的猫,慢慢把猎物逼到角落,拆吃入腹。 宋南烛被几个男人按在地上。 嘶啦! 衣裳被撕裂的声音。 宋南烛只觉仿佛有无数双手在自己身上游走,胸口传来一阵凉意,巨大的羞耻和恐惧从头至尾将她笼罩。 她绝望地挣扎,手脚并用地反抗,哭着喊着求饶:“走开!不要碰我!母亲!母亲救我!” 宋南烛越是挣扎,越是声嘶力竭,对她动手的男人就越兴奋。 “小美人,乖一点,别乱动,老子会好好疼你的……” 男人嘴里吐出污秽不堪的话语,急不可耐地动手脱自己的裤子。 “喂!” 一个陌生的男声喝住众人。 众人停下手上的动作,不约而同扭头往后。 站在光线尽头的少年身躯高大颀长,一双剑眉英挺卓绝,黑眸中蕴藏着锐利的光芒,由于年少,乌发只随意用根紫色的带子扎起来。 他嘴上挂着嘲弄的笑容,像是霜雪和着烈酒,矜贵却不失疏狂。 众山贼被搅了兴致,刀疤脸大喝一声。 “给我上!” 体型彪悍的山贼持刀上前,将少年团团围住。 少年一时间陷入被夹击的困境中。 但他丝毫不慌,山贼挥刀,他几个侧身闪避躲过攻势,轻轻巧巧夺下山贼手里的大刀,三下五除二把山贼打倒。 十几个山贼,眨眼间,全都躺在地上哀嚎。 少年擎着扣环大刀,打退最后一个山贼。 刀疤脸被少年打倒在地,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不甘地看了一眼蜷在角落里的宋南烛。 最后下令:“撤!” 众山贼作鸟兽散。 终于安全了,宋南烛赶紧拢好衣裳,狼狈地爬到小环身边,伸手去探小环的鼻息。 察觉小环只是昏了过去,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才终于落定。 宋南烛睁大眼睛,抬头望着少年。 滚烫的鲜血溅到少年脸上,他满不在乎地一抹脸,丢下刀,一步步走到宋南烛面前。 像头龇牙的虎狼,慢慢收起利爪。 “喂,你没事吧?” 少年的声质清冽,还带着些许的沙哑,仿佛羽毛轻扫过心间,有些许磨人。 眼前的少年身披骄阳,犹如救世天神,和梦里的男人重叠。 这一刻,无比清晰的念头印在宋南烛脑海中。 这是她梦里的那个人! 第4章 震惊 宋南烛心里咯噔一下,控制不住口干舌燥,掌心发汗。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 少年走到她身前,皱眉注视着她,像是在思索什么。 许久,他伸手晃了晃,语调上扬:“被吓傻了?” 她心头一暖,双手撑着泥地站起来,低头行礼致谢。 “承蒙英雄搭救,我是宋氏布行宋家的女儿,敢问英雄姓名,待我归家,定备厚礼登门拜谢。” 少年不经意看到她脸颊上的红肿,以及掌心的伤口,喉咙发紧,心如擂鼓。 他语气有些不自然:“登门拜谢就不必了,不过是路过,顺手管了件闲事。”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马蹄声。 宋南烛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锦衣少年策马而来。 “谢沉砚,你跑那么快做什么,这儿荒郊野岭,哪有什么山贼和姑娘?” 锦衣少年大喊。 宋南烛心中一震。 谢沉砚! 他真的叫谢沉砚! 锦衣少年策马停在不远处。 他走过来,看到地上车夫的尸体,又看到站在谢沉砚身后的宋南烛,倒吸一口冷气,低声呢喃:“还真是!” 谢沉砚嫌弃地看着锦衣少年,心道:这家伙还是那么慢,山贼他都解决了才来,有个屁用! 锦衣少年姓花,大名花晨,字展毅,是陈郡太守花大人的嫡长子。 花展毅跟谢沉砚从小打闹,厮混到大,好的时候穿同一条裤衩,闹别扭的时候看对方跟乌眼鸡似的,却怎么都吵不散。 花展毅对上谢沉砚的目光,知道谢沉砚没憋好话,不再自讨没趣。 他快步走到谢沉砚身边,有些惊讶地打量宋南烛。 左看看右看看,直白的目光看得宋南烛有些局促。 她长那么大,还没被人这样盯过。 花展毅歪着脑袋,凑到宋南烛身前,忽然问道:“姑娘,你是不是叫宋南烛啊?” 此话一出,宋南烛也顾不得少年冒昧,不由自主皱起眉头。 宋家前些日子才搬来陈郡,她今天第一次出门,在这儿人生地不熟,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个少年,可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呢? “公子,咱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你如何得知我的名讳?” “哦,是谢沉砚,他告诉我的,他说……” 说到一半,谢沉砚用手肘猛地撞击花展毅的肚子。 花展毅吃痛,闷哼一声,捂着肚子蹲下来。 “谢沉砚,你大爷的!”咆哮怒骂。 这时,旁边的谢沉砚抢先解释:“我在城里喝茶的时候,听到有人说要劫一辆马车。”说着,伸手捞起花展毅,继续道,“我跟你说的时候,你还不信,说我在唬你,非要去打听那是谁家的马车,这下亲眼看到了,信了吗?” “信!”花展毅疼得龇牙咧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谢沉砚松手。 花展毅继续捂着肚子蹲下来,像极了被用完丢到一边的累赘。 话有几分可信,人看着却不可信。 宋南烛继续探究:“谢公子,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 闻言,谢沉砚嗤笑一声。 反问:“你认识我不是很正常吗?整个陈郡,谁不认识我谢沉砚?” 语气有些傲慢,甚至是自大狂妄,却并不讨人厌,只让人觉得少年意气风发,本该如此肆意张扬。 宋南烛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说话间,风吹过树林,发出一阵树叶摩挲的沙沙声。 谢沉砚警惕地转头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对宋南烛道:“这儿不安全,那些山贼随时都可能回来,走吧,我送你回去。” 宋南烛点点头,蹲下来唤小环。 小环被山贼踢了一脚,已经彻底昏过去了,无论宋南烛怎么叫,她都醒不过来。 旁边的谢沉砚见状,二话不说,走上前把小环扛起来。 看着谢沉砚粗暴的动作,宋南烛有些担心,刚想叫谢沉砚动作轻点,谢沉砚已经扛着小环大跨步走到马车前,把小环“丢”到车上。 一个大活人,被当成货物一样。 宋南烛:“……” 谢沉砚浑然不觉自己的动作有什么不妥,一脸坦然。 回头,语气不耐地冲宋南烛喊话。 “还不上车,等着我请你吗?” 宋南烛:“……” 宋南烛弯腰把簪子捡起来,用袖子擦干净簪子上的血,重新簪好。 等宋南烛上了马车,花展毅终于捂着肚子缓缓站起来。 他走到谢沉砚身边,一脸玩味地看着马车,拿胳膊撞了撞谢沉砚,意味深长的笑。 “你还真梦到了一个媳妇!” 第5章 区别 谢沉砚白了花展毅一眼,低声叱责:“你是猪吗?有没有脑子?这种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花展毅嬉笑:“知道了知道了,日后我定然谨言慎行,不给你的小媳妇抹黑。” 谢沉砚反手一拳捶到花展毅胸口,沉声警示:“还说!” 这一拳并没有用多重的力道,却还是让花展毅吃痛,面如菜色。 肚子上的疼痛还没减轻,肩膀又开始疼了。 谢沉砚这厮难不成是吃草长大的吗,怎么力气大得跟头牛犊子一样。 况且,小媳妇这个称呼他们这些人都叫两年了,一时半会儿怎么可能改得过来。 就谢沉砚这孙子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臭脾气,嘴上还不积德,能娶得到媳妇才怪,就算是把媳妇娶到手,早晚得和离。 花展毅腹诽。 谢沉砚才不管他有什么想法,目光在地上扫了一圈,确认地上的车夫死透了,无奈地叹了口气。 而后,他随手扯根路边的野草,叼在嘴里,吊儿郎当坐到马车前面,充当起车夫。 痞气十足。 谢沉砚吹声哨子,他骑出来的良驹赤火从不远处撒欢跑来,跟在马车旁边。 花展毅也翻身上马,跟随谢沉砚离开。 回家的一路上,宋南烛握着自己的簪子,满脑子都是谢沉砚。 原以为那是个荒诞的噩梦,没想到世上真有谢沉砚这个人。 马车颠簸,荒芜的山风时不时撩起车帘一角,吹来一阵微弱的桃花香气。 看着谢沉砚的身姿挺拔的背影,宋南烛心中莫名感到踏实,脑海中甚至有一个想法,只要有谢沉砚在,她就什么都不怕。 她第一次对陌生人产生如此浓厚的信任。 宋南烛很清楚,这都是因为那个梦。 她很想跟谢沉砚说自己经常梦到他,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说我梦到你为了救我而死,听上去像是诅咒。 说我梦到我嫁给你了,又显得太孟浪了,她是女眷,若是贸然与外男扯上关系,定会坏了名声。 做梦未卜先知这种事,她没有证据,就算她说了,谢沉砚也不一定会相信,说不定还会觉得她可笑,胡乱编瞎话套近乎。 她梦到的,是三十多年后的事,只要她今后跟谢沉砚保持距离,梦境中的事,也不一定会发生。 宋南烛决定按下此事不提。 一个虚幻的梦而已。 还是不要太敏感了。 …… 马车进了城,花展毅跟守城的士兵交代城外的祸事,谢沉砚把宋南烛送到家门口。 宋家人一听说宋南烛遇到了山贼,简直急坏了。 “南烛,让父亲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手上的伤疼不疼?一定被吓坏了吧?”父亲宋成德脸上关切,心中后怕。 他因为家里生意太忙,所以没能陪宋南烛出门。 “姐姐,以后你要是出门,一定得带上我,虽然我没什么用,但也能帮你拖住那些山贼。”妹妹宋南姝掩面泣泪。 她被母亲拘在家里学女工女红,所以也没能陪宋南烛出门。 父女两一人一句,真情流露。 唯有宋母柳如是远远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柳如是冷笑一声,“等她死了,再嚎丧也不迟!” 冷漠、不耐烦。 说完,转身离开,全然不把女儿的安危放在心上。 仿佛多看这个女儿一眼,都嫌晦气。 无所谓宋南烛是死是活。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宋成德和宋南姝小心翼翼地观察宋南烛的脸色。 宋南烛看着母亲的背影,鼻子有些酸涩,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死里逃生后仅存的侥幸轰然坍塌。 难受、失望、委屈…… 站在一旁的宋成德见状,轻拍大女儿的后背,心下有几分心酸和无奈。 他们都知道,当年明轩的事,错不在南烛,可妻子还是固执地把过错归咎到南烛身上,甚至因此心生业障,无论他怎么劝,妻子都想不开。 幸好南烛这孩子乖巧懂事,从来没有因为母亲的薄待而闹腾,也从未对旧事起疑心。 宋成德安慰道:“多给你母亲一点时间,她会想明白的。” 宋南烛目光转向父亲,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 “女儿明白。” 她心中无限悲凉。 她和妹妹都是母亲的亲骨肉,母亲生她时,因为胎大难产,命悬一线。 所以,母亲一直视她为讨命鬼,平日里只偏心妹妹。 妹妹从小跟着母亲学妇容妇功,她只能跟着父亲学商贾筹算。 她知道自己是灾星,也不敢奢求母亲像爱护妹妹一样对待她,但她还是希望,母亲能或多或少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天底下,哪个孩子不渴望母亲的关怀? 第6章 预知 宋南烛在城外遇到山贼,虽然她明确表示自己并无大碍,只是擦破了点皮,但宋父还是不放心,非要请大夫过来看。 大夫来看过后,诊断宋南烛受到了惊吓,外加一点儿皮肉伤,其他并无大碍。 宋父才放下心。 大夫给宋南烛开了金疮药,外加几副安神药,宋南烛用过药,迷迷糊糊睡着了。 她再次梦到了谢沉砚。 天幕阴沉低垂,细雨密密地轻打着绿野山林,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雨声。 谢沉砚拖着受伤的腿,慌不择路地在森林中奔逃。 几十个手持大刀的彪形大汉正在他身后追赶。 其中,为首刀疤脸气急败坏地怒吼:“给老子追,兔崽子敢屡次坏老子的好事,老子今天一定要亲手宰了他!” 声音响彻山林。 谢沉砚身上多处受伤,又不熟悉林子里的环境,跌跌撞撞地跑,没跑多远就被这伙山贼给追上了。 穷凶恶极的山贼们在溪畔围住谢沉砚。 刀疤脸一声令下。 “一起上,宰了这个兔崽子!” 众山贼争先恐后扑上前。 明晃晃的大刀兜面劈下来。 谢沉砚侧身退避,同时一只手抓住山贼持刀的右手,一记勾拳肘击,重重打在山贼头上,趁着山贼脑袋吃痛发懵的空隙,把对方手里的刀给夺了过来。 手里有了武器,谢沉砚招式凌厉。 横劈、竖砍、斜挡…… 一时间,众山贼竟无法靠近他。 刀疤脸看着气势渐盛的少年,眼中凶光闪过,转头低声吩咐几名手下。 几人会意,呈前后左右之势夹击谢沉砚,对准少年受伤的腿强攻。 谢沉砚一人,终是难敌众山贼。 一把大刀砍伤他的肩膀,后背又被人踹了一脚,谢沉砚不慎猛摔一跤,扑倒在地。 瞬间,四五把大刀同时抵在谢沉砚脖子上。 刀疤脸一脚踩在谢沉砚脸上,用鞋尖用力碾踩少年的脸颊。 面目狰狞,咬牙切齿。 “跑啊!你不是挺能耐的吗?老子看你能跑到哪儿?!” 少年干净俊朗的脸庞被鞋底的淤泥玷污,他嘴角溢出一线鲜血,勾着嘲讽的笑容,目光却依旧幽深凌厉,像只身陷绝境,但仍然凶相毕露的野兽。 刀疤脸被少年盯得一阵心慌。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给吓到了,心中顿时恼羞成怒。 他眼中闪过凶光,举起大刀,对准谢沉砚的颈脖用力砍下。 “去死吧!” 大刀闪着熠熠寒光。 宋南烛猛然惊醒。 意识恢复清明的一刹,现实和梦境相交,宋南烛忽然感到一阵心慌恐惧。 这次梦境跟以往的梦境不同。 梦中的场景不再是晋国皇宫,而是一处山林。 梦里存在的人也不再虚幻,而是她接触过的鲜活的人。 比起之前荒诞的梦境,这次的梦境更加真实。 冰冷的雨水,苍凉的黄昏,少年桀骜不驯的眼神,甚至是滚烫的鲜血。 梦境中的一切是如此的真实,简直像是……预知未来! 她有种莫名强烈的预感,梦中的场景,将会不久之后发生。 宋南烛心慌得厉害,未知的恐惧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了她的心脏,五内俱焚。 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回响——宋南烛,救他! 她控制不住浑身颤抖,额上沁出冷汗。 如果真的是预知未来,她应该把自己的梦境告诉谢沉砚,就算不是预知未来,她也该给谢沉砚提个醒,以防万一,毕竟人家还救过她和小环. 她开口唤来小环,吩咐道:“那天咱们在城外遇到山贼,亏得一位叫谢沉砚的英雄少年相救,你去外面帮我打听一下谢沉砚的情况,我要亲自登门道谢。” 第7章 溺爱 同一时间,谢沉砚也从睡梦中猛然惊醒。 他又又又梦到了宋南烛。 这已经是第三个梦境了。 这次的梦境,和前两次的都不一样。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中不由自主回想起梦中的悲剧,眉头紧皱,心里越来越躁。 躺了一会儿,最后干脆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大喊一声:“徽墨!” 守在书房门口打盹的徽墨一听这话,脑子还没恢复清醒,赶紧推门进来。 “少爷。” “带上几个人去宋府,想办法告诉宋南烛,苍溪山的山贼盯上她了,让她最近别出门。” 徽墨试探性问道:“少爷,您又梦到宋姑娘了?” 谢沉砚被徽墨窥见心事,心中恼羞成怒,一脸不悦:“多什么嘴,叫你去便去!” 徽墨悻悻挠了挠头,领命而去。 谢沉砚注视着徽墨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隐隐不安。 两年前,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他梦到自己洞房花烛,娶了一个叫做宋南烛的美娇娘。 当时他把这件事告诉花展毅,花展毅笑话他终于开窍了,都知道思春了,还戏称宋南烛是他的小媳妇。 起初他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但后来,他频繁梦到宋南烛,而且还都是同一个梦, 久而久之,他也开始纳闷。 宋南烛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隔三差五就跑到自己梦里来? 他可太好奇了。 为了找到宋南烛,谢沉砚和花展毅把陈郡翻了个遍,弄得到处鸡飞狗跳。 被谢沉砚折腾过的人家闹上谢家,谢父只得挨个赔钱致歉。 赔笑脸的次数多了,装孙子的次数多了,谢父恨不得将家里的小兔崽子狠狠揍一顿,好好解解气。 然而每次他刚发火,家里的女人便哭天抹泪,把谢沉砚护在怀里,还痛斥他心狠手辣,虎毒食子。 谢父被哭声扰得心烦气短,一个头两个大,只得饶过小兔崽子。 谢沉砚有恃无恐。 他是被溺爱到跟儿上的孩子,家里有五个姐姐,母亲只得他一个男丁,他自然成了全家的心肝肉。 谢家茶商出身,大女儿有幸做了王妃,其他女儿嫁的也好,谢家水涨船高,一跃成了有钱有势的陈郡首富。 谢沉砚无论惹了多少麻烦,家人都能替他摆平。 他不像其他世家子那样有人管着束着,他上房揭瓦是常事,闯了祸犯了混从不计后果,反正万事有个王妃姐姐擎天护着。 家人的过分骄纵造就谢沉砚无法无天的性格。 谢父就想给儿子找个厉害的妻子,好镇住这个混世魔王。 然而年轻气盛的少年怎么肯服从家里安排? 谢沉砚当即放话,说自己要娶梦里的那个姑娘。 “我觉得,我跟宋南烛就是天定的姻缘,我很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我要娶她。” “胡闹,梦里的事,怎么能当真?!” “我不管,反正我只要宋南烛。我谢沉砚发誓,这辈子非宋南烛不娶,如若娶不到宋南烛,就让我的父亲头顶生疮,脚底流脓,老无所依,不得好死!” 谢沉砚竖起三指,毒誓张口就来。 谢父听到这逆子在咒骂自己,脸色瞬间变黑。 “你这个孽障!老子今天不打死你,老子就不姓谢!” “那您姓什么?跟我母亲姓?姓白?我是不是也得跟您一块改姓?叫白沉砚?” 谢父本来就在气头上,谢沉砚却还在火上浇油。 谢父气得嘴角直抽搐,指着谢沉砚,除了哆嗦地骂孽障,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到处找棍子。 旁边的谢母见状,赶紧抱住谢父,周围的仆妇也冲上来阻拦。 谢母冲谢沉砚喊话:“沉砚,还不赶紧跟你父亲道歉。” 然而谢沉砚只是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 谢父当即爆发。 谢母拼命阻拦。 整个谢家鸡飞狗跳。 最后,谢沉砚娶亲一事,由谢家老太太拍案,定下出现在少年梦里的宋南烛。 为了谢沉砚心血来潮的一句话,谢家耗费人力物力,到处寻找一个叫宋南烛的姑娘。 然而,整整两年过去了。 宋东烛、宋西烛甚至宋北烛都找到了,却唯独没有叫宋南烛的姑娘。 本来谢沉砚对找到宋南烛已经不抱希望了。 直到昨天,他梦中出现了新的变故。 这次,他不是梦到自己和宋南烛大婚,而是梦到宋南烛遇到了山贼。 谢沉砚抱着好奇想看个究竟的心态,带着花展毅赶往梦中的地点。 果然看到了被山贼逼到角落的少女。 那个姑娘,当真和自己梦境中的一模一样。 她非常美丽,有莹白细腻的肌肤,弧度漂亮的唇形,纷繁滑落的眼泪在她眼眸中汇聚,淌过眼尾殷红的泪痣,闪烁着异常璀璨的光亮,白皙的面容和殷红的嘴角形成鲜明对比,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种破碎的美感。 美得令人炫目,像是春日里,开得最娇艳的海棠。 谢沉砚有片刻的失神,心里一阵密密麻麻的痒。 然而到底是情窦未开的懵懂少年。 很快,花展毅的出现让他回过神来。 女人嘛,不外乎此。 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也没什么特别的。 少年对任何事物,总是只保持三分热度,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初他提出要娶宋南烛,本就是权宜之计。 其实他没想过自己会娶什么样的妻子,甚至觉得,女人就是个麻烦。 他谢六郎可不会娶个麻烦回家整日管束自己。 就算长得好看又怎么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扛,充其量就是个行走的花瓶,磕不得碰不得。 像宋南烛这种大麻烦,可娶不得,谁娶谁倒霉。 至于他发过的毒誓,那就是个屁,反正应誓的人又不是他自己! 第8章 厌恶 当小环把打听来的消息告诉宋南烛时,宋南烛愣住了。 “是不是弄错了?” “绝不会错!外头的人都是这么说的。”小环皱着眉,一脸愤慨,“那个谢沉砚不堪得很,不仅整日喝酒赌钱,招猫逗狗,还横行霸道,专欺负老实人,整个陈郡,没人敢招惹他!我还听说前些日子,他当街打死了一个人,被他父亲关在家里……” 谢家六郎,大名谢忱,表字沉砚,人称陈郡小霸王,平日傲慢无礼,嚣张跋扈,目无王法。 听着小环绘声绘色的描述,宋南烛简直没法把谢沉砚跟昨日救了自己的少年联系起来。 她回想起来,原来那句“谁不认识我谢沉砚”是这个意思啊。 还真是大名鼎鼎。 宋南烛有些犹豫犯怵。 这个谢沉砚听上去就是无恶不作,杀人放火的混世魔王,她要是跟谢沉砚扯上关系,还能落个好名声吗? 不过很快她就想通了。 昨日见到的那个少年,虽然说话不好听,总带着几分戾气,但人还是良善的,想必关于他的那些传闻,多半是以讹传讹,不足为信。 名声不过是身外之物,谢沉砚昨天才救了她,让她免于被侵犯的命运。 如果没有谢沉砚,别说名声,她有没有命在都是未知数。 宋南烛在早饭时间,把自己去谢家登门拜访的因果跟家人讲明。 宋成德点点头:“应该的,人家救了你,咱们应该好好感谢人家。” 坐在旁边的宋南姝也来了劲:“我也去!” 刚说完,就听到“哐当”一声。 宋母柳如是撂下手里的筷子,抬起目光,冷漠地盯着宋南烛。 “怎么,难道这是什么光彩的事吗?一个人丢脸还嫌不够,非要全家陪你上赶着一块丢脸,你才满意?” 柳如是恶狠狠地瞪着宋南烛。 质问声仿佛化为一记耳光,重重地扇到宋南烛脸上,让她感觉脸颊火辣辣地烧起来。 宋南烛明明没有挨打,却感觉比挨了打,还要难堪。 宋成德脸色也不好,也撂下筷子,对上妻子的目光。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怎么,我说错话了吗?她宋南烛如果能像我女儿一样,好好在家待着,会出事吗?她自己非要出门找死,害死了这么多人还不够,难道还想拉着我的女儿陪她一块死?” 柳如是声音忽然变得尖锐,面上的冷漠被愤怒和疯狂取代。 整个人看上去极其不正常,仿佛处于失控的边缘。 宋南姝被母亲吓了一跳。 从小到大,母亲管她管得特别严,而且从不让她跟姐姐接触。 每次,她跟姐姐多说两句话,母亲就会很生气,动辄叱骂姐姐是个灾星,只会祸害家人,谁沾上姐姐,谁就会不幸。 宋南姝也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这么厌恶姐姐,简直是把姐姐当成了生死仇敌。 她觑着母亲的脸色,大着胆子伸手握住母亲的手,佯装乖巧。 “母亲别生气,姝儿不乱跑,姝儿只想在家好好陪您。” 一句话平息柳如是的怒火。 柳如是才意识到,自己情绪过于激动。 深呼吸,爱抚地摸了摸小女儿的手背,宽慰道:“姝儿乖。” 再转头,冷冷都看向宋南烛,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宋南烛被刺得呼吸一窒。 她不知道自己的如何从室内走出来的。 往日里的委屈和难受一股脑涌上来,再也控制不住眼眶里的温热。 宋成德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安慰:“会好起来的。” 宋南烛埋头进父亲怀里,话中带着哭腔:“真的会好起来吗?” 宋成德没有应答。 第9章 激动 当天,徽墨点了几个人前往宋府。 而宋南烛跟着父亲一块,带着许多礼物前往谢家。 好巧不巧,两拨人堪堪错开。 谢家大门被敲开。 开门的小厮看到两个生人,疑惑问道:“两位找谁?” “烦请通报,我是宋氏布行的宋成德,昨日,小女在城外遇到山贼,幸得贵府公子相救,今日携小女前来,是来答谢贵府公子的救命之恩。” 门口的两个小厮听到这话,凑到一块,开始交头接耳。 小厮甲:“昨天少爷又出门了?老爷不是罚少爷在书房面壁思过吗?” 小厮乙:“书房里的是穿着少爷衣服的徽墨哥,少爷从柴房那边的围墙上翻出去了,我亲眼看到的。” 小厮甲:“昨天你怎么不去告诉老爷。” 小厮乙:“我怕被少爷揍,你要是有胆,你就去告诉老爷。” 小厮甲:“我也怕挨揍。” 小厮乙:“那这两个人怎么办?” 小厮甲:“我也不知道。” …… 两个小厮悄声商议片刻,最终决定,把门口的两个人赶走。 要是放这两个人进府,那少爷翻墙出去的事就瞒不住了。 到时候老爷生气,少爷挨骂,倒霉的还是他们。 少爷自幼习武,拳头像沙包一样大,一拳下来,谁受得了啊。 权衡好利弊后,两个小厮挺直腰板。 小厮甲轻咳一声:“那个,我们家少爷侠义心肠,这点小事,不过是随手为之,两位不必放在心上,你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宋成德义正言辞:“此事,对贵府公子而言,是随手为之的小事,可对小女而言,却是再造之恩,还是麻烦二位通传一声,我们父女二人想当面向谢公子道谢。” 两个小厮只想快点把人打发走,要是再这么拖下去,万一老爷要出门,他们可就瞒不下去了。 小厮甲不耐烦道:“都说不用谢了,就这么点屁事,根本不值得我们家少爷浪费时间。” 小厮乙也开始催促:“赶紧走,我们家少爷很忙,没空招待你们。” 宋成德笑脸贴上冷板凳,有些尴尬。 不过想到对方是自己女儿的救命恩人,还是耐着性子,继续赔笑。 “既然贵府公子事忙,那我们父女二人改日再来拜访,只是这些礼物,还请二位一定收下。” 两个小厮急于打发两人,只得收下一堆东西。 末了,再次催促。 “快点走,待会儿我们家老爷就该出门了。” 宋成德叹了口气,转头,对站在自己身旁的宋南烛道:“南烛,咱们回家吧。” 两个小厮听到这个名字,一下子呆在原地。 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父女,激动地问道:“你刚刚说,你女儿叫南烛?你姓宋?宋南烛?” 宋成德不明所以,还是点了点头。 忽然,两个小厮手里的东西哐当掉在地上。 小厮甲快步上前,大跨步走到宋南烛面前,眼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这位小姐,您真的叫宋南烛?” 宋南烛被吓得后退一步。 刚才这人已经问过一遍,怎么这会儿又问了一遍? 而且,这人问话的语气,跟昨天她在城外遇到的那个锦衣少年的语气,一模一样。 宋南烛一脸狐疑地点了点头。 闻言,小厮甲眼中光芒大盛,不停地挥手招呼后面的小厮乙,激动得话都不会说了。 “快!老爷夫人……少……少夫人!” 小厮乙喜不自胜,应了一声,一溜烟跑进府。 第10章 热络 两个小厮的状态实在太反常。 宋成德心中觉得诡异,担心小厮冒犯女儿,侧身挡住小厮激动的目光。 笑道:“这位小哥,既然贵府公子事务繁忙,那我们父女便不打扰了,这就离开。” 说完,带上宋南烛,就要离开。 小厮怎么可能放他们离开。 谢府上下,为了找到谢沉砚口中的天定姻缘,不知砸进去多少钱财,闹出了多少乌龙。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人,怎么可能把人放走。 小厮上前一步,挡在两人离开的路上,搓着手,嘿嘿直笑。 “不忙不忙,既是您来,怎么着都不忙。您进府喝杯茶,府里有今年新采的小龙团,您留下来尝尝。” 前后态度转变之快,堪比翻书。 宋成德和宋南烛心里直打鼓。 宋成德执意要走。 小厮见状不妙,干脆扑通跪下来,抱住他大腿,声泪俱下。 “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说错了话,您多担待,要打要骂,小人绝无怨言。” 说着,反手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饶是宋成德见多识广,也是头回见到这种阵仗。 刚才他们想进府,这人说什么都不让他们进去,现在他们想走了,这人又说什么都不让他们走了。 这家都是些什么人呐。 门口的小厮成功留住了宋成德和宋南烛。 进府的小厮用最快的速度往主母的院子赶。 他跑到正在品茶挑首饰的谢母跟前,气都还没喘匀,激动道:“少……少夫人……” 谢母听不懂他的意思,皱了皱眉,斥道:“气喘匀了,慢点说!” 小厮重申:“少夫人找到了,就在咱家门口!” 这句话,犹如冷锅里倒进热油,在场众人瞬间沸腾。 谢母瞪大眼睛,一脸激慨,似是不敢相信,反复确认。 “谁在门口?” 小厮兴奋道:“少夫人!” “少夫人在哪?” 小厮激动道:“在门口!” 谢母深吸一口气,眼中泪光闪烁,双手合十,喃喃自语。 “谢天谢地,祖宗菩萨保佑,儿媳妇总算找到了!” …… 不到半盏茶工夫,去而复返的小厮带着一群人过来。 其中为首的贵妇人,身穿一件乌金云绣裳,鬓间配着赤金发饰,满头珠翠,整个人看上去金光闪闪。 贵妇人眼角虽有细纹,但体态和容貌都养得很好,浑身上下都透着贵气。 看到当家主母来了,小厮才松开宋成德的大腿,毕恭毕敬站到一旁。 谢母快步走过来,身边带起一阵香风,笑声清脆。 “府里下人不懂事,给两位贵客添麻烦了。” 旁边的小厮适时介绍:“这位是我们的主母,白夫人。” 宋成德笑着打招呼:“白夫人。” 谢母的注意力从始至终都放在宋南烛身上,黑黝黝的眼睛亮得诡异,有些吓人。 她对宋成德点了点头,而后笑意盈盈走上前,一脸慈爱地跟宋南烛打招呼。 “这位便是南烛姑娘吧。” 炽热贪婪的目光,跟八百年没吃过肉的狐狸似的。 宋南烛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 谢母越看越满意。 这位南烛姑娘看上去温婉娴静,端庄大方,活脱的大家闺秀典范,跟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一比,简直是两个极端。 既然沉砚执意要娶这个姑娘,且由着他。 若是两人真的成婚了,婚后,沉砚说不定能收敛心性,重新做人。 考虑到儿子的将来。 谢母当即决定,就是她了! 谢母笑意盈盈走上前,热络地抓住宋南烛的手,出口惊人。 “好孩子,芳龄几何?可曾婚配?” 第11章 落寞 这番话,着实把宋南烛和宋成德都吓了一跳。 实在太唐突冒昧了。 就算是媒婆上门说亲,也得先寒暄一阵。 哪有人这样,张口问人家姑娘的婚配。 这个白夫人看上去雍容华贵,谦和有礼,没想到,竟也不是个正常人。 如果说这句话的是个男人,他定会一巴掌扇过去。 宋成德在心中腹诽。 他也上前抓着宋南烛的手腕,想把女儿护在自己身后。 两人各自抓着一只手,谁也不肯先松开。 宋南烛先是对父亲笑了笑,示意他不要担心,而后转头,一脸真诚地注视着谢母。 “白夫人,小女子前些日子出门,遇上一伙山贼,幸得贵府公子相救,才得以安然无恙,贵府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铭记于心,无以为报,唯有备些薄礼聊表心意,还请夫人不要嫌弃。谢公子此次义举,恐遭山贼报复,为了谢公子安危考虑,还请夫人转告令郎,今后出门千万多加小心,尤其不要单独出城,千万保重自己。若今后贵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夫人只管开口,宋家定竭尽全力相助!” 听到儿子前些日子不仅偷溜出府,还遇到了山贼,谢母心中一紧。 半个月前,谢沉砚因为逞凶斗狠,打伤了一个纨绔。 事后,人家找上门要求他赔礼道歉。他非但没有低头,甚至还放话要弄死人家,气焰之嚣张,简直不把人家放在眼里,气得谢父当场抄起棍子教训他。 幸亏谢母及时护住谢沉砚,才让他免于皮肉之苦,可他也被谢父禁足在自家书房面壁思过,而外头传闻,谢家六郎谢沉砚当街打死一个人。 谢母想起自己今早去书房看望儿子,见儿子睡得正香,给他盖了条薄毯,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待会儿得赶紧再去看看。 谢沉砚没有跟谢母透露自己又梦到宋南烛了,谢母也不知道儿子是为了眼前的姑娘才会惹上山贼,只当这是个意外。 毕竟儿子出门与人争斗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心想,眼前的这个姑娘,是沉砚辛苦救下来的,碰巧又是沉砚点名道姓要娶的心仪之人,原来这就是缘分。 这姑娘知恩图报,真心为沉砚着想,若沉砚真能得此良配,是沉砚之幸,她也就放心了。 谢母心头一热,不由自主摩挲着宋南烛的手背,目光中饱含慈爱。 “方才是我冒犯了,我一见你这孩子,就感觉分外亲切面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喜欢得紧,想必这便是世人常说的缘分吧。” 虽然谢母看着正常了许多,但宋成德总觉得不自在。 这家人无论是小厮还是当家主母,看着都不太正常,还是不要跟这家人打交道为妙。 “贵府公子的恩情,我们宋家记下了,既然礼已经送到,家中还有好些急事要处理,我们父女便不叨扰了夫人了,告辞!” 说着,他拉着女儿往后退。 宋南烛略微歉意地朝谢母点了点头:“白夫人,我们就先告辞了。” 谢母虽不舍,却也只得松开宋南烛的手。 眼看父女俩越走越远。 谢母旁边的小厮把目光放在自家主母身上,低声提醒:“夫人,要不要把人留下来?” 只待主母一开口,他就立刻冲过去,抱住宋家父女大腿,好歹人留下来。 然而谢母只是摇了摇头。 多好的姑娘啊…… 自己今天冒昧了,失了礼数,肯定把儿媳妇和吓着了,要是再强行把人留下来,儿媳妇对自己的印象肯定会更差。 既然现在儿媳妇已经找到了,就跑不掉了,做什么也不用不急于一时。 谢母心中盘定。 眼看着宋家父女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谢母才开口命令两名小厮:“跟上去,看我儿媳妇住在哪儿,打听清楚亲家家里的情况,一有消息,立刻回禀!” 吩咐完,谢母立刻去了一趟书房。 书房内,红萝炭渐黯。 谢母甫进门,看到儿子趴在书桌上酣睡,她先是用镊子往火盆里加炭,而后蹑手蹑脚走到儿子身边,小心翼翼把掉在地上的薄毯盖到儿子身上,而后揽起儿子的衣袖仔细查看。 谢沉砚察觉有异,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是自己的母亲,当即把手缩回来。 “您干嘛呢?”话中带着浓浓的困意。 谢母一脸关切,话里透露出心疼:“听说你前几天又跑出去跟人打架了,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说罢,伸手再次抓住谢沉砚的衣袖。 “那些人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谢沉砚用力把自己的袖子扯回来,语气中充满揶揄,“我看您就是盐吃多了闲得慌,有精力也别往我身上使,去找那些什么太太什么娘子,跟她们逛街听戏买首饰,干什么都成。” 谢母没把儿子嫌弃的话听进去,固执地上前一步,再而三抓住谢沉砚胳膊,态度放到最低,几近恳求。 “母亲不打扰你,母亲就看一眼,看一眼就好。” 谢沉砚拗不过,只得伸手任由谢母打量,满脸的不耐。 等谢母确认儿子身上没有任何一处伤痕,她尤不放心,殷切叮嘱:“沉砚,你这次闯的祸可不小,这几日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府里,可千万别再出门了……” “知道了知道了,您就别再啰嗦了,我还要睡觉呢!”谢沉砚边敷衍,边把谢母推出书房。 谢母看到儿子一脸抗拒,再多的话也只能咽回肚子里,一脸落寞。 第12章 离谱 从书房出来后,谢母召集府中众人。 先是吩咐府中几个护院:“这段时间外头不太平,到处有山贼作乱,你们都给我看好了,千万别放任何一个可疑人入府,也别放少爷出门!” 再对心腹刘妈妈道:“给五位姑娘去信,就说沉砚的好事将近,让她们抽空回来一趟。” 而后高声命令前排的仆妇丫鬟:“吩咐下去,府里好事将近,让所有人都给我放机灵点,每间院子早中晚扫三遍,不能有一点儿马虎。” 末了拎出后排几个干粗活的小厮:“让管家给你们每个人扯两件衣裳,见外客的时候,可别穿的太寒碜,丢谢家的脸。” 随着一声声令下,谢府众人连连领命,全都行动起来。 整个谢府阵阵喧嚣,声势堪比过年。 被关在书房的谢沉砚听到院子里动静,起初没放在心上。 直到他枕在书上睡觉的时候,被一阵瓦片摔碎的声音惊醒,心中顿时生出一股火气。 他黑着脸拉开书房的门。 院子里忙碌的人不约而同停下了手头的动作,所有人的目光唰唰看过来,连大气都不敢喘。 管家弯腰低头,唯唯诺诺小跑过来,低声下气:“少爷,您有何吩咐?” 看到管家这副模样,谢沉砚心里的火气也消了一些,一手揪着管家的衣领,沉声问道:“家里什么情况?大姐姐要回来了?” 谢家的大女儿是宁王妃,身份尊崇,上次她带着宁王回家省亲的时候,谢家全家为了给她接风洗尘,提前准备了半个月。 管家答道:“夫人说,您的好事将近,让我们把府里收拾好……” 还没等管家把话说完,谢沉砚出声打断了管家的话。 “什么好事将近?” 管家如实道:“就是您的天定姻缘啊。” 接着,管家如此这般,如此这般,把宋南烛是如何来到谢府,如何跟谢母相见恨晚,最后当场定下婚期的故事讲绘声绘色。 管家说的故事,除了开头那段是真的,后面那段稍微有亿点点夸大。 谢沉砚听完,心中只觉荒谬。 好家伙,全家上下都知道他要娶媳妇了,就他这个当事人还被瞒在鼓里。 离了个大谱! 谢沉砚心里憋着一口气,黑着一张脸询问管家。 “我母亲在哪儿?” 管家不敢隐瞒,立即答道:“夫人现在应该在库房。” “去库房做什么?” “给少夫人挑聘礼。” 谢沉砚冷哼一声——他还没点头,八字都没一撇呢,少夫人倒是叫得殷勤。 管家看到谢沉砚脸上不悦的表情,心中更是不安,脑袋垂下来,恨不得缩进地缝里。 幸而谢沉砚没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朝着库房方向大步走。 院内所有人都知道少爷被老爷禁足书房。 可众人看到谢沉砚离开,竟没有一个人上前劝诫阻止,都只是低着头,不敢对上谢沉砚的目光,装作视而不见。 跟少爷讲道理,劝少爷回书房? 谁敢啊! 这府里,就连老爷都治不了少爷,他们胆敢跟少爷对着干,怕不是在谢家呆腻了。 谢沉砚表面上闭门不出,可只要谢父不在,闭门不闭门,还不是他说了算。 谢沉砚在众人的注视下,视父亲禁足的命令为无物,大摇大摆走到库房。 刚到库房门口,就听到母亲兴奋的声音。 “把我最喜欢的那套乌金红宝石头面,和烟霞碧玉步摇找出来,还有那对东珠耳珰,也找出来,都添进聘礼单子里。” 谢沉砚沉着脸推开库房大门。 库房里各种珍宝堆积如山,有衣裳首饰,古玩字画,甚至还有名家锻造的刀枪剑戟。 仆妇们正遵照夫人的命令,到处搬东西。 正在忙碌的人听到门口的动静,不约而同停下手里的活,齐刷刷转头看过来。 见到是谢沉砚,众人立即行礼。 谢沉砚没把众仆妇放在心上,开口喝道:“都出去,我有话要跟母亲说。” 得他这一句,众仆妇鱼贯而出。 很快,偌大的库房只剩母子俩。 第13章 荒唐 谢母本来还沉浸在孩子即将成家的喜悦当中,抬头看到谢沉砚一脸不悦,顿时把心底的喜悦抛之脑后。 连忙三步并两步走到谢沉砚身边,关切地抓着他的胳膊来回打量,满脸忧心。 “出门怎么就穿了一件春衫,待会着凉怎么办,赶紧去再添件衣裳,是不是你爹又骂你了?还是他又罚你了?中午有没有乖乖吃饭……” 话还没说完,就被谢沉砚一脸不耐烦地打断:“我不冷,我就是来问问您,您是不是帮我定了门亲事?” 听到儿子主动问起亲事,谢母脸上重新绽开笑容,兴致勃勃说道。 “南烛那孩子我见过,那可真是知书识礼,温婉娴静,秀外慧中。日后等南烛过了门,你可万不能像现在这般急躁了,你收收心跟她好好过日子,再生几个大胖小子,我跟你爹都商量好了,如果生的是男孩,就叫……” 谢母话还没说完,就被谢沉砚黑着脸打断了。 “我不娶宋南烛!” 谢母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当初可是你自己立誓要娶宋南烛,一家人都依着你,怎么如今又不娶了?” 谢沉砚信口开河。 “也没说不娶,只是这个宋南烛跟儿子梦里的宋南烛,压根不是同一个人。” “怎么不是同一个人,母亲都让人查过了,那姑娘打从娘胎里出来,就叫宋南烛,名字总不可能是编出来的。” 谢沉砚撒谎丝毫不脸红。 “儿子没说她不是宋南烛,只是此宋南烛非彼宋南烛,儿子见过她,她虽然叫宋南烛,却跟儿子梦里的宋南烛长得不一样,完全是两个人。” “就好比母亲您养了一条猫啊狗啊,取名宋南烛,难不成我还得把狗崽子娶回来?”谢沉砚继续娓娓道来,“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只要是个叫宋南烛的,不论男女,不论是人还是畜生,我都得娶回家?” 话是这么个理。 可谢母不甘心啊。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叫做宋南烛的姑娘,她已经派人去打听把人家家底了,如若对方是个好姑娘,她立刻请媒婆带聘礼上门提亲。 儿子养那么大,终于要成家了,谢母心里那个兴奋,含饴弄孙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 没曾想,关于未来的畅想刚成形,沉砚却说那姑娘不是宋南烛,这桩婚事黄了,她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如果这个宋南烛不是儿子梦里的那个姑娘,那谁才是? 她得找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下个宋南烛? 谢母试着委婉劝导:“沉砚,那姑娘也是叫宋南烛,这说明你们有缘,不然咱们……” 话还没说完,谢沉砚冷哼一声,嗤之以鼻:“有缘个屁!娶她,我还不如娶条狗!”完全是口舌之快。 动辄猪狗,一如既往不说人话。 谢母心中失望无奈。 就沉砚这种臭脾气,本来她就在想,若是沉砚能娶到那位南烛姑娘,倒是他们家沉砚高攀了,而今看来,好好的一门亲事就这么告吹了。 沉砚不想娶,她这个当母亲的,也不能硬逼着儿子娶个不喜欢的姑娘啊。 谢母叹了口气。 “这叫什么事啊。” 谢母转身走到装聘礼的匣子旁,捂着心口,失望且无奈地抚摸匣子里的聘礼,语气中带着颓丧。 “由你,由你,都由你。” 单看背影,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谢沉砚尤不在意,最后叮嘱一句:“母亲,儿子的事,自己心里有数,您就别瞎折腾,多管闲事了。” 说完,转身就走。 看到有支簪子掉在地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弯腰捡起来。 虽然这玩意家里有的是,踢坏了也没什么,但毕竟是母亲喜欢的东西,还是妥善保管为妙。 第14章 救人 解决了被人胡乱定下的鸳鸯谱,谢沉砚刚想回房睡个回笼觉。 迎面险些撞上火急火燎的徽墨。 “少爷,不好了!” 谢沉砚被这声大嗓门惊得一激灵,心底生出火气:“嚎丧啊!你少爷我还没死呢!” 徽墨立即放缓语气:“宋姑娘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你们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眼睛都喂狗了吗?!”谢沉砚破口大骂,脑海中零星睡意消失殆尽。 徽墨快速开口。 “少爷,我们今天到宋府后,宋府的管家跟我们说,宋姑娘跟她爹一大早就出门了,我们就想着到街上找找,看看能不能遇到宋姑娘,结果刚到朱雀街,就看到有个老头倒在巷子里,那老头脸上都是血……” 徽墨话还没说完,谢沉砚就黑着脸打断他。 “别废话,说重点!” “重点就是宋姑娘跟她爹不知道被什么人袭击了,宋姑娘现在失踪了!” 听完徽墨的一番话,谢沉砚一颗心缓缓下沉。 谢沉砚拢共梦到过宋南烛三次。 第一次是梦到自己跟宋南烛洞房花烛,第二次是梦到宋南烛在城外遇险,而第三次,则是梦到宋南烛被人掳进山寨。 起初,谢沉砚也不相信自己能够做梦未卜先知。 然而,当他在城外亲眼看到现实和梦境重叠,也只能相信,那个叫做宋南烛的姑娘,确确实实把命绑在自己身上了。 所以,为了防止万一,他梦到宋南烛出事之后,第一时间让徽墨去找宋南烛报信,告诉她之前的山贼盯上她了。 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 宋南烛也真是倒霉,居然被贼头子惦记上了,这回被绑距离上次才多久啊,恶狗追肉也没追得那么紧。 谢沉砚狠狠骂了声疯狗。 要是他放任宋南烛不管,人还不知道会被山贼糟蹋成什么样。 虽然他对宋南烛没兴趣,但这好歹是条人命。 谢沉砚心中忿忿。 徽墨小心翼翼开口。 “少爷,那现在怎么办?” 谢沉砚有些犹豫,在救和不救之间摇摆。 不过很快,他下定了决心。 若是上山救人,他可能会后悔一时,但若不上山,他觉得自己应该会后悔一辈子。 毕竟,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谢沉砚目光坚定:“去摇人!去太守府找花展毅,让他带兵围住苍溪山,困住山贼才能上山救人!” “那我现在就去太守府找花少爷。” 谢沉砚讽刺道:“不然呢?还等着少爷我请八抬大轿来抬你去?!” 徽墨不敢再多嘴,赶紧跑出府。 谢沉砚赶到自家马厩,吹了声哨子,唤来宝驹赤火,骑着赤火风风火火出门。 一直守在门口的两个小厮,眼睁睁看着谢沉砚骑马飞驰而过。 小厮甲揉了揉眼睛,疑惑道:“刚才出去那个人好像是少爷?” 小厮乙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少爷,刚才有人出去了吗?” 小厮甲了然:“好邪的一阵妖风,差点看花眼了。” 两个小厮心照不宣抬头望天。 用实际行动表示,他们什么都没看到。 谢沉砚肆无忌惮打马过长街,一路掀翻摊子,撞倒行人。 所有被谢沉砚祸害的人,直等到谢沉砚的背影消失在众人视线中,才敢低声啐一口,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厌弃。 ——谢沉砚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祸害,迟早把自己作死! 第15章 危机 另一边,宋南烛从混沌中苏醒。 她的脑子有片刻空白,慢慢才想起来,自己昏迷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今早,她跟父亲去谢府,结果回家的路上发现被人盯上了。 他们刚想去府衙报案,结果走到巷子拐角的时候,后背一痛,感觉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 接着,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天光逐渐被黑暗淹没。 —— 不甚明亮的光线刺了一下眼睛。 宋南烛忍不住眯眼,想伸手挡住光亮,却发现手脚被绳子捆住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清醒。 查看周围的一切。 一股浓郁的花香猛地窜进鼻腔,目之所及,是一张简陋的大床,两扇漏风的窗户,三把矮凳,还有许多摆在地上的杂物。 耳边传来一阵嘈杂又熟悉的声音。 “人带回来了?” “带回来了,关在屋子里。” “人醒了吗?” “还没有,不过这都睡了一路,想必很快就会醒过来。” “没惊动官府吧?” “没惊动官府,我们办事,二当家您只管放心!” “那就好!” 最后一句话落下,宋南烛心中漫上密密麻麻的恐惧。 二当家……是那个刀疤脸山贼! 曾对她图谋不轨的山贼就站在门外! 宋南烛心如擂鼓,咬牙保持冷静,脑子飞快思考。 此处花香浓郁,说明附近应该种有桃花。 城内也有几个大户人家种有桃花供人观赏,可这间屋子里的摆设如此简陋,简直空无一物,根本不像是城内的大户人家。 而且,听外头的声音,少说有五六名山贼在外面。 这儿有那么多山贼,还听不到市井喧闹声,肯定是贼窝。 种有桃花,又能藏匿如此多山贼的地方,那便只有——苍溪山的贼窝! 近几年,大魏天灾不断,今上昏庸不堪,以至于民间百姓民不聊生。 不少犯事受难的草莽落草为寇,占山为王,专门打劫过路的富商和百姓。 陈郡城外有一座苍溪山,那是方圆百里之内,最大的贼窝。 官府屡次派人来苍溪山围剿山贼,却都无功而返,只能任由贼寇逍遥至今。 若是她真的被人拐到苍溪山的贼窝,那她还能活着回去吗?! 宋南烛咬紧牙根,竭力压制住心中汹涌的恐惧。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想方设法离开这里! 吱嘎! 门被人重重推开,又被人重重关上。 宋南烛稳住心神,当即闭上双目,屏息静待。 苍溪山二把手,刀疤脸王野带着两名手下步入室内。 响亮的脚步声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宋南烛心尖上。 她心里的恐惧攀升到极致,却还是紧阖双目,努力装作陷入昏迷的样子。 片刻,脚步声停在宋南烛面前。 她只觉有个充满肃杀之气的阴影,自上而下笼罩在自己身上。 宋南烛恐惧得一颗心扑通扑通跳,身体却一动不敢动,生怕被山贼发现自己已经醒了。 王野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昏迷不醒的宋南烛,目光中流露出浓浓的占有欲。 第16章 转机 他缓缓蹲下身,伸出粗糙的大手,用力捏住宋南烛的下巴。 “小美人,你终于落到老子手里了!” 话中尾音带上了势在必得的笑意。 男人手上力道太重,宋南烛下颔隐隐作痛。 宋南烛紧闭双目,不敢有丝毫动作,生怕装睡露出破绽。 王野的手在宋南烛脸上游移。 宋南烛只觉一条毒蛇缓缓爬到自己脸上,潮湿滑腻的触感激起她心中的胆颤,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男人的手往下。 滑过脸颊、下颌、颈脖,直达胸口。 他正在尝试解开她身上的衣裳! 宋南烛直泛恶心,想要用力拍开男人的手,却害怕被刀疤脸发现自己已经苏醒,进而侵犯自己,不敢有所动作。 胸口灌进春风。 男人的手还在继续尝试解开她身上的衣裳。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三当家,您怎么来了?”是守在门口的山贼的声音。 “听说二哥今日把人带回来了,我倒要瞧瞧,这个小美人到底长得多美,才能让上头的人指名道姓,非要不可!” 山贼阻挠:“三当家,您不能进去,二当家在里面。” “那正好,我正有事想找二哥商议。” 另一个陌生的男声,介乎少年和青年之间,有些沙哑低沉,显得尤其稳重,给人一种踏实安全的感觉。 “砰”的一声。 房门随即被人撞开。 一阵小旋风刮进屋子里。 刀疤脸听到门口的动静,面露不耐,却也只得放弃解开宋南烛衣裳的打算,缓缓站起来。 来人是个青年,蓄一头短发,双目深邃有神,鼻梁笔直高挺,身上天青色布衣的襟口微微敞开,袖口卷到手臂中间,露出一片麦色的肌肤。 明明是个贼头,却天生长了一张笑脸,笑起来三分邪七分正,身上虽有匪气,却无半点嗜杀戾气。 哪怕穿着布衣,也难掩丰姿隽爽,气度逼人。 百里铮浑然不觉自己打扰了别人的好事,他风风火火闯进屋子,阔步走到王野面前。 嬉笑道:“原来二哥躲到这儿来了,倒叫我好找!” 百里铮的目光投到躺在地上的宋南烛身上。 看到宋南烛敞露的襟口,他瞳孔一缩,眸中蕴含着复杂的情绪,温润的嗓音中带着揶揄:“这就是上头点名要的人?” 也不等王野回答,青年蹲下身,挡住王野的视线。 伸手拢好宋南烛的衣领,玩笑道:“哟,长得还真不赖,不如,二哥把这娘们让给弟弟,如何?” 宋南烛感觉男人好像塞了什么东西到自己袖子里。 她呼吸一窒,心中燃起一簇希望的火苗。 这人……是来帮她的? 王野浑然不察百里铮的小动作。 面对百里铮的请求,他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咬牙切齿,“百里铮,你最好有事,要不然,老子让你好看!” “不给就不给嘛,二哥这么凶做什么。” 百里铮收手,缓缓站起来,正色道:“当然有事,城内的弟兄传来消息,官府忽然派兵,官兵此刻已经在来苍溪山的路上了,大哥让咱俩过去议事。” 听百里铮提到正事,王野暂时放下心中对百里铮的成见,呵斥道:“这么重要的事,你现在才说?” “咱们的人已经探明,这次来的人不多,大哥让咱们过去商议,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王野这才放宽心。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第17章 潜入 直至确定两人走远了,宋南烛才缓缓睁开双眼。 从袖子里翻出一块碎瓷片和一张纸团。 打开纸团,是一张巴掌大的地图,地图上写着苍溪山三个大字,不仅画着房屋、岗哨、山林、溪流,还用朱笔绘出一条红色的路线。 看着详细的地图,宋南烛激动得一颗心都在颤抖。 这是…… 逃生的地图! 那个叫百里铮的男人果然是来帮自己的! 刚才听百里铮和刀疤脸谈话,她今天之所以被山贼掳到这儿,是因为得罪了什么人。 可宋家刚搬来陈郡,她连自家人都还没认齐,出门的次数更是寥寥可数,实在想不出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宋南烛想了一圈,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管是得罪了谁,那人跟这种杀人放火的山贼同流合污,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方才,百里铮说官府的官兵进山剿匪,那现在苍溪山的贼匪应该都去议事了。 待会儿,等苍溪寨的山贼把注意力都放在官兵身上,放松对她的警惕,她就可以按照图纸所示,趁乱逃跑。 …… 另一边,众山贼为了应对官兵,聚集在议事厅商议对策。 大当家夜枭行伍出身,早些年为一对孤儿寡母出头,得罪了本地县令,被逼上苍溪山为匪,因为人仗义,有勇有谋,在寨子里威望最高。 二当家王野地痞出身,年轻时因贪好美色强逼兄嫂,被官府下令通缉,走投无路上苍溪山,他体型健硕,武艺不俗,也收服了一些狗腿。 三当家百里铮本是个升斗小民,一直安分守己,没得罪过什么人,也没犯过什么事,因为偶然救下被官兵追杀的夜枭,被官兵视为山贼同党,只得投奔夜枭。 百里铮性情良善,聪慧明悟,武艺高强,因为他年纪比众人都小,所以寨子里的人都很照顾他,他和谁都能打成一片,人缘还不错。 众山贼商议了半天,最后决定由夜枭坐镇苍溪山,王野带人去会官兵,百里铮负责巡视山寨周遭情况。 苍溪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 整个苍溪山占地约五百亩,以山顶为中心建立寨子,山寨分为内围和外围,共有十二处岗哨,每处岗哨配五人。 后山背阴坡的岗哨,周围草木茂密,浓翠蔽日。 谢沉砚蹲在半人高的杂草中,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的山贼换防。 时值早春,山里不仅倒春寒,还闹蚊子。 山里的背阴坡没有太阳,春风一吹,鼻涕水都出来了。 山里的花蚊子凶狠歹毒,成精似的,隔衣裳都能咬人。 谢沉砚穿着单薄的春衫,一边抖,一边挠。 他忽然有些后悔没听母亲的话,多添几件衣裳,不然也不会那么遭罪。 就在谢沉砚手脚都被冻得没有知觉的时候,有个蓄着短发的贼头子带着一伙人过来,对站岗的山贼说了几句话,而后把人带走了。 谢沉砚看着空荡荡的哨台,心里直纳闷儿。 他让花展毅带人围了山寨,牵住山贼的注意力,自己守在这儿守到傍晚,等傍晚山贼吃饭的时候再摸进山寨,趁乱把宋南烛救出来。 却没想到,调虎离山这招也太奏效了。 这天都还没黑,山贼就撤了。 谢沉砚有些担心这是请君入瓮的陷阱,山贼们说不定在哪埋伏着,没敢立刻出去,又在原地蹲了将近两刻钟,直到确认周围真的没人看守,才艰难地从地上缓缓站起来。 蹲久了,猛地站起来,没了知觉的双腿像是过电一样,一阵酥麻酸爽。 谢沉砚在心里暗骂一句大爷。 第18章 离开 山寨里一阵慌乱忙碌。 谢沉砚根据梦里山寨的布局,警惕地越过一个个岗哨,摸进敌人内部。 谢沉砚看准时机,打晕一个落单的山贼,把人拖进无人问津的柴房。 刚剥下山贼的衣裳,准备套到自己身上,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女音。 “谢公子?” 谢沉砚下意识回头。 看到一个穿着灰黑麻布衣,蓬头垢面,满脸惊诧的姑娘从一个柴堆后探出头来。 正是被山贼掳到山上的宋南烛。 “你怎么逃出来的?” “谢公子怎么在这儿?” 两人不约而同打量着对方。 谢沉砚看到宋南烛一身山贼装扮,以及藕白手臂上一截绳索勒出的红痕,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这姑娘还挺厉害,遇事的第一时间不是嘤嘤啼哭,怨天尤人,而是想法子自救,居然能在山贼眼皮子底下挣脱绳索逃出来,还找了身山贼的衣服换上,他要是再来晚一点,她说不定自己都能逃出去。 一时间,有些敬佩宋南烛。 宋南烛也在琢磨。 方才,谢沉砚见到自己的第一句话,不是问自己怎么在这儿,而是问自己怎么逃出来的,这说明他知道自己在这儿。 本该被关在家里禁足的人,却知道自己被抓,还穿着一身华服突然出现在贼窝,跟贼窝的氛围格格不入,这根本不正常。 宋南烛在心里捋着逻辑因果,试探性低声开口:“谢公子怎么知道我被关在这儿的?” 谢沉砚暗忖:总不能说是小爷梦到的,万一被她误会小爷对她有意思,做梦都梦到她,要以身相许怎么办?! 嘴上却说道:“鬼知道你怎么在这儿,小爷我是来刺探军情的,跟你半毛钱关系没有!” “穿成这样来刺探军情?”宋南烛看着谢沉砚一身华贵的天青色纹金线春衫,不由自主皱起眉头。 “小爷乐意穿成这样,管得着吗?”谢沉砚理不直气也壮。 宋南烛被呛了一下,试探性问:“谢公子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一下子就问到关键,这让谢沉砚脸颊有些发烫,面子上险些挂不住。 他不过是动了次恻隐之心,不希望自己因为见死不救天天做噩梦,更不忍心看着好端端的姑娘那种禽兽毁了。 要是每天一闭眼,就是宋南烛那张无助绝望的脸庞,那得多渗人,虽然他跟宋南烛没多少交集,但那好歹也是一条人命。 尽管谢沉砚的目的昭然若揭,他却死活不想承认。 他可是恶名远扬的小霸王谢沉砚,要是被人知道他这么容易心软,大费周章来救一个姑娘,肯定会被人笑话的,他的面子往哪搁。 从来只有他谢沉砚嘲笑别人的份,他还从未被人取笑过。 谢沉砚冷笑一声,嘲讽地勾起半边嘴角,斜眼看宋南烛。 “小爷要做什么关你什么事,盐吃多了闲得慌,管什么闲事?!” 这人明明能好好说话,愣是不说人话,三句话里必定有一句话带刺。 宋南烛看着谢沉砚一脸嘴欠样,顿时无语凝噎。 之前她让小环去打听有关谢沉砚的消息,得知谢家是陈郡首富,谢沉砚自幼被家人当成眼珠子一样看护,千宠万爱长大,像潜入贼窝打探消息这种危险的事,绝不会轮到他这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来干。 话不可信,人更不可信。 她回想起自己的梦境,梦中的谢沉砚正是在黄昏时分被山贼追杀,仔细核算时辰,也就是申时末,酉时初。 而现在已是申时末! 宋南烛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原本强自镇定的一颗心,开始焦躁不安。 她没把谢沉砚的话放在心上,迅速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换身衣裳,我带你出去再说。” 第19章 暴露 谢沉砚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冒险进山寨,就是怕宋南烛遇险,所以来救她出去。 怎么听宋南烛的语气,想要从这儿出去,根本不是难事,她还认识路? 谢沉砚再次确认。 “你确定……你能带我出去?” 宋南烛也不多说废话,从袖子里拿出百里铮偷偷塞给自己的地图。 “记一下地图。” 谢沉砚看到宋南烛手里的图纸,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差点又骂了句大爷。 不过到底还是忍住了内心骂人的冲动,疑惑问道:“地图哪来的?” 宋南烛如实回答:“一个山贼给的。” “什么山贼这么好心,该不会是个套吧?” 她没有告诉谢沉砚,那个山贼不仅给了她地图,还给她割断绳索的工具,帮她调开了看守的山贼,事先准备了一套山贼的衣服助她混淆视听。 想到百里铮,宋南烛摇摇头,语气坚定:“不会,若他要害我,根本不必多此一举助我脱困。” 看到宋南烛这么信任一个山贼,谢沉砚心里莫名有点不是滋味。 详细的地图就摆在眼前,可他连看都不屑看一眼。 谢沉砚撇撇嘴,刚想开口阴阳怪气几句,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都给我放机灵点,睁大眼睛看仔细了,别让条子摸进来!” ——是山贼的声音。 两人不约而同停止交谈。 宋南烛把图纸收起来,下意识看着谢沉砚。 谢沉砚察觉宋南烛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立刻挺直腰杆,做出一副风轻云淡,无所畏惧的模样。 直到脚步声逐渐远去,两人才松了口气。 谢沉砚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不再废话,开始动手扒山贼身上的衣物。 宋南烛自觉非礼勿视,赶紧背过身。 身后衣料摩挲的窸窣声,很快,谢沉砚便换好了衣服。 两人按照地图上标注的逃生的路线,一直小心谨慎,从始至终都低着头,避开巡逻的山贼,往后山逃去。 一路上,两人也算有惊无险。 然而,就在两人即将走到后山时,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宋南烛看着不知何时遍布头顶的乌云,以及打在身上的细密春雨,右眼皮直跳,心中一阵恐慌。 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在两人背后响起来。 “你们两个人要去哪儿?!” 两人心里同时咯噔一下。 宋南烛的身躯有一瞬间的僵硬,右眼皮突突跳。 旁边的谢沉砚见状不妙,赶紧抓住她的手腕,小声提醒。 “别回头,装作没听到,一直往前走!” 宋南烛的身体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照着谢沉砚的话做了。 两人自顾自往前走。 长得尖嘴猴腮的山贼见两人不仅没停下来,还越走越快,心中诧异。 赶紧跑过去,伸手抓住谢沉砚肩膀,提高声调:“叫你们呢,跑什么?奔丧啊!” 周围有好几个巡逻的山贼,听到这边的动静,不约而同侧目看着两人。 谢沉砚不敢把动静闹得太大,心道流年不利,停下脚步,脸上堆出应付的笑脸,率先转过身。 “叫我们吗?刚才没听到。” 当他转头,看到熟悉的尖嘴猴腮脸,心里瞬间拔凉。 完了,这家伙是那个刀疤脸的狗腿子,见过他和宋南烛。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盯着这边,谢沉砚紧张得一颗心扑通扑通跳,掌心都在冒汗,脑海飞快思索着应对之策。 尖嘴猴腮脸看到谢沉砚,震惊地瞪大眼睛,指着谢沉砚 “你……” 只吐出一个字,谢沉砚反应迅速,一掌劈上尖嘴猴腮的后颈。 同时,伸手搂住尖嘴猴腮的肩膀,接住昏过去的人,大声接下后话:“你怎么不早说!你要是早跟我说,还用得着费那么多工夫吗,你这就不把我当兄弟了!” 从远处看,根本看不出异常。 周围的山贼见他们两个认识,都放松了警惕,纷纷回过头,继续忙自己的事。 谢沉砚松了口气。 他边装作跟尖嘴猴腮唠家常,边时不时低声跟宋南烛说话。 “这个人我来处理,你先走,尽量别让人认出来,我来殿后!” 第20章 坏事 宋南烛跟谢沉砚比肩而立,默默听完谢沉砚的叮嘱。 她稍稍仰头,款款注视着身边的少年,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一个可怕的猜想在脑海中成型。 之前她梦到谢沉砚被山贼追杀,还以为是他又做了什么得罪了山贼的事,所以才会沦落至末路。 如今看来,难不成谢沉砚是为了助自己逃离山寨,才会被山贼盯上?! 宋南烛浑身微颤,心脏收缩,澄澈透亮的眼眸中有粼粼水光,倒映出谢沉砚的面容。 她嘴唇翕动,认真且固执地重复问了一句:“谢公子到底为什么会来这儿?” 谢沉砚答过一次,本想照着原话再答一次,可当他看到宋南烛那双浸了春水的眼睛,锋利伤人的话一下子堵在喉咙里。 他一向吃软不吃硬,女人的目光又让他心软三分。 “就……就是来打探敌情……”一向说话能噎死人的谢沉砚,目光罕见飘忽,放缓了语调,“你不用管我,先下山,花展毅带人在山脚等你,你让他送你回城。” 宋南烛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复杂。 她隐隐有种直觉,谢沉砚好像知道很多关于自己的事,且总能在自己最需要帮忙的时候出现。 不管谢沉砚哪来的消息,这儿都不是说话的地儿。 谢沉砚已经两次救她于危难之际,她绝不能就这么抛下他独自下山。 可她是个姑娘,就算扮成山贼,也根本不像个男人,山贼要的只有她一个人,如果她继续跟在谢沉砚身边,说不定反而会变成谢沉砚的累赘。 还是先找个安全的地方,静观其变! 梦中,谢沉砚是在溪边被山贼追上,根据百里铮给的地图,苍溪山西北方向有两条溪流,倘若噩梦真的会照进现实,只要谢沉砚远离梦中的溪流,说不定就能平安无事。 思及此,宋南烛心中打定主意。 她郑重其事地注视着谢沉砚,拿出一直藏在袖子里的地图塞到谢沉砚手里,字句郑重:“谢公子,苍溪山的西北边有很多人把守,待会儿一定不要往西北边走!切记!” 谢沉砚对上宋南烛的视线,暗暗咂舌。 这姑娘在山寨这段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连哪里人多她都知道,打探消息的能力这么厉害,不去当探子,还真可惜了。 谢沉砚语气含糊:“知道了。” 宋南烛这才放心。 谢沉砚看着宋南烛越过一个个岗哨,最后走进密林中。 他心中悬着的一颗大石头缓缓落地,忽然有些庆幸——还好他来了,要不然,刚才宋南烛已经被人发现了,梦中的惨剧也会重现。 直到宋南烛的身影消失,谢沉砚才搂着昏过去的尖嘴猴腮往寨子里走。 刚把人拖进一间柴房藏好,一推门出来,迎面遇到换防回来的刀疤脸王野。 两人四目相对。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静谧。 下一刻,一个瘦高个和一个矮胖子朝王野跑来,瘦高个边跑边喊:“二当家,关在您房里的那个小娘们不见了!” 听到这话,王野的目光陡然狠厉。 “是你!” 他恶狠狠地瞪着谢沉砚。 上次,他奉上头的命令,在城郊劫持宋南烛,本来当时已经得手了,结果被眼前的小兔崽子搅了局。 这次,宋南烛那个小娘们能在那么多弟兄眼皮子底下出逃,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 王野唰地拔出手里的刀,本就狰狞的脸庞变得更骇人。 “小兔崽子,竟敢坏老子好事,老子饶不了你!” 第21章 完蛋 谢沉砚心里咯噔一下,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完犊子,捅山贼窝了! 他今天走的什么狗屎运,见过他的山贼拢共就几个,好家伙一下子全都到了。 这可真要命啊…… 谢沉砚心中哀嚎一声,抢在王野挥刀前,快速反应过来,脚一蹬,屈膝撞过来。 王野一时不防,当胸受到重击。 谢沉砚借力把王野撞到地上,在王野脑袋发懵,双手脱力之际,抢过他手里的刀,反架在王野脖子上。 刀锋冰凉的触感让王野浑身一僵。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习武多年,竟然一招就败了。 简直是奇耻大辱! 周围的巡逻的山贼全都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跑过来报信的两个山贼看到谢沉砚,震惊地睁大双目。 “是你!” 身份被人认出来了,谢沉砚干脆破罐子破摔,用力握着手里的刀抵住王野颈脖,十分嚣张地挑眉。 “没错,就是小爷,你能拿小爷怎么着?!” 瘦高个大喝一声:“你想干什么?快放了我们二当家!” 谢沉砚嗤笑道:“你傻还是我傻,放了他,小爷我还能安全离开这儿吗?” 几句话的工夫,周围的几十个山贼敌意满满地围上来,拔刀对着谢沉砚。 谢沉砚一手握刀,一手抓住王野后颈衣领,把人从地上提溜起来,权且当作人肉盾牌。 明明他才是被动的那个,但他眼神锋利,声音洪亮,气势上毫不落下乘。 “都给小爷后退,刀剑不长眼,你们也不想你们的二当家出事,谁要是敢跟过来,小爷一刀……” 说着,谢沉砚故意用刀刃划破王野的颈脖,刺目的鲜红映到刀身上,十分形象生动诠释了一刀之后会发生的故事。 冰凉的触感狠狠刺激了王野,他看着蠢蠢欲动的手下,心尖都在打颤。 这小兔崽子一看就是狠角色,下手又快又狠,万一待会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冲上来,他小命休矣! 思及此,王野干嚎一声:“他娘的,还不给老子退下!” 王野在山寨里的地位仅次于大当家夜枭,如今夜枭不在,众人自然以他为首,生怕他出事。 众人吓得不敢上前,纷纷退到两侧,空出一条走道。 谢沉砚挟持王野步步后退。 众山贼有所顾忌,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谢沉砚带着二当家走远。 山头的夕阳已经被乌云遮住了,昏黄的光线透过云层罩下来,天边的雨越下越大,打湿了谢沉砚身上的衣裳。 早春的雨水刺骨,他仗着自己年轻不畏寒,出门前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春衫,这会儿凉薄的衣料紧紧黏在身上,冻得他浑身发颤,双手都没了知觉。 王野也被冻得不是滋味,但他感受到刀锋逐渐远离,心道自己脱困的时机到了。 他开始跟谢沉砚搭话。 “小子,敢单枪匹马闯苍溪寨,你有种!” 谢沉砚把大半注意力都放在脚下的路上,压根没理会王野。 他只记得来时的路,以及梦中山寨的布局,宋南烛下山时,走的是东南方向,他不想把人引到宋南烛那边去,所以故意朝反方向走。 想到宋南烛,谢沉砚不由得担忧起来。 也不知道那姑娘现在到哪了,有没有迷路,有没有找到花展毅? 可千万别出事啊…… 谢沉砚出了会儿神。 王野再接再厉。 “小子,只要你告诉老子,宋南烛那小娘们藏在哪,把她交出来,老子就放你离开!” 提到了宋南烛,谢沉砚勉强分出几分注意力,不屑冷笑:“你别忘了你的命还捏在小爷手上,你在口出什么狂言……”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下。 王野看准时机,双手抓住谢沉砚握刀的手,脑袋猛地往后撞,刚好撞到谢沉砚鼻梁上。 谢沉砚不防变故,被撞得脑袋一懵,习惯性后仰。 王野趁机挣脱钳制,大喊一声:“来人!” 他刚逃出几步,谢沉砚回过神来,反手把刀一扔,刀柄砸到王野后颈。 “哐”的一声。 王野应声昏了过去。 暂时解决了王野,谢沉砚赶紧把地上的刀捡起来防身,朝着下山的方向撒腿跑。 他从袖子里拿出宋南烛临走前交给他的地图,想看看有那条路可以下山,结果一看到手里的地图,瞬间傻眼了。 这哪是什么地图,就是一团纸糊糊! 傍晚的雨水不仅打湿了他的衣裳,还把他藏在袖子里的地图给泡坏了。 浓墨混着朱砂和雨水,把纸团染成褐色的不可名状物。 谢沉砚看着手里的一坨东西,心里纵有万分嫌弃,却还是带着一丁点希望打开了纸条。 直到看到纸条的正反两面都被染成了黑褐色,他才彻底死心。 谢沉砚心里那个悔啊。 早知道,方才宋南烛打开地图的时候,他多看几眼就好了。 以自己的聪明才智,肯定一眼就能把地图记下来,现在也不会这么被动。 谢沉砚无奈叹了口气,手里的纸团随手一扔,继续往前跑。 山林间地形崎岖,杂草丛生,藤萝交织。 目之所及,除了树就是草,脚下根本没有路。 谢沉砚分不清东南西北,在林子里乱窜,不知不觉在转了好几个圈。 远处传来一声幽幽的吆喝:“搜仔细了,可千万别让人跑了!” “是!”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先前被谢沉砚支开的山贼已经追了上来。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谢沉砚心里一阵烦躁。 那些山贼属狗的吗,追得那么紧,他得快点找到下山的路,他可不想交待在那些山贼手里。 谢沉砚继续没头苍蝇似的转,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谢公子!” 谢沉砚循声望去。 宋南烛半边身子藏在一棵三人合抱松树后,目光警惕地巡视四周。 看着畏缩的宋南烛,谢沉砚只觉晴天霹雳,气血翻涌。 什么情况? 宋南烛不是已经下山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该不会是地图出错了,她跟着地图绕到这边? 就知道那些山贼没安好心! 第22章 眼神 谢沉砚问都不问一句,主观臆断得出结论。 他快速跑到宋南烛面前,撞进宋南烛担忧的眼眸中。 因为下着雨,宋南烛身上的衣裳湿漉漉黏在身上,勾出姣好的曲线,脸上刻意糊上去的脏污也被雨水冲刷干净,露出白皙通透的脸颊。 她的眼睛睁得又大又圆,水汪汪,亮晶晶,看着就像被人遗弃,可怜兮兮的猫儿。 他眼神飘忽,喉咙发紧。 “你……你……什么眼神?” 声音太轻了,宋南烛没听到他说什么,目光在他身上逡巡,语气中充满了担忧。 “谢公子,你有没有受伤?” 听到宋南烛这么问,谢沉砚不由自主挺直腰杆,表情自傲。 “小爷我怎么可能受伤,就那几个歪瓜裂枣,根本不够看!” 宋南烛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已经沦为落汤鸡,但还在竭力保持神气的谢沉砚,心里惴惴不安。 不对,这和她梦中的场景不一样。 梦中的谢沉砚浑身是伤,仓皇逃窜,而眼前的谢沉砚虽然狼狈奔逃,但身上没有一处伤口。 谢沉砚没有受伤,本该是好事,但宋南烛却高兴不起来。 脑海中的声音还在继续回响,且越来越激动。 宋南烛,救他! 宋南烛右眼皮一直跳,心中莫名恐惧焦躁,直觉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谢沉砚看着宋南烛呆愣地皱着眉,脸上写满了担忧和不安,他心里暗戳戳生出几分窃喜。 哟,还知道记挂他,也不枉他大费周章来救她。 谢沉砚想伸手拍拍宋南烛肩膀,安慰她有自己在,一定会没事的。 可手伸到半空,忽然想起宋南烛不是花展毅,人家是个姑娘,而他是个男人,男女授受不亲,该避嫌的时候,还是得避险。 他悻悻收手,挠了挠头,说话掩饰尴尬。 “放心吧,我们一定能逃出去的。” 话音刚落,不远处又传来一阵咆哮怒骂声。 “一起找,把那个小兔崽子给老子找出来,老子要剥了他的皮!” 是刀疤脸王野的声音。 宋南烛和谢沉砚不约而同心一沉。 谢沉砚暗忖:这刀疤脸果然皮糙肉厚能抗打,这才昏过去多长时间,这么快就醒了,早知道,刚才下手就应该更重一点。 跟还有闲心腹诽的谢沉砚不同,宋南烛听到刀疤脸的声音,一颗心瞬间揪紧,浑身狠狠打了个哆嗦。 她记住了地图上的路径,又回想起梦中谢沉砚正是在一条溪流边出事,所以才照着地图绕远路过来,就是怕谢沉砚万一出事。 她猛地抓住谢沉砚手腕,压着声音,一字一句认真说道:“谢公子,我带你离开!” 谢沉砚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句话不是应该由他来说吗? 一腔肝胆的英雄,救下走投无路的美人,那些戏折子上都是这么写的,怎么轮到宋南烛这里就不灵了? 他狐疑地打量着宋南烛。 “你……认得下山的路?” 宋南烛不假思索:“认得。” “那你不下山!”谢沉砚不自觉提高了声调,“玩呢!” 谢沉砚心里那个窝火,自己还不容易创造出来的逃跑机会,宋南烛居然不知道珍惜,这不是蠢就是傻。 宋南烛认真看着谢沉砚,语气平静。 “我走了,你怎么办?” 宋南烛的话,瞬间扑灭了他心里的火气,就像一颗即将炸开的炮仗,突然哑火了。 谢沉砚有些不知所措。 这……这么讲义气的吗? 以往,他跟花展毅那帮人闯祸之后,他们怕被家里责罚,从来都是脏水泼到他身上,留他收拾烂摊子。 用花展毅的话来说,他们家里管得严,若是真闹出什么事,肯定少不了一顿板子,而他皮糙肉厚身手绝佳,加上有家人宠爱和长姐撑腰,就算他把陈郡的天捅了个窟窿,也能安然无恙。 所以,平时一旦有什么茬架斗殴的事,全都是他出头承担恶名。 花展毅那帮家伙,要么躲在他身后看热闹,要么撒腿跑得远远的,完全不管他死活。 所以,听到宋南烛如此为自己着想的一番话,他完全懵了,甚至忘了问宋南烛怎么知道自己会走这条路。 他怔在原地,歪着脑袋看着身边的少女。 天边下着小雨,透出云层的夕阳斜映群山,金灿灿的光洒在宋南烛身上,给她整个人渡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顿时,谢沉砚只觉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不安地跳动。 宋南烛注意力都放在逐渐逼近的脚步声上,没有关注到谢沉砚的小情绪,拉着谢沉砚就跑。 两人跑出了一段距离,谢沉砚才反应过来,有点不大对劲。 他今天上山,就是来带宋南烛下山的,怎么现在反倒是宋南烛在引路。 他当即反握住宋南烛的手,照着宋南烛指的路,冲在前头。 虽然两人明确了下山的方向,但他们到底不熟悉山林里的情况,跌跌撞撞跑了一段距离,就被紧追不舍的山贼追上了。 “赶紧找,就算把整座山翻过来,也要把那个小兔崽子给老子找出来!” “是!” 又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谢沉砚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的林子里有好几十个被杂草和乱枝挡住身影,正是追过来的山贼。 他心中警铃大作,拉着宋南烛跑到一棵参天巨树后,借树干挡住身形。 语气严肃地叮嘱宋南烛:“待会儿你躲在这里,等我去把山贼引开你再跑,咱们能跑一个是一个!” 宋南烛当即否决谢沉砚的提议:“不行,我不能丢下你,要走一起走!” “别婆婆妈妈的,再磨蹭下去,咱们一个都跑不掉,听我的,你下山去搬救兵,只要你跑得够快,我就不会出事。” “不,容我想想,一定会有办法的!”宋南烛语气坚定。 若是她想走,刚才就走了,等她下山搬救兵回来,至少需要两个时辰,谢沉砚恐怕等不到那个时候。 看着宋南烛倔强的脸庞,谢沉砚又气又无奈。 这姑娘怎么这么死脑筋,以为这是什么情况,弄不好可是会出人命的! 眼见劝不动宋南烛,谢沉砚不再废话。 他的目光停留在宋南烛身后的小坡上,乌黑的眼珠一转,立即从袍角撕下一块布,二话不说塞到宋南烛嘴里,在宋南烛诧异的目光中,用力一推。 第23章 救他 宋南烛不防,一阵天旋地转,从坡上骨碌滚下来。 因为嘴里塞着布条,她的惊呼声被堵在喉咙里。 谢沉砚探身俯视,见宋南烛摔在枯叶和杂草上,没磕到什么地方,悬着的心才稍稍落定。 这边的动静不小,一下子就吸引了山贼的注意力。 谢沉砚从树后跳出去,朝山贼所在的方向跑,最后竟停在和山贼相距二十步开外。 谢沉砚看着眼前的众山贼,粗略估算了一下。 这回来抓他的,足有三四十个人,且个个体型魁梧,一看就是练家子,就算他有三头六臂,也干不过那么多人啊。 谢沉砚心里直打鼓。 但想到藏在自己身后的宋南烛,他还是深吸了口气,挺直腰杆,故作嚣张地抱着手臂,挑衅地嘲讽众人。 “我说你们没吃饭吗,跑那么慢,小爷我可等你们大半天了,就你们这样的,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众人脸色黑如锅底。 王野看着自投罗网的少年,愤恨地握紧手里的刀。 好小子,竟敢一而再地羞辱他,害他当众丢了那么大的面子,今天不把这小子剁了,难泄他心头之愤! “臭小子,你找死!” 王野刀一挥,咬着后槽牙指挥手下:“都给我上,老子要亲手宰了他!” 众人蜂拥而上。 面对一群气势汹汹的彪形大汉,谢沉砚撒腿就跑。 摔下坡的宋南烛撑着身子颤巍起身,伸手拿开嘴里塞的布条。 矮坡仅有一人高,她站起来刚好能看到众山贼追着谢沉砚远去的一幕。 天幕阴沉低垂,细雨密密麻麻地轻打着绿野山林,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 凌乱急促的脚步声在密林中放大,同时也在宋南烛脑海中回荡。 宋南烛心中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恍惚一瞬,眼前的画面和梦境中的场景重合。 脑海中再次传来熟悉的声音。 宋南烛,救他! 宋南烛一颗心惴惴不安。 她知道谢沉砚引走山贼,是为了助自己脱困,但他们现在还没走到绝路,若他们藏得好,不一定会被山贼发现。 谢沉砚就这么贸然冲出去,实在太莽撞了。 苍溪山那么多山贼,就算谢沉砚武艺高强,能以一敌十,也架不住那么多山贼轮番上阵。 谢沉砚对她有救命之恩,她若是就此离开,不管谢沉砚的死活,说不定谢沉砚真的会重蹈梦境中的覆辙,惨死于刀疤脸山贼倒下。 宋南烛实在不放心谢沉砚的安危。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忽然,她不经意摸到藏在袖中的簪子,眼眸中灵光闪过,心下当即有了主意。 宋南烛拿出流云簪紧紧握在手里,攀着矮坡上生长的草木藤蔓,借力往上爬。 待她爬上坡,迅速朝着谢沉砚及众山贼消失的方向奔跑。 同一时间,不熟悉地形的谢沉砚还是被山贼追上了。 众山贼四面合围,堵住了谢沉砚所有去路,逼得谢沉砚只能停下。 他环顾周围一圈,看到所有山贼都被自己引过来了,料想宋南烛那边应该是安全的,暗暗松了口气,才开始操心自己如今的处境。 跟过来的山贼足有三四十人,他自诩身手不凡,可一下子要解决那么多人,估计有点悬。 保险起见,还是得擒贼先擒王,只有拿下刀疤脸当人质,他才能平安离开。 谢沉砚心念一动,把目光移到王野身上,右腿后退一步,双手握刀冲向王野。 王野毕竟叱咤苍溪山多年,不久前才吃了谢沉砚的亏,已经对谢沉砚有了防备。 在谢沉砚停下脚步的那一刻,他立刻握紧手里的刀。 看到谢沉砚冲过来,他丝毫不慌,挥刀横劈。 “铛!” 双刀在空中交接,剧烈的撞击震开刀锋上的水珠。 尽管谢沉砚的攻势又快又猛,王野却仅后退一步,堪堪挡住了谢沉砚破空的攻势。 片刻后,周围旁观的众山贼反应过来,赶紧挥刀砍向谢沉砚。 数把明晃晃的大刀兜面而来,谢沉砚只得放弃擒获王野,奋起抵抗。 残阳如血,暮雨潇潇。 小小的一方密林中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 谢沉砚握刀横劈,挡住数十把直取命门的大刀,随后凌空倒翻,躲过身后偷袭的攻势。 站在不远处的王野看着谢沉砚吃力地抵抗众人,眸中凶光乍现。 王野左移六步,看准谢沉砚狼狈抵抗的间隙,猛地掷出手里的刀。 谢沉砚挥刀和众山贼纠缠,不防王野偷袭,仓皇闪躲间,被人一刀砍伤大腿。 利刃撕裂血肉,鲜血从伤口处溢出。 剧烈的痛楚刺激得谢沉砚双手一顿,防守不及,身上又被砍了三刀。 谢沉砚不敢大意,咬牙忍耐身上痛楚,招式陡变,奋力击退两人,突出山贼的包围。 谢沉砚拖着受伤的腿,慌不择路地在森林中奔逃。 几十个手持大刀的彪形大汉正在他身后追赶。 其中,为首刀疤脸王野气急败坏地怒吼:“给老子追,兔崽子敢屡次坏老子的好事,老子今天一定要亲手宰了他!” 声音响彻山林。 打杀声传到宋南烛耳中,少女心神震慑。 这个声音…… 和梦中刀疤脸山贼的声音一模一样。 梦境和现实重合了! 慌乱和恐惧瞬间笼罩住宋南烛。 她不敢停下脚步,紧紧攥着手里的发簪,往声源处奔跑。 密林间石块凹凸,草木参差。 宋南烛慌忙奔跑时,没注意脚下的路,被一截枯木绊住,整个人猛地向前一扑,脑袋重重摔到一块一尺宽的石块上。 “唔!” 一声闷哼。 强烈的撞击让宋南烛眼前一花,脑子有片刻空白,只觉天地倒转。 她发乎本能想站起来,可脚下却像踩在棉花上,怎么样都找不到着力点,身子都还没站直,就踉踉跄跄再次倒下。 淋漓的鲜血从她额头的伤口处流出,不消片刻,染红了她的脸庞,以及衣襟。 她撑着身边的石头,强迫自己冷静镇定。 几个呼吸后,宋南烛身上的力气回流,失神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掉落在地的簪子上。 她伸手捡回簪子,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谢沉砚,再坚持一会儿,我来救你了! 第24章 惊险 宋南烛脚步踉跄地朝声源处奔跑。 层层掩映的枝杈和杂草拦住她的去路,她用手拨开眼前所有障碍,双腿勾到藤蔓摔倒,心急如焚爬起来。 熟悉的声音越来越近。 “一起上,宰了这个兔崽子!” “跑啊!你不是挺能耐的吗?老子看你能跑到哪儿?!” “去死吧!” 最后一句话传到宋南烛耳朵里,她也终于看到了被山贼包围的谢沉砚。 电光火石之间,刀疤脸手里的大刀向上一挥,而后猛地劈下。 宋南烛再也绷不住,连忙用尽全身力气大喊。 “住手!” 一声喝住了王野,也引得众人侧目。 宋南烛气喘吁吁停下脚步,看到闪着寒光的刀停在距离谢沉砚颈脖三寸的地方,忐忑的心才缓缓落下。 看到宋南烛追过来的谢沉砚,眉头紧锁,低叱一声。 “蠢货!” 谢沉砚心中五味杂陈。 他冒险上山,就是不想看到宋南烛落到山贼手里,为此,他连性命都准备豁出去了。 可他好不容易救出宋南烛,还给她创造了逃跑的条件,可她却蠢到自投罗网,简直白费了他的苦心。 他是个男人,就算脑袋掉了,不过是碗大的疤。 她一个姑娘,落在山贼手里,下场比死还要惨。 要是早知道她那么死脑子,他就不应该上山,干脆任由她死在苍溪山上。 谢沉砚腹诽的同时,王野给手下递了一个眼色,示意手下从旁边山林里包过去,拿下宋南烛。 被王野踩在脚底的谢沉砚没有错过王野的小动作,他看着悄然钻进山林的几个山贼,心急如焚,顾不得埋怨宋南烛,连忙大喊。 “宋南烛,他们要过去抓你了,快跑!” 高呼的同时,谢沉砚迅速伸出一只手握住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刀锋,强忍着利刃划破掌心的痛楚,把长刀推到一边,另一只手抓住王野的小腿,猛地一拉。 王野不防,只觉膝盖一软,趔趄了一下,谢沉砚当即趁机翻身跃起。 周围的几个山贼注意力全都放在宋南烛身上,一时不察,让谢沉砚钻了空子。 谢沉砚脱困后的短暂片刻,众人很快反应过来,再次挥刀围攻谢沉砚。 谢沉砚没受伤之前,就不是众多山贼的对手,虽然他侥幸挣脱王野的困囿,却仍对付不了众多山贼。 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几把大刀再次抵上他的颈脖。 一旁的王野愤愤地瞪着谢沉砚。 这个小兔崽子,几次三番让自己吃瘪,害自己在手下面前丢脸,今天要是让他活着离开苍溪山,他还如何在山寨立足?! 王野杀心大盛,握着刀一步步朝谢沉砚走去。 远处的宋南烛看见这一幕,也顾不得自己的处境,生怕谢沉砚出事,大喝一声。 “你们不能杀他,他姐姐是王妃,你们若是杀了他,他姐姐不会放过你们的!” 听到这句话的王野有些惊讶。 这个臭小子的姐姐是王妃? 难不成,这小子就是那个号称陈郡小霸王的谢沉砚? 若他真是谢沉砚,他姐姐真是王妃,把他杀了确实会有些麻烦。 但转念一想,若是就这么放过这个小兔崽子,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这儿可是苍溪山,他的地盘。 就算把这个臭小子杀了,引得谢家人报复,只有苍溪山有上头庇护,哪怕是陈郡守军倾巢而出,也不足为惧。 王野心中盘定,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 “说什么,这小子都得死!” 眼见劝不动王野,宋南烛毅然决然攥着发簪,抵在自己的颈脖上。 “刀疤脸,你要是敢动谢沉砚,我就陪他一块死!”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被宋南烛的言行所吸引,无论是想方设发脱困的谢沉砚,还是一心要杀谢沉砚泄愤的王野,全都惊诧地看着宋南烛。 此时此刻,所有人脑子里不约而同浮现同一个想法。 这姑娘……莫不是疯了?! 居然拿自己的性命来威胁杀人不眨眼的苍溪寨二当家,她以为她是谁? 倾国倾城的天仙吗?还是二当家的亲妈? 他王野就这么舍不得她死? 王野看着眼前柔弱的姑娘,手里握着簪子,面无惧色地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心中只觉荒谬。 像宋南烛这种被困深闺的姑娘,只怕连鸡都没杀过,怎么敢动手自戕。 王野压根没把宋南烛的威胁放在心上。 他不仅没有感到威胁,甚至觉得还有点好笑。 “小美人,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王野哈哈大笑,周围的山贼也全都跟着嘲笑宋南烛。 宋南烛不以为然,停在距离王野三步开外,目光坚定地看着王野,开口声音清脆。 “我既然敢回来救人,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刀疤脸,你的任务不就是把我绑了,交给上头,若此刻我死了,你带回一具尸体,我倒想看看,你要如何向上头交代?” 她的声音并不大,却能让在场所有人都听清。 不明所以的山贼还在嘲笑宋南烛自大狂妄,知道内幕的王野脸上的笑容已经僵住了。 半个月前,上头传令,让他们去绑一个叫宋南烛的姑娘带到京都。 上头特地交代,不管他们用什么手段绑人,也不管宋南烛是伤是残,总之,他们一定要确保宋南烛活着抵达京都。 上头指名道姓要人,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 虽然不明白上头为何一定要这个宋南烛,但上头的命令,他们不敢违背,万一惹上头不高兴了,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所以王野才会一而再地绑架宋南烛。 上头要人这件事是苍溪寨的机密,知道机密的人不多。 王野不确定宋南烛到底知道些什么,冷笑一声,开始诈宋南烛。 “你以为,老子会在乎你的性命?” 宋南烛没有回答,而是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握着发簪用力刺向自己的颈脖。 之前那个叫百里铮的人说过,自己是“上头”指名道姓要的人。 虽然她不知道这个“上头”具体指的是什么人,但能用上头这个词来形容,且能号令苍溪山山贼的人,一定非富即贵。 她在赌,赌这个“上头”是山贼们惹不起的大人物,赌这个“上头”让山贼绑架自己是想要一个活人。 若她赢了,那她跟谢沉砚都能活! 第25章 绝境 宋南烛自戕的动作决然。 所有人都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会对自己下手。 谢沉砚反应最快,看到宋南烛的举动,拼命挣扎着想去阻止宋南烛。 而距离宋南烛最近的王野,呆了一会儿,等他反应过来要去阻止宋南烛,已经慢了一步。 还没等王野伸手够到宋南烛,宋南烛手里的簪子已经刺入肌肤。 眼看着簪子即将刺进咽喉。 电光火石的一刹,一颗小石子以破空之势,精准无误地击中宋南烛的手腕。 宋南烛手腕吃痛,下意识松开手里的簪子,簪子从空中直直坠下。 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王野已经冲到宋南烛面前,一把抓住宋南烛手腕。 王野惊魂普定地瞪着宋南烛,他没想到这个女人对自己下手也能这么狠,看她方才的架势,完全没有一点犹豫。 要是刚才没有出现意外,她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王野又惧又怒,他活了那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被一个女人威胁过,反手就是一个耳光。 “贱人!” 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一下子把宋南烛掼倒在地。 宋南烛只觉脸颊火辣辣的没有知觉,两只耳朵瞬间失聪。 不远处,谢沉砚看着王野对宋南烛施虐,心底暴戾陡生,不顾架在脖子上的刀,再次挣扎着想冲到宋南烛身边。 结果还没反抗成功,却被身后的山贼踹了一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两只脏污的鞋底狠狠碾踩谢沉砚的脸庞,把少年整张脸都踩得扭曲变形。 王野扇了宋南烛一耳光尤不解恨,对着倒在地上的宋南烛又踹了几脚。 “贱人,竟然敢威胁老子,老子要是不给你点教训,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言语间,三个男人从密林走出来。 其中,为首的青年嬉笑道:“二哥,抓个小姑娘居然这么兴师动众,你手下的这些人不行啊,都是一帮酒囊饭袋!” 宋南烛听到熟悉的声音,心中涌出一股热流。 是他! 是那个助她逃跑的男人! 宋南烛下意识抬头望向百里铮。 只见青年一身天青色布衣,肩上扛着大刀,微卷的短发因为雨水的缘故,湿漉漉地贴在额前,衬得眉眼更加深邃。 看到百里铮的瞬间,宋南烛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王野听到百里铮的声音,停下殴打宋南烛的动作,冷眼瞪着百里铮,语气暴躁。 “滚!” 王野心里很清楚,刚才多亏了百里铮,他才能阻止宋南烛自尽。 百里铮帮他保住宋南烛的性命,让他免于上头责难,照理说他应该感激百里铮。 可百里铮越能干,就衬得他越平庸,近几年,百里铮在寨子里的风头隐隐有盖过他的势头,就连大哥和上头都越来越倚重百里铮。 长此以往,他在山寨的地位,迟早会被百里铮给比下去。 所以对于百里铮,王野打心底厌恶。 百里铮丝毫不在意王野的排斥。 他笑盈盈地走过来,目光快速在宋南烛身上逡巡一遍,看到宋南烛浑身是伤,握着刀柄的手掌不由自主攥紧,一个眼神示意身边的两个心腹。 两人当即会意,不约而同反手背到身后。 百里铮脸上波澜不惊。 “我说二哥,这就是个小姑娘,跑两步都喘气,你下那么重的手,就不怕把人打死了,上头怪罪?” 方才王野正在气头上,一时失了分寸,才会殴打宋南烛泄愤。 这会儿经百里铮提醒,他开始慢慢恢复理智。 确实,这小娘们是上头点名要的,若是把她打死了,上头怪罪下来,他可担待不起。 思及此,王野当即收手。 他不愿承认自己只是一时失控,更不愿承认自己如百里铮所说,确实是因为害怕上头责罚才停手。 他粗声粗气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老子怎么做事,还用得着你来教?!” 百里铮赔笑:“是小弟逾矩了,二哥做事深谋远虑,无论二哥做什么,都自有二哥的道理,小弟不懂事说错话了,还请二哥见谅。” 这番马屁夸得王野身心愉悦。 虽然他不喜欢这个百里铮,但他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确实有眼力见,会说话儿,会来事儿。 王野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须臾,他的目光瞥到被宋南烛身上。 看着宋南烛脸上被雪白肌肤衬得触目惊心的青紫,心底的暴虐成倍滋长。 他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弯腰下揪起宋南烛的头发,生拖硬拽把宋南烛拖往密林深处。 宋南烛挣扎着,可她的力气对于王野来说,实在不值一提,根本撼动不了王野分毫。 她额上的鲜血被雨水冲刷后,从脸上流下来,染红了身前的衣衫,在地上蜿蜒汇聚成水洼。 透骨的雨水,幽暗的密林,少女绝望无助的眼神,格外刺眼的鲜血。 这是……梦中的场景! 谢沉砚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现实和梦境开始重叠,巨大的恐惧笼谢沉砚的脑海,他的心脏像是被利器贯穿,一阵尖锐的疼。 没有人比谢沉砚更清楚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 他拼命推开踩在自己身上的两个山贼,额头青筋暴起,声嘶力竭地怒吼。 “别碰她!我杀了你!” 声音响彻山林。 王野闻言,停下脚步,回头俯视着被人踩在脚底,想要挣脱束缚,却有无能为力的谢沉砚,狞笑一声。 “杀了他!” 话音刚落,围在谢沉砚的身旁的两个山贼幽幽挥刀。 就在刀刃即将抵达谢沉砚颈脖之际,数把匕首划破雨幕,破空袭向几个山贼命门。 几乎是同一时间,泛着寒光的利刃急迅而出,从王野的后背,瞬间贯穿他的心口。 王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感受到一阵撕裂身体的巨大痛楚。 他不可置信地回过头,看到百里铮咧着嘴,脸上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二哥,弟弟教你一个道理,以后无论做什么事,都要专注,不要说那么多废话,废话越多,死得越快!” 说着,毫不留情拔刀,抬腿把王野的尸体踹到一边。 青年手一挥,刀锋向前,沉声下令。 “一个不留!” 第26章 故人 跟随百里铮的两个心腹早有准备。 百里铮一声令下,两人当即挥刀冲进人群中。 百里铮紧随其后。 先前,众山贼漫山遍野搜寻谢沉砚和宋南烛的行踪,方才又跟谢沉砚恶战一场,早已是筋疲力竭。 这儿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被百里铮以及两个心腹打得措手不及。 三人和谢沉砚不同。 谢沉砚并不想取人性命,所以给跟山贼交手时,留着两分余地,并未下死手。 而这三个人完全不惧手上沾人命,用的是杀人刀,一招一式尽显凌厉。 不过一盏茶工夫,王野带来的山贼已悉数倒地。 百里铮解决最后一个硬骨头,提刀走向宋南烛。 谢沉砚咬牙忍着身上的痛楚,捡起地上的刀,撑着刀身站起来,挡在宋南烛面前,警惕地盯着百里铮。 面对谢沉砚的敌意,百里铮不以为意。 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语气刻薄道:“我若是想害你们,方才只需冷眼旁观,现在你们已经是两具尸体了!” 话虽如此,谢沉砚却毫不领情。 他并非不感激这人伸出援手。 只是感激归感激,信任又是另外一码事。 虽然这个山贼救了他们,但他就是莫名感觉自己跟这个人合不来。 像这种反复无常,杀人不眨眼的山贼,连自己人都不放过,今日他能诛杀同伴救自己一命,保不准什么时候会为了别的利益对自己动手。 万事还是小心为妙。 谢沉砚警惕心不减。 被他护在身后的宋南烛上前一步,伸手搭在他的肩上,轻声在他耳边低语。 “谢公子,三当家说的没错,若是他想要害咱们,咱们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而且今日多亏这位三当家助我,我才能逃出来,三当家不是咱们的敌人。” 说着,宋南烛越过谢沉砚,走到百里铮面前。 谢沉砚想伸手阻拦,宋南烛却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紧张。 而后,抬起头,对上百里铮的目光。 被关在山寨的时候,她一直装作昏迷,没能看清百里铮的面容。 如今乍一看,心中忽觉熟稔,像是在哪里见过这人。 “三当家的恩情,小女子铭记于心,他日若有机会,小女子定会报答三当家今日援助之恩。”宋南烛边细想,边试探性询问,“小女子见三当家英姿绰约,身手不凡,与小女子的一位朋友十分相似,所以小女子斗胆,敢问三当家,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 听到这句似曾相识,百里铮心头泛起一圈涟漪,冷硬的心肠都柔软了几分。 他张了张嘴,可话到嘴边,却变了味。 “小美人,你这搭讪的借口可真烂。” 他嘴角勾起一抹痞笑,身体缓缓前倾,伸手轻轻抚摸宋南烛的脸颊,小心翼翼抹去她脸上的血渍,“今日救你,纯属巧合,不过你若想以身相许,我也不介意。” 本是十分轻佻的动作,宋南烛却并未感觉被冒犯。 她看着百里铮脸上的血迹,无半点惧怕,甚至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个念头,这个叫百里铮的男人,是不会伤害自己的。 一旁的谢沉砚看着百里铮暧昧的举动,心中生出一簇怒火,熊熊灼伤着理智。 几乎是下意识,他伸手推开正在占宋南烛便宜的百里铮。 没好气道:“说话就说话,再动手耍流氓,小爷削你!” 百里铮后退一步,无半点恼怒,只是自嘲地苦笑一声。 如今自己的身份,确实就是个山贼流氓。 纵心中落寞,百里铮面上不显,看起来仍笑得狡黠。 “哟,这会儿倒是来劲,刚才怎么不见你蹦跶?” 顿了一会儿,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原来是没能耐,连几个小小的山贼都对付不了,只能被人踩在脚底,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百里铮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精准戳到了谢沉砚的痛处。 他谢沉砚长那么大,称霸陈郡多年,从来都是他把别人揍得嗷嗷叫,还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被人踩在脚下欺辱。 今天的事,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要是被陈郡的那些纨绔知道,他谢沉砚也有那么丢脸的一天,他就不用混了! 想到这点,谢沉砚心中当即生出怨念。 他猛地挥拳,想用武力来警告百里铮,让青年闭嘴。 可百里铮轻轻巧巧就躲过了他的袭击,同时还后退一步,嘲笑之声渐大。 “还恼羞成怒了?你是小姑娘吗,脸皮那么薄,几句话都说不得,要是我把这件事传扬出去,你是不是羞愤得还要当场上吊?” 谢沉砚本来只是恼羞,听到这一句话,直接怒了。 这可真是……嘴贱至极! 他第一次见到比自己还要嘴贱的人! 看着那张欠揍的脸,谢沉砚一个没忍住,再次挥拳袭向百里铮。 之前的拳头他只用了两分力道来警告青年,现在的拳头他用了八成力道来教训青年。 百里铮丝毫不怵,轻轻巧巧躲过谢沉砚的拳头。 他没有伸手接下谢沉砚的招式,更没有出手跟谢沉砚对招,只是一昧闪躲,同时笑着嘲讽。 “小姑娘行不行?” 谢沉砚没有接话,而是再挥一拳。 眼看两人之前的氛围越来越僵,宋南烛再也按捺不住,走上前,紧张地闭上眼,挡在谢沉砚和百里铮中间。 谢沉砚挥出的拳头到底还是停在了宋南烛面前。 想象中的拳头没有落下,宋南烛松了口气,缓缓睁眼。 “谢公子,三当家毕竟救了咱们,还请您不要跟他计较。” 谢沉砚收回拳头,冷哼一声。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现在身受重伤,哪怕用尽全力,都不一定能伤到青年分毫。 他之所以气势汹汹地出手,只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警告青年自己不是好惹的。 观察到谢沉砚脸上怒容消散,宋南烛才转身面向百里铮。 “小女子还有个问题想请教三当家。” 百里铮笑着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 “小美人,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他弯腰捡起宋南烛掉在地上的簪子,拿身上干净的一截袖子擦掉簪子上的血迹,小心翼翼地把簪子插到宋南烛发间。 青年深邃的眼眸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潭水,倒映着宋南烛的面容。 他嘴角不羁的笑容逐渐变得温柔,又轻又慢的声音像是一片羽毛扫过宋南烛心间。 “小美人,好好活着。” 第27章 贼头 这回,百里铮没有越界的举动。 可这含情脉脉的眼神,却让谢沉砚更加火大,总觉得这家伙在打宋南烛的主意。 他不想让两人继续用你来我往的眼波交流,当即一把把宋南烛拉到自己身后,冷着一张脸,毫不客气对百里铮道。 “那个什么三当家,你今天救了我们,大恩大德我们无以为报,只能等来生有机会再报。”说着,对王野的尸体泄愤地踩了几脚,呸了一声,才继续对百里铮说道,“眼看这天色都不早了,咱们也该各回各家了,你回你的苍溪寨,我们回我们的家,就算后会有期,也不要再见面了!” 对待救命恩人,谢沉砚说话却十分不客气。 虽然不知道这个三当家何故要救他们,但谢沉砚心里很清楚,这人不会害他们。 不对,确切地来说,是不会害宋南烛。 宋南烛说过,有个山贼给了她一份地图,所以她才能顺利逃出来。 那个相助宋南烛的山贼,想必就是这个三当家。 方才,宋南烛命悬一线之际,此人又恰好及时赶到,这说明此人应该一直在林子里伺机而动,所以才能那么巧,刚好出手救下宋南烛。 而他被刀疤脸等人围攻的时候,这家伙只是眼睁睁看着,若是宋南烛没有跑过来救他,他现在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 所以,他获救,想必是因为这家伙在打宋南烛的主意,所以他沾了宋南烛的光。 这人不想让宋南烛再回山寨遇险,所以势必会把刀疤脸等人解决干净。 救他,不过是顺手而已。 想明白这一点,谢沉砚看百里铮愈发不顺眼。 二话不说,拉着宋南烛下山。 边走,边嘟囔。 “再不下山,等太阳下山可就找不到路了,只能留在山里喂狼!” 听到这句话的百里铮不置可否,而他身边的心腹黑煞却认为,两人真的只是担心太晚下山会有危险,开口善意提醒。 “二位放心,我们苍溪山没有狼。” 孰料谢沉砚非但没有放心,反而冷哼一声,嘲讽道:“没有狼更糟,被狼吃了好歹还能剩下几根骨头,要是被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山贼恶煞吃了,可是连骨头渣都不会剩的!”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再蠢的人都能听出来,谢沉砚根本不是在担心天黑找不到路,而是在担心百里铮等人会下黑手。 一片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黑煞脸色都变了。 “嘿,我这暴脾气!”他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教训谢沉砚。 百里铮当即伸手阻拦,轻轻摇了摇头,示意黑煞不要冲动。 “不要节外生枝,咱们还得留在这儿善后。” 经百里铮一提醒,黑煞很快冷静下来。 他看着满地一刀毙命的尸首,长得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脸庞充满了迷茫,漆黑的眼睛里透出清澈的愚蠢。 “怎么善后?” 没等百里铮回答,旁边的白煞对着黑煞的后脑勺狠狠拍了一巴掌。 “你可蠢吗?当然是伪造现场,把杀害二当家的祸水引到官兵身上!” 白煞身形高挑匀称,五官俊朗刚毅,看着像是个清俊的公子哥,可一开口,却是女音。 听着白煞的解释,黑煞恍然大悟:“哦!” 就在百里铮和白煞都认为黑煞终于明白他们要什么了,结果黑煞又来了一句。 “怎么伪造现场?” 看着黑煞那张既凶狠又愚蠢的脸庞,百里铮张了张口,想要解释一番,可话还没说出来,又觉得跟这家伙解释实在费劲,最后心累地叹了口气。 “你来!”他朝着白煞扬了扬下颔。 白煞一脸恨铁不成钢,如此这般讲解一番。 插科打诨的一会儿工夫,谢沉砚和宋南烛已经离开了三人的视线。 百里铮的目光穿过密林,落寞地看着宋南烛消失的方向,心里默默猜想——南烛,你还记得我吗? …… 另一边,谢沉砚拉着宋南烛,一瘸一拐,走得越来越快。 宋南烛一个姑娘,身上又受了伤,光是走路都费劲,跟着谢沉砚没走多远,就崴了脚。 脚踝处剧痛传来,她再也忍不住轻嘶一声,稍稍用力拉了拉谢沉砚的手。 “谢公子,我实在走不动了,咱们停下来歇会吧。” 谢沉砚这才停下脚步。 其实他也早已疲惫脱力,只不有不想看到百里铮的意念在支撑,所以忍着腿上的痛楚,走得飞快。 这会儿远离了百里铮的视线,一鼓作气再而歇,谢沉砚顿时垮了下来。 疲惫酸痛从四肢蔓延到五脏六腑,冲破支撑谢沉砚的精神,他当即松开宋南烛的手,大喇喇坐到地上。 “累死小爷了。”边喘气边喊。 宋南烛也疲惫到了极点,但她不像谢沉砚那边不顾形象地坐到地上,而是四处张望,找了一比较干燥背风的地方,对谢沉砚道。 “谢公子,坐到这边来,这儿比较干。” 谢沉砚一坐下就不想动了。 他无所谓坐的地方干不干,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宋南烛,冷哼一声:“才捡回一条命,还瞎讲究什么?” 宋南烛本是好意,无奈贴上谢沉砚的冷脸,心里有些尴尬。 她装作没听到谢沉砚的话,自顾自坐了下来。 两人相隔九尺,就这么大眼瞪大眼地看着对方,抓紧时间休息。 就这么坐着实在无聊,谢沉砚回想起宋南烛跟百里铮之间的对话,以及百里铮看宋南烛的眼神,心里实在不是滋味,酸溜溜道:“喂,宋南烛,你跟那个卷毛贼头子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救你?” 卷毛贼头子? 宋南烛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谢沉砚口中的卷毛贼头子就是苍溪山三当家百里铮。 她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到底认不认识百里铮,便摇了摇头。 “我不记得他是谁了。” “不记得?”听到宋南烛的回答,谢沉砚面色稍霁,可嘴上仍不肯说好话,“小女子见三当家英姿绰约,身手不凡,与小女子的一位朋友十分相似,所以小女子斗胆,敢问三当家,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 他将宋南烛的话复诉一遍,语气阴阳怪气:“搭讪借口可真烂,你是不是见到谁都这么套近乎?” 宋南烛语噎。 她确实不记得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百里铮,只是隐隐感觉熟悉,似乎是在梦里见过。 就像之前她在梦里见到谢沉砚一样。 梦中预见未来这种事,不好跟别人说,宋南烛含糊盖过。 “只是眼熟,这世上长得相似的人何其多,未必是相识。” 见宋南烛撇清跟百里铮的关系,谢沉砚心情轻松了不少。 “不认识最好,像那种杀人不长眼的山贼,一旦认识,可没有好下场。” 说着,谢沉砚又想起一件事。 “对了,你刚才说,那些想要抓你的人是奉了上头的命,上头是谁?” 宋南烛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只是听百里铮提过几句,方才我也想问他到底是什么人想抓我,他只说让我不要打听太多。” 谢沉砚的关注点放在百里铮这个名字上。 他心想:哦,原来那个卷毛贼头叫百里铮啊,还真是个难听得不能再难听的名字! 第28章 嘴贱 雨势渐歇。 谢沉砚和宋南烛也都逐渐恢复力气。 宋南烛打算再坐一会儿,等问出自己想要的信息,再动身下山。 她遥遥注视着同样狼狈的谢沉砚,试探性开口。 “谢公子,方才山贼过来的时候,你明明可以抛下我独自一人逃命,为何要救我?” 谢沉砚听出了宋南烛话中的试探之意,留了个心眼,没有说出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而是半真半假道:“小爷我要是抛下你独自逃命,还算什么男人?!” 宋南烛再问:“那谢公子是如何得知我被困在山上?” 谢沉砚张口就来:“有人报案说一个姑娘被山贼绑了,花展毅奉命带兵来救人,我寻思闲着没事儿,就过来凑个热闹,上山帮花展毅打探消息,没想到那个被绑到山上的姑娘是你。” 虽然能解释得通,宋南烛却不太相信。 在寨子里的时候,谢沉砚看到她的第一反应不是震惊她怎么会被绑到山上,而是惊诧于她如何逃出来。 而且自己失踪后,父亲向官府报案,那谢沉砚应该知道被绑到山上的人就是她 可他为什么要撒谎呢? 如果说谢沉砚救她一次是巧合,那一而再的巧合实在让人起疑。 她拧眉沉思了一会儿,刚想开口继续询问,结果还没说话,就被谢沉砚抢先开口。 “别废话了,那些山贼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找过来,既然休息够了,就赶紧下山,别浪费力气继续说废话。” 宋南烛到嘴边的话顿时咽下去。 事分轻重缓急。 虽然他们现在暂时逃离了山贼的魔爪,但当务之急还是赶紧逃离苍溪山,有些话不急于一时,免得旁生枝节。 心中打定主意,宋南烛立刻站起身。 “谢公子说的对,那些山贼迟早会找过来,咱们现在应该立刻下山。” 谢沉砚成功转移话题,心里悬着的一口气顿时一松。 他刚想站起来,忽然感觉小腿一痛。 猛的收回腿,一看,竟然是一条拇指大小的竹叶青! 谢沉砚心中发寒,不动声色的调转刀锋,将青蛇砍成两截。 因为青蛇身上艳丽的色彩和周围青翠的杂草几乎融为一体,宋南烛并未注意到谢沉砚脚边断成两截的青蛇。 她走到谢沉砚跟前,面容冷静和善地对谢沉砚说道:“谢公子,咱们走吧!” 谢沉砚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这种竹叶青有毒,他被咬了一口,不多时就会毒发。 若是跟宋南烛一块走,定然会撑不住倒在路上,从而拖累宋南烛。 保险起见,最好让宋南烛先下山。 若是山贼真的找过来,那他们当中能活一个算一个。 若是侥幸山贼没有追过来,等宋南烛下山遇到花展毅,花展毅看他没有下山,定会带人上来寻他。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捡回一命。 谢沉砚想劝宋南烛下山,可他也知道,倘若自己跟宋南烛实话实说,宋南烛决计不会抛下他一个人独自离开。 还是得想想办法。 谢沉砚心念一动,目光落在宋南烛一边正经的脸庞上,忽然有了主意。 他缓缓站起身,几步走到宋南烛面前,学着百里铮的模样,轻佻地抬起宋南烛的下颌。 “宋南烛,你刚才为什么要救我?你就不怕万一那些山贼不在乎你的生死,真的眼睁睁看着你自尽,那你岂不是白死了?” 谢沉砚靠得极近,甚至比百里铮靠得还要近,跟宋南烛仅相距三寸之距,已经突破了男女大防的界限。 眼前的谢沉砚看起来像是浪迹欢场的浪子,一双凤眼多情又无情,像极了那种欺骗人感情后,提裤子不认人的负心汉。 宋南烛心中委实膈应,当即后退三步,保持安全距离。 “谢公子请自重!” 话语中带着惊慌,“谢公子既舍命相救,小女子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焉有退缩的道理。” 谢沉砚再上前三步,缩短与宋南烛之间的距离。 “好一番情深意重,舍命相护,你既对本公子如此深情,那本公子也不好辜负你的心意,不如这样,等咱们下山之后,本公子立刻着人到你府上提亲,你就当本公子的……”说到这儿,诡异的顿了一下,“第八房……不对,应该是第十三房小妾,你放心,等你做了本公子的女人,本公子一定会好好疼你的!” 宋南烛脸色大变。 她没想到自己舍命救下来的竟然是这么个玩意儿,只觉得谢沉砚浑身上下无比肮脏,飞快往后退了五六步。 “麻烦谢公子自重!”她不由的加重声调,“公子救我一次,我还公子一次,如此也算两清了,至于公子本人,乃是人中豪杰,小女子无意高攀,还请公子另觅佳人!” 这是在跟谢沉砚划清界限。 谢沉砚看着宋南烛气呼呼的脸,心中竟然有种诡异的快感,他头一次见到有人能把臭不要脸说得这么委婉。 这么文绉绉的一番说辞,没读过书还真是听不懂。 人中豪杰? 她怕不是想骂色中恶鬼! 谢沉砚装作没听懂宋南烛的意思,目光从宋南烛脸上逐渐往下移,最后移到宋南烛胸口上。 先前他们急于逃命,并不在乎身上的衣物,这回逃出生天,才终于注意到彼此的衣裳都湿透了。 宋南烛身上的衣物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十七岁的姑娘的窈窕身子。 纤细的颈脖,起伏的胸口,柔软的腰肢…… 谢沉砚看了两眼,宋南烛脸色大变,当即背过身去。 尽管宋南烛已经被谢沉砚冒犯成这样,却没有破口大骂,仍旧重复着刻板的话。 “谢公子请自重!” 谢沉砚赶紧收回目光,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恨不得当场扇自己一个耳光,痛斥自己一句畜生。 他的良心隐隐作痛,但在宋南烛面前,却还是一副死性不改的急色样。 “哟,再遮也没有,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都看过了,你这招欲擒故纵没用,本公子喜欢热情主动的。” 话一说完,谢沉砚的良心又是一痛。 如此污言秽语,宋南烛已经彻底听不下去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跟他梦里的谢沉砚真的是同一个人? 满嘴不着调也就算,还说出这种秽言秽语,辱她清白。 她方才不顾一切舍命救他,简直是瞎了眼,被猪肉蒙了心! 宋南烛再也听不下去了,冷冷丢下一句话。 “谢公子既心有所属,小女子就不讨人嫌了,祝谢公子娇妻美妾,早日觅得良人!”说完,转身就走,连正眼都不给谢沉砚,仿佛多看他一眼就会被玷污。 谢沉砚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宋南烛的身影彻底消失,脸上轻佻的笑容也彻底消失。 他心头万般委屈和无奈。 谢沉砚很清楚,自己方才那番话,肯定会让宋南烛觉得自己是个骗身骗心的纨绔人渣。 虽然他本来是个纨绔,但专注吃喝的纨绔,和专注嫖赌的纨绔,完全是两种人。 他打心底不想被宋南烛误解,可又不得不故作姿态让宋南烛误解。 少年嘲讽地苦笑一声,抬手重重扇了自己一记耳光,通红的眼眸中满是落寞。 “让你嘴贱!” 第29章 折回 天将夜,夕阳西坠。 宋南烛独自走在下山的路上。 早春时节,寒意未散。 宋南烛穿着一件湿漉漉的衣裳,穿林的春风一吹过,冻得她打直哆嗦,也冻得发热的头脑逐渐恢复冷静。 她越走越慢,脑海中不停回忆谢沉砚调侃自己的场景。 方才谢沉砚字句辱她名节,她实在气昏了头,以为谢沉砚是那种厚颜无耻之人,所以才会撇下谢沉砚离开。 现在仔细想,方才的谢沉砚,好像有些反常。 她跟谢沉砚的交集虽然不多,但她之前让小环打听过谢沉砚为人。 小环打听到谢沉砚是陈郡的小霸王,吃喝玩乐,仗势欺人,倚强凌弱,却唯独没有提过谢沉砚贪好女色。 假若谢沉砚真的是那种见色起意的人,那么他第一次救她的时候,大可以以救命之恩要挟她嫁入谢府,可他却没有那么做。 而这次,他们身陷险境,随时可能会被山贼追上,谢沉砚非但不顾自己的安危,还在生死未卜的场合,说出那种不着调的话,着实诡异。 宋南烛仔细思索谢沉砚说话的语气和神态,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一个猜测浮上脑海。 ——谢沉砚会不会是察觉出什么异样,为了护她周全,所以才说那么多让人难堪的话,故意把她气走? 越想越觉得谢沉砚是故意的。 谢沉砚说话不好听,宋南烛是知道的。 可无论谢沉砚的话有多难听,一到紧要关头,他都会挡在她面前,甚至险些丧命。 这样一个死生不计的少年,再坏又能坏到哪里? 想到这一点,宋南烛干脆停下脚步,转身回头望。 看到身后没有人跟过来,心中忽然生出几分不安。 她方才在气头上,走得是快了些。 可是以谢沉砚的脚程,若他跟上来,也不至于被甩那么远。 除非……他压根儿没跟上来! 宋南烛心里咯噔一下,开始担忧谢沉砚是不是出事了。 她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实在等得心急如焚,直接往回走。 …… 谢沉砚正在处理被毒蛇咬过的伤口。 他环顾一圈四周,想找些能解蛇毒的草药,可之前听夫子讲课的时候,他大多时间都在睡觉,压根不认得什么草药,看所有的草都长得差不多。 谢沉砚也没办法,随手薅了几把草,塞进嘴里嚼吧几下,嚼出苦涩的草汁。 他把嚼过的“草药”敷到伤口上,撕下衣袍上的一块布条,用布条绑在小腿上,防止蛇毒蔓延。 同时心里默默祈祷。 自己嚼的满嘴草药里,可一定要有解蛇毒的草药。 潦草处理好伤口后,谢沉砚一瘸一拐走下山。 蛇毒在他伤口处开始蔓延,逐渐影响谢沉砚的身体。 谢沉砚没走多远,就开始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同时还有点头晕眼花,四肢酸软无力。 他知道蛇毒已经开始发作。 眼前越来越黑,脚步也越来越沉重。 恍惚中,他看到了宋南烛。 暮色四合。 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落在身形伶仃的少女身上,给她整个人渡上了一层温暖柔和的光晕,似梦似幻。 谢沉砚以为自己中毒后出现幻觉了,宋南烛明明已经被他气跑了,怎么可能还会回来。 他闭上眼睛,使劲摇头,想将宋南烛的身影从眼前驱散。 可等他再度睁开眼睛,宋南烛的身影不仅没消失,还愈发清晰,甚至他还听到了宋南烛的声音。 “谢公子……你怎么了?” 鲜活的少女,真切的声音。 谢沉砚才意识过来,自己没有出现幻觉,宋南烛真的回来找他了。 他没想到自己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宋南烛竟然还没有抛下他。 这要换做花展毅那帮人,但凡他说个跑字,那帮人肯定立刻跑没影。 谢沉砚心中百感交集。 他强撑着精神挺直身板,似笑非笑地注视着眼前的宋南烛。 “想通了,要以身相许?”他使劲地戳宋南烛心窝子,“不过就你这种下乘姿色,连广云台的婉娘都比不过,只能勉强当个通房。” 越说越离谱。 宋南烛只当听不到谢沉砚的话,眉头紧皱,灼灼目光始终放在谢沉砚脸上。 但见谢沉砚脸色发青,嘴唇紫黑,印堂上萦绕着一股死气。 “谢公子,你……中毒了?” 虽是问句,语气却十分肯定。 谢沉砚心脏一紧,却还是故作镇定,嘴硬地嗤笑一声:“中毒?你在开什么玩笑?” 宋南烛追问:“那些山贼在刀刃上涂毒了?所以谢公子把我支开,是因为知道中毒了不想连累我?” 谢沉砚本来还想再讥讽几句,可听宋南烛猜到了九成的前因后果,锋利伤人的话一下子堵在喉咙里。 他收起脸上玩世不恭的坏笑,垂下眼睑,说话的语气认真又无奈。 “你是怎么猜到的?” “谢公子脸上有中毒的迹象。” “这么明显?” “很明显。” 谢沉砚沉默了。 他虽然没见过身边有什么人中毒,却听说过中毒之人大都面目青紫,死状可怖。 他还以为蛇毒没那么快发作,自己还能再瞒一会儿,没想到这么快就露馅了。 什么蛇啊,那么毒! 事已至此,再瞒下去也没有意义了,谢沉砚索性坦白。 “我确实中毒了,不过不是因为山贼在刀刃上涂毒,而是被蛇咬了。” 谢沉砚的回答既在宋南烛意料之中,又在宋南烛意料之外。 “蛇毒?什么蛇?” “是条青蛇,这么大。”谢沉砚边说边比划。 咬他的青蛇不过比手指略粗些,但他比划出来的青蛇足有两个拳头大。 宋南烛看着谢沉砚夸张的动作,心中不由得生出十分的疑惑。 若是那条咬了谢沉砚的蛇真的长那么大,那谢沉砚现在还好好的站在这里,没有立刻毒发,还真是奇迹。 宋南烛不敢拖延,急忙询问。 “那条蛇咬在什么地方,谢公子可否让我看看?” 谢沉砚夸大了青蛇的体型,乍一听到宋南烛要查看自己的伤势,不免有些心虚。 被蛇咬出的伤口只有米粒大小,要是宋南烛看到伤口,肯定会质疑他的话。 刚撒了一个谎,立刻就被打脸,谢沉砚脸色多少有点尴尬。 第30章 嘴硬 他撑着气势,上前两步凑到宋南烛跟前,把腿上的伤藏在了宋南烛看不到的杂草丛中。 “你看?你是大夫,会看伤抓药?”话中带着质疑。 宋南烛也不恼,语气冷静又镇定:“不是大夫,只是读过几本医书,略识得几种草药。” “你会医术?” “略懂一二。” 谢沉砚着实有些吃惊,看着宋南烛的目光多了几分钦佩。 一般人说略懂,那就是精通。 略懂医术,那就是精通医术,不然怎么敢提议帮他看伤。 这姑娘了不得啊,处事性情和善,遇事临危不惊,还通晓医术,她身上还有多少优点是他不知道的? 谢沉砚心中感慨一番,也不再遮掩,环顾一圈周围,坐到地势较高的土坡上,大喇喇伸出腿,撩开裤管,露出包扎得马马虎虎的伤处。 “看吧。” 虽然让宋南烛看伤,肯定会戳穿他刚才的谎话,但面子和性命比较,孰轻孰重,他还是能分得清的。 尽管宋南烛一句话都没说,他也知道宋南烛看出了自己夸大其词,脸颊发烫,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宋南烛深吸一口气,拧着眉蹲下来,小心翼翼地解开谢沉砚腿上包扎的布条。 宋南烛看着谢沉砚敷腿上的杂草,目光呆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拿簪子拨开杂草。 两个黑洞洞的,仅有米粒大小的伤口映入眼帘。 宋南烛心下明白了几分,松了口气,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还好,伤口不大也不深,这说明谢沉砚中毒不深,只要在明早之前得到救治,接下来只需休养一段时间,便能无碍。 宋南烛半跪下来,动作轻慢地捧起谢沉砚的腿,俯下身,毫不嫌弃地从伤口吸出蛇毒。 谢沉砚坐在矮坡上,自上而下俯视着宋南烛认真专注的侧脸。 小腿上温热柔软的触感缓缓传到心间,谢沉砚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像是泡在温水里面,时不时咕咕冒出几个泡,暖洋洋的。 宋南烛吸出毒血,在林子里找到了几株解蛇毒的紫花地丁,一半嚼碎了,敷在谢沉砚伤口上,另一半给谢沉砚,让谢沉砚吃下去。 她隐隐记得紫花地丁能解蛇毒,却不记得这草药是内服还是外敷,为了保险起见,内服和外敷还是都试试的好。 她说自己略懂医术,不是谦虚,真的只是略懂一二。 在宋家举家搬迁之前,老家旁开着一家医馆。 宋南烛小的时候就不受母亲待见,而父亲又时常在外面做生意,她大多时间,不是跟管家嬷嬷在学女工女红讨母亲喜欢,就是跟邻家医馆里的同龄的孩童玩耍,偶尔帮忙晒草药,日子一长,她虽学了到不少医术,却也只有半吊子。 谢沉砚看着宋南烛递过来的草药,一阵沉默,内心挣扎好半晌,最终还是说服了自己。 他以前生了什么病,都是草药煎成汤药服下,现在条件有限,没办法煎药,直接吃草应该跟喝药差不多。 谢沉砚皱着眉把又苦又涩的草药咽下去。 处理好谢沉砚的伤势,宋南烛搀着谢沉砚站起来。 谢沉砚心里有些别扭。 他一个大男人,居然用到一个小姑娘扶着,要是被人知道,还不得笑话死。 谢沉砚一把推开宋南烛。 “我自己能走!” 话说的挺有气势,可手上软绵绵的,压根没什么力道,只是在逞强。 宋南烛明白谢沉砚好面子,没有执意扶他,只是不紧不慢地跟他身边,时刻观察少年的状态。 林子里回荡着两个人窸窣的脚步声,谢沉砚边看路,边时不时看一眼宋南烛,一路沉默不言。 走着走着,谢沉砚终于忍不住憋在心里的话。 “宋南烛,你是不是蠢?”一开口就挤兑人。 宋南烛深知谢沉砚口舌极贱,也不理会他,权当作没听到。 谢沉砚自讨没趣,却不肯闭嘴,仍旧自顾自问道。 “刚才都给你创造机会了,为什么不跑,是不是活腻了,所以才非要回来送死?” “那个卷毛贼头看你的眼神委实不算清白,他该不会看上你了吧?那种贼头可不是什么善茬,你最好离他远点,姑娘家得自重!” “等你回去了,最好识相点,别到处嚷嚷今天的事,要是败了小爷的名声,小爷要你好看!”说着,毫无威慑地扬了扬拳头。 他威胁宋南烛,其实是怕宋南烛跟自己扯上关系,被人诟病。 至于他的名声,早就坏得不能再坏了,宋南烛跟他不同,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可不能坏了名声。 明明是关心宋南烛,偏偏嘴上不饶人,非是要说些难听的话。 谢沉砚已经一身伤了,还中了毒,却一点儿都不消停。 宋南烛耳边聒噪,心烦不已。 她既恼谢沉砚做事专横武断,又气谢沉砚说话伤人,好脾气也别磨得差不多了。 她板着脸,一把抓住谢沉砚胳膊,沉着脸色道:“你再多说一句话,我就大声嚷嚷,把人都喊过来,你不是喜欢逞英雄吗,等山贼们过来,刚好圆了你逞英雄的美梦。” 谢沉砚只是碎嘴多说了几句话,没想到宋南烛一改先前的好脾气,居然威胁他。 尽管他心里清楚,宋南烛不可能真的把山贼叫过来,可对上宋南烛冷淡的目光,心里一个激灵。 心想,这姑娘连死都不怕,大声嚷嚷把山贼叫过来,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谢沉砚,被宋南烛的话震慑住了,却还是想保住面子。 他挺直了腰杆,故作不屑。 “小爷我可是被吓大的,你有能耐就喊啊,把人都喊过来,大不了一块死!” 为了虚无缥缈的面子,什么话他都敢说。 宋南烛缄口不语,就这么冷着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少年,柔和的五官像是笼上了一层寒霜,看得谢沉砚一阵心慌。 冷漠置之总是比歇斯底里更加渗人。 谢沉砚也意识到自己说话太过分了,不自觉垂下目光,气势上矮了一截,不敢跟再跟宋南烛对视。 他冷哼一声,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好男不跟女斗!” 第31章 险象 宋南烛松开手。 谢沉砚也松了口气,悻悻越过宋南烛。 他一直觉得宋南烛是个性情温婉的大家闺秀,方才哪怕他对她说了那么难听的话,她气得脸都红了,却始终隐忍地称呼他为谢公子。 可他没想到,这么和善的姑娘,竟也会因为自己的言语而动怒。 由此可见,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做人最好不要得寸进尺。 不过话又说回来,宋南烛到底为什么还要回来? 一次两次三次,而且每次都是在他陷入危难之际及时出现,难不成真是缘分? 要真是缘分,说不定之前他反复梦到的场景,还真有可能变成现实。 如果宋南烛真的是自己未来的媳妇,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谢沉砚思绪飞扬,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念头。 暮色四合,林子里的路愈发难走。 谢沉砚眼前越来越模糊,脑子越来越迟钝,脚步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 跟在他身旁的宋南烛一直在关注着他的状态,眼见他快要摔倒,反应迅速扶住他。 “谢公子,你没事吧?” 谢沉砚目光呆滞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应该是蛇毒发作了。 明明自己快撑不下去了,偏偏还要嘴硬:“小爷我看着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宋南烛知道他只是死活要面子,默默叹了口气,郑重道:“谢公子也不必担心,只要有我在,我一定不会让谢公子出事的。” 谢沉砚很久没听到如此让人安心的承诺了。 上一次听到这种承诺,还是上一次。 他跟花展毅在上学堂的时候,闲着无聊捉弄教书先生,当时花展毅承诺他,说出了事自己兜着,绝对不会牵连到他身上。 可结果,东窗事发后,那家伙跑得比谁都快,害得他因此被父亲关在家中禁足。 谢沉砚原本不信舍命陪君子的承诺,但承诺是从宋南烛口中说出来的,远比从花展毅口中说出来的更加可信。 谢沉砚心中颇为感动。 他强撑着又走了几步。 忽然,他一时不察,脚下踢到截枯木,踉跄几步,下意识伸手搭在宋南烛肩膀上,借着宋南烛手臂上的力道勉强站稳。 眼前越来越黑,他努力眨了眨眼睛,目光注视着眼前的宋南烛,视线中出现好几道重影。 谢沉砚脑袋一摆一摆,像是困极了,马上要昏睡过去的人,连脑子都不清醒了,舌头都打了个结。 “你……你给我吃的是解毒的草药吗?我怎么会那么晕?你该不会是为了报复我,所以故意给我吃杂草,害我错过最佳解毒时间,曝尸荒野吧?” 听完谢沉砚的一番胡话,宋南烛一时间竟找不到话来回他。 她真不知道谢沉砚的口舌是怎么练出来的,每一句都能精准地戳中别人心窝子,跟他交好的朋友,得有多强大的内心,多平和的脾气,才能忍住扇他耳光的冲动。 宋南烛做了三个深呼吸,努力压制心中的火气,耐心解释道:“谢公子,我敢肯定紫花地丁是解蛇毒的草药,至于为什么紫花地丁不起作用,许是跟服药的方式有关,见效慢了些。” 谢沉砚无理取闹:“你……你个庸医!” 宋南烛缄口不言,只是沉默地注视着他,手上扶持的力道未减分毫。 谢沉砚嘴巴虽坏,本性却良善,且数次救她于危难之中。 就冲着谢沉砚的救命之恩,哪怕他嘴巴再坏,她也不会抛下他。 蛇毒发作的谢沉砚脑子越来越混乱,逐渐暴露出内心真实想法。 他既希望宋南烛自私一回,抛下他独自离开,又害怕宋南烛自私地抛下他。 虽然他的初衷是保宋南烛平安,可这荒郊野岭,天色又暗,倘若他真的昏了过去,身边再没个人照看,万一碰到什么凶残的野兽,他焉有命在? 谢沉砚得不到宋南烛回应,心里直打鼓。 “喂,宋南烛,我跟你说话呢!” 宋南烛冷静答道:“嗯,我听到了。” “听到……你不吱一声。”谢沉砚不自觉提高声调。 他无论是在家还是在外,一向做主惯了,说话做事从来都不顾及他人感受,霸道的很。 宋南烛耐着性子,接下他的话。 “谢公子想听我说什么?” “你……你该不会真的要抛下我吧?” “不会。”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谢沉砚终于松了口气。 “宋南烛,我发现你这个人还是挺不错的,若日后你真的嫁到……”谢沉砚话还没说完,宋南烛听到他又准备胡扯,当即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谢公子还是不要再说了,省点力气,也省点下山的时间。” 谢沉砚皱起眉,一脸不悦地盯着宋南烛:“你……你在教……教小爷我做事?” 宋南烛立刻捧场:“不敢。” 谢沉砚哼一声。 再次甩开宋南烛的手,撑着面子快速往前走了几步。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 谢沉砚两眼抹黑,笔直往前倒。 宋南烛在谢沉砚即将倒地前,眼疾手快拉住谢沉砚。 谢沉砚一晕,宋南烛耳边只剩虫鸣鸟叫,以及猎猎风声,骤然安静。 她唤了谢沉砚几声,得不到回应。 很快,她撩开谢沉砚裤管查看伤口,看到伤口处凝结的血痂变成了红色,悬着的心才落地。 少年体内的蛇毒,应该已经压制下去了,之所以会昏迷,想是余毒未清,加上身体消耗甚大所致。 待下山后再找个大夫看看,好汤好药调理一段时间便能恢复。 宋南烛深吸一口气,吃力地把谢沉砚弄到自己背上,背着谢沉砚下山。 宋南烛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体型高大颀长的大男人压在她背上,像是有千斤重,每走一步都感觉被压得喘不过气。 月上树梢,林子里的光线渐弱。 宋南烛看不太清脚下的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 尽管她已经十分小心了,可山路崎岖,不熟悉山林地形的人,即便是大白天走山路,也难免会摔跤,更何况是在大晚上。 宋南烛记不清到底踩了几个坑,摸黑摔了多少次。 膝盖和手肘被磨破了皮,火辣辣的疼,双腿因为用力过度,酸得直打哆嗦,胸腔里像是有巨石挤压,每走一步都感觉快喘不过气了。 宋南烛脑海了无数次生出放弃的念头,可到底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毫无怨言地背着谢沉砚走下山。 就在宋南烛以为他们已经安全的时候,周围半人高的草丛里忽然发出突兀的沙沙声。 第32章 虚惊 草丛里发出的沙沙声越发密集。 宋南烛屏气细听,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动声色拔下鬓间的发簪,紧紧握在手里,心里盘算着自己如今的处境。 包围他们的,不知道是不是野兽。 谢沉砚说过,花展毅在山下接应他们,百里铮也说过,山脚到处都是官兵。 倘若她真的遇到了野兽,这边动静一大,附近的人肯定会察觉,只要她撑住了,就能捡回两条性命。 宋南烛暗暗咬牙,下定决心。 她心里明明怕得要死,握着簪子的手却丝毫没有发抖。 周遭脚步声如潮水般涌入耳畔。 突然,“呼啦”一声。 一团橘黄的光线照亮宋南烛眼前方寸之地。 慢慢的,周围燃起了数十支火把,温暖明亮的光线照亮了宋南烛眼前的道路。 十好几人骤然出现在宋南烛视野中。 为首的花展毅手里握着一把折扇,快步走到宋南烛面前,担忧地注视着宋南烛,以及她背上的谢沉砚。 “宋姑娘。”花展毅唤了一声。 宋南烛看到花展毅,像是在深海中挣扎的人,一下子抓住了漂浮的悬木。 惊喜交加之下,心头紧绷的弦一松,她再也撑不住,像是被抽走脊柱,一下子瘫坐下来。 旁边的花展毅眼疾手快扶住宋南烛。 宋南烛一倒,她身后的谢沉砚也跟着遭殃。 眼见谢沉砚要摔倒,花展毅身后忽然伸出一双手,一把拉住了即将倒地的谢沉砚。 “还有气儿,没有致命伤,只是昏过去而已。”一道清冷的女音响起。 宋南烛下意识抬头仰望,借着昏黄的光线,依稀看到一个腰间别着条软红小皮鞭,身穿一袭大红袍的姑娘。 顿时放下心,大口喘气。 她把目光重新放回花展毅身上,抓着花展毅的胳膊,喘着气,断断续续道:“谢公子……蛇……咬了……” 说完,两眼一抹黑,昏了过去。 花展毅把宋南烛捞回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从他的视角,看到的是一个形容狼狈的少女,凌乱的发丝,脏污的脸庞,破烂的衣裳。 谢沉砚那家伙有多重他是知道的,连他这个男人都背不了他多长时间,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打死他也不相信,这么一个柔弱的姑娘,居然能背着谢沉砚从山上走下来。 谢沉砚这家伙,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能得到一个姑娘如此倾力相待。 花展毅由衷敬佩宋南烛。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宋南烛的侧脸,心念微颤。 而他身旁,扶住谢沉砚的花晚柠也把目光放在了宋南烛身上,并且和他产生了同样的想法。 花晚柠是花展毅唯一的妹妹。 徽墨到太守府给花展毅报信,请花展毅带兵围住苍溪山时,花晚柠刚好在家,一听说谢沉砚跑到苍溪山去救他的梦中新妇,便兴致盎然地说要凑热闹,执意跟来。 花展毅自然知道自家妹妹怀着什么心思,他本意不想让妹妹跟过来,可架不住她挥得又快又狠的鞭子。 花展毅虽是个男子,却不喜刀枪,生性钟爱诗词歌赋。 而花晚柠虽是姑娘,却自幼习武,身上没有半点娇气。 花展毅很清楚,自己家妹妹不像别人家的妹妹那样,乖巧听话,懂事明理。 他的妹妹,向来说一不二,不喜欢被人管束。 花展毅也很少管她。 唯独在谢沉砚的事上,他一直禁止妹妹和谢沉砚接触。 就是怕谢沉砚和妹妹两个急性子的人,一见面就掐。 谢沉砚嘴巴坏,做事出格,脾气急躁,是个一点就着的火药桶。 而自己的妹妹,天天揣着条鞭子,二话不说就拿鞭子抽人,跟个泼妇似的。 以往,两个人一见面,不是相看两生厌,就是指着对方鼻子茬架。 如今谢沉砚伤成这样,两人自然不可能再打,可宋南烛…… 花展毅有些担忧地扭头瞧自己的妹妹,正好撞见妹妹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宋南烛。 他心下一紧,立刻抛出一句话。 “晚柠,待会儿回城后,我把宋姑娘送回家,你带着沉砚回咱们家,找个大夫给他看看。” 话说完,刚想把宋南烛抱起来,带宋南烛离开,就被花晚柠抓住了胳膊。 “兄长,此举不妥。”花晚柠一脸严肃,“男女有别,别对人家动手动脚,会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说着,白了自家兄长一眼。 同时动手把谢沉砚推到自家兄长身上,二话不说,把宋南烛从花展毅手里“抢”过来。 自家兄长是什么样的人,花晚柠很清楚。 花展毅身为一个男人,每天不思进取,偷懒不习武也就算了,还整天揣着把扇子装风流,到处哄骗纯情小姑娘,活脱一个流氓。 这家伙要不是她亲兄长,她见一次抽一次。 花晚柠不放心把宋南烛交给兄长,花展毅也不放心把宋南烛交给妹妹。 两人同时抓住宋南烛,一左一右,你拉我扯。 没人去管谢沉砚,谢沉砚失去支撑,“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花展毅和花晚柠不约而同看了谢沉砚一眼。 沉默一瞬。 谁都没去管谢沉砚,仍旧把注意力放在争抢宋南烛上。 “花晚柠,你个泼妇,笨手笨脚,万一伤了人家宋姑娘,你拿什么跟人家家里人交代?!” “花展毅,你个流氓,花花肠子,若是损了宋姑娘清白,你拿什么跟人家家里人交代?!” “花晚柠,你竟然敢这么跟兄长说话!” “花展毅,你竟然敢这么跟妹妹说话!” “你松手!” “你先松!”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气势上旗鼓相当,谁也不肯先松手。 在旁边围观的一群人,谁也不敢上前偏帮,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兄妹争吵。 最后,花晚柠实在不想再磨叽下去,一把抽出别在腰间的软红小皮鞭,抬手一抡。 “花展毅!” “噼啪”声混着恐吓声响彻山林。 花展毅着实吓了一跳,下意识松手。 花晚柠抢到宋南烛,轻巧地打横把人抱起来。 花展毅腹诽:天底下哪有这么凶的妹妹! 却不敢再上手抢人。 红衣似火的少女英姿飒爽,目光凌厉,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说一不二的狠厉。 “今天的事,都给本小姐烂在肚子里,谁要是嘴巴不牢靠,非要向旁人吐露个一星半点,搬弄是非,本小姐就帮他用鞭子把嘴巴缝上!” 官兵无一不被吓住,齐刷刷开口。 “是!” 花晚柠满意地收回鞭子。 眼看花晚柠抱着宋南烛渐行渐远, 花展毅只得认命。 垂下头颅,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浑身是伤的谢沉砚,只觉得糟心。 第33章 灾星 骄阳当空。 宋南烛迷迷糊糊睁开眼,映入眼帘是熟悉的床帐,以及熟悉的面孔。 “南烛,你可算醒了!” “姐姐,你可算醒了!” “小姐,你可算醒了!” 宋成德和宋南姝以及小环,三人异口同声。 宋南烛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反应了片刻,才想起来自己昏迷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背着谢沉砚下山,遇到了守在山脚的花展毅,把谢沉砚交给花展毅之后就昏过去了。 现在自己回到家中,那么想必谢沉砚也无碍了。 宋南烛松了口气,目光在床前扫了一圈,对上三张同样关切的脸庞,心头泛上一阵酸涩。 她刚想撑着床铺坐起来,就被守在自己面前的三人一把按了回去。 “大夫说了,你耗力过度,又受了伤,需得静养,这段时间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待在床上,哪都不许去!”说完,又对旁边的宋南姝和小环说,“南姝、小环,你们俩这段时间轮流看着她,千万不要让她下床。” 两个年岁相近的姑娘不约而同道:“明白!” 宋南烛心头一暖。 她刚想询问父亲,自己到底是怎么回来的,门口忽然响起宋母的声音。 “南姝,出来!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来这种晦气的地方!怎么那么不听话!” 宋母的声音不算大,却十分尖锐。 屋内的四人听到这话,顿时变了脸色。 小环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宋南烛的脸色,宋南姝则是一脸郁闷,而宋成德皱着眉,不悦地瞪着妻子,提高声音,语气严肃。 “你这是什么话?!” 宋母并没有把宋父的话放在心上,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女儿,沉声道:“南姝!” 被点到名字的宋南姝心中十分不情愿,倔强地梗着脖子,小声道:“母亲,姐姐受伤了,我想在这里陪着姐姐。” 宋母语气中带着三分刻薄,三分怨毒,以及四分癫狂:“她受伤也是她活该,这种祸害,早就该死了,要不是老天瞎了眼,她能活到现在?”明明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她却把宋南烛当成生死仇敌一样看待。 宋南烛目光颤抖地看着咬牙切齿的母亲。 她被山贼绑到山上的时候没有绝望,险些被山贼凌辱的时候也没有绝望,可听到母亲的这番话,她恨不得自己当场死在苍溪山上。 如果自己没有活着回来,或者是变成了一具尸体被抬回来,又或者是永远都回不来,母亲会不会为自己掉一滴眼泪的呢? 宋南烛控制不住鼻子酸涩,眼睛发烫,喉咙肿胀,说不出一句话。 宋父听不下去了,腾地站起来,冲到门口,用力抓住宋母的胳膊。 压低声音吼道:“当着孩子的面,你说话就不能积点德!” 宋母使劲甩开宋父的手,面目狰狞,凶恶若夜叉。 “积德?我现在不是在积德吗?我若不是在积德,那个晚上我就已经掐死她了,她还能好端端活到现在?” “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何必再揪着不放!” “放不下!她宋南烛害死……” “啪!” 响亮的耳光声打断了宋母未完的话。 “柳如是!”宋父又气又急。 “宋成德!” 宋母咬着牙,一字一句愤恨地念出丈夫的名字。 她手一挥,带起一阵风,毫不留情地还给丈夫同样响亮的耳光。 “啪!” 空中的微风仿佛凝滞,三个姑娘全都被这场变故吓了一跳了。 曾经恩爱两不疑的夫妻,终是走到了相看两生厌的这一天。 宋母顶着红肿的半边脸颊,冷漠地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丈夫,径直走进屋子里,停在小女儿面前,一眼都不看躺在床上的宋南烛。 她一把拉住小女儿的手,二话不说就要拉着人离开。 宋南姝才回过神,开始挣扎起来。 “我不走!我要陪着姐姐!” 在宋南烛的事情上,宋母从来都是厌弃的。 发现小女儿竟然为了大女儿公然违抗自己,宋母脸色愈发阴沉。 “南姝!” 宋南姝心底发怯。 以往,母亲每次露出这种表情,她都只能乖乖听话,生怕万一不顺母亲的心意,母亲会对姐姐说出更难听的话。 可如今,姐姐刚从山贼窝里逃出来,刚经历生死一线,母亲居然还说了这么过分的话,她再也听不下去了。 “母亲,姐姐她不是别人,她和我一样,也是您的女儿啊,您怎么能说这么过分的话!” “她不是我的女儿,我只有一个女儿!” 说着,宋母手上加了八分力,打算生拉硬拽带小女儿离开。 宋南姝心底忽然涌出一股劲,一把甩开母亲的手,噘着嘴,一脸不高兴。 “我不走!” 看着一而再地反抗自己大女儿,宋母心里紧绷的“铮”的一声断了。 她震惊地看着小女儿,一场风暴在眼底酝酿。 眼看着现场氛围逐渐剑拔弩张,宋父当即走回来替两个女儿撑腰。 宋母脸色黑如锅底,眼里彻底发了狂,不管不顾攥着小女儿的胳膊,打算拖着小女儿走。 宋南姝胳膊生疼,拼命反抗,宋父也帮着小女儿挣脱妻子的桎梏。 拉扯间,宋南姝一个没站稳,不小心摔了一跤。 可在场没有人过去把她扶起来。 宋父和宋母憎恶地瞪着彼此,谁也不堪示弱。 宋南烛看到身边至亲之人为了自己闹成这样,终是闭上眼眸,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咬牙忍着身上的痛楚,撑着身子下床,把妹妹扶起来。 脸上努力挤出意思微笑,把妹妹搀到母亲面前,道:“母亲,我没事了,不用让南姝一直陪着。” 宋母一把把小女儿拉到身后,非但没有领情,反而一巴掌扇过去。 “啪!” 又是一记清脆的耳光。 又是充满恨意的眼神。 “你这个灾星!” 宋南烛只觉半边脸像过电了一样,先是一阵酥麻,而后火辣辣的疼。 心里有什么本就摇摇欲坠的东西怦轰然碎裂。 “柳如是!” “母亲!” 宋成德和宋南姝就要冲上来替宋南烛撑腰。 宋南烛同时抓住两人的手腕,阻止两人出头。 而后,向后退了一步,缓缓跪下来,垂下头颅,拼命忍住心底的委屈。 “母亲教训得,是女儿做得不好,让母亲失望了。” 同时加重手上的力道,提醒父亲和妹妹不要再因自己而冲动了。 宋成德和宋南姝,以及在旁边看着的小环心里都不是滋味,可谁都没有再说什么。 所有人都清楚,若是再争执下去,事态一定会朝着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谁也不知道宋母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宋母看着低眉顺眼,伏低做小的宋南烛,不仅没有消气,心头火气更甚。 手一挥,对着宋南烛同一边脸颊再度挥了过去。 “小畜生,不要给我摆出这种姿态!” 宋父彻底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护在宋南烛身前,就要跟妻子动手。 宋南烛死死拉住宋父,大喝一声。 “父亲!” 这声父亲让宋父多了几分顾忌,也让宋南姝多了几分心寒。 站在宋母身后的宋南姝再也待不下去了,挣脱宋母的手,又气又难过地跑出门。 宋母看到小女儿离开,也不再管屋子里的丈夫和大女儿,转身就走。 直到母亲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宋南烛视线中,宋南烛努力维持的平和终于溃散。 决堤的泪水涌出眼眶,低声啜泣最终成了嚎啕大哭。 宋父和小环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用力抱住她,希望能给予她一点安慰。 宋南烛声音哽咽:“父亲……我是不是……害死了什么人?” 宋父一愣,继而一惊,赶紧开口打消宋南烛的猜测。 “不许说这些胡话!” “那个人……对母亲很重要吗?” “你母亲脑子有问题,什么生死,那是胡话!” 尽管宋父极力反驳,宋南烛却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是了,一定是因为自己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母亲才会如此厌恶自己,甚至日夜盼着自己从这世上消失。 原来自己真的是一个灾星。 第34章 心堵 另一边,谢沉砚也从昏睡中悠悠转醒。 他睁开眼,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床帐,目光又往旁边一瞥,看到了撑着下颌趴在床边的花展毅。 “花展毅!”他声音沙哑地喊了一声。 守了他一晚上的花展毅睡得正迷糊,乍一听到有人叫自己,还以为是在幻听,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谢沉砚眼看叫不醒花展毅,忍着身体上的痛楚,伸手一掌呼到花展毅头上。 花展毅这才惊醒。 看到已然苏醒的谢沉砚,边打哈欠边伸懒腰边道:“你醒了啊……” “废话!” 谢沉砚有伤在身,说话中气不足:“宋南烛怎么样了?” “我妹妹昨晚送她回家了,现在应该没事了。” 谢沉砚顿时松了口气。 花展毅道:“你伤得不轻,这段时间就待在我家养着,我已经让徽墨回去跟你母亲说了,你出城帮我处理公务,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家。” 谢沉砚了然。 以往他每次跟花展毅一块闯祸,但凡身上挂了点彩,都是住在花展毅家,等到伤好再回家。 母亲那个人,太爱操心,但凡他身上破了点油皮,少了根头发,都少不一番了哭天抢地,十分麻烦。 自己如今这副模样,要是让母亲看到,肯定会认为是花展毅害自己变成这样。 到时候,母亲一发作,非拆了花家不可。 宋南烛那件事,本是自己一意孤行,赖不到花展毅身上,不好连累花家。 “哦。”谢沉砚语气淡淡。 花展毅站起来舒展了一下筋骨,状似漫不经心闲聊:“话说,你跟南烛姑娘在山上到底经历了什么?你怎么把自己弄得一身伤,还被蛇咬了?” 谢沉砚回想起山上的经历,心中五味杂陈。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如今能安然躺在这儿,是因为宋南烛的不离不弃。 同时,他又有点难以置信。 真的是宋南烛救了自己吗? 那个看着弱不禁风的姑娘,是怎么把自己弄到山下的? 谢沉砚一时间有些失神。 花展毅没听到回答,心里一紧,扭头把目光放到谢沉砚身上,提高声调再问。 “问你话呢,你跟南烛姑娘在山上到底经历了什么?” 谢沉砚觉得花展毅的称呼有些不对劲。 宋南烛就宋南烛,叫什么南烛姑娘。 不过他也没有计较,只是死要面子,不肯说出自己在山上丢脸的经历,随口胡诌。 “还能经历什么,我刚上山就看到宋南烛被山贼包围,我见她可怜兮兮的,随手帮了一把,结果这个倒霉玩意一直拖我后退,要不是为了救她,小爷我一人一刀端了整个贼窝。” 一听这话,花展毅就知道他又在吹牛了。 谢沉砚这人,身上的坏毛病一箩筐,死要面子活受罪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点。 “哦。”花展毅敷衍地应了一句,又问道,“那你觉得南烛姑娘这个人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就是个麻烦精!”语气中满是嫌弃。 “话也不能这么说,你被蛇咬了之后,可是人家姑娘背你下山的!” 谢沉砚故作不以为意:“要不是她,我也不会那么狼狈!” 花展毅嘴角勾笑,眼里满是期待:“我觉得吧,这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也是你的福气,若是我今后也能遇到这么一个能对我不离不弃的姑娘,做梦都会笑醒。 ” “福气?”谢沉砚嗤笑一声,嫌弃道,“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花展毅眼睛发亮:“你这话当真?” 谢沉砚心里一紧,突如其来的惶恐攫住心神,却还是嘴硬。 “谁稀罕!” 花展毅心里有了个底,继续笑着试探。 “你当真不喜欢南烛姑娘?那你为什么又要上山去救她?” “如果救她就是喜欢她,那我隔三差五帮你收拾烂摊子,帮你背黑锅,也是喜欢你?你说话别太荒谬!” 花展毅顺着他的话再三确认:“你当真对南烛姑娘无意?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谢沉砚白了花展毅一眼,语气中充满了嘲讽。 “花展毅,当个人吧,你再这么祸害人家姑娘,小心天打雷劈!” 花展毅不乐意了:“说话别这么难听成吗,什么叫祸害,我们不过是论诗词歌赋,相谈甚欢,你脑子里都装了什么垃圾,一天天想得那么龌龊!” 谢沉砚冷哼一声。 花展毅是什么人他最清楚不过,自诩风流,可实际不过是见一个就撩拨一个的混蛋。 虽说他通常只是动动嘴皮子,最终也没有把人家姑娘给怎么样,但这种四处留情的行为,实在让人不耻。 “你差不多够了!”谢沉砚的语气带上了自己都难以察觉的薄怒。 花展毅收起脸上的嬉笑,缓缓正色后,认真说道:“谢忱,这回我是认真的,南烛姑娘她和别人不一样,她很特别,像是初雪消融时崭露的春色,让人忍不住想去探究……” 谢沉砚又翻了个白眼。 “你能不能换个词,之前的李姑娘赵姑娘钱姑娘你都是这么说的!” “哦……”应谢沉砚要求,花展毅当即从善如流,换了个形容,一脸神往,“她就像是从仕女图里走出来的仙女一样,给人一种难以捉摸的清冷疏离感。” 谢沉砚无语凝噎。 花展毅兀自兴奋。 “这回我可是真心的,不会再像之前一样了。” 说完,也不关注谢沉砚的脸色,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折扇,“啪”的一声打在掌心,语气欢快道:“既然你对南烛姑娘没那个意思,那就把她让给我吧,你放心,就算是看在你对面子上,我也会好好待她的。” 谢沉砚不悦:“什么叫看在我的面子上……”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花展毅就大声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不跟你说了,我得先去打听打听南烛姑娘都喜欢什么,得提前准备,待会我让时酒过来,缺什么东西你就打发时酒去买,千万别跟我客气!” 说完,拿着扇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看着花展毅离开的背影,谢沉砚感觉像是被人打了一耳光,又难堪又憋屈。 他想警告花展毅不要把主意打到宋南烛身上,可又不知道自己该站在什么立场劝导。 毕竟,在此之前,他可从来没管过花展毅的私事。 一想到花展毅这个花丛中的浪子,即将去祸害宋南烛这朵未经世事的小白花,谢沉砚就感觉心口堵得厉害。 越看花展毅,越不顺眼。 第35章 维护 谢沉砚当天离开花府。 守门的两个小厮看到自家少爷一瘸一拐,脸上还挂了彩,两颗心瞬间绷紧。 “少爷!” 两人迅速跑到谢沉砚身边,一左一右搀住谢沉砚,面上表露出的关怀溢于言表。 谢沉砚本来浑身哪都疼,两人的尖叫加上拉扯,激得他一个颤抖,又牵动伤口。 “你们家少爷我还没死呢,嚎什么丧!”谢沉砚有气无力喊道。 两个小厮急得快哭了。 他们在府里待了那么长时间,偶尔也见过少爷受伤,但没有一次伤得那么重,这要是让老爷和夫人看到…… 两人心中一颤。 小厮甲:“少爷,什么人竟敢把你伤成这样,你告诉我们,我们去帮你报仇!” 谢沉砚满脑子都是花展毅要去祸害宋南烛了,心里堵得慌,压根没听到两个小厮说什么,张口就来:“花展毅那个混蛋!” 两个小厮一愕。 花家少爷? 怎么可能?! 整个陈郡都知道,自家少爷和花家少爷玩得最好,两人可是同穿一条裤子,共过命的交情,花家少爷怎么可能对自家少爷动手? 小厮甲试探地问:“少爷,您跟花少爷不是一向感情最好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谢沉砚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过他向来随心所欲,蛮不讲理,哪怕明知道自己的话不妥,也懒得解释,顺着两个小厮的话往下说。 “感情?”谢沉砚语调冷漠上扬,“又不是躺在一个被窝的媳妇,哪来的感情?” 两个小厮彻底愣住了,狐疑地对视一眼,用眼神和意念不断交流—— “怎么回事?少爷跟花少爷闹翻了?” “应该是闹翻了,不然少爷也不能被揍成这个熊样。” “那咱们该怎么办,把花少爷关起来打一顿给少爷出气?” “你疯了?花少爷可是太守公子,对花少爷动手,你有几条小命够折腾?” “你不敢?” “你敢?” “好吧,我也不敢……” 两人眉飞色舞地传递消息,一时不察脚下台阶,不约而同被绊了一下。 谢沉砚虎躯一震,身体猛地向前一扑。 “砰!”一声闷响。 紧接着是骨骼错位的声音咔嚓声。 …… 不到半刻钟,谢府上下都知道了谢沉砚挨打的消息。 正在插画品茶的谢母连花瓶都摔了,火急火燎跑到谢沉砚的屋子里。 一看到浑身是伤的谢沉砚,不顾上仪态,扑过去跪在床前。 “沉砚!” 声泪俱下,语气哀戚。 谢沉砚本来还想抱怨给自己上药的徽墨下手太重,可当他看到眼眶通红,满眼泪水的母亲,埋怨的话顿时说不出来了。 他忍着伤口的疼痛,故作轻松说道:“您哭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您儿子我皮糙肉厚的,养几天就好了。” 旁边的徽墨也适时解释。 “夫人放心,少爷身上只是些皮肉伤,没伤到筋骨,将养几天就能痊愈了。” 谢母松了口气。 她目光颤抖地看着儿子,伸出手,小心翼翼想去触碰谢沉砚身上的伤口。 可还没等她碰到伤口,就把手缩回来了,泪水像是冲破堤岸的洪水,泛滥成灾。 “我的儿……是谁……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谢沉砚扭头,看到母亲眼中的悲伤和愤怒,忽然有点后悔自己贸然从花府回来。 谢母心疼的注视着谢沉砚,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谢沉砚颇感头大。 好像,一不小心闹大了…… 要是让母亲知道,自己是为了救宋南烛而闯了一趟贼窝,才会把自己弄成这样,非得跑到宋家大闹一场,活吞了宋南烛。 谢沉砚一个激灵,赶紧补救。 “您儿子我是那种会吃亏的主吗?没人敢伤我,我就是昨晚走夜路的时候,一时不察,摔到井里了。” 话音刚落,两个看门的小厮当即拆台。 “夫人,少爷是被花家少爷打成这样的!” 谢沉砚当即瞪了两人一眼。 方才他说的,只是气话啊! 还没等谢沉砚开始解释,两个小厮已经如此这般如此这般,绘声绘色地把谢沉砚和花展毅之间发生的龃龉一一道来。 谢沉砚听着全然陌生的故事,愣是没插上一句话。 好不容易等两个小厮说完,谢沉砚刚想编个理由解释清楚,谢母已经收起眼泪,化悲愤为气势,猛地一拍床沿,大喝一声:“岂有此理!花家小儿竟敢欺我谢家无人!” 谢沉砚:“……” 所以,谣言就是这样来的? 谢沉砚颇为头疼:“母亲,您误会了……” 谢沉砚话才说了一半,谢母就打断了他未完的话,厉声道:“叫上府里的壮丁,都给我抄上家伙什,我定叫花家小儿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是!”围在床前的一排侍从气势汹汹。 “母亲,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谢母置若罔闻:“儿啊,这段时间,你就在家好好养病,母亲这就去花家为你讨回公道!” 说完,怒气冲冲地带着一群人出门。 无论谢沉砚如何解释那就是个误会,她都听不进去。 两个小厮还在一旁为谢沉砚抱不平。 “少爷,您放心,夫人一定会帮您报仇的。” 谢沉砚一口气堵在心口。 “我可真是谢谢你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就编好了一个故事!”近乎咬牙切齿。 两人浑然听不出谢沉砚话中的讽刺,邀功似的为谢沉砚抱不平:“少爷,小人知道您顾念跟花家少爷从小玩到大的情谊,所以才想在夫人面前替花家少爷隐瞒,您对花少爷仁义,可花少爷次次都拿您当替罪羊,让您挡刀,这次还对您下这么重的手,他摆明了压根儿不把您当朋友,这样的朋友,有什么值得维护的!” 谢沉砚被这番义正言辞的声讨哄得没脾气了。 谁都喜欢听奉承。 谢沉砚被两人高高举起,心里飘然,也不好意思再追究。 恐吓道:“这次就算了,下次再敢在我母亲面前胡说八道,小心我一掌呼过去!” 两人挠挠头:“少爷,我们是在为您抱不平!” 谢沉砚无奈地呼出一口气,咬牙道:“用不着!” 旁边的徽墨见状,赶紧把两人赶了出去。 待房内只剩主仆两人,谢沉砚彻底装不下去了。 “徽墨,快,去花府!告诉花展毅把嘴巴闭紧,千万别把我闯苍溪山的事抖露出来,更别告诉我母亲宋南烛也在,要是他敢说漏嘴,以后连兄弟都没得做!” “是!”徽墨领命而去。 直至徽墨的背影消失在自己视线中,谢沉砚才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松等到底,他就看到一个人影幽幽出现在门口。 第36章 变脸 谢沉砚心里咯噔一下。 “父……父亲……” 站在门口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质朴又不失华贵的藏青色长袍,面容威严,有种看穿一切,不怒自威的气势。 谢沉砚心慌得厉害,紧张地揣测父亲到底听到了多少。 虽然父亲一直看自己不顺眼,经常骂自己兔崽子,可一旦自己真的闯出了什么祸事,最后出手帮自己的收拾烂摊子的,永远都是父亲。 万一父亲听到自己的话,再把那些话转述给母亲,母亲岂不是要到宋家闹得天翻地覆?! 谢沉砚心中忐忑,目光紧盯着谢父。 试探性问道:“父亲,您什么时候来的?” 谢父不做言语,留给谢沉砚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转身就走。 谢沉砚心中更加不安。 顾不得身上的伤口,挣扎着起身,踉踉跄跄跑出门,拦住正准备离开的谢父。 “父亲!父亲!”谢沉砚一把抓住谢父的胳膊,讨好地笑了笑,“您什么时候来的?” 谢父就此停下脚步。 谢父垂眸,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静静地盯着谢沉砚,目光意味深长,令谢沉砚心中一凛。 谢沉砚不知是该堆笑还是该恼怒,头脑在疯狂运转。 好半晌,谢父才缓缓问道:“宋南烛就是你一直嚷嚷着非她不娶的那个姑娘吗?” 话里的意思,代表他该听的和不该听的全都听见了。 谢沉砚后背直冒冷汗,不由得喉结滚动。 “什……什么宋南烛?” 谢父没接话,抬手轻拍谢沉砚的肩膀,脸上有欣慰,也有惆怅。 喟叹似的感慨:“沉砚,你长大了。” 没等谢沉砚琢磨透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谢父又接着说道。 “你放心,我不会把宋南烛的事告诉你母亲的,你好自为之。” 说完,拨开谢沉砚的手,越过谢沉砚离开。 谢沉砚脑海一阵空白,后知后觉回头,眼睁睁看着那抹藏青色身影渐行渐远。 已经步入中年的男人看上去和以前不一样了,可仔细一看,仿佛还跟以前一样。 谢沉砚心里五味杂陈,才发现,原来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自己的父亲。 谢府这边的风波算是平息了,而花府的风波才刚刚开始。 徽墨紧赶慢赶,终于赶在谢母到达花府前,找到了正在忙着安排小厮打探宋南烛消息的花展毅。 他气都还没喘匀,就断断续续把谢沉砚回到谢府的事,以及谢沉砚说的话一字一句复诉给花展毅。 花展毅本来正在兴头上,听完徽墨的话,整个人如遭雷劈。 他连宋南烛都顾不上了,震惊又无措地瞪着徽墨,话里带上了几分幽怨。 “不是,谢沉砚他脑子有毛病吧!我才跟他说不要离开我家,这才一个时辰,他就到家了?明明是他非要逞英雄,单枪匹马闯贼窝救人,才会被山贼打成那样,怎么到头来,居然成了我对他动手了?!” 徽墨也知道自己说的太离谱,额上冷汗和热汗一起冒,慌忙解释。 “花少爷,我们家少爷也是不得已啊,他都伤成那样了,实在是瞒不住,要是让夫人知道他是被山贼打成这样的,夫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若是夫人带人去苍溪山找山贼算账,岂不是白白丧命!” “所以谢沉砚就把麻烦推到我身上?!” 徽墨赔笑,觑着花展毅的脸色,小心恳求:“能帮我们家少爷的只有您了,求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就帮他一把!” 花展毅皱起了眉头:“你们家少爷回家干什么?” 徽墨沉默了。 他也不知道自家少爷为什么要回家。 以往少爷在外边闯祸受伤时,都是躲在花府养伤,等伤养好了才会回府。 可如今,少爷明知道自己伤得重,明知道夫人看到自己伤不会消停,却还是执意回家。 少爷一向怕麻烦,贸然回家找麻烦,并不像少爷会干的事! 徽墨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花展毅半晌没听到徽墨回答,又看到徽墨一张不明所以的脸庞,心里顿时明白了一半。 谢沉砚做事一贯心血来潮,说一出,做的又是另一出。 这次就罢了,当作上辈子欠谢沉砚的吧。 谢沉砚之前帮自己顶过不少锅,自己帮他一次也没什么。 花展毅默默叹了口气。 谢夫人不好糊弄,得想个万无一失的法子。 花展毅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的目光在室内逡巡一圈,看到摆在案桌上的砚台,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有了主意。 走到案桌旁,拿起砚台,伸手递给旁边的人。 “时酒,你来,照着脸打。” 时酒当即会意。 看了看砚台,又看了看花展毅,再低头看着砚台,伸手接过砚台,又颠了颠砚台的分量。 嗯,不轻,至少能把人打得半死。 时酒犹豫问道:“少爷,你来真的?” 花展毅一脸视死如归:“来吧!” “那小人就冒犯了!” 时酒挥手举起砚台,正打算对着花展毅的脑袋砸下去。 忽然,花展毅抬起胳膊抓住了他的手。 “等等,我还没准备好!” 时酒只得等着花展毅做了几个深呼吸。 稍许,花展毅松开手。 时酒再次举起砚台。 “等等!”花展毅再次抓住了时酒的手,“我再准备准备!” 时酒:“……” 这次,还没等花展毅做好准备,门口小厮跑过来禀报,说是谢家夫人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上门。 时酒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猛地挣脱花展毅的手,扬起砚台狠狠一砸。 “砰”的一声,花展毅应声倒地。 随后,时酒俯下身,骑在花展毅身上,对着花展毅引以为傲的俊脸左右勾拳。 时酒边动手,边心疼道:“少爷,您受委屈了!” 手上的力道不仅不减,反而加重。 …… 当鼻青脸肿的时酒,带着十几个同样鼻青脸肿的小厮,抬着包扎得像粽子一样花展毅走到谢母前面,谢母一时间懵了,厉声质问。 “你们什么意思?!” 时酒命人把花展毅放在谢母面前,目光毫不示弱地对上谢母,语气悲痛。 “谢夫人不是想见我们家少爷吗,地上躺着的就是我们家少爷!” 地上的人形粽子是花展毅? 谢母狐疑地低头瞄了几眼,半蹲下来,仔细观察。 果然看到花展毅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脸上和身上的鲜血隐隐浸透纱布。 为了确定花展毅是不是装的,谢母又伸出手,戳了戳花展毅的脸,眼睁睁看着鲜血从花展毅脸上渗出来。 时酒表情愤恨:“谢少爷好狠的心,我们家少爷不过是跟他开了几句玩笑,他就变了脸,按着我们家少爷往死了打,我们几十个人都拉不住他!方才我们找大夫来看,大夫说我们家少爷就剩半口气了,能不能撑到明天,全靠祖宗保佑和自己的造化!” 谢母原本是带人来找花展毅算账的,没曾想,这才一会儿工夫,沉砚就从受害者变成施暴者了。 谢母半天没接上话。 时酒继续厉声质问:“谢夫人教出来的好儿子!谢少爷因为一句玩笑,不顾跟我家少爷多年同袍之谊,谢府又如何,王妃又如何,我们花家亦不是好欺负的!我们家少爷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花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时酒面上流露出的悲愤溢于言表。 谢母被时酒的指责给喊懵了。 事情怎么跟自己想得不一样? 合着,是沉砚先挑的矛头,花展毅才是受害者? 沉砚这孩子也真是,做事还是那么冲动,怎么能因为几句玩笑,就把人家打成这样。 谢母赶紧赔笑道歉。 “误会了误会了,沉砚不懂事,伯母在家已经教训过他了。伯母今天前来,是来替沉砚赔罪的,展毅啊,你跟沉砚从小一块长大,沉砚什么脾性你也知道,他回去就跟我说,他已经知道错了,你看,你们两都伤得不轻,是该在家好好养伤。伯母今天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东西,伯母家有几株上好的灵芝,最适合用来养伤,等改日伯母叫人把山参给你带过来,你就不要再怪罪沉砚了。” 时酒低头看了一眼花展毅,感觉戏也演得差不多了,冷哼一声,算是顺着谢母给的台阶下了。 第37章 拆穿 谢母匆匆离去。 因为走得太快,临出门,险些撞上站在门口的花晚柠。 谢母心虚得厉害,压根不敢仔细观察花晚柠的表情,低着头,小声打了个招呼,而后快速离开。 时酒在看到花晚柠的瞬间,雄赳赳的气势顷刻瘪了下去。 小姐什么时候来的? 小姐到底听到了多少? 小姐该不会要拆穿他们吧? 忐忑不安中,花晚柠一脸玩味。 等谢母的身影消失在众人视线中,花晚柠才缓缓走进会客厅。 时酒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笑着掩饰内心的紧张。 “小……小姐……” 躺在地上的装死的花展毅听到这话,脑子里一个激灵,眼睛悄悄睁开条缝。 果不其然看到了来者不善的妹妹。 他装模作样睁开了眼,作出一副悠悠转醒的表情,故作虚弱:“我这是怎么了?” 说着,挣扎起身,奈何全身裹得像粽子一样,动弹不得。 一个眼神示意时酒,想让时酒叫人把自己抬出去。 可时酒就跟眼睛瞎了一样,不仅没理会他的目光,还后退了几步,徒留他一个人暴露在花晚柠视野中。 花晚柠一步一步,空中弥漫着风雨欲来的紧迫感。 终于,她停在花展毅身前,居高临下低头,嫌弃地看着花展毅。 也不搭话,抬腿照着花展毅的屁股就是一脚。 花晚柠和打小体弱,自诩风流的花展毅不同。 她从小习武,脾性一点就着,隔三差五跟谢沉砚动手干架,几乎没在谢沉砚手下吃过亏。 这一脚,力道之大,半点没留情。 花展毅腰腹吃痛,闷哼一声,下意识想要蜷起来,却因为身上缠着纱布,一动都动不了。 旁边的时酒和十几个小厮看到小姐对少爷动手,十几颗心刹那揪紧,却都不约而同别过脸,不忍直视。 在场那么多人,尤其时酒还是打小跟着花展毅的心腹,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开口帮花展毅求情,更没有人敢阻拦花晚柠。 幸亏花晚柠还算有分寸,只踢了花展毅一脚,证明自己的猜想,便不再继续对花展毅施暴。 花晚柠先是侧目瞥了时酒一眼,而后又低头,抬起鞋尖轻轻踢了花展毅一脚。 时酒当即会意,招呼几个人凑到花展毅身边,动手拆除纱布。 须臾,严严实实的纱布被几人齐心协力拆下来。 花展毅除了脸上挂了点彩,身上完好无损。 花晚柠了然。 方才她路过谢沉砚暂住的厢房,看到房间里空无一人,又在府里找了半晌都没见人影,遂过来问兄长,谢沉砚去哪了。 没曾想,走到会客厅门口,就看到了一场好戏。 昨天晚上,他们才把重伤不醒的谢沉砚抬回来。 就算谢沉砚身体强健,伤势好得快,也不可能在这么多小厮的保护下,打伤花展毅。 说句难听的,谢沉砚现在就是个残废,一个残废能有什么威胁。 谢夫人来花府找兄长算账,肯定是已经知道谢沉砚受伤的事。 说不定,谢夫人已经把谢沉砚带回家了,所以谢沉砚的房间才会空无一人。 花展毅的伪装被拆穿,面子上挂不住了。 脸颊火辣辣的烧起来,半是羞愧,半是疼痛。 他撑着地板站起来,顾左右而言其他:“那个,今天天气不错啊,我记得院子里的花好像开了,时酒,咱们赏花去。” 拙劣的借口。 说完,绕过花晚柠,往门口走去。 时酒赶紧跟上去,小厮们也快速跟上。 一群人呼啦啦离开。 花晚柠转身看着众人狼狈逃离的背影,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哼,男人啊,花花肠子果然多。 摊上这样一肚子阴谋阳谋的兄长,真是倒霉。 花府这边,花展毅不惜用自残瞒住谢母。 而谢府内,徽墨刚把自己在花府的见闻告知谢沉砚,谢沉砚又给徽墨派了一个任务——去宋府传话。 鉴于他上次救了宋南竹后,宋南烛跟宋父登门,才造成了母亲误以为他要娶亲的乌龙事件。 这次,他吸取教训。 自己救了宋南烛,宋南烛那个死心眼肯定会再次过来登门。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既然花展毅已经顶包了,就没必要再牵扯上宋南竹。 之前他不等花展毅带兵,孤身一人闯上苍溪山,就是怕宋南烛狼狈的样子被人窥见。 姑娘家最重名声,万一那些兵蛮子嘴巴不牢靠,把山贼想欺负宋南烛的事宣扬出去,那宋南烛这辈子就毁了。 谢沉砚隐瞒苍溪山的经历本是好意,然而,说出来的话却变了味。 “宋南烛,小爷我救你纯粹只是因为小爷仗义,小爷知道你很感激小爷,想登门道谢。其实大可不必!你要是登了我谢府的门,让旁人知道了,不知道会编出什么难听的话,小爷一世英名可就毁了,你不要脸,小爷还要脸呢!小爷也知道你想以身相许,可你姿色平平,寡淡无趣,实在是配不上小爷。识相点,以后见面最好装作不认识……哦,不对,咱们以后都不要见面了,免得你对小爷余情未了,小爷我可不是什么烂桃花都能够得上的!” 针尖一样伤人的话。 当徽墨把谢沉砚的话一字一句转述给宋南烛以及宋父,宋父气得火冒三丈,当场拍桌子。 “竖子!自以为是!自作多情!自命不凡!他以为他是谁,是金子吗?人人都非得爱他?还登门道谢,他哪来的脸!” 骂完谢沉砚,又安慰宋南烛:“南烛,这臭小子脑子有病,他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以后离他远点就好!” 不同于父亲的气愤,宋南烛听了这番话,倒是没有生气,只是心里有点不舒服。 在苍溪山的时候她就见识到了谢沉砚的嘴欠。 他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未必是这样想的。 她有些疑惑。 她问过父亲,父亲说她失踪后,他确实报了官。 可那会儿,父亲被人打晕了,醒来后回府叫上小厮们,在荆州城找了好几圈,实在找不到她,这才报了官。 父亲是申时末报的官,可那个时候,谢沉砚已经在山上了。 从荆州城到苍溪山,就算快马加鞭也得一个时辰。 也就是说,父亲还没报官,谢沉砚就已经知道了自己被绑上山。 是巧合? 还是另有隐情? 宋南烛决定等过段时间,下次跟谢沉砚见面的时候,再找机会问清楚。 第38章 出门 这一等就是三个月。 三个月时间里,宋南烛、谢沉砚和花展毅各自在家养伤。 整整三个月,宋母一眼都没去看过宋南烛,甚至问都不问一句。 宋南姝倒是时不时会去陪宋南烛说话,可惜每次她没待多长时间,都会被人叫走。 宋父怕宋南烛一个人无聊,把家里的一间铺子交给她打理。 宋南烛从小被宋父带在身边,读书记账,打理生意都不在话下。 只不过,之前她一直是协助父亲,而这次,则是她第一次独当一面。 趁着养伤的空闲,宋南烛不仅把铺子里的账本背得滚瓜烂熟,在家里研制了几款新布料,还定下了铺子接下来半年经营的计划。 万事准备就绪,宋南烛打算去铺子里看看。 父亲把铺子交给她,她也就是铺子里的新东家。 作为新东家,合该到店里看看。 鉴于前两次出门都被山贼盯上的教训,此次出门,宋南烛可谓慎之又慎。 这次,她让府里的小厮,提前半个月观察府外是否有可疑人士徘徊。 直至再三确认,府外无可疑人士,才定下出门日期。 出门前,她换了一套满大街都是的青灰布衣,把额前的几绺碎发放下来,遮住半张脸,又在脸上抹了一层薄灰,把自己装扮得与寻常妇人无二。 宋南烛除了带上小环,还让府里的三名小厮陪自己一道出门,以防不测。 虽然她还没弄清楚自己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山贼到底听命于何人,虽然她很怕自己还会重蹈覆辙,再次陷入险境,但心里再害怕,该出门的时候,还是要出门。 家里虽然安全,但她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家里。 宋南烛出门的日子是个特殊的日子。 寒山寺的妙法大师下山,计划在府衙门口做法事,为百姓消灾祈福。 城内的善男信女们为了聆听大师的教诲,削尖了脑袋去占位挤前排。 宋南烛刚来陈郡,就是因为听说寒山寺的妙法大师灵验得很,不仅能替人堪舆前程,还善辨人心。 所以,她才会心血来潮,带着小环去寒山寺找大师解惑。 只是后来,她一而再被山贼盯上,不得已在家养伤,去寒山寺的事才暂时搁置了。 今天,大师下山弘扬佛法,城内得闲的人都去看热闹了。 这于宋南烛而言,既是个出门的好机会,也是个解惑的好机会。 宋南烛出门后,尽量往人多的地方挤。 前两次出门都出现了意外,这次出门,宋南烛不免紧张。 陪她一块出门的小环也看出了她的紧张,一路上都在陪她说话。 陈郡有哪些好吃的东西,有哪些好玩的东西,有哪些远近闻名的仁人志士…… 一路解说下来,宋南烛总算慢慢消除戒心。 就在宋南烛以为,今天不会再发生意外时,人群中忽然有双眼睛定格到她身上。 尽管宋南烛打扮得和周围的妇人一样,谢沉砚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人堆中,那个人明明很普通,但在谢沉砚眼里,宋南烛就是和旁人不同。 谢沉砚甚至觉得,哪怕自己闭上眼,也能感知到宋南烛的所在。 站在谢沉砚身边的花展毅扬起手里的折扇,当着额前,目光在人群中来回扫射。 “沉砚,你说,今天南烛姑娘会出门吗?” 谢沉砚明明已经看到了乔装的宋南烛,却应付道:“我怎么知道。” 他脑海中忍不住开始浮现宋南烛的脸庞。 一身粗布麻衣,身无环佩,脸上不知道弄了什么东西,还有她今天好像没戴之前的那支簪子…… 在家养伤期间,谢沉砚偶尔会想起苍溪山的经历。 想到宋南烛,心里就油酸又涨。 理智和感性拉扯他的神经。 理性告诉他,不要整天胡思乱想,在苍溪山上发生的一切,就当做是一场梦,梦醒了就该快点忘掉。 可感性却一遍遍提醒他,宋南烛是老天爷给自己选定的妇人,他要是再放任花展毅对宋南烛图谋不轨,夫人就要没了。 谢沉砚是个极其好面子的人,他说过的话,哪怕后悔了,也会死撑着。 好不容易,谢沉砚说服自己放下宋南烛,跟花展毅一道出门。 结果出门没多久,就看到宋南烛带着她的侍女出现在自己眼前。 一瞬间,沉睡的记忆苏醒。 一帧又一帧画面从脑海闪过。 她冷静安排下山的路线,她毅然挺身从山贼手下救出自己,她认真治疗自己被毒蛇咬出来的伤…… 那个倔强固执的少女,那双明亮透彻的眼眸…… 站在谢沉砚旁边的花展毅东张西望。 “别愣着了啊,时酒、徽墨,你们去帮我找找,务必要找到南烛姑娘,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南烛姑娘应该会出门!” 不同于花展毅的兴致勃勃。 谢沉砚神色恹恹。 他感觉自己一颗心分裂成两瓣,一瓣咕咕冒着泡,另一瓣慢慢结成霜。 看着兴奋的花展毅,酸涩泛上谢沉砚心头。 刺耳的话不由自主说出了口。 “差不多够了,就你这样,跟小混混臭流氓有什么区别?!” 花展毅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谢沉砚语气中的不悦,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跟谢沉砚相交多年,很清楚谢沉砚的性情。 谢沉砚这家伙,没有一句话是能听的。 这厮心情不好的时候,说话尤其难听。 哪怕他心情好,说话也时常带刺。 所以对于谢沉砚的话,花展毅向来都是选择性聆听。 他要是真的把谢沉砚的话放在心上,不然,都不知道被他气死过多少次了。 花展毅扭头瞥了谢沉砚一眼,语气自得:“我跟那些小混混臭流氓可不一样!” 谢沉砚冷哼一声,语气中充满了不屑:“我看,也差不了多少,有哪个正经人像你那么猥琐,整天什么正经事都不干,净盯着人家姑娘!” 花展毅目光中流露出些许迷惘。。 好吧,他承认,自己每天派人去打听关于南烛姑娘的消息,是有些过分。 但他也是因为仰慕南烛姑娘,想多了解南烛姑娘,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这应该不是不能饶恕的罪过吧。 第39章 警惕 花展毅在心里反复安慰自己,不要把花展毅的话放在心上。 想通之后,他松了口气,道:“我承认,我这么做,确实有些不妥,但我是真心的!” “俗话说,千金易得,真心难求,待日后我跟南烛姑娘成一对儿了,想必她也能原谅我。” 谢沉砚嘲讽地冷哼一声。 真心?一对?原谅? 花展毅有个球头真心! 就算有真心,也是千千万万瓣真心,昨天阮姑娘,今天李姑娘,明天陈姑娘…… 这种花心大萝卜,还痴心妄想跟宋南烛凑一对,还想让宋南烛原谅他,做他娘的白日梦! “花展毅,你还真是……” 谢沉砚的话只开了个头,花展毅啪地一拍手里的折扇,快速抵在谢沉砚肩胛处。 “今天是个好日子,你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谢沉砚冲他翻了个白眼,一把拍开扇子,继续自己未完的话。 “你还真是把厚颜无耻这四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花展毅只当没听到。 “今天我心情好,就不跟你计较。” 说完,抢在谢沉砚说出更难听的话之前,转头对旁边的时酒说道:“时酒,咱们找人去!” 旋即带着时酒钻进人群中。 眼睁睁看着花展毅和时酒被汹涌的人群淹没,徽墨觑着谢沉砚的脸色,凑到谢沉砚身边,小心翼翼开口。 “少爷,咱们真的要把少夫人让给花少爷吗?” 谢沉砚心里乱糟糟,没有纠正徽墨的话,而是狠狠瞪了徽墨一眼,目光中隐隐带着幽怨。 而后,选了和花展毅相背的方向,一头扎进人群。 徽墨当即跟上。 可谢沉砚走得太快,街上人又太多,没一会儿,徽墨就把人跟丢了。 谢沉砚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而花展毅在街上找半天,终于在宋氏布行找到了乔装的宋南烛。 看着眼前粗布麻衣,身无环佩,灰头土脸的宋南烛,花展毅险些没认出来。 好在他还记得宋南烛身边的小侍女,才凭小侍女的身份,推断出宋南烛的身份。 花展毅站在宋氏布行门口,直勾勾地盯着宋南烛。 宋南烛隐隐察觉一丝异常,猛地转头看向门口,却并未发现什么反常情况。 再次扎进人群,随人潮移动的花展毅拍拍胸口,一阵心慌。 其实他大可以大摇大摆走进店里,光明正大和宋南烛搭讪。 可不知为何,宋南烛一看过来,他就心虚。 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替脑子做出了决定。 跟在花展毅身边的时酒不解。 “少爷,您在做什么,跟宋姑娘玩躲猫猫吗?” 花展毅抓住时酒的胳膊,一脸苦恼。 “不是我想躲,是我的腿不听使唤啊!” “那您还打算继续祸害宋姑娘吗?” “什么叫祸害,会不会说话?!” 时酒“哦”了一声,换了个词汇:“那您还打算继续跟宋姑娘交朋友吗?” “交!为什么不交!我好不容易才等到南烛出门,一定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时酒在旁边悄悄做了个嘲讽的表情,暗忖:少爷,您用那些上不得台面见不得光的伎俩的时候,也要分人好不好,人家宋姑娘是什么人,跟那些养在闺阁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平日不是做女工女红,就是幻想风花雪月的娇娇小姐可不一样,人家可是两次从山贼手里全身而退的狠角色,就您,还想染指人家宋姑娘? 时酒到底记着自己的身份,吐槽的话不敢明说。 花展毅却从他脸上看出了几分不对劲儿。 “你什么表情?” 时酒收起心里的小九九,张口就来:“少爷,我在想,您该用什么法子跟宋姑娘套近乎比较有效。” 花展毅脸上缓缓露出笑容,自得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你家少爷我已经想到法子了!” “什么法子?” 花展毅勾勾手指,示意时酒附耳过来。 接着,他如此这般,如此这般,把自己的想法一一道来。 时酒听完花展毅的计划,狐疑地看着花展毅。 “少爷,我怎么感觉你的计划不太靠谱,行不通?” 花展毅自信满满:“你懂什么,谢沉砚救了她两次,那我就救她三次,我就不信她不心动!” “可是少爷……” “没有可是!” 花展毅打断了时酒的话,“就算沉砚对南烛有救命之恩又如何,谢沉砚嘴巴那么坏,除非他变成哑巴,不然这世上,是不会有姑娘喜欢他的。这世上,哪个姑娘不喜欢风度翩翩,又温柔儒雅的男子!” 说着,“唰”地打开折扇。 折扇正面用浓墨写着才高八斗,背面写着玉树临风。 一把最普通不过的折扇,经由花展毅的手一扇,把花展毅身上自恋的气质烘托到极致。 花展毅看着信心满满,势在必得的花展毅,心想:还真有几分歪理。 很快,时酒领了花展毅的吩咐离开。 而花展毅则守在宋氏布行门口,做贼似的,时不时打量宋南烛一眼。 越看越欢喜。 宋南烛在铺子了交代掌柜和伙计有关生意的事,心中一直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人在偷窥自己。 可每次她看向门口,都找不到那道视线。 她怀疑是自己多虑了。 等交代完事,带上小环和几个小厮离开。 从自家铺子出来,她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带着小环和几个小厮来到府衙门口。 寒山寺的妙法大师借府衙门口办法事,导致了府衙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 人山人海中,有拿个椅子坐在前排的,有踮脚站在中间的,还有爬到树上的。 挤在人群中的绝大部分人,都被晒得汗流浃背。 宋南烛来得晚了,找不到好位置,只能将就着找了个有树荫的地方。 她所在的位置距离府衙门口较远,加上现场人又太多,她根本看不见妙法大师,只能看到一个又一个后脑勺。 现场人虽多,却没有一个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只有妙法大师一人论道传法。 大师声线浑厚,语调中有一种古朴的质感,透着对世人的博爱。 宋南烛虽然听不懂佛法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大师的话像是山顶传来的悠远钟声,能缓缓平复心中的激荡。 沉浸在传道气氛中的宋南烛降低了警惕心,全然不知人群中有好几双眼睛盯上了自己。 第40章 被堵 天气逐渐闷热,再没有一丝凉风。 头顶的乌云一层一层占据天幕,不一会儿,像一块帷布黑压压罩下来。 惊雷划破苍穹。 人群的最前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开始骚乱。 须臾,众人四散开来。 宋南烛待在原地,想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再去找妙法大师询问做梦的事。 可她没想到,还没待多长时间,汹涌的人群已经裹挟她离开。 她感觉一直有人在背后推搡自己,但转身看,只看到每个人脸上的焦急忙慌,生怕走慢一步被雨淋到,压根分辨不出是不是故意的。 宋南烛顺着人潮走了一段时间,忽然发现,小环和自己带出来的小厮都不见了。 她顿时有些慌了。 “小环!” 大声呼唤,等不来回应。 人潮汹涌,多的是找不到同伴的人。 宋南烛的呼唤没传多远,就被淹没在鼎沸人声中。 等众人彻底散尽,宋南烛也不知道自己跟着人群走到了哪。 她想折回去找小环,却发现自己找不到路了。 宋家搬来陈郡也才三个月,期间,宋南烛一直待在家中,今天出门都是小环在带路,如今跟小环走散,她认不得回去的路了。 看着只剩寥寥几人的街道,宋南烛心头生出几分警惕。 虽然是在城内,周围时不时会有官兵巡逻,但上次她被人敲闷棍也是在城内。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宋南烛生出几分怯意。 回家?还是继续找小环? 这会儿街上还有不少人,若自己此时回家,倘或路上遇到什么意外,还能大声呼救,周围说不定会有热心肠的人主动伸出援手。 若自己继续找小环,等待会儿找到小环,街上的人可能走光了,到时候,若是有人想打她主意,她该如何应对? 等自己回家,小环他们找不到自己,肯定会回家报信,她只需在家等小环他们回来就好。 况且,自己才是那个被山贼盯上的人,自己走了,小环他们反而更安全。 宋南烛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还是趁早回去。 她虽不知道回家的路,但知道自家在城东。 陈郡地处中原地区,多刮西北风。 她强迫自己静下心,感受迎面而来的凉风,根据风向,判断出宋家的大致方位。 正准备回家,这时,有个面目和善的中年妇人推着一个摊子朝她缓缓走来。 妇人见宋南烛一动不动待在原地,关切走到她身旁询问。 “姑娘,这天马上要下雨了,你怎么不回家?” 面对陌生人的善意,宋南烛微笑以待。 “这就回去了,多谢您关心。” 妇人停下脚步,调整了一下推车的方式,状似闲聊道:“方才我从那边过来,看到宋家的人在找人,好像是他们家的小姐丢了,也不知道现在找着人没有。” 宋南烛听取关键信息,上前帮妇人搭手推车。 “宋家?婶子,您怎么知道是宋家的人在找人?” “姑娘看着面生,想必也是刚来陈郡不久,我陈嫂在陈郡生活三十多年,城里哪户人家是干什么的,我都一清二楚。我夸句大,陈郡各家府上的无论是老爷小姐,还是管家仆妇,就没有我不认识的,那边那几个人之前在街上买过东西,还叫人把东西送到宋家,可不就是宋家的人。” 宋南烛了然:“这样啊,那陈嫂您能告诉我,找人的那些宋家人在哪吗?” 自称陈嫂的妇人转身指了个方向:“从这儿直走,然后从第三个路口开始,一直左拐三个弯就到了。” “谢谢您。”宋南烛诚挚道谢。 最终,她还是决定回去找小环。 按陈嫂所说,小环应该跟自己相距不远。 既如此,只要自己加快脚步,一定很快就能找到她。 到时候,说不定还能赶在街上人散完之前回到家。 宋南烛朝着陈嫂所指的方向跑去。 等到宋南烛的身影拐过一个弯,消失在另一条小街道,花展毅才从一条不起眼的巷子里钻出来。 他走到陈嫂身边,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子,交到陈嫂手中。 陈嫂接了银子立刻变了脸色,捧起银子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发现咬不动之后,喜笑颜开,一脸谄媚。 “花少爷,以后再有这种事,还找我,下次我少收你点银子!” 花展毅不置可否,心底却暗暗得意。 果然,坑人的事,就得找这种老赖。 被老赖骗进巷子里的宋南烛逐渐察觉出不对劲。 前边的路越走越窄,越走越偏。 如果说小环他们在找她,肯定是在大街上找,不可能钻进这种小巷子里。 意识到受骗的宋南烛赶紧掉头。 然而没等她走回大街上,就看到折回的路上多了个身材高大魁梧,一脸不怀好意的男人。 宋南烛心底生出不祥的预感,只觉一盆冰水兜头泼下,脊背发寒,毛骨悚然。 她的心脏狂跳,刻骨铭心的画面一遍遍闪过脑海。 她控制不住自己全身发抖,双腿发软。 几乎是瞬间,宋南烛慌不择路奔逃。 然而没跑多远,就发现前路又被人堵住了。 高矮胖瘦体型不一的四个男人分别从四条巷子钻出来,不约而同堵住所有能够逃离的走道。 宋南烛下意识伸手,想要拔下鬓间的簪子。 不幸的是,她今天没有戴簪子,只绑了两条发带。 宋南烛目光环视四周,没有看到任何能够防身的,锋利的东西。 一颗心骤然沉入谷底。 明明怕得发抖,宋南烛还是死死咬住牙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第一反应就是逃! 宋南烛视线移到矮小的男人身上,撒腿冲着男人的这边跑。 男人们显然没想到宋南烛胆子这么大,愣了一会儿神,才反应过来去拦她。 宋南烛卯足劲,用全身力气去推男人。 瘦小的男人跟竹竿似的,一推就倒。 宋南烛抓住逃生空间,脚下生风,一溜烟钻进另一条巷子里。 其他三个男人见状不妙,大声骂了句娘,赶紧追上去。 宋南烛才从一个险境逃出来,转身又跑进了另一条死路。 第41章 转折 笔直的胡同被一堵高墙拦住。 宋南烛尝试翻过围墙,可墙壁实在太高,她还没爬到上边,就摔了下来。 眼看着紧随而至的男人堵住唯一一条出口。 “小美人,你怎么不跑了?” 男人调戏般揶揄。 宋南烛用尽全身力气呐喊:“来人啊!救命!” 尾音落下的瞬间,空中又是一道惊雷。 巨大的轰鸣声掩盖了她的求救声。 几个男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纷纷露出猥琐的笑容。 “小美人,就算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宋南烛不认命,声嘶力竭的求救,把希望寄托于住在巷子里的居民,希望有人能听到自己的求救声。 然而,她等了好一会儿,非但没等到救星,反而等来了先前被自己推倒的矮子。 如果堵在巷子里的只有两个人,她或许还能试着逃出去。 可现在有四个人,她一个弱女子,对付一个人已经很吃力了,要同时对付那么四个人,根本没有胜算。 眼看着几人一步步逼近,宋南烛捡起地上的一截竹竿,充当防身的武器。 宋南烛心中充满了绝望,但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尽管她的目光颤抖,双手也在微微发颤,语气中却听不出丝毫慌乱,“你们想要劫财还是劫色?” 四人中,身材最魁梧的男人轻佻地打量着宋南烛,话中充满了轻蔑。 “劫财?你有财让我们劫吗?” 话刚说完,宋南烛就察觉出了反常。 不对,这些人不是山贼。 先前,两次来抓她的山贼都长得雄壮魁梧,一脸匪气。 而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四个人,高矮胖瘦各有不同,除了最高大的男人长得跟山贼沾点边,其他三个人哪有半点像山贼的样子。 倘若这四人真的是冲她而来的山贼,应该知道她的身份。 宋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却也有两代攒下来的积蓄,拿出点银子买平安并不难。 可这四个人笃定了她拿不出钱。 宋南烛悬着的一颗心缓缓落下,语气更加镇定。 “我家是开布行的,家里有很多钱,只要你们放了我们,要多少银子钱,我都能给你们。” 四人听了宋南烛的话,嘲讽的笑出声。 “就你这样的,家里能有多少钱?” 宋南烛抬手,拿袖子擦干净脸上特殊的脂粉,露出白皙的脸庞。 重申道:“我只是怕麻烦,才把自己弄成这样,其实我家里很有钱,你们想要多少我都能给你们。” 所谓人靠衣装。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皓齿朱唇也是评判一个人的标准。 试想,一个整日顶着烈日在地里劳作的农妇,就算天生丽质,也养不出细皮嫩肉。 几人看到宋南烛的真实容貌,立刻收起亵慢的目光。 狐疑道:“你家里真的很有钱?” “五百两。” 宋南烛心里多了几分底,看着眼前的四个男人,冷静报出一个数字。 …… 几墙之隔的街道上,花展毅还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 他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是时候该进去英雄救美了,才有模有样地理了理衣裳,反复确认自己的状态。 深吸一口气:“南烛姑娘,我来救你了。” 刚准备走进巷子里,忽然就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转头一看,发现是谢沉砚。 他随口问道:“沉砚,方才你去哪了?” 谢沉砚看上去心情很好,眉梢眼角微微上扬,说话也罕见没有带刺。 “搭戏台。” 搭戏台? 花展毅被谢沉砚的回答搞懵了。 “什么戏这么好看?还劳动你亲自去搭台子?” 谢沉砚没有明着回答,而是含糊道:“一场好戏。” 花展毅还想追问,可听到巷子里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当即把谢沉砚的话抛之脑后。 “我这边有要紧事,待会儿再跟你说。” 说着,甩了甩衣袖,准备好用最完美的姿态迎接英雄救美的开场。 然而,刚走出一步。 “花公子!”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花展毅心里有些不悦,想看看又是谁来坏自己的好事,转身一看,登时傻了眼。 钱多多! 灰暗的记忆瞬间笼罩下来。 被少女支配的恐惧蔓上脑海,花展毅连宋南烛都顾不上了,撒腿就跑。 “花公子,人家姑娘叫你呢,怎么不应一声?” 谢沉砚眼疾手快抓住花展毅的肩膀。 他手下用了九成九的力道,不仅把花展毅肩膀抓得生疼,还让花展毅无法挪动半步。 谢沉砚看热闹不嫌事大,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调侃道:“钱姑娘又不是洪水猛兽,你跑什么?” 花展毅想揍谢沉砚的心都有了。 钱多多确实不是洪水猛兽,但她比洪水猛兽还要恐怖! 谁家的洪水猛兽能一掌劈碎一块石板? 谁家的洪水猛兽断人子孙眼睛都不眨一下? 谁家的洪水猛兽把男人堵在屋子里上下其手? 一想到那段屈辱的记忆,花展毅面如菜色,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本能的恐惧:“谢沉砚……你……你再不放开我,以后连兄弟都没得做!” 谢沉砚“哦”了一声,双手抓着花展毅的肩膀,强迫他转身。 然后用力这么一推。 好巧不巧,刚好推到钱多多怀里。 钱多多身上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衫子,鬓间佩戴着同色系的绒花。 她长了一双杏仁眼,脸上有些许尚未消减的加肉,整个人看上去既富态,又圆润可爱,压根看不出是个能一掌劈碎一块石板的狠人。 而她身边的侍女跟她一样,也是一身淡黄色衣裙,看起来憨态可掬。 钱多多一把抱住即将摔倒的花展毅,漆黑的眼珠子泛出精光。 “花公子,好巧啊,咱们又见面了!” 面对憨态可掬的钱多多,发展毅吓得腿软,一阵胆寒。 他开始拼命挣扎。 然而他的挣扎对于钱多多来说,根本微不足道。 就像绵软兔子逃不出笼子,花展毅也逃不出少女的掌心。 钱多多兴奋的看着花展毅,长得甜美的脸上竟露出近乎猥琐的笑容。 “自从上次广云台一别,我对花公子可是念念不忘啊。” 这语气,活脱像流连青楼的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妇女。 谢沉砚看着正在受辱的花展毅,心头无比畅快。 第42章 戳穿 钱多多拖拽着花展毅离开。 明明花展毅的体型比钱多多健硕,可他拼了命的挣扎,都被少女轻巧化解。 花展毅不甘心就此落到少女手里,抓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高声呐喊:“谢沉砚,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帮我!” 待在不远处看戏的谢沉砚闻言,微微勾起嘴角,十分好心情的朝花展毅走去。 花展毅还以为谢沉砚这家伙良心发现,终于肯来救他了,心中顿时生出无限希望。 钱多多身边的侍女金灿灿见状,护主地挡在钱多多身前,皱着眉,一脸凶煞的瞪着谢沉砚。 “你要跟我们家小姐作对?” 明明是个看着娇滴滴的姑娘,说话的字里行间却带着几分杀气。 谢沉砚看了眼花展毅,又看了眼钱多多,最后把目光移到面前的金灿灿身上。 就在三人以为他想动手抢人时,谢沉砚忽然弯下了腰,捡起花展毅挣扎时,不小心掉在地上的折扇。 他把折扇交到金灿灿手里,叮嘱道:“可千万拿好了,我们家花少爷最稀罕这把扇子。” 说完,又把目光转向花展毅,露出一个十分欠扁的笑容:“花少爷,一路走好!” “谢沉砚!”这一声是愤怒的咆哮声。 谢沉砚理都不理他,转身就走。 “谢沉砚!”这一声是哀怨的祈求声。 谢沉砚仍旧不理会,继续前行。 这世上,谢沉砚最敬佩两个女人,一个是自家大姐,另一个就是钱多多。 他大姐是谢家最出色的女儿,精通琴棋书画,女工女红,打小就以最严苛的标准要求自己,说话做事圆满周到,是陈郡所有女子都争相效仿的榜样。 而钱多多则是当朝户部尚书的独女,看似弱不禁风楚楚可怜,实际上却是一掌拍碎一块石板,把花展毅这个花中浪子绑起来,压在床上扒衣服的狠人。 当初钱多多跟着表兄来陈郡游玩,结果被花展毅盯上了。 和所有人一样,最开始花展毅被钱多多的外表所迷惑,以为她是个娇滴滴的弱女子,每天想方设法跟人家套近乎。 花展毅以为自己是俘获少女芳心的猎人。 可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在钱多多眼里,自己才是那个落入陷阱的猎物。 一失足成千古恨。 钱多多把花展毅法办的那晚,钱多多成了花展毅生命中的阴霾,那一晚也成了花展毅生命中最耻辱的回忆。 花展毅的呐喊声越来越弱。 不多时,花展毅的声音终于彻底消失,花展毅和钱多多的身影也消失在了街上。 谢沉砚好整以暇地摆弄自己的衣裳,反复确认自己的状态达到最佳。 深吸一口气:“宋南烛,我来救你了。” 说完,他大跨步走进巷子。 谢沉砚心情有些许澎湃,步子越迈越大。 巷子七拐八弯,不熟悉路况的人很容易迷失方向。 不过谢沉砚打小就到处上房揭瓦,时不时弄出几件鸡飞狗跳的混账事,陈郡的每一条街巷都记录了他做的荒唐事。 谢沉砚用最短的时间走进巷子最深处。 当他拐过最后一面墙,如愿看到了被高矮胖瘦堵在巷子里的宋南烛。 谢沉砚清了清嗓子,说出在脑子里过了几十遍的话。 “宋南烛,怎么每次你都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 话音刚落,五双眼睛齐刷刷望过来,整齐划一得接近诡异。 谢沉砚心里膨胀的厉害,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异常,自得地朝宋南烛走去。 矮小的男人压低声音在宋南烛耳边说道:“宋姑娘,就是谢公子!就是他给我们银子让我们假装欺负你,然后他再出来英雄救美!” 四人只是收了钱,答应帮人办事,却不知道设计这出英雄救美的人并非谢沉砚。 谢沉砚浑然不觉自己被人卖了,看到有人靠近宋南烛,还想对宋南烛动手动脚,心底的怒火直烧。 “你他娘的!” 眼看谢沉砚眼中怒火中烧,高矮胖瘦慌忙后退几步,躲在宋南烛身后。 在街上混的人都听过陈郡小霸王的恶名,今天招猫,明天逗狗,看哪个人不顺眼就直接动手。 你跟他讲道理,他给你看拳头! 宋南烛见四人如此惧怕谢沉砚,主动上前一步,挡在四人身前。 谢沉砚终于开始察觉到不对劲了。 等等,他想象中的画面,应该是高矮胖瘦朝他冲过来,然后被他三两招打得落花流水。 现在怎么反倒是高矮胖瘦站在宋南烛身后? 难道说,这短短的两刻钟内,发生了什么出乎他意料的事? 谢沉砚虽狐疑,却并未放慢脚步。 快步走到宋南烛身边,关切地询问:“宋南烛,你没事吧?” 宋南烛直视他的双眼,目光凌厉地质问。 “谢公子,小女子自问从未得罪过您,您为何要如此捉弄于我?” 谢沉砚被问懵了。 什么情况? 他干什么了? 宋南烛这话什么意思? 谢沉砚停在宋南烛身前。 目光看到宋南烛衣衫整洁,表情镇定,只是鬓发有些许凌乱,这才放心。 “宋南烛,你怎么了?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宋南烛没有答话,而是反问:“谢公子,这段时间,我一直有个疑问,之前我两次遇险,谢公子为何出现得如此及时?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巧合,现在第三次难道是意外?” 谢沉砚被难住了。 之前宋南烛一直追问这件事,都被他糊弄过去了。 可这次情况跟前两次都不同,他要说什么才能糊弄过去? 迟疑了片刻,谢沉砚还是决定采取一贯伤人的回答。 “你当自己是什么香饽饽?小爷我这么稀罕你?” 自大、不屑,甚至还有些许鄙夷。 他总是能用寥寥几句话痛击人心。 说话间,躲在墙角的高矮胖瘦终于鼓起勇气,排着队朝谢沉砚走来。 各自从怀里拿出一定银子,轮流塞到谢沉砚怀里。 “谢少爷,您之前交代我们办的事我们实在办不了,银子还给您。” 手里的银子以及四人的话,仿佛化为一记耳光,轻描淡写地扇在谢沉砚脸上。 不痛不痒,却让人很是难堪。 第43章 失望 十分有眼力见的高矮胖瘦四人塞完银子,看形势不对劲,登时推搡着离开。 虽然他们也不想得罪谢沉砚,但实在架不住宋姑娘给的太多。 十两的锭银,和一百两的银票,只要不是傻子,肯定会选择银票啊! 至于谢沉砚,得罪就得罪吧,大不了以后见到他绕道走。 这年头,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啊。 高矮胖瘦离开后,巷子里只剩宋南烛和谢沉砚。 宋南烛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看着谢沉砚,眼里充满了哀伤和失望。 谢沉砚被她看得心烦意乱。 欲开口辩解,可他骨子里的骄傲自大又让他觉得没有必要。 沉默的氛围在空气中弥漫。 天色愈暗,细密雨丝在两人之间飘落。 好半晌,宋南烛终于开口:“所以,谢公子还是不愿意说吗?” 谢沉砚也不是不愿意说,而是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是那个困扰了自己整整两年的梦境? 还是一时的于心不忍? 抑或是被自己出卖的花展毅? 明明他跟宋南烛只见过三次面,却发生了那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事。 宋南烛久久未见谢沉砚回答,自嘲的笑了一声,眼里满满都是失望。 “承蒙谢公子多次搭救,小女子荣幸之至,只是小女子蒲柳之姿,实在配不上公子,从今往后,无论小女子被人围堵,还是草革裹尸,都请公子不要费心了。” 明明是极其温和的语气,谢沉砚却听出了八分决绝。 暮雨潇潇。 细密的雨水落在宋南烛发间,也让她的眸子里充满了水汽。 谢沉砚被宋南烛的目光刺痛。 他想,或许自己是该解释一下。 虽然整件事听上去会让人难以接受,但或许宋南烛也是能理解的, 谢沉砚在心中酝酿话语。 可还没等他说出口,宋南烛已经转身了。 谢沉砚下意识抓住宋南烛。 “宋南烛!” “别碰我!” 宋南烛猛地甩开谢沉砚的手。 她甩得太用了,谢沉砚又离她太近,这一下刚好甩到谢沉砚脸上, “啪!” 清脆的声响。 谢沉砚懵了。 他长这么大,虽说也挨过不少打,但还是第一次被人扇耳光, 不带羞辱的意味,却有着实质性。 谢沉砚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盯着宋南烛。 宋南烛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心中生出些许愧疚,但想到谢沉砚对自己做了什么事,那点愧疚便再次被失望和恼怒压了下去。 她原地驻足,等着谢沉砚或叱骂,或还手。 然而等了许久,没有等来任何叱骂,更没有等到同样分量的耳光。 宋南烛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伸手给自己来了一下。 “啪!” 更加清脆的声响。 这一下,比方才无意的那一下更重,迅速在白皙的脸上留下醒目的红印。 宋南烛心想,一人一下,也算是扯平了。 她最后深深地看了谢沉砚一眼,再没说一句话,再次毅然转身离去。 这回,谢沉砚没有再伸手。 尽管挨了一下,谢沉砚却并未感受到羞辱。 甚至在看到宋南烛对自己动手后,他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觉得荒谬,又感到失望,甚至还有点委屈难过。 至于吗,他又没说什么,就这么想跟他划清界限,撇清关系? 谢沉砚赌气不出声,伫立在原地。 他忍不住去想,如果宋南烛肯像之前一样回来,再几句软话,自己也不是不能把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然而,直到宋南烛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她也没有再回头。 谢沉砚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巷子里归于寂静,只有细密雨水落在屋檐上发出的沙沙声。 他心里又酸又涨,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头颅不由自主垂下来,眸子里的光芒逐渐黯淡。 他开始后悔自己对宋南烛说了那些话。 生平第一次妥协地思索,要不然自己还是追上去吧,毕竟宋南烛也挺无辜的。 谢沉砚在心里鼓足勇气,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颅。 只迈出一步,巷子又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这是……宋南烛? 宋南烛又回来了?! 猜想浮上脑海的一瞬间,一股热流涌上心头。 谢沉砚本黯淡的眼眸顷刻焕发光彩,就像天光落到眼里。 他控制不住嘴角得意的喜悦,微弱的弧度上扬,再上扬。 巷子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谢沉砚忍不住又往前走了几步,在狭小逼仄的巷子里找到宽敞的地方,拼命压制住心底的喜悦。 当脚步声出现在巷子口,谢沉砚掐准时间转身,状似漫不经心开口。 “宋南烛……” 后续的话没有继续下去。 走到巷口根本就不是宋南烛,而是徽墨! 看到徽墨的瞬间,谢沉砚只觉有冰水兜头浇下,浇熄了冒着热气的一颗心。 说不出是恼羞成怒更多,还是失望难堪更多。 徽墨完全察觉不到谢沉砚的反常,加快脚步走过来,道:“少爷,宋姑娘见到小环姑娘他们了。” 方才变天的时候,花展毅不仅派人在人群中制造混乱,还故意让人冲散宋南烛跟她身边的人,就是为了给自己制造英雄救美的机会。 而谢沉砚把钱多多引来,又吩咐徽墨去找小环,就是为了当着宋南烛的面,揭露花展毅的嘴脸。 没想到钱多多来得太早,花展毅找的人不靠谱,宋南烛又太聪明,一下子就看穿了这是一出戏。 谢沉砚本想给花展毅一点教训,不曾想,最后吃亏的人竟是自己。 谢沉砚心中苦闷,脸上的笑容迅速垮下来。 徽墨走到谢沉砚身边,本想好好跟他说道,自己是如何设法把小环等人带到这边。 话都还没出口,就看到了谢沉砚难看至极的脸色。 眼底还压着雷霆,通红的眼眶也泛上了一层水雾, 徽墨怔住了。 他大小就陪着谢沉砚,还从没见过谢沉砚这样子。 像是气得要吃人,又像是委屈得快要哭出来。 徽墨心头突突地跳,想开口询问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却又觉得不必再问。 少爷今天这一番折腾,甚至不惜卖了花少爷,全是为了宋姑娘。 能让少爷如此牵挂,又如此难受的人,除了宋姑娘,还能有谁? 第44章 噩梦 这边,谢沉砚心里无比烦乱。 另一边,和小环汇合的宋南烛正在慢慢地整理思绪。 之前被山贼盯上,跟今天被人找茬,情况完全不同。 之前山贼将她绑上苍溪山,显然是动了真格。 而今天发生的事,应该是谢沉砚安排的。 可宋南烛不明白,谢沉砚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想图什么东西? 还是单纯的无聊想找人消遣? 又或者别有用心? 如果单纯图什么东西,那谢家世代经商,家境殷实,甚至家里还有一个当王妃的姐姐,谢沉砚应该看不上宋家的那点家底。 如果只是单纯的无聊想找人消遣,倒是有些可能。 可她不相信,几次三番从山贼手里把她救下来的少年,会无聊到这个地步。 所以唯一能解释得通,那就是这件事另有隐情。 至于谢沉砚到底隐瞒了什么,就算旁敲侧击能问出来,宋南烛也不想继续问下去了。 谢沉砚说话实在太难听,就像针尖一样扎进人心头。 前两次情况危急,她顾及形势,不跟他计较也就罢了,这次竟然还是这样。 他明知道苍溪山上发生了什么,却还是故意找人来欺辱她。 三两句话抬高自己,却把她贬得一文不值。 难道他不知道,这些事,这些话,若传出去,会顷刻毁掉她清白和名声。 世人对女子总是格外苛刻。 同样一件事,对男人来说只是不痛不痒的笑料,可对于女子而已,是会被人指着脊梁骨唾骂的耻辱。 清白和名声对一个姑娘来说,等同于性命。 虽然宋南烛很想弄明白谢沉砚跟山贼之间的关系,以及谢沉砚为何总能在她陷入危险的时候及时出现,但她不想再听到任何辱骂自己的言辞,更不想再经历噩梦一样的情景。 若是继续放任谢沉砚继续对自己恶语相向,她总有一天,她的清白和名声都会毁在他轻飘飘的言语上。 与其坐等名声被败坏,不如今天就把话说清楚,跟谢沉砚划清界限。 至于谢沉砚隐瞒的事,就算他不肯说,她也总有法子从旁人那里问出来。 宋南烛思索一番,决定从花展毅那里下手。 她之前让小环去打听关于谢沉砚的消息,得知谢沉砚和花展毅是从小一块长大的至交,虽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她第一次见到花展毅时,花展毅明明没见过她,却笃定她的名字,还说是谢沉砚告诉他的。 当时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沉砚打断了。 想来谢沉砚应该是怕他说出什么,才会急忙让人闭嘴。 从花展毅嘴里套话,定能套出谢沉砚隐瞒的事,说不定还能揪出那个压在山贼上头的人。 她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 宋南烛打定主意。 …… 细雨绵绵,星沉月落。 白天折腾了一天的宋南烛陷入了梦境当中。 她又一次梦到了谢沉砚。 夜色阑珊,皓月当空, 旖旎月色下,陈郡的街道上人潮如织,无数盏明灯错落在街道上空。 由上而下俯瞰,如同漂浮在天河上莹莹闪烁的繁星,初烁空谷,漫若朝炬,百里皆见光明而夺月色。 城中的街巷热闹非凡,各种吆喝声,唱曲声,叫好声,铁器敲击声不绝于耳。 鱼龙混杂的街道上,一伙行踪鬼祟的男人吃力地抬着一个麻袋。 麻袋足有一人长,里面沉甸甸的,隐约勾勒出人形。 几个男人合力把麻袋抬到巷子里。 越往巷子深处,周遭环境越漆黑偏僻,跟明亮热闹的街道割裂成两处。 麻袋里的人约莫察觉到了什么,扭动着身躯挣扎。 抬着麻袋的两个男人手一滑,麻袋当即“砰”的一声掉到地上。 袋子里的人挣扎着,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却被人当胸踢了一脚。 这一脚用足了力道,把谢沉砚踢得飞了好几步。 谢沉砚蜷着身子,紧闭双目,闷哼一声,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谢沉砚咬牙忍着腹部传来的痛楚,攀着围墙趔趄站起来。 黑暗中,有六七个模糊的人影居高临下站在谢沉砚身前。 忽然,有人喊了声“小二爷”。 紧接着,巷子拐角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须臾,一团橘黄色光线照亮巷子里的小小天地。 一个穿着玄色锦缎长衫,腰束玉带,拄着拐杖的男人一瘸一拐地走到谢沉砚身前。 谢沉砚还未来得及抬头看来人是谁,黑暗中,棍棒破空而来,狠狠敲到他腿上。 少年膝盖吃痛,到底还是屈膝跪了下来。 “谢忱,别来无恙啊!”阴鸷的男声在谢沉砚头顶响起。 这声问候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谢沉砚艰难地抬起头,费劲地仰视面前的男人,说出的话有气无力:“是你。” 男人咬牙切齿道:“谢忱,我说过,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为曾经对我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谢沉砚冷哼一声,明明已经落到了别人手上,却还是挑衅地勾起嘴角,声音微弱,语气却带着不屑和嘲讽。 “你在狗叫什么,不就是废了你条腿吗,一个大男人把自己弄得跟怨妇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给怎么了。” 话音刚落,迎面又是一记闷棍。 鲜红的血液从谢沉砚额头蜿蜒而下,染红了少年倔强的脸庞。 男人阴测测道:“花展毅我动不得,你我还弄不死吗?” 说完,手一挥。 旁边六七个男人围过来,对着谢沉砚一通乱棍。 谢沉砚本应求救或还手,却不知为何,他既没有大声呼救,更没有还手,只是徒劳地抱着脑袋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棍棒落到皮肉上发出声声闷响,在空旷寂静的巷子里回响,让人格外心惊。 暴行持续了至少一刻钟。 奄奄一息的谢沉砚倒在血泊之中,艰难喘气。 男人一脚踩在谢沉砚的胸口上,用拐杖抵着谢沉砚的咽喉命脉。 “谢忱,你这张嘴不是喜欢犯贱吗,趁现在还能说,你就多说点,哪天本公子心情好,说不定还能帮你实现你的遗言。” 谢沉砚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斑驳的血迹遍布脸颊,眼皮肿起一个大包,遮住他的视线。 即便狼狈至此,谢沉砚仍旧目露凶光,犹如困兽。 “呸!” 有气无力的鄙夷。 黑暗中,几乎贴到地面的烛火照亮了狼狈的谢沉砚。 身居高位的男人收回脚,后退一步,整个人陷入无边黑暗中。 “既然你这么想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棍子高高挥起,猛的朝谢沉砚脑子砸下。 第45章 吃亏 宋南烛猛的睁开眼睛。 她大口的喘气,心脏没由来揪紧,身上全是虚汗。 明亮的天光映入眼帘,却怎么都驱不散脑海中黑暗的画面。 这是她第三次梦到谢沉砚。 还是和前两次一样,谢沉砚身处险境,性命垂危。 自从经历的苍溪山一事,宋南烛亲眼见到梦境变成现实,已经没法把有关谢沉砚的梦境当成普通噩梦。 荒诞、诡异,却又真实发生在眼前。 宋南烛以前从不信命理之说,如今多少信了几分。 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巧合,三次是意外。 那再有第四第五次,又该做何解释? 宋南烛做了几个深呼吸,慢慢冷静下来思考。 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孽缘,但谢沉砚既然拼命救过她,她就不能坐视不理。 梦境中,谢沉砚出事的时候,她虽然没有看清袭击谢沉砚的人长什么样,但看到了街道灯火通明。 这样大的声势,若不是什么节日,就是对全城百姓都很重要的特殊日子。 只要她能够阻止谢沉砚出门,说不定就能挡下谢沉砚这劫。 宋南烛思量一番,决定暂且按下此事,等小环打听清楚情况,再细细盘算。 …… 宋南烛这边梦到了谢沉砚。 而谢沉砚那边,同样也梦到的宋南烛。 一年一度的祭月节。 灯如昼,人如潮。 淮水河畔,三两成群的姑娘在河边燃花灯祈福。 偏僻的角落,宋南烛独自一人在河畔摆灯。 微风吹皱淮水,河灯随风摇晃,水面映出粼粼波光。 宋南烛站在河畔,表情虔诚地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月神娘娘保佑,信女唯愿家人安康顺遂,无灾无病……” 说话间,六个身形魁梧的男人沿着淮河上流走来,边走边四处查看,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男人们走到宋南烛身边时,忽然停下脚步。 宋南烛被这番阵仗吓得往后缩,脸上露出惶恐无措的表情。 几个男人直勾勾地盯着宋南烛。 其中,为首的男人询问道:“臭丫头,方才有没有看到有人走过来,大概这么高?” 说着,男人伸手比划了一下,比出个大概的高度。 宋南烛疑惑地问了一句:“你们找他做什么?” 一听这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到宋南烛身上。 为首的男人忍不住兴奋的问道:“你见过他?” 宋南烛看上去有些害怕,不住地往后缩了缩,欲盖弥彰的解释。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谁,我没见过。” 几个男人对视一眼,眼神中传递着相同的信息——这个臭丫头一定见过那个人! 众人走上前,形成逼迫之势,把宋南烛围在河边。 为首的男人上前两步,站在宋南烛对立面,放轻语调诱哄道:“姑娘,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找那人是因为那人欠了我们钱,我们只是找他讨债而已,等讨回债,我们就把他给放了。” 宋南烛半信半疑:“当真?” “当真!” 宋南烛沉思了一会儿,目光偷偷瞄着左边,眸子里充满了考量之色。 半晌,她抬起头,伸手指到右边,支支吾吾道:“他……他往这边跑了……” 几个男人全然不信她的话。 一个脾气火爆的男人大跨步上前,撸起袖子就要教训宋南烛。 “臭丫头,敢骗我们!” 下一刻,为首的男人伸手拦住手下,沉声叱道:“咱们今晚的任务只有一个,不要节外生枝。” “算你好运!” 几句话的工夫,六个男人便气势汹汹的朝着宋南烛指的反方向走去。 几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宋南烛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刚想转身,不防脚下踩空。 整个人猛地往后仰,“扑通”一声掉进河里。 宋南烛不识水性,使劲在水里扑通,却怎么都浮不起来。 “救……救命……” 呼救的同时,天空蓦然炸开一簇焰火。 巨大的轰鸣声彻底盖过了宋南烛的求救声。 …… “少爷!” 一声呼喊打碎了谢沉砚的梦境。 谢沉砚不情不愿地睁开眼,心底火气直冒。 徽墨推开门,蹬蹬蹬跑进来,气都还没喘匀,就着急忙慌道:“花……花少爷……” 话还没说完,花展毅已经夺门而入。 “谢忱!” 花展毅怒目切齿。 谢沉砚脸色阴沉,撑着床板坐起来,半睁着惺忪睡眼看向花展毅。 花展毅头发有些许凌乱,脸颊上有许多未擦干净的唇印,嘴唇已经被人咬破了,而脖子上则是一圈圈红色的勒痕。 他身上还穿着昨日的衣裳,皱巴巴的领口遮住了胸口上斑驳的痕迹,却怎么都掩盖不住他身上旖旎的氛围。 此时的花展毅,活脱像个被糟蹋的黄花大闺男。 看到花展毅这幅模样,谢沉砚终于心里生出来几分愧疚。 花展毅气势汹汹逼到谢沉砚床前。 “谢忱,你什么意思!” 谢沉砚明知他指的是钱多多的事,却故意装傻。 “什么什么意思?” 花展毅眼里仿佛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道:“钱多多是你引过来的吧?!” 谢沉砚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含糊道:“昨天遇到多多姑娘,她问我你去哪了,我说不知道,然后她就跟过来了,你们昨天……” 话说到一半,谢沉砚斜着眼打量花展毅的脸色,明知故问,“多多姑娘把你怎么了?” 谢沉砚一提到钱多多,花展毅脑子里无法抑制浮现出昨夜的场景。 花展毅脸色红一阵白一阵黑一阵,有些话明明就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谢沉砚余光瞥到花展毅脖子以及手腕上的勒痕,心中仅有的一丝愧疚,瞬间转变为幸灾乐祸。 哟,看来钱多多玩得挺花,花展毅挣扎得还挺厉害啊。 谢沉砚完全没有做错事的自觉,不仅没有道歉,更是出言嘲讽。 “花展毅,想开点,就算你跟多多姑娘真的发生了什么,也是你占便宜。” 谢沉砚这句话非但没有安慰到花展毅,反而让花展毅更加憋屈。 他占便宜? 他占哪门子的便宜? 这天底下怎么可能有人能占钱多多的便宜? 第46章 竞争 花展毅越想越觉得羞辱。 闭口不提昨晚的事,转而把火气撒到谢沉砚身上。 “谢沉砚,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要是也喜欢南烛姑娘,大可跟我直说,咱们公平竞争,别在背后给我使这种阴招!” 谢沉砚不以为然。 这回,他没有反驳花展毅的这句喜欢,而是嘲讽的冷笑一声,岔开话题。 “花展毅,认识你这么多年,我还真没想到你是个情种。” 不止是谢沉砚,花展毅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执着于一个姑娘。 花展毅不理会谢沉砚的打趣,而是认真地看着谢沉砚,一字一句道。 “谢沉砚,这回我是认真的,我是真的很喜欢南烛姑娘,所以无论你怎么想,我都不会放弃她,这次钱多多的事就算了,若你下次再暗中使绊子,可别怪我翻脸!” 谢沉砚听到花展毅近乎立誓的话,对上花展毅执着的目光,本应为花展毅浪子回头而高兴,可心里却没由来堵的慌。 他引钱多多见花展毅,就是为了让花展毅知难而退,今后不要再打宋南烛的主意。 可到最后,花展毅非但没有放弃,反而更加执着。 他跟花展毅一块长大,但凡花展毅立誓要得到的姑娘,就没有得不到的。 如今花展毅把主意打到宋南烛身上,那宋南烛是不是也逃不掉了? 谢沉砚心中一慌。 明明很想阻止花展毅,可话到嘴边,却变了味。 “宋南烛长得也不怎么样,也就你把她当成宝。” 花展毅终于放缓语气,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喜欢南烛姑娘,自然觉得她哪里都好。” 眼看花展毅就要深深陷进去,谢沉砚心情越来越糟,嘴角的冷笑都快挂不住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 这才见过几面,就变情人了? 谢沉砚心里又酸又涨,却还是嘴硬。 “你脑子真是有病!” 花展毅接下谢沉砚的话:“你就当作我脑子有病吧。” 眼看花展毅油盐不进,铁了心看上宋南烛,谢沉砚一颗心沉到谷底,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他攥紧手掌,下定决心,难得认真地开口:“花晨,宋南烛……” 话开了个头,就被外头时酒的声音打断。 “少爷快跑,钱多多追过来了!” 听到这话,花展毅脸色大变,也不管谢沉砚接下来要说什么话,转身落荒而逃。 谢沉砚看着花展毅的背影,脸色彻底变黑。 一旁的徽墨时刻关注着谢沉砚的脸色,等到花展毅带着时酒离开,才小心翼翼开口。 “少爷,咱们真的要把少夫人让给花少爷吗?” 谢沉砚脸色阴沉,话语未经大脑,下意识骂了句脏话。 “让个屁,宋南烛是我先遇到的,凭什么要让给他!”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肯定了徽墨的这句少夫人。 不过既然话都说出来了,他也懒得收回去了。 徽墨看到自己少爷确定了对宋南烛的心意,瞬间燃起斗志。 “我明白了,少爷您放心,我不会让花少爷祸害少夫人的,少夫人是咱们的!” 咱们? 谢沉砚挑眉瞪了徽墨一眼。 徽墨当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改正,当作自己没说过方才的话。 “我明白了,少爷您放心,我不会让花少爷祸害少夫人的,少夫人是您的!” 有了台阶下,谢沉砚欲盖弥彰的补上一句,挽回自己面子。 “其实我也不喜欢宋南烛,我只是觉得她可怜,看不惯花展毅去祸害她。” 徽墨当即捧场。 “少爷做得对!” 实际上,两人心知肚明。 百般托词,都是在掩盖嘴硬。 谢沉砚下定决心,要把宋南烛从花展毅的魔爪中救出来。 而逃出钱多多追捕的花展毅也下定决心,一定要得到宋南烛。 花展毅和时酒被钱多多和金灿灿追得躲进竹筐,主仆两人透过竹筐的缝隙,看着钱多多主仆渐行渐远的身影,压低声音交谈。 花展毅问道:“走了吗?” 时酒答道:“走了,但是应该还没走远。” “那就再躲一会儿,等人走了再说。”花展毅松了口气。 时酒转头盯着花展毅,好奇地问道:“少爷,您真的要追求宋姑娘吗?” 花展毅反问:“怎么,不行?” “倒也不是不行,我觉得吧,谢少爷应该也喜欢宋姑娘,要不然,他昨天也不会故意把钱多多招过来,谢少爷那个人不仅蔫坏,他嘴巴还毒,下手还黑,您确定您能斗得过他?” 想到谢沉砚为了宋南烛招来钱多多,花展毅心里既惆怅,又无奈。 他不是看不出来谢沉砚对宋南烛也有意思。 谢沉砚一向嘴硬,且常常说反话。 他若是在意一个人,指定不会说那个人好话,而是卯足了劲把那个人贬得一文不值。 他若真的不把人放在心上,说话反而会嘴下留情。 之前,谢沉砚一直在贬低宋南烛的时候,他就猜到了谢沉砚必然是在意宋南烛的。 可他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故意试探谢沉砚,故意当着谢沉砚的面说自己喜欢宋南烛。 他就是想看看,谢沉砚到底会为了面子忍耐到什么程度。 若是谢沉砚当真无所作为,他恐怕会感到愧疚。 而今谢沉砚有所行动,倒是减轻了他心中的负罪感。 既然都把话摆到明面上了,那就公平竞争好了。 花展毅认真答道:“能不能斗得过,总要试试。” 时酒叹了口气:“少爷,您认真的?” “认真的。” 时酒看到花展毅眼底的执着,不解道:“天底下的女子那么多,您为什么非要宋姑娘?” “那天在苍溪山,我看到她把谢沉砚从山上背下来,谢沉砚那么重,山路那么陡峭,她明明可以把谢沉砚丢在山上,自己一个人下山,她却没有这么做。” “时酒,我看到南烛对沉砚不离不弃的时候,我很羡慕,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就是她了。” “我当时就在想,如果这世上也有一个姑娘能为我做到这个地步,那我就算死了也值了。” 时酒听完花展毅剖析内心的一番话,低头沉默了一会儿。 好半晌,才小声提醒:“可宋姑娘并不是您的机缘。” 花展毅轻笑:“机缘?什么是机缘?只有伸手抓住的才是机缘,抓不住的就是遗憾。” “您想好了,若是您真的抓住了宋姑娘,那您跟谢少爷的交情就到头了,甚是还有可能会反目?” 花展毅苦笑,眼里既迷茫又清醒:“我不知道。” 第47章 误会 继钱多多事件之后。 花展毅如同过街老鼠般,有家不能回。 就这么躲了将近半个月,终于等到钱多多回京。 钱多多家住汴京,之所以会来陈郡,只是因为她管着家里的账目,而这边有几处的产业庄子需要盘点,所以才会过来查账。 钱多多隔几年才会过来一次,短则待上三五天,最长也不过待上一个月。 钱多多走后,花展毅才敢回家。 刚一回家,就听到了好消息。 宋家送来拜帖,说过几日要登门拜访。 之前从苍溪山回来,花晚柠把宋南烛送回家,宋父已经带礼物来拜访过一次。 照理说,有客人来拜访,应当是家里的主君或是主母出来见客。 花家的主君位居太守,平日里大事小事多如牛毛,而主母早些年病逝了,所以但凡有什么客人来拜访,不是花展毅接见,就是花晚柠接见。 那次花展毅为了帮谢沉砚圆谎,对自己下了狠手,所以没能见到宋父。 这次听说宋父要带着宋南烛来,花展毅提前好几天准备,吩咐下人把家里打扫干净,又把家里陈旧的物件换成新的,就连衣裳都捯饬几套时兴的。 从头到脚,除了扇子没换,能换的花展毅都换了个遍。 以至于,宋南烛跟随父亲到花家,一眼就被花展毅给惊艳到了。 飘逸出尘的白衣,高挺英气的鼻子,唇红齿白,眉如墨画,清逸出尘。 宋南烛以前总是理解不了谪仙会长什么样,今日看到花展毅,算是彻底明白了。 花展毅把宋南烛的反应尽收眼底,心里十分得意。 姑娘家都喜欢这样的打扮,南烛姑娘这反应就对了,也不枉他捯饬那么长时间。 跟女儿不同,宋父看到花展毅清冷的装扮,微不可察皱起了眉头。 说不上欣赏,就是觉得太刻意。 他活了大半辈子,什么大风大浪,妖魔鬼怪没见过。 哪个正常人没事穿一身白,要么是家里曾发生过惨烈之事,故而一身白衣以表晦气,要么是性情使然,生性飘逸出尘。 若都不是,那就是故意的。 宋父在生意场上打拼也有一段时间了,听说过一些关于这位花大少爷的传闻。 这位花大少爷跟谢家六郎走得最近,可他却不像谢六郎闹出那么多荒唐事,身上也没什么污点。 只是,生意场上那些合作伙伴每每提到花大少爷,比提到谢六郎还要咬牙切齿。 谢六郎不过是被家里宠坏了,说话难听了点,做事过分了点,让人心里不痛快而已。 可这位花大少爷,那是天生的情种,但凡他看上的姑娘,就没有一个能逃脱的,看上一个撩拨一个,让人伤心欲绝,肝肠寸断,甚至看破红尘。 可偏偏,上至六十老妪,下至十六少女,总是对他格外偏爱。 那些天真的姑娘,总是以为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个,能拿捏住花展毅的心。 可事实上,所有人都一样。 宋父上前一步,把女儿护在身后。 “先前,小女在苍溪山遇险,幸得花少爷相救,小女才逃过一劫。前些日子,小女一直在家里养伤,近日大好,所以我特地带小女前来感谢花少爷的救命之恩。” 说着,递一个眼色,让身边的侍从把礼物拿出来。 花展毅不知见过多少好东西,也不在乎什么礼物是否贵重,笑着让时酒把东西收下。 接着,宋父开始夸赞花展毅少年有为,侠义心肠,大义凛然,舍己为人…… 赞扬的话花展毅听多了,倒也没有因为宋父的几句话飘飘然。 宋父感觉自己夸得差不多了,终止了漫无边际的赞美,转身对身后的宋南烛道:“南烛,还不过来,亲口跟花少爷道谢。” 宋南烛当即上前,先是笑着行了一礼,而后复述一遍宋父的赞扬。 同样的话,从宋父嘴里说出来,只是简单的客套。 可从宋南烛嘴里说出来,却让花展毅感觉身心愉悦。 他暗忖: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南烛姑娘不仅人美心善,百折不挠,就连说话也这么好听。 花展毅开始有些飘飘然。 然而,宋南烛的话还没说完,花展毅就发现谢沉砚居然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跟往日比起来,今天的谢沉砚穿着打扮十分耐人寻味。 华贵的绛紫金丝云纹长袍,价值连城的羊脂玉佩,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看着就像过年走亲戚时的装扮,要多精神有多精神。 这一身,是谢沉砚所有衣裳中最亮眼的衣裳。 衣料用的是寸锦寸金的云烟细绵,又请汴京霓裳阁的绣娘花了三个月,细看时,呈现出五彩斑斓的紫色。 谢沉砚平日嫌弃这身穿起来太繁琐,看着就跟花孔雀一样,所以一直压在箱底积灰。 南烛姑娘好不容易来一遭,谢沉砚这厮刚好穿着这身衣裳过来,谁相信这是巧合,就是傻子。 花展毅不动声色,笑着附和宋南烛,心里默默猜测谢沉砚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才吱声。 宋父和宋南烛完全没有察觉身后多了一道视线。 宋南烛感觉时机差不多了,终于缓缓说道。 “花公子仁义,南烛有个不解的问题想请花公子解惑。” 花展毅笑着应道:“南烛姑娘请问。” 宋南烛认真开口:“听闻花公子同谢家的六公子相交多年,南烛请请问花公子,不知南烛哪里做得不好,得罪了谢公子,让谢公子不惜找来山贼报复我?” 此话一出,站在门口的谢沉砚和室内的花展毅都惊呆了。 花展毅下意识去看谢沉砚的脸色,皱起了眉头,反问。 “南烛姑娘觉得是你得罪了沉砚,所以沉砚才找山贼报复你?” “花公子,实不相瞒,先前南烛多次遇险,谢公子总是第一个出现,若不是谢公子事先联合山贼,他怎么会出现的如此及时?” 宋南烛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无奈和愁容,继续道:“而且,就在半个月前,南烛出门的时候,曾被一伙歹人胁迫,那伙歹徒亲口承认收了谢公子的钱,所以才会偏盯上我,所以南烛心想,若不是南烛得罪了谢公子,谢公子才大费周章,找人报复我。” 宋南烛一番话说完,谢沉砚脸色黑如锅底。 第48章 胡说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费尽心力,甚至险些丧命才救下宋南烛,宋南烛居然是这么想他的。 早知道今日,当初还不如不救她,让她被山贼弄死算了。 花展毅看着谢沉砚的脸色,心想:半个月前,应该是他设计了一出英雄救美那次。 他就说,人做了坏事是会遭报应的。 谢沉砚害他经历了耻辱的一夜,而谢沉砚也被南烛姑娘误会,可当真是报应。 花展毅既有些幸灾乐祸,又替谢沉砚感到冤枉。 不等花展毅接话,宋南烛又继续道:“还有之前,南烛去苍溪山的路上遇到山贼那次,若不是花公子当时的点播,告诉南烛是谢公子的计划,南烛也想不到竟是谢公子设计害我,花公子大义,南烛铭感五内。” 花展毅听到这番话,懵了一下。 点播?什么点播? 他仔细回忆自己跟宋南烛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好像……自己那天确实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只不过那天自己才说了个开头,就被谢沉砚给打断了。 难不成,南烛姑娘就是因为自己那一句未完的话,才断定是自己得罪了沉砚? 这么一想,花展毅又觉得有些心虚。 “那个,南烛姑娘……” 花展毅正欲解释,站在门口的谢沉砚已经按捺不住了。 “是我!”谢沉砚眼底压着怒火与雷霆,看起来就像一只即将失控的恶犬。 宋父和宋南烛齐齐被吓了一跳,转身回头。 “宋南烛,你猜得没错,我就是看不惯你,所以才串通苍溪山的山贼报复你!” 听到谢沉砚不打自招,宋父顿时怒了。 南烛跟他说,想来太守府,找花家大少爷询问关于山贼的事,他还纳闷。 方才听到南烛说,是谢沉砚跟山贼串通,他还不敢相信。 毕竟,如果真的是谢沉砚跟山贼串通,谢沉砚又怎么会冒险救南烛。 没想到,一转身,谢沉砚就招了。 宋父看着恶狠狠的谢沉砚,心里又怒又怕。 赶紧抓住宋南烛的手,挡在宋南烛身前,警惕地瞪着谢沉砚。 他厉声质问:“谢沉砚,我女儿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她?” 谢沉砚完全不解释,顺着宋父的话,冷哼一声:“你是聋了还是瞎了,老子说了,看她不顺眼!” 除了谢沉砚,在场所有人都觉得谢沉砚疯了。 宋南烛震惊地注视着谢沉砚,完全想不通他为何要说出这番话。 她今天之所以跟花展毅说,自己认为是谢沉砚要害自己,完全只是想试探花展毅对于谢沉砚的私事到底知道多少,想从花展毅嘴里套话。 可她没想到,谢沉砚居然一直在门口,不仅把自己的话都听进去了,还这么干脆地认下了莫须有的指控,实在太冲动了。 宋南烛心里跟明镜似的,但宋父却全然听信了谢沉砚的话。 之前就听生意场的伙伴说过,陈郡有三大祸害。 一个是谢家六郎谢沉砚,一个是花家大郎花展毅,还有一个是常胜赌坊常欢。 原以为三个少年而已,就算闹腾些,也不至于是祸害。 没曾想,传闻竟都是真的。 这个谢沉砚小小年纪,就因为一个不顺眼,竟要毁了他女儿。 他惊恐地看着谢沉砚,愤怒地伸手指着少年,道:“花少爷,您都听到了,谢沉砚勾结山贼蓄意报复小女,此子必须严惩!” 花展毅无奈地看着混乱的场面。 关于谢沉砚的事,他最清楚不过。 谢沉砚之所以会这么说,完全是一时之气。 这人就是这样,一时上头了,说话就完全不管别人的感受。 为了防止误会越深,宋父和宋南烛真的把谢沉砚当成居心叵测的歹人,花展毅连忙替谢沉砚解释。 “宋伯,南烛姑娘,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沉砚他没有串通山贼。” 闻言,宋父更加惊恐地看着花展毅。 “你……你们是一伙的?” “不是……” “那你为何要包庇他?” “这件事解释起来有些复杂,你们听我细说。” 花展毅好不容易稍稍安抚宋父,哪知谢沉砚看到宋父面上的嫌弃和惊恐,以及宋南烛满脸不可置信,心里又寒了几分,咬牙切齿打断花展毅。 “对,你们猜得没错,都是我干了,就是我串通了山贼,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眼见谢沉砚一直添乱,不断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揽,花展毅也开始急了。 喊出谢沉砚的大名:“谢忱,你给我闭嘴!” 谢沉砚冷哼一声,完全不顾花展毅死活。 “闭嘴?你放心,我不会把你跟我一并谋划的事说出去的。” 花展毅万万没想到谢沉砚不仅往自己身上揽脏水,更没想到,这倒霉玩意居然还拉自己一块下水。 这家伙脑子有毛病吧?! 谢沉砚已经红了眼,完全不管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继续开口胡说。 “花展毅,你不是……” 花展毅听不下去了,赶紧跑过去捂住谢沉砚嘴巴。 他怕再放任谢沉砚这么疯下去,他不仅是共犯,还可能会成为杀人凶手。 “花\\u0026%*……你\\u0026%*……” 谢沉砚边说话,边伸手去掰花展毅的胳膊。 花展毅不敢有丝毫松懈,用上吃奶了的力气捂住谢沉砚的嘴巴,在感觉自己快坚持不住了,又喊时酒过来帮忙。 花展毅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比不过谢沉砚力道大。 但时酒可是能打赢花晚柠,跟谢沉砚打成平手的高手。 时酒出手,哪怕是谢沉砚,也得挣扎一段时间。 眼见终于控制住谢沉砚的嘴,花展毅终于松了口气。 可还没等他这口气松到底,转头就看到宋父表情复杂地看着自己。 在宋父看来,谢沉砚和花展毅已经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的共犯,花展毅这么着急让谢沉砚闭嘴,就是怕谢沉砚把自己做的事捅出来。 花展毅也知道宋父误会了。 他叹了口气,赶在谢沉砚挣脱时酒桎梏,说出更难听的话之前,快速道:“让两位见笑了,谢沉砚他脑子有问题,不宜见客,两位还是先回去吧。” 第49章 常家 看着谢沉砚挣扎时面目狰狞的模样,宋父又恨又怕。 这个谢沉砚看起来不太正常,要是再待下去,这儿不是自己的地盘,自己带的人又少,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自己出事是小,可南烛还在这儿。 想到身边的女儿,宋父果断辞别。 “那个,我看今天天色已晚,我们就不给花少爷添麻烦了,还是改日再来叨扰。” 说完,抓住宋南烛的胳膊,转身离开。 花展毅眼见宋南烛离开,快速对时酒说道:“时酒,按住他!” 而后,又对宋父道:“我送送您。” 时酒听从花展毅吩咐,尽力按住谢沉砚。 旁边的徽墨看到时酒跟主子动手,想要上前阻拦,却被时酒一只手拨开。 “一边去,别捣乱。” 三言两语间,场面开始有些失控。 宋父见状不妙,加快脚步。 宋南烛驻足在原地,深深看了谢沉砚一眼,很快被宋父带出门。 几人加快脚步。 等出了花府大门,花展毅才叫住宋父。 “伯父请留步。” 远离了谢沉砚,宋父才放下心,停下脚步。 花展毅带着歉意朝宋父鞠了一躬,朗声解释。 “伯父,沉砚方才说的话,您别放在心上,我和沉砚从小一块长大,最是知晓他为人,他本性其实并不坏,只是被家里宠坏了,性子有些急躁,说话不过脑。” “实际上,我和他与南烛姑娘并无仇怨,先前南烛姑娘遭遇山贼,也并非是他策划,他只是听到南烛姑娘误会他,自觉受了不白之冤,所以才会一时恼火,口不择言。” “我们与山贼并无关联,之所以能及时救下南烛姑娘,只是因为我们提前知道南烛姑娘遇险的消息,所以才能及时出手相救。” “我知道,方才沉砚那番话确实容易让人误解,可是请伯父和南烛姑娘仔细想一想,若沉砚当真与南烛姑娘有矛盾,想要取南烛姑娘的性命,那沉砚也没有必要几次三番救南烛姑娘,甚至为此身受重伤,在家里躺了好几个月。” “伯父若还是觉得我在为自己和沉砚开脱,那伯父不妨仔细想想,我们花家世代镇守陈郡,我父亲更是奉圣上之命剿匪,为剿匪一事殚精竭虑,虽然目前还未能将贼首绳之以法,但是父亲为陈郡百姓做了什么,大家有目共睹,我身为花家子孙,虽说不太成器,也断不可能做出通敌之事。” 一番解释下来,宋父也察觉出些许不对劲。 虽然他不太喜欢花展毅,但不可否认,花展毅的父亲花太守确实是为民请命的好官,且在陈郡素有贤名。 早些年,花太守还在汴京任职时,苍溪山的山贼可是明目张胆地进城抢劫,当时的太守在山贼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 直到花太守回陈郡任职后,多次组织官兵抵御山贼,将山贼打回苍溪山,城中的百姓和过路的商户日子才好过些。 若说谢沉砚串通山贼,确实有这个可能。 可要说花家串通山贼,那是万万不可能。 宋父心里多了几分底,缓缓道:“既如此,老夫明白了,先前小女未了解事情始末,误会了谢少爷,实在是不该,还请花少爷代我们替谢少爷说句抱歉。” 花展毅见误会都解释清楚的,忐忑的心终于落定。 “你放心,待会儿我会跟沉砚好好解释的。” 宋南烛见状,插了一句:“既然此事与二位公子无关,那南烛就放心了,只是那些山贼不知是受何人指使,几次三番跟南烛过不去,二位公子可否不吝告知,是从何处得知山贼的计划,若下次山贼再有所行动,南烛也好有所准备。” 花展毅愣了一下。 怕山贼再次找上门,所以想弄清楚他们到底是怎么预先知晓山贼的行动,南烛姑娘的请求很合理。 可他该怎么解释,沉砚梦到南烛姑娘出事,所以他们才能预先知晓山贼的行动。 要是直愣愣的说了,南烛姑娘是会觉得被他们冒犯,还是觉得这就是她跟沉砚的缘分? 花展毅权衡了一会儿两个结果,发现两个结果都不利于自己,果断选择隐瞒。 “这个……事关剿匪,具体情况不便告诉姑娘,不过还请姑娘放心,我们断不会做出伤害姑娘的事,若下次山贼再有所行动,我一定事先告知姑娘。” 宋南烛明了。 确实,如果有隐秘的消息来源,很可能是从山贼内部传来的消息,确实不方便告诉自己。 只是她不明白,明明简单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事,为何谢沉砚就是咬死了不肯说。 转念一想,方才谢沉砚非要把串通山贼的罪名往自己身上揽,犟嘴不肯解释自己专程去救她,似乎也很正常。 解开了心里的结,宋南烛豁然开朗,转而试探另一件事。 “还有一事,南烛先前被困在山上的时候,隐约听到有山贼议论,说什么上头有人,南烛斗胆猜测,这伙山贼会不会跟什么人勾结?” “勾结?”花展毅冷哼一声,话里带着几分鄙夷和愤恨,“肯定是常家那对父子,除了他们,还有什么人敢跟山贼勾结!” 常胜赌坊的常家父子? 宋南烛待在家养伤的几个月,听了不少陈郡逸闻,对于常胜赌坊也有所了解。 常胜赌坊是城内最大的赌坊,据说日进斗金,五毒俱全,什么违法的事都敢沾染。 这些年,官府一直想把赌坊端了,只可惜一直抓不到赌坊把柄。 市井传闻,常家父子之所以能在陈郡立足,皆因背后有人撑腰。 虽然谁都没有证据,但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常家父子背后的势力就是苍溪山的山贼。 之前宋南烛也怀疑过,是不是因为宋家得罪了常家父子,所以这对父子才勾结山贼,将她绑上苍溪山。 可仔细一想,觉得实在说不通。 她问过父亲,宋家和常家并无利益冲突,父亲在生意场上也没有得罪什么人。 若是常家要报复,直接让人把她绑了带到常家,实在不必大费周章跟山贼勾结。 由此可断,跟山贼勾结的,恐怕另有其人。 第50章 晚柠 宋南烛继续询问:“我听那些山贼议论,他们说的好像不是常家,跟山贼勾结的会不会另有其人?” “不是常家?”花展毅想了一会儿,“那应该是跟常家往来密切的人。” 宋南烛继续问:“除了常家,还有什么人有嫌疑吗?” 花展毅在脑子里把认识的人都过了一遍,可除了常家,他也想不出陈郡还有什么人敢跟山贼有勾结。 花展毅摇了摇头。 宋南烛只得到了一个答案,直觉却告诉她,想要害自己的不一定是常家父子,山贼背后肯定还有其他人,这个人的地位肯定比常家父子还要高,并且不在陈郡内。 至于那个人到底是谁,她迟早有一天能把那个人揪出来。 这一趟花家之行,虽然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却也有不少收获。 宋父和宋南烛在花家门口和花展毅告别。 就在花展毅以为,今天不会再出现什么意外时,宋南烛看着他,忽然抿起嘴角,露出了笑容。 花展毅心中一喜,还以为南烛姑娘这是在冲着自己微笑。 结果下一刻,背后忽然伸出一双手搭在他肩膀上,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晚柠姑娘。”宋南烛轻笑着打招呼。 花展毅动作僵硬地回头,果然看到看到花晚柠皮笑肉不笑的脸。 花婉柠身着一袭艳丽的大红袍,腰间别着一根鞭子,明媚的杏眼水遮雾绕,带着浅浅的笑容,明晃晃的阳光照在她身上,为她整个人镀上一层光芒。 炽烈、耀目。 很快,宋父也笑吟吟地跟花晚柠打招呼。 “晚柠姑娘。” 宋父叫花展毅是花少爷,叫花晚柠是晚柠姑娘,亲疏十分明显。 花晚柠完全当自己的兄长不存在,一把把和兄长拉到身后,自己走上前,热络地跟宋父和宋南烛打招呼。 “宋伯父、南烛,你们来怎么也不遣人跟我说一声?” 之前宋南烛被山贼掳走,是花晚柠把宋南烛背回来的。 之后宋南烛在家养伤,花晚柠又登门慰问好几次,所以无论是宋父还是宋南烛,跟花晚柠的关系都很好。 宋南烛莞尔笑道:“晚柠姑娘,我们今天过来,是特地来感谢令兄当初出手相救,倒是忘了跟你说一声。” 闻言,花晚柠嫌弃地转头瞄了一眼自家兄长,再回头看宋南烛时,瞬间换上另一副慈善的表情。 “之前不是说了嘛,直接叫我晚柠就好,叫晚柠姑娘多见外。” 说着,又伸手把自家兄长往后推。 而后,伸手挽住宋南烛胳膊,十分亲昵。 “我看你们要回去了,你们初来乍到,想必还不太认识路,不如我送送你们?” 宋父和宋南烛明显愣了一下,不知道花晚柠意欲何为。 花府到宋府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他们也不是初来乍到,完全能自己走回去,怎么花晚柠非要送他们? 跟不了解状况的宋父和宋南烛不同,花展毅听到自己妹妹要送宋南烛回家,立刻急了。 先前有过好几次,他刚撩拨上一个姑娘,花晚柠也说要送人家回家。 结果第二天,他再约那姑娘出门,却等来了一记响亮的耳光,以及声泪俱下的指控。 花晚柠所谓的相送,其实就是在跟人家回去的路上,揭开他的老底。 花展毅吃一堑长一智,每次撩拨姑娘时,都尽量避开花晚柠。 可没想到,这次自己还没做什么,花晚柠这个坏事的就冒出来的。 他心急如焚,赶紧找理由:“晚柠啊,今早父亲交代了你一件事,你跟我来……” 话还没说完,只见站在花展毅身边的粉衣姑娘以掌化刃,二话不说,狠狠劈到花展毅后颈。 一声闷响。 花展毅直直倒下。 粉衣姑娘见状,自然而然扶住他。 这番操作,着实把宋父和宋南烛给看呆了。 就……就这么一掌…… 话说花晚柠跟花展毅不是亲兄妹吗? 这两人之间难道有什么仇怨? 花晚柠浑然不觉自己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脸上笑容未见波澜。 叮嘱道:“粉蝶,今天天太热了,想必兄长是中暑了,快把兄长送回屋,找个大夫来好好看看,千万别落下病根。” 粉蝶闻言,一手搂着花展毅的腰,一手抄过花展毅肩膀,打横把花展毅抱起来。 宋父和宋南烛再次看呆了。 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小姑娘轻轻松松抱起来? 宋南烛目送粉蝶离开,又转头看着身边的花婉柠,心中思绪飞扬。 难不成,衣裳越艳丽,动手能力越强? 不及多想,宋南烛又听见花晚柠压低声音在耳畔解释。 “别担心,粉蝶下手有分寸,我兄长顶多一刻钟就能醒过来。” 宋南烛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是下手有没有分寸的问题吗? 那可是她的兄长! 一旁的宋父也忍不住询问:“晚柠姑娘,这不太好吧,不管你们兄妹间有什么矛盾,花公子好歹也是你的兄长啊。” 花晚柠继续解释:“伯父,您放心,我们兄妹之间没有矛盾,这就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兄长他早就习惯了。” 说完,又道:“伯父,不是说了嘛,叫姑娘太见外了,叫我晚柠就好。” 宋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花晚柠脸上灿烂的笑容,欲言又止。 心里一番斗争后,终于决定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 怎么说人家都是亲兄妹,纵使心里有矛盾,想必也有分寸。 想通之后,宋父就释然了。 解决了花展毅,花晚柠挽着宋南烛的手,边走,边压低声音跟宋南烛说悄悄话。 “南烛,今天我兄长都跟你说什么了?” 宋南烛着实吃不消花晚柠的热情,稍稍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只得由着花晚柠挽着自己的胳膊。 “也没说什么,就是聊了一些关于山贼的事。” 花晚柠“哦”了一声。 宋南烛以为她要接着问关于山贼的事,没想到她突然转了话题。 “那你觉得,我兄长这个人什么样?” 宋南烛把先前夸花展毅的说辞复述一遍。 “花公子高义,不仅临危不惧,还舍己为人……” 夸赞的话才刚开了个头,花晚柠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第51章 灭口 宋南烛不解。 花晚柠解释道:“抱歉,实在没忍住,你把我兄长夸得跟朵花一样,我实在不知道,他除了名字,还有哪点对得上。” 宋南烛:“……” 她就没见过有人这样拆自家人的台。 花晚柠尤觉不够,继续吐槽。 “南烛,你被我兄长给骗了,他高义个屁,每次遇到点什么事,跑得最快的就是他,除了编几句甜言蜜语哄小姑娘,什么也不会,你要是真信了他的那些鬼话,那你就是傻。” “实不相瞒,我兄长今天的这套衣服,可是他的迷魂术,之前有好几个小姑娘,都被他这身衣服给骗了,觉得他是什么谪仙临凡,觉得他高雅清贵,其实那都是他装出来的。” “你看前面那条街,”说着,花晚柠伸手指着面前街道的酒楼门口,“那儿,我兄长就在那儿被人家扇了六个耳光,全是被他祸害过的姑娘干的。” 花晚柠兴致勃勃,仿佛挨打的人不是自己的兄长。 宋南烛简直不敢相信子听到的话。 祸害姑娘?挨打? 若不是花晚柠这一席话,她还真以为花展毅是个谪仙一样的人儿,断然想不到,他竟然是花丛中的浪子! 几乎是瞬间,花展毅苦心营造出来的形象顷刻坍塌。 花晚柠观察到宋南烛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心安了许多。 虽然这么揭兄长的底很不厚道,但是放任兄长祸害姑娘,她心里更难安。 花晚柠拆完自家兄长的台,开始跟宋南烛介绍陈郡的风景。 她本就是个自来熟的性子,跟谁都能说上几句话。 而宋南烛是个谦虚的性子,无论谁跟她说话,她都会礼貌地附和几句。 之前在家,除了小环,很少有人跟宋南烛说这么多话。 宋父虽然关心女儿,但生意场上的事实在太多,很难抽出时间陪女儿。 宋南姝虽然也关心长姐,但她被宋母管着,踏进宋南烛院子的机会不多。 好不容易有个同龄的姑娘愿意跟自己说话,宋南烛心里也有几分兴奋。 两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聊上了。 花晚柠说到兴致正浓时,忽然感觉周围有些不对劲。 街头巷尾之间,好像藏着几双眼睛一直注视着她们,甚是隐隐带着杀气。 花晚柠仔细一看,却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花晚柠自小习武,对危险的敏锐感异于常人。 她当即收起话锋,找了个借口。 “今天咱们也算相谈甚欢,只是我忽然想起来,父亲昨日交代我的一些事情还没有做完,伯父,南烛,我就送到这里了。” 宋父完全听不出这话有什么异常,只觉得花晚柠都送到一半了,也是时候该回去的。 当即感谢道:“晚柠,真是辛苦你了,以后不用这么可以,下次合该是伯父送你才对。” 花晚柠笑了笑,并未像之前一样继续客套。 不多时,便转身离开。 宋南烛看着花晚柠渐行渐远的身影,呷磨出些许不对劲来。 不对,花晚柠可是从花家出来的,如果家里当真有事,告知完花展毅的秘闻之后,就该回去。 可她陪了他们一路,直到刚才左顾右盼了一阵,才忽然说起家里有事。 难不成,是方才出现了什么变故? 转念又想,花晚柠乃不仅是太守之女,还武艺高强。 若是城里当真发生了什么事,她应当都能解决。 若是有她都解决不了的麻烦,那他们帮忙只会添乱。 相较于花晚柠,还是她自己的状况更危险。 那个想要抓她的人还没找到,随时有山贼对她虎视眈眈,她若随便出头,保不准还会连累花晚柠。 思及此,宋南烛果断选择放弃多管闲事,加快脚步往家里赶。 花晚柠和宋南烛分别后,闪身钻进了一个偏僻的小巷。 她在狭小逼仄的巷子里拐了好几个弯,最后走到一个死胡同里,双腿一跃,攀着墙头轻松越过高墙。 接着,又拐过几个宽阔的巷子,在一处隐秘的角落,发现了躲起来偷窥宋南烛的一伙人。 花晚柠放缓脚步,从几人身后摸过去。 同时,缓缓抽出别在腰间的鞭子。 她走到几个男人身后,猛地一挥鞭子,鞭子如灵蛇缠上一个男人的脖子。 紧接着,她使劲一甩,男人便像货物一样,身躯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摔在地上。 花晚柠收回鞭子,准备继续对付其他几个男人时,忽然发现了异常。 她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照理说,其他几个男人绝对会反应过来围攻她,可隐蔽在角落里的其余几人仍旧一动不动。 花晚柠有些不解,余光瞥到被自己摔到地上的男人,发现男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脖子上还有一道明显的血痕。 花晚柠疑惑地走到男人身边,探下身一看,才发现男人已经断了气。 很快,她又走到其他几个男人身边,逐一查探。 不止是一个男人,所有藏在角落里偷窥宋南烛的人,无一活口,甚至几人脖子上的血还是滚烫的,显然是刚死不久。 她前脚刚发现有人跟踪宋南烛,后脚就有人替宋南烛解决了麻烦,下手这样干脆利落,花晚柠实在猜不到藏在背后帮宋南烛是什么人。 花晚柠又仔细查探了一番。 发现这几个人手上都有厚厚的老茧,身上还有各种刀伤剑伤,面相也长得凶神恶煞,不像城内的百姓,倒像是苍溪山的山贼! 这些山贼在城外对宋南烛下手也就罢了,如今竟跑到城里来了。 难不成,是因为宋南烛得罪了什么人,才招致如此紧咬不放的报复? 可宋家搬来陈郡也没多长时间,宋南烛更是甚少出门,怎么会招惹上山贼呢? 花晚柠百思不得其解。 她盯着山贼的尸首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父亲。 山贼进城不是小事,这说明城防不严,才会让山贼有可乘之机。 若长此以往,山贼频繁出入陈郡,那可就不止宋南烛一个受害者了。 权衡之下,花晚柠先是把几具尸体拖到角落里堆起来,用东西盖好,避免尸体被发现后造成百姓恐慌。 等藏好了尸首,她径直朝着官府的方向走去。 第52章 交流 花府内,被粉蝶一掌劈晕的花展毅悠悠转醒。 花展毅一睁眼,对上了正在往嘴里塞东西吃的粉蝶。 “少爷,您醒了。”粉蝶说了句废话。 花展毅懵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躺在这儿。 过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昏迷之前都发生了什么。 只见他脸色大变,匆忙起身,连扇子都不拿了,就要冲出门。 粉蝶赶紧放下手里的糕点,一只手按住他肩膀,好心劝诫。 “少爷,别追了,该说的和不该说的,我们家小姐都说完了,就算您现在能追到南烛姑娘,也无济于事。” 这句话让花展毅彻底僵在原地。 “花晚柠都跟南烛说了?” 粉蝶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花展毅只觉五雷轰顶。 “那……南烛姑娘什么反应?” “反应啊?”粉蝶做沉思状,“她起初不敢相信,然后开始痛哭,直到小姐劝了她几句,她才擦干眼泪。” 粉蝶的这番话完全是编出来了。 她并没有亲眼看到花晚柠跟宋南烛解释的场景,只觉得平时自家小姐劝诫上当的姑娘时,那些姑娘都是这种反应,想必南烛姑娘也是这样的反应。 花展毅的心缓缓往下沉,却仍不死心,继续追问。 “南烛姑娘可有说什么?” 粉蝶继续编:“南烛姑娘说,花展毅你个负心汉,可别让我再看见你,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说着,还煞有介事扬了扬拳头,有模有样的。 花展毅的心坠入谷底。 他黑着脸看着粉蝶,想要发作,恍惚又觉得其实晚柠和粉蝶做的也没错。 她们只是不相信自己这次是真心的,只是觉得自己这次还跟以前一样,是在玩弄南烛姑娘的真心。 她们只是不想让南烛姑娘受到伤害,正如以往。 想来也是他自作孽。 总以为自己能一直游戏人间,片叶不沾身。 可事实上,玩笑说多了,再说真话的时候,别人只会觉得这也是在开玩笑。 真心说多了,也就不值钱了。 想到宋南烛一脸愤怒,花展毅只觉身上力气一点点抽离,浑身脱力。 他颓废地耷下肩膀,放弃了出门的打算。 粉蝶见到他这副萎靡的样子,知道他受到打击了,先是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从桌上拿起一块糕点递给他。 “少爷,别难过,吃块糕点。” 花展毅哪里还有心情吃糕点。 他拨开粉蝶的手,失魂落魄走回自己的房间。 走了一会儿,听到时酒在喊自己。 “少爷!” 循声望去,只见谢沉砚生无可恋地躺在地上,徽墨在旁边担心地看着他,而时酒满脸笑容。 花展毅叹了口气,沉默地走到谢沉砚身边,跟谢沉砚并肩躺下。 谢沉砚看都不看他,只是脸色阴沉看着天。 “你是来找打的?” 花展毅叹了口气。 虽然没有回答,但是他脸上的失落已经表明了一切。 无声胜有声。 过了半晌,花展毅才说道:“时酒,徽墨,你们先下去,我跟沉砚单独待一会儿。” 时酒没有离开,而是担忧地看着花展毅,凑到花展毅耳边嘀咕。 “少爷,我不能走,我走了谢沉砚一定会揍你的!” 花展毅凄凉苦笑:“我挨他打的次数还少吗?” 时酒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这话似乎也没毛病。 他在的时候固然能护住自家少爷,可他不在的时候,谢沉砚顶多给少爷几拳,下手也是有分寸的。 反正挨揍的不是他,既然少爷自己都不怕挨揍,那他更不必操心了。 这么一想,心里顿时没了负担。 时酒爽快地伸手搭上徽墨的肩膀,半拖半拽带着人离开。 等两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花展毅才重重叹了口气。 “沉砚,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对南烛姑娘只是玩玩?” 谢沉砚刚经历了一段挫折,看到花展毅,只想揍他,压根没心情跟他搭话。 花展毅得不到回答,又自顾自接着往下说。 “晚柠觉得,我跟之前一样,虽对南烛姑娘只是玩玩。” 听到这句话,谢沉砚转头看他。 看到他脸上的愁容之后,终于肯跟他搭话了。 “你妹妹把你怎么了?” 花展毅缄口不提自己的妹妹都做了什么,开始岔开话题。 “有时候我也挺羡慕你的。” 谢沉砚没有被他的话带偏,继续探究:“花晚柠把你怎么了?” 花展毅充耳不闻,自顾自往下说。 “如果我也能像你一样,什么都不怕,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也挺好的。” 谢沉砚还是没有被他的话带偏,固执地追问:“你妹妹对你做什么了?” 花展毅再次忽略谢沉砚的话。 “不过有时候你也挺可恶的。” 谢沉砚不依不饶:“花晚柠对你做什么了?” “你说我怎么就选了你当朋友?” 谢沉砚继续重复:“所以你跟你妹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件事,或许我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 谁都不搭理对方,就这么诡异又和谐的你一句我一句。 从始至终,无论花展毅说了什么,谢沉砚关心的都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花展毅和花晚柠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同样一句话,反反复复,花展毅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吐槽。 “你怎么就这一句?” 谢沉砚理直气壮:“不然呢?问你想不想挨揍?” 花展毅无语凝噎。 他又叹了口气,伸腿踢了一脚谢沉砚。 “谢沉砚,我可是你过命的兄弟,就冲着咱们的交情,你就不能把南烛姑娘让给我吗?难道咱们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反目?” 谢沉砚冷哼一声:“那你呢?你就不能让一让?” 花展毅虚笑:“你简直色令智昏。” 谢沉砚不甘示弱:“难道你不是?” 花展毅:“好吧,我也有点。” 说完,花展毅忽然沉默了。 谢沉砚还等着他下一句话,可等了半天都等不到下文,终于忍不住主动询问。 “花展毅,我实在不明白,你到底喜欢宋南烛什么,你跟我说,我让她改还不行吗?” 花展毅有气无力地回答:“我喜欢她漂亮。” 谢沉砚当即踹了花展毅一脚,沉声叱骂:“肤浅!” 第53章 妄想 肤浅吗? 确实。 倘若宋南烛长得再丑一点,他或许根本就看不上她。 若不是因为自己的肤浅,造成失足之痛,他或许也走不到今天。 被兄弟嫌弃,被妹妹嫌弃,被姑娘嫌弃。 时过境迁,原来自己成了当初愿厌恶的人。 花展毅苦笑一声,反问:“那你呢?你不也是因为南烛姑娘长得漂亮才喜欢她的吗?” 谢沉砚嗤之以鼻。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这么肤浅,我要是认定一个人,不会权衡利弊,不会百般比较,无论她长得怎么样,无论她家世如何,都不打紧,反正除了她,谁都不行!” 剖析内心的一段话。 花展毅扭头看他。 先前还一脸生无可恋的少年已经重新振作了,两道剑眉飞扬起来,眉眼间恢复了桀骜不羁,整个人看起来张扬又炽烈。 花展毅心情复杂。 羡慕、后悔、心酸…… 他张了张嘴,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沉砚话里充满嫌弃:“别用这么恶心的眼神看着我。” 花展毅心中酝酿的情绪瞬间消殆。 “谢沉砚,你怎么长了一张嘴?” “生下来就长了,你管我!” 花展毅:“……” 他就不该跟谢沉砚做口舌之争。 花展毅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谢沉砚的话,娓娓道来。 “刚才我已经帮你跟南烛姑娘解释清楚了,她知道你说的只是一时气话,也知道自己误会你了,宋伯父还托我跟你道歉。” 听花展毅一席话,谢沉砚心中的阴霾豁然散开。 他压制着嘴角勾起的笑容,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 “谁稀罕他们的道歉。” 花展毅忽略谢沉砚的话,继续说道:“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可若依旧你还是这么口不择言,我可不会再帮你解释了。” 谢沉砚又在嘴硬:“用不着你帮我解释。” 花展毅没有拆穿他。 若是他真的不把南烛姑娘放在心上,今天就不会穿成这样过来,更不会因为被误会而生气。 花展毅又叹了口气,为自己,也为谢沉砚。 “沉砚,说句实心话,你要是再不改改你口不择言的毛病,早晚得后悔。” 不用花展毅提醒,好几次,谢沉砚说完一些伤人的话,事后都会后悔。 然而为了面子,他还是一次次明知故犯。 就像现在,他明知道花展毅说这些话都是为了他好,可他为了面子,还是去抚花展毅的好意。 “你在教我做事?”谢沉砚故作不屑。 花展毅充耳不闻,自顾自说教。 “你这样游手好闲,是不会有姑娘喜欢你的,你得找件正经事情做才行。” 顿了顿,想了一会儿,又道:“不如我让我父亲给你谋份差事吧?” 谢沉砚想也不想,果断拒绝:“不干!” 花展毅的父亲是陈郡太守,而花展毅任主簿。 以谢沉砚跟花展毅的关系,以谢家跟花家的关系,谢沉砚想要谋份差事,就是张张嘴的事。 之前花展毅也不止一次劝他,不要整日无所事事,最好找点事做。 可他并不喜欢被拘束, 若是当真谋到一份差事,他就得像花展毅一样,隔三差五去官署报到。 想做点什么事,都得看官署有没有事,得不得闲。 花展毅的提议遭到拒绝,想了想,又提出一个法子。 “不然,试着考个状元?” 谢沉砚皱眉,有些不悦:“你觉得我是那块料吗?” 谢沉砚本意是自己不喜欢读书,就算寒窗苦读,辛苦考上状元,那也还是要去当官,还是要被人束缚。 然而这句话听进花展毅耳朵里,却变了意思。 以谢沉砚的天资,若是他真的刻苦读书,未必中不了进士。 倘若谢沉砚真的中了进士,入朝为官,就他这脾气,得罪人只需一句话。 若是他真的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人家想捏死他,就连他的王爷姐夫也护不住他。 总的来说,谢沉砚若是再汴京耍横,可能会死的很惨。 花展毅当即否决了谢沉砚科考的道路。 他又想了想:“要不然,你去做生意吧,自己当东家,这样既有事做,也没人敢拘着你!” 谢沉砚眼睛一亮。 做生意当东家,确实是个好法子。 以自己的身份,也不必每天在铺子里扎着,只需时不时去铺子里看一眼。 心情好的时候指点掌柜几句,心情不好的时候,还能骂掌柜几句出气。 越想越觉得其实当个东家也不错,“可行。” “那你打算做什么生意?” “我谢沉砚做生意,自然要做最赚钱的生意。” 花展毅沉默了一会儿。 好家伙,连生意都没做过,口气竟然这么大。 谢沉砚张口就来:“我看贩盐挺挣钱的,不如我去贩盐,你让你父亲给我批盐引,不出半年,我保证能当上大魏的首富!” 听到谢沉砚的豪言壮语,花展毅的白眼都快翻上天。 这家伙对做生意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盐引是说批就能批的吗,还半年当上大魏的首富,人家贩盐卖了几十年都还没排上号,他还想一口吃成胖子。 花展毅心中十分不看好谢沉砚,委婉劝诫。 “你可想好了,若是你要去贩盐,得到江南一带,你母亲定然不会放你去那么远的地方,若你真走了,那可别怪我趁虚而入,在南烛姑娘面前晃悠。” 提到宋南烛,谢沉砚心中立刻生出警惕:“你敢!” “那你就好好想想,别再提这种不着调的生意!” 谢沉砚又想了一会儿:“那我开间当铺或者钱庄?” 花展毅再次否决。 “开当铺需要人脉,开钱庄需要很多钱,你们谢家有多少人脉和家底够你霍霍?” 谢沉砚又想了个主意。 “那我做军械!” “做军械得有矿。” “那我卖茶!” “你连茶的好赖都分不出来。” …… 你一句我一句,否决了一个又一个提议。 最后谢沉砚实在不耐烦了,皱着眉烦躁地等着花展毅。 “这不行那不能做,你是不是在玩我?!” 眼见谢沉砚有些动怒了,花展毅赶紧提出自己的建议。 “不如,开间酒楼吧!” 谢沉砚眼睛一亮,心中开始畅想。 开酒楼好啊,就开一间像广云台一样的酒楼。 广云台里的席面最便宜的都得十两银子,稍微贵些的,足有上百两,每个月的流水少说也有几千两银子。 等自己把酒楼开起来,再想办法把广云台收入麾下,开几百家分店。 到时候,当个首富还不是轻而易举! 第54章 酒楼 谢沉砚感觉自己一下子就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他撑着手掌站起来,迫不及待就要去开启自己的首富之路。 然而没走几步,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停下脚步,又折了回来,坐在花展毅身边。 目不转睛地盯着花展毅,狐疑问道:“花展毅,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花展毅笑了笑:“就咱俩整天厮混,你觉得我能瞒你什么?” 谢沉砚皱起眉头。 厮混这词能这么用? 花展毅也撑着地板坐起来,伸手搭在谢沉砚肩上。 “我就是觉得,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没必要为了一个女人闹翻,既然你实在喜欢南烛姑娘,非她不可,那我把她让给你又何妨,反正天底下的女人多的是,我又不是少了她就活不下去了。”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这很符合花展毅的风格。 可谢沉砚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直勾勾地盯着花展毅。 “你之前不是说,你这次是认真的,要跟我公平竞争吗?” 花展毅漫不经心的笑了笑:“那你之前还说,你不喜欢南烛姑娘。” 谢沉砚脸颊有些烫。 他之前确实说过不喜欢宋南烛,可当他看到花展毅对宋南烛这么上心,自己心里尤其不是滋味。 特别是他看到花展毅对宋南烛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心里的负面情绪积攒到了极点,所以才把钱多多引到花展毅跟前。 他知道钱多多是花展毅心里一直过不去的坎,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实在对不住花展毅。 可一想到宋南烛,他心里的那点愧疚全都被压下去了。 他不想,也不能接受,自己最好的兄弟对宋南烛下手。 虽然他不像花展毅一样,对情爱之事驾轻就熟,但他知道,自己喜欢那个叫做宋南烛的姑娘,不愿看到她受到一丁点伤害。 谢沉砚稳住心神,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心里既欢喜,又烦躁。 花展毅决定放弃宋南烛,这对于他来说本该是好事。 少了花展毅的竞争,他的机会便能更大几分。 可同时,他又觉得,花展毅的喜欢未免也太廉价。 前不久还放话说要跟他竞争,这才几天啊,这么快就放弃了。 他到底拿宋南烛当什么,一个用来消遣解闷的玩意吗? 谢沉砚有些生花展毅的气。 可当他看到花展毅脸上竭力掩饰的失落和颓废,骂人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最终,他只是拍了拍花展毅的肩膀,回归原先的话题。 “所以,花晚柠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花展毅哭笑不得。 他是真没想到,都说了这么多话,过了这么长时间,谢沉砚竟然还没忘记这茬。 没好气地推了谢沉砚一把,笑骂:“滚吧你!” 谢沉砚还想追问。 又觉得,花展毅已经退这么老大的一步,自己再得寸进退好像有点不太好。 于是收住话锋,破天荒让花展毅占了一次口头便宜。 “看不明白你们这对兄妹,不管你了。” 说完,站起身,拍拍屁股走人。 花展毅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看着谢沉砚的背影渐渐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一阵微风吹过,他控制不止红了眼眶。 两行浊泪从眼角滑落。 …… 自从决定了开酒楼,谢沉砚开始在城中到处物色铺子。 几天后,他终于找到了一家地段好,且亟待出手的铺子。 那是家欢楼。 因为鸨母买不到年轻貌美的姑娘,而楼里的姑娘不是姿色签约,就是年纪大了,被客人嫌弃,每个月生意惨淡,挣到的银子无以为继,不得已才将欢楼挂牌出售。 谢沉砚觉得,虽然欢楼跟自己的身份有些不搭,但胜在地段好。 ——这间欢楼跟宋南烛执掌的布行在同一条街道上。 谢沉砚盘算着,等他把欢楼买下来,再办一个盛大的开业仪式,好在宋南烛面前显摆显摆。 酒楼跟布行一条街,他就能天天在宋南烛面前晃悠。 等日子一长,宋南烛肯定会对他日久生情。 一想到未来的日子,谢沉砚就忍不住心潮澎湃。 他让徽墨把自己的积蓄都翻出来,又从库房了顺了几件古董拿去当,凑了点钱,拿着钱直奔欢楼。 欢楼这种地方,谢沉砚只来过一次,还是花展毅带他来的。 花展毅骗他说,那是天底下最能让人快活的地方,是天上的地方。 他那时还不懂男女之事,信以为真,跟着花展毅进了欢楼。 直到有女人缠过来,开始动手扒他的衣服,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受骗了。 这哪是什么快活的地方,这就是满足他花展毅私欲的窑子! 谢沉砚看着乌烟瘴气搅在一处的男男女女,脸上黑了又白,白了又红,红了又绿,那叫一个五彩缤纷。 他一把推开缠过来的女人,一拳砸在花展毅鼻梁上,头也不回逃出了欢楼。 从那之后,他一看到欢楼这种地方,就躲得远远的。 时隔多年,再次踏入欢楼,是截然不同的场景。 欢楼里的姑娘大抵都知道自己要被鸨母打包买了,一个个表情麻木的坐在大厅里,看到谢沉砚进来,全然没有反应。 谢沉砚一进门就被脂粉味呛到了。 他打了好几个喷嚏,拿手捂住鼻子,才感觉好受些。 他带着徽墨,以及东拼西凑攒出来的八百两银子,十分豪气的大喊。 “你们的妈妈呢?” 姑娘们只是懒散地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人回应。 谢沉砚顿觉尴尬。 虽说这些姑娘没有挤上来是好事,可也不至于冷淡成这样,一句话也不回。 不过很快,谢沉砚就想到问话的法子。 他从怀里拿出一小锭银子,举在眼前,复述一遍自己的问题。 “你们的妈妈呢?” 这回,终于有人走过来。 年老色衰的女人看着谢沉砚手里的银子,谄媚笑道:“妈妈去见客了,我这就去把她叫出来。” 谢沉砚十分满意把银子递给女人。 女人接了银子,扭着腰肢往楼上走。 谢沉砚在大厅里走一圈,开始计划自己盘下欢楼后,要如何整改。 就在这时,二楼雅间的门口打开一条缝,一道怨毒的目光透过门口缝隙,径直落到谢沉砚身上。 第55章 试探 楼梯的声音愈近,雅间的门缝陡然合上。 不一会儿,女人扭着腰肢走到雅间门口,轻敲三下门,嗓音娇媚。 “妈妈,外边有客人找。” 雅间内,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弯着腰,看着站在门口身穿锦衣的男人,谄媚笑道:“小二爷,估计也是来买欢楼的,您放心,我这就去把人给打发了。” 被称作小二爷的男人手里拄着拐杖,长得其貌不扬,眼睑下有两痕深深的黛青,脸上隐隐带着偏执又疯狂的气质,看上去尤其渗人。 男人转头瞥了眼鸨母,鸨母不敢与其对视,连忙低下头,连脊背都弯了几分。 只听见男人沙哑的嗓音道:“找人去打听,看谢沉砚是来干嘛的。” 鸨母点头哈腰。 很快,鸨母推开门,对站在门口的女人耳语几句。 女人略微有些不解,疑惑道:“客人是来见您的,我去恐怕不合适吧?” 鸨母脸色一沉:“让你去就去,牡丹,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牡丹被呛声,也不敢恼,只得转身下楼。 谢沉砚在大厅里逛了一圈,脑海中初步规划好酒楼的布置,一转身,就看到先前上楼的女人朝自己走来。 牡丹边走边笑着说道:“公子,妈妈正在见客,待会儿就来,牡丹先带您去雅间稍待。” 谢沉砚不疑其他,跟着牡丹上了二楼雅间。 牡丹带着谢沉砚来到和鸨母隔墙的雅间,十分自然地关上门,走到桌边给谢沉砚倒茶。 “公子,您先坐着喝会儿茶。” 谢沉砚嫌弃地看了一眼椅子和桌上的茶杯,既没坐下,也没喝茶。 上次他被花展毅诓来欢楼时,曾看到有男人把欢楼里的姑娘压在桌子上,两人嘴对着嘴喝茶,同时还急不可耐地动手扒对方的衣裳,露出白花花的肉。 不期回忆起的画面让谢沉砚浑身一个激灵,后退三步。 看到牡丹身上裸露出来的肌肤,暗暗别过脸,嫌弃道:“喝茶就免了,本少爷就站在这里等着,你去让你们的妈妈快点过来。” 牡丹在欢楼里干了十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 一看到谢沉砚这般嫌弃的模样,便知道欢楼入不了这人的眼,也知道这人不是那种流连风月场所的二世祖,不再自讨没趣。 她动手拢了一下衣裳,遮住裸露出来的肌肤,直接坐了下来,端起茶杯,自斟自饮。 “公子看着眼生,可是第一次来我们欢楼?” 牡丹虽然听说过谢沉砚的名讳,但她常年待在欢楼里,而谢沉砚一向对勾栏瓦舍敬而远之,两人全无交集,牡丹自然也就不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大名鼎鼎的陈郡小霸王谢沉砚。 谢沉砚不欲与牡丹搭话,只想着快点把欢楼买下来,早点把酒楼开起来。 得不到回应,牡丹也不觉尴尬。 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忽而开口。 “公子不是熟客,又是现下登门,想必是想来跟妈妈商议买下欢楼的吧?” 谢沉砚确实是来买楼的。 如今欢楼正对外出售,牡丹猜出他的目的,他也不隐瞒,给徽墨递了个眼色,让徽墨代自己开口。 徽墨走到牡丹面前,昂起胸膛,学着谢沉砚的三分痞气和不屑,道:“既然知道我们家少爷是来干什么,还不赶紧不你们的妈妈叫出来。” 牡丹放下茶杯,掩唇浅笑。 而后站起身,上前两步,几乎贴到徽墨身上,用眼尾眺着徽墨,压着声音说话。 “两位可来得不巧,这几天来了好几位客人,都是来买下这里的,这会儿,说不定妈妈已经把这儿卖出去了。” 徽墨只觉得有妖精在自己耳边吹气,羞得耳朵都红了,赶紧后退。 谢沉砚一听,顿时急了,也不管什么男女之界,转过身冲牡丹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你们家妈妈叫出来!” 看到谢沉砚一脸焦急,牡丹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几天陆续有人来买地方是不假,但牡丹并不知道鸨母有没有将欢楼卖出去。 她只是想诈一诈谢沉砚,看谢沉砚是否真心来买地方。 谢沉砚见牡丹没动,只是一个劲的笑,想动手把女人推出门。 可刚伸手,看着女人身上轻薄得遮不住肉的衣服,又把手收回来。 咬着牙根,沉声道:“算了,你跟我说你们家妈妈在哪,我亲自去找她。” 牡丹把谢沉砚的焦急看在眼里,不再逗他,缓缓道:“公子别急,牡丹这就去找妈妈,让妈妈过来跟您商议。” 说完,习惯性朝谢沉砚和徽墨抛了个媚眼,而后转身出门。 谢沉砚等不及了,跟在牡丹身后,想立刻找鸨母面谈。 牡丹听到身后的动静,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却并未转身。 最近来欢楼的有好些显贵,她都看在眼里。 那些人大半是她以前的常客,少数是陈郡赫赫有名的富商。 那些人想买欢楼,是打量着买了欢楼之后,把欢楼打造成新的勾栏,再把楼里的姐妹卖出去。 而今天这位公子,未经人事,对楼里的姑娘不屑一顾,心心念念只有买楼。 若是这位成了欢楼的新东家,于她,于楼里的姐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么一想,牡丹加快脚步。 然而,刚一打开门,就看到鸨母已经站在门口。 牡丹吓了一跳,停下脚步。 谢沉砚不知道前边发生了什么事,不防牡丹突然停下脚步,险些撞到牡丹身上。 幸好及时抓住旁边的徽墨,才不至于撞到牡丹身上。 谢沉砚深吸一口气,暗忖:好险好险,差点清白不保。 鸨母看着牡丹,开口吩咐道:“牡丹,你先下去吧。” 牡丹不答,咬着唇转头看着旁边的房间,心中隐隐不安。 “妈妈……” 鸨母不等牡丹把话说完,抢先把牡丹拽出门,脸上堆着笑走进房间,反手关上门。 谢沉砚看着眼前穿着同样衣着暴露,脸上堆粉的老女人,再次被浓重的脂粉味呛得打了个好几个喷嚏。 鸨母见状,也明白了几分,主动往后退了几步。 第56章 偷听 呛人的味道淡了一点,谢沉砚才缓过神来。 他上下打量着鸨母,皱着眉询问:“你是这里的妈妈?” 鸨母捏着帕子掩唇笑了笑:“奴家就是这里的妈妈,公子可以叫奴家杨妈妈。” 谢沉砚得知对方的身份,也不含糊,开门见山询问。 “说吧,欢楼你打算卖多少钱?” 先前鸨母就在隔壁,谢沉砚和牡丹的对话她趴在墙上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谢沉砚说要买欢楼,丝毫不感意外。 笑道:“公子是个爽快人,那奴家也不含糊。实不相瞒,这几天有不少来找奴家,都说要把欢楼买下来……” 鸨母话还没说完,谢沉砚就急忙打断:“他们出多少?” 鸨母表情不变,娓娓道来。 “奴家知道公子诚心想买,也知道公子不差钱,银子对您来说,不过是一个数字。可奴家不过是一个平头百姓,那些贵人想把奴家这地儿买下来,奴家也得罪不起……” 又是说了一半,再次被谢沉砚打断:“怕什么,你只管把地卖给我,他们要是敢找你麻烦,你就让他们来找我!” 说话几次三番被人打断,鸨母脸上未见波澜,只是在心中遗憾地叹了口气。 若是谢沉砚早半个时辰来,她肯定立刻就跟他把地契签了。 可现在,她已经先跟小二爷签了地契。 就算谢沉砚能跟小二爷抗衡,把地契从小二爷手里抢过来,可她只是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若是小二爷要找她麻烦,她就是拿了钱也没命花。 想到隔壁的小二爷,鸨母心一横,说出事先准备好的托词。 “公子见谅,不是奴家不愿做公子的生意,而是奴家已经决定,将欢楼以竞拍的形式出售,公子若是诚心要买,还请七日后再来,到时候价高者得。” 谢沉砚本以为跟鸨母快速谈好价钱,立刻就能签地契。 没想到还要再等七日才能竞拍。 谢沉砚皱起眉头,沉声问道:“竞拍太麻烦了,你本来打算卖多少,我出双倍的价,你直接把地卖给我就好。” 听到双倍价钱,鸨母狠狠心动了。 但隔壁的小二爷如同大山一样压在她心头,哪怕她再想把地卖给谢沉砚,也不敢松口。 “这不是价钱的事。” 谢沉砚提高价格:“三倍!” “谢公子……” 谢沉砚再次提高价格:“四倍!” 鸨母叹了口气,无奈道:“谢公子,这真的不是价钱的事,哪怕您出价到十倍,我也还是那句话,欢楼这块地七日后竞拍,公子若有意,还请七日后再来。” 谢沉砚也没想到鸨母竟然这么固执,连十倍价钱都没法让她松口,不由得产生敬佩之情。 他想了想,决定最后再试试。 “那个……杨妈妈,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 鸨母苦笑:“还请谢公子不要为难奴家。” “好吧,我知道了,那我七日后再来。” 鸨母送了口气。 商定了买地的事,谢沉砚不愿久待,带着徽墨径直离开。 刚走出欢楼,徽墨就迫不及待追问。 “少爷,听那个杨妈妈的语气,买欢楼的人可有不少,七日后的竞拍恐怕是场恶战,咱们一定要买下欢楼吗?” 谢沉砚停下来瞪了徽墨一眼,厉声道:“买,为什么不买,人多又怎么样,你家少爷我怕过谁?” 徽墨腹诽:少爷您确实没怕过谁,可七日后的竞拍不是小事,若是要拍下欢楼,只怕得花大价钱,同样的价钱不知道能买多少田地,非要买欢楼,这不是败家吗! 然而徽墨只敢在心里想,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只是小心翼翼的劝诫。 “可是少爷,卖欢楼的人那么多,咱们不一定能拍下来,要不然咱们还是放弃吧,我都打听过了,城东有一间茶楼也要出售,咱们可以把城东的茶楼买下来。” 谢沉砚心中不悦。 他自然知道城东的茶楼便宜,也知道自己花那么多钱买欢楼不划算。 可他买欢楼又不是单纯为了做生意。 城南有宋南烛,城东有个锤子! 谢沉砚厉声道:“你是少爷还是我是少爷。” 徽墨一听就知道自家少爷生气了,也不敢反驳,弱弱道:“您是少爷……” 谢沉砚冷哼:“既然知道我是少爷,那我做什么事,自然有我的道理。” 徽墨附和:“少爷说的对,是小人僭越了。” 谢沉砚脸色稍缓。 徽墨还想问问谢沉砚,要凑多少银子才能把欢楼盘下来。 突然,谢沉砚猛地转身,抬头看着头顶的一扇窗户。 徽墨不明所以,顺着谢沉砚的目光抬头看,只看到了一扇紧闭的窗户。 他不解问道:“少爷,怎么了?” 谢沉砚眯起压,心中隐隐不安。 “刚才楼上的窗户是不是开着的?” 徽墨不明白他问这句话什么意思,挠了挠头,含糊道:“窗户不是一直关着吗?少爷,是窗户上面有什么东西吗?” 谢沉砚没有回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方才有一瞬,他感觉到窗户开了一点,好像有人站在窗户后打量着自己。 转念一想,应该是鸨母在上面开了窗,也没什么奇怪的。 很快,谢沉砚收回目光,带着徽墨径直离开。 欢楼雅间。 窗户再次被人推开,一个男人透过窗户缝隙,盯着谢沉砚渐行渐远的背影,视线中是毫不掩饰的怨恨。 欢楼的鸨母杨妈妈卑躬屈膝站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开口:“小二爷,您要奴家说的话,奴家都跟谢忱说了,您还有什么吩咐。” 男人不答,直到谢沉砚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缓缓关上窗户,转身看着鸨母。 “杨妈妈,你觉得,你觉得谢忱能拿出多少钱?” 鸨母额上冷汗涔涔,压根不敢抬头看着男人。 小心翼翼回答:“以欢楼的价位,谢忱应该会拿出一千多两。” 男人冷哼一声,眼里近乎癫狂的精光。 “一千两?你未免也太小瞧他了!” 鸨母适时搭腔:“可欢楼值不了多少银子。” “欢楼值多少银子,不是看欢楼本身的价值,而是出价者觉得值多少。” 鸨母心头一跳。 男人不合时宜冷笑一声,眼里满是阴毒算计。 “既然谢忱那么想要这家欢楼,那我就让给他好了!” 第57章 陈珉 在等到欢楼竞拍的这几天,谢沉砚也没闲着。 他在家里翻箱倒柜找银子,问花展毅借了一点,凑了两千多两银子。 又让徽墨去打听,跟自己竞争买地的都是些什么人。 得知自己的对手都是些普通的商户,心里才算有了个底。 七天时间转瞬即逝。 谢沉砚早早把自己收拾利落,带着徽墨以及一沓厚厚的票子出门。 只待尽快把欢楼收入囊中。 谢沉砚去得很早,但有人比他去得还早。 谢沉砚来到欢楼时,欢楼还没开门,却已经有一个商贾模样,长得慈眉善目,满身金银宝石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等待。 男人看见谢沉砚,自来熟的上来打招呼。 “谢公子也对这欢楼有意?” 谢沉砚嫌弃地瞥了男人一眼,看到对方在身上挂满了金银首饰,忍不住皱了皱眉,心里吐槽。 ——要是不想买地,那他来这儿做什么,这说的不是废话吗。 为了回避跟男人交流,谢沉砚直接走到欢楼大门口,动手敲门。 “里面还有喘气的吗,赶紧出来开门!” 男人浑然不把谢沉砚的回避当回事,仍旧热络地走到谢沉砚身边,继续客套。 “谢公子不记得我了?我上个月还去贵府送过茶叶。” 男人这么一提醒,徽墨隐约想起来,这人好像确实来谢家送过茶叶。 他凑到谢沉砚耳边小声嘀咕:“少爷,这是城东那家忘忧茶楼的东家。” 谢沉砚也想起来,好像自己确实认识这个人,叫陈什么的。 在他印象中,上次见面陈珉还穿着一身寒酸的布衣,宽大的肚子都掩盖不住他身上的愁绪。 而前段时间,他在街上瞎转悠的时候,还看到落魄的陈珉在茶楼门口挂出亟待出售的牌子。 怎么几日没关注茶楼的消息,茶楼的东家就变成这样了? 难道是发了一笔横财? 谢沉砚懒得探究别人的事务,朝陈珉挑了挑眉,随便打了声招呼:“哦,陈老板啊。” 终于跟谢沉砚搭上话,陈珉嘴角笑容更深,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乐呵呵道:“谢公子怎么突然对欢楼感兴趣了?” 换做平日,有人在谢沉砚耳边嗡嗡嗡说个不停,谢沉砚脸色早就沉下来了,免不了刺别人几句。 但今天,谢沉砚想着自己很快就能拿下欢楼,心里不住兴奋,忍耐上限都提高了不少。 也没有用言语讽刺陈珉,只是随便应付地说:“买来玩玩。” 陈珉继续套近乎。 “既然谢公子喜欢,那陈某也不夺人所好,只是依我之见,谢公子想要买下欢楼,并非易事。” 听到陈珉这番话,谢沉砚很快在心里把陈珉从竞争对手的行列划掉。 看着肥头大耳的陈珉,谢沉砚心里多了几分好感,不再觉得不顺眼。 当即放话:“我知道,想买欢楼的人不少,可我谢沉砚想做的事,还没人能阻拦!” 陈珉嘴角微不可查地勾起一抹阴险的笑容,附和这谢沉砚的话。 “谢公子这么有把握?” 谢沉砚得意一笑:“志在必得!” 陈珉也跟着笑。 很快,欢楼里的鸨母亲自开门,把谢沉砚和陈珉迎进楼里。 这会儿刚开门,还没什么客人。 鸨母把两人带上二楼的雅间,让牡丹作陪,稍待片刻。 谢沉砚进的还是之前待的房间。 今天的房间看起来很干净,看上去像是被人仔细打扫过,房间里的脂粉味淡了许多,就连桌上的茶具都换成了崭新的。 谢沉砚的膈应也少了许多。 牡丹引着二人坐下来,站在谢沉砚和陈珉身边,笑着给两人斟茶。 谢沉砚的目光快速打量牡丹一眼。 牡丹今天换了套较为保守的衣裳,没露出多少皮肉,谢沉砚看着也顺眼了许多,加上今天心情大好,没有拒绝牡丹递过来的茶杯。 有模有样抿了两口。 谢沉砚还在想,这茶跟自己在家喝的好像有点差距。 就看到陈珉端起茶杯,先是闻了一会儿,也不喝,而后把茶杯放下来,摇了摇头。 “你们欢楼就是那这种东西来糊弄我们的吗?” 而后转头,对随身小厮道:“去,把咱家茶楼,把我藏在柜子里的雨前龙井拿过来。” 小厮有些踟蹰:“东家,咱们今年拢共就得了一盒雨前龙井,您平日里都舍不得喝……” 小厮的话都还没说完,就被陈珉打断了。 “叫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话!”又放缓语气对谢沉砚说道,“谢公子,这里的茶难以入口,不若赏个脸,尝尝我前些日子新得的龙井。” 这次,谢沉砚谢沉砚非但没有领情,反而忍不住习惯性呛声。 “这儿是欢楼,又不是茶楼,想喝茶回你的茶楼去,瞎讲究什么,不想拿就不拿,跟谁逼你拿茶似的,扭扭捏捏,你是娘们吗?” 陈珉被谢沉砚当中拆塔,脸上有一瞬间的僵硬。 下一刻,他用讪笑掩饰尴尬。 转身推了小厮一把:“跟个木头一样杵在这儿干什么,还不赶紧去!” 小厮不敢多言,赶紧跑出去。 陈珉还欲与谢沉砚继续套近乎,谢沉砚已经待不下去了。 他蓦然站起身,走到窗边。 推开窗,看楼下的街道。 陈珉不明所以,也站起来,走到窗边,有模有样的看了一会儿。 又问:“不知谢公子在看些什么?” 谢沉砚懒得搭理他,扭头走到门口,推开门,往隔壁的屋子走。 牡丹把这一幕看在眼里,控制不住心如擂鼓,掌心出汗。 昨天,她在房间里套谢沉砚的话时,鸨母和小二爷就在隔壁房间。 这位谢公子今天怎么突然要进隔壁,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几人一齐跟在谢沉砚身后。 谢沉砚推开隔壁的房门,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 牡丹的心不由自主揪紧,试探性询问:“谢公子在看什么?” 谢沉砚不答,径直走进房里。 左看看,右瞧瞧。 这间房的摆设跟隔壁的差不多,都被人仔细打扫过,换了茶具,看不出什么异样。 接着,谢沉砚又走到窗口,推开窗户往下看。 看到楼下欢楼的招牌,心里咯噔一跳。 就是这个位置! 那天不是错觉,就是有人藏在在这个房间偷窥他! 第58章 算计 谢沉砚眸色一沉。 看向牡丹的目光都多了几分犀利。 牡丹心里发虚,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 “公子怎么了?为何这样看着牡丹?” 谢沉砚压低了声音,半是警告,半是质问:“为什么这么看着你,你心里没点数?” 牡丹故作无知掩唇娇笑,刚要开口解释,就听到门外传来鸨母的声音。 “小二爷,这边请。” 话音刚落,谢沉砚就看到鸨母领着自己的死对头常欢走到门口。 常欢拄着一根拐杖,脸色阴鸷地站在雅间门口。 谢沉砚把目光移到常欢身上,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原来是你。” 常欢毫不示弱地对上谢沉砚的目光,阴恻恻开口:“谢忱,别来无恙啊。” 谢沉砚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容,一步步走到常欢面前。 他比常欢高了足足半个头,在常欢面前压迫感十足。 “常欢,这么喜欢趴墙角偷听,不去当耗子钻墙角打洞真是可惜。” 常欢脸色黑了几分,眼里的怒火仿佛要化成实质,咬牙切齿道:“谢忱,迟早有一天,你要为你嘴贱说的每一句话付出代价!” 谢沉砚不屑冷哼:“代价?常欢,有能耐你就动手试试?像你这种废物,也只能嘴上说说,过嘴瘾罢了!” 废物这两个字戳到了常欢的痛处,他握着拐杖的手掌暗自发力,手背上青筋毕露。 旁边的鸨母看情况不对,赶紧站出来打圆场。 “小二爷,谢公子,奴家不知二位先前有何种恩怨,还请二位看在奴家的面子上,各退一步,待会儿二位还要竞拍,切莫在此时伤了和气。” 鸨母的话提醒了谢沉砚。 他今天来,本就是为了购买欢楼而来。 要是因为常欢耽搁了这次机会,可就亏大发了。 谢沉砚又瞪了常欢一眼,撂下狠话。 “常欢,不管你今天想要计划做什么,只要有我在,你休想得逞!” “是吗?那就拭目以待!” 常欢毫不示弱。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对上,火花闪电激昂。 鸨母赶紧给牡丹使了个眼色,示意牡丹把谢沉砚带走,自己再次开口打断两人之间的僵持。 “奴家这就让人去给二位准备上好的茶点,还请二位先落座,咱们的竞拍很快就要开始了。” 牡丹也动手去拉谢沉砚,在旁边劝诫。 谢沉砚一把甩开牡丹的手,厉声道:“别碰我!” 牡丹愣了愣,笑笑缓解尴尬。 谢沉砚径自越过常欢出门,徽墨和陈珉赶紧跟上。 牡丹见状,也想跟过去。 不料一道喑哑的男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牡丹。”常欢阴恻恻的看着她。 牡丹心里咯噔一跳,浑身不由自主开始发颤:“小……小二爷……” 说话间,常欢身边的小厮关上雅间的门,把牡丹留在雅间内。 须臾,棍棒落在皮肉上的闷响传来。 紧接着,是女人的呼痛求饶声。 谢沉砚听着隔壁揪心的声音,有些犹豫该不该过去把人带出来。 那天他来欢楼找老鸨,那个牡丹带他来雅间稍待。 欢楼里有那么多房间,牡丹偏偏带他来了常欢隔壁的这间。 这个房间还不隔音,想来自己说的话肯定都被常欢听到了。 而且,她明知道常欢就在隔壁,却一句话都不提醒自己,还一个劲套自己的话。 在他心中,已经认定了,牡丹跟常欢是一丘之貉。 谢沉砚心想:反正牡丹又是在做戏,他只管当听不见就好。 然而又一声尖锐的哀嚎传入耳朵里,谢沉砚就按捺不住了。 他气势汹汹走到隔壁,一脚踹开房门。 房内四个人齐刷刷回头。 常欢挥起的拐杖停在的半空中。 谢沉砚的目光停留在蜷在角落里的牡丹身上。 这才一会儿工夫,牡丹就变了个样,头发凌乱,衣裳同样凌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溢出了鲜血。 当着谢沉砚的面,常欢狞笑一声,手里的拐杖用力往牡丹身上打。 千钧一发之际,谢沉砚箭步冲上去,握住了即将打到牡丹身上的拐杖。 常欢狰狞地看着谢沉砚,气势不减,一脚结结实实踹到了牡丹身上。 这一脚虽然没有拐杖打在身上那么疼,却也让牡丹吃了个大苦头。 谢沉砚见常欢当着自己的面行凶,当即骂了一句娘,一拳砸到常欢脸上。 常欢被打得后退好几步,嘴角还渗出了鲜血。 跟在常欢身边的小厮眼见自家小二爷挨了一拳,当即冲上去,就要替常欢讨回公道。 常欢一把抓住小厮手臂,阻止小厮动手。 激怒谢沉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没有必要再跟谢沉砚动手。 要是真的跟谢沉砚动起手来,他们不仅讨不着好,还会让计划功亏一篑。 常欢一阻止,小厮也知道是自己冲动了,收起拳头,坚定地护在常欢身前。 常欢抬肘擦掉嘴角的血迹,目光怨毒地盯着谢沉砚:“今天这一拳我记下了,谢忱,你救得了这贱人一时,我就不信你能保得住她一世,等我把欢楼买下来,我让她死!” 牡丹以及欢楼的娼妓都是属于下九流,籍契和身契都捏住鸨母手上。 鸨母要卖了欢楼,是打算把楼里的娼妓和地契一并出售。 换言之,谁买了欢楼,那么欢楼里的姑娘都是赠品。 谢沉砚挡在牡丹身前,用力将手里的拐杖朝常欢扔过去,语调上扬:“死瘸子,我把话撂在这儿,今天有我在这儿,我保证你连个屁都捞不着!” “是吗?那就拭目以待!” 几句话的工夫,硝烟味在房间里弥漫。 鸨母再次站出来打圆场。 “两位,竞拍马上就要开始了,还请两位贵客移步。” 闻言,谢沉砚恶狠狠瞪了鸨母一眼。 方才牡丹挨打的时候,鸨母就待在屋子里。 可她却一句话都没替手下的姑娘求情,只是眼睁睁看着姑娘挨打,直到他看不下去,跑过来替姑娘出头,她才站出来和稀泥。 看来,那天牡丹把他带到隔壁的房间,就是常欢和这个鸨母在背后授意。 常欢这个瘸子居然敢算计他,还真是胆子不小啊! 第59章 杏儿 谢沉砚在心里给常欢记了一账。 他稍稍弯腰,抓住牡丹的胳膊,一把把人拉起来。 而后,带着人离开。 甫一出门,就听到门口传来声高喝。 “站住!别跑!” 谢沉砚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鹅黄色衫子的姑娘跌跌撞撞地跑上楼。 而她身后,是好几个下人打扮,面目狰狞的男人。 房间里的鸨母听到声音,也了走出来。 看到被人追赶的姑娘,脸色一僵,赶紧对谢沉砚赔笑解释。 “新来的还不太懂事,谢公子见谅。” 说话间,男人已经抓住了黄衫少女的脚踝。 女人拼命挣扎,脸上满是恐惧的泪水。 “放开我!” 谢沉砚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 他虽然混不吝,但有一条底线,那就是女人、小孩和老人不能动。 他走到楼梯口,伸手抓住男人的胳膊,而后沉着脸色,不悦地盯着鸨母,厉声道:“叫你的人下去。” 话音刚落,常欢拄着拐杖从里面走了出来。 “谢忱,你好大的威风,这儿是欢楼,不是你家,想逞英雄充好人,你怕是来错地方了!” 谢沉砚权当常欢在放屁,表情凶狠地看着鸨母,再次加重语调:“我说,叫你的人下去!” 鸨母还是有些犹豫,求助的目光看向常欢。 常欢狞笑一声,提高声调呵斥:“给我抓住这个小贱人!” 几个男人得了常欢的吩咐,更加卖力对付黄衫少女。 “你他娘的……”谢沉砚一句脏话都还没骂完,意外忽然发生了。 电光火石之间,跟几个男人拉扯的黄衫少女不小心失足,骨碌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谢沉砚快速反应过来,想伸手抓住少女,然而只能徒劳地抓住少女的一截衣袖。 “砰”的一声闷响。 黄衫姑少女一动不动倒在地上,一滩鲜红的血液蔓延开来,像乍开了一朵艳色的花。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傻了。 先前追逐少女的几个男人一动不动待在原地。 还是谢沉砚最先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下楼,伸手去摸少女颈项的脉搏。 两指探到一动不动的脉搏,谢沉砚心中一沉,浑身止不住的发寒。 这时,先前追逐少女的一个男人也反应过来,也冲下来去探少女的鼻息。 意识到少女彻底断了生气,男人被吓得猛地坐在地上,满脸惊恐地抬头望着楼上的鸨母。 “妈……妈妈……没气了……杏儿……” 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连不成句。 鸨母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干净。 似是不肯相信男人的话,她强自镇定地跑下楼,可即将走完最后一节阶梯时摔的一跤却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鸨母也伸手去探杏儿的鼻息。 再三确定杏儿确实摔死之后,同样跌坐在地上。 男人语气颤抖地询问:“妈……妈妈……怎么办……” 鸨母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虽然被杏儿的死攫住了心神,一时失态,但很快就把心里的恐惧压了下去。 强撑着镇定,用力拧了一把男人的胳膊。 低声呵斥:“净给老娘添乱,还不快把人拖下去,把地方打扫干净!” 男人支支吾吾问:“那……尸首……杏儿的尸首怎么办?” 鸨母当即踹了男人一脚:“人都死了还能怎么办,找个席子裹上,丢到乱葬岗!” 几个男人得到命令,当即照做。 手脚颤抖的开始收拾杏儿的尸体。 在大魏,娼妓和奴仆一样,生死都取决于主子。 欢楼里所有姑娘的籍契和身契都捏在鸨母手中,就算有姑娘死在欢楼里,也是欢楼内部的事,就连官府都不能追究。 谢沉砚看着几人挪动少女的尸首,心中常欢和鸨母的厌恶到达顶点。 同时,也开始自责。 如果方才自己再用力一点,抓住这姑娘的手,是不是就不会造成现在的惨剧? 他不忍心的看着杏儿的尸体,忽然看到杏儿的眼皮好像动了一下。 “等等!”谢沉砚当即出声阻止几人。 几人不明所以,却还是停下手头的动作,把杏儿放在地上。 谢沉砚走过去,看到杏儿的胸膛明显有了起伏。 他心中涌出一股热流,隐隐感觉接下来会发生一件大事。 果不其然,下一刻,本该永远都睁不开眼睛的杏儿忽然睁开了双眼。 这一变故吓得几个男人再次跌坐在地上。 “诈……诈尸了!” 几个男人边说边逃窜。 还是鸨母大着胆子走上前,吞吞吐吐地问:“你……你是人是鬼?” 睁开眼的少女没有回答,而是撑起身子坐起来,迷茫的看着周围的环境。 鸨母见少女这副模样,胆子又大了几分,走过去动手戳了戳少女的胳膊。 是软的! 顿时松了口气。 鸨母高声喝道:“人还没死呢,一个个胆子连鸡都不如!” 此话一出,躲在桌子底的几个男人总算回过神,纷纷探出头。 杏儿像是忘了刚才发生什么,站起来又环顾一圈周围,自顾自说道:“这是哪儿?” 鸨母听到她这么问,既惊讶,又恼火,动手掐了一下杏儿的隔壁。 “小贱蹄子,你在装什么傻!” 杏儿拧起眉头,轻嘶一声。 谢沉砚实在看不下去。 他长这么大,得罪过许多人,也动手揍过许多人,唯独没有对女人、小孩和老人下过手。 这个杏儿刚从楼梯上摔下来,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天大的幸事。 结果这个鸨母非但没有长教训,反而变本加厉。 要是待会儿再出什么意外,谁来负责?! 谢沉砚一把抓住鸨母的胳膊,手上使劲儿,将鸨母的手反拧至身后。 鸨母吃痛,咿咿呀呀叫了几声,谢沉砚才肯放手。 就在这时,捡回一条命的杏儿忽然捂住脑袋,痛苦的闷哼出生。 谢沉砚回过头,看到杏儿一脸痛苦的再次倒在地上,心中多了几分担忧和不安。 他冲在旁边傻看着的男人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找大夫啊!” 男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撒腿跑出门。 接着,谢沉砚也蹲下来,关切的问候:“姑娘,你怎么了?” 第60章 竞拍 杏儿没有回答,只是捂着脑袋在地上翻滚。 尽管谢沉砚很担心杏儿会出事,但他不会医术,只能眼睁睁看着杏儿痛苦挣扎,而无能为力。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杏儿终于停止挣扎,眼神重新恢复了清明。 她再次从地上坐起来,看着谢沉砚十分的复杂,有感谢、迷茫、求助…… 眼看杏儿恢复了正常,鸨母赶紧叫人过来摁住她,防止她再出什么幺蛾子。 这回,杏儿没再询问这是什么地方,也不再挣扎,只是顺从的由着几个人把自己带下去。 谢沉砚看着杏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脑海里不住回忆起杏儿看向自己的眼神。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短短的一刻钟,他感觉杏儿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见杏儿的第一眼,这个姑娘拼命想逃,眼神仿若落入陷阱后,失祜无知的小鹿,拼命想抓住救命稻草。 杏儿坠落楼来后,眼神中多了理智和清明,不再闹着要逃,而是开口询问他们这里是什么地方,看着就好像一个初入欢楼的生人。 而杏儿第三次清醒,又跟前两次都不一样了。她好像恢复成之前拼命想从欢楼逃离的杏儿,又好像还是那个冷静的问他们这是什么地方的杏儿。 杏儿昏迷前后反差实在太过明显,谢沉砚忍不住开口问牡丹。 “你认识这个杏儿吗?” 牡丹低声解释:“杏儿是三个月前被她舅舅卖进来的,妈妈教她接客,她却一直想逃,今儿已经是第三次了。” “谁问你这个!” “那公子想知道些什么?” “我是想问,你觉不觉得她醒来之后从楼梯上摔下来之前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谢沉砚这么一说,牡丹也感觉杏儿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了。 她认识的那个杏儿柔弱倔强,而醒来后的杏儿理智镇定,根本不像她之前认识的那个杏儿。 “公子这么一说,牡丹也觉得杏儿好像跟之前有点不一样了。” 牡丹想了想,又道:“会不会是撞坏了脑子,傻了?” 谢沉砚认真思考了杏儿撞坏脑子的可能性,感觉不太像,可除了这个解释,他也想不出其他理由。 这边,谢沉砚还在琢磨杏儿的事。 另一边,鸨母已经吩咐人打扫干净地上的血迹。 刚才闹剧发生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客人都来了。 可除了谢沉砚,所有人都只是站在边上旁观,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援手。 甚至还有人玩味地讨论。 “小野猫挺野啊。” “要是能调教好了带回家,在床上的滋味想必很是销魂。” “……” 不堪入耳。 这会儿鸨母宣布竞拍,众人好像忘了刚才发生的事,按照下人的指引次第落座。 谢沉砚在牡丹的指引下,也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今天来的人谢沉砚大都不认识,只有几个人看着眼熟。 不过他也没把这些人放在心上。 他今天要做的是竞拍欢楼,只要最后能拍下欢楼就行,至于竞争对手是谁,不是他该关心的。 竞拍很快开始。 鸨母站在台上,先是介绍了欢楼的地段,而后又介绍楼里的姑娘,最后才正式亮出底价。 虽然这几年欢楼经营不善,但欢楼地段好,南北交通便利,人流量也大,所以光是底价就要到了五百两银子。 寻常的铺子不过几十两,稍微大一点的铺子也才一百多两,欢楼被卖到五百两已经很高了,寻常人家一辈子都攒不到这么多钱。 不过在富商豪绅眼里,五百两也不算多,不过是几个庄子和铺子半年的收入。 今天来欢楼的,哪个手里没有几百两银子。 对于这些人而言,买下欢楼不仅能用了做生意赚一笔,还能把楼里的姑娘卖出去再赚一笔。 或者翻新欢楼,再买几个新姑娘,再继续做皮肉生意。 五百两银子买下欢楼,不管怎样算都是划算的。 很快,欢楼被叫到了八百两。 谢沉砚眼看时机差不多了,刚准备出价叫到一千两,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抢先自己喊道:“我们家小二爷出价三千两!” 此话一出,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欢楼被叫到八百两已经很高了,若是经营不善,连成本都可能收不回来。 而用三千两买欢楼,那明摆着是亏本的生意。 不过众人看到叫价的是常家小二爷,也都释然了。 小二爷家里有三座赌坊,每天赚的银子就像流水一样。 三千两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很多了,可对于小二爷而言,不过是手指缝里漏出的零头。 常欢一叫价,整个欢楼顿时安静下来,再没有人敢出价。 谢沉砚看着沉寂的场面,脸色有些难看。 他今天不过带了两千两,常欢喊出的三千两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所能接受的上限,因为他想买下欢楼,势必要喊出比三千两更高的价格。 谢沉砚犹豫了一会儿。 徽墨趁机在他耳边劝诫:“少爷,算了吧,咱们今儿只带了两千两。” 谢沉砚把目光投到常欢身上,看到常欢冲自己挑衅的扬了扬嘴角,一股热血顿时涌上头。 “三千五百两!” 常欢紧咬着价格:“四千两!” “四千五百两!” “五千两!” 随着常欢再次叫价,大厅里一阵唏嘘。 五千两啊,哪怕是他们,也得掏空一半的家底。 小二爷居然这么豪气,居然敢叫到五千两。 谢沉砚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没想到常欢竟然会叫到五千两。 他之前估算过,这间欢楼顶了天也不过一千五百两,他带两千两已经是深思熟虑后的未雨绸缪。 可现在,看常欢的架势,别说两千两,就是三个两千两都不一定能拿下欢楼。 他要是再叫下去,只怕得卖掉老头收藏的一半古董。 五千五百两就在嘴边,谢沉砚却喊不出来了。 牡丹看谢沉砚不出声了,顿时开始急了。 她也知道欢楼被叫到五千两很离谱,可入谢沉砚再不喊价,那欢楼可就真的要被常欢拍走了。 常欢刚才还放了狠话,说要弄死她。 若是欢楼真的落到常欢手里,那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牡丹心急得开口催促谢沉砚。 “谢公子,五千两了……” 第61章 利息 谢沉砚左右为难。 他没想到常欢为了跟自己作对,居然会叫到五千两。 五千两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常欢而言,都不是一笔小数字。 要是他再往下叫,被老头知道了,指不定会被气成什么样,一时半会儿他也拿不出那么多钱。 可若不叫,自己的话都放出去了,这会儿被价钱吓退,不仅没面子,还会连累欢楼的姑娘们。 谢沉砚久久不出声,台上的鸨母往他这边看了一会儿,提高声音提醒。 “还有没有人出更高的价?” 在场的大部分人也都把目光移到谢沉砚身上。 众所周知,常家的小二爷和谢家的谢六郎一直针锋相对。 今天竞拍欢楼,显然也是这二位在较劲。 以往这二位每次较劲,都是谢六郎更胜一筹。 这次较劲,才五千两谢六郎就叫不动价了,看来这回小二爷终于要扬眉吐气赢一次了。 不少人开始交头接耳,暗自揣测谢沉砚最终能叫到多少钱。 常欢看谢沉砚不出声了,忽然大笑。 “谢忱,还以为你今天准备了多少银子,原来也不过如此,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了,无论是欢楼,还是你旁边那个小贱人,今天你什么都保不住!” 听到常欢点到自己,牡丹心底生出无限恐惧。 如果今天谢沉砚护着她,她或许被常欢打一顿就过了。 可谢沉砚已经开口要护她,若是谢沉砚此时放手,她落到常欢手上,以常欢的手段,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牡丹急了,无助地看着谢沉砚,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谢公子……” 徽墨在一旁也急了。 要是再放任自家少爷叫价,被老爷知道了,真的会把少爷跟他打得半死。 徽墨也在一旁小声地劝谢沉砚:“少爷,咱家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咱们走吧……” 谢沉砚走也不是,继续叫价也不是。 就在这时,一直坐在他旁边的陈珉忽然开口。 “谢公子,你若实在想拍下欢楼,陈某愿助你一臂之力!” 闻言,谢沉砚转头看向陈珉。 只听陈珉继续说道:“陈某不才,做生意这些年也有不少积蓄,若谢公子囊中羞涩,陈某愿拿出自己的积蓄帮谢公子买下这欢楼。” 谢沉砚心中一喜,话中带着隐隐的兴奋。 “你确定要帮我跟常欢作对?你图什么?” “图谢公子的一个人情。”陈珉坦荡一笑,“小二爷虽然威名在外,但谢公子您背后有谢家和花家,当真论起来的话,小二爷不如您。常某是个生意人,生意人重利,今天帮您虽然会得罪小二爷,但却能给陈某带来更大的利益。” 几句话就分析出了利弊。 确实,常家在陈郡的威名不如谢家。 因为谢家不仅有个当王妃的女儿,还因为谢家跟花家是世交,而花太守是陈郡最大的官。 所谓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 常家在陈郡再得势,能赚再多银子,都压不住谢家跟花家。 这也是谢沉砚力每次都能力压常欢的原因。 从长远的角度来看,送他一个人情,因此得罪常家,确实是笔稳赚不亏的买卖。 谢沉砚心里有了个底。 “你能借我多少银子。” 陈珉想了想,脱口而出:“八千两!” 谢沉砚的目光扫了一遍陈珉身上的金银配饰,确实像是能拿出八千两的样子。 “好,那就八千两。” 八千两加上今天他带出来的两千两,足有一万两。 尽够了。 谢沉砚继续叫价:“六千两!” 听到谢沉砚报出数字,牡丹终于松了口气。 而旁边的徽墨,则是脸色愈发难看。 常欢也紧跟着报价:“六千六百两!” 谢沉砚也不甘示弱。 叫价声此起彼伏。 终于,在谢沉砚喊出一万两的天价时,常欢终于沉默了。 鸨母又接连问了三次还有没有人要出价,常欢都默不作声。 最终,鸨母站在台上宣布,欢楼由谢沉砚花一万两竞拍所得。 人群中发出一阵又一阵唏嘘声。 “一万两啊,谢沉砚怕不是疯了!” “也难怪,英雄难过美人关嘛,说不定谢沉砚跟常欢竞争,就是因为他们看上了同一个女人。” “一万两对我们来说亏本的买卖,可对人家来说,不过是手指缝里漏点银子的事。” 众说纷纭。 谢沉砚把这些话听进耳朵里,心里有些许复杂。 照理说,诋毁自己的谣言加起来三天三夜都听不完,以往那些谣言听过就过了,也没觉得有什么。 但这次的谣言让他感觉不舒服。 他竟有些害怕这些谣言传到宋南烛耳朵里,想叫人们闭嘴。 竞拍彻底结束,前来竞拍的人们渐渐离开,人很快就走光了。 鸨母拿出一张地契,一沓卖身契和一沓籍契,统一交到谢沉砚手中。 谢沉砚在地契上落下自己的名字。 陈珉见事已成定局,终于缓缓开口。 “谢公子,八千两我待会儿差人回去取,只是公子得给我写一张欠条。” 借人家的钱,写一张欠条,这很合理。 谢沉砚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了。 陈珉趁热打铁:“陈某之前把银子借出去,都会收三分利,这次看着谢公子的面子上,就少收些利钱,以一个月为期,一个月内,第一天的利钱是一文钱,第二天的利钱是两文钱,之后每一天的利钱都是前一天的十成。若是超过一个月,那就按八千两每个月两成利算。” 谢沉砚想了想。 一个月内,第一天的利钱是一文钱,第二天两文,第三天四文。 照这么算,一个月也没多少钱,只要自己能在一个月内还上这笔银子,八千两相当于没有利钱。 虽然说这种还利钱的方式有点奇怪,不过以自己目前的能力,在一个月内凑够八千两,尽管有点困难,但还是能做到的。 权衡之后,谢沉砚最终按照陈珉所说,写了一式两份借据,并签上了自己龙飞凤舞的大名。 陈珉将借据仔细看了一遍,最终也签上了自己名字。 谢沉砚那属于自己的借鉴拿在手上。 轻飘飘的一张纸,却是八千两的负担。 他感觉有些沉重,心里隐隐生出几分不安。 可一想到马上就能把欢楼改成酒楼,那点不完顿时被他抛在脑后。 第62章 留下 签了借据,拿到了地契和一沓身契、籍契。 鸨母把楼里的姑娘都叫出来,挨个给谢沉砚介绍。 除了牡丹跟杏儿,谢沉砚看谁都长得差不多。 鸨母还在介绍谁有什么特长,谢沉砚已经不耐烦地一挥手,让徽墨把各自的身契和籍契交到各自手中。 谢沉砚不耐烦地开口:“少爷我不爱说虚的,我可以告诉你们,我把这欢楼买下来之后会改成酒楼,你们的身契和籍契都还给你们,你们爱去哪去哪,别再给少爷我寻死觅活的!” 说着,还别有深意地看了站在最边上的杏儿一眼。 刚才杏儿被人带下去的时候,头上的伤口还没处理。 他明明让人跑去请大夫了,可这会儿,少女头上的伤口还是没有包扎,额前的血迹都凝成血块了。 谢沉砚有些担心少女会不会出事,末了指着少女,多余叮嘱一句:“你待会儿先别走,等大夫来帮你看过再走,少爷我可不想从我的地盘上抬出一具尸体。” 明明是好意,话中却还是和以往一样带着几分嫌弃。 黄衫少女不语,只是皱着眉看着谢沉砚。 周围的女人倒是没注意到他的话,全都不可置信地看着手里两张薄薄的契纸。 这就……还给她们了? 真的……要放她们走? 鸨母看着这一幕,走到谢沉砚身边,凑过去,压低声音提醒:“谢公子,您要开酒楼,用不上这些人的话,您大可找个人牙子来把她们卖了,这样还能回些本。” 谢沉砚闻言,十分厌恶地瞪了鸨母一眼。 “杨妈妈,你上辈子是专程挖人祖坟的吗,不然怎么会这么缺德?” 鸨母脸色一僵。 她在风月场上沉浮多年,几乎所有良心都被困苦的日子一点点磋磨掉了。 她提醒谢沉砚,是想让谢沉砚知道,自己还是为他着想的。 这样,待今后东窗事发,她还能说自己是被小二爷胁迫,还能让谢沉砚放过自己。 可她没想到,谢沉砚不仅不领情,还说出这么难听的话。 鸨母感觉就像被人当众扇了一记耳光,脸上火辣辣地烧。 不过她到底是熬出来的人精,面上不显分毫,而是堆笑道:“公子教训的是,公子这么做自然有公子的道理,奴家不该多嘴,是奴家考虑欠妥的。” 说完,又对一排穿红戴绿的女人道:“没听见谢公子说什么吗?” 几个女人对视一眼,有人鼓起勇气询问。 “谢公子当真愿意放我们离开?” “哪来那么多废话,要走赶紧走,少爷我可不养闲人!” 说完,几个女人又是一阵对视。 她们刚被买进来的时候,做梦都想逃离这里。 可这里的管束很严,但凡逃跑被抓回来的,都是一顿毒打。 久而久之,她们也就麻木了。 如今逃脱牢笼的机会就在眼前,她们一时间竟想不出,除了欢楼,这世间到底还有哪里能收留她们。 好半天,有个穿着蓝衣裳的女人“扑通”跪下来。 “公子大恩,鸢尾铭记于心,鸢尾今日虽然离开欢楼,但今后但凡公子有需要鸢尾的地方,只需派人到城外三十里庄知会一声,鸢尾定然竭力相报。” 欢楼里的姑娘都知道,城外三十里庄有一个鸢尾的相好,当初掏空了家产想为鸢尾赎身,无奈鸨母漫天要价,鸢尾才一直待在欢楼里磋磨。 如今重获自由之身,鸢尾跑去找那位相好,也是理所应当。 众人眼见鸢尾有了出路,都开始思考自己有什么亲戚朋友可以投靠。 想到依靠的,学着鸢尾的样子跪下来,对谢沉砚拜了拜。 没想到依靠的,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羡慕地看着周围的姐妹。 不过一会儿工夫,大多数人都想到了出路,开始会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 只有少数几个没想到出路的,还傻愣愣站在原地。 谢沉砚看着姑娘们一个个离开,忍不住询问留下来的牡丹和杏儿等人。 “你们不走吗?” 牡丹笑着摇了摇头。 “牡丹这一辈子习惯了寄人篱下,就算离开,也找不到依靠,与其在外漂泊,不如留下来替公子做事,还更安稳些,只盼公子不要嫌弃牡丹。” 牡丹的话刚说完,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杏儿忽然开口。 “其实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靠自己生活,没必要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 话音一落,几道视线齐刷刷落到杏儿身上。 众人对于杏儿能说出这种话不以为奇。 可对于杏儿完全没有表露出离开的迹象感到奇怪。 牡丹忍不住开口试探:“杏儿,你离开欢楼之后打算去哪儿?” 杏儿语气镇定答道:“我不打算离开。” 众人都懵了。 自从杏儿被家人卖到欢楼,每天都闹着要走。 刚才为了逃跑,还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这才过了一会儿,明明自由就在眼前,杏儿怎么突然就不愿意离开了? 牡丹走到杏儿身边,关切地握住杏儿的手。 “傻丫头,你之前不是一直想离开这里吗?如今公子给你离开的恩典,你怎么犯起傻来了?” 杏儿眼眸清明,声音坚定:“我不是犯傻,我只是想开了。” “我的舅母为了几两银子,不顾我的死活把我卖到这里,若我再回去,肯定还会被她再次卖掉。” “与其回去重蹈覆辙,留在这里是我最好的选择。” 杏儿的话道出了几人的心酸。 确实,但凡还有另一条路可以选,谁也不想留在这里。 这欢楼里的姑娘,不是被人贩子拐来的,就是被家人朋友卖进来的。 被人贩子拐来的,尚且能够回去寻找家人,可被家人卖进来的,又该回哪里落脚? 牡丹不知道怎么安慰杏儿。 她沉默了一会儿,最终选择抱住杏儿,安慰地轻拍少女的肩膀。 一大群人,最终只留下了四个。 除了牡丹和杏儿,还有两个叫芍药和芙蓉。 谢沉砚其实用不上四人,可对上四人期待的目光,还是心软让四人留了下来。 反正都花了一万两买下欢楼,再花点钱养几个吃饭的闲人也不是难事。 第63章 进贼 谢沉砚让徽墨把城里最好的大夫请过来给杏儿诊治。 他心不在焉地抄着手站在旁边,一边听大夫的叮嘱,一边琢磨该怎么把自己的酒楼打造成陈郡最好的酒楼。 大夫给杏儿看完伤势,包扎好伤口,又开了两瓶金疮药。 终于送走大夫,谢沉砚刚打算离开,忽然被杏儿叫住了。 “谢公子!” 谢沉砚停下来看她。 杏儿缓缓说道:“我想问一下谢公子,你打算怎么把酒楼开起来?” 谢沉砚没想到这个杏儿竟然开始担心起酒楼,顿觉讶然。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既然决定留在这里,当然是希望酒楼能够办的得长久红火。” 谢沉砚不以为意:“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的酒楼,当然能办得长久红火,你有工夫来管我的闲事,还不如多花点时间想想,今后的路该怎么走吧。” 杏儿被呛声,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我之前也经营过几家店铺,谢公子如果不嫌弃,唐柔愿协助公子打理好酒楼,把酒楼做大做强!” 谢沉砚只觉好笑。 这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还经营过几家店铺,要是她家里真的有几家店铺,又怎么会被家人卖进欢楼。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她家里真的有店铺,只怕是那种已经关门大吉的铺子。 他刚买下来的热乎酒楼,可是要做成陈郡最好的酒楼,怎么可能交到她手里。 谢沉砚语气中充满不屑:“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嘲讽完,谢沉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欢楼。 唐柔看着谢沉砚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今天早上,她赶时间冒着雨开车去公司开会,结果车轮打滑,不小心出了车祸。 意识陷入黑暗之后,再次睁眼,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脑海中还多了许多不属于自己的回忆。 那个叫杏儿的姑娘,十六岁被家人卖进欢楼。 三个月时间内逃了三次,被抓到打了三次。 今天是她第四次逃跑,结果逃跑时再次被人发现,在追逐过程中失足坠楼。 杏儿的记忆在唐柔脑海中一幕幕闪过。 就像看了一部记录生活的电影,唐柔虽然对杏儿感到同情,却没法跟她共情。 杏儿一心逃出欢楼,是想回去求舅舅和舅母收留。 可她没有想过,如果她的亲戚真的愿意收留她,又怎么会把她卖掉。 这个时代不比唐柔所生活的时代。 在这里,女性生存的条件十分苛刻,几乎所有女人都是男人和家庭附属。 一个年轻、貌美,还单身的女性,无论走到哪里都会遭遇异样的目光,甚至还会遇到危险。 唐柔初来乍到,举目无亲。 她想要在这个时代生存下来,就必须先找到安身之处。 而谢沉砚和他买下来的酒楼,就她目前所拥有的最好的选择。 在杏儿的记忆中,谢沉砚是赫赫有名的陈郡小霸王。 虽然关于谢沉砚的荒唐事有一箩筐。 但他身上还是有几处可取的地方。 譬如,他不喜欢逛勾栏,也不喜欢进赌场。 相较于五毒俱全的常家小二爷,谢沉砚多了几分人情味。 而且谢沉砚家世非凡,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是少数能庇护她的人。 无论谢沉砚对她的态度如何,在她能够立命之前,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谢沉砚满脑子都是自己的酒楼很快就能开张了,浑然不觉自己到底收留了什么人,更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圈套。 签着谢沉砚三个大字的借据一份被谢沉砚揣在怀里,另一份,被陈珉带进了常胜赌坊,连同谢沉砚交到鸨母手中的两千两银票,一并呈到了常欢面前。 常欢看着借据上谢沉砚龙飞凤舞的字迹,阴郁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狠戾的笑容。 ——好戏要开场了! …… 谢沉砚一回家,就直奔库房。 家里的库房还有不少珍宝古玩,只要他把那些东西拿去当了,等酒楼赚到银子再赎回来,老头也发现不了。 一万两银子于他而言,不算多也不算少。 虽然一时半会儿凑不出来,但想想办法,再缓些时日,还是能能凑出来的。 想法是好,然而等他到库房一看,顿时傻了眼。 上次来库房的时候,库房里满满当当的首饰挂件,当时母亲还挑了好多东西出来,说要拿来给宋南烛当聘礼。 而如今,库房里空荡荡的,只剩几个装饰用的空箱子,还有些不值钱的小玩意。 谢沉砚震惊了。 这是……家被偷了? 那个小贼居然这么大胆,敢偷他家里的东西? 还偷得那么干净! 活得不耐烦了! 谢沉砚气冲冲地跑出库房,看着一群在廊下洒扫的小厮侍女,沉声问道:“这段时间,有谁进过库房?!” 众人全都停下手里的动作,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过了半晌,终于有个扫地的小厮走出来,低着头,声音微弱。 “这几天,只有老爷进过库房。” 闻言,谢沉砚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 “父亲进库房做什么?” “老爷说家里的东西太多,都堆不下了,要整理一阵。” “那库房里的东西怎么不见了?” “被老爷叫人抬走了。” 谢沉砚疑惑道:“父亲把东西都抬去哪了?” 小厮摇摇头。 谢沉砚更加纳闷了。 如果只是整理库房,没必要一件不剩,把东西都抬走吧? 搞得跟家里进贼似的。 谢沉砚心中腹诽的同时,加快脚步往谢父的书房走。 书房他来过很多次。 但凡他犯了什么事,父亲都会罚他进书房面壁思过。 许久没来了,这次再来,发现书房也跟以往不一样了。 书房里少了很多装饰,挂在墙上的王右军真迹不见了,靠近窗边案牍上摆的是十二件大玉川先生差距不见了,就连书桌上父亲最喜欢的那个汝窑天青笔洗也不见了。 不止是库房,就连书房都空了。 看着空荡荡的库房,谢沉砚嘴角抽了抽。 他看着坐在书桌后算账的谢父,直言不讳。 “父亲,你把家都败光了?” 谢父握笔书写的动作一僵,笔尖凝聚的浓墨滴在宣纸上,染黑了纸上的字迹。 谢父抬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眼前不敲门就闯进来,口不择言的逆子,尽力保持语气平静。 “宁王从京城传来消息,晋国军队在边境蠢蠢欲动,宁王奉圣上旨意,负责筹备军饷,我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当了,银钱已经送到宁王手上了。” 宁王是谢沉砚的大姐夫,也是谢家最重要的靠山。 谢沉砚着实没想到,竟是父亲把家里的东西都当了。 他不死心的问:“当了多少东西,换了多少银子?” “能当的全都当了,换的银子刚好够这次发兵的军饷。” “一件都没剩下?” “一件都没剩下!” 谢沉砚在心里默默骂了句脏话。 他用不上银子的时候,家里的宝贝堆积成山都没人理会。 等他要用到银子的时候,家底刚好就被父亲搬空了。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就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尽管心里十分郁闷,谢沉砚还是很快接受了家里变得一贫如洗的现实。 行吧,凑军饷就凑军饷吧。 姐姐和姐夫往日里还是挺照顾家里的,如今姐姐和姐夫遇到困难,家里帮一把也是应该。 而且姐夫是奉命凑军饷,这是关乎家国的大事。 国事和私事,孰轻孰重他还是能分得清的。 至于银子,他另想办法就是。 第64章 借钱 谢沉砚思来想去,想到了一个能帮他解决缺钱问题的人, 当天,谢沉砚带着徽墨去了花府。 本以为能看到花展毅,没想到还没进门,就被守门的小厮告知,花展毅去公务了。 花展毅任主簿。 平日里,只要官署有事,他都得去官署报到。 谢沉砚立刻转道去府衙。 府衙内,众人忙得热火朝天。 有抱着文书到处跑的,有拿着抹布拖地的,有挽着袖子磨刀的。 谢沉砚第一次见到这场面,顿觉新奇。 他找个人询问花展毅去哪了,在最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埋头写文书的花展毅。 角落里,花展毅坐在一张小小的案牍后,案子上和地上堆满了厚厚的文书。 谢沉砚走到案牍旁,险些没认出来花展毅。 只见花展毅穿着皱皱巴巴的衣裳,头发散乱,眼睑下是两痕黛青,看着像半个月没睡觉似的,而他脸上、手上和袖子上都是墨迹,身上还散发出一股酸臭味。 花展毅一向自诩风流。 谢沉砚每次见他,他都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 衣裳一定要用熏香熏过,要散发出若有若无的香气,头发必须梳得一丝不苟,就算有梳不上去的碎发,也是他为了风度故意为之。 花展毅最重风度,谢沉砚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把自己弄成这样。 他伸腿踢了踢花展毅坐的椅子,伸手捏着自己的鼻子,嫌弃道:“花展毅,你到底几天没洗澡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花展毅才把扎进一堆文书中的脑袋露出来。 看到是谢沉砚,他打了个哈欠,问道:“有吃的吗?” 谢沉砚摇摇头。 花展毅道:“去给我买点吃的,衙门的饭菜实在太难吃了。” 谢沉砚立刻指使徽墨去买吃的。 把徽墨支走后,谢沉砚才发现时酒不见了,当即询问:“时酒呢?” 只见花展毅随手抄起桌边的一册竹简,有气无力地反手丢到身后。 谢沉砚看到地上打开的本子上写着一行字——三当家百里铮,他觉得眼熟,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再哪里看到过这个名字。 还没等他仔细琢磨,公文堆里倏然露出一个脑袋。 “少爷,我没睡……”是时酒。 说完这句话,时酒的脑袋又缓缓压低。 谢沉砚:“……” 花展毅开口解释:“我已经半个月没回家了,听说晋国在边境蠢蠢欲动,上头又催军饷,又要下来袭查近几年的公文,我父亲还打算挑个合适的时间把苍溪山给端了,一堆事……” 谢沉砚讶然:“军饷?我父亲跟我说军饷已经凑够了,怎么还要凑?” “现在凑到的军饷只够将士吃三个月,看晋军的动作,这场战恐怕是场持久战,所以军饷得凑够一年的。” “要打一年?!”谢沉砚惊了。 “这还没开始打呢,只是未雨绸缪,说不定连三个月都不用打。” 谢沉砚不以为意。 军饷都筹了那么多了,上头和下头都下了命令,到处都在筹钱,说明这一场战非打不可了。 花展毅说的侥幸到底心中的愿望而已。 谁都不想打仗。 打仗是要死人的,而且会死很多人。 万一大魏的将士打不过,那遭殃的将会是整个大魏的百姓。 到时候世道要是乱起来,哪怕是他们也没法幸免。 谢沉砚重重叹了口气。 他虽然担心这场战事,但这种国家大事也由不着他这种平头小百姓来操心。 谢沉砚暂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生硬地转了个话题。 “闲话我就不说了,言归正传,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事想让你帮忙。” 花展毅抬起眼皮,上下打量谢沉砚一眼。 “我就说你平时最讨厌府衙,今天怎么有工夫来这儿,原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过你来找我办事,还好意思空手来?” 谢沉砚十分坦然:“刚才不是让徽墨跑去给你买饭了吗?再说了,就咱俩的交情,谈礼物就俗了。” 花展毅嘴角抽了抽,不置可否。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儿?” 谢沉砚故作轻松:“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想找你借点钱。” “借多少?” 谢沉砚伸手比划了一个八。 花展毅揶揄道:“你最近都把钱花哪了,连八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谢沉砚摇了摇头:“不是八两。” 花展毅皱起眉头:“八十两?你这是要把我掏空啊!” 谢沉砚再次摇了摇头。 原本非常困顿的花展毅看到谢沉砚的动作,瞬间清醒了。 “八百两!谢沉砚,你是想把我家里都掏空啊!我们家虽然是当官的,但都是克己奉公,一心为民,连两袖清风的清官!” 言外之意,只有贪官才会贪污受贿,才能拿出那么多钱。 谢沉砚也有些不好意思:“不是八百两,是八千两。” “八千两!”花展毅声音都拔高了三个调,“你怎么不去抢啊!” 谢沉砚十分诚恳:“就算去抢,也抢不到那么多钱。” “你也知道八千两离谱,那你还敢跟我开口!” 谢沉砚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无奈:“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父亲把家里能当的都当了,把换来的钱都给我姐夫拿去当军饷了,我家里现在跟进了贼似的,什么都没了。” 花展毅不出声了,沉默了片刻,才道:“其实我家里也是,都被搬空了。” 谢沉砚:“……” 失策了。 原本他想着,就算自己家被搬空了,那也还有花家。 然而他忘了一点,花太守是位身先士卒,克己为公的好官。 他父亲为了姐姐和姐夫,能把家里值钱的物件都典卖了。 那花太守为了大魏的百姓,肯定也能把家里值钱的物件都给卖了。 花展毅看着谢沉砚僵硬的表情,忽然有些好奇。 “谢沉砚,你要这么多银子来干嘛?” 谢沉砚犹豫着该不该告诉花展毅,自己花一万两买了一栋酒楼的事。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说吧。 反正这事儿迟早也瞒不住。 于是乎,他如实说道:“我最近花钱买了一个酒楼。” “花了多少?” “一万两。” 花展毅眼睛都直了:“一万两?谢沉砚,是你疯了还是我听了?!” “是我疯了。” “知道自己在发疯,那你还敢买?!” 谢沉砚有些一言难尽。 按照他最初的预想,买一个酒楼顶多花两千两就够了。 可中途出了常欢这个岔子。 他当时要是不把酒楼给买下来,自己丢面子是小,还会害了欢楼一众的姑娘。 第65章 家书 谢沉砚拒而不谈自己的用意,避重就轻道:“不是你说的,让我开一个酒楼,自己当东家。” 花展毅哀嚎一声:“我的谢大少爷,我让你开酒楼,没让你当冤大头,现在什么行情,就算是把广云台买下来,都用不到一万两,到底是哪个混蛋敢坑你,你告诉我,我让他把银子吐出来!” 谢沉砚没好意思说,是自己把价钱叫到那么高的。 他悻悻岔开话题:“你放心,在陈郡的地界,还没有人敢坑我,我花那么多银子,自然有我的道理,你就说你能出多少?” 花展毅直接从袖子里掏出荷包,从荷包里倒出一堆碎银。 “我身上就这么多了,你要是实在急着要,我让时酒带你回家拿,我房间的柜子里还有一百多两。” 谢沉砚惆怅地看着桌上的碎银,不知道该不该收。 不收吧,又实在没钱了。 收下吧,就这一百多两也顶不住什么事。 思来想去,谢沉砚决定还是算了。 花展毅这家伙虽然是个衙内,但他父亲清廉,本来没多少积蓄。 以往花展毅每次跟他出门吃饭,都是他来掏钱,而这一百多两,花展毅应该存了有一段时间。 他一下子把花展毅的钱都拿走,也说不过去。 谢沉砚故作嫌弃:“就这么点银子也好意思拿出来?” 花展毅摊手,做无奈状。 “算了,我再想想办法。”谢沉砚转身欲走。 花展毅在后面提醒一句:“沉研,酒楼的事你先缓缓,等我这几天处理完公务,再跟你一块想办法把事办了。” 谢沉砚脚步一顿,过了好半晌,才应了一声。 “好。” 说话间,徽墨抱着一盒糕点从外面跑回来。 他眼看自家少爷要离开,把糕点放在花展毅案牍上,然后跟着谢沉砚离开。 从府衙出来,谢沉砚又去了几个朋友家找人借钱。 谢沉砚是陈郡的头号纨绔,而他的朋友,大多都是不学无术的二世祖。 这些人吃喝玩乐的时候倒是殷勤,可是到了要掏钱的时候,个个都犯了难。 富家子弟们一辈子没为钱的事发愁过,向来都是有多少花多少,根本存不下钱。 谢沉砚开口借钱,他们就算想给,也拿不出多少银子。 谢沉砚走了好几家,不过才借到抠抠搜搜的六百两银子。 这要放在以前,六百两银子他一个人都能拿出来。 六百两银子虽然不够,却也聊胜于无。 谢沉砚揣着银票回了家。 他认真想了想,既然朋友靠不住,那就靠一靠家人吧。 谢沉砚让徽墨翻出积灰已久的笔墨纸砚,把文房四宝平铺摊在桌面上。 徽墨站在旁边帮他磨墨,他提笔沾了墨,才刚写下“大姐姐”三个字,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即把宣纸揉成一团。 “写错了,大姐姐这会儿应该也没钱。” 他自言自语,接着又铺开第二张纸。 这回,纸上的开头从大姐姐变成了二姐姐。 谢沉砚奋笔如书,用了两盏茶的功夫,写了四封家书。 四封家书,除了开头前三个字的称呼不同,其他内容完全一模一样,都是在述说自己最近看上了什么宝贝,而父亲刚好扣了自己的月钱,让姐姐们随便资助自己几千两来花花。 谢沉砚上头有五个姐姐,大姐姐嫁的最好,其余的四个姐姐嫁的也不差,不是达官就是显贵。 以往每次姐姐们给家里来书信,或多或少都会捎带点稀罕物件。 有鸽子蛋那么大的南海东珠,有旁人梦寐以求的名家字画,有大师坐化的舍利佛珠…… 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有,根本就不差钱。 谢沉砚把一式四份家书摆在桌面上,等墨水自然风干后,把书信囫囵塞到信封里。 他亲手封了漆,而后让徽墨去找人把四封家书送到姐姐们居住的各地。 徽墨接过信封,刚一转身出门,就撞到了刚准备进门的花晚柠。 谢家和花家的世交。 花展毅生母早逝,而父亲公务繁忙,他打懂事的时候开始,经常会把妹妹带在身边。 就算去谢家找谢沉砚玩耍,也带着妹妹,毫不避讳谢沉砚是个外人。 小时候,花太守给花展毅和花晚柠找夫子授课,谢沉砚可以光明正大去蹭课。 而谢父给谢沉砚找师父教他习武,花展毅和花晚柠也会过来跟他一块儿学。 只不过花展毅天生就不是习武的料子,每次谢沉砚和花婉柠因为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他都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干着急。 对于谢沉砚来说,到了花家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样,轻松自在,不受拘束。 而谢家对于花展毅和花晚柠来说,也同样如此。 花晚柠到谢家无需人通传,守门的小厮直接就放她进来了,路上干活的小厮和侍女看到她,也都热络的跟她打招呼。 花晚柠来找谢沉砚,没想到刚好有人从谢沉砚房里出来。 好在她反应迅速,一个侧身退避开来。 徽墨虽然没有及时退让,但花晚柠避开他后,他还是刹住了脚步。 “花小姐。” 算是跟花晚柠打了声招呼。 花晚柠看到徽墨手里的信纸,多嘴问一句。 “这是要去做什么?” 徽墨如实回答:“少爷让我去送几封家书。” 花晚柠应了一声:“那你去吧。” 徽墨拿着信封匆匆离开,花晚柠也径自走到谢沉砚房门口。 门口本来就开着,但她还是敲了敲门,提醒一声谢沉砚。 “谢沉砚。” 喊完,也不等谢沉砚回应,直接走了进去。 客气是有,但不多。 谢沉砚还趴在桌子上畅想自己的酒楼该怎么装饰,乍一听到花晚柠的声音,抬头一看,发现花晚柠已经进来了。 谢沉砚被吓了小小一跳,对着花晚柠毫不客气吼道:“花晚柠你属鬼啊,走路怎么没声!” 花晚柠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没进来前我就跟你打了招呼了。” 谢沉砚冷哼一声:“打个招呼就能随便进来吗?你一个姑娘家,随便进出男人的房间,羞不羞?!” 花晚柠听着谢沉砚的嘲讽,忍不住想动手抄起桌子上的砚台糊在谢沉砚脸上。 不过这样一来,谢沉砚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又得打一架。 自己今天来是有事要说,不是专程来找他打架了,要是真动起手来就不好收场了。 花晚柠深呼吸,尽量压制住心底的戾气,一字一句道:“有人让我给你带句话。” 第66章 带话 谢沉砚丝毫不在意花晚柠到底要说什么。 花晚柠才说了一句话,他就开始呛声。 “有人是谁?” 花晚柠张口就来:“你不认识。” 实际上,让花晚柠带话的人谢沉砚不仅认识,还跟他十分有渊源,他甚至还拼死救过对方好几次。 然而,花晚柠说出这句不认识,谢沉砚就当真不把花晚柠的话放在心上。 “既然不认识,那你就别说了,我也不想听。” 他把目光从花晚柠身上收回来,专注的盯着面前的宣纸,打算把自己关于装饰酒楼的想法逐一写下来。 花晚柠:“……”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自己每次跟谢沉砚搭话都很来气,都很想动手。 花晚柠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逐渐燃烧的火气,尽量克制着说。 “有人托我告诉你,常欢盯上你了, 打算在祭月节那天晚上跟你清算以前的恩怨,你那天晚上最好别出门,老实在家待着。” 谢沉砚不以为意。 常欢那个死瘸子跟他作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他废了常欢一条腿那个时候开始,常欢恐怕日夜都在想跟他清算。 可这么多年过去,常欢哪次能从自己手里讨到便宜。 还清算? 常欢有这个能耐吗? 谢沉砚自大道:“常欢算什么,两条腿加上都没那个斤两!” 花晚柠反复叮嘱:“总之,话我带到了,你自己看着办,祭月节那天千万千万不要出门。” 谢沉砚仍旧没把花晚柠的嘱托听进去。 他心里想的是祭月节快到了,他梦中,宋南烛就是在祭月节那天晚上在河边落水。 听徽墨说,最近花晚柠跟宋南烛走的还挺近,不然让花晚柠顺带提醒宋南烛一句? 宋南烛一个姑娘家,又不识水性。 要是真落了水,那可够呛。 这样想着,谢沉砚轻咳一声,生硬地转变话题。 “我听说你最近跟宋家的那谁走的还挺近。” 宋家的那谁指的自然是宋南烛。 花晚柠听到谢沉砚这样称呼宋南烛,沉默了一会儿,故作听不懂的样子。 “宋家的谁?” 谢沉砚目光飘忽,说话也有些不自然:“就……就那谁……”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如果你没事的话,那我就走了。” “等等!”谢沉砚叫住花晚柠,“就之前,我从苍溪山带下来的那个姑娘。” 花晚柠“哦”了一声。 “你的梦中情人啊。” 梦中情人这四个字让谢沉砚脸颊瞬间发烫。 他没有反驳花晚柠的称呼,而是将错就错。 “就她,我听说你最近跟她走的挺近。” “是走的挺近,怎么了?” 谢沉砚罕见的忸怩起来,连说话声音都小了几个调:“那什么,我前些日子梦到她落水了,你有空去提醒她一下,让她祭月节那天晚上千万别到河边放花灯。当然,你别告诉她,我梦见过她,不然解释起来太麻烦了。” 谢沉砚话刚说完,就听见花晚柠嗤笑出声。 抬头,对上花晚柠玩味的笑容。 这一下子谢沉砚不止脸颊发烫,就连耳根也发烫,他不甘示弱道:“你笑什么?” 花晚柠边笑边答:“你们可真有意思。” “我们?”谢沉砚攫取话中关键字眼。 花晚柠道:“你竟然这么关心她,就自己去跟她说,找人带话算怎么回事?” 谢沉砚嘴硬:“谁关心她了!” “不关心你脸红什么?” 谢沉砚继续嘴硬:“谁脸红了,明明是天太热了!” 花晚柠看破不说破:“行,你不关心她,你也不脸红,是我自己想多了。” “本来就是。”谢沉砚嘴上不饶人。 说着,他继续追问最开始的问题。 “你刚刚说我们,我们是指我和谁?” 花晚柠坦然道:“你跟宋南烛啊。” 谢沉砚心中一喜,面上却装作风轻云淡,不以为意。 “我们哪里有意思了?” “嘴硬的样子挺有意思。” 谢沉砚本以为会听到花晚柠说自己跟宋南烛有哪里相似,有什么共同的喜好,没想到她竟然指的是这个。 嘴硬,这是哪门子的有意思! 而且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夸人的词好吗! 谢沉砚心中腹诽,但花晚柠提到了宋南烛,他又想听花晚柠多说一点关于宋南烛的事。 罕见的没有呛声,而是就着花晚柠的话,继续问下去。 “宋南烛嘴硬?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花晚柠神色一僵,抬眸看到谢沉砚的表情,就知道这家伙沦陷了。 她长这么大,无数次跟谢沉砚争得面红耳赤,打得气喘吁吁,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含羞带怯。 就跟那种在家里等着丈夫回来的小媳妇儿似的,听到丈夫的消息,眼里的光芒亮的骇人,却还是故作矜持,嘴硬说不把丈夫放在心上。 要是放在平时,花晚柠或许还会跟谢沉砚多聊一会儿。 但最近官署里事情比较多,父亲要忙着谋划攻打苍溪山的事,她也在准备协助父亲。 今天来谢府,本来只是受宋南烛所托,跟谢沉砚传达一声。 知会完谢沉砚她就打算回去了。 尽管她很想展开细说,但近日实在抽不出太多时间。 于是给谢沉砚画了个饼:“想知道啊,那就等哪天你能好好说人话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谢沉砚:“……” 什么叫好好说人话? 难道他说的不是人话吗? 不想说就不说呗,非要损他! 谢沉砚没好气:“滚一边去!” 花晚柠不欲多言:“真没功夫跟你说,我还有一堆事儿,等我哪天腾出空了再跟你细说。” 谢沉砚顿时有些郁闷。 最近这是怎么了,怎么谁都有事? 先是他买花楼要找人借钱,然后是花展毅要填文书应付上边,再然后是花晚柠这个臭丫头也有事。 难不成是流年不利? 花晚柠真没工夫跟谢沉砚闲聊,撂下一句“我走了”,也不等谢沉砚回应,转身就离开了。 谢沉砚还想多问几句关于宋南烛的事,都没来得及开口。 花晚柠脸上本来是忍俊不禁的表情。 可等她离开谢府,笑容中多了几分苦涩。 那个人,到底不是她…… 第67章 还钱 接下来的时间,谢沉砚一直在忙着酒楼的事。 花展毅忙里偷闲过来一次,问他关于酒楼的事,被他搪塞过去了。 过了大半个月,谢沉砚才收到几个姐姐托人带回来的家书和银子。 谢沉砚有四个姐姐,每个姐姐给了他一千两到四千两不等,加起来有一万两之数。 谢沉砚囫囵看了一遍家书,看到姐姐们尽是说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随手把家书丢进箱子里。 他拿着姐姐们给的银子,不厌其烦又换上那身绛紫金丝云纹长袍,把自己收拾要多干净有多利落,带上徽墨,兴致勃勃出了门。 虽然他已经让花晚柠去提醒宋南烛,但为了以防万一,宋南烛不听劝,执意要去河边走,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去河边看看。 谢沉砚出门时,天色刚暗下来。 天边的一线青灰坠入城墙下,清冷的月华逐渐替代炽热的骄阳。 月明如昼,银辉遍地,华灯初上。 千家万盏灯火汇聚成一条磅礴灿烂的银河,像极人间的火树银花,烟火渺远,美妙绝伦。 谢沉砚出门后,第一时间赶去城东的忘忧茶楼。 茶楼这种地方,他很少来。 以往出门,大都是去广云台。 广云台里不仅有茶有酒,能听曲看戏,里面的席面也是一绝。 以前,谢沉砚经常会约花展毅和几个狐朋狗友去广云台听曲。 可自从他在城郊救下宋南烛,之后又一次次跟宋南烛纠缠到一块,已经有将近半年没去广云台了。 他去忘忧茶楼路过广云台,几个往日跟他玩得来的看到他,兴奋地跑过来,非要拉他进去喝一杯。 “沉砚兄,过来喝一杯,近日广云台来了一位佳人,唱曲儿像百灵鸟一样动听。” 要是闲来无事,谢沉砚也愿意跟这些人进去喝一杯。 但他今天还有事要办,便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好不容易从广云台脱身,谢沉砚来到忘忧茶楼,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天边的月亮已经升到了半空,谢沉砚不由得想,好像宋南烛落水时,月亮还要再高一些。 等他把欠陈珉的银子给还上,再赶到河边,或许还能赶在宋南烛之前到。 他心里惦记着宋南烛,不免多了几分急躁。 一进茶楼,就迫不及待抓住一个跑堂的,急道:“我找你们东家有事,快把你东家叫出来!” 跑堂的去谢家送过茶叶,也认识谢沉砚,听谢沉砚一说,赶紧跑进内堂找东家。 很快,跑堂的就把谢沉砚来的消息告诉陈珉。 陈珉正在房间里点茶,一听到谢沉砚来了,点茶的动作一顿,脸上露出几分阴险的笑容。 当即勾勾手指,让心腹附耳过来。 接着,他在心腹耳边耳语几句,心腹很快领命下去。 随后,陈珉并未去大堂迎谢沉砚,而是让跑堂去把谢沉砚叫过来。 待到跑堂出门,他放下手里的茶具,起身径直朝旁边的柜子走去。 他停在柜子前,伸手从柜子的最顶端拿下一个做工精美的盒子。 打开盒子,露出装在盒子里的雨前龙井,以及一个天青色小瓷瓶! 另一边,跑堂把陈珉的意思转述给谢沉砚,谢沉砚登时皱了眉。 他就想快点把银子交到陈珉手中,然后离开,没想在忘忧茶楼待太长时间。 可既然之前他欠了陈珉一个人情,陈珉又请他进去坐坐,他也不好意思推脱。 他担心陈珉会拖自己时间,怕宋南烛一个不小心落水,遂让徽墨先去河边等人。 本打算就站在门口把事情解决的谢沉砚,到底还是走进了茶楼。 谢沉砚进门看到茶楼全貌,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呈现在他面前的茶楼萧瑟、破旧,墙壁斑驳,里边只有寥寥几个客人,看着好像随时都会关门大吉的样子,跟茶楼穿金戴银的主人丝毫不搭边。 谢沉砚怀着疑惑询问在前面带路的跑堂。 “你们这儿一直都这样?” “谢沉砚你没来过我们这儿,讲究的是一个意境,虽然我们这儿看着不怎么样,但茶水可是没得说的!” 谢沉砚不懂茶,也懒得花心思琢磨茶水工夫。 他忍不住在心里腹诽:还以为陈珉多有能耐呢,没想到他开的茶楼居然这么破旧,看来他赚银子也是不容易,难为他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借给自己。 想着,谢沉砚很快就跟着跑堂走到了陈珉所在的房间。 跑堂先是敲了三下门,在得到陈珉的应允之后,才推开门请谢沉砚进去。 谢沉砚以往都是去酒楼,很少来这种茶室。 第一次来,不免觉得有些新鲜。 室内茶香缭绕,房间一角的镂花铜炉正升起袅袅白烟,室内有几排高柜,柜子上放着许多木盒子,屋子中央置了一方矮几陈珉坐在桌子后研茶。 不知是陈珉今日穿着朴素的缘故,还是身居陋室的缘故。 谢沉砚感觉今晚的陈珉跟那天在欢楼里穿金戴银的陈珉不一样,身上少了俗气,多了几分清雅。 陈珉看到谢沉砚进来,便笑盈盈的说道。 “谢公子,过来坐,尝尝我这雨前龙井味道滋味如何。” 谢沉砚走过去,没有坐下,而是让徽墨把银票拿出来放到桌上。 “我很感谢你借我八千两,今天我是特地来还钱的,虽然你没有什么利息,但我这人不喜欢占别人便宜,该是多少就是多少,我给你三层利,这里总共是一万零五百两,你数数。” 陈珉没有数,仅瞄了一眼,就知道谢沉砚带来的银票确实有那么多。 他笑了笑,没有接过银子,而是道:“一万零五百两?谢公子莫不是算错了?” 谢沉砚自信又大方地说道:“没算错,怎么说你也把把银子借给我这么长时间,多给你点利息也没什么。” “多点给利息?”陈珉冷笑一声,“谢公子难道没有算过,这多出来的两千五百两,连利息都不够。” 谢沉砚只觉莫名其妙。 陈珉本来只要一文钱翻一番的利息,算起来利息一直翻下去,也不过几十两银子。 自己如今都多给了他两千五百两,怎么可能不够偿还利息?! 他当即冷哼一声。 “陈珉,你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啊。” 第68章 被坑 陈珉笑着给谢沉砚递了一杯茶,道:“究竟是我脑子不好使,还是谢公子脑子不好使?” “谢公子可有仔细算过,从公子买下欢楼到现在,一共过了多少天?” “二十四天啊。”谢沉砚脱口而出。 “那谢公子不妨从头算算,第一天谢公子还给陈某一文的利息,第二十四天,谢公子又要还多少银子?” 谢沉砚在心中默算。 第一天一文钱,第二天两文钱,第三天四文…… 越往后算,谢沉砚越感觉到不对劲儿。 他算到第十天的时候,已经是五百一十二文钱,而第十一天,则是一千二百四十文,也就是一两银子又二十四文钱。 一两变二两,二两变四两…… 越往后,欠的银子就跟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 谢沉砚脸色十分难看。 中套了! 陈珉觑着谢沉砚的脸色,知道他已经回过神了。 不过现在回过神已经晚了。 就算此时撕破脸皮,他也不惧。 反正有借据在,借据是谢沉砚亲自写的,落的也是谢沉砚的大名,就算闹到官府,就算有花展毅帮谢沉砚,他也有的说嘴。 小二爷想的这招也真是绝。 如果谢家还是鼎盛时期,那谢沉砚拿出一万两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可谢家如今正是困难的时候。 谢家那老头把家底或当或卖,就为了给自己的女婿充军饷,如今的谢家是外表光鲜,内里已经空了。 就算谢沉砚还能再弄来一万两银子,也得有些日子。 在谢沉砚筹银子的这段时间里,他所要付出的利息将会变成他无法接受的一个天文数字。 陈珉端起茶盏,抿了一小口,而后才道。 “陈珉已经事先替谢公子算过了,二十四天的时间,谢公子总共要还八百三十八万八千六百零八文钱,再算上谢公子借的本金八千两,总共是一万六千三百八十八两,又六百零八文钱,若谢公子信不过陈某,陈某让人找个算盘给谢公子算一算。” 谢沉砚脸色彻底黑下来了。 他没想到自己借了八千两银子,才不过二十四天,光是利息就要还上八千两。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坑这么多银子。 登时怒了:“你敢坑我!” 陈珉抬起眼皮看着他:“坑?谢公子,当初这借据可是你自己一笔一画写下来,上面的名字也是你自己签的,陈某当初提议要的还款方式也是得了你的肯首,如今又说陈某在坑你,未免有些冤枉陈某了。” 谢沉砚冷笑出声。 冤枉? 这要不是坑,怎么敢跟他狮子大开口要一万六千两! 谢沉砚恶狠狠地瞪着陈珉,怒火油然而生。 “陈珉,我倒是小瞧你了!” 陈珉但笑。 谢沉砚本以为陈珉是图自己的人情,没想到却是图自己的钱。 若是按照借据上所说,那么一个月自己光是利息就要还六万两银子。 还真是商人重利啊! 怪不得当初借银子的时候这么爽快! 陈珉笑盈盈说道:“谢公子,还差六千三百三十八两又六百零八文,谢公子要给银票还是回家取银子?” 谢沉砚再也忍不住了,破口大骂:“取你妹!” “陈某家里只有陈某一个,孩子没有妹妹。” 谢沉砚被噎住了。 动手教训陈珉不是,忍下这个委屈也不是。 可欠人钱就是要还,哪怕他明知道自己被摆了一招,哪怕他背后有谢家和花家,这件事摆出来也是他吃亏。 谢沉砚越想越气,却又只能咽下这口气。 末了撂下狠话:“行,陈珉,小爷记住你了,你给小爷等着!” 谢沉砚收拾桌上的银票,刚想走,然后没走两步就感觉头重脚轻,天地都在旋转。 “扑通”一声。 高大的身躯倒地,发出一声闷响。 陈珉从始至终都在品着自己做出来雨前龙井。 等到碗里的茶差不多见了底,他才放下茶杯,走到门口。 推开门,叫了几个人进来。 谢沉砚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都被抽离,站又站不起来,张口说不出一句话,偏偏意识还是清醒的。 他眼睁睁的看着几个人拿着绳子和麻袋进屋,动手用绳子捆住自己手脚,用黑布蒙住自己的眼睛,又塞了个布团进自己嘴里,最后用麻袋把自己套进去。 麻袋里漆黑一片! 他感觉自己被人抬了起来。 漫无边际的黑暗放大了谢沉砚所有感官。 他能听到街道上喧嚣的声音,能闻到飘香的食物气味,能感觉自己离人群越来越远,却不知道自己会被人抬到哪里去。 就在谢沉砚陷入困境的时候,走在街上的宋南烛忽然看到几个人抬着一个麻袋的场面。 眼前的场面和梦境中的场面重合。 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前些日子,她梦到了谢沉砚被人殴打。 之后她就让小环去查在陈郡到底有什么人跟谢沉砚有恩怨,又有什么人是瘸了一条腿,还被称作小二爷的。 小环查了几天回来告诉她,说常胜赌坊有个叫常欢的,人称小二爷。 常欢因为调戏过谢沉砚的大姐姐,被一怒之下的谢沉砚打瘸了一条腿。 从此常欢就记恨上了谢沉砚,每每跟谢沉砚争锋相对。 打听到这一消息的宋南烛立刻让花晚柠提醒谢沉砚,千万要小心常欢,不要在祭月节当天晚上出门,小心被常欢算计。 她怕谢沉砚不听自己的,为了以防万一,特地约了花晚柠出门,目的就是为了在谢沉砚遇害之前找到谢沉砚,并从常欢手中救下他。 她没想到,自己明明已经提醒过谢沉砚,谢沉砚却还是出了门,被常欢的人套了麻袋。 宋南烛一心想着跟过去救下谢沉砚。 可街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她带着花晚柠和小环挤进推搡的人群当中,没走两步就被人挤散了。 她转身去找花晚柠和小环,发现两人已经被汹涌的人潮吞没,不见了踪迹。 再一回头,发现抬着谢沉砚的几个人也不见了踪影。 她一咬牙,心一横。 决定暂时放弃寻找花晚柠和小环。 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把谢沉砚从常欢手里救下来。 要是她去晚了,谢沉砚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第69章 得救 宋南烛深吸一口气,毅然往巷子里走去。 初入角巷,还有街头的灯火映照。 越往里走,巷子越黑,离市井的喧嚣越远。 宋南烛按捺住如擂鼓的心跳,借着月华,一步步走入巷子深处。 自从上一次险些被人堵在巷子里欺负,回去她就让小环找人绘制了一幅陈郡的地形图,把陈郡每一条街道,每一间商铺,每一条街巷的位置都背了下来。 她虽然很少出门,可城中每条街道,都被她记在了脑海中。 宋南烛在巷子里摸黑走了一会儿,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声。 “谢忱,你这张嘴不是喜欢犯贱吗,趁现在还能说,你就多说点,哪天本公子心情好,说不定还能帮你实现你的遗言。” ——是那个被人称作小二爷的常欢! 接着,又是一句。 “既然你这么想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宋南烛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朝着声源处跑去。 边跑,边捏着嗓子大喊。 “花少爷,刚才我看到小二爷也进了巷子,你说我们家少爷是不是被小二爷绑了?” 宋南烛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在巷子里的回荡,同时也传到了常欢的耳中。 常欢手里的拐杖正欲落下,忽然被人一把握住。 常欢垂眸,看着握住自己拐杖,穿着一身黑衣,几欲融入黑暗中的暗影,阴郁的眼眸中戾气翻涌。 “你敢拦我?!” 暗影的大半张脸都藏在黑暗中,只有锋利的脸部轮廓被烛火映照。 暗影俯身过去,贴在常欢耳畔提醒。 “花展毅已经过来了,此时杀了谢沉砚,势必会惹怒谢家和花家。” 常欢眸中满是戾气:“那又如何?我还怕了谢家不成!” 他好不容易设了个套,成功引诱谢沉砚往里钻。 如今,距离他报断腿之耻就差一步,谁都不能拦他。 常欢手下暗暗使劲,打算不管不顾一棒子敲死谢沉砚。 然而暗影死死抓住了他的拐杖,再次提醒。 “小二爷冷静点,一个谢沉砚杀了也没什么,可若此时惊动花家,恐怕他们会咬着咱们不放,到时候若是扰乱的主子的计划,咱们谁也担待不起!” 直到暗影提到了“主子”二字,常欢眼中的疯狂才缓缓褪去,心里多了几分理智。 暗影再接再厉:“待到主子成就大业,这谢家和花家就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小二爷,小不忍则乱大谋,不要让区区一个谢沉砚乱了您跟主子的大计!” 这句话成功打消了常欢心中的杀意。 是啊,小不忍则乱大谋。 现在杀了谢沉砚,固然可以解开他心头之恨。 可若因为一个谢沉砚,导致上头那位的计划泄露,不仅谢家和花家不会放过他,就连那位也饶不了他! 父亲和他忍了这么多年,不能因为区区一个谢沉砚功亏一篑。 常欢缓缓放下拐杖,朝着谢沉砚的胸口狠狠踹了几脚泄愤,咬牙不甘心道:“谢沉砚,这次算你命大,下次你就没那么好运了!” 说完,拄着拐杖,带着一群人离开。 橙黄的光线消失,巷子里又重新归于黑暗。 谢沉砚捂着心口,终于忍不住咳出一口鲜血。 他没有听到常欢在嘀咕什么,只知道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宋南烛按照记忆找到谢沉砚所在的巷子。 所有的巷子看起来都乌漆抹黑的,像是通往幽冥无间的甬道。 宋南烛放轻脚步,试探的往前走了几步,听到一个微弱的咳嗽声,心中一个激灵,加快脚步跑过去。 鉴着月色,她看到一个人形轮廓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 宋南烛压抑着心中的恐惧和不安,掐着嗓子小声喊道:“公子?是您吗?” 尽管她尽量改变了声音,但谢沉砚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刚才隐约听到宋南烛在说话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觉得宋南烛不可能出现在这。 可当宋南烛的声音真真切切再次清晰的传到耳朵里,他立刻就确定了,这就是宋南烛,哪怕她掐着嗓子也错不了! 谢沉砚心下一喜,一股无形的力量从脚下升腾而上,支撑他勉强站稳。 “是我。”谢沉砚的声音有气无力,微不可问。 宋南烛一下子就捕捉到了熟悉的声音。 成功了! 谢沉砚还活着! 她成功用花展毅震慑住了常欢! 宋南烛强按着心底的喜悦,快步走到谢沉砚身边扶住他。 她担心常欢还没有走远,故意捏着嗓子继续说道:“公子,我和花少爷找了您好久,您怎么在这儿?这是怎么了?” 听到宋南烛在自己身边作戏,谢沉砚一时间竟觉得好笑,身上的伤口也不疼了。 他明知道常欢已经带人离开了,却依旧配合着宋南烛演戏。 他佯装生气:“常欢那个死瘸子,早晚有一天本少爷要把这笔账连本带利讨回来!” 宋南烛道:“少爷,我先带您出去跟花公子会合。” 谢沉砚不置可否。 宋南烛虽然不知道谢沉砚和常欢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她能够确定,那就是谢沉砚被人下药了。 要不然,以谢沉砚的功夫,根本不可能被人轻而易举套在麻里袋里,被动的挨打而不还手,连站都站不稳。 宋南烛一手抓着谢沉砚的胳膊,一手环住谢沉砚的腰,肩膀用力顶着他的肩膀,搀着他往外边走。 谢沉砚身上没剩几分力气,却还是尽量撑着身子,减少压在宋南烛身上的重量。 宋南烛一心急着快点离开,谢沉砚却起了跟她截然不同的心思。 这一次算自己倒霉,被常欢和陈珉联合起来摆了一道。 他认栽,不过他迟早要把这笔账从常欢身上讨回来。 只是,有一点他很好奇。 自己套了麻袋带进巷子里,照理说除了常欢和他身边的那群走狗帮凶,不可能有人知道麻袋里就是他。 那宋南烛是怎么知道,他被常欢带到这个地方来的? 他歪着脑袋打量着宋南烛。 光线昏暗,他看不到宋南烛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少女柔软又坚毅的轮廓。 宋南烛长得真的很好。 朱唇粉面,柳眉凤目,皮相骨相俱佳。 哪怕是在黑暗中,也有种淡雅出尘的气质,让人踏实安心。 谢沉砚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宋南烛,心里如同一汪热腾腾的泉水,咕噜咕噜冒起了泡。 第70章 面子 谢沉砚压低声音,在宋南烛耳边小声问道:“宋南烛,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你该不会是想对我图谋不轨,所以一直跟踪我吧?” 宋南烛不敢把自己做梦梦到谢沉砚的事情说出来。 她跟谢沉砚轩有过几次过命的交情,但交情归交情,不该说的事还是不能说。 她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若是传出去自己晚上做梦梦到一个少年,于谢沉砚而言不过是一桩笑料,可对于她来说,却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她的清白,她的名声,甚至于宋家的名声都会被人耻笑。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撒了个小谎。 “我只是碰巧路过,看到有几个人抬着一个麻袋,感觉有点不对劲,就跟过来了。后来又听到常欢在叫你的名字,我才确定是你。” 谢沉砚对这个回答满意又不满意。 路过这个理由他之前也用过好几次,虽然宋南烛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但他想听到的并不是这个回答。 他追问:“那如果你听到的不是我的名字,你还会进来救人吗?” “会!”宋南烛毫不迟疑。 谢沉砚顿时有点不高兴了。 他停下脚步,略微有些恼怒的看着宋南烛的侧脸。 宋南烛往前走了两步,发现谢沉砚忽然不动了,转头看他,关切的问候:“怎么了?” 谢沉砚心里酸溜溜的不是滋味,但他又不能说自己不高兴,闷声随便找了个理由。 “不舒服。” 宋南烛一听,以为他的伤势已经严重到走不动路了,当即转身背对着谢沉砚,语气坚定道:“那你上来,我背着你。” “你背着我?”谢沉砚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常年习武,练的体格健硕,就连花展毅也不敢夸口能背得动他,宋南烛竟然敢夸口要背他。 他心里又是感动,又是质疑。 “就你这小身板,还能背得动我?” “能!”掷地有声的回答。 谢沉砚愣住了。 他一下子就想起来,上次在苍溪山的时候,自己被毒蛇咬了昏过去,也是宋南烛背自己下山。 那时,她说不会抛下他,结果就真的没有抛下他。 而现在,她说能背得动他。 谢沉砚浑身一颤,黏黏糊糊的感觉萦绕在心头。 就像有一阵微弱的电流自下而上升腾,他的心跳停了一拍,泛着阵阵酥麻,而后如擂鼓般快速震动。 这一刻,他清楚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最终却只化为一句叹息。 “南烛啊……” 有欢喜,有惆怅,有得意,有酸涩…… 宋南烛半天不见他有所动作,转过头来催促他。 “不要磨蹭了,快上来,我带你离开。” 一片黑暗中,谢沉砚的目光涌出了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柔情。 谢沉砚没有趴到宋南烛的背上,而是走过去,用力握住了少女的手。 他笑着,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和:“我刚刚缓了一会儿,已经没事了,咱们走吧。” 宋南烛狐疑道:“真的没事了?不要逞强!” “真的没事了,”谢沉砚语气轻快,“不骗你。” 谢沉砚都这么说了,宋南烛便没有继续探究。 反正有事没事,等待会儿她跟花晚柠会合,再去找个大夫帮谢沉砚看看就知道了。 宋南烛默默松了口气,扶着谢沉砚继续走。 另一边,带着一群人走出巷子的常欢回到了大街上。 常欢身边有六个人,暗影不知何时离开了。 常欢走在街上,心中又气又不甘心。 好不容易逮到弄死谢忱的机会,结果因为花展毅横插一杠,这机会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要不是顾忌那位的计划,无论是谢忱还是花展毅,他都是一并解决了。 常欢眸子里戾气滋生。 纵使他心底有再多不满,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接受。 他气闷地折回常胜赌坊。 走的广云台时,忽然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广云台的人。 花展毅被几个姑娘拥抱着往广云台里面走,他一手搂着一个姑娘,边笑边说着什么,完全是情场浪子的模样。 常欢脑海中不由得开始狐疑。 不对! 刚才他在巷子里听到花展毅在巷子里。 他刚从巷子里离开,如果花展毅在广云台,那巷子里的那个人又是谁? 被骗了! 巷子里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花展毅! 如果花展毅知道他抓了谢忱,根本不可能有心思抱着姑娘在广云台玩乐! 常欢脸色黑如锅底。 他当即转身,对一众手下下令。 “回去,我要扒了谢忱的皮!” 众人得令,纷纷转身折回去。 与此同时,走到巷子口的两人终于看到了街道上的灯火。 宋南烛心中一喜,觉得终于抓到了救命稻草。 只要回到人群当中,那花展毅必然不敢对他们动手。 她很清楚,在巷子里的时候,自己之所以能用花展毅恐吓住常欢,就是因为常欢怕事情闹大,怕惹上谢家和花家,所以才就此收手。 如今他们回到街上,倘若常欢再对他们出手,无异于昭告整个陈郡他都做了什么。 但凡常欢对谢家和花家还有点顾忌,便断然不会出手。 只要回到人群中,他们就安全了。 宋南烛兴冲冲的搀着谢沉砚就要走出巷子。 就在这时,谢沉砚倏然停下脚步,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不能出去。” 宋南烛不解:“为什么?只要咱们到了人多的地方就安全了!” 谢沉砚有些不好意思,但这事关乎自己的面子,又不能不顾全面子。 不远处就是广云台,自己的那些朋友可都在广云台里扎着,要是被人看到自己这副模样,那得有多丢脸啊。 谢沉砚压低声音,不情不愿说道:“不能被别人看到我这个样子,太丢脸了。” 宋南烛震惊的看着谢沉砚,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她没想到,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档口,谢沉砚第一时间想到的并不是如何保全自己,而是自己这副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会丢脸。 她又气又好笑:“谢公子,常欢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回来,要是等他回过神来,咱们麻烦就大了,这个时候,你觉得是面子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谢沉砚一刻也不犹豫,果断回答:“面子重要!” 第71章 选择 宋南烛被气得没脾气了。 她没想到,对谢沉砚来说,面子竟然比性命还重要。 忽而回想起,他之前也是为了面子几次三番对自己口出恶言,顿时释然了。 谢沉砚出身好,又是家里唯一的孩子,被家人溺爱长大。 这样的大少爷,没吃过苦头,也没受过白眼,自然会觉得面子比什么都重要。 宋南烛不置可否。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对谢沉砚说道:“那就先委屈谢公子在这儿稍待,我出去找帷帽来给公子。” 谢沉砚琢磨着找个帷帽来戴上,确实能遮住自己脸上的伤,等待会儿路过广云台的时候,也不会被自己的那帮朋友认出来。 很快点了头。 宋南烛松了口气,快步从巷子里走出去。 刚想找家铺子买顶帷帽,转身就看到了拄着拐杖的常欢,带着一群人朝这边走过来。 跟梦里模模糊糊的面容不一样,站在灯火下的常欢面容阴鸷,身上气势骇人,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宋南烛顿时慌了。 也不管什么帷帽不帷帽。 快步折回去,一把抓住谢沉砚的胳膊。 “谢公子,来不及找帷帽了,常欢现在就在外边,咱们得出去了!” 谢沉砚一愣。 常欢又回来了? 宋南烛拉着他,他却一动不动,也不知是哪来的底气和自信,语气笃定。 “不出去,常欢他不敢动我!” 宋南烛也不管他的面子了,快速把心里的想法吐露出来。 “若他不敢动你,你又怎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我今夜若是来晚一步,他又会做出什么事?!” 谢沉砚心中一紧,想到自己被人套麻袋带到荒僻的巷子里。 若常欢只想泄愤打他一顿,直接在茶楼动手岂不是更方便? 毕竟陈郡谁都知道,他跟常欢不合已久,就算被人看到常欢对他动手,顶多传出常欢在报复他的传言。 可常欢没有选择在茶楼动手,而是大费周章把他弄进那种没有半个鬼影的巷子,且下手毫不留情。 若是宋南烛刚才没有过来,常欢最后挥起的拐杖真的会砸到他头上。 如果常欢在巷子里结果了他,那无论谢家和花家怎么查,都很难查到他的死跟常欢有直接的关联。 毕竟,无论是借钱买欢楼,还是去茶楼还钱,都是他的选择。 谢沉砚心里一阵恶寒。 以往他跟常欢打打闹闹,都是有分寸的。 哪怕当初常欢调戏他大姐姐,他因此废了常欢一条腿,他都没想过取常欢性命。 而常欢每次报复他,也都只为解气,点到即止。 毕竟谢家和常家在陈郡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户,就算两家不合,也不好撕破脸。 但今天,常欢是真的对他动了杀心! 谢沉砚探头到巷子外边,果然看到常欢带着一群人往自己这边走过来。 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 一条是为了面子继续躲着人群,这样很可能会被常欢发现,保不准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另一条就是像宋南烛所说,现在光明正大的走到街上,街上这么多人看着,想必常欢也不敢对他动手。 一边是性命,一边是面子。 谢沉砚犹豫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想走到街上。 可刚一探出半个脑袋,就看到自己的那帮朋友互相推搡着,从广云台走了出来,边说边笑。 谢沉砚顿时把脚步缩回来。 脑海中闪过一个清晰的念头。 不行,还是面子比较重要! 要是被那些人看到自己被常欢弄得这么狼狈,往后余生可能都要活在他们的嘲笑声中! 谢沉砚快速往后退了几步。 宋南烛眼睁睁看着谢沉砚在性命和面子之间摇摆,最终选择了面子。 只想给他来一下,敲开他的脑子,看看他的脑子里到底都是什么荒谬的东西。 本以为他只是说说,没想到在性命受到威胁之际,他还真的选择了面子。 哪怕性情温婉如宋南烛,此刻也忍不住说了句:“谢公子,你没事吧?” 谢沉砚也听出来了这是句讽刺。 他脸颊不由得有些发烫。 或许在宋南烛看来,他的选面子简直是脑子有毛病,但他不想再次体验,像小时候那样,整日活在别人的指点和嘲笑声中。 谢沉砚松开宋南烛的手,认真道:“你出去吧,常欢是来找我的,他没见过你,就算你现在出去,他也不会对你下手的。” 宋南烛一时间不知道感慨他仗义,还是该痛斥他死脑筋。 都这个时候了,脑子里想的居然还是面子。 她深呼吸,压下心中因谢沉砚生出的憋屈。 眨眼间,常欢已经带着自己的一众手下走到了巷子外。 常欢眼神狠戾地看着黑漆漆的巷子,眸子里杀气翻涌,沉声对手下下命令。 “进去找,不能让谢忱活着从巷子里走出来!” 言外之意,如果谢沉砚真的从巷子里出来,他们便不能再对谢沉砚下手了。 毕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弄死一个人,实在太过张扬。 很快,众人领命。 “是!” 一行人涌进巷子里。 听着耳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宋南烛顾不得其他,再次反手握住谢沉砚的手腕,另一只手搀着他的腰,扶着他往巷子深处走。 她脑海中浮现出巷子的地形,在巷子里拐了好几圈,弯弯绕绕,把众人的脚步声甩到身后。 本打算独自面对常欢的谢沉砚,没想到宋南烛竟能带着自己在巷子里穿梭,而且看起来对这边的巷子很熟悉的样子,不免讶然。 “宋南烛,你认路?” 宋南烛低声解释:“之前我让小环帮我找人绘了一幅陈郡的地形图,把这里的路都背下来了。” 此话一出,谢沉砚更惊讶了。 陈郡地形复杂,尤其是这些弯弯绕绕巷子,哪怕是生活中在陈郡多年的他,都不敢说能认得陈郡的每一条巷子。 宋南烛却敢说,自己把路都背下来。 这姑娘的脑子该有多好使,才能把这么多路背下来。 他心里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但说出口的话却还是带着几根软刺。 “你在家这么闲?背这些东西干什么?” 宋南烛语气毫无波澜:“不熟悉地形总是要吃亏的,我不想让同样的事发生第二次。” 谢沉砚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她是在指什么。 不熟悉地形,指的可不就是上次花展毅找人把她堵在巷子里的事嘛。 他没想到,就因此吃过一次亏,宋南烛事后竟然这么警惕。 谢沉砚不免有些自得。 不愧是自己看中的姑娘。 要是每个姑娘都像她这么聪慧清醒,那还有花展毅那种油嘴滑舌之徒什么事。 他的话里带上了得意:“你脑子还挺好使的嘛。” 宋南烛听他的语气,像是完全不在意身后步步紧逼的常欢等人,反而想跟自己继续交流,头疼的皱起了眉头。 想闲聊也得看时候,现在他们因为他要面子,才被逼到如此境地,他竟然没感觉到一点儿压迫感,还是这么没正形,她真是多余救他。 不过腹诽归腹诽,宋南烛的步伐非但没有慢下来,反倒越来越快。 终于,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她带着谢沉砚走到了另一条巷口。 第72章 落水 巷子通往淮水河。 几年前,这边原本有一片做皮肉生意的乌篷船。 后来经常有男人在船上喝醉了,走回家的时候坠入湖中淹死,导致时不时就会出现什么水鬼的谣言。 于是乎,官府便下了告示,把那些做皮肉生意的娼妓赶走。 这边也就慢慢萧瑟了,除了还住在这里的几户人家,基本没什么人过来。 跟烛火通明的正街不同,这边一片昏暗,只有几个图新鲜蹲在河边放河灯的人,几盏微弱的灯火。 宋南烛把谢沉砚带到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按着谢沉砚的肩膀让少年蹲下身。 她定晴地注视着眼前狼狈的少年,眼眸中灵光一闪,伸手在他脸上抹了点血。 而后道:“谢公子,你先在这里藏好,我去把他们引开!” 谢沉砚担心她遇到危险,想也不想,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宋南烛安抚道:“谢公子别担心,他们现在的目标是你,他们没见过我,我不会有事的。” 谢沉砚一想:确实,常欢今晚的目标是自己,只要宋南烛不跟自己在一起,常欢便不会对宋南烛动手。 想通了这一点,谢沉砚当即松手,小声叮嘱:“小心点,不要逞能,万事以保全自己为先!” 宋南烛点点头,挣开谢沉砚的手,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 还没等她走出多远,又担心地回过头看了一眼谢沉砚,再三确定谢沉砚藏好后,才转身离开。 谢沉砚望着宋南烛柔弱又坚毅的背影,一股暖意蔓延至心头。 真不愧是自己看上的姑娘,不仅有勇有谋,还有胆识有见识。 最关键的,还是会为自己着想。 看来他前两年频繁梦到她,果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如果今天不是常欢出来作妖,或许他现在已经跟宋南烛冰释前嫌,把误会都解释清楚,宋南烛也会因为自己救了她而对自己刮目相看。 若不是常欢…… 等等! 他今天出门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看住宋南烛,避免她失足落水。 可现在,宋南烛为了帮他引开常欢手下的喽啰,正在淮河边。 梦境中的一幕幕画面闪过脑海。 梦中,宋南烛被六个男人叫住问话,宋南烛把男人糊弄过去,之后因为站不稳,才失足落水。 男人…… 是他自己! 宋南烛竟是为了要帮他隐瞒行踪,才会不小心失足! 如果不是为了救他,她今天晚上根本不会来淮河畔! 谢沉砚的心狂跳不止,神色骤变,脸上仿佛凝结了一层寒霜,变得分外冷峻,眉眼间透出一股子不安和恐惧。 想到宋南烛在水里挣扎的画面,谢沉砚便再也待不下去了。 什么面子、什么尊严,通通不要了! 面子再重要,也没有宋南烛的性命重要。 谢沉砚腾地站起来,朝着宋南烛离开的方向跌跌撞撞奔去。 陈珉给他下了迷药药效还没过,他仍是浑身乏力,没跑几步,就摔了一跤。 他站起来,继续踉踉跄跄狂奔。 路过一段人多的地方,也不顾上面子,撞到几个行人后,猛地又摔了一脚。 他不管不顾,拼命挣扎这,额头沁出了汗,整张脸因为过度用力而憋得发红。 有个跟谢沉砚关系挺好的少年在路边看到他,惊诧地问道:“沉砚,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可谢沉砚听不进任何话,他满心满眼只有一个想法——宋南烛千万不能出事! 另一边,宋南烛快步走到河岸边,随手把粘在手上的血迹抹在路边。 而后,她折回几步,蹲下身,装作摆弄河灯。 她的余光瞥见几个魁梧大汉从巷子里钻出来,忽然大喊一声。 “啊!” 她的叫声成功吸引正在寻找谢沉砚的几个男人。 宋南烛眼见众人朝自己的这边走过来,当即装模作样双手合十,对着河灯开始祈祷。 “月神娘娘保佑,信女唯愿家人安康顺遂,无灾无病……” 一切,正如谢沉砚的梦境一样发展。 男人们围住宋南烛,询问谢沉砚的行踪。 宋南烛和谢沉砚梦里一样,故意用错误的信息,和自己抹在地上的血迹成功把几人引走。 就在她松了口气,刚打算折回去找谢沉砚。 不防转身的时候,脚下踩空。 整个人猛地往后仰,“扑通”一声掉进河里。 宋南烛不识水性,使劲在水里扑通,却怎么都浮不起来。 “救……救命……” 呼救的同时,天空蓦然炸开一簇焰火。 巨大的轰鸣声彻底盖过了宋南烛的求救声。 …… 谢沉砚在好友的搀扶下艰难的站起来。 可还没等他站稳,就听到一声巨大的轰鸣。 抬头。 巨大的焰火在空中绽放,像是彩色的花朵,花瓣如雨,纷纷坠落,耀眼的彩色光芒把天幕割裂成流离的碎片。 绚烂夺目的画面和梦境中的场景重合! 清晰的念头刻在谢沉砚脑海中。 这是……宋南烛落水时的那枚焰火! 来不及了! 他再也站不住,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身边的朋友,飞快朝着宋南烛落水的地方跑去。 漆黑的水面上的涟漪并不明显,谢沉砚还是一眼就看到了。 他猛地扎进水里,拼命往宋南烛挣扎的地方游去。 宋南烛自幼养在深闺,不识水性,在水了挣扎了好一会儿,鼻腔里呛进水,身子笨拙地往下沉。 谢沉砚像游鱼一样游到宋南烛身后,伸手揽住宋南烛的腰肢,带着宋南烛浮上水面。 宋南烛感觉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长,又像是一瞬间那么短。 她死死抱住谢沉砚的腰,一阵天旋地转,头昏脑涨之后,终于浮上水面。 宋南烛意识有些混沌,吐出几口水,上了岸也不松手,跟失了魂似的。 惊魂普定之后,谢沉砚松开宋南烛的腰肢,却看到宋南烛还一动不动抱着自己,逐渐放下心中的紧张和慌乱,好笑地看着宋南烛。 也不开口提醒,就这么看着她,由着她抱着自己。 天空又是一声巨大的轰鸣。 五颜六色的大球重叠在一起,五彩斑斓,闪闪发光,像是颗颗宝石镶嵌在夜幕中,最后,渐渐变成一道星光瀑布慢慢坠落,漂亮极了。 在焰火的映照下,谢沉砚深深地注视着宋南烛。 第73章 玩笑 烟火纷飞,仿若东风吹散千树繁花,乱如雨落。 不远处的街道上,豪华的马车满路芳香,悠扬的凤箫声四处回荡,玉壶般的明月高悬天幕。 一夜鱼龙灯飞舞,笑语喧哗。 而他身边的少女,淡眉如秋水,玉肌伴清风,若出水芙蓉。 这一刻,谢沉砚心里炸开了一簇又一簇的焰火,五彩缤纷,盛大炽烈,震耳欲聋。 他不自觉搂过去,轻轻拍打宋南烛后背,温声安抚:“别怕,别怕,我在呢……” 宋南烛才回过神,后知后觉松开手,推开和谢沉砚的男女之界。 她强制压下心里劫后余生的惊恐,朗声道:“承蒙谢公子搭救,待南烛归家,定备厚礼相谢。” 宋南烛十分认真。 谢沉砚却岔了神,只觉得眼前的姑娘乖巧温顺,跟小绵羊似的,说话声音也软绵绵的。 他款款注视着宋南烛,忍俊不禁:“你这话都说多少遍了?” 宋南烛一愣。 谢沉砚脱口而出:“我救过你,你也救了我,咱们这样来来回回送礼也太麻烦了,我想了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想不想听?” 宋南烛顺着他的话问道:“什么法子?” “常言道,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不若你许了我这个救命之恩,这样能省了许多麻烦,你意下如何?” 宋南烛万万没想到谢沉砚能说出这种话,眼底闪过一丝惊慌失措,脸颊不自觉恼羞发烫。 她快速遏止谢沉砚的话锋:“谢公子慎言!” 谢沉砚目光灼灼地凝望着宋南烛,脸上笑容和煦,三分玩笑七分认真。 “那换我以身相许?” 宋南烛彻底慌了,往后缩了一点,强自镇定提高声调呵斥:“谢公子自重!小女子蒲柳之姿,实在配不上公子!” 谢沉砚身子前倾,用微笑掩饰眼底的落寞:“你蒲柳之姿,刚好我名声也不大好,咱们搭伙也算绝配。” 宋南烛听不下去了,赶紧撑着地板站起来,又往后退了几步。 “谢公子不要开玩笑了!”话里只有惊恐,没有一星半点的喜悦和娇羞。 谢沉砚看到她这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心都寒了几分。 躲什么啊,难道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虽然自己脾气不太好,不像花展毅那么受姑娘欢迎,也没一个正经的一官半职,但自己长得好,家世也好,银子也多…… 越想,谢沉砚越觉得不对劲。 自己现在这副鼻青脸肿的模样,也谈不上长得多好,还有家世,全是靠大姐姐,至于银子,好像家里也没剩多少银子了…… 所以,宋南烛看不上他也很正常。 想到这里,谢沉砚忽然生出一股挫败感。 宋南烛看着谢沉砚变脸似的,脸色忽然就垮了下来,连话都不说。 自信的是他,抑郁的也是他。 宋南烛简直怀疑他在脑子里把生平伤心的事都想了一遍。 不过谢沉砚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对于她而言是件好事,她赶紧趁热打铁,转移话题。 “谢公子,那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回来,这儿人多眼杂,咱们还是先回去再做打算。” 谢沉砚也站起来,沮丧地看着眼里带着警惕和尴尬的宋南烛,苦笑着说道。 “开玩笑而已,你不会当真了吧?” 刚说完,忽然就听到徽墨的声音。 “少爷!” 寻声望去,只见徽墨带着一群人往这边过来。 除了徽墨,还有花展毅、时酒、花晚柠、粉蝶,宋南烛身边的那个小丫头,刚刚他在路上摔的时候遇到的刘盛,以及刘盛的贴身侍从。 好家伙,足足有八个人。 谢沉砚一句脏话到了嘴边,但顾及到宋南烛就站在自己身边,咬了咬牙,把骂人的话都咽了下去。 等到徽墨带着一群人过来,他下意识挡在宋南烛生前。 他们俩都刚从水里出来,身上全都湿漉漉的,看着都很狼狈。 他一个大男人倒是不要紧,宋南烛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要是被人看到了,再被人传扬出去,那她的名声就毁了。 除了刘盛和他身边的侍从,其余人看到谢沉砚把宋南烛挡在身后,心里明白了几分。 花晚柠、小环和粉蝶反应最快,第一时间走到宋南烛身前,帮宋南烛阻挡了一众男人的视线。 花展毅、徽墨和时酒都知道宋南烛对谢沉砚来说意味着什么,很自觉的别过脸,错开视线。 唯有刘盛,他看到谢沉砚和宋南烛都是刚从水里捞起来的模样,尤其是谢沉砚对宋南烛的维护,好奇之心瞬间被燃烧。 他稍稍歪着脑袋,想看看能被谢沉砚护在身后的姑娘到底长什么样。 他也算跟谢沉砚从小一块长大,跟谢沉砚的关系虽然不像花展毅和谢沉砚那么好,却也很说得上话。 刘盛看了一会儿,窥不到宋南烛分毫,又饶有趣味的踱步到谢沉砚身边,拿肩膀轻轻撞了一下谢沉砚的肩膀,挑着眉,用一种看铁树开花的目光看着谢沉砚。 小声嘀咕:“说,这是哪家的姑娘?你们什么情况?你今天弄成这样就是因为她?” 谢沉砚颇为头大。 刘盛人挺好,但有一点他不敢苟同,那就是这家伙是个大嘴巴。 他方才宁可面对常欢,也不想路过广云台,就是因为有刘盛在。 但凡什么事,从刘盛嘴里传出去,无一不被夸大。 好比上次,他不过跟人打了一架,可由刘盛嘴里传出去,却变成了他打死的一个人。 这么多年,谢沉砚从一个稍微有点纨绔的纨绔,慢慢变成一个整日喝酒赌钱,招猫逗狗,目无王法的恶霸,很大程度上跟刘盛这张嘴脱不了关系。 谢沉砚一直弄不明白,刘盛一个读过圣贤书的大男人,怎么整天跟市井中那些长舌妇一样,这么爱嚼人舌根。 有时他也很诧异,自己明知道刘盛是个大嘴巴,却还是跟他做了这么多年朋友。 谢沉砚按着阵阵发疼的太阳穴,一手架到刘盛肩膀上,半拖半拉半拽半推把人带走。 边走还边生硬岔开话题:“刚才你们不是在广云台吗,怎么到这边来了,还跟花晚柠一道?” 第74章 关怀 刘盛快速道:“广云台里太闷了,我就跟花兄一块出来走走,碰巧路上遇到了花姑娘,我们看花姑娘好像在找人,便帮着一块找,找了一会儿走到这边,又看到了你家徽墨,于是便跟着徽墨一道过来,刚才在路上遇到你,刚想问你怎么了,没想到你理都不理我,然后我们就跟着你过来了。” 谢沉砚刚才跑的太急,只看到了刘盛,压根没注意到徽墨等其他人也在旁边。 谢沉砚责怪地瞪了徽墨一眼。 刚才他去茶楼的时候,担心自己赶不及来河边,怕宋南烛落水,所以要徽墨过来这边守着。 没想到徽墨守了,却守了个寂寞。 他咬着牙,幽怨地对着徽墨说道:“你倒是来的挺及时!” 徽墨自责又委屈。 他确实按照少爷所说在河边守了好一会儿,但一直没看到宋姑娘。 后来又看到了花少爷和自家小姐,刚打了声招呼,就看到少爷急急忙忙的跑过来,他一扭头,才看到宋姑娘不知道何时已经落水了。 就这么一会儿没看住而已。 刘盛把这对主仆的互动都看在眼里,更加好奇谢沉砚跟宋南烛之间都发生了什么。 又兴奋的戳了戳谢沉砚:“跟我说说,你跟那姑娘什么关系?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刚才为什么会落水?还有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刨根究底。 谢沉砚实在不想回答他。 他拿开刘盛的手,把刘盛推到花展毅面前。 花展毅很上道的搂住刘盛胳膊,主动帮他应对刘盛的好奇心。 “盛儿,过来,我跟你说……” 暂时摁住了刘盛,谢沉砚赶紧对宋南烛等人的。 “快走,别让这家伙缓过神来!” 除了宋南烛和小环,其他人都知道谢沉砚指的是刘盛。 花晚柠和粉蝶当即拥簇着宋南烛和小环离开,谢沉砚和徽墨紧随其后。 花展毅一边应付着大嘴巴刘盛,一边寻思回头瞄了一眼。 看到谢沉砚始终紧紧跟在宋南烛身边,眸色又黯淡几分。 他当初看中宋南烛,无非是看中少女一腔孤勇,觉得她能够拯救自己水火之中,对自己不离不弃。 说白了,他的喜欢其实是带着目的。 谢沉砚和他不同。 谢沉砚的喜欢就只是单纯的喜欢,无关宋南烛的容貌,无关宋南烛做了什么,无关宋南烛能给自己带来什么。 他喜欢宋南烛,就只是因为他是宋南烛。 他固然可以耍手段,把宋南烛从谢沉砚身边抢过来。 但他的良心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谢沉砚这么欠的嘴巴,这么自大的一个人,喜欢上一个姑娘不容易。 他跟谢沉砚相交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谢沉砚为了一个姑娘这样费心费力,甚至不惜豁出自己的性命。 相较于谢沉砚,他的喜欢还是太过廉价了。 花展毅摇摇头,甩掉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念头。 再次转头时,脸上又恢复了他惯常用来掩饰自己的玩笑不恭。 “盛儿,我跟你说……” 谢沉砚和宋南烛等人最终缓缓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他们这样浑身湿漉漉,尤其谢沉砚还顶着鼻青眼肿的脸,走在街上实在太过招摇。 谢沉砚暂且不说,宋南烛若是被人看到这副狼狈的模样,指不定第二天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花晚柠和徽墨到铺子里买了两件披风和两顶帷帽,分别披风和帷帽给谢沉砚和宋南烛穿戴好。 这边离宋家比较近,众人便先送宋南烛回家。 宋父听小厮说女儿落水了,便急急忙忙从书房跑出来。 他看到宋南烛带着一群人回来,目光最先落到宋南烛身上。 语气急切:“南烛,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有没有哪里受伤?小环快找大夫来给小姐看看!” 小环立即领命而去。 宋南烛省略了自己救下谢沉砚的前因,只是简单的把自己落水的后果说了一下,末了,安抚宋父。 “父亲放心,女儿没事,多亏谢公子英勇,把女儿从水里救起来。” 听宋南烛提到,宋父才注意到跟女儿一块回来的人原来还有谢沉砚。 上次他带着宋南烛去花家,听到谢沉砚说的那些话,导致对谢沉砚的印象不是很好。 现在他听到谢沉砚再次救了女儿,心中虽然感激谢沉砚,但对谢沉砚的印象并没有因此改观多少。 下一刻,他把宋南烛拉到自己身后,挡在谢沉砚身前,既客气又警惕。 “谢公子又救了小女,老夫不胜感激,待他日,老夫定备厚礼登门拜谢。” 话虽然说的很客气,但是从宋父的举止中,谢沉砚能够明显的看出来宋父并不待见自己。 顿时有些郁闷。 之前,他听说宋家给花家下了拜帖,宋父要带着宋南烛登花家的门,于是他费心打扮了一番,想借着去找花展毅的名头,跟宋南烛来一场偶遇。 但他没想到,自己见到宋南烛之后,当即听到宋南烛在说自己的坏话。 他气不过,当场说了些浑话,把宋父和宋南烛都吓跑了。 后来花展毅说帮他解释了,他也以为没事了。 没成想,宋父这老头子心眼还挺小,连宋南烛都原谅他了,这老头还记着他的账呢。 顿觉有些头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打消宋父的敌意。 一旁的花晚柠看出了宋父和谢沉砚之间隐藏的硝烟,当即站出来打圆场。 “那个,大家今天都累了,南烛你早点回去休息,伯父我们就不打扰了。” 又对谢沉砚说道:“谢沉砚,走吧,一块回去。” 原以为谢沉砚会救走花晚柠给的台阶下,没想到他不按常理出牌,果断拒绝。 “不,我不能回去!” 花晚柠立刻反应过来,谢沉砚是担心自己一身伤回去谢母会担心难过,当即又摆了一个台阶给他下。 “那就先回我家,等你把伤养好了再回家。” 然而这一次,谢沉砚再次拒绝。 “不,我不去你家。” 此话一出,花晚柠右眼皮突突跳了跳,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心头。 第75章 预感 果然,下一刻就听见谢沉砚一本正经道:“上次从苍溪山回来之后待你家,我母亲已经起疑心,这次要是再待在你家,她肯定不放心,到时候她过来一看,看到我这模样,还不得发疯!”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着谢沉砚。 谢沉砚对上宋父的目光,略微有些心虚地错开视线,故作镇定说:“宋伯父,我好歹救了你女儿几次,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这可是救命之恩,我也不求你涌泉相报,如今我有家不能,你难道就没点表示吗?” 宋父听明白了,这是要赖上他们家,不能回家,所以要住在他们家! 如果他不清楚谢沉砚是什么人,没见过谢沉砚发疯的模样,他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或许真的会让谢沉砚住下。 可谢沉砚是什么脾性,陈郡小霸王,欺男霸女,目无王法。 就算他一时兴起救了自己的女儿又如何,把这样的人往家里引,跟把狼关进羊窝有什么两样?! 宋父果断拒绝:“谢少爷,寒舍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婉拒之意十分明显,然而谢沉砚没心没肺似的,只当宋父假客气,十分“善解人意”给宋父递了一个台阶。 “没事,我不嫌你家小。” 说完,不等宋父再次拒绝,自顾自进了宋家。 边走边嘀咕:“住哪里好呢……” 宋父都没反应过来,这竖子竟然这么堂而皇之,是打量他好欺负? 宋父当即就要跑过去把谢沉砚出来往外推。 然而他架势刚起,徽墨就一把抱住他大腿,哀声恳求。 然而他架势刚起,徽墨就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哀声恳求。 “宋老爷,求您看到我们家少爷几次三番为宋姑娘出生入死的份上,就让我们家少爷住下来吧,您不知道,我们家少爷现在这副模样,要是被夫人看到,我们家少爷可就大祸临头了!” 声泪俱下。 宋父试着把腿从徽墨手里抽出来,一下子没成功,颇为头疼的看着徽墨。 “你松开!” 动不动就抱人大腿,什么毛病! 徽墨开始耍赖:“宋老爷,不是我们家少爷不想回家,实在是我们不能回去!” 宋父声色俱厉:“谢公子若是在寒舍住下,令尊和令堂会担心的。” 徽墨不以为然:“我们家少爷就是不想让老爷夫人担心,在会斗胆借贵府宝地小住。” 宋父被谢沉砚和徽墨这对死皮赖脸的主仆气得说不出话。 这叫斗胆? 谢沉砚何止是斗胆,他胆子简直大到没边! 不问自取是为贼,未得主人同意擅闯是为匪! 谢沉砚挟恩图报,跟那些不讲道理的悍匪有什么区别?! 宋父脸色彻底黑了下来:“你们家少爷怎么这么不……” 最后的要脸两个字到底没有说出来,给谢沉砚留了两分颜面。 不过在场的都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只见徽墨、花晚柠和粉蝶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对,就是这么不要脸,只管自己方便,完全不顾别人死活! 徽墨好赖话都听不进去,宋父也没招了,打算叫人来硬的,直接叫人来把这对主仆赶出去。 宋南烛看出了他的意图,伸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摇了摇头。 宋南烛之前让小环去打听关于谢沉砚的消息,小环回来报她,她大致也了解了谢沉砚是什么性子。 谢沉砚执意要做的事,哪怕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 正如之前她想问谢沉砚点事,明明很简单的两句话,谢沉砚就是死活不乐意说。 而今,谢沉砚执意要住进宋家,且由着他。 到时候他若想翻出什么浪,她在自己家里方便应对,也好过在外头人多眼杂。 宋南烛对宋父:“父亲,虽然谢公子为人是放荡不羁了些,但他对女儿有救命之恩,如今谢公子受了伤,还为救女儿落水,即便谢公子不提,咱们也应当留谢公子在家里住上一段时间,以聊表心意。” 徽墨听到宋南烛这番话,心中生出了几分感动,不由得暗忖。 真不愧是少夫人啊,果然跟少爷一条心。 而宋父听到这番话,则是颇不赞同地皱起了眉头。 他从徽墨的束缚中挣脱身,抓着宋南烛的胳膊走到一边,压低声音悄悄说。 “南烛,为父知道你感激谢沉砚,可让他住进咱们家,实在不妥啊!谢沉砚的名声你又不是不知道,说句难听的,万一他要是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你跟南姝会被他连累的!” 在宋父心中,不让谢沉砚住进家里,出了不喜欢谢沉砚为人。 更重要的一层原因,是因为家里有两个待字闺中的女儿。 虽然谢沉砚不像花展毅那般喜欢勾搭姑娘,但那可是谢沉砚,他闹出的荒唐事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把谢沉砚请进家门,跟把狼关在羊圈里有什么区别?! 宋南烛知道宋父在担心什么,她点了点头,温声道:“父亲不必担心,虽然谢公子的名声确实不太好,但他顶多只是被家里宠坏了,实际上心地并不会坏。” “之前在去寒山寺的路上,在苍溪山上,还有今夜,他数次奋不顾身救女儿于水火之中,若不是他,女儿现在都没法站在这里跟您说话。” “父亲您想,若谢公子当真是那种会胡来的人,现在只怕整个陈郡都传开了。” …… 宋南烛循循善诱,总算缓解了宋父的焦虑。 好半天,宋父才勉强同意谢沉砚留在府里。 宋南烛虽然说服了宋父,但她心里,却生出了一种深深的恐慌。 这半年,她跟谢沉砚见面的次数不过寥寥,却经历了三次生死相托。 她对谢沉砚无疑是感激的,但感激的同时,心里更多的是不安。 那个困扰了她两个多月的梦境再次在脑海中浮现。 驸马、公主、皇后、冷宫…… 和谢沉砚有关的梦境一个个变成现实,她开始害怕,害怕自己最开始做的梦也会变成现实。 她怕自己不是父母的亲生女儿,怕自己最终成为大魏公主,怕自己真的会跟谢沉砚成婚,怕自己会被关在异乡的冷宫,更怕谢沉砚会像梦境中那样,死在自己面前。 无形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咽喉,以致于她瞬间无法呼吸。 宋南烛脑海中不停回荡着一个警告声。 ——宋南烛,不要跟谢沉砚走的太近! 第76章 计划 当夜,宋南烛回房后洗了个热水澡。 浴桶中袅袅热气蒸腾,宋南烛盯着氤氲水汽,开始整理心中思绪。 虽然她到现在还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谢沉砚,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但凡跟谢沉砚沾边的,都没什么好事。 就比如前两次,她梦到谢沉砚即将丧命,现实中,谢沉砚当真就和梦中一样,落入险境。 如若她继续和谢沉砚这样纠葛下去,有朝一日,他们或许真的会阴差阳错结成夫妻。 然后像梦里那样,她摇身一变成了大魏的公主,而谢沉砚则成为她的驸马。 再然后,就是她为了大魏的和平,被送去晋国和亲,在晋国冷宫一呆就是三十年,直到谢沉砚带兵攻破晋国皇城,来接她回家。 三十年,人生能有几个三十年。 三十年对宋南烛来说实在太过漫长。 她确实因为谢沉砚救了自己,而对谢沉砚产生了一点好感,不过那也仅限于感激。 她不会为了自己心里的那一点感激,把今后的命运压在谢沉砚身上。 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谢沉砚,宋南烛都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跟谢沉砚保持距离。 她虽然没经历过男女之事,却听府里的嬷嬷和丫鬟提过几嘴。 少年爱慕一个姑娘,无非两种体现。 一种是手足无措的憨傻,另一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焦灼。 她回想起谢沉砚今晚对自己说的话,以及说话时的神态,可不像是玩笑,像是对她上了心。 宋南烛不知道谢沉砚心里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斩断这段桃花! 她想,谢沉砚之所以会看上自己,很可能跟在苍溪山的时候,她背他下山有关。 常言道,患难见真情。 她想要做到跟谢沉砚两不相欠,就得先把自己欠谢沉砚的账一笔笔算好,再一笔笔还上。 第一次见面,谢沉砚从一众山贼手下救下她,这算是她欠谢沉砚的第一个人情。 第二次见面,谢沉砚孤身一人闯到山寨里救她,而她也咬着牙把他背下山,第二个人情算是两清了。 她被混混堵在巷子里那次暂且不论。 第三次则是今天晚上,她做梦预感谢沉砚遇到危险,跑进巷子里借花展毅之名救了他,而后来谢沉砚也把她从水里救起来,第三个人情也算两清了。 所以,她只需再还谢沉砚一个人情,便能把这笔人情债算清楚。 可谢沉砚自幼娇生惯养长大,从未缺衣少食,金银财宝之类的东西对他来说,只是寻常。 要想还上他这笔债,还得拿出同样分量的诚意。 宋南烛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点上。 常欢! 今夜,谢沉砚会出事完全是因为他和常欢结下了矛盾,如果她能解开谢沉砚和常欢之间的矛盾,让常欢打消对谢沉砚的敌意,那她欠谢沉砚的人情可不就能还上了吗。 思及此,宋南烛当即下定决心,一定要尽早还清谢沉砚的人情。 …… 三更声,夜已深。 宋家是两进院子,前院和后院划分开来。 因着有那层救命之恩,宋父没有刻意为难谢沉砚,还是把他当成客人来对待,不仅着人给他请了大夫,还给他在前院安排上好的客房。 不过谢沉砚对这些都没什么感觉,甚至对自己脸上的伤也不以为意,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让宋南烛对自己生出好感。 徽墨在旁边给他上药,看他一脸出神,不小心下手重了一点。 谢沉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还在回忆先前花展毅都是怎么追求姑娘的,嘴角是不是咧笑,仿佛屏蔽了五感,没感觉到痛。 徽墨看到他这副模样,不免开始担忧他是不是被打坏了脑子,掌心上药的力道加重再加重,试图用痛楚唤回谢沉砚的神志。 等谢沉砚感受到痛楚的时候,徽墨已经用上了九分力。 谢沉砚身上伤口本来就疼,经过徽墨这么一折腾,他只觉得一道电流从伤口处窜上天灵盖,不由得惊呼出声。 “痛痛痛痛痛!” 眼看谢沉砚终于回神,徽墨才松了口气。 少爷知道痛就好,知道痛就说明少爷恢复正常了。 徽墨卸下力道。 谢沉砚捂着胸口上的伤,面如菜色。 好半晌,谢沉砚才缓过劲。 他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徽墨一眼,斥道:“你是常欢派过来整我的吧!” 徽墨一阵心虚,小声为自己辩驳。 “对不起少爷,我待会儿下手轻点。” 谢沉砚也没追究,继续琢磨该做什么才能让宋南烛产生好感。 徽墨见他还想继续神游,开口打断他的思路。 “少爷,您不是去茶楼还钱吗?怎么弄成这样了?” 谢沉砚垂眸看了他一眼。 不提这个还好,提到这个谢沉砚就一肚子的气,咬牙切齿。 常欢出息了,竟敢这样算计他,等他养好了伤,迟早得把今晚的账还回去! 丢脸的事,谢沉砚没有细说,只隐晦提了一句:“没看路,摔的。” 徽墨全然不信。 就这身伤,一看就是挨打了,怎么可能是摔出来的。 他还想问,却知道谢沉砚想隐瞒的事,谁都问不出来,只好作罢。 默默猜测,可能是像上次一样,为了救宋小姐而受的伤。 他换了个话题,又问:“少爷,我看那个宋老爷好像不太待见咱们,要不然明天咱们回去吧。” 谢沉砚蹙起眉头,看傻子似的看着徽墨,没好气道:“难道我不知道那老头不待见我吗?你猜我为什么要留在这儿?” 徽墨思索半晌,试探道:“不会是为了……宋姑娘吧?” “不然呢?” 徽墨倒吸一口凉气。 还真是……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心里的震撼。 他知道少爷对宋姑娘有意,所以才会一而再冒险救宋姑娘,也知道少爷今晚把自己打扮得像花孔雀一样,就是为了给宋姑娘留个好印象。 刚才,他观宋姑娘虽然同意让少爷住下,脸色却不是很好,宋家老爷更是面如锅底,把少爷当瘟神一样看待。 他还以为少爷强行住进宋家,是有什么别的计划。 可他没想到,竟是为了跟宋姑娘拉近关系。 徽墨欲哭无泪。 小心翼翼地询问:“少爷,是花少爷给您出主意,让您住进宋家的吗?” “不是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所以,住进宋家这主意,是您自个想出来的?” 谢沉砚一脸自豪:“那当然。” 其实这主意也不光是他一个人想出来的,主要是花展毅之前撩拨姑娘的时候,天天在他面前碎碎念,说什么想要拉近跟姑娘的关系,就要天天在姑娘面前晃悠。 他便想着,既然宋南烛不出门,那他就住进来。 到时候一个屋檐下,他想天天在她面前晃悠还不简单。 谢沉砚为自己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好办法而洋洋自得。 徽墨看着他兴奋的模样,劝诫的忽然卡在喉咙里。 算了,反正都住进来了,现在劝也不过是马后炮,多此一举。 还是等过些时候,少爷自己知难而退吧。 第77章 惊喜 翌日一大早,宋南烛就让小环到前院找徽墨。 徽墨刚起身,听到是准少夫人要找自己,顿时精神起来,连哈欠都不打了。 宋南烛看到徽墨,也不跟他拐弯抹角,直接询问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徽墨急于在宋南烛面前刷好感,宋南烛一问,他就把话匣子打开了。 包括谢沉砚花了一万两银子买下欢楼,因此欠了茶楼东家八千两,还写了一张奇怪的借据。 除了没说做梦的事,其他事无巨细,交代得一清二楚。 末了,多余问一句。 “宋姑娘,您跟少爷又遇到山贼了吗?这些山贼也太猖狂了,居然敢明目张胆在城中行凶,太守大人真应该好好整治城中的治安了。” 宋南烛一愣,直觉不对劲。 谢沉砚明明是因为常欢报复才会受伤,徽墨为什么会说是因为他们遇到了山贼,谢沉砚才会受伤? 难道说昨天晚上徽墨没跟谢沉砚在一块? 宋南烛试探性问道:“徽墨,没跟你们家少爷待在一块吗?” “开始是在一块的,但少爷去茶楼的时候,那个东家请他进去喝茶,我们就没待在一块了。” 宋南烛继续问:“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分开的?” 徽墨想了想,他们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太阳才刚下山,等走到茶楼的时候,月亮都出来了。 他肯定道:“酉时三刻。” 酉时三刻…… 她和花晚柠在街上碰面,也是酉时三刻。 她跟花晚柠碰面后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她就看到已经被人套了麻袋的谢沉砚。 从忘忧茶楼到她发现谢沉砚那条街,要经过广云台,而广云台前行人极其多,常欢的手下如果不想引人注意,肯定会绕过广云台,而绕道所需的时间,刚好一盏茶工夫。 也就是说,谢沉砚是在忘忧茶楼出事的! 宋南烛细思极恐,本能的感觉不对劲。 谢沉砚要买欢楼,刚好遇到了常欢,刚好因为新仇旧怨跟常欢竞争,又刚好从一位新认识的朋友手里借银子。 而就在昨天晚上,谢沉砚前脚去忘忧茶楼还钱,后脚就被人套了麻袋。 桩桩件件,巧合得像个套。 宋南烛之前跟着父亲学做生意的时候,也听父亲提起过。 父亲年少时,曾南下做生意,遇到过一桩关于蚕丝涨价的事。 当时朝廷和晋国正在交战,刚好朝廷吃了一场败仗,于是就有人散布朝廷即将派使臣向晋国议和,要增加蚕丝的岁贡进献晋国。 于是乎,所有的商人都开始收购囤积蚕丝,等待朝廷开始收购岁布。 一夜之间,蚕丝的价格被人恶意哄抬,就在这时,忽然有个大商人抛售岁布。 一时间,众人纷纷竞购。 然而等到半个月后,魏国和晋国的战局忽然有了转变,魏国的秦将军用五万兵马将晋国的二十万兵马击溃于彭城。 仅此一役,晋国元气大伤,割让了三座城池,赔付无数金银财宝。 岁布一事也就不了了之。 所有竞相收购蚕丝的商人全都赔的血本无归,就连她父亲也陪了不少银子,唯有当初抛售蚕丝的那个大商人赚的盆满钵满。 当时父亲教她时,明确的告诉她,这叫做空吃大。 当时的大魏和晋国的战局本就瞬息万变,朝廷战败,所以要向晋国纳贡这种动摇民心的事,自然不可能是朝廷传出来的。 别有用心之人先是大量购入蚕丝,然后传出这种事,最后等蚕丝的价格涨到最高再抛售蚕丝,谋取中间差价。 谢沉砚的经历,跟父亲提过的蚕丝事件颇为相似。 宋南烛几乎可以肯定,忘忧茶楼的东家和常欢联手做局,引谢沉砚入套。 谢沉砚和常欢积怨已久,就算常欢想要报复谢沉砚,也不足为奇。 宋南烛想到两人势同水火的关系,总觉得关于欢楼,还有些地方不对劲。 她又让徽墨把谢沉砚买欢楼说了一遍。 徽墨以为是自己说得不够明白,详详细细复述了一遍。 再听一次,宋南烛总算察觉到底哪里不对劲了。 借据,是那张借据。 一般人去钱庄借钱,借多少还多少何时还,都会在契纸上写得清清楚楚。 那个陈珉既要用人情给谢沉砚下套,要么不收取分文利息,要么就压低利息。 无论有没有利息,都该明确写到借据上。 但陈珉向谢沉砚索要的借据,利息数额含糊不清,但凡做过几年生意的人,都能一眼看出来,这就是一笔糊涂账。 宋南烛担心谢沉砚落入圈套,认真向徽墨询问借据上的内容。 徽墨和谢沉砚都没做过生意,不明白账面上的利害关系,但看到宋南烛表情甚是凝重,心中也生出了些许不安。 当日少爷执意要借银子买下欢楼,他就不赞同。 如今宋南烛重提借据,他也不含糊,把自己记得的,借据上的内容一一道来。 借八千两银子,一个月内,第一天还利钱一文钱,第二天还利钱两文钱,之后每一天都要还前一天的两倍利息…… 徽墨说完,还是没发现这份借据有什么不对劲。 但自幼跟着父亲做生意的宋南烛已然脸色大变。 她掐指在心里默算。 等算到第二十天,利息已经涨到五百多两时,她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上个月,她去店里查账的时候,店里的伙计告诉她,布行对面那家欢楼关门了,听说是换了个新东家,好像是个姓谢的。 当时她忙着研制新的布料,并未把这些传闻放在心上。 如今回想起来,大抵从那个时候开始,又或者更早,谢沉砚就借钱把欢楼买下来了。 从他买下欢楼那天到今日,少说也有二十天了。 二十天,五百多两的利息…… 宋南烛心中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徽墨,尽量压制心中的惊诧。 “你……你们家少爷是什么时候买下欢楼的?” 徽墨想了想,答道:“好像是上个月二十号。” 宋南烛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寒意从尾椎窜上来。 她继续问道:“那你们家少爷是什么时候还的银子?” “昨天晚上。” 说完,徽墨颇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怕被宋姑娘嫌弃自家少爷连八千两都凑不出来,当即亡羊补牢,又扯了个慌。 “可能是少爷忘了。” “忘了?!”宋南烛语气中满满的不可置信。 徽墨察觉宋南烛语气不对,重新抬起头,看到她蹙着眉,终于察觉出事态的严重性。 连忙问道:“宋姑娘,这借据是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家少爷欠下借据后,有没有仔细算过利息?” 徽墨摇摇头:“我们家少爷他不喜欢算账。” “所以你们没算过利息?” “利息不就几十文钱吗?” 看着徽墨一脸迷茫,宋南烛想将心里的账本说出来,可话到嘴边,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又变成了另一句。 “徽墨,我想请你帮个忙。” 听到宋南烛开口求助,徽墨丝毫没有犹豫,快速道:“姑娘但说无妨,只要是小人能做到的,必定竭尽全力。” 在徽墨看来,宋南烛已是谢府的准少夫人,是自家人,少夫人有吩咐,他自是无有不从。 宋南烛缓缓道:“你能帮我把你们家少爷写的借据拿过来借我看看吗?” 借据?宋姑娘要借据做什么? 他试探问了一句:“是借据有什么问题吗?” 宋南烛脸上已然恢复镇定,甚至还带上了点笑容。 “借据没什么问题,我只是没见过这样的借据,想看看。” 徽墨没有起疑,道:“那我帮您问问少爷。” 宋南烛赶紧道:“我要看借据这件事能不跟你们家少爷说吗?” 顿了顿,用一种含糊不清的语调道:“我想给你们家少爷一个惊喜。” 徽墨瞬间会意。 原来宋姑娘是想给少爷一个惊喜啊,这还不简单。 原以为少爷强行住进宋家,会给宋姑娘留下不好的印象,没想到少爷竟然歪打正着,居然真的撬动了宋姑娘的心。 虽然不知道宋姑娘到底因为什么对少爷改观,但这对少爷而言总归是好事。 不对,再往后,该叫少夫人了。 徽墨快速应承:“那小人跑回家给您拿借据。” 宋南烛再次提醒:“可千万不要让你们家少爷知道我想看借据的事。” 徽墨挑了挑眉:“小人明白,惊喜!” 第78章 惊吓 待到徽墨离开,宋南烛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下来。 她紧紧握住小环的手,语气急切:“快,去花府找晚柠,就说我有要事想找她帮忙。” 花晚柠是宋南烛来到陈郡后结识的第一个女性好友,虽然的花晚柠也不常过来串门,但她每次来都会跟宋南烛说很多关于陈郡的逸闻,还给宋南烛带许多小玩意儿。 宋南烛知道她是个热心肠姑娘,加上之前自己在苍溪山昏过去,也是花晚柠送她回来,久而久之,她便开始把花晚柠当做知心好友。 小环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自家姑娘一脸急切,便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敢有丝毫耽搁。 宋南烛回到房中,拿出纸笔和算盘,把谢沉砚欠下的利息一笔一笔算出来。 半个时辰后,徽墨和花晚柠先后来到宋府。 徽墨把借据交到宋南烛手中,得到宋南烛一句多谢,而后喜滋滋的回去侍候谢沉砚。 谢沉砚早上起来半天找不着徽墨,看到他从外头回来,还一脸得意,好奇问了句:“你去做什么了?” 徽墨神秘兮兮笑着说:“去帮少爷您做一件大事,等过段时间,少爷您等着少夫人送您惊喜吧!” 听到少夫人三个字,谢沉砚脸上罕见的流露出些羞赧,没反驳,也没怪他大清早跑去瞎溜达,追问。 “什么惊喜?” 尽管谢沉砚被人揍的鼻青脸肿,脸上斑驳的青紫也掩不住他脸上的雀跃和兴奋。 徽墨看着自家少爷那张五彩缤纷,却仍兴致勃勃的脸庞,不由得感慨。 少爷上次对一个人如此好奇是什么时候来着? 好像是两年前,少爷第一次梦到少夫人的时候。 那会儿少爷隔三差五就梦到少夫人,为了找到少夫人,不仅把陈郡翻了好几遍,还去附近的几座城镇里打听。 结果什么宋东烛、宋西烛、宋北烛都找到了,唯独没有宋南烛。 现在的少爷跟当时的少爷,简直如出一辙。 徽墨也在心里为谢沉砚感到高兴。 “都说是惊喜了,要是现在告诉您,那还叫什么惊喜?” 谢沉砚嘴上不屑:“我可不指望什么惊喜,别给我闹出什么惊吓就好!” 面上却是忍俊不禁,心中得意洋洋。 他就知道,同一个屋檐下果然会快速摩擦出火花。 这才一个晚上,宋南烛就要给他准备惊喜了,难不成是像他昨晚说的,感念他的救命之恩? …… 另一边,花晚柠到宋家后,立刻被小环请去了宋南烛的房间。 “南烛,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叫我来?” 宋南烛看到花晚柠,没有浪费时间跟她客套,而是开门见山,把谢沉砚花大价钱买下欢楼,还中了常欢圈套的事跟花晚柠一一道来。 末了,还把徽墨给她的借据,以及自己算出来的利息摊在桌面上给花晚柠看。 花晚柠听宋南烛说完,又乍一看桌面上的借据和利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又仔细看了借据和利息好几遍,才终于察觉出不对劲。 她惊诧地拿起两张薄薄的宣纸,放在面前又对比了好几遍,再三确定借据上就是谢沉砚的字迹,才缓缓抬起头,不可思议道:“这当真是谢沉砚写的借据?” 宋南烛点点头。 花晚柠不像宋南烛这么含蓄,有什么话都能藏得住,她当即破口大骂。 “不是,谢沉砚他脑子有毛病吧,这种东西也敢签?签了也就算了,居然敢拖这么多天都不还银子,他是疯了还是傻了!” 骂完,花晚柠把手里的纸捏成一团,作势就要找谢沉砚对峙。 宋南烛赶紧拉住她。 “晚柠,等等!” 尽管花晚柠火气上来了,但顾及宋南烛,还是停下了脚步。 气冲冲道:“南烛,你别拉着我,我非要把谢沉砚这家伙脑子撬开,看看他脑子是不是被狗吃了!” 宋南烛安抚她:“晚柠,既然谢公子已经在借据上签名,那这纸借据就是有效的,就算你去找他也无用,哪怕闹到官府,他该还的银子还是要还,为今之计,还是得想想办法解决这件事,而不是火上浇油。” 一句话说到点上。 确实,哪怕她现在跟谢沉砚打一架也无济于事,因为谢沉砚已经签了名。 花晚柠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来,怒火逐渐被颓丧和无奈取代。 如果这张借据属实,那今天已经是第二十五天,谢沉砚要连本带利还给陈珉两万四千多两银子。 这么多银子放在两个月前,谢家也是能还得上的。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无论是谢家还是花家都掏空了家底支援朝廷。 他们都没有多余的银子来帮谢沉砚填补这两万四千多两的窟窿。 花晚柠叹了口气:“去哪帮他弄那么多银子?” 宋南烛蹙着眉,试探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花晚柠看着宋南烛疑惑的表情,索性也不隐瞒了。 把大魏和晋国即将开战,以及朝廷正在到处筹措军饷的消息一一道出。 “南烛,我也不瞒你,谢沉砚的大姐夫,也就是宁王殿下,他负责筹集此次军饷,他们谢家和我们的花家都掏空了家底来凑军饷,两万多张银子放在这以前,还是能凑得出来的,但现在,一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了。” 宋南烛一下子就愣住了。 却不是因为谢家和花家都被掏空了,而是因为花晚柠说大魏和晋国即将交战。 她脑海中猛的闪过自己半年前做的梦。 她梦到自己变成了大魏的公主,大魏和晋国开战,大魏战败后,她的“父皇”将她拱手送到晋国。 最开始,她还觉得这个梦境匪夷所思,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布商之女,不可能是大魏的公主,大魏和晋国也不可能交战。 而如今,大魏和晋国确实交战了。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可能真的会像梦境中那样,被人送往晋国,被晋国皇帝关在冷宫囚禁三十年。 宋南烛浑身一颤,一种难言的恐惧重重压在她心头。 她双腿一软,险些没站稳。 幸好一旁的花晚柠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 花晚柠看她脸上惨白,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关切地询问:“南烛,你怎么了?” 第79章 惊诧 花晚柠的声音稍稍唤回了宋南烛的心神。 她攥紧手掌,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对花晚柠露出安抚的笑容。 “没事,就是突然有些不舒服。” 花晚柠急忙道:“那我叫人去找大夫。” 宋南烛按住她胳膊,小声道:“是姑娘家的不舒服,倒也不必去找大夫。” 话说到这份上,花晚柠也明白了。 虽然她跟别的姑娘不一样,自认不熟男儿,但她本质仍旧是姑娘,姑娘家能有什么不舒服,她心知肚明。 于是乎,倒也不急着没再嚷嚷找大夫,而是握住宋南烛的手,温声道:“你身子不适,该好好歇着,待会儿我让小环给你熬点红糖水。” 宋南烛点了点头,“我的事不是要紧事,谢公子的事才是当务之急。” 不提谢沉砚还好,一提到谢沉砚,花晚柠又是满肚子的火。 “谢沉砚这混蛋,他自己闯出来的烂摊子,就让他自己去收拾!” 宋南烛不以为然。 如今谢家一时落魄,应当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还,不然谢沉砚也不会拖到昨夜才去茶楼还银子。 昨夜谢沉砚去茶楼还银子,想必已经知道了这张借据的利害。 但昨夜他看起来对此事并不着急,以谢沉砚的性格,想必只觉得这纸荒唐,自己身后不仅有谢家和花家,还有大姐夫宁王撑腰,若是自己仗势拒不还款,常欢和陈珉也不敢有怨言。 只是,若他真的这么做了,将会留下无穷的后患。 且不说谢家,仗势欺人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定会让百姓以为,花家偏私,花太守偏私。 还有宁王殿下,也会因此染尘。 所以这张借据得快速处理,还不能授人话柄。 尽管宋南烛跟谢沉砚并没有多少深交,但在她潜意识中,已经将谢沉砚的性格摸得一清二楚。 正是因为她不认同谢沉砚的处理方法,所以才会选择叨扰花晚柠。 宋南烛道:“若是由谢公子自行处理,想必他不会认这张借据。” 花晚柠还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理所当然道:“当然不能认,这明摆了就是个套,傻子才会认!” 宋南烛执不同态度:“若是不认,未免会让人觉得谢家仗势欺人,须知口舌如箭,杀人诛心。” 花晚柠沉默了。 她也知道这纸借据不能不认,可又实在找不到银子来填上谢沉砚的这个窟窿,难不成要谢家变卖房产? 宋南烛将其中利弊一一剖析给花晚柠听。 末了,又道:“谢公子曾多次救我于危难之际,如今谢公子不慎落入带人的圈套,南烛理应尽为谢公子分忧,以偿还谢公子恩情。” “南烛不才,自幼跟着父亲经商,也攒下了不少积蓄,如今南烛愿拿出这笔积蓄,为谢公子解燃眉之急。” 宋南烛语气轻飘飘,听上去像是根本不把银子放在眼里。 可事实上,她拿出来的银子,是她迄今为止全部的积蓄。 花晚柠听到这话,也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 虽然说,宋南烛已经还了一万两,却也还有一万四千多两要还。 她跟宋南烛相交也有一段时间了,对宋家的也颇为了解。 宋家经商已有两代,虽然攒下不少积蓄,但一下子拿出一万四千多两,也相当于掏空了整个宋家。 宋南烛为了谢沉砚,竟拿出那么多银子,不免让花晚柠刮目相看。 “南烛,那可是一万四千多两……” 宋南烛嗓音清脆,如黄莺啼啭。 “钱财不过身外之物,南烛积攒的这点银子,能解谢公子燃眉之急,实是南烛幸事。” 花晚柠观她脸色淡然,没有半点不舍之意,不禁肃然起敬。 那可是一万多两啊,哪怕是她,也无法视作等闲。 如果她有一万两银子,而谢沉砚刚好来问她要,她大概会说——滚一边去,你不配! 可宋南烛不仅拿出了银子,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花晚柠开始劝诫:“南烛,其实你完全没必要拿出那么多银子,这笔账本就是烂账,就算拿不出那么多钱,也没关系的。” 宋南烛等她说完,用一种哀伤的目光深深看着她。 “可我还欠谢公子一个人情啊。” 这话听起来有几分不对劲,像是要迫不及待还清谢沉砚的人情,跟谢沉砚撇清关系。 花晚柠不会知道,此时此刻的宋南烛,到底多么迫切想要撇清跟谢沉砚的关系。 她甚至觉得,只要自己跟谢沉砚形同陌路,相看两厌,梦里的事就不会发生,就还有改变的可能。 宋南烛也察觉自己这番话不妥,又解释了一句。 “晚柠,我这人不喜欢欠人情,一旦欠下人情,总觉得对那人有所亏欠,寝食难安,之前是没机会还上谢公子的人情,现在机会来了,便不能再拖了。” 一番话也是合情合理。 花晚柠同她相交,也知道她处事作风向来利落。 虽心中隐隐不安,但到底没说什么,只是在心里兀自感慨。 真不知道谢沉砚这狗东西修了几辈子的福,才能遇到南烛这么好的姑娘。 此时的狗东西谢沉砚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狠狠打了两个哈欠,念叨了一句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在咒小爷,而后继续沉浸在宋南烛要给我惊喜的喜悦当中。 宋南烛又是一番恳请。 花晚柠才勉强同意把谢沉砚的事按下不提,替宋南烛跑一趟茶楼。 宋南烛收拾出了一万五千多两,不仅有银子,还有票子,珠宝首饰,名家字画,几乎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她整理出来了,足足两个大箱子。 花晚柠跟粉蝶一天抱着一个箱子,很快到了茶楼。 她站在大厅中央,大喊一声。 “把你们东家叫出来!” 跑堂认识花晚柠,见花晚柠来势汹汹,登时一溜烟跑上楼通知陈珉。 陈珉并不知道昨夜常欢失手了,他以为谢沉砚的尸体已经被人发现,外头的人是来盘问的,不慌不忙整理好自己的着装,慢悠悠下楼。 “哟,什么风把晚柠姑娘您给吹来了,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 第80章 旧怨 花晚柠知道他用心险恶,给谢沉砚挖了怎样一个坑,连半分假笑都吝啬给予。 花晚柠和粉蝶把手里的小箱子啪的往地上一放,没好色道:“昨晚谢沉砚送来的一万两银票,你不会不认吧?” 陈珉听花晚柠主动提起这件事,知道谢沉砚昨晚带这么多银票过来,肯定有不少人都知道,也不好隐瞒。 “晚柠姑娘说的这是哪里话,谢公子送了那么多银票过来,陈某怎敢不认。” “那好,昨晚的一万两,加上这里的一万四千七百七十七两又二百一十六文钱,过来数!” 陈珉心中一紧,手掌不由自主攥紧。 为什么不是来调查谢沉砚昨晚做了什么,而是来还钱,难道说谢沉砚还没死? 陈珉压下心底的惊骇,保持脸上笑意融融,不动声色走过去。 心腹一直跟在他身边,虽然不知道东家和花家小姐之间都做了什么交易,却很有眼力见地打开地上的两个箱子。 两个箱子,一箱是银子和银票,一箱是女人的钗环首饰,以及字画古玩。 陈珉不用数,看一眼就知道这两个箱子里的物价加起来已经超过了一万五千两。 他用眼神示意心腹把箱子合上,而后道:“既是晚柠姑娘清点过,定是够数的。” 花晚柠十分不悦道:“既然够数,那还就把谢沉砚写的那张借据还回来!” 花晚柠虽不拘小节,每次见到谢沉砚都想跟他掐一架,但除了谢沉砚,她在其他人面前都是客客气气,规规矩矩。 从前,陈珉去花家送茶叶,还能得花晚柠一句客客气气的陈老板。 而今,她的语气只有压着火气,半分客气也没有了。 陈珉也不是蠢人,听花晚柠这番话,再迟钝也反应过来,谢沉砚没死。 他心下一片灰暗,却仍保持面上的冷静。 淡淡吩咐心腹:“去,把我桌上的借据给晚柠姑娘拿过来。” 心腹很快跑上楼把借据拿了下来。 花晚柠仔细查看借据上的字迹,反复确定就是谢沉砚的笔迹,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 她复又抬头注视着陈珉,脑海中浮现出几帧模糊的画面。 是忘忧茶楼刚开张那年,陈珉拿着茶叶来府上,他看到她,小心谨慎地卑躬屈膝,而她笑着说陈老板不必多礼。 那时她还小,而陈珉也是个三十出头的青年,清瘦拘谨,眉宇间有文人的儒气。 而如今的陈珉肥头大耳,脸上世故圆滑,精明算计。 从前的陈珉跟现在的陈珉,终是难以重叠。 花晚柠不知道,为什么时间能让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 她直勾勾的盯着陈珉的脸庞,眉间覆上一层霜雪,冷冷开口:“陈老板,如今怎么也学会为虎作伥了?” 为虎作伥,这虎指的自然是常欢。 陈珉但笑,不以为意。 “晚柠是谢公子的朋友,自然是站在谢公子那边替谢公子说话,觉得谢公子是个受害者,可对于陈某而言,谢公子才是真正的恶霸,晚柠姑娘觉得陈某为虎作伥,可在其他人眼中,晚柠姑娘同样也是为虎作伥的那个人。” 声音极其平静,却让花晚柠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 她本存着几分希翼,觉得是常欢胁迫陈珉给谢沉砚设套。 不曾想,这陈珉竟是心甘情愿为常欢做事。 既如此,她再劝诫也是无用。 她语气冷硬:“既然陈老板决定一条路走到黑,那我也无话可说,陈老板好自为之!” 说完,带上粉蝶转身就走。 心里还默默发誓,以后就忘忧茶楼的茶,她是一口都不会再喝了。 而他走后,陈珉原本和煦圆融的笑容瞬间垮下来,满脑子只剩怨毒。 谢沉砚命居然这么大,连常小二爷都弄不死他,经此一遭,自己以后想再对谢沉砚下手,以报他当初羞辱自己之仇就更难了。 在花晚柠眼中,谢沉砚无非是任性了一点,毒舌了一点,但人本性还是好的。 可在陈珉眼中,谢沉砚就是活脱的恶棍。 当初陈珉一人孤身来到陈郡,散尽家财才开了这间忘忧茶楼。 茶楼开张后,本来生意很红火,直到谢沉砚带着一群公子哥过来,说是要品茶,其实是来砸场。 他们那些公子哥一时兴起了,直拿陈珉开玩笑,一边讽刺他的茶不好,一般笑话他寒酸。 这群公子哥是陈郡着名的纨绔,他们都嫌弃的茶楼,稍微有脸面一点的人也不好在这里买茶。 于是乎,茶楼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渐渐入不敷出。 就在陈珉打算关了茶楼,回家继续做小本买卖的时候,家中忽然来信,说他相依为命老母病死了。 他匆匆赶回老家,才知道这一个月来母亲病重,但母亲知道他牵挂茶楼的生意,才一直没有给他写信,一直拖着病体。 直到再也撑不下去,撒手人寰。 陈珉回到家,看着老母亲冰冷的尸首,浑身如遭雷劈。 铺天盖地的绝望席卷而来。 如果不是因为谢沉砚和那群纨绔的几句玩笑,茶楼的生意会一直好下去,他也不必为茶楼分太多神,可以经常回家侍奉母亲,也不至于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从那天起,他就发誓一定要留在陈郡,一定要看着谢沉砚和那群二世祖得到报应,让谢沉砚不得好死。 他经过几番打听,得知常家小二爷同样对谢沉砚恨之入骨。 于是他开始有意结交常家小二爷,开始攀附各种权贵,为的就是能报仇。 直到终于有一天,常小二爷把他找到常胜赌坊,告诉他自己要对付谢沉砚,请他出手相助。 于是他毫不犹豫同意了。 谢沉砚不会知道,因为自己一次无意的玩闹,闯下了什么大祸。 他受父母宠爱,有家人朋友庇护,自然是想摘星星就摘星星,想捞月亮就捞月亮。 他从不知道,因为自己一次玩闹,对陈珉造成了怎样的伤害。 在他看来,自己也没做过什么恶事,顶多是插科打诨,玩世不恭吧。 至于那些风言风语,对自己来说又无甚损伤,也没什么要紧。 有的人,天生高高在上,偶尔俯视一眼,看到拼命往上爬的人,只会嘲笑一句。 殊不知这声嘲笑,会毁了一个人的一生。 第81章 借据 花晚柠拿到借据后,第一时间让粉蝶把借据带回去给宋南烛。 她本意是想把这张借据拍到谢沉砚脸上,让他睁大狗眼看看自己都写了什么,但谢沉砚现在浑身都是伤,要是再打一架,估计折腾的够呛。 而且谢沉砚现在正住在宋家,她也不好在宋家闹开,心里又实在为宋南烛气不过。 她知道宋家家底殷实,可那是一万多两银子,想想都觉得心疼。 于是乎,她打算把气撒在自家兄长身上。 兄长自幼跟谢沉砚瞎混,谢沉砚借银子买欢楼这件事,他肯定也知道内情。 花晚柠怒气冲冲回家。 看到正打算去官署的花展毅,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刚开始花展毅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听着听着也琢磨出几分不对劲。 谢沉砚这家伙竟然干了这么件蠢事,还劳动人家南烛姑娘掏钱,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花展毅有心为自己辩驳几句,可他刚开了个头,又被花晚柠高声压了下去。 只得叹了口气,继续被妹妹教训。 没办法,谁让他往日里跟谢沉砚走的那么近,还好的穿同一条裤子。 而另一边,粉蝶把借据交到宋南烛手上。 宋南烛叮嘱了她几句,感谢她和花晚柠替自己走这一趟。 其实原本她想自己亲自去忘忧茶楼换回借据,但后来仔细一想,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布商之女,初来乍到,又毫无根基,又是自己带着银子去茶楼,茶楼的东家可能不会认账,所以才求到花晚柠头上。 花晚柠是太守之女,又在陈郡颇有威名,而且还是谢沉砚的好友。 若是她出头,定能帮自己拿回借据。 宋南烛拿到借据,心下按捺不住有些兴奋。 借据在手,那她欠谢沉砚的最后一个人情,也算是用银子给买回来了。 宋南烛深吸一口气,平复好心情,拿着借据,带着小环,走进前院。 在廊下洒扫的小厮和侍女都得了宋父的吩咐,要看好这间院子,不能让自家小姐跟这个外来的客人有往来,是以众人看到宋南烛走到这边,不约而同吊起一口气,连忙过来阻止。 “小姐,您怎么过来了?” 宋南烛自然知道这些人都得了父亲的命令,她也不在乎,语气平静道:“先前谢公子救了我一命,我有几句话想跟谢公子说。” 侍女为难:“可是老爷吩咐了,不能让您见这位谢公子,老爷说这位谢公子用心不纯,不是个好相与的。” “无妨,只是说几句话,我有分寸的。” “可是……”侍女还欲再劝,小环却拉着她的手走到一边,低声劝解。 “咱们家小姐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那位宋公子毕竟救了咱们小姐,小姐不过是要去道谢,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有了小环相助,宋南烛得以成功走进谢沉砚的院子。 谢沉砚昨夜才挨了一顿打,今天就感觉好了很多,虽然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下地跑是没问题的。 他想去看看宋南烛到底住哪一间院子,好时不时到她面前晃悠,可他还没出门,就被守在门口的小厮和侍女给劝了回去。 一群乌泱泱的跪在他面前,说他是客人,身上还带着伤,又是随意走动出了什么差错,他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他还想执意闯过众人的包围,却被好几个小厮抱住大腿,动弹不得。 谢沉砚顾及到这里是宋府,不是自己家,宋府的下人不是想他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便只得忍气吞声,一直待在院子里。 他躺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还在琢磨,等什么时候外面的人少了一点,再翻墙出去。 结果一晃神,就看到宋南烛走了进来。 他心下一喜,想到徽墨说的惊喜,连忙跳下秋千,快步走到宋南烛面前。 宋南烛觉得谢沉砚靠得太近,往后退了几步,保持男女之间的安全距离,款款行了个礼。 谢沉砚看着宋南烛,怎么看怎么喜欢。 宋南烛今天穿了一件粉色的衣裳,领口和袖口用较深粉色丝线修了大篇桃花,腰间配一个黄色香囊,鬓上只有一根普通的簪子点缀。 她衣饰虽简单,不过好在她容貌殊色无双,素雅的服饰更显得她整个人清丽无匹,如清水出芙蓉。 谢沉砚忍不住在心里暗戳戳的想:不愧是我看中的媳妇儿,真他娘的好看! 宋南烛窥见谢沉砚脸上的失神,心中一紧,连忙垂下眼睑,轻轻撩开衣摆,跪下来又行了磕头个大礼,毕恭毕敬说道。 “谢公子大义,救过南烛许多次,南烛一直没能当面道谢,今日前来,是为了来感谢谢公子救命之恩!” 谢沉砚不防她跪下,连忙过去扶她。 “随手的事,你也不用太记挂在心上,快起来!” 宋南烛又磕了两个头:“谢公子大恩,南烛铭记于心,近日南烛听闻谢公子遇到一些麻烦事,便自作主张替谢公子解决了这件麻烦,也算报答了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说完,紧接着从怀里掏出一纸借据,以最端正谦卑的姿态,双手呈递到谢沉砚面前。 “谢公子留在茶楼的借据,南烛替谢公子拿回来了。” 谢沉砚伸出的手还没有搭上宋南烛的胳膊,就先摸到了一张借据。 他目光微怔,而后收缩,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借据上熟悉的字体——确实是他的笔迹,确实是他交到陈珉手中的借据。 谢沉砚没有接过,他静静的看着那两纸借据,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中了常欢和陈珉的圈套已经够丢脸了,这件事他连徽墨都瞒着,宋南烛到底是怎么知道他欠了钱,又是怎么拿到这张借据的? 谢沉砚脸色难看极了,哪怕被刘盛看到自己浑身是伤,都没现在这么狼狈。 他咬了咬后槽牙,弯下腰托着宋南烛的胳膊,把人扶起来。 沉声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外头欠了钱?又是怎么拿到这张借据的?” 宋南烛没有把徽墨供出来,更没有说出自己花钱替谢沉砚还债,她撒了个小谎。 “谢公子为佳人一掷千金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只要有心去打听,自然能知道。” 第82章 婚约 谢沉砚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知道自己花那么多银子买酒楼的事迟早瞒不住,但没想到外界竟然是这么传的。 他买酒楼确实是为了一个姑娘,但却不是宋南烛想的那样。 他伸手把宋南烛扶起来,有意解释。 “你听我解释,不是你听到的那样……” 话才刚开了个头,就被宋南烛给打断了。 宋南烛笑盈盈道:“说起来,南烛和谢公子也真是有缘,每次南烛遇到危险都是公子相救,若不是南烛早有婚约在身,还真以为跟公子相遇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谢沉砚没出口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他听到了什么? 婚约? 谢沉砚喉咙发紧,瞳孔骤缩,脸上满是震惊。 “婚约?” 窥见谢沉砚脸上表情的那一刻,宋南烛心里跟明镜似的,原来还真是动心了。 她心一沉,脸上笑容不改:“是啊,之前谢公子不是一直担心南烛会携救命之恩对公子死缠烂打吗,谢公子大可不必担心,其实早在宋家搬来陈郡之前,南烛就定下了婚事,等过段时间婚期定下来,谢公子可一定要赏脸啊。” 像宋南烛这种未出阁的姑娘,本不该张口闭口就是婚姻大事,更何况她的婚姻还是胡诌出来的。 但她深知,要是自己拿不出一个有效的挡箭牌,谢沉砚可能会一直沦陷下去。 她不知道谢沉砚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只知道自己一定不能再和谢沉砚纠缠下去了。 不然很可能会像梦里那样,即便是成了婚,还是会被送去和亲,荒唐余生。 谢沉砚听了宋南烛一番话,心神大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可宋南烛像是没看到他的脸色似的,脸上露出些许娇羞,自顾自往下说:“其实我早就应该告诉你谢公子,但之前八字还没一撇,也不好说漏嘴,现在不同了,现在婚事定下来,也不怕跟谢公子明说。” “谢公子对南烛有救命之恩,待到南烛成亲那日,谢公子可一定要赏脸来喝杯喜酒啊!” 宋南烛还在笑,谢沉砚却只觉得视线模糊,心脏一抽一抽的难受。 此刻,没有一句言语能准确形容他的心情。 他就像是被人当面打了一拳,头晕眼花,又像是被人丢进油锅里烹炸,焦灼难耐。 这太荒唐了! 他明明就梦到宋南烛跟自己成亲,她怎么可能跟人定亲? 宋南烛不应该跟人定亲! 她应该是他的新娘子! 然而现实摆在他眼前,宋南烛的话一遍又一遍在他耳边回响。 ——南烛早有婚约在身…… 谢沉砚喉咙发紧,脸上的表情比哭了还难看。 以往他遇到尴尬的时候,向来都是嘴硬说浑话应付过去。 可这一次,他脑海一片空白,任何一句插科打混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的声音甚至开始颤抖:“是……是谁?” 他问的是那个跟宋南烛定亲的男人。 “他呀……”宋南烛陷入回忆之中,眉梢眼角满满的温情,“谢公子你不认识他,我跟他认识十年了,我们家没搬过来之前,他家就在我家隔壁,他家是开医馆的,我俩打小一块长大,小时候父亲生意忙,每天早出晚归,母亲也不大管我,我每天得空都会跑去他家,跟他一块在院子里晒药材,我的医术还是他教的。” 这句话好像没说什么,又好像包含了很多东西。 十年的感情。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在那些他还没有出现的岁月里,她身边一直有一个人陪伴她。 谢沉砚脸色毫无血色,心里像被一根刺穿透,开始渗出鲜血。 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撕心裂肺,求而不得的感觉。 宋南烛眼见说的差不多了,终于结束的话题。 “谢公子身上的伤还没好,在这儿多住几天,把这人当成自己家一样,南烛待会儿就吩咐下人好好侍候谢公子,谢公子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他们,他们一定会照做。” “南烛院子里还有些事没处理,如果谢公子没有别的什么吩咐,那南烛就先回去了。” 说完,见谢沉砚半天没有反应,款款行了一礼,而后踱步离开。 出院子刚好碰到去厨房给谢沉砚拿饭的徽墨,便把徽墨原先拿给他的借据又还了回去,而后诚恳道谢。 徽墨还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看到少夫人对自己这么客气,打心底高兴。 不住的想:少夫人真是温柔,真希望少夫人早日嫁过来管管少爷的脾气,到时候他们也能少挨点骂少挨点打。 徽墨跟宋南烛告别,走进院子,就看到满脸灰败,且生无可恋的谢沉砚站在院子中央。 他心里咯噔一下,隐隐生出不祥的预感。 徽墨把食盒放在石桌上,慢步踱到谢沉砚身边,打量着谢沉砚的脸色,小心翼翼询问。 “少爷,怎么了?” 谢沉砚只觉得委屈。 自己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姑娘,满心满眼都是她,结果这股热乎劲还没捂几天,就被喜欢的姑娘都头泼了一盆冷水,怎能不失望。 徽墨等了半天没得到谢沉砚的回答,又看到他像失了神一样,不免担心。 弯着腰低下头,直视谢沉砚脸上的灰败,急切道:“少爷你别吓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您倒是给句话呀?” 谢沉砚才转动眼珠,却控制不住温热的眼眶。 他的视线慢慢模糊,声音都带上了颤抖和哽咽。 “宋南烛说,她有心上人了,而且他们已经定了婚事,很快就要成婚了。” 这个消息对徽墨来说无疑是一记重击。 什么情况? 今早少夫人还跟他说要给少爷准备一个惊喜,怎么下午就有心上人要成婚了? 难道这就是少夫人给少爷准备的惊喜吗?! 这分明是惊吓好吗! 徽墨不敢置信,只觉得肯定是自家少爷又说什么混话了,所以少夫人才会故意说自己定亲来气少爷。 他大胆猜测:“少爷,是不是您跟少夫人说了什么,所以少夫人故意说这些话来气您?” “我也希望她说这些话是来气我,可我今天什么都没说,她就让我去喝她的喜酒……” 第83章 反省 徽墨全然不信。 自家少爷是什么德性他是知道的,只要自家少爷开口,就不可能有一句好话。 徽墨再问:“少爷,您是不是不小心说了什么?” 谢沉砚脸色阴沉的瞪了徽墨一眼。 虽然他之前说话一直不太中听,但这次他真的没有说那些难听的话。 徽墨叹了口气。 “既然事已至此,那少爷您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 谢沉砚语气颓丧。 他很确定自己喜欢宋南烛,但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发现其实自己并不了解宋南烛。 他只知道一点关于宋南烛的事,都是前些日子让徽墨去打听得到的消息,可对于宋家搬来陈郡之前宋南烛的过往,他确实一无所知。 谢沉砚抓住徽墨的胳膊,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里带着些许希冀,询问道:“之前不是让你去打听宋南烛的消息吗,你难道就没打听到她还有个青梅竹马的事?” 徽墨呜呼哀哉。 这种事关乎姑娘家的名声,他去打听也只是打听到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怎么可能知道这个。 徽墨摇摇头。 谢沉砚脸色再次垮了下来。 徽墨也不知道是该劝他放弃,还是该劝他继续努力。 自家少爷好不容易喜欢一个姑娘,结果那个姑娘竟还是个有夫之妇。 不对,现在还不是有夫之妇,是准有夫之妇。 徽墨回想了一下之前听书先生讲的故事,觉得跟自家少爷此刻的情况有些相似,一样都是痴情男儿爱而不得。 按照故事发展,爱而不得的男人要么忍痛放弃,祝福自己的心上人,要么就…… 徽墨脸颊忽然有些发烫。 他轻咳一声,说道:“那少爷,您是打算做……”他伸手比了个三。 意思是当一个第三者,插足宋南烛和她未婚夫的感情。 谢沉砚没想到徽墨竟然能说出这种毫无底线的话,当即踹了徽墨一脚。 “不会说话就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徽墨悻悻,又道:“那您真要去喝少夫人的喜酒啊。” 谢沉砚心脏一紧,没有应声。 如果宋南烛真的跟别人成婚,他不知道自己是大度的去喝她的喜酒,还是小心眼的去搞破坏。 徽墨开始给他出主意:“少爷,我觉得其实吧你也不是一点都没有希望。” 谢沉砚眼中恢复一点光芒,目光灼灼的看着回眸:“什么希望?我要做什么?” “都说女儿婚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想要解除南烛姑娘的婚约,还得从宋老爷子身上下手,只要宋老爷子发话,南烛姑娘就不会嫁给她的那个竹马了,可现在问题是,宋老爷子对您之前的印象并不好,就算您开口,宋老爷子也不会为您解除南烛姑娘的婚约,所以咱们当务之急,是得先搞定宋老爷子。” “还有,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咱们除了搞定宋老爷子,还得搞定南烛姑娘的亲属,得了解南烛姑娘和她那个竹马的过往,以及跟南烛姑娘的家人搞好关系,只有知道她那个竹马是什么样的人,咱们才好对症下药,搅黄这场婚事。”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您先原谅小人冒犯。” 徽墨故作神秘。 谢沉砚琢磨他说的几句话,感觉还挺有道理的。 之前花展毅勾搭姑娘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做的。 他还记得,之前花展毅勾搭过一个有心上人的姑娘,当时花展毅好像是使了什么法子,破坏了两人的感情,才成功撬到人家墙角。 成功骗到人家姑娘之后,花展毅还得意洋洋的跟他炫耀,说什么只有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 当时他很是嗤之以鼻,甚至一度鄙夷花展毅,想跟这种花丛里过的浪子绝交。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花展毅说要把那姑娘带过来给他看看。 结果他没看到花展毅跟那个姑娘你侬我侬,而是看到那姑娘当众甩了花展毅一个耳光,痛斥花展毅是个欺骗感情的人渣。 花展毅的殷鉴不远,谢沉砚有些犹豫该不该用花展毅的法子。 徽墨适时在他耳边吹鼓。 “少爷,咱们如今就只有拆散少夫人跟那个竹马这一条路了,若您过意不去,那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夫人嫁与他人,做他家新妇了!” 这一句话犹如一个拳头,重重锤在谢沉砚心头。 他脑海中又浮现出宋南烛跟自己大婚的梦境。 凤冠霞帔,红唇皓齿,粉黛佳人。 本该属于他的宋南烛依偎在另一个男人怀里,那男人还十分挑衅的嘲笑他,笑骂他就是个废物。 想到这一幕,谢沉砚浑身打了个寒战,犹如被五雷轰顶,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行,我不能让南烛跟那个小混蛋成婚,花展毅说的对,就算南烛跟他先认识又怎么样,不被爱的那个人才是第三者!” “我谢沉砚的东西,还从来没有人能从我手里抢走!” 谢沉砚斗志昂扬,脑子里全是歪理。 徽墨看到自家少爷重新振作起来,也松了口气。 谢沉砚把希望寄托于徽墨身上,诚恳求他支招:“有什么话你就说,只要你能帮我把南烛夺回来,我不会怪罪你的!” 徽墨胆子壮了几分,便直言不讳。 “少爷,小人跟在您身边这么多年,您千好万好,却有一点应当改过来。” “改什么?” 徽墨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成败在此一举,而后鼓足了勇气道:“您这张嘴实在太欠了,您想想您之前跟少夫人说的那些话,多伤人啊,南烛姑娘又不是花公子,由着说什么都行,我又是南烛姑娘,听到你那些羞辱人的话,我也会选择竹马哥哥。” 谢沉砚一颗心再次被徽墨的话重击。 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说话难听,其实每次说那些伤人的话,他也很后悔。 只是他口不择言都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有人纠正他这毛病,花展毅受他荼毒多年,就还是跟他最要好,这应该说明他的话也没那么难听到那个程度吧…… 谢沉砚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心中忐忑。 “我说话真的这么难吗?” 徽墨深深吸了一口气,学着谢沉砚的姿态,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伸手指着谢沉砚的鼻子。 “谢沉砚,脑子是不是被狗吃了%!*#……” 一通不堪入耳的唾骂。 谢沉砚既惊讶,又难堪,恨不得抽以前的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原来自己说话这么脏…… 他沉默的听着徽墨骂了半晌,等到徽墨口干舌燥,终于闭嘴,他才郑重宣布。 “从今往后,我不会再骂人了!” 徽墨补充:“最好能不开口就不开口。” 谢沉砚点了点头,心中无比沉重。 第84章 改变 徽墨第一次见到谢沉砚这么好说话,骨子里的劣性一时冒出来。 指着谢沉砚,把自己平时想要吐槽,又不敢吐槽的话都骂了出来。 徽墨眉飞色舞,谢沉砚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徽墨骂得正起兴,忽然看到自家少爷脸色阴沉,也意识到自己得寸进尺了,当即闭嘴。 他心中忐忑,等了半天都没等来谢沉砚的指责。 这要搁在平日,自己敢说一句不是,少爷肯定一拳就过来了。 而今天,少爷竟然真的没有动口,也没有动手。 就是不知道,这样的情况能维持几天。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是少爷以后能够改掉自己张嘴不饶人的毛病。 徽墨骂的心里舒坦了,但实在怕谢沉砚回过神来算他的账,赶紧扯开话题。 “少爷,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 谢沉砚深刻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行为。 他死乞白赖非要住在宋家,本意是想多在宋南烛眼皮底下晃悠,好拉近跟宋南烛的关系。 但宋家人防他跟防贼似的,他别说到宋南烛眼皮子底下晃悠,就连这间院子都出不去。 要是再住下去,也是平白浪费时间。 谢沉砚当即做了一个决定。 像追求姑娘这种事,还是得找专业的人来帮忙。 于是乎,他让徽墨收拾东西,去找花展毅商量对策。 他为了宋南烛,连花展毅这个跟自己从小一块玩到大的朋友都险些撕破脸皮,那个什么竹马算什么东西,也敢跟他抢姑娘! 谢沉砚和徽墨刚住进宋家,也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无非就一套衣物。 两人连午饭都没吃,就着急忙慌出了院子。 刚从院子里出来,就看到周围有十几双眼睛盯着他们。 这种被监视的感觉让谢沉砚心中不悦,刚想破口大骂,忽然想到这里是宋家,要是自己给众人留下不好的印象,那他们肯定又会告到宋南烛面前。 纵使心中憋闷,也还是咽了这口气。 得到宋父的命令,一直在监视谢沉砚一举一动的管家看到谢沉砚带着徽墨出来,疑心他是想去找自家小姐,赶紧小碎步跑过来。 “谢公子,您的伤还没好,怎么就出来了?” 管家话里没有关心,只有探究和防备。 谢沉砚何曾受过这种待遇。 无论是在谢家,还是在花家,亦或是陈郡任何一户人家,别人见到他都是又敬又怕,他也习惯了别人的奉承。 乍一看宋府的管家如此无礼,又想生气。 “你算……” 话刚开了个头,旁边的徽墨就撞了撞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跟管家起冲突。 谢沉砚也回过神来,自己才立誓不说脏话,这才没一会儿,实在不该动气。 他做了两个深呼吸,压着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语,开口解释。 “我昨天晚上仔细想过了,虽然我救了你们家小姐,但我毕竟是个外男,住在你们家恐生流言,这对你们家小姐名声不利,所以我决定搬出去,找别的地方下脚。” 管家一听,喜不自胜。 但是当着客人的面,他又不好把心中的兴奋表露出来,以免让客人多心。 便故作遗憾的说道:“谢公子您救了我们,我们阖府上下都很感激您,您身上伤势未愈,应该多住几天才是,不用着急着要走。” 谢沉砚心中没由来的烦闷,他不由自主蹙起了眉头,看着管家脸上虚假的表情,顺着管家的话。 “既然你盛情相邀,那我就留下来多住几天。” 管家愣住了。 他说的只是客套话,其实压根没想留谢沉砚住下来,这个谢沉砚是脑子缺根筋吗,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好在旁边的管事老妈子赶紧擦嘴补他的空。 “谢公子为我们家小姐着想,我们实在不胜感激,只是谢公子要走,还请稍待我们禀报老爷。” 谢沉砚把目光头像旁边的老妈子,心里琢磨。 还禀报什么呀,昨天他说住进来的时候,那个宋老头那么不情愿,就跟吞了苍蝇似的,他现在要走,只怕宋老头巴不得他们立刻消失。 谢沉砚很想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辅以情绪说出来。 但他顾念宋父是宋南烛的父亲,而这里又那么多宋家人。 要是自己说宋父的坏话,这些人指定又要告到正主面前,到时候宋父就更不喜欢他了,怎么可能还会把宋南烛许给他。 在今天之前,谢沉砚想从任何一个地方离开,都是管他三七二十一,直接走了事。 但是如今,他想在宋父面前留个好印象,虽然他自知给宋父留下的印象已经差的不能再差,但还是想勉力挽回一点是一点。 于是,他忍着心里的不屑,学着花展毅应对长辈时的模样,笑意盈盈的放缓了语气。 “那就辛苦二位通传了。” 宋府的两人不觉得有什么,但旁边的徽墨可是看傻了眼。 自家少爷对老爷和夫人都没客气过,看来少夫人对少爷的影响果然很大,少爷现在都会对下人说辛苦了。 这样放在以前,少爷哪里管这些底下人的死活。 很快,管家跑去书房通传谢沉砚要离开的事。 宋父巴不得这个竖子赶紧走,听管家这么一说,立刻放下手头的账本,跑去送谢沉砚离开。 谢沉砚一出宋家大门,刚想跟宋父说不用再送了。 结果回头就看到宋父亲手关上大门。 “砰”的一声,震得他有些发懵。 谢沉砚心苦笑——也是他活该! 头顶的太阳斜映而下,在谢沉砚眼前形成一个刺目光圈。 谢沉砚被强烈的太阳刺得睁不开眼,伸手挡了一下,同时默默发誓。 早晚有一天,他要光明正大的走进宋家,要让宋家所有人都认可他,要让宋父改变对他的看法。 谢沉砚心中一阵澎湃。 他带着徽墨往花家的方向走,把脸上的伤势明白敞亮露出来,毫不避讳众人的目光。 一路上,许多人看到他鼻青脸肿,都在心里幸灾乐祸。 真是苍天有眼,谢沉砚这个祸害终于遭到报应了,真是大快人心啊! 第85章 揭穿 谢沉砚才走到一半,就在路上遇到了同样来找他的花展毅。 “你来的正好,快给我出个主意。” 花展毅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急匆匆走过来抓着他的肩膀使劲摇晃。 “谢沉砚,你都干了些什么,你脑子是不是坏了!” 谢沉砚身上的伤还没好,被他这么一摇,不仅伤口发疼,脑子也有点晕。 “停!”谢沉砚大喝一声,“发生什么事了,你说清楚,别没头没尾的。” 花展毅激动道:“之前不是都跟你说了,等我腾出空再料理酒楼的事,你怎么老是喜欢自作主张!” 一通指责。 谢沉砚听出来了,花展毅应该也是听说了他花一万两买酒楼的事。 确实,花一万两买酒楼不值,但他被架到台阶上,不花这钱也说不过去。 反正买都买了,现在再说也迟了。 于是,他打算含糊略过这个话题。 “这个不重要,我有件要紧事找你商量,你帮我拿个主意。” “不重要?”花展毅蹙着眉,不自觉提高声调,“你花了人家宋姑娘一万多两银子,你觉得这不重要?” “谢沉砚,我真服了你了,你脑子是怎么长的,平时挺机灵的,怎么一遇到就犯傻?!” 谢沉砚心里咯噔一下:“什么叫我花了人家宋姑娘一万多两银子?把话说清楚点!” 花展毅见他一脸疑惑,心里也有点拿不主意,但还是把妹妹指责自己的话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等他说完,谢沉砚脸色都变了,黑一阵白一阵。 他只知道宋南烛想办法帮他要回了借据,却没想到她的办法竟是直接掏钱。 傻不傻呀,那可是一万多两银子,即便是他掏钱的时候也很肉疼。 他可算知道为什么宋父看着他的时候这么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 合着是宋南烛傻乎乎给人家送钱了。 谢沉砚心中怒火腾腾,正打算去常胜赌坊找常欢算账,把宋南烛的银子给要回来。 刚迈出一步,就被花展毅拉住了。 “站住,你去干什么?” “我去把宋南烛的钱给要回来!” “要不回来了,拮据是你写的,名字也是你签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算你去告官,也要不回来这笔钱了!” 谢沉砚气不过:“难道我就把这么多银子拱手送给常欢那个瘸子吗?” 花展毅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的吐槽:“不然呢?” 吐槽完,他才发现谢沉砚话里的矛盾。 “什么常欢,这事跟常欢有什么关系?对了,昨晚时机不对,没问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他这么一问,谢沉砚也冷静下来,琢磨出些许不对劲。 不对呀,就算是宋南烛听说他花大价钱买酒楼的消息,也不应该知道借据的事。 就算她知道他借了银子,找花晚柠帮忙去忘忧茶楼还银子讨借据,也不可能知道借据里的漏洞。 以花晚柠的脑子,若是没人提醒,根本看不懂借据里面的漏洞。 这说明,宋南烛已经事先知道借拮据的漏洞。 真正接触过借据的除了他和徽墨,就是常欢那边的人了。 宋南烛整日待在家里,根本不可能跟常欢滞留有接触,那么剩下一种可能…… 谢沉砚转过身,审视的目光投到徽墨身上。 花展毅不明所以,但也跟着他,一块把目光投到了徽墨身上。 徽墨刚开始还暗暗庆幸自己瞒过了这件事,但现在看来,事情是瞒不下去了。 他心里发虚,额上忍不住冒汗。 “少……少爷,您看着我做什么?” 谢沉砚声音陡厉:“借据的事没几个人知道,宋南烛和花晚柠是怎么知道的?” 徽墨最开始也不知道借据里面的漏洞,但刚才听花展毅这么一说,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 原来之前少夫人找他拿借据,是因为发现了借据里面的漏洞。 如今少爷心情不好,要是让少爷知道,是他跑回家把借据拿给少夫人,肯定得扒他的皮! 思及此,他更加心虚了,生怕怀里的借据被少爷看出来。 “我……我也不知道少夫人是……是怎么知道的……” “撒谎!”谢沉砚毫不信任他,“徽墨,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每次你撒谎都会结巴,你再不说,等我找宋南烛问出来,你知道我的脾气!” 完全是赤裸裸的恐吓。 徽墨跟了他这么些年,知道他是真生气了。 上次少爷生气的时候,跑到常胜赌坊套常欢麻袋,把常欢拖到巷子里,打断了人家一条腿。 他只是一个下人,惹到少爷生气,怕是不止一条腿这么简单。 徽墨心尖狠狠哆嗦了一下,“扑通”一声跪下。 “是……是少夫人问我的,她说要给您准备一个惊喜……所以我就告诉她了。” 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知道是徽墨告的密,谢沉砚也没罚他。 被人家下套这事确实是他的错,徽墨也只是为了他着想,才被宋南烛套了话。 有问题的是他,而不是徽墨。 谢沉砚伸手托住徽墨的胳膊,道:“起来,这件事怪不到你头上。” 徽墨松了口气,借助谢沉砚的力道缓缓站起来。 谢沉砚表情愤恨。 原本他还想着要在宋南烛面前保持良好的形象。 没曾想,竟然让她知道了自己犯蠢,签下了这么漏洞百出的借据,这下子,他在宋南烛和宋父眼里的形象就更差了吧。 谢沉砚咬牙切齿:“常欢!” 他目光凶狠,一手抓住花展毅的胳膊,厉声道:“走!带人抄家伙!” 花展毅看到他这状态实在怕他乱来,开口劝诫:“你别乱来,杀人可是犯法的!” 谢沉砚道:“我知道杀人犯法,用不着你提醒。” “那你想去干什么?” “我要让常欢把吞下去的银子吐出来!” “你打算怎么做?” “他能设套让我往里钻,我为什么不能耍横讨回南烛的银子?” 花展毅见他心中有了主意,松了口气。 只是讨回银子的话还好说。 花展毅点了点头,问道:“你要多少人?” “百八十个。” 花展毅无言以对。 他虽然是个衙内,但手下能号令的不过十几人。 上次他带人去苍溪山支援谢沉砚,也不过才带了三十多人。 现在要找百八十个,谢沉砚也太看得起他了。 第86章 闹剧 “你当我是什么,一时半会儿上哪去给你找这么多人?!” 谢沉砚稍稍冷静了一点,想来也觉得自己提的要求太过夸张。 花展毅虽是太守之子,但他本人只领了个芝麻大小的官职,手底下能用的人有限,要是想调动这么多人,至少需要县令的肯首。 一下子要调动百八十个人不现实,谢沉砚退求其次,道:“那就能叫多少叫多少。” 花展毅无奈叹了口气。 有时候他真的不想跟谢沉砚做朋友,这人说话不好听,还那么会给他找麻烦,他能跟谢沉砚相处到现在都没被气死,内心当真是强大。 吐槽归吐槽,花展毅办事还是挺麻利的,很快就把府衙里得空的衙役都叫了出来。 谢沉砚当着众人的面,如此这般如此这般讲了一大堆,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然后,他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往常胜赌坊走去。 一个时辰后。 常胜赌坊内人群拥挤,骰子撞盅声和下注声此起彼伏,每个赌徒脸上都充满了偏执和狂热,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桌面上的骰子。 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忽然,有个人从外面走进来,鬼鬼祟祟挤到角落里,趁着没人注意,从怀里掏出把刀插到自己心口,然后惨叫一声。 “啊!” 应声倒地。 这一变故吸引了周围众人的注意力,许多道视线纷纷投过来。 刚看到倒在地上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门外紧接着传来一群官差的叫唤声。 “官府办案,闲杂人等退避!” 话音刚落,十几个身穿官服,腰佩大刀的衙役闯进赌坊,二话不说跑到角落里,围住倒在地上的男人。 很快,一众衙役把倒在地上的人抬了出去。 在赌坊内间喝茶算账的常欢听到外面的动静,不紧不慢的走出来,没等他询问底下的人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谢沉砚和花展毅也踏入赌坊。 花展毅走在前边,扫视一眼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的赌徒们,清了清嗓子,高声道:“这里混进了一个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刚才已经有人遇害,从今日起,封锁常胜赌坊,任何一个人都不能进出,直到本官把江洋大盗找出来!” 花展毅说完,常欢的手下也凑到常欢身边,压低声音跟他解释刚才都发生了什么。 常胜赌坊一死人,外头的官差就冲进来,二话不说把尸体给抬走了。 常欢听完底下人的描述,心里跟明镜似的。 谢沉砚和花展毅这两个混蛋是在找他的麻烦,要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巧,赌坊前脚死人,他这个在赌坊里盘账的少东家都还没听到消息,谢沉砚和花展毅就来把尸体抬走了。 常欢被气得咬牙切齿,尤其是看到谢沉砚小人得意一脸阴鸷,更是后悔昨晚没有一棍结果了他。 常欢拄着拐杖走到谢沉砚和常欢面前,厉声道:“你们想干什么!” 谢沉砚从花展毅背后走上前,毫不示弱的对上恼怒的常欢,声音刻板:“常小二爷你是没长耳朵听不懂人话吗?花主簿说了,常胜赌坊有江洋大盗混迹其中,从即日起,要关门巡查。” 说着,朝身边几个衙役使了个眼色。 几人当即会意,拔出腰间的大刀开始赶人。 “官府办案,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谢沉砚说有江洋大盗混进长胜赌坊,却直接把赌坊里的客人都赶了出去,而不是排查哪个才是江洋大盗,这就是明摆着找茬了。 常欢恨的七窍生烟,握着手里的拐杖,手背上青筋毕露,却还是不得不保持冷静。 “花主簿,不是说要找江洋大盗吗,那你们大可以把人带回衙门一个一个查,没必要查封我这赌坊吧!” 谢沉砚冷笑一声:“常小二爷,你说这话可就犯蠢了,江洋大盗在你这里杀了人,你这长胜赌坊可是案发现场,当然要封锁起来,保不准那个江洋大盗还在你这里留了什么凶器或者赃物,等我们把凶器和赃物找出来,才好顺藤摸瓜,把那个杀人的江洋大盗揪出来!” 又是一个拙劣的借口。 常欢还没有接话,谢沉砚就又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搬东西,尽快把赃物找出来,才能早日抓到江洋大盗!” 话音一落,一众衙役便开始行动起来,把赌坊里值钱的东西全都装进箱子里,一箱箱抬走。 常欢见到这阵仗,再也忍不下去了,丢开手里的拐杖,一把攥住谢沉砚的衣领,恶狠狠道:“谢沉砚,不要太过分!” 谢沉砚用力掰开常欢的手。 他生的高大,常欢在他面前矮了半个头,他稍稍低头俯视常欢,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这就叫过分了?看来你对过分这个词理解有误啊!” 边说,手掌边用力,捏得常欢手掌发出一阵咔嚓声。 谢沉砚目光凶恶,透出三分野性,就像只对猎物虎视眈眈的恶狼。 常欢强忍着手上传来的痛楚,用力把手抽回来,沉着脸色问道。 “谢忱,你到底想做什么?” 常欢心中很清楚,谢沉砚是在报复自己昨天晚上对他下手。 同时他也明白,他跟谢沉砚撕破脸皮,相看两生厌也不是一天两天,就算谢沉砚再恨他,这场闹剧迟早也会收场。 谢沉砚再混,也有底线。 他倒是不担心谢沉砚会弄死他,常家的势力虽然不及谢家和花家,但背后也是有人的。 如果谢沉砚真的弄死他,他父亲和上头那位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就是担心谢沉砚一直这么闹下去会影响上头的计划,查封赌坊事小,要是因为赌坊出事而破坏上头的计划,那对他们常家来说可是灭顶之灾! 常欢心中惴惴不安。 谢沉砚看到常欢脸上的慌张,冷漠的勾起嘴角。 常欢这个人,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本来都决定要洗心革面好好做人了,这人还非要招惹他,早知道常欢跟个疯狗一样咬住他就不放,当初他就应该废了他两条腿! 第87章 假笑 谢沉砚默不作声。 眼看一众衙役把赌坊里值钱的东西都搬走,又守在门口不让人进出,常欢彻底急了。 这些衙役把东西搬走也就算了,无非是损失点银钱,过段时间就能赚回来。 可若衙役一直守在赌坊门口,赌坊一直开不了门,那他们的计划还怎么进行? 谢沉砚不紧不慢的指挥人把东西全搬回衙门,紧接着就要离开。 常欢一瘸一拐的跑过去,一把抓住谢沉砚的胳膊,沉声道:“谢沉砚,别太过分!” 谢沉砚把手抽回来,推了常欢一把,跟他保持的距离。 同时不屑的挑起眉头,冷哼一声:“这就叫过分了?跟你昨晚对我做的事比起来,我这还很是不够!” “谢忱,你既然要报复那就冲着我来,咱们光明正大比一场,你这样仗势欺人算什么本事!” “我就是要仗势欺人,你能奈我何?”谢沉砚一脸欠揍。 常欢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 尽管他一直都知道谢沉砚十分嘴贱,但是他没想到这混蛋能贱到这种地步,仗着自己有花家撑腰为所欲为,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常欢恨极了谢沉砚,却仍不敢直接跟他撕破脸皮,先退了一步,用威胁的语气说道:“你既然非要这样,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把你犯蠢买花楼的事捅出去!” 这话要是昨天说,谢沉砚还有几分顾忌。 但经历了昨晚宋南烛落水一事,让他意识到面子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如果不是因为他顾及自己的面子,昨晚宋南烛也不会落水险些丧命。 若今天他再顾及自己的面子退让一步,岂不是叫常欢得寸进尺,那宋南烛的那些东西还怎么拿回来? 谢沉砚不为所动,目光冷冷的看着常欢,开口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气势。 “常欢,这次我认栽,你若想将我做的事宣扬出去,只管到处去说好了,人活在世,谁没做过几件蠢事。” 以往谢沉砚最在乎自己的面子,但凡有什么事能威胁到他的面子,他登时就急了。 如今他在买欢楼这件事上掉进了这么大的一个坑里,这件事要是传扬出去,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笑话。 可他竟然不在乎了,还任由他去说。 常欢心中隐隐感觉谢沉砚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曾经的谢沉砚自大、骄傲、易怒,而今天的谢沉砚好像成长了不少,不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动摇得了的。 常欢深吸一口气,松开谢沉砚的手。 既然谢沉砚油盐不进,那他得想别的办法。 这些衙役守在这里一两天也就罢了,又是别的地方出事,他们总不能还一直守在这里吧。 谢沉砚眼看常欢放弃劝说自己,心里反而有点急了。 ——不是吧,这就放弃了?再多说几句啊,他还没有把自己的要求提出来! 花展毅也意识到谢沉砚这招用过头了,立刻轻咳一声,在旁边打圆场。 “常欢,其实我也不想一直跟你作对,只要你把今天送过来的那笔银子还回来,这件事就两清了。” 常欢立刻抓住关键字眼。 银子?什么银子? 他给自己的心腹使了个眼色,心腹也是一脸茫然。 谢沉砚见两人还在装傻,再也忍不住了,急吼吼道:“少装蒜了,今天花晚柠拿过来的银子,一分不少,都给小爷还回来! ” 常欢抓住心腹的胳膊,低声问道:“花晚柠什么时候送银子过来的?” 心腹解释道:“小二爷,今天小人一直守在赌坊里,并没有看到花晚柠送银子过来。” 常欢顿时明了。 借据是谢沉砚跟陈珉签订的,想来花晚柠也是把银子送到了茶楼。 于是对谢沉砚说道:“银子在茶楼,不在我这儿。” 谢沉砚和花展毅狐疑的对视一眼,而后低下头开始交流。 花展毅:“你觉得他说的话可信吗?” 谢沉砚:“他应该没有理由骗咱们,如果他真的骗了他,咱们再回来找他麻烦也不迟。” 花展毅:“说的也是,那咱们先去茶楼看看,就留两个人在这守着。” 两人嘀咕一阵,很快作出决定。 先留几个人在这守着,他们再带几个人去茶楼看看,如果宋南烛的银子真的在茶楼,他们就管陈珉要回来,如果陈珉不给,那他们就再上演一遭“江洋大盗杀人事件”。 很快,谢沉砚和花展毅带着几个人离开,直奔忘忧茶楼。 常欢也推了心腹一把,让心腹跟上两人,去劝说陈珉乖乖把银子交还给谢沉砚。 两刻钟后,众人来到忘忧茶楼前。 谢沉砚率先一脚踹开茶楼大门,气势汹汹的吼道:“陈珉,给小爷滚出来!” 跑堂的第一时间察觉谢沉砚来者不善,连滚带爬跑上二楼去找陈珉。 “东家不好了,谢沉砚带了好多人过来,看样子是来找茬的!” 陈珉丝毫不感意外。 今天早上花晚柠带两箱银子和珍宝首饰来管他要借据的时候,他就料到谢沉砚谢沉砚没死。 谢沉砚向来不会让自己吃亏,他给谢沉砚设了这么大一个圈套,谢沉砚要报复他也是早晚的事。 陈珉丝毫不慌。 他心里很清楚,哪怕谢沉砚知道他和常欢有勾结,也不能会他怎么样。 欢楼的套虽然是他想出来的,但主谋是常欢,想要娶谢沉砚性命的人也是常欢,而他不过是一个从犯。 谢沉砚若是要找人算账,应该最先找常欢算账,然后才轮到他。 陈珉不紧不慢从楼上走下来,看到茶楼里乌泱泱的一群人,目光最后落在为首的谢沉砚身上。 哪怕昨晚他已经暴露了自己站在谢沉砚的对立面,如今再次见到谢沉砚,还是能挤出笑容。 “谢公子,稀客啊,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小地方?” 之前谢沉砚看到一脸假笑的陈珉,虽然很不喜欢这个人这么虚伪,但念着这个人借了自己八千两银子救急,终归没说什么。 如今再看到这人脸上虚伪的笑容,顿时一阵反感,连装都懒得装,阴阳怪气道:“已经撕破脸皮了,还能装的这么恶心,陈珉我可真佩服你!” 第88章 首饰 谢沉砚一贯风格的羞辱,陈珉已经见多不怪,面上波澜不惊。 “谢公子玩笑了,这世上哪有还了银子还往回要的道理?若是谢公子想要回银子,便将借据还回来。” 借据对于谢沉砚来说,是个要命的隐患,借据在陈珉手里多一日,他要还的利息就多一倍。 然而谢沉砚不以为意,不屑地冷哼一声,淡淡道:“可以,一手交钱,一手换钱。” 花展毅没太听清楚,以为他要把借据再交给陈珉,连忙阻止:“沉砚,不可!” 谢沉砚安抚地拍了拍他肩膀,十分自大、自傲且自信道:“放心,我没那么蠢。” 花展毅一点都不放心,毫不客气点破:“你不蠢又怎么可能会签下那种借据!” 谢沉砚脸上有些尴尬,蹙着眉,压低声音道:“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接着,他又招手叫来一个衙役,在衙役耳边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吩咐下去。 很快,衙役小跑着出门。 不多时,几个衙役抬着一箱又一箱银子走进茶楼,把箱子往地上一堆——全是他们方才从赌坊查抄出来的“赃物”。 谢沉砚抬腿踢一脚地上的箱子,冲陈珉扬了扬下颌,“不就是一万两银子,过来点数,不够小爷再去抄!” 饶是花展毅,看到他这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骂他仗势欺人无耻,还是该赞他以牙还牙干的漂亮。 不过他到底还是站在谢沉砚这边,倒是没有拆谢沉砚的台。 毕竟,先想出歪路子来设计谢沉砚的是常欢,谢沉砚吃了好大的亏,若不是宋姑娘昨夜及时出现,若不是谢沉砚平时体魄强健,恐怕昨夜已经没命了。 相较于常欢做的孽,今日沉砚做的事根本不值一提。 陈珉只是看了一眼脚下的几个大箱子,就知道这肯定不止一万四千两。 而且,以谢沉砚死要面子的性格,三个大箱子一定是满的。 那这三个大箱子,换今早两个小箱子,怎么样都是划算的,但陈珉却不打算跟谢沉砚换过来。 既然已经跟谢沉砚撕破脸皮,他也不怕谢沉砚再找他麻烦,只要谢沉砚弄不死他,他就跟谢沉砚杠到底! 陈珉仍笑,仿佛笑容长在了脸上,无论谢沉砚如何羞辱,都无损他脸上笑容分毫。 “谢公子折煞陈某了,既然钱和借据已经两讫,那谢公子的这些银子陈某便不能再要。” 谢沉砚闻言,不由自主皱了皱眉。 还没等他说出更难听的话,常欢派来的心腹一把抓住陈珉的胳膊,把陈珉拉到一边,压着声音呵斥。 “谢忱拿来的这几个箱子都是他从赌坊抄出来的,你若不收,守在赌坊外面的衙役不会散,陈珉,今日这些银子你必须收,不要坏了小二爷的事!” 陈珉听完一席话,对谢沉砚的厌恶更甚。 他知道单凭一纸借据,无法扳倒谢沉砚,谢沉砚绝不会傻乎乎再跳一次坑,也知道自己跟谢沉砚硬碰硬没有好果子吃,但是在谢沉砚面前,他没法控制自己心里的戾气。 他想让这个人给他母亲偿命,做梦都想看到谢沉砚不得好死。 眼看陈珉面上戾气横生,心腹心道不妙,赶紧转身吩咐茶楼跑堂。 “还不赶紧去把箱子搬出来还给谢公子!” 跑堂看着陈珉的背影犹豫了一会儿,半晌没见东家出声,只当东家默认了,连忙跑上楼。 箱子刚搬出房间,谢沉砚就迫不及待跑上楼,从跑堂手里抢过箱子。 花展毅也紧随其后。 两人先后打开箱子,看到箱子里除了一些金银财宝,还有许多女儿家的珠宝首饰,以及值钱的字画珍宝。 看着箱子里的东西,谢沉砚晃了晃神,心中五味杂陈。 之前他为了凑银子还钱,即便到处找人借钱,也没有打过母亲妆奁的主意。 大姐姐之前跟他说过,女子妆奁里的首饰是女子的脸面和底气。 若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没有一个女子愿意变卖妆奁里的首饰。 如今,宋南烛为了帮他还债,拿出了那么多首饰和银子,她的妆奁应该都空了吧…… 一想到宋南烛掏空自己的妆奁,是为了还他人情,跟他撇清关系,谢沉砚心口骤然一缩,无法呼吸。 一股难言的悲哀从心中蔓延开来。 宋南烛如他最开始期待的那样,跟他撇清了关系,绝不败坏他名声。 这要换在以前,他应该会觉得宋南烛这个人有眼力见,上道得很。 但今日看到宋南烛这么尽力跟自己撇清关系,只觉得悲从中来。 他从没想过,原来自己说过的话会变成双刃剑,不止能伤人,更能伤己。 旁边的花展毅没注意到谢沉砚情绪变化,看着箱子里的银钱和首饰,啧啧感慨。 “南烛姑娘不仅阔气,对你还这么好,这么些东西,只怕把她多年的积蓄都掏空了吧,谢沉砚,你要是敢辜负那么好的姑娘,可别怪我撬你墙角!” 谢沉砚罕见的没有呛声,嘴角勉强挤出一丝苦笑。 “她对我很好吗?” “对你不好还能帮你还银子,可别不知足!” 花展毅话音说完,转头看到谢沉砚通红的眼眶。 以他对谢沉砚的了解,每当他带着羡慕和嫉妒说出吃味的话,谢沉砚要么像只大公鸡一样昂起头颅,臭屁的说一些得意的话,要么故作不以为意,实际上心里乐开了花。 可他关谢沉砚的表情,没有半点开怀和得意,只有深深的哀伤。 他心里咯噔一下,终于意识到谢沉砚不对劲,低下头悄声询问。 “沉砚,宋姑娘的银子都拿回来了,怎么不开心?” 谢沉砚一把合上箱子,不自主垂下头颅,反问:“我应该开心吗?” 这句话问的很不谢沉砚。 谢六郎出门在外,哪怕是吃亏失意,也会高高抬起头颅,无论心里多不痛快,嘴上是半点不饶人。 像现在这么失魂落魄,还是第一次。 花展毅直觉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他把手里的箱子交给时酒,开口下令:“把这两个箱子送回府,然后去找晚柠,让晚柠把箱子还给宋姑娘。” 其实他们大可以直接登宋府的门,把东西当面交还给宋南烛。 但宋南烛毕竟是个未出阁的闺阁女子,若是有心人看到他跟谢沉砚拿着宋南烛的私人物品,保不准会生出什么闲话。 花展毅话音刚落,时酒刚接过箱子,就听到谢沉砚低喝一声。 “别去!” 第89章 阿铮 众人看过来。 花展毅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那肩膀撞他肩膀,挑眉道:“你要亲自给宋姑娘送去。” 谢沉砚一怔。 要是宋南烛没说那些话,他肯定想多在她眼前晃悠。 可宋南烛都说了她定了亲事,他若经常在宋南烛眼前晃悠,只怕会讨人嫌。 谢沉砚没接话。 花展毅见他对宋南烛都提不起兴趣,反而更加落寞了,心里也明白了几分。 他跟谢沉砚从小一块长大,谢沉砚有什么事都会跟他说,有些事就算不说,他也能猜出几分。 眼下借据拿回来的,宋姑娘的银子也拿回来了,沉砚却反而更失落了。 不用说,肯定是因为宋姑娘。 他家里人可都捧着他,外头的人也全都顾忌他的姐夫,不敢招惹他。 除了宋姑娘,还有谁能让他这么失落,还有谁敢让他这么失落。 花展毅会意,伸手想把谢沉砚手里的箱子拿过来,再以过来人的身份好好开导谢沉砚。 没想到他用力拽了下箱子,谢沉砚不仅没撒手,反倒更加用力抱住箱子,同时还瞪了花展毅一眼,无声地警告花展毅不要乱动。 花展毅好心贴上冷脸,还被白了一眼,当即想一巴掌拍过去,让谢沉砚好好清醒。 他暗暗骂了几句活该被媳妇嫌弃,但又看到谢沉砚红着眼睛,眼眶里水光盈盈,像只被主人遗弃的狼狗,又觉得好笑。 没想到小霸王也有今天啊。 花展毅忍不住笑出了声。 谢沉砚本来又六分伤感,转头看到花展毅在一旁嘲笑自己,伤感之余又多了几分恼火。 他在这里苦恼,花展毅却在旁边看他笑话,这都什么损友! 谢沉砚看不下去了,那肩膀狠狠撞了花展毅一下,大喊:“徽墨!” 徽墨从后头小跑上来,一脸茫然:“少爷有什么吩咐?” 谢沉砚目光锁定在抱着箱子的时酒身上,朝时酒扬了扬下颔。 徽墨看了看时酒,又看了看谢沉砚。 谢沉砚见徽墨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又扬了扬下颔,还挑了挑眉。 原以为徽墨好歹跟了自己这么多年,自己都暗示加明示到这个份上了,徽墨怎么也还明白自己的意思。 没想到徽墨还是傻愣愣的,甚至还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动作。 谢沉砚简直无言以对。 他真就不明白,为什么自家人一个两个都这么缺心眼,好像没长眼也听不懂人话似的。 徽墨还在发懵,时酒却已经看出谢沉砚的意思,把手里的箱子往徽墨手里一塞。 “傻愣着干什么,你家少爷让你拿着。” 徽墨这才后知后觉抱紧箱子。 谢沉砚都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气,怎么他这么英明神武聪慧无双,徽墨跟了他这么多年,还是木愣愣的,都不如时酒懂事。 谢沉砚也不想在这个场合多说什么,转身就走。 好在徽墨这回反应过来了,没有呆在原地,而是跟了上去。 花展毅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时酒的肩膀,示意时酒留在茶楼,他自己则是跟上谢沉砚。 待到一群人都离开,时酒走到陈珉身边,搭上陈珉的肩膀,狞笑道:“陈老板,咱们来好好谈谈。” …… 谢沉砚出了茶楼,气愤的走出一段距离,忽而想起来自己现在一脸伤,既不能回家,又不想去花家,一时间犯了难。 花展毅很快跟上他,在后边拉住他袖子,喊道:“沉砚,你走慢点,我有话想问你。” 谢沉砚正犹豫自己该去哪落脚,刚好花展毅给他递出台阶,坦然地顺着台阶下,放缓了脚步。 “什么话,赶紧问。”还是一副爱答不理的表情。 花展毅知道这人秉性如此,死活都要面子,也不在意他摆着冷脸,把谢沉砚拉到巷子里,悄声询问。 “你跟宋姑娘闹别扭了?” 谢沉砚从宋府出来,本来就计划去花府找花展毅,跟花展毅商讨该如何解决宋南烛的竹马邻居,花展毅这么一问,他也不含糊,把宋南烛对自己说过的话一股脑复诉一遍。 同时还添油加醋,夸大宋南烛的话。 宋南烛只说自己跟邻家哥哥定了亲事,他非说宋南烛被不要脸的臭男人欺骗,两人你侬我侬,非要生死相依,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花展毅听完谢沉砚过分夸大了描绘,愣了愣,反应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原来谢沉砚说的是宋姑娘以前的邻家兄长。 之前花展毅看中宋南烛的时候,特地找人去打听过宋家的情况。 宋家是今年才搬来陈郡的,早些年一直住在姑苏。 他派去打听宋家情况的人回来说,宋家在姑苏的宅子旁有一家医馆,医馆里也确实有个跟宋南烛从小一块长大的竹马。 六年前,宋家尚未发迹的时候,宋家旁边的开医馆的人家忽然搬走了,谁也不知道那户人家搬到哪了,又为何要搬家。 当初花展毅听说宋南烛有个竹马的时候,还紧张了一会儿,后来又听说那个竹马消失了,才定下心。 如今听到谢沉砚提起这个人,不由得皱眉,跟谢沉砚再次确认。 “你确定你没听错,宋姑娘真的跟那个人定了亲?” “宋南烛都在我耳边重复了好几遍,除非我是聋子,不然怎么可能听错!” “那事情就难办了。”花展毅叹了口气,“我之前派人去姑苏打听过,那个阿铮以前跟宋姑娘关系很好,只是后来忽然失踪了,倘若宋姑娘心里已经有人了,那你很难把那个阿铮从宋姑娘心里挤出来。” 花展毅自顾自说道:“你想啊,人家那可是青梅竹马,那情谊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你这个半路冒出来的野路子,说话还不中听,怎么跟人家比得了……” 谢沉砚听了前半段,直纳闷。 阿铮…… 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他想了又想,忽然想起来自己数月前,在苍溪山救了他们的那个山贼三当家——百里铮! 谢沉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虑了,当时他带宋南烛离开的时候,总觉得那个百里铮看宋南烛的眼神不对劲。 他虽然不像刀疤脸一样,赤裸裸的垂涎宋南烛的美色,但他的目光也委实不太清白。 现在想来,跟宋南烛要好的那个男人名字里有个铮字,而那个嘴贱的三当家名字里也有个铮字,该不会……两人是同一个人? 想到这儿,又觉得荒谬 。 若两人真是同一个人,宋南烛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若两人真是同一个人,宋南烛还认不出来,那说明宋南烛跟那厮的感情也没有多深厚,顶多年少不懂事罢了。 不管此铮是不是彼铮,他都不会让任何一个“铮”再靠近宋南烛。 他认定的姑娘,谁都夺不走! 第90章 追问 谢沉砚脸上的消沉已然消失。 刚才还一蹶不振,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又斗志满满,恢复成了往常的谢沉砚。 花展毅看他脸上的振奋,着实好奇:“你在想什么?” 谢沉砚回过神,气势汹汹道:“你给我出个主意,怎么样才能把宋南烛从那个什么铮手里抢回来!” 花展毅一阵沉默。 以前但凡他为某个姑娘用尽手段,谢沉砚都会嘲讽并嫌弃他,如今轮到谢沉砚为了一个姑娘用尽手段,他自然不能放过这个反讽的好机会。 花展毅故作为难地皱起了眉头,故作深沉。 “宋姑娘都定亲的,要想把宋姑娘的心抢回来,这可不好办。” “废话,要是好办,我自己就办了,还用得着来找你!”明明只求人帮忙,谢沉砚的语气却没有半点恳求的态度。 花展毅看他还这么趾高气昂,有意想捉弄一下他,看他对宋南烛有几分真心。 他捏着嗓子咳嗽一声,挑着眉询问:“沉砚,你可想清楚,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这样拆散宋姑娘的姻缘,可是要天打雷劈的!” 谢沉砚不以为意:“少唬我,我不信这些。” 花展毅又问:“我且问你,你到底喜欢宋姑娘什么?” 这个问题谢沉砚还真没仔细想过。 过去的两年,他频繁梦到宋南烛成为自己的妻子,所以潜意识里理所应当把宋南烛当成自己的人。 虽然他口头上不承认,但心里并不排斥那个姑娘。 至于到底喜欢宋南烛什么……聪慧?勇敢?和善? 谢沉砚想了想,挑了个自己觉得最恰当,也最符合宋南烛形象的词汇。 “我喜欢她漂亮。” 花展毅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 他听到了什么? 漂亮?! 他还记得之前谢沉砚问自己喜欢宋南烛什么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回答,当时谢沉砚还义正言辞骂他肤浅,还说什么不会跟他一样肤浅,说什么无论宋南烛长得怎么样都不打紧。 如今同样的话宋谢沉砚嘴里说出来,花展毅再也忍不住,一拳砸在谢沉砚肩头。 谢沉砚身上本来就有伤,他这一拳的力道虽然不重,但也着实牵动了谢沉砚的伤。 不过好在谢沉砚皮糙肉厚,这点痛楚对他来说,倒也不算什么。 只见谢沉砚蹙起眉头,不悦道:“突然抽什么风?” 花展毅阴阳怪气复述谢沉砚的原话。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这么肤浅,我要是认定一个人,不会权衡利弊,不会百般比较,无论她长得怎么样,无论她家世如何,都不打紧,反正除了她,谁都不行!” 他这么一说,谢沉砚终于想起来自己曾用来痛斥花展毅的话。 自己的话最终别别人用来嘲讽自己,谢沉砚感觉脸颊一阵阵发烫,像是打了一耳光。 偏偏耳光还是他自己挥出去的,也怨不得别人。 谢沉砚自觉丢脸,赶紧岔开话题。 “别废话,赶紧想办法!” 花展毅又多笑了一会儿,才慢慢收起情绪。 “想办法倒是不难,但成不成我也没把握。” “一个办法不成那就再想几个,总有一个能成的!” “万一呢,难以那些办法都不管用呢?”花展毅起了坏心眼,“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宋姑娘真的嫁给了那个阿铮,你待如何?” 谢沉砚想都没想,自信满满道:“不可能有这个假如。” 花展毅都不知道谢沉砚哪来的自信,虽然他没见过那个阿铮,但只要对方缺胳膊少腿,是聋子瞎子哑巴,沉砚还是有几分胜算的。 “这世上可没有万全之事,我觉得你还是想想万一吧,有备无患嘛。”说完,在谢沉砚接下这句话前,又补了一句,“你要是想让我帮你想办法,就不要扯开话题,认真回答的我问题。” 谢沉砚一句“没有万一”卡在了喉咙里。 他顺着宋南烛的话开始思考。 倘若宋南烛真的嫁给了那什么阿铮,他该怎么办? 花展毅循循善诱:“如果宋姑娘已经成婚,你会不会祝福他们?” 谢沉砚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可笑:“你说的这是人话?我又不是圣人,不诅咒他们都算我心善了,还祝福?非我给个回答,那就只有让宋南烛丧夫,没有祝福!” 花展毅:“……” 这天还能不能聊了。 狗男人掠夺性这么强,还这么缺德,真不愧是他谢沉砚啊, 花展毅强硬接话:“杀人有违律法,再说了,若是人家夫妻恩爱,你这么做只会让宋姑娘恨你一辈子。” 夫妻恩爱这四个字仿佛化成一根针,在谢沉砚心口狠狠扎了一下。 他从没想过宋南烛会跟别人恩爱,明明他才是宋南烛的天定姻缘,宋南烛怎么能跟旁人恩爱呢? 可现实就摆在眼前,他虽然认定了宋南烛,但那个阿铮才是和宋南烛定亲之人,而且他们两人青梅竹马。 尽管两年前他就开始做到宋南烛,但阿铮跟宋南烛的情谊可比他两年的积累深厚得多。 若是让宋南烛在他和阿铮中间选择,宋南烛绝对不会选他。 而他难道当真要祝福宋南烛吗…… 谢沉砚心乱如麻,难以定论。 他不知道倘若宋南烛当真过得幸福,自己会不会从中作梗,更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对阿铮动手。 他沉默了一会儿,决定暂时先不想那么多,没好气冲花展毅吼道:“你烦不烦,哪来那么多如果,既然南烛现在没有成婚,那我就还有机会。” “你不是说那个阿铮已经失踪很长时间了吗,既然他不要这段姻缘,那就说明老天都在帮我,说明阿铮也敢跟我争,也配跟我争?” “他若是南烛心口的朱砂痣,小爷就让他变成蚊子血,他要是南烛心中的白月光,小爷就让他变成饭粒子。” 慷慨激昂的一番说辞。 花展毅听他说完,顿时就明白了。 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谢沉砚,他想要的东西,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得到,他想要做的事,无论用什么手段都会做到。 无论是宋姑娘的竹马阿铮,还是他,这家伙都不放在眼里。 若他当初也有这份决心,或许就不会出钱多多那档子惨事,也不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花展毅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对谢沉砚道:“我想了个办法,你过来,我告诉你该怎么做。” 谢沉砚当即附耳过去。 花展毅歪着脑袋,在谢沉砚耳边如此这般如此这般讲了半天。 谢沉砚眼睛一亮,给予他的主意一个赞许的回答。 “可行!” 花展毅心中自得:“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谢沉砚正要好好夸他,忽然看到不远处的街道上,常欢拄着拐杖,神色急切地带着自己的心腹匆匆走过去。 顿时纳闷道:“常欢走那么快是要去做什么?” 闻言,花展毅也转过身,果然看到常欢行色匆匆。 花展毅不以为意:“你什么时候开始对常欢的事上心了?” 谢沉砚不知道怎么回这句。 倒不是对常欢的事上心,他跟常欢不合已久,无论常欢做什么,他都管不着也不想管。 他只是有些好奇,常欢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加上又瘸了一条腿,往日里无论常欢做什么事,都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好似这样便能让人忽略他残疾的事实。 像今日这样神色匆忙,不顾仪态,倒是少见。 谢沉砚知道常欢的事跟自己无关,但他右眼皮直跳,心中隐隐生出不详的预感。 随口答了句:“他给我下了这么大的套,我巴不得他出事!” 花展毅笑了笑,不置可否。 第91章 动手 常欢拄着拐杖快速行走,全然没有注意到巷子里的两道视线, 谢沉砚忿忿地盯着常欢渐行渐远的背影,忽而道:“有麻袋吗?” 花展毅不明所以:“要麻袋干嘛?” 谢沉砚脸色灰暗,语气阴恻恻道:“套了打一顿。” 麻袋用来套谁,不言而喻。 “你认真的?”花展毅尽量压低声音,伸手搭上谢沉砚肩膀,小声建议,“兄弟知道你咽不下这口气,可现在大街上都是人,你要是当众套常欢麻袋,肯定会被人看到的,到时候捅到你父亲面前,麻烦可就大了,听兄弟一句劝,咱们报仇不用急于一时,反正都在陈郡这片地界混,来日方长。” 谢沉砚本来也只是随口一说,他当然知道大街上都是人,不方便对常欢下手,放了句狠话。 “小爷早晚要出了这口气!” 花展毅连连附和。 …… 另一边,常欢带着心腹,顶着烈日纵马出城。 两人快马加鞭赶到城外十里坡的迎客亭。 常欢给心腹递了个眼神,心腹当即会意,走到路口开始望风,常欢自己则走进林子里。 透蓝的天悬着火球似的太阳,瓦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没有一阵风,林子里好似巨大的蒸笼,常欢一踏入,就感觉自己压抑煎熬氛围扑面而来。 他忍着酷暑,走进林子最深处,对着空无一人的林子开口。 “小人来迟,让大人久等了。” 须臾,林子里传来一个沙哑的男音。 “有个新任务要交给你,城里有个叫宋南烛的女人,主子让你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把人弄到汴京。” 听到这话,常欢皱起眉头。 “这是主子的意思?可往常这些事都是苍溪寨那帮人来做,主子怎么突然把这种事交给小人?” “王野已经接连两次失手,苍溪寨最近也出了事,而且官府最近盯上苍溪寨了,苍溪寨不宜再插手这件事。” 常欢思索了一会儿,继而问道:“请问大人,主子跟那个宋南烛是什么关系?” “主子的事不是你我能猜测的,你只要把人送到汴京就好。” “小人明白了。” …… 午后。 谢沉砚躺在床上发呆,床头放着两个小箱子。 家里是回不去了,花家他也不想去,思来想去,便决定到天下第一楼住一段时间。 天下第一楼是他给自己的酒楼取的名字,他为了酒楼忙活大半个月,本来打算过几天再开张,现在也没有开张的心情了。 之前他决定开酒楼,是想做出一番成绩,让宋南烛高看自己。 而今忽然觉得,开酒楼也没什么意思,就算把酒楼做到真正的天下第一,也还是改变不了宋南烛跟别人争定亲的事实。 一想到宋南烛花光自己所有的积蓄,就为了换回他的借据,跟他撇清关系,谢沉砚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他就纳闷了,而且跟宋南烛还有几次过命的经历,怎么宋南烛还把他当成洪水猛兽。 那些话本子上不都是说什么英雄救美之后,美人都要以身相许吗,怎么轮到他这里就不管用了呢。 谢沉砚一阵烦躁。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谢公子,我给你准备了一些糖水,你看你要不要用些?”一个清脆的女音。 谢沉砚本来心里就烦,加上天气又热,也没什么胃口,当即道:“不喝,拿走!” 女人接着道:“谢公子,糖水里面加了冰,能消暑降火,我保证你喝过一次之后还想喝第二次。” 谢沉砚顿时来劲了。 陈郡里的大户人家一般都会在冬日里储藏冰块,把冰块藏在地窖里,等到夏日再把冰块取出来。 以谢家的条件,也存了些冰块,等到七八月份天气最热的时候再拿出来用。 谁都知道夏日里的冰最是难得,但门口这个什么杏儿桃儿说糖水里加了冰,谢沉砚来了兴趣。 顿时一屁股坐起来,走到门口,打开门一看,果然看到一个穿着天青色衣裳的姑娘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摆着一碗糖水。 糖水里漂浮着一些五颜六色的东西,仔细一看,竟真的有碎冰浮在碗里。 谢沉砚伸手一摸,碗沿一阵冰凉。 夏日里的一抹清凉压下谢沉砚心底的烦躁,他端起小碗,尝试抿了一小口,入口的液体酸酸甜甜,冰冰凉凉。 谢沉砚眼睛一亮,只觉得这碗糖水的滋味是他以前从来没有尝过的。 一口气灌完一碗糖水。 “里面的冰哪来的?这碗糖水用什么做的?怎么我以前从来没有喝过?还有吗?” 唐柔看到谢沉砚脸上惊讶的表情,嘴角露出一抹笑容,知道这件事情成了。 她娓娓道来:“这里的冰块是我用一种特殊的法子做的,这个糖水加了一些特别的东西,我管它叫酸梅汁,谢公子觉得可还能入口?” 谢沉砚听到唐柔说碗里的冰块是她自己做的,顿时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你自己做的冰块?骗谁呢?这大夏天的,怎么可能做出冰块?” “谢公子不信?还请谢公子跟我来,眼见为实。” 谢沉砚半信半疑跟着唐柔走到厨房。 谢沉砚之前为酒楼开张做了很多准备,厨房里一硬锅碗瓢盆都是全的。 只见唐柔走到灶台边,用一个大盆盛了大半盆水,又用一个小碗装了小半碗水。 把小碗放在大盆中间,柜子里取出了些什么东西加到大盆的水里。 很快,谢沉砚便看到小碗里溢出一股白色烟雾。 他“咦”了一声,伸手摸了一下,惊讶的发现一股凉气从碗里冒出来。 谢沉砚仍是不敢相信,直接把手伸到碗里,果然摸到冰冰凉凉的液体。 又等了一会儿,竟然真的看到碗里跟变戏法似的,结出了一层碎冰。 他震惊的捧起小碗,左看看右看看,都没发现什么异常。 他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障眼法,从柜子里拿起了另外一只碗,又在水缸里舀了一碗水,反复确定是被太阳晒过后的温水,才把水递给唐柔。 半命令半请求。 “再来一次!” 唐柔但笑,重新取了个大盆子装水,把小碗装进大盆子里,又在柜子里取了些灰白色的粉末倒进盆子里。 很快,结冰的现象再次发生。 第92章 策划 谢沉砚再次伸手试探。 这次摸到的仍是冰凉的液体。 他端起水盆,左看右看,惊奇道:“你往这水里加了什么?” 唐柔温声道:“制冷剂。” 谢沉砚直纳闷:“什么是制冷剂?” “就是一种能让水降温,甚至结冰的东西,就比如用硝石能点火,只要在水里加了制冷剂,就能让水降温。” 谢沉砚懂了又没全懂,虽然不知道制冷剂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他知道,在夏日里制冰这法子绝对来之不易。 陈郡的夏天又闷又热,谁都想在夏天喝一口冰的,若是能用制冰的法子赚钱,那财源一定滚滚而来,把“天下第一楼”做成真正的天下第一楼也只是时间问题。 谢沉砚按捺不住心下的兴奋,捧着漂浮着碎冰的瓷碗递给唐柔,喜形于色道:“再做一碗。” 唐柔笑着点了点头,却没有接过谢沉砚递过来的碗,而是后退几步,走到摆放餐具的柜子前,动手打开柜子。 柜子打开的瞬间,只见里面装着许多小碟子,每个碟子里才盛着不同的小食。 唐柔一一端出盘子摆到桌上,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公子不妨再尝尝这些,看是否合公子胃口。” 谢沉砚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他尝过。 在陈郡,就没有他叫不出名的餐食。 可看着眼前色彩鲜艳,冒着丝丝凉气的食物,谢沉砚一个名字都叫不出来。 看着像汤,可里面却摆了水果还有一些奇怪的东西。 谢沉砚用勺子拨了拨碗里的东西,狐疑问道:“这些又是什么?能吃吗?难不成也是酸梅汁?” “不是酸梅汁,我们那边管这个叫果茶,谢公子不妨也尝尝,看滋味如何?” “果茶?这里面也没看到茶叶啊?”谢沉砚当即拿着勺子舀了点尝尝。 每碗果茶的味道都不同,有的尝起来像是葡萄,有的又像是桃子,还有的带着绿茶的清香,每一款果茶尝起来不仅口感特别,还尤其冰爽沁润,酷夏的炎热都因此消减了不少。 “谢公子觉得这些果茶味如何?” 谢沉砚既觉惊艳,又觉欢喜。 “好喝!” 他不大喜欢读书,想不出什么夸赞的词汇,绞尽了脑汁也只有好喝两个字。 这回答在唐柔的意料之中。 下一刻,只见唐柔再次走到柜子前,从柜子最里层抽屉拿出了一个本子。 她双手捧着本子递到谢沉砚面前,稍稍弓着腰,毕恭毕敬道:“唐柔为酒楼的发展做了一份策划,还请谢公子过目,如果谢公子觉得这份策划还不错,或可将酒楼交由唐柔打理,唐柔会将天下第一楼做成真正的天下第一,就当报答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谢沉砚盯着本子上的封页,只见书封上写着“天下第一楼经营策划书”十个大字。 打开策划书一看,只见上面用漂亮的簪花小楷写着酒楼的经营方向。 大到酒楼应该卖什么东西,如何招揽生意,小到如何打扫酒楼,伙计接待客人的流程,以及什么会员制,什么假日酬宾,什么消费积分…… 这些玩意光是听上去就很新奇。 桩桩件件,事无巨细。 末了,还有经营酒楼的心得和建议。 谢沉砚不是个能耐得住看书的性子,但唐柔给他的这本策划书,他确却是字不落全都看完了。 他紧紧抓着策划书,眉头不由自主皱起来,开始琢磨策划书里写的法子是否可行。 他长这么大,见过不少人做生意,家里也有不少田地庄子铺子,对于生意经营虽不说精通,却也略懂一二,可像这样的企划书,他还是第一次见。 可以说,放眼整个陈郡……不对,是放眼整个大魏,都没有人能想得出这种法子,更没有人尝试过用这种法子经营铺子。 谢沉砚的目光落到企划书最后一页,落到“唐柔”两个大字上,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形容心中的震撼。 他张了张口,好半晌,才幽幽开口。 “唐柔是你的名字?” 唐柔还以为他会问些和策划书有关的问题,没想到他竟是问自己的名字,一时间有些好笑,点了点头。 “嗯,唐柔是我给自己取的新名字,往事暗沉不可追,我之前遇人不淑,才会流落青楼,多亏谢公子搭救,我才得以自由。我既然得到了新生,那名字也该重新起一个。” 谢沉砚点了点头,捏着一本策划书,难掩脸上激动和惊艳的神色,对唐柔的印象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观。 之前买下这间酒楼,顺带还收留了四个姑娘,还以为这些姑娘无非是吃干饭的闲人,没曾想他见到宝贝了,这简直是混在鱼目中闪闪发光的明珠。 若是照着企划书上所写来经营酒楼,何愁酒楼将来的发展。 谢沉砚狠狠心动了,甚至还有些飘飘然。 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即将从陈郡出发,去开拓天下商业版图的商人。 而唐柔就是他新收的一员大将。 只要有唐柔在手,天下第一的富商还不是他想当就当。 谢沉砚高兴得尾巴都要翘起来了,他兴冲冲道。 “那好,那我就把酒楼交给你打理了,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唐柔但笑:“一定不让谢公子失望。” 谢沉砚的目光又落回满桌子的果茶上,满怀期待的问道:“刚才的那碗酸梅汁和桌上的这些果茶能再做一份吗?我想拿去送人。” “没问题。”唐柔轻松应下。 她对上谢沉砚满脸笑容,心中也不由得开怀。 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她虽有赚钱的门路,但她一无人脉,二无身份,想要安身立命,抱住一棵粗树干才是保命的上上策。 谢沉砚既有身份,在陈郡还有一定的势力,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虽然名声不大好,但心底还是很良善的。 只要她能证明自己是可堪大用,得到了谢沉砚的认可,就等于得到了谢沉砚的庇护。 有了谢沉砚的庇护,将来无论她做什么,都有了一份保障。 待日后自己羽翼丰满,有了一定的人脉和财力,再出来单干也不迟。 至于如今这份经营酒楼的策划书,就当作报答谢沉砚当初的救命之恩了。 反正挣钱的法子那么多,就算她将来不经营酒楼,还可以另寻其他生意。 唐柔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第93章 秘闻 十几碗颜色各异口味各异的果茶被送到花府花晚柠手中,再经由花晚柠,借用陈郡时下最好喝的果茶的名义,送到宋府宋南烛桌前。 几乎是在同时,一份邀帖送到了宋成德手里。 宋家搬来陈郡已有半点时间,宋成德也将布行的生意做大,但凡陈郡有头脸的商贾,都知道宋氏布行名号。 每年秋夏交替之际,陈郡的商贾都会联合举办一场金秋宴会,一来是为了借此宴会结交各行各业的翘楚,二来是为了方便谈生意。 宋成德接到的邀帖正是金秋宴的邀帖,邀帖上点明让他带着夫人和孩子出席。 宋成德看着邀帖,陷入了沉思。 虽然他没参加过金秋宴,却也听生意场的合作伙伴提起过。 陈郡的金秋宴每年请的都是些达官显贵,照理说,宋家虽然算是富户,但在陈郡毫无根基,且又是新来的,远远达不到受邀的资格。 然而宋家不仅受邀了,还获得了最高的受邀待遇——带全家出席。 这次的邀帖对宋家来说,是个扬名的好机会,对宋家的生意也大有裨益,甚至对两个女儿的婚事也有所助益。 ——两个女儿都到了议亲的年纪,如若宋家能在短时间在陈郡站稳脚跟,也方便两个女儿找到好人家。 宋成德思来想去,最终决定带着妻女一起赴约。 他尽力压下心中消极情绪,拿着拜帖走到内院妻子柳如是的院子里。 做了几个深呼吸,又在心里自我安慰一番,而后走进了妻子的院子。 这几年,因为南烛的问题,他跟妻子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 他原以为,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妻子能淡忘心中丧子之痛,走出过去的阴影,开始接纳南烛。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妻子不仅没有接纳南烛,反而对南烛更加厌恶,而且对南姝也愈发紧张,但凡看到两姐妹待在一块,听到关于南烛的事,有时候甚至看到他和南烛,她都会变得很不正常。 动辄摔东西发脾气,对南烛非打即骂。 久而久之,宋成德也明白,妻子心里这道坎是过不去了。 他也不敢再在妻子面前提起当年之事,只能徒劳地安慰女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事实上,他比谁都清楚,妻子已经陷入了偏执的地步,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南烛的。 宋成德走进院子,在院里洒扫的侍女看到他,都愣在原地。 自从宋家搬来陈郡,老爷都是自己住在前院,一次都没有踏足过夫人的院子,如今老爷忽然进来,众人都有些惊讶。 院子里管事的老妈子最先反应过来,支使手下的小丫头去给柳如是报信,自己则迎上去。 “老爷可是来找夫人的?” 宋成德斜了一眼老妈子,语气冷淡:“夫人在哪,我有事要找她商议。” “夫人正在院子后头教二姑娘绣花,奴婢带来老爷过去。” 说完,在前头开始引路。 很快,小丫头前脚给柳如是报完信,老妈子后脚带着宋成德走到后院。 宋南姝正被柳如是压着绣花。 小姑娘生性活泼,正是爱玩闹的年纪,虽然被母亲拘束着,但心思并不在绣花上,一朵牡丹绣得歪歪扭扭,针脚错乱。 宋南姝看到宋成德,像是看到救星,立即放下手里的绣品,欢快地扑腾过去。 “父亲!” 宋成德笑着拍了拍宋南姝的肩膀,笑着说道:“南姝乖,父亲有事跟你母亲谈一会,南姝先去外头玩一会儿好不好?” 宋南姝正巴不得离开,听到宋成德的话,连忙道:“那女儿就不打扰父亲母亲了。” 说完,也不等柳如是说话,撒开脚丫子跑了出去。 等跑出了院子,立刻就想去宋南烛的院子找姐姐说话。 但转念一想,自从搬家之后,父亲还从未来过母亲的院子,但凡有什么事先跟母亲商量,也都是叫手底下的人代传,如今突然过来,定是有要紧的事。 宋南姝心思活泛起来。 想到以往父亲和母亲闹得不愉快的场面,一颗心揪紧,脚步怎么都迈不开。 她打发走看院子的小厮和侍女,趴在墙角开始偷听。 柳如是手里拿着一块绣得差不了的衣料,眼皮都没抬,手下的绣针不停地在衣料上穿梭。 宋成德看到妻子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心凉了几分,但还是维持一张笑脸走到柳如是身边,用温和的语气跟柳如是商量。 “如是,过几天有场金秋宴,你带着南姝陪我去一趟。” 柳如是手下穿针引线的动作不停,语气也没有丝毫起伏,冷冷淡淡:“不去。” 宋成德早料到这个回答,也不气馁,干脆蹲下身来循循善导。 “这次的金秋宴请的都是些达官显贵,咱们把南姝带过去露个脸,等将来南姝议亲的时候,也好有个底啊。” 听到宋成德提到女儿,柳如是终于停下手头的动作,抬起头对上宋成德的目光。 柳如是还不到四十,头上就生了许多白发,脸上也因为忧思过度生出了不少皱纹,看上去像是四十好几,原本浑浊无神的眼睛,在听到有关小女儿的事后,终于露出些许光亮。 “金秋宴什么时候开始?” 宋成德心下一喜,知道这事成了一半,果然用南姝的事才能打动妻子。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愉悦。 “还有七天,这个月三十号,咱们还有好些时间来准备。” 七天时间,倒也不算仓促。 柳如是又问:“那个小贱人去吗?” 在整个宋家,柳如是对所有人都很和善,唯独宋南烛。 能被她叫做小贱人的,也只有宋南烛一个人。 宋成德心中一沉,但是为了不跟妻子起争执,还是压下了心里的情绪,故作轻松道:“人家说了,要全家一块出席,南烛自然也要跟着咱们一块去。” 听到宋南烛也跟着去,柳如是脸色陡变。 “那个小贱人又不是宋家人,她有什么资格去!” 柳如是浑然不觉自己的这句话有什么不妥,却震住了躲在强加偷听的宋南姝。 不是宋家人这五个字反复在宋南姝耳边回荡,以致于她又一瞬间了失聪。 母亲在说什么? 姐姐怎么可能不是宋家人? 第94章 往事 宋成德脸色灰暗,不自觉提高声调。 “你说的这是什么疯话!” 柳如是瞬间变得面目狰狞,状若疯癫, “疯话?宋成德,发疯的人是你!那贱人害死了我的儿子,你还把她生的女儿养在家里,这么些年,我没有把她撵出去,留她在家里,就已经是大发善心了!” “你够了!那时候兵荒马乱,若不是惊雀,我们一家子早就死了,害死咱们儿子的是晋人,不是惊雀更不是南烛,你清醒一点!” …… 后面再说什么,宋南姝已经听不进去了。 从小到大,大家一直说,母亲生姐姐时难产命悬一线,所以母亲才不待见姐姐。 可如今听父亲和母亲说,姐姐并不是母亲的女儿,也没害母亲难产,那姐姐又是谁? 宋南姝心神震慑。 院内的夫妻还在争吵,宋南姝已经跑开了。 她不自觉跑到宋南烛的院子里。 宋南烛看到妹妹,心下一喜,连忙招呼她过来。 “南姝快来,来尝尝果茶。” 说着,欢欢喜喜走到宋南姝跟前,热络的抓住宋南姝的手。 她们虽然是姐妹,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因着宋母的关系,两姐妹很少能见面,每次见面都是才说上几句话,就会被人叫走。 虽然宋家搬来陈郡已有半年,但姐妹两见面次数十根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今日看到妹妹,宋南烛打心底感到高兴。 她拉着妹妹走进屋子里,正打算开始介绍果茶,就看到妹妹眼眶泛红,鼻翼抽动,仿佛要哭了。 宋南烛一惊,连忙低下头查看妹妹的状态,关切地询问:“南姝,怎么了?” 宋南姝看着一脸焦急的姐姐,心中有千言万语,可话到嘴边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该说什么? 该说你不是我的姐姐?还是说母亲讨厌你并不是因为你害得她难产,而是因为你害死了母亲的儿子? 宋南烛见妹妹不说话,只是眼眶泛着泪水,还以为她受了什么难言的委屈,拉着她坐下来,循循善导。 “是不是母亲说你了?其实母亲只是太过挂念你……” 宋南烛还没有说完话,宋南姝一把抱住她,再也控制不住开始嚎啕大哭。 “姐姐……” 抽抽搭搭,一把鼻涕一把泪。 宋南烛满眼怜爱,轻轻拍了拍她后背,又拿出手绢帮她擦眼泪和鼻涕,小声安抚。 “没事,有姐姐在。” 宋南姝心里藏着秘密,可她不敢说出来,只能一个劲地叫姐姐,又悲又痛。 虽然姐姐跟她没有血缘关系,但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姐妹之间的情谊不是一句“非亲生”就能磨灭的。 她想告诉姐姐真相,又害怕告诉姐姐真相。 她怕姐姐知道了真相,对母亲彻底死心,再也不认她这个妹妹,更怕姐姐会离开宋家,去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姐姐被生身父母抛弃,不是因为被厌弃,就是因为遇到了什么难事。 好半天,宋南姝收起哭腔,用手绢擦干眼泪。 宋南烛见妹妹终于冷静下来,才又问了一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宋南姝已决意闭口不提自己听到的事,先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而后扯开话题。 “姐姐不说有果茶吗,我长那么大,还没喝过果茶。” 宋南烛心里明白妹妹这是在岔开话题,更明白妹妹故意在隐瞒自己。 不过她并不担心。 若是妹妹遇到了什么严重的事,就算能瞒得过她也瞒不过母亲,万事有母亲替妹妹撑着,妹妹应当不会出什么大事。 思及此,宋南烛忐忑不安的一颗心落定。 她指着桌上五颜六色的果茶开始介绍。 宋南姝喜滋滋地开始逐一品尝各种口味的果茶。 关于宋南烛身世,仿佛就这么轻飘飘揭过去了。 …… 也不知宋父是怎么和宋母商量的,七天后,宋父带着一家人出了门。 宋母依旧和往常一样,只关注自己的小女儿,对大女儿宋南烛没有半句好话。 宋南烛跟宋父坐一辆马车,而宋南姝则跟宋母坐一辆马车。 金秋宴安排在陈俊首富许家,分男宾席和女宾席,宋父带着一家子进门后就被生意场上的同伴拉走了,临走前他担心的看着大女儿,张了张口想恳求妻子多照看一点大女儿,不要把场面弄得太难堪。 但又怕自己开口后戳中妻子的逆鳞,只能悻悻闭嘴,走过去拍了拍宋南烛的肩膀,小声安慰她。 “有什么事来找父亲,父亲给你做主。” 话虽如此,可无论是他还是宋南烛心里都很明白,如果宋母真正发作起来,他是做不了主的。 但宋南烛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宋佳搬来陈郡才半年,无论是宋母还是宋南烛和宋南姝,都不认识豪门贵家的女眷,不过幸而有管家老妈子在前边带路介绍。 宋母拉着小女儿的手,多一分目光也不肯在大女儿身上停留,仿佛看她一眼都嫌脏。 宋南烛心中难堪,但这么多年来母亲一直都是如此待她,她也习惯了母亲的冷落,默不作声跟在宋母身后。 走在前边的宋南姝时不时回头,略带歉意的看着她,同时还放慢脚步,以期能缩短宋母跟宋南烛之间的距离。 宋母忙着跟各家夫人打招呼,并未理会宋南烛,一路上倒也没发作。 宋南烛跟在母亲身后,小心翼翼的观察母亲的脸色,发现母亲今日是打心底高兴,不由的也跟着高兴。 ——在宋母面前的宋南烛总是畏畏缩缩,小心谨慎,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母亲不高兴。 被邀请来金秋宴的人不是达官就是显贵,大户人家的女眷都极其主意自己的言行和服饰。 宋南烛今天穿了一身淡蓝色的襦裙,裙子用的是最普通的布料,衣裳上的绣样也是最普通的花卉,鬓间只有一根流云簪和两朵用来装饰的绒花,一身装扮虽清新淡雅,也毫不起眼。 不过好在她天生姿容绝艳,原本普通的装扮经由容貌的点缀,像是烈日底下的一抹清凉,令人心旷神怡。 谢沉砚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央的宋南烛。 第95章 机密 谢沉砚藏在内室的窗户后,满怀喜悦的注视着宋南烛。 院子里多少女眷,他的眼里只有一个宋南烛。 他看着她时不时浅笑,不由的也跟着她笑出了声。 心想:不愧是我看中的姑娘,长得就是好看。 旁边的花展毅看他一脸小媳妇的娇羞,鄙夷的“咦”了一声,毫不客气的吐槽。 “快把口水擦擦,都快流到地上了!” 冷淡的声音并没有打断谢沉砚的专注,他虽然听到了花展毅的话,却装作没听到,故意岔开话题。 “你找的人靠谱吗?” 花展毅白了他一眼:“靠不靠谱的待会儿不就知道了,都到现在的你才问我这个问题,不觉得已经晚了吗?” 谢沉砚一想,也是。 反正靠不靠谱,他想知道宋南烛跟那个阿峥的往事,都只有这一个法子。 花展毅见他没有罕见的呛声,也不想跟他争辩什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找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人群中的宋南烛。 他的目光在宋南烛身上打量一番,忽然皱起了眉头,叹了口气。 “宋姑娘今天这一身也太素了,你没把她的银子给还回去吗,怎么不见她戴首饰。” 宋南烛托花晚柠送到陈珉手中的银子和首饰还在酒楼放着,倒也不是谢沉砚不想还她,而是实在找不到名目。 每次看着那一箱首饰,他就忍不住回忆起宋南烛说自己定了亲事的神情,那么的开怀,那么的期待,那么的……迫不及待跟他撇清关系。 他的心里就一抽一抽的难受。 要是自己把银子和首饰都还回去,宋南烛肯定还会另想其他法子来跟自己撇清关系,与其让她多费周折,还不如等自己破坏掉她的婚约,彻底走进她心里之后再把东西拿出来。 到时候,她就不会还想着跟自己撇清关系,而是坦然接受。 花展毅等了半天没等到谢沉砚的回答,转头一看,发现谢沉砚一脸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顿时有些纳闷。 这几天沉砚的话少了很多,这本该是好事,但他却觉得有点怪异,不太习惯。 相较于如今沉默寡言的谢沉砚,他还是觉得之前那个莽撞又毒舌的谢沉砚。 这么一想,花展毅狠狠打了个激灵。 在心里暗骂自己贱骨头,好话不听,非得挨骂才开心。 谢沉砚并不知道短短时间里,花展毅陷入矛盾和纠结当中,他满心满眼都是宋南烛。 他由衷感慨,花展毅说的对,南烛把自己所有的银子都用来帮他赎借据,都没钱买衣裳和首饰了,今天穿的这身实在太素了,等过几天酒楼开张后,他要把自己赚来的第一笔钱用来给南烛买衣裳和首饰。 谢沉砚和花展毅两人各怀心思,院子里宋母已经把今日来的贵妇女眷都认了个遍。 期间,一个叫许佳慧的姑娘对宋南姝表现出极大的热情,拉着宋南姝去逛园子。 ——许佳慧是陈郡首富许鑫的嫡长女,今天举办金秋宴的院子就是许家的院子。 宋母乐的看到自己女儿结交陈郡贵女,见许佳慧和自己女儿聊得来,也没有阻挠两人交谈,而是由着许佳慧拉着女儿去逛园子,自己继续跟旁边的贵妇交谈。 宋南姝被许佳慧拉着走了一段距离,回头看到姐姐孤零零的站在母亲身后,心里揪紧,对许佳慧道:“佳慧,咱们跟我姐姐一块去逛园子吧。” 许佳慧点了点头,半是调侃半是打趣道:“南姝,我刚才看到你父亲,我觉得你跟你父母长得都像,但你姐姐就不太像。” 宋南姝心里咯噔一下。 这么多年,她也问过父亲,为什么姐姐跟自己长得不像,父亲当时只说姐姐长得更像祖母,当时她也没有怀疑,毕竟孙女长得像祖母也是常事。 如今想来,姐姐跟她长得不像,是因为姐姐根本不是姐姐。 宋南姝心虚的笑了笑:“我姐姐长得像我祖母。” “这样啊。”许佳慧由衷赞叹,“那你祖母一定是个大美人。” 宋南姝不欲继续这个话题,快步走回宋南烛跟前,道:“姐姐咱们一块跟佳慧去逛园子吧。” 说完拉上宋南烛就走。 眼见宋南烛的身影渐行渐远,躲在窗户后的谢沉砚站不住了,转身就要出门。 花展毅眼疾手快的拉住他胳膊,沉声问道:“你想去干嘛?” 谢沉砚张口就来:“今天这一身不好看,我想去更衣。” 花展毅哪能看不清他的心思,嗤笑一声:“谢沉砚,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一件衣服而已,穿什么不是穿。” “这个你就不懂了,所谓人靠衣装,不穿的精神一点怎么彰显出我的身份。” 花展毅摇了摇头,道:“行吧,那你赶紧去换衣服吧,只是别忘了,今天我帮你这一回,等下个月你要跟我一块去苍溪山剿匪。” 闻言,谢沉砚略微有些惊讶。 “剿匪?” “是啊,前段时间我们得到消息,苍溪山出了乱子,苍溪山的二当家王野死了,大当家夜枭又生了重病,现在是三当家百里铮当家,这个三当家十分年轻,且武艺不怎么样,又心无城府,倘若我们能打百里铮一个措手不及,定能一举歼灭山贼,还陈郡一个太平。” 谢沉砚听到花展毅提到百里铮,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武艺不怎么样? 心无城府? 武艺不怎么样能一人砍几十个山贼? 心无城府能对自己的结拜兄长下手? 谢沉砚一把抓住花展毅的胳膊,表情严肃的问道:“这消息你是从哪打听出来的?” 花展毅毫不掩饰:“苍溪山的探子递出来的。” “探子?”谢沉砚讶然,“我怎么不知道官府在苍溪山安排的探子?” “不是官府安排的,是景王安排的。” 景王? 谢沉砚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景王是当今圣上的第十六子,是他姐夫宁王的弟弟,也是汴京城里有名的闲散王爷。 “景王怎么会在苍溪山安插探子?你莫不是搞错了吧?” 第96章 鬼祟 “不会搞错,前些日子,景王殿下派人跟我父亲亲口说的,殿下说他派探子埋伏在苍溪山三年,已经摸清了苍溪山的地形和布防,我和父亲开始也怀疑这是假消息,于是我们也派了几个人摸上苍溪山,结果还真和那个探子接上头了。” 谢沉砚越听越觉得别有深意。 汴京上下人尽皆知,景王就是个不学无术的闲散王爷。 若是景王真的提前三年在苍溪山安插探子,那说明景王此人并非真正不学无术,而是在韬光养晦。 景王藏了这么多年,如今主动跟花太守提起苍溪山探子一事,是不是说明他想凭借苍溪山剿匪的战功崭露头角,又或者说,他对那个人上人的位置产生的想法? 越往深处想,越觉得这个景王深藏不露。 谢沉砚听他姐姐说过,大魏皇室共有三十六名皇子,十二名公主,但真正存活下来的只皇子和公主加起来只有六人,众皇子中年纪最大的已经年近半百,最小的好像才三岁。 大皇子庸碌无能,全靠母族扶持,在朝中颇有势力,六皇子是当今太子,听说此人心狠手辣,颇有城府,一只手能捏死好几个兄弟姐妹,九皇子是他姐夫,因为才识渊博颇得圣上青睐,而十六皇子就是不学无术的景王。 剩下两个公主,一个是太子的亲妹妹,据说也到了待嫁的年纪,另一个就是三岁的十二公主。 能从四十八个皇子公主中厮杀活下来,景王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学无术。 一想到皇室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谢沉砚就觉得头疼。 他暂且压下思绪,对花展毅说道:“如果消息是真的,那景王藏得还真是够深的。” “谁说不是呢。” “好了,情况我大致了解了,等你们准备上苍溪山那天,记得提前过来通知我,我跟你一块上苍溪山。” “那咱们说好了!”花展毅面露欢欣。 谢沉砚不耐烦道:“行了,剿匪之事改天再说,现在我要去更衣了。” 说着,就要大摇大摆从正门走出去。 眼见谢沉砚即将推开门,花展毅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冲过去,一把拉住谢沉砚胳膊。 “别从大门走啊,这外面可都是女眷,你要是从这里出去,外面那些人可怎么看咱们!” 谢沉砚不以为意:“我管别人怎么看我。” 花展毅放出杀招:“那你也不管宋姑娘怎么看你吗?” 这句话成功劝住了谢沉砚。 虽然在陈郡,他的名声已经臭得不能再臭,但今日宋南烛也在,他觉得还是有必要稍稍挽回一下自己的名声。 倘若从大门出去,定会被外头什么夫人小姐看到。 妇道人家最爱嚼舌根,这件事要是传扬出去,等传到宋南烛耳中,还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 谢沉砚当即收起了从正门光明正大走出去的打算。 他环顾一眼屋子,最后把目光落到紧闭的窗户上。 ——若他没有记错,这间屋子的窗户正对着烧火的厨房。 片刻后,谢沉砚推开一条窗户缝,等到窗户外没人走过,才从窗户翻出去。 花展毅紧随其后。 谢沉砚也不管身后的花展毅,径直朝着院子走去。 花展毅看他如此急不可耐,有意捉弄他,开口喊道:“诶,那边是园子,没有更衣的房间。” 谢沉砚本意就不是更衣,而是借更衣之名去看看宋南烛。 当即粗声粗气道:“我爱去哪更衣就去哪儿,管那么多干嘛。” 花展毅耸耸肩膀,觉得不太好玩。 这要是在以前,沉砚为了自己的面子,再嘴硬也会圆自己说过的话。 而如今,这家伙好像不太在乎面子了,有些话哪怕明知道说出来会打脸,也不在乎了。 果然,情爱会使人性情大变,面目全非。 看着谢沉砚追逐宋南烛的方向渐渐远处,花展毅有些犹豫自己该不该跟过去。 沉砚跟宋姑娘是一对的,他要是跟过去,可能会破坏二人之间的气氛。 可转念又一想,沉砚现在才刚刚开窍,若他不跟过去,万一沉砚再像以前一样,因为气急说些浑话,惹宋姑娘厌烦,到头来被折腾的还是他。 花展毅权衡跟过去的得失,仅犹豫一瞬,当即决定跟过去。 当个多余的人就当个多余的人吧,他跟过去说不定还能沉砚这个直肠子出主意。 而且…… 他还挺想看看,那家伙到底是怎么谈情说爱的。 花展毅心中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谢沉砚和花展毅两人一前一后往院子的方向走。 还没走到园子,谢沉砚就看到最不想看到了常欢。 今日金秋宴,由徐家做东,宴请的都是陈郡的达官显贵。 花家是陈郡内最显贵的官宦人家,许家的第一张请帖就是送到花家。 而谢家有五个姑娘,每个姑娘嫁的都是各州府赫赫有名的人家,尤其谢家大姑娘,还当了王妃,谢家虽然因为筹军饷之事一时落魄,但在陈郡的影响力仍旧不容小觑。 至于常家,常家在陈郡有三间赌坊,在汴京和其他地方也开有赌坊,算得上巨贾,自然也在被邀请之列。 谢沉砚以往参加各种宴会,乍一看到常欢,心中顿时生出一阵厌烦和仇视。 他停下脚步,直勾勾地瞪着常欢。 赶过来的花展毅顺着谢沉砚的目光,也看到了带着几个人鬼鬼祟祟的常欢。 花展毅扭头打量谢沉砚的脸色,看到好友脸上怒火熊熊燃烧,好意开口提醒。 “你别乱来,这里是许家,要是常欢在许家出事,会给许家带来麻烦的!” 谢沉砚眉眼流露出一股狠厉,几乎是咬牙切齿说道:“找个麻袋套他,拖出许家再打!” 花展毅:“……” 好家伙,跟麻袋过不去了。 花展毅拍了拍谢沉砚的肩膀,好心劝诫:“还是算了,今天这么多人都在,不宜生事。” 然而谢沉砚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自己该怎么报当初自己被常欢套麻袋殴打之仇,怒气冲冲地转身折回后厨。 花展毅无奈叹了口气,见常欢身边只有一个心腹,而这附近也没什么人,便不再阻止谢沉砚。 他心想,反正沉砚跟常欢已经撕破脸,今天不将常欢打一顿,改天也会打人家一顿。 反正都是要挨打,早几天和晚几天也没什么区别。 第97章 异常 谢沉砚跑到后厨偷偷顺了个麻袋,拿着麻袋摸到常欢身后。 常欢的目标在宋南烛身上,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谢沉砚。 宋南烛姐妹俩跟着许佳慧没逛多久,就有个侍女走过来叫她,说是父亲找她有事情要交代。 许佳慧看到侍女穿着自家的衣裳,但自己又没见过这人,心中有些疑惑,开口询问道:“你是哪个院的,之前做什么,我怎么没见过你?” 许佳慧这么一问,宋南烛心中也生出了几分警惕。 只见侍女低着头,掐着嗓音答道:“回小姐,我之前是在厨房干粗活,今天来的客人多,才被指到席间做事。” 许家是陈郡首富,家里仆妇下人何止百人,就连厨房都有好几个,许佳慧也不可能人人都见过,侍女的解释听起来没有什么问题。 但宋南烛却却发现了异常之处。 宋南烛因为常年不得宋母看顾,院子里的小厮和侍女都是自己管的,加上宋父常年带她做生意,在处理人情世故这一方面不说圆滑,却也十分得心应手。 刚才跟着母亲一路走过来,看到不少下人,无论是粗使的老妈子,还是端茶倒水的侍女,都是规规矩矩的。 但眼前这个却好像不太懂规矩。 明明是一个厨房干粗活的,跟府里小姐说话的时候却没有自称奴婢,虽然低着头,但听着语气看着神情可没有半分恭敬。 而且…… 这人身量很高,身架看着也比普通侍女大的多,肩膀宽阔,腰身又粗,身上还透出有一种说不上来多危险,但是却很渗人的感觉,根本不像一名侍女。 宋南烛之前多次遇险,长了不少教训,对于反常之事开始抱着几分警惕。 她没有立刻跟侍女离开,还是找了个借口。 “刚才我不小心弄脏了衣裳,穿着一身脏衣裳去见父亲着实不妥,你等我先去换一身衣裳再跟你过去。” 此话一出,站在宋南烛身边的宋南姝和许佳慧都是一脸诧异。 弄脏了衣裳?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她们都没有发现? 两人正欲开口询问,宋南烛忽然用力抓住两人的胳膊,幅度轻微的摇了摇头。 宋南姝和许佳慧都不是愚笨的人,看到宋南烛一脸凝重,很快就反应过来眼前的侍女有问题。 两人目光巡视一圈周围,发现这附近没什么人,顿时噤了声。 侍女低着头,没有看到宋南烛的动作,更没有看到宋南烛脸上的表情,只是一个劲的催促。 “宋老爷催得急,宋大姑娘还是别换衣裳了,先跟我来吧,衣裳待会回来后再换也不迟。” 话音落,宋南烛当即冷哼一声,开口嘲讽。 “都说这许家是陈郡首富,是最气派最有规矩的人家,我看徒有虚名罢了,许姑娘,你家的下人有没有好好教过,懂不懂规矩,若是你们家教不会下人规矩,可以把人送到我们宋家,我可以让家里的管家帮你们家好好调教下人。” 许佳慧意识到宋南烛是在故意找茬,快速接上宋南烛的话,佯装动怒。 “你个粗使丫头怎么回事,你们管事的没教你过规矩吗,客人说话竟然还敢顶嘴,是不是不想干了!” 侍女立刻把头埋的更低了:“宋大姑娘对不起,我这就带你过去换衣裳。” 许佳慧还欲说什么,宋南烛再次冲她轻轻摇了摇头,无声的念出“叫人”两个字,而后对着侍女道:“还不赶紧带路!” 说完径直走到前面。 侍女见状,也快步走过去,在前面带路。 落在后头的宋南姝和许佳慧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慌张,等到宋南烛和侍女走远,才迅速跑去叫人。 宋南烛跟着侍女一路往前,在经过一个拐角时,趁着前面的侍女不注意,转身撒腿就跑。 前边的侍女听到动静,猛的回头,看到宋南烛跑来,脸上露出阴鸷的表情,二话不说追过去。 …… 另一边,谢沉砚摸到常欢身后,正打算一个翻身过去,两掌劈晕常欢和他身边的心腹,忽然听到常欢跟心腹窃窃私语。 “你说暗影得手了吗?”是常欢的声音。 旁边的心腹压低声音回答:“小二爷别急,再等一会儿,等暗影大人得手后会给咱们信号的,到时候咱们再放火也不迟。” “外边的人手都准备好了吗?” “小二爷放心,外边的人是小人亲自安排的,等暗影大人把宋南烛带出去,咱们的人立刻把她带出城。” 谢沉砚听完两人的对话,脸色大变。 也不管是否再套常欢麻袋,丢开手里的麻袋,转身朝着园子里跑。 一直跟在他后面的花展毅反应慢一步,等他回过神来,谢沉砚已经不见了踪影。 花展毅心下一沉,看了一眼谢沉砚离开的方向,又皱着眉盯着眼前鬼鬼祟祟的常欢。 最终没有选择跟随谢沉砚,而是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常欢身上。 宋姑娘那边有沉砚就够了,他又不会武,过去直拍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在这里看着常欢,房子常欢做坏事。 花展毅清了清嗓子,气沉丹田,大喊一声:“小二爷也好巧,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常欢本来就做贼心虚,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顿时吓了一跳,回头看到一脸笑意盈盈的花展毅,脸色黑一阵白一阵。 他不知道花展毅有没有听到自己的话,不欲与花展毅纠缠,转身就想走。 花展毅防着他去放火,哪能让他这么轻易离开,当即跟上去,笑着跟他勾肩搭背。 “小二爷别走,我有话要跟你说。” 常欢没好气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花展毅没话找话:“怎么会没有话说?我正想请教一下小二爷,到底是用什么法子让谢沉砚栽这么大的跟头,我认识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被人耍的这么狼狈,小二爷你教教我,等以后这家伙再嘴贱,我就用这法子对付他!” 常欢还记挂着放火引起骚乱,见花展毅像牛皮糖似的缠上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当即忍不住了,直接动手推开花展毅。 花展毅半点没有防备,一推就倒。 还没等常欢抽身离开,花展毅就开始放声哀嚎。 “哎哟,我的腿!常欢我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竟然对我下那么重的手,是想废了我的腿吗!” 花展毅这么一闹,很快吸引周围人的注意力。 不少人开始围过来看热闹。 常欢不欲理会花展毅,想无视花展毅离开,花展毅却麻溜爬过来抱住他的腿,嚷嚷着要他给个公道。 第98章 获救 这边花展毅绊住了常欢,那边谢沉砚还没跑到院子里,就看到一个侍女打扮的人搀着昏过去的宋南烛往后门走。 谢沉砚一颗心揪紧,急迅冲过去,对着扮成侍女的暗影悍然出拳。 暗影听到脚步声,下意识回头,看到拳头朝自己袭来,赶紧推开宋南烛,伸出双臂抵挡。 谢沉砚眼见宋南烛就要摔到地上,赶紧收回拳头,转身抓住宋南烛的胳膊,把人拉到自己怀里。 不过一招工夫,许府的小厮拿着棍棒从四面八方围过来,为首的许佳慧大喊:“快上!别让那人跑了!” 暗影心道不妙,不敢恋战,攀着身边树翻过围墙,身影当即消失在谢沉砚视线中。 谢沉砚不欲追赶,他搂着宋南烛,满心满眼的关切。 “南烛,你怎么样了?能听到我说话吗?” 宋南烛中了暗影的迷药,已经失去了意识,自然听不到谢沉砚说话。 谢沉砚又掐了一会儿宋南烛的人中,宋南烛仍醒不过来,他急忙抱起宋南烛,跑到许佳慧身边,腾出一只手抓住许佳慧,急切道:“快叫大夫!” 许佳慧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敢含糊,赶紧命身边的下人去找大夫。 谢沉砚抱着宋南烛跑到一间厢房。 园子里的动静闹得很大,好些在后院吃茶闲谈的女眷都听到了动静,也看到了谢沉砚抱着一个姑娘跑进厢房。 因为宋南烛处于昏迷当中,而谢沉砚抱着宋南烛时,宋南烛的脸埋在谢沉砚怀中,是以一路跑过来,没人看到宋南烛的正脸。 谢沉砚把宋南烛放到床上,转身看到屋子里挤进许多妇人和姑娘,忽然意识到这些人都是来看戏的,当即沉下一张脸,开始赶人。 “看什么看,再看小爷把你们眼珠子都挖出来!” 众人都知道陈郡小霸王的威名,清楚这个混世魔王是真的不把她们放在眼里,虽很好奇宋南烛的身份,但都不敢继续再待在屋子里,生怕小霸王对她们动手。 一众女眷被谢沉砚赶出屋子,却没有就此散去,而是守在屋子外边碎嘴说闲话。 “方才我听到园子里闹出好大的动静,你们谁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听说方才混进了一个偷东西的小贼。” “你们看到刚刚谢沉砚怀里的那个人是谁了吗?” “不知道,我只看到那人穿着一件蓝色的衣裳,看着很是寒酸。” “那个姑娘该不会是谁家的侍女吧?没想到谢沉砚自诩尊贵,竟然会看上一个侍女。” “那个侍女也真是够倒霉的,竟然被谢沉砚给看上了,就那小身子板,还不得被谢沉砚给折腾死!” “这个说不准,虽然谢沉砚这个人不怎么样,但架势还是一顶一的,那女人说不定是看上了谢家的权势,才故意勾引谢沉砚。” “不会吧?” “这有什么,那些下贱胚子为了往上爬,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 你一句我一句。 好事者纷纷猜测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一会儿工夫,关于谢沉砚陌生姑娘的风言风语在女眷的圈子里迅速传播。 短短一刻钟时间,就已经衍生出十几个关于陈郡小霸王和柔软小白花的爱恨情仇。 当事人宋南烛和谢沉砚毫不知情。 许佳慧眼见屋子外面围着越来越多人,担心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赶紧支使侍女把自己母亲叫来,先是把屋子外的女眷劝走,又叫人去通知宋父和宋母。 屋外,宋父和听到许府的家人来报,说是自己女儿遇到歹徒,险些被歹徒带走,现如今一紧昏了过去,被吓得险些站不住,站稳之后赶紧往厢房跑。 而宋母许府侍女口中听说大女儿的事,立刻让心腹老妈子去找小女儿宋南姝,带宋南姝回家,自己则黑着一张脸,怒气冲冲赶往厢房。 宋父和宋母赶到后院的厢房时,厢房外的人都散了。 夫妻俩看到对方,心思各异。 宋父刚想交代妻子几句话,宋母给他甩了个脸色,而后推开厢房走了进去。 屋子内大夫已经来了,正在给宋南烛把脉。 宋南烛床边站着谢沉砚和许佳慧,以及宋南姝。 宋母一眼就看到了小女儿南姝,也不管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宋南烛,走过去一把攥住宋南姝的胳膊,关切道:“南姝,你跟房妈妈先回家。” 宋南姝哪肯离开,当即开始闹起来。 “我不回去,刚才是姐姐救了我,我要去看姐姐,就算回家,也要带姐姐一块回去!” 宋母沉着脸教训小女儿:“南姝听话,这件事非同小可,你一个不小心会坏了你的名声,你听母亲的话,先回家等消息。” 如果宋南姝七天前没听到父亲和母亲的对话,说不定就乖乖听话了,但她听到了父亲和母亲的对话,知道母亲心中十分厌恶姐姐,若是她真的离开,留母亲在这儿,母亲不知道会对姐姐做出什么事。 她当即躲到宋父身后,紧紧抓住宋父的胳膊,半是撒娇半是恳求。 “父亲,我不想回去,我要在这里守着姐姐。” 宋父自然是站在两个女儿这边,他伸出一只手护着小女儿,小声安慰小女儿:“没事,既然你不想回去,那就不回去。” 宋母看到父女俩都在跟自己作对,一张脸黑了又白,白了又黑,想要当场发作,却又顾忌有外人在场,不敢把场面闹得太难看。 她快步走到宋父面前,想越过宋父,把小女儿拉回去。 “南姝别闹了,听母亲的话先回家。” 宋南姝不肯乖乖听话,左右闪躲。 在一旁等待大夫看诊结果的谢沉砚和许佳慧见到这一幕,心中不约而同生出几分疑惑。 ——这宋家夫人怎么回事,自己的大女儿如今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生死未卜,她不关心大女儿,怎么反倒更关心大女儿。 眼见母女俩的争执越闹越厉害,谢沉砚拿胳膊撞了一下许佳慧,示意许佳慧出面阻止。 许佳慧当即会意,走上前两步,开始劝诫宋母。 “宋夫人,您就让宋二姑娘留下来了,方才我们逛园子的时候,不知从哪突然冒出一个歹人,若不是宋大姑娘激灵,给我跟宋二姑娘制造逃跑的机会,现在躺在床上的就是我跟宋二姑娘,宋二姑娘关心姐姐安危,您就让她留下来吧。” 听到许佳慧说是宋南烛救了小女儿,宋母脸色稍霁,不再继续动手拉着宋南姝。 宋南姝松了一口气,向许佳慧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第99章 母女 一场闹剧还没开始,就已平息,宋父松了口气。 他走到床边,等大夫把脉结束,担忧地问道:“大夫,我女儿怎么样了?” 胡子花白的大夫答道:“这位老爷放心,姑娘并无大碍,只是吸入了一些迷药,外加受到一点儿惊吓。” 说完,老大夫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天青色的小瓷瓶,把瓷瓶放在宋南烛鼻尖。 众人之间宋南烛皱了会儿眉,而后幽幽睁开眼睛。 宋南烛的记忆还停留在昏迷之前,睁眼看到一屋子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到父亲迫不及待问道:“南烛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宋南烛撑着身子坐起来,对着宋父摇了摇头,而后目光落在站在屋子中央的宋母身上。 声音不自觉压低几分:“母亲。” 宋母看都不看宋南烛,走到宋南姝身边拉起宋南姝的手,冷淡道:“她醒了,这下你放心了吧,你先跟房妈妈回家,这里交给父亲和母亲。” 谢沉砚和许佳慧皆觉惊讶。 哪有这样当人母亲的,大女儿才刚从昏迷中苏醒,她不关心大女儿,反倒去关心小女儿,搞得好像受伤的是小女儿一样。 宋南姝看到姐姐平安醒来,紧绷的心终于落地。 她还想再待一会儿,可宋母并不想让她久待,抓着她胳膊的手用上了七分劲,把她胳膊抓得生疼。 宋南姝知道待不下去了,要是再待下去,母亲还不知道会说出些什么。 这里是许家,不是自己家,要是母亲在这里发作,姐姐该有多难堪。 宋南姝不敢久待,反手挽上宋母胳膊,小心试探。 “母亲,那咱们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回去害怕。” 宋母不欲离开,可宋南姝又撒了会儿娇,直说自己害怕,说歹人还可能会再回来。 她这么一说,宋母也担心小女儿回家途中遇到意外。 终于,宋母狠狠瞪了宋南烛一眼,那目光跟看仇人似的,恨不得将宋南烛活剐了。这是在许家,宋母已经算是收敛了,但她的目光还是让谢沉砚和许佳慧心惊。 这宋母怎么这样看着宋南烛,难不成是恶毒后母? 宋母带着宋南姝离开,宋父置之不理,开口询问:“南烛,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宋南烛把方才发生的事一一道来,宋南烛说完,许佳慧接上话,特意点明自己看到谢沉砚救了宋南烛。 许佳慧的话说完,宋南烛和宋父不约而同皱起了眉头,这才发现原来谢沉砚一直在屋子里。 谢沉砚坦然接受两人的目光,而后把自己偶然路过园子,看到歹人对宋南烛想要绑架宋南烛,自己跟歹徒大战三百回合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听完谢沉砚的话,宋南烛和宋父表情复杂。 宋南烛心里尤其不是滋味。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每次见谢沉砚,不是自己遇到危险,就是谢沉砚遇到危险,不是谢沉砚来救自己,就是自己要去救谢沉砚。 要说是巧合,未免巧合过头了。 要说是谢沉砚故意做局,那也不可能。 还有自己之前隔三差五就梦到谢沉砚,难不成自己跟谢沉砚真的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可对着谢沉砚这张脸,听到谢沉砚说的每句话,她都不太舒坦。 宋南烛越想越想不通,为什么谢沉砚每次都能在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刻及时出现,心中隐隐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却又不敢确定。 相较于宋南烛的疑惑,宋父想的就比较简单。 他并不知道宋南烛经常梦到谢沉砚,更不知道谢沉砚也经常梦到宋南烛,他只知道每次自己女儿遇险,这个谢沉砚都能及时出现。 如果说谢沉砚一直派人跟踪女儿,感觉不太可能,因为女儿第一次遇险的时候,宋家才刚搬来陈郡没几天,谢沉砚根本不可能认识女儿。 还有后来女儿被苍溪山的山贼掳上山,以及不久前女儿落水,这些都是巧合,就算谢沉砚跟踪女儿,也不可能一直跟在女儿身边。 女儿每次遇险都能碰上谢沉砚,那就说明女儿跟谢沉砚有缘。 可宋父回想起谢沉砚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当即打了个激灵。 就算自己的女儿跟谢沉砚当真有缘,那也是孽缘。 他也不可能把女儿嫁给这个嘴贱至极的混世魔王,得赶紧想法子,斩断两人之间的孽缘。 思及此,宋父一刻都不想看到女儿跟谢沉砚同处一个空间。 赶紧道:“南烛,既然你已无碍,那咱们先回去吧,不要在这里叨扰人家了。” 说完,对着谢沉砚说道:“谢少爷,你救了小女,老夫十分感激,只是眼下小女受了惊吓,还是先回家静养,等改日老夫定携厚礼登门拜谢。” 此话一出,谢沉砚觉得十分耳熟,不由得在心里啧啧感慨。 这个宋老头跟宋南烛不愧是亲生父女,说的话,以及说话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他谢家如今虽然一时窘迫,但也不稀罕什么礼物,若是真要感谢,倒是把女儿许给他啊。 那些话本上不都说了,救命之恩应该以身相许,他这都救了宋南烛多少回,宋老头怎么就是不把女儿许给他呢? 谢沉砚心里是这么想的,但鉴于自己之前吃过不少口无遮拦的亏,也不敢把心里的想法直愣愣说出来,而是学着花展毅的谦虚,笑着说道:“我不过是随手为之,伯父不必记挂在心上,只要南烛没事就好。” 宋父是知道谢沉砚这个人嘴巴有多坏的,乍一看到谢沉砚这么有礼貌,一时间有些纳闷。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谢沉砚吗? 怎么跟花太守家的少爷花展毅有些相似? 莫不是这个谢沉砚跟花展毅待久了,身上也沾染了花展毅的书卷气,难不成也要来祸害自己女儿? 越想越惊恐。 宋父一刻也等不下去,赶紧拉着宋南烛起身,就要带着女儿回家。 谢沉砚眼见父女俩要走,忽然想起假扮侍女要带走宋南烛的人,开口欲留下宋父。 “伯父稍等,小侄有话要跟伯父单独说。” 第100章 仇家 这句小侄让众人为之侧目。 屋子里的人除了被请来给宋南烛诊脉的大夫,都是一脸不可置信。 方才那声伯父只当是谢沉砚为数不多的教养吧,但一声小侄是众人万万没想到的。 谢沉砚的自称不是小爷就是本少爷,就算再母亲和亲友面前,也不肯低头,这声小侄倒是新鲜。 谢沉砚浑然不觉自己语出惊人。 他静静等着宋父的回答,眼睛时不时偷瞄站在宋父身后的宋南烛一眼。 宋父本来还有点愣神,见他开始觊觎自己的女儿,瞬间清醒,稍稍侧身,挡住身后的宋南烛,义正言辞道:“谢少爷有什么话不防在这里说。” “叫少爷多见外,伯父还是叫我沉砚吧。” 谢沉砚笑着环顾一圈室内,忽然走到宋父身边,探过身子耳语。 “是关于南烛的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方便说。” 宋父还对他贬低自己女儿的话心有余悸,如今听到他再次提起自己的女儿,生怕他再次口出惊人,当着大家的面诋毁女儿的名声。 于是对宋南烛道:“南烛,你先出去等会父亲,父亲跟谢少爷说会儿话就来。” 宋南烛应了声,屋内的许佳慧和收拾好药箱的大夫也很识趣,跟着宋南烛一并出了屋子。 直到宋南烛关上屋子的门,屋子里只剩谢沉砚跟宋父,谢沉砚放心打开天窗说亮话。 “伯父,小侄斗胆问一句,南烛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又或者咱们宋家得罪了什么人?” 谢沉砚口中的伯父和小侄宋父都能听进去,但他的这声南烛和咱们宋家就听不进去了。 什么南烛,什么咱们宋家,搞得好像他跟自己女儿有多亲密,跟宋家有什么关系似的。 宋父没有回答谢沉砚的问题,而是先纠正谢沉砚的话。 “谢少爷,您跟南烛的关系好像没有好到直接喊名字,还有,是我们宋家,不是咱们宋家,您是谢家的少爷,我们宋家可高攀不上。” 谢沉砚心想,还分什么你我,反正迟早是一家人,南烛迟早是他的媳妇。 想是这么想,却不敢这么说。 之前他看花展毅撩拨姑娘,那家伙从来不会当着姑娘家长辈的面直愣愣说这种话。 用花展毅的歪理说,在姑娘面前说情话,立下海誓山盟,那叫情趣,在姑娘家长辈面前说情话,立下海誓山盟,大多数结果都是被人家长辈用大棒子打出门。 谢沉砚想了想宋父之前敌视自己的态度,还是决定要委婉。 “这时候伯父就别计较这个了,还是先回答我的问题,这个问题事关南烛的安危。” 听到事关女儿的安危,虽然宋父虽然不悦,但还是把心中的情绪都压下去了。 答道:“我们家南烛一直老老实实待在家,且待人和善,不可能会跟什么人结仇。” “那宋家呢?宋家是不是有什么生意场上的对手?” 宋父蹙眉沉思片刻,严肃道:“你怀疑是宋家生意场上对手对南烛下手?”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谢沉砚往宋父身边挪一步,拉近跟宋父之间的距离,说出自己心里的猜测,“我之前听到要害南烛的人说,要把南烛带出城,而且就前两次南烛遇到山贼,山贼却没有取她性命,也没有谋财的打算,显然是另有打算。” 顿了顿,接着说:“伯父,我跟您透露一句,常家跟苍溪山的山贼其实还通着气,而且常家在汴京有靠山,伯父您也想想,在汴京有没有什么仇家。” 听完谢沉砚这番话,宋父起初还在思考宋家到底得罪了什么人,然而越想神色越凝重。 若真是因为他做生意的时候得罪了什么人,那仇家也该冲着他来才对,而不是三番两次对南烛下手。 汴京…… 难不成是之前在姑苏打听南烛身世的那群汴京人,他为了躲避那群人搬到陈郡,如今他们竟追到这儿了吗? 谢沉砚原本还想跟宋父商讨一下,看到底是什么人想对宋南烛动手,但他看到宋父脸上的了然和惊惧,顿时就明白了。 看来他这老丈人想到到底是谁要害他媳妇了。 当即又往宋父身边凑了一步,迫不及待询问。 “伯父是想到什么了吗?” 宋父心中明明有了猜测,却闭口不提。 “我做生意这么多年,难免会触动别人的利益,得罪一些人,一时半会儿我怎么可能想得出来。” 完全是在撒谎。 谢沉砚以为他是觉得家丑不可外扬,立刻拍起胸脯保证。 “伯父你放心,我是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事关南烛的安危,可不能马虎。” 宋父当然知道这件事关乎南烛的安危,虽然这个谢沉砚看着很关心南烛,但这件事不仅关乎南烛的安危,更关乎南烛的身世,且牵扯甚广,他不能也不敢让谢沉砚知道。 宋父应付说道:“一时半会儿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你容我回去想想。” 谢沉砚知道宋父不会轻易把家丑说出来,也不勉强,反正无论宋父说不说,他都可以从常欢哪那里套到消息。 他跟常欢之间还有老账没算,正好跟南烛的事一块结算。 他就不相信,常欢的嘴巴能硬过他的拳头。 谢沉砚心中有了计较,也不勉强宋父一定要说出来,而是给了宋父一个台阶。 “那伯父回家慢慢想,等什么时候理出个头绪再派人知会小侄一声,说不定小侄还能帮上一二。” 宋父敷衍道:“谢少爷费心了。” 谢沉砚重申:“什么谢少爷,多见外,伯父还是叫我沉砚吧。” 宋父嘴角抽了抽,沉砚二字就在嘴边,但说出口还是那句谢少爷。 谢沉砚也不急着让宋父改称呼,反正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跟宋父磨下去,他就不相信,这小老头能一直改开口。 两人心中各有思量打算。 不多时,两人从房间里走出来。 一直在外边等候的宋南烛和许佳慧虽好奇他们说了什么,但也知道他们既然要避开自己,那就说明有避开耳目的理由,就算问也问不出来。 第101章 发作 宋父带着宋南烛回家。 谢沉砚在原地目送他们一会儿,想等这对父女走远了他再偷偷跟上去。 虽然现在那什么暗影跑了,但谁也不知道暗影什么时候会再冒出来。 他虽然只跟那个暗影交过一次手,不清楚他的底细,但也大略知道此人身手不凡,不然是揭不下他一拳的。 就凭宋父跟宋家那几个人,如果暗影强行动手,他们根本就不是暗影的对手。 他一路送他们回去,如果出现什么意外,也好及时出手,以免酿成大祸。 眼看着时机差不多了,自己该跟上去了。 忽然,听到许佳慧的声音。 “谢沉砚。” 他回过头,看到许佳慧一脸玩味,顿时冷下脸。 “有事说事,小爷还有事要忙,没工夫跟你闲谈。” 许佳慧曾是花展毅的红颜知己之一,也谢沉砚托花展毅请的帮手,许佳慧今天的任务是从宋南姝口中套出关于宋南烛跟她那订了婚的竹马之间的往事。 谢沉砚和花展毅合计,想要打听出来宋南烛的旧情,直接问宋南烛本人是不可行的。 而且这种儿女私情,宋南烛的长辈未必会知道,最有可能知道的就是宋南烛的妹妹。 许佳慧本来已经跟宋南姝打好关系,还没开始问,就出了宋南烛险些被人掳走的事。 谢沉砚语气不耐,许佳慧也没有计较。 都是从小生活在陈郡,他很清楚谢沉砚的脾气,别说是对她,就是对他父亲母亲,还有花展毅这个好友都没有半分好语气。 刚才他自称侄儿,肯定也是看在宋南烛的面子上,如今宋南烛离开了,这家伙语气又恢复成原样,倒也正常。 许佳慧本想打趣谢沉砚一句,看到谢沉砚跟头狼狗一样龇牙,打趣的话不敢出口,而是从袖子里拿出根形质普通的流云簪。 簪子上并无金银珠宝点缀装饰,甚至还有些磨损,看得出簪子主人已经使用很长时间了。 谢沉砚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宋南烛的簪子。 之前他每次救宋南烛,都看到宋南烛带着这根簪子,哪怕宋南烛为了还他人情,把自己值钱的珠宝首饰都送到茶楼,也还是留下了这根簪子。 这说明这根簪子对宋南烛来说非常重要,要不然她也不可能天天戴着。 许佳慧把簪子递给谢沉砚,缓缓道:“你要我问的事我暂时还没问出来,这根簪子是宋大姑娘的,我刚才在地上捡到想还给她,但是忘了,你看你有没有空拿去还给她。” 谢沉砚接过三次,对许佳慧的语气好了许多。 “谢了,还是我拿去给她吧。” 许佳慧但笑。 像是簪子这种贴身之物,若是不慎遗失被人捡到,当然是一个姑娘拿去还比较方便。 但她管谢沉砚对宋大姑娘的态度,刚才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在人家身上,为了宋大姑娘,竟能收敛身上的戾气,属实是真爱无疑了。 好不容易有人能管住陈郡小霸王,她当然乐得看小霸王究竟是如何从狼狗被人驯服成奶狗。 至于为什么不是人。 谢沉砚这家伙根本不配当人。 谢沉砚不知道许佳慧在想什么,接过簪子那一刻,他心里想的是待会儿自己跟上去的时候,就算被宋父发现,可以拿这根簪子当成理由,证明自己不是偷偷跟踪,而是光明正大的还簪子。 他拿着簪子就往宋父和宋南烛离开的方向。 宋府的马车停在许家的西侧门,谢沉砚跑得快,等他跑到西侧门的时候,宋父和宋南烛也才刚到。 之前嚷嚷着要带宋南姝回家的宋母因为马车前轴断了,车夫还在修马车,还在门口等着。 这会儿来许家赴宴的宾客都还散,只有宋家一家提前离席。 宋母看到宋南烛跟着宋父出门,门口还没有许家小厮跟侍女,心里的火气再也压制不住,当场发作。 “小贱人你干的好事!” 宋南烛知道母亲是指今天的事。 来赴宴之前,父亲就跟她说过,许家的金秋宴十分重要,是宋家在陈郡扬名的大好机会,说这次是全家一起出门,让她打扮的隆重一点,好给宋家长脸。 宋南烛听说全家一起出门的时候,还很开心,毕竟这么多年,她能跟父亲母亲还有妹妹一块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次跟母亲一块出门,说明母亲对她的态度有了些许转变,或许是个垃圾母女情分的好机会。 为了跟母亲一块出门,她特地将自己往素净的方向打扮——母亲盘算着给妹妹定婆家,且母亲一贯不喜欢她抢妹妹的风头,她穿的越素,打扮得越普通,就越能衬托出妹妹。 后来出了门,母亲看着她的时候虽然也有点不开心,但好歹没跟之前一样开口就骂。 她还以为今天母亲不会再生自己的气了,却没想到后来出了意外,毁了母亲心心念念的金秋宴。 宋南烛心里愧疚,不由自主垂下头颅,声若蚊呐。 “母亲对不起。” 宋母不管不顾,冲上来一巴掌扇在宋南烛脸上。 “啪”的一声响。 躲在暗处的谢沉砚看呆了。 看到宋南烛挨打,他心里生出一团怒火,刚准备冲上去替宋南烛讨回公道,就看到宋父一把抓住宋母的手。 “柳如是你干什么!” 宋母面目狰狞:“干什么,我要她死!” “你疯了吗,今天的错不在南烛,何况南烛还保护了南姝,若不是南烛,只怕南姝也要遭殃!” 一直站在宋母旁边,被宋母的一巴掌震惊,才反应过来的宋南姝也赶紧抱住宋母的胳膊。 “母亲,是姐姐保护了我!” 宋母睁大眼睛,嘲讽地着重咬字:“南姝别傻了。要不是这个小贱人,你根本不可能遇到这种事!那个人明明是冲着她来的,到头来你竟还感谢她救了你?” 说话间,有许府的下人往西侧门方向走。 宋父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有人来了,压下心中的火气,同时压低声音。 “你嚷嚷什么,难道你想在这里跟我争执?” 宋南姝也赶紧道:“母亲别说了,让人看笑话。” 宋母不依不饶:“笑话?什么是笑话?我和我的女儿才是笑话!” “柳如是,你清醒一点,这里是许家,难道你想在让别人看看宋家的家教,让别人觉得宋家女儿不堪,让南姝一辈子都嫁不出去吗!” 第102章 报复 一句话成功拿捏了宋母的七寸和命门。 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宋母如何发疯,只要提到小女儿宋南姝,她或多或少都会冷静一点,就好像是在水里疯狂挣扎的人终于抓住水面上的浮板。 宋母原本并不答应跟宋南烛一块出门,是宋父提醒她,这次金秋宴是个为女儿择婿的好机会,她为了小女儿,才勉为其难同意一块出门。 后来宋南烛出事,被谢沉砚抱进厢房,被那么多女眷看到嚼舌根,宋母离开的时候就听到不少人在议论谢沉砚胆大,议论勾引谢沉砚的女人不知廉耻,竟然当众搂搂抱抱。 宋母气得脸都绿了。 在这种场合,若是一个姑娘的名声毁了,相当于全家姑娘的名声都毁了。 若是宋南烛这个小杂种小贱人毁了南姝的名声,那她就是拼着跟丈夫翻脸,也要把这个祸害赶出家门! 宋母越想,看宋南烛的眼神越怨毒。 宋南烛垂着头颅默不作声。 藏在暗处的谢沉砚看到这一幕,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刚才那一巴掌那么响亮,看着都疼,那个柳如是肯定是个恶毒后母,早晚他要找个机会收拾她,替南烛出口气。 宋老头真没用,连自己的女人都管不了,南烛在宋家肯定很不好过,他得尽快帮男主脱离苦海才是。 宋南烛也是,在他面前倒是果断决绝,怎么在恶毒后母面前大气都不敢喘,英勇无畏的宋南烛哪去了,就仗着他的喜欢有恃无恐。 谢沉砚想走出去教训一下宋母,但又怕待会宋父不让自己跟着,怕打草惊暗影,就这么寸步不离地守着宋南烛。 宋母又骂了几句,终于等到车夫把马车修好,才带着小女儿上了马车。 耳边终于清净,宋父才把目光投向大女儿宋南烛,满心满眼愧疚和无奈。 他伸出手,心疼地轻抚宋南烛的脸庞,喉咙发紧:“南烛,疼不疼。” 宋南烛笑着摇了摇头。 心痛较身体的痛楚更甚,脸上的火辣算不了什么。 宋父拍了拍她肩膀,徒劳地安慰她。 “你母亲只是还没想开,迟早有一天她会想开的。” “嗯。”宋南烛轻轻应了一声。 父女俩共乘一辆马车回家。 谢沉砚一直跟到宋家,看着宋南烛走进家门,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来。 他攥着手里的簪子,犹豫该不该把簪子还给宋南烛。 若是今日还了簪子,下次想见她还得找其他借口。 若是不还……这根簪子看着对她挺重要的,找不到肯定会着急的。 仅迟疑了一刻,谢沉砚当即决定去把簪子还给宋南烛。 见面找什么借口都行,但簪子只有一支,他不想让宋南烛为了一支簪子懊恼叹息。 谢沉砚摸到宋家后院的围墙,大概估摸出宋南烛住的院子,攀着围墙翻进去。 宋家是两进院落,谢沉砚碰运气摸到了东边的院子,结果没找到宋南烛住的院子,反而看到了宋母。 谢沉砚趴在墙头,手里捏着流云簪,脑海中又浮现宋母面目狰狞地扇宋南烛耳光的场景,一股气从心底冒出来。 他在墙上扣除一块拇指大小的石子,对准宋母的后腿窝掷去。 宋母感觉后腿窝传来尖锐的疼痛,膝盖一软,整个人扑通趴跪到地上。 院子里的仆妇看到当家主母摔了一跤,立即惊慌大喊:“夫人!” 听到宋母惨叫出声,谢沉砚只觉出了一口恶气,痛快得很。 他又趴在墙头看了一会儿,直到众仆妇把宋母扶进屋子里,才转身离去。 从后院的墙头一路摸过去,谢沉砚终于在西边最偏僻的院子看到了宋南烛身边的侍女小环。 他翻下墙头,站在廊道上,琢磨着自己是该偷偷把簪子还回去,还是直接敲门,告诉宋南烛自己来还簪子了。 若是偷偷把簪子还回去,那宋南烛就不知道送簪子的是自己,若是直接敲门,肯定会被宋南烛当成私闯民宅的混混。 谢沉砚左右为难。 他不禁想,若是自己之前没对宋南烛和宋老头说那些混账话,现在敲开宋家大门,宋老头说不定会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客客气气请自己进去。 可他说了那些话,刺激到了宋老头,直到现在,宋老头对他还是带着敌意。 越想越后悔。 假如自己能管好一张嘴,今日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谢沉砚正纠结,忽然听到屋子里一阵动静,还没等他听出来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房间里的窗户忽然打开了。 呆愣在廊道上的谢沉砚毫无防备落入宋南烛眼帘。 微风拂过,骄阳斜映窗口,落在站在窗柩后的少女身上。 身姿窈窕的少女生了一双含水的凤眼,白皙无暇的皮肤透出淡淡的粉色,眼角有一粒殷红的泪痣,小巧挺拔的鼻尖下是一双红色唇瓣,身上穿着打扮虽素净,却能衬得她整个人尤其清雅。 灿若春华,姣如秋月不过如此。 漂亮,让人无可指摘的漂亮,就像是春日里,开得最娇艳的海棠。 谢沉砚有片刻的失神,心里一阵密密麻麻的痒。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到宋南烛时,心中涌动情愫和此时此刻的惊艳无二。 他张了张口,却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有一瞬失声。 宋南烛本想开窗透会气,没曾想窗户一打开就看到了谢沉砚,她微微蹙眉,警惕地看着站在窗外的谢沉砚,语气中带上了轻微敌意。 “谢公子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谢沉砚听出宋南烛话中的质问,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回过神。 “我……我……我不是……”谢沉砚支吾了一会儿才找回理智,“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你在许府掉了一支簪子,我是来给你送簪子的,你家门太难进了,所以我就翻进来了。” 也算解释清了自己为何会在这里出现。 说完,谢沉砚伸手地上一直簪子。 宋南烛看到是自己遗落的流云簪,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头发,只摸到了绢花,没有摸到簪子。 这才相信谢沉砚的话。 第103章 开水 因着一支簪子,宋南烛看向谢沉砚的目光敌意消失了,多了几分歉疚和友好。 “辛苦谢公子这么大老远跑来送簪子了。” 谢沉砚窥见宋南烛情绪的转变,心里像是被太阳曝晒过后的湖面,微微发紧发烫,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放哪。 他竟有些羞于对上少女的目光,罕见的微微低下头,声音放柔放缓。 “我这么大老远过来,不请我喝杯茶吗?” 宋南烛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笑盈盈道:“是南烛失礼了,不知谢公子想喝什么茶,敬亭绿雪、不夜侯、还是天目青顶?” 宋南烛报的茶名谢沉砚一个都没听说过。 在他看来,喝茶跟喝水其实也差不了多少,喝水是用来解渴的,喝茶也是。 他不想承认自己对茶道一窍不通,咧嘴露出一张笑脸,气势豪迈道:“都试试。” 宋南烛愣了愣:“……” 站在宋南烛身边的小环更是腹诽:什么都试试,但这是试菜吗? 谢沉砚浑然不觉自己说错了话,拿着簪子大大咧咧的走进屋子,也不等宋南烛开口,径直走到桌边坐下。 小环刚想开口阻止,就被宋南烛拦住。 宋南烛对着小环摇了摇头,小声道:“备茶。” 小环虽不情愿,却也只能听命,转身走到柜子前打开柜子翻出茶叶。 谢沉砚闯进屋子的时候心里直打鼓,一直在想要是宋南烛开口敢自己出去,自己该用什么理由留下来。 没想到宋南烛没有赶自己,不仅让自己留下来,还让侍女去备茶,一时间心中欢喜跃上眉梢。 谢沉砚沉住了气没有先开口,而是目光灼灼的盯着宋南烛,等小环把茶叶拿过来,他才扭头朝着小环说道:“我跟你们家小姐有话要说,你先出去。” 小环惊愕。 她没听错吧? 这个谢沉砚竟然开口叫她出去? 她要是走了不就留下小姐跟谢沉砚了嘛,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要是被别人看到,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小环极其不愿离开,给自己找了个留下的借口。 “奴婢在这里伺候谢公子茶水。” 谢沉砚静下心来跟宋南烛说些掏心窝子的话,怎么可能留小环在这里碍事碍眼,刚想骂小环多事听不懂人话,忽然想到宋南烛就在自己面前,要是自己骂了她的侍女,肯定会被她厌的。 于是转了话锋:“你放心,我不会占你们家小姐便宜的,我都救过你们家小姐那么多次了,想要占便宜早就占了,还等得到现在?” 话虽如此,小环还是不放心。 宋南烛知道小环是担心谢沉砚会对自己动手,自己会吃亏,心中生出一股暖意,走到小环身边,笑着摸了摸小黄的脑袋,说道:“傻丫头,谢公子不惧生死,多次对我施以援手,他是个正人君子,不会做什么的。” 小环看着宋南烛脸上胸有成竹的笑容,忐忑不安的一颗心缓缓落下,凑到宋南烛耳边小声叮说了一句:“小姐,我就在外边守着,有事一定要大声叫我。” 宋南烛点点头,目送她出门。 等小环关上门,宋南烛转身走到桌边,开始动手给谢沉砚泡茶。 谢沉砚本意不是来喝茶,但看到宋南烛慢条斯理的把茶叶加到杯子里,慢条斯理烧火泡茶,恍惚觉得似乎留下来喝茶也不错。 宋南烛定下心来泡茶,一举一动都透出娴静雅致的气质,加上她人生得极美,泡茶的动作看起来就像一幅仕女图。 谢沉砚看着看着,嘴角不由的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宋南烛泡好了一壶茶,端着茶杯递给谢沉砚。 谢沉砚也不管杯子里泡的是什么茶,接过来一口灌下去。 刚泡好的滚烫茶水,本来是要慢慢品,他却当成解渴凉白开一样。 他灌得太快太急,茶水刚进到嗓子,下一刻,灌进嘴里的茶水尽数吐回杯子。 火辣、酥麻、剧痛。 谢沉砚感觉嘴里像被火烧似的,顿时没了知觉。 他张开嘴,拼命用手扇风,试图用一丝凉风扇走燎烧之感。 宋南烛第一次看到有人牛饮似的喝茶,心绪复杂,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谢沉砚扇了好一会儿的风,嘴里火辣辣的感觉才降下去一点。 他颇为恼怒瞪了宋南烛一眼,大着舌头说道:“为什么是烫的?” 宋南烛莫名其妙,答道:“茶水……本来就是烫的。” 谢沉砚被呛声,一时间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好吧,茶水确实就是烫的。 他问的到底是什么蠢问题…… 谢沉砚尴尬的伸手捂住脸,仿佛只要看不到宋南烛,就不会尴尬一样。 宋南烛不知道他是被烫得太疼,还是在生气,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询问:“谢公子,你还好吗?” 谢沉砚缓缓抬起头,放下手,眨巴眨巴眼睛,依旧大着舌头。 “不太好。” 每说一个字,舌头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眼眶里甚至被疼出了生理性泪水。 宋南烛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觑着谢沉砚可怜兮兮的脸色,嗫嚅道:“那……我拿药来给你涂涂?” 谢沉砚放聪明了,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宋南烛当即走到柜子前,打开柜子最下方的小抽屉,拿出常备的烫伤膏。 走回谢沉砚面前,看着张开嘴等着她上药的谢晨,一时间有些愣神。 她只知道烫伤膏是涂在被烫伤的皮肤上,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傻到把开水往嘴里倒,也不知道这烫伤膏能不能涂进嘴里。 谢沉砚看宋南烛半天不动,嘴里被烫出来的水泡越火辣,伸手拽了拽宋南烛的袖子,声音急切又微弱道:“疼……” 宋南烛心一横,寻思反正都是治疗烫伤的药,就算吃下去,应该也死不了人。 于是乎,她打开烫伤膏,小心翼翼的往谢沉砚嘴里倒。 谢沉砚嘴里的水泡一接触烫伤膏,更加火辣。 但他想着这都是药,忍过这一阵疼就好了。 便不由自主抓住手边能抓的东西——宋南烛的袖子。 宋南烛倒完了药,看到谢沉砚疼得脸色通红,既觉得可怜,又觉得可笑。 脑海中突然想到一句话。 可怜之人必有可笑之处。 第104章 扎心 宋南烛知道自己不该嘲笑受伤的人。 看着龇牙咧嘴的谢沉砚,到底还是尽力忍住了。 谢沉砚喉咙里的火辣灼烧之感逐渐减弱,抬头看到面前忍俊不禁的宋南烛。 少女嘴角嚅着一抹浅浅的笑意,目光柔和似春水,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瞬间,谢沉砚心里砰的一声,炸开了一束焰火,五彩缤纷,心花怒放。 方寸大乱不过如此。 不多时,谢沉砚从怀里拿出簪子,递到宋南烛面前,声音含糊问道。 “这……赞紫……要嘛?” 宋南烛接过簪子,看着簪子的目光中带着失而复得的欣喜,一时间没听清他问的是什么,疑惑道:“谢公子想说什么可以慢慢说。” 谢沉砚也想说清楚,可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嘴里的水泡就燎得他大脑空白,几度失声。 他试了几次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干脆吧杯子里的茶倒出一点儿,等到茶水凉了一点儿,才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上书写。 ——这根簪子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谢沉砚写字惯用狂草,还是连自己都看不懂的狂草,可为了宋南烛能看清楚,他耐着性子一笔一划书写,没漏一笔也没少一划,字迹勉强算得上工整。 宋南烛看着谢沉砚指尖落下的最后一个字,心头浮上些许酸涩,眼波沉寂。 “是啊,很重要,这是母亲送我唯一的生辰礼物。” 谢沉砚顺着宋南烛的话深思,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 躺在床上形容枯槁的妇人泪眼婆娑地望着跪在床前的小女孩,颤颤巍巍的伸手,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根发簪递给女孩,交代女孩今后的为人处事,还没等女孩接过簪子,妇人就咽了气,伸手的手缓缓垂下来,手里的簪子也随之掉落在地。 谢沉砚心中五味杂陈。 虽然他双亲健在,但身边就有个自幼丧母的例子。 花展毅母亲去时,花展毅才三岁,花晚柠还在襁褓之中,他还记得花母弥留之际,父亲母亲带他去花府见花母最后一面,躺在床上了无生气的花母抓着花展毅和花晚柠的手,字句艰难地咬字。 那个时候他还太小,不明白生离死别的含义,只记得所有人都在哭。 各人脸上的悲伤痛苦割裂成无数帧破碎的画面,如今回想,只剩辛酸。 谢沉砚站起身,走到宋南烛身边,伸出手搭上宋南烛肩膀,忍着口腔的火辣辣的痛楚,艰难咬字。 “今后……有……有我……” 宋南烛着实没听到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还没等她仔细琢磨谢沉砚到底是什么意思,谢沉砚用食指沾了沾水,在桌子上书写。 ——我送你更好的簪子 宋南烛这回明白了,合着谢沉砚是在安慰她? 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确实,她也挺可怜的,尤其跟谢沉砚这种自幼被父母千宠万爱呵护长大的人比起来。 别家的儿女,谁不是被父母放在掌心捧着,只有她生下来就被母亲厌恶,长这么大,母亲只送过她一支簪子。 宋南烛知道谢沉砚是好意,但她已经决定跟谢沉砚划清界限,自然不能接受谢沉砚的簪子,当即坦然拒绝。 “不劳谢公子费心了,男子要送出去的簪子,只能送给正妻,南烛已经答应收下别人的簪子,不能再收谢公子的簪子了。” 虽然刚开始各自曲解了对方的意思,但最后思绪莫名回归同一条线上。 谢沉砚呼吸一窒。 脑海中回荡着宋南烛的话。 簪子只能送给正妻,她已经答应收下别人的簪子,答应了要做别人的正妻。 宋南烛脸不红心不跳继续撒谎:“所以……” 后半句宋南烛才开了个头,谢沉砚忽然迅速伸手,捂住宋南烛的嘴,不让她说完接下来的话。 他目光幽怨地等着宋南烛,心里酸溜溜不是滋味。 同时心里大声呐喊:你可别再说了,没一个字是我爱听的。 宋南烛虽然没有说完,但看到谢沉砚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她站起来后退一步,拉开跟谢沉砚的距离,感激道:“谢沉砚多次对南烛施以援手,南烛无以为报,今后谢公子有什么遇得上南烛的地方,只管开口,只要是在南烛能力范围之内,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哪怕南烛豁出性命也一定会办到。” 明明是一番感恩的话,却被她说的要生要死。 谢沉砚越听脸色越黑。 之前救她,都还只是说带礼物登门拜谢,如今却变成了上刀山下油锅。 要是早知道她这么决绝的跟自己撇清关系,他也犯不着巴巴把簪子送过来。 宋南烛还要继续说感激的话,谢沉砚却听不下去了,狠狠瞪了宋南烛一眼,径直越过她出门。 宋南烛松了口气,但同时一股惆怅的情绪涌上心头。 还没等她的气松到底,谢沉砚忽然又折回来。 谢沉砚走到桌边,还是气呼呼的看着宋南烛,没有说话,而是再次伸手沾了点茶水,在桌面书写。 ——想抓你的人随时可能还会再来,感觉不对劲就喊人 明明心中十分不耐和郁闷,手上的字迹却依旧工整。 谢沉砚写完最后一个字,不敢再看宋南烛表情,更不敢听她多说一句话,转身就走。 他可算是知道,语言虽无锋,却比利剑更能伤人。 宋南烛说的每句话每个字,像一只又一只锋利的箭头,狠狠往他心口上扎。 宋南烛眼眸中倒映出桌上的大字,故作冷硬的心肠逐渐变得柔软。 不多时,小环从外面进来,边走边喊:“小姐,谢公子从墙头翻出去了。” “嗯。”宋南烛轻轻应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小环走到宋南烛面前,看到桌上未干的字迹,又抬头看到自己小姐眼中的动容,心中一颤。 不由得开口试探:“小姐,其实我觉得谢公子人挺好的,就是嘴上不饶人。” 宋南烛嘴角勾出一抹连自己都会察觉的笑容,轻声应道:“是啊,他人挺好的。” 说完,过了好一会儿,才叹息似的继续下一句。 “只可惜……” 可惜什么? 小环等了半天没有下文。 宋南烛蓦然张开手掌抹干桌上的茶水,目光重新变得清明坚毅,开口吩咐道:“小环,把茶叶都收起来吧。” 小环心中各种猜测,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 第105章 装聋 谢沉砚憋着一肚子气走回许家。 此时,许家的金秋宴已接近尾声,前来赴宴的宾客都逐一离开。 谢沉砚才猛的想起自己还有事没做,赶紧往园子里跑。 看到花展毅待在园子里跟许佳慧说说笑笑,心里憋着的气一股脑涌出来,顿时撒到花展毅身上。 “你……” 然而才开口说了一个字,口腔里的水泡擦破,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于是满胸怒火瞬间熄灭,满脑子只有一个字。 疼! 花展毅看到谢沉砚表情夸张古怪,以为他又在憋什么坏,登时后退几步,伸出双手护在胸前,做出防御的姿势。 “我都等你一个多时辰了,我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不可能一直留着他,是你自己来晚了,不能怪我啊!” 谢沉砚也想怪他,但如今自己开不了口,就算想骂人也骂不出来,只能指着花展毅肝瞪眼。 花展毅也发现谢沉砚的不对劲。 这要是换做平时,这家伙早就喷火了,现在居然能憋这么久不吭声,难不成是转性了? 花展毅胆子壮了几分,上前两步,觑着谢沉砚的脸色小心翼翼询问:“你怎么了?” 谢沉砚不好意思让花展毅知道自己蠢到往嘴里倒一杯开水,烫出了满嘴的水泡,就只是干瞪着不出声。 许佳慧还以为他是顾忌自己在场,不方便说话,便随便找了个借口主动离开。 然而等许佳慧离开了,花展毅再问,他还是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这回花展毅乐了。 也不关心谢沉砚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管他为什么不能说话,只在心里憋笑。 变成哑巴的谢沉砚就跟拔了牙的老虎一样,没有攻击力,还不是任由他拿捏。 为了试探谢沉砚是否真的变成了哑巴,他大着胆子戳谢沉砚的底线。 “怎么不说话?变成哑巴了?舌头被割掉了?” 谢沉砚脸色越来越黑,却始终不说话。 花展毅胆子更大,干脆双手环胸,在谢沉砚身边边打转边感慨。 “你说你,早就劝过你说话要留几分余地,不要把话说那么狠那么绝,这下好了吧,遭报应了吧。” “谢沉砚,其实你变哑巴也有个好处,只要你不开口,宋姑娘应该会把你当人看,这样你的机会又大了几分。” “说真的,你舌头到底怎么了?不会真的被我说中了,被割掉了吧?” “快张嘴让我看看,我还没见过断了一截的舌头。” 话里话外都透着幸灾乐祸。 谢沉砚脸色简直黑如锅底。 什么叫宋姑娘应该会把他当人看,难道他之前不是人吗?这混蛋说的是什么话?! 花展毅还没察觉谢沉砚已经到了忍耐的边缘,继续在谢沉砚理智的弦上反复横跳。 “哎,我忽然想到个主意,你可以把你变哑巴的事告诉宋姑娘,说不定宋姑娘会同情你,他们那些姑娘最是同情心泛滥,出门看到没人要的小猫小狗都会想着带回……” “家”字被谢沉砚一拳打回去。 这一拳虽然只用了七分力道,但对于成日里只知道舞文弄墨,撩拨姑娘的花展毅来说,跟要命似的。 他肩膀哎哟哟倒在地上哀嚎。 “谢沉砚……你……谋杀……亲友……” 一句话支离破碎,像是弥留之际的遗言。 谢沉砚嫌弃地瞥了倒在地上的花展毅一眼,感觉时候差不多了,蹲下身把人扶起来。 目光狠厉地盯着花展毅,大有“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弄死你”的气势。 花展毅也知道自己玩笑过了火,悻悻收声。 他忘了,虎狼的牙虽然被拔了,威胁大大降低,但还有爪子没剪! 花展毅伸手做了个缝住嘴巴的动作,表示自己不会继续再说了,谢沉砚这才收回目光,也收起身上的戾气。 看着花展毅一脸倒霉样,心中轻快了不少。 果然啊,心里有火气就应该及时发泄出来。 谢沉砚回许家是为了找常欢问清楚,到底是奉谁的命,趁乱绑架宋南烛。 如今常欢不在,他待在宋家也没意思。 当即转身离开。 花展毅见他要走,揉了揉胸口,赶紧跟上去。 折腾了将近一天,天色都暗了。 这个时候就算他去找常胜赌坊找常欢,也找不到了。 虽然常欢平时大多数时间都待在杜甫,但一到晚上就会回家,他若贸然闯去常家,指定闯不进去,说不定还会被常家的下人围殴。 无论他今天是否能找到常欢问清楚,答案就摆在那,也不急于一时。 当务之急,还是宋南烛的事。 他保护得了宋南烛一时,却没办法一直贴身跟在宋南烛身边,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回许家的路上,他就为宋南烛的安危想好了后招。 出了许府,谢沉砚把花展毅拉到无人的巷子里,无声的张嘴做口型。 ——你妹妹 花展毅明明看出来了他在说什么,却想着这家伙刚才对自己可是一点都不客气,那一拳打过来,他感觉肋骨都要断了,现在又有事要找他帮忙,他才不干。 花展毅撇撇嘴,摊开手,做无知状:“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谢沉砚只得忍耐着口腔里火辣辣灼烧的痛楚,费劲咬字:“你……妹……妹……” 花展毅仍旧装作听不懂:“什么?大点声,你没有什么?” 谢沉砚不知道他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眼珠子一转,想到了法子。 他拉着花展毅走到一家卖首饰的铺子,也不管铺子里有人没人,径直走到掌柜站着的柜台后。 粗鲁的推开掌柜,把掌柜正在算的账本摊开,私下最后几页没写的空白纸张,夺过掌柜手里的笔。 掌柜本来还在埋头算账,忽然被人一把推开,半天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刚想开口自责二人没规没矩,转头看到是谢沉砚,还未出口的话顿时收声,脸上诚惶诚恐,生怕谢沉砚在对自己做出什么事。 花展毅把掌柜的反应看在眼里,无奈的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交到掌柜手中,叮嘱道:“掌柜的,我们就是借几张纸写几个字而已。” 掌柜的虽然心里不情愿,却也不敢说出半个不字,谄媚的笑着。 谢沉砚丝毫不管掌柜的情绪,手下笔走龙蛇,龙飞凤舞。 第106章 决心 ——要抓南烛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冒出来,找你妹妹帮忙,去宋家住几天,保护好南烛 虽然谢沉砚的字很丑很狂很没有章法,但白纸黑字写得出来,花展毅也没法再装作看不懂。 花展毅跟谢沉砚从小玩到大,一眼就看出来他写什么。 他盯着纸上的狂草,又抬头盯着谢沉砚认真的脸庞,郑重其事道:“这个忙我帮不了。” “我虽然是晚柠的兄长,但你也知道,这丫头八岁之后就不听我话了,你要是想找她帮忙,得自己去说。” 谢沉砚看着花展毅,丝毫没有掩饰眼里的鄙夷。 当兄长当得这么憋屈,恐怕也只有花展毅了。 谢沉砚提笔想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再次提笔在纸上书写。 这回他没有用狂草,而是耐着性子写起了小楷,把在许家发生的事大致写出来,末了辞藻诚恳地请求花晚柠去宋家住上一段时间,保护好宋南烛的安危。 写好信笺,谢沉砚带着信笺到花家,把信笺交到花晚柠手中。 花晚柠一目十行看完纸上的字迹,抬着眼皮打量谢沉砚,有些疑惑他为什么要用纸写出来,而不是直接说出来。 花展毅看出了妹妹眼中了疑惑,凑到花晚柠耳边小声嘀咕。 “他现在说不出话。” 花晚柠第一反应就是谢沉砚终于变成哑巴了,第二反应就是开心,十分的开心。 她嘴角不自觉勾出放肆的笑容,道:“想让我帮忙,可以啊,只要你求我。” 谢沉砚毫不犹豫:“求……你……” 虽然说话断断续续,但态度很是果断。 此话一出,花展毅和花晚柠都愣了愣。 兄妹俩都知道,谢沉砚为了面子,到底可以嘴硬到什么程度,他宁可自己咽下苦果,也不会开口求人。 但如今为了宋南烛,居然开口求人,这可是破天荒第一回。 花晚柠张了张嘴,想像往常一样开口嘲笑他,但笑容里只剩苦涩。 原来一份爱意,真的能让人成长。 她心头飘过一片阴霾,但很快便主动拨开了阴霾,爽朗笑道:“行,既然你都开口求我了,看在咱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就帮你这个忙。” 谢沉砚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当夜,他刚进家门,就看到守在门口的父亲和母亲。 先前谢沉砚被常欢殴打,为了不让父母担心自己脸上的伤,这段时间他一直住在酒楼,却让徽墨回家知会谢母,自己住在花家。 谢母多日不见儿子,本就挂念,尤其听说今天在许家发生的事,巴巴地等着儿子回来。 一看到儿子,就迫不及待拉着儿子的手询问。 “沉砚,今天在许家的是谁家的姑娘,芳龄几许,可许配了人家?” 谢沉砚在酒楼住了好些天,本来想回家收拾衣裳,然后继续回酒楼。 ——酒楼离常胜赌坊较近,更方便他监察赌坊和常欢的动向,只要逮住了常欢,不愁问不出到底是什么人想害宋南烛。 面对谢母的问题,谢沉砚没听明白。 还没等他回答,谢母又绘声绘色把许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描绘出来。 谢母因为身子一直不大爽利,所以近几年很少出门参加宴会,虽然她没去许家的金秋宴,说出来的场景却跟自己亲眼看到一样。 谢沉砚不免觉得惊诧。 乖乖,没想到这才半天工夫,都外边的谣言都传到他跟宋南烛有了孩子,马上要奉子成婚。 他想开口告诫母亲不要偏听偏信这些谣言,结果旁边的谢父冷哼一声,开始泼谢母冷水。 “得了吧,就你儿子那张嘴,哪个瞎了眼的姑娘亏看上他。” 被自己的父亲如此毫不留情的吐槽,谢沉砚既觉气愤,又觉得…… 好像说得挺对。 还等谢沉砚用肢体语言反驳谢父的话,旁边看门的小厮忽然开口。 “老爷,您说错了,是耳聋的姑娘。” 谢沉砚:“……” 谢沉砚狠狠瞪了小厮一眼,小厮悻悻闭嘴,别过脸,不再说话。 谢母才不管别人说什么,在她心目中,无论儿子说什么,儿子都是天底下最好的儿郎,容不得别人诋毁。 “你们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家沉砚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儿。” 她依旧热络地拉着谢沉砚的手,兴致勃勃谈论自己的计划。 “沉砚,不要害羞,你只管告诉母亲那是谁家的姑娘,若你真的喜欢,母亲这就找媒人上门提亲,母亲连聘礼都准备好了,都是母亲压箱底的宝贝,绝不会亏待了那位姑娘。” 提到聘礼,谢沉砚的心思蓦然飘忽。 若是找没人上门提亲,聘礼一定要多送些珠宝首饰,南烛把自己拥有的名贵珠宝首饰都用来换借据了,就剩一支亡母留下的簪子,肯定很缺珠宝首饰。 他有意开口让母亲在聘礼单子上多加点珠宝首饰,可刚一开口,口腔里粘连的皮肉随着他张嘴的动作撕裂开来,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这时,谢母终于察觉到儿子身上不对劲。 以往,每当自己开口跟儿子说话的时候,儿子总是听不到三句话就开始不耐烦。 可今日却一直耐心听着,一句反驳都没有,实在奇怪。 她皱着眉,探过脑袋关切询问:“沉砚,你嘴巴怎么了?” 谢沉砚不好意说自己直接往嘴里到了杯开水,忍着疼,嘴唇一张一翕。 ——喝茶被烫到了 谢母一脸疼惜,恨不得替他受苦:“怎么这么不小心。” 谢沉砚又忍痛做了个嘴型。 ——没事 谢母道:“既然烫到了,那就别说话了,来人!快去找个大夫来个给少爷看看!” 看门小厮听到主母吩咐,立刻蹬蹬蹬跑出门。 谢母拉着谢沉砚进家门,一路上自说自话交代谢沉砚今后娶了媳妇,一定要收收心,好好控制脾气,跟媳妇好好过日子。 以往,谢沉砚只觉母亲说的每句话都罗里吧嗦,一个字都不想听。 如今,他不仅听进了母亲的每句话,还觉得其实母亲说的话还挺有道理的。 倘若此生能娶到宋南烛为妻,他愿意事事以她为先,收敛脾性,当一个能够让人依靠的好丈夫。 第107章 剿匪 当天,谢母到底还是没能从谢沉砚嘴里问出宋南烛的名字,花晚柠收拾好东西,随便找了个借口搬去宋家和宋南烛同住。 过了三天,花展毅一大早就跑到谢家,把还在睡梦中的谢沉砚摇醒。 “谢沉砚,别睡了,要干大事了!” 谢沉砚还在半梦半醒当中,忽然被人吵醒,脸色十分阴沉地等着花展毅,起床气炸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这几天,他一直想回酒楼,但谢母着人把他看得死死的,他出不了门,只好在家待着,让徽墨住进酒楼里,时时刻刻盯着常胜赌坊和常欢的行踪,随时准备翻墙出门套常欢麻袋。 花展毅看到了谢沉砚满脸起床气,心里有些后怕,但想到自己今天是来找谢沉砚做正事的,胆子顿时大了几分,粗着嗓子喊道:“别说了,之前我帮你打听宋姑娘的事,现在已经有眉目了。” 谢沉砚本来还想捞起枕头砸过去,听到花展毅提到宋南烛,心里的火气瞬间消殆干净。 他猛地坐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花展毅,用眼神催促他赶紧说。 花展毅明知道他想听自己说宋南烛的消息,但就是故意吊着他。 “想让我说宋姑娘的事也可以,只是你之前答应过我,只要我帮了你的忙,你就要陪我上苍溪山。” 谢沉砚皱了皱眉,一寻思,自己确实答应过花展毅。 也不含糊,快速动手穿衣裳,主动跑到后院的水井打水上来洗漱。 花展毅看到他动作如此迅速,不由得感慨。 果然这家伙就是见色忘义,他们这么多年的交情,这家伙还是时不时对他动手,但只要一提到宋姑娘,立刻就改变态度。 等谢沉砚洗漱好,连早饭都不吃,拉上花展毅就要出门。 早起的谢母看到儿子这么早出门,想让小厮把他拦下来。 谢沉砚急着想知道关于宋南烛的事,哪能待在家,他有口不能言,当即给花展毅使了个眼神。 花展毅当即会意,把谢母带到一旁,认真忽悠。 “伯母,沉砚不是要去闯祸,他是要去姑娘谈情说爱,您整日把他拘在家里,您哪来的儿媳妇。” 听到这番话,谢母眼睛顿时亮了,一脸兴奋和八卦。 “展毅啊,你跟伯母说说,沉砚看上的到底是哪家姑娘。” 花展毅顿时乐了,以谢沉砚的性格,他还以为谢沉砚早把自己看上宋南烛的事跟家里人说了,没想到他居然能瞒到现在,果然啊,越是喜欢,越是小心翼翼,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 笑道:“伯母,这事沉砚不让我说,你还是等着沉砚亲口跟您说吧。” “你这孩子,还学会卖关子了。” “这事啊,急不来,等到今晚您就知道了。” 谢母顿时喜上眉梢。 等到今晚? 那是不是意味着今天就能成事,明天她就该找媒人上门提亲? 花展毅再接再厉:“所以伯母,您今天就别拦着沉砚了,让他出门把事情办了,您才能早点有儿媳妇,早点抱上大孙子!” “大孙子”三个字在谢母脑海里回荡,把她兴奋得恨不得把这个消息昭告全家。 顿时,不再拦着谢沉砚,而是叮嘱:“沉砚,你跟展毅早去早回啊!” 看到母亲一脸兴奋,谢沉砚顿时有些纳闷,侧身用眼神询问花展毅——你到底跟我母亲说什么了? 花展毅但笑,手里折扇一摇,遮住半边脸,用眼神回应他——秘密! 两人刚出谢府,谢沉砚就迫不及待询问:“快……说……打听……什么……” 花展毅明白,如果自己现在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谢沉砚,这家伙肯定立刻就跑到宋府去找宋南烛,哪能跟他上山剿匪。 于是继续吊着谢沉砚。 “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等上了山我在告诉你,昨天晚上,山上的探子传来消息,今天苍溪山三当家百里铮办喜事,咱们的人会在酒里下药,我父亲已经把陈郡的守备军全调了出去,咱们一定要在今天彻底剿灭苍溪山的山贼!” 听完花展毅的话,谢沉砚人不知翻了个白眼。 虽然说话还不利落,但不妨碍他在心里腹诽。 玩呢,今天上山剿匪那么大的事,你现在才说,怎么不再晚点,等剿匪回来再说,这样他也就不用山上了。 花展毅窥见谢沉砚的表情,也知道自己此刻才过来跟谢沉砚说剿匪的事,确实有点仓促,可他也没办法。 他昨晚收到消息,忙活一整夜调兵,没有工夫特地跑来谢府,直到今早事情都安排妥当,才腾出空来找谢沉砚。 花展毅只当看不见谢沉砚脸上的抱怨,继续说道:“山上传来消息,山上的探子会接应我们,手上绑有红绳的是自己人,你待会可别误伤了。” 谢沉砚又犯了个白眼,表示自己知道了。 两人快马加鞭赶出城,跟上去苍溪山剿匪的守备军。 虽然已经到了秋夏交替之际,溽暑还是没有丝毫消减。 烈日当空,道路两旁的草根热得弯下了腰,各种昆虫在草丛中鸣叫,发出微弱而嘈杂的鸣声。 眼看马上就要赶到苍溪山,谢沉砚和花展毅勒住马匹,翻身下马跟守备军一块进山。 这次制定的剿匪计划,是从前山和后山一并包抄。 花展毅带着大部分人马负责从前山打上去,谢沉砚负责带着小部分人马从后山偷袭。 谢沉砚之前为了救宋南烛,独自摸上苍溪山,对后山的地形虽不说了然于胸口,却也挺熟悉的。 守备军分作两队,谢沉砚带着其中一小队先上山。 就在谢沉砚准备离开之际,花展毅忽然叫住他。 “沉砚。” 谢沉砚会看,看他想说什么。 花展毅笑了笑,快速道:“许佳慧跟我说,她从宋姑娘妹妹那里打听出来,宋姑娘根本没有婚约,她就是唬你的。” ——自从许家的金秋宴结束后,许佳慧一直惦记自己没办成的事,三天内跑了两趟谢家,拼命跟宋南姝套近乎,终于从宋南姝的嘴里打听到宋南烛的往事。 谢沉砚本以为花展毅是想叮嘱自己剿匪的事,没想到自己还没上山,他就把宋南烛的事和盘托出。 听说宋南烛没有婚约,高兴得一颗心狂跳,登时就想放下手里的刀,策马赶回陈郡,找宋南烛当面求证。 不过他到底还是没有忘记自己今天是来做正事的。 眼下还是剿匪要紧,苍溪山的这伙山贼是朝廷的疥癣之患,如今朝廷和大晋交战在即,不能让这伙山贼坏事。 儿女事跟家国事,他还是能分清孰轻孰重。 谢沉砚朝花展毅扬了扬下颔,费劲咬字道:“谢……了……” 说完,立刻收起心中的旖旎,集中注意带人上山。 第108章 下药 沿着陡峭的山路向上攀登,路的两旁是悬崖峭壁,途中常有巨石挡路,须攀岩附葛才能前行。 越往上走,谢沉砚越胆战心惊。 之前他第一次上山的时候,满心满眼都是要赶紧把宋南烛带离虎狼窝,并不觉得山路有多难走。 如今再上山,得以窥见山里全貌,控制不住心惊肉跳。 这么陡峭的山崖,一不小心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他无法想象宋南烛一个柔弱的女子,是如何背着他从山上一步步走下来。 如果没有宋南烛,说不定他真的会死在山上。 谢沉砚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带着精锐人马快速登山。 这次登山花了将近半个时辰,依旧是摸到后山边缘。 因为今天是苍溪山三当家百里铮娶亲的大好日子,寨子里大多数山贼都集中去喝喜酒了,后山只有寥寥几个人看守。 谢沉砚带人快速解决看守的山贼,安排好人拔掉山贼的据点,一步步往山寨包围。 与此同时,寨子内众山贼披红结彩,全都聚在寨子中央的演武场,起哄要看新娘子长什么样。 被拥簇在人群中的三当家百里铮身着喜服,胸前挂着一朵大红花,平日里或多或少有些凌乱的头发扎的整整齐齐。 而新娘子同样身着喜服,一头青丝用金银首饰挽起,手里举着一把象征团圆意味的白色团扇,堪堪遮住面容。 百里铮笑着打趣众人:“你们这几个臭小子,明明是我的媳妇儿,我都还没看,哪轮得上你们?” 众人起哄:“三当家,别这么小气嘛。” 百里铮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在整个寨子里回荡:“想看新娘子,可以呀,先自罚三碗让我看看你们的嫂子看看你们的诚意,等你们嫂子说可以,那我就让你们看。” 此话一出,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 他们这些刀口舔血绿林,成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生活,过了今天还不知道有没有明天,每天都当成最后一天一样过,该喝酒喝酒该吃肉吃肉。 不过是自罚三碗酒,就能看到新娘子长什么样,这绝对划得来,本来他们今天就打算不醉不归。 一时间,众人也不含糊,端起酒坛往碗里倒酒水,更有甚者直接抱着酒坛开始喝。 “嫂子,这酒我们干了!” 众人一碗接着一碗,酒过三巡,又开始有人起哄。 “嫂子,这酒我们也喝了,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嫂子别害羞,兄弟们都很好相处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身穿大红嫁衣的女子身上。 半晌,只看见女子伸手搭上旁边的三当家百里铮的胳膊,伸手一拧。 “嘶!”百里铮胳膊吃痛,但还是竭力忍耐不让众人看自己的笑话。 只听女子声若银铃,似嗔似怪。 “你这个死人,难道我只值三碗酒吗?”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到周围人的耳朵里。 众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合着他们的新嫂子还是个小辣椒,三当家脾气就不够硬气,娶了这么个小辣椒,今后可有他受的。 有人附和道:“嫂子说的对,才三碗酒,显不出我们对嫂子的诚意,兄弟们继续喝!” 又是酒过三巡。 还没等众人干完,一个端着碗正在喝酒的山贼忽然感觉脑袋一晕,眼前的景象不断晃悠,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直直向后倒。 一个人倒下去,然后越来越多人倒下去。 终于有人察觉到不对劲了。 “这酒……我怎么越喝越晕……” “酒里……有……” 不多时,晕倒一大片。 等周围彻底没了动静,一直举着把扇子挡着脸的新娘子才把扇子放下。 扇子后是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庞。 不同于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新娘子眉眼颇有几分英气,脸部轮廓有着不同于少女的硬朗,鼻子挺而翘,脸上虽然涂了胭脂,但看起来还是英姿飒爽。 少女,用手推了推旁边倒在桌上的一个山贼,看到山贼一碰就倒,这才放心,道:“铮哥,陪你演这场戏可真累,今后谁要是敢再让老娘成婚,老娘绝对翻脸!” 明明刚才还是清朗女娇柔,这会儿开口莫名多了股杀气和怨气。 百里铮但笑,单手解开外边披着的碍事的红色袍,从袖子里翻出根红绳系在手臂上。 旁边几个站着的还没醉倒的山贼也有样学样,从身上找出个红绳子系在手腕上。 百里铮吩咐下去:“大家都打起精神,跟我一块去绑了夜枭!” “是!”几人齐齐应声。 …… 另一边。 谢沉砚带着一队人马解决了站在外围的山贼,正打算摸进山寨内部,忽然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孔。 他有些恍惚,一时间不记得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两个人。 猛地一想,才想起来是那个时候,自己带宋南烛下山,突然冒出来帮他们解围的百里铮身边的人。 两人各自抱着两坛酒,穿梭在各个放哨的岗位,挨个给放哨的山贼倒酒。 谢沉砚看到两人手臂上都系着一根红绳子,想到之前花展毅跟他说,在手腕上系红绳子的都是自己人,心中一阵激荡。 这两人是自己人,那就说明能号令两人的百里铮也是自己人。 谢沉砚只觉这个消息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上次这个百里铮故意放走宋南烛,又为了救宋南烛杀害刀疤脸的时候,他就知道百里铮跟其他山贼不一样。 后来听花展毅说,景王在苍溪山上安插的细作,他就隐隐猜,那个细作很可能就是百里铮。 如今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他心中又生出几分惆怅。 如果百里铮只是一个山贼头子,自然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可若百里铮是景王派来的细作,是一个好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他可还一直记着,当初他带宋南烛下山的时候,那家伙看的是宋南烛的眼神,可并不怎么清白,甚至还有点暧昧。 如今他跟宋南烛之间的关系才有了一点进展,他绝不允许这个时候生出意外波折。 谢沉砚一咬牙,心中不由自主憋出阴暗的想法。 第109章 坠崖 要是待会儿出点什么意外,打起来的时候刀枪无眼,百里铮中了一刀变成残废…… 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思想很危险。 不管怎么说百里铮都是救过自己的恩人,这么诅咒恩人实在有点白眼狼的意味。 谢沉砚摇摇头甩出脑子里的想法,继续带着一群人躲在角落里屏息以待。 不多时,所有喝了酒的山贼纷纷倒下。 谢沉砚一挥手,号令众人开始行动。 有了百里铮的接应和帮忙,占领易守难攻的苍溪山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很快谢沉砚和花展毅就带着各自的人马,在寨子中央汇合。 看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一众山贼,花展毅只觉痛快。 谁能想到,让朝廷头疼多年山贼,今天居然这么容易就被他们一锅端了,这事要是报上去绝对大功一件。 和喜形于色的花展毅不同。 谢沉砚看了一眼满地山贼,忽然皱起眉头。 “少了……人……” 花展毅疑惑道:“难不成有人趁乱逃了?” “百……里……铮。” 提到百里铮,花展毅才反应过来,好像确实少了一个百里铮。 刚才花展毅带着大队人马上山的时候,遇到几个接应他的山贼,那些人告诉他,景王安插在苍溪山的细作就是山贼三当家百里铮,多亏百里争策划这场婚宴,又派人在酒里下迷药,他们才能这么轻而易举攻破山寨。 上山这一路上,花展毅都在想这个百里铮到底是何方人物,居然这么有胆有谋。 他甚至觉得,如果他们再不行动,说不定再过几年,百里铮都能混成山贼们的老大了。 花展毅转身走到一个接应自己的山贼面前,开口询问:“你们三当家百里铮呢?” “应该是去找大当家夜枭了。” 花展毅快速道:“他在哪,快带我们去找他。” 山贼也不含糊,走在前面带路。 一行人走到苍溪山东南边,看到一个跟整个山寨都格格不入的小院子,没等众人走进,忽然听到一阵打斗声。 谢沉砚心中一紧,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兀自提刀冲过去。 等他跑到庭院外,看到院子里里外外躺着一堆尸体,百里铮一人对上两个身手不凡的男人,三人打的难舍难分。 两人中,一个其貌不扬,身手虽然还不错,但也能看得出破绽。 而另一个看起来一脸威严,身形高大,长得浓眉大眼正气凛然,看上去不像山贼,倒像行侠仗义的侠士。 百里铮手上的功夫谢沉砚是见识过的,虽然比起他还差那么一丢丢,但也能勉强算得上一个高手。 那两个男人能跟百里铮打那么久,还让百里铮挂了彩,说明两人的实力跟百里铮相当。 看到百里铮被一人看中胸口,谢沉砚心底阴暗的念头瞬间滋生。 ——如果自己不出手,就这么冷眼旁观,说不定下一刀就会要了百里铮的胳膊,一个残废还怎么跟他争姑娘? 心里的念头仅生出一瞬,谢沉砚顿时狠狠唾弃自己,他在心里“呸”了一声自己小人,深吸一口气,提刀冲过去加入战局。 无论是谢沉砚还是百里铮,都是练家子,且武艺不凡。 百里铮受了好些伤都能跟二人打的不相上下,谢沉砚一加入,分担走攻向他的压力,他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 战局转瞬间逆转。 不多时,花展毅带着一行人匆匆赶来。 跟谢沉砚和百里铮颤抖的二人见状不妙,互相对视一眼,心知不可恋战,转身就跑。 谢沉砚哪能让人轻而易举从自己手上逃脱。 电花火石之间,他抬臂一挥,手里的大刀朝着其中一人掷去,刀锋从后背贯穿男人的胸膛。 还在奔跑的脚步停了下来,男人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刀尖,缓缓回头,恼怒的瞪着谢沉砚,然后睁大眼睛直直倒下去——死不瞑目! 谢沉砚手里只有一把刀,没法同时砍中两个人。 他旁边的百里铮见状,随后也扔出自己手里的刀。 百里铮跟两人缠斗许久,身上受了伤,无论是力气还是准头相较谢沉砚都差了不少。 加上谢沉砚的一刀已经让另一个男人有所防备,他的一刀并没有达到预想中的效果留下奔逃的人,只是伤了男人的肩膀。 谢沉砚看百里铮这么没用,连刀都扔不准,嫌弃的“嘁”了一声,急迅跑过去想要留下男人。 就在他即将追到人的时候,这人忽然纵身一跃,竟是毫不犹豫从崖上跳下去。 谢沉砚反应迅速,及时在悬崖边停下脚步,眼睁睁的看着男人不断坠落。 百里铮缓缓走到谢沉砚身边,看着坠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过了半晌脸色复杂才道:“他是夜枭。” 谢沉砚恍然。 他听说过苍溪山头号贼头夜枭的事迹。 大当家夜枭行伍出身,早些年为一对孤儿寡母出头,得罪了本地县令,被逼上苍溪山为匪,因为人仗义,有勇有谋,在寨子里威望最高。 以前听到说书说起夜枭,所有人都在感慨命运不公,逼得人没有活路。 如今亲眼见到夜枭,谢沉砚心中半分愤慨也无。 在他的认知里,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底线。 就算命运不公,就算生不逢时,也不应该违背自己的底线。 这个夜枭既然是行伍出身,就更应该懂得民生多艰的道理。 他倒好,受了委屈不想方设法解决问题,而是上苍溪山为寇,还聚集了一大帮乌合之众,残害百姓,跟官府作对。 谢沉砚自认自己是个混不吝,但他也有自己的底线。 那就是无论做什么,都不能做出有损大魏的事,那不仅是他的底线,更是每个魏人应当遵守的底线。 平日里再怎么勾心斗角,打打闹闹,都不应该越过那条线。 谢沉砚冷哼一声。 “就这么死了倒是便宜他。” 闻言,百里铮扭头看他,不置可否。 花展毅走过来,站在山崖边看着悬崖下的景象,开口吩咐自己带来的官兵。 “待会儿都下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众人领命。 第110章 对比 谢沉砚收了刀,转身看向百里铮。 眼前的青年蓄一头短发,双目深邃有神,鼻梁笔直高挺,身上穿着一件喜服,裸露出来的一片麦色肌肤透着阳刚之气。 相较之下,谢沉砚束着长发,眼眸清冽透亮,一件华服衬得肌肤白皙细腻,带着骄养过的贵气和精致。 两人对比起来,一个是精致珍贵的瓷器,一个是豁了口子海碗,对比十分明显。 花展毅盯着他们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咦”了一声,走到谢沉砚身边,小声嘀咕。 “沉砚,跟他比起来,你好像个小白脸哦。” 谢沉砚是被家里娇养着长大,很少干卖力的事,就算偶尔出门,也都是去酒楼之类有人捧着的地方,不怎么晒太阳,自然而然养出了一身白皙的肌肤。 要把他比作小白脸,其实不太恰当。 小白脸一般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矫揉造作的男人,简称娘娘腔。 谢沉砚虽然长得白了一点,但他身上的气势,以及沙包一样大的拳头,都跟小白脸这三个字沾不了半点边。 可跟古铜色肌肤,眼神狠厉,浑身带血的百里铮比起来,确实颇有几分小白脸的意味。 谢沉砚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小白脸这三个字形容自己。 他看了看匪气十足的百里铮,又伸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再看了看花展毅,几乎是咬牙切齿。 “你才……小白……脸,你全家……都……小……白脸!” 明知一说话就会疼,还是忍不住怼回去。 花展毅“啪”的一声打开手里的折扇,十分有自知之明的说道:“我本来就是小白脸啊。” 谢沉砚:“……” 打败一个人的方式永远是真诚。 谢沉砚不想再跟他继续争辩小白脸的话题,,“唰”地抽出手里的刀,威胁得瞪着花展毅,大有你再多说一个字老子就手起刀落的气势。 花展毅知道谢沉砚不会真的对自己下死手,顶多就是给自己几拳,却还是识相闭嘴。 百里铮不觉二人在嘀咕什么,把目光放到谢沉砚身上,不像第一次见面时出言不逊,相反,还挺有礼貌地询问:“谢公子,南烛最近过得怎么样?” 南烛两个字狠狠拨动了谢沉砚脑子里紧绷的弦。 上次这么亲昵的叫宋南烛名字的人,还是对宋南烛不怀好意的花展毅,再次听到南烛这两个字,谢沉砚像只瞬间炸毛的猫,身上的气势肉眼可见变得充满敌意,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此话一出,花展毅也把目光投向百里铮。 谢沉砚口腔里的伤口还没痊愈,还没法顺溜说话,花展毅识趣地代他问了。 “三当家,你也认识宋姑娘?” 阴阳怪气的语调,很有谢沉砚的风格。 百里铮但笑,似乎浑然察觉不到两人身上的敌意,自顾自说道:“是啊,上次南烛落难,我还救过她一次,那次谢公子不是也在吗?怎么谢公子没跟花公子说过?” 被山贼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被人踩在脚底这么不光彩的事,谢沉砚怎么可能说出来。 花展毅仅思索了一瞬,侧目打量谢沉砚的脸色,就知道百里铮所言非虚。 不过他到底是谢沉砚的兄弟,无论兄弟隐瞒了什么,他都会选择站在兄弟这一边。 当即替谢沉砚还回去:“一次救命之恩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现在都什么朝代了,早就不讲究以身相许那套了,再说了,我们家沉砚都救过宋姑娘好几回了,他都没说什么,三当家还是别越界了。” 这是在警告百里铮了。 可百里铮非但没有接话,反而笑得更大声。 “花公子说得对,现在都什么朝代了,早就不讲究以身相许那套了,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救命之恩以身相许,那都是前朝的事了,现在讲究的都是情投意合,交托终身。” 百里铮边刺激谢沉砚,边观察谢沉砚的反应,看到谢沉砚脸色黑如锅底,头顶隐隐冒绿光,心中更是得意。 “不过是几次救命之恩,算得了什么,我跟男主自由青梅竹马一块长大,关系自不是外人能比的,我们早就约好了,将来可是要一块白头的。” 青梅竹马这四个字犹如一记晴天霹雳,轰的劈开谢沉砚的天灵盖,劈断了他脑子里紧绷的弦,劈得他头脑一块空白,以至于一开始没能反应过来。 花展毅听到青梅竹马这四个字,也是一脸震惊。 而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十分古怪,抢在谢沉砚之前开口。 “你是……家里开医馆的阿铮?” 百里铮仍是笑,眼里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原来南烛跟你们提过我啊,她是怎么说的,是不是说了很想我?” 花展毅倒吸一口冷气。 还真是! 他忍不住去看谢沉砚的表情,发现后者额上青筋暴起,脸上的怒火几乎要化成实质,手里握刀的节指咔嚓作响。 他再也忍不下去,张口就骂:“放你娘的狗屁!” 跟花展毅说话的时候,还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这一会儿也顾不上口腔里的溃疡,语速极迅流利。 旁观的花展毅甚至怀疑,如果谢沉砚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听到百里铮的话,会不会突然诈尸。 百里铮看到谢沉砚暴跳如雷,勾唇笑得更欢了,半是嘲讽半是不屑。 “谢公子这就沉不住气了?” 挑衅! 赤裸裸的挑衅! 花展毅跟谢沉砚从小一块长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谢沉砚激到这个地步,第一次见到有人敢把谢沉砚激到这个地步。 果然,花展毅看到谢沉砚猛的拔刀,他甚至来不及开口阻止,就看到明晃晃的刀锋狠狠劈向百里铮面门。 谢沉砚以为百里铮会出手抵抗,没想到他不退不避,就这么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像是没反应过来,又像是胸有成竹无所畏惧。 下一刻,刀锋停在距离百里铮鼻尖仅有一寸的地方。 谢沉砚愤怒地盯着百里铮,目呲欲裂。 “为什么不出手?!” 第111章 旧情 “没有必要。”百里铮语气平静冷淡,看着谢沉砚就像在看跳梁小丑,“我赌你不敢动手。” 不是不会,也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谢沉砚这人,天生反骨,别人说不能做的事,他偏要做,别人说他不行,他就一定要做成。 如今被百里铮这么一激,他心里的火气腾腾燃烧。 花展毅见状不妙,赶紧一把抱住他,用尽全身力气阻止谢沉砚。 “沉砚,别生气!” 眼看谢沉砚处于随时可能暴走的边缘,百里铮却还要火上浇油。 “看来谢公子的胆子也就芝麻绿豆大小,我不在的这些日子,承蒙谢公子照顾我们家南烛了,今后我定备重礼登门拜谢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百里铮每个字每句话无疑是在挑动谢沉砚的神经,谢沉砚彻底炸了,用力挣脱花展毅的束缚。 他心中恶狠狠的想:他就是个白痴,刚才插手做什么,就应该看着这个小贱人去死! 花展毅虽然施展了全身力气,依旧还是被挣脱了,眼看谢沉砚就要跟百里铮动手,他赶紧叫来时酒。 “时酒!” 时酒当即会意,没等谢沉砚的拳头落到百里铮脸上,他就在半空截住了谢沉砚的拳头,和被愤怒冲昏头脑的谢沉砚扭打做一出。 百里铮挑起是非,对上谢沉砚杀气腾腾的眼神,却仍旧没有退避,而是始终站在原地,微笑看着谢沉砚和时酒动手,怎么看怎么像等着挨揍的样子。 那欠揍的模样,别说谢沉砚忍不住动手,就连事不关己的花展毅看了,都想给这家伙来一拳。 就在谢沉砚即将挣脱时酒的纠缠,花展毅脑海中灵光一闪,他大喊一声。 “沉砚,想想宋姑娘!” 他不提宋南烛还好,一提宋南烛谢沉砚就自然而然想起来方才百里铮说了什么,一想起来百里铮说了什么,就忍不住更加生气了。 谢沉砚终于一记窝心脚把时酒踹倒,拳头生风朝百里铮脸庞砸去。 花展毅快速道:“你要是打下去,那你跟宋姑娘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谢沉砚的拳头才碰到百里铮鼻尖,就被这句话声声拦了下来。 花展毅松了口气,赶紧冲上去抱住他的拳头。 谢沉砚敛着眼底的阴霾,恼怒地瞪了花展毅一眼:“什么意思?” 花展毅拽着他走到一边,又让时酒守在百里铮跟前,防止谢沉砚再次对百里铮出手。 百里铮见状,继续开口刺激谢沉砚:“谢沉砚,我大概还不知道,我跟南烛我们自幼就定了婚约,你以为,南烛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嫁人,就是在等我娶她。” 百里铮说完,没等谢沉砚再有所动作,花展毅快速给谢沉砚吃了剂定心丸。 “沉砚,别听他的,他就是故意刺激你,只要你今天真的动手,那你跟宋姑娘就彻底完了!” 气得整个人快要炸开的谢沉砚听到宋南烛三个字,又使劲把火气往下压了压。 花展毅见谢沉砚终于变得可控,不敢让他继续面对百里铮,加快脚步拉着他离开。 百里铮还想追过去继续作死,得到花展毅吩咐的时酒展开一臂拦住他,半是威胁半是调侃道:“小人这拳头不长眼,且可不比谢公子的拳头收得及时,若三当家真想追过去,待会儿伤到那可就不好了。” 闻言,百里铮这次回眸打量起时酒,察觉对方真的有跟自己动手的意图,便不再往前。 他想惹怒的只有一个谢沉砚,就是挨谢沉砚几拳,他也甘心受着,可若对他动手的是别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花展毅几乎是使上吃奶的劲,才带走谢沉砚。 他用力搂住谢沉砚肩膀,压下谢沉砚的头颅,语重心长道:“沉砚别冲动,凡事不一定用拳头才能解决问题,你要是冲动,就落入这家伙的套了!” 顿了顿,看谢沉砚好像听进去了一些,再接再厉,“你想啊,那孙子为什么一直激怒你,还没有还手的打算?” 谢沉砚脱口而出:“他……欠……揍。” 花展毅:“……” 倒是实话。 不过还是反手敲了一下谢沉砚的脑袋,提醒道:“不对,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故意提起自己跟宋姑娘的关系,还故意激怒你,就是为了让你动手!” “你想啊,哪怕你不愿承认,但他现在勉强也算咱们这边的人,你要是对他动手,那么多人看着呢,肯定瞒不住,要是他耍点心机把这件事捅到宋姑娘面前,那你当如何自处?” “他跟宋姑娘是竹马,本就占了优势,而你在宋姑娘那里留下的印象本来就不好,宋姑娘要是知道你无缘无故对她的故人动手,对你的印象就更差了!” 一语点醒谢沉砚。 他真没想到,看着五大三粗的百里铮,用心竟然如此险恶,想用他的拳头衬托自己的无辜弱势,博取南烛同情,真是好一朵苍溪山绿茶! 怪不得这孙子能在苍溪山潜伏那么长时间,原来心眼跟花花肠子一样多! 谢沉砚只觉心中有岩浆在燃烧,同时又有一座冰山镇着。 既气愤,又憋屈! “你说……怎么……办?” 声音又恢复了正常。 谢沉砚虽然跟花展毅一般大,但花展毅可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什么手段都用过,而谢沉砚在男女情爱这方面还宛如一张白纸,人家姑娘说一句讨厌他都会以为自己真的惹人家生气了。 百里铮玩的激将法,都是花展毅玩剩的,花展毅很清楚百里铮的后招。 他意味深远在谢沉砚耳边支招:“百里铮这孙子使激将法,想把这件事闹到宋姑娘跟前,那咱们就给他来一招釜底抽薪,只要消息传不到宋姑娘跟前,你就还有机会。” 听完花展毅的建议,谢沉砚脑子里快速闪过一个想法,抬肘做出个抹脖子的姿势。 花展毅看着他杀气腾腾,扶额沉默了半晌,才动手抓住谢沉砚肩膀,疯狂摇晃。 “谢沉砚,把你脑子里血腥暴力的想法都给我丢掉,无缘无故闹出人命是犯法的,别逼我亲自抓你进去吃牢饭!” 谢沉砚脸色讪讪,他就是提个建议,又不是真的要动手。 谢沉砚道:“你……说。” 见谢沉砚打消了害人的想法,花展毅才松了口气,俯身凑到谢沉砚耳边,如此这般,如此这般。 谢沉砚秉持狐疑的态度看了花展毅好一段时间。 花展毅“啪”地打开手里折扇,遮住半边脸,一脸高深莫测。 “别忘了,论起撬墙角,放眼整个陈郡,我若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谢沉砚一琢磨,那倒也是,花展毅这家伙虽然干啥啥不行,但论起撩拨姑娘的心得,那可是数一数二的厉害,若是连花展毅的法子都不管用,他就更拿不出法子了。 第112章 吃醋 苍溪山一战,拔除了朝廷的疥癣之患。 花展毅令手下的官兵,将投降的山贼全捆了,押解回城。 众人还没回城,官府大获全胜的消息就已经插了翅膀飞回城。 在花太守上任前,上任太守跟山贼沆瀣一气,一众山贼出入陈郡如过无人之境,烧杀抢掠,杀人放火。 花太守上任后,先是将山贼赶出陈郡,后又发展民生,如今组织官兵一举歼灭,这可谓是陈郡万人空巷的大好事,人人称道。 “你听说了吗,花大人组织官兵把苍溪山的贼窝一锅端了!” “真的?!那群天杀的山贼,就应该上断头台,不得好死!” “女儿,你若在天有灵,那些欺辱你的畜生已经遭到报应,你安息吧!” “花大人英明!” 官兵押解山贼回城的消息像一阵旋风,霎时间席卷陈郡,就连待在家里染布的宋南烛都听说了。 听到山贼伏诛的消息,宋南烛先是一喜,而后心里莫名揪紧。 她忍不住想,苍溪山的山贼都被抓了,那个三当家是不是也…… 她并不是同情山贼,也觉得山贼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罪有应得,但就是有些担心。 距离被绑上苍溪山,过了五个多月,她已经放下了苍溪山受辱的经历,乍一听到山贼被擒,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张带着坏笑的脸庞。 她忍不住想,那个曾经助她脱困的山贼三当家百里铮,是不是也被抓了? 如果百里铮真被抓了,她想在那人行刑前最后见他一面。 她不能因为百里铮救过自己,就自私地想方设法去救他,他是恶贯满盈的山贼,理应由官府、由朝廷、由受害的百姓来审判,她不能被自己的私人恩情左右。 宋南烛放下手里染了一半的布料,准备换身衣裳就出门。 这时,花晚柠端着一碟糕点从外头走进院子里,看到宋南烛收起染布的工具,当即兴奋道:“南烛,听说方才听说苍溪山的匪患除了,现在官兵正在押送山贼回来的路上,咱们要不要出门看看?” 自从受谢沉砚之托,花晚柠就一直住在宋家,借口想跟宋南烛做姐妹亲近,实际却是贴身保护宋南烛。 宋南烛猜到她是受人之托,劝过她好几回,说自己不需要人保护。 然而她不以为意,撩了撩裙角,大咧咧坐下来,靠着后座冲宋南烛扬了扬下颌,表示就算你赶我我也不会走。 宋南烛觉得这架势有些眼熟,谢沉砚耍无赖的时候,好像也是这种态度。 她没办法,又不能真的赶人,只得任由她留下来。 花晚柠提到出门,刚好宋南烛也有出门的打算,当即应下。 两人简单收拾一番,带上小环和粉蝶一块出门。 官府剿灭山贼,这是陈郡从未有过的盛事,几乎全城的百姓都准备了烂菜叶和臭鸡蛋到街上围观。 花展毅作为带领官兵剿匪的领队人之一,昂首挺胸走到队伍最前头,而谢沉砚作为花展毅请来的外援,悠悠跟在队伍最后。 从进城门开始,队伍就行进得极慢,围在街道两旁的百姓七嘴八舌,一边赞颂花太守英明,一边唾骂山贼报应,同时还从菜篮子里拿出烂菜叶和臭鸡蛋砸到山贼身上。 更有甚者在篮子里装了一筐的石头,抓起石头狠狠砸到山贼身上。 宋南烛和花晚柠两人挤到街头,近距离围观山贼游街。 宋南烛在一众山贼中找了半晌,才找到穿着一身婚服,意气风发地走在队伍前边的百里铮。 她还在担心百里铮的下场,就听见旁边的看客议论。 “走在前头的那几个为什么没有戴镣铐?”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们是此次剿匪的功臣,我听说他们都是自愿潜伏到苍溪山当卧底的,这次官府剿匪,就是他们跟跟官府里应外合!” “哦,原来如此,那前头那个穿红衣服的看着跟别人不一样啊,他又是什么情况?”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是个好人。” “……” 七嘴八舌,众说纷纭。 看到围观的百姓朝带着镣铐的山贼仍烂菜叶臭鸡蛋,百里铮虽然受了一点伤,但身上看着还算干净,显然跟那些犯事的山贼不是一伙的。 宋南烛想到之前自己在苍溪山遇难,就是百里铮帮了自己,如今证明百里铮不是真正作恶多端的山贼,心里忍不住松了口气。 她刚才还担心百里铮会被斩首,现在看来,倒是不用担心百里铮的处境。 想到上次被绑上苍溪山的经历,宋南烛开始思索起来。 她之前听刀疤脸说过,刀疤脸之所以抓她,是因为有人指名道姓要她,她一直都没有把背后的那个人揪出来,而今有个知道内情的百里铮在,或许是她接近真相的一个契机。 宋南烛打定主意,等山贼事件的风头稍微过一点,找个机会登门拜访百里铮。 她略略思定,人群中的百里铮像是跟她心有灵犀,忽然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宋南烛触不及防对上青年的目光,心中一紧。 眼前的青年一身红衣,头发干净利落束起来,脸上有些细微的伤口,些许鲜红衬得他整个人多了几分野性。 可他的目光是那么的柔和,像是林间柔软的山风。 周围熙熙攘攘的人那么多,他的眼里却只有宋南烛一个人。 宋南烛呼吸莫名一窒。 有种说不上来,却很熟悉的感觉。 两人对视的时间不过一会儿,落在谢沉砚眼里,犹如天雷勾地火。 谢沉砚脸色黑了白,白了黑,隐隐还带着点绿。 如果说在苍溪山的时候他就是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那现在就是被打碎的醋坛。 陈年老醋从坛子里流出来,酸溜溜的味道仿佛能化成实质。 谢沉砚再也看不下去,擅自离开队伍,拨开人群,一把抓住宋南烛的胳膊。 宋南烛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百里铮身上,目光随着百里铮的行走而远去,压根没注意到谢沉砚,顿时被吓了一跳。 下意识扭头,看到谢沉砚之后,心中有些不悦。 第113章 回家 她的胳膊被谢沉砚紧紧攥着,稍微使了点劲想收回来,但谢沉砚抓得很紧,她缩不回分毫。 大魏民风虽然较为开放,但还没开放到能接受男女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扯搂抱,尤其大街上都是拥挤的人群。 宋南烛一边尝试挣脱,一边严肃的开口提醒谢沉砚。 “谢公子是有什么事吗,若是谢公子有事,不防先松开手再说,南烛不会跑的。” 谢沉砚心中沉闷。 刚才宋南烛看那个百里铮的时候,用那种含情脉脉的眼神,一到他这里,就是把他当成洪水猛兽,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怎么说他也为宋南烛拼过几次命,却换了这个结果,这让他很受伤,同时也很愤怒。 他很想像之前一样,毫不留情开口,但看到眼前的少女,所有浑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一咬牙,二话不说拉着宋南烛就跑。 宋南烛挣脱不了,只得被迫跟在少年身后。 因为怕引起周围人一样的目光,便低着头,用一只手遮着脸,小声又急切地警告谢沉砚:“谢公子,你快放手,你要是再不放手,我就要喊人了!” 有那么一瞬间,谢沉砚心软了几分,想要放手。 但百里铮的话还犹言在耳。 他心中隐隐有种预感,若是自己今日放手了,可能这一辈子都没法再抓住这姑娘的手的。 思及此,他心里劣性暴露无遗。 他停下脚步,破罐破摔地转头,恶狠狠地咬牙对宋南烛说道:“你喊啊,把人都喊过来。” 若是旁人如此无理冒犯,宋南烛指定立刻喊出声,但这个人是谢沉砚,她多了几分顾忌。 虽然谢沉砚经常会说一些浑话,但他还是有分寸的。 之前她多次遇到山贼,都是谢沉砚从中帮衬,才让她得以保全性命和名节。 眼前的谢沉砚看起来和往日不同,有些偏执反常,脸色也不是很好。 宋南烛稳住心神,放缓了语气,试探性问道:“谢公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谢沉砚不语,拉着宋南烛继续跑。 看到自家小姐被谢沉砚带走的小环见状,正要追过去解救自家小姐,旁边的花晚柠赶紧伸手搂住她肩膀,把人留下。 “没事的,谢沉砚不会乱来的,他都救过你们家小姐好几次了,若不是他,你们家小姐早就没命了。” 小环听罢,犹豫道:“可谢公子毕竟是外男,若是被人看到,会毁了我们家小姐名声。” 花晚柠一怔,倒是没想到名声这回事。 她开始有些担忧,毕竟宋南烛跟她不同,她打小立志,要做一个不输男儿的巾帼女将,武艺吊打陈郡所有世家子弟,就算有人嘲讽她没个女人样,将来一辈子都嫁不出去,她也不觉得有什么。 名声都是浮云,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只要自己日子过得畅快,管他那么多。 而宋南烛跟她不同,宋南烛虽然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还有生意要打理,但宋南烛也是正经姑娘,日后是要成婚生子的。 若她名声毁了,那她这辈子就完了。 但转念一想,反正日后她跟谢沉砚是一对,就算名声不好,还能差过谢沉砚? 而且,谢沉砚这家伙现在这么宝贝她,难道还能让她受委屈? 想通之后,花晚柠再次为谢沉砚开脱。 “没事的,他们就是说几句话而已,说完你们家小姐就回来了。” “真的吗?” “放心,有我在,出不了大事。” 花晚柠拍着胸脯保证,全然忘了自己是个姑娘。 小环将信将疑。 另一边,谢沉砚拉着宋南烛跑到无人的巷子里。 宋南烛看到巷子就有些犯怵,她对巷子的印象就跟对山贼的印象一样,因为谢沉砚和她都曾在巷子里出事。 在察觉到谢沉砚要把自己拉进巷子的时候,她终于开始认真反抗。 “谢公子,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这里没有人了。” 谢沉砚本来只是单纯不想让宋南烛和百里铮对视,才把人拉走,这会儿终于走到清净的地,他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他看着宋南烛略微惊慌失措的脸,一颗心像是扭成了一团,酸酸涩涩。 他不想放宋南烛回去,也不能放宋南烛回去。 看宋南烛刚才看百里铮的眼神,显然还不知道百里铮就是她口中的“未婚夫”,若他放宋南烛离开,百里铮肯定会去找宋南烛。 他们两人青梅竹马一块长大,还都信誓旦旦要和对方成婚,如果他们真的相认,还有他什么事。 谢沉砚心里憋着气,又无处消解,就这么睁大眼睛看着宋南烛,一句话也不说。 宋南烛不知道他篮子里卖的什么药,被看得心里打鼓,隐隐感觉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再次尝试挣脱谢沉砚的束缚,依旧没能挣脱,于是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谢公子,有什么事你大可直说,你这么一直拉着我,也不是个事。” 谢沉砚当然知道自己不能一直拉着宋南烛,但他就是不想让宋南烛离开。 压着心里的躁郁,闷声开口:“跟……我……走……” “那谢公子总要说清楚,咱们到底要去哪?” “回家。” “回家?回宋家?还是回谢家?回去做什么?” 谢沉砚答不出来,他想把宋南烛带回去,藏起来。 花展毅说过,阻止宋南烛和百里铮最好的方法就是杜绝他们见面的一切可能。 花展毅建议他派人在宋家守着,只要百里铮想到宋家门,就着人把他打一顿。 可他觉得行不通。 就算百里铮进不了宋家大门,那时候宋南烛还是会出来,要是百里铮在外头偶遇宋南烛,那他下半辈子不就毁了吗。 所以,把宋南烛带回自己家藏起来,杜绝宋南烛跟百里铮见面的机会,是他情急之下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谢沉砚张口就来:“有东西……给你……” 宋南烛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今天的谢沉砚十分古怪。 若是有东西要带给她,他可以出门的时候拿出来,没必要非把她带回家。 而且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随意出入谢家,难免有损清誉。 第114章 交代 宋南烛再次小声提醒:“谢公子有什么东西可以叫人带出来。” “不行!”掷地有声,斩钉截铁。 宋南烛直觉不对劲,使劲挣扎。 半晌,谢沉砚手掌一松,宋南烛以为自己挣开了谢沉砚的束缚,不料谢沉砚反手一掌劈到她后颈。 霎时间,她只觉后颈钝痛,脑海中一阵眩晕袭来,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倒。 谢沉砚及时伸手搀住宋南烛即将倒下的身躯,将少女打横抱起,走进巷子里,往谢府方向走去。 谢家的府邸是陈郡最气派,也是位置最好的府邸,位于陈郡中央地段,到各个坊市都很便宜。 谢沉砚没走多久,就回到了家门口。 守门的两个小厮还在打瞌睡,见到自家少爷抱着一个姑娘回家,惊得瞪大了眼睛。 似是不敢想象,揉了揉眼睛,互相对视一眼,用意念交流。 小厮甲:我没看错吧?少爷这是带了个姑娘回家? 小厮乙:我怎么感觉,这个姑娘怎么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小厮甲:是宋姑娘,宋南烛姑娘!快去通知老爷夫人! 小厮乙一溜烟跑进府。 小厮甲脸上堆笑迎上去,说了句废话。 “少爷和宋姑娘回来了。” 他用的是回来,仿佛宋南烛来谢府像是回自己家一样稀松平常。 谢沉砚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抱着宋南烛走进家门,末了叮嘱小厮:“关好门……别放……任何人……进来……” 小厮从善如流,当即关上大门。 “少爷放心,小的一定会看好大门,绝对不放一只苍蝇进来!” 谢沉砚没说什么,带着宋南烛往自己的院子走,一路上,毫不避讳在院子里洒扫的下人。 从某种程度上说,谢沉砚就是这府里最大的主子,府里下人没有不怕他的,众人见到他带着一个姑娘回来,一时间惊得愣在原地,连请安都忘了。 谢沉砚全然不把众人的反应放在心上,抱着宋南烛走进自己的房间,把宋南烛放到床上,而后出门吩咐下人,要牢牢看住自己的院子,不让宋南烛离开,也不能让任何外人进来。 谢沉砚说完,谢母就带着几个仆妇兴冲冲走过来。 谢沉砚看到母亲,不像以往那般不耐烦,而是生出一种无所适从的愧疚和不安——就像他以前上学堂,第一次闯祸被夫子请家中长辈,夫子当着长辈的面点出他的过错。 他明确自己不该不经宋南烛允许把人家带回家,但直觉告诉他,如果不这样做,他将会失去很重要的东西。 谢母对上垂下头颅的儿子,不由得一愣,挥手遣退身边的下人,加快脚步走到谢沉砚跟前,关切地询问。 “沉砚,发生什么事了?” 谢沉砚感觉堵在心里的巨石被凿穿了一个口子,被巨石挡住的心潮轰然击碎巨石。 他红着眼眶抓住母亲的胳膊,眉梢眼角染上戚哀,声音不自觉颤抖:“母亲……我……我把南烛带回来了。” 谢母已经从下人口中听说这件事,不觉惊诧,以为儿子是在懊恼自己没经过自己同意擅自把人带回来,宽慰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道:“这是好事啊。” “可……我把她……打晕了……” 谢母心里咯噔一下,隐隐生出几分不安:“你是说,你打晕了南烛,才把人家带回来?” “嗯。”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怕……”谢沉砚再也瞒不下去了,把自己跟宋南烛之间发生过的事一五一十道出。 从在城郊第一次见面开始,到宋南烛再次被掳,到自己花钱买酒楼,再到今天上山剿匪。 两人之间发生了很多事,谢沉砚一件不落,全都说了。 谢母听他讲了将近三个多时辰,脸色从凝重转变为忧愁,再转变为无奈。 待谢沉砚说完,她轻轻叹了口气。 听到儿子因为宋南烛多次遇险,她的心狠狠揪紧,对宋南烛生出怨恨,恨对方害自己的儿子险些丧命,可后来听到宋南烛不顾生死,对儿子施以援手,她心中的怨恨又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说不上是释怀还是感激,疑惑是深深的无力感。 她没想到,发生了那么多事,儿子竟然瞒得严严实实。 若这些事是从他人口中得知,她绝对会偏听偏信,认为宋南烛就是个祸水,想尽办法也要断了儿子跟这个女人的联系。 可偏偏,这些话是从儿子口中说出来的。 以她对儿子这么多年的了解,若非上了心,又怎会多次不顾自己安危相救。 虽然谢母对宋南烛害自己儿子遇险存了芥蒂,但她更希望看到的还是儿子过得开心。 “那沉砚,你想母亲怎么做?”谢母询问道。 谢沉砚觑着谢母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母亲,我求你帮我……劝南烛留在咱们家。” 谢母无奈道:“沉砚,就算母亲能帮你劝南烛留下来,可你们尚未婚嫁,南烛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可能留在咱们家一辈子啊,她迟早都是要回家的。” “我知道。”谢沉砚目光黯淡无光,整个人身上透出浓重的颓丧感,“我会想出……办法的……” 他只是想多争取些机会,争取些把百里铮从宋南烛心里拔出来的机会。 “那好,我尽量帮你多留南烛一段时间,若是宋家人找上门,那咱们就不能再强行把南烛留下来了。” “嗯。” 谢母轻轻拍了拍谢沉砚肩膀。 在谢沉砚和谢母和盘托出这三个多时辰,宋南烛已经从昏迷中恢复了清醒。 她意识到谢沉砚把自己带到了谢府,第一反应就是赶紧离开。 而徽墨得了谢沉砚的命令,不允许宋南烛离开,让仆妇和下人把屋子围起来,只要宋南烛出门,仆妇们就强行把宋南烛“请”回房。 宋南烛不知道谢沉砚在搞什么名堂,又不好跟这些人来硬的,只得在屋子里等谢沉砚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听到的声音却不是谢沉砚的声音,而是谢母的声音。 第115章 要人 吱呀! 门开了,谢母和两名仆妇走了进来。 宋南烛看到谢母后,刚起身想说什么,就被谢母拉着重新坐了下来。 宋南烛稍稍低下头颅,不去看谢母脸上的殷切,不动声色地盘算谢沉砚母子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什么要把她关在这里。 谢母察觉到宋南烛的疏离,呼吸一顿,心中有些揪紧,但面上笑容仍不减分毫。 谢母挨着宋南烛坐下来,笑盈盈问道:“怎么了,是还疼吗?沉砚这孩子也真是的,怎么能对姑娘家动手,等他回来我肯定好好收拾他!” 宋南烛仍是垂着眼帘,没有接谢母的话,轻轻摇了摇头。 “谢夫人,谢公子并没有对我动手,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到,昏了过去,谢公子担心我出事,所以才把我带回家,您不用责怪他。眼下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一直待在贵府也不合适……” 话还没说完,谢母立刻紧紧拉住她的手,不让她开口。 “既然是不小心摔了一跤,那干脆找个大夫来看看,多住些时日,等伤养好了再走。” 宋南烛心中一沉,莫非这是要软禁她? 不由微微皱眉。 “抱歉,我恐怕不能答应谢夫人。”宋南烛摇了摇头。 谢母对于这番回答并没有意外。 沉砚强行把人家打晕带回家这件事,本身就是他们的错,她也不奢望人家能毫无芥蒂,笑吟吟留下来。 谢母有些愧疚,但想到儿子小心翼翼的请求,立刻把那点愧疚抛之脑后,继续眉眼含笑。 “你们共同经历过生死,沉砚他实在是怕你再遇到意外,但他又不善于表达,才出此下策。” “你也知道沉砚的性格,虽然做事很鲁莽,但本意还是好的,所以你看为了沉砚安心,能不能住一段时间。” 说完,谢母目光灼灼地眼睛望着宋南烛,生怕宋南烛拒绝。 宋南烛不语。 担心自己会遇到意外,所以才把自己打晕了抱回家,这种没脑子的事还真像谢沉砚能做出来的。 可就算如此,她也不想待在谢家。 她虽然也害怕有人找自己麻烦,但她知道,自己不可能躲在谢沉砚身后一辈子。 但眼下的情况,无论是谢沉砚还是谢夫人,都极力把她留在谢家,若是她此时硬要离开,怕是不能如意。 宋南烛心中思量一番,再次抬起头,嘴角带上了浅浅的笑容。 “多谢夫人关心,那南烛就叨扰了。” 谢母终于松了口气。 宋南烛这边答应留下来后,久久找不到宋南烛的小环开始着急了。 “花小姐,您说我们家小姐到底去哪了?” 花晚柠挠了挠头,心里有些埋怨谢沉砚。 谢沉砚这家伙,平时做事还挺有一套,现在居然这么不靠谱,她本以为这家伙就是找人说几句话,不曾想才一会儿工夫,这家伙竟然带着宋南烛跑没影了。 这会时间已经不早了,要是在找不到,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虽然花晚柠也着急,但还是故作冷静地安慰小环。 “放心吧,说不定他们只是走远了,待会儿就会回来的。” 小环一脸沮丧,急得都想回去叫人了,忽然听到有两个妇人在闲谈。 “你们刚才看到了吗,刚才谢沉砚身边那个姑娘是谁家的?” “不知道,我瞧着不像是花小姐。” “我瞧着也不想,这两个人也真是,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简直不知羞耻。” “可我看,那个姑娘好像昏过去了。” “昏过去又怎么样,谢沉砚那个灾星,跟他搭上边,准没好事!” 听到两个妇人提到谢沉砚的名字,花晚柠和小环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说道。 “小姐!” “南烛?” 花晚柠虽然不知道谢沉砚和宋南烛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还是选择相信谢沉砚。 “没事儿,我们现在去找谢沉砚还来得及,我认识谢沉砚很多年了,他不是那样的人,你家小姐不会出事的。” 小环红着眼眶望着花晚柠,咬着牙问道:“真的吗?” 花晚柠点点头。 花晚柠带着小环来到了谢府门前,看着华丽的谢府,小环突然有了胆怯之心。 但想到很有可能被谢沉砚欺负的自家姑娘,她心中又生出了无限的勇气。 花晚柠也算是谢府的熟人,看到门口的两个小厮,熟络的上前问话,小环身后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 “晚柠姑娘,您怎么来了。”小厮甲谄媚道。 花晚柠笑着对两个小厮勾了勾手指,示意对方凑过来,而后小声问道:“我似乎听说你家公子带着一个姑娘回来,说来听听。” 两个小厮对视一眼,都在犹豫该不该多嘴。 花晚柠诱哄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等以后你们家少夫人过门,就是我的嫂嫂,你跟你们家少爷的关系你们也知道,亲如兄妹,到时候大家都是一家人,我又不会说出去,有什么好瞒的。” 两个小厮思索片刻,想着也是,便八卦地打开话匣子。 “公子确实是带了一个姑娘进府。” “对对,姑娘进门的时候公子还特意嘱托我们守好门,千万不能让任何人进。” 听着两名小厮的话,小环心中一沉。 花晚柠看着小厮道:“那个姑娘被带去哪里了?” “公子并没有说,但是看公子的样子,好像有点不对劲。” “不对劲?” “是啊,少爷找了南烛姑娘那么长时间,好不容易把人找到了,看看起来却不太高兴。” 花晚柠和小环听到小厮的话之后,心头猛的一颤。 小环又拉了拉花晚柠的衣角,催促她不要浪费时间了。 花晚柠点点头,也不再犹豫,当即越过两名小厮进了谢府。 花晚柠小时候也经常跟着兄长来谢家玩,长大以后虽然没那么勤登门了,但逢年过节还是会过来一趟,她对谢府熟得很,带着小环直奔谢沉砚的院子。 两人走得飞快,没等走到谢沉砚的院子,就看到了坐在回廊下的谢沉砚。 花晚柠气冲冲跑过去,二话不说,直接开骂:“谢沉砚,你脑子进水了,你把南烛藏哪儿了?你知不知道这会给南烛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第116章 矛盾 “起来吧,带我去见宋姑娘,怎么也要争取一下人家的意见吧,就算你将她绑了来,以后呢,不见面了吗?” 谢沉砚依旧沉默寡言。 花晚柠也有些气愤了,你这倒好,刚开始就放弃了。 自暴自弃怎么行呢。 “你就自暴自弃吧,我现在先把宋姑娘带走,让你死了这条心。” 说着便去了里面。 谢沉砚怎么可能会让其把宋南烛带走呢。 猛的起身站在了花晚柠的面前。 “不行,你不能带她走。”谢沉砚磕磕巴巴的说完一句话。 花晚柠可不怕他。 迈腿就走,谁知谢沉砚猛的出手,一拳打了过来。 花晚柠似乎知道会这样,早就防着呢。 侧身一躲,伸出手来一把拿住了打过来的拳头。 谢沉砚收回拳头,侧身飞踢。 花晚柠同样倒退几步,躲了过去。 小厮看到二人打了起来,也是有些慌乱。 “少爷,不要打了,花姑娘停手啊。” 他们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快去找老爷。” 几名小厮不停的跑来跑去,生怕两人遇到危险。 花晚柠直接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鞭子。 直接甩了过去,正好打在了谢沉砚的身上,谢沉砚顿时吃痛叫喊。 挨了打之后,谢沉砚也是顺手抄起一名小厮手上的家伙,同样是打了过去。 几名小厮看着空空如也的手,脸上的苦涩更加盛了。 似乎有点控制不住了。 小环也是没有想到这二人竟然说打就打。 虽然二人打的比较激烈,但是也并没有受什么伤势。 二人全部都在收着力,只是想发泄一下。 毕竟现在的他无比沮丧,需要发泄的地方。 花晚柠也是看出来了,所以就陪他闹上一闹。 等到将他的心结打开之后自然就没事儿了。 至于宋姑娘的话,他现在已经确定相安无事。 既然宋姑娘无事,那她也没有必要再着急了。 等到陪他发泄完之后自然会见到宋姑娘。 宋南烛看着谢夫人送过来的砚儿和点心不由的叹了口气。 谢父此刻正在花园中假寐,却看到了两名小厮神色慌张的跑了过来。 脸色有些不悦。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为何如此慌张。 小厮急忙说道:“老爷不好了,快去看看吧,公子和晚柠姑娘打起来了,打的非常激烈,再不过去的话恐怕会受伤的。” 谢父闻言猛的起身,神色有些慌张。 急忙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如实说来。” 小厮急忙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谢父不由有些愤怒,实在是没有想到,竟然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这要是让天下百姓得知,恐怕会戳他脊梁骨,要是让宋家得知定然会找上门来。 谢父急忙让小厮带路赶了过去,果然发现二人正在进行打斗。 又看了一旁的侍女小环急忙说道:“此事是我们做的不对,稍后让他给你一个解释,给你一个交代。” 小环急忙摆手。 “只要小姐相安无事就行。” 谢父看着还在打的二人当即站在中央,两手一开,将二人分隔开来。 随后怒气着谢沉砚,场面一时陷入了静谧。 谢父看着谢沉砚说道:“宋姑娘呢,将她带出来让晚柠将她带回去。” 谁知谢沉砚猛的抬头,脸上出现了一抹坚毅。 “不行,不能够让她离开。” 谢父看到还在阻止,脸色一板,有些气愤,声音猛的抬高。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一旦让天下百姓得知,他们会怎么说你知道吗?你此番行为和那流氓土匪有何区别?” “难道你真的要让我谢府在众人心目中落的一个极差的名声吗?” 随后对着花晚柠点点头。 花晚柠随即便要离开,前去找人,找到人后便将其带走。 可是谢沉砚哪里肯放宋南烛离开啊,他费尽一番心思,费了这么大力气,要是如今将她放走了,这往后可不一定能够再见到了。 “父亲不能够将他放走,还希望帮助孩儿留下他。” 可是谢父态度坚决,根本就没得商量。 因为他知道这是有多么的荒唐。 看到态度坚决的父亲,谢沉砚一时间沉默不语,反正就是不能够让他们将宋南烛带走。 小环在一旁扑通一声直接跪下了,声泪俱下。 “还希望谢老爷能够让我将小姐带走,我们出来的时间已经不早了,如果说小姐再不回去的话,肯定会让家中知道。” “这件事情肯定也会传出去,现在恐怕已经传了回去,如果说等到人多的时候再让小姐离开府上,那么到时候肯定会传的满城风雨。” 谢父看着根本就不让路的谢沉砚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既然如此,那我可要实行家法了。” 听到家法,谢沉砚依旧不让路,根本就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这让的谢父当即拿过花晚柠手中的鞭子对着谢沉砚打了过去。 鞭子一下又一下的打在谢沉砚身上,西瓜心里也是很不舍的。 但是他必须要这么做。 必须要做出一个样子来,这样的话到时候才不会惹怒宋家,同样也能够保住脸面。 谢沉砚感受着阵阵疼痛,但是没有丝毫退步,他现在就只有一个念头,不管说发生什么事情,就是不能够让宋南烛离开谢府。 他就是盯也要盯在谢府,他总有一种感觉,一旦要是让她离开这里等再见的时候,恐怕就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花晚柠看着二人不由的叹口气,她知道她现在也无能为力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如此的犟。 不计后果,不计代价的要将其困在谢府。 但是一个大活人,你又怎么可能困住呢。 且不说困住,恐怕用不了几个时辰,宋家便会得到消息,到时候派人来此,你是放人还是不放人? 你要是放的话,这顿打就白挨了,你要不放的话这宋家也不是好惹的呀。 谢父心里肯定是心疼的。 虽然说鞭子打在谢沉砚的身上,但也藏在自己的心里,但是没有办法,他必须要尽快的将宋姑娘带出血府,趁着现在事情还没有闹大,还有挽回的余地。 两名小厮看着挨打的公子,急忙去找夫人了。 此刻也只有夫人能够阻止这一切。 夫人此刻正在和谢沉砚谈心。 却看到两名小厮慌张的跑了过来。 “夫人不好了,老爷正在对公子实行家法,夫人快去阻止。” 第117章 表白 谢母和谢沉砚猛的起身,急忙让小厮带路。 在路上,小厮也是将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部告诉了谢母,谢母听到是由自己所引起的。 也是有些不知所措,要是她一开始就将事件告诉老爷的话,恐怕也不会出现这么多的乱子。 谢沉砚也是想到,如果她当时要是拒绝的话,离开谢府,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虽然不知道将他绑到这里的原因,但是多少能够想到一些。 但是用这种方式来接近她,她可是很不喜的。 不再多想,两人急忙让小厮带路,加快速度,尽快的去阻止这一切。 谢府看到谢沉砚依旧不认错,态度依旧非常坚决,气得一阵青一阵白。 更是气的浑身颤抖。 “你是想要气死我吗?” 谢沉砚跪在地上,虽然说没有任何动作,没有任何言语。 但是也没有任何退步的意思。 他现在只能是坚守住。 只要他能守住这道门,那么便是能够挡住那扇窗,就能够挡住百里铮和宋南烛的相见。 挡住他们的相见,他们就没有任何机会。 谢府看到谢沉砚没有一点认错的态度, 气的说话都打颤了。 几鞭子下去,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索性将鞭子收了起来。 “你们几个还在这里给我干什么?抓紧时间给我找人,然后给我带出府去。” 说着几名小厮急忙向着四周散去。 其实他们知道宋姑娘在何处,但是他们不敢说呀。 也只能是期待夫人快快过来,也只有夫人能够将场面化解。 同时也有两名侍女将小环给扶了起来,然后带到了一旁。 “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谢父对着小环说完之后又站在了谢沉砚的面前。 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此刻场面陷入了寂静,他们也已经从先前的地方来到了院子里。 谢父和谢沉砚二人也相对无言。 谢沉砚此刻已经抬起了他的脑袋,但是眼神非常坚定,面容严肃一言不发。 谢父脸上同样是冷静无比,他现在已经看出来了,家法似乎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了丝毫的作用。 不过手中的鞭子依旧一鞭又一鞭的落在了谢沉砚的背上。 鲜血淋漓。 不多时谢母和宋南烛也是来到了院子里。 二人看到谢沉砚身上的伤痕之后,不由的惊吓了起来。 尤其是谢母更是直接上前,看着谢沉砚身上的伤口,怒视着谢父。 “他可是你儿子啊,你如此不要命的鞭打他。” 谢母眼中满是心疼。 “不打他,我谢府的脸就被丢光了。” 谢母心中想到,早知道自己就先前阻止了。 可是就是因为自己没有阻止,才引发了这一切的发生。 宋南烛心里也同样是震惊无比,此刻她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如此地步。 不过看到这满身伤痕,似乎是又想到了他们当初在那山匪窝里,在那一处又一处的凶险的地方所发生的一幕。 不由得上前然后伸出手来抚摸着被鞭打的痕迹。 不禁出声说道:“值得吗?” 谢沉砚一言不发。 谢父这边拿起过手中的鞭子,再一次鞭打了起来。 谢母顿时起身阻止。 “你还打,再打他可就要死了。你真的想要让我们母子阴阳两隔吗?” 谢父本想在挥舞几遍,但是谢母一把手将鞭子夺了过去,然后扔在一旁。 花晚柠见状默默的将鞭子拾了起来,然后推到了后面。 她知道此刻已经不用她在这里了。 随即谢父看到了一旁的宋南烛。 不由的挥了挥手。 “劳烦晚柠将她带走。” 谢沉砚一听,急忙起身,也不顾身上的疼痛,一把拉住了宋南烛。 “你不能走,能不能不走?” 说完这句话之后,谢沉砚便陷入了沉默。 眼神不停的落在宋南烛的身上,心中也是不停的祈祷,千万不要走,一定要留下来。 宋南烛看着拉着自己的谢沉砚心里有些沉重。 但是没有办法,她不可能一颗心放在两个男人身上。 现在他对于谢沉砚并没有任何的好感,虽然说他们曾经经历过生死,虽然他们经历过很多事情。 但是这也不是她能够倾心的可能。 同时宋南烛心中想到要是她没有见到百里铮,只是在回忆中有他的身影,那或许谢沉砚还有可能。 但是谁让百里铮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呢? “我能和他说两句话吗?” 谢母和谢父挥了挥手,将所有的小厮和侍女也带了出去。 小环想留在这里,但是花晚柠不知对他耳边说了什么。 小环也是离开了。 众人离开院子之后,看着谢沉砚背上的伤口,轻声问道:“怎么样?疼吗?” 谢沉砚摇了摇头,双手依旧是死死的攥着宋南烛的手。 宋南烛也没有说什么,想了想问道:“你为什么要把我留下呢?” 谢沉砚一言不发,或者说他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该怎么表达。 小环在外面也是无比焦急,生怕对小姐做出什么不轨的事情来。 毕竟这里可是谢府啊,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谢母谢父直接离开了这里,他们想要去准备一些礼物,到时候亲自上门致歉。 虽然说没有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但该做的总是要做的。 宋南烛看着一言不发的谢沉砚,露出一丝微笑。 “你要不说我可就离开了哦。” 一听要离开谢沉砚急忙说道:“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和你经历了这么多,我发现在你身边,我感觉到很温暖。” “但是在我知道那百里铮是你的青梅竹马的时候,我的心突然乱了起来。” “所以我并不想让你们在一起,所以我今日才出去将你强行的带回来,正是不想让你们见面。” “我也知道那日我说的话有些重,我当时也是言不由衷。” 宋南烛不仅愣了,怎么也没有想到短短时间的相逢相遇,自己竟然在他心中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但是这对她又何尝不是呢? 但是她现在还不能正如之前自己所想的那样,要是没有见到他的话,自己的生活或许并无波澜。 “你知道的,我并不能这么做,我也感谢你先前对我的一番帮助,一番救命,这恩情我会偿还给你的。” 谢沉砚脸色有些沮丧,他已经猜到了宋南烛接下来是什么样的话语。 谢沉砚的眼睛落在宋南烛的身上,似乎是想让其给出一个结果。 但是宋南烛实在是不好回答,不管他怎么说,对于谢沉砚来说都是一次伤害, 不过她要不说的话,对谢沉砚的伤害似乎更加厉害。 谢沉砚神情有些复杂,他也是有些擅长察言观色的。 他已经看出了宋南烛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也似乎明白了宋南烛如今的想法。 同样也看到了宋南烛脸上的情绪极为的杂揉。 “真的就没有丝毫的商量吗?就没有一些余地了吗?我以后并不会再气你了,以后你说的算,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宋南烛脸色无奈,她突然发现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是无力的,她现在说什么似乎都改变不了结局? 又或者说只有她离开这个地方才能够让谢沉砚明白自己的想法,才能够打消对自己的态度。 略微想了想,对谢沉砚说道:“如果说当初我们没有遇到多好啊,如果当初我们只是一个陌生人多好啊。” 可是谢沉砚摇了摇头。 “没有这种可能,我们已经相逢相识相遇,我们经历了那么多,难道你还不了解我的心意吗?” “我这真的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也是第一次关心某一个人。” 谢沉砚缓步的靠前,此刻他们二人只相差一个手掌的距离。 宋南烛已经感受到了谢沉砚的呼吸。此刻她眼神有些飘忽。 似乎不敢和其对视一样。 脚步也是不停的向后退去,但是此刻她的后面是一堵墙,她已经退无可退了。 再回头便看到谢沉砚已经压了上来。 “是不是只有他死掉之后你的心才会回到我的身上?” 宋南烛猛的瞪大眼睛,她似乎已经想到了后果。 第118章 谣言 宋南烛挣脱开,走出了院子。 谢父和谢母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小姐。”小环急忙上前。 “走吧。”宋南烛离开了谢府。 谢沉砚双手还是之前的姿势,眼睛有些呆滞。 花晚柠叹了口气也离开了。 宋南烛回到家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是夜,宋南烛躺在床上思绪万千。 百里铮也出来了,毕竟百里铮也没有什么大问题,虽落草为寇,但也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再加上是将门虎子也就没什么事情了。 百里铮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见到宋南烛。 “找到了吗?”百里铮问道。 “百里公子,人是找到了,但你恐怕见不到,对方乃是宋家之女。” “宋家?我倒要看看宋家有多难闯。” 夜色降临,百里铮身着一身夜行衣来到了宋府的墙头。 至于宋南烛的房间,一个一个的找,总能找到的。 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宋南烛也出来了。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百里铮也恰好到了这个地方。 也自然看到了散步的宋南烛。 悄悄的尾随在后面,按耐住心里的激动,不敢大声言语。 宋南烛仿佛感受到了什么,抬头看去却是满目漆黑。 或许她就如这漆黑的夜,看不到自己的光明。 夜风微凉,宋南烛有些冷了,紧了紧衣服便往回走了。 还未等进门,便看见一道略带熟悉的身影,只不过过了许久,她都未想明白面前的人是谁。 一时之间有些局促不安。 看着有些眼熟,但是并未想起。 一旁的丫鬟看出来了不对劲,出声道,“小姐,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宋南烛愣在原地,点了点头,“确实,这人看着有几分眼熟,你帮我调查一下身份。” 这百里铮给她的感觉并没有敌意,只不过她绞尽脑汁也没有想起来此人是谁。 “阿烛。”男子的声音微弱,目光中眼含泪水,他多次打听,终于打听到了阿烛竟然在这里,但是没想到他们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见面。 一时之间,百里铮的心中格外难受,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的阿烛竟然会用这种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 宋南烛张了张唇,行了一礼,看的出来比人是明事理的,“这位公子,你我并不相识,贸然出现在这里恐怕是有些不妥吧。” 这番话说出口,对方并没有作答,让宋南烛感觉有几分尴尬,继续道,“我想公子应该不是无理之人吧?” 果不其然,听见这话以后对方并没有再说什么,眼神中充满了不舍。 为何只是几月未见,对方的变化竟然如此大。 竟然连自己是谁,都没有一点印象。 “是在下没有考虑周到,唐突了。”话音刚落,对方便消失在自己面前,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回到房中,宋南烛浑身疲惫,还未等回床休息,窗户旁瞬间闪过一道身影,宋南烛顿时睡意全无,连忙起身查看,未曾想映入眼帘的竟然是自己最为熟悉的人。 “三更半夜的你怎么来了。”看着面前的人,宋南烛不为所动。 毕竟先前的时候她同谢沉砚闹了些脾气,后面便再也没有联系过了,如今对方主动找上门来,她并不意外。 “这是你最爱吃的桃花糕,我为你寻来了…” 同往常不一样,谢沉砚的语气有些软。 宋南烛并非傻子,一下子便明白了对方的用意,缓缓出声,“时间不早了,你还是早些回去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恐怕也并不好听。” 从宋南烛口中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落在谢沉砚的心中,宛如针扎。 从未想过这伤人的话竟然会从宋南烛的口中说出,但是想到对方理应还在气头上,便未放在心上。 “同我生气也就罢了,难不成连自己的安危都不曾放在心上了吗?”谢沉砚的语气凝重,并不像开玩笑。 听出来了对方话中的意思,宋南烛这才有了点反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既然对方已经开口问了,谢沉砚便并没有再打哑谜,“方才我过来的时候看见了一道陌生的身影,只不过我追上去的时候对方早就已经不知所踪,这人来者不善。” 宋南烛眸子睁大,便看见面前的人人影垂头,眼神中像是隐藏了什么情绪一般,马上就要迸发出来。 这种感觉,是她从谢沉砚的身上从未感受过的。 “我深知前些时日的事情惹你不开心了,不过相比之下我更在意你的安危。” 他甚至都不敢想,若是自己晚来一步,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何等事情。 宋南烛愣愣的看着他,连忙躲避开男人炽热的目光,但是心仿佛下一秒就能跳出来。 “旁人不在意你的安危,我在意。” 一时之间,宋南烛竟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面前之人,心中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只能笑了笑。 “你放心好了,这里安全的很,想来我也不会出事,我会让丞相府的人加强戒备。”说完这句话,宋南烛直接下了逐客令。 看着已经被推开的木门,谢沉砚的心中虽然不舍,但是也只能作罢。 …… 待对方出去,一道黑影出现在谢沉砚的身旁,黑衣人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主上,这几日你让我跟着宋姑娘,其他的倒是没有发现异常,只不过这百里铮……” 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谢沉砚的神色瞬间凝重起来。 这几日他同南烛的关系不和,难不成这家伙想要趁虚而入,他决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看着自家主上紧张兮兮的样子,阿风不敢耽搁,连忙如实开口,“百里铮见了宋姑娘,只不过宋姑娘似乎早就已经忘记了对方是谁,两人不欢而散。” 这说起来倒是奇怪,他们二人可是青梅竹马,按理来讲不会发生这种事情才对。 只不过这件事情确确实实发生在了自己面前。 谢沉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便继续盯着,有任何风吹草动第一时间禀告。” 先前的时候他便让阿烛陷入危险之中,如今定是不会看着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另一边,宋南烛看着对方离开以后,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只不过就连自己都未曾想过她竟然早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不管这背后之人是谁,自己还是小心为妙。 绝不能再让自己陷入危险境地。 小环听到了动静以后连忙赶过来,看见自家小家无恙以后这才放心。 “小环?”对于对方的突然出现,宋南烛有些纳闷,毕竟自己可是并未叫她。 “小姐,您没事可真是太好了,毕竟方才的时候奴婢听见门口有声音,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幸好……”小环的声音带着哭腔,整个人都有些颤抖。 若是小姐当真在自己面前出事的话,她一定会责怪自己一辈子。 看着小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宋南烛出声安慰,“莫要担心,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而且丞相府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听着小姐这样说,小环悬着的心才放下来,点了点头,“不过这几日外面不太平,奴婢担心小姐,今日奴婢就在门口守着,有任何事情小姐叫我就好。” 看着对方倔强的样子,宋南烛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第119章 心痛 等到小环离开以后,宋南烛一夜无眠,脑海中竟然都是谢沉砚的身影。 “小姐,今日宁王和景王前来的事情小姐可知?”听着小环出声,宋南烛愣了一下,对于外界的事情她并不是十分关心,只不过早就听说这景王骁勇善战,是皇宫中最有说服力的。 而这宁王恰恰相反。 洗漱过后,宋南烛看向铜镜中的自己,停下了手中梳妆的动作,“不知。” 对于小姐的回答,小环并不意外,毕竟小姐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小环一脸花痴的表情,“早就听说这景王年纪轻轻就战绩赫赫,可是这京城中不少女子的青睐对象,若是有生之年能够见到这景王一眼,怕是此生无憾。” 听着小环如此夸张的形容,宋南烛摇了摇头。 “想必这个时辰应当已经到了,若是你想去便去吧。”宋南烛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来喜怒。 她向来自在惯了,对于奴婢并不会管的特别宽。 小环听完喜出望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小姐,此话当真?” 直到看着小姐点头以后,小环行了一礼以后这才离去。 “宋姑娘,这景王和宁王一会来此,丞相说让您去大厅一趟。”正要起身的宋南烛听见外面传来的声响,她向来不喜热闹,只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只能轻声答应下来。 …… “你可把话传达过去了?”王氏看着面前的小斯,心中略带不满,本以为对方会就此过来未曾想竟然还摆上了架子,当真是好大的面子。 “回夫人的话,已经传达了,只不过这宋姑娘说还要梳妆打扮一番,应当一会便过来了。” 话虽说如此,但是早就已经给宋南烛安插了一个不守时的标签。 王氏向来最爱面子,听闻此话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她竟没想到这宋南烛竟然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中,以前本来想着只要面子上过得去也就算了,没想到今日竟然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脸面。 “夫人稍安勿躁,说不定一会就过来了。” 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王氏即便是心中不爽自然也不能说什么,只能作罢。 这宋南烛在这里住了已经有些时日了,这丫头冷的和冰块一样,这丞相府中除了丞相便再也没有人同她亲近。 话音刚落,宋南烛的声音便传来,“因为些事情耽搁了,几位见谅。” 宋南烛目光在周围环视了一圈,但是很快便看见了熟悉的身影,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这便是景王和宁王吧。 视线落在景王身上,按照礼仪行了一礼。 “参见景王。” 平日里的时候景王除了征战沙场,便是日日在御书房,倒是很少抛头露面,若是不说怕是没人知道此人是皇帝身旁的红人。 景王抬头,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的人,随后淡淡一笑,“小丫头,你见过本王?” “早就听闻景王战功显赫,先前的时候听过景王的传闻,没想到果真人如其名。” 客套了两句,两人便没有再说话,宋南烛规规矩矩的落座。 心中清楚这王氏虽然看自己不顺眼,但定是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 小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宋南烛的身旁,低声道,“小姐,方才奴婢出去的时候听闻这景王此次前来,貌似是为了寻找自己的妹妹。” “这也只不过是小道消息……” 妹妹? 先前的时候她倒是未曾听说这景王还有一个妹妹。 “这件事情莫要外传。” 小环瞬间就明白了小姐的意思点了点头,她并不想给自家小姐惹麻烦。 看着面前的人,宋南烛刻意避开目光,按理来说她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如今王氏如此费尽心思的叫自己过来,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杯中的茶入口,格外鲜甜。 “听闻宋姑娘琴棋书画样样俱全,就是不知道今日是否有兴能够亲眼所见。” 宾客云云,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话,顿时不少人拍手叫好。 宋南烛手中喝茶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心中顿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清楚这明显就是朝着自己来的,怪不得先前的时候王氏一直想着叫自己过来,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这怕是不合适吧,不管如何我家小姐都是丞相府的贵宾……”小环的心中有些着急,心中不禁为自家小姐感到担忧。 这些人明显就是来者不善。 “小姐,不可。”小环低声开口,若是早知如此,她就算是豁出去这条命也一定不会让她家小姐过来。 这丞相夫人看上去处处为自家小姐着想,实际上并非如此。 这明显就是一个坑,等着自家小姐往里面跳。 “看来丞相府也不过如此,没想到现在竟然到了让一个下人说话的地步,丞相您看这件事情是不是不合规矩。” 听着对方的话,丞相顿时有些颜面无存,这若是平日里也就算了,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如何下的来台。 “南烛,这件事情确实不合规矩,今日这话我就当未曾听过,不过诸位这跳舞之事恐怕是不合时宜,前段时日宋姑娘刚刚伤了腿脚,依诸位看此事不如作罢。”说着,丞相不动声色的朝着宋南烛用了一个眼色,毕竟这件事情还是不要声张为好。 今日能够出现在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皇帝的心腹,这里面的有些人也并不是自己能够得罪的起的。 “我想在座的各位想必也能理解。” 这里毕竟是丞相的地盘,即便是有人看不过去也不会直接同丞相叫板。 宋南烛本来悬着的心微微放下,虽然说这些人确实对自己有所不满,但是丞相的薄面也会给几分。 果不其然,这句话说出来以后那些人瞬间安静下来。 “没想到铁石心肠的丞相大人,竟然会为了一个外人说话。” “还真是,当真是不知道这宋姑娘给丞相大人下了什么你药……” 各种声音相继传来,并没有人在乎宋南烛的感受。 第120章 走了 “诸位远道而来并非易事,既然都已经提出来了,那就献丑了。”宋南烛并没有推辞下去。 毕竟这群人并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她算是看出来了。 丞相有些担忧的看着宋南烛。 先前的时候他可是并未听说过这宋南烛竟然还懂得跳舞。 宛转悠扬的笛声响起,柔软的绿纱从手袖中滑落,看向笛声的演奏者,那人的身影格外熟悉,只不过带着面具看不清样貌。 来不及多想,宋南烛以右足为轴,随着笛声的骤然转极,宋南烛微微一笑,随后便落在了绸带之上。 这笛声仿佛同自己有魔力一般,竟然跳的异常轻松,完全没有任何压力。 一舞结束,大殿之中掌声四起,夸赞之声不绝于耳。 就连丞相都未曾想过这看似柔弱不堪的宋南烛,竟然还有此等绝活。 “献丑了,诸位。”宋南烛红唇轻启,看向奏笛之人略带感激。 心中清楚方才若不是对方帮助自己,恐怕现在早就已经出丑了。 “好好好,不愧是宋姑娘,还真是令我等大开眼界。” “宋姑娘舞艺超群,当真是了不起。” 听着众人的夸赞,丞相心中甚是欢喜,没想到这宋南烛还真是有些本事。 “不过就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舞而已,诸位谬赞了。”宋南烛应付着他们,并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 要不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果然人最怕什么,还是会来什么。 王氏虽面不改色,但是心中极为不悦,没想到今天竟然让这个野丫头出了风头。 “既然宋姑娘有这些本事,怎么不早些开口。”王氏毒辣的目光落在宋南烛身上,若是眼神能杀人,恐怕早就已经把对方杀了千万次。 听着王氏的话,宋南烛应对自如,“夫人说的这是哪里话,我本就在丞相府给两位添麻烦了,如今不过是南烛应该做的。” 还未等王氏开口,宋南烛连忙趁热打铁,“既然这里已经没有了南烛的事情,那南烛就先行告退了。” 她可不想在这个是非多的地方继续待下去。 就在转身的一瞬间,宋南烛忽然间被人拦住去路,来者一身绿色纱裙,姣好的面孔映入眼帘,看上去也不过年芳十七八的模样。 见到王氏的一瞬间,瞬间就变得亲昵起来,“阿母,听闻今日府中热闹,灵儿就先回来了,不知道这位是……” 灵儿? 这名字倒是让她想起来了,听闻这丞相一生积德行善,在这百姓的口中口碑自然是没得比。 只不过这人生都已经快过去了一半,也未曾见到有一个子嗣。 后来迫不得已只能寻找偏方,这才老来得子。 虽然是女娃,但是对于爱女心切的丞相来说早就已经心满意足。 “灵儿,这位是宋南烛,宋姑娘,你们二人年龄相仿,以后再这府中还是要互帮互助才是。”丞相看见灵儿回来,心中欢喜的紧。 毕竟这灵儿长年游山玩水,一两年都未曾回来一次,这次回来也并未提前说。 灵儿见此连忙朝着宋南烛行了一礼,脸上虽挂着微笑,但是言语并不友善,“早就已经说了宋姑娘的大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听闻宋姑娘已经在丞相府中住了半月有余,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我们丞相府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收留的地方。” 这灵儿姑娘是出了名的嘴毒,宋南烛并不意外。 毕竟这丞相可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自然是宠的不行。 “灵儿姑娘说笑了,过几日我便会从府中搬出去,不会在叨扰几位。” 丞相自然是也察觉出来了不对劲,脸盲开口,“宋姑娘莫要见怪,灵儿她并没有恶意,只不过是这些年自在惯了,有些话说的不周到还希望姑娘能够多多包涵。” 既然丞相都已经开口说话了,宋南烛并没有再追问下去,毕竟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时候不早了,既然灵儿姑娘都已经回来了,那我就先行退下了。”说完,宋南烛转身离开。 一旁的小环见此连忙跟上,心中有些替自家小姐打抱不平。 “也不知道这灵儿有什么好嘚瑟的,丞相向来乐善好施,未曾想竟然有这么一位蛮横无理的女儿。” 听着小环的话,宋南烛并没有说什么,只不过这丞相府并非外面,这句话若是被旁人听去可是避免不了被打板子。 “以后再外面莫要胡言乱语。” 小环连忙点头,“是,奴婢知错了。” 回到院中,宋南烛这才发现院子里面多了几位新的丫鬟,她向来不喜这些。 不过目前看来应该不是丞相安排的。 “既然宋姑娘已经回来了,便从这里搬出去吧,或者说去南院的厢房睡。”为首的妇人面色不善,看向宋南烛的时候眼神中带着恶意。 小环本就因为方才的事情替小姐感到委屈,没想到如今一个下人都欺负到自己家小姐头上了。 瞬间便站了出来,“你算是什么东西,你知不知道我们家小姐可是……” “可是我阿父请过来的对吧。”熙灵儿不知何时出现在那群下人的身后,脸上尽是嚣张跋扈之气。 她若不是听说这宋南烛竟然在府中待了这么久,恐怕也不会回来。 她阿父向来慈悲为怀,只不过她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宋姑娘,我们丞相府收留了你,你没有感恩戴德也就算了,没想到竟然偷上了东西,这名声传出去恐怕不好听吧。”熙灵儿微微一笑,从下人的手中接过来了一个木盒子,随后一串晶莹剔透的镯子映入眼帘。 这镯子并不是她的东西。 看来这熙灵儿是想要栽赃嫁祸给自己。 若是别人说不定就吃了这个哑巴亏,只不过她宋南烛没有做过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承认的。 “这镯子我们可是在你的房中搜查到的,还不赶紧随我去衙门!” 第121章 出事 还未等宋南烛开口,一旁的小环就被吓得脸色发白,要知道这衙门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如果说去了可就真的回不来了。 到时候小姐一定会经历非人的待遇,她甚至都不敢想。 “灵儿姑娘,奴婢不知道我们家小姐究竟有哪里得罪你了,让你如此恼羞成怒,今日若不是因为我们小姐……” 看着着急的不行的小环,宋南烛出声打断,知道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 依旧是面不改色,沉着脸,“我听不懂灵儿姑娘在说什么,方才你说我偷了这镯子,这镯子我并未见过,并且自从丞相叫我过去以后我便再也没有出来过,请问灵儿姑娘我是有什么分身术吗?” 这宋南烛说的不错,刚刚大厅中那么多人,想要再众目睽睽之下离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只见熙灵儿并没有放过宋南烛的意思,依旧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那我可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像你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人给我带走!”熙灵儿眉头微皱,彻底没有了耐心。 “灵儿你又在这里胡闹什么。”略带震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名男子的身影映入眼帘。 男子的衣着奢华,一看便是富贵人家,再加上他同熙灵儿如此亲昵的称呼,想来应该是她大哥了。 毕竟早就听闻这熙灵儿虽然蛮横无理了一些,但是这长子可并非如此。 听闻这萧长安近些年来一直辅佐着丞相,这才让丞相府有了如今的做派。 “大哥?”熙灵儿的底气有些不足,这件事情若是让父亲知道,恐怕接下来就又是禁足。 这不能出门能于她而言,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大哥,你终于来了,是……是这位姑娘手脚不干净,被我抓个正着,这样图谋不轨的人怎能留在府中。”熙灵儿想为自己辩解,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就连宋南烛都差点相信了她的鬼话。 没想到这拙劣的把戏早就已经被萧长安看穿了,眉头轻皱,“你既然都已经知道做错了事情,还不赶紧回去,若是让父亲得知此事你心中清楚后果。” 熙灵儿虽然心有不甘,但是并不好再说什么。 临行之前还不忘记白了一眼宋南烛。 待对方离去以后,院子中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一旁的下人被吓得不轻,他们自然是清楚这萧长安的手段,再眼神对视的那一瞬间立马跪在地上。 “公……公子,这件事情全部都是小姐让我们这样做的,和奴婢没有半分关系,奴婢知错了,奴婢真的知错了……” 后面说话的声音甚至略带哭声。 萧长安直接无视,毫不怜惜的便示意身后的家丁把这些不守规矩的奴婢拖下去。 “方才多谢萧大公子帮忙解围。”宋南烛冷着脸,道谢。 倒并不是她对这位萧公子有偏见,只是外面人人都在传,这萧公子虽说武功盖世,为朝廷效力,只不过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沉迷于酒色。 这对于丞相府来说,也未曾不是一种灾难。 “宋姑娘不用客气,本就是灵儿胡闹在先,不过宋姑娘放心身为长子定不会包庇这种事情。” “早就已经听父亲说,宋姑娘饱读诗书,更是能歌善舞,这样的人才属实是百年难遇。” 听着萧长安的话,宋南烛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并未放在心上,“并没有丞相说的如此夸张,不过就是会一些皮毛而已,时间不早了,若是以后有机会一定报答方才萧公子的恩情。” 说完这句话以后,宋南烛直接转身进入了院中,萧长安并没有过多纠缠。 整个院子冷冷清清,宋南烛有气无力的躺在床榻上,想起来方才发生的一切宛如梦境。 “小姐,这件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怎么依旧闷闷不乐的。”小环探出半个脑袋,有些不明白小姐究竟在苦恼什么。 宋南烛闭上眸子,整个人感觉前所未有的平静,她心中清楚只要自己不离开这里,就一定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等着自己。 她不能在这里逗留下去了,明日一早便启程离开。 “小环,你帮我写封信,就说这几日多谢丞相盛情款待,只不过因为个人原因,不得不先行离开。” 小环虽说不明白小姐究竟哪里来的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但是并没有多问,连忙拿出毛笔。 “不过小姐,这些时日我们身上的银两早就已经挥霍的差不多了,若是明日启程恐怕接下来的日子并不好过。”她不过就是一个下人,就算是睡桥洞都无所谓,但是小姐金枝玉叶,她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宋南烛木讷的脸上总算是有了一丝表情变化,从怀中掏出来了一个玉镯,这玉镯她一直放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未曾想竟然有一天真的会用到。 “小姐,使不得,这可是小姐最宝贝的镯子。”小环见此连忙开口,生怕小姐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宋南烛借着烛光,看着手中的镯子,随后用布裹好放在了木桌上,“不过就是一个镯子而已,以后一定会赎回来的,明日天一亮你就拿去当铺,听见了吗?” 她跟随了小姐这么久,自然是清楚小姐的秉性,只能点头应了下来,“小姐放心吧,小姐安排的事情,小环一定做到。” 一夜无眠,宋南烛甚至都不知道怎么过的这一夜,眼睛上的黑眼圈就已经证明了一切。 梦境中,她好像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奋不顾身的冲在自己秒杀,为她不顾一切挡下一剑。 只不过可惜的是,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庞。 宋南烛醒来的时候只感觉眼眶早已湿润,外面的天色已经蒙蒙亮,宋南烛睡意全无正要起身便看见了兴致冲冲跑进来的小环。 那本来瘪瘪的钱袋,如今竟然已经装满了。 “小姐,你猜我在当铺遇见谁了!”小环的语气格外激动。 第122章 巧合 看着对方激动的样子,宋南烛抬头,未曾想刚刚拿出去的东西竟然还在手中。 “小姐,是萧公子,没想到那家当铺竟然是萧公子开的,不仅没有收咱们的镯子,还给了咱们银子。” 听着小环的话,宋南烛接过镯子,她同这萧公子并不熟悉,顶多算得上和对方有过一面之缘,再者说他们两个也不过就是见过一面而已,对方凭什么会选择帮自己。 小环见她不说话,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跪在地上,“小姐莫要生气,这件事情是奴婢没有考虑周到,只不过我看这镯子小姐向来宝贝的很,也就答应下来。” 宋南烛问道,“这银两给萧公子还回去,即是如此这镯子你再换一家当铺就是……” 还未等宋南烛把话说完,门口竟然传来了一阵惨叫声。 “小……小姐,奴婢知道错了,求您放过奴婢吧。” “啊!!!” 尖锐的喊叫声不绝于耳,宋南烛察觉不对劲连忙打开房门,只见地上的下人浑身是血,其中一个眼睛早就被扎的不成样子。 而那手中挥动鞭子之人,正是熙灵儿。 看着地上的杰作,有些沾沾自喜。 “你知不知道那花瓶可是从西郡护送过来的,不知道能买几条你这个贱命。” 熙灵儿双手叉腰,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脸上尽是嚣张之色,“你倒是应该谢谢本姑娘,若不是因为我不想同你计较,恐怕现在早就已经被父亲送到衙门了,那种地方可不适合你这种细皮嫩肉的……” 还未等熙灵儿说完,余光就瞥向了一旁的人,那人正是宋南烛。 本来昨日发生的事情就让她心中不爽,没想到竟然往伤口上撞。 “看什么看,难不成没见过教育下人的?”熙灵儿满脸不屑,完全没有把宋南烛放在眼中。 “以前的时候听说灵儿姑娘心善的很,就算是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如今看来这外面传传言当真是不可信。”宋南烛轻描淡写的说着。 毕竟虽然同对方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她能感觉出来这熙灵儿容易被人踩到痛处。 果不其然,这句话说出来以后熙灵儿的脸色骤变,手中的鞭子挥动着下一秒就要落在宋南烛身上,若不是因为自己躲避的快,恐怕现在已经半死不活了。 “我不过就是实话实说而已,灵儿姑娘倒是不用大动干戈,毕竟这里是丞相府,若是我在丞相府出事,恐怕灵儿姑娘也不好交代对不对?” 熙灵儿的眼中充满了恨意,她就是想不通了,为什么府中的人一个个的都要护着这女人,不过就是长相有几分姿色而已,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地方能够同自己相比。 父亲这样也就算了,未曾想连同哥哥都这样帮着对方。 “若是灵儿姑娘没有事的话,我们就先行离开了。”宋南烛并不想和对方多费口舌,说着就打算离开,身后的熙灵儿不依不挠直接拦住了宋南烛的去路。 脸上尽显嚣张之色,“离开?你说的倒是轻松,不过方才的时候你可是顶撞了本小姐,这件事情自然是不可能不了了之。” 听着对方的话,宋南烛只感觉十分可笑,这才停住了脚步,“我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灵儿姑娘。” 看着这家伙同自己顶嘴,熙灵儿气的脸色涨红,完全没想到这贱人竟然没把自己放在眼中,正要说话之际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为首的人正是丞相,身后跟随的是王氏等人。 宋南烛脸色并不好,本来想着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现在看来一时半会是走不了了。 丞相大步走来,看着面前的人想都没想一个巴掌瞬间就落在了熙灵儿的脸上。 “爹……” 丞相勃然大怒,若不是因为自己听说了,恐怕还真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在这里仗势欺人。 照先前的时候他就害怕这种事情发生,没想到还真是防不胜防。 “别叫我爹,我没有你这种伤风败俗的女儿!” 熙灵儿被打的不知所措,整个人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以前把自己捧在手心中的人,竟然会有一天对自己动手。 她当真是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会如此对待自己,眼泪瞬间夺眶而出,“父亲,灵儿不知道做错了何事,竟然让父亲如此生气,只不过这件事情女儿自认为并没有错,都怪这个女人!” 说着说着,熙灵儿不禁有些生气,先前的时候父亲从未如此对待过自己,没想到如今竟然为了一个外人做到这种地步。 “还顶嘴!”丞相明显被气的不轻,看了一眼身后的下人这才开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人给我带走!” “没有我的允许,小姐这两天不许出门!” 熙灵儿苦苦哀求,目光愤恨的落在了宋南烛身上,她只是想不通,为何这所有人都愿意为宋南烛说话。 明明自己才是这丞相的亲女儿。 “你们放开我!父亲!!!” 熙灵儿的声音渐行渐远,整个院子总算是恢复了安静,一旁的丞相这才上来,语气中带着歉意,“实在是抱歉,让宋姑娘受惊了,我也没想到这灵儿竟然如此不知礼数,林某管教无方,还希望宋姑娘能够海涵。” 听着对方的话,宋南烛倒是没往心里去,随后抬头看着面前的人出声道,“丞相这些时日收留了我,我还感激不尽,怎会对令女产生偏见,不过这些天也叨扰了很久,今日我便启程离开。” 丞相未想到对方竟然会走的如此之快,看着对方已经决定了,只能答应下来,“既然宋姑娘已经决定了,那在下自然是不会强留,不过近日这京城并不太平,宋姑娘还是小心为妙。” 要知道这皇宫可就在京城,这简直就是在挑战皇上的威严。 究竟是何人能够如此大胆妄为。 收回思绪,宋南烛点了点头,“丞相放心就是,我定不会让自己深陷危险之中。” 第123章 瘟疫 从丞相府离开以后,小环不禁有些担忧,毕竟自家小姐向来身体不好,他们现在身上还没有银两。 简直就是荒野求生。 “小姐,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听到小环的话,宋南烛看了一眼天色,心中倒是十分庆幸他们并没有浪费太多的时间。 从这里赶到晏城,应该也就两三个时辰。 “去晏城。” 晏城? 小环的心中有些疑惑,不知道小姐究竟是怎么想的,听闻这晏城可是不太平,而且不知道从哪里染来了瘟疫,现在人心惶惶。 不过说起来倒是奇怪,皇宫中的人似乎并不打算管这件事。 “小姐,依奴婢看这件事情要不然还是算了吧,毕竟这晏城并不太平,若是小姐出了差错,奴婢真的不知道应当如何了……” 她们家小姐心地善良,但是这晏城兵荒马乱,确实算不上好去处。 看着对方着急的样子,宋南烛反倒是冷静下来,“我感觉这晏城的事情有蹊跷,毕竟皇上向来最体恤民情,这晏城的瘟疫已经爆发了十日有余,但是并不见皇宫中的人有所作为,你不感觉这件事情不对吗?” 就算是再不济,皇宫那边也应当派人过来而不是像如今这般,这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既然小姐已经决定了,那就按照小姐说的来吧。” 一路上,宋南烛昏昏欲睡,再次醒来的时候天热已经接近傍晚,眼前的城门紧闭,完全没有往常的模样。 “小姐,我们已经到了。” 周围冷风瑟瑟,宋南烛有些后悔早知如此自己应当多穿两件衣服过来。 “小姐你可想好了,这进去以后恐怕是再想出来可就难了,而且晏城的情况我们也并不知情。”小环的心中有些担忧。 “何人在此。”一阵声音传来,宋南烛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只见几名村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们的周围,脸上的神色不难看出透露着警惕。 小环尖叫一声,明显被吓得不轻,毕竟这些村民一个个行为举止格外诡异,就连同脸上竟然都是大小不一的水泡,看上去格外骇人。 “小……小姐,这些人太奇怪了,要不然我们还是先离开这吧。”小环的语气虽然有些害怕,但是还是奋不顾身的挡在了宋南烛面前。 那些村民看出来了宋南烛并非这里的人,语气倒是客气了不少,其中一位妇人上前,言语中透露着驱赶,“姑娘,老身是过来之人,这里可是有进无出的地方,若是没有旁的事两位还是请回吧。” 听着对方驱逐的语气,宋南烛上前一步,“不知这里是何时发生的瘟疫,我想问问这里还有多少幸存者。” 听着对方的话,村民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让你走就赶紧走,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村民见这招不好用,为首的妇人也就没有强求,不过脸上的不耐烦倒是显现出来。 “这里瘟疫横行,可都是在鬼门关走一趟的地方,我劝你还是不要一意孤行。”妇人本不想多管闲事,但是想起来先前的时候他们一家人都是因为这瘟疫,要不然也不至于闹到如今的这个局面。 “是啊,小姑娘,我们也没有恶意,只不过这里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前些时日的时候宫里面来了几名御医,可都是死的死伤的伤。” “现在情况稍微好点的,也是快命不久矣了。” 听了对方的话,宋南烛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的这么严重,随后抬头看向面前的人,“这京城中的御医可都是有些本事的,按理来说不应该啊。” 宋南烛心中有些疑惑,随后直接上前,“不知道几位能否带我去看看。” 本来还有些反抗的几位村民,看着宋南烛的性格如此倔强,也就没有在说什么,默默的让开了一条路,随后本来紧闭的城门突然间被推开。 映入眼帘的是破败的房屋,地上准确来说尸横遍野,不少妇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脸上同这些村民一样长满了脓疮。 “我可怜的孩子啊,他才刚出生没多久啊,怎么能让他碰上这种事情。” “村长,您终于回来了,我们大家是不是有救了。” 听着对方的话,那妇人面带惋惜的摇了摇头,“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这位姑娘半路途径此处,实在是没有地方去了,就在我们这里借宿一宿。” 说着,妇人连忙拉着宋南烛离开,直接找了一处还算干净的房间,“今晚你就暂时在这里住下吧,莫要随意走动。” 看着妇人打算离开,宋南烛直接拦住了对方的去路,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我想知道这村子之前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不知道您能不能告知一二。” 本来还和颜悦色的妇人瞬间变脸,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想着这件事,瞬间语气就变得不耐烦起来,“方才我让你先行进来,就是想让你离这里的事情远一些,我们村子里的事情同外人没有任何关系,等明天天一亮,你还是尽早离开吧。” 说完这句话,妇人便没有给宋南烛说话的机会,直接转身离开。 看着对方不知好歹的样子,小环不禁有些心疼起来了自家小姐,“小姐,依我看这群人就是白眼狼,更何况这里瘟疫横行,小姐我们要不然还是明天一早就先行离开吧。” 听着对方的话,宋南烛摇了摇头,“今夜我出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我身体不适,不宜见人。” 没有人比自己还清楚小姐的性格,只要这件事情决定下来了,就不会轻易改变。 “小姐,奴婢不放心小姐一人,若是不然小姐若是非要过去,奴婢可以同小姐一起,并不会给小姐添麻烦。” 没想到这个想法刚说出口,便被宋南烛拒绝了,“这里的情况你我并不清楚,更何况我们刚到这里不久,恐怕这些人早就已经对我们有所防备了,你听我的。” 第124章 相遇 既然小姐都已经这样说了,小环清楚再说下去恐怕就不合适了,只能狼狈的点了点头。 待夜色渐深,宋南烛这才出去,外面死气沉沉,没想到刚出门便听见两人交谈的声音。 借着月色,宋南烛想要看清两人的面孔,只不过夜色太暗再加上角度问题,只能勉强听清楚两人再说什么。 “听说今天这村长刚放进来了一个小姑娘,我们这里瘟疫横行,不少人见了都得绕道走,而且先前的时候村长不是说了,不让旁人随意进出。” 这话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只不过这瘟疫之事实在是太蹊跷了。 忽然间,宋南烛感觉身后有人经过,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捂住了嘴巴。 熟悉的味道传来,宋南烛下意识的回头,即便是月色昏暗也看清楚了那人正是谢沉砚。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方用眼神示意自己这里明显就不是说话的地方,宋南烛没有惊动二人,两人这才不动声色的离开。 好不容易来到一处还算是安静的地方,宋南烛压低了说话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谢沉砚的语气中听不出来喜怒,冷冷的打量着面前的人,“想来这句话我应该问你吧。” “前些时日的时候我去过丞相府,但是并未看见你的影子,通过询问才知道你原来已经出来了,是不是我若是不过来今日你便打算留在这里查下去。” 宋南烛确实有这个想法,倒是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找过来,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是或者不是有什么关系呢?” “我怀疑这里有人从中作梗,我听说朝廷已经派人过来,恐怕这人不过就是挂着一个御医的头衔罢了。” 说着,宋南烛不禁有些感慨,“晏城的事情我早就已经听说了,只不过没想到事情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 “这件事情皇上应当不知情,若是不然按照皇上的性格,恐怕早就已经派人过来了,怎么可能会拖延到现在。” 宋南烛早就已经发现了不对劲,毕竟这里的桩桩件件都透露着诡异。 “这里的事情你不要在调查下去了,听我说明天你就离开这里,好吗?”谢沉砚的声音已经带着祈求的意味,并不想让对方因为这件事情涉险。 “你说的对,只不过我若是离开了这里,那这些村民怎么办?” “他们都是一条活生生的命,我不忍心。” 这次的瘟疫爆发的太突然了,还有一件事让她非常不能理解,这瘟疫竟然只在晏城爆发,其他的地方竟然没有一个感染者。 “眼下的情况早就已经不是你能够控制的了,我已经托人去皇宫中打探情况了。” 几乎是在两人说话的一瞬间,周围瞬间响起一阵惨叫声,地上的人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向前爬着,脸上看不清原本的样貌,不管怎么看都是格外骇人。 “村长,我求求您了,我保证什么事情都没有说出去,更何况那姑娘什么都不知道。” 宋南烛察觉不对劲,连忙躲了起来,随后看向了不远处的人,那人正是她进来的时候接待过自己的村长。 不过现在已经变了一副面孔,完全没有放过地上男人的意思。 “不该说的话少说。”妇人的语气中充满了威胁,随后这才让地上的男人起来。 看着事情发展的方向越来越不对劲,宋南烛正想要追出去把这件事情问清楚,没想到被身后的人拦住,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这个时候暴露,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一点好处。 眼看着妇人就要离开,宋南烛看着身后的人满脸不解,不清楚对方究竟是想干什么。 这村长明显不对劲,说不定这里发生的瘟疫同对方脱不了关系。 看着宋南烛有些冲动,谢沉砚冷静下来,“我知道你担忧这些百姓的安危,但是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够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这里的情况你我并不清楚,可不可以不要莽撞行事。” 听着对方的话,宋南烛感觉有几分道理,随后找了一处地方坐下,“既然如此那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我们总不能一直这么被动吧。” “明天一早,拭目以待。”说完以后,谢沉砚没有过多解释,直接拉着面前的人离开。 回到房中,小环看着面前的人有些意外,并未想到谢沉砚竟然会出现在这里,非常懂事的退到一旁。 “没想到谢公子竟然也过来了。” 看着自家小姐算不上好的脸色,小环瞬间就明白过来连忙闭嘴,找了个理由这才离开。 “既然如此奴婢就不打扰小姐休息了,奴婢就在门外有任何事情小姐叫我就行。” 听着对方贱兮兮的声音,宋南烛示意让对方出去,正要上传的时候忽然间被人从身后拉住裙摆。 宋南烛的脸色算不上好看,不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明明之前的时候她早就已经把话说的非常清楚了。 身后的谢沉砚看着面前的人,忽然间感觉距离非常遥远,他们两个人之间出了问题或许早就应该解决的。 只不过因为一系列的事情让他现在才有了解释的机会,谢沉砚看着面前的人,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开口,“你知道这一路为了追寻你的踪迹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能不能别生气了,给我一个机会。” 看着面前的人,宋南烛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脸上的神情略显尴尬,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们两个竟然能走到今天这个境地。 忽然间感觉一切都无所谓了。 “我们两个能不能静下心来,好好谈谈这件事?”谢沉砚语气有些哽咽,平时里的锋芒都收敛了不少。 毕竟若是放在以前,怎会看见他谢沉砚如此。 宋南烛愣了几秒,随后开口道,“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把这幕后黑手抓住,至于你我二人的事情有时间再说吧。” 他的声音很轻,只有对方能够听见。 第125章 灾祸 回到房间的时候,宋南烛感觉自己的头脑都是昏沉的,好不容易摆脱了对方倒是却开心不起来。 她自然是清楚,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如今谢沉砚又出现在这里,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失火了!” “快来人啊!” 正当宋南烛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间听见放门外传来一阵声音,宋南烛瞬间清醒,快速从床上起来。 “咳咳咳……” “小姐,你快起来。” 还没等宋南烛从房中离开,便在火光中看见了小环的身影,连忙拉着对方跑了出去。 “怎么了?” “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小环来不及多想,直到从屋中跑出来以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姐,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吧,这个地方实在是太诡异了,刚刚好端端的竟然失火了。” 听着对方的话,宋南烛来不及多想连忙帮忙扑火,难不成这次的失火并非意外,而是这背后的人并不想让自己调查下去,给她的一个警告而已。 这样一想并不是没有可能。 宋南烛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就在转头的一瞬间这才看见了那熟悉的面孔。 本以为妇人会非常震惊,未曾想竟然十分冷漠,似乎对于这样的事情早就已经见怪不怪。 明明今天白天还对自己非常友善的老妇人,忽然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没有好气的看向宋南烛。 “都是因为你们这些外乡人打破了这里的平静,惹怒了神明!” “今天你们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听着对方的话,宋南烛一头雾水。 什么神明?什么打破这里的平静。 这瘟疫难道不是她们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发生了吗? 还没等宋南烛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用麻绳捆绑起来,身上传来的疼痛让她嘤咛一声。 完全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你们干什么!你们放开我!” “这里的一切和我们家小姐没有任何关系,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你们有什么事情冲我来!”小环顾不上那么多,心中对小姐充满了担忧。 她早就已经说过,这村民就是白眼狼,死了这么多人依她来看都是活该。 宋南烛不动声色的朝着对方用了一个眼色,示意对方不要声张,毕竟这样一来对她们没有任何好处。 这群人顶多就是虚张声势而已,应当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明日午时,放火!” 听着这群人打算来真的,宋南烛刚想要开口却被人堵上了嘴巴,怒不可竭的看着眼前这群丧心病狂的人。 本以为这群人顶多就是开开玩笑而已,没想到竟然同自己来真的。 “姑娘,先前的时候老身就已经提醒过你了,不要搞无畏的挣扎,没想到你就是不听,既然如此老身也没有办法了。”临走之前,那妇人用恶毒的眼神看了一眼宋南烛,便转身离开。 被大火焚烧过的房子只剩下残破的木桩。 这种心情她一时之间不知应该如何形容,瘟疫,放火每一件事都说明了这里不对劲。 “小姐!” “小姐都是奴婢不好,若是奴婢能够劝阻小姐,或许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说着说着,小环眼眶中浸满泪水。 看着面前自责的人,宋南烛想要开口安慰这才发现自己说不了话。 没想到抬头的一瞬间,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谢沉砚满眼心疼的把宋南烛从木桩上解救下来。 “如今你也看见了,若是你想要离开,我现在就可以护送你出去。”谢沉砚眼神坚定,只要有自己在的地方,就一定不会让她在身处危险之地。 想起来方才发生的事情,宋南烛摇了摇头,若是自己早就已经做好了放弃的打算,当初不来晏城岂不是更好。 那样的话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多谢你的好意了,不过我不需要。” “她们越是百般阻挠,就越是说明了这个地方不对劲,难不成就不好奇吗?”宋南烛停顿了一下,继续开口说道,“这晏城先前的时候可是有上千人,如今零零散散活着的竟然只剩下五六十人,竟然连朝廷都不知晓此事,你还不感觉奇怪吗?” 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怕是早就已经有人暗中封锁了消息。 所以刚开始的时候那村长才执意不让自己进来。 现在想来这一切倒是都说的通了。 “就像村长所说这里的一切都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但是那些人的性命就平白无故的搭进去了吗?”宋南烛忽然间感觉自己有些看不懂面前的人了,脸上的笑容随之凝固。 若是放在以前,对方绝对不会对这件事情如此冷漠的。 过了半响,谢沉砚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打量着面前的人,心想着这件事情是不是自己太一意孤行了。 从未考虑过对方是怎样想的。 “既然你想要调查,那我就陪着你,我只不过不想让你一人涉险,更何况我已经让人给宫中带去消息,想来这个时间皇上应该已经收到飞鸽传书了。”说着这句话的时候,谢沉砚显得格外无力,言外之意无非就是即便这件事情他们不管,朝廷也不会就此罢休。 宋南烛听闻没有说话,今夜注定是不安分的一夜。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南烛这才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蹲下来,“在宫中的人没过来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今日多谢你帮我。” 说完这句话以后,宋南烛这才睡去,睡梦中她好像看见了一场大火,只不过那火并没有伤她半分。 再次醒来的时候,宋南烛是被吵醒的,周围已经围满了人群,那为首的人正是村长。 “最近我们晏城发生的事情都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女人!” “若不是因为她,我们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死那么多人,你们说这两个人应不应该死!” 那些村民就像是被洗脑了一样,不停的点着头,目光中充满了愤怒。 “姑娘。下次别多管闲事了。” 第126章 可恨 顿时,周围就燃烧起熊熊大火,宋南烛感觉周围的气温迅速升高,她的心中清楚若是再这样下去自己一定必死无疑。 突然间,宋南烛感觉耳边吹过一阵风,本来捆绑在自己身上的麻绳瞬间脱落,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拉了出去,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显些摔在地上。 “没想到来晏城竟然还能碰上这种好戏,先前的时候若不是皇上收留了你们这些无家可归的人,恐怕现在坟头上的草都已经很高了吧。”萧长安的眼中闪过一道杀意。 自己只不过是途径此处,感觉到非比寻常过来查看一番而已,没想到竟然有如此大的一场戏等着他。 妇人见此并没有半分惊慌,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们处理村子中的事情,难不成还需要一个外人多管闲事。” 听着对方的话,萧长安并没有胆怯,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这件事情我确实不应该多管闲事,不过这宫中的人我可就不清楚了。” 听见宫中这俩字,面前的人瞬间脸色一变,完全没想到这人看上去老实巴交的,竟然同宫中有关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妇人瞬间紧张起来。 她好不容易一手建造起来的,绝对不能让任何人摧毁这里! 猛的,还未反应过来的宋南烛忽然间感觉一把冰冷的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白皙的脖颈瞬间渗出丝丝血迹。 疼痛感瞬间让她清醒了不少,没想到都已经走投无路了,还不忘记拿自己当挡箭牌。 看来她还真是小瞧对方了。 妇人的表情越发狠厉,仿佛若是这群人不听自己的,她下一秒就能让宋南烛的脑袋搬家。 “我再说一遍,你们赶紧离开这里,要不然就别想让这个丫头活命。” 突然间,宋南烛的脑海中冒出来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难不成这瘟疫就是人为造成的。 这样想着,宋南烛感觉并不是没有道理。 毕竟一个疯子,一定会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 “我的这条命不值钱,你若是有本事你拿去就是了,不过我可要提醒你一句,你若是落在了皇上手中可就不是死这么简单的事情了。”宋南烛不慌不忙的开口解释着。 其实对付这种人非常简单,他们定是非常害怕自己陷入危险中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妇人把话说完,忽然间周围便传来一阵马蹄声,顿时周围便被围的水泄不通。 “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好戏。”一阵声音传来,众人这才看见黑马上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护国大将军。 不过这些年对方销声匿迹,甚至有人传闻已经死在了战场上,没想到今日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将军,我们真的是冤枉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说着,身后的百姓已经带着哭腔,全部都跪在地上。 这护国大将军可是在皇上面前有头有脸的人,得罪谁都不愿意得罪面前的这个人。 “是啊,将军,都是因为这个家伙,要不然就算是给我们十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啊。” 看着这群人楚楚可怜的样子,宋南烛只感觉十分恶心,还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 方才这群人要自己命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后面会发生这种事。 虽然说心中痛恨,但是宋南烛的心中清楚,这群人也是被逼的,要不然也不至于变成如今这样。 待自己冷静下来以后,宋南烛看着面前的这群人,随后蹲下身去手腕瞬间暴露在空气中。 同自己想的一模一样这些人都手腕上都有相同的图案,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西凉的一种巫术。 只要是被下咒之人,如果没有解决办法,不出三个月一定会死无全尸。 说白了,这群人就是可怜之人。 就在宋南烛还在考虑这件事情的时候,忽然间衣裙被人拽住,一个灰头土脸的小男孩出现在人群中。 “姐姐,阿娘他们并不是坏人,若是他们有得罪了你的地方姐姐能不能宽容大量放过他们。” 听着小男孩的话,宋南烛一时之间有些语塞。 毕竟因为这妇人,导致上百人遇难,若是没有今天的事情恐怕现在还活的好好的。 “你方才的时候都差点被这家伙杀死,怎么现在反倒是开始可怜起来别人了。”萧长安站在不远处,眼神冰冷的看着她。 若不是因为他出现的及时,恐怕现在早就已经被火烧的骨头都不剩了。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同情。” 听完这番话以后,宋南烛这才起身,“我知道你们也是被逼的,但是这并不能成为你们和这家伙同流合污的理由。” 音落,众人并没有再说话,一个个垂着头沉默不语。 他们已经为了让自己活命,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不能光明正大的为自己辩解。 “还愣着干什么,不赶紧把人带走。”萧长安没有了耐心,朝着身后喊了一句。 果然这句话出来以后身后的侍卫瞬间把那些村民控制住,看着那些人的背景越来越远,宋南烛出声询问,“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这些人你想要如何处置。” 萧长安几乎是想都不想直接开口道,“既然你都已经问了,那我就告诉你,皇上已经知道了这里的事情,不出三日这些人的人头就会落地。” 她紧咬下唇,想要说话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说什么,呆呆的看着远处好久,这才缓缓开口,“这些人虽然有罪,但是罪不至死,更何况他们身上的巫术并不是没办法解除。” 只要是巫术,就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更何况这妇人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控制他们罢了,从未想过真正要他们的性命。 萧长安忽然间有些摸不透面前女人的想法,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依你之见,你这是打算救他们?” 第127章 舍命 之前的时候她确实感觉这家伙颇有想法,但是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胡闹。 这些年他什么人不曾遇见,还真是头一次碰见这种。 看了面前的人良久,萧长安这才回过神来,“方才你所说之事不用在想了,今日你就当从未见过我。” 说完以后,萧长安并没有给宋南烛机会直接骑马离开,这事情发生的太快根本就没有给自己反应的机会。 身后的小环见情况不对,连忙上前,“小姐,这萧公子的脾气好生古怪,不过这萧公子说的确实没错,这只不过就是一群有罪之人,根本就配不上小姐如此费心。” “既然这里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不妨我们还是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小环怯生生的开口。 她太怕发生刚才的那种事情了,她甚至都不敢想若是小姐真的出事了,自己应当如何。 看着这丫头又开始自责,宋南烛并未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好,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去办一件事。” …… 阴暗潮湿的牢房中,妇人满身伤痕,即便如此也没有开口说话。 看着这人如此嘴硬,面前的邢者都累了,本以为这家伙抗不过多久没想到竟然还是一个硬骨头。 “好,我看你能坚持多久!” 音落,接下来的就是更加残酷的手段,眼看着那赤红的烙铁就要落在身上,门口传来一阵声音。 邢者瞬间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萧大人,您怎么突然间过来了。” 毕竟之前的时候这萧大人,可是从来都不会进这种污秽之地。 未曾想今日竟然会过来。 萧长安微微皱眉,示意他们出去,整个牢房再次恢复安静。 宋南烛这才摘下面具,不懂的看向萧长安,明明对方先前的时候还同自己说不同意这件事,没想到如今竟然愿意带自己过来。 不过话说回来确实如此,如果不是因为对方愿意帮自己,恐怕就算是自己愁破脑袋也不一定有进来的办法。 这件事情说起来倒是应该好好感谢一下对方了。 “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干什么?” “若是你想要报答我,倒是不急于这一时半会。” 对于萧长安这个人,她确实没有需要遮遮掩掩的地方,虽然说不清楚这人究竟是何来路,不过按照目前来看确实没有恶意。 “你就不问问我吗?” 萧长安没有说话,宋南烛识趣的没有再问,这才把目光放在了妇人身上,此刻的妇人早就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嚣张跋扈,即便如此也依旧选择沉默不语。 “你们别想从我的口中问出来任何东西,反正不出几日我也要尸首异处。”说着这番话的时候,妇人格外淡定,仿佛早就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宋南烛清楚这妇人选择鱼死网破,那就意味着有比对方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我来这里就一件事,究竟怎样才能把这巫术解开,你骗骗别人也就算了,你骗不了我。”宋南烛的声音冷淡,目光死死的盯着面前的人。 不得不说对方的心理素质确实很强。 过了半响,对方并没有说话的意思,宋南烛就知道在这样僵持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既然你都知道我骗不了你,那你何必还要过来找老身,说明你没有找到解决办法。”妇人的语气中带着轻蔑。 在她看来,这宋南烛不过就是一个丫头片子,不可能掀起大风大浪。 没想到竟然能追到这里来。 “为了一个解药的方子追到这里来当真是不容易,只不过我就是一个将死之人,我不会告诉你的。”妇人依旧非常坚定,垂着头再也没有说话。 看着面前的人,宋南烛只能无奈开口,“你就算是不将自己的命放在眼中,你是不是也应该在乎一下你的儿子。” 听闻此话,对方果然愣住,就像是发疯了一样想要挣脱链子的束缚,“方才的时候我就已经说了,我不过就是一个将死之人,有任何事情你可以冲着我来,没有必要对一个孩子下手。” 她这些年躲躲藏藏,为的不过就是再也不让自己的孩子陷入危险当中,没想到自己最害怕的事情竟然还是发生了。 看着对方紧张的样子,宋南烛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从未想过对方竟然会如此紧张。 “他现在很好,不过你若是迟迟不愿意说这件事情的话,我就不清楚她还能不能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你面前了。”萧长安的语气中充满了威胁,若不是因为有宋南烛在场他有一万种办法让面前的这个妇人开口。 妇人愣了几秒,这群人都能够对自己动刑,自然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 “你还是不愿意说吗?” “我猜你们想要知道的应该不仅仅是这方子吧。”妇人的声音透露着疲惫,她本来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没想到终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方子我自然是想知道,毕竟那些人都是无辜的,不应该因为你自私的想法断送了他们的一生,不过还有一件事情我格外好奇。” “这巫术绝对不可能凭你一人之力就可以完成,另外一个人在哪里?”宋南烛眼神犀利,心头越发疑惑。 这妇人即便是自身难保了,都没有选择把对方供出来,不难看出对方对他应该是非常重要的。 妇人咳嗽了两声,零碎的头发遮住了她的面孔,干裂的唇瓣一张一合,“我看是姑娘你想多了,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这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人所为,同旁人没有任何关系。” 一旁的萧长安再也听不下去,手中的刀架在了妇人的脖子上,“老子来这里不是想听感人肺腑的故事的,你信不信这件事情若是还不尽快交代清楚,我一定会让你那半身不遂的儿子死无葬身之地!” 看着对方暴怒,宋南烛连忙拦下对方,生怕他做出过激的事情。 这人虽然该死,但是对于目前来说是唯一的线索。 “莫冲动,你知道我来这里不是为了看你如何动刑。” 第128章 戏谑 看着面前的人冷静下来,宋南烛这才开口继续道,“你也知道我这次过来并不是为了怎样,方才的时候我打听到你儿子命不久矣,中了毒,而且这毒同你制作出来的一模一样,那些人的命你可以置之度外,难不成这次你也不打算管吗?” 妇人有些呆住,一时之间竟然开始怀疑这家伙说的话是真是假。 毕竟她儿子前些时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间变成如今这样。 “这件事情我没有必要骗你,若是你不相信就算了。”说着,宋南烛便打算出去,没想到还没走出去两步,便被叫住。 妇人果然动摇了,如今的自己被困在这里,完全没有行动能力,若是儿子当真出了事,恐怕自己会后悔一辈子。 “我信你,你不过就是要解药的方子罢了,我给你就是,不过这件事情你听我一句劝,不要再追查下去了,于你而言没有任何好处。”妇人看起来有些狼狈,脸上浮现出无奈的神色。 听闻此话宋南烛并未再说话,看着方子递了过来,宋南烛的脸上终于露出来了一丝笑容,自己想要的东西既然已经得手了,那些人也就可以活下来了。 心中想着,宋南烛的脸上难得露出来一丝笑容。 “你就不问问这方子的真假?”妇人的声音沙哑,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信任自己。 那些人本就命不久矣,若是这方子是错的,他们不出多时便会失了性命。 宋南烛笑的淡然,“我信你。” 从牢房中出来以后宋南烛感觉前所未有的自在,随后目光放在了身后的人身上,这才停下脚步,“今日之事多谢了,如果不是因为萧公子出手相助恐怕我也不会如此顺利。” 没想到对方反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既然她想做的事情已经完成,便不会再这里继续逗留下去,或许自己是时候离开了。 “你知道就好,不过我向来不图回报,不知道宋姑娘能否赏脸陪在下吃……” “她不能!” 还没等宋南烛回答,身后便传来一阵声音,只见谢沉砚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他连刚才的对话应该已经听了七七八八。 宋南烛:“……” 对方这偷听的毛病,什么时候才可以改一下。 “萧大公子日理万机,恐怕不屑于同我们这种人浪费时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行离开了。”谢沉砚直接拉起来了宋南烛的手。 直接上了马车。 宋南烛一时之间不知道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方才的时候若不是因为萧长安帮了自己,她恐怕现在还在想着进去的办法。 “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难不成我方才说的话不对吗?”谢沉砚的心中十分委屈,自己不过就是离开了一段时间而已,竟然就发生了这种事。 当真是没想到。 宋南烛被对方用这种眼神盯到浑身不适,想要找个借口下马车。 “你简直就是无理取闹。”宋南烛心中无语,就在转身的时候被人从身后一把拉住。 谢沉砚戏谑的目光看着她,“你若是现在选择跳车的话,说不定下半辈子就半身不遂了,难不成你要用半个身子过一辈子吗?” 听了对方的话,宋南烛果然冷静下来,只不过脚上的神情好看不到哪里去。 自己同哪些人在一起,不过是自己的自由罢了,对方是不是管的有点多了。 “你若是想要知道配方,完全可以同我说,萧长安并非好人。” “这样的人你还要同他接触下去吗?”谢沉砚忽然间感觉十分伤心,先前的时候他一直都认为宋南烛是有分寸的,若不是探子来报恐怕现在自己还蒙在鼓里。 宋南烛并不想同他讲道理,毕竟两个人已经产生了分歧,不管再怎么说恐怕都无济于事。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们两个冷静下来。 过了半响,宋南烛这才开口,“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无须你费心,不过我倒是想问问你这究竟是打算把我带到哪里去?” 上车以后自己便再也没有问过了,方才的争吵早就已经让她心烦意乱。 “到了你就知道了。” 既然对方都已经这样说了,宋南烛也就没有追问下去,虽然这人的脑回路有些不太正常,但是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来。 不知这一路上是不是自己太累了,宋南烛整个人睡的格外昏沉,再次醒来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在别人的怀中。 “你干什么!” “当我下来!” 宋南烛的声音不小,挣扎着想要从男人的怀中出来,没想到不仅仅适得其反反倒是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宋南烛羞红了脸,完全不知对方想要干什么。 “这情况你也看见了,若是你非要在这里闹下去,我一点都不介意让旁人在这里看着。”谢沉砚笑着,看着怀中的人,他同她在一起的时间最长自然是最清楚对方是怎样的性格。 果不其然这句话出来以后,对方瞬间就安静下来。 他谢沉砚能够不要这个脸面,但是她可做不到同对方一样厚脸皮。 看着对方总算是安静下来,谢沉砚的脸上这才露出一抹笑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方才的时候若不是因为我恐怕你还闹呢。” 宋南烛当真是有些累了,不想再同对方继续争执下去,转头看了一眼周围的坏境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被对方带到了客栈。 此刻天色已晚,确实不适合继续赶路了。 “小二,开两间房。”宋南烛在自己的身上摸索了一圈,顿时脸色变黑了下来,她明明记得自己在出来之前身上可是有银子的,没想到只不过就是睡了个觉的时间竟然已经一文不剩了。 这怕是说出去连鬼都不会相信吧。 谢沉砚在一旁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她。 若是现在有个地缝的话,恐怕她早就已经钻进去了。 “这样看着我干什么,你不是要开两间房吗?”谢沉砚微微挑眉,似乎是在等待着接下来的一场好戏。 第129章 贼人 同对方认识了这么长时间,宋南烛的心中清楚,对方恐怕是早就已经知晓此事了,要不然也不会等着自己出洋相。 “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位姑娘,我们这里就剩一间上等客房了,两位看看是否还需要。”店小二在一旁点头哈腰的说着,毕竟自己还是头一次碰见这种情况。 听着小二的话,宋南烛的心中疑惑,按理来说现在的时间还算不上晚应当不会只剩下一间房才是。 不过对方既然都已经说了,宋南烛也就没有多想。 一间房总比睡外面强,不过同这家伙在一起怕今天晚上注定是一场不眠夜。 “要!” “不要!”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开口,谢沉砚未曾想对方竟然如此厉害,宁愿睡外面也不想同他住在一个屋檐下。 出于无奈只能开口提醒,“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若是从这里离开的话,距离最近的客栈步行也要两三个时辰,你可想好了?” 本来已经做出打算的宋南烛听到这话以后果断收回了脚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既使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不容易回到了客房,宋南烛整个人已经瘫软在床榻上,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如此容易满足。 “今日我睡地上,你在床榻上好好休息。”看了一眼面前的人,谢沉砚乖的不像样子。 知道对方还在因为先前的事情生气。 “我知道先前的事情让你不开心了,有些做的不对的地方希望你可以理解。” 听着对方的话,宋南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未曾想对方竟然还会有同自己道歉的时候。 没有理会对方,宋南烛自顾自的翻过身去,或许是因为这两天的事情太多,不过须臾宋南烛便昏睡过去。 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宋南烛便感觉自己周身的场景发生了改变,周围一片火光,炙热的火焰喷洒在她身上。 宋南烛吓得瞬间打算离开,没想到竟然被一位黑衣人拦住,还没有等自己看清楚对方的样貌,男人就已经转身拉着她一同进入了火光中。 “救命!” 再次醒来的时候,宋南烛的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汗,惊恐的表情看向周围。 回想起来刚才梦中发生的一切,对于自己来说实在是太真实了。 仿佛这件事情真真切切的发生在自己身上一般。 “做噩梦了?”低沉的声音响起,宋南烛抬头看向对方,谢沉砚一脸担忧的神情被她尽收眼底。 不过很快,宋南烛便恢复如常,仿佛刚才的事情早就已经被自己抛之脑后。 “不过就是梦而已,不劳费心。” 刚刚的梦实在是太真实了,即便是现在想起来依旧感觉格外渗人。 “这是什么?”宋南烛的目光这才落在了男人手中的香上。 看着对方已经注意到了,谢沉砚这才开口,“你放心好了,这是安神香,这两日我看你睡的并不安稳便寻来了。” 听到这话宋南烛只感觉自己心中一暖,不过很快这种感觉便烟消云散。 “谢谢。” 或许因为刚才的梦已经让宋南烛没有了睡意,看着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这才起来洗漱。 小环进来前还不忘记出声打趣,“小姐,奴婢看来这谢公子对小姐很是上心,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小环这丫头很少夸人,就连宋南烛都认为这家伙是不是被收买了。 “小姐,现在时间还有些早,你若是打算去哪里,奴婢可以陪着小姐。”小环看着宋南烛打算出去连忙跟了上来。 没想到两人还没有下楼,便碰见了谢沉砚。 一时之间气氛都变得尴尬起来。 方才的时候自己明明是看着对方离开以后才准备出去的,就算是长翅膀了也不可能如此速度。 一时之间宋南烛尴尬的开口,“还真是没想到,这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巧,啊……” 还没等宋南烛把话编造完,便被男人腾空抱起,整个人顿时失去了重心。 “这种话骗骗别人也就算了,骗我你感觉你自己相信吗?”谢沉砚又好气又好笑,这里他们人生地不熟,若是宋南烛当真出现了意外,他并不能保证第一时间出现。 头一次在谢沉砚的脸上看见了紧张的神情,宋南烛心中有这愧疚,本来是想同对方说的,不过方才的时候她看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对方。 “这里同晏城不一样,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还是不要乱跑了。”谢沉砚放下这句话以后转身离开。 小环叹了一口气,她们家小姐天生要强,从来都不会低头示弱。 这要是硬生生的等下去,不知道还要等到何时。 “小姐,小环方才听说这城中最近可是丢了好几名女子呢,而且丢的还都是大户人家的,有人传言说这人就是采花贼。”小环压低了说话的声音,小心翼翼的开口。 听着这句话,宋南烛愣了一下,这种事情官府应当是第一个知道的,而不是等到现在。 不过他们并不打算在这里逗留太长时间。 “那些女子下落不明,当真是十分可怜。” 小环说完这才出去,她自然是非常不放心她家小姐的,不过如今有谢公子在身旁也算是令人心安。 伴随着房门关上,宋南烛正要躺下,窗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下意识的打算关上窗户。 没想到下一秒整个人便被用力推了一下,一双大手捂住了她的嘴。 “砰!” 关键时刻宋南烛直接用尽全身的力气,面前的花瓶这才掉落,门外的谢沉砚听到动静连忙过来,没想到看见的就是对方惊慌失色的模样。 “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想起来刚才发生的事情,再加上小环同自己说的,让她不得不怀疑这件事情是真的,若不是因为刚才的时候自己反应迅速恐怕现在早就已经被带走了。 “有贼人,刚刚已经跳窗离开了……”说完这句话,宋南烛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第130章 行骗 他甚至不敢想,方才的时候若不是因为自己反应迅速,恐怕现在已经被拖出去了。 小环看着自家小姐担惊受怕的样子,心瞬间提了起来,方才的时候她甚至都不敢想,若是小姐真的出事了,她又有何颜面继续活在这世上。 “小姐,这贼人既然已经露面,那不如我们报官吧!”小环压低了说话的声音。 他们现在的处境确实是不安全的,若是方才的贼人卷土重来…… 看着对方担心的样子,宋南烛很快便否定了对方的这个想法,“这贼人都已经明目张胆两月有余,若是这衙门想要为百姓做点事恐怕早就已经动手了,也不至于拖到现在。” 小环的脸上带着无奈的神情,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们小姐无非就是担心这贼人同衙门有关系。 “那小姐这里已经不安全了,趁着现在天色还早,不妨我们尽早离开吧。”小环满脸着急,现在她已经不确定是否能够保障小姐的安全。 看着对方担忧的样子,宋南烛缓缓开口,“距离我们最近的是哪个县?” 谢沉砚对于这里的地形,早就已经十分熟悉,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口,“你若是这样说的话,我们这里距离最近的无非就是陈郡了,过去的话差不多三个时辰。” 听着对方的话,宋南烛点了点头,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允许他们再耽搁下去了。 “小姐,听说这陈郡格外贫瘠,若是我们过去了……”小环的语气中透露着担忧,毕竟按照现在的情况,他们并不是只能选择陈郡。 只不过他们现在实在是孤立无援,这采花贼的事情让人人心惶惶。 “准备马车。” 一群人这才出门,宋南烛的心中没底,以前的时候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看着自家小姐的脸色不好,小环还以为是身体不适。 “小姐,奴婢看你气色不好,是不是昨日没有休息好?” 看着这丫头担心的样子,宋南烛摇了摇头,“无妨,或许是昨日的时候累到了。” 这几日她总是梦见一些奇怪的场景,并且这些场景在自己的梦中竟然都是断断续续的,心底的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这其中想来应该是有渊源。 “就是这个女人!她偷东西!” 还没等宋南烛反应过来,忽然间便被一名妇人拦住去路,这妇人身上的衣服已经能顶寻常人家一年的收入。 “我看你还打算往哪里逃!” 听着对方的话,宋南烛一头雾水,自己从来都没有同对方见过面,何来偷窃一说。 这不就是明摆着的栽赃陷害。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们家小姐从未见过你,你这人还当真是奇怪。”身后的小环有些看不下去,用一种看精神病的眼神看着面前的人。 “小姐,依奴婢看这种人不用理会,若是再纠缠下去我们报官便是。” 本以为听见这番话以后对方会害怕一些,未曾想竟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宋南烛的心中清楚,对方应该是冲着自己来的,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自己先前得罪的那些人,不过对方既然能够追到这里来可想而知他们路上应当是被跟踪了,只不过自己没有察觉而已。 想到此处,宋南烛拉住小环,示意对方不要再说下去,毕竟同这种人讲道理自然是讲不通的。 “方才的时候你说我偷了你的东西,不知是何物?”宋南烛语气冷淡,神情自若,完全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妇人有些恍惚,没想到对方竟然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淡定。 “这还用讲,自然是玉佩!” “你偷了我们家公子的玉佩,这玉佩现在恐怕就在你身上!” 妇人直接一口咬定,这玉佩就在她的身上,宋南烛有些心累,当真是不清楚对方究竟是如何栽赃陷害自己。 “你家公子?”宋南烛轻笑一声,只感觉对方的这句话非常好笑,不过她倒是想要看看对方打算如何演下去。 “我家公子可是大名鼎鼎的刘丞相的儿子!就算是给你十条命你也得罪不起这样的人物!” 刘丞相? 宋南烛眸光微闪,一旁的小环连忙补充道,“这件事情说起来话长,确实是有这个人物,不过这刘丞相之子从小不学无术,最大的爱好无非就是吃喝玩乐。” “不过小姐这妇人满口谎话,说不定同刘府没有任何关系。” 即便是小环不说,宋南烛也能看出来对方不过就是打着刘府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而已。 只不过今日既然骗到她头上来了,那自然就是她的不对。 “你们家公子可是刘盛?” 本以为对方并不知道刘公子的大名,没想到竟然能够说出来,妇人有些心虚,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自然是不能收回来的。 “我可没听说过这刘府竟然还有你这样一位人物。” 刚才的事情已经闹出来了不小的动静,不少人都已经围观过来,毕竟这世上可是没有人愿意得罪刘府。 妇人慌得不行,连忙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搪塞过去,“这刘府的事情岂是你这种人能够谈论的,我们家公子向来大度,不如你就给我二百两银子,这件事情就此作罢。” 周围的百姓一阵唏嘘,不过大多数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毕竟这件事情没有落在自己的身上,那些百姓瞬间议论纷纷。 “没想到这小姑娘看上去人模狗样的既然做出来这种事情,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 “谁说不是呢,我若是被人抓现行,恐怕早就已经无地自容了。” “姑娘,听我一句劝,这刘府可不是你能够得罪的起的,若是这件事情真的是你做的,现在交点银子说不定不会受皮肉之苦。” 听着对方的话,宋南烛淡定自若,完全没有被这群人的操作影响到半分,“她说我偷了玉佩,请问何以见得?” “既然方才的时候你口口声声说亲眼所见,那不妨就来搜搜,我这个提议你感觉如何?” 第131章 谎言 妇人完全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自己提出来,但是周围的人群中已经有百姓开始起哄。 若是这个时候选择退缩,但是显得自己有些心虚了, 没有再说话,妇人只能无奈上前,手中藏着的玉佩下意识的就要塞在宋南烛身上。 就像是早就已经猜出来了对方会这样做一样,宋南烛忽然间握住了对方的手腕,玉佩瞬间暴露在空气中。 宋南烛脸上带着笑意,“方才的时候你说这玉佩在我身上,现在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妇人顿时就像是瘪了的柿子,知道这件事情自己理亏,但是碍于人多也不能说出来,“这东西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你可别不认账!” “我知道你是刚刚来这里不久,就算是说出去恐怕也没有人相信这件事情不是你做的。” 宋南烛实在是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没有骗到银子,竟然开始威胁自己。 若是旁人说不定就吃了这个哑巴亏,但是自己可不会。 “这是发生了何事?”一阵雄厚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众人循声望去,顿时四散而逃。 没想到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宋南烛同妇人保持着距离,缓缓出声,“好啊,既然你刚才的时候说了我偷这家伙的玉佩,现在这主人已经来了,你可以去说了。” 说完这句话,宋南烛就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毕竟同刚才的情况来看,对方就是摆明了招摇撞骗,同刘府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刘公子,您来的正好,这人污蔑我们家小姐头偷了您的玉佩,我们家小姐不可能做出来这种事情!”小环见此连忙开口,生怕让对方有了可乘之机。 妇人看见刘承,哪里还有刚才的半分嚣张之色,整个人都已经蔫吧了不少。 她不过就是想着忽悠点银子,从未想过让自己把命丢在这里。 “刘公子,这件事情完全就是个误会,这玉佩的事情是我搞错了,我这就离开……” 看着对方心虚的样子,宋南烛莫名有些好笑。 这不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 “慢着!” “我刘某人虽然贪图美色,但是从不会随意污蔑别人,这玉佩并非本少爷的。” “你若是还有其他想要交代的,不妨去和狱卒说。”说着,刘承朝着身旁的人用了一个眼色,对方瞬间明白过来,几名壮汉瞬间把对方围的水泄不通。 看着情况不对,妇人也顾不上脸面了,直接跪在地上磕头,“刘公子,我已经知道错了,这件事情确实是我有私心,但是从未想过伤害这位姑娘,而且我上有老下有小,刘公子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这一次吧,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听着这些话,刘承只感觉耳朵疼。 她从不相信洗心革面的这种鬼话,相比之下他倒是更相信死人再也不会做出这种违背人伦的事情。 “拖下去,难不成等着本少爷亲自动手吗?” 看着这些蠢家伙,刘承有些无语,都已经跟着自己这么长时间了,有的时候办事还是不带脑子。 “方才的时候冒犯了姑娘,实在是抱歉,这件事情已经解决,以后定是不会再给姑娘带来困扰了。”刘承的脸上难得带着笑意。 看着面前的人,宋南烛忽然间感觉对方或许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坏。 不过这同她有什么关系。 本来发生这样的事情,就不是自己愿意看见的。 “方才多谢刘公子了,若不是因为刘公子出手相救我还真的不知应当如何。”宋南烛礼貌回应着。 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这里,若是再不离开这个鬼地方,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何事。 “不过就是举手之劳。” “看着姑娘眼生,应当不是这里的人吧。” 宋南烛的心中忍不住感慨对方当真是好眼力,明明先前的时候都没有同自己见过,竟然还能认出来自己并非这里的人。 不过对于这件事情,她确实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只能如实开口,“确实如此。” “若是以后有机会,一定会好好感谢刘公子方才的恩情,只不过接下来我们还有其他的事情。” 刘承倒是没有为难了,过了半响这才开口,“你们可是要去陈郡?” 去陈郡的事情他们没有和任何一个人提及,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怎样知道这个信息的。 看着宋南烛的脸上露出来了警惕的神情,这才开口解释,“姑娘别误会,我倒是没有其他的意思,只不过我姑姑已经在陈郡俩月有余,这些天一直没有联系到,这是我给姑姑写的家书,就是不知道姑娘能否帮忙带过去?” 若是放在以前,宋南烛绝对不会多管闲事,只不过欠了对方一个人情,也就把这件事情答应下来。 “自然是没问题,刘公子放心好了。” 宋南烛感觉身后有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那人正是谢沉砚,这样子不知情的恐怕还以为别人欠他钱了。 “既然如此那还真是多谢姑娘了。” 好不容易上了马车,宋南烛实在是受不了了,从始至终对方都是黑着一张脸。 “你不感觉这刘承出现的太是时候了吗?” 即便是对方不说,宋南烛也能感觉出来,这刘承听闻平日里花天酒地的喜欢了,但是方才她所在的地方,距离最近的花楼也有一段距离。 好端端的怎会出现在这里。 “小姐,这谢公子说的确实没错,奴婢感觉这一切更像是有人蓄意安排。” 宋南烛没有说话,只是闭目养神,想起来前些日子自己做的梦,似乎就是在这个地方引起的火灾。 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小姐,都说这刘承人品有问题,而且每天不务正业,这信要不然我们打开……” 还没等对方说完,宋南烛便拒绝了,“不行,这信送到了以后我们就离开,不会停留太久。” 小环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心里依旧有些忐忑。 第132章 流民 一路上,回想起来方才发生的事情宋南烛依旧心有余悸,不过路上还算是顺利。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宋南烛睡的并不安稳,熟悉的梦境再次传来。 宋南烛整个人就像是被打了鸡血一般,顿时睁开双眼,神情中充斥着不安,毕竟方才的时候自己明确感受到了那梦境中的真实性。 仿佛这件事情真真切切的发生在了自己的身旁一样。 看着自家小姐突然醒来,小环连忙开口,“小姐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方才的时候我看见小姐梦中一直嘀嘀咕咕。” 擦了一下额头上的虚汗,宋南烛这才缓过神来,这些天来只要闭上眼睛就是噩梦,从未有过的感觉慌张瞬间把她包围。 来不及多想宋南烛拉开帘子看向外面的风景,不知何时他们竟然已经出来了这么长时间。 “小姐,我们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了。” “不过奴婢刚才的时候听说景王和宁王也来到了这里,不知有何贵干。”小环偏着头,心中有些疑惑。 听到景王和宁王这两个字,宋南烛红唇轻启,“你确定吗?” 没想到小姐倒是对这件事情格外伤心。 “奴婢也只是听说而已。” 宋南烛看向窗外,外面传来的风倒是让她清醒了不少,一旁的谢沉砚目光落在了宋南烛身上,盯了许久。 “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是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宋南烛被盯的有些不自在,不明白对方想要干什么,从刚才的时候就一直这样盯着自己。 “砰——” 还没等谢沉砚开口,巨大的碰撞瞬间让宋南烛清醒,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前栽去,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只是整个人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小环,外面发生了何事?”宋南烛抬头,出声询问。 听着对方的话,小环有些尴尬的开口。 “小姐,是一些流民,想要一些食物。” 流民? 她并未听说这陈郡附近竟然还有流民存在,难不成是某些地方又有天灾了吗? 来不及多想,宋南烛直接下了马车。 下车以后这才被面前的场景震惊,不知何时周围已经出现了大批流民,手中都端着一个破碗,看向宋南烛的时候直接跪在了地上。 那些百姓怀中的孩子骨瘦如柴,甚至已经脱相了。 宋南烛很难想象,如今竟然还有人在此受难,心中顿时于心不忍。 “小环,你去看看我们马车中还有多少干粮,都拿出来吧。” 小环虽然知道小姐的出发点是好的,可是他们身上的干粮早就已经不多了,再加上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带特别多的东西。 内心瞬间有些惶恐不安。 “小姐,可是……” 看着小姐已经决定了,小环这才翻出来一部分干粮,给那些流民分发下去。 得到干粮的流民,纷纷磕头。 “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现这么多流民?” 如果说上次瘟疫之事是巧合,那这次绝对不是。 “姐姐,你救救我们吧,这村子发生了战乱,许多人都无家可归,都是因为这皇上!” 小男孩身上脏兮兮的,浑身上下瘦的骨头都快露出来了,即便是如此口中依旧骂着脏话。 还没等小孩说完,一旁的老者便捂住了他的嘴,“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若是传到了皇上的二中,可是要被砍脑袋的,姑娘啊,方才多谢你伸出援助之手,不过这里不适合你,你还是尽早离开吧,刚才的话你就当没听见就是了。” 说着,老者也不管小男孩愿不愿意,直接拉着对方转身离开。 宋南烛心情沉重,看着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心上仿佛被人压了一块石头。 “小姐,这……” 若是有战乱早就已经在京城传开了,自己不至于一点信息都不知道,想来这是被人泼脏水了。 待宋南烛冷静下来,直接回到了马车上。 “小姐,你不会要管这些流民吧?”小环已经跟随了小姐这么长时间,不会不清楚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果不其然,宋南烛点了点头,“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无家可归吧,若是这件事情一直没有得到妥善处理的话相信不出三日这里就会尸横遍野。” “我想你也不想看见这种场面吧。” 到时候别说是宫中来人,就算是天皇老儿来了都无济于事。 “可是小姐,这里足足有上百个流民,若是一个两个也就罢了,单凭我们是不可能做到的。” 宋南烛心中有数,即便是对方不说也明白,这里已经没有人管了,要不然也不会一点消息都传不出去。 “这里距离京城最少也要三日才能到达,等消息传到皇宫里,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听着对方的话,宋南烛认可的点了点头,“你们放心,我相信皇上一定会给百姓们一个交代的。” 宋南烛的话音还没有落下,顿时两块石头便朝着宋南烛扔过来,毫无防备额头上瞬间擦破了皮。 看见情况不对,谢沉砚连忙来到宋南烛面前,眼神中带着心疼,“怎么样?” “你们和皇宫中的人都是帮凶!” “若不是因为宫中同西凉开战,我们也不至于无家可归,你们都是坏人!” 小男孩的声音格外尖锐,语气中透露着愤怒。 他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没想到最后竟然要平白无故的承受这些,自然是不会认账了。 “小朋友,话可不能这样说,你们这里的情况宫中并没有人知情,而且西凉早就已经同宫中协商好了三年内都不会有任何战争。”宋南烛顾不上头疼,连忙开口解释。 没想到对方根本就听不进去,脸上挂着不以为然的表情,“我们这群老百姓的命不值钱,我们在他们眼中不过就是随时都可以丢弃的工具而已,我们这种人生来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听着男孩的话,宋南烛的眼眶有些发酸,这些年来战争不断,也让百姓们流离失所。 第133章 调查 看着面前的人,小男孩没有再说话,若是他们不来,说不定还有一丝机会。 小男孩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忽然间挣脱束缚,脸上带着愤怒的表情,“我不想知道你究竟和宫中的人有没有关系,我们这里的事情还不需要一个外人来这里插手!” 男孩的话中明显带着生气的语气,不甘心的瞪了对方一眼这才离开。 宋南烛没有说话,抬头看向了面前的人,毕竟这种情况下她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小姐,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不过你就算是做了这些他们也不一定会领情,不如这件事情就算了吧。”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有些心疼这群人,如今看来完全就是自作自受。 “还是先把消息传到宫中吧。” …… 另一边,已经得到消息的熙灵儿脸上带着得意的表情。 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快就去陈郡了,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小姐,这件事情当真不会传入丞相的耳中吗?” 毕竟先前的时候丞相一直叮嘱他们,一定要看好小姐,绝对不能再出现任何差池了。 看着那下人害怕的样子,熙灵儿顿时便感觉没意思。 “这贱人如果之前的时候没有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我,本小姐也不至于追着她不放,更何况这次就是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罢了。”熙灵儿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完全没有把对方的命放在眼中。 平日里的时候府中的人早就已经把她宠的没了样子,又怎会在意一个女人的命。 下人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脸上划过一丝慌张的神情,“小姐,奴婢还是感觉这件事情有些不妥协,要不然你还是同丞相说了吧,说不定丞相也不会怪罪于你。” 本来心情大好的熙灵儿忽然间脸色骤变,毫不留情的一个巴掌落在了男人脸上,“我这样做不就是为了让那个女人长点教训,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下人来教育我了?” “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并不想再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情,你明白吗?” 下人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只能不停的点着头,狼狈离去。 殊不知,门外已经有人听去了一切。 打开门的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 雁椽看着面前高高在上的人,忽然间感觉有些好笑,“没想到妹妹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竟然私底下做着这种害人的事情,就是不知道父亲若是知道的话,到时候表情多么精彩了。” “你怎么在这里!” 本来还神情自若的熙灵儿瞬间坐不住了,毕竟谁都知道她同雁椽不对付,没想到这个节骨眼对方竟然出现在这里,恐怕刚才的对话已经听了七七八八。 “我怎么就不能出现在这里了?” “先前的时候我确实听父亲讲过,府里面来了一位姑娘,不过前一阵子质刚刚离开而已,我还真想知道对方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才能够让你下此毒手。” 熙灵儿心中有气,明明这件事情自己已经做的天衣无缝了,没想到最后竟然在最后一步出了问题。 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很可笑。 “父亲向来不待见你,你感觉这些话即便是你说了,他会相信吗?”熙灵儿信誓旦旦,脸上挂着不以为然的神情。 反正这些年这雁椽不过就是挂着一个二小姐的名头而已,根本就没有一点姑娘家的样子。 还天天征战沙场,她看就是这家伙的脑子坏掉了。 “相不相信那是我的事情,你现在下定论太早了,我来并不是同你争论这件事情的,这流民的事情和你有没有关系。” 熙灵儿一脸懵,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什么流民?” “探子传来信息,说陈郡附近有大批流民,这段时间已经死了不少人,若是这件事情真的和你有关系,那可就是诛九族的罪名。” 熙灵儿不过就是被惯坏了而已,虽然说看着宋南烛不顺眼,但是也只不过是想要吓唬她一下而已。 不过说起来也是奇怪,这么大的事情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我根本就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不过是派人跟着那丫头而已,还没有对她动手。”熙灵儿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面前的人。 当年父亲是因为看她可怜,所以才收留了她,没想到这一养就是二十年,还养出来了一个白眼狼。 雁椽盯着她,脸上的表情修炼凝重,“如果是你现在说出来这件事情还有挽救的机会,那批流民已经死了不少,并且宋南烛已经在去往皇宫的路上了。” 她们两个人虽然说不太对付,但毕竟从小一起长大,再加上我父亲对她们两人关爱有加,她大多数的时候都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这件事情牵扯重大,到时候如果皇上真的调查起来这件事情,和这件事情有关系的人,绝对一个人都逃脱不了。 “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而且我只不过是看她一人不顺眼而已,不至于牵连老百姓的性命。” 这些天雁橡一直心神不宁,总感觉最近会有大事发生,没想到还真是不出所料。 “你若是不相信我,自己派人去调查便知。” “你最好真的没有做对不起府中的事情,要不然我绝对不可能原谅你!” 放下这句话以后,雁橡转身离开,身旁的侍卫连忙跟了过来。 “二小姐,我感觉这件事情另有隐情,应该当不是灵儿姑娘所做,毕竟那些流民的事情从两个月之前就已经开始了,若不是因为发现及时,恐怕早就已经连骨头都不剩。” 说起来这些百姓也真是可怜,现在大部分人能够活下来,不过就是因为侥幸罢了。 若是再这样拖延下去,当真不知道会发展成何种景象。 雁橡有些头疼,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按照我之前说的继续盯着她,有任何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对于雁橡的命令他们不敢违抗,连忙点头把这件事情答应下来。 第134章 杀人 等到对方离开以后,熙灵儿看着面前的人,半晌都没有说话。 若是这件事情真的有她说的这么严重,那可就完了! “小姐,你看奴婢是不是说的没错,这背后的人说不定就是冲着……” 还没等下人的话说完,一个巴掌就落在了对方的脸上,瞬间对方的脸上青一片紫一片。 奴婢只能跪在地上不敢说话,毕竟这灵儿姑娘的性格她最清楚不过了,心中瞬间感觉前所未有的委屈。 不过他们做下人的确实如此,早就已经注定了他们的命。 “小姐,奴婢说一句不好听的,若是让丞相知道了这件事,恐怕到时候就难以说清了。” 她自然是清楚她家小姐的为人,平日里最怕的无非就是名声扫地,这件事情正好戳到了她的痛处。 本来都已经打算离开的熙灵儿忽然间停下脚步,不明所以的看着对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对方究竟是真不懂还是装出来的,那下人瞬间也就没有装下去的打算了,缓缓开口,“小姐,我知道在你们这种人的眼中我们这种贱命同阿猫阿狗没有任何区别,不过小姐可以不为我们着想,是不是也应该为自己着想。” 熙灵儿本身就是一个沉不住气的人,听闻此话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你若是想说什么直说便是,若是能给本小姐出谋划策,一定不会亏待你。” 那下人的眸子微转,随后压低了说话的声音,“现在皇上还不知此事,对于小姐来说自然是一个机会,若是她在半路上出事了,小姐我相信死人应该是没有办法开口说话的吧。” 听着对方这样说,熙灵儿瞬间有些心动,虽然知道这流民的事情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但是这件事情若是被丞相知道自己一定就死定了。 或许是出于害怕,熙灵儿咬了咬牙,“既然这样就按照你说的办!” …… 另一边,宋南烛早就陷入了昏睡,梦中的场景历历在目。 “小姐,小姐!” “你赶快醒醒!” 已经陷入昏睡的宋南烛忽然间被人叫醒,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看着满脸惊慌的小环,宋南烛的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瞬间清醒了许多。 “怎么了?” “我们被包围了……” 还没等小环把话说完,忽然间面前的场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见他们的马车瞬间侧翻,剧烈的疼痛传来,宋南烛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臂上早就已经被木棍刺穿,若是不能及时处理的话说不定这条胳膊彻底就废了。 “小姐,您……您的胳膊。” 看着小环惊慌失色的样子,宋南烛开口安抚,透过缝隙看去外面的人已经乱成一团,而且这些杀手明显就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看来这次他们是被人截胡了。 宋南烛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后看向小环,“他们应该是冲着我来的,和你们没关系,我一会负责吸引开这群人的注意,你带着谢沉砚直接离开,别管我!” 虽然说这一路上他们确实见过了各种大风大浪,但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小姐竟然会为了他们,让自己涉险。 看着小环不放心的样子,宋南烛只能拍了拍她的肩膀,“按照我说的去做,如果这些人的目的真的是我,我就一定是安全的,你们去陈郡等我汇合!” 小环虽然不放心,但是小姐的命令她不能不从,只能流着泪点了点头,“小姐,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消息带到宫中的。” 看着对方已经答应下来,宋南烛这才放心走了出去,不知是不是因为胳膊受伤的原因,宋南烛顿时感觉眼前的场景有些恍惚。 谢沉砚看着对方出来,心中一阵怒火,如果她不出来自己还能没有后顾之忧,现在当真是上赶着送人头。 “你们想要的人是我,和他们没关系,放了他们我和你们走。” 果不其然这句话说出来以后那些黑衣人顿时停下打斗的动作,他们上面的老板并没有说过要带回去尸体。 不过就是拿钱办事,也没有必要自作聪明。 “带走!” 马车后面的小环看见此等场景早就已经泣不成声,她甚至都不知道这背后的人是谁,为何如此痛恨自家小姐。 不过这一切只能等回到皇宫以后再下定论了。 “谢公子!” “别追了!这群人会武功,这是小姐为我们争取来的机会,我已经答应小姐了,这流民的消息一定要带入宫中。” 听着对方的话,谢沉砚有些不甘心,明明就在眼前自己就可以救她了,可是她无能为力。 烙印谢沉砚颓废的样子,小环气不打一处来,小姐明明也有机会直接离开,但是她为了能够让这个消息传入宫中不惜以自己为代价,但是谢公子却在这里浪费时间。 “谢公子,我知道你也和奴婢一样担心小姐的安危,可是我们再这样耽误下去小姐就真的没救了。” 谢沉砚这才反应过来,眼神中多了几分坚定,连忙上了马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从这里到皇宫的路程算不上遥远,但就算是速度再快也要两个时辰,到时候过去黄花菜说不定就凉了。 “谢公子我知道一条相对来说比较近的路,这样最少能快一个时辰!”小环忽然间眼前一亮,自己怎么就把这件事情忘记了呢。 “而且知道这条路的人少之又少,谢公子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小姐的期望!”小环的眼神坚定,她心中清楚如果不是因为小姐恐怕根本就不会有现在的自己。 对于她而言,小姐更像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现在外面一片混乱,没想到小姐却能够为了她这条贱命把自己搭进去,她根本就不敢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恩情才能够让小姐做到这种程度。 “谢公子,有些事情是奴婢越界了,我们家小姐向来心善,想必心中也是想同谢公子和好的。” 第135章 心悦 听着对方的话,谢沉砚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加快了脚步。 …… 昏迷中的宋南烛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身陷牢房,不过准确来说这里更像是水牢。 勉强活动了一下身体,没想到瞬间发出阵阵铁链的声响,看清楚周围的情况宋南烛的心中暗道不妙,没想到只是一会的功夫,自己竟然被囚禁在了这里。 现如今宋南烛更加肯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这群人若是想要杀了她,半路就已经动手了,不至于让她等到现在。 冷静下来,宋南烛这才发现自己的身旁竟然有一同被关押在这里的少年,少年满身伤痕,宋南烛用尽全身的力气靠近对方,若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支撑着,她真的很难想象这人竟然还活着。 “一个濒死之人,就这么好看吗?”少年忽然间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并没有特别意外。 宋南烛的心中多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看来在自己来这里之前,就已经有无数人支撑不住,最后变成了一堆白骨。 “不过你竟然不害怕这里?” 少年的语气多了几分意外,毕竟先前来这里的人,一个个的眼神中都充斥着恐惧,只有面前这个女子反倒是格外淡定。 不过很快,这想法便被他抹去,恐怕还是太年轻了,没有尝过这里的酷刑。 “这里是什么地方?”宋南烛的整个身子已经被浸泡在水中,先前在马车中的伤口已经开始化脓,剧烈的疼痛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来自己若是不想办法自救的话,一定会死在这里的,别说是去陈郡了,就算是活着都变成了奢侈。 看着女子开始自救,少年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屑,“若我是你,恐怕早就已经放弃了,不会再做无畏的挣扎,毕竟就算是能够顺利从水牢中出来,若是外面没有人接应也是徒劳。” 听着对方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宋南烛有些不愿意,“若是我们真的坐以待毙,就真的只能在这里等死了,你还没有尝试过怎能轻言放弃。” 本以为少年会开口反驳,没想到竟然只是安静的待着,并没有说话的打算。 看着对方那无精打采的样子,宋南烛没有理会,身上的铁链格外结实,若是没有钥匙是绝对不可能打开的。 “灵儿姑娘,你去看看吧。这人就在里面,应该是你想要找的那位……” 脚步声越来越近,宋南烛把几人的对话听的格外清楚。 灵儿姑娘? 难不成是熙灵儿? 对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不成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对方在捣乱。 这个想法从自己的脑海中冒出来以后,宋南烛整个人直冒冷汗,看来自己猜的确实不错。 “宋南烛,好久不见。” 只见面前的女子穿着华丽,完全没有了之前怯生生的样子,宋南烛心中清楚对方之所以这样无非就是装出来的而已。 当时的她怕丞相知道一切,属于她的地位将会不保。 只不过没想到竟然会在半路下死手。 “你们怎么办事的,怎么这样对我的朋友?”熙灵儿故作生气,但是眼神中没有一丝生气的样子。 一旁带着面具的男子瞬间明白过来,动作粗鲁的将宋南烛从水中拉了出来。 脱离水中以后,宋南烛整个人有气无力的趴在地上,直勾勾的看着熙灵儿。 “你究竟想干什么?”宋南烛强撑着从地上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四肢瘫软,完全就是在路上的时候被人下了迷药。 怪不得自己竟然能昏迷这么长时间。 熙灵儿笑了笑,这才蹲下身子,白皙的手指落在了宋南烛的脸上,“多美丽的一张脸啊,如果我有你这种花容月貌恐怕早就已经成为了天下美女,不过这张脸在你身上当真是可惜了。” 当这句话出来的时候,宋南烛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对方竟然已经变态到了这种程度。 “我的人已经去皇宫中通风报信了,你当真以为杀了我,自己就是安全的了吗?”宋南烛冷静下来。 这样的情况下,她不能再同对方硬碰硬了,为今之计还是赶紧想个办法离开这里才是。 “又有谁能证明这件事情是我做的?” “就凭当时我们在丞相府起争执的那件事吗?” 熙灵儿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手中的力度加大了一分,先前的时候长安哥哥从不会看别人一眼,自从这个女人出现在府中以后所有的事情都变了。 看着熙灵儿已经听不进去了,宋南烛这才注意到了女人手腕上的镯子,上面清晰的刻着“长安”二字。 若是离得再远一些,恐怕是看不清的,只不过她这个位置刚刚好。 难不成对方针对自己并不是因为那日在丞相府中,是因为萧长安?! 这样一来事情倒真是说得通了。 “你心悦萧长安,这喜欢上自己的哥哥可是不怎么光彩的事情,丞相向来最重视面子。”宋南烛忽然间开口,就连熙灵儿都愣了一下。 不可置信的目光落在了对方身上。 完全没想到对方竟然会知道这件事。 熙灵儿瞬间就乱了,脸上发生了细微的表情变化,“你再说我撕烂你的嘴!” “在我的心中,长安哥哥向来是我最敬重的人,我……我怎会对他产生这种龌龊的想法!” 即便是说的格外有底气,这慌乱的样子还是出卖了她。 宋南烛也没有拆穿,只是笑了笑,“你心中有没有,你应当是最清楚不过的,不过萧长安从小便被皇上定下了亲,这件事情除了丞相怕是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了。” 果不其然,同自己猜想的一样,这句话说出来以后熙灵儿摇了摇头,“你这个贱人!都已经死到临头了竟然还想着污蔑旁人,当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看来今日不让你受点苦,你是真的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我。” 说话间,宋南烛就被人架了起来,一个烧红的烙铁出现在面前,不停的在宋南烛面前晃着。 第136章 前尘 眼看着那烙铁就要落在她的身上,宋南烛就像是没有感觉一样,只是静静的看着秒杀我的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 “打算把我杀了以后,然后扔到河里吗?” 看着对方淡定自若的样子,熙灵儿的心中有气,本以为对方会跪地求饶,再不济也会痛哭流涕,没想到竟然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顽强。 既然如此,她还真是想看看这家伙能够撑到什么时候去。 “好啊,你不是牛吗?” “先前的时候你在众人面前出了彩,这次我倒是想要看看还有没有人能够救你!” 话音刚落,宋南烛便感觉自己的身上哗啦啦的疼,烙铁在接触到皮肤的一瞬间,立马发出“滋啦啦”的声音,宋南烛的双手紧紧的握着绳子,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越是害怕,就越是会让对方得逞。 熙灵儿未曾想对方竟然如此淡定,要知道这一个健硕男子都不一定能够承受的住的惩罚,没想到她竟然能够一声不吭。 此刻宋南烛的额头上已经有些汗珠,眼前的场景有些恍惚忽然间感觉面前的场景非常眼熟,好像在自己梦中出现过,只不过她想破脑袋也没有想明白究竟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 “我知道你向来很在乎名誉,不过这件事情若是让丞相知道,你认为按照丞相的作风会不会把你赶出去。”宋南烛咳嗽了两声,嘴角渗出丝丝血迹。 听着这番话,熙灵儿果然愣住了,从小她便被父母遗弃,若不是因为丞相不嫌弃,她早就已经死在了那年冬天。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过过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 或许是因为这样的日子已经让自己变成了习惯,她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已经变得嚣张跋扈,旁人不知情也就算了,她自己自然是最清楚的。 只不过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萧长安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离开自己。 这些年她在府中,从未受过委屈,若不是因为这个女人自己也不至于变成如今的这个样子。 “你在威胁我吗?”熙灵儿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从未想过这家伙都已经落在自己手中了,竟然还能如此嚣张。 “方才的时候我已经说的够清楚了,只有你死了,我才能被长安哥哥重视,这些事情都是因为你!”熙灵儿忽然间变得喜怒无常,脸上的表情十分狰狞。 从未想过对方竟然会如此。 “我不过就是实话实说罢了,难不成这就冒犯到你了?”宋南烛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好,我看你能够嘴硬到什么时候。”熙灵儿狠狠的白了一眼宋南烛,这才转身离开。 伴随着身上的铁链脱落,宋那边烛再也支撑不住的倒在地上,脸上是痛苦的神情。 宋南烛看了一眼已经身上的伤口,衣服同血肉粘在一起,看上去血肉模糊。 一旁的少年冷哼一声,早就已经将方才的事情尽收眼底,看来自己还当真是小瞧她了。 “你把熙灵儿激怒了,可没有好处。”少年的声音格外冷清,听不出来多余的情绪。 听着对方这样说,宋南烛勉强支撑起来身体倚靠在墙壁上,并未说话。 少年有些看不下去,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还是个呆子。 随后从怀中摸索着,这才掏出来了一个玉瓶,玉瓶很快就滚落到了宋南烛的脚下。 几乎是想都没想,宋南烛瞬间就断定这东西应该是药,没想到这少年自己都已经自身难保了,现在竟然还想着自己。 少年似乎看出来了对方的想法,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若是你能够离开这里,就想办法离开吧,如同你说的别同我一样,被困在这个鬼地方。” 看着少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宋南烛这才注意到了男人腰间的玉佩,这玉佩是上好的材质,应当不是一般人家能够买得起的。 心底的一个声音告诉自己,对方大有来头。 忽然间,宋南烛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场景,先前的时候她在京城中的时候看见一个寻人启事,这画像中的男子竟然同面前这位有几分相似。 名字好像叫做…… 颜如玉?! 确定了面前的人,宋南烛大跌眼镜,没想到竟然能够在这种情况下碰上对方,当初刘员外可是花费万两黄金也要寻得自己的儿子,没想到对方竟然在这里受苦。 一时之间,宋南烛嘴角抽搐了一下,这怪异的神情被颜如玉尽收眼底,心中想着着女人怕不是脑子坏了。 毕竟方才熙灵儿对她动手的时候,这家伙可是一声不吭。 看着对方迟迟没有说话,颜如玉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若是不想玩还给我便是,毕竟死在这里的人不计其数,我到也无所谓。” 当初的时候她也不过是偶然间看见了告示而已,没想到再次相遇竟然已经是三年以后。 “你是颜如玉?”宋要烛小心翼翼的开口,生怕自己说错了。 没想到颜如玉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反应让他摇了摇头,“你应该是搞错了,我不知道你所说之人是谁?” 看着对方闪躲的样子,宋南烛心中焦急,明明对方就是颜府的小公子,为何迟迟不承认呢。 她这个人的记性虽然相对来说差了一些,但是总而言之只要是见过的人就一定有印象。 “怎么?” “我听闻这颜府可是加大了寻找力度,甚至用上了百万黄金作为诱饵,你难不成是为了寻找颜如玉?那你可真就是来错地方了。” 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颜如玉的事情,宁愿在这里受苦。 不过多年的经验告诉自己,这其中应该另有原因。 要不然也不至于让对方如此逃避。 颜府还在寻找确实没错,只不过自己没想到颜如玉竟然在整遭受虐待。 “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原因不想承认这件事情,不过有一件事情我感觉你有权利知道,前阵子刘员外身体不适,已经卧床俩月有余……” 第137章 同情 听闻,颜如玉本来还十分淡定的神情彻底绷不住了,直接抓住了宋南烛的手,“方才你所说句句属实?!” 看着对方终于承认了,宋南烛也就点了点头,毕竟对于这种事情她自认为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我不会拿这件事情和你开玩笑,而且这件事情已经在江湖上传开了,只有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那一瞬间,颜如玉忽然间感觉自己的世界崩塌,从未想过以前身体健硕的父亲竟然会有这一天。 “作为交换条件,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选择逃出去?”宋南烛言归正传。 之前的时候武林中都传这颜如玉颇有天赋,年纪轻轻就突破了武境,是武林中人人都想成为的人。 没想到就在三年前突然不知所踪,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知道颜如玉的下落。 更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实在是太不现实了。 “跑?”颜如玉冷哼两声,这些年他早就已经被折磨的没了人样,这个想法也随之从脑海中淡去。 每次这个念想产生的时候,都会让他头疼欲裂,身上仿佛被千万只蚊虫叮咬,这种感觉刻骨铭心。 “我被下了蛊,而且每七日就要服用一次解药,要不然翌日便会身亡。” 听着对方云淡风轻的说着,宋南烛不知应该如何安慰对方。 虽然她对江湖上的事情并不感兴趣,但是关于颜如玉的传闻也是略知一二。 年纪轻轻就是许多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到达的巅峰,没想到后来竟然被囚禁于此,甚至还被下了蛊,当真不是一般的狠毒。 “我没有骗你,在他们看来我不过就是一把趁手的工具而已,只不过他们把并不会让我死,毕竟这可比一些杀手的能力强多了。” 一瞬间,他只感觉很可笑毕竟先前的时候他内心所想从来都是匡扶天下,维持正义。 可是如今竟然为了让自己能够苟活于世,做出如此违背良心的事情来。 他师父若是在天有灵,看见自己如此作贱,恐怕也会伤心吧。 “说一句不好听的这件事情,我确实没有办法与你共情,只不过你要是再这样堕落下去,只会有更多无辜的人死于你的手中,我相信这也并不是你想做的。”宋南烛缓缓开口。 这里的地形自己并不熟悉,就算是侥幸跑出去了,被抓回来的几率也是非常大。 但是颜如玉可就不一样了,他在这里生活的时间比自己还要长上好几年,再加上平日里出去执行任务,就算是闭着眼睛,说不定也把这里的地形摸透了,束缚着他的无非就是没有解药而已。 颜如玉没有说话,只是别过头去,忽然间身体剧烈的抽搐了一下,额头上青筋爆起。 这种感觉他实在是太熟悉了,尤其是刚刚被下蛊的那段时间,他几乎日日饱受折磨,好不容易这些年让他的心平不下来,没想到竟然再次体会到了这种熟悉的感觉。 剧烈的疼痛让他不能控制自己,强忍着才没叫出声来,看着对方如此痛苦,宋南烛连忙脱下自己身上的衣物,盖在了对方身上。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过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起到了作用,颜如玉果然安静下来,只不过身躯一直控制不住的颤抖。 “冷……” “好冷……” 用尽最后的力气,颜如玉缓缓开口,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死死的抓住宋南烛的衣角。 看着对方已经平复下来宋南烛的心中也跟着高兴,不过心里面也在暗暗怪自己,倘若不是方才的时候让对方产生了逃跑的念头,也不至于饱受痛苦。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被控制了以后还能同旁人如此平静的讲出来这些遭遇,若是放在以前的颜如玉,恐怕早就坚持不住了,不过当时的颜如玉早就已经死了。”少年说话的音量很低,只有宋南烛一个人能听见。 这些年他一直躲着颜家,无非就是为了让他们能够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若是自己的行踪暴露,一定会引起不少的风波。 甚至就连父亲都会饱受牵连,这些年他没有在家中尽到儿子应有的义务,如今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让他们不再受到任何伤害。 宋南烛明白对方的意思,轻声安慰,“我相信刘员外若是知道了你一番苦心的话,一定不会怪罪于你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我相信刘员外对于你的期望无非就是好好活下去,至于其他的早就已经不重要。” 都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颜府都没有放弃寻找,那就说明了颜如玉在他们心中的地位绝对不一般。 颜如玉再也控制不住,胃里面翻江倒海的一阵难受,随后嘴角扯出一丝笑容,“我这副样子已经没有脸面回家了,我父亲向来要面子,又是让旁人知道了此事,怕是会丢了他的脸面。” 没想到事到如今,对方考虑的依旧是面子问题。 宋南烛看向方才颜如玉丢过来的药瓶,白色的粉末倒于掌心,一股中草药的味道扑面而来。 胳膊上面的伤已经能露出白骨,忍着疼痛宋南烛把粉末洒在了伤口之上,随后从一旁扯了一块还算干净的衣物。简单绑在了胳膊上。 就在此时,宋南烛忽然间听见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几乎是下意识的推开了怀中的颜如玉,若是让外面的那些人知道自己刚刚进来就同颜如玉走得如此近,到时候他们两个再想要见面,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现在他们更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都被困在此处,若是有一人能够出去放出消息,另外一人自然也就得救了。 不过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找到这解药的配方才行。 “真是晦气!执行完任务就是让你躺在这里睡觉的是吧?赶紧起来!”狱卒没有耐心,直接踢了两下地上陷入昏睡的颜如玉。 毕竟在他们眼中这颜如玉除了功夫好一些以外,其他的同他们没有任何区别 第138章 关系 颜如玉睁开眸子,眼神中划过一丝不耐烦,但是并没有和对方过多理论直接走了出去。 “主上找你。” 过来的狱卒放下这句话以后就离开了,如果不是因为这小子运气好,说不定早就已经死了八百次了。 跟着狱卒,颜如玉很快便来到了偏房,高高在上的女人正在把弄着头发。 看着面前的人进来以后这才缓缓开口,“既然来了就坐下吧。” 这装模作样的样子,让颜如玉的心中恶心,这些年来他早就已经没有人权了,活着也同行尸走肉没有任何区别。 “怎么?我让你坐下你就坐下。” 看着对方迟迟没有动静,熙灵儿有些失去耐心。 “属下不敢,这是以下犯上!” 熙灵儿只是笑笑,并未说话,随后这才开口,“你来这里多长时间了?” 听着对方问出来这句话,颜如玉先是一愣,但是很快便答道,“回主上,已经两年零两个月了。” “嗯,原来都已经这么久了,要不然你帮我办一件事,若是这件事情成了我亲自给你解了这毒,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担心着刘府,你放心吧你父亲我已经托人过去了……” 听到父亲俩字,颜如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几乎是咆哮着开口,“是属下哪里做的让主上不满意了吗?” “而且属下早就已经同刘府没有任何关系,还希望主上能够高抬贵手。” 看着对方紧张的样子,熙灵儿瞬间笑出声来,未曾想对方竟然这么紧张。 心中颇为满意,看来这段时间自己训练的还算不错。 “你如此紧张作甚?” “我不过就是想让你去皇宫寻一个物品,并且这个东西还就只有你能够找到。” 说着,熙灵儿拿出一块羊皮,扔在了地上,“这东西你见过没有?” 看着近在咫尺的羊皮,颜如玉这才捡了起来,未曾想竟然是皇宫的地形图。 “属下不知道主上究竟有何吩咐?” 熙灵儿缓缓开口,“前段时间的时候我就已经听说了这皇上可是多了一个西域进贡的好东西,听闻吃了以后能够美容养颜,延年益寿。” 颜如玉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完全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让自己去偷东西,脸上挂着不可置信的神情。 直接跪在地上,“主上,这件事情是万万不可的,若是被皇上知道了这件事,恐怕……” 看着对方担忧的样子,熙灵儿脸上的笑容加深,“你放心好了,我已经找到了人在宫中接应你,到时候你只需要负责把东西带回来就好,其他的你无需插手。” 听着对方的话,颜如玉点了点头,“主上吩咐的事情,属下一定尽力而为。” “这是下个星期的解药,只要这件事情你能够办好,我保证你不用在承受这种痛苦。” 答应下来这件事情以后,颜如玉这才被人压回了牢房,自己同行尸走肉没有任何区别。 回到水牢的时候,宋南烛还在昏迷中,看着地上的人,颜如玉只能守在一旁。 脑海中忽然间想起来了对方同自己说的话,说的确实没错若是自己在这样坐以待毙下去,恐怕一辈子都要被困在这牢笼中。 他并不想过这种生活。 “颜大公子若是哪天飞黄腾达了,可别忘记我们啊!” “是啊,您这种金身之躯哪能和我们这种人比,毕竟现在主上可是非常器重你啊!” 路过的狱卒虽然这样说着,但是眼神中充满蔑视。 还不忘记把已经馊了的半个馒头扔进来,“这就是你今天一天的干粮了,省着点吃,毕竟主上可是让我们好好招待你。” 说着,这才走人。 若是放在往常,恐怕他早就已经忍不了了,没想到这次倒是非常安静。 只是静静的看着地上瑟缩成一团的女人,随后把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来披在了女人身上。 猛地,宋南烛睁开眼睛,身上已经大汗淋漓,慌张的看了一眼周围,直到看见颜如玉的时候这才确信自己已经脱离梦境了。 “方才,你是不是出去了?” 看着对方紧张兮兮的样子,颜如玉不以为然,毕竟对方都已经自身难保了,若是有机会能够送对方出去,自己一定是在所不惜。 “关你何事?” 这反常的态度让她有些不放心,心中想着难不成是因为梦中所讲之事都是真的。 若若真是如此,可就麻烦了。 “方才的时候我做梦梦到你了,熙灵儿让你去皇宫。” 从始至终这件事情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对方又是怎么知道的? 更何况现在进来之前这女人还在昏迷中。 颜如玉吞咽了一下口水,下意识的说谎,“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更何况我们才认识不到两个时辰,你管的是不是有点多了。” “我已经帮你找好机会了,只要有能够逃出去的机会,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没想到对方居然答应的这么爽快,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告诉了对方刘员外的事情,所以说才变心了? “我和你不一样,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两三年,他们已经认定我会给他们卖力一辈子,更何况先前的时候你本就同熙灵儿有纠葛,不要再轻易惹怒她了。” 这些年只是这一枚毒药就已经让他十分痛苦,若不是因为对方有意留着他的性命,恐怕现在坟头的草都长到八丈高了。 宋南烛微微一笑,勉强露出一丝笑容,“你就这么相信你帮她办完这件事情以后,她还会留着你的命?” “这些年你一直在替她办事,想必比我更清楚对方的为人,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成了,以后恐怕你当天就会死于非命,你甚至可以不考虑自己,但是你总要考虑一下刘员外吧?” 对于江湖上的事宋南烛并不感兴趣,但是颜如玉年纪轻轻就小有作为,确实是许多人都做不到的。 并且即便是有了些成就也从未忘过初心,只是这一点就已经甩掉大多数人了。 “我早就已经同刘盛没有任何关系了,还请小姐莫要信口雌黄。” 第139章 退路 说着,颜如玉用了一个眼色,宋南烛这才明白对方的意思,原来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被盯上了。 方才这样说也不过就是为了不引人注目而已。 待那些人离开以后,宋南烛这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刚才的时候你就已经注意到了,即是如此为何不早说?” 颜如玉冷哼一声,没想到对方当真是不带脑子,方才若是暴露了,恐怕还没等他们出去就已经被人偷袭了。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不过我确实接到了熙灵儿的任务,这个女人已经丧心病狂了。” 没想到当真有人已经癫狂到了这种程度。 宋南烛的身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看来这件事情是真的,但是她梦中所发生的事情即便是真的恐怕也没有人愿意相信。 看着面前那张稚嫩的脸,宋南烛直接开口道,“你不能去。” “你不会是傻了吧?” “我若是违抗她的命令,一定是死路一条。” 宋南烛不知道应该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若是对方这个时候离开恐怕才是死路一条。 从始至终对方都从未想过放过他,这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骗局罢了。 对方从未想过让他活着离开这里。 “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这熙灵儿已经说了,只要这件事情完成了以后我便可以重获自由。” 看着对方的眼神中散发着光芒,宋南烛实在是不忍心告诉他真相,只不过这个时候自己若是不说的话,到时候只会让他更惨。 毕竟对于囚禁在这里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是比能够重获自由还要幸福的事情了。 “若是她不放你走,你又能如何。” 宋南烛说完这句话以后便倚靠在墙上闭目养神,若是如实相告一定没有人相信自己的鬼话,可是若是什么都不说这家伙一定没命。 随后宋南烛的脑海中忽然间闪过一个人,先前的时候她帮过对方,虽然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许久,但是对方应当不会翻脸不认人。 随后宋南烛压低了说话的声音,“此次你一人进宫一定要注意安全,若是实在迫不得已便去寻一位名叫左郎的人。” 这左郎是一位御医,再加上有点功夫,若是到时候颜如玉碰上了难题寻找对方的话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颜如玉盯着面前的人,随后冷笑了两声,“你这么相信我,就怕等我出去了以后,不安排人过来救你吗?” 之前的时候自己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只不过这一次比较特殊而已,按照时间算算小环他们应该已经抵达皇宫了,也不知道顺不顺利。 “你放心吧,只要等小爷我出去以后一定不会忘记你的,就算是不要这条命也一定会把你救出来!” 看着对方信誓旦旦的样子宋南烛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只要能够把自己保护好就行了。” …… 另一边,皇宫中。 小环等人到达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刚想要去觐见,没想到就被太监拦在门口,那样子看来是不打算让人进去了。 “不知道几位此番前来有何贵干?” “皇上这几日身体不适,若是有事禀告那就等过几日上朝的时候再说吧。” 过几日上朝的时候再说?! 小环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更何况这几日皇上的身体他们并没有听说过出任何问题,为何他们偏偏来宫里的时候出了这番事情,这其中怕不是那种隐情,难不成他们在来的路上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若是这样说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若是耽搁了你这条命能陪得起吗!”小环根本就顾不上那么多,对于他来说,只要在这里浪费了时间,就会让自家小姐多一丝危险,若不是因为他们小姐也不可能落到如今的这个境地,现在皇宫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或许是这个想法让他越来越坚定,小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忽然之间把面前的太监推开,太监“唉哟”了一声,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怒视着面前不知好歹的两人。 “来人啊!快来人啊!赶快护驾!”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这几个人不怀好意!若不是因为我及时阻拦,恐怕现在已经闯进去了,你们这些守卫究竟是怎么当的?若是皇上出了半点事情,你们这些贱命根本就不够赔!” 她只不过是想要给小姐一个说法,没想到就碰上了这种无理取闹的人。 小环的心中清楚,这次应该是闯祸了,看着已经围过来的侍卫连忙摆手。 “不是的,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他说的这样,我们有急事禀告!” 眼看着这件事情,越解释越乱,谢沉砚这才开口,“看来这位公公还真是误会了我们的来意。” “不知道几位有没有关注过这段时间北方出现了大批流民,并且已经有许多人遇难了。”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面面相窥,没有一个人相信他的话,毕竟若是真有他说的这么大的事情发生,恐怕早就已经在京城传开了,怎么可能等到现在。 “这位公子有些话乱说,可是要掉脑袋的,虽然说现在皇上身体不适,但是这种话还是莫要乱说。”一旁的公公连忙在众人的搀扶下从地上起来。 当真是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碰见这种无赖之人。 看着没有一个人相信自己的话,谢沉砚从怀中掏出来了一个令牌,这段时间他一直心神不宁,所以就把令牌一直带在身上,没想到今日竟然会用到。 众人见此瞬间跪在地上,没有一个人想到这御赐之物他的手中间有一块,就连一旁的小环都愣住了,谢公子有如此厉害的东西,也就不至于在门口浪费这么长时间了。 “这是皇上先前的时候赏赐给我们谢家的令牌,你们不会连这个都不认识吧?” 果不其然,这句话说出来以后瞬间让那些人闭嘴。 第140章 实言 “不过这位公子,皇上确实身体不适,要不然我也不会三番五次的阻挠你。” 还没等公公的话说完,里屋便传来一道声音,“让他进来吧。” 这句话出来以后,众人这才让开一条路。 “谢家的儿子,没想到都已经这么大了,看来我还真是老了。”皇上从床榻上起来,相比之下已经虚弱了不少,就连说话的时候语气中都透露着沙哑。 先前的时候宫中并未传出此等消息,看来是刻意把消息封锁了。 谢沉砚跪在地上,“参见皇上!” “刚才你们在门外的对话朕已经听到了,你口中所说的流民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段时间虽然身体抱恙,但是他日日坚持上早朝,但是宫内并没有一个大臣向他反映过有流民。 看来皇上对于这件事情当真是一无所知。 谢沉砚低着头,开口道,“这应该是有人故意引起朝廷和西域的纠纷,现在百姓们唉声载道,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两句,皇上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刚才所说可是真的?” 谢沉砚点了点头,“还请皇上放心,这件事情我也是偶然间得知的,不过北方的流民确实饱受灾难,若是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民不聊生。” 听到这个消息的皇上,猛烈的咳嗽了两声,闻声赶来的御医连忙守在一旁。 “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赶快躺下,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不赶紧去熬药!” 御医被这些蠢奴才气的有些发抖,当真是没想到都已经这么长时间了,竟然还能够做到如此没有眼力。 “朕的身体什么样子,朕还不清楚吗?” “这里没有你们的事情了,先下去吧,若是有事朕会叫你们的。” 那些御医面面相觑,毕竟皇上的这种情况非常危险,若是没有人守在身边一定不行。 但是皇命不可违,只能退下。 等到人走的差不多了以后,谢沉砚这才开口,“既然皇上的身体抱恙,这些时日还是莫要乱走动为妙,毕竟任何事情都没有龙体重要。” 然而皇上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如今心中担忧的只有那些流民,这件事情说起来倒是非常奇怪,倘若真的过去了这么久,为何他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莫不是这宫里面有人作怪。 除此之外,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解释了。 “皇上有些话我确实不该说,不过这防人之心不可无,恐怕身边已经混入了敌国奸细。” 若是真如同他说的这样事情可就严重了。 连忙从一旁掏出来一颗药丸服下,这才感觉好了许多。 “倘若真是如此,朕一定会把这背后之人抓出来,不会让百姓们白白受苦!” 对于他们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无非就是抓住幕后之手,还有就是安顿好百姓。 “现在北方的流民不断,恐怕还有许多百姓在遭受苦难,依臣之见应当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皇上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 “难不成你是说……” “砰——”的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一名衣着朴素的女子从外面款款走来,一旁的众人瞬间捏了一把冷汗。 这三公主的性子宫里面没有一个人是不清楚的,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情,任何人都不可能拦得住,再加上三公主独得圣宠,自然是没有人敢不知好歹的和三公主作对。 “你又如何能够证明你方才所说句句属实!” 要不是因为有人通报给她,说有人打扰了父皇休息,她还真不敢相信。 谢沉砚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便想起来了对方应当是三公主,这三公主在民间名声大噪,听闻已经在衙门中破了许多悬案。 “原来是三公主当真是失敬。” 看着这家伙出现在这里,闫萱的心中便一阵窝火,她好不容易才劝说好了父皇,让他好好休养几日,没想到就被这名不速之客给破坏了。 “父皇这几日身体抱恙,是宫中大臣人尽皆知的事情,不知公子究竟是耳朵出了问题,还是眼睛出了问题,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宫中。” 本来以为对方听到这话以后会出声反驳,没想到竟然一句话都没说。 一旁的小环都有些替谢公子委屈,若不是因为百姓的事情已经火烧眉毛,他们也不可能连夜赶过来。 没想到这三公主说话竟然如此难听,当真不知道民间那些传言究竟是真是假。 “如今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当然是不合适,不过相比之下,那些百姓的安危,我想三公主才是更加担心的吧。” 这三公主虽说平日里的脾气有些火爆,但是也是心系民心之人。 “这消息应该是被有心之人给封锁了,为的就是重新挑开两国之间的纷争。” “难不成这个场面就是三公主想要看见的吗?” 闫萱把头别了过去,这段时间民间确实有传言,但是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只认为是谁的恶作剧,如今听到对方这样一说,心中不禁感觉这话似乎有些道理。 “三公主是个聪明之人,不可能对于此事一点都不知情,现在那些百姓们正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若是此刻朝廷没有有所作为的话,到时候恐怕会失去民心。” 现在在百姓的眼中朝廷已经把他们抛弃了,但事实上根本就不是这样。 看着对方这个样子,并不像是装出来的,三公主这才开口,“若是这件事情真和你说的一模一样也就算了,刚才我已经派人过去了,若是你满口谎话,就别怪我不顾情谊!” 说完这句话以后三公主直接甩袖离开,一旁的众人见到情况不对,连忙溜之大吉。 “萱儿就是从小被朕惯坏了,所以才养成了如今的这个性格,还希望谢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皇上当真是说笑了,如今还是应当赶快把流民的事情解决。” 这件事情一日没有得到妥善的解决,便会增加百姓们的恐惧。 第141章 禁军 看着皇上憔悴的样子,谢沉砚的心中于心不忍,若是让天下知道这件事恐怕会引起慌乱。 “砚沉,这偌大的皇宫没有一人知道朕的真实情况,恐怕朕已经挺不了多久了。” 听着对方的这句话,谢砚沉连忙跪在地上,“皇上莫要胡言,一定能够平安度过此劫。” 听着对方的话,皇上只是笑了笑,随后从怀中摸出来了一块令牌,只是一眼谢沉砚便愣住了,这是能够让禁军为自己办事的令牌。 这天底下恐怕都没有几人见到过这种东西。 “这次的事情你多费心,还有幕后之手一定要揪出来。” 说着,皇上颤颤巍巍的从床榻上起来,把禁军令牌放在了谢沉砚的手上。 看着那块令牌,一种前所未有的酸涩袭来,“还请皇上放心,微臣一定不辱皇命!” “还有一件事,朕希望你不要同太多人提及,那就是朕身体的事情,萱儿虽然不知礼数,但是也是被朕惯坏了,并没有坏心思,这件事情莫要往心里去。” 听着对方的话,谢沉研答应下来,毕竟有太多图谋不轨的人,若是让对方知道了这件事情以后恐怕会引起慌乱。 从皇宫中出来以后,谢沉砚面不改色,一旁的太监畏畏缩缩的,完全没有了先前嚣张跋扈的模样。 看着对方如此,谢沉研并没有理会。 “皇上龙体抱恙,其余人还是莫要在打扫了。” 毕竟先前的时候皇上可是谁都不见,没想到这次竟然让这小子走了运。 还没等谢沉研离开,身后忽然间传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是方才的时候在皇上寝宫之前见过的三公主。 没想到对方竟然在这里。 现在南烛的情况不明,他绝对不可能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 “谢公子如此着急不会是为了你那情人吧?” 听见情人两字,谢沉砚顿住脚步,“若是在下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同三公主第一次见面,不知三公主为何脾气竟然如此大,这次面见皇上在下也是迫不得已。” 没想到闫萱听到这句话以后并没有领情,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心中却气的不行,她还从未见过如此恬不知耻的人。 “即是如此,按照你的想法,我不是还应该谢谢你,谢谢你在父皇病重之时前来探望,还真是有心呢。” “父皇敬重你不过是因为这些年看在你为他效力的份上,若是再有下次,休怪我不讲情面!” 谢沉砚缓缓开口,“这次确实是在下没有考虑周到,还希望三公主莫要介怀。” 闫萱看向面前的人,这才开口,“我已经听说了宋南烛的事情,你们在过来的路上遭遇了险境,这安排杀手的人应当是熙灵儿。” 三公主说的这件事情他并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是对方人手众多,再加上流民已是让人十分头疼,他迫于无奈只能先来皇宫。 “不过这一次倒是也感谢你把北方流民的事情带入皇宫,若不是因为你,恐怕现在我们还被蒙在鼓里。” 按照道理来说,这事情应该早就已经传入了皇宫中,但是迟迟没有动静,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有人在半路的时候把消息拦截了。 看来这幕后黑手可并不简单,竟然能够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弄出动静。 “不过熙灵儿一个人可做不出来这种事,倘若在下没有猜错的话,这女人不过就是一枚棋子罢了。” 闫萱点点头,对方的想法同自己一样,“你放心好了,既然这件事情已经牵扯到了皇宫,我方才的时候已经派人去调查了。” “至于宋南烛你放心便是,我一定会让那些人把她带出来的。” 谢沉砚的心中不胜感激,“这件事情多亏三公主出手相助,若是以后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一定死不足惜!” …… 地牢中,宋南烛昏昏欲睡,现在已经是颜如玉出去的第三日了,也不知道对方的情况如何。 看着周围密不通风的地牢,宋南烛不禁感觉有些好笑,如今这样子怕是连只老鼠都进不来吧。 “谁!” “何人在此!” 听着外面的动静,一番打斗声响起,不出多时声音便结束。 直接一批黑人火速跑了进来,这牢笼在他们的眼中脆弱不堪,很快便把铁链斩断。 地上的宋南烛被搀扶起来,一群黑衣人根本就没有给宋南烛说话的机会直接拉着对方飞奔出去。 身后熙灵儿的人穷追不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现在毕竟是在熙灵儿的地盘。 事实证明自己的想法就是多余的,很快那群黑衣人手中多出来了几枚银针,快准狠的落在了身后的人头上。 很快便口吐白沫,应声倒地。 宋南烛心中直呼厉害。 “你们打算带我去哪里?” 本以为对方会理一下自己,没想到为首的黑衣人看着宋南烛的眼中多了一丝不耐烦,“你若是在多嘴,我不介意把你扔在这里。” 宋南烛:“……” 对方直接把自己带入了一个林中,随后便看见了一道身影,那人她在熟悉不过正是谢沉砚。 “南烛!”再看清楚面前的来人以后,谢沉砚飞奔过去,把面前的人紧紧的搂在怀中。 明明近在眼前,但是他害怕,害怕之前的事情再次发生。 他已经没办法再承受失去她的痛苦了。 看着面前的谢沉砚,宋南烛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还算你有良心,我本以为被关地牢的这些日子,你早就已经把我忘了呢。” 没想到都已经现在这个时候了,对方竟然还有心情同自己开玩笑,谢沉砚的眼眶微红,动作轻柔的拉着宋南烛来到了木桌前,“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赶快尝尝,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映入眼帘的是一些糕点,宋南烛有些出乎意料毕竟这荒山野岭的实在是不像有卖糕点的地方。 看出来了宋南烛的意外,男人只是微微一笑,这才开口解释,“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有卖这些的,这可都是我亲手做的。” 第142章 再见 亲手做的? 宋南烛有一瞬间的迟疑,没想到对方的手艺竟然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好。 “接下来你有何打算?”谢沉砚看着面前的人出声问道。 毕竟这流民的事情已经解决,他们再也无需担心了。 看着面前的人,宋南烛这才开口,“那当然是先去陈郡了。” 这几日她日日睡不安稳,好像总有一个声音指引着自己去陈珺,这才导致她想要去陈俊的想法越来越浓烈。 谢沉砚听见对方的想法,让他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对方竟然会选择去陈郡。 不过有一件事情倒是真的,不管对方选择去哪里,他们两个都不会再分开了。 “好,我陪着你。” 另一边,熙灵儿听说了宋南烛逃跑的事情气的不行,完全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能在自己的水牢中跑出去。 看来她还真是小瞧对方了。 “是属下办事不力,还请主上责罚。”黑衣男子跪在地上,声音都有些颤抖。 完全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如今的这个样子。 明明之前的时候,他们已经对地牢周围展开了严丝合缝的围堵,没想到即便如此还是让这家伙跑掉了。 但是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他们,毕竟劫走宋南烛的那些人蜈蚣明显在他们之上。 熙灵儿手中的杯子摔在地上,怒斥道,“我都不知道我养着你们一个两个有什么用!” “关键的时刻竟然让这家伙跑掉了,简直就是一群饭桶!” 那杯子正好摔在了黑衣男子的头上,男子也没有动,就这样笔直地跪在地上任由对方发泄。 “还愣在这里干什么?难不成让我自己去寻人吗?” “若是两天之内没有把人给我带回来,你们一个两个都要给我陪葬!” 黑衣男子听闻不敢耽误,连滚带爬的离开了大殿。 “这时发生了何事,竟然让灵儿姑娘如此大动干戈,不过就是一个女子罢了,她就算跑了还能飞出去不成。” 就在黑衣男子离开以后,面前出现了一道身影, 熙灵儿完全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出现在这里,有一瞬间的愣神,“颜如玉?!” “什么时候轮到你和本姑娘这样说话了。”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是却让熙灵儿的心中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先前的时候灵儿姑娘可是把我囚禁了长达三年的时间,这笔账我们是不是应该好好算一下了。”此刻的颜如玉俨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她忽然之间想到了刚刚碰见对方的时候,就是这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永远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这些年他一直用着毒药控制着对方,要不然自然不可能让他老老实实。 熙灵儿吞咽了一下口水,心中不禁有些害怕,毕竟那些人全部都去追宋南烛了,没有一个人留下来替自己解围,若是真的同对方起了争执,她未必会是颜如意的对手。 “那不也是为了你好,如果不是因为我,你能活那么长时间吗?更何况这些年我何曾亏待过你,你一直都是替我办事,解药我也从来没有不给你。”熙灵儿虽然这样说着,但是语气还是出卖了自己。 听着对方的话,颜如玉忽然间感觉有些可笑,没想到对方还真是会自我催眠。 如果不是因为对方这些年自己也不会过着这种猪狗不如的日子。 “我听说当初的时候可是刘丞相收留了你,想必如果没有刘丞相也应该没有现在得你吧。” 他早些年的时候就已经调查过了对方,虽然说对方有些心狠手辣,但是对待刘丞相是极好的。 再加上这些年刘丞相一直都在做善事,熙灵儿自然也是跟着沾光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音洛,熙灵儿好像反应过来了什么,突然间眼神格外狠厉,“发财的时候我就已经和你说了,要是这件事情胆敢让我父亲知道,我就一定会让你不得好死!” “你应该也知道你身上的毒,如果没有我的解药,你是不可能活着的。” 当时她研制这个毒的时候,就从来都没有想过放颜如玉离开,相比之下她自然是更喜欢好好的利用这把刀。 他早就已经想到了,对方会用这件事情威胁自己,毕竟这些年每次他都会承受蚀骨的疼痛。 并且每一次产生逃跑念头的时候,疼痛甚至是上一次疼痛的一倍不止。 想到这些颜如玉的心口便窜出来了一团火,直接上前掐住了熙灵儿的脖子,“你根本就不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对于你这种败类来讲死不足惜!” 一股窒息感瞬间把自己包围,熙灵儿目瞪口呆,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结巴,“难不成……难不成你已经解毒了?!” 不可能的! 这绝对不可能。 看着对方惊慌失措的样子,颜如玉的心中感觉十分痛快,这些年他一直活在这女人的阴影下,没想到如今也有一天能够大仇得报。 “你是不是十分好奇这毒究竟是怎么解的。”颜如玉的眼神变得狠厉了几分,手中的力气也不禁增加了一分。 熙灵儿几乎是本能的开口求饶,“我……我告诉你,如果你真的敢对我动手,我父亲是不可能放过你的,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去,他也能够找到你,我劝你还是考虑清楚了!” 本来以为这句话说出口以后对方能够放了自己,谁曾想竟然直接激怒了颜如玉,只见颜如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你不说我都忘记了,原来是刘丞相啊,他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说不定等你死了以后能够第一时间为你收尸。” “承蒙这些年你对我的照顾。” 这句话虽然客套的说着,但是颜如玉的眼中只剩下恨。 倘若不是机缘巧合下碰见了宋南烛,恐怕现在的他还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面。 “就是不知道这好事作尽的刘丞相,看见自己的女儿为了一己私欲伤害他人性命的时候会做何感想!” 熙灵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出声道,“求求你,不……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她。” 第143章 恶报 即便是死了,她也不能让父亲知道这件事。 “还请颜少爷手下留情!”忽然之间,门口传来了一道声音,众人寻去只见被簇拥着的刘丞相连忙走了过来。 在得知这件事情以后,他第一时间便赶了过来,怪不得这几日他未曾看见女儿的身影。 没想到早就已经闯下了天大的祸。 颜如玉看见刘丞相的身影以后,这才放开了面前的人。 熙灵儿就像是一潭死水似的直接瘫坐在地上,眼神中透露着惊恐,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来到了刘丞相的脚下。 “父亲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想的这样,我也是被逼无奈。” 看着对方这副不值钱的样子,刘丞相被气的半死,这些年他一直对熙灵儿宠爱有加。 从未想过对方竟然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若不是这件事情真真切切的在自己面前发生,他当真不可相信这件事情竟然是灵儿做的。 “你这个伤风败俗的东西!还不赶紧跟我回去,这件事情,你若是不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你让我刘某人的脸面往哪里放。” “还请诸位放心,今日有我刘某人在这里向大家保证,此事过后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看着刘丞相信誓旦旦的保证,颜如玉却有些不屑,“谁都知道刘丞相向来最宠爱这灵儿姑娘,刘丞相要我等如何相信你的话。”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周围的人连忙点头。 “因为她的无知,那些百姓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可不是一两句道歉就能够解决的事情。” “刘丞相在城中的风评向来都是好的,总不能因为这件事情选择包庇吧。” “是啊,丞相大人这件事情可不是我们大家信不过你,只是你这女儿实在是有些太歹毒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没有给刘丞相说话的机会。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颜如玉竟然开口说话了,“既然大家都不放心,那要不然就提一个中规中矩的建议,先前的时候灵儿姑娘可是让我难受了许久,在下这里也有一枚毒药只要灵儿姑娘能够当着众人的面服下这件事情便算了。” 没想到这句话说出口的一瞬间,熙灵儿便拼命的摇头,“不……不,父亲你救救我,倘若真的按照对方所说的办了,恐怕我就没有命活了。” 刘丞相的心中虽然有些于心不忍,但是现在也就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心一狠,直接把对方手中的药夺了过来放在了熙灵儿的嘴中。 颜如玉见此连忙拍手叫好,“好好好,没想到刘丞相果然是爽快的人,既然如此在下也不会继续为难。” 熙灵儿感觉喉咙就像是被火烧一般难受,那双眸子愤恨的盯着不远处的颜如玉,若是眼神能够杀人的话,恐怕现在的颜如玉他就已经死了千百遍了。 知道这件事情自己理亏,刘丞相便没有再说什么,这才转身离开。 “听闻颜大公子早些年的时候可是那些人的榜样,没想到这已经是三年以后的事情了。” “倘若这次颜大公子再次重出江湖的话,一定会引起不少风波。” 听着身边人的宏慰,颜如玉的内心毫无波澜,脑海中倒是想起来了一人的身影,他现在早就对于江湖的恩怨情仇没有了任何兴趣,倒是想一个人逍遥自在的过日子,恐怕没有什么是比这更惬意的了。 脸上只是挂着淡然的笑,“诸位说笑了,这颜如玉可是早就已经在三年前失踪了,还希望此次前来的各位能够替在下保守这个秘密,以后一定会重谢。” 周围的人对于颜如玉的这番话都有些不解,毕竟先前的时候对方可是一个人物,而且以前的颜如玉根本就不是如今这样。 但是碍于颜如玉在江湖上有一定的威望,那些人只是笑了笑,才把这件事情答应下来。 等到那些人全部离去以后,从树上窝着的黑影才窜了下来。 “少爷,姥爷已经知道你回来的事情了,这次还不打算见见吗?” 其实这些年他一直都知道少爷放心不下姥爷,所以只要有出去的机会就一定会顺道去探望一下,但是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便只有他一人。 “你难道还想让父亲再伤心一次吗?” 从小他的家教就十分严格,再加上他天生就是习武的苗子,所以从小到大自然是没少遭罪,后来父亲对自己的要求越来越高,甚至想要让他成为武林第一高手。 直到后来他厌倦了这种生活,没想到还没等着和父亲摊牌,便发生了后面的一幕。 随后,颜老爷子就开始卧床不起。 “可是少爷你倘若要是不回去的话,姥爷肯定……” 还没等管家的话说完,颜如玉便再次出声打断,“以后这件事情不要再提了,关于父亲的病我一定会想办法医治好。” 毕竟这些年他一直没能守在床边,就已经是十分愧疚,现在他这狼狈的模样,已经没办法再重新回到过去了。 管家看着少爷不为所动,自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少爷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若是以后改变主意了,我相信老爷一定会理解您的。”说完这句话,管家这才转身离开。 回想起当年的自己还真是十分可笑,年纪轻轻就想称霸武林,当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不过好在他总算是醒悟了。 殊不知这一切早就已经被不远处的宋南烛看在眼里。 没想到如今竟然能在这里碰见。 “宋姑娘?!”感觉到身后炽热的目光,颜如玉连忙回头,再看见宋南烛的一瞬间小跑过去。 先前的时候倘若不是因为对方给了自己信心,他压根就没有逃出来的勇气,有的时候他就在想,若是能够早一点遇见宋姑娘,是不是这些年的罪就不用再受了? “宋姑娘怎么在这里?” “说起来也是惭愧,我本来想着等这件事情结束以后再去救你的,没想到宋姑娘已经先出来了。” 看着对方这意气风发的样子,倒是从之前在牢中有所不同了。 第144章 发达 “这件事情说起来是意外,不过好在能出来就是好事。” 身后的谢沉砚把刚才的一切看在眼中,方才的时候他就感觉面前的人有些眼熟,但实在是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颜如玉?”谢沉砚突然间开口,怪不得刚才的时候自己就感觉面前的人有些眼熟,既然这样说的话就说得通了。 只不过这颜如玉在三年前的时候就已经失踪了,怎么现在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在这里? 更何况他并没有听说过南烛还同这样的人认识。 看出来了谢沉砚的疑惑,宋南烛这才开口解释,“我们二人是在水牢中的时候认识的,当初幸亏有他的帮忙,要不然我这条胳膊恐怕是要保不住了。” 当时在那种环境下能够保住命就已经是十分不错,更别奢望能够有药。 “宋姑娘你们接下来有何打算?想必路过这里应该也不是意外吧。” 对于颜如玉这个人虽然说谈不上熟悉,但是对方的心总会是好的。 宋南烛也就没有隐瞒,“我们打算去陈郡。” 颜如玉听闻眼前一亮,“没想到这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情,正巧我也要去那边,有些事情要处理,不如我们同行如何?” “当然可以!” “不行!” 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谢沉砚用颇有敌意的目光看着颜如玉,直接把宋南烛拉到一旁,“你真的打算把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带在身边吗?倘若你图谋不轨……” 看着对方紧张兮兮的样子,宋南烛直接开口否认,“我感觉你想的有些多了,更何况有颜如玉在我们身边或许让我们能够少走一些弯路。” 本来并不想把对方带在身边,但是看着宋南烛如此坚持,对方自然是不好意思再多说些什么。 一路上,三人没有多说一句话。 “宋姑娘,听闻这些年景王这些年一直都在寻找妹妹,这件事情你可知情?” 听着对方忽然之间提到了这件事,宋南烛点了点头,“上次的时候我已经听说了,不过这茫茫人海,想要寻得一人实在是有些困难。” 这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听说景王这些年从来没有放弃过,只要有一点关于自己妹妹的信息,便会全力寻找,没想到时至今日也没有任何关于她妹妹的信息。” 若是放在普通人身上,恐怕早就已经放弃了,只不过这景王向来孝顺,在父亲临终之前答应了这件事。 “若是宋姑娘有兴趣,倒是可以试着帮帮忙,倘若真的成功了想必景王少不了你的好处。” 原来对方说来说去就是为了这件事,宋南烛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把头偏了过去。 “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 听着里面的两人有说有笑,谢沉砚有些不屑,恐怕只有这个时候这女人才能够想起来自己。 这才不情不愿的开口,“还有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等到达陈郡的时候,这里明显比自己想象中的热闹,不少人聚集在这里。 看着周围的一切颜如玉都感觉十分新颖,毕竟这三年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这些年在他的印象中,只有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才有资格出来,倘若不是因为自己还有这身功夫在,按照那家伙的性格,他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唉,你们听说了吗?景王上次没有在我们这边寻到他妹妹的踪迹,听说这两次还要过来。” “说一句不好听的,这都已经过去十几年了,这人即便是活着恐怕也不好找吧。” “你还是小点声音吧,这句话要是被旁人听见,可是要掉脑袋的……” 周围的一番对话吸引了宋南烛的注意,没想到刚才颜如玉同自己讲的竟然是真的。 两人的对话被一旁的宋母听得一清二楚,自己怎么不知道景王一直在寻找妹妹的事情,而且这皇宫中好像也并没有几人知道此事。 这些年她一直过着贫困潦倒的日子,再加上养了一个废物女儿,若是能够抓住这次机会,一定能够让他们母女两人飞黄腾达。 “唉,两位小兄弟方才的时候我听见你们说这景王正在寻找他的妹妹,你们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 宋母连忙拦住了两人的去路,没想到谈话的俩人压根就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看着这招不好使,宋母只能忍痛从怀中掏出来了几两碎银放在两人手中,对方这才停住脚步。 “这件事情我们也是听来的,不知是真是假,这是他妹妹的画像,你可以作为参考,不过这都已经过去十几年了,想必相貌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宋母连忙接过来的画像,仔细的端详着画中的人,即便是年龄尚小,但也看的出长大绝对是一个美人坯子。 “好好好,既是如此还真是谢谢两位了。” 回到家中宋母的心中当真是乐开了花,甚至已经看见了满天的银子朝着自己飞来,没想到这女儿当真是不白养,有朝一日竟然还能够有这用处。 宋南姝看向自己的母亲,心中顿时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娘,你终于回来了,方才的时候我没在院中看见你的影子。” 没想到还没等宋南姝把话说完,宋母就激动的开口,“哎哟,我的好女儿,你赶快坐下,这次这泼天的富贵你我二人可一定要接住了。” 看着自己的母亲在面前胡言乱语,宋南姝还以为这是生病了,“娘,你是不是身体不适。” 宋母看着自己的女儿,用一副精神病的样子看着自己心中虽然有些不舒服,但是最终并没有说什么,“方才的时候我在外面买菜,听说景王要过来寻妹妹,这些年他一直没有任何线索,这都已经过去了十几年,谁知道这丫头长大以后究竟长什么样子。” 听着自己母亲的话,宋南姝就已经明白了,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娘!我们虽然日子有些不太好过,但是总不能做这种昧良心的事情,若是让景王知道了,这可是要诛九族的。” 第145章 现实 本来寻亲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好不容易有了线索自然也会抓住的,但是做这种事情会让她良心不安,更何况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总有一天会真相大明。 “我们不能这样做,若是被景王知道的话……” 还没等宋南姝把话说完,便被打断了,“反正我告诉你,这些年我一直一个人带着你,倘若这次的机会你不给我抓住了,以后我们两个就会过一辈子穷苦日子,过段时间景王应该会去谢府,到时候我们想办法混进去就是了。” 这可是自己唯一的机会,绝对不能放弃。 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宋南姝忽然间感觉面前的人好难懂。 但是对方确实说的没错,这些年他们两人的日子过得格外清贫,就连平日里买些菜都要省吃俭用,要不然保不齐哪天就会饿肚子。 “你看着办吧,随便你。” 宋母看着自己女儿随意的态度,就知道八成是同意了,心中不由的一阵欢喜。 “好好好,只要这件事情你能同意就行,你放心吧,到时候你只需要配合我好好演,我们两人一定能够成功,到时候根本就不用愁吃愁喝。” …… 另一边,宋南烛昏昏欲睡,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一旁的小环着急的不行,平时小姐做噩梦,她顶多叫一下也就起来了,但是这一次压根就没有苏醒的迹象,再加上这谢公子和颜公子都不在,只有她一人能够守着小姐。 小环着急地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小姐确实有做噩梦的习惯,没想到这次的时间竟然这么长。 “不要!”忽然间,宋南烛猛地起身,惊魂未定的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客栈内,明明之前的时候还在马车中,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到达客栈的。 小环看见自家小姐醒了以后,内心甚是欢喜,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若是小姐再不苏醒的话,她当真不知道应当如何了。 “小姐你终于醒了,方才的时候你做噩梦,一直说着胡话,就连奴婢叫你你都没有任何反应,真的是吓死奴婢了,若是小姐真的出事了,小环也绝对不会苟活。” 看着这傻丫头的样子,宋南烛只是笑了笑,“你放心吧,我就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倒也无妨,我记得楼下有一家刘记的糕点,挺好吃的,你去帮我买一些上来吧。” 小环连忙擦了一下眼泪,心中有些不放心。 直到确定自家小姐平安无事以后,这才出了门。 宋南烛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没想到都已经憔悴成了这种模样。 回想起方才梦中的场景,这一切都太真实了,让她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和亲,中箭,身亡…… 回想起来这三个词让她浑身发凉。 如果按照梦中的剧情发展,自己会成为公主,然后和亲,谢沉砚阻止和亲没想到中箭身亡。 这一切就好像是已经有人为他们安排好了一样。 不管这件事情是真是假,她都没办法再承受一次失去爱人的痛苦。 宋南烛让自己冷静下来,深呼吸一口气,心中想着是不是只要自己不成为公主,这件事情就一定会有逆转的机会。 不管如何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宋南烛快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没想到进来之人并非是小环,竟然是谢沉砚。 谢沉砚完全没想到只是出去了一会,南烛就被人欺负了。 “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宋南烛再看见对方的一瞬间,梦中的场景再次在脑海中闪现出来,再也控制不住的抱住了面前的人,“没什么,没有任何人欺负我,我只是有些想你了。”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当什么公主,倘若这辈子不能同自己爱的人一起生活,那荣华富贵的意义又在哪里。 不管这梦里面的事情会不会发生,她都一定不会让和亲的事情发生。 谢沉砚的心中一软,连忙安抚着怀中的人,“临走之前我看你睡得正香并没有打扰你,这件事情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方才的一觉已经让自己睡得有些昏天地暗,她甚至都不知道现在已经是什么时辰了。 谢沉砚一下子就看穿了她的心思,“现在才刚刚午时,昨夜你在马车上睡着了,我便没有叫你。” “不过刚才的时候我听出了一个消息,这谢府可是为皇上立了功臣,现在的景王和宁王已经到达了陈郡,听说谢府正在摆宴款待。” “砰——” 宋南烛没有注意,手中的杯子直接脱落,难不成这么快梦里面的场景就要开始照应现实了吗? 明明之前自己做梦的时候,它会给自己一个缓冲期。 “你的手有没有受伤?” “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听着谢沉砚的话,宋南烛还沉浸在梦中并没有任何反应,直到颜如玉进来这才让宋南烛回过神来。 “方才的时候这是怎么了?我看宋姑娘心不在焉的,可是有什么心事?” 听着颜如玉的话,宋南烛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没有,只是昨天晚上的时候没有休息好罢了,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哦,你是说这个啊?是谢府送来的请帖,听说这景王和宁王已经过来了,不少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都会前去,更何况宋姑娘第一次来陈郡,若是能够在府上结识到一些权贵,说不定对你以后也有些帮助。” 虽然知道对方是出于好心,但是听到这番话的时候还是下意识的有些逃避。 倘若梦中的场景真的出现,她当真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她不能够承受失去了人的痛苦,和亲一事一定不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我向来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更何况这景王寻亲同我们有什么关系。”宋南烛有些心虚,随后便重新躺在床上。 “若是去的话你们去便好了,让小环留下来陪我,如果是有人问及就说我身体不适,早些休息了。” 第146章 结仇 没想到平日里向来喜欢热闹的宋南烛,竟然会随便找个借口不去。 谢沉砚并非傻子,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对方心中在想什么。 随后这才缓缓开口,“到时候出了任何事情我替你顶着便是,你放心就好。” 既然对方都已经说了,宋南烛知道拗不过对方,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既然如此就按照你说的做吧。” 没想到对方竟然答应的如此痛快,谢沉砚心中一喜,听闻这次的宴请,谢老夫人也在,等到时机合适,他便可以大胆的向众人介绍。 只不过众人并未察觉到宋南烛的不对劲,毕竟明日便是宴会,若是梦中的场景当真发生,她真的不知道应当如何。 冷静下来。宋南烛随便找了一个理由让众人出去,这才静下心来。 按照梦中的场景来看,那便是自己阴差阳错中成为了公主,后面发生的事情自然是也同梦中一样。 “小姐,你在吗?” 听到门口传来小环的声音,宋南烛这才冷静下来,“怎么了?方才的时候我不是说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来吗?” 听到小姐的责怪,小环并没有说什么,毕竟这段时间她一直都看着小姐的状态有些不对。 心中不禁有些担心,这才主动过来问问。 “小姐,这几日奴婢看你心事重重,这才趁着谢公子不在过来了。” 小环从小就跟着自己,这件事情应当不会向任何人走漏风声。 不过这梦境之事,即便是说出去恐怕也没人相信吧。 “我没事,就是这两日心情有些不好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虽然小姐这样说着,但是小环的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脸上挂着担忧的神情,“小姐你当真没事吗?需不需要奴婢找个郎中帮你看看。” 看着自家小姐并没有看郎中的打算,小环自然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些什么,只是说了一句,若是有任何身体不适的地方,一定要第一时间同自己讲,这才出了门。 这谢家的宴会放在了第二天,城中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此事。 毕竟这谢府现在可是城中人尽皆知的大善人,再加上在皇上面前立功了,如今这样一来当真是让不少人都刮目相看。 “恭喜啊!恭喜!” “谢姥爷如果以后飞黄腾达了可不要忘记我们,听说这次你可是在皇上的面前立了大功,现在你可就是个大功臣。” “是啊,现在这件事情已经在皇宫中传开了。” 听着众人的吹捧,谢姥爷只是笑了笑,并未说什么。 其实对于逞英雄这件事情他并不感兴趣,相反若是尽微薄之力就能够帮助更多的人,他自然是愿意的。 “诸位远道而来是我谢某的福气,诸位里面情。” “景王,宁王到!!” 伴随着一道声音,门口这才出现了两道身影,只见景王和宁王两人一同进来。 “景王,宁王能够赏脸过来当真是我谢某人最大的福气。” 看着对方这如此客套的样子,景王这才开口,“您还真是客气了,若不是因为谢将军发现的及时,恐怕这件事情没这么快解决。” 景王和宁王两人可以说是形影不离,没想到如今竟然还会登门拜访。 门外,宋南烛已经到了门口,这才缓缓从马车上下来。 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即便是这次她没有出现在这,也不能改变结局,即是如此她倒不如出来看看。 这几日,不知噩梦连连,宋南烛的气色差的不行。 “小姐,慢点。” “这里就是谢府?” 对于谢府她并不熟悉,只不过是因为这个场景在梦里面出现过一次而已。 深呼吸一口气,宋南烛看向面前的人,心中隐隐作痛。 明明是梦中出现的场景,为何现在却对这里如此熟悉,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过来了。 不管如何她这次过来的目的无非就是不能让梦中的场景变成现实,要不然她所做的一切努力就全部都白费了。 宋南烛一身素衣,并不想引人注意。 “哎呦,谢公子,没想到这次我谢某人还真是有幸竟然能够让几位齐聚一堂!”谢姥爷的脸上春光满面,毕竟这次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上都过来了。 谢沉砚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谢姥爷盛情难却,我等怎能不过来。” “这次还真是要恭喜谢姥爷了……” 后面的话宋南烛没有听,心中有些发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像从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了。 “小环,你有没有感觉这里很奇怪?” 相反,反倒是小环已经被这里吸引住了,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小姐,你莫不是想多了,我们现在可是在谢府,难不成还有人对我们不利不成?” 听到对方的话,宋南烛感觉也有几分道理,便没有再说什么。 “没想到今日竟然这么热闹,义父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玉佩,听闻这玉佩可是用上好的玉打造而成的。” 只见在众人的目光下,一位女子款款而来,谢沉砚不是傻子,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人正是三公主。 没想到这三公主竟然也在这里,本以为上次一别已经没有再见的机会。 “三公主?!她怎么在这里。”一旁的颜如玉瞬间就不淡定了,毕竟之前的时候他同这三公主有过一面之缘,两人不欢而散,本来以为从此以后江湖再不相见,没想到只是参加了宴会,对方都能出现在这里看来还真是冤家路窄。 宋南烛看出来了对方的不自在,这才开口,“早就听闻这三公主貌美如花,没想到如今一见果然你不虚传不过,你这表情什么意思?不会是先前的时候得罪了人家吧?” 颜如玉被说中了,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在,下意识的开口反驳,“之前的时候确实同这家伙有过一面之缘,但是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这三公主毕竟是皇宫的人,就算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可能敢和三公主结下梁子。” 第147章 黑商 虽然话是这样说着,但是颜如玉的脸上并没有一丝悔改之意,毕竟这三公主在自己的眼中无非就是同皇家的关系好了一些而已。 “颜如玉?!” “你竟然还活着?!”闫萱的目光瞬间就落在了颜如玉的身上,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碰见对方,并且还是在这种机缘巧合之下。 颜如玉看见对方的一瞬间,下意识的想要逃避,脸上只能露出不自在的神情,“三公主你莫不是认错人了?” “在下同三公主从未见过,何来认识一说。” 本来并不生气的三公主看见对方一副翻脸不认人的样子,心中顿时一阵恼怒,从未想过有生之年竟然能够遇见如此恬不知耻的人。 “你说你不认识我,也罢,不过先前你欠本公主的银子是不是应该给一个说法了?” 听到这里,颜如玉的脸色算不上好看。 之前为了解燃眉之急,他迫于无奈只好和三公主开口,没想到还没等到还钱的日子,便被这熙灵儿下了毒。 “堂堂颜家大公子不会是想翻脸不认人吧,毕竟这颜伯父可是向来信守承诺。” 听着对方都已经把家父的名字说出来了,即便是再厚脸皮颜如玉也不好意思再装下去,只能承认。 “这三年前那笔银子确实是我向你借的,只不过这中途一直发生了变故,我没有时间还给你而已,现在既然已经见面了今日我们两个人就两清,还希望三公主以后莫要再纠缠。” 闫萱心中有些不服气,这不还钱的人是他,这消失三年的人也是他,没想到还真就在这里演上了。 看着面前的人,闫萱的心中有些不服气,毕竟这些年自己一直都在寻找颜如玉的下落,谁曾想这家伙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毫无音讯。 没想到今日竟然能够在这里相遇,当真是十分不容易。 “好啊,既然你都已经开口了,我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当初你向我借的二百两银子,现在利滚利应该有五百两了吧。” “五百两?!” “你怎么不去抢?!”颜如玉的声音不禁加大了一个分贝,实在是没想到这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当初这三公主可是并没有同自己提及利息的事情。 没想到现在倒是说了。 当初是看在自己还有颜家支持的份上,所以并没有把二百两银子放在眼中,这时隔三年恐怕就算是回去,按照他父亲的性格,也会认为他给家里丢了脸面。 “你现在不会是想赖账吧?” “当初这笔账可是我们说好的,既然你拿不出来,那不如等过些时日我登门拜访吧,想必颜伯父听说你回来的事情一定会格外开心。” 这句话倘若从旁人的口中说出来,说不定它不会相信,但是这三公主简直就是个疯子,谁家姑娘从小就舞刀弄枪的。 “行,不就是五百两银子吗?本公子向来是一个讲诚意的人,自然是不会欠钱不还。” 看着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三公主的心中非常满意,不过说起来也是非常奇怪,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的消失三年,更何况这期间她一直派出大量的人力来寻找颜如玉的下落,可对方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都有一些说不通。 闫萱眸子微转,这才开口,“不如我们来谈一个交易如何?我只想知道一些事情,如果你能把你知道的信息告诉我的话,这利息之事倒是可以勉为其难的不追究了。” 虽然对方话这样说着,但是颜如玉的心里面却有一股不祥的预感,但是按照如今自己的情况来看,也就只能同意下来,只要不是特别无理取闹的问题,他一定会回答。 “不妨说说看?” “据我所知你已经三年没有回去过了,而且三年前你从武林中消失,从此以后武林中人再也没有一人知道你的去向,对于这件事情我倒是十分好奇,这三年的时间你去哪里了,还是说……” 还没等三公主把话说完,颜如玉便开口打断,“看来三公主还真是想象力丰富,这些年我自然是寻了一处僻静之所,不想被旁人打扰罢了,如今出来也不过是为了参加这次的宴会,还希望三公主不要多想。” 闫萱看着对方不想说,自然也就没有追问下去,反正即便是对方不说,她也能够查出来的。 “小姐,还真是没想到这颜公子同三公主还有这样一段渊源,不过这三公主好像对颜如玉挺不一样的。” 这换成谁恐怕都能看出来,宋南烛心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若是自己没有记错的话,这梦境便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随后便看向了身后的人,“小环,你在这里等着,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我四处转转。” 看着对方的样子,小环的心中有些放心不下,想要跟上去可是又非常清楚自家小姐的脾气,只要是自己已经决定的事情恐怕任何人都拗不过。 “小姐,我知道了。” 宋南烛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梦中发生的事情。 “这不是我们南烛吗?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见了,还真是巧的很啊。” 忽然间,身后传来一阵声音,宋南烛下意识的看去没想到竟然是宋老妈。 对方能够出现在这里宋南烛并不奇怪,只是表情格外疏远,毕竟自从上次的事情以后便对对方没有一点好感。 “姐姐,虽然说之前的时候有一些误会,但这毕竟是我的母亲,总不可能真的狠心到这种程度吧,更何况这些年你从来都没有一次进过家门,你怎么就不能从自己的身上找一下问题呢。” 宋南烛听到这番话,差点没笑出声,没想到竟然还能够在这里道德绑架。 “那我们就当做从来都没有见过,我来这里不过就是散散心。” 这梦境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就先碰到他们了,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这件事情或许并不是巧合。 要不然这巧合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第148章 秘阁 “姐姐,我承认母亲确实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是你也没有必要这样吧,这些年母亲的不容易我们可是都看在眼中。” 本来都已经不想同这群人废话了,没想到竟然还是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宋南烛最后一点耐心彻底被磨灭,“这里毕竟是谢府,这样闹下去恐怕不太好吧。” “而且听说三公主也在这里,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宋南烛已经把这番话说的非常隐晦了,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出来这话中的意思。 宋南姝迫于无奈这才松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就已经开始威胁我们了?” “这些年我和母亲可是一直在寻找你的下落,可是你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们当然可以不为难你,但是我和母亲的生活费你是不是应该给一些。” 说一千道一万原来对方是来这里和自己要钱来了。 顿时,宋南烛便感觉非常好笑,这才开口道,“原来你们是为了此事而来。” “那还真是辛苦两位大老远的跑过来一趟。” 殊不知几人的对话已经被不远处的王看在眼中,看着那熟悉的背影脑海中忽然间闪出来了一道身影。 不能说一模一样,简直也有九分相似,自从他的妹妹走失以后,他便一直寻找从,从未放弃,只要有一点线索都会让人彻查到底,不过这些年冒充他妹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王爷,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方才的时候他就看着王爷的心情不太对,其实他的心里也清楚一个亲人能够失踪这么长时间,而且事到如今都没有任何线索恐怕早就已经凶多吉少了,但是王爷始终不信,只要有任何一点关于公主的信息,便会加大力度寻找。 “本王只是感觉面前的人有些眼熟而已。” 那样子实在是太像了,若不是因为自己的妹妹已经消失,她当真会把面前的女人当成自己的妹妹。 “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碰见,宋姑娘。好久不见。” 身后突然间传来的一道男声,让宋南烛有些没反应过来,映入眼帘的人并不是别人,正是景王。 对于景王宋南烛算不上有多么熟悉,只能说有过一面之缘而已,没想到如今竟然会在这种尴尬的场景下碰见。 “先前的时候同宋姑娘有过一面之缘,不知道姑娘还有没有印象。” 这件事情她倒是记得,只不过在如今这种情况下碰见也实在是有些尴尬。 一旁的宋老妈都有些愣住了,本来就是想着把这女人单独叫出来,能够给自己的小女儿和景王单独相处的机会,未曾想还能在后花园碰见。 “景王,我这女儿不知礼数,还希望景王莫要介意。” 这些年有多少人前仆后继的都想能够成为景王的女人,本来想着自己的这个计划马上又要成功了,没想到关键时刻竟然还是被人横插一脚,宋老妈的心中满是不甘心,但是事已至此,只能等着下次机会。 “没想到景王竟然同我女儿认识,既然如此就不打扰两位叙旧了,我突然之间想到还有一些事情,便先行告辞了。”说着,宋老妈便拉着宋南姝离开。 “心急吃不了肉豆腐,如今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你也知道这景王的疑心向来很重,到时候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可就不好了。” 他们既然都已经来了,就一定会有机会。 宋南姝看了一眼身后,这些年她一直过着清汤寡水的日子,就连饭钱都是省出来的,但是她这个姐姐每日可过得逍遥快活,不知比他们强上多少倍。 想到之前的时候,自己竟然还在同情对方当真是可笑至极,恐怕是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吧。 “好,全听阿娘安排。” 看这两人已经离开了,宋南烛这才松了一口气。 心中已经猜到了,大概恐怕是自己的母亲想要成全妹妹罢了,若是真的如此倒也是一件好事,说不定能够让梦境中的事情发生转变。 “方才多谢景王帮忙解忧,我听说这些年景王一直都在寻找自己的妹妹,不知这件事情是真是假。” 景王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忽然之间冒出来这样一句话,随后不由得愣了一下。 换句话说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少,但是对方看上去好像是刚刚知情的样子。 对于这件事情自然是没有好隐瞒的,景王这才笑着开口,“确实是有这件事,不过这些年我一直没有寻找到关于没买的蛛丝马迹,若是能够在父皇临终前寻到妹妹,也算是了却了父皇的一桩心事。” 看着时机差不多了,宋南烛这才开口,“方才的时候景王帮了我,我感谢不尽,有一件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果不其人然,同自己想的一样,景王倒也是一个爽快的人。 “这些年我没有在京城,也是偶然间才听说了这件事,听说令妹已经消失了整整十余年,若是再这样找下去不知道会找到猴年马月。” 听着对方的话,让景王有些不太明白,这找人之事自然是不能着急的,更何况这些年他一直摸索着,甚至已经画出了自己妹妹小时候的画像,已经公之于众,可是能够提供线索的人少之又少,他何尝不着急呢? “不知道景王有没有听说过秘阁?” 景王有些愣住,这秘阁自然是有不少人都知道的,不过说起来还真是奇怪,这别的地方贪图的都是金银财宝,但是这秘阁的阁主向来是需要让许愿者付出某些代价,作为交换也正是因为如此劝退了很多人。 “你是想着让我去秘阁看看?” 之前的时候他并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办法,只不过先皇同前任阁主有过过节,这件事情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当这两个字再次被他人提及的时候,景王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忽然之间感觉任何事情,都没有比能够找到自己妹妹还要重要的事情了。 第149章 目的 “你是怎么知道这秘阁的事情的?” 客户早就已经猜到了,对方会和自己询问,宋南烛这才开口,“既然景王都已经问了那么南烛事实不相瞒,之前的时候迫于无奈去了一次秘阁,所以才知道这个地方,不过刚才的话景王也无需放在心上,我不过就是随口一点而已,毕竟这些年来看着你一直在寻找妹妹的踪迹,也一直没有任何线索,这才提了一嘴。” 这话看起来一切都合理,但实际上她早就已经和秘阁的阁主打好了招呼,只要景王回去,所有的矛头都会指向她那个好妹妹。 到时候说不定能够让梦境里面的事情发生转变,这才是她的最终目的,不管梦中的事情是真是假,她都要以防万一。 “即使如此那还真是多谢宋姑娘了,等有时间本王一定亲自去看看,若是到时候真的能够通过此方法把令妹寻回来,宋姑娘一定是本王的功臣。” 目送着景王离开,宋南烛这才回过神来,殊不知方才的时候早就已经有一双眼睛把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听了进去。 转头的一瞬间宋南烛被对方吓了一跳,完全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能够找到这里来,本来想着让小环那丫头拖住,看着对方这脸色就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一定全部都听了进去。 “你究竟还有什么事情是瞒着我的?”谢沉砚的脸色并不好看。 刚才只不过是说话的功夫,南烛便不见了踪影,没想到一路追寻到这里,还听到了一个秘密,看来对方果然是有事情瞒着自己。 “我没有和你隐瞒任何事情,只不过现在你不需要知道这些。”就像是生怕对方不相信一样,宋南烛又加了一句,“方才的时候相信你也看见了,宋老妈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过来了,若不是因为景王替我解围,还不知道要胡搅蛮缠到什么时候,这景王寻亲的事情是天底下人尽皆知的事情,我不过就是想着帮他一把而已,难不成这样也有错吗?” 说起来还真是好笑,她本来就是想着把这梦境的事情彻底变成现实中不可能再发生的事,没想到竟然让他们两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产生误会。 但是这误会又不是一句两句能够解释清楚的。 看来只能等这件事情结束以后再说了。 谢沉砚的脸上划过一丝苦笑,“你要我如何信任你?这景王这些年来都没有寻找到自己的妹妹,你真的认为单凭一个秘阁就能够找到景王想要寻找的人吗?” “而且这景王并非善类,这些年他在宫中的地位可想而知,那些人见到他一个个恨不得扑上去,这样的人你也敢帮忙吗?” 有些话不能说的太简单。 不过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这是自己唯一的办法了,现在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宋南烛知道两个人在气头上自然是解释不通的,随后便随便找了一个理由,“这件事情你以后自然会知道的,更何况方才的时候我已经同你解释的非常清楚了。” 本来就因为对方的态度让宋南烛有些生气,看着对方这副对自己爱搭不理的样子,心中顿时升起了一团无名怒火。 回去的时候,宋南烛心中有些难受,小环见此连忙过来,“小姐方才的时候奴婢找了你一圈都没有看见您的踪影,现在这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还是赶快落座吧,哎,谢公子怎么没有同你一起回来?” 明明刚才的时候谢公子还在同自己问小姐的下落,按理说两个人应该一起回来才对,怎么现在只有小姐一个人回来了? 听着小环提起这个人,宋南烛无所谓的开口,“他有些事情就先出去了,一会应该也就回来了。” 在来之前她就已经想过了,来谢府的人一定会非常多,但是没想过人竟然会这么多,毕竟这谢府可是在皇上面前立的大功,那些人巴结还来不及呢,这些人的小心思早就已经被她看在眼中。 “这一次诸位远道而来,还真是我谢某人的荣幸,这次我以茶代酒多谢诸位。” “谢老爷还真是客气了,毕竟这皇上可是几次三番的提及你,而且近几日听闻谢老爷身体不好,这是我从南阳带回来的灵芝。” “是啊,谢兄这客套的话就不用多说了,在这里的也没有几位兄弟是外人。” “谢兄,这些年一直在为皇上效劳,我们这些人都看在眼里,既然身体不好,那就多多休养,若是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开口就是。” 一旁的小环心中有些不解,“这些人还真是墙头草,先前的时候这谢老先生也是为皇上分忧之人,也没见过对方如此殷勤。” “小点声音,这句话莫要被旁人听见。” 小环似乎知道说错话了连忙闭嘴,安安静静的在一旁待着。 “诸位远道而来谢某为诸位摆下酒席就是为了接风洗尘,这次说是宴会,其实就是家宴,还希望诸位不要客气。” 宋南烛特意选了一个角落的位置,现在自己的这副样子,并不想被旁人看去。 而且宋老妈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为自己的小女儿寻得一副好人家,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再加上这公主已经消失多年,景王这次又出现在宴会上,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这景王应当会成为这宋老妈的目标。 不过这件事情同自己没有太大的关系,倘若这件事真的好和自己想的一样,她只需要在关键时刻推波助澜一下,别让梦中的场景照进现实,自己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景王,听说这些年一直在寻找公主的下落,也不知寻找的如何了,这天下人可是一直都在关注着这件事呢。”宋老妈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开口,毕竟平时的时候,他们这些普通百姓怎么可能会接触到这些达官权贵? 若是这次的机会没有把握好,下次又不知道会等到何时。 第150章 亲生 这件事情就算说是天下人皆知也不为过。 “不过说起来也是奇怪,我这女儿其实并非亲生,当初捡到她的时候不过就是看她可怜而已,若不是因为我恐怕这丫头早就已经死在那个雪天了。” 此话一出,众人不禁有些吃惊。 毕竟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们还真是从未听说过这宋家的女儿是捡过来的这件事。 “宋母,有些话说出口可是要负责任的。” “倘若方才你说的话句句属实,为何拖到现在才说?” 一时间众人纷纷提出了质疑。 毕竟这都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为何刚开始捡到的时候不曾说过这件事,反而是在景王寻亲的时候把这件事情坦白,这里面的意图便不用人多说了。 看着众人深信不疑宋母也没想到这群人居然这么不好忽悠,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自然是不可能再收回。 “哎呦,没想到我这个命这么苦,本来想着不将这件事情说出去的,但是又不想影响南姝的一生,有些事情她自然是有权利知道的。”宋母哭的梨花带雨,让众人深信不疑。 一旁的宋南姝看着情况差不多了,这才开口,“娘,我不信!” “倘若这件事情真的是如此,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宋南姝的眼泪瞬间落下,不远处的宋南烛早就已经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反倒是开心的不行。 看来这件事情还真是朝着自己心中所想的方向发展,既是如此她就放心了。 一旁的小环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自家小姐,她还从未在自家小姐的脸上看见过这样的笑容。 难不成发生了什么喜事? “小姐,小姐……” 听到身旁小环的声音,宋南烛心情颇好,“怎么了?” “小姐这是发生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方才奴婢就注意到小姐一直在傻笑。” 听着小环的话,宋南烛这才露出一丝笑容,心情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放松,看来这件事情同自己想象中的一样。 “你说若是一件事情本就已经注定结局了,但是这个结局并非你想要的,但是在一次阴差阳错的时候你改变了结局,你说这算不算是一种眷顾。”说着这番话的时候,宋南烛的脸上露出来了幸福的表情。 她早就已经想通了,若是有生之年能够同爱的人相守一生,已经是十分不容易的事情。 “这玉佩不知道景王是否认识?”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距离在了宋母的手中,只见对方手中拿着的正是当年先皇的遗物。 倘若方才对方所言都是假的,那这块玉佩又该如何解释。 “想必景王应当很熟悉吧?”宋母脸上带着得逞的笑容,她就知道对方知道看见这玉佩以后一定不会多想。 没想到这件事情还真就在自己意料之中。 “这……这玉佩怎会在你手中!” 看着对方惊讶的表情,宋母并不意外,没想到时隔多年这玉佩竟然还能发挥出他的价值,当真是不易。 宋母看着对方的样子,就明白自己的目的达到了,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容,“怎样?这次相信我所说的是真的了吧。” “方才我和你们说了那么多你们都不相信,这次可算是明白过来了。”宋母神采奕奕,没想到这次的事情竟然进展的这么顺利。 景王心中的激动溢于言表,这些年自己一直在想这妹妹长大以后究竟是什么样子,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找到自己的妹妹。 “这……”景王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的玉佩,心中格外激动。 随后连忙叫住了身后的人,“赶快去,赶快去把当年的接生婆叫过来,看看这人是不是我那走失的妹妹。” 要说熟悉,恐怕没有人比接生婆还要熟悉了。 听到接生婆的时候,宋母有些担心,毕竟这接生婆若是说漏嘴了恐怕自己这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随后担忧的目光放在了两人身上。 “是,臣这就去办。” 毕竟当面走失的公主没有一人见过,若是真的暴露了,恐怕会牵连许多人。 宋南姝看着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才来到了宋母的身旁,她们并没有做太多的准备,这接生婆她们并没有考虑到。 “娘,要不然这件事情就算了,毕竟这景王向来最讨厌的就是欺骗,那接生婆……”宋南姝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对方明显已经明白过来了。 宋母完全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你放心就好了,这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换成谁恐怕都不会记得太清楚,只要你见了接生婆镇定一点就好。” 如今这情况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自然是不能强人所难。 “接生婆到!” 伴随着两人的话音落下,宋南姝这才同对方拉开距离,只见接生婆先是上前同对方行了一礼,这才转身来到了宋南姝面前。 “没想到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这话虽然是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对方的脸上明显露出了怀疑的神色,随后轻轻拉开了宋南烛手腕上的衣服,看了一眼这才跪在地上。 “恭喜景王,这当真是公主!” “奴婢就先在这里恭喜景王了!” 顿时,周围的目光瞬间就朝着宋南姝看来,但是一股不安却涌上心头。 自己是不是公主,恐怕没有人比自己还清楚了,倘若被景王发现这件事情是假的,到时候更加难以收场。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宋南姝忽然间开口道,“单凭一个伤疤就能够断定是不是太草率了,我记得我姐姐手腕上似乎也有一个相同的。” 此话一出,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毕竟所有人都考虑到了,但是唯独没有考虑到宋南烛。 换句话说他们两个人可是亲姐妹,自然是不可能坑对方。 “此话当真?” “没想到这两姐妹的身上竟然有同一个胎记,看来还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听着众人的话,宋南姝这才让开了一条路。 第151章 办法 目光不动声色的放在了宋南烛身上。 “我记得这宋姑娘好像也来宴会了,你们两个还不赶紧随本王去寻!” 听着对方的话,众人瞬间就把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宋南烛身上,几乎是下意识的宋南烛躲起来,这才没有被人发现。 “说起来还真是奇怪,刚才的时候他们还看见了宋姑娘的身影,没想到转眼间竟然就不见了。” “说不定宋姑娘只是正好出去透气了,要不然我们几个过去看看。” 看着众人的身影消失在自己面前,宋南烛这才松了一口气,不明白宋南姝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明明之前的时候对方比任何一个人都想要成为这公主,怎么忽然之间就变成了如今这样。 宋南烛有些不明白。 最关键的是对方马上就要成功了。 “小……小姐,你手腕上疤痕的事情对方是怎么知道的,按理来说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应该非常少才对。” 小环压低了说话的声音,心中有些疑惑。 虽然对方为自己的妹妹,但是自己手腕上疤痕的事情没有一个人知道,现如今对方知道这件事实在是太奇怪了。 不过她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只能默默的低下头,想要看看小姐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虽然说这件事是人人看上去都感觉是好事,但是小姐既然不同意,就一定有不同意的道理。 随后自然也就没有开口问。 “小姐,这里人太多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先离开。” 这说起来容易,但是做起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毕竟这里可是谢府,这景王宁王来了以后本来就加强了防备,如果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宋南烛看向了周围,如果想要离开的话恐怕就只能翻墙了。 “小姐,你有没有考虑过,即便是离开了,我们也不可能逃离的了景王的手掌心。” 还没等小环把话说完,宋南烛便感觉有一双手落在了自己的嘴上,下意识的叫出声,没想到竟然被对方捂的更严实。 “你难道想被他们发现吗?” “谢沉砚?” 宋南烛愣了一下,没想到关键时刻对方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心中不禁有些感动。 若是这个时候被景王的人抓住,恐怕到时候就会和梦中的场景一样。 随后这才看了一眼面前的人,“方才的事情我已经听见了,不过这事情你应该也看见了,想要离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只是来参加一次宴请,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种事。 宋南烛一时之间不知道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 不管如何只要能够不让梦中的事情发生就是好事一桩。 “你有什么想法?”宋南烛看着众人已经从大殿中出去,这才放下心来。 如今自己能做的无非就是不被这些人抓住。 随后,宋南烛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 “你随我去一个地方。” 她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样躲躲藏藏是行不通的,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所有人都误认为自己的手腕上没有这个疤痕。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小姐,你还是小心一点吧,毕竟这周围可都是景王的人。” 看来这里和自己想的一模一样,为了以防万一,景王早就已经把周围全部都包围的严严实实,就算是一只蚂蚁都别想跑进来,如今这样的情况就算是个杀手,恐怕都要小心行事,更何况是他们这种没有武功的人。 宋南烛弯着腰,一路上躲躲藏藏,好不容易来到了厨房,平时的时候只有吃饭的时间,这后厨才会有人,现在看起来倒是格外冷清。 “小姐,你突然之间来这后厨干什么?”小环有些不理解自己家小姐的所作所为,只感觉小姐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随后在周围环视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正是开水。 趁着两人没有反应过来,宋南烛直接把开水淋到了自己的皮肤上,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宋南烛身上,就连一旁的小环都认为小姐是不是疯了。 疼痛感瞬间袭来,宋南烛的脸色并不好,强忍着这才没让自己叫出声。 “小……小姐,你不过就是不想承认自己公主的身份罢了,也没有必要如此虐待自己啊。”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小环的语气里充满了心疼,实在是没想到小姐竟然会做到如此地步。 她忽然之间有些后悔\\u0027当时让小姐来这谢府是不是就是一个错误的选择,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当下还是赶紧离开这里为妙,哪怕以后小姐选择隐蔽森林,她也一定会跟着。 没想到自己还没有哭,一旁的小环就已经掉下了眼泪,“小姐,你这是何必呢。” “这伤口若是不及时处理,恐怕一定会留下疤痕的,只不过眼下这情况实在是有些困难。”小环看了一眼周围,不知道说什么,不过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恐怕想要拿到药是相当困难的。 “小姐,你在忍耐一下,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小环看着宋南烛白皙的手腕上多出来了的烫伤,甚至都能够看得见骨头。 以前的时候自家小姐哪里受过这种罪? “这里有没有小路能够让我们离开?”按照眼下的情况来看,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但是没有一个人清楚谢府的情况,更何况那些人还在外面寻找自己,相信不出多时就会搜索到后厨,到时候想走恐怕也来不及了。 “这谢府的情况我早就已经打探过了,除了正门以外没有任何一个是能够通向外界的,但是现在正门早就已经被景王的人把守,想从正门出去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 听到这里众人瞬间心灰意冷,本来还想着赌一把,没想到他们连赌的机会都没有了。 “就是这里,你们再搜索一下,这人是不可能出去的!” 第152章 相见 还没等宋南烛反应过来,便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声响,实在是没想到这速度竟然如此快,只是过了一会他们就追过来了。 宋南烛看了一眼周围,并没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心中顿时冷了不少。 小环的心中着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家小姐的手,这疤痕确实是看不出来了,毕竟这血淋淋的样子恐怕放在谁身上都不一定会注意的到吧。 宋南烛此刻也铁了心了,反正这件事情既然都已经发生了,倒不如将计就计,若是这个时候离开倒是显得自己有些心虚了。 “宋姑娘,原来你在这里啊,还真是让我们一阵好找。”景王身旁的人看见宋南烛的一瞬间,这才松了一口气。 本来刚才的时候,他们里里外外把对面的找了一遍,都没有发现这宋姑娘的身影,没想到竟然在这后厨待着呢。 不过这人找到的就是好事。 看着一群人紧张兮兮的样子,宋南烛向来聪明,装成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大家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方才的时候,不过就是感觉里面有些不透气而已,所以便出来转转。” 为首的景王一下子就发现了宋南烛手臂上的烫伤,着急的走了过来,下意识的便打算拉起自己的手,没想到被宋南烛躲开了。 察觉到此举不妥,景王这才收回手来,“你这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还愣着干什么,不赶紧把太医叫过来。” 看着对方如此紧张,宋南烛反倒是没有当回事,不动声色的收起手来,“不过就是烫伤而已,景王不必如此大动干戈,不知景王过来有何贵干?” 没想到自己的妹妹,竟然会有一天同自己如此生疏,景王的心瞬间就像是被针扎着一般疼,都怪自己若是能够早点寻到妹妹的踪迹,恐怕也不至于等到现在了。 “不知宋姑娘的手能否借本王看看。” 对于这个无理的要求,宋南烛没有避讳,反倒是直接把手伸了出去,一瞬间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想象中同样的疤痕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新的烫伤,众人的心中一阵失落。 宋南烛心中暗自窃喜,看来自己的这一招还真是有用。 “景王看完了吗?既然看完了我这手是不是可以收回来了。” 看着对方冷漠的态度,景王这才意识到方才的时候自己的做法有些不合适。 “刚才冒昧了宋姑娘并非在下的本意,不过宋姑娘同我那已经走失多年的妹妹实在是太像了,这才忍不住上前查看。”景王耐心的解释着,没想到宋南烛并没有说什么,似乎对于这件事情的发生并不意外。 脸上只是挂着淡笑,“对于令妹的事情我也十分惋惜,只不过非常抱歉,我并非是景王想要寻找的人。” “既然这里已经没有我的事了,那就不打扰几位了。” 说着,宋南烛便打算离开,没想到身后的景王竟然乘胜追击直接拦住了宋南烛的去路。 “宋姑娘既然都已经来了,为何不在这里多住几日,毕竟这平日里谢府也没有旁人,何必客气。” “多谢景王的好意,只不过我恐怕是无福消受了。” 婉拒了以后,人群中的宋南姝已经把方才的一切尽收眼底,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这宋南烛的手臂上究竟有没有胎记,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拒绝景王的好意。 心中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宋南姝竟然直接从人群中出来,目光死死的盯着宋南烛,“姐姐,你这手上的烫伤不会是故意弄上去的吧,这样就没有人知道你这手腕上究竟有没有胎记了。” 此话一出,人群中竟然有人跟着附和。 “这样子说还真是有几分道理,这仔细一看宋姑娘同景王之间还真是有几分相似之处。” “这景王也是可怜,这些年一直在寻找,没想到竟然没有一点踪迹,好不容易有了一丝线索就这样被斩断了……” 人群中有不少人都认为这景王非常可怜,那些人讨论的声音算不上大,但是宋南烛却听的非常清楚,若是不知情的恐怕还以为是自己让这公主失踪了。 “你记错了,我从来都没有胎记,不过我脖子上倒是有一块,诸位要不要看看。”说着,宋南烛竟然没有含糊,直接把头发撩了起来,一大块青紫色的胎记映入眼帘。 众人都不禁微微愣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我对公主的事情知道的并不是特别多,但是公主好像只有手腕上有胎记吧,这除此之外我还真是没听说过这其余的地方还有胎记。” 那些人都恨不得直接贴在景王身上,对于公主的身份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对于寻常人家来说,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 不过她对这个身份压根就不感兴趣,更何况这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早就已经不在意了,若是能够让自己平平淡淡的和相爱之人度过一生,那才是宋南烛想要的。 “不过先前的时候,我同景王所说的那个方法,有时间倒是可以一试,说不定还真的能够对你有点帮助。” 景王并非傻子,方才的一举一动他看的真切。 这入了皇宫自然是同外面不一样了,他的妹妹天生爱自由,自然是不可能被皇宫里面的规矩所束缚,而且若是被父皇知道此事,妹妹更别想着出皇宫,这或许对于自己的妹妹来说,也算是一种惩罚。 “看来方才的时候还真是误会了宋姑娘,即使如此就不多做打扰了。”景王是一个明事理的人,知道现在的宋南烛并不想看见自己,索性找了一个理由放她离开,若是以后再相见也不至于闹得特别僵硬。 “传我指令,宋南姝现封为三公主,立刻入宫!” 景王说着这番话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他知道若是南烛想要回来早就会回来了,而不是等到现在,或许这种条条框框的生活本就不是她想要的。 第153章 真假 一旁的宋南姝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没想到景王手下的人毫不客气的直接来到了宋南姝面前,“既然王爷已经下令了,我们就得罪了。” 看着面前的人,宋南姝的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本来这件事情已经被自己设计的天衣无缝了,怎么可能还出现差错,但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转变,她就只能认命。 从谢府出来以后,宋南烛的心情好了不少,恐怕对方也想着让自己顶替,但是没想到这景王竟然不按套路出牌。 “小姐,奴婢感觉这件事情有些不对劲,景王好像已经看出来了你就是公主,但是最后还是选择了宋南姝。” 方仔的时候本来还在担心小姐若是真的进宫了,恐怕才是悲剧的开始,没想到事情竟然发生了转变,心中自然是为小姐感到开心的,不过她倒是有些不理解景王为何这样做,难不成就不怕皇上到时候查出来,这公主是个冒牌货责罚于他吗? 这些年小环跟在自己身边,她的内心想什么宋南烛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嘴角不禁带着笑意,“你知道景王是如何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位置的吗?” 其实大多数人只看见了景王的光鲜亮丽,却很少有人知道以前的时候景王就是最不起眼的一个,若不是因为后来征战沙场,得了战绩,这才让皇上刮目相看,恐怕也不会有如今的他了。 “倘若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那他就不是景王了。” 虽然不明白衔接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一定有她的道理。 “所以这件事情你早就已经猜到结局了,是吗?”谢沉砚看着面前的人,突然间感觉自己好像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倘若对方早就已经知道了实情,为何不直接将实情告诉他,还让他担惊受怕许久,不过这景王这次能够放过他们,绝对没有表面看上去的这么简单。 “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你还信不过我吗?”宋南烛停下脚步,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许久。 这段时间他们早就已经经历了许多大风大浪,早就已经成为了彼此生命中的一部分。 “不过小姐,你这手臂上的伤打算如何处理,已经拖延了这么久,恐怕就算是最好的郎中过来都没办法了。”小环有些自责,本来想着这次让小姐散散心,没想到差点让小姐困在那里。 看着这丫头一脸自责的表情,就知道她的心中在想什么。 “你放心好了,不过就是一些皮肉伤,并没有伤到筋骨,过些时日也就痊愈了。” 宋南烛并没有把受伤之事放在心上,随后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从怀中掏出来了一张早就已经泛黄的纸。 这纸上毫无疑问自然就是卖身契。 “这个东西你还有印象吗?” “我仔细想了一番,虽然说你身为我的婢女,但你也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更何况这些年你陪在我身边给予了我不少帮助,现在你要是选择离开的话,我绝对不会阻拦,再加上这些年我已经攒了一些积蓄,我会拿给你一部分,完全能够保证你这辈子衣食无忧。”宋南烛语重心长的开口,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其实这件事情她早就已经想说了,只不过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而已。 这些年当真是辛苦她了。 小环“噗通”一声,瞬间跪在地上,眼含热泪,“小姐是不是奴婢哪里做的不好让小姐不开心了,倘若有做错事的地方,还希望小姐能够告知,这些年我一直陪着小姐,早就已经把小姐当成了家人,从未想过离开小姐。” “若是小姐执意让奴婢离开,奴婢真的不知道应该去哪里。” 很早之前她就已经没有家了,倘若不是因为小姐好心收留了她,恐怕现在的自己早就已经生死不明。 对于她来说,能够陪在小姐的身边,就已经是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了,怎么会再奢求其他的。 “地上凉,还是赶快起来吧。” “小姐,这些年奴婢陪伴着您,就已经是奴婢此生最大的福气,还希望小姐能够允许让奴婢继续陪着您。” 看着这丫头执意如此,宋南烛连忙扶了起来,“我不过就是随口一说,你倒是不用如此紧张,倘若有一天你真的想要离开,我也不会阻拦。” 虽然说她贵为小姐,但是从来都没有区别看待。 小环眼睛一亮,似乎已经明白了小姐已经不会再执着于赶自己离开了。 “既是如此奴婢如果不离开是不是也可以,这样的话小环就可以继续陪着小姐了。” 看着这丫头高兴的样子,宋南烛并没说什么。 “你们几个跑的倒是更快!小爷我不过就是去花楼转了一圈,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就听说谢府里面发生了大事,本来想着寻到你们以后再出发,我却听说你们已经先行出来了。”颜如玉连忙跟了上来,一副累得不行的样子。 本来还和颜悦色的谢沉砚,在看见对方出现的一瞬间,脸色再次黑了下来,方才想着赶快出来就是为了能够甩掉对方,没想到这家伙还真是执迷不悟,竟然又找上门来。 “你这是什么眼神,我还不想同你一起呢!”颜如玉被这种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一副被欺负了的表情。 他早就已经看这家伙有些不爽了,倘若不是因为宋南烛在这里,恐怕早就动手了。 “因为一些事情,我们被迫提前结束了行程。”宋南烛缓缓开口,不知是不是因为外面的风有些凉的原因,接二连三的打了好几个喷嚏。 方才的时候在府里面没有感受到,没想到这出来以后凉意直接窜到了骨子里。 早知道刚才在谢府的时候就多拿两件衣服出来了,也不至于让自己狼狈成现在这样。 “看来某些人考虑的还真是不周到,连天气都没有考虑进去。”颜如玉虽然没有明着说,但是语气已经说明了一切。 第154章 怪罪 “还真是巧啊,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碰见几位。”不远处停下来一辆马车,从马车上下来了一位美人。 那人即便是带着面具,谢沉研也能认出来那人正是三公主——闫萱。 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在这里。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毕竟先前的时候碰见也就算了,如今又在这里碰见恐怕是有些说不通吧。 “三公主?”一旁的颜如玉也看出来了不对劲,这才出声道。 对方出现在这里,恐怕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随后这才开口,“我知道你们几位看见我非常惊讶,不过我这次过来是为了寻一件事,这刘府的家宝被偷,你们可知道这件事情?” 整个京城一共有一家刘府还算得上有名,不过早就听闻这刘府如果没有允许,可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如今怎会突然间发生这种事情。 宋南烛感觉这件事情有些蹊跷,再加上这里的事情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只想着尽早离开。 “三公主说笑了,我们不过就是来谢府参加宴会,这刘府的事情自然是由衙门来调查,同我们有何关系。” 早就已经猜到了对方会这样说,闫萱听闻并没有说什么,这才开口,“我知道这件事情让你们帮我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只不过我早就已经想到了先前的时候这颜如玉同你们的关系可是相当好,听闻你们二人是在水牢中相识,不知可有此事?” 既然这件事情对方都已经知道了,宋南烛自认为没有可以隐瞒的,这才开口,“没想到三公主得到的消息还真不是一般的快,这件事情确实同你说的这样,我们二人是在水牢中相识。” “三公主今日出现在这里,恐怕并非是为了询问这件事吧。” 之前的时候她就已经听说了,这三公主嚣张跋扈,并且这些年在军营里面的脾气也是十分古怪,即便是上了战场也,也没有几人能够同她合得来。 如今出现在这里,恐怕是有事强求,只不过碍于对方开不了这个口,所以一定会寻些借口来为难他们,这京城本来就是三公主的地盘,他们并不想同对方发生任何争执。 闫萱也是性情中人,这才点了点头,“没错,这件事情确实同你说的这般,这京城虽然就是父皇一句话的事情,可是那些衙门根本就不顶事……” 听到这里,即便是傻子都能听明白了。 宋南烛这才点了点头,“我明白三公主的意思了,是想让我们留在京城替你抓住这幕后真凶,到时候好向皇上交差是吗?” 这话听起来虽然没有毛病,但是他们同这三公主只不过是萍水相逢,还没有熟到这个份上。 没想到这闫萱更像是有备而来,微微勾唇,“这颜如玉欠我银两的事情想必你应该也知道了,而且据我所知你好像还欠他一个人情吧。” 听着对方的话,宋南烛总算是明白过来了,不过对方说的确实没错,自己向来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既然对方都已经开口了,宋南烛这才道,“这件事情三公主不能问我一个人吧,是不是也应该问一下颜如玉的意见,不过三公主说的确实没错,倘若当时颜如玉没有给我那药的话,这胳膊恐怕是已经保不住了。” 当时的情况格外紧张,只有他们两人比较清楚。 看着对方已经有所动摇,三公主抓住时机再次开口,“除此之外我还知道另外一件事情。” 对方故作神秘停顿了一下。 “你的妹妹应该并不是景王的亲生妹妹吧,反倒是你故意把自己的胳膊烫伤,就是为了掩盖你那特别明显的胎记,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到你的头上,再加上这宋老妈向来追求荣华富贵,这么好的机会对方怎会错过。” 没想到对方竟然连这件事情都知道。 宋南烛有些忍无可忍,“我记得之前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得罪过三公主,你究竟想说什么但说无妨,这里也没有旁人。” 闫萱双手叉腰,哼哼了两声,“只要你们帮我把这案子调查清楚,我自然不会为难你们,而且你也知道倘若这件事情传到父皇耳中的话,可就是以下犯上,到时候可就是诛九族了。” “这里面的孰轻孰重你应该比我看得清,我不过就是想让你来帮忙而已,但是从来没有想过为难你们,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身后的小环有些生气,小声嘀咕道,“倘若这都不是为难的话,那奴婢还真的不知道,究竟在三公主的眼中什么样子才是为难。” 没想到这话正好被闫萱听见,手中的剑瞬间抵在了小环的脖子上,对方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景,吓得险些叫出声来。 神色有些不淡定,“奴婢不过就是替我家小姐说了一句实话而已,三公主这就生气了吗?先前的时候就听闻这三公主的肚量大,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看来这外面的传言也不能全信。” 三公主被气得不轻,本来以为能够吓住这个小丫头,没想到还真是狗随主人。 不过这里是京城,再加上这里百姓众多,如果贸然动手的话,恐怕会伤了和气,即便是心中气不过闫萱也只能收起来剑。 “你别以为我是怕了你们。” “反正这件事情你们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全在你们自己,我只给你们两个时辰的时间考虑,倘若两个时辰以后我还没有得到消息,你们就等着进宫把这件事情再说清楚吧!” 说完以后,三公主这才扬长而去。 宋南烛回过神来,看向小环,没想到小环竟然误以为自己说错话惹小姐生气了,连忙跪在地上,“还希望小姐息怒,奴婢绝没有别的心思,只不过这三公主实在是欺人太甚,奴婢以为我们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对方依旧是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看着这丫头一副自责的样子,宋南烛只是微微一笑,“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从来都没有因为这件事情怪过你。” 第155章 敷衍 “不过这对方的话既然已经说出口,看来我们想要离开没有那么容易了。” 本来就是想着能够尽早离开,防止引火烧身,没想到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小姐,奴婢感觉这三公主就是故意的,她明知道这件事情并非你故意隐瞒,还要拿这件事情当做挡箭牌,简直就是别有用心。”小环停顿了一下,继续开口道,“不过有一句话对方确实说的没错,若是这件事情传到了圣上的口中,我们恐怕面临着牢狱之灾。” 宋南烛有些犯难,这件事情已经让他们别无选择。 “你是我颜如玉的朋友,更何况这三公主本来就是冲着我来的,我去同她把此事说清楚,一定会想办法让你们离开!” 看着颜如玉打算离开,宋南烛直接拉住了对方,摇了摇头,“这件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恐怕这件事情如果没有给她解决,这三公主是不可能轻易放我们离开的,我们先去刘府看一下情况吧。” “你这是打算答应她了?”颜如玉有些不可置信。 但是看着对方已经决定了的样子,自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这件事情本就是因他而起,要不然也不会被这三公主抓住把柄。 三年前的时候这三公主就格外的阴险狡诈,没想到三年以后依旧如此。 走到一半宋南烛这才反应过来,这京城格外大,更何况她也只是听说过刘府而已,并不知道这刘府所在何处。 “也罢,我就知道一定会出现这个场景,跟我走吧。” 说完以后,颜如玉这才带领众人离开。 …… 另一边,闫萱看着众人离开以后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到客栈。 一旁的下人看着三公主回来了,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地。 “公主,您总算是回来了,真是让奴婢好生担心。” 有些时候她当真不知道这公主究竟是怎么想的,明明拥有大好的前程,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得到想要的一切。 没想到偏偏同皇上作对,非要搞出一番名堂,当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发生了何事?” 知道这件事情不可能隐瞒下去,那下人只能把知道的事情全部都托盘而出。 “刚刚收到宫里面的飞鸽传书,说皇上的身体大不如从前,恐怕……恐怕已经撑不过这个月了。”说完以后婢女惶恐的跪在地上,毕竟这些话说出口可是要诛九族的,但是她早就已经答应了公主,不能够对其有所隐瞒。 闫萱听闻脸色难看,但是如今这残酷的局面又不允许她直接回到宫中,倘若父皇看见这件事情没有一点进展,恐怕真的要嫁给那该死的西域人了! “废物!简直就是一群废物!宫里面那么多人,难不成就没有一个人有办法吗?” “传信给宫里面倘若没有找到合适的办法,本公主就一定让他们全部都赔命!” 婢女被吓得不知所措,不停的说着是,随后连滚带爬的出了房间,这些年皇上的身体一直不好,但是不少太医看完以后都是摇了摇头。 闫萱狼狈的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心中有些后悔,当时或许并不应该和父皇闹掰,要不然也不至于回不去皇宫。 不过眼下之事还是应该先行解决,这刘府的事情一直没有一个结果便会让城中的百姓人心惶惶,毕竟这贼人实在是胆大的很,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刘府的人动手。 若是这件事情不能够尽快破案的话,恐怕会让皇宫失了民心。 振作起来闫萱才起身,踉跄的走出客栈,“备马,去刘府!” 此刻的刘府已经是另外一番景象,外面白布遮天,明明是白天但是刘府的大门紧闭,不少百姓都围起来议论纷纷。 “没想到这刘大善人的命还真是苦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一生相伴之人,没想到竟然在关键时刻出了差池。” “要我说这简直就是报应!早就听说这刘府的夫人来路不明,早些年的时候强行撸过来的,毕竟不是自愿的,心中有些怨气也是十分正常。” “不过这件事情还是有些蹊跷,听说这刘夫人是在白天的时候活生生的咬断了舌头自尽的,以前的时候就听说这美人命短,看来这句话还真是有几分真实性……” 不远处的几人把刚才百姓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没想到这刘府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这夫人就出了问题。 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有问题。 “刘丞相已经说了,这些天身体不适,几位还请速速离开吧。”本来紧闭的大门忽然之间被打开,几名家丁从府中出来,对着那些百姓驱赶着。 他们本来并不想驱赶,但是没想到这群百姓实在是有些过分,在这样的日子自然选择围在府前,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 “按理来说,这刘大善人平日里经常对这些穷人施舍,如今应该不会为难他才对,为何这一个两个的都围在门口迟迟不愿离开。”宋南烛的心中十分疑惑。 一直没有说话的谢沉砚这才开口,“这怕是有所不知了吧,这城中百姓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只不过是几日未曾施舍而已,就差点把这刘府闹得掀开房顶,若不是这些家丁拦着,恐怕我们看见的就不是这个场面了。” 好不容易进入了刘府,没想到里面的气氛实在是让人睁不开眼。 那些家丁一个个全部都跪在地上哭丧着脸,每个人的额头上都围着一块白布,看见有人进来了,只是行了一礼并未说话。 “几位应该是我家姥爷请的贵客吧,现在这夫人已经出了事,我家老爷现在不宜见客。”说完以后家丁就打算离开。 一旁的颜如玉有些看不下去,这吵着要办案的人是三公主,现在他们好不容易过来了,净想着拿这个态度敷衍他们。 “按你的话就是说,今天我是见不到你们家姥爷了是吗?”颜如玉虽说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但若是真的生起气来,还是让人有些胆寒。 第156章 陷害 下人明显有些害怕,这才怯生生的开口,“方才的时候我已经说的非常明白了,我们家姥爷身体不适,我们就是负责传话的,这件事情自然也不能怪在……” 还没等那下人的话说完,忽然间下人便跪在地上,颜如玉的剑抵在了下人的脖子上,“发财的时候我已经把话说的非常清楚了,还想让我再重复第二遍吗?今日若是我看不见你们家老爷,你就在他之前上路。” 那下人完全没有了先前的时候狂傲的语气,整个人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大……大侠,这几日要见我们姥爷的人特别多,而且个个都是过来要债的,我们姥爷就想了一个办法搪塞过去,我也没有办法啊。”那吓人一副委屈的样子,看着倒不像是说谎。 一旁的宋南烛有些看不下去,拉住了颜如玉,“或许这件事情真的像他说的这般,我们还是过去看看吧。” 要不是因为宋南烛在这里,他指定要好好教育教育这小子。 “算你今天走运!” 放下这句话以后,几人这才朝着里屋走去。 刘老爷正跪在地上,这几日已经消瘦得不成样子,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立马警惕起来。 但是再看清楚几人的容貌之后,这才颤颤巍巍的从地上起来,倘若不是人一旁有下人扶着,恐怕现在已经跪在地上了。 “没想到这三公主还真是重承诺之人,你们这么快就到了,不过现在这家里面的情况你们也亲眼所见,我夫人今日头七,若是几位没事的话便请回吧。” 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在心里面反复翻涌,总感觉这府中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于蹊跷了。 “之前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听说了刘大善人的名号,那可真是响当当,不过这三公主已经委托了我们把案子调查清楚,那还真是要得罪刘丞相了。” 说着颜如玉忽然之间给身后的人用了一个眼色,那群下人立马就把刘府包围起来。 刘丞相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家中竟然早就已经被安排上了卧底。 “你……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我告诉你们这里可是我家,难道你们就不怕我去衙门告你们的状吗!” 听到这话,颜如玉感觉非常好笑,他们不过就是听令于三公主来把这个丢失传家宝的事情调查清楚而已,至于其他的他们根本就不想多管,没想到还没等他们发火,这刘丞相倒是先恶人先告状,还真是有点意思。 “既是如此就不麻烦刘丞相亲自去衙门了,想必这三公主一会也就到了,不妨今日之事你同三公主说如何。” 果不其然,这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一阵声响。 “刘丞相难道是连皇命都想违抗吗?我等奉父皇之命,来刘府调查清楚此事,没想到这刘丞相倒是格外不配合。”三公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刘丞相看见情况不对,连忙跪在地上。 “三公主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种情况,这次能够得到三公主的帮助,老夫自然荣幸之至,怎会心生嫌隙,既然是三公主安排的那个随便查都没问题。” 看着对方变脸比翻书还快,宋南烛的心中冷哼一声,随后这才进入了后院。 方才的时候自己就一直在想,不过就是一个家传宝而已,为何如此紧张,后来才得知原来这传家宝是当年先皇所赐,若是不慎遗失,可是会被安上罪名的。 若是如此讲来,对方紧张自然是不为稀奇。 “这后院方才的时候我已经看过了,那些人就算是想要闯进来也会经过守卫,所以这根本就不现实。”谢沉砚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中竟然还多了一只烤鸭。 顿时香味扑鼻,宋南烛的肚子不受控制的叫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买的?” 谢沉砚只是笑了笑,“我早就已经听说了你胃口不好的事情,不过这人是铁饭是钢,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协助颜如玉调查此事,还是先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吧。” 对方说的确实没错。 宋南烛微微一笑,接过了烤鸭,忽然之间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尖锐的叫声。 察觉到事情不对,宋南烛顾不上吃,连忙冲了过去,等到了他们到达的时候,现场已经被无数名家丁围了起来。 只见颜如玉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他甚至都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就有人闯了进来,口中大骂着自己就是真凶,若是自己真想动手的话,根本就不会被这群人发现,自己怎么可能蠢到这种地步,明显就是陷害。 “没想到我家姥爷如此信任你,你竟然会选择在我家姥爷看书的时候对他动手!” “你这人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其中有几名女眷看见这种情况,当场晕了过去。 “究竟是什么情况?”三公主被嘲的有些头疼,等赶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面前的场景吓到了,只见方才还活蹦乱跳的刘丞相现在竟然直勾勾的躺在血泊中,并且手中还多了一把武林秘籍。 “三公主你终于来了,这群人简直就是疯子,他们不想查案就算了,没想到竟然还想着污蔑别人,若不是被小的亲眼所见这颜如玉杀人,恐怕老爷的死就蒙冤了!” “三公主一定要为我们主持公道啊,这姥爷的为人城中百姓都是知道的,若是被这种枭雄之人所害,我相信姥爷九泉之下也绝对不会瞑目的!” 看着对方说的如此感人肺腑,颜如玉微微勾唇,“你说你亲眼所见,你要如何证明?” “方才我进来的时候,这刘丞相就已经躺在血泊当中,不过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应该是刚死不久,还没有超过半炷香的时辰,你口口声声说是我杀死了你家老爷,我和这家伙无怨无仇,为何要针对于他,更何况还是在这里。” 第157章 法子 下人冷哼一声,明显并没有把颜如玉放在眼中,“方才的时候我看的真切,毕竟你是三公主的人,我们这些下人自然是不能把你怎么样。” “不过这老爷可是救过我们的命的,若是你执意不把真相说出来,那我就算是拼了命也会把你押送到衙门。” 看着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和对方讲道理,颜如玉这才把目光放在了宋南烛身上,“倘若我和你说这件事情并非是我所做,你可相信?” 现在还这群人不过就是逼着自己承认而已,对方的那些小心思早就已经被自己看在眼里。 若是放在以前,他有一万种办法让这家伙说出幕后黑手是谁,但是现在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自然是不可能这样做的。 宋南烛点了点头,“我自然是相信你的,诸位先别着急下定论,这件事情疑点太多再给我们一些时间,一定会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的,更何况刘大善人的口碑我们是知道的,倘若这件事情真是我朋友所为,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不知道是不是宋南烛的这番话起到了作用,众人这才离开。 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宋南烛缓缓开口,“刚才你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看见这刘丞相倒在地上了吗?” 如果真的像对方说的这样,一进门就看见对方倒在血泊之中,随后就能冲上来,那这件事情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我本来想来这里寻找一些线索,没想到就发现这刘丞相就已经身亡了。” 几乎是在两人说话的空隙,一名女子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就要对颜如玉动手。 “都是因为你,我家老爷才会死的如此凄惨!” “这件事情你是不是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如果不能在两天之内查找到真凶,到时候你就等着去见阎王吧!”女人的神情已经几近疯癫,要不是有家丁及时出现,恐怕还在这里胡闹。 女人尖叫着想要挣脱束缚,但是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会是几名糙汉的对手,瞬间就被拖到了厢房关了进去。 还没有弄清楚什么情况,颜如玉这才开口。 “早就听闻这刘丞相有一位夫人精神上不太正常,要我是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这位夫人了,没想到都已经被人如此对待了。” 听说之前的时候这位夫人德高望重,并且在神智清醒的时候还医治好了好几个已经陷入绝症的百姓,从此以后名声大噪,不少人看见她以后,都格外敬重。 后来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了刘丞相,两人因此生情,不过后来听说这夫人好像受到了某种刺激,从此以后一蹶不振,才变成了如今这疯疯癫癫的模样,许多郎中看过以后都无力的摇了摇头,没想到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没想到这丞相夫人也是个可怜之人,不过如今这丞相像出事以后,怕是以后的日子会更加难过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宋南烛的语气带着怜悯,不过这件事情同自己倒是没有太大的关系。 此刻已是深夜,宋南烛有些疲惫,没想到已经过去了一天都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若是再这样拖下去,恐怕并不是事。 “不过才过了一天而已怎么就垂头丧气了,当时我见你答应三公主的时候可是十分有信心。”颜如玉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手中还拿了一壶酒。 看见对方宋南烛的心情好了许多,“你现在可是被那名下人指着鼻子当成了罪魁祸首,现在最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的安危。” 没想到颜如玉根本就没有把这番话放在心上,脸上带着笑容,“你是认为我会害怕?” “你又何必着急,这一时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更何况这刘丞相突然之间被人伤害,实在是太蹊跷了,而且刚才的时候,我在刘丞相的主卧那里发现了迷魂香,这种香可以让对方短暂的失去意识,或许是因为刘丞相在卧房之内不慎吸入了迷香,才被有心之人有了下手的机会。” 这谁都知道刘丞相武功盖世,即便是老了以后身手依旧不凡,只不过是退出了武林而已,怎会被一个平庸之辈暗算了。 这件事情也确实说到了点子上。 宋南烛点了点头,“你放心吧,先前的时候我欠了你一个人情,更何况这件事情本来就是陷害,我绝对不会让你蒙冤的。” 不知是不是太累了,和对方的交谈中宋南烛忽然间失去了意识。 梦中,她看见了一个同自己极为相像的女子,梦中的女子穿着喜服,从城楼上一跃而下。 这场景实在是过于真实,宋南烛猛然惊醒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不知现在已经是什么时辰了。 没想到又是这样的梦。 她甚至不知道那女子叫什么,只不过脸眉眼间都同自己一模一样,恐怕这世间都不可能再找出来第二个了,难不成这梦境又预示着什么吗? 宋南烛从屋中出去,外面的冷风吹来倒是让她清醒了不少,只不过在梦里面出现的场景,让宋南烛有些放心不下。 “南烛,晚上的时候没有休息好吗?”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谢沉砚一脸笑意的看着面前之人。 方才他听到动静就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然碰上了宋南烛。 “或许是因为一天都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所以有些睡不着,出来散散心,明日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你还是早些休息吧。” 虽然心中有些郁闷,但是宋南烛并不想让他担心。 “你放心吧,我既然已经答应陪在你身边,就一定会尽我所能。”谢沉砚声音温柔了几分,随后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披在了女子身上。 外面繁星点点,宋南烛毫无睡意。 “其实这里的事情本就同你没关系,我不过就是想着还了颜如玉的人情罢了,毕竟他确实帮过我。”她并非铁石心肠之人,有些人待自己好,她自然是会还回去。 她几次三番劝说颜如玉回去看看,但是对方并没有被她说服,宋南烛也就没有提过了。 第158章 迷惘 “砰——” 还没等宋南烛反应过来,外面的门忽然间被人踹开,只见几名黑衣人直接闯了进来,宋南烛的心中暗道不好。 看着对方的穿衣打扮,就知道对方一定是官府的人,不过他们的案子还没有查清楚,对方怎么会突然间过来。 “你们谁是颜如玉?!”为首的人没有一点善意,直接开口道。 颜如玉? 难不成是为了上午发生的事情,可是谁都知道那刘丞相的夫人是个疯子,这疯子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度呢。 “这位官爷,我想你们应该是搞错了,我们已经答应了三公主一定会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我相信衙门应该也不想草芥人命吧。” 此话一出,对方愣了一下。 随后很快便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衙门自然是不会草芥人命,不过现在我等奉太子之命来协助诸位调查,并且这颜如玉的嫌疑现在尚未洗清,自然就是真凶。”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宋南烛早就已经把颜如玉当成了朋友,现如今有人当着自己的面如此污蔑对方,宋南烛自然是第一个不同意。 “这衙门也应该是明事理之人,倘若我这朋友是被污蔑的,诸位到时候打算如何?”宋南烛有些不服气,这些人不过就是强人所难,还真以为她宋南烛是好欺负的。 众人一时之间沉默,忽然间周围一阵风吹过,只见一名白衣少年伫立在房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没想到这太子的心竟然这么急,这件事情不过才刚刚有了眉目,太子就如此着急的把人安插到我身边来,看来我还真是低估这太子了。” 此话一出,为首的黑衣人便有些坐不住,声音透露着不屑,“颜如玉你不会还真的以为自己是以前的大少爷吧,现在你有家回不去,同丧家之犬有何区别?” 听着对方的话,宋南烛看出来了颜如玉打算动手,连忙拦住了对方,“切莫心急,对方是故意的,我们很快就能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了,等调查清楚以后你再动手也不迟。” 颜如玉这才冷静下来,没有同对方动手,宋南烛说的没错,这个时候同对方起了争执便等于自投罗网,他还没有蠢到这种地步。 “切,说是协助三公主调查,谁不知道你不过就是因为三年前欠了……” 还没等对方的话说完,身后便传来一阵响动,闫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眼神格外阴郁。 这些年她虽然不在皇宫中,但是却不少人都对她毕恭毕敬,毕竟若不是因为三公主坐镇,恐怕也不会一举拿下那么多的胜利。 “方才你们的对话我已经听见了,这太子让你们过来的事情,我可未曾听说。”闫萱缓缓走来,眼神中充满了不屑。 毕竟这些人在她的眼中,不过就是给太子办事的一群狗而已,还不至于让她亲自动手。 刚刚还格外嚣张跋扈的几人看见三公主的那一瞬间立马就慌了,连忙跪在地上,“三公主明察,这件事情当真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毕竟这太子担心您的安危。” 听到这里闫萱便感觉非常好笑,这些年太子一直处处针对自己,倘若这句话从旁人的口中说出来她还会相信,只不过她当真不相信这太子所言。 “我不管你们究竟是干什么,只要你们耽误了这次的案情,决不轻饶!”闫萱正色道。 毕竟这些年她还是有些力度的,那些人瞬间就跪在地上,不停的说着是。 等到那些人离开以后,宋南烛这才上前,“方才多谢三公主帮忙解围,若不是因为三公主恐怕这些人并不会离开的如此快。” 没想到对方听闻却并没有放在心上,冷着一张脸,“不必客气,这是我应该的,毕竟这颜如玉还欠着我的人情,只要这件事情结束以后我们就算两清。” 她向来不喜欢胁迫旁人,只不过她在战场上还算是有些头脑,但是在这办案上倒是有些逊色,再加上她在京城并没有人能够协助自己,便想起来了这么长时间没有联系过的颜如玉。 如今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几人身上。 没想到阴差阳错的情况下对方竟然同意了,这还当真是在自己的意料之外。 “这个刘丞相的尸体我已经看过了,对方的致命伤是在颈部,而且是在短时间之内导致窒息而亡,不过方才的时候,我在他的体内查到了有迷香的痕迹,恐怕是有人心下手为强。” “而且我听说这刘丞相向来警惕心强,不会让旁人近身,你们说有没有可能这动手之人是刘丞相身边的人。” 闫萱的一番话让几人幡然醒悟,他们之前的时候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毕竟这刘府每天进进出出不少人,并不会有人在意一个侍卫的行踪,而且这刘丞相每天日理万机,总会有疏忽的时候。 “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谋害刘丞相的人是为了贪图钱财,或者说之前的时候就已经警告过刘丞相了,但是对方已经不为所动,情急之下便对这刘丞相下了毒手。” “如果你这样说的话,我感觉倒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这刘府向来不参与江湖的事情,应当不会结下梁子才对,更何况这刘大善人的名号是京城响亮亮的,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对方万一失策便会引起府中人的警觉,到时候恐怕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众人一时之间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这样说来,应该并不是贪财,毕竟这个刘府的管家称刘府并没有丢东西,就连着值钱的物件都没有拿走,偏偏拿走了是最不值钱的传家宝,倘若不是因为有着先皇的命令,这东西也不会落入贼人之手。 “我们还是把刘府再仔细勘察一遍吧,说不定能够发现其他线索,我们现在这样猜来猜去不过就是自己的猜测而已,在没有证据之前是没有办法下定论的。” 第159章 旧人 浑浑噩噩中,宋南烛很快便陷入昏睡,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艳阳高照。 阳光刺进来的一瞬间让她感觉格外不适应,整个人都有些昏沉。 刚刚进来的小环看见这种情况以后有些懵,很快便注意到自家小姐苍白的脸色,语气透露着心疼,“小姐,你这气色实在是太差了,是不是昨天晚上的时候没有休息好?要不然这查案之事我们今日便休息一下吧,现在这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就算是着急也没用。” 即便是对方不说,宋南烛也清楚的,不知为何她这次醒来感觉整个身体都格外疲惫,明明昨天晚上休息得并不是特别晚,半夜也没有做梦,她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像现在这种情况。 宋南烛摇了摇头,“既然已经答应了颜如玉要帮他这个忙,自然是不能说不干就不干了,更何况我的身体并没有大碍。” 听着对方这样说,小环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 “小姐,您这身体抱恙一事要不要和谢公子说一下?” 这小姐就算是不相信别人,也应该会相信谢公子,毕竟谢公子还算是同小姐亲近,更何况她以前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见过自家小姐竟然这么虚弱,脸色浮现出异于常人的苍白。 “这件事情你不用和任何人讲起,你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我自己的身体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浪费时间,这案情的事情一拖再拖,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眉目,倘若再这样下去只会耽误案子。 “是谁允许你们在这里查案子的!”门外忽然之间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那动静不小应当是来了不少人。 随后宋南烛愣了一下这才出去,只见一位嚣张跋扈的夫人出现在不远处,那样子恨不得把在场的所有人都赶出去,看情况不对宋南烛连忙上前,“不知姑娘是何人?” “我们不过是受人之托来这里调查案情罢了,姑娘倒也不必如此为难。” 这些话若是不说出来还好,没想到说出来以后那人的火气甚至更大。 “我知道你是谁,但是这里是我义父的宅子,虽然说他现在已经出了事情,但是也轮不到你们这些人,来这里假惺惺的调查!” 不远处的颜如玉听见这番话以后瞬间听不下去了,他还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不讲理的人,若不是因为那三公主纠缠不清,谁愿意来这个鬼地方调查这些东西! “是吗?既然这里是你义父的宅子,那不如这桩案子就交给你来办,我倒要看看你能够办出来什么名堂,到时候三公主那边,我相信姑娘你一定可以交代清楚的,对吗?到时候也不需要我们出手。” 颜如玉慢慢悠悠的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一副挑衅的样子,这丫头一看就是个涉世未深的黄毛丫头,竟然还敢在自己面前叫板,能够在他颜如玉头上撒泼的人还没有出生呢。 “你……你这人简直就是蛮不讲理!” “我义父生平最喜欢安静,没想到竟然被你这种人打扰,我告诉你这件事情你最好能够给我查出什么名堂,若是一点事情都查不出来,你们就等着见阎王吧!” 没想到对方的火气竟然这么大,完全看不出来这竟然是一个盈盈弱弱的小姑娘。 “这姑娘是谁?为什么之前的时候没有见过,更何况他刚才的时候口里面口口声声的说着义父,不会是这刘丞相生前的时候收留的义女吧。” 他们之前的时候只听说过,这刘大善人经常会救济穷人,但是并没有听说过他竟然还有义女,如果是真有此事的话,应该早就应该传开了,也不至于等到现在。 “你们有没有感觉非常奇怪,别人都是想方设法的想要把这案子尽早破了,但是对方却百般阻拦。”颜如玉所说的这件事不仅仅他一个人考虑到了,就连一旁的小环都感觉这件事情有些不对。 更何况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一天,为何对方偏偏这个时候出现? “不管对方究竟是何人,只要不会影响我们办案就行。” 这番话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非常让众人疑惑,按理来说这一天的时间都已经过去了,尸体早就应该发生了相应的变化才对。 可是这刘丞相的尸体直到现在都是一副软乎乎的样子,完全就是刚死时的形态。 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诡异了。 “依我看,你们不过就是一群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而已,不过这三公主能够让你们来调查这件事,怕不是脑袋被驴踢了。”众人听见声音寻声望去,原来刚才那女子并未离去,反倒是在一旁嘲讽着他们。 “你们这帮看着我作甚?”女子一副不屑的样子,完全没有把众人放在眼里,她见过了太多这种江湖骗子,但是能够明目张胆招摇行骗的人,她还是头一次遇见。 谢沉砚冷着张脸,“既然你说我们是江湖骗子,那你大可以去三公主那告状。” 没想到只是这一句话就已经把女子气得面红耳赤,这谁都知道她同三公主向来不对付,这些年她一直没有在宫里面,听闻三公主在战场上屡下战功,但是她留在宫里面的时间就很少,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了,竟然还要调查这破案子。 “莫非你是刘妃之女?”谢沉砚方才的时候便感觉对方眼熟,但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直到看见对方手腕上的胎记时,这才恍然大悟。 “刘妃?是谁?”颜如玉一脸茫然。 之前的时候她同宫里面的那帮人打过交道,但是也从未听说过有刘妃这号人物,如今又蹦出来这什么刘妃之女。 “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听闻之前的时候刘府招亲,不过这些男子没有一人能够入的了刘妃的眼,所以即便是从家里面闹翻也要进宫,后面这才成为了后宫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颜如玉听闻,翻了个白眼。 第160章 野心 “按照你这样说来,对方只不过就是个靠手段上位的女人罢了,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颜如玉并没有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反正任何人影响他们的进度,他都会想办法一一铲除,就算是个女人也没办法例外。 “如果是这件事情一直没有进展的话,你们就打算一直留在这里吗?”颜如玉看着众人出声问道。 毕竟这京城虽然说是一个好地方,但是是在天子脚下,行动起来,自然是不方便,更何况有了这件事情以后,他便不想再插手这宫里面的任何事,这次说白了也不过是为了还三公主的人情,倘若不是因为三年前的几百两银子,自己也不会卷入这场纷争中。 “待这件事情结束以后再说吧。” 宋南烛的脑子有些凌乱,难不成这传家宝还有其他的用处不成? 这东西倒是不值钱,毕竟刘府这些年积累的积蓄,随便拿一件物品都比那传家宝值上许多,但是对方却没有动其他任何东西,反倒是对这传家宝情有独钟。 看来这件事情是早有预谋。 “小姐,你们快过来看这是什么。”小环忽然间传来一阵叫声,惊恐的看着脚下。 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地上竟然是零碎的四肢。 方才的时候他们一直在这里从未离开,并且这院子之前的时候就已经被里里外外的检查过一番,从来都没有发现过任何异样。 如今突然之间出现了这残断的四肢,难不成是在警告他们不要再调查下去,要不然结果就和这家伙一样。 莫不是这刘丞相得罪了什么人? 宋南烛不动声色的上前,看了一眼地上残破的四肢,这明显就是刚刚出事没多久。 “看来这人应该是刚死不久,不过我们都在这里,对方还能够明目张胆的杀人,说不定这人就是在这刘府之中。”她有些不明白,既然目的都已经达到了,为何还要百般阻挠? 这刘府都已经出事了,恐怕这件事情解决以后这府中也会逐渐荒漠下来,这些下人才是最可怜的。 “宋……宋姑娘,求求你们一定要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这刘丞相是什么人我们自然是最清楚不过的,他绝对没有过害人之心。” “是啊,宋姑娘,我相信你们也是应该清楚了刘丞相的为人,所以才愿意接受这桩案子,刘丞相向来为人友善,应该不会结下仇人,更何况我们这些人全部都是因为刘丞相,所以才能够有了一份稳定的收入。” “求求你们了,一定要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我们并不想让恩公死不瞑目。” 只见一大批下人从外面过来,纷纷跪在宋南烛脚边。 看见众人如此,宋南烛连忙扶起来了对方,开口道,“你们放心好了,不管真相如何,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给你们一个交代。” “自然是不会让无辜之人死的不明不白。” 或许是因为宋南烛的这些话,让下人们总算是放心了。 “既然这样就辛苦几位了,我相信刘丞相九泉之下知道了这件事情,也一定会十分开心的。” 看着下人们纷纷离开,宋南烛这才冷静下来,低声对着小环说道,“既然我们现在已经确定了范围,你就先把这刘府附近看看,如果有可疑的人,千万不要独自行动,第一时间告诉我们,还有在完成这个任务的前提下,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把这件事情答应下来以后,小环这才转身离开。 “你是不是也发现这里不对劲了,所以说才让小环去看。”谢沉砚压低了说话的声音,“方才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和你说这件事情了,没想到你发现的竟然比我还快。” “更何况这件事情发生了以后,我听说刘符上上下下都格外谨慎,所以说这次来的侍卫里面都是经过了严格筛选的,如果是你不放心的话,一会我们再过去看看,这家伙杀人行凶以后不可能离开。” 听着对方的话宋南烛感觉有几分道理,自从这件事情发生以后,这刘府上上下下的事情都是管家的打理。 “既然这样我们就过去看看吧,说不定能够找到有有用的信息。” 等到他们赶到的时候,管家正在打扫庭院,看见几人来了以后,连忙迎了上去相比之前这管家已经老了不少,看来是事情发生以后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几位来我这里应该是有些事情想要问吧,毕竟我这庭院偏僻,寻常人找不到这里。” 没想到这管家竟然能够猜的这么准。 “刘管家,我听说这刘丞相年幼之时,您就已经陪伴在他的身边了,我相信没有人比您还了解他,我想知道这批侍卫中是刘丞相亲自挑选的吗?” 这些年很少听见刘丞相的身边出现什么人,更何况他这么有警惕心的一个人,一定会亲自操办此事。 “没想到这位公子竟然猜的果真对,这批侍卫是我家老爷亲自挑选的,而且是经过层层选拔才上来的,难不成几位感觉这批侍卫有问题?” 按理说应该不可能,倘若若是真的有问题,他们应该会发觉才对,更何况他们看重的不仅仅是这批侍卫身上的功夫,更重要的是背后的出身,他们之所以能够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身世干干净净。 宋南烛微微一笑,“我知道你的心中在疑惑什么,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或许对方早就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所以说你们在调查的时候,才没有查出来任何东西。” 身世伪造的话比伪造任何一件东西都要简单上许多。 “等到这件事情结束以后,对方可以顺理成章的离开,并且不会引人发现。” “管家若是不信我的话,可以静观其变,我相信一定会有事情能够验证,我刚才所说的话是真的。” 这群人狼子野心,是不可能轻易放弃的。 第161章 危难 宋南烛看着面前的人,心中清楚这些人打的是什么算盘,既然到现在都没有离开,看来这府中还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不过眼下这种情况,只能在管家这里打开了。 “刘管家,我们也想把这件事情早日调查清楚,还刘丞相一个清白,我只是想知道除了那祖传的玉佩以外,还有没有其他比较引人注意的东西。” 没想到刚才的时候,刘管家还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再听见这句话的时候,瞬间不淡定了脸色格外难看,“我根本就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你们不是来这里查案的吗?总在我这里浪费什么时间!” 看着对方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完全和刚才判若两人,宋南烛更加清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看来就是因为这府里面的东西,所以才给这刘丞相来了杀身之祸,或许这所谓的传家宝,不过就是一个抛出去的诱饵罢了,对方真正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它。 “你难道真的不打算同我们解释清楚吗?现在刘丞相已经死了,死人是没办法开口的,我猜刘管家一定不希望看见更多的人因为这件事情卷进来吧。” 果不其然,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对方动摇了,愣在原地数秒随后才愣愣的回头。 “唉,我本来以为这件事情闻人不会知道的,没想到你们终究是查到老夫这里来了,既然这样你们随老夫进来吧,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 看着对方有开口的打算,宋南烛心中窃喜,本来以为让对方和自己说实话,还需要一段时间,没想到竟然处理的这么迅速。 “既然你们都已经问到老夫头上了,我也不可能瞒着你们,这府中确实有一样东西,不知道这千百年前的异虫你们有没有听说过?” 颜如玉瞬间点了点头,“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听说当年那场异虫让许多百姓都失去了性命,不少人的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而且只要这异虫和人体有了触碰,便会在短时间内迅速吸干血液,最后只能变成一具干瘪瘪的尸体。” 宋南烛对于这件事情了解颇少,实在是没想到,竟然还会有这么恐怖的事情发生,不过这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百年之久,同现在又有什么关系,总不可能是该死的虫子,现在又再一次复活了吧? “同你们想的一样,本来这些虫子当年都已经处理干净了,没想到现在竟然又出现了,并且已经因此出现了好几桩命案,那些官府的人看了以后,联盟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生怕这件事情影响他们衙门的声誉。”说到这件事情的时候,管家的脸上悲痛万分,实在是没想到百姓们如此信赖的官府,竟然会有弃之不顾。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是民愤一旦产生就很难化解,而且丞相知道这件事情以后并不打算去管,毕竟这百姓和皇上之间,他自然是要做一个了断。” 宋南烛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过来,如果这样说的话就说得通了。 “你的意思是这群人是为了这府里面的解药而来,之前的时候就已经同刘丞相谈过一次,只不过刘丞相没有同意,所以就让对方起了杀心。” 这件事情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毕竟这异虫她虽然没有碰上过,但是却听说过它的威力,传染能力非常强,一旦落入京城她根本就不敢想象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 “解药呢,解药在哪里?”宋南烛焦急的开口道。 没想到管家倒是一副坐怀不乱的样子,“这件事情我本来是想同你们说的,但是没想到还没等我说你们就已经自己找过来了。” “但是这杀害丞相的凶手还没有找到,这个时候你们要拿解药是不是太早了?或许可以通过这解药把这背后之人引出来,到时候所有的真相不就大白了吗?” 这管家虽然年纪比较大,但是人可是非常机灵的,要不然也不可能走上如今的这个位置。 这刘丞相家财万贯不说,对于身边的人要求也是非常高。 “既然你早就已经想到这个办法了,为何还要同我们商量。”一旁的颜如玉不屑的开口说道。 看见已经有人不满意了,刘管家这才开口解释,“既然几位愿意留在这府中替我们调查姥爷的死因,我们自然是十分配合的,不过这办法也不过是在下临时想到的办法而已,若是能够用得上的话,自然是最好的。” 看着对方这骄傲自大的样子,颜如意就不禁冷哼一声,随后便没有在房间里面继续待着,趁着几人不注意走了出来。 “没想到这颜公子竟然也有挫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在破案这方面非常擅长呢。”突然之间一阵女声传来,颜如玉下意识的抬头看去。 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被遮住面容的脸,那女子的身材窈窕,不过行为举止却格外古怪,正在一步一步的朝着自己靠近。 “你是刘丞相的义女?”即便化成灰,他都认识。 对方被认出来以后并没有感到非常意外,这才轻轻摘下了脸上的面纱,随后同颜如玉保持着安全距离,“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反正这人都已经死无对证了,我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相比之下我倒是非常欣赏颜公子这样的人,有着万贯家财却不放在眼里,反倒来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查案,我倒是不知道这颜大公子到底打的什么心思。” 之前的时候她在江湖上听说过这颜如玉的名声,听说不仅长得一表人才,而且这武林上至今没有人能够敌得过他。 虽然说这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但是放在现在颜如玉的武功依旧不差。 但是她想不通为何这样的人不愿意回到之前那种万人敬仰的生活中,而是默默无闻的在这里付出。 “我打的什么心思又和你有什么关系,有这个时间倒不如好好关心一下自己吧。”颜如玉瞥了对方一眼,便打算离开。 第162章 担当 “我知道你们进宫是为了什么。”只见对方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开口,没想到颜如玉根本就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 “你我素不相识,只不过是之前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倘若刘姑娘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看着对方要走,对方连忙追了上来。 “都说这女人之间最懂女人,我知道这宋南烛对你没有意思,你现在守在她的身旁又有何用呢?” 没想到此话一出,本来面色还算是十分和善的颜如玉顿时变了脸色。 这件事情自己并没有对外提过,对方又是怎么知道的,更何况为了不引人非议他一直都秉持着男女有别,没想到还是被有心之人看出来了。 “我知道这件事情你并不想为难宋姑娘,毕竟我也不想为难你,倒不如你帮我一个忙,这件事情就算两清怎么样?” 颜如玉一副心高气傲的样子,完全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这样说来我还要感谢你不成?” “今日你我两人就当没有见过,若是姑娘在强人所难,就需要怪我了。” 看着对方打算离开,刘氏之女当然不可能合了对方的心意,“我知道你同宋姑娘是在水牢中认识的,你们两人的交情自然是旁人没得比,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这件事情被他身边的那位知道,你还能够留下来吗?”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让颜如玉愣了一下,本来以为这个秘密一直能够藏着,没想到还是被人先前一步发现了,脸上带着无所谓的表情。 “不过就是一个丞相的义女而已,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本来以为自己把这件事情说出来能够威胁到对方,谁曾想对方竟然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这瞬间让下来心高气傲的刘央气急败坏,看着周围没人,声音都加大了一个分贝。 “我告诉你,现在我在心平气和的和你说!毕竟早就听说。你武艺高超,想必现在也丝毫不逊色那些武林人士。” “只要你愿意帮我一件事情,我保证刚才我跟你说的那件事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我并不着急要你的答案。” 说完以后好像感觉自己没有理,这才转身离开。 不远处的宋南烛发现颜如玉没了人影,这才连忙赶了过去,“刚才我一直没有找到你,刚才是在和谁说话?” 身后突然之间出现的声音,让对方吓了一跳,这才笑着摆了摆手,“没什么,只是刚才的时候看见有些阿猫阿狗过去了,然后我就追出去看看,没想到你就过来了,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新的进展?” 说到案情的事情,宋南烛有些垂头丧气,明显情况并不是很好。 “刚才的时候我们已经把尸体检查了一下,除了你所说的迷药以外,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刚才衙门的人过来已经把尸体带走了。” 本来以为这案子很快就可以破解,谁曾想居然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之前的时候你不是还满怀斗志的吗?这才过去了多久,就已经开始垂头丧气了,这衙门的人没有把这件事情查清楚,是因为他们能力不足,不过我相信你。” 听着对方的话,宋南烛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笑。 “既然官府已经插手了这件事,那恐怕接下来有些难办了。”宋南烛有些头疼,随后就看向了面前的人。 “说不定衙门那边有其他的办法,要不然我们过去看看。” 听着颜如玉的提议,如今看来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随后几人便直接去了衙门,想到还没等进入衙门,便被人拦住了去路。 “我们大人有令,闲人不得入内!” 看着门口的侍卫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一旁的颜如玉瞬间有些坐不住了,本来这件事情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线索就心烦,没想到还被这下人教训了一顿。 往日里他哪里受过这种气,瞬间便拿出刀来准备把看守的两名侍卫解决了。 看着对方打算动手,宋南烛这才拦住了对方,“万万使不得我们来这里,不过就是为了看看尸体的情况,切莫动粗。” 既然对方都已经开口了,颜如玉这才勉为其难的把剑收了起来,若是按照自己的性子,对方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不过这南烛说的也没有错,他们来这里不过就是为了调查尸体罢了,没有必要同这些阿猫阿狗起了冲突。 谁知只不过是一个拔剑的动作,就把那侍卫吓得差点尿了出来。 “我……我告诉你们,我们可是放了大人的命令,容不得尔等在这里放肆,更何况几位若是来报案的话就请回吧,这衙门都已经忙死了,没时间管你们那些小事!” 看着这侍卫一副狗仗人势的样子,颜如玉不动声色的朝着两人的身上放了一些白色粉末,不过须臾对方就开始面目狰狞,整个人都跪倒在地上。 “你……你这贱人究竟对我用了什么办法!” “你们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不是你们这些阿猫阿狗能够分离的地方,如果是识相的话赶紧把解药拿出来,我可以饶你们不死!” 听着对方大言不惭的样子,颜如玉就感觉有些好笑,他还是头一次看见有人求人是以这种方式。 随后不禁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起来,毕竟这药可是他自己制造出来的,若是他不愿意出手相助的话,恐怕这群家伙三日之内便会七窍流血而亡。 那场景想想就相当有趣。 颜如玉眉眼微挑,“这就是你们求人的态度吗?更何况我听你们的意思是,这衙门有了大麻烦,所以说百姓若是有人报案你们便置之不理,这就是你们作为朝廷父母官的作为吗?” 本来方才的时候已经妥协了的侍卫,忽然之间语气就软了下来,“这位仁兄,这件事情也不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能够管得了的,现在大人的意思就是如此,我们不过就是奉命行事而已,你为难我们这些下人也没用。” 第163章 寻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宋南烛焦急的问出口。 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这件事情绝对没有面上看上去的这么简单,更何况这衙门应当不会怕任何人才对,不过就是运回来了一具尸体,对方就如此害怕看来这里面应该是有阴谋的。 大侍卫看着这件事情藏不住了,正打算开口之际,身后却突然之间传来一道声音,“我还以为是何人突然登门拜访,原来是宋姑娘啊。” 听着对方如此亲昵的称呼自己,宋南烛自然是有些不适应,这才开口道,“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这县令了吧?” 她早就听说这县令在破案上面是有一套自己的办法,而且为人和善,每次都能够完美解决问题,不过为何在自己看见对方第一眼的时候,心里面却浮现出来一股怪异的感觉。 “没想到宋姑娘还真是慧眼识人,虽然说之前从未见过,但是也听说过宋姑娘的名声,不过这案子已经耽误了有些时日了,不知道宋姑娘什么时候才能把这案子破了,毕竟这百姓们可都是等着结果的。” 没想到这县令倒是给自己扣了这么大的一顶帽子。 宋南烛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笑,“不过方才的话,我相信县令大人应该已经听见了,这百姓现在堆在门口几位闭门不见,我倒是不知道这是什么规矩了。” 县令听闻有些不自在,“毕竟这宋姑娘是三公主的人,小的自然是不敢有所隐瞒,不过最近确实也是有些难言之隐,既然几位想知道,那不如进来吧。” 这衙门相比之前已经荒凉了许多,几位侍卫看见有人进来,连忙瑟缩着跑到一旁,这怪异的举动让宋南烛有些纳闷。 “我本来是想着把这件事情隐瞒下去,这样的话就没有人知道了,可是最近我们这里的侍卫全部都患上了一种罕见的皮肤病,并且暗中联系了很多郎中都没有用。”说起来这件事情县令满脸愁容,他真的不知道应当如何了。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没有禀报皇上吗?” 县令苦涩的摇了摇头,“本来皇上近日就十分忧心,怎能因为这点小事在让皇上分心呢。” “我们本来并没有打算告诉宋姑娘,没想到这宋姑娘倒是自己过来了,还希望宋姑娘能够帮在下守住这个秘密。” 看着县令一副诚恳的样子,宋南烛于心不忍,随后径直走到了一位侍卫旁边拉开了他胳膊上的衣物,果不其然一大片腐烂的肌肤又入眼帘,即便是看着就已经让人十分窒息,她不能想象这些侍卫在饱受着怎样的痛苦。 “哎哟,宋姑娘万万舍不得!这皮肤病传染极强,可千万不能再让宋姑娘因此伤了身子,还是保持些距离为好!”县令看见宋南烛过去连忙上前,看着两人的距离拉开了,心里面悬着的石头这才放下。 “不管怎么说,这宋姑娘还是三公主请来的贵客可千万不能染上了这毛病,而且现在还没有找到解决办法。” 说起来这件事就让县令一阵头疼。 若是这件事情不能解决,便会让城中的人人心惶惶,到时候此事一定会传入皇上的耳中,他这个县令也就不用做了,还是收拾收拾东西回家吧。 看了一眼对方脸上的伤,宋南烛缓缓开口,“只有这些人吗?有没有这城中的百姓受伤?” 县令仔细想了一下,摇了摇头,他可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问题,“还请宋姑娘放心,这病现在只有这几位被传染了,并且这件事发生的第一时间,我就已经安排他们隔离了,绝对不可能发生让他们接触到百姓的这种事情。” “既然这样,那自然是最好的。” “不知道我能不能先看一下那具尸体,我听闻尸体已经被运来了这里。”宋南烛这才开口,把话引入正轨。 县令听闻自然是不敢耽误,“有有有,尸体我我确实已经派人带回来了,若是宋姑娘需要看的话,我这就派人……” “不好了……县令大人……” 一阵急促的声音忽然之间响起,县令瞬间满脸不耐烦,若是平日的时候他们如此忙忙躁躁也就算了,没想到这外人在这里竟然还是如此,那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 “发生了何事如此慌张?” 侍卫气喘吁吁的来到眼前,“不……不好了县令大人,这件事情确实是属下的失职,那……那尸体明明已经放在了停尸房,没想到刚才我们几位巡逻的时候,这尸体竟然凭空消失了!” 此话一出,众人愣了一下。 “还请县令大人责罚!” 看着对方一脸凝重的样子,倒不像是开玩笑,众人瞬间意识到不对劲。 “我就是为了养你们这群酒囊饭袋吗!” “没想到关键时刻居然出了这么大的岔子,若是刚刚发生的贼人应该还没有走远,更何况他带着一具尸体自然是不好行动的,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这尸体给我找出来,要不然你们就去地府陪着吧!”县令从来都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那些侍卫听闻纷纷跪在地上这才转身离去。 “我倒是感觉这尸体被带走的可能性太小了,毕竟这人都已经死了这么长时间,他若是想要带走早就动手了,为何偏偏要等到这个时候,你们难道不感觉这不对劲吗?”一旁的颜如玉开口说道。 这未免发生的也太巧了。 只见县令摇了摇头,倒像是一瞬间苍老了不少,“看来几位有所不知,其实这些侍卫是皇上在边疆之时收留的流民,这些流民当时无家可归,皇上找了一些身体还算健康的便留在这里当差,没想到这一晃就是十年之久。” “这皇上实在是太心善了,但是我都得说一句,有的时候这可能并不是一种好事,我看着宋姑娘面善,便和宋姑娘多吐槽了几句,还希望宋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第164章 传言 宋南烛摇了摇头,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不过心中有些奇怪,若是这尸体当真被人带走了,对方的用意又是什么。 冷静下来,众人直接去了停尸房,果然同那侍卫说的一模一样,压根就没看见尸体的影子。 “你们这除了正门以外,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出口?”宋南烛转头看向满头大汗的县令。 谁都知道这案子若是没有结束,尸体先丢了,绝对是重罪,这县令若是紧张自然也是正常之事。 “没有了,宋姑娘,我都已经在这里当差十多年了,没有人比我还清楚这里的地形,而且这些侍卫都是当年皇上精挑细选的,绝对不可能混进来外面的细作。” 听了县令的话,宋南烛倒是没有说什么,毕竟对方说的言之有理,本来这件事情出了以后就让人糟心不已,对于身边的人自然是严查,看来方才自己所想的应该并不成立。 “有没有可能是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这贼人会些功夫,所以把这尸体带走了。”这县令有些头疼,这好好的一个死人怎会说没就没。 这件事情倘若传到了皇上的耳中,还不知道是怎样的罪名,他这条老命能不能留住,还是另外一回事情。 “县令倒是不必紧张,若是这贼人真的把这尸体带走了,周围就一定会留下线索,更何况你不是已经说了吗?除了正门之外没有其余的出口。” 而且这件事情发生以后,这衙门里面的人屈指可数,对方就算是想要明目张胆的把尸体带出去,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如果是不然的话,那就只有另外一种解释了,这衙门除了正门可以走以外,还有其他的暗门。 “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了,你先下去吧,我们在这里随便看看。”宋南烛朝着县令开口。 本来这县里还有些坚持说他想留下来,但是看见对方如此也自然是不好意思说什么,这才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你刚才为何故意摆着县令支开,我本来还想着他,若是在这里说不定能够帮忙。”颜如玉有些不解,现在这种情况多一个人就等同于多一份力量,更何况若是的事情没有找到的话,县令绝对也逃不掉。 似乎早就想到了对方会和自己这样说,宋南烛笑了笑,“我不过是感觉他在这里有些不方便而已,方才的时候我就注意这墙里面似乎是空心的,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一道暗门。” 几乎是在音落的一瞬间,谢沉砚这才过去,那堵墙看似逼真,但只要稍微用力,便可发现这其中的端倪。 “没想到还真被你猜对了,你在这里等着,我们进去看看就是。”谢沉砚太清楚宋南烛的性格了,按照她的性子怎么可能坐得住。 果然和自己预料中的一样,宋南烛直接拒绝了,“我同你们一起。” 这暗道看起来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进入过了,刚刚进入的时候宋南烛打了两个喷嚏,没想到这里面的灰尘竟然这么大。 “有没有可能这就是一条普通的隧道,是你们多虑了,而且我们进来这么久不是也没有发现异常吗?”颜如玉感觉有些无奈,他并没有察觉到这里面有危险,或许这暗道只不过是为了避难的时候进去的,而且方才的时候他已经查看过了,并没有逃跑的迹象。 “你就这么相信自己。”许久未开口的谢沉砚直接怼了回去。 他早就已经看对方不爽了,本来以为上次一别他们两个人应当分开才是,没想到竟然还是这么死缠烂,打看来自己还真是低估这小子不要脸的程度了。 感受到了对方的敌意,颜如玉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脑海中不禁回想起了刘央同自己说的话,若是对方真的这样做,恐怕到时候两人见了面只剩下难堪。 “求……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我身上根本就没有你们所说的灵药,而且之前的时候我就已经和你们解释过很多遍了,若是你们不相信,大可以去问我的夫君。” 那女人的叫声有些凄惨,众人寻声望去直接不远处竟然有一个巨大的铁笼,铁笼里面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没想到闹出来了这么大的动静,之前的时候他们甚至都没有听到过。 “我告诉你,我们身上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毛病,绝对是因为你这个灾星,倘若今天若是不除掉你你还让我们兄弟几个怎么活!”\\u0027 这声音他们记得,就是之前的时候出门接待过他们的侍卫,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碰见。 那侍卫凶神恶煞的,完全没有放过女人的样子,就在手中的剑马上要落到女人身上的那一刹那,忽然之间被人打了下来。 紧接着侍卫发出了一声惨叫,看着手中已经脱落得剑,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 “谁?!” “谁在那里装神弄鬼,我已经看见你了,赶紧出来!” 那侍卫虽然这样说着,但是害怕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 宋南烛等人这才出来,那侍卫看见是他们的时候,虽然惊讶了一下,但是很快面色便恢复如常。 “我早就已经猜到了你们能够找到这里来,但是没想到速度竟然这么快。” 当时第一次遇见他们的时候,他就已经讲到了一定会有这一天,想着赶紧把这个女人除掉也就算了,没想到在关键的时候,竟然能让他们找到这个地方,他本来以为自己隐藏的已经够好了。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这样对待她,是为了她身上的血吧。”谢沉砚淡然的开口。 之前的时候他听说过一种巫术能够通过少女的血,来去除身上的疾病,只不过这种说法一直没有得到证实,再加上手段比较残忍,所以便被禁了。 没想到都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竟然还有人相信这么不切实际的说法。 “我说的对吗?” 第165章 设宴 没想到听见这番话的时候,对方并没有意外,反倒是笑了出来,“就算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们只不过是想让自己活命,难不成这样有错吗?倘若这件事情发生在你的身上,我倒是不相信谢公子能够如此淡然看看淡生死。” 谢沉砚难得认可他的说法,“你说的对于这件事情放在谁的身上都不可能如此淡然,但是这并不是你伤害别人的理由,这女子的性命是无辜的。” “你根本就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若不是人因为她出现在衙门门口,也不至于让我们的身上软了这么多恶疾,导致现在许多郎中看见我们就像是避瘟神一样。”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宋南烛愣了一下,方才的时候自己一直认为这瘟疫或许就是个意外,同上次一样,没想到竟然另有隐情,但是她不明白对方口中所说的,究竟是何意。 难不成这不人不鬼的模样,还是一个女子造成的不成? “我们现在只不过是想要她一点血而已,为何还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之前的时候我们已经试过了太多的办法都不能让这女人松口,既然如此她就下地狱去吧!”眼看着这侍卫的行为越来越不受控制,宋南烛朝着颜如玉用了一个眼神,对方瞬间就明白过来,以迅雷不及耳之势钳制住了侍卫的手。 侍卫没想到对方的反应居然这么快想要挣扎着,没想到被颜如玉控制到更紧,手中的刀早就已经脱落,侍卫的脸上露出了崩溃的神情。 “我都已经是一个将死之人了,甚至马上就能够获得活下去的办法了,你们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放过我,这个女人就是个祸害,你们还看不出来吗!”侍卫的声音已经算得上很大,但是几人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颜如玉甚至感觉这叫声有些聒噪,想要动手把他打晕。 但是想到宋南烛还没有开口,也就没有说什么了,或许他们能够从这个侍卫的嘴中问出点有用的信息,而且那县令一副不知道这通道存在的样子,莫非这通道就是这侍卫为了一己私欲所建造出来的。 除了他以外没有人知道这个通道的所在,他们也只不过是无意之间发现的而已,现如今也就只有这一个解释了。 “你放心吧,你已经安全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们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宋南烛上前询问,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她并没有恶意,女子的情绪很快就稳定下来,但是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足以证明她这段时间受到了虐待,若不是因为他们发现的及时,恐怕现在已经变成一堆白骨了。 “多谢几位出手相助,若不是因为几位侠义之士出手,恐怕小女子现在已经……” 女子的话并没有继续说呀,但是众人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方才的时候这个姑娘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其实我不过是因为流落街头,偶然的一次机会被县令收留,我只不过是想要报答他的恩情而已,也一直留在这衙门中负责打扫卫生。” 女子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想到这段时间受的委屈,心里面自然是有些难过,但是她不后悔留下来,毕竟这衙门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若是自己没有陪伴在县令身边,她压根不知道县令会怎样。 或许是知道这件事情对大家意义重大,女子很快就调整好情绪继续开口。 “但是没想到突然之间这群人把我关在这里,说要用我的血让他们恢复正常,我根本就不知道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来对方这样子并不像是装出来的。 那侍卫虽然已经被控制住了手脚,但是看向女子的眼中已经充满恨意,这自然不可能装得出来。 “都已经如今这个时候了,你这个灾星竟然还在这里胡说八道,若不是因为你,我们这些人怎么能狼狈成如今这副样子,甚至都不敢回家!” 本来早些年的时候,他们这帮人早就应该死在那场灾难中了,但是好在皇上宅心仁厚收留了他们,虽然说这每月的银两并不是很高,但是已经能够保证他们温饱。 对于他们这种经历过灾难的人来说,能够活下来心里面就已经非常开心,自然是不会奢求其他的,本来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没想到全被这个女人给毁了。 “不……不是这样的,还请你们相信我。” 看着这两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颜如玉的心中变清楚,再这样问下去,也只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只要这件事情当着县令的面询问一下真相不就大白了。 “既然你们各有各的说法,那我们就去面见县令!”颜如玉彻底被这些事情弄得没有了耐心,毫不联系的直接抓起来地上的女人,便打算离开。 女人连忙发出一声惨叫,若不是因为身旁有人扶着,恐怕现在已经倒在地上了。 她当真没想到这男子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竟然是如此不懂得怜香惜玉之人。 “公子,我的身上还有伤,就不劳烦公子动手了。” 颜如玉冷哼一声自己,能带着女人出去就已经很不错了,没想到竟然还在这里挑三拣四,方才的时候若不是因为他出手相助,这女人恐怕也不能站在这里说话了吧。 “随便你。” 从暗门中出去以后,宋南烛几人如获新生。 “宋姑娘方才的时候,奴婢一直在寻你们,没想到并没有看见你们的身影,怎么弄得一身灰?”只见不远处忽然间传来了一阵声音。 那婢女长得十分清秀,之前的时候在县令的身边见过一面,但是并没有过多的交集。 “是有什么事情吗?我们方才的时候有了新的发现,正打算同县令汇报。” 只见那婢女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县令托奴婢转告诸位,这几日当真是辛苦了,并且这来了衙门以后也没有好生招待,今日这县令便专门为大家摆酒设宴” 第166章 设局 这个时候突然间摆宴席,内心的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这件事情不对劲。 “既然这县令都已经说了,那我们不妨去看看,看看这县令究竟打算干什么。”颜如玉出声道。 等众人到达宴会的时候,周围已经宾客满座,没想到之前的时候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这县令竟然还能如此淡定。 “看来县令大人还是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还真以为自己能够逃得掉吗?” 说起来这件事就感觉十分好笑,亏他们刚才的时候还在想尽办法追查的凶手是谁,这县令倒是如此有闲心还在这里摆设宴席。 他向来不喜欢这种虚伪的场面,颜如玉正想离开的时候,没想到却被县令从身后叫住。 “既然诸位已经来了,何不留下来一起用餐?” 听了对方的话,颜如玉就感觉对方十分虚伪,看来之前的时候这县令装的确实很像,差点把他们几个都骗过了。 脸上不自觉的勾勒起冷冽的笑容,“县令大人能够如此淡定,我们几个可等不了,这时间不等人县令大人好自为之吧。” 他现在哪里有这个闲心? 如今这尸体已经不知所踪,倘若凶手真的把尸体带走了,他们想要调查下去,无非就是大海捞针。 想到这件事情颜如玉,就感觉一阵头疼,早知道这件事情如此难办,当初的时候就不应该答应三公主,虽说自己欠了对方一个人情,但是以后总会有偿还的机会,奈何这件事情已经答应下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看着对方这愁眉苦脸的样子,宋南烛微微一笑,压低了说话的声音,“先前的时候还在说,我如今遇到了困难,自己不也是这样。” 没想到这丫头竟然学会了吐槽自己。 颜如玉没有说话,示意宋南烛借一步说话。 “我只不过感觉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罢了,事情到现在都没有进展,你不感觉很奇怪吗?就像是有人故意操控着这一切一样。”颜如玉的语气变得十分沮丧。 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宋南烛坐在了石阶上,唇瓣微抿,“这样说来我倒是感觉这县令并不是什么事情不往心里放的人,要不然之前的时候也不会如此配合,倒不如我们先去宴会上看看,说不定会有其他的发现。” 颜如玉不好意思拒绝宋南烛,不想让宋南烛失望,也就只能把这件事情答应下来,“既然如此便听你的,进去看看。” 他们二人鬼鬼祟祟的故意从侧门进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小姐,你们总算是回来了,方才的时候奴婢一直没有找到您的身影。”小环有些着急的开口,看见小姐回来了这才放下心来。 看着对方如此激动,宋南烛这才开口,“刚才我同颜公子出去说了些话,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只不过奴婢感觉这县令怪怪的。” 听着小环这样说,宋南烛立马警惕起来,“你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小环并没有隐瞒,反倒是非常实诚的点了点头,“之前的时候我就听闻这县令不近女色,但是方才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人来这里助兴。” “而且奴婢刚才发现这县令的脖子上有一块青紫色的伤痕,看上去格外渗人。” 小环说到这里声音变低了下去,生怕自家小姐说自己故弄玄虚,但这也不过是自己的发现而已,她倒是希望是自己多虑了,不过这些事情实在是有些不太对劲,明明之前的时候见到他还不是如今这副样子,短短的几天怎么可能会改变一个人的习惯? “当真有此事,你可看真切了?” “小姐,奴婢刚才所言句句属实。” “绝对不可能欺瞒小姐,若是小姐不相信的话,自己找到机会一看便知。” 对于这件事情,宋南烛的心里倒是有数,毕竟小环都已经跟随了自己十好几年,自然是不可能对自己有所隐瞒。 “我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切记除了我们几个以外,不能让其余的人知道这件事。” 看着对方点头答应下来,宋南烛这才放心,不动声色的退到身后。 虽然说距离有点远,但她还是能够隐隐约约看见这县令的脖子上有一块乌黑的地方,但是奈何视角的问题她并不能够全部看清。 “这样一会我想办法上前敬酒,你们在这里等我,千万不能暴露了,如果是打草惊蛇的话,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 颜如玉有些担心,毕竟这县令的疑心向来比较重,倘若这个时候贸然手动身或许并不是最佳选择,但是看着对方已经决定的样子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是迷药你可以留着防身,毕竟这宴会人太多了,保不齐里面就有几个会武功的。” 对方说的话并无道理。 “对了小姐,您这身上的衣服已经脏透了,方才我在外面给你找了一身新衣裳,还是先换上吧。” 找了一处无人的地方,宋南烛这才换上。 这宴会还是同刚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宋南烛一袭红衣,身材窈窕,出现在人群中的时候,顿时被所有的目光吸引。 “看来这县令大人真是没让我等失望,这样的美人都能找到,看来还是平日里太小看大人了。” “是啊,县令大人之前的时候你怎么没有说过还有节目等着呢?” 听着那些话,宋南烛心中冷哼一声,不知为何越靠近对方宋南烛的心跳越快。 “县令大人好雅兴,既然这县令都如此大方的邀请我们了,我等自然是不会让县令失望的。” “这是我专门从京城中带来的美酒,希望能够同县令大人共饮。”宋南烛缓缓上前,目光紧紧的盯着方才小环所说的地方。 不管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她都必须要亲眼看看才能放心。 就在马上要靠近县令的时候,宋南烛突然间手中的酒瓶脱落,县令如坐针毡。 “实在是不好意思。” 第167章 乱臣 也就是在洒水的一瞬间,宋南烛看清了一切,果然同小环说的一模一样,这县令的脖颈后面有一处伤痕, 只不过说是伤痕那更像是某种东西造成所留下的痕迹,更像是被虫子咬的。 宋南烛愣了一下,但是很快便回过神来。 看来这县令早就已经不是刚开始的县令,这里早就应该猜到的。 缓了一下,宋南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没想到对方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只是简单清理了一下洒在衣襟上的水。 “你没事就行不,不过就是一些酒水而已,一会我吩咐人收拾干净就是了。” 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宋南烛正想转身离开,没想到被人从身后叫住,“我早就已经同宋姑娘认识了一段时间,自然是不会在意这些,只不过这些大人可是被宋姑娘坏了雅兴,按理来讲宋姑娘是不是应该给这些大人赔个不是。” 听着对方这样说,宋南烛算是明白过来了,原来对方早就已经看破自己了,如今想要离开绝对没有那么容易,但是碍于不能暴露她也只能默不作声,若是这个时候发作了想要离开恐怕难如登天。 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宋南烛看着面前的人,出声询问,“方才的时候县令大人不是已经说了,不会为难我了吗?” “怎么这个时候开始为难小女子了。” 虽然这样说着,但是宋南烛明显把所有的问题都抛给了丞相。 “你看看,宋姑娘当真是会说笑,我怎会为难宋姑娘不是,毕竟这些大人可是我请来的贵客,方才因为宋姑娘的举动扰了兴致,我相信宋姑娘也是讲理之人,自然是不会让我难看吧。” 刚才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注意到了,这里大多数人都是生面孔,说是朝廷重臣但是自己却没有看见任何一个朝廷重臣的影子。 恐怕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过只是对方所设的局罢了。 不远处的小环心中有些担忧,这人明显就是故意为难她家小姐,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谢公子,我知道你自然是看不得我家公子受委屈的,这县令不知道打的什么心思,绝不能让我家小姐涉险了。”小环焦急的开口,没想到就在冲出去的时候被谢沉砚拉了回来, “你现在这个时候出去,只会给你家小姐徒增烦恼,方才她既然已经打算撤出来就说明已经看清楚了。” 看来这件事情果然和他们猜想的一样,这县令就是不对劲,如果是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被人暗中控制了,要不然怎会同之前似的性情大变。 看来这其中另有隐情。 “南烛此举确实不妥,若是给诸位大人带来了麻烦,还希望诸位不要介意,前段时间的时候宋姑娘不是学了一舞,倒不如现在为诸位助兴。”谢沉砚说完就用眼神示意宋南烛赶紧回到自己的身边,本来想着在保证他们安全的情况下,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 但是他们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么大的事情。 自己绝不能让南烛出事了。 宋南烛明白了他的意思,若不是迫不得已,谁也不想铤而走险,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自然是不好再多说什么。 如今能够做的就是带着她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他甚至可以什么都不求,只要南烛能够平安无事就好了。 “走!” 就在宋南烛跑到谢沉砚身边的时候,直接被对方拉住了手,没想到这县令似乎早就已经猜到了对方会这样做,院中多出来了几名锦衣卫。 这锦衣卫是皇上身边的人,若是没有皇上口谕自然是不能轻举妄动,毕竟这锦衣卫可是皇上亲自培养出来的。 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宋南烛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难不成这皇城中已经出事了! 不对! 若是皇城中真的出事,他们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不知道,除非这消息已经被人封锁了。 “你这个叛贼!” “你究竟对皇上做了什么!” 他们早就应该考虑到的,但是现在反应过来早就已经为时已晚,晚更何况他们中会功夫的,也就只有颜如玉一人,想要在这种地方杀出重围,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看来这县令早就已经猜到了,所以才准备了这么一出戏,看来这所谓的宫中重臣也不过是演的一出戏罢了。 想到这里宋南烛的脸上露出来了一丝苦笑,若是自己能够细心一点的话,恐怕早就已经发现了,也不至于拖到现在,他们现在就像是被困在笼中的鸟儿一样,皇城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毫不知情。 “哈哈哈,我就知道宋姑娘是聪明的人,但是你有些聪明过头了,我本来想着把这皇上的位置代替了神不知鬼不劫觉中取代了这狗皇帝,没想到居然被你们发现了,既然这样我也就没有留着你们的必要了。”这县令的目光忽然之间变得狠厉起来,从身后的侍卫剑鞘中抽出一把剑。 眼看着这剑就要结结实实的落在宋南烛身上,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光闪过,颜如玉怒不可遏,大声嘲讽着面前的人,“看来你的伎俩也不过如此,只不过是会拿弱女子当挡箭牌罢了。” “你不会真的以为你身边的这群废物能够拦得住我们吧。” 这些所谓的侍卫包括锦衣卫在内,在他的眼中连个屁都算不上,说的好听点儿是锦衣卫,说的难听一点不过就是走狗罢了,若是自己没有猜错的话,这些锦衣卫说不定早就被这县令下了蛊毒,所以才如此听话。 县令手中的剑掉落,看着血淋淋的手掌,脸上的恨意更甚,“就算今日你就算是杀了我又能怎样?不会真天真的以为自己能够离开吧。” 宋南烛早就已经从刚才的恐惧中回过神来,在颜如玉身边小声开口,“我们绝对不能恋战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赶往城中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第168章 料到 “看来几位还真是比我想象中的天真,这周围早就已经被我布满了机关,就算是你们长了翅膀,也休想从这里飞出去!” 怪不得方才的时候,自己就感觉这周围的布景有些奇怪,原来就奇怪在到这里,若是这样说来的话,这件事情也就说得通了,对方早就已经料到了后面会发生的一切? 他们就像是这棋盘中的一个棋子,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可是等到幡然醒悟的时候早就已经来不及了。 如今即便是后悔也无济于事。 宋南烛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发现端倪,若是能够早点发现,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下场。 “你就不怕到时候遭天谴吗?”宋南烛怒斥道。 从未想过这世界上竟然有如此不要脸之人,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事情都能够做得出来,看来对方从一开始就已经布局了。 最要命的是他身为朝廷重臣,恐怕早就已经在皇城中安插了许多耳目,想要将困在皇宫中的人解救出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哈哈哈,宋姑娘真会说笑着,天下都即将快成为我的了,我又怎会怕天谴快,看来姑娘还真是太年轻了!” 县令早就已经对他们这群人没有的耐心,本来还想着逢场作戏一番,把这群人想办法留在这里也就罢了,谁曾想他们这么聪明,早就已经洞察了一切,但是他们这明显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所造下的孽,那就让他自己来偿还吧。 “你们几个还不赶紧拿下!” 眼看着锦衣卫缓缓逼近,而身后的大门也早就已经被关上了,宋南烛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没有一个人是不怕死的,但是她在死之前也要先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完成。 “你们赶紧离开!这里我顶着,我记得除了这正门以外还有一条小路可以让你们离开,只不过这小路早就已经被机关挡住了,这机关就在门口的石狮子上。” 宋南烛心中明了,看来这县令也不是傻子,这小路应该就是他为自己留的逃生之路以备不时之需,但是没想到这么精巧的机关竟然被颜如玉发现了,如今也顾不上那么多了,颜如玉早就已经同那群锦衣卫打成一片,整个场面格外混乱。 宋南烛拉着谢沉砚用尽全身力气跑了出去,那机关轻轻一转,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条小路。 就在身后的侍卫,马上要追上来的一瞬间,宋南烛连忙关上石门这才让两人幸免于难。 但是心中又不由的担心起来了外面的颜如玉,这颜如玉的武功虽强,但是在老奸巨猾的县令手中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但是奈何他们两人谁也不会武功,要不然也不会留下颜如玉一人在这里,如今这皇宫中的事情才是最有要紧的。 “现如今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这京城中怕是早就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宋南烛听闻只能答应下来。 如今他最担心的不过就是这皇城中的情况,这县令就是个疯子,现在自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逃跑了,他断然不会放过他们。 而且方才的时候自己发现这个机关好像只能开启一次,就算是里面的人想要出去也无济于事,这条路究竟是通往哪里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总算是出现了一个出口,宋南烛两人加快脚步,没想到却听见了外面谈话的声音。 “没想到这天下终究是易主了。” “宋家的女儿也是个可怜之人,明明刚成为公主没多久现在就被迫和亲,听闻那宋南姝现在已经疯了,不知道这件事情究竟是真是假。” “算了,算了,这件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而且被人听了墙角可不好还是赶紧走吧。” 随后两人谈话的声音渐行渐远,宋南烛的心提了起来,看来他们早就有人预料到了接下来发的一切,所以想着尽快以公主的名头让宋南姝嫁过去。 这样做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保住这皇位罢了,但是没想到区区一个宋南姝根本就不可能让他们满意。 “刚才的话既然你都已经听见了,在去京城之前我要先回家里一趟。”宋南烛态度坚定,虽然对于这个生母她没有任何好感,但是如今事到临头也不可能见死不救。 对于她的这个决定,谢沉砚并不意外。 若是对方真的能够做到袖手旁观,或许她就不是宋南烛了。 “你当真要回去?” “你若是这个时候回去,可就没人能保的了你了。” 没想到对方的态度依旧十分坚决,完全没有退缩的意思,谢沉砚十分无奈,她口中所谓的家人何时把她当成家里人了。 “既然你都已经做好这个决定了,我永远都是支持你的,但是我希望在此之前你能够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谢沉砚的语气忽然间郑重起来,任何时候他都希望对方能够做到这一点。 宋南烛听闻只是笑笑,“相比陪我,你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去做,现在正是混进皇城的最佳时机。” 县令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他们现在逃跑以后一定会派出大量的士兵来追他们,但是他们一定要在赶在侍卫找到他们之前完成所有事。 “你放心,等这件事情结束以后,我就第一时间去找你。”宋南烛看出来了对方并不放心\\u0027这才出声安慰道。 没想到对方并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从出口走了出去,这才发现这条道通往的竟然是一处废弃的宅院,而且这宅院看起来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居住过了。 “看来这宅院已经荒废了很久,这些士兵很快就会追上来,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对方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宋南烛正要抬脚出去的时候一只手直接抓住了她的脚踝,一张血淋淋的面孔映入眼帘,宋南烛被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那人正是他们在地牢中碰见的那位。 “怎么是你?” “姑娘我来不及解释了,这里不安全,你们赶紧走。” 第169章 心安 “你现在浑身是伤,如果留在这里一定会死在这的,我们先带你出去,到时候再同我们解释究竟发生了什么。”宋南烛根本就不敢浪费时间,直接把地上的女子扶了起来。 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先前见到的时候这女人不过就是受了些轻伤,只要稍作休息过段时间便可恢复,但是如今的情况往往比前段时间见到她的时候好严重,这女子的手筋脚筋已经被完全挑断,想要恢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宋南烛有些吃惊,不用想这件事情就一定是出自县令的手笔。 没想到对方都已经疯狂到了这种程度,不过想来也是,他的野心可是天下,不过就是处理一个女人而已,对他来说无非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想来还真是十分讽刺。 “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女子苦笑一声,随后瘫坐在地上。 她本来以为自己会死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没想到竟然碰见了这宋姑娘想来应该也是缘分,这对她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我这残破的样子,宋姑娘也看见了,自然是不能再拖累你们,更何况那县令对我已经造不成任何威胁,他想要我死我便死了罢了,毕竟如今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我也不想苟活下去。”他这一生都格外要强,但是没想到竟然落到了这种奸诈狡猾之人的手中。 宋南烛的心中有一股说不上来的难受,只是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人,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对方身上的伤。 这才发现除了几处明显的伤痕以外,这县令竟然还给他服用了某种毒药,并且如果不能够定期服用解药的话,一定会死得格外惨烈。 女子忽然之间咳嗽了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身子情不自禁的倒在地上。 看向宋南烛的时候眼神中带着笑意,“宋姑娘也就不要在这里为难我了,毕竟我这马上就离死不远了,不过有一件事我倒是想告诉你们,这县令之所以能够如此猖狂,不仅仅是因为这皇宫中有他的耳目,更重要的是它有能够控制人心的蛊虫,并且这种蛊只有一种名为雪松的药材方能杀死。” “只要是被这县令盯上的人,没有一个人会有好的结果,而且这蛊之所以能够存活下去,主要是能够吸食人体内的血液,即便是这宿主死了,他也能够从宿主的体内出来,确保自己的安全。” 宋南烛听完大跌眼镜,没想到这事情竟然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但是这雪松他们要去哪里寻找。 这天下已经大乱,想必即便是有这种药材,这县令早就已经找人毁了。 似乎是看出来了宋南烛所担忧的事情,女子这才开口,“宋姑娘不用担心,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县令应该并不是一人,他一人绝对不可能完成此事,想必他还有其余的同党,宋姑娘你们接下来可要万分小心才是。” 宋南烛郑重的点了点头,心中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会发生后来的这些事情,当初在地牢第一次相遇,他们就应该想方设法把这苦命的女子带出来,最起码再也不用饱受这种非人的折磨,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无用了。 “宋姑娘,我知道你并非铁石心肠之人,也竟然不会看着自己的妹妹受苦,不过作为外人我还是说一句不该说的,有的时候你并不需要做到这般善良,对你来说未必是好事。” 女子的面色惨白,甚至比刚才的时候还要虚弱上几分,就连说话的时候都需要贴近才能够听清。 只不过她这一辈子都从来不会向旁人低头,更不要说这狼子野心的县令,自己死了也就死了,但是他们的江山绝对不可能落入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手中,那样的话她就算到了地下,也绝对不可能安心。 宋南烛忽然间想起来了在告别之前颜如玉给自己的药丸,她听说这药丸甚至能让人起死回生。 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宋南烛快速在自己的身上摸了一遍,果然一个玉瓶从身上掉了下来,里面的药丸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宋南烛说着就要把药丸放入女子的口中,没想到女子早就已经猜出来了对方想要做什么,谢绝了宋南烛的好意。 “这么珍贵的药材送姑娘还是给自己留着吧,说不定哪一天就能够派上用场,我不过就是一个将死之人罢了,倒也用不得这么珍贵的药材。” 这女子已经是等死的样子了,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能活着离开这里,既然一开始已经选择了,她就从未后悔过。 看出来了对方的坚决,宋南烛点了点头,只能作罢。 “你真的已经决定了吗?” 女子的眼神忽然之间变得格外迷茫,她这一生别无所求,唯一的愿望不过就是能够匡扶正义,维持天下武林的正道,但是没想到在冥冥之中,这天下早就已经发生了变数,完全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说起来到时候觉得好笑。 那个时候她年少轻狂,认为所有的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中,但是没想到她竟然连自己的命运都决定不了,最后还要死在一个无人问津的破庙中。 不管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样的,她都可以欣然接受,毕竟人活一世,求的不过就是安心二字。 女子拖着狼狈的身体,倚靠在木桩上,紧闭双眼,“宋姑娘,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已经告诉你了,你们二人有这个时间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你放心你们二人出现在这里的事情,我不会向第四个人透露的。” 宋南烛这才想起来正事,不过说起来倒是轻巧,要是从这里到京城最快也要两个时辰,那个时候若是等他们赶到,说不定黄花菜都已经凉了。 “等我们赶到说不定已经来不及了,怎么办?”宋南烛起身看向谢沉砚,询问道。 他们只顾着逃跑,竟然忘了这过去也需要时间。 第170章 相劝 “既然都已经知道快来不及了,还不赶紧走,何必在这浪费时间,我若是你们早就已经想尽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了,竟然还顾得上同旁人攀谈!” 忽然之间不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果然同自己想的一样,这宋老妈都已经找到了,这里恐怕是为了他女儿的事情才过来的吧。 “现在京城中的情况并不乐观,这里并不安全,你们若是信得过我就先和我走吧。” 宋老妈看了一眼宋南烛缓缓开口,“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女儿,难不成我还会害你?” “我也是一路打听才找到你们的,听说你们现在正在被追杀,我就顿感不妙。” 看着面前的宋老妈,宋南烛的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这才上了马车。 “你这次之所以过来找我们,恐怕也不是只为了和我们说这件事情吧。”宋南烛的态度相对冷淡,毕竟这黄鼠狼给鸡拜年绝对不安好心,更何况他们没有了任何交集但是却偏偏这个时候找过来。 看着对方都已经看清楚了自己的目的,宋老妈也就没有再装下去,直接摊牌,“这件事情你说的对,我这次来不仅仅是为了帮你们,还想着能让你把你妹妹从皇宫里面救出来,想必你已经听说了和亲的事情,这简直就是送命的买卖。” 她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差池,早知道这么多的幺蛾子,她当初就不应该同意顶替这所谓的公主。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救人自然是最重要的。 宋老妈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南烛,我知道这件事情对你有些不公平,但是我生你养你这么多年,你总不能真的看着自己的妹妹掉到那深坑里面去吧,我相信你也不是这样的人。” “而且这段时间我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只要这件事情你能够答应我,我什么都可以帮你。”宋老妈看向宋南烛,语气中充满愧疚。 看着对方一副假仁假义的模样,宋南烛的心中作呕,“我早就知道你打算的是这个算盘,不过你生我确实是如此,但是这些年我从来都没有花过你一两银子。” 这句话宋南烛说的坦坦荡荡,丝毫没有避讳这个问题。 自从她们两个人出生那一刻起,衣食住行都发生了天壤之别,这平日里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去做,她的妹妹从来都不需要操心,久而久之这样的人自己也就习惯了。 后来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能够逃出来,她自然是不可能放过。 本来以为从此以后她和这生母就再也没有任何瓜葛,没想到这老天爷竟然和她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还真让她防不胜防,这些年自己活的更像是一个玩笑。 冷静下来,宋南烛正视着面前的人,“这件事情我可以帮你,但是此事过后我希望你不要再纠缠我了,我们两个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对她们两人来说,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宋老妈听完没有说话,“我知道这些年我实在是太亏欠于你了,不管说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了,既然你想如此,那我便答应你,只要这件事情能够帮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打扰你。” 听说她们两个人出生的时候,不过差了一炷香的时间而已,没想到待遇上却如此大,不过这些对于自己而言已经无所谓了。 宋南烛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才闭上眼睛,谢沉砚就像是已经看出来了一样难得没有说话。 “现在我们从这里出发到京城需要多长时间?”宋南烛出声道。 不知道为何在这个马车里,她感觉每一分钟都格外难熬。 “从这里过去的话大概也要一个多时辰,我看你昨天晚上的时候没有休息好,倒不如好好休息一下,等到了我再叫你便是。”听着谢沉砚这样说,宋南烛倒是没有说什么。 反倒是闭上眼睛直接睡了起来。 这再次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抵达了皇宫,只不过这皇宫外界被森严若是没有允许,是不得擅自入内的,果然他们的马车出现在皇城的那一瞬间,便吸引了门口侍卫的注意,几名侍卫瞬间上前。 “你们几个是干什么的?难不成不知道不能随便靠近皇城吗?” “识相的话就赶紧离开!” 临走之前这侍卫还不忘记往地上吐一口痰,完全没把他们几个放在眼里,毕竟这几日许多人对皇宫都避之不及,他还是头一次看见,有人上赶着来送死的。 不过这些事情都和他没有关系。 看出来了对方的不耐烦,宋南烛只是笑了笑,“想必几位是误会了,我早就听完这京城发生了变动,正好我这有位亲眷在里面,我想着带出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几位不要为难。” 说着,宋南烛从怀中掏出来一包“银子”,放在了两人手中。 那沉甸甸的钱袋瞬间让侍卫双眼放光,他见过富的,但是没见过富的流油的。 瞬间对宋南烛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位姑娘你也看出来了,我们不过就是奉命行事而已,这个皇上下了命令我们不得不从,要不然这可就是掉脑袋的罪名。” 听着对方说的如此严重,宋南烛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我知道你们一定也非常难办。” “不过前段时间宫里面传来消息说,我这可怜的妹妹竟然染上了一种病,而且这种病的传染性极强,我相信你应该也不想到时候闹的不可收拾吧。” 果然和自己想象的一样,侍卫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立马有些坐不住了,他不过就是奉命行事而已,还不想把命都搭进去。 “赶紧过去!” “只不过这正门你恐怕是走不了了,旁边有一处侧门,你可以过去。” “不过这件事情你别和任何人提起,到时候等处理完了就赶紧出宫,现在宫里面已经乱成一团,可不是你们这种人能够待的。” 第171章 和亲 看着对方已经同意放自己离开,宋南烛的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这结局都是好的,随后示意身后的人赶紧跟上来,她倒是没想到这皇城附近竟然还有小道可以进去。 “还愣住干什么?赶紧跟上来。” 小环的心中暗自佩服自家小姐,实在是没想到这小姐竟然还真有些本领,本来以为这机皇宫就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毕竟如今的皇宫早就已经今非昔比,门外守着的侍卫更是不可能放闲杂人等进来。 “不过小姐奴婢比较好奇,这身上的银子到底是怎么来的,我记得我们所有的盘缠当初的时候都已经给那些流民了。” 只能说他们家小姐心姐实在是太善良了,要不然如今也不至于连馆子都下不起,还要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过她既然已经选择跟了小姐,不管小姐做什么决定他都会支持的。 随后就看向了面前的人,“傻丫头,你不会真以为我给他的那个钱袋里面装的是银子啊,不过是我随便从路边捡的石头罢了,这些侍卫见钱眼开,若是不用这个办法,我们想要进来简直就是难上加难。” 这句话说的倒是没错,小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们还是赶紧行动为好,那些侍卫说不定已经发现了不对劲,绝对不能再这样耽误下去了。” 不过有一件事让他们格外烦,那就是他们并不清楚这皇宫的地形。 如果是那些侍卫当真追过来的话,他们连躲藏的地方都没有,现在这宫里面全部都是这是县令的眼线。 想起来还真是让人十分苦恼。 宋南烛看向面前的人,随后直接来到了一处宅院,这院子相对而言比较偏僻,之前的时候自己就听说过这皇上格外和善,这个地方看起来清清冷冷的,不像是正常人会选择住的地方。 “我都已经和你们说过了我,我不吃,赶紧滚出去听不见吗?”里面的声音格外熟悉,声音透露了尖锐。 那些下人被吓得连连后退,但是在关上门的一瞬间,很快又变了一副嘴脸。 “切,还在这里嫌弃上了,真把自己当成公主了。” “谁说不是呢,不过就是个穷丫头罢了,还真以为自己能够飞上枝头当凤凰,我看就是痴心妄想,说不定这公主的头衔都是偷的别人的。” “你可小点声音吧,这种话可不能说。” 等着那两位下人彻底退下以后,宋南烛这才知道原来里面的人正是宋南姝,她的好姐姐。 之前的时候对方即便是挤破头,也想要得到这个名分,没想到转眼间就从之前的性情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在自己的印象中她的这个妹妹向来都是温文尔雅,从来都不会轻易对旁人发火。 看来这次是真的气到了,毕竟谁也不想被当成和亲的挡箭牌,只要嫁过去生死难料。 不过这件事情和自己没有一点关系,若不是因为之前的时候答应了宋老妈,即便是来了这里她都会绕道而行。 “这件事情你当真考虑好了?”谢沉砚有些担忧的开口道,自己自然是担心宋南烛的,从未想过对方有朝一日竟然会答应宋老妈如此荒诞的要求。 “当然这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我自然是答应下来了,不过现在我们还是应该想办法先混进去,我本来以为宋南姝的房间应该放松了警戒才是,没想到事情都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对方压根就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这可让宋南烛一阵头疼。 “在出发的时候我已经准备了一些迷药,一会我想办法帮你处理了那些下人,你趁机混进去就行了,到时候若是有人想要靠近,我会发信号提醒你的。” 听着谢沉砚这样说,宋南烛倒是安心了许多,“既然这样那就速战速决。” 宋南烛已经率先躲到了一旁,在这种事情上自然是没有人比他更加得心应手了。 没想到才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对方就已经回来了,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还真是没想到这些下人竟然一点功夫都不会,我不过就是下了一些迷药,他们就晕过去了。” 看着对方一副臭屁的样子,宋南烛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会心一笑,“既然这样就辛苦你在门口帮我守着,我进去看看。” 宋南烛进入的时候畅通无阻,伴随着面前的木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片狼藉。 “我都已经和你们说了,让你们不要打扰我,现在都已经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是吗!” 宋南姝暴怒,没有了往日里一点温和的样子,但是在看清面前的人是宋南烛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是你?” “我还以为现在正在和你的男人在外面逍遥快活呢。” 听着对方如此说话,宋南烛冷哼一声,“是吗?这个身份不是你磕破头也要挤进来的吗?怎么现在闷闷不乐的人反倒成为你自己了。” 宋南姝被这句话堵的差点上不来气,脸色格外苍白,“都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这个狗屁公主的头衔,我也不至于过得这么凄惨,现在外面的那群人正叫嚣着让我出去和亲!” 和亲意味着什么,她能不清楚吗? 这群人明明就是想把自己当成挡箭牌罢了,从来都没有真真正正的把他当成过这皇家人。 说起来也当真是十分好笑,本来以为这入了皇宫就能够过上和之前不一样的生活,没想到这翻来覆去还差点把自己的这条命搭进去。 “我告诉你,我不需要你在这里和我假惺惺,我就当你从来都没有来过这里,赶紧走吧。”宋南姝别过头去,并不想再理会对方。 没想到宋南烛并没有离开,反倒是看向了桌子,“恐怕自从你进入了皇宫以后,就又从来没有吃过一顿饱餐吧。”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离开这里吗?当真想要成为和亲的傀儡?” 第172章 心愿 果不其然说到这里的时候宋南姝有些动容,只不过对于自己而言,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自从她选择当这个公主的时候。 整件事情的走向就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 宋南姝苦笑一声,“如果当初的时候,我不为了一己私欲出现在这里,恐怕现在受苦的人也不应该是我了,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会选择放弃这公主的身份,恐怕你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后面会发生的一切,所以你想着让我来顶替你!” 说着说着,宋南姝的声音激动起来,从未想过对方竟然会如此对待自己。 不过想来倒是也是,她们都已经这么长时间没有联系了对方,若是能够不害自己就已经非常不错了,如今假惺惺的出现在这里,恐怕也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宋南烛愣在原地,没想到自己的妹妹竟然会这样想自己。 脸上流露出失望的表情,“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她,就一定会带你出去。” “一会我会顶替你的身份继续留在这里,外面有人会接应你,到时候你们从小路离开,不会有任何人发现你失踪的事情。”宋南烛的声音格外平淡,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倒十分淡然,若是自己从一开始就害怕,自然也不可能答应下来了。 毕竟她的身份可是要和亲的,这宫里面的人当然是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上。 宋南姝有些意外,为何这件事情竟然同自己想的不一样? 她本来以为对方来这里,不过就是为了笑话自己,毕竟她比人和人都清楚这公主的名头应该是她的并非自己,当初的时候不过就是为了自己的虚荣心,所以才出现在这里,但是如今对方竟然选择帮助自己,这天底下从来都没有免费的午餐。 宋南姝警惕的看着面前的人,他们两个人虽说归为姊妹,但是早就没有了那般情分,说句不好听的形同路人都不足为奇。 似乎是看出来了她的想法,如今都已经这个时候了,她倒是认为完全没有隐藏下去的必要。 “我已经答应了宋老妈安全的把你带出宫去,我的任务也就算是完成了,等这件事情结束以后,我同你们就再也没有任何瓜葛,若是你不相信的话你大可以自己去问她。” 宋南姝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能够为了自己做到这种程度,不过就是一个承诺而已竟然真的有人答应下来。 “你刚才讲的话可是真的,若是我离开以后你不会后悔吗?”宋南姝天真的看着面前的人。 “这件事情虽然已经答应下来,但是并不能我一人说了算,今日我还要面见圣上把这件事情当面说清楚,免得以后发生不必要的麻烦。”宋南烛的心中早就已经打算好了一切。 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悲剧再次发生。 “哼,我看你简直就是痴心妄想,这面见圣上哪里是如此容易的事情,现在这宫里宫外可是都已经传开了,说这圣上得了一种非常罕见的病,多少郎中看过以后都感觉无力回天。” 听到这里,宋南烛这才抬头看向面前的人,之前的时候自己只不过是听说了,这皇上身体抱恙而已,倒是从未听说过,竟然得了罕见的怪病,看来这病应该是史无前例才对,要不然怎么可能没有应对之策? “你这是什么表情?难不成听到怪病的时候就已经害怕了,若是害怕的话就赶紧回去,倒也不用你在这里帮倒忙,毕竟这皇宫上上下下可是把我看到格外紧,一直苍蝇都别想跑出去,你我不过就是长得像而已,这帮人又不是傻子。” 宋南姝开口嘲讽,说白了自己,只不过是不想让对方涉险罢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自己算是看出来了,这群人为了能够自保什么事情都能够做得出来,在他们的眼中自己不过就是贱命一条,若不是因为有和亲挡在自己面前,恐怕日子比现在过得还要差。 “你在这里等着就是了,剩下的事情我要自己去解决。” 既然他连皇宫都能够进得来,不过就是去见个皇上而已,对她来说算不上特别难的事情。 从院子中出来以后,宋南烛看见的便是面色凝重的谢沉砚,心里面已经知道,对方应该已经明白刚才发生的事情了,看来这么多天过去了他还是改不了偷听别人谈话的习惯,但是这件事情自己本来就没有打算瞒着他。 宋南烛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既然刚才的对话你都已经听见了,我就不瞒着你了,皇上这边绝对不能欺瞒,若是到时候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就会因小失大更,何况先前的时候我已经答应了的宋老妈,自然是不可能出尔反尔的,我相信你也不想我成为这样的人吧。” 谢沉砚点了点头,“你知道我的,我向来想让你把安危放在第一位。” “我不知道你为何对这件事情如此执着,这宋南姝完全没有把你当成姐姐,现如今所有的一切不过只是她自作自受而已。” “其实你根本就不用承受任何责任。” 他只是不明白,这根本就不是她的错,为什么要把所有的是非拦在自己身上。 宋南烛知道对方为自己考虑,心中一暖,“我自然是不想做言而无信的人,这件事情已经淡下来了,一定是要办到的,不管结局如何,但是我已经尽力了不是吗?” “若是你当真想要帮我的话,就帮我把那些侍卫清理干净了,能让我顺顺利利的进宫对我来说是非常好的事情了,我不奢求其他的,毕竟我身边应该早就已经被这县令安插了眼线。” 这件事情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对方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对于这种奸诈之人,他们的手段自然也要特殊一些。 “你如果考虑好了,我尊重你的想法,我们以手中的烟花为信号。” 第173章 归来 等着对方离开以后,宋南烛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直接去往了皇宫的方向,这院子虽然偏僻,但是距离皇宫并不远。 没想到果然和自己想象的一样,自己还没有接近那宫殿,就已经被侍卫纷纷围住,并且刚才被自己戏耍的侍卫已经发现了不对劲,现在正在满皇宫找自己,若是这个时候被对方抓住了,不是脱层皮也是少根筋。 “你们几个去那边!找你们几个和我来。” “今天就算是绝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我要把那个女人亲手解决掉。” 自己和那侍卫不过就是一墙之隔,只要稍微出点动静就会引起对方的注意自己,不过就是忽悠了他一下,没想到对方竟然就打算对自己痛下杀手。 “这个小妮子跑不了多远,我已经让周围的人全部都尽力死了,竟然敢忽悠我,忽悠老子的人还没有出生呢!” 整个过程都格外紧张,宋南烛屏住呼吸,生怕出现一点动静。 等到那侍卫的声音渐行渐远,宋南烛这才放下心来,看了一眼这样的行头,若是这样冒冒失失的闯出去,很难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恐怕就是头一个上赶着送人头的吧。 “你们说这皇上都已经卧床不起这么长时间了,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出人命的吧,而且这些郎中都是庸医吗?都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查出原因,我看这些郎中还是赶紧收拾收拾行李回家吧。” “你还是小点声音吧,这若是被旁人听闻去,你这掉脑袋都是轻的。” 不巧的是宋南烛恰好把所有的全部都听了进去,按照对方的意思,若是自己没有猜错的话,自从皇上生病以后便被人囚禁在这里。 但是不知道这所谓的生病究竟是真是假,也有可能是那县令为了防止旁人接近故意造出来的谎言罢了,毕竟这可像是他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冷静下来,宋南烛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这里早就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别说是一个大活人了,就算是一只苍蝇都很难飞进去。 看来这县令是早就有所准备啊。 宋南烛微微抿唇,忽然之间目光锁住了一处地方,同别处相比这里的看守相对而言松一些,若是能够把这些侍卫解决掉了,他自然就能够顺理成章的进去了。 这样说来自然是最好不过。 说干就干,宋南烛撸起袖子,正打算冲出去的时候却被人拉了回来,整个身子下意识的向后退去,若不是被人捂住了嘴巴,恐怕这个时候已经叫出来了。 “宋姑娘没想到我即便手不在你的身边,你也改不了这莽撞的毛病,现在你这边冲出去是打算给他们论公行赏的机会吗?你别忘了那侍卫现在可是正在满皇城的找你,正愁找不到你呢,还是头一次看见有人上赶着送上门的。” 颜如玉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她竟然毫无察觉。 宋南烛有些惊讶,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口问道,“你没有受伤吧?” 听到这话的颜如玉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那些人在自己的眼中顶多算得上是一些喽啰罢了,同自己比试还是差得远。 “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宋南烛:“......” 看着对方还有心思同自己在这里贫嘴,就知道对方一定什么事情都没有,看来自己刚才所谓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这皇宫里面的情况我已经摸清楚了,而且那侍卫你放心,他一定不会找你麻烦的。” 看着对方如此肯定,宋南烛眉毛微挑,“按照你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是你已经把那侍卫解决掉了?” 颜如玉向来心细,在这件事情上亦是如此。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这颜如玉的速度竟然能这么快,他们才刚刚到这里没多久,颜如玉就追上来了,看来这小子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聪明。 “我倒是可以帮你解决了守在宫殿门口的那些麻烦,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若是件事情你能够答应我,我便同意帮你做这件事。” 宋南烛几乎是想都不想都答应下来,“你什么时候和我这么客气了,若是有话你直说便是。” “不管何时何地,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倘若这件事情你能够答应我,我便帮你解决了这些麻烦,但是这件事情你若是做不到,现在我就带你离开皇宫,这里的事情我不想让你再继续参与了。”颜如玉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没想到这事情的发展早就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计划。 如今的局面也不是他能够控制得了的,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证南烛的安全。 宋南烛回过神来,“你想要同我说的便是这件事吗?” “你放心吧,我自然是能够保证自己的安危。” 听到对方已经答应下来,颜如玉便没有再多说什么,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对方就已经消失在了她的面前,如今他能够做的就是尽力满足一些她的心愿。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颜如玉就回来了。 “你放心吧,那些侍卫已经被我下了迷药,短时间内是醒不过来的,方才的时候我已经看过了,这个宫殿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有人过来,你放心的去吧。” 听到颜如玉这样说,宋南烛才放下心来,径直走向宫殿,没想到刚推开门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 之前的时候自己只认为这所谓的皇上病重,不过就是县令随便找的一个借口而已,如今看来这件事情恐怕是另有隐情。 “朕已经在这里等宋姑娘许久了,没想到这宋姑娘竟然才来。”不远处的龙床上散发出一阵微弱的声音,但是这个宫殿中只有他们两人。 看来这皇上是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自己会过来。 宋南烛笑着答道,“听闻最近皇上龙体抱恙,不知如今情况如何。” “宋姑娘就没有再打趣朕了,如今朕的身体情况整个皇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宋姑娘的消息如此灵通,难道会不知道这件事吗?” 第174章 醋了 宋南烛听闻只是微微一笑,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皇上得了不治之症,只不过我知道一株草药说不定能够让皇上的龙体恢复一段时日。” 对于这件事,对于这件事情自己只不过是听说了而已,还不能妄下定论。 皇上听闻此话果然眼前一亮,毕竟自己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然会有此等灵药。 “此话当真?”皇上不可置信的看向宋南烛,不管怎么看对方都只向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还真是没看出来对方竟然还懂灵丹妙药。 宋南烛看出来了皇上并不相信自己的话,故作神秘道,“有一种药名为雪绒,不知道皇上是否知道此事。” 雪绒…… 皇上愣愣的看着对方,不知道对方究竟怎样想的,方才他竟然真的以为这丫头能有什么办法。 “朕知道宋姑娘有些本领,但是宋姑娘也不应该如此诓骗朕,这雪绒早就已经绝迹了,现在恐怕都很少有人知道这药材。” 早就已经猜出来了,这皇上并不信任自己,这雪绒之事她不过就是恰巧一提,她早就已经听闻这雪绒能够医死人肉白骨。 但是从未有人证实过这件事情。 说白了不过就是道听途说罢了,敢问这世上真正见过雪绒的又有几人呢? “宋姑娘,朕自己的身子自然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宋姑娘也不用在这里劝说朕了。” 在宋南烛来之前,他早就已经昭告天下名医,若是有人能够让他恢复如初一定重重有赏,没想到那些所谓的名医来了以后都纷纷摇头。 即便是话没有说明白,他也知道这其中的含意,现在在这里无非也就是等死罢了。 若是能够在死之前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那也不枉此生。 “好巧不巧这雪绒我的手中就有一株,是先前的时候偶然间所得。”宋南烛开口道。 这件事情她倒是没有胡扯。 但是这雪绒究竟能不能让人起死回生,那她就不知道了,但是皇上的身子如今如此虚弱,如今也就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宋姑娘忽然之间来到这皇宫找我,恐怕也不单单是为了此事吧。”皇上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宋南烛心中所想,对方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救自己。 既然皇上都已经主动提出来了,宋南烛自然也就没说什么,看向对方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意,“既然这样那还真是有一事相求,我听闻这公主要前去和亲,这公主同我之前的关系想必皇上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也不忍心让我这妹妹没受苦,若是让我代替妹妹出嫁皇上可愿意?” 如今这皇上龙体抱恙恐怕没有太多时间来掺和这件事情,这公主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有人过去和亲就能够避免一场大战。 再加上她同宋南姝本来就长的十分相似,若是不刻意根本就不可能分辨出来。 听到这里,这皇上反倒是愣了一下,“原来宋姑娘要和朕说的竟然是这件事,不过我听说你和那妹妹向来不和,为何今日竟然如此袒护她,而且若是你这妹妹能够嫁到敌国去,对你来说岂不是好事一桩。” 自己同宋南姝不合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只不过自己没有想到这皇上竟然也知晓此事。 随后这才笑了笑,“这毕竟是我的亲妹妹嫁到敌国去生死未卜,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皇上听到这个解释以后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了,毕竟这家事他不可能管得太宽。 “若是你已经决定好了,那朕自然是不会反对,朕过段时日就放你那妹妹回去,到时候你们两个人互换身份就行了。” 从皇宫中出来以后,宋南烛倒是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颜如玉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你同陛下的对话我都已经听见了,你当真决定了吗?”颜如玉有些不放心,但是宋南烛的脾气偏偏倔强的如同一头驴一样,根本就拽不回来。 只见宋南烛乖乖的点了点头,“人不可言而无信。” “不过我倒是十分好奇,你我二人不过是在水牢中认识了而已,为何你愿意帮我这么多。” 这件事情说不过去,宋南烛想了许久都未曾想出所以然来。 颜如玉听到这番话只是笑了笑,“三年前我就已经没有了家,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我早就已经受够了。” “若不是因为你恐怕现在我还身处牢笼中。” 没想到对方给自己的解释竟然是这个,宋南烛听闻只是笑了笑,“这件事不过就是机缘巧合罢了。” 殊不知两人的一举一动全部都被谢沉砚尽收眼底。 方才的时候直接被黑衣人吸引过去,便没有留意这边的情况,如今看来这黑衣人要是不出意外的话,恐怕就是这颜如玉了,刚开始自己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就感觉对方心术不正。 如今又几次三番出现在南烛身边。 恐怕是任何一个人都会戒备。 宋南烛看向面前的人,忽然间余光看向了谢沉砚,不必多想就知道对方的心中在想什么。 “既然都已经来了,为何不过来。”谢沉砚黑着脸,从始至终都没有给颜如玉好脸色。 “你同陛下谈的如何?” 宋南烛点了点头,“你放心吧,已经谈妥了,皇上已经答应了我同宋南姝互换身份的事情。” 这宫中早就已经今时不同往日,这件事情若是陛下不知道的话,便会被人扭曲事实,到时候只怕是自己浑身是嘴都说不清这件事了。 “你是不是答应了皇上什么要求。”谢沉砚忽然间反应过来,要知道这陛下绝对不可能轻易答应此事。 没想到宋南烛听闻只是笑着,“你就算不相信别人难道还不相信我吗?既然皇上都已经答应了此事,就一定不可能反悔,我们还是要多做快一些,怕是过段时间我就身不由己了。” 不远处宋母已经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暗喜。 她就知道按照这丫头的性格,绝对不可能袖手旁观,果不其然就被自己的三言两语哄得明明白白。 第175章 二心 “母亲,你既然都已经来了,还在那里愣着干什么。”宋南烛的语气算不上好,其实自己早就已经察觉出来了,只不过是一直没有出声而已。 对方向来自私自利,在这件事情的目的没有达到之前是绝对不可能离开的。 没想到居然让对方知道了,宋母的心中虽然一万个不愿意,但是也只能出来。 满面笑容的看向宋南烛,“我这不是看着你一直在和朋友说话,所以只能在旁边待着吗?” “刚才我听你说这皇上已经答应下来了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宋南烛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是真是假对你有影响吗?你只需要知道,到时候我会平安的把你的好女儿送出宫去,我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众人虽不知情,但是宋南烛的眼中却闪出一丝泪光,但是那泪光转瞬即逝,如同没有出现过一般。 之前的时候自己设想过无数次,若是自己出事了,对方是否会像救妹妹那般救自己,但是这件事情出来以后她的思想瞬间就变了。 或许在她的心中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女儿,而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是自己。 “如玉,有一件事情我恐怕还需要你的帮助,把她平安的送出宫去,到时候会想办法让宋南姝出宫。” 宋母满面笑容,“不过就是出宫而已,倒是不必麻烦这位公子了,这件事情还真是谢谢你了,若不是因为你帮忙,我当真不知道如何。” 对方之所以如此不过是因为自己帮了对方的忙罢了,宋南烛并没有放在心上,既然对方都已经不需要帮忙了,她也就没有必要在这里继续下去。 “宋姑娘,这宋家人薄情寡义,不至于你为此伤心。” 没想到宋南烛听闻并没有放在心上,“你为何会认为我会为此伤心,如今我高兴还来不及,好不容易能够摆脱了他们,难道这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颜如玉知道对方是嘴硬心软的类型,听到她都已经这样说了,自然是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不过有一件事情倒是十分担心,你身边的丫鬟并不会武功,我知道有一种武功可以让人的相貌发生变化,并且寻常之人看不出来破绽。”颜如玉沾沾自喜的说道,只不过这种功法他并没有实践过。 宋南烛停住脚步,看向面前之人,“你都已经帮了我这么多,这次不好再麻烦你了,我知道你志不在此,等这件事情结束以后你便走吧,而且那颜府你当真不打算再回去看看了吗?” 对方虽然说早就已经了无牵挂,但是夜里的时候,她常常能够听到隔壁的房间传来笛声。 这旁人说这番话她说不定就相信了,但是颜如玉能够做到如此绝情,她是断然不可能相信的。 “我的事情我自有打算。” 宋南烛看出来了对方并不想让自己插手这件事,也就识趣的没有再提过了。 “我知道你选择留在皇宫不过就是权宜之计,到时候我会想方设法把你救出来的。”颜如玉的声音格外肯定。 宋南烛听闻只是笑笑,毕竟按照这情况来看,自己也只是走一步看一步。 “这宫里对你来说并不安全,你还是想办法出宫吧,我要先留在这里处理点事情。”谢沉砚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宋南烛一脸茫然,不知道对方究竟想要干什么。 现在这宫里面看似一片祥和,但是其中早就暗流涌动,一部分和太子站成了一队,另外一部分则是分成了景王和宁王。 景王宁王这些年看似一直在替皇上办事,其实早就已经产生了二心,如今这皇上又龙体抱恙,自然是他们动手的好时机,不过就是差有个人能够捅破这层窗户纸罢了。 事情和自己想象的一样,同别处不同,这个景王府倒是格外清清冷冷,而且这景王竟然还有闲心喝茶。 “贵客上门怎么不提前拜访?这个恐怕是有些不符合规矩吧。”景王的声音传来,脸上透露着不悦。 他平日里的时候素来不喜欢旁人打扰,这些下人也不知道怎么做的事,这么大的一个活人进来,竟然没有一个人通风报信。 “如今这皇上龙体抱恙,景王竟然还有心思在这里喝茶赏花,看来这景王果然同外面的那些人说的一样沉得住气。”话虽是这样说,但是谁都能够听出来对方不过就是在嘲讽自己罢了。 景王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 如今这整个皇宫自己胜权在握,只要等到皇上一死,这皇位自然而然就是自己的。 现在自己只需要等时机成熟,剩下的事情他早就已经安排妥当。 “这皇上如今龙体抱恙,不正是景王下手的最好时机吗?” 谁知此话一出,景王的脸色瞬间大变,“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父皇的身体不好,难道你是想在这个时候扰乱民心吗?你别以为本王当朕不敢动你!” 眼看着那刀就要架在脖子上,谢沉砚不怒反笑,“我不过就是随口一提,景王这么大的怒气干什么,我知道你早就已经在暗中培养了自己的心腹,这并不是一件坏事,毕竟这天下确实该换人了。” 景王有些慌神,但是自己并不清楚对方究竟想要干什么,如今能做的就只有先沉住气。 “本王这些时日身体不舒服你就先回去吧,今日这些话本王就当从未听过,你也就当从来都没有来过这里。” 井王甩袖正打算离去之时,没想到却被谢沉砚拦住去路,“景王这么着急赶我出门,难不成是因为我说到了景王的痛处我,我想景王这么做应该也不是为了自己吧。” 景王彻底爆发,“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我知道井王现在正是缺人帮忙的时候,而且我是诚心想要和景王合作的,还希望景王不要谢绝我的这份好意。” 第176章 弑父 “我想景王王是一个聪明的人,早就已经猜到了是太子的意图,这太子若是不能够尽早铲除的话,对你和宁王来讲都是祸害,有些话我就不需要多说了吧。” 景王眉头紧皱,他虽然对这个皇位早就已经出现垂涎已久,但是他自然是不能做大义灭亲之人,皇上如今不过就是龙体抱恙而已,还没有到驾崩的那一步。 谢沉砚是聪明人,明白对方的意思,“这皇上已经让许多太医都已经看过了,那些太医给出了答案,想必景王应该第一时间就已经知道,这皇上不过就是老了而已。” 这段时日他从未睡过一天好觉,这荒谬是他一天不做上心里面就像是有一块石头压着一般,但是这大义灭亲的举动他实在是做不出来,这太子向来性格孤僻,这些年的本性逐渐暴露,为了达到目的,简直无所不用其极,他倒是十分担心这太子若是真的动了邪念,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我知道景井王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要不然也不可能找一个冒牌公主顶替上去。” 景王有些惊讶,未曾想到对方竟然连这件事情都知道。 “若是景王不愿意承认也就算了,不过这件事情我倒是相信景王应该是一个明于事理之人,一定要在太子之前动手。” 现在宫里面不如以前有任何风吹草动,恐怕都会传入县令的耳中。 这个地方自己并不能待的时间太长,要不然就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从景王府离开以后,未曾想竟然碰上了这三公主,几日不见这三公主明显消瘦不少,三公主看见谢沉砚的时候脸上不带好意。 “我听说你之前的时候可是一直在宫外,怎么忽然之间回来了,而且还是从景王府出来的,恐怕和景王说的应该不单单是一些家常事吧。” 三公主一针见血,压根就没有给他留丝毫情面,现在这宫里面的事太紧急,她本来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就碰上了这家伙。 “三公主还真是会说笑,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在下就先行退了,对于上次案子的事情我倒是十分抱歉。”说完这句话以后,谢沉砚就打算离开。 一旁的婢女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这三公主不管怎么说都是在宫里面有些权威。没想到这所谓的谢公子竟然如此不讲礼数。 “公主这简直欺人太甚,不管怎么说你都贵为公主,对方见到你应当行礼才是。” 没想到对于对方的话,三公主倒是没有放在心上,相比之下自己更担心的是太子那边,虽然说如今的自己已经派人盯着那边,但是这些年这太子怎么可能在宫中没有自己的势力,想要把那些人一一揪出简直难如登天。 “无所谓,不过就是礼数罢了,你也知道我向来不讲究这些。” “我让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婢女瞬间就换了一副面孔,点了点头,“三公主你放心吧你,你让奴婢办的事情奴婢都已经办妥了,现在探子那边传来消息,太子这几日谁都不见,染了风寒不遇见人,但是奴婢感觉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按照太子的形式作风,怎么可能会舍得在这个时候大门不出。” 现在谁都知道这皇上的龙体抱恙,若是这个时候有人谋求篡位,简直就是最佳时机,但这太子却在这个时候掉了链子,用脑子想就知道这里面一定有另有隐情。 不知为何三公主的心中忽然之间产生一股不好的预感,这些时日他一直暗中派人保护父皇。 “快!我们赶紧过去。” 婢女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着三公主如此焦急的样子,根本就不敢耽误。 没想到到达皇宫之时,外面的守卫依旧守得格外森严,看见三公主的时候直接挡住了她的去路。 “三公主臣也不想为难你,这皇上的身体抱恙,现在谁都不见,若是三公主没有其他的事情就请回吧。”对方虽然说话格外客气,但是语气却没有一丝客气的模样,完全没有把这三公主放在眼里。 此时此刻的三公主心急如焚,压根不想和对方直接废话,掏出剑直接抹那侍卫的脖子,侍卫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躺在血泊中。 伴随着面前的门打开,闫萱愣在原地,不知何时父皇已经没有了气息,而且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没有一人同自己汇报。 此时的闫萱大脑一片空白,直接跪在了地上。 “不……不,这根本就不可能,明明我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怎么可能还会发生这种事情。” 这父皇的身体虽然差,但是也不可能这么快便出了事,而且方才的时候他便发现父皇并非是正常死亡,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被人一剑捅死的。 “哟哟哟,看这是谁啊。”一阵男音从身后传来,闫萱下意识的回头,双眸红的不成样子。 似乎是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这下手之人就是这太子,毕竟这些年太子以生病为由很少会出宫,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大家便对他放松了警惕。 但是没想到这家伙一藏就是十多年,若是自己早些能够发现的话,恐怕也不至于酿成如今这个局面。 “我的好妹妹,你这是什么眼神,如今这父皇死了想必你是最痛心的吧。”太子的语气格外很多,恨不得从闫萱的身上戳出一个洞来。 “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父皇永远都只看到了你的存在,就连当初选将军的时候都好不容易的选择了你明明是女儿身但是却不愿意守在宫中!”太子的神情几近狰狞,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比这三公主差在了何处,明明都是父皇膝下的子女,但是待遇却是天差地壤之别。 闫萱眉头紧皱,自己并不相信这父皇当真是太子所杀,不管怎么说这父皇对他并不算差,这些年甚至一直在明里暗里寻名医,只为了能让太子有一线生机。 第177章 痛快 太子看着面前的闫萱,心中竟然是前所未有的痛快,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能够堂堂正正的出现在这里。 随后这才走到了闫萱的面前,“你可知这些年我装的多累?” “若是我不装病的话,怎会让父皇关注到我的存在。” 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忘记当初的自己,为了能够让忙碌中的父皇多看自己,竟然硬生生的饿上三天三夜,有一次直至昏迷,这才好不容易看见了父皇的影子。 从那以后父皇对自己的态度这才有所改变,偶尔有了时间才过去看他。 闫萱目光呆滞,摇了摇头,“就是因为如此,你才对父皇痛下杀手吗?” 她后悔极了,若是自己能够早点发现异常,恐怕也不至于酿成如今的这个悲剧,如今父皇已死,甚至尸体都没有凉透,对方就大张旗鼓的来殿前说着这些泯灭人性的话。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对你重要吗?我也可以告诉你,等我登基那天就是你陪着父皇下去的日子,放心吧,如今父皇已经走了,你离你下去也不远了!” 说着太子就给身后的侍卫用了一个眼色,那些侍卫瞬间明白,立马就把三公主围了起来,但是这些年她在军营里面早就今非昔比,看着那些视频过来的时候脸色瞬间一变。 “你们这群叛贼!今日我就全部都让你们下去给父皇谢罪!” 没想到还没等闫萱举起刀来,忽然间腹部一阵绞痛,额头上滴落豆大的汗珠。 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人,“你……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太子一脸好笑的看着闫萱,这才上前,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张脸,“你可知七魂散。” 听见这三个字时闫萱大脑一片空白,这种毒甚至没有解药,只要靠七日一次的“解药”吊着性命,若是七日以后毒没有解除,便会浑身长满脓包疼痛而死。 “怎么样我的亲妹妹,这种滋味可还好受,这可是我亲自为你挑选的毒药,而且这世界上应该没有几个人能够解了此毒。”太子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他早就已经知道他这妹妹这些年在巨婴里面表现格外好,若是普通的毒药怎么可能让她对自己唯命是从。 闫萱只感觉喉咙发紧,就连说话都成了问题。 “我的好妹妹你,你看看你自己这狼狈的样子,和那在战场上驰骋的大将军怎么能相比呢。” 看着对方如此玷污自己,闫萱心灰意冷,如今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值得她留恋的地方,若是有那便是父皇,可是就连父皇,都被这贼人所害。 她独活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义,这些年自己在军营中,战功显赫的,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保家卫国能够让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没想到这所有的一切都成为了空想。 “你不得好死!!!”闫萱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太子扑了过去,没想到对方就像是早就已经猜到了,她这妹妹会这样做一般。 只是轻轻一推那身子就便已经倒在地上,身体上传来的疼痛让闫萱倒吸一口凉气。 自己以前的时候只是听说过这毒,但是没想到这毒的毒性竟然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快,恐怕现在已经深入骨髓。 “你放心吧,等你死了以后我一定会帮你好好守住这江山的。”太子没有了耐心,不想在这里继续耽误时间,只是示意身后的侍卫把这三公主带入地牢。 闫萱想要挣脱,若是平日里这两三个喽啰,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对手,可是如今她已经被人下了毒,就连呼吸都感觉格外困难,只能硬生生的看着那群人把自己拖入了地牢。 另一边,宋南烛他们赶到宫殿之时已经为时已晚,这大殿内一片荒凉,完全没有了昔日的景象。 “没想到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看来这太子在我们之前就已经对皇上下手了。” 忽然间地上的一个荷包吸引了宋南烛的注意,上面绣着一个“萱”字。 宋南烛一眼就认出来这正是三公主的荷包。 看来在他们没有来之前,这三公主已经同这太子碰上了,听闻这太子和三公主从小就格外不合,如今这样一来怕的是绝对不可能让三公主好过的。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三公主应该已经被带去了地牢,但是太子应该不会伤害她的性命。”颜如玉开口说道。 小环有些震惊,不明白颜如玉这是什么意思,“颜公子小环愚笨,不解其意。” 没想到这颜如玉反倒是格外有耐心的解释起来,“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吗?这里并没有尸体的痕迹,那说明这太子之所以想要留着这三公主的性命,无非就是想让他她亲眼看着自己登基,他们所守护的江山也终将会落入他的手中。” “这样说来也有道理,若是这太子真的想要了这三公主的性命恐怕刚才的时候就已经解决了,又怎会留到现在。” 宋南烛看向窗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外面已经围满了太子的人,他们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恐怕这太子应该是刚刚下令把这里围起来的。 “小姐,接下来我们怎么办?这唯一的正门已经被堵住了,若是我们现在出去,恐怕就是九死一生。” 宋南烛定下心神,恐怕这太子现在正在满皇宫的寻找他们,毕竟他们可是唯一一个和三公主有过交集的人。 “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反倒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今日就先不要出去了,看这里有没有其他的出口。” 如今看来这是唯一的办法。 没想到众人都对于这个建议比较赞同。 宋南烛并没有休息,反倒是一直在注意这整个宫殿的布局,看来之前的时候这皇上就已经有了防范之心,这宫殿中看似豪华,实则暗藏机关,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这机关伤到。 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想到,自己最后竟然会死在太子的手中。 “你们要小心这皇宫里面的机关。” 第178章 决定 虽然说这皇宫中的机关过于精密,但是她也不是好欺负的。 既然皇上早就已经察觉出来了不对劲,就一定会想方设法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宋南烛的目光看向周围,随后这才开口,“你们过来看看,这里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刚才的时候自己就感觉这里有些松动,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如今看来事情应该并没有那么简单。 颜如玉听闻立马上前,果不其然轻轻一扭,那隧道瞬间就暴露在众人面前。 “没想到这位老皇帝竟然比想象中的还要聪明,他早就已经猜到了这太子有一天会对他动手,所以早就考虑好了一切,但是没想到他如今的身子早就已经不允许他逃跑了。”颜如玉的心中忍不住感慨。 不过这是他们唯一能够离开皇宫的办法了。 宋南烛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们进去看看吧,说不定又有其他的发现。” 说完这句话以后,宋南烛首当其冲。 没想到就这几人进入隧道的下一秒正门便被人推门,而入那人不是旁人,正是方才的时候到处寻找宋南烛的侍卫。 看着宫殿内的狼藉,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今天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挖出来!” “他们肯定刚才的时候来过这里,一定走不远。” 那些手下连忙点头哈腰的答应下来,随后在宫殿内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 殊不知方才的举动已经被一人尽收眼底。 此刻的宋南烛几人在隧道中看着周围,开口说道,“看来这隧道已经修缮了有几年的时间了,只不过从未有人提及过这隧道的事情,看来还真是守口如瓶。” 一路上,他们在这隧道中都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宋南烛这才发现不远处有了一丝亮光。 心中不由得一阵欣喜,“应该前面不远处就是出口了。” 只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这隧道通往何处,伴随着面前的石门缓缓打开,这才发现这原来通往的竟然是牢中。 “这皇上的脑子怕不是被驴踢了,这地方不管怎么看都比那皇宫还要渗人。”颜如玉说话的时候有些口无遮拦,但如果不是为了帮宋南烛,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和皇家扯上关系。 事已至此,宋南烛看向周围没想到竟然在牢中发现了三公主的身影,此刻的三公主早就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样子,相比之下是狼狈不堪,身上伤痕累累,再加上几日未曾进食,如今看上去更是虚弱无力。 似乎是感受到了有人进来闫萱这才缓缓睁开双眼,看见宋南烛的时候并不意外。 “没想到你们竟然比我想象中的速度还要快,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了。”闫萱的声音听不出来情绪,似乎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早就已经没有了求生欲。 宋南烛看出来了她的想法,并不意外,这才蹲下身来从身上摸出来了一个包子,“你本性并不坏,不应该被这样对待,我们这里过来就是专门来救你的,我知道你之前的时候应该是被太子胁迫的。” 没想到这反倒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似乎早就不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了,“所以你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件事情的吗?” “你可以不顾自己的死活,难不成你真的打算眼睁睁的看着太子登基,到时候让百姓们生活在水深火热的环境中。” 这太子野心太大,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她不敢想象这样的人顺利登基到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场面。 宋南烛在闫萱的脸上看出来了不自在,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这才开口,“你知道吗?以前的时候父皇最宠我了,而且这些年我之所以留在战场,只是为了能够让父皇不再那么忧心,有一件事情你没有说对,我比任何人都痛恨这太子,这些年他倒是装的人模狗样的,没想到最后居然对自己的父皇下手。” 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的话,恐怕会被众人所笑话。 她本以为这些年,对方早就已经有所改变了,没想到最后自己竟然才是最蠢的那个。 “现在这太子已经在皇宫中布满了眼线,即便是我们过来找你也是不安全的,我希望你能够尽快考虑,这皇上冤死,而且还是死在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手下。”宋南烛希望对方能够尽快醒悟过来,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恶人作祟。 闫萱冷哼一声,“你们难道以为我不想吗?” “这些年我在宫里面养的眼线,全部都被太子给揪了出来,当众处刑,他们难道就没有亲人吗?”闫萱的表情忽然间变得痛苦起来。 这些时日她在牢中,只要闭上眼睛就是那渗人的画面,那些因自己尸骨无存的侍卫,一个个都张着血盆大口想要吃掉她。 她甚至都不敢闭上眼睛,根本就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如今我们这样下去简直就是死路一条,这太子已经在宫中潜伏了十多年,为的不过就是有朝一日能够顺利登基。” “现在你们在这里影响他,你觉得他可能会放过你们吗?如果你们还相信我的话就尽早离开这里,我就当从来都没有见过你们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如今父皇已经死了,我相信他应该也不想看见如今这局面。” 父皇在的那些年里面国泰民安,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如今这种情况,这太子已经丧心病狂了。 若是让太子登基的话,按照他的形式作风,到时候百姓可就苦不堪言了,趁着现在事情还没有发展到那种地步想要阻止太子还是来得及的。 “我知道你们的心中是怎么想的,但是我就这一个父皇,如今已经遇难,你们不用管我了。” 正当宋南烛还想要说什么,这才发现颜如玉拦住了自己,冲着她用了一个眼色,宋南烛这才明白过来,便没有再说下去。 “既然三公主此意已决,我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他们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 第179章 阴谋 从地牢中出来的时候,宋南烛十分不解,但是也只能尊重对方的想法。 “我刚才的时候已经注意到了这里的布局,我倒是感觉这里的地牢同普通的地牢有些不一样,似乎这太子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自己一定会抓住公主,所以这地牢更像是为她而建,而且这些年他们两人恩怨不断,太子如今更是格外嚣张。” “但是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什么叫做引火上身,太子如今如此嚣张,一定引来了许多人的不满,恐怕现在许多人都对这皇位虎视眈眈,太子如今的处境可算不上安全。”宋南烛一语道破。 这句话虽然说不太好听,但是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确实如此,太子这些年装病,如今忽然间重出江湖,并且直到现在这天下人都认为皇上之所以死也不过是病而已。 但是事实的情况则并非如此。 正当几人正在谈论这件事情的时候,面前忽然之间多出来了一个身影,这婢女之前的时候自己见过正是三公主身边的人。 这丫头虽然会些武功,但也只是一些三脚猫的功夫,根本就派不上用场,那婢女在看见众人的一瞬间连忙跪在地上,眼泪婆娑。 “方才的时候奴婢已经听见了诸位和我家公主的对话,我家公主天性善良,而且这太子如今格外嚣张,到时候若是登基一定会民不聊生,我希望诸位可以再救一下我家公主!” 看着对方的样子,宋南烛于心不忍,连忙将对方扶了起来,俗话说得好,患难见人心,如今三公主被困在地牢中,而且这皇宫的局势动荡,旁人恐怕早就已经逃到无影无踪了,但是没想到这婢女还算是有点良心,既然能够在这么危难的时刻选择来求助于他们。 “既然刚才的对话你都已经听见了,那应该也知道了你们家公主的意思,她不想让更多的人再受到伤害,但是这太子暴虐成性,到时候不用想就知道会发生什么。”宋南烛有耐心的说着。 作为局外人,自己自然是希望能够把这公主救出来的,毕竟她在这件事情中始终是无辜的,太子发展成了如今的这个局面,也不过是因为他自己的贪婪。 若是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怎么争抢都没有用。 婢女的神情忽然间变得失落起来,“还希望宋姑娘能够开恩,如今这公主只能靠你们了,而且方才的时候我从后面一路追随过来,发现了那侍卫正在到处寻你们,恐怕已经寻到了宫殿处,若是你们再晚进来一步,应该就被他们给发现了,奴婢认为现在并不应该出去。” 听到这句话宋南烛只是感觉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侍卫还真是有两把刷子,竟然能够追到这里来。 “这公主的事情,我们会尽力而为的。”宋南烛也就只有这样说,并不是为了安慰谁。 毕竟如今的情况他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婢女是个聪明人,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才从地上起来,如今自己也只能求助宋姑娘他们了。 “既然刚才的时候你都已经说了这侍卫在到处追我们,那你知不知道我们有没有其他的路口可以出去。” 毕竟这如今的情况总归是有些不太乐观。 恐怕还没等那群人找到自己,他们就已经死在这里了。 那婢女想了一下,一时之间也没有想出所以然来,“宋姑娘,这件事情并非是我不帮忙,只不过现在所有的出口都已经被这太子给封锁了,现在四周都是他的人,不是这个时候我们出去一定必死无疑,但是奴婢也知道有一条路能够到宫外的小树林,到时候送姑娘若是想要离开,应该就会容易上许多,不知道奴婢的这个建议是否能够行得通。” 宋南烛没想到对方竟然还留了一手,心中自然是非常开心,“既然如此那就辛苦你带路。” 看来这解救三公主的事情只能先延后了,现在这三公主已经把自己的生死看淡,若是强行带她出来恐怕会闹出来不小的动静,到时候如果把太子的人吸引过来可就得不偿失了。 宋南烛冷静了不少,跟着婢女加快了脚步,身后的颜如玉却压低了说话的声音,“我倒是感觉这三公主并非是不想出来,方才我观她面色惨白而且身上有黑纹,想必是已经中毒,而且这种毒如果没有太子给她解药,应该会死相极惨。” 对方所说的这件事情自己并没有注意到,难不成果真如此。 宋南烛愣了一下,开口道,“你确定吗?果真看清了?” 没想到的是颜如玉却十分自信,这些年他什么疑难杂症没有见过,而且先前在府里的时候,这父亲就一直让自己学医,这些年来他倒是学习了不少,只不过那时年轻他崇拜武林,所以便没有在医上浪费太多时间。 “难不成我的话你还信不过吗?” “而且这三公主一时半会不会危及到生命,我们还有一些时间。” 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这三公主如今活到如同傀儡,这对于她那种驰骋战场的大将军来讲,还不如给她一刀来的痛快。 “宋姑娘前面不远就是我家公主以前留下来的小院,这太子的人速度即便是再快也不可能找到这里来,暂时是安全的,我看宋姑娘这几日应该是没有休息好,倒不如在这里稍作修整我们再出发也不迟。” 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 几人之才进的院子,发现这院子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干净,看来是因为有人常年在这里打扫,所以才没有落下灰尘。 “还真是让几位见笑了,若是迫不得已,也不会让诸位过来以前的时候公主喜欢清静,若是得了空闲便会来这里喝喝茶晒晒太阳,但是直到后来公主去了战场以后,就再也没有这种悠闲自得的时刻。” 说起来这些往事的时候,婢女的眼中含着泪水。 第180章 抉择 听到这里,宋南烛知道若是再说下去恐怕就不合适了,只能默不作声的坐在一旁。 心中却格外乱,如今这太子掌握了大权,这天下怕是真的要遭殃了。 一时之间不知道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宋南烛实在是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会碰上这种情况。 “是在担心这三公主还是太子。”谢沉砚的声音传来,但是眼神中满是不舍。 毕竟过段时间南烛就要进宫了,到时候想要见上一面简直就是难上加难,而且如今是太子又在四处寻找她,若是此事过去不过就是送人头罢了了。 若是按照谢沉砚的性格,并不想让对方冒险,而且在他看来,宋家的那帮人简直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这次之所以能够低声下气的求南烛,不过就是因为有用到她的地方罢了。 宋南烛似乎早就已经猜到了对方想要同自己说的无非就是这件事,这才看向对方,“难不成你还担心,我保护不好自己吗?” “我同这太子之间没有纠纷,对方即便是见了我也不会为难我的,而且若是没有十分的把握定不会贸然前往。” 虽然话是这样说着,但是谢沉砚明白对方不过是在安慰自己罢了。 “你放心,我会派人暗中混入皇宫,若是有任何危险第一时间能够保护你。”谢沉砚说的坚定,他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南烛陷入危险。 听着对方的话宋南烛的心中安稳了许多,没想到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瞬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不会是太子的人马已经找到这里来了吧?”宋南烛开口道,心中拿不定主意。 直到那模糊的身影逐渐看清,心里面悬着的石头这才放了下来,原来并非是太子的人过来了,而是景王,只见景王一脸慌张。 看见众人以后连忙下了马车,“没想到你们竟然在这里没有被太子抓到,实在是太好了,现在这太子在城中大肆的抓妇道人家的女子,这京城中早就已经乱成一团。” 此话一出,众人瞠目结舌,完全没想到这皇上的尸骨还没有凉透,对方竟做出如此遭天谴之事。 “景王过来只是因为此事吗?”谢沉砚并不相信这景王的心思竟然会如此单纯,恐怕对方过来还有其他的事情,更何况这件事情若是对方能够摆平,恐怕也不会千里迢迢的过来寻找他们了。 果不其然景王的脸上流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悲伤,“这宫里面局面是早就不是我能够控制的,这次过来只是希望大家能够出手相救,不管如何成老百姓是无辜的。” 他身为堂堂王爷,没想到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竟然还要求助于外人,说出去当真是可笑至极,可是他的人马早就已经被太子控制住了,他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无辜的百姓受到牵连。 “我听说这景王可是早就对这皇位垂涎已久,但是没想到竟然会比太子慢了半拍,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这个时候趁虚而入吗?” 颜如玉的这句话让景王愣了一下,虽然这些年他对皇位垂涎已久,但是并不会做出如此下贱之事。 “这位公子怕是并不了解在在下的为人,而且方才的时候我就见公子的身上配着一把佩剑,想必公子应该是习武之人。” “这些城中的百姓正在遭受着苦难,若是诸位愿意帮在下的话以后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颜如玉本就对江湖上的事情并不感兴趣,但是此事对方说的没错,若是着天下易主,恐怕天下会大乱,这简直就是全天下百姓的浩劫,难道自己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吗? “景王宅心仁厚既然如此,我们就同你走一趟,不过有一件事,我希望景王能够办到,这京城中如今并不安全,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而且这院子中并不是长久之事,我希望景王能够把我的这位朋友安排妥当,若是景王能够同意的话,在下便同你走一趟。” 这件事对于景王来讲,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相比于天下百姓们的危难景王想都没想,便直接答应下来。 “宋姑娘我会安排好的,还希望这位公子可以放心,而且等这件事情结束以后,一定会尽快排二位相见。” 宋南烛想要上前,毕竟此去就是九死一生,并没有这景王说的如此简单,而且这些年颜如玉早就已经厌倦了此等生活。 宋南烛看着对方陷入了两难的地步,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若不是因为自己对方自然不可能卷进来这件事,颜如玉似乎看出来了她的为难,这才想着同宋南烛借一步说话。 “难不成你是在担心我吗?”颜如玉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是语气中却透露着不舍。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宋南烛早就已经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弟弟,只是摇了摇头,“我只是感觉这件事情你不应该被卷进来罢了,本来以为让你出了那牢狱以后等待你的将是自由,没想到最终还是没有逃过被左右的命运。” 看着对方无可奈何的样子,颜如玉从腰间取下来了一块玉佩那玉佩晶莹剔透,一看就是上好的材料所制,只不过之前的时候,宋南烛从来都没有见到他佩戴过。 “这玉佩是我出生之时父亲所赠,若是我到时候真的回不来了,还希望宋姑娘能够把这玉佩送到我家里面,他们若是问起我便说我已没有脸面回去,现如今生活的很好。” 颜如玉看着手中的那块玉佩,直接塞到了宋南烛的手中,“这件事情你无需自责,本就同你没有任何关系,这选择也是我自己选的,天下百姓遇难,身为武林中人自然是应当出一份力。” “若是你真的替我着想,就把这块玉佩收好,若是我三日以后还没有回来,并将它送到府中。” 这些年他实在是没有说服自己回到府中。 第181章 追来 直到现在颜如玉也没有忘记自己心中的追求的是什么,若是有朝一日天下需要自己出力的话,他当然是第一个当仁不让,即便是当时的他已经退出江湖,他也不会为自己作出的选择而后悔。 “就如同你说的一样,我确实已经厌倦了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但是若是这种打打杀杀能够换来天下和平的话,我自然是愿意的,即便是父亲看见他也是希望看见这样的我。” 颜府向来人才辈出,只不过是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自己被让熙灵儿抓住了把柄,从此以后过得就是三年不见天日的日子,如今好不容易能够出来了,他自然是因为那些当年被自己冤死的亡魂申冤。 看着对方坚定的样子,宋南烛并没有收下那玉佩,“虽然我知道我确实欠了你很多人情,但是这玉佩我不能收,你若是想要把此物交到你父亲的手中,那你就努力活下来,而且我相信这伯父如此时间没有见到你,想必也是心中十分挂念。” 两人相视一笑,身后的景王传出不耐烦的声音。 “公子可谈完了?若是已经交代清楚了,我们还是尽快赶到京城去吧。” 宋南烛知道不能再耽误下去了,这才目送着对方上了马,直到那背影逐渐模糊。 身后的小环有些佩服这颜如玉的大侠风范,若是自己是男儿身,恐怕也能像颜公子这般潇洒。 “既然颜如玉已经动身了,我们就无需担心了,现在正是把三公主带过来的好时机。”宋南烛看着众人开口,如今这三公主被囚禁在地牢中,恐怕现在正在饱受非人的折磨,而且这几个王爷狼子野心,虽然不会做到太子的这种地步,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你是在怀疑景王和宁王?”谢沉砚开口道。 毕竟这景王和宁王同样是狼子野心,自己不得不提防,宋南烛点了点头,认为这件事情对方确实有权利知道。 “我现在只不过是怀疑而已,我倒是希望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说完这句话以后,宋南烛便朝着反方向走去。 没想到还没走多久,不远处的一个身影让宋南烛愣了一下,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太子,没想到对方竟然知道这里来了,这件事情都是让自己有些出乎意料。 “宋姑娘这样看着我干什么?难不成很意外吗?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宋姑娘是打算去地牢中探望一下我那可怜的妹妹吧。” 宋南烛的心凉了半截,没想到这件事情对方都这么清楚,看来这家伙知道的确实不少。 宋南烛故作淡定,“太子殿下未免管的也太宽了吧,你那可怜的妹妹关我什么事情,我不过是打算回去取点东西而已,若是太子殿下没有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在这里挡路了。” 可是太子根本就不会念宋姑娘说走就走,岂不是显得我这太子当的实在是没有面子,而且没想到这宋姑娘藏的竟然如此隐蔽,害得本王找了好一会。” 看来这次这太子是有备而来,若是自己不跟随对方回宫的话,他是不可能罢休的。 宋南烛看着面前的人,“我知道太子不可能为难别人。” “但是我这太子回去,太子总要给我一个说法吧,而且如今的宫中早就已经动乱不堪。” 没想到这太子就像是早就已经预料到了对方会这样说似的,满脸不在意,“有本王在这里,难不成宋姑娘还会害怕吗?更何况你不是一直担心着我那好妹妹的安危,若是你同本王回了宫本王自然不会为难你,说不定还会让你去陪她。” 对方还真是懂得什么叫做杀人诛心,知道自己一直在想方设法救这三公主出来,所以便拿三公主当挡箭牌。 脸上只能挂着无奈的笑容,“听闻太子在城中已经掳掠了不少农家妇女。” 之前的时候,这太子之所以能够做到如此,无非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够顺利登基,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皇上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所以才导致后面他剑走偏锋。 不过如今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她只能想尽办法造成更小的伤害,尽量让城中的百姓减少损失。 “一会的时候我同他回宫,而且就算这太子不找过来,我想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宋母就一定是要折返回宫中的,这颜如玉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京城,等我入了宫,太子一定会对我严加看管,但是对方目前看来应该并不想要我的命,要不然方才的时候就已经动手了。”宋南烛压低了说话的声音,对谢沉砚开口,并不想让对方鲁莽行事。 谢沉砚自然是不放心的,他们两个人压根就不会武功,若是这个贸然动手,吃亏的一定是自己。 太子看见对方的反应以后十分满意,看来这件事情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样顺利,现在他已经掌握了大权,相信不久以后他就能昭告天下,他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也不枉费他这些年精心谋划,这一天终于是到来了。 “我想宋姑娘应该是一个聪明人,本王也并不想为难你,若是你考虑清楚了便上马,若是你考虑不清楚……” 太子的语气充满威胁,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按照如今的情况,即便是自己不想去,恐怕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这才点了点头,“太子,这是说的哪里话,如今这皇宫可是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我求之不得,还真是让太子费心了。” 宋南烛用眼神示意,让谢沉砚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这或许对自己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这样的话她就能够名正言顺的进入皇宫了,到时候也可以好好打探一下这皇宫中的情况。 太子的脸上满是淫荡的笑容,“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扶宋姑娘上马车。” 如今自己也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是福是祸,到了以后便能知晓。 “谢公子,本王向来说一不二,既然方才的时候已经答应了宋姑娘,那就请回吧。” 第182章 任由 宋南烛给对方了一个眼神,示意对方不要在这个时候惹是生非。 不知道对方究竟为何如此,但是谢沉砚清楚对方这样做就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等着马车架起来了,宋南烛这才看向周围,本来在来的路上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但是谁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 “太子这是打算把我带去哪里啊?” “我相信太子应该不会为难我的吧。” 此话一出,太子并没有回应,见此宋南烛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毕竟现在自己已经确定这太子并不会把自己怎么样,要不然方才的时候就已经对自己动手了。 怎么可能拖延到现在。 “小姐,您怎么还有闲心在这里喝茶啊,这太子暴虐成瘾,奴婢担心……” 看着小环一脸惊慌失色的表情,宋南烛轻声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怕什么?” 小环实在是没想到自家小姐的心态竟然这么好,不禁愣了一下,但是小姐天生聪明,不管做什么都是有自己的打算,如今竟然能够这么淡定,说明对于这件事情应该是已经十拿九稳了。 随后也就没有再多说话。 “没想到宋姑娘竟然这么自在,你难道就不怕我对你做什么吗?” 听到这句话,宋南烛笑了笑,“我怕什么?毕竟太子向来说一不二,既然方才的时候没有伤我性命,想必一定会言出必行。” 这姑娘倒是对自己十分了解。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南烛这才醒过来,没想到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在皇宫了,周围已经站满了婢女。 看见宋南烛醒过来以后连忙纷纷上前,“宋姑娘,你终于醒了,你都已经昏睡三天三夜了。” 宋南烛心中一惊,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昏睡了这么长时间,心中不禁有些震惊,但是又不好说什么。 “小环呢?”自从刚才自己醒了以后就,就再也没有见过小环的身影,心中不由自主的有些担心,毕竟这太子针对的不过就是自己罢了。 只见其中一位还算是机灵的婢女,这才是上前回答,“想必宋姑娘说的应该就是同你一同过来的那位吧。” 看着对方知道,宋南烛的心中不禁十分高兴,“对,就是她。” 看来这群人是见过小环的。 “宋姑娘放心好了,太子殿下宅心仁厚见您身边的那位婢女一路上应该十分疲惫,所以就把二位分开了,以后由我来照顾宋姑娘的衣食起居。” 这句话说的好听,无非就是想让他们两个分开罢了,但是宋南烛的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至少小环的命可以保住了,这就已经够了。 毕竟按照小环的性格,若是对方没有被囚禁起来,恐怕现在早就已经第一时间出现在了自己身旁,怎么可能容得旁人来伺候自己,看来这太子已经把自己囚禁在这里,那对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宋南烛有些头疼,摸不透这太子心中的想法。 “太子临走之前可是已经特意交代了,一定要招待好宋姑娘。” “若是宋姑娘有任何需求,第一时间告诉奴婢就行。” 宋南烛看向周围的布景,不由自主的回想起来了,自己第一次进宫时的场景,要是她没有猜测的话,自己现在所在的宅院应当是当年自己的妹妹所住的院子,怪不得方才的时候就感觉这院子如此眼熟,原来是之前的时候就已经来过一次了。 “宋姑娘是在找什么东西吗?需不需要奴婢们帮忙。”其中一位婢女看见宋南烛东张西望,还以为对方是在找什么东西。 听闻此话,宋南烛灵机一动,连忙点了点头,“是啊,还真是有一样东西需要帮我找一下,之前的时候我在宫中丢了一枚镯子,那镯子对我至关重要,你们几个倒是可以帮我找一下。” 果不其然,几位婢女听闻大惊失色,慌慌张张的开口,“还请宋姑娘放心,奴婢们一定竭尽所能。” 没想到就在几位婢女转身的一瞬间,宋南烛忽然间从怀中掏出来一包粉末,这本来就是一些迷药,本来想着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居然在这个时候用上了。 几位婢女的意识瞬间涣散,整个人轻飘飘的倒在了地上。 看见自己的目的就达成,宋南烛直接冲出门外,没想到就在那木门马上要打开的一瞬间,竟然被门外的侍卫提前一步。 那些侍卫看见倒在地上的婢女时瞬间明白了一切,这太子让他们看着这个女子本来就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还真是和太子说的一样,这女子还真是有些本领,若不是因为刚才发现的及时,恐怕现在已经跑出去了。 “宋姑娘如此着急,不会是为了那公主吧,我若是宋姑娘的话就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绝对不可能给自己找麻烦,毕竟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能够自保,就已经非常不错了。”侍卫委婉的提醒宋南烛。 这是被之前的时候自己见过是锦衣卫的人,没想到现在居然都纷纷来给这太子办事了。 没想到这些家伙还真是不成器,只要给点好处就能够留下来,但是如今有锦衣卫看守自己就更不好逃出去了。 “大胆!是什么人!” “几位应该是误会了,我奉太子之命来给姑娘送点吃食,毕竟听闻这宋姑娘自从下了马车以后便没有进食,太子生怕对方出现什么意外,若是这宋姑娘出了事,恐怕你们几个的脑袋就算掉了,也没办法承担起这个责任吧。” 其中的几位侍卫听见这话以后非得有些害怕,毕竟他们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若是这个时候太子再将罪于他们那时候真是小命不保了。 那锦衣卫头子看向对方愣了一下,现在太子不在宫中,他们做什么事情都是不方便的,但若是真是太子下的命令,那岂不是误了事,更何况这里面的人有他们看着应该也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速战速决。”随后,那头子就打开了门放了进来。 第183章 探望 在打开门的一瞬间,小环就看见了不远处的宋南烛,连忙跑了过去,毕竟这些天自己都没有看见小姐自然是担忧的,不知道小姐在这里过得如何。 但是看见小姐生龙活虎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心中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小姐,奴婢看见你好好的就放心了,刚才奴婢过来的时候,发现这太子已经把他掳过来的妇女全部都关押在了一处地牢,而且那个处地牢被严加看守,若是没有得到太子的允许,是绝对不可能进入的,奴婢以为小姐在那里。” 听着对方的话,宋南烛的心头涌上来了一阵心酸,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 忽然之间回想起来了,自己在马车里面睡着的时候,恐怕那马车里面应该被太子早就已经下好了迷药,所以说在没有防备的意思下,她直接昏睡了三天三夜。 “你怎么过来了?”宋南烛有些纳闷,但是看见小环并没有事情以后还是放下心来。 心中有些后悔,若是之前的时候自己再坚定一些,把这卖身契还给对方,说不定这小环也就不用跟着自己经历这些事情,而且她现在根本就不知道颜如玉在城中的情况。 “你还是快些回去吧,不要被外面的人发现了端倪。”宋南烛有些疲惫,不知为何这些时日她一直在做梦,而且梦里的场景她根本就看不清。 宋南烛还想要说什么,没想到门口就已经传来了不耐烦的声音,“好了没有!” 小环这些年跟着小姐,早就已经练了胆子,这才沉着声音说话,“我知道了,马上。” 临走之前小环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宋南烛,心中满是担忧,但是看见小姐如此坚定时这才打消了疑心。 “小姐放心,只要有了机会,奴婢就一定会救小姐出来的。”放下这句话以后,小环这才转身离开。 整个房间再次恢复了寂静,宋南烛看向窗外,心中十分担忧,方才那些婢女已经被锦衣卫拖了出去,宋南烛知道对方的结局一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整个房间格外清冷,到了午饭的时候外面的锦衣卫只是派人送过来了一碗粥和一个馒头。 看来这太子是成心要把自己囚禁在这里了。 “赶紧吃,别浪费粮食,若不是因为太子执意要留着你的性命,恐怕你早就已经被扔到后山喂狗去了。”随后,那锦衣卫传来爆笑声。 关上了门,宋南烛并没有吃,她再找一个能够离开这里的机会。 “太子驾到!” 伴随着一阵声音,面前的木门被推开,宋南烛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袭大氅,太子示意其余人出去,看着面前虚弱不已的宋南烛时这才上前。 “我还真是不知道这宋姑娘的身子竟然如此孱弱,都已经到这一步了吗?”太子的声音略带嘲笑,目光冷冷的看向床榻上的人,似乎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宋南烛已经几日未曾进食,那馒头和粥都是有毒之物,若是自己当真吃进去了,恐怕也就真的命不久矣了。 看着地上已经散落的粥,太子这才上前捏住了宋南烛的下巴,看着面前的人心中有说不出来的痛快。 “我早就已经听说过宋姑娘的大名,听说之前的时候,可是破获了不少案子,只不过你这实在是有点不幸运,怎么被这三公主碰上了呢。” 怪不得这太子想方设法的把自己囚禁在这里,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 “太子这次过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件事吗?”宋南烛并没有理会对方,对于这太子来说,若只是为了这三公主的事情过来,恐怕早就已经在半路上给自己解决掉了。 如今之所以留着自己,无非就是给自己留条后路罢了,若是到时候这颜如玉真的闯进宫来,到时候他还能够以自己为挡箭牌,为他留一丝活路。 想想还真是好笑,没想到这太子竟然考虑的这么周到。 “你应该清楚本王的为人,自然是不可能为难你,这次过来不过是希望宋姑娘能够帮个忙,若是这件事情成了,到时候一定会放你离开。” 宋南烛冷哼一声,不用想就知道这家伙在打什么算盘,恐怕是已经知道了这颜如玉进宫的事情。 果然这件事情同自己猜想的一模一样,“我听说这颜如玉已经进宫了,宋姑娘向来同他的关系不错,若是能够劝说他为本王所用倒,也是一个明智之举,当时我们顺利登基自然是不会亏待他。”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宋南烛只感觉非常好笑,这颜府就已经足够能让颜如玉躺平一辈子,又怎会看得上他给的这些金银财宝。 更何况之前的时候自己记得清楚,对方早就已经同自己说过厌倦了这打打杀杀的日子。 “太子殿下莫不是在说笑?” “你认为你有几分能劝的动对方?”宋南烛的语气带着嘲讽的意味。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是一个狂妄自大的主。 “你别不识好歹!”太子明显已经失去了耐心,没想到对方竟然敢和自己硬碰硬,巴掌毫不留情的甩在了宋南烛的脸上。 自己之所以卑躬屈膝的来到这女人面前,也不过就是为了能让她学会服软,谁曾想竟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宋南烛默默的别过头去,露出渗人的笑容,“太子殿下不会认为只要顺利登基就能俘获民心了吧,现在民间对你的行为唉声载道,这样的天下难不成就是你想要坐拥……” 还没疯宋南烛说完话,一个巴掌再次打来,太子被气的浑身发抖,未曾想这女子竟然如此大胆。 看着自己嘴角渗出的血,宋南烛不动声色的擦掉,“太子这是作甚?难不成方才的话说到了太子的心中吗?” “你放心,即便是杀了我,我也不会让你得逞。”宋南烛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从地上起来,没想到下一秒竟然被太子重重的推在地上。 第184章 死守 “宋姑娘,现在可是在我的地盘上,我希望你能老实一点,若是把本王惹怒了到时候有你好受的。”太子转身正要离开,没想到转眼间就像是想到了新的招数。 这宋南烛不听话,自己有的是办法,毕竟这段时日他早就已经派人暗中观察了,这颜如玉向来不近女色,但是偏偏格外袒护这宋南烛。 即便是武林高手又能如何,还不是被情情爱爱左右了。 “带上她,本王突然间改变主意了,要带她去一个地方。”忽然间,宋南烛感觉自己脱离重心,整个人被人从地上拽了起来,这些侍卫都是大男人根本就不知道下手轻重,再加上已经有些时日未曾进食了,宋南烛只剩下难受。 还没等反应过来,便被那些侍卫戴上了头套。 “走吧,宋姑娘。” 突然间的黑暗让宋南烛格外不适应,但是她格外听话,并没有乱动,这样就可以少吃些苦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南烛只感觉周围阴风阵阵,身后传来一股凉气,惨叫声不绝于耳。 难不成这里是地牢?! 一个想法从自己的脑海中蹦了出来,宋南烛不敢肯定,虽然说自己的眼睛看不见,但是这第六感格外强。 猛地,宋南烛头上的袋子被人扯下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名妇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已经被那些畜生打的不成样子,奄奄一息,甚至连喊叫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 注意到门口来人,那妇人咬着牙别过头去,“太子殿下,没想到皇上竟然有你这样的皇子,这简直就是耻辱!” 妇人并没有屈打成招,反倒是一脸不屑的看向太子,那鞭子被沾上了辣椒水,鞭打过来的时候毫不吝啬。 妇人紧咬牙关,硬是没吭声。 宋南烛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惊的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怪不得这些妇女被太子带走以后就没有了任何音讯,原来一直被关在这地牢中承受着非人的虐待,而且同这妇人倔脾气的妇女还有不少数,那些人死在这里也不愿意成为太子身边的女子。 一时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情在心口弥漫开来,若是皇上还活着,恐怕一定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无所谓,若是她还不同意的话,就把她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但是可千万不能让她死,我就不信她那宝贝女儿看见以后能不心疼。”太子说这话的时候轻飘飘的,完全没有把人命放在眼里。 宋南烛眼眶发酸,这地牢简直就是一个人间炼狱,她现在每向前走一步都感觉脚步格外沉重。 “宋姑娘想必也看见了,这就是嘴犟的下场,我相信宋姑娘长得这么漂亮,一定比这群人能够想得明白,是好吃好喝的在这宅院里面被人伺候着,还是来这地牢里面每日被鞭打,甚至最后留的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这两者哪个更好?不需要本王多说了吧。” 宋南烛能够听得出来,对方的语气中充满威胁,虽然对于这种地方有些害怕,但是没有表现出来。 毕竟我这太子之所以能带她来这种地方,无非就是想要拿捏自己罢了。 若是换上别人这个计谋说不定也就成功了,但是于她而言根本就不好用。 脸上只是带着尴尬的笑容,“我还以为太子殿下有什么本事呢,没想到就是这种小孩子看了都不一定会害怕的手段,你拿这些妇女做挡箭牌威胁我,以为我会妥协。” 这轻飘飘的语气,完全就没有把太子放在眼里。 方才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观察过了,这里至少被关了有好几百人,看来之前的时候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这些妇女全部都被关押在这里,失去了自由,有些甚至已经付出了生命。 宋南烛闭上眼睛,似乎这样眼前的一切就会消失。 太子听完此话以后愣了几秒,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大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给你三日时间考虑,若是三日你还没有考虑清楚,到时候我就休要怪我无情。”太子冷冷的看了一眼宋南烛,只感觉此人搞笑至极。 现在她在自己的手中,是生是死还不都是自己一句话的事情,若不是因为这女人在颜如玉的眼里格外重要,他早就已经处理了,怎么可能会留着这个麻烦。 “带宋姑娘好好参观一下这里,可千万别吓到宋姑娘了。”太子说完这句话以后就离开了,完全没有给宋南烛留情面。 转身后,身后的侍卫有些不解,毕竟以前的时候太子做事绝对不可能给自己留下隐患,但是目前来看这宋南烛就是太子最大的隐患。 有这个女人的存在,早晚会耽误了太子的大事,这些年太子在皇宫中隐忍了十几年,不过就是为了九朝一日能够顺利登基,没想到这皇帝的眼中根本就没有太子,他绝对不可能让任何人影响太子的大业! “阿风,你都已经跟了我这么长时间了,没想到做事还是这么急性子,我留着这女人自然是有我自己的用途,现在这个颜如玉已经在城中大开杀界,我们因为这颜如玉的出现,损失了不少人马。”说到这里,太子的眼中爆发出怒火。 没想到这女人的运气还真是好,一次阴阳差错的机会就让她碰上了这曾经的武林高手还差点坏了自己的大事,等这件事情结束以后,他一定会把这些账一一算在这女人的头上。 侍卫听见太子都已经这样说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恭敬的说了一句一定要小心这女人。 “现在京城中是什么情况。”太子的神情忽然间变得忧愁起来,本来刚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把这颜如玉放在眼中,没想到才过了一日,这颜如玉竟然把他派过去的那些人马全部都杀掉了。 还真是威风的很。 侍卫连忙跪在地上,“属下刚想向太子汇报此事,这颜如玉不知道从哪里搬来的救兵已经守在了城门口,我们的人现在根本就进不去。” 第185章 扭转 看着太子的脸色并不好看,侍卫也就没有再说下去,毕竟这件事情确实是因为他们能力不足,而且有些低估了敌人,完全没有想到颜如玉,一人就能够完全扭转局面。 现在他们已经处于非常被动的状态,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太子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前功尽弃,甚至还会沦为阶下囚,而且这段时日自至打听到这民间对太子的行为格外不满。 “不过还请太子放心,之前的时候属下已经派过去了奸细,颜如玉那边有任何情况,属下这边都能够第一时间知道。”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是侍卫的声音有些颤抖,毕竟这些年他跟随太子比任何人都清楚太子的手段。 但是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太子并没有生气,反倒是转过身来语气格外温和。 “阿风,你跟随本王的时间最长,因为比谁都清楚本王的为人,这样吧本王我答应你一件事情,先前的时候你不是最向往自由,但这件事情结束以后不能往便把这解药给你,以后你也无需在这宫里面待着了。” 这些年他成为太子的杀手,他的这双手早就已经沾满了鲜血。 如今这样的自己,怎么可能还敢在江湖中抛头露面,即便是出了宫,他也没有办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听到太子的这番话是内心格外纠结,但是思索片刻依旧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太子说笑了,若不是因为当年得到太子的赏识,把我从这牢狱中救出来,又怎会有现在的阿风。” 太子听闻以后并没有说什么,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只不过这个笑容转瞬即逝,“这些时日还真是辛苦你了,这是下个月的解药你收好。” 太子不动声色的从怀中摸出来了一个瓶子,阿风连忙接了过来。 只要有了这解药以后自己就不用再饱受痛苦了。 在太子的身边时间长了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见过,那些完不成任务的锦衣卫,最后的下场无非就是被人抛尸到后山。 “颜如玉的那边再盯得紧一些,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向本文汇报,还有那女人也帮我盯好了,千万不能出现任何差池。” 阿风连忙答应下来,这才退下。 …… 宋南烛再次醒来之时这才发现自己在床榻上,身上竟然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方才的时候自己又做噩梦了。 宋南烛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都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传来颜如玉的消息,而且自己被囚禁在这里,想要知道外面的信息,简直就是难上加难。 “宋姑娘还是莫要打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了。”门口忽然之间传来一道女声,只见一位下人打扮的婢女从外面款款走来,看见宋南烛醒来以后便不动声色的把糕点放在了木桌上。 “你是……” 那婢女缓缓上前,语气中没有一丝恐惧,“我是谁并不重要,宋姑娘只需要知道我是来这里伺候你的就可以了,而且太子殿下让奴婢稍句话,若是宋姑娘能够想通之前的事情,随时都可以过去找他。” 刚才对方进来的时候宋南烛就注意到女子手上的茧,只有常年习武之人才会留下这些。 看来这太子为了对付自己,还真是下了血本。 “我和那家伙没有好说的,如果你是为了此事而来,那就退一下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 没想到忽然之间对方的神情一变,宋南烛还以为对方要对自己动手,不禁有了防范之心。 “宋姑娘,我知道你留在这里不过就是为了带三公主出去了,三公主和别人不一样,被关在了另外一个地方,一个只有我知道她的地方,若是你能够帮我一件事的话,我可以协助你和三公主离开这个鬼地方。” 宋南烛没想到对方和自己说的竟然是这件事,看来她对自己的目的很清楚。 但这里毕竟是皇宫,是太子的地盘,自己并不能贸然行动,而且她还不清楚面前的人是敌是友,若真的是太子派过来饿,她就更加不能轻举妄动。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女子似乎已经看出来了宋南烛在装,从怀中取出来了一个信物,宋南烛连忙接了过来她认识,这是谢沉砚的字迹! 看来对方早就已经和谢沉砚见过面了。 “我和谢公子是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的,宋姑娘无需多想,我拿出此信物不过是为了让宋姑娘能够更信任我罢了,而且现在你我同出一处,宋姑娘不相信我的话,难不成此时此刻还要指望着颜如玉吗?” “这外面的情况我已经打探清楚了,现在颜如玉占据上风,太子因为这件事情已经头疼了许久,他手底下的侍卫,不少人都受到了处罚。” “我知道你信不过我,但是你总要为那些百姓考虑……” 对方说的没错,不管这结局如何,自己总该试一下的,那些百姓本就是无辜的,不应该牵扯进来,但是因为太子的一己私欲,这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你要我怎么做?” 看着宋南烛松口,女子的脸上露出笑容,“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你这宅院的周围已经布满了侍卫,只要闹出一点动静就会引起警觉。” “但是我发现他们晚上会替岗,到时候我会带你离开。” 现在太子已经限制了自己的行动,就连平日里如厕都要人伴随左右。 如今自己的这个身份想要在宫里面正大光明的行走,自然是不可能的,这太子防着自己都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会给自己创造逃跑的机会。 “如果失败了呢?” 没想到此话一出,女子的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笑容,只要有她在就是万无一失,更何况她已经连续观察了几日,那些侍卫到了晚上就会放松警惕。 如果那个时候她们还没有离开的话,那简直就是错失良机,等出了这个鬼地方,太子想要找到她们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第186章 危矣 听到对方这样说,宋南烛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既然这样那还真是多谢姑娘了。”说完这句话以后女子就出去了,太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派人过来给她送吃食,只不过从先前的时候相比宋南烛倒是没有拒绝,毕竟她可不能等还没有逃出去,就已经饿死在这里面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南烛迷迷糊糊的醒来,被关起来的这些日子,她早就已经没有了时间观念,唯一能够和自己接触到的人,不过就是这太子派过来的下人罢了,而且从之前相比这太子似乎聪明了一些,竟然会每一天都给她换一批人。 “原来这就是太子殿下留在这里的女人啊,如今看来这姿色也不过如此,真不知道这太子究竟是怎么想的,留着这女人的贱命。” “谁说不是呢,你还是小点声音吧,若是这句话被太子听见了,可就不好了。” 宋南烛这两日的睡眠质量本就很差,两人的对话瞬间让自己清醒了不少。 这段时间虽然这太子虽然也会每天给她换人,但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而且这两个丫头看上去应该是新来的,还不懂这宫里面的规矩。 “既然都已经知道我是太子的人,还敢在这里光明正大的讨论我,看来这舌头是不想要了。” 此话一出瞬间唬住了一个看起来相对胆小的侍女,但是另外一个却压根就没有把宋南烛放在眼中,只是冷哼了一声,“还真是把自己当成根葱了,若是太子真的把你当回事,怎么可能把你囚禁在这里?你别以为我们是新来的,就对宫里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宋南烛听闻只是笑笑,并没有同对方争论什么,“你知道吗?上一次这样和我说话的已经被太子割掉了舌头,若是你不信的话,你大可以试一下。” 果不其然,这句话出来以后那两位侍女没有再说话了,连忙落荒而逃。 “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个疯子……” 直到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宋南烛这才看向了窗外,“既然刚才的时候都已经看见了,为何不进来两个侍女而已,对你造不成任何威胁。” 外面的女子听闻从窗外翻了进来,她还以为自己藏得非常好呢,没想到还是被对方发现了。 “没想到你倒是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笨。” “时间差不多了,把这衣服换上我们就可以走了,我已经和宫外的人打好招呼了,只要等我们两个人出了宫就安全了,就算是被这太子的人发现了,我们也能全身而退。” 不知为何看见面前这女人时,宋南烛的心中竟然有一丝安慰,颇为郑重的点了点头。 “好。” 一路上。宋南烛并没有说话,仔细打量着周围生怕被太子的人发现不对劲,毕竟自从这太子把自己囚禁起来以后,她自己若是想要出去简直难如登天。 “看什么呢?你若是不放心就留在这里。”女子冷哼一声,看了一眼不争气的宋南烛。 没想到宋南烛并没有说什么,心中只是有些疑惑, 她只是感觉他们这一路上实在是有些过于顺利了,就像是有人提前打好了招呼一样,这根本就不像是太子疑神疑鬼的作风。 “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干什么?你不会以为这里的侍卫是我收买了吧?我可没有那么多的本事。”没想到对方倒是清楚自己想问什么。 只是略带尴尬的看向面前的人,现在对于自己来说只要能出宫就已经是好事了,自己也不奢求其他的。 对方并没有带自己去走宫门,只是因为这正门实在是太过于暴露了,果然和对方说的一模一样她们两人到达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了一辆马车。 只不过当自己靠近的时候,竟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这种感觉让宋南烛有些害怕。 “你的一位故人在里面我就不过去了,到时候这车夫会把你们送到安全的地方。” 故人? 不知为何就像是心里面有一个声音在指引着自己一样,十分肯定那里面的人说不定就是颜如玉,但是转眼影响又感觉有些不可能,毕竟前些时日他们才分开没多久,而且这个京城中早就已经乱成一团,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正当宋南烛打消了疑心之时,忽然间马车中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那声音让宋南烛愣了一下快速上前,果然只见马车中央躺着的人正是颜如玉。 同前几次见面不同,这次的颜如玉脸色格外苍白,宋南烛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对方是因为中毒所以才变成了如今这样。 这家伙骗得了谁都不可能骗得了自己。 他们才不过分开了几日而已,没想到对方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宋南烛的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声音都有些颤抖,“在去之前我就已经交代过你了,无论发生何事都要以自己的安危为重。” 没想到颜如玉听到这话以后只是勾起了一丝笑容,这毒早就已经到了五脏肺腑,能够赶来见到宋南烛一面他的心里面就已经十分知足。 “看……看来我的命还是相当好的,没想到还能吊着一口气来见你,现在京城中已经被平反了,太子的人不过就是苦苦支撑罢了……”颜如玉说话的时候有气无力,感觉每说出一个字的时候,都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倒是没想到这太子竟然这般狠毒,若是自己再小心一些,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为了让自己死还真是煞费苦心。 宋南烛摇了摇头,示意颜如玉不要再说话了,“不……你不要再说话了,节省一点力气,我们现在赶到这附近最近的医馆一定会有办法的,不过就是毒而已,怎么可能没有解的办法呢。” 看着对方哭的样子颜如玉想要伸手为对方抹去眼泪,没想到却发现自己的四肢根本就用不上力气,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只要……只要你还是安全的我就放心了,你放心,在我死之前我会帮你解决一切麻烦。” 第187章 轮回 宋南烛不想让对方说话,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车夫连忙开口,“辛苦您带我们去最近的医馆。” 只要有一丝机会,自己都不可能放弃的。 没想到这句话刚说完,颜若玉就拉着自己的胳膊示意对方不用再白费力气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体,就是还有就不可能如此狼狈的出现在对方面前,这次过来也不过是和对方告别罢了。 “不用了,其实这次过来我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和你坦白。” “你还记不记得十年前一个下雪天你救了一个小男孩,当时的那个小男孩还沦为乞丐,甚至还在和那些乞丐抢吃食但是,这个小男孩的运气不好,每次都会被那些孩子们推倒在地。” 听到这里,宋南烛倒是想起来了,自己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只不过这件事情说起来倒是十分凑巧,那日她刚好路过见此情形便救了下来,当时的时候她把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给了那小男孩,只不过后来再也没有见过,但是颜如玉则会知道此事。 “后来你给了那小男孩一点银子,让他以后好好生活,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只不过很可惜你们二人后来再也没有见过了。”只有说到这里的时候,颜如玉才带上了一丝笑容,他根本就不敢想,若是自己从来都没有遇见过宋南烛,或许他根本就不可能活到这个年纪。 毕竟在那些达官贵人的眼中,乞丐的命自然是最不值钱的,谁又会在乎一个乞丐的生死呢? 宋南烛愣了好久,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唇瓣都有些颤抖。 “怪不得这些年我根本就没有你的消息,难不成你是他?” 他本来并不打算说这件事情的,但是没想到自己的情况反倒是越来越恶劣,这件事情说来倒是十分巧,一次偶然的机会自己便看见了宋南烛手腕上的疤痕,那疤痕和自己见到宋南烛脸上的一模一样。 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就已经怀疑对方的身份,没想到果然是真的。 宋南烛泪眼婆娑,当年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善意之举,从未想过有任何回报,怪不得自己有任何愿望对方都会尽量帮自己实现,她怎么就这么笨,直到现在才感觉出来。 “南烛,我快不行了,以后颜府那边还要麻烦你多帮忙照看。” 对于颜如玉来说,自己早就已经没有了任何遗憾,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那体弱多病的父亲,这些年他不仅没有在床头尽孝。就连回家都已经成了奢侈,毕竟他向来心高气傲,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低头。 “你放心吧……” “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 颜如玉的脸上挂满笑容,心中早就已经没有了任何遗憾,这或许早就已经冥冥之中注定好了,当年的时候对方救了自己一命,后来他用尽生命护了对方周全。 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颜如玉就已经在自己的怀中就已经没有了反应。 不远处的女子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上前,“宋姑娘,我知道你心中难过,但是这件事情并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这是颜如玉让我交给你的信,说每隔三月便往家里寄一封。” 说完这句话以后,女子便把信交给了宋南烛,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事情就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了。 “太子那边的人现在已经知道了消息,正在往这边赶来,不过现在我们既然已经出了宫就是安全的。” 剩下的话,宋南烛并没有听进去,只感觉脑子嗡嗡作响。 …… 另一边的太子听说了这件事以后大发雷霆,没想到这几个废物竟然连一个女人都看不住。 “你们简直就是一帮废物,难不成这点事情都做不好吗?既是如此本王还要你们做什么!”太子怒吼道。 那些吓人吓的不敢说话,纷纷跪在地上。 本来之前的时候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随后的几天他们就放松了警惕,没想到也就是这个时候让对方钻了空子,突然出现了一名黑人,像他们撒了一些迷药,以后就让他们没有了意识,再次醒来的时候又已经发现房内早就已经没有一人。 这才连忙把这个消息汇报给了太子。 “还杵在这里干什么?拉下去都斩了,这点事情都干不好,也就不用在碍本王的眼了!” 不管那些下人究竟怎么喊叫,太子只感觉十分聒噪,本来以为这次自己的计划已经万无一失,没想到最终还是让这女人跑了。 “太子接下来我们应当如何?”一旁的下属开口说道。 没想到太子并没有说什么,“既然这京城已经平了了,那就守住,最后只要不到最后一刻就不要放弃,我就不信了,他颜如玉都已经死了,难不成还能掀起大风大浪不成。” 当时本来是想着留着那女人做最后的底牌,没想到竟然让这女人先走一步,不过这颜如玉现在已经死了就没有任何事情,能够瞒得住他们了,如今他们眼下的难题就是怎样才能解决掉城中的那些麻烦。 “太子有一句话恕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没想到到已经这个时候了,对方还在这里和自己打哑谜,太子瞬间没有了耐心。 “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这里又没有第三个人。” 看到太子放话了,那下人这才壮着胆子说道,“之前的时候我们已经培养了不少士兵,现在也是适合派出用场的,若是能赢,我们便能够守到最后,若是不能赢……” 侍卫说到最后也就没有说下去了,任何人都明白他的意思,毕竟若是真的走到了最后一步,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数,他们只能读能不能把城中的这些杂碎全部都清理干净,若是不能他们就只能认命,成为别人的俘虏,毕竟这大宋子民最恨的就是逆贼,而且是这种为了自己不惜弑父之人。 第188章 废位 太子忽然间有些惊慌,一股从未有过的慌张从体内蔓延出来,没想到正当他想要出门之时门口的侍卫却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见此,本来就心生怨气的太子直接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了对方身上,“何事如此慌慌张张。” 侍卫跪在地上,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回……回太子殿下的话,景王宁王已经把这里包围了,说是我们如果缴械投降的话可以放我们一条生路。” 太子的脸色瞬间狰狞起来,愤恨不已的揪住了对方的衣领,“此话当真!” 本来以为京城的那些侍卫可以拖延一下他们,谁曾想事情竟然发展成了这样,还没等他们有所准备就已经闯进来了。 “废物!一群废物!” “这都搞不定!”太子气势汹汹的闯了出去,没想到刚刚出门的一瞬间就被团团围住,那些侍卫早就已经对他恨之入骨,看见太子的一瞬间恨不得直接冲上去。 只不过被景王拦住了。 “太子殿下,好久不见。”景王坐在马上,戏谑的看向不远处的太子,明明满是笑容的脸上充满杀意。 自己倒是没想到这皇宫中竟然养出来了一个白眼狼。 “太子殿下应该也没想到我们的速度竟然会如此快吧,这还得多谢太子殿下身边的侍卫给我们传递消息。” 一时之间太子只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瞬间急了,“你说的可是阿风!” 怪不得方才的时候自己一直没有寻见这阿风的身影,只当是对方有事,并未多想,原来这家伙早就已经出去通风报信了。 “不……不可能……” “你们都在骗本王!这一切不可能是真的!” 此刻的太子已经几近癫狂,明明自己马上就可以拥有这一切了,没想到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太子殿下说如今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应得的,难不成这就是你弑父的理由吗!”一道男声从不远处传来,只看见阿风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对方看去。 只见阿风的手中拿着一块令牌,那正是先皇的令牌,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愣在原地,毕竟这先皇的遗物先前的时候早就已经被太子收走了,只不过没想到竟然阿风的手中还有一份。 阿风看向太子,就像是再看笑话一般,“太子这些年看似柔弱不堪,实则这几年一直在装病,当年百花村被屠这其中想必就有太子的功劳吧。” 此话一出,众人瞠目结舌。 谁也未曾想当年那件事竟然同太子有关系,毕竟这都已经过去了十余年,恐怕许多人早就已经遗忘此事。 “太子殿下一直自认为做的这件事情天衣无缝,但这世界上哪里有不透风的墙,当年死在你剑下的人正是我的母亲,也是她告诉我了这线索,要不然这些年我恐怕都会一直蒙在鼓里。” 太子没想到对方竟然知道这件事\\u0027毕竟当初的时候这件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他就叫人封锁了消息,没想到还是百密一疏。 先前的时候还十分害怕的太子,如今已经完全没有了害怕的样子,“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如何能证明这件事情是本太子做的,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已经死无对证了。” 看着太子这猖狂的样子,阿风恨不得把面前的人劈成两半,这些年对方没有丝毫悔过之心,他的心中从始至终只有自己。 没有人知道他当初为了能够混入太子身边做了多少努力,但是好在老天还算是眷顾他,最后顺利取得了他的信任。 忽然间,阿风一个箭步上前,手中的剑直接抵在了太子的脖子上。 没想到太子并没有因此害怕,反倒是格外兴奋,“好好好,难不成你这是要杀了我吗?既是如此自然是最好,不过你别忘了,你的体内还流淌着我的毒,你以为把我杀了自己就能够苟活下去吗?” 人群中,宋南烛不动声色的看着一切,这才想起来了对方口中所说的百花村的事情,这颜如玉就是这百花村中幸存的一位,若是他能够活着看着今天这一幕,恐怕也算是能够闭上眼了。 “没想到死到临头竟然还在口吐妄言,刚才你所说的毒,我早就已经替着阿风解了,你不会真的以为这世界上只有你能够制作出解药吧。” 宋南烛的声音响起,颜如玉在临死之前还是把配方交给了自己,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够寻找阿风求助,也能够顺利阻止太子,毕竟这关键时刻太子一定会相信身边的人,而张阿风已经跟随了他这么长时间,在他的印象中自然是不可能欺骗他的。 忽然间太子的脑海中回想起了一切,小的时候父皇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自己,倘若不是那些年自己一直装病,此会引起父皇的注意。 父王每天都会以工作忙为理由拒绝自己,但是他偶然间才得知,原来这父皇会偶尔去看景王他们练习武功,原来自己在他们的眼中始终就是废物一个。 太子看向面前的剑,忽然间抵住喉咙,血液喷溅。 …… 景和四年。 盛世太平,这太子废除以后,宁王顺利登基。 不远处小环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手中拿着的正是玉簪,“小姐,您快看看这玉簪哪个好看,不知道小姐究竟是怎样想的,奴婢倒是感觉金子看起来贵重一些,但是小姐偏偏选了这玉簪。” 没想到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自家小姐的这些小毛病还是没改,明明那些金银珠宝摆在面前看都不看一眼,但是片一片一眼就相中了这枚玉簪。 她倒是感觉这枚玉簪若是插在了自家小姐的头上,大婚之日显得素了一些,但这都无所谓,只要自家小姐喜欢便好。 宋南烛接过玉簪,那玉簪的做工格外精致,绝对是一般人做不出来的手艺,宋南烛越来越欣喜。 “那便这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