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快给爷科考去》 第1章 爷不好了 别人是一失足成千古恨,而方远则是一失足就到了安顺。 刚穿越到安顺朝时,方远是怎过怎么都不得劲,安顺这个名字是越听越像是个健身的地方。 后来他才想到,上一世好像自己是在叫这个名字的健身中心充过卡的,充卡不到一个月,老板就卷铺盖跑了! 怪不得自己一听到安顺两个字,就心气不顺,原来有这个仇怨在里面。 “六小子——,老六啊!”此时,方远正蹲在屋檐下拿着树枝在雪地上胡乱画着,便听见万氏正扯着嗓子喊。 “嗳,奶!”方远站起身连忙应了,没错,那个老六就是他。 在原主这一辈,万氏共有十个孙,他乃行六,是以万氏总喜欢叫他六小子,或者“老六啊”。嘿嘿,这个“啊”是万氏的固定搭配,所以,应该,也许万氏不是叫他老六。 “六小子,你腿脚快,赶紧去桥头把你解药爷给请来!”见他应答,万氏焦急地出声。 “奶,我这就去!”方远一把扔掉树枝,撒开脚丫子就往外跑,呼出的白气直往后飘,融进了冬日的雪里。 方远心里明白,奶那般焦急的声音,应该是爷不太好了。 一刻钟不到,方远就拉着身子骨十分硬朗的解药爷回来了。 解药爷全名常解药,乃是大湾这一片唯一的药草爱好者,注意,是药草,而不是医药。 解药爷家世代在山林里钻来钻去的寻找各类草本,进入附近的山林就像出入自己家一样,十分熟悉。遇见不知名的,解药爷还会亲自尝尝,因此懂得了一些草药的药性,慢慢地也就成了赤脚大夫。 解药爷给躺在床上的爷又是把脉又是摸骨的瞧了一通,最后微微摇了摇头,把万氏叫到厅堂小声道:“族嫂啊,快些把常饱常暖兄弟俩给叫回来吧,我庆老哥他怕是没多少时候了。” “诶……”万氏的眼泪不可抑制地涌了出来,捂着嘴哽咽出声,心里虽然早就明白,可当被告知时还是心痛难忍。 “族嫂啊,不若我让丰小子跑一趟,把常饱常暖给带回来。”看着厅堂里的老弱,常解药着实不忍。 “那就麻烦他族叔了。”这种时候万氏也不跟他客气,心里慌得很。 “那我就先回了。” 待解药爷走后,方远连忙往常庆老爷子的房里跑去,毕竟对于解药爷的医术,他一直心存怀疑。 “姐,大哥。爷怎么样了?”方远紧紧地盯着双眼紧闭、面色苍白的爷,急忙问道。 大姐思思正拿着温热的帕子往常庆老爷子的手上擦拭,眼里挂着晶莹的泪珠,带着哭腔说:“早先我端着早饭进来,爷就这样躺着,到现在也没吃一粒米。” 大哥思文坐在床沿上,望着虚弱的常庆老爷子泪流满面。 方远顿时心中咯噔一下,不会吧,爷不会有事的! “爷!爷!你醒醒。”方远赶紧趴在床边,抓起了常庆老爷子的手。 只见常庆老爷子微微睁开了眼,方远欣喜万分,问道:“爷,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爷…这儿,难受……,什么……也不想……吃…”常庆老爷子艰难地把手放在喉咙上,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看着爷有气无力的模样,方远心里明白,这一次解药爷恐怕没有弄错。即将失去亲人的巨大悲痛感瞬间席卷而来,方远赶忙站起来说道:“爷,我喂你喝点水。” 一转身,便泪如雨下。 端来茶碗,方远舀了一勺喂进常庆老爷子的嘴里,水却从嘴角又流了出来,他大声喊着:“爷,喝水,喝水。” 常庆老爷子似乎是听见了,动了动喉结,他又喂了一口,这下都喝了。方远欣喜地又喂了三下,常庆老爷子就不再喝了。 这时万氏也单手抱着最小的孙女儿思甜走了进来,脸上没了泪痕,只是眼睛有些红肿,后面还跟着一群眼睛通红的孙儿孙女。 自从秋收过后,方远这一世的爹常饱和叔叔常暖就到镇上做短工去了。娘和婶有一些刺绣的女工手艺,一起跟着到镇上的绣坊里做杂事去了。是以他和其他九个兄弟姐妹都成了留守儿童,这种情况每年在相同的时候都会发生。 “奶,爷能喝水了,爷会好起来的。”方远的心中燃起了一线希望,一边跟奶说着,一边脱下鞋爬上床。 “大哥二哥,还有冬儿都上来,咱给爷暖暖手脚,爷肯定会好起来。” “好!”兄弟三人听了,都脱了鞋麻利地爬到床上,各自把爷的冰凉的手脚窝进了怀里。 “爷的…乖……孙…”常庆老爷子感受到了温暖,沙哑地出声,眼角不自觉地流出了泪花,有这么些懂事的乖孙,就这么去了也值了。 只是,他不舍得啊,他还没看见孙儿们成材,孙女们出嫁的那天…… “爷!”几个孙儿听见声音,纷纷喊着爷,都带着哭腔。 “爷!你好些了没?”方远伸长脖子往爷看去,只见他又闭着眼睛,眼角依旧淌着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奶,我也要去给爷暖脚。”被奶抱在怀里,过完年就三岁的思甜奶声奶气地说。 “咱甜妮儿真乖,爷有哥哥们暖脚就行。”万氏欣慰地笑着,通红的眼睛又流出了泪。 “奶不哭,甜妮儿给奶暖手。” 年岁小的思甜并不懂得生老病死,用胖乎乎的小手替奶擦去了脸上的泪,又捧起奶空闲的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脸蛋上,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问:“奶,暖和不?” “暖和,奶暖和到心坎里咯。”万氏的泪流得更凶了,脸上挂着甜蜜而伤痛的笑。 方远抱着常庆老爷子的脚在怀里不停地搓着,心中思绪万千。 二十多年无忧无虑的方远,年少时不懂死别,长大后又不曾经历死别,如今到了这异世,却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那种痛。 此时的方远纵使心理年龄已逾二十,却依旧像个没有长大的孩子般,正殷切地期盼着爹娘的早点归来…… 第2章 交代的话 经过漫长的等待,常饱常暖兄弟俩带着何氏赵氏回来了。 期间常庆老爷子依旧静静地闭眼躺着,呼吸尚且艰难,只有四肢被几个孙儿捂得暖乎乎的,其余几个孙女都围坐在床边陪伴着。 来不及扫除身上的寒气,四人一进门便钻进了老爷子的房里。 “爹——爹啊!”常饱跑了进来,一把跪在床前,大声哭嚎起来。何氏跟着跪下,已哭成了泪人。 “娘,爹先前还好好的,这…怎么…就……”常暖强忍着泪水,整个人早已不住地抖着,看见娘只是哭却不说话,心里那一丝希望也被掐断,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赵氏在一旁搀着他,也挨着下跪。 “爹——爹啊!”常饱哭得更大声了,撕心裂肺的悲恸,闻者皆动容。 “紧赶慢赶,到底是来晚了一步啊,爹——”常暖也跟着哭嚎起来。 “爹,爹……”何氏与赵氏都跟着呼喊。 方远坐在床上看着眼前的一幕,思考着要如何提醒他们:也不知道解药爷家的丰伯是怎么跟爹和叔说的,爷可没噶呢! “都嚎什么?一身寒气的,要不是我几个乖孙暖着,早就被你两个兔崽子给冷死咯!” 原本睡得舒服的常庆老爷子,被一声声的嚎叫和扑面而来的冷气给惊醒了,瞬间恼火起来。 常饱常暖兄弟俩对望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和难以置信,随之而来的就是惊喜万分。 “爹,爹你没……”兄弟俩赶紧跪跑过去,趴在了床头。 “没死呢!”常庆老爷子深呼吸了一会儿,嘶哑地出声。 “那就好,那就好。”常暖挠着后脑,咧开嘴巴,露出了洁白的牙。 “但也快咯。”常庆老爷子瞪了小儿子一眼,兔崽子这憨样,就是没老大讨喜。 “爹,别说气话,好好养着总能好的。阿清在镇上买了人参须,我这就让她去炖上,喝了保管能好。”常饱握起常庆老头热乎乎的手,心里是欣喜的,爹还在,一切就都有可能的余地。 何氏不等常饱说话,连忙起身往厨房去了,赵氏也跟在后头去帮忙。买人参她事先不知道,既然没出钱,就不能惜力。 “别浪费了人参,你解药叔都说话了,爹心里明白,时候到了。”说着,常庆老爷子又闭上了眼睛,两颊更加干瘪了些。 屋里人听了,都悲从中来。 “老头子我活到这个年纪也够了。” 七十未到的常庆老爷子很知足,这一辈子能有这么些孝子贤孙,值了。望着围着自己的子孙们,缓缓说道:“只是啊,爷还想看着家里的小子妮儿们长大的,看来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说完,常庆老爷子又深呼吸了一下,似乎就要喘不过气来。 “老头子,少说两句吧,好好歇着。”一旁的万氏见老伴实在费力,忍不住劝道。 “你个万老婆子,唠叨我一辈子咯,这临走了,你就让我说说话吧。把后事交代了,我也能走得安心。”常庆老爷子在两兄弟回来之前都一直睡着,就是为了保存体力,好撑到儿子们回来交代后事的。 万氏听了也不回嘴,默默地低头流泪。 常饱常暖兄弟俩也泪流如雨,几个孩子见爹爹和奶哭了,就都呜呜地哭了起来。 “常饱,常暖。”老爷子喊了声两兄弟。 “嗳,我们在呢,爹。” “常饱你是老大,以后这个家就得靠你执掌门户了。你娘,常暖和妮儿就都交给你了。”老爷子轻缓地出声,声音比一开始小了不少。 “爹,你会好起来的,咱这个家离不开你啊。”常饱用拳头胡乱地擦了脸上的泪,心如刀割。 “常暖,你心眼实,以后有什么拿不准的,都听你大哥的,兄弟俩互相帮衬才能走得远,你可明白?”常庆老爷子一家家庭和睦,没有婆媳矛盾,妯娌之间也是少有的和气,十个孙儿更是十分孝顺,村里头没一个不羡慕的。 “爹,儿子明白,您放心,我都听大哥的,孝顺您和娘。”常暖趴在床边,抽噎着答话。 常庆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抬眼看向了不远处站着的老伴。 “老婆子,来生,咱俩还一起搭伙。”常庆老爷子这辈子没说过什么动人的话,俩人在一起生活了三四十年,总有磕磕碰碰的,临了了,还是老伴忘不了。 “老头子!”一直以来站在旁边无声哭泣的万氏,被这一句话给彻底冲破了防线,放声大哭起来。 在外间炖参的妯娌二人,听见婆婆的嚎哭声,吓得赶紧跑了进来。 见常庆老爷子还好好的,两人也放心了。 “正好,我也有两句跟你们说。”老爷子见俩人进来,趁机开口,“我这俩兔崽子能娶到你们这么好的媳妇儿,是他们的福气,也是我和老婆子的福气。” “爹。”妯娌二人哭着走到床前,看着垂垂老矣的公公,想起当初刚进门的情景仿佛还在昨天,那时的公常庆老爷子精气神十足,颇有意气风发之感。 交代了一圈后,常庆老爷子累得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常饱连忙用手一遍遍地给他捋胸口。 何氏连忙跑去厨房将锅里的参汤端了来,交给了常暖。 常暖一口一口地喂着,老爷子倒是都喝进了嘴,虽然咽的时候难受得紧,他也还是忍着喝进肚子了,毕竟这都是孩子们的一番心意。 小半碗参汤喝下,常庆老爷子感觉浑身有了力,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可还没交代呢,无论如何还得撑着。 第3章 要改名! “春小子……”常庆老爷子张嘴喊出了最为看好的孙儿的名字。 方远心里一惊,低着头不想回应。虽说到了这异世与常庆老爷子处得爷孙情深,但对于他给取的名字,他只能呼喊一句:臣妾实在是不想接受啊! “思春,想什么呢,爷叫你呢!”常饱板着脸说道。 “爷,咱能不能跟奶学学,叫我六小子,实在不行老六也行啊。”我无奈地开口,没错,常庆老头给原主取的名乃是思春,思春就算了,偏偏还姓常。 “你这孩子,爷怎么叫你就怎么应,不许多嘴。” 这时,何氏也说话了,心中暗怪思春不懂事,正想着之后得好好说道说道他了。 “我知道了,娘。”何氏一发话,方远只能乖乖地答应。 “春小子啊,冬儿还小,爷不知道。但这三个大的里头就数你天赋最佳,要是进学堂努力几年,考个童生是有望的,也好叫爷在地底下扬眉吐气了。”常庆老爷子歪着头,渴望地望着床尾的方向,眼里还泛着泪光。 完了完了,方远就知道常庆老头憋到最后的一定是考科举这个事情。 还是太爷那会儿,家中算是小有余资,便送了自己的小子,也就是原主常思春的爷进学堂念了几年书。原主的爷常庆老爷子参加了几回县试,皆无所获。十来年下来,家里也供不起了,就连常庆老爷子也从一介读书人成为庄稼汉。是以,科举便成为了常庆老爷子心中的执拗。 就连给儿孙取名都与科举有关,早早地就定了“文思如泉涌”五字给未来孙辈,没想到俩儿子竟这么能生,字不够用了,这才又凑了“春夏秋冬”四字,原以为生九个应当是极限,没想到竟又生了老十,且都生的十分均匀,都是俩小子,仨妮儿。而老十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名字,思甜,还是后边方远给取的。 这就是常思春名字的由来,但是,这只是暂时的,这个让人瞎想无限的称呼,是不会跟随我一辈子的!方远如是想道。 方远,自一次写生坠入海里后,便来到了这异世。当他从难以接受的事实中走出来后,就被常庆老爷子天天缠着认字。原本只想躺平的他一开始并不想学什么字,后来经历了一两年的相处,是真真正正地喜欢上了这一大家子。 一年前,当方远再一次看见庆老头愁苦的模样后,心有不忍,便在地上用树枝将常庆老爷子教他的字给写了出来。常庆老爷子见了欣喜若狂,自那以后,便将他定为了家中最有望科举的第一人选。 可是,这有违他想在异世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后躺平的目标啊,他不干! “爷,孙儿怕不是那块读书的料。”方远委婉拒绝,就怕常庆老爷子一受到刺激就给噶了。 “不怕,爷说你行你就行,爷不会看错的。”常庆老爷子十分笃定地出声,随后重重地咳了两下。 “思春,咱听你爷的,明年开春爹就带你去学堂。”常饱生怕儿子把他爷给气走了,赶忙答应下来。 “爹,我不……” 话未说完,就被何氏打断:“思春,听你爹的!” 完了,方远心中从商发家富一代,安心躺平娶富太的美梦,碎了。 来到异世后,方远心中最服气,最信赖的就是原主这位娘——何清。是以,只要何氏说的话,他都会听从。 既然躲不掉,那他也只能为自己争取些利益了。 “好,那我有三个条件,若是不答应,我是不会进学堂的。” “让你读书是为你好,你倒谈起条件了!”常饱瞪了眼坐在床尾给常庆老爷子暖脚的方远。 “三个条件,你说说看。”见自己看好的孙儿答应了,常庆老爷子很是欣喜,精神都好了不少。 “第一,我要改名字,不叫思春,叫思远。”方远大声地说出了自己的条件,他说过,思春这个令人瞎想无限的名字是不会跟着自己一辈子滴。 “你这孩子,怎么老跟自己名字过不去,你爷取好的‘春夏秋冬’哪里不好了?”常饱又一次瞪着方远,都什么时候了,这兔崽子还叽叽歪歪,看来是太久没揍了。 “夏秋冬都好,但春就是不行。”方远撇撇嘴,说出了心中的话。 “这雪月四时皆是与读书人相关的,爷还觉得这思春正合你。”常庆老爷子说出了自己的道理。 “那为何爹和叔的名儿与读书人不相关呢?” “我原是打算给你爹和叔取常科常举的,没想到被你那爱与我作对的茂义爷给抢先了。”想到往事,常庆老爷子心口瞬间提起一口气,堵得慌。 难怪,常科常举两位族伯的名字是这么来的。幸好被他们抢先了,不然叫常举好像也蛮奇怪的…… 这么想想,常饱常暖这两个名字也挺不错。 “那我也不想叫思春,爷,你就让我改名吧。思远这名儿也是和读书有关的。”方远皱着眉头,几近哀求。 “哦?那你倒是说说,若是有理,爷就同意了。”其实常庆老爷子心里已经松口了,只待听听孙儿能说出什么样的道理,也好有个台阶下。 “这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既然要行万里路,那不就是一个远字嘛。”方远开始了自己的狡辩之词,其实他只是单纯地把那个春字给换成了自己前世的远字。 “好,爷答应了。若你真能做到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那真就对得起这个远字了。”常庆老爷子被方远的一番话哄得忘记了痛楚,眉开眼笑起来,“快说说你第二个条件吧。” 自此,常思春(方远)成功更名常思远! 第4章 大姐的亲事 “第二个条件,要让大哥和二哥跟我一起进学堂。” 大哥常思文今年十四,曾接受过常庆老爷子的启蒙,能写会认的字不少。常思远想着让大哥再进学堂读两年镀镀金,顺带多学习学习算术,等十六岁时还能去镇上当个账房先生。 二哥常思涌已经九岁了,常思远觉得若是自己一人读书,往后花费大了,日子一长,婶子难免会有微词。带上二哥一起进学堂,一来有个伴,二来公平公正。 “涌小子倒是可以考虑,只是思文……”常庆老爷子没有继续往下说,在他心中也是希望孙儿都有出息的,但是,这一来家中不富裕,二来,依他对大孙儿的启蒙来看,实在不是那块料。 “思远,大哥我已经大了,也不爱读书识字,就不进学堂了。”思文心中此时紧张万分,抓住时机就顺驴下坡。让他进学堂,他这心里着实没底,还不如叫他去地里插秧呢! “是啊,思…春…啊…远。思文就算了,让思涌跟你一起进学堂就好。”婶子赵丽妮也开口,她心里明白,自己的两个儿子,大的思文肯定是种田的命,小的思涌还能留点期望。再说家中要是三个小子都读书,怕是供不起了。 “不行,大哥已经识了许多字,再进学堂读两年算术,待十六了就能到镇上找个账房学徒的事多学学,过了一两年就能找个账房的事了。”常思远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而且,他可不打算让这一大家子一直在地里刨食。 “这……”听了思远的规划,赵氏很是心动,若是可以,她也不想儿子种一辈子田。若是当了账房,还能娶个好儿媳呢! “远小子说得不错,只是家中的银钱若是省省,将将只供的起两个小子读书的花费。”常庆老爷子明白思远的话十分正确,只有按照他的话来做才不会耽误了大孙子的一生,可没钱是硬伤啊! “公公,就让三个孩子都进学堂吧。我这里有三十两,先给婆婆收着,往后三个孩子的读书花费我来挣。”何氏从里衣口袋里掏出三十两银子来,交给了婆婆万氏。 “这……,嫂子,你哪来这么多银钱?”赵氏有些难以置信,这么些年她都是跟何氏一起做绣活,一起去镇上做短工的,也没存到这么多银子。 “丽妮儿,你别怪嫂子做私活。三月前我依照思远的画绣了一副菩萨图,没想到镇上绣坊的夫人十分喜欢,竟给了三十两的高价,说我们还可以绣,就是没有这个价了,但好歹也是赚钱的路子,嫂子只是先试试,往后咱一起绣,一起拿去镇上卖。”何氏诚恳地向赵氏解释,就怕妯娌之间有嫌隙。 “嫂子,不妨事,以后咱一起做绣活供小子们读书。”听了何氏的解释,赵氏眼睛一亮,哪里会生气,反而心中充满了劲头。 “既然如此,那仨小子读书的事就这么定了。”常庆老爷子最终拍板儿,把事情给定下了。对于老大家的越发满意了,这个儿媳娶得好,至少能旺三代啊! 常思远一直以来就不担心银钱的问题,因为他心里清楚,自己画的那幅观音图若是再配上娘精湛的绣工,定能卖个好价钱,到时候读书的事就不是问题了。只是他原本想把这些银钱叫娘管着,以后好作为发家致富的本金来着,现在是没戏了。 “远小子,可合你的意了?”常庆老爷子问。 “嘿嘿,嗯。”常思远笑得露出了八颗白牙,装憨,“往后就得辛苦婶子和娘做绣活了。” “婶子不辛苦,不辛苦,嘿嘿。”赵氏笑得有些不知所措,这个侄儿总是这么客气懂礼。 “若是你们三个努力上进,能各有成就,娘和婶子辛苦也是值得的。”何氏欣慰儿子的懂事,但也想让他明白自己的辛苦都是为了他,也好让他们更加上进。 “娘放心,我一定用心读书。”常思远保证,娘的心思他是明白的。此时的他心中是斗志昂扬的,像打满了鸡血。 “请大娘和娘放心,我也会用心的。”因为思远提出的当账房的规划,常思文心中此刻也充满了期待和幻想。 “我也是!”常思涌也不甘落后。 感受着屋内此刻充满希望的氛围,常庆老爷子欣慰地笑了,这一生的科举梦,就靠这些小子们替自己圆了。 “远小子,说第三个条件吧。”常庆老爷子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第三个条件。 “这第三个条件……”常思远心里打起鼓来,悄悄地把常庆老爷子的脚从怀里放下,说出这第三个条件前,还是先躲远些为妙。 “磨磨唧唧的,快说。”常饱是个急性子的,也很忠厚直爽。 “爹,我先喝口水。”常思远找了借口,赶忙爬下床拿起桌上的水喝起来。 常庆老爷子眯着眼,古怪地看着常思远,有猫腻。 等喝完水,常思远见屋里十几双眼睛依旧盯着自己,舔了舔并不干燥的嘴唇,缓缓说道:“这第三个条件就是,不能把大姐定给外湾的刘财主家。” “不行!”常庆老爷子瞬间血气上涌,气得翻起身来就要下床去打常思远,难怪这小子磨磨唧唧地躲那么远去,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第5章 屁股揍成山包包 见常庆老爷子翻身起来,常思远吓得赶紧躲在了万氏的身后。 奈何常庆老爷子身体不行,也只能是虚张声势,如今只能半悬在床上了。常饱常暖兄弟俩想把爹给扶回去躺好,可老爷子就是不肯。 思妮儿的这门亲是自己看好的,绝对不能改。常庆老爷子心中暗想,这可能是自己能为孙女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那外湾的刘财主,是早年和常庆一起在镇上做工认识的,后来姓刘的做了点小生意,发了点财,成了大湾这一片有名气的地主老财。 就在半年前,那刘财主却忽然上门来叙旧,常庆老爷子喜得跟什么似的,还以为是自己的个人魅力巨大,这才使得刘财主过了这么多年都依旧记得自己。 这不一来二去的,常庆老爷子就和刘财主建立了自认为深厚的友谊,刘财主又提出来要给常思思与自家儿子定亲。常庆老爷子没想到天上掉馅饼竟砸到自己头上了,想都没想就爽快的口头答应了。 何氏知晓后,托人几番打听,都说外湾的刘财主家的儿子品貌不错,又有嫁去外湾的小姑打包票,这才放下心来,渐渐地也觉得是门好亲事。 然而,常思远在一次与村里小伙伴的亲戚一起玩耍时发现了端倪,并亲自偷溜去验证过了——这就是一个惊天骗局! 常思思年方一十三,乃是常思远的亲姐,个子高挑,皮肤白净,在整个大湾那就是一个字,好看! 说是大湾的湾花也不为过的,从今年正月里开始,提亲的人络绎不绝,都快踏破了常家的门槛。 或许是被提亲的媒婆们捧得过了头,这才使得常庆老爷子在常思思的亲事上有些眼光高且飘飘然了。 只是等常思远发现了刘财主的问题想出声提醒时,常饱常暖俩夫妻已经去镇上做工了,常庆老爷子也得了风寒躺在床上。 “爷,那刘财主可不是什么好人,可不能把大姐往火坑里推。”常思远躲在万氏身后,大声说着。 “这事已经板上钉钉,不会再改了。”常庆老爷子说完这话,就捂住胸口连续地咳起来,呼吸都变得嘶哑。 “大姐的亲事不取消,我就不进学堂,不考科举了!”常思远毫不退让。 “你个不肖子孙——咳咳……”常庆老爷子指着常思远大喝一句,就抑制不住地趴在床沿上重重咳起来,似乎心肺都要咳出来才作罢。 “兔崽子,要是把你爷气出个好歹,看我不把你屁股揍成山包包!”常饱一边拍着常庆老爷子的后背,一边狠狠地警告常思远。 “我可没胡说,那刘财主就是不怀好意的黑心老财,大姐要是嫁过去就进了狼窝。要是爷不肯取消,等您…”后面的话有些大逆不道了,常思远有点不敢说出口。但尽管如此,他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来,“等…等您走了,大姐需守孝三年,这三年里,总有办法把亲事搅黄。” “嗝——”常庆老爷子深深地提了一口气,瞬间就噎在了喉咙口,随后就疯狂地咳嗽起来。 “噗——” 一口血痰从常庆老爷子嘴里吐了出来,众人见状瞬间都慌了神,常饱举起拳头就要抓住常思远揍。 万氏已经吓得声泪俱下,抓着老伴的手紧紧不放,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常暖扶着常庆老爷子慌了手脚。 赵氏站在一旁,想着还好不是自家的思文思涌这般大逆不道,只是,到底是浪费了那半碗人参汤。 常思思没想到弟弟会因为自己的亲事跟说一不二的爷爷犟上,看着四处躲闪着爹那海碗般大拳头的弟弟,她感动万分:今天弟弟的屁股肯定会被爹揍成大山包包的。 “哇……呜呜。”其他几个小子妮儿都哭成了一团。 何氏想着刚才常思远的话,自己生的儿子自己知道,懂事的他敢这么说肯定是有原因的。只是现在还不是问清楚的时候,她立马倒了一碗清水,扶起常庆老爷子的头就给灌了下去。 原本还惊喜自己不再难受,并倚靠在常暖身上闭眼顺气的常庆老爷子,被突然其来的一碗水给呛得又咳嗽起来,心里不住地想着:这老大家的是要谋杀亲公公啊! 可在众人眼里,常庆老爷子的闭眼顺气被看成了没有生息,呛得咳嗽又被看成是活了过来。不明真相的常暖和万氏等人纷纷心中暗叹:嫂子\/老大家的就是厉害! 听见这边的动静,常饱也不追着常思远打了,跑到床边喊到:“你怎么样了,爹?” “好多了,也不堵得慌,应该没事了。”咳出血痰的常庆老爷子感觉一身轻松,喉咙不堵了,气也顺了,只是手脚还使不上多大劲。 “那就好,爹,你不会死了吧?”常暖一高兴,嘴边的话呲溜就出来了。 “你个兔崽子巴不得我死是吧?”常庆老爷子抬起手想给常暖一个爆栗,却发现躺久了手不太听使唤,肚子也开始咕咕地饿了,“老婆子,去给我弄点饭菜来吃,饿了。” 万氏双眼一亮,万分惊喜,太好了,想吃饭就死不了!用粗糙皱巴的手背把眼泪一擦,就高兴地往厨房跑去,何氏赵氏两妯娌也开心地跟在后面帮忙去了。经过这一顿折腾,大家都还没吃午饭呢,正好多煮点。 这时,常思远从破旧的柜子里面探出头来看了看,见常庆老头脸上已恢复了血色也放心下来。没想到自己这么一闹,反而把庆老头给气好了,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噫,对了,我就说解药爷的医术不行嘛,还得继续保留疑义,嗯! 第6章 小姑来了 正当大家吃着午饭时,常庆老爷子嫁到外湾的女儿带着三个孩子哭天抹泪地来了,女婿江斐则驮着一包打了铜钱的草纸在一丈开外气喘吁吁的追着。 常庆家请常解药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对于常解药给出的诊断结果也是很清楚。村里和常庆老爷子差不多岁数的老头见了,不禁暗暗悲慽,要是自己去的那天女儿女婿能有这么孝顺就好了。 “爹啊,爹——呜呜……”还未进门,众人就听见了常妮儿的哭嚎。 常饱这时才想起之前回来的路上遇见外湾江家村的人了,叫那人给妹妹带了消息去,他赶紧跑出屋,可别让妹妹像自己先前一样给误会了。 见常饱出来,常妮儿哭声更大了,问道:“大哥,爹呢?” “妹妹,爹在屋里呢。爹他没……”事字还没说出口,常妮儿就哇地大哭着跑进了屋,“爹啊,你怎么好好的就没了啊,爹——” 常妮儿在饭厅哭了一会,一睁开眼,猛地发现自家爹正好好地坐在桌上看着自己呢!顿时就吓得止住了哭声,呆呆地看了一圈同样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一桌人。 “妹妹,你跑那么快干啥,爹他没事。”这时常饱牵着三个外甥不慌不忙走了进来,悠悠地开口。谁让她自己理解错了,还跑那么快,不能怪我。 “爹。”常妮儿依旧呆站着,叫了一声,这巨大的心理落差让她一时半会缓不过来。 “外公,外婆,舅舅,舅妈!”三个外甥齐声叫着。 “嗳!”万氏,何氏等婆媳三人都应了,一人拉着一个外甥带上了桌吃饭。 “行了,呆站着干什么,还没吃饭了吧,快来一起吃饭。”常庆老爷子知道女儿是误会了,看见女儿因为自己哭成这样心里还是高兴的。 “哎,好的爹,江斐也来了,在后边呢。”常妮儿暗自庆幸江斐走得慢,又庆幸自己用包袱包着草纸,不然到时候草纸一露出来就尴尬了。 “常暖,去多拿几副碗筷来。”常庆老爷子使唤道。 “好的爹。” 等常暖去了厨房,江斐正好进来了。背着包袱的他站在门口低头喘了口气,一抬头看见上座的老丈人,瞬间就吓到双腿发软,他一个平时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文弱童生,此刻正驮着包袱,重重地跌倒在了饭厅门口,包袱里的草纸悉数掉了出来。原本想说有鬼的他,硬生生的把话给忍在了肚子里。 众人见状都不足为怪,又是一个美丽的误会不是吗。 常妮儿瞥了眼正盯着草纸看的老爷子,又看着门口颤颤巍巍的丈夫,真是又尴尬又丢人。 常思远眼疾手快地上前把掉落的草纸塞回了包袱,又扶起了江斐说道:“姑父,爷他没事,好着呢。” 听了常思远的话江斐回了神,笑着说了句:“那太好了,爹。” 常庆老爷子温和地叫江斐坐下一起吃饭,对于这个童生女婿,他向来很是看重。 这顿午饭大家都吃得很沉默。 吃过午饭,气氛渐渐得到了缓和,男人和女人,小孩和小小孩都各自聚在一起聊天的聊天,嬉戏的嬉戏。 姑父江斐听说常思远三个要进学堂,还特意把他们叫到身边说了会儿话。 申时过半,常妮儿一家就要告辞了。因着外湾跟这里只隔了一条潼河,现在出发坐船过去正好赶上晚饭。 常庆老爷子就带着常思远这三个要读书的小子一起把他们送到了村口。 一路上,凡是看见常庆老爷子的人的表情基本上和之前江斐的差不多,都以为见着鬼了。但碍于人家正在送客,就都没有询问。 等常妮儿等人一离开,就有和常庆老爷子关系好的老头笑着打趣儿:“常庆,活着呢?” “你这是什么话,老头子我这盏油灯且燃着呢!”常庆爽朗地答话,笑得开怀。 “活着好,活着好啊!”那老头子也笑了,为儿时的玩伴不曾离开而庆幸,眼睛也变得亮而有神。 “我还等着享小子们的福呢!”常庆老爷子双手背后向前走着,畅想着该如何完成心里的那幅伟大宏图。 走在后边的常思远瞬间明白,庆老头还想着科考的事情,这是在点自己呢。 看着前面庆老头精神的背影,常思远笑了,就当是替老人家完成梦想又有何不可呢? 但是,大姐定亲的事情还是不能退让,该要挟时还是得要挟。 对不起咯常庆老头,谁让你有一个科举梦的软肋呢,嘿嘿…… 第7章 刘少爷的真面目 一回到家,常庆老爷子又把大家召集在了一起,远小子的三个条件还没谈好,今天他一定要让远小子考科举的事情板上钉钉。 大家都围坐在厅堂里,常思甜等几个小的都回房睡了。 相比上午的悲伤氛围,现在大家都一脸平静。 常庆老爷子扫了一圈屋子,清了清嗓子说到:“文小子,远小子还有涌小子,你们三个读书的事就说定了。第二个条件没问题,就剩第三个条件,思妮儿定亲的事情。常饱,你怎么看的?” 常饱看着一脸严肃的老爷子,又看了看一旁的媳妇儿何氏,正色道:“爹,那刘财主家底子确实不错,思思要是能嫁进去也是有福气的……” 一旁的何氏听不下去了,磨磨唧唧的不提正事,用手悄悄地扯了扯常饱的衣角。 常饱知道媳妇儿不满了,立刻切入正题:“但是,爹,思思毕竟是咱们家的大妮儿,先前思春说的咱得去查访一下不是?” 常思远内心叫嚣:爹啊,是思远呐。。。。 常庆老爷子经过一中午的休整,心中已经平静了许多。他看了看老实巴交的大儿子,一直以来都很是听话,鲜少违逆。很明显,这番话是老大媳妇儿想说的,只不过是通过他的嘴说了出来。常庆老爷子并不责怪老大家的,毕竟这样的情形他也是经历过的。 常庆老爷子又看了看站在大门口用帕子给思夏擦手的大孙女,乖巧伶俐,又生了一副好模样。方才在回来的路上他也是想过的,又把刘财主来串门到说定亲这段时间的经过给捋了捋,再结合常思远之前说的一些话,心里还真犯起了嘀咕。 常庆老爷子看向常思远,说:“远小子,把刘财主的事情说说吧。要是他真是个黑心的,我怎么也不会把思妮儿往火坑里推的。” 常思远一听,心里高兴了,看来这常老头还是很疼儿孙的。 “爷,前些日子,村东头二娃家来了亲戚,我在村口玩的时候碰上了。知道他们也是外湾刘家村的,我就跟他们打听了一番。这一打听不要紧,竟从他们嘴里得知那刘财主的儿子竟是个傻的。” “傻的?”众人一听,都重重地吸了口气,常家人对小辈都是十分信任的,毕竟常家因为有常老爷子的影响及管教,都十分规矩,不打诳语。 “可上回小姑不是说见过那刘家少爷,长相也是十分俊的,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赵氏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这也是众人心中共同的疑惑。 “姑肯定是不会骗我们的,骗人的是那个刘财主。”常思远回答。 “快说说。”听了常思远的回答,众人心中的疑惑更大了,纷纷催促出声。 “起先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打听的和姑说的不一样呢?于是,我就多问了那人几句,才知道外人看见的刘家少爷,其实是刘财主特意安排的,专门替代刘少爷在外行走,是以姑也是被骗了的。二娃家亲戚也是因为有人在刘财主家做过短工,无意中才发现的这个秘密。我还特意寻了个时间,等二娃家亲戚回去时,跟着一起到刘家村验证过的。我在后巷里头看的清清楚楚,那刘家少爷就是个流着大哈喇子的傻子。” 常思远一口气把自己知道的说完,厅堂里变得十分安静,众人都暗自心惊,而后又暗自庆幸,还好思思的亲事还没说定,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常庆老爷子则是在暗自反思,真是老咯,被人蒙蔽了双眼不说,差点还害了孙女儿。看来以后孙一辈的婚事还是让两个儿媳操心吧,自己就盯着远小子几个考科举就行了。 “这回多亏了远小子机灵发现了刘家少爷的真面目,不然这回我真把思妮儿往火坑里推了。” “爹也无需自责,那刘财主存心布局,外人定是发现不了的,怪不得您。”何氏十分庆幸,刘财主这事她想得比其他人更深些,怕是那刘财主明着是说给儿子娶媳妇儿,暗地里指不定存了什么肮脏的心思。她看了看一脸坚定的长子,心中十分欣慰,不愧是被思思疼着带大的,也知道护着姐姐。 “是啊爹,阿清说的没错。”常饱随声附和,还算思春小子聪明了一回,他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下首的儿子,只见那小子竟对着自己笑得灿烂。 那模样,看在常饱眼里就是得意洋洋。臭小子,敢一个人跑到外湾去,还在老子面前摆神气,晚上非得揍一顿不可。常饱瞪着眼珠子,又暗地里挥了挥握着的拳头。 原本只是想跟老爹表示礼貌性微笑的常思远,在看见常饱挥动拳头时,竟觉得双股发烫。他到现在依然记忆犹新,刚穿越过来时因为一时接受不了好几天不爱吃东西,最后被常饱给胖揍了一顿,当时那俩通红的屁股蹲,用大湾的话来说就是肿成了山包包。 “思妮儿这事我会处理好,刘财主还真以为我常庆老了就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没门!”常庆老爷子气哼哼地说着,转而又温和地对着常思远,“远小子,三个条件,爷都答应,你可不能反悔,开春了就得到学堂去。” “好!”常思远一口答应,既然之前已经打定主意,就不会出尔反尔。 看着常思远坚定的神色,常庆老爷子心里乐开了花,他又看到了科举的希望,他相信自己心中的宏图大志一定能通过孙儿得到实现。 “好,从明天开始,你们三个都到爷的房里学认字。”常庆老爷子对着常思远三人中气十足地说着。 “知道了,爷。”三人各自回答,神态却各不相同,常思远平静,常思文隐隐有些期待,而常思涌则是发蔫儿。 正事说完,大家都各自散了。常饱常暖四人决定在家休息一晚,明天继续到镇上去做工,以后家里三个小子上学堂,得多存着些银钱。而且,眼见着孩子们一天天大了,房子也该大扩一些,如今几个小子还挤在一个屋里睡,再过个两三年思文也得成亲了,要是没有屋子住可不行啊。 第8章 不速之客 大人们各自回房休息,剩下的几个孩子都在厅堂里玩,常思思叫了一句:“思远。” “嗳,大姐。”坐在长凳上思考接下来如何规划的常思远立即回应,他很高兴,大姐能叫自己思远,而不是像爹一样没心没肺的还叫他思春。。。 “思远,谢谢你替我做了这么多,我很开心。”常思思原本对于定亲这事并没有太多想法,只要是爷和家里人安排的,她就照做,也没有什么期待。可是思远却把这事放在心上了,还一个人跑到外湾去。 “你是我姐,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会一直保护姐姐的。”常思远不是说说而已,他认真想过了,虽然自己是穿越而来的,但是他决定认认真真地当好常思远,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 “我相信你能做到的,只是以后可不要一个人跑那么远去,知道吗?”常思思温柔地抚着常思远的头顶,眼里满是姐姐对弟弟的关心爱护。 “知道啦大姐。”常思远一口应下,脸颊却有些隐隐泛红,被一个小姑娘摸脑袋,还真有点不适应啊。 “思远,那我呢?”常思泉从一旁冒了出来。 “当然不可能忘了三姐呀,还有二姐思夏思秋他们都要保护的。”常思远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思远可真乖。”常思泉欢喜地搂住常思远的脑袋,用手疯狂地揉搓,直搓得他本就肉不多的脸蛋发红了。 常思远整个脸都皱成了扇褶子,撅着嘴展示不满,心里却是十分地开心,他知道,这是思泉喜爱自己的一种方式。 看着玩闹的俩人,常思思甜甜地笑了。 常思远看着笑脸灿烂的常思思,心想到:我姐就是好看呐,刘财主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没门! 回房后想起来儿子还没揍的常饱,刚走到厅堂门口就听到了姐弟三个的对话与玩闹。他嘿嘿一笑,这臭小子,好像不揍也是可以的哇。随即一转身,准备回自己的东厢房,却发现自家老爹正双手背后地站在那看着自己,旁边还跟着老娘。 他迅速收起笑容,叫了句:“爹,娘。” “嗯,快回去歇着。”常庆老爷子板着脸出声。常饱从房里出来的目的他是清楚的,而他自己和老婆子出来也是为了教育一下远小子不能一个人乱跑,但绝对是不舍得动手揍的。因此他才板着个脸对常饱,教孩子可不能老想着打。 等常饱一回房,常庆老爷子的脸上也偷偷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思妮儿几个都是好孩子,都长大了啊。 “老婆子,远小子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心里有分寸的,咱也回房里歇歇。” “哎。”万氏应了一声,扶着老伴回房了。 常家村位于江南的一个小镇——渡头镇里头。有一条大河东西横贯渡头镇,而想要从镇上到达县里,则需要从镇上的渡头乘船才能抵达河的另一边,渡头镇由此得名。而距渡头镇五六里的东边,大河形成了一个大大的转弯,处于这个大转弯的地方就都被叫做大湾了。在转弯的里头是为内湾,在转弯的外头的是为外湾。 大湾这一片有许多村庄,素有大湾十八村之称,而常家村是这十八村里最大的一个村庄,且分为上下常。 传说在好几百年前,姓常的两兄弟一起逃荒到此处。发现内湾草木繁盛,地广水清。于是两兄弟便开始开荒拓土,建房养殖,定居于此了。随着不断的繁衍,历经几百载,常家的子孙也愈加壮大,慢慢地便形成了上下常。上常主要是老大的子孙,而下常自然是老二的后代。 常思远一家就是住在上常,且是居住在最东边的山脚下。上常的布局与下常都差不多,房子都是东西排列在西边,与山形成了一个直角。房子的前头是一个东西横贯常家村的大池塘,方便平日里的灌溉之用。池塘的前面是成片成片的水田,一块块整齐的方形,都是常家祖祖辈辈的辛劳结果。 房子的后边有一条主路,是通往内湾大大小小村子的必经之路。主路的后边是一条半丈高的大堤——大湾堤,将内湾的大小村庄牢牢地保护着。是以,大河、主路和大堤几乎平行,河流向前,路与堤也向前;河流转弯,路与堤也转弯。 年二十五这天,难得遇上个大晴天,晌午将至,周遭堆积的雪丝毫没有融化的意思。 常庆老爷子坐在门槛上兴致勃勃地又一次跟家里的孙儿说起了常家村的历史,常思远与其他兄弟姐妹在屋檐下坐着。难得过个小年,常老头也没有关着他在屋里读书练字。还没高兴一会儿,就被老头又一次进行老一辈人光荣事迹的洗脑,祖辈的艰辛不易,吾等应加倍珍惜等等,这些话常思远自来这异世后已经听了不下百遍,实在是有些兴致缺缺。 正当常思远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时,院子里走进了一个不速之客,惊得他倒吸了一口气。 第9章 死不承认 在镇上做工的常饱等四人正带着大包小包高兴地往常家村赶,今年他们没有做到大年头一天,而是备好了许多年货布匹等提前回来打算过个好年。 走到村口时,坐在一旁扯闲篇的男女老少见了,一个个都盯着常饱兄弟俩推着的独轮车上看,眼珠子都不带转的。 更有人窃窃私语:这常饱常暖兄弟俩在镇上做工是发达了呀! “常饱爷,买了这么多年货啊?”一个看着比常饱还大上几岁的妇人,啃着花生笑着问,她丈夫辈分小,碰见常家俩兄弟是得喊爷的。 “是嘞,今年镇上工钱高些,赚了点,就多备点年货,让家里的小子妮儿高兴高兴。”常饱停下脚步,笑着回答。 “哟,常饱爷是在哪家做工呀,我家那口子昨天回来时还说工钱低来着。”妇人花生也不啃了,连忙问,其他人更是竖起耳朵等常饱回答。 “还是我往年做工的那家友景米行,这家工钱是比旁的铺面要涨了一些,明年可以让黑小子去试试。”常饱没有藏着掖着,十分爽快地说了,黑小子便是那妇人的丈夫。 “嗳,还是常饱爷厉害能干,明年我也叫我那口子去试试。”探听出了消息,妇人便一个劲地夸起来,“我那口子要是能有常饱爷一半就好咯!” “黑小子家的,我就先走了。”常饱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就想着还是先走为妙。 听常饱说要走,那妇人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赶忙说道:“常饱爷,瞧我这记性,你们赶紧回去,先前我还看见那外湾的刘财主带着好些人往你家去呢,” “什么?”常饱吓了一跳,赶紧往家里跑去。 带了好些人?怕不是那刘财主因为思思的事情上门报复来了?常饱几个越想越慌,常暖急得推车都不管了,撒丫子就往家里奔。 那妇人见此情形,心里直犯嘀咕:常饱爷几个跑那么急做什么,这也没狗撵他们呀。难不成是怕赶不上新女婿酒? 常饱四人一口气跑到家门口,看见门前的大红花轿有点愣神。 “这是怎么回事……?”赵氏喘着粗气,望着腰系红带敲锣打鼓的一群人有点发懵,不是刘财主打上门了吗? 何氏心中一沉,率先走进了茅草围起来的院里。 常思远站在厅堂门口,看见何氏一来,立马跑了过去,“娘。” “哎,思远,快说说这是怎么了。”何氏一手摸着常思远的头,一手把他往身边拉,就怕有人会伤了他。 “娘,刘财主想把大姐抢走!”常思远眼里话里都带着怒意。 “谁敢抢走我家思思?”后边的常饱听了,撸起袖子就准备往厅堂冲。 谁知还没走两步,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冒了出来,脸上笑得像朵开败了的菊花,“哎哟~,亲家公亲家婆来咯。这刘家呀家底子厚嘞,刘家公子又是长得一表人才,这门亲事啊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呢!” 常饱可不惯着他,大手一挥就把她扫开,往厅堂里去了。 “哎哟!”花枝招展的妇人噘着嘴尖叫出声,又娇柔地跺了跺脚,“我王媒婆保媒这么多年,还头一回碰见这样的,粗鲁!” 看着王媒婆的模样,常思远莫名地想起了在现代常见的那个表情包,竟觉得有点好笑……只是现在不是笑的时候。 思思听到爹娘回来了,从厢房里抱着思甜跑了出来,后边还跟着思如等人。 “娘~”思思带着哭腔,眼睛红了一圈,之前那刘财主过来时,还伸出手想要摸她的头来着。立马就给思思吓哭了,飞快地躲进了厢房里。 “思思不怕,娘来了。”何氏接过思甜,又把思思搂进了怀里。 何氏心跳如鼓,此时刘财主在厅堂里她是不好进去的,先让公公几个男子去处理,自己牢牢地护着思思就好,今天就是死也不能叫刘财主把思思给抢走了,这可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心头肉。 思如,思夏,思秋则围在了赵氏身边直喊娘。最小的思秋则被赵氏抱着糯糯的开口:“娘,有坏人。” 赵氏吓得赶紧捂住了思秋的小嘴,“思秋乖,咱先不说话哦。”赵氏不是对思思的事情坐视不管,而是怕刘财主人多势众,要是说错了话容易惹祸上身。 “思思不要怕,叔这拳头可不是吃素的!”常暖看到何氏怀里有些瑟瑟发抖的思思,十分的心疼。 “哟!这一大家子怎么都这么有眼不识泰山呐。刘家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人家哩,多少人送上门都攀不上的好亲事,怎么到你们这就.......”王媒婆回屋着手里的大红帕子,嘴巴子又叭叭叭地说开了。 常暖顿觉聒噪,两眼一瞪就往那王媒婆扫去,胳膊也抬得老高,意思就是:再多嘴就把你嘴打肿! 王媒婆被常暖一吓,讪讪地闭上了嘴,扭着水桶腰默默地站到边上了。 常思远看得十分解气,像王媒婆这种就是典型的仗势欺人,吃硬不吃软的,之前她一个劲地在思思面前说刘财主的好,嘴巴堪比包租婆。他当时还出声阻止来着,没想到却被对方骂骂咧咧地指责:“大人说话,小娃子莫要插嘴,滚一边去。” 这下可算是被治住了。 “大姐不要怕,我的拳头也不是吃素的,一定能保护好你的。” “保护大姐。”如泉涌夏秋冬几个娃儿也依次开口。思甜还小,才三岁。懵懂的她压根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正沉浸在娘回来的喜悦中。 “嗯,有你们保护着大姐不怕。”爹娘叔婶一回来,思思害怕的心得到了安定,毕竟之前在家的都是老弱,哪里敌得过刘财主那么多人。 “嫂子,丽妮,你们先带着娃儿们到厢房里去,我去厅堂里看看。”说着便抱起思冬牵着思夏往厢房里去。 将他们都护送到厢房后,常暖这才往厅堂走去。 常思远不想在房里干坐着等消息,在征得了何氏的同意后往厅堂里跑去。 此时,厅堂里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常饱常暖双拳紧捏、怒目圆睁。 常庆老爷子则是一脸严肃地坐在主位,从他抖动的长须不难看出,此刻的他十分愤怒。 常思远走到一直在厅堂的思文身旁,悄悄地问:“大哥,这是什么状况?” 常思文附在他的耳边,小声道:“那刘财主不承认爷给他去过信。” 自商量完三个条件的第二天,常饱四个就到镇上做工去了,去镇上之前特意把常庆老爷子写的信拿去了外湾刘家村,交到了刘财主管家的手上。没想到这会儿却不承认了,难怪常老头会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 在常饱几个没回来之前,那刘财主先是笑嘻嘻十分恭敬地跟常庆老爷子叙旧,磨叽半天也不说明来意。在常庆老爷子的追问下,才假装惊讶地说:“咦,我说老大哥呀,你这会儿忘性也忒大了些,咱不是说好了今日来下聘的么。” 常庆老爷子一听脑瓜子嗡嗡的,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自己明明写了信去推了亲事,这会儿他怎么又上门了?难不成常饱几个没有把信带去?不对啊,自己可压根没说过让他今日来下聘啊。 “刘老弟,你这话说得太不老实了吧。”常庆老爷子也不点明是信的事情还是下聘的事情,诈对方一下。 “常老哥,你这话说的,我这人向来老实厚道,你是知道的不是?”刘财主也不傻,揣着明白装糊涂就对了。 就这样俩人暗自较量了小半天,等到常饱冲进厅堂后才开始验证信的事情。 “你这是睁眼说瞎话,我明明把信交到你手里的。”常饱怒不可遏,拽起刘管家的领口吼到。 “老奴何时收到过你的信呐,这是要屈打成招啊。”刘管家十分委屈,可怜巴巴的模样像极了路边无依无靠的拾荒老人。 来之前刘财主就跟他交代过的,不管用什么方式,就是死咬着没有拿过信这一条。要是这事没办成,就得被扫地出门了。 第10章 死皮赖脸 “你……!”常饱十分气不过,抡起拳头就想给那刘管家一拳。 可那老油皮子的刘管家丝毫不慌,甚至还把脸往前凑了凑,一脸你打我啊,快打啊的模样。真是让人看了恨得牙痒痒! 万氏怕两个人打起来,迅速地把思文思远两个搂到身边,可不能伤了她的乖孙。 最终常饱还是没有打下去,他心里清楚,如果动手了,事情的性质可就变了。 “诶,这样,常饱侄儿,你说出给信的时候有谁看见,只要有人证明,信的事情我就认。”刘财主一脸温和,谁见了都会认为他是个通情达理之人。 这话乍一看确实很有道理,可常思远却听出来了刘财主的狡猾之处,他只说认了信的事情,却没有说认了信里写的定亲作废的事。 “当时我们兄弟俩一起的,还有大嫂和丽妮,我们可以作证。”一旁的常暖站了出来。 “你们是兄弟,自然会袒护,就算到了公堂,证词也是做不得数的。”刘财主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问题,并想好了对策。 常思远双眼微眯,死死地盯着那刘财主。据他了解,就算是在现代,亲属的证词也是有效的,只是效力稍低而已,何况在如今这个年代。 常思远断定那刘财主就是欺负常家人本分不了解当朝律法,故意在这虎人的。 “刘老弟,你这话说的就欺负人了,咱安顺朝的律法可没有兄弟不能作证一条啊!”常庆老爷子虽屡试不中,但毕竟读了几年书的,这点东西还是清楚。 “哎哟,常老大哥,瞧我这记性。前儿同知县老爷一起吃饭还探讨起这刑律之事的,今天又给忘了。”刘财主假装自己忘性大,又不动声色地搬出了自己的后台,“不过,就算常暖侄儿作人证,那物证呢?人证物证不全,就算是青天大老爷来了也没法下定论的。” “那信已经给你了,物证自然就在你家,我们哪有。”常暖一脸着急,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正被刘财主牵着鼻子走。 常庆老爷子心里清楚,就算现在有物证也是枉然,更何况现在那封信肯定是被刘财主毁了,就凭刘财主跟知县老爷的关系,这事就算闹到公堂也是自家吃亏。 “刘老弟啊,当初我们只是口头约定,可没有立下任何定亲字据的,我也没有说过叫你来下聘的话。” “哎,常老哥,没有立字据不假,可当初答应将你家思妮儿定于我儿的是你吧?既然你答应了,我今日来下定又有何不对?” “你……咳咳……”常庆老爷子被刘财主一番诡辩之词气得咳了起来。 “常老哥,你也别不舍得,这妮儿大了迟早是要嫁的。你就高高兴兴地在这聘书和婚书上按个手印,这下聘和迎娶一起,大家都欢喜嘛!”刘财主也不打算多啰嗦,他可是准备等常庆一按手印,就把常思思带走的,大红花轿可都停在外头呢。 常思远心中大喊糟糕,这刘财主真是不要脸,要对付他还真不容易。就算这会儿斥责他欺骗常家,找人冒名顶替刘公子也没有用,他依旧会让我们拿出证据来。古代又不能验dna什么的,真是难办。还是得另寻他法才好,不然大姐真就要被强娶了去。 常思远又偷偷地溜出了厅堂,打算到厢房找娘问清楚当日把信给刘管家时的情形。 谁知刚一出来,就瞧见常科常举两位族伯推着独轮车进来了。 那假冒的刘公子和王媒婆一起迎了上去。刘公子麻溜地接过了独轮车放在了墙角,王媒婆则喜笑颜开地和常科常举二人攀谈起来。 不好,这要是不明真相的人肯定会被刘家公子给蒙骗的,常思远赶紧往厢房跑去。 “娘。爹把信给刘管家时,边上还有其他人没有?” “其他人?”何氏迅速地回忆起来。 “思远啊,那日一大清早的,除了我们几个,路上哪有人呐。”赵氏开口。 “你婶说的不错,除了我们边上确实没有旁人,可那刘管家身边跟了个小厮,算不算?”何氏回答。 小厮,这或许是个突破口。“娘,那小厮你可还记得他的模样,今日可来了吗?” “来了,刘公子身边跟着的那个十四五岁的就是了。你怎么问起这个了,厅堂那边怎么样了?” “娘,那刘管家死活不认拿了信,刘财主正逼着爷在婚书聘书上按手印呢。”常思远把厅堂里的情况说了,脑子里飞速思考起来,怎么样才能让那小厮开口作证呢。 “哎呀,这天杀的刘管家,青天白日的也不怕遭雷劈!”赵氏双手拍着大腿呼喊出声。 思思听了害怕地又躲在了何氏身边,难道爹娘回来了也改变不了结果吗,今天真的要被那刘财主带走了吗? 何氏拉起思思的手,轻声安慰:“思思不怕,娘不会让你被带走的,你爷和爹会想到办法的。” 何氏嘴上虽这样安慰思思,心里却有点慌,要是刘财主硬来可怎么办。她闭上眼,迅速地思考起来。 “娘,咱得想办法让那小厮替我们作证。”常思远出声提醒,这种事情还是大人去做比较可行。 “思远说的对,我这就去找那小厮。”何氏心里想清楚了,就算是跪下来求他也在所不惜。 “娘,等等。我刚刚瞧见常科常举两位族伯过来了,那王媒婆正在何他们说话呢,那小厮刘财主肯定是会提前交代好,怕也是吃硬不吃软的。” 何氏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常思远话里的意思,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稚气未脱的儿子,“思远,娘知道了,你待在房里就别再出来了。” “好的,娘。”常思远应了一声,倚着门框探着头看外面的情形。 只见何氏刚走近时,常科常举两人连忙出声恭喜,脸上皆是一派喜气洋洋,果然是受了王媒婆的花言巧语蒙骗。随后何氏同他们说了几句话,两人便跟着何氏到院外去了。 没过多久,何氏再一次进来,不知说了什么,那刘公子身边的小厮也跟着何氏到院外了,随后便一直没有看见何氏进来。 “哟,你这小崽子,搁这儿偷看姐夫哩!” 王媒婆嚷嚷着,用捻着帕子的手捂嘴偷笑,那如同老象抖泥的褶子一道比一道深,可谓十分狰狞。 一直注意何氏情况的常思远压根没有想到王媒婆会来这一出,吓得脑袋都磕上了门框。他狠狠地白了眼王媒婆,这一看差点把早上的饭给吐了,脸上的那层厚粉简直像极了家里橱柜下龟裂的老碗上落满的一层灰。 本想回怼王媒婆的常思远头也不回地跑到房间里头去了,心里不禁感叹,这古代女子的妆容这么不持久的吗?上午来时掉粉也没有这般严重呀! 王媒婆见状反而嗤笑出声:“哟,小崽子还羞了呢,刘公子呀,快来同你这未来小舅子亲近亲近。” 王媒婆三下五除二就拉着那假的刘公子往房里走。 第11章 动手 “啊!”思思惊呼一声,慌忙躲了起来。 看着屋内面目丑陋的王媒婆,以及不怀好意的假刘公子,思秋思甜两个小妮儿害怕得呜呜地哭起来。 “你们进来干什么?”常思远挡在王媒婆和刘公子面前质问道,又看着刘公子说:“我才没有偷看你,更不想和你亲近什么,出去。” “小舅子,你看姐夫给你带了糖来,快吃。”刘公子从袖袋里掏出了一把糖,就要往常思远手里塞。 “呸,谁要你的糖。”常思远直接把刘公子递糖的手拍开,愤怒地出声:“你才不是我姐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个冒牌货!” “你.......简直胡说八道你!”假冒的刘公子气急败坏,他没想到自己的身份会被一个小孩子戳穿。 而一边那王媒婆和赵氏杠上了,王媒婆一个劲苦口婆心劝说,赵氏则一个劲地哄着两个哭着的妮儿,丝毫不为所动。 原本被常思远戳破身份的刘公子起初有点心虚,但转念一想,自己假冒可是老爷安排的,可谓是名正言顺,有什么好害怕的?不如就由自己来立个功,老爷不是一直心心念念着常家的妮儿吗,看我今天不使个美男计,将这常家妮儿迷得五迷三道,到时候自会乖乖地跟自己走。 冒牌的刘公子十分有信心,毕竟以往在刘家村时,只要是他看中的妮儿,随意眨眨眼,她们一个个都自己往身边靠呢! 打定主意之后,刘公子捋了捋头发,绕过常思远,径直地往躲在衣橱与墙壁空隙的思思那走去。 “你去干什么,不准动。”见刘公子绕过自己,常思远连忙拽住刘公子的衣摆。 那刘公子压根不理会常思远,依旧往前走,任由常思远被拖在后面与地摩擦。 “思涌,冬儿快来拖住他。” 听到呼喊,常思涌常思冬一人抱住刘公子一只腿。年仅五岁的冬儿并不重,刘公子年轻力壮一抬脚冬儿就悬空起来。 常思远害怕那刘公子会把冬儿给甩得老远,立马出声:“冬儿,你快放手下来,我拖着他的腿。” 冬儿麻溜地跳了下来,刘公子却想趁此时机奋力往前挣脱,没想到身体用力过猛,脚又被思涌桎梏住,咣当一下,竟然扑倒在了房里的小木桌上,连着桌上的几个茶碗都掉到了地上。 “嘶——疼死了。”刘公子捂着磕破的额头不住地叫唤。 “哎哟,几个天杀的,怎么把刘公子给弄伤了哦,这怎么的了哟!”王媒婆又一次发挥了她吵吵嚷嚷的本事。 “是他自己摔倒的,可别冤枉我们。”常思远为自己正言,可不能凭王媒婆一张嘴胡咧咧。 “呀!你个天杀的,我明明两只眼看见你们三个小崽子把刘公子给弄伤的,还在这狡辩呐!”王媒婆之前努力维持的和气良善的形象彻底装不下去了,揪着常思远的胳膊就往房外扯,“走,找刘老爷评理去,看到底信我还是信你这崽子。” “你做什么,当我是个死的不成?老娘不发威你当我是鹌鹑呢!”赵氏一个急步冲了上去,拍开王媒婆的手就把常思远给抢了回去护在身后,又撸起袖子露出了又壮又粗的手腕。 “哟,我这好心上门给你们说亲,你还倒好,还打媒人了是吧?”王媒婆彻底换上了颐指气使的面目,仿佛在说:给你打你也要有胆打啊。 赵氏虽见识不多容易胆怯,但也不是个怕事的,抬起手就是一巴掌,打得那王媒婆脸上肿起了个巴掌印,脸上的粉也彻底掉了。 “今儿我要是不打你,还白担了打媒人的骂名。”之前赵氏忍让,只是怕稍不留神做得不好,若是传了出去对思思的名声也是不好。没想到这群人还得寸进尺起来,她赵丽妮在没出嫁前那可是村里妮儿的主心骨,还从来都没怂过呢! “哎哟,打人咯,常家打媒人咯!”王媒婆坐在地上,捂着打肿的脸拼命地哭嚎。 厅堂里的刘财主以及常庆老爷子几个听见动静都走了出来,站在了院子里。原本在院子角落歇着的五六个家丁也迅速地围了过来。 “丽妮,你没事吧。”常暖站到了赵氏身旁,担心地询问。 “我没事。” “刘老爷啊,你可得为我做主啊,那几个小崽子先是把贵公子打伤了,我只不过是说了几句,那无礼妇人竟动手掌掴我,嘶——疼死我咯!”王媒婆赶紧抓住时机,恶人先告状。 “哦?常庆老哥,这可是你们做得不对了。你们把我儿打伤了,今日这思思非跟我们走不可了。”刘财主也不再伪装温和,目露凶光。 “你休想!”常庆大吼出声,常饱常暖两兄弟立刻堵在了门槛上。 “假冒的刘公子是自己摔破脑袋的,王媒婆先欺负我,婶才还手的,分明是她恶人先告状!”常思远站在屋里往外喊。 院里的刘财主面目逐渐变得狰狞,既然假冒一事被知道了,他也没有必要再装下去,先礼行不通,只剩下后兵了。 “可不是只有你们家人多,还从来没有人敢欺负到我头上来的。”刘财主一个眼色,五六个家丁全部围在了刘财主身旁。并有两个人高马大的家丁冲着门口而去,抡起手就开始推搡常饱两兄弟。 四人就在门口较量起来,不光手上使劲,脚上也搞起了小动作。就在常饱两兄弟快要招架不住时,万氏急得哭喊着说:“姓刘的,你今天要是敢把我家妮儿抢走,我老婆子就一头碰死在这檐下!” 原本扶着常庆老爷子的思文,赶紧拉住了万氏。 “娘!” “奶!” “老婆子,别做傻事。” “诶,这可是你自己要寻死的,可跟我没什么干系的。”刘财主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你,老婆子这就一头碰死,要你偿命。”万氏气血上涌,作势就要往墙上撞,思文则死死地拉着她。 “奶,你别死,我跟他们走!”思思满脸泪水地跑到门口。 “思思,快回去,这里有爹呢。”常饱出声,一直脚思思地拦着想往外走的思思,一边又用手挡着门外的家丁。 大家心里都明白万氏只是在故意吓唬刘财主,但思思却害怕因为自己让奶断送了性命。 如果要拿奶的命来交换,那思思毫不犹豫地选择牺牲自己。 “哈哈,我可总算抓着你了,嘿嘿!”正当现场一片慌乱时,那假冒的刘公子却突然站了起来,用他那两只咸猪手抱住了思思,洋洋得意地叫道:“老爷,我抓住他了!” “好小子,给我抓紧咯。刘阿大,刘阿三,还磨蹭什么,快给我冲进去把那妮儿给我抓回刘家村去,嘿嘿!”刘财主眼前一亮,赶忙吩咐与常饱常暖对峙的两个家丁,脸上尽是奸笑。 “哎呀,俺的思妮儿!老婆子我跟你拼了!”万氏见思思被抓着,心里一急,猫着腰就用头往刘财主撞去。 这下子可是真使上了全身的劲,思文没料到自家奶会突然发力,连带着一起往前撞去。 家丁挡在刘财主前头,见万氏撞过来,用手一推,万氏又被重新推了回去,随之两人便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娘!” “奶!” “简直是欺人太甚!老大老二,还跟他们客气什么?”常庆老爷子气得一只脚直跺地。 常饱常暖一点也不含糊,双眼充血,放开手脚就跟那两个家丁对打起来。 “婶,你照看着思甜几个小的。”常思远跟赵氏说了声,又使了个眼色给思涌。随后两个小家伙便朝着假冒的刘公子跑过去,一个咬大腿一个跳起来咬胳膊挠咯吱窝。 “哎哟……疼死我了!”刘公子吃痛,松开了两只咸猪手。 思思一得救,第一件事就是跑出房间查看奶的伤情。方才万氏被家丁推坐在地上后,竟也没有叫唤,坐在地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前方。 见思思过来,赶忙将她搂在怀里喃喃道:“思妮儿,奶的思妮儿。” “奶,我没事。”思思泪如雨下,“大哥,这里不安全,我们扶奶回屋里。” “还想回屋?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抓起来。”刘财主对着左右的家丁呵斥。 得到命令,几个家丁摩拳擦掌地往思思而去。 思文一个闪身把思思挡在了身后,此时的思思吓得靠着万氏瑟瑟发抖。 “慢着!”一句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镇得院里的人都愣住了,纷纷往院门外看去。 第12章 落败而逃 由于常家村地方大,土地也阔。常庆老爷子一家又住在东边的山脚下,左右邻居都隔了几个还未建的宅基地,是以这边院里的动静并未引起注意,且都以为常庆家正商量喜事呢,各家不是窝在屋里就是集在村口,就更听不见了。 “怕什么?整个大湾还没有人敢跟我刘昌杠上的,把那妮子给我抓过来!”刘财主踹了一脚旁边的家丁。 “住手!” 只见从外面走进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身旁还跟着何氏。 看到这一幕,常思远松了口气,救兵来了! “刘老爷家大业大,大湾确实是没人能比得上的。”老者正是常家村已近耄耋之年的村长,他的威望在整个大湾还是排得上号的。 看见村长进来,刘财主收敛了凶狠,“原来是常村长啊,您来的正好,来给我评评理。” “哼,评理?我虽年纪大了,眼睛还是好使的。方才明明是你在作恶!”常村长是个明白人,无论如何也不会任由外人欺负自己族人的。 “您这说的是哪里话哦,我刘昌可从来不做仗势欺人的事情。一个多月前,常庆老哥答应了我家犬子与他家孙女定亲,今天我带着犬子上门下聘求娶,有何不对?”刘财主丝毫不慌,开始了他的狡辩之词。 “村长,这门亲事我半月前就已经写信去推掉了,他竟还不认,说是没收到我的信。”常庆老爷子开口辩驳。 “噢,既然如此,一方不愿意且去了书信,这亲事自然就做不得数。”老村长虽了解了此事的来龙去脉,却假装不知情,慢慢演戏。 “不,不是这个理,那书信我可没有收到过,既然已经答应了,又怎么能反悔呢!”刘财主依旧咬定没有收到书信。 “你说你没收到?”老村长问。 “确实没有收到啊。” “那就难办了。”老村长眉头紧蹙,又问常庆老爷子:“常庆啊,你可有证人?” “这……”常庆老爷子一时语塞,这就是难办之处啊。 刘财主见常庆老爷子等人垂头丧气的模样,顿时狡黠一笑,常家这妮儿,他今天志在必得! “证人在这呢!”又听得门口有人应了一句,不多时常科常举两个押着刘公子的贴身小厮进来了。 方站定,常科就给老村长使了个眼色,老村长暗暗地点头。 “这个就是证人?” “对,他亲眼看见那刘管家拿了信并交给刘财主的。”常科回答。 “刘财主,证人证言在此,你可还有话说?” 见小厮被押着,刘财主有些发虚,但随即又镇定下来。 “哼,就凭区区一个奴才的话就能定论吗?更何况谁知道他是不是屈打成招的。” 刘财主还真猜对了,那小厮就是屈打成招的。被何氏叫出去后,常科常举两人就立马给小厮按住了。拉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后,拳头就往那小厮被衣服遮住的地方招呼,打得那小厮直求饶,三两下就把事情给交代了。 常科悄悄地用手使劲,往小厮的肩上捏去。 那小厮害怕又被打一顿,连忙开口:“那封信是我跟刘管家一起到门口接的,也是我和刘管家一起把信给的老爷。老爷看了信很是生气,后来就把信给扔进火盆里烧了。” 刘财主双眼死死地瞪着小厮,回去后看我不把你打得皮开肉绽! 对上刘财主眼神的小厮害怕地往后瑟缩了一下,他已经想到了回去后自己的下场。 “刘昌,连你自家的小厮都证言了,这可没有假。常庆退亲在先,你岂有上门强娶之理?”老村长肃着脸质问。 “什么理不理的,今日我刘昌就是理!都给我动起来,抢人!” 事情败露,刘财主已经毫不顾忌了。 “常家村的老少爷们!”见刘财主要来硬的,老村长大吼一声。 “都在呢!” 院外众人齐声应答,一呼百应! 立刻就有五六个壮年走了进来,个个手里都拿着短棒。带头的常丰说道:“村长,上常及冠的男丁都到了,下常的兄弟也在半道上了。” 刘财主一听,有些怂了,嚣张的气焰也被压了下去。而那些家丁们则一个个变得像只鹌鹑般蜷缩在刘财主周围。 “老爷,这声音震天响,听起来有一两百号人呢,咱可不是对手啊。”刘管家凑到刘财主耳边悄悄出声。 “就你聪明,就你能耐!”刘财主一脚踹过去,刘管家本来就吓得腿软,这会儿一踹,早就跌坐在地上了。 “刘昌,怎么?不抢了?你也不掂量掂量,就你刘家那么点人,也敢跑到我常家耀武扬威来了?别以为你有几个黄白之物就不可一世,大湾比你有能耐的多了去了!”老村长句句铿锵,眼中尽是鄙夷。 “以多欺少,明日我便将你们统统告进县衙!”刘财主做着最后的挣扎,声音却毫无气场,说着便想往外走。 “想要便告去,正好看看你到底有多少能耐。”老村长丝毫不惧。 “带上你的东西滚!”常饱把刘财主带来的两抬东西给踹了过去。 “滚!” “滚出去!” 此时院里院外此起彼伏都是让刘财主滚的声音。 刘财主哪里还敢多待,就怕被按在地上揍成肉泥,吩咐家丁抬起东西,弯着腰陪着笑脸道:“各位常家村的好汉,还麻烦让出条道儿来。” “哼!”带头的常丰没有好脸色,侧身让出了一个小缝来。 刘财主赶忙招呼,钻进小缝里落荒而逃了。 “哎——老爷,等等我!”那假冒的刘公子见刘财主跑了,捂着额头一瘸一拐地追了上去。 至于为什么一瘸一拐的,还是因为思涌下嘴咬他大腿时可是丝毫没有心疼,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狠咬了一大口,若是掀开裤腿儿看,就能发现鲜红的血印。 思涌望着假冒的刘公子的可怜样,勾起嘴角满意地笑了。 刘财主一行人出了院门,心情再一次受到了冲击。不论是路上,还是田地里,左右都站满了手拿短棒的壮年男子,一个个都怒目圆睁地盯着自己。 直到村口,到了大路的转弯处这才没有人夹道“欢送”。刘财主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虚汗,轻声道:“常家村全是野蛮人!” “站着干嘛,快滚!以后要是再看见你踏进常家村半步,就打断你的腿!”原本在村口站着的人见刘财主停了下来,连忙挥动短棒追上去警告。 这可把刘财主他们吓到了,撒开脚丫子就跑了起来,路上扬起了一阵灰尘。 而常庆老爷子这边,那王媒婆见刘财主走了,居然还心有不甘,又开始作妖了。 “哎呀,这叫什么事啊,你们常家村打媒人了。常村长,今日不给我赔偿我就不走了!” 在安顺朝,打媒人确实是大忌。若是打了媒人,对于家中小辈的嫁娶都有影响。 “赔偿?我看你是找打,刘昌都跑了,你一个人在此撒什么泼?”老村长一脸嫌弃,对于王媒婆这样助纣为虐的恶媒,他向来十分反感,“常丰,你带人将她给我丢出村外去!” “好啊,你们常家村仗势欺人。竟敢对媒人不敬,我看你们常家村的小子妮儿以后还怎么说亲!”王媒婆换了嘴脸,气势汹汹起来。她心里想着:敢得罪我?就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明天就把你常家村的名声给搞臭不可! “你这恶媒,竟还威胁起我来了,日后我要是听到一点儿关于我们常家村的不好,我定饶不了你!”老村长目光犀利地瞪着王媒婆,那气势像极了坐在公堂之上审犯人的包黑炭。 “扔出去!” 见老村长猜中了她的心思,王媒婆有些讪讪的,也不敢再作妖了。 常丰毫不迟疑,带着人就把王媒婆往外拖。 围绕在众人耳边的只余王媒婆越来越远的哭喊声。 第13章 促狭的常庆老爷子 解决了刘财主等人,常庆一家皆放下心来。 “今天这事,真是多谢村长和各位常家的小子们了。”面对刘财主欺凌面无惧色的常庆老爷子,此刻正泪眼朦胧地拱手道谢。 “应当的,常庆叔\/伯。”在院里来帮忙的人都笑着回应。 “我说常庆啊,今天这事就是你做得不好了。有什么事也不知道早点跟我讲,要不是常饱媳妇儿来,我们可都不知道那刘财主不怀好意,都以为是喜事呢!”老村长看着常庆,故作责怪。 “村长,这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对,老糊涂了,差点就害了思妮儿。”常庆老爷子惭愧地低下头。 “哎,怎么就老糊涂了,我这八十多岁的都还没说自己老糊涂呢!你可得打起精神来,这个家可得靠你掌舵的。”老村长板着脸教训常庆,就怕他会因为今天的事情太过自责。 “我记在心里了,还请村长放心。”常庆老爷子表态。 “嗯。”老村长满意地点头。 此时何氏已经和常饱常暖一起把从镇上买来过年的糖果点心给拿了出来。 “各位族兄弟,今日真是太感谢了,没什么好东西,拿点糖果点心磨磨牙。” 三人拿着糖果就往大家手里塞,都是自愿来的,没人贪那糖果点心,都不想收下。但耐不住常饱他们一个劲地塞,就都拿了一个糖意思一下。 常思远几个也自发地跟着常饱三人帮忙发糖果点心。当常思远来到院外时,也着实被眼前的人山人海给震惊了。平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聚在一起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了常家村的人口之多。 “常庆叔\/伯,村长,我们就先回去了。”领了糖果的人跟常庆老爷子和村长打了招呼就离开了,都在这站着也挤得慌。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时,老村长又多寒暄了几句,随后也提出了告辞。常庆一家送到了院门口。 “村长,今天真是劳烦您了。常饱常暖快送村长回去。”村长住在村西头,离常庆这足有一里多地。 “不用麻烦了,刘昌走了,你们也得规整规整。这不还有常科常举两个小子么,有他俩足够了。” “是啊,庆叔。我们送村长就行。”常科说着,和常举一起扶着村长回去了。 常庆老爷子站在院门口,看着三人远去,直到他们转了弯看不见了才微微 地叹了口气,弯着腰走回了院里。 “今天太仓促了,也来不及准备什么,日后定要寻个机会摆几桌请村里的后生们吃上一顿才好。你们替我记着这事,别忘了。” “爹说的对,您看,这糖果点心本就买的不多,竟还剩了这么多。”何氏拿着手里剩下的半袋子的糖果点心,心中充满了感激。 常思远早就料到何氏他们带回来的糖果点心发不完,因为到了后面,很多人都自发地早早就离开了。大家都不十分富裕,心里明白这些糖果是备着过年用的,就都不想收,有些还谎称是拿了糖果,道了谢就赶忙离开了。 午时已过,万氏带着两个儿媳进厨房做饭去了。院子里则交给了常饱几个收拾。 经过刘财主这件事,常思远感触很深,尤其是一呼百应的那个时候,真真正正地震撼到了心里。他原本只是想着只要常科两位族伯把那小厮搞定当证人就行了,没想到他们竟还请来了村长,甚至一个村的人在听到自己家受欺负时都二话不说的来了。 而在现代社会,人人都为各自的前程奔波着。买了车买了房在城里,居住在一幢幢高楼大厦中,却是各自关起门来过日子,谁都不认识谁。作为穿越人士,常思远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一个集体的团结以及凝聚力。一家有难,全村支援,只要拧成一股绳,再大的恶势力也是不怕的。 能来到这样一个友善之家,团结之村,常思远开始觉得这波穿越不亏。 半个时辰后,一家老小又围坐在厅堂里吃起了简单的午饭。 “娘,昨天我和丽妮在街上闲逛,瞧见一身成衣又好看还便宜。丽妮一看立马就说要买了给您过年穿,还是梅红黑团云纹的样式呢,待会儿吃完饭咱们就给您试试看合身不。”何氏给万氏夹了一筷子菜。 “丽妮真是孝顺,知道心疼娘。不过娘这把年纪了,穿什么都一样,给娃儿们买才是。”万氏满脸堆笑,夹起菜往嘴里送。 “孝顺娘是应该的,您放心,娃娃们的都买了。”赵氏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买衣裳不是她一个人的主意,大嫂也是出钱了的。 “好好好,买了就好。”万氏乐得眉开眼笑,饭都多吃了几口。 “咳咳....”常庆老爷子看着笑的开花的老伴又看了看两个儿媳,咳嗽了两声引起注意。 “老头子,怎么了,可是卡着痰了?”万氏关心地问。 “没有,哪能老卡着痰......”常庆老爷子快速地喂了一口饭,神色不自然地说。 “那你没事咳嗽两声干啥?”万氏心内奇怪:这人老了就是爱作妖。 “我这不是琢磨着让你明日把我去年过年的衣裳给拿出来晒晒,过几日好穿。”常庆老爷子端起碗放在嘴边假装吃饭,实则借机拿眼睛偷瞄众人的反应。 常思远差点憋不住笑,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常庆老头想要新衣裳也不明着讲,非要拐着弯,傲娇的模样像极了自以为瞒过了大人的七八岁孩子。 “哎哟,你们瞧我这记性,竟忘了.....”何氏故意不把忘了什么说清楚,就想看看公公的反应。 没想到此话一出,常庆老爷子就上当了。整个人就耷拉了下来,希望落空,眼神立刻没了光彩。 “噗呲。”反应过来的万氏立马笑了出声,“你这促狭的老头子,想要新衣裳就直说嘛,我的都买了,孩子们还能把你的给忘了?” “是啊爹,娘说的对,大嫂早就给你备好新衣裳了,还是墨蓝竹纹的长衫呢,可好看了。”常暖一边嚼着饭一边说道。 “老大家的,老二说的可是真的?”常庆老爷子挑了挑眉,脸上依旧傲娇着,内心却十分雀跃期待,就等着大儿媳确认了。 常庆老爷子属于半务农半读书人,平日里都穿着短打务农,但一到过年他是必定要穿长衫的。而他刚刚提及的衣裳,就是他以往穿着过了十多个年的长衫。 “自然是真的,今年常饱两个工钱涨了,我们就挥霍了一回,给家里人都买了新衣裳。” “哇,太好了,有新衣裳穿了。”孩子们都十分高兴,吃饭都快了好多。 而得到肯定回答的常庆老爷子也满意地笑了,待会吃完饭他可要第一个试衣裳。 以往有新衣裳的基本上都是家里的大孩子,小的都只能穿大的穿不了的旧衣裳。算下来也有好些年都没有穿过属于自己的新衣了。 常思远也很是开心,虽然穿越过来的他对这方面并不是十分在意,但来了三年,他确实是一直穿着思涌的、不知得了多少年的补丁衣裳,能有新衣服穿何乐而不为呢? 常思远看着其乐融融的场景,心里暖暖的。在这里没有尘世的浮华与忧虑,他要做的只要重新享受童年时光就行。 常庆老爷子一家都是十分乐观向上的,虽然上午经历了刘财主一事的风波,却依然没有影响他们乐观向上的心态。 生活还在继续,只需一路向前就好了! 第14章 我也要留着明天吃 申时初,稍作休息的何氏与赵氏就开始忙碌起来,为小年夜的丰盛晚饭做准备。 厨房不多久就升起了袅袅炊烟,思文带着思远思涌拿着水桶往村中的水井去了。十岁的思泉则坐在灶台下烧火,七岁的思夏则从屋檐下搬着柴火,后边还跟着五岁的思秋和思冬,怀里各抱着两根木柴。 十二岁的思如和十岁的思泉在帮着何氏洗菜,赵氏正咣咣咣地在砧板上剁肉,过年就十四的思思则在一旁揉面,晚上要做猪肉白菜的饺子,思思很小的时候就对做饭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揉面可是她的绝活。 常饱常暖两兄弟则到旁边的山林里砍了粗细正好的竹子,正在院子里砍成一段一段的,备着晚上燃烧爆竹。常庆老爷子最是清闲,抱着思甜站在屋檐下充当监工。万氏欢喜地到鸭圈里抓了两只肉鸭,准备晚上熬一锅小野蘑菇鸭汤。 “老头子,外头冷,把甜妮儿带到屋里去,可别冻着了。” “行,我到厨房里瞧瞧去,那儿暖和。” 进了厨房,思甜就迫不及地问起何氏来:“娘,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小馋妮儿,你猜猜?” “我猜是饺子,我看见大姐在揉面了。”思甜虽小,记性却好,她知道大姐一揉面就有饺子吃了。 “甜儿真聪明,等下大姐给你包个大圆饺子。”思思将面揉成长条,准备切剂子。 “耶!大姐最好了。”思甜欢喜地笑了,圆溜溜的小脸上露出了两个酒窝。 “大姐,我也要,我要老虎饺子。”冬儿听了,一把扔掉柴火,跑到思思身旁,扬起小脸渴望地看着她。 “好,大姐给你做老虎的,到时候放到笼屉里蒸着吃。” “耶,太好了!”思冬高兴地一蹦三尺高。 “大姐,我要小兔子的。”思秋也不甘示弱。 “好,都做。”思思一口答应,能通过自己的小手艺给家人带来欢乐的感觉真的很幸福。 常庆老爷子乐呵呵地帮着万氏一起宰鸭子,子孙多就是这点好啊,热闹! 申时刚过,村里村外就陆陆续续地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小年夜的序幕由此拉开。 随着一道道丰盛的菜肴被端上桌,常思远等一众小朋友的哈喇子也越流越长。 白菜猪肉蒸饺,水饺,蘑菇炖鸭,芋头肉丸子,爆炒猪头肉,香煎鲫鱼,清炒大白菜,萝卜焖肉皮,苦槠豆腐...... 常思远承认,今天这个小年吃得比以往的大年还要丰盛。 不多时,常饱常暖已经燃起了火堆,往火堆里扔着竹节,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交错响起。常思远,思文等四个小子站在一旁看得起劲。 常思远以为身为现代人的他实在是不能理解燃烧爆竹的乐趣,没有硝烟也少了自己放小鞭炮的快乐,似乎不怎么吸引人。可当他来到这里之后,看到小孩子们观看爆竹燃烧时的兴奋模样,瞬间就想起来这其中的感觉似乎与儿时的自己别无二致。 常思远不禁感慨,若是没有眼前这样的爆竹哪会有后来的鞭炮呢?古人的智慧与传统经过代代相承后,就变成了富有底蕴的历史文化了。 “老大老二,小子们,都快进来吃饭了!”万氏手提着温好的米酒,冲着门外喊到。 “好嘞,娘!” 常饱抱着思冬往厅堂里去,常暖,思文也跟着进去了。 思涌将手里的竹节往火里一扔,说道:“思远,我们也进去,不然好吃的就没了。” “好!”常思远倒不担心好吃的没了,因为他知道大家会等他和思涌的。 饭桌上,六个大人都喝着米酒,小孩们则是一人一碗鸭汤。 最受欢迎的要属思思做的各式蒸饺,最先被吃完,不过也有一个例外。 “冬儿,大姐做的老虎蒸饺不好吃吗?”万氏看着冬儿碗边放着的两个老虎形蒸饺发问。 “好吃,我都吃了好多个了。这两个我要留着明天吃。”冬儿肉肉的小手摸着老虎的脑袋,十分爱惜的模样。 “哈哈,这小子,还知道存粮了。”万氏哈哈大笑,又给思冬夹了块鸭肉。 “奶,那我也要留着明天吃。”思甜将吃到嘴里的饺子,卟地一声吐在了小手上,说着就要放进衣裳口袋里。 众人见思甜那可爱模样,都哈哈大笑起来,真是爱学人的小娃娃。 最后还是何氏让她把那一个吃掉,换了个完整的蒸饺放进了口袋。 这顿饭吃了半个多时辰,欢声笑语不绝于耳,随着夜空中月亮与星辰的登场,常思远一家也各自洗漱回房了。 常家一共有五间房,四间在厅堂的两侧,还有一间在主屋左侧,与主屋垂直,与厨房相连。这间房是在思涌出生后由猪圈改成的,本是休整好准备给思文思涌两个大的睡的,但常饱觉得让孩子睡在主屋外头不安全,于是他和何氏两人便主动把东边第一间房让了出来,搬到厨房旁边睡了。 而此时常思远正和思涌思冬挤在一张床上,思文则一个人睡在对面用木板搭建的小床上。 常思远帮睡在里头的思冬掖好被角,正准备闭眼睡觉,对面思涌的臭脚丫子猛地踹向了他的心窝。 “嘶~”常思远把思涌的臭脚丫挪开,揉了揉有些痛的胸口,仔细一闻,还真是臭气迷人啊! 常思远内心哀嚎:我想要一张属于自己的大床! 如今家里房间少,除了思秋和思甜各自跟叔婶及爹娘睡之外,大姐她们四个女孩都还挤在隔壁那间房里睡。这么拥挤的睡眠环境,再过两年大哥再一成亲,都没有房间住了。当下最紧需的还是房子问题,看来是不能只顾着享受童年时光了,得拿出点祖传绝学才行啊! 常思远暗自思考了许久,内心做出决定。 而这边何氏也带着思思出了厨房,母女二人在厨房做些扫尾的洗洗刷刷之事。 期间,何氏对思思开导了一番,女儿的性子她是知道的,懂得付出也不怕付出,凡事都会替他人着想。就是这样的好性子,却容易宽恕别人,劳累自己。 何氏怕思思因为今天刘财主的事情自责,就寻了机会宽解宽解。 “思思,刘财主的事情已经解决,你不要放在心上,以后娘给你寻个更好的亲事。” “娘~,这亲事成与不成的我都不在意,只是今天竟让奶因为我摔了一跤,估计现在屁股还疼着呢。还有爹和叔两个,脸上身上都有伤了。”思思皱着眉头,情绪有点低沉。 “思思,你爹,奶还有叔,他们都是为了保护你而挺身而出,是心甘情愿的。若是真让你被刘财主抢了去,我们每一个人都会更加自责的。”何氏将思思拉到身旁,语重心长的说:“思思,你是咱家的最大的妮儿,是爷奶看重的长孙女,是长姐。保护好你是大家十分愿意的,不是因为你导致了奶和叔受伤,这个错要怪就怪在那刘财主不怀好心,你可知道?” “我知道了娘,可是看见奶被推到地上,我心疼。”思思想到奶被欺负的模样心里就一阵难过。 “思思,我们不能当恶人,更不能怕恶人,不能向恶人低头。你心疼奶是好的,奶也为你拼尽全力,往后你要更加孝顺奶,孝顺你叔,你可记住了?” “嗯,我会的娘。” “娘知道你心善,这是好事。但如果将别人的过错放在自己的身上就不好了,不必事事都小心翼翼,是对的就挺起胸膛,坦坦荡荡。是自己错了也不要一味自责,大方道歉,大方感谢,努力改进就好了。” “娘,我明白了。”原本低垂着脑袋的思思抬起头来,眼神变得坚定。 “明白就好,我家思思是最棒的妮儿。娘打算过完年啊,就让你独自负责一副绣品,到时候娘带着你到镇上去卖,赚的银子都自己收着。” “真的吗?”思思的眼神充满了期待,她期待自己独自完成绣品的那一刻,期待绣品卖到银子的那一刻,期待自己这么多年辛勤学女工而有所成就的那一刻。 “娘,卖的银子我不要,留着给大哥和弟弟们读书用。” “这事到时再说吧,明天娘就替你选绣样,等过完年咱就开始绣。” 何氏明白,思思的问题一方面来自于她的好性子,一方面则是因为见识得少了,经历也不足。也是,这么些年思思也没有走出过常家村,往后得多带着她出去才好。带着她去卖绣品,一来增长眼界,二来等她的手艺得到认可后定会变得大方自信的。 “思思听娘的。”思思充满了干劲,整个人都变得开朗起来。 第15章 打算 回了房,思甜已经趴在常饱的身上睡着了。 “甜妮儿睡了?”何氏轻手轻脚地靠近床边。 “睡着了,你瞧这小手里头还握着饺子呢。”常饱把思甜手里的饺子拿了出来,这小家伙睡觉之前还惦记着口袋里藏的蒸饺,时不时拿出来看看,最后还是忍着没有吞进肚里。 何氏眉眼温柔地看着思甜,轻轻地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 “身上的伤可疼?” “这点伤不算啥,早就不疼了。”常饱摸了摸脸颊的红肿,还有点疼,但这点皮肉伤,两天就好了,他可不能让媳妇瞧低了自己。 “思思怎么样了,没被吓着吧?” “没被吓着,就是见你们和娘伤着了,心里过意不去。”何氏脱下外衫,准备往被窝里钻。 “咱思妮儿心眼实,细心体贴,像我。”常饱十分自豪地出声。 “你倒是会自夸,思泉没心没肺的你咋不说像你哩?” “谁说不像我了,咱三个妮都像我。思泉还小,过两年就心细了,我小时候也这样。”常饱一副过来人的模样,闺女像爹才好呢。 “行行行,你说像你就像你。”何氏顿觉好笑,也不和他争,妥妥一个女儿奴。 “你也别恼,咱两个小子可都像你的,机灵!你看思远,今日见厅堂里情形不对,还知道跑出来叫你去找帮手呢。” “你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你可觉得思远有时候不像个七岁的娃娃,处理事情来很是得当。”何氏想起了上午思远找她的情形,越想越觉得有些怪。 “哪里不像个七岁的娃娃了,你是没见着他下午玩爆竹的样子,可皮可贪玩着呢!” 常思远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展现的童真竟被自家老爹认为是贪玩了,此刻正抱着思涌的脚睡得香。 “你可知找那小厮作证的事还是思远提出来的,让常科常举两位族兄帮忙也是思远给我暗示的,七岁的娃娃能想得这么周全?” “他应当是看见常科常举来了,这才想到的,我若看见了也是能想到的。这只能说明咱思远聪明。” “那你咋没想到呢?” “我这不是没瞧见他俩过来,只顾着在厅堂里留意着刘财主嘛。再说了,我也没咱思远聪明,就连爹都说思远聪明,是个读书的好材料,爹说话肯定不会错的。”常饱十分肯定地回答,对自己的想法坚信不疑。 “那应当是这样……”对于常饱的言论何氏是信了,毕竟她也找不到比这更合理的解释了,只是心里依旧有些没明白的地方,却也没有多想了。 “好了,别想那么多,早些睡,今儿可是一大早起来的。”常饱打了个哈欠,将思甜放在中间,钻进被窝就睡了。 何氏把灯一吹,也歇下了。 而此时常庆老爷子在房里,正眯着眼半卧在床上。 万氏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意。 “老头子,咱思妮儿没事了。刚在我在厨房门口听了会儿,老大家的几句话就把思妮儿给宽慰好了。” 常庆老爷子听后,睁开了眼,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是了,我就说让你不要多此一举,老大家的回来了,思妮儿咱也不用多操心,她会打理妥当的,老大家的做事我从来没有不放心的。” “你说的是,可思妮儿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帮着带大的,又乖巧懂事,又勤快还俊,我怎么能不操心着些。”万氏坐到了床上,家里的儿孙哪个不是她操心过来的,虽知道老大家的会宽慰思妮儿,可到底要看见思妮儿开朗了才放心。 “你就是这爱操心的性子,我看只有这些小子妮儿们都大了,你才能不操心了。”常庆老爷子虽然嘴上说着让万氏不要多此一举,但心里还是担心的,不然万氏去厨房听墙角他也不会不阻止。 “难咯,孙儿大了不还有重孙得操心。”万氏摇了摇头,若是小辈们不让自己操心,她这心里还真空落落的,开心不起来,她宁愿一辈子操心下去才好。 “你这老婆子想得还真远。”常庆老爷子笑了,心里也是期待起重孙子来,活到这个岁数了,能再看到一代人的诞生是福啊! “哪里远了,再过几年,咱文小子就该娶媳妇了。”万氏心中有了畅想,想着想着却又有些发愁起来,“唉,咱这房子啊,也该扩扩了,不然文小子怕是连媳妇儿也难找了。” “老婆子,别着急啊,等咱家小子上了学,文小子到镇上当个账房掌柜的,到那时啊,媳妇儿好找的。咱这房子再将就几年,老大老二他们也在想办法挣银子,会好起来的。” “咱不是有三十多两吗,这些钱咱匀一点来扩房子不是很好?” “不行,咱好几个小子要读书呢,以后考童生秀才举人都要花费,这钱就留着给他们读书。”要动用读书的银子,常庆老爷子坚决反对。 万氏听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反对的话她说不出口,在她心里是和常庆老爷子一样的想法,家里的小子一定能童生秀才的一路青云直上。 “好吧,实在不行,咱到时候就在后头搭个草棚住,这间房就给文小子和他媳妇儿住。”万氏想出了个折中的办法。 “行,我老头子不挑地方。”常庆老爷子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二人有了打算,都早早睡了。 第16章 找个小陪读 第二天一早,常思远是被思冬给吵醒的,这小子每天睡得早起的也早,完全没有赖床的意思。常思远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坐了起来,麻溜地套上了灰色的棉花袄子。他往窗户口看了看,强烈的光线透了进来,看来今天是个好天气。 “哥,你怎么总喜欢赖床?”思冬趴在床沿,圆溜的眼中有许多不解,早点起来玩多好啊! “嘿嘿,天太冷了,哥怕冷。”被亲弟发问,常思远有点不好意思,就随便扯了个理由,他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是因为前世在家过多了好日子才变懒的。 又转移话题问道:“冬儿越来越厉害了,今天竟没闹着要哥给你穿衣服了,可是自己穿的?” “冬儿今天是自己穿衣服呢。”冬儿挺起胸膛很是神气,仿佛在说:哥,快表扬我! “哎呀,冬儿真棒,可乖可聪明了。”常思远穿好裤子,带着冬儿往房间外走。 冬儿得到夸奖,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的,随即就表示以后都自己穿衣服了,头上的两根小辫随着脑袋开心地一晃一晃。 站在屋檐下,看着远处天边的白光,常思远估算着这个时间应该是早晨七点不到。可这时大家已经起来开始忙碌了。看来,家中最懒的还真是自己,不行,从明天开始,我得早起! 常思远在心里下了决定,又交代冬儿以后每天早上都得叫自己起床。 “思远,快来跟我一起玩木剑。”思涌递给思远一把木剑,说着就举起剑向他砍来,常思远赶紧横着将木剑挡在身前。 “思涌,下回你砍的时候得说一声,要是我反应不过来不就被砍伤了。”常思远有些无奈,自从他们四个小子一起做出了四把木剑之后,思涌几乎每天都要拿着木剑舞上一段时间,甚至木剑都是保管在他床头的。 “放心,你哥我看着呢,心里有数。”思涌一边说着,一边向思远刺去。常思远连忙躲开,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家伙玩木剑上瘾了。 只是此时的常思远还不知道,思涌不是一时的贪玩上瘾,而是真正的热爱。 两人对打了将近三刻钟,山头的太阳露出了半边脸,思文、思思、思如三个已经推着一车的猪草回来了。 常思远跑过去帮着把猪草卸下来,心里很是不好意思,每天都是大哥三个早起去打猪草的,自己一份力也没有出过。这雪虽然化了几天,可温度还是低的,草木也几乎都进入了枯黄期,要找翠绿的猪草怕是不容易。 “大哥,今天我来剁猪草吧。” “哪要你剁,你还小,那刀都是不长眼的,还是我来。”思文哪里会让七岁的思远剁草,就怕他拿刀把自己割伤了。 “那我明天早上和你们一起去打猪草。”常思远继续说,他认为自己打猪草还是可以的。 “思远,你想帮忙我们都懂,可是啊,家里才两头猪,有我们三个打猪草够了。”思思可不想让幼小的弟弟大冬天跑到山上去扒猪草,宁愿自己累些。 “大姐,我可以的。”常思远继续争取。 “思远,你要是早上起了没事,就把爷教的字多读读,再把爷房里的书看看,比跟我们去打猪草强。你以后要是读书中了举人,咱们都高兴,跟着沾光呢!”思文将猪草拖到一旁,咔咔咔就开始剁起来。自从思远跟着爷一起读书,思文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爷会坚决要思远考科举了。思远是真的聪明,爷教一遍的东西他就记住了,字也写得不会出错,现在已经比自己认的字多多了。 “文小子说的没错,既然你现在早起了,往后早上起来读半个时辰书。”常庆老爷子站在厅堂门口,十分认真。 “啊?我不打猪草了,明天继续睡觉。”常思远有些头大,半个时辰,那可是比现代的早读时间还要长啊,苍天啊,饶了我吧!我的懒觉,我的自由! “哥,你不是说让我每天喊你起床吗?”冬儿站了出来,气鼓鼓地看着思远,好像在质问:哥,你这么快就不需要我了吗? “不行,练武之人都能闻鸡起舞,咱读书人就更不能懈怠,往后都得早起读书,冬儿你盯着他。”常庆老爷子开口教训,本来他是准备让远小子过完年再早起用功,既然他自己已经有了早起的想法,那就得从现在就抓紧了。 “啊——好吧,听爷的。那我要冬儿陪我一起读。”常思远放弃挣扎,他心里也明白,既然答应了要走科举的路子,确实不能懈怠。只是一个人读书有点无聊了,大哥和思涌俩人无心科举,自然是不会陪着自己,而冬儿就是不错的选择。 “冬儿,你想陪三哥读书吗?”常庆老爷子抱起冬儿,温和地问。要是这个小孙儿也愿意读书他自然是求之不得,毕竟五岁就启蒙的人可不少。 “冬儿愿意。”冬儿笑着一口答应,以前他站在爷房间门口听哥哥们读书觉得很是好玩,就想进去看看。 一旁的思涌看着咧嘴笑的冬儿有些同情,到底是年轻了,等读了书后怕是笑不出来咯。 “好,明天开始,就陪着你三哥读书。”常庆虽然乐于孙儿读书,却也明白循序渐进,先让冬儿早上跟着远小子读书,等他们三个开春去了学堂后,自己再单独给冬儿启蒙。 没过一会儿早饭就做好了,安顺朝国如其名,百姓基本能吃饱穿暖,至少在常思远来的这几年,在大湾这一片,他就没有看到过穷得吃不起饭的。 因此,常家都是一日三餐地吃,虽然家里人口多,但在吃这方面,常家一直坚持一个原则,那就是宁愿不吃好,但顿顿要吃饱。 吃过早饭,常家三个小子就跟着常庆老爷子回房读书了,其他人则开始轰轰烈烈的大扫除,除旧迎新年! 第17章 苟,狗? 第二日一早,冬儿早早地就把常思远给叫醒了。常思远留恋了一会儿温暖的被窝后,穿起棉袄就带着冬儿到常庆老爷子房里拿了本《三字经》,和冬儿一起坐在厅堂门口读书了。 “冬儿,我读一句,你也读一句知道吗?” 冬儿点点头,高兴地答应。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人只猪,星星闪,星星尽……” “冬儿啊,你这发音可不准呐,我读慢一点,你跟着啊。” “好!”冬儿认真地点头。 “苟不教,性乃迁。”常思远这次放低了速度,一字一句地读。 “哥,你说的不对。”冬儿望着思远,十分认真地纠错。 “怎么不对了?”常思远满脸的问号,难道冬儿是神童下凡,还是跟我一样是个穿越小伙?这么快就理解了三字经?不对啊,那他怎么隐藏的这么好,哎!还不对啊,这三字经古今都是这样的,哪里会不对了? “哥,你刚刚说狗不叫,可是狗会叫啊,我每天都能听到村里的狗狗叫呢!” 常思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亏他刚刚心里活动那么久,看来是想多了。 “冬儿啊,此苟非彼狗你知道吗?” “不知道,此苟非彼狗是两只什么狗,和村里的狗狗一样嘛?”冬儿并不能理解常思远的话,只听到了两个gou字,以为是两只狗。 “哈哈哈……”常思远笑出了声,五岁的小孩脑回路还真是清奇。笑过之后,他语重心长地解释道:“这个‘苟不教,性乃迁’的苟呢不是狗狗的狗,这里的苟啊是假如、如果的意思,这句话说的是如果家里的小孩不教导好,那么他的好性子就容易变坏。” “哦,我明白了,哥。”冬儿迷茫地点头。 常思远看他懵懂的模样就知道他没懂,但是没关系,他不懂才是正常的,要是懂了才不寻常呢。 “所以,冬儿要听爷奶和爹娘的话,做个好孩子知道吗?” “哥,我知道啦!”冬儿欢快地答应,这句话他听懂了。 “好了,那我读一句,你跟着读一句。”经过刚才的尝试,常思远决定按自己速度一句一句读,让冬儿跟着读,能跟多少是多少,慢慢读得多了,日积月累肯定就能读顺畅的,至于句子的意思,等他大个几岁,再跟他讲解。 “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 此时坐在灶下烤火的常庆老爷子摸着花白的胡须,满意地笑了。远小子果然是读书的料,讲一遍的他就能记住,并活学活用来教导幼弟,不错,我果然没有看错。 正在做饭的何氏,见常庆老爷子点头微笑,心下明白这是自家儿子读书读得好,也开心地笑了。 一旁洗菜的赵氏,听着传来的朗朗书声,心里也十分舒畅,这调调就跟唱歌似的,好听。 “大嫂啊,你听思远和冬儿读书的声,可真好听。我看啊,将来两个小子都是读书的料,有出息呢。” “丽妮儿,借你吉言了。咱家的小子个个都不差,思文懂事有担当,把弟弟妹妹照顾的很好,思涌活泼好动,将来都不会差的。” “哪有你说得那么好。”赵氏被夸得心里有些美,可当他探出头看向外面拿着木剑到处劈砍的思涌时,顿时犹如一盆水浇在了头上,拔凉的。真是很铁不成钢啊,他家的思涌还真没大嫂说得那么好,将来家里的田啊,怕是只能给他种咯! 常家里里外外地大扫除了几天,期间常思远还跟着思文几个一起到山上打了回猪草。 这猪草一打,顿时让他觉得还是在家读书吧,科举不仅仅是自己的出路,更是常家的出路。 不过科举入仕不是一蹴而就的,首先要做的就是先让家里富起来。何氏的新刺绣已经卖不到上百的好价钱了,那次也只是碰巧物依稀为贵,被绣坊的老板娘买去当样品。后来绣坊里的人看着样子也能绣了,因此何氏与赵氏就后面绣的也就卖不了好价了。 常思远原本打算将天庭的几路神仙都画下来让何氏去绣,但转念一想,这样一来太容易引起怀疑了,二来新绣样肯定会像上次一样被替代被抄袭,容易过时,不妥不妥。 思来想去,还是他那现代老爸的烧砖瓦手艺来的长久且合适这个时代,以前老爸天天念叨着让自己别搞艺术那不务正业的东西,早点继承家业结婚生子才是正道。没想到如今到了安顺朝,竟如了老爸的愿,也算是子承父业了。 只是还得想个合适的法子,自然地将这门手艺展示出来才行,太突兀容易引起怀疑。 不过再此之前,他还得先研制一个东西——猪饲料。经过了一回上山打猪草,常思远体会到了其中的不易,那真的是趴在地上,扒开枯草在地里找猪草啊,难怪二姐思如的手上长了冻疮。 这个情况他一定要想办法改善! 家里是有萝卜红薯的,但这个时代,人都将将够吃,哪里舍得拿去喂猪呢。可研究饲料光有草可不够,还是需要其他原料的,这个他还得再研究研究。 第18章 豆腐李 年二十九这天,常思远照例带着冬儿在门口读书。此时的冬儿已经由以前的兴致勃勃变成了如今的兴致缺缺,但依旧乖巧地坐在一旁跟读,跟不上时就坐着听。 直到太阳出来,金光照射着大地,暖洋洋的。常思远吃完早饭便看见自家爹和叔已经把石磨搭在了院子里,他知道这是要开始做豆腐了。 看着从石磨里缓缓溢出的豆浆,常思远有些馋了,待会儿他一定要让奶弄一碗甜豆浆喝。馋着馋着,他突然灵光一闪,往年做豆腐剩下的豆渣,爹和叔都倒进地里沤肥了。虽然说这豆渣确实有肥,但也是做猪饲料的好东西啊,再拌上糠皮粉,猪草碎,红薯皮红薯藤碎,然后再加上各种大骨粉,妥妥一个简易版的猪饲料啊! 有了这猪饲料,以后冬天大哥他们就再也不用上山打猪草了,二姐思如的手也不会长冻疮了。 糠皮家里是有的,都堆在猪圈檐下,偶尔舀一勺倒进猪槽里,但糠皮干而粗,猪吃了都经常发出嘶哑声。因此一年剥稻谷堆积下来的糠皮都快堆成小山了。常饱常暖他们都准备等开春后就倒进田里沤肥去。 只是这豆渣不是很多,也不是家家户户都会做豆腐的,愿意做的也少,基本上都去下常村口的豆腐李那买了。豆腐李本姓李,是个上门女婿,但人勤快老实,做得一手好豆腐,在内湾也是有点名气的。 他家的豆渣应该不少,而且家中以卖豆腐为生,良田基本上都租赁出去了,只留一亩半分种点稻子自己吃吃。常思远想起以往还有人找豆腐李要豆渣回去沤肥呢,不如他也去要点来,先做一袋猪饲料试试。 想好了就立马开干,明天就过年了,常庆老爷子也打算给几个小子放几天假好好玩玩,反正不久后开春了也得进学堂了。 于是常思远便拉着思涌往下常跑去。 到了豆腐李摊位前,有不少人在排队买豆腐的,因此俩人便蹲在一旁等了。 豆腐李在村口盖了个木棚屋,前头是卖场后头就是豆腐作坊。约么两刻钟后,人基本都散了,豆腐李看着蹲在旁边俩人,探出头来问:“思春呐,我可好久没见着你来下常玩了,听思涌说你天天都在家读书哩,可真不错。” “多谢李伯夸奖……”常思远很想说自己已经改名了,但想到待会儿还得求人帮忙,还是不要纠错得好。 “怎么,今年你家没做豆腐,可是来买豆腐的?”豆腐李带着袖套围裙,头上还绑着头巾,看上去干净利落,人也很是和善。 “不是,我爹他们正在做呢。”常思远不知道怎么开口,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哦,那没事,你们在这玩哈。”豆腐李也不失落,招呼着让他们玩。 “李伯,我爷常说您家的豆腐做得可是一绝,那是白白嫩嫩远近闻名的。”常思远开口就夸,想着先说好话再开口要豆渣也不突兀。 “思春呐,我可记得今年中秋你爷可是说过我做的豆腐糙来着。”其实这话常庆老爷子是没有说过的,豆腐李看出来了,面前这俩小子肯定有啥事,磨蹭半天也不说,这才故意诈一诈他。 “李伯,您可不要误会,我爷那话意思是说您豆腐用料足呢。”常思远赶忙解释。 “行了春小子,有什么话就说,用不着跟李伯耍油嘴。”豆腐李笑得和气,常思远的一番话也说进了他心坎里,他做豆腐最讲良心,从来都是真材实料的。 “李伯,思远想向您讨点豆渣回去。”一旁的思涌看不下去了,绕了一大堆,还被看穿了,痛快说不就得了。 “我说什么事呢,豆渣李伯家多得很,要多少尽管拿。”豆腐爽朗地笑着,招呼他们进去拿豆渣。 “多谢李伯,我拿一袋子就行了。”说着常思远从肚子前的衣服里掏出了布袋子,和思涌跑到摊子里头装了满满一大袋。 和豆腐李告别之后俩人就一起扛着豆腐渣回去了。 俩人气喘吁吁把豆渣放在了屋檐下,常思远没想到豆渣会这么湿这么重,可饲料一般都是干的啊,要等把这些晒干还得要时间。看来目前只能先把豆渣、糠皮粉和猪草一起煮着喂猪了。 “思涌思远,你们哪抬来这么多豆渣,这可是沤肥的好材料啊。”常暖欣喜地围着豆渣转圈,心里盘算着今年田有肥了。 “爹,从村西口李伯那要的,思远说可以给猪吃。”思涌坐在凳上喘气。 “这豆渣猪是会吃,但喂猪可惜了,用来沤肥可好了。” “叔,这豆渣也很补的,倒时候掺着糠皮放到猪草里煮,保证咱家的猪养得白白胖胖的。”常思远想起圈里的两头猪,养了一年还一点大,现代养两个月的估计都比这肥。 “这糠皮啊猪不太爱吃,我看还是不要加了。”常暖说出自己的建议,心想着思远咋想到弄这个了,还真是半大的娃儿爱倒腾。 “叔,等我把糠皮磨成粉,再放到锅里一起煮,保证咱家的猪吃得香,这样大哥他们也可以少打点猪草了。”常思远心里有盘算,若是这次饲料成功,明年猪草多的时候就多打点晒干做饲料,到了冬天就不用上山了。 “行吧,那要不要叔帮忙?”常暖心里只当是两个小子玩过家家,反正豆渣糠皮也没有毒,想玩就让玩了,就算猪不吃,剩下了还能沤肥,嘿嘿! “不用了叔,我跟思涌两个就够了。”说着常思远就拉起思涌去装糠皮,俩人相互配合,一个拉磨,一个灌糠皮,累了就再互换一下。 其余人看着了也没有阻止,常家向来不会太约束孩子天性,只有常庆老爷子在读书这块儿有执念外,其余的也不太管束。 很快就磨了一大竹框糠皮粉,俩人又把豆渣摊开透气,就等着明天早上混着猪草一起煮了。 休息片刻,俩人又合力把石磨给冲洗干净了。但常思远心里有些怪怪的,怎么今天思涌这么配合自己,竟没有撂挑子去玩了,有点不像他啊。 洗好石磨,俩人都喝了一碗甜甜的豆浆。常思远捧着甜豆浆,晒着暖阳,不得不感叹,就算在古代也可以很充足惬意得嘛! 第19章 蒙灰了的书 “大哥,起床啦。”常思远站在床边呼喊着思文。 思文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了看窗户,见外头天还未亮,说道:“思远,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大哥,我们一起去煮猪食吧。”本来常思远是打算自己一个人搞定的,但奈何他身高问题,没办法把材料倒进锅里。 思文没想到思远对猪食这么上心,穿上衣服俩人就到院里剁猪草了。猪草是昨天剩下的,思远拿了认为合适的量给思文。之后就一小瓢一小瓢地往锅里添水,架起柴就开始烧火了。 等何氏听到动静起来时,锅里的猪食已经煮沸了,再过一会儿就能打给猪吃了。 猪食彻底煮好,晾凉后何氏就倒了一桶在猪槽里头。只见猪食一倒下去,两只猪就像是受到了什么指令一般,嚯地一下都跑到食槽边抢着吃起来。 “爹娘你们快来看。”何氏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呼喊道。 “怎么了?”万氏立马应声跑了过去,看了会儿猪圈的情形后,惊呼出声:“咦,真是奇了,今儿这两头猪崽子怎么还抢食吃了。” “娘,是思文思远两个煮的食,没想到猪崽子这么爱吃,都抢着吃呢。以前我喂猪的时候,都是好半天才过来吃几口,刚才可是嚯地一下就跑过来抢的。”何氏高兴地说着经过,她原以为思远是在瞎捣鼓,没想到竟这么有用。 常庆老爷子和常饱常暖几个也跑到猪圈旁,看了情况后都纷纷看向站在厨房门口的常思远? “思远呐,你快跟婶说说,这猪食你是咋想出来的?里头放了啥东西,竟让这两头猪吃的这么欢。”赵氏一脸惊奇地发问。 “就是加了昨天我和思涌磨的糠皮粉,还有猪草和豆渣,放在一起煮,里头还放了昨天下午奶从肉里剃下的不要的骨头。”其实这也多亏了那些科普非遗等知识的博主,让常思远刷着视频的同时也对各个方面的见识都有所涉猎。 “哟,思远这脑袋咋长得,就是聪明。昨天婶子还以为你俩磨着玩呢,真是神了。”赵氏摸着思远的脑袋夸赞着。 “娘,还有我嘞。”思涌仰着脑袋,也想得到夸奖。 “你啊,可算聪明了一回,知道跟着思远一道帮忙。”赵氏了解自己儿子,可没那么聪明的脑子。 “这回小五小六都聪明都厉害,晚上奶给你们一人一个大鸡腿吃。”万氏高兴得很,照这个吃法,这两头猪肯定长得快长得肥,以后定能卖个好价钱。 “太好了,奶,今天我还跟思远一起,多磨一点糠皮粉给猪吃。”听到有鸡腿吃的思远高兴得上窜下跳,可他忘了,今天是过大年,每年过年这天,常家每个人都能吃到鸡腿。 “远小子,你是怎么想到把糠皮磨成粉,再和豆渣猪草一起煮的?”常庆老爷子虽然很高兴,但他想到一个关键问题,这么久以来从没人想到这个法子,思远是怎么想到的? 常思远呼了口气,终于轮到这个问题了,于是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上次我跟着大哥他们到山上打猪草,回来后就一直在想猪食的事。冬天打猪草太不容易了,猪草少还冷,要是有什么别的东西可以给猪吃就可以不用总打猪草了,二姐的手也不会冻伤了。” “原来思远做猪食是为了二姐我啊,二姐真的太感动了。”思如走到常思远面前,双手对着思远的脸蛋就开始揉起来。 常思远十分无奈,怎么二姐三姐都这么喜欢揉自己的脸呢,我看着很好揉吗? 随后他又继续道:“昨天看爹和叔一起磨豆子,我就想起了猪喜欢吃豆渣的事,就想着要是把糠皮也磨一磨,猪是不是就更喜欢吃了。所以就跟思涌两个一起捣鼓捣鼓试试看了,没想到猪真的喜欢吃,只要喜欢吃肯定就能长得白白胖胖的。” “咱老六说得没错,肯定会长得白白胖胖,卖个好价钱。”万氏喜笑颜开地回应,咱孙子就是聪明。 “嗯,不错。远小子脑子活爱思考,这都是读书的功劳。”常庆老爷子一手背在腰后,一手捻着胡须,哈哈大笑。 “爷,锅里的骨头猪吃不动,我觉得也可以磨成粉再一起煮,还有鸡蛋壳鱼骨这些都可以放在里面一起煮。等明年猪草长得多了,咱就晒干来,到了冬天就用干猪草煮食,这样就不用大冷天去山上了。”常思远想着现代猪饲料里的添加剂基本上都是氨基酸维生素和钙这些,只要把骨头磨成粉,里头也是有氨基酸和钙的。维生素猪草里面是含有的,只是少了些,要是有胡萝卜就好了。可惜这么久了,常思远也没有在常家村见过胡萝卜。 “行,这事就按你说的来,以后磨东西这些都让你爹和叔去做,你好好读书就行。” 常庆老爷子做好安排,就高兴得带着常思远往房里去。 思涌见思远被爷带走了,失望地拿着木剑自己玩去了。思文大了有家里的事情要做,冬儿太小,姐姐妹妹们又不喜欢玩木剑,也就只有思远愿意陪他玩了。本来他还想以昨天陪思远磨糠皮为条件,要思远陪自己玩木剑的,没想到思远被爷带走了,他可不敢和爷抢。 被带到房里的思远丝毫不知道思涌的想法,此时的他正被常庆老爷子用书塞了满怀。 “远小子啊,来,这些书都拿去读,读书长见识还聪明,书中自有黄金屋。”常庆老爷子打心底认为思远能想到这个猪食一定是读书的缘故,不然他怎么早不想出来晚不想出来,偏偏跟自己读书之后想出来了呢?于是他全身都是劲,站在凳子上把书架顶上的书都拿了下来。 “爷,可以了,我先拿这些去读。”常思远有些无奈,看着怀里蒙了灰的书,像《青天志》,《地博录》这类杂书,恐怕常老头自己都没读过吧。 “远小子,你别看这些书旧,可都是你爷我费尽心思才弄来的。”这话常庆老爷子没有撒谎,确实是他还年轻时,雄心壮志,就想多接触一些东西。没想到啊,书是弄来了,最后忙着读科考的书去了,这些杂书自然而然就被遗忘在了书架的顶层,蒙了灰。 “爷老咯,眼睛也不中用,想看也没那个精气神了。还好有你,书虽蒙尘,却幸遇爱者,也算是它们的造化了。” “爷,我会看的。”常思远有些无奈,这常老头为了让自己看书,非要整得那么文艺,搞得跟谈恋爱似的。 第20章 孺子可教 常思远把怀里的书抖抖灰拿到自己睡的房里放好,吃过早饭,他挑了本《地博录》打算到屋檐下看,这本书看名字应该是地理类的书,看看也能了解一下安顺的疆域情况。本来他还想着上午再去找豆腐李要一些豆渣的,但想到今天过大年,上门要东西不太好,于是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屋檐下坐好,就看见爹和叔两个已经在磨糠皮了,常思远很是佩服,印象中俩人向来都是行动的巨人,说干就干毫不含糊。 万氏已经抓了家养的四只嫩鸡,让赵氏烫好了,放在木盆里也坐在屋檐下拔毛。 “妮儿小子们,快来帮奶拔鸡毛咯。”万氏乐呵呵地开声,又看向常思远说到:“老六啊,你就不用拔了,安心看书,咱家妮儿小子多,三两下就好了。” “奶,我还是帮帮忙,书什么时候都能看。”常思远有些尴尬,他只是排行老六,可不想真当老六啊,放下书,走过去抓起鸡就准备拔。 “思远,你去读书吧,让姐来。”思思走了过来说道,她觉得自家弟弟读书时好看得紧,好像天生就应该读书的,读书的声音也好听得很。 “大姐……”常思远想说什么,却被常庆老爷子的声音给打断了。 “远小子,快来帮爷磨墨,文小子把八仙桌搬院门外去,今天天气好,咱就到那去等着大伙儿。”常庆老爷子一手拿着毛笔一手端着砚台往院门口而去。 “思远,快去吧,这里有我,思如和思泉呢。”思思笑着把身前的麻花辫子盘在了头上,挽起袖子褪着鸡毛。 “嗯!” 到了院子外头,八仙桌已经就位,常思远往砚台里兑了水开始研磨起来。每年的这个时候,常庆老爷子都会免费帮村里人写对联,而常家村读了书会写字的也有几个,都会在大年早上免费给村里人写对联,其中也包括了和常庆老爷子在读书这块儿较劲的常茂义老爷子。 常庆老爷子铺开两条红纸,说道:“远小子,今年咱家的三幅对联,你写一副。” “啊?爷,我写啊!”常思远猝不及防,他可真没想到常庆老爷子会想让自己写对联。 “对啊,你写一幅练练手,其余的爷写。”他就是想测测孙子的胆量和才气,要是连自家的对联都不敢写,将来到了科举场还敢下笔? “爷,我字写的不好,就不丢人了。”常思远的字是真写的不好,才开始学几天啊,能写对就不错了,写对联那可是要挂在门上一整年的,丢人也是丢一年啊! “欸,无妨的,你尽管写,权当练字了,以后每年都得写。”常庆老爷子早就想好了,到时候就把远小子写的对联贴厨房门口,挂在院子里面,丢脸也丢不到外头去。 “那……好吧,爷,我要写什么?”常思远叹了口气,看来今天是躲不过去了,还不如在院里拔鸡毛呢。 常庆老爷子把毛笔塞到常思远手里,说道:“想写什么就写什么,爷不拘着你。” 常思远握毛笔的手有些瑟瑟发抖,他可没这方面的经验啊,这对联写些啥啊,要不把院门口去年还没揭下来的对联抄下来?他抬起头,观察了一下常庆老爷子,见他正慈祥地期待地看着自己,要是这时候自己转身去看对联,我的屁股是不是会被打得肿成小山包包? 经历了一番挣扎思考,常思远硬着头皮写下了王大官人《元日》中的第一句:爆竹声声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写下这十四个字,常思远感觉历经了十多年,握笔的手始终僵硬地保持着一个姿态,咯吱窝里的汗也开始往下淌了。放下笔,常思远看着对联上左进右出、大小不一的字松了一口气,唉,就这个水平了,看来还得下苦功夫练才行啊。 “嗯,此乃半山先生《元日》中的首句,我记得你姑父去年用的也是这一句。”常庆老爷子捻着胡须,看着常思远的字点评到:“你能想到这句也是不错的,只是这字写得可不齐整,字型倒还不错,可稍显呆板,但总的来说比上回写得好。平日里再多写写,不怕浪费纸张,咱家没有了爷就让你爹到镇上买,咱家好纸买不起,劣质些的还是可以负担的。” 常庆老爷子对待读书十分大方,再说了,这写过了的纸还能用来如厕不是?握着有墨香的纸如厕也顺畅不是? “是的爷,去年姑父还教我们几个念过他家的对联呢。”常庆老爷子点评得很到位,常思远心想,这个时候一定要虚心向学才能稳住老爷子,于是又说道:“爷放心,我一定多练,不辜负您的教导。” “嗯,孺子可教也。”常庆老爷子满意地点头,见还没人来,说道:“还没人过来,远小子你再写一副,这回你自己想一个,不论好坏,是你自己想的就行。” 常思远听了垂下头,虚心向学也稳不住老爷子呀。这常老头还真是望孙成龙心切,就开始锻炼我自编对联了,下一次是不是得考校作诗了? 苍天呐,看来今天是我常郎才尽的一天啊。。。。 常思远豁出去了,反正刚才已经写过一次了,也不怕第二次,他较劲脑汁想了许久,最近也只是学了三百千,别的还没来得及接触呢。安顺朝在历史上虽然没有,但以前他学过并记得的诗句这里都有,他可不敢再当文抄公了,不然常老头气得胡子翘起来咋办?那可是后果很严重的。 思考良久,常思远决定来一个移花接木、东拼西凑大法。打定主意,提笔往常庆老爷子新铺好的红纸上写去。 这次运笔,常思远赶紧比上回顺畅了许多,毕竟心里的紧张感也消失了一大半,一笔一划地落下,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等写完后一抬头,竟发现身边已围满了人。 “咦,春小子也会写对联了,他庆伯可真是好福气,今年可有人替你忙咯!”一妇人挎着竹篮,站在桌边笑呵呵地出声。 “是啊庆爷,春小子可真有能耐,看这字写得,一个一个的好看着呢!”随即又有年轻妇人附和。 “多谢各位夸奖了,我也是让他练着玩,今年这对联还是我写。”常庆老爷子回应。 “庆爷写好,字好对联也好!”年轻的妇人可不懂那些,不管谁写,他有对联贴就行,使劲夸就对了。 夸赞的声音再一次此起彼伏起来,常思远看着正喜滋滋地站在人群前接受赞美的常老头,可能每年的今天都是他最开心最高光的时刻了吧。 “好!妙啊!”一道苍劲有力的赞美声响起,瞬间打断了大家的夸赞声。 常思远一回头,就看见茂义爷站在他旁边,一手捧着刚刚他写的对联,一手拄着拐杖,激动得有些发抖。 “茂义爷。”常思远礼貌地叫了一声。 “远小子,这对联可是你自己想的。”茂义老爷子激动地问,本来他是打算偷偷地过来瞄一眼常庆家今年写对联的人有没有自家人多的,没想到竟然有意外之喜。 “是啊茂义爷。”这东拼西凑的对联他自己觉得挺一般的,但好歹是自己的创作,能得到茂义爷的夸奖他还是很高兴的。 “很不错啊远小子,将来必成大器。”茂义老爷子毫不吝啬地夸奖到,又十分期待地望着常思远问道:“这副对联,你再写个横联,送给茂义爷我行不?” “这......好,好啊,茂义爷。”怎么说呢,此时的常思远显然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茂义爷竟向自己讨要对联,这把他喜的有点晕头转向了。 要知道,外行的人夸好只是随大流,而内行人夸好那才是认可。 第21章 跑火的对联 “哎,等等,我家远小子写的对联,凭啥给你拿去?”常庆老爷子反应过来后迅速上前,把常思远写的对联拿在了手里。 “刚才远小子可是答应我了,娃儿写的娃儿做主。”茂义老爷子一脸不忿。 “乖孙,听爷的,咱不理他。让爷看看你写的对联。”常庆老爷子拿起对联念到:“赵钱孙李百家姓,油盐米芋万户丰。” 常庆老爷子念完,心中震撼,难怪茂义老小子会大声叫好呢。平日也没有教过远小子作对子,没想到他自己第一回写竟能如此对仗工整,句子虽俗但不妨碍展现其天赋啊,我老常家有望了! “合着你自己都没看过呢,思远,他不懂欣赏,这对联啊还是送给茂义爷我,你快些作个横联出来,茂义爷我好拿回家去。”茂义老爷子把毛笔放到常思远手里,期待地看着。 “爷,我刚刚答应茂义爷了。”这种情况常思远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但是他觉着既然答应茂义爷在先,就不能言而无信。 他跟常庆老爷子说的那句话,没有多说,但言外之意很明显,就是让常庆老爷子不要再较劲了,既然答应了那就要给的。 常庆老爷子明白常思远的意思,见孙儿这边是没戏了,眼睛一转,又走到茂义老爷子身旁说道:“嘿嘿,茂义老哥啊,这对联我看也不怎么样,这赵钱孙李、油盐米芋的,俗。” “大俗即大雅,哎,我还就是喜欢!”茂义老爷子不吃讨好这一套,转了个方向看常思远写横联去了。 “哼!”见茂义老爷子这么不给面子,素有脾气的常庆老爷子哼了一声,走到另一边去看孙子写横联了。 左右各一个有学问的祖辈盯着自己写字,常思远顿觉压力山大,思来想去后,在纸上写下了“人间”两个大字。 “好!”茂义老爷子再一次叫好,“这人间二字与对联乃是绝配。” 常庆老爷子站在一旁不做声,他也知道这横联提得好,但再好,这副对联也得给茂义那老小子咯,是以他没有做声。 “茂义爷,思远献丑了,字写得不好。”常思远被夸得不好意思,他知道茂义爷夸奖更多的是为了鼓励自己,但他可不能因为被夸奖了就变得飘飘然而忘记了自己的不足之处。 “嗯,没被虚荣迷惑了心智,很是不错。明白自己的不足就得勤勉练习,想当年王右军可是练秃了无数根笔才成为了一代书法大家,以你的聪明才智,茂义爷相信你不会差。”茂义老爷子温和地看着常思远,眼中满是欣赏。 “茂义爷的教诲思远铭记于心,定会多加练习。”墨迹干了,常思远把对联卷好,交给了茂义老爷子。 常庆老爷子站在一旁看着,心中很是吃味,这可是我孙子,怎么这会儿倒像是成了他的一样。于是出声到:“茂义啊,你家不也要写对联吗,你走了可别让村里的乡亲等你噢。” “没事,我家常科在那呢,他也能写。”茂义老爷子听出了常庆话里的吃味,但他今天高兴,就不和他较劲了。 常庆老爷子听了一噎,不服输的他在心中暗自较劲:是是是,你有个会写对联的儿子。那又怎么样,我现在有会写对联的孙子了,还比你儿子厉害! “不过我也该走了,远小子,得空了来茂义爷家玩。” “好嘞,茂义爷!” 茂义老爷子打好招呼后,抱着对联就离开了。 “思春呐,你啥时候又叫思远了?”一旁等写对联的妇人问道。 “婶,是前些日子爷给我改的。”常思远笑着回答。 “这样啊,思远啊,就刚才茂义伯的那个对联,能不能给婶也写一个一样的。”那妇人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她觉得,茂义爷都上赶着要的对联,肯定好。 “我也要一样的,思远给嫂子也写一个。”那年轻妇人连忙开口。 “我也要一样的。” “思远,也给我写一个!” ...... 随后,要思远写对联的越来越多。 常思远看着后边涌动的人群脑袋有些发胀,他对着人群喊道:“各位大娘、婶婶、嫂嫂们,我写的这个对联啊顶多适合贴厨房门上,这贴大门的啊,还得让我爷写才好。 “那正好,我要写两副,要不你们爷孙俩一起给写了岂不是好?”妇人麻利地拿出六个鸡蛋,又拿出一沓红纸放在桌上。 “我也写两副......”又一个人说道。 常思远看向一旁的常庆老爷子,只见他开心一笑,说道:“行啊,今天就咱爷孙俩一起写。思文,裁纸。思涌,磨墨。” “好的爷。”一直守在旁边的思文和后来跑过来看热闹的思涌齐声应道。 于是,一场热火朝天的写对联活动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时间将近午时,来写对联的人陆陆续续地离开了,离开时还不忘说许多感谢的话。 思文裁纸的桌上已经放了满满一篮子鸡蛋,都是来写对联的人给的心意。 “爷。”常思远看向常庆老爷子。 原本喜气洋洋的常庆老爷子瞬间收起了笑意,常思远知道常老头这是对把对联给茂义爷的事跟自己怄气呢,还真是老小孩。 “爷,你看。”常思远举起新写的一副对联,对着常庆老爷子嬉皮笑脸地说:“爷,我又写了一副对联,比给茂义爷的那副写得好。” “哼,亏你小子还记得爷我,我以为你要认他当爷咯。”常庆老爷子双手背后,有些傲娇。 “爷,以后我每年都写,写完第一个就给爷你,不给别人了。”常思远一本正经地保证。 常庆老爷子用眼睛瞄了一眼尚且矮小的孙子,那一脸正经的模样不禁让他心头一软,“咳咳,记着哈,明年可得第一个给你爷我。” “爷,我不会忘的!”常思远再次笑着保证,他知道常老头子这是哄好了。 其实常庆老爷子并不是小气的人,也不爱计较。虽然他和茂义老爷子总爱较劲,但也只是在读书方面爱相互比较罢了,生活中俩人的感情还是很好的。看到思远和茂义老爷子亲近,他心里吃味,却也没有因为对联的事情与茂义老爷子胡搅蛮缠。 第22章 过大年 等常思远几人回到院子时,常饱常暖两个已经在院子里打米糕了,看来糠皮粉已经磨好了,果然这样的体力活大人做起来更快。 在常家乃至大湾,米糕和豆腐是过年必备的菜品,虽然每年打的米糕不算多,但是也够一大家子吃几天了。 而此时已经收拾好鸡毛的万氏,抱着思甜坐在屋檐下歇着晒太阳了。冬儿和秋儿两个同龄娃儿,正一人捶腿一人捶肩地伺候着,万氏则眉眼带笑地享受着。 最忙的莫过于何氏与赵氏俩人,一上午都在忙着蒸糯米,备菜,为晚上的新年大餐做准备。当然,思思,思如,思泉几个妮儿也没有闲着,烧火的烧火,洗菜的洗菜,包饺子的包饺子。 将东西归置好的常庆老爷子走了出来,拿了把有靠背的木椅,往后一坐一躺,“思夏,思涌,来给爷也捶捶。” “好嘞爷。”原本蹲在一旁观看打米糕的思夏清脆地应了声,飞快地跑到常庆老爷子身旁开始捶腿,肩膀她捶不到,就留给二哥了。 常庆老爷子享受着孙儿孙女的伺候,咿咿呀呀地开始哼起戏文。 常思远坐在凳子上,重新拿起了那本《地博录》,看着大家为了新年忙碌的样子,他的心中很是充足。 此时的常家村阳光普照,炊烟缭绕。常思远不禁一叹:“果然,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等米糕打好后,常思远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嗯!香,原汁原味,软糯香甜,过年还真是幸福啊。 一家人简单地吃过午饭,何氏赵氏又投入了年夜饭的制作当中了。常思远则和常饱常暖一起开始贴春联窗花。常思远写的两副对联,一副贴在厨房门口,一副贴在正屋门口,望着门上新贴的红彤彤的对联,常思远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未时的尾巴刚过,常家村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常思远跟着思秋思冬几个小的一起十分幼稚地站在厨房门口,闻着厨房里头的香气,一边咽口水一边期待着年夜饭。 “哎哟,这些人过年跟比赛似的,一个个一年比一年早了。”赵氏拌着小炉子上的煨着的冬笋腊鸭,心里有些着急了。 “咱也快了,再焖一个芋头炒个青菜也可以开始过年了。”何氏跟赵氏说着,拿锅铲的手不停地在锅里翻炒,香气四散开来,“思远,去问问你爹爆竹和火堆准备好了吗,咱也快要点爆竹了。” “好的娘,我这就去问。” 常思远跑了出去,见火堆已经燃起来了,思涌抱着竹节迫不及待地问:“思远,是可以点爆竹了吗?” “快了,我娘说还有两个菜就能开始过年了。” “太好了,我可是准备好久了。”思涌兴奋地抱着竹节转圈,点爆竹这样的事情向来是他的最爱。 但是点爆竹比较危险,一般常饱常暖两个人都会在旁边看着,就怕思涌一不留神把自己弄伤了。 常思远跑了回去,到厨房看见芋头已经开始起锅了,他再次跑到外头说到:“爹,叔,可以开始点爆竹了。” “好,咱开始点爆竹咯。” 常饱把长竹节一把扔进了火堆上,思涌见状,往思远手里塞了一个竹节,说道:“思远,咱俩一起扔!” “嗯!”常思远笑着应了。 “3-2-1,扔!” 两人齐齐把竹节抛向火堆,哗啦一声,柱子的撞击声传来,稍后又有,滋滋滋——的水汽声响起,竹节已经变得焦黑,还不断地冒着暗绿色的水泡。 顿时周围弥漫着类似烤竹笋的焦香味,半刻钟不到,火堆里的竹子就开始噼里啪啦地炸裂开来。常饱常暖赶紧招呼思涌思远俩人走远一点,免得被崩裂开的竹片火星给伤到。 当常思远四个点好爆竹回到厅堂时,以往的八仙桌上已经搭上了一个大圆桌面,桌上已经摆了好几个菜了。 这时,何氏拿着洗好的碗筷进来,对着围在桌边的娃儿们说:“都去洗手,洗完就可以开始过年啦!” “哇,太好了,我先洗!”思秋听了第一个跑开了。 一切准备就绪,一家人整齐地坐在了桌边,祭坛上两根红烛热烈地燃着,在这喜庆的日子尽情展现它的光辉。 常庆老爷子坐在上位,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年,乃是安顺十六,甲午马年。过去的一年咱们平安顺遂,今年咱一定也会和往年一样,甚至比往年更好。来,喝茶的喝水酒的都举杯,迎新年!” “新年好!”一大桌人共同举杯。 喝过酒水后,常庆老爷子发话:“好了,尽情地吃喝。” “耶,我要吃腊鸭!”思秋伸出筷子,飞快地夹了快鸭肉往嘴里送。 “嗯,太好吃了!” “鸡腿也好吃。”思甜啃着鸡腿,奶声奶气地说。 “好吃就好,今年奶再抱上几窝鸡鸭,咱不卖,都养着吃。”万氏乐呵呵地说着,露出了所剩不多的牙。 “奶真好,思甜最喜欢奶了。”思甜人如其名,嘴甜还机灵。 “甜妮儿真乖,奶也喜欢甜妮儿,来再吃一个。”万氏乐得赶紧把自己的鸡腿给了思甜。 “娘,您怎么把鸡腿给她了,她还小吃不完,您自己吃。”何氏见状,连忙出声。 “奶,思甜不吃,奶吃。”思甜听了,用油乎乎的小手拿起鸡腿往万氏嘴边送。 “哎哟,咱甜妮儿真孝顺。”万氏心里暖融融的,幸福地咬了一大口。 “奶,我的也给你吃。”思冬把咬了一口的鸡腿递了过去。 “我也给奶吃。”思秋见状,也把自己的鸡腿递过去,可惜已经啃得差不多了。 万氏看着孙儿们的举动,眼里泛起泪光,孙儿多就是好啊,就算要她年年养鸡养鸭都值得! “奶的妮儿小子们都孝顺,奶不吃,你们快自己吃吧。” 思冬几个听了万氏的话,又重新埋头吃了起来。 常庆老爷子,万氏,常饱常暖夫妻二人,以及思文、思思一直都是吃鸡翅根腿的,小了许多。常思远对于鸡腿的执念并不深,他夹起自己的鸡腿,放进了常庆老爷子碗里。 常庆老爷子看着碗里多出的大鸡腿,又看看常思远,心里高兴。但他孙儿们正长身体,这鸡腿他不能吃,于是夹起来准备放回思远碗里。 “爷,我不喜欢吃鸡腿,爷吃吧,我更喜欢吃鸡脚和鸡翅膀呢。”常思远阻止了常庆老爷子的动作。 “爹,您就吃吧。”何氏在一旁劝着。 “行,这鸡腿爷吃了,爷希望,以后不仅能吃到你的过年鸡腿,更能吃到你高中秀才举人的流水宴!”常庆老爷子看着常思远,满怀希望地说。 “爷放心,我会努力的。”常思远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厅堂,他知道,是时候下定决心,一心向学了。 第23章 妮儿像爷 在常思远的带领下,思涌虽然有些不舍得,但最终还是把自己的鸡腿给了万氏,万氏也开心地吃了。 桌上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常饱常暖两兄弟喝酒划拳,也就过大年这样能这样尽情畅饮了。 一顿年夜饭吃了一个多时辰,日已西沉,神采奕奕的月登上了她的舞台。 整个常家村笼罩在一片银灰中。 虽然村子里的大部分人已经住上了砖瓦房,而常家还依旧是木头房子,不是常庆老爷子一家没有本事,也不是他不舍得把钱花在做房子上,而是他们都舍得吃,在吃上面肯下本,从他们日常的吃食以及年节的丰盛就足以看出。 “嗝~”思涌摸着撑大了的肚皮,重重地打了个嗝。 哈哈哈哈…… 众人听了,纷纷都笑出了声。 这时,常庆老爷子拿着用红纸包着的一个一个的红封出来,坐在凳子上给孙儿们发压岁钱。 “领红封咯,思文开始,一个个来。”常庆老爷子笑呵呵地高举压岁钱,瞬间点燃全场。 之后,常饱常暖两兄弟也各自发了压岁钱,两边的娃儿也分别包了红封。当然,常庆老爷子以及万氏两个的压岁钱他们自然也不会忘,都包了一个厚厚的红封。 常家有公中的钱,但是,他们两房赚的钱万氏并没有都管着,只拿一小部分,多数还是掌握在他们自己手里。 领过红封,思涌就第一个洗了脸换了新衣裳。穿上新衣裳的他丝毫没有在家停留,拿起木剑就往外跑了,他可是约好了小伙伴一起玩的。 “这小子,肯定穿着衣裳出去炫耀了。”赵氏看着思涌的背影喃喃地说着。 常庆老爷子从房里出来,双手背后,清咳了两声,引起大家注意。 赵氏见了,立马上前道:“哎哟,这衣裳真适合爹穿,好看得紧呢。” “嗯,好看,精神。”万氏也附和道,穿上新衣的她精神抖擞。 常庆老爷子听了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一手提起长衫的前摆,抬起脚往外头去了。 看着出了院门的公公,赵氏又补了一句:“我说思涌这性子像谁哩,可不是像他爷么!” 万氏听了笑着出声:“可不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换过新衣裳的常思远也出去看了一圈,家家户户灯火通明,门前都燃着火堆,是以村子里照得十分亮堂。快到祠堂边时,远远地看见常庆老爷子正接受众人的赞美,喜滋滋的。 常思远觉得有些无趣,要是有扑克麻将消磨时光就好咯。可惜,他虽有想法,却也不敢展露出来,扑克麻将与他现在这个年龄太不相符了。 索性,他就回了家,坐在厅堂的红烛旁看起了下午没看完的《地博录》。 大年初一一大早,爆竹霹雳吧啦的声音就把常思远给吵醒了,他看了眼天色,天都还没亮呢。 大哥思文和冬儿还在睡梦中,对面的思涌却不见了,肯定又是跑出去玩爆竹了。正好,他一起床,被窝里倒是变得宽松了。常思远往被窝里一缩,开始睡回笼觉了。 天色大亮后,常思远才起床。 一出房门便看到思思正在厅堂里绣花,见他出来,笑着说:“思远起来了,待会儿就吃早饭了。” 看着笑语盈盈的思思,常思远顿时有种吾家有姐初长成的自豪感。要不怎么连那刘老财都惦记着呢,思思确实是长得好看。今天她换上了桃花色的新衣,头上一半头发盘成了简单的类似蜻蜓翅膀的麻花髻,后头的头发用红头绳绑好编成辫子,乍一看还真像一只蜻蜓。 只是,常思远觉得还缺少了珠花,若是在发髻上再别一朵珠花那肯定更加灵动好看。 “大姐今天可真好看。” 思思听后,开心地笑了,微风吹动着她额前的碎发,让常思远不禁想起了电影里的秋香。 “那我呢?”思泉嘟着嘴凑了过来,双手捏着身前的两根辫子。 常思远看着穿着浅黄色新衣的思泉,眉清目秀,两个辫子显得小巧可爱,颇有小家黑玉之感。嘿嘿,肤色像了爹,不白。 尽管如此,思泉的样貌也是不差的,常思远立马说到:“三姐也好看,这浅黄的衣裳穿着是再合适不过了。” “嘻嘻,当真?”思泉笑嘻嘻地问。 “当然,咱家的妮儿都好看着呢。”常思远认真地回答,他可没有说违心的话,常家的人都长得不差。 思泉得到满意的回答,开心地像个起舞的蝶,跑到厨房盛了一盆水欢快地照镜子了。 “思泉可真爱俏。”何氏笑着摇头,“也不知像了谁。” 在院里晒昨天吃剩的骨头的常饱听了,立马回头说道:“咱妮儿都像他爹我,俊着哩。” 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万氏也不反驳,凑到赵氏与何氏中间,悄摸地说:“这泉妮和涌小子都像他爷,他爷年轻的时候也这样照过哩。” 二人听了,都捂着嘴偷笑起来,没想到公公年轻时竟是这样的。 吃过早饭,常家村的男丁都往祠堂边聚集起来。大年初一的头等大事就是开祠堂祭祖,女子是不能进祠堂的,是以万氏何氏三个就在家里歇着,或喂鸡或指导思思和思如刺绣。 另外的几个妮儿也不爱凑热闹,何况这热闹还不欢迎她们,是以,只有常思远和家中的男丁往祠堂去了。 祠堂位于上下常的中间,里里外外加起来差不多占地两亩多。等他们一行人走到祠堂时,祠堂已经围了一大群人,也有许多在外围看热闹的妇女。 第24章 我们的外婆呢? 刚一走近,就有人和常庆老爷子打招呼,常庆老爷子寒暄了几句后,就往祠堂里面去了。 这时,黑子媳妇带着个比思远小一些的娃挤了过来,“常饱爷,等开了春,可得带我们家黑子一起去镇上做工啊。” “行,到时候我跟黑小子说。”常饱爽快地答应了。 “真是多谢常饱爷了,来财,还不快叫人。”黑子媳妇儿开心地感谢着,又吩咐身边的娃叫人。 “太爷们过年好,叔公们过年好!”来财也不扭捏,熟练地开始叫人。 倒是常思远听了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才比来财大不了两岁,竟然已经是叔公的辈分了,这着实让他有点不适应。 “哟,春小子,听说过年那天你还在家门口写春联呢,明年也给李伯我写一副吧。”豆腐李今天难得休息一天,没有卖豆腐,虽然他是入赘的女婿,但既然上了门,那就是常家人,祭祖也是要参加的。 豆腐李住在村西边,而常思远住在最东边,通常每年要写对联的村民都是就近原则,哪里近去哪里。 “李伯新年好,祝李伯新的一年财源广进,生意兴隆。”常思远也不扭捏,张口就一串吉祥话,毕竟年二九那天还到李伯家要豆渣的,多说好话人家也高兴不是。 “哎哟,春小子这张嘴哟,可是比谁都麻利。”豆腐李听了吉祥话,喜得嘴都合不拢。 “李伯过奖了,明年我写好对联就给您送去,不必您过来排队。” “行啊,李伯我也不跟你客气了,你若是还要豆渣就尽管来拿,反正我那豆渣放着也是放着。” 常思远双眼一亮,没想到竟有意外之喜,连忙应了:“多谢李伯。” 这时,村长的声音传了出来:“常家村的各位老少爷们,里面已经准备好了,大家按辈分站好,开始诵读祭文。” 老村长话音一落,众人都往祠堂里面走并自觉站好,辈分最高的离祖宗牌位最近,每年常思远都是站在离祠堂门三四米的样子。 片刻后,茂义老爷子便开始读祭文了,每年的祭文都是村里的读书人轮流准备的,常思远也听不太懂那拗口的祭文,便四下张望起来。前后左右都站满了,常思远目测了一下,至少有快两千人,好在祠堂占地大,不然还真容不下这么多人。 祭文念完,便开始从前头开始传点燃的香,等每个人都拿了三根香后,便开始了拜的环节。先是对着祖宗牌位拜了三拜,而后就是对着门口拜三拜。 祭拜完后,老村长宣布:“礼毕,取族谱,新生娃儿上族谱!” 随后大家就开始四散开来,回家的回家,家里有新生儿的就往上谱的桌边挤,也有留下来继续看热闹的。 常思远不喜欢很多人挤在一起的环境,跟着思文和冬儿一起回家了,常庆老爷子则留下来写谱,常饱两兄弟和思涌则留在那看热闹。 第二天一大早,常暖一家早早地就收拾好了东西,装扮一新往赵家村去了。 常思远起来读书时,他们刚出门,赵家村在常家村西边,走一个时辰就能到了,常暖一家每年都赶过去吃早饭,下午天擦黑才会回来。 冬儿跟着思远念《百家姓》,念着念着就停了,看着门口发呆。 “冬儿,你怎么了?”常思远发现不对劲,问到。 “哥,我也想去外婆家,为什么我们没有外婆外公和舅舅?”冬儿歪着脑袋很是不解。 常思远听了,连忙左右看了看,见何氏不在这才放下心来,他就怕何氏听了这话心里难过。 “冬儿,今天咱不读书了,哥带你去村口等姑姑姑父。”常思远放好书本,带着冬儿往村口去。 何氏与常饱的爱情故事其实很是平常也很是浪漫,一向老实憨厚的常饱可能就在娶媳妇这事上聪明了一回。 原本赵丽妮是常庆老爷子与万氏看中了准备说给常饱当媳妇儿的,可当他们跟常饱说这事时,常饱却坚决不同意。因为当时的他已经在镇上捡着了一个姑娘,而且他还看上了,虽然不知道那个姑娘有没有看上自己,但他那时却一根筋地不想放弃,而这个姑娘就是何氏。 常饱是去镇上做长工时在路边遇到了饿晕的何氏,常饱心肠好,把自己身上带的一个粗粮饼子给了她。并把她带到城里找了地方住,慢慢地两人就熟悉起来,由于有常饱的帮助,再加上何氏自己的刺绣本事,很快就在绣坊里接了活,从此有了生计。 何氏告诉常饱,说她是逃荒出来的,和家里人走散了。在那个时候,独自走散和孤苦无依别无二致。 一开始常饱只是怜惜何氏,但慢慢地常饱就不知不觉被何氏给吸引了,并暗暗决定非何氏不娶了。 常饱倔强地不娶赵氏,表示要娶就让常暖娶。没有办法的常庆老爷子和万氏二人,最终也只能试着问常暖,没想到常暖二话不说就高兴地答应了。于是,常暖娶了赵氏,第二年就怀上了思文。 就在赵氏怀上思文的后两个月,常饱喜气洋洋地把何氏带回了家给常庆老爷子两人看。万氏两人了解前因后果之后,十分怜惜何氏,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两人的婚事,同年两人就办了婚事。 这些都是常思远从万氏那听来的,其中的细节不得而知。但令常思远震撼的是,没想到爹和娘竟然是自由恋爱的。他能猜到,爹能追到娘其中或许经历了很多曲折,或许也制造了很多浪漫,或许碰壁了很多回,还或许二人早已心意相通,共同渡过了许多美好的时光…… 坐在村口的冬儿依旧有些难以释怀,问到:“哥,咱爷奶是敏表哥他们的外公外婆,咱爹和叔是他们舅舅。那谁的爷奶是我们外公外婆,谁的爹和叔是我们的舅舅呢?” 常思远有些惊讶,好家伙,冬儿这小脑袋瓜想问题的方式还真是不一样,颇有些辩证思维的感觉。 “冬儿问的问题哥也不知道,因为哥也没有见过外公外婆和舅舅。但是哥知道,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会和他们重逢的。” “太好了,哥说的冬儿都信。”听了常思远的话,冬儿变得开心起来,并开始期待重逢的那一天。 “冬儿,哥觉得你刚刚的思考方式很不错,你可以多这样思考问题。比如,天上的星星是在动还是没有动。”常思远觉得冬儿既然有辩证思维的天赋,妨多加引导,拓展他的思维。 “哥,天上的星星既在动又不动。”冬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冬儿看见天上的星星总是一闪一闪的,但是它却一直待在天上的一个地方,不会像太阳和月亮一样走路。” 第25章 大年初二 常思远点了点头,冬儿很聪明,也善于思考问题,一般像他这么大的孩子哪里会思考这么多。冬儿对于星星动与不动的想法,常思远分不清对错,因为,当参照物不同时,运动和静止都是不一样的。其实,他是个文化课学渣,还真没办法给冬儿正确答案,只能引导他自己多去探索。 “冬儿真棒,懂得思考问题,可惜哥也不知道星星到底是什么样的。冬儿要多学习,等长大了就去寻找星星的真相。” “好!等我知道了真相,第一个告诉哥!”冬儿高兴地说,眼里闪烁着求知的光辉。 等常妮儿和江斐两人带着娃提着鸡鸭过来时,常思远两个已经等了两刻钟了。 还没进门,冬儿就飞快地跑进院里叫到:“姑姑姑父来咯,敏表哥,捷表哥,玉表姐来咯!” 三个娃也跟在后头,边往里跑边喊:“外公外婆,舅舅舅妈,我们来了。” 万氏听到动静,从厨房走了出来,乐呵呵地应到:“哎!外婆的好外孙来咯。” 然后又一手牵一个把他们往里带,“来,外婆给你们拿糖糕吃。” “奶,我也要吃糖糕。”冬儿开口。 “有,都有得吃。”万氏说到,又回过头招呼进门的江斐:“好女婿,快进屋喝些茶点。” “好嘞,娘。”江斐笑着回应,扛着大包小包往里走。 常妮儿到厅堂放下手上的东西,和常庆老爷子打了招呼。 “娘,大嫂在厨房里忙呢?我去帮忙。”说完就往厨房去了。 常思远坐在八仙桌旁,和常庆老爷子一起陪客。 不过常思远也发现了,姑父江斐似乎有些怕常老头,进门时叫了句爹之后也没有多余的话,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 万氏最是热情,一个劲地往江斐那拿花生糖糕,招呼他喝茶。 “斐小子,最近学业怎么样了,可有准备参加今年的院试?”常庆老爷子坐在上首严肃地发问。 常思远在一旁看着,心想到,难怪姑父会怕常老头。动不动就问学业确实容易让人紧张,这种感觉常思远以前也是深有体会。以前每当被老爸问考了多少分时,总是恨不得躲起来不让他找到。 “不瞒爹,今年的院试我是准备参加的,只是心里颇有些紧张。”谈起院试,他手心就有些发汗。 “若是准备充足了就一定能行的,无需紧张。”常庆老爷子收起严肃的面容,像父亲对待儿子一般开导到:“考官也不是凶神恶煞的阎王,你尽管把自己的学识发挥出来就行,不必太紧张了。” “嗯,爹说的是。我一定好好考,争取考个秀才回来。” “嗯。”常庆老爷子没有多说什么,但脸上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不多时,清早到豆腐李摊子上帮忙的常饱也回来了。回来时还把豆腐李那儿的豆渣都带来了,他想着不能白拿人家的东西,于是就一早起来到摊子上帮豆腐李磨豆子做豆腐。 一顿热闹的午饭过后,大家都聚在一起边吃茶点边聊天。 “大嫂,思妮是越来越俊了,可有给她找人家了?”常妮儿看着身旁的思思,很是羡慕,又水灵又懂事,绣活家里活都是一把好手,不像她家玉妮,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真叫人发愁啊。 “还没呢,我想着等过两年再谈这事。”何氏笑着回答。 “哎,原以为那刘家公子是个好的,没想到竟差点害了思妮儿。”原本常妮儿只是在外湾的主道上遇见过一回刘家公子,见他长得眉目清秀,以为是个好的,没想到居然是个假的。 小年那天的事常妮儿收到常庆老爷子让人捎去的信,自然知道来龙去脉,刘财主家假儿子的事情在常家村妇女的宣传下也传开了。 “妮儿,这不怪你,都过去了。”何氏怕常妮儿自责,说了许多宽解的话,又拉着江常玉夸了一番:“玉妮可真安静规矩,乖巧知礼,模样也出挑得很。” “哎哟,大嫂你是不知道,这妮儿在家整日就粘着他爹读书,家里的活啊从来都不沾手的。”说起这个常妮儿就有些头疼,这以后要是到了婆家,什么都不会干可怎么好。 “难怪我瞧着玉妮儿和我家这几个不同,身上自有一股书卷气,原来是跟着妹夫读书的缘故。玉妮儿爱读书是好事,以后福气大着呢!” “唉!要是真像大嫂说的这样就好了,看她以后的造化吧。” 此时江常玉正在房里和姐妹们说话,嘟着嘴说道:“大表姐,我娘又在说我的不是了,总说我的丑事,就没夸过我的好呢。” “玉表妹,你可别这样想,姑姑也是谦让,怕在外头夸了你,你自傲了,心里还是疼你呢。” 江常玉听了思思的话,思索一番,问:“大表姐,你这话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你大舅母她在外头也常这样说我的呢。” 江常玉一听,瞬间嬉笑颜开,说道:“大表姐这样说,那一定是真的。” 思思笑着点头,拿出绣的红色荷包来,说:“来,玉表妹,这个荷包给你,是我和思如几个一起绣的。” “呀,真好看!还绣着荷花,我最喜欢荷花了。大表姐,你们可真厉害!” “喜欢就好。” 各自又说了许久的话,后来万氏把常妮儿叫到房里说了许多私房话,出来时万氏脸上笑眯眯的,得知女儿过的好,心里也放心不少。 早早地吃过晚饭,常妮儿一家也告辞回家了。临出门前,江斐还嘱托到:“爹娘,哥嫂,大年初四去我那拜年,早些过来吃早饭。” “好,记着呢!你们路上注意着些,慢些。”万氏站在院门口应着,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心中很是不舍,进了院门,又摇头叹息道:“外甥狗,吃了就往外走哦。” 何氏几人听了,有些无奈地摇头。 “奶别伤心,等我们长大一些,出息了,就给家里盖大房子,让表哥表姐,姑姑姑父都过来住,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常思远知道万氏说那讨嫌的话也只是心中太过不舍,他明白,烧砖瓦的事情得着手准备了。 “嗯,奶等着那一天。”万氏欣慰地点头,眼里泛起泪花,自己的这个三孙子总是最了解自己,说的话也熨帖得很。 第26章 求学 接下来的几天,便是到各处去拜年。初三去的万氏娘家,初四去的江家,初五接待赵氏娘家人,初六接待万氏娘家人,每天都热热闹闹地跟过年似的。 转眼便到了立春这天,家里准备好了拜师六礼,带着思文思涌以及常思远几个来到距离常家村二里远的杉岭拜师入学。 今年开春早,刚过元宵第二天就立春了。杉岭的郭夫子是个举人,参加了多次会试皆榜上无名,年纪大了也无心仕途,便在村里开了个学堂,教附近的孩童读书,赚些束修维持生计。 穿戴整齐后,由常庆老爷子和常饱二人带着常思远几个往杉岭去。 临出门前常庆老爷子就再三嘱咐,说郭夫子乃是举人出身,收学生的要求很是严苛,一定要好好表现。 一路上,常思远心怀忐忑,这心情和当年去学校报名的感觉咋那么像呢。 昨日下了雨,今天虽是多云天气,但道路泥泞,走了两刻多钟才到了郭夫子门前。 院门大开着,门前挂着两个大红灯笼,分别写着:“求真,求实。” 门前对联则是:“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横批:学之方。” 看着门前的对联和灯笼,原本忐忑的常思远瞬间变得紧张起来,这熟悉的标语这熟悉的配方。果然,不管古今,都是喜欢把勉励之语四处张贴的啊! “请问家中有人吗?”常庆老爷子往里面喊道。 “可是来求学的?”从屋里传来了说话声。 “正是。”常庆老爷子回答。 “进院吧,求学者进屋里来,陪同者先在院里稍候。”屋里又传来了一句声音。 “是夫子。”常庆老爷子回道,“文小子,你们三个自己进去。” “好。”常思远回答,拉起思涌的手一起往屋里去,竟发现思涌的手有些发凉。常思远心里好笑,没想到思涌也有怕的时候啊。 进了屋,发现这是一个三间相通的大长房间,里面有许多矮桌子,看来是一间教室。 一位年过半百,须发长而灰白的老先生正坐在右侧的上首。此刻他正威严地坐着,发话到:“到前头有笔墨的桌子坐下,将《三字经》的头两句默写下来我看看。” “是,夫子。”三人同时说道。 常思远不禁感叹,这郭夫子还真如传言一般,收学生的条件苛刻得很,没有一点基础的人都进不来他这学堂啊。 坐下后,常思远撇了一眼身边的思文思涌两人,思文尚且镇定,正落笔默写,而思涌却眉头紧锁,咬着笔头不知如何下笔。常思远替思涌捏了一把汗,这两句前两天还在家中默写过的,希望他能发挥顺畅。 片刻后,三人都把答卷交到了郭夫子的桌上,郭夫子一一检查之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道:“你们为何想读书?老大先说。” 被点名的思文有些手足无措,过夫子还真是严厉,他舔了舔嘴唇后缓缓出声:“回夫子,我想来学堂学算术,以后能到镇上当账房。” “嗯,老二呢?”郭夫子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又问思涌。 “回夫子,是我爷要我来的。”思涌压根不想读书,他也没有什么别的志向,只能实话实说。 “噢,那你呢?”郭夫子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又问常思远。 常思远其实也没有什么为国为民的远大理想,以前生活在现代的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先致富再当咸鱼就够了。 但现在肯定不能这样说,他思考片刻,把想法说了出来:“回夫子,起初我读书是因为我爷觉得我是读书的料,后来我想读书是为了寻找出路,为自己和家人寻找出路。至于以后会为什么,我还不知道。” 郭夫子听了常思远的话,瞬间来了兴趣,问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这读书的缘由却变了两次。” “是的夫子。”常思远坦诚地回答。 看着眼前稚气未脱的小童,郭夫子觉得他似乎与旁人有些不同,于是起了考一考他的心思:“那我问你,院门口的那些字你可看明白了?” “回夫子,我猜想,夫子灯笼上的四个字,乃是对求学之人的要求,实事求是方为正道。横联写着:学之方,很显然,夫子想告诉前来求学的学子,做学问没有捷径,唯有勤奋刻苦才能有所成。”常思远并没有藏着,说出自己的见解,这个时候不表现,什么时候表现呢? 郭夫子眼前一亮,又仔细地打量了一眼常思远,见其眼神清亮、自信大方,瞬间有了爱才之心。 心中高兴之余,又瞥见一旁的思涌。 于是又问常思远道:“那你觉得,今日我是否会收下你?” 收下我?那思文思涌呢?常思远差点没有反应过来,老狐狸,这话不就是隐晦地言明只收下自己一个么?那思文思涌岂不是得到更远的范家村读书了?不行,今天我一定说到他不得不收下思文思涌为止。 于是,常思远笑着说道:“夫子,人不论高低,学不分贵贱,有教无类不是吗?” 郭夫子心中一惊,他没想到常思远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不仅明白了自己话中的意思,竟还教育了自己一番。他捻着胡须喃喃道:“有教无类,有教无类......” 半晌后,郭夫子对着门口说道:“院里陪同的人进来吧。” 在外头等着有些着急的常饱听了,高兴地咧嘴,提着东西就跟着常庆老爷子一起进去了。 “郭老爷。”常庆老爷子一进门,便弯腰致礼,毕竟郭夫子举人的身份摆在那了。 “哎哟,常老哥,不敢当,快请起身。”郭夫子见了赶忙起身相扶,二人有过几面之缘,也算是认识的,但接触甚少,“原来这三个小子是常老哥你的孙儿。” “正是,往后就劳烦夫子教导了。”常庆老爷子脸上带着谦和的笑。 “常老哥放心。” 郭夫子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常庆老爷子脸上的笑容更甚了。 第27章 到镇上去 随后,就跟着郭夫子到后堂拜孔子像,敬拜师茶,交了束修后几人就踏上了回程的路。 进了屋,一行人就坐在桌旁咕咚咕咚地喝水。等得着急的万氏在旁边问:“怎么样了老头子,郭夫子可收下他们了?” “收下了,收下了。”常庆老爷子放下茶碗,呼了口气后高兴地出声。 “哎哟,可太好了。”万氏高兴地直拍掌,一直提着的心放下了。 万氏赵氏听了也十分高兴。 “三个小子都敬了拜师茶,郭夫子还一人送了一只好笔,说了五日后开学。” “太好了,太好了,郭夫子还真是大方。”万氏在一旁乐呵呵地说着。 “三个小子每人束修和中午饭一年三两,共九两银子。” 常庆老爷子话已出口,万氏就感叹道:“这有学问当夫子的就是好,一年的束修就有好几十两银子了。咱远小子将来考了举人,也当个夫子,把钱都赚回来。” 常思远听了不觉好笑,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奶的思想一直都是这么直接这么纯粹。 “你个老婆子,这才哪到哪,明天我还得去镇上给几个小子买一套三百千,按远小子的进度,恐怕还得准备好一套四书,再买上几刀纸几方墨几台砚,少说都得准备一二十两银子。”读书上,常庆老爷子从来都不会省,虽然思文思涌三百千都学了些,但到底学得浅,人手一套书是有必要的,况且这书可以留的,往后冬儿和重孙也用的上不是。 “嘶~,咋这么费银子勒。”万氏赵氏听了都不觉倒吸一口气,这读书还真是费银子,看来家里就算有三十多两银子,也用不了多久。 “哼,若不是你当年把我那些书烧了,如今哪用得着买。”常庆老爷子想起这个事心里就气。 万氏很是理亏,低着头也不说话了。当年常庆老爷子年年考年年榜上无名,家底都考得差不多了,田里的事情也不用心。有一回万氏气着了,俩人大吵一架,万氏一气之下把桌上的一摞书都烧了,常庆老爷子想救都没救回来。 “爷,明天我也想去镇上,去书铺里看看。”为了打破尴尬,常思远开口说道。其实他对镇上的好奇并不是很多,这回想跟去镇上,是为了自己的打算,给烧砖瓦的法子找一个合理的出处。 “行,正好明天你爹和叔要去镇上做长工,咱一起出发。”三个小子都入学成功,常庆老爷子心里高兴,爽快地答应了。 “爷,我也想去镇上。”思涌听了也想跟着去。 “想去可以,不过爷我别的地方不去的,就到书铺买书,到时你就自己选喜欢的。”常庆老爷子开口。 思涌一听,瞬间感觉去镇上也不是那么好玩,连忙说道:“爷,明天我还是在家帮奶喂鸡吧,就不去镇上了。” “嗯,也行。”常庆老爷子狡猾一笑。思涌这小子就爱到处跑,常庆老爷子就怕到了镇上还得看着他,都不能好好买书了。 第二天一早,常思远就起来准备去镇上了。何氏赵氏以及思思都在厨房里忙碌,贴了许多杂粮饼子,给常饱常暖带去镇上吃。 早上吃了点稀粥就饼子后,思思把常思远叫到一边,从衣兜里掏出了十个铜板塞到了他的手里。 “思远,这钱你拿着,到了镇上看着了喜欢的书就买,遇到别的喜欢的也别怕花钱,等姐手上的帕子绣好了还有钱呢。” “姐,这是你攒了两年的压岁钱吧,我不能要。”常思远心中五味杂陈,鼻头不觉变得酸胀起来。家里的娃儿过了十二就不会再要求上交压岁钱了,每年五文,这十文也就是攒了两年,思思也刚好十四了。 “拿着吧,你读书要花钱,看你读书,姐心里高兴。”思思甜甜地笑着,眼中的真诚丝毫不假,她是真的希望思远有个大好前程,并用实际行动给他支持。 思远感觉手中的钱十分沉重,心中正被一种叫做亲情的东西给填满,并化作眼泪涌了出来。 “傻弟弟,你哭什么,你大姐我现在能自己赚钱了,不在乎这点儿。”思思依旧笑着,美丽的模样比十五的圆月还更耀眼。 “姐,我一定好好读书。”常思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笑着做出保证。 “姐信你,快去吧,爹他们等你呢。” “好。”常思远收起铜板,往常庆老爷子那边跑去。 何氏在厨房门口悄悄地看着,对于儿女的懂事她很是欣慰,并暗下决心得多做些绣活,多挣钱。 因为这次常庆老爷子也去,常饱他们决定让常庆老爷子和常思远一起坐牛车,他们跟在一旁走路就好,毕竟常庆老爷子年纪也大了,经不起长途跋涉。出村前,他们还去叫了常黑子一起,毕竟上回是答应了他媳妇儿的。如今才刚开春,离耕田和播种还有一个月,他们决定去镇上做一个月的工再回来进行春种,育种和放水这些前期工作长庆老爷子都会在家准备好的。这次何氏赵氏俩人没有去,虽然镇上绣纺的价钱要高些,但今年她们打算把思思和思如带出来,就不去镇上做工了。 坐得满满的牛车上,常思远觉得屁股快颠成两半了。他看了看在一旁轻松走路的爹和叔,这速度,还真不一定比走路快,还颠,难怪他们愿意走路。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颠簸,几人终于来到了渡头镇。 说是一个镇,但在常思远看来,这就是一条有些陈旧的街,两旁都是店铺,各式各样的东西都有得卖。过了街,往右转,来到了一处房屋较新的宽巷,巷子的尽头就是常庆老爷子要去买书的知鸿书铺。看来,刚刚经过的街市应该是旧街,这边是新区。 把常庆老爷子和常思远送到书铺后,常饱三人就到友景米行做工去了。 走进书铺,掌柜的就热情地跟常庆老爷子打着招呼,询问要买些什么书。 常思远则自己在书铺里面逛逛,看看都有没有自己想要的和泥瓦相关的书。 常庆老爷子拿出胸前写好的清单交到掌柜手里。 掌柜的接过清单一看,脸上笑得更加热情了,忙招呼店里的伙计按清单捡东西。 第28章 单肩书包 “一看老爷子就是读书人,买这么多书应该是个夫子吧?” “承蒙掌柜的看得起,老头子我买这些书都是给家中的孙儿们用的。”常庆老爷子笑着回应。 “哎哟,您有福咯,家中这么多小辈读书,可不得了呢!”尽管猜错了,但并不妨碍掌柜的说好话。 “老头子我也就想着着他们多读些书,也不指望他们能有太大的成就,能写会算就行了。”常庆老爷子说的谦虚,但脸上的自豪之色很是明显。 “您说的是。”掌柜的顺着常庆老爷子话说,心里却明白,这四书都买了,可不止是能写会算那么简单的。 等伙计捡了东西过来,掌柜的便开始算价钱,“老爷子,您瞧着,这四书可是从县里进的,您看这封皮严严实实的,算您五两银子。这三套三百千都是手抄本,我给您算便宜一点,再加上这三支笔,三块墨,三台砚以及六刀纸,我给您算四两银子,一共是九两。” 掌柜的飞快地打着手中的算盘,最后把算的结果推给常庆老爷子看。 常庆老爷子看了眼,点点头,准备掏钱。 看了许久没有看到想要的书的常思远走了出来,看着柜台下堆着的一大叠泛黄的纸,立马计上心头。 “掌柜伯伯,我们买了这么多书,可否将这些受潮的纸赠给我们。” “哎哟,这小公子脑子甚是灵活啊,只是,这些纸虽受潮黄了,却也还能卖个几十文的。”掌柜的表现得很是为难。 “掌柜伯伯,我还有许多同窗,会都介绍他们过来买书的,把纸赠给我们,您也不会亏的。” “哎!既然小公子都这样说了,那这些纸我就送了。”掌柜的也不傻,若是送了这些纸能多带来些生意,也是好事一桩,“不过,小公子可别忘了将你的同窗介绍过来呀。” “放心吧掌柜伯伯。”常思远开心地把地上的纸搬进了他背在背上的背篓里。 常庆老爷子付了钱后,俩人就往绣坊而去,替何氏他们买些绸布丝线。 等他们走远,掌柜的看着常思远的背影跟伙计说道:“看到没,刚才那小公子机灵得很,又是读书人,日后的前途不会差的。” 回程的时候常思远和爷依旧是选择坐牛车,虽然颠簸了些,但好歹不费脚。拉牛车的也是常家村人,是个和常饱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名叫常柳,住在上常西边一点,和常庆老爷子一家不是同族。 常柳一家积攒了些钱,买了牛车,在大湾做起了拉人的活计,大湾地方大人口多,一天可以拉两趟,收入还算稳定。 牛车在经过杉岭时,却听说了一件事情。郭夫子今日突然宣布,附近三五里的孩子有想读书的,都可以去报名,以往的入学要求全部取消。并且,郭夫子的学堂开始招夫子了。 常思远听了,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不好意思。毕竟他认为郭夫子取消门槛扩招学生,有可能是因为昨天自己说的那番话导致的。 原本郭夫子收学生严格是有一个人教不过来的因素在里面,毕竟他一个举人当先生,到他门前求学的人不计其数,郭夫子这才提高了入学门槛来着。 不过,看着高兴万分地站在村口传播的妇人,常思远觉得,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要过多纠结。 回到家,刚好赶上午饭。 吃过午饭,常思远便一头钻进房间开始准备自己的计划。原本他打算找个差不多的书来替代,若是制作砖瓦的过程中有所出入就说自己是瞎弄的没想到成了。但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类似或者相关的书籍,当看到那对泛黄的纸后,他便想到,既然没有书那何不自己写书呢,不能写咱可以画的呀。很多时候,画比文字更容易让人看懂不是吗。 说干就干,常思远摊开一张泛黄的纸,拿起毛笔画了起来。但刚下笔几处,却发现不太行的通。毛笔太粗画出的线条也粗,纸张太潮,墨汁也晕染得四散开来。主要还是他目前对于毛笔的运用还未掌握到位,这个样子肯定忽悠不了长庆老爷子的。 常思远思索了一会儿,又跑到院墙脚下捡了几根长鸡毛,往鸡毛中间灌了些墨汁,一边用剪刀剪开一个细小的斜口子,简单的鸡毛笔制作完成。 常思远试了试,线条确实细了许多,晕染的情况也有所改善,凑合着用了。 有了新装备,常思远用了一个下午,将所有步骤画在了二十多张纸上。安顺朝的书本大多是线装,常思远便把画好的纸按照顺序叠在一起,前后还特意多夹了几张废弃的稿子,以便后期做旧做烂,叠好之后,用剪刀钻好三个孔,将麻绳穿入其中绑好,一本砖瓦制作手册便做好了。 常思远前后左右看了看,丑是丑了些,但也是像模像样的。把其夹在桌上的一摞书中间藏好,常思远站起来活动活动身子后走出了房间。 “思远练好字了?”何氏几人坐在厅堂里做着绣活,下午他到房里远远地见思远正勤奋地练字,心中十分欣慰,也没有进去打扰。 “练好了,娘。”常思远喝了一口水,走到何氏几人旁边坐了下来,“娘,今天绣的什么花样?” “喏,并蒂莲。”何氏将手里的大红绣布递给常思远看,她正在给红盖头绣花,并蒂莲是常有的图案。 常思远点头,看了看篓子里的布料,说道:“娘,给我和大哥三个绣一个书袋子吧。” 如今大多数学子用的都是书箱,太重不说,携带也不是很方便。常思远便想到了现代的书包,毕竟咱娘就是做这行的,不如就发挥发挥这手艺的长处。 “书袋子?”何氏还是头一回听说,有些不理解。 “娘,我觉得书箱子太重了,不如用布缝一个大口袋,背在身上,轻快。” “成啊,你想要什么样式的?”何氏脑海中浮现的是一个大香囊的样子,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思远想要的样子。 “娘,我画给你看。”常思远飞快地跑到厨房,捡了一个碳在门上画了一个类似七八十年代用的那种单肩斜跨书包。 第29章 绒花 “哟,这个样式不错哩,背到身上肯定比那书箱子轻快,思远的脑袋就是好使。”赵氏看了思远画出的图样,直呼出声。 “嗯,确实好,若不是思远画出来,我还想着做一个大香囊呢。”何氏说道,又仔细地看了看门上的画,看来思远在画画这方面还真是不错,总能把各式各样的东西画的有模有样。 “娘,后头这块布得做得长一些,将其翻折一下刚好可以盖住前面的一半即可,这样就不怕书掉出来了。”常思远指着门上的画说道。 “成,娘知道了,思远,这书袋子你是咋想出来的?” “娘,就是上午在书铺里看的一本书里头的。”常思远丝毫不慌地睁眼说瞎话。 “这识字多就是好,啥都能见识到。”赵氏在一旁笑着感慨。 “婶婶过奖了,我也是无意中看见的。” “去外头和冬儿他们玩会儿,娘去做饭了,过一会儿就有得吃。”何氏赵氏放下手里的绣活,起身往厨房做饭去了。 天色还早,思思、思如也没有停手,还可以绣一会儿。 看着两人穿针引线的模样,常思远不得不感慨她们的灵巧,这活他可干不了。 坐了一会儿,常思远盯着地上的碎布头和线头出神。突然,他想起来在现代刷视频时,有个博主利用各种颜色的丝带和布还原了古代的绒花。说不定,他也可以。他看向另一个篓子,里面装的都是一直以来积攒的余布,虽比较零碎,但各种颜色齐全,用来制作绒花足够了。 “大姐,这些余布我想拿一些走。”常思远同思思说道。 “思远,你若是有用,尽管拿去。”思思专心于刺绣,也没有抬头,她手里的绣品还有一点就要收针了,容不得马虎。 常思远见思思两个如此认真,也没有多打扰。选了想要的余布和丝线拿到房里去了,他打算明天就开始制作绒花。 第二天,常思远照常起来读书,读完书后又练了几页大字,随后便开始了绒花的制作。 起初,常思远想到制作绒花需要用到细铁丝,这个材料他们家是没有的。于是他又想到可以把布剪成花瓣的形状,然后再缝起来。可是做了两朵之后,他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像现代的塑料假花,还真没有绒花好看,更别比镶了珍珠宝石的珠花了。 看来还是得做绒花才好,常思远思索良久,决定先把韧性十足的陈稻杆皮撕成细条,再用这细条替代铁丝。这细条虽没有铁丝的使用寿命长,但性能相似,都可以起到定型的作用。 有了解决方法,常思远先处理稻杆,浸水增加韧性。又削了许多圆头细竹条,用来充当绒花上的簪固定在头发里用。 经过三四天的偷摸努力,终于做好了九朵绒花。 这天,吃过早饭,常思远便到房里将绒花给拿了出来。 “哇,这花可真好看!”第一个看到花的便是一向爱俏的思泉。 “思远你哪来的这么多绒花呀。”万氏十分惊讶。 这时,听到声音的何氏赵氏都走了过来,看了看绒花又看了看常思远,脸上皆写满了疑惑。 “奶、娘、婶,前几天我跟爷到镇上书铺,看见镇上许多女子头上都戴着好看的花。可是咱家的姐姐妹妹都没有,我就想着自己做一些。这都是用余布做出来的,没花钱的。”常思远解释道。 “啊,思远呐,这都是你自己做的?没想到余布还能有这作用,这里头许多花婶都没见过呢。”赵氏惊讶万分,越看常思远越觉得是个奇才。 “嗯,婶,这些样式都是我瞎琢磨的。” “哎哟,瞎琢磨都能做这么好哩!”赵氏再次惊叹。 “奶,这个给你。”常思远拿起一朵暗色的山茶花,万氏年纪大了,不宜用太艳丽的颜色,就连底下的衬叶都是暗绿色的。 万氏接过绒花,很是开心,这还是她头一回收到绒花,还是孙儿送的,就连老头子丢没给她送过呢。 “娘,这个给你。”常思远又拿了一朵淡紫色的绣球绒花,绣球花象征团圆美满,他相信,终有一天娘会和外婆他们再相聚。 “嗳,思远,要不你给娘戴上吧。”何氏幸福地微笑,蹲下身来。 常思远将何氏包裹发髻的方巾拨开一些,然后把绒花戴了上去。 “可真好看。”赵氏在一旁看着,眼里满是羡慕。 “娘真好看,大娘很好看。”厅堂里站着的娃儿都开口夸着。 “婶,这个给你。”常思远又拿出一朵桃红色的月季给了赵氏,赵氏欢喜地接过了,并学着何氏的样子,让思文给她戴上了。 剩下的便让家里的妮儿们自己挑喜欢的了,思泉挑了黄色的迎春花,思如喜欢的是橘红色的君子兰...... 不过,思思的绒花常思远是单独给的,因为,他给思思多做了一朵。制作时,他觉得郁金香和向日葵都十分适合思思,难以取舍之下,便都做了。 “大姐,给。”常思远将两朵绒花送到了思思面前。 “思远,谢谢你。”思思接过绒花,十分珍惜。 “嗯?思远你偏心,竟给大姐做了两朵。”思泉嘟着嘴表示不满。 “三姐,不好意思,我.....”思远做的时候到是没想到偏心的问题上,他只是觉得适合思思,就做了两朵。 “思远,待会儿你教我们做绒花吧,这样我们自己也能做了。”思思在一旁开口,“思泉,思远明天就要去学堂了,以后要什么样的绒花我给你做吧。” “好啊大姐,我也要学,咱们一起做,做好了还能拿去卖呢。这多好看啊,肯定有人喜欢。” 思泉一句话瞬间点醒众人,赵氏第一个响应,何氏与万氏也觉得可行。 “娘,这绒花若是要拿去卖,恐怕还得买些铜丝或铁丝来,做得更精良一些才好。到时候咱就卖给收绒花的铺子里,这样一来也省了自己卖的麻烦事。”常思远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成啊,明天一早娘就去杉岭前头的火焰山买,那里的铁匠手艺好。”何氏答应到,她想着,这些小玩意家里的娃都能做,既给他们找了事情做,又能赚点小钱,确实好。 而此时万氏与赵氏想的是,这下家里又有进项了,等攒够了银子,一定要把房子扩一扩。 常思远也不知道这卖绒花的事利润有多大,倒不如先试试,后头再看情况。于是,常思远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教会了家里人做绒花。 第30章 入学 午时,常庆老爷子从田里回来,就看见家里的娃都待在院里制作绒花,何氏赵氏则在一旁做绣活。 常庆老爷子看了也没有多说什么,走进厨房准备打水洗个脸。 一进门,便看见万氏正头戴绒花在厨房里忙着。 “今儿都戴上花了。”常庆老爷子笑着开口。 “回来了,怎么样,可好看?”万氏摸着头上的绒花,笑得开怀。 “好看。”常庆老爷子一边拧着洗脸布,一边开口道。 “自然是好看的,这可是咱六小子给他奶做的,可用心了。”万氏脸上尽是炫耀之色。 “前几天我就瞧见他在房里偷摸捣鼓着,见他没耽搁读书,也就没约束他了。”常庆老爷子擦了把脸,拿起水咕咚咕咚喝起来。 “你这老头子,原来你早知道了。”万氏听了瞬间有些意兴阑珊,本来是准备在常庆老爷子这里嘚瑟一回的,没想到他早晓得了,没意思。 随后又转念一想,说道:“六小子都晓得要给我这老婆子做绒花,这么些年了,你可啥也没给我送过,别说是绒花了。” “这……”常庆老爷子没想到万氏会提这一茬,理亏的他赶紧选择转移万氏注意力,“老婆子啊,我这不是没咱远小子那能耐么。这许多东西啊,他就瞧一眼就知道怎么做了,老头子我可不行。” 确实在教常思远读书的日子里,越到后头,常庆老爷子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听到这话,万氏立马被转移了思路,说道:“嗯,这话儿没错。咱六小子打一出生就聪明伶俐得很。” “这话不对,他两岁那会儿可皮了,那是和涌小子不相上下。也就从三岁那年才开了窍,人也懂事了,我可都看着呢,不会错。” “这三岁可不是两岁可比的,大了一岁就懂事了,六小子像老大家的,这里活泛着哩。”万氏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十分庆幸自己当初的明智举动,同意老大娶了何氏。 “嗳,这话我听着在理。”常庆老爷子咧嘴一笑,想着如今家里的孙儿都上了学堂,日子也越来越有盼头了。 一大清早,常思远三个背着何氏赵氏缝制的书袋子站在院子里,接受常庆老爷子的开学第一天领导训话。 “文小子,涌小子,远小子。到了学堂,要认真听郭夫子授课,莫要与同窗闹矛盾,上下学路上文小子要看好他们两个,特别是涌小子,可不要四处乱跑。” “好的,爷。”思文回答。 “涌小子?” “爷,我不乱跑。”被点名的思涌立马保证。 由于何氏要往火焰山去,是以便和常思远三人一起出发了。 四人走到村口时,遇到了同样要去学堂的学书,学墨,学文三人。茂义老爷子一家省吃俭用,先后把家里的三个小子都送到范家村范夫子那读书了。 “思远,思涌。”常举家的大儿子常学墨年纪与思涌一般大,平日里和思远思涌两个玩得也近,跑上前来打招呼。 “学墨,这时去范家村是不是晚了?”常思远开口问,他记得有一回学书哥说过上学堂的时间,可比这时要早许多的。 “今年郭夫子取消以往的入学条件,所以我爷就给我们兄弟三个都报名了郭夫子这,近一些。”学墨回答,原本以常科家的学书的基础,进郭夫子的学堂肯定是可以的。但学墨无心读书,加上学文年纪尚小刚启蒙不久,只能到范夫子那读书。学书为了照顾两个弟弟上下学,便一同待在范夫子那个学堂了。 “太好了,那以后咱俩又可以一起玩了,明天我就把木剑带上!”思涌听后,拉着学墨的胳膊蹦得老高。 常思远无奈,思涌这家伙的心思是一点都不在读书上啊! “咦,你们怎么都背着个布袋子在身上,书箱子也没拿?”学墨看着思涌几个身上的书袋子一脸好奇。 “这是我娘和大娘一起给我们几个缝的书袋子,背在身上可方便轻快了,你瞧,我还能跑能蹦起来呢!”思涌高兴地介绍起身上的书袋子,说着还蹦了几下。 “真好,我也要我娘缝!”学墨看了羡慕不已,转头就对着走在后头与何氏边走边聊天的孙氏说:“娘,我也要思涌他们一样的书袋子,这书箱太重了。” 孙氏跟何氏聊得正起劲,听见学墨的话也注意起了思远几个身上的书袋子。 “哟,这东西做得可真是好,给读书的小子们用还真是合适。”孙氏心头一热,看着何氏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道:“阿清,你看这书袋子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缝,我也好给这家里几个小子缝一个用。” “没问题,这样,今儿吃过午饭我就过去教你,包你一说就会。”何氏与孙氏向来交好,一口就答应了。 “阿清,真是谢谢你了。常饱娶了你真是有福了。”孙氏连忙道谢,好话自然也不少。 “族嫂你太客气了,上回两位族兄帮了我们家那么大一个忙,咱都没来得及感谢呢。” “阿清,咱快不说了,都是一个宗族的,帮忙是应该的不是。” 在常氏一族的眼里,上次刘财主一事那还真不是帮忙,他们都是当成自己的事情在做,把常家村当成一个整体,容不得外人欺负一星半点儿。 “我是阿清,我看你们这个书袋子好呢,可以多做些拿到镇上卖去,肯定好卖的。” “这事我也不知道行不行。”其实昨天在思远几个试过书袋子之后,何氏心里就有了这个想法,打算跟赵氏一起先做几个拿到镇上卖试试。 “怎么不行,行的。这样,要不我跟你们一道做,到时候拿去镇上卖,一个书袋子你给我六成的利,怎么样?”孙氏为人直爽,她明白这书袋子是人家想出来的,赚的钱她不能全拿。 “我怎么能要您四成利呢,族嫂。咱就一起做,各自卖各自的,我不能拿您的利。” …… 后面俩人说了些什么,常思远也没有听到。到了杉岭他们都往村里面郭夫子家去了,孙氏因为书袋子的事情,索性跟着何氏一路到火焰山,路上边走边商讨。 第31章 第一天上课 第二次来郭夫子这,已经变得跟先前有些不一样了。 原先院门口横批的上门挂上了一个牌匾,上书:杉郭书院。 进了门,发现郭夫子正坐在屋檐下,旁边还坐着一个短须的男子,年纪看上去不大,院子里已经站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学子。 常思远等六人拱手弯腰行礼:“夫子好。” “嗯。”郭夫子点了点头,说道:“先到一旁等候,卯时三刻开始唱名。” “是。”六人退到一旁,跟大家站在一起。 不多时,院里已经站得满满当当。常思远左右看了看,人还真不少,都乖乖地站着,没一个说话搞小动作的,看来夫子的震慑力不小啊。 时间一到,郭夫子便开始唱名:“常思远。” 常思远一愣,他真没想到第一个竟然就是自己的名字,赶紧回道:“学生在。” 得到回应,郭夫子又继续说道:“地字班。” “是。”常思远再次应答。 后面都是以这种形式唱名分班的,思文思涌以及学墨学文都分在了玄字班,学书和自己一样在地字班,后面还有一个黄字班,都是刚刚启蒙的小娃娃。常思远默默地数了一下,有近七十人了。只是他好奇得很,既然有地字班,那天字班是哪些人? 正当常思远好奇时,郭夫子已经开始进行校长训话了。 “各位学子,既然来了我这杉郭书院,成了老夫我郭启贺的学生,那便少不了受老夫的管教。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不服从管束者,逐出书院。”郭夫子面色严肃地开口,眼睛观察着院里的一众学生。 这是妥妥的下马威啊,常思远不禁感叹,这古代的入学仪式可比现代的更让人忐忑不安啊,一不留神还有被开除的风险呐! 训话过后,郭夫子开始介绍起身边的人,“这位是陆夫子,乃是秀才出身,学识出众。往后教导地字班与黄字班,其余二班则是老夫亲授。至于天字班,如今有六人,皆是你们的学兄,此刻正在学室里温课。往后大家需兄友弟恭,和睦处之。” “是。”众学子回应。 郭夫子看着院里的学生,沉默半晌说道:“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啊学子们,你们这个年纪,读书正当时啊!读书一事需求真求实,这是老夫唯一的要求。其他的老夫也不多啰嗦了,各自找学室入座吧。” 说完,郭夫子就和陆夫子先进屋了。 常思远几人跟着众人开始找地字班,穿过前屋,来到一个中庭。四面都有课室,从右至左分别为天地玄黄班。 常思远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学书则坐在他后面。不多时,陆夫子便走进学室,开始了常思远古代生涯的第一堂正式课。 考虑到地字班学生基础的不同,陆夫子便决定先从三百千入手,再穿插地教四书。 对于三百千,常思远着实觉得有些腻了。在陆夫子讲三百千时,便拿出了四书中的《孟子》自己先看了起来。 一边摇头晃脑一边踱步的陆夫子走到常思远旁边,看到他正看着《孟子》有些不悦,可当他走到常思远后边时 ,竟发现后面这个学子也在看着四书中的《论语》。陆夫子心中的不悦顿时一扫而空,当即决定改变教学计划。 “你们当中若是有学完三百千的,便可先行翻看《论语》《孟子》。在座的是十七位都是有功底的,不若也不会分在这地字班。这三百千我只是先行温习,不会教很久。到时若是有三百千还不甚理解的,可以单独来找我。” “是,夫子。”众学子应到。 常思远看着正加快教学速度的陆夫子若有所思,看来这古人也不都是迂腐的,像陆夫子这般的,应当会是个不错的老师。 上午,陆夫子给地字班上了半个时辰的课,之后便布置了些许功课,到黄字班授课去了。当然,也会时不时地回来看看情况。 午歇时间,常思远跟学书一起到饭堂时,思文、思涌和学墨、学文已经坐在右边最靠前的饭桌旁了。 “思远,快去排队,位置我占好了,打好饭直接过来。”思涌嘴里含饭,说话间竟把杂粮饭喷了出来。 “行。”常思远有些没眼看了,扫了一眼周围,见大家竟都注视着思涌,有些还捂嘴偷笑起来。 思涌却不是那种看人眼色过活的,连忙用手把喷到桌上的饭又捡回嘴里。 等常思远打饭来到桌边,刚坐下,思涌便咧着嘴傻笑开了: “思远,你快吃,这白萝卜片还不错。” 常思远喝了一口野菜汤,又扒了两口饭,竟发现思涌还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碗里的饭。 常思远无奈,思涌这个大胃王,在家时家里的饭随他吃,在这里却是规定了每人一碗的,多了没有。 “诺,这么多饭我也吃不完,分你一些吧。”常思远把碗里的饭分了小半碗出去,剩下这些他吃着差不多。 “嘿嘿,还是思远知道我。”思涌拿到饭,笑得没脸没皮,端起碗就仰头扒饭。 一旁的学墨看了,瞅着对面的学文说:“好弟弟,分一些饭给哥哥吃哈!” “二哥,你没吃饱啊。”学文看着学墨有些不解,平常二哥好像也吃不了很多啊。 “没呢,还差一些。”学墨摸着圆溜的肚子有些心虚,他可不想比思涌差,思涌吃多少自己也得吃多少。 学文听了,乖乖地把自己的饭分了一些给学墨,还好他年纪尚小,剩下的也够了。 常思远有些好笑,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有些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哈哈,想当年,自己好像也做过这样的蠢事。不过,无伤大雅,无伤大雅啦! 第32章 下学 吃过饭,思涌和学墨在中庭开始追追打打了。 常思远几个则打算回学室里头。 方落座,常思远正打算趴着睡一觉,就听到后座传来了学书的读书声。 常思远没有动,心里佩服学书的刻苦。以前每回在村里玩时,很少能见学书一面,基本上他都待在家里刻苦读书。 此时,学室里也响起了许多读书声,看来是受了学书的影响,都有了拼劲。不过,各人都有自己的读书方法,常思远并不打算效仿,毕竟他如今每天都早起晨读了。 好在学室里人多还算暖和,常思远闭上眼,打算小憩一会儿,养足精神下午好上课。 殊不知,此时陆夫子正站在窗口观察,听到读书声后,满意地捻着胡须点头。待看到常思远趴着的模样后,又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而下午的课,陆夫子则是以地字班为主。上午将三百千粗略地过了一遍,下午则开始讲《孟子》,用了近一个时辰,讲完了《孟子》中梁惠王章句的前三节。 陆夫子讲课虽有章法,却也枯燥无味,先摇头晃脑地带读一次,然后将文中的疑难讲解一番,再是引经据典,听得常思远脑瓜子嗡嗡的。若不是看着书本,常思远险些不知道陆夫子读的是哪几个字。 “王在灵囿you,麀you鹿攸伏,麀鹿濯濯,白鸟翯翯he。”陆夫子手捧《孟子》,细细读到,又解释到:“这句乃是出自《诗经》灵台一文中的句,前面的《诗》云,乃是指《诗经》也。这孔圣人有言:‘《诗经》无邪,可做立言立行之准则也!’往后,你们也可以选他作为本经的,往后对你们的……” 先前常思远自己翻看时,这句话有一半字都认不得,陆夫子一读,他便快速地在白纸上注好读音。 只是这越听越不对劲了,不应该讲解这句的意思吗,怎么扯到选本经那么远去了。原来越讲越远并不是现代教师独有的特性,而是古来有之啊哈哈! 前三节讲完,陆夫子则把时间留给了学子们自己,布置了抄读前三节的课业,明日还需抽背。 之后陆夫子便匆匆地往黄字班去了。 陆夫子一离开,课室里齐声传出了吐气声,更有学子立时变得神采全无,趴在桌上歇着了。更有唉声叹气者,苦着脸四处张望。当然,也不乏精力充沛,开始玩耍的人。 常思远则把笔记按照顺序整理好,这一看竟然有十多张纸。 其实这笔记他也没有记录很多东西,大部分都是字词的注音以及字词的释义,若是在现代,两三页纸足够了。可他却用了十多张,究其原因,还是这字写的不堪入目了,大不说,还潦草,有些字还分叉了,一眼看去那就是脏。 回想起过年那会儿写的对联,还真是丢脸丢到全村了。常思远欲哭无泪,好在村里人的包容心大,这毛笔字可真得下苦功夫练了。 好,那就从现在开始,先把字慢慢练小! 他卷起袖口,拿起笔便开始抄写了,一边练字一边完成课业也不错。 申时四刻准时下学,常思远揉着发酸的手腕和学书一起走出了课室。 “学书哥,你练字时手腕可会发酸?”习惯了现代的走珠笔,这毛笔还真用不惯,就像之前不习惯写字从右开始一样,都需要时间的磨砺。 “前些年像你一样,走路都得揉手腕呢。如今不会了,你才刚开始练,往后就会好的。”学书拍了拍常思远的胳膊表示安慰。 “真希望这个往后能早点到啊。”常思远呼了口气,笑着说。 “哈哈,思远,你这话说的还真奇!头一回听见这样说的,到是妙趣横生啊!”学书大笑着,单手背后,一手放置胸前,尽管笑着,身子依旧挺直。 常思远望着面前的学书,不禁感叹,这就是地地道道的古代书生吧。已经十五的学书言行举止真的是像极了茂义爷,不愧是茂义爷带在身边一直严加教导出来的。 与思文思涌几人汇合之后,六人读书小队便踏上了回家的路。 “学书哥,今日陆夫子布置的课业你可都完成了?”常思远虽会背了,但记得还不熟,能默写的程度更是达不到,这古代的字咋就那么难写难记哩? 学书跟常思远走在一起,转过头去说道:“这四书五经我都有所涉略,陆夫子布置的课业我都会的,如今还剩五经里头有不懂的 。” 常思远一时有些发愣,他忘了学书已经进学堂好些年了。 “我竟忘了,往后我若有不懂的,还请学书哥多教教我。” “没问题,你若有疑问,来问我便是。”学书十分大方地说。 “那我就先在这谢过学书哥了,”常思远弯腰致谢。 “诶,多礼了,你我都是一个宗族的兄弟,不必如此客气的。”学书赶紧把常思远扶起来。 “学书哥说的是,按学书哥你这个情形,是否打算下场了?” “有此打算,只有下场了或有童生功名的,才能进郭夫子的天字班。” “原来如此,那我就预祝学书哥榜上有名。” “借你吉言。” 进了村,读书小队便分开了,各自回家。 常思远和思文思涌三人一进院子,就看见院里坐满了人。 有跟着何氏赵氏学做书袋子的三个妇人,也有跟着思泉几人一起做绒花的几个妮儿们,十分热闹。 “哟!读书的小子们回来啦,这读书了就是不一样,可精神了。”说话的是住在常思远家左边不远处的周大娘,正上下打量着常思远三人。 “周大娘好,陈大娘,孙大娘好!”三人礼貌问好。 “好好!”周大娘高兴地站了起来,围着三人看,“快瞧瞧,这书袋子背在身上可真不错,肯定能好卖。” “周大娘,我先回屋看书去了。”常思远被围着有些不好意思,赶忙回屋了。 “周大娘,你看我的。”思涌则不同,高兴地走上前去,颇有些自得,今天他们玄字班的同窗还有人打听过这个书袋子呢。 周大娘也十分捧场,赞到:“可真精神,好看。” “阿清,丽妮儿,思文他们回来了,我们家那几个小子肯定也回了,今儿我们就先回去了,明天再来。”学书的娘陈氏和学墨的娘孙氏一同告辞。 “行的。”何氏回道。 不久后周大娘也告辞离开了,院子里就剩下学做绒花的妮儿们玩到了天擦黑。 第33章 家里的妮儿居然都不认得字 进了屋,常庆老爷子已经坐着等了。 见常思远进屋,开口道:“远小子,今日在学堂怎么样?” “爷,今年郭夫子学堂改了名,叫杉郭书院了。而且多收了许多学子,现如今已经有天地玄黄四个班了,我和学书哥在地字班。”常思远喝了点水,把今天在学堂的事跟常庆老爷子说了说,又把《孟子》拿了出来准备温习。 “文小子和涌小子在玄字班?”常庆老爷子说出自己的猜想。 “是的爷,他们都有些功底,黄字班都是未开蒙的小娃娃呢。” 常庆老爷子点头,又询问:“那新来的夫子如何?可有教导你?” “新来的陆夫子很不错,是个秀才公呢,他负责地字班和黄字班。”常思远捧着书看着,一边回答常庆老爷子的问话。 “秀才公,那是有真才实学的,你可得跟着他好好学。今日可有课业?” “有的,今日学的是《孟子》头三节,陆夫子要我们抄背的,我已经抄写好了。” “那你可会背了?”常庆老爷子凑上前去问,他希望远小子的回答是会了。毕竟他认为凭常思远的聪明劲,这点是不成问题的。 “背是会背了,但若要我不看书写下来是不行的,且这里头有些我还不甚理解。”常思远如实回答。 “无妨,你多默写几次,不理解的给爷看看,爷不知道的你明日就问夫子去。” 就在常庆老爷子给常思远辅导时,思涌已经把书袋子一扔,拿起木剑出去玩了,思文也帮着万氏在菜地里翻地。 “涌小子,这头一天下学回来就知道去玩,功课可做好了?” “爷,功课在学堂时就做完了,您看着思远就行。”思涌调皮地同常思远做了个鬼脸,转过身就跑出去了,他可不想下学了还被爷抓着念书,这太难捱了。 常庆老爷子摇了摇头,也不多苛责,心里明白他们在读书这块儿的天赋。若是逼得太过,说不准思涌都不愿意到学堂去了。因此,只专心教导起常思远来。 吃过晚饭,常思远回了房,燃起油灯继续看《孟子》,前三节他已经会默写了,陆夫子布置的课业完成,他准备先预习后面的三节,估摸着明日是要讲的。 何氏站在房门口,看着主屋前房的灯光心里又欣慰又心疼。本是该玩闹的年纪,如今入夜了也不得歇。思远是个懂事刻苦的,明儿我得多做几个书袋子才好,要是能卖出好价钱了,得买些肉给他补补。 预习过后,常思远又翻看起了《诗经》。他发现,这《孟子》里头有许多话都是引用了《诗经》,可见这两本书是有相通相连之处的,结合起来一起读应该会更好。 当油灯快要燃尽时,常思远把书收了起来,准备入睡。一天一盏油灯,这是常庆老爷子给的标准。一般农家入夜都是不使用油灯的,都是吃了晚饭便洗漱好躺床上睡了的,除非有特殊情况。而常思远读书,就是常庆老爷子心中的特殊情况,尽管灯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但常庆老爷子就是舍得,就是乐意。 第二日一早,常思远第一个起来准备晨读,今天他没有再读三百千,而是读起了《诗经》,他发现《诗经》读起来到是比《孟子》要朗朗上口一些。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嗯......(寘)qi彼周行?”这个字不认得,待会儿问问爷去。 读了两篇后,其他人都陆陆续续起床忙碌了。 “呀!我的鼻子里怎么这么黑!”厨房传来了思涌的大叫。 常思远一惊,用手触了一下鼻孔,一看,哟,真黑!这都是燃油灯的后果呀,不然让娘缝一个口罩戴戴好了,常思远一边琢磨一边迅速到厨房擦洗。 吃过早饭,常庆老爷子便早早地到田里去关水了。常家村占地广,面积大,田地都是族里按人口均分的,一个男丁一亩。因此,常思远家里水田和旱田加起来共有七亩田,平日里常饱常暖俩人不在家时,都是由常庆老爷子照料着的。 昨天下午常庆老爷子全去看了,再有一个晚上进水应该就差不多了。过几日再去把秧田挖一挖,把稻种泡出芽后就可以开始播稻秧了。 常思远见爷有事要忙,便没有打扰,用炭在门板上写下寘字,附言:爷,此为何字? “这两个字我认得,爷,何。何是娘的姓。”思思站在一旁,指着两个字笑着开口。 思如跟在一旁,瞧了一眼,也笑着说:“我认得爷字。” 常思远听了,心中一愣,之前没有多注意。他知道爹娘和叔都是认得不少字的,却忽略了家里的女孩子是不是认得字这个事情。 于是他又问了问更小的思泉,“三姐,你认得几个字?” 思泉把头抬起来看了眼,做绒花的手依旧没有停,说:“我也认得爷一个字。” 听了思泉的话,常思远心里有数了,看来爷没有给家里的妮儿们开蒙认字。确实,爷平日里也忙,爹和叔除了农忙时在家外,其他时候都到镇上做工了,家里的零碎农活都落在了爷头上。 而在安顺朝,重视妮儿读书的本就少的可怜,常庆老爷子自然也不会在此上心。 可是,常思远却不想让家里的姐姐妹妹们当睁眼瞎,他决定亲自上阵,每天教几个字,一定要让家里的女孩们都认得字才行。 第34章 我华大饼可是长了天眼的 既然如此,那不妨就从现在开始。 “大姐二姐三姐,思夏思秋。不如我每日教大家认几个字吧?”思甜年岁还小,常思远决定以后再教。 “诶,这个好,咱每日就听思远坐这读书,他读的啥咱也不明白。要是我也认字了,一定能明白你读的啥,思远,我学。”思泉自从跟常思学会了制作绒花后,便明白了她娘赵氏常说的那句话:思远这小子的脑袋就是和别的不一样,聪明。 家里的几个妮儿听了思泉的话,都兴致满满,皆点头附和。 “思远,咱都愿意学,以后你就给我们当夫子。”思思说道。 “三哥,我也学。”思夏思秋几个也附和道。 “哥,你写门上的字我知道。”思冬站在一旁,仰着头颇为自得地说。常庆老爷子已经开始给他启蒙了,常思远写的几个字难不倒他,只是那个寘字,他是不认得的。 “行啊,那哥考考你,这些字如何读,是何意思?”常思远捡了一根小木棍,把字一一指了过去。 “爷,此为何字。意思就是问爷,下面这个字是什么字,此就是这,何就是什么的意思。”四点十分自信地回答。 “冬儿说的不错,大姐二姐,你们可明白了?”常思远笑着摸了摸思冬的小脑袋瓜,又问了问认真听着的姐姐妹妹们。 “明白了。”思思等五个妮儿齐声回答,学习兴致高涨。 “明白了就好,这几个字怎么读,怎么写,单独拿出来都得知道才行。”常思远心里明白,她们也只是一时记着了,但要真正学会并运用,还得加深学习。 他看了一眼天色,得出发去学堂了,于是开口到:“大姐,今日你得看着大家学这五个字,不明白的就问冬儿和爷,晚上我下学了可得单独拿出来问大家的。” “行,思远你放心,学几个字用不了多少时间,我肯定让她们一个个字都认全来,你和大哥思涌快去学堂吧。”思思拿了书袋子,套在常思远的身上,将他们三个给送出了门,又说道:“路上注意安全。” “哎,知道了!”三人挥手道别了思思后,就到村口和学书他们汇合了。 六人小队一路往杉岭而去,途中还遇上了两个同在杉郭书院求学的黄字班的开蒙学童。 常思远请教了学书自己《诗经》中的不懂之处,两人相互探讨了一番,经过了学书的点拨,常思远心中如拨云见月、豁然开朗。 学书讲解时,简单明了,倒是比陆夫子的授课方式要更适合自己,常思远如是想到。毕竟以一个现代人的直线思维来讲,是不太喜欢那种迂回的授课方式的。如此,以后不如多请教请教学书这个族兄才好。 而学书和常思远探讨一番后,虽面上不显,心中却暗自心惊于思远的聪明劲,当初他自己可是经过学堂夫子以及自家爷的几番讲解才能真正理解的点,没想到思远稍加一点拨竟然就能了然于胸了。看来,自己还得多下一番苦功夫,不然无需多久,怕是要被眼前这个小自己七岁的族弟给后来者居上了。 解决了心中的疑惑,常思远也没有什么好惦记的了。环顾四周,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便开口问学书到:“学书哥,好像咱们上常,就咱六个人进学了,其他人到是不曾看到啊。” “没错,下常原先是有几个也进学了的,但今年都不再去了。”学书说道,今日他也背着书袋子,是藏蓝色的麻料子,斜跨的带子将腰间勒出了一道弧度,将学书身上的长衫分成了上衣下裙了。 常思远看了看学书,又看了看思文几个。看来,穿长衫的还是不适合斜跨,好在学书身形板正修长,不然还真容易让人误会了是个女子。 常思远忍着不笑,心里默想晚上回去得跟娘说说双肩背包的制作方法了,到时候学书哥也能用上了。 “这就怪了,咱常家村虽不是十分富足,但也是中等的,应当是供得起家中孩子读书才是。”常思远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思远,咱常家村的人似乎更喜欢工匠农之类的活计,人各有志。”学书淡淡一笑,颇有几分温和知礼的大家公子范儿。 “嘿嘿,学书哥说的对。”常思远傻傻地摸着脑袋,故作憨厚。虽然学书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但也让自己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平常还是缺乏观察了,因为平日里常庆老爷子总爱念叨着读书的事情,再加上村里人过年时对读书人的追捧,便让自己形成了一种大家都想要读书出人头地的想法。但事实却是相反,村里执着于读书的似乎只有自己家以及茂义爷这两家。 到了学室,地字班的人基本上已经来全了。常思远拿出纸笔,准备边练字边等陆夫子来。 半刻钟不到,陆夫子便手持书本走了进来,站在前头扫了一眼众学子,说道:“今日我先到黄字班授课,半个时辰后过来。你们或习字或看书,不许喧哗打闹。” “是!”学子们齐声答应,心里早已盼着陆夫子能快点去黄字班。 陆夫子又严肃地看了看众学子,警示了一眼学室尾部爱打闹的人后便放下书本往黄字班去了。 既然如此,常思远便接着练字,却没想到陆夫子去而复返,正悄悄地站在窗口瞧着学室里的动静。待看见学子们都乖乖地看书习字后,陆夫子这才放心地离开了。只是陆夫子不知道的是,在他一离开后,那几个爱玩闹的学子立刻就玩开了。 “噫,真是神了。”坐在后座的一个学子捂着胸口对着邻座的人说道:“华大饼,你咋知道陆夫子来了,若不是得了你的眼神,险些就被陆夫子给抓了个正着。” “这有什么可惊奇的,我华大饼可是长了天眼的,以前在徐夫子学堂时从未被当场抓住过。”华大饼十分自得。 “要不说大饼哥就是牛呢!”华面卷十分给面子地吹捧起来。 “嗯,都是小事小事。面卷,今天带了什么玩意儿来?” 华大饼也不客气,伸手便往叫华面卷的人书箱子里翻,两人不多久就玩开来。 常思远往他们那边看了一眼,他记得这两个同窗都是位于常家村西北角的华家村的,身上穿的料子比其他人要好上一些,应该都是是小有家资的人家。 第35章 神秘的天字班 转过头,常思远又自觉地开始练字了,后座的玩闹声丝毫没有影响到他。 待常思远将《孟子》中梁惠王章句上都抄写了两遍时,后座的声音突然就停了下来。 常思远放下笔看向门口,果然几息之后陆夫子便走了进来。常思远着实有些惊讶,转过头看了看那个名为华大饼的同窗,只见那华大饼发现自己在看他却并不躲闪,反而抬起下巴俏皮地挑了挑眉。 常思远快速地回头,在心里给他竖起了大拇指,果然厉害。要是自己有他这个本事,以前读小学的时候也不至于总被老师抓住罚站了,华大饼不愧是长了天眼的男人。 常思远正在心里暗暗叹服华大饼的厉害之处,却不想陆夫子却说了句惊呆他的话,且这句话在接下来的五六天都是陆夫子的开课语。 “咳,拿出《孟子》来,今日我们继续讲前三节。”陆夫子摊开书本就开始了他的滔滔不绝,依旧是昨天讲课的顺序,先读后释义再引经据典,连说的话都大差不差...... 常思远听了险些要倒,说好的抄写抽背呢?好家伙,居然不抽背了,依旧炒剩饭,对得起自己的挑灯夜读吗? 他环顾一周,发现众人都没有露出奇怪的神情,皆是一副十分认真的情形。常思远很想看看学书哥此刻的反应,却不敢当着陆夫子的面公然地背过身去,只能继续听着陆夫子的课,一边练字。 好不容易捱到课中休息时,常思远快速地转过身问学书:“学书哥,陆夫子今日怎么还讲前三节啊,昨天不是讲过了吗?” 学书把头从书本里抬起来,看着皱着眉头的常思远笑着回答:“思远,每个夫子授课的方式是不同的,但一篇文章讲四五遍却是很常见的。” “好吧......”听了学书的话,常思远也只能接受现实。 “思远,前头的你既然已经懂了,何不往后看,若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或者下午的时候问陆夫子。” “只能如此了,多谢学书哥提点了。”常思远笑着回道,这哪里是上学,完全是靠自学嘛。 等再次上课时,常思远便开始自己往后学了,不懂之处就抄写下来等一起等学书。 吃午饭时,思涌几个依旧占好了位置,常思远打好饭后便坐了下来。 不用思涌说,常思远很自觉地把饭分了一些给他,分到饭的思涌立马乐呵呵地扒饭,不禁让常思远觉得自己这个二哥有点傻啊。 “大哥,郭夫子今日给你们讲了什么课,是和昨日一样的吗?”常思远不死心,还是想打听打听郭夫子的授课方式。 “咦,思远你真是神了,确实和昨天的一样。”说话的是思涌,此刻的他十分惊奇地看着常思远。 然而常思远并没有因为思涌的惊叹而感到自得,而是彻底放弃挣扎了,妥协了,乖乖自学吧。 “嗯,是和昨日一样的,但是郭夫子说明日让我们带算盘来,要开始教珠算了,往后还会教如何看账本呢。”想到郭夫子要教看账本的事思文就十分开心,他感觉自己已经摸到了心中目标的衣襟,只要假以时日,一定能将目标这件外衣穿上身。 常思远听了眼前有了亮光,看来郭夫子还是有所不同的。不然也不可能教出两个童生一个秀才来。当然,这四位翘楚都是在天字班上课的,常思远只听陆夫子在课堂上说过,却不曾见过,似乎连吃饭的时候他们也不曾出来。 “思涌,天字班的学兄们你可见到了?”常思远想着思涌喜欢在学室周围玩,可能会见过神秘的学兄们。 “没有,天字班的门不管是课中还是午歇的时候都是关着的,从没有见一个人出来过。”思涌拿起饭碗舔了舔,毫不在意地说道。 “还真是呢,我也没有瞧见他们。”学文也附和道,学着思涌的样子拿起碗舔起来。 对面的常思远险些没眼看,他感觉自己对面似乎坐了两只爱舔碗的肥猫...... 吃完饭,大家各自往学室走去,思涌却悄悄地拉着常思远走在后边。 “思远,你不是好奇天字班的学兄么,我有办法。”思涌凑到跟前一脸神秘。 “什么办法?”常思远有点犹豫,按照思涌这性子,怕是没有什么好办法,要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就不好了。可是天字班的六人实在是过于神秘莫测了,确实叫人不得不好奇。 “天字班与院墙相近,我们只要从院墙和茅厕中间的缝隙里摸过去就能到达天字班的后头,那里有个门,从门缝处就能窥见里面的情形了。”思涌之所以知道这个方法,还是因为他好动好四处钻爬的性子。昨天他往茅厕缝隙爬过去时,第一眼就发现了那个门,刚想上前看个究竟,却被扫地的大爷给赶走了。 “这怕是不好吧,还是不去了。”常思远虽充满好奇,但还是决定不冒这个险。 “怕什么,走吧,你不去我可去了!”思涌早就观察过了,那扫地大爷刚刚进饭堂吃饭去了,现在去肯定不会被发现。 于是他想也不想就往茅厕而去,常思远见思涌往前走了,一半因着不放心,一半也是心中的好奇心驱使,便跟在思涌后面一起了。 第36章 不被看好 午歇时候,陆夫子与郭夫子一同在书院书房里休息。 “陆夫子,这两日感觉如何,可还适应?”郭夫子呡了口茶正色道。 “劳您记挂了,目前教导地黄二班倒是应付得过来。”教导两个班的课业于陆夫子来说是轻松的,但他却不敢夸大,答得谦虚了许多。 “以陆夫子的才学能力想来是应付得来。”郭夫子微微点头,又问:“可有看中的学子?” 说起这个,陆夫子立刻开心起来:“依我来看,这常学书很是不错,稳重好学,四书五经皆有涉猎,若是三年后下场,定然榜上有名。” “看来,这常学书是得了陆夫子你的青眼了。”郭夫子摸着胡须笑着,心中对常学书也十分看好,忽又问道:“你看与他同村的常思远如何?” “常思远……”陆夫子有些犹豫,开口道:“原本只才进学堂两日,本是不该胡乱说的,但秉性方面看了两日也是能看出些来的。” “陆夫子但说无妨。”郭夫子看出来陆夫子的犹豫。 “此子与常学书比起来,倒是稍显懒惰了。就拿午歇来说,旁人都在用功读书,就他一人趴在桌上与周公同游。今日我讲《孟子》前三节时,他竟目瞪口呆,颇有些不愿意听的意思。” 陆夫子说这些话时有些气愤,感觉自己的付出没有得到重视。 “这……”郭夫子心中疑惑,莫不是自己看错了? 正当郭夫子皱眉沉思之际,扫地的大爷走了进来说道:“郭夫子快去瞧瞧,方才我吃了饭便看见有两个学子偷偷摸摸地往天字班后门去了。我瞧着一个是黄字班的,还有一个像是陆夫子所教的地字班的。” 郭陆两位夫子听了,哪里坐得住,起身便匆匆地往天字班而去。 这边,常思远和思涌两个正扶着门框探出半个身子,观察着天字班内部的情况。 常思远快速地扫了一眼天字班的布局,整体来说就是大而精细,与其他课室十分不同。后头放置了一排大书架,书架上头摆满了书本以及一卷一卷的稿子,应该是天字班学兄们的课业。书桌也是与其他课室有所不同,大而长的书桌上文房四宝摆放整齐有致,每个书桌旁还设置了一个单独的柜子,柜子上头放置了各色花草,十分好看。而此时天字班的六人都各自坐在书桌旁思量着今日的课题如何下笔,亦是不会料到后头会有人偷偷地扒门偷看的。 由于六人都是坐在学室靠前的位置,还都是背对坐着,常思远也没能看清他们的容貌,只是从身形上来看的知六位学兄应该都不小了,起码都是要比思文还要大上一两岁。 “这古人搞起学问来,还真是专心致志、废寝忘食啊!我也不能懈怠,是时候回去睡觉了。” 常思远如是想到,既然看到了神秘的天字班学兄,也没有其他可好奇的了,于是拍了拍身旁的思涌,准备原路返回。 一转头,竟发现陆夫子、郭夫子以及扫地的大爷三人,都齐齐地站在不远处的空地上看着自己和思涌。 常思远吓了一激灵,正准备行礼喊夫子,不料思涌此时也回过头来,看见两位夫子来了,吓得“啊”地叫了一声。 常思远心道不好,这下打搅了学兄们的学习,郭夫子与陆夫子定会生气的。 果然,听了声音,课室里的学子们都齐齐往外看,还有两个走到了门口,见郭夫子在外头,都齐齐地规规矩矩地弯腰行礼道:“夫子。” “嗯,此处无事,都回去做文章吧,午后我可是要考校的。”郭夫子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进去。 “是。”两位学子乖乖地退了回去,临转身时还不忘偷偷打量了一眼常思远二人。 扫地大爷等他们进去后,则立刻将门给关上了。 而做坏事被抓到现行的常思远此刻倍感忐忑,恨不得自己也能长了天眼,为什么在现代偷玩被老师发现了,到了这古代还是要被发现了,二十多岁的人了,穿越了一回竟是没有半点长进,悲催啊! “郭夫子、陆夫子。”常思远看着十分严肃的两位夫子,弱弱地出声。 “郭夫子,陆夫子。”思涌也出声道,一向活泼的他这会儿也变成了温顺的兔子。 “嗯,你们两个到书房里来一趟。”郭夫子没有多说什么,转过身便和陆夫子一起往前走了。 这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吗,完了,才第二天上学就闯了祸,这要是被爷给知道了怕是要拿烧火棍打屁股了。常思远摸了摸还没开花的屁股,嘶,竟觉得有些火辣辣的。 两人默默地跟在夫子后头,安静如鸡。 才刚踏进书房门槛,陆夫子已经忍不住地开口训斥:“平日里读书没有你的份,这会儿倒是有时间跑到天字班探头探脑的了?” 这话自然是对常思远说的,毕竟思涌是玄字班的,只让郭夫子去管教就好。 “夫子,学生知错,不该去打搅学兄们读书。”常思远低垂着脑袋,这个时候不乖乖地认错的话只会引来夫子更大的怒火,他向来都是秉承着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宗旨,是以认错十分麻溜。 “嗯?你知错?”陆夫子双手背后,怒火不减,“我看你是不知错!” “陆夫子,是我拉着思远过去的,要罚就罚我。”经过了一路的缓冲,思涌已经在心里做好了要一力承担的准备。 “夫子,与思涌无关,是我自己想去的,请夫子责罚。”思涌这么义气,常思远不可能让他一个人受罚,况且确实是他自己想去的因素更大。 “当真是不思进取,罚!要重重地罚!”陆夫子就差暴跳如雷了,他没想到会被学生如此顶撞。 常思远看着陆夫子气愤难当的模样,心中瑟瑟发抖,果然,暴风雨来了! 第37章 夫子,您饶了我吧 “郭夫子,此事您怎么说?” 陆夫子气极,却发现郭夫子从进门起还没说一句话,便开口问道。 “依我看,不如罚他们三日不许上课,在书房里抄书,另加打扫茅厕一月。陆夫子觉得如何?”郭夫子说道。 “这......,有些重了吧。”陆夫子听了郭夫子的处罚心中的火气瞬间被压下了很多,且有些不忍心。 “那,依陆夫子所想,该如何处罚?”郭夫子脸上看不出喜怒,他原先只招天分秉性好的学生,如今已放开了条件,心中就早已做好了面对今日这样情形的准备。因此他心中并没有太大的怒火,况且此次也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那,不如罚他们将所学书本誊抄十遍,外加清扫茅厕十日,课还是照上,如何?”陆夫子此刻也冷静了下来,身为师长,原也不该同学生置气,便喝了口茶,在椅子上坐着。 “甚好,就依陆夫子说的来。”郭夫子笑着应道,他就知道陆夫子是个容易心软的,这才故意把处罚说得重了一点。 “你们两个可知道了?” “知道了。”常思远两个回答。 这个处罚倒是十分中肯,让常思远不觉有种雷声大雨点小的感觉,心中顿时轻松了一片。 “陆夫子,这午后上课的时辰也到了,不若你先去课室授课,我还有几句话要问他们的。”郭夫子说道。 “行,我正打算去的。”陆夫子拿起书本,往书房外去了。 待陆夫子走后,郭夫子立刻严肃到:“常思涌,我观你平日喜动,爱玩闹,只是到了书院是该收敛性子用心读书才是。可你今日却闹到学兄们那里,搅了他们读书,实在是不该。” “郭夫子......”见郭夫子这般说,常思远赶忙想给思涌说好话。 不想刚开口就被郭夫子给阻止了:“常思远,你先不要言语,稍后有你说的时候。” 常思远心里想了想,郭夫子这是要看思涌自己的态度啊,便疯狂给思涌使眼色,示意他赶紧恭敬认错。 思涌得到思远的提示,十分诚恳地说道:“夫子,学生有错,以后绝不会再犯。” “嗯,既然知错,那应该是愿意改的,只是这到底能不能改,还得看你往后的言行了。” “夫子放心,学生记住了,以后一定约束自己。”思涌知道郭夫子不是好糊弄的,便也乖乖地下决心约束自己,是以后来在书院里,他都是规规矩矩的。 “嗯,因此事是你为主导,为师决定另外再罚你:将三百千、四书五经这十二书都各抄上十遍。为期两年,从下个月起算,每两个月抄一本,单独拿来我检查。自然,陆夫子的处罚是不算在内的。” “啊!夫子,您饶了我吧!”思涌着实被惊吓了,整个人顿时蔫了下去,这么多书,还得抄两年,还不如让他洗一个月茅厕呢,呜呜哇哇啊~~~~ “你既已承诺知错能改,抄这点书就将你难倒了去?”郭夫子故作惊讶地发问。 而一向好强的思涌被郭夫子一激,立刻高声说道:“不可能,请过夫子放心,学生绝对能把书抄完的。” “嗯,你既如此保证,为师就信你。”郭夫子听了,满意地点头微笑。随后开口道:“你先回课室去吧。” “是,夫子,那思远?”思涌以为事情过去了,正准备走,却发现思远还站着不动。 “你先去吧,我还有话要单独问他。”郭夫子摆摆手,示意思涌离开。 “思涌你先回去吧,我没事。”常思远给了思涌一个让他放心的微笑。 “嗯,那我走了。”思涌慢悠悠地出了书房,原本觉得放松下来的他此刻皱了眉,也不知郭夫子要跟思远说些什么?该不会也是要单独罚他吧?想到此处,心中变得焦急起来。 等思涌一离开,常思远心里是一点也不慌,且恭敬地弯腰行礼同郭夫子道谢:“学生替二哥谢过夫子。” “哦?那你倒是说说谢我什么?”郭夫子笑着发问,心中有期待亦有不解。 “夫子肯定是看出思涌他无心读书,所以便用让他抄书的方法读书,夫子用心良苦,学生感激不尽。”常思远说出心中所想。 郭夫子本意是为了借抄书磨砺常思涌的心智,常思远这样答也没有错。 “嗯,确实不错。”郭夫子满意点头,又不解地问:“这件事上你如此聪慧,反应如此之快,为何方才陆夫子的话你却没能听懂呢?” “陆夫子刚才的话?”常思远十分懵逼,陆夫子刚才气得跺脚,嘴里全是训斥的话,哪里还有其他什么意思? 常思远想了一圈,也没有明白,便说道:“学生愚钝,还请夫子指点迷津。” “我问你,旁人午歇时都是在用功读书,为何你趴着睡觉?”郭夫子眉头皱起,这前脚陆夫子刚告了他的状,后脚他就又闯了祸。读书人应当勤勉,那是一分一刻也不能浪费的,也不知面前这个学生存了什么想法。 “午歇午歇,不就得歇着嘛?学生每日天微亮便起来诵读,午间睡一会儿,午后才有精神上课啊。”常思远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陆夫子说读书没有自己的份是在说我中午睡觉的事。这个意思就算想破脑袋他也是想不到的,毕竟在现代的时候老师都是提倡学生中午睡一觉的。 “且当你说的有理,但说到上课,为何今日陆夫子上课时,你却懒怠不愿听?”听到常思远说早起读书,郭夫子并没有什么惊奇,毕竟他自己以前读书时也是晨读晚诵的,刻苦非常,便觉得这是十分应当的。 “这着实是冤枉学生了。”说起这个,常思涌瞬间涌上一股哀怨,陆夫子居然偷偷在郭夫子面前告状,唉,太苦了! “如何冤枉你了?”郭夫子听了常思远的话,原本还疑心陆夫子说话不实的他,瞬间有些生气了,原来这小子果真是懒怠听课! “陆夫子昨日讲的《孟子》前三节,我原以为今日该讲后头的了,没想到竟还是讲的前三节,学生当时有些震惊,呆了一会儿,怕是那会儿让陆夫子给误会了。”常思远解释道,当时确实是被震惊到了,以至于愣住了。 “陆夫子讲课自然有他的章程,你只管跟着学便是,哪里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郭夫子板着脸说。 “可那前三节学生已经会了,今日又听,着实有些听不进去了。”常思远很是幽怨地辩解,一天就学那么三篇短文,又不像现代还有数学英语物理化学什么的,还天天听一样的,确实会腻得慌。 “既然你说会了,那我就考考你,若是有不会的,往后就乖乖跟着陆夫子学,如何?”郭夫子没想到常思远会说如此大话,瞬间有了考考他的心思。 “行!”常思远十分自信地答道。 第38章 意外之喜 “你且先将前三节背诵我听。”郭夫子开始考校,他倒要看看面前这个小子到底是个什么水平。 “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谷与鱼鳖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常思远不疾不徐,缓缓背诵。 陆夫子起初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地听着,当听到第三节后半部分时,已经睁着眼睛盯着常思远看了,只一日,就全被背诵了,且无一处错的,确实不错。 “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涂有饿莩而不知发;人死,则曰:‘非我也,岁也。’是何异于刺人而杀之,曰:‘非我也,兵也。’王无罪岁,斯天下之民至焉。”常思远毫无压力地背完,等待着郭夫子的发言。 “嗯,确实是都会背诵了。那你说说,‘经始灵台,经之营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出自哪里?” “词句是出自《诗经·大雅》中的灵台一文。”常思远回答,又把《灵台》背了一遍,幸好自己昨天背诵了,不然还真应付不了郭夫子的考校。 郭夫子很是出乎意料,没想到常思远竟连《灵台》也会背诵了,便又问道:“那‘以五十步笑百步,则何如’,是什么意思?” 五十步笑百步,这可是后世常用的成语啊,简单!常思远略做思考便说道:“此句需结合其上一句来解,说的是在战场上逃跑五十步的人嘲笑逃跑了一百步的人,但无论跑了几步,哪怕只是半步,就都是逃兵了。就拿方才的事情来说,虽然去天字班一探究竟是思涌为主导,但是我也去了,若是我嘲笑他犯错被罚,而认识不到自己的不妥之处,则成了五十步笑百步。我应当自省自身,正视自己的错误,改过自新才是正确的。” 郭夫子没想到常思远会这样回答,心中震惊,学以致用不过如此吧?郭夫子瞬间对常思远有些另眼相待,于是又有了再考一考他的心思。 “文中,梁惠王问民不加多,何也?你如何看?” 常思远听了郭夫子的题,眼珠子转了几转,文中民不加多的原因孟子已经说了,可郭夫子还问自己怎么看,这肯定是不能将孟子的话照搬照抄,得拿出自己的看法才行。好在以前上学时是学过这篇《寡人之于国也》的,经过两世的两次学习,常思远也有了一些自己的理解和看法。 “这第三节的内容主要是在突出孟圣人仁政的观点,确实,若是能做到完全以仁治国,是不愁民不加多的,而梁惠王的问题则是出在了自大上。” “哦?自大?快说说。” “正如孟圣人说的,五十步笑百步,梁惠王自认为对于百姓家国都做的很好,拿自己觉得做的好的和邻国君王做的不好的地方去比,却忽略了自己不好的地方,岂不是自大吗?一个人不能过于沉浸在自己的胜利中,也不能被身边的光鲜蒙蔽了双眼。梁惠王只知道百姓好的消息,却没有了解过不好的地方,以至于富有者越来越富,贫穷者越来越贫穷。富有者在他面前说尽好话,而贫穷者却没有机会为自己诉苦。自古以来,劳苦者众,时间一久则民心渐失,民心失则国危。正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也。” “好,好啊!”郭夫子眼中闪耀着光辉,就差拍掌大笑了。年纪小小竟有如此思考,自大?这个观点他还是头一回听到,且他竟还能联系到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上,实在是难得啊。此子日后定成大器,不行,待会我得将这个问题问问天字班的学生,看他们如何答的。 常思远没想到郭夫子反应这么大,其实他很想说民不加多是各方面原因造成的,不单单是靠广施仁政就能得到解决的。首先是教育水平需要提高和普及,其次就是医疗,住所,农业,国法等等都需要改进,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但是他没有这样回答,而是根据文章里的内容说了说看法,当然这个看法是个人的,却不是全面的也不是根本的。 “学生谢夫子夸奖。” “你能有如此见解确实难得,但却不可学梁惠王自大,还需多读书才是。”郭夫子高兴于自己捡了个宝,却不忘对常思远进行教导。 “是,夫子,学生记住了。” “我到是很想教你,但如今县试在即,天字班的三位学子还需下场,实在是抽不出时间,且你是陆夫子的学生,我不好抢过来。不如这样,我让陆夫子每日午后给你单独上课一个时辰,如何?”郭夫子明白,平常的重复教学是不适合常思远的,不如让陆夫子抽时间单独授课,往后陆夫子定然只有感谢自己的份。 “学生谢夫子费心安排,感激不尽。”常思远眼睛一亮,不错啊,没想到却得到了意外之喜。这样一来,以后每天跟着陆夫子学新的东西,课上便可以边练字边听陆夫子授课,温故而知新;课后则可以学习其他书本,不错不错。打定主意后,常思远乐呵呵地向郭夫子致谢。 既然已经决定了读书走仕途,不妨拼尽全力,向前出发! 高兴之余,常思远突然想到,陆夫子似乎并不喜欢自己,他会愿意单独给自己辅导吗? 于是便说道:“郭夫子,陆夫子他似乎对学生……”剩余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但他知道郭夫子是明白的。 “你当地字班没有顽劣之人,陆夫子却不管他们,独独要训斥你?还不是看重你,希望你能用心读书么?” 常思远一听,心中开朗,确实是这样。于是咧开嘴笑着说道:“多谢夫子指点,是学生愚钝了。” “行了,快回学室上课去吧,今日的处罚可不要忘了。”郭夫子摆摆手,示意常思远可以离开了。 “是,夫子。”常思远走出书房,不禁腹诽:郭夫子不愧是有功名在身的,真真是恩威并施,不管是陆夫子还是学生都拿捏得死死的,那叫一个绝啊! 等常思远离开后,郭夫子立即拿起笔,将刚才常思远的见解写了下来,随后便高兴地往天字班去了。 第39章 嗯,真香! 而当常思远走进学室时,陆夫子正捧着书在讲课,见常思远进来,原本无甚表情的脸瞬间变得拉垮了些。 常思远见陆夫子如此脸上,只他肯定还在生气,于是便坐着乖乖听课起来。虽然陆夫子依旧是讲昨日一样的,但常思远却依旧认真听着,只当是温习了。 只是讲了三刻钟后,陆夫子又到黄字班去了。 陆夫子一走,那个叫华大饼的人立马凑到常思远跟前,说道:“这位同窗牛啊,我都不敢在夫子后头进课室的,不想却被兄弟你做到了,我华大饼佩服啊。” 班上的人不了解内情,常思远也不想多做解释,便回了一句:“华兄说笑了。” “诶,我是真心佩服,这样,以后你我就是兄弟了,如何?”华大饼十分豪爽,一句话就定下了和常思远的兄弟情。 “多谢华兄。”常思远无心应付他,心里正琢磨着要不要单独给陆夫子道个歉。 “兄弟你放心,以后有我罩着你,尽管横着走,保你无事。”华大饼拍了拍常思远的肩膀,扔下一句话,又回座位去了。他也不敢离开太久,怕夫子回来了看见。 常思远无奈,这家伙还真是有些莫名其妙了。 “发生何事了?”学书戳了戳常思远,悄悄地问。 “说来话长,下学时路上我同你细说。”常思远侧过身跟常学书说。 “成。”应了一句,常学书又继续看书了。 陆夫子一离开直到课中休息之后才回来了。 而陆夫子给学生们布置好课业后,便说:“若有不懂的,便来问我,到下学前我都是在的。” 说完,陆夫子板着脸瞥了眼常思远,随后便端坐在书桌旁了。 常思远自陆夫子进来便一直仰头看着,陆夫子方才的动作他自然是没有错过,心里嘀咕:陆夫子这是在给自己暗示?让我自己过去请教?怎么有一种孙悟空学艺的感觉呢? 常思远思索了一会儿,见左右都静悄悄的,都各自看书习字了。于是便拿好书本纸笔,鼓起勇气向陆夫子那走去。 “夫子,学生有不明白的,还请夫子教导。” “嗯,坐吧。”陆夫子依旧严肃着脸,看不出喜怒。 常思远也不耽搁,坐下便把书本摊开,将自己不认识的字一一问了,又将不明白的地方挑出来请教。 陆夫子虽心中有气,却不是拎不清楚的,有学生请教他都是尽力教的。 方才休息时,郭夫子还在一旁极力推荐常思远,说了不少好话。但他对常思远的印象确实不佳,更达不到郭夫子说的那般喜欢,犹豫了许久,这才答应给常思远授课。但身为师长,他也是要面子的,故上课时并没有直接单独找常思远,而是给了提示,就看常思远够不够聪明了。没想到这小子还算机灵,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过究竟有没有郭夫子说的那般聪慧,还得自己亲自考考才知道。 “你问的这些都是我还没有教的,那我昨日和今日教的你都会了?” “回夫子,学生会了。”常思远心中一动:嘿嘿,陆夫子这是要测试自己的能力啊,成,那还不得好好表现表现? “你且先背出来。”陆夫子开口。 “是,夫子。”常思远恭敬回话,随后便又把《孟子》前三节背了一遍。 课室里的人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都正正地看着常思远和陆夫子。 有人摊开书本,常思远背一句他对照看一句,越听越大为叹服,不禁小声同左右说道;“厉害啊,竟无一处错的,我这第一节才勉强记着,惭愧啊。” “嘶,确实厉害,也不知为何夫子要考校他。”一人答道。 “噫,不妙啊!莫不是夫子要抽背了?”忽然有人说了一句。 原本只是看热闹的学子们,忽然想到这个可能性,皆疯狂地翻书起来,开始了恶补...... 待常思远背完,陆夫子对着有些闹哄的课室说了声:“安静,你们都且仔细看书,明日早晨定是要抽背的。” “是,夫子。”课室瞬间静了下来,只剩下偶尔的翻书声。 啊哦,常思远没想到自己的这一番表现竟然连累了其他人,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说不定陆夫子原本就打算抽背的,只不过是提前了。 “可会写了?”陆夫子处理完课室的情况,又发问。 “学生会了,夫子。” 随后,陆夫子又报了几个难字让常思远写,自然是都没有错的,只是陆夫子拿着常思远的字看了许久,缓缓说道:“错是没有错,可这字确实得再练了。” 常思远一听,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让陆夫子指点自己,便说道:“谢夫子提醒,学生在写字方面确实不得要领,还请夫子教我。” “你再写几个字,我给你看看。”陆夫子脸上依旧严肃,心中却舒畅了许多,此子能正视不足,虚心请教,这一点就很好。 于是,陆夫子根据常思远的情况,纠正了他写字的错误,还指导了他运笔的技巧,见常思远学得很快,心中很是满意,人也变得温和儒雅了许多。 指点了写字后,陆夫子则给常思远讲解了《梁惠王章句上》中剩下的文章,常思远理解很快,亦做了许多笔记。 不知不觉一个多时辰过去了,陆夫子是越教越有劲越教越惊喜,心中的快乐小鸟就蹦跶得没有停止过,万分满意的他时不时地用手捋着胡须,若是再加把劲儿怕是要把胡子捋秃了。 这就像面对榴莲的某一部分人群一样,起初闻着觉得很臭,可尝了一口之后,嗯,真香! 很明显,从陆夫子嘴角压不住的笑意可以看出,他是妥妥地觉得真香了。 申时四刻,下学的钟声响了。陆夫子看了眼依旧在纸上认真做笔记的常思远,又清了清嗓子,严肃道:“咳咳,今日且先到这里了。方才教的这些,明日我可是要抽背的,还得出题考你的。” 常思远站了起来,挺直了身板,咧开嘴笑着回答:“是,夫子!” 陆夫子见了又垮下脸来,丢下一句“莫要嬉皮笑脸的”就走了。 常思远立刻正了表情,恭敬地弯腰行礼道:“夫子慢走,小心门槛。” 待出了学室门,走在游廊里的陆夫子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想了想方才常思远嬉皮笑脸的模样竟笑出了声:“当真是半大小子!” 随后陆夫子则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喜意,脚步轻快地往书房去了。 第40章 能写会算才不会吃亏 下学后,思涌第一个冲出课室,往地字班跑去。 一边跑一边懊恼自己先前抄书太入神了,竟忘了在课中休息时来看看思远怎么样了。 等思涌跑到地字班时,常思远已经收拾好东西跟常学书一起出来了。 “思远,你怎么样,夫子罚你什么了?”思涌气未喘匀便开口询问。 “夫子并未罚我啊,反而还诸多替我着想。” “咦,这是怎么回事?”常思涌不解。 这时思文三个也走了过来,常思远便说道:“走,我们路上说。” 于是,回家的路上常思远给几人讲述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是你将书背了出来,这才没有受罚啊,若是要我背书还确实不如抄书的。”思涌听了很是庆幸。 思文摇了摇头说道:“你还好意思说,下午咋没听你讲这事呢?以后你要做什么可不要带思远去。” “大哥,这还不是怕你这样啰里啰嗦地说我。”思涌撇撇嘴说道,“真是像极了奶。” “说你两句你还敢嘴硬,我还不是替你着想,看我不回家告诉爷奶去。”思文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顿时憋屈。 “大哥,也是我自己想去的,不怪思涌,而且他答应了郭夫子往后约束自己,我们得给他机会不是。”常思远上前帮腔。 “行吧,那万一爷问起来怎么办,要是爷知道了肯定要发怒。”思文有些担心,爷年前就病了一回,再一发怒肯定不好。 “没事,爷那里我去说,保证没事。”常思远给思文一个放心的眼神,若是爷知道夫子罚思涌是为思涌好应该是不会生气的,但也会免不了再教育自己和思涌几句罢了。 进了家门,院子里的情形依旧和昨天一样坐满了人,常思远三个跟几个大娘打了招呼后便一起进屋了。思涌这回没有出去玩,而是乖乖地在房里抄书,思文则去准备郭夫子要求带的东西去了。 常思远走进常庆老爷子房里,发现他正在看书,见常思远进来说道:“远小子下学回来了?我同你说,门上那个字读zhi,有放置之意。” “爷,我记住了。”常思远把书和纸笔拿出来,准备先复习陆夫子教的课,之后吃过晚饭就考一考大姐他们有没有学会早上教的字。 “记住了就好,今天早上的事你奶和我说了,以往是爷疏忽了家里妮儿们的事情,今天看妮儿们认字的样子,爷很是开心。爷是这样想的,妮儿们认字的事情你不用管,只认真读书,等你爹和叔回来了,我就开始给家里的妮儿开蒙,三百千一样也不落下。”常庆老爷子此刻对给妮儿们开蒙充满了期待,要是连家里的妮儿们也认得字了,以后说出去自己脸上也是有光的。就像老大家的和老大家的,老大家的认得字就是比不认得字的老二家的灵巧许多。 常思远一听,这感情好啊,刚好现在自己每天都学新的东西也没有太多时间教大姐他们的,爷肯教她们再好不过了。 “好啊爷,大姐她们几个都是喜欢认字的,能写会算以后才不会吃亏。”常思远笑着说。 “以前爷也是这样劝你的,你怎么不听,还得爷逼着你你才肯读书,现在到是拿这句话来说给我听了。”常庆老爷子板着脸出声,提起这件事他就来气。 “爷,以前是我不懂事,现在远小子我可用功了,陆夫子每日午后还会单独抽一个时辰单独给我授课呢。” 常庆老爷子十分惊喜,问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只不过就是发生了一些事情......”常思远将前因后果给讲了一遍,当听到他跟着思涌到天字班捣乱时常庆老爷子立刻瞪圆了眼睛,往后听了许久才缓了下来。 等常思远讲完,常庆老爷子果然训了他几句,又到思涌那教育了一番才放心。 这件事也算是解决了,常思远也专心地复习背诵起来。吃过晚饭,常思远还是考了思思几个学习的情况,发现那五个字家里的几个年纪大的妮儿都会写了,因此思冬还到他身边邀功,常思远又把思冬夸了一通。 这次思涌居然勤奋得连饭也没有吃几口就又去抄书了,常思远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陆夫子的处罚抄写所学书本十遍,也就是说自己是抄《孟子》,而思涌是《千字文》。陆夫子没有给自己设置时间,但郭夫子只给了思涌一个月时间不到,像他现在这样的抄法,不用五天应该就可以抄完的。思涌肯定是想着赶紧抄完就可以早点玩了,等下个月再开始抄郭夫子罚的。 但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这样一味的应付,那郭夫子的良苦用心也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于是常思远便给思涌制定了一个抄书计划,每天抄多少,什么时候抄,什么时候玩,劳逸结合。因此常思远还教思涌制作了一个计划表,完成了就划掉。思涌听了常思远的抄书计划,原本乱糟糟的脑子和急哄哄的心都安定下来。自此,思涌每日抄好书后,又开始无忧无虑地耍起木剑来。 常思远让何氏缝了一个简易的口罩,防止吸入过多的油灰。 众人看着常思远戴口罩的样子,都觉得好笑,但也不得不承认确实好用。 何氏目不转睛地看着常思远,这眼睛脸和嘴巴确实是像自己,额头和鼻子确实是像他爹,但这脑子也不知随了谁,自从读书了以后,这小子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冒出来,有时何氏竟会怀疑这到底是不是自己儿子了。 常思远不知道何氏心中所想,要是知道肯定要吓出一身汗。 说起来常思远也不知道原主是因为什么原因没的,反正他穿越过来后原主身体一没病二没灾的,就像无缝衔接似的,很是奇怪。一开始常思远还会纠结这个点,但现在时间长了,他也懒得去想了,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 晚上,常思远照常用了一根油灯,把陆夫子罚的抄了一部分,思涌也跟着一起抄了会儿书后就上床睡了。 等思涌睡下,常思远便把前几天画的那本砖瓦烧制的册子拿了出来,想了想,还是添上了泥瓦匠的建房技术。他虽没有真正建房过,但在老爸没有建厂当老板前,他也是到过老爸干活的工地,耳濡目染过的。 第41章 我打算今年下场 第二天,常思远缩短了晨读的时间,和思文思涌三人早早地吃了饭,便往书院清扫茅厕去了。 昨天已经和常学书三人交代过了,是以今天六人读书小队并没有汇合。 还好昨天晚上何氏和赵氏多做了几个口罩,不然此时常思远三个真的要被茅厕的味道给熏吐。 三人提水的提水,扫的扫,冲的冲,忙活了近两刻钟。 进课室前常思远特意在走廊里站着散散味,而路过的学子皆捏着鼻子走。 常思远见他们的反应,十分同情,毕竟他自己都受不了身上这味儿,别说他们了。 常思远正想着,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你们这些人真是的,谁进茅厕身上不臭的,用得着捏着鼻子吗?” 定睛一看,原来是班上的华大饼,这会儿已经走到自己身边,攀着他的肩头嬉笑道:“思远兄弟,不用搭理他们,有我在,不用怕!” 常思远看着一脸神气的华大饼,额前掉下三根黑线,我和你很熟吗? “思远兄弟,我华大饼最是佩服像你这样的读书人了,你是不知道,就你昨天那惊为天人的背诵,简直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华大饼继续说着,也没有注意常思远无语的表情。 “华兄,你我似乎不太相熟吧?”常思远把华大饼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抓了下来。 “哪里不熟了,昨日你我可是认过兄弟的。” “额……华兄,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常思远说完,立即往学室里去,他感觉这个华大饼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并无意和他称兄道弟,且没有结交的意思,他却一直上赶着粘着自己,这让常思远觉得有些不舒服。 接下来便是上课习字等不在话下,陆夫子不出意料依旧是讲的前三节,且还抽背了几位学子,却没有一个能背全的。这让陆夫子愈发对常思远另眼相看了,但傲娇如陆夫子,心里再怎么喜欢,面上却不展现出来,就怕常思远受了表扬会飘起来。 吃过午饭,常思远拿着陆夫子罚的抄写准备找,尽管他只抄写了一部分,但也足够了,足够有个理由可以到陆夫子面前认错。 “思远,你是要去夫子书房?”常学书拿着书本跟在常思远后头。 “是啊,学书哥,你也去?” “嗯,我有些不懂的要向郭夫子请教。” “好啊,那我们一起去。”常思远笑着回答。 走了一段路后,常学书缓缓开口:“思远,我打算今年下场。” “下场,真的吗?”常思远睁大了眼睛,看着常学书,眼里带着兴奋。 “嗯。”常学书认真地点了头,很是坚定,“原本我爷说让我过三年再下场的,但因为一些事,我想今年就去试试了。” 至于是因为什么事,常学书没有说,常思远也没有打听。 “太好了,学书哥,我支持你。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凭你的学识,县试府试肯定没有问题,说不定院试都能榜上有名的。” 常学书开心地笑了,露出了八颗白牙:“多谢你了思远,我一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常学书看着常思远,眼底满是激动:思远是懂自己的,连爷都不支持自己今年下场,可思远却看出了我想要试一把的心思,还激励自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话。这让原本心中忐忑的他瞬间变得放松下来,似乎,阳光又变得明媚了。 进了书房,郭陆二位夫子正在讨论学问,见常思远连个进来都纷纷转过头。 “陆夫子,学生昨日将罚的抄了一些,拿来给您检查。”常思远率先开口。 “学生有不懂的,特来向夫子请教。”常学书表明来意。 “噢,学书啊,你有何不懂的,拿来我瞧瞧。”郭夫子向常学书招手。 “是,夫子。”常学书拿着书本走了过去。 常学书那边十分祥和,而常思远这边则有些冷场了。 “你全抄写完再拿给我瞧便是,何必现在拿来。”陆夫子依旧坐着,伸出手将常思远手上的纸张接了过去。 “夫子,其实我来是想单独向您道歉的。”常思远说着,弯着腰鞠了一躬,“昨日之事学生有错,夫子训斥学生也是为了我好,请夫子放心,学生往后一定用心读书,不再胡玩,绝不辜负夫子的期望。” 陆夫子原本低头翻看着常思远的抄写,却没想到常思远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喜得眉毛抖了几抖,差一点就要笑出来。但关键时候他还是忍住了,不能在学生面前失了仪态。 “咳咳。”陆夫子清了清嗓子,抬起头正色说道:“起身吧,你能知错就好。老夫我也没有拘着你的意思,该歇息的时候也是要歇息的。” 陆夫子在郭夫子口中听说了常思远午间睡觉的原因,想了也也是有道理的。有些午间装模作样读书的学子,到了下午便昏昏欲睡无心听课,是以心中便也不再对常思远的做法有什么不满了,而且午间他也没有再到窗边偷偷观察了。读书全凭一个自觉,就像常学书和常思远这两个学生,读书方法全然不同,却都是在读书上用心了的。 “学生多谢夫子,我就知道陆夫子您是不会怪罪学生年小无知的,毕竟您可是极开明极宽容的。”常思远直起身,咧开嘴就开始夸。 陆夫子听了心中高兴,嘴角也翘了个弧度,还是头一回有人这样夸他的。 高兴之余却又冷着脸佯装生气说道:“去去去,少来这里耍油嘴,还不快到学室去。” “是,夫子,学生这就回去。”常思远笑着行了一礼,麻溜地出了书房。 待常思远走后,陆夫子脸上立时漾起了笑。 常学书这边得郭夫子指导过后受益匪浅,收好书本,思索过后开口:“郭夫子,陆夫子,学生想要今年就下场试试。” “嗯?”陆夫子听了,惊讶地看着常学书,原以为他会在三年后才下场的。 郭夫子就比较镇定了,缓缓问道:“学书,你可想好了?” “嗯!夫子,学生想好了,想尽力一试,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常学书脸上尽是坚定之色。 “好一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有多少读了比你年岁还长的人都不敢下场,少的就是你这样的魄力。”郭夫子捻着胡须,很是赞赏常学书的气魄。 “谢夫子赞赏,这句话还是思远他勉励我的,不然我还不会有这么大的勇气。” “嗯,你是不错的。凭你的学识,下场也是可以的,只是如今算来时间是比较紧的。”陆夫子在一旁分析。 “陆夫子说的不错,既然你决定下场了。这样,你先将这份考卷拿去做,明日开始你便来天字班吧。”郭夫子说道,心里默想着怎么给常学书进行考前指导。 “学书多谢郭夫子、陆夫子。”常学书喜笑颜开,没想到两位夫子也是支持自己的,这让他瞬间斗志昂扬。 “好了,你先回地字班做考卷吧。”郭夫子说道。 “好的,夫子。”常学书笑着走出了书房,欢快地回了地字班。 两个学生一走,陆夫子开玩笑道:“郭老,我看中的学生竟被你给抢了去了。” “哦?学书到了天字班,陆夫子不是正好能将时间都用来教思远了,岂不高兴还来不及?不如这样,咱俩换换,让思远来天字班,你专心教学书好了?”郭夫子并不生气,笑着回道。 “诶,这是不行的,我好不容易遇着个不错的,你可不能再抢了啊。”陆夫子听后,顿时有些急了。 “行了,你就放心吧,天字班几个我还教不过来呐,不会跟你抢的。” “嘿嘿,如此甚好。”陆夫子得了郭夫子的回答,十分开心。但他是明白的,自己和常思远的师生缘分怕是也只有一两年,等自己没什么可教他时,他还是得跟着郭老学的。 第42章 打算把书袋子拿去卖 自从常学书去了天字班后,读书更加努力了,上学路上,常思远觉得背着低配版双肩书袋子的学书哥似乎瘦了许多。 而陆夫子则有了更多的时间教导常思远了,陆夫子一如既往地傲娇,常思远则一如既往地学。 这天下学,六人读书小队依旧结伴回家,常思远与常学书两人相互探讨学问,思文和常学文则跟在后面听着,思涌和常学墨则讨论着明日休息做些什么。 分别后,常思远三人直接回家了,与以往不同的是,今天院子里并没有坐满人。 “咦,今天周大娘他们怎么没来?”常思远扫了一眼院子,一个人也没有。 “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爷奶他们都去哪了?”思涌说着,便跑着进了屋。 常思远和常思文也跟了进去,进去后发现爷奶正坐着,思如正拿抹布擦着桌子。 “哎哟,三个大孙子回来咯,快喝水。”万氏笑呵呵地走了过来,给他们倒了三碗水。 “谢谢奶。”常思远拿起水咕嘟几口就喝完了,正好渴了,“奶,咱家还有鸡蛋吗?” “还有几个,咋啦,咱六小子想吃鸡蛋了?” 虽说常庆老爷子家伙食上舍得,但也不会天天吃鸡蛋的。 “不是的奶,学书哥马上要下场考县试了,他这些天读书都瘦了不少,咱送些鸡蛋过去给学书哥补补身体吧。” “嗯,远小子说得对。老婆子,咱是得送些鸡蛋去,考试前是得补补。”常庆老爷子很是认可。 “不用你们说,我昨儿就送了十个过去,等过两天凑了十个,再送去。”万氏依旧笑着,“学书也是我看着大的,还是咱一个族的,我要是这点都想不到还怎么当奶啊。” “嘿嘿,那当然,奶你可是咱家最懂人情、最慈爱的。”常思远笑嘻嘻地说。 “哎哟,还是咱老六嘴甜,读书了就是不一样。”万氏乐呵呵地笑开了,边往外走边说:“都快去洗手去,奶去厨房把饭菜拿来,今天咱早点吃饭。” 常思远嘴角一抽,奶还真是善变,刚才还叫六小子,转眼又变成了老六。 今天何氏赵氏俩人烙了粗粮饼子,做了一个河虾干焖萝卜丝和清炒大白菜,再配上一锅清粥,晚饭就好了。 吃过晚饭,何氏赵氏还有思思几个便开始收拾东西了,常思远和思文也在一旁帮忙。 经过二十多天的制作,何氏和赵氏几个已经囤了一些成品书袋子和刺绣,打算明天和周大娘几个结伴拿去卖。 “娘,明天你们去镇上卖还是去县里?”常思远一边把做好的书袋子装好,一边问。 “娘和周大娘他们商量了一下,打算拿去县里头卖,明天包常柳兄弟的牛车去。”何氏将刺绣包得严严实实,就怕路上沾了灰尘卖不出好价钱。 “去县里啊,要不我和大哥一起去吧,我俩还能帮忙扛包袱呢。” “娘,大娘。明天我跟你们去吧,我力气大,思远就在家读书。”思文自告奋勇,他一个人能扛两个,不能耽误了思远读书。 “大哥,你一个人去能行不,这大包小包的挺多呢。”原本常思远明日是有所计划的,但看见何氏他们东西太多,便想着一起去帮忙的。 “远小子,文小子说的不错,明天你爹和叔也会跟着去,你在家看书就行。”常庆老爷子开口。 “爹和叔也去啊,那明天爹和叔不就会回来了?”常思远惊喜地问出声,太好了,要是爹和叔回来,自己的计划正好可以赶上。 “是啊,今年开春早,稻种也长出来了,该回来耕地种稻了。”常庆老爷子躺在长椅上,冬儿正乖乖地给他捏腿。 “那行,我明天就在家里。”常思远爽快地说。 “行,那明天就思文和思思两个跟我们去,你们都在家里帮奶做事,知道不?”何氏对着厅堂里的大小妮儿小子们说道。 “知道了。” “娘,别忘了我的绒花。”思泉抱着一书箱子绒花过来,这些都是她二十来天的成果。 “行,娘不会忘了的。”何氏接过箱子,把它放在了绣品一起。 “娘,这回大姐去,下回我去,成不?”思泉搂着何氏的胳膊软软地开口,颇有撒娇的意思。 “你还小,等明年再带你去。”何氏摸着思泉的头,安抚道。 “不嘛娘,我都十一岁了,我今年就想去。”思泉撅着嘴,继续撒娇。 “成成成,奶做主了,老大家的,下回就带她去。”万氏很是看重家中的孙儿,不论男女都是当宝贝疼着的,思泉一撒娇她立马就心软了,“咱泉妮儿可懂事了,平日我让她在家带冬儿几个小的,她都带得可好了,到了县里不会乱跑的,不用多操心。” “奶真好。”思泉放开何氏,又跑到万氏身边贴在她身上,甜甜地笑着。 万氏笑眯眯地搂着思泉疼爱着,妮儿也就在家能享福几年,以后出嫁了就没这么自在了,想疼爱也疼爱不了咯。 “既然娘都这么说了,我哪里有话说。”何氏无奈地笑道,妮儿们多去大地方看看还是好的。 “耶!太好了,我能去城里咯!”思泉高兴地蹦了起来。 “不过……”何氏又开口道:“咱得轮着来,下回带思如去,再下回你去。” 赵氏在一旁收拾着,心里暖乎乎的,大嫂在这块儿向来公平得很,自己从来都不担心的。 “成,再下回我去。”思泉笑着答应,她只是想去城里,啥时候去无所谓。 “多谢大娘。”思如也甜甜地笑着感谢,心想着接下来的日子自己得多做些绣活,到时去了城里也有拿的出手的。 常思远感受着屋子里温暖祥和的气氛,心中也暖乎乎的,一家人坐在厅堂干活闲聊,就算没有沙发电视也是可以很快乐的。 第43章 薄利多销 第二天一早,何氏赵氏以及思文思思四个背着包袱到村口和周大娘几个在村口集合了。 何氏四个再加上常学书他娘陈氏和常学墨的娘孙氏,还有一个周大娘,一共七个人,没有坐人的位置和脚下都放满了包袱,当真是满满一车。 思文和思思两个特意穿上了新的衣裳,思思还戴上了之前常思远给她做的绒花。 “哎哟,咱思妮儿打扮起来啊,和城里的姑娘比都不会差哩。”周大娘坐在牛车上看着思思,越看越喜欢,顿时有了做媒的心思:“思妮儿她娘,思思如今也十四了,可要定亲了?我娘家有个侄儿......” “她周大娘,感谢你的好意了,自从上回那事儿之后,婆母就说要留思思在家几年,不急着定亲了。”何氏微笑着开口拒绝,她说的也是实话。 周大娘自然明白何氏指的是哪一件事情,也明白了其中的拒绝,便十分遗憾地开口说:“哎哟,那是可惜咯,我那侄儿没那福气。” “她周大娘可别这么说,您那侄儿是读书人,指定能找到比我家思思更好的,是我们思思没福气。” “哎,周大娘,咱想想到了县里咱去哪儿卖才好,这县里我不熟,还得靠您呢。”陈氏说道,成功引开了周大娘的心思,于是便讨论开来。 思思在一旁听着,低着头,两颊微红。 而常思远这边,早上起来照常读了书,吃过早饭便叫上了思涌,两个人往主屋旁边山脚下的一片空地去了。 牛车经过镇上,常饱常暖两个已经等着了。他们俩并没坐牛车,而是跟在一旁走路,毕竟牛车放满了东西,已经没有容纳他俩的位置了。 经过一路颠簸,一行人终于来到了竹笠县,因县里盛产竹子和箬笠叶而得名。 进了城门,就被周大娘领着往东市去了。 “这东市啊有学堂,富贵人家也多,咱卖的这些东西啊正合适。”周大娘一边领路,一边说道,她带的包袱有常暖替她驮着,因此走得很是轻松。 这周大娘虽和常饱常暖同辈,年纪却比他俩大不少,如今孙儿都有思甜那般大了。 “幸好常饱常暖俩人来了,不然我这老骨头可弄不动了,还真是谢谢你了常暖。” “周大嫂客气了,平日里我们家也没少得您照看,更何况咱们还是带亲的。”常暖憨笑着回答,像样的话他也是会说的。 “这话不错,要算起来啊,往上数咱都是同一个祖先呢。”周大娘乐呵呵的,领着一行人到了东市,在东市管事那交了费用后就领了各自的牌子找位置了。 一个摊位一天十文钱,半天是五文。由于他们到县里已经不早了,回去也需要时间,便交了五文钱,准备卖两个半时辰就回去。 东市的摊位都是东西摆向,摊子也是用木架子搭的。何氏几人将绣品、书袋子、绒花还有络子一一摆放好,之后便拿出了事先在家常思远写好的价格牌摆在摊子前头。 “卖书袋子、刺绣、绒花、络子咯!”周大娘,陈氏和孙氏已经吆喝起来。 街市上人来人往,周大娘几个卖力的叫喊声,没过多久便被淹没在了喧嚣中,有些听到吆喝的路人随意看了几眼后又匆匆地离开了。 “没关系,现在还早呢,等午时学堂里下学了,学子们一出来,咱这书袋子肯定大卖。” 见大家脸上都有些冷冷的,周大娘笑着出声,做生意就是这样,不能想着一来就能卖出去。 “绒花,好看的绒花,四文钱一支十文钱三支咯。”思思心跳如鼓,两颊微红,犹豫了半晌,终于叫卖出声,接着又把一支红色的绒花往头上戴,又把绣了同样花色的布搭在胳膊上展示。 何氏赵氏几人没想到思思会吆喝出声,纷纷转过头去看她。思思见大家看过来,心中十分紧张,做生意她还是头一回,这样吆喝展示还是昨天思远教他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何氏明白思思心中的紧张,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 思思得到了鼓励,继续展示吆喝起来。 “娘,我要买头花,那个姐姐的头花真好看。”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被一妇人牵着,用手指着思思头上的花说道。 “成,娘带你过去看看。”那妇人带着小姑娘走到摊子前,问道:“四文钱一支太贵了,可能便宜些。” “婶儿,这四文钱一支不会贵,你瞧这绒花多好,妹子戴着指定好看。”思思笑着招呼妇人,又拿了一支精巧细致的绒花戴在了小姑娘的小辫子上,“大家瞧,多好看。” 何氏赵氏听了,纷纷应和,“好看,这妮儿真水灵。” 妇人看了看戴花的小姑娘,脸上露出了笑容,但依旧有些犹豫。 看出了妇人的心思,思思立马说道:“这样吧婶,您买三只回去,算您十文钱,还送您一个络子,四样东西,四季平安。” “成,就冲这四季平安,我买了,铃儿,咱挑三支回去。”妇人也是爽快的,决定了买就立马掏钱了。 思思接过铜板,笑着说:“多谢婶儿,您看要不要买一块绣花布回去,和这绒花正好相配呢。” “不了,家里头布子多,就不买了。”那妇人笑着说。 “娘,我挑好了。” “行,那回家去。” 小姑娘拿着挑好的绒花并络子,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哎哟,还是思思会做生意,这一下子就卖了十文嘞。”周大娘走了过来,忍不住一阵赞赏。 “周大娘过奖了。”思思不好意思地道,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 “不过咱不是说好了四文钱一支绒花,你这样送络子的,岂不是亏了。” “我也不懂,思远说是薄利多销。” 原先周大娘和陈氏三个是定的四文钱一支,但何氏觉得有些贵了,想卖三文一支,还是常思远给出的主意,十文三支再送一个络子,一个络子本钱不多,送了也不会有多少损失。 “哎哟,还是读书的人脑子好使,我们也这样卖。”周大娘说着,乐呵呵地走到自己摊位前开始吆喝。 第44章 思文要开始打广告了 有了第一个生意,第二个生意就顺利很多。 陆陆续续的,周大娘和陈氏孙氏也卖出了绒花。 见时辰差不多了,思文则换上长衫,背了书袋子,拿着书本往学堂那边走去,思远说大部分人都喜欢模仿和跟风,如果有学子见别人背了书袋子,肯定会问在哪买的,这样生意就来了。 果然,穿上长衫又手拿书本的思文自带书卷气,走在路上也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等他走到学堂门口时,已经有几辆马车停在一旁,准备接家里的学子回家吃午饭的。 思文则翻开书本握着,边走边背起书来,主打的就是在学堂门口晃悠。 “娘,你看那人真好玩,边走路还闭着眼睛背书呢,也不怕摔了。”马车里,一小姑娘正捂着嘴跟她身边的妇人说。 “真是没规矩,你怎么能取笑读书人呢?”说着,那妇人掀开车帘想看个究竟。 望着思文背书的模样,妇人脑海里浮现起了自家儿子读书的情形,不由地面露微笑,叹到:如此下功夫读书,定是不会错的。 看着看着,竟发现思文身上背着的书袋子,不由得心中一动,老爷要祥儿自己拿书箱子,也不让小厮帮忙,要是祥儿也用这个来装书,就省得他每日提个重重的书箱了。 于是便开口道:“这位学子,可否过来说两句话。” 思文见有人喊,便走到了马车前,把书放进书袋子后,行了一礼,说道:“见过夫人。” 那妇人面上又是一笑,果然猜的不错,确实是用来装书的。 “你可是这学堂的学生?” “回夫人,我不是这个学堂的,今日旬休,陪我娘来县城里头卖些绣品。”思文回答,他还是头一回见这样坐着马车的富贵人家,心中很是紧张。 “难得你有这样的孝心,还是读书人,你身上背着的可是你娘做的?”这妇人最是喜欢读书人,见思文陪娘来县里卖东西又多了一分喜欢。 “回夫人,这书袋子是我娘做的,我平日里读书都是背着的。” “我瞧着也十分好,你娘在哪个摊子,我也得买几个回去。” 思文听了,眼睛一亮,立刻指了自家摊子的位置。 这时,学堂里下了学,涌出了一批学生,那妇人也把帘子打下了,思文则离开马车,往学生中间打广告去了。 “娘,你看他分明是故意在这里晃悠的。”那姑娘见思文走了,在马车里说道。 “这恰恰说明了,他不仅是个读书人,还是个爱动脑子的读书人。”那妇人笑着,颇有些赞赏。 而摊位这边,也围了几个客人在挑选绣品的,何氏他们热情地介绍着。而常饱常暖两人把他们送到后,则去找零碎活做了,能赚几文是几文。 这时,两辆马车停了下来,前头那辆马车上下来了一个穿着富贵的夫人,身边还跟着一个丫环并一个小厮,正是之前和思文说话的那个。她站在马车边,观察了一会儿,直接往赵氏身边走了过去。 “你就是那个背着书袋子的学子的娘亲吧?” 赵丽妮头一回遇到这样富贵的人,竟还跟自己说话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这位夫人,您说的是在学堂那边遇见的一个穿长衫的小子吧?正是我们家思文,这是他娘,我是他大娘。”何氏见赵氏愣住了,连忙面带笑容回话。 “不错,正是他。”那妇人笑容温和,她方才观察许久,看出来赵氏和思文长得像,这才过来了。 “夫人,您可是要买书袋子?”赵氏这下也反应过来,连忙笑脸相迎。 “是,给我看看和那学子身上一样的书袋子。” 赵氏听了,麻利地拿了一个灰青色棉料子做的书袋子出来,上头还着绣松柏。 那夫人接过书袋子,摸了摸,“不错,这绣的松柏也很是合读书人的风骨。” 原本引颈期盼的赵氏,听了那夫人的称赞,立刻喜笑颜开,没想到思文那小子还有点子聪明,知道找富贵人家做生意,待会儿得夸他两句才好。 “那夫人要不要带两个回去给家里的公子用?我们这里还有背在肩上的,也十分好用。思思来,背给夫人看看。” 思思立马走过来,背上一个暗蓝色书袋子转了个圈。 “这个也不错,这两个样式的都给我来两个,颜色不要重样的。” 妇人一开口就买了四个,赵氏高兴极了,不忘道谢:“多谢夫人,我这就给您选出来。” “行,这个姑娘头上的珠花倒是别致,可还有卖的?”那妇人见思思熟练地给客人介绍绒花,还一一试戴了展示,也是也来了兴趣。 “有的有的,夫人您来这里挑。”赵氏立马把她带到了绒花那边,让她挑选。 那妇人挑了几朵,觉得样式是十分好,就是用料有些差了,倒是合适买回去打点下人的,于是开口道:“我方才听是十文三只,给我拿三十只吧。” 赵氏立刻喜不自胜,把各色花样都拿了,装进用竹子编好的小笼子里,没想到思涌平时没事瞎弄的小笼子竟还派上用场了。 思思见状,又给那妇人介绍起绣品来,妇人也不恼,仔细地听了,说道:“这绣功很是不错,就是料子差了些。” 此话一出,思思顿时有些失落,她们的料子确实不是很好。 “这样吧,你们下回可还来?”妇人见思思失落的模样有些不忍。 “回夫人,我们还来的。”思思见事情似乎有转机又露出了开心的笑。 “那这样,我先给你们支付一些定银,到时你们到锦绣布庄买些好料子回去,做一件翠色的披风,我冬日里穿。再用好料子再做四个书袋子,还得绣上花样,一个月后我让小厮来这取,可来得及?” 赵氏何氏一听,对望一眼,都从双方眼里看到了惊喜之色。 “来得及,来得及。” “那就这样说定了,要是做得好,多花些银子不是问题。”那妇人说道,心里到是期待着究竟那学子的家人能做出什么样的披风来,又吩咐:“取五两银子来,给她们。” “多谢夫人,用不着这么多。”赵氏连忙道。 “这是书袋子和绒花的钱,多了的算定钱。”那妇人开口,说完便回了车里。 第45章 嚼舌妇 那夫人离开后,思文带了一群学子过来,摊子上的书袋子一下子卖光了,连周大娘和陈氏孙氏她们的也卖完了。 而街市上的人看摊子这般热闹,也纷纷过来看看,何氏赵氏以及周大娘她们忙碌了起来,等书袋子,绣品、绒花和络子都卖完了后已经未时四刻了。 等顾客走了,何氏赵氏收拾着空荡荡的包袱,都从各自脸上看到了开心的笑容。 “娘,我饿了。”思文摸着饿扁的肚子开口。 “哎哟,方才还不觉得,这会儿我肚子也咕咕叫了。”周大娘笑着说,“走,咱到龚巷吃面去。” 于是,一行人便开心地吃面去了,之后又到了锦绣布庄买了好的料子,跟常饱常暖两人在城门口汇合后,找到拉牛车的常柳往常家村出发了。 看见来时大包小包都不见了,以及何氏几个脸上的笑,常柳便知道她们把东西都卖完了,心里也替她们高兴。 “今天在县里我接了几个拉柴的活,还被主家留了饭,没想到来了县里竟有这好事,以后你们要是来,还得叫上我哈。” “咱常家村就你一个车把式,不叫你叫谁。”周大娘快言快语。 “哈哈,那肯定得是我。”常柳哈哈笑着。 一路上,由于包袱没有了,常饱和常暖依旧是走路的,空了位置出来,经过镇上时牛车上又多坐了两个人。 起初路上还有说有笑的,后来多了两个人,她们便没有再多说什么了,都闭着眼歇息一会儿。 牛车到常家村时,太阳早已落到了山那边。何氏赵氏一行人在上常村口下了车,常柳继续把车上剩余的俩人往里面的占家村拉。 刚一过常家村地界,车上的一个妇人便开口了:“哎,你瞧见没,一个大妮儿了,还戴着花穿着鲜亮的衣裳到处招摇,真是不知羞耻。” “嗯,我早看见了。”另一个妇人立马凑过去,悄悄说道,“一个妮儿家家像什么样子,怕不是做什么正经事的。” 第一个开口的妇人立刻撇撇嘴,十分嫌弃地开口:“哎哟,可不是吗,你瞧她那狐媚子样,不是什么好货色......” “你俩说什么呢?”常柳愤怒地开口,一开始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后来仔细一想,这俩娘们说的可不是思妮儿么,瞬间怒火中烧起来,“人家自己赚钱,自己做的衣裳头花自己戴,关你俩什么事?得了眼红病就赶紧请郎中去!” “哎哟,你一个拉车的牛什么,怕不是跟那妮儿一家有什么事吧?”那第一个妇人丝毫没有被常柳给吼到,反而瞪着眼凶回去。 “呸,你胡言乱语,我拉车怎么了,我靠自己本事吃饭,我今天还就不拉你了,给我下去。”常柳瞬间被气到,也不是好惹的,停下车便把那两个妇人拉了下去。 那两个妇人被拉下车嘴里依旧骂骂咧咧的,还扬言要去村里找人上门讨说法。常柳也不怕她们,撂下一句话就赶车走了:“有本事你就来,我常家村可不怕你们占家村的。” “呸!你常家村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都是一群泥腿子卖苦力的,一个童生的影子都没见着!”那妇人对着远去的常柳后头吐口水,嘴里依旧逞能,却是不敢再说要上门讨说法的事了。 一路上骂骂咧咧地走回了占家村。 那妇人嗓门大,常柳自然是听到了的,但又不能上去跟两个妇道人家大打出手,只能告诉自己村里有了读书的小辈,以后是什么样还不一定呢,要是村里出了个秀才举人,他一定要敲锣打鼓到占家村去,当着那两个妇人的面大喊三句:常家村出秀才举人咯! 思思自然不知道那两个妇人怎样编排自己,只高兴地跟着爹娘、叔婶回了家。 “爷、奶,爹娘、叔婶还有大哥大姐都回来了!”一直等在院门口的思泉远远地就看见了常饱常暖一行人的身影,大喊着给常庆老爷子还有万氏报信,随后就飞奔了出去。 万氏从厨房门探出头来,高兴地说:“回来了,回来就好,刚好可以吃饭了。” 听到声响的思如思夏思秋他们也从屋子里出来,而常饱他们也走到了院子里。 “爹,娘,你们回来了。”妮儿小子们围在了自家爹娘身旁,甜甜地叫出声。 “回来了,你们在家里可乖?”何氏牵着冬儿的手边走边问,而常饱则一把抱起了思甜,常暖更是已经抱着思秋开始举高高了。 “大娘,娘,我们可乖了,今天我还帮奶喂鸡了。”八岁的思夏拉着赵氏的手说道。 “娘,我也帮奶喂鸡了,五姐还跟二姐三姐学洗衣裳了。”思甜被爹抱着,高兴得很,一个劲搂着常饱的脖子。 “真不错,看来都很乖了,等吃了饭一人吃一颗糖。”何氏笑着举了举手里的包袱。 “哇,太好了,有糖吃喽!”几个妮儿小子听了,都高兴得一蹦一蹦的。 “都快洗手去,准备吃饭了。”常庆老爷子从厨房端了两碗菜出来,方才他一直在灶底下烧火。 “爹。” “爷。” 几人都迅速地在水缸旁洗了手,何氏赵氏帮着万氏一起把饭菜端了出来,一家人坐在一起和乐融融地准备吃饭了。 “咦,爷奶,思涌和思远两个呢,刚才就没见着他们。”思思疑惑地问。 “他们俩在山脚下捣鼓一天了,不知道在做什么。”思如如实说到,中午她还送过四个饼子过去。 “喔,又在上次那里了?”思思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刚起身便准备去寻他们来吃饭。 “我们来了。” 思思还没走出门,思远两个人就从外头跑了进来,手也洗干净了。 常庆老爷子见思远回来,刚要开口说两句,约束他不要太过贪玩,谁知就被万氏开口打断了:“今天老大家几个都在外头一天了,快先吃饭。” “对,先吃饭吧。”常饱笑着开口,今日赚了钱,心里头开心。 于是常思远和思涌两个拿起碗筷快速地扒饭,今天他们俩看了一天的火了,连午饭都只是对付了两个粗粮饼子。 第46章 我就知道你有法子 常思远快速地吃完饭,开口问到:“娘,婶儿,今天咱家的书袋子卖的怎么样?” 常思远的话一出口,大家都紧盯着何氏赵氏他们,常饱常暖两个脸上早露出了高兴的笑。 “咱们拿去的东西全部都卖光啦!”何氏笑着说,对于以后的生活也越发憧憬了。 “是噢,起初周大嫂他们吆喝了挺久,都没一个生意,后来还是思思卖出去第一样,一下子就赚了十文钱呢!”赵氏也喜笑颜开地述说做生意时的经历。 “婶子,也就是说我做的绒花卖得好咯?”思泉睁大了乌溜溜的眼睛,期待地看着赵氏。 “那是卖得相当好,还有一个富贵夫人一下子买了三十支呢!” “呀!太好了,那我以后还要和学琴学画她们多做一点。”思泉高兴极了,自己做的绒花也能赚钱啦! “行,你可别光记着做绒花了,家里的衣裳可不能忘了洗。”何氏笑着嘱咐。 “放心吧娘,不会忘的。” “太好了,家里有了赚钱的路子,就不愁三个小子读书的钱了。”万氏笑着说,又看向了常庆老爷子,常庆老爷子也赞同地点头。 “爹,娘,你们是不知道。那学堂里的学子啊,看见咱们家思文背着书袋子好看,就都跟着来买,一下子就把书袋子抢空了,连周大嫂陈族嫂他们的都卖了。”赵氏继续说着摆摊的事情,“那个富贵的夫人一下子就买了四个书袋子,还给了五两银子,要我们给她做个披风呢!” “哎哟,五两银子啊,出手真是大方啊。那咱得好好做,说不定做得好以后还找咱们呢!”万氏激动地出声。 常思远听后也十分高兴,做书袋子比做绣活要简单一些,也不是所有的书袋子都会绣花上去,因此也做得更快。 “是啊娘,这个披风啊打算让我和思思两个做,丽妮儿和思如就做书袋子。”何氏把接下来的打算说了一下,这是在回来的路上商量好的。 “好啊,你们安排好就行。”万氏哪里有话说,只有乐呵呵地应好。 “今天咱家除去那夫人给的定钱,一共赚了有快三两银子呢,常饱常暖两个还到码头扛包,赚了四十文。按照咱家的规矩,这一两交公,您收好。”何氏把在县里换好的银子给了万氏,这些中公的费用将来都是给思远他们读书以及家里头吃喝拉撒的。 “成,我收下了。”万氏拿了银子往房里走去,不一会儿又出来了。 “今天挣钱了,我们在镇上买了些糖和肉,肉今天来不及做,明天咱再吃。” “太好了,我已经几天没有吃到肉了。”听到有肉吃,思涌头一个高兴。 “你就这点出息,竟想着吃肉了。”赵氏用手按了一下思涌的脑袋,嗔怪着开口。 “娘,难道你就不想天天吃肉吗?”思涌摸着脑袋,嘟嘴出声。 “娘当然想了,可咱得先紧着要紧的事才对。这屋子拢共也就五间房,大家还挤在一块儿,再过一两年你哥也十六七了,咱得先盖房子给你哥娶媳妇才行。” 赵氏说的全部在理,虽然家里头有上回赚的三十两银子,可常庆老爷子撰在手里要给小子们读书,绝不会拿出来盖房子用,如今有了卖书袋子这个活计,赵氏可算有了奔头。 “丽妮儿,你想的对,咱好好做活,说不定到了年底咱就能盖个大砖房了。”何氏握着赵氏的手说道,她相信家里的情形不会一直这样的,只会越来越好。 “嗯,大嫂说的我信。”赵氏目光变得坚定起来,转念想到之前的事情又说道:“要是这书袋子也像上回绣的菩萨图值个三十两银子一个就好了。” “丽妮儿,你这就想歪了不是,上回那个菩萨图也是因为被绣坊老板看中了,买回去当样儿了,也算是买断了,不然也不会出这么高价钱的。” 赵氏点点头,说道:“大嫂说的是。” “娘,我觉得书袋子很有可能也会像上回那个菩萨图一样,被人学了去。”常思远提醒到。 “思远说的对,这也是我所担心的。”常思远说出这样一番话何氏一点也不惊讶了,她已经习惯了常思远的聪慧。 此话一出,上一刻还在高兴的一家人又开始愁眉不展起来了。 “那这可怎么办啊?”赵氏立马慌了。 “我看啊,如今只有趁城里人还没做出来之前多做一下,卖个新鲜。”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常庆老爷子此时开口了。 “对啊,爹说的没错,我这就做书袋子去。”赵氏一听,顿觉十分有道理,立马放下碗筷准备去做拿针线。 “老二家的,不急,今天也累了一天,明天再做吧。” 常庆老爷子阻止道,赵氏则坐了下来继续吃饭。 “远小子,你怎么说?”常庆老爷子突然觉得应该问问常思远,说不定有什么好办法。 一屋子人纷纷向常思远看去,思文立马问道:“是啊思远,你这么聪明,肯定能想到好办法,就像今天你教我到学堂门口晃悠一样,可有用了。” “嗯,其实永久有效的办法我没有想到,就像爷说到一样,咱只能抢先多做,卖个新鲜。”常思远说道。 “那不永久的法子呢?我知道你肯定想到了。”思思望着常思远,捕捉到了关键的词。 “对啊,思远你快说说看。”赵氏立马接话,眼里满是急切和期待。 “我也不知道这个法子成不成。”常思远装作纠结的模样挠着脑袋。 “成不成你说出来我们听听。”赵氏忍不住催促到。 “好,那我就说说。前几日我从夫子那学了一个词,叫做:釜底抽薪,与其追在后面补救,不如从根源上就解决问题。因此我觉得咱应该发动常家村所有愿意做书袋子的大娘婶子们,明确分工,剪裁、缝制,绣花都分开。然后在做的同时找咱们村在城里镇上做生意的人,让他们帮忙引荐,让嘴皮子利落的人带上书袋子到各个成衣铺书铺去推销,若是有想法的,咱就跟他们立字据,定的越多价格越低。这样一来,市场就先被我们给抢占了,等咱们竹笠县的书袋子卖得好了,再到别的县,别的府去,如法炮制。” “呀,那这生意就大了去了,要发了啊!”听了常思远的一番话,赵氏立马高兴地无与伦比,两眼都闪星星了。 常庆老爷子很是震撼,釜底抽薪?远小子的脑子果然灵活,竟能想到这样一个法子,难不成他想走从商的路子了?常庆老爷子心里顿时有了危机感,暗下决心以后要盯紧他来。 思文高兴地出声:“我就知道你有法子。” “不过再此之前咱还要做一个事情。”常思远开口,如果只是先抢占市场还不够,若是这个生意好,很快就容易被有权有势的人取缔。 “什么事?” 众人心中咯噔一下,异口同声地发问。 第47章 旧书 此刻天已经彻底黑了,万氏已经点上了油灯。 “不是什么难事,咱得给书袋子弄一个牌子,取个名字才行。” “这书袋子还得和人一样,取名字?”常饱第一个不理解,其他人亦是觉得不可思议。 “是的爹,就像郭夫子这个人一样,提到郭夫子大家就都知道他是举人,还开了个书院。大家都愿意把家里的小子送去他那里读书,爹知道为什么不?” “为什么?因为他是个举人,厉害的读书人,把小子放在他那儿以后也会有出息。”常饱说道。 “爹说的对!”常思远笑着,这个应该可以说是郭夫子的品牌效应了吧。 “思远,那咱给书袋子取个什么名字好?”何氏明白了常思远的意思,这就和买布料一样,想要买好的大家都会想到县里的锦绣布庄去。 “既然咱是要和村里的大娘婶子们一起做,我觉得咱可以叫‘尚巾’牌书包,把书袋子改成书包更容易记,而‘尚巾’就是咱们的牌子。”常思远沾了水在桌上边写边说:“有了牌子,名传开了,以后别人要买书包自然就会想到‘尚巾’牌的。” “嗯,这个名字不错,合在一起就是咱们常家村的常了。”常庆老爷子很是赞同,“不过此事要做起来不容易啊,人一多了,就不好算钱了说不定还会起争执的。谁来做,谁去卖,怎么卖都是问题啊!” “爷考虑的是,所以需要定一个章程,最好是和老村长商量,在村里成立一个作坊,然后雇村子里的人做工。做作坊的钱可以大家凑,出了多少份钱的人家,到了过年就分几份钱。当然,做工当人也是要给工钱的。” 常思远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或许在别人眼里这是错误的做法,有钱不自己赚是傻子还分出去干啥。其实这是不对的,在这个朝代,自己家没权没势没依靠的,要是想做成一件大事是几乎不可能的,一不留神自己的成果就被抢占了。要是村里的人一起,大家团结一致,就像上回赶走刘老财那样,就没有人敢轻易打坏主意了。而且,和大家一起赚钱,不一定就赚得更少,不是吗? “成,明天一早我就叫上几个村里有名望的一起到老村长那商讨去。” 常庆老爷子做了最后的拍板,而其他人似乎还处于蒙圈中,也就何氏听懂了一些,其他人此刻心里也只有激动,别的不管,知道能赚钱就行。 “既然这事有了办法,之后我会去办,你就好好读书,可不能贪玩。”常庆老爷子叮嘱常思远。 “爷就放心吧,我不会耽误读书的。”常思远笑着保证道。 “那你可记着,这是你保证了的。诶,对了,你和思涌这些日子总在山脚下捣鼓着什么呢?还弄了个圆山包在那?” “爷,我和思远在烧砖呢。”思涌开口说道,思远说了,今天说出来可以。上次旬休,他就和思远两个到山上挖泥做胚,还用石块弄了个小窑,今天正式开始烧制了。之前万氏就问过他们,思涌都憋着没有说出来,可把他憋坏了。 “烧砖?”常饱常暖两个同时不可置信地出声,“那可是大人物才有的法子,你怎么知道怎么烧的?” 在安顺朝,烧砖这项技术只掌握在少数有权势的人手中,而且他们烧制砖头时,都是用签了死契的奴仆,核心工艺压根流传不出来。是以,外面那些卖的砖瓦都是从有权势的人那里,几经转手才得来的。 因此,听到思涌说是在烧砖,不仅常饱常暖,就连常庆老爷子都是万分震惊。 “是啊,爹。上次旬休,思远在山上林子里捡到一本旧书,上头就画了烧砖的法子。” 思涌一五一十地说着,而常思远则在一旁默默点头附和就好,这种有人帮着把话说完的感觉真不赖,嘿嘿! “旧书?快拿来我瞧瞧。”原本就震惊的常庆老爷子此刻更是震惊得不能再震惊了。 常思远立刻跑回房里,拿出来一本像是被雨水淋过的、黄黄的皱巴巴连封面都残破不全的书出来交给了常庆老爷子。 常庆老爷子一接过书,就迫不及待地往后翻起来,越翻越激动,手都禁不住发抖起来。 屋里的人都紧紧地盯着常庆老爷子,等着他发话。 许久,常庆老爷子哀叹出声:“这确实是烧砖的法子,而且竟还有烧赤砖的法子以及建房的新法子,只是这东西在我们手里,是好事也是坏事啊。” 常思远自然明白常庆老爷子的意思,一旦自家烧出来了砖,就会立刻变成大人物关注的对象,说不定会因此家破人亡。不过,常思远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远小子,这书你怎么捡的?”常庆老爷子盯着常思远的眼睛发问。 “爷,就是上次旬休跟思涌一起到山上玩,在一颗杨梅树下捡到的,当时还被树叶给遮住了呢。”常思远把事先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但心里依旧紧张,面上还是一片如常,生怕被常庆老爷子看出端倪。 “若真是如此,只能说这书与我们家有缘。只是就怕是哪个大人物不慎掉落的,若是以后早上门来就危险了。”常庆老爷子分析这其中的危害。 “老头子,难不成你还想还回去?”万氏在一旁急忙开口。 常庆老爷子看了一眼众人,然后缓慢地点了点头。 常思远立刻慌了,他画这个书出来也是费了不少功夫,要是常老头又还回去了,自己不是白费功夫? 刚要出声阻止,就听万氏开口了:“你这怕是的老头子,要是咱用这书上的法子烧出砖来,这盖房子的事情不就解决了吗,还不用花一分钱,多好的事啊。你要是怕,若是真有人找上门来,我老婆子一个人扛着!” “对啊爹,这砖能建房子呢,实在不行以后我扛着。”赵氏站了出来,十分硬气地说,现下最要紧的就是盖房子了,以后那大人物会不会找来还不一定呢,还是先把房子盖了好。 “爷,我觉得这个应该不会是大人物掉的,起码不是现在的大人物掉的。”常思远开口,他得把这本书留下。 “怎么说?” 第48章 烧砖初试 “第一,咱这村子离县城都很远大人物可不会到这来;第二,要真是大人物掉的,还能不派人来找,他要是找了咱能不听到动静吗。所以说,这应该不是大人物掉的,很有可能是很久之前哪个祖先埋在里头的,我捡的时候上头还覆着油纸呢,只是那油纸已经烂如泥了,我没有拿回来。”常思远信誓旦旦地编造着,也不知道常老头信了几分。 万氏立刻点头赞同:“思远说的没错,肯定是先人埋在里头的,咱不能还回去。” “这……”常庆老爷子还有些犹豫,“老大家的,你怎么说?” 何氏想了想,说道:“爹,我觉得咱应该留下这个书,咱可以自己烧砖盖房,不要弄出大动静,别人也不会发现的。” “对,大嫂说的对!”赵氏绝对赞同。 “爷,等砖烧出来了,可以夜里搬到后山上去,然后再从山上往大路上拉回来,就说是在城里买的。”常思远把之前想好的方法说了出来,他本意就是想让爹和叔烧一批砖出来先盖房子,至于做大做强的事情可以以后再说。 “你小子是连怎么运作的法子都想好了啊,这是早就知道我会把书留下来吧?”常庆老爷子顺势而下,其实他心里也是很想把书留下的,有了这本书,就相当于有了一大笔财富。面对财富,谁又能真的禁得住诱惑呢? “嘻嘻,哪有啊爷。”常思远装傻充愣地笑着。 “行了,烧砖的事情等春种以后再说,如今先忙春耕播种的事情。常饱常暖,你们俩明天开始到田里耕田去。” “知道了,爹。”常饱常暖回答。 常庆老爷子说完,便带着那本书回了房。 常庆老爷子的安排确实再好不过,眼下确实不好把烧砖的事情提上日程,毕竟还有‘尚巾’书包作坊的事情要忙呢。 赵氏高兴地哼起了歌,麻利地收拾了碗筷到厨房洗了。 常思远则和思涌再次跑回了山脚下,窑里的火还在烧着,常思远又往里面添了点柴,之后摸了摸窑壁试试温。 “这东西长得怪稀奇的,上头还有个烟囱一样的,倒是像个灶。” 黑灯瞎火的,常饱常暖两人不放心两个小子,就跟在后头一起来了。看见常思远两人搭的小窑颇为新奇,围着看了几圈。 “爹,这东西叫做窑,专供烧砖瓦用的。”思远解释道。 “原来叫做窑啊,那这火要烧多久。”常饱转了一圈,又蹲在进柴口看了许久。 “爹,那本书上说要烧三天三夜。”常思远回答。 “哦,那柴可还够?”常饱又问道。 “大伯,今天下午我和思远都各种自在山脚下拾了很多来,今天晚上肯定够的。”思涌也蹲在一旁望着山包一样的窑,心里头期待着里头的砖瓦烧出来的样子。 “那就好,这么小一个窑,能烧多少砖瓦啊?”常暖也十分好奇,以往他听过砖瓦是要烧的,没想到还得这样烧,真是长见识了。 “爹,我和思远上回旬休做了快五十个砖瓦胚子,到今天有几个裂了缝,放进去的差不多有四十个了。”思涌把先前做的裂开的胚子拿过来给常饱常暖两人看。 常饱拿在手上,左右上下翻看起来,又摸了许久,乐呵呵地说:“这要是能烧成了,以后咱家也不用愁没地方住的事了。” “那是的,再过几日就能知道了,咱明天让爹把书拿出来,咱仔细看看到底怎么个流程。”常饱跟常暖说道,心想这事不能让思远思涌两个要读书的小子操心,既然有书看,自己总能看明白的,于是又向思远说:“天晚了,你俩睡觉去,我和你叔轮流守着。” “爹,你和叔明天还得到田里耕地呢,还是我们来吧。”思远开口,他原本是和思涌说好今晚俩人轮流守的,也就一晚,明天再让爹和叔守的。 “你俩还得读书呢,快回去睡吧。”常暖也开口道,催着他俩回去。 “那这样吧,现在还早,爹,叔,你们先回去歇歇,两个时辰后爹再来替我们,后半夜叔再来。” 常思远说出了个办法来,常饱常暖两个思索了一回,想着这个方法可以,就都回去睡了。 第二天,思远思涌两个早早地醒了到山脚下看了一回,之后思远又回去照常晨读了。思文则接替了常暖看着火,吃过早饭则换了常庆老爷子过去。 上学路上,思远得知了常学书明日要出发到县城考试的事情,不由得也替常学书紧张起来。自己虽经历过高考,但也明白科举考试的每一场都只会比高考要严格得多 “学书哥,明日谁和你一起去县里?” “我爹和爷两个陪着我去,其实我到是想自己跟着郭夫子去就好,可爹和爷却不肯,非要陪着一起。”常学书笑着说,他明白这是爷和爹对自己的关心和期许。 “其实常科族伯他们去也好,到时中了,茂义爷也是第一个知道,也能第一个高兴的。”思远自然明白茂义爷的心思,毕竟学书哥是茂义爷一手培养长大的,对他是有着殷切期盼的。 “嗯,我自知不能辜负爷的期盼,定会好好考的。”常学书挺直身板向前走去,信心十足,县试上榜他志在必得。 思远本想提醒他备上一些药草什么的预防一下,后来想到茂义爷也是参加过多次县试的,这些自然早就准备好了,于是便跟上常学书往书院里去了。 如往常一样,思远在书院学了一天。下学后便回了家,一进院门便说道:“爷,明天学书哥就到县里去考试了。” 见院里茂义人,又跑到屋里找了一圈,依旧没有找到常庆老爷子,连其他人也不见一个。 又跑到厨房里头,此时万氏正在灶台边忙着,已经六岁的思冬正烧着火,思甜则乖乖地坐在思冬旁边给他递柴。见思远来了,两人都笑着喊道:“哥,你回来了。” 思文也跟在后头进来,两人叫了一声奶。 “嗳,都回来了?咦,涌小子呢?”万氏舀了一瓢清水正要往锅里倒,却发现思涌没有来。 “奶,思涌他到屋后头看烧窑去了。”思文说着,跑到水缸旁舀了清水开始洗菜。 “是得去看看,夏妮儿和秋妮儿两个在那呢,今天就我们几个在家,可是轮着烧了一天窑呢。”万氏开口,把带皮的肥油往锅里蹭了一圈后开始炒菜。 第49章 这份情咱得记着 而思远则早接替了思冬两个的活,让他俩出去玩了。思远往灶里添了一把柴,炒青菜还得大火才行,又疑惑地出口问:“奶,咋就你们在家呢,爷,娘,婶儿还有大姐几个呢?” “这不你爷吃过早饭,又看了会儿窑,就到老村长家商量你昨晚说的那个书袋子作坊的事么?才去一个时辰不到,就有老村长家的儿媳来,把你娘、婶儿连着思妮儿如妮儿还有泉妮儿都叫到祠堂了去了。我午间送饭过去时,见她们正教着村里的媳妇儿妮儿们在做书袋子和绒花呢!”万氏满脸堆笑,亦是颇有几分自豪。以前那些年轻媳妇儿们来请教老大家的刺绣,如今这书袋子也是自家弄出来的,这可是独一份,值得高兴。 “那太好了,看来这作坊的事情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思远心里已经激动起来,没想到自打穿越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开办砖瓦厂,而是出主意给村里弄了个书包作坊。只是不知道村里作坊开起来以后,会不会把全村人都给定义为从商了,思远越想越心里没底,自己竟把这个给忽略了。 “思远,有爷出面,肯定是能成的。”思文笑着,刚洗完菜又拿起木桶和钩扁担出去打水了。 “文小子说的不错,咱常家村只会越来越好的。”万氏也十分赞同。 “爷若出马,一个顶俩。”思远也笑了,又说道:“奶,爷他们应该要回来了吧?” “时候差不多,应该是要回来了。”万氏看了看天色说道,往外看去,就看见常庆老爷子背着双手走进了院子,后面还跟着何氏几个,笑着说:“这不就来了嘛!” 常庆老爷子正要进屋,听到思远喊了一句“爷”,就又转了个弯往厨房来了。 一进门,思远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了爷?” 常庆老爷子往一旁的柴墩子坐下,说道:“商量了个大概,不过你娘她们已经和村里的媳妇子一起做书袋子了。老村长说这个作坊得慢慢来,章程也得慢慢完善才好。” “这都在老村长家一天了,咋就得了这么个结果?”万氏皱眉问道,觉得大老爷们办事咋还磨叽上了? “爷,是不是有什么担忧的?”思远听出了常庆老爷子话里的忧虑,估计是因为方才自己想的那个事情,不然也不会这样了。 “正是有个小问题,老村长说这样全村凑银子建作坊到年底还分银子的事还是头一回见,也不知官府那里会怎么定的,若是定为商就不好了。”常庆老爷子说道,“不过老村长说了,明天到县里去看看,拿上些银子打点,若是行,明天就到县里登记了,回来就立马建作坊。” “爷,那你明天去吗?明天学书哥去县里准备考试呢。” “你爷我自然是要去的,这样正好,还可以叫上茂义那老头一起。”常庆老爷子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木屑,说道:“先吃饭吧,一切等明天从县衙里回来再说。” 正好常饱常暖也回来了,饭菜上桌后,便坐在一起热闹地吃了饭。 吃过饭后,思远坐在窑边添火,心里想着,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要是把作坊记在某个人的名下,到了年底再按入股多少来分也是可以的。不过这样就容易让一些人不放心了,毕竟钱在个人那里和在村子里是不一样的,放在村里就像是放在了公中,若是放在个人那,就会被疑心多贪多占了。别看常家村人在外人面前是十分团结的,但只要涉及到钱财,还会有这样团结吗?或许常家村人可以,但从其他地方嫁进来的媳妇子呢? 这也是对常家村人的一个考验,如果以村子名义开作坊而导致了村里人各怀心思,那么他将重新考虑砖瓦厂的开办方式了。想到此处,思远觉得,砖瓦厂似乎也不能急着办了,只先把家里的房子盖好就行,等自己有了功名和人脉以后再说好了。 天一亮,常庆老爷子和村长还有村里的几个年轻的后生一起坐上常柳家的牛车往县里去了。路上,在杉岭和郭夫子等要参加县试的人汇合了。 这回,他们带上了昨天做好的各色书包以及两个嘴皮子厉害,以往常在县里跑小生意的年轻后生,借此机会先去县里的各个铺子宣传一番,要是能像思远说的那样签下定购契书就好了。 而思远三个依旧照常上学了,由于郭夫子不在,玄字班的课便让一个天字班的学兄代替上了。这个学兄乃是书院里的唯一的秀才,名为钱国远,已有二十多岁,是个眼小眉粗的模样,身形也并不高大,但胜在为人谦逊和善,郭夫子亦是对他十分看重。 思远头一回见到钱国远还是在常学书进了天字班之后,那是他还以为钱国远是哪个同窗的爹来着,因此还闹了个小笑话。之后两人也算是熟络起来,课中休息时思远也会去请教他学问。 下学路上,除了少了常学书,其他的都没有什么变化。进了村里,却发现房屋中间的主路上竟聚集了一群人,且还在移动,叽叽喳喳的似乎在说着什么事情。 思涌眼尖,第一个看见了人群中的常庆老爷子,指着前面说:“爷,在那。” 之后就跑过去了,思远思文两个也跟在后头一起跑了过去。跑近一看,果然是早上去县里的老村长他们。 “爷,怎么样了?”思远迫不及待地开口,从大家高兴的脸上不难知道,村里办作坊的事情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今天上午我们一到县衙便进去询问了,本以为会行不通,没想到我一把情况说了,那管登记入册的官爷竟一下子就给办好了。还说既然我朝律法并不曾对以村置办作坊的事上有所规定,那自然就是可以的,且是以村子的名义置办的,自然是不会影响到村里的人读书科举的。是以,我们便欢欢喜喜地交了银子登记了。”常庆老爷子高兴地开口。 “爷,那可太好了。”常思远自然很是高兴,如果村里有了作坊,以后能发展的东西可就多了。 “真是太好了老村长,以后咱们村有了作坊,村里的媳妇子们也有活计干了。”围在周围的常家村村民高兴地欢呼,作坊对于整个村子带来的益处他们自然都明白。 “是啊,这可多亏了常庆给出的法子,且这做书袋子的法子也是常庆家出的,这份情,咱常家村的老少可都得记着啊。”老村长发话道,脸上也洋溢着笑意,没想到自己到了这个年纪,还能在退休前为村里办一件大事。 “村长说的对,咱是不会忘记常庆叔的恩情的,以后常庆叔家有用的着我的地方,尽管说一句就行。”一个年轻后生拍着胸脯保证道,正是今天一起跟着去县里谈生意的常亚青。 有了他的带头,其他人也跟着附和,顿时尽是捧着常庆老爷子的好话。 “既然如此,大家可都得记着今日说过的话啊。”老村长又说道,“今天到县里啊,亚青可是拿下了两家书铺子的契书,足有五百个书袋子的量呢,伯青和水立也各自和铺子签了几个契书,这下咱村里的媳妇子可都有活做了。” “太好了,亚青你们仨个可真有能耐!” “是啊,可真厉害。” 夸赞的声音一句接一句出来,常亚青几个也高昂着头颅笑了。 常庆老头子觉得这个开作坊的主意事情不能说出去是思远出的,因此把真实情况给隐瞒了,对外只说是自己想出来的。 常思远自然是无所谓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虽然,人群中的焦点并不是自己,但依旧十分喜悦。 第50章 开窑 常庆老爷子的晚饭直接就在老村长家吃了,几个德高望重的人都齐聚一堂,趁热打铁地把初步章程给定了下来,第二天便会到祠堂宣读。 何氏赵氏几人回来后,脸上都是笑的。 吃饭时,赵氏第一个乐呵地开口:“方才亚青兄弟在祠堂跟我们讲,说是在县里头看见有学子背着咱做的这个书包了。他们到了县里,还听到有赶考的学子打听这书包哪里买的呢!” “那真是太好了,可见喜欢轻便东西的人还是多,这书包可不比书箱子好用多了,那背在身上的书包不管是用来背书还是当包袱用,都十分好。我看咱村这作坊以后肯定能开的火热。”万氏说道。 何氏接着开口:“娘这话可真是说到前头了,今天亚青兄弟他们到了县里,可是签了好几个契书了。这下也没有愁的,只要埋头干就行了。” 万氏听了,一拍大腿,大笑着说:“看吧,我这嘴可是十分灵的,这就说中了。” 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吃过饭后,何氏赵氏两个还想多做几个书包的,但是被常思远给劝阻了。 第二天,常思远起得比以往还要早许多。只因为今天是砖窑停火的时候。封顶之后,就在窑中不断地淋水,窑内温度很高,水很快变成水蒸汽,就会阻止空气的流通,使窑内形成一个缺氧的环境,砖中的三氧化二铁就被还原成氧化亚铁留在了砖里,因为氧化亚铁是青灰色的,这样青砖就做出来了。 常饱常暖两个来回从池塘里挑水,常思远几个则是交替着浇水。因为这个窑比较小,差不多浇了三十来担水就停下了,静等三天后出炉。 常思远看着还在往外冒水汽的砖窑,心里明白这次出炉的砖和瓦应该是不尽如人意的。毕竟,这窑搭建的并不考究,而且火候也没有严格掌控,一切就等开窑之后看了烧制情况再说吧。 三日后,常思远下学回来后,第一时间就奔到山脚下去开窑了。原本忙碌的常庆老爷子以及常饱常暖三人都特意提前回来了,就是为了看看这口窑里烧出的砖瓦怎么样。 常饱常暖两个迅速地把窑口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各式各样的砖瓦。 “咋样了?老大老二。”常庆老爷子一边问,一边往窑口看去,上下左右瞧了瞧,又从里面掏出来一块青红不一的砖来,口里喃喃道:“这口砖的颜色怎么红中带黑,黑中带青的,应该是没有烧成。” 常饱常暖两个把窑里的东西都扒了出来,出来的砖瓦有裂缝的也有直接碎了的,整体数了一下,完整可以用的砖瓦差不多二十来块,成功率不到一半。 常思远拿起一块红黑红黑的砖掂了掂,重量和后世的差不多。又拿了一块在手里,两块砖相碰发出了脆响,这声音听着也跟后世的红砖差不多。不过他本意是想要烧出青砖来的,毕竟青砖在长久的使用性能方面要强于红砖的。之所以会出现这种黑红的情况,很可能就是因为后期烧制时封窑的时间没有掌控好,而且窑内的密闭也没有做到位,导致空气进去了使部分一氧化碳还原不充分导致。不过,具体到底是何原因,常思远也不清楚,他肚子里的化学知识只能让他想到这些。最关键的,还是需要实践才能出真知。等爹和叔有时间了,专门研究这个以后,有了经验比什么纸上的文字都要强。 “是啊,这外头的砖都是青色的,红色的到是没有见过啊,也不知道耐用不,这瓦也是长得不大一样,到是瞧不怎么出来是泥巴做的。”万氏蹲在地上翻来翻去地看,疑惑的同时更多的是喜悦,“老头子,你把那书看了好几天了,你可知道这烧出来的砖瓦为何有红的,还可以用吗?” 常庆老爷子抚摸着胡须,把方才心中所想结合研究书中的情况说了出来:“这书上是写,砖分青红两种,只在后期操作不同,因而颜色有所不同,但都是能用的。只是为何有的砖一点红来一点黑,我估摸着定是在烧制的时候有哪个地方不对了。这回只当是试试了,待春耕后我同老大老二再琢磨一番,定能烧出更好的来。” 万氏听了,哪里管什么时候琢磨什么的,只知道能用就行,立马乐呵呵地把砖瓦搂在了怀里,准备搬到屋里,放个不容易让人看见的角落去。 这时,思涌手里拿着半块青砖走了过来,“思远,我拿来了。” 这半块砖还是上回常思远和思涌两个在豆腐李那借来的,原本是说借的,但豆腐李却是送给了他们。 常思远把手里的砖递给思涌,让他对着相碰一下,试一试硬度。 根据在常家村见过的砖瓦来看,常思远觉得这个时代的砖的硬度应该是比不上后世的砖的。但要是和自己烧出的砖比就不得而知了,至于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 万氏原本想要阻止,好好的砖碰坏了可惜,但想着两个小子这样做也有自己的道理,况常庆老爷子都没有出声,她便也不说话了,两只眼睛盯着思涌碰砖。 而常庆老爷子等人也是十分好奇,到底是哪个砖更胜一筹呢? 只听见嘭地一声,思涌手里的青砖应声而碎,裂成了两瓣。 优劣已出,常思远露出了一抹自信的笑。有了这个小实验,常思远便心里有底了。 “哟。”万氏第一个激动喊出声,随后又悄咪咪地忍住笑意,小声地走到常庆老爷子身边说:“老头子,看见没,咱这砖可比外头买的要结实多了,咱老六真是捡到宝了!” 常庆老爷子脸上挂着笑,心里头也是很激动的,他也明白老婆子和老二家的迫切想建房子的心。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急着呢,但再急也没有小辈读书重要。这回好了,有了法子就不用愁了,今年也能建个砖瓦房了。 常庆老爷子被心中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一时竟没有意识到里头的不对劲,也已经接受了那本书是先祖埋下的这个理由。 前些天他还是有所怀疑的,毕竟那书谁都没有捡着,偏偏被思远捡到了,这不很是奇怪?于是便连续几天晚上琢磨了里头的字迹和画工,发现里头的线条流畅细致,字也写的小巧,有些字虽能看懂,却少了些笔画,似乎画这画的笔也与平常用的不同,一时也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便觉得这书定是以前哪位专攻泥火之术的隐士毕生所着,只因各种原因才将其埋了起来,等待有缘人的到来。这不,远小子就是那个有缘人! 常饱常暖都露出白牙憨憨地笑着,别的他们不知道,只知道往后自己家要有一门手艺了,而且还是比外头的还好的手艺! 万氏则像做贼一般,叫思文思涌几个把不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完整的还是破碎的砖瓦都统统搬进了屋里。 而何氏与赵氏思思几个从祠堂回来后得知了这个消息,亦十分欢喜。 第51章 按手印 几日后,又是十天一次的旬休日。这些天,村里的气氛尤为和乐。老村长等人已经将章程给制定出来了,今天便是出钱的人家到祠堂按手印的日子。 听常庆老爷子讲,村子里大部分人都投钱了,其中上常的又比下常的多。自然,村里也不是人人都手中有余钱的。也有一些原本是在镇上跑生意的人家,觉得从村子作坊进货到远的地方卖能赚更多,便留着本钱进货的。 剩下的便是在观望的,怕风险的,只想着平时能在作坊里做工有钱赚就行,把钱拿出去不太踏实。 常庆老爷子家自然是第一个出钱的,虽然不多,只出了三两。但在老村长以及村里德高望重的几人的坚持下,将常庆老爷子家做书包的法子这事也算了一份进去,合为了十两。因此,常庆老爷子家是算投了十两银子进去的。 常思远听了也很是满意,这要是在现代,也算是技术入股了,看来常家村的人还是很明白的,也没有因为这个事情说什么闲话。 常庆老爷子一家吃完早饭,便准备出门往祠堂去。刚出屋子,就看见豆腐李远远地推着独轮车来了,上面还装着许多袋东西。 等一走近,豆腐李擦擦汗说:“常庆叔,我这些日子做豆腐剩下的渣滓,放着也是放着。趁今天看祠堂按手印的热闹,我就想着给你们送来。” “还劳你特意送来,多谢了。”常庆老爷子笑着道谢,心里记着豆腐李的好,虽然人家是上门女婿,但却是没把自己当外姓人,对常家村人也是十分的好,“常饱常暖,快帮忙卸下来,老婆子,你快拿十文钱来。” 常饱常暖两人立马把豆渣卸了下来,想着今天找时间把平日积攒的那些材料一起拌了,也够家里的猪吃一段时间了。 而豆腐李听到说让万氏拿钱,连忙阻止,“婶儿,不去不去,这哪值什么,扔地里也是扔地里了。真不用忙婶子,你要是这么客气,我可要走了。” 常庆老爷子见豆腐李态度诚恳,便又对着万氏说:“那这样,拿两个鸡蛋来,这鸡蛋你可得收着。” 万氏刚一迈步,思文便抢先跑着到厨房拿了两个今早煮的鸡蛋来。原本是煮给常饱常暖两个劳作的人补身子的,但是他们还没吃。 常庆老爷子把鸡蛋塞到豆腐李口袋里,豆腐李知道再推迟可就不美了,于是收下了鸡蛋,心中暗自想着以后有了豆渣就给送过来。 之后,豆腐李就跟着一起到祠堂去了,由于他是个上门女婿,祠堂按手印的事自然是轮不到他。但办作坊是村里的大喜事,是以他便放下手里的活,跟着一起去凑热闹。 常思远跟在后面走着,心里沉思,这李伯为人确实不错,忠厚老实,又勤快肯干的,这一个多月也从他那拿了不少豆渣。是应该给点什么感谢才对的,常思远想了一路,觉得还是把酱干,豆皮,千张等制作的方法跟李伯说说。不过,这做酱干的花椒八角的倒是可以找解药爷,但酱油似乎不好搞啊。这个时候的酱油是用肉做的,金贵得很,用来做酱干似乎行不通。于是常思远决定不做五香豆干了,素豆干和千张这些炒着吃也很不错。 此时,祠堂的热闹景象丝毫不亚于大年初一。上下常的男女老少都来了,围在祠堂外头三三两两地交谈着。而常思远他们一行人到时,就有许多媳妇儿子把何氏赵氏给拉去说话了,就连思思和思如也被拉着一起。 思文和与他年岁差不多的人一起说话,常思远则与思涌一起和常学墨,二狗子,三腚子等人扳手腕比力气…… 一刻钟后,老村长站在祠堂中央发话,场面瞬间静了下来。 “今天,是咱们常家村办作坊按手印的大日子,我们先上一炷香,也给祖先们报个喜!” “好!” 老村长话一落,众人皆应好。 随后,又如大年初一一般,男丁进祠堂,手持三只长香拜了,老村长又说了一番缅怀过去憧憬未来的话,之后就是各家依顺序按手印了。 按手印队伍分为四队,分别由思文,常思远,思涌还有学墨学文站在桌边替村民们指出他们的名字,因为学文尚小,便和学墨一队,几个进学堂读书的小子也算是为村子出了一份力。 老村长把常思远几人做了介绍,又提起了到县里考试的常学书。这番安排的用意十分明显,就是为了告诉全村人,常家村还有读书的后辈,且还有一个已经考县试去了!常家村有读书的后辈就有希望! 各家按好手印后,老村长又开始讲话了:“我和上下常几个人商量了,咱常家村办的作坊得有个名字,最后定了,把咱常家村的常字分开来,取‘尚巾’二字。这书袋子呢也取了个简单的名字,叫书包。是以,这作坊往后就叫做尚巾书包坊了。” “老村长,我大字认不得几个,你说是啥我都听!” “老村长,这书包坊啥时候开始建啊!” “老村长,我们这么多的人,书包做得可快了,可得使劲儿卖呢!”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开了,老村长直呼“安静”,众人又都安静下来,看着老村长。 “作坊得等春种结束后就会开始建,到时候村里的男丁们都可以来,有工钱。至于卖书包的事情,之前我们已经在县里和一些铺子签订了契书,之后准备发展到其他县去,你们媳妇子只管做就行!但有一样,得做得好,可不能粗糙了事,这可是专门有人检查的,不过关的可不能算。等作坊建好之后,这个做书包的流程咱得变一变,具体怎么个变到时候再说。” “太好了,这下春种后不用跑到镇上去做工了。” “别说,有专门卖的人就很好,我们只管做,省心很多。” “可不是,诶,听说弄这个作坊的事还是常庆伯家提出来的,常庆伯为人真是没得说,有好事还想着大家呢!” “听说他们原先做了几个书包拿到县里卖,生意不错,这才回来叫大伙一起干,咱都不用愁生意不好了。” 众人都议论开了,原本还有话说的老村长也歇了心思,叫了常亚青等几个负责作坊里跑生意的人留下来商议事情后,便让众人都散了。 第52章 我有一个想法 脸上洋溢着笑容的妇人们都回去做书包了,何氏赵氏已经把村里的人都教得差不多了,现在都可以回家做了,不用都聚集在祠堂里。原本在祠堂里做书包就诸多规矩的,又是不能碰墙上的族谱,又是不能离祖宗牌位太近的,如今都各回各家做,妇人们顿觉松快了许多。 男人们大部分都回去拿工具打算下田了,也有一部分人依旧留下来听村长他们商议事情。常思远和思文思涌三个就在其中,常饱常暖已经准备去田里了。 常思远跟着进了祠堂,只见祠堂中间已经摆上了一个大方桌,老村长坐在上首,常庆老爷子正坐在左边,还有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也依次坐着。 常亚青几个跑生意的,正说着这几日在县里签契书的情况。几人都说竹笠县的铺子都询问过了,甚至已经有铺子定了许多,打算运到临县分铺去卖的,这样一来,临县的契书怕是没有那么好签。 常思远认为这样也好,不用再往临近的县城跑了,但这样一来就容易让其他冒牌货钻空子。最主要的还是得到临近县城去打一波广告,把“尚巾”这个品牌打出去。 老村长沉思着,他也意识到了其中的坏处,询问常亚青几个有没有什么好法子把咱书包的名气提一提,常亚青几个便摸着下巴思考起来。 这时,思文站了出来,说道:“村长,我有一个想法,但不知道行不行。” 老村长眼前一亮,连忙问:“思文啊,你不妨说说,是什么法子?” 思文腼腆地笑了笑,原本老实憨厚不太爱讲话的他心里有些紧张,“村长,我也是上回到县里卖书包得出的想法,现在不是各县都开始县试了吗,我觉得就可以利用这个时机,只要过了县试的前十人,咱都在榜下送一个书包,那时不论是读书人还是看热闹的人一定多,这样知道咱这书包的人不就多了。” 老村长听了拍腿而起,大笑着说:“看到没有,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太好了,就按照思文这个法子来。” 其他几个长者亦是微笑地看着思文,眼里皆有赞许和肯定。 常思远亦是眼前一亮,没想到一直以来老实人的思文居然也不老实,脑子也是很灵活的。常思远看着被夸赞得双颊微红的思文,觉得这个大哥自从上回到了一次县城卖东西后,似乎成长了不少,平常虽然不爱争不爱抢,低头干活话也少,但并不代表他不会思考。 常庆老爷子看着思文,眼中更多的是满意和欣慰,他一直担心文小子太老实了,怕他以后到外头做事强势不起来要受人欺负,今天看来,文小子也是有头脑的,不会输谁。 思文心中更是激动万分,虽然他心里认为自己的想法可行,但没有说出来之前心里一直打鼓,也在心里否定过自己。没想到说出来之后竟受到了村长和众人的认可,瞬间心中信心大涨,双颊也笑起了浅浅的酒窝。 于是,思文便被老村长留下一起商议具体事宜了,常思远见事情有了解决的办法,也没自己啥事了,便拉着思涌往豆腐李的摊子去了。 一路上,常思远便不断引导思涌,如:“思涌,要是豆腐能做成豆腐干再炒一炒,肯定很香。” 还比如:“待会儿你和李伯提提,让他试试,你说的李伯肯定愿意试试的。”等诸如此类的话。 思涌是个馋猫,听到有好吃的就点头答应了。 常思远并不是要坑思涌什么的,只是觉得如果什么法子都从自己嘴里出来,容易让人怀疑不是,只要达到目的,谁说不都一样。 到了豆腐李摊子上,豆腐李正和他媳妇儿常俏妮一起在磨豆子。 常思远和思涌打了招呼,便在摊子上玩了起来。 不多时,小摊子里已经煮好了两缸豆浆,常思远站在缸旁边,看着豆浆上面慢慢凝结的豆皮,突然想到,腐竹不就是这样来的么。 于是,便拿来筷子,把缸里的豆皮两边往中间一夹一捞,一根湿腐竹就成了。常思远往外走去,把腐竹晾在了晒衣服的线上,晒之前还把线用身上的衣服擦干净了。 之后又这样晒了几根,思涌原本十分不解,后面听常思远说可以做好吃的后,就也跟着一起晒腐竹。 常俏妮见了原本要出声说他们的,但被豆腐李给阻止了,说也没有把豆浆弄脏了,也少不了什么。 一连晒了五六根之后,常思远便止住了。豆腐李两人也把剩下的豆子磨好了,已经开始烧最后一锅豆浆,之后便要开始点豆腐了。将近午时,常俏妮也回去准备午饭了,剩下的事情豆腐李一个人也忙得过来。 常思远给思涌使了个眼色,思涌就把想做豆干的事情说了出来。 豆腐李起初犹豫了许久,后来经过常思远的推销,说在书上看过豆腐干的事情,还把做法都说了,豆腐李才打算先做一点试试。 做法也不算难,豆腐李三两下便记住了,打算做一箱明天卖。 午饭时间到了,常思远和思涌两人就回去吃饭了。 整个下午常思远都在屋里练字,虽然最近他的毛笔字有了很大进步,但离进考场的水平还相差甚远,就算有惊人的记忆力理解力也没有用,练字主要侧重于练,勤能补拙。就算自己把书读得再好,再有才,但考试时卷面不整洁,污卷,第一个就被刷下来了。因此,在练字这个事情上,常思远丝毫不敢懈怠 太阳还未落山,思涌就来拉着常思远往豆腐李的摊子上跑去。 “思远,思远,上午你晒的那个豆浆条,我摸着觉得干了,是不是可以吃了。”思涌期待地问。 两人走到晒腐竹的地方,常思远摸了摸,感觉没有那么干,里面还有些软,但这种程度的就正适合晚上吃,随便洗洗就可以炒了。 两人又到解药爷家去了一趟,拿了一些八角桂皮回去,准备让万氏做一次红烧肉,没有酱油就炒少许糖色上色,到时候再加上八角桂皮一焖,那叫一个香。 回到家,在常思远和思涌两个的软磨硬泡之下,万氏把家里剩下的猪肉做了红烧肉,还炼了一些肥肉炒了腐竹。 看着桌上香喷喷冒着热气的红烧肉,一家人都忍不住吞了口水,思涌往长辈碗里都夹了一块后,就迫不及地开吃了。 “啊!香!好吃,一块肉我要下一碗饭!”思涌狼吞虎咽地吃着,其他人也各自吃了一口,都赞不绝口。 万氏见大家都夸好吃,原本想着里面放了药材有所排斥的她也夹了一块放在嘴里,刚一咬下去,软、烂、香!万氏眼睛快要湿润起来,她还是第一回吃到这么香的肉。 “哎哟,好吃极了,这肉放镇上酒店里都卖得呀。” “嗯,好吃,娘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常饱常暖两个埋头吃饭,也是赞不绝口。 “豆浆条也好吃!”思涌夹了腐竹就往嘴里送,心里暗暗觉得思远在吃这块儿简直是个天才,要是去当厨子肯定能赚不少。 “我也要吃豆浆条!”思甜站在桌子旁,够不着菜的她只能喊。 “娘,我也要。” 随后便是思冬,思夏思秋几个要菜的声音。 第53章 套路太深了 常思远没有说话,静静地品尝着美食。 今天晚饭吃的早,吃过饭后天还没黑,常思远端着一碗做好的腐竹往豆腐李的摊子上走去。 一路上也没遇上什么人,村里人都进屋吃饭了。常思远知道豆腐李一般一天到晚都是在豆腐摊里忙的,这个时候肯定是还没回去。 “李伯,在吗?” “嗳,思远来了,快来看看我这豆腐干成了没有?” 听到豆腐李的声音,常思远就走了进去,正看见豆腐李在桌上摆放豆腐干。 常思远拿起一块捏了捏,感觉薄厚度差不多,“李伯,这样应该就成了,晾到明天早上就能卖了。” 豆腐李听了,笑着说:“要是在咱常家村好卖,我就卖到镇上去。” “李伯,一定能如您所愿的。” “那可太好了,”豆腐李高兴地笑了,看着桌上常思远拿来的菜问:“思远,你拿的这是什么菜?” “李伯,您先尝尝看好吃不,我再说。” “哈哈,你这小鬼头,还卖起关子来了。” 豆腐李从灶台上拿来干净的筷子,夹了一根往嘴里放去,慢慢地咀嚼了一会儿,瞬间双眼一亮,“有豆香味儿,豆子做的。” 随后又夹了一根在眼前仔细看起来,然后恍然大悟万分惊喜地说:“呀,这不会是你小子上午在门口晒的那些个豆浆里捞出来的皮子吧?” 常思远竖起大拇指,笑着说:“果然瞒不了您,不愧是行家,一吃就知道了。” “哎,我这辈子也就跟这些豆子打交道了,不算啥。我做了这么些年豆腐,都没你的法子多,只知道做豆腐。” “李伯,我也是跟思涌瞎玩的,没想到竟真能做成菜,这豆浆皮子晒好之后硬邦邦的,应该还能存放许久呢。” “呀,这是个好东西啊。”豆腐李夹着 腐竹前后翻转看了看,眼里闪着光辉,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思远啊,你李伯我想做这个卖,你看成不。你放心,这个法子你和思涌想出来的,要是赚了钱平分。” “啊,李伯,这东西也是我玩出来的,我哪能要您钱,再说您总送豆渣给我们,就更不能拿您的钱了,您只管做了卖就好。” “好,既然你说肯让我卖就成。”豆腐李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腐竹,随后拿起篮子捡了几块豆腐和豆腐干,拉着常思远就往外走了,“走,趁还早,我到你家找常庆叔商量去。” 常思远就这样一路跟豆腐李回到家,看见豆腐李过来,常庆老爷子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似乎已经猜到了这个情况。 豆腐李在厅堂里和常庆老爷子商量了近半个时辰。豆腐干还不知道如何,但这个豆浆条子豆腐李是尝到了里面的价值,虽然已经知道了做法,但也不能昧着良心偷偷做了拿去卖。于是和常庆老爷子商量卖豆腐干和豆浆条子的钱怎么分。 豆腐李自然是乐意一人一半的,但常庆老爷子却觉得不行,豆腐李为人厚道,对自家帮助也不少,自然是不能分那么多钱的。而且这干活出力的是他家,出原料的也是他家,这些可不能不考虑进去,且自家也就出了个主意,还是两个小子瞎琢磨着玩的东西,就更不能厚着脸拿一半的钱了。常庆老爷子便咬定只要一成利,可豆腐李听了更是不肯,还说这和不要利没什么两样,这是看不上他豆腐李。 两人一来二去商量了许久,后来便定下了七三分。豆腐李出钱出力拿七,自家只出了法子拿三。 事情一商定,常庆老爷子也拟定了契书,按过手印后,豆腐李就高兴地离开了。 赵氏盯着豆腐李拿来的豆干,有些不可置信。 “这啥也没干,以后就坐着拿钱了?还白得这么些豆腐了!” “怎么啥也没干,咱家两个小子不是还给他弄了个竹啥的,也费力了哩。”万氏开口,她还没记住那豆浆条子的新名字。 在签订契书时,常思远便提议将那豆浆条子改个名,叫腐竹,豆腐李觉得十分贴切,一下子就同意了。 “那是。”赵氏有些得意,走到思涌旁边说道:“好小子,明天娘炒豆腐干,你和思远多吃点。” 今天算是赵氏十分骄傲的一天了,上午她听说思文给村长出了主意,解决了村里的大事,下午思涌又和思远两个捣鼓了腐竹豆腐干,两个小子都给自己长脸了!以前村里的人见了她都是叫常暖家的,下午出门时碰见了都改叫思文娘了。 家里又有了个进项,所有人都乐呵呵的。 可常庆老爷子却依旧板着个脸,与其说他是不高兴,还不如说是担心,甚至有些慌了。 “远小子,你跟我来房里一趟。” 常思远正逗着思甜玩,听到常庆老爷子的话有些懵,常老头脸色有点臭啊,该不会叫我进去骂一顿吧?总不能是夸我给家里添了进项吧?常思远心里犯嘀咕,这是夸是骂还真拿不准呐! 常思远进了房间,坐在了凳子上,等着常庆老爷子发话。 “远小子,你最近读书怎么样?” 常庆老爷子话一出,常思远松了一口气,原来是问读书情况,不是骂人。 “《孟子》已经学完公孙丑章句了,昨天陆夫子还夸我写字大有进益了。” “嗯,那就好。”常庆老爷子微微点头,又缓缓说:“远小子,我看你整天喜欢捣鼓新花样,这些东西可都是拿去卖的,你这是想从商了?” 嗯?常思远有些惊讶,抬起头看着常庆老爷子严肃的面容,眉头紧蹙着,似乎在难过。 常思远立刻意识到,肯定是自己最近的行为让常老头有点慌了,怕自己想着赚钱从商,不愿意读书了。 常思远想到这里,立刻解释道:“没有啊,爷,我怎么可能去从商呢。” “你爷我从上次你出主意建个书包作坊时就看出来了,你喜欢经商,你也有这个头脑,要是你实在喜欢,爷也就不强着你读书了。”常庆老爷子叹了口气,整个人显得十分灰败。 看着常老头的样子,常思远顿时有些难过心疼,立马表态道:“爷,你误会了,那个书包作坊我也是恰好想到了才说出来的,今天腐竹的事情原也是想着李伯总送豆渣给我们,我就想着帮帮他。我可没有经商的意思,爷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你考科举,我就一定会考的,到时候考个举人进士什么的,让您当老太爷。” “当真?”常庆老爷子听了这番话,似乎没有什么起色,依旧淡淡地问道。 “自然当真,爷,你就放一百个心,大丈夫一言九鼎驷马难追!”常思远坚定表态,虽然他以前是有经商的准备,但现在他改变了想法,读书入仕也不错的,而且,入仕之后不就更好经商了不是吗?嘿嘿! “好,你爷我可是要等着当老太爷的。”常庆老爷子立马喜笑颜开,又坐到常思远对面说:“远小子,你虽然有经商的头脑,但更有读书的头脑,爷我不会看错,你就好好读书,可知道了?” 常思远看着脸上再无半点悲伤的常老头有点无奈,自己这是又被他给套路了吗? 第54章 童年的阴影 这天,常思远坐在田埂上撑着头半仰着望天,灰沉沉的云遮住了天空看起来是要下雨了。 已经到了三月,也不知道学书哥考的怎么样了,常亚青几个跑生意的都到别的县去了,如今和竹笠县有关的消息就没有以前传得那么快了。 由于春种开始了,书院里给放假三天,让学子们好回家帮忙春种,常思远就是其中一员。家里人不少,也轮不到他插秧,但拔秧苗就成了他和思涌两个人的任务。 “思远,你快下来吧,我看见爷挑着担子来了。”思涌站在秧田里对着常思远喊道。 常思远回头一看,常老头还真挑着担子来了,常思远只好重新挽起裤脚,眯着眼、下狠心踩进水田里,入脚就是冰凉滑腻,像踩进了蛇窝一般,让人忍不住发颤。 思涌乐呵呵地看着思远下田,每回下田他都是这个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进了油锅了,哈哈哈哈! 常庆老爷子走近,把担子扔进秧田里,看着田埂四周被拔了一圈的秧田有些发笑,哪家的秧苗会这样子拔哟,都是从头拔到尾的。 这一看就是远小子干的,头一回常思远这样站在田埂上拔秧时,常庆老爷子还训斥过他,但是压根儿不管用。 常思远对于水田的恐惧从现代就有了,那还是读小学的一年暑假,他被老爸老妈送去外公家,跟着外公到田里帮拔秧。 起初常思远还觉得水里冰凉好玩,拔得十分带劲。只是没过多久,只觉得左脚踝上一阵冰凉发痒,像有什么软软的东西在身上爬一般,正当常思远还在感受是啥的时候,忽然脚上一痛,拔出脚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黑黄黑黄的大蚂蟥吸住了自己的血管。 常思远顿时吓得哇哇乱叫,一屁股就坐在水田里,双脚朝上,慌乱地晃动着双腿,企图将蚂蟥给晃下来。 可是那蚂蟥是越吸越紧,最后还是外公过来帮他把蚂蟥给拔了出来,这一次的经历,给常思远造成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到现在他都排斥下田。 可奈何常庆老爷子就是不给他特例,说是既然书院放假春种,那就得春种,常思远欲哭无泪! “远小子,你瞧瞧看,哪家人像你这样拔的,倒像牛啃的一样。”常庆老爷子嘴上说着,也没有过于训斥,走进田里开始拔秧了,“动作得快些了,那边的秧快用完了。” “知道了,爷。”常思远应到,弯着腰,拔秧的动作也开始加快,他决定豁出去了,用最快的速度多拔一些,拔够了量还能到田埂上站一会儿,总比在泥里被蚂蟥咬来得强。 虽然这样想,但依旧忍不住过一会儿拔脚出来看看,思涌在一旁看思远总是小心翼翼地拔脚动作,以及脸上惊恐的表情笑得肚子疼,他没想到思远脑子那么聪明,居然害怕小小的蚂蟥,哈哈哈哈! 隔壁秧田里拔秧的其他人,见了常思远的模样也笑得开怀,常思远并没有觉得这是嘲笑,他明白大家只是被自己滑稽的样子给逗乐的,并没有放在心上,有时候还跟着他们一起笑。 时至中午,万氏提着篮子笑眯眯地来送饭了,旁边还跟着许多同样来送饭的妇人,远远地就能听见她们乐呵呵地在议论着什么。 “老婆子,有啥喜事,这么乐呵?”等万氏一走近,常庆老爷子就问道。 “当然是喜事,学书考过了县试,现在已经到家里了。”万氏把饭菜拿了出来摆在田埂上,今天天气不好怕会下雨,要和老天抢时间种稻,因此午饭都是在田里吃的。 “嗯!还真是好事,四月要是再过了府试那就是童生喽。”常庆老爷子在田沟里随意洗了洗手里的泥,拿起碗筷就开始吃了。 常思远听了,立马踏上田埂跑了过来,欢喜地开口:“太好了,我就说学书哥一定行,府试肯定没有问题!” “学书那孩子确实踏实好学,是个不错的苗子,你可得好好学,他可是你的榜样噢!”常庆老爷子适时出声教导。 “吃饭呢,说这些干啥,咱六小子可不差。”万氏把饭递给思远思涌两个,看着两个小子吃饭的模样,乐呵呵的笑了。也就老头子总念着小子们读书,依他看六小子在读书上可没少下功夫。 “成了,我给老大老二几个送饭去。”说完,万氏便往大田的方向去了。 果然,下午下起了瓢泼大雨,等常思远跑回家时已经淋成了落汤鸡。 何氏拿来衣服想给常思远换上,常思远哪里肯,抓起干衣裳就跑到房里自己换去了。 何氏摇摇头笑了,这小子,从小就脸皮薄,换衣洗澡的都自己来,就连思冬也跟他学了。 思涌就不讲究那么多了,直接在厅堂里扒了衣裳开始换起来。 换好衣服,常思远去了一趟常学书家,进了门发现客人还不少,老村长也在,常学书正坐在四方桌下首陪客。 “茂义爷好,村长好,各位叔伯们好。”常思远规矩地打招呼。 屋里的长辈都各自点头回应,随后又开始聊了起来。 “思远,你来了!”常学书高兴地转过身来,整个人都显得不一样了,“走,我们去房里说话。” 常学书直接把常思远带到了平时读书的书房,倒了一碗水。 “学书哥,我觉得你这参加了一回县试,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是的,根据常思远这个内里快三十的成年人的眼光看,他认为常学书似乎一下子长成了一个大男孩,就像他记忆中邻家哥哥从大学第一次回来的样子,意气风发,眼中带笑。 “哦?哪里不一样了?”常学书笑着问道。 “心里不一样了,以前学书哥你眉眼总是带着些许的愁,现在却不一样了。”常思远知道常学书的愁应该是来自家里人对他的期许,心中形成了一股压力,但又对自己没有把握,这次县试,应该让他涨了见识多了信心。 “果然,知我者,思远也。”常学书高兴地大笑,人生得一知己,足以慰风尘! 常思远还是第一回见常学书这样自在地开怀大笑,便也跟着一起笑,他突然有一种交到好友的感觉,“学书哥,此次县试,你觉得怎么样?” 常学书自然明白思远问的并不是成绩,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收获许多,科举之艰辛,我算是体会到了,检查之严格,惩罚之严厉,每一场考试,全凭真才实学,其中种种,等你以后经历了自然就会懂。” “嗯,有学书哥你在前头带路,我跟在后头走就可以了。”常思远笑着说,心中多了些许对县试的紧张与期待,更多了一份坚定和斗志。 “你这话说早了......”常学书微笑着,他本来想说,在前头带路的可不一定是我,随后又想了想,便没有把话说出口。他心里看得明白,思远迟早都会超过自己的,那后面这话说与不说也没有任何意义。 随后,两人又聊了许多县试的细节以及村里最近的情况,直到晚饭前才散的。 第55章 奇怪的人 三日春种假期转眼就过,在一家人的齐心协力下,三天就把七亩田都种上了水稻,站在池塘边往前望,对面原本空荡荡的田里都种上了绿油油的秧苗,一片连着一片,十分好看。 春种过后,村里的作坊也开始建了。常家村做的尚巾牌书包也已经往县里运了一回,常学书回来的第二天,在临近几个县城里跑生意的常亚青等人也带回了个好消息——签了好几个契书,常家村的人更加有干劲了。 常思远几人依旧照常上学,天字班和常学书一起参加县试的三人都过了县试,郭夫子对天字班的要求更严格了,正在为四月的府试做准备。 一月之期已到,何氏赵氏带着思如坐上了常柳的牛车,准备往县里去。那位夫人预定的披风和书包都做好了,今天正是去交货的,顺便再去瞧瞧县里有没有什么新料子合适做书包的。 同去的还有豆腐李以及他的儿子常方,如今,豆腐李家做的豆腐干和腐竹已经在镇上卖出了不小的名气,甚至连县城里也有人想预定的,这回两人正是送货去镇上的。 豆腐李还打算,等再过一阵子,钱富余了,就买辆牛车,来去镇上也方便。 思如坐在牛车上,期待着县城的热闹与繁华,不成想,她们这回县城一行,却遇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 常思远下学回家时,正好碰上了何氏她们回来。牛车上拉了满满一车布料,都是何氏赵氏给村里作坊进的新料子,把料子放进祠堂后就回家了。 这回她们可是带回来了一个大单,原来那位看起来十分富贵的夫人,竟是知县夫人的好友李夫人。她在得知知县要给县学的学子都做一个书包后,便推荐了何氏她们。直到回了家何氏赵氏脸上都是笑的,而万氏听了后,笑容又转移到了万氏脸上。 “老大家的,你做的那件宝蓝色的披风李夫人可喜欢?” “娘,李夫人很是喜欢,一下子又给了五两银子。”何氏笑着说,又把银子拿出来给万氏。 万氏看了,连忙说道:“老大老二家的,以后你们赚的钱都各自收着吧,我和你们爹都商量了,这豆腐李那边的和书包坊里的进项都入了中公,还都是长久的进项,也够小子们读书花用了。” “那太好了了,我也能给思如几个妮儿攒点私房嫁妆了。”赵氏十分开心。 “既然娘你这样说,那我们就收着了。”何氏开口,把银子和赵氏分了,又给了思思和思泉她们应得的钱,这披风还是思泉想出来的样式呢。 赵氏把银子揣进兜里,又接着说道:“说来也奇怪,今天还碰见个奇怪的人。原本我们以为只是小厮来取衣裳的,没想到李夫人竟亲自来了,还带我们到茶馆里喝了茶水。大嫂把披风拿出来时,我见李夫人眼睛都大了不少,还直夸花样好看呢。” 赵氏说到这有些口干,便停下来喝水,原本边听边在一旁抄写的常思远开口问:“婶儿,那个奇怪的人是谁?” “嘿嘿,别急啊,我正要讲呢。”赵氏又接着说道:“我们都正介绍着披风呢,突然从旁边又来了一个夫人,也是穿着不俗,见了披风就问是谁做的。我们自然说是大嫂做的,然后那夫人又拿起放在一边思泉做的绒花,问是谁做的,大嫂就说是家里的妮儿做的。她又问那披风的花样是不是也是这个做绒花的妮儿想的,我和大嫂都点头说是。就这一句,那夫人竟高兴地就说要见见思泉,还问了思泉啥时候去镇上,要不是今天晚了,她还想跟着来咱这呢!” “咦,竟还有这样的事。莫不是什么坏人吧?”万氏皱着眉头开口。 “婶儿,那她有没有买我的绒花啊?”思泉惊喜地开口,没想到竟还有人问起自己。 “买了,各样式的都买了一只。”赵氏高兴地说。 思泉听了,高兴地开口:“那她是喜欢我做的花才问的呢!” “我看那夫人拿着绒花看的样子倒是有喜欢,但也有别的,还是小心些好。” “老大家的说的没错,我们也和他们那样的人家没有什么来往,还是得多个心眼。”常庆老爷子开口。 “知道了爹,以后阿清他们去县里,我还是跟着去。”常饱说道。 “我看可以。”万氏第一个赞成,随后就跟何氏赵氏一起进厨房忙晚饭了。 思如则继续跟围在她身边的思泉思甜几个讲着县里的见闻,只见听着的几个眼里都散发着羡慕,对县城愈发向往了。 常思远思考着刚才赵氏说的,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思泉的手艺和在衣裳首饰方面的天赋应该是被看中了,只是不知道那个神秘的夫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是好意,还是歹心?都不得而知。 又过了两日,常思远下学回来后就看见常庆老爷子等人都坐在厅堂里面色严肃,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只有思泉一个人显得十分高兴。 “娘,发生什么事了吗?”常思远问。 “没什么大事,就是上回在县里遇到的那个夫人今天下午来过了,说要收思泉为徒,带她去县里。”何氏淡淡地开口,面上有纠结更有不舍。 常思远没想到那个人居然还找上门来了,看来是收徒心切,“娘,那位夫人看着怎么样?是做什么的?” “瞧着是十分面善,还是县里春和首饰铺的东家,名下还有一间成衣铺子,看她模样也不像是哄人的,还说过些日子还会来问答复。”何氏如实道。 “听着是不错的,那不如让咱思泉去吧,一月还能回来两天呢。”已经被思泉软磨硬泡了许久的常饱早就想答应下来。 “你就受不了妮儿的撒娇,就答应了,到时候好几天见不着了你可别念叨着想。”何氏有些无奈,她也是心里拿不准了,若是能到铺子里学个正经的手艺也是不错的,但就怕那夫人有什么歹心,自己又鞭长莫及的,还是不放心。 常思远看着眼前的景象,看来思泉自己是想去学的,既然如此,那就不能阻止了她的爱好,但前提是要查清楚那个夫人到底是好是坏才行。 于是问思泉道:“三姐,你真的想去?” 第56章 那个人,又来了 “当然想去,我喜欢做绒花,也喜欢把首饰和衣裳做成自己喜欢的模样。可是那个夫人说我巧思是有,但手艺很是粗糙,材料也不齐全,这些我都晓得,要是我跟着她学,肯定能做得更好。” 思泉十分有信心,对于去县里学手艺也十分向往,自从上回从思远那学会了制作绒花,自己的脑子里就有许多的想法。但奈何手里的东西做不出自己想要的样子,她做梦都想有一天能做出样式更精美选料更华贵的首饰来。 常思远看着说话的思泉,从她的眼里看出了渴望和热爱。是的,思泉对绒花制作的喜欢他都看在眼里,也知道她是真的喜欢。 那么,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不去支持她呢?在这样一个注定女性只能嫁人、相夫教子的环境下,能找到一个自己热爱的东西是多么难能可贵,如果能将自己喜欢的东西做成职业并支撑一个女子立足于世那就是完美。 常思远觉得得支持思泉,而且像自家这样的农家,也没有什么女子不能抛头露面的说法,也不指望嫁什么高门世家的,如此一来,除了不放心之外,就没有其他什么顾虑了。 “三姐,我听说给人当学徒可累了,要吃不少苦的,说不定还要被责骂,你能行吗?” “哎呀!思远,你可别瞧不起你三姐,我要是跟着夫人去县里了,一定要学出个名堂给你看看,将来自己开个首饰铺子、穿得漂漂亮亮的回来,你可不要巴巴地过来喊三姐呀。”思泉冲常思远做了个鬼脸,吃苦可是她的强项,从小到大家里的活、田里的活自己也是做过的,收稻子时被割了手也不会吭一声。 常思远吐了吐舌头,说实话,思泉这张嘴还真是适合做生意,脸皮厚、嘴又能说。于是又开口道:“爷,奶,爹,娘,你们也听见了,三姐看来是很想去,要不就让她去吧?” “一个妮儿跑那么远去,还不知道能有什么事呢,这要是被欺负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想到这我就不放心。”万氏似乎看到了思泉被人欺负一般,脸上万般心痛难过。 又走到思泉身边,将她搂进怀里摩挲,家里的妮儿小子都是她帮着拉扯大的,她是真不舍得。 “娘说的是,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思泉,我们还是不去了。”何氏也被万氏的话给感染了,想到思泉被欺负的模样,心里慌乱得很。 “是啊思泉,婶儿知道你喜欢做首饰,可一个妮儿在外头孤零零的,确实不安全啊,还是不去了,咱村里现在也有作坊,在家也能赚钱了不是?” “不嘛,婶儿,娘,奶,我想去。”思泉皱着脸开口,虽然她也不舍得爹娘,不舍得家里的亲人,但是机会摆在眼前,她不想错过,于是又哀求着看向常庆老爷子:“爷?” 常庆老爷子看了看思泉,又看了看屋里人的神色,都是十分不舍的。虽然自己心中也万分不舍与担忧,但这个决定还是得他来做,“我看,先把那个夫人的底细人品都摸清楚了,再来说去不去,明天我去找亚青,他常在县里跑,让他帮忙打听打听。” “爹,明天我跟亚青哥一起去。”常饱说道。 “爹,我也去。”常暖也附和。 “行吧,到了县里多跟亚青学学,可别愣头愣脑的被人家给发现了。” 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最开心的是思泉,她心里相信,那个夫人肯定是个好人。 常饱三人行动利落,第二天就到县里把情况都打听清楚了。那个想收思泉为徒的夫人本姓宋,其丈夫姓吴,是县里一家普通商户。 后来吴夫人的丈夫得病死了,吴夫人便带着独子一个人撑起了丈夫留下的家业,吴记成衣铺就是他丈夫原先的经营。吴夫人不仅将吴记成衣铺经营得很好,几年后又开了一间春和首饰铺子,春和首饰铺一开就赢得了名气,算是竹笠县里有名的首饰铺子了。 三人又在附近的人家和铺子打听了一圈,都说吴夫人是个和善的,制作首饰的技艺也是精湛得很,得到了一致好评。 因此,常庆老爷子就决定了让思泉跟着吴夫人做学徒,万氏依旧不赞同,为此还和常庆老爷子置气。常庆老爷子无奈,只当是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 又是一次休息日,常思远照旧起来读书,思冬依旧是喜欢跟着他一起读。吃了早饭常庆老爷子就把家里的妮儿叫到一起,继续教识字,常思远就和思涌思冬三个人一起耍了一会儿木剑,就当是锻炼身体了。 木剑玩了,又往豆腐李那跑了一趟,见到常思远几人过去,豆腐李脸上的笑都收不住,又是叫喝水又是塞吃的。 从豆腐李那回来,常庆老爷子已经带着思文到作坊那边去了,自从那回思文给作坊里的事出了主意后,老村长就让常庆老爷子带着思文一起参与到作坊的事情里来。 如今作坊里的出入账是老村长在管,思文在一旁学。至于银子则是交给了另一个比常庆老爷子还年轻一些的常家东管着,常家东参与到村子管理中已经许多年了,住在下常村,下一任村长很可能就是他了。 常思远坐在房里写课业,却听见外头周大娘的声音:“他万婶儿,刚才我在村口瞧见上回坐着马车来的那个人,今天又来了,这会儿应该要过来了。” 常思远听了,猜想应该是那位要收思泉为徒的吴夫人,于是把书合上,准备出去看个究竟。 才走出屋,就看见一个头戴金簪,身穿暗橘色衣裳的人走进了院子,身后还跟着一个丫环一个赶车的小厮。 “吴夫人,快里面坐。”何氏把吴夫人迎了进去,把橱柜里面的茶叶拿了出来泡了一碗,又让思思去房里拿了前些天常饱在县里买的糖糕来。 “常夫人不必客气,有茶喝就行。”吴夫人说道,又对着思泉笑,招手叫她过去。 “吴夫人叫我阿清就是,哪里当得起您一句夫人。”何氏开口,在村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还真没有被叫过夫人的。 “那可不好,显得无礼了。”吴夫人笑着说,又拉过思泉的手问:“常夫人,不知上次我来说的事,你们考虑得怎么样了,思泉这孩子我是真心喜欢,定不会苛责了她。” 第57章 立字据 何氏知道吴夫人是讲究人,就没有在称呼上过多纠结什么。 听到吴夫人问有没有考虑清楚,万氏有一种吴夫人要来跟自己抢孩子的感觉,险些就要说还没想好,但到底是忍住没有说出来。 她明白泉妮儿很想去,自己也不能太自私,妮儿大了迟早也要出门子,只要她自己过的好就行。 “吴夫人,我们决定了,让她跟着您学,我们也就是不舍得,思泉这么大还没离开过家呢。”何氏说着说着哽咽起来,眼眶也红了。 “有哪个父母能舍得自己儿女的,常夫人的心我能理解,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思泉受委屈的,要是想她了也能来铺子里看她,一个月给三天假,也好让她回来团聚团聚。”吴夫人开口说道。 “多谢吴夫人了。” “常夫人,那既然决定去了,不如您带她收拾些衣裳,趁时间早,我好带她到县里去。”吴夫人看了看天色开口。 “成。”何氏拉着思泉的手往房里去,万氏也跟着一起去了。 常思远在一旁看了一会儿,从房里拿出纸笔放在桌上,又给吴夫人见礼。 “吴夫人好,小子常思远,思泉乃是我三姐。” 吴夫人正喝着茶,见常思远过来,上下打量着他,“哦,上回来没见你,说是家里的男孩都读书去了,其中就有你吧?” “回夫人,正是。” “嗯,瞧着就像是读书人,规矩很不错,你可是有什么事?” “夫人慧眼,小子愚钝,就想问问夫人为何突然要招我三姐做学徒去?”常思远站得笔直发问,该有的礼仪他都先做了,接下来就开始后兵了。思泉是喜欢做首饰,也愿意跟她去学徒,但不能这样直接去了。 “哦?”吴夫人有些发愣,她没想到竟是眼前这个七八岁的孩子问了自己这个问题,随后又温和地笑着说:“自然是看中了思泉在首饰方面的造化,也是缘分。” “思远相信夫人所言都是出自真心,但这丑话需说在前头。”常思远目光如炬,丝毫不慌地开口:“三姐在首饰花样上的想法是独有的,她敢于创新,只是制造首饰的手艺差了许多。三姐这回跟你去了铺子里,若是她想出的花样给铺子带来了收益,这个该怎么算?” 吴夫人听了这番话怔住了,心中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她之所以想收思泉为徒并迫切地想带她回去,就是看中了她的创新能力,并认为要是铺子按照思泉想的花样做出了新样式,一定能将日益亏损的铺子给挽救回来。 “您这样急切地要带三姐走,恐怕是有什么原因吧?”常思远再一次说道。 吴夫人一惊,没想到还真被他看出来了,于是开口道:“我自然是不会亏待了她的,若是她的功劳,我自然不会少了她的银钱。” “既然夫人这样说了,我就放心了。不过我还想知道夫人做了三姐的师傅,能教她些什么?” 吴夫人听了,有些想发笑,说道:“自然是制作首饰的手艺了。” “还有别的吗?” “别的?”吴夫人想了想,又摇摇头。 “我三姐识字不多,您教的手艺她自然是学得会,但要是您肯给她请个女夫子,叫她识字和丹青,她有了新的花样也能画下来了,岂不是于您更有助益?” 吴夫人思索了半晌,点点头表示同意,但又不得不赞叹常思远的聪惠,甚至还有精明。 “行,只要她能助我,请夫子是小事。”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立个字据吧。”常思远眨巴着眼睛笑着开口,只要立了字据,就不怕吴夫人有什么其他坏心思了。 吴夫人当真是被逗笑了,“你小子是把这事当生意做了?” “夫人您是生意人,这虽然不是做生意,但咱总归是第一回打交道,谨慎些好。” “成,你就写吧,实话说,我是真心看中了你三姐,亦是想好好教她的。”吴夫人依旧温和地笑着,越来越觉得面前的孩子聪慧,是个做生意的好苗子。 常思远拿起笔,看了看吴夫人,笑着说:“那我可就写了。” “哈哈,写吧写吧,我倒要看看你能写出什么来。” 常思远蘸了墨,专心地写字据。 何氏万氏还有思泉也收拾了一书包东西出来。 见思远正写着字,何氏不解地问思思这是在做什么,思思便把方才思远与吴夫人之间的话说了一遍。 何氏听了自然是欢喜的,还好有思远想得长远,不然自己只顾着伤心难过,竟把许多事都抛到脑后了。 不多久,常思远便写好了字据,拿起来吹了吹后交给了吴夫人。 吴夫人接过字据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常家村思泉于安顺一十六年三月与春和首饰铺东家宋春宁确立师徒关系。看到此处,吴夫人抬眼看了看常思远,这小子是到调查过自己啊,连我的本名都打听清楚了。 随后又往下看,常思泉需敬茶磕头拜师,从此谨听师训,刻苦学习师父所授技艺。另外,一、常思泉乃是拜师学艺,并未卖身为奴为仆。 吴夫人有些无奈,这小子就怕自己把她三姐给卖了啊。唉,毕竟是没有交情,有所防范也是正常的,罢了罢了。 又往下看:二、宋春宁需给常思泉请一女夫子教导其习字及丹青。三、常思泉一应吃穿住皆由宋春宁提供,若是常思泉受到委屈或自己不愿在铺子里了,其至亲有权将其接回。四、常思泉享有探亲假,一月三日。 吴夫人看完,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脸上的笑容也没有维持住。这又管吃喝住又是请女夫子还要给工钱的,若是她一不高兴要回来,那我岂不是血本无归了,似乎有些不划算啊。不过,说到工钱,这小子怎么没有写进字据里? 于是问常思远:“这工钱的事情怎么没有写进字据里,应当不会是忘了吧?” 见吴夫人没有挑剔字据中的条款,常思远便知道她是默认了,笑着说:“既然夫人您答应了给三姐请夫子,那这工钱就不要了,有吃有喝的还能学手艺,还有您这样好的师父,哪里找去啊!” “嘿,你小子少来拍马屁说好话,这字据上一条条写着的可都是防着我的,我也得加一条。”吴夫人肃着脸开口,该说不说,这马屁还是挺受用的。 “那是自然,夫人要加什么,我来添进去。” “若是思泉真给铺子带来收益,钱还是要给的,只是有一点,如果是她自己不愿学或学不下去了,这请夫子和吃住的银子你们可得补给我。” “成,我这就添进去。”常思远爽快地应了,又快速地把这一条加进去了。看来这吴夫人为人还是不错的,常思远相信思泉不是半途而废的人,既然决定去了,还是做她自己喜欢的事,就一定会坚持下去。就算万一没有坚持下去,起码也在县城里长见识了。 常思远又誊抄了一份,一式两份,让吴夫人和思泉签了字,还按了手印。 第58章 学书榜上有名 随后,思泉给吴夫人敬茶磕头,正式拜师学艺了,因为这一长串的事情下来,时间也近午时了,何氏便留下吴夫人,让她们吃了午饭再出发,吴夫人也没有推辞。 午饭时常庆老爷子和常饱常暖都回来吃饭了,常饱在得知今天思泉就要跟着去县城时,连吃饭都要挨着思泉坐。 吴夫人吃着相对简单的饭菜,竟觉得十分可口,她默默地瞧着,竟发现立字据这事常思远一个半大的小子居然就能说了算的,就连家里做主的老太爷回来后,听说了字据的事情也只是点点头表示赞同,也没有怪他自作主张的意思,真是奇了。 不过吴夫人又转念一想,常思远这孩子确实聪慧,自家的群儿比他大几岁都比不上他这头脑,若是群儿能有他这作为和机灵,那她也是十分放心,不会有话说的。 吴夫人看着常思远,是越看越喜欢,字写的不错,听他奶说书也读得好,可惜了,自己没生个女儿。 常思远哪里知道吴夫人心里所想,见吴夫人看着自己,便对着她回了个礼貌的笑。 吃过午饭,稍作歇息,一家人便将思泉送上了吴夫人的马车。 万氏站在车窗口悄悄给思泉塞了银钱傍身,又叮嘱着思泉要照顾好自己,多喝水少减衣等等,说着说着便声泪俱下,何氏也在一旁红了眼眶。 一行人跟着马车,直接送到了村口。思泉探出头来,看着站在村口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家人默默流下了泪水。没有出发时只想着出门闯荡的喜悦,出发后才懂得了什么是离别…… 马车已远去,常庆老爷子双手背后说道:“回去吧。” 村里岔路口的大樟树下,坐着一群已吃了午饭正边闲聊边做书包的妇人,思泉被城里夫人看中的事情前几日她们就听说了,刚才看思泉坐在马车里,也知道是今天被那个夫人给带去了。 “思泉她奶,虽然这妮儿离开家了舍不得,但到底也是去县里学手艺了,以后也有大出息,该高兴才是。”一姓张的老妇人走过来,她和万氏是差不多时间嫁到常家村的,当媳妇子的时候经常玩在一起,如今两家的关系也是不错,见万氏流泪不舍,便走过来安慰开导。 樟树下的妇人们也纷纷放下手里的活,各自安慰着何氏。 “我哪里不知道呢,就是这心里难受,你也莫要挂心,过一会儿也就好了。”万氏擦了眼泪,勉强笑着出声,她知道这是老友关心自己,心里也得了慰藉。 “你能想到这些就好。”张氏拍着万氏的手说。 “嗯,我们就先回了。” 告别了众人,常思远他们也回到了屋里。只是家里静悄悄的,少了思泉那个嗡嗡嗡的小蜜蜂,家里竟觉得空荡了不少。 而常思远的生活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依旧每日读书写字。他的目标就是把字练的好一点,再好一点,尽量做到写出的字像打印出来一般。每日勤学苦读,争取在三年后下场考试,一举拿下秀才功名! 自从思泉去了县里,常饱就时不时地跟着常亚青一起往县里跑,就是为了能去看看思泉。吴夫人很是守信,给思泉请了女夫子学习丹青,还给 思泉置办了新衣裳,思泉也不负所望,手艺学得很快,也用她的奇思妙想做出了不一样的首饰,春和首饰铺的生意确实有所好转。 知道思泉过得很好,一开始还整日惦念的万氏以及何氏也慢慢放心下来,逐渐习惯了思泉不在的日子。常家村的人口多,妇人也多,之前的那些预定的书包都一批接着一批地运到了县城里。 三月底的时候,尚巾书包坊正式落成,位置就在村子北边靠近大路的一块菜地上。这块菜地原本是常柳家的,后来听说要建作坊,反正他家菜地不少,便以菜地折钱投资到作坊里了。 四月,常学书和天字班的三名同窗一起参加了府试,不出所料,常学书榜上有名,其余三人有一人落榜。上榜的三人相约八月一起参加院试,常学书自知府试名次不高,院试应该没有希望,但他依旧想去试试,多个经历。 农忙一过,火红的秋季依旧炎热,各家的门前院里都晒满了金黄的稻谷。 常妮儿和姜斐带着三个娃,提着大包小包回娘家了。 “娘,这两只猪可比我上回正月里来看见的要大了许多哩。”常妮儿站在猪圈旁看着里面的两头白猪说道。 “是咯,自从吃了用豆渣、糠皮和骨头粉拌的猪食之后,这两头猪都长得快多了。”万氏乐呵呵地淘米准备午饭,女儿和外孙来了心里高兴得紧。 “看来这法子确实不错,回头也让我家婆子试试。”常妮儿笑着拍了拍正在吃食的两头猪,又提着木桶回了厨房。 见万氏正在洗菜,便把砧板菜刀都洗了,待会儿好用,又舀了水开始洗锅。 万氏见了连忙说:“哎哟,好不容易来做客一回,哪要你来忙活,我让夏妮儿来。”说着就要叫在外头翻稻子的思夏。 “娘,别叫思夏了,正翻稻谷呢,待会儿让她跟你那三个外孙玩会儿,翻稻谷也累人哩。”常妮儿一边阻止出声,一边麻利地洗锅,之后又坐到灶台下准备生火,“娘,大哥大嫂他们都到作坊里做事了?” “是咯,你大嫂二嫂还有思思、思如四个在作坊里做书包,大哥二哥跟着作坊里的人一起送货去了,村里弄了个运输队,专门给作坊里送货进料子,你大哥他们就在里面跑跑腿。”万氏手里不停,三两下就把洗好的菜给切了,又笑着说:“今天啊,娘给你做个拿手菜,你没吃过的红烧肉。” “成啊,娘,我待会儿可得在旁边学着。”常妮儿笑嘻嘻地说着,“这大哥大嫂都外头做事去了,家里头就剩你一个人忙里忙外的,可做得过来?” “不打紧,这不是有你爹在么,还有夏妮儿也是一把好手,这收稻谷的事我也不用管,下午你大哥他们回来了就会收,哪有什么事做?”如今的日子比之前好多了,常饱常暖两个也在捣鼓那个砖瓦了,到时候就等砖瓦齐了之后建个砖瓦房,再给文小子找门亲,别的就啥也不愁了。 原本常思远还说家里有点余钱了,不如先买砖瓦把房子建了去,但这个提议被全家一致否决了,认为可以自己造的东西还浪费那个钱干啥,外头买的还没有自家烧的好呢。 “那就好,娘,你可别太累着,做不过来还得跟大嫂她们说,让思妮儿留在家里帮着做。”做女儿的自然是心疼娘,常妮儿就是怕万氏年纪大了还逞强干活,到时候把身体累坏了可不好。 第59章 你就把心放肚子里 “你这妮儿就是瞎操心,你娘我心里有数呢!快把火烧大些。” “好嘞,心里有数就行,我就怕您心里没数。”常妮儿添着柴火,心里有些发愁,“娘,我想让常敏三个在您这住一段日子,成不?” “成啊,这天气热,在地上随便搭个板子也能睡,到时候就让你大哥二哥睡板子上。”万氏十分高兴地答应了,外孙在这住能有什么不乐意的,不过又突然觉得不对劲,连忙问常妮儿:“咋了?你可有什么事?” “娘,这不江斐他要到开历府考试么,日子也不短,我跟着一起也好照顾他,三个孩子又嚷嚷着要来外婆家玩,没办法,我就把他们带来了。”常妮儿也知道娘家的房间有限,住不下那么多人,便一直没有带孩子来娘家住过,都是当天来当天走的。 “这好啊,你就安心去照顾女婿,三个孩子交给我就行,要是女婿这回中了秀才,你也就是秀才娘子了!” “娘,说起这个我就愁,我这心里没底呢,看他考试我竟比他自己还害怕些,这心里一直发慌呢!”常妮儿苦着脸开口,这离考试越来越近,她却越来越睡不着了,又不敢跟江斐说,怕因为自己的话让他分了心。 “你这有什么愁的,我看女婿的样子就是十拿九稳的,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你娘我看得准着呢。听见没,可不能在女婿面前这样苦着脸,让他分心。” “娘,我知道,我也就跟您说说,哪里敢在江斐面前说呢。” “知道就好,你就踏踏实实把他照顾好,以后有好福气的,可不要胡思乱想了。” “知道了,娘。”听了万氏的话,常妮儿心里也算安定了许多。 母女俩在厨房诉说着近况,饭菜的香气也一阵一阵地往外飘。 思夏这边翻好稻谷,知道没啥事了,就带着江常敏,江常捷,江常玉,以及思秋思冬思甜几个,一起往书包作坊那边玩去了。 而常庆老爷子这边则是和江斐说着即将到来的院试。 “江斐啊,此次院试妮儿可跟你一起去?” “爹,妮儿跟着一起去的,常敏几个留在这住,还得麻烦您和娘照顾了。”江斐恭敬地开口,他虽是童生功名,却也不会在岳父面前放肆。 “不麻烦,你只安心考试就行。”常庆老爷子对江斐还是十分看好的。 “多谢爹,我定好好考试,以报父母发妻之恩。” “嗯,你能这样想就好。” “爹,前日村中族老都来找我说,让我主持江家村办一个作坊。我一听就知道他们是见常家村作坊办得好,也想要效仿,可我除了读书外,其余的一概是不懂的,也不知道该不该出面主持的好。爹,您觉得该如何?” 如今附近的几个村子都有效仿常家村的意思,但到底都还没有行动,也有的村子组织了,但人心不齐,最后作坊也没办起来。 常庆老爷子思考片刻,说道:“目前你只管专心考试,其余的就不要去管了。若是要办作坊,自然让村长主持去。只是办作坊并不容易,若是没有好的生意,万一银子亏了,罪过可都在你头上,得力不讨好的事还是莫要去管。” 江斐跟着点头,他也是碍于同族长者的面子,也不好立马推辞的,只能答应院试过后再来决断。心中也没有主意,听了常庆老爷子的分析后瞬间恍然大悟。 “还是爹您看得明白,等院试过后我便把这事推了,只说我一介书生,与经营一窍不通,难以主持大局。” “嗯,是这个道理,若是你考中秀才,不如明年到镇上去开个学堂,也好赚些束修。” “爹说的是,往后把常敏常捷给教导出来便足矣。”江斐说道,乡试不易,到了他这个年纪,再往上考只会更加艰难,不如收心。 不多久,何氏赵氏四个在作坊里做事的人就回来了。 “妮儿回来啦!”何氏走进厨房,笑着开口:“娘咋不让思冬来报个信,我好早些回来帮着做饭才是。” 赵氏也走了进来,连忙让常妮儿起身,自己来烧火,“妮儿,让二嫂来烧火。” “大嫂,不用这么客气,都是自家人。”常妮亦是笑着回应,又对赵氏说:“二嫂,这菜也快好了,还是我来烧吧,省的你沾手。” 赵氏也不多争,拿了碗筷准备摆上桌。 何氏接过万氏手里的活,把最后一个菜给炒了。 饭菜上齐,几人其乐融融地吃了午饭。常妮儿以及三个娃都夸赞万氏做的红烧肉好吃,把万氏乐的直咧开嘴笑。 等常思远三个下学回来时,常妮儿和江斐两个已经离开了,思涌见常敏三个来了十分高兴,早就玩成了一团。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便到了院试之后。果不其然,江斐得中秀才,虽名次靠后了些,但好歹考上了,也不枉他苦读多年的艰辛。 常学书院试落榜,常思远原以为他会难过挫败。但看着院试回来的常学书的样子,竟丝毫没有难过,反而与过来安慰他的常思远约定三年之后一起考院试,还说此次院试让他知道了自己的不足,也让他明白科举不是一蹴而就的,只有准备充分才能禁得住考验。 常思远准备好的安慰话语一句也没有派上用场,他发现,常学书比常人要懂得正视自己的不足并勇于接受和改正自己。 常学书虽没有过院试,但好歹也已经是中了童生的。茂义爷家没有大办,只摆了几桌请同族的人吃了些水酒,常思远家自然也在受邀之列,但人去多了不好,最后只有常庆老爷子和常思远两个人到场。 常家村出了个童生,常柳第一时间驾着牛车拿着锣鼓跑到占家村,敲锣打鼓地宣扬了一番。 但占家村的人对此却都嗤之以鼻,嘲笑常柳只是出了个童生就得意忘形,怕不是常家村出一个童生就已经到头了,他们村可是有秀才的。 常柳占家村一行,非但没有扬眉吐气,反而惹了一肚子气。 而与常学书一起考试的学子里面,有一人得中秀才,杉郭书院已经有两名秀才了,且都打算参加下一次的乡试。 第60章 思泉回来了 “啦~啦啦~啦~”常思远斜靠在竹椅上,用一本《十六国春秋别传》盖着脸,听着院里思涌跟思夏思冬几个的玩闹声,哼着以前最喜欢的歌,晒着冬日的暖阳,悠闲自在,惬意得很。 今日除夕,书院里也放了年假,常思远便待在家里看书习字。他已经不满足于四书五经,开始四处寻找其他于科举无关但读之有益的书了,常庆老爷子先前的藏书,常思远已经看的差不多了,最近还经常在旬休的时候让常饱带着到镇上买书看。 如今豆腐李那边的豆干生意十分好,已经准备年后在县里开一家豆腐店。豆腐李为人守信,每月都准时将分红送到,虽是小本生意盈利不多,但足够常思远买书纸笔墨了。 “啦啦..啦啦...啦啦啦......”思思站在厨房窗边揉着面团,学着思远的调调哼唱着,心中是越发觉得这个弟弟优秀了,连唱歌也这般好听,待会儿得问问他唱的是哪几个字才好。 “这歌好听,我还头一回听到这么好听的歌,比戏台上唱的让人舒服多了。”赵氏也在厨房忙着准备今天过年的东西,听着思远唱的曲调,竟觉得心里十分舒坦,让人禁不住想起了以往的时光,不管是喜还是忧,如今回味起来竟十分想念了。 “也不知他哪学来的,我也是头一回听他唱。”何氏笑着出声,如今这样平静热闹的日子让她觉得十分满足亦是十分庆幸,以往的日子他已经不敢去回想,只希望父母兄弟都能平平安安。 “都不用问,自然是书里学来的。果然爹说的不错,思远还真是喜欢书,那一柜子的书都给读完了,不像思涌那臭小子,整天只知道玩,我看还是夫子罚的不够。”赵氏看着在院里挥舞木剑的思涌,心里竟有些嫌弃起来,大儿思文都是斯斯文文的,咋就生了思涌这样一个上蹿下跳的了,这一点也不知像了谁去。 赵氏的一番话让何氏心中不由地生出一股骄傲,但也不忘安慰赵氏:“丽妮,思远不也常拿着木剑耍,说是多耍耍身体结实。这不没错,你看思涌多结实,家里农忙时,都能抵过一个大人了。你也别愁,说不定思涌的造化在后头。” “哎,他能有什么造化,我就盼着他读两年书,以后跟着思文一起,早点娶个媳妇儿回来就行。” “思涌聪明,能行的。”何氏说道。 “是啊,娘,思涌只是不喜欢书本而已,别的也不会差的,您可不要总说他。”一旁忙活的思如走到赵氏身边说,娘整天就把思涌的不好挂嘴上说,思涌听了更不愿跟娘亲近了。 常思远听着厨房传来的说话声,看着好动的思涌陷入了沉思。是啊,思涌怕是与科考无缘,看他那么喜欢耍剑,估计是喜欢学武的,这个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得想个方法引导他才好,常思远皱着眉,思索良久,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 不如先到厨房转转看看有啥好吃的,法子后面慢慢想。打定主意,常思远站起身,身上的书本啪一下掉在了地上,常思远弯下腰刚想捡书,脑子里一阵火光闪现。有办法了,而且还是一个一举两得的办法,不如就从明天起开始两步走,只是这样一来自己得累一点了。 想到办法,常思远又重新哼起了歌往厨房去,“啦啦啦......” “真好听!思远,你唱什么歌呢?” 思泉一下子从院门口蹦了进来,笑嘻嘻地开口。 “三姐!”常思远止住脚步,一转身就看见思泉站在院里笑弯了眉眼。身上穿着粉白相间的衣裙,头上盘了半个简单的发髻,点缀了粉色合欢样式的绒花,衬得原本白了许多的她更加白净了。常思远打量着下颌圆润了些的思泉,可以看出她在吴夫人那没有受委屈,开心地冲着思泉笑。 “三姐!” “奶,娘,三姐回来啦!” 院里的思夏思秋几人见思泉回来,亦是十分高兴,蹦跳地围了过去。 “啥?泉妮儿回来了?”万氏第一个从屋里出来,手中还拿着擀面杖,见到思泉,欢快地出声:“真是奶的泉妮儿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又赶忙拉着思泉进屋,一阵嘘寒问暖,思思也从屋里迎了出来,接过思泉的包放进房里。何氏赵氏也闻声而来,围着思泉亦是一阵嘘寒问暖。 思涌第一个跑到后屋后把在烧砖的常饱常暖给叫了回来,思文和常庆老爷子正在作坊里整理去年一年的账,便没有去通知。 思泉微笑地回应着家人的问候,靠在万氏身上久久不愿意离开,这是她想念了近两个月的家。是的,思泉已经快两个月没有回来了,因为到了年底,铺子里比较忙,她便留在了县里帮忙。 “不是说过年铺子里忙,要过了年才回来么。提前回来,也不跟爹说一声,爹好去接你啊。”常饱站在思泉身旁,笑得露出了八颗白牙。 “也是昨天师父临时决定让我回来的,还派了马车送我,安全着呢。”思泉从万氏身上坐起来,笑着回应。 “思泉,这两个月过得好不?”何氏拉着思泉的手,关怀地问。 “娘,你们放心,我过得很好。你看,师父又给我做了两身衣裳呢,好看不?”思泉站起身展示起身上的衣裳,又指着腰间的花纹说:“娘,你看,这个花样是我新想出来的。” “好看,好看。”万氏等人连连称赞,连常饱也在一旁附和。 “对了,我还给你们都做了一身衣裳,只是不知道合不合身。呀,衣裳还在门外头呢,我拿不动就给放在外头了。” “我去拿。”思涌风一般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提着两个大包进来。 思泉把包拆开,拿出里面的东西一一说道:“我还买了些糖果糕点,过年能吃。这件深褐的长衫是爷的,檀色的是奶的……” 思泉把衣服一一分发了,每个人都有,都是很好的料子,样式也是最时新的。 第61章 你赶考的银子我来赚 又拿了最后一件水粉色花的在思甜身上比划,“思甜的衣裳大了些。” “三姐,这衣裳真好看,我喜欢,我可以留着长大了再穿。”思甜抱着衣裳,乐得合不拢嘴。 “你娘和你婶儿今年给我们做了衣裳了,你还买,浪费了。”万氏摸着思泉给的衣裳,嘴上说着嗔怪的话,心里却高兴得紧。 “奶,没花多少钱呢,都是铺子里的师傅免费给我做的,只是花了些料子钱。”思泉笑着说道,又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荷包塞到万氏手里,“奶,这四两银子你拿着,师父说我在铺子里做事,也劳累了,这是给我的工钱。” “哟,这么多呢,这吴夫人可真是好人。不过这是你赚的,奶不拿,给你娘存着,现在家里的银钱够用。”万氏把荷包放到何氏手里,思妮儿赚的银子,给老大家存着,以后也能当嫁妆。 “奶,您拿着吧,给思远思涌两个读书用。” “傻妮儿,给你娘存着以后当嫁妆,六小子两个读书的钱有呢。”万氏非常坚决,公中的银子够小子们读书和家里日常花用就行,多了也没什么用,不如让他们各自手里存着银子,也方便自在一些。 何氏知道万氏不会收,便开口道:“思泉,娘先收着,要是以后用得着,娘就拿出来。” “行,那我听娘的。”思泉点点头,又低声道:“不过,离我嫁人还远着呢,可别存着当嫁妆,以后我还能挣的,要是家里银子不够了,就拿出来。” “成。”何氏虽嘴上笑着答应,但依旧收着留给思泉当嫁妆,思泉还小,不明白嫁妆的意义,但当娘的得替她留心。 又寒暄了会儿,众人又各自忙开了,思泉换了一身利落的衣裳,梳回以前在家常绑的两个麻花辫子,帮着一起包饺子。 一家人中午随便吃了点饭,留着肚子准备在傍晚大吃特吃,常庆老爷子和思文在作坊里整理了一上午才将账都理好了,就等着明天大年初一给大家分钱。 这一年,思文一直跟着常庆老爷子参与到作坊里的事情中,并且跟着老村长学习,可以说是十分了解作坊里的情况了。老村长也跟常庆老爷子提过,想把作坊里的账交给思文,聘请思文当作坊里的账房先生。常庆老爷子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便答应了。至此,家里就只剩两个小子读书了。 今年的写对联活动提前了几天,特意将时间空出来留着理账的。 忙了一天,随着村里村外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响起,常思远也和思涌一起点燃了竹节。 “吃饭啦,过年啦!” 随着万氏的一声喊,两人迅速往屋里跑去,洗手过后,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菜肴。 常庆老爷子照常新年讲话,祝愿新的一年越来越好,阖家平安健康! 吃好喝好后,又到了领压岁钱的环节,今年的压岁钱比去年要多一些,常思远得了十六文,算是一个大红包了。 思文、思思以及思如、思泉本不打算要的,但是常庆老爷子发话,不管能不能自己赚钱,只要还没成家,就都得拿压岁钱。 常思远拿着压岁钱,准备放进他装私房钱的盒子里面,思涌早已经拉着思冬换好新衣裳到村子里玩去了。 压岁钱放好,常思远拿起一旁的《战国策》开始研究起来,他准备编写一本与学武者有关的书,顺便用上他根据以前在现代看到的字形新改编的字体,这样一来,根据笔记,也没有人能发现是自己所写。 粗略打算以小说形式来撰写,主要描述一位农家子成长为振国大将军的故事,前一部分引导思涌的学武方向,第二部则侧重于战场上的纵横策略,这本《战国策》就是很好的参考。 正当常思远思考如何下笔之际,思泉走了进来。 “思远,你在做什么?” 常思远把书递给思泉,说到:“三姐,我看看《战国策》。” 思泉摆摆手,示意思远把书拿回去,说道:“这个我可看不懂,若是和花样纹路相关的我倒是喜欢。” “三姐不愧是混首饰界的。”常思远笑着出声,脑海里浮现了许多学画画时接触到的、各种各样的花朵以及各种配色和图案,不如趁放假的时间把它画下来,多少可以帮到思泉,写书的事情可以慢慢来。 “我同你说,以后可莫要在外人面前嬉嬉笑笑的,尤其是和你年岁相当的妮儿面前,更得稳重些。”思泉笑着打趣,她是觉得思远这样容易将别的妮儿给迷了去,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银晃晃的小东西塞进思远的手里,悄声说道:“你拿着,若是有想看的书,看中的笔纸什么的就买,可知道了?” 前一秒常思远还笑着,觉得思泉的话有些多余,后一秒就感觉手里被塞了一小块银子。他瞬间有些发懵,怎么这些姐姐都喜欢给自己塞钱呢? 常思远刚想把钱还回去,就被思泉给阻止了,“这你可得收着,虽只有半两,好歹是我的心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大姐二姐都悄悄地给过你钱了,她们的你都收了,我的你不收?” “多谢三姐,我收下了。” 常思远看着噘嘴不爽的思泉,无奈之下只能把钱收进自己的小金库,姐姐们的心意他都牢记在心里,只待以后有朝一日考取功名,做她们的依靠,以此来回报她们。 “这才好,我在县里听那些买首饰的夫人们讲什么院试乡试的,要到很远的地方去考,得不少银子。不过你放心,只管好好学,我现在能赚钱了,以后你赶考的银子我给你赚。”思泉笑得自信,她不知道自己赚得是不是够,但她知道只要自己努力,一定会赚到银子的。 常思远险些泪目,这番话大姐思思也说过,只说买书的钱她来赚,如今思泉也来说赶考的钱她赚。她们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真的能考上,只一颗真心地支持自己帮助自己,这就是亲人吧! 前世独子的常思远从来没有感受过兄弟姐妹们的关爱,就连父母也是忙于事业,常常忽略了自己。没想到到了这异世,不仅有了爷奶爹娘的照料陪伴,而且得到了这么多姐姐的关心呵护。 他心中暗暗发誓,这一世,他要发奋图强,绝不自甘堕落,要成为家里人可以依靠的臂膀! 常思远压下喉咙中的哽咽,笑着说:“多谢三姐,我一定好好读书,争取一路往上考。” “嗯,我信你!对了,你可别告诉思涌。”思泉在思远耳边悄声说道,随后就走了出去。 常思远笑着摇头,不愧是一家人,大姐二姐也是这样交代自己的。不是她们小气不给思涌,而是知道给思涌他也没有机会用。估计都私下留着钱,等思涌用得着的时候再给呢。 第62章 发钱咯 第二天清晨,常思远把思涌拉到院子里。两步走,今天执行第二步。 “思涌,你敢不敢和我比比?” “比什么?要是比背书我可不来。”思涌连连摆手。 “不比背书,比体力。怎么样,你敢不敢?” “读书我比不过你,比力气你可不如我。”思涌自信地开口。 “好,我从书上看到过一个动作,说是没有人能坚持半个时辰的。”常思远缓缓说道,很好,思涌的好奇心已经被拉满了。 “什么动作,快告诉我,我肯定能坚持半个时辰。” 于是,常思远半蹲下身,扎了个马步,“就是这个动作,咱俩比比。” “我说什么动作,不就是蹲着嘛,简单,这我能蹲一个时辰!”思涌轻飘飘地说道,十分轻松地学着思远蹲下来,脸上还挂着自得的笑。 常思远看着思涌的模样,也笑了,看他能坚持多久。 约莫过了五六分钟,常思远感觉自己的腿有点酸了,双手也有点打晃。转过头看看思涌,见他依旧很稳,常思远知道这点时间肯定难不倒他,便依旧坚持蹲着。 过了近二十分钟后,常思远已经开始淌汗了,双腿打晃,脚后跟踮起,双臂向下耷拉着,喉咙也开始发干了。恨不得现在就坐在地上,此时只觉得度日如年呐! 他转头看向思涌,发现他也已经开始淌汗了,双腿也在发颤,但整体的动作却是没有大变化。常思远暗暗佩服,像思涌这样的练武肯定合适。 又过了近一分钟,常思远着实坚持不住了,再蹲下去,他感觉两只腿就要废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缓着气息说道:“思涌,你赢了,厉害。” “哼,我就说你比不过我了吧。”思涌高抬下巴,露出了得意的笑。 “对,你比我厉害多了,要不要歇会儿?” “不了,你不是说没有人能坚持半个时辰吗,那我就要当第一个蹲了半个时辰的人!”思涌摇了摇头,咬着牙说道。 常思远知道劝了也没用,看思涌的模样应该也蹲不了多久了,便回去喝了点水。此时大家都差不多起来了,穿上了思泉买的新衣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见思涌站在院里蹲着,双腿打颤,都好奇地围了过去,原本已经快坚持不住的思涌,瞬间又虚荣心作祟,尽管全身开始晃动了,依旧不肯停下来。 “二哥,你在干什么,好玩吗?”思冬学着思涌的样子蹲着,觉得十分新奇。 思涌这会儿牙齿都在咯咯咯地打颤,哪里说得出话,只能瞪着前方咬牙坚持着。 常思远见状,拿了一把椅子,一把将思涌按在了椅子上,再蹲下去怕是要抽筋了,把腿伤了可不好,蹲马步也是要循序渐进的。 被按在椅子上的思涌粗喘了几口气后,嚷嚷着说:“思远,这回不算,我明明可以坚持半个时辰的,是你把我按下来的。” “行,今天不算,明天我给你算着时间,我相信总有一天你能蹲半个时辰甚至半个多时辰。”常思远笑着说,思涌的不服输的心态就是他想要的,只要这股劲在,说不定以后真的能在学武这条路上走出一段传奇! “呵呵,好。好渴啊,我要喝水。”思涌摊在椅子上喊道,常思远便把手里的水给他喝了。 “哥,这样好累啊。”依旧蹲着的思冬苦着脸看向常思远。 “既然都蹲了,你再蹲会儿,你二哥可是蹲了近一炷香呢。”常思远半鼓励半激励道,蹲马步可以锻炼身体。若是以后思冬也参加科考,锻炼是有必要的,不如从现在开始蹲,之后再慢慢加时间。 听了常思远的话,思冬便吸了一口气继续蹲着,心想着:哥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常思远看着思冬因为憋气而鼓起来的小脸觉得十分可爱,又见他整个头都开始发红起来,就立马叫他停了下来。 而思夏思秋几个女孩压根理解不了男孩玩的东西,早就跑到另一边去玩了。 吃过早饭,又是和去年一样的到祠堂去祭祖上谱,只不过今年有所不同的是,将会给在作坊投了钱的人家发分红。 常思远他们刚走到村子主路,就遇见了豆腐李两口子,常俏妮十分热情地笑着打招呼,还不断地夸赞万氏几个的新衣裳好看。 万氏听了自然高兴得很,连说是家里的孩子孝顺她的,常俏妮也没深问,只以为是何氏赵氏两个当儿媳的买的。 而万氏也并没有把思泉说出来的意思,要是让她们知道思泉在县里学徒还有钱拿,肯定会有人来托关系想给吴夫人那当徒弟,若是真求到自己跟前还真不好做。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祠堂。此时祠堂前面的一片空地也早已站满了人,来看热闹的妇人孩子都比去年多了许多。 常庆老爷子已经带着思文进祠堂里面去了,要开始准备分红发放事宜。 接下来就是男丁进祠堂,祭拜,诵读祭文,今年诵读祭文的是有童生功名的常学书。 祭祖过后,老村长开始讲话:“去年,咱们村子办了个作坊,不仅让村里媳妇子们挣了几个小钱,之前建作坊时出了钱的人家,今天都有钱分。” 老村长此话一出,里里外外的人都被点燃了一般,都开始快乐地欢呼起来。 “不过呢,咱的作坊还得办下去,赚的钱只分一半,另一半留在账上,今年我们继续进料子做书包!”老村长高声说道,“作坊里的账都记得清楚,账本就放在祠堂大桌上,一笔一分都记得清楚,有想要查看的,等分了钱之后可以来看看。” “老村长,我们信你,不用看,快开始分钱吧。”一位妇人高声喊道。 “行,那就开始分钱,念到名字的上来领。” 村长话音一落,常学书便开始唱名和银钱的数量,村长候选人常家东则发放银钱,思文则在一旁记录。 常思远看着领钱的人来来往往,脸上都带着激动而喜悦的笑容,还不忘各自问着身边的人得了多少银子。而那些没有分到银子的人家,有些则开始暗暗后悔当初没有出钱。 常思远家因为有技术入股在里头,因此分到的钱相对较多,有八两银子。 常思远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常家村一共有三百二十多家,共计三四千人。除去没有出钱的人家,大概有不到三百家,若是按每家分了五两来算,也就是一千五百两,两倍也就是三千两左右,再加上平时的成本,开支这些,也算是不错了。 而且开作坊也没有耽误村里人劳作,平日还有做书包的工钱,因此每家去年一年少说也收入了五两以上的银子了。这要是搁以前没有办作坊的时候,压根是赚不到这么多的,总得来说收入是提高了。虽然是比不上城里做生意的富户,但也改观了不少。 第63章 儿大不由娘 钱分好后,老村长又站出来说:“这每家分到的钱,都是按照当初出钱多少来分的,分得多的自然得高兴,分得少的也不要心里不舒服,也应该高兴。不管分多分少,都只能说明了一个事情,那就是我们村办的这个作坊是成功的,是可行得通的,是赚钱的!今年,我们照样也得齐心协力,一起干,才能在明年分到更多!” “好,一起干!”常家村众人热烈响应。 常思远站在一旁听着,不得不承认此刻连他也心潮澎湃起来,老村长不愧是老村长,说话就是有水平,足够鼓舞人心。 随即又有人站出来问:“村长,去年没出钱,今年可以出钱不?” “村长,我能再添一点进去不,明年就能分到更多了。” 诸如此类的声音越来越多,看到作坊赚钱了,就都想着再多投资。 村长扬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等众人都安静下来后,说道:“今年暂时不能再添钱进来,想出钱的人家也得等以后再说。” “为什么啊村长?” “因为,作坊账上留了银子,足够进料子发工钱了,若是再添钱进来,说不定明年分到的钱会更少了。”老村长说道。 “啊,要是这样,那还是不添了,不添了。”之前说要添钱的人第一个出声。 随后又有人附和,说一切都听村长安排,而那些先前没有投资入股想中途入股的人家,也只能乖乖地等下一次机会了。 分钱过后,祠堂前的人群基本上都散了,只留下了要上谱的人家在,常思远则跟着万氏他们回家了,此刻他的腿已经开始了蹲马步后遗症——发酸,估计到了明天就会更加酸痛不已。 大年初二,常思远险些起不来床,不仅双腿肌肉酸痛,就连手臂也酸痛非常,还是锻炼的太少了。他看了看睡在对面的思涌,见他睁开眼睛,便问道:“思涌,怎么样,腿疼不,今天还蹲不蹲。” 思涌撑起身子,露出了个吃痛的表情,“嘶,好痛。” 常思远暗自一笑,饶是思涌这样整天跑跑跳跳的人,蹲了那么长时间也是会肌肉酸痛的。 “二哥,哥,我的腿好疼,不想起床了。”睡在一旁的思冬也醒了过来,猫在被窝里捏腿。 常思远穿好棉衣,对思冬说:“你快起来穿好衣裳,待会儿我给你捏捏。” “诶,思远,我也要捏。”思涌坐了起来,哀怨地看着思远。 常思远看着对面的思涌发笑:“捏了之后还蹲不蹲了?” “蹲,肯定得蹲,我要当第一个蹲马步半个时辰的人。” 随后三人起床,相互捏了捏酸痛的地方后,又到院里蹲马步了。今天常思远和思冬没有蹲多久就败下阵来,双腿实在是太痛了。而思涌蹲的时间比他们两个长一些,却也没有昨天蹲的长,思涌并不气馁,放下话说,总有一天他能蹲够半个时辰的。 吃了早饭,赵氏常暖一家都收拾整齐,拿上准备好的拜年礼,往赵家村去了。 大年初二都是回娘家的日子,之后常妮儿与江斐也带着三个娃来娘家拜年了。 常思远和江斐打了招呼,又被他考了学问,本是随意考校的,没想到常思远竟都对答如流。江斐知道这个侄儿聪慧,但没想到他学得如此之快,心中顿时有一股喜悦之情涌动起来。 之后又得知常思远已读了《十六国春秋别传》、《战国策》等史书,心中更如江水般奔腾汹涌起来,且越思索越兴奋,此子有朝一日必将成为常家村甚至大湾乃至全县的支柱! 江斐一个劲地夸着常思远,常庆老爷子则在一旁说:“家里人手多,他也不用做些什么,有了空,就看了些杂书。” 常思远和江斐在一旁听着也不拆台,他们明白常庆老爷子这样说也是怕常思远得了夸赞就骄傲自大起来。 这边其乐融融,而赵氏那边却有些鸿门宴的意思。 原本赵氏一行人到了赵家,一进门便受到了热情的接待,以前一直瞧不起常暖的连襟钱小坤,如今也对常暖表现得十分热情。 吃过午饭,万氏何氏以及常妮儿坐在院子里聊天晒太阳,江斐则和常庆老爷子以及常饱则在屋里闲谈。 这时,思文头一个进来了,后面跟着一脸急切的赵氏,“思文,你走那么快干啥,娘也是为你好。” 思文听了脚步更加不停留,跟院里的长辈打招呼后就往屋里去了,两个脸蛋也红扑扑的。常思远第一次见思文这个样子,以前他可是十分乖巧听话,赵氏一叫他就过去了,今天居然违逆了,真是奇了,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赵氏在院里的凳子坐了下来,嘴里还说道:“哎!儿大不由娘哦!” 常思远见赵氏的模样,更加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跑到房里打算找思文聊聊。 刚进门,就看见思文坐在凳子上,拿起他平常用的算盘,左手飞快地拨弄着,也不知在算些什么。 “大哥,你们这回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常思远状若无意地问道,坐在床上拿起书看。 思文似乎被惊到了,停下手里的动作,心不在焉地说道:“哦,今天外婆家饭早,我吃了饭想早点回来看看常敏他们。” “哦,那你怎么不去找他们玩,反而躲在屋子里了?”常思远怎么可能相信思文的话,一听就是借口,而且很拙劣。 “我,我坐着歇歇...” 常思远放下手里的书,走到思文旁边,说道:“我才不信,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思文连忙否认,勾着头拼命地剥着手指头,整个人嘭地一下从脸红到了脖子根。 “还说没什么,你这脸都比端午吃的蛋要红了,跟我说要什么紧,反正待会儿婶子肯定会说的,迟早要知道,你说出来我说不定还能帮你。” 思文看了看思远,动了动嘴,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跟我外婆家的表妹有点关系......” 第64章 如坐针毡的思文 原来,思文他们上午到了赵家,不仅得到了热情接待,而且连思文都成了香饽饽。他的两个表妹赵小妮和钱花朵都受了爹娘的叮嘱,见了思文就黏在他身边,一开始思文只是觉得别扭,尽量远着她们。 后来她俩居然连吃饭都要挨着思文,还争抢着给思文夹菜。饭桌上,钱小坤笑着推销起钱花朵来,大舅母也夸奖起赵小妮,一来二去的,就扯到了思文的婚事上。 说思文如今也有十六了,也是到了该娶亲的年纪,都说自家的妮儿如何好,这肥水不流外人田,表哥表妹是绝配。 思文一听也立刻明白了这两个表妹的意思,他就说这俩表妹怎么和往年对自己不一样了,原来是这个原因。思文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喜欢两个表妹,他现在只想着好好当好作坊的账房先生,攒点钱以后给弟弟们读书用,压根没有心思成家。 然而,赵氏一听却是喜上眉梢,立马就接过了话茬。大舅母以及钱小坤两个,见赵氏有兴趣,就更加卖力地推销自己女儿。赵氏乐呵呵地听着,虚荣心膨胀起来,没想到这俩人竟都争着让妮儿嫁给思文,她这个当娘的脸上有光。 大舅母和钱小坤两个起先还是推销,后来就演变成了争抢,甚至都要开骂了,思文心里战战兢兢的,如坐针毡,如芒刺背,恨不得赶紧逃离。 就在俩人都争执不下时,思文的外婆站了出来说,既然两家都想把妮儿嫁给思文,那就好事成双,两个都嫁。 此话一出,大舅母以及钱小坤都瞪大了眼睛,随后又像幡然醒悟一般,俩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欢喜,纷纷点头说同意,两全其美,让两个妮儿同一天嫁过去。 思文此刻已经不能用如芒刺背来形容了,他已经巴不得自己原地闪现回常家村,心里暗暗想着赵家村他再也不来了。 常思远听思文述说着,此刻也是十分同情思文了,这种场面就算换成自己也只有逃跑的份,“然后呢?你就没拒绝?” “我当然拒绝了,我说了,两个我都不会娶的。后来我匆匆忙忙吃了几口饭,就回来了。爹娘见我离开了,就也回来了。路上我娘还劝我说,不娶两个那就娶大舅母家的表妹,长得不错,人也壮实好生养,亲上加亲。”此刻思文的表情已经生无可恋了,那两个表妹他可从来没有想要娶的,两个人没一个性子是好的,娘她不了解,但自己是从小和她们都一起玩的,太知道她们的脾性了。要不得,要不得! 这要是换成别人,常思文高低得笑一顿的,但事情发生在思文身上,他只能同情过后替他想办法了。 “大哥,你的事情估计婶儿也不能做主,还是得看爷,你不如去找爷说说。而且,你大舅母和姨夫也是看上了咱常家村的作坊和你账房的身份,想把妮儿嫁进来捞点好处。” 思文眼前一亮,“思远你说的对,这事得爷做主,娘她不敢答应的,我找爷去。” 思文、思远走到院子时,常庆老爷子已经在和赵氏说话了,估计是刚才在厅堂里听到了思文思远俩人的讲话。 “老二家的,你那娘家人一看就是别有用心,你还傻到真想娶他家妮儿。现在咱常家村的年轻小子都抢手得很,选亲家时都是擦亮了双眼谨慎再谨慎的,你可不能瞎应下,到时候不仅害了思文,还害了咱家里。” 赵氏低着头说:“爹,我知道呢,我没答应他们。”其实赵氏心里明白他们的用意,之所以没有立马拒绝,也只是想要扬眉吐气一番。 以前她看中赵小妮时就打探过大嫂的意思,但人家嫌弃自己家没有房间,怕妮儿嫁过来受罪,可现在自家也还没房间啊,她这回不还得巴巴地贴过来。之所以跟思文讲亲上加亲,也是想着看看思文有没有那个意思,要是有也是好事一桩,省的以后再去寻摸了。 见赵氏明白了,常庆老爷子也不多说,点到为止,而后又给万氏使了个眼色,接下来的事情让万氏去处理。如果是常饱常暖犯糊涂,他肯定要训斥一番,但儿媳妇犯错自己说两句就行,主要还是得万氏出面才好。 随后,常庆老爷子又把思文叫到跟前问道:“远小子,你也十六了,是该定亲,你喜欢什么样的,说一说,好让你奶和大娘他们帮你留意。” 思文双颊通红,低声说:“爷,我现在还不想成家。” “你不想成家,这哪行啊。”赵氏听了,焦急万分。 “胡说,你都十六了,再不定亲就都是别人挑剩下的了。”万氏也不赞同。 “娘,奶,我没说不成家,我想晚两年再说。” “那你也得先相看呐。”赵氏急急出声。 “二嫂,你也别急”。常妮儿见赵氏似乎着急过头了,连忙过来开解,“不如咱先替思文留意着,要是有好的就让他们相看,若是看中了就定下来,过个一年半载再成婚也行的。” “可,那年纪也大了,人家村里十六的大小子生娃的都有呢。”赵氏皱着眉头,她就怕思文拖到后面找不到好的,那就更让人发愁了。 “二嫂,如今咱常家村的大小子不愁没有妮儿嫁。”常妮儿温声开口,又靠近赵氏耳边悄悄说道:“二嫂莫要往死路想,这要是咱给思文找到合心意的了,不用我们催,到时自然就会想成家的。” 赵氏立刻笑了起来,是啊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你说的对,就按你说的来。” 思文不知道小姑和娘“密谋”了什么,只觉得她们两个看自己的眼神让人莫名瘆得慌。 “再过两个月,春种过后我们就开始建房子,买地的事我已经和老村长说定了,就在咱现在这个基础上再往东边扩。到秋收时应该就能成了,那时有了屋子,文小子也在作坊里稳定了,咱再给他寻一门好亲,老二,老二家的你们说怎么样?”常庆老爷子把心里的打算说了出来。 “爹,我们听你安排。”常暖和赵氏说道。 “成,那就这样定了。”常庆老爷子一拍板,事情就此解决。 常思远也放下心来,虽然在这个时候都是包办婚姻,但起码这一次赵家人的小心思没有得逞,思文也没有被迫娶他不喜欢的表妹。他还是希望思文能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又会对思文好的另一半,只要这个人是存在的,晚几年又何妨。 第65章 盖房子咯 回程路上江斐看着喜滋滋的常妮儿笑道:“这回一趟娘家,瞧把你乐的。” 常妮儿抬起头来,看着江斐说道:“那是,哪止我一个高兴,你看常敏三个也高兴着呢!” 江斐看着在前头蹦蹦跳跳跑着的三个孩子,笑着说:“确实,你爹娘还有大嫂二嫂都好,对他们三个稀罕得紧,要是喜欢来,等屋子盖好了你就带三个孩子常来。对了,到时盖房,你回来帮着做做饭也好。” “这话不用你说,我早就有打算了。”常妮儿笑着开口,又悄悄地说:“我跟娘说了咱去镇上开学堂的事情,娘还给了我银子呢。” “你这人,咋还拿娘的银子,我这些年在村里也教了几个学生,攒了些银子,娘他们家人多,思远还得读书,你也是不懂事。” “我也是不要的,但娘非得给我呢,说如今家里不缺钱,砖也是自己烧的,还有作坊和豆......” 常妮儿还没说完,江斐就把她的嘴给按住了,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才放心下来,说道:“你也是个没脑子的,这种事能在大马路上说的?” 常妮儿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左右看了看才放下心来,“你瞧我这嘴,说多了就把不住了。” “你知道就好,以后在外人面前和你娘家有关的事情你一个字也不要提,也包括我爹我娘。你爹和娘他们会把事情都讲给我们知道,那是信任,我们不能辜负了,你可知道?”江斐一字一句地嘱托道,自家媳妇儿还是脑子太简单了,以后还是得多提醒她才好。 江斐从去年开始就知道常饱常暖两个烧砖的事情了,他明白有这个技术是好事,但一旦泄露出去让不怀好意的人知道后,那就是一场祸事。 江斐知道后也从没有觊觎过烧砖的技术,以前他刚成婚时还在读书,是常妮儿忙里忙外做绣活赚钱供自己,岳家更是帮衬了许多,忘恩负义的事情他不能做。是以,常饱常暖两个在家烧砖的事情他从来没有说出去过,而常饱常暖两人做得隐蔽,常家村也是没有人知道的。 正月初六这天,思文的外婆、两个舅舅以及大舅母和赵小妮都来了。美其名曰是说来拜年,但实际上还是想把赵小妮嫁给思文,并从中捞点好处。 赵氏头一回被娘家人的做法弄了个没脸,好在常庆老爷子没有怪罪,知道她们想结亲是小,找赚钱的门路是大。 于是常庆老爷子看在姻亲一场的份上,给他们指了一条赚钱的路,让赵家人从作坊进货,只要肯吃苦跑得远一些,往常亚青他们还没去过的地方去卖,钱肯定是有得赚的,就是看他们愿不愿意了。 果然,常庆老爷子的主意一出来,立刻得到了赵家人的响应,也不提让赵小妮嫁进来的事情了,吃了午饭就欢欢喜喜地回赵家村了。 当然,常庆老爷子的这个方法已经有很多人在做了,只是尚巾书包坊极少跟个人签契书,而赵家人有了常庆老爷子做介绍人,自然是能够拿货的。 时间如往常一般,不会快也不会慢,平缓地向前流淌着。 正月一过,常庆老爷子就在村里透露要盖新房的事情了,还说已经买了砖瓦,这几天就会运回来。因此,常饱常暖还租了常柳的牛车,把事先放在后山上的砖瓦,一车一车正大光明地从村口拉回了家。 盖房子时,家里请了五个平时和常饱常暖玩得比较好的来,其中就包括了常科常举以及常丰,加上常庆老爷子以及思文,七八个人热火朝天地挖地基,筑墙,架梁,钉窗,盖瓦...... 一直忙到十月后,房子才基本完工。常饱将最后一片瓦盖上,迎着炽热的阳光,汗水大颗大颗地滴落,望着前后两栋新建的砖瓦房,此刻的他脸上露出了自豪而又满足的笑。 新房的样式和传统的二进院差不多的规格,只是十分简略,并不精致。前后各一排房子,中间院子两边各有两间耳房,前院则和旧房子的院子差不多,与主房垂直且在前院里头的是厨房。 后院是先建的,前院是原先的旧房的基础上重建的,旧房拆了之后一家人就住在后院那一排。前后两排房子加上耳房一共有十二间,这下就算家里的四个小子一起成婚都有房子住了。 房子的后面是一块菜地,猪圈以及鸡鸭圈都重新建在了离厨房不远处,方便喂食,而且听了常思远的建议,在猪圈的旁边建了一个旱厕,这样以后想上厕所了还能近许多,不用跑到村子中间的大旱厕去了。 虽说建房的砖瓦都是自己烧的,但横梁门窗以及新的床、桌子和柜子都是要花钱的。因此,家里先前攒的银子都用得差不多了,好在腐竹的生意每个月都能有些进项,常庆老爷子他们也不带愁的。 而且常思远最近又在捣鼓着些什么,一缸一缸的,说是从书上学来的什么古法秘制,要是成了一定能赚钱。 家里人已经见怪不怪了,万氏更是乐见其成,何氏赵氏对那一缸一缸的黑糊糊的东西亦是十分上心,眼见着那缸里的东西一天天地变味,常庆老爷子在心里摇头了无数次,但好歹没有说出什么打击人的话。 常庆老爷子选了一个好日子,做了两桌饭菜,请了几个关系好的并且来帮过忙的人来吃了点饭,就算是进新房了。 常庆老爷子家建了个二进的房子,让村里人都万分艳羡,纷纷打听花了多少钱。而那些家里还没建砖瓦房的人家也打算建砖瓦房了,可当他们把砖瓦给买回来之后,却总觉得自己买的砖瓦和常庆老爷子家的不太一样,但却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又纷纷打听起来常庆老爷子家的砖瓦在哪里买的,得知是和自己在同一家买的之后就放下心来去盖自家的房子了。 除夕叒一次如期而至,这一年常庆老爷子一家在新房里过的,年二八的时候,常庆老爷子高兴,把养了近两年的猪宰了,还给外湾的常妮儿送去了五十斤肉。 如今妮儿们两人住一间耳房,思文思涌一人一间,住得十分宽敞。只因思冬非要粘着常思远,于是他们两个一起住一间,另外常思远还有一间耳房当书房。 今年除夕,一家人都比往年还要开心高兴,菜肴也很是丰盛。其乐融融,万家团圆! 第66章 想拜师学艺 时至今年,思涌已经在学堂里两年了,这两年他将郭夫子给他的处罚提前完成了。 就在大年初一这天,练了一年的思涌终于可以蹲马步蹲上半个时辰了,而思涌也从前几天常思远交给他的《葛山传》中得知,蹲马步是学武的第一步。 越往后看,思涌对武学就越发得向往,整个人也似乎找到了方向,他想要像书里的葛山一样拜个武林高手当师傅,因此整天嚷嚷着要拜师学艺。 《葛山传》常思远是写了很多的,但交给思涌的只有前二十章,只写到了葛山拜师学艺,刻苦学武,励志当上大将军这里。后面的情节有描写葛山学武受挫的,得等思涌脑子里的热血沉浸过后再给他看,若是他依旧想学武,那就可以考虑说服爷让思涌去学武了。 今年家中备受关注的要数思文了,从年前开始,就有村里的一些婶子和大娘们上门来探口风,时不时说她们家有哪个亲戚家的闺女如何如何好,都想要说给思文。 然而这么多人上门来说媒,思文始终没有开口答应,脸上也毫无波澜。 这下万氏和赵氏真是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了。去年十六说还小,缓缓还说得过去,如今都十七了,还不肯说亲,是真的说不过去了。 “奶,我知道。”已经六岁的思甜站了出来,笑嘻嘻地说道。 “嗯?你知道啥?”万氏不解地问,大家都向思甜,同样不解。 “我知道大哥他看中了一个姐姐。”思甜一句话震惊全场,赵氏更是欣喜地搂过思甜问:“思甜,你大哥他看中了哪家的姐姐,你可认识?这事你咋知道的?” 原本坐在一旁不出声的思文,听到思甜的话立刻变得手足无措起来,脸也变得通红,他觉得自己私自看上别人家妮儿的事要是被爷和爹他们知道了会被骂。 “是姑父村里的姐姐,上回中秋,大哥带我一起去大姑家送肉,我还看见大哥送了一只绒花给那个姐姐,但是那个姐姐没有收。大哥以为我不晓得,可我都记着呢。” 此话一出,思文脸上烧得更红了,全家人更是震惊地看着他。 常思远同样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一向看见姑娘就腼腆的思文居然这么胆大了,还送绒花,很知道讨女孩子喜欢嘛。于是,常思远拿来茶水,边喝边坐等吃瓜。 “思文,快跟奶说,是谁家的,叫啥名,要是妮儿好,奶和你娘上门提亲去。”万氏立马笑开了,等思文生了小子妮儿,自己就是太奶了,想想都开心啊。 “奶,还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呢,我给她送绒花,她都没拿,还生气了,后来我都没见着她了。”思文低着头说道,想到对方可能看不上自己,心中一阵难受。 “你这傻小子,没拿也说明不了啥。这拿了是能说明他也看中你,但却不合礼法。不拿,可不能说明他不中意你,只能说明这个妮儿是个懂礼数有规矩的。”万氏笑着说道。 “娘说的对,思文,你就大胆地说出来,爷和奶自然会给你做主,这有什么怕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必羞。”何氏也出声替思文分析。 思文看了眼常庆老爷子,见他点点头,没有要骂自己的意思,这才说道:“她叫江春燕,比我小一岁,她爹就是在作坊里签了契书的江富明。” “哦,原来是他。江富明我见过几次,是个有脑子的生意人,那妮儿是不是去年跟她爹来过几回?”常庆老爷子回忆了一会儿,问道。 “噢,爹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那妮儿还到我们做事的队伍里问怎么绣花团呢!”何氏也想了起来。 赵氏听何氏一说,也立刻想了起来,当时她还想着这妮儿长得大方秀气来着,于是欢喜地说:“我也记起来了,那妮儿模样不错,性子看着也好,娘,爹,过几天咱就上门去提亲吧!” 思文听了,顿时激动起来,一双眼睛期盼地盯着常庆老爷子。 常庆老爷子见状说道:“正好明天妮儿要来,到时问问她,再让她去打听打听那妮儿如何,要是好,就提亲去。” 万氏比思文还要激动,紧握着手,面带笑容地出声:“思文看中的,指定好,不会错,我可要当太奶咯。” 常思远在一边看着,为思文感到高兴,这庄婚事十有八九是能成的。如果那个姑娘从面相上就看着不好,娘一定是会说出来的,既然娘都没有说什么不好,那这个姑娘是不会差的。 常思远翘起二郎腿,哼着歌,就等着喝喜酒咯! 果然,常妮儿第二天一来,听说了这个事,连连夸那江春燕好。其实她正想把江春燕说给思文呢,没想到两个孩子就已经认识了。 于是等常妮儿回到江家,就和江斐二人到江富明家拜访,透露了结亲的意思。江富明一听,二话没有立马就高兴地答应了。 大年初十这天,常庆老爷子、万氏以及常暖和赵氏,带着思文和定亲礼到江家村提亲去了。 定亲事宜十分顺利,思文和江春燕见了一面,这一次江春燕收下了思文送的绒花,成亲的日子也定在了八月初八,思文高兴得一整晚都没有睡着。 一开春,书院里就开学了。到今年,也就剩自己和常学书常学文三个还在读书的。常学墨因为思涌没有读书了,他也不读了,整天跟着思涌,两个人比赛蹲马步,耍木剑对打,还约好要一起去拜师学艺。 一进书院门,就看见陆夫子站在学室门口,神情严肃。 看见常思远进来,便说道:“思远,你同我到书房来。” 思远则乖乖地跟在陆夫子身后进了书房。 陆夫子坐在凳子上,看着已经长到自己肩膀高度的学生,内心很是复杂。两年时间真的是太短了。 常思远看着面色复杂的陆夫子一直不开口,也不知道他有什么事,就只能站着。 “思文来了?陆夫子跟你说了吧,今年你到天字班来,待会儿直接过去就行。”郭夫子走了进来,温声说道。 “啊?我要到天字班上课了?”常思远有些诧异,他觉得自己在哪个班其实区别不大,反正他有不懂的两个夫子都会去请教,平时季考也会做天字班的考卷。现在搬去天字班,也就是换了个学室而已。 第67章 老夫都想揍你了 “哦,陆夫子还没同你说,是我嘴快了。” “哪里哪里,我正准备和他说的,郭老您说了我就省的开口了。”陆夫子停顿了一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道:“我也教他教腻了,让他去天字班,正好了。” 郭夫子听了,笑着摇头,明明是舍不得,偏要说是腻烦了,当真是煮熟的鸭子,嘴硬。 “啊,陆夫子,原来您心里已经腻烦学生了,看来还是学生做得不够好,让您烦了。”常思远故作伤心地开口。 陆夫子一听,心里一阵后悔,这下让最得意的学生给误会了,往后他要是不认自己这个夫子可怎么办啊!陆夫子心里一阵着急,可嘴上依旧说道:“让你去天字班就老实去,这么多话,聒噪。” 常思远伤心地垂下头,“看来夫子是真的烦学生了,学生就不在这让夫子心烦了。” 陆夫子内心咯噔一下,随后又像极其不耐烦的一样,说道:“走吧走吧,离我远些。” “那学生走了。”常思远失落地走了出去。 见常思远出门,陆夫子又站起身来,一阵懊恼。 “你这是何必,你看把思远给难过得。要不还是让他在你身边学着,如何?”郭夫子见陆夫子师生二人如此,也是十分无奈,陆夫子也不知是如何想的,对思远要求十分严格,鲜少给他笑脸。 陆夫子叹了口气,说道:“不了,我这里也没什么能教他的了,让他到天字班去才是最好的,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毁了他的前程啊。” “你啊你,不舍得了吧?还偏要嘴硬说那些话。” “不舍得也得舍得啊,雏鸟大了也总得学飞不是?”陆夫子强笑着说,心里像少了些什么,不得劲。 “哈哈,我就知道夫子肯定会不舍得我,果然是这样。” 常思远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脸得逞的笑着。原来他刚刚那些伤心难过的举动都是故意假装的,出了门后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门口偷听。 陆夫子没料到常思远竟没有离开,还将自己刚才的一番话给听了去。当即又气又恼,弯下腰抓起脚上的鞋就要朝常思远打去,“你个臭小子,居然还敢听夫子的墙角,看我不打得你屁股开花!” 常思远哪里会站着给他打,像猴子般左右躲闪。 郭夫子见状连忙拉着陆夫子说道:“使不得,使不得。” 又把陆夫子手里的布鞋抢了下来,陆夫子这才停了下来,坐在凳子上大喘气。 “思远啊,你怎可这样顽皮,别说陆夫子了,老夫我都想揍你了。” “夫子才不舍得打我呢,也就是做做样子罢了。”常思远依旧笑嘻嘻地说道,丝毫没有怕的。 陆夫子见思远得意洋洋的模样,又拿起布鞋,抡起了就要朝常思远打,“嘿!看我今天舍不舍得打!” 常思远见状,一边躲闪一边认错:“学生错了,学生错了。” “这会儿知道错了?晚了!”陆夫子依旧追着常思远打。 追了一会儿,常思远一下也没被打到,陆夫子也累的坐在凳子上歇着,实则陆夫子也确实不舍得打,不然早逮住他狠揍了一顿。 常思远连忙上前给陆夫子倒了一杯茶,说道:“夫子喝茶。夫子放心,不管学生这只雏鸟以后飞得多远,也永远都忘不了您这只教我如何用翅膀飞的老鸟滴。” 正喝茶的郭陆两位夫子瞬间把茶喷了出来,把夫子说成是老鸟,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陆夫子擦了擦身上的水渍,两只眼睛瞪了一眼常思远。 常思远也不怵,十分狗腿地跑到陆夫子身后给他捶肩,“嘿嘿,学生知道夫子舍不得我,但学生又没有离开书院,每日还是能见的。而且,就算以后学生有再多的夫子再多的老师,在学生心中您永远是那第一位可亲可敬的良师,以后不管走到哪都不会忘记您的教导之恩。” “哼,说得比唱的好听,老夫我只盼着你有所成就,莫要玷污了我的名声才好。你若以后不学好,可不要提是我的学生。”陆夫子虽脸色没什么变化,心中却十分受用。 “那是自然,我若是不学好,您和郭夫子两个尽管拿鞋底子追着我打,把我打醒为止。” 郭夫子想到常思远说的那个情形,早已笑开了,“你小子说话跟唱戏似的,等你大了,我们两个都老的走不动路了,哪里还能追着你打哟。” “嘿嘿,可以找人替您打的嘛。”说着,常思远又走到郭夫子身边,给他捏捏肩,不能厚此薄彼不是,“况且您和陆夫子都年轻着,再过十年也不老的。” “哈哈哈……思远啊,你这一套是在家哄你爷的吧。”郭夫子笑着说道。 “郭夫子果然火眼金睛,这都看出来了。” “好了,快去学室里吧,时辰也到了。”郭夫子发话道,率先拿了书本走出书房。 常思远和陆夫子走在后面,悄声说道:“夫子,不如我给您再找个学生来,这个人绝不会比我差。” 陆夫子一听,瞬间来了兴趣,“哦,是哪个?” “是我胞弟常思冬,脑力十分好,在家时常跟着我读书,许多诗词已经倒背如流,如今四书也学了许多了。”常思远并没有夸大,思冬的聪敏是天生的,而不是像自己这样有了成年人的理解力。 思冬可以称得上是古代真正的神童,有时候常思远都会想,如果没有自己的存在,有思冬这样一个读书人才,常老头的科举梦是可以实现的,常家也是可以兴起的。 “这真是太好了。”陆夫子自然相信常思远的话,眼里闪烁着光芒,斗志满满。 “等学生下学后回家和爷说一声,明天就让他来入学。”常思远说道,今年思冬也八岁了,也该到书院里读书了,常庆老爷子有时还得到作坊那边和老村长一起商议事情,还有家里的妮儿得教,这一来空余时间不多,二来思冬学得很快,更多的东西常庆老爷子已经教不了了。 第68章 你的姐夫我预定了 下学后,常思远一走出天字班,就看见华大饼和华面卷两个等在那了。 “早上我还以为你不读书了,后来才晓得你到天字班去了,也不跟兄弟我打声招呼。”华大饼神色颇有些幽怨。 “我也是今早才知道的,就直接去天字班了,我想着夫子应该会同你们说的。”常思远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 常思远更是无奈,这两年也不知为啥,这华大饼很是喜欢跟自己走得近,这一来二去的,常思远也就和他们俩成了朋友,课余时偶尔也会一起玩。 “思远,你到了天字班去,可不能和兄弟我淡了,我们好歹也是同窗了两年的。” 华大饼依旧跟在常思远身后说着,常思远已经习惯了他这个样子,话多、义气、又自来熟。常思远只挑其中一些话回他,华大饼也不以为意,只越发觉得常思远有个性,这个兄弟没有白交。 走到杉岭村口,远远地停了一辆马车在路上,常饱则在马车边站着。 思泉掀开车帘,叫道:“思远!” “爹,三姐,吴夫人派人来接你了?”看见和以往相同样式的马车,常思远就知道是吴夫人家的。 如今思泉算是在春和首饰铺立住了,自从得了思远画的新图案,再加上她自己的奇思妙想,创造出了各种别致而精巧的新花样,许多首饰如今都限量供应了,吴夫人也在开历府开了一家分店。 思泉跟着吴夫人在县里,不仅涨了见识更添了气质,举手投足间都十分大方有礼,识字和丹青都没有落下,当得起小家碧玉这个词了。 “是啊,原本我想明日跟着爹他们的队伍一起去的,可吴夫人那边有个急的预定,就派人来接我了。我想你也快下学了,就在这等你,和你说一声。”这一去县里估计又得几个月才能回来,不来露个脸的话,要是思远跟自己不亲了可咋办。如此想着,思泉伸出手掐了思远的脸,又像以前一样吐了吐舌头笑出声。 “嘶,这大庭广众地掐我脸,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常思远皱着脸出声,又向一旁的常饱告状:“爹,你看三姐太不像话了。” 常饱哪里会训斥人,只笑了两声,知道他们是在玩闹。 常思远揉着有些发痛的脸,他要收回刚才的那番独白,这家伙小家碧玉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芯子里还是之前那个爱精怪胡闹的的常思泉。 “行了,我也该走了,你乖乖回家去,别在路上玩。”思泉开口道。 “知道了,爹,你们路上注意安全。”常思远叮嘱道。 常饱点头表示知道后就上了马车,车夫扬起马鞭抽了一下,马车就往前面走远了。 目送着马车远去,常思远准备回家。 “思远,思远,刚才那个是你姐姐?可真好看。”华大饼拉住常思远的手急切地问出声。 “是啊,你问这个干啥。”常思远狐疑地问。 “嘿嘿,那你这个姐夫我预定了。”华大饼笑了两声,十分豪气地说。 “你......”常思远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有些肥胖的华大饼,别说思泉了,就如果自己是个女的,估计也不会看上他吧。 “怎么,你不信我?那我现在就回家让我娘到你家提亲去。”说着华大饼就要走,常思远立马拉住了他,说道:“这婚姻大事还是得讲究那个缘分的,我姐跟你不合适,真的。” “那跟大饼不合适,跟我肯定合适。”这时一旁的华面卷凑了上来说道。 额.......你来凑什么乱啊!常思远十分无奈,早知道有这一出,就应该叮嘱思泉别来这等我了。对了,以后家里的姐姐妹妹都不能来。 “我姐年岁还小,不会这么早出嫁的,你们俩都歇了心里的想法吧。”常思远不是看不上他俩,而是觉得现在实在是太早了,思泉今年也才十三,虽然这两年成长了许多,但还不到合适结婚的年龄。而且,常思远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是希望思泉能自由恋爱的,就算不能十分自由,至少也要像思文那样找个见过面有过接触和了解的人啊。 再说了,这华大饼只是见了一面思泉,连话也没有说上一句,这就要上门提亲了?一看也知道他对思泉不是真感情,只是看中了思泉的颜值而已,不妥不妥。 “行,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过几年再跟我娘说这个事情。”华大饼说完,喜滋滋地走了,常思远叫都叫不住,以后会是什么样的情况也就不得而知了。 而一旁看着华大饼远去的常学书站在原地,若有所思,他竟有些佩服起华大饼的勇气来,敢说敢做,而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勇敢一点呢?常学书心里思索良久,一个声音催促着他,一个声音阻止着他,左右为难间,他还是决定等自己有了更好的功名之后再说。只是,到那时,会不会晚了呢?这个问题他不敢去想。 回到家时,思思正哼着从常思远那学的歌在厨房里忙着晚饭,难得她今天回来的早,就帮着万氏一起做饭。 常思远把院里盖住的酱缸掀开,用勺子舀了一点滴在手背上,尝了一下,不错,晚上可以煮了。 “思远,那本《葛山传》你在哪买的,后面还有没有,那葛山拜了师后是个什么样的情形,他能不能成为大将军?这书里都没有写上啊。你告诉我在哪买的,我好去问问。”思涌早就把《葛山传》给看完了,还给村子里的许多伙伴讲了好几十遍,可偏偏都问后来怎么样了,思涌也答不上来,只好来问思远。 “后面自然是还有,哪家铺子说了你也不知道,后面的部分我托李伯买来了,放在我书桌上呢,忘了给你。”常思远想着现在时间也差不多,思涌依旧热衷于学武,下半部分的书也可以给他了。他经常写一个单子让豆腐李帮着买书或者纸笔什么的,买的次数也多,豆腐李也不会记得到底买了哪些书的。 “哎,你怎么不早说。”思涌头也不回往书房里去,找到书后就坐在书房里看得十分入神。 第69章 豆腐李的危机 刚进家门的常庆老爷子正好看见了,说道:“这涌小子正经学不上,整天喊着要学武,都是你给他看的书闹的,以后你别再给杂书他看了。” “爷,您说的对,确实是杂书。但不一定是坏书,我给思涌看的书绝对是能教他学好的,不然我也不会给他看,不信的话您也可以看看那本书的。”常思远看着常庆老爷子说道,“爷,咱安顺朝也是能考武状元的,思涌喜欢舞刀弄剑,不如把他送去学武吧,说不定以后思涌还能当个武官呢。” “不行,走了学武这条路,以后可得上战场的,危险得很。”常庆老爷子并不同意。 常思远知道,一旦上了战场基本上都是九死一生,但思涌为何就不可能是生的那个呢?若说通过学武走上武官的道路上充满了意外和艰险,那他自己通过读书走仕途的路就真的岁月静好吗?只要是迈入了官场,就进入了朝廷的明争暗斗,想要独善其身是压根不可能的。 常思远知道现在不管怎么劝都改变不了常庆老爷子的思想,毕竟常庆老爷子更希望一家人都能全须全尾、平平安安,于是索性就不劝了。 不多久,豆腐李就神色匆匆地来了。 “思远,你读的书多,快来给李伯我想想法子。” “怎么了,李伯,慢慢说。”常思远把豆腐李请到前厅坐下,常庆老爷子也在一旁。 “常庆叔,你也知道,这近几个月的钱少了许多,我这里腐竹的生意也没之前好。起先我没深想,后来才得知是合上县有人琢磨出了腐竹和素豆干的做法,竟做了一样的出来,把生意给抢了。”豆腐李一边说着一边着急得叹气。 “有这样的事,连味道都一样的不成?”常庆老爷子显然有些吃惊。 “是啊,我买了一些尝了,味道也是一样的。”豆腐李出声,如今腐竹和豆干被人知道了做法,也只能跟别人抢着做生意了。 “那这还真是不好,我这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常庆老爷子皱着眉说道。 “如今铺子里靠着以前的名气倒是还有生意,但听说那人马上要在县里也开一家豆腐铺子,而对方的价格比我们低半文钱,时间一长以前的老主顾怕是都要到他家去买了,难不成我们也得降价卖了?”豆腐李越说越愁眉不展。 “不必降价,李伯,你打听一下那个铺子什么时候开张。等他开张那天我们推出新的豆干——五香酱干,而且可以提前一天放出消息,老主顾买豆腐干送豆花。”常思远说道,他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一天,腐竹与豆干的制作并不复杂,只要肯研究的人多试验几次,迟早是能做出来的。 “五香酱干?”豆腐李以及常庆老爷子都看向常思远,不知道这五香酱干到底是何物。 “是的,做法比素豆干要多一道工序,其中要加入几味香料以及酱油,香料解药爷那都有,可从他那里买。” “那香料倒是不难,但那酱油太过金贵了,做出的酱干不得卖得更贵,怕是没有人买。”豆腐李说道。 “李伯放心,有一种酱油不用肉糜就能做,而且味道很香。” 常思远一说,常庆老爷子立马联想到了院子里的那三个缸子,远小子难道说的就是那个东西? “当真,那这酱油你可知道怎么做?”豆腐李顿觉峰回路转,心中高兴起来。 “酱油已经差不多了,到时您可以在我们这进货,价格比外头的要低许多。而且,既然豆腐铺子要推陈出新,那我们还得做油豆皮和油豆腐,这两个东西都可以放干方便储存,而且油豆腐不仅可以做成圆形的还能做成扁方形的。”常思远把家里有酱油的事说给了豆腐李听,也没有遮掩什么,毕竟这个酱油以后他是要用来做生意的,豆腐李迟早也是能知道。 “呀,真是太好了,果然找你真是找对了。”豆腐李高兴地拍手,“只是这油豆腐和酱干要怎么做,思远,你得写个方子给我才行。” “那是自然,方子我写好了就给您送去,到时再给您详细说说。我也是在书上看到其他地方的吃食从中琢磨出来的,这油豆腐我还偷偷炸过呢,味道很是不错。”当然,后面这些话都是常思远胡说的,也是为了给油豆腐找个出处。 “这读了书就是不一样,常庆叔有福了。”豆腐李得了解决之法,心中瞬间不愁了,一个劲地夸起常思远来。 “他就爱看些闲书,琢磨一些新的东西,当不得夸。”常庆老爷子笑着回应,自家孙子被夸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把豆腐李送走后,万氏亦是很好奇那个五香酱干是如何制作的,常思远把做法说了一遍。万氏听了立刻呵呵笑道:“这不就是把素豆干当成红烧肉来做嘛,那肯定香。” “奶就是聪明,一说就明白了,我就是从红烧肉里得出的法子呢。”常思远笑着说道。 吃过晚饭,趁时间还早,何氏赵氏两个帮着常思远把生酱油从缸里打出来,放在锅里煮了。香气四散开来,竟是不比用肉做的酱油差。赵氏看着煮好的五大罐酱油,仿佛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当即决定再多做几缸。 起初思远捣鼓这个酱油时,何氏赵氏也一起帮着做过的,步骤都记着了。虽然时间长,但每天花在上面的时间不多,作坊里做事的时间很是灵活,做多少算多少的,二者也不冲突。 毫无意外,酱干和油豆腐一经出炉就被抢购一空,而那家新开的豆腐铺子开业当天却生意惨淡。 家里做的五大罐子酱油卖了四罐给豆腐李,一罐留着自己吃。至于价格嘛,自然是友情价。 豆腐李这边的问题解决了,作坊里的问题又来了。 自从常家村办了作坊,内外湾有许多村子都模仿常家村,也办了个书包作坊。书包的制作并不难,也是很容易仿制的,他们的书包虽然卖得没有常家村的好,但也造成了市场上书包价格混乱,许多人家都冲着价格低廉而去买其他作坊生产的书包了。更有甚者以次充好,将其他村里生产的书包当做尚巾牌书包卖往更远的地方。 因此,尚巾书包坊的口碑不如从前,也不如以前吸引人了。 第70章 思文大婚 常思远得知后,自然是要帮着出主意的。告诉思文可以从书包的形状入手,之前是做扁的书包,如今可以推出立体感的方形。不仅做成单肩和双肩的,还可以做成手提式的,用料上也建议用上好的布料以及皮料,走高端奢侈路线,专做有钱人的生意。 常思远画了几种新式的简图,又让思泉发挥她的奇思妙想,设计了许多贴合读书人风骨的样式。而且这回每个书包上也会烫上尚巾书包坊的标志,以此来增加品牌力。 自从出了新式书包,以前那些旧样式便被有钱人所嫌弃,作坊里的情况也大大好转。 常思远每日带着思冬一起上下学,陆夫子自从得了思冬这个学生,更加有劲头了。 而常思远在郭夫子的天字班,几乎每隔几天都得写一篇文章,什么五言六韵、五言八韵的诗更是作了许多。偶尔郭夫子还会在课堂上取一个题目,让天字班的学生当场思考,当场发表见解,而常思远的见解往往与其他人有所不同,郭夫子亦是对他另眼相看,期望极深。 之后的日子一如往常,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 尤其得提一提的就是关于思涌的事了,在今年春种过后,一直得不到常庆老爷子同意的思涌绝食了三天,人都饿瘦了一圈,最后在万氏的哭嚎声中,何氏以及思远的劝说下,常庆老爷子终于松口了。 赵氏没想到思涌学武的决心这么大,起初也是不答应的,后来见思涌那么犟,真怕他把自己饿死,也就狠下心来由他了。从此以后只当有思文一个儿子,也不想着依靠思涌的事,心里这才好受一点。 可赵氏心里虽这样想,却在思涌离开家前往秋舛府武学馆拜师后,哭了好几天,不知流了多少泪,心中更是万般不舍。 八月初八这天,常家早已披红挂彩,摆酒设宴准备妥当,思文已经出发去江家村迎亲了。 就在常庆老爷子等人穿着一新,坐在前厅等着思文和新妇时,常饱把思涌给接回来了。 秋舛府虽与开历府相邻,但毕竟跨府,路途遥远,思涌自从外出学武后,这还是第一次回来。 万氏一把拉住思涌,仔细地上下端详,落下泪来:“瘦了,还黑了,指定是没吃好。” 一边的赵氏看着黑瘦了许多的思涌,更是泪珠滚滚。 一旁来帮忙做酒席的周大娘见了,连忙劝道:“思文他奶,今天是思文大喜的日子,可不兴哭啊。思文他娘,也快别哭了,待会儿新妇来看见了可不好。” 听了周大娘的话,两人这才止住了泪水,拉着思涌问在武学馆的情况。 常思远看着黑了不少,但也健壮了许多的思涌,两人相视一笑,隔了这么多月不见,还真是怪想的。 吉时将近,众人聚在院子里说着喜庆的话,欢声笑语连成一片。 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吹吹打打的喜庆声响,按时间算,这会儿应该到了呀,思文怎么还没迎亲回来。 万氏赵氏此刻也顾不得思涌,双双站在院门口焦急等待。 何氏同前来帮忙做宴席的村里人交代着上菜的时间,让她们可以快一些了,回过头来就看见万氏赵氏站在门口的模样。 何氏走了过去说道:“娘,丽妮,你们快回前厅坐好,我在这等着,说不定这会儿思文已经进村了。” “好,好,老大家说的对,我们进去坐,等新妇来拜堂。”万氏笑眯眯地拉着赵氏往里头走,脸上尽是喜悦。思文成亲,万氏和赵氏都是要坐在上位等着新人二拜高堂的。 何氏没在门口站多久,就看见陪着思文去迎亲的发小常东跑着来了,何氏立刻笑了起来。刚转身要喊迎亲的回来了,话还没出口,就听见常东大喊着说:“出事了,出事了!” 何氏听了,心中咯噔一声,眼皮子也跳了起来,这大喜的日子可千万不能生什么枝节啊。 一直注意着门口动静的常思远以及思涌迅速地跑了出来,此时常东已经从门口进来了,正弯着腰大喘气。 “常东哥,发生什么事了?”常思远迫不及待地问,院子里的其他人也围了过来。 常东急切地说道:“我们都接到新娘子了,正准备过河,却被外湾的一群人堵住了,不让思文过河来,现在思文正在僵着呢,其中带头的就有那刘财主。我和常西偷偷从另一边游过了河来报信,常西已经去通知老村长了。” “什么?这还得了,天杀的刘财主!”万氏刚走出来,就听到这个事,又气又吓,一下子瘫坐在地。 思涌听了,转过身在院里找了一根趁手的木棍,说道:“这姓刘的太可恶了,今天非得教训他不可!”说完就匆匆地往外走去。 “思涌,我跟你一起去!”学墨第一个跟上。 “思涌,你不要太冲动。”常思远出声,追了上去,他没想到距上回思思的事情过后已经两年多了,刘财主竟然这个时候发难,那些围堵思远的村民肯定是他鼓动的。 常饱常暖两个让常庆老爷子几个放心,一定把思文和新妇带回来,之后也追了上去。 等常思远等人到了村里的主路后,远远地就看到老村长和常西在前头过来了,后面还跟了许多村里的青壮年,足有一百多人,其中还有人抬了艘木船。两队人汇合后,没有多说什么就直直地往外湾去。 看着这浩浩荡荡的队伍,常思远顿时觉得胜券在握,到时这一队人马往那一站,料那刘财主也不敢乱动,只会乖乖让行。 登上堤坝,常思远已经可以看见河对面僵持着的两队人。只是定金一看,常思远觉得对面的那些人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于是一边跟着队伍一边思索着。 忽然,常思远停了下来,他想到了,是年纪!刘财主带头的那一群外湾村民,看穿着身形明显就是上了年纪的。而做这种得罪常家村的事,只带一些年纪大的人来,年轻力壮的待在家里歇着了?很明显不是,这里头有猫腻,不得不防啊! 第71章 刘财主带人发难 常思远立马把常饱叫住:“爹,你别跟我们一起去了,回村里把剩下的青壮年叫到一起,分成三批,分别在两个村口和作坊里守着。” 常饱不明白思远这个时候说这些干什么,而一旁的老村长却立刻明白过来,对着常饱说:“按思远说的来,你回去找你爹和茂义,一起去办这个事情,刘财主那个小人怕是还打着别的主意,还是防着些好。” 得了老村长的指示,常饱立刻往回走,而常思远一行人越过沙洲来到了河边,思远等三个小的和老村长坐上带来的木船。由于还在秋日旱季,河水并不十分深,其余人则从浅一点的远处淌水过河。 众人上岸后,思文立马往这边靠。常思远还看见了江春燕的爹以及好几个江家人守在旁边。 “刘财主,今天我们常家村的办喜事,你这么做不好吧?”老村长盯着对面的刘老财开口道。 “什么好不好的,这是我们外湾的地盘,自然是我们说了算,你们内湾的人要娶外湾的媳妇儿,就得受外湾人管!”刘老财说得理直气壮。 听着刘老财毫无道理的无赖话,老村长气得险些忍不住拿手里的拐杖打过去。 “难不成你们外湾就没人娶内湾的媳妇儿了?我们可没有做过这种不要脸的事。” “这还就是我们外湾新定的规矩,你们要是不愿意,就别娶外湾的媳妇,要娶就得被我们堵着,磨两个时辰的性子!”刘财主继续耍无赖,意思就是今天就跟你们杠上了,怎么滴? 老村长无奈,对面都是些老的,要是动起手来,稍微磕着碰着什么的,这可都说不清楚啊。 “新订的规矩,江家村人能不知道?我看是你现在扯的吧!” 老村长虽无奈,却不惧怕,直接就怼那刘财主,又看着其他人说: “各位不一定都是刘家村的吧?何必要跟着刘财主对付我们常家村,大家各自让一让,先让这对新人过河去。” “不让!这会儿知道要让一让了,你们常家村办作坊做生意的时候怎么就不让让,不管我们其他村的死活了?”其中一个老者一脸不服气地吼出声,其他人也跟着抱怨起来。 常思远看着对面愤怒的一群人,看来这次的事情不仅是有刘财主的私人恩怨,更有生意上的恩怨,难怪其他村的人都甘愿受刘财主的鼓动做事。 “这话从何说起,我们常家村向来都是厚厚道道做人,规规矩矩做事,可没有做得罪你们的事啊。”老村长开口。 “呸,还好意思自诩老实人,眼见着我们外湾的几个书包作坊生意好起来了,你们就又搞个什么羊皮料子的新样式,害得我们作坊里做的书包都卖不出去,钱都打了水漂,这就叫厚道了?”对面的老者怨气十足,将生意不好都归结到常家村头上。 呵呵,常思远气到发笑,这些人都这么搞笑的么,自己没有本事经营,怪别人推陈出新咯?当初他们跟风抢生意的时候,我们也没有去找他们麻烦啊,现在倒显得他们有理起来。 “这位老伯,做生意各凭本事,我们能想新花样,也没有限制你们不能想新花样啊。你们没能力解决问题,就不要学我们常家村办作坊,不要做我们之前做过的书包,我们没有追究你抄袭的事就不错了!”常思远愤怒出声。 “对啊,有本事你们不要跟着学我们。”思涌也在一旁附和,双眼瞪着对面。 “正是,这个道理连这么小的孩童都懂,你们就不懂了。有本事就在生意上较量,这个时候下绊子算什么英雄?”江富明忿忿开口。 对面的老者顿时愣神,他没想到一个黄口小儿也胆敢在自己面前说话,一时间竟说不出话,只能气愤地大叫:“黄口小儿,欺人太甚!” 见对方没有开口,常思远对老村长说:“村长,别在这浪费时间了,我们走吧。” 老村长点点头,招呼村里人走。 见常家村人要走,那个老者看向了刘财主,对方跟他使了个眼色,那老者立马站了出来,挡在了前面,“站住!还没给我们个说法就想走了?” 老村长并不想理这个无赖,拨开那人继续往前走去,那老者却突然往地上一倒,大喊道:“常家村的打人了,我今天怕是活不了咯!” 我k,常思远看着那老赖的样子,气得差点爆粗口,明明是他自己倒在地上的,当别人的眼睛是摆设,还是把常家村人当傻子了? 老村长更是气得双手发颤,不怕你坏就怕你无赖,遇到这种人真是有理也说不清。 随后老村长让一部分人带着思文和新妇先走,思文原本想留下来,但想着还有春燕在,就听从了村长的吩咐,背着江春燕坐船过河去了。 刘财主等人见状也不阻拦,心想着时间约么差不多了。 那老者还在地上继续哭嚎,而附近围观看热闹的人则越来越多。 思涌有些沉不住了,狠狠地盯着刘财主,想着这个人就是罪魁祸首,不如把他打一顿,其他人就乖乖的了。 常思远拉着思涌的胳膊小声道:“思涌,你可不要乱来,越是这个时候越要能沉住气才对,不要让你的脸和眼睛出卖了你的想法,临危不乱才能成为大将,葛山可不会像你这样。” 一番话后,思涌顿时冷静下来,在学武时师傅说过自己身体十分适合练武,但这个性子是当不了好将军的。思远说的对,我应该收敛脾性磨砺性子了。 于是思涌收起了脸上的愤怒,不再瞪着刘财主了。 老村长对着围观的人说道:“各位都是有眼睛看的,是他自己往地上倒的,如此泼皮耍赖真是丢尽了外湾人的脸。做生意都各凭本事,自己不精进书包的样式,还好意思向我们常家村讨说法。” 来围观的人大多数都是离河边近的戈家村人,也有许多是常家村的女婿,这时也纷纷替常家村说话,指责刘财主等人。 刘财主一行人个个脸皮厚实,像没事人一样依旧耍赖,老村长也不耗着,说道:“你若要躺就继续躺着,我们走。” 老村长带头离开,大家都跟在后头,还有人背过身来拿着棍棒断后,这一回刘财主等人并没有阻拦。 第72章 从对手身上学长处 常思远等人到达常家村时,常暖就过来说抓住了四个到作坊偷东西的贼人,其余的人都往外湾跑了。 “作坊里可丢了东西?”老村长问,心里不禁庆幸常思远脑子灵活,想到防患于未然,不然今天损失可就大了。 “没有丢东西,我们到作坊时,有两个正准备从后门摸进去,还有两个在作坊前面故意搞出动静,把作坊里干活的人都引了出去,正好被抓了现行。”常饱说道,心里更是赞叹思远的聪明。 “没有丢东西就好,这事我待会让家东带人把他们送到官府去,你们就先回去办喜事吧。”老村长说道。 常思远几个告别了老村长,就往家里去了。见常思远几个安全回来,常庆老爷子和万氏几个才放心下来。 虽然耽误了吉时,但依旧举行了婚礼,江春燕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规规矩矩地给家里的长辈端了茶水。来做客的人都纷纷夸赞江春燕,又祝贺思文找了个好媳妇儿。 常思远在一旁观察着,觉得这个大嫂人还不错,不是那种爱胡搅蛮缠的。 入夜,热闹了一天的常家安静下来,思涌像以往没有建新房之前一样和常思远以及思冬睡在一个房里。 思涌讲述着在秋舛府发生的种种事情,还说师父夸奖了他,有个师兄不服气,两人还打了一架,思涌没有赢,还说自己迟早有一天能赢他。还说《葛山传》他的很多师兄弟都喜欢读,他们说秋舛府并没有卖,有些人还借了去抄的。 常思远和思冬听得津津有味,思涌是个讲故事的好手,说话时还会手舞足蹈地表演起来。 思涌说完了自己的近况,常思远把最近家里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又问道:“思涌,你知道今天的事情刘财主用了什么计谋吗?” “计谋,不知道。”思涌摇了摇头。 “那我告诉你,这里面他用了两计,调虎离山和声东击西,待天以困之,用人以诱之,往蹇来返。” “思远,你说的我听不懂,你说的两个计我都没有听过。”思涌一脸懵逼。 “其实刘财主很聪明,懂得用计。这调虎离山就是他故意把大哥他们堵在外湾,好让我们带上村里的年轻力壮过去,之后村里剩下的大多都是老弱了,对付起来就容易许多。声东击西就很好理解了,他故意在外湾引起我们的注意,让大家都往外湾那使劲。其实他又暗地里安排人来作坊里偷东西,村里老弱妇孺居多,就算被发现也有利于逃跑。你看今天我们只抓住了四个,这还是在有所防备的情况下,如何没有事先防备,他们说不定就得逞了。” 常思远耐心地分析道,一来是要让思涌学会如何用智取胜,二来也是因为今天的事情让他觉得常家村太需要一个靠背的大树了。曾经他以为常家村人多势众不必害怕什么,但今天他意识到,就算常家村人再多,只要是触犯了其他人的利益,其他村还是会联合起来对付常家村。他们之所以敢这么做,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常家村没有让他们忌惮的人。 常思远第一次想要早些步入科考、早些走上仕途,成为家人和族人的依靠。 “思远,听你这么一说,我明白了,可那刘老财就算再怎么聪明,他也是坏人。” “是的,刘老财是坏人没错,可连坏人都比你聪明,你就得比坏人还聪明才行。” 思涌听后思索了许久,虽然他很不服刘财主的聪明,但却不得不承认思远说的很对,只有比坏人还聪明,才能不被坏人算计,“思远,你说的话比我师傅说得还有道理,我肯定会学聪明的,从坏人身上学聪明,但不学他的坏。” 常思远笑了起来,他没想到思涌这回理解得这么透彻,还知道从对手身上学长处了。 “其实,刘财主还有一个厉害之处,那就是他能让其他村的那些人跟着他一起对付常家村,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我觉得可能是因为他有钱,给了他们好处。”思涌说道。 常思远点点头,赞同地说道:“嗯,肯定有你说的原因在里面,但不是全部。更多的是因为他们有着共同的利益,是利益让他们联合在一起的。这个利益就是作坊的生意,如果今天他们成功偷取了我们最新的书包样式和做法,那他们就可以赶在我们前面把书包做出来卖一大笔钱。而刘财主就懂得利用这个利益把像那个在地上打滚的老头一样的人聚起来,形成更大的力量。但像那个老头一样的人,可以短暂合作却不可完全相信,因为他可以为了利益跟你一起对付其他人,反过来,他也有可能联合其他人来对付你。” 思涌看着思远,郑重地说道:“思远,我记住了。” “哥,我也记住了。”思冬也在一旁凑热闹地说道。 因为时间太晚,江斐一家人赶不回镇上,就都住了下来,江斐出门小解,却发现常思远屋里有声音,好奇地过去听了听,越听越发震惊,自己这个侄儿真是不简单啊,小小年纪就能想常人不能想,悟常人不能悟之事,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 第二天一早,思涌就要出发前往秋舛府了,一起出发的还有江斐一家以及思泉,由常饱常暖两个护送。 “爷奶,娘,大娘,哥嫂,下一次我就过年再回来了,我在秋舛府很好,师父也看重我,你们不用担心。”思涌微笑着说着道别的话,心里也有千万的不舍,只有离开过家的小孩,才懂得家的温暖。但思涌是有目标的人,是不会轻言放弃的人,尽管不舍,也还是要出发奔赴梦想。 “涌小子,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好好学。”常庆老爷子开口说道,既然是涌小子的选择,支持就好了。 “嗯,我知道了爷。”思涌重重地点头。 “呜呜......涌啊,奶舍不得你啊!”万氏扯着思涌的胳膊,比上回思涌离开时哭得还厉害。 第73章 思涌,你怎么变得我不认识了? 赵氏也是眼睛通红,眼泪扑簌簌地流出来,哽咽地叮嘱道:“思涌,在外面想吃什么就买,别再饿瘦了。” “二哥,你在外面要好好保护自己,我们会想你的。”思冬看着思涌,不舍地开口。 “二哥,我也会想你。”思夏、思秋、思甜几个也相继说道。 此刻的思涌已经抑制不住内心的伤感,眼眶也红了起来,别过头去不让人看见。 常思远走上前,拍上了思涌的肩膀,说道:“思涌,短暂的离开是为了更好的重逢,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两本书送你了,想当大将军的人,读书是很重要的。” 思涌回过头来,接过思远给的书,竟然是《战国策》和《十六国春秋别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思远,这两本书你看的时候我就翻过,我可看不懂啊。” “看不懂就要反复多读,想办法看懂,可以去问看得懂的人,也可留着回来问我。”常思远知道这两本书没有之前他写的《葛山传》容易理解和吸引人,但这都是很经典的兵家必读之书,他以后还准备再收集些兵家类的书给思涌,所以先将这两本当做开端。 “行,我会看的。”思涌将两本书收了起来,又说道:“你也该去书院了,时间不早,我就启程了。” 思泉常妮儿等人坐在牛车上挥手和家里人道别,何氏嘱托道:“常饱常暖,你俩路上照顾着思涌,注意安全。” “知道了。”常饱回了一句,挥挥手,牵起牛就出发了。 牛车是今年为了送思涌去秋舛府买的,有时接送思泉也方便了许多。 经过了七八日的颠簸,思涌才到达秋舛府民信武学馆,和常饱常暖二人道别后,思涌踏进了学馆的大门。 “咦,思涌你回来了。”正打完饭回学舍的李牛牛看见思涌走了过来,上前打招呼。 “回来了。”思涌笑着回应。 两人一起往学舍走去,迎面碰上了陈雄宾,对方还恶狠狠地瞪向思涌,挥动着拳头挑衅。 思涌瞥了他一眼,直直地从陈雄宾身边走了过去。对方狐疑地看着思涌远去的背影,自觉没趣,悻悻地走了。 回到学舍,李牛牛像发现了惊天大事一样,问道:“思涌思涌,那陈雄宾刚刚瞪你了,你今天怎么没有瞪回去啊,之前你可没这么怂啊。” 思涌听后,摇摇头,说道:“我不是怂,只是不想再逞一时之能了。真正有本事的人不会争一时高低,而有大将风范的人都是临危不乱的,我不能让自己的脸和眼睛出卖了自己。” “咦!思涌,你说的我怎么听不懂,你怎么变得我不认识了?”李牛牛十分震惊,感觉思涌回家了一趟变化十分大。 “哈哈,这你就别管了,喏,这是我奶做的香干酱,你拿着吃,下饭得很。”思涌整理着带来的大包小包,拿出一个小罐子递给李牛牛。 “呀,太好了,多谢你了思涌。”李牛牛接过罐子,迫不及待地吃起来。 思涌打开一个暗绿色的大书包,这是在县里思泉下车时给自己的,说是和大姐二姐一起给自己做的衣裳鞋袜。思涌打开书包看了看,竟发现里面除了衣裳鞋袜之外,还有一个小荷包。 他拿在手上摸了摸,心里已经明白里面装了什么东西,比上回她们各自偷偷给的还多。思涌心里顿时不知什么滋味,只觉得喉咙发紧,眼睛像有什么要溢出来一样。 又翻开一个书包,是大哥大嫂准备的,不出所料,里面也塞了钱。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掉了下来,思涌把脸埋进被窝,不想让李牛牛看见自己流泪。 之后的日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李牛牛觉得思涌自从回来后变了特别多。他比以前还要努力练武,早上也比先前早起了一炷香,拿着一本书看,就算那陈雄宾在他面前龇牙咧嘴的挑衅,思涌也再也没有和他打起来过。 而常思远这边则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来读书,如今他的毛笔字已经小有成就,虽比不上书法大家,但也字迹工整。 另外,他还向郭夫子请教了诏、判、表、诰等文体的写法与运用。随后又将重心转移到诗词上,增加对诗词平仄韵律感,多读的同时还会根据一些诗词进行同类仿写,用来提升自己的作诗水平。 至于那四个被抓住的人移送官府后,他们压根就不承认是有人指使,最后也只是轻飘飘地打了几个板子就被释放了。常思远得知结果后并无意外,毕竟他们也没有偷盗成功,常家村也没有什么损失,再加上刘财主等人塞了银子,县尉也就装模作样一番而已。 但没有得逞的刘财主等人却十分气愤,却又畏惧常家村人多势众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在暗地里慢慢谋划。 自从发生了上回的事情,老村长等人对作坊的安全更加重视了,在作坊里做事的人也变得警醒。 由于新款式的的推出得到了众位学子的喜爱,还俘获了不少闺阁小姐的信,有些精致小巧的立体式书包竟演变成了闺阁小姐送礼必备的礼盒。 常思远也从中得到启发,索性改良出如现代化妆包类似的礼盒,还装饰了蝴蝶结等各式小物件,大年初一时常家村人分到的银子比第一年翻了两倍。 过年时,最令人发愁的就属思思的婚事了,何氏万氏两个看着年纪越来越大的思思,愁得年都没有心思过。 虽然上门来提亲的人不少,但要么是常庆老爷子看不上,要么就是思思自己不同意的。 常思远看出思思似乎并没有想嫁人的意思,便也没有帮着娘劝她。毕竟,若是按照他的思维来想,思思过了年也就一十七岁,年纪也不是十分大。 不过这话常思远不敢说出口,怕被骂。 虽然家里人替思思着急,但却没有逼她。尤其是常饱,一听思思说舍不得爷奶和爹娘还不想嫁人时,立刻就表示再等等,不着急。 第74章 县试要开始啦 元宵刚过,郭夫子这边就已经收到了二月县试的具体时间。 这次县试天字班又两个参加的,一个是常思远,一个就是上回落榜未中的同窗张伟。 郭夫子最近也侧重教导他们两个,并替他们报好了名,找好了相互结保的三个人。还详述了许多考场的顺序和规矩,考前需要准备什么,考试时能带什么吃食,要带多少笔墨郭夫子都说的详细,好的准备就成功了一半。 考试临近,常思远有种参加高考的紧张感,这还是他头一回下场,是验证自己学习成果的时候了。 自知道考试时间后,常庆老爷子就开始替常思远各种准备,有时候吃着饭又念叨着还有什么什么的不能忘,饭都不等吃完就又跑去准备了。万氏还笑着爆料,说以前常庆老爷子自己考试都没有这样过。 此次县试,常庆老爷子是一定会跟着去,这个事他从老早以前就开始念叨过的。 “六小子下场,我也得去,以前你爹他到县里考试,都是我跟着去做饭的,我知道要做什么样的。”万氏对着常饱等人说,十分有信心。 “娘,您就待在家里,去县里一趟颠簸得很,我和爹两个去就成。”常饱一边吃着饭一边说道。 “不成不成,你们两个大男人在家也没做过几次饭,能好吃吗?还是我去,吃食虽要简单,但做的好吃,六小子吃了也有劲考试不是?”万氏急得放下碗筷,饭也不吃了。 “娘,常饱也是怕你劳累,要不还是我去吧。”何氏在一旁劝说,“思泉前些日子说是安排好了住的地方,正好能住四个。” “奶,让我娘去吧,去一趟县里确实不容易,万一您哪里不舒服了,我都没心考试的。”常思远开口道,他心里是不赞同万氏跟着去的,毕竟前些日子还病了一回,再风尘仆仆地去县里,身体肯定吃不消。 万氏想了想,也知道老大家的去是更好的,于是也不再坚持,最后决定了常庆老爷子、常饱以及何氏三个陪着思远去。 决定好了陪同人员后,在草长莺飞的二月上旬,带上了半牛车东西,肩负着家人及族人的期盼,常思远踏上了前往县城的路。 出发的前几日,家里就陆续来人拜访,老村长等人也送来了鸡蛋等物品,并说了许多鼓励的话,老村长虽对常思远殷切期盼,却也明白他年纪尚小,并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增加他的压力,只告诉常思远放平心态。 牛车来到杉岭村,郭夫子陆夫子以及另一名下场的同窗张伟已经在村口等了。 “思远,这县试老夫我不能陪你去,但有郭夫子坐镇,你也无需害怕,尽管把你学到的用上就行,可万不能一坐下就发懵啊。”陆夫子看着思远,说话都有些哆嗦,似乎考试的人是他。 其实他说发懵的话也不是没有依据的,当初他自己参加乡试时就是这么个情况,一坐进考场瞬间失忆。 “请夫子放心,我不害怕,脑子也很清晰,无需担心。”常思远有些无奈,看陆夫子的模样似乎比自己还紧张,此刻正叮嘱个不停,那个高冷傲娇的陆夫子哪去了? “远小子,夫子说话你只管记在心里就是,你年小还未经事,多听听没什么不好。”常庆老爷子在一旁说道,并笑着感谢陆夫子的提醒。 “我知道了,爷。”常思远回答,要说经事,自己还确实是没有什么经历,两世为人,这就这一世为生活操了一丢丢心。 “思远,还有一个,若是运气不济抽到了厕号,可莫要心生气闷,专心答好题。莫要去想那厕里的味,不然影响了前途可就大了。”陆夫子郑重地说道,这以往和他一起考试的抽到厕号都被影响到,更何况像思远这般年纪小的,更容易受环境影响了,多叮嘱一句没有错。 “夫子放心,我都记下了,一定好好考。”常思远笑着说道,并不以为然,这厕号就一个,不可能就是自己抽到的,上回学书哥就没有抽到。 “行了,也该出发了,陆夫子,书院的一切事宜就交给你了。”郭夫子出声道。 “郭老放心,我定会打理好书院的一切,您尽管陪他们考试去。”陆夫子回答,这个事他已经很有经验了,毕竟几乎每年郭夫子都要陪考一次的。 交代好事情后,郭夫子踏上他的专属马车,一行人继续往县城里去。 午时刚过,一行人进入了竹笠县城内,常思远等人在思泉的安排下住进了吴夫人名下的成衣铺子的后院。铺子后院比较宽敞,有三间房,厨房也是具备的,且又离考试的地方近。 而郭夫子及张伟等人则住在了成衣铺子对面的客栈里,房间也是早就预定好的。 常思远到了之后,歇息了一会儿,又跟着思泉跑到春和首饰铺里参观了一回,常饱常暖和常庆老爷子也去了。 第二日,常思远一早起来又让常饱陪着在考点附近转了一圈,南街北街也跑了一遍,不为什么,就只是单纯地好奇古代县里的样子,想看看衙门是不是自己在后世照片上看见的一个样。 逛了一圈下来,常思远略显失落,不论是县衙门还是街道店铺,其实并不比镇上的好多少。 尤其是县衙,门前大狮子已经被风雨侵蚀变得乌黑,大门的朱漆也已经变得斑驳。并没有后世手机或者旅游景点里古建筑那般色彩油亮且富丽堂皇,有的只是青瓦灰墙,旧鼓矮栏。 还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所以说,真正的古代是什么样,还是得亲眼见过了才知道啊。 只是这样的想法常思远在不久的将来就给与否定,他承认当初是自己以偏概全了,毕竟竹笠县只是安顺的一小部分罢了。 回到住处,尽管常庆老爷子觉得常思远应该待在房里读书而不是出去玩,却一直没有说出来,怕影响了思远的心情不利于考试。 第75章 六六大顺 安顺十九年二月十六日,竹笠县县试正式开始。 天还没亮,常思远就起来了,洗漱过后,吃了早饭。之后提着考篮出发了,一出门,外面的街道上已经排起了队伍。 见此情形,常思远让常庆老爷子不要陪自己到考场,直接在铺子里等好了,毕竟这么多人挤挤挨挨的,被踩踏了就不妙了。 “那我就不去了,免得你分心来担忧我,你在路上走时可得注意自己的考篮,别被人动了手脚。”常庆老爷子知道远小子是为自己好,就也不再固执,站在门口看着常思远慢慢往前挤去。 常饱在前面扒开人群,常思远把考篮搂在身前,慢慢地向前走去,大约走了二三百米,常思远才看见了排队的应考大军。 郭夫子和张伟已经等在那了,见常思远过来,相互结保的五个人站在队伍后面,一起进场方便唱保。 常思远往前看了看,这阵仗怕是有一百多人了,而且后边还有源源不断的人续上,看来今年的竞争不小啊。 常思远呼了一口气,看见常饱站在不远处的墙根下,已经被挤得只剩一个头了。常思远冲着他大喊:“爹,你快回去吧,人太多了,不安全。” 常饱听见思远跟他说话,笑得嘴巴咧到了耳后根,尽量踮起脚来说道:“思远,爹没事,看见你进去了我就回去。” 看着常饱那吃力的样子,常思远也不再劝,如果劝有用的话,这里也不会有这么多送考的人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已经大亮,送考大军越来越庞大,此时已经轮到常思远前面那一个了。常思远往墙根看去,已经不见常饱的身影了,还以为他已经听劝地回去了。 “思远,思远,爹在这呢!”常饱死劲地挥动着手臂,声音也提高了许多,他刚刚通过站在他前面的大汉的咯吱窝缝里,看见思远在找自己了。 常思远循着声音看去,并没有看见常饱,只看见一只手臂举得很高,拼命地晃动着。 还以为他已经回去了,没想到是被挤到了里面,常思远大喊道:“爹,我要进去了,你快回去吧,别一直挤着了。回去跟娘说晚上我要吃大米粥和咸菜饼。” “嗳,爹知道了,一定告诉你娘。”常饱也大喊道。 常思远点了点头,已经轮到他了,不再多说话,要是不给爹一个理由,恐怕他是不会回去了。 常思远把考篮放在桌上供衙役检查,检查没有问题,常思远又被带到了下一个检查点,他知道这是要“搜子”了,于是十分爽快地解下了四层单衣交给了站在一旁的衙役,又站到另一个衙役旁大大方方地让他搜身。 两个衙役都有点愣住了,之前要搜身的人除了以往有经验的外,哪一个不是扭扭捏捏的,像面前这个还是头一回见。但年纪还这般小,怕只是来见识一下的。 两个衙役快速而认真地搜查了一番,发现并无夹带,就放他过去了。 常思远已经冷得有些牙齿打颤了,快速地穿上衣服,站在一旁。又查了后面张伟等四人,得到了郭夫子的确认,一旁拦着龙门的两个衙役这才把他们放了进去。 过了龙门,就开始领座号了,座号都是打乱的,并不是按顺序发放。也就是说如果你领到了八号,下一个人不一定是九号,也可能是一百多号。 常思远是五人里最后一个领座号的,定睛一看是一百六十六号,暗自欣喜,这座号好啊,六六大顺! 常思远跟着领路的衙役往右边的考棚走去,第一排,第二排,第三排......,常思远每经过一排都数了一下,按照这一排左右相对的六组考棚来算,自己的考棚应该是在中间。 常思远还特地问了带路的衙役,那衙役十分肯定地说常思远聪明,确实是在中间。 常思远高兴地推算着,只是当衙役把他以及其他邻座的三人带到考棚时,四人都顿时呆住了,尤其是常思远。 难怪方才领座号时,那发号的衙役看着自己一脸同情,原来如此,这一百六六号妥妥地是个厕号啊! 只见在常思远所在的那排考棚的末端,用栅栏及木板围了一个茅厕,那大小刚好就是两个考棚的位置,而一百六十六号正好夹在一百六十五号和茅厕的中间。 衙役大哥果然实诚,确实是中间,只不过是厕所和考棚的中间! 常思远此刻只想仰天长啸,说好的中间呢,衙役大哥你怎么能欺骗我幼小的心灵呢?虽然确实是在中间...... 常思远认命地坐进了考棚,往右边的木板缝隙看去,还能看见三个坑。常思远在心里呐喊,为啥就要空出两个位置来建茅厕呢,哪怕是空一个我也是在中间呐! 他将笔墨等物品拿出来摆放好,突然脑海里响起了前几天陆夫子的话:“如若不济抽到厕号......” 陆夫子,学生我谢谢你了,你可以改行当算命的了...... 尽管常思远排斥厕号,但也不得不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承认陆夫子说的是对的,前途更重要。 考卷,答题卷以及素纸发下来后,只见答题卷上有红线横直道格,每页十二行每行二十字。答卷时是不能把字写在红线外面的,如果写在了外面,一律都是零分。 这第一场考的是两篇四书文以及五言六韵试贴诗一首,这四书是死记硬背的东西,作诗就得凭本事了。常思远不敢马虎,专心投入到答题中去,一字一句,一笔一划都很是小心。 日头高悬,不少考生已经开始吃午饭了,但常思远此刻正写着第二篇四书,他不想停下来,就决定写完后再吃饭。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常思远已经开始收尾了。他沾了一点墨汁,正准备来下笔,就听见噗咚一声,一物体落入水中的声响惊得他手抖了一下。 原本已经忘记自己坐在厕号的常思远忽然有种想yue的感觉,接着又是接二连三的放炮声,常思远已经不得宁静了。 低下头一看,方才沾的墨汁已经滴得到处都是,他紧张地检查了一番,幸好没有污卷,只是有一张素纸没法用了。 常思远重新摆正心态,打算把剩下的一点写完,疯狂地在心里给自己洗脑:我听不见、我听不见............我闻不到、我闻不到........ 第76章 第一个出来的是个小童 果然,这种洗脑还是有用的,常思远平稳地把卷子填好放在一边晾干。肚子也咕咕地叫起来,想着吃一点面饼碎碎,可手刚伸进篮子里抓了一点饼就停住了。 又是一声噗咚响,一股新鲜的臭味弥漫开来,瞬间胃里就翻腾起来,常思远觉得,他带来的食物已经被污染了,就算是白送的山珍海味他也不会吃的。 常思远撑着脑袋,虽然心里不想吃,奈何肚子一直咕咕叫啊,不如花些钱买杯热茶喝好了,喝完就作诗,早写完早离开这个地方。 打定主意后,常思远向巡逻的衙役示意,买了一杯热茶。 正喝着,就听见一道尖细的女声道:“衙役大哥,我也要一杯茶。” 常思远诧异,这安顺科考允许女子考了?他循声望去,发现是坐在自己对面的一位考生,一身青布长衫明显是个男的,只是那声音还真是独具一格啊。 对方正好接过茶水,见常思远在看他,居然冲着常思远眨了眨眼,妩媚一笑,至少在常思远看来是妩媚没错。 常思远立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随后又见那人撩起衣裳下摆,掩住口鼻,做呕吐状,眉间尽是嫌恶之色,随后又拿起毛笔,翘着兰花指答卷。 喂,大哥,坐厕号的是我啊,你好歹离茅厕远了点,而我这就隔了个形同虚设的木板啊,常思远在心中不断呐喊。 常思远闭眼歇息了一下眼睛,也不再看对面,他怕再看这眼睛就不能要了,实在是太娘、太矫情、太辣眼睛了,他觉得对面那位兄弟比女人还女人,佩服佩服。 等肚子的饥饿感过去,常思远就开始思考起五言六韵诗,打了两个草稿,又反复修改了句子和韵脚,最后才得了个满意的填进了答卷里。 全部作答完毕,常思远又检查了一下,规整了一下自己的物品后,抬头看了看天色,大概下午四五点的样子,常思远打算先交卷了。 把考卷都交给巡视的收卷官后,常思远就被带到先前领座号的地方等着了。 此刻他的肚子已经咕咕地唱响空城计,常思远也只能继续忍着,不就是饿一顿吗,人七天不吃饭才会饿死,没关系没关系,再忍忍就好了。 就在常思远不断给自己洗脑时,同窗张伟出来了,见到常思远后高兴地走了过来,还没等靠近,又连忙捂住口鼻说道:“思远,你抽到厕号了?” “是啊。”常思远无奈地耸肩。 张伟听后,放下捂鼻子的手,走到常思远身边说:“这陆夫子还真是料事如神啊,幸好他先前交代过你,你应当没有受厕号太多影响吧?” “还好,一般般。”常思远此刻实在没什么劲和他说话,而且两人年龄相差挺大,张伟的儿子都四岁了,真没有那么多共同话题聊。 “我想就是这样,要不书院两位夫子都看中你呢,就是和别人不同。不像我,这已经是考第四回了,年年考年年考,要是此次还不中,我就歇了心思安心回家种田了。”张伟苦笑着说。 常思远看着沮丧的张伟,想要安慰他几句,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在这个时代,有些人穷尽十年几十年的精力,或许都考不上一个童生。同他们的付出相比,再多的安慰话都显得十分苍白无力,主要还是得靠他们自己走出来。 常思远拍拍张伟的肩膀,像对待别的同窗好友一样,说道:“这才考第一场,别想那么多了。” 张伟听了,收起沮丧的心情,点点头说道:“嗯嗯,你说的对。” 考场外常饱这边,他并没有在思远进去后就回家,而是一直站在外面等着。有不少送考的人都走了,他也不再被挤在墙角了。 午间他匆匆回去吃了饭,和常庆老爷子说了一下上午的情况,又交代了何氏思远晚上想吃的东西,就又跑到考场外,在墙根蹲着了,他怕换了地方思远出来找不到自己。 时辰快到时,常庆老爷子也过来等着了,他还是想第一时间看看远小子出考场的状态,这样才能放心。 于是当常思远出来时,就看见常庆老爷子和常饱两个一老一憨蹲在墙边等着。 “哟,出来了出来了,咦,第一个出来的竟还是个小童。”等在考场门口的人兴奋地大叫,其余人立马围了上来。 “这么小的孩童来考试只有两个情况。”一人出声道,自以为见识广博。 “哪两个情况?”另一个迫不及待地发问。 “这要么是神童,要么就是这里有问题咯。”那人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瓜,大笑着说。 常思远听了只能呵呵两声,后面有学子不断涌出来。常思远挤不理会他们,径直往常饱的方向走去,“爷,爹。” “爹,真是思远。”常饱喜笑颜开,刚才他听见出来了个小童就想挤过去看的,但又怕常庆老爷子一个人在这不安全,硬是忍住了没有离开。 “出来就好,出来就好。”常庆老爷子上下打量着常思远,见他面上很是疲惫,身上发臭,面色也发黄,知道他肯定是抽到厕号了,“常饱,你背远小子回去。” “好嘞爹。”常饱答应着,立马弯下腰示意思远上来,“来,思远,爹背你回去。” “不了爹,这才几步路,我走回去就行了。”常思远连忙拒绝,好歹也十一岁了,他可真不好意思让爹背着。 “思远,我看你面色不好,还是让你爹背回去吧。”后面过来的郭夫子劝说到,思远抽到厕号的事他刚刚已经从他身上的味道闻出来了。 “呀,远小子,你这篮子里的东西都没有吃啊。”常庆老爷子提着考篮,查看之后焦急出声,没想到远小子居然连午饭也没吃,这还不饿得饥肠辘辘了。 “常老哥,常饱,快背思远回去吃些东西,想来是饿坏了。”郭夫子说道。 常饱也不啰嗦,背起常思远就往铺子里去。而郭夫子则和张伟一同回客栈了。 回到铺子时,何氏已经把米粥和饼子做好了。常思远先洗了个澡,之后才坐到桌边疯狂地炫了两碗粥和四个饼,直到打了个饱嗝才停下。 第77章 厕号小兄弟 “思远,你刚才那吃相我还真是头一回见,倒是像饿坏了的狼。”思泉坐在一旁打趣道,忙完首饰铺的事情她就过来了。 常思远看了看偷笑的思泉说:“我的座号是厕号,让你在茅厕里吃饭,你吃得下嘛?” “哈哈哈,那我可吃不下。”思泉看了思远郁闷的脸,忍不住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常思远也不理她,吃饱了斜靠在竹椅上歇着。 “思远这回可是饿坏了,这又要费脑力又没吃饭的,哪扛得住。”何氏有些心疼。 “娘,我也就饿了一顿,没啥事。”常思远出声,他主要是因为茅厕的臭味犯恶心,其他的没什么,“娘,我带回来那些面饼碎你别忘了扔掉,可千万别吃了,在厕号里放了一天都臭了。” “行,娘知道了,这回坐的厕号,下一场会不会换?”何氏有些担忧,她就怕思远次次坐厕号次次挨饿。 “不会的娘,座号都是重新分的。”其他朝代常思远不清楚,但这安顺朝的规定是每一场都会重新检查重新抽号的。 常思远嘴上安慰着何氏,却心有余悸,这几百分之一的概率,再怎么样下回也不该轮到自己了吧? 这时,常饱一边端着碗喝粥一边走了进来,笑着对常思远说:“思远,这白面做的饼就是好,我放进粥里一煮就稀烂了,一点儿都没发硬,就着咸菜吃真不错。” 常思远有些发愣,这傻憨憨的爹不会是用自己考篮的饼煮粥了吧?连忙发问:“爹,你把我带回来的饼碎煮粥了?” 常饱又沿着碗口嗦了一圈,之后乐呵呵地说:“是啊,我看你没吃,不能浪费啊,就放进粥里一起煮了。” 常思远彻底愣住,只觉得胃里又一阵翻腾,但心里还抱有一丝希望地问到:“爹,你啥时候放进粥里的?” 常饱见自家老爹、媳妇儿,儿子女儿都怪怪地看着自己,有些摸不着头脑,老实巴交地说道:“就你去洗澡那会儿,你娘让我去盛粥,我就放……” “yue~!”常饱话未说完,常思远已经跑到门外开始呕吐起来,心里不住地哀嚎:“我勤俭节约的老爹哟,呜呜x﹏x。” 合着自己宁愿饿一天都不愿意吃的东西,转了一圈回到家又被自己吃进肚里了?苍天啊!大地啊!谁来救救我啊? 此刻呕吐着的常思远想起来一个命题:假如时光倒流,你最想做什么? 常思远觉得,如果时光真能倒流,他一定会在考场就把饼倒掉,而不是留着回家…… 思泉想到其中的关窍,再也打趣不起思远来,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同情,贴心地上前去替他拍拍背。 此刻常饱依旧搞不清原由,一脸懵逼地看着思远。何氏倒了一杯水拿去给思远漱漱口,经过常饱时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呀你。” “这……”思远压根摸不着头脑,只能求助常庆老爷子:“爹,思远咋吐了?” 常庆老爷子也颇有些无奈,看着常饱说道:“你把饼碎放进去之前咋不说一声呢?那饼在厕号里熏了一天的臭气,远小子都没敢吃,你竟又放进粥里让他给吃了,他能不吐吗?” “啊?我说这饼碎咋有一股味儿,还以为是考试的地方太热捂出来的哩。”常饱惊讶地出声,又后知后觉地跑到思远面前问:“思远,你抽到厕号了?哎哟,你咋不告诉爹呢?” 此时常思远已经吐完,坐在椅子上喝水,看着一脸无辜的常饱竟无话反驳,自己好像确实是没有和爹说过抽到厕号的事,刚刚和思泉说的时候他在厨房没有进来。唉,要么说外行就是外行,人家常老头一闻到味道就明白了。 “这吃进肚里的都吐光了,你再吃点我带的点心垫垫。”思泉把点心拿来递给思远。 常思远接过后吃了一块就吃不下了,虽然吐了不少,但肚子并没有饥饿感。 最后,为了不浪费,常饱爷俩两个把剩下的粥给喝了,何氏和思泉不敢下口,只吃了几个饼。 由于第一场考试的人多,直到第三天才发案。 发案这天可谓是人山人海,案榜之下挤满了人,看榜的看热闹的,认字的不认字的都一个劲往前挤。 常思远看着眼前你争我抢的人,丝毫不亚于商场里抢特价菜的大妈。如果是考试的人这样还能理解,但没有考试的人这样他就真的不理解了。 常思远站在人群外不想过去,而张伟早已等不及跑上前。 远远的常思远能看见墙上贴着的圆案的外圈,密密麻麻的字。 而圆案则是取在第五十名以内,为第一圈。圈分内外两层,外层三十名,内层二十名。居外层正中提高一字写者,为第一名,只写坐号,不写姓名,逆时针排写,出五十名圈者为出圈。 看着远处相当于成绩单的圆案,常思远心里多少有些紧张,虽然他有信心,也感觉自己没有考差,但到底受了一点厕号的影响。 常思远的心里预期是第一名,但到底座位号是不是提高一字写还得看结果。 就在常思远自我思索之际,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咦,这不是厕号小兄弟吗?” 常思远抬头一看,竟然是考试时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娘娘腔,虽然这样说人家不太好,但除了娘之外,常思远找不到别的形容词。 常思远给对方行了一礼,说道:“还真是巧。” “真是真是。”对方细声细语的,十分兴奋地搂着常思远的胳膊亲昵道:“我说厕号小兄弟,要是我没有算错,你应该就是一百六十六号吧,我跟你说呀,你可是第一名呢!可真厉害!” 说完,对方还抓着常思远的手臂摇了摇,像极了崇拜偶像的小迷妹。 此刻,常思远已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听到自己是第一名也高兴不起来。老兄,你的热情我实在是承受不住啊。 常思远把手臂抽出来,说道:“多谢告知,我这就回去跟爹娘报喜,告辞了。” 一说完,常思远也不等对方回应,唰一下就往回跑。而此时的张伟已经挤到了圆案下面,仔细地找寻着自己的座号,在发现了自己的座号后兴奋地大叫:“有我,有我! 而后又兴奋地冲出人群说道:“思远,思远,你是第一名,你是第一名!” 只是张伟在挤出人群后,却发现思远正往回跑了,也没有想那么多,依旧兴奋地往成衣铺子跑去,他想着得告诉思远这个好消息啊! 第78章 头名是个贾学高 等他跑到成衣铺子后院时,郭夫子也在场,正好听到思远说考了第一名。 “思远,你知道了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跑过来告诉你呢。”张伟高兴地说。 “嗯,我听一个坐我对面考试的学兄说的,你也榜上有名了吧。”常思远笑道,看张伟兴奋的模样,就知道他这回没有落榜,考了四五次了终于是通过了第一场。 “是啊是啊,我过了。”张伟再一次兴奋地说,随后又急往外跑,“夫子,思远,我回去告诉我娘子了。” 看着高兴得像个孩子一般的张伟,常思远也替他高兴,希望他这次能顺利通过县试。 “思远,明天就考第二场了,你可不能懈怠,还是得好好歇息,养足精神明天考试啊。”郭夫子在一旁说道,心里也很是开心。 “夫子放心,我一定好好休息,认真对待。” “好,常老哥,思远,那我就先回去了。”道别后,郭夫子便回了客栈。 这时,常饱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说道:“阿清,爹,咱思远中了,第一名,我刚刚去看了。” 听说首饰铺里来了许多材料需要人卸车,常饱一早起来就过去搭把手了,忙完后又带着思泉去看了圆案,看到思远的座号后高兴地嚷嚷,周围人都说那是第一名,常饱更兴奋了,一个劲地往回跑。 思泉进来后就看见自家爹正抱着一脸无奈的思远往上抛,爹的劲可真大,思泉不禁感慨。 “好了,老大,把远小子放下来吧,后面可还有三场要考呢,让他进屋歇着去。”常庆老爷子眉眼弯弯,心里喜滋滋的,但县试没有完,他还不敢放下心来大笑。 常饱放下思远,让他回屋歇着了,思泉乐呵地帮着何氏准备明天思远考试吃的东西,两个人都高兴得很,思泉更是高兴地唱起了戏腔,这是她跟着吴夫人一起到戏园里听来的。 第二天,常思远依旧不敢懈怠,早早地就起来了,到考场外一看,队伍就比上一回短了许多,这第一场刷了不少人呐。 这一次,思远没有抽到厕号,喜得他活力满满,答卷都顺利了许多。 毫无意外,常思远接下来的二三场皆是头名,最后一场复场后,人数越来越少,发案也越来越快,第二天就发案了,这一次写的是考生的名字。 吹手鸣炮,衙役将案榜往墙上一贴,随后就有一大批人蜂拥而上。 常饱也不甘落后,第一时间挤了进去,自从上次发案碰见那位比女人还女人的大哥后,常思远就没有再去看发案了,都是常饱代劳。此时他正和郭夫子还有常庆老爷子几人在铺子后院等。 按照前几场的排名来看,这次的排名毫无意外应该是第一名了,常思远如是想着,不是他自负,换做任何一个人也会这样想的吧。 不多久,就见常饱喜气洋洋地跑进来了,众人一看,便知道是中了,瞬间脸上都堆笑起来。 常饱喝了口水后笑着说:“中了中了,第二名。” 此话一出,众人都愣神了一会儿,很明显,大家都认为思远该考第一才是。 张伟也走了进来,心中似有不平,“思远,前三场你都是头名,这最后一场怎么就第二名了,他贾学高凭什么得第一,前三场还不知道他第几呢!” 常思远知道了这第一名叫贾学高,学高学高,学问很高?看来这人是一匹黑马呀,估计在第四次发挥得比较好,这才成了第一名。 “这第几名不重要,重要的是中了。”常思远笑着说,虽然心中有些遗憾没有得县案首,只能说明自己还有不足,得更加用功才行,这第二名也是不错啦。 “思远说的对,中了才是最重要的。”郭夫子依旧很是开心,这么多学生中,只有思远考在了前头,又问道:“张伟,你可中了?” “夫子,我中了,名次有些靠后,但这不是关键的。关键是那贾学高得了县案首,居然就直接成了秀才,连府试院试都不必考了,直接可入县学,学生觉得太不公平了。”张伟依旧心有不服,自己过了县试都开心不起来。 “恭喜张学兄,既然名次已定,我们就不要再想那些了,说不定那贾学高是有真才实学的,只是前几次没有发挥好,很有可能前三回他都是第二的。”常思远开导张伟道,名次他确实不在意,以后还有府试院试,到时再努力就是了。 “思远心胸果然宽广,既如此,那就不提他,晚上我让娘子做些好吃的,咱在客栈浅浅庆祝一番,明日再回村去,如何?” “好是好,但这个事还是得我来安排,不如在这后院里摆个大桌,就在这庆祝,可好?”常思远笑着接话,这院子地方大,比在客栈方便多了。 “既然你这样说了,那就在这儿,饭菜得让我娘子准备。” “这点小事就不要劳动你娘子了,晚上的饭菜包在我身上了,到时你尽管带你娘子过来。”何氏笑着说。 “嫂子,这怎么好意思。” “张兄弟就不要推辞,你和思远是同窗,不必客气,郭夫子也得来啊。”何氏笑道。 “老夫一定来。”郭夫子笑着答应。 “是啊张学兄,你就不要客气了。”常思远开口劝道。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待会儿让我娘子来给嫂子帮忙。”张伟说道。 “好嘞。”何氏笑着应道。 之后张伟回去跟他娘子分享喜悦了,何氏与常饱出门买菜,常庆老爷子跟郭夫子二人相谈甚欢,常思远待在屋里都能听见常庆老爷子开怀的笑声,看来常老头是真的高兴啊! 待郭夫子回客栈歇息后,常庆老爷子特意到常思远跟前夸了他,只是夸到后面就成了教育他不能高兴过头、骄傲自满,得放平心态准备府试等等…… 这流程常思远上辈子就经历过了很多次,以前每回考得好时,老爸都是这样先夸奖后警醒的,都习以为常了。 第79章 吴群玉 午后,常思远浅睡了一会儿,醒来后听到外面常庆老爷子正和谁说着话,声音听着很是陌生。 常思远整理好衣服头发,准备到外面去看看。 “远小子醒了,快过来。”常庆老爷子招呼常思远过去,此刻院子里还坐了个白底黄领长衫的年轻人,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常思远走了过去,那公子立刻就站起来相迎。 “远小子,这是吴夫人家的公子。” “吴公子。” “常公子。” 两人相互见礼,各自坐了下来。 常思远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个吴公子,刚才他在心里想了几个可能,还真没有想到他会是吴夫人家的公子,属实意外,也不知他来干什么。 “常公子,听我娘说你年岁比我小,但学问却十分的好,此次还得了县试第二,我心向往,特意来瞧瞧你。”吴公子喜悦地说着,眼里竟闪烁着羡慕和崇敬。 额,常思远险些被他那句心向往吓到,瞬间想起了第一场发案时碰见的那位大哥,这俩人应该不是一个路子的吧? “吴夫人谬赞了,着实不敢当。听吴公子所言,应该也是在读书吧,不知在哪家书院就读?”其实这吴公子在哪个书院读书他是听思泉说过的,但这会儿不是没事么,总得找个话题。 “我一直就读于县里的观山书院,也就是多认几个字,我家这个情况,也是与科考无缘。”吴公子依旧笑着回话,但眼里却多了几分落寞。 常思远明白他是说自家属于商户,是没有资格参加科考的,确实是让喜欢读书的商户子十分无奈。但这是朝廷历来的规矩,除非天家哪天想通了,改了律法,不然商户科考是不可能的。 “吴公子何必气馁,读书不一定就是为了功名,能增长见识明白事理也是很好的。” “你说的不错,我也想开了,就是每回看见你们这些榜上有名的人,就忍不住心生羡慕,想要攀谈一番。” “看来吴公子也是洒脱的人,应当交了不少朋友。” “没有没有,也就书院里的同窗闲时聚一聚。往年那些中了童生的,都专于读书,到是鲜少和我们一起。”吴公子低下头来,言语间十分委婉,其实他也就跟同为商户的同窗们玩而已,那些真正能够下场考功名的人压根就不屑于跟自己这样的商户子成为朋友。 常思远看出了吴公子的难过,于是笑着说:“小弟常思远不才,不知能不能和吴兄交个朋友呢?” 吴公子惊喜地抬头,有些不可置信,随后开心地说道:“当然可以,我叫吴群玉,今年十六。”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吴兄的名字莫不是出自此句诗?”常思远还是第一次知道吴公子的名字,没想到还挺有诗意的。 “正是正是,思远你果然博学多才,难怪能得第二,真是实至名归啊。”吴群玉兴奋地说道,终于有个不是商户的读书人肯和自己交朋友了,明天我就要告诉其他朋友去。 “吴兄,既然我们成了朋友,你也无需这般夸我,我怕自己被你夸得飘起来了。”常思远嘿嘿一笑,这吴群玉高兴难过都放在表面,主打一个真实啊,和这样的人交朋友也挺好。 “思远,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啊,没有刻意的意思,不如你给我讲讲这县试的过程,还有考场里面的样子吧,我都没有进去过。” 吴群玉十分期待地望着常思远,看来他是真的感兴趣,恐怕心里也是有一个科举梦。 常思远便跟他讲述了自己参加县试的过程,要经过什么检查,在考场上多么严格等等。 吴群玉听了更加向往起来,想的多了又不免感觉十分遗憾,要是自己也能像思远一样参加科考多好,可惜自己的出身摆在那,又不舍得离开娘过继到别人名下,也只能如此了。 二人从县试聊到各自的书院,又从书院聊到夫子和最近读的书。 畅谈一番后,吴群玉只觉得自愧不如,自己只专心于夫子所教的几本书,而思远已经涉猎甚广,谈吐之间竟像个大人。虽身穿浅色长衫却无读书人之迂腐,说起经商非但没有嗤之以鼻,反而侃侃而谈,见解独到。 傍晚,何氏将饭菜做好,吴夫人也赏脸前来。因此便分了两桌,一桌在院里给男客坐,另一桌则在屋子里,坐的都是女客。 席间,何氏以茶代酒敬了吴夫人,多谢她这几年对思泉的照料。 吴夫人十分高兴,爽快地喝了茶,表示思泉乖巧聪明,自己是真的喜欢且把他看做干女儿了。 热热闹闹地吃过晚饭,郭夫子等人都告辞离开。吴夫人又小坐了一会儿后,带着思泉准备离开。 只是常思远眼尖,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 吴群玉似乎太殷勤太勤快了些,吃完饭后十分积极地帮着收拾碗筷,思泉出门时又手脚麻利地替她拿上披风,虽然是给吴夫人和思泉一起拿的,但常思远还是看出了不同寻常,这一切种种都只表明了一件事:这小子看上思泉了。 亏他下午的时候还认为吴群玉真诚单纯,现在看来也不一定,这小子还是会耍些小心眼子的,我拿你当朋友,你却想要当我姐夫。 不过以常思远对思泉的观察看来,思泉对吴群玉似乎并没有什么想法,常思远也就放心了。不是说吴群玉有什么不好,而是思泉年岁还小,感情的事肯定还不懂,婚姻之事至少得过个三四年才行。 入夜,何氏洗漱后回了房,就看见常饱也不睡觉,就坐在床沿上傻乐。 “阿清,咱思远过了县试了,我真高兴。”常饱咧着大白牙,十分激动。 “瞧把你乐的,觉都不睡了?”何氏打趣着说,“自打思远下场,我这心里就有数了。” 常饱听了,里面凑过来问:“有啥数?” “当然是早就知道思远能中啊,你这脑筋能生出思远这么聪明的孩子来真是奇了。”何氏笑着说。 “嘿嘿,咱思远是从你肚子生出来的,自然是像你了,像我可没这么有出息。” 何氏听了心中十分受用,常饱虽然是个实在人,但哄媳妇儿的话还是会说的。 “行了,别高兴得太过了,快早些睡,明天一早还得回常家村去呢。” “阿清,咱明天买些肉菜回去,思远中了是喜事,咱得庆祝庆祝。” “好好好,都听你安排,明天我早些去买。”何氏笑着应下,买肉的事她早就打算好了。 “我明天和你一起去,给你提东西。”常饱笑嘻嘻地出声,心里的激动还没消退。 第80章 回到村里了 第二天早上,常思远和郭夫子等人踏上了回程的路。 相比来时的沉默,回程时的张伟变得十分健谈起来,一路上和常庆老爷子以及常饱聊得欢。他这个样子和常思远以往在书院里看见的完全不同,看来县试给他带来了不少改变。 一路上有说有笑,终于在午饭前赶到了常家村。 刚进村里,就有眼尖的远远就看见了他们,大喊道:“常庆叔,思远他们回来啦!” 听到喊声的人立马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犹如出巢的蜜蜂,吓得常思远都不敢再往前走了。 众人围了过来,笑语盈盈地说:“昨天亚青回来,就说思远中了县试第二名,可真了不得啊,这回咱常家村高低得出个秀才了。” “是啊是啊,之前老村长就说过咱们村有读书人有希望,这不就应验了嘛!” “远小子好样的,常庆啊,你小子这回就可劲高兴吧,依我看,你这孙子出息大嘞!”一年纪比常庆还大上几岁的老者笑着说道。 “哎哟,大家快别夸他了,我可就怕他被夸得飘飘然了。”常庆老爷子笑的眉毛眼睛都眯成缝了,村里人的夸赞他心里十分受用,在他看来,夸思远那就是在夸自己。 “常庆,我看思远是个踏实的孩子,可不会骄傲自满。”那老者又说道,对常思远很是看好。 常思远得到了大家都夸奖,自然是高兴得很,十分谦虚了谢了众人:“多谢各位爷奶、叔伯以及大娘婶儿,我定再接再厉,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村里人十分热情,常思远等人往家里走去,一路上都有跟随着的人,先是夸常思远,后又夸常庆老爷子有能耐,家里的孙儿各个都有出息。 等常思远走到家门前时,发现院门口也站了一堆人,手里提着鸡蛋、猪肉、白面等东西,而万氏被围在中间,嘴里还说着感谢的话。 “奶,我回来了。” 常思远一开口,立马把关注引了过来,原本围着万氏的妇人们都转而围到思远身边,纷纷递上东西。 “思远,婶儿家没什么好东西,这几个鸡蛋你拿着吃,吃了考试有劲儿。” “思远,思远,这白面你拿着,考试的时候用得上,别跟大娘客气。” “思远,这肉你拿着吃......” 一句接着一句的话砸过来,常思远有些招架不住,这被众人围拥的情况他还是头一回经历,只能笑着说感谢。 还没来得及和孙子说一句话的万氏被挤在了外面,心情尤为复杂,似乎自家孙子被别人给抢了一般。 常思远把大家拿来的东西都收下了,感谢的话不记得说了多少,嘴都要笑得僵硬了。 许久过后,前来送东西的大娘婶儿们才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常思远这才得以回到屋里坐着歇一歇。 万氏拿来了刚煮的鸡蛋以及茶水,笑呵呵地说道:“咱老六真争气,头一回考试就拿了第二回来,昨天听了亚青带回来的消息后,高兴得奶一晚上都没睡着。” “娘,你是不知道,思远考了四场,前三场可都是头名呢,那些跟我一起看榜的人可羡慕坏了。”常饱高兴地讲述着陪考的经历,常思远第一次见他这么兴奋,这么健谈。 “那可不是吗,老六有本事,你这个当爹的自然跟着沾光,咱全家都跟着沾光。”万氏笑呵呵地剥开鸡蛋,塞进常思远嘴巴里,常思远不吃都不行。 “奶说的对,思远是个有学问的,以后咱还得沾光呢。”新进门的江春燕也笑着说道,如今她已经有了身孕,腹部也变得臃肿显怀了,大概率是要在八月生产的。 江春燕的话说进了万氏的心坎里了,开心得不得了,连连说道:“春燕说的没错。” 又问常思远道:“思远,你想吃些啥,和奶说,奶给你去做。” “不用了奶,娘和婶儿他们都在厨房忙呢,您就歇歇。” “好好,还是老六疼奶。”万氏乐呵呵地坐在常思远身边,对着他上看下看了一番,最后得了一句瘦了。 厨房这边,常庆老爷子已经下了指令,说今晚叫老村长以及茂义等人来吃饭,让赵氏何氏几人准备两桌出来。 简单地吃过午饭,万氏带头开始准备晚饭,常思远坐在灶台下帮忙烧火,思冬思甜两个围在他身边充当好奇宝宝。 “哥,县城大不大,有没有常家村大,你考县试时有没有见到县太爷啊?” 常思远笑着给他们一一解答,还答应以后有机会就带着他们一起到县里去看看。 江春燕在厨房里帮着洗菜切菜的,吓得思文一直站在旁边看着。 倒是不能怪思文小题大做,只因上个月的时候江春燕担水浇菜时动了胎气流了血,所以思文这才不放心。 赵氏看着儿子儿媳二人只觉得好玩,笑着说道:“春燕,厨房里人手多,你还是回房里歇着去,这身后跟着个尾巴厨房都快站不下了。” “娘,我没事。”江春燕笑着说道,手里依旧不停,又看着思文说:“你要是没啥事,不如到作坊里看看去,整天跟着我算什么。” “我这不是不放心你嘛。”思文小声地说道,他实在是被上次的事吓到了。 “好了好了,思文,春燕,你俩都到屋里去,算账也好绣花也好,这里有我们呢。”何氏阻止了江春燕洗菜的动作,拿帕子给她擦了擦手,示意思文把她带出去。 “大娘,我.....” “大娘知道你想帮忙,但不在这一时,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养胎。”何氏笑着说道。 “是啊大嫂,这里有我和思如呢,足够了,你去歇着。”思思也笑着劝道。 “那这样,我就回屋里了。”江春燕知道大家都是为了自己好,也不再坚持,跟着思文出去了。 晚上,老村长,茂义爷,常家东,常解药以及和常庆老爷子交好的一些人都来吃饭了。 饶有兴致的常庆老爷子还拿出了从县里买来的酒喝了起来,众人皆夸万氏几个的手艺好,做的菜也好吃。 常思远并不喝酒在主桌陪了一会儿,后面常学书过来了,两人便到书房里说话去了。 老村长等人见了,又把常学书夸了一番,直说这两个后生就是常家村将来的依靠。 第81章 给娘家人揽生意 接下来的近一个月,常思远照常在书院里读书,郭夫子出了许多卷子,题型等都是仿照前些年府试真题来的。 陆夫子自得知常思远县试第二后,走路都带风了,给学生授课时都有了笑容。 家里的酱油缸在何氏赵氏以及常饱常暖四人的操持下也越增越多,后院里已经放满了,只留了一个过道。 常思远建议找个有实力而又靠谱的酒楼售卖,这样酱油的后路才更广。 如今何氏赵氏以及思思思如有空时就到作坊里做书包,而常饱常暖一边要照料家中田地里的事情一边还得轮流跟着作坊里的运输队出远门,又加上了酱油的事情,有时候还得给家里的猪准备饲料,这样一算事情已经很多了。常思远不想爹和叔两个太过劳累,而且酱油的生意他并不打算作为主要的去做。 常思远打算先把酱油卖出去打出名气,然后找一个有实力的大老板合作,像豆腐干一样,自己不用干活,坐等收钱就可以了,虽然赚得可能少一些,但胜在轻松。 于是常思远把自己的想法和常庆老爷子等人说了,常庆老爷子十分赞同,虽然万氏觉得把自己家好不容易捣鼓出来的酱油方子卖出去很是肉痛,但看见其他人都同意,她也就答应了。 而常饱常暖向来是听从常庆老爷子的安排,常庆老爷子怎么说了就怎么做的,二话没有。 只有江春燕似乎嗅到了商机,觉得可以让娘家人以后去卖酱油,于是开口道:“爷,奶,爹娘,大伯大娘,这酱油能不能给我娘家人卖。” 常庆老爷子看着一脸期待的孙媳,心想着都说到明面上了,多少还是得给面子的,于是说道:“你娘家人不是正做着书包的生意么,若是又做这酱油,可忙得过来?” 江春燕一听就知道酱油这个事有得商量,立马高兴地说:“忙得过来,忙得过来,家里劳动力多,只要有钱赚都可有劲了。” 常庆老爷子点点头表示认同,又看向坐在边上的常思远,笑着说:“远小子,替你大嫂参谋参谋。” 常思远一听,知道常老头这是在问自己的意思,于是便说道:“既然这样,不如就让大嫂娘家人在县里做这个生意吧,咱们就到开历府去找个大酒楼。不过这样一来,一旦咱这方子卖了出去,生意肯定是要受影响的。” “呀,思远,那咱就别卖了吧。”江春燕一听有些急了,生意要受影响,那娘家人的进项就不多了。 一旁的赵氏听了,心中略有不快,但想了想也能理解。想当初她刚嫁过来时,也是惦记着娘家的,但一生下思文后就没那么惦记了。她想着春燕来的时间不长,等肚里的孩子生了,心就定了,最终也就不再对江春燕不满了。 “大嫂放心,到时会和买的人谈妥的,尽管让你娘家人在竹笠县卖,但这个货可能就得从他们那进了,价钱到时候也会谈好。所以趁这个月的时间,可以让你娘家人尽可能卖到各个县城去,且要限量售卖。”常思远说道。 目前家里二三十个缸子的酱油,开历府共八县,只要限量卖就能达到那种尝到了味道但却没有吃饱的效果,没有吃饱,下一回就还会想吃。这样一来,酱油的名气也会得到发酵,等自己去参加府试时再把酱油的方子拿出来,定是能吸引人。 “行,思远,大嫂听你安排,你说的肯定不会错。”江春燕笑呵呵地说道。 常庆老爷子琢磨着常思远的话,问道:“远小子,你是打算先让你大嫂娘家人把咱现有的酱油卖到各个县城去,相当于是先给酱油扩大名声了,等你府试时正好到开历去卖方子?” “是的,爷,您觉得怎么样?” “当然好啊,那就按这个来,把酱油给文小子家的娘家人去做。” 常庆老爷子拍板做决定,江春燕喜滋滋的,第二天就跑到娘家去宣布这个好事。 江春燕手里提着两样糕饼东西,还没进门就高兴地喊着:“爹,娘!” 高氏坐在院里,见江春燕来了,板着脸说道:“还没进门就叫个什么劲儿,眼里就只有你娘,也没见你喊声奶的,养不熟的白眼狼,出了门子也成天回来吃粮食的货。” 江春燕进门的步伐顿时止住了,脸上的笑的顿时凝固,若不是为了自己的爹娘和兄弟,他还真不愿意回来了。 面对刻薄的高氏,她只能小声喊了句:“奶。” 高氏不咸不淡地应了句:“嗯。” “春燕,你回来了!”马氏惊喜地从厨房出来,边走还边在腰间的围裙上擦手,一看就是刚忙完厨房里的事情。 看见马氏,江春燕又重新扬起笑容,“娘。” “嗳,你咋不打声招呼就来了,女婿来了没有?”马氏笑盈盈地扶着江春燕,脑袋往门口看去,没见思文的身影,“咋就你一个人来了,你这还怀着呢,以后就莫要一个人乱走动了。” 江春燕笑而无语,娘真是爱往坏处想,又说道:“思文他忙呢,我就来看看你,待一会儿就走。娘,爹和大哥二哥呢?” “你爹他们到隔壁县里去了,走了也有好几天了。来,别一直站着,咱屋里坐着说。” 马氏带着江春燕往屋里走,迎面碰见小高氏挺着大肚子慢慢悠悠地晃了出来,见了江春燕说道:“哟,春燕来了。” “婶儿。” “哎哟,你来就来,给婶儿带什么东西啊,正好我这会儿饿着呢。”小高氏眼尖,一把夺过江春燕手里的糕饼就要拆开。 “婶儿,这是我拿来给娘的,不是给......” 江春燕话未说完,那高氏就严肃地发话了:“你既然拿来了,不就是给咱们家的了,都是一家人,现在你婶儿怀了,吃的多,给他吃正好了。” 小高氏是高氏的侄女,两人性子相投,一嫁过来就生了三个儿子,现在又怀了,天天嚷嚷着指定又是个儿子,高氏听了嘴都乐得合不拢。高氏本就爱幺儿,如今又加上小高氏,高氏的心早就偏得没影了。 第82章 马氏的辛酸 江春燕不服气,以前没出嫁前她不敢多说什么,现在自己嫁人了难道也还得受欺负?于是一把从小高氏手里把糕饼抢了回来。 小高氏糕饼见手里一空,立马就怒了,双手叉腰,作势就要打架。 开弓没有回头箭,之前她还有些敬着她是长辈,现在江春燕也不顾忌什么了,学着她双手叉腰,说道:“婶儿这是要打我?你可得想明白,我肚子里怀的可是常家村的骨血。” 马氏吓了一跳,慌忙说道:“春燕,你可别乱来,走,咱到房里去,别和她一般见识。” 江春燕被马氏拉进了房里,留下了依旧气势汹汹的小高氏。 马氏将房门一关,拉着江春燕在床上坐下,小声说道:“春燕啊,你可不能拿肚子的孩子置气,你婶儿那人不知分寸,要是真打起来你可咋办啊。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无辜的,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了。” 江春燕这会儿也冷静下来,知道娘说的有道理,“娘,我知道了,刚才是我冲动了些。” “知道就好,以后你可不能这样,平平安安地给女婿生个胖小子下来,娘也高兴。” 江春燕低着头,轻轻抚摸着肚子,一脸甜蜜地说道:“娘,思文说想要个妮儿。” “话虽如此,但到底头胎生个小子更放心些,第二个不管生啥都不用担心了。”马氏看着江春燕甜蜜的模样,也不好说什么打击的话,作为过来人她真怕女儿会过成自己这样。 想她刚进江家门时,头胎就生了个妮儿。狠心的高氏从此对她横竖看不顺眼,那个妮儿才刚过周岁会走,就被高氏带到河边去洗衣裳,美其名曰帮她看孩子。 最后高氏回家了,那个妮儿却不见了踪影,马氏在河边没日没夜地找了几个月,肝肠寸断,万念俱灰的她躺在水里,想着就这样死了也好。 奈何被江富明给救回家了,在他的劝说下才慢慢好转了些,但终究没什么大用处,直到生了大小子之后才走了出来。 孩子的事也再没让高氏沾过手,三个娃全靠自己拉扯大,走哪带哪,其中的辛酸又有几人能够体会的呢? 想到此处,马氏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那可怜的妮儿,希望她还存着一线生机,能被好心的人家给捡去...... 江春燕看着不断擦泪的马氏,知道她又在想阿姐了,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道:“娘,阿姐有福,肯定是被人给捡去好好养着了,以后说不准还回来认你呢。” 马氏听了,抬起头来,一双通红的泪眼十分期待地看着江春燕问道:“春燕,你说的可是真的?” 江春燕喉咙瞬间噎住,刚才那些话,她也是说出来安慰娘的,阿姐到底如何了,她也是不知道的。看着悲痛不已的娘,江春燕坚定地点头,说道:“娘,是真的,是真的。” 马氏一听,高兴地露出了笑容,可眼泪却依旧不止。 江春燕知道不能让娘一直沉浸在悲伤里,于是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说道:“娘,我婆家人都好着呢,婆婆待我很好,没有那些重小子轻妮儿的做法,您就放一百个心。” 马氏仔细看着江春燕的神情,感觉不像是编谎话,也就放心了许多,收起眼泪起身说道:“这时候也不早了,你两个嫂子带着孩子们到田里除草去了,应该是快回来了。你在这坐着,我去淘点白米给你做顿好的补补。” “娘,你别忙了,我过来是有事和您说的,说完我就走,不用留饭了。”江春燕明白,娘说的白米肯定是她用自己积累的少许私房囤下的,若是现在拿出来做给自己吃,奶和婶儿她们不高兴不说,还得分走一些。如此一来,还不如不做了的好。 马氏听春燕是有事,便坐了下来,问:“春燕,你是遇到啥事了?” “娘,我没遇到啥事。是有个好事要告诉您,我婆家有个新的生意,我特意向思文爷要了过来,想给爹和哥哥做。”江春燕说道,原本她来时十分高兴,脑子里也没有什么成算,打算到了娘家就一股脑报出来的,现在她改了想法,准备先不说具体的了。 “有新生意了,这好啊。”马氏听了十分高兴,转而又想到什么,说道:“不过春燕啊,娘知道你是为爹和娘我们着想,可你这样为娘家,容易让婆家的人心里不高兴。这回就这样了,下回可不许了。” 江春燕一听,回想了一下昨晚的情形,似乎婆家人并没有人表现出不高兴,但娘说的是有道理的,自己下回是不能这样办事了。于是点点头说道:“娘,你说的我记住了。” “记住就好,春燕,你说的这个新生意是个什么生意?” “娘,具体是什么我现在不想说,有个条件。” “条件?啥条件啊?”马氏有些惊讶。 “分.....”江春燕刚要开口,就被从外面传来的声音给打断。 “哟,婶儿站在这听什么墙角呢?也不怕累着?”春燕大嫂的声音又尖又大,清楚地传进了房里。 江春燕立马明白是小高氏在外头偷听了,走过去哗地一下把门打开了。 只见那小高氏依旧倚着墙,满不在意地说:“我就是累了,倚着墙歇会儿怎么了,怎么就成听墙角了?” 说道后面一句,小高氏明显气势汹汹起来,纯纯恶人嘴脸。 “婶儿说是累了就是累了吧,大嫂二嫂,咱进房里说话。”江春燕也不想和小高氏多说什么,这种人惹着了就只会像狗皮膏药一样没完没了地吵闹。现在她心里有了打算,安安静静地劝娘分家就好,远离这个地方才有平静日子过。 见几个人都进了房,那小高氏拍了拍胸口,心里感叹着自己的机智。随后又一颠一颠地跑到高氏面前轻声说道:“娘,我刚才听见了,春燕那妮子说是有个什么新生意,偷偷摸摸的,等她走了,你可得好好问问老大家的。” 小高氏一脸奸诈,自进门后就没叫过马氏一句大嫂,见高氏叫老大家的,她也跟着学。 高氏一听,心里计较起来,笑着夸赞到:“还是你机灵,这事我肯定要问个明白。” 江春燕这边进了房里,就拿了糕饼出来给两个侄儿侄女吃。 两个孩子十分乖巧地道谢:“谢谢小姑。” “真乖,小姑来得急,就带了些糕,下回小姑给你们带糖吃。”江春燕把两个孩子拉到身边,十分喜欢。但看见他们瘦弱的样子,心里又十分心疼,便打定主意一定要让爹娘分家。 “太好了,小姑。”两个孩子高兴极了。 “小姑,刚才你们没说什么要紧的事吧,婶儿那样子一定是在听墙角,我见时她耳朵还贴着门呢。”春燕大嫂依旧心有不快,这个家越待越有怨气。 第83章 需要一个理由 “大嫂,没说什么要紧的事。”江春燕知道大嫂心里有气,但目前也只能这样了,分家的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成的。 几人又说了些话,江春燕也交代了一些话,房里的气氛暖融融的。 “你近日怎么样,肚里的孩子还好吧?” “好着呢,我还能摸到肚子里有个鼓起的包呢。” “那就好,月份慢慢大了,更得当心,我去给你做点吃的。”二嫂是个话不多的人,但心眼很不错。 “二嫂别忙,我现在就回去了。”江春燕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想着现在回去刚好能赶上饭,就提出了告辞。 “呀,这怎么行啊,你来一趟饭都不吃,这像什么样嘛,你等着,我给你煮两个蛋先垫垫肚子。”二嫂说着就往外走,江春燕都来不及拦住。 “春燕。”院子里传来了一道喊声。 “春燕,我听着像是女婿来了。”马氏笑着说道,打开窗子往外看。 江春燕高兴地往外跑,刚到门口,就看见思文站在院子里看着自己笑。 “你咋来了?” “娘不放心,让我来接你。”思文红着脸,声音有些小,其实不放心的是他自己,只是拿娘来当借口罢了。 “好,那咱回去吧。”江春燕笑着走出屋,准备和思文回家去。 “女婿啊,留下来吃饭吧。”马氏这时也出来了,笑着留饭。 “是啊,留下来吃饭吧。”大嫂二嫂也出口挽留。 “哼!家里有多少饭多少米你不知道啊,你也吃他也吃,这个家迟早被外人吃光了!”高氏坐在竹凳上,手里的木棍拐杖重重地在地上捶。 这话十分难听,思文心里很是不舒服,但毕竟是自己岳家,情况他也是了解一点的,也不好吵嘴,便笑着对马氏三人说:“娘,大嫂二嫂,我娘在家煮了汤,说是让我带春燕回去吃。这次我就不吃了,下回再来。” 马氏以及两个嫂子三人极为尴尬,自己要留人,奈何高氏却把人往外赶。 待把人送到院外,马氏面带歉意地开口:“女婿,真是对不住啊。” “没事的娘,都一样的,等春燕生了,你得带两个嫂子和侄儿过来吃饭啊。” “成,成,我一定去。”马氏笑着答应,对这个女婿是越看越满意。 “那我们走了娘。” 等思文两个离开后,两位嫂子啧啧称赞:“娘,您这个女婿选的是真好,人品样貌好不说,还是作坊里的账房先生,对春燕也贴心的很。这一口一口的娘喊着,心里可美着吧。” 马氏乐呵呵的笑了,一个劲地点头。 三人高兴地进了院,就看见一脸怒气的高氏:“老大家的,这新生意是个什么生意?” 三人的笑容立马止住了,还真是和春燕说的一样,他们前脚一走,后脚就开始问了。 “娘,是酱油生意,春燕说酱油精贵,要进货的话得不少钱。我一听要好几十两银子,也不敢拿主意,还是等孩子爹来了再说。”马氏按照江春燕交代的话说了。 果然高氏听到要几十两银子后瞬间没了兴趣,还训斥道:“这种生意她也好意思拿到这来说,我这儿可没那么多银子挥霍。” 马氏也不再答话,带着儿媳和孙儿进屋。 思文牵着江春燕往常家村走,要不是中间隔着潼河,思文都想驾牛车来接了。 “春燕,今天咋样,肚子没觉得疼吧?” “没事,我现在每天可注意了,你就放心吧。” “那就好,生意的事和娘说了没?” “说了,不过我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思文一脸好奇地看着江春燕。 “思文,我想让爹分家,和我叔他们分开过。” 思文听了有些惊讶,说道:“春燕,父母在不分家,这要是分家了,传出去对你爹和娘也不好。” “我知道,爹和娘也是因为这个才一直没分家的,可是我奶是什么样的你刚才也看见了,我娘和两个嫂子过的太辛苦了。以前我爷还在时会好点,自从爷走了,我奶对我们一家都看不顺眼,对我娘也是骂的,家里的活哪样不是娘在做着。虽然现在爹和哥哥做了生意赚了些钱,可这些钱也都是我奶给攥在手里,我娘想买点什么都不行。”江春燕越说越难过,她是真的不想再让娘这样过日子了。 对于岳家的事情思文不好多做评价,但既然春燕想好了,那自己就得帮,“春燕,你要我做什么?” “思文,过些日子我爹会到家里来说生意的事,到那时你跟我一起劝劝他吧。” 思文点点头,答应了。但又觉得要劝的话难度似乎有点大,以前他听大舅哥说过分家的事情,岳父都不赞同,如今自己去劝,怕是成功的可能性也不大。 吃过晚饭,常思远照常在书房里看书,思文走了进来把情况说了一遍,常思远思索了一下,说道:“大哥,如果我是大嫂,我也会劝着分家的。” “不错,现在你大嫂她已经是打定主意了。但是我怕到时候去劝了,要是没有劝成功该怎么办,毕竟分家这个事情之前我大舅哥是提过的,但我岳父并不同意。” “大哥,我觉得你应该想,用什么办法才能让大嫂他爹同意分家,而不是想没有劝成功怎么办。” 常思远此话一出,思文顿时悟了,之前是他自己老想着不会成功的事情,陷在里面没有走出来。 “思远,你说的太对了。我想好了,岳母在江家生活得不好,经常被打压,我就把这个告诉岳父,再好言相劝,肯定会有用的。” 常思远听后,摇了摇头,问道:“大哥,大嫂他爹常年在家,难道能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吗?正如你说的,他现在是顾忌着大嫂的奶才没有分家的。你应该拿出一个理由来,一个让他敢于背上不孝骂名也要分家的理由。” “理由?”思文想了想,没有头绪,于是说道:“思远,这个理由我想不到。” “其实很简单,关键就在于大嫂的两个侄儿。孙辈的前程以及子孙的兴旺在一个人心中的分量往往会比孝顺要重一些,何况以大嫂家的情况,她两个哥哥都不敢再生第二个,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没有分家,钱不够花,也负担不起,更别提送小子进学了。” 思文双手一拍,说道:“对啊,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是这样,我大舅哥家的小子都五岁了,第二个还没生。思远,我明白了!” 看着思文茅塞顿开的样子,常思远笑了,思文像叔,心眼实。虽然脑子爱思考,但终究不狡猾,以儿孙的前程相劝,说白了也就是变相要挟。 两人又商讨了一些话,之后思文如释重负地从书房出来,心里感慨着,果然找思远不会错,又学了一招。 第84章 分家了 江家分家的事情常思远并没有掺和,只是和思文说这事得和爷说说,酱油的生意也得等分家之后才能交出去。 约摸过了三四天,常思远下学后到家时,看到江富明垂头丧气地走了,从面上都能看出他的纠结。 常思远一想便知道是思文劝过他了,而且他也听进心里去了,要是没有听进去,也不会是这个纠结的模样。 而回到家的江富明心里五味杂陈,虽然他知道自己娘一向偏心小弟,但如果是重孙读书,她应该是会上心的。 自己虽然做着小生意,但毕竟还没有到达商户那个地步,孙儿都是能读书考科举的,自己和儿子都没机会进学堂,可不能让孙儿也留下遗憾。 于是,江富明带着心中的猜想回到了家。一到家就和高氏提出要让大孙子进学堂读书,没想到高氏非但没有答应,还把高富明从头到尾训了一顿,贬得一无是处。 江富明不敢置信,原来自己在娘心里就是这么无足轻重,如今想送大孙儿进学堂也不行。 江富明气上心头,向高氏索要这些年赚的银两,没想到高氏听了越发骂得凶狠,还将江富明大孙儿说得一文不值,更表明江富明没给过家里一分钱,钱都是小儿子江富宁赚的。 江富明听后心彻底死了,原来自己的付出并没有被看在眼里,那继续这样下去还有什么意义?指不定以后孙儿还得走自己的老路。 于是第二天,江富明就请来江家族老来主持分家一事。高氏知道要分家,第一个不肯,少了老大,家里的银钱可就少了许多。 但江富明已经铁了心要分家,再加上两个儿子和儿媳几人的坚持,江家大闹了一场后,终于是分了家。 这天常思远旬休时,围着屋子小跑了一圈,回到屋里就看见江富明夫妻俩都来了。 马氏一见到江春燕眼睛发红,鼻子也抽抽搭搭起来,哀声道:“春燕,你阿姐她……她……被你奶…按进河里……活活……淹…死…了。” 马氏话不成句,几度哽咽,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刚准备往后头走的常思远听了,心中既震惊又感觉悲哀,活活地按在河里淹死?这是多没人性的奶才能做出来的事情啊! 来这个世界这么久,这种事还是头一回听! 于是常思远没有再往书房去,准备看看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江春燕心中一痛,搂过马氏轻声安慰:“娘,都过去了,都过去了,还有我呢,春燕还在呢!” 看着比前几日消瘦苍老、双眼无神的娘,江春燕悲痛不已,虽然她心中早已对阿姐的情况有所猜想,心中也有所准备。但平日里都不敢轻易多说,提起时只抱着侥幸说阿姐定是遇见好人家过好日子去了,让娘心里还有个念想有个希望。 没想到,万万没想到,有这么个坏事做尽的奶,竟将这事又说出来戳娘的心,这是活生生地再一次让娘又陷入绝境了啊!她怎么能这么狠心这么绝情! 这一刻,江春燕对于高氏已怀有深深的恨,恨不得将她给告进衙门。可惜,这个事却又是万万不能做的,若是真的告了,以后爹娘哥嫂又该如何活?怕是要背负骂名,受万人唾弃了! 万氏赵氏见母女两个抱着大哭,赶紧把她们扶进了房里坐下,并帮着安慰劝说。 何氏端来热水后也在一旁劝说着:“春燕娘,人要往前看,你那大妮儿指不定早已去到富贵人家托生成人,过着衣食不愁的日子了。如今你还有两个儿两个孙要帮衬着,可千万不能倒下啊。你要是倒下了,岂不是遂了那些见不得你好的人的愿了?” 马氏听了,抬起头来,眼里半怒半忧,怒的是想起来婆母和妯娌的嘴脸,忧的是自己儿孙往后的日子,若是自己一蹶不振了,他们岂不是更要被欺负了? “她大娘,你说的对,我会好起来的,我要过得更好,让他们悔死去!” 何氏欣慰一笑,说道:“你能这样想就对了。” 江春燕见娘有所振作,感激地看着万氏何氏三个,能嫁到这么好的婆家来真是今生最大的福分了。 而常思远这边则是坐在正堂里听江富明诉说着分家的经过。 原本马氏对于分家还是有所顾忌的,但当听到高氏亲口说出当年大妮儿被淹死后,立马眼神凶狠地表示要分家,两个儿子和儿媳更是举双手赞成。 那高氏也不会轻易松口,死犟着就是不分,还说若是要分就让江富明一家净身出户,一根稻草杆子也别想要! 再加上小高氏在一旁帮腔,煽风点火的,两个儿媳更是表示宁愿啥都不要,白手起家也要分家! 江富明原本对弟弟江富宁心存希望,结果刚问了一句:“二弟,你也要狠心让我净身出户?” 没想到江富宁更加狠心,“谁是你二弟,你都要走了不帮衬我,休想拿走我家一分一毫,赶紧收拾衣裳滚蛋!” “好,好!”江富明彻底将娘和弟弟的嘴脸看透,大笑着在分家协议上签字按手印,当即便带着马氏他们收拾了东西搬出来了。 常思远听后感慨万千,他听思文说过老太太偏心小的,但没想到居然偏心得丧心病狂了,连兄弟也全然不顾手足情谊,冷血至此! 常思远庆幸自己是到了常家,到了这个和谐没有争吵的大家庭,日子虽不富裕,却能共同携手前行。 常庆老爷子听了也是替江富明一家感到气愤,不过好在如今已经分家了,以后会好的,便问道:“亲家公,你们这净身出户了,可有住的地方?以后打算怎么办?” “亲家爷,劳您挂记了,如今一家子都暂时住进村里祠堂了。至于以后,家里原先书包的生意归了我弟,我想着做做那酱油的生意,不知行不行?” 常庆老爷子听了,知道江富明没有一蹶不振,连忙说道:“自然可以,至于价钱嘛,就按一缸半两银算,一缸少说也有五十斤,至于你的卖价嘛,不能比市面上的高,但也不能太低。” 第85章 山洞躲雨 “那太好了,多谢亲家爷了。”江富明很是高兴,随即又反应过来:“呀,这个价格会不会低了些,要是按您说的价格去卖,这一缸少说我也得卖好几两银子啊,您这要亏啊,不妥不妥!” “亲家公,无妨,如今你们正困难,而我们也要你帮着把酱油卖到各个县城州府去,着实不容易的,我这个价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尽管放心去做。” 酱油生意的利润自然是大的,就算把进价再提高一些,江富明也是有得赚。但常庆老爷子一来想帮一下江富明,二来自家也不会长久做酱油,只是想卖方子而已,现在少赚点无所谓了。 “那就多谢亲家爷了。”江富明站起来,对着常庆老爷子深深鞠了一躬,“只是这进货钱,恐怕得赊着了。” “成的,待会儿我们签个字据,明天你到这拉货,直接到县里卖去。” “多谢多谢。”江富明万分感激,他明白常庆老爷子这样也是怕自己把货拉回家后护不住货,若是从常家村走货会安全很多。 常庆老爷子又带着江富明去看了酱油,江富明尝了一点后眼睛立刻瞪得老圆,心中不得不佩服起亲家一家来。同时也感叹女儿的聪慧,若不是春燕教她娘说酱油进货贵,恐怕这个生意又要被抢了。 常庆老爷子留了江富明夫妻俩吃饭,吃过饭后两人振奋精神往江家村去了,两人不断感慨亲家人好,憧憬着以后的生活,还畅想着以后也能盖一个像亲家一样的房子。 江富明走后,常思远想到一个问题,当初作坊里是跟江富明签的字据,如今他们分家,说是把书包生意给了江富宁,但江富宁和作坊并无字据,以后自然不会跟他合作。 那这样一来,要是江富宁没了生意找人来闹可不好。常家村虽然人多,但最近许多青壮都出门送货了,若是碰到来闹事的多少有损伤,岂不是无妄之灾,得想个办法先发制人才好。 常思远把这个问题和常庆老爷子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让村长出面,去找江家村的村长约束江富宁,如果他一旦来闹事,江家村的人就别想再从作坊拿到一分货了。 老村长做事雷厉风行,第二天就把事情给办妥了。 江富宁把原先进的货出了之后,作坊里的管事也没有再给货他。他自然一肚子火,本以为没有大哥在自己可以独享书包生意,却没想到没有大哥人家都不肯给自己货了。恼羞成怒的他还聚集了平日里玩得好的兄弟打算闹事,但都被江家的村长给制止了。江富宁知道闹事无门,就成天在县城混着,说是要找大生意做,没想到生意没有找到却迷上了赌钱。 而江富明却把酱油的生意做得很好,一缸酱油缸拉到县城就被抢购一空,后来又到了临近的县卖,毫无意外十分火爆。马氏以及儿媳几个在江家村再也不用看高氏的脸色过活,日子比以往轻松快乐了许多。 阳春三月悄然去,最美人间四月来。 常思远依旧是和张伟郭夫子等人一起出发,往开历府去参加府试。陪着常思远来的依旧是常庆老爷子,常饱以及何氏三人。由于上回县试常饱用厕味十足的饼煮粥被万氏知道后,万氏这回是铁了心要跟着的,说是常饱跟着净捣乱,不放心等等,念叨了十多天。 原本常饱都妥协了不打算跟着去,还是常思远发话说考试路途远,很可能碰见坏人,有常饱在安全很多,万氏这才歇了想法。常思远安慰她,等自己以后上京赶考时,一定带上全家人一起进京,去看看那盛京的繁华。万氏听了甭提多开心,心里期待着去盛京那天的到来。 常思远坐在牛车上,仰望着黑沉沉的天,想起了昨日出发时陆夫子的叮嘱:“思远,四月虽已和暖了些,但入试院前还是得多穿一件单衣去,若是不幸抽中了漏雨的考棚也莫要慌,把单衣往考棚顶上一塞,也能挡住雨滴。” 刚想要此处,一大颗雨滴落在了他的手臂上,常思远立马缩进了车棚里,随即就听见雨滴打在车棚上的刷刷声。幸好常饱常暖两人在牛车上支了牢固的车棚,不然这一趟开历府之行得淋着去了。 看这天色,常思远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觉得陆夫子这个半仙的话估计又要说中了,单衣还是得多备一件。 雨越来越大,常饱戴着斗笠赶着牛车到了一处山洞下躲雨。 “看这天色,恐怕入夜了雨也不会停啊。”郭夫子下了马车,望着天说道。 “郭夫子说的对啊,今天恐怕要在这山洞住上一晚了。”常庆老爷子也开口道。 既然两位有经验的长者都这么说了,一行人自然都下来为过夜做准备。 常思远和常饱还有张伟三人一起把火生了起来,把常饱淋湿的衣裳架在旁边烤干。 天色一暗,远处的官道上静悄悄黑黢黢的,何氏跟张伟的娘子两个在为晚饭忙碌着。 “今日不便,晚上就煮个稀粥配着干粮吃吧。” 说话的是何氏,她看着大家说道。 “行的,有稀粥已经是很不错了。”郭夫子笑着开口,他也不是挑嘴的人。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赞同,何氏听后,就放心地煮粥了。 忽然,远处传来了一声马响,只听有人喊道:“那边有火光,肯定有人。” 常思远站了起来往声音来源看去,依稀能看出有两辆马车正朝着自己这个方向而来,看情况应该也是哪个要奔赴开历参加府试的考生。 好在这处半敞开的山洞比较宽敞,常思远一行人也十分自觉地让出了个位置,以便后面的人也有个落脚处。 等马车靠近后,常思远才看清了站在马车边上的四个人,以马车的样式以及带着仆从来看,这赶考的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哎哟哟,这下雨天的,我的鞋袜都湿透了。” 马车里的人抱怨了一句,随后掀开车帘就往下走。 常思远一听声音,心头为之一震,天啊,该不会是他吧? 第86章 我给你看样好东西 “哟,厕号小兄弟!”只见那人刚下了车,一看见常思远立刻眼睛瞪得老大,兴奋地跑了过去。 “呵....呵。”常思远干笑了两声,还真是没猜错,正是那位比女人还女人的大哥,“还真是有缘啊,对坐大姐。” 话一出口,常思远自知失言,都怪自己总把他想成女人了,这下说错话了。 常思远暗自懊悔,看了看对面的人,只见他正用翘着兰花指的右手挡在嘴边,眼中万分的不可思议。 “你刚才叫我什么?” 常思远赶紧解释道:“兄台,你别误会,我刚才嘴瓢,说错了话,并非是......” “哎呀,那句大姐我可是听得真真的,厕号小兄弟,你可真是这世上第一个懂我的人,是我的知心人呐!你是不知道,我从小可就想当个女人来着,直到七岁都还着女装呢。” 只见那人由不可思议转为狂喜,一把搂住常思远的胳膊说道:“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兄弟了,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爹,这是我夫子。” 常思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被扯着过去认人,常思远只好笑着一一打招呼。 这时常庆老爷子也走了过来,笑着招呼道:“原来是远小子认识的朋友,如此有缘,晚上就在这吃点吧。” “叨扰了,我这也备了些吃食,不如一起吃吧。”那人的爹也笑着回应,大方地命人把马车上的吃食拿了下来分享。 两位夫子也走到一边相互见礼,随后就畅谈起来。 常思远继续被那人拉着,走到火堆旁坐下,“厕号小兄弟,还不知道你名姓呢,我是牛鼻子镇王家的,叫王阳刚。” 王阳刚?这名字可真是和他的性格大大地不符啊!常思远收起心中震撼,说道:“王兄好,我叫常思远,是渡头镇常家村的。” “呀,你是常思远啊。”王阳刚再一次惊叫起来,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一旁王阳刚的夫子听了,同郭夫子说道:“哎呀,郭夫子,失敬失敬,你这学生可是县试第二名啊。学生能有如此傲人成绩,夫子定是不凡啊。” 郭夫子受了同行的追捧,心中自然十分高兴骄傲的,又说道:“哪里哪里,贵学生王公子也是不差的。” 于是两人就开始顺着常思远两个学生平日里的教学话题谈论起来。 “失敬失敬,犬子能和贵孙这般品学兼优之人为朋友,真是万分荣幸啊。”王阳刚的爹也对着常庆老爷子笑着拱手,且常家村的名声他也是有所耳闻的,那尚巾书包的生意他们家也是在做的。原以为他们只是普通农家,没想到竟是出自这样有大本事的村子,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哪里哪里,能与贵公子交朋友,是我家那小子的荣幸才是。”常庆老爷子笑着回答,场面话也是一套一套的往外说。 常思远这边则是把张伟引荐给了王阳刚认识,三个赶考生坐在一起说起话来。 “远兄弟,若不是今天遇见,我一直以为那贾学高是你呢,毕竟这第一场你是排在第一的。”王阳刚说道。 “何止第一场,后头两场思远也是头名,最后一场却成了第二,那贾学高也不晓得哪里冒出来的。”说起这个,张伟心中一直有所不平。 “咦,是这样?”王阳刚不可置信地看着常思远,“这怎么说也得是你头名啊。” “无妨,既然过去了就不用再把心思放在上面了,说不定是那贾学高第四场复试答得好呢。”其中具体原因常思远是不了解的,也不想把精力放在上面,他觉得假的真不了,真的也不怕历练,就算没有得第一保送县学成为秀才,他也能靠自己的能力考进去。 “远兄弟的心胸就是豁达,我喜欢。”王阳刚看着常思远,一脸崇拜的模样,迎着火光仿佛眼里闪烁着星星,看得常思远打了个冷颤。 就连一旁的张伟都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这个王阳刚怎么看着怪怪的? 吃饭时,王阳刚家拿出来的吃食可谓是丰盛,有肉有菜的,常思远等人也算是一饱口福了。 “远兄弟,我给你看样好东西。”王阳刚神神秘秘地从胸前掏出了一个小罐,说道:“这可是我爹好不容易买到的新式酱油,吃清水鸭的时候沾一点可香了。你试试,保管让你吃了还想吃。” 常思远本以为他拿出的是酒之类的,没想到竟然是酱油,于是夹了一片清水鸭沾了一点尝尝,发现是自家酿的味道,于是问道:“王兄,这酱油是在哪买的?” 王阳刚见常思远问起,瞬间来了劲头,说道:“说起这酱油啊,那可是最近新出的好东西呢,你是不知道,这玩意儿虽然比原先的便宜些,味道可是不差。就这一点,还是前几日我二叔从开历府最大的酒楼咸祥楼里买来的,若不是我二叔和那里掌柜的相熟,不然就连这一点也是买不到的。” 王阳刚说到,十分嘚瑟,这可是展示自己实力的机会呐! “噢,那看来咸祥楼买了不少这个酱油了?”常思远再次问到,这可是了解酱油行情的大好时机,要是这咸祥楼真是开历府第一大酒楼,到时可以过去看看谈谈合作。 王阳刚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没有,你是不知道这酱油味道好,货却少,那咸祥楼买了一回后想再找卖的那人,却是没有货了,着实遗憾。” 常思远听了立刻心中有数,看来这个咸祥楼是个不错的目标。 “王兄,你说这个咸祥楼是开历府最大的酒楼,可有什么说法不?” “当然有,你别看这咸祥楼表面的管事是个年纪大的,但他的后面可是有后台的。”王阳刚对着自己背后指了指,一脸认真地说道。 常思远知道王阳刚说的肯定大差不差,心中有了成算,等到了开历府再去观察观察,如果没有什么别的情况,那就敲定这家咸祥楼合作了。 第87章 戏曲乃是国粹 第二日一早,云收雨歇,常思远一行人继续往开历府去。 常思远等人走得慢,路上也经常歇息,第三日午后,才将将到了城门口。 看着高大厚实的城墙,常思远暗自感叹这州府和县城相比,还真是更富贵一些,连城墙都更厚实更牢固。 一行人进了城,找到了原先常饱提前预定好的客栈,刚好王阳刚也是定的这里,于是一行人又聚在了一起。 歇息了一晚,清晨起来常思远出门溜达了一圈,常饱跟在旁边给他带路。由于近几年常饱经常和村里的运输队一起送货,对于开历府已经算是熟悉得很了。 在街市上走了走,发现时辰还早,除了路旁的早餐摊子外,许多铺子都还没开门。 “思远,你要去府衙看看吗?”常饱饶有兴致地问道,他想起上回县试时,思远就在县衙旁看了许久。 “自然是要的,爹,你带我去看看吧。” 于是常饱便带着常思远穿过大街来到了府衙门口,只见门头上赫然挂着一张长匾,上面刻着:开历府衙。 “思远,这府衙要比县衙气派多了吧?” “确实如此,府衙的大门比县衙宽,占地也比县衙广,站在门口的衙役也更多,只是瞧着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常思远皱眉思索着。 “不对劲?哪里不对劲了?”常饱疑惑地往府衙看去,左瞧瞧右看看,也没发现有啥不对劲的啊,这和他以前回回来都一样啊。 “爹,你看,这府衙的门看上去要比县衙还陈旧些,衙役手里长枪的红缨都褪了色,还有那衙门前的鼓上,都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了。”常思远一一指出他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常饱为之一笑,说道:“我当你说的是什么不对劲的,原来是这个。爹来告诉你,这朱门越陈旧,鼓上灰越厚,就代表这衙门里的大老爷越清正廉洁。你想啊,他把钱都用在百姓身上了,自然没有钱来修缮门头和换新的红缨了。这州府里没有冤情,鼓自然就没有人去敲,久而久之就积了灰,就说明大老爷治下严明,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嗯?”常思远有所疑惑,爹啥时候这么有文化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都知道了。不是他看不起自家爹,而是常年在乡下种田的人,是不会去拽这些个文词的,说话都是怎么简洁怎么顺口怎么来。 “爹,这些你咋知道的?” “我每回来,送完货在茶摊歇脚时都能听到说书先生说,就学了些。”常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本想在儿子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见多识广,没想到还是被识破了。 “哦,原来是这样。”常思远恍然大悟,看来这开历府的大老爷将自己的口碑树立得很好嘛! 只是事实真的如说书人说的那样吗?常思远还不清楚,但至少这开历府里的百姓看起来确实是安居乐业,街市上也是一片繁荣景象。 这开历知府应当是清正廉明的吧,常思远如此想着,随后又和常饱一起在摊子上吃了早饭,还带了些回去给常庆老爷子他们吃。 刚进客栈,就碰见王阳刚和他的夫子要出门。 “王兄这是去哪?” “思远兄弟,和我互结的人都到了,我和夫子去认认人。”王阳刚见常思远进来,笑着说道:“你这是从哪回来?” 常思远扬了扬手里的早饭,说道:“出去溜达了一圈,熟悉熟悉环境,顺带买了点吃的回来,王兄可吃了?” “吃了吃了,我就先走了思远兄弟。”王阳刚说完,跟着夫子一起出去了。 常思远给郭夫子送了份吃食,问道:“夫子,我们要不要去和互结的人认识认识?” “此次互结的五人里头只有一人你不认得,其余两个都是县试时一起结保的,派保的癝生也找好了,到时我会去联络,余下几天你就看看书,多歇息。”郭夫子喝了口粥,不由得叹道:“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啊!” “夫子,学生知道了。” 接下来的几天,常思远每天早上出去溜达一下,其余时间就在房里看看书,或者和张伟、王阳刚两个探讨探讨学问。 还别说,王阳刚虽看起来有些娘,但人家读书可不差。经过几天的相处,常思远也明白他身上的娘气是怎么来的了。 王阳刚的爷奶都是戏迷,家住镇上也有些田产,生活自然不会太差。他爷奶爱戏也爱带着王阳刚去看戏,久而久之王阳刚也爱上了戏,许多戏文他都能唱出整段来,时不时还得在常思远面前表演一番。 常思远由衷地认为王阳刚这个爱好挺好,戏曲乃是国粹,需要有人去传扬继承。 四月十五府试正式开考,头一天晚上郭夫子就让常思远早早地去睡,到了丑时就把他和张伟给叫醒起来去排队了。 常思远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用水泼了脸才彻底醒了。扒拉了几口粥后,多穿了一件单衣,确认好了考引没有被遗忘后,就和郭夫子张伟等人出去到试院那排队了。 才走到试院的街口,就已经看见了等待检查进场的长龙,这阵势真是人山人海,丝毫不比县试时的人少。 常思远觉得那些排在前面的考生估计是晚上都没有睡就来了,和互结的几人汇合后,常思远就同他们一起在队伍后面排队了。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常思远深感科考不易,望子成龙的父母们更是不易。 “爹,我这回要考好几天呢,你可别在外头等。”常思远再一次嘱托起站在自己左手边的常饱来,就怕他像上回县试那样蹲在墙根傻等。 “爹知道,爹就看你进去了就走,这样也放心。”常饱笑着说道。 “那就好,趁我考试这几日,你和爷两个到咸祥楼去问问。” “行,今儿上午我就去。”常饱依旧笑着,心里却已经打起了鼓,离试院越来越近了,心里不由地紧张起来。见常思远十分镇定地站着,不由地暗自感叹:还是儿子禁得住事。 第88章 暴雨来袭 常思远只觉得排了很久很久,才终于轮到了他,唱保搜查过后天依旧是黑的。 由于是县试第二名,这一回他的考棚是席号,左右对坐的人都是各县的佼佼者。 常思远跟着执灯的衙役找到位置,正好夹在中间。一进考棚就能闻到一股腐烂的霉味,考棚里面的墙上已长满了青苔,过夜的棉被灰扑扑的被揉成了一团,塞在了角落里。地上也是湿湿滑滑的,看来这考棚不透风,前日下的雨水还没有彻底干。 这环境还真是不咋样啊,常思远双腿盘坐在木板上,现在还没到开考时间不如先闭目休息一下吧。 “这位置也太差了吧,怎么一股子味,快给本少爷换一个好的被子来!” 一阵抱怨声传来,常思远睁开眼一看,原来是对面的考生过来了。 只见那领路的衙役对着他点头哈腰的,恭敬地跑去西边的屋里拿了个干净的棉被来给他铺上。 那考生这才十分不情愿地坐了进去,那衙役讨好地笑着:“您坐着,小的就先走了。” 常思远惊讶,居然还有这个操作?赶忙叫住了准备离开的衙役:“衙役大哥,也帮我换个好一些的棉被吧,我这被子都长霉了。” 常思远话一出口,就听到对面传来了嗤笑声。 这笑声似乎助长了衙役的胆量,眼睛瞪着常思远,十分凶恶地道:“给你什么样的就用什么样的,换什么换,别说长霉了,就是长屎了也得用着。” 撂下一句话话后,那衙役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常思远不禁语塞,这么公平严格的科举场上居然也有这等不公平的事情存在,农家子弟无钱无权,来到了这考场上也只有被欺负的份,怪不得那么多人宁愿全家挨饿也要供一个读书人出来。 常思远正思索着,就听对面的人十分不屑地瞥了眼自己,说道:“呵,真是自不量力!” 常思远一听,怒从中来,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和他计较的时候,叹了口气,静下心来摆正心态准备考试。 对面那人见常思远毫无反应,得意一笑,优越感更甚。 天色大亮,考官也已就位。 同试卷一起发下来的还有纸笔墨水,府试共考帖经、杂文、策论三场,今天考的就是第一场贴经,也就是按照要求默写,主要就是考记忆力。 这一场对于常思远来说十分容易,剩下的就是要多一些耐心,小心答题填写,不能留半点污渍。 考试时有两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勾着背在中间走来走去,常思远猜想他们应该是府学的教谕和训导。走了一个上午都不见他们停歇的,常思远觉得他们比自己这个考试的还累。 到了午时,就有专人送了饭食和茶水来,吃过午饭,常思远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又开始仔细地默写起来。卷面不仅要字迹清晰,还得排列工整,这不仅是对考生毛笔字的考验,更是对考生心态的考验。有些人一卡壳就容易慌,慌了之后污卷的情况大有人在。 写着写着,常思远只觉得天越来越暗,险些连写字都快看不清了。望着顶上黑压压的乌云,常思远觉得待会儿肯定有一场暴雨来袭。他不觉地加快了手里的速度,好在只剩下一小段没写了。 低头时却看见对面那位兄台竟看着自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就差朝自己倒竖拇指了。常思远无奈,这人怕不是有神经病的,干嘛总跟自己过不去。 常思远并不理他,低下头继续答卷。对面那人见常思远没有回应,并不觉得无趣,反而更加得色地摇了摇考棚上面的铃铛,引来了收卷官糊名。 而常思远也明白过来,原来对面那兄台是在炫耀交卷比自己快啊,还真是无语了,自己可从没说要和他比,一厢情愿! 一刻钟过后,常思远收了笔,拿起答卷轻轻吹了吹,检查了一番后,墨水也干了。他摇响铃铛,收卷官就立刻过来把他的卷子糊了名收走了,笔墨自然也没有留下。 只是那收卷官一走,就刮起了大风,吹得考棚上的铃铛都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更有人喊道:“哎呀,我的答卷呐,这可如何是好啊!” 一阵骚动响起,各种情况百出,随后又听到衙役的训话:“都噤声坐好,不得出考棚!” 常思远料想应当是有不少人的试卷被风给吹跑了,像这种情况是不能再重新作答了,只能收卷糊名。 此刻常思远十分庆幸自己在刮风前就上交了试卷,不然很有可能自己的卷子也会被吹跑的,那可就太不妙了。 正庆幸着,忽然,由天降下一道亮光,随即雷声轰响,一场大雨唰地倾泻而下。 常思远不免被这阵仗给惊到了,坐在这小小考棚里,竟有种暴露在雨天的感觉,冰凉的雨仿佛离自己很近。 四月还真是个多雨的季节啊,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常思远觉得这一场大雨恐怕浇灭了不少人的科举梦,而多少人又因为这一场雨还得重头再来? 哎?不对啊,这脸上的雨水哪来的?常思远抬头一望,发现考棚顶上正一滴一滴地在往下渗水。此刻他心中的第一反应便是:我天!陆夫子简直是神,说啥中啥啊! 幸好常思远别的优点没有,唯一一个就是听人劝,出门的时候多带了件单衣。 他立马将垫在屁股下的单衣拿了出来,团了一半往渗水的地方塞去,又把另一半往考棚口引,这样一来就算水再往下渗也是滴在了考棚口,而不会再滴到脸上了。 常思远抬头看了看对面的人,发现他现在竟缩在了考棚的角落里,棉被就挡在身前,看样子考棚也是漏雨了,这才逼得他往角落里缩。 见此情景,常思远心头大呼痛快,哈哈,看到对面兄台的考棚也漏雨他就放心了,闭着眼半靠在墙上休息,等待着晚饭的到来。 而此时在客栈的常庆老爷子以及郭夫子等人,正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的雨幕愁眉不展。 “这场大雨下得不是时候啊,这个时辰大家可都是在答卷的呀。”郭夫子不禁一叹,为考试的人发愁起来,同样是科考过来的人,这种情况他真的是太不愿意看见了。 “是啊,天公不作美,也不知道远小子现在怎么样了。”常庆老爷子回应道,心里为常思远感到担忧,可究竟是什么情况,只能等他回来才晓得了。 “哈嚏!”正闭眼假寐的常思远打了个喷嚏,他赶紧扯过墙角的棉被盖在了身上,只觉得这下雨天有点冷啊,并不知道常庆老爷子正念叨着自己。 第89章 哪有什么料事如神 次日,第二场考试开始。这一场考的是杂文,同样是考一天。论、表等文体的运用在这一场得到了体现,也是对考生习作能力的考察。 今日云开雾散,天边还泛着亮光,应该是个好天气了。常思远看完题思索了方向后,打算上午打草稿,下午时间用来誊写。 看了看对面的兄台,那人可能是因为昨晚漏雨的原因,并没有睡好,此刻正哈欠连天的。 常思远并没有心思去管他,埋头思考起来。 果然如他预测的,今天的天气很是不错,并没有下雨,常思远也按时交卷了。 第三次考的是策论,主要考察考生对律法、时政、吏治等方面的理解和观点,连考两天,这对于考生来说区别不大,毕竟也是一直待在考棚里的。但考官们却是有区别了,这两日他们是要监考的,中间不能离开。 常思远很明显得发觉这第三场监考的教谕们,已经没有前两场那么有干劲了,时不时地晃悠一下,也是走个过场,看来是都累了。 第三场第二天,吃过午饭,常思远并没有再休息,而是抓紧时间把第一天写好的稿子填写到考卷上去,早点写完交卷也能早点出去。 经过漫长的时间誊抄,终于是来到了末尾。收笔后,常思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检查了一下,发现没有错字和遗漏之处,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他摇响铃铛,当收卷官把他的试卷都收上去后,常思远仿佛嗅到了自由的清新的空气。在这狭小的考棚里窝了几天,常思远感觉整个人都发霉且萎缩了,出去后一定要好好舒展一下筋骨。 常思远在衙役的带领下往大门走去,两只脚刚踏出来,身后的门就砰地一声给关紧了。 看着蜂拥而上的人群,常思远也明白了那些衙役要如此迅速关门的原因了。这要是关得晚了,这些人估计要挤进去了,就连守在外面的衙役也被挤到边上。 幸好常思远闪的快,不然就也被挤了。 “小兄弟,你也是考子吧?这么早就出来了,里面的情况如何了?”一人拽着常思远问道。 常思远赶忙摇了摇头,说道:“这位大伯,大家都还在考试,其余的我就不清楚了。” “哎哟,这小小年纪还提前出来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水平。”一股带着酸味的话传入了常思远的耳朵里,但常思远并没有去计较话的来处,专心地寻找常饱的身影。 “思远,思远!”常饱站在路边挥舞着手臂,十分激动。 “爹!爷!夫子!”常思远也看见了常饱他们,飞快地跑了过去。 “远小子,你咋这么早就出来了,可都答完了?”常庆老爷子第一个开口问。 “爷,你放心吧,我都答完了。”常思远信心满满地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常庆老爷子听了也放心下来。 “思远,前日下雨,你可淋湿了卷子?”郭夫子第二个发问。 “夫子放心,下雨前我已经交卷了,没有被淋湿。” “如此我就放心了,就等张伟出来了。考试累人,你先随你爹和爷回去歇着,我在这等。”郭夫子亦是激动,听到常思远并没有受影响,安心了许多。 “好,夫子,那我就先行回客栈了。”常思远跟着常庆老爷子两人回了客栈,一进门何氏就拉着他上看下看的,嘴里还念叨着受苦了。之后又让店小二抬了热水给常思远洗澡,又是跑到客栈厨房里亲自下厨做菜的。 常思远也确实感觉自己浑身的霉味,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后,又饱饱地吃了何氏亲手做的饭菜。 “娘,又被陆夫子给说中了,我果然是抽到了漏雨的考棚。” “啊,这陆夫子还真是料事如神了。”何氏很是惊讶,原本她认为上回厕号的事情应该是巧合,没想到这回也说准了。 “是啊娘,不过,漏雨的也不是就我一个考棚,我对面那个也漏雨了。”常思远笑着说道,考完试后一身轻松。 “那你带的那件单衣可好用?”何氏问道。 “好用呢,我把衣裳往顶上一塞,立马就滴不到我了。” “这陆夫子还真是神了。”何氏忍不住赞叹道,这读了书有功名的人就是比平常人要厉害许多。 “哪有什么料事如神,这都是陆夫子这几十年的经历。远小子,陆夫子肯提醒你是看重你,这师恩你可得牢牢记在心里。”常庆老爷子说道。 常思远点点头,十分真诚地表示:“爷,两位夫子的恩情我不会忘的。” 常庆老爷子欣慰地道:“你明白就好。” 随后常思远又讲述起了考试的遭遇,当说到因为大风把一些人的考卷吹走的事时,常庆老爷子叹了口气,似乎是在为那些人感到遗憾。 “爹,咸祥楼去过了吗?”常思远这几天考试,也不清楚这酱油方子有没有卖出去。 “去了去了,你进考场那天我就和你爷到咸祥楼去过,把方子的事情跟那里的大管事说了。那大管事一听是和酱油有关的买卖,一双眼都亮了。 只是后来我说了分成的事情后,他说这事他不能做主,还得请示请示,恐怕得等几天。”常饱高兴地说着,他觉得这事八成能行。 常思远点点头,看来王阳刚说的没有错,咸祥楼后面是有大靠山的,真正的主家肯定另有其人,不然大管事也不用请示了。既然说了过几天,那就就等消息好了。 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王阳刚已经站在了门口,喊着:“远兄弟可在里面?” “在的。”常思远起身把房门打开,“王兄进来坐。” 王阳刚翘着兰花指摆手细声道:“不进去了,咱到一楼坐着聊聊天,张兄也在,他回来不久,正吃着饭呢。” “行。”常思远跟着王阳刚一起下楼,又回过头来跟常庆老爷子的人说:“爷,爹娘,我跟王兄到楼下坐坐。” “去吧。” 两人来到桌前坐下,张伟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擦了擦嘴说道:“王兄,思远,还是你二人厉害些,回来得早。” “我也就比你早两刻钟,还是思远兄弟厉害。”王阳刚右手半握,顺时针翻转了一圈后,对着常思远竖起了大拇指,挑着眉看着他笑,表情动作有些大了,十足的戏曲风。 常思远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其实我是牺牲了午间休息的时间,这才比你们早了一些,也不值得一提。不论时间长短,把试卷填完整了才是最重要的。” “唉,说道这第三场啊,我感觉心里没多大把握。”张伟皱着眉头,有些担忧会落榜。 “张学兄,既然考完了就别去想了,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吧。考完了就应该放平心态,该吃吃,该喝喝,遇事别往心里搁。” “哈哈哈,你这话说的有理。”张伟大笑道,很是认同。 “思远兄弟,你虽年纪最小,却是最通透啊。”王阳刚说道。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就准备各自回房睡了。然而一楼大堂的人却越来越多,打眼一看都是这次府试的考生,正三个两个地围在一起谈论着刚过去的府试经历。 第90章 啊噢,装逼失败 几天后,府衙放榜,常思远打算跟王阳刚和张伟一起去看榜。同去的还有常饱以及王家的两个小厮,郭夫子以及常庆老爷子等人则在客栈里头等消息。 几人走到府衙前,榜单下早已围得水泄不通。王家的两个小厮自告奋勇地挤了进去,常饱自然不甘落后。常思远三个就在旁边的茶摊上叫了三杯茶,找了个桌子坐下等着。 此时的张伟已经紧张得连茶碗都拿不住。 常思远见状安慰道:“张学兄,不要太紧张,按照夫子对你答卷的预测,应该是榜上有名的。” “思远,我知道的,但没有得到结果,我这心里就安静不下来啊,压根做不到像你们两个这样气定神闲,成竹在胸的。”张伟说话都有些打哆嗦,这是紧张得过头了。 “我想郭夫子说得是不会错,张兄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等我家那两个小厮把好信儿带来吧。”王阳刚出声说道,虽然他清楚自己的学识,但最主要的还是他对科举功名并不看重,这才能气定神闲。 “有你这话我就安心了些,依我看你们俩人肯定是榜上有名的,思远肯定是在前头。” 王阳刚听了立马笑着附和:“张兄说得对,我也是这般想的呢。” “府试佼佼者众多,还是得等结果。”常思远谦虚地说,虽然他觉得自己答得不错,但到底合不合考官的心还未可知。 “有些人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以为早那么一刻钟交卷就能得头名似的。呵,真是可笑可叹可蠢呐!” 一阵阴阳怪气的嘲讽声响起,常思远转过身一看,竟是考试时对面的那位兄台。 此时和他坐在一桌的人正笑得前仰后合,嘲笑得十分明显,更有人奉承道:“李兄说得太对了,有些人就是太阳底下睡大觉,白日做梦!哈哈哈……” 见常思远看了过来,那被称作做李兄的人挑衅地对着常思远竖起了小拇指,还勾了勾指头,伸进鼻孔里挖了挖,又对着常思远弹了出去。 我嘞个娘哩,这人也太恶心了吧! 常思远赶忙歪过身子躲开,不管他有没有真的挖出什么,但就单单那个动作就足够让人反胃的。 “李兄,你我好像并无仇怨吧,干嘛这样针对于我?” “你是谁啊,谁针对你了,有什么证据是我针对的是你了?”姓李的站了起来,指着常思远纨绔地说道,另有同党应和:“就是,就是,拿出证据来啊!” “呸!我们几个眼睛可都看得真切,耳朵也听得清楚。方才我们谈到放榜的事情,你就说什么不知天高地厚,不是针对我们是什么?”王阳刚怒气冲冲地瞪着对面。 “哎哟,你们还是有明白人嘛。你个娘娘腔比他倒是强一些。”姓李的嗤笑了一声,勾起嘴角轻蔑道:“呵,你们可知道我是谁?我关系可硬着呢,家里有人是在京城里当大官的,这州府里的官员见了我都得敬着的。” “呵,所以呢?”常思远也学着对方的语气说道。 “所以?用你的榆木脑袋好好想想,就凭你也妄想头名?这头名可是非本少爷莫属了!”姓李的拍着胸膛,十分高傲。 哇靠,安顺朝的世家子弟都这么牛的吗?明目张胆地暴露了科举的暗箱操作呀,大庭广众地在这炫耀,到底谁是榆木脑袋啊? 常思远面上扯出了个难看的笑,跟这种人争论压根没有意义,只能平白拉低自己的档次。 这时,路边一个机灵的年轻人刚好路过,听到了后面的话,感觉生意来了。立马跑上前去,笑呵呵地道:“哎哟,看来您就是府试头名常思远,常老爷吧?还真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啊!” 周围不明所以的人一听,也纷纷凑了上来,祝贺道:“这就是常老爷啊,恭喜恭喜啊!” 那机灵的年轻人更是好话不断,最后双手一摊送到姓李的面前,笑着说道:“恭喜常老爷得中头名,给点赏钱吧!” 只见姓李的勾起的嘴角僵在了脸上,双眼也愣住了,眨都不带眨一下的,众人的恭喜也没有听进去。 只是因为他的脑子在听到头名是常思远的那一瞬间时已经炸裂开了,难以置信,不敢相信之类的词充斥着他的脑海。考试前不是答应自己了吗,不是说好的事情怎么就变了呢?还有,常思远是他娘的谁?! 常思远很是高兴,但是他从来没想过是以这样的方式听到自己中了的消息,有点戏剧性,真的。 “中了中了!”王家的两个小厮兴奋地跑了过来,嘴里大喊道:“少爷,少爷你中了。” 而常饱更是大力挤开人群冲到常思远身边兴奋地、激动地大喊:“思远,思远你中了,还是头名,是案首呢!” “我知道了爹,刚刚已经听说了。”常思远看着激动的常饱也激动起来。 而此时恭贺姓李的人群却安静了下来,最先尴尬的就是那个讨赏钱的年轻人。只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起了双手,之后灰溜溜地跑远了。 常思远见那人逃跑的模样,险些笑出声,太滑稽了。又看了看对面的李姓兄台,依旧石化在原地,似乎还听见了他裂开的声音。 啊噢,装逼失败! “哎呀,原来这才是常老爷啊。没想到竟是这般年轻,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恭喜恭喜!”总有比较机灵的人第一个反应过来,然后说出一堆自己的都觉得不对的话来打圆场。 王阳刚听后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自古英雄出少年?怎么感觉用在此处有点怪怪的? 随后周围原本发愣的人群也跟在后面恭贺:“恭喜恭喜,常老爷年少有为啊!” 常思远自然笑着道谢,并付了足够的茶钱请大家喝茶,并嘱咐茶摊老板道:“老伯,李兄以及他朋友那桌的钱我也请了。” “谁要你请了,本少爷有的是钱。”反应过来的李少爷面露菜色,右手一挥,就有小厮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放在了茶摊老伯面前。 “这钱太多了,小老儿我找不开啊!”茶摊老伯十分为难地开口。 “不用找了!”姓李的十分豪气。 “既然不用找了,那老伯你就收下吧。大家都可以作证哈。”常思远高声说道。 “多谢多谢。”茶摊老伯对着姓李的道谢,之后又对着常思远连连道谢和恭喜,还说茶水免费送给案首喝了,沾沾喜气。 第91章 双燕楼定个房 姓李的自知无趣,便哼了一句转身准备离开。 这时常思远叫住了他们:“李兄!” 姓李的停住脚步,警惕地转过身看着常思远,只见常思远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冲着自己竖起了中指。 “哼!莫名其妙!”姓李的虽然不知道常思远的动作代表了什么,但内心觉得已经受到了奇耻大辱! “你小子给我等着!”姓李的撂下狠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远后,一人对着姓李的说道:“李少爷,原来那个人就是常思远。” 姓李的听后,瞬间火气就上来了,对着他就是一记爆栗,一个接着一个,“就你聪明,就你明白,我能不知道吗?马后炮,马后炮!” 姓李的越打越来气,最后还演变成了用脚踢。 那人抱头躲闪,内心哭喊道:简直就是无妄之灾,早知道不跟着来了。 姓李的一行人灰溜溜地走了,王阳刚笑得前仰后合,原以为大官的亲戚能有多横,到底是不敢打架惹事,这不就溜了嘛! 常思远此刻也觉得十分解气,冲姓李的竖中指也算是找补回来了,谁让他先对自己竖小拇指,还弹鼻屎呢,这下扯平了,谁也别记恨谁。 “思远,你刚才那个竖中指是什么意思,可把那姓李的气得够呛呢!”王阳刚比划着中指,一脸好奇。 常思远咧嘴一笑,没有过多解释,只说道:“自然和竖小指是一个意思。” “哈哈,我猜想应该也是这个意思。那姓李的竟说我是娘娘腔,还说什么等着瞧,要不是他溜得快,这句话我还想说呢!。” “思远啊,我看那李少爷是个官家子弟,这下不会惹恼了他吧?”一边的常饱有些担心。 “爹,别想了。像他这种人就算我今天没有冲他竖中指,他也是会针对我的。他压根就是把打压我变成了他的乐趣,这样一来还怕什么得罪不得罪的。” “思远兄弟说的不错,常叔,你就别担心了。我听思远兄弟说了,那姓李的在考场上就开始针对他了。咱不能服软,越是低声下气,他越是觉得咱好欺负。”王阳刚说这话的时候,常思远觉得他很阳刚。 常思远和王阳刚说着话,张伟却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也没心思插话。见榜单下人少了许多,便飞地跑过去看。 从前往后一一看过去,越看越心凉,十有八九是没中啊!可张伟心中到底还存有一丝念想,继续往后看去,最终在倒数第二个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中了中了,我中了!”张伟高兴地跳起来大喊,立马又跑回茶摊上,“思远,王兄,我也中了,我中了!” 张伟激动得又蹦又跳,常思远也替他高兴,周围还在吃茶的人也顺势恭贺起来:“恭喜恭喜。” “太好了张学兄,这下我们天字班的几个可以一起参加八月的院试了。”常思远很是高兴,期待着院试的到来。 “张兄,恭喜恭喜。这第一是思远兄弟,不知第二是哪个?”王阳刚也同张伟道喜。 “噢,我刚才看了,第二名是个叫李安邦的人。”张伟高兴地回答,抑制不住心中的高兴与激动。 “李安邦,也姓李,该不会是刚刚那个姓李的吧?”王阳刚想到有这个可能,十分不可思议。 常思远点点头,说道:“很有可能,方才他那样自傲,肯定是以为第一非他莫属,没想到得了第二。” “李安邦,咋不叫李定国呢?就他这样的,得第二怕是也有水分的。”王阳刚撇了撇嘴,心中并不信服。 “管他如何,反正我们三个是中了的,不如回客栈去,让我娘做几个拿手的菜,咱庆祝庆祝。”常思远笑着提议。 “这个好,咱们快回去报喜吧,到时候让我娘子也过去帮忙。”张伟笑呵呵地往前走,巴不得赶紧飞回客栈里去报喜。 王阳刚看着走得飞快的张伟,笑着说:“张兄可真是高兴呢!” 常思远笑着点头,说道:“我也高兴,王兄,难道你不高兴?” “高兴,自然高兴了!”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回了客栈。 而李安邦这边着实气不过,正怒气冲冲地拐到府衙后头,准备找开历知府吴两知算账。 而给李安邦看榜的小厮此时正好追了上来,喜气洋洋地说道:“恭喜少爷,贺喜少爷,榜上荣获第二名。” 正准备踏进大门的李安邦回过头来,双眼瞪着小厮气不打一处来:“第二名,还荣获?掌嘴!” 那小厮瞬间愣住,随即害怕地缩住了身子,这报喜咋还要掌嘴啊,呜呜…… 之后就有跟随在后头的小厮拉着那小厮到一旁,毫不留情地扇嘴巴子。 “吴两知,你给我出来!”李安邦闯进府衙后院,站在院里大喊。 周师爷从屋里走了出来,一脸谄媚:“李公子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 李安邦不吃这一套,板着脸质问:“少给我整这些虚头巴脑的话,我问你,吴两知呢?” “李公子,吴大人在书房办公呢,我引您过去。”周师爷点头哈腰的在前面带路,有给一旁的小厮使眼色,示意他赶紧去通知知府大人。 一进书房,李安邦就大骂起来:“李安邦,你个老东西,不是说好了我是头名吗,如今怎么成了第二名了?” “哎哟,李大公子,您的策论文章在下看了,那真是见解独到的锦绣文章啊,第一那是当之无愧的。”吴两知先来了一串彩虹屁,不说但是绝对是会有但是。 “既然如此,那怎么是个第二名?” “但是,这次阅卷的其他考官以及一位大儒也参与了,他们认为常思远那篇策论更实用些,要定在头名。我也实属无奈,总不能明着独断专行吧,府衙也不是在下的一言堂啊。就算是远在京城的李大人在这,也不敢在科举的事情上乱来的呀。但是在我心里,您的文章绝对当得头魁。” 面对吴两知的吹捧和诉苦,经历不多的李安邦也信了大半,“哼!料你也不敢骗本少爷我。” “正是正是,在下也是有苦衷的,还请李公子能明白我啊。” “可是本少爷今天因为你办事不利,十分没脸,那些认识的朋友可都笑话我了。” 吴两知听了,会心一笑,这事情解决了,要搞定你这毛头小子还真是容易啊,随即又笑着说道:“这事简单,我来安排,就今晚在双燕楼定个大厢房,到时您把朋友带去,所有花费都算我头上。” 而李安邦一听是双燕楼,立马就笑了起来,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既然吴大人诚意相邀,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过今天这事还没过去,我可给你记着了。” 吴两知陪笑着说道:“是是是,您记着,记着。” 嘴上虽这样说,但吴两知心里清楚,这事已经过去了。 第92章 咸祥楼掌柜有请 李安邦得了好处,笑嘻嘻地离开了府衙,往双燕楼潇洒快活去了。 “大人,这李少爷可算是打发了。”一旁的师爷开口道。 “呵,打发他容易得很,还不是和他那个在京城的二叔一个德行。”吴两知坐在案桌前,喝了口茶,轻蔑道。 “可是大人,咱上次答应的毕竟没有做到,是不是把京中的李大人得罪 了?” “大可放心,李大人只说是让我运作一番,不至于让李安邦太差丢了脸面,可没说是要给他弄个头名。这第二已经是很不错了,就他那水平,也就将将排个乙等。” 周师爷一听,瞬间放下心来,他是靠跟在吴两知身边喝酒吃肉的,要是吴两知的情况不好,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于是又笑着恭维道:“还是大人您英明神武,有远见。” 吴两知很是受用,得瑟道:“多学着点。” “是,是!” 这其中的内幕以及过程常思远并不清楚,此刻他正在客栈里宣布自己考中的喜讯。 最高兴的莫过于常庆老爷子,从常思远他们出门后就一直站在客栈门口引颈期盼。得知常思远榜上有名,且还是案首时,顿时喜极而泣,童生了,远小子是童生了,咱家终于出了个有功名的人。 “太好了!真想现在就回去告诉娘和丽妮他们这个好消息。”何氏高兴地开口,思远这些年的努力老天是看在眼里的。 郭夫子脸上洋溢着笑容,神采奕奕,他有预感,这个学生将会是自己教书生涯中最得意的一个。他按着常思远的肩头说道:“思远,好样的,再接再厉。” “谢夫子夸奖,学生定继续努力的。”常思远给了郭夫子一个坚定的回答。 而掌柜的得知住在自家客栈的人里出了个案首,连忙过来恭喜,还十分大方地退了住宿费,附赠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一楼大堂坐着的其他人听了,也纷纷上来道贺:“恭喜恭喜,得中案首啊。” 也有人叹道:“没想到常案首竟如此小的年纪,真是年少有为啊,我等自叹不如啊。” “是啊是啊,常案首实乃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一句接一句的赞扬不绝于耳,常思远以及常庆老爷子还有郭夫子笑着道谢,也有夸郭夫子名师出高徒的,夸常庆老爷子教导有方的等等等等。 突然,一句哀叹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唉!老咯!老咯!我读了三十多年了,竟也比不过一个毛头小子啊!” 发出悲叹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看起来竟和常庆老爷子差不多大。只见他捶足顿胸,嚎啕大哭起来。 众人见了不免摇头叹息,替他感到难过,亦有人上前劝说,但那位老者正沉浸在悲伤当中,并没有理会。 “唉,这种情况真是太多了,我这客栈里也是常见了,多少人考了几十年也依旧是个白身。此次也是怪这天公不作美,下了场大雨,从考场抬出来的人也比往年多了许多。”客栈掌柜的叹息地说道。 “是啊,这老者也算是幸运的,抗住了。” “是啊,科考艰难呐!” 众人纷纷接话,更有没有上榜的考生被老者影响,大哭起来。 常思远没想到氛围会变得如此哀伤,便和常庆老爷子他们到了二楼,包厢里,掌柜的已经准备好了一桌菜。也好,省得何氏动手做了。 张伟的娘子知道张伟中了,也高兴地哭了起来,是为丈夫高兴,也为自己高兴。 王阳刚的爹和夫子也同样开心,王阳刚向来是被他爹看重的,对他的期望也大,现在他有了童生功名,自然很是欣慰,但也希望他更再上一层楼。 吃过午饭,众人都各自回房歇息了。王阳刚一家还有郭夫子和张伟打算明天一早就启程回去了,但常思远一家因为还没得到咸祥楼的答复,决定暂时留下来等一等。 午后,常庆老爷子正躺着休息,就有店小二敲门说有人找。常庆老爷子一喜,猜想应该是咸祥楼那边来消息了,立马穿戴好就去叫了常饱和常思远。 等三人到了楼下,发现果然是咸祥楼派了人来,邀请他们到咸祥楼商谈酱油方子的事项。 三人坐上了马车,一刻钟后抵达了咸祥楼。 一进门,咸祥楼的大管事已经等着了,笑着说道:“常老爷子,常兄弟,又见面了。” “付管事,可是上回的事有结果了?”常庆老爷子心急地问。 “正是,我们二楼详谈。”付管事笑着说,又看见后头的常思远,问道:“这位就是此次府试的魁首,常小公子吧?” 见付管事提到自己,常思远躬身行礼,“付管事眼明心亮,正是小子。” “恭喜恭喜,小公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功名在身的童生老爷了,属实是我等比不上的啊。” “不敢当,不敢当。小子也就只在书本上有些小作为,哪里比得上付管事您。”常思远谦虚地回答,这付管事赶在今天相邀商谈,怕是和自己得了案首脱不开关系。当时爷和爹前来卖方子时自己在考试并没有出现,可现在对方却一下子就认出了自己,看来这付管事暗地里做了不少调查。 “童生老爷也太过谦逊了些,快请上座。”进了房间,付管事就要引着常思远坐在上首。 常思远哪里敢坐,这付管事一看就是故意为之,怕是在试探自己。于是摆手说道:“不敢不敢,这首位自然是付管事您坐才对。” 说完,常思远便紧挨着常饱坐了下来,付管事见状也没有多说,只在常庆老爷子对面坐了,主位并没有坐人。 “常老爷子,今日如此匆忙请三位过来,也是怕你们明日要回程,就想着不如今日就怕事情给商定了,早合作也能早赚钱不是?” “付管事您客气了,这么说酱油方子您是准备要了?”常庆老爷子说道。 “正是,我已得到了东家的首肯,这方子要了。”付管事肯定地说道,“不过,这分成的事还得再商量商量。” “付管事,这两成利本就不多,若再降,恐怕......” 第93章 不降反增 “哎,常老爷子,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两成利少了些,不如定为三成。” “三成?”常庆老爷子没想到对方会增加分成,有些惊讶。 付管事哈哈一笑,开口道:“怎么,常老爷子还嫌多不成。” “那倒不是,付管事您如此慷慨,着实让我意外。” “那这么说您是答应了?” “答应答应。”能多赚钱,常庆老爷子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又说道:“只是上回说过的,我那原先合作的人,可否让其在您这边进货,在竹笠县里去卖?” “这不是问题。”付管事十分爽快。 常思远有些不可思议,在安顺朝谈生意都这么容易吗?要都这么容易,以后不就更可以放开手脚去干一场啦,哈哈。 于是双方又商谈了一些细节,立了字据后,常庆老爷子便把酱油方子交给了付管事。其中还有常思远设计的作坊布局图,以及酿造酱油过程中需要用到的东西等,都一一注明了。 付管事接过方子一看,十分满意,能把方子写得这么详细的他还是第一回碰见。 “不过,等作坊建好后,还得请常饱兄弟过来教导一下做事的人,可行?” “行的行的。”常饱笑着答应,心里无比激动,这一天可谓是双喜临门啊。 事情谈妥,常思远三人就准备回去了,临走前付管事还送了六个咸祥楼的特色菜,让常思远他们带回去尝尝。 “思远,你们回来了。刚才我过去找你,见你人不在。” 刚回客栈,就遇见了下楼的张伟。 “到咸祥楼去了一趟,你找我可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想同你一起出去走走。” “那正好,不如我们这会儿去吧张学兄。” “不了思远,我已经和娘子去过了。”张伟笑着说道。 常思远笑着点头,拿出两道菜给张伟:“张学兄,咸祥楼管事给了几道菜,这两个你拿去晚上吃。” “咸祥楼的菜啊,那怎么好意思。” “张学兄就拿着吧,我这还有。”常思远把食盒打开给张伟看,张伟见里面确实还有,便也没有过多推辞。相处了这么久,他也了解了常思远的为人,知道他并非虚情假意。 “对了,张学兄,明日我们和你一同回去。” “那太好了,我们又能一起作伴了,那这菜不如凑在一起,咱晚上再一起热闹热闹,我还能多吃几个咸祥楼的菜了。”张伟笑着提议道。 “好啊,这个提议好。” 于是常思远、王阳刚等人又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饭,这一次,常庆老爷子和常饱几人都喝了一点酒,毕竟三个一起来赶考的这一回都榜上有名,心里别提多么高兴了。 王阳刚虽然看起来娘娘的,但酒量却是不差,喝了二两多依旧没有醉,而张伟早已烂醉如泥了。 常思远没有并没有沾酒,而且他酒量太差,就更不敢去喝了。回到房里,常思远躺在床上砸吧着嘴想着:这咸祥楼不愧是叫咸祥楼,做的菜还真是咸。在这个盐比米金贵的时代,这咸祥楼的东家可以说的上大方了。 第二天,收拾好行囊。在客栈掌柜的热情欢送下,常思远等人启程回家了。 “思远兄弟,日子过得可真快,眼看就要出这竹笠县了,咱们也要分道扬镳了。”王阳刚神色低落,很是不舍。 如今他虽然有了童生功名,怕是周围的同年人依旧是不愿意和自己成为朋友的,也就是常思远不会嫌弃自己,还懂自己,能碰见这样一个朋友,当真是此生无憾了。王阳刚越想越觉得难过,竟拿过手帕抹起泪来。 “诶,王兄,你怎么还哭了?”常思远有些无措,这位仁兄还真是一秒掉泪啊。 “哎呀,我这不是舍不得你嘛,等回了家,你可是要想我啊!”王阳刚啜泣着,张伟坐在马车的另一边,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暗自庆幸出了竹笠县就不用和他同行了,不然这一身的皮迟早掉没了。 而常思远则对王阳刚的娘娘腔行为从一开始的尊重,到见怪不怪,到现在已经变得习惯了,“王兄,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八月院试我们还能再见的啊。” “是啊是啊,到时我们三个又能见面了。”张伟也在一旁说道。 王阳刚瞬间就不哭了,指着近在眼前的城门说道:“那咱们可说好了啊,八月初一,咱们在这竹笠县城门口相聚!” 常思远有些无奈:“王兄,可是我们夫子还没确定行程,你就把日子给说好了,我怕到时候碰不上啊。” “这我可不管,反正那天我就在这等着,你一天没来我就等一天,两天没来就等两天。”王阳刚说完,随后掀开车帘子跳下车往自家马车上去了。 “二位,就此别过!” 常思远和张伟掀开车帘子去看时,王阳刚已经坐上了马车,往城外另一条道去了。 和王阳刚分别后,常思远一行人更加快速地往家里赶去,离家越近,心情就越发激动起来。 “阿清,娘她们肯定在盼着我们回去呢,要是她知道咱思远中了童生,而且还是头名案首,肯定会乐得睡不着觉的。”常饱咧着牙,激动不已。 “哪有这么夸张,娘可不像你,昨晚高兴得一夜没睡吧?”何氏笑着说。 “哈哈,可不是嘛。”常饱喜不自胜,又凑到何氏耳边轻声说:“要是娘再知道咱方子卖出去了,指定会睡不着的,你信不?” “行啦,好好赶你的车。”何氏没有再说话,坐在一旁歪过头去看沿途的风景,心里无比地惬意轻快。 这让她想到了十多年前从家乡逃亡出来的日子,这样同样景色的路不知走了多少条,而那时的她心里只有恐慌和迷茫。天下之大也没有一寸土可以容身,直到她遇到了常饱,这才安定了下来。如今有儿有女,思远也有出息,是不是自己可以开始寻找爹和娘了? 不行,思远这才刚刚起步,我不能拖累了他,何氏在心中否定到。爹和娘还有哥哥会照顾好的,不用担心,只要肯找寻,见面是迟早的,不能急于一时。 打定主意,何氏不再去想这个事,回过头来就看见思远冲着自己在笑,“娘,你在想什么呢?” “没想啥,娘就是觉得这路边的花花草草好看。”何氏也笑了。 “这有啥好看的,咱常家村有一大片呢,回去了看个够。”常饱打着哈哈。 常思远抿嘴偷笑,爹就是个大直男,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把娘追到手的。 第94章 陆夫子偷笑了 分别了郭夫子和张伟夫妇,常思远四人便兴冲冲地往常家村赶去。 眼看着刚下了大坡,下常村也近在眼前。 突然,狂风大作,乌云走得飞快。常思远都能清晰地瞧见乌云的轮廓,黑压压地聚在了一起,仿佛天都要倒了下来。 轰隆隆~,一声惊雷炸响,豆大的雨点密集地泼洒了下来,沙沙地打湿了前一秒还干得扬尘的马路。 “这雨下得可真大。”常庆老爷子看了眼天色,又对常饱说:“老大,赶车慢些,眼见着到家了,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好嘞爹,您就放心吧。” 进了村,路上一个人也没有,这大风大雨的,大家都躲在屋子里了。 “来了来了,回来啦!”站在门口的常暖远远地就看见了自家的牛车,兴奋地喊叫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屋子里的众人瞬间都沸腾起来,纷纷涌到子院门口观看,尽管被雨水打湿了衣衫,也浑然不觉。 “哎呀,还真是他们,常饱常饱!”常柳挥动着手臂,冲不远处的常饱喊。 “嗳~”常饱兴奋地舞动着拿鞭子的右手回应,又对着身后说:“爹,咱家有好多人呢,老村长,茂义伯,常柳……好多好多人。刚才路上一个人都没有,看来是都来咱家了。” 常庆老爷子听了,亦是激动,他明白老村长他们都是等消息来了。 牛车一路驶进了前院,众人都自觉地让出了道。 常思远跟在常庆老爷子后边下了车,刚站定,就有一群人围了上来。 “常庆啊,咱思远考上了是吗?”老村长握着常庆老爷子的手,眼中有期盼更有激动,虽然打心里就认为思远一定考得上,但还是想要亲耳听到最终结果才安心。 常庆老爷子点点头,激动地说:“老村长,远小子中了童生,还是案首呢!” 此话一出,院里的人立马炸开了,激动得喜笑颜开。 “太好了,太好了!咱村又出了个童生,还是案首。思远啊,你可是为我们常家村争光了啊!你和学书两个都是好样的!”老村长激动地走到常思远面前,一阵猛夸。 “老村长,为村争光是应该的,我一定会继续努力。” “好!好啊!我相信你!”老村长又一次激动起来,看着常思远仿佛看到了常家村的未来。 “老村长,这案首是个什么?”一人摸着脑袋十分不解。 “哈哈哈,说到这,我可得给你们讲讲,这案首啊就是头名的意思,可是好几百人里面的第一名啊!” “嘶~,好几百人里的头名!”那人听了惊讶地瞪圆了眼,随即又高兴地叹道:“了不得啊,思远真是了不得!” “是啊是啊,思远这孩子打小看着就聪明伶俐,我果然没有看错。”周大娘拉过常思远,喜欢得不行,拿起兜里的鸡蛋就往常思远手里送。 “思远可真是了不得啊,咱常家村几辈子的泥腿子,现在也翻了身,有了两个读书人!”一人高兴地说道。 “是啊,是啊,恭喜常庆伯,可算是梦想成真了。” 众人纷纷开始恭贺起来,更有住的近的人跑回家去拿来鸡蛋等物贺喜。 “老村长,思远这都头名了,那以后岂不是能考状元了!”又有一人兴奋地问。 老村长听了笑的合不拢嘴,说道:“状元还不晓得,眼下这秀才是一定稳了,咱村要出秀才公了!” 众人一听,又一次炸开! “哎哟,秀才好啊,这秀才种田还不用交粮食呢!” “哎呀,还有这等好事呢,万嫂子,思远娘,你们可有福气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夸赞着,妇女们拉着何氏、万氏还有赵氏说话,男子们则围着常庆老爷子和常思远。常饱常暖两人则站在人群外嘿嘿傻乐,还是江春燕和思思脑瓜子灵活,招呼思文以及几个妹妹给众人拿糖果茶水招待着。 家里热闹了一下午,终于在傍晚时大家都散了,离开时常庆老爷子留大家吃饭,但都拒绝了,说是等着吃思远中秀才的流水席。 回去路上,常柳媳妇拉着常柳问:“当家的,这回你咋没说要到占家村敲锣去呢?” “你没听老村长说吗?思远可是要中秀才的,我可不会再傻到现在去占家村炫耀。上次碰了一鼻子灰回来我就明白了,他们不就觉得咱村考不上秀才么,等院试过了,说不定咱村要有两个秀才了。哼!到时候我就第一时间冲到他占家村去,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常柳十分有信心,他觉得思远和学书两个孩子都优秀着呢,到时一定能出两个秀才公! “你呀你,这是和占家村杠上了。”常柳媳妇摇摇头,却并没有阻止常柳。 “是他们先出言不逊,这事我得跟他们杠到底。”常柳十分硬气地出声,那两个长舌妇说的话他可是一直记在心里,总有一天常家村的人会让他们另眼相看的! “行,都随你。” 此时,常思远正瘫坐在长椅上,被热情的村民围了一下午,再加上这些天舟车劳顿的,他实在有些累了。 看了看坐在主位的常庆老爷子,依然是面带笑容,神采奕奕的,常思远心里默默地写了个服字。 “哥,哥!我一进村就听说你中啦,还是案首!哥你真是太了不起了!”思冬欢快地跑进了屋,后边还跟着常学书。 “思冬下学啦,学书哥,你也来了。”常思远实在没什么精力,依旧摊着。 常学书点点头,笑着说:“是啊,我在学堂里就听到关于你的好消息了,就盼着下学呢。你是不知道,陆夫子得知你得了案首,喜得满面红光的。” “学书哥说得没错,我可以作证。陆夫子讲课时还偷笑了好几回,他还以为我们没看见呢。”思冬在一旁比划着陆夫子偷笑的样子,引得大家大笑起来。 “哈哈哈,我原以为学堂里的夫子都是正经严肃的,没想到竟也这般好玩。”江春燕捧着微微隆起的肚子,笑得欢。 常思远亦是忍俊不禁,陆夫子那人就是喜欢假装高冷,其实内里还是逗比得很。也不知道明天去了书院,夫子见了我会是个什么反应,大笑?还是面无表情? 第95章 双喜临门 “郭夫子说,今年八月天字班的六个人一起参加去院试。”常学书斗志昂扬,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下场一试了。 “好哇,郭夫子、陆夫子真是了不得,这一下子就教出了六个童生,两个秀才。”常庆老爷子乐得合不拢嘴,“学书,远小子,你们两个接下来几个月,可要多下功夫,争取通过院试,更上一层楼!” “常庆爷,学书记住了,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学书好样的,远小子,你呢?”常庆老爷子看向常思远,要他表态。 “爷,你就放心吧,高低考个秀才回来。”常思远回答得没什么气势,他已经疲惫得不想动了。 思冬见状,立马脱下书包,给常思远捏肩捶腿的,一顿操作,还不忘说道:“爷,待会儿我就给您捶!” “臭小子,你爷我还给排在后头去了。”常庆老爷子轻轻地瞪了一眼思冬,嘴上虽骂着,脸上却还是笑着。 “爷,我来给你捶捶。”思文适时而上,给常庆老爷子捶了起来。 “学书哥,喝些茶水吧。”思思端来一碗茶,送到了常学书手里。 常学书双手接过,微微一笑道谢:“思思,多谢你了。” “客气了,学书哥。”思思也是一笑,说完就走了出去。 常学书又坐了一刻钟,和常思远说了些话,把碗里最后一口茶喝完后,中指摩挲着碗壁,小心地将其放下,这才出声告辞:“常庆爷,思文,我就先回去了。思远,思冬,明天照常村口集合。” “好,学书哥再见!”思冬对着常学书挥手。 常思远亦对着常学书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刚出院子,思如就追了出去。 “学书哥,你等等。” 听见喊声,常学书转过身去,思如立马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学书哥,帮我把这个花样带去给学琴吧,省得我跑一趟了。” “成,思如妹妹就是手巧,连花样都描得这般好看,怪不得学琴总夸你,今天我算是见识了。”常学书看着手里的花样,忍不住夸赞起来。 思如脸上泛起红晕,豆蔻般的年纪,总会有一些懵懂的情绪,低声回道:“学书哥过奖了。” “思如妹妹,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学琴她笨得很,以后这针织女工的,还得你多帮着教教她。”常学书一脸真诚,他确实觉得思如很优秀,又与自家妹妹合得来,自然得多夸两句。 “学书哥放心,我和学琴是朋友,自然要互相帮助的。”思如点点头,又说道:“学书哥,我先回去了。” 思如刚走进屋里,就听到万氏的惊呼。 “什么?居然有三成利,阿弥陀佛,咱真是遇着好人了!” “是啊娘,当时我还以为谈不成了,没成想那咸祥楼的东家居然还给涨了利,真是喜出望外,当时我险些没忍住要蹦起来了。”常饱述说着当时的情形,欢喜得很。 “还得是咱六小子脑子灵光,捣鼓出了这个酱油,家里又有进项了。”万氏看向常思远,眼里闪烁着光辉,仿佛看见了一座金山。 “奶说得对,哥就是聪明。”思冬立马应到,只要是关于赞美常思远的话,他必然捧。 “真是太好了,思远中了童生,酱油方子也敲定了,真是双喜临门。”常暖双手一拍,脸上带着激动的笑。 “爹说得对,这酱油如今卖得火热,将来定然卖得不会差。”江春燕站了起来,笑容满面,麻利地撸起袖子,说道:“今天一连有两件好事,我得下厨做几个拿手的庆祝一下。” 此话一出,思文的心立马悬了起来,生怕她在厨房做饭磕着碰着了。 万氏也出声阻止:“春燕,你好好歇着,今天看你奶我的,红烧鸭、红烧肉我都得做上。” “奶,我也想尽份力呢,老坐着快闲出病了。” “春燕,怀孕马虎不得,还是注意着好,这下厨的事情还有我们呢。”何氏温声开口。 “大嫂,你也歇着,舟车劳顿的,肯定累坏了,我和娘打下手,让思文烧火就够了。”赵氏笑着出声,整个人喜气洋洋的,家里又添了进项,日子越发好了。 “老头子,六小子,老大家的,你们都歇着去,等饭熟了叫你们。”万氏对着归来的四人说道。 有万氏发话,常思远立马起身,他真的有点扛不住了,昨晚是在王阳刚那狭窄的马车里对付的,压根没有睡好,这会儿困得不行。 “爷,奶,我先去房里了。” “好好好,六小子,你快歇着去。”万氏满脸堆笑,心里越发觉得自家六小子是越来越招人稀罕。 思思靠在门口望着天,感受着家中和乐的氛围,心里暖乎乎的。她真的好想能一直这样生活下去,一直不离开家,不嫁人多好啊! 可是,村里有些婶子们明里暗里地要给自己介绍对象,说年纪大了,不能再拖了,再拖就成老姑娘了,嫁都嫁不出去。 要是能拖成老姑娘,不嫁人也挺好的,思思如是想着。这时,一张温和俊秀的脸浮现在她的脑海,这让她心里禁不住担忧起来,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希望,事情不是像自己所想的那样,思思对着天边出现的彩虹,默默地许愿。 入夜,外湾刘家村。 刘财主的房门被敲响,气得刘财主破口大骂:“哪个不长眼的,这个时候来坏老子好事?” “老爷,是我,有重要的事情。”刘管家站在门口,轻声说道,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该来。但若是不来,说得晚了又要被怪罪,左右都不好做啊,给人当奴才就是难呐! “你今天最好是有十分重要的事,不然我非扒了你的皮。”刘财主一边叫骂,一边享受着小妾给他穿衣。 来到前厅,刘财主坐上主位,等着刘管家说事情。 “老爷,那常家村的小子常思远,考上头名童生了,内湾都传开了。”刘财主将重要的事情说了出来,眼睛还不忘观察刘财主的反应。 “什么?!那小子竟考上童生了?还是头名?”刘财主心中大惊,原以为那小子只是有几分聪明劲,现在看来那是个神童啊。 “是的老爷,底下的人打听了好几遍了。”刘管家再次说道。 “那这就不好办了,眼见着他常家就要起来了,可不得把我给压下去了?” “老爷,您是咱大湾数一数二的人物,就他常家可不能把您给比下去。”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刘管家可不管那么多,拍马屁就对了。 “你知道个屁,这府试头名,秀才那是稳了。若是等他考上了秀才,说不定以后再考个举人,那咱们可就危险了。”刘财主眼睛微眯,满是算计。 第96章 料他也逃不出您的手掌心 “哎呀,还是老爷您深谋远虑,我竟没想到这些。”刘感觉继续发挥着马屁精的作用,又继续道:“老爷,既然这样,不如我们找机会把他给,咔嚓了。” 刘财主听了,用手摩挲着下巴,似乎在思考刘管家办法的可能性。 “这事得做得隐蔽,不能让他发现是咱们干的。什么时候动手,在哪动手,由谁动手,这些都得再琢磨琢磨。” 刘管家竖起大拇指,连声说道:“是是是,还是老爷您想得周全,料常家那小兔崽子也逃不出您的五指山。” “哼哼,那是自然。”刘财主阴森地勾唇,志在必得。我若不除了你,难道还等着你将来回过头来找我算账?我刘昌可不傻! 主仆两个又商量了一刻钟,最后满意地各自回去歇着了,只是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出了什么歹毒的主意来。 没过几日,思泉就欢欢喜喜地回来了,买了许多糕饼果子和肉,说是为了庆祝常思远中了童生。 有好吃的吃,把思甜几个小的高兴得一蹦一蹦的。 另外,思泉还带来了吴夫人给的贺礼,说是恭喜思远得中童生。就连吴群玉吴公子还特意写了信来给常思远,表达了一番羡慕以及佩服之情。还说他把自己最好的朋友常思远中了案首的事情说给了同窗听,在学堂里狠狠地扬眉吐气了一番。当然,也少不了一些酸言酸语的。 常思远觉得这吴群玉倒是个率真的人,性子也不错,应当值得相交,于是便给他回了信。 “思远,快出来,思涌让亚青给带信回来了。”常暖高举着信件,飞快地往屋里跑。 常思远有些惊喜,没想到思涌这小子还知道写信回来,自从去了秋舛府后,这还是头一回写信回来。 “远小子,这上头写的是你的名字,你来读读吧。”常庆老爷子说道。 “好的,爷。”常思远结接过信,拆开后便读了起来,正值中午歇息,一大家子都围在屋里,准备听信。 “爷奶,爹娘,大伯、大娘,我在秋舛府学武一切都好,请勿牵挂。这里吃穿住都有,我过得很好,师傅还夸我有进步了。” “哎呀,太好了,咱涌小子被师傅夸了。”万氏高兴地出声,思涌在秋舛府,她这心里总是牵挂着,如今来了信,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赵氏听了信里的话,眼睛一酸,眼泪掉了下来。虽然是说就当没这个儿子了,到底也只是气的,心里还是时时惦念着的。 何氏明白赵氏的感受,想当初思泉到县里去时,自己心里也是放不下。于是便走到赵氏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表示安慰。 “思远,你再往下念。”常暖盯着思远,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后面写了啥。 “好的叔。”常思远又重新念了:“思远,府试一结束,我就趁旬休时去打听了。爷果然没看错你小子,果然是块读书的料。这一下场就中了童生,还是头名,我这当哥的都脸上有光了。” 读着读着,常思远觉得思涌这家伙学武之后说话的调调变了许多啊,糙了不少,又继续道:“我跟你讲啊,你给我的那两本书我可是看了,不懂的我还拿到外头请教过说书先生。只是你也知道,我不是那读书的料,虽然读了,进脑子里的却不多,嘿嘿。” “故书不厌百回读,熟读深思子自知。远小子,你回信时跟涌小子说,书得多读,一遍读不懂就读十遍百遍,总有一天会明白里面的道理的。”常庆老爷子说道。 “知道了爷,我这就到书房回信去。” “咦,这就完了?”常暖正听得入神,以为后头还有话的,没想到这就结束了。 “对啊思远,后头就没了?思涌就没写些什么话给我和你叔?”赵氏有些急了,这小子好不容易写信回来一次,就这三两句话把我们给打发了?也没什么贴心话跟娘说的? 常思远挠挠头,眼睛心虚地看向别处,说道:“叔,婶儿,就这些了,后头没有了。” “唉,小子就是小子,出了家门就把娘给忘了。”赵氏情绪低落,原本期盼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何氏见状,连忙安慰道:“丽妮儿,小子就是这样,你也别太放心上,咱知道他过得好,平平安安的就安心了不是。” “是啊娘,大娘说的没错。我大哥他们之前出远门做生意,可是一回也没有写过信呢。思涌应该是怕亚青伯久等,这才匆忙地写了几句话的,在他心里还是有您的。”江春燕也连忙开导赵氏,怕他太难过了。 “嗯。”赵氏点点头,也没有再多想,还好身边还有思文媳妇儿和几个妮儿贴心。 常思远默默地回了书房,心里说道:叔,婶儿,真是不好意思,思涌说后头的话不能让大家知道。 常思远展开信来,只见后头写着:思远,这后面的话你可千万别让爷奶他们知道。两个月前,师傅带我们师兄弟们到山上试炼,我被打猎的人装的野兽夹给夹到脚了。还好夹得不深,只出了一点血,我就歇息了十来天,照样每天练武了,你哥我是不是很厉害? 常思远看了信,心有余悸,思涌这家伙真是没个轻重,被野兽夹夹了那得多疼啊,十天哪里够? 于是,常思远连忙提笔回信,叮嘱他练武要讲究技巧,受伤了得多养养,该请大夫的就请,不要怕花钱。又把常庆老爷子交代的话写了,告诉他以后写信多写些,家里人都很想他,最好单独给叔和婶儿写一封,就算不想单独写,也得在信里多关心大家。最后告诉他家中一切都好,让他自己在秋舛府照顾好自己,别再受伤了。 常思远把墨吹干,把信折好放进信封里,一回头,就看见常庆老爷子走了进来。 “思远,回信写好了?” “写好了,爷,您还有什么要和思涌说的吗?” “远小子,你把思涌的信我瞧瞧,后头还写了些什么?” 常庆老爷子这话一出,常思远着实吃了一惊,他自以为隐藏的很好,怎么就被看出来了?于是便乖乖地把信交给了爷。 “在你爷我面前说瞎话,你小子还嫩着哩。”常庆老爷子十分自得,远小子的性子他自认为最了解不过,只要一撒谎,那眼珠子就无神。 常庆老爷子看了信件,眉头一皱,说道:“涌小子这嘴真是严实,受了伤也不知道早点和家里说,等他回来,我得说道说道了。” “爷,思涌也是怕家里人担心,这才瞒着的,您可千万别让奶和婶儿她们知道,不然又该整天记挂着了。” “我知道的,你也在回信里再嘱托他一句,试炼的时候千万注意安全。” “好的,爷,我这就加进去。” 第97章 今年的收成不乐观 六月的一天,老村长忽然把每家的主事人给叫去了祠堂,说是有事要商量。 根据村里几个经验丰富的长者的观察,一致认为今年的收成不容乐观。由于今年雨水比较多,稻花刚开的时候被雨打落了大半,稻穗结的自然就不多。 “爹,这一季不好,咱还有下一季嘛。再说了咱村里如今作坊有了,手里多少有点银钱,还能买米粮,总饿不死的。”常饱说道,收成的事他已经没那么看重了。 “话是没错,可到底也是费了辛苦种的,若是整个安顺的收成都不好,有钱也买不到粮食。” 常庆老爷子有点发愁,虽然他自诩半个读书人,但到底也还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泥腿子,粮食是家之根本,也是国之根本,怎能不多上心呢。 “说到底,还是靠天吃饭,我刚才在路上听说,根据老村长他们的预测,今年怕是等不到稻谷黄透就得割了。说是有大风大雨,若是不尽早割,怕是颗粒无收了。”常暖从屋外进来,放下锄头说道:“我刚才到田里看了,咱家的稻谷中间有一大片还是青的呢。” “啊,竟然有这么严重?”赵氏有些难以置信,心里已经往最坏处想了。 “老头子,老二说的可是真的?”万氏急匆匆地问,毕竟长常庆老爷子是到开会的,里头的事他最清楚。 “嗯,村长和我们几个老的合计了一下,认为还是尽早收割得好。近些日子村长会找人看着云,若是不好,就会通知的。”常庆老爷子点点头表示肯定,又说道:“这两天准备好镰刀和竹箩,气候一旦不对,立马抢收。” 此话一出,大家瞬间都紧张起来了。只有思甜几个小的没受什么影响,依旧无忧无虑地玩。 在这个没有天气预报的时代,经验丰富的老者的眼睛就是天气预报,他们往往能及时地预测晴雨,还会根据天色的变化及时捕捉气候。 有大风?该不会是台风吧?常思远觉得肯定是台风级别的大风要来了,不然老村长他们也不会这么紧张。看来今年的确得和大风比速度,进行抢收了。 只是根据这个时代的收割速度,还是太慢了些。要先割了稻穗,再挑回家里敲,把稻子敲落了之后还得晒,这个进度着实慢了,要是有割稻机就好了,两天扫荡完整个常家村的稻子都不成问题。 可惜,这些只能想想,弄个割稻机,常思远自知没有这个能耐。 不过,自动的割稻机没有,脚踩的打稻机倒是可以尝试一下的。 只要在一个圆柱木桶上镶嵌半椭圆的铁丝,再将其放在长方形的木箱里,上面罩半个木盖。然后就是做一个类似轴承的齿轮,将其与脚踏板连接起来,将脚踏的动能,转化为木桶转动的动能,一个打稻机就完成了。 说干就干,常思远立马跑到书房,拿起笔开始画图纸。 午饭过后,常思远把图纸拿了出来。 “爷,我有个想法,我觉得应该能让咱收割的速度快上一些。” 一家人瞬间被常思远的话给吸引住了,一个个眼睛都大了。因为他们发现,只要是思远提出的办法,十有八九都能成。 “远小子,你快说说。” “爷,这是我画的图,你们看。”常思远把图展开放在桌上,一一讲解道:“这个是滚轮,这个是大木箱,滚轮是放在木箱前面这个位置的,后边这部分是装打下来的稻谷的。打稻谷的时候还得在上面盖一个这样的木盖,只要一边用脚踩这个踏板,一边把稻穗放在滚动的滚轮上,稻子就能被打下来,飞溅的谷子受到了阻挡,就会掉进木箱里了。” “啊呀呀,这个法子真好,思远你真是太聪明了,这样一来,就再也不用敲稻子了,省心省力多了!”赵氏第一个激动地惊呼。 “这法子是真的好,思远啊,就是爹不懂啊,你踩这个踏板,滚轮它怎么就能动呢?”常饱盯着图纸,眉头紧锁,他实在没有搞懂。 “是啊思远,娘我也听得云里雾里的,你快说说,他是咋动的。” 常思远开心一笑,爹虽然情商不高,还是很会动脑子的嘛。于是说道:“让滚轮动的关键,就是这个东西了,齿轮。在大齿轮上焊接一个铁棍,连接脚踏板。然后在另一个小齿轮上连接好滚轮,再把两个大小齿轮并在一起。用脚一踩这个踏板,大齿轮就会转动,大齿轮上的牙齿就会带着小齿轮一起转动了。”常思远耐心地一边讲解一边比划着。 常饱依旧一知半解的,他没明白为什么踩一下齿轮就会动。 常思远看自家爹依旧云里雾里的,便说道:“实践出真知,爹,叔,不如我们下午就开始做吧,做出来了之后就知道为什么会动,它是怎么动的了。” “好啊,这个好。思远,你把图纸给我,我这就去找铁匠打。”常暖激动得很,拿上图纸就往外跑。 “好,我这就去割木板,开始做木箱。”常饱也一脸兴奋地跑去拿做木工的东西了。 “哎哟,奶的六儿就是聪明哩,这么巧的法子都想得出来。”万氏高兴地忍不住赞叹。 “奶,我这也是想为抢收出一份力嘛,这才瞎想出来的。这个齿轮,还是我根据车轱辘的样式给想出来的,希望能好用。” “思远,这要是有了这个打稻机,不就可以把它抗去田里,在田里就能打了稻谷,只要把稻子挑回家就行了?”思文问道。 “是的,不用再挑稻穗了,把稻谷挑回来倒在垫子上晒就行。” “这可真是太省力了,我原以为思远只是读书厉害,没想到还这么有法子,脑瓜子聪明得像个神仙了。”江春燕笑得灿烂。 “就是,我哥就是神仙。”思冬又跳了出来,两只圆溜的眼睛崇拜地看着常思远,心中暗想,我一定要成为像哥一样聪明的人。 常庆老爷子把图纸看了又看,心里有震撼、有高兴、有欣慰。远小子青出于蓝而远胜于蓝,能有这么一个孙子,是自己几辈子的福气。 第98章 初试打稻机 仅用了两天,常饱就把要用木头打的东西给做好了,常暖也把定做的齿轮等配件都取了回来。 午后,常思远还在书院里念书,常饱兄弟两个已经等不及了,拿着图纸,俩人开始尝试着组装。 江春燕,思夏、思秋、思甜三个妮儿,外加一个万氏,五人都围在院子里,就等着看常饱常暖组装的成品。 俩人捣鼓了许久,终于是把打稻机装成了图纸上的样子。常饱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迫不及待地站在踏板前,用脚踩了上去。 这脚掌一用力,与踏板相连接的铁棍把齿轮往上一推,木箱里的滚轮立马就转动起来了。 “哎呀,会动!真得会动了!”常饱高兴地大叫,越踩越带劲,滚轮转得飞快,发出了呼呼的声响。 万氏几人飞快地围了过去,一个个惊叹出声:“真是奇了!” “大哥,快给我踩踩。”常暖在一旁笑得咧开了嘴,一边催促着常饱,迫不及待地想要试试。 “好,你来,这玩意儿你踩的时候要用巧劲儿,另一只脚也得离远点,可别被伤着。”常饱把位置让了出来,叮嘱着常暖,毕竟他是第一个踩打稻机的人,也算是过来人了,经验是有了。 “好,我注意着。”常暖喜滋滋地踩了上去,一用力,就呼地一下转动起来,“哈哈,动了动了!我也踩动了,这打稻机踩着一点都不费力,真是好极了!” 一点都不费力?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江春燕一下子就心动了,连忙说道:“爹,我也想试试。” “不行,春燕,你肚子还大着呢,还是不要踩。这踏板上来时有一股冲劲,可别把你伤了。等你生了,咱割二季稻的时候,你想怎么踩就怎么踩。”常暖虽然高兴得很,却没有高兴过头,分寸还是有的。 “对对对,老二说的对,春燕,你可得注意点,这再有两个来月就生了,更得当心了。”万氏在一旁说道,这可是她第一个重孙,可得好好的。 “哦,我知道了,等生了我可得踩个够。”江春燕有些遗憾,不能踩个新鲜了。 “爹,叔,我也想玩。”思夏,思秋、思甜三个说道。 “思夏,这打稻机刚好站两个人,你站上去和你爹一起踩。”常饱说道,“思甜,待会儿爹带你踩哦。” “爹真好。”思甜甜甜地说。 “对,思夏,你先上来,爹带你踩,慢着点。”常暖用脚踩住了踏板,让滚轮停了下来,怕待会儿思夏站上来后被活动的踏板夹住脚。 “真好玩!” 思夏立马站了上去,在常饱的带领下,玩的不亦乐乎,三个妮儿都轮流着玩,清脆的笑声久久回荡在院子里。 “这打稻机你们几个可不能自己玩,没有大人带着也不能上来踩,更不能把手伸到滚轮上,你们可知道了?”常饱对着思夏几个叮嘱出声。 “知道了,爹,大伯,我们不会乱动打稻机的。” “咦,就安装好了?”常庆老爷子从外头进来,一下子就看见了院子里的打稻机,很是意外。 “爹,我和常暖两个刚装好的,踩了一下,真的能动。” “真能动啦,我来试试。”常庆老爷子喜出望外,站上了打稻机。 “爹,你小心些,先踩一下试试。” 常庆老爷子果然就踩了一脚,之后就牢牢地将踏板踩住了,看见滚轮动了起来,常庆老爷子笑了。 “常饱常暖,拿上镰刀和竹箩,扛上打稻机,趁天色还早,咱割一片田试试去! “好嘞!”常饱俩人飞快地拿好了工具,放进打稻机里,一起抗了起来,俩兄弟一人扛一头,刚刚好。 万氏几个也跟在后头,要一起去看看,正好可以帮忙递稻穗。 常庆老爷子走在前头,常饱两个扛着打稻机走在中间,万氏带着江春燕和三个妮儿走在后头,一队人穿过村子,大摇大摆地往田里走去。 “哟!常饱,你这是扛着什么?”坐在院门口树下歇凉的老者见了,惊呼出声,走上前去新奇地看了好几圈。 “族叔,这是打稻机,专门打稻子的,我们抗去田里试试。”常饱笑着介绍。 “打稻机?怎么个打法?这东西我活了快六十年,还是头一回见。”听常饱这么一说,那老者更好奇了。 “常尖,你问那么多干啥,跟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常庆老爷子走在前面,头也不回,他现在就想快点试试这个打稻机到底好不好用。 一路上,被他们的打稻机吸引的人也越来越多,队伍也越来越庞大了。到田里时,已经跟了好几十个人了。 常饱常暖把打稻机往田头一放,就开始快速地割稻子了,跟过来的村名围在打稻机的旁边,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万氏充当起了讲解员,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这个地方是踩脚的,这个地方就是打稻子的,稻子打好了就会掉进这个木箱子里,到时候只要把稻谷挑回家直接晒就行。” “嘶,有这么神?我不信。”常尖听了连连摇头,这古怪的玩意儿能有这么好使? 有了常尖的质疑,其他人也纷纷怀疑起来,毕竟这东西大家都没有见过。 还有一部分人仔细地把打稻机看了个遍,觉得万氏说的很有可能是对的,这玩意儿说不准真有那么好用。 “等常庆他们把稻子割了,试试就知道结果了,要是真好用,那可是对我们都有莫大的好处啊。”老村长从后面走了出来,他是在路边听到了这事,就过来看看了。 “对啊,村长说的对,咱就等着看结果吧。”有人附和出声。 很快,常饱几人就割出了一片地,虽然稻子不是十分黄,但也勉强割得。 随后,常饱常暖把打稻机拖入了田里,一人拿着一捆稻子,二人脚下一踩,滚轮呼呼转响。二人把手里的稻子往滚轮上一放,就听到稻谷刷刷地落入木箱的声音。 “呀,呀呀呀!了不得,了不得啊!稻子真的被打下来了,还都掉进了木箱里头。”一老者站在打稻机后头,亲眼看着稻谷从稻穗上打落下来,激动得连连惊呼,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第99章 瞎猫碰上死耗子 “真出来了,我也看见了。真是神了!” “太好了!此乃天佑我常家啊!今年的抢收,有了这个东西,再也不怕了!” 老村长看着常饱常暖把手里的一捆稻子打了,不到几息,就又有思夏思秋递了上来,按照这个速度。定的抢收时间,可以再往后推迟七八天了。 老村长一边思考着,一边看着常庆老爷子上阵,心里越发激动,连常庆这个年纪的都能用,那自己不也可以? “常暖,你让我试试。” “好嘞,村长您慢着些。” 常暖把位置让了出来,老村长便和常庆老爷子两个一起打稻谷,众人见状,连忙帮着把剩下的稻子给割了,也有人自告奋勇地给村长他们递稻穗,常饱常暖两个反而没啥事做了。 打完了一捆稻子,老村长心中一阵感叹,感叹着打稻机的神奇,也感叹着常庆一家子的创造力。 “常庆,要不咱俩比比,看谁先打完十捆,怎么样?” 常庆老爷子一听瞬间来了兴趣,连忙答应:“好啊。 于是,稻田里就出现了两个老者争相比赛的场景。 新赶来看热闹的人见了,一个个都惊呆了,老村长和常庆叔两个年纪那么大了,用了打稻机,年轻小伙递稻穗还得用跑的,真是太神了! 那边大家看着热闹,这边常庆老爷子和老村长两个都同时接到了第十捆稻穗。二人也互不相让,都麻利第把稻子打了,稻杆刷地一下被扔了出去。两捆稻杆同时落地,常庆老爷子与老村长对视一眼,两人都同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满是喜悦。 “老村长,您的风采真是不减当年啊,是我输啦!”常庆老爷子哈哈大笑,这个比赛,让他想起了当初和自己爹比赛割稻子的时光。可惜,那些日子已经回不去了。 “哪里哪里,老咯。”老村长摆摆手,坐在稻杆上喘着气。 “我们都老咯,咱常家村,还是得靠年轻的后生世世代代繁荣下去。”茂义爷杵着拐杖走了过来,笑着说:“要不是我这腿不行,还真想试试这打稻机。” “茂义说的没错,年轻人才是根本,只有年轻后生强大起来了,咱常家村才能强大。”老村长笑着,示意茂义爷和常庆老爷子坐下。 三人坐在田里,常饱常暖等人把打稻机往前拉了不少,又轮流着试用起来。也有试过的主动帮着把打出来的稻谷装进竹箩里面,帮着挑回去。 看着眼前的场景,三人同时感叹出声:“年轻多好啊!” 当常思远下学后来到田里,就看见常饱几个把打稻机翻转过来,扛在了肩上,又有人用稻杆往木箱子里扫动,把稻子扫进竹箩里,就算是一粒稻子也不放过,都得挑回家。 “思远。” “思远下学啦?” 众人见常思远来了,都热情地打招呼,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 “各位爷奶、叔伯、婶儿好。”常思远和思冬一起笑着问好。 “好,好好好。” 思冬无奈,好像大家都没瞧见我,没办法,谁让我有个如此优秀的哥呢。 “思远,好样的。刚才你爷和大家说了,这个打稻机是你琢磨出来的,有了这打稻机,收稻谷可快了不止一点啊!”老村长看着眼神清亮、眉目清朗的常思远,眼里满是欣慰。 “多谢老村长夸奖,我也是听爷说今年要抢收,就想着出点力。”常思远如实说道。 “思远,你这脑袋是怎么长得,怎么就能想出这么神奇的东西出来?” “对啊思远,我看我家黑蛋的脑袋也不比你扁,咋就没那个脑子。”一个大娘用手摸了摸思远的头,仔细地比划了形状。 “没有了大娘,黑蛋也聪明呢,你看他如今把家里的生意做的就很好,我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思远,你说说,你是怎么碰上死耗子的,哪天我也碰碰去。”一年轻后生笑着打趣。 “顺水哥,您就别打趣我了。我也是见往年爷和爹他们把稻穗挑回家,然后在木杆上面敲打,我就想,一直用手往木杆上敲太累人了,要是木杆能自己动起来就好了。” “哎哟,你说的还真是,那打稻机里的木轮子不是就动起来了,那上面的铁圈就像牙齿一样,能把稻谷给咬下来。”常顺水豁然开朗。 “顺水哥说的没错,就是这个样的。” “要不说读书人就是聪明,这同样是在一个地方吃一个地方长的,肚子里有墨水的就能知道天下事,也能造出了不得的东西来。看样子,我也得让家里的小子读书去!”一个比常饱还大上一些的族伯乐呵呵地开口。 常思远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看着大家乐呵呵地笑。 “常庆啊,这打稻机是你家思远想出来的,原本是你家独有的。但你也知道,今年天气不好,得抢收。不如村里出钱,买你这个图纸,让村里人都能造一个打稻机,你看怎么样?”老村长跟常庆老爷子商量道。 “这个好啊,村长,我同意!” 村长话一出,立刻有人响应。 “是啊常庆伯\/叔,你就卖给村里,我们也想要一个打稻机哩。”大家纷纷说道。 常庆老爷子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随后说道:“各位,身为常家村的一份子,这打稻机原本造出来就是为了抢收便利的,能为村子尽一份力,又怎么能收钱呢。这图纸我会交给村长,分文不收。” 常庆老爷子话音一落,就有人站出来说:“这不行啊常庆叔,思远他琢磨这打稻机也是费了心力的,咱不能白拿的。” “是啊常庆伯,先前您给村里出主意办作坊,又给书包的制作方法的,已经为村里尽力够多了,咱不能再当白眼狼,尽占便宜啊。” “对,我们愿意出钱。”众人纷纷开口,都支持出钱买。 “大家静一静,既然都同意出钱,那咱就出钱买。”老村长很是满意众人的反应,看来大家都是有眼睛有良心的,又说道:“常庆,这打稻机的钱你可不能推辞啊。” 常庆老爷子思索再三,虽然是真心想帮助村里,不想收钱,但如今这个情形,不如收着,村里人用着打稻机也安心。 于是开口道:“成,那这打稻机图纸的钱我就收。” “好,多谢常庆伯!”众人拍手叫好,纷纷出声感谢。 “既然如此,从明日起,各家开始做打稻机!”老村长说道。 “太好了,我这就回去准备木材。”众人都兴高采烈地回家准备了。 另常思远没想到的是,爹和叔居然靠着图纸就把打稻机给组装起来了,还拉到田里做了实验,真是惊喜呀。 还有村里朴实而又知恩的村民,也让常思远心中倍感温暖。 第100章 开始抢收 回到家后,常饱常暖两个把收进来的稻谷算了算,说道:“爹,今年的收成确实不行。往年这块田里的稻谷晒干后能有个十一二箩,现在竟然连十箩都不到,这还有许多空稻壳的,要是晒一下估计得更少。” “嗯,心里有数就行,今年雨水不好,大家都是这样,看下一季吧。”常庆老爷子说道。 “爷,要不咱们家弄个实验田吧。”常思远提议。 “实验田?怎么个实验法?”常庆老爷子有些不解。 “就是单独拿出一块田来做实验,从选种,选苗,栽种,施肥等方面下功夫。种子,秧苗都选最好的,种下去,再收割,然后再选这片田里最好的当种子,如此往复,直到选出最好的种子为止。” “咦,这个法子好啊。每一回都选最好的当种子,种出来的就会越来越好了。”常暖走上前来,觉得可行。 常庆老爷子点点头表示赞同,“以往我们只把秧田里出的谷子当种子,只是把扁的谷子挑出来,也没有精心去选,要不就按照远小子的法子去试试。” “好嘞,爹,那我就从二季稻开始了。”常饱笑着说。 “成,最近村里做打稻机,你俩空闲了记得去给大家看看,教教他们去。” “知道了,爹。” 关于试验田的事,常思远也没有详细说,毕竟他自己也没有想好要如何操作。不如这一季就先从选种子开始实验,骑驴找马,慢慢来。 又过了五六天,大湾的铁匠师傅们的手都快要敲断了,没想到最近上门的生意这么多,都是常家村人,做的还都是一个东西,真是奇了。 就在各家都组装好打稻机的第二天,老村长敲响了村里的紧急锣鼓,呼喊着:“开始抢收——!” 于是,常家村的大大小小,男女老少们都参与到了抢收当中去。虽然稻子还没熟透,但是大家都相信老村长的判断,毫不迟疑地把稻子往家里收。 知道常家村在抢收,周边的几个村子有效仿的,也有观望的,还有无动于衷的,而更多的是被常家村的打稻机给吸引的。 书院里也给常思远几个放了假,让他们回家帮忙抢收。 仅仅用了三天,常家村一片连着一片的稻田全部被收割完毕,变成了晒在竹垫上金灿灿的谷子。 太阳炙热地烘烤着大地,接连好几天的高温后,稻谷被一箩又一箩地收进了粮仓,常家村的大抢收到此结束。 然而,就在常家村人把稻谷都入仓的夜里,突然刮起了大风,常思远还听到了瓦片被吹落的声音。 台风真的来了! 第二天一早,乌云满天,暗如黑夜。当常思远刚踏进书院时,狂风呼啸,大雨瓢泼而下。 “老一辈人就是有经验,预料得真是准呐!”看着外面比豆子还大的雨点,感叹出声。那些没有抢收的村子的稻子,怕是没被吹倒,也被吹落了。 “幸好我们村跟着你们常家村一起抢收了,不然看这个情况,是颗粒无收了。”杉岭村的同窗接话道。 “是哦,原本我们村长是说晚几天再收的,但见常家村收了,就发动全村一起收了。听说,往里面走一些的吴家村村长前几天才发现了天不对,开始抢收,如今也只收了一半不到,剩下的怕是都被雨给淋了。”又一个同窗开口。 “唉,说到底还是时节不好,天不让人有饭吃。” “嗯嗯,是啊,是啊。” 常思远站在一旁,没有接话。 雨连下了两日才停,这天,茂义爷和常举登门拜访,两人找到常庆老爷子说明来意。 原来,常举平日里就喜欢捣鼓木头,也常常给村子里的人打一些桌椅啥的。这回常思远研究出的打稻机他十分有兴趣,便上门来想要和常饱常暖两个一起做打稻机拿去卖。 “常举,咱们三个不是还运输队里做事么,怕是没有时间呐。”常饱说道。 常举一听,以为常饱是拒绝自己的意思,心里有些沮丧,但还是想争取一下:”常饱,说实话,我是不喜欢四处跑的人,在家做做木匠手艺我还是更乐意些。“ “大哥,不如我和常科一起干,这打稻机的生意是个好生意,趁现在新鲜,不如赚它一笔。运输队的事情大可交给其他人,咱村里想进运输队的人不少。”常暖说道,他与常科俩人平日里玩得多,也明白他说的是实话。 “依我看,不如咱村再成立个作坊吧!” 老村长从外头走了进来,他也是来找常庆老爷子商量打稻机的事情。 “老村长,您来了,快坐。” 常庆老爷子招呼老村长入座,又让常暖给倒了水。 “村长,刚才您说再成立个作坊,可是做这打稻机的?”茂义爷开口问,对于常科想做打稻机生意的事他是很赞同的,但心里又有所担心。毕竟这打稻机的用处和需求广,若是被有权势的人看上了,一两个人怕是应付不了的。 “正是,你们看,咱村的书包作坊办了这么些年,虽然赚的钱不多,但也平安顺遂,这靠的还是咱全村的力量。若是咱再办个打稻机的作坊,让常饱常暖和常科三个牵头,一定也能做得很好。” 常庆老爷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还真被远小子给猜对了,老村长果然来说办作坊的事情了。 “嗯,我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你们几个年轻人怎么想?” 常科看了看茂义爷,见他点点头,又看向常饱常暖,他们也是点头同意的。于是高兴地说道:“能办作坊当然最好不过,这事我愿意牵头。” “好,那这打稻机作坊的管事人就定下你们三个了。”老村长拍手叫好。 第二天,老村长就向村里人宣布要建新作坊,村里人一听顿时都沸腾起来,纷纷抢着要出银子。有了尚巾书包坊在前,这一回,村里人都坚定地相信办作坊能赚钱。 其实老村长之所以要办作坊,也是因为有自己的考量。毕竟抢收前许多人参与到了打稻机的制作当中,虽然图纸掌握在村长手里没有泄露出去,但有些人已经学了个七七八八,且心里都有了小心思。 时间一长怕是会透露给其他村子里的亲戚朋友,若是将打稻机办成作坊,这样一来,为了大家共同的利益,那些有小心思的人就会谨慎了。 第101章 此次院试,只求一稳 当初打稻机一出来时,老村长心里就有了办作坊的想法,于是在做打稻机时也留了一手,每个配件都分开在不同的铁匠铺打造,有些核心的配件还是村里有打经验的人打的,怕的就是被泄露。 办作坊的事情一敲定,老村长和常庆老爷子几个迅速往县里去了一趟,管理登记的主事一看是常家村的,二话不说就给办理了登记事宜。 之后,常家村又开始建作坊了,老村长还特意把给常暖打过配件的打铁师傅牛师傅挖了过来,让他带领常家村的打铁队一起干。 这天吃过晚饭,常思远一家坐在一起商量着即将到来的院试。 “爷,这次院试在秋舛府,路途遥远,您和娘就别跟着去了,有爹跟着就行。”常思远和大家商量道。 “不成,你爷我得去。年轻时科举路没走成,这老了陪着你参加科举,也算是圆了我的科举路了。”常庆老爷子很是坚决。 “你这老头子,六小子不让你去自然有他的道理,况且这回院试,他有五个同窗一道去,有什么好担心的,你跟着反而累赘。”万氏在一旁开口。 “不成,不成。我怎么就会是累赘呢,我不跟着去在家干等着也是着急。更何况茂义他也是跟着他家学书去的,我可不能比他差。”常庆老爷子这话说得颇有些斗气的意思,但就算是茂义爷不去,他也还是会坚持要去的。 “思远,要不就让你爷也去吧。我就不去了,如今你嫂子的月份也大了,怕是不久就得临盆,我得留下来帮帮忙。”何氏开口道,她明白常庆老爷子的想法,谁不想亲眼看着自己的子孙一步步地科考上去呢。 “思远,就听你娘的吧。”常饱开口道。 “行,那就咱们三个去。”常思远也不多纠结,原本是怕山高路远,常老头会受不住,既然他都说了想借此圆科举梦,那自己怎么能一再阻止呢。 “思远,你们夫子可说了什么时候出发没?”常暖问道。 “叔,夫子说这月底出发。”常思远算了算,刚好能赶上和王阳刚汇合。 “成,那这段时间我都待在家里头。” 如今村里建作坊的事情不少,再加上江春燕即将生产,家里是得有个男人。虽说还有思文在,但毕竟年小,许多事情还经验不足。 七月底,常思远收拾好行囊,和家人道别后就来到了杉岭村集合。此次书院里一同去秋舛府参加科考的共有五人,分别是常学书,张伟,钱路远,戈几明和李黎西。 这几人都是附近几个村子的,其中钱路远和戈几明是属于外湾,常思远和常学书一行人到时,他们还没来。 “思远,学书,你俩来了。”张伟笑呵呵地打招呼。 “张兄,这回张嫂没跟着一起吗?”常思远也笑着回应,说起来他对张伟是有特别的感情的,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和他一起经历了两回考试,更是因为他的名字让人不禁想起了电视剧的某个人,莫名地自带喜剧感和亲切感。 “没呢,秋舛府路远,我让她留在家里照顾,这回是我小弟跟着一起的。”张伟把小弟介绍给大家认识,各自也打了招呼。 “思远,咱们今天出发,算算日子,应该能与王兄汇合吧。”张伟说道,虽然他觉得王阳刚有些娘,但毕竟一同经历府试,也是有情谊的。这隔了几月不见,倒还是挺想挺期待的。 常思远点点头表示赞同,“应当是可以的。” “闻名不如见面,我倒要看看你们常说的王阳刚到底长什么样。”常学书笑着出声。 “哈哈,你见了就知道了,模样是真俊。”张伟回忆了一下,用了个俊字来形容。 “难不成比思远还俊?” “嘶,”张伟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依我看,还是思远俊上一些。” 常思远很是无奈,这怎么还比起美来了。 又得了一会儿,郭夫子和陆夫子也来了。 陆夫子一路直奔常思远,毕竟这些学子里头,只有常思远算得上是他真正的学生了。 “思远啊,夫子也没什么好给你的,这些草药你收好。”陆夫子拿出了两个包裹,一个给了常思远,一个给了常学书。 “多谢夫子。”常思远和常学书一起道谢。 “嗯,你俩都好好考。”陆夫子点点头,面色难得的温和,又叮嘱道:“思远,学书,考试正直八月,需注意防暑,万一运气不济,中......” 陆夫子话未说完,常思远顿感不妙。前两次考试的情形意义浮现在了脑海,这陆半仙又开始预测了,立马求饶出声:“夫子,夫子您饶了学生吧,学生一定万事注意。” “噗——”张伟在一旁听着,险些笑的收不住,思远的遭遇他可是一清二楚,自然明白他怕的是什么,“哈哈哈......” 陆夫子自然也是清楚,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前两回竟都被自己给说中了。本来怕会再次应验而影响了思远,这次是不打算再多说的。可奈何心中实在是担心,若是自己不说,思远又没有个准备,也是不好,最后还是开了口。 正好外湾的两个同窗此刻也到了,众人都坐上自家的车,在郭夫子的带领下准备出发。 常思远从车内探出头来看了看,见陆夫子依旧站在村口望着,便大声道:“夫子放心,我一定会多注意的,好好考试!” 陆夫子听了,心里又激动又高兴,同样大声喊道:“此次院试,万事谨慎,只求一稳!” “我知道了,夫子!” 八月初一,一行人准时到了竹笠县门口,而王阳刚已经等在那了。一见面,王阳刚就跟常思远和张伟来了个大大的拥抱。后来常思远给王阳刚介绍了常学书,王阳刚二话不说,又给常学书来了个大大的拥抱,热情得让常学书有些害怕。 俊确实是俊,就是那说话的调调确实是让人一下子难以适应,好在常学书和王阳刚两个都不是那种别扭的人,同行了两天,四人常在一起探讨学问,也就慢慢熟了。 常学书还发现,王阳刚此人看上去虽有些娘,但学问是实打实的,此次院试,十有八九是榜上有名的。 第102章 遇到打劫的了 “翻过前面那座山,就能到秋舛府地界了。”常饱一边赶着车一边说道。 “茂义啊,年轻时咱俩来过一回,你可还记得?”由于常思远几个都到王阳刚的马车上去了,茂义爷便过来和常庆老爷子一个车。 “当然记得,那还是三十年前的事情咯。这旁边的路啊,屋子啊,都和以前不同啦。”茂义爷笑着回答,遥望窗外的景色,似乎有所回忆。 常庆老爷子见状,也探出头去看。 “翻过山就到秋舛府了,天色已晚,今日就在这旁边找个客栈落脚吧。”郭夫子提议道。 “一切听郭夫子安排。”众人都同意。 于是一行人便找了附近的客栈落脚,到了客栈,发现里面住的大部分都是赶考的考子。 “今年的考生似乎比三年前那会儿要多啊。”常学书看着大堂内坐满的人说道。 “那是自然,每回的院试都是大考,附近三个府的人都往秋舛府去,再加上往年考过不中的人,自然是会越来越多的。”戈几明说道,三年前的院试他和常学书一起去考的,落榜而归,如今准备了三年再战,发现考试的人更多了,心里依旧没多少底气。 “莫要多想,这结果如何还不知道呢。”李黎西说道。 常思远一行人进了客栈落脚,却不知已经被人悄悄盯上了。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照常启程,有所不同的是,路边多了许多一同赶考的大军。 走了半日,太阳炙烤着大地,腾腾的热气不断地从地面升上来。 有两个人混在了赶考的大军里,此时有一人实在是热得不行,问身边的人道:”三哥,你说这大当家怎么还不动手,咱都盯了这么长时间了,过了这座山,可就让鱼跑了。“ 身边的人瞪了他一眼低声说道:”你急什么?到了时机大当家自然就会出来,你就只管好好盯着,别让鱼走脱了。“ “知道了,三哥。”那人被训斥了,只好乖乖地继续盯着。 又走了一段路,突然跳出来一群手持大木棒子的人,横在了路中间,说出了那一段经典的台词:“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常思远顿时一惊,这是碰上打劫的了?他探出头去,只见前面站满了人和车马,只能勉强地看见为首的人。 此时那人正右手拿刀扛在肩上,双脚叉开站立,气势汹汹,吓得众人都不敢出声。 “这位好汉,我们都是去往秋舛府赶考的,还望各位高抬贵手,行个方便,这份恩情自当铭记于心,来日定当结草衔环,报答大恩。“一站在前头的老者走上前,卑躬屈膝地说好话。 “你这老东西,文绉绉地啰嗦什么。”那为首的大汉大手一挥,就把老者推到在了一旁。 “哎哟!疼死我了,这世道真是没天理啊!”那老者躺在地上蜷缩着,手和膝盖已经磨破了皮,渗出了鲜红的血。 “老东西,你再多啰嗦一句,就砍了你!”那大汉瞪着老者,威胁着出声。 老者吓得顿时不敢出声,默默地倒在地上。 ”车上的人都给我下来,不要留人,把身上的银子,值钱的东西统统都给我交上来!“那大汉用刀指着人群,吼出声。 有了老者的前车之鉴,于是,马车上的人纷纷都下了车。 常思远跳下马车,走到自家牛车旁说道:“爷,你不要下来,就待在车里。爹,你保护好爷,我过去郭夫子那看看。” “思远,你小心都,快些回来。”常饱担忧地开口,见他们一行四个人,也稍稍安心一些。 “嗯。”常思远点点头,和常学书等人一起往郭夫子那边去看看情况。 “三哥,出来了,鱼出来了,要不要动手。” 那被叫做三哥的人抬起头仔细地看了看,见到了常思远的身影后,眼睛一眯,说道:“动手!” “好嘞!”那人兴奋地搓了搓手,对付一个毛头小子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二人掏出怀里的木棒就朝着常思远摸了过去。 而此时常思远得知郭夫子已经下马车后,几人便分开寻找起郭夫子来。 常思远此刻面临着巨大的危险,而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一根木棒已经悄悄地伸到了他的后背,正高高举起,准备给出致命的一击。 “小心!” 十万火急之间,只听张伟一声大喊,随后便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向那下黑手的人跑去。 常思远听到张伟的声音,心里咯噔一声,立马转身回头,就见张伟已经扑倒了一个手拿木棒的人,后边还站着一个手拿木棒,凶神恶煞的。 后边的人见同伙被扑倒在地,而常思远丝毫未伤,立马眼中冒火,举起木棒就朝着常思远打去。 “思远,快躲开!”常饱实在不放心过来看看,一出来就见到这一场景,心都吓得提到了嗓子眼。 常思远反应不慢,迅速地想要跑开,没想到张伟却一把抱住了他的腿。常思远一个趔趄,就跌倒在了地上,还来不及喊一声疼,就听到了张伟的惨叫:“啊——!” 常思远摔在地上,脑子嗡嗡地发蒙,啃了一嘴的泥沙,来不及顾及太多,呸地一声吐出了嘴里的泥沙,焦急地喊:“张伟,张伟,你怎么样了?” “思远,我的腿好疼。”张伟抱着小腿,五官因为吃痛而拧在了一起。 “张伟,你受伤了?”常思远立刻爬了起来,还没转身,脑袋就被咣地打了一棒,刺痛感传来,常思远两眼发晕,迷迷糊糊间只看见常饱冲了过来。 “打我儿子!我跟你拼了!”常饱双眼赤红,奔跑着冲上前去,对着那个被叫做三哥的人就是一拳头。 那三哥立马被打得头歪在了一旁,用拳头擦了一下嘴边,竟看见了血,瞬间也怒了,举起手里的木棒就要打过去。 常饱哪里怕他,双手档过木棒一拉,那三哥就被拉得向后倒去,常饱又顺势在他背上给了一击。 另一人见三哥被打,立马上前帮忙,木棒一顿挥动,常饱也捡起那三哥的木棒,和两人打了起来。 此时周围的人群已经乱做一团,有往山上跑的,有尖叫出声的,就是没有帮忙的。 第103章 快撤 “大哥,大哥!”这时张伟的小弟也找了过来。 张伟已经顾不得疼痛,把晕倒的常思远拉到了自己身边,见弟弟过来,指着打在一起的三人大喊道:“快来帮忙。” “好!”张伟小弟二话不说,跑上前来帮忙。 郭夫子几人原本在前头与为首的人周旋,见后头乱了,也不再多说,迅速地往后退。 那为首的大汉见状,以为派出的两个人已经得手,也不再拖延,下令道:“兄弟们,都给我抢!” 一众手下立马兴奋起来,放开手脚开始搜刮。 于是打架声,求饶声,哭喊声混成一团。 “各位!还愣着干什么?就任凭匪徒将钱财搜刮了去?身无分文,如何赶考?寒窗苦读,付之一炬吗?”郭夫子站在马车上,大喊出声。 “老人妇女统统上马车,有手有脚的青壮年都给我冲!”常科手举牛鞭,呼喊道,对着旁边正在搜刮的匪徒就是一鞭子下去。 “对啊,都在害怕什么?拿起家伙来打啊!”常饱也大喊。 原本害怕的众人这才从呆愣中有所反应,一些有血性陪考的庄稼人也开始往上冲,与匪徒打在一起。 为首的大汉还是头一回见文弱书生敢反抗的,毕竟他这两年在此地占山为王,那是一抢一个准,专门逮读书人抢的。 眼见情况不对,为首的大汉也知道不能恋战,既然雇主给的任务完成了,钱也赚到了手,还是先走为妙。于是大喊一声下令道:“快撤!” 瞬时间,一众匪徒迅速撤退,被叫做三哥的人听到了撤退的号令,眼中一喜,拔腿就要开跑。 常饱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衣裳,一把就将其按住了:“哼,伤了人还想跑!” 而另一个与那三哥一起的,早已被打得鼻青脸肿,躺在地上无力逃跑了。 见匪徒逃走,众人这才放下心来。郭夫子慌忙地跑了过来,只见张伟右腿往外冒着血,思远倒在了地上,心立马就沉了下去。 常庆老爷子早就急得要命,早就想下车过来,却被常科一直拦着。 现在匪徒走了,他火急火燎地跳下牛车,往常思远这边过来。见常思远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慌乱,仿佛天都要塌了下来。 “远小子,远小子,快醒醒,睁开眼睛看看爷啊。”常庆老爷子将常思远一把搂进怀里,不住地摇晃着,呼喊着,声音早已哽咽。 而常饱早已将抓住的匪徒交给常科看着,蹲在常思远身旁一起喊着:“思远,思远,你睁开眼睛看看爹。” 郭夫子等人则在一旁查看张伟的伤势,见他右腿流血,一碰就疼,估摸着是被打断了。 张伟小弟一阵着急,大哥可是全家的希望啊,可不能有事,蹲下身就要把张伟给背起来,想带着他去找大夫。 “快别动他!”此时,王阳刚和他爹也赶了过来,“我这位老仆年轻时学过些医术,不防先让他看看。” “那太好了,大夫,快给我哥看看。”张伟小弟似乎看到了希望,立马将王家老仆给拉了过去。 那老仆给张伟查看了一番,确定了他的右腿是被打断了,又让人找了木棍和布带。将他断了的腿固定好了。 “哎呀,远小子的脑袋出血了。”常庆老爷子感觉托着思远的手热乎乎的,拿出来一看居然是血,心下顿时更慌了。 王家老仆立刻过来给常思远看了看,翻开眼皮瞧了瞧,又摸了脉,说道:“常小公子应该是晕厥了,脑后的也是外伤,当务之急还是将他们两个带到前面镇上的医馆找大夫医治才好。” “好好好,常饱,快把思远抱上车,我们去镇上。”常庆老爷子已经管不了许多,此刻他只想着远小子千万不要有事才好。焦急的他此时已经全身发抖,双脚也有些发软,硬撑着上了牛车。 张伟也被他小弟和众人一起抬上了车,一行人往镇上出发。也顾不得那些被抢了钱财的人家了,只捎带了两个受伤的读书人一起去医治。 常思远醒来时,脑袋依旧很痛,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顿时不知今夕是何年。 “远小子,你醒了?”常庆老爷子守在床边,看见常思远睁开了眼睛,顿时欣喜若狂。 “远小子醒了,太好了。” 常饱,常学书以及王阳刚迅速围了过去,看见常思远醒来都很是高兴。 看见常饱脸上的伤,常思远顿时想了起来,急忙问道:“爷,爹,张伟是不是受伤了?” 常庆老爷子点点头,说道:“他的腿为了保护你被打断了,如今上了药,在你隔壁房里躺着呢,郭夫子他们都在。” “其他人都没事吧,爹你的伤怎么样?”常思远坐了起来,准备到隔壁去看看,张伟为了保护自己连腿都断了,这份情值得自己感恩一辈子。 “其他人都没事,爹这是小伤,没事。”常饱笑呵呵地说道,思远醒了,他这心彻底放下了,人也放松了下来。 “我去看看张兄。”说着,常思远便走下床来,幸好现在只是头痛,脑子还是清醒的,也不发晕。 “思远,我扶你。”王阳刚走上前来,扶着常思远往外走,常庆老爷子几人也跟着一起去看看张伟。 一进房间,就看见张伟坐在床上,右脚被包裹着,正拿着书在看,他的小弟在旁边陪着。 “思远,你醒了?”张伟惊喜地将书仍在一边。 “张兄,你怎么样了?”常思远坐在床边,关切地问,“张兄,这次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我可能就没命了。” “思远,你别这样想,若是换做你,你一定也会为我挺身而出,不是吗,如今我们俩也算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了。” 常思远听后,站起身来,向张伟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张兄救命之恩,我常思远必定铭记于心。” 张伟连连摆手,说道:“思远,你不必这么客气,我扑倒那匪徒也是出于本能。现在看到你醒了,我也放心了,你可是我们当中最有望走科举的,这关键时刻可不能有事。” 常思远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张伟虽然看上去是一个存在感不强的人,但在他心里一直在默默地关心每一位同窗。 第104章 杀我? “张兄你放心,我一定要将打伤你的人找出来送官。” “思远,打伤我们的两个匪徒抓住了,郭夫子等人已经将他们送往附近的县衙了。”张伟说道。 “那将他们送官之前有没有问出些什么来?” “听郭夫子说是昨夜问的,只说他们是历秋山的土匪,得了大当家的命令,来杀你的。”张伟将知道的情况说了一下。 “杀我?”这个消息着实让常思远吃了一惊,自己在这个朝代还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从来不曾和人结怨,是谁想要杀我?杀我又是为了什么? 常庆老爷子几人面色凝重,匪徒的出现是谁也没有料想到的,而且这次竟然还是针对思远的。 “思远,按照你的性子,我想也是没有仇家的,就如郭夫子估计那般,你可能是受到了嫉妒者的暗杀。”王阳刚出声道,他觉得那些没有真才实学,而又想要通过科举达到某种目的的人,一定是把思远当成了绊脚石,这才收买匪徒,除之而后快。 “对啊思远,郭夫子猜想的肯定没有错。府试时你得了案首,此次院试也是炙手可热的案首人选,那些想要得案首的人,自然把你当成了眼中钉。”常学书也在一旁分析道。 常思远点点头,这种可能还是有的。毕竟这个时代有心眼子的人不在少数,比如上回府试遇见的“李兄”,自己也算是得罪过他的,难不成这次对我的刺杀是他安排的? 常思远思来想去了一番,脑瓜子越发痛了起来。嘶~,下手还真狠,还是等郭夫子带消息回来再说吧。 “思远,要不你快回去躺着。”张伟见常思远表情不对,连忙说道。 “张兄 ,我没事。” “思远,你别逞强,如今我这腿断了,院试也考不成了,你可千万要养好伤参加院试啊。” “张兄,只要你想考,我背你进考场。” “不了,你也知道我这水平如何,此次院试也是去凑个热闹。如今腿伤了也好,不用考了,我也能睡个囫囵觉咯。”张伟笑着说道,表现得毫不在意。 “可是......” “可是什么?就你这小身板,还能背得动我啊。我去了也是白去,你就乖乖把自己养好,争取再考个案首,我也高兴。” 张伟依旧笑着,但常思远分明看见了他嘴角的苦涩与遗憾,他也知道断了腿那是无比疼痛的,就算到了考场,也不一定能坚持得下去。于是也不再多说,他双拳捏紧,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背后的罪魁祸首,将其绳之以法。 如果让我知道了是谁,我必让其百倍偿还! 天色擦黑时,郭夫子和常科几人回来了。 “夫子,结果怎么样?”常思远在客栈等了一天,终于把郭夫子给等了回来。 “思远醒了,太好了。”郭夫子见常思远醒了,放下心来,露出了笑容,又说道:“两个匪徒已经交给青桓县县令了,他说一定会仔细调清楚,保证把丢失的钱财给追回来。” “太好了,青桓县令真是青天大老爷啊。”得到这个消息,原先被抢了钱财的人瞬间高兴起来。 常思远听了却有些高兴不起来,总觉得里头有些奇怪,于是问常饱:“爹,上回你送思涌到秋舛府时有没有碰见那群匪徒?” 常饱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那就奇怪了,难道他们是最近才来的历秋山吗?”常思远若有所思地说道。 “小兄弟你们是外地人不知道,这群土匪是近两年才来的历秋山,专门抢过路的书生,其他人一概不抢的。”这时,客栈掌柜的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而且,他们占据的这个历秋山是属于两府交界处,这两边都不想管的,估计也是收了好处的。” 原来如此,常思远认为客栈掌柜的话不会错,既然都占山为王两年了,官府怎么会不知道呢,知道了为什么又没有管呢?很大一个可能就是收了好处。 “既然青桓县令大人答应管了,那肯定是会管的,我们信他。” “对,我们信他。” 那些被抢了钱财的人心中存了希望,期待着钱被追回的那天。 “县令大人说有了消息就会告知我,我们就等等看吧。”郭夫子说道,虽然他对于青桓县令半信半疑,但也没有往最糟糕的地方想,“明天一早我们继续赶路,思远你吃得消吗?” “没事,我可以的,夫子。”常思远也收起思绪,不再多想。 由于张伟腿断了只能待在床上养着,就留在了客栈里养伤。 常思远直接给了客栈一个月的费用,又给了银子嘱托掌柜的多做些好的给张伟补补 打算等自己院试之后回来,接张伟一起回去。 又走了一日多,终于到了秋舛府。 “爷,大伯,思远,我在这!”思涌站在城门口,挥动着手臂大喊。 “爹,是思涌,他来城门口接我们了。”常饱坐在外面赶车,第一个发现了思涌。 走近后,常思涌跳上牛车,坐在前头指路。 “思涌,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天到,竟这么准的。”常思远掀开帘子,就看见思涌穿着简练,两只臂膀微微鼓起。 “我也不知道你们啥时候到,就见这几日来赶考的人多了,趁今日休息,就过来等等看,没想到还真被我给碰着了。” “思涌啊,我看你比过年那会儿黑了不少,没少在太阳底下晒吧?” “是啊大伯,我和师兄弟们一天起码得晒三个时辰。这晒得多了,就不怕了,你看我是不是比之前壮多了?”思涌伸出手臂,秀了一把自己的肌肉。 常饱见状,在思涌的膀子上打了两下,思涌都面不改色的,不觉惊叹:“哎哟,还真是结实!不错!” 思涌对于大伯的反应很是满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哈哈,是吧,比我来的早的那些师兄还没练出来呢。” “咦,大伯,你这胳膊怎么受伤了?”之前思涌只顾着高兴了,一个劲地指路,再秀一下自己的肌肉。 压根没有认真看常饱,这会儿仔细一看,竟然发现常饱脸上有浅显的伤,胳膊上也淤青了一片。 第105章 一个小府的案首也这般宣扬 “没事,在历秋山遇上几个匪徒,和他们打了一架。抓了两个,已经送到官府了。”常饱云淡风轻地回答,他也不想把事情说得太严重,免得思涌担心。 “匪徒?啥时候有的,我从那边走了几回,从来也没碰到过呀。”思涌觉得有些奇怪。 “这两年就有了,店家说他们专门抢过路的文弱书生,他们有钱又不会反抗。” “这年头,打劫的都挑人了。”思涌吐槽出声,又钻进车里问:“爷,思远,你们没受伤吧?” “你爷我没事,我一直待在车里,匪徒跑了我才下去的。” “那思远呢?” “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脑袋被打了一下,也不要紧。”常思远没有把这次匪徒是针对自己的事情说出来,一来和常饱一样怕思涌担心,二来也是怕思涌会冲动地去秋历山找那些匪徒。若是真去了,那就是纯纯的羊入虎口了。 “噢,那都没事我就放心了。待会儿到了客栈,我回去给你和大伯拿点药酒来擦擦,那药酒我每回磕碰了都擦,很好用,保管你们过个两三天就能好。” 很快,在思涌的带领下常思远一行人就到了事先预定的客栈,名为:跃龙门客栈。 这个客栈在秋舛府也是很有名气,只要是赶考的人一般都会选择此处,图的就是这跃龙门的好意头。 好在常家村的运输队经常四处跑,秋舛府也来的比较多,早早地就预定好了房间。 收拾妥当后,思涌就拉着常思远等人要到武学馆去。常庆老爷子和常饱两人一路颠簸,有些累了,便没有去。 思涌只好带上常思远,又拉上了常学书,王阳刚也要跟着一起。 于是四个便浩浩荡荡地来了武学馆,一进门,常思远就觉得感受了万千目光的洗礼。 仿佛自己是来图谋不轨的,一个个用防备的目光看着自己。 “一个个都干啥呢,这是我亲弟和兄弟,不是来踢馆的,凶狠的目光都收一下。”思涌站了出来吼道,由于武学馆经常会有人来踢馆,因此大家都形成了习惯,只要是陌生人一来,就都以为是来踢馆的。 “噢,不早说。”武学馆的弟子都松了口气,各自忙着去了。 “咦,思涌,你回来了,这个就是你总念叨的弟弟常思远吧?” 这时,一个身形瘦小,五官扁平的人从一旁走了出来,热情地和思涌打招呼。 “牛牛,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今年开历府的案首常思远,也是我常思涌的亲弟弟。”思涌拉着常思远,十分骄傲地介绍起来,与其说是介绍,不如说是炫耀了。 “这位是和我同族里的学书哥,这位是我弟思远的好友,王阳刚,阳刚哥。” “思远你好,学书哥好,阳刚哥好。我叫李牛牛是和思涌一个宿舍的兄弟,你们叫我牛牛就好。” 各自认识后,思涌又带着常思远几人在武学馆里走了一圈,随后又被思涌给带到了一处小吃摊。 刚一落座,牛牛满脸堆笑,凑到常思远面前,“思远,我经常听思涌说起你。你今年才十一吧,就已经是童生了,真是太厉害了。我李牛牛是个粗人,大字也不认识几个,这辈子就佩服读书人了。你是思涌的亲弟,也是我的亲弟,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就来找我,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就绝对不会说个不字。” 常思远还是头一回被人如此夸奖的,他这是得到了一个粉丝么? 毕竟李牛牛可是从在武学馆开始,就一直盯着自己看的。哈哈,我这该死的魅力。 “牛牛哥,我也听思涌提起过你,说你是他在武学馆最好的朋友,而且还经常帮助他,真是太感谢你了。” “哎,不值一提,都是些小事。思涌什么都学得快,还特别讲义气,我俩就是你帮我,我帮你的,说不得感谢。”李牛牛腼腆一笑,脸和脖子已经红透了。这还是头一回有人感谢自己,还是个读书人,下次回去第一个告诉娘,她肯定会很开心的。 “呵,没见过世面的。咱安顺朝的州府没有一百也有好几十了,区区一个小府的案首就这般宣扬,可笑。” 常思远这边正聊得开心,不想对面竟然传来了鄙夷的话。 一听这声音,思涌便知道是那爱挑事的陈雄宾。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平时他爱找自己麻烦就算了,今天这个场合也来找事,真是甩不脱的狗皮膏药。 “陈雄宾,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 “咦,我怎么听到有只癞蛤蟆在旁边呱呱乱叫呢,你们听见没。” 陈雄宾并不理会思涌,对着与他一桌的人问。 “哈哈哈,听见了啊。”同桌的一人大笑出声,眼神里多少有些轻蔑,“我不仅听到了,还看到了,好大一只黑皮癞蛤蟆!” “你……!”真是岂有此理,思涌被气得咬牙切齿,一忍再忍,告诉自己不能打架,不能让师傅失望。 “思涌,你别理他,就当狗在乱叫好了。” 常思远对着陈雄宾端详了一番,从他自身的衣着来看,应该是家中有些钱财的。 而与他同桌之人,看打扮却是与陈雄宾截然相反,倒像是个读书人,但身上却少了书生气。 从衣着配饰,还有他那不可一世的表情来看,十有八九是家中权势不小,是一个妥妥的官二代,二世祖。 “我就说嘛,这里是人吃饭的地方,怎么还跑进来两条狗乱吠呢。”王阳刚捂着鼻子,一脸嫌弃地出声。 常思远不得不佩服,王兄,你是懂如何气人的。 “你......!\\\"陈雄宾顿时暴跳地站了起来,大声质问:“你说谁是狗呢!” “思远,你说咱们几个在这说话,怎么有人就喜欢对号入座,上赶着当狗呢?\\\"王阳刚毫不客气,直接一句话气死对方。 自从后来总听常思远身边的人叫他思远,王阳刚就也改口了,觉得叫思远显得更亲。 “哼,只会逞口舌之能算什么本事,有胆量就来比一比。”陈雄宾怒目而视,右手食指直指思涌。 第106章 嚣张的案首兄 “你学武比我早,年纪还比我大,而我才学了两年不到,你就要和我比,就不怕别人说你胜之不武吗?” 思涌可是学乖了,再也不会像刚来秋舛府时那样,动不动就动手打架。和陈雄宾打更是没有必要,浪费精力不说,到时候还得受一身的伤。 最主要的是知道自己打不过他,硬着头皮上只会让自己丢脸。 “呵,你个懦夫,刚来武学馆那会儿的胆量哪去了?”陈雄宾却不肯罢休,继续出言刺激思涌。 “随便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师傅早就规定过,不允许同门师兄弟打架的,你是一点没听进去,还是说就只是针对我?\\\" \\\"哼,你真是高看自己了,我堂堂武学馆第一代大弟子,师傅的得意爱徒,会针对你?“ “行,既然不是针对我,就不要废话,要打架,你找别人去,我不奉陪!”思涌撂下一句话,转过身来,继续吃东西。 陈雄宾就思涌不接招,心中有火,但对方并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就只能悻悻地坐着生闷气。 “常思远。”和陈雄宾同桌的那人站起身,对着常思远拱手。 “小兄弟,我没有叫错吧?” 突然被点名的常思远有些错愕,他叫我干啥?黄鼠狼给鸡拜年,肯定没安好心就对了。 “这位兄台,找我有事?” “听说你是开历府今年的府试案首,既然你家兄长不肯与陈兄比试,不如你和我比比。” 那人说话时自带万分傲气,言语中好像和他比试是施舍一般,嚣张,傲慢。 “不用听说,我就是,你是谁?”既然对方那么傲慢高高在上,常思远也不跟他客气什么。 “我是谁?呵呵,我可是今年秋舛府的案首!”那人在说出案首两个字时提高了音量,神情无比自得。 额……,常思远此刻既觉得无语,又觉得好笑。说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赵钱孙李,还是王二麻子啊。 “照你这么说,你是案首我就得和你比了?” “那是自然,我从来都不和人比试,你,还是头一个。” 怎么样?还不快感谢我? 常思远盯着对方得意的脸,从他的表情读出了这层含义。 “那你不如说说怎么个比法?”常思远有被对方给搞笑到,竟有了和他玩一玩的心思。 见常思远上钩,对方邪魅一笑。哼,小样儿。 随后又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我都是文人,当然有文人的比试方式。我们就比这次院试,看你我谁能拔得头筹,拿下案首的位置。” 常思远笑了笑,这家伙在这等着呢,拿院试的事情来比,自己可没这闲工夫和他玩,不如在客栈多看些书。 不如先逗一逗他,免得他总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派头,开口说道:“听起来,还蛮有意思。” 思涌听到这,有些急了,扯了扯常思远的衣裳。 常思远给了思涌一个安心的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王阳刚早就料到常思远的想法,坐在一旁看戏。 常学书则默默地吃菜,一桌好菜不能浪费了。他知道思远是有分寸的,不会有啥事。 “哈哈哈,陈兄,我就说他会比吧。不过是一个喜争强好胜的小人物罢了!” 那人眼中尽是鄙夷,仿佛将常思远几人当做玩物,有兴趣时逗一逗而已。 随后又以一种极高的姿态说道:“就你,哪有资格和我比!” “呵~。”常思远轻笑出声:“可我只是说了感兴趣,又没有说要和你比啊。” “胡说!方才你明明答应要比的,在座的各位可都听到了。”那人满脸不可置信,神色稍显慌张,事情出乎了预料。 “是吗?那我倒要问问了,在座的各位是否都听到我答应要比了?” 此问一出,旁边几桌正在看热闹的人纷纷低头专心吃起菜来,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没,没有,我啥也没听见。” “啊?发生什么事了?我啥也不知道啊。” “啊?哦,饭没了,得再添一碗。” …… 听到众人的回答,那人的脸色发黄,渐渐地又转为绿色,这才反应过来常思远这是在逗自己呢! 原本以为自己是狩猎的那个,没想到反倒成了落入陷阱的狼,被对方给猎了! “这位案首兄,我常思远读书考科举,不是为了比试的,也不需要和任何人比。我考科举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为国效力,为民请命的,并不是为了和你逞一时之能。” 常思远一番话说道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周围的食客纷纷拍手叫好起来。 “快走吧,还比什么比,就这一点,你就比不过人家小兄弟。” “是啊,穿着富贵华丽的衣裳,看不上咱们的吃食,还跑来摊子上干啥。快走吧,一个菜也没点。” “就是,就是。总觉得自己有几个钱就高人一等。” “做人不能太得意忘形咯,虚心向上才是读书人该有的样子。” “这话说的对,现在这种人已经不多了。” 围观而又不怕事大的人,见大家都替常思远那边说话,就也混在其中。说着一些平日里不敢说的话,反正人多,对方也不知道自己是谁,趁此机会好好发泄一番。 那人见摊子上的人都是在赶自己的,内心愤怒,却又不能发作。今天出门匆忙,也没带个小厮在身边。 一个个的我都给记着,这仇我下次再报。 “哼,我们走!” 那人留下一句话,带着陈雄宾灰溜溜地离开了。 而此时,坐在对面二楼吃饭的男子,正托着腮帮子,笑的意味深长。 有趣,看了一场好戏。 坐在一旁矮桌上的付管事,听着楼下的声音越发觉得熟悉。在听到常思远三个字后,顿时想了起来。 “东家,您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卖酱油方子的常庆吗?楼下那叫常思远的,就是他的孙子。今年才十一岁,就已经是童生了。” “哦?原来是他的孙子。看来,这常家是人才辈出啊。” 被叫做东家的男子轻缓地点点头,修长的指尖在碧绿的玉杯上敲击着,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第107章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思涌,刚才那个陈雄宾就是你跟我说过的那个师兄吗?”常思远想起来去年思文娶亲时,思涌在家住了一晚。还跟她提起过,有跟一个师兄打架,但是没有打过。 思涌点点头,说道:“就是他。” “思远,你是不知道。那陈雄宾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爱和思涌过不去。”李牛牛在一旁开口。 “思远,我可没得罪过他。我那次和牛牛一起往宿舍走去,那陈雄宾就突然冲出来要和我打架。我当时脑子一热,就和他打了,还没打过。” “没错,是陈雄宾先挑事的,思涌才和他打,我能作证。”李牛牛十分认真地保证出声。 “看来是那陈雄宾有问题,思涌,像陈雄宾这种人咱们惹不起躲得起,以后千万离他远些。”常学书开口道。 “嗯,我知道了,学书哥。只是我不惹他,他总爱跟着屁股后头惹我,就像今天,估计也是尾随我们过来的。”思涌皱着眉头,也很是苦恼。 “依我看你肯定是什么地方惹着他了,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罢了。”王阳刚分析道。 “王兄说的没错,我也是这样想的。”常思远若有所思地开口,又问道:“牛牛,你比思涌来的早。先前陈雄宾可曾针对过什么人没有?” 李牛牛抬起头想了许久,眼珠子在眼眶里转来转去,最后说道:“对了,以前有个和陈雄宾年纪差不多的师兄,叫做孙秦的。陈雄宾也总是针对他,后来那个孙师兄就离开了武学馆,到别的地方去学武了。” “那孙秦是不是在学武这块儿也颇有天赋,还回回得到你们师傅的夸奖?”王阳刚问道。 “对,他刚来半年,师傅就很是喜欢他,还常夸他脑子活,领悟快。” 王阳刚和常思远相视一笑,原因找到了,真是嫉妒使人面目全非啊! “这就是了,思涌和孙秦一样,都得到了你们师傅的夸奖,那陈雄宾自然心里不舒服,不服气。” “啊?就因为这?学武之人怎能如此小肚鸡肠啊?”李牛牛有些惊讶,他从没往这方面想过。 “不是每个人学武之人都是心胸豁达的,牛牛,你可不能把人都想的太好了。”王阳刚说道 李牛牛听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没想到那陈雄宾竟会因为师傅的几句夸奖就针对我,还真是可笑。”思涌听到结果后,心里的苦恼一扫而空。 之前还一直以为是自己哪里没有做对,惹着他了,没想到完全是因为他个人的嫉妒。哈哈,以后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无视他了。 平日里还装着一副大师兄的和善样,在自己面前就本性暴露无遗。若是他再胡搅蛮缠,自己就戳破他伪善的面具。 “思涌,和他一起的那人你可认得?”那人气焰嚣张,高贵得连自己的姓名都不愿意说。常思远倒是想知道他到底叫什么,这种品行的人,居然也能考到案首。 “认得,他确实是秋舛府的案首,叫冯峰的,据说是京城里某个官员的子弟,有点来头。”由于家里有思远在科考,思涌对于考试的事情也比较关心,原先在打听思远府试时,也听到了有关这个冯峰的事情。 “啊,原来是京城里大官的子弟啊,那我们今天把他给得罪了,他会不会报复我们啊?”李牛牛听后,心里有些发慌。 “怕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因我而起,不会到你身上去的。”思涌说道。 “大可放心,他们只是逞一时意气,还不至于做出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来。”王阳刚开口道,这种人他在戏文里经常看见,也只是一时争强好胜,没什么真正的本事。 “那就好。”李牛牛听后放下心来。 王阳刚的话常思涌十分赞同,所以也没多大担心。 接下来还是要把心思都放在院试的准备上。为了张伟,为了家人和恩师,也是为了自己的付出。 等他们回到客栈,常庆老爷子和常饱已经吃过午饭了。 常思远一头扎进了房间看书,这次的院试是周围三个州府的考生一起到秋舛府考试的。不仅考试的人数比府试的时候多,而且其中不乏各州府的佼佼者,可想而知竞争有多激烈。 虽然常思远对于名次并不强求,且常庆老爷子也是只希望他能得中秀才就好。但是经过中午的事件后,常思远打算拼尽全力,争取考个案首。 在这个时代,案首和孙山虽然都是秀才,但待遇却天差地别。若是能得中榜首,就连知府都会以礼相待的。 所以说,只要自己是榜首,就能有机会面见秋舛知府。禀明历秋山匪徒一事,并请求知府能够彻查自己和张伟遇害的真相,找出幕后黑手。 接下来就可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他让张伟断了一条腿,势必也要让他断上一条!不,两条! “思远!”思涌从外面走了进来,“我不是在信里说了,我上回被夹到腿的事情不要让爷他们知道吗,刚才爷还问起我这个事情。” 常思远从书本上抬起头来,说道:“你又不是不晓得咱爷,多精明的人,咱俩的小九九他早就看透了。你放心,这事也就我和爷知道,其他人都不晓得。” “行吧,我一猜也知道是被爷给发现了。”思涌坐在一旁,撑着下巴,稍显郁闷。 “对了,你把伤口给我看看,好全了没?” “早好了,你看。”思涌将裤脚挽起来,露出来一圈粉红的嫩肉。 常思远看了看,又点点头,说道:“嗯,确实是痊愈了,我跟你说,以后你练武可得多注意些,可别再像上回那样被夹住了。” “你就放心吧,这吃一堑长一智我还是知道的。” “知道就好。” “行了,你看书吧,我在这儿和你睡一晚,明天清晨再回去早练。” 思涌一个翻身就躺到了床上,看见这一幕的常思远莫名地想起了以前在家看武侠剧的场景。 忽然觉得,武功、侠义和江湖似乎离自己并不远。 第108章 京城里来了大人物 入夜,刘管家喜滋滋地踏着小碎步,来到厅堂内。 刘财主此时正美人相伴,美酒入喉地享受着。 刘管家高兴地邀功道:“老爷,事情办妥了。” “妥了?”刘老财着急地问道。 “妥了。常家那小子,已经去见阎王爷了。”刘管家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笑得一脸阴狠, “哈哈,这下我这心里的石头算是落地了。”刘老财高兴地仰天大笑,随后又说道:“哼,常家村没了那小子,可是没了智囊,也没了将来的靠山,看他们还怎么和我作对。” “是啊,老爷说的对,没了那小子,常家村的作坊就算办得再好,迟早也要到您的兜里。” 刘管家跟了刘昌多年,对他很是了解,只要刘老财一放屁,就算不闻都知道是个什么味儿。是以,每一次刘管家接话都能接到点子上,说到刘昌的心坎里。 刘老财满意地喝了口酒,又略带遗憾地开口:“可惜了,常家那小子也算是个人才。不仅小小年纪就中了童生,还弄出了个打稻机,让他常家村又添了个作坊。” “老爷,是那小子一家不识时务,没什么可惜的。若是当初他们家答应和您联姻,哪里会有命丧黄泉的一天呐。”刘管家继续抓紧一切机会拍马屁。 “原来老爷您还惦记着别的姑娘呢,彩儿可是要吃醋了。”刘老财一旁的美人彩儿,娇娇媚媚地开口,那声音,任谁听了骨头都得软三分。 “哎,都是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喝酒!”刘老财心中得劲极了,一把搂过美人,递去一杯酒道:“今天老爷我高兴,多赏你两杯。” “哎呀,老爷您可真坏。” 刘管家看着面前的场景,明白接下来的时间自己是不适合待着的,便悄悄地退了下去,顺便还把门给带上了。 而与此同时的历秋山,大当家的收到了一封信,这封信正是青桓县县令派人送来的。 “大当家的,那信里写了啥?”一个小弟迫不及待地问道。 “对啊大当家的,写了啥,是不是下战书,要来攻打咱们啊?”又一个小弟问道。 “我觉得应该不像,要是来攻打我们,大当家的早急了。” “我看应该是要来攻打咱,你没看大当家都没说话么,眉头还是皱的,肯定在想法子呢。” “好了,都别吵了,听大当家的怎么说。”一个小弟们的头头旺根开口说道。 大厅里的人立马安静了下来,都仰着头望着坐在高位上的大当家的。 大当家的眼睛扫了一眼众人,沉声说道:“小老三和愣子被抓住了,现在关在县衙大牢里。” “啊。愣子他俩被抓住了啊,我还以为他俩死了呢,毕竟当时那么多人打他俩呢。” “你小子说什么晦气话。”旺根给了那人一脚,随后又看向大当家的说道:“老大,咱们得去救他们啊。” “旺根说的对,得去救他们。” “大当家,要不我带一帮兄弟,到县衙里把他们救出来。” “太好了,我愿意跟你去。” “我也去。” “还有我。” 大厅里,小弟们纷纷嚷嚷着要去救人。 大当家的看着底下的一众小弟,叹了口气说道:“不是我不愿意去救他们,只是......” “只是什么?” “对啊,大当家你快说啊,兄弟们要急死了。” 大当家面色悲痛,强挤出来一滴眼泪,说道:“唉!只是他们当时被打得太严重了,被送到县衙时已经奄奄一息,没得半日,就没气了。如今关在县衙里的是他俩的尸体。” “什么?尸体!”大厅里一众小弟都觉得不可思议,到头来咋还是死了呢。 大当家用手掩面,悲痛地点点头。 “他们打死人,那官府就没治他们罪嘛?” “治罪?你这猪脑子在想什么啊,我们是什么人?土匪!” “噢,对哦。我们是土匪,官府肯定是不会帮我们的,只会想杀我们立功。” “对啊,就是这个理。” “那怎么办啊,我们要不要去把愣子两个的尸首领回来安葬啊?” “诸位兄弟放心,小老三和愣子的尸首我会找人去领。安葬的事宜也会办好,一定会给他们买最好的棺椁。另外,小老三和愣子的家人可以领五两银子,算是抚恤金了。旺根,银子你来领,到时候给他俩的家人送去。”大当家的开口道。 “好的,大当家的。”旺根领命道。 “五两银子,不少诶。” “对啊,愣子的家人有了五两银子也能好吃好喝上一阵子的,还不算亏。” “是啊,说不定还会再送一个到山上来呢,反正他们家男丁多。” ...... 大当家的没有理会小弟们的讨论,手里捏着信,带着师爷回了房间。 “师爷,你给青桓县令回信,就说那俩人要杀要剐都行。还请他继续与我们合作,另外,奉上白银一百两。” 师爷提笔,蘸了墨水迅速地写了起来,写好后,大当家的立即命人带上信连同银子一起送了出去。 “大当家的,愣子和小老三都还活着,咱这样做不太好吧?”师爷小声说道。 “没什么不好的,难道为了两个人,搭上更多的兄弟吗?”大当家云淡风轻地开口,其实他也不愿意看见有弟兄死去。 虽然说自己带领着几百兄弟在历秋山占山为王,却也只是在历秋山上活动活动,一旦出了历秋山的地界,就没有优势了。 主要还是因为历秋山处于两府交界处,虽然有多次抢劫的事件发生,但两府都不愿意出头管。而这最近的青桓县令更是早早地就派人来,与大当家的达成协议,只要给银子,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咱们不是已经送了银子吗,为什么就不能保住他们的性命?”师爷再次开口, “此次和以往不同,听说京城里来了大人物,青桓县令也不敢大意了,须得给报案的人一个交代。” “原来如此,我知晓了。” “你吩咐下去,最近让兄弟们待在山上,不要下去活动了,小心为上。” “好的,大当家。” 第109章 押宝 第二日,思涌一大早就到武学馆去了。 吃过早饭,常饱想起思远前两回考试都要去衙门瞧瞧的,于是开口道:“思远,要不要去秋舛府衙看看?” “行啊,不如带上爷一起,咱三个出去走走,客栈待久了也闷得慌。” “也好,我也去看看。”常庆老爷子站起身,双手背后,身形已经有些佝偻了,“要不把你们郭夫子叫上。” “不必叫了,郭夫子一早就被我家夫子给邀出去参加诗会了,我同你们一起去。”王阳刚笑着走了过来。 “再加上我们!” 常学书以及常科,还有茂义爷三人走上前。 “好,那咱们就一起去走走。正好瞧瞧,这秋舛府跟三十年前比变了多少。” “我同你说,这秋舛府变化可大了。”茂义爷说道,俩人并排率先出了门。 于是常思远一行八人走在了秋舛的街头,王阳刚是两个人,还带了一个小厮。 “这秋舛府的街头可是比咱们开历府要繁华许多啊。” 常庆老爷子看着两边无一空余的铺面,感慨出声。 “是吧,我就说变化大吧。”茂义爷指着前面的蓬远楼,说道:“这个地方三十年前还是个平地,如今已经建了高楼,旁边还多了这么多铺面。” “咦,思远你快看,前面有热闹。”王阳刚兴奋地指着前面的蓬远楼,此时门口已经站满了人。 “这家酒楼的生意不错呀,这个点都有这么多人光顾。”常学书开口。 常思远伸长脖子往前看去,只见蓬远楼前挤挤挨挨的都是人。而且大多数都是男人,手里还拿着银子,很急切的样子,似乎不是为了吃饭喝酒。 “各位慕名而来的客人,想必都是知晓我蓬远楼的传统,每回考试,必有押宝。各位,时不尔待,有看中的考子,就赶押宝吧!” 一名头戴四角锦帽,身穿暗褐色绸缎衣裳的男人大声说道,看着屋里屋外的人群,眉开眼笑的。 “原来不是吃饭的,押宝,难不成是个赌坊?”王阳刚很是疑惑。 常学书摇摇头,说道:“看着不像赌坊,赌坊怎么会把宝押在人的身上。” “啊,不会是个百花坊吧?”王阳刚眼睛一亮,难怪这些男人都挤破了头。 “应该不是吧。”常思远看着身边的人兴趣盎然的样子,不禁暗暗咂舌。王阳刚,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随即常思远又反应过来,百花坊,为什么我一听就懂?这该死的理解能力。 王阳刚拽起常思远的手,说道:“思远,咱去看看不就知道是啥了。” 刚一走近,就听见争先恐后的喊声:“我押冯峰!” “我也押冯峰! “冯峰!” “给我押金英!十两银子!” “我怎么还听到冯峰的名字了?”王阳刚很是奇怪,拉着常思远一个劲地往里面挤。 待看清楚墙面木牌上写着的字后,王阳刚惊呆了,这些人居然拿当今院试的考子作为下注的对象,简直太明目张胆了。 “思......”王阳刚正要出声,就被常思远给阻止了。 “王兄,别把我给暴露了,先看看。” “两位小兄弟可要押宝?”先前戴着锦帽的男子问道,此人正是蓬远楼的掌柜。 “老伯,这押宝可有什么讲究吗?只有这四个人可以选吗?”王阳刚饶有兴趣地问。 掌柜的点点头,说道:“是啊,目前只有这四位可选。这四位可都是今年四府的案首,如今这个押宝啊,押的就是谁能夺得此次院试的头名。小兄弟,如果你真的想押,我给你推荐冯峰。他可是今年秋舛府的案首,学识颇高,此次院试头名的可能性十分地大。” 掌柜的此话一出,旁边的人纷纷在冯峰那边下注。原本押在另外三人那边的,又把银子拿了过来,转而押给了冯峰。 常思远瞅了瞅自己的木牌下方,原本还有两块银子的,现在就只剩下几个铜板了。 这场面,着实有点尴尬了,要不要押块银子给自己撑撑场面? “可是,这冯峰虽然是秋舛府的案首,但并不代表这次他就能打败另外三人夺得头名啊。更何况据我所知,这常思远的学识也很是不一般。”王阳刚颇有几分打抱不平的意思。 “常思远的学识不一般?那我也给他押一点。” “我也给他押点。” 经过王阳刚的一番话,又有人给常思远押了银子。 “小兄弟也是读书人吧,有见识。我同你说,这常思远和冯峰可是定了比试的,二人约定了,一定要在院试比个高低,这次院试可有看头了!只要押他俩的,不管谁输谁赢,赔率和胜率都翻倍!”掌柜的大声说道,似乎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的。 “哇!翻倍啊,那我也押他们。” “我也押他们!” “不过,我听说这常思远乃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子,而冯峰却是已近及冠,年纪大,稳重,我押他,肯定胜!” “噢!还有这事,那是得押年纪大的,我也押冯峰,不押常思远了。” 又有一批人原本押常思远的,转而押给冯峰去了,常思远的牌子底下再次剩下几个铜板。 而作为此次押宝的主人公的常思远,此刻已经凌乱了。自己什么时候答应了和冯峰比试了啊?这人完全是在散布谣言啊! “给我押常思远。”王阳刚十分大气,解下腰间的荷包,爽快地扔了出去。 “王兄,你可别冲动。”常思远扯了扯王阳刚的袖子,示意他再想想。 “我没冲动啊,赢了我可是赚翻了,要是输了,也就是输几十两银子的事。” 王阳刚并不在意,又凑到常思远耳边轻声说道:“再说了,你的实力我可是知道的,我信你。” “王兄,你这搞得我压力有点大啊。”常思远也小声地凑过去说。 “没事,放平心态。你可带了银子?趁你爹他们没进来之前,快拿出来给自己撑撑场面啊。” 常思远捏了捏袖子里的二两银子,这些都是几个姐姐私下给自己的,万一都输了可太对不起他们了。 王阳刚见常思远犹豫不决的模样索性说道:“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冲你这句话,我就押了。不过,不管输赢都算我自己的。” 常思远决定赌一把,反正自己也打算要奔着案首去的,再加上点赌注,又有何不可呢? “好,真是爽快。”王阳刚拇指一竖,忍不住赞叹。 “两位小兄弟可要想清楚啊,都押给常思远,可是十有八九要输的。”掌柜的再次提醒道。 “你怎么就知道他会输呢,万一他要是赢了呢!” 常思远勾唇一笑,自信地反问。 掌柜的被常思远一问,竟说不出什么辩驳的话,毕竟这院试还没开始,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而其他人见了,都认为这两个小兄弟是傻了,到时候输了银子估计才会后悔。 押宝过后,常思远和王阳刚走了出来,而其他人因为人多不想挤,则站在了外面等。 当问到里面是干什么的时,常思远和王阳刚也是搪塞了过去,只说是个押宝的地方,并没有把自己是别人押宝的对象的事情给说出来。 第110章 院试开始 一处精致的院落里,一男子正手执毛笔,低头处理事务。 “主子,蓬远楼那有个赌局,竟是用今年院试的考子来赌的,实在是目无法纪。”一身穿黑色束身衣的男子进来禀报。 男子抬起头来,露出了俊俏而稳重的容颜。 “这种事就算是在京城,也是常有的。只是京城里的人做得隐蔽些罢了。” “是属下见识少了。” “这不怪你,这些事平日里你也见不到。” “可律法中早已规定禁赌,属下只是没想到秋舛府的人竟如此明目张胆。” 男子听后,爽朗地笑了,“你还是太老实了,不知道这天高皇帝远的好处。说说看吧,都有哪些人在牌子上。” “一共四人,是秋舛府和另外三府的案首。其中那叫冯峰的人呼声最大,押宝的人最多。” “哦,可有一个叫常思远的?” “有,掌柜的说他与那冯峰约定了比试,许多人都等着看结果。但由于常思远的年纪尚小,许多人都押了冯峰。” 男子听后,剑眉一挑,回忆起昨日的场景。 常思远分明是没有答应和冯峰比试的,如今却有话说他俩在比试,真是有趣。 看来,这小子年纪不大,倒是被人视为眼中钉了,做此局的人,也算不得什么高明。 随后,伸手从抽屉里拿了两大锭银子出来,往黑衣人的怀里一丢,说道:“这些银子,都买常思远胜。” “主子,全买常思远?”黑衣人很是吃惊,主子居然也要赌?堵就算了,应该押冯峰才保险啊。毕竟在他看来,年纪小的肯定是不如年纪大的阅历足,胜的几率不大。 “对,全买他。”男子点头,语气里并无犹豫,他倒是要看看,常思远到底有多少本事。 若是他真赢了,说不得自己还能小赚一笔不是。 常家小子,你可得好好考。 黑衣人拿着银子往蓬远楼而去,路上思索着,主子看人的眼光从来不会错,说不定那常思远确实有几分学识。 对,要相信主子才对! 于是,他掏出怀里的十两银子,并在了自家主子的一起,乐呵呵地押宝去了。 常思远并不知道后来会有人在自己身上押那么多银子,出了蓬远楼后,去到秋舛府衙看了一圈,又回客栈看书了。 很快,四府同考的院试拉开了序幕。 院试的许多步骤都与府试大差不差,从排队到搜检,从唱保到入考棚,常思远已经十分熟稔。 院试与府试不同的是,只有两场考试,考试内容与府试亦是变化不大,分为正试和复试。 一般在第一场考试时,就得刷下来一大半人,而只有通过第一场考试的人,才有资格参加第二场考试。 考试前,常思远已经有些失眠了,晚上有时候睡到半夜,会紧张得睡不着。总觉得这次考试比以往重要得多,不仅仅是因为功名,更多的还有来自夫子和家人的期盼。 还有就是王阳刚对自己的信任,以及对张伟的承诺,只有中了秀才,得了案首,才能有机会,有身份地替张伟和自己讨回公道。 考前两天,郭夫子就收到消息,说抓住的两名匪徒在牢里自杀了,死前还强调一切都是他俩见财起意,这才不小心伤了人,并以死谢罪。因此,这件抢劫案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郭夫子等人听了很是不服,觉得里面有很大的猫腻,本想再去一趟青桓县的。但考虑到院试马上要开始了,还是决定将这事儿搁置下来,一切等院试过后再说。 而常思远听后,心中并没有太大波动,早在那客栈掌柜的说出那几句话时,常思远就已经相信了九分,如今得到结果,最后一分也得到了验证。 常思远坐在考棚里,闭上眼睛,让自己思绪静下来。目前首要的就是好好完成考试,一切都等考完试再想。 等心绪彻底平复后,常思远一睁开眼,发现对面考棚坐着的居然就是那个冯峰,真是讨厌什么就来什么。 冯峰见常思远看自己,给了常思远一个挑衅的笑。 常思远别过脸去,并不想搭理他。没想到又看见了个不想见的人! 李安邦看见常思远,无声地哼了一句,高傲地抬起头,将鼻孔对着常思远。 真是背啊!常思远心里感叹,怎么考个试就碰上两个爱和自己过不去的人呢?人家都是招财体质,而自己呢,招男人? 咦!常思远摇摇头,把不该有的想法从脑子里晃出来。 此时考官已经就位,考卷和素纸等都开始分发了。 考题出来后,常思远迅速记下,随后便专心地作答起来。 这一场考试,要在里面待上三天。 而等在外头的常庆老爷子等人,一天都得来三趟。常饱和常科两个年轻的更是一直守在考场外头,觉得万一有什么事还能第一个知道。 头一天,考场外头还是一片风平浪静,在外头等待的人也是各自坐着或站着,静悄悄的互不打扰。 等到第二天午饭后,就有一年纪稍大的人因为天气太热而支撑不住,被人给抬了出来。 而到了第三天午后,接二连三地竟有十多个人被抬了出来。 常饱和常科两个上前去看了,被抬出来的人并没有太多因为中暑而出现痛苦呻吟。 大多数都是流着泪被强行抬抬出来的,还一边大喊着:“我还能考,官爷,官爷,就让我回去考试吧。” 常饱见了,心里又担忧又紧张,时间一长,又开始对着天空朝拜,祈求老天爷一定要保佑思远平平安安的。 “常饱,你这样也无济于事啊,几个小子都是喝过汤药预防的,而且平常身体也不错,咱就安心地等他们出来吧。”常科开口道,其实他的心里也紧张担忧得很。 “还是常科你说得对,你看我这一担心就往坏处想了。” 有了常科的话,常饱心里也稍稍安心下来,又想到思远平日在家也是会早早起来锻炼的,为的就是给考试做准备,又更放心了些。 “二位,情况如何了?”王阳刚的爹王老爷从车里下来,他估摸着时间也剩不多了,便出发来等。 “刚才又有几个被抬出来的,都是撑不住的。其中还有两三个年轻的。”常饱将情况大致说了一下。 “哎,天气还是热了些,好在就要考完了,咱们就踏实地等孩子们出来。”王老爷摸着长须,眉头微皱,心里还是有所担心的。 之后,郭夫子和常庆老爷子以及茂义爷也来了,都站在考场外焦急地等待着。 第111章 晕倒 常思远坐在考棚内,正认真地将稿纸上的文章填入答卷中。 此时考棚里的温度不断升高,堪比小型汗蒸房。每个人都汗湿了衣裳。 常思远已经将衣服脱得只剩下一件了,要不是因为在古代,要不是因为在考试,常思远真的想把衣服全脱了,打个赤膊。 突然,常思远脑袋一晃,瞬间觉得眼前有些模糊,整个人也有些晕沉沉的。 他迅速放下毛笔,喝了口水缓了缓。脑袋依旧发晕,先前被匪徒打伤的后脑也有些发疼。 常思远用手摸了摸,伤口已经愈合了,还剩下痂还没掉落,应该不是这个的问题。 常思远稍微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下,又拿起笔重新誊抄起来。只是刚下笔,又觉得胃里一阵发胀,有种想吐的感觉。 常思远心中一慌,不会是这个时候中暑了吧? 陆夫子,你说话真的不要太灵验啊! 常思远看看天色,发现时间所剩不多了。再次晃了晃脑袋,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随后又拿起笔誊抄起来,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了。 …… “出来了,出来了!”考场大门一开,立马就有人惊呼出声。 常思远跟着众多考生一起,踉踉跄跄地往前挪动着。 他前后左右地看了一圈,企图寻找王阳刚和常学书的身影。奈何他身高不够,根本看不到更远的地方,只能跟随人流,慢慢往前走。 他只觉得脑袋似乎变得比之前更晕,眼里也开始冒星光,他知道自己这回是真的中暑了。 “学书,学书,爹在这儿呢!”常科看见常学书跟着考生一起走了出来,整个人不修边幅,头发也很是毛躁,眼底乌青一片。 常科立马朝着常学书跑去,一把搀扶住了他。 “今年还是太热了,这考完出来的考生,一个个都像蒸干的枣儿,蔫巴巴的。”茂义爷感叹出声,去年学书院试时,可不会像今年这般。 常庆老爷子连忙让常饱帮着常科一起把常学书给架到了车上,又喂了水。 “学书,你可看见思远了?” 常学书摇摇头,有气无力地开口:“常饱叔,我出来时看了一圈,没看见思远。我以为他一定在我前头出来的,难道他还没出来吗?” 常饱听后,眉头紧锁,心里更加焦急起来。 “没呢,你是第一个出来的。” “出来了,老爷,少爷出来了。”外头,王家老仆的声音响起。 常饱立马跳出牛车,王家少爷出来了,思远咋还没出来呢? 刚下车,见看见王家的小厮正背着王阳刚过来了。 常饱立马跑上去看,发现王阳刚的情况也不好,整个也是没精神,嘴巴也干得裂开了。 “老爷,少爷这是精神耗费太多,加上天气热,脱水了。”老仆翻看了王阳刚的眼皮,得出了结论。 王老爷立马安排人把王阳刚带上了马车,喂水喂药的。 常饱顿时站不住了,这两个年纪长一些的小伙儿都吃不消,思远年纪小,岂不会更严重? “爹,我到大门口看看去。” “好,你快去!”常庆老爷子也急得慌。 郭夫子另外的三名学生也都陆续出来了,除了戈几明外稍微好一些外,其他两个一出来就晕了。 常饱这边站在门口焦急地张望着,本想到里面去看看,但被门口的衙役给拦住了。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依旧没有见到思远的身影,常饱整个人都慌了,心脏跳得飞快,手心不断冒汗。 “衙差大哥,您行个方便,让我进去看看,我家小子现在还没出来呢。”常饱苦苦哀求,又从兜里拿出来银两塞给一旁的衙役。 衙役看了看常饱手里少的可怜的碎银子,心里眼里满是不屑。 “没出来的人多着呢,难不成我都得把家人放进去?去去去,别连累了我挨板子!” 常饱眼神一暗,拳头紧捏,若不是情况紧急,再加上那人又是官爷,不然早就一拳头打上去了。 随后又急忙地跑了出来,叫到:“郭夫子,眼见着人都出来得差不多了,思远还没个人影。您是举人老爷,去和衙差说说,进去看看吧。” “还没看见思远?”郭夫子正照看着没有家人陪考、已经晕厥的李黎西。 常饱慌乱地摇头,表示没有看见思远。 郭夫子一看,心道不好,思远恐怕是晕倒在里头了,丢下手里的毛巾,往考场门口跑去。 “王曲,你快跟着常饱叔和郭夫子一起过去,见到思远立马把他背到这里来。”王阳刚知道思远还没出来,立马急得坐了起来,人也变得精神了,又赶忙吩咐老仆:“王叔,你快多准备些中暑的药,思远肯定用得上。” “好嘞!”二人得令,各自准备去了。 这边郭夫子一到门口,就表明了自己的举人身份,又给了银钱,两个衙差便没有说什么,直接让三人进去了。 常饱进去后一路飞奔,终于在一处门口的角落里发现了已经晕倒的思远。 “思远,思远,我是爹啊。”常饱焦急地呼喊着,一把抱起常思远往外跑。 “思远,思远。”郭夫子也喊了几声,发现他并没有反应。 “常老爷,把思远少爷带去我家少爷那吧,王叔已经准备好汤药了。” 常饱一路飞跑出来,直接把常思远放到了王阳刚的马车上平躺着。 王家老仆查看了一番,发现确实是中暑了,赶紧喂了汤药。 随后众人又驾车回了客栈,各自都安排妥当。 常庆老爷子站在床边看着昏迷的常思远,眼角有些泛红。 “老大,你是在哪发现思远的。” “就在龙门进去一些的小门门口,思远一个人被挤在了墙角,这腿上和衣服上都是脚印呢,还不知道被多少人给踩了,也没人帮上一把。”说着说着,一向性子坚硬的常饱声音已经哽咽。 “常饱,你也别太担心,说不定待会儿思远就醒了。这科举场上很是残酷,考试的人都巴不得少一个对手是一个,不认识的人压根不会施以援手的。”茂义爷叹了一口气,科举哪里有外人眼里看到的那样光鲜。 第112章 出结果了 “唉,都怪我心急了,硬逼着远小子考科举,若是我不逼着他,就没有这一遭了。”常庆老爷子心里有些后悔起来,比起性命,科举根本算不重要了。 常思远刚恢复一点意识,就听到常庆老爷子这句话。没想到常老头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自己这回是真的让他们担心了。 常思远只记得交卷后跟着好多人一起往前走,慢慢双脚变得麻木,脑袋昏昏沉沉的,后面的事情就毫无印象了。 “爷,我没事,你不要自责。” “远小子,你醒了!”听到常思远的声音,常庆老爷子十分高兴,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常少爷醒了!我去告诉我家少爷去。” 王曲看见常思远睁开了眼睛,高兴地跳了起来,赶忙往外跑。 “爷,爹,茂义爷。我没啥事,只是中暑了,歇歇就好了。” 常思远坐了起来,现在他已经感觉好多了,给了大家一个放心的笑。 “没事就好,你可是晕倒在了考场里头,还是郭夫子和你爹进去把你给背出来的。”茂义爷看着唇色发白的思远,很是心疼。这孩子聪明,读书还用功,还比同龄人要懂事,谁看了都喜欢。 “爹,让你们担心了 。”常思远看着一旁眼睛红红的常饱,心里无比温暖,爹担心自己都快哭了呢。 “我也担心着呢,好在现在没事。等下回复试,我可得在考场里头找到你,才敢出来。”王阳刚走了进来,他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精神也比较好。 “王兄,你们几个怎么样?” “我可比你好多了,只是有些脱水,歇息了一会,现在都能唱上一段呢。” “哈哈,看来王兄是真的恢复了。” “常少爷您是不知道,我家少爷原本是躺着的,听说您醒了,高兴得病都散了。”王曲在一旁喜笑颜开地说着。 “是啊远小子,王家少爷听说你还没出考场,还让王曲跟着进去帮忙找你,又让人预备了汤药,对你帮助良多啊。” “多谢阳刚哥。”常思远看向王阳刚,说出了感谢的话。他明白,王阳刚是真的把自己当兄弟了。 “谢什么,我们可是朋友。咦,你叫我哥了?”王阳刚反应过来后,喜滋滋的,之前他听到思远喊常学书哥时,还羡慕了呢。 “你年纪比我长,当然是叫哥了,难道叫叔。”常思远故意开着玩笑。 “你要愿意叫,我就敢答应。”王阳刚笑着回应。 “思远醒了,饿着没,快吃点粥。”郭夫子提着食盒走了进来,看见常思远醒了,放下心来。 “夫子你来了,学生正好饿了,夫子您真是太周到了。”常思远接过粥,开始吃了起来。 “思远,以往见你身子挺好的,这次却是最严重的一个,是不是上回脑袋受伤影响的。”郭夫子问道。 “伤口是好全了,应该是受伤导致身体变得虚了些,没啥大事。” “思远,身体不舒服不要强撑。”王阳刚开口。 “我知道,学书哥几个怎么样了?” “他们比你好上一些,撑着出了考场,现在都睡着了。”郭夫子回答道,如今思远醒了,他也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常思远看着很是憔悴的郭夫子,心里明白他这几天肯定也没有休息好,便说道:“夫子,我没啥事了,你回去歇着吧,” “是啊郭夫子,您回去歇着,思远我会照顾着。”常饱也出声说道。 郭夫子点点头,他也确实感到很疲惫,和众人告辞后,便离开了。 “阳刚哥,我看天色不早了,你也去歇着,我们明天再聊。” “行,那我就先回房睡了。”王阳刚也离开了。 常思远刚想让常庆老爷子和常饱也去歇着,思涌风风火火地过来了。 “思远,我刚听楼下伙计说,你在考场里晕倒了,是背着回来的。” 常思远看着思涌一脸担忧的神色,笑着说:“没什么事,就是中暑而已。” “还说没事,你这脸色可太差了,明天我去买只鸡来给你补补。” “大夫可是说了,我现在不宜进补,等过两天,你再给我买。” “成,那就过两天买。”思涌答应道,又连忙开始脱衣服鞋袜,“今天我陪你睡,我也放心些。爷,大伯,你们就回房睡去,思涌我照顾着。” 常思远看着思涌利索的动作,开口道:“你好歹洗洗再上来吧。” “行,我去楼下院里拿水冲冲。”思涌知道常思远爱干净,光着膀子就跑到楼下去了,好在客栈住的都是男客。 等常庆老爷子和常饱都离开后,常思远躺在床上,思索着交卷前的事情。 只是他已经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最后是怎么交卷的了,自己写的文章有没有完整地誊抄上去?誊抄的时候字迹是不是工整?有没有污卷? 这些他已经通通没有印象了,如果最后誊抄时污卷了,那这次的成绩肯定是不会靠前的。常思远越想越不确定了,越想越觉得可能污卷了,或者更差的情况是自己根本没有誊抄完整。 想着想着,常思远压根没有睡意。思涌已经冲洗好了,在一旁呼呼大睡。 …… 焦急地等待了三天,这三天里常思远喝了不少药,身体也恢复了。 终于等到了发榜的时候,一大早,常思远喝和王阳刚几个就来到了发榜的地方,想要早点看到结果。 榜单一贴好,榜下就站满了人,那叫一个积极地挤。 常思远看着榜单前的人群暗自咂舌,不管来的早还是晚,主打就是一个人多啊! 要不还是先回去,人少些再来? 这边常思远开始打退堂鼓了,那边常饱已经奋勇向前。 常思远只好坐在一旁的茶摊子里等待,一起等的还有常学书和王阳刚,钱路远等三个同窗已经挤过去了。 常饱奋力钻进人群,一抬头,就看见了自家儿子的名字。 激动得当即跳了起来,“榜上有名,太好了!” 周围的人听了,都纷纷出声:“恭喜,恭喜啊!” ”多谢多谢。“常饱高兴得拱手道谢,又奋力地挤出人群,朝着常思远几人跑来。 “思远,有你的名字,第三名!” 常思远心里一沉,虽然知道自己可能没有考好,但听到不是自己预期的结果时,心中还是免不了难过。 常饱见思远不是很高兴得模样,知道他肯定是觉得自己考差了,正心情低落着,于是更加开心地说道:“思远,你看你都中暑了,还能考第三名,爹真开心。” 常思远知道爹是在安慰自己,于是打起精神来,说道:“爹,我下一场一定好好考。” “嗯!爹相信你。” 这时,王曲兴奋地跑了过来,“少爷,少爷,您是第十一名!” 听到结果,王阳刚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只要是榜上有名,名次在他预估的范围内,就值得开心了。 随后,常科也看好了榜,常学书在榜上第一十五名。 而其他几个人都上了榜,但名字都在中等偏下,其中戈几明属于吊车尾的。 第113章 试探李安邦 “王曲,这排在前头的两个叫个什么名字?你可看到冯峰的名字了?” 王阳刚很是好奇能超过思远的两个到底是什么人,还有,那冯峰到底是个什么实力。 自家少爷和常家少爷与冯峰之间的事情王曲是知道的,但这结果已经出了,要瞒是瞒不了的,只能吞吞吐吐出声。 “少爷……这第一名就是那个冯峰,第二名是叫李安邦的。” “什么?第一名是冯峰?”王阳刚那叫一个惊讶得不可置信,已经飚出了女高音。 “嗯。”王曲点点头,想要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原来那冯峰还是有实力的,看来自己还是得更努力才行啊!常思远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更加勤学苦练。 只是那李安邦,也得了第二,自己中暑之后是把答卷填成啥样了啊?可惜,常思远压根就不记得了。 “看来,某些人是在质疑本少爷的成绩啊!明明自己也才十一名,居然质问起第一名来了!” “就是,可笑!可笑!” 冯峰身穿暗红色锦衣,摇着一把白折扇,趾高气扬地过来了。身旁还跟着李安邦,后边这句话就是出自他的嘴里。 “他俩怎么走到一块儿了?难道是认识?”常思远心中纳闷,要是俩人真认识,那可真是绝了。冤家路窄,这俩人都和自己有过节。 而且,这李安邦很有可能就是设计暗杀自己并弄断张伟一条腿的人! 常思远犀利地盯着李安邦,想看看他见到自己会是个什么反应。 “质疑?我可没有。我只是不相信罢了!”王阳刚把头一歪,暗地里做了个白眼的动作。吐槽道,好好的一个男的,比自己还爱骚包,穿得大红大绿的。 “你!娘们唧唧的,本少爷可不屑与你争论!”冯峰双眼瞪得溜圆,方才维持的翩翩公子形象瞬间崩塌。 “事实摆在眼前,常思远,这一次,我可是超过了你!” 李安邦不可一世地晃到常思远面前,十分高傲。 “那又如何,你不还是屈居人下,排在了第二?” 常思远并不发怒,面上依旧云淡风轻。 “哼!能排在冯兄之下是我的荣幸,我乐意。只要超过了你,本少爷就高兴!”李安邦并没有被刺激到,反而得意洋洋起来,还不忘捧一捧冯峰的臭脚。 看来,这冯氏家族里的官位一定是比李氏的要高了,不然像李安邦这样眼高于顶的人,又怎么肯如此卑躬屈膝。 “是吗?我以为,不管谁挡在了你的前面,你就会除掉谁呢!” 说除掉谁三个字时,常思远特意看向了冯峰,之后又紧紧地盯着李安邦,不敢错过他面上的一丝表情。若是他表现得有一丝的心虚,就证明他心中有鬼,上次匪徒暗杀的事情就一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你要除掉我?”冯峰看向李安邦,眼里带着质疑。 李安邦立马慌了,连忙辩解:“哪里哪里,冯兄,你也知道我的,我哪有那个胆子害您呐!” “那你就没有想过要害我?!” “害你?切,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本少爷可以没有那个空闲。” 李安邦说这话时,面上毫不慌乱,眼里也没有心虚的神色。 难道真的不是他?常思远在心里发问。 “你该不会是知道自己押宝要输了,就故意编造个事故,来挑拨我和李兄的情谊吧?”冯峰一副了然的样子,不屑地笑出了声,又嘲讽地说:“真是拙劣!” “谁说押宝要输了,这才第一场,还有复试呢!到底谁是案首,还得看复试才行。”王阳刚不服气,院试还没结束,这俩人就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指不定走了后门! “你们就嘴硬吧,等复试过后,看你们还如何嘴硬!” 冯峰收起折扇,指向常思远和王阳刚俩人,面上依旧一副志在必得,好像已经知晓了后面的结果。 随即哈哈大笑几声,像只斗赢大公鸡,迈着步子就离开了。 呸!若不大庭广众的,王阳刚真想对着他们吐口唾沫。 而其他人要么沉浸在榜上有名的喜悦中,要么不清楚里面的状况,一脸懵逼。 常饱更是一头雾水,什么押宝要输? “思远,冯峰身边那个人是第二名李安邦?你怎么和他认识?”常学书开口。 “学书哥,爹,我们先回去吧,边走边说。” “好。” 一行人往客栈走去。 “我就是在上回府试的时候和他认识的,那次考试他也是坐在我对面,看榜那天,还和他发生了一些事情。”常思远将和李安邦之间的事情一一道来。 “原来那李安邦府试时已经第二了,大家族的子弟果然是有实力的。”常学书若有所思。 “学书兄,你是不知道那回有多好笑,那李安邦以为自己得了第一,还有人给他报喜呢,最后居然是弄错了人,哈哈哈。”王阳刚在一旁补充着。 “咦,既然他府试第二,在思远后边,这回怎么在思远前头了?照理说不大应该啊。”李黎西在一旁说道,他不是太看得起思远,而且明眼人一看,那李安邦就像个纨绔子弟,不像个上进的人。 “黎西这话说的有几分道理,我看那李安邦就不像个用功的人。”戈几名表示赞同。 “这还不是咱思远中暑了么,不然哪有他冯峰和李安邦蹦跶的份啊!”王阳刚认为,全是中暑的锅。 “说实话,我真不记得当时自己誊抄的答卷如何了,一点印象都没有,或许是没有誊抄完,或许是污卷了。” 常思远皱着眉,不得不感叹,病来如山倒。 “思远,你不必太有压力,凭你的实力,下一场复试一定能发挥得更好。”常学书开口道。 “嗯,你放心学书哥,我会调整好自己的。” 常思远点点头,事情还没成定局,只要拼尽全力,就还有希望。 回到客栈,常庆老爷子和郭夫子得知这次考试的人都榜上有名,心中十分高兴。 夜里,常思远躺在床上思索着今天白天李安邦的样子。他看见自己是十分坦荡的,行为举止都像是小孩子反超胜利的得意洋洋。 如果真的是他派人来暗杀自己,那他看见自己时一定会有心虚害怕的表现的,可是他没有。看来,幕后黑手不是他。 常思远在心中做了否定,刚一闭上眼睛,却又想到了一个人。 第114章 谢颐棣 依旧是那座精致的院落,男子坐在书房内,听着属下汇报一日来打探的消息。 “吉伍,今日是放榜的日子,这第一名是谁?” 吉伍明白主子是想要常思远的消息,便说了头三名。 “回禀主子,头三名分别是,冯峰,李安邦,常思远。属下打听过,常思远考试最后一日下午,快交卷时中暑了,晕倒在了考场内。” “哦?居然还有这事?”男子听后眉头蹙了蹙,看着眼前已经处理好的公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刻钟后,男子将面前的公文递给吉伍,“你把这份东西送出去。” “是,主子。”吉伍接过公文塞进怀里,往窗外飞身出去。 “符椿。” 男子朝外喊了一声,随即便有个年纪四十上下的内侍公公走了进来。 “殿下,奴才在。” “符椿,你去让秋舛府知府皮康把此次院试的前二十名的答卷拿来,再把此次的主考官,监考官和评卷官也一起叫来。速速去办!” “是,奴才这就去办!” 符椿急急地出门了,还另带了两名小厮,飞快地驾着车朝秋舛府衙赶去。 不到半个时辰,被男子点过的那些人都战战兢兢地赶来了,下了马车都有还在整理着装的。 官员们以皮知府为首,依次安静地来到了书房,一个个跪下参拜。 “臣等见过世子殿下!” “都起来吧,皮大人,此次前二十的考卷可拿来了?” 原来,这男子并不是别人,而是当今二王爷的嫡子,谢颐棣。 “殿下,下官都拿来了。”皮康将答卷交给了符椿,由他呈了上去。 谢颐棣翻看着考卷,从第一名一张张往后,起初面色平静的他,逐渐地露出了戏谑的笑,眼里也泛起寒光。 而一旁的皮康等人,站在一旁,低着头,压根不敢多看。此刻都心里打着鼓,心里有鬼的人更是心乱如麻。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皮康等人额头早已渗出了一层汗。 看过答卷后,谢颐棣抽了五份出来,扫了一圈屋子里的人。见他们一个个都低眉颔首的,甚至还有人双腿发抖,顿时觉得可笑。若是在百姓面前,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百姓饥寒交迫时会不会腿发抖呢? “此次评卷的主事是哪个?” 被点到的黄光书院的山长身子一震,心中大喊不妙,果然第一个就点自己了。 上前一步道:“世子殿下,此次院试,是老朽主评的。” “哦,您是黄光书院的方山长吧?” “回世子殿下,正是老朽。” “好,你来跟我说说,这张答卷好在哪里。” “是,世子殿下。”方山长用袖子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弓着身子走到了书桌旁。看了一眼世子指着的答卷,顿时抖了一下,眼睛小心地看了看站在对面的皮康。 皮康见方山长看过来,眼睛立马低垂下来,躲闪不及。 这些小动作压根逃不过谢颐棣的眼睛,心中越发觉得好玩起来。 “怎么样,方山长?” “回世子殿下,此张答卷字迹工整,字形遒劲有力,文章华彩非凡,可称佳作。”方山长说这话时声音有些发抖,心里早已慌了,可还是撑着将答卷给点评了。 谢颐棣点点头,又把第二张答卷拿了出来,“这张呢?” 方山长一瞅,又恭敬地说道:“此张答卷亦是用词上佳,字迹工整。” “哦。那这张呢?”谢颐棣又拿出了第三张答卷,正是常思远的。 方山长探过头去,只一眼,就了然于胸,整个人瞬间不紧张了,赞道:“此张答卷很是不错,老朽评卷十余年,难得见到如此见解新奇,构思独特的论断,尤其是这里,关于治理农耕以及整个地方的规划,都是不同寻常的,若是……” 方山长越说越有些停不下来了,站在一旁的皮康不住地咳嗽,示意方山长该闭嘴了。 方山长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了,立马止住了话头。 “皮大人,您这两日嗓子不太舒服?”谢颐棣倚在软枕上,看着皮康发问,脸上十分温和。 皮康立马谄媚上前,说道:“多谢殿下关心,只是些小毛病,无妨。” “行,那既然皮大人没什么大碍,不如来说说这几张答卷吧。” “能为殿下效劳,是下官之幸啊!”皮康狗腿得很,脸皮嘴皮都是三个六的,不愧是姓皮。 “那你来说说,这第一份答卷要比第三份好在哪里。” “是!” 皮康走上前去,并没有多看,就把心中想好的话侃侃而谈。 “殿下,正所谓是天下之大莫非王土,那么,这全天下的学子也都是圣上的学生了。” 皮康抱着拳头,对着天上拱拱手,十分的恭敬,又说道:“您看,这第一份答卷开卷就写了学生二字,且这学生二字都写得比其他字要小,足以表现出这名考生对圣上的恭敬。您再看这后面,说我安顺朝繁荣安康,百姓安居乐业,通篇都字迹工整,令人读之舒畅,看之赏心悦目啊。” “嗯……那这第三篇呢?” “这第三篇就差了许多。”皮康摇摇头,“殿下您看,他这篇文章虽然想法独到,却不堪一用不说。学生二字还写的和其他字一样大。就这骄傲自大,目中无人的样子,就比第一个要差许多。而且您看这后头,越写墨迹越发淡了,明显就没有用心,这最后几个字还写得硕大,墨色浅得下官压根看不见了。” “可我瞧着,这第三份答卷的字迹是淡了点,可写了什么还是能看清的。” “世子殿下您年轻眼神好,下官老了,这眼神啊,不行咯。” 谢颐棣抬起头,看了看皮康,说道:“眼神确实不怎么样。” 又问旁边站着的学政章大人,“章大人,还有其他几位大人,你们也是和皮大人一样的看法?” 章大人突然被点名,吓得身子晃了晃,哆嗦着开口:“回殿下,下官和皮大人一样的看法。” “下官也和皮大人一样的看法。” 其他人见章大人回答,也是有样学样。 “看来皮大人的点评很是到位啊,其他大人也是很赞同,不错不错。” 皮康一听谢颐棣夸了自己,面上笑得更欢了,脸颊上两坨肥肉都挤到了耳后根。 第115章 皮大人,你是真的皮 “皮大人,那这第二份答卷又比第三份答卷好在哪了?” “回殿下,这自然是和方才一样,第二份答卷明显比第三份要整齐清晰。” 皮康见谢颐棣说话倒是客气的,人也看着温和,应当只是随便问问,找找存在感了。于是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而一旁依旧紧张的几位大人和山长,看着皮康的模样,心中暗自佩服,皮大人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 谢颐棣听了,心中冷笑,说道:“皮大人还真是皮啊!” 皮康一听,以为世子殿下在夸奖自己,毕竟这皮字在他老家是个褒义词,有机灵的意思。 连忙笑着道谢:“多谢世子殿下夸奖,下官乃是拙见,拙见。” 谢颐棣眼神一冷,不由地嘲讽,这就是地方官员的嘴脸,看来得和父王反应反应了。 “本世子是说,皮大人您的皮有些紧了,想给您松快松快!” 这话是带着冷意的,皮康再如何反应迟钝,也感受到了,瞬间打了个冷颤。 勉强笑着答话:“世子殿下,您要给下官松快松快,下官求之不得呢!” “皮大人,我知道您是忠心的。这科举的事情我是门外汉,不如在座的几位懂得多。但朝廷选拔人才都是选得可用实干的人才,锦绣文章自然好啊,却不实用。” “是!是!世子殿下说的对!”在场的大人纷纷出言拍马屁。 “方才我只粗略地看了些,这第十名和第十一名,我也没瞧明白。乏了,在这里我就不问了,各位大人,都回去歇着吧。” 有些话点到为止,不必说的太清楚谢颐棣相信他们都明白了,站起身,往外走去。 而站在书房内的一干人等,此刻是舒了一口气,纷纷提起下摆往外走,一言不敢多发。 “世子殿下,这秋舛府的官员,似乎都不大堪用啊!”符椿跟在谢颐棣身旁,开口道。 “你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可那些每过几年就来一回的巡察官员却是发现不了,真是滑稽!” “可见这里有诸多的中饱私囊以及结党营私,殿下,咱安顺朝需要新的人才啊!” “你这句话说得不错,可有些人才却被他们给打压,埋没在了科考的路上。” “殿下,您说的是常思远吧?” 谢颐棣粲然一笑,反问道:“你觉得呢?” 符椿不再说话,跟着主子往卧房而去。 而松了一口气的皮康等人,终于是走出了院落,仔细一看,一个个的后背都汗湿了。 “皮大人,今晚这一遭,真是险呐!”学政张大人后怕地开口。 “这不没事了,囫囵个地出来了么!”皮康出声道,这种阵仗他也是见识过的,顶多就是警告而已,不会要命。 “皮大人,您不是说世子殿下此次只是为了游玩来的,不插手地方的事务吗?今晚怎么还关心起这科考来了?” 说话的是一位监考官彭大人,他为官二十载,官职一直上不去,如今就想安安心心混到退休而已。 “对啊,我得到的消息绝对不会有错。估计是这位殿下闲来无事,赶上科考了,就想找些事情来做,彰显他的存在呗。” “咦,皮大人。听您这么一说,是不是世子殿下在怪罪咱们没有去拜见他呀?”又一位大人开口道。 这些秋舛府的官员们,山高皇帝远惯了,早就没了当初年轻初入官场的敏锐,一心只想着如何讨好巴结,只把为官的本分都忘的一干二净了! 方山长和学政张大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皮大人,后面的复试评卷,老朽得公事公办,对不住了。”方山长严肃地开口,朝着皮康拱手道别,钻进马车就离开了。 坐在车内,方山长闭着眼睛,心脏依旧怦怦直跳,他现在很后悔当初答应与皮康等人为伍,回到家就让小厮把那些个银子都送回去好了。 好在学政章大人是个有脑子的,如今世子殿下又发话了,他肯定是不会再与他们为伍了。 皮康看着方山长远去的马车,觉得有些烦躁,要是他不肯配合自己,上官那边可怎么交代啊! 又看向一旁的章大人,说道:“老章,你我共事多年,你可得帮我。” “皮大人,您难道就没听出世子殿下话里的意思么?殿下用眼睛看你的时候,你不觉着冷么?” “冷啊,但到底是不会要命的,怕啥!”皮康自然明白世子的意思,但是他是给上官办事的,而上官给另一位王爷办事的。因此,自己当然是得听上官的安排,世子殿下这边把门面做足就行。 “您还真是见过大场面的,世子殿下乃是当今二亲王的嫡子,二亲王如今代管朝政,一手遮天。您居然是连他的嫡子都不怕的,佩服佩服!” 皮康将章大人拉到身边,说道:“老章,咱们是一条线上的,难道我手里就会没有底牌?你放心,咱们身后也是有靠山的。你和方山长情谊重,去劝劝他,保管少不了他的好处啊。” 皮康心里已经计划好了,反正就拉着章大人一起下水,这样一来,上官交代的事情好办了,自己也能升官发财了。如果世子殿下怪罪起来,直接把姓章的供出来,自己还能全身而退,真是一举两得。 “要劝你去劝,反正这次复试,我这儿是一定会认真对待的。”学政章大人甩开了皮康的手,自顾自地上了马车离去。 他已经想好了,此次复试之后,就辞官回乡,不再搅入这官场的泥潭。 皮康无法,回到家就连夜写了书信,将世子宣他们的事情给说了一遍。又陈述了许多章大人不听劝告,目无上官的罪状,还趁机写了一些自己如何完美应对,极力圆场等话,最后写了些对上官的关怀之语。 本以为上官会回信将自己夸奖一番,没想到焦急等待了两天,等到的却是对他劈头盖脸的痛骂。让他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自作主张,原先交代的任务也取消了。 常思远并不知晓自己被打压埋没了,只以为自己的水平还不够,趁还没开始复试前,不断学习。 中途,他还听王阳刚说,蓬远楼的掌柜允许押宝的人重新选择押宝对象。于是,原本押常思远的人,又通通把银子拿了出来,押给了冯峰。 第116章 喜得案首 一日后,院试复场开考。常思远觉得这回的监考官似乎比上一场用心了许多,一个个都十分严肃认真。 这一回,常思远没有晕倒,顺利地完成了答卷。 又三日后,院试最终放榜。 这回,常思远几人没有去看榜,主要还是怕碰上冯峰和李安邦。 常思远坐在一楼大堂里焦急地等待着,回想着自己写的文章。刚考完时,常思远就把文章给默了出来给郭夫子看,郭夫子以及王阳刚的夫子都觉得答得非常妙。 就在常思远几人焦急等待之际,常饱大笑地跑了进来。 “怎么样?”常庆老爷子第一个问出声。 “爹,思远是案首,案首!思远成秀才了!”常饱万分激动,说话的声音都拔高了许多。 周围的人瞬间被吸引了,纷纷看向常思远这边。 “太好了,太好了!”常庆老爷子激动地站了起来,“远小子,爷果然没有看错。” 郭夫子更是欣喜,抚须微笑。 “案首,是案首!”常思远此刻心里更是激动不已,“太好了,天不负我!” 王阳刚拉过常思远,凑到他耳旁说道:“思远,这回我可赚翻了!” 常思远眼睛一亮,对啊,还能收获一笔钱呢。真不错! “少爷,您这回是第八名。”王曲咧着嘴傻乐。 “第八名,这可是比上回还进步了呀。不错,你看榜有功,这些赏你了。”王阳刚从兜里掏出一大块银子,放到了王曲手里,押宝赚了钱,王阳刚压根不在乎多赏点。 王老爷更是高兴得很,当场就说要给家里的下人多发一个月的钱。 而这回常学书排在了一十二,茂义爷很是满意。 其余的钱路远和李黎西都中了,只有戈几明落了榜。但他也不气馁,决定继续努力,下回再考。 “爹,常爷爷,常叔,我带思远出去一趟。” 王阳刚拉着常思远就往外走,心里惦记着押宝的银子。要是去晚了被别人领了咋办,他可是听说押思远的赔率已经涨到一百倍了。 也就是说自己押的二十几两银子瞬间就变成了两千多两了! 哎呀,发了发了! “思远,我跟你讲,你押的那二两银子如今能变成二百两咯!” “什么?二百两!这么多啊。”常思远有些不可思议,他原本想的可能会赚个几十两吧,没想到居然翻了一百倍! “没错!就是二百两,所以说啊,赌赢了赚的可不止一点点呐。思远啊,你可真是我的财神。” 常思远乐呵呵地跟着进了蓬远楼,有钱拿谁能不高兴, 当时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常思远的二两银子是放在王阳刚那边一起的。因此,只要报王阳刚的名字就行了,又赚了钱又没有暴露自己,简直一举两得啊。 王阳刚拿着到手的银票,脸上笑开了花。 “主子,您赚钱,常思远他们也赚了不少,瞧把他们乐得。” 吉伍站在窗口看着常思远那笑得不要钱的样子,也笑出了声。 “怎么,就我赚了,你没赚?” 吉伍一听,咧开嘴说:“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主子您呐,属下也小赚了一笔,不多。” 其实,吉伍在第一场考完之后,得知可以重新押宝,他又毫不犹豫地添了二十两银子进去,这可真是他全部的家当了。 而他之所以敢这样做,是因为他知道了主子干预了科考的事情。他又不傻,既然主子都插手了,那明显常思远会赢。哈哈,这不,到手三千两! 不过话说回来,也是常思远有才华有能力,不然主子也不能插手这件事。 “主子,这蓬远楼的掌柜的怕是要亏一笔钱了,光您这就是好几万两呢。” “你替他们愁什么,既然他们敢故意设局,就得赔得起。若是赔不起了,不妨赏他们到牢里吃饭去。” 谢颐棣说话时,云淡风轻的,只是最后一句话,却带着杀气。 吉伍点点头,觉得主子说的有道理。毕竟常思远那回是没有答应比试的,第二天就有了这场赌局,很明显是有人故意设局让常思远被比试了。而设局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冯峰。 吉伍想通了里面的关键,又看了一眼主子。发现主子正看着外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上还带着兴味的笑。吉伍突然感觉后背发凉,这冯家可能要倒大霉了。 常思远和王阳刚才从蓬远楼出来,就遇上了怒气冲冲的冯峰和李安邦,后面还跟着陈雄宾。 真是冤家路窄,常思远刚想从一旁走过去,不想发生冲突,却被冯峰给叫住了。 “你们这是从蓬远楼出来呀,赢了不少银子吧?”冯峰阴阳怪气得开口。 “哼,自己给自己下注,真是不要脸。”李安邦更是气鼓鼓的,他这回真是丢了面子又赔了银子,怎么每回对上他常思远就落不着好呢? “这也没规定说不能给自己下注啊,当初有人趾高气扬地要比试,咱思远没答应他。他就设局搞了个押宝的东西,如今比试输了,银子还赔了,真是活该!” 王阳刚拔高了嗓音,他可不怕冯峰几个,立马引来了路边的群众围观。 “我刚刚听到思远两个字,该不会是常思远吧?” “对啊对啊,我也听到了,常思远可是这回的案首呢。” “该不会方才说话的那人就是常思远吧?看着年纪也就十五六的样子。” “真是年轻有为。” 围观群众窃窃私语,对着王阳刚两人称赞不已。 此时冯峰早已气得额头冒青筋,这些百姓全都是见风使舵的主。当时初试放榜时自己拿了第一名,这些话可都是夸自己的。 冯峰越想越气,指着常思远的鼻子说道:“你一个农家小子,就算得了案首又能怎么样?能有什么出路?” “是么?农家的小子就没有出路了?那我还就得闯出一条路来让你看看!” 可笑,农村的孩子就没有出路?就注定要低人一等?我常思远偏不! “说得好!”王阳刚第一个拍手称赞。 “对,说得太对了,不愧是案首!” “就是,官家子弟又如何,还不是没能考赢咱农家子弟的?” “也就是有几个钱,耀武扬威的。” 百姓围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 “尔等愚昧,懂些什么?只配一辈子在地里扒食!”陈雄宾被说得怒了,因为他自己也是官家子弟,哪里能容忍得了别人这般放肆。 “我们可没有针对哪个,这当官的还有清正廉洁的,又不是说得你。”一道声音从后面传来,随后又变换了位置,让人找不到出处。估计又是哪个对贪官污吏有怨言的人,趁着这个机会骂几句。 “就是,就是。” “陈雄宾,若是没有农户在地里耕种,尔等高高在上的少爷,还能有饭吃吗?” 思涌拨开人群,走了进来。方才李牛牛见陈雄宾跟着冯峰走了,就立马去和思涌说了。思涌一猜想他们在一块肯定没好事,于是便也出了门。 果然被他给猜对了,这不就来找思远麻烦了。 第117章 高人指点 “常思涌,你个缩头乌龟,终于敢出头说话了?我还以为你怕了我,准备一直装孙子呢!”陈雄宾不禁发出讪笑,他打心眼里就瞧不上常思涌,但偏偏常思涌却什么都压自己一头,刚来半年就总得师傅夸奖,自己的风头都被抢了。 “我那是不屑于搭理你,和你说话就是浪费我时间。”思涌走到常思远身旁,说道:“思远,我们走,懒得搭理他们。” “嗯,阳刚哥,我们走。” 三人刚转头准备离去,那陈雄宾却忽然发难。翻身就跃到了常思远的前面,对着他劈下一掌。 思涌反应很快,立马开始接招,先是出手将陈雄宾的手给挡了下来,“思远,你和阳刚哥躲开。” 随后又使出了一招扫腿,企图将陈雄宾撂倒,但陈雄宾反应也很是迅速,立马跳开了。 俩人便开始比试起来,你一招我一式,只把常思远看的眼花缭乱。虽然对于武功不是很懂,但明显看得出来,思涌应付陈雄宾很是吃力的。 常思远知道,思涌估计撑不了多久,于是拉着王阳刚跑了起来。趁现在大家都是在注意思涌两个,不如先跑,这样一来思涌也没有后顾之忧,也容易脱身一些。 “思远,思涌还在那打着呢,就丢下他不管了啊?”王阳刚回望着和陈雄宾打斗的思涌,眼里流露出担心。 “没事,思涌打不过就会跑的,我们在他反而跑不快。” 常思远此话一出,王阳刚顿时觉得有理,大长腿跑得飞快,常思远压根跟不上了。 而思涌这边,围观的人群早已躲远,却并没有离去,而是找了个更安全的地方看热闹。 吉伍此时已经换了一个方向,站在西边的窗前看得热血沸腾,口中还不忘叫喊到:“打他腿,攻他的肩头。” 谢颐棣坐着喝茶,觉得这个属下有些傻乎乎,摇了摇头,又想起了一个好玩的事,说道:“吉伍,你要喊就用些技巧,就你这样他也听不见。” 吉伍顿时有些错愕,回过头来看着自家主子愣了三秒。随后又反应过来,整个人顿时变得兴奋。 “转身,再抬左臂挡。” 思涌正打得吃力,就在他想着找个时机赶快溜走之时,一道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思涌虽然疑惑,却也飞快地按照那声音做出应对,果然顿时就化解了陈雄宾的攻势。 陈雄宾也有一瞬间的愣神,这一招可是我近日新学的,本以为常思涌是要硬扛的,起码要痛上几日的,没想到却是被化解了。 陈雄宾也不再多想,只当是偶然,又继续出招。 思涌继续躲闪,他才学武一年多,压根是打不过陈雄宾这种学武五六年的啊。 “别躲,右手出拳,从下往上攻他下颌,回身时用脚扫他脚掌。” 思涌瞬间反应过来,一一照做。果然就跃开了那陈雄宾的招式,又给了他一拳。但陈雄宾反应也不慢,那一记扫腿让他给躲过去了。 陈雄宾没想到竟会被常思涌打了一拳,又见他的腿扫了过来,连忙后退躲避。用拳头擦了一下嘴角,居然流血了。陈雄宾顿时气红了眼,眼睛直瞪着常思涌。 思涌顿觉大事不妙,把他给惹红眼了,趁他还没攻过来之前,赶紧逃! 刚一拔腿,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小子,别跑啊,我助你打赢他来。” 思涌顿时止住了脚步,如果这个时候跑了,陈雄宾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以后指不定还要找自己麻烦,找家人麻烦。要不就趁着有高人指点的机会,一次性把他给打服气了。 对,就这么办。打定主意,思涌赶忙回头,朝着陈雄宾攻了过去。 “好小子!果然不错!”吉伍站在楼上,不禁拍手大笑。 谢颐棣见吉伍这个模样,不禁轻笑出声,笑声温润而清朗。 这边陈雄宾刚以为常思涌要逃跑,心里已经骂了好几句懦夫缩头乌龟等词。却看见常思涌又攻了过来,连忙躲闪。 思涌靠着吉伍的指点,一路猛攻,虽然矮了陈雄宾一头,却愈发占了上风。 渐渐地,陈雄宾感到应对吃力,不禁纳闷,这家伙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了,明明之前都一直躲闪我的招式的。 就在陈雄宾纳闷之际,思涌一拳打了过去,陈雄宾刚想歪头躲过去,没想到用力过度,偏头撞上了旁边的柱子。 嘭地一声,陈雄宾只觉得眼前开始冒星,晃了晃脑袋企图清醒一下。最终还是两眼发晕,倒了下去。 “好,小兄弟身手不凡呐!” 顿时,周围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更有人已经竖起了大拇指。 说起来秋舛府里开了好几家武学馆,对于比武之类的事情还是很推崇的。 而晕倒的陈雄宾,此刻正被他的的一个小厮背着,和冯峰等人逃离了现场。 “多谢各位,大家可都能为我作证啊,是他自己撞上柱子晕倒的,可不能怪我。”思涌激动地笑了,没想到自己能打败陈雄宾,最后撞柱子那一下,高人是不是算计好了啊。 对了,高人! 这会儿结束打斗,思涌四处观望,想看看给自己指点的高人在哪,看了一圈,也没看出来谁像高人的。 于是拱手感谢了一圈,说道:“多谢指点。” 说完后,思涌迅速往客栈里跑去,刚刚耽误了一下,思远他们肯定担心着呢。 “怎么样,过瘾了吗?” “主子,自从来了南边,属下都没打过架了,这手脚不得劲。刚刚就过过瘾,嘿嘿。” “看把你闲的,要不回去后你去做吉六的活,换他来跟着我。” “别啊主子,属下就是说说,属下巴不得天天跟着您呢!” “好了,少耍嘴,吉六还不一定愿意和你换。” “呵呵,主子您说的是。”吉伍乐呵呵地说道,知道主子不会把自己换了,放心下来,又说:“主子,这回常思涌把陈雄宾给打趴下了,常思远又得罪了冯峰和李安邦,他们的过节恐怕更深了。之后恐怕又会找他们麻烦了。” “放心吧,过不了几天,冯家和李家就会来信,把他们两个给叫回京去的。没了冯峰这只纸老虎借威,陈雄宾也只是空有蛮力的狐狸罢了。” “那就好,属下还怕常思涌那小子被欺负了,毕竟他还算个好苗子,反应很快,学得也快。” “怎么,你有想法了?” 吉伍一听,立马摇头,“没有没有,属下只是说说而已,属下还得干正事呢。” 谢颐棣不禁失笑,有个口不对心的属下也挺好玩的。随后他往窗外看了看,继续喝起茶来。 常家有意思的人又多了一个,不错。 谢颐棣将茶一饮而尽,很是满意。 第118章 不能站着挨打 “思涌,你回来了。” 常思远站在客栈门口,过了许久才看见思涌跑来的身影。 “来了,等着急了吧?” “肯定啊,我以为我跑了之后你就会找时机脱身的,没想到你一直没来。” “思远,我跟你说。原本我是准备跑的,但是有个高人在我耳朵边说话,叫我别跑,他助我打赢陈雄宾来。然后我就按照他教我的和陈雄宾打,居然就占了上风,最后那陈雄宾为了躲开我的拳头,自己撞到柱子晕过去了。” 常思远十分诧异,居然还有这么悬乎的事情,在耳朵边说,这情形咋那么像后世武侠剧里演绎的情节呀。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你可见着那高人了?” “没呢,到最后我赢了之后,还四处看了,并没有发现高人的身影。” 听思涌这么一描述,常思远也觉得对方是个高人。毕竟在后世的武侠剧中,懂得传音入耳的都是功力深厚的高手。 只可惜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常思远还真想一睹真正的武林高手的真容。 “思远,我刚才回来的路上听说你得了案首,难怪冯峰三个来找你麻烦。之前还高人一等的姿态,还以为学问能有多高深,还不是被你给赢了,这回颜面扫地了吧!” 思涌一想象起冯峰气恼的模样,就忍不住乐,又想到刚才陈雄宾撞到柱子晕过去的场面,顿时忍不住大笑不止,刚刚在街上人多,又净想着回来了,没功夫笑,这会儿可得笑够了才解气。 你陈雄宾总爱在我面前龇牙咧嘴地挑衅,可想到还有今天?哈哈,这可是当着街上许多人的面,撞晕了过去,丢脸丢大发咯! “好了思涌,别笑了,快上楼我给你敷敷脸。” 思涌虽然打赢了陈雄宾,那这也是后来有吉伍指点的原因。先前的时候可是一直落了下风,被那陈雄宾打了几拳。 “嘶~。”毛巾擦过脸颊,还真有几分疼。 “对了思远,上回你在蓬远楼的押宝,岂不是赢了,得了多少啊!” 思涌一脸兴奋地凑到常思远跟前,可惜他除了旬休,白日里一直在学武馆里头,蓬远楼夜里就不押宝了。思远又不帮他押,注定与这笔财无缘咯! 提到这个,常思远小小地兴奋了一下,嘿嘿一笑道:“这次还真小赢了一笔,到手有二百两了。” “什么?二百两?”思涌顿时惊呼出声,他原以为多少能有个八九十两,没想到居然翻了这么多翻。 “嘘,你小些声,别让爹和爷给知道了。” 押宝的事情一直都是保密的,只告诉了思涌一个。虽然常庆老爷子他们后来也知道有这个押宝,但常思远和王阳刚都一致口径:没有参与押宝。 思涌点头,表示明白了,遂又压低了嗓音开口:“思远,那阳刚哥岂不是有两千两了?” “嗯,对啊。” “嘶——”思涌震惊地长嘶了一口气,这么一大笔银子呐,那是自己赚多久才能赚到的啊?这阳刚哥一下子就赢了这么多,嫉妒羡慕啊!这要是自己也押个十几两,岂不是也赚翻了? 思涌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已经开始了从押几十两到押几百两赚几万两的转变,越想越兴奋。 “思远,下回你考试,有押宝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我现在就开始攒钱!” 思涌兴奋地搓着双手,眼里冒着金色的光,仿佛面前已经堆满了一地的金银。 “……”常思远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在他的印象里,思涌好像并不贪财啊,怎么今天掉钱眼里了? 难道是因为他觉得押宝赚钱来的太容易了?就上头了? 常思远想了几种可能,觉得这个原因的概率很大。 “思涌,下回可不一定有,你可别想得太好,迷失了自己。” 正沉浸在想象中的思涌犹如被一盆水当头浇下,瞬间清醒过来。 “思远,我就想想而已了,哪里总有这么好的事。” “你没迷失就好,来,这些你拿着。” 常思远从怀里拿出来一张五十的银票给思涌,留着给他傍身用。 思涌两眼放光,接过银票看了许久,这还是他头一回拿这么多的钱。 “思远,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学武,等我当了大将军,立了功,一定会有很多赏赐的,到时候我分一半给你!” “行!不过你可别想太多,当下你就好好学武,以后的路怎么走,能不能当大将军立功,还得靠你自己努力的。” “你放心,我一定踏踏实实的。”思涌将银票收进怀里,又拿起跌打膏药抹了抹受伤的地方。 “涌小子来了?”常庆老爷子站在门外问道,之前他在房里好像听见了思涌的声音,就过来一看究竟。 “爷,您来了。” 常庆老爷子走进房里,一眼就看见了思涌脸上的青紫,皱着眉头发问:“涌小子,你脸咋了?” “没事,爷。”思涌慌忙把受伤的脸颊转向另一边。 “还说没事,这脸都青出来了,你是不是跟人打架了?”常庆老爷子的语气里带着着急和严肃。 “爷,刚才我和阳刚哥回来的路上,碰见了上回第一名的冯峰。这回不是我得了案首么,他心里不服气,还与我争吵来着,说咱农家小子不会有出路。后来他带来的朋友还拦着路不让我回来,思涌正好来了,那人二话不说就和思涌打起来了。我们怕拖累了思涌,就先跑了回来。” 常思远把方才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他相信常庆老头知道了里面的原因后是不会责怪思涌的。 “原来是这样,涌小子,你过来让爷看看。”常庆老爷子对思涌招招手,示意他过去,脸上也温和许多。 思涌看了看常思远,见思远对着自己点头,便往常庆老爷子那走去。 常庆老爷子仔细地看了思涌的伤,青紫一片,看来对方是用了狠力气的。常庆老爷子一阵心疼,开口道:“涌小子,远小子。咱们不能无缘无故招惹别人,但也不能站着挨打,碰到不讲理要动手的,就得毫不犹豫地打回去,思涌这回做的不错。” 思涌惊喜地笑了,很是开心,他原以为爷会训斥自己一番,没想到还被夸奖了。要知道思涌从小到大很少被家里人夸奖的,多数是因为他过于调皮好动了,不经意间就会闯祸,小时候屁股没少挨巴掌。 “我知道了,爷。” “爷,跟思涌打的还是他同门师兄,先前总爱挑衅思涌,今天是被思涌给打趴下了,估计之后是不敢轻易招惹思涌了。”常思远说道。 常庆老爷子有些难以置信,思涌能把他师兄给打趴下?不是他不认可思涌的能力,实在是思涌学武还不满两年,就能打得过他的师兄了? “涌小子,你那师兄学武多少年了,你就能打败他了?” 思涌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开口:“其实也是有个高人,给我指点了,不然我还真打不赢他。” “哦,那就是了。你可找到这高人了?得好好谢谢他。” “没呢爷,我都没瞧出来谁是高手。” 常庆老爷子点点头,想着那高手估计也是不愿意让涌小子知道他,倒也不用勉强,记在心里就好了。 又站起身来说道:“走,我们一同去吃饭。王家老爷说他家小子榜上有名,请大家吃饭哩。” “请吃饭啊,太好了!” 思涌很是高兴,又能吃一顿好的了。 常思远则想到,阳刚哥赚了银子,也该出出血了,嘿嘿。 第119章 拜见知府 吃过饭后众人聚在一起聊天。 “夫子,明日我和李黎西就打算启程回去了,您可要回去?”说话的是戈几明,他院试不中,心中很是失落,更不想在秋舛府待着了。 “夫子,我也打算与戈兄他们一道回去了。”钱路远也说道。 郭夫子听后,看了看常思远,问道:“思远,你打算何时启程?” “夫子,明日我想去拜见秋舛知府,请他查一查历秋山匪徒的事情,找出幕后之人,给自己和张伟一个公道。”常思远回答,历秋山的匪徒不解决,将会有更多的人被抢夺钱财,甚至丢了性命。 “既然如此,那我就留下来,和你一同去面见秋舛知府。” 从那次有消息传来,说牢里的两名匪徒自尽后,郭夫子就看出了常思远的打算。也知道他努力地想考一个案首,是为了找出幕后之人,因此心中也很是支持。 “夫子,书院里那么多同窗,还需要您回去主持大局呢。您放心,我只是去面见一下秋舛知府,若是他不肯管,那我也不会勉强。” 郭夫子听后,低眉思索,出来许久了,书院里只有陆夫子在,也确实需要回去了。 “夫子,您就放心回去,我留下来和思远一起。”常学书开口。 “是啊郭夫子,我也留下陪着思远。”王阳刚也顺势说道,反正他也不想那么早回去。 “那行吧,思远,你可得小心,要是秋舛知府不肯彻查就算了,以后再寻法子。”郭夫子叮嘱道。 “夫子,您就放心吧。” 第二日一早,郭夫子一行人就启程回去了。常思远和郭夫子商量了,还是让张伟在客栈里休养,等他们回去时再接上张伟。 随后,常思远,常学书,王阳刚三人来到府衙东门,扣响了门环,许久才有个老者开门出来。 “你们几个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老伯,我们是来拜见知府大人的,还请通传一声。”常思远十分恭敬地行了一礼。 “拜见我们大人?”那老者上下打量着常思远三人,见他们穿着普通,既不富又不贵,说是来拜见,手上却空空如也。脸色一沉,心中有了成算。 这若是他们有些银钱,还能引进去好好招待一番,说不定还能得些赏。像这种一穷二白还小气的,还是趁早打发了好。 “我们大人如今不在府里,你们回去吧。”说完,老者将门一关,再也不理会外头的动静。 这让常思远着实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至少自己是能进去的,只是难在如何让知府出手管制历秋山的匪徒。万万没想到,居然连门都没进去!他不甘心! 常思远走上前去,拍打着大门,喊道:“老伯,老伯。我们真的有事找知府大人的,您把门开开吧。” “思远,你别喊了,估计是不会搭理我们了。”常学书制止了常思远的动作,刚才他就发现,那老者看他们三个的表情尽是嫌弃。 “是啊思远,宰相门前三品官,我们虽是秀才了,确无官职。他自然不会把我们当一回事的,这道门怕是进不去了。” 常思远垂下了头,心中满是愤怒,要不说人人都爱权势。像自己这样的身份,就连府衙的门房老伯都瞧不上自己的。 无力感席卷全身,昨日冯峰尖锐的话语又响起在耳旁:“你一个农家子,就算得了案首,又能有什么出路?” 难道农家子就活该被打压,被埋没,被忽视和看不起吗? 不行,就这样放弃的话,我还对得起张伟吗? “此处不通,我就去正南门击鼓鸣冤!” 常思远大步向前,带着常学书和王阳刚到了正大门,却看见二门围满了人。 “这年轻秀才真是可怜,先是双亲亡故,如今又死了媳妇儿,还被岳家给诬告了。” “可不是么,这秀才我认得,就住我家边上。为人也好,逢年过节的对联书信都是他免费代笔的。”一位大娘开口。 “哟,这秀才良心真的大大的好。” “哎,话不能这样说。秀才媳妇确实是死了,不能因为他给人免费代笔,就认定他不是凶手啊。” 那位大娘一听,瞬间眉毛上挑,嘴巴如机枪般:“你这人,到底有没有听皮大人审案啊。明明都说了那妇人是自己投井自尽的,是妇人的娘家人无理取闹,非要诬告秀才谋杀她娘子的。” 听到此处,常思远也明白了。原来知府皮大人正在审案,审的还是被告秀才杀妻案。 那到底是妇人娘家人诬告,还是确实自尽?常思远也很是好奇,于是便奋力地挤了进去。 只见堂前跪着一对老者,身旁的担架上放着一妇人的尸首。 唇色青紫,面部肿胀,像是蛙鸣时鼓起的双颊,很是突兀。看来这尸首应该是面部朝下泡了一段时间的,但尽管是被水给泡了,也不至于鼓得那般突兀,好似嘴里含了什么东西。 老妇人趴在女尸身旁,哭得声嘶力竭。 而老者正极力地向皮大人讲述:“青天大老爷在上,小老儿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呐。小女生性乐观,即使女婿屡试不中,依旧毫无怨言地照顾着,每日缝补浆洗替他赚束修考费,冬日里双手不知冻伤了多少回。上次她归家,还说要给她娘亲做一双鞋,如今鞋未做完,她怎么可能自尽呢。” “荒唐!人一旦有了想死的念头,哪里还会管什么鞋不鞋的。本官审案多年,这种事见得多了,你无需再争辩。”皮康坐在上方,尖而小的三角眼冷厉地盯着堂下的老者。 原来这就是知府皮康皮大人,这长相,还真和常思远想的不太一样。原以为身为一府的父母官,应该是长相大气,浑身散发着正义的,要么就是慈眉善目明辨是非才对,偏偏是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 还是包青天看多了,以为古代官员都应该是包拯那样的。 常思远又看向站在另一边的秀才,由于他有了功名,见官可以不跪。此时正单手背后立于一旁,像个局外人。脸上也没有一丝妻子亡故的悲痛,反而离得很远,像是在害怕什么一样。 常思远复又看向躺在地上的死者,仔细地瞧了瞧,再结合上一世自己看过的无数探案电视剧及小说学到的微末验尸计俩,心中有了结果。 这个妇人绝对是死后才被扔进井里的,秀才的嫌疑非常大! 第120章 此案还有许多疑点 “主子,常思远去府衙了。”吉伍从窗口跳了进来。 谢颐棣转过身来,很是惊奇,“他去府衙做什么?” “主子,我都打探清楚了。他在来赶考的路上,经过秋历山的时候,被匪徒给伤了,昏迷了许久。他还有个同窗,为了救他,断了一条腿。常思远这次去府衙,就是想让皮康调查幕后之人。”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这样,关于常思远的事情,你再查详细些。” “是。” 吉伍离开了,谢颐棣坐在桌前想了许久。原本他以为常思远一个普通的农家小子,应该不会有什么人身危险。也不曾多关注他之前的事情,只是观望着他之后的发展,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想害他。 我看中的人,他在他还没成长起来之前,谁也别想动! 而这边,皮康正准备下最后决断:“此妇人经仵作查验,本官审理,系投井自尽。王家二来实属诬告,判裘秀才无罪。” 判决一下,裘秀才整个人都松弛下来,露出了得意的笑。 “多谢知府大人明断!” “慢着!此事还有疑点。”常思远站了出来,一句话,震惊了全场。 常思远的动作让王阳刚和常学书出乎意料,思远他居然打断了知府大人的判决,这可是扰乱公堂,要被打板子的啊! 常学书暗暗后悔,方才应该跟着思远一起挤进来拉住他的。 皮康一看有个毛头小子闯了进来,厉声质问,“哪来的毛头小子,居然敢扰乱公堂。来人,给我拿下!” “在!” 立马就有两名衙差出列,想要把常思远给扣住。 王阳刚和常学书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完了完了,思远这回真要挨板子了。 而站在门口看热闹的百姓也开始窃窃私语,觉得这小子真是活腻歪了。 “知府大人,小子常思远,认为此案还有许多疑点,王氏妇人绝不可能是自尽这么简单!” 常思远并没有躲开衙差,立即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还讲出了自己的看法。 王家二老原本陷入了黑暗,而常思远的一番话,又重新让他们找到了希望,找到了光亮。 纷纷期盼地望着常思远,若不是在公堂之上,他们都想过去叩拜,求常思远还女儿一个公道了。 “常思远?”皮康眼珠子转了转,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嘶,对了!正是今年院试的案首。 他又想起了那夜世子殿下的话:朝廷需要的是做实事的人才。 偏偏这常思远的文章写的尽是实用的论点,就被世子殿下给看中了。若是动了他,虽不至于丢了命,却是要惊动了世子殿下。 上官可是交代了,莫要轻举妄动。 皮康思索了许多,随即摆了摆手,示意两名衙差退下,问道:“你就是此次院试的案首吧?” “回知府大人,正是小子。”常思远淡定地站着,不卑不亢地回答。如今他也是秀才功名在身,不必下跪。 “你既有功名在身,难道不知道扰乱公堂是何罪吗?” “小子自然知道。” 皮康讪笑道:“既然知道,你这是知法犯法,乃是罪加一等!” “小子罪加一等不可惜,若是这王氏冤死了,才是可惜!她是被人给害死的!”常思远字字铿锵有力,在场的人无不听得清晰。 皮康一听,瞬间有些急了。刚才他已经下了决断,裘家娘子乃是自尽,如今他这话说出来,不是明摆着和自己作对,拆自己的台么?那以后本官该如何断案?本官的威信又何在? 常思远,你不要以为世子殿下高看你一眼,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若是要让你消失,本官也就是动动嘴的事! 皮康危险地盯着常思远,大声呵斥:“简直胡说八道,本官已有决断,哪里容得你来质疑?” “大人,小子没有质疑,只是将事实说出来。难道身为父母官的您,就不想听听原因,还死者一个公道吗?” “大人,小老儿请求大人,您就听这小兄弟说说吧,小女实在是死得冤枉呐!” 王家二老不断地叩拜请求,声泪俱下。脑袋磕在地上发出了咚咚的声响,围在门口的百姓听得心里酸酸的。 “大人,您不妨听听思远的话,再做决断。” 王阳刚第一个喊了出来,虽然他没有看出来什么,但他相信思远的判断,自己支持他就对了。 “是啊知府大人,您听思远说一说,若是不对,您大可按照原来的决断来判啊!”常学书也不甘落后,大喊出声。 常思远回过头来,感激地看着站在前头的常学书和王阳刚。 有你们的支持就够了,我一定要奋勇向前,绝不能让王氏白白冤死! 亦有与王家二老相熟的人站在人群里,也开始请求:“知府大人,您不妨问问这位小兄弟,有何凭据,听听他怎么说。” “大人,让小兄弟说说看吧,若是有理,也能还王家二老一个公道了!” “是啊大人!”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开了,大部分都是支持常思远的。 裘秀才见状,顿时有些站不住了,这些人方才还说着自己可怜的的,怎么一下子就又变了? 他慌张地看向上方的皮康,眼里带着请求,他可是把前几日赢来的银子都给了皮康去了,这场官司可不能输。若是输了,那自己就再也没有翻身之日了。 皮康接收到了裘秀才的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看热闹的百姓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皮康思索了一番,决定采用迂回战术。先让那小子说说看,一旦有说错的地方,就狠揪着不放,趁机给他定罪! 有了打算,皮康换了一个和蔼却恶心的表情,问道:“常思远,你说裘家娘子是冤死,有何证据?” “有!不过小子还得再看看尸首。”常思远回答,他虽然心里有了结果,但还缺少指认凶手的证据,还是得再仔细地查验尸体才好。 “行!那本官就给你一刻钟的时间!” 皮康心里得意地笑了,原来你小子还没有足够的把握啊。一刻钟,谅你也查不出什么来! 看到此处,吉伍哪里还待得住,立刻飞身跃起来,他得赶紧去告诉主子才好。 第121章 给我堵住他的嘴 吉伍施展轻功,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院落。 “主子,常思远在府衙替一个死人伸冤。” 替死人伸冤?谢颐棣的好奇心瞬间被拉满。 “什么情况?用最快的速度详细说来。” 吉伍原本已经想好了一堆话,刚要张口,瞬间又不知道要怎么说了。最快的速度,还要详细说? 主子,你这要求,人家作者想多写几个字都不行。 于是快速说道:“一个姓裘的秀才的娘子自尽死了,但她娘家人认为他们的女儿不可能自尽,觉得是裘秀才害死了。于是就把裘秀才给告上公堂,皮知府不知得了什么好处,认定裘秀才无罪。正好被常思远碰上了,他看了一眼,就觉得那秀才娘子死得冤,现在正在当堂验尸找证据呢。” 谢颐棣听后,立刻放下笔,说道:“吉伍,前面带路。” “是。” 两人刚到门口,又碰见了过来的符椿。 “符椿,你也跟着一起。”谢颐棣对着符椿交代了一句后,一个上跃的动作后,就已经飞身上了房顶。 符椿一脸茫然,但也来不及思索什么,也施展轻功,快速地跟上了。 当他们三人到达府衙对面的房顶时,常思远依旧在查验尸首。 谢颐棣吩咐道:“符椿,待会儿你到公堂上去。” “是。” 符椿恭敬地回答,就算谢颐棣没有交代什么,在见到常思远的那一刻,他也明白了许多。 “常思春,这一刻钟的时辰可是已经到了。”皮康提醒出声。 常思远没有做声,将长衫下摆撕了一块下来充当手套,最后检查了王氏的嘴巴。 随后站起身来,说道:“知府大人,现在我可以确定,王氏是被人杀死后丢入井里的。” 众人震惊,这秀才娘子难道真是被人杀了不成? “你有何依据?就凭你方才对着尸首摆弄了一番吗?府衙中的仵作都检验过了,王氏乃投井自尽无疑,难不成你比仵作还厉害?”皮康反问道。 “那不如请仵作大人说说看,是凭什么判断她是自尽的。”常思远并不慌,他已经找到了足够的证据,而且还推断出来凶手的行凶过程。 皮康给仵作一个眼神,示意他上前去。 仵作点点头,皮大人的意思他了然于胸。 “小兄弟,我当仵作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这经手验过的尸首没有上万也有上千了。这具尸首腹部鼓胀,一看就是在井里喝了许多水,撑的。”仵作十分自信,指着尸首侃侃而谈。 “仵作的话不无道理啊,你看那妇人的肚子确实鼓起来了,肯定是喝多了水。” “对,有一回我失足掉进了河里,还被呛了一肚子水呢,这跳进井里头呛的水肯定更多。” “那这么说来,王氏肯定是自尽的了。” 围观的百姓又议论起来,竟都觉得仵作所说的有道理。 “仵作大人说的不错,人若是落入了水里,必定会喝了满满一肚子水,腹部自然就是鼓的。但如果一个活生生地人跳进了水里,就算再怎么想寻死,到了死的那刻也是会挣扎的。” “你说的不错,但挣扎和腹部鼓胀可没有什么关系啊。” 仵作一脸得意,这小子压根什么都不懂嘛,简直是答非所问。 “我的意思是,井内湿滑,必定长了青苔。人在挣扎时肯定会寻求生机,试图往上爬。可是大家看看,王氏的指甲和手却是干干净净的。” 常思远将王氏的手抬了起来,展现在众人面前。 王阳刚以及站在前头的人纷纷伸长脖子看去,还真是没有青苔,很是干净。 “这么说来,这王氏还真是死后才被丢入井里的啊!” “我觉得小兄弟说的有几分道理,寻常一个人落水了都要挣扎的,更何况是狭小的井里。” 仵作瞪大了双眼,快速地跑到王氏面前,把王氏的手看了又看,确实是干净的,也没有一点伤痕。 这下该怎么办?都怪自己当时听了师爷的话,说她是投井自尽,而自己只看了一眼腹部是鼓起的,就认定她确实是溺死无疑。 仵作后悔不迭,当初真应该再仔细查查的。随即他又盯着常思远怔怔地看了过去,这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不好对付啊! 仵作看向上头的皮康,暗自点了点头,传递了一个信息:常思远说的是对的。 皮康深吸一口气,居然被常思远给说对了! 得找个法子给他搪塞过去,将他的说法推翻掉! 皮康的眼珠子在夹缝般的三角眼内转了又转,最后想到了好办法,开口道:“常思远,你说的不无道理。可这尸首是从井里捞出来的,手指甲里的东西很明显是被井水给冲刷干净了。且这尸首刚从水里捞出来时,王家人可是给她擦洗了,换过干净衣裳的,这指甲自然是干干净净的。” “冤枉啊大人,小女的尸首自打捞出来后,可从未动过啊!”王氏的老爹嘶声力竭地喊,刚有了点希望,就要被一句话给否定了,谁也接受不了的。 皮康听后,冷冷地道:“你没动过尸首,可能拿出证据来?” 王氏老爹顿时哑口无言,这如何拿出证据来?要说没动过,可女儿打捞上来后老伴是趴在上头哭过的,将女儿抬来这府衙,也是算动过尸首的呀。 王氏老爹动了动嘴唇,却不知如何开口,泪水滚落下来,难道女儿真的就这样被冤死吗? “大人,老妇可以作证,并未动过小女的尸首,衣裳也没有换过。” 王氏老娘指天发誓,上牙紧咬着嘴唇,胸口似堵了一口气难以发泄。今天,无论如何,都要给女儿要个公道。 “唉!你们二人是夫妻,自然相互袒护,若是作伪证也是成的,做不得数。”皮康看着堂下跪着的两名老人,嘴边扯出一抹讥笑,无知蝼蚁! “大人,您说的不对。就算尸首是被井水给冲刷了,被捞起来后擦洗了,也只能洗净污浊,是洗不愈伤口的。人若是挣扎了,一定会用手去抓井内壁,手上是一定会受伤的,可是王氏的手上却干净得没有一个口子,这不合理!” 常思远据理力争,将自己的看法大声陈述出来。 “胡说八道,本官办案十余年,岂没有你一个小儿懂得多?这王氏指定是一跳入井里,就被淹死了,根本没时间挣扎。” 皮康站起身来,指着常思远大声喝道。如今本官也让你开口了,是你自己说的不对,可就别怪本官无情了! “来人!将常思远叉下去,打二十大板!” “大人,我还没说完呢,我还有其他的证据,请听我一一道来。” 常思远哪里甘心,这才说出一处疑点,就要被叉下去了吗? “给我堵住他的嘴!” 皮康气愤不已,本官审案岂容得你在这指手画脚的?偏偏还如此顽固,不打你难解我心头之怒! 第122章 她是噎死的 常思远被两名衙差给按到了地上,根本动弹不得。他仰头看向上方的皮康,发现他的嘴边是得逞的笑意,两撇胡子翘得老高。 常思远心中一冷,这种人,真的配当一方州府的父母官吗? 王阳刚和常学书在门口看着着急万分,也顾不了许多,双双往公堂冲,挡在了常思涌的前面。 “你们两个跑进来做什么么?若是不速速退去,连你们一起打!” “不下去,要打你就打吧!”常学书伸长了脖子,瞪着就要打板子的两名衙差,毫不退却。 “像你这等是非不明的人坐在这个位置上,只会让老百姓有冤无处诉!”王阳刚更是胆大,什么都敢说。 此时看热闹的百姓反而不敢发一言,就怕说错了话被牵连了进去。 皮康此刻已经气到了极点,一个毛头小子就敢指摘本官,简直就是活腻了。 “打,都给我打!” “学书哥,阳刚哥,你们快走,别管我!” 常思远扭过头来喊,之前为了救自己张伟断了一条腿,如今还在客栈躺着呢。难道这次又得连累学书哥和阳刚哥了么? “我们不走!” 两人并不打算退却,这一次就陪着思远杠到底了! 于是,王阳刚和常学书两人也被衙差给按在了地上,高高的举起板子就要打下来。 “打板子的,都给我慢着。”一道声音由外而内传了进来,响亮而悠远。 高举的板子瞬间停在了半空,衙差都是训练过的,从打第一个人开始,就慢慢学会了收放自如,为的就是应对像现在这种有人半路喊停的局面。 这声音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皮康皱眉思索着,也没有去管停在半空的板子。 这时,符椿从外头不紧不慢地往里走来,围观的百姓十分自觉地让出了一个道。 看到来人,皮康瞬间醒悟。怪不得觉得耳熟,原来是世子殿下身边的符公公。听闻符公公虽看着面善,可不是个好惹的。 于是立马换上了一副笑脸,挥退了压制常思远的衙差,讨好地上前道:“符公公,您怎么来了?快看座,上茶。” 符椿并不说话,直直地往座位走去,待坐下后,才说道:“咱家奉命出来办点事,刚好经过此处,听了一两句。” 皮康心中一紧,听了一两句,这可不好猜测啊。到底是一句,还是两句,还是全都听了呢,都有可能啊。 “什么事还劳您亲自办的,以后尽管吩咐下官一句,保管替您办妥。” “世子交代的事,可不是谁都能办的。” “是,是。您说的对。”皮康脸上笑嘻嘻的,心中早已将符椿给骂了一遍。 “皮大人这是在办什么案啊,竟一下子要打三个秀才公。” 围观的百姓都沸腾了,后头那两个竟也是秀才公。 皮康此时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自己都不知道另外两个的身份,可符公公却知道他们都是秀才。很明显,符公公不就是进来帮他们的嘛! “皮大人别站着呀,继续审案吧。”符椿说话,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是,下官这就审理。”皮康走到案前坐下,心里却想道:这还审啥呀,不如你上来审吧。 “常思远是吧?方才你说还有其他证据,不妨就说说看。”符椿对着常思远,是很温和的笑。 “好嘞!”常思远瞬间来了劲头,这位公公看着就挺正直,现在有他坐镇,肯定能替王氏伸冤的。 裘秀才知道这回来了大人物,怕是自己杀妻的事情要败露了,求助地望向皮康。 皮康并不想搭理他,这种情况他只有什么都不做才是安全的,大不了把银子给你退回去,但你也不见得有机会用! “符大人您看,王氏的手上没有青苔也没有伤痕,这是疑点一。疑点二,通常溺死者的眼和唇都会呈现酱紫色,而王氏的眼和唇虽然发紫,却是青紫色的。手指甲和脚趾甲都呈青紫色,且其眼内充血,很明显,她不是溺死的,而是窒息而死。” “你说他是窒息而死,莫非是自己吊死的?”符椿开口问道。 “对,我记错了,她就是自己上吊死的。”裘秀才站在一旁,慌忙地喊道,既然符公公都认为王氏是自尽,那自己就顺水推舟。 “不可能,你胡说,芳儿不会自尽的,肯定是你杀了她!”王氏老娘双眼发红,咬牙切齿地瞪着裘秀才。 常思远看着已经没有半点良心的裘秀才,摇摇头,缓缓开口:“并不是,准确地说,她是被人用饭菜给噎死的。” “什么?噎死的?”围观者纷纷震惊出声,这还真是头一回听闻。 就连符椿都有些惊讶,他猜测过上吊,也猜测过用手掐,甚至是被捂住口鼻。却没有想到是被饭菜堵住口鼻,噎死的。 裘秀才一屁股跌坐在地,双眼瞪得老大,他根本没想到常思远居然连自己是用饭菜把王氏噎死的都能看出来,简直是难以置信。 “主子,常思远说对了么?”吉伍站在楼顶远远地看着,心里也十分好奇,常思远他到底能不能成功。 “你看看那裘秀才的反应,很明显,他说对了。”谢颐棣笑着,眼里满是赞许。 吉伍看着自家主子,有些恍惚,主子这个模样,就像是在看自家小主子一样。难道?常思远是主子的外室子?吉伍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随后想到,常思远是有父母和爷奶的,应该不可能是主子的外室子。又想到,不对啊,主子神通广大的,说不定就寻了个好人家,把外室子给掉包了也很有可能的...... 吉伍沉浸在自己的脑海世界,浮想联翩,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谢颐棣见了,知道吉伍肯定又神游天外了,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个爆栗。 而这边的符椿,自然也看到了裘秀才的反应,心里已经有了答案。随即问道:“常思远,你说王氏是噎死的,有何证据?” “有!”常思远自信地开口,等的就是这句话。 “符大人您稍候。”常思远蹲下身,掰开王氏的嘴,将手直接伸进了她的喉咙。 众人被这一幕惊得瞪大了双眼,原先他只是随意地检查一下尸首,大家都还能接受,如今却是将手放进死人的嘴里掏,这种事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第123章 丧心病狂的秀才 起先常思远看到王氏的尸首时,只是怀疑她嘴里含住了什么,但经过初步检查后,发现她嘴里并没有什么东西。 只是牙齿不太干净,不仅沾了菜叶和饭碎,居然还有细线卡在了牙缝中。当时常思远就猜测,王氏在死的时候嘴里就塞满了饭菜,以至于死后身体变得僵硬,撑大的双颊就变不回去了。 而嘴里的饭菜因为在井里被井水给冲出来了,但喉咙里的却是无论如何都冲不出来的,现在只需要从她的喉咙里掏出饭菜来就足以证明一切。 常思远毫不费力地就从喉咙里摸到了已经腐烂变软的饭菜,用手一勾就掏了出来。 只是经过了几天的发酵,饭菜已经腐烂变味,一股类似垃圾站、极其难闻的味道弥漫开来。在场的人无不捂住了口鼻,王阳刚更是震惊得呆住了,心里忍不住呐喊:思远,你真是太勇了! 皮康站起身来往前一看,确认是饭菜无疑,虽然紧紧捂住了口鼻,但依旧忍不住作呕起来。 符春倒是不怕这些,尸体的臭味他都是闻过的,这些根本不值一提。令他震惊得是常思远的表现,他竟然丝毫不怕不惧,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只是从包袱里掏出来一件换洗的衣裳。 “如此,这王氏确实是死于他杀了。”符春点点头,又看向皮康问道:“皮大人,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下官很是赞同,只是这凶手是何人呐?” 凶手是谁?看看一旁已经瑟瑟发抖的裘秀才,就能明白。只是符春很想知道常思远会如何说,又如何拿出证据来指认。符春把目光看向常思远,表示询问。 王家二老见女儿的案子已经有了眉目,早已停止了哭喊,就等着常思远把凶手给找出来。 而围观的百姓也开始催促起来。 “对啊,凶手是谁啊?” 常思远不急不缓,把手上的脏污在他先前撕下的布上擦了擦,又把另一只手举了起来,似乎手里捏住了什么东西。 “大家看看这是什么?” 众人伸长脖子,定睛往常思远的手上看去,竟是一根藏蓝色的线! “好像是一根线。”有人喃喃出声。 “对,就是一根线。这根线是我方才在王氏的牙缝里发现的,这就是王氏留给我的,抓住凶手的证据。” “一根小小的丝线能说明什么,难道是凶手留在她嘴里的不成?” 看到常思远拿出的证据,裘秀才心中又有了希望。一根线根本说明不了什么,这根线又没有主人,说是任何一个人的都行。 “还真是凶手留在她嘴里的,而且还是王氏咬住凶手时卡在牙缝里的。” 一开始常思远是不确定这根蓝色的线是来自哪里的,直到他刚才看见跌坐在地的裘秀才手腕上的牙印后,心里有了答案,凶手就是裘秀才。 裘秀才连忙将手上咬伤的地方转了一个方向,企图掩饰过去。他怎么也没想到,芳儿在咬自己时,居然还牵扯出了衣服上的线。 皮康给旁边的衙差递了个眼色,那衙差就立马走上前,抓住裘秀才的手,把袖子往上一捋,暗红色的牙印就展现在了大众的面前。 “嘶~,还真是这个裘秀才杀害了自己的妻子啊,简直是没了良心。” “呸,这种人也配当秀才,王氏娘子日日夜夜浆洗缝补,换来的就是这样的下场,真是不值。” “这种人就应该千刀万剐、下油锅!” 众人的斥责一句句地传入了裘秀才的耳朵,他大声喊道:“不是我,我不是凶手。她是投井自尽的,她腹部那般鼓胀,一定是因为呛了一肚子水,不是我杀的!” “如今证据确凿,你居然还不承认,你还我芳儿命来!”王氏老娘双眼猩红,冲上前去就要手撕了那裘秀才,可惜被衙差给阻拦了。 “证据确凿?那你说说她这肚子为何鼓起来了,不是呛水是什么?” 裘秀才挣扎着,他的神智已经混乱,一心只想着摆脱自己的嫌疑。就像落入海里的人,哪怕是看见了一根浮在海面上的枯草,都会想要死死抓住。 “腹部鼓起有两个原因,其一是在水里腹部朝下泡胀了,还有一个就是,她有了身孕。” 常思远这话一说出来,裘秀才瞬间愣住,他不相信。 “不可能!若是有了身孕我如何能不知道?” “你自然是不知道的,或许她早就告诉了你,可你却没有听进耳朵里去。” 裘秀才的神色暗了下来,眼珠子慌乱地转动着,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出芳儿曾经一脸甜蜜的模样,以及那日午后她说的话:“相公,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可每一回,他都没能听完整,脑海里只剩下芳儿嘴巴张合的模样,说的什么却是听不见了。是的,芳儿肯定告诉过自己,她当时还摸着肚子来着,芳儿有了身孕,一定是有了身孕! 裘秀才瞬间喜笑颜开,哈哈大笑着跑向躺在地上,毫无声息的王氏,双手颤抖地想要抚摸上她的肚子,他们也曾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啊! 王氏老爹哪里还容得他再动女儿一分一毫,站起身来就给了裘秀才一脚,直直地踹向了他的心窝窝。 “你个杀人凶手,休要再动我女儿!” 裘秀才这才反应过来,是啊,芳儿已经死了,还是被自己亲手杀死的。裘秀才惶恐不安,整个人如坠入了悬崖,悔恨地泪流满面。 “芳儿,是我对不住你,若是知道你有了身孕,我是万万不会责骂你的,更不会怪你饭菜做得淡了。是我一时冲动,把饭菜塞进你的嘴里,我也没想要杀你的,我没想过的......” 裘秀才半躺在地上,喃喃自语,一会儿嚎啕大哭,一会儿又疯狂大笑。 常思远摇摇头,现在知道后悔有什么用呢?就从你这轻飘飘的几句话来看,压根就没有完全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什么叫我不知道你有了身孕,难道你不杀妻的前提只是因为她为你怀了孩子吗?若是如此,也未免太不公,太可怜了! “啧啧啧,这裘秀才看着斯斯文文的,居然这般丧心病狂,就因为饭菜做得淡了把娘子给杀了,简直可怕至极。” “真是荒唐,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盐可不便宜,可不得省着点放么。王氏如此持家,这裘秀才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可不是么,可怜了王家二老咯,膝下无子,如今唯一的女儿又没了,以后要怎么过哟!” “唉,可怜啊!” 确实,这件事里,最大的受害者,莫过于王家二老了。 “唉!”符椿叹了口气,看向皮康:“皮大人,是不是该结案了?” “是,下官这就结案。” 皮康松了一口气,终于能结案了,幸好最后裘秀才神志不清了,没有攀咬出自己来,不然还真不好办了。 于是,皮康惊堂木一拍,宣布道:“裘秀才杀妻一事,证据确凿,供认不讳。判裘秀才死罪,三日后问斩。” 第124章 他真的是只有十一岁? 案子已结,人群散去。 “吉伍,你说常思远真的只有十一岁么?” 谢颐棣想起了自己十一岁时,还带着小皇弟逃了太傅的课,一起到结冰的湖面上凿冰抓鱼来着。 虽然如今的自己也能一眼就看出王氏并非自尽,可自己早已及冠。 而常思远只有十一岁,却已经能分析出一个人的死因,并找到指认凶手的关键,面对尸首亦是从容不迫。如此缜密的思维和强大的心智,出现在一个只有十一岁人的身上,真的让人震惊到产生怀疑。 “主子,没有错,属下调查到的,常思远确实只有十一岁,乃是安顺八年生的。” 吉伍十分认真地回答,却发现自家主子并不做声,默默地运动轻功飞走了。 “主子,等等我!” 吉伍单脚一踏,飞速追了上去。 王家二老此刻正双双跪在了常思远面前,感激涕零。 常思远哪里敢受他们的跪拜,同王阳刚、常学书一起把他们给搀扶了起来。 “若不是恩公挺身而出,小女所受冤屈恐怕难以大白天下。小老儿无以为报,愿为恩公当牛做马报答大恩。”王氏老爹深深一拜,家中穷苦,只能用这种方式报恩了。 “老人家不必如此,小子也是正好遇上了。身为读书人,圣人弟子,遇上不白之冤,理应挺身而出的。” 看着白发苍苍,身形枯瘦的两名老者,常思远心中五味杂陈。虽然今天帮助了他们,可天下还有更多的像他们一样的人,一无学识,二无钱财,也只有受人欺凌的份。 此刻,常思远不禁想到一句诗,“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以前,常思远不理解这为什么诗人会发出这样的感慨,但现在他感受到了。 常思远从胸前掏出来五十两银票,这原本是打算用来打点知府皮大人的,但是现在用不上了。 “老人家,这些钱您拿着,把死者安葬了,剩下的留着生活。” “哎呀,恩公,这我不能要啊。”王家二老感恩还来不及,压根不会再要常思远的银钱。 “老人家,您就拿着,我们也只能帮你这些了。”王阳刚在一旁说道,又帮着把钱塞进了王家老爹的口袋里。 王家老爹又把钱给拿了出来塞给王阳刚,王阳刚又塞了回去。 这种场面像极了正月亲戚给红包的样子,常思远最是怕的。转过身,发现符大人已经出了府衙大门,常思远连忙追了出去。 “符大人,您等一等。” 常思远一跟过来时,符椿就发现了,故意放慢了脚步,常思远叫他时,立刻就转过了身。 “常公子有什么事?” 常思远走上前去,躬身行礼,说道:“符大人,小子有一事相求,还请符大人帮忙。” 符椿会心一笑,还真被殿下给料到了,常思远果然会请自己帮忙。 “常公子有什么事不妨说说。” 常思远抬起头来看向符椿,肤色很白,眉眼处有些褶皱,嘴边是淡淡的笑,头上罩着一方纱帽,若是头发白一些,那真的活像电视剧里的东厂大太监。 常思远拿不准符椿的想法,只能一五一十地开口道:“符大人,历秋山上盘踞了一群匪徒,我与同窗来秋舛府赶考的途中就被他们给拦住了,不仅抢夺了钱财,还打伤了我和我的学兄。实在是一个祸患,若是不将他们铲除,势必会有更多人被害。” “噢,你说得事我明白了。但咱家只是一个微小的内侍公公,这等事情实在是无力插手啊。” 常思远一听,以为符椿不肯帮忙,连忙说道:“符大人,小子也不劳烦您许多,我把匪徒的事情告上去,您就像方才一样给皮大人施压,他自然就肯出动官兵去剿匪了。” 符椿连连摆手,说道:“这秋舛知府是个什么样的,你方才已经见识过了。若是剿匪的事放在他那里办,怕是几个月都不会有结果的。” 常思远皱起了眉,符大人说的话很是在理。可靠近历秋山县和州府的官员要么无为而治不想管,要么就是收了好处给匪徒行方便。 难道真的就要这么搁置了吗? “我倒是可以给你引荐一个人,你去找他,历秋山一事,必定能有个结果。” “太好了,还请符大人告知小子。”常思远心中一喜,顿觉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你到开历府北面的屯县去,那里虽离历秋山有些距离,但这屯县的县令柳大人是个清廉正直的好官,你去那里,历秋山一事一定能解决的。” 符椿说完,转头便走了,事情已经办完,该回去伺候殿下了。 常思远开心一笑,对着符椿的背影又行了一礼,说道:“多谢符大人。” 此时王阳刚和常学书也走了出来。 “思远,你刚才和符大人说什么了?”常学书开口道。 “我本想请他帮忙的,但他已经给了我一个更好的法子。”屯县柳大人,常思远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发了。 “什么法子?” “去屯县找柳大人。”常思远开口,看见街边的小巷里有个水缸,便走了进去,把手给洗干净了。 “既然是符大人推荐的,那一定是可靠的。这个皮知府,真的是枉为一方父母官,朝廷怎么也不查查他。”王阳刚站在一旁,刚才险些就被打了板子,对那皮康没有半点好印象。 “阳刚哥,祸从口出,我们现在在闹市中,还是得注意些的。” “王兄,思远说得不错,有什么话我们还是回客栈后再说吧。” 王阳刚不住点头,刚才他也是太气愤了,话到嘴边就没了脑子。 “思远,你真的是让我这个当哥的刮目相看。我原以为你学识已是个中翘楚,没想到这验尸断案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啊。” “阳刚哥,你也知道我平日里就爱看些杂书,今天凑巧用上了。”常思远不以为意,今天是刚好碰上自己懂的地方,要是换成了其他的下毒什么的手段,自己还真看不出来。 “所以说啊,这爱看书也是有很大妙处的啊。”王阳刚点点头,对于常思远,他心里只有一个服字。 回到客栈,常思远三人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长辈们,听到三人被押在地上打板子时,几人都有些后怕。 经过一番商量,既然这屯县是在开历府内,正好可以顺路回去,还能接上张伟一起。 于是第二天,众人就收拾好行囊,出发了。 接上张伟,一行人就来到了屯县。 常思远一进县城,就感觉挺舒服,来来往往的人身上的穿着虽比不上州府,却都整洁得体。视线对上时,都是报以笑意,看来这屯县是来对了。 第125章 我要把常家村建设得更好 常饱和常科就遇着熟人了,都是以前跑运输时在屯县认识的。 常饱和那人打招呼聊了聊,就被他给带着到了一家客栈,一行人就安顿了下来。 休息了一会儿,常思远三人就径直来到了县衙,依旧是侧门。 才敲了两声,就有一个小厮应门,探出头来,仔细地看着常思远三个。 老爷说要是有年岁小的人来找,就把他们给请进去。 “你们找谁?” “这位小哥,我们是拜见柳大人的,还望禀报一声。” 常思远开口,这个小厮年岁不大,看上去一个和自己相差无几。 是找老爷的,不是找少爷,那没有错,是他们。 小厮立马将门全部打开,把常思远三人给迎了进去。 “三位公子请稍坐喝茶,小的这就去请老爷来。” 小厮十分有礼地退下了,随后就有两个婢女前来上茶。 常思远不禁暗暗咂舌,自从来了这安顺,还是头一回被这样客气地招待。 他用眼睛扫了下屋里的陈设,虽看上去有些年月了,但都打理得干净整洁。 “听闻有三位公子找我,不知有何贵干呐!” 一道爽朗的声音响起,来人一身常服走了进来。 常思远三人起身见礼,“见过柳大人。” “不必多礼,坐。”柳三仕坐到主位上,拿起茶喝了一口。 常思远落座,抬头看向上首,只见其年纪四十上下,身形匀称,蓄长须,脸颊虽瘦,却精神矍铄。 虽然长得不像包青天,但整个人的感觉就是那种沉淀后的从容以及睿智。 光从面上来看,常思远觉得这柳大人就比姓皮的靠谱。 “柳大人,小子常思远前去秋舛赶考时,在历秋山遇了山匪,他们不仅抢夺钱财,还打断了我同窗的一条腿,当时小子也被打晕了过去。这件事小子认为是有人指使,故意要除掉我的,还请柳大人能将此事查个明白,还小子一个公道。” 常思远依旧站起身,抱拳对着柳三仕,直接开门见山。 “常思远,你不必如此客气,先坐。”柳三仕仔细地打量起常思远来,殿下来信说会有年岁小的人来找我,是为了历秋山匪徒一事,没想到来的竟然是这个常思远。 院试的结果他已经知晓,常思远得了案首,他自然也是知道的。今日一见,确实出乎自己的意料了。 柳三仕看着常思远,只见他眼神清正,眉宇阔远,额头方正,下颌尖而有棱,唇红而齿白,真是长了一副好样貌啊! 此子才十一的年纪,就已经是秀才功名在身,加之又得了殿下的青眼,想必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柳三仕一瞬间就想了许多,回过神来,脸上是温和的笑:“不知这两位是?” 王阳刚与常思远连忙起身,自我介绍。 “小子王阳刚,常学书,见过柳大人。” “哦,我知道你们,原来你们三个都是这次院试的考生,且都是榜上有名的青年才俊,这竹笠县吴大人的考绩又得添上一笔咯。” “多谢大人夸奖。” “坐,都坐吧,喝茶,这雨后龙井很是不错。” 三人又坐了下来,老实地喝了茶。常思远并没有尝出什么滋味,品茶,他真不在行。 “关于你说的历秋山匪徒一事,我知晓了,你是觉得这其中有人将山匪给收买了,要将你置于死地?” “正是这样,还请大人您派兵剿清匪徒,还历秋山一片安宁平和。” “好,我清楚了。既然这历秋山出了匪徒,身为父母官,我自然是要管的。只是你也知晓,我只是这屯县的县令,这剿匪一事,我虽能办,但也隔着距离,还得周密计划才是。” “柳大人说得是,听闻那匪徒已经在历秋山盘踞近两年了,专门挑过路的书生抢,实在是可恶至极。”王阳刚一脸愤怒。 “说得不错,这群山匪本官势必会将其铲除,我需先派人去查探一番,需要些时日的。”柳仨仕看向常思远,说:“不如三位就先回去,等有了消息我便派人前去通知你们。毕竟你们都是新进的秀才公,也是需要回家去庆祝的。” 常思远没有说话,看柳三仕说话的神情不像是在推脱,既然连符大人都推荐的人自然也是信得过的,不如就先回家去等消息,想必奶和娘她们也等着急了。 常思远站起身,又弯腰行礼道:“多谢柳大人,那小子三人就回去等消息了。” 三人是被管家给恭敬地送出门的。 “思远,这柳大人真是谦和且正,若是我有朝一日能够得中进士,定要做个像柳大人一样的官。”常学书感慨,他虽见的官不多,但这柳大人可是比皮知府不知好了多少。 “学书哥,你可以的。”常思远很高兴,虽然自己在科考上历经了不少黑暗,但今天他看到了正义,虽然这个正义还未得到证明。 常学书笑得灿烂,“阳刚,你呢?” “我啊?”王阳刚望着天,半晌才坚定地憧憬着:“我想成为一个红遍安顺的名角。” 常学书有些意外,身为读书人的他,自然时以考取功名为首要目标。而且阳刚的学识在自己之上,他爹对他的期望也极其大,他居然是想要成为一个戏子。 看着常学书惊讶的模样,王阳刚知道他是不能理解自己的,但好在模样说出什么不好的话,这一点就很好了。 “思远,你呢?” “我想考状元,身穿红衣打马游街,然后回来把常家村建设得更好!”常思远脱口而出。 “思远,你就没有想要留在京城,过更好的日子吗?”这回轮到王阳刚惊讶了。 “阳刚哥,你信吗?我能把常家村建设得和京城一样好。”甚至更好,常思远在心里默默说道。 王阳刚顿时肃然起敬,“思远,你永远都在超出我的想象,能认识你,是我王阳刚最大的幸运。我相信,你能中状元,能把常家村建设得和京城一样好,我都信。等你打马游街的那天,我一定站在最高的地方,为你唱一曲《喜登科》。” “好,阳刚哥,我等着你的《喜登科》。” 三人笑着对视了许久 这一刻,三个少年,为各自的梦想留下了印记,只待来日实现。 第126章 抱紧大腿 回程时经过开历府,付管事像特意等着他们一样,在城门口就遇上了。 付管事十分热情地安排了客栈,正好天色晚了,便住下了。 酱油作坊已经建成,第一批酱油也在酿造了,预计在年后开春就能出售。 常思远不得不感慨付管事的办事速度,之后又跟着付管事到酱油作坊参观了一番。 王阳刚啧啧称奇:“思远,我原以为咱几个就我家算是最富有的,没想到你小子才是真正的有钱人。” 常思远失笑地摇了摇头,酱油的事情以前他没有透露出去过,但现在不一样了。既然已经和付管事这边达成了合作,且自己也算是间接有了大靠山,说出去也无妨。 “学书,思远家做酱油的事情你可知道?” 常学书温和地点点头:“我们住在一个村子,自然是知道的。” “合着就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啊!”王阳刚面露悲戚,勾着常思远的肩头,说道:“不行,思远,我太伤心了,你得给一坛子酱油补偿我。” “既然是思远的朋友,等第一批酱油出来,我派人送去。”一道声音传了过来,常思远回头望去,只见一身穿暗蓝色锦衣的男子缓缓走了过来。 副管事连忙介绍:“这位是我的东家,姓谢。” 同来的还有常庆老爷子和常饱,几人都纷纷见礼:“谢公子。” “诸位不必客气,既然在一起合作,那就是朋友 。天气尚热,不如进屋去喝杯茶,常老爷子请。” 谢颐棣的出现让常思远很是意外,从他的装扮气度不难看出,这位谢公子绝对不是一般人。 “不敢,不敢,谢公子先请。”常庆老爷子更是明白,眼前这个东家,是个大人物,哪里敢真的先行。 谢颐棣也不扭捏,带头往屋里走去。 王阳刚压低了声音,附在常思远的耳边说道:“思远,这咸祥楼的东家果真是个大人物,你瞧他那通身的气派,不是我们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常思远点头表示赞同,并没有言语,跟着到屋里落座。 屋里的座位旁早已准备好了茶点,常庆老爷子坐在了下首第一位。 “常老爷子,听闻贵孙乃是此次院试的头名,恭喜恭喜啊。”谢颐棣率先开口。 提起常思远的事情,常庆老爷子顿时喜笑颜开,话语里颇有几分自豪:“多谢谢公子,远小子他也是被我逼着考科举的,好在他在读书上尚且有些天赋。” “常老爷子太谦逊了,此次回去,可要摆上几桌呀。”谢颐棣温和地出声,并没有摆什么架子。 “要的要的,他奶要是知道远小子得了案首,肯定是要乐得合不拢嘴的,这流水席起码得摆上。” 说起万氏,常庆老爷子着实是有点想了,这份喜悦,他最愿意分享的还是陪伴了自己几十年的老伴儿。 “不知在下能不能一同去喝几杯水酒呢?” 此话一出,常庆老爷子的笑顿时凝固在了嘴边,常思远几人都懵了。 付管事更是惊得张大了嘴巴,主子什么时候喜欢凑热闹了? 谢颐棣看着众人的反应,心里早已大笑,这模样还真是和自己预想的一模一样啊! “怎么,常老爷子不欢迎在下?” “不会不会,自然是欢迎的。”常庆老爷子的嘴巴比脑子还快,顿时就脱口而出。 常思远看着上座温润的谢公子,心里很是没底,这个人真的让人猜不透。 “那就这样说好了,明日,我同你们一起出发。” 从作坊里出来后,常庆老爷子有些后悔:“思远,这谢公子是富贵人家,怎么还要跟着去我们那小村小庄的吃酒席啊,我刚才真的是嘴快了。” “没事的爷,我看他是早就想好了的,不然也不会特意出现让我们进屋喝茶。” 虽然常思远看不透谢颐棣,但也知道他这是故意为之,绝不是一时兴起。 “是啊常庆爷,我看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坏心,咱一路上再多观察观察他们吧。”常学书开口道,他认为能与谢公子这样的人物认识,其实并没有什么坏处。 事情已成定局,常庆老爷子也不再多想。 既然有贵客上门,自然是不能怠慢了的,常思远几人又去了集市,买了些待客用的茶叶等物品。又去了首饰铺子给万氏何氏以及赵氏都选了一个首饰,至于要给家里几个小的吃的零嘴等则打算到县里去买,毕竟开历府离常家村要好几天的路程,买早了容易坏。 常思远还看中了一辆马车,要是家里有了马车,出行也会更便捷了不是。 第二日,城门口。 常思远看着面前两个衣着富贵的公子茫然地眨着眼,原以为只是谢公子和他的仆从,没想到又多了一个,自家那几间房,哪里住的下啊? 更何况像他们俩这样的贵客,怎么也得一人一间房的。粗粗数了一下,有五个,还不包括两个赶马车的。 到时候家里办酒,姑姑姑父一家肯定是要来住的,这该怎么安排啊? “谢公子久等。”常庆老爷子上前笑着出声。 “常老爷子,这位柳公子乃是在下多年好友,听我说要去您那,就也想跟着一同去瞧瞧,权当散心了。” 谢颐棣说这话的时候是一直看着常思远的,他能看出常思远眼里的为难和不情愿。 哈哈,这小子气鼓鼓又不敢多说的模样还真是好玩。 “常老爷子,叨扰了。” 柳公子长相端正,皮肤白皙,一举一动皆是读书人的姿态,且是个富贵的读书人。 “不打紧,不打紧。”常庆老爷子乐呵呵地笑着,既然是谢公子带来的,必定也是贵客,肯定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柳公子姓柳,不知与柳大人可是亲戚?” 刚看见柳公子时,常思远就觉得他的额头以及眼睛和柳大人十分像,如今听到他也姓柳,就猜想他们一定是有关联的。 “常公子慧眼如炬,在下柳清池,你口中的柳大人正是家父。” 柳清池并不隐瞒,昨晚他已从父亲嘴里听说了常思远,心中产生了好奇,亦是想要结交一番的。 因此从常思远等人过来后,就一眼锁定了他,毕竟从各方面就看得出来,他年纪最小,必是常思远无疑。 “见过柳公子,在下常思远,既然是谢公子的朋友,不妨以后唤我思远就可,不必太客气。” 常思远心中暗暗感叹,就连知县大人家的公子都得站在谢公子的身后半步不敢越过,那这谢公子的来头可就一定比知县的官要大得多。 再从谢公子这全身的气质来看,可比冯峰等辈好太多了,估计家中不是王也得是侯了。 之后常思远又不免暗自窃喜,这可是一个现成的大腿啊,可得抱紧实咯! “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随后常思远又一一介绍了身边的人,这才准备启程。 第127章 捡着宝了 “常老爷子,我这位朋友最是喜欢读书人,亦是有功名在身,不如让贵孙坐我们的马车如何?” 柳清池瞥向谢颐棣,心中腹诽:明明是自己想和常思远相处,竟拿我做借口,狡猾如斯。 唉,也怪父亲,每回殿下一来,就得命我跟随着,美其名曰是能长见识。 “当然是可以的。”常庆老爷子一听柳清池也是读书人,那是巴不得常思远去和他们一辆马车。 “远小子,你就和谢公子,柳公子一起,也好多向他们请教些学问。” “知道了,爷。” 谢颐棣最先登上了马车,常思远是跟着柳清池后面进去的。 这一进去,瞬间就被亮瞎了眼,这哪里是马车啊,简直就是一个豪华的房间! 饶是常思远这样一个穿越人士,尽管他见识过太多奇迹和科技,依旧不免被马车内的豪华装饰给震撼。 他看着马车顶部垂成花状的锦缎,以及镶嵌在花心处的大珍珠垂涎欲滴,这么大一颗珍珠得值多少钱呐! 还有这内壁上镶嵌的各色宝石,啧啧啧,富豪本豪啊! 常思远看谢公子的眼神更热烈了些,谢颐棣却有些慌了,总觉得常思远的眼神有些图谋不轨的意思。 “思远,我这马车如何?”谢颐棣似笑非笑地开口。 “真心不错,以后我也得搞一辆这样的。”常思远摸着屁股下的软垫,这皮毛做成的垫子,可不比现代的海绵香么? “你若是喜欢,哪日我送你一辆就是。” 柳清池惊呆了,世子殿下啥时候这么大方了,而且还是对一个农家小子这么大方! “不不不,这无功不受禄。况且,这马车再好,也得凭自己的本事去挣。” 常思远还不至于被富贵的马车给冲昏了头脑,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要是收了马车,可就一辈子都欠着他咯。 柳清池又一次惊了,一个愿意送,一个敢拒绝,真是奇了。 他快速地看向谢颐棣,咦,世子殿下居然没有生气! 要知道,上一次拒绝世子殿下的人,坟头的草已经三丈高了! “难得你不为财物所动,方才你见到我时,似乎有不情愿啊。” “那当然了,原本以为就您一个,如今又多了柳公子。我家地方小,这不愁着怎么安排你们嘛。” 常思远实话实说,也算是给两个富贵公子打了预防针了。 “无妨,我同他睡一个屋就行。” 谢颐棣有些失笑,这小子说话还真是直接且实诚啊。 “行,那就住得下。”常思远咧嘴一笑,既然能两个人住一间房,那就没什么可苦恼的了。 啊?让我和世子殿下睡同一间房?柳清池真的要坐不住了,这和世子殿下睡一个屋,还能睡得着吗?自己压根儿就不敢睡啊?现在我跳下车回去还来得及吗? 柳清池在心中哀嚎,却对上了谢颐棣洞察一切的眼神,顿时收了心思,不敢多想了。 随后,常思远又被问起了学问,三人探讨了许久。 原来年纪轻轻的柳清池已经是举人老爷了,只是因为一些原因,至今还不想继续科举,如今正在开历府的府学读书。 交谈中,常思远才真正见识到了什么是官家子弟,也不得不佩服官家子弟的学识和见闻。在柳清池面前,常思远觉得自己还是个井底之蛙,更别说和智慧深沉,运筹帷幄的谢颐棣相比了。 常思远虽如是想,可谢颐棣和柳清池却又是另一个想法。 谢颐棣将常思远在院试策论中提出的以水治水的法子做了详尽的问询,虽然他说的什么开渠引水,将水引入西北干涸之地的法子工程量巨大,但仔细想想,也不是不能实现的。如今虽远处行不通,近处却也是能试试的,还有开渠分流,植树固土等说法,更是把谢颐棣的思想打开了一个新高度。 看着稚气未脱的少年小子,谢颐棣觉得,此人就像是刚冒尖的竹笋,只待一日蓄足了势,直插云霄! 这一回南下,捡着宝了,真是不虚此行呐! 而一旁的柳清池,更是听得一愣一愣的,治水这个考题可是个经典,无论是夫子还是自家父亲,传授给自己的都是拥堵之法。可常思远却能够另辟蹊径,想出因地制宜,疏堵并继的法子。还说什么河床容易塌陷,需要多种树,真是闻所未闻。 仔细品品,越发觉得他这个法子甚好,就像去岁那场暴雨,屯县的河道多处塌陷,洪水都涌入了百姓家了。究其根本,可不就是没有稳固的河床么? 想通这些,柳清池顿时肃然起敬,这个人,我赖上了! 常思远哪里晓得这俩人盯住自己了,他只盯住了茶几上精致的点心,那红彤彤圆鼓鼓的桃形杏形的各色糕点,做得可不比后世的差。 呵~,谢颐棣没想到常思远还是个贪吃的,那模样就差把‘你快到我嘴里来’这几个字说出来了。 “想吃就拿吧,别这么客气。” “嘿嘿,那我就不客气了。” 常思远眼睛一亮,立马拿了一块,咬了。入口就是甜滋滋的,桃子有桃子的香味,杏儿有杏的甜酸,真是不错。 吃了两个,常思远就停下了,又盯着剩下的几个发呆。 “怎么就不吃了?”柳清池疑惑。 “吃两个就够了。”常思远笑着,心里却想,思甜最是喜欢甜食,等自己以后发达了,这样的果子就论箱买,让思甜吃个够! 经过竹笠县的时候,常饱原本是想把思泉一起接上的,却被告知思泉已经回家去了。 在县里买了些糕饼甜果,就要和王阳刚一家分别了。 “思远,学书,你俩几时办席,可得提前通知我一声,我一定到。”王阳刚坐在马车里,很是有些不舍。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通知你的,你办席的日子,可别忘了通知我们。” “放心吧,那我们就此别过吧。” “再会!” 常思远和常学书二人挥动着手,目送着王阳刚的马车远去。 出了县城,就离常家村不远了。 此次出门,谢颐棣带了吉伍和一名大夫,还让大夫给张伟看过了,用了好药,张伟的伤口也没有那般疼了。 “主子,他们三个的感情还真是不错。” “怎么,羡慕了不成?” 谢颐棣挑眉看着吉伍,吉字辈的一批暗卫里,也就他有些人情味了,这就是自己为什么喜欢把他带在身旁的缘故。 “怎么可能,属下可是有十五个兄弟呢。”吉伍连忙否认,虽不是实话,但也无悔。 谢颐棣拍了拍吉伍的肩,并不说话。 而吉伍却被主子的这一举动弄得心花怒放起来,这还是主子头一回和自己这般亲近的。 他记得自己刚被选中那会儿,整天都呆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训练,主子每月来一回,也只是冷冰冰地训诫。 吉伍曾一度以为,主子是个没有心的人。 常思远原本想把张伟带回家照顾,比竟他的伤是因为就自己受的,自己有义务照顾他。 但张伟却坚持不肯,常思远便先把他送回了家,又偷偷留了银钱,这才往常家村赶。 第128章 另一个作坊造的是什么? “不知道大嫂有没有生,不知生的是妮儿还是小子。” 常思远和常庆老爷子坐在自家新买的马车上,离家近俩月,也不知村里有没有啥变化的。 “算日子,肯定是生了的。”常庆老爷子笑呵呵的,孙子中了秀才,如今一回到家一定又添了重孙,又见到了一代人,圆满咯。 “是哦,到家不就知道了,妮儿小子都好!”常饱赶着车,看着沿途熟悉的景色,就犹如鱼儿进入了水里,得劲得很。 而常家村这边眼尖的人,早就看见路上远远地来了一队人马。 “光头那小子,快来替爷瞧瞧,那马车是不是咱村的秀才公回来了。” 一个年纪很大,脊背佝偻的老头盯着远处的车马看了许久,自己拿不准,又把在树下玩耍的孩子给叫了过来。 小光头站在大石头上,踮起脚尖张望了许久,才开口:“中间两个牛车我看着是像,但前头的几个马车看着富贵得很,肯定不是。” “那到底是不是啊?”老头急切地敲了敲拐杖,问出声。 “族爷,我也没有准儿。”小光头皱着眉眼,十分为难,这距离还太远了,压根看不清。 “等走近了,你再看看。” “成!” 小光头又踮起脚看过去,过了一会儿,笑得咧开了嘴,露出来缺掉的门牙,兴奋地喊:“族爷,是他们,赶车的是常饱伯,我认得,后边还有常科伯呢!” “哎呀,太好了!”老头一拍大腿,笑出了声,可算把两个秀才公给盼回来了! “快快快,你小子腿脚快,去通知村长和村里人去。” “好嘞!”小光头迅速地往村里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喊:“秀才公回来了,两个秀才公都回来了!” “啥?秀才公回来了?”一妇人系着围裙,手拿铲子冲了出来。 “是啊婶儿,我看见了,是常饱伯赶车的,里头还有两辆富贵的马车哩!” “哎哟!老天保佑,秀才公总算是回来了!” 妇人听后,顿时喜笑颜开,饭也不做了,回屋就叫上了自家的妯娌一起,拿上提前准备好的鸡蛋,笑嘻嘻地往村中心去了,待会儿两个秀才公肯定要往那过的。 常思远一行人刚至村口,就看见村路的两边都站满了人,村长站在了前头,望着驶过来的车马笑容越来越深。 “秀才公来咯,快扔竹节,燃爆竹!”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常思远几人下了马车。 “常庆,茂义,你们俩家的小子,可是为咱常家村争光了。” 老村长握着常庆老爷子和茂义爷的手,激动不已。 “是啊,咱村出秀才了,而且还是一次就出了俩!” 常柳高兴地挤了过去,把怀里煮好的鸡蛋一个劲儿往常思远和常学书怀里塞。 常思远俩人中秀才的事情他们好几天前就知晓了,当时村里人别提多高兴了,只是高兴之余又觉得少了些什么。 后来才觉得,两名秀才公没有回来,感觉高兴得不得劲,于是大家又天天地盼着常思远他们回来。 常思远看去,两旁的人无一不是笑的,且是那种发自内心的自豪的笑。 “村长,劳您久等了。”常庆老爷子回握住老村长的手,看到村里人的这一刻,他心中的喜悦之情爆发到了顶点,自己这也算是光荣回村了吧! “哪有,你们几个都平安回来就好。”老村长激动得拍着常庆老爷子和茂义爷,含笑道:“这回咱常家村出来两个秀才公,明日就开祠堂祭祖,东西我都准备好了。” “好,都听老村长您安排。”茂义爷亦是激动不已,听着村里人对学书的各色赞美之词,心里自豪极了。 此时,常柳的大嗓门引起了大家伙的注意。 “孩子他娘,快把我的牛车和锣鼓带来,我要去占家村!” “好嘞!”常柳媳妇飞快地往家里跑去,她知道当家的等这扬眉吐气的一天可是等了很久了! “咦,常柳,你跑占家村干啥去?”不明真相的常饱好奇得很,自家村里的喜事,咋还得去通知占家村的不成? 常柳高昂起头颅,说道:“常饱,这你就不必管了,这是我与占家村人的事情。他们笑我常家村无读书人,今天我非得敲锣打鼓到他占家村去告诉他们,咱常家村出了秀才,而且一出还是俩,让他们没脸!” “好!常柳,你这句话说进我心坎里了,我同你一起去!”常亚青站了出来,很是支持常柳。 “好,那就咱俩一起去!” 牛车很快就牵了来,常柳和常亚青俩人坐上车,真就敲锣打鼓地往占家村去了。 常思远等人被村里人围着一路往家里去,经过村中心时,又被一群嫂子婶儿的围住了。 “还真是寸步难行啊!”谢颐棣坐在马车上,掀起车帘子往外看了看。 “是啊,这常家村和我想得有些不同。”柳清池看着外面热闹的氛围,想当初他中举那会儿,也不过是自家人高兴热闹,如今常思远可是被一村子人围在一起高兴。 “哦,哪里不同了?” “这一路走来,其他村子大多数是茅草房多于砖瓦房,可这个村却是砖瓦房更多,而且村子很大,人还多,而且热情。” 柳清池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对于他这种长于官家的人来说,他压根就没有村的概念。 “确实,你可知道这常家村有两个作坊,你家小厮身上常背的那个书包,可就是这里出来的。”谢颐棣不急不缓地出声,就等着看柳清池惊讶的表情。 果然,柳清池一听瞬间倒吸一口气,这“尚巾书包”居然就是常家村做出来的?对了,尚和巾合一起可不就是常嘛!反应迟钝了! 柳清池一心读书,对于许多东西都不甚在意,书包这样的小玩意儿就更不放在心上了,只是偶尔能听到尚巾书包的名头,还以为又是京城里的新花样呢,没想到居然就是常家村的! “世子殿下,是我见识少了,难怪这常家村要比其他村子富裕些。” 柳清池回想到,这一路上常思远似乎并没有提起过此事,且常家的其他人也没有刻意去吹嘘以此来抬高自己,这品格,值得相交啊。 “真正让你长见识的还得属常家村的另一个作坊,到时候可得记着托住自己的下巴,莫要被惊掉了。” 谢颐棣含笑开口,话语里很是神秘,这个东西他也只是见到过画上的,真正长什么样,市面上还买不到,他还真没见过。 而他之所以想要来这儿,其一就是想要见识见识这叫做打稻机的东西,其二嘛,自然是出于对常思远的好奇。 “另一个作坊造的是什么?”柳清池被成功勾起了好奇心。 谢颐棣摇摇头,开口:“等你见了就知道了,常思远家就有一个。” 柳清池瞪大了眼睛,连世子殿下都觉得好的东西,常思远家居然有,看来常思远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第129章 生了 被围在中间的常思远和常学书两人脸都笑僵硬了,怀里堆满了大嫂婶儿们给的东西。 常思远四处张望着,心中纳闷,怎么娘和奶他们一个都没出来啊?这没道理啊! 常思远将东西通通放在了马车上,独自往家里跑去。 “奶,娘,叔,婶儿,大姐……” 院门是开着的,厨房还升起了炊烟,常思远一头冲了进去,大喊着。 “哥,你回来了!”思冬一脸惊喜地从厨房冲了出来,一下子蹦上了常思远的背。 “哥。”思甜紧随其后跑了出来,脸上黑黢黢的像个花猫,搂着常思远的大腿就撒娇:“哥,我好想你哦。” 常思远又把思甜给抱了起来,高兴地摸了摸他的头。 “哥也想你们,娘和奶他们呢,怎么没看见啊?” “对了哥,大嫂她肚子疼,还流血了,肯定是肚子里的小侄儿又踢她了。周大娘也过来了,奶让我们多烧些热水。” 思甜皱着眉头,小脸苦巴巴的,她好怕小侄儿把大嫂的肚子给踢破了。 常思远一惊,大嫂还没生呢! 就说娘他们怎么没有出现,原来是大嫂要生了。 常思远赶忙将思甜思冬放下,交代他们说:“你们乖乖的,多烧些热水,我去后面看看。” “知道了哥!” 当常思远来到后院时,就看见常暖和思文两个站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思思端着一盆血水出来了。 “思远,你回来了!”思思高兴得很,却也没有多过停留,她还得去换干净的热水来。 “叔,大哥,大嫂怎么样了?”常思远咽了咽口水,那一大盆血,着实让人看了发慌。 “思远,原本我们听到你回来了,高兴坏了,一个劲往外走。这才刚走出院门,你大嫂她羊水就破了,我们这才又回来了给你大嫂接生。”常暖急忙地解释了一番,眼睛一直盯着关着的大门。 思文已经担心得手脚发凉,已经抑制不住地在院里转圈,眼泪更是稀里哗啦的。 “叔,还好是刚出院门不久,要是走远了还真不好办。”见此情形,常思远也不免紧张起来。 思思又换了一盆干净的水来,这回又是思如端着一盆血水出来了。 思如也顾不上和常思远说话了,脚步急促地往厨房而去。 常思远瞬间觉得不对劲了,他虽然没有看过谁生孩子,但好歹在电视里见过啊。那些生孩子的人一进了产房都是鬼哭狼嚎的,要么就是骂老公的。 为什么大嫂生孩子这么安静啊,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想到这的常思远心慢慢沉了下去,情不自禁地也转起了圈,不住地说道:“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当常庆老爷子和常饱二人到时,就看见常思远三人在院子里转圈。 “老婆子,文小子家的怎么样了?”常庆老爷子对着房门口大喊,神情很是焦急。 万氏在房里听到常庆老爷子的话,压根儿没有功夫回应他,认真指导着江春燕的生产技巧。 过了许久,房里还没有回应,思文更急了,朝着门口哭喊道:“春燕,春燕你怎么样了?你倒是喊一句啊!实在不行咱就不生了,不生了!” 此话一出,顿时有了效果。 “常思文,你给我闭嘴!我这生到一半了你说不生了?净说屁话,你给我老实的,别说话!” 江春燕躺在床上,大汗淋漓,衣裳都湿透了,本来一直忍受剧痛的她忍不住吼了思文。 她自幼是个心性坚定的性子,小时候小拇指被砍了一节,她也是不吭一句声的。 如今生孩子了,屋子里屋子外围了一大群人的,她就更不好意思叫喊了,太难为情了。而且娘交代过,生产的时候最好不要大叫,要保留力气,好生。 这个孩子本来就属于晚产了,今天才发动,肯定是一直等着他那秀才公的三叔呢! 对,一定是这样! 一想到此处,江春燕顿时卯足了劲,深吸一大口气,腹部用力。 “哎呀,春燕好样的,继续用力,看见孩子头发了!”周大娘高兴地大呼出声。 江春燕不敢懈怠,又不断地吸气用力,吸气用力。 一不留神间,她只觉得肚子一空,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掏了。 “生了!生了!是个白胖小子!” 周大娘捧着刚出生的婴孩,快速地将脐带剪断,在孩子的屁股上拍打了两下。 一道洪亮的啼哭生就传了出来! “太好了,生了!” 常思远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心里由衷地佩服起大嫂的坚韧来,前世他就听过,痛是分级的,而生产是最痛的那一级,大嫂居然能忍着不叫出声,而且还是在这样一个没有无痛的时代! 房门打开,端出来的依旧是一盆盆血水。 思文站在门口,焦急地往里面看去。 “思文,你先别进来,等收拾好了你再来。” 何氏将房门一关,怕进了风让孩子和春燕受凉。 江春燕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的小不点儿,心里格外地柔软,就算痛再久也值了。 房里收拾洁净之后,周大娘和万氏这才走了出来。 “哟!秀才公回来了!”周大娘喜笑颜开,走到常思远身边,很是稀罕。 “思文他奶,这孩子机灵哩,知道他这秀才公三叔要回来,就忙不迭地也要出来瞧呢!” “是哩,原先我还愁呢,这都迟了半个多月也不见动静,没想到老六一回来,他就出生了。” 万氏眉开眼笑地和周大娘唠着,又拿出了一篮子鸡蛋和银钱给她,这是作为她接生的谢礼。 “这孩子机灵,有福!”周大娘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好话,“行了,我就先回去,改天再来串门!” 此时常思远几人都进了屋,正围观家里的新成员。 “快看,小侄儿睁开眼睛了,他眼睛好黑啊,圆溜溜的。” 思甜坐在床边很是惊奇,小侄儿把大嫂的肚子踢破了就生出来了,大嫂肯定很痛。 江春燕笑得慈爱,“他和甜妮儿一样,眼睛大。” 常思远看着大嫂怀里小小的人儿,脸上还是皱巴巴红彤彤的,乌黑的眼珠子占据了整个眼睛,似乎都看不出眼白来。 “说来还是在肚子里久一些好,丽妮,你看这小子一生下来眼睛就睁开了,白白胖胖的,估摸着得有八斤了。” 何氏开口,很是高兴,她也期待着思远结婚生子,自己当奶奶的那天。 “是哦,当时我们还急,现在想想白急了那么些天了。” 赵氏乐得合不拢嘴,笑着说:“再生个妮儿就圆满了。” 常思远吓得瞪大了眼睛,这第一个才生下来,婶儿咋就催二胎了? 看着一脸赞同的万氏以及何氏,常思远越发觉得,这句话迟早会在自己孩子出生时听到。 虽然说这是比较久远之后的事情了,但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常思远就倍感压力山大,不禁打了个冷颤,悄悄退出了房间。 第130章 画上的姑娘 刚走出后院的常思远猛地一拍脑门,呀,怎么把他俩给忘记了。 一口气跑到院外,精致富贵的两辆马车停在了空地上。一辆属于谢颐棣,一辆属于柳清池,赶车的两位车夫坐在一起,正仰头喝水。 “常公子来了,我家公子听闻府上有事,便同您这里的村长一起到作坊里去了。”谢颐棣的车夫吴伯见常思远过来,热情地开口。 太好了,常思远不禁庆幸,老村长就是给力。也怪自己一下子把他俩给忘记了,着实有些待客不周了。 “吴伯,席伯,着实是招待不周了,这里日头晒,跟我进院里歇歇吧。”经过一路的相处,常思远也知道了两位车夫的名姓。 “常公子客气了,老奴搁哪都一样,不打紧的。”吴伯笑着下了车,也没有推辞,两人跟着常思远进了院子。 常思远不在家的这两个月,家里的变化还是很大的,前院靠近厨房的墙拆掉了,又往山脚下围了许多,扩张了不少。为了方便常暖在家也能打造打稻机,还专门在院子墙下做了凉棚,放置了桌椅。 常思远原本是想着把吴、席两位大伯请进屋里的,可他俩却不肯进去,执意坐进了凉棚。 既然如此,常思远也没有多劝,这个时代的上下尊卑是很强烈的。他们虽年纪大,却也看得明白,丝毫不敢僭越,尊重他便是没有为难他。 “思冬,思甜,快拿些水和果子来给两位伯垫垫肚子。”这么一耽搁,午饭时间都过了,想必都饿了。 “好嘞,哥。”思冬思甜两个听到叫他们,从屋里跑了出来,又飞快地跑了进去 。 “哎哟,远小子,咱是不是把两位贵客给忘了呀?”常庆老爷子匆匆地从屋里走来,脸上带着焦急。 “爷,不用担心,老村长已经带着他们到作坊里去了。” “噢,那就好,我过去看看去。常饱常暖,可别忘了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说着常庆老爷子就出了门。 常饱常暖也麻溜地把马车上的东西卸下车。 常思远原本打算过去看看的,但现在常庆老爷子去了,他就打算留下来把东西规整规整。 走进厨房,何氏带着思思、思泉正忙活着。 “思远,方才你爷说的贵客是个什么人物,娘该做些什么菜合适?”何氏细眉微蹙,家里还是头一回来贵客,也不知该怎么招待的。 “娘,你就做些寻常的饭菜便可,咱家就这条件,也做不出什么花来。”常思远笑着开口,他说的都是实话,既然来了农村,不就只能吃些农家菜,像谢公子马车上那样的精贵东西还真没有。 “行,那娘知道了。” “这就对了,说不定他们在尝了您的手艺后,还得竖起大拇指称赞呢!” 何氏听了,顿时笑开了眉眼,“你这小子,净说这些娘爱听的话。” “娘,我说的可是实话,您做的菜,我可是吃一辈子都不会腻的。”常思远厚着脸皮开始耍贫嘴。 “哥,以后你成婚了,难不成还要娘给你做饭?”思泉一边切菜,一边转过头来,笑得促狭,这小妮子净爱问一些鬼头鬼脑的话。 “那自然不行的,再过几年,等我中了举人,咱就再把家里扩建一番,弄成三进的院子。再买几个仆人来,家里做饭洒扫的事情娘就不要做了,每天就指挥他们干就行。”常思远说起了大话,却也是他心里的实话,等酱油作坊步入正轨,家里的收入肯定不会差的,以后自己还得开砖瓦作坊等等。有钱了,自然就得开始享受生活。 “要是这样,那可真是好极了,我也等着和娘一起享福,到时候我就成天待在家里头,当小姐。”思泉笑的一脸得意,心里十分期待。 “哈哈,我看成。”常饱满头大汗地从外头进来,拿起凉水咕嘟咕嘟往肚子灌。 “东西收拾好了?”何氏拿着手帕,给常饱擦汗。 “都归置好了。”常饱拿过何氏手里的帕子,坐在灶台下,自己擦汗。 “思远,我想了想,谢公子和柳公子两人,肯定是要两个房间的。就把我睡的那间腾出来,让你娘和你婶儿住思文隔壁那间去,晚上也好照应照应春燕。至于两位车夫,就把山脚下新搭的,你叔平日里做木工活的那个屋子收拾出来,你看怎么着。” 常思远点点头,觉得这样的安排很是合理,毕竟后院住的都是思思几个妮儿,自然是让谢柳俩人住前院合适。 “对了,还有一个秦大夫呢。” “秦大夫已经安排好了,被你解药爷给请去家里了,说是要探讨医术,包吃包住,刚才让他家小子来同我说了。” 常思远暗暗惊讶,这谢公子还挺大方的,居然任由解药爷把他的随行大夫给借走。不过这样也好,秦大夫的事可以不用操心了。 谢颐棣和柳清池二人回来时,饭已经做好了,房间也收拾好了,饭菜直接由他们的小厮端进了房里。 “少爷,少爷!”柳清池的小厮槐二端着饭菜兴奋地进了房间。 正在庆幸不用和世子殿下睡一间房的柳清池正激动呢,就被打断了。还没来得及训斥,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哇,这饭菜可真香,正好饿了。”柳清池迫不及待地在盆里净了手,就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嗯,真好吃,槐二你快吃啊。” “知道了少爷,小的这就吃。”原本有话要说的槐二见自家少爷吃的正香,就选择了先不打扰。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顿时好吃得要流出泪来,真是太好吃啦! 等柳清池吃得差不多了,槐二把碗筷收拾在一旁,柳清池躺在床上,摸着撑得圆滚滚的肚子。 “嗝!槐二,这常家的饭菜做的可是一点都不比咱府上的差。” “少爷说的是,小的都吃撑了。”槐二嘿嘿一笑,又凑到柳清池身旁说道:“少爷,我看见那朵花了。” “花?什么花?”吃饱的柳清池躺着,此刻已经是眼睛半眯,快要入睡。 “少爷,就是您画在画上的那朵花啊,还有戴花的姑娘?” “姑娘?”柳清池顿时瞪大了眼睛,弹坐起来,一点睡意也无,连忙确认道:“你可看清楚了?可别像上回那样认错了人。” “少爷,小的发誓,绝对没有看错,那戴花的姑娘跟您画里的像极了。” 说起前几回认错人的事,槐二也稍显尴尬,谁让少爷那画画得不大清楚,最显眼的也就属画上姑娘戴的花了。少爷还又认死理,一定要找着画里的姑娘来,因此槐二这才一看见戴一样花的姑娘就赶紧跟少爷报告。 约莫也找了有十多个姑娘了吧,没一回对的,槐二都觉得这姑娘可能是不存在的,又或许少爷是像自己一样做那啥梦时,梦见的也不一定,这才如此心心念念的。 谁知道峰回路转,今天又被自己给碰着了。还真有这样一个姑娘,而且长得还真的美极了。在槐二看来,就是和天上的仙女差不多的。 第131章 姑娘就在常家 看着槐二认真的模样,是十有八九没有假的,柳清池顿时心内狂喜,问道:“太好了槐二,你在哪见着的,是哪家的姑娘?” 槐二一喜,少爷这是信自己了,连忙邀功地说道:“戴花的姑娘就在这常家,刚才小的去厨房拿饭时看见的,这饭还是她交给小的手上的。” “这么说来,这姑娘一定是常思远家里的了?” 柳清池有些不敢置信,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这趟跟着世子殿下一起来常家村,还真是来对了! “是的少爷,依小的看,应该就是常公子的姐姐,跟常公子长得像着哩!”槐二回忆着刚才见到那姑娘的场景,越想越认定自己没有看错,就是少爷画上的那个人。 “太好了,我得去瞧瞧。”柳清池一拍掌,欣喜若狂地就要往外走。 槐二连忙将其拉住,少爷真是的,只要一听到关于那姑娘的事情,就没了分寸。 “少爷,这是在人家家里,你是外客,人家姑娘是要避着的。刚才我看见她都没敢往前院过,是从厨房后头走的。您这样贸然冲出去,肯定要吓着人家,到时候还给常公子一家留了不好的印象。” 柳清池被槐二这么一说,瞬间回过神来,“对对对,你说得不错,我要是这样就出去了,肯定会吓着她的。” 槐二重重地点头,少爷可算还有点神智。 而心里又急又喜的柳清池却在屋里转起圈圈来,他可太想去求证一下,看看到底是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姑娘。 那一年,柳清池同母亲到竹笠县走亲戚,正入城时,想要看看车外景色的他掀开了帘子。不成想这一看就入了梦,坐在牛车上的姑娘,梳着如蜻蜓点水一般的发式,上头还戴了一朵鲜艳的绒花儿。 从前,柳清池觉得大红是最俗不过,她的母亲更是鲜少有大红的衣裳首饰,可那朵大红的绒花,戴在那姑娘的发上,是那般地相得益彰,熠熠生辉。 那日,他本想让车夫掉头去追的,可一边怕唐突了佳人,一边又怕母亲责怪,犹豫之间,姑娘早已乘着牛车走远。 后来,那一眼入心的姑娘就常常出现在柳清池的梦里。柳清池将那姑娘画了又画,起初还觉得画得不够,想要多画点。可画多了,就越发不甘心起来,于是派了槐二四处找寻起来。只要一听到有那姑娘的消息,他必定欢喜地去求证一番,没想到每次都空欢喜一场了。 柳清池想着是在竹笠县遇上的那个姑娘,因此,在每年的相同时候,都要去竹笠县城门口等上一天,尽管没有等到人,但看到了熟悉的景,就能回想起遇到她时的那份甜。 是了,当时看到常思远时总觉得有点熟悉,却是没有往这处想。柳清池打了一下自己的头,我这榆木脑袋,怎么就没想到呢! 如今朝思暮想的姑娘就与自己相隔一个院子,却无法前去相见,这把柳清池急得不知道怎么好了。 复问了一遍槐二:“你可看清楚了?确定是她?” “小的看清楚了,绝对是!”槐二拍着胸脯保证。 而另一头急得团团转的是外湾的刘财主主,此刻的他也在屋里急得转圈圈。 随后刘管家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跌坐在了地上。 “怎么样,你可打听清楚了,确定是那小子吗?” 刘财主万分急切,就在半个时辰前,他听手底下的来报,说常家那小子中了秀才,安然无恙地回村了,这可把他吓得够呛! 这不赶忙让管家去证实一下,虽不愿意相信,但他心里却没来由地慌张起来。 刘管家干着嗓子拼命地点头表示肯定,又撑着站起来拿了一杯茶往肚子里灌,这一来一回,可真是累啊! 刘财主的脸上顿时变了色,“这下可完了,他怎么就好好地回来了呢?” “是啊老爷,之前历秋山那边说的可是把那小子给解决了的,难不成是历秋山那边骗了我们?” 刘管家也十分不解,原以为可以放开手脚,没有后顾之忧了,谁承想那小子居然全须全尾地回来了,还变得更具威胁性了! “你速速派人去历秋山那边问清楚来。”刘财主咬着牙下令道,历秋山的大当家,可得给我一个说法不可! 刘管家迅速地喊来了人,交代了一番。 “老爷,您先别着急。当时历秋山的大当家肯定是派了人去解决那小子的,不成想那小子命太硬,又让他给活了下来。” “你说得有几分道理,只是你小子没能除掉,咱就危险了啊!他这回中了秀才,保不准过几年就成了举人了,那我想把常家那作坊弄过来的事情就无望了啊!” 刘财主拍了下桌子,低垂着脑袋,有些泄气。 一旁的刘管家好心提醒道:“老爷,这一回常家村,一下子就中了俩秀才,过几年或许就是两个举人老爷了。” “什么?两个!” 刘财主顿时拍桌而起,惊呆了,他原以为常思远考上的可能性是大的,没想到居然忽略了另一个。 “正是,常家村这一回可是风光的很呢!”刘管家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才晓得原来常家村的人前几天就知道了结果,只是两个小子还没回村,就都没有宣扬出去。 而刘财主一心只以为常思远已经死了,也没再把心思放在这上面,只等着找个机会寻常家村的麻烦,然后再坐享其成的。 没想到,三十六计算漏了一计,常思远完好无损且光荣地回村了! “你交代那些知晓我与历秋山有联系的人嘴把严实咯,收买匪徒暗算那小子的事情千万不能泄露了,必要时,我不介意让那些嘴巴大的永远说不了话。”刘财主目露凶狠,杀气腾腾。 “还是老爷您想得周全,只要他常思远不知道是我们干的,那我们就安然无事了。”刘管家竖起大拇指,很是佩服。 “这事你可得给我我办好了!”刘财主再一次严厉地交代。 “您放心,小的一定办好来!” 刚要转身,刘管家又想起一件事来,说道:“老爷,我还打听到,跟着常思远回来的,还有两辆气派的马车,恐怕里面坐了有身份的人,这事得盯着点啊。” “有身份的人,难不成那小子在外头找了靠山,还带到村里去了?” “很有可能。” 刘财主摸着下巴思索了半晌,突然灵光一现,说道:“差点被你给误了,你脑子也不想想,哪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会到灰土满天的乡下来?” “是,老爷您说得对,只是那马车……” “那马车你可见着了?” 刘管家飞快地摇摇头,他压根就不敢靠近常家村一步,怕被发现了给打一顿。这些消息都是在常家村边上的村里打听来的,上午常思远的人回来时,都是往那些村子过的。 “小的是听常家村隔壁那个村里人说得。” “那就是了,他们哪里见过什么世面,保不准只是比寻常马车捯饬得好看一些的,哪里就是什么有身份的人。” “听老爷您这么一说,小的觉得还真得是这么回事。” 刘管家又顺势奉承了几句,才退下去办刘财主交代的事了。 刘财主自以为只要把自己花钱买凶的事情给瞒住了,就能高枕无忧。 殊不知常思远已经对历秋山出手了,唇亡齿寒,拔出萝卜带出泥,迟早会找到他的头上。 第132章 常今安 阔别两月,常思远一家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地吃着午饭。 吃过午饭,常庆老爷子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刚出生不久的小重孙,在怀里看了许久,眉眼里的笑意停都停不下来。 忙活了许久,万氏不再稀罕重孙,坐在常思远身边嘘寒问暖。 “老六黑了不少,这一路上没少晒太阳吧?” “没事的奶,黑就黑点。”常思远并不在意,在他看来,自己还过于白了,以至于让人看起来就觉得很弱。 “你是读书人,这太黑了可不成,将来可不好讨媳妇呢!” 常思远被这话给惊住了,赶紧转移话题:“奶,这些天在家里您可还好?” 万氏喜笑颜开,也就六小子贴心,总挂记着我,含笑说道:“你奶我好着呢,如今地里也没什么活,轻松着呢。” 常思远忽然想到给家里人买的礼物,跑到房里拿出了个大包袱。 “奶,这个给您。” 万氏一看,一根银晃晃的发簪送到了自己跟前,眼睛瞪得老大。 “老六啊,这是给奶的?” “是啊,奶,这是我和爹还有爷在首饰铺里买的,觉得非常适合您。” “哎哟,可真好看,快给奶戴上。”万氏乐得合不拢嘴,解开包着头发的布条,等着常思远给她戴上银簪子。 看见万氏这么开心,常思远觉得礼物没有买错,不管在哪,女人都是爱首饰的。 戴上簪子的万氏,用手摸了摸鬓发,问道:“老头子,好不好看?” 正在逗弄重孙的常庆老爷子一哆嗦,年纪一大把了,居然当着小辈们的面问这个,不知羞。 看着万氏一脸期待的神情,常庆老爷子脸上有些烧,支支吾吾地开口:“好...好看。” 万氏一听,笑的更灿烂了。 “奶可真好看!” “好看!” 思泉思夏几个妮儿围在万氏身旁,不住地夸赞,只把万氏夸得心花怒放,喜不自胜。 常思远又把剩下的礼物给了出去,何氏、赵氏还有江春燕的都是发簪,而思思、思如还有思泉三个大妮儿则是其他小配饰,拢共也没有花很多银子。 拿到礼物的人第一时间戴了,没一个不喜欢的。 “思远的眼光不错啊,这条耳坠子虽不精致,样子却是不错,我喜欢。” 思泉摸着手里的耳坠子赞扬出声,嘴边带着高兴的笑意。 “都是我和爹还有爷一起挑的,大家喜欢就好。”常思远原以为万氏会怪他乱花钱,不成想却没有。 何氏摸着手里的簪子,眼中泛起了泪花,思远长大了,有出息了也知恩了。 “娘,我也给您戴上吧。”常思远拿过发簪,轻轻地戴在了何氏的发上,行动间,却看见了藏在黑发里的几根白发,不知怎的,竟有些鼻头发酸。 “娘,我还会继续努力的,等以后赚了更多的钱,给您买金的翡翠的头面,再买几个丫头,您和奶还有婶儿都不用这么操劳了。” 何氏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哗哗地流了下来,重重地点头,说道:“思远,娘信你。” 常思远拿出帕子,替何氏擦干了泪水,安慰道:“娘,等我过些年去京城赶考,咱就一家人都去,这一路上四处打听,一定能找到外公一家的。” “嗯!娘等着这一天。”何氏止住泪水,和娘家人分开了,是她一直的心病。 “思远啊,你想着婶儿和你大嫂,婶儿这心里暖呼呼的。不像思涌那臭小子,离家这么久了,啥也没有给她亲娘捎来。”何氏坐在凳子上,脸上是笑的,可一想起思涌来,又犯愁。总觉得离开家的小子,就彻底不想娘了。 “婶儿,原本思涌还说带信回来的,但后来一想,我中了秀才,他肯定是要回来一趟的,就没来信。我到秋舛府时,思涌还特意同我说,想您和叔了。” “当真?”赵氏惊喜地站起来,有些不可思议。 “婶儿,我还能骗你不成。”常思远微笑着,想爹和娘的话,思涌的确说过。 赵氏顿时乐了,欢快地站起身,笑着说道:“我把这簪子给春燕送去!” “哥,娘和奶他们都有礼物,我的呢?”思甜拽着常思远的衣角,万分期待。 “哥,还有我呢!”思冬也凑了过来。 常思远失笑,拿出从县里买的糕饼点心递了过去,“知道你贪吃,诺,这些都是买给你们吃的,你和思夏思秋分着吃,一次别吃太多了。” “哥,你真是太好了!”接过点心的思甜一下蹦得老高,欢喜地和思夏思秋到一边分吃的了。 常思远又拿出一只毛笔递给思冬,说道:“思冬,这是你的礼物。” 思冬双眼亮晶晶的,双手接过毛笔,很是喜欢。 “哥,毛笔我很喜欢,我一定会更加勤奋练字的!” 常思远摸着思冬的脑袋笑出了声,这小子还真是聪明,知道我在勉励他好好练字呢! “叔,大哥,这回没给你们买什么。”常思远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原本他是想给常暖和思文买些东西的,却被常庆老爷子给拦下了,说是不要浪费那个钱,他们啥都有,给你嫂子和婶儿买了就行。 “不打紧,你叔我啥都有,不缺什么。”常暖笑嘻嘻地回答,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其实,你婶儿拿了礼物开心了,我就开心了,嘿嘿。” 常思远无话可说,要不说还是爷和爹了解叔呢。 “思远,你中了秀才,就是我最好的礼物。” 思文拍着常思远的肩膀,笑得露出了洁白的牙。 常思远心中暖暖的,这不仅是思文的肯定,更是全家对自己的肯定。 “思远,咱家你学问最高,要不你给刚出生的小子取个名字吧。” 啥,取名字?常思远很是意外。按理来说这取名字应该是爷的特权啊,或者说是叔的。没想到思文居然会让自己来取名。 常思远看向常庆老爷子,眼里带着疑惑和询问。 “远小子,这小子一直待在娘肚子里不舍得出来,你一回来他就出生了,这名字啊,就让你来取。”常庆老爷子笑眯眯的,他也不是迂腐的人,名字谁取都一样。远小子如今也是当长辈的人了,而且,他给这么多儿孙取名都起得累了,现在把这事交给远小子,还省得自己去想了,多好。 常思远哪里有什么不明白的呢,看来思文他们和爷商量好了。 “既然这样,那我就给小侄儿取个名字。” 常思远坐在桌前思索良久,思冬已经拿来了笔墨,就等着待会儿常思远把名字写出来。 又过了一会儿,常思远这才提笔沾墨,在纸上写下了三个大字,自形大气飘逸,很是好看。 “常今安。”思冬看着纸上的字,念了出来。 “今安,好听。”对于这个名字,思思第一个表示赞同,他虽学识不多,却觉得这名字意头极好,平平安安。 “远小子,这名字可有什么出处?” “爷,这今安二字,乃是出自汉武帝刘彻所着《天马歌》,里头有一句‘骋容与兮跇万里,今安匹兮龙为友’,能够驰骋万里的天马,曾经还和龙交过朋友,如今却安心地当了普通马匹。取今安二字,是希望小侄儿日后年轻时既能够驰骋万里与龙为友,年老时又能够平平安安全身而退,开开心心地做一匹骏马。” “嗯,不错,那就定下这个名字了!”常庆老爷子很是认可,常思远说的,也是他想的,一个人年轻时能有所成就,年老时又能全身而退、安度晚年,这才是完满的人生。 常暖高兴地走到孙儿跟前,乐呵呵地说:“小子,听见没有,你三叔给你取了个好名字,以后你就叫常今安了。” 思文快步走进了房里,把名字告诉了江春燕。 江春燕一听,高兴极了:“思文,三叔有学问就是不一样,取的名字好听哩。以后咱家今安,一定也能和他三叔一样,考科举中秀才!” “春燕,你说的对!” 第133章 常家祖宗的坟头冒青烟了 另一边,常柳和常亚青真的就敲锣打鼓往占家村去了。 一路上,他俩的动静惊动了不少村子。当那些闻声出来的人得知常家村一下子就出了两个秀才后,都惊得一愣一愣的,纷纷惊讶道:“这常家祖宗的坟头是冒青烟了吧!” 更有甚者认为,常家村那块儿就是个风水宝地,只是以前不显现罢了,就这几年才开始起了作用。 先是出了个书包作坊赚得盆满钵满的,后来又出了个打稻机,听说也已经建了作坊了,那不更得赚翻了。 现在一下子又出了两个秀才公,这往后的前程就更是不可估量了。一些有头脑的人家,已经在寻摸着什么法子,就盼着能和常家村挨个边,人家吃肉,自己好歹也能喝点汤不是。 常柳和常亚青就是在这样一片惊叹声中,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下昂首挺胸过去的。 路上,常柳跟常亚青讲述了与占家村结梁子的来龙去脉。 常亚青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咱常家村的妮儿哪里轮得他占家的妇人说三道四的?要是我在,可不管她是男是女,先给她一拳再说!” “亚青,动手还是过了,他们不就是觉得咱村里没有读书人,他们村有个秀才么。上回咱学书中了童生,我就去过一回,面子没找回来不说,还被奚落了一番。我这心里可是憋着一股火,就等着今天发泄发泄呢!” “也是,还是你稳重些,待会儿去了占家村,咱就把学书和思远中了的事情在村里说一圈,让他们没脸!” “嗯!” 打定主意后,占家村也近在眼前了。 “咦,二位后生,来走亲戚啊,面生得很!” 一个须发皆白,年岁很大的老人见常柳二人,好奇得上前发问。 “老人家,我们是常家村的,这回来啊,是想告诉你们,常家村出了两个秀才公咯!”常柳站在牛车上,对着老人喊,又用力敲响了手里的锣鼓。 “哎哟,原来是秀才公来了,是我眼拙了。”老人家耳朵不行,一大串话,也就听见了秀才公三个字。 而常柳的锣鼓声不小,瞬间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更有人看到常柳后,拔腿就跑,口里喊着:“上回那个人又来了!” 常柳听后笑出声,看来占家村的人没忘啊。也好,不用花时间替他们回忆了! “亚青,继续往里头走!” “好嘞!” 常亚青赶起牛车,继续往前,常柳则站在牛车上,敲着锣鼓大喊:“常家村出了两名秀才咯!” 上一回常柳来时,虽然动静不小,但却没能到村中心去。 而他们这回来,却没人来阻止。占家村的男男女女都站在路旁观望,手上指指点点,嘴里叽里呱啦,交头接耳的。 “咦,这个人先前是不是来过?”身穿暗黄色衣裳的妇人问旁边一个微胖的妇人。 “来过来过,我记得他,上回他也是敲锣打鼓来的,说什么他们村出了个童生。”微胖的妇人凑了过去,不敢大声。 “哦,我记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呀,那可不得了,我记得当时咱村里的好些人都给他脸色,还奚落他来着。如今人家村里可是一下子就出了两个秀才公哩!”暗黄色衣裳的妇人顿时回忆了起来。 “可不是嘛!听说是村西边的胡氏和姚氏把人家给得罪的,当时咱村里人可是向着她俩的。”微胖的妇人赶忙接上了话头。 “我看八成是那俩货嘴烂生疮,说了什么话把人家给惹怒了,这不就和咱村杠上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如今常家村可是今非昔比,不仅地方大,还建了作坊,在咱大湾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了。待会儿要是闹僵起来,我可不会再替胡氏俩说话了。”暗黄色衣裳的妇人虽见识不多,明哲保身的道理还是懂的。 “你说的对,我也不多管闲事了,得罪了常家,说不定我家妮儿和下常那小子的婚事就黄了。”微胖的妇人说道。 “对对对,我家也有妮儿,也准备和常家村议亲呢。”想到此处,微胖妇人又拉了拉身边的男人,警告道:“待会儿就算是村长发话了,你也绝不能出去把常家人得罪了。” “成,我这点脑子还是有的,咱家妮儿的前程肯定不能因为我耽误了,我这就进屋去。” 左邻右舍的,对门的人,见了微胖妇人的操作后,都纷纷警告起自家男人来,而男人们也表示不会插手。 常柳二人一路来到了村中心,就看见那胡氏姚氏两名妇人畏畏缩缩地站在一棵树下。常柳迅速跳下马车,来到两个妇人面前,说道:“二位嫂子,好久不见了。” 胡氏和姚氏此刻恨不得能有个地方能钻进去躲起来才好,她俩原以为事情过了三年,赶车的常柳肯定会将之前的事情给淡忘了的。没想到还是不能抱有侥幸心理,最终还是给找上门来了。 “常兄弟,三年前的事是我做的不对,是我嘴巴烂,说了不该说的话,你大人有大量,这就就过去了吧。”胡氏算是个有点脑子的人,知道先软下来,哀求地看着常柳。 “过去?我告诉你们占家村的,如今我们常家村可是出了两个秀才。三年前你们还欺我常家无读书人,说是中了童生就到头了。错了!我们常家村读书的小辈不仅中了童生,又中了秀才,不仅没有到头,将来还能中举人,中进士!”常柳站到大石头上,大声地说出了这番话。 “是是是,常兄弟啊,当初是我有眼无珠了,是我烂心烂肺烂了嘴,不该胡说。”胡氏连连出声,声音几近哀求。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当初在牛车上说的那些妒忌的话,竟然惹到了常家这尊大佛。 如今常家村样样都拔尖,周围巴结的村子也多的很,是万万不能结仇的啊。胡氏后悔万分,这要是能回到三年前,就是把她打死,他也不再吭一句啊。 “真是对不住,常兄弟,你就看在我和你胡嫂子都是妇人的份上,这事儿就这样过去了吧。”姚氏也站了出来说软话。 “就凭你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过去了?不可能!”常亚青气愤地开口,只是当时那话没被思妮儿听着,要是听见了,那还不知道多难受呢。 胡氏,姚氏见常柳二人不肯罢休,又慌又无助,今天可不像上回那样有人站出来替他们说话。 就在两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占家村的村长来了。 “听闻常家村的兄弟过来了,真是有失远迎,怠慢了。”占家村村长笑呵呵地迎了过来,长了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第134章 我是该信你,还是不信? “我们兄弟二人不是来此做客的,没什么迎不迎的。”常亚青可不吃村长这一套,直接没给好脸色。 “哎,亚青兄弟,此话怎讲啊,来者便是客。你我好歹有过几次照面,都是认识的,不妨给我几分情面,到我家里去喝杯茶,有事情咱坐下来解决。” 占家村村长的儿子和常亚青也算的上有几分交情,二人来往时多少也是和占家村村长打过照面的。 “别跟我来这套,喝茶不必了,要解决事情就在这儿解决。” 常亚青转过头去,并不想听这些客套话。若是他事先从常柳这知道那回事,他是绝对不会和占家村人有来往的。 “唉!”占家村村长叹息了一声,知道这事儿是不能私下解决了,都怪胡氏那两个愚蠢妇人,净惹事。 上回常柳过来时,偏偏他是不在村里的,若是在村里,是万万不会让村里人说那些招人记恨的话出来的。 而事后他得知了,以为常家村的人会来势汹汹地上门来,还把胡氏两个叫到跟前训斥了一番。没想到过了好几个月,常家村却是毫无动静,占家村村长便和胡氏两个妇人一样,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万万没想到,三年后的今天,旧事又卷土重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原来常家的人并没有把之前的事情忘记呢,只是默默记在心里,就等着今日来扬眉吐气来了。 想到此处,占家村村长凌厉地刀了一眼胡氏和姚氏。 被刀的两人顿时瑟瑟发抖起来,村长这是在怪罪自己呢,这可如何是好啊! “亚青兄弟,三年前的事情确实是我占家村的人做的不对,我在这替他们给你们赔不是了。这事你想怎么解决,要怎么赔偿,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答应。只是咱村里和作坊的合作,可千万别停了啊。” 自打占家村自己办作坊失败后,就由村长的儿子牵头,与常家村达成了合作,如今生意也做的不错。占家村村长自然是舍不得这个生意的,就怕常家村会因为这个事情,就不合作了。 “一码归一码,我们只想要那两个嫂子赔礼道歉,不会牵扯到生意上去的。” 常柳开口,生意归生意,如果他真的要报复占家村,这件事他早就告诉村里人了。他今天来占家村的主要目的,也只不过是想要证明常家村也是能出厉害的读书人的,就是为了争这么一口气,不能让占家村人看扁了,仅此而已。 “对,常柳说的不错。三年前你们占家村人说我们常家村出不了秀才,这是对我们常家村人的侮辱。今天,我只要你们收回之前的话,并为之前的事情道歉就够了。” 占家村村长很是意外,他没想到常亚青俩人竟然没有把怒意牵扯到生意上去,顿时松了一口气。赔礼道歉,这个事简单啊。 于是,占家村村长迅速下令,让三年前奚落过常柳的人过来,乖乖地收回了先前说的话,并一个个地弯腰向常柳赔礼道歉。 等所有人都赔礼道歉后,常柳心里舒畅了,堵在胸口的气也没了。 看见常柳满意的神色,占家村村长知道这事算是解决了。又把胡氏和姚氏叫了过来,说道:“你俩还不道歉。” “常柳兄弟,对不住对不住了,是我们的错,那些话我都收回。”胡氏和姚氏已经后悔得不能再后悔了,不住地跪在地上道歉。 常柳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只是要两人道歉,可没想过要俩人下跪的,连忙把两人给扶起来了。 “常柳兄弟,要不,我再让她们两个再到那妮儿的家里去一趟,再给她也赔个礼道个歉?”占家村村长开口提议道,他要的就是让常柳彻底消气,让这件事情彻底解决。 “别!这事就这样了。”常柳赶忙阻止出声,胡氏两人那番侮辱人的话,思妮儿压根不知道。要是她们上门道歉,不就得把之前那些破事说一遍吗?思妮儿年纪小,还是个妮儿,这些事还是不要再提的好,毕竟那些侮辱人的话谁听了都会气得牙痒痒,还是不要让思妮儿受到伤害的好。 常柳二人是被占家村村长一路送出村的,时隔三年再来占家村,常柳终于解气了。 回村的路上,常柳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愉畅快。 常思远睡了一个下午,起来后感觉身上无比得松快,毕竟回程的路上颠簸了许久,也没能好好休息休息。 “醒了?”谢颐棣站在打稻机前看了又看,他真的很好奇,常思远到底是如何把这个东西给琢磨出来的。 “谢公子没歇上一会儿?” “习惯了,白日里睡不着。去我房里喝些茶吧。”谢颐棣邀请出声。 “好啊。” 常思远毫不犹豫地回答,倒是让谢颐棣有些惊讶了。 而谢颐棣眼中闪过的惊讶,常思远也捕捉到了。在谢颐棣还没开口请他进屋喝茶之前,常思远就已经猜到了他要问自己什么,而常思远也早就准备好了话术。 二人相对而坐,吉伍给两人满上了茶水后,就守在了门口。 “思远,如此便利的打稻机,可以算得上是神物了。” “多谢谢公子夸奖,我也是为了村里的抢收,这才有感而创。” “哦?那我倒是好奇了,你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那打稻机侧面的齿轮我还是头一回见。” 常思远点点头,不急不缓地开口:“是啊,像您这样的贵公子喜欢往乡下跑的,我也是头一回见。” 谢颐棣抬眼,眸子深深地望想常思远,笑道:“你在怀疑我用心不良?” “不敢不敢,我只是一介农家小子,您的身份可不一般。”常思远同样笑着,看向谢颐棣的眼神是探究。 “没什么不一般的,你就当我是个有点钱的人就行。而我来常家村,并没有什么坏心,存粹就是好奇,对你好奇而已。”谢颐棣头一回和旁人解释自己的行为,而且还是一个才十一岁的小子。而且,他认为这个解释,很有必要。 是的,很有必要。常思远知道谢颐棣说的是实话,他确实是因为对自己好奇才来的,可能是从拿到酱油方子的时候,就开始好奇了。然后跟着一起过来,只不过是在对自己进一步调查之后,更好奇了,于是想从自己身上再挖掘出什么商机吧。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也得坦白。打稻机是我在梦里看见的,醒来后我依然记得,我就把他画了出来,没想到真的能用。” 常思远神态无比认真,说话的语速也没有丝毫改变。 谢颐棣盯着常思远的眼睛,看了许久。 常思远,你这话说出来,真的很滑稽,我是应该信你,还是不信呢? 第135章 这事急不得 常思远离开后,屋内十分安静,吉伍站在一旁,几度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尽管说就是。”谢颐棣看穿了下属的心思,而他此刻也需要有个人来和他一起说说话。 “主子,你觉得常思远说的是真的吗?” 吉伍有些纠结,一方面他是认为常思远没有说谎,毕竟他自己也经常在梦里梦见很多奇怪的东西,一方面他又觉得,人只要梦醒,就不会记得梦里的事情了,他就是这样。尽管是在梦里梦见了自己觉得很重要的事情,尽管在梦里告诉自己一定要牢牢记住的梦境,在醒来后再去回想,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你觉得是真的吗?” 吉伍摇摇头,说道:“属下不知道。” “其实我和你一样,看不清。”谢颐棣笑了笑,他还是头一回看不清一个人。 “不管他说的理由真假,但打稻机和酱油乃至于打稻机和豆腐干,都是出自于常思远,这一点是无疑的。” 谢颐棣认为,尽管常思远给的理由可能是假的,但他的能力是真的,是别人都没有的。 “主子您说的对,还有一个东西,十有八九也是他的杰作了。”吉伍从门后拿出两块砖,啪地一声相撞,左边的那块砖应声而碎,而右边那块却依旧完好无损。 “吉伍 ,聪明了啊。” “嘿嘿,属下跟着您走南闯北的,多少也是有些见识的。” 其实上午那会儿,一到常思远家门前,谢颐棣就看出眼前的的房子用的砖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尽管两种砖长得差不多。 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让吉伍去查验,他自己就先拿了两块砖比起来了。 “拿过来我瞧瞧。” 吉伍把砖递了过去,又从身后变戏法似的变出了一块瓦,一起给了谢颐棣。 谢颐棣笑着接过了,说道:“难得你我今儿想得这么一致了。” “谢主子夸奖。” 谢颐棣仔细地看着桌子上的砖瓦,又把砖和瓦相互碰撞了一下,瞬间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这砖光从声音上,就比咱们家的要清脆多了。” “是的主子,而且更硬更好。” “不错,若是能为我们所用,咱家的砖瓦作坊,肯定能胜过三叔他们。”谢颐棣心中隐隐做喜,这样一来,小皇弟这边就又有了一分胜算,也能将皇位坐得更稳了。 “主子,那我去把常思远叫了,再问问他。”说着,吉伍就要往外走。 “慢着,这事儿急不得,还是得等。” “等,主子,等到什么时候啊?”吉伍是个急躁的性子。 “当然是等常思远完全信任了我之后,如今,我们只要好好把他给看住了,别让三王爷那边的人和他接触就好。” 吉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想起一事来,“主子,这打稻机对于农耕意义重大,是不是得让常思远他们把打稻机的图纸上交给朝廷才好啊?” 谢颐棣摇摇头,起初他也是有吉伍一样的想法,认为虽然打稻机是常思远所想,但他是安顺的子民,所造之物理应归于安顺朝廷。 但后来他改变了想法,就算是上交了朝廷又能怎样,不过是让朝廷这边派人将打稻机推广出去罢了,说不定某些个官员又能从中谋利了。 倒不如让常家村的人好好经营作坊,由他们的手将打稻机推广出去,这样常家村的人也能赚一点钱富裕自己的生活,最重要的是,这是常家村人应该得的,是常思远甘愿给予的。若是换成上交朝廷,常思远还不一定愿意。 “不了,说不定让常家村这边把打稻机造出来再卖出去,这样的效果会更好。我们需要做的,就是要保证这个打稻机的作坊,能够正常地顺利地开下去。” 这话吉伍听明白了,主子这是要给常家村当靠山了啊! 确实,这打稻机的生意,足够让那些贪心的人又一次眼红了。 “这砖瓦从哪儿拿的,就放回哪儿吧。” 谢颐棣吩咐完,就躺床上了,在村里确实也没什么事情,他打算睡到晚饭前再起来。 第二天一早,老村长早早地就过来了。 “常庆,今日开祠堂祭祖,你和思远可别忘咯!” “放心吧村长,我都记着呢,劳烦您一大早就来提醒了。”常庆老爷子给老村长倒了茶,又问:“村长,这么早过来,还没吃饭吧,待会儿在这吃点回去。” 老村长听后连连摆手:“不了不了,待会儿我还得去茂义家一趟。说实话啊,咱村有个两个出息的小子,我昨天晚上高兴得一宿没睡着,就想着今天能当着祖宗的面把这大喜事说了,日后等我见了列祖列宗,脸上也是有光的。” “村长,这么些年为了村里,真的是劳累您了。”常庆老爷子开口。 “常庆啊,看到族人都过得好,劳累些算什么。我也老了,我打算今年过了年,就把位置转给家东。” 常庆老爷子点点头,常家东接班老村长,已经是大家默认的事情了,也不会有人反对。 “您也该歇歇了,享享清福咯。” “是哦,我就是这样想的。”说完,老村长就要往外走,“我再去通知茂义一声。” 开祠堂祭祖的流程与每年大年初一的都是一样的,只是这一回多了一个环节——感恩列祖列宗。 老村长在祖宗牌位前,述说了近半个时辰的话,基本内容就是夸常思远和常学书两个后辈。然后感谢列祖列宗显灵,两个后辈都有了出息等等等等。 听到后面常思远差点就要睡着了,再看看老村长,依然精神十足,仿佛有说不完的感谢先祖的话,常思远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祭祖过后,常思远感觉终于解脱了。 一回到家,就看见两眼乌青的柳清池正坐在院里犯迷糊。 常思远坐了过去,关怀道:“柳公子可是换了地方,没有睡好?” “没有,我挺好的。” 柳清池回答得言不由衷,其实他自从昨天下午知道自己朝思暮想的姑娘很可能就是常思远的姐姐后,兴奋异常。 可奈何找不到机会求证,苦恼之下,这才一个晚上也没有睡好。 第136章 失态的柳清池 这时,思思、思如、思泉还有学琴,四人携手从外头进来,高兴地有说有笑。 四人一进门就看见了坐在院里的柳清池,立马止住了脚步。平常往正门习惯了,倒是忘记了家里来了客人。 好在农村乡下,对于男女避嫌的事情并不十分苛刻,思思等四人也大大方方地站着,并没有畏畏缩缩地不好意思。 常思远站起身来,笑着问候:“学琴姐来了。” “嗯。”常学琴点点头,脸上有些红晕。院子里有不认识的俊俏公子在,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勾着头,既羞赧又有些自卑。 常学琴是常学书的妹妹,年纪和思如一般大,平日里和思如玩的最好。家里已经着手给她议亲了,最近她常和思思、思如一起,讨论着嫁衣的花式。 “对了,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柳公子。” 既然碰上了,常思远觉得大可不要扭扭捏捏,便大大方方地介绍起来。 “柳公子好。”思思等四人规矩地打了招呼,眼睛却也不敢多瞧,知道有钱人家的规矩多。 此时的柳清池已经激动得无法自拔,就在思思几人一进院门时,他就注意到了。 而当柳清池看到了思思姣好的面容后,顿时内心狂喜起来,整个人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先前的萎靡一扫而空。 是她!是她!真的是她!槐二这回果然没有骗本少爷,待会儿重重赏他! 柳清池的第一反应就想站起来跑过去诉说衷肠,表明自己找了她很久很久,但大家公子的休养又使得他抑制住了自己。他也知道,这样一个情况,自己要是冲过去,场面肯定不好看。 于是,柳清池就静静地坐着,傻笑着,眼睛盯着思思看去,眨都不带眨的。狂喜的他双脚已经开始颤抖起来,好在衣服够长给遮住了,旁人看不见。 思思四人打招呼后,见柳公子没有回应,心中皆纳罕,思思更是好奇地看了过去。 思思好奇的眼神就像是一滴油,滴入了熊熊大火,柳清池心中的激动和欢喜烧得更猛了,脸上的笑越发痴傻了。 而站在一旁的槐二,则焦急地用手在隐秘的地方,不断地扯着自家少爷,就差说话了。 少爷啊少爷,人家常公子家的姐姐给你打招呼呐,你倒是给点反应啊! 此时的气氛可以说很是尴尬了,槐二的手心已经尴尬地渗出了汗,看着自家笑得不要钱且毫无仪态的模样,已经决定放弃对自家少爷的拯救了。心里不知道对自家少爷白眼了多少回,少爷啊少爷,你也有失态的一天。这事要是禀告给老爷,您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咯! 就是柳清池呆愣狂喜,槐二腹诽吐槽之际,常思远干咳了出声。 “柳公子,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大姐,二姐,还有三姐。剩下这位呢,是学书哥家的妹妹。” 柳清池这才后知后觉地清醒过来,站起身回礼道:“各位姑娘有礼了。” 既然双方都互相见礼了,思思便开口道:“思远,柳公子,我们就先进屋了。” “嗯,好。”常思远点点头,看着思思四人进了屋。随后又转过身面对着柳清池。 只见柳清池的眼睛依旧盯着屋门口,怔怔的,脸上是怅然若失又极度兴奋的神情。 常思远心里有了警惕,这家伙难不成是看上自家的姐姐了?这可不行,柳清池父亲乃是县令,他就是妥妥的官二代啊。而且他年纪轻轻,已经是举人身份了,以后必定也是要当官的,按照这个时代男人的尿性,那不得三妻四妾啊。再说了,虽然自己如今是个秀才,但说起来也还是个农家,要是柳清池看中了自家姐姐,那肯定也只有做小伏低受人磋磨的份。 常思远摇摇头,不妥,太不妥了。 “咳咳,柳公子。” “哎!”柳清池见常思远喊自己,立马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些许狗腿,以及意犹未尽。 “柳公子为何一直看着我家几个姐姐?”常思远并不想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 柳清池顿时一愣,自己表现得很明显吗?可是我已经极度克制了,自以为隐藏得很好了。 柳清池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实不相瞒,我心仪你家长姐许久了,早在三年前,我与母亲到竹笠县拜访亲友,正好在马车里同她擦肩而过了。虽只见了那么几瞬,他的模样就一直印在了我的心里了。思远,我能不能......” “不能!”常思远心中骂娘,好家伙,这小子原来早在三年前就看上大姐了,我得快点打消他的想法才好。 “为什么,思远?” 原本沉浸在扎到梦中人的喜悦之中的柳清池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很是难过,他自认为自己的身家长相都是不差,是配得上常家长姐的。 “没有为什么,我觉得你不太合适而已。”常思远沉声开口。 “我为什么不合适啊,你放心,我一定会对她好的。”柳清池焦急地发问,并保证一定会对思思好,眼里甚至带着乞求。 “既然你要个理由,那我就直言了。我们只是个农家,而你是官家,首先这门第就是不对等的,我姐倘若嫁给你,怕是要伏低做小。其次,我们农家讲究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而你身为官家子弟,能够做到吗?最后,你如今已及弱冠,我虽没有打听过,但想必你已经成婚了,我姐自然是不会再嫁你的。” 常思远这样说了,柳清池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赶忙开口道: “没有,我没有成婚,家中更是没有通房妾室,你放心,若是能让我娶她, 我一定给她正妻的名分,绝不让她伏低做小。而且我可以保证,就娶你长姐一人,绝不会有第二个!” 常思远看着对面单手举起发誓的柳清池,从他的眼里看见了认真。心里有了思量,其实柳清池的为人,家世以及学识都是十分出众的,若是他的话都是出自真心,并能一生奉行,也不失为良配。 只是,这个时代,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光他自己可是做不了主,于是开口道:“不知道柳大人与柳夫人是否知道此事,若是知道了,不知能否同意?” “这......” 柳清池不知如何开口,这件事他还真没有同母亲还有父亲说过,先前还听闻母亲还想让自己和一位故僚家的女儿议亲来着,但是这么久过去,似乎也没什么动静,或许是母亲又改变想法了吧。 常思远见柳清池许久不说话,就明白了他还没有告诉过父母,于是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回到屋里去了。 父母这一关,算是对柳清池的考验了吧。若是他真心喜欢大姐,自然能够摆平父母,也能侧面证明他是真的对大姐上心了的。毕竟在这个时代,为人子的,能够为了一个人女子而违背父母的人,确实不多的 。若果他有说服父母迎娶大姐的智慧,日后就一定会有维护大姐的心。反之,若果他连父母这一关都过不去,自己这关他就更过不去了。 第137章 妮儿间的笑闹 进了房间,思思坐在凳子上,手里拿着绣线缠绕着,心里砰砰砰地跳着,脸上也有些发热。刚才柳清池看自己的那个眼神,思思还记得,他的眼睛是狭长的,眼尾上翘,很是好看。想着想着,思思觉得,这双眼睛,似乎在哪里见过。 “嘿,思思姐,在想什么呢?这绣线都缠得乱了。” 这时,常学琴走过来,拍了一下思思。 思思立马回过神来,看着手里的绣线,确实被自己弄乱了,有些尴尬地掩饰道:“我想着要给思远的新衣裳绣个什么花样好。” “我可不信,咱都是知道的,思思姐你缠的绣线可是最整齐的。如今却弄的这么乱,指不定是在想谁呢!” 常学琴打趣地开口,这个谁意有所指,眼睛看向了一旁正在刺绣的思如,两人相视一笑。 看着二人的动作,思思哪里有什么不明白的,也不顾乱了的绣线,转过身来就要打常学琴,脸上已经羞恼得通红。 “好啊你,竟是来笑话我,看我今天不要你好看。” 二人你追我跑的,嬉笑声填满了整个房间。 “思泉,你快救我一救,思如向来只会旁观的,我就靠你了。”常学琴躲在思泉的身后寻求帮助,此时的她已经被思思给追得喘不过气来了。 “思泉,你可别帮她,她这张嘴可厉害了,今天我可得好好教训她不可。”思思微喘着,心里早已没了羞恼,脸上因为刚才的打闹微微发红。 思泉摇头一笑,佯装生气,帮着拦住了思思的动作,对着常学琴说道:“该,谁让你那般促狭,打趣我大姐的。” “你竟还说起了我,往常你在家时,可没少打趣思思姐的。” 常学琴之所以这样说,也是有典故的。往常思思、思如还有学琴几个都在作坊里干活,就经常有其他村的小伙子来作坊里取货的,只要是遇上了思思,都是要盯着发愣傻笑,脸上还红的很。 有几回思泉回家时遇上了,可不就逮着打趣儿。 “好啊,竟是好心被驴吃了,我帮了你,竟还反咬我一口,我可是也要打你了。”思泉撅着嘴,拿起旁边做的绣扇拍在了常学琴的身上。 “饶了我吧,思泉妹妹,我不说了。”常学琴只好一边笑着一边求饶。 几人也是闹着玩笑的,自然不会当真,很快便停了手。 “刚才柳公子看思思姐的模样大家可都见着了,本应该见怪不怪的,可刚刚思思姐的反应可是让人禁不住怀疑了哦。”常学琴又把话头给引出来了。 思思瞪了一眼常学琴,说道:“你还讲。” “思思姐,我可是为你好呢,这柳公子真的很不错,若是他真的对你有意,我觉得还真是良配呢。” 常学琴此话一出,思如和思泉也跟着点头。 “大姐,这几年家里来求亲的门槛都快踏破了,若是这柳公子有这个意思,我觉得你确实可以点头了。”思如凑到思思跟前,说出了掏心窝子的话。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考虑的。”思思点头应了,但并不是代表她就看中了柳清池,而是答应了会尽早出嫁。她也明白,家里的妹妹都一年一年地大了,就像村里人说的那般,自己没出门子,耽误了她们也没法嫁人。 “二姐,莫非你看中了谁家的儿郎了,这才来催着大姐嫁人吧?”思泉看向思如,嘴里心里都憋着笑。 思如瞥了一眼思泉,气恼开口:“哼,又打趣到我身上了,我这是为大姐着想嘛!” 随后思如眼睛一转,又想到一个反击的事情来,笑着说:“我看急的应该是你,那吴公子可是对你上心着呢。” 思泉双颊瞬间充血通红,脑海里浮现出了吴群玉的模样。又看着憋笑的思思三人,最后终是没有忍住,三个人又玩闹起来。 思思坐在一旁,看着玩闹的妹妹们,心中十分感慨。若是这样的时光还能再久一点就好了,她是真的不舍得出门子,还想在家多待个几年的,但身边的人都在催促自己嫁人。 其实让思思舍不得嫁人的最大一个原因,还是因为常思远。思思曾对常思远说过,以后他考科举要买书和纸笔的银子自己给他挣。这句话,思思一直记在心里,她不想嫁人,怕嫁人之后自己就不能再赚钱了,就算赚了钱,恐怕也是要交给公中,不属于自己的了。她不想这样,即使没有思远的事情,他也不想做一个只依附于男人的后宅女子。她想要有自己的银子,自己可以自由支配的钱,能够安身立命的钱。 常思远并不知道思思的这番想法,倘若是知道了,是一定会肃然起敬,赞叹不已,并会身体力行地支持她。 经过常庆老爷子和茂义爷的商量,决定先让常思远办酒席,时间就定在了三天之后。 这几日,不论是村子里,还是常思远家都是忙碌非凡。 就在办酒席的前一天上午,思涌回来了。 万氏别提多高兴了,如今家里人总算是都聚齐了,一家人团圆了。 思涌这次回来,却是给赵氏带来了一个惊喜——亲手刻的木头簪子,思涌没什么银子,在武学馆无事时,便琢磨着雕刻什么东西。这不第一个就给赵氏刻了个发簪,虽然样式简单,做工也粗糙。 但好歹也是思涌头一回送给她娘的礼物,直把赵氏高兴得留下泪来,从此就再也没有说过儿子出了门就不记得娘的话了。有了这簪子,赵氏还特地戴了到村里晃了一圈,逢人就说是思涌给她刻得,引来了不少人的羡慕和夸赞,赵氏心里满足得很。 思涌还表示,以后给家里人都刻一个木头玩意儿。 入夜,思涌依旧挤在了思远的房里,和思冬三个一起睡一个房间。 “思远,我跟你说,冯峰那个家伙原本在秋舛都住了两三年了,就在你们走后,他们全家都搬走了,听说是去了京城。还有那陈雄宾,自从上回被我给打败之后,原本还想找我麻烦来着,可当他得知冯峰离开了之后,见到我都躲着走的。哈哈哈......” 思涌说着秋舛府的事情,越想是越解气,你陈雄宾竟然也有怕我的一天! “这就奇怪了,按理来说冯峰在秋舛也算是个霸王了,上头又有京城里的大官亲戚撑腰,秋舛的皮知府都对他是毕恭毕敬的,怎么突然就去京城了呢?” 常思远有些想不通,毕竟在他看来,冯峰也就是没有拿到案首,在自己这边跌了面子而已。难不成就因为他没有拿到案首,没有完成大官亲戚交代的任务,这才被叫回去了? 第138章 大娘可不愁儿媳妇 “思远,别想了,说不定搬去京城,冯峰可乐呵了。” 只要陈雄宾不来骚扰自己,可以安心学武就行,至于背后的深层原因,思涌压根就不感兴趣。 “我觉得三哥说得对,皇上都住在京城,那个冯峰去了京城肯定更高兴。” 思冬坐在床上搭话,他最喜欢的就是听两个哥哥讲外面的事情了。他常常想,等自己长大了,一定要游历四方,去看看北边到底哪里和南边不一样,西边又哪里与东边不同,把不同的地方记录下来,描绘下来,让那些有兴趣的人也能看上一看。 思冬曾把这个想法告诉过常思远,常思远很是鼓励,还说,想要游历四方,就先要充实自己,好好读书,等长大了,想去哪都行。 常思远摸了摸思冬的头,宠溺地笑了,又问:“思涌,你来时经过历秋山,可发现有什么动静没?” 常思远想要知道历秋山现在的情况,按日子来算,柳大人他们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 想起之前他们回来经过历秋山时,本是战战兢兢的,就怕匪徒会卷土重来。哪知到了历秋山,却安安静静的,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和附近的客栈打听了一下,都说是那些日子匪徒都没有出没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现在常思远就等着柳大人那边传消息来,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没什么动静,之前你不是说那山上有匪徒吗?我还特意跟着一伙人一道过山的,本以为匪徒会窜出来,我都拿好棍棒在手上了,想着要是那匪徒出来,我非得打伤一两个给你报仇的。谁知道,山路都走完了,一个匪徒也没有出现过。” “和我上次回来时一样,也一个匪徒没有碰到。” “难不成他们搬走了?”思涌猜测出声。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要是真的搬走了可就不好了。到时候柳大人他们一去,岂不是得扑个空? 常思远正思索着,思涌又开口道:“不过晚上我宿在山脚下的客栈时,却是看见了许多个乔装打扮的练家子,一看就是习武的人,好像是官府派的探子之类的人。” “探子?” “对啊,他们虽然做了乔装,但师傅教过我,如何辨别各色练家子,官家人什么姿态,市面上的人什么姿态,不正当的人什么姿态,师傅都是说过的。”讲到这个,思涌顿时神气起来。 常思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道:看来柳大人已经派人到历秋山去了,估计是在打探匪徒的情况,这样的话自己就安心等消息好了。 两人又说了一些话,才慢慢地睡去了。 第二天,鸡还未鸣,思涌就早早地起来跑圈了。 绕着整个常家村,足足跑了五六圈后,天才开始大亮。经过村东边的桥头,碰上了出来跑的常学墨。 “思涌,你好早啊!” “早!你跑多少圈了,学墨?” 俩人便一起并肩地跑着,顺便聊聊天。 “才刚跑一圈呢,最近我娘把我看得严,都不让我出来跑了。” “哦,你娘还没松懈呐,还看你那么紧?” “没有。”常学墨郁闷地低下了头。 其实,在思涌闹着要拜师学艺那会儿,常学墨也是跟着一起闹过的,但是并不管用,他娘孙氏死活不同意让学墨去练武。 没办法,常学墨只能在每次思涌回来后,跟着学一点。 “思涌,你说我该怎么办啊,绝食我也绝了,虽然最后没有挺过饿。赌气也赌了,把自己关起来不搭理我娘,这些法子都不行。” 常学墨愁眉苦脸的,为了和思涌一样能学武,他还真的是什么法子都用过了,就差拿命搏了。 “学墨,你别着急,平时就在家多练练。也别跟你娘犟,她也是担心你才不舍得让你学武的。当初我娘不也是坚决不让我去,怕我有个什么意外的,现在不也总说我把她忘了这样的话。” “婶儿是刀子嘴豆腐心,她虽然是那样说,可终究是让你去学武了,我娘却是不肯。” “学墨,要是你娘真的是铁了心不想让你学,你还是得听,不能让你娘因为你有个什么不好。” “嗯,这个我知道,可我想学武,我真的想。” 常学墨话里很是辛酸,险些就要哭起来。 思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算是一个无声的安慰了。 这毕竟是常学墨的家事,他是不好插嘴太多,更是不好替常学墨出主意的。 回到家,大家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了,虽然前一天已经把该准备的菜啊桌碗瓢盆什么的都给弄好了,但今天要干的活依旧不少。 思涌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受了谢颐棣吩咐,帮忙扛桌子的吉伍。 “前辈,我来帮你吧。” 思涌走上前去,伸出手想帮衬一下,一看吉伍就是深藏不露的练家子,要是能搭上话,还能顺带让他指点一下不是。 “不必,我一个人就够了。”吉伍拒绝了思涌的好意,他说的是实话,桌子这样轻飘飘的东西,他一只手就足够了。 思涌没想到谢公子身旁的人不仅看上去冷冰冰的,就连说话居然也是这样冷冰冰的,于是也不自讨没趣,走到另一处去做事了。 只是思涌总觉得脑子里闪过了什么,却又想不起来了,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却是想不起来了。 思涌也不是和爱纠结的人,摇摇脑袋,继续做事了。 陆陆续续地,家里来了许多婶儿嫂子的,来帮着一起做酒席,厨房里面已经挤不下了,又在厨房后面以及前面都搭上了简易的案板和灶台。 又有常科,常柳等人扛着自家的桌子,挑着自家的碗筷来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来帮忙干活的人也越来越多,大家相互忙碌着,一派祥和热闹。 常思远则穿上了思思几个为他准备的新衣裳,装扮一新。 “正好合身!”思泉望着常思远身上的衣服,很是满意,上头有她新想出来的图案,上身效果很不错。 “这衣服真好,思远多谢三位姐姐了。”常思远摸着身上的新衣服,笑嘻嘻的,这料子摸着挺滑溜,应该要不少银子,三个姐姐还真是大气! “自家人,谢什么!”思思见思远高兴,就也高兴。 “对了,这是大嫂前些日子托她娘家哥哥在外头买来的束发,虽然是木头的,但样子很好,还有一股清香。思远,不如把布条拿了,换上这个试试。” 江春燕还在坐月子,不方便出来,就让思如转交自己的礼物。 “大嫂有心了,有空了我得去跟大嫂道谢。” 常思远解下头巾,换上了新的束发,顿时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变了不少,头发梳高了,人都显得更高挑了。 “啧啧啧,咱家思远可真是俊俏,以后大娘可不愁儿媳妇咯!”思如看着常思远笑着打趣儿。 常思远有些窘迫,二姐怎么也喜欢打趣儿人了。 第139章 到府学去对你最好 常思远叫上了思涌,俩人赶上新买的马车,拿上礼品,一起出发到书院接两位夫子了。 书院的门是开着的,学室里空空如也,今天书院刚好赶上了放假。 “眨眼就一年多了,杉郭书院里还是老样子没变。”思涌看着周围的事物,颇有感慨。 “是啊,很多东西还是老样子,只是这书院里的学生来来往往换了不少。”常思远附和。 “哈哈,思远你看,当时我们还是从那边钻过去,到天字班偷看的。” “对啊,现在想想,还是三年以前的事情了。” “时间过得快啊,如今你俩都长大啦!”郭夫子站在天字班门口,看着常思远和思涌笑。随后陆夫子也走了出来。 “郭夫子,陆夫子,我们来接你们了。” 常思远和思涌鞠躬行礼,又把带来的六样礼品拿了出来,郭夫子和陆夫子都是常思远的恩师,东西肯定是要准备双份的。 两位夫子乐呵呵的收下了,得意门生拿了案首,这个礼不能推辞。 “思远,你从秋舛回来,也不晓得来看看夫子我。”陆夫子看着常思远,竟有些嗔怪的意味。 常思远连忙致歉:“夫子,是学生想得不周了,早应该来看您的,该打。” 常思远伸出手去,等着陆夫子打板子。 “你小子,伸出手来做什么,这么些年了,我可舍得打你一下?” “嘿嘿,学生自然知道夫子是舍不得的,这不就用了这出苦肉计么。”常思远嬉皮笑脸地开口,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陆夫子看起来十分严肃,但常思远却很是容易在他面前耍宝,陆夫子亦是十分包容他。 “你小子是越来越滑头了,如今已经是秀才公,可得稳重着些。” 郭夫子在一旁看着,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四人一起坐上马车,往常家村去。 “思涌,许久不见,听闻你在秋舛习武,看模样,确实是健壮了许多。” 坐在马车上,陆夫子看着赶车的思涌开口。 “多谢夫子赞赏,学生也才学了一年上下。” “嗯,先前我就看出来了,你生性好动,不是个读书的苗子。如今选择习武,也是个很好的出路,也更合适你,将来说不定考个武举,也有一番成就的。” 陆夫子往日对待学生很是严苛,但也是为了纠正学生的劣习,能够好好读书,是从没有说过一句打击人的话的。 陆夫子的这番话,温暖了思涌,他原以为像陆夫子这般把书本奉若神明的人,对于打打杀杀的武夫是嗤之以鼻的,没想到今日夫子居然鼓励自己了,这使得思涌浑身充满了干劲。 “夫子放心,学生一定勤勉学武,不辜负您今日的鼓励,也不会辜负郭夫子对学生的教导。” “思涌啊,你是个心志坚定的,夫子不会看错,日后你定会有一番大作为的。” 郭夫子也适时开口道,身旁的两个学生,一文一武皆是各有天赋,且眼神清正,为人正直,日后一定都能长成为国为民的大人物。 “多谢夫子。”常思远和思涌两人连连道谢。 郭、陆二位夫子满意地点头,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 思考了片刻,郭夫子还是开口道:“思远啊,我和陆夫子商量了一下,如今你已经中了秀才,应该到更好的地方去求学才是。我和陆夫子二人学问有限,这肚子里有的墨水啊,都统统教导给你了,虽然我们二人对你是万般不舍,但却不能耽误了你的前程啊。我们二人替你想了许多,比较了许多,还是觉得到府学去对你最好,而且你也是有这个资格的。府学里的教谕虽不个个都是进士,但同进士的大有人在,再不济的也是举人出身,若是去府学读书,这礼乐射御书数皆会教导,对你往后的发展也是大有益处。” 常思远听后,心中酸涩万分,虽然他早就知道,自己考上举人之后,是不可能继续待在两位夫子身边学习了,但当他真要面对这一天时,心中还是难免沉重与不舍。 “感谢两位夫子为学生想的如此之多,夫子的师恩,学生毕生不忘。” “唉,思远啊,雏鸟大了迟早是要学会独自高飞的,我和你郭夫子啊,都成了老鸟咯。”陆夫子摸着小胡子,笑容有些刻意。 常思远知道,陆夫子这是在掩饰自己的不舍,虽然自己的科考路都是郭夫子一路陪伴的,但也离不开陆夫子在考前考后的默默支持。他记得,在一年多以前,自己要转入天字班时,陆夫子也说过这句话,自己还曾经打趣儿说是不会忘记他这只老鸟的,不曾想,今天竟又从陆夫子这听到了。 往事历历在目,常思远此刻的心情像极了当年高中毕业前的一天,大家互相拿着手机与老师合照,互相写着祝福的话,互相约定了以后每年都要再聚...... 今天是办酒席的好日子,常思远原本是不想在两位恩师面前失态的,但鼻头真的是太酸了,酸得他的眼眶蓄满了泪水。 “郭夫子,陆夫子,学生舍不得你们。” 陆夫子别过头去,没有言语,常思远看见了他发红的眼眶。 郭夫子轻声道:“思远,我们不是你的牵绊,大丈夫志在四方,我和你陆夫子就在这儿,想我们了,随时来就行。再说了,杉岭和常家村近得很,你要是想我们了,就一刻钟的路。” 常思远点点头,这些他都明白,只是一瞬间情绪上头了。 “我们做夫子的,其实和农人种稻子差不多,春天插秧,秋天收割,一茬一茬的。这才是教书育人的本质所在,只有把像你这样的学生给教导出来到更大更远的地方去了,就是我们的成果不是?” “嗯。”常思远应了一声,不争气地流下了泪水。 “行了,把眼泪擦擦,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你走了,我们还有一大批学生呢,我可没闲工夫天天想你。” 陆夫子又说起了心硬的话,但他有些哽咽的声音,却是和话里的意思十分不搭。 “对了思远,你跟学书说一声,我在开历府府学有个旧友,回来时我已经和他见过了。同他说了学书的名次,他说可以让学书也一起到府学去。”郭夫子说道。 “多谢夫子, 我会和学书哥讲的。” “嗯,你们都是我的学生,能帮你们的也就这么多了。” 常思远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把夫子们的恩情牢牢铭记。 第140章 不请自来的人 此次流水席分了男女,前院招待男宾,后院则招待女客。 席面办得很大,光常思远家的亲戚朋友就会来上不少,再加上村子里的人就更多了,分男女席是肯定不会错的。 九月的天气还是有些热人的,好在今日是个多云的天气,也不闷,正好合适办酒。 厨房这头,何氏、及赵氏正忙得热火朝天的。 “哟,秀才娘,你快洗洗手别忙活啦,刚才我可是看见有辆马车远远地来了,可气派哩。后头还跟着轿子,肯定是有女客的。你快换身衣裳,到门口迎客去,这里就交给我。” 从外头进来一妇人,脸上有些许肉,正笑盈盈地拿过何氏手上的菜,接着忙活。 何氏知道对方说的有理,连忙洗了手,边往外走边说:“谢谢他乔婶儿啦!” “这是什么话,客气了不是。” 何氏换好衣裳出来时,老村长,常庆老爷子,常思远以及常饱都到了。 “这架势,看着像是个官爷。” “对,我看着也像,后头还专门有人捧了一个箱子,也就大老爷能这样。” 围观的村民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看去,纷纷发出猜想。 常思远更是纳闷了,正如村里人说的那样,那轿子车马一看就是有些权势的人家坐的,虽然比不上屋里的那尊大佛吧,但能确定是个当官的没错了。 可是自己这次办酒,也就请了些亲戚和同窗,当官的压根就没请啊。 这就奇怪了,居然有人不请自来,倒是要看看对方是何许人也。 马车一停,就有老仆上前把车帘子掀开,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个身穿青绿色衣裳,头戴方帽,年纪约四十的人来。 老村长定睛一看,顿时激动地一哆嗦,颤颤巍巍地上前去,恭迎道:“宋大人,您来了,真是有失远迎啊!” 常思远很是吃惊,原来是竹笠县的县令来了,还真是出人意料了。 宋同扉原本想着平日和常家村的人并无来往,应该是没人认得自己的,来的路上连开场白都想好了的。 现在既然有人认得自己,那就好办了,自己能来,也是他常家村的荣耀不是。 宋同扉牵动嘴角,露出了个十分平易近人的笑,说道:“不必这般客气,你是何人?” “小民参见大人,小民是常家村的村长。”老村长又一步上前,弯腰叩拜。 “参见大人。”常思远等人自然是有样学样,都走上前去参拜。 宋同扉满意地点点头,让常思远等人起身。 “轿子里的是我的夫人,你们好生招待。”宋同扉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径直往院子里去了。 “是,宋大人您放心,定不会怠慢了夫人。”老村长陪在后头,连连应声。 “哪个是常思远啊?” 宋同扉一问,老村长立马转过身,把跟在一旁的常思远拉上前,说道:“大人,这个就是思远了。” “学生常思远,见过大人。” 宋同扉上下打量了常思远一番,随后开口道:“你就是常思远,果然还是个十一岁的孩子,长得倒是周正。” 常思远暗暗咂舌,这县令大人说的话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怎么有股子轻蔑的意味呢,还是说自己听错了? 常思远扯出了个微笑,答道:“谢大人夸奖。” 而何氏这边,心里却是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们几个男子都离开了,这宋夫人还待在马车上不见下来,该怎么做才好啊?哎哟,这大官家的夫人,她还是头一回招待。 何氏心里再急,但此时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说道:“宋夫人,民妇何氏,恭迎宋夫人下车。” 过了一会儿,车里才有了动静。 “小慧。”车里传出一道声音,听上去就十分华贵。 随后一直站在马车旁的丫鬟便上前掀了车帘,就有一只手搭在了小慧的手上。 何氏本想帮着一起扶一把,但在看见宋夫人脸上那十分嫌弃的表情后,就收了动作。 一路把宋夫人带到了后院,思思几个妮儿已经准备好了茶点果子,宋夫人坐在凳子上,左右瞧了瞧,见还算干净,眼里这才缓和下来。 何氏拘谨地坐在一旁,倒显得自己是个外来的,也不知说些什么话题好,只能客气地叫宋夫人喝茶,场面一度很是尴尬。 就在何氏尴尬得不知道怎办才好时,思泉从外头进来了。 “娘,我师傅来了。” 何氏一听,高兴地站了起来,吴夫人是见过世面的,她来了就太好了! 起身道:“宋夫人见谅,我出去迎个人。” “嗯。”宋夫人点了点头就不再说话。 母女二人出来时,吴夫人已经到后院门口了。 “吴夫人,您来了,真是太好了!”此时的何氏见到吴夫人仿佛见到了救星。 “师傅!”思泉走上前去,挽住了吴夫人的胳膊,经过这么些年的相处,思泉对待吴夫人,已经很亲了。 “常夫人,好久不见了,近来可好?。”吴夫人笑语盈盈地问候,俩人像是久别重逢的好友。 “我好着呢,您老让思泉给我带东西来,都不知道怎么谢你了。” “常夫人不必客气,是应该的。” “吴夫人,得亏您来了,今天宋夫人来了,这会儿在屋里呢。你也知道,我就一乡下妇人,真不知道该怎么招待官家夫人的,您来了可是救了我了。”何氏说出这些话来,有些窘迫。 “常夫人莫怕,我和宋夫人也打过几次交道,待会儿我来给你们引荐。”吴夫人轻拍何氏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有了吴夫人的加入,何氏这边的困难就迎刃而解了。 而一边的万氏赵氏也退出了厨房,纷纷去招待自己的娘家人了。 江春燕的娘家人也来了,趁着这个好日子,一来沾沾秀才公的喜气,二来正好看看大外孙子。 临近午时,王阳刚终于到了,一下车就迫不及待地喊着常思远。 “思远,思远,我来了!” 听见喊声,常思远松了一口气,带着吴群玉和常学书出门迎王阳刚了。 其实前院这边屋里的气氛也很是尴尬,尤其是原本心气有些高的宋同扉在看到谢颐棣后,就安静地缩成了个鹌鹑。 宋同扉虽然没有看出谢颐棣的真实身份,但从谢颐棣的打扮还有气度上不难看出,对方的身份不简单。于是眼高手低的宋同扉不敢嚣张了,心里暗暗觉得常家不简单。 原本还想着到谢颐棣面前拍个马屁什么的,谁知道他才张口,脚才踏出半步不到,就被吉伍给拦住了,笑容凝固在脸上。看着眼神冰冷的吉伍,宋同扉只好咽了咽口水,不甘心地再次坐下了。 屋里的众人自然看出了他的意图,但大家都不是傻的,肯定都不会说出来,宋同扉也只好尴尬地拿起茶水掩饰。 第141章 宴席开始 常思远把王阳刚带到了自己的书房。 “阳刚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吴群玉吴公子,如今在镇上的书院读书。吴兄,这位是我在科考时认识的朋友,王阳刚。” “见过吴公子。” “见过王公子。” 二人相互见礼,便开始寒暄起来。 “王兄想必也是秀才功名在身了吧,好生厉害。”吴群玉看王阳刚的眼神是发亮的,严格来说,是看除了他自己之外的三人,眼神都是亮的。 “不敢当,要说厉害还得是思远。不知吴兄可下场了?” 此话一出,吴群玉的眼睛黯淡了下来,脸上却依旧笑着:“若能有机会下场,倒是了却心愿了,只可惜小弟生来就没资格,空有读书报国之心。” 王阳刚有些不好意思,早知道不应该问出那句话,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吴兄,精忠报国也有很多种的,等你以后把家里的产业做大做强,一样可以为国为民的。”常思远出声,这个时代对于商人来说,确实是有很多不公平的。但平心而论,纵观历朝历代,只要是商人,都过得不差。只是太多商人重利了,如果商人能够为人民做善事,何尝不是报国呢? “思远说的不错,其实我读书也是为了遂我父亲的愿,我真正想做的并不是考科举。”王阳刚拍了拍吴群玉的肩膀,这种心情他很能理解。 “思远,我看时间差不多了,不如我们出去吧,请谢公子还有夫子他们入座吧。”常学书站起身说道。 “对,我这一路赶过来,这会儿还真饿了。思远,这席面整的还真不小,刚才我进来的时候看见桌子都摆到院子外头了。” “村里的人都待我很好,这次流水宴也是宴请了全村的,席面确实会大一些。” “这饭菜也香,光闻这味道啊,我肚子就开始唱空城计了。” “哈哈......” 四人有说有笑地来到了前厅,常思远看见小姑和姑父都已经来了,小表妹已经和思夏几个与村里的同龄人玩开了,两个表弟则规规矩矩地和思冬一样,站在常庆老爷子身旁。 “思远,好样的,姑父以你为傲啊!”姑父江斐看见常思远出来,上前拍着他的肩头,竖起了大拇指。 “多谢姑父夸奖与肯定,我会再接再厉的。” “嗯,好,有志气,姑父等着你高中进士的席面。”江斐笑容满面,有这样一个侄儿,他引以为傲。 午时正刻,常思远家门外,再次响起了爆竹声。 常思远把屋里的宾客都请上了桌,郭、陆二位夫子理应坐主桌主位。但考虑到宋县令在,二位夫子迟迟不肯入座。 最后,还是在谢颐棣的示意下,宋县令乖乖地跑到次座主位了,二位夫子这才安心地落座了。 其次落座的就是谢颐棣和柳清池,没办法,谁让人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呢。再其次就是老村长,常庆老爷子,茂义爷这样的陪坐人员。 王阳刚和吴群玉还有常学书则是坐在了同窗那桌。 宴席开始,屋里院外,摆满了桌子,也坐满了人。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直把小孩子们馋得直勾勾地流口水。 常庆老爷子身穿红黑云团纹新长衫,头发也用新的布条裹了,在衣裳的衬托下,更加神采奕奕,精神气十足,他站起身来,满面红光地发言道: “感谢各位乡亲父老,能来参加我家远小子的宴席,更感谢大家对我们家的照顾和支持,大家不要客气,敞开了吃!” “好!” 常庆老爷子话一说完,就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随后,大家便开始了热热闹闹的宴席了。 常思远给自己满上了一杯甜酒,走到两位夫子面前跪了下去。 “学生常思远,感谢两位夫子的教导大恩,夫子的教诲学生毕生铭记。” 说完,常思远把酒一口给喝了。 郭、陆二位夫子,头一回受到学生如此隆重的谢恩礼,说不震惊不感动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还是他俩都十分引以为傲的得意门生呢! 两位夫子眼含热泪,颤抖着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又把常思远给扶起来了。 “思远,能有你这般出色的学生,是我们之幸运啊!” 随后,众人又一次爆发了掌声。 谢颐棣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琢磨:我是不是欠老太傅一个谢师礼啊? 远在千里之外的孙老太傅,正吃着午饭呢,突然觉得鼻头发痒,一个喷嚏,把嘴里的饭喷得满桌都是。要是孙太傅知道了谢颐棣的想法,那是躲都来不及的,哪里敢受他的跪拜大礼! “谢公子,小子敬您一杯,祝生意红红火火。”常思远举着杯子,看向谢颐棣,故意不说什么生意,也不点名谁的生意,因为常思远已经猜到,和谢公子的合作一定不会止步于酱油。而他刚刚说的生意,自然是指以后与他合作的每一笔生意。 谢颐棣勾唇一笑,这小子敬个酒还耍心眼子,真是滑得很。随后拿起酒杯,和常思远碰了,一饮而尽。 之后原本是打算敬柳清池的,没想到不等常思远开口,柳清池就先敬常思远了。 柳清池拿起酒杯,咣咣咣,三杯酒就下肚了,随后看着常思远,眼里的意思很是明显:“我要当你的姐夫,你答不答应吧?” 自从那天俩人谈话后,柳清池就再也没有看见过思思了,梦中人近在咫尺却不得相见的感觉真的很煎熬。每天晚上他都感觉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自己的心一般,整宿难以入眠。 起初柳清池还困在常思远说的父母的意愿里出不来,后来他想到了:常思远这是故意给自己出难题呢,再说了,从小到大,母亲都很是疼爱自己,自己要娶梦中人,母亲肯定会答应的,而父亲又宠爱母亲,母亲这边松口了,就等于父亲也同意了。因此,要父母同意是再简单不过了。 柳清池计划好了,等常思远的酒席一过,不管世子殿下要不要继续待着,他都要回去了,他要回家去先把母亲说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