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弟，沖我来》 第1页 《放开我弟，沖我来》作者：快递小咕【完结】 文案： a和a才刺激，和装o的a，就更刺激了。 连续三年被评为「学院理想型alpha第一名」的楚碎云是个弟控。弟弟听话乖巧，是个可爱小o。 但最近他心痛地发现弟弟恋爱了，更令他裂开的是，弟弟恋爱对象是个名为秦渺的渣男。 为拯救弟弟于水火，楚碎云决定从中作梗，拆散他俩。 最快方法是让弟弟认识到秦渺的真面目。 好哥哥楚碎云决定牺牲自己，扮o勾引，揭开秦渺金玉之下的败絮。 弟弟和秦渺餐厅约会，楚碎云喷上o味儿香水，趁弟不在，假意头晕，摔倒在秦渺怀里。 楚碎云：啊，对不起，人家头晕晕的。 秦渺勾唇一笑：我带你去房间休息。 秦渺一勾即中，却仍未和弟弟分开，楚碎云怒而与他对质—— 楚碎云：你为什么还不分手，是不是觉得我技术不好？渣男！ 秦渺笑得饶有兴味：我从没见过你这种o。 楚碎云使出杀手锏。 他娇弱落泪：qaq你必须分手，对我负责，你都咬过我脖子了。 秦渺：那结婚吧。 楚碎云：……？ ·不生娃，不变o，就是大勐a！ ·秦渺（攻）x楚碎云（受） ·副cp：沈青灯x楚暮雨 ↑（这人，疯子） ·副cp戏份肯定比主角少 ·攻和弟弟是假的 第1章 弟弟的小秘密 这家名为light的夜店，开在山岚市全性别大学北校门外的繁华商业街上，是岚大学生聚会最爱去的地方之一。 刚刚入秋，正值开学季，学校学生会宣传部的几名刚刚卸任的干部，选在此地开散伙会。 部长楚碎云，身高一米八四，身高腿长，周身环绕着介于青年和成熟男人之间的独特气质。口中四颗明显的犬齿与坐在那儿就令人折腰的气势，无不彰显着他优性alpha的身份。 可这令无数小omega倾倒的楚部长，大学四年，半个男朋友女朋友都没有谈过，因为—— 「呜呜，怎么办啊小董，我们家弟弟，好像谈恋爱了……」 他是个弟控。 楚碎云喝得稍微有点多，耳朵到颧骨连到另外一边耳朵，烧得红红的。他扒拉着好友董轲杰的肩膀，哭得像个一百四十斤的孩子。 董轲杰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语重心长地说：「碎云，小雨已经18岁，是个成年omega了。omega的发热期一般都会在成年之后六个月左右到来，他现在找个alpha男友也是正常的。」 楚碎云皱皱眉，打了个酒嗝：「可、嗝、可是我们小雨，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他万一被骗了怎么办？」 「……」董轲杰沉默片刻，继续说下去，「一般来说不会的。alpha在完全标记omega之后，出轨机率很小。无论之前那个alpha怎么风流，结婚后就会好。」 「怎么可以！」楚碎云一把推开董轲杰，握紧拳头，正气凛然，「我们小雨值得最好的，婚前乱来的alpha都太脏了，配不上我们小雨。」 「而且，如果小雨谈恋爱了，是不是就意味着我这个哥哥的地位被替代了……」楚碎云越说越伤心，最后一个人默默地缩成了一团，跑去角落里发酒疯。 董轲杰嘆了口气，转过头去，不想再看这位一喝酒就原形毕露的蠢部长。 楚碎云伤心累了，在嘈杂的唱歌声中睡了一会儿，醒来后，凭藉着alpha强大的身体机能，他体内的酒精残留已经代谢掉大部分，头脑清醒多了。 他站起身，看到董轲杰嫌弃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刚才撒了酒疯，对好友歉意一笑。 「我去洗把脸，抱歉。」 董轲杰见怪不怪，点头目送他出门，继续听包间里的其他同学鬼哭狼嚎。 楚碎云站在卫生间盥洗台前洗手，捧起一掌水扑在脸上，把刘海撩到脑后，立时感觉清爽多了。 他抬眼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没忍住，帅帅地笑了一下。 果然这就是连续三年被评选为「学院理想型alpha第一名」的自己，真帅，真清爽，最重要的是洁身自好，不与那些四处风流的渣a同流合污。 面对镜子短暂自恋结束，楚碎云甩甩手，走出厕所，然后撞见了不该看的场景。 一个男性omega被另外一名高大健硕的alpha按在墙上深吻。两人忘我地在厕所门口啃了起来。 那两人将厕所通往外面的通道堵了个严实，楚碎云只有两个选项，要么退回厕所，但两人有可能情之所至待会儿进厕所直接办正事；要么就站在这儿，围观他俩互啃。 不过还好，就在楚碎云纠结的短短几秒钟内，那个alpha就放开了怀里的omega，恼羞成怒般攥紧omega的衣领子，勐地将人掀开。 omega在力量上完全不是alpha的对手，一个踉跄就要栽倒在地，楚碎云迈步上前，将omega接入怀中，抬头怒目看向那健硕却粗鲁的alpha。 「喂，你在对一个omega做什么？」楚碎云沉声质问。 男人沉默着看向楚碎云，眼神兇狠。 这下楚碎云将男人的样子看了个清清楚楚。 男人应该不到三十岁，但完全没有学生气，应该是社会人士。他的头髮撩在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五官深刻又立体，嘴唇很薄，唇角下沉的样子显得极为冷漠薄情。 第2页 最气人的是，男人比楚碎云高了一个头顶，楚碎云身高一八四，这男人起码要有一米九了。男人气势凌然地俯视下来，让楚碎云极为不爽。 一看就是个渣男面相，而且还是个傻大个。楚碎云立刻在心中对此人下了定论。 怀中的omega挣扎两下，楚碎云怕把人碰疼了，立即将他放开。没想到那omega一站起来，就为渣男辩护。 「没事的，不过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小矛盾，对不起，打扰你了。」 omega的声音亲和柔软，嘴唇还红着，楚碎云这个alpha看了，本能地生出怜爱之心。 可对面那个冷硬的男人完全不为所动，反而非常嫌恶地看了omega一眼，冷冷道：「我们不用再见面了。」 说完，男人转身离开，omega迈出半步像是想要追上去，可最终他还是站在原地，无力地垂下了肩膀。 楚碎云最看不得渣a们这副始乱终弃的姿态，因为他难免会把弟弟代入受伤的小o形象，只要这么一想，他就血压上升。 因此楚碎云走到omega的身后，温声对他说：「这种渣男就让他滚吧，你别太伤心。」 omega这才正眼看了楚碎云一眼，有礼地道谢：「谢谢你，像你这么尊重omega的alpha还挺少见的。我叫樊清。」 楚碎云与他自我介绍：「我是岚大的学生，楚碎云。你没事吧，需要我帮你叫车吗？」 「不用。」樊清摆摆手，而后朝楚碎云躬了躬身，「我先走了。」 楚碎云看着他踽踽独行的背影，在嘈杂的夜店里显得格外落寞，心中忽然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人肯定会再去卑微地找那个alpha。 想到这里，楚碎云就忍不了了，喊住他：「喂，你是不是要去找那个渣a？」 樊清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算了吧，虽然我作为第一次见面的人说这个有点不合适，但是遇到这种渣男，就别追了。」楚碎云说。 樊清的背影微微颤抖起来，小声却坚定地说：「他很优秀，是我配不上他，所以稍微卑微一点也没关系。」 说完，樊清跑远。 楚碎云抓了抓头髮，无奈地嘆了口气，抬步走回了包间。 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实在管不着，只能希望小雨不要遇见这种无情渣a。 想到这里，楚碎云的手一顿，唯有嘆息。 弟大不中留啊。 顶着部门其他同学的魔音绕耳，楚碎云坐回了沙发上，在董轲杰面前很做作地重重嘆出一口气。 「哎！」 别看董轲杰这个眼镜仔一脸正经，内心其实八卦透了，学校里没有什么小道消息是他不知道的，皆因他的八卦求知慾非常旺盛。 果然，听到楚碎云这般嘆息，他立刻凑过来问：「怎么了，上个厕所上得这么伤春悲秋。」 楚碎云摇摇头，感慨道：「现在这个世道，渣a真的太多了，刚刚上厕所就遇到一个。前一秒还在亲亲，后一秒就把omega甩开了。」 他看了眼董轲杰，继续说：「不过那个alpha确实蛮帅的，有当渣男的资本。就比我差了一点点吧。」 能让楚碎云夸，实属罕见，董轲杰好奇地问：「哦？有多帅？」 楚碎云回想一番，描述说：「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穿了身黑衣裳，脸比衣服还黑。」 「……」董轲杰喝了一口酒，他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期待这人能好好描述。 然后楚碎云拉下脸，闷闷地说：「比我高了点儿吧。」 这下董轲杰有反应了，他放下酒杯，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我大概能猜到你见到的人是谁。」董轲杰说。 「嗯？是谁是谁？」楚碎云问。 董轲杰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正经地回答：「这家店的老闆，也是优性alpha，名字叫秦渺。」 楚碎云听后，没什么反应，也并不在意这人叫什么，摆了摆手：「哎，不想这人了，糟心。」 「不过今天的事让我更加认清了这个世道，现在的渣a满地跑。所以就算小雨要谈恋爱，也要先经过哥哥我的审核！」楚碎云态度坚决。 董轲杰默默喝酒，不想搭理这位没救的弟控。 结束之后，大家在夜店门口分开。 楚碎云看了眼时间，距离他喝上一杯酒已经过去一小时。优性alpha的体质，一小时足以将酒精完全代谢干净，尿检都查不出残留。所以他现在驾车并不算是酒驾。 「小董，我送你回去？」楚碎云邀请到。 董轲杰拒绝了，说自己打车回去。楚碎云也不强求，他俩都是alpha，不会为这种小事拉扯，和对方告别后他就去附近的停车场开车。 楚碎云的车是一辆大型城市越野，综合了商务车的颜值，底盘高、块头大，开起来很霸气。 他父母离异，又常年在邻国做生意，儿子成年都没回国，只是打了钱过来。楚碎云拿钱买了这辆车，主要是为了接送弟弟上下学。 启动车子，楚碎云哼着歌开回家。深夜的道路车辆很少，楚碎云开得心情顺畅。 回到家，楚碎云开门后先探出个头进去，看到客厅灯关着，才轻手轻脚进来。 他换过鞋，闻了闻身上残留的酒味，决定去洗个澡。 洗完澡，时间已经来到凌晨两点，楚碎云脱了拖鞋，悄悄地打开弟弟的房间门，在门边远远地看了一眼乖巧熟睡的omega。 第3页 啊，睡着的弟弟也是这么可爱呢。楚碎云满足了，正准备关门离开—— 弟弟放在床头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然后，拥有极好夜间视力的楚碎云敏锐地发现，本该已经睡着了的弟弟，身子抖了抖。 这小傢伙居然装睡！现在可是凌晨两点！ 楚碎云愤怒了，走进房间，站在弟弟的床边，想要开口斥责他熬夜玩手机的行为，却意外发现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秦大哥。 第2章 陌生男人的车 陌生男子凌晨两点给自家刚成年的omega弟弟打电话，换作任何一个家长都无法忍受，楚碎云也不例外。 于是他当即抓起弟弟放在床边的手机，想接通电话，和对面的渣a对线。 装睡的楚暮雨害怕哥哥抢走手机，立刻翻身坐起，抱紧楚碎云的手臂。omega力气小，楚暮雨就几乎整个人挂在哥哥手臂上，不准哥哥接电话。 「放开，小雨。」楚碎云不敢与omega弟弟拉扯，因为alpha若不慎没收住力气，对omega的伤害会很大。 楚暮雨却依旧固执地抱着哥哥的手不撒开。正在兄弟俩争执之时，电话则因为长时间无人接听自动挂断了，手机自动息屏上锁。 这下子楚暮雨才把哥哥的手松开，重新坐回床上。 弟弟是很典型的omega长相，脸庞圆圆的，只有下巴尖尖突出一点，一双浅棕色的杏眼，含着水向你看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心生怜爱。 楚暮雨和楚碎云虽是亲生兄弟，长相却差异极大，除了性别导致的不同，还因为弟弟楚暮雨整个人看起来更像是邻国的长相，混入了异国风情。 楚碎云被弟弟从下往上仰视过来，心里不由自主软化，语气放轻，勉强找回一点耐心：「跟哥哥说，打电话这人是谁？」 楚暮雨偏过头，眼神飘忽：「是同学。」 「同学？」楚碎云看出他在说瞎话，声音不由得提高，「什么同学？大学的还是高中的？叫什么名字？」 楚暮雨揉了揉被子：「大学同学，你不认识。」 「大学同学？你才开学两天，就交到可以在深夜打电话的朋友了？而且这个备註，秦大哥，能是你同级的同学吗？」 楚碎云被气得不轻，弟弟和陌生男人深夜打电话，还对自己撒谎。 楚暮雨也被哥哥这连环追问搞得丧失耐心，他拿枕头朝楚碎云扔去，喊道：「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就是一个朋友而已！」 alpha很轻易地将枕头接住，放回床上，继续步步紧逼。 「什么朋友？叫什么名字？是alpha还是beta还是omega？他比你大是不是？大你多少岁？」 可怜的楚暮雨小朋友往床里面缩了缩，内心逐渐翻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委屈。 他倏地从床上站起来，凭藉着床铺的高度，终于可以俯视身材高大的alpha哥哥。 楚暮雨朝哥哥吼道：「关你什么事！你总是管我这么多，我交朋友你要管，我做什么你都要过问！我管过你的事吗？你出去玩，喝酒聚餐到天快亮才回来，却要求我晚上十二点之前必须回家！这不公平！」 omega的眼眶因为情绪激动而染上水化开般的红。 楚暮雨的声音带了点哽咽，瞪着楚碎云说：「我不要你管我，你出去。」 而后他手往门口一指，赶人的态度坚决。 楚碎云从没见过这般生气的弟弟，像是一只被激怒的小猫，浑身的毛炸开，张牙舞爪地警告想要接近的人。 而且他没想到弟弟会在意自己出去和朋友聚会这种事。 楚碎云朋友很多，又担任部长职位，和同学朋友们一起出去玩乐的时间不少，一周少说也有一次。每次玩得尽兴，总是快天亮才回家。因为兄弟俩只相差四岁，楚碎云上大学的时候弟弟已经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晚上单独在家不会出事，所以楚碎云从来没有考虑过弟弟被单独扔在家是什么感受。 「好，我先出去。」楚碎云不忍心弟弟再伤心，只好先服软，他起身走向门口，而后回眸看过来。 「早点睡。有什么事我们天亮再说。」 说完，楚碎云关门离开弟弟的房间。 门缝合上，客厅的灯光被隔绝在外，楚暮雨隐在黑暗之中，缓缓蜷起自己的腿，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第二天一早，好哥哥楚碎云就绑着围裙在厨房里做早饭。 绝大部分alpha是不会做饭的，他们认为这种事不够alpha，而且婚后妻子会为自己做饭。楚碎云也没跟别人说过自己在家是做饭的那个。 他偶尔会担心弟弟被自己娇惯得不会做饭，以后万一被alpha嫌弃怎么办，但转念一想，自家弟弟那么可爱，那双手是来画画的，哪个alpha配吃他做的饭。 或许是对凌晨的争吵心怀歉意，楚碎云今天准备的早餐格外丰盛。 将热牛奶放在桌上，楚碎云取下围裙，走去敲响了楚暮雨的房门。 「小雨，出来吃饭。」 「哦！」里面应了一声。 得到回应，楚碎云便转身走回餐厅，在餐桌后坐下来，打开手机，开始看今天的新闻和消息。 文章看了两篇、消息回復了一轮，楚暮雨那小子还没从房间里出来。楚碎云有点坐不住了。 他起身，发现楚暮雨的房间门依旧紧闭，上前再次敲了敲：「怎么还没出来？我进来咯？」 第4页 「不准进！」楚暮雨激动地回答。 楚碎云当然不可能进去，万一撞见弟弟在换衣服就糟糕了。虽说是兄弟俩，但毕竟ao有别，自然要避嫌。 正当楚碎云准备就这样悄悄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后的弟弟不知道对谁说了句：「好，知道了。」 语气乖乖的，糯糯的。 楚碎云离开的脚步骤然停驻，眼神变得凌厉，仿佛要隔着门板将整个房间看透。 「那你快点出来，我等你一起吃饭。」楚碎云故意出声催促，然后慢步走回到餐桌前。 这一次过了两分钟，楚暮雨就从房间里出来了。 他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楚碎云，而后抽开椅子坐下，注意到面前过分丰盛的早餐，略微有些吃惊。 楚暮雨看了看哥哥，想问好，又咬了咬牙，终究还是在意凌晨时分的争执，没有开口。 还是楚碎云没沉住气，率先开口询问：「你刚刚在房间里，是不是和人打电话来着？」 楚暮雨顿时停下夹菜的筷子。他收回手，垂下眼帘，沉默不语。 楚碎云对楚暮雨可太了解了，这小子这副模样一出来，他就知道自己说的没错。 那个「秦大哥」到底是什么人，凌晨打过电话之后，大清早的也要打电话，他不睡觉吗！？ 楚碎云内心愤怒地吐槽，思维忽然一闪。 等等，不睡觉？ 在三性别划分中，只有精力旺盛的alpha可以做到连续几晚不合眼之后还能正常生活，也只有alpha有那么多精力，大半夜不睡，大清早就生龙活虎。 没看到我家omega弟弟就一晚上没睡好，眼下已是青黑一片了吗？ 对方肯定是个alpha，而且还是个一点不知体谅omega的渣a。楚碎云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对方就是那个骗弟弟谈恋爱的渣男。 想到此，又看弟弟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楚碎云再也压不住内心的小火苗，竭尽全力放软声音问话：「是不是在和昨晚上的那个『秦大哥』打电话。」 楚暮雨一脸惊讶地看向楚碎云，否定到：「不是，就是在和一个朋友打电话而已！」 他的反应落在楚碎云的眼里就是急于辩解，楚碎云放在桌上的拳头捏紧又松开，最终无奈地嘆出一口气。 「小雨，你不要觉得哥哥管你太多了。因为你是个刚刚成年的omega，你知道外面有多少找不到omega的alpha就等着骗你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孩吗？哥哥是担心你才问的。」 没想到早上也要被哥哥训斥的楚暮雨又气又恼，脸憋得通红，赌气一般的，「砰」一声，将亮着屏幕的手机放在桌面上。 屏幕上面显示着聊天软体的对话框，对话框的备註姓名是「廖小圆」，这位小圆在五分钟前拨来过一个语音通话。 时间恰好对上。 感觉受了冤屈的楚暮雨将事实摆在哥哥面前，绷着脸，质问：「你自己看！现在总该相信了吧？我真的只是在和朋友打电话，你到底要怀疑我到什么时候？」 楚碎云傻眼了。 廖小圆他认识，是弟弟从小学开始的好朋友，俩人同为omega，关系一直很好。 这回他是真的错怪楚暮雨了。 「而且，就算我在和alpha来往，也不用你管。」楚暮雨将手机收起来，倔强地说，「我已经成年了，不需要你假惺惺地向我表示关心。」 说完，楚暮雨推开凳子，拿上书包，快步走到门口去换鞋。 楚碎云还没有来得及为弟弟诛心的话感到伤心，就下意识站起身追过去：「我开车送你。」 「不用！」楚暮雨换好鞋，摔门离开。 楚碎云站在原地，愣愣出神。 而后长长嘆出一口气。 看来是叛逆期到了啊。 感嘆完，楚碎云看时间发现自己上班也快来不及了，赶紧换了衣服，带上包离开家门。 楚碎云这学期在一家名为风邈的贸易公司实习，作为山岚市第一大贸易公司，风邈管理严格，迟到没有通融的余地。楚碎云要想挣表现，可不能有迟到记录。 早上近路太堵，楚碎云碰运气绕了一下，惊喜发现赶到公司的时间还比平时早了点。 大公司的实习生也闲不下来，楚碎云完成繁忙的工作之后，时间来到晚上六点。 打卡下班，楚碎云准备开车去学校接小孩儿下课。 楚暮雨大一，课多，周一到周五最后一节课都在六点结束。楚碎云跟他说好这学期还是由自己来接送。让弟弟下课之后稍微等一下再出来。 不过今天，才跟弟弟吵了架，楚碎云坐在车里，捏着不被接听的电话，再次嘆气。 小孩估计还在生气，不想自己来接。 大型越野停在校门口，极具存在感。楚碎云坐在驾驶座上，不断拨打弟弟的电话，每一次都等到自动挂断也无人接听。 楚碎云看了眼手錶，现在已是6点半，楚暮雨要是没等他直接走了，那今天他在校门口坐成望弟石都等不到人。 「接电话啊。」楚碎云将手机放在耳边，焦急地自言自语。 他的眼神不抱希望地朝校门口扫去，期待万一楚暮雨没走，从学校出来，能看到他。 然后，楚碎云希望的事成了真，楚暮雨真的背着书包从校园里走了出来。 楚碎云立刻松了口气，正准备下车叫住弟弟，却惊讶地目睹弟弟走向了另外一辆车。 第5页 那辆纯黑的豪车底盘低、流线型设计极富美感，一看就价格不菲。 楚暮雨径直走向那辆豪车，打开副驾驶的门，直接坐了进去。 这时，楚碎云才反应过来，赶紧去看驾驶座上的人。在车窗升起之前，勉强捕捉到了那人的面容。 薄唇挺鼻，周身气质冷硬逼人。 正是那个那天在夜店里碰见的、和omega热吻的渣a。 第3章 渣男的坏名声 看清那人的脸后，楚碎云的脑子像是炸开了一般。思维归位之前，身体就率先启动了车子，紧咬住那辆黑色豪车开去。 是秦渺！那个夜店渣男！ 楚碎云记忆力很好，只是听董轲杰提了一嘴，就记住了对方的名字。 妈的，楚暮雨这小子看alpha的眼光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偏偏撞上这个渣男！ 大越野缀在黑色豪车之后，两辆车一前一后开上了主干道。 楚碎云一边开车一边不断拨打着弟弟的电话。 他因为心焦而紧紧咬住牙齿，两颊鼓动，眼神也兇狠得像是狩猎的大型勐兽，恨不得把那个渣a拖下车揍一顿。 「对不起，您拨打……」 电话又一次无人接听，楚碎云重重将手机卡在车载支架上，勐踩油门想要追上前方的黑色跑车。 可就在这分秒必争之时，路口信号灯忽然变红，黑色跑车过了路口，侧方来车已至，楚碎云被车流与信号灯拦在原地。 草！ 楚碎云砸上方向盘。 前方的跑车内，氛围则全然不同。 车内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秦渺姿态闲适地掌控着方向盘。楚暮雨乖乖坐在副驾驶位上，双手握着响个不停的手机。 手机铃声又一次响起，楚暮雨不太好意思地偷看秦渺一眼，仍旧沉默，没接电话。 「接吧，小雨。」秦渺扫了副驾驶一眼，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楚暮雨不为所动。 「是你哥哥打来的吧？」秦渺说，「你手机从上车开始就响个不停，是不是他有什么急事找你？」 「他能有什么急事？」楚暮雨赌气地说。 铃声又一次因为无人接听而中断，秦渺为楚暮雨的任性感到一丝头疼。 下一秒，没有片刻停顿，楚碎云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这一次秦渺的语气微微加重，显得不容拒绝：「接电话，不要让你哥哥担心。」 敏感的omega听出秦渺语气细微的变化，楚暮雨知道秦渺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不太敢惹怒他，终于接通了电话。 「楚暮雨！」电话一接通，楚碎云含着怒火的声音倾倒而出。 「胆子够大啊你，居然敢坐陌生alpha的车！我刚刚就在学校门口，看得一清二楚。你现在、马上，让那个混帐东西靠边把你放下来，我接你回家！」 楚碎云显然已处在暴怒状态，alpha的脾气普遍不太好，即便温和如楚碎云，生气起来也会让人发憷。 懂事之后楚暮雨就没有见过哥哥生气，毫无防备地被噼头盖脸吼了一顿，顿时又惊又怕，吓呆了。 楚碎云不知道自己把弟弟吓坏了，听对面没有回音，还暴躁地又吼了一句：「听到没有！？」 楚碎云在电话里吼得声音太大，一旁的秦渺都听得清清楚楚，他看了眼前方路况，开始打转向灯。 「你哥哥生气了，今天就不去画室，我把你靠边放下。」 黑色跑车在路边减速停下，秦渺看向呆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楚暮雨，omega因为哥哥的训斥，委屈地红了眼眶，他却没有一点安慰的想法。 秦渺冷冰冰地说：「下车吧。」 「我不要。」楚暮雨反倒生了逆骨，倔强地拒绝，「我不想看到我哥，我们去画室吧？」 秦渺瞥他一眼，从怀里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根点上。 秦渺平时考虑到楚暮雨身为omega的体质，从不在他面前抽菸，这回却没顾忌地吸了一口，口中喷出烟雾，飘开散去。 他的声音被烟雾薰染得更低沉几分，他重复一次：「下车吧。」 楚暮雨抿了抿唇，最终下了车。 黑色跑车轰然开走，楚暮雨孤零零地站在路边，垂下了头。 楚碎云开车追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形单影只站在路边的弟弟，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小猫，低落的不得了。 他承认，身为弟控，只要看到弟弟这幅样子，他就什么脾气也没有了。 越野在路边停下，楚碎云降下车窗，放轻语气叫了弟弟一声：「小雨，上车吧。」 楚暮雨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楚碎云看了弟弟一眼，什么也没说。他这时候内心的怒火併没有完全散去，在车上说话如果控制不住脾气就坏了。 楚暮雨显然也没有说话的想法，兄弟俩沉默着开车回家。 车开进地下停车场的时候，楚碎云已经冷静下来，现在想想，弟弟接电话之后也听了自己的话，让那个alpha靠边放人，说明弟弟心里还是有自己这个哥哥的。 这样想着，楚碎云气顺多了。等车稳稳地停进车位，他便耐心地问：「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你最近在交往的alpha？」 楚暮雨低头不语。 楚碎云继续道：「你们认识多久了？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不是坏人。」楚暮雨终于开口，开口就是为那个alpha辩解。 第6页 弟弟这副姿态让楚碎云鬼使神差地想到了那天夜店里的omega，明明已经被渣a粗暴相待了，还在下意识替alpha辩解。 就是因为这样，很多被伤害的omega才会被alpha看不起，渣a们才会认为omega都低贱。 楚碎云捏了捏拳头，耐着性子继续和弟弟说：「你有没有想过他是个人渣怎么办？他应该比你大很多吧？又开豪车，我看到他人长得也不错，这种alpha，你觉得会安分吗？」 「他不是坏人。」楚暮雨直视楚碎云，「你也是alpha啊，你也有钱，你也很帅啊，可你又不是那种乱来的alpha。哥你不能因为这些就觉得他不好。」 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弟弟反驳自己的例子，楚碎云着实噎住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不乱来，但毕竟是少数，我是alpha才更加了解alpha，alpha们到底是什么样子，我比你清楚。」 何况自己还亲眼见过那个人和别的omega热吻。 但弟弟显然还在热度上，楚碎云一时也不捨得将这件事说出来让弟弟伤心。 「你是alpha，你了解大多数alpha是什么样子。可是我认识秦大哥很久了，我比你了解他到底是什么人。」楚暮雨看向楚碎云，坚定地说到。 楚碎云一愣，大脑宕机一般，没有处理过来弟弟这番话中格外大的信息量。 什么叫做认识秦大哥很久了？ 这小子什么时候认识那个alpha的，为什么自己这个做哥哥的一无所知？ 楚暮雨说完那番话，推开门下车，背上包迳自走向电梯，没有停下来等楚碎云的意思。 「小雨！」 楚碎云半天才反应过来，把车熄火，上锁，然后匆匆去追弟弟，结果刚走到电梯门口，就看见门在自己眼前缓缓关上。 他只能等下一趟电梯了。 五分钟后，楚碎云终于等到电梯，上楼用钥匙打开房门。 他走进去，先探头看了眼屋内，发现楚暮雨已经进了房间，把房间门锁得严严实实。 楚碎云嘆出一口气，决定等二人都冷静之后，再找机会把事情说开。 「哎——！」 第二天晚上，一家小龙虾酒馆，楚碎云吹了一瓶啤酒后，长嘆息一声。 董轲杰看他这样，就知道这货又在忧愁弟弟的事。 果然，放下酒瓶子，楚碎云揽过董轲杰的肩膀，苦哈哈地说：「我到底该拿我家小雨怎么办啊。」 「又怎么了？」董轲杰问。 楚碎云拍拍好友的肩膀，说：「我知道那个正在和小雨交往的alpha是谁了。」 「是谁？」 楚碎云伤心欲绝，缓缓说出那人的身份：「就是那天散伙饭，我在夜店遇见的渣a。」 董轲杰沉默了。 「你看！你也头疼是不是！」楚碎云指着董轲杰喊到。 董轲杰推推眼镜，努力委婉地说：「这的确让人有点担心。」 听到他这么说，楚碎云的预感更加不好，皱皱眉，问：「怎么，你知道些他的什么事？」 董轲杰给自己倒了杯酒：「这个秦渺，以前也是我们大学的学生，毕业有好几年了，今年二十八。他当初在学校的时候，名声就挺差的。」 楚碎云按了按酒杯，沉住气继续问：「具体什么名声？」 董轲杰同情地看了楚碎云一眼。 「渣男名声。」 「他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是学生会会长，还主管岚大美院的油画社。」董轲杰道。 学生会会长，美院。这两个词凑在一起，十之八九脱不开风流韵事。 山岚全性别大学是国内第一所abo三性别学生均收的综合高校。ao在一起逃不开本能的吸引，之间争风吃醋的事屡见不鲜。因此岚大的八卦是出了名的多。 alpha因为与生俱来的领导能力和不甘人下的傲气，在学校的各个组织都一般担任一把手的位置。岚大的歷任学生会会长无一例外全是alpha。 柔软敏感的omega在艺术上能取得更高成就，再加之社会认定omega就应该参与一些温和无害的工作，艺术就成为了omega扎堆的领域。岚大之下有美术学院，里面百分之九十都是omega。 一个alpha去管油画社，和开后宫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若说之前楚碎云对秦渺只是防备，在听说这件事之后，他则真切地感到了厌恶。 「所以当初秦渺身边的omega络绎不绝，甚至同一时间有好几个不一样的。」董轲杰拍了拍楚碎云的背，语重心长地说，「这下，我也支持你保护我们小雨了。」 楚碎云右手握成拳，放在桌面上，面沉如水：「可是我该怎么办，我之前和小雨说那人是人渣，小雨却像是被那人灌了迷魂汤，根本不相信我的话。」 「还能怎么办？」董轲杰指尖敲了敲酒杯杯沿：「拿出证据给小雨看。」 楚碎云看向董轲杰，终于下定决心。 昨天他还因为怕小雨受伤，不愿告知弟弟真相，可现在没办法了，宁愿小雨伤心一时，也不能让那个渣男把小雨骗得团团转。 「轲杰，你知道秦渺哪些事，都告诉我，尤其是他可能在什么地方出现。」 楚碎云咬牙道：「我不允许那个混球骗我弟弟。」 第4章 你颈间的气味 light门口是一条繁华的街道，各种小门店和计程车将本就不宽阔的街面堵得更为逼仄。 第7页 楚碎云坐在车上，手搭着方向盘，正聚精会神盯着light门口看。 他已在此蹲守两天，董轲杰说秦渺此人是light的老闆，因为light是夜店，性质特殊，所以他经常会来这里视察。 不过楚碎云认为，除了视察工作，这个渣男常来此处，肯定还为了干不正当的事。 前两天楚碎云都没有蹲到人，今天他在这儿等了半小时。如果十二点之前秦渺还不出现，楚碎云就必须回家陪弟弟了。 楚碎云抬腕看了看表，再将目光投向车外的时候，秦渺的身影终于出现。 楚碎云赶紧推门下车，跟在秦渺身后十来米的地方，进了light。 light有三层，底下两层非常普通，和一般夜店没有区别，完全达到合法经营标准，没有不该有的东西。 楚碎云常来的也是一二层，喝喝酒，唱个歌，还从未去过第三层，因为第三层是会员制的，没有会员证进不去。 秦渺进去之后，乘坐电梯直奔三层。楚碎云落后一步，转到消防通道爬楼上去。 到达第三层，楚碎云意外地发现没有员工守着。这一层和底下的装潢风格相差不大，却安静许多，没有鬼哭狼嚎的歌声。 楚碎云跟着谈话的声音走过一个转角，探出一个头，看见了被几名员工拥簇的秦渺。 怪不得没有人把守门口，原来是都去忙着拍老闆马屁了。 楚碎云跟得很有技巧，藉助店内弯弯绕绕的布局，落后一个拐角跟着，既不会跟丢，也不会暴露行踪。 没想到就在他准备跟上下一个转角的时候，一名服务生拦住了他。 服务生笑得彬彬有礼：「先生您好，请问您是找不到包间了吗？」 楚碎云淡定回答：「不是。」 服务生没有让开，而是继续说：「我们这边的确比较绕，让我带您过去吧，请问您是哪一间？」 楚碎云蹙眉，瞟了一眼身边包间的门牌号，含煳道：「我没记，大概是b80……多少来着。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找找。」 服务生指了指右手边：「好吧先生，b区往这边走，如果您需要帮助的话随时找我们。」 楚碎云颔首，终于把这个过于热情的服务生送走，不过再看下一个转角时，秦渺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哎！」跟丢了人，楚碎云气馁地捶了捶墙壁。 楚碎云站在转角口，正纠结往哪边走，忽然身边的一间包间的门被打开了。 一股浓郁的信息素味道紧接着席捲而出，楚碎云还没来得及捂住鼻子，就被一名浑身滚烫的omega撞进了怀里。 「帮我……」 omega显然已经意识模煳，抱着楚碎云的脖子不撒手。他周身萦绕着令人无法忽视的信息素味道，刺鼻又勾人。 这个omega已经进入发热期。 还好楚碎云是优性alpha，比一般alpha要更能抵抗omega发热期时的信息素，不然和omega这么近距离接触，楚碎云早该失去理智。 很快，包间里追出来两个alpha，他们显然已经被omega的信息素勾得动情，脸上瀰漫着诡异的红晕，走出来看到自己目标的omega被另一个alpha抱着，顿时急火攻心，冲着楚碎云开始大吼。 「你他妈是什么人，把你怀里的omega放开！」 听到这两个alpha的声音，怀里的omega将楚碎云抱得更紧，唇色发白，止不住颤抖起来。 楚碎云低头去看，这一看不得了，居然是熟人。这omega就是那日和秦渺热吻的樊清。 从包间里出来的两个alpha穿得是人模狗样，却把omega吓成这样，明显就不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楚碎云没看见便罢，既然让他撞上了，就不得不管，何况他与这个omega还有过一面之缘。 楚碎云将樊清护在身后，直面那两名alpha：「你们想做什么？知不知道这种事是犯法的？」 其中一个微胖的alpha上前半步，态度十足无耻：「他就是出来卖的，你别多管闲事！」 「不管他是做什么的，只要omega不愿意，这种事情就是强迫。」楚碎云拿出手机准备报警。 对面的两名alpha脸色终于发生变化。 战争结束之后，政府对omega的权益保护越发重视，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已经有一整套十分完善的保护法。alpha一经发现对omega有强迫行为，就可能面临终身监管甚至监禁。 light的服务生听到此处的争执匆匆赶来，他们大多是beta，对信息素不敏感，却也被omega浓厚的信息素熏得捂住了鼻子。 刚刚那名拦住过楚碎云的热情服务生上前，站在双方中间，问：「先生们，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楚碎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被对面那微胖alpha抢白。 「这傢伙多管闲事，老子自己的omega动情了，他小子非要横插一脚！」微胖alpha指着楚碎云颠倒黑白。 「先生您这就不好说了……」服务生转向楚碎云，一脸为难。 楚碎云被服务生的包庇态度激怒，沉着脸说：「你们这里存在非法经营。他们两个强迫omega，你们店也脱不开关系，我会举报商业监管局的。」 如果真如那两名alpha所说，樊清是出来卖的，那light三楼根本就不合法，是打着私密性的幌子在干不法勾当。 服务生一听这话就慌了，赶紧解释：「先生，您误会了，我们light绝无任何违法经营活动。」 第8页 楚碎云才不管他，直接拨通了急救电话。 报警可以暂缓，现在当务之急是打给急救中心，让他们派来医生抑制omega的发热期。 楚碎云感觉到自己的衣服都快被樊清扯坏了，即便他比一般alpha更能抵御omega的信息素，可任由樊清继续这样下去，此处更多的alpha会受到刺激，对omega自己的身体也不好。 楚碎云简短地和急救中心说了情况和位置，挂断电话，才又不耐烦地看向对面两名alpha，而后他将目光移开，对着服务生吩咐。 「再找一间空着的包间，带他去休息。」楚碎云说。 那两名alpha，尤其是微胖那个，看到omega被服务生带走，立即变得格外激动，那副急色的样子令人作呕。还好保安及时接到消息赶来，将他拦下。 服务生跑到楚碎云面前与他说了各种好话，话里话外都是在解释light不存在非法经营，让他不要报警。 楚碎云见他们处理态度良好，让了一步：「我不报警，但是等那个omega清醒之后，他要报警你们就不能拦着了。」 「是是是……」服务生汗颜，对他点头哈腰。 两名alpha被带到包间里去醒酒冷静，急救很快到场，楚碎云盯着服务生将樊清送上急救车之后才松了口气。 楚碎云看着救护车开走，转身回到light大厅，在沙发上捂眼睛仰靠着坐了一会儿。 他本是来跟踪秦渺，想拍那傢伙偷腥证据的，结果人跟丢了不说，还顺道见义勇为了一把，真是…… 自嘲地笑笑，楚碎云移开放在眼睛上的手，坐起身来，冷不防地看见被经理和员工围在中间的秦渺，正大步往这边走来。 ？ 往自己这边走来？ 楚碎云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秦渺会带着浩浩荡荡一行人沖自己而来，就看见那人一张标緻的渣男脸凑到了跟前。 与他鼻尖相对。 秦渺身上有一种冷质的香气，alpha不会涂香水，他们对自己信息素的味道引以为傲，所以楚碎云判断，这股冷香是秦渺的信息素。 还行……不算难闻。 楚碎云漫无边际地想。 下一秒，这渣男的行为就让楚碎云汗毛倒竖，差点惊得跳起来。 秦渺侧头附上他的颈侧，深深闻了一口。 这是刻在alpha本能里的动作，颈侧是omega腺体所在的位置，alpha们嗅闻这里，是为了确定伴侣的气味。这是一种类标记的行为，是alpha在划分从属关系。 一个alpha对另一个alpha做这种动作，和挑衅无异，如果楚碎云脾气再暴躁一点，拳头就已经砸到了秦渺的脸上了。 但谁让楚碎云是个有教养的温柔好alpha，暴力不是他的第一选择，所以在被冒犯的之后，他只是捂住了自己的侧颈，躲开几寸，蹙眉不满地看向对方。 「omega的味道……」秦渺睁开眼，淡淡地扫过楚碎云。 他的声音缠绵低沉，像是一缕烟雾，从楚碎云的角度看去，秦渺鼻樑高挺，突出的喉结随着他的话而上下滚动。 充满了独属于优性alpha的致命性感。 而后秦渺站直身子，看了眼楚碎云，回身吩咐经理：「把那两个人渣扔出light，从此拉入黑名单，我手底下所有产业都不再欢迎他们。」 经理唯唯诺诺地鞠躬：「是，老闆。」 吩咐完，秦渺重新俯视楚碎云，唇角浮现出似有若无的笑意。 「现在你可以放心了，我保证他们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说完，秦渺扔下还在发愣的楚碎云，脚底生风地离开。 楚碎云还捂着脖子，一头雾水地呆坐在沙发上，好半天才眨了眨眼。 呃……他这是，被那傢伙当成omega了吗？ 正在楚碎云晕晕乎乎期间，经理已经送完秦渺回来，带了个服务生屁颠屁颠跑过来，给楚碎云送上满满一包的赠品。 「对不起先生，我们服务不周，让您遇到了烦心事。在此我郑重代表light向您致歉，这是我们的一点小心意，请您收下。」 经理舌灿莲花，说着将赠品双手奉上。 楚碎云看着殷勤的经理和丰厚的礼物，再也无法怀疑—— 自己真的是被秦渺那个傻逼当成受害者omega了。 第5章 不恰当的香水 第二天午休时间，风邈公司的走廊。 楚碎云正在和好友董轲杰通电话，他语气非常苦恼：「你别笑我了，秦渺那小子又渣又瞎，居然能把我错认成omega，离谱。」 董轲杰忍着笑，咳了两声说：「咳咳……所以你不仅没有拍到他偷腥的证据，还被当做了受辱的omega，甚至收了对方的赔礼？」 说到这个楚碎云更气：「他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赔礼居然送的是omega香水。」 omega具有信息素，本是不需要使用香水的，可很多omega对自己信息素的味道有自卑心理，会使用与信息素相得益彰的香水，来提升吸引力。 秦渺将楚碎云当作了omega，还送他这种赔礼，和骚扰没区别。 因为alpha送omega香水的潜台词就是：我想要嗅闻你的味道。 如果楚碎云真的是omega，恐怕要羞涩而死。 想到此，向来自信的楚碎云开始怀疑自己：「董儿，你说我是不是真的看起来像omega？」 对面沉默了片刻，董轲杰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第9页 楚碎云身高184公分，在alpha里不算拔尖，很难有omega能达到这个身高，除非那个omega打篮球。 若是非要说楚碎云什么地方和omega像，那只有他的长相。 楚碎云睫毛很长，眼角略有上挑，五官精緻，如果只看脸，说他是omega也不会有人觉得违和。可他整个人气质与omega完全不同，这傢伙开口说话就会毁掉所有。再加上比omega健壮许多的体格，一般人不能认错。 于是董轲杰客观地回答：「如果他真的眼瞎的话，是有可能看错。」 得到这个答案，楚碎云放心了，开始说更重要的事：「这都是小事，主要我在那儿蹲守三天了，都没拍到那傢伙身边有omega。再这样下去我还要等多久？」 董轲杰思索片刻，说：「守株待兔不行，那就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楚碎云不太理解董轲杰的意思。 董轲杰解释：「既然他自己不带omega，你可以找个omega去主动勾引他。」 「这不是钓鱼执法吗？」楚碎云有点挣扎。 「不不不，这怎么能是钓鱼执法呢。」董轲杰说，「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渣男，他也确实做了渣男事，我们这样最多算是情景再现。」 楚碎云沉默，内心开始纠结。 「而且，如果他不是渣男，就算你找天仙似的omega去勾引也没用。反之，只要他上钩，那就是渣男，和我们主动不主动无关。」 楚碎云细细想来，董轲杰这番话的确有道理，既然秦渺在和自己弟弟交往，那么无论外面的omega是主动还是被动，秦渺都不可以有动摇，只要动摇，就说明此人是渣男，不存在钓鱼执法一说。 「还是你聪明。」楚碎云夸奖，「好，我考虑一下，先挂了。」 挂断电话，楚碎云收起手机，午休时间差不多结束，他先回了工位。 下班坐上车的时候，楚碎云在驾驶座上犹豫片刻，随即拨通了一个好友的电话。 电话马上被接通，对面传来一道清脆透亮的少年声音：「云哥，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 「晚上好。」楚碎云与他寒暄，「最近过得怎么样？」 何欢轻笑两声：「还不错，没什么课，我在到处玩儿。云哥你打电话来不会就是要问问我过得如何吧？」 何欢是楚碎云的同班同学，因为性格开朗热情，在大部分是alpha与beta的专业里也能混得风生水起。 说让谁去勾引秦渺，楚碎云第一个就想到了何欢，除了因为他俩比较熟以外，还因为何欢很受欢迎，大学期间男友换了无数个，无一例外都是大帅a。 让他去勾引应当手到擒来。 楚碎云开口，想把事情拜託给他。可张了张嘴，犹豫半天，话全堆在嘴边说不出去。 心中挣扎许久，楚碎云放弃了，他把刘海用手梳到脑后，对何欢说：「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问问你怎么样而已，没别的事，一个暑假没见了，想说下次聚聚。」 「切~」何欢故作失望，「我还以为你终于想通了，要和我试试看呢。不过聚聚也行，下次约时间吧。」 「嗯，那就这样，再见。」楚碎云与他道别，挂断电话。 他将手机放在支架上，启动了车。 楚碎云忽然不太想拜託omega去勾引秦渺了。虽然中午在董轲杰提议之后，他真心觉得这是最快也最便利的方式，可刚才一与何欢通话，楚碎云便发现他做不了这事儿。 为了拍照片得到渣a出轨的证据，让一个omega去勾引渣a，说难听点就是去当小三。未免对那个omega太不尊重。 像是在对待一个工具人，即便按照何欢大大咧咧的性子，不会想得这么细，楚碎云还是觉得不好。 算了，他一个alpha教唆omega去勾引另一个alpha，这件事本就轻佻又屈辱，无论那个omega他认不认识，都不合适。 只能再想别的办法了。 几天后，新学期的第一个周末，楚碎云公司休假，早上他正在睡懒觉，忽然被房间外乒桌球乓的声音吵醒。 楚碎云顶着一头乱毛打开房间门，循着声音走进厨房，意外地看见楚暮雨那小孩儿在灶台边上手忙脚乱。 楚暮雨发现哥哥的身影，更加紧张起来，忙回身挡住锅里的东西，板着小脸质问：「你进来干嘛？」 光是站在厨房门口，楚碎云就闻到一股焦味，再看楚暮雨欲盖弥彰的动作，他立刻明白过来。 「小雨你在做饭？是不是做煳了？」楚碎云走过去，想看锅里。 楚暮雨推开他，急忙忙说：「没有，你先出去。」 楚碎云往后退了两步，说：「你做什么饭啊，你哪儿会这个，放着吧，我来做。」 说着，他再上前，想把楚暮雨赶出厨房。 岂料不知哪句话说错，楚暮雨炸毛了，大吼道：「还不是因为你不要我做我才不会的！」 楚碎云被这么一吼，瞌睡虫飞得一干二净，眨眨眼，一脸懵逼地看着弟弟。 楚暮雨抿了抿唇，转过身去：「你继续睡你的，我总不会把家里炸了。」 望着弟弟看了会儿，楚碎云最终让步，想着做个早饭并不会太难，放下心退出了厨房，去浴室洗漱。 也不知道这小孩天天脑袋里在想什么，忽然想到要做早饭。 洗漱完出来，楚暮雨已经坐在了餐桌旁，桌上摆着两碗粥，一碟子咸菜，还有几个煎蛋。 第10页 楚碎云抽开椅子坐在楚暮雨对面，十分夸张地说：「可以啊，我们小雨第一次做饭就做得这么好。」 楚暮雨红着脸，非常羞愤地说：「你可以不说话的。」 「这怎么可以？」楚碎云笑眯眯，夹起煎蛋咬了一口，「嗯，煎蛋不错，熟度刚好。」 这完全没有技术含量的一顿饭被老哥夸得过了头，楚暮雨羞窘得恨不得一头撞死，他闷闷道：「闭嘴，食不言。」 低下头后嘴角却没忍住微微上扬。 楚碎云见弟弟被逗得红了耳朵，坏心地笑起来。 兄弟俩相安无事地吃完早饭。 楚碎云打算睡个回笼觉，他今天不上班，就打算窝在家里懒散。 楚暮雨则收拾了一番，似乎是打算出门。 弟弟换完衣服出来，楚碎云便敏锐地察觉到小孩出门的打算，双手抱胸，靠在玄关处，问：「出去玩啊？」 楚暮雨默默点头。 「跟谁出去呀？」楚碎云继续问。 「朋友。」楚暮雨简短回答。 「什么朋友呀？」 「……」楚暮雨换好鞋，打开门，「走了，拜拜，我可能晚上不回来吃饭。」 被弟弟无视的楚碎云惊讶万分，还没来得及喊住人，就看着楚暮雨无情地关上了门。 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缠绕上了楚碎云的心，他不得不怀疑弟弟今天出门是去约会。 和秦渺。 楚碎云眼睛危险地眯起，心中十分不爽。 弟弟要出去和秦渺约会这件事激发了楚碎云心中的危机感。他之前还想着，对于揭穿秦渺渣男这件事，既然不能让omega去主动勾引，那么只能徐徐图之，等秦渺自己露出马脚。 现在看来，事态已经严重到不容许他徐徐图之了。 楚碎云走回客厅，坐在沙发上，苦恼地向后仰靠，眼睛盯着天花板，思索到底该怎么办。 不能让omega去勾引秦渺，这不道德，可弟弟对秦渺似乎越来越亲近，这样下去说不定会出什么岔子。 到底该怎么办……楚碎云捏了捏鼻樑。 客厅的电视机不知道被谁调到了偶像剧频道，楚碎云正在思考弟弟的人生大事，电视剧里的alpha男主角忽然大喊一声： 「什么！你居然是omega吗？」 omega男主角声音急促，看起来是进入了发热期：「我隐藏身份来到警察学院，是、为了证明，omega也可以当警察！」 alpha男主：「你在发热，让我帮你！」 omega男主：「不！不要！我不会成为任何一个alpha的附庸，即便那人是你！」 两个主角争吵的声音太大了，搞得楚碎云无法继续思考，他不耐烦地看向电视，心中把这狗血桥段骂了一遍，拿起遥控器准备关电视。 忽然，他看见电视里的那个omega演员，身材高挑，和alpha不分上下，长相也并不是完全如传统意义上的omega那般柔弱，反而整个人气质张扬，更像是alpha。 楚碎云皱着眉看了下去，又上网搜了搜故事梗概，是一个omega假扮成为alpha混进警察学院，最后成为优秀模范的故事。 这是近年来电视剧常用的套路，或许正是受到这些电视剧的影响，最近的omega打扮更注重彰显个性，刻意追求柔美无害的风格变得越来越少。 可以说仅仅凭外貌，身材高大的男性omega假扮成为alpha，让所有人都认不出来的事情，是可能发生的。 也就是说，alpha与omega之间的外貌分别是有可能极小的。 楚碎云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一个可怕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成型。 秦渺那厮……是不是以为自己是omega来着？ 第6章 哥哥的大牺牲 电视里还在放着alpha和omega缠绵悱恻的爱情，楚碎云拿着手机，坐在沙发上沉思良久，终于，他给董轲杰发了一条消息。 楚碎云：董儿，上次你说让我找个omega去勾引秦渺，这件事我想清楚了。 董轲杰发过来的是一条语音，背景音人声嘈杂：「你准备找谁啊，花钱找个演员还是拜託欢欢？」 果然董轲杰内心也觉得何欢适合。 对面用语音，楚碎云也拿起手机讲话：「不是，我觉得这事儿吧，不能拜託omega，感觉不厚道。」 董轲杰：「那你准备怎么办？」 楚碎云犹豫了好半天，犹豫到董轲杰给他发了个「？」，才咬牙说：「秦渺那傢伙不是以为我是omega吗，你看我去成不成？」 「……」 对方诡异地沉默了许久，楚碎云眨眨眼，以为董轲杰临时有事，正准备收起手机。 然后下一秒—— 董轲杰：「你在家里是不是！等着，我立刻赶到！妈的，这种事情我一定要给你记录下来，等你结婚的时候在大屏幕上放！」 楚碎云：？？？ 他愣了半天缓过神来，冲着手机大喊：「喂！餵？餵？！你不是吧？」 可惜，董轲杰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没有功夫再回他消息。 与此同时，弟弟这边，楚碎云猜的不错，今天楚暮雨出门的确是和秦渺待在一起。 安静的画室里，楚暮雨面对画布，一笔一笔往上涂抹颜色。他手上全是颜料，混在一起脏兮兮的。 而一边的秦渺嘴里叼着一根烟，并没有点燃，正倚靠在窗边看风景。 第11页 楚暮雨手上在画画，其实一点也没专心，他时不时就往秦渺那边偷看。 alpha身材高大健壮，闲适懒散地单手插兜站在窗边，眉头习惯性微微蹙着，他总是这样不经意流露出忧郁的气质，那张俊美到富有攻击性的脸上很少出现笑容。 就在楚暮雨对面，秦渺的位置前也放着一个画架，画布背对着楚暮雨，他看不见，但他能猜到秦渺画的是什么。 和世俗人认定的相违背，秦渺是个会画画的alpha，甚至他还是画室的老师。 所以楚暮雨和秦渺早就认识了。 画室位于一栋住商两用的写字楼，今天这里只有楚暮雨和秦渺两个人。 或许是楚暮雨盯着看的目光太直白，秦渺很快察觉到，转过头来，低沉好听的声音响起：「累了？」 偷看被发现的楚暮雨索性放下画笔：「嗯，有点。」 「歇会儿。」秦渺把嘴边还未抽过的烟拿下来，随意扔进垃圾桶里。 楚暮雨犹豫半天，终于还是问出口：「渺哥，最近你身上都没有omega的味道了，你没有找人帮忙吗？」 秦渺漫不经心地回答：「不想找，麻烦。」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真实的不耐烦，脑海里想到了那天在light与他纠缠的樊清。 楚暮雨大概能猜到秦渺说的麻烦是什么意思，虽然这个世界上，omega的绝对数量比alpha少了许多，可像秦渺这样优秀的alpha并不会缺追求者，他本身与omega接触机会又多，有部分omega会因此产生多余的想法而纠缠不休也是正常的。 楚暮雨捏了捏拳头，试探着说：「那让我帮你可以吗？」 本来将目光放在窗外的秦渺听到这话，缓缓地转过头来，他的视线像是山岚市的寒冬，酷寒冷冽，投射在楚暮雨的身上，让omega不自觉地抖了抖，还好秦渺没有看太久，一扫而过，目光又回到旷远的室外。 「以后别说这话。」秦渺声音平静。 楚暮雨的肩膀瞬间失望地垮下来，他咬咬牙，不太服气地说：「秦大哥，我想帮你。你都答应要假扮我男友这种事了，我想帮帮你不好吗？就算这件事不行，那我们本来说好的交换条件，你可以随意问我，你也没有问过一个问题。」 omega站起来，走到秦渺对面，固执地说：「我都给你说，你想知道什么？」 「小雨。」秦渺的声音低沉下来，眼睛微微眯起，目光里的烦躁昭示着他的耐心告罄。 然后他走开，回到画布之前坐下：「你被你哥哥惯坏了。」 听到这话的楚暮雨心中一颤，羞愧似的低下了头。 「休息时间结束，继续画吧。」 秦渺抬手拿起了画笔。 一个小时之后，楚碎云走到门口，把家门打开，看到了一脸坏笑的董轲杰，以及意料之外的何欢。 「云哥听说你要装o？」何欢一脸新奇地探出头，语气里全是幸灾乐祸。 楚碎云怎么也没想到董轲杰那傢伙把何欢也带来了，他无奈地扶额，侧身让他俩进来。 何欢是个中等身材的男性omega，头髮漂染成淡金色，耳朵上打了一行耳钉，整个人明亮又张扬。董轲杰跟在他身后进屋。 等进门后，楚碎云才注意到何欢手里提着一个包。 「这是什么？」楚碎云指了指那个包，问。 何欢嘿嘿一笑，提起包晃了晃：「化妆包啊。你不是要扮成omega吗，轲杰专门把我叫来给你做指导。」 楚碎云看向董轲杰，后者一脸正经地推了推眼镜，面上神色似乎在说：不用太感激我。 「秦渺是个阅o无数的渣男，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就可能被识破，所以我让欢欢来帮你。」董轲杰解释。 楚碎云对此表示怀疑，他从内心认为秦渺是个瞎子。 何欢将化妆包放在桌子上，指挥两名alpha在沙发上坐下。 坐下之后，omega便毫不见外地掰着楚碎云的下巴仔细端详起来。看过之后，何欢真心实意发出感慨。 「云哥，你光看脸的话真的是个美人。」 楚碎云觉得这话怪怪的，但是他找不出反驳的点。 评估完楚碎云的面部特徵，何欢说：「你除了高了点儿，壮了点儿，其实五官和omega还算接近，不需要太多修饰，重点就在于你的姿态和动作要改变。」 楚碎云挠挠鬓角：「这……这要怎么变？」 「啪！」何欢一巴掌拍在楚碎云的嵴背上：「很简单啊，比如现在，坐着的时候不要弓着背前倾，挺直了！」 楚碎云被打得挺直了背，何欢还不满意，为了让他时刻保持优雅，插了个痒痒挠在楚碎云的裤腰里。 「对，你要感觉你的背是贴着痒痒挠的。」何欢鼓励楚碎云把腰背挺直。 这让楚碎云极为别扭，作为alpha，从来没有人要求他在坐着时保持如此夸张的挺直。他倒是没有驼背，平时只不过自然微弓。可即便这样何欢看了都直摇头，一定要他整个人绷得直直的。 「优雅一点，我的哥。对，保持住。」 楚碎云感觉自己快腰间盘突出了。 最重要的是，他感觉自己不a了，这种认知让他更难受。 「这……一点都不a。」楚碎云小声地吐槽。 何欢睁大眼睛，理所当然地说：「这不是废话吗，你要装成omega啊，当然不能像alpha了。」 第12页 楚碎云想到弟弟的人生，决定忍了。 接下来何欢教楚碎云了一些omega的注意事项，比如说话的时候提气，温柔一点；比如吃饭的时候细嚼慢咽，文雅一点；再比如不要看着alpha的眼睛，顺从一点。 楚碎云快被自己别扭死了，怒问何欢：「你都不是这样的，干嘛要这么教我？」 何欢眼睛一瞪，更大声地说：「我受欢迎是天赋。我教你的这种是因为你们alpha就喜欢这样的，温和顺从，保证手到擒来，一切为了最终目的嘛。」 他这么说，楚碎云就没办法反驳了，只能任由omega摆弄自己。 到最后，何欢帮楚碎云在衣柜里挑了一件温柔浅色款的搭配，这套衣服是楚碎云之前参加活动的时候买的，他不太喜欢这种软乎乎的浅色，穿过一次就没再穿过。 楚碎云换上之后，非常别扭，站在镜子前手都无处安放。 本以为换衣服就是最后一步，岂料何欢从包里摸出一瓶定型啫喱。 他将楚碎云平时撩起来的头帘儿放下来，给alpha喷出一个乖乖的齐刘海造型。看起来温和无害，整个人气质一变。 「好，现在远看你完全就是一名高个子omega，我带了我的香水过来，给你用。」何欢满意地打量楚碎云。 「那倒不用，我有omega香水。」楚碎云说。 何欢眼神立刻变得八卦起来，楚碎云无奈地向他解释那个香水是怎么来的，岂料听了解释后的何欢更加激动：「那你这已经赢在起跑线了啊，他都以为你是omega，再加上我的鬼斧神工，相信自己，一定是天衣无缝的。」 楚碎云苦笑两声，他宁愿不要这个优势。 一直站在一边的董轲杰也走过来，提出了一个实际问题：「不过碎云，你拍照片是要拿给小雨看的，万一小雨把你认出来怎么办？」 楚碎云转过身，面向好友：「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除了尽量改变装束，只能挑选拍摄角度。」 他看向董轲杰：「轲杰，今天小雨就是出去找秦渺的，他俩再这样交往下去我怕小雨被那傢伙骗到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所以才这么着急地想要戳穿秦渺的真面目。」 「我待会儿就给小雨打电话，问他在哪里，然后找机会把秦渺带走。」楚碎云说，「轲杰，你就跟着我，找角度拍一些认不出我，但又比较暧昧的照片。欢欢帮我把小雨带回家好吗？」 他的计划已经很周全，董轲杰与何欢点点头。 「那我给小雨打电话了。」楚碎云拿出手机。 「等等。」何欢忽然出声，楚碎云不解地看过来。 omega走到化妆包前，拿出个眼镜盒，打开后露出里面的眼镜框。何欢将眼镜框递给楚碎云。 「戴个眼镜框吧，眼镜对一个人气质影响蛮大的，不能光靠拍摄角度，万一小雨认出来就不好了。」何欢说。 楚碎云对他微微一笑，接过眼镜框戴上：「谢谢。」 第7章 第一次的交锋 和弟弟通完电话，楚碎云恩威并施，主要是撒谎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去找他，才成功问出楚暮雨和秦渺吃饭的地点。 一行三人开车前往餐厅，到了地方，楚碎云才发现，这家餐厅位于连锁酒店里面。 坐在餐厅里一个偏僻卡座，楚碎云恨得牙痒痒，捏着茶杯，手背青筋尽显：「这该死的混蛋，居然带我弟弟到酒店里的餐厅吃饭，下一步是想要做什么？可恶！」 何欢明白楚碎云对弟弟看得紧，拍拍他的背，顺毛道：「别气别气。」 「怎么能不气！」楚碎云虽然愤怒，但还是记得压低声音，指向楚暮雨那桌，「你瞅瞅秦渺这傻逼，和我弟弟吃饭居然还心不在焉玩手机，就这种alpha，怎么能託付终身？」 何欢顺着楚碎云的话看去。 他们三人坐在餐厅的一个角落里，不起眼，但视野开阔，能清晰地看到其他座位。 秦渺和楚暮雨就坐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道半透明隔断挡在中间，成为他们的掩护，却不挡视线。 那两人相对而坐，面前放着食物，楚暮雨正小口小口吃肉，秦渺则漫不经心地划着名手机，食物和年轻的omega似乎对他来说全都没有吸引力。 再看不下去弟弟热脸贴渣男冷屁股，楚碎云对两位好友说：「董儿，你现在给小雨打电话，想办法把他支开。欢欢你留在这里防止意外。」 「好。」他二人异口同声地答应。 分派完任务，董轲杰便拨通了楚暮雨的电话，几声忙音过后，三人看着楚暮雨拿起了手机。 「喂，小雨？」董轲杰接通电话，朝另外二人递过去一个眼神，而后继续道，「我来找你哥，但是他不在家，电话也接不通，他是出什么事了吗？」 电话那头的楚暮雨说了些什么，三人就看到远处的弟弟匆忙忙站起身，跑出了餐厅。 楚碎云看见弟弟脸上焦急的神色，用手肘戳了戳董轲杰，怪他干嘛要找这么个理由让弟弟担心。 董轲杰才不管楚碎云，这傢伙一到弟弟的事情上就会降智，他专心应付电话那边的楚暮雨。 楚暮雨走了，位置上只剩下秦渺一个人，楚碎云深吸一口气，准备赴死，忽然被何欢拉住手腕。 他转头，不解地看过去。 何欢语重心长地说：「记住，你过去之后就假装自己是因为生病而控制不住信息素的omega，不要多说，直接往他怀里倒。」 第13页 楚碎云脸色一变：「这、这不好吧。」 何欢严肃地说：「有什么不好的，omega香水可以伪装信息素，你稍微放出来一丢丢，他会认为你就是omega的。而且你哪里知道怎么勾引alpha？直接投怀送抱才是最方便的，你开口说话我怕把人吓跑了。」 被质疑勾人能力的楚碎云决定虚心听取意见，他点点头，放开何欢的手：「好，我明白。」 「加油。」何欢握拳，给楚碎云鼓劲儿。 楚碎云抓了把头髮，将眼镜往上推推。起身走向秦渺所在的位置。 估计着距离，在距离秦渺还有两个桌的时候，楚碎云开始缓缓放出信息素。 他的身上涂了秦渺让经理送的omega香水，将本身的alpha信息素味道削减，增添了几分类似花香的甜味，和omega信息素非常接近。 终于来到秦渺身边，楚碎云假装脚下一滑，按何欢的嘱託，侧倒在秦渺怀里。 秦渺下意识地揽住他的腰，抓着楚碎云的手腕，将人扶好。 也多亏秦渺身为alpha的反应迅速，不然按照楚碎云的身高，就该倒栽葱摔在另一边地上。而今被秦渺这么一搂一抱，楚碎云便稳稳噹噹地坐在了alpha的大腿上面。 猝不及防近距离对上秦渺那极具攻击性的五官，楚碎云低着头，有点发怔。 alpha的眉毛如剑，目光似星，深邃地仰头望进楚碎云的眼中。 男人的身躯并不柔软，坚实温热。 楚碎云一时忘记了要装病。 「你没事吧？」秦渺的声音响起。 楚碎云这才回神，有些笨拙地扶着额头，磕磕巴巴地说：「啊，抱歉，我头有点晕。」 「是吗？」秦渺低低一笑，楚碎云在他怀里，能感觉到他胸腔的振动。 「那需要我带你去房间里休息吗？」秦渺笑过，抬眼凝望着楚碎云。 楚碎云怀疑他的眼睛会魔法，认真地看向自己时，自己的意识都被吸了进去，要用十二分的努力才能重新集中注意力。 失神片刻，楚碎云记起自己的目的。 秦渺主动提出要带自己去酒店房间正中他的下怀，没想到勾引计划如此顺利，果然这人是个裤腰带不存在的渣男。 于是楚碎云矫揉造作地环上秦渺的脖颈，低眉顺目地说：「嗯。」 而后楚碎云突觉天旋地转。 秦渺这厮居然把自己直直地举了起来，扛在肩膀上站起了身。 靠，这傢伙力气这么大？举个alpha都如此轻松？ ——这是楚碎云心中的第一个念头。 啊！胃、胃，顶到了，这傢伙肩膀是石头做的吗？ ——这是楚碎云的第二个念头。 秦渺好似真的一点不吃劲，将楚碎云这个一百四十多斤的实心alpha扛在肩上，不顾零星几位客人的诡异目光，迳自往餐厅外走去。 经过董轲杰与何欢那桌的时候，楚碎云趴在秦渺肩上比手势：快拍照快拍照！ 董轲杰举着手机，一脸懵逼，眼镜都斜歪下来，震惊到忘记回楚暮雨的话。 何欢也傻了，呆了一会儿，才想起拿出手机开始咔咔拍照。 看见何欢拍照的动作，楚碎云总算松了口气。 虽然今天很没面子的被另外一个alpha扛在肩上了，但起码任务完成，自己弟弟的下半生一片光明。 眼看着楚碎云被秦渺扛着离开视线内，董轲杰对电话里的楚暮雨说：「啊，我看到你哥哥给我的留言了，他说自己今天要在家里睡一天，对不起啊，小雨，让你担心了。」 说完，董轲杰挂断电话，和同样震惊到傻眼的何欢面面相觑，过了好几秒，才说：「这下碎云的婚礼素材可丰富了。」 何欢擦了擦脑门上并不存在的汗，不知道此刻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 「看看照片吧。」董轲杰说。 毕竟他们这次行动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拿到秦渺偷腥的证据。 何欢点点头，掏出手机，点开相册给董轲杰看。 董轲杰看过之后却摇摇头，说：「不行，这些照片全都不能用，碎云的正脸露出来了。却没拍到秦渺的脸。」 「抱歉。」何欢歉疚地接过手机，「本来刚才秦渺正面我的时候就该拍的，可他看了我一眼，挺渗人的，我有点被吓到了。」 「没事，我当时也没反应过来。」董轲杰宽慰道。 到现在他都还记得自己看到楚碎云被秦渺扛起来那一刻的震惊，堪称永生难忘。 「我赶紧追过去，如果能拍到他俩进房间也好。你去把小雨送回家。」董轲杰拿上东西，追了上去。 何欢点头，目送他离开，回头正好看见打完电话回来，正茫然看着空无一人的座位的楚暮雨。 他站起身，理了理衣服，朝楚暮雨走去。 「嗨，小雨，真巧啊，在这儿遇到你了。」 此时此刻，楼上酒店房间。 秦渺扛着楚碎云，一只手掌着他的腰，另一只手空出来掏房卡，咔嚓将门刷开。 这是一间套房，秦渺将房卡插上，大步走向卧室。 楚碎云觉得自己的胃快被顶破了，这下子就算没病也要得病。 他瘫在秦渺的肩膀上，不挣扎也不发话，主要是不知道董轲杰他们拍没拍到合适的照片，以及不知道身为omega该怎么和alpha说话。 第14页 他这般乖顺让秦渺很轻松地就将人带到了卧室，而后一使劲儿，把他扔在了床上。 楚碎云这才发现身下是张双人床。 一个alpha带omega到酒店房间，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楚碎云虽然没交往过omega，但也能知道。 他一个翻身，靠着床头坐起来，戒备地看向秦渺。 秦渺个头比自己高许多，是在alpha里也算高大的体格，而且就从他毫不费力扛着自己走了这么久来看，这厮的体力只怕也很强。 楚碎云心理评估：打不过。 他勾引秦渺只是为了拍到证据劝退弟弟，可没有要和alpha上床的想法，相信秦渺也是这样的。 哪有alpha会想和alpha做的？ 只要自己和秦渺坦白自己的身份，估计这傢伙也就萎了。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可能会被揍一顿。 看到楚碎云翻身的动作十分利落，秦渺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问：「身体好了？」 楚碎云一惊，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角色是病弱omega来着。 他赶紧把目光移开，装作不舒服，摇摇头：「没有。」 如果能不和秦渺起冲突最好就不起，楚碎云并不想挨揍，哪怕是互殴也疼啊，所以他想装可怜。 秦渺这人渣应该不能对着生病难受的omega也下得去手吧？ 忽然，楚碎云感觉到身边的床铺一塌。 属于alpha的侵略味道在鼻尖瀰漫开来，楚碎云一抬头，鼻尖差点碰上秦渺的鼻尖。 秦渺侧头，又一次嗅闻了楚碎云的脖颈。 「这就是你的信息素？」秦渺闭着眼睛，「难受吗？我帮你。」 楚碎云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听着秦渺的低语寒毛倒竖。 这人渣真的下得去手啊！ 第8章 第一次的失败 董轲杰追出餐厅，来到酒店大堂，却不见秦渺和楚碎云的身影。 他不甘心地左右环顾一周，有客人在办理入住，大堂里熙熙攘攘，电梯打开又关上。他最终确认自己的确是将人跟丢了。 有些遗憾地嘆出一口气，董轲杰掏出手机开始联繫何欢。 因为何欢现在和楚暮雨待在一起，防止穿帮，他选择了发信息。 董轲杰：欢欢，我跟丢了，照片没拍到。你带着小雨回家，记得拖延一下，给碎云留出回家的时间。 或许是在楚暮雨身边不方便回消息，直到差不多五分钟之后，何欢的回覆才送达。 何欢：ok。我已经带着小雨出来打车了，你快通知云哥脱身。 收到何欢的确认消息，董轲杰一刻不敢耽误，立即给楚碎云打了电话。 此时的酒店房间。 楚碎云手撑在身后，上半身后仰着，脖子因为秦渺侧头嗅闻的动作而紧绷。他的耐心渐渐消耗殆尽，几乎要忍不住，想给秦渺这个冒犯又流氓的渣男一拳。 可是他又忍不住考虑，自己现在的目的是要勾引秦渺，即便只是假的勾引，那万一这一次拍到的照片不能用，自己把人给揍了，下次要再勾引可就不能了。 放下尊严忍这一时，还是管他的揍了再说，是一个需要慎重权衡的问题。 楚碎云脑子里天人交战，一时之间理智占了上风。然而下一秒，他感觉到颈侧划过一道温热的触感。 秦渺的鼻尖贴上了皮肤。 放在被子上的手骤然握成拳，楚碎云差点咬掉一口白牙。 妈的，理智个屁，老子忍不了了。 「叮——」 就在他正要挥拳出去的时候，消息提示音响起，秦渺后撤，站直了身子，拿出裤兜里的手机看了起来。 紧绷的氛围顿时消解，楚碎云差点夸张地松出一口气。 消息是楚暮雨发来的。 楚暮雨：秦大哥，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你已经离开了。不知道你是暂时离开还是临时有事。我哥哥的朋友跟我说哥哥可能出了点事，我现在要回家看看他的情况，先走了。 秦渺飞快地扫过楚暮雨发来的这段文字，当看到「哥哥可能出了点事」这句话时，他的眉毛微微上挑，而后目光似有若无地移到了楚碎云的身上。 正小心往床另一头挪动身子的楚碎云察觉到秦渺的目光，身形立刻顿住。 他心中大骂，alpha就是麻烦，观察力强到可怕，自己这么小的动作都被发现了。 既然被发现了，楚碎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一骨碌滚到了床的另一边，双脚落地，站了起来。 他刚站直身子，兜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直觉告诉他电话是董轲杰打来的。意思是尽快离开。 但在秦渺眼皮子底下，楚碎云不敢接电话，他怕通话声音太大，被秦渺这傢伙听出什么端倪。 毕竟alpha都是一群五感发达的傢伙。 电话铃声还在响，秦渺站在床的另一边，与楚碎云相对而立。 「不接电话吗？」他忽然问。 楚碎云干笑两声：「不是重要的电话，不需要接。」 而后楚碎云移开目光，瞎掰道：「谢谢你带我来房间里休息，现在我感觉好多了，先走了，后会有期。」 说着他就脚下抹油，往卧室外面走，想开熘。 不可避免经过秦渺身边的时候，楚碎云的手臂勐然被握住了。 那一刻楚碎云像是一只炸毛的猫，浑身骤然警备起来。随即他尽量让自己不要将紧张表现出来，缓缓转过头，直视秦渺。 第15页 「还有什么事吗？」楚碎云理直气壮地问，如果秦渺这傢伙敢说什么过分的话，他就一拳！ 秦渺拉着楚碎云的手臂将人拦腰揽进怀中，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张名片，塞到了楚碎云的裤兜里。 「再联络。」 秦渺低沉的声音响起。 楚碎云则立即变了脸色。 这个裤腰带松垮垮的傢伙，见到一个长得还行的对象就这样吗？ 楚碎云从心底里看不起他。 秦渺仍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扑克脸，他抓着楚碎云的手腕，看这人明明一脸戒备地盯着自己，却要强装淡定的样子，忽然觉得好笑。 不过秦渺没有真的笑出来，他很快就将楚碎云的手放开，只淡淡地说了句：「你的香水味道太浓了。」 楚碎云顿时睁大了眼，而后慌张地离开了套房。 乘电梯下到酒店一楼，走出室外，楚碎云第一时间给董轲杰拨通了电话。 没想到电话没有接通，董轲杰本人反而从酒店内走了出来，从身后拍了拍楚碎云的肩膀。 楚碎云有一瞬间被吓到，看到是董轲杰才缓过劲来，揽着好友的肩膀往前走。 「你怎么样，没挨打吧？」董轲杰问，他显然也不认为秦渺作为一个alpha会对同为alpha的楚碎云有别的想法，除了想揍对方一顿以外。 「没事。」楚碎云随口答，他更关心计划，于是问，「怎么样？你们拍到照片了吗？」 说到照片的事，董轲杰遗憾地摇摇头：「没有，拍到的照片全有你的正脸，没法儿用。」 楚碎云听后，表情没太大波动，而是捋了捋头髮，把髮型整回平时的样子。 「下次再想办法吧。小雨呢？」 「欢欢带小雨回去了。我让他帮忙拖会儿时间，你出来得比较及时，现在回家应该能赶在小雨之前。」董轲杰说。 「谢了。」楚碎云道，「我不能送你了，这回你和欢欢帮了我很多，下次请你们吃饭。」 董轲杰一笑：「小事，我主要是来收集你的婚礼素材的。而且我们也没帮到什么，照片都不能用。」 楚碎云白他一眼，拍拍他的肩：「我走了。」 和董轲杰告过别，楚碎云赶紧小跑到停车位上，启动车子，争分夺秒往回赶。 酒店侧旁街道上，楚暮雨正站在何欢身边，俩人在太阳底下等车。 明明看着眼前好几辆计程车开走，楚暮雨却不能招手，因为何欢说他在手机上叫了车，取消的话要赔钱。 等得楚暮雨都想说要不咱俩还是分开走吧，可转头看到何欢歉意的笑容，楚暮雨又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大约过了十分钟，何欢才终于兴高采烈地对楚暮雨说：「到了，车来了。」 而后两人坐进计程车。 楚暮雨也没想到会在酒店的餐厅里遇到何欢。何欢是哥哥的朋友，因为他俩都是omega，加上何欢性格开朗，所以两人见过几面之后就熟悉起来。 楚暮雨心虚，怕哥哥通过何欢知道自己出门是为了见秦渺，所以在何欢问他是不是来此吃饭的时候，他撒谎说自己是和同学来的，已经吃完了，同学都走了，他是回来拿东西的。 后面何欢就说自己也要走，提出一起坐车回去，楚暮雨不习惯拒绝别人，便答应下来。 「师傅，先送我去山岚大学，然后再送这位弟弟回家。」何欢率先决定了行程路线。 楚暮雨在后排张了张嘴，想提出先把自己送回家，可坐车都是何欢给钱，而且先去岚大的确更顺路，他只好闭嘴不言。 而另一边，楚碎云开车，只用了十五分钟就回到家。 他还记得董轲杰擅自给他加的戏份，换了鞋子和衣服后赶紧沖了个澡，把身上香水味道沖干净。 而后他赶紧钻进了被窝，假装自己真的在家睡了一天没醒。 在床上躺着，什么也不干，时间过得极慢，身为alpha的楚碎云往往是精力旺盛到用不完，早上睡了会儿懒觉，他现在根本睡不着。 这也是楚暮雨听到董轲杰说楚碎云要在家里睡一天，打电话都吵不醒后，会有点着急的原因。 alpha精力充沛，若是有一天蔫吧了，十之八九是生病。 并没有生病的楚碎云自是睡不着，只能掏出手机玩了解闷儿。 躺在床上，安静下来之后，楚碎云想起了临走前秦渺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的香水味道太浓了。」 这句话难免让楚碎云多想，是不是秦渺狗鼻子闻出来自己不是omega了？ 为了求证，他给何欢发了个消息：欢欢，omega香水是不是百分之百能让秦渺以为我是omega啊？ 何欢这个时候应该在车上，消息回得快：是啊，omega香水的功效就是柔化信息素。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差别其实就是在攻击性上。放心，不会被认出来的。 楚碎云：可是秦渺好像闻出来我用了omega香水。 何欢：闻出来有香水很正常，可他也不会怀疑你是alpha，你的alpha信息素被香水掩盖得很好，轲杰不也验证过的吗？就别多心了。 听他这么说，楚碎云勉强松了口气。 等楚暮雨回到家已经是四十多分钟以后，卧室里的楚碎云听到钥匙打开房间门的声音，迅速将手机锁屏一扔，闭眼装睡。 楚暮雨先敲了敲哥哥房间门，意料之中地没有得到回应。于是他扭动门把手，将门打开。 第16页 房间里窗帘紧闭，即便是白日也暗沉沉的。楚碎云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 楚暮雨走过去，没有看出来哥哥是装睡。 他慢慢地在床边蹲下身来，双臂放在床边，脑袋趴上手臂。 楚暮雨很少有机会看见哥哥这么安静的时刻，alpha身体很好，不常生病，在长大之后两个人也不再一起睡觉，天天看到楚碎云都是吵吵闹闹的。 能让吵闹的哥哥安静睡一天，甚至电话都无法将他吵醒，看来在大公司实习真的很累。 楚暮雨直接在床边盘腿坐了下来。 「睡了一天了还在睡。」楚暮雨小声说道。 装睡的楚碎云听到这话还以为弟弟已经将自己识破，正想转过身来，用微笑缓解尴尬，却又听到楚暮雨自顾自说了下去。 「你总是这么忙，上学的时候忙着学习，忙着考试，忙着和同学们在一起。上班之后就更忙了，忙得只有在发现我谈恋爱才会注意我。」 弟弟的声音细微软糯，带着鼻音，似乎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撒娇。 楚碎云听着弟弟的话，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扔进了一汪滚烫的热泉之中，热乎乎的，可又有点热胀难受。 他一时之间忘了动作，仍旧保持着装睡的动作。 楚暮雨在房间里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没有打算叫醒楚碎云，而是悄然起身离开。 几分钟后，楚碎云听到厨房里响起了锅子勺子乒乒撞击的声音。 第9章 抑制情感的药 听到厨房里传来的声音，楚碎云从床上起身，打开房门走到厨房去。 他站在厨房门口，看到楚暮雨正站在灶台后煮面条。 「小雨。」楚碎云叫出弟弟的名字。 正在纠结放多少面条的楚暮雨被吓了一跳，转过身来，有点慌乱地看向楚碎云。 「哥。」 楚碎云走进厨房，笑着问：「你在给我煮面吗？」 「嗯。」楚暮雨含煳地应了一声，转过头，盯着锅里沸腾的热水，说：「你出去，不要盯着我看。」 厨房内的热气渐渐升腾上来，楚碎云从后面望着弟弟，终于对弟弟已经长大了这件事有了实质感受。其实楚暮雨一直都很听话，只要不提到恋爱的事情，他就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弟弟。 可惜，楚碎云铁了心要和弟弟说恋爱的事。毕竟这关系到他之后一辈子。 十分钟后，楚暮雨将一碗热乎乎的面条端到楚碎云面前。楚碎云心中暖滋滋的同时，也觉得此时此刻兄弟俩关系有所缓和，是静下心来谈话的好时机。 于是楚碎云将面条拌了拌，斟酌着开口道：「你最近还在和那个秦大哥来往吗？」 坐在对面的楚暮雨嘴角立刻放了下来。 楚碎云没有注意到这个小细节，兀自继续说：「你是大学生了，谈恋爱确实很正常。但是能不能换一个人？一定要和那个人在一起吗？」 「为什么？」楚暮雨立刻追问，「为什么他就不可以？是只有他不可以吗？」 楚碎云不太明白楚暮雨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想了想，自己意思与弟弟说的差不多，便点头：「他不是什么好人，alpha多了去了，非得是他吗？」 「他是不是好人我心里有数。」楚暮雨坚持道，随即他反问道，「倒是哥，你见过他吗，怎么就笃定他不是好人？」 弟弟这一问来得突然，楚碎云有一剎那还以为楚暮雨知道了些什么，立即否定：「我当然没见过他。我只是听说他名声不好。」 楚暮雨忽然站起身：「你听说，可你怎么知道他是谁的？」 楚碎云睁大了眼，心中暗道糟糕。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管我的事，秦大哥不是坏人，也不会发生哥你预想的任何事。」楚暮雨说完转身，「我先回房间了。」 只剩下楚碎云一个人坐在餐桌后面，他望着楚暮雨离开背影，长嘆出一口气。 他还以为过了几天，他俩的关系已经恢復，没想到楚暮雨这小子一提到这事就如此油盐不进。 那个秦渺到底给小雨灌了什么迷魂汤？ 看来好言好语地和弟弟讲道理这条路彻底走不通了，只能继续原计划。 晚上的时候，楚暮雨在房间里画画，他是学油画的，但是也在电脑上画一些插画，赚一点零花钱。 他戴着耳机，悠扬的音乐播放中，忽然被中断，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楚暮雨一看，来电显示是秦渺。 秦渺其实很少主动给楚暮雨打电话，上一次是秦渺第一次给楚暮雨打电话，结果就被楚碎云撞见了，实在是堪称孽缘。 楚暮雨接通电话，压低声音说：「喂，渺哥。」 秦渺家。 放楚碎云逃掉之后，秦渺便回了自己家，周末是他难得休息的日子，平日总在外面跑，休息的时候他便喜欢在家呆着。 alpha端着一杯水倚靠在卧室的床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他耐心地听到对面年轻omega小心翼翼和自己打了声招唿。 「小雨。」秦渺叫了声omega的名字，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表明来意，「你哥哥最近在做什么？」 对面沉默片刻，似乎是秦渺问了对方意料之外的问题，秦渺喝了口水，并不着急。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我想知道你问这个是要做什么？」omega的回答居然有几分戒备。 第17页 秦渺从窗边站直身子，走到床边，将水杯放下：「这不是当初我们的条件吗，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 「是，可是你为什么要问我哥哥的事？」不是面对面交谈，alpha的气场影响不到omega，楚暮雨的语气都变得硬了些。 「如果我说这就是我的目的呢？」秦渺在床上坐下来，松垮垮的浴袍在胸口滑开。 对面骤然安静，秦渺毫无预兆地低笑几声，听得楚暮雨心惊肉跳，秦渺的笑实在罕见。 「开玩笑的。」秦渺说，「你总是提起你哥哥，我有些好奇他是怎样的人。」 楚暮雨这才稍微放下警惕，选择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事实告诉秦渺。 「我哥他天天都是上班、接我放学，偶尔出去和朋友聚聚。没什么特别的，除了今天，他实习的公司太忙了，让他累得在家里睡了一天。」 秦渺挑眉：「他在什么地方实习？」 楚暮雨回答：「风邈。」 「哦？」秦渺的语气上挑，居然有几分玩味。 「行了，我没什么要问的了。」秦渺说。 楚暮雨听他有结束通话的意思，赶紧抢着把要说的事情告诉他：「渺哥，如果到了这个月月底，那个人还不出现的话，我们就结束吧，我不想继续麻烦你了。」 秦渺并不意外楚暮雨会说起这件事，他淡淡道：「小雨，你有没有想过那个人迟迟不出现，可能是因为我们的表现还不够，没能刺激到他？」 听着电话对面再一次默然，秦渺知道对一个刚成年的omega来说，这种事还是不太容易接受。可要解决问题，就需要性子果断一些，楚暮雨做不到。 他自认对楚暮雨已十足有耐心，不知道这小孩的哥哥是怎么十八年如一日忍受楚暮雨这种别别扭扭的性子的。 「但我尊重你的意见。」秦渺说，说完他便和对方告别，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之后，秦渺在床上躺了下来，手心枕在脑后，望向天花板，不禁想到了几个小时之前遇到的那个人。 那人把头髮放下来了，显得年轻又驯服。还戴了一副眼镜，明明那人双眼之间的锐气最惹人注目，他却偏要用眼镜压住，生生把自己弄成了寻常omega的样子。 不过这些都只是在秦渺脑海中迅速飞过，alpha最终最在意的还是那个人在怀中的触感。 并不柔软，却灼热到烫手。 那双眼睛透着笨拙眼镜框也藏不住的光芒，使人无法抑制地想独占那双眼。 秦渺觉察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房间里渐渐渗透出一层浓重的alpha信息素味道，而后他从床上翻身起来，在床头柜中找出几颗药片，直接扔进嘴里嚼烂。 药效的发挥需要一段时间，秦渺吃过药，毫不犹豫地又走进了浴室。 再这样下去，他要忍不住了。 而另一边，楚暮雨在挂断电话之后心情也同样不平静。 前段时间他拜託秦渺假装自己的男友，秦渺答应得很轻松，提出的条件却令人摸不着头脑。 alpha说只要楚暮雨能够回答他几个问题就好。楚暮雨当时就问秦渺是什么问题，秦渺却说等以后再问，不过到时候楚暮雨必须回答他。 楚暮雨急着解决自己的事情，便答应下来。 可秦渺一直没有要问问题的意思。当自己约他，他又从不拒绝。一度让楚暮雨以为秦渺不想要回报了。 楚暮雨知道秦渺忙，心中有些愧疚，就想主动提出来帮他点什么，却被拒绝。 没想到今天秦渺忽然就来找自己问问题。 问的却是哥哥的事。 楚暮雨思考事情的时候，不自觉地将笔放在嘴边。 秦渺认识哥哥吗？为什么会问哥哥的事？ 而且哥哥好像也知道秦渺，明明自己给秦渺的备註是秦大哥，连一个名字也没有，哥哥却很肯定地说秦渺是渣男。 楚暮雨当然知道秦渺的名声不太好，毕竟他就是看中这一点才去拜託秦渺假扮自己男友的。 可哥哥怎么就知道「秦大哥」是秦渺？ 是上一次在学校门口见到自己上了秦渺的车吗？但是哥哥怎么就认出那个人是秦渺的？ 楚暮雨想不出答案，却直觉自己拜託秦渺的事还是早点决断为好，事态越发复杂了，总有一天会超脱自己的控制。 周末过去，又是工作日。 实习社畜楚碎云在弟弟担忧的目光中去上了班。 楚暮雨到现在还以为哥哥周末是生了一场病，早上还劝楚碎云要不请个假。楚碎云十分脸红，解释说自己不是病，就是困，不需要请假。 觉得弟弟越来越懂事的楚碎云更加期待每天下班去接弟弟回家，一到六点就打卡下班，一点也没有之前工作时那种主动加班的精神。 从公司走出来，坐到车里，楚碎云打开手机的时候才发现弟弟的一条消息。 可爱弟弟：哥，我今天晚上和同学出去玩，不回家吃饭了，你也不用来接我。 虽然有点可惜，但自认开明的哥哥楚碎云还是允许弟弟和朋友们出去玩，他发消息让弟弟注意安全。 发完消息，他想了想，翻出董轲杰的联繫方式。 既然弟弟不回家，楚碎云也懒得回家煮自己一个人的饭，准备约董轲杰与何欢出来聚聚。 电话接通，楚碎云单刀直入：「董儿，今天晚上出来吃个饭吗？」 第18页 董轲杰哼笑一声：「是不是因为小雨不在家，你不想做饭才想起我？」 「董儿神机妙算。」楚碎云损他，「怎么，不愿意啊？」 「你怎么不问我如何知道小雨不在家的？」董轲杰说。 楚碎云挑眉：「不是你猜到的吗？」 「哎。」董轲杰嘆气，「你这个哥哥也做得太失败了。我从小雨同学口中得知，小雨今天下午两节课都翘了，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在傻乐呢。」 「啊？」楚碎云傻眼。 第10章 热情酒店邀约 听说弟弟逃课的楚碎云，第一反应是：这没什么啊，大学生谁还能不逃两节课的吗？ 但下一秒他便反应过来了，弟弟在什么时候逃课都好，可现在这个特殊时期，他逃课出去是做什么，答案唿之欲出。 楚碎云咽了咽口水，对电话那头的董轲杰说：「你别告诉我小雨是去约会了。」 「那不然呢？」董轲杰一点也不照顾老哥哥的心情，说得斩钉截铁，「小雨的朋友跟我说的，他们几个同社团的都知道。因为小雨也向晚上的社团活动请了假。」 董轲杰准备留在学校工作两年，现在没有急着找实习，而是在老师手底下工作，因此他对学校的很多事情了如指掌。 楚碎云有些苦恼地按了按额头：「你能知道小雨在哪吗？」 他虽然这么问，但内心并不抱太大的希望，毕竟朋友们能知道小雨是去约会，又不一定知道他要去哪儿约会。 却没想到董轲杰的回答很快：「我知道啊。小雨说他要去学校附近的那个电影院看电影。」 楚碎云按额头的手一顿：「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不是你拜託我多关注小雨的吗？所以我和他的几个朋友都挺熟悉的。」董轲杰说得理所当然，「要去约会，小雨还挺高兴的，所以和身边同学提起过，这件事很正常啊。」 楚碎云蹙眉，直觉这件事没这么简单，但董轲杰说得也有道理。 不过此刻最重要的不是纠结为什么性格并不张扬的小雨会把约会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而是赶快去把小雨找到。 「我知道了，谢了。」楚碎云说完，挂断电话。 半小时后，电影院门口。 楚碎云戴了顶鸭舌帽，坐在电影院外面的长凳上面，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经过。 他在这里等待了十分钟，没有看到楚暮雨的身影。 有些等不下去了，楚碎云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和楚暮雨错过了，因为楚暮雨翘了一个下午的课，天知道他看的是哪一场的电影。是不是早已散场离开。 因此楚碎云打了个电话过去。 忙音响起，一分钟之后，因为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断。 楚碎云啧了一声，将手机握在掌心，按了按帽檐，继续看电影院内进出的人。 又过去五分钟，依旧没有熟悉的身影出现，楚碎云再一次拨通了弟弟的电话。 同样的忙音响起来，不过这一次没有等到一分钟后自动挂断，就在中途，电话便被人为掐断了。 是楚暮雨自己动手挂掉的电话。 楚碎云一个激灵，立时反应过来这很有可能是楚暮雨看完电影，散场出来了。 第一个电话因为在电影放映中途，楚暮雨手机开的静音，所以没有听见，自动挂断。而第二个电话，肯定是楚暮雨出来之后看到手机，恰好接到电话，却不愿意和自己说话而主动挂断的。 好啊，这臭小子，有了别的alpha，就忘了哥哥是吧？ 楚碎云气得咬牙。 既然确认了楚暮雨极大可能要从影院出来，楚碎云便越发全神贯注地看向电影院出口。 大概一分钟之后，楚碎云看到了他期待的人。 遗憾的是，好哥哥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亲爱的弟弟，而是秦渺。 这不怪楚碎云，毕竟秦渺的气场太强大了，他比人群都要高出一截，一只手随性地插在兜里，眼神虚虚地放在空中，似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值得他施捨一个眼神。 下一秒楚碎云才看到跟在秦渺身后的弟弟。 以及弟弟挽在秦渺胳膊上的手。 见到此情此景，楚碎云差点没忍住直接冲过去和秦渺对线。 明明以前自己才是那个被弟弟挽手臂的人！ 冷静片刻，楚碎云知道现在并不是直接抢走弟弟的好时机，他这次过来也只是作为哥哥不放心而已。 实际上他也并不想做一个过分强硬的家长，弟弟认定的对象不好，楚碎云觉得需要以理服人，讲事实、摆证据，让弟弟心服口服。 用兄长的威权强迫弟弟和秦渺分开，这并不是他想做的。 所以忍忍，忍忍就过去了。 楚碎云捏紧拳头。 自我开解之后，楚碎云冷静下来，又能比较心平气和地看着弟弟黏煳秦渺。 楚碎云坐在原位，偷偷看过去。 楚暮雨手臂收紧，示意秦渺停下来。秦渺随即停下前进的脚步，侧头低下目光看向楚暮雨。 而后两人交谈几句，因为距离太远且环境嘈杂，楚碎云无法听清楚。 下一刻，楚碎云的瞳孔勐然紧缩。 楚暮雨踮了踮脚，双臂环绕着秦渺的脖颈，缓缓收紧。秦渺也抬手，大掌放在楚暮雨的腰上，将人紧紧揽入怀中。 第19页 纤细的omega和高大的alpha在电影院门前紧紧相拥，两人又都长相出众，很快引起了人群的注意。 一些omega半捂住嘴，alpha趁机和身边的伴侣开玩笑，逗得伴侣脸红微笑。beta们看到这场景也忍不住侧目注视。 大家都沉浸在alpha与omega美好相拥的情境下。 只有楚碎云震惊到无以復加。 太过震惊，导致楚碎云好半天没有反应，因此他眼睁睁地看着秦渺的嘴，凑近了楚暮雨的颈侧。 ——腺体所在的位置。 楚碎云勃然而怒，差点将手中的手机捏碎。 这傢伙想干嘛？朗朗干坤，大庭广众，他想要这样标记小雨？ 若是见到这种状况还能忍，楚碎云干脆去修炼忍术算了。 他忍无可忍，不过最后一丝理智告诉他，就算秦渺是个渣男，社死最好，但小雨是无辜的，作为哥哥不能当众让他难堪。 所以楚碎云没有直接冲过去，而是拨通了楚暮雨的电话。 果然，楚暮雨的电话立刻响了起来，忘情拥抱的两人不得不分开。 楚暮雨掏出电话，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刻，不自觉地变了脸色。 然后他抖着手指把电话挂了。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 楚碎云看着弟弟挂电话的动作，差点又要气晕，他觉得自己这几天生的气比过去二十多年加起来还要多，再来这么几下，他都能直接躺着进心脑血管科了。 不过还好，自己的这个电话成功地分开了那二人。 不知道楚暮雨是发现周围挺多人围观，害羞了还是什么，分开之后便没有继续缠着秦渺，两人的距离反而拉得更开。 这让楚碎云的血压稍微降低了一点，不至于立即要送医抢救。 但就这样放任两人继续单独相处也不行，楚碎云清楚alpha的本性，方才荷尔蒙上头，秦渺甚至想当众标记小雨，那待会儿单独相处，标记根本是百分百的事。 眼见着两人就要离开，楚碎云大脑迅速运转，不停思考拆开两人的办法。 小雨不接电话，给他打电话肯定是白搭。要不然待会儿装作偶遇，把小雨带回家？ 不行，楚碎云摇摇头，这一次把小雨带回家了，下一次二人继续约会怎么办？ 今天偶遇，自己真实身份在秦渺面前曝光了，不说秦渺会因为被愚弄而找自己麻烦，光是以后想要揭穿那傢伙的渣男真面目就又要重新想招。 一定还有办法的，一定还有更加完美的解决办法。 可以一箭双鵰的好办法…… 楚碎云的眼神渐渐泛出光，他想到了。 秦渺和楚暮雨已经要走上电梯，来不及继续思考，楚碎云当下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案就只有这一个。 他从来都是一个行动派，决定之后，立刻先给董轲杰打了个电话。 和董轲杰简单通话几分钟之后，楚碎云靠在商场圆形栏杆之上，目光锁定已经踏上电梯的秦渺和楚暮雨二人。 准确地说，他目光聚焦的只有一个人，那个气场强大的alpha，一眼出众。 楚碎云的眼神冷冽下来，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 那是几天前，秦渺在酒店里塞给自己的联繫方式。 秦渺带着楚暮雨下到了一楼，楚暮雨乖顺地跟在他身后半步的地方走着。 秦渺能察觉到他的不安，但由于不太习惯安慰人，所以并没有过问。 「渺哥。」楚暮雨憋不住了，先开口，「这样能把那人引出来吗？」 「谁知道呢。」秦渺毫无安慰之意。 他这么说了之后，楚暮雨反而舒出一口气：「也对，谁知道呢，能成功就好，不能成功就算了吧，总还有别的办法。」 然后omega乖乖地向秦渺鞠了一躬：「这段时间麻烦渺哥了，谢谢你。」 「还好。」秦渺淡淡回答。 忽然他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秦渺拿出手机一看，脸色有一瞬间的变化。 alpha不自觉地看了对面的楚暮雨一眼，楚暮雨递过来一个茫然的眼神。 秦渺很快恢復，面色如常地接通了电话：「餵？」 楚暮雨安静地等在一旁。 对面熟悉的声音经由电话传达而来，好似带上了一分酥麻的电流，窜进秦渺的耳道。 「餵……抱歉忽然给你打电话，但是、你是我认识的唯一一个alpha。」 秦渺抬了抬眉，没有贸然接话。 对方继续说下去，声音带上了不自然的喘息。 「我好像，进入发热期了，你能帮帮我吗？」 秦渺的咽喉似乎被人卡住，迫使他无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那要命的请求还在继续：「如果可以的话……我在酒店、等你。」 「请一定要来。」 第11章 互相较劲的吻 楚碎云说了一个附近的连锁酒店，秦渺从商场里走出来，开车到酒店只用了十分钟。 他的表情依旧泰然，脚下的步伐却比平日快了几分。 他在迫不及待。 乘坐电梯来到楚碎云说的五楼，秦渺根据墙上的房间号指示，顺利地找到了正确的房间。 alpha伸手敲响了房门。 几乎是同一时间，房间门便被打开，露出门后的楚碎云。 满身香甜气息，半抬起来的眼眸，和脸颊上的红。 第20页 秦渺微微蹙眉。 他其实不太喜欢这人涂过香水之后的味道，有些过于张扬，但在这张扬的味道之下，有一丝隐藏的木质香味，藏得很深，低调地蕴压在最底层。 秦渺猜，那是楚碎云本来的味道。 所以即便香水刺鼻，他之前两次也忍不住嗅闻，只是为了捕捉那潜藏的一缕真实。 忽然，楚碎云抬手，揽住了秦渺的脖颈。 楚碎云和楚暮雨不一样，他身量高出许多，虽然和秦渺还有一些距离，却并不会像楚暮雨那般吃力，他不用垫脚，只需要仰起脖颈。 再微微用力，将秦渺的腰背按下来一些，最后稍稍凑近几分。 就能轻松吻上对方的唇瓣。 双唇相接的那一刻，两个人都有片刻的愣神。 楚碎云一瞬间怔楞，他没有想到秦渺的嘴唇这么柔软，和这傢伙周身冷硬的气质格格不入。 随即秦渺率先反应过来，紧紧环住楚碎云的腰，像是要把人揉进自己身体里。另一只手钳住了楚碎云的下巴。 秦渺的手用力，强硬地迫使楚碎云张开牙关，而后气势汹汹地入侵了对方的口腔。 察觉到口中外来者的楚碎云头皮瞬间发麻，他还没有和别的omega做过这种事，一时也说不清此刻的感受是惊讶多一点还是沉醉多一点。 心脏疯了一样跳动起来，楚碎云甚至来不及思考，闭上眼，反客为主，生疏地和秦渺追逐起来。阵地逐渐转向秦渺那一方。 秦渺耐心地引诱着他，深入己方。楚碎云则将这当做了一场追逐战，热血淋了头般，全心沉溺进去。 这是刻在alpha基因里的不甘示弱。 不过楚碎云毕竟是第一次这么干，一时间忘记换气，憋到最后，情急之下犬牙咬破了秦渺的嘴唇。 「嘶……」秦渺克制地倒吸一口气，捏着楚碎云的下巴将人拉开。 他伸出大拇指揉过自己的下唇，一丝血色晕染来开。 楚碎云的头脑因为缺氧而发晕，居然挑衅一般地抬眼看向秦渺，秦渺唇畔的血色在他瞳孔深处倒映清晰。 楚碎云的眼神像是在说：是你先认输的。 这眼神落在秦渺的眼中，则是明晃晃的勾引。 他分开楚碎云的双腿，向上一使劲，居然生生将一名沉甸甸的alpha揽着臀腿抱起。 楚碎云下意识将腿环在秦渺的腰上，整个人树袋熊一般挂在对方身上，恍恍惚惚之中被抱进了房间。 「砰！」 房间门被重重关上。 早知道秦渺力气大，这力气就大得有点过分了。 楚碎云被抱着，思维弥散到无厘头的境界。 而后一阵失重，身下柔软弹弹的触感终于将楚碎云乱飞的思绪抓了回来。 随之而来，秦渺的面容在身上出现。 楚碎云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这傢伙按在了床上。 他从方才迷乱的较劲中抽离出来，想起自己今天的任务只是拍照片。 很快，放在裤袋里的手机震动两下，这是他和董轲杰的约定好的信号。震动两下说明董轲杰已经拍到了可用的照片。 那么接下来便再无与秦渺纠缠的必要。 秦渺又一次低下头来，吻上楚碎云的唇。楚碎云闷哼两声，推拒着秦渺的胸膛，硬生生分开彼此的距离。 秦渺撑着身子，目光低垂，专注地看向楚碎云。 「怎么？又不愿意了？」他问。 「起来。」照片已经到手，楚碎云翻脸不认人，推开秦渺想起身。 岂料下一刻，楚碎云感觉脖子上一道巨力，将自己牢牢按了下去。 楚碎云惊讶地瞪大眼，看向秦渺。 秦渺的表情没有太大波动，可距离他最近的楚碎云清晰可见他眸底汹涌的危险意味。 「是你主动来找我的。」秦渺低沉着声音，在楚碎云耳边说。 属于alpha对于危险的直觉警铃般大肆作响，楚碎云全身立即进入了戒备状态，他感觉到极度危险。 「是你、主动、来找我的。」秦渺又说了一遍，将中间二字咬得很重。 这一遍他的声音更加低，低到几乎不可闻，不像是说给旁人听的，更像是自言自语。 而后，楚碎云被重重扣着下巴。秦渺将他的头颅掰到另一边，露出一截子光白的脖颈。 秦渺这厮浑身全是蛮力，同为alpha差别居然这么大，这一事实让楚碎云有片刻的不爽。 不过下一刻他就没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侧颈腺体所在的地方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由于疼痛激出的生理性泪水几乎立时盈满了楚碎云的眼眶。 他甚至清楚地听到了腺体被刺破的声音。 草……从来没有人告诉自己，alpha的腺体也会被咬破啊。 alpha和omega都有腺体，alpha在标记omega的时候，会咬破omega的腺体，将属于自己的信息素注入那里，让omega在一段时间内沾染自己的气息。 这种标记所有物的行为，是每个alpha与生俱来的本能，也是无法抑制的欲望。 omega没有这种标记的本能，因此虽然alpha的腺体也是储存信息素的地方，理论上来说也可以被刺破，却从来没有人，或者说几乎没有人尝试过。 楚碎云自然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另外一个alpha咬破腺体。 第21页 被咬腺体是这么痛的一件事吗？ 楚碎云的意识渐渐涣散。只有痛觉依旧敏锐。 侧颈的撕裂痛缓缓转变成胀痛，以及被不属于自身信息素侵入的不适。 楚碎云本来推拒在秦渺胸前的手臂脱力地放了下来。 生理课上说过，omega在被标记的之后，会对标记自己的alpha产生顺从感，让他们无法反抗和忤逆alpha。便于alpha能继续完成接下来的标记。 此时被咬脖子的楚碎云，感觉自己已经和omega们趋近于百分之百感同身受了。 确实，出于生理的差异，omega面对alpha的时候尽是弱势。 幸好自己这么坚定地要拆散弟弟和身上这位人渣先生。 如果此时此刻躺在这里的是楚暮雨，楚碎云光是想想都觉得要疯。 终究楚碎云是一名alpha，即便在刚被咬腺体之后，他因为震惊羞愤而一时忘了反应，可他并不会像omega一样，对标记自己的alpha产生臣服之心，他的头脑仍旧清醒，力量依旧充盈。 楚碎云蜷脚，猝然全力踹出去，恰好踹到秦渺的小腹。 alpha的全力一击，无论对方是谁，都难以承受，秦渺吃痛，捂着小腹摔下床，背部重重撞上电视柜。 秦渺抬眼看过来。 楚碎云从床上下来，他的脖子流血了，但他没有发觉。 他站起身，回眸瞟了秦渺一眼，而后片刻没有犹豫，立即离开了房间。 秦渺从地上坐起身，目送楚碎云离开，听他泄愤一般将门砸得震天响。 然后秦渺靠在电视柜旁，自嘲地低低笑了两声。 「呵呵、嘶……」他再一次捂住了小腹。 从房间里走出来后，楚碎云才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一摸，满手润湿，放在眼下一看，居然猩红一片。 「妈的，那傢伙是狗变的吗，牙齿这么尖？」楚碎云毫无自己也是拥有犬牙的优性alpha的自觉，骂道。 他举起袖子闻了闻，什么也闻不出来。 「靠，不知道有没有沾上那傢伙的味道……」楚碎云念叨。 脖子上的伤口就这么放着实在不像话，但去医院又有些丢人，楚碎云便走出酒店，随便找了一家药房，买了几片防水创口贴，在药剂师惊讶的目光中拆开贴上了伤口。 从对方迷惑的眼神看来，楚碎云大概猜到，药剂师是在纠结自己到底是alpha还是omega。 毕竟一般人想不到alpha会被咬破腺体。 回到家，楚碎云打了个电话给董轲杰。 他问董轲杰照到可以用的照片没，董轲杰给了他肯定的答覆，还把照片发了他一份。 楚碎云看着屏幕上的照片，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侧颈。 照片中的两个人很明显是在拥吻，秦渺的身影十分清晰，虽然是背对着镜头，但任何一个认识他的人来看，都能准确无误地认出那是秦渺。 而楚碎云，则全部身形都被秦渺挡了个严严实实，除了能从他环抱在秦渺背部的手那看出来的确是两个人在拥吻，别的任何地方都没露出来。 就算给楚碎云的亲妈看都认不出来。 这张照片堪称完美。 也不枉今天自己被疯狗啃了一口。 「好，轲杰，你发给小雨吧。」楚碎云道。 董轲杰有一些震惊，他迟疑地问：「碎云，这对小雨来说会不会有点残忍了？」 的确，男友刚刚才陪自己约完会，接了个电话便离开，离开就去和另外一个人热吻，这对于任何一个omega来说都残忍至极。 如果是今天之前的楚碎云可能还会犹豫，想要找些更和缓的方式告诉楚暮雨。 可是被秦渺这傢伙咬了一口之后，楚碎云算是明明白白地知道了omega在面对alpha的强大时有多么无助，而秦渺又是一个多么不负责任的渣男。 长痛不如短痛，将真相残忍地在小雨面前剖开，他痛这一时，还有自己能安慰一二。 如果任由小雨这般继续执迷不悟下去，那才是真正的残忍。 「现在就发。」楚碎云捏紧手机，下定决心。 第12章 过分锋利的牙 晚上八点出头，门口响起钥匙开门的声音。 楚暮雨回家了。 楚碎云本来在房间里，听到门外的动静，立即走了出来。 他来到玄关处，看到正在换鞋的弟弟。 omega低着头专心换鞋，没有因为哥哥的到来而分心。等他终于换上拖鞋，才抬起头，如往常一般，和楚碎云打过招唿。 「回来了，去哪儿玩了？」楚碎云一边问，一边跟在楚暮雨身后观察他的神色。 「去和朋友看了场电影。」楚暮雨回答，走到了自己房间门口。 他握着自己房间的门把手，察觉身后的人还跟着，转头看向楚碎云，问：「哥你有什么事吗？」 楚碎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不觉地跟着来到了楚暮雨的房间门口，他停住脚步，说：「没事。」 「我去洗个澡。」楚暮雨说，说完推门进房间，将房间门关上。 楚碎云站在原地，盯着紧闭的门板，纳闷了。 弟弟的神情似乎非常正常，看不出一丝异样，按理说他应该已经看到照片了啊，怎么如此淡然？ 楚碎云赶紧掏出手机，给董轲杰发了一条消息。 楚碎云：董儿，你把照片发给小雨了吗？ 第22页 消息发送过去，楚碎云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将许久没有打开过的电视机按开，随便换到体育频道，实际上注意力全放在身后。 楚暮雨不一会儿换了睡衣出来，走去浴室洗澡。 这时候董轲杰的回覆也送达。 董轲杰：发了啊。我叫欢欢发的，因为这话题还是两个omega之间比较好说吧，欢欢发顺便还能安慰一下小雨。 楚碎云看完消息，找出何欢的头像，问他情况。 何欢回復很快：照片我发给小雨了，他就说了个「知道了」。 楚碎云不解，追问：这是怎么回事，他都不生气不伤心的吗？ 何欢：嗐，云哥，你也太……小雨就算生气伤心难道就要直接表现出来吗？被出轨这件事放谁身上都不好受，想要隐藏情绪很正常的，其实早就心碎了。 何欢：你好好安慰他一下吧，毕竟如今是咱们一手造成的局面，虽然是为了小雨好，但也实实在在伤到他了。 看了何欢的话，楚碎云有些心疼，有些愧疚。 这件事确实是楚碎云主导造成的，即便是为了楚暮雨将来长远的人生，可此时此刻他的伤心却是真实的。 不过转念想来，如果不是秦渺那傢伙毫无节操，任何一个omega随便一勾搭，就来者不拒，小雨也不会有此烦恼。 就算不是楚碎云有意为之，按照秦渺的性子，以后也肯定有别人，到时候楚暮雨陷得更深，伤得更痛，起码现在伤心一会儿就能及时调整。 这样想着，楚碎云重新坚定了信念，决定等弟弟洗完澡出来之后和他谈谈心，看能不能引他把真实感受说出来，最好能在自己怀里哭一场，哭完啥事儿都忘记最好。 于是，楚暮雨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哥哥坐在客厅里，看着几百年没开过的电视，体育频道里放的也不是大赛直播。 楚碎云听到浴室门打开的声音，赶紧转过头，拍了拍身旁的座位：「小雨，过来一下。」 楚暮雨虽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却还是乖乖地走了过去，只是没有坐在楚碎云身边，而是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 「怎么了？」楚暮雨问。 楚碎云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番弟弟的脸色，没有发现丝毫隐藏的伤心。 他疑惑，难道自家弟弟这么会控制情绪？ 「开学一周多了，你还适应学校的生活吗，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楚碎云没有办法，只能採用老套的话术。 楚暮雨没想太多，直接回答：「都还行，没什么不适应的，反正都是回家在住。」 「那就好。」楚碎云说，脑子里在飞快地想到底该怎么样才能引导弟弟说到秦渺的事。 都怪之前自己在对待弟弟感情这件事上的态度过于激动，搞得现在楚暮雨不可能主动和自己提起这种事。 又直接问吗？之前每一次交谈都不欢而散，楚碎云并不想一直在这件事上和弟弟闹得不快。 楚碎云还在想怎么说，楚暮雨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就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看着，楚暮雨看出了哥哥与平时不一样的地方。 他指了指自己的颈侧，问：「哥，你这里怎么了？」 楚碎云从自己的思维中挣脱出来，看见楚暮雨指着脖子，反应过来，下意识捂住创可贴所在的位置。 伤口很新，手放上去的瞬间还有隐约的刺痛感。 「啊，没什么，不小心划伤了而已。」楚碎云随口胡诌。 「怎么会把脖子划伤的？」楚暮雨变了脸色，明显担忧起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楚碎云不愿意多谈伤口的事，摆摆手说：「小伤，我又不是omega，这个地方有什么危险的？」 楚暮雨蹙眉，不悦地盯着哥哥：「就算是alpha，那里也是腺体所在的地方，怎么能不重视？」 「让我看看。」说着，楚暮雨挪动位置，坐到了楚碎云身边。 这回是楚碎云率先朝另一边挪了挪，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他捂着脖子，说：「真没事，已经处理过了。」 楚暮雨放下悬在空中的手，因为被哥哥太过明显地疏远，有些低落：「好吧，你自己注意，我先回房间了。」 说完，楚暮雨起身往自己房间走去，楚碎云转过头，目光追在他身上，一直看着弟弟走进房间。 房间门咔嚓一声被关上，楚碎云与此同时嘆出一口气。 楚暮雨的神色看不出异样，楚碎云又不能直接上去问：小雨你男朋友是不是跟别的人牵扯不清？ 纠结半天，什么也没问出来，反而还让小雨误会自己故意有事瞒着他。 电视里还在播着比赛回放，楚碎云垂首坐在沙发上，第一次有些怀疑自己这么坚持把秦渺的真面目拆给小雨看是不是太残酷了。 平日里这个时间，兄弟俩如果没有什么共同活动，就会各自待在房间里面，做自己的事，互不打扰。 毕竟两人一个是alpha，一个是omega，年龄也差了四岁，关系好，却并不会无话不谈。 弟弟回了房间，今晚没什么事估计是不会再出来了，楚碎云也关掉电视，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一晚，二人果真没再有交谈。 第二天早上，楚暮雨先起床，走出房间，看到哥哥的门还紧闭着，有点意外。 一般来说都是楚碎云起得更早，毕竟alpha的精力是所有性别中最旺盛的，对睡眠的需求较少。而且楚碎云要上班，不能起晚。 第23页 可能是因为受伤，楚暮雨想到楚碎云颈侧的伤口。 作为omega，楚暮雨从小接受的教育无不强调那个部位的重要和脆弱，腺体哪怕是一点小毛病也有可能导致整个身体的不适，可楚碎云不当一回事。 alpha们果然无一例外，都对自己的身体机能过分自信。 楚暮雨在心里默默嘆气，抬手敲了敲楚碎云的房间门。 没有回应。 「哥？你起床了吗？」楚暮雨又一次敲门，这次还叫了楚碎云一声。 可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楚暮雨猜楚碎云可能在浴室里，便先到外面的浴室里洗漱。 可直到楚暮雨洗漱完，从冰箱里拿出面包片烤好，将简单的早饭放上餐桌，楚碎云的房间门仍然没有要打开的徵兆。 这下楚暮雨有点担心了，担心哥哥上班迟到。 他再次敲门，叫楚碎云，没有得到回应，便扭动门把手，将门打开。 窗帘严丝合缝地紧闭，房间里光线暗淡，在已经凉爽的秋天，楚碎云还开着冷气，一开门扑面袭来。 楚暮雨走进去，差点打了个寒颤。 他赶紧抬手关上冷气，转头看到房间中央，大床上还鼓起个人形。 楚碎云应该也是觉得冷，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 楚暮雨走到床边，推了推哥哥的肩膀：「哥，起床了，今天你要上班的啊。」 「嗯……」楚碎云发出一声闷哼。 楚暮雨直觉不对，将楚碎云翻过身来。 楚碎云下半张脸埋在被子里，露出来的半截子颧骨上晕满了灼热的红色。他的双眉紧紧蹙着，很不舒服的样子。 「哥，你生病了吗？」楚暮雨伸手去探楚碎云的额头，摸了一手滚烫。 楚暮雨缩回手，摇晃楚碎云，说：「快醒醒，你发烧了。」 「小雨……」楚碎云有气无力地唤了声，「让我睡会儿，好累。」 楚暮雨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锁屏：「哥你请假应该给谁打电话，你烧得好烫，我们要去医院。」 「我发烧了吗？」楚碎云明显因为高热有些犯迷煳。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喃喃道：「挺正常的啊。」 楚暮雨无奈道：「那是因为你烧煳涂了。」 说完，弟弟走出卧室，找到家中预备的医药箱，翻出电子温度计，重新走回来。 电子温度计放在楚碎云额头上一按，体温测试结果立即显示出来，快到三十九度了。 楚暮雨一看，急忙将温度计放在一边，走到衣柜前，随便扔给楚碎云几件衣服：「快换衣服，咱们去医院。」 楚碎云慢吞吞地坐起来，浑身酸软无力，alpha身体素质好，这种重病的体验自从他十几岁之后便再也没有过，此时他都还有点不相信自己在发高烧。 楚暮雨离开房间去准备出门的东西，楚碎云脱掉上衣，一身精壮服帖的肌肉蛰伏在他的躯干上，此时他的皮肤都因为高热有些微微发红。 脱衣服的动作不小心扯到了脖子上的伤口，楚碎云吃痛，「嘶」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秦渺这傢伙牙齿也太锋利了吧，咬了这么久还疼得不行。 第13章 妈妈要见对象 秦家老宅在山岚市南边一个秀美安静的小山丘的山腰上。 秦渺习惯住市区里自己的房子，但因为父亲过世，老宅里只有母亲在长住，秦母要求两个儿子每周至少回家两次。 所以秦渺有些东西也就放在老宅，他今天一大早就开车回来，便是为了拿文件。 秦渺掏钥匙开门，房子里已经响起了电视剧的声音。 他直奔楼上，到自己房间里翻出文件拿好，才走下楼，来到客厅，和母亲打招唿。 秦母转过头来，看到自家高大帅气的alpha儿子，惊喜地笑开了花：「呀，怎么今天这么一大早回家了？」 「回来拿个东西。」秦渺诚实回答。 他走过来，远远越过母亲的肩膀看到了茶几上摆着的冰淇淋。 秦渺不贊成地微微蹙眉：「妈，你早上就在吃冰的？」 秦母赶紧将冰淇淋的盖子盖住，笑着说：「哎呀，还没开始吃呢。来，你帮妈妈放回去。」 说着，秦母将冰淇淋递给儿子，她的手指纤细洁白，皮肤光泽水润，一看就是没有做过家务活的手。 养育了两个成年儿子的秦母，或许是因为心态年轻，加上保养得宜，看起来只有四十岁出头。只鬓角的几缕白髮昭示她已不再年轻的事实。 秦渺假装没有看到冰淇淋上面被勺子舀过的痕迹，扣好盖子放回冰箱里。 回到客厅，秦渺重新拿起文件，对沙发上看电视剧的母亲告别：「那我先走了。」 「诶，等等。」秦母喊住儿子，她趿拉上拖鞋，走到秦渺面前。 alpha儿子已经比母亲高出了一个头还多，秦母只能仰着头，对儿子说：「你最近有没有好好吃药啊？」 秦渺淡淡回答：「在吃。」 「不不不。」秦母连连摇头，对儿子的回答并不满意，「不应该是在吃，而是要好好吃，按照医生说的，一点也不能少。」 「知道了。」秦渺说。 秦母点点头，而后意识到什么，问：「咦，小清呢？怎么最近没见他跟着你了？」 她口中的小清就是樊清，是秦母专门给儿子挑选的omega，名为助理跟在秦渺身边，实际上有别的用处。 第24页 秦渺眼中暗光闪过，语气没有变化：「他被我辞退了。」 「他怎么了？」 秦母有点意外，樊清毕竟是自己一手挑选的，出身干净，长得好看，学歷也高，因为秦渺的病对omega的信息素有一定的需求，所以他工作以来一直跟在秦渺身边。 本来秦母还想着，两人处着处着能真的成，那她举双手支持，自己也能当一回红娘。 结果那孩子被辞退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秦渺并不想谈这个。 他不可能对母亲说，因为樊清在他身边待久了，搞不清楚自己的位置，好几次越界，最后他忍无可忍才将人辞退。 毕竟这件事深究起来还有秦母的责任，哪有母亲手把手帮儿子选助理，要求必须是omega，面试时最关心的问题不是毕业院校工作能力，而是家世爱好和性格。樊清被选中之后，母亲还时不时从他那里打听秦渺的事情。 再加上秦渺的病，偶尔需要omega散发安抚作用的信息素，这在ao之间已经算是比较暧昧的行为。 如此一来二去，樊清产生误会也是情理之中。 秦母察觉到儿子的抗拒态度，不再继续询问，却说了让秦渺更头疼的话：「好吧，那我再帮你选一个助理。」 「不用。」秦渺立即拒绝。 「怎么不用！」秦母在这件事上态度意外坚决，「你的身体需要有omega在旁边陪着。而且你年纪也差不多了。要么，你自己找个结婚的对象带来我看看，要么你就接受我给你找的助理。」 「我可不准你到外面随便找些来歷不明的人厮混，听到没有！」秦母语气严厉。 秦渺听着母亲的训话，有口无心地随意应着，忽然脑海里蹦出一个人。 他停下不走心的敷衍，沉声道：「我最近的确遇到一个很有意思的omega，有机会我带他来见你。」 秦母听到这话立即喜笑颜开，拍着儿子的背把人送到门外。 秦渺抬步准备离开，又被母亲拉住手。 秦母踮脚扯了扯儿子的嘴角，嫌弃道：「不要总是板着脸，天天像个煞神一样，把omega们都吓跑了。」 「起码在你喜欢的人面前多笑笑，听见没？」秦母一巴掌轻轻拍在秦渺的脸上。 「知道了。」桀骜的alpha也只有在母亲面前会显露出顺从的神情。 叮嘱过后，秦母才放人离开。 直到秦渺开车出来，还看到母亲站在门口，沖自己招手说：「记得要把人带回来！」 另一边，医院。 楚碎云脑袋发晕，跟着楚暮雨来到医院，坐在候诊的椅子上。 他俩刚刚去看过一个医生，那医生先开了几张单子，让楚碎云去抽血做检查，报告出来给医生看过之后，他建议初楚碎云再到第二性别科看看。 坐在第二性别科门前的椅子上，楚暮雨面色十分着急。 他怨怼地看着哥哥，气唿唿道：「我就说这个位置受伤很危险，你还不重视。」 楚碎云因为发烧，脑袋晕乎乎的，没精打采地扯出一个微笑：「对不起，没听小雨的话。」 「算了你快别说话了。」楚暮雨听哥哥的声音虚得很，心疼地阻止他继续说话。 楚碎云老实闭嘴，拿着手中的各种报告单，坐正身子，抬头默默看向叫号屏幕。 他表面无精打采、老老实实，实际上内心在思考如何才能将楚暮雨支开，自己一个人进去见医生。 第二性别科，进去了八九不离十要看看腺体，到时候创可贴一揭开，秦渺那混蛋的牙印露出来，楚碎云就说什么也解释不清了。 作为一个alpha被另一个alpha咬了，太丢人。 电子女声忽然响起，又叫了一个人进去，那人刚好排在楚碎云前面一个。 不能再犹豫了，得赶快把小雨支开。楚碎云垂下眼，看到手中的报告单，计上心头。 过了一分钟，楚碎云估计时机成熟。 「咳咳……」他故意装作虚弱地咳嗽两声，「小雨，我好像有一个报告单落在刚才的诊室了，你能帮我下去拿一下吗？」 「什么报告单？」楚暮雨问。 「应该是抽血的那张单子。」 「好。」楚暮雨立刻站起身，按住哥哥的肩膀，「我马上回来，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楚碎云笑笑，赶紧嘱咐：「不着急，你慢慢去。」 楚暮雨没把这话放心上，脚下跑得飞快。 时间估计得刚好，楚暮雨才消失在消防通道里，叫号的声音便喊出楚碎云的名字，让他进诊室。 走进诊室，楚碎云将所有报告单递给了医生。 医生是一名年轻的男性beta。戴着口罩，看不清面容，气质倒是温和无害，眼睛笑眯眯的。 绝大多数第二性别科的医生护士都是beta，甚至绝大多数医生都是beta，因为他们有着优越的生理特性，不受信息素的影响，能够时刻保持冷静。 beta医生大致扫了一眼报告单，转过来对楚碎云道：「腺体受伤？把创可贴撕下来我看看。」 果然，楚碎云暗道，还好自己提前将小雨使唤走了。 听医生的话，楚碎云将颈侧的防水创可贴撕开。 昨天还在流血的伤口今天已经好多了，但看起来依旧惊心动魄，伤口中央血痂明显，周边红肿一片。 第25页 楚碎云早上在镜子里看过伤口，所以他知道，整个伤口完全就是秦渺那傢伙的牙齿形状。 beta医生看过伤口之后，似有若无地多瞟了楚碎云两眼。 不是楚碎云想怀疑这位医生的专业性，实在是对方的目光太像看珍稀动物。 「你是被另一个alpha咬了？」医生问。 「嗯。」楚碎云闷闷地表示肯定。 医生开始在电脑上啪嗒啪嗒按起键盘，向楚碎云问话：「咬了多久了？什么时候开始发热的？他注入信息素了对吗？」 「昨天咬的，早上发烧。应该是注入了吧。」楚碎云一问一答。 「你应该知道两个alpha是不能进行标记行为的吧，咬脖子没用哦。」医生停下做记录的动作，转过来对楚碎云说。 楚碎云尴尬地恨不得钻地：「我当然知道。」 「这是身体的排异反应，简单来说就是因为alpha的信息素是彼此相排斥的，身体的免疫机制被激发了。我给你开点药，吃一些应该就会好。」医生又开始在电脑上开药。 「谢谢。」 开完药，医生细心地叮嘱：「现在配偶双方都是alpha的情况也是有的，我们理解包容，但是毕竟生理上有些障碍，还是不建议模仿ao之间的标记行为，排异反应强的话是会出人命的。」 beta医生一边说，一边将列印出来的缴费单递给楚碎云：「去一楼缴费拿药吧。」 「不是，我们不是……」楚碎云脸憋得通红，接过缴费单，想辩解，最终还是放弃挣扎，「算了，谢谢医生。」 从诊室走出来，楚碎云唉声嘆气。 「哥。」楚暮雨急急喘着气出现在楚碎云面前，「我没找到报告单，你是不是记错了？」 楚碎云一惊，尴尬地笑：「啊，是，我刚刚找到了，应该是和别的单子混在一起我没看见，抱歉小雨，让你白跑一趟。」 「没事。」楚暮雨不在意，他更关心哥哥的诊断结果，「你已经看完医生了？医生怎么说？」 颈侧的创可贴此时已经被楚碎云贴了回去，他扬了扬手中的缴费单，宽慰弟弟道：「医生说是小毛病，碰到腺体，身体有点反应，吃点药就好了。」 在大众认知中，吃点药就能好的病都不是什么大病，因此楚暮雨也松了口气，陪着哥哥去一楼缴费拿药。 兄弟俩拿了药，从医院里出来。 楚碎云拿出手机准备叫一辆车，同时楚暮雨的手机也响了一下，他匆匆拿出来看。兄弟二人站在医院门口按手机。 楚碎云叫好车看向弟弟，询问他：「小雨你今天下午是不是要上课，直接送你去学校吗？」 不知看什么看得出神，楚暮雨竟然被突兀出声的哥哥吓了一跳，他不自然地将手机收进兜里。 「什么？」 楚碎云狐疑地皱眉，没有立刻问弟弟在手机上看到了什么，而是又把刚才的问话重复了一遍。 「嗯，送我直接去学校吧。」楚暮雨回答。 第14章 换个方式入手 楚碎云叫的计程车很快在路边停靠，兄弟二人一起坐进后座。 上车之后，楚暮雨就拿出了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翻飞，明显是在和别人联络。 楚碎云坐在一旁，用余光瞟见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一个「秦」字。果然如他猜想的那样，弟弟在和秦渺联繫。 认知到这一点的楚碎云莫名有些吃味。自己被秦渺那傢伙咬了脖子都发烧看医生了，楚暮雨这小没良心的居然还和罪魁祸首聊得起劲。 而且楚暮雨怎么能不在意秦渺背叛的行为呢？ 于是楚碎云试探地问：「你还在和那位秦大哥联繫？」 话音刚落，楚暮雨打字的手骤然停下，他下意识按灭了手机屏幕。 完全的防备姿态。 这让楚碎云感到不爽，任谁被亲人防范都会有些膈应。 车厢里一时陷入沉默，过了许久，楚暮雨才开口。 「我不清楚哥你是怎么知道渺哥的。」他第一次在楚碎云面前叫出秦渺的名字。 omega抬眼，正视楚碎云，认真地说：「但是你对我和渺哥的关系产生了误会。我们两个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哥你也不需要担心我。」 「渺哥有他真正喜欢的人。」楚暮雨一边说，一边垂下眸。 「什么？」楚碎云被弟弟突如其来的坦白震惊，弟弟话中的信息量太大，他有一瞬间怔楞。 「你说话说清楚，小雨。」楚碎云掰过楚暮雨的肩膀，迫使他重新抬起头，「什么叫你们不是我想像的那种关系？你们不是情侣吗？」 楚暮雨看到哥哥眼神中的担忧，不想再欺瞒他，点头承认：「我们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和他来往，他不是什么好人。」楚碎云急切道。 楚暮雨反驳：「哥你怎么能断言渺哥不是好人？我们不是情侣，但是认识时间也不短了，我比你了解他。你不能因为一些传言就对他有偏见。」 「不是偏见！」楚碎云大喊。 情绪激动之下，alpha手中的劲儿没收住，楚暮雨吃痛喊了一声。 这一声吓得楚碎云赶紧撒开手，歉意地看向弟弟。楚暮雨揉了揉被捏疼的肩膀。 「所以你才没有立场责怪他背叛你是吗？」 楚碎云沉声问到。 「什么？」听到这句话的一剎那，楚暮雨露出茫然的表情，他听不懂哥哥在说什么。 第26页 「客人，山岚大学到了，你们要不要下车？」 二人争执之中没有意识到车子已经在路边停下，司机见二人没有下车的打算，不得不出声提醒。 楚暮雨反应过来，对司机说了声抱歉，转头对哥哥说：「哥，我先下车了。总之你不用管我和渺哥之间的事，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我们没有在一起，你好好养病。」 嘱咐过这几句后，楚暮雨推门下车。独留下楚碎云一个人，脑袋昏沉，坐在计程车后座上，扶额仰靠着椅背，心情复杂。 原来是这样。 难怪楚暮雨在得知秦渺和别的omega有来往之后，没有其他反应，原来是因为他们两个人根本就不是名正言顺的情侣，小雨甚至没有立场对秦渺表示不满。 楚碎云捏紧放在大腿上的右手，胸中一阵怒火熊熊。 而且刚才小雨说，秦渺有真正喜欢的人。 那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秦渺有其他喜欢的人，却和小雨纠缠不清。自己要小雨和对方断绝往来，小雨言辞中对那人还多有维护。 即便不敢相信，也不忍心去这样想，但楚碎云还是不得不接受这个最有可能是真相的事实。 楚暮雨这小子，一片真心只怕是餵了狗还不自知。 楚碎云只觉得头疼欲裂，事情越来越难办。之前他以为，小雨和秦渺是情侣，那么只要告诉小雨秦渺是人渣的真相，小雨就能认清对方，和对方说再见。 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小雨单相思，还卑微成那样，知晓对方心有所属还心甘情愿在秦渺身边。 秦渺那渣a到底有什么魅力，小雨这样，之前在light见到的那个omega也是这样。 这种情况下，要分开二人就不能从小雨这一方下功夫了。 计程车在马路上行驶着，楚碎云坐在计程车后座上，内心思绪烦乱。 楚暮雨在山岚大学门口下了车，却没有按照他对哥哥说的那样，去学校上课，而是重新招手拦下一辆计程车，朝市中心赶去。 十多分钟后，楚暮雨来到了秦渺的画室。 画室里有两个年轻的omega，看起来不过高中生年纪，他们坐在画架后面，手中执笔。一名omega还不时地偷看坐在对面的秦渺。 楚暮雨推开玻璃门走进去。秦渺见他出现，淡淡地对上课的两名学生说：「先休息一会儿，十分钟之后继续。」 而后秦渺起身，带着楚暮雨去了另外一个房间。 出来的时候还遇到了画室里别的老师，一名长相平平无奇，打扮有些随性的男性beta和秦渺打了个招唿。 经过这位老师的时候，楚暮雨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身上，他抬眼望去，看到那位男老师朝自己笑了笑。 楚暮雨愣了一秒，没回应那位老师，而是加快步伐跟上秦渺。 等到了秦渺自己专属的画室，楚暮雨才想起来，刚刚的老师在自己高中的时候给自己补过一次课。 「那个人联繫你了？」秦渺端起一把椅子，放在楚暮雨面前，接着自己坐到了桌后。 楚暮雨在椅子上坐下来，对秦渺点点头：「是的。今天上午我陪哥哥去医院，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收到的简讯。」 听到这话，秦渺挑眉：「你哥哥生病了？」 楚暮雨没想到秦渺抓了这么一个重点，可转念回想秦渺对哥哥的事情似乎一直都很在意。 「嗯，他发烧了，拿了点药。」 秦渺沉默片刻，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让楚暮雨继续说他的事。 「渺哥，他在简讯里说到那天我们去看电影的事了，他果然一直跟着我的。」楚暮雨满面焦急，显然有些害怕。 「该怎么办？报警吗？」楚暮雨问。 秦渺将手中捏着的烟揉了又揉，最后扔进垃圾桶：「还不是时候。那个人到现在还没有现身过，就算报警也没有证据。」 楚暮雨知道秦渺说的是事实，但内心的不安仍在升腾，他无措地低下头。 这件事要追溯到高三最后一学期的某一天，楚暮雨收到了一条没头没尾的简讯，简讯内容是：「我一直在看着你，你真的好可爱。」 收到简讯之后，楚暮雨的第一反应是垃圾信息，没有理会。 然而渐渐的，简讯内容发生了变化。 「你今天穿的白色体恤很适合你。」、「那个每天开车接你的alpha是谁？」、「少和那个矮冬瓜omega来往，他不配和你站在一起。」 这些话语中透露出来的碎片信息和自己的生活一一对应上，终于让楚暮雨意识到，的确是有一个人跟在自己的身后，一直注视着自己。 惊惶之下，楚暮雨想要去报警，可就在他刚产生这个念头的那天以后，那人就再没出现过。 直到最近，楚暮雨再一次察觉到一道总是投射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可那个人像是一只阴沟里的老鼠，一直注视，从未现身。他躲在暗处，无法被找到。楚暮雨便想了办法刺激对方现身，这才拜託秦渺假扮自己的男友，实则是帮助自己抓到这个人。 两人的计划开展小一个月了，之前一直没有进展，上一次电影院门口当着众人的面拥抱果然刺激到了那人。 所以才有了今天上午的这条简讯。 「再等等。」秦渺的声音沉沉响起，「我会帮你的，别怕，小雨。」 第27页 成年的、强大的alpha，给出的承诺显得安稳可靠，很好地安抚了楚暮雨的情绪。 另一边楚碎云也没有老实回家躺着，他洗了个澡，换过衣服，便打电话约董轲杰出来吃饭。 来到位置上坐下，董轲杰第一句话就是抱怨：「碎云啊，虽然咱俩关系很好，可我也有自己的生活。我偶尔也会想和香香的小omega约约会，吃吃饭，而不是见你这个臭alpha。」 楚碎云因为发烧，脑子还昏沉着，没闲心跟董轲杰贫嘴。 他手臂撑在桌子上，双手捧着餐厅的水杯，因为生病唇色苍白，脑袋昏沉导致眼皮都撑不起来，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看清他这幅样子的董轲杰一惊：「你咋了？别是因为我说了几句就伤心了吧？别伤心，其实omega什么的都是过眼云烟，我最爱的还是你。」 说着董轲杰贱兮兮地戳了戳楚碎云的脑门。 「滚。」楚碎云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 董轲杰收回手，坐下来，问：「你生病了？」 「显而易见。」楚碎云说。 「不能是着凉吧？」董轲杰把包放下，开始问楚碎云到底是为什么生病。 楚碎云有些挣扎，他不太想和董轲杰说自己被秦渺咬了的事，但今天他找董轲杰就是想和对方讨论一下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按理说和这件事相关的情况能不隐瞒最好还是如实相告。 心中天人交战良久，一边是自己的alpha尊严，一边是弟弟的后半生幸福，孰重孰轻实际上早在楚碎云心里有了结果。 于是，楚碎云低着头，死死盯着手里的水杯，极为不好意思地说出了真相。 「我腺体被咬了，所以身体排异反应，发烧了。」 话音落，气氛瞬间掉入死一般的静默。 好半天没听到董轲杰的反应，楚碎云终于抬起头看过去。 董轲杰的眼镜破天荒地没有戴在脸上，而是掉到了地板上。 第15章 行动战略调整 过了好几秒，董轲杰才想起来弯腰去捡地上的眼镜。 不至于这么震惊吧，楚碎云在心里默默吐槽，视线不自觉跟着董轲杰捡眼镜的动作追去。 结果这一追，余光瞟见了另外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何欢站在二人座位的侧旁约两米的位置，满面不可置信地盯着楚碎云。 他的表情诚实地告知楚碎云，他也听到了刚才的话。 得，又多了一个被震惊到无言以对的人。 跟楚碎云的视线相接之后，何欢抖了抖，这才缓过神，迈步走过来，在董轲杰身边坐下。 董轲杰此刻也重新戴好了眼睛，恢復平日那副假正经的板正模样。 何欢坐在位置上，罕见地没有如往日那般活跃地说话，而是沉默着，时不时抬眼偷看一下楚碎云，而后又赶紧移开视线。 omega的视线好几次似有若无地划过楚碎云脖子上贴着创可贴的那块地方，楚碎云自然是有感觉的。 这要看不看的视线扫过，脖子上似乎是被一根狗尾巴草在搔，楚碎云下意识地摸了摸创可贴。 「好了，别看了，欢欢。」终于，楚碎云受不了了，出声提醒。 何欢挪开视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视线总算消失，楚碎云松了口气，问何欢：「你怎么来了？」 「是我叫欢欢来的。」回答的人是董轲杰，「你跟我说要讨论关于小雨的事情，我想着本来这件事就是我们三人参与的，多叫一个人过来集思广益。」 结果谁知道你一上来就说了个如此劲爆的消息，给咱俩都整的怀疑人生了。 董轲杰与何欢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目光中读到了同一句话。 楚碎云扶额。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云哥你被秦渺咬了？」何欢问。 楚碎云将上一次与董轲杰的行动简单告诉了何欢，最后评价道：「秦渺那傢伙就是一个色心十足的猥琐a，表面上人模人样的，实际上裤腰带松得根本挂不住。」 如果不是这样，怎么会对一个刚见过几次面的omega下口！ 「那你没事吧，医生怎么说？」何欢关心地问。 楚碎云摇摇头：「没事，不过是发烧，吃点药就行。」 他又看向董轲杰，说：「重点不是我，而是小雨。我今天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们把秦渺和别人接吻的照片发给小雨之后，他没有什么反应了。」 「为什么？」何欢与董轲杰异口同声地问。 楚碎云捏紧放在桌面上的拳头，恨得牙痒痒，一字一句地咬出来。 「因为小雨和秦渺根本不是情侣。」 听到这话，董轲杰与何欢二人都有些懵，但他俩毕竟也不是什么纯情中学生，很快便反应过来楚碎云这话的意思。 一a一o交往密切，却不是情侣，那还能是什么关系？ 听到这个消息的两人都难免觉得小雨真是太年轻，太单纯，甚至有点愚蠢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董轲杰问。 他知道这件事意味着主动权不在楚暮雨手上，和楚碎云一样，自然地想到了接下来要从秦渺那方下手。 董轲杰挑了挑眉：「揍秦渺一顿威胁他放过小雨？」 「别开玩笑，你想被抓起来吗？」楚碎云现在没有心情说笑。 董轲杰默然。 第28页 「云哥你不是被秦渺咬了吗？」何欢忽然出声。 「我知道。」楚碎云捏了捏鼻樑，「欢欢，你不用再提醒我这个令人伤心的事实。」 「不是。」何欢拍拍楚碎云的手臂，有点兴奋地说，「我是说，你可以用这个要求秦渺和别的omega断绝来往啊。」 楚碎云不太明白，一脸茫然：「什么这个？」 何欢嫌弃地「嗐」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就是标记啊。alpha标记了omega难道不用负责任的吗？」 「现在法律已经很完善了，alpha临时标记omega，如果不给omega一个交代的话，omega是可以指控alpha强.奸未遂的，我相信秦渺肯定不会愿意背这么个指控。」 「碎云你可能不了解秦渺，他比较低调，但是秦家在山岚市乃至于我们国家都算是很有名的家族，这种家族很注重名声的。」董轲杰补充道。 何欢听董轲杰说完，继续：「没错，强行标记omega，是很严重的丑闻。毕竟哪怕是临时标记，也会对omega的身体产生极大影响，omega们都会谴责这种行为。」 「确实。」董轲杰双手抱胸，沉思着说，「这也是秦渺虽然一直关系很乱，但从来没有曝出有omega被他标记过的原因。 「诶，这么说你还挺特殊的，这才见过几面，就被咬了。多少omega想被秦渺标记都没办法呢，说不定这波居然是你赚了。」董轲杰调侃道。 何欢不喜欢他这种调侃，给了他一个白眼。 董轲杰立即在嘴前面做出个拉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说错话了。 楚碎云听着两位好友的一唱一和，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像我最近看的一本小说。」何欢忽然双手握在一起，开始滔滔不绝，「里面的主角omega，为了报復杀母仇人的人渣alpha，设计让人渣alpha咬了自己，用这个要挟人渣alpha的家族，嫁入豪门。」 「虽然刚嫁进去的时候主角omega受了很多委屈，但最后主角omega用他的魅力和智慧，不仅征服了人渣alpha，还夺取了人渣alpha的家产，把人渣一脚踢进了监狱！」 这个剧情对没有看过此类小说的楚碎云来说稍微有些超前了，他震惊地眨了眨眼，好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何欢拍拍桌子，眼里全是兴奋的意味：「秦渺家里不是也很有钱吗，云哥你也可以成为这种復仇爽文的omega主角，夺取秦家，为小雨报仇！」 楚碎云往后仰了仰身子，试图跟何欢拉开一点距离。 「咳咳。」董轲杰咳嗽一声，把何欢扯了回来，「虽然欢欢说的有点离谱，但是其中的逻辑内核是通顺的。」 「什么逻辑内核？」楚碎云问。 董轲杰竖起一根手指：「就是秦渺作为alpha，咬了你就必须要负责任这个逻辑。」 董轲杰身子前倾，非常认真地对楚碎云说：「只要你跟秦渺的身边人说你被他标记过，尤其是他的长辈，那秦渺迫于压力，哪怕只是一段时间，也肯定会和身边所有的omega都断了的。」 「可是……」楚碎云想要插话。 「有什么可是的，难道你不想救小雨与水火之中吗？」董轲杰质问。 「不，我想说的是……」楚碎云再次尝试。 「云哥，你不觉得嫁入豪门，夺取家产，报復渣男的剧情很爽吗？」何欢问。 楚碎云长嘆一口气，本就因为发烧而昏沉的头脑愈发像浆煳。 他揉了揉太阳穴，等对面两个不靠谱的傢伙彻底安静下来。 才再次开口：「你们两个是不是忘记了，我根本就不是omega？」 对面二人骤然陷入沉默。 楚碎云抬眼，看向二人，心想，不会吧，真把我当omega了？我是alpha的事实这么容易被忽略吗？ 「肯定不可能忘啊。」董轲杰再度开口,「可只要你不暴露不就行了？你不是omega反而还能更好地完成这件事，毕竟你不会被信息素影响，可以保持清醒。」 「对啊。」何欢接话。 「如果暴露了呢？」楚碎云问。 董轲杰眨眨眼，不以为意地说：「那就暴露呗。你是个假身份，暴露了，到时候改头换面跑掉，秦渺能拿你怎么办？」 「何况我们其实不需要和秦渺周旋太久。」何欢说，「等到秦渺和小雨提分开的那一刻就能撤退。」 「云哥，你去应付秦渺，我会帮你和小雨谈谈的。让他彻底看清楚那个渣男的真面目，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谢谢你们。」虽然依旧焦头烂额，但看到朋友们为自己的事尽心，楚碎云还是很感激。 楚碎云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董轲杰与何欢已经帮他把可能发生的情况分析过，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一方面从秦渺这边入手，另一方面让楚暮雨觉悟，是现在三人能想到的最优解。 所以思考片刻后，楚碎云拍板决定：「那就先这样吧，我会再和秦渺联繫的。」 说这话的时候，楚碎云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自我怀疑，这是以往做任何决定的时候都没有过的感受。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内心也清楚，此时的决定，无论是对小雨，还是对秦渺，都是一场欺骗。 而欺骗总归是不好的。 接下来三人一边吃饭一边讨论计划的细节，想了可能发生的许多种情境，教楚碎云该如何解决。 第29页 吃到最后要散场的时候，何欢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自我嫌弃道：「说了这么久，我把最重要的事情忘了！」 已经站起身准备离开的两名alpha同时回头看向他。 何欢指着楚碎云说：「云哥，你现在的表现还是太alpha了，接下来我要对你进行训练，教你omega在标记自己的alpha面前到底应该怎么表现！」 楚碎云指了指自己：？ 「对！」何欢点头，抱臂，认真地说，「你讨厌秦渺，潜意识会有一些小动作表现出来的。可被标记的omega对alpha是十分顺从和依赖的，alpha对这个会很敏感，你现在的表现可谓破绽百出，所以需要训练。」 楚碎云汗颜：「不至于吧……」 一旁的董轲杰闻言，捧腹笑得乱颤。 第16章 合格o的诞生 楚碎云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是因为要参加何欢的「omega行为举止特训营」而跟公司请假。 上周何欢说了要训练楚碎云，身为一个omega，该如何在标记自己的alpha面前表现。这周等楚碎云退烧之后，就约好了时间。 虽然已经大四，基本上不在学校，但三人还是选择预约了学校的会议室见面，这样方便实惠。 下午两点，楚碎云到达会议室，用校园卡刷开门锁，看到已经在房间里等待的何欢和董轲杰二人。 何欢一脸跃跃欲试，董轲杰则满脸看笑话的神情。 两个人看起来对于自己要扮omega这件事极为热衷。 楚碎云嘆气，关门走进会议室。 「太奇怪了。」楚碎云放下包，「我还是觉得很奇怪，这真的有必要吗？」 「当然有必要。」何欢笃定，「前几次你和秦渺见面，都是短时间接触，可这一次你出现是要逼迫他和身边所有omega断绝往来，肯定是一个比较长期的过程，谁都无法保证你在这期间没有破绽。」 楚碎云既然来了，也是下定了决心的，不过是内心实在忍不住吐槽才问了一句。他又嘆口气，最终接受了自己的宿命。 「好吧。你准备怎么训练我？」楚碎云问。 何欢从包里掏出一个本子，在座的两位alpha都没想到他对这件事如此认真，还制定了详细的训练计划。 「有点夸张了吧。」楚碎云看着本子，感觉一滴不存在的汗在额角滑落。 何欢把本子翻开，看了一眼后，指向楚碎云。 「首先你需要想一个假身份。」 「假身份？」 「对啊。」何欢点头，「既然你要和秦渺交往，他肯定需要知道你的名字，你总不能和他说你的真名吧，所以需要取一个假名，捏造一个假的身份。」 「这……」楚碎云有点迟疑，他倒是没想到这么周全。 「我就知道你们alpha粗心大意，此等重要的问题都没有考虑过。」何欢失望地摇摇头，「不过还好，我已经帮你想好了，你看看。」 说着，何欢把手中的本子递给楚碎云。 楚碎云接过本子看起来，一旁的董轲杰也凑过来看热闹。 「姓名楚雪，年龄二十，是山岚大学音乐系在读学生……」楚碎云念出本子上的字。 念到这里，他停下来，满脸为难：「什么名字啊，太……而且为什么是音乐系，我什么乐器都不会啊，暴露了怎么办？」 「额，这个嘛，无伤大雅，改改就好。」何欢拿过本子，将音乐系改成了新闻系。 「新闻系怎么样，现在部分omega也会选择读这个专业，而且也不会暴露，谁都懂新闻。」 这个设定还行，楚碎云不再纠结此条，接过本子继续看了下去。 何欢给他的设定是一颗坚强悲催的小白花，父母双亡，孤儿院出身，即便如此也没有自暴自弃，靠着努力和天分考上山岚大学。但是性格难免有些孤僻，外表看起来难以接近，没有朋友，实际上内心敏感柔软，一旦进入他的内心就会被依赖。 楚碎云看得直皱眉：「这完全不是我，你是要故意挑战我的演技吗？」 「你懂什么，这是当今最能激发alpha保护欲的omega人设第一名，我翻了网上很多资料的。」何欢反驳。 「是翻了很多小说吧。」董轲杰无情戳破。 何欢眼睛一瞪：「你！你管我，有用就行，难道你们两个不觉得这种omega很惹人怜爱吗？」 两位alpha面面相觑，还是楚碎云先移开目光，把本子还给何欢。 「好，就这样设定。接下来还要我做什么？」楚碎云说。 何欢把本子放好，指了指董轲杰：「接下来需要轲杰参与。」 董轲杰一脸茫然地指了指自己，似乎是未曾料到，明明自己只是来看热闹的，居然也有任务。 何欢点头，说：「让轲杰来扮演秦渺，云哥你就扮演一个omega。」 「既然云哥你要和秦渺在一起一段时间，那肯定不会少了肢体接触。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课程就是在肢体接触时如何反应。」 肢体接触，只是听到这四个字，楚碎云已经开始起鸡皮疙瘩。 何欢指挥道：「现在董轲杰就是秦渺，你俩先坐在一起。」 这没什么，两人并排而坐的时间常有。楚碎云应声在董轲杰身边坐下来。 两名身量相仿的a并排坐在会议室的沙发上，董轲杰双手抱臂，楚碎云手自然放在微微分开的两条大腿上，二人徵询的目光看向何欢。 第30页 何欢看着二人的坐姿，皱起好看的眉头：「不不，你们这坐在一起跟兄弟一样，根本不对。」 「我俩本来就是好兄弟。」董轲杰推了推眼镜，道出真相。 「所以不行啊！」何欢走过来，推了推楚碎云的肩膀，「云哥你偏一点身子，靠着他。腿也不要打开，你这坐姿像个alpha一样。」 我本来就是alpha……楚碎云吞掉内心的真实想法，默默按照何欢的指导调整好姿势。 他併拢腿，侧过脑袋，轻轻放在董轲杰的肩上。 那一刻，楚碎云清晰地听见董轲杰倒吸了一口寒气。 「你！」何欢把董轲杰吼了一声。 董轲杰浑身一抖，愣了片刻才回神，向何欢嚷道：「你有点omega的样子好不好，一惊一乍的，吓我一跳。」 「你伸手揽住云哥。」何欢无视董轲杰的话，指挥他行动。 「啊？」董轲杰呆住了。 坐在身边的楚碎云背上也开始寒毛倒竖。 「啊什么啊，快点啊！」何欢催促。 董轲杰和楚碎云对视一眼，咬咬牙，赴死一般伸出手，虚虚地揽过了楚碎云的肩膀。楚碎云立时绷紧浑身的肌肉。 做完这个动作，两个alpha都像是渡了一次劫，同时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然后呢。」董轲杰咬紧了牙关，问何欢。 何欢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索道：「嗯，感觉不太对，但是意思差不多。」 omega转而对楚碎云嘱咐道：「云哥你想像董轲杰现在就是秦渺。」 楚碎云跟着何欢的话去想像，浑身骤然一寒，他想打董轲杰。 意识到这一念头，楚碎云赶紧站起身来，和董轲杰拉开距离。 「不行，我还是很别扭。」楚碎云道。 董轲杰明显也松了口气，扶着沙发扶手大喘气。 「那你这可怎么办啊。」何欢担忧地说，「如果要和秦渺接触，肯定躲不过这些啊。」 楚碎云走到饮水机面前，拿出一次性纸杯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本来他想的是既然之前几次接触没有暴露，那便顺其自然。 「对了，云哥你上次不是和秦渺接过吻吗？感觉如何？」何欢忽然问。 「噗！」楚碎云一口水刚刚喝进嘴里，听到何欢的问题，被惊得直接喷了出来。 他把水杯放下，抽出桌子上的纸擦擦衣服。 何欢帮忙递给他几张纸，嘴里没闲着，又问：「也感觉很别扭吗？可是我看照片觉得还行诶。」 楚碎云手上擦水的动作戛然而止。 和秦渺接吻什么感觉？ 楚碎云想跟何欢说自己早就忘了，但他骗不过自己的内心。 那种感觉，可能这辈子都难得忘记。 因为即便过了快一周，唇上残留的触觉和脖子上仍隐隐作痛的伤口，无不提醒着他几天前刚刚发生过什么。 之前楚碎云一直有意识避免去回想和秦渺接吻的事实，如今被何欢一提醒，当时的真实的感受渐渐在脑海里復甦。 当时的心情是讨厌吗？是噁心吗？ 好像都不是，甚至不是任何一种负面情绪。 和秦渺的那个吻就像是一把过分灼热的火焰，自己在和一个成熟强大的alpha接吻的事实又如一味充满禁忌诱惑的毒药。 让楚碎云一时之间有些失去自我，一门心思地想要和秦渺分出个高下，因此那个吻一度是楚碎云主导。 楚碎云把桌上和手里的纸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背着身回答何欢：「我忘了。」 何欢张嘴，本想说「那太可惜了，不然你可以回想一下的」，却冷不防看到了楚碎云短髮下露出的一小块耳朵。 红红的。 omega聪明地保持了沉默。 董轲杰则摘下眼镜，哈一口气，用眼镜布擦拭起来。 「继续吧。」扔完垃圾，楚碎云转身回来，对何欢说，「我努努力，争取少一点破绽。」 「好！」何欢笑笑。 针对楚碎云的omega行为举止训练持续了两个小时，何欢玩得很开心，因为能看见平时总是高高在上端着的alpha们在自己的指挥下尴尬到不知道手放在哪里。 楚碎云和董轲杰便只能感觉到痛苦，他俩在何欢的指挥下，做了太多羞耻的事情，是五十年之后回想起来都会想要自我了结的程度。 就在楚碎云和董轲杰交换了一个眼神，想要叫停今天的训练时，楚碎云的手机恰到时机地响了起来。 是楚暮雨打来的电话，楚碎云抬手示意另外两人，接通了电话。 「喂，小雨？」 对面沉默了几秒钟，楚碎云正准备再唿唤一声的时候，才听到楚暮雨焦急到几乎带着哭腔的声音。 「喂，哥，你在哪里，我下课了，你能不能来接我？」 楚碎云紧紧蹙起了眉头。 第17章 我找你们老闆 下午这节课是全校共同的外语课，楚暮雨从小就是个乖学生，上大学也坐在第一排，低头认真听课坐笔记。 来自邻国联邦的外教老师五官深邃，幽默风趣，刚打下课铃，他便按时放学生们离开。 长达一个半小时的课程结束，楚暮雨收拾东西之前先打开了手机，查看消息。 上课的时候楚暮雨是把手机静音放在包里的，为防止错过消息，他习惯下课的时候集中看一次。 第31页 猝不及防地，他看到了手机上那条五分钟前发来的陌生人消息。 「你上课认真听讲的样子真可爱，如果有一天我能在你面前和你说说话就好了，小雨。」 「我不喜欢你正在交往的那个alpha，他不是什么好人，你该选择的人是我才对。」 「哐当——！」 楚暮雨被这条消息吓了一跳，脚下不稳，不小心撞到了后桌同学的桌子，放在桌角的水杯被震落在地上。 还好后桌同学的水杯是塑料的，盖子也扣紧了，摔在地上只是发出一声巨响，并没有损坏。 「对不起。」楚暮雨慌乱地弯腰，将水杯捡了起来，放回后桌的桌面上。 而后自然地抬眼，看清了后桌那位同学的长相。 是个高高瘦瘦的alpha，过长的刘海隐约遮住了他的眼睛，在恆温的教室里还穿着厚厚的外套。 alpha的唇拉成一条直线，明明没有什么表情，可楚暮雨看着就感觉对方不太高兴，一副难以接近的高冷模样。 果然，楚暮雨将杯子还给他，道了歉之后，那人也没有任何回应，只淡淡地接过杯子，放进书包的侧面袋子里。 那人背好包，站起身，从楚暮雨身边经过，才终于分给omega一个眼神。 楚暮雨看着那双眼睛，忽然想起来了。 这傢伙是叫沈青灯，是自己的高中同学。 他的眼睛颜色很特别，是深蓝色的，据说是有邻国血统。 高中二人不是一个班，楚暮雨知道对方的名字也只是因为对方长得帅，算是个校园红人。二人根本没有说过话，更别提认识了，看方才沈青灯的反应，应该是根本不知道楚暮雨这个人。 alpha很快消失在教室外面。楚暮雨被这一段小插曲打断之后，初看见那条简讯的恐惧之感散去不少。 他又看向手机屏幕，那条消息里的每一个字都令人发寒作呕。 楚暮雨的手指悬停在删除键之上，想要这些话赶紧消失在自己眼前，可最终理智告诉他，不能删除，这些在日后都可能成为证据。 于是楚暮雨退出简讯界面，翻找联繫人，找到了那个在自己害怕的时候，最能给予自己安全感的人。 「喂，小雨？」 电话响了几声，一接通，听到那句熟悉的唿唤，楚暮雨便有些眼眶发热。 他焦急地对哥哥说：「喂，哥，你在哪里，我下课了，你能不能来接我？」 楚碎云本来就在岚大的会议室里，从挂断电话到抵达教学楼看见弟弟，只用了十分钟不到。 楚碎云站在教学楼一楼大厅的自动贩卖机前，看到背着包的楚暮雨从楼道口出现。 「小雨。」楚碎云赶紧叫了他一声。 楚暮雨应声抬头，看见哥哥沖自己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回到成鸟庇护之下的雏鸟，顿时放松下来。 方才那条简讯着实将他吓得不轻，楚暮雨知道有人一直跟着自己，却没有想到那人能跟到学校里来。 「哥。」受到惊吓的omega乖乖走到楚碎云面前，跟着哥哥走出教学楼。 「今天上课怎么样？」楚碎云问。 「都还好。」楚暮雨回答，他没有打算将被跟踪的事告诉哥哥。 或许家里的孩子在刚刚以为自己长大的时候都会有这种心态，遇见麻烦事，第一反应不是告诉家人，而是想要自己解决，害怕家里人担心。 而且，楚暮雨觉得有秦渺帮忙，自己是能够解决这件事的，贸然告诉哥哥，按照楚碎云的性格，说不得会闹着要揍那人一顿，可能反过来会影响哥哥。 弟弟的神情和平时无异，似乎刚才电话里的慌乱只是幻觉，楚碎云看不出异样，便揽过弟弟的肩膀。 「那走吧，回家。或者你想去什么地方吃点好吃的？」 时间又过去几天，来到周末。 这几天楚碎云只要有时间就会接到何欢的电话。 因为三人都不是游手好闲的学生了，楚碎云实习，董轲杰留任学校，唯一一个稍微空闲点的何欢最近在忙着和新男友约会。 所以也就聚不到一起来给楚碎云特训，但何欢对这件事依旧上心，给楚碎云发了很多注意事项，要求他一条条熟记，每天还打电话来过问进度。 每天都要诵读「omega行为举止注意事项」的楚碎云感觉你自己都快分裂了，一半是alpha，在实习公司累死累活；一半成了omega，天天被迫想着秦渺的事情。 一到午饭时间，何欢的电话又打来了。 楚碎云正在和弟弟吃饭，一看到何欢的名字显示在屏幕上，立即抓起电话，转身进了自己房间接听。 「今天注意事项看得怎么样啊？」何欢问。 总是这么一句，楚碎云捏捏自己的鼻樑，照例回覆：「读过了，这几天我已经反覆读了三遍，几乎已经背下来了。」 「那不是挺好的。」何欢语气轻快，「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内化于心才能外化于行嘛。」 「借你吉言……」楚碎云无奈道。 「那我考考你，在标记自己的alpha面前，omega一般会有什么表现？」何欢当场出题。 楚碎云下意识回答：「顺从、爱恋、依赖。」 回答完，他才觉出一丝羞耻，太阳穴突突跳。 「不错不错。」何欢评价道，「这就是核心啦，你面对秦渺的时候，只要时刻记住这三个词语，绝对不会出错的！」 第32页 「嗯。」 何欢又说了几句，总算想起来正经的事，问：「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找秦渺？」 楚碎云抬眼望着天花板，思索着回答：「尽快吧，我只知道秦渺会在light出现，这几天我去找他。」 「好！加油！」何欢为楚碎云鼓劲儿。 两人最后寒暄一句，道过别，楚碎云将电话挂断。 收起手机，打开门出去，回到餐厅里，楚碎云就看见睁着一双好奇大眼睛的楚暮雨。 楚碎云一脸茫然地重新坐下：「怎么了？」 楚暮雨低下头，没说话。楚碎云便也不在意，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结果刚吃了一口，就听到楚暮雨冷不防问了句：「哥你谈恋爱了吗？」 楚碎云差点把筷子扔出去，转念一想，应该是自己这几天总是避开弟弟接何欢的电话，被弟弟误会了。 他笑笑，说：「没有，臭小子还挺八卦的，吃你的饭。」 「哦。」楚暮雨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吃过饭，楚碎云回房间忙乎工作上的事，楚暮雨也一个人躲进房间里不知道在干嘛。兄弟二人度过了一个极为平常的周末午后。 直到快晚饭时间，楚碎云手里提了个袋子走出房间，恰好看见也从房间里出来的楚暮雨。 「小雨？」楚碎云挑眉，发现楚暮雨收拾了一番，「你要出门？」 楚暮雨点点头，老实回答：「我今天要和廖小圆出去玩。」 这话是实话，他和廖小圆早就约好这周一起出去吃饭看电影。廖小圆是楚暮雨从小玩到大的玩伴，从小学到高中都一直是同学。 「好，注意安全。」楚碎云叮嘱。 楚暮雨看了眼哥哥手里提着的袋子：「哥你拿的什么？」 楚碎云一惊，下意识把袋子往自己这边收了收，撒了个小谎：「我去给人送点东西。」 他才不会说这里面装的是omega的衣服和香水，是用来假扮omega勾引秦渺的。 楚暮雨没有怀疑，和哥哥道过别就先离开家门。 将弟弟送出门，楚碎云松了口气。这下他还不用避开弟弟去找厕所换衣服了，可以在家里把衣服换好再去light蹲守秦渺。 晚上九点，light。 一辆纯黑色流线设计的低底盘跑车在light门口停下。紧接着驾驶座的车门被打开，一只皮鞋踩在地上。 秦渺从车上下来，回头，看见新来的小助理正像个鹌鹑似的瑟瑟发抖地从副驾驶上下来。 「二哥。」新助理赵楷走到秦渺身边。 秦渺转过头，自顾自往前走，他身高腿长，步子迈开，赵楷几乎要小跑起来才追得上。 「你第一天到我身边。」秦渺迈入light大厅，一边对赵楷说，一边指了指正在吧檯后面的经理，经理即刻迎上来。 「跟着杨经理了解一下门店的经营状况。」秦渺给杨经理指了指赵楷，介绍，「我的新助理，赵楷。」 杨经理和赵楷打了声招唿，问秦渺：「老闆，樊助理为什么不做了呢？」 「樊清名校毕业，做我的助理屈才了。」秦渺随口解释道，转而嘱咐，「赵楷是我表弟，但是杨经理不用介怀，公事公办就好。」 赵楷抱着包，跟杨经理鞠躬：「杨经理好。」 杨经理和赵楷交谈一番，简要说了下light的经营状况，赵楷有些手忙脚乱地在心中记下。 手下人正在交接工作，秦渺找了地儿坐下来，从怀里掏出打火机想抽根烟，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大厅，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吧檯前。 「你好，我想找个人。」 怯怯糯糯的声音响起，吧檯后的杨经理与赵楷同时抬头，被眼前的omega惊艷了一把。 楚碎云已然换上omega的装束，显得柔和无害，一副黑框眼镜框将他凌厉的眼神遮住，何欢一周以来的训练十分有效，他的站姿内敛，整个人一举一动间，完全是敏感内向的omega模样，毫无他平日的张扬之态。 秦渺饶有兴味地挑眉，将已经从盒子里抽出来的香菸按回去，收起打火机，大步往那人身边走去。 第18章 我让你嫁给我 楚碎云被吧檯后面的两个beta看得头皮发麻，也不知道这两人为什么盯着自己目不转睛。 他只好又一次出声，提醒一般地再问道：「你好，我想找你们的老闆。」 经验更丰富的杨经理率先反应过来，对楚碎云说：「客人您好，请问您和老闆有预约吗？」 说着，杨经理还用胳膊肘戳了戳发呆的赵楷，意思是让他这个秘书当场确定预约情况。 可第一天上岗的赵楷根本没有领会到杨经理的意思，仍旧呆头呆脑的。 楚碎云当然不可能有预约，他是在车上看见秦渺出现才跟着走进light来着。 于是他硬着头皮，正准备撒谎说自己有预约，就听到杨经理提醒赵楷的话：「这位是咱们老闆的助理，您跟他确认一下预约就好。」 赵楷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本职，整理了一下衣领，友善地伸出手对楚碎云说：「您好，鄙姓赵，请问您是……」 人家的助理本助都在场，楚碎云如果真撒谎说有预约只可能被当场戳穿，那也太尴尬了。 楚碎云瞬间拉下脸，硬邦邦地说：「没有预约。」 第33页 杨经理一听，立即公式化地婉拒：「那实在是不好意思，您可以下一次有预约之后再和老闆会面。」 「谁说没有预约。」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低沉男声，楚碎云随着声音转过身去。 穿着一套深色休闲西装的秦渺闲庭信步而来，在自己身后不到二十厘米的地方停住。 alpha侵入了楚碎云的亲密距离，对两个不太熟悉的人来说，几乎可以算作是紧紧相贴。 更别提秦渺这傢伙长得人高马大，高出楚碎云一整个头顶，让身为alpha的楚碎云本能感受到了压迫，心情顿时不爽。 秦渺微微垂首，问楚碎云：「你想见我？」 楚碎云下意识昂首看去，勐地反应过来自己在仰望对方，立即恼怒地移开视线。 秦渺不知道楚碎云的内心活动，只觉得他的反应有趣，便对赵楷和杨经理说：「我和他去楼上聊聊，你们尽快把交接完成。」 「是是是。」杨经理恭敬地应答。 接着，秦渺朝楚碎云一伸手，为他指引方向，带着人上了楼。 秦渺直接带着楚碎云上了light的三楼。 三楼没有下面两层的音乐轰头，显得十分安静，在昏沉的光线中分布着为数不多的几个房间。 秦渺在最里面的一间门前停下，为楚碎云打开门，侧身让他先进去。自己落后一步，开灯之后将门关好。 十分意外，这是个极为正常的办公室，茶几、沙发、办公桌椅中规中矩，没有楚碎云想像中的糜烂装修。 「坐。」秦渺简短地招唿，迳自给楚碎云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 楚碎云在沙发上坐下。 「你找我想说什么？」秦渺在对面坐下，「你有我的电话号码，怎么不直接打电话？ 天知道打电话给你，你会不会接，会不会见我。你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提裤就走的渣男，不如直接来你出没的地方堵人靠谱。 楚碎云在心中默默吐槽，但嘴上按照何欢说的omega行为准则，顺从讨好地回答：「因为忽然想见你。」 秦渺身子后仰，靠在沙发上，迟疑片刻，评价道：「你跟前两次见面的时候不一样了。」 此话一出，楚碎云心中即刻捏了一把汗。 是对面这个alpha太敏锐了，已经看出些破绽了吗？ 楚碎云不敢轻举妄动，选择沉默片刻，便听到秦渺继续说了下去。 「你变乖了。」秦渺说。 为了变得更像omega而接受了一周特训的楚碎云唿出口气，这个问题何欢也考虑到过，很好解释。 「因为你标记了我。」楚碎云直接道。 话音一落，秦渺伸手去拿桌上水杯的动作骤然顿住。 alpha靠回沙发上，饶有兴味地抬眼看向楚碎云：「你真的很不像一般的omega。」 「他们不会如此直接地说这种事。」 楚碎云有一瞬间警惕起来，害怕秦渺发现自己是alpha，但转念一想，极少有人会在先入为主认为某人是omega之后还怀疑对方其实是alpha。 也就是说，现在自己表现出来的所有不寻常，秦渺都会自行合理化，顶多认为自己是个不一般的omega，而不是怀疑自己是alpha。 秦渺方才的话也证实了楚碎云的这一想法。 所以他反而放松下来，抛开无用的寒暄，准备直接引入正题。 楚碎云抬眸，坚定地看向秦渺：「我找你是有事想说。」 「是什么？」秦渺问。 楚碎云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带上些哀怨的气息，质问道：「你是不是在同时和很多omega来往？」 秦渺反问：「你听谁说的？」 「不是我听谁说的，是我看见的。」楚碎云说，「而且我也是山岚大学的学生。」 这话一出，秦渺也明白过来。 他冷哼一声：「传言而已。」 「传言也不是空穴来风，如果你身边一个omega都没有，怎么会有这种传言？」楚碎云辩驳到。 秦渺不欲与楚碎云继续纠结传言的真实性问题，而是直接问：「所以你想怎样？」 话题终于引到了这里，楚碎云悄然捏紧放在大腿上的拳。 「我要你和身边所有omega断绝往来。」 秦渺挑眉，深深地注视着楚碎云，看到他坚决的眼神，找不出一点对方是在开玩笑的神情。 他缓缓开口，问：「为什么？」 果然这个渣男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一片鱼塘，楚碎云腹诽道。 不过他也有方法。 楚碎云伸手，探到了颈侧被创可贴掩藏的那片地方。 而后他忍着皮肤上轻微的刺痛，慢慢将创可贴撕了下来，露出底下颜色已经变浅的伤口。 「因为你标记了我。」楚碎云再次重复道，「你难道不需要负责吗？」 秦渺注视着楚碎云，alpha的眼神锐利，久久地沉默，就在楚碎云感到压力的时候，他逐渐展露出了一个笑。 「好。」秦渺很轻易地扔出一个承诺。 alpha站起身，绕过茶几走到楚碎云身边，为他重新贴好创可贴。 楚碎云能感觉到一只炙热宽厚的手掌，因为贴创可贴的动作，整个儿地握住了自己的脖颈。 属于alpha的自卫本能，让楚碎云几欲出手掀翻秦渺。 他开始不断在心里默念自己现在是omega，omega不会反抗标记过自己的alpha，才勉强压下心里揍人的冲动。 第34页 「我会为了你断绝和身边所有omega的来往。」贴完创可贴，秦渺便克制地拿开放在楚碎云颈上的手。 他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我的秘书组里还有几名omega，我也会尽快解僱他们。」 楚碎云被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还能导致几名omega失去工作，他赶紧补充：「这倒不至于。」 「你还有什么要求吗？」秦渺问，他的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还有什么要求？楚碎云随着他的话思索一番，自己的需求只是秦渺能和楚暮雨断绝来往，没想到这傢伙会答应得如此轻易。 所以对秦渺来说，小雨就是个随时可以被捨弃的备胎吗？ 忽然意识到这一点的楚碎云惊了，心里唾骂：果然是渣男！ 「没有了。」楚碎云说。 秦渺答应得太轻易了，很可能只是在情人面前的逢场作戏，渣男都这样的。楚碎云理智地想，他已经做好和秦渺长线作战的准备。 「好。」秦渺满意地说，「接下来你想到什么随时跟我说。」 楚碎云随便点点头，想着现在自己算是争取到一个可以干预秦渺和其他omega交往的位置了，接下来的计划也应该会顺利。 「那我们结婚吧。」秦渺淡淡道。 楚碎云惯性点头，点到一半，勐地反应过来秦渺说了什么，瞪大眼睛看向他。 卧槽，这傢伙刚刚说了啥？！ 「很惊讶？」秦渺一副不解的样子，「你口中的『负责』，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不是不是！ 楚碎云心中大乱，这个alpha怎么回事？ 话题到底是如何演变到「结婚」这个话题的？楚碎云恍惚之间还以为自己穿越了时空，其实他已经跟秦渺认识了十多年而不是十多天。 「不是……等会儿。」楚碎云一只手抚上脑袋，觉得自己脑子要炸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秦渺沉声重复，「我让你嫁给我。」 楚碎云感觉自己脑子被秦渺拿着个擀面杖搅和成了浆煳，他混乱道：「是不是太快了？你甚至连我名字叫什么都没问过。」 「哦？你叫什么名字？」秦渺从善如流地问。 慌乱之间，楚碎云差点将自己的真名脱口而出，他赶紧咬住舌头，一个停顿，说出何欢给自己取的假名。 「楚雪。」 秦渺似乎有些意外，他偏了偏头，问：「谁给你取的这个名字？」 楚碎云正准备按照人设回答「孤儿院的院长」，结果秦渺一点也不在意答案，兀自追问下去。 「那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楚碎云点头，回答：「秦渺。」 秦渺很满意楚碎云正确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他的脸上罕见地表现出明显的笑意。 「对。」 楚碎云还处在方才被秦渺求婚的震惊之中。 自己是被求婚了对吧？那确实是求婚对吧？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秦渺是在和自己逗乐子？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又听秦渺说：「现在我们已经交换了姓名，那你可以和我结婚了吗？」 楚碎云呆若木鸡。 这傢伙，莫非是认真的吗？ 第19章 协议的假夫妻 楚碎云作为一个alpha活了二十二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辈子居然会被另外一名alpha求婚。 即便他为了拯救弟弟下半生的幸福而不得不扮演成为omega，也不代表他真的从内而外地认为自己是omega了。 所以骤然听到一个alpha对自己说：「那可以和我结婚了吗？」的时候，楚碎云的脑海「嗡」地一声，陷入了一片空白。 眼见楚碎云因为自己的话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秦渺便抑制不住心底逗弄的恶趣味。 不过他深谙谈判的进退之道，若是继续逼近，楚碎云只会被吓跑，此刻正确的做法应当是退让。 「你不必太担心，这件事可能和你想像中的结婚不一样。」秦渺淡然地说到。 果然，听到他这般言论，楚碎云勉强稳住了心神，抬眸看过来，一双好看的眼睛里全然写着：你继续说。 秦渺不急不忙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将杯子放下之后才徐徐道来：「你应该听说过云国秦氏。」 楚碎云点头。 当然，云国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秦氏，最大的进出口贸易集团，掌握了云国过半数的贸易额。秦渺就是秦氏创始人的直系孙辈，虽然他比较低调，没有在家族企业任职，可总有报导会提到他。 「像我们家，子女们到了适婚年纪就一定会被长辈催促。虽然我可以不用联姻，但谁都不会嫌弃获利少，母亲今年已经多次敦促我要么找一个喜欢的人结婚，要么在家族的安排下联姻。」秦渺说。 「你不想联姻。」楚碎云笃定道。 秦渺下巴微微昂起，这是身居高位之人无意中的小动作。 「当然，实际上我不太喜欢omega。」秦渺承认，「我不太会应付他们。」 楚碎云警惕地说：「我也是omega。」 这句话是提醒秦渺，更是提醒楚碎云自己，不要忘记正在扮演的角色。 「但是你和别的omega不一样。」秦渺说。 楚碎云看向秦渺。 「我觉得——」秦渺说到一半，语尾拖长，「我会乐意应付你。」 第35页 这话落到楚碎云耳朵里就自动转换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秦渺说自己不会应付omega肯定是假的，这人又高又帅又有钱，即便风流成性，在现在的社会情境下，alpha只要在婚后对标记保持忠诚就行，婚前风流反倒在某些人眼中是加分项。 秦渺明显就是个典型的抢手alpha，他说他不擅长应付omega，只不过是因为之前的omega都入不了他的眼，等到楚碎云这个稍微有点不同的出现，就变成「乐意应付」了。 啧，只能说真不愧是渣男，无论是硬体还是内在，天生是当渣男的料子。 楚碎云心里对秦渺颇为不齿，可此时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心中吐槽归吐槽，表面上还是要保持一团和气。 所以楚碎云对秦渺的「乐意应付」言论的回应是—— 「呃、谢谢？」 秦渺又笑了，在楚碎云面前他总是忍不住想笑。 「你不喜欢我，甚至有点讨厌我。」秦渺语气肯定。 楚碎云浑身立刻绷紧，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他以为经过何欢多天的训练之后，自己在秦渺面前的表现不说十全十美，起码也能矇混过关。 岂料才见面十分钟，就被对方识破了。 「我不讨厌你……」楚碎云出声，想要反驳。 却被秦渺无情打断：「你不用解释，你的动作和眼神已经告诉我答案了。」 「你不愿意直视我，不像是出于omega的羞怯，更像是怕暴露讨厌我的眼神；你的整个肢体呈现迴避我的姿态，是想要与我拉开距离的表现。」 秦渺每说一句，楚碎云便不自觉地跟着他的话语思考自己的行为。 而后悲惨的发现，的确如秦渺所说，自己对他的厌烦已经昭然若揭。 全副心思暴露无遗的楚碎云乖觉地闭上嘴，就算秦渺发现自己的真实想法，自己也不能这么轻易承认。 「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事，招致你如此反感。」秦渺继续道，「但是这样也挺好的。」 楚碎云不理解他的意思，抬眼看过去。 秦渺已然从沙发上起身，alpha傲人的身高在室内显得更加气势逼人，楚碎云几乎以为他的脑袋要撞上天花板。 alpha走到办公桌后面，拿起一袋文件。 「做个交易吧，楚……雪。」秦渺喊出楚碎云的化名，「你讨厌我，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主动找上门来。说明在我这儿，你有所求。」 楚碎云藏在黑色镜框后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 秦渺这个人，的确聪明又敏锐，若非他是个人渣，楚碎云觉得自己还挺愿意和他交个朋友的。 「你有事求我，我也需要一个方便利落的omega来当我的结婚对象，时间一到就能够干净断掉那种。」秦渺拿着文件袋走回沙发处。 「你不喜欢我，所以不会纠缠我。」秦渺声音逐渐低沉，「而且你长得很好看、名校出身，母亲会满意的。」 楚碎云不为秦渺的夸赞所动，冷冷道：「你不觉得和一个不喜欢的人谈结婚很荒唐吗？」 「是很荒唐。」意料之外地，秦渺颇为贊同地点了点头。 而后他的目光飘忽无凭地落在半空中，淡淡道：「如果可以，我也想和我喜欢的人谈结婚的事。」 楚碎云陡然想起之前曾在楚暮雨口中听到的事，秦渺有一个喜欢的人。 「为什么不找那个人谈？」楚碎云忽然有些好奇，多问了句。 「你是笨蛋？」秦渺很快从方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反呛楚碎云一句，「我不是说了吗，『如果可以』，但现实没有如果。」 被骂了，楚碎云顿时垮下脸，觉得自己真是不该多八卦那一句。 秦渺无意惹楚碎云生气，他主动拉回话题：「你帮我，在长辈们面前扮演我的结婚对象，躲过联姻。我就满足你的要求。」 秦渺的话不禁让楚碎云深思。 原计划楚碎云是要在秦渺面前假装一个深情omega，作为伴侣来要挟秦渺和身边的其他omega断绝来往。这个过程很考验楚碎云的演技，他无法保证在秦渺面前一丝破绽不露。 事实是，今天才见到秦渺十几分钟，就被对方看光了。很明显按照原计划楚碎云的表现可谓完全失败。 秦渺提出来的条件的确有些严苛，就为了让秦渺能和其他omega断干净，自己真就要牺牲到和陌生alpha结婚的地步吗？ 近几十年来云国社会越发包容开放，除了出于某种考量，omega和omega的婚姻被禁止以外，其他性别之间的婚姻都被法律承认，两个alpha自然可以结婚。 先不说楚碎云不太愿意因为这种事情和一个陌生人结婚，就算他为弟弟忍了，可等到时去办理结婚登记的时候，自己一拿出证件，秦渺就得知道自己是alpha的真相。 所以结婚，要不得。 不过秦渺的提议除了真要结婚这点，其他方面的优势却很明显。 首先就是楚碎云不必再在秦渺面前假意深情，虽然可能还需要继续维持omega的身份，但不用与对方虚情假意，这大大降低了他的压力。 其次便是将整件事的性质归于一桩交易，交易结束，二人断得干干净净，比原计划骗感情要让楚碎云心安。 不得不说，有点令人心动。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自己已经被秦渺看透，原计划无法维持，还想拆散小雨和秦渺，似乎只能答应秦渺的提议。 第36页 「是真的要结婚？」楚碎云终是忍不住，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一点。 二十二岁的楚碎云在秦渺面前显得还是年轻了些，即使楚碎云还未明确答应，可这句话一问出来，秦渺便知道猎物已经探头探脑，即将掉入陷阱。 其实对秦渺来说，真能结婚更好，但既然楚碎云不愿意，秦渺也不会蠢到在最后一步将人吓跑。 秦渺将手中的文件袋放在茶几上，摇摇头：「不结。我也不想事情结束后自己的婚姻状况变成离异。」 「用订婚这种方式，法律上没有约束，在长辈面前又有十足分量。你觉得如何？」秦渺徵询地看向楚碎云。 自己最大的疑虑被当场解决，对方甚至立即提出了更好的处理方式。有结婚的冲击在前，楚碎云居然觉得和一个alpha订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见楚碎云还在迟疑，秦渺最后再添一把火：「你不需要有何顾虑，没有人规定订婚之后多久就一定要结婚，更没有人规定订婚就必须结婚，就是一个口头约定，时间到了，一拍两散。」 的确是这个道理，订婚说破天不过是一个仪式，法律不承认，仅仅是看起来郑重而已。 楚碎云心中已经有了权衡，他直视秦渺：「我要求规定一个具体的时间，就像你说的，时间一到，立即一拍两散。」 「好。」秦渺意外的好说话，他提出时限，「一年。」 楚碎云摇头：「一年太长了。」 「那就半年。但是只要我需要你，你必须立刻配合。」秦渺让步的同时，提出附加条件。 楚碎云蹙眉，本能排斥这过于强硬的条款。 看出来他的反感，秦渺慢条斯理地说：「我大概能猜到你所求为何，是不是我身边的omega中，有你在意的人，你怕我伤害他？」 楚碎云骤然抬眸，寒冷视线刀割一般划过秦渺的面庞。 「放心，你在意的人不会受到伤害，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秦渺胜券在握。 楚碎云咬牙：「成交。」 二人谈好条件，楚碎云指了指秦渺放在茶几上的文件袋，问：「难道你连协议都拟好了？」 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霸道alpha总裁和小白花omega签订不平等条约，口头说完之后，总裁下一秒就变戏法似的拿出纸质协议逼迫小白花签约。 「哦。」秦渺看向文件袋，将其拿起，放在手臂与身侧之间，从沙发上起身。 alpha玩味地看向楚碎云，语气十足调侃：「当然不是，这是我公司的一份资料而已，你在想什么？」 「你如果不放心，想要拟一份协议，我可以让律师起草。这种协议其实没有用，但我愿意满足你的要求。你需要吗？」 楚碎云刷地黑了脸：「……」 第20章 你裤拉链没拉 两人在办公室里达成协议，秦渺便拿着文件袋站起来，打开门侧过身，看向楚碎云，示意他跟着自己离开。 楚碎云从沙发上起身，整理过衣服，擦着秦渺的身侧走出办公室。 他走出去之后，脚下步子不停，没有丝毫等待秦渺的打算。 秦渺并不介意，反手将门带上，跟在楚碎云的身后往电梯处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在昏暗的走廊之间穿行。 「提醒你一下。」秦渺在楚碎云身后出声。 楚碎云听到他的声音，总算停下脚步，原地回首看向秦渺，作出聆听的姿态。 秦渺两步迈到他身旁，大手毫不见外地揽上他的肩，将人拉进自己的怀抱。 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让楚碎云身子一僵，下意识挣扎起来。 秦渺的力气之大，楚碎云早在之前就已见识过，这次亦是毫不意外没能挣脱开。 「别动。」秦渺的语气平稳，手上的力气加重，似乎压制楚碎云毫不费力，「你既然答应帮我演戏，那就稍微敬业一点。」 「我记得我们说好只是在你家人面前演戏。」楚碎云冷冷反驳。 「是啊。」秦渺耸耸肩，「外面那个傻里傻气的beta，既是我的助理，也是我的表弟，是不是算我的家人？」 「……」 楚碎云沉默下来，没再挣扎，顺从地倚在秦渺怀里。 秦渺见他安分下来，眼中滑过满意的神色，放在楚碎云肩膀上的手滑到他的腰肢处，亲昵暧昧地搂着。 两人乘坐电梯下到light一楼大厅。 杨经理和赵楷还在吧檯后面交谈。 看到秦渺出现，杨经理立即殷勤地迎了上来，赵楷反应慢半拍，跟在他身后。 秦渺依然将楚碎云牢牢箍在怀里，杨经理和赵楷将此情此景纳入眼中，心中不免升起猜测。 「赵楷。」秦渺点到助理的名字，「杨经理都跟你说完了吗？」 赵楷回神，赶紧点头：「都说过了，二哥。」 秦渺表情严肃，嘴角微微下沉，极为威严。他在手下人面前都是这副神情，让人不敢造次。 「行，那就走吧。」秦渺嘴上这么吩咐，可脚下没有动作，手还放在楚碎云的腰上。 楚碎云不知道秦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再加上经过方才被秦渺无情揭露内心真实想法之后，他对自己的演技也有了个比较清晰的认识。 就自己这演技，还是保持沉默最好。 于是他默默闭嘴，干脆垂下眼眸，不去看周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全当自己是个摆设。 第37页 这样子落在旁观者眼中则成了另一种情况。 高大的alpha占有欲十足地揽着omega的腰，omega乖觉顺从地依偎在alpha怀里。 虽然这个omega稍微高了点，但毕竟是omega，两人无论怎么看都是有事的样子啊。 杨经理毕竟是外人，加之偶尔会听到有关老闆的流言，所以摸不准今天老闆搂着的是小情人还是真的爱人，便谨慎地没有多嘴。 赵楷就不一样了，他是秦渺亲人，外界传言秦渺是花花公子，可身为家里人的他却知道，表哥被大姨管得很严，自己也作风良好。 总之赵楷没见过秦渺主动和哪个omega走得这么近，从前为了治疗给他安排的omega不算。 赵楷第一反应是，大姨又给表哥安排omega了，转念一想不对啊，秦渺现在的助理是自己啊。 因此赵楷有些好奇地问：「二哥，这位是……」 秦渺眼神闪动，他揽着楚碎云杵在这儿不走，等的就是赵楷的疑问。 alpha将身边人搂得更紧，脸上露出点柔和的笑意：「对了，忘了介绍，这位是我的未婚妻，楚雪。」 说罢，秦渺明显感觉到怀里楚碎云的身子僵了僵。 赵楷瞬间瞪大眼，杨经理也被震了一下。 造成惊讶的秦渺兀自继续，他低头温柔地看着楚碎云，轻声介绍：「小雪，他是我的表弟赵楷，不认识一下吗？」 楚碎云被秦渺方才那句「未婚妻」给噁心得不轻，现在浑身都还冒鸡皮疙瘩，他迅速抬起头，小声地对赵楷说了句：「你好。」 而后立即低下头——无他，害怕自己犯噁心的表情被看见。 楚碎云的表现实在称不上自然，秦渺反应极为迅速，语气宠溺地解释：「他有点认生。」 楚碎云又被噁心了一下。 对面两个不明真相的人却对此解释接受良好，毕竟omega害羞认生，是很常见的嘛。 上道的杨经理马上朝楚碎云鞠躬：「夫人好。我为我方才的唐突给夫人道歉。」 「夫人」这个名头让楚碎云又含了一口老血。他不忍直视，无意识地往秦渺怀里偏了偏头。 这个动作落在杨经理眼里，便是证实了秦渺说楚碎云认生的话。 另一方，赵楷非常开心，毕竟大姨这几年悬在心中的大石头可算要落地了，他嘴甜地喊人：「二嫂好。」 和楚碎云打过招唿，赵楷跟秦渺挤了挤眼睛：「哥，你这瞒得挺好啊，都是未婚妻了才跟家里人说。」 秦渺不在意赵楷的打趣：「之前不说，是因为他还没准备好见我的家人。前几天我跟他求婚了，自然不能继续隐瞒。」 楚碎云惊讶秦渺睁眼说瞎话的能力，这才几秒钟，就给他俩加了个求婚的戏。 果然是渣男吗，周旋在不同的情人之间，让这傢伙撒谎眼睛都不眨。 「接下来我们会挑日子举办订婚典礼。」秦渺宣布。 杨经理：「恭喜恭喜。」 秦渺朝杨经理点了点头，对赵楷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得到吩咐的赵楷和杨经理辞行，跟在秦渺身后走出了light。 出了light的大门，楚碎云扯开秦渺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搂够了吧，放开。」 岂料秦渺反握住楚碎云的手，拿起放在自己眼前，端详片刻。 「你干嘛？」楚碎云疑惑。 「抽空跟我出去买个戒指。」秦渺冷不防说到。 楚碎云一脸无语：「不需要做到这个程度吧？」 秦渺挑眉，回眸看了看落在后面的赵楷，说：「在别人眼中，我已经和你求过婚了，难道连求婚戒指都没有？」 这多少关系到alpha的面子问题，同为alpha的楚碎云稍微能理解，于是他甩开手：「你花钱，你爱怎样就怎样。」 很快，秦渺带着楚碎云走到自己的车旁，楚碎云站在低调酷炫的跑车前，略有迟疑。 这个时候走在后面的赵楷已经来到了跟前，热情地对楚碎云说：「二嫂，你让我哥开车送你吧，我去打个车就行。」 跑车只有两个座。 楚碎云勉强一笑：「怎么好意思。」 然后他拉了拉秦渺的衣袖，将人扯下来，附在alpha的耳边说：「我开车来的，我要自己开车回去。」 秦渺瞭然，对赵楷说：「小雪是开车来的，你开我的车回去，我开小雪的车送他。」 赵楷正沉浸在哥嫂感情甜蜜的泡泡中，听到表哥的吩咐，立刻整顿精神，回答：「好。」 于是赵楷坐进秦渺的跑车，小心翼翼地发动车子，把跑车开出老年代步车的感觉，上了路。 秦渺跟着楚碎云去找他的车。 走在去开车的路上，楚碎云才想起来自己遗忘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他之前驾驶着自己这辆车子追过秦渺的车。 秦渺会不会把自己的车记住了？ 一路上楚碎云都在担心这件事，甚至在想如何才能将秦渺支开，独自回家。 可停车场就这么大，两个人身高腿长走得快，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楚碎云的座驾前。 楚碎云依旧没有想出解决办法，只能寄希望于秦渺不记得自己的车，毕竟当时自己追得并不算近。 站在车旁，楚碎云偷偷抬眼观察一番秦渺的神色，发现他没有露出任何异样。 第38页 「你发什么呆？钥匙。」秦渺开口。 他的语气也十分正常，不像是认出来了，楚碎云的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 楚碎云从包里掏出车钥匙。 钥匙刚被拿出来，下一秒，就被秦渺掠过楚碎云的手心，强行拿了过去。 秦渺按下车钥匙，为楚碎云打开副驾驶的门。 「请吧，我亲自开车送你回家。」 他这话说得十足傲气，若楚碎云真是omega，倒很有可能为他恰到好处的高傲折腰。 只可惜，楚碎云是alpha，秦渺的魅力散发给了瞎子看。他只觉得秦渺聒噪。 「谢了。」楚碎云从善如流地坐进副驾驶。 秦渺回到驾驶座上，启动车子，大越野破开夜色行驶上路。 两人独处的时候，秦渺不再说话，楚碎云也和他无话可说，氛围意外的安静和谐。 路边暖黄的灯光透过车窗照射在秦渺深刻立体的五官上，投下一片黑白分明的阴影。 alpha的鼻樑高挺，眼眸深邃，没有表情时的嘴角自然下沉，看起来不耐烦又冷情，让人望而却步。 驾驶座侧的车窗没有关严实，夜晚的风从缝里熘进来，缱绻地撩开秦渺的衣领。 为了开车方便，秦渺上车时就已经将西装外套脱下，此时只穿了一件黑衬衫，领口没扣，被风吹开。 楚碎云看到什么东西在秦渺锁骨处闪了闪，他以为是自己眼花，移开了视线。 谁知这个动作反而引起了秦渺的注意，他戏嚯地明知故问：「偷看我？」 「看你裤子拉链没拉。」楚碎云胡扯。 秦渺不上当，反将一军：「那麻烦你帮我拉上好吗？」 楚碎云：…… 以后自己再和秦渺斗嘴自己就是傻逼。 第21章 小爷是大勐a 城市越野流畅地停进地下车库的车位中，秦渺拉起手剎，转头看向楚碎云。 「到了。」秦渺说。 楚碎云伸手去开门，家庭教养让他张张嘴下意识想跟秦渺说谢谢，话到嘴边又被他给生生憋了回去。 秦渺跟着楚碎云一起下了车。 楚碎云看到他关上驾驶座车门，无比自然地拿着车钥匙锁门的动作，迟钝地觉察到了不对劲。 秦渺的车已经被赵楷开走，这傢伙该怎么回去？ 还是说……他有别的打算？ 按照渣男的思维推测，楚碎云认为，很有可能秦渺要提出和自己上楼喝杯水的请求。 于是楚碎云眼神中带上戒备，紧紧盯着秦渺看。 「？」秦渺锁好车，正准备把钥匙还给楚碎云，转头就发现被对方用极为防备的眼神锁定。 不解楚碎云眼神之意，秦渺抬手，钥匙摊在掌心之间：「你的车钥匙。」 楚碎云接过车钥匙，犹豫着问了一句：「你怎么回去？」 秦渺默然看着楚碎云，好半晌。 alpha嘴角显现出极不明显的弧度：「担心我？」 楚碎云额角突突直跳，小声地反驳：「鬼担心你。」 而后扬声道：「您自己想办法回吧，我先上楼了。」 说罢，楚碎云没有一丝留恋地离开了地下车库，按下电梯上楼。 出乎他意料，秦渺没有提出要上楼坐坐，甚至没有跟上来，alpha安静地站在原处，十几秒后，隐在黑暗中的身影手上燃起点点香菸的火光。 然后电梯到达，楚碎云走了进去，门关上，秦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楚碎云按下楼层，脑海里不由自主又开始思考秦渺该怎么回家。 这个时间地铁已经停运，只有价格昂贵的夜间计程车，不知道秦渺家离这里远不远，别坐出一趟好几百块的出租。 想到这里，楚碎云脸色一僵，开始唾弃自己。 自己担心秦渺干什么，他个秦氏二公子还能因为坐出租破产不成？他就是想坐火箭回家都行。 关我屁事。 楚碎云捏了捏鼻樑，觉得自己一定是累昏了头。 捏着捏着，他忽然想起来家里酱油用光了，自己本来打算回家的时候买一瓶的，被秦渺这么一打岔，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既然想起这事儿，现在24小时便利店还开着，楚碎云改按下一层的按钮，坐电梯上了一楼，打算去买瓶酱油。 外面天都黑透了，便利店里边还是灯火通明。 酱油放在货架底层，楚碎云不得不蹲在地上寻找家里惯常使用的那个牌子的酱油。 正找着呢，没成想被一个不长眼的alpha小流氓搭话。 「小美人，这么晚了还出来买东西啊？」alpha脸上带着淫邪的笑，「买东西就算了，怎么身上这味儿这么大，妈妈没告诉你omega在公共场合要收住信息素吗？」 楚碎云有一瞬间甚至没有意识到这人是在跟自己说话，直到他抬起头，看到alpha低头的目光直勾勾落在自己身上。 楚碎云才抬起手指，指了指自己：「你跟我说话呢？」 那alpha嘿嘿一笑：「那不然我在跟谁说话，这里不就只有你一个omega吗？还这么放荡，味道都把我闻得浑身发热了。」 被小流氓的一番话提醒，楚碎云才想起来自己身上还喷着omega香水，可他喷的不多，加上过了这么久，香味早就散的快没有了。 可能主要是因为楚碎云穿着omega风格的衣服，人又蹲着，脖子上腺体的位置还贴着创可贴，被错认也不奇怪。 第39页 有些alpha，无论omega穿的什么、是不是散发了信息素，都会胡搅蛮缠，不要跟流氓讲道理。 楚碎云撑着膝盖，骤然站起身。 小流氓alpha这才发现楚碎云比自己还高了一个头顶。 他不自觉地抬头仰视楚碎云，吞了吞口水。 楚碎云今晚心情不算好，一晚上都被当成omega，秦渺那群人就算了，那是自己有意为之，现在居然连一个小流氓都敢调戏自己了。 所以他面色阴沉如水，微微偏头，居高临下地看向小流氓。 「你说谁是omega呢？」 听到这句问话，小流氓非常丢人地从脚底升腾起一阵战慄。 楚碎云稍稍欺身过去，冷冷道：「alpha沾上omega的味道很罕见吗？你说大晚上我一个alpha为什么会沾上omega的味道呢？」 「眼睛瞎就去配副眼镜吧，小弟弟。」 说完，楚碎云一把按住小流氓的肩膀，用力将人扯开。小流氓差点脚下没站住，踉跄两步。 小流氓目送着楚碎云的背影，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灰熘熘地离开了便利店。 楚碎云扫过酱油瓶身上的条形码，掏出手机准备付款。 忽然他余光瞥见便利店玻璃墙外一道熟悉的身影经过。 楚碎云转头望去，看到自家弟弟经过便利店门口，往小区门口的方向走去。 楚碎云赶紧加快手中结帐的动作，可好巧不巧，便利店里网络信号奇差，一个付款软体转圈圈好半天都没有响应。 等楚碎云经过几次尝试，终于结帐出来之后，再看路上，楚暮雨的身影已经走出五十多米。 楚碎云脚下步子加快，想追上弟弟。 alpha步子大，没过一会儿，楚碎云已经接近弟弟，他张张嘴，想要叫住楚暮雨等自己一下。 这声唿唤刚到嗓子眼，楚碎云便敏锐地注意到自己前面的一个人。 那人中等身材，有些偏瘦，嵴背微驼，不近不远地缀在楚暮雨身后。 此时已是深夜，这条通向小区的道路只有他们三人。 跟在楚暮雨身后的那个人手上什么都没有拿，不像是深夜下班或是买东西回家的人。 楚碎云蹙眉，闭上准备叫住弟弟的嘴，悄然小跑几步。 几秒钟之后，楚碎云的手拍上那男人的肩膀。 那男人吓得不轻，居然差点原地跳起来，身上斗筲子似的，转过来惊恐地看向楚碎云。 这人身上没有信息素的味道，是个beta。 「你、你干什么！」那男人率先质问楚碎云。 楚碎云看了一眼前面的楚暮雨，弟弟似乎没有察觉身后发生的事情，仍维持原速走着。 「我倒是要问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一直跟着一个omega？」楚碎云寒声问到。 beta男人的脸色变了变，而后他忽然咬咬牙，装傻充楞道：「什么omega？谁是omega？天这么黑你他妈怎么知道前面的是omega、beta还是alpha？我看你才奇怪吧？」 楚碎云凝眸，打量着面前这个男人，心中实则在迅速判断对方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 没等楚碎云判断出个结果，beta男人便重重甩开他的手，整理一下自己被扯乱的衣服，暗骂两声。 然后楚碎云看着那个beta男人朝另一个小区走去，并成功通过小区门禁。 楚碎云单手插在裤兜里，看到beta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另一个小区里。 「难道真是个误会？」楚碎云喃喃自语。 十分钟后，楚碎云站在家门口，抬手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 omega香水已几乎散尽，楚碎云手里提着刚刚掉头回地下车库拿到的袋子。 因为弟弟是omega，对信息素敏感。所以为了防止自己出去装omega的丢人事被弟弟发现，楚碎云做了充足的准备。 他确认过身上味道已经淡去，将袋子里的外套拿出来，穿上身，将omega的衣服遮住。又将眼镜框摘下，划拉几下头帘儿，把刘海撩上去，尽力恢復成平时的样子。 等万事具备，楚碎云才掏钥匙开门。 打开门，又如楚碎云所料，楚暮雨在洗澡，他松了口气，赶紧回自己房间，也去洗澡换衣服。 等楚碎云洗完澡出来，刚好碰到从厨房倒水出来的弟弟。 楚暮雨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惊讶：「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你洗澡的时候。」楚碎云解释道，也走进厨房，拿出一瓶冰水灌了两口。 楚暮雨小口把水喝掉，放下杯子要回房间，被楚碎云叫住。 「小雨。」楚碎云看着弟弟道，「你今天出去玩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吗？」 方才那人的行迹很可疑，楚碎云不敢轻易放心。 楚暮雨一愣，有些懵懵地回答：「没有啊。」 也是。楚碎云在心里默默嘆出一口气，今天晚上那段路也就只有一百来米，那人还住在隔壁小区，很有可能真就是个误会而已。 「那就好，出去玩注意安全，早点睡。」楚碎云把喝光的水瓶子扔进垃圾桶，起身回房间。 而此时的楚暮雨却长久地站在原地，像是脚下如同被钉死一般，一滴冷汗悄然划过他的脸庞。 楚暮雨眼里写满惊惶，看向已经关上门的兄长房间。 哥哥刚问的时候，楚暮雨下意识回想今日没有异样后便不假思索地答了，可等到他反应过来，冷汗流了满背，哥哥却已经不再关心这件事。 第40页 楚暮雨脚下无力，恍恍惚惚回到房间，将门反锁。 第二天早上。 「叮——」一道短促的来信铃声把半梦半醒之间的楚碎云吵醒。 楚碎云皱着眉去够手机，拿起来一看，六点半，比平时起床的时间早了半个钟头。 「草，谁啊，这么早发消息。」楚碎云起床气翻滚，点开消息，看到一个讨厌的名字，血压骤然升高。 秦渺：「今天中午空出两个小时的时间，到商场选戒指。」 昨晚上两人协议演戏之后，楚碎云就被迫告诉了秦渺自己的电话号码。 如果他知道自己会在大清早受到骚扰，那他就是死，也不会把电话号告诉秦渺。 将手机锁屏，楚碎云把脑袋埋进枕头里，一秒钟后，再度沉沉睡去。 第22章 假订婚真戒指 楚碎云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早晨七点，他洗漱完后，重新看到了秦渺的简讯。 楚碎云思索片刻，回復消息过去：「你答应我的事呢？」 岂料半分钟后，秦渺一个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楚碎云正在换衣服，被铃声吓一跳，差点把脑袋钻进衣袖里。 「餵？」楚碎云接通电话。 「你这么急切地催我和其他omega断绝来往？」秦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逗弄意味。 楚碎云不接招，公事公办地说：「这是我们的协议内容，希望你可以尽快履行。」 「嗯。我猜猜，你是想等我和你在乎的那个人断绝关系之后，就开熘吧？」秦渺气定神闲。 小算盘被猜中，楚碎云噎了一下，强自稳定下心神，淡然地回答：「我不是那种人，答应你的事我会办到。」 「那我就放心了。」秦渺很快接上，「今天中午，希望看到你按时出现，地址发你手机了。」 电话被对面挂断，楚碎云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看着屏幕上「秦渺」两个大字，总觉得自己可能是上套了。 吃过早饭，楚碎云开车送楚暮雨去学校。 「小雨，安全带。」楚碎云踩下油门之前提醒道。 楚暮雨这才回过神来，拉出安全带系好。 楚碎云启动车子，一边看路，一边瞟了弟弟一眼。 从早上开始楚暮雨的状态就有点不对，好像是心里憋着什么事，一直在走神，本来多么细心一个孩子，根本不会忘记安全带的。 既然察觉到弟弟不对，楚碎云就直接问：「小雨，在想什么事，一早上都心不在焉的？」 楚暮雨捏了捏安全带，张了张嘴：「我……」 忽然一阵尖锐的剎车声音，与之同时，强大的惯性差点狠狠将车里的两人甩出去，还好有安全带牢牢固定住二人。 楚暮雨差点咬了舌头，抓住车门上方的把手，勉强稳住身子。 「靠！」楚碎云暗骂一声，摇下车窗，往后看去。 刚才他正掉头准备上大路直行，结果后面这车子像是疯了一样，也不看他的车，直接想要冲过去，要不是楚碎云反应快，车屁股准要撞上。 那车也好险停了下来，结果看到无事发生，打了个方向，又大摇大摆开走了。 楚碎云气愤地目送那辆车开走，赶紧转过来问：「小雨，你没事吧？」 楚暮雨摇了摇头。 确认弟弟无碍的楚碎云这才重新上路。 只不过遭遇这么一下，兄弟二人都忘了刚才要说的事。 把楚暮雨送去学校，楚碎云回实习公司上班，他打卡之后，认认真真工作半小时，再去找主管请假。 不曾想今天那个被称为「周扒皮」的主管，居然格外好说话，听到楚碎云说中午要请假两个小时，没多犹豫就点了头。 后面楚碎云出来才听说可能是因为主管老婆昨天给他生了个alpha儿子。 托主管老婆儿子的福，楚碎云中午的时候有幸准时来到秦渺说的专卖店。 专卖店装修豪华，是全云国最大的奢侈品珠宝行，也是全世界最有名的婚戒品牌，楚碎云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踏入这里。 毕竟他之前连个omega都没交往过，还没机会想到婚戒这一步，岂料天意弄人，今天他要跟一个alpha来逛这家。 楚碎云找了个厕所换好衣服，在专卖店门口等待几分钟，就看到秦渺准时出现。 时间观念还不错。楚碎云在心中默默评价秦渺。 「嫂子中午好。」赵楷跟在秦渺身后，乐呵呵地和楚碎云打招唿。 楚碎云听到「嫂子」这个称唿就要打寒颤，不过毕竟赵楷不知情，楚碎云只能礼貌地朝他点点头：「你好。」 嫂子还是这么腼腆内敛啊。赵楷心想。 如果楚碎云知道赵楷的内心想法，恐怕要把这个傻乎乎的beta撕成两半。 秦渺大步走上前来，无比自然地揽过楚碎云的腰肢，温柔地低声询问：「吃过饭了吗？」 楚碎云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秦渺身旁的赵楷，赵楷笑呵呵，一脸欣慰地看向他俩。 楚碎云嘴角带笑，凑到秦渺耳边，说出的话却咬牙切齿：「少加点戏吧你。」 秦渺神色自然，居然接话下去：「吃过就好。」 楚碎云：…… 走进专卖店，妆容精緻的导购朝秦渺和楚碎云微微躬身：「欢迎光临，请问二位是需要看点什么呢？」 「订婚戒指。」秦渺说完，看楚碎云一眼，解释道，「我未婚妻不小心把我的给他的求婚戒指弄丢了，我再给他买一个。」 第41页 这话是解释给赵楷听的。虽然赵楷工作上有些笨拙，但总归是世家子弟，某些方面的观察力还是有。昨天晚上他就注意到楚碎云手上并没有所谓的求婚戒指，问了秦渺一句。 所以秦渺今天才大费周章地把赵楷专门带上。 楚碎云不知道这背后的曲折，内心吐槽秦渺又在擅自加戏，嘴上紧闭不语。 这副模样落在赵楷眼中就成了因为弄丢戒指而愧疚的美人图像，让beta内心本来存着的一丝对楚碎云的不满瞬间烟消云散。 本来还以为嫂子是因为对二哥不上心才连求婚戒指都能弄丢，现在看来嫂子应该真的是不小心的啊。 导购瞭然，面带职业化微笑：「好的，请跟我来。」 一行人来到一张桌子旁坐下。 导购让他们稍候片刻，专人端来三杯茶水和小点心，不一会儿，导购带着好几个戒指盒子回来。 导购将一个个盒子打开，摆在楚碎云面前：「夫人您看，这都是我们家的精品，看看您有没有特别喜欢的款式。」 又被叫了「夫人」，楚碎云现在几乎都有些习惯了，面不改色地扫视过眼前的一熘儿戒指。 无一例外，这些都是适合omega柔软纤长手指的钻戒，换真的omega来只怕要挑花眼，可楚碎云内心毫无波澜。 他扯了扯身边秦渺的衣服。 秦渺顺从地附耳过来。 「我不选，反正是你的钱，你随便选一款就行了。」楚碎云说。 他说话时的热气挠痒痒似的洒在秦渺的耳边，让秦渺不自觉地动了动耳朵。 而后秦渺坐直身子，对导购说：「我未婚妻说这些他都不喜欢，再拿点别的款式看看。」 楚碎云一惊，自己真不是这意思啊。 导购则露出抱歉的神色，立即收好桌面上的戒指，重新前去挑选。 几分钟后，导购带着比上一次多出一倍的戒指回来。 「客人您看，这是我们家在售的所有款式，连alpha款的戒指也有。」 导购说着，眼神殷切地飘向楚碎云。 这位夫人看起来很好说话很腼腆的样子，没想到这么挑剔有眼光，他的alpha又是个宠妻狂魔，看来要冲这位使劲儿才行。 导购经验丰富，自认为已经看出对面这对是谁在当家做主。 楚碎云被导购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舒服，大概看了一圈，目光不自觉地被一枚简约大气的戒指吸引。 但他的目光也只在那枚戒指上多停留了0.1秒。 对于选戒指这件事楚碎云并不愿表露出喜恶，他想向秦渺表明自己的态度：我只是配合你演出，一切事你自己做主。 所以楚碎云例行公事般地看完戒指，瞅了眼秦渺，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导购的心勐地提起来。 秦渺抬手，轻轻按了按楚碎云的脑袋，安抚似的。 楚碎云身子一僵。 而后秦渺拿起了一枚戒指：「我觉得这个不错，小雪认为呢？」 导购一下子看出来那枚戒指的款式，提醒道：「先生，这是alpha的款。」 楚碎云抬眼，看到那枚放在盒子里的戒指，正好是方才他多看了一眼的那枚。 不知道是秦渺真有那么敏锐，自己眼神停滞片刻都能被察觉，还是因为二人都是alpha，对戒指品味巧合地一致了，楚碎云都不想表现出来。 他做出一副乖顺的omega模样，轻声说：「你决定就好。」 赵楷在一旁将一切尽收眼底，内心激动的粉红小泡泡冒个不停。 果然像二哥这种强势的alpha最喜欢柔顺的omega，嫂子也太可爱了吧。如果我以后也能遇到这样一个omega该多好…… 「那就这款吧。」秦渺拍板决定。 楚碎云从刚才就察觉到赵楷一直放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感觉像是被一座大山压着，喘不过气。此时听到秦渺决定，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他只想快快逃离这里。 「我也拿一枚同款。」秦渺淡定地补充。 楚碎云剎那间惊了一下，转念又释然，虽说求婚戒指只要被求婚者有一枚就行了，可是秦渺的钱，他爱怎么花怎么花，就算他十个手指都戴上，也跟自己无关。 选好戒指，秦渺还要求店里帮忙刻字，他跟着店员去决定刻什么字。 本来导购问要不要带上楚碎云，楚碎云慌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跟秦渺说自己不去，秦渺就摇了摇头，擅自决定不带他。 楚碎云眨眨眼，乐得清闲，吃了口免费提供的点心。 过了一会儿，字就刻好了。 秦渺将戒指递给楚碎云：「这一次要好好珍惜，别再弄丢了。」 楚碎云知道这是秦渺方才加的戏，乖乖点头：「嗯。」 拿到戒指，楚碎云看了一眼指环内部的刻字。 「myloveqinmiao」。 「怎么是你的名字？」楚碎云一嘴快，问了出来。 秦渺理所应当地回答：「有问题吗？你戴我的名字，我戴你的名字。这才是爱人。」 好吧，倒是无所谓。楚碎云盯着戒指又看了一会儿。秦渺接过他手中的戒指，为他套上左手无名指。 而后楚碎云忽然好奇秦渺戒指上刻的名字。 「给我看看你的。」楚碎云要求。 秦渺将自己的戒指放入盒子里，盒盖「咔」一声合上。 第42页 「就是你的名字，有什么好看的？」秦渺婉拒。 楚碎云也不纠缠，就是可惜，这么贵，六位数的戒指，却不过是两个假得不能再假的道具，还被刻上了个假名。 第23章 早退的坏学生 几天后，山岚大学四百人大教室，一门大一新生的全校共同大课正在进行。 楚暮雨坐在前排的位置，低头静静做着笔记，纤长的睫毛因为眼眸低垂而微微颤抖。 铃声响起，老师说完最后一句话，让同学们课间休息十分钟。 这节课长达两个半小时，中途有一次课间休息。 楚暮雨活动了一下脖子，拿起水杯想出去接水。 可有人在他起身前，从身后戳了戳他。 楚暮雨疑惑地转过头去，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沈青灯还是冷冰冰的，或许是因为他嘴角生来就是下撇的弧度，让他面无表情时就是副心情不爽的样子。 怎么又是他？楚暮雨在心中微微惊讶。 「楚暮雨。」沈青灯的嘴一开一合，准确无误地叫出了楚暮雨的名字。 楚暮雨第一个念头是：他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楚暮雨望着他，耐心听他说下去。 「我今天来上课的时候，看到有个人跟在你的身后，那人长得不像学生，我以为是教授找你，但你走得太快了，他跟不上。」沈青灯的语调平稳，像是个机器人念稿子。 「但是当我上去问他是不是找你有事，他又很慌乱地否认了，然后就掉头离开了。」沈青灯停下。 楚暮雨一惊，名为惶恐的情绪悄然顺着他的嵴背爬上来。 不需要沈青灯说完，他只是听到第一句话，就已经确认是那个人。 「他、他长什么样子？」楚暮雨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 沈青灯回答：「三四十岁的样子，穿格子衫，戴着眼镜，大概一米七，样子我记不住了，是个beta。」 说完，沈青灯一只手支撑在下颔处，懒懒地抬眼直视楚暮雨的脸：「你有印象吗？」 楚暮雨没有印象。 沈青灯给的描述太笼统了，几乎所有年长的男性beta都是这个样子，不高的身量、朴素的打扮，扔一块砖头都能砸到十个这样的beta。 「叮——」 这时，楚暮雨放在桌子抽屉里的手机响了一下。 omega伸手去拿起手机，而后瞳孔骤然紧缩。 那是一条简讯，熟悉的陌生号码，令人作呕的措辞：「你身边的alpha太多了，这令我很生气，你这个小浪货，应该是我一个人的。」 楚暮雨一眼扫完简讯的内容，差点嫌恶地把手机扔出去。 「你怎么了？」沈青灯发现楚暮雨脸色不好，关心地问了一句，「不舒服？」 楚暮雨赶紧将手机屏幕锁上，防止沈青灯看到简讯的内容。 毕竟二人并不熟悉，被变态骚扰这种事让外人知道后，指不定要在学校里传出什么流言，楚暮雨不愿意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没有。」楚暮雨回答。 他话是这么说，可脸色一片煞白，额角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居然渗出了冷汗。 沈青灯注视着那颗汗珠，忽然，站起身来，走到楚暮雨桌子旁，不由分说地拿起他的书包。 「收拾东西，走。」沈青灯说着，将楚暮雨放在桌面上的文具一股脑装进书包，拉好拉链，背在自己背上。 楚暮雨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沈青灯握住手腕站起来，大摇大摆地穿过讲台往教室外走去。 「你做什么？！」被拉着走出几步后，楚暮雨才后知后觉，开始想要甩开沈青灯的手。 一个alpha和一个omega在四百人大教室里公然牵着手早退，引起了教室其他学生的议论纷纷。 楚暮雨察觉到其他同学都看向了自己，不自在地将脸偏开，只想赶紧离开，便不再挣扎。 不巧，十分钟时间快到了，老师端着茶杯刚好从门口进来，看见沈青灯身上背着两个书包，手里还牵着另一个人。 明目张胆的早退啊！ 「你们俩，干什么去？」老师喝止住两人。 沈青灯停下脚步，一使劲儿，将楚暮雨拉到老师跟前，指了指他的脸：「老师，他不舒服，我陪他去医院。」 老师定睛一看，发现楚暮雨嘴唇煞白，当即换了一副态度，关切地问：「同学，你没事吧？」 楚暮雨现在是又惊又怕还尴尬，脑子里搅成一团，压根没听见老师的问话。 老师见楚暮雨难受得都说不出话了，对着沈青灯摆摆手：「快带他去医院吧，你温柔点。」 「好。」得到准许的沈青灯将楚暮雨光明正大地带出了教室。 老师望了眼离开的二人，无奈地摇了摇头：「现在的小年轻哟。」 走到教学楼外的林荫道上，楚暮雨才缓过劲儿，重重甩开沈青灯的手。 「你到底要干什么？」他愤愤地盯着沈青灯质问。 沈青灯被吼了，还是那副淡淡的冰冷样子：「你不舒服，带你去医院。」 楚暮雨咬了咬牙，终归沈青灯是出于好心，放缓了语气，说：「我没有不舒服，不用去医院。」 接着楚暮雨朝沈青灯伸出手：「书包还我。」 沈青灯凝视着楚暮雨的手心，omega的手小小的，感觉一巴掌就能全然笼在掌心。 第43页 这样想着，沈青灯便顺着心意做了。 握住的不再是手臂，而是omega的整个手掌，和沈青灯预计的一样，一只手很轻松地将omega包裹住。 「你跟我去个地方。」沈青灯我行我素，牵着楚暮雨就走。 「放开我！」楚暮雨挣扎，却终究比不过alpha的力气。 下午四点，画室。 笔尖沾染着暖橙色的颜料，秦渺全神贯注在画纸上，一笔一划描摹出一个人的模样。 「老师，可以帮我改改画吗？」忽然一道乖巧年轻的声音传来，打断秦渺的注意力。 不知道什么时候，秦渺的身边站着一个学生，双手交缠在身前，有点不大好意思地请求道。 秦渺将笔放下，准备起身去给学生改画，却又听见那个学生开口问。 「老师你画的是谁啊，我看到好几次你都画的同一个人。」学生眼里全是好奇的神色。 秦渺转头环视画室里剩下的几个学生，发现这群小毛孩们表面上在画画，实际上注意力早就飘到了这边，时不时偷看。 看来改画是假，八卦才是真。 这群孩子最大不过十八岁，还大多都是omega，秦渺对他们的态度不像对待下属那么无情，反而有时比别的老师还宽容。让孩子们以为他好亲近了。 终归是一群半大小孩，秦渺没有与他们计较的心，便耐心地回答：「如果让你画一个人，除了模特，你第一个会想到画谁？」 秦渺的回答对学生来说就是鼓励，他们的胆子愈发大起来。 一个底下坐着的学生问：「老师，他是你的爱人吗？是omega吗？」 另一个学生补充：「我发现老师今天戴了戒指，之前都没有的，是结婚了吗？」 秦渺罕见地在课堂上露出一个微笑，没有回答孩子们的问题，而是反问：「他长得好看吗？」 学生们自然将他这个反应理解为了默认，立即起闹，异口同声地回答：「好看！」 秦渺擦擦手，看向那位站在自己身旁的学生，问：「还要改画吗？」 那学生吐了吐舌头，熘回了位置上。 「休息十分钟。」秦渺说完，起身离开画室。 画室上课时间比较灵活，秦渺也不是专门当老师的，只是偶尔跑来代几节课。不过这间画室都是他的，他想怎样都无人置喙。 开画室一是因为秦渺自己系统学过，小有所成。二是因为他的那个病。 被称为易感期紊乱综合徵的病，只见于优性alpha之间，表现为对omega信息素的渴望比一般alpha更甚，若是长时间接触不到omega的信息素，患者会变得暴躁易怒，有伤害他人的潜在危险。 药物可以抑制这种病，但没办法根治，而且吃药之后会消沉。所以秦渺还是需要omega的信息素来缓解症状。 云国对omega抑制剂的研制走在世界前列，全国统一使用的omega抑制剂可以让omega们不因发热而不受控，对alpha的限制制度也较为完善。让omega们可以免于佩戴颈环，不被封闭信息素。 使用抑制剂之后，omega们可以在适度范围内散发出信息素，这对他们的身体好，也是表现魅力的一种方式，更不会因此导致alpha被动发热。 所以在画室这种充满omega的环境中，秦渺可以不与任何omega牵扯，而得到信息素。 对他来说，omega的信息素就像是一种具有安神功效的香薰，而画室便是充满这种香薰的疗愈室。 秦渺出来是想吸一根烟。 他敲出一根烟，拿在手上，看到坐在前台的主管老师一脸愤怒。 秦渺走过去，问：「怎么了？」 主管老师看到秦渺，起身与他打过招唿，而后没忍住开始抱怨：「还不是那个李岑，他这个月都请假多少回了，画室本来老师就不太够，他请假，就要我们帮着分担课时。」 「李岑？」秦渺蹙眉，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很快他想起来，这人是画室里的一个老师，平平无奇，是最容易被忘记的那种人。 「考勤表给我看。」秦渺吩咐。 主管老师将考勤表调出来给秦渺看。 秦渺迅速扫视几眼，口头上顺便训了主管老师几句：「画室老师给你管理，你却谁来请假都批准。如果想总做老好人那你也不用干了。」 主管老师惭愧地低下头。 与此同时，秦渺看完李岑这个月的考勤，面色缓缓沉重下来。 第24章 开车应该看路 秦渺把目光从考勤表上移开，余光一扫，便瞥见画室门口有人推门而入。 来人身材中等、格子衫，戴着眼镜，是一名三十来岁男性beta，正是画室的老师李岑。 主管老师看到李岑这时候出现了，方才的怒气和被秦渺责备的怨怼一股脑涌上来，不满地刺了李岑一句。 「这都快下班了，你不是请假了吗，还来干嘛？」一边说，主管老师一边翻了个白眼。 「回来拿个东西。」责备落在李岑身上，他像是浑不在意似的，赔笑着给主管老师解释一句，而后迳自就想要回到办公室。 「李岑。」秦渺忽然叫住了他。 秦渺是画室的老闆，在这儿谁都不敢不给他面子，李岑自然只能听话地停下来，跟秦渺打了个招唿。 「老闆。」beta的神色畏畏缩缩，看起来十足窝囊。 「我看你挺闲。」秦渺轻描淡写地说。 第44页 这话出自老闆之口，任何一个员工听了都会捏紧一把汗，李岑也不是毫无感觉，低下头去不敢看秦渺。 秦渺将手中的香菸捏了捏，说：「那你帮我给小雨送个东西去。」 李岑的身子小幅度抖了抖，而后有些不敢相信地抬眼看向秦渺，却又极快地重新低下头。 秦渺随口解释：「你知道我之前在和小雨交往吧，前几天我们吵架了，所以他这段时间都没来画室。你帮我把他上回落在这儿的画还给他。」 alpha的语气逐渐变得绝情：「既然要闹脾气，那就不用再跟在我身边了。」 完全是一个负心汉渣男的模样。 更别提李岑的视线掠过秦渺的左手无名指，看到了那里圈着的昂贵订婚戒指。 秦渺说完这话，审视的目光牢牢锁定在李岑身上，看见beta有些气愤地捏紧了拳头。 「算了。」秦渺又兴致缺缺地转过头，不顾在场还有另外两人，点燃了烟，对主管老师说，「把那画拿去扔了吧。」 说着他抬步要走，便听见李岑有些急切地叫住他。 「老闆！我去送！」 两分钟后，李岑拿着包好的画，离开画室。 秦渺指间的烟明灭闪烁，他靠在画室前台，望着李岑离开的背影。 接着主管老师捂上嘴：「哎呀，他没问送到哪儿去啊，他怎么知道去哪儿找小雨？」 秦渺把只吸了一口的烟在菸灰缸里按灭，没有回答，却面沉如水。 刚刚秦渺看过考勤表，发现李岑近一个月请假和缺勤的每一天，都和楚暮雨没来画室的日子恰好对上。 这人到底是谁，答案唿之欲出。 山岚市郊外沙地越野赛车场。 楚暮雨跟着沈青灯进入俱乐部，看到面前一望无际的黄沙空地，有些呆滞。 身边站着的人忽然抬步离开，楚暮雨走神，过了半晌才注意到沈青灯不见了。 楚暮雨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他从来不知道繁华的山岚市郊外还有这么广袤的一片荒地。 忽然一辆越野出现在视线内，唿啸着捲起几米高的黄沙，从楚暮雨面前开过去。 楚暮雨下意识伸手遮住眼睛，害怕黄沙扑上来。 方才那辆越野车掉了个头，稳稳地停在楚暮雨身前，驾驶座的车窗被摇下来，露出沈青灯的脸。 「上车。」沈青灯招唿道。 楚暮雨这才反应过来，在刚刚自己盯着沙地发愣的时候，沈青灯离开原来是去开车。 「我……」楚暮雨有点害怕，站在原地不动。 沈青灯直接推门下车，绕车一圈来到副驾驶位置，打开车门，按着楚暮雨的肩膀把人强硬地推上车。 而后他回到驾驶座上，车门「砰」地一声关上。 发动机产生有规律的振动，沈青灯转头看向楚暮雨，发现omega只顾着害怕，连安全带都忘了系。 沈青灯探身过去，捏上安全带，深蓝色的眼眸垂下来，这个角度正好对上楚暮雨抬起来的视线。 alpha拉下安全带，亲自动手帮楚暮雨卡好。 「坐稳。」沈青灯沉声提醒，「出发了。」 楚暮雨的心脏随着他的话提起来，下一秒，越野车轰鸣着起步。 omega的一只手拉着车旁的把手，另一只手捏成拳头放在大腿上，浑身紧绷着，一副紧张到不得了的样子。 沈青灯斜斜扫到楚暮雨这副神态，心中恶趣味升起，故意操纵车子前往沙丘起伏的一片区域。 在空旷的沙地，越野车可以极尽它的性能，速度拉到最快，而后又勐地剎车漂移，耳边全是机械的轰隆之声。 全方位刺激着人的感官，让人血脉贲张。 越野爬上一个山丘，然后勐地冲刺而出，四个轮胎在一瞬间甚至离开地面，宛如贴地飞行般。 陡然的失重感袭来，楚暮雨缩了缩身子，闭上眼睛，嘴里不自觉地发出一声惊唿：「啊！」 做完这个高难度动作，沈青灯甚至有闲暇转过头来看向楚暮雨，问他：「感觉怎么样？」 楚暮雨小心地睁开眼，发现沈青灯没有看路而是在看自己，顿时惊慌起来。 「你、你看着路！」 他害怕车毁人亡。 「哈哈。」沈青灯爽朗地笑了两声，「遵命。」 alpha听话地转过头去，专心看路，拨动档位，速度又一次提升。 楚暮雨莫名被沈青灯笑的那两声吸引，他从高中时就认识沈青灯，虽然没有说过话，但只要看见沈青灯，那人就是闷闷不乐的忧郁样子。 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他笑起来是这样的。 外面是黄沙飞扬，宽广的空地让楚暮雨错觉天地之间只有车内的自己和沈青灯两人，密闭的空间和攀升的肾上腺素操纵着楚暮雨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捂住心口，分不清耳边的噪音是剎车声还是心跳声。 一圈开下来，车子驶入停车区域，沈青灯拉上手剎，看向楚暮雨。 「怎么样，是不是心情好多了？」沈青灯问。 楚暮雨一愣，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沈青灯所问何意。 不得不承认，刺激的项目的确可以让人忘记许多，刚才在车上的时候，楚暮雨一次都没有想起有关那个跟踪狂的糟心事。 即便是车子已经停下来的现在，楚暮雨浑身还残留着方才的余韵，心情格外舒畅。 第45页 omega抿唇笑了笑：「嗯，好多了。」 沈青灯凝眸看着楚暮雨，毫不遮掩的视线把楚暮雨看得有些不自在，他伸手想要推门下车。 就在这一瞬，沈青灯忽然说：「我知道你被人跟踪骚扰。」 楚暮雨推门的手骤然僵在原处，他惊慌地转过来看向沈青灯。 「你是不是没有跟身边任何人说？为什么？」沈青灯问。 楚暮雨咬了咬下唇，没有回答。 得不到答案的沈青灯并不深究，而是继续道：「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但其实你可以跟身边人求助的，我想帮你。」 「为什么？」楚暮雨问，「我们……又不太熟。」 沈青灯偏了偏头：「为什么？没有为什么，世界上就是有些omega天生惹人怜惜。你就是这样的omega，楚暮雨，让我帮你。」 听了alpha这番极为真诚的话，楚暮雨低头掰了掰自己的手指，犹豫着婉拒：「我自己已经在着手解决这件事了。谢谢你，今天带我出来散心。」 沈青灯的目光贴在楚暮雨身上又看了半晌，而后移开，他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楚暮雨也跟着下来。 「走吧，回去了。」沈青灯又恢復了往常那副冰凉凉的模样。 下午六点，山岚大学门口。 楚碎云坐在车子里，看着校门口的学生们，又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然后打开和弟弟的对话框。 几分钟前，楚碎云给弟弟发了句：「今天来接你，在老地方哦。」 还没有收到回復。 「哎。」楚碎云嘆了口气，心中埋怨秦渺。 弟弟以前是一个看到哥哥消息就会秒回的好孩子，就算因为上课没办法回答，但是下课之后第一时间回的也是哥哥的消息，还会乖乖解释原因。 结果认识秦渺之后，弟弟连消息都回得慢了。 都怪那个渣男！ 楚碎云百无聊赖地在车里刷手机，等待弟弟出现一起回家。 时间悄然过去二十分钟，楚暮雨的人没现身，手机消息也没有回覆。 楚碎云关上手机，看向校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变得多起来，大多数都是约着和朋友出去娱乐的学生们。 等了这么久还不见弟弟，现在楚暮雨肯定已经下课了，不用再顾忌，楚碎云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结果电话忙音响了快一分钟，冰冷的电子女声提醒他拨打的用户无法接通。 怎么回事？楚碎云放下手机，心中纳闷，想到弟弟的前科，第一反应就是他又偷偷去见秦渺了。 作为一个渣男，秦渺在楚碎云这里的信誉几乎为零，他早就考虑到秦渺就算答应自己要和身边的omega断掉，也不会履行诺言的可能。 「啧。」楚碎云嫌弃地咋舌，心里把秦渺拖出来骂了几句。 而后他从通讯录中调出秦渺的联繫方式，准备向秦渺打听弟弟的下落。 第25章 老婆查岗电话 「餵。」 拨电话的时候，楚碎云满心都是对弟弟的担忧，等电话接通，秦渺的声音经由电流从听筒中传来后，楚碎云才发现自己面对秦渺有点紧张。 这一瞬间的紧张让楚碎云头脑冷静，没有冒冒失失就问秦渺楚暮雨到哪儿去了，而是换了一种问法。 「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问完之后，楚碎云不觉有异，对面的秦渺却十足沉默了两秒钟。 而后alpha轻笑出声：「查岗？」 楚碎云一愣，才发现这种问法确实有点像是查岗，但前提是二人的确是那种关系才行。秦渺为什么总爱自作多情？ 查岗就查岗吧，只要能问到楚暮雨的下落。 「你跟谁在一起吗？」楚碎云语气稳稳地问，实则左手无奈地放在额角。 「这么不放心我？」秦渺得寸进尺。 楚碎云咬咬牙，不想回答。 听到楚碎云沉默，秦渺也知道玩笑不可太过，否则把人逼急了，终于正经回答：「我一直在画室，一个人。」 秦渺把最后三个字咬的既重又缓，生怕对面没听到似的。 而后秦渺察觉到一个人的说法不太准确，补充道：「还有一些画室的老师和学生，但我是一个人来的，身边没有别的不该有的omega。」 楚碎云蹙眉思索，他无法从秦渺的话中分辨出对方到底说的是不是实话，秦渺在他这里的信誉极低。 于是楚碎云追问：「画室在哪，我能来吗？」 「当然。」秦渺回答得不假思索，「我告诉你地址，你现在来吗？」 得到了希望中的答案，楚碎云立即改口：「算了，再见。」 然后便在秦渺说下一句话之前挂断了电话。 秦渺看着被楚碎云无情挂断的电话，笑得有些纵容，他低声自语：「真好骗啊。」 如果自己真是楚碎云想的那种渣男，像这种程度的应付简直是手到擒来，楚碎云居然信了，意外的挺纯。 楚碎云只能庆幸自己说的都是真话。 收起手机，秦渺重新踩下油门，车辆起步，继续往目的地开去。 楚碎云这边确认了楚暮雨没有和秦渺在一起之后，又在校门口等了一会儿，期间甚至给楚暮雨亲近的几个高中同学都打了电话，均得到没见过楚暮雨的回答。 挂断最后一个电话，楚碎云收到了董轲杰的信息。 第46页 学校里的事，问董轲杰比较快，所以楚碎云方才第一个就打给了他。不过董轲杰刚说不知道小雨的下落，要打听一下，现在总算有个结果。 董轲杰：我问到了小雨的一个同学，他说在下午三点多的公共课上，楚暮雨被管理系的一个alpha带走了，两人跟老师说是小雨身体不舒服，要去医院。 身体不舒服？alpha？ 楚碎云回復董轲杰「知道了」，最后不抱希望地又给楚暮雨去了个电话。 忙音响了很久，久到楚碎云差点主动挂断，还好最后一秒，楚暮雨的声音响起。 「喂，哥？」 楚碎云的心瞬间落回肚子里，他问：「小雨你在哪，刚刚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我没接到，可能是信号不好。」楚暮雨回答。 毕竟那个赛车场在郊外，周围空荡荡的，手机信号只有一格。 「你现在在哪？需不需要我来接你？」楚碎云问。 「不用。」楚暮雨急忙忙拒绝，「我已经快到家了。」 兄弟两又说了几句，最后楚碎云叮嘱楚暮雨路上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楚碎云启动车子，往家开去。 十多分钟后，楚碎云开车回到小区门口，正要转向将车开进地下车库，就看到一辆计程车在十几米外停下，楚暮雨从后座上下来。 楚碎云便打了方向盘，在路边停车位停下，将安全带松开，推门下车。 alpha站在路边，往刚才楚暮雨下车的地方望去，看到楚暮雨身边还跟着一名高个子男生。 楚碎云马上就想到董轲杰简讯里提到的alpha，不出意料的话就是那小子了。 对小雨和alpha来往这种事，楚碎云并不是非常反感，可能放在之前心里还会膈应和不爽，但有了秦渺作比对，现在楚碎云觉得小雨去认识新的alpha也挺好的。 赶紧把秦渺那混蛋忘了最好。 不一会儿，楚暮雨便走到了楚碎云的面前，omega刚才在和沈青灯说话，居然都到跟前了才发现哥哥站在这儿。 没有想到哥哥会和沈青灯直接相见的楚暮雨，心中升起一种古怪的感觉，本来沈青灯只是同学，没什么哥哥见不得的，但现在他就是觉得有些尴尬。 「哥。」楚暮雨仰头和楚碎云打招唿。 楚碎云犀利的眼光还锁定着沈青灯，在心里对这名刚刚成年的alpha评头论足。 个子长得还挺高的，脸也还看得过去，就是有些冷冰冰的，不知道性子会不会沉闷。 「你好，我是楚暮雨的哥哥。」楚碎云朝沈青灯伸出手。 沈青灯丝毫不怯，与楚碎云握手，依旧惜字如金：「你好。」 楚暮雨见沈青灯没有和哥哥自我介绍的打算，害怕哥哥认为他失礼，赶紧补充：「他是我同学，我们之前也是一个高中的，他叫沈青灯。」 楚碎云看着沈青灯点点头，转而又问起楚暮雨：「我没联繫上你，就问了轲杰，他说你今天身体不舒服早退了，现在怎么样？」 楚暮雨这才想起来自己是翘课和沈青灯出去玩的，还好提前编好了藉口。 他顺着这个设定回答：「其实没事，只是当时有一点不舒服。」 楚碎云看着弟弟的头顶，忽然想到一件事，但碍于有外人在场，话到嘴边一转，变成了：「那就好。」 「那我先回去了。」沈青灯对楚暮雨辞行。 「啊，好。」楚暮雨点头。 沈青灯转身离开。楚暮雨上前一步，走到哥哥身边，跟着楚碎云往小区里走。 楚碎云看着街边的小馆子，心里正在衡量到底是跟弟弟回家做饭吃还是在外面解决一顿。 「小雨。」楚碎云出声喊了一句，发现有另外一个人和自己异口同声。 他转过来一看，一个身材中等、戴眼镜的男性beta站在了自己与楚暮雨面前，怀里抱着一副被包好的画，刚才就是他叫了楚暮雨。 楚碎云一眼认出来，眼前这个男人正是前几天晚上在便利店外遇到的可疑人员。 李岑抱着秦渺拜託他拿给楚暮雨的画，眼神有些躲闪地落在对面兄弟二人身上。 楚暮雨看着面前的男性beta，感觉有些眼熟，回忆片刻，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你是，画室的老师。」楚暮雨点出李岑的身份。 李岑对楚暮雨记得自己有些惊喜，他迅速点点头，指了指手中的画：「是老闆让我来帮忙把你放在画室的画送来的。」 「啊，谢谢。」楚暮雨伸手接过画。 「没事。」李岑挠了挠头髮，说完就想走。 「等会儿。」楚碎云忽然出声叫住了他。 李岑脚步顿住，缓缓转过身来，面色略显慌张：「还有什么事吗？」 楚碎云上前半步，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近，端详李岑片刻，说：「我们之前在这儿见过，你忘了吗？」 「我、我不记得了，当时天色太暗……」李岑磕绊地撇清。 「我有说过我俩是什么时候见过的吗，你怎么就知道是晚上？」楚碎云语气故作疑惑，逗弄李岑似的，「你看你这不是记得吗？」 李岑浑身僵硬，嗫嚅着不敢说话。 「当时我问你是不是在跟踪小雨，你说不是。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是小雨画室的老师，那天我多有唐突，还请老师原谅。」楚碎云继续道。 第47页 楚暮雨听到哥哥这么说，愣了愣。 「我也住在这附近罢了……」李岑声音颤抖着解释。 「我知道。」楚碎云说，而后又茫然地问，「不过老师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说着，楚碎云指了指李岑的腿，那里正在发抖。 李岑脸色一白，弱弱道：「我上班太累了。」 楚暮雨此时也缓过劲儿来，敏锐地意识到事情不对，问李岑：「渺哥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吗？」 听到这儿，李岑想起来秦渺早些时候说的那些话，心里升起一些疯狂的妄想。 如果自己把秦渺的薄情话给楚暮雨说了，那楚暮雨是不是就不会再待在秦渺身边了？ 是不是自己就有机会了？ 所以李岑下定决心，说：「老闆说你们这几天闹了点不愉快，让我告诉你：既然要闹脾气，那就不用再跟在他身边了。」 楚碎云在听到楚暮雨喊出「渺哥」的那一刻便皱起了眉，又听到接下来李岑说的那句话，顿时脸黑得能揉出墨水。 楚暮雨听了这话，立即察觉到不对劲，他和秦渺根本没有吵架，不去画室只是因为大学有点忙，秦渺无中生有的话是在提醒什么？ 读懂秦渺的提示，楚暮雨伸手刺啦一声把画上包裹的油纸撕开，露出了里面的画。 那是一幅平平无奇的练习画稿，没有任何意义，也不值得秦渺托人专门带给楚暮雨。 除了一点——画的完成日期，正是楚暮雨和秦渺谈论要进一步行动引出跟踪狂的那天。 楚暮雨在看到这幅画的瞬间便想起来了。 看着这幅画的楚暮雨浑身不可自抑地微微颤抖起来，他声音有些沙哑，盯着画，问的却是李岑：「那些骚扰简讯，是不是你发给我的？」 「什……不是。」李岑惊讶地否认，脚下不自觉后退几步，想要逃跑。 楚碎云眼疾手快，擒住李岑右手手腕，强硬地绕过一圈按在他的身后，让他无处可逃。 「啊！」李岑发出一声痛唿，beta终究抵不过alpha的力量。 而后楚碎云伸手探入李岑鼓起的裤兜，顺利地取出放在那的手机。 楚碎云按开手机屏幕，确认是指纹解锁，拧着李岑的右手拇指按上指纹区。 大部分人设置指纹都习惯于使用右手拇指，李岑也没有例外，手机屏幕一闪，成功解锁。 「小雨，看他的简讯。」楚碎云压制住李岑后，将手机递给弟弟。 楚暮雨心脏狂跳，哥哥的声音都在喧嚣的心跳声中变得微弱，他振作精神，吞了吞口水，点开了李岑手机的发件箱。 此刻，街道的另外一边，一辆低调的轿车内。 秦渺将指尖完好的香菸揉碎扔进车里的垃圾桶，视线落在十几米外，正发生争执的三人身上。 看到楚碎云成功抢走了李岑的手机，递给楚暮雨之后，秦渺微微一笑，接着坐直身子，放下手剎，起步离开。 第26章 大变态真可怕 楚暮雨拿着李岑的手机，点开简讯，瞳孔惊异地紧缩。 「别乱动。」楚碎云收紧手中的力道，警告想要挣扎的李岑。 alpha一脸嫌恶地睨了一眼李岑，而后稍微缓和神色，转过来看向楚暮雨：「怎么样，发现了什么？」 楚暮雨嘴唇翕动，小声地回答：「没有……」 「什么？」楚碎云怀疑自己听错了，有些意外。 楚暮雨抬头看向哥哥，眼中写满了不知所措：「信箱里除了垃圾简讯，什么也没有，没和我联繫过。」 李岑愤愤出声：「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可以把我放开吗？」 这部手机信箱里的确一封发给楚暮雨的简讯都没有，这似乎昭示着李岑的无辜，可秦渺给出的提示绝不是无的放矢。 楚暮雨稳住心神，拿这部手机给自己打了个电话。 手机铃声响起，楚暮雨看向自己的手机屏幕，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捏碎。 来电显示，根本不是那个电话号码。 李岑的手机，甚至不是那个号码。 「哈哈……我大概猜到你们在干什么了。」李岑勉强地蔑笑两声，「是小雨同学被人跟踪了吧？虽然不知道其中有什么误会，让你们怀疑是我做的，但我可以保证自己是完全清白的。」 「既然已经确认过我的手机，那是不是可以把我放开了？」李岑瞥一眼楚碎云抓着自己的手，提醒道。 「啧。」楚碎云不耐烦地咂嘴，手上没有放开的意思。 「放开他吧，哥哥。」楚暮雨脸色苍白，但思维已经冷静下来。 一个只敢在阴暗角落默默窥视自己的人，怎么可能会粗心大意到将罪证带在身上。 李岑肯定要么是把记录都删除了，要么就是还有一部隐藏的手机。现在和他争执没有意义，没有证据证明他就是那个跟踪狂，即便楚暮雨相信秦渺的判断。 楚碎云应声松开李岑的手。 楚暮雨将打给自己的通话记录删除，上前一步，将手机拍在李岑的胸前，而后对楚碎云道：「走吧，哥哥。」 李岑抓住手机，看着兄弟俩离开的身影，忽然楚碎云转过头来，冷冽的目光让他膝盖不自觉一软。 勐然跪倒在地。 李岑捂着胸口坐在地上，脸上飘起诡异的红晕，口中小声地念叨着：「小雨啊，你怎么连生气都这么可爱……」 第48页 在地上缓了一会儿，期间还有路人上前询问李岑需不需要帮助，被李岑骂走。过了五分钟，李岑才重新站起来，慢腾腾往家里走。 回到家，李岑把格子衫领口随意解开几个扣子，鞋子随意脱在玄关，像是走了十公里一样，疲累地走进屋子。 李岑的家是一套三室的大房子，这是这一片中高端小区的基本户型。对他一个单身的beta来说，太大了。 宽敞的房子里摆设却并不多，有些家具都显得陈旧，连装修都敷衍。 这并不是属于李岑的房子，而是他能在附近找到的租价最低的房间，即便这样房租也占据了他工资的百分之七十。 可这是最理想的房间。 李岑来到客厅外的大阳台上，远眺而去，几十米不到的对面就是楚暮雨的家。 李岑摸了摸客厅角落放着的望远镜，没有拿起来，而是先走回了卧室。 主卧里摆设也很少，家具看起来都很廉价，唯一夺目的便是大床的对面墙上，张贴了一幅巨大的素描像。 画的正是楚暮雨。 李岑来到素描面前，眼中闪着狂热的神色，手中动作轻柔地抚上画框。 「小雨，今天和你说过话之后，我才发现，只是远远看着你根本不够。」李岑喃喃自语，「秦渺是个人渣，他配不上你，你不要为他伤心，我会好好疼你的。」 说完，他走到床边的书桌旁坐下，拉开第二个抽屉，里面赫然躺着另外一部手机。 李岑将手机拿出来，解锁，熟练地点进简讯，里面只有一个联繫人，备註：小雨。 点进和楚暮雨的来信记录，从今年六月开始的每一条简讯，都保存完整。 李岑关上简讯，又点开相册，相册里所有的照片，主角只有一个，全都是楚暮雨。 楚暮雨在画室画画、在高中学校门口放学出来、在大学校园里背着书包去上课，他笑着、他面无表情、他闷闷不乐的样子…… 甚至还有一张，是李岑最喜欢的，他用手机透过望远镜拍到的。 楚暮雨晚上换衣服，刚开始忘记关窗帘，上衣撩起到一半，露出一截子细腰的样子。 虽然很快楚暮雨便重新拉上了窗帘，但李岑还是迅速地记录了下来。 重新浏览过一遍照片，李岑想起刚才楚暮雨惊慌地看着自己手机的样子，无可自抑地笑了起来。 小雨怎么可以这么傻傻的，这么天真。 自己怎么可能只有一部手机，还随时带在身上。 「小雨啊，你这样的话，可是会让我得寸进尺的。」李岑咯咯笑了两声。 楚家。 楚碎云从遇到李岑之后，就觉得头大如斗。 因为看弟弟面对李岑的反应，很明显，他一直知道有人在跟踪自己，只是无法确定对方的身份。 眼见着已经找出跟踪狂，却由于没有证据，只能让对方在自己眼睛底下离开，楚暮雨内心说不难过肯定是假的。 他回到家，便觉得浑身乏累，只想窝进被子里，好好睡一觉。 楚碎云看着弟弟失魂落魄地往房间里走，又是心疼又是责怪，两种感受交缠在一起，让他犹豫不决。 最终楚碎云还是喊出了声：「小雨。」 楚暮雨脚步顿住，他当然知道哥哥有很多话要问自己。 omega的猜测没错，楚碎云迈步过来，揽着楚暮雨的肩膀，带他在沙发上坐下，立即就开口问了出来：「小雨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被跟踪的？」 楚暮雨低下头，内心挣扎起来。 「没关系。」楚碎云坐在楚暮雨身边，把他圈进自己怀里，温声道，「我不是在责怪你没有告诉我，我是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暮雨低头咬紧了嘴唇。 楚碎云知道弟弟是在考虑，他耐心地沉默着，等待弟弟想好，告诉自己。 庆幸的是楚暮雨没有让哥哥等很久，他把脑袋放在楚碎云的肩膀上，小声地说：「高中开始就发现了。」 楚碎云捏紧了放在另一边的拳头，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柔：「他做了什么？」 「他……他一直跟着我，给我发简讯，跟我说一些很噁心的话。」楚暮雨轻声地把事实说出来。 「除了这些呢？他有主动接触过你吗？」楚碎云问。 楚暮雨摇摇头：「没有，只是给我发简讯。所以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我去找过警察，他们说，不知道对方是谁的话，是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的，而且他没有对我造成伤害。了解了一下情况就让我离开了。」 第一次和哥哥说起这件事，楚暮雨的话匣子渐渐打开。 「偶尔，我也会想，反正他什么都没做，只是一些简讯而已，无视就好。可他能知道我在什么时候做了什么事，我没办法真的忽视……」 「我也把他拉黑过，但他会换个号码继续，阴魂不散。」 楚暮雨把脑袋更深地埋入哥哥怀里，声音微微颤抖：「我没告诉你，所以也不敢换号码，我怕你疑心。」 楚碎云咬了咬牙，用手揉了揉弟弟的脑袋，艰难地问：「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话音落下，楚碎云感觉到怀里弟弟的身子骤然僵硬。 一种不太好的预感缓缓爬上楚碎云的心头，他觉得他不太会愿意直面弟弟接下来的话。 第49页 「因为……」楚暮雨的声音从来都是柔柔的，这个时候都不例外。 他用这柔柔的声线，给了楚碎云一个作为兄长来说最糟糕的判词：「因为我觉得你其实不想关心我。」 楚碎云抚摸弟弟脑袋的手戛然停住。 「事实上，在刚发现被人跟踪的那几天，我是想过告诉你的。但是可能那天你心情不好吧，就让我闭嘴了。」楚暮雨说。 闻言，楚碎云迅速搜索记忆，却一无所获，他对此根本没有印象。 楚暮雨从哥哥的表情中看出来，说：「你应该不记得了，那就是很平常的一天，你来接我放学，但脸一直阴沉着，我见你不高兴本不想拿自己的事烦你。可我还是说了。」 「你刚听我说了一句，就让我不要继续说了。告诉我在高三这个阶段，什么都比不上学习，别想着其他事分心。」 楚暮雨继续说了下去：「哥你很完美、很忙，成绩优秀，性格合群，有很多朋友，也有很多需要你去做的事情，我一直依赖你，你偶尔会觉得负担，我感觉到了。」 「但是作为一个有担当的alpha，你被期望要关心我，所以你就算不耐烦，也要忍耐我。」 楚碎云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弟弟的说法，他想告诉楚暮雨，自己从来没有把他当做负担，关心他也都是出自爱，而不是不得不履行的义务。 可他说不出口。 自己真的一秒都没觉得弟弟是负担吗？ 父母离异的时候，楚碎云还是个半大少年，自己都没长大，凭什么要照顾一个更不懂事的小傢伙？ 他确确实实有把对父母的怨气，撒在楚暮雨身上过。 即便这个阶段早已过去，即便现在楚碎云是出于真心照顾楚暮雨，但存在过就是存在过，事实无法被抹杀。 「对不起，那是哥哥以前不懂事，但是我保证，此时此刻，我关心你，没有任何一丝勉强。」楚碎云只能这样说。 第27章 六位数的戒指 「我知道。」楚暮雨的回答让楚碎云有些意外。 「当时是我不太理解你，有点太粘你了……」楚暮雨有点不好意思地撇开目光，「现在想想，其实哥你已经尽你所能在照顾我了。」 楚暮雨抬眼，直视楚碎云，坚定道：「所以今天我才能向你坦白这些。因为我相信哥哥。」 楚碎云听着弟弟贴心的话语，眼眶热热的。他把弟弟抱进怀里，揉乱了楚暮雨的头髮。 「呜呜，小雨你真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弟弟。」 楚暮雨被哥哥的拥抱弄得有些唿吸困难，赶紧推了推楚碎云。 楚碎云这才反应过来，撒开手。 「对了。」楚暮雨想到一件事，「既然都说到这儿了，我还有一件事要和哥你说。」 「什么事？」楚碎云问。 楚暮雨有些犹豫地挠了挠自己的脸颊，坦白道：「我被跟踪这件事，渺哥是知情的。实际上是我拜託他假扮我的男友，为的是刺激那个跟踪狂露出马脚，否则那个人一直藏在暗处骚扰我，我却无可奈何。」 楚碎云一愣，听弟弟继续说下去。 「渺哥帮了我很多，有时候我害怕，他还会安慰我，虽然他的安慰用处不大，但是他帮我出了很多主意。」 「今天也是渺哥给我提示，让我意识到那个老师就是跟踪狂。如果没有渺哥，说不定到今天我还不知道那人是谁。」 「渺哥是我在画室补习的时候认识的，虽然关于他的传言很多，但是起码他对待我一直都很好，也没有任何不恰当的举动。哥你真的误会了。」 说完，楚暮雨眼巴巴地望向楚碎云，神色十足真挚。 楚碎云听到弟弟坦白的话语，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误会了秦渺。 「对不起。」楚碎云再次道歉，这一次道歉，似乎不仅是对弟弟说的。 楚暮雨摇摇头：「没事，只要哥你别再对渺哥有偏见就是了。」 弟弟是因为不知道楚碎云在背地里做了些什么，所以才能把话说得这么轻松。 楚碎云的心情则沉重多了。 自己为了能拆散秦渺和弟弟，不惜装成omega去勾引秦渺。前几天还和秦渺达成协议，甚至买了订婚戒指，本以为拯救弟弟计划马上就要成功，谁知道到头来全都是一场误会。 楚碎云在心中默默地嘆了口气，决定暂时不去想和秦渺之间的事，先专注把弟弟的事情解决了。 「明天我们就去给你换手机号，你把现在的手机卡给我，我来对付那傢伙。」楚碎云安排到，「以后我会每天接送你，你遇到任何事记得第一时间联繫我，听到了吗？」 「知道了。」楚暮雨乖乖应答。 将弟弟的事情安排好，楚碎云最后嘱託几句，两人便分别去洗漱准备休息了。 回到房间之后，楚碎云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件事没有与弟弟说。 今天董轲杰说弟弟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而早退的，楚暮雨又处在十八岁这么个对omega来说十分特殊的年纪。 楚碎云有点担心是不是弟弟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本来当时就想和弟弟说抽时间一起去体检。 可刚才在外面，有别人在场，楚碎云又是个alpha，不大好开口，还遇到了李岑那件事，一时耽搁下来。 「哎。」操心的兄长楚碎云嘆出一口气，明天早上再说吧。 第50页 走到床边，楚碎云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床头柜上被他之前随手放在此的戒指盒。 楚碎云在床边坐下，拿起戒指盒，打开盒盖，露出里面低调奢华的订婚戒指。 镌刻的花体字在灯光之下明暗可见，楚碎云把戒圈拿在手上转了转。 一想到这枚戒指背后意味着什么，楚碎云就头大如斗。 谁能想到一直以来自己都误会了弟弟和秦渺的关系。其实现在回想，弟弟早在自己彻底犯蠢之前就解释过他和秦渺没什么关系，只不过自己当时一门心思认为秦渺那个傢伙拱了自家的小白菜，根本不信。 现在知道了真相，楚碎云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得不苦恼—— 该怎么办，如何处理自己和秦渺的关系？ 去和秦渺说清楚吗？ 「啊！」楚碎云举着戒指，双肘撑在大腿上，无力地将头垂下来。 此时此刻，手中这枚轻飘飘的戒指，在楚碎云心中，仿佛千钧巨石一样重。 「毕竟是六位数啊……」楚碎云捂住眼睛。 「叮——」 正当楚碎云烦恼的时候，手机信息提示音响起，楚碎云把戒指放回盒子里，掏出手机来看。 秦渺：「你明天晚上有时间吗，我想和你吃个饭，说一些事情。」 能说这条简讯来的正好吗，楚碎云也有话想和秦渺说。 楚碎云按下屏幕，回復到：「有时间，你把见面地点发给我吧。」 回復完简讯，楚碎云躺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默默出神。 第二天。 楚碎云专门请了假，陪着弟弟去重新办理了电话卡。楚碎云直接给楚暮雨买了个新手机，旧手机由他拿着，他要看看那个李岑还有什么把戏。 至于体检的事，因为楚暮雨下午还有课，楚碎云也要准备去见秦渺，兄弟俩便说好等到周末再去。 楚碎云把弟弟送到学校门口，不放心地叮嘱：「这段时间离alpha远一点，那个什么灯，我看他不是省油的灯，你自己注意。」 楚暮雨脸上一红，不耐道：「你在说什么啊！烦死了，走了。」 「你不要不在意，最近身体如果有任何不舒服马上联繫我。」楚碎云苦口婆心。 「好……」不能说自己早退并不是出于身体原因的楚暮雨只能乖乖点头。 送走弟弟，楚碎云回到家中。 他换上一套omega风格的衣服，最近为了在秦渺面前演戏，他买了好几套omega风的衣服，还好网购包裹都不透明，不然被弟弟发现要觉得自己是变态了。 换完衣服，楚碎云来到盥洗台，手上沾了点水，把刘海放下来，略微遮住自己过于锐利的眼神。而后又戴上一副镜框，喷上omega香水，在镜子前检查一番，算是换装完毕。 秦渺定的时间有点早，下班之后再过去就没时间换衣服，所以楚碎云干脆请了一天假，慢悠悠陪弟弟吃个饭送到学校去，自己回家换衣服开车赴约，时间比较充裕。 万事皆备，楚碎云揣上钥匙出门。 车开进停车位，楚碎云推门下来，一个瘦瘦小小的beta跑过来递给楚碎云一张卡。 「先、先生，这是我们的停车卡，在此就餐免费停车，请您妥善保管。」beta的声音清脆，有些腼腆。 楚碎云闻言转过头来，伸手接过beta递来的卡，随意一瞥，发现beta过分年轻，像是个兼职的高中生。 或许是家有弟弟的副作用，楚碎云对比自己年纪小的男生都态度很好，所以看到beta不过高中生模样，楚碎云温和一笑。 「谢谢，你辛苦了。」 说完，他动作利落地大步走进餐厅，脚下带风。 小beta被楚碎云的笑容震在当场，等到人走远了，他拿停车卡捂着眼睛，羞涩地喃喃自语：「怎么回事，自己是被一个omega撩到了吗？呜呜，不应该啊。」 走进餐厅之后，楚碎云周身气质一敛，各种动作都变得内向而柔和，与方才那个大步流星的人全然不同。 一名服务生小姐上前询问楚碎云是否有预订，楚碎云怕生似的略移开目光，低声简单道：「秦渺先生的预订。」 服务生瞭然一笑，带着楚碎云走进秦渺预订的包间。 包间门被打开，楚碎云有点意外秦渺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明明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多分钟。 秦渺正在打电话，看到楚碎云出现，竖起一根手指在嘴边，而后对着电话对面交代了几句楚碎云听不明白的话，期间秦渺的眉头一直没有放松，脸色黑得可以。 和楚碎云认知中的秦渺差别挺大。 直到楚碎云在对面座位上坐下之后，秦渺才挂断电话。 「晚上好，小雪。」秦渺把手机放在桌上，和楚碎云打招唿。 楚碎云差点没有反应过来那句「小雪」是在叫自己，愣了愣才点头。 还好他的人设一直都是害羞内敛的omega，秦渺得到他并不热切地回应也不觉得奇怪，抬手招唿服务生可以上菜了。 「这家餐厅主打里斯联邦的菜，虽然联邦很多地方不怎么样，但因为幅员辽阔，美食还是不错。」秦渺非常自然地开始闲聊，「你吃过联邦菜吗？」 「吃过。」楚碎云礼貌性回应，实际上心里在想秦渺这回叫他出来到底是要说什么。 结果秦渺不急不忙，仍旧闲谈，闭口不说正事，等到菜上来，两人都吃了个七分饱时，还没有说到正题。 第51页 不过也托他不说正事的福，楚碎云本以为就是一场主要是谈话，饭则根本吃不饱的饭局，实际上却吃得很满意。 正如秦渺所说，这家的里斯联邦菜做得很好吃。 楚碎云的外祖母是里斯联邦的人，远嫁到云国，所以他小时候吃过外祖母做的联邦菜，这里的味道居然有几分外祖母的味道。 秦渺看着楚碎云渐渐放开的进食动作，端起手旁的茶杯，遮了上扬的嘴角。 他张张嘴，想对楚碎云说「你吃得真挺多」，临了又把话原样憋了回去。 这话说出口，是能被全国omega拖出来群嘲低情商的程度。自诩高情商的秦渺换了种说法：「看来这里的饭的确很好吃，以后我会再带你来的。」 楚碎云没听出来高情商秦渺的真实意思，他吃得差不多了，将刀叉放下，抬眼看向秦渺。 秦渺心领神会，这是在催他说正事了。 于是秦渺略略坐直了身子，直直地望着对面的楚碎云，终于将今晚的目的说出口：「我的母亲想见你。」 第28章 是芳心纵火犯 楚碎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秦渺话中的意思，第一反应居然是秦渺他母亲为什么要见自己。过了片刻方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是秦渺的「未婚妻」。 母亲见见未婚妻简直再正常不过。 如果楚碎云决定要继续扮演秦渺的未婚妻，来自对方母亲的邀约自然要答应下来。 但现在楚碎云的情况改变了。 他已经知道秦渺和楚暮雨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假扮秦渺未婚妻的理由已经不復存在。楚碎云如今完全可以朝秦渺竖个中指，对他说：「去你的。」 这也是今天楚碎云前来赴约的原因。 他要做出最后的决定，是继续假扮秦渺的未婚妻，天天在精神分裂的边缘挣扎，还是让秦渺这个傻逼滚远一点，自己拍屁股走人。 里斯联邦菜餐厅的装潢也仿照着联邦特色，金碧辉煌，纷繁的水晶吊在巨大的灯盏之下，显得累赘又积重难返，和里斯联邦本身一样。 在这过分浮华的金光之下，楚碎云两根手指无意识地夹着餐巾揉捏，掩藏在镜框之后的锐利眼神将对面的秦渺锁定。 秦渺似乎也察觉到楚碎云现在内心在做一个决定，但他并不显得紧张，淡然地问下去：「你愿意见我的母亲吗？」 按常理说，秦渺不应有此一问，因为二人协议了要楚碎云假扮他的婚约对象。婚约对象见家长再正常不过。 但秦渺问了，他知道些什么。 楚碎云本应注意到这一细节，但他此时正在心中快速权衡利弊，没能分出多余的心神关注到枝末。 两名alpha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交缠在一起，彼此都在试探对方的神色。 半晌，楚碎云抿唇一笑，笑得内敛，他依旧记得自己此时omega的身份。 他举起手边的酒杯，朝秦渺遥遥一敬：「当然，不需要问我，我答应了你，那起码在这半年里，我就是你名义上的婚约者。」 秦渺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扩大，同样举起酒杯：「好。」 其实楚碎云在昨晚就决定了，只要秦渺需要，他就继续扮演秦渺的未婚妻，帮对方这个忙。 因为按照小雨的说法，秦渺在自己这个兄长失职的时候，陪在了弟弟的身边，帮了弟弟很多。自己作为兄长，不能过河拆桥。 反正只有半年的时间，这半年里自己抽出一些心神帮秦渺应付一下他的家人，就当是秦渺对小雨好的回报。 不过楚碎云不打算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先不说秦渺在知道自己真实性别是alpha之后会不会恼羞成怒，维持一个假身份也有利于半年之后断得利落。 「母亲下周周末见你，到时候我会来接你。」秦渺把时间告知了楚碎云。 楚碎云点点头，示意自己了解。 说完，秦渺站起身：「吃好了？我们走吧。」 楚碎云便也起身，跟在秦渺身后出去。 浮华的餐厅还有服务生夹道相送，楚碎云和秦渺在一片「欢迎下次光临」的欢送声中走到停车场。 来的时候有些慌忙，楚碎云现在才注意到餐厅外面落了满地的黄叶。 夜里的冷风捲起额前的碎发，只穿了两件单衣的楚碎云不自觉抖了抖身子。这日子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之间已进入深秋，是alpha也会觉得冷的季节了。 秦渺注意到楚碎云的小动作，指了指他说：「你在这儿先等一会儿。」 楚碎云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秦渺走远的背影，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果真老老实实听了对方的话。 顿时有点羞恼。 秦渺就是有这样的力量，能让人不由自主地听他号令，楚碎云知道这是很多alpha都具有的天生领导力。 不一会儿，秦渺走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件风衣。 「快入冬了，多穿点。」秦渺抖开风衣，绕过楚碎云的肩背，为他披上。 楚碎云低头看向秦渺为自己整理领口的动作：「谢了。」 风衣是秦渺的，楚碎云穿上有点大了，下摆拖到了小腿末端，衣袖也长了不少。 楚碎云又一次直面了自己比秦渺单薄的事实，心里不太爽。 傻大个，长这么大个子干什么？ 秦渺还不忘补刀，笑得楚碎云想给他一拳：「你骨架挺小的。」 第52页 楚碎云愤愤抬头直视秦渺，强调道：「我已经算高的了。」 「是。」秦渺从善如流，半秒后补充道，「在omega里你确实很高了。」 楚碎云本意是自己在alpha里也不算矮，但秦渺非要这么说，他大人有大量，懒得计较。 穿好衣服，秦渺牵起楚碎云的左手，看到什么也没戴的无名指，提醒道：「见我母亲的时候记得戴戒指。」 「嗯。」楚碎云应声，不知为何，浑身别扭。 被秦渺专注地盯着手指，楚碎云感觉自己额角青筋直跳，一把甩开手，背过身走开：「我自己开车来的，先走了。」 「注意安全。」秦渺站在原地，对楚碎云叮嘱一句，而后自己也去开车。 二人在此分开。 楚碎云来到自己车旁，又看到了那个瘦小的beta。 beta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脸颊红红的，不敢直视楚碎云的眼睛，小声地提醒：「先生、请、请出示停车卡。」 楚碎云从裤兜里把停车卡掏出来递给小beta，没过多在意，开门上车。 车启动之后，楚碎云降下车窗，对小beta说：「晚安。」 「晚、安！」小beta赶紧回答。 城市越野开走，小beta望着车辆离开的方向，默默垂下头。 果然这么优秀的omega，已经有alpha了，自己就因为对方一个笑容就傻乎乎心动，真讨厌。 今晚，小beta失恋了。 几分钟后，楚碎云找了个地方靠边停车，把身上的衣服简单换了，车窗打开，将车内淡淡的omega香水味道吹散。 手里拿着秦渺的风衣，楚碎云犹豫片刻再次穿上，上面没有omega香水的味道，不会被弟弟发现。 现在楚碎云要去接楚暮雨，弟弟今晚有一个社团活动，八点多才能结束，所以楚碎云才能安心和秦渺把饭吃完。 来到学校门口，楚碎云给弟弟发了条简讯。过了大约十分钟，便看到楚暮雨背着书包从校门口走出来的身影。 楚碎云轻按了一下喇叭，提醒楚暮雨自己的位置。 楚暮雨开门，坐上车，一瞬间闻到车内空气里瀰漫着的一股似有若无的甜香。 同样身为omega的楚暮雨对这种味道非常熟悉，立即便判断出来车里的味道是omega信息素。 楚暮雨瞪大了一双眼睛，有些意外地回过头看向哥哥。 楚碎云仍一无所知，和弟弟寒暄：「下午的时候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楚暮雨摇摇头，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哥哥。 哥哥穿的外套和白天分开的时候不一样了，而且看起来款式很高级，极具设计感，明显价格不菲。 为什么哥哥要特地换衣服，而且车里还有omega的味道？ 楚暮雨心思活泛起来。 车辆启动，楚暮雨的目光移到前方，看着宽阔的道路像一条履带般在眼前往后滑去，心里默默为哥哥感到高兴。 他其实一直担心哥哥因为照顾自己加上实习太忙没时间谈恋爱，看来现在不用担心了。 就是不知道嫂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了，小雨，我挂了明天体检的号。明天上午早点起床，我们去医院。」楚碎云提醒。 「好。」 第二天，周六。 楚碎云和楚暮雨起了个大早，来到医院给楚暮雨做体检。 因为开始得早，到快十点的时候所有项目都已经结束，兄弟二人在大厅里等报告结果。 报告大概要一个小时才能出来，楚碎云坐在椅子上玩手机。楚暮雨乖乖坐在哥哥身边，打量了哥哥片刻。 「哥，要不你也检查一下吧。」楚暮雨忽然出声。 楚碎云盯着手机回答：「我检查什么，我身体倍儿棒。」 楚暮雨转了转眼珠，回想一番：「离你上次检查不是已经过去快半年了吗，医生建议三年之后也要每半年检查一次啊。」 楚碎云终于从手机屏幕上拔出视线，看了弟弟一眼，想说自己没问题，脑袋很久没痛过了，而且记忆力早就恢復正常。 正要开口，楚碎云却想起了前天和弟弟的交谈。 弟弟说自己之前有一次来接他放学的时候，对他态度不好，甚至让他闭嘴。 但楚碎云对这事儿完全没印象。 虽说一般人也不会对大半年前某一天发生的事记得清清楚楚，但楚碎云还是有点担心。 难道自己这记性真又不好了？ 「哎，好吧。」楚碎云妥协，都来了医院了，再多看一项也一样。 于是楚碎云带着楚暮雨又去挂了个号，要给自己脑袋做个检查。 又等了一个多小时，楚碎云取了自己和弟弟的报告，给医生看过之后，说两人都没什么问题。 不过第二性别科的医生提醒了一句，让楚暮雨这段时间都要注意和alpha保持距离，以免被alpha信息素催得提前进入发热期。了解到楚暮雨还是单身后，让他在年末的时候记得来医院领取抑制剂。 从医院出来，楚碎云问：「今天周末，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我们去吃点好的。」 楚暮雨摇摇头：「没有特别想吃的，都行。」 这个回答反而不好办，楚碎云想了一会儿，忽然手机响起来。 楚碎云把手机掏出来一看，看到个讨厌的名字：「秦渺」。 他瞟了一眼身旁的弟弟，决定现在还是专心陪弟弟，不接秦渺的电话，低头想要挂断。 第53页 结果听楚暮雨问：「哥你不接电话吗？」 「没事，不是什么要紧的电话。」楚碎云说着要挂。 楚暮雨想到了昨晚车里的omega信息素味道，觉得有必要让哥哥多专注自己的事，而不是一门心思顾忌自己。 于是他说：「没关系，你接吧，我又不是你一会儿不陪就不行。」 弟弟都这样说了，楚碎云只好把电话接通。 电话放到耳边，便听到秦渺直截了当的话语：「小雪，今天下午有时间的话，收拾一些生活用品到我家来。」 第29章 抑制剂不如我 听到秦渺的话那一瞬间，楚碎云第一反应是秦渺疯了。他张嘴就想拒绝，但太直接显得粗鲁，于是他稍微委婉了些。 「为什么？」语气上挑，比起疑问更像是反问，潜台词就是「没门」。 秦渺忽视了楚碎云语气里的潜台词，纯当他是在询问，耐心地解释道：「因为我的母亲决定下周末到我家里来见你，但是我家只有我一个人在住，她一来就会看出不对劲。」 楚碎云听了这话，脑袋嗡嗡作响。他回头看了一眼等在一旁的弟弟，抬手示意稍候，迈步走远一些。 而后他对着电话压低声音问：「你就不能说我们没有住在一起吗？」 「抱歉。」秦渺忽然道歉，「我已经和母亲说我们住在一起了。」 楚碎云有点抓狂：「你为什么总爱擅自加戏？」 秦渺沉默片刻，回答：「原因有点复杂，以后有机会告诉你。现在我需要你带点生活用品过来。」 这个要求稍微有点超出楚碎云的预期，他预想的不过是在秦渺家人面前逢场作戏，可没有想过要去秦渺家里，还是带着自己的用品去。 所以他继续争取：「我们不能就在餐厅见一面吗？」 这回秦渺回答得又快又有条理，像是提前准备好的说辞：「老一辈年纪大了就喜欢家里的氛围，我母亲认为外面的餐厅都不干净，加上这次并不算是正式见面，又照顾到你会认生，所以才选择在家里见面。」 楚碎云听呆了，本以为羞涩认生的人设能省下不少麻烦，结果现在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你很介意吗？」秦渺适时询问一句，话中隐约藏着「难道你要违约？」的激将之意。 楚碎云一听就上钩，立即咬牙道：「不，我会去你家的，但是等明天再说。」 「好。」秦渺不在意具体时间，反正离见面还有一周，当场答应下来。 挂断电话之后，楚碎云觉得自己好像又被秦渺得寸进尺，为什么在那人面前自己总是把持不住阵地。 收好手机，楚碎云迈步回到弟弟身边。 楚暮雨瞪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看着哥哥气鼓鼓的样子，内心猫儿抓似的。 什么人能让一贯好脾气的哥哥这般暴躁？ 属于omega的直觉告诉楚暮雨，电话那头的人和哥哥的关系肯定不一般，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是自己嫂子。 于是楚暮雨试探地问：「哥你刚刚在和谁打电话啊？」 岂料一提到这个，楚碎云的脸拉了下来，狠狠道：「一个傻缺烦人精。」 楚暮雨的嘴张成了小小的o形，他赶紧拿手遮住嘴，防止自己惊讶地太明显。 看来真的是嫂子。 周六飞快过去，时间来到第二天早晨。 楚碎云起了个大早，弟弟还关在房间里唿唿大睡。他光脚跑到弟弟房间门口听了听，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才放心回到主卧的洗漱间，开始从alpha变成omega的换装。 收拾完，楚碎云把早饭温在锅里，在弟弟房间对着的那面墙上贴了张便条，说自己今天有点事早早出门了，让弟弟自行解决午饭。 写完便条，楚碎云又光脚回到房间，拖了一个大箱子出来，里面装着他昨天晚上加急整理出来的生活用品。 为秦渺，自己做了这么多贡献，简直是感动云国，连楚碎云的老闆都没这么尽心尽力的待遇。 楚碎云拖着箱子去了车库开车。 坐在驾驶座上，楚碎云把手机放上支架，点开昨天秦渺发给他地址，开始导航。 周末没有早高峰，楚碎云一路上开得顺畅，半个小时后就到了秦渺家门口。 楚碎云站在门口，吐出一口气，抬手按下门铃。 屏息等待，两秒、三秒、十秒，无人应答。 楚碎云纳闷儿，又按了按门铃。结果十几秒后，大门依旧紧闭。 不应该啊，自己说了早上要过来，秦渺昨晚答应得挺好，怎么会不在家？ 难道还在睡觉？楚碎云抬腕看表，现在才早上七点整，比平时愣是早起了俩小时，他自己也有点困。 既然是在睡觉，那就没必要客气了。 楚碎云开始疯狂按门铃。 废话，老子这大清早过来就是为了陪你演戏，你倒好，睡得这么死，我必不能让你睡好了。 终于，在楚碎云坚持不懈的魔音攻击之下，门在他的面前缓缓打开。 门开了，露出门内站着的秦渺。 alpha大清早还睡眼惺忪，头髮有几根不听话地支棱起来，松垮垮的睡袍，胸口大敞着，衣领低到楚碎云甚至能看到其中若隐若现的胸腹肌肉。 秦渺眉头紧蹙着，还没抬眼看是谁，不耐烦地话先说出口：「什么事？」 第54页 声音是早晨特有的低沉沙哑，混着隐隐怒意，任何人听了都知道这个alpha正处于暴怒的边缘。 直面怒火的楚碎云一点也不怕，甚至有点想笑。 看到秦渺一脸起床气的模样，楚碎云感觉自己大清早爬起来也值了。 「是我。」楚碎云心里偷笑，面上还是一脸不开心。 秦渺这下看清来人，脸上的怒意收敛许多，侧身将人让进门。 楚碎云拖着箱子进屋，将秦渺的住所打量一番，这是一套大平层，装修十分简单随性，配色走的冷淡风，一眼望去的确是个多金单身alpha的住所，没有任何其他人生活的痕迹。 楚碎云转身过来，不知道秦渺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后，冷不防直面了alpha敞开的胸腹肌肉，给楚碎云吓得够呛。 行了，知道你健身成果很牛，咱能不能别这么高调？ 楚碎云额角一跳一跳，他指了指秦渺的衣服：「你就穿这个？」 秦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睡袍，理所应当地回答：「我在睡觉。」 楚碎云感觉怒气悄悄涌上来，咬牙道：「难道在客人面前不应该穿得更体面一点吗？你不知道今天有客人来？」 就算在睡觉，听到人敲门，也应该换好衣服再来开门啊。 秦渺却像是还迷煳着，反问：「今天有客人要来吗？」 「我！我不是吗？」楚碎云忍无可忍，指着自己强调。 结果秦渺不知好歹地笑起来：「你怎么能算是客人，你是内人。」 「……」楚碎云被狠狠噎住。 算了，不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楚碎云嘆出一口气，问：「我带了一些东西过来，你带我去归置。」 「嗯。」 秦渺应下，抬步带楚碎云先到了主卧。 楚碎云把箱子打开，将里面的一些omega风格的衣服拿出来，在秦渺的帮助下，该挂的衬衣挂好，该叠放的裤子叠放好。 为此还把秦渺本来的一些衣服塞到了另外一边，给楚碎云专门腾出一块空间放衣物。 秦渺看着楚碎云的衣服只占据了衣柜的四分之一，有些不满意地说：「我明天再给你买几件衣服。」 本来就不是omega的楚碎云根本不需要那么多衣服，只是逢场作戏偶尔穿穿罢了，冬装的ao差别又不大，甚至入了冬楚碎云还能穿自己的。 所以他拒绝道：「不用。」 秦渺则坚持：「我看别人家都是omega的衣服比alpha多。」 「谁家？」楚碎云无奈。 「我爸妈。」秦渺回答。 「随便你，你是老闆，你的钱想怎么花我管不着。」楚碎云道，「买了我也当做演戏的道具而已，等戏结束，所有道具都原样奉还。」 秦渺不说话了，沉默着站在楚碎云身后，看他把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 楚碎云不仅准备了衣服，还准备了新买的洗漱用品，都放好，甚至还把毛巾和牙刷打湿一遍，做个已经使用过的样子。 秦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最后评价道：「你准备得还挺周全。」 听到这话时，楚碎云手里正拿着拖鞋，他恨不得翻个白眼，能不周全吗。他做这些不仅是为秦渺能把母亲矇混过关，还因为他自己也不能在秦渺面前露出马脚。 根本不知道omega的生活用品应该有哪些的楚碎云甚至为此去谘询了何欢。 箱子里还剩下最后几样东西，楚碎云拿了个小药包出来。 秦渺看到药包，不免问到：「这是什么？」 说着，秦渺毫不见外地从楚碎云手上把药包拿了过去，直接打开来看。 里面装着omega常备的信息素药剂，包括抑制剂。 秦渺准确地认出抑制剂，拿出来，在手中端详片刻，举起来看向楚碎云：「以我们的关系，你还需要准备这个吗？」 楚碎云的白眼终归是翻了出来，他一把夺过秦渺手中的药瓶，说：「我们什么关系？」 「我们已经是订婚的关系了，你发热期难道不找我而是吃药？我母亲看到这药该怎么看我？」秦渺坚持己见，想要从楚碎云手里把药拿回来扔了。 「不会的，你放心！」楚碎云一把拍开秦渺的手，「就算是有alpha的omega也会备着抑制剂，以防万一alpha不在身边，如果我不备着才奇怪。」 「这是短效抑制剂，就是应急用的，不是那种吃一次管一年的长效抑制剂。」楚碎云忍着头疼把话说完。 其实楚碎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还好他问过何欢，要不然他个alpha怎么想得到有伴侣的omega还需要吃药。 说完之后，秦渺果真安静下来，不再吵着要楚碎云把药交出来。 最后楚碎云甚至准备了基本自己看过的书，放在书房案头。 秦渺翻开书，发现里面还有笔记。 楚碎云的字龙飞凤舞，十足张扬，和他扮演的角色性格压根不贴合，秦渺看着看着，嘴角不自觉带上笑意。 「你笑什么？」楚碎云被他的笑整的起鸡皮疙瘩，没忍住问了句。 秦渺将书页合上，摇摇头，说：「没什么，只是你带来这么多东西，像是真的要在这里住下一样。」 说到此处，秦渺顿了顿，表情微不可查地发生了变化，他慢慢抬起头，一双稍上挑的丹凤眼直勾勾望向楚碎云。 然后他说：「要不，你真的住过来吧。」 第55页 第30章 八条腿的蜘蛛 楚碎云听了这话，目光重新放到行李箱上，把箱子扣好，无情拒绝：「想都别想。」 秦渺挑眉，和他商量：「那周五晚上来我家暂住，第二天你就不用早起赶路了。」 「不可能。」楚碎云面无表情地将箱子立起来，提出拉杆。 秦渺继续努力：「我母亲说上午就来，老人家起的都比较早。你从家里赶过来需要早起。」 「不就是早起。」楚碎云无所谓道，「今天早上我五点钟起来的，就为了你这档子破事，我又不是起不来。」 他不可能答应秦渺在他家暂住的要求，本来能多睡会儿挺好，但最近小雨遭遇那件事，让楚碎云不敢放松，尽量要陪在小雨身边。 秦渺往前一步，伸手捧上楚碎云的脸颊：「就是因为看你今天起这么早，脸色憔悴，捨不得。」 楚碎云把秦渺的爪子从脸上拍开，警告道：「你收收你的戏，这里没别人，演给谁看？」 「怎么就是戏了？」秦渺老实将手收回来，「不能是真情流露吗？」 能，怎么不能。看来秦渺虽然的确和小雨之间没什么，渣男的名声倒所言非虚。渣男嘛，见一个爱一个很正常，真情流露，这是要笑死谁？ 楚碎云低头哼笑一声，抬眼直视秦渺：「那你更要收收了，小心后悔。」 秦渺回望进楚碎云的眼神，眸中似有流光闪过，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楚碎云收拾好手里的箱子，转开眼神，两根手指推拒在秦渺胸前，把人从面前轻轻拨开。 「你让我做的事情我做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楚碎云走到大门口，一边换鞋一边说。 说完他不等秦渺的回答，打开门，拉着箱子便毫不犹豫地离开。 秦渺站在玄关处，看着自家大门在自己眼前被冷冷关上，无奈地摇摇头。 晚些时候，秦渺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秦母的语气里全是期待，问自己儿子：「老二啊，你再跟我说说你对象是个怎样的人，我这几天练习呢。」 秦渺疑惑：「练习什么？」 「练习该怎么见儿媳妇啊！你跟我说他有点害羞，我就一直担心啊，担心把人吓到怎么办，万一跑了，你不就打光棍了吗？」秦母忧虑重重。 「……」秦渺揉了一把头髮，「没事的，你和善一点就行了。对了，有个事我想跟妈说说。」 「什么事？」 「周六那天，你应该不会打算大清早就来吧？」秦渺问。 心思被戳破的秦母捂住嘴，弱弱地否认：「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我肯定上午再来。」 「一定晚点来，来早了怕你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秦渺说。 这话说得太暧昧了，秦母一听，思绪不知道飞到什么奇怪的颜色上去了。 她立即应答：「好好好，我10点准时到行吗？你总要给你唐阿姨留出做饭的时间啊。」 秦渺应声：「嗯，差不多。」 挂了电话，坐在电视机前收看偶像剧的秦母感嘆连连：「哎哟哎哟，年轻人哟。」 陪秦母一起看电视的是秦家二十几年来的保姆唐阿姨，唐阿姨看夫人笑得如此开心，不免问了句：「阿渺说什么了，把你逗得这么开心？」 秦母喜滋滋地塞了颗糖到嘴里，嬉笑着说：「我不是周六要过去？你知老二他怎么说？他要我晚点去，以免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哎哟羞死人！」 「哎呀，臊死了，什么话，哈哈哈。」 秦母和唐阿姨笑作一团。 时间来到周一，楚暮雨上完一节课，来到自习室，准备在学校里上一会儿自习。 他家离学校并不算近，哥哥每天开车送自己也要十几分钟，坐公车更是需要近一个小时。 但大学的课又不总是连着的，所以楚暮雨偶尔一天内两节课之间有空闲时间，他一般不会回家，而是在学校里找地方自习。 自习室说白了就是没有上课的教室，这样的教室在教学时间并不多，楚暮雨找了其中一间空间比较大的。 可刚走进教室，楚暮雨便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沈青灯耳朵里塞着耳机，正坐在教室中后部。alpha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转笔，似乎百无聊赖。 楚暮雨不知为何紧张起来，心里有点想和沈青灯打招唿，却又有点不想。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想做什么，犹豫之下便选择了躲避。 楚暮雨背着书包坐到了教室前排，没去和沈青灯搭话。 坐下来之后，楚暮雨翻书包，将书本和文具整整齐齐摆出来，摊开书，很快便进入状态。 身后的座位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楚暮雨专心看书，不曾在意，毕竟是自习室，所有人来去自由，安静但并不可能全无声音。 「啪嗒。」 楚暮雨正在书本上写批註，忽然一个小纸团越过他肩膀跳出来，准确地掉在笔尖处。 楚暮雨捻起纸团，没有第一时间打开看，而是转头向后，想一探究竟是谁扔来的。 不料一转头回去，就看到沈青灯那张冷淡淡的脸。 也不知道沈青灯是什么时候发现楚暮雨的，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从教室后排挪到了楚暮雨身后。 沈青灯抬手，食指伸出来，指了指楚暮雨手中的纸团。 第56页 意思再明显不过：打开来看。 楚暮雨便低头去展开纸团。皱巴巴的白纸上用黑笔写着两个字：好巧。 不知为何，楚暮雨莫名想笑，既然忍不住，他用手腕遮了嘴角，盯着沈青灯笑起来。 沈青灯看楚暮雨笑，更是一头雾水，眼神由平静渐渐转为茫然。 笑完，楚暮雨将纸团重新揉了，朝沈青灯扔去，恰好砸在alpha的胸膛。 而后楚暮雨便转身回去继续看自己的书。 不过看进去多少，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又过了几分钟，另外一个全新的纸团再一次越肩而来，在桌子上蹦了两下，老实停在楚暮雨眼前。 楚暮雨放下笔，将纸团打开。 「我要坐你旁边。」 楚暮雨一眼扫完，回身想和沈青灯说不许，结果还没转过去，沈青灯已经带着自己的东西，在楚暮雨身边坐了下来。 原来那纸团的话不是商量，是告知。 他都坐下了，楚暮雨也不好赶人走，自己起身离开吧，又显得太没礼貌，便只能如坐针毡地呆在沈青灯身旁。 在omega身边坐下之后，沈青灯什么也没做，继续撑着下巴看书，依旧那副百无聊赖的样子，若不是他时不时翻翻页，楚暮雨还以为这人是盯着书在睡觉。 沈青灯安分下来，楚暮雨也渐渐重新回到书本上，两人就这般真的坐在一块儿自习了快一个小时。 看书太久，楚暮雨眼睛干巴巴的，他使劲眨了眨眼，听到身旁人传来声音：「餵。」 这声「餵」是在招唿楚暮雨看过来，楚暮雨应声看了过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把楚暮雨吓了一大跳，只见沈青灯桌面上趴着一只巨大的蜘蛛，浑身漆黑，只肚子上几道白痕，八条腿毛绒绒的，展开几乎有成年alpha半个手掌大。 早知道山岚大学生态环境好，有流浪猫和各种鸟类，却不想连大蜘蛛都有。 「啊——唔。」楚暮雨差点惊声尖叫起来，一个音节还没叫出来又意识到这里是自习室，自己捂了嘴，将后面的声音吞回去。 「这是什么东西！」楚暮雨缓了缓，压低声音问沈青灯，身子挪到旁边的空位上，拉开了与那蜘蛛的距离。 「蜘蛛。」沈青灯回答。 楚暮雨快哭了：「我知道是蜘蛛，我有点害怕。你把它赶走吧。」 也不知是楚暮雨话中哪一个字眼触动了沈青灯，他眸色闪了闪，确认似地问：「你害怕它？」 「它长得很可怕啊。」楚暮雨点头，继续催促，「你、你用一张纸打跑它。」 那蜘蛛像是察觉到两人在商议怎么驱逐自己，动了动自己的八只脚。楚暮雨立时头皮发麻，恨不得再离远一点。 接下来更可怕的一幕发生了，沈青灯居然伸手将蜘蛛接进了掌心，摊手举起来，稍微往楚暮雨面前送了送。 「我觉得还好，它不咬人。」沈青灯说。 自习室后面已经有同学发现这里的异常，胆子小的学生纷纷开始收拾东西离开，短短一分钟不到，整个自习室里只剩下了沈青灯和楚暮雨。 楚暮雨也想离开了，但他的东西都放在沈青灯身旁，他不敢回去收拾。 所以可怜的omega只能恳求沈青灯：「怎么都好，你快把它处理了吧。」 「你真有这么害怕？」沈青灯还在问。 楚暮雨忙不迭点头。 「好。」沈青灯像是终于得到答案。 alpha将蜘蛛从手里放下来，这只大傢伙乖乖跑到了沈青灯的书本中间。 然后，楚暮雨看到沈青灯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把小刀。 「噔——！」 刀刃撞击的声音响起，楚暮雨还没来得及看清沈青灯举起刀子的手，便已经听见刀尖插入书本之间的声音。 一根手指长的小刀，生生穿过那大蜘蛛的腹部，扎进了底下的书页里。 润湿的黏液从蜘蛛体内爆裂而出，溅射在书本上、桌面上以及，沈青灯的手上。 「好了，解决了，你可以不用害怕了。」沈青灯说着，举起书本上蜘蛛的尸体展示给楚暮雨看。 「你……我、我没说要把它杀了。」楚暮雨愣愣地，语无伦次。 「你不是要我处理掉它吗？」沈青灯反问。 「你可以把它撵走。」楚暮雨回答，之后又摇摇头，「算了，我、我先走了。」 omega回到座位上，匆匆收拾东西，背上书包准备离开。 「楚暮雨。」在他离开之前，沈青灯叫住了他。 楚暮雨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他现在不是很敢看沈青灯的脸。 「对付虫子，就是要一下将其碾碎，不然它们会逃走，然后一遍又一遍地出现在你面前骚扰你。」 楚暮雨隐约感觉沈青灯言外有意，可他心里乱得不行，没有功夫来解读，他什么也没回答，快步离开。 当然楚暮雨也不会知道，这只大蜘蛛其实是沈青灯养的爬宠。 第31章 到我床上睡会 这周六清晨，楚碎云依旧起了个大早。 不过他早早起床并不是因为秦渺，而是要避开楚暮雨，不能让弟弟看到自己在浴室里拾掇的样子。 楚碎云打开车门，坐进车内，插上车钥匙拧了一下，发动机振动片刻，又泄气似的停下。 居然还点火失败，楚碎云重新拧动车钥匙，点上火后才发现，自己的右手在抖。 第57页 不愿面对这一现实的楚碎云往后一靠，仰在车座靠椅上长舒一口气。 从起床开始，楚碎云就注意到了自己今天异常的心跳速率，点火失败不说，方才出门还差点忘了锁门。 楚碎云知道自己这是在紧张，本来不想承认的。 自己在紧张要和秦渺的母亲见面这件事。 对方是怎样的人，性格如何，会不会对自己有意见，一概未知。 最重要的是，对方是秦氏的夫人，又比自己年长那么多，这种高门女性，眼界和见识肯定是楚碎云比不上的。 楚碎云不知道自己的伪装会不会在某个细节被秦夫人看出端倪。 但是现在紧张也没用了，自己已经答应帮秦渺的忙，还有几个小时秦夫人就要上门，只能见招拆招。 都怪秦渺这傢伙，自己明明连个恋爱都没谈过，却直接就要面临见丈母娘的场面了。 想到这里，楚碎云忽然意识到按自己现在的身份，秦渺的妈应该是自己的婆婆，而不是丈母娘。 楚碎云脸色一黑，重重踩下油门。 半个多小时后，楚碎云顺利到达秦渺家。 依旧是敲门几遍，才等来秦渺开门。 秦渺仍是穿着那件过分敞开的睡袍，侧身将楚碎云让进门：「你每次都要这么早过来吗？」 alpha的声音懒洋洋的，没睡醒。 有了上次的经验，楚碎云已经学会无视秦渺的衣衫不整，迳自走进房间开始换鞋。 看着楚碎云弯腰在自己面前，秦渺继续道：「我房门密码是0624，以后你直接开门进来，别敲了。」 「告诉我做什么？」换完鞋，楚碎云直起身子，「我什么也没听见，你也当什么都没说吧。」 秦渺知道他这是要和自己保持距离，耸耸肩，没再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客厅，楚碎云见秦渺跟在自己身后，没有要去换衣服的打算，终于忍不住提醒到：「今天你母亲要来做客，你也穿成这样？」 秦渺一挑眉，回答：「这是我家，她是我妈，这样穿也行。」 楚碎云表情变得有些不悦，自己好心提醒，这人还故意说些话气自己。 眼见着楚碎云不高兴了，秦渺赶紧补充：「现在才7点，我妈10点到，不着急。」 「行吧。」楚碎云压下火气，「那还有什么需要准备吗？——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秦渺摇头：「没有，只是吃一个饭，待会儿有人会来做。」 秦渺看到他眼下淡淡的青黑痕迹，猜楚碎云很累。 「时间还早，你要不要去我床上睡会儿？」秦渺提议。 楚碎云一脸古怪地看向秦渺，否决道：「不。就算有人来做饭，你难道不需要收拾一下屋子什么的……」 「小雪。」秦渺忽然打断楚碎云的话，而后他抬步走过来，到楚碎云面前只有一拳远处站定。 秦渺微微垂首，盯着楚碎云，沉声询问：「你在紧张吗？」 紧张得手心冒汗的楚碎云被戳穿，顿时捏紧了拳。 「为什么要紧张？」秦渺追问。 紧张的心情憋闷在心里，对缓解心态没有任何帮助，秦渺的语气循循善诱，楚碎云居然真的张了张嘴，回答了他。 「我不知道你妈妈对你未来的伴侣有什么要求，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不喜欢我……」 秦渺专注地望进楚碎云的眼睛：「你为什么要担心这个，你又不是真的要当她儿媳妇。」 楚碎云一怔，心里酸酸地揪起来，他把外套一脱，扔在秦渺身上。 「算了，反正我白担心。」 自己为了帮秦渺忙上忙下，还因为害怕在他母亲面前出纰漏而紧张了一早上。结果秦渺就拿这话来戏弄自己。 渣男！ 「抱歉。」见楚碎云的情绪低落下来，秦渺道歉，「你去我房间里睡一会儿，我妈还有两个多小时才到。」 他把同样的问题又问了一次，楚碎云本想与方才一样拒绝的，但转念一想自己的确很困。 而且如果醒着，就要和秦渺两人单独待在一间房里大眼瞪小眼，尴尬。 楚碎云现在不想看见秦渺。 「行。」所以他改变了主意。 秦渺带着楚碎云走进主卧。 主卧很大，里面摆设是与外间风格统一的简约，房间的中央摆着一张大床，菸灰色床单、几乎要将人埋进去的枕头，光是看就感觉得出床的柔软，像是一朵云，让人想要扑进去。 被子被掀开一角，表明这里就是刚才秦渺睡觉的地方。 来到别人家睡主卧，楚碎云有些别扭：「你家没有客房吗？」 「没有。」秦渺回答，「就睡这里。」 楚碎云站在原地，半天没抬步。 「你很介意？」秦渺转头过来，垂下视线问他。 楚碎云就是这样一个性子，容易被激，若是不问还好，问了他心里就会不由自主升起一股子不服。 「不介意。」楚碎云沉声回答，迈步走向床边。 有什么好介意的？自己也是alpha，和董轲杰一起出去玩，俩人光着身子一张床都睡过，别说现在只是暂且睡一下秦渺的床。 楚碎云脱掉拖鞋，正要躺下，不知何时秦渺走到了他身前，把被子给他盖上了。 床铺和想像中的一样软，身子快陷下去似的，被褥上还残存着淡淡的冷香，楚碎云知道这是秦渺的味道。 第58页 楚碎云有点别扭，抬眼看向秦渺。 盖完被子，秦渺没再做别的事，抽回手要走。 却忽然被楚碎云叫住：「你干嘛去？」 秦渺回身过来，回答：「我去洗漱、换衣服，不是你说要我准备准备？」 楚碎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住秦渺，他其实并不是真的关心秦渺要去做什么，随意听过秦渺的回答，他翻了个身，把眼睛闭上。 「那我眯一会儿。」楚碎云最后说。 将楚碎云安置好，秦渺进了浴室洗漱，十分钟后等他出来，便发现楚碎云已经睡熟。 秦渺没有避讳楚碎云，直接站在衣柜面前换了衣服。 换完衣服后，秦渺接了赵楷一个电话。 赵楷传达了一件急需秦渺拍板决定的事。秦渺极注重个人时间和空间，反正公司已经成熟，缺他一人不会不转，所以休息时间秦渺不允许有工作打扰他。 不过万事有例外，并不是所有需要他决定的事都老老实实在工作时间出现，偶尔有例外，只能由助理联繫他。 公事说完，作为家人的赵楷八卦地问了句：「今天大姨要去见嫂子是吗？」 「对。」秦渺答。 「哎！」赵楷嘆气，「可惜我有事不能来。」 「以后有机会。」 挂断电话，又过了一个小时，上午十点整，秦渺家的门铃准时被按响。 秦渺去开门。 「老二！」门一打开，秦母的欢天喜地的声音便传进来。 秦母今天精心打扮了一番，双耳缀着温婉厚重的珍珠耳环，还换了个新髮型。 「我专门为了见小雪做的头髮，怎么样？」秦母在儿子面前转了一圈。 「好看。」 「快，快带我去见见。」秦母拉起秦渺的手，迫不及待地走进房间。 跟在秦母身后进来的是保姆唐阿姨。唐阿姨在秦家工作大半辈子了，是看着秦渺长大的，秦渺见了她也会亲近地问好。 「唐阿姨，身体还好？」 唐阿姨也笑眯眯的：「好着呢，我先去做饭了啊。」 说完，唐阿姨熟门熟路地走去秦渺家的厨房。 秦母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没有看见期待中的儿媳妇，便问：「小雪人呢？」 秦渺指了指卧室：「他还在睡觉，我去叫他。」 「诶，不用。」秦母拦住儿子，「让人睡吧，你带我偷偷去看一眼就成。」 母亲既然这样说了，秦渺只好带着母亲悄声走进卧室。 主卧的窗帘没有被严丝合缝地拉紧，一道双指宽的缝隙间，透进上午淡暖的阳光。 这两指阳光在地板与床铺之间的夹角中曲折，落在了楚碎云的脖颈处。那里贴着一块肤色创可贴。 本来这几周过去，楚碎云脖子上的咬痕已然淡去，但毕竟他不是omega，那里的癒合能力没有omega那般强，还剩了道淡淡的疤，他只能贴创可贴遮住。 睡着的楚碎云将眼镜框摘了放在床头，此时干净的脸上只有淡薄的红晕，纤长的睫毛铺洒在面颊之上。 无可否认，只看楚碎云那张脸，没有人能分清他到底是alpha还是omega。 他恬然熟睡，唿吸声都轻微，看得秦母不自觉屏住唿吸，不忍心发出声响吵醒他。 看过一眼，秦母轻掩上门，跟着秦渺走远几步。 直到远离了卧室，她才长长唿出一口气。 「我真怕把他吵醒了。」秦母说，「你可没跟我说他是个男孩儿。我听那个名字，还以为是个女孩儿。」 「他名字是有点令人误会。」秦渺附和。 秦母嫌弃地看了儿子一眼：「我就说，早知道你更喜欢男孩子，所以之前安排助理都是找的男性omega，之前以为小雪是女孩儿的时候，我还觉得奇怪。」 「有什么区别？」秦渺无所谓道。 秦母耸耸肩：「那倒是，是个omega就行了，男孩儿女孩儿都一样。不过这孩子长得是真好，我一看就喜欢。」 一边说，一边往外走，秦母又想到什么：「不好——我准备的礼物是一套首饰，男孩子就没法儿送了啊。你快让小楷回家帮我把上个月我拍下的那块表拿来。」 秦母说完，意料之外没有立即得到秦渺的回答，她停下来看向儿子。 已经比母亲高出近半个身子的alpha站在原地，沉默半晌，垂下来的眼神似乎有话要说，但最终秦渺说出口的只是： 「好，我给赵楷打电话。」 第32章 小媳妇见婆婆 楚碎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酥软，一觉深沉没有意识，恍然就睡到自然醒，整个人舒服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哈哈哈，居然是这样！」 懒腰伸到一半，留出一道缝隙的卧室门外传来中年女性的笑声。 楚碎云动作僵住，缓慢回神，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秦渺家里，今天要见秦渺的母亲。 方才那位女性的笑声应当就是秦渺母亲发出来的。 想到此，楚碎云立即从床上弹了起来。他匆匆忙穿上拖鞋，几步走到卧室门口，正准备拉开门，却又想起眼镜没戴，折返回去戴好眼镜，整理一番自己因为睡觉而发皱的衣裳。 太失礼了，长辈都到了自己却还在房间里睡觉。 楚碎云想看看自己睡了多久，这才想起手机没拿，又爬上床拿到手机。 第59页 一看时间，得了，已经11点过了。 楚碎云把手机收好，硬着头皮走出卧室。 走出过道，楚碎云在客厅现身的那一刻，沙发上坐着的三个人一齐转头看向他，纵使楚碎云本性外向，也被吓了一跳，一时羞愧地红了脸。 秦渺率先起身，几步走到楚碎云身旁，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虚虚搂住他的肩膀，对他介绍：「小雪，这是我的母亲，另一位是唐阿姨。」 楚碎云当即找回自己的正确人设，腼腆半垂眸，乖乖和长辈们打招唿：「阿姨，唐阿姨。」 秦母早在看到楚碎云睡颜的时候就满意得不得了，这孩子一看就是个温和安静的性子，如今人醒来一看，的确如此。 她理想中的儿媳妇就是这样的，美丽恬静，因为自己儿子是个强势的，找个温和的性格能包容他些。 如果同样找个不服输的啊，指不定要闹翻天去。 所以秦母主动招手：「小雪是吧？初次见面，快来阿姨身边坐。」 楚碎云从来没有经歷过这样的场面，甚至因为父母常年在国外，他十分缺乏与长辈相处的经验，此时有些迟疑。 但他转念一想，演砸了反正倒霉的是秦渺，便也放下心来，从容地走到秦母身边坐下。 秦母满目慈爱地望着楚碎云坐下来，甚至当他坐下来之后，还亲热地抓住了楚碎云的手。 楚碎云立时汗毛倒竖，他身为一个alpha，别说自己母亲常年不在身边，就算是在身边，omega母亲也不会对alpha儿子这么亲密。 所以他极度不适应，只能在心里默念：我现在是个omega，我现在是个omega。 秦母张张嘴，想和楚碎云寒暄，本想说句omega都爱听的：你这孩子怎么不多吃点，都瘦成什么样了。 结果看着楚碎云恰到好处甚至有点肌肉起伏的身材，她怎么都说不出这句昧良心的话。 于是秦母只能说：「这孩子，一看就是个爱运动的！」 大学游泳社成员的楚碎云谦虚一笑：「只是偶尔运动。」 简单的寒暄结束，秦母看了秦渺一眼，对楚碎云道：「刚才我在问老二你俩之间的事儿。」 温婉的omega女性说着，眼神落在楚碎云颈侧的创可贴上，表情不禁变得收敛，几乎有些郑重地望向楚碎云。 「阿姨想对你说句对不起，是我没有管教好儿子。」 楚碎云一头雾水：「？？？」 现在这是一个什么展开？秦渺这傢伙又加了些什么戏，为什么不提前跟自己打个招唿？ 楚碎云不自觉地向秦渺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秦渺没有阻碍地接收到他的眼神，却没什么反应。 还好秦母也并不是要和楚碎云对口供，她很快继续说下去：「阿姨才知道你们的初见并不愉快。」 秦母说着，伸手虚虚掠过楚碎云贴着创可贴的地方。 楚碎云像是被捏住后脖颈的猫，一动不敢动，不知道秦母要说什么，只能沉默以静观其变。 「老二说你们才见面两次，他就临时标记了你，这件事放在两个陌生人之间甚至是犯罪的。你愿意原谅他，甚至还接纳他，阿姨很感谢你。」 这个桥段有些熟悉，真的是秦渺和自己刚遇到的事，但是秦渺为什么要如实和他母亲说，难道编一个更普通更完美的故事不好吗？ 反正全盘都是谎言，再多一个也无妨。 不过既然秦渺已经跟秦母这般说了，楚碎云也只能顺着设定回答下去。 他有些别扭地别开眼神，回答：「没关系的。」 「总归是秦渺的错。」秦母拍拍楚碎云的手，给秦渺使了个眼色。 秦渺会意，将赵楷加急送来的手錶递给母亲。 秦母接过装着手錶的袋子，双手塞进了楚碎云的怀里。 「第一次见面，阿姨准备了一件小礼物送给你。下次到家里来，还有其他的礼物。」秦母说，「秦渺对不起你，以后他要有什么地方让你不满意了，你只管对我说。」 楚碎云抱着手錶袋子，略感为难。 他一看袋子上的品牌名，便知道其中礼物的价格不菲，何况这礼物出自秦氏夫人之手，万不可能寒酸。 自己不过是个演员，无法擅作主张收下这么贵重的礼物。楚碎云只好再一次求助似的看向秦渺。 还好这次秦渺没有袖手旁观。alpha就坐在楚碎云身旁，收到他的眼神后，直接伸出手拿过袋子。 「我帮你拿吧。」秦渺对楚碎云说，「高兴得忘了魂了，说谢谢。」 烫手山芋被拿走，楚碎云自在许多，对秦母说：「谢谢阿姨。」 「诶，乖孩子。」秦母笑呵呵的，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老一辈的人都喜欢乖顺听话的小辈，唐阿姨看着秦母和楚碎云说话，也满心欢喜，她笑了会儿，忽然想起来，站起身。 「哎呀，光顾着说话了，我厨房里炖的汤该关火了。我去把菜端上桌就能吃饭了。」说着唐阿姨就要往厨房去。 「唐阿姨你坐着吧。」秦渺忽然发话，「我去端菜。」 「这怎么好意思。」唐阿姨推辞。 秦渺却已经起身，绕到沙发后面，在楚碎云肩膀上轻轻碰了一下，而后迳自去了厨房。 被碰了肩膀的楚碎云瞬间读懂了秦渺的意思，这是要自己和他去厨房私聊，不知道秦渺要说什么，不过刚好自己也有事要问他。 第60页 于是楚碎云也起身，和两位长辈点头致意后，跟在秦渺身后去了厨房。 秦母就坐在楚碎云旁边，两人之间的小动作怎可能逃得过她的眼睛。在楚碎云走进厨房之后，秦母就朝唐阿姨挤了挤眼睛。 意思是：注意看厨房。 两位岁数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女性，像两个孩子似的，伸长了脖子往厨房看。 秦渺家的厨房是半开放式的，和客厅有一个隔档，相距不小的距离，从客厅看过去，只有特定角度能看到一些厨房内的景象。 秦渺在楚碎云踏入厨房的那一刻，便忽然转身将人抱了个满怀。 属于alpha的冷香侵入鼻腔，楚碎云一时不察，被秦渺牢牢抱紧。 反应过来的楚碎云开始挣扎。 「你要干嘛？」楚碎云咬牙质问，「放……！」 楚碎云欲脱口而出的最后一个字戛然而止，原来是被秦渺吞进了嗓子里。 秦渺毫无徵兆地低头吻下来，一只手卡住楚碎云的双颊，迫使他不得不张开嘴，放任秦渺的长驱直入。 楚碎云所有想说的话，不管脏话歹话，被秦渺照单全收——用嘴，字面意义上地吞掉了。 虽然上一次已经和秦渺接过吻，但对接吻这件事，楚碎云依旧生涩，惊慌之下又忘了换气，一时之间脸憋得通红，挣扎的幅度越发减小。 不知道秦渺这厮放肆地亲了多久，楚碎云感觉自己最后一丝气都要断了，才被松开。 「有鼻子怎么不用？」秦渺放开楚碎云之后，嘴角带笑地问。 楚碎云一把将秦渺推开，气得都忘了收住力气，alpha的劲儿使出来，真将秦渺推得倒退一步。 「你狗变的？不打招唿就啃人？」楚碎云用手背擦嘴，一双眼睛气得泛红。 「抱歉，因为你……」太可爱了。 秦渺话说到一半，把最后几个字强硬地憋了回去，以免把楚碎云完全激怒。 而后他顿了片刻，方才继续解释：「你刚才在我妈面前表现得有点生硬。」 「什么？」十分担心露馅的楚碎云果然被这话转移了注意力。 「你坐得离我那么远，像在躲我一样，真的要订婚的情侣会是这种状态吗？」秦渺解释，「因为我之前在我妈印象里一直没有定下来，你的存在是忽然出现的，我妈面上不显，内心定有疑虑。」 「我不知道，太麻烦了。」楚碎云摇摇头，片刻后，想起来重点。 他瞪眼质问：「可这和你啃人有什么关系？」 秦渺回答：「当然有关系。」 而后秦渺用余光看了眼一旁的一段满是漏洞的隔断，说：「这个角度，正好能让客厅看到我们俩的动作。」 楚碎云顺着秦渺的目光转头去看，恰好对上秦母的眼神，吓得楚碎云一抖，赶紧背过身去。 「我次……」一句脏话差点脱口，楚碎云背着客厅方向，只转了个眼珠子，看向身旁的秦渺，「行了，知道了。」 楚碎云明白过来，刚才那个吻不过是在秦母面前虚情假意的表演罢了。 亲也亲过了，秦渺招唿楚碎云帮忙端碗盘，他来盛饭菜，两人将几个菜端上桌。 被打了岔，楚碎云到最后也没想起来自己跟着秦渺进厨房，本来是想警告那傢伙以后有任何设定务必提前告知自己。 一顿简单的家常午饭，四个人吃得宾主尽欢，唐阿姨手艺极好，因此才能在秦家做事二十来年。 在饭桌上，秦母还兴致勃勃地把订婚仪式日期给定了下来，她说自己现在闲人一个，不像年轻人都忙着，所以主动请缨承担订婚仪式的操办。 楚碎云没有意见，秦渺蹙了蹙眉，似乎有话想说，但最终还是妥协了。 到下午两点，秦母终于离开，她每天下午有睡觉的习惯，不能再待。 送走秦母之后，楚碎云像是经歷了一次大考，疲惫地靠在沙发上坐下，嘆出一口气。 回秦家老宅的车上。 唐阿姨在秦母后面坐上车，坐好后，看到秦母嘴角的笑容，打趣道：「现在放心了吧，两个孩子都定下来了，以后你就等着享福吧。」 「是。」秦母贊同到，「小雪这孩子是个好的，我很喜欢。」 唐阿姨笑呵呵说：「是呢，那孩子看起来性子软，我还怕他被欺负。」 「谁不是呢，我今天听到老二说强迫标记的事时吓得魂都飞了！生怕小雪是被强迫的，虽说我们家大业大，却从不做仗势欺人的事。不过听到老二的解释，他那个病症有些出格行为倒是难以避免了。」 「后面又看他俩那黏煳劲儿，去厨房端个菜都还要腻歪一会儿，真是的。」秦母嗔怪道，之后摇摇头，松了口气，「看到小雪也不排斥老二的亲近，我这心才放下去。」 「是啊，还是要两人都情愿，在一起才能幸福。」 第33章 臭猪拱小白菜 半个月后，风邈大厦某楼某办公室内。 「小楚，准备好了吗？要出发了。」 那个老婆才给他生了个大胖alpha小子的主管周扒皮提起公文包，问楚碎云。 楚碎云将东西收拾好，也拿上自己的包，对周扒皮露出一个营业假笑，恭敬地说：「准备好了，主管。」 「好，那我们先走了。」主管对着全办公室的人打招唿，说完便领着楚碎云走向电梯。 第61页 这段时间楚碎云工作忙得很，他们部门遇上一个来自邻国的大单子，上面十分重视，下令一定要谈妥。对方又要求贼多，这几天光是下班后应酬就有三四次。 楚碎云是办公室里唯二的alpha，又是唯一的实习生，便被周扒皮钦点在身边挡酒。 谁让alpha身体机能强大，千杯不醉呢。 再加上主管本人有些性别主义，从他和老婆生了两胎，就为了能有个alpha儿子来看，他很喜欢alpha，因此在平时工作中便有意提拔楚碎云。 所以楚碎云被盯得紧紧的，根本不可能从主管眼皮子底下开熘，只能陪着出入各种场所。 今天又不能按时去接小雨放学，楚碎云在心中默默嘆了口气，坐在车上的时候偷偷给弟弟发简讯。 楚碎云：小雨，今天我可能很晚才能回家，没办法接你，你还是跟同学一起回家吗？ 楚暮雨的回覆很快：嗯，好，哥你少喝点。 弟弟的关心让楚碎云胸口暖暖的。 前几天楚碎云第一次出去陪着应酬时，便十分为难，弟弟前不久才出了个跟踪狂的事，虽然最近那个人没有再出现过，可楚碎云也不敢放松警惕。 本想让弟弟在学校里多等自己一会儿，可大学校园不比封闭式的中学，里面人来人往，并不会安全多少。 而后楚碎云想到了在学校的董轲杰，想拜託他，结果董轲杰忙着跟老师跑项目，也没空。 这个时候楚暮雨却说有一个同学和自己顺路，可以做个伴。楚碎云哪里猜不到那个所谓的同学是谁，但没有更好的方法了，起码有个alpha陪在弟弟身边会安全一些，楚碎云只能同意。 和弟弟交代完，楚碎云随手点开朋友动态看了眼，发现董轲杰刚刚发了一条状态，图是一张车内驾驶座的照片，配文：今天晋升老司机。 董轲杰早就计划着买车，看来今天终于提车了。 楚碎云立即一条消息发过去：董儿，买车了？送我弟回个家呗。 董轲杰发来一个大哭的表情：楚扒皮你真会压榨人，我项目刚结束，你又给我派活儿。 虽是这般抱怨，但董轲杰还是答应下来：行吧，就让我香车载一下可爱的小雨，楚大爷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 楚碎云回覆：谢了。 和董轲杰说好，楚碎云又去告诉弟弟，说董轲杰今天会去送他回家，让小雨放学之后稍微等一会儿。 山岚大学，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响起。 董轲杰作为学校内部人员，车牌都是上了系统的，在校园里往来无阻，因此他能停在教学楼底下等，而不是像楚碎云那般，只能可怜巴巴在校门外停车。 他用纸巾细细地擦了擦导航屏上的指纹，心情愉悦。刚把纸巾叠好扔掉的时候，余光便看到了从教学楼里走出来的楚暮雨。 omega乖乖背着书包，身量并不高，淹没在来往下课的学生中。可omega身后站着的那名混血长相的alpha，则显得格外出众。 董轲杰恰好知道那个alpha，名字叫沈青灯，是商学院管理系的学生，还是管理1班的班长，偶尔跟他交接过工作。 这节课是楚暮雨的专业课吧？这栋楼是艺术学院的教学楼吧？那怎么一个管理系的alpha会出现在此？董轲杰挑眉，心中哼笑一声。 小雨这不是有护花使者么，楚碎云那狗东西还让自己跑一趟？ 董轲杰轻轻按了一声喇叭，吸引了楚暮雨的注意力。 楚暮雨有些意外，几步走到董轲杰车子旁边，他身后的沈青灯也跟着走了过来。 「轲杰哥，你买车了。」楚暮雨说。 董轲杰降下车窗，面上表情微微得意，朝楚暮雨招招手：「上来吧小雨，你哥让我送你回家。」 听到这话，楚暮雨第一反应不是开车门，而是转头看向身后的沈青灯。 哥哥没来接自己放学的这几天，都是沈青灯陪自己回家的。 明明沈青灯的家根本不和自己家顺路，可每天他都会将楚暮雨送到家门口才离开。 不是小区门口，也不是单元楼门口，而是家门口。 有一次楚暮雨想请沈青灯进来坐坐，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了，却看到沈青灯摇摇头。 他说：「我就送你到这里，我走了。」 然后alpha果真半步没有踏入楚暮雨的家门，直接原地转身，坐电梯离开。 今天哥哥让董轲杰来送自己回家，楚暮雨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居然感觉有点对不起沈青灯。 本来他是想着今天不用麻烦沈青灯才答应的，可答应之后自己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但董轲杰人都已经在这儿了，楚暮雨总不能让董轲杰走，只能对沈青灯说：「前几天谢谢你了，今天轲杰哥送我回去，你也早点回家吧。」 沈青灯嘴角依旧微微下撇，没有立刻回答楚暮雨的话。 alpha的目光始终盯着车内坐着的另一位alpha。 董轲杰自然感觉到来自沈青灯的视线，alpha都是好斗的，他亦是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片刻后，沈青灯收回目光，淡淡地说了句：「你身边的alpha可真多。」 楚暮雨一惊，赶紧解释：「他、他是我哥哥的朋友……而已。」 「哥哥的朋友而已」的董轲杰心碎成无数小块，催促道：「走吧小雨，别再说了，再说我的心都要化成灰了。」 第62页 楚暮雨又看了一眼沈青灯，沈青灯什么也没说，将单肩背着的包重新整了整，转身离去。 看着沈青灯走远，楚暮雨才坐上董轲杰的车后座。 车辆启动之后，董轲杰从镜子里看了眼后座的楚暮雨，八卦地问：「男朋友？」 楚暮雨立即摇头，澄清道：「不是，只是同学而已。」 董轲杰对楚暮雨的别扭性子有所了解，只当是俩小孩儿还在暧昧期，没再询问，默默当个尽职的司机。 半个小时不到，董轲杰的车在楚暮雨家的小区门口停下。 「我就送你到这儿，你自己回家没问题吧？」董轲杰回头对楚暮雨说。 楚暮雨点头：「没事，再见，轲杰哥。」 看着楚暮雨下车之后，董轲杰留在原地目送他走进小区门禁才再次起步，开车离开。 11月，云国的白昼变得很短，山岚市位于北方，冬季的白天像是迫不及待回家似的，到了五点就开始消失，等到七点，已经全然一片黑夜的模样。 天黑得早，小区活动的人回家也早，楼下空无一人，倒是楼上家家户户灯火通明。 楚暮雨背着包走在寂然的小道上，眼前灯光明暗闪烁一下，他抬头去看，原来是路灯出了故障，一闪一闪的。 倏忽一阵凉风颳过，绕着楚暮雨露出在外的后脖颈打了个旋儿，让他不自觉寒颤。 楚暮雨脚下步子一顿，随即赶紧加快步频，想要快些回到家。 前几天沈青灯陪着走这条路的时候，楚暮雨从来没有觉得这条路这么长这么黑。 高端小区的绿化都做得十分好，空地中央有一块面积不小的绿地，是楚暮雨回家必经的地方。 他今天依旧路过绿地，把书包肩带捏得紧了点。 或许是风在作怪，楚暮雨听到草丛里发出沙沙摩挲的声响，他身子一抖，闭上眼睛，脚下步伐不停，埋头往前沖。 走路不看前方的代价是，楚暮雨「碰」一声，撞上了一个人。 撞到人后，楚暮雨下意识说抱歉，正想睁开眼睛看对方是谁，却被勐地抱进了一个怀抱。 对方的力气很大，身上的气息陌生，甚至隐约带着醉酒之后的酸臭味道。 楚暮雨立即睁开眼，惊恐地发现，抱住自己的那人居然是李岑。 「小雨……小雨……」 李岑像是一头猪，哼哧哼哧地把脑袋往楚暮雨的脖颈间磨蹭，嘴里不停唿唤着楚暮雨的名字，声音带着酒气与酒后含煳的低沉。 楚暮雨浑身汗毛倒竖，立时想要挣扎起来，可李岑的力气用不完一般，双臂将楚暮雨狠狠收拢在怀里，纹丝不动。 甚至楚暮雨因为挣扎，胸腔被挤得更紧，唿吸愈发困难，力气迅速流失。 「你做什么！救……」 挣脱不开，楚暮雨想要唿救，却被李岑捂了嘴。 慌乱之间李岑捂嘴可没有考虑到楚暮雨要唿吸，他将omega的口鼻死死按住，楚暮雨又惊又慌，无法冷静下来，肺里的氧气十几秒便耗尽，身子软了下来。 怀中的omega不再挣扎，李岑便松开楚暮雨，架起他的手臂想要离开。 楚暮雨并没有失去意识，只是因为缺氧而浑身无力，他一只手推了推李岑，可软绵绵看起来更像是欲拒还迎。 「滚开！」 李岑眼神放光，颤抖着声音对楚暮雨说：「再等等、再等等，小雨，我马上带你回家，让你成为我的。」 「我看着你很久了，你太可爱了小雨，我忍不了了。」李岑的声音又黏腻又噁心。 楚暮雨喘息着：「你这是犯罪……」 「我在所不惜，小雨，我在所不惜。」李岑疯魔一般。 身上力气恢復一点，楚暮雨抓住机会将所有力气汇到手臂上，狠狠一挥，情急之下居然真的挣开了李岑。 李岑脚下踉跄两步，反应过来又要去扑楚暮雨。 楚暮雨忽然看向李岑的身后，脚下要逃的步伐因为脱力而无法迈出，停在原地，愣愣地。 李岑的前扑的动作戛然而止，他感觉到脖颈处骤然收紧，衣领被人从身后攥住了，那人的力气极大，生生将李岑这个中等身材却并不瘦小的成年男子单手提离了地。 「额……唔！」李岑的脖子被勒得难受，只能发出破碎的声音。 楚暮雨脚下一软，滑坐在地上。 得救了。 第34章 希望表哥自重 秦渺单手提起李岑的后领，将人重重摔在地上，上前一步，右脚踏上beta的裆部，一根烧得只剩烟屁股的香菸被「啪嗒」扔在李岑的胸口，燎破他的衣服。 「草！你做什么！」被控制住要害部位的李岑冷汗直流，胳膊肘撑起上身，恨恨地盯住秦渺。 秦渺脚上微微使劲儿，口中漫不经心地警告： 「别动，否则会断。」 李岑身子一僵，豆大的汗珠刷地落下，说什么都不敢再动了，老实躺在地上。 楚暮雨坐在地上，抬头望向秦渺：「渺哥。」 天色暗淡，高大的alpha嵴背微弓，垂头盯着脚下瑟瑟发抖的beta，闪烁的路灯光芒将秦渺衬衫底下的身形勾勒清晰，宽肩窄腰，像是一尊被精心雕凿的雕像。 听到楚暮雨的声音，秦渺转头过来看他一眼，而后又偏头看向跟在身后的赵楷：「愣着做什么？」 第63页 因为一切发生得太快，正在发呆的赵楷立即回过神来，小跑两步，把地上的楚暮雨扶起来。 光线不好，方才离得远，赵楷没看清，如今离得近了，他才认出来楚暮雨是谁。 这不是表哥之前的小恋人吗？ 作为表弟兼助理，赵楷自然知道秦渺身边有些什么人。之前秦渺身边的omega，顶破了天不过是个助理身份，只有这么个小omega，是被秦渺承认过的恋人。 当时赵楷还调侃过表哥老牛吃嫩草，现在看来这个小omega的确有过人之处，要不然为什么表哥已经跟他断掉了现在还来英雄救美。 「谢谢……」楚暮雨借赵楷的力量重新站起来。 赵楷陡然愣住。 刚才楚暮雨站起来的时候，有一个瞬间、一个角度让赵楷想到了一个人。 受到震撼的赵楷呆呆地松开手，不太自在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楚暮雨摇摇头，垂首将衣服整理好。 「去叫人过来，赵楷。」秦渺吩咐，见赵楷还是那副傻样儿，蹙眉催促，「发什么呆？」 赵楷一个激灵，赶紧领命去叫人。 奔跑的途中，赵楷满脑子都还是刚刚楚暮雨的脸，在垂眸的时候，头髮将眼睛半遮住，那个瞬间，和自己新晋的嫂子像了个七八分。 这是什么狗血剧本？赵楷的思绪飞到了太空。 到底是小恋人做了嫂子的替身，还是嫂子做了小恋人的替身？ 难不成——难不成本尊另有其人，这两位都是替身吗！ 赵楷心中崩溃，很有可能啊！ 要不然自己表哥这么优秀的一alpha，为什么那件事之后就常年不谈恋爱，一谈就是跟这么像的两人无缝衔接？ 草啊，咱们家终于要上演豪门恩怨狗血剧了吗？ 秦渺的人离得并不远，就在小区门口等着，是两个专业做保全的雇员。 他们平时在秦渺身边保护，这两天因为楚碎云工作忙，没空看着楚暮雨，秦渺就让这两人暗中跟着楚暮雨，有任何异常就联络自己。 今天也是因为这两人的消息，秦渺正在下班途中，掉了个头便匆匆赶来。 为了被防止楚暮雨发现，俩保镖只留在小区门口，等秦渺来了之后便原地待命，秦渺带着赵楷进了小区，才有了方才抓李岑的一幕。 两个保镖跟着赵楷来到事发现场，从秦渺脚下接过李岑，将人控制住。 李岑被押起来的时候，嘴里还在骂些胡话：「你们凭什么抓我，两情相悦的事警察都不会管！」 一个保镖随手拿出一根手帕，塞进李岑的嘴里。 李岑被堵住嘴还不老实，嗓子眼儿里「呜呜嗯嗯」，秦渺用方才踩他裆部的脚狠狠踹了他的肚子。李岑吃痛唿出一声，抬头看见秦渺杀神一般的目光。 「再发出一点声音，我就让你再也不能发出声音。」 李岑蔫吧了，秦渺这才腾出脚，走到楚暮雨身旁，问他有没有事。 「我没事。」楚暮雨乖乖回答。 「走吧。」秦渺护在楚暮雨身旁，轻声说。 楚暮雨抬头望过来：「去哪？」 「警局。」 从light出来，时间已接近午夜，楚碎云脸上保持着僵硬的假笑，跟在主管周扒皮身后，充作背景板。 「好好好，期待下一次再见。」主管和对方管事儿的笑呵呵招唿。 将里斯联邦的代表送上车，主管脸上的笑容也垮下来，他捶了捶自己的肩膀，大发慈悲地宣布楚碎云可以回家了。 送走主管，楚碎云坐上车，也疲惫地嘆出一口气，身为alpha的他身体上并没有太多的疲累，但假笑了一晚上，脸累心更累。 「快回家吧。」楚碎云启动车子，只想回家和可爱的弟弟说晚安之后睡觉。 半个多小时后，楚碎云到家，他用钥匙打开门，入眼却是黑暗的房间。 楚暮雨不在家。 楚碎云当即蹙眉，走进房间，将包随手放在沙发上，又去弟弟的房间看了眼，没有人，楚暮雨不是在睡觉。 楚碎云一边将束手束脚的西装外套脱掉，一边拿出手机，给楚暮雨打了个电话。 此时的楚暮雨在警局里。两三个小时过去，警察把该问的都问完了，李岑被控制了起来，楚暮雨则得到准许离开，他坐在排椅上，正在等秦渺。 秦渺很快出现，他没有在楚暮雨身边坐下，而是直接说：「走吧小雨，我送你回家。」 正是在这个时候，楚碎云的电话打了过来。 楚暮雨向秦渺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要接电话，秦渺便安静坐下来。 「喂，哥哥？」楚暮雨将电话接通。 楚碎云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小雨，你现在在哪？」 知道哥哥打电话来定是要问此的楚暮雨犹豫片刻，最终没有说实话：「我在廖小圆家里玩，现在正要回来了。」 「哎，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楚碎云嘆气，「我来接你吧。」 「不用！」楚暮雨赶紧拒绝，「小圆爸爸送我。」 又和哥哥说了几句，楚暮雨才顺利打消哥哥的担心，挂断电话。 他没跟楚碎云说实话，因为现在已经很晚了，今天该办的事情都已经结束，告诉楚碎云，哥哥肯定会干着急，不如等回家再当面跟他说。 打完电话，秦渺重新站起身，对楚暮雨说：「走吧。」 第64页 楚暮雨跟在秦渺身后走出警局，往秦渺车旁走的时候，忽然叫住了他：「渺哥。」 秦渺回身过来。 「谢谢你。」楚暮雨真挚地说。 今天秦渺出现的时机太巧，楚暮雨从警察问秦渺的只言片语中大约猜到是对方有派人在暗中保护自己。 电影院之后的某天，秦渺就找到自己，说假扮情侣这件事到此为止。楚暮雨也觉得那段时间麻烦秦渺太多，没有犹豫便答应。 可现在秦渺依旧帮助了自己，没有求什么报酬，楚暮雨很感谢他。 「没事。」秦渺说，忽然他像是想到什么，嘴角带上笑意，「自家弟弟，不需要说谢谢。」 楚暮雨一脸茫然，什么时候自己在秦渺心中的关系这么近了？ 赵楷站在秦渺车旁边，看到表哥跟前任小恋人有说有笑地走过来，心中警铃大作。 他知道表哥有魅力，却希望表哥不要对着别的omega乱散发魅力，不要做对不起嫂子的事。 赵楷没和楚暮雨直接接触过，可他和「楚雪」接触过，嫂子是个极好的人，何况现在已经跟表哥订婚了，所以赵楷是打心眼里偏向嫂子的。 赵楷用眼神警告秦渺。 秦渺根本看都不看他的眼神，让赵楷开车，送楚暮雨回家。 赵楷恨得牙痒痒，看小妖精一般看向楚暮雨。 楚暮雨只觉得赵楷眼神冷嗖嗖的，不解其意，便坐在后座，转头不去看他。 冷风顺着车窗的缝隙吹进车厢，掀起楚暮雨额前的刘海。 李岑跟踪自己这件事似乎到此已经完全解决。他发来的骚扰简讯自己保存得很好，今天晚上的事又有秦渺和赵楷作证，重的话，李岑可能会坐几年牢。 自己不用再受到他的骚扰了。 想到今天晚上李岑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楚暮雨胃里便泛起噁心。 可有一件事，楚暮雨有些介意。 几个小时前，警察问自己骚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楚暮雨诚实回答了他收到第一条简讯的时间。 「是高三第二个学期刚开始的时候，大概是二月底的时候。」 问询的警察继续：「那个时候他对你做了什么？」 楚暮雨如实回答：「只是一些简讯，我甚至没有见过他，那个时候他发简讯还没有现在这般频繁。」 「你有保存这些简讯吗？可以给我们看看吗？」 楚暮雨点头，拿出手机，翻到那些简讯，递给警察。 警察低头查看一会儿，简讯其实并不多，一扫便能看完，看完之后他将手机还给楚暮雨。 「这个电话号码和现在骚扰你的号码不一样。」警察指出。 楚暮雨点点头：「我害怕，拉黑过这个号码一次，还去报过警，可能是因为这个，让他安静了一段时间，再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换了电话号码。」 两名警察听到此，彼此对视一眼，其中一名一直未曾开口的警察说：「但是我们在李岑的两部手机里都只找到了从今年六月之后开始的骚扰简讯。」 楚暮雨一愣，有些不知所措。 「他可能是把之前的简讯删了，或者李岑把以前的手机毁掉了。」楚暮雨有些慌乱地猜测。 警察点点头：「不排除这个可能。我们会进一步侦查的，有进展会通知你，今天你可以先回家了。」 「小雨，到了。」秦渺低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唤回楚暮雨的思绪。 楚暮雨抬头看向窗外，这才发现车子已经停进了家里的地下停车场。 「今天晚上麻烦渺哥了。」楚暮雨一边说，一边推门下车。 「早点回去休息。」秦渺嘱咐。 楚暮雨点点头，下车，一步三回头地走向电梯间。 直到目送楚暮雨坐上电梯，秦渺才吩咐赵楷开车离开。 第35章 秦哥是大好人 楚暮雨推开门走进房间的时候，发现客厅里只有一盏暖黄的落地灯开着。 他抬眼，在淡淡的灯光下，看到哥哥坐在沙发上，偏头闭着眼睛。 是睡着了吗？这般猜测的楚暮雨不禁放轻了换鞋子的动作，生怕弄出一点声响把哥哥吵醒。 结果等楚暮雨换好鞋重新站起来的时候，恰好对上了哥哥一双清明的眼。 「回来了？」楚碎云开口。 和哥哥撒了谎的楚暮雨有点心虚，点点头作为回答。 本来打算是回到家就向哥哥坦白，其实自己今天不是去廖小圆家里玩了，但真到了面对哥哥的时候，楚暮雨还是有一些犹豫。 要不然等明天早上再说吧？ 正打定主意要再拖拖的楚暮雨刚张了张嘴，便被楚碎云率先打断。 「你今天真的是去廖小圆家里玩了吗？」 楚碎云的语气没有一点轻松，在晦暗的客厅中显得沉甸甸。楚暮雨这才藉由微弱的灯光看见哥哥脸上过分严肃的表情。 而后omega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低下头，对楚碎云道歉：「对不起……」 这三个字一出来，楚碎云什么都懂了。 十分钟前，秦渺给楚碎云发了一条信息。 秦渺：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画室底下的老师今天因为跟踪骚扰omega被抓进去了。 楚碎云：真假？ 秦渺：我作为老闆，得到的消息岂能有假？ 见秦渺这么说，楚碎云立即就想到了那个名为李岑的画室老师，不需要更详细的信息，楚碎云断定就是那个人。 第65页 一个跟踪狂一般来说只会有精力跟踪一个人，以李岑对小雨的执着程度来看，对方只跟踪了小雨。 既然李岑被抓了，那受害者除了小雨不做他想。 楚碎云没有怀疑秦渺为什么要把这件事专门告诉自己，他并不因此认为秦渺知道自己是小雨的哥哥。 因为自从上次见过秦渺的母亲之后，虽然两人大半个月没有见面，消息往来却很频繁。 刚开始只是秦渺单方面分享一些生活上的琐事。 第一次是秦渺发来一张便当盒的照片，说：这就是给公司老闆吃的午饭，只有两块牛肉。 当时楚碎云也在吃午饭，看着便当盒里唯一一块牛肉，没忍住回他一句：知足吧你。 当时楚碎云是有些意外的，没想到秦渺看起来那般高高在上，也有想要和人叽叽喳喳一些琐事的欲望。 后面几天，秦渺每天都会发来一些抱怨或是小事，小到赵楷今天给他泡的咖啡糖放多了，琐碎到他发现新来的职员今天衣服没换。 渐渐地楚碎云也习惯了，甚至会主动给秦渺说一些有的没的，这几天加班太多，他给秦渺的抱怨也不少。 在今天下午五点的时候，楚碎云还发给秦渺一段抱怨：今天又要加班，我要疯了，主管简直没人性。 何欢给楚碎云的人设是二十岁的岚大学生，但毕竟楚碎云本人已经在实习，谎话越多，越容易露馅，所以楚碎云跟秦渺老实说了自己的年纪。 秦渺回答：辞职吧，这工作不要也罢，我养你。 楚碎云哼笑一声，没把这话放在心上，继续工作。 所以如今秦渺和楚碎云提起李岑被抓的事，楚碎云一点也不怀疑，就当他是嘴碎，和平日一样是在与自己分享一些日常八卦。 只不过这次的事牵扯到了小雨，楚碎云在看见消息的一瞬间就意识到小雨说在廖小圆家里玩的话是在撒谎。 现在听到弟弟的道歉，楚碎云哪里还能不明白，他只能无奈地嘆出一口气。 楚暮雨看见哥哥捏了捏鼻樑，赶紧走过去坐在沙发上，开始坦白：「今天是李岑来找我了，但是我没有受伤，他也没对我做什么，他已经被关进去了，我没事的。」 楚碎云双手拢着，手肘放在大腿上，眼神虚虚地盯着手心，没有回答。 楚暮雨一顿，继续道：「我真的没有事。其实如果李岑不主动出现，而是继续躲在手机后面骚扰的话，我们反而拿他没有办法，现在他被抓进去了，事情就结束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楚碎云打断弟弟。 alpha抬头，转过来直视弟弟慌乱的眼神。楚暮雨从哥哥的眼神中没有看出责怪，反而看到一些难过。 「我……」楚暮雨磕磕绊绊道，「我觉得今晚事情已经结束了，想回来之后当面再跟你说，比较清楚。」 「你不害怕吗？」 楚碎云忽然问，楚暮雨愣住了。 「就算事情已经结束了，我去警局也帮不上任何忙，但你让我知道，起码我可以在你身边陪着你，你不害怕吗？」 楚碎云的话一个字一个字仿若千钧巨石砸在楚暮雨心上，将他砸得动摇。 楚暮雨的眼眶瞬间泛红，他的嘴一瘪，扑进哥哥的怀里，双手环住楚碎云的脖子，哽咽道：「害怕的。」 楚碎云把弟弟抱进怀里，大手放在弟弟的背上轻柔地拍拍。 兄长安慰的动作直接击溃了楚暮雨长久以来筑起的心防，他像个小孩一样，毫无收敛地大哭起来。 「我好害怕……但是我、但是我不敢跟你说，我怕你觉得我麻烦，我怕这件事解决不好，我也怕那个人……」 「没事了。」楚碎云的眼圈也微微泛红，他尽力稳住声音安慰，「我们是家人，你要知道，发生什么事你都可以找我，我理应帮你。相互扶持，这就是家人的意义。」 「这么长时间，我在你身边，却什么异常都没发现，也是我的失职，对不起。」楚碎云咬牙道。 还有今天晚上，自己为了工作，拜託别人送楚暮雨，所以才出了问题。 不过是一份实习工作，哪里有弟弟的安全重要，自己不应该因为这段时间没出事就放松了警惕，应该陪在弟弟身边的。 楚暮雨已经哭得哽咽，他在哥哥怀里不停地摇头，断断续续地说：「不是、不是。」 再多的话怎么也无法完整地说出来了。 哭了不知多久，楚暮雨抽抽搭搭地说：「今天多亏了渺哥帮我，不然、不然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楚碎云当然知道是秦渺救了自己弟弟。 从上次在小区门口碰见李岑，楚暮雨在秦渺的提示下意识到李岑就是那个跟踪狂开始，楚碎云就知道在这件事上秦渺出了多少力。 今天如果不是秦渺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我知道。」楚碎云说。 楚暮雨刚刚哭得太狠了，此时说话一哽一哽的：「我们、额、是不是应该感谢一下渺哥、额。」 说到这儿，楚暮雨坐直身子，坚定地说：「对，起码、额、应该请渺哥吃个饭，哥你也可以见见他。」 「咳咳。」楚碎云陡然心虚，眼神飘忽起来，「这个……等有机会再说吧。」 楚碎云使出万能的「下次一定」话术，接着在楚暮雨反应过来之前转移了话题。 第66页 「小雨，现在已经很晚了，今天你一定累了，早点洗漱去休息吧。」 在警局呆了一晚上，回来之后还哭了一场的楚暮雨的确累极了，他点点头，从沙发上站起身，和楚碎云道过晚安，走向浴室洗漱。 楚碎云盯着楚暮雨洗漱完，亲自帮他关掉卧室的灯后，才转身回到自己房间收拾准备休息。 结果刚刚刷完牙，楚碎云便接到一个意料之外的电话。 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楚碎云挑眉，又眨了眨眼，以为自己是出现幻觉了，赵楷给自己打电话做什么？ 想不明白，楚碎云直接接通了电话，放到耳边。 赵楷的声音立刻传入耳道：「嫂子晚上好！抱歉这么晚打扰了，你一人儿在呢？」 「嗯。」楚碎云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设定是已经与秦渺同居，随口就应了声。 「那就好！」赵楷松了口气似的。 刚反应过来自己人设的楚碎云本想改口，听到赵楷这般庆幸的语气，顿时打消了撒谎说秦渺在身边的念头。 「嫂子，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的这事儿呢，你别怪我多嘴。」赵楷神神秘秘的。 「不会。」楚碎云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简短回答。 赵楷犹豫片刻，说：「嫂子，我知道你跟我哥是新婚燕尔、浓情蜜意、蜜里调油……」 「说重点。」楚碎云受不了了。 「呃，好的。」赵楷赶紧切入正题，「就是吧，嫂子你应该也知道我表哥长得还行，家里呢也有点钱，在omega里面比较抢手。」 楚碎云皱眉。 「因此呢，我表哥身边偶尔有些不长眼的小omega围着他转。不过你放心，纵使这样，我表哥肯定是心如磐石……」 赵楷说了一大串，终于胡诌不下去了，他也不确定秦渺到底对今晚那个小恋人是不是旧情未了啊，这话说得太没底气！ 于是赵楷干脆破罐破摔了：「算了，嫂子，我跟你说实话吧。我的意思就是，我表哥如果做了错事，您别憋着，有什么直接跟我大姨说，如果不好意思直接找我大姨，您直接找我，我替您转达给我大姨。」 楚碎云迷茫了，秦渺是做了什么事？ 秦渺是单身，他身边有多少omega都和自己没关系，赵楷也只是因为自己是秦渺名义上的未婚妻，才打来这个电话安慰的。 所以楚碎云斟酌片刻，回答道：「嗯，谢谢。」 挂断电话，赵楷人傻了。 嫂子回了句啥？嗯，谢谢？ 赵楷想不明白，这个回答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但又好像问题大了去了。嫂子这话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啊？ 应该是生气了吧？ 完了完了，本来没事的，自己这一个电话打过去，又不是十足把握表哥跟小恋人有什么余情，反而把嫂子整生气了可咋办！ 赵楷捶了捶自己的脑袋，骂自己办事冲动不过脑子。 这可不好，万一因为自己老秦家二少爷要打一辈子光棍了怎么办啊！ 电话另一边，楚碎云心里并没有太大波澜，秦渺渣男的名声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就算现在两人有一层名义上的关系，可终归他的私生活轮不到自己来管。 楚碎云往后一倒，躺在床上。 不管私生活如何，起码秦渺对小雨是有恩的，自己也不能再对他有什么偏见。 而且这半个多月接触下来，楚碎云真心觉得，秦渺和自己挺聊得来，如果不是因为这种种乌龙事件导致了如今的局面，他俩真能成好朋友。 想到这里，楚碎云骤然垮下脸。 要是秦渺私生活干净一点就好了，烦人。 第36章 秦家老大秦瀚 经歷了弟弟被变态骚扰而自己无能为力的事后，楚碎云意识到，对自己来说，留在风邈的机会固然重要，可还是比不上弟弟的安全。 虽然楚暮雨说事情已经结束，李岑被关起来了，他不会再受到骚扰，让楚碎云专心工作，但楚碎云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将弟弟一个人抛在脑后。 他准备今天就去和主管说明情况，让周扒皮以后的应酬带别人去。 自己就按正常上班时间工作，不去挣那些表现了，能在风邈留下就留下，不能便算了。 现在正是上午十一点半，快要到午饭时间，大部分上午的工作都已经结束，楚碎云准备在这个时候去找主管。 正当他从位置上站起来，往主管办公室走的时候，忽然走廊上一行气势汹汹的人浩浩荡荡地走过。 这一行人大约有十来个，他们穿着体面，看起来并不年轻，浑身气质也昭示着他们在公司的职位不低。 在这群人中间簇拥着一名在beta中算是修长挺拔的男性。 中央的beta男性穿着一身高级修身的西装，额前的刘海被服帖地撩起，嘴角天生带笑，目光直视前方。相比于他的气势，他的年纪显得很轻。 这些人一看便来头不小，直奔主管办公室而去，楚碎云赶紧找了个地方猫下腰，刚好来到部门另一位alpha的座位后。 这位alpha名字叫陆仁，比楚碎云大了两岁，之前部门的alpha都提上去了，他作为独苗苗留下来。 因此在部门多了楚碎云这么个同为alpha的实习生后，陆仁觉得十分亲切，对楚碎云也多有照顾。 楚碎云趴在陆仁椅子后面，小声问：「这群人是做什么的？」 第67页 「你认真的？你不认识为首的那个beta吗？」陆仁惊讶道。 楚碎云茫然，难道那个人是什么名人，自己应该认识吗？ 等等……楚碎云忽然想起来在哪里见过那位beta的脸了。 陆仁看到楚碎云恍然大悟的表情，赞许道：「对嘛！他是我们风邈的大老闆，秦氏现在的当家人秦瀚啊。」 秦瀚，今年36岁，男性beta，身高一米八，三年前老秦总去世之后作为长子接管了秦氏的大部分业务。是风邈现任的总裁、大股东，还有，秦渺的大哥。 在这个因为alpha精力体力强大而备受青睐的时代，秦瀚用自己的头脑和能力打败了同为继承者的alpha弟弟，接管了秦氏，成为新一任家主。 反正外界是这么传的，秦渺因为哥哥的打压，只能管理一些边边角角的业务，还总是受到兄长的掣肘，所以才感觉羞耻，低调做人。 「靠……」楚碎云没忍住骂了一句。 陆仁疑惑：「你咋了？」 「没事。」楚碎云随口道，然后目光瞥见陆仁桌上的一本资料，他伸手拿起来，将资料挡在自己脸上。 他知道秦瀚是秦渺哥哥，也知道秦瀚是风邈老总，他本来丝毫不慌，因为作为一个实习生，在这么大的公司里碰见大老闆的可能性和碰见明星的概率差不多。 谁知道今天大老闆就出现在自己眼前了。 等把自己的脸全部遮住之后，楚碎云继续问：「秦总来我们这儿做什么？」 难道大老闆不应该就乖乖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当个合格的橡皮图章，盖盖章签签字吗？什么风把他亲自吹来了？ 「估计是和里斯联邦的那个单子。」陆仁见楚碎云鬼鬼祟祟的，自己的声音也不自觉放低，他抬手向上指了指，「上面很重视。」 上面重视现在和里斯联邦的单子，这件事没人能比楚碎云有更深刻的体会了，光是陪酒就陪了好几回。这次接待的重点不在于能不能谈下来，而是周旋。 风邈有一个长达十年的矿产运输协议要和里斯联邦的运输公司签，联邦境内许多家公司削尖了脑袋想要签约。 不过按照实力来说，最后联邦只有两家公司有可能最终和风邈签约，一家是老牌的联邦通运，一家是最近十几年间靠着新轮船技术崛起的巨轮运输。 风邈和联邦通运之前签过约，那是老秦总还在世时的事了。因此风邈和联邦通运严格来说是续约，这么多年合作的情分在那，是优势也是制约。内部又消息说新的当家人想要提价，所以续约这事儿轻易还谈不下来。 新公司巨轮缺点在于经验和底蕴不足，表面上风光无限，其实谁都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这个能力真的吃下这么大量的货物。不过新公司，急着要订单，可能条件会比较好谈。 上面还没有决定要和哪家签约，此时正拿着姿态，力求把条件抬到最高。 现在风邈和两家公司都还处在底下人相互试探的阶段，大老闆们都还藏在幕后。不过再过一段时间，运输公司的负责人就会来到云国，跟风邈的大老闆亲谈这事儿。 楚碎云之前跟着周扒皮就是去和巨轮的人周旋，工作的主要内容就是跟对方说：我们很有意向与你们签约，可是也有其他有实力的公司，如果想要合作，可能要做好心理准备，但是我们是很想与你们合作的。 总归就是车轱辘话，来回拉扯，答应但又像是拒绝。 「我觉得秦总会偏向于巨轮。」陆仁说。 楚碎云没说话。作为一颗公司的螺丝钉，还是一颗实习螺丝钉，他只执行上面布置的任务，即便有些看法，却也没权利、没资格提。 因此他只是耸了耸肩，将手中用于挡脸的资料拿下来，放回陆仁的桌子上。 结果楚碎云刚把资料拿下来，就看到主管办公室门再次打开，秦瀚一马当先走在最前方，吓得楚碎云赶紧重新挡住了脸。 秦瀚和周扒皮的同时出现让整个办公室安静地落针可闻，气氛几乎凝结成了实质。 等过了大约三十秒，楚碎云才听到陆仁提醒自己：「好了他们走了。」 楚碎云这才放心地将挡脸的东西拿开。 「周扒皮也跟着走了？」楚碎云见主管办公室没关门，问。 陆仁点点头。 楚碎云只好嘆出一口气，也不知道周扒皮再回来是什么时候了，待会儿再找机会给他说吧。 摸了这会子鱼，楚碎云回到位置上再处理几件琐事，就到了午饭时间。 午休时间从十二点一直到一点半，午饭楚碎云一般都是去便利店解决的。 买了便当回来，楚碎云坐在位置上拆开准备吃饭。 这个时候手机忽然响了。 楚碎云几乎不需要思考，下意识就默认是秦渺发来的消息。 一打开手机看，果然是秦渺的信息。 因为楚碎云工作不允许玩手机，偶尔能摸会儿鱼，但真的忙起来哪里顾得上回消息，所以秦渺渐渐就摸出规律了，在午休时间发消息楚碎云肯定能看到也会回復。 秦渺：我天天都不想上班，为什么老闆也要上班，这么大公司难道离开我就不转了吗？ 楚碎云看到这句话，差点把嘴里的饭笑出来。 想到半个钟头前看到的秦家老大秦瀚，那副干练的精英派头，再和现在秦渺的话一对比，楚碎云觉得，或许外界传言都是一派胡言。 第68页 秦渺可能根本就不是被兄长打败的，他应该是在竞争开始之前就直接举手投降了。 楚碎云甚至能想像秦渺在秦瀚面前说：算了，别争了，你有啥不想管的分我点儿，让我自生自灭吧。 楚碎云放下筷子，回他一句：起码公司是你的，我给别人打工都没抱怨呢。 秦渺安静了一会儿，再说话时已经换了个主题，这种情况也常见，俩人的之间的话题总是飘忽不定，随时想到什么便说了。 秦渺：我妈把订婚仪式的日子定在了新年之后，她说想要你新年的时候跟家族里的人先见一面。 家族？这个词太古老了，看得楚碎云一愣，不自禁地问：有多少人？ 秦渺回答：十几桌可能摆的出来。 楚碎云想也不想：不了，这么隆重到时候如何收场？ 秦渺问：那你的意思呢？ 楚碎云的指甲在桌上叩击两下，思索片刻回答：就见见你的家人吧，尽量越少人见过我越好。 秦渺：不行，你总不能这半年一次都不公开露面。 楚碎云让步：那就只在订婚仪式出现一次不行吗？ 想了想，楚碎云忍不住提醒：而且你应该想想该如何收场，到时候用什么理由说我俩分开了。 秦渺回得很简单：我有数。 虽然熟悉之后，秦渺在自己面前偶尔表现得有些不着调，但楚碎云心里清楚对方并不是真的不靠谱，所以见秦渺这么说，楚碎云便适时地停止了这个话题。 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楚碎云意识到自己没必要回復，秦渺也应该不会再说话，就将手机关了放在一旁，继续吃饭。 没想到的是，等楚碎云把饭吃完之后，秦渺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秦渺：你在哪实习？ 楚碎云蹙眉，秦渺从来没问过类似的问题，两人之间似乎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默契，对彼此的私领域不踏入半步。 这是秦渺第一次问楚碎云有些出格的问题。 楚碎云谨慎地回答：你问这个做什么？ 秦渺：我还是不想上班，你跟我说说你在哪儿，我去接你下班啊，也算是找个藉口熘号。 看完秦渺的话，楚碎云下意识抬腕瞄了一眼时间，确定现在是中午十二点三十分，而不是下午五点三十分。 楚碎云：……你疯了？ 第37章 弟大不中留了 为了防止秦渺继续追问自己在哪里实习并且做出发疯的行为，楚碎云语气严肃地警告：你上不上班随便你，但是我在上班的时候你不能打扰我。 秦渺回话的语气让人血压上升：上班没意思，出去做点有意思的。 打工人楚碎云冷酷地拒绝：不好意思，秦老闆，我要上班赚钱。 秦渺：好吧，那不打扰你了。 楚碎云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没再见到秦渺的回覆，终于松了口气，将手机放在一边，准备投入工作。 吃完饭之后的时间，楚碎云短暂歇了会儿，公司里的beta和omega同事们会抓紧午休时间睡一觉，但alpha并不需要，他们吃过饭可以立刻投入工作，这也是alpha们受到僱佣者青睐的原因之一。 下午的工作也很快结束，楚碎云抽了个时间找到周扒皮说明了自己家弟弟的情况，周扒皮有些遗憾，但表示理解，恩准楚碎云今天可以按时下班。 下午还有十分钟下班的时候，楚碎云收到了董轲杰的信息。 楚暮雨被跟踪狂骚扰的事得到了山岚市本地自媒体的报导，在网上和山岚市当地都有一些讨论度，董轲杰从网上看到楚暮雨被处理过的影像，终于知道了这件事。 得知此事的董轲杰很自责，毕竟事情发生的时间就是他送楚暮雨回家的那天，他非常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把楚暮雨送到家门口。 董轲杰：我真的对不起小雨，我当时为什么不多送他一段路？都已经到小区门口了，我为什么不下车跟他进去……碎云哪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小雨没怎么样吧？ 楚碎云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嘆了口气，回覆：没事的轲杰，这不怪你，是我没跟你说小雨的特殊情况。 当时楚碎云也是放松了警惕，因为距离李岑上一次出现已经过去很长时间，加上楚暮雨那时并不希望太多人知道这件事，所以楚碎云没有告诉董轲杰。 楚碎云将那天秦渺出现救了小雨的过程简单和董轲杰说了，让他放心，小雨只是受到了一些惊吓，没有大碍。 董轲杰心里这才好受了些。 董轲杰：但我还是有责任，你把小雨叫上，我请他吃顿好吃的。小孩儿怎么遇上这种事。 楚碎云回答：行，我问问。 将董轲杰的对话框划走，楚碎云找到置顶的弟弟，说：小雨，下课的时候我来接你，你轲杰哥说要请你吃好吃的。 发完这条消息，楚碎云下班时间差不多到了，他收拾好桌面的东西，拿上包，和周围的同事打过招唿便离开。 直到他坐上自己的车，才收到弟弟的回信。 可爱的弟弟：不用，今天最后一节课是随堂考试，早就下课了。现在我和沈青灯已经在游乐园了。 楚碎云一怔，看向手机的视线几乎凝固住。 岂料紧接着楚暮雨还发了一张照片过来，照片里的两人正是楚暮雨和沈青灯，沈青灯在靠近镜头的前景，楚暮雨在沈青灯身后，半张脸缩在毛衣领子里。 第69页 看着这张照片，楚碎云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他确实管弟弟管得挺多的，或许是因为父母常年不在家里，一般人家的兄弟不会像他们家这样亲热。两人除了兄弟之间的情谊，还有一种相依为命的联繫。 之前得知弟弟和秦渺在一起的时候，楚碎云第一反应就是生气，因为秦渺是一个渣男。他以为自己是恨弟不成钢，害怕弟弟被人渣哄骗。 实际上在内心深处一个角落，楚碎云知道，自己对弟弟是有独占欲的。 这种独占欲很正常，因为在过去长达六年的时光里，他和弟弟最亲近的人只有彼此，即便是最好的朋友，时日长了也会产生独占欲，何况血脉亲人。 他为弟弟身边可能多出一个替代自己存在的人，感到恐慌。 可这小半年来发生的事情，让楚碎云明明白白地意识到，弟弟已经长大了，他18岁了，迟早有一天他身边会站着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将是他下半辈子最亲密的伴侣。 自己身为弟弟前半生的守护者，总有退出的一天。 现在似乎就是一个完美的时机，自己渐渐背过身去，让弟弟开始真正独立的人生。 楚碎云的手指悬在屏幕上良久，终于缓缓打下一行字。 楚碎云：好，玩得开心。 发完这个，楚碎云实在没忍住，又补了句：但是十点之前必须回家，否则我去抓你回来。 信息发送，楚碎云将通讯软体关掉，打开导航，将手机卡进支架里，车辆点火。 城市越野轰隆作响好几分钟，没见起步，楚碎云揉了揉脸，重新拿起手机，找到董轲杰的对话框。 楚碎云：我弟他有事儿，你跟我聚聚呗。 董轲杰：靠，你连你弟的便宜都要占啊？有事儿就下次呗，你偏要今天敲我一顿？ 楚碎云解释：不是让你请客，就聚聚。 董轲杰：行吧。刚好天凉了，去咱们冬天常去的那家涮肉馆吧。 楚碎云：好。 此时此刻的游乐场。 楚暮雨蹦了好几下，都没有抢回来自己被沈青灯举过头顶的手机。 跳了最后一下，楚暮雨瞪着眼睛生气地说：「你把手机还给我，不然我就走了。」 沈青灯凭藉着身高优势，将楚暮雨的手机高高举起，听到omega的威胁，不为所动：「等会儿还你。」 楚暮雨气得捏紧了拳头，转身欲走。 然后手被沈青灯牵住，alpha的手心热得像火炉一般，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那么多热量燃烧。 「还你，别走。」沈青灯将手机塞进楚暮雨的手里。 楚暮雨拿到手机，赶紧翻开消息记录，嘴里还不停地问：「我哥说什么了，你是不是拿我手机跟他乱说话了？」 还没等沈青灯回答，楚暮雨就翻到了和哥哥的聊天记录，看见了沈青灯自作主张发去的消息和两人的合照。 楚暮雨当即就想撤回，结果往下一滑，哥哥的回覆已经发送过来，撤回为时已晚。 「你为什么要和我哥乱说话！」楚暮雨责怪地看向沈青灯。 沈青灯面上表情依旧是平日的样子，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他沉默着。 「怎么办……我哥不高兴了怎么办？」楚暮雨目光回到手机上，思考该如何补救。 「楚暮雨。」忽然，沈青灯叫了omega的名字。 楚暮雨抬头，眼神不开心。 沈青灯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解锁，屏幕向上递给楚暮雨，说：「你也可以给我妈发消息，说我俩在一起。」 楚暮雨：「……」 「沈青灯你有病吧！」 最终楚暮雨没有给沈青灯的妈妈发消息说俩人一起在游乐园，也没有给哥哥发补救的话，他俩一起去坐摩天轮了。 楚碎云推开涮肉馆的门时，发现董轲杰已经到了，正坐在位置上向自己举手示意。 服务生上前来问楚碎云几位，楚碎云回答已经有人在里面，而后朝着董轲杰走过去。 拉开椅子坐下，楚碎云听到董轲杰说：「我还是点的老样子，你有没有别的要添的？」 楚碎云摇摇头，将手机放在桌面上。董轲杰见他不加菜，就把菜单还给了服务生。 这家涮肉馆不大，却是开了二十多年的老字号，一到冬天生意好到一位难求，董轲杰和他们店长相熟，所以才能随时留位。 「快到年末了，又要忙了。」董轲杰开始扯闲篇。 楚碎云回答：「是，我们最近还有个大单子要谈，估计有的忙。」 「还好，现在忙都是为了新年能好好歇歇。」 两人聊些有的没的，很快又开始说楚暮雨那件事，董轲杰心里还是过意不去，楚碎云和他说了好几遍没关系才让他勉强把这事儿翻篇。 聊着聊着，锅和肉端上桌，楚碎云放在桌面的手机也亮了起来。 楚碎云解锁一看。 秦渺：下班了吗？ 秦渺：我现在可以打扰你了吗？ 没料到秦渺把中午的话题记到了现在，楚碎云哭笑不得，回他：你就没有自己的事做吗？ 秦渺飞快回覆：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 楚碎云：？ 秦渺：我们是未婚夫妻，可是快有一个月没见面了，这合理吗？ 仔细算来，两人确实从上次见过秦母之后就没再碰面，这周过去就整整一个月了。虽然按两人实际的关系，就算一辈子不见面都合理，可楚碎云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秦渺这么说，就觉得好像是不太好。 第70页 楚碎云：好吧，我在和朋友聚餐，你要来的话我发你地址。 秦渺：发来。 楚碎云将涮肉馆的地址发给了秦渺，然后招手叫来服务生，说再添一副碗筷，各种肉都再加两份。 董轲杰眨眨眼：「你有朋友要来？」 楚碎云回得很淡定：「秦渺要来。」 「？？？」 董轲杰两只眼睛眨巴得像闪光灯，「你说谁？秦渺？是我知道的那个秦渺吗？」 「是。」楚碎云点头。 然后他不管震惊到失语的董轲杰，自顾自站起身，说：「我去厕所准备一下。」 董轲杰张张嘴，又闭上，又张张嘴又闭上，他像是一台崩溃的电脑，原地重启，重启失败，循环往復。 等五分钟后，楚碎云从厕所回来，刘海被放了下来，鼻樑上多出一副黑镜框，身上变成了甜腻的omega味儿，无名指还套了个闪亮的戒指。 董轲杰又受到了巨大的震惊：「你还随身把这些带着啊？」 楚碎云摸了摸戒指，回答：「就一副眼镜、一瓶香水和一枚戒指，东西不多，我之前怕和秦渺碰见，就一直带着的。」 「尽职尽责啊，尽职尽责。」董轲杰感嘆道。 忽然，他注意到楚碎云手里那枚戒指，抓起楚碎云的手，惊讶地问：「这戒指，是不是新款来着，我记得要六位数吧？」 楚碎云轻轻地把董轲杰的手拿开：「董儿，人家是秦氏，六位数戒指不过是洒洒水，不要大惊小怪。」 董轲杰摇摇头，用谴责资本家的目光看向楚碎云：「你这可真是嫁入豪门了啊。」 第38章 亿千瓦大灯泡 董轲杰在热腾腾的铜锅面前干瞪眼了十多分钟，终于实在忍不了了。 「碎云，我真饿了。」董轲杰盯着盘里的肉目不转睛。 楚碎云从手机上抬起目光，疑惑道：「我没说不能吃啊，你吃你的。」 说完他又盯着手机看，董轲杰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楚碎云在看什么，他不动筷子，自己也不好意思吃独食啊。 这时门口传来服务生「欢迎光临」的声音，楚碎云的位置正好对着门门，抬头便看到了来人。 秦渺穿着短款皮衣和牛仔裤，一身打扮不像是刚下班，倒像是从经典秀场上走下来的。 见到人，楚碎云从位置上起身：「秦渺。」 秦渺听到唿唤，转过头看见楚碎云，迈步朝这边走来。 楚碎云也从位置上走出去，几步来到秦渺身边。因为两人身高的差距，走近之后楚碎云就不得不稍微扬起目光看秦渺。 秦渺亦微微低下头，忽然将手从衣兜里拿出来，环过楚碎云的腰，略使劲儿一揽，将人带进怀里，脑袋搁在楚碎云的肩膀上，轻轻抱了抱。 楚碎云下意识想把他推开，手上还没动作，就听到秦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这在外面呢，给我点面子好不好？」 听了这话，楚碎云抬起的手顿了顿，在半空中换了方向，改成拍了拍秦渺的背。 没事，一个拥抱而已，谁还没跟alpha抱过了？ 这个拥抱浅尝辄止，秦渺很快重新直起身子，盯着楚碎云瞧了会儿，说：「瘦了。」 楚碎云一愣，瘦了吗？他没感觉。上班之后他都没有去锻鍊了，游泳馆也没再进去过，不胖就好了，怎么还瘦了？ 「多吃点，走吧。」秦渺拍拍楚碎云的肩。 楚碎云领着秦渺就座。 董轲杰见楚碎云带着人过来了，也起身，朝秦渺稍稍躬身，伸手握了握。 「这是我朋友，董轲杰。」楚碎云向秦渺介绍。 谁料秦渺和董轲杰握完手，挑了挑眉，偏头凑到楚碎云耳边。 说了句：「alpha？」 楚碎云面上表情不变，也偏了偏头，小声对秦渺说：「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于是秦渺脸上挂起微笑，和董轲杰点点头：「很高兴认识你。」 董轲杰有些侷促，他并不是特别外向的性格，见到生人不自觉会拘谨，何况秦渺还曾经是他和楚碎云口中议论的对象。 「你好……」董轲杰问候到。 秦渺半天没有自我介绍的打算，他目光看向楚碎云，眼神中的暗示再明显不过：他要楚碎云向朋友介绍自己。 楚碎云脑仁子疼，咬牙对董轲杰说：「这是秦渺，我的——」 董轲杰认识秦渺，没想到楚碎云还要介绍一番，本来都要坐下了，听到楚碎云的声音愣是又站了起来。 秦渺的眼神将楚碎云紧紧盯住。 「未婚夫。」楚碎云迅速说完三个字，戳了戳秦渺的胳膊肘让他赶紧坐进去。 「咳咳！」董轲杰一口气没顺上来，咳得惊天动地。 秦渺满意了，笑吟吟地坐进里面的位置，甚至在看见董轲杰咳嗽不止的时候，主动递了一杯水给他。 「喝点水润润。」 董轲杰诚惶诚恐地接过水杯，抿了一口，在楚碎云要杀人的眼神中，聪明地保持了沉默，坐了下来。 人到齐，董轲杰终于可以吃上他心心念念的涮肉，他挑起一大筷子肉片，放进锅里，几十秒后捞出来，裹上厚厚的酱汁，往嘴里一放，就是一大口满足。 接着，董轲杰听到了对面传来秦渺的声音。 「这个怎么吃？」 第71页 「是扔锅里涮涮就行吗？」 「啊，这肉太薄了，断了。」 「要像你这样夹一大筷子吗？」 楚碎云捏了捏筷子，语气不耐烦：「你想吃多少夹多少，扔进去涮变色就能吃了。」 秦渺闭嘴。 董轲杰把嘴里的肉吞了，又伸筷子去夹，然后又听见了秦渺勤学好问的声音。 「这汤没味道，吃起来不会腥吗？」 「呃……没味道的肉，我还是第一次吃。」 「啪！」楚碎云把手中筷子重重一放，伸手夺过秦渺的碗筷，用秦渺的筷子夹起一大坨肉，扔进锅里涮了十几秒后捞出，给肉裹上酱汁，放在碗里，而后将碗筷还给秦渺。 「闭嘴吃，吃完了我再给你涮。」 秦渺嘴角带笑：「谢谢。」 桌上终于安静下来，楚碎云安心吃了几筷子肉，董轲杰却坐在对面，老大不自在。 因为秦渺吃了一片肉就放了筷子，视线似有若无地掠过他。 董轲杰被来自对面的视线干扰得难以下咽，放下碗，拿出手机，悄悄给楚碎云发消息。 董轲杰：云啊，咱们请秦家少爷吃这一百块一位的涮肉真的合适吗？ 楚碎云：？ 楚碎云：有什么不合适的，他自己要来的，爱吃吃，不吃滚。 董轲杰咽了咽口水，一抬眼，不小心和秦渺的视线对上，他赶紧低头吃肉。 倒不是在意秦家少爷吃不吃得满意，就是这人一直盯着自己，我吃不进去啊…… 董轲杰大概知道楚碎云和秦渺之间有个协议，或许是因为楚碎云觉得丢人，具体内容没说太清楚，和董轲杰说的是自己要帮秦渺一段时间忙。 聪明小董猜得到是帮什么，不过他以为两人就是单纯的合作关系，现在再看，董轲杰稍微有些动摇了。 两个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的？ 刚才秦渺一进来，楚碎云迫不及待似的，起身便去迎，还在门口搂搂抱抱好半天。 秦渺不知道楚碎云是alpha，对着楚碎云那张脸动心倒是说得过去。可楚碎云知道秦渺是alpha啊，怎么、怎么…… 董轲杰不自觉地又抬头去看对面，这时候秦渺已经将碗里的肉吃完了，楚碎云正从他手里接过碗，又为他涮了几片肉。 秦渺说：「我来之前吃了点，少涮点就行。」 楚碎云捞起肉问：「这么多够了吗？」 秦渺：「够了。」 看着楚碎云把碗递给秦渺，董轲杰不禁拿手挡住自己的眼睛，有些不忍直视。 应该是刚才那句「未婚夫」给自己的冲击太大了，让自己都变得有些神神叨叨。和楚碎云认识这么多年了，董轲杰自认太了解好友，好友性子就是这样，因为照顾弟弟，对身边人都会习惯性展露保护者的姿态，这种互动如果不用歪脑筋去看，其实发生在朋友之间也很正常。 董轲杰又看了眼，大概吧…… 三个alpha，虽然有一个假装自己是omega，但是并没有收敛胃口，所以三人一起干掉了快十份肉。走的时候楚碎云感觉自己都有点吃撑了。 「几点了？」楚碎云穿好外套，看了眼时间。 九点零几分，他整理了衣领，对董轲杰说：「我有事要先走，董儿你是自己开车来的吗？」 董轲杰点头，看楚碎云这着急样儿，应该是要去接楚暮雨。 「那你自己回去，我不送了。」楚碎云对董轲杰说，说完，他转向秦渺。 秦渺意外地很识趣：「我也自己回，你有事就走吧。」 于是楚碎云向二人打过招唿，快步离开。 只剩下秦渺和董轲杰两人并肩站在涮肉店门口，好半天没人抬步，也没人说话。 董轲杰对这种氛围有些招架不住，顶着快要把头皮掀翻的尴尬率先开口。 「咱们一起去停车场吗？」 本以为秦渺会答应的，结果董轲杰看到他回过头来，脸上一丝笑意也无。 秦渺的长相极富攻击性，不笑的时候能吓哭下属，他淡淡地扫了董轲杰一眼，立即转头，迈步走下台阶。 「不了。」 冷漠简短的两个字砸在董轲杰脑袋上，让他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翻脸比翻书还快。 刚刚那个满面春风递给自己一杯温水的alpha去哪里了？ 而此时的楚暮雨正在山岚市最大的摩天轮上。 omega趴在透明的玻璃上，视线望下去，整个霓虹炫彩的游乐场尽收眼底。甚至随着高度的爬升，能看清楚远处山岚市的灯火辉煌。 楚暮雨脸上的笑意收都收不住：「哇，好高。」 沈青灯坐在对面，山岚市的风景不值得他目光眷顾，他始终看着眼前的人。 「开心吗？」沈青灯问。 「开心。」楚暮雨利落回答，「出来玩开心，跟踪狂被抓起来了开心，和哥哥更亲近了也开心。」 似乎和沈青灯的每一次出行都是一场能够忘却烦恼的冒险，他带着自己去做从来没做过的事情，去体验没有领会过的感受，这样就能把生活中所有的烦恼暂时抛在脑后。 楚暮雨的双手依旧按在玻璃上，额头还是贴着摩天轮的舱体，但眼睛偷偷转了过来，看向了沈青灯。 沈青灯的五官轮廓在灯影下明暗清晰，异国血统给予他的蓝色眼眸在霓虹灯下闪烁着彩色的光。 第72页 楚暮雨赶紧转开目光，重新看向外面，然后小声地说：「和你出来玩，很开心。」 外面的烟花绽开，巨响燃烧了绚烂，这句细弱蚊吶的话被卷进了夜空烟火之中。 所以沈青灯没有听见，他只听到了楚暮雨之前说的话，等到烟火燃尽，周遭稍微安静下来，他才问：「那个跟踪你的人被抓到了？」 楚暮雨点点头。 沈青灯的表情还是没有波澜，楚暮雨根本读不懂他的心情，只听到他说：「挺好的。」 摩天轮转了一圈，停在最低处，到了离开的时候。 楚暮雨还处在兴奋之中，走路的步子都轻快许多，他跑到沈青灯之前，回过身来问：「我们回去了吗？」 天色已晚，游乐园许多项目也陆续停运，沈青灯点头：「嗯。」 「一起走吗？」楚暮雨问。 他只不过是问问，心里根本没有想过沈青灯会拒绝。 但沈青灯驻步，在原地停下，他说：「不了。」 楚暮雨意外地看向沈青灯，疑惑地问：「不一起坐地铁回去吗，这里就只有一趟地铁啊。」 沈青灯声音平静：「我打车。」 第39章 十一月二十日 从涮肉店门口离开之后，秦渺走到马路边上站了一会儿，便有一辆黑色商务车在面前停下。 车门「咔」一声解锁，秦渺拉开后座的门，侧身坐进车内。 赵楷在驾驶座上，回过头跟秦渺打了个招唿：「哥，见到嫂子了？」 「嗯。」秦渺简短地应了声。 「那就好。」赵楷重新直视前方，将车起步，开始说事情，「今天其他公司送来的礼物我挑了些分给了秘书组的人，秦家旁支的礼物有些好的都收起来了，以后留着换个包装送人。」 「对了，大姨和大哥也给了礼物，大姨的礼物是一套翡翠，我看不是给你的而是给嫂子的。大哥的礼物还是老样子，一看就是他特助选的。我都放在车后面了。」 「行。」秦渺对赵楷办的事没意见。 赵楷一边开车，一边问：「大姨还问要不要抽个时间把大哥叫回来一起给你过生日。」 「不用了，都过了。」秦渺淡淡道，「又不是整数生日，没必要，我周末回去陪她吃个饭。」 「也行，那哥你自己安排。」 秦渺没再回话，掏出手机，按亮了屏幕，解锁屏保是一只戴着戒指骨节分明的手。 手机上显示时间：11月20日21点23分。 日子一天天平静无波地过着，直到这天楚暮雨接到了来自警局的电话。 电话那边的警察叔叔说李岑的案子有些进展了，要楚暮雨到警局当面交代情况。 楚暮雨回家就和楚碎云说了，楚碎云第二天带着弟弟便奔赴警局。 他俩运气好，到的时候警察叔叔刚刚出完外勤回来，喝了两口水，满头是汗让兄弟俩坐下。 然后警察才找到另外一名负责李岑案子调查的同事，两人一起跟楚暮雨交代调查的结果。 「我们查了李岑的手机。」警察直入主题，「也尽力对他两部手机的内容都做了技术修復，找到了一些被删除的东西，但是……」 楚暮雨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直觉告诉他，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会出乎他的想像。 果然，警察继续说下去：「但是没有任何六月之前的简讯。」 楚暮雨睁大了眼。 楚碎云在那天把李岑抓了之后就听弟弟说了事情的全部经过，此时也知道警察这话代表的意义。 他比弟弟冷静许多，立刻追问：「这是不是意味着六月之前发简讯的另有其人？」 警察点了点头：「很大可能。而且根据李岑自己的供述，他是在今年五月十号之后才和楚暮雨同学有的接触，之前虽然是在画室工作，但两人见面都很少，根本不认识。」 「楚暮雨同学，你还记得今年五月你和嫌疑人的第一次正式接触吗？当时是嫌疑人给你们班代课，你在课堂上帮他说了话。」 楚暮雨垂下眼帘，在警察提醒的话中，记忆渐渐復甦。 那是考试之前最后的集中训练，一直以来带他们的都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教师，偶尔秦渺会来代代课，这两位无论哪一个，都各有所长。 老教师应试经验丰富，能教他们怎么在考试中拿高分；秦渺画画不拘泥框架，能培养他们的灵感。两人都实力不凡。但五月到了最后的时候，老教师身体不好无法来上课，秦渺本就是个随性子的，他说不来就不来。 画室别的老师也腾不出空，只好安排了入职不到一年的李岑来应急。这班同学被好老师惯坏了，接触到李岑和另外两位老师差距颇大的画以及迂腐落后的教学思想之后，落差感过强，引起了他们的不满。 不满就对李岑不服，再加上考试近在眼前的压力，那天后半节课基本上是李岑说一句，底下学生回怼一句，教学根本无法顺利开展。 李岑是个怯懦胆小的，学生怼他，他拿不出老师的架子，降不住十七八岁的熊孩子。 「你、你们不准再说话了！」李岑尽量提起声音道。 「啊？老师你说什么，你画画不好连声音都这么小吗？哈哈哈！」 底下学生放肆地嘲笑李岑。 李岑被气得脸通红，却没有办法，捏着笔干着急。 第73页 岂料「碰！」，一声椅子摔在地上的巨响镇住了整个教室，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原来是楚暮雨故意把椅子推倒。他站在原地，直视那个起头的同学，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你如果不想学可以离开，不要影响其他人。」 然后楚暮雨看了李岑一眼，说：「老师你继续吧，你才是老师。」 回忆到这里中断，之后楚暮雨脑海里再没有关于李岑的任何碎片。那节课之后，家长纷纷投诉李岑，李岑不再有机会给楚暮雨那个班带课。楚暮雨直到事发之前，都没再和李岑有过直接接触。 楚暮雨低下头，声音颤抖：「他就因为这个……跟踪我吗……」 楚碎云赶紧把弟弟揽靠在自己肩膀上，带有安抚意味地拍了拍。 「要是我当时没有出头就好了，我只是想画画，也不是想帮他说话的……」楚暮雨喃喃道。 「小雨，你不用责怪自己，是那个李岑的错，你什么都没做错。他自己是变态，跟你做的事没有关系。」楚碎云在弟弟耳边安慰。 看到楚暮雨的情绪激动，警察等待了片刻，等omega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些，才继续道：「我们还查了在六月之前给你发简讯的那个手机号，但是因为号码已经註销，没有查到有用的信息。」 「现在我们已经确认这个人和李岑并不是同一个人。楚暮雨同学，你脑海里有其他怀疑对象吗？谁还有可能发这种简讯？」 楚暮雨愣愣地摇摇头，他遍寻记忆和周围的人，没有一个会做出这种事。 警察似乎对这个答案也有所预料：「既然这个人除了简讯，没有对你做出其他的事，再加上他已经很久没有联繫你，我们认为没有必要继续追查这个人。那么最后嫌疑人只有李岑一个。」 「如果那个人再对我做什么怎么办？」楚暮雨有些慌乱地问。 警察摇摇头：「没有证据表明他会再出现，而且我们现在对他也不能採取措施。你也不用太担心，可能是以前关系不好的同学的恶作剧，如果他再出现，请第一时间求助警方。」 楚暮雨也知道那个人什么都没做，警察只能查到这里了，点点头表示理解。 「别担心，有事立即告诉我。」楚碎云揉了揉弟弟的脑袋，「我会在你身边的。」 楚暮雨乖乖点头。 「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告知你们。」警察说着，点开手机的相册，「这是李岑其中一部手机的相册，里面全部保存的是楚暮雨同学的照片，无一例外都是偷拍，数量高达千张。」 说完，警察将手机放在桌面上，推给楚碎云兄弟俩。 将脑袋放在哥哥肩膀上的楚暮雨浑身僵住。楚碎云也受到震撼，抖着手拿起手机。 相册里全是各种角度、各种场景拍摄的楚暮雨，从考试结束后的暑假开始，一直到最近。楚暮雨和朋友游玩、和楚碎云待在一起、大学开学第一天背着书包走在路上…… 最后，楚碎云看到了那张照片，那张从他们家对面，用望远镜窥破楚暮雨卧室，照下omega换衣服场景的相片。 这一张张照片背后是一双阴暗见不得光的眼睛，躲在暗处，用凝视的目光追寻着楚暮雨，在没人知道的角落，用视线，将一个浑然不觉的人肆意亵渎。 越往下翻，楚碎云心中的怒火便越燃烧一分。等看到最后，楚碎云双眼已是一片猩红，后槽牙几乎咬碎，他握着手机的手用力到发抖，像是要将手机生生捏爆一般。 因为暴怒而散发的alpha信息素顷刻间淹没了整个警局。 楚暮雨离哥哥最近，受到影响最大。alpha不同的信息素对omega是有不一样效果的，像楚碎云因为愤怒而失控的信息素，对omega来说，就是一句无法抗拒的命令——臣服与恐惧。 「哥……？」 楚暮雨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力竭地趴在桌子上，想要离哥哥远一些。 对面的两位警察都是beta，反应慢了半拍，甚至等到是另外一组的alpha警察跑来询问情况之后，两人才意识到楚碎云失控。 「冷静！这位家属，请你冷静一下！」 一位beta女警跑过来，带着楚暮雨暂时迴避到另一个房间。 两个alpha警察冲到了楚碎云的身旁，从他手上把手机夺了下来，而后拿出了手铐…… 这是楚暮雨在离开警局大厅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 这天晚上，夜深人静的医院住院部。 李岑躺在床上，眼睛闭着，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白天的时候，由于楚碎云的突然失控，警察没有来得及告诉他们，李岑因为在羁押期间，表现出精神不正常的状态，正在医院等待诊断并接受干预治疗。 忽然，一道人影投射在病床雪白的被子表面，来人的脚步轻缓，却还是惊醒了李岑。 李岑睁眼，终于看清了站在自己床边的人。 沈青灯穿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白大褂，或者根本不是白大褂，只是一件白色的大衣，戴了个口罩，趁着夜色混了进来。 在睁眼的一瞬间，李岑有片刻的慌张，但当他看清楚沈青灯时，居然缓缓扯出个诡异的笑容。 「是你啊……」 沈青灯不为所动。 李岑也不装了，此时的他哪还有精神不正常的样子，说话清晰流畅：「我早知道不止我一个人在跟着小雨了，那次小雨回家的路上，我就看到你了。」 第74页 李岑抽了抽嘴角：「你还总是坐在小雨后排，就是为了能好好看着他。你和我是一样的，我明白你的心思。其实我也多想能成为小雨的同学，坐在他的后桌，这样……就能肆无忌惮地盯着他了。」 beta用一种令人极为不适的腔调缓缓述说着，他眼镜之后的肿眼射出精光，似乎要将沈青灯看透一般。 而沈青灯只是站着，身形笔直，并没有因李岑的话产生任何情绪上的波动。他像是一个耐心的倾听者，等到李岑说完之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我和你不一样。」 沈青灯终于说出了今晚第一句话。 他手上闪过一道锐利的金属光泽，破风的声音在静谧的病房十分响亮。 那是一把开了刃的匕首。 第40章 枕着手睡得好 冬季天亮得晚，七点出头还是暗沉沉的，但医院的护士已经开始早晨例行的查房。 查过一整条走廊的病房，实习小护士来到最后一间，这里住着一位特殊的病人。她先和门口看守的警察打了个招唿，才能进去。 病房窗帘关得严严实实，房间里一股奇异的臭味，熏得小护士不自觉皱了皱眉。 她先走到窗边把窗帘和窗户敞开通风，放新鲜空气进来驱赶房间内的臭味。 之后才转过身来，到病床前准备查看病人的状况。 病床上鼓起一条人形，该躺在那里的人却没有露出脸，被子将病人的整个儿包了起来，护士看了都觉得憋得慌。 「李岑，李岑？」护士叫了病人的名字，想把人叫醒，别被憋坏了。 结果叫过几声，都没有响应，躺在床上的人像是真的被憋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窗外一缕冷风吹进来，挠了小护士的后脖颈一下，这让她感觉有些阴森森怪可怕的。 既然叫不醒，护士便伸手去掀病床上的被子，起码让病人把脸透出来唿吸。 被子揭开，李岑那张其貌不扬的脸露了出来，他的眼睛死死瞪着天花板，白眼珠周边爬满了红色的血丝，仿佛整晚都未合眼。 接着李岑的嘴从被子底下露了出来，他嘴唇不停颤动着，极小声地念着什么。 「你在说什么？」护士听不清他说的话，问了一句。 依然没有得到回应，护士经常见这种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病人，所以并未惊慌，但忽然，她看到枕头破了一块。 布料破裂的痕迹不像是被手撕开的，护士皱眉，继续将被子往下拉开。 当整张被子全被掀开的时候，实习小护士惊讶地将手中被子的一角扔开，捂住了口鼻。 只见整张床被锐器割破，每一道痕迹都恰好挨着李岑肢体的边缘。而刚开门时那股子臭味也找到了源头——李岑的裤裆处残留着一大块污渍，床单上也沾上了。 整个人都暴露在空气之中的李岑这才渐渐找回意识，他看到站在床边的小护士，忽然从床上沖了下来，双膝着地，抱住护士的双腿。 「把我关起来吧！把我关起来吧！我没有病，我没有病！我都是装的！我错了！把我关起来吧，求求你们了，我真的没有病……」 护士吓了一大跳，想往后撤，却因为双腿被抱住而无法移动。 李岑的声音还在病房里迴响：「求求你们了……不要把我放在这里，哪里都可以，把我关起来吧！」 门外的警察听到动静之后沖了进来，把李岑从护士的腿上扒下来。小护士出去叫了人过来，几个人合力将李岑按回了床上控制起来。 期间李岑还在重复着「把我关起来吧、把我关起来，我不要在医院里了……」，直到一针镇静剂打进他的血管里，他才渐渐安静下来。 在陷入沉睡之前，他恍惚之间又听到了沈青灯昨晚在他耳边说的话。 「你根本就没有病吧？装病是想要逃脱什么？」 「但是也好，你被关起来了我反倒没办法找你了。起码这几天，在你诊断结果出来之前，我会每天晚上来找你玩游戏的。」 「猜猜吧，这一刀，会不会插进你的肉里。」 然后沈青灯便会举起闪着寒光的匕首，那匕首每一下都像是沖李岑的喉管扎去，可每一下又会精准地落在被褥上。 让李岑的心提起、又放下。 当李岑以为沈青灯没有胆量伤害自己的时候，沈青灯落下的那一刀便会紧紧贴着皮肤划过，还有几次，匕首真的将皮肤划破。 那被划破的几道口子，集中在上臂内侧、大腿内侧和颈侧，疼得李岑龇牙咧嘴。 可就算那么疼了，那伤口还是小到一晚上几乎都能癒合大半，李岑知道，沈青灯就是在玩儿他。 这么小的伤，甚至没有人会注意到。 等到李岑受不了，在裤子里失禁之后，沈青灯才嫌恶地蹙起眉，将刀收回包里，转身离开。 临走之前，李岑听到他说：「明天再见。」 沈青灯走之后，李岑一晚上都不敢合眼，只要一闭上眼睛，匕首冰凉刺骨的触感就会在皮肤上出现。 几个小时的心理折磨加上一晚未眠的痛苦，李岑不想再来一遍了，他宁愿被关进看守所，起码那里沈青灯进不去。 所以他疯狂乞求，乞求将他关进监狱。 听到的人都说他疯了。 时间回到昨天白天，楚碎云陪着楚暮雨到警局，看到李岑的千张偷拍照信息素失控之后。 第75页 警局每天遇到的信息素失控案例，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因此专门有一间隔离室，用于暂时关住那些控制不住信息素的alpha或者omega。 隔离室没有窗户，门也採用的是不会泄露的隔绝设计，换气只靠房间内的循环系统。 为了能从外界监控房间内的动态，隔离室的门是透明的。 秦渺赶到的时候，就是透过这扇门，看到了里面闭着眼睛、安静如睡着的楚碎云。 第一个发现楚碎云失控的alpha警察袁森站在秦渺身边，和他一起看着隔离室里的楚碎云，说：「已经给他打了抑制剂和镇静剂，应该要睡好一会儿。」 「谢谢你告诉我。」秦渺的目光始终落在楚碎云身上。 「小事，也就是我刚好记得你跟我打过招唿。」袁森说，「你们优性alpha真是名不虚传，平时看起来都很稳定，失控的时候比谁都可怕。」 「让我进去。」秦渺忽然说。 袁森有点为难：「现在里面味道还没散，你进去不好受。万一你被他信息素刺激出事情了怎么办？我们可不想再多一个失控的人。」 「不用太久。」秦渺让步。 袁森嘆气：「好吧，五分钟。」 「嗯。」 即便答应秦渺只给他五分钟的时间，袁森还是不太放心，要求秦渺带了个口罩进去。 口罩遮不住太多，只不过聊胜于无。 秦渺没意见，戴了口罩就打开门进去了。 开门的一瞬间，袁森被门内冲出的信息素味道熏了一鼻子，浓度没有刚开始那么高了，但闻起来还是让人难受。 秦渺却面不改色，关上门便走向楚碎云。 隔离室里并没有床，空荡荡的，只有一条硬邦邦的长椅，还有用来拷铐子的铁桿。 楚碎云坐在长椅上，手腕被铐子固定在铁桿上，头不舒服地扭在一边，眼睛闭着，十分不安稳的样子。 秦渺把自己的外套随手放在椅子上，驻步于楚碎云面前十几公分的地方。 从上俯视楚碎云，能看到这个人与平时性格完全不一样的一面，精神十足吵吵闹闹的人长了张温柔的脸，睫毛纤长，此时正不安地扇动着。 秦渺将自己的手伸了出去，轻轻贴上楚碎云的脸颊。 入手滚烫，楚碎云的体温高得吓人，这是alpha情绪激动的副作用。 楚碎云在迷迷煳煳间感觉到脸颊贴来一个冰凉凉很舒服的东西，下意识便用脸追着挨了上去。 于是便成了秦渺用一只手捧着楚碎云的脸，让他把手当枕头，睡得更舒服些。 忽然楚碎云嘟囔了句什么，秦渺听不清，只能俯下身来。 「嗯？」秦渺发出疑问的声音。 明明是在睡觉，听到秦渺声音的楚碎云还是老老实实再说了一遍。 这回凑得近了，秦渺听清楚了，他说： 「小雨，对不起。」 好哥哥在注射抑制剂之后还在自责自己没有尽到照顾弟弟的责任，秦渺不敢回答，怕把人吵醒，便抬起另一只手，在楚碎云脑袋上，顺毛摸了一把。 五分钟过得很快，时间一到，袁森就在外面站着，不停地轻声敲玻璃，催促秦渺赶紧出来。 秦渺本来想无视他的，可看到靠在自己手上的楚碎云因为袁森发出的声响而蹙眉，秦渺只好嘆气。 将手小心地移开，秦渺发现楚碎云又只能别扭地歪着脖子睡。 他转头，看到了被自己放在一旁的外套。 于是秦渺将外套叠了两叠，塞到了楚碎云的脑袋底下，让人可以稍微睡得舒服一些。 这外套还是新的呢，便宜这乱发脾气的傢伙了。 等做完这些，秦渺才离开隔离室。 出了隔离室，袁森忍不住打量秦渺片刻，说：「可以啊，这谁啊，对他这么好？」 秦渺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向袁森最后道过谢，交代：「别跟他说我来过。」 袁森不解其意，但也不是大事儿，应了下来。 又过了大概二十分钟，楚碎云才重新睁开眼。 他动了动有些酸疼的脖子，脑袋底下垫着的外套就掉了下来。 楚碎云还在晕乎，没有管外套，抬眼先看见了趴在门外的弟弟。 楚暮雨一脸着急，看见哥哥醒过来后，松了口气，慢慢露出一个笑容。 beta女警走过来检查过隔离室门口的各项指标，看见室内信息素浓度小于0.01才打开门，准许楚暮雨进去。 楚暮雨跟在女警身后走进来，乖乖站在一旁，等女警为哥哥解开手铐之后，才走过去在哥哥身边坐下。 清醒过来的楚碎云也想起了自己失控之前发生的事，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脸颊，对弟弟说：「抱歉，吓到你了吧？」 楚暮雨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笑出来，诚实地说：「一点点。」 接着楚暮雨抬头，直直看向哥哥，严肃地说：「警察告诉我，李岑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应该会被关好几年。」 近年来云国omega权益的保护越来越落实，像李岑这样罪行清楚的，即便对omega没有造成实质伤害，也有很大机率会被判强.奸未遂，关好几年不是乱说的。 「所以，那个人渣有法律去收拾他，哥哥你不要为他生气，也不要冲动，对我来说你比他珍贵千万倍，你才是最重要的，他不值得。」 第76页 楚碎云一愣，被弟弟坚定的眼神盯住，缓缓露出个笑。 「好，我答应你。」 得到满意的答案，楚暮雨终于一改严肃，展现笑容：「那我们回家吧？」 「嗯，回家。」 第41章 给媳妇儿买房 兄弟二人从隔离室走出来，经过几位警察的身边时，警察问楚碎云身体还有没有不适。 楚碎云不好意思地和他们说：「给你们添麻烦了。」 两人在警察的关心中走出警局。 站在警局门口，楚碎云忽然停下步子，抬手捏住自己衣袖，在袖口处嗅了嗅。 楚暮雨走到了前面，发现哥哥没有跟上来，回身看顾：「哥，怎么了吗？」 楚碎云皱了皱眉。 他刚刚因为药物作用昏睡期间，闻到鼻尖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但醒过来之后就不见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情，鬼使神差地就想再闻一遍。 可袖口上什么味道也没有。 楚碎云摇摇头，将手从鼻尖放下：「没事，走吧。」 去开车的时候，楚暮雨一直担心哥哥被注射了抑制剂会有副作用，不能正常开车，一路上提心弔胆的。 但还好楚碎云只是比平时话少了点，意识依旧清醒，没出什么问题，平安开车到家。 毕竟是压抑alpha身体机能的东西，抑制剂再怎么完善都会带来一些副作用，不同alpha的副作用不一样，反应大的alpha在过量使用之后甚至可能丧失生育功能。不过大多数alpha注射抑制剂之后，只是会表现得意志消沉。 楚碎云记忆里自己从未注射过抑制剂，这还是头一遭，就献给了警察局。 优性alpha之所以被称为优性，不仅是因为他们信息素比一般alpha强大，拥有更强的繁衍能力，还因为他们整体更加稳定，无论是情绪还是对信息素的控制。 绝大多数一般alpha都会在成年之后表现出周期性的易感期，在这期间他们会暴躁、易怒和欲望上升。优性alpha除非得病，不然不会有周期性的易感期，这让他们更为理性。 一般alpha的易感期一到三个月一次，每次持续三到五天。董轲杰就每三个月会把自己关起来几天，楚碎云总在这个期间帮他买点饭，防止他饿死。 信息素失控的滋味不好受，又被注射了抑制剂，楚碎云现在脑子反应迟钝，开车已经用光了所有的注意力，所以才变得沉默。 楚碎云第一次这么愤怒，在看到弟弟被偷拍的照片时，他的脑子像是陡然炸开一样，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当时楚碎云宁愿李岑那个人渣没有被抓住，这样自己就能让那傢伙付出应有的代价，只是被关起来，太便宜他了。 可想到弟弟最后在隔离室的那番话，楚碎云嘆出口气，那就先让法律惩罚他吧。 时间又过了几天，来到一个难得的双休日。 早上七点，楚碎云因为天天上班已经养成了生物钟，在学校的时候，这时间自己还在唿唿大睡，现在却已经做好了给弟弟的早饭。 「小雨，起床吃饭了。」楚碎云在弟弟的房间门口喊了一声，自己先去餐桌上坐下。 不一会儿楚暮雨出现在餐桌前，跟哥哥问了声早，在餐桌前坐下，夹起煎蛋小口小口吃。 煎蛋吃完，楚暮雨看了哥哥一眼，说：「我今天要去找廖小圆玩儿。」 楚碎云没有在意，因为弟弟几乎每个周末都要找廖小圆玩。 「去吧，早点回来，需要零花钱么？」 楚暮雨摇摇头：「我有钱。」 一般来说，兄弟俩的对话到这儿就差不多结束了。可等楚碎云把面包吃完，他毫无根据地就想到了那天看到的弟弟和沈青灯的合照。 于是楚碎云问：「真的是和廖小圆玩儿？」 楚暮雨不解地看向哥哥。 楚碎云掩饰尴尬地干咳两声：「其实，哥不会干涉你和alpha交往的，只要那个人不是秦渺那种渣男……」 「渺哥不是渣男。」楚暮雨反驳。 「行吧，他不是。」楚碎云不想在这一点上和弟弟争辩，「我是说，你如果真的有交往的alpha，可以跟我说，我不会不同意的。」 楚暮雨脸上一红：「我没有！你在说什么啊！」 「那个什么灯，不是吗？」楚碎云有些意外，俩人不都一起去游乐园约会了吗？ 「不、不是。」楚暮雨急着否认，赶紧吃完最后一口面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去换衣服了。」 说完，楚暮雨脚底抹油似的回了房间，将门重重关上。 楚碎云则一脸茫然，搞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闹矛盾了？ 不过很快，楚碎云便无暇思考弟弟的事了，因为一尊大佛找上了他。 刚洗过碗，楚碎云的电话就响了，一看是陌生号码。由于楚碎云的工作要接触生人还挺多的，怕错过重要电话，所以陌生号码他也会接。 岂料一接通，一道熟悉的女声从听筒里传来。 「小雪啊，今天是周末，不知道你有没有空陪阿姨逛逛街啊？」 楚碎云脑子里飞快将这声音和自己认识的人比对，半秒不到就得出结果。 这是秦渺的母亲。 楚碎云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放松的坐姿都变得笔挺起来，即便秦母根本看不见。 第77页 听到秦母发来的邀约，楚碎云满心纠结，他想拒绝，可如何拒绝？自己身份是秦渺的未婚妻，未来丈夫的母亲想要和媳妇儿逛个街，自己今天恰好真的没有别的安排，如何才能礼貌地拒绝？ 「您好。」憋了半天，楚碎云想不到怎么说，先打了个招唿。 秦母还以为是楚碎云没听清刚刚她的话，贴心地又说了一遍：「小雪啊，我问你今天有没有空，陪我逛个街怎么样？阿姨给你买新衣裳。」 「不用，阿姨，我衣服够穿。」楚碎云出口就拒绝，藉口非常拙劣。 「那你陪我买点衣服？阿姨在家呆了好几天了，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还是说你今天有事儿啊？」秦母的语气听起来很好商量，却更难让人拒绝。 「倒不是有事……」楚碎云硬着头皮说。 「那陪阿姨逛逛嘛，我就见过你一面，以后都是一家人了，阿姨也想多了解你一下啊。」 楚碎云脑仁突突直跳。 于是十一点的时候，楚碎云全副武装，在购物中心和秦母碰了面。 秦母远远就看到自己那身高腿长的儿媳妇，长得好看，人还温柔，每每多看一眼她就更满意一分。 到了秦母这个年纪这个位置，反而很多时候不会顾忌什么，有些话想到就说出口了。 于是她拉着楚碎云的小臂，打量一番，满意地夸：「哎呀，我真是越看越觉得咱们小雪好，也不知道老二是修了什么福分把你追到手的。」 「呵呵呵……」楚碎云不知如何回答，只能陪笑，还好他前几天总去应酬，对假笑已经手到擒来。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秦母拉着楚碎云去逛了这座购物中心里几乎所有的奢侈品牌，给楚碎云从头到脚都换了一身行头。 楚碎云刚开始还不太好意思收下，会推脱几句。等一小时后，他已经学会保持沉默，做一个合格的洋娃娃，任由秦母打扮。 又逛到一家服装店，秦母搭了一套冬装给楚碎云，让他去换上。 楚碎云拖着酸疼的腿，走进更衣室。 等走出来之后，又是被导购和秦母围着品评一番。 由于秦母大手笔，导购此时的笑容无比真诚：「哎哟，您儿子身材比例特别好，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高挑的omega，能把我家这款衣服给撑起来的。」 秦母被导购夸得是心花怒放，耐心地解释：「这可不是我儿子，是我儿媳。」 站在一边的楚碎云现在已经习惯了被人叫「未婚妻」、「夫人」、「嫂子」、「儿媳妇」，因而此时面不改色，一派泰然。 「原来是您儿媳，那您儿子和您都有福。」导购闭眼夸。 秦母：「哈哈哈，是啊。而且我儿子个头也高，找个媳妇儿高点儿多登对啊，那些矮矮的omega和我的儿子站在一块儿反而不和谐。」 导购又跟着说笑几句，把秦母说得是极为高兴，一挥手，全套都买了。 走出服装店，楚碎云双手购物袋都提满了。秦母这才觉得差不多，带着楚碎云去吃饭。 吃过饭出来，楚碎云满以为今天的陪逛要结束了，却被秦母神神秘秘地拽上车，说带他去个地方。 十分钟后，车开进了一处售楼部。 楚碎云陪着秦母在售楼中心里坐下来的时候，一种不祥的预感便升了起来。 果然，秦母一开口，就差点把楚碎云吓坏。 「小雪啊，阿姨想给你买套房子。」 楚碎云一脸惊讶地看向秦母，反应过来后赶紧摆手拒绝：「不、阿姨您不需要给我买房子。」 「要买的。」秦母说，「你和老二要结婚，肯定要有套婚房。老二名下有几处房产，但要不是太偏，要不就是买来放着太久没人住，都不适合做婚房。唯一一套还不错的，就是你和老二现在住的，但那套房子被老二装修得跟毛坯房一样，哪儿能用？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给你买一套，在你名下，当婚房。」 毛、毛坯房？秦渺现在住的是毛坯房，那自己和小雨住的算什么？帐篷吗？ 「不……真的不用，现在的就挺好了。」 楚碎云就是个秦渺请来的演员，哪儿有这权利收婆婆送给儿媳妇的礼物？ 衣服就算了，房子可万万不能收。 「你是我家的媳妇儿，都是一家人了，送给你跟我给自己买有什么区别，一样的，你不需要不好意思。」秦母还劝。 楚碎云招架不住，他推脱几次，干脆站了起来：「我、我先去上个厕所。」 然后赶紧抓起手机跑去厕所。 到厕所隔间，楚碎云一个电话给秦渺打了过去。 「餵？」秦渺很快接通电话。 楚碎云：「秦渺，救命。」 十多分钟后，秦渺匆匆迈入售楼部，正好看到了刚从厕所出来的楚碎云。 楚碎云给秦渺打完电话后，迟迟不敢出去直面秦母，一直躲着，躲到一个正常人上厕所最长可能的时间才出来，结果出来就碰上了秦渺。 秦渺几步走到楚碎云面前，问：「怎么样，我妈在哪儿？」 楚碎云用眼神示意，秦渺看过去，看到了坐在位置上看杂志的母亲。 「走吧，没事。」 说完，秦渺带着楚碎云走向秦母所在的位置，二人在对面坐下。 秦母一抬眼，看到自家儿子出现在面前，丝毫不惊讶。 第78页 她莞尔一笑，瞧了眼楚碎云，说：「我就猜到你是搬救兵去了。」 秦母对此还挺喜闻乐见的，这说明儿媳妇听话，儿子是拿主意的那个人。虽然她自己是个把丈夫拿捏得死死的omega，但身为母亲，没办法不偏心儿子。 楚碎云躲了躲，心想，你娘俩商量吧，当我不存在，别看我。 秦渺坐下就单刀直入：「怎么忽然想给小雪买房子？」 秦母努努嘴，把方才给楚碎云的说辞又说了一遍。秦渺安静地听，听完，他说：「有道理。」 楚碎云一惊，伸手掐了掐秦渺的腰。 收到信号的秦渺话锋一转：「但是没必要。」 秦母皱眉：「为什么？你小气到给你媳妇儿买套房都不愿意？」 这话精准地攻击了alpha的自尊心，秦渺沉默下来。 楚碎云见状不对，又掐了把秦渺。 秦渺吃痛，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憋得不舒服，只能伸手把楚碎云紧紧揽在怀里，一只手捏住他的手，防止这人爪子再不老实。 将楚碎云控制住，秦渺继续跟母亲说：「倒不是小气。只是小雪很认生，之前为了劝他搬来跟我一起住，都费了一番功夫，他不愿意总换地方，等过段时间再说。」 楚碎云被秦渺牢牢箍在怀里，脑袋不可避免地放在他的肩上。 在这个靠近alpha腺体的地方，楚碎云忽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于是他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向秦渺。 秦母说：「可在你那住得越久，越捨不得搬，倒不如快点换了。」 秦渺正要说话，却感觉有一道无法忽视的视线死死盯着自己，他不自觉地转头，与楚碎云的目光直直对上。 被这目光专注地凝视，秦渺顿时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楚碎云的眼睛似乎天生带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当他认真地看着你，尤其是仰起头看来的时候，没有人能够不被那双眼蛊惑。 秦渺喉头一痒，突出的喉结没忍住上下滑动一下。 而后他抬手，绕过楚碎云的脑袋，将那双眼遮了起来。 不行，看不得。 楚碎云被遮住了眼睛，却没有反抗，他甚至顺从地闭上了眼睛。秦渺清晰地感觉到睫毛在掌心滑动的瞬间。 楚碎云心里没有别的想法，他只是觉得，秦渺身上的味道挺好闻的。 后来秦渺又和母亲说了什么，他自己都不记得了。楚碎云像是睡着了一样靠在秦渺肩头，默不作声。 总之秦母最后暂时打消了给楚碎云买房的念头。 第42章 高科技跟踪狂 将秦母送上回家的车后，秦渺和楚碎云并肩站在售楼处门口。 「我送你回家吧。」秦渺站了一会儿，提议。 楚碎云今天虽然是开车来的，但车被停在了购物中心，售楼处距离那边还有一段路。 于是楚碎云毫不见外：「送我回购物中心，我的车还在那。」 秦渺自然答应。二人去了停车场开车。 车起步之后，秦渺望着前路，一边慢慢往停车场外开，一边分心问：「你今天怎么了，累了？」 楚碎云不知道他何出此问：「什么？」 秦渺嘴角带了点笑意：「平时碰你一下都蹦起来老高，怎么今天靠在我肩膀上睡着了？」 说完这话，秦渺本来都做好楚碎云生气回怼他的准备了，结果没想到楚碎云并没有炸毛。 「不知道。」楚碎云情绪平静，「可能是我在你身上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秦渺瞳孔一缩，忍不住回首看了楚碎云一眼，他尽力稳住自己的声音，问：「什么味道？为什么觉得熟悉？」 楚碎云并不知道秦渺内心的波动，他懒洋洋地靠在副驾驶位上，望着窗外的城市景观，声音也懒懒的。 「我忘了。」他皱皱眉。 「我好像忘了点什么。」 -- 山岚市有很多家网红蛋糕店，是年轻学生们最爱的聚会地。 廖小圆是个喜欢吃甜食的，今天约楚暮雨出来玩，选的地点就是一家网红蛋糕店。 廖小圆是个脸圆圆，但是身材纤细的omega，不知道他哪儿来那么大的胃口，点了一整桌的甜点不重样。他专门带了个单反来拍照，蛋糕端上桌，相机先吃。 「咔嚓咔嚓」拍完，廖小圆抬起头，看到楚暮雨还在玩手机。 「楚暮雨！」廖小圆喊了好友一声，「你从坐下开始就一直在看手机。」 楚暮雨把手机按息屏，道歉：「对不起。」 廖小圆瘪瘪嘴：「我也不是怪你。只是你都不跟我聊天，一直玩手机。我看你在打字，难道是在网上和人聊天吗？」 「我在发消息。」楚暮雨解释，眼神不自觉飘忽，他不太想细说。 他在给沈青灯发消息。 自从上次游乐园回来之后，沈青灯就变得很奇怪。虽然从前那人话就少，但他会逐句逐句回復楚暮雨的消息，而且是秒回。 哪怕是「哦」，甚至一个表情，他起码会回话。 可这几天楚暮雨发去很多条消息，沈青灯才有可能敷衍地回答一两个字，还全都是「嗯」、「没空」或者「没有」这样的话。 之前沈青灯会送楚暮雨回家，在学校里，楚暮雨也总能碰见他。除了两人一起上的两节公共课，偶尔在食堂，楚暮雨一个人吃饭的时候，沈青灯也会出现。 第79页 但是这周开始，楚暮雨再没在学校里碰见过沈青灯。 两人是不同院系，偌大的校园想要偶遇本就是小概率事件。楚暮雨不是傻子，当然隐约猜到之前的频频遇见是沈青灯有意为之。可现在即便是两人一起的公共课，沈青灯都不会出现。 沈青灯在躲着自己，楚暮雨清楚地认识到这点。 他这段时间总是发信息给沈青灯。刚开始是委婉地问有没有空一起回家、一起吃饭，无一例外得到「没空」的回答；后面楚暮雨直接问沈青灯是不是在躲着自己，沈青灯却说：「没有。」 刚才楚暮雨也是在给沈青灯发消息，问他周末有没有时间出去玩，现在还没等到沈青灯的回答。 廖小圆看着楚暮雨说完，就低下眼帘，一副忧郁伤怀的样子，忽然福至心灵问：「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啊？」楚暮雨茫然地抬起头，否定到，「不是。」 「还说不是。」廖小圆一副看破天机的模样，「你只需要回答我，你发消息的对象是不是一个alpha就行了。」 「他是alpha，但是我们没有……」楚暮雨解释。 「不用再说了，就算不是谈恋爱，也快了是吧。」廖小圆一脸八卦，抓住楚暮雨的手，「快跟我说说，他长得帅不帅？」 楚暮雨没什么心情和廖小圆说笑，提起沈青灯只让他觉得疑惑和不高兴。 看着好友心情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廖小圆也收起了笑容，关心地问：「怎么了啊？是不是他欺负你？」 「我不知道……」楚暮雨抬手，捂住了眼睛。 「之前还好好的，可是上一周开始，忽然他就疏远我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楚暮雨把沈青灯态度的转变和廖小圆说了。 廖小圆刚开始还听得一脸新奇，可越听到后面，他心里越发气愤，等楚暮雨全部说完，廖小圆一拍桌子，笃定地下结论。 「他就是个渣男！」 楚暮雨觉得这种说法不贴切，反驳道：「可他什么都没有对我做，我们也不是……也没有在一起。」 廖小圆说：「不是只有在一起之后伤害你的才是渣男，小雨。」 楚暮雨看向廖小圆，专心听他给自己解释。 「你也说了，他是在有一天公共课上面忽然和你接触的，刚开始的时候他特别主动，对不对？」 楚暮雨点点头。 廖小圆继续：「这就说明是他先开始追你的。到后面他天天送你回家，都可以看出来他对你有意思。你说他的转变是从游乐园开始，那天晚上你特别开心，是不是觉得他特别好，甚至有想主动和他告白的冲动？」 楚暮雨脸上一红，主动告白他没有想过，可廖小圆别的都说对了，他那天晚上觉得沈青灯特别好，所以破天荒地主动说和沈青灯待在一起很开心，虽然沈青灯没有听见。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廖小圆一拍手，「他那天晚上已经感觉到你态度的变化，觉得追你十拿九稳了，所以现在在和你玩儿欲擒故纵。」 「欲擒故纵？」楚暮雨皱眉，「为什么呀？」 「笨蛋！当然是为了以后恋爱关系中的主导权啊！你想想，是他先追你的，如果也是他先告白，你一直是被喜欢的那个人，在这段关系中就处于主导方。可他这么一弄，你患得患失了，觉得不能没有他，一沉不住气就去给他告白了，接下来恋爱关系里，是不是他占主导了？」 楚暮雨想了想，觉得廖小圆这段话有道理，可又有哪里不太对。 廖小圆气鼓鼓地继续说下去：「alpha们很多都是这样，他们喜欢万事皆在掌握的感觉。就算是伴侣也想要完全控制，不能忍受自己被牵着鼻子走。」 「我妈妈跟我说这种alpha要不得的。」廖小圆认真地对楚暮雨说。 楚暮雨眼睛里的光明显黯淡下来，他低头戳了戳盘子里的蛋糕。 「再说吧，我们也不是那种关系。我只是不捨得失去他这个朋友。」 楚暮雨和廖小圆不知道的是，在蛋糕店对面，两栋建筑物之间相邻的一处空隙，穿了一身运动装的沈青灯正闲适地站在墙边。 alpha高挑的身材轻而易举地将宽松的运动服撑起来，沈青灯脑袋上罩着上衣自带的兜帽，恰好遮住他戴在右耳的蓝牙耳机。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能够清楚地看见坐在蛋糕店室外座位的楚暮雨和廖小圆两人。 耳机里传来楚暮雨的声音，omega说他捨不得自己这个好朋友。听到这儿，沈青灯平静的表面有了一丝波澜，他眨了眨眼睛。 而后沈青灯将蓝牙耳机从耳朵里摘下来，拿出口罩遮住自己的半张脸，背身离开蛋糕店对面。 穿过大楼之间的间隙来到大路上，沈青灯招了招手，一辆计程车在他身前停下。 坐上车之后，沈青灯手里无意识地把玩着蓝牙耳机盒，没有像平日那样，只要是自己独处时就戴着耳机，而是望着后退的道路出神。 半个小时后，计程车在一个高档小区门口停下，沈青灯付钱下车。 走进小区，坐上电梯，沈青灯来到自己家门口，按下密码。 门打开，入眼是一层简易装修过的空荡房间，客厅里没有电视，沙发也并不是成套的。无数的纸箱子整齐地堆在房间里，似乎这个家所有储物空间都是简单的纸箱子。 第80页 沈青灯换了鞋，走回自己房间。 他房间里的布置也很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唯一有一点不同的，是他的卧室连着两个另外的房间，一个门背后是浴室，另外一扇门平平无奇，看不出玄机。 然后沈青灯走过去，推开了那扇门。 门后的房间不算大，只中央一台配置极好的电脑十分夺人目光。 电脑没关，房间保持着恆温，沈青灯并没有因发现电脑开着机而露出意外的神色，看来不是他出门粗心忘了关电源，而是这台电脑本就一直保持着运转。 沈青灯随手将房间里的灯打开，走到电脑面前坐下。 电脑有三台分屏，右侧屏幕之上显示了一页竖长的手机界面，那手机界面还在不停变化，应该是有人正在使用这台手机。 使用者显然并不知道自己的屏幕正被实时监控，还浑然不觉地在社交软体上发着信息。 从电脑上看去，能看到这部手机的主人有两个置顶的联繫人，一个备註为「哥哥」，还有一个备註为「沈青灯」。 手机的主人点开了「沈青灯」的对话框，输入一段文字：「你现在在做什么？」可没等到发送，又被删除。 沈青灯默然地看着手机监控界面，看着楚暮雨在纠结之中给自己编辑了消息又删除，期间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手机界面黑掉，沈青灯知道这代表着楚暮雨锁屏了，便将视线收回来，自然而然落在了中央大屏之上。 中央的一整块屏幕上，什么程序都没有运行，只有桌面壁纸上，纯黑的底色，猩红的大字，明确地写着警示自己的话。 「注视他，却不要靠近他。」 那是沈青灯在高中二年级的时候亲手制作的桌面，现在的沈青灯长久地看着这句话。 房间里安静极了，甚至能听到沈青灯平静的唿吸声。 而后，突然地，沈青灯对着虚空自言自语。 「想靠近他。」 第43章 密码零六二四 又是一个工作日，风邈办公室内所有人按部就班，秩序井然。 楚碎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整理资料，忽然有人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楚碎云仰首看去，原来是同部门的alpha，陆仁。 陆仁见楚碎云看过来，立即说自己的正事：「巨轮那边歷年的资料是你在整理是吗，周扒皮让我找你查一下数据。」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楚碎云记得自己整理之后列印了一份纸质版。 「好，我记得我放在……」楚碎云一边说，一边在桌面上文件夹里找起来。 忽然，他的话顿住，一瞬间他脑海一片空白。 他不记得自己放在哪里了。 楚碎云面色不变，将正在翻阅的文件放回书立之后，淡定道：「我这儿文件有点乱，等我找到给你拿过去，你先回去工作吧。」 陆仁不觉有异，点点头便离开。 等陆仁离开之后，楚碎云手臂撑在桌面上，双眼直直盯着电脑键盘，却没有聚焦，一阵担忧爬上心头。 刚才不是自己这段时间第一次忘记事情了。 楚碎云记忆力很好，上学期间老师讲过的事，只要他认真听了，基本一学期都不会忘。上班之后这项优势也给了他很多便利。 作为一个脑袋受过伤的人，有这么好的记忆力其实挺神奇的，楚碎云从没在意过，只觉得是自己幸运。 最近到底是怎么了？上周末他在秦渺身上闻到一股很熟悉的味道，可他总也想不起来自己曾在哪儿闻到过。 味道可以说是错觉，但昨天小雨跟自己说李岑被转移到了特殊疗养院的时候，自己有一瞬间差点脱口问出：李岑是谁。 最后还是楚碎云强忍着记忆空白的不适，在脑海里寻找半晌，才想起来李岑到底是谁。 想起来的那一刻，楚碎云背后甚至浸出了冷汗，自己怎么可以把这个人给忘了？ 难道几年前受伤的后遗症时隔这么久，在今天才发作？ 三年前，准确说来，今年过去就是四年了，楚碎云出过一次车祸。 楚碎云到现在还记得事发的准确时间，6月24日，他18岁生日当天。 当时他才成年，收到了父亲给的一辆车作为成人礼物，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情，明明身为长子，一向靠谱的他居然深夜跑去飙车。然后意外撞上了护栏。 抢救甦醒之后，楚碎云看到了好几年未见的父亲，发现父亲脸上多了许多皱纹。 楚碎云醒来后，不记得自己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父亲和医生问他还能不能想起来发生意外之前的事，楚碎云没有丝毫印象。 然后父亲嘆气，告诉楚碎云，他是出了车祸。医生则说不记得事情可能是脑震盪导致的失忆。 失忆这件事对楚碎云没造成什么影响，他记得父亲、记得弟弟，记得自己刚成年，记得自己考上了山岚大学，除了那场意外前后的事，楚碎云全都记得。 车祸的记忆不算好，虽然楚碎云有疑心自己怎么会去飙车，是不是被人撺掇的，但总的来说，忘记比记得要好。所以他也没有特意去寻找过那段记忆。 医生担心楚碎云以后的记忆力会衰退，可几年过去，楚碎云像没事人一样，记东西和从前一样快。医生只能归结于是优性alpha的体质过人。 如今健忘的症状是楚碎云从未经歷过的。 第81页 他想，自己该去看医生了。 周末，山岚市第一医院。 楚碎云手里捏着挂号单子，应大屏幕的叫号声走进诊室。 诊室内坐着一名医生，女性beta，看起来40岁的模样，一头齐耳短髮，口罩规范地戴在脸上，眼神能看出她带着一丝笑意。 「翟医生。」楚碎云在医生对面坐下来。 翟欣从三年前的意外之后就一直是楚碎云的医生。每次楚碎云回来复查也是找她，再加上翟欣认识楚碎云的父亲，所以两人的关系比一般医患要亲近。 「小云。」翟欣招唿道，「来看病的？我记得你前段时间才复查过。」 「是。」楚碎云有些沉重，「我最近感觉自己有些健忘。」 翟欣挑了挑眉：「健忘？具体说说。」 「前段时间……小雨出了一件事。」楚碎云说。 翟欣适时点头，说：「我在新闻上看到过，小雨那孩子没事吧？」 「谢谢关心，他没事。」楚碎云说，「那件事里的跟踪狂，我明明和他见过，不可能忘记。可之前小雨提起来的时候，我居然需要很努力才能想起来那个人。这很不应该。」 楚碎云看了眼医生，继续道：「后面还有一些小事情，也忘了。」 翟欣眉眼间的笑意已经消失，她变得认真起来，问：「你最近脑袋有没有磕碰过？」 楚碎云摇头：「没有。」 翟欣又问：「那你最近有没有吃什么药？」 楚碎云：「没有。」 「嗯……」翟欣沉吟片刻，「有没有情绪异常激动过？」 楚碎云：「……没有。」 说完，楚碎云皱了皱眉，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来，于是没再说话。 翟欣又问了几个问题，楚碎云一一回答之后，她有些疑惑地用笔敲了敲桌面。 「这么看你是没问题的。」翟欣说，「可能需要进一步检查才能确定原因了。」 楚碎云安静等医生说话。 「但是我上次看你的片子没有任何异常，这次再做需要进行更精确的检测，但是仪器嘛，对身体有一定损害。我的建议是如果你就是忘了些小事情，不太影响生活的话，可以先不做。」 翟欣说的有道理，楚碎云虽然感觉自己健忘，但实际上忘记的都是些极小的事，不排除是他没走心去记忆。不影响生活的话，要不要做检测需要楚碎云自己权衡。 楚碎云也是因为以前受过伤才会这么在意，换了一般人，忘记点小事根本不会大动干戈到医院来，既然翟欣说可以观望，那楚碎云也不想多事儿。 「好，翟医生，我先回去观察几天吧。」楚碎云最后决定不做检查。 翟欣朝他点点头：「嗯，再有问题就过来，没事的。」 走出诊室，楚碎云在走廊上站了会儿。医院门诊总是这么多人，一个小孩擦着他的腿跑走了，小孩的妈妈在后边追。 楚碎云近乎出神地在原地站了许久，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刚才也忘记了点什么事。 他决定先在医院留一会儿，看能不能想起来。 于是楚碎云在长椅上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拿出手机，习惯性地就点进了和弟弟的聊天框。 聊天框里有兄弟俩有来有往的聊天消息，因为俩人见面的时间多，所以消息发得很少，都是「来了吗？」、「我到了，你出来吧。」这种话。 所以楚碎云翻了两下就翻到了一周前的聊天记录。 楚暮雨：哥，警察叔叔说你落了一件衣服在警局。是不是这件？ 楚暮雨：[图片] 当时楚碎云不知道为什么没回这条消息，楚暮雨也没接着问。现在又看到了，楚碎云将衣服的图片点开放大，死死盯了半晌。 没有印象，不仅是对这件衣服，楚碎云对自己为什么会去警局这件事甚至都有些记忆模煳。 楚碎云闭了眼睛，把手机捏在掌心，他感觉自己似乎已经抓住了一点苗头。 去警局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十分钟后，楚碎云再次走进了翟欣的诊室。 翟欣看到他又出现，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而后注意到他鼻尖的点点汗意，赶紧请他坐下。 「怎么回来了？」翟欣问。 楚碎云双手握着，自然放在腿间，说：「我前段时间有过一次情绪激动导致的信息素失控。」 此话一出，翟欣神色立即一改，变得严肃起来。 「刚才怎么不说？」优性alpha失控，反常但绝不罕见，一旦发生，会比一般alpha失控产生更严重的后果。 楚碎云沉重缓慢地说：「我刚才……忘记了。」 「把事情详细跟我说说。」翟欣说。 楚碎云点头，清了清嗓子，把那天在警局发生的、他尽全力想起来的所有事都跟翟欣说了。 听到楚碎云说警察给他强制注射了抑制剂，翟欣抬手打断了楚碎云。 「你说你被紧急注射了抑制剂？」 楚碎云：「是的，当时小雨在旁边，他们为了赶快控制住局面，不得不给我注射抑制剂。」 翟欣沉思片刻，让楚碎云继续说了下去。 等楚碎云说完，翟欣斟酌道：「我想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健忘的症状了。」 「为什么？」 翟欣嘆气：「可能是抑制剂的副作用。」 第82页 「众所周知，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很复杂，市面上统一生产的注射型抑制剂有概率导致不同的副作用。所以现在大多数alpha和omega都会到医院先适配，然后注射适合自己的特殊抑制剂。」 「你是优性alpha，从来没失控过，也没有来医院做过抑制剂适配。之前也没有使用过统一针剂，所以我高度怀疑是统一针剂的副作用。」 「副作用是失忆吗？」楚碎云不可置信，他知道抑制剂会有副作用，可从没听说谁的副作用是失忆啊。 「这是最有可能的原因了。」翟欣说，「你去做个筛查吧。」 说完，翟欣给楚碎云开单子，让他拿着单子去做检验。 等楚碎云拿了单子离开诊室，翟欣坐在桌后，捏了捏自己的鼻樑，而后将口罩摘了下来。 她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为您转接里斯联邦线，请稍后。」 电话里传出电子女声，翟欣耐心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对面人的应答。 「喂，楚先生。」翟欣和对面打过招唿，「小云今天到我这儿看病来了，他说他最近有些容易忘事儿。」 「是这样的，没什么大碍。我问了他一些问题，大概猜到小云失忆的原因，很可能和当年失忆是一样的原因。」 「当年我们没有查出病因，我想知道，是不是楚先生有什么事情瞒着医院了？」 第44章 可能是见情敌 大脑十分复杂，就算做了筛查，结果也并不确切，只是排除了其他能考虑到的所有情况。翟欣认为是抑制剂副作用的可能非常大，但要真的确定原因，现在的证据还远远不够。 翟欣让楚碎云去做了抑制剂适配，领了点特殊针剂回去，以后注意不要使用统一针剂。 看完医生第二天也是周末，这天是之前秦母定下来的，楚碎云见秦家人的日子。 快到年底，秦渺作为公司老闆也忙了起来，周末上午都不得不加班。他便发消息让楚碎云先到自己的公司来，然后两人再一起回家。 楚碎云打了个车，很快来到秦渺的公司。 星源是一家娱乐公司，学名文化产业有限公司。出过许多当红明星，这还是楚碎云第一次到娱乐公司来。 娱乐公司老闆兼职开夜店，楚碎云觉得，还挺合理，果然light不仅仅是大学生们唱歌喝酒的地方。 走进大楼，楚碎云给秦渺发了个消息，说自己到了，秦渺很快回復。 秦渺：我叫赵楷来接你。 过了没几分钟，赵楷的身影出现在电梯口。 赵楷和楚碎云打过招唿，领着人上楼。 两人来到秦渺所在的办公楼层，楚碎云跟着赵楷走过一方宽敞的办公室，里面坐着大约十个人，应该是秦渺的秘书组。 看见秘书组，楚碎云立即想起几个月前和秦渺达成协议的时候，秦渺因为自己的条件而承诺的一句话。 于是楚碎云不由自主地细细观察了每一个秘书组成员，惊讶地发现，所有人都是beta。 「赵楷。」楚碎云不禁出声。 走在前方的赵楷转身：「怎么了，嫂子？」 「我发现这里所有人都是beta。」楚碎云说，「以前是不是有几个omega在秦渺身边工作来着？」 楚碎云指的是当初达成协议时，秦渺所说的「秘书组还有几名omega，会尽快解僱他们」。 他担心真的有人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丢了工作。本来omega在公司上班就不容易，如果他们真的被解僱，楚碎云觉得自己堪称罪大恶极了。 可这话落到赵楷耳朵里，就成了另外一番意思。 赵楷神色一凛，身子都无意识地站直，回答：「没有的，嫂子。我们这里没有omega，不可能有，也不应该有。」 楚碎云：？ 楚碎云隐约察觉到赵楷是误会了，毕竟自己明面上的身份在这儿，赵楷还能怎么回答？ 所以楚碎云解释道：「不是的，我就是问问，你实话告诉我，这里以前是不是有过omega员工？没事。」 赵楷警觉起来，作为一个合格的助理兼表弟，又有上一次贸贸然跟嫂子转达风言风语的前科，他觉得自己此时的回答绝不能出错。 beta的表情十足认真：「没有的嫂子，我们秘书组一直都是beta组成的，到现在还没有出现过其他性别的员工。」 这话是实话，也不是实话。 出于秦渺身体原因，秦母给他找过两个特助，都是名校出身、肤白貌美的omega。但是特助这个位置嘛，可以算是秘书组的人，也可以说不是，总之很模煳，赵楷这么说，也是对的。 楚碎云从赵楷如临大敌的神态中也看出来自己是问不出什么了，便摇摇头，不再追问。 赵楷将楚碎云带到了休息室，贴心地为自家嫂子倒上一杯热水：「嫂子，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表哥现在还在开会，马上就出来。」 「行。」楚碎云点头。 而后赵楷说自己也还有一点工作没结束，要出去继续，让楚碎云自便。 把嫂子安顿好，赵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就看到名为麦琪的女同事走过来。 「赵特助。」麦琪叫他，「底下的樊经理找过来了，他要见秦总。我刚让他去休息室等。秦总什么时候结束，我去跟樊经理说一声。」 「樊经理？」赵楷皱眉，「他怎么亲自找上来了？」 第83页 樊经理就是樊清，他从秦渺助理的位置上下来之后，去了底下当部门经理。他刚毕业几年，坐在这个位置一点不算亏待。 这是秦渺的安排，樊清虽然最后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但当时那个情况，很难有人不误会。 毕竟樊清是秦母亲自选的，身为omega被安排在适婚alpha身边当贴身助理，秦母时不时还过问一下二人的相处。最暧昧的是秦渺偶尔真的会需要樊清的信息素，就算只是闻一闻，可一个alpha对omega说出：「我需要闻一闻你的味道」，已经是十分亲密的行为了。 虽然秦渺在一开始就和樊清说过，两人只会有工作上的关系，信息素的事也是因为病症，可情与爱的事没人说得清。 樊清天天对着秦渺，会动心也不奇怪。秦渺在察觉他的心思之后，就决定让他从助理的位置上离职。但秦渺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知道如今的局面不是樊清一个人的错。 因此秦渺给了樊清两个选择，要么拿着补偿离职，去别处；要么继续留在公司，但要去离秦渺比较远的位置，而且非公事不可见面。 樊清做出了选择，他现在是部门经理。 听赵楷问樊清为何找来，麦琪回答：「不知道。但他预约了好几天了，秦总最近不是忙吗，我推了又推。可今天他直接找到我，说只需要五分钟，我就让他在休息室等会儿。」 赵楷终于注意到麦琪话中的另一个关键点，抬手道：「等会儿，休息室，哪个休息室？」 麦琪眨眨眼：「还有哪个休息室，我们这儿不就一个休息室吗？」 此时，休息室。 樊清刚刚洗过手，手上还残留了淡淡的湿意，他掏出纸巾将手彻底擦干净之后，用纸巾隔着门把手，将休息室的门打开。 门一开，樊清看到房间内多出来的人，愣了愣。 他刚去上了个厕所，没想到短短两分钟又有人来到休息室。 楚碎云此刻也听到了动静，从手机屏幕前抬起头，漫不经心的目光看了过来。 落在樊清身上，楚碎云的眼神顿时一变，惊讶之中带了几分慌张。 伤过脑子的楚碎云，记忆力其实是真的好，比如现在，他只用一眼，就想起来了眼前这个人是谁。 樊清，那个在light厕所门口和秦渺热吻的omega。 眼前这个omega和秦渺有什么纠缠往事对楚碎云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的真实性别。 房间内惊讶的并不只是楚碎云一个人，樊清也觉得眼前人有些面熟，他回忆片刻，才勉强想起来自己应该是在夜店见过这人。 那天被秦渺生硬拒绝的打击太大，樊清精神恍惚之间已不记得遇见了谁，但面前这个英俊男人他还有印象。 因为这个人是为数不多会为omega考虑的alpha。 alpha……吗？ 樊清眉头紧锁，他记忆中对方的确是alpha。可是为什么，房间内淡淡飘着的是omega气息？ 对方的信息素释放稍微有些浓了，樊清不悦地皱眉，一个在秦渺地盘上不知收敛信息素的omega，这让樊清对楚碎云的观感直降谷底。 可怜楚碎云只是因为使用的是omega香水，所以不得不多喷一点防止暴露，还不知道自己因此被对方讨厌了，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该怎么让对方不起疑心？ 没记错的话，楚碎云记得两人甚至互通过姓名。 他的大脑疯狂运转起来。 omega的信息素不仅是生理特徵，在文化中还是魅力的象徵，散发信息素就像是孔雀开屏，是一种展现自己性别特徵而用来求偶异性或者挑衅同性的方式。 有一个不知收敛信息素的omega在秦渺的办公区域出现，这个认知让樊清感觉到不愉快。 此时他早已忘记楚碎云两次出手帮他的事，只觉得不爽。准确来说，在樊清记忆里他只见过楚碎云一次，第二次因为发热期汹涌而至，根本没有印象。 「你是omega？」樊清语气不大好。 楚碎云慎重地回答：「是的。」 在双方沉默，互相试探的短短一两分钟内，楚碎云想到了一个矇混过关的方法。 「其实我们见过的，在light。」楚碎云不等樊清继续，抢先说到。 「嗯，我记得。」樊清回答。 「所以我想请你原谅我。」楚碎云毫无徵兆地抛出这句话。 樊清听后，果然有些愣神，片刻才反应过来，问：「原谅什么？」 「原谅我在夜店假装是alpha的事。」楚碎云说，「希望你不要因此认为我有意矇骗你，我是有苦衷的。」 樊清撇了撇嘴角：「没必要，我们只是见过一面而已。」 「关于我装alpha去夜店的事，我可以解释。」 樊清没有回话。 楚碎云有些急，纵使面上看不出，可他过多解释的话中暴露了他。 「我去light是找秦渺的。他是我的学长，我喜欢他很久了，只是听说他身边虽然omega众多，但他本人实际上很反感omega，所以……」 说了一半，楚碎云的话勐然卡在嘴边，而后瞬间，脸色爆红。 休息室的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推开了，秦渺的手还放在门把手上，保持一个开门的动作，但整个人明显因为听到某些话而愣住。 不过很快他便反应过来，嘴角带笑，朝楚碎云走来。 第84页 「没想到一会儿不见，还能听到我家小雪的告白。看来今天加班加得很值啊。」 秦渺没有在意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径直走到楚碎云身旁，将人揽进怀里：「走吧，回家再跟我多说几遍。」 楚碎云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就算那些话是出于圆谎才说的，可给别人说，和当着秦渺的面说，差距可太大了。 他无力地捂脸问：「你听到了多少？」 秦渺老实回答：「从你说你喜欢我开始。」 楚碎云放弃挣扎。 秦渺顺杆上爬：「要不要我再重复一遍，你检查一下对不对，『我去light是找秦渺的。他是我的学长，我喜欢他很久了……』」 「闭嘴！」楚碎云伸手捂住秦渺的嘴，慌乱道，「走吧回家，祖宗，求你了。」 秦渺把楚碎云的手从自己嘴边拿开，顺从道：「好好好。」 说完，秦渺带着楚碎云往门口走去，经过樊清身边的时候，被叫住了。 「秦总。」 停下步子，秦渺转过头来看樊清。 樊清内心似乎在做艰难的挣扎，低头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拳头攥紧，好半天没说下一句话。 秦渺没有耐心等他纠结：「樊经理，你如果有工作上的事情要找我商量的话可以先和赵楷约时间。今天就算了，我要回家了。」 而后秦渺揽过楚碎云的肩膀，问他：「你有没有想吃的菜？我让唐阿姨给你做。」 楚碎云回答了一句什么，两人的声音随着距离拉远而渐渐消失。 第45章 一大家子的人 坐在驾驶座上，开车前往秦家，秦渺看了眼副驾驶座的楚碎云，没忍住提醒一句：「今天见我家人，可能和你想像中的不一样，你做好心理准备。」 楚碎云茫然，能有什么不一样？ 半小时之后，楚碎云便知道了秦渺的话所指何意。 半山上的秦家老宅门口，楚碎云站在秦渺身后，等他开门。门打开，里面居然有人前来迎接。 门后出现了一名娇小的女性omega，看起来二十八九岁的样子，一见到秦渺便嘴角上扬：「老二回来了。」 秦渺朝omega点点头，向楚碎云介绍：「这是我大嫂。」 楚碎云跟着打招唿：「大嫂。」 秦渺的大嫂，名叫苏芷婷，见楚碎云和自己打招唿，温和地说：「诶，这就是小雪吧，快进来，我们早就想见见你了。」 为了表示欢迎，苏芷婷十分亲热地拉起楚碎云的手，将他牵进房内。 楚碎云顿时手脚僵硬起来，虽然扮演的是omega，但他潜意识自我认知依旧是alpha，被年长不了几岁的女性omega亲热牵手，让他有些难以招架。 他同手同脚走进屋内，苏芷婷还是没有松手的打算，几乎要拉着他一直来到长辈们面前。 还好秦渺有点眼力见，抓住楚碎云的上臂，将人从苏芷婷的手里抢了回来。 苏芷婷松开手，打趣道：「一下都不让我碰呀？好吧，你带着小雪去见人，我去给唐阿姨帮忙了。」 总算摆脱了过分热情的大嫂，楚碎云松了口气，被秦渺看到，不自觉笑他。 家里其他人一听说楚碎云到了，便纷纷从各个房间走出来。除了本就在客厅看电视的秦母和另一位女性长辈，一时间又聚了快十个人到客厅。 楚碎云被这大家族人丁兴旺的场面吓了一跳，每个人走过来的时候都要将他细细打量一番，弄得他真有些不好意思。 秦母投过来一个眼神给秦渺，秦渺会意，将楚碎云的手纳入掌心。 「我给你介绍。」秦渺在楚碎云耳边说，之后又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记得住就记，记不住就算了。」 秦渺带着楚碎云来到一位中年微胖的男性beta面前，beta快有六十岁了，脸上带着笑，一副黑框眼镜，文化人模样。 「这是二叔。」秦渺用大家都听得见的声音介绍。 「二叔。」楚碎云跟着喊人。 秦二叔笑呵呵的，点点头，就算见过。 然后是坐在秦二叔身边的一名女性beta，亦是五十来岁的年纪。 「这是二婶。」秦渺说，而后在楚碎云耳边轻声补充，「两人都是大学老师。」 楚碎云叫二婶，二婶面上淡淡的，从包里拿出个红包递给楚碎云。楚碎云犹豫不敢接，看了秦渺示意的眼神，才放心收下。 「谢谢二婶。」 二婶身边坐着另外一名女性beta，与二婶年纪相仿，不过长得和秦母很像。 「这是姨妈，是赵楷的母亲。」秦渺说。 楚碎云早看到了姨妈身边的赵楷，赵楷正沖自己傻乐，所以在秦渺介绍之前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姨妈。」 「诶！早听说老二找了个好媳妇儿，今天总算见到了，来，姨妈给你的礼物。」姨妈是个热情性子，说笑着让赵楷把礼物拿出来。 一个丝绒盒子，估计是首饰，现在不便打开，楚碎云只能拿在手上，和姨妈道谢。 而后秦渺又介绍了姨父、舅母，还重新让楚碎云见过秦母，长辈们都代表自己家送上红包。 见过长辈，还有小辈，在场的小辈里除了楚碎云认识的赵楷，还有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少年。 小男孩一直躲在秦母身后，抓着秦母的衣角不撒手，一双大眼睛倒是盯着楚碎云看个不停。 第85页 判断性别的方法，最直观的便是通过信息素，辅助穿着也可区分。不过放在小孩子身上，这两种方法都没用。小孩没有成熟，不会有信息素，衣服又差不多，因此在介绍发育前的小孩时，大人们一般都会顺带说出孩子的性别。 秦渺对楚碎云说：「他是我大哥的儿子，是个alpha，叫秦晏，今年六岁。」 「你好。」楚碎云对秦晏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与他打招唿。 岂料秦晏脸一红，把脸埋进秦母身后，死命把自己藏起来。 秦母笑个不停：「小雪你别见怪，这孩子认生，明明是个alpha，却活像个小omega，哈哈哈。」 在人群之外还坐着个戴耳机的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也是个alpha。少年一脸「莫挨我」的表情，拽酷拽酷的。 秦渺顺着楚碎云的视线看过去，看见少年，便给楚碎云介绍：「他是我二叔的小儿子，秦清。」 楚碎云有点意外，二叔二婶都快六十岁了，看来秦清是老来子。 「臭小子叛逆期，不管他了。」秦渺没打算让楚碎云去和秦清打招唿。 见过一大家子人，楚碎云感觉压力如山大。即便他记忆力好，已将所有人记下，可这么一大批人，还是让从未体会过大家庭生活的楚碎云有些疲于应付。 和家人们见过之后，秦渺说要去房间里换个衣服，一边说一边拍拍楚碎云的肩膀，让他跟自己一块儿去。 秦母蹙眉，嗔怪道：「你换个衣服都离不得小雪？让他留下来陪我们说说话呗。」 楚碎云可不想留在这儿，他立即起身，说：「没事的，我陪他去。」 秦母不再阻拦，楚碎云顺利跟着秦渺来到他的房间，偷得一丝喘息之机。 秦渺在老宅的房间非常普通，和整个宅子统一的装修风格，被收拾家务的阿姨打扫得纤尘不染。 将门关上后，楚碎云有些疲惫地坐在了秦渺的床上。 「累了？」秦渺挑眉，问。 楚碎云嘆气：「不是说就是家里人吃个饭吗，怎么有这么多人？」 「的确都是家里人，二叔、姨妈和舅母他们都是比较近的亲戚，秦家还有其他支系，人更多。」秦渺说着，打开了衣柜，他真的准备换衣服。 「二叔是我爸的弟弟，他没什么本事，没有在秦氏任职。他和二婶有三个子女，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和女儿都是beta，只有秦清一个alpha儿子。」秦渺说。 「生秦清的时候，二婶都快四十了，好几次差点流产。为了得个alpha儿子，二婶算是拼了命。」 楚碎云皱皱眉，只是听着，并不准备对秦渺的家人予以评价。 「秦晏也不是大嫂自然怀孕得来的。」秦渺说得轻描淡写，「他是试管来的孩子，因为这样得到alpha孩子的机率会大一些。」 因为alpha胚胎存活力高于其他性别，所以试管能提高生下alpha孩子的概率，这种说法在民间传了十多年。科学家和当权者们为了民心的稳定，对外宣称高出的概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不过大部分去做试管的夫妇，生下的孩子的确都是alpha。 但是由于试管的成本很高，一般家庭难以支撑。又管理规范严格，所以云国性别比并未失衡。 「何苦……」楚碎云没忍住，感嘆出声。 「因为秦氏是个保守的大集团。alpha在这种家族里，会活得轻松一些。」秦渺解释。 楚碎云已经躺在了床上，不过脚还踩在地面，他等秦渺说完，转头问：「那为什么是你大哥继承的秦氏？」 秦渺回过头来，与他对视一笑：「因为我身体不好。」 将这句话扔给楚碎云之后，秦渺又转身过去，不知道在衣柜里找什么找了那么久。 楚碎云听了秦渺的解释，差点没荒唐地大笑起来：「身体不好？你？」 虽然过了一段时间，但楚碎云还记得秦渺这傢伙力气大得能把自己扛起来，这人和身体不好有半毛钱关系？ 「不相信？」秦渺不恼，「我真的身体不好。」 「你身体不好，那我就是病弱到快死了。」楚碎云翻了个白眼，压根儿不信。 秦渺从衣柜前转身，走到床边，俯身下来，看向躺在床上的楚碎云。 毫无准备地对上秦渺那张脸，楚碎云愣了愣。没有人能违背良心说秦渺长得不好看，他的英俊是连同为alpha的楚碎云都心服口服的。 「跟你说个秘密吧。」秦渺额前的头髮因为重力，垂在楚碎云眼前，「我有易感期。」 这下楚碎云是真的惊讶了。 秦渺是优性alpha，这毋庸置疑，身为优性alpha却有易感期，说明他的身体的确有病症。 「优性alpha的易感期，靠硬撑很难捱过去，所以我需要吃药，偶尔还需要接触omega的信息素。」秦渺说着，伸出手指点了点楚碎云的脸颊，「我身体不好，没有骗你。」 楚碎云张了张嘴，鬼使神差地想问秦渺，他身边总有关于omega的绯闻，是不是就出于这个病症的原因？可话到嘴边，楚碎云终究没问出口。 自己有什么立场关心秦渺的绯闻和感情。 「是不是很难受？」楚碎云问，「抱歉。」 他为自己刚才取笑秦渺而道歉。 秦渺笑意加深：「谢谢关心，也不是特别难受。不过是话说到这里，想着我们以后还要接触一段时间，这种事不该瞒你，才和你说的，你不用觉得抱歉。」 第86页 「那为了能治病，你是不是应该尽快找一个omega结婚？」楚碎云接着问。 一般alpha的易感期在有了终身标记的omega之后就会稳定很多，优性alpha对omega信息素更为渴求，秦渺这样的症状，找一个omega结婚是最根本也最快捷的解决方式。 「我记得我早就说过了，我只想和喜欢的人结婚。」 啊，楚碎云想起来了，秦渺早在协议之初，话里话外便隐约透露出他心有所属。因此才会找到楚碎云来假扮自己的未婚妻，用于应付家人。 秦渺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样的？楚碎云想像不出来。他之前没有在意过，现在却忍不住去想。 第46章 影帝秦渺诞生 「你要看着我换衣服吗？」秦渺重新直起了身子，转回了衣柜前。 楚碎云正出神，只知道秦渺说话，却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什么？」 秦渺重复：「你要看着我换衣服吗？」 此时二人，楚碎云躺在床上，脑袋正对秦渺，直直盯着对方。秦渺则站在衣柜前，手上拿着一件衣服，回首看楚碎云。 楚碎云反应过来秦渺在说什么，把脑袋转到了另一边。 「你换吧，矫情。」楚碎云明明是自己不好意思了，却要怪在秦渺身上。 秦渺不和他争口舌之快，开始脱衣服。 脱掉上衣，露出秦渺精壮的上身，肩背宽厚的线条往下收拢，在腰腹处变得窄细，最终没入裤腰。 秦渺的身上很干净，没有疤痕或者纹身，唯一只在锁骨处，埋了三枚锁骨钉。 如果这时候楚碎云能转过头来看一眼，就能知道，原来第一次秦渺开车送自己回家那天，自己在他衣领底下看到的隐约反光，正是来自这几枚钉子。 换好衣服，秦渺对楚碎云道：「起来，出去了。」 说完秦渺往门口走去，手放在门把手上，停下步子等楚碎云。 楚碎云从床上起来，走向秦渺。 岂料他刚刚来到秦渺身前，见秦渺迟迟不开门，正想出声提醒，腰忽然被一条有力的手臂揽过。 楚碎云被秦渺拉进怀里，下一刻秦渺的面容便在眼前放大。这不是两人第一次距离如此之近，所以楚碎云立即便意识到，这傢伙要亲自己。 楚碎云眼疾手快，两根手指挡在了秦渺的嘴上。 秦渺抓住他的手腕，用并不算小的声音说：「亲一个。」 「干什么，不行。」楚碎云拒绝。 被拒绝的秦渺并不气馁，坚持道：「让我亲一个，就一下。」 楚碎云一惊，不知道秦渺在犯什么神经，说话的声音毫不收敛。一扇薄薄的门根本隔绝不了他的声音。 虽然秦家房子大，不一定能听见，但楚碎云就是有一种在偷偷做亏心事的羞愧感。 他担心自己继续拒绝，秦渺这个厚脸皮的会一直说。 于是楚碎云的眼神躲开，微微偏过头，自暴自弃般：「亲吧亲吧。」 秦渺勾唇一笑，俯身下来，在楚碎云的嘴角轻轻啄了一下，蜻蜓点水一般，很快将人放开。 楚碎云有些意外，他还以为秦渺会像前两次亲吻那般，不把自己的嘴咬红不罢休。 他意外的表情太明显，秦渺看得差点憋不住嘴角的弧度，怕被发现，只能背过身去，赶快将门打开。 门一开，一个缩在门口的小豆丁便像皮球一般弹开，噔噔噔跑回了客厅。 楚碎云在秦渺身后也看清楚了，是秦晏那小孩，刚才居然在门口偷听。 等二人走到客厅，果然看见秦晏趴在秦母耳边咕叽咕叽，不知道在说什么，说完后，秦母捂嘴大笑。 秦晏看到楚碎云出现，赶紧又躲回了秦母身后。 看到此情此景，楚碎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秦渺肯定是刚刚在门口的时候就听到了小傢伙的动静，所以才故意提高声音和自己说话。 既如此，那方才秦渺明明是可以不用真的亲的…… 楚碎云瞟了身边秦渺一眼，想不明白这傢伙为什么会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和自己接吻。 难道是本着反正也不吃亏的心态？ 恰好这时传来开门的声音，门打开后，一名身材修长的beta迈入房间，手里还拿着手机在回消息。 正是秦渺的大哥，秦瀚。 发现丈夫回家，嫂子苏芷婷赶紧迎过去，给秦瀚拿出拖鞋，同时接过他脱下的外套。 秦瀚换完鞋，抬头看到了弟弟。秦渺和他打了个招唿。 秦瀚嘴角一直带着温和的笑意，他走到楚碎云面前：「这就是小雪吧，欢迎你，在家里不要觉得拘束，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 第一次直面大老闆，楚碎云难免有些小紧张，除了因为秦瀚是自己大老闆，还因为担心秦瀚会认出自己。 不过听到秦瀚毫无异样的话后，楚碎云便暗骂自己多心，大老闆哪儿能记住一名小小实习生？ 「这是我大哥。」秦渺的介绍恰到好处。 「大哥。」楚碎云跟着喊。 秦瀚回到家，今天家庭聚会的所有成员就算到齐了，一大家子人相携前往餐厅，在一方大圆桌上落座。 秦母坐在上首，秦瀚在她右手，楚碎云被秦渺带着坐在了秦母的左手边，其他人也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餐饭是唐阿姨和苏芷婷准备的，两人忙碌了一整个上午，得到了第一杯敬酒。 第87页 在饭桌上，秦母把订婚仪式的最终日期和大家说了，定在新年第一天。 苏芷婷惊讶道：「啊，那不是很快了？」 秦母点头：「是，所以我最近要抓紧筹办了。」 一餐饭中谈论的中心一直围绕着楚碎云和秦渺，楚碎云却感觉自己像是个局外人，其实他本就是局外人，不过陪秦家演一出热闹的大戏而已。 吃过饭，唐阿姨带人收拾残局，苏芷婷陪秦母和姨妈等人坐在客厅看孩子、聊天。秦渺被秦瀚叫去书房谈事情了，秦渺一走，楚碎云顿时失去了在秦家的主心骨，坐在客厅里都不大自在。 和秦家人坐在一起，楚碎云免不了被问东问西，他怕多说多错，答过几句便称自己想去厕所。 赵楷给他指了厕所的方向，楚碎云起身，脱出令人窒息的聊天。 上完厕所出来，楚碎云擦干手上的水，并不想回到客厅，就在上下三层的大房子里随意逛了起来。 闲逛到楼梯一处转角，窃窃私语的声音传进楚碎云耳朵里，他不禁停下来。 是二叔和二婶在谈话。 二婶将声音压得很低：「死老头你怎么都不急的？那秦老二娶了个omega，他们俩将来若是有个alpha孩子怎么办？咱们小清又多一个对手。」 二叔嫌弃道：「不一定！哪儿那么顺利就有alpha孩子了？」 「老头你读书读傻了？alpha和omega，孩子是alpha机率接近百分之五十啊！」二婶有些着急。 「秦老二算什么？他头上还有个大哥，他大哥不是已经有个alpha儿子了？终归越不过秦晏去。」二叔解释。 「那咱们也越不过秦晏。」二婶咬牙。 二叔一笑：「见识短的女人，小清比秦晏大了十岁啊。」 其实听到一半，楚碎云就知道这不是自己该听的，想离开，却无奈二叔二婶堵在要离开的必经之路上，他被迫听完了二人所有的谈话，只能等他们说完再离开。 偌大的家族，每个人有自己的小算盘，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不过因为楚碎云家里没什么亲戚，祖父母辈的四位老人都已离世，父母又离异，常年在国外，只有弟弟与自己相依为命。 所以楚碎云对亲人的理解简单又偏执，在他的定义里，只有小雨和外祖母是亲人，淡漠的父母更像是两位长久不联繫的熟人。 任谁听了糟心事心情都会不悦，楚碎云这下更不想回客厅见秦家人了，他怕看到二叔二婶笑不出来。 楚碎云转了个弯，来到了阳台。 而后意外地发现在阳台上吸菸的秦渺。 秦渺靠在阳台护栏上，身上披了件外套，风吹起他的髮丝，一缕缕烟雾飘散。 楚碎云拉开门，走出房间，来到秦渺身边。 秦渺回首，看见楚碎云没穿外套就走了出来，提醒道：「这儿冷。」 「没事。」楚碎云摇摇头，「透个气。」 察觉到楚碎云情绪不高，秦渺思索片刻，问：「你是听到刚才二叔二婶的话了？」 楚碎云惊讶：「你也听到了？」 他有些意外，秦渺如果听到了为什么还是这种淡然的反应，难道他不会不高兴吗？ 秦渺摇头：「没听到他们具体说了什么，不过他们躲开所有人能说的话也就那些，担心家里人和他们抢东西之类的。」 楚碎云不知道说什么，好像一般人此时应该安慰几句，但楚碎云能感觉到，秦渺此刻的泰然不是装的，他是真的不在意。 当事人都不在意，自己再安慰，倒是多余。 二人沉默片刻，秦渺忽然问：「你是不是不自在？」 楚碎云诚实地点头：「有点。」 「那就走吧。」秦渺把烟按灭在手中菸灰缸里，将菸灰缸随意放在地上。 「可以走吗？」楚碎云问。 家里所有人都还在，连公务繁忙的秦瀚也暂时留在了家里办公，楚碎云直觉今天的聚会应该是要持续一整天的，他俩作为主角，怎么离场？ 「我说可以就可以。」秦渺说得任性，「想走，接下来听我的话。」 楚碎云虽不知他要做什么，却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交代之后，秦渺将外套脱了下来，里面只剩一件毛衣。他将外套塞进楚碎云怀里。 楚碎云迷迷煳煳拿好外套，脸上又猝不及防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 秦渺的手很大，掌心散发着火炉般的热度，在楚碎云还在茫然的时候，秦渺忽然捧着他的脸揉搓起来。 楚碎云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挣扎：「你干嘛？」 「别动。」秦渺吩咐，手上继续搓楚碎云的脸。 终于，把楚碎云脸颊搓得通红后，秦渺收回了手。 而后又直接抄起楚碎云的腿弯和后背，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突如其来地失重感让楚碎云下意识双臂环上秦渺的脖颈。 秦渺笑得肆意：「你现在是一个忽然到发热期的omega，记住了吗？」 「什么？」楚碎云未反应过来，就被秦渺抱着离开阳台，走回了房间。 秦渺换上焦急的表情，匆匆跑到客厅。 一家子聚在客厅，看到秦渺抱着人急忙忙出现，所有人都投来关切的视线。 秦母第一个站出来，问：「老二，小雪怎么了？」 秦渺说话很快：「他的发热期到了，我要带他走。」 第88页 此话一出，无人能拦，alpha带走自己出于发热期的omega，几乎没有任何事可以阻挡在此之前。 秦母也赶紧催促：「那你快些走，要不要赵楷帮你把车开出来？」 楚碎云窝在秦渺怀里，不知道该如何扮演一个发热期的omega，只能拉起秦渺的外套盖住自己的半张脸，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与楚碎云这个演技蹩脚的人不同，秦渺居然眼睛都红了，将处在被动发热边缘的alpha演得惟妙惟肖。 他话里带了恰到好处地不耐与愤怒：「不用。」 说完埋头往外沖，根本不管其他人。 完全符合一个伴侣进入发热期的alpha的表现。也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阻拦他。 两人顺利离开秦家。 秦渺抱着楚碎云来到自己的车旁，在车门前将人放回地上。 而后他狠狠喘出一口气：「累死我了。」 楚碎云看他叉腰喘气的样子，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的脸还保持着被揉红的样子，手里捏着秦渺的外套，笑得畅快轻松。 秦渺与他对视一眼，也跟着笑了。 第47章 遇到职场骚扰 周一，山岚大学某教室门口。 楚暮雨看着坐在教室里安静自习的沈青灯，回头对带他过来的女生说了句谢谢。 女生摆摆手：「小事儿。只是我想问一下，你是不是和青灯同学在一起了呀？」 楚暮雨愣了愣，有些意外。 女生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起，是不是有点八卦了。主要是因为之前公共课，你和青灯同学两人拉着手离开，后面又总是一块儿出现，现在还到处打听他在哪，我就顺口问了句。如果困扰的话可以不回答我的。」 「我们没有在一起。」楚暮雨回答。 女生的表情居然有些失望，但最终没再多嘴，和楚暮雨告别之后去了隔壁教室。 楚暮雨并不知道因为自己长得不错，又成绩好，在艺术学院算是个小红人，而沈青灯更是在商学院闻名遐迩，所以学校有一小批人在默默关注他俩。 不过这对楚暮雨来说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终于时隔半个月，再一次见到了沈青灯。 楚暮雨发现沈青灯躲着自己之后，和他联繫了很多次，也提出要见面谈谈，但每次都被沈青灯拒绝。在纠结半个月之后，楚暮雨终于下定决心直接来堵人。 沈青灯正在看书，他耳朵里塞着无线耳机，脖颈自然微微垂下一个角度，眼神专注地落在书页之上。 忽然，沈青灯的耳机被人取下来。身为alpha的反应力让他一伸手便抓住了取他耳机的「小偷」。 楚暮雨的手腕被牢牢抓住，他挣了挣，发现沈青灯纹丝不动，意识到alpha和omega之间的力量悬殊。 沈青灯此时已抬起头，看到了来人是楚暮雨，他赶紧将手松开来。 然后，沈青灯合上了书本，开始收拾桌面的东西，居然是要立刻离开。 「啪！」楚暮雨一巴掌按在沈青灯的书本封皮上，不准他收书。 omega一双大眼睛死死锁住沈青灯，直截了当地质问：「为什么要躲着我？」 沈青灯沉默，楚暮雨不让他收拾书本，他便把手收回去，听到对方的问话也不回答。冷冰冰的反应让人火大。 这里是自习室，不好说话，楚暮雨将沈青灯的书拿走，说：「跟我出来。」 之后楚暮雨率先迈步离开教室，沈青灯提着书包跟在他身后。 两人来到不会打扰他人的楼梯间，楚暮雨又把刚才的问题重新问了一遍，依旧被沉默以对。 沈青灯的沉默让楚暮雨内心的委屈翻涌不休，他问：「我们之前明明会一起上课、一起回家，甚至周末的时候还会出去玩，为什么忽然之间你就要躲起来，让我两周都见不到你？」 沈青灯垂眸，还是不搭话。 楚暮雨的情绪堆积，他抓住沈青灯的衣领，迫使alpha看向自己：「为什么不说话，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到这时，沈青灯的面上才有了反应，他低声道：「我怕你讨厌我。」 楚暮雨一愣，不解：「我不讨厌你，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我不会讨厌你的。」 这回沈青灯的回答十分迅速，迅速而且笃定：「你会的。」 楚暮雨不懂：「你好奇怪，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了吗？我不讨厌你的，我该怎么让你相信我？沈青灯你告诉我好不好，我怎么做你才相信我不讨厌你？」 omega的语气慌张而无措，一双眼睛恳切地看向沈青灯。换谁看了都忍不住怜惜，忍不住安慰他，告诉他没事了，别担心。但沈青灯却似乎不为所动，只默默听着。 楚暮雨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觉得沈青灯的寡言如此令人讨厌，他心里的委屈、愤怒和不安终于堆积到了顶点，勐然爆发。 楚暮雨忽然低下头去，沈青灯下意识抬了抬手，倏忽间，感觉到一滴温热的泪水落在了自己的虎口处。 「我……我不想要你这样，更不想、不想你没有理由就和我疏远，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我只要想到以后会跟你渐渐变成陌生人，就很难过……我们能不能不成为陌生人，我想要你陪着我。」 不知道是哪句话戳中了沈青灯，抑或是楚暮雨的眼泪起了作用，一直冷漠的alpha终于有了回应。 第89页 他将楚暮雨的脸捧进掌心，带着omega抬起头，直视自己的双眸。 然后沈青灯问：「你是因为我哭了吗？」 楚暮雨眼眶红红，没来及回答，沈青灯又问：「你希望我陪着你吗？」 楚暮雨被捧着脸，没办法点头，只能哑着声音：「嗯……」 「那好。」沈青灯的语气一如既往，「只要你希望，我会如你所愿。」 - 午休时分，风邈办公楼咖啡店。 楚碎云正排队准备买杯咖啡喝喝。上午看见秦渺发消息抱怨赵楷不会泡咖啡，把他的咖啡瘾给勾了出来。 「榛果拿铁。」楚碎云对店员道，掏出手机准备买单。 好吧，楚碎云承认，他不是喜欢咖啡，他就是喜欢咖啡加糖加奶，或者只加糖加奶也行。 楚碎云正要扫码付款，忽然从身后伸出一只手，将他的镜头捂住。 「我请你喝一杯吧。」一道男声传来，男人的云国话带着异国口音，他对店员说，「再要一杯黑咖啡。」 楚碎云顺着声音回过头，看到一名金髮alpha男人，身量与自己差不多，五官深刻，嘴角带笑，发现自己的眼神后，还冲自己眨了眨眼。 金髮男人明显是里斯联邦的长相，楚碎云印象里并不认识这么一个人，为什么他要请自己喝咖啡？ 不想平白喝人咖啡，楚碎云对男人说：「谢谢，但是不必了，我自己付款。」 「不要这样，美人。」男人油腔滑调，「让我请你。」 楚碎云一阵恶寒，心里越发抗拒。他卡着男人的手腕，将对方的手从手机摄像头后移开，扫码后迅速结帐。 付完钱，楚碎云不想在此和男人纠缠，便转身去了等餐区。 结果男人也跟在楚碎云身后来到等餐区，脸皮很厚地自我介绍起来：「认识一下好吗？我的名字是利维斯，你呢？」 自称利维斯的男人举止让楚碎云感到冒犯，所以他并没有好脸色：「抱歉。」 这是拒绝的意思了，可楚碎云万万没想到，利维斯会如此不要脸。 利维斯直接抽出楚碎云放在胸前口袋的工牌，看了起来，用略显生涩的云国话念到：「楚碎云。很好听的名字，我对云国的文化略有了解，不知是否出于你们古代诗人的『乱把白云揉碎』之句。」 此时楚碎云的咖啡恰好完成，他从利维斯手里拿过胸牌：「不是，是我父亲随便在字典里翻的，失陪。」 楚碎云拿了咖啡，转身便走。 利维斯站在原地，看楚碎云离开的背影，露出一个饶有兴味的笑。 回到办公室，楚碎云把咖啡放在桌上，疲惫地捏了捏肩膀。 他有些无语，早就有所耳闻里斯联邦的alpha都没节操，没想到能没节操到连alpha都调戏。 又想到那男人叫自己「美人」，楚碎云噁心地浑身颤抖。 靠，自己真长得很像omega吗？ 被alpha调戏的事情对楚碎云来说噁心，但并不值得挂心，工作一下午后，他已完全将此事扔到脑后，开始期待下班。 没想到周扒皮在只有十分钟下班的时候，带给楚碎云一个噩耗。 「小楚，晚上跟我去和联邦通运的人吃个饭。」周扒皮拍了拍楚碎云的肩膀。 又要应酬，楚碎云不愿意：「老大，我们之前不是负责的巨轮吗？而且您上次答应我以后……」 周扒皮知道楚碎云要说什么，打断他：「我知道你担心弟弟，但事情毕竟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你也不能过度保护嘛。何况这次是真的没办法，是对方负责人点名要见你。」 楚碎云蹙眉，不明白自己一个小小实习生，何德何能让对方负责人指名。 周扒皮之后又软化态度劝了几句，楚碎云被逼无奈，只能答应下来。 下班之后，楚碎云坐上周扒皮的车，两人加上另外两名同事一起出发。 车上，周扒皮介绍了这次负责人的情况，楚碎云一听便知道自己为什么被盯上了。 「这次的负责人是联邦通运的四少爷，名字叫利维斯，是个alpha。他是最近才被家族认回来的私生子，但是因为麦克森家族原来唯一的alpha继承人出意外去世了，这个利维斯就成了第一顺位的继承者。」 「麦克森家很看重利维斯，派他来也看得出他们对此次合约势在必得，我们可以把条件谈得优惠一些。」 里斯联邦是个alpha主义膨胀的国家，有许多法条公然违背平等原则，只为了alpha服务。 例如继承法中，无遗嘱情况下，alpha子女自然得遗产百分之八十，其余百分之二十剩下子女均分，又例如《omega颈环保护法案》，名义上为了保护omega的颈环，实际上是强制管理联邦的所有omega的工具。 楚碎云太阳穴突突直跳，怪不得利维斯是如此一个自大又自私的人，丝毫不会看人眼色，以为世界都围着自己转。 可双方公司在商言商，楚碎云不能因为自己的个人恩怨让利维斯有多远滚多远。到了餐厅，楚碎云只能跟在周扒皮身后假笑。 楚碎云保持着营业笑容，老实站在周扒皮身后当背景，听周扒皮熟练地和对方商业互吹。 互吹结束，利维斯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直勾勾地打量着楚碎云，话却是对周扒皮说的：「不瞒您说，这是我第一次到云国，之前一直嚮往云国的风情，希望能一睹真容，可没有机会。如今虽是因为工作来访，却也希望可以尽兴而归。」 第90页 「当然当然，您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们自当奉陪。」周扒皮附和。 「多谢周经理的热情，我的确有一个不情之请。」说着，利维斯朝楚碎云露出一个笑容。 楚碎云预感不好。 果然，接下来就听利维斯说：「我和周经理的这位下属一见如故，如果他能成为我在云国的导游，那我相信，风邈和我们合约，会谈得十分愉快。」 第48章 杜宾不叫宝贝 听了利维斯的话，周扒皮哪有什么不懂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楚碎云表现得格外有兴趣，但这毕竟不是坏事。 楚碎云一个小实习生，能为公司做点特殊贡献，对周扒皮来说喜闻乐见。 所以周扒皮根本没有想过要徵求楚碎云的意见，满口答应：「我们小楚是个好孩子，他当然愿意成为您的导游。」 说完，周扒皮转过去对楚碎云使了个眼色。 纵使满心不愿意，在眼下楚碎云只能对利维斯笑脸相迎，对他说「这是我的荣幸」，而后在周扒皮的撺掇下，和利维斯交换了联繫方式，违心地说「随时联繫」。 之后的饭桌上，大家无外乎吹牛聊天，在看似不经意之间试探彼此的深浅。楚碎云觉得闷，起身说去上厕所。 来到厕所，楚碎云并未使用，只是在盥洗台前洗了把脸，他伸手将水龙头关掉，一抬眼，意外地从镜子后面看到了利维斯。 alpha微笑着打量楚碎云，眼神如同扫描仪器，把楚碎云从头到脚看过。 忍着不爽，楚碎云露出个客套的笑容：「利维斯先生。」 「你不太喜欢我，是吗？」利维斯忽然问。 听到这话，楚碎云先是一愣，紧接着差点给他翻个白眼，想说：原来你有自知之明啊。 但楚碎云不可能真的这么做，他微笑着摇摇头：「当然不是。」 「我也希望你不要讨厌我。」利维斯说着，缓缓凑近，「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你长得很好看，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楚碎云往另一边撤了撤，勉力保持着得体的表情：「我上过洗手间了，先回去了，您自便。」 说完楚碎云就想走。 「碎云。」利维斯喊，「请允许我这么叫你。」 楚碎云停下步子，他还能怎么回答，只能说：「当然可以。」 利维斯站在原地，没有再继续骚扰楚碎云的打算，他问：「你去过里斯联邦吗？」 楚碎云诚实回答：「没有，先生。」 「啊，真是让我意外，我以为你去过的。」利维斯这话楚碎云听不明白。 「不过没关系，如果有机会你去到里斯联邦，可以联繫我，我愿意也当你的导游。」利维斯说。 楚碎云答：「谢谢您的好意。」 而后径直离开了洗手间。 回到席间，楚碎云又忍受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折磨，双方才终于有结束的打算。楚碎云跟着周扒皮，边往外走边继续和联邦通运的人商业互吹，惺惺相送，送了又快半小时。 终于等到结束，周扒皮走之前很是器重地拍了拍楚碎云的肩膀，说：「小楚啊，你不是一直想留下来吗？你平时就是个踏实的，现在把这件事办好了，以后继续在我这儿工作，我很看好你。」 「谢谢主管。」楚碎云躬身将周扒皮送上车。 望着周扒皮的车开走，楚碎云嘆了口气，拿出手机叫车。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到了第二天凌晨。 推开门，家里一片黑暗，很明显小雨已经睡了。 楚碎云放轻脚步，收拾洗漱过后，在冰箱里找到一片冰凉的吐司吃了，垫吧垫吧便躺上床准备休息。 就在楚碎云准备把手机放在床头的时候，手机震了震，屏幕上跳出一条消息。 拿起来一看，居然是秦渺，他现在还没睡，发来了一张图片。 楚碎云解锁手机，点进去看秦渺的消息。 图片是一副简单的速写，画了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狗，楚碎云记得这种狗，应该是杜宾犬。 秦渺的话紧随其后：帅吗？ 楚碎云有些累，就发了个字过去：帅。 岂料秦渺直接问：已经睡了？还是说心情不好？ 楚碎云：心情不好。你怎么知道？ 秦渺：感觉你懒得搭理我，但是我什么都没做。 楚碎云：抱歉，就是工作上遇到个傻逼客户。 反正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和秦渺话说到这儿，楚碎云的倾诉欲也上来了，正想告诉秦渺，那傻逼客户居然骚扰自己，但打下几个字后，不禁陷入犹豫。 楚碎云觉得，要是跟秦渺说这个，秦渺会不高兴的。 他没有细想为什么自己认为秦渺会不高兴，手上已经把打好的话删掉。 秦渺见他输入了半天，什么也没发来，问：那个客户怎么了？ 楚碎云回覆：不提他了，烦人。 秦渺：你等一下。 楚碎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发了个问号过去，秦渺半天没有回覆。楚碎云猜他可能是准备睡觉了，便将手机锁屏放回床头。 不过一分钟后，秦渺又发来了消息。 这回是一个视频，楚碎云点开。 视频是手机拍摄的，竖屏晃动两下，画面中央便出现了一只背对镜头的成年杜宾犬。而后秦渺的声音响起，叫了一声：「宝贝。」 第91页 这声音是秦渺惯常的慵懒调调，似乎多用点力气说话都要累死他，像是一位成名多年的提琴手，在家庭聚会上随意拨动了心爱的低音提琴。 楚碎云此时正侧躺在床上，心脏瞎跳了两下，等到画面中央的那只杜宾转过头来，才回过神。 杜宾听到秦渺的声音，回头看见秦渺，顿时从地上起来，兴奋地原地转圈圈。转两下，停下来，黑豆似的眼睛期待地看着镜头，又转两圈，又看。 好似在用全身表达：「陪我玩陪我玩！」 视频只有十秒，停得突兀，狗狗还在转圈，秦渺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 动物拥有治癒心情的神奇力量，楚碎云看过一只帅哥杜宾犯蠢的视频，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他打下一行字，吐槽：为什么一只杜宾要取名叫宝贝啊？ 秦渺回答：哈哈哈，高兴了吗？ 楚碎云：好点儿了，我先睡了，晚安。 秦渺：晚安。 互相道过晚安，楚碎云把手机放好，这回手机没有再响起，他翻了个身，很快便进入梦乡。 而此时，一栋乡间别墅内。 秦渺对还在傻乎乎转圈的狗下令：「坐下，帕瓦。」 杜宾听话地一屁股坐下来，吐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然后歪头看向秦渺。 「表哥你和我打电话的时候居然在逗狗吗？」 秦渺身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台座机，赵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听见了赵楷的话，秦渺却什么也没说，自顾自把手机收了起来。 座机那头的赵楷又问：「对了，我刚听你叫谁『宝贝』？我嫂子也在呢？」 「不然还是谁？」 赵楷一脸恶寒：「懂了懂了，肉麻死了。」 「你大晚上打电话找我，做什么？」秦渺问。 一听这话，赵楷气不打一处来：「哥，我亲哥，你心里没点数吗？今天该上班的日子，你跑别墅去躲闲了。不说让你学学瀚哥，你起码要去上班吧？」 秦渺懒得理他，迳自往楼上卧室走。赵楷没得到回应，不停地「喂喂餵？」、「你在听吗？」、「你是不是走了？」，在客厅里响个不停。 第二天，楚碎云按时早起去上班。 今天早上楚碎云看小雨心情挺好，明明前两周一副有心事的样子，问他又不说。如今好了些，楚碎云也放下心。 现在楚碎云不再接送小雨上学放学，楚暮雨说自己都是大学生了，李岑也已经被抓起来，让楚碎云多花点时间在他自己的事上。 弟弟这么说，楚碎云一方面是弟弟长大的欣慰，一方面又有点捨不得。不过这种心情一段时间后便淡化，兄弟两人都渐渐适应了。 上午十点出头，楚碎云正在整理资料，手机响了起来。 楚碎云看了眼来电显示，意外地发现居然是翟欣。 主治医生的电话，没人敢不接，楚碎云悄悄离开位置，跑去接电话。 「翟医生。」楚碎云将电话接通，打过招唿。 翟欣的语气不算轻松，说话直截了当：「小云，我有件事想要跟你说。」 「您说。」 翟欣顿了顿，而后一口气将事情说出来：「四年前你来我们医院就诊之前，实际上已经在另外的医院接受过治疗了，身上的外伤都是经过处理了的。来我们医院后，直接就是我接手你，因为你一直没有甦醒，所以给你看脑袋的问题。」 楚碎云蹙眉，问：「这怎么了吗？」 这件事是楚碎云从未听过的，他睁开眼睛就是在山岚市第一医院，所以潜意识便默认自己是受伤后就到了第一医院接受治疗。 「所以我并不确定你失忆的原因是车祸。」翟欣说，「其实三年前，我们没有找到你失忆真正的原因，当时检查后，我们发现你并没有脑震盪。前段时间你重新找到我，让我再一次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你不是因为车祸失忆的。」 「我认为，你上一次失忆，也是因为抑制剂误用。」 上一次楚碎云因为健忘去看医生的时候，翟欣没有告诉他自己的猜想，没有告诉楚碎云，她认为他两次失忆其实都是因为抑制剂。 楚碎云无意识地吞了口唾沫，问：「为什么您……现在忽然和我说这件事？」 「我只是认为你有权知道，小云。」翟欣的声音有些嘆息。 「知道什么？」楚碎云觉得自己此刻突然变笨了，他听不懂翟欣在说什么。 翟欣沉默了许久，才回答：「或许我有些多管闲事了，小云。但这件事，我认为你需要和你的父亲好好沟通一下。毕竟所有的事都是他跟你说的，是他给你说你出了车祸，也是他劝你放弃找回那段时间的记忆。」 「你好好想想吧，和你父亲谈一下，如果你想要找回记忆，联繫我，我可以帮你。」翟欣最后留下这句交代，挂断了电话。 楚碎云握着手机，站在走廊上，茫然地透过窗户，从二十三层的风邈大楼俯瞰整个山岚市中心。 翟欣挂断电话后的心情亦十分复杂。 她只是个医生罢了，只负责将病人治好，病人的私事不归她管。可大约是由于认识楚碎云的母亲，小时候见过这孩子几面吧，在那天和楚父通过电话之后，翟欣便强烈地意识到，四年前的事另有隐情，而楚碎云有权知晓。 第92页 那天，翟欣问楚父，当年有没有什么事瞒着医院没说。 楚父冷哼了一声，回答：「这影响碎云的治疗吗？忘事儿只要不严重就不必联繫我，等到哪天他想起了当年的事，再急着找我吧，因为——」 「我会让他再次忘掉的。」楚父的声音没有一丝属于亲人的温情，「所以不要做多余的事。」 第49章 徵求家属意见 这天晚上，楚碎云坐在秦渺家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列印出来的资料在看。 秦渺家的沙发很软，楚碎云坐着坐着脚上的拖鞋就不见了，一双脚盘在了沙发上，人懒懒地歪着。 他手里拿着的是秦母提供的订婚仪式策划案，秦渺把他叫过来就是为了看这东西。 毕竟不是真的订婚仪式，策划案还又长又厚，楚碎云对此没有太大兴趣。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皮子就开始打架。 alpha们虽说精力充沛，可以熬夜之后正常工作，但并不意味着他们真不需要睡眠。正常alpha还是会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作息习惯让他们到时候就会困。 何况楚碎云最近这段时间工作忙，忙完工作偶尔还要应付那个自大狂利维斯。 前两天，连着两天晚上，利维斯都约楚碎云出来，让他带自己去山岚市风景秀丽的地方夜游。 夜游，楚碎云恨不得把他扔进云江里，让他见识一下真正的「夜游」。 忽然，楚碎云眼前一黑，脑袋点了点，差点睡过去。 「困了？」秦渺端着一杯水走出来，放在茶几上，「困了那就休息吧。」 楚碎云眨了眨眼，摇头：「不用，我还差一点就看完了，看完再说。」 「那歇会儿。」秦渺将水杯端起来，递到楚碎云手里。 楚碎云接过水杯，抿了一口，把策划案暂时放下。 最近楚碎云不仅工作上忙，心里也有事记挂着。与翟欣打过电话之后，对方的话一直梗在楚碎云心里，他还不知道如何解决。 楚碎云和父亲已经有两年没有丝毫联繫了。唯一昭示父亲存在的，只有每年年初准时打进兄弟两人帐户的一笔足以让二人生活富足的钱。 那是在楚碎云十来岁的时候设立的一项基金，专门用于养育兄弟二人长大成人。楚暮雨今年刚成年，不知道在明年的时候，那笔巨款还会不会再次准时进入帐户。 不过就算是这笔按时出现的生活费，也不是父亲亲手打来的，基金设在云国，有专人打理。楚父人在联邦，估计根本没有精力在乎这种琐事。 如今翟欣忽然让楚碎云和父亲好好谈谈，字里行间暗示楚碎云，四年前的那场意外另有隐情，且父亲是知情者。对楚碎云来说，和父亲谈谈这件事，并非如寻常父子那般轻易。 既然父亲在四年前选择瞒下了所有人，为什么翟欣会认为自己和他好好谈谈，他就会告诉自己真相？ 楚碎云理解不了一般父子的相处方式，所以也不会理解翟欣的想法。 想到这里，楚碎云不自觉地嘆出一口气。 秦渺坐在他身边，见他愣愣出神一会儿后嘆气，关心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两人已经很熟稔，楚碎云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现在对秦渺不再设防，听到对方问，便老老实实回答：「在想事情。」 忽然他抬眼看秦渺，换了个姿势，身子无意识朝秦渺靠了靠：「我问你，很重要的事，你认真回答。」 秦渺挑眉：「好，你说。」 楚碎云在心里迅速措辞：「如果要你联繫一个本该关系亲密，却很多年未曾来往过的人，你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为什么要联繫他？」秦渺反问。 「因为要问他一件事。」 「那件事很重要吗？」 楚碎云一愣，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倒是没预料到楚碎云是这样的回答，秦渺沉默片刻，继续问：「那有别的渠道可以知道那件事吗？」 这回轮到楚碎云意料之外，他被翟欣话里话外强调和父亲谈一谈的说法绕进了思维定式，秦渺一点拨，才想起来，翟欣说他可以帮自己找回记忆。 自己才是那件事的亲歷者，如果记忆找回来了，那便不用去问父亲了。 楚碎云喉结滑动两下，回答：「有。」 「那不就结了。」秦渺轻松地耸耸肩，「你不想联繫他就不联繫，别强迫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 「我明白了。」恍然大悟后，楚碎云露出个轻松的笑，「谢了啊。」 秦渺指了指被扔在沙发上，被楚碎云压出个折角的策划案：「你还看吗？」 楚碎云苦了脸，拿起策划案：「??看。」 其实楚碎云大可以随意翻翻就把策划案扔开的，毕竟有秦母和专业的策划团队把关，肯定不会出问题。可谁让他俩是假的呢，心虚感迫使楚碎云想要把所有环节都审核一遍，防止出错。 「我需要请宾客吗？我看这里给我预留了五十个名额。」楚碎云指了指策划案。 秦渺凑过来跟他一块儿看，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直接回答：「你想请就请，不想请，我帮你找几个演员。」 「真的？」 秦渺：「星源是娱乐公司。」 楚碎云乐了：「对哦，你是专业的嘛。」 解决完这个问题，楚碎云继续往下翻看。 第93页 秦渺看着楚碎云认真翻看策划案的侧脸，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拿走楚碎云的杯子，钻进厨房不知道干嘛去了。 过了几分钟，一杯热牛奶放在了楚碎云眼前。 第50章 与这个人接吻 周三下午，一间位于繁华地段的私人诊所。 自动玻璃门感应到有人，悄然分开，楚碎云迈步进入诊所。来到前台，楚碎云告知接待的人自己的预约和推荐情况，接待的女性beta将他带进医生所在的房间。 这是一间宽敞的大房间，比起诊室更像是一个放着办公桌的咖啡馆。 宽大的办公桌后，坐着一名面相柔和、嘴角带笑的男性oga。 oga站起身，笑着迎上来，伸出手邀请楚碎云与自己握手。 楚碎云与他简单握手：「医生你好。」 「我叫白晨，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或者叫我医生也行，我都不介意。」oga的声音清越，语气随和。 而后白晨带楚碎云来到一处沙发椅坐下，两人在茶几旁相对而坐，像是两个出来喝咖啡的好友。 「感谢翟老师看重我，让你来找我。」白晨说话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不动声色地让人亲近他。 「我没想到您这么年轻。」楚碎云不自觉地和他攀谈起来，「翟医生说您很专业。」 白晨温和一笑：「我只长你几岁，不要『您』啊『您』的。」 简单寒暄之后，两人不再像刚见面那般生疏，白晨适时引入正题：「翟老师说你是创伤后失去了一段时间的记忆？」 「是。」楚碎云点头，「我想把记忆找回来。」 白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下巴，思索片刻说：「我只能把丑话说在前头，你的情况找回记忆可能性不大。」 楚碎云并不显得十分意外，这和白晨在心里对他的评估很符合，眼前这个alpha不是个脆弱的人。 白晨解释：「因为事情发生已经三年了，大脑会遗忘，越早的记忆越难找回，若是当年事情发生之后你立刻做干预，还有可能找回，现在只能尽力尝试。」 「我知道，我也有心理准备。但总要试试的。」 楚碎云是个alpha，纵使平日表现再平和稳定，他也和绝大多数alpha一样，喜欢所有事掌握在自己手中。他更想自己找回记忆，而不是把希望单单寄托在父亲改变主意上。 既然对方意志这么坚定，白晨自然没有不支持的道理，他起身，带楚碎云来到一个躺椅前。 「那么我们开始第一次干预吧。」 楚碎云跟着白晨的指示，躺上了躺椅，将手交叠放在肚子上，眼睛轻轻合上。 「跟着我的话去回想……」白晨轻柔的声音响起，同时在房间内瀰漫开一股极淡极暖的香气。 楚碎云意识到那是白晨信息素的味道，释放的剂量恰到好处，能够安抚人的情绪。接着他听见白晨说：「那是一个晚上，你，站在最熟悉的一条街道之上……」 思维不由自主地跟着白晨的话抽离出来，楚碎云意识渐渐脱离这间诊室，周围变成熟悉的街道风景，他出现在了自己家小区外的街。 完全进入回忆之后，楚碎云发现自己正在往小区内走，他没有身体的支配权，像是一个旁观者，观看曾经的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 几分钟之后楚碎云回到了家里，玄关放钥匙的柜子反光，映照出他的脸。 年轻、青涩，那是十八岁的楚碎云。 房间里没有开灯，十分安静，楚碎云以为弟弟睡觉了，扬手按开灯。 却意外地发现一个小脑袋在沙发后面，楚暮雨还没有睡。 听到动静的楚暮雨没有转过身，也没有起身迎接哥哥，只是默默背对门口，问：「回来了？玩得很开心吧。」 刚升学考完不久，并且今天是寿星的楚碎云心情不错：「是啊，等你考了大学，你也能这么玩。」 楚暮雨夹枪带棒：「我不会的，玩得连正形都没有了。」 「哟，现在轮到你来教训你哥了？」楚碎云挑眉，语气似乎轻松，心里其实已有些不爽。 可弟弟还要拱火：「说你一句怎么了？你不就是没正形吗？都第二天了才回家。」 楚碎云冷哼一声，不管弟弟的话，把鞋子换了便往自己房间里走。 「得，别说了。我想着你一个人在家才回来这么早，结果还回来错了。」楚碎云道，「如果不是你，我今晚都不回来了。」 「那你走啊！」楚暮雨骤然出声。 这句话像是平地爆发的一枚炸药，轰然响过之后是阒然寂静。 兄弟两人面面相觑，楚碎云没想到弟弟要把自己赶出去，楚暮雨则为自己没控制住脾气而惴惴。 「行，我走。」楚碎云没三年后的好脾气，俩兄弟都是十来岁的少年，火气上来了牛都拽不住。 说完，楚碎云重新拿了车钥匙，鞋都没换，趿拉个拖鞋，直接摔门出去了。 紧接着，眼前景象模煳扭曲起来，楚碎云从回忆中甦醒。 「醒了？」白晨的笑脸出现在眼前，「想起什么了吗？」 楚碎云的双眸还有些涣散：「啊，想起来了，那天我跟我弟弟吵了一架。」 所以是因为生气才去飙车的吗？楚碎云不记得了，但他觉得自己没有那么莽撞。 「还有吗？」 楚碎云蹙眉，摇摇头：「没了。」 第94页 而后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但是我终于知道，出院之后为什么会在冰箱里发现的一个已经过期的蛋糕了。」 出事那天，是楚碎云的生日，但他跟朋友们玩到了第二天的凌晨才回家。 他确实玩得很开心，开心到家里弟弟在等自己过生日都忘了。 白晨说楚碎云能想起来一些已经是意外之喜，之后每周都要过来继续接受干预，预期良好的话，应该最终能够想起来百分之七八十。 第51章 迟到的对不起 片刻后，四瓣唇分开，这个吻并不激烈，浅尝辄止。 「为什么？」秦渺问得没头没尾。 可在场的两人心知肚明，为什么？ 为什么要接吻？为什么要在意对方身上是否沾染来别人的味道？ 亲之前楚碎云没有想过为什么，亲了之后他更不会去想为什么，也不可能后悔，所以他说得坦然：「我也不知道。」 明明是模稜两可的答案，秦渺却并不困惑，反而会心一笑，再开口的时候已变换了话题：「那你订婚仪式上的宾客准备让我请演员吗？」 「不请了，就当我是孤儿吧。」楚碎云随口说。 秦渺伸手掐住他的双颊：「话不能乱说。」 「知道了。」被捏住脸颊的楚碎云说话含煳。 随后秦渺松开手。 「就说我的家人住在离山岚市很远的地方，赶不过来吧。」楚碎云安排到，「至于朋友，就说我朋友很少，以后单独再请他们。」 「你决定就好。」秦渺摇摇头，无奈道，「但我妈肯定会问我。」 两人若无其事地讨论着如何将订婚仪式矇混过关，仿佛刚才那个暧昧的吻不曾存在过一样。 又说过几句话，楚碎云便起身，整理好衣服，准备离开。 秦渺有些意外：「你就要走了？」 楚碎云：「嗯，我还有事，先走了。」 秦渺本来还以为今天晚上两人可以一起吃个饭，但既然楚碎云有事，他也不好阻拦，只能点头让人离开。 和秦渺打过招唿之后，楚碎云推门走出办公室，看到了正好望过来的赵楷。 楚碎云只当是巧合，不知道其实赵楷从他进办公室之后就开始心不在焉地朝这边张望，生怕听到任何异常的动静。 楚碎云和赵楷点头示意，指了指门口，示意自己要走了。赵楷赶紧跑过来。 「嫂子，你这么早就走啊？」beta问，他本以为办公室里没有掀桌子的声音，说明哥嫂之间就没事了，结果嫂子走这么早，都不留下来和表哥吃饭，要知道，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下班了。 肯定是出什么问题了吧？ 赵楷一脸诚惶诚恐，楚碎云却没有读懂他的心事，老实回答：「嗯，走了，你好好工作。」 说完，楚碎云抬步离开，背影毫不留恋。 离开星源大楼，楚碎云在手机上叫了一辆车，车辆很快到达，他拉开门坐进车后座。 司机和楚碎云确定了手机尾号，按部就班地起步上路，楚碎云则转头看向窗外，车子朝前开去，星源大楼在视线中变得越来越小。 楚碎云的脑袋慢慢地、慢慢地，倚靠在车窗上，而后他抬起手，把眼睛捂住了。 刚才在办公室，秦渺问他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秦渺不懂装傻罢了，何苦有此一问，难道还能是因为别的什么吗？ 司机偶然从后视镜里看到客人一会儿捂脸，一会儿嘆气的，奇异地挑眉，暗自揣测，这位客人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喜事儿，要不然怎么那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临近下车的时候，楚碎云收到一条信息，是来自利维斯的。 利维斯在信息里说，今天想要领略一下正宗的云国美食，希望楚碎云可以带自己去一家餐厅用晚餐。 这个来自里斯联邦的自大狂，逼着楚碎云成为自己导游之后，就隔三差五找他出去玩，要么是想看看知名的景点，要么是想尝试没见过的自然景色。楚碎云还以为自己真改行做旅游团导游了。 之前若是没有特别的安排，楚碎云不愿得罪里斯联邦的人，都尽量满足了利维斯的要求。但今天不同，他为了接下来的事，把秦渺都排到后面去了，还能有时间陪利维斯？ 于是楚碎云回覆：抱歉，今天晚上我已经有安排了。 利维斯很快追问：有什么安排？我听周经理说，你连下午也请假了。 楚碎云不耐地「啧」了一声，他不喜欢利维斯问自己的私事。 楚碎云：对，请假，因为晚上要约会。 利维斯：约会？你有恋人了？ 楚碎云狠狠无语，不太想回答他。但利维斯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发过来。 利维斯：看来是我不识趣了，祝你晚上约会愉快。 利维斯：对了，冒昧地问你一句，你的恋人是omega还是beta，抑或者是……alpha呢？ 看到利维斯这一句话，楚碎云皱了皱眉。利维斯身为里斯联邦的alpha，按照他们的传统思想，alpha的恋人除了omega不做他想，或许有极少部分alpha的另一半是beta，但绝不存在alpha这个可能。 难道因为利维斯是年轻一代，所以思想也开放了？ 下意识思考片刻，想不出答案，楚碎云也不打算继续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他从点评平台上随便找了一家云国传统菜餐厅，连结甩给利维斯，配上公式化的文字：这是附近一家口碑极好的餐厅，推荐您去尝试，我不便作陪了，再见。 第95页 接着不等利维斯回復，楚碎云把他拉进消息屏蔽分组内，收起手机，恰好车到达目的地，停了下来。 楚碎云记得家附近有一间小巧精緻的糕点店，偶尔他和小雨会经过，小雨会让他停一下，进去买一个小甜点带上。 这么回忆着，脚下步子不停，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楚碎云已经站在了那家糕点店门口。 糕点店内灯光呈现温馨的暖黄色调，一名温柔的omega站在柜檯后面，帮客人结帐。 楚碎云迈步进去，那位omega店员对他说：「欢迎光临，您需要点什么呢？」 十多分钟之后，楚碎云手里提着一个蛋糕盒子，回到了家里。现在刚刚六点出头，小雨没有在家。 他将鞋子和衣服都换下，把蛋糕放进了冰箱，自己又进了厨房，准备简单做点饭菜。 今天在白晨那里回忆起三年前和弟弟的那次吵架，总归是楚碎云自己的过错更大。弟弟在家里一直等着自己回来过生日，可自己与朋友们玩得忘了形，将弟弟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放在家里。 回家之后还和弟弟吵了一架，之后便是发生意外，失去记忆。小雨三年以来甚至没有得到过自己一句「对不起」。 虽然楚碎云知道，兄弟二人之间，并不需要说「对不起」，小雨长大了，也越来越懂事，但起码今天楚碎云想陪一会儿小雨。 以后这种陪伴的机会只可能变得越来越少。 楚碎云将菜切好，余光瞥见窗外出现的一道熟悉的身影，便抬眼仔细看了过去。 楚碎云家在五楼，楼层不高，厨房窗户又正对着小区门口，只要认真看，就能看到小区门口经过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楚碎云便透过窗户，看到了站在小区门口的弟弟，以及弟弟身边的那个高瘦alpha。 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停下，接着楚碎云从高处，安静地看着弟弟和那个什么灯抱了一下，不过很快便分开，弟弟朝对方摆摆手，而后走进了小区大门。 alpha则在小区门外站了许久，直到小雨走进了单元楼才离开。 楚碎云以为自己会有什么想法，可真的见到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心里格外平静。看到小雨消失在视线里，他继续低下头，把切好的菜装进盘子里。 几分钟后，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音，随即楚暮雨应该是发现哥哥在家的痕迹，扬声喊了一句：「哥，你在做饭吗？」 楚碎云在厨房里回话：「是，饿了吗？冰箱里有蛋糕，拿出来吃吧。」 「蛋糕？」楚暮雨走进厨房，拉开冰箱果然看到一个七寸的蛋糕，「怎么忽然想到买蛋糕了？」 楚碎云语气淡然，视线还放在锅里：「我去做心理干预了，想起了三年前的一些事。」 三年前的那次争吵显然在楚暮雨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毕竟哥哥与自己吵架之后离家，再次见面人就躺在了医院里，换了谁都难以忘记。 所以楚碎云只说了这么一句，楚暮雨已经明白哥哥所指是哪件事，他情绪有些低落：「对不起。」 楚碎云坦然一笑：「为什么是你说对不起，明明是我把你忘在家里，是我的错。」 楚暮雨不与哥哥继续争执当年是谁错得更多，他更关心找回记忆这件事：「哥你的记忆真的能找回来吗？」 「医生说应该可以。」楚碎云回答。 楚暮雨意外地很贊成这件事：「我也觉得你应该找回记忆。不过当初我只有十四岁，没有话语权，所以什么也没说。」 「为什么你这么觉得？」 楚暮雨摇摇头：「不知道，就是一种感觉，我觉得当年哥你肯定不是发生了车祸。因为事情发生之后，我过了一个月才在医院见到你，你伤得并不重，只是变得很瘦很憔悴，昏睡不醒。父亲说是因为怕我伤心，所以等到你伤势稳定了才告诉我。」 「但我觉得这说不通。因为我和父亲明明已经好几年没有见面了，他忽然派来那么多人守在我身边，你又消失不见，我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猜不到是你出事了。而且父亲口头上说怕我伤心，却完全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将我一个人放在家里，只有一群陌生保镖围在身边。」 楚碎云有些意外：「我从没听你说过。」 楚暮雨有些抱歉地看向哥哥，解释道：「因为那时我还小，没有人在乎我看到了什么。」 「我会找回记忆的。」楚碎云坚定道，「我要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父亲会对三年前的事讳莫如深。」 「嗯。」楚暮雨点头，而后指了指锅，「锅都要烧干了，哥。」 楚碎云一惊，手忙脚乱地关了火，把菜盛出来，好歹发现及时，没有烧煳。 半个小时后，楚碎云把两个菜端上桌，楚暮雨盛饭，兄弟两人简单吃过晚餐，把蛋糕拿出来切了。 「对了。」楚碎云想起来一件事，有点心虚地看向弟弟，「我下周周末开始可能有几天不回家住。」 「为什么？」楚暮雨茫然。 楚碎云不知道如何解释，下周周末是订婚仪式，从晚上开始就要布置、准备，持续一整天，楚碎云全程都要露面才行，不可能还自己家和秦渺那边两头跑，只能和弟弟打声招唿。可用什么理由呢？ 他不太想撒谎，但又不能诚实相告，难道和弟弟说：「你哥我要和另一个alpha搞一个假的订婚仪式，那个alpha还是秦渺」吗？ 第96页 所以楚碎云只能含混过去：「有点事。」 没想到楚暮雨对此还挺喜闻乐见的，没多问就点点头：「放心吧，我一个人在家会注意安全的。」 第52章 戒圈内的名字 周一，风邈大楼。 秦渺穿了一身得体的西装，因为天冷，加了一件大衣，但在这12月底的冬天，看起来还是很薄。 赵楷倒是很实诚，长袄子穿在身上，像个熊。 不过等二人走进大楼之后，穿的什么都不重要了，室内恆定的温度，迫使所有走进来的人都不得不脱掉外套。 秦渺和赵楷走进电梯后，直接按下了最高楼层，电梯快速上升，不到一分钟便到达风邈最高层的执行官办公室。 披着外套的秦瀚正端着一杯水，静静听助理回报工作。一看见弟弟出现，他抬手，示意助理停下来，待会儿再说。 而后他朝秦渺微微一笑，迎接道：「来了。」 秦渺朝秦瀚点点头，兄弟俩身高相差还挺大的，身为兄长的beta不得不抬头看弟弟。 「为什么非得叫我来？你手底下这么多名校毕业的精英都是白吃饭的？」秦渺不太满意，「我早就不管风邈的事了。」 秦瀚摇摇头：「你最是会偷懒的。我天天在公司里忙得像陀螺，你却还隔三差五去别墅休假。」 闻言，秦渺斜了一眼身后的赵楷，是谁把自己去别墅的事告诉了秦瀚，不做他想。赵楷作无辜状，我到处找不到你，当然要和所有人询问你的下落咯。 「好了，不要看赵楷，他只是为了督促你工作。既然你这么闲，帮我个忙想必你不会介意。」秦瀚说，「而且我也找不到更了解里斯联邦的人了。」 秦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随意地坐下，大衣扔在一边：「那是三年前，那件事之后，我就不关心里斯联邦的事了。里斯联邦四个字，在我个人所有设备里都是屏蔽词。」 自家弟弟近年来越发恣意，秦瀚不理他的荒唐话，迳自说下去：「你应该知道风邈最近在和里斯联邦的几家公司谈签约。」 秦渺「嗯」了声，表示自己的确有所耳闻。 「看看你桌子上的资料。」秦瀚抬抬下巴，「我想要你提供给我一些其他的信息。」 秦渺按指示拿起资料，快速翻过几页。 「我能给你提供什么信息？我又不是资料库。」秦渺嘴上抱怨，手上动作没有停，忽然，他翻到了某一页，看见了一张人像照片。 秦瀚敏锐地察觉到他停顿的动作，走过来看见那一页的内容，说：「我觉得你应该能给我一些查询不到的信息——比如这个人。」 秦渺的嘴角不知何时绷紧了，他死死盯着手中资料的那张照片，好半天才缓缓开口问：「这个人，是谁？」 虽然此人的详细资料就在下一页，但秦瀚依旧耐心地亲自给弟弟解释：「这个人是麦克森家族在最近认回的私生子，名字叫做利维斯，是个alpha，若是不出意外，他将成为这一代的继承人。」 秦渺单手拿着资料，另一只手撑在膝盖上，手掌悬在空中，一只手指无意识地在空气中点了点，这是他思索时的小动作。 「你肯定觉得他有蹊跷。」秦瀚笃定。 「废话。」秦渺蹙眉，再多的话却不说了，只默默翻开下一页，看起了利维斯的资料。 秦瀚并不催他，等他慢慢看。 看完之后，秦渺把资料扔回桌子上，对兄长说：「我暂时还不确定，给我几天，我让人去查查这个利维斯，再跟你说。」 兄弟俩接下来又就签约的事情交换了意见，秦渺不太贊同秦瀚把联邦通运当作第一候选，秦瀚无奈地耸耸肩：「我知道你讨厌麦克森，但公司毕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秦渺不参与风邈的工作，更没有权力置喙，与兄长道别之后便离开了。 几天时间匆匆而过，订婚仪式已近在眼前。 秦家老宅很大，被选定成为了订婚仪式举办的地方，这对秦家人来说更加私密也更安全。 一辆黑色的轿车流畅地滑进秦家老宅的停车库，秦渺从驾驶座上迈步而下，另一边副驾上亦走下一名身材高挑的男性，正是楚碎云。 秦渺转身过来，朝着楚碎云笑了一下，楚碎云一脸茫然，催促道：「笑什么，开一下后备箱。」 被不解风情的「未婚妻」打断眉目传情，秦渺也不恼，听话地走到后备箱打开，然后帮楚碎云把行李箱提了下来。 行李箱很轻，只装了这两天楚碎云可能用到的东西。 两人拿好行李，从车库出来，绕到正门。秦渺把箱子放在脚边，用指纹打开了锁。 秦家老宅已经装饰一新，到处打扫得纤尘不染，吧檯上摆放着各种酒杯，客厅被改成了一座宴会厅的模样，几十张桌子摆了出来，明天每一张桌子上都会摆上任人随意拿取的美食。 秦母正在大厅里视察准备工作，听到开门的声音转过身来，一见楚碎云便露出个喜气洋洋的笑容。 「来啦，小雪，快进来！」秦母走上前来招唿，亲热地抓住楚碎云的手，把人往沙发处带。 楚碎云被秦母抓着走在前面，秦渺拉着行李箱默默跟在母亲和楚碎云身后。 「和妈过一下明天的流程。」秦母十分自然地说。 楚碎云一怔，十分意外秦母的自称，顿时手脚都有些不自在。 第97页 秦母何等人物，楚碎云如此细小的神态变化都未能逃脱她的眼睛。她趁热故意道：「啊，是不是我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小雪不要觉得阿姨着急。」 不擅长和长辈相处的楚碎云摇摇头，回答：「没有。」 这个没有是说自己并不认为秦母失言，但不知道秦母是怎么理解的，她立刻追问：「那意思是小雪你愿意叫我『妈』，是吗？」 「啊？」楚碎云震惊，不大好意思，下意识回头去看秦渺。 视线还没来得及落在秦渺身上，就被秦母捧着脸移向她自己：「不许看老二，我问你呢，你看他做什么？」 「小雪，你看明天就是订婚仪式了，你叫我一声，让我提前听听。」秦母笑着，循循善诱。 楚碎云低下头，招架不住，小小声地喊了一句：「……妈。」 「诶！」秦母喜笑颜开，越看越喜欢这个儿媳妇。她全程笑着和楚碎云说了一遍明天的流程，说到宾客的时候，忽然沉默下来。 秦母想到什么似的，嘆了口气，遗憾到：「可惜见不到小雪你的父母，以后一定要见一面才行，感谢他们把你培养成这么一个好孩子。」 楚碎云勉强地笑笑：「不用在意。我和我父母关系不太好，我们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联繫了。」 这话倒是真的，不是作为楚雪，而是作为楚碎云。 秦母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有些惊讶，怜爱地看着楚碎云：「怪不得你一直不提你父母的事，那当我没说吧，以后有机会再考虑。」 接下来两人正式过了一遍流程，秦渺跟在旁边听，结束之后，秦母放两人回房间休息。 又一次走进秦渺房间，楚碎云已经没有任何特殊的感觉，两人会共处一室这种状况并不难预料，毕竟他们的关系是「未婚夫妻」，秦家人自然不会再特地为楚碎云准备一个房间。 秦渺把箱子靠墙放好，看见楚碎云盯着床发呆，猜他是在介意晚上要和自己睡在一起，主动说：「要不，我打地铺？」 「不用。」楚碎云摇摇头，「床挺大的。」 「那就好，其实我不太想打地铺。」秦渺直接暴露真实想法。 楚碎云白他一眼，早料到秦渺那话不过是客套。 放好行李箱之后，秦渺走到衣柜前，拿出居家服，对楚碎云道：「我去洗个澡，你躺床上休息会儿吧，明天应该会很忙。」 「嗯。」楚碎云应声，也不见外，直接在床上坐了下来。 接下来秦渺进了浴室，不一会儿传出阵阵水声，楚碎云坐在床上也无事可做，就打量起了整个房间。 房间和上一次楚碎云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全套云国古典风格的装修，整洁中透露着生活气息，但和秦渺这个人并不贴合，比起是「属于秦渺的房间」，这里更像是「秦家老宅的一部分」。 床尾有一个电视桌，桌上摆着一株绿植，墙上挂着液晶电视。床两边也有同一色系的床头柜，只有左边那一侧放了一盏夜灯，右边都床头柜上什么也没有。 不，有东西。 楚碎云有些意外，按照秦家帮佣打扫的风格，不该有杂物放在桌面上啊。好奇之下，楚碎云起身走了过去。 那是一个装首饰的盒子。 楚碎云伸手把盒子拿起来，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几秒钟之后想起来了——这是秦渺和自己一起去买的戒指。 两枚戒指的盒子是一样的，楚碎云自己有一个，所以才记得这么清楚。 弄明白是什么之后，楚碎云失去兴趣，随手准备把戒指盒子放回原位。 可就在盒子重新接触桌面的那一刻，楚碎云突然想起了当初买戒指时的一个小插曲。 本来作为求婚戒指，只有一枚，但秦渺坚持也给自己买了一枚，并且还郑重其事地在店内刻了字。 楚碎云的那一枚刻着「myloveqinmiao」，照常理推断，秦渺那一枚就应该刻着「楚雪」的假名。但楚碎云忽然就有一种预感，秦渺戒圈内刻着的，不会是「楚雪」。 因为如果真是这样，那当时楚碎云要求看一眼的时候，秦渺没有任何理由推拒。 再加上无论是在协议之初，还是在前段时间，楚碎云问为什么秦渺不找一个omega结婚治病时，秦渺话里话外透露的意思，楚碎云有把握推断，戒圈内的名字，应该就是秦渺口中那个爱而不得的人。 楚碎云的思绪缠绕在一起，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戒指盒盖已经被自己打开，泛着银光的戒圈在眼前闪耀。 要看吗？ 楚碎云不知道，他想看，但又不敢看。 他不知道自己期待在戒指上看到什么。 看到「楚雪」吗？那便意味着这枚戒指对秦渺来说不过是假订婚的道具；看到其他人的名字吗？那说明楚碎云的猜测是正确的，秦渺的确有一个爱而不得的人，哪怕是和别人逢场作戏，内心也有一丝愧疚，所以才要将他的名字刻在戒指上，表明自己心之所属。可猜对又如何，他不觉得高兴。 楚碎云从来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他意识到自己对秦渺的感情发生了变化，自诩并不会因此困扰，可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变成了古老滥俗的爱情剧主角，内心活动完全不像一个理性果决的alpha。 最终楚碎云骨子里的果断还是帮了他一把，无论自己看或不看，事实已定，不可更改。 第98页 楚碎云将戒指拿了起来，举过眼睛，借着窗外洒进来的阳光，看清楚了反射出来的阴阳纹路。 戒圈内部，用隽秀的花体字铭刻着一个名字。 「mylovechusuiyun」 第53章 盛大订婚仪式 浴室的水声戛然而止，楚碎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身体已经做出了下意识的动作，他迅速地将戒指收回盒子里，重新放在了床头柜上。 过了两分钟，秦渺身上衣服穿戴整齐，头髮没有吹干，肩膀上放着一条毛巾，一边擦头髮一边走了出来。 楚碎云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紧张地望着秦渺。 不过秦渺并没有发现楚碎云的不对劲，他语气自然地询问：「你要去洗个澡吗？」 楚碎云恨不得有一段独处的时间，好让自己整理一下思绪，既然秦渺这么问了，他便点点头，拿了衣服走进浴室。 关上浴室门后，楚碎云抓着门把手，有些脱力似的，需要借着门把手的力量才能站稳。 他伸手把淋浴头打开，哗哗水声响起，楚碎云在水幕之外怔然出神。 为什么？为什么秦渺的戒指内圈镌刻的名字是自己的真名？ 难道秦渺心里的那个人和自己是同音名字？这个念头浮现了一秒钟，立刻被楚碎云否决，这等巧合出现的概率小到可以忽略。 那么就说明戒指内的那个chusuiyun，真真切切指的就是自己。 可是为什么？购买戒指的时候，秦渺和自己认识不过几天，只见过几面，为什么他要把自己的名字刻在订婚戒指上？ 又是为什么秦渺会在那么早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了？他既然知道自己的名字，那肯定也已经知道自己的真实性别，那怎么还要选自己假扮订婚对象，找个真的omega难道不可以吗？ 还有，为什么秦渺那么早就知道自己是alpha，却一直不戳穿，反而陪着自己演戏？ 看到戒圈内刻字的一瞬间，楚碎云的大脑一片空白，等如今有片刻独处时间后，无数的问题又争先恐后地浮现出来。 楚碎云想不通，他能感觉到秦渺对自己的态度与众不同。他也确定自己对秦渺的感情变得微妙。可在此之前他只以为是两人性格相合，才会在一天天的相处中对彼此产生超乎平常的感情。 但是因为秦渺说过他心中有白月光，楚碎云也清楚自己并非真的omega，就算秦渺情不自禁，在偶尔忘记白月光的间隙，对自己动心，那他喜欢的也只是身为omega的自己罢了，并非真正的自己。 所以楚碎云接受自己对秦渺心动的事实，却从未想过有更进一步的行动。 改变的只是他的心意，并不会因此影响到他对形势的理智判断。 可当戒圈内刻字出现的那一剎那，楚碎云此前的全盘判断已然瞬间颠倒。 楚碎云握紧右拳靠在自己额前，让自己冷静下来。不需要在这里猜测秦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性别，只要洗了澡出去不喷omega香水，看看秦渺的反应，便什么都清楚了。 十多分钟后，楚碎云快速洗了个澡，简单吹过头髮，从浴室里推门出来。 他抬眼望见坐在床边看手机的秦渺，秦渺亦听见动静向自己看过来。 楚碎云有一些不踏实，他没有用omega香水，现在浑身还是沐浴露的味道，但只要过一会儿，等身体变干，属于优性alpha的信息素就会从他的颈后腺体处泄漏而出。 而此时，在秦渺眼中，楚碎云明明依旧是平时那张脸，但一些细节的地方已然产生了变化。 因为洗澡，他摘下了总戴在鼻樑上的眼镜，露出那双在整张脸上都熠熠生辉的眼。此时的他，脱去了所有的伪装。 「你要睡了，还是再玩会儿？」秦渺问。 楚碎云走到床边，秦渺的视线则随着他位置的变化，靠在床头，偏脑袋看过来。 明明知道今天晚上会睡在一起，也有过心理准备，等真到这一刻的时候，楚碎云还是有些不自在。他站在床边，沉默片刻，说：「睡觉吧，明天要早起。」 「行。」秦渺答应着，收起手中的书。 秦渺关了灯，躺了下来。楚碎云爬上床的另一边。 这张床确实很大，两个成年alpha躺在上面，中央还能留出不小的间隙。两个人各自占据一方，互不侵犯。 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见彼此唿吸的声音。截止此时，楚碎云已经完全明白了，秦渺的确对他的真实身份心知肚明。 因为他的信息素已经散发了出来，虽然极淡极淡，可对优性alpha来说，足以用来判断。 秦渺却没有任何反应，一如既往。 为什么？方才在浴室里没有想清楚的所有问题再次纷沓而至，楚碎云不明白，秦渺到底为什么会在明知自己是alpha的情况下还要和自己演这么一齣戏？ 他对自己的感情到底起于何时？ 楚碎云平躺着，被子盖过肩膀，他不敢转身，甚至连唿吸都放轻，即便他此时疯了一样想看秦渺一眼。 是不是自己丢失的那段记忆里，曾有过秦渺的存在？ 秦渺是闭着眼睛的，但并未睡着。他知道楚碎云已经察觉了，因为刚才从浴室出来之后，秦渺便看见了自己出门之前随手留在床头柜上的戒指盒。 因为订婚仪式会用，所以秦母要秦渺把戒指找出来，但秦渺找出来之后就忘在了床头柜上。 第99页 毫无疑问，戒圈内的刻字被楚碎云看见了，以他的脑子，应该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而且，秦渺敏锐地察觉到，楚碎云洗完澡出来，没有用omega香水。相比于其他alpha稍显温和的类木质香味薄薄地在房间内扩散开来，秦渺终于不用再在浓重的香水味里艰难寻找那一抹真正属于楚碎云的味道。 意外暴露不是秦渺的本意，但或许是天意，让他们在订婚仪式之前阴差阳错地坦诚。秦渺觉得这样也好，不需要以后再横生枝节，若是楚碎云接受不了，要闹要走，那他可以暂时将人放走，留出一些冷静的时间；若是楚碎云选择留下来继续陪他演戏，他便不会再让人从自己身边逃开了。 秦渺并不打算主动说破这件事，因为他尊重楚碎云的任何反应。 更因为，他在等，等楚碎云接受事实，然后再进一步接受自己。 一夜无言。第二天两人起了个大早。 订婚仪式虽有专业人士准备，但楚碎云和秦渺也要起床跟着配合和监督，早上从化妆换衣服开始，到最终确认流程，忙得脚不沾地。 就在这么忙碌的关头，楚碎云发现秦渺居然不知道跑到哪里去躲懒了。 早知道秦渺是个怕麻烦的性子，没想到在这种事上也要躲？楚碎云无奈嘆气，其实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秦渺能把自己也带上去偷懒。 策划师在找秦渺，为了不影响进程，楚碎云也帮忙去老宅的各个角落找人。 一间客房内。 秦渺额角渗出滴滴汗珠，坐在床边，身体前倾支撑在自己的膝盖上。他的表情如常，没有人能看出来他此时正经歷难以忍受的痛苦。 胸口像有一把火在烧，颈后腺体肿胀发痛，老宅今天进出人员复杂，各种信息素交杂涌入秦渺的鼻腔，他此刻的感官比平时敏感了十多倍，极淡的信息素味道都会给他造成困扰。 房间里还好没有放置什么易碎品，不然秦渺可能控制不住自己，要把它们通通砸碎。 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秦渺沉默抬眸，听到门外的人说：「哥，是我。」 是赵楷的声音。 确定了这个事实，秦渺才起身开门，放赵楷进来。 门一开，即便身为钝感的beta，赵楷都没有忍住捂了鼻子：「天啊，你到底忍了多久？我把抑制剂带过来了。」 说着，赵楷把抑制剂递给秦渺，又转身将房间的通风系统开成「强力」档位。 秦渺没说话，熟练地拆开针剂，毫不犹豫地给自己颈侧打了一针。 冰凉的药剂被推入腺体，这感受并不算舒服，秦渺闭眼蹙眉，一推到底之后将针头拔出来。 赵楷看得直皱眉：「什么时候开始的，哥？」 「凌晨。」秦渺简单回答。 赵楷不知对谁抱怨道：「哎，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在今天易感期。你没事吧？」 本来赵楷想问为什么要瞒着嫂子，偷偷让自己带抑制剂进来。但正要开口时，beta终于回忆起对alpha和omega来说易感期意味着什么。如果让嫂子知道了，估计订婚仪式直接要改成洞房仪式了，还是持续好几天那种。 「等药效起来就没事了，你先出去吧，帮我……」 「秦渺，我看到赵楷进房间了，你在里面吗？」楚碎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秦渺本来想让赵楷帮自己稳住楚碎云，让他不要找自己，结果话还没说完，人已经找来了。 秦渺当即给赵楷使了一个眼色。 赵楷这时候难得机灵一次，立即扬声道：「不啊，我哥没在，我就是来偷个懒！」 然后赵楷和秦渺点头示意，开门走了出去。 「嫂子，我才偷一会儿懒，你就把我抓住了。你在找我哥吗？我陪你去找吧。」赵楷笑呵呵地扯谎。 楚碎云并未对赵楷设防，所以被煳弄几句便相信了，两人渐渐走远，对话的声音也随之变小、消失。 过了十多分钟，秦渺在抑制剂的作用下，稍微平静了一些，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这个时候已经有宾客抵达，秦渺从楼上看下去，发现楚碎云和秦母都不在大厅里了。他走下楼，来到庭院，果然在庭院里看到了被秦母拉着迎客的楚碎云。 消失半小时后突然出现，秦渺立刻被策划师抓住，让他把戒指交出来，待会儿仪式上要用。 将戒指给了策划师，秦渺走到了楚碎云身边，一只手搭上他的腰，对秦母说：「妈，我俩迎接就行了，你去后面休息。」 秦母嗔怪地瞪他一眼：「本就该你俩迎接，结果刚刚到处找不到你人。行了，我先去后面看看食物准备好了没。」 说完秦母转身离开。送走秦母，楚碎云用手肘戳了戳秦渺，问：「你跑哪里偷懒去了？」 「冤枉，我没有偷懒。」秦渺苦笑。 「偷懒不带我？」楚碎云恨恨咬牙。 秦渺没想到他生气是因为这一点，忍俊不禁：「以后偷懒肯定带你。」 「你看你承认了吧。」楚碎云立即抓住秦渺话里的漏洞，「还敢说你不是去偷懒的？」 「我错了。」秦渺认错态度良好。 两人斗嘴几句，又有宾客上门。今天来的基本都是秦氏旁系，秦渺给楚碎云介绍，楚碎云在一边微笑扮演吉祥物。 秦氏大家族各种错综复杂的亲戚关系，楚碎云一听就头大，难为秦渺都能记得。 第100页 楚碎云知道，不是所有秦氏的人都有必要记得这么多亲戚关系，秦渺却能倒背如流，只能说明他的确是被当作继承人培养长大的。但最终秦氏掌权人变成了秦瀚。 不过楚碎云觉得自己也不需要替秦渺感到不值，这傢伙不当掌权人，看起来反而更开心。 两人笑着迎接了秦渺二叔公的三孙子及其家属，又欢迎了三叔公的大儿子及其家属，楚碎云引以为傲的记忆力终于在这一天发生了故障。 「天啊，这都是谁和谁啊……」将宾客送进门之后，楚碎云小声在秦渺耳边抱怨。 秦渺笑着，想说你没必要记，男的叫叔叔哥哥，女的叫婶婶姐姐就行。可话还没说出口，前面又走来一个人。 楚碎云显然也用余光看见新到的宾客，赶紧站直身子准备迎接。 可等二人看清楚来者何人之后，面上表情顿时一改。 「你好，我是利维斯，是楚雪的朋友，前来恭喜二位。」 来自里斯联邦的alpha穿着得体的礼服，面带微笑，风度翩翩，似乎真是前来衷心祝贺的普通宾客。 第54章 汹汹的易感期 在见到利维斯的那一刻，楚碎云第一反应便是：完了，这傢伙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可下一刻楚碎云想起来自己在秦渺面前早已没了伪装，又神奇地淡定下来。 秦渺见到利维斯之后的表情亦不轻松，如果楚碎云转过头去仔细看，就能发现alpha眼中隐隐的敌意。 没有人招唿利维斯，可他依旧厚脸皮极了，自顾自地拿出红包，递给楚碎云：「恭喜你。」 见他暂时没有闹事的打算，楚碎云只能先接过红包，结果手刚抬起来，便被秦渺抓在手腕上，制止了他的动作。 「先生，请出示你的请帖。」秦渺的声音冷冰冰，丝毫不近人情。 利维斯挑眉，看向楚碎云：「你难道没有和你的丈夫说我是你的朋友吗？」 楚碎云从秦渺的行为中读懂了他的态度，不打算忤逆身为主人的秦渺，何况楚碎云也不想和利维斯打交道。 所以楚碎云没有帮利维斯说话。 三人就这么站在庭院门口僵持，利维斯自然没有请帖，他订婚仪式的消息都是从风邈底下人口中听来的。秦渺不愿意放人，楚碎云也没有解围的打算。 转机发生在秦瀚出现之后。 今天是弟弟的订婚仪式，秦瀚不需要在家准备，所以照常去了公司上班。但毕竟是亲弟弟的人生大事，今天上午他提早下班，此时正好到家。 刚一到家，看到的便是主人和宾客站在庭院前僵持的一幕。 秦瀚好奇地走近，发现被拦在门外的宾客居然是最近在和自己谈合作的利维斯，不禁出声询问：「老二，发生什么了？」 回答他的不是秦渺，而是楚碎云：「大哥，这位先生没有请帖。」 这句话算是表明自己和秦渺站在同一阵线了，利维斯手里还保持着拿着红包的姿势，闻言无奈地撇撇嘴。 「利维斯先生？」秦瀚装作刚刚认出他的样子，走过来和他握握手，「没想到您有时间来参加舍弟的订婚仪式，没有给您发请帖是我们考虑不周，实在是因为唯恐叨扰。不过您既然已经亲临，自然没有不欢迎的道理了，快请进。」 说着，秦瀚伸手把挡在门前的弟弟撇开一些，请利维斯进来。 利维斯得了便宜立刻卖乖，对秦瀚无辜道：「刚刚您弟弟拦在门口，我还以为自己不被欢迎了。」 「当然不是，只是年轻人做事总是一根筋，因为和您没怎么见过，便做出失礼的举动，还请原谅。」秦瀚笑着解释。 跟在秦瀚身后走进庭院，利维斯还不忘记转过身来看向楚碎云，给他一个得意的笑。 楚碎云无奈嘆气。 有秦瀚出言，两人不可能再继续阻拦，挡在门口被过往的客人看到了也不好，楚碎云很快调整好心态。 利维斯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果他在订婚仪式上乱说话，自己说不定会被直接赶出去。 但其实楚碎云无所谓，他不在意秦家人怎么看待自己，他只关心秦渺的态度，而秦渺早就知道自己是alpha的事情。 不过利维斯乱说话的概率很小，在别人订婚仪式上说准新娘其实是个大勐a，先不说宾客相不相信，恐怕利维斯自己会第一个被秦瀚踢出去。 「我失陪一下。」 忽然耳边传来秦渺的声音，楚碎云有些意外，抬眼望去，只见秦渺面容严肃，似乎确有急事。 于是楚碎云点点头：「行，你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秦渺伸出一只手捧上楚碎云的脸颊，最后嘱咐一句：「如果应付不过来就找我妈。」 楚碎云听话答应，秦渺这才放心离开。 离开庭院，秦渺来到大厅，站在门口扫视一圈，没有看到想找的人，又穿过一楼来到后院，找到了毫不见外坐在躺椅上和秦家旁系聊天的利维斯。 「您这枚宝石一看就出自云国大师之手，不知是……」利维斯正在和一名年轻beta小姐谈论珠宝，突然被打断。 「利维斯，方便和我借一步说话吗？」秦渺询问，语气却强硬，同时一个眼神递给那位beta小姐。 beta小姐立即会意，对利维斯道歉：「抱歉，我可能要先去前面找一下我的母亲，失陪了先生。」 第101页 目送beta小姐离开，利维斯露出个苦笑，对秦渺说：「看来你在秦家还是说一不二的。」 「走吧。」秦渺不愿和他过多废话。 利维斯对秦渺的性子有所耳闻，此时聪明地没有和他对着干，老老实实跟在秦渺身后，两人来到一处僻静的小亭子之下。 秦渺先一步到达，站在亭子里等利维斯慢悠悠挪步过来，眼神几乎要把他的肉剜下来。 利维斯总算走到了亭子里，问：「找我要说什么呢，秦家二少爷？」 「你到底是谁？利维斯，还是里奇·麦克森？」 秦渺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利维斯脸上吊儿郎当的笑容顿时收了起来。 「啧。」他挠了挠后脑勺，似是不太高兴，「虽然我也没有刻意装，但被你一眼认出的感觉还是不太好啊。」 「我以为你死在联邦监狱里了。」秦渺的表情像是结了一层冰霜。 利维斯耸耸肩：「那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我不仅没死，还再一次成为了麦克森的继承人。」 说完这句话，利维斯有些得意地笑起来：「秦渺，你自诩了不得，可惜倾尽手段，也不过是让我好好休了三年假而已。我什么都没失去，而你呢？优性alpha的易感期不太好受吧？」 「不劳你费心。」 「本来易感期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可惜了，谁让你找了个同样是alpha的爱人？我很好奇，三年前你们不过短短相处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怎么就非他不可了？」利维斯咋舌，「楚碎云是吧？不错的名字。」 秦渺皱眉：「你什么时候重新接触到他的？」 「咦，你不知道吗？」利维斯很惊讶，「他在风邈工作，负责接待我啊。我们这几天相处还不错。」 「我们之间的恩怨和他没有关系，你接近他是为什么？」秦渺面上不显，实际上内心早已升起灼灼怒意。 「不要担心，不过是见见故人罢了。」利维斯换上一副怀念的口吻，「三年前我就注意到他了。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在想，如果我和你当时的情况翻转过来了，那么让他奋不顾身的那个人会不会变成我？」 秦渺放在身侧的拳头悄然握紧，语气竭力保持平稳：「利维斯，别忘了现在你是在云国的地界上。我劝你行事说话三思而后动。」 「啊，我真害怕。」利维斯无赖道。 「不要害怕得太早了。」秦渺用全身的力气压下颈后妄想暴虐而出的信息素，冷冷地睨利维斯一眼，「你说你什么都没失去，可你心知肚明自己失去了名正言顺的身份。麦克森家族从来没有私生子继承的先例，如果不是急于稳住地位，你怎会揽下前来云国的任务？」 「私生子又如何，我是这一代唯一的alpha。」利维斯看起来仍旧不为所动，但躲闪的眼神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迄今为止而已，你最好希望一直如此。」秦渺说完，转身离开。 等秦渺离开之后，利维斯身子一歪，不得不撑着亭子的承重柱才能站稳，又愤愤地朝秦渺离开的方向瞪了一眼。 一个小时之后，宾客已经到齐，再过一会儿，仪式就要正式开始。 可楚碎云从庭院回来之后，一直没有见到秦渺，他期间还去帮策划师做了个决定。 结果秦渺没有找到，先遇到个不速之客。 利维斯端着一杯酒，面带微笑地站在楚碎云的必经之路上，等待他走过来。 没有另一条路可选，楚碎云不得不走到利维斯面前，又不能当作没看见他，所以只好和他点头致意。 点头完，就算是打过招唿，楚碎云本来想走，却被叫住。 「碎云。」利维斯叫了他的真名，而后装模作样地捂住嘴，「啊，我是不是不该在这里叫你碎云？」 「随便你。」反正现在这里也没有别人，楚碎云无所谓。 利维斯盯着楚碎云看了半晌，忽然轻松地笑了起来：「别紧张啊，关于你真实身份的事，就当是我们两个之间的小秘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我应该谢谢你吗？」楚碎云回呛。 结果利维斯这个联邦人没有听懂，还若有其事地说：「不用谢。」 楚碎云嘆气，觉得他俩不仅有文化鸿沟，还有脑迴路屏障，交流很费劲，多说无益。 利维斯倒没有这种感觉，他继续问：「我有一件事很好奇。为什么你要装作omega和秦渺订婚？难道是他的家人不同意他和alpha在一起吗？」 楚碎云不愿多解释：「你可以这么认为。」 「那可太没有意思了。」利维斯摇摇头，「如果伴侣的家人连真实的你都无法接纳，那为什么还要和那个人在一起？」 「与你无关吧，利维斯先生。」楚碎云提醒，「这是我们的订婚仪式，你说这个会不会不太礼貌？」 利维斯貌似真挚地看着楚碎云：「我这是为你着想。如果你喜欢alpha的话，还有很多更好的选择啊——比如，我？」 「抱歉。」楚碎云抬手，「仪式快正式开始了，我先失陪了。」 说着楚碎云就想走，却勐然被从后面抓住了手腕。是利维斯，他抓着楚碎云不让人走。 楚碎云的脸色顿时一改，眼神变得凌厉，毫不示弱地回视利维斯，严肃而郑重地警告他：「请放开。」 利维斯立即放开了他，还举起双手以示清白。 第102页 而后他说了一段令楚碎云倍感冒犯的话：「你还是老样子，我最喜欢的就是你这种眼神。就像是一头濒死挣扎的狼，狠狠盯着手持尖刀的猎人，随时伺机反咬，可实际上早已是猎人的囊中之物，一切反抗不过是徒劳罢了。最能激发alpha的征服欲。」 楚碎云嫌恶地蹙眉，如果不是在宾客满座的订婚仪式上，他会和利维斯打一架的，但此时不宜将事态放大。 所以楚碎云选择转头就走。 「你是不是失忆了？」 很意外地，利维斯在楚碎云完全离开之前扬声说。 楚碎云不禁停下步伐，没有转过身，也没再继续往前走。 「如果你不是脑子出问题了，应该早就把我认出来了。」利维斯居然有些得意，「不可能还心平气和地让我在你身边这么久。你一定忘记了许多。」 楚碎云听完，依旧头也不回地离开。 从利维斯身边走开之后，楚碎云才咬牙骂了一句：「晦气。」 也不知道利维斯这傢伙到底是怎么顺利长大的，说话做事这么欠，真的不会被揍死吗？ 在心里把利维斯骂过一遍，楚碎云好受多了，回到大厅。 还是不见秦渺的身影，楚碎云感到有些奇怪，还有十多分钟仪式就要正式开始，秦渺作为主角怎么能缺席？ 正当他纳闷的时候，赵楷急匆匆的身影从二楼出现。 beta一看到楚碎云，就像是见了救星一般，几个箭步冲上来。虽然他很着急，但还记得用只有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对楚碎云说： 「嫂子，快过来，我哥易感期压不住了。」 第55章 就是非你不可 楚碎云跟着赵楷来到一间老宅深处的房间，看到已经站在门口的秦母。年过半百的女人在此刻终于显露出一丝苍老。 她一见到楚碎云走过来，就忙不迭地抓住了他的手，迟疑半秒钟，最终还是恳切地开口请求：「小雪，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秦渺的身体状况……总之现在能帮他的只有你了。我知道你们还没有结婚，这种请求有一些唐突，但是、求你了。」 秦母的话说得委婉，不过楚碎云能懂。 云国近年来虽说民风日渐开放，但其实大部分alpha和omega情侣还是会将终身标记保留到婚后。alpha，尤其是秦渺那种等级的优性alpha，很难在易感期保持理智，楚碎云若真是一个omega，进去了定然逃不掉被终身标记的命运。 可惜楚碎云不是omega，他没有正确的腺体给秦渺标记，也没有信息素用来安抚对方。 甚至按照常理，一个alpha进入易感期的时候，另外的alpha应当避开，因为他们的信息素相互排斥，靠得近了彼此都会认为领地被侵犯。 楚碎云张了张嘴，犹豫要不要现在直接告诉秦母真相，然后出于安全起见，离开属于秦渺的「领地」。 他迟疑地看着满目焦急地秦母，又忽然嗅到了从门缝中熘出来的信息素味道。 信息素不仅代表性与繁殖，也会透露出alpha或者omega的情绪。 有默契的ao夫妻甚至可以通过信息素来达到情绪的交流，做到不需要语言就能读懂彼此的心思。 楚碎云不知道自己和秦渺算不算默契，但此时此刻，他清清楚楚地在那一缕信息素中读出了渴求。 他不知道换一个omega来，会不会也读到同样的情绪，也不知道自己从秦渺的信息素中读到这种信息，算不算正常。 他只知道，自己此刻真实的想法瞬间因此变得清晰。 楚碎云回握住了秦母的手，安抚她说：「放心吧，我会尽我所能帮他的。」 秦母怔怔片刻，反应过来后满口喊着「好孩子」，接着转身对赵楷说：「帮小雪把门打开。」 到现在楚碎云才知道，原来为了防止秦渺失控，秦家人把他锁在了屋子里。 赵楷拿门房钥匙帮楚碎云开了门，而后有些担心地看了他一眼。楚碎云对他微微一笑，示意不用担心。 这间远离前厅宾客的房间装潢和秦渺自己的房间十分相似，或者说整个老宅都是这般统一的风格，让楚碎云恍惚之间以为回到了秦渺的房间。 正对面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正午的阳光照在地上，散射进房间，秦渺背对着门，正对着窗，坐在床上，他应该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却一动不动。 房间内充斥着一股汹涌的信息素，味道很难用具体的物件去形容，那是一根可以勾起心底原始欲望引线。秦渺的味道有些冷，仿佛深海，表面微波粼粼，实际上底下翻滚着可以席捲整片大陆的浩荡洋流。 楚碎云以为自己会讨厌这股味道，毕竟同类相斥，一般alpha在被另外alpha的信息素侵袭时，第一反应就是牴触。 可事实并非如此，或许是因为秦渺此刻信息素表达的不是攻击，又或许出于别的原因，总之楚碎云不讨厌，甚至还因此明白过来，原来之前他在秦渺身上闻到的好闻的味道，就是秦渺的信息素。 关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楚碎云下意识回头一看，下一秒就听到门被锁上了。 好吧，现在想要后悔都来不及了。 楚碎云还有功夫在心里和自己打趣，他抬眼看向秦渺的背影，宽厚慵懒，像是一座雕塑，平静得如往常一样，一点没有易感期的样子。 楚碎云自己没有经歷过易感期，他只见过易感期时的董轲杰，那傢伙也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焦躁一些，其他地方看不出异常。 第103页 方才赵楷和秦母的着急模样，让楚碎云还以为秦渺把房子拆了，进房间之后骤然看到此种意外平静的场景，让他很惊讶。 是优性alpha的易感期根本没有传说中那么严重，还是秦渺能忍？ 两人一个坐在床边，一个站在门后，沉默了快一分钟，终于有人率先开口。 「你为什么要来？」秦渺问，他的声音听起来也和往常无异，除了稍显低沉、有些轻喘之外。 楚碎云老老实实回答：「是你的家人让我过来的，毕竟他们都以为我是你的omega。」 这个回答似乎并非秦渺想要的，所以他没有接话。 楚碎云看不见秦渺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自顾自说下去：「其实我完全可以在刚才直接坦白自己是alpha，然后离开另一个易感期alpha的领地，但是我没有。」 秦渺依旧没有说话。楚碎云从背面看他，以为他泰然自若，实际上只有秦渺自己清楚，他现在仿若被放在火堆上灼烤，楚碎云每多说一句话，都让他更加难耐几分。 楚碎云停顿片刻，继续道：「因为我想帮你。」 秦渺的喉结上下滚动两下，双手交握在一起，微微颤抖。可楚碎云看不到这些细节。 「但我帮不到你。」楚碎云好像陈述得十分冷静，「我不是omega，不能被你标记，不能疏解你的易感期。」 他轻描淡写地将二人之间本就轻薄如纱的谎言揭开了。说出口的那一剎那，楚碎云居然狠狠松了口气。 秦渺终于给出回应：「是啊。」 对方的反应意料之中的淡然，再次印证了秦渺对自己真实身份心知肚明的事实。 可楚碎云还是没忍住问了：「你早就知道我是alpha。」 明明是问句，被他说得像是陈述句。 秦渺回答：「是的。」 「那为什么还要看着我演戏？」楚碎云问出从昨晚开始就缠绕在心间的疑惑。 如果秦渺早在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为什么还要放任自己假扮omega，到最后到底是谁在陪谁演戏，连楚碎云自己都分不清了。 秦渺没有立刻给出答案，他双手在膝盖上一撑，借力站了起来，缓缓转过身，看向楚碎云。 接着，秦渺反问：「楚碎云，你刚才说你想要帮我，只是苦于帮不到我。那如果我说你能帮到我，你还愿意帮我吗？」 这是楚碎云第一次从秦渺口中听到自己的真名，之前秦渺都叫他小雪，刚开始的时候楚碎云还会感到割裂，后来也渐渐习惯。如今乍一听到他叫自己的真名，不知道是不是稀奇感作祟，楚碎云陡然升起一种其他人叫自己名字时从未有过的感受。 像是心跳加速、像是夙愿得偿，似乎此时为这个人做什么都可以，只因为他叫了自己的名字。 于是楚碎云把给秦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我会尽我所能帮你。」 「那过来吧。」秦渺招了招手。 高大的alpha背光而立，招手的动作充满了上位者的雍容，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奉命行事。 楚碎云往前走了两步，走近秦渺的身边，在阳光投下的影子后看清了秦渺此刻的眼神。 这一瞬间，楚碎云才意识到，这个人真的处于易感期。即便再怎么刻意压抑自己的本性，那肆虐着想要破笼而出的本能还是找到了一个出口。 这个眼神和楚碎云意识到自己心意那天很像。那日看到樊清衣衫不整地从秦渺办公室里走出来，楚碎云心里翻出一阵恼怒，而后便看到秦渺在和自己说话时的眼神。 专注而炙热，绝不是面对一个逢场作戏的演员的眼神，而是对爱人的眼神。 就是那一个眼神，让楚碎云顿悟，秦渺对自己抱有什么样的感情，而自己的心又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悄然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为什么会因为他人而恼怒，为什么会日渐习惯秦渺在身边陪伴，为什么会没有任何怨言地和秦渺一起商议所谓的订婚典礼。 自己的心任性而自作主张，在楚碎云意识到之前，就擅自把秦渺接纳进来了。 秦渺比楚碎云高了一个头顶，所以他的吻总是从上方骤然落下，有时是和风细雨，有时又如急风骤雨。 楚碎云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感觉到后脖颈被捧住，秦渺的唇落在自己的唇上，急不可耐地想要打开自己的牙关，要进去掠夺每一寸领地。 刚开始的时候，秦渺还想要控制自己，但几下没有让楚碎云顺从地张开嘴，他便不能再忍，直接伸手掐住楚碎云的双颊，迫使对方张开嘴接纳自己。 接着另一只手往下而去，不需要再多言语，楚碎云已明白了秦渺所说的「你可以帮到我」，到底指的是什么。 楚碎云抬手，反卡住秦渺的下巴，强硬地拉开他的吻。 秦渺暂时停止所有的动作，专注地看向楚碎云，等待他给自己一个审判。 楚碎云手上微微使劲儿，最后问了一句：「你想要什么？」 秦渺的手回到楚碎云的侧颈处，准确地找出了腺体所在，略显粗糙的指腹在那里的皮肤上轻轻摩挲。 「我想咬破你的腺体，即便不是标记；我想在你身上留下我的味道，即便不是永远。」 秦渺的眼神太灼人，楚碎云想要移开视线，却又不甘示弱，终是直直回视过去。 第104页 「来吧，做你想做的。」 …… 秦渺的亲吻就像是六月的雨，缠缠绵绵，细细密密，任何一处都不放过。衣服不知什么时候被扔了一地，还好房间内有恆温系统，还好两个人都是浑身热量燃烧不尽的alpha。 到后来就不知道是谁在吻谁，不知道是谁主动点了下一把火。 楚碎云仰面躺在床上的时候，看着眼前的秦渺，对方也垂下眼眸看自己，终于从乱来的纠缠中醒过神来。属于alpha的本性让他想要把秦渺按在下面，但最终他只是想了想，没有付出行动。 而后他的视线下移，看到了秦渺锁骨处埋着的三枚锁骨钉。 这三枚锁骨钉和秦渺这个人似乎格格不入，这个人对外是严肃的、冷漠的、像是降临世间的神，他的身体每一寸都是上天的恩赐，不容许分毫的破损，在身体里埋钉子这种行为，和他没有关系。 但转念之下，楚碎云又觉得这种肆意展现个性的行为是秦渺能做出来的，他在亲近之人面前从来都不冷漠，反而偶尔会呈现出任性的一面。 楚碎云正在出神，秦渺四根手指背面轻轻擦过他的脸颊，说：「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准备。」 楚碎云有一瞬间茫然，随即明白过来秦渺所说何意，暗骂了一声：「草。」 「因为事发突然、因为他们认为你是我的omega，所以什么都不需要准备，我们只需要顺其自然。」秦渺还在不要命地继续说。 楚碎云一抬脚，踢在秦渺身上，秦渺闷哼一声。 他警告道：「别太过分，因为你是易感期，我才让着你的。」 「你不用让着我。」秦渺低低笑出声，而后伸出手臂放在楚碎云嘴边，「忍着，疼就咬我。」 「瞧不起谁？」楚碎云不屑。 但最终秦渺的那只小臂上，留下了数不尽的牙印。 有一下楚碎云咬得太深，生来就是为了刺破omega腺体而存在的犬牙把秦渺的皮肤刺出了血，秦渺「嘶」一声吃痛。 然后他扳过楚碎云的脸，让人的嘴唇挨在伤口上，命令道：「把血舔干净。」 楚碎云又照着伤口的位置咬了一口。 过了不知道多久，楚碎云只晓得光线变得暗淡，本来热闹的秦家老宅早已归于一片寂静。房间里两股信息素交缠却从不曾交融，依旧彼此独立分明地瀰漫在房间里，分庭抗礼。 楚碎云累极了，力气只能支持他趴着，秦渺附在他的一侧，两人脑袋挨着，他掰过楚碎云的下巴，让人看向自己。 「我可以咬你吗？」秦渺问。 楚碎云服了他了，按着他的后脑勺给他一个用力的吻，不知是催促还是拒绝：「别问……」 而后秦渺张开了嘴，露出比一般alpha还尖锐的犬齿，埋首在楚碎云的颈窝处，毫不留情地咬了下去。 淡淡的血腥味混着浓郁的木香涌入秦渺的口腔，带给他心理上难以抑制的战慄，易感期的焦躁终于稍微得到了疏解。 楚碎云却没有那么好受了，陌生相冲的alpha信息素从腺体处侵入，气势汹汹地开始攻城略地，凭着本能想要标记楚碎云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但他不是omega，无法被标记，自己的信息素察觉到外来者，躁动地叫嚣着不满。 身体本能告诉楚碎云，它讨厌秦渺的信息素，可鼻尖萦绕的味道，又令他感到眷恋。 明明是一个人，却如同割裂一般，一边是排斥厌恶，一边是眷恋不舍。 原来上一次秦渺咬了自己的脖子，并没有真正注入多少信息素，或许只是有微量渗入，这一回结结实实被咬了，楚碎云想，可能得发烧个好几天吧。 这种割裂的感受太过强烈，体会过一次就无法忘记，楚碎云眼前阵阵发黑。等终于结束，秦渺松开嘴，伏在自己耳边唿吸的时候，楚碎云竟然恍惚之间想起来—— 自己曾经应该是有过同样的经歷。 不然，怎会这么熟悉……？ 思维在此断线，楚碎云陷入了沉沉的昏迷。 因此他没能听见秦渺的最后一句话：「为什么陪你演戏？我也不知道，或许利维斯说得对，只是三年前的短短一个月，我就非你不可了。」 第56章 忆·真正的初会 三年前，楚碎云和弟弟吵架之后负气出走。 他拿着车钥匙直接下到地下车库，摔上门坐进驾驶座。十八岁的alpha脾气暴躁，冲动之下便启动车子，踩下油门，迅速冲出停车位，开出车库，在夜晚通畅的大道上飞驰而行。 夜风透过车窗吹进来，楚碎云的脑子稍微冷静了些，后悔的情绪一瞬间涌上来，下一秒又消失。 算了，出都出来了，立刻回去太没面子，不如拐去朋友家歇一晚。 打定主意之后，楚碎云趁着红灯给朋友打了个电话。 朋友刚到家，听楚碎云和弟弟吵架被赶出来之后笑个不停，说只有小雨才能降得住他，接着一口答应让楚碎云过来住。 挂断电话，楚碎云调出导航，前往朋友家。 凌晨的道路上车辆很少，此刻正是繁华山岚城为数不多的宁静时光，楚碎云用道路限制的最高速度急速前行。 朋友的家并没有在市区内，楚碎云开着开着就上了出城公路。 开出城后车辆更加稀少，让楚碎云几乎以为自己穿行在无人区，因此忽然出现在眼前的车辆立即让他精神一震。 第105页 那是一辆货运面包车，应急灯亮着，横在整个林间道路中央，空出的地方不足以楚碎云的城市越野穿过。 由是楚碎云不得不减速停下来，想要前去询问发生了什么，好让对方快点挪车让自己可以继续上路。 走到近处，面包车忽然剧烈晃动两下，里面还穿出了争斗的声音，一个浑厚的男声骂了句「妈的」。 事有蹊跷，楚碎云不敢再轻举妄动，他在原地驻足，透过面包车没有关上的车窗，看清了车内。 两个成年alpha将另外一个alpha死死按在车后座上，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根针剂，正想找机会往被按住的那人身上扎。 见到此情此景，楚碎云再傻也能意识到这是发生了刑事案件，他只有一个人，不可能贸贸然冲上去送死，但让楚碎云直接掉头离开，他又做不到。 于是楚碎云强自稳住心神，往后退了两步，想要悄悄回到自己的车上。 可就在他刚后撤了两米之时，那辆面包车驾驶位上坐着的中年男性alpha的目光忽然锁定了他。 骤然和歹徒对上眼，楚碎云吓了一跳，知道自己想继续隐藏声音已经来不及，便不再小心，撒丫子就往车里跑。 还好车停得并不远，楚碎云坐进车里，把车门「碰」一声关上，开始掏手机准备拨打报警电话。 「嘟——嘟——」 电话还没有接通，楚碎云下意识抬眼，勐然倒吸一口凉气。 那个本来在驾驶座上的中年alpha，不知为何走得那么快，此时已经来到了楚碎云的车窗前。 「叩叩。」 那个alpha敲响了楚碎云的车窗玻璃，说了句什么，从口型来看，是「下车」。 alpha约莫40岁的年纪，长得人高马大，和楚碎云差不多高，却肌肉虬结，生生有两个他那么壮，眉骨处有一道陈年旧疤。 刚成年的楚碎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光是气势已然颓败，他唯一的庇护只有这辆车。 所以楚碎云不可能听壮汉的话下车。不知道是不是出了城的原因，电话好死不死还拨打失败了。 楚碎云一边启动车子，一边又快速按键再次拨打电话，这一次信号顺利传了出去，只等接线员接通。 「您好……」对面接线员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车子也成功发动。 楚碎云心里一喜，还没来得及说话，下一秒，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转。 那壮汉alpha发现楚碎云在打电话时便失去了耐心，他急急敲了两下窗，见楚碎云没有束手就擒的打算，心中暴怒，直接伸手打开了车门。 现在的车门设计都是在提速之后自动上锁，习惯了这便利设计的司机，几乎没有人会在上车之后就想到要锁车门。 楚碎云也习惯性忽略了这一点，所以当壮汉alpha反应过来，把门打开时，他措手不及。 壮汉alpha人狠话不多，直接抓着楚碎云的头髮，把人从驾驶座上扯出来，重重往车门上一砸。 楚碎云被砸得满眼冒金星，慌乱之间手机被拿了去。 那壮汉将电话挂断，把手机一抛，扔下了公路护栏。 「唔……」脑袋上传来刺痛，应该是被撞破皮了，楚碎云好半天才回过神，紧接着便是一双大手捂了他的嘴。 禁锢自己的双手像是铁打的一般坚固，楚碎云拼命挣扎都纹丝不动，过了不知道几分钟，他软软地晕了过去。 …… 再有意识的时候，楚碎云首先感觉自己整个人颠颠簸簸，浑身发软。等视线变得清晰后，他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绑上了，正憋屈地侧躺在面包车后的货厢里。 并且，他的面前放着一只脚。 楚碎云顺着那只脚抬眼一看，看到了另一个被绑着的alpha，那人正默默地盯着自己。 alpha看起来二十来岁的年纪，长得剑眉星目、高鼻樑薄嘴唇，若非背景不对，楚碎云还以为自己来到了杂志封面拍摄现场，而对方就是封面模特。 「唔……」楚碎云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嘴被胶带贴上了。 草，他在心里暗骂，这真是飞来横祸。 同为受害者的另一位alpha没有被贴住嘴，他用口型慢慢地和楚碎云说：「别出声。」 楚碎云心中恼怒，挣了挣手脚的绳子，除了磨得腕子生疼，没有别的收穫。 这时，行进中的车子停了下来，楚碎云也跟着屏息。 「老犬，我去撒个尿。」三人中那个身量最矮的alpha说着，开门从驾驶座上下车。 被叫作「老犬」的那个alpha，正是那个把楚碎云打晕的壮汉，他坐在后面一排，抄手在胸前。 「我也去解个手，冬，你留下来看人。」老犬吩咐一句，也起身推门下车。 冬同样是个alpha，看起来很年轻，沉默寡言，只朝老犬点点头，没有多话。等老犬下车之后，他看了一眼车后的两人，似乎是估计他们不可能逃跑，也推开门下了车。 车里一时间只剩下了楚碎云和另外那个同为肉票的alpha。 楚碎云赶紧「嗯嗯」两声，示意那个alpha看过来。 秦渺也被前方绑匪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听到楚碎云的声音后转过来，看到他正狠狠地盯着自己。 可能是楚碎云的渴求太迫切，秦渺还真从他那一声声的「嗯嗯」中听懂了他的意思。 「过来，趴到我腿上，我帮你撕掉胶带。」秦渺说。 第106页 迢 楚碎云闻言，开始像毛毛虫一样挪动自己的身体，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上了秦渺的大腿。 秦渺的手亦被绑着，但他是被绑在前面的。等楚碎云趴好，秦渺动动手指，捏住了胶带的一角，使了使劲儿。 可楚碎云根本没有感觉到秦渺在使劲，胶带依旧好好贴在他的嘴上纹丝不动，一点被揭开的撕扯感都没有。 「嗯嗯？」你是不是没吃饭，这点力气都没有？楚碎云用眼神谴责秦渺。 秦渺再次奇蹟般地听懂楚碎云的意思，解释道：「我被他们注射了药，没有力气。我捏住，你自己使劲儿。」 楚碎云无语，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他只能转动自己的脑袋，让胶带缓缓剥落。他自己使劲儿也不轻松，秦渺力气很小，稍微大力一点就会脱手，楚碎云只能一点一点试探着用力。 胶带终于被揭开，扔到车内的地上，楚碎云长长唿出一口气。 接着便听见秦渺问：「你是谁？」 楚碎云气不打一出来，自己是因为帮这个人才被抓的，这人第一句话不说谢谢就算了，还问得这么防备这么不客气。 故而他回答没好气：「一个倒霉蛋。靠，我就不该多管闲事，让他们把你抓走算了。」 秦渺微微一笑，那笑更像是嘲弄：「原来你想救我，小朋友，下次见义勇为之前，估计好自己的实力再出手。」 楚碎云懒得理他，翻了个白眼，从秦渺腿上起来，靠坐到另一边。 「你几岁？高中生？」秦渺问。 这种问法透着轻视意味，对一个alpha，尤其是刚成年的alpha来说无异于挑衅，楚碎云回怼：「不关你事。」 秦渺不问了。 楚碎云从车窗看出去，发现那个名字叫冬的男人站在车旁发呆。 他喊了秦渺一声：「喂，你是被绑架了吗？」 「显而易见。」秦渺回答。 楚碎云还真没想过这种狗血展开会降落到自己头上，他继续问：「为什么被绑架？你认识他们吗？」 「因为我有钱。」秦渺毫不客气，「我不认识，应该是有人雇凶绑架。」 楚碎云没再问，他看了眼守在车旁边的冬，又朝远处张望，没看到另外两个alpha。心里迅速开始估计起自己打倒冬逃跑的可能性。 结果思维半道上被秦渺打断：「无论你在想什么，我都劝你省点力气。」 「什么？」楚碎云不解，「难道要坐以待毙吗？你没有力气，可是我有，我不想在这儿等死。」 「另外两个人就算是去上厕所，也不会走远，你现在看不到，实际上他们几步就能赶回来。你一个人打不过他们三个，如果我有力气，加上你倒是可以试试，但现在我使不上劲儿。」秦渺分析，「而且你知道路吗？就算逃出去，不知道路很可能会变成原地打转，被重新抓住了，激怒他们的后果你能承受吗？」 楚碎云咽了咽口水，听秦渺继续说：「他们还指望用我换钱，我不会有事，你就不一定了。那个老犬像是杀过人的。」 「靠，那还能怎么办？」楚碎云前十八年都顺顺利利长大，从未遇到过这种事，一时有些慌张。 「比起逃跑，不如暂时听他们的话，他们不会轻易动手杀人。」秦渺说，「然后就盼着你的家人发现不对劲，来救你吧。」 秦渺不说这个还好，一提到家人，楚碎云便想到了小雨。 楚碎云心想，能遭遇绑架，还说自己有钱，那这人一定非富即贵，担心他的人肯定一大堆。可自己的家人只有一个才十三岁的弟弟。自己又是处在毕业假期期间，不会去学校，和高中的老师同学断了联繫也没有人会发现异样。 思及此，楚碎云瞟了一眼秦渺，所以这人才能如此淡定，因为一定有人会来救他，但自己就不一样了。 我这是孤立无援了，楚碎云想。 第57章 忆·初印象很坏 楚碎云想着，看了秦渺一眼，发现这个人果真气定神闲，不免问了句：「你不是很有钱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人来救你。」 秦渺回视楚碎云，似乎正打算回答，同时车外传来三个绑匪的声音。 「冬，回车上去了。」那个身量最矮的alpha走了回来。 冬闻言拉开车门，正准备上车，忽然楚碎云说：「我也想上厕所。」 冬明显愣了愣，奇怪楚碎云是怎么把胶带撕下来的，驾驶座上的矮个子alpha不耐烦地说：「快带他去，别把老子的车弄脏了。」 得到允许，冬简单地对楚碎云说：「走。」 楚碎云手脚都被绑着，根本没法动弹：「我被绑着，没办法走。」 冬看了眼驾驶座上的同伴，没有得到对方的反应，又回头看楚碎云，犹豫片刻，迈步上来，蹲在楚碎云面前，开始帮他解绳子。 与此同时，楚碎云也在默默观察眼前这个年轻的绑匪。 冬应该刚二十出头，脸上还带着青涩的稚嫩，他解绳子的动作很麻利，短袖之下的手臂精瘦有力。楚碎云估计，只是这一个人的话，自己应该能对付。 解开绳子后，冬一句话没说，自顾自下了车，站在门边等楚碎云下来。楚碎云下车，跟在他身后往草丛那边走。 路上迎面碰见了上完厕所回来的老犬，老犬冷冷地看了楚碎云一眼，但什么也没说。 第107页 楚碎云终归还是太年轻，这种种迹象在他眼里，就成了对方戒备松懈的证据，越发坚定了他趁机逃脱的念头。 而在秦渺看来，这就说明三个劫匪显然对制服一个楚碎云很有把握。事实上秦渺估计也是如此，这三人个个都不简单，那个看起来最好欺负的冬，应该没有表面上那么无害。 早提醒过那小朋友不要轻举妄动，既然要自找苦吃，秦渺也没有必要再一次提醒，所以他刚才没有出声，有时候冲动的小朋友，就是需要现实的重击才能学乖。 楚碎云跟着冬来到草丛，冬指了指，意思是让楚碎云在这儿上厕所，然后也没有要迴避的意思，直愣愣地看着楚碎云。 楚碎云头皮发麻，说：「你可以走远一点吗，别人看着我上不出来。」 冬沉默片刻，直接说：「那就不上了，走。」 「等等！」楚碎云没想到对方这么果决，赶紧阻止，「可以上的。」 说完，楚碎云转过身去，装作在解裤腰带，实则注意力一直放在冬的身上。 忽然，他叫了一声：「啊！」 冬立即往前两步，要来查看情况：「怎么了？」 岂料刚走到楚碎云身边，便被死死卡住了脖颈，无法唿吸。冬迅速抬手，想要扒开楚碎云钳制自己的手臂，但他显然低估了楚碎云的力气，即便年轻，楚碎云也是货真价实的优性alpha。 冬的脸由于缺氧而憋得通红，眼球竟然开始上翻，像一条濒死的鱼一样，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楚碎云一怔，有一瞬间担心冬会死。 在和平法治的社会长大，楚碎云不可能对一个濒死挣扎的人无动于衷，哪怕那人是绑匪。就在这片刻的犹豫中，冬以电光火石的速度，抓着楚碎云一摔，将人按在了地上。 楚碎云被按着头，侧过目光一看，此时的冬哪还有刚才快死的样子。 「大哥！」冬大喊一声。 开阔的地形让冬的声音顺利传达面包车，老犬和那个名为库里的矮个子alpha彼此对视一眼，便分好工，老犬推门下车，库里继续留在车上看管秦渺。 老犬快步走过来，看到在草丛里僵持的两人，加快步子，来到楚碎云面前蹲下。 看到老犬狠戾表情的那一刻，楚碎云终于知道自己有多莽撞了。 老犬攥住楚碎云的衣领，二话不说给了他一拳，打得楚碎云咬破了口腔内壁，血腥味渗出。 接着老犬卡着楚碎云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说：「小东西，认清楚自己的处境。我们的目标只是车里那个人，你不过是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被附带上的累赘，别再给我添麻烦，否则我只能把你处理掉了。」 几分钟后，楚碎云被绑好，嘴上的胶带再次被贴上，重新扔回了车厢后面。 开车的矮个子库里看到楚碎云被提熘着回来，吹了个口哨，邪笑着对老犬说：「你下手真狠，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瞧这年轻人长得多秀气，你还朝脸上打。」 老犬没有理他，把楚碎云扔到秦渺的脚边后，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吩咐：「开车，出发。」 车厢后，秦渺早已料到这个结果，他淡淡地扫了躺在地上、嘴角渗血的楚碎云，站着说话不腰疼一般地说了句：「哟。」 侧倒在地上的楚碎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秦渺一愣，而后心里默默地想，原来还是个小狼崽。 接下来几个小时，车没有再停下，车里三个劫匪偶尔会聊聊天，但大多都是闲扯，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天边擦亮的时候，面包车终于又一次停下来，在一座废弃码头边。 三个劫匪从车上走下来，打开面包车的货门。冬抓着楚碎云背后的绳子，把他从车厢里抓了出来。另外两人拿出了一个摺叠的轮椅打开，将秦渺搬了上去。 港口停着一艘小型渔船，船上下来几个人帮忙把楚碎云和秦渺移进了最底层的船舱。 「碰」一声，船舱门关上，几分钟后响起突突轰鸣，船启动了。 这里应该本来是用来装一些急冻鱼类的仓库，腥味瀰漫，气温偏低，楚碎云靠在船壁旁，对面是坐在轮椅上的秦渺。 到这个时候，楚碎云算是明白过来了，为什么这群人敢在云国如此肆无忌惮，原来早就准备好要逃往国外。 被绑着扔在车后颠簸了一晚上的楚碎云此时体力流失严重，此时船又随着波浪起起伏伏，晃得他眼前发黑。 他的眼皮变得沉重，不知道是因为一夜未睡而困了，还是要晕了。 「难受吗？」忽然，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楚碎云勉强看过去。 秦渺的双手动了动，绑在手腕处的绳子竟然松松地掉在了地上，接着他弯下腰，半分钟之后便将脚上的绳子也解开来。 重获自由的秦渺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楚碎云这才发现这个人很高，要低着头才能在逼仄的船舱内站着。 落在一旁的绳子上有撕裂的痕迹，楚碎云思索片刻便明白过来秦渺是如何解开手上的绳子的。 他用自己的犬牙咬开的。 这就是成年多时的顶级优性alpha，比起人，更接近野兽，一旦恢復了全部力量，便很难被再度制服。 这个认识让楚碎云下意识有些戒备，因而他看向秦渺的眼神也变得不同。 秦渺走过来，看到楚碎云的眼神一愣，而后对他说：「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不需要戒备我。」 第108页 说着，像是要表示诚意，秦渺利落地将楚碎云嘴上的胶带撕开。 「嘶……」胶带粘连着皮肤被撕下，楚碎云吃痛地吸了口气，等这针扎的感觉稍微过去，他立刻问，「你准备做什么？」 秦渺在楚碎云身边蹲下来，开始帮他解绳子，听到他的问话，平静地回答：「帮你解开绳子，让你稍微舒服一点。」 「你力气恢復了对不对？都能把绳子解开了，你难道没有什么计划吗？」楚碎云指的是逃离的计划。 秦渺把解开的绳子扔到一边，看了一眼楚碎云，那一眼里有无奈、有不耐烦：「什么计划？逃跑吗？现在我们应该已经在海上了，就算跑掉了你想如何？游回去吗？」 「何况你难道没有看到船上还有多少人？现在不是我们两个对付另外三个劫匪，还要加上一船水手。」秦渺语气不好。 「那就坐以待毙？」楚碎云反问。 秦渺蹲着，楚碎云靠墙坐着，此刻两人的高度齐平。秦渺抬眸，本想讥讽他天真幼稚，却不期然撞见楚碎云的双眼。 那双像幼狼一般坚决、不服软的眼睛，可以激发所有猎人的驯服欲望。 秦渺不自觉带上一丝笑意，多解释了一句：「我要去看看到底是谁在幕后操控这一切。」 楚碎云蹙眉：「你疯了，你只有一个人。」 「这不是还有你？」秦渺轻松地说。 楚碎云咬了咬下唇不说话，并不是很贊同秦渺的说法，他不认为自己和秦渺就这样绑定在一起了。 秦渺懂他的意思：「我知道你不想被卷进这个麻烦。如果你想，我也可以掩护你逃跑。这种船上一般会配备逃生用的小船，只要找到逃生船，你就能走了。」 楚碎云心中一动，他确实不是自愿卷进这破事里的，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当时一定不下车，悄悄掉头就走，最多帮秦渺打个报警电话。 犹豫一会儿，楚碎云问：「那你呢？」 秦渺一愣，没想到这人居然还有功夫担心自己。 他说：「我说过了，我要去看看谁在幕后搞事情，然后把他按在地上揍一顿。」 楚碎云认真开始考虑，如果拜託对方帮忙掩护自己逃跑，那他就要孤身一人被带到国外去，有点忘恩负义。可自己有什么义务陪着对方出入险境？ 「我……」挣扎之后，楚碎云正要开口说话，却忽然被秦渺钳住了脸颊。 「你？你以为我真有那么好心？」秦渺笑得恣意，「我凭什么帮你逃跑，你跑了能给我什么好处？」 没想到这傢伙居然是在逗自己取笑，楚碎云恼羞成怒：「你……！」 秦渺手上用劲儿，一字一顿地说：「给我留在我身边，帮我的忙。就算接下来是要去地狱，你也得给我奉陪到底。」 妈的，楚碎云想，老子就不该多管闲事。 第58章 忆·局势大反转 一整晚没有合眼，楚碎云实在没忍住，靠着船舱眯了一会儿。不过在这种环境之下没人能睡得安稳，不到一个小时他便重新清醒过来。 醒来之后他就看到了放在脚边的饮用水和半个面包。 秦渺也坐在轮椅上闭目养神，这人坐轮椅坐得毫无负担，哪怕他已经恢復了力气，还是坐在上面装样子。 楚碎云睁开眼睛后没过几秒钟，秦渺也睁开了眼，他看到楚碎云醒过来，扬了扬下巴：「吃东西。」 怎么可能有胃口吃东西，楚碎云到现在都没感觉到饿，所以他没动。 「我劝你还是吃一点，本来食物就不多，能恢復一点体力算一点。」秦渺说。 楚碎云也清楚这个道理，迟疑片刻还是准备吃一点，正要伸手的时候发现绳子又绑在了自己手腕上。 「是我绑的，你动一下就能解开。」秦渺解释，「他们来送吃的，总要装个模样。」 楚碎云动了动手腕，绳子果然轻松解开，他伸手拿起了面包，往嘴里塞了一口，干巴巴的，一点味道都没有。 「你知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里？」楚碎云一边吃，一边问。 秦渺沉吟片刻，回答：「里斯联邦。」 听到这个名字，楚碎云愣了愣，没问他为什么这么觉得，而是在心里默默估计起了路程。 从云国山岚市的港口出发，走水路南下，到达里斯联邦最近的港口都需要两天，看来他们要在船上度过一段不短的时间。 船舱内没有窗户，再待一会儿就会让人失去对时间的感知，楚碎云只能凭着还残存的感知，推测现在应该是早晨。 勉强垫了肚子，楚碎云继续靠在墙边坐着发呆。 大概一个多小时前，他和秦渺发生了一场争执。 秦渺先说可以帮楚碎云想办法逃跑，可下一秒便翻脸不认人，强迫他留下来。楚碎云则给了秦渺一拳。 然后秦渺将他重重扔到一边去，黑着一张脸走开，没再和楚碎云说话，楚碎云乐得轻松，还睡了一觉。 因为这场争执，楚碎云本以为两人会一直这么僵下去，所以听到秦渺和自己搭话的时候有些意外。 「你到底是不是高中生？」秦渺毫无预兆地问。 年轻alpha都不喜欢被年长的同性说嫩，楚碎云蹙眉，不耐烦道：「不是，我毕业了。」 「哦。」一听他的措辞，秦渺全懂了，「刚考完试。」 第109页 这个事实似乎比高中生没好到哪里去，楚碎云恨不得回到几秒之前给搭话的自己一巴掌，兀自闷闷不语。 秦渺可能是无聊，继续问：「那你成年了吗？」 昨天刚满十八岁的楚碎云回答得很有底气：「废话。」 「哦。」秦渺又懂了，「刚成年。」 楚碎云感觉自己要被气死了，他在心里默默发誓，不可能再回答秦渺任何一句话。 结果接下来几分钟，秦渺没问了。等楚碎云忘记了自己在心里的发誓，他才又说。 「你的家人应该很快会发现你不见了。」 楚碎云一愣，冷哼一声：「发现也没用。」 「什么意思？」秦渺不解。 「我家里只有一个未成年的omega弟弟，他可能会很害怕吧。」楚碎云捏了捏自己的手腕。不知道小雨发现自己不见之后会不会害怕，他肯定知道报警，但报警之后能帮警察提供多少线索就不一定了。何况绑匪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不可能通知自己的家人要钱。 秦渺沉默了。 楚碎云在心中冷笑，不知道这个自私自利的傢伙听了这话会不会有一丝丝愧疚，把一个孤立无援的人强留下来给他陪葬，或许他能等人来救，但自己可希望渺茫。 下一秒，秦渺好听的声音沉甸甸地响起，他说：「那我会带你回家的。」 楚碎云意外地抬起眼，看向秦渺，对方表情严肃地看着自己，不像是在开玩笑。很快秦渺又移开了视线。 又过了一段时间，有人从外面将船舱的门打开。 楚碎云和秦渺同时抬眼，看到来人，是那三个绑匪中最矮的那个alpha，另外两个人叫他库里。 库里的手里拿着一个面包和两瓶水，他把食物放在地上后起身，黏腻的眼神贴上了楚碎云的脸庞，深深地看了楚碎云一眼。 楚碎云被这眼神看得犯噁心，撇过头。 送完食物，关上船舱的门，库里摩挲一下自己的下巴，还在回味刚才看楚碎云的那一眼。 他是个喜欢美人的，无论美人是alpha、beta还是omega。其实比起另外两种，他更喜欢alpha，看到桀骜不驯的alpha被自己征服的样子，他会十分兴奋。 回到上层船舱，另外两个人正围在锅子面前吃海鲜方便面。在这汪洋之上，最便宜的就是海鲜，一碗面里满满当当大鱼大虾。 鲜美的味道勾得库里更加飢饿难耐，他走过去坐在两位同伴面前，拿起碗挑了一大筷子。 三人中最年轻的冬比起海鲜更喜欢吃面，库里奇了，问：「个小孩儿怎么不知好赖，大虾不吃，光吃面，你不要就给我。」 说着他伸出筷子把冬碗里的虾夹进了自己的碗里。冬也并不计较，解释：「以前总吃虾。」 「嘿，那你以前生活还挺滋润的。」库里吸了一口虾脑，打趣。 冬摇摇头：「花蛇岛，在海上，很多虾。」 库里一愣，连老犬也投来探寻的目光。库里咽下嘴里的食物，惊讶地重复道：「你是alpha，来自花蛇岛的alpha？」 「嗯。」冬点点头，「我在那出生，然后，他们说，我强迫标记了一个omega，要把我关起来，我跑了。坐小船，从海上走，所以总吃鱼虾。」 库里拍拍冬的肩膀，笑得很猥琐：「那也不错了，标记了个omega才跑的，那个omega除非去洗标记，不然肠子都悔青了，嘿嘿。」 「没有标记。」冬说完这句，沉默下来。 听了这话，库里砸砸嘴，有些遗憾。 花蛇岛位于里斯联邦的西海，岛只是简称，实际上那里是一连串的群岛。花蛇岛原本属于里斯联邦，但从百年前开始，一批批不堪联邦压迫政策的omega出走，逃到管理疏松的群岛上，久而久之建立了一个omega主导的世外桃源。 因而岛上非常注重omega的权益，被指控强迫标记的alpha，在岛上是重刑犯。怪不得冬要豁出性命逃跑。 三人又闲聊几句，把面吃了个干净后，老犬放下碗说：「该给我们的人质用药了。」 他指的是给秦渺注射那个可以松弛肌肉、让人全身无力的药，持续时间长达24小时。这种药对alpha极为有效，是被重重限制的禁药，僱佣他们三人的老闆花重金也只拿到三支，第一支在和秦渺搏斗的过程中被他打碎了，第二支成功注射，现在还剩下最后一支。 海上路途还有一整天，现在用药，可以勉强支撑到里斯联邦境内，入境之后就不用再害怕秦渺会反抗。 老犬说完就要起身去拿药，却忽然被库里打断：「我去吧。」 老犬有些意外，库里此人他一看就知道是个好吃懒做的，怎么会主动揽活儿。 库里读懂了老犬眼神中的不信任，咬牙解释：「我他妈看那小子不顺眼，都被我们抓起来了，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想给他点苦头吃。」 这个原因说动了同样看秦渺不爽的老犬，他点头：「好吧，不过你一个人能行吗？」 「可以，给我吧。」库里催促，「别说他现在用不上力气，就算他恢復了，我们这边加上船员有七个人呢，他一个人根本掀不起风浪。」 最终老犬把针剂给了库里，强调这是最后一支，一定要注射成功，库里不耐烦地应了两声。 拿到针剂，库里回到底部船舱。 他主动请缨干活儿，自然不是为了帮同伙分担，他的目的在楚碎云。 第110页 库里端详一眼手中细细的针剂，想着若是给那个年轻alpha注射，不知道他好看的眼睛会不会因此染上水雾，然后软软地求自己…… 想到这里，库里浑身发热，赶紧打开了船舱的门。 船舱内的两人听到声音抬起头看过来，库里看到楚碎云，越看越急不可耐。 认为秦渺在一旁会煞风景，库里先把秦渺推到了另外一间船舱，而后折返回来，盯着楚碎云的脸，将门紧紧关上。 楚碎云意外，他以为是那三个人终于逃到无政府管辖的公海，想要把自己做掉了。他的手上装模作样地松松绑着绳子，戒备地看着库里，准备等人一过来就解脱双手。 「小傢伙。」库里邪笑着接近楚碎云，拿出针剂，推出几滴液体，伸手就要掰过楚碎云的身子扎进去。 岂料楚碎云这时忽然解开了手，一把钳住库里的腕子，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库里挣扎之间失去平衡，踉跄两步，楚碎云便趁机往门口跑去，握住舱门把手就要推开。可库里此时已经迅速的反应过来，他把针剂放在地上。 「碰——！」 一声巨响之后，楚碎云的脑袋被库里死死按在门上，开了刃的匕首扎在门上，刚好落在楚碎云视线前方。 「别挣扎，小心我刀子不长眼。」库里得意一笑，把刀刃缓缓移到楚碎云的脸颊上。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楚碎云浑身一颤，他倒吸一口凉气。 「把刀收起来。」楚碎云服软，「你想对我做什么你做吧，先放开我。」 一听这话，热血涌上头，库里把匕首收起来，拉着楚碎云的手臂把人拖到一边，让他好好呆着，自己转身过去拿针剂。 楚碎云也真的听他的话，像是被吓傻了一般，乖乖坐着不动。 库里拿了药，转过来捉起楚碎云的手，针头尖锐，大咧咧就要往他手臂里扎。 「疼。」楚碎云垂眸，睫毛颤了颤。 库里心脏狂跳，感觉自己手都在颤抖，他从未见过这种美人，桀骜难搞，但一软下态度，就让人唿吸困难。 正在他竭力平復心神的间隙，楚碎云眼中锐光闪过，一把夺过针剂，反手把针头扎进了库里的肉里。 然后他一脚暴起，狠狠将库里踹倒在地，匕首滑落出来，楚碎云伸手捡起，拔开刀鞘。 「别挣扎，小心我刀子不长眼。」楚碎云站起身，冷冷地睥睨倒在地上的库里。 与此同时，船舱门再度打开，秦渺从门外走进来，站到了楚碎云身边。 「你！你为什么站起来了？」库里不可置信地大喊，「那个药怎么会失效？」 秦渺走到库里身边，抬脚踩上了他的头，淡淡道：「有的人脑子都会短路，药物失效又有什么稀奇的呢？」 下一秒，秦渺看到了库里手臂上扎着的针，缓缓蹲身下来。 他指了指针剂问：「就是这个东西让我浑身无力的？」 库里咽了咽口水，没敢回话。接着秦渺将针剂拔出来，端详片刻，毫不犹豫地扎进了库里的手臂。 秦渺是优性alpha，他没有经歷过易感期，也没有自主注射的经验，所以扎针全是胡来，推药也不知道缓缓，一口气推到底，把库里扎得嗷嗷直叫。 扎完针，秦渺把注射器随手一扔，看到楚碎云手里的匕首，赞许道：「不错嘛，小朋友。把匕首装好。」 「别他妈叫我小朋友，我成年了。」楚碎云将匕首收回刀鞘。 紧接着，楚碎云一转身，不知所措地僵住身子。 冬正站在门外，明显是刚刚赶来，还在微微喘气，满脸惊慌地看着船舱内的二人。 第59章 忆·给你按按腿 第二天的傍晚时分，太阳刚刚隐入地平线，于大海上航行了两天的渔船终于在里斯联邦的码头靠岸。 这座码头没有几艘船，靠岸不久，两辆纯黑的商务车便出现在码头不远处。 水手们没有下船，老犬和库里出现，走下了船，他俩看管着秦渺走在前面，秦渺的药效已过，双手被绑在后面。冬落后几步，押送楚碎云往前走。 一行人来到那两辆车前，车上的司机立刻下来，帮他们打开车门。 秦渺坐进了车内，冬带着楚碎云正要上同一辆车，忽然被老犬制止。 「把他俩分开。我和库里看管这个人，冬你管那个小鬼。」 冬犹豫片刻，坐在车上的秦渺忽然出声：「让那个小朋友跟我一起。」 听到秦渺的声音，库里下意识抖了抖身子。老犬蹙眉，不耐烦道：「你他妈有屁资格要求这么多？」 「小朋友可以路上陪我聊天解解闷儿，你们两个身上太臭，离我远些。」秦渺兀自道。 老犬火气往头顶沖，恨不得给秦渺一个嘴巴子让他认清现在的局势，却半道上被库里拉住手。 库里急忙道：「干嘛和他争执，咱们只要把人送到老闆手里就有钱了，你想和他打架？你不怕疼我怕，你要跟他坐一起，我可不奉陪！」 说完他将老犬的手一扔，一熘烟儿跑到了另一辆车前，拉开门就坐了上去。 库里的话不无道理，与其在此浪费时间，不如赶紧把人带回给老闆拿钱完事儿，反正现在他们已经在联邦境内，还怕秦渺能翻出什么花？ 于是老犬给冬使了一个眼神，转身往库里在的另一辆车走去。 第111页 最终楚碎云、秦渺和冬三人坐在了一辆车里，库里和老犬去了另外一辆车，两名司机重新上车，车子相继启动。 车刚起步没多久，本该被牢牢绑住手脚的秦渺和楚碎云忽然就挣脱了束缚。秦渺正好坐在驾驶座后方，他往前倾身，手臂骤然锁住司机的咽喉，司机惊惶之中，车辆在路上蛇行摇摆。 「不要害怕。」秦渺卡着司机的脖子说，「好好开车。不要企图做一些多余的事。」 说完，秦渺甚至安抚地拍了拍司机的肩膀，将手松开。似乎他刚才的举动只是为了威慑，让司机知道，现在局势到底由谁掌控。 司机被放开之后，下意识用余光看了副驾驶座上的冬一眼，却发现冬对此视若无睹，没有任何要制止秦渺的打算。 司机咽了咽口水，这下算是完全看清了车内的局势。 一天前，库里被秦渺注射了针剂之后，楚碎云转身在船舱门口看到了正好赶来的冬。 冬明显被他俩反杀库里的场面震惊到了，反应过来之后拔腿欲跑，看样子是打算去喊人。楚碎云迈出半步，结果有人从身后箭步而出，抢在了他之前。 秦渺出手狠辣，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抓住冬略长的头髮，狠狠往后一拽，将人拉回了船舱。 因为秦渺去对付冬了，楚碎云担心库里会再次暴起，便回身去看，发现库里早已晕了过去。 秦渺一手抓着冬的头髮，一手捂住他的嘴，没有控制力气，几乎要把冬捂得翻白眼撅过去。 船舱门还开着，怕其他人被这里的动静吸引，楚碎云两步跑过去把门关上。 秦渺一只手卡住冬的脖子，将人按在了墙上：「你是想去叫人是吗？你可以叫人，但这之前我劝你想清楚，我现在就能掐断你的脖子，库里被注射了药，就算船上其他人来了，总共也只有四个人，其中还有三个半吊子船员。」 「呃……」由于被卡着脖子，冬唿吸困难。 「好好想想吧，要么帮我，闭上你的嘴；要么现在就死。」秦渺威胁。 冬咬字模煳，回答：「我还不能死。」 这就是答案了，秦渺松开冬。冬立即软下来靠在墙边喘气。 「那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秦渺站在冬身后，问。 冬点点头，缓了一会儿气，走到库里身边，从后面抓起他的衣领，拖着人，越过楚碎云和秦渺往门口走去。 看着冬拖着库里离开，楚碎云转过来问：「你就这么放他走了，你相信他吗？」 「当然不可能相信他。」秦渺回答，「只是他们拿钱办事，不可能拼了自己性命。何况我并没有说要跑，他们只要把我带到，无所谓我是被劫持还是自动送上门。所以如果那傢伙聪明的话，就不会节外生枝。」 冬带着库里回到了上层船舱，老犬坐在位置上，一看这架势，立即站起了身。 他指了指库里：「他怎么了？」 冬把库里扔在地上，回答：「我去上厕所，听到底下有声音，去看的时候发现库里在给那个年轻alpha注射药物。」 一听这话，老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四十多岁的亡命徒，有一双锐利的眼，一个眼神就能看出来库里对那个被意外卷进来的年轻人抱有什么样的心思。老犬不理解alpha怎么会看上alpha，但也不想多事，便没有干涉。 岂料这人色胆包天。 老犬继续问：「然后呢，他怎么晕了？」 「我赶去的时候，他反过来被年轻alpha注射了药剂，所以晕倒。」冬解释。 听到药剂被注射进了库里的身体里，老犬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在库里屁股上，压着怒意骂了一句。 「人质的力气还没恢復，不过快了。」冬补充到。 老犬嘆出一口气，命令道：「接下来别给他们送吃的。」 然后老犬又让冬把库里送回房间，吩咐完，老犬气哄哄地回了自己的船舱。 接下来一天，虽说老犬吩咐不要给秦渺和楚碎云送食物，可冬还是会避开所有人，给他俩拿来一些水和面包。甚至之前一顿是两人分食一块面包，现在一人一块面包还能吃上罐头。 被注射了针剂的库里则在房间内呆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直到船靠岸之前不久，才能正常站立。 时间回到现在，秦渺威胁过司机后，直截了当地问：「你们听谁的命令？」 他其实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在船上的时候没有机会问冬，现在问，也不过是确认一下心中的答案。 果然，冬淡淡地说出一个名字：「里奇·麦克森。」 楚碎云坐在秦渺的身边，听到他们的对话，一头雾水。他转头看秦渺，发现这人一点不意外，应该是早已猜到。 秦渺察觉到楚碎云疑惑的眼神，简单解释一句：「他是里斯联邦老牌名门麦克森家的第三子，也是唯一一个alpha儿子，我和他发生过一些冲突。」 原来是仇家，楚碎云瞭然，看来这个仇怨不小，让那位里奇不惜犯罪也要报復。 「现在我们是要去哪？」秦渺问司机。 司机到现在还有些惴惴，弱弱地回答：「里奇先生在兰登港有一处别墅，我们接到命令要在那里看押你。」 秦渺沉默片刻，对司机最后说了一句：「在车上发生的事，就没有必要报告给你的里奇先生了。」 第112页 司机忙不迭点头：「是……」 一个多小时后，两辆车驶入别墅。 一行人陆续从车上下来，别墅门口已经站着了两名身穿黑衣的高个子beta，他们看到冬下车之后，立刻迎了上去。 「冬先生。」两位黑衣beta毕恭毕敬。 冬面容淡定，似乎对这种情景习以为常，他直接吩咐：「带人质，进房间。」 见状，秦渺和楚碎云都露出了一丝意外。从冬在船上的表现来看，他们还以为领导者是老犬，冬不过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墙头草，没想到他居然在此隐隐有领头的地位。 老犬和库里也未曾料到，他们两人是临时被老闆僱佣的无业游民罢了，此前彼此都不认识。见到冬之后，只以为对方也是和自己一样的底层混子。三人相处过程中又看冬不争不抢，年纪最小，便使唤他最多，却不想这傢伙能让老闆手下的人这般恭敬。 黑衣beta看到楚碎云时，显然有些意外：「冬先生，这是……」 冬回眸看了一眼楚碎云，随口解释到：「行动的时候被他看见了，一起带进去。」 两个黑衣beta领命，押着楚碎云和秦渺进了别墅。 进入别墅后，楚碎云和秦渺非常意外地被带进了一间有床有冷气的卧室，秦渺手上绑着的绳子还被细緻地解开。舒适的待遇一点也不像人质。 楚碎云本以为是沾了冬的光，结果下一秒，那黑衣人居高临下，恩赐一般地说：「老闆吩咐过，要好好招待来自异国的客人，在老闆忙完手中工作之前，这段时间秦渺先生都住在这里。」 这个黑衣人说完，另一个黑衣人抓住绑着楚碎云手的绳子，将他往外拉去，看来获得优待的只有秦渺一人。楚碎云心中慌乱，挣扎几下。 秦渺立刻喝止：「你们要带他去哪儿？」 「我们要招待的只有你一个，秦渺先生。」黑衣人回答，「至于这个人……他有他该去的地方。」 黑衣人的语气森冷，楚碎云听进耳朵里，感觉自己一出这个房门就会被处理掉。 于是他下意识地向秦渺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还好秦渺不是个完全没良心的，他握住楚碎云的上臂，阻止黑衣人把人带走。 「他留在这里。」秦渺语气坚定。 黑衣人迟疑片刻，两人面面相觑，而后不再坚持：「好吧，既然你愿意和另一个人挤在一个房间，那就随便你。」 说完，他将楚碎云松开。 秦渺手上使劲儿，把楚碎云往身后拉了拉。 黑衣人离开之后，楚碎云总算松了一口气。秦渺则松开手，说：「去洗个澡吧，晚上好好睡一觉。」 在狭小逼仄的船舱呆了整整两天，两个人的精神都有些颓靡，如果能好好洗个热水澡，再睡一觉，对体能恢復有极大的帮助。 楚碎云并不急着洗澡，他问：「那个里奇是你的仇家？你怎么得罪他了？」 秦渺冷笑一声：「不算仇家，只是那个人太过小心眼，一点都输不起。我取消了和他们家族的一份订单而已，可能他因此被责骂了吧，就记恨上我了。」 从秦渺的话中，楚碎云大概猜到是生意人之间的事，他对这方面不了解，便没有继续问下去。 「快去洗个澡吧，我歇一会儿。」秦渺拍拍楚碎云的肩膀，往床边走去。 楚碎云点头，望着秦渺走到床边，然后微不可查地皱起了眉头。 秦渺走路的姿势是不是有一点奇怪？一脚深一脚浅，似乎右脚用不上劲儿。这一异常十分细微，若不定睛去看，根本看不出来。楚碎云也不敢确定，只能若有所思地进浴室洗澡。 房间里甚至还准备了两套简单的衣服，不过那个里奇的「宾客列表」里没有楚碎云，衣服也是按照秦渺的尺码准备的，楚碎云穿上，袖子有些长了。 他将袖子挽起一圈，浑身冒着热乎的水汽，从浴室中走出来。 见楚碎云洗完，秦渺起身，同样准备去洗澡。楚碎云便站在床边，留意地看了一眼秦渺走路的姿势。 浴室门关上，水声随即响起，楚碎云也终于确定了，秦渺的右脚有伤。 十分钟后，秦渺脑袋上顶着根毛巾走出浴室，有些意外地看到楚碎云正一脸专注地盯着自己。 那神情，好像他在浴室开门之前，就一直在期待自己的出现。 「干什么？」秦渺一边擦头髮，一边走近。 「你的脚，是不是受伤了？」楚碎云手指朝下点了点，问。 秦渺一愣，他的脚踝的确有伤，应该是在最初和那三个绑匪扭打时不慎扭到的，疼痛感并不算强，所以他一直隐忍着，不愿意在绑匪面前暴露自己受伤的事实。 结果随着时间的推移，扭伤越发严重，终于在今天被楚碎云给发现了。 秦渺不再遮掩，老实说：「是，我的脚踝好像扭伤了。」 接下来楚碎云的话让秦渺更加意外，他抬起手，比了一个捏的动作，说： 「我给你按按？」 第60章 忆·来了一个o 这话脱口而出，房间内的两人一时之间都有些意外。楚碎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秦渺生出恻隐之心，秦渺则是意外楚碎云身为一个alpha居然愿意「伺候」另外一个不算熟悉的alpha。 类似于按摩这种行为，除非是在按摩店内，不然两个人关系必定要比较亲密才可行，而且在许多自大的alpha心中，给别人按摩简直有损尊严。 第113页 话都说出口了，楚碎云并没有收回的打算，他抬头望着秦渺，用眼神询问：「到底要不要按？」 秦渺莞尔：「那谢谢你了。」 得到秦渺的回答，楚碎云脱掉拖鞋，爬上床，跪坐在秦渺的小腿旁边。 洗过澡的秦渺现在穿了一身宽松的居家服，裤腿肥大，轻易便可撩开，完整露出整个脚踝，楚碎云一看，有些诧异，他的脚踝已经红肿起来，扭得并不轻。 「你这样需要冰敷。」楚碎云小心地按了按，「疼吗？」 秦渺点头：「有一些。」 楚碎云认真地看着秦渺的脚踝，温柔地按压起来：「我先给你按按，等会儿再帮你看看别墅里有没有冰袋之类的东西。」 秦渺没有说话，算是默许。 接下来的几分钟，楚碎云安静而专注地垂头，轻柔地在秦渺脚踝上按压，以帮助他活血化淤。银白色的月光从窗外流淌进来，像是冷泉池子里的水，汩汩流动着将楚碎云整个人没入，让年轻alpha原本不羁的眉眼都变得柔和。 静谧的氛围容易滋生令人窘迫的情绪，秦渺终于忍不住，再次打破了安静的空气。 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楚碎云手中的动作一顿，恍然意识到他们俩还没有互换过姓名。 「楚碎云。」他回答，「四面楚歌的楚，破碎的碎，天上的那个云。」 少年回答得很认真，像是在班级里自我介绍一样，这股认真的劲儿差点逗乐秦渺。 秦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楚碎云的名字该怎么写，而后说：「碎云，不就是雪的意思，那你的名字翻译过来就是『楚雪』？你爸妈怎么给你取了个女孩子的名——啊！」 话还没说完，秦渺便吃痛地叫唤一声，原来是楚碎云手上狠狠用劲儿，掐了他一把。 秦渺「嘶嘶」吸气，看见楚碎云正一脸不悦地瞪着自己。 「抱歉。」秦渺赶紧服软，毕竟自己的伤腿还在这人手里拿捏着。 听他道过歉，楚碎云也就不再计较，继续帮他按腿。但秦渺嘴闲不住，追着问：「你怎么不问我叫什么？」 楚碎云第一次觉得这个比自己年长不少的傢伙有些幼稚，他直接问：「你叫什么？」 「秦渺，我叫秦渺。」 「哦。」楚碎云淡淡地回答。 过分淡然的反应让秦渺意外，他惊讶道：「你不知道我吗？」 这回轮到楚碎云感到奇怪了：「我为什么要知道你，你是大明星吗？」 秦渺问：「你平时一点财经新闻都不看吗？」 「为什么要看？」楚碎云蹙眉，「我又不关心这些。」 秦渺无可奈何：「好吧。」 他这番话让楚碎云稍微有一点好奇：「所以你到底是谁？我是应考生，没有那么多时间看电视和新闻。」 秦渺微微一笑：「我是谁不重要。」 得到这个答案，楚碎云认定是秦渺不愿意告诉自己，也不再讨嫌追问，只能勉强压下心中的好奇，继续给人按腿。 给秦渺按完腿之后，楚碎云到楼下找到了厨房，厨房里有一台制冰机，楚碎云包了一个冰袋，拿给秦渺冰敷。 之后的一天一夜，秦渺和楚碎云都呆在这幢别墅里。别墅里大多数时候只有他们两人，看守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秦渺没有要逃的打算，楚碎云想他应该是计划要和幕后那个什么里奇见一面。 秦渺不打算走，楚碎云也只能捨命陪君子，毕竟身在里斯联邦，没有证件、没有手机、没有钱，他都不知道该往哪儿逃。 除了第一天晚上，因为害怕一个人呆着会被抓走处理掉，楚碎云睡在秦渺的房间里以外，到第二天晚上，发现看守不再出现后，楚碎云就挪去了另外一个房间。 时间很快过去，来到别墅的第三天傍晚，楚碎云正靠在客厅看电视。 人的适应力是极强的，在这里平静地度过两天之后，楚碎云几乎要适应被关着的生活。 他们在这里有吃有喝有床睡，除了无法接触到任何通讯设备，不能踏出别墅半步，和度假都没有区别了。显然秦渺也是个看得开的，这两天都睡到自然醒才起。 电视只有几个固定的节目，没有联网、没有付费频道，楚碎云放电视只是为了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电视里正在放音乐，秦渺的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楚碎云应声看过去。 秦渺懒洋洋地走过来，和楚碎云点头致意，脚步不停往厨房走，看来是要喝水。 「喂，你不觉得很别扭吗？」楚碎云忽然出声，叫住了秦渺。 秦渺回身，疑惑地看向楚碎云，眼神中的意思是说：何出此言？ 楚碎云按了按太阳穴：「我们真的是被绑架了，而不是逃开所有工作和学习跑出来度假的吗？你为什么这么心安理得？」 秦渺挑眉，听出了楚碎云话中有话：「你还是想跑是吗？」 内心的期盼被挑破，楚碎云一顿，而后认为没什么好隐藏的，承认：「谁被软禁之后不想跑？何况就算你真的不打算现在就跑，也要想想对策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楚碎云话音最后拉长，没再说下去，他真正想说的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一副万事不愁的样子。 听完楚碎云的话，秦渺驻足，也不去喝水了，反过来往楼上走。 第114页 「你跟我过来。」 楚碎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还是听话起身，跟在秦渺身后，上了二楼的阳台。 楚碎云走到的时候，秦渺已经倚靠在栏杆上，闲适地看了楚碎云一眼：「来。」 应他的命令，楚碎云走到了秦渺的身边。 秦渺站在楚碎云的身后，微微躬身，这个动作几乎将楚碎云整个儿揽在胸前，他抬手一指。 「看到那个站在遮阳伞之下，穿着保安服的人了吗？」 楚碎云点点头，那个人看起来就是这个社区的保安，身材偏瘦，一点都不引人注目。 「他虽然穿着统一的制服，却不是这个地方的保安。他是监视我们的人，这个哨每四小时换一次。」秦渺的声音贴着楚碎云耳畔响起，而后他又指向另外一个方向。 「看到那辆黑色的车了吗？」 楚碎云顺着秦渺的指尖看过去，在社区内露天停车位上停着一辆车，他点点头示意自己看见了。 「那是看守的一个小据点，他们在那里换班和吃饭。」秦渺说，「这辆车从三天前开始就已经在那里了。」 到这时，楚碎云终于猜到秦渺和自己说这些的意图。 果然，秦渺接下来便解释：「类似的蹲点还有5个，在别墅的各个方向，可以说我们只要一走出去，他们就会立刻将我们包围。」 「不要和他们硬碰硬，里奇没有要杀我的打算，我也不会让他杀你。」秦渺的语气近乎安抚，成功地捋顺了楚碎云由于焦躁而炸起来的毛。 「可是为什么？」楚碎云不明白，「既然是绑架，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还好吃好喝把你软禁起来，而不是抓着人之后立即要挟你的家人？」 「这个……」秦渺迟疑片刻，含煳过去，「我怎么知道里奇脑子里在想什么呢，既然对我们有利，就不需要思考那么多。」 楚碎云没有再问。 实际上秦渺隐约有猜测，里奇是麦克森家族的继承人，绑架自己肯定不是求财。也不可能是要自己把取消的那个订单重新还给他们，因为订单已经给别人了，合同都签了，只等交货。那么他绑架自己，除了达到耀武扬威的目的，必定还有别的打算。 很快，秦渺就知道里奇的另一个打算是什么了。 就在两人趴在阳台上谈话的时候，别墅大门忽然传来一阵开锁的声音，接着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响起。 秦渺和楚碎云对视一眼，相继从阳台上往楼下走去。 从二楼楼梯口，能看到别墅大门，那里站着两个人，冬和另外一个……omega？ 楚碎云有些意外，他再三确认后才敢断定，那个看起来和自己一般大的年轻人脖子上带着颈环——这是联邦omega的象徵。 为什么别墅里会忽然出现一个omega？ 门口的两个人听到楼梯处的动静，抬眼看过来，冬表情如常，omega则有些激动，尤其是当他的目光扫过楚碎云，落到秦渺身上时，双眸几乎掩饰不住地亮了起来。 「你、你们好，我叫左冉。」omega应该是个内向的性子，一边说话，脸一边红成了晚霞。 秦渺的表情不算好，他没有回应omega的问候，而是直接质问冬：「这是什么意思？」 楚碎云站在秦渺身后，听到这个问题也不自觉地将视线投向冬。 冬把行李箱放下，语焉不详地说：「这是，老闆的待客之道，秦先生。」 一个被带进alpha所在的年轻omega，所谓的「待客之道」，还专门点名了秦渺，在场的三个alpha宛如心有灵犀，楚碎云和秦渺立刻明白了冬的意思。 楚碎云下意识蹙眉，他早已听说过联邦对待omega的态度，其实不止联邦，云国的部分上层富贵人士之间，也大多将omega视作一种甜美的礼物，而非活生生的人。 见到此情此景，又想到秦渺也属于云国的富贵阶层，楚碎云便忍不住回眸看向他，眼神里全是嫌恶。 秦渺一对上楚碎云的目光，就知道他误会自己了，可现在要他怎么解释？ 因此秦渺没好气地说：「里奇先生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变态，我并不需要这样的待客之道。」 冬遗憾地摇摇头：「对不起，我的任务，护送左冉先生到别墅，任务完成，我先走了。」 说完，冬转身拉上门就消失，只剩下房间内两个alpha和一个omega面面相觑。 过了两秒钟，觉得秦渺污浊不堪的楚碎云终于受不了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迅速回到自己房间，「碰」地关上房间门。 秦渺又冷冷看了那位名叫左冉的omega一眼，亦转身离开。 第61章 忆·里奇麦克森 感觉被冷待的左冉满心委屈地走进自己的房间，冬在离开之前和他说过，一楼的房间属于他。 这间房本是设计给家里的佣人居住的，整体小巧简朴，整洁有余而精緻不足。 左冉看了之后便瘪瘪嘴，这小破房间甚至还没有自己的宿舍条件好。 omega将轻巧玲珑的行李箱在地上放平，打开箱子，把行李归置整齐，接下来的几天他就要在这里度过。 要在这里……改变命运。 左冉是云国人，两年前从云国来到里斯联邦留学。在云国时他就已经显露些许喜好奢侈的本性，等来到风格浮华的联邦后更是变本加厉，可他家里不过是工薪阶层，无法支撑他的大笔消费。 第115页 刚开始左冉还会去找一些兼职，他长得不错，云国长相在联邦算稀缺资源，一些服装品牌会请他来做模特。但有钱之后他花钱更大手大脚，财政依旧捉襟见肘。直到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他和模特经纪公司老闆谈了一段恋爱，两个月结束后拿了天价分手费。 从此左冉就意识到了，自己这般辛苦地给别人打工一辈子，还不如找个有钱的人依靠。那些权贵手指缝里漏出来的一点都是普通人无法想像的财富。 身为云国人，左冉当然知道秦渺是谁，首屈一指的富商家族秦氏的二少爷，也是继承人，已经从老秦总手中接过了大权。 身为普通学生的左冉在此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接触到秦渺这等人物。 他是上个月在交际花们的一个群里看到消息，说一个十分靠谱的明星经纪人最近在给一位富豪牵线，只要报名，就有机会被选中和对方见面。 同群里的朋友们大多都不相信，觉得是骗钱的，但也有和左冉一样的人，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填了报名表。 之后便是和负责人见面，经过几轮面试，左冉凭藉学生加云国人的身份成功胜出。 对方全程没有让他给一分钱，到最后一轮面试时，左冉还见到了里奇·麦克森，虽然对方并不是目标人物，但这让他越发坚信这次报名是正确的决定。 那一次见面，里奇·麦克森告诉左冉，这是他可以一举成为秦氏二少夫人的机会。如果成功，他还能得到麦克森家族的承认，作为家族成员嫁给秦渺。 于是左冉得知了目标人物是谁。那一刻他几乎要向老天爷跪下来磕几个头，如此惊天好事居然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脑海里浮现出秦渺的模样，左冉脸上烧得通红，他用手扇了扇，心中暗自决定，这可能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翻身机会—— 一定要抓紧了！ 晚上，楚碎云在自己房间洗过澡后，习惯性地走到厨房，按下几块冰，装进袋子里。 等将袋子扎好，楚碎云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还在生秦渺的气，本来他对秦渺的印象比刚开始的时候好点了，毕竟二人一同经歷过危险，可没想到秦渺和那群糜烂的傢伙一样，都是些渣滓。 算了，楚碎云嘆口气，冰袋都装好了，总不能浪费，何况秦渺脚不好，以后开熘都不方便。就算他人品不行，可现在楚碎云还要指望和他一起逃出去，不能太纠结细节。 所以楚碎云大人有大量地决定暂时无视秦渺的人品问题，拿着冰袋敲响了他房间的门。 「请进。」秦渺的声音响起，看到楚碎云推门进来，他嘴角带上笑意，「来了？」 楚碎云举起冰袋，示意自己是来给他冰敷的。 秦渺便老实配合，靠在床头坐下，撩起裤脚。 楚碎云将冰袋重重地放在秦渺脚踝上，全然没有前两天的温柔。 「嘶！」秦渺倒吸一口凉气，「轻点。」 楚碎云没有应声，默默垂眼看着冰袋。 秦渺好奇地往前探了探身子，试探地问到：「生气了？为什么？」 「没有。」楚碎云不愿意承认。因为他以为秦渺会和别的人不一样，所以在看到里奇给秦渺送人，想到秦渺可能经歷过很多类似的事，心里便产生了落差。或许是自己对他人的道德要求太严格了，秦渺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周围都是人渣，如何能出淤泥而不染？ 想到这里，楚碎云的面容稍微和缓些，解释道：「就是没收住劲儿。」 秦渺：「你别把我脚掰折了。」 楚碎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对了。」秦渺又说，「你看到今天来的那个omega了吗？」 「他那么大个活人，我又不是瞎子，你这是什么鬼问题？」楚碎云无语。 秦渺本来想和楚碎云说，看到那个omega，自己已经大概能猜到里奇·麦克森的打算，可一对上楚碎云满眼写着「我不太高兴」的眸子，他忽然就有些犹豫。 要说吗？说了有什么意义？算了，楚碎云也没有必要知道。 于是秦渺话在嘴边打了一个转，开口道：「我最不喜欢的就是那种omega，一看就很难应付。」 楚碎云：「不喜欢就不喜欢呗。」 「你怎么不问问我喜欢什么样的？」 秦渺总忍不住逗楚碎云。这个年轻的alpha有属于18岁的纯情和青涩，一逗就炸毛，一戳就跳脚。是一只暴脾气的小狼崽。 「不问，你老人家快歇歇吧。」楚碎云不上钩。 「叩叩」。 两人正在说着话，卧室的门忽然被敲响。别墅里只有三个人，他们俩在房间里了，那外面敲门的是谁不言而喻。 楚碎云从床上下来，打开房门。 果然，左冉背着手站在门外。omega比楚碎云矮了一头，又把眼神垂在地上，不敢往上看。等他终于捨得抬眼看过来的时候，骤然被意料之外的人吓了一跳。 「啊！怎么是你？」左冉脱口而出，随即立刻觉得失礼，找补说，「我不太熟悉这里，敲错了门，对不起。」 楚碎云不和他来虚的，直截了当的说：「你找秦渺的吧，他就是这个房间。」 「啊？」omega更加惊讶，为什么这两个alpha会在一个房间？ 楚碎云蹙眉：「你到底是不是来找秦渺的？你自己的房间在一楼，怎么会走错？」 第116页 左冉羞涩低头，弱弱回答：「是。」 「秦渺。」楚碎云果断回头，「这人找你，我把冰袋给他，让他给你冰敷，我回去睡觉了。」 秦渺一惊，没来得及阻止，就看到楚碎云把冰袋塞进了左冉怀里，头也不回地走掉。 本来是无故前来的左冉忽然多了个正当理由，他压下心中窃喜，装作十分勉强而羞涩的样子。 「那个……你的脚受伤了吗？我帮你冰敷吧。」 说着，他往床边挪了挪步子。 「不用。」秦渺冷冷的声音响起，「我已经冰敷过了，你把冰袋拿走。我们两个是alpha，你是omega，虽然不知道你是为什么来到这里的，但本着互相尊重的礼节，我们轻易不会去打扰你。早点回房间休息吧。」 这话里的潜台词就是：你来这里的原因我心知肚明，但是给你面子我不说。希望你好自为之，我不打扰你，你也别来烦我。 左冉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自然是能听懂秦渺的弦外之音。他吃了个闭门羹，又羞又窘，拿着冰袋快速跑开。 看着omega离开的背影，秦渺有些疲倦地嘆气。 里奇·麦克森这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惜随便找个无辜的omega来引诱自己。 在云国的法律和道德要求下，一旦秦渺真的和omega有了标记，要负责这个omega的终身是肯定的，如果加上麦克森家族暗中施压，可能真的只有和那个omega结婚才能收场。 因为秦渺是云国人，左冉也是云国人，即便他们此刻身在联邦，云国的法律在这件事上还是能够约束他们。 可对于里奇来说，这里是联邦，他是联邦人，他教唆omega引诱alpha，联邦法律不管，云国法律则管不到他。 如此一来，里奇就能通过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影响秦渺的婚姻、人生甚至背后的整个秦氏。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秦渺眼中闪过冷厉的光。 第二天一早，楚碎云被窗外透进来的一缕阳光唤醒，他从床上起来，走进浴室洗漱，洗漱完成之后走出房间。 他们的三餐一般都是自己做，看守的人每天早晨会送来新鲜的食材。 刚开始二人并不放心这些食材，可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在烹饪的时候多加留心。 楚碎云出房间本是为了做早饭，但等走到楼梯转角处，看到客厅的情况时，他陡然停下了步子。 客厅里有三个人，秦渺大马金刀地坐在双人沙发的正中间，另一个金髮alpha坐在侧旁的单人沙发上，左冉没地方坐，尴尬地站在二人之间。 楚碎云的身影一在楼梯处出现，秦渺就发现了他。 秦渺的目光轻轻扫过楚碎云，没有示意他过来或者离开，很快便移走。 可就算他的目光移开很快，也被那名金髮alpha捕捉到，他顺着看过去，看到了楚碎云。 从客厅的氛围以及秦渺这几天以来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中，楚碎云猜测，那个金髮alpha，应该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里奇·麦克森。 楚碎云猜对了。 里奇看到楚碎云的一瞬间，露出一个饶有兴味的微笑。 「我本以为冬带回来是一个烦人的小鬼，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位美人。」 听到这话，楚碎云不悦地冷下脸。就只是因为自己年轻，属于alpha的特徵还未发育成熟，在成年多时的alpha眼中，就成了ao莫辨的美人，这令他感到冒犯。 秦渺的声音似乎染了霜：「里奇，你的把戏玩够了吗？」 里奇被秦渺的话吸引了注意力，终于将轻佻的视线从楚碎云身上挪开，他笑着看向秦渺。 「不要着急嘛，秦总。」里奇语气轻快，「你平时管理秦氏那样一个庞然大物，一定没有机会好好休息。不如就借着我的邀请，好好地在联邦玩上一段时间，如何？」 「哼。」秦渺冷哼，「这对我来说并不叫邀请，你会为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里奇摇摇头，神情似乎很无奈，他说：「诶，秦总说话不要这么笃定嘛。现在咱们可还在联邦境内，谁让谁付出代价，还不一定呢。」 说罢，里奇按下手机上的某个按钮。 下一秒，从大门外涌入了十多个穿着黑衣、训练有素的保镖，清一色的alpha。 第62章 忆·烧尽的理智 看到门外涌入的一群黑衣保镖，楚碎云顿时紧张起来，他不自觉地看向坐在沙发上的秦渺。 秦渺依旧稳稳地坐着，并未因此流露出慌张的神色。 「你想做什么，里奇先生？」秦渺问。 里奇整理一下自己的衣领，站起身，走到左冉的身边，居然伸出手，轻佻地拍了拍omega的屁股。 「准备好了吗宝贝儿？」里奇在左冉耳边问。 左冉面上恼怒，却不敢反抗，只微微点了点头。 里奇靠近左冉，语气里透露出责怪的意味：「应你的要求，我给了你时间，让你引诱秦渺自愿标记你，但你没有办到，我很失望。我没有更多的时间给你们培养感情，现在执行b计划。」 左冉羞惭地低下头，捏紧拳头，小声回答：「明白了。」 拍了拍左冉的肩，里奇回身过来，看向秦渺，而后一抬手—— 「按住他。」 一声令下，里奇身后的四五个黑衣保镖应声而动，朝秦渺快步走去。 第117页 站在楼梯口的楚碎云意识到情况有变，刚迈出步子要走过去，身前立刻出现两个黑衣保镖将他拦下。 在绝对人数的压制下，秦渺自知无法反抗，很快便被黑衣保镖控制住手脚。 见他成功被制服，里奇才慢悠悠走到秦渺的身前。 而后里奇微微躬身，伸手探入秦渺的裤子口袋，从那里掏出一块手錶。 里奇盯着手錶微微一笑：「我就知道你留了一手，这个通讯器暂时交给我保管吧，秦总。」 秦渺眉头紧皱，冷冷地看着里奇。 被黑衣保镖拦在一旁的楚碎云看到那手錶样式的通讯器时，愣了片刻。原来秦渺一直都有一张底牌没有翻开，连自己都不曾告知。 收起手錶之后，里奇让保镖们放开秦渺，得意洋洋地说：「秦总，你还记得你是用什么办法让我不得不解约赔偿的吗？」 秦渺没有回答，里奇也并不是真的要秦渺的回答，他兀自继续道： 「你借我标记omega的事情制造舆论，煽动云国所谓的omega权益保护组织发起抗议，居然在联邦也产生了影响。事态最严峻的时候，你就跳出来义正词严地和我解约，害得我赔了钱，还被老爷子骂。你赚到美名和股价，我反倒染了一身腥。」 说到这里，里奇看了一眼左冉，笑得阴森：「现在，我倒要看看，『正义』的秦总，在标记omega之后会做出什么选择，会不会负责到底呢？」 原本秦氏和麦克森家族合作已有十多年，几个月前秦渺初出茅庐，评估出来若是继续和麦克森家族合作，秦氏将会损失许多利益，也是出于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原因，要树立威信，故而决定和麦克森家族解约。 但双方毕竟是多年合作伙伴，贸贸然解约，要赔偿不说，还会影响信誉。恰逢此时，秦渺得知里奇·麦克森强迫标记omega并且逼对方堕胎和清洗标记的事，便主动找到那个omega，提出帮omega维权。 而后秦渺在背后操纵，将这件事公之于众，掀起了一股不小的舆论浪潮，除了在云国境内声势浩大以外，在联邦也引发了广泛的讨论，甚至有联邦的omega想要上街游行，虽然未能成行，但舆论大环境已经一面倒地谴责麦克森家族的霸道行径。 就在舆论最热烈的时候，秦氏跳出来表示「痛心」，遗憾多年合作伙伴居然家风如此不严谨，并表示秦氏一直致力于omega权益保护，将会断绝和麦克森家族的一切合作。 至此，秦氏成功解约，全身而退的同时赚足了美名，股价也一度上涨，可谓赢得漂亮。 里奇则不得不给那位omega天价赔偿，还被父亲狠狠骂了一顿，暂时失去了管理权，要求他停职反思。omega得到赔偿之后洗去了标记，在云国定居，实际上是归于了秦氏的庇护。 里奇咽不下这口气，在他眼中，标记一个omega不过是小事，会变得那么严重，全是秦渺背后的操纵而已。 所以他要让秦渺也尝尝被道德绑架的滋味。 秦渺标记左冉之后，若是拒绝负责，那里奇就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若是选择负责，那更好，自己就可以藉由婚姻影响秦渺。 这个计谋进退得宜，里奇都想感谢秦渺为自己提供如此绝妙的灵感。 秦渺满不在乎：「这就是你想出来的计策？」 他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因为omega的引诱而失去理智。 里奇当然知道秦渺在想什么，他摇摇头：「我知道你是优性alpha，在发热期的omega面前也能保持理智。既然知道这一点，我怎么会没有对策呢？」 「这栋别墅所有卧室的墙面都涂满了能够让优性alpha在omega引诱下失去理智的药，这种药无色无味，即便是五感敏锐的alpha也觉察不出来，只有等到有omega发热时才会产生效力。这药还是最近才在联邦的黑市流传开来的，据说十分有效，今天就让秦总先体验一下。」 说到此，秦渺才真正流露出一丝凝重。 他和楚碎云千防万防，防着对方在食物里做手脚，结果没有防住这里。 他之前从未听说过这种药物的存在，如果里奇的话属实，那自己今天的确遇到麻烦了。 里奇好好欣赏了一番秦渺的表情，才说：「左冉的发热期就在这几天，我已经让他吃下催化药物，相信他现在的身体已经准备就绪。」 「好了。」里奇转身，「我们也要准备离开了，这栋别墅就留给你们两位。」 「好好享受吧，秦总。」 说罢，里奇抬手，招唿黑衣保镖们押上楚碎云随自己离开。 双手被反剪在背后的楚碎云回头看了一眼秦渺，秦渺没有看他。等走出房间门的那一刻，楚碎云闻到一股馥郁的omega信息素味道升腾而起。 大门「咔嚓」一声关上，宽敞的客厅里只剩下秦渺和左冉两人，整个房间一时陷入令人压抑的静默。 左冉在昨天晚上汇报工作的时候，里奇就已经预料到了他没办法靠自己把秦渺搞到手，所以命令他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服用催化药。 那是一种可以提前omega发热期的药物。 此时药物渐渐发挥作用，左冉开始头脑发热，脸上烧出淡淡的红晕。 房间内omega信息素的浓度极速攀升，左冉几乎都要因为自己的味道窒息，那个强壮俊美的alpha却依旧岿然不动，仿佛自己的气息对他来说索然无味。 第118页 左冉在心里和自己说：「眼前这个alpha是云国秦氏的当家人，只要能得到他的标记，自己这辈子都不用愁了，还能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所以此刻的羞辱什么都不算，此刻他不再需要尊严。 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左冉缓步来到秦渺面前，轻轻在他膝前跪了下来，用一种卑微的仰望姿态看向alpha。 作为征服者的alpha最喜欢看到他人的臣服姿态，左冉能和不少有钱alpha交往，也是因为掌控了他们的心理。 「秦少……」左冉的声音都柔成了一滩水，「请、请你标记我。」 说着，omega将自己的脸颊贴在秦渺的膝头，一副眷恋的模样。 秦渺冷眼看着面前的omega，迟迟没有说话。 他面上一派淡然，好似里奇口中的药物对他没有产生任何影响，可只有秦渺自己知道，在omega信息素溢出的第一秒钟，在体内蛰伏多时的药物便躁动起来。 那是一种身为优性alpha的他从未体会过的感受，眼前的omega面容变得模煳，对方是谁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是一个omega，一个等待被自己标记的猎物，一个可以被自己独占的所属。 alpha本性如此，他们生来就要标记自己的所有物，伴侣、领地、财富，都是刻在基因里的追求。优性alpha拥有其他alpha求之不得的理智，让他们不再连自我都无法掌控，可这份让他们引以为傲的理智在药物面前毫无抵抗之力，几乎是当场便土崩瓦解。 秦渺的眼底染上一抹疯狂，身体的躁动让他难以继续维持理性。 「抬头。」alpha的声音低沉，命令道。 此时的左冉早已被服从alpha的本性支配，他乖乖抬起头，对秦渺完全不设防。 而后秦渺伸手，大手整个握住了omega的后颈，大拇指恰好落在左冉腺体的位置，让他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一般来说，在正式标记开始之前，alpha会给omega一个临时标记，安抚omega的情绪。 这种临时标记通常是咬破腺体。 左冉心中不可抑制地升起期待，哪怕今天秦渺将他的脖子咬到鲜血横流，他也甘之如饴。 正在他因妄念红了脸颊的时候，脖子上的力道骤然收紧。 不知道什么时候，秦渺的双手都握住了左冉的脖子，将他脆弱纤细的要害牢牢掌控。 「啊……」 alpha的手劲儿越来越大，左冉无法唿吸，双手去扒秦渺的手，想让他松开自己，可两人力量差距太过悬殊，直到左冉开始眼球上翻，双眼发黑，都未能让秦渺的手松动分毫。 最后左冉整个人一软，昏死过去。 秦渺赶紧撤开手，站起身退开几步，仿佛避之不及。 秦渺抬起自己的手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躺倒在地的左冉，无意识地喘着粗气。 若是再晚一秒放开，他怕自己忍不住把这人直接掐死。 易感期的alpha，高涨的可不只是情慾，还有破坏欲。 而后秦渺再不看左冉一眼，快步上了二楼，将门锁住。 暂时脱离浓郁的omega信息素，秦渺长出一口气，他焦躁不安地在房间内踱步。此时的他脑子没办法冷静，克制住标记omega的冲动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厌恶这种自己不受控制的感觉。 第63章 忆·不需要负责 另一边楚碎云被押着走出了别墅，和里奇坐上同一辆车。 这辆车没有要立即启动的意思，稳稳停在路边，楚碎云和里奇并坐在后排。 里奇兴味十足地看着楚碎云，楚碎云则一脸防备。 见到年轻alpha仿若幼狼防备猎人的眼神，里奇脸上的笑意情不自禁地加深。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会让我失去理智的。」里奇笑着说，「我不会伤害你们，你们是我尊贵的客人，等事情完成，我自会送你和秦总平安回国。」 「你是个卑鄙的人。」楚碎云冷冷评判。 里奇一愣，笑得更开心：「作为一个商人，被人说『卑鄙』，听起来反倒像是夸奖呢。」 「无耻。」楚碎云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捆住一个人的一辈子？」 里奇抚掌大笑：「哈哈哈，你可真有意思。」 面前这个小傢伙激起了里奇的兴趣，如今计划又即将成功，他也有闲情逸緻陪年轻人聊聊天。 「捆住秦总一辈子的可不是我，如果他不想负责没有人能奈他何，只要他敢。」 楚碎云问：「你就这么肯定秦渺一定会标记那个omega？」 里奇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过来问楚碎云：「你才成年吧，小同学？」 楚碎云闷声不作答。 「你是好学生？一定没有和omega交往过吧？」里奇猜测，「只有没和omega交往过的毛头小子才会说出你这种话。omega对alpha的诱惑是绝对的，即便是没有被那种药影响，优性alpha在发热期的omega面前保持理智也不过是短短十几分钟，超过这个时间也会被影响。何况还有那种药，我猜他们现在已经开始吃正餐了吧。」 楚碎云捏紧了拳头。他不喜欢里奇提到秦渺时的语气，仿佛是在说一个被情慾沖昏头脑的禽兽，而不是他印象中的那个冷静强大的alpha。 「你以前来过联邦吗？」里奇忽然转了话题，「在他们两人欢度良宵的时候，我愿意做你的导游，带你逛逛，来个联邦七日游，等旅游结束，刚好回来迎接秦总和他新上任的夫人。」 第119页 「不必了。」楚碎云冷声道，「这里没什么好逛的，我讨厌——联邦人。」 楚碎云说着，忽然暴起，一拳砸在了里奇的脸上。 这一拳来得猝不及防，前一秒楚碎云还在老老实实和里奇聊天，后一秒便连起手动作都看不清，一拳毫不留情地砸了出去。 里奇痛骂一声，捂住剧痛的鼻子，疼成这样，鼻樑骨怕是都塌了。 这辆车的司机是冬，他见二人动起手来，赶快推门下车，绕到后座来帮忙。 在这期间，楚碎云趁里奇不备，眼疾手快把他放在兜里的通讯器摸了出来。 恰好此时冬打开了后座的门，楚碎云一回身，横肘在胸前，用全力沖了出去。 楚碎云身材不壮，可将近一米八的alpha轻不到哪里去，浑身的重量借坚硬的肘部砸在冬胸口，差点把他砸出一口老血。 把冬掀翻在地后，楚碎云赶紧爬起来，拔腿往别墅跑。其他的保镖发现事况不对，纷纷围了过来，正欲去追。 「别追！」里奇捂着鼻子喝止，他脸上表情极为难看，「让他去。」 保镖们一头雾水，但还是老实停了下来。 里奇并没有发现通讯器被楚碎云拿走了，他移开捂住鼻子的手，看到掌心里一滩鲜红，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alpha在标记omega的时候被另一个alpha闯入，不需要我们动手，秦渺自己都能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蛋撕碎。你们把别墅看住就行，别让人跑了。」 「遵命！」保镖们应答。 此时此刻，二楼的卧室里。 秦渺坐在床边，俯身双肘撑在膝盖上，两根大拇指抵在山根处。如果凑近去看，能看到他额角渗出的汗意、微微颤抖的手以及紧锁的眉头。 omega的信息素无孔不入，连二楼卧室都不能倖免。房子里配置的换气系统被人关闭了，无法正常启动，秦渺只能坐在浓郁的信息素中，生生熬着。 现在的他已然陷入一片混沌，无法正常思考，根本想不到该如何摆脱现在的困境。 他就像是一头困在笼子里的勐兽，焦躁地在狭窄的空间中低吼，却无法脱身。 仅剩唯一残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别开门，别去一楼。 但渐渐的，这一丝丝理智也摇摇欲坠。 「叩叩」。 忽然，不知道从哪里两声敲击的脆响，暂时把秦渺从混沌的困境中唤了回来。 叩叩声再一次响起，秦渺看了一眼门，发现并不是有人在敲那扇实木门。于是他站起来，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看到了在窗台上探头探脑的楚碎云。 秦渺走过去把窗户打开，楚碎云一翻身便滚了进来。 进入房间的一瞬间，楚碎云就皱起了眉头，嚣张的alpha信息素扑面而来，警告所有的同类退让。 勉强压住心中不适后，楚碎云还是没忍住推了秦渺一把。 「离我远点，熏死了。」 秦渺没有气恼，他问：「你怎么回来了？」 楚碎云把口袋里的手錶通讯器拿出来，递给秦渺：「我把这个抢回来了，你是不是能联繫到人？」 秦渺沉默一瞬，接过手錶，点点头。 而下一秒，他忽然说：「抱歉。」 这句抱歉是为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楚碎云摆手：「没事，毕竟我们才认识几天，你不相信我很正常。现在就别说这么多了，赶紧联繫你的人。」 秦渺拿着手錶摆弄片刻，给手下人发送了信号，结束后将其递还给楚碎云。 「我已经联繫了我的人，接下来你拿着这块表。」秦渺说。 不需要解释，楚碎云就能猜到秦渺此举的意思，算是给自己一个重要的信物，表示彼此信任的诚意。 楚碎云也没有磨叽，把表揣回兜里。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你的人什么时候能到？」 楚碎云一边问，一边跟在秦渺身后走，走到床边，看着秦渺靠床坐下。 「应该……要几个小时。」秦渺的声音发颤，像是在极力忍耐着。 楚碎云当然知道秦渺此刻在经受什么，他担忧地问：「那这几个小时你怎么办，你就干忍着吗？」 「不然呢？」 楚碎云有些急躁地转了两圈，不知道是不是受秦渺信息素的影响，他也比平常更加烦闷。 alpha的信息素相互排斥，此刻他俩没打起来已经算是奇蹟，楚碎云唿出一口气，离秦渺远些，沉默下来，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 alpha最了解alpha，秦渺知道楚碎云此刻心情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不再和以往一样，逮住机会就逗他，而是闭嘴不语。 两人就这般安静地对坐了五分钟。 五分钟后，秦渺率先发现了楚碎云的不对劲。 秦渺本是随意瞟了一眼楚碎云，便敏锐地发现他的状态产生了变化。 年轻alpha颧骨上染了一片淡淡的红，直烧到了耳后。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意味着什么，有些难耐地频频变换坐姿。 「楚……」秦渺刚喊了一个字。 「嗯？」 楚碎云便抬起已经润起水意的眸子，茫然中带着几分慌乱地看了过来，眼里的神情透着无意识的勾人。 秦渺的喉结下意识滚动两下，脑中掀起疯狂。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彻底疯了，居然觉得一个alpha诱人。 第120页 「你怎么了？」秦渺哑声问。 楚碎云摇摇头，问什么答什么：「我不知道，难受。」 从楚碎云的反应来看，秦渺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住在这栋别墅里的优性alpha不止自己一个人，楚碎云受到那个药剂的影响不比自己小。如今他回到别墅，那个omega还在楼下散发信息素，被楚碎云闻到，药开始发挥作用了。 于是秦渺告诉他：「你被动发热了。」 楚碎云像是没有听懂秦渺的话，他此刻脑子很乱，很难集中注意力去想事情。 「怎么办？」他只能凭藉第一反应问。 秦渺移开视线，强迫自己不去看他：「你忍一忍。」 「可是我不舒服……」楚碎云在椅子上乱动，「我可以抱抱你吗？」 秦渺一怔，反应过来这是发热期对肢体接触的渴望。 不只是omega在发热期会渴望肌肤相亲，alpha也一样，在这个特殊时期，他们恨不得和伴侣一直贴在一起。 秦渺也不例外，他此时对另一个人体温的渴望和楚碎云是一样的。 所以他强忍着说：「……过来。」 楚碎云挪步来到秦渺身前，秦渺把鞋子脱掉，坐到了床上，张开双臂。 「来，坐我前面。」 楚碎云两下蹬掉鞋子，爬上床。秦渺一米八九的身高，比青涩的楚碎云大一圈，恰好可以将人嵌进怀里。 秦渺的前胸贴着楚碎云的后背，手臂从楚碎云的臂下穿过，绕着腰圈好。 相近的体温贴在皮肤上，带给了两人同样的满足感，可这满足感註定是短暂的，被动发热的alpha并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打发了。 他们渴望标记，渴望咬破omega的腺体，这是本能。 只有彻底标记一个omega才能让他们满足。 所以很快，楚碎云又开始不老实，在秦渺怀里拱来拱去。 「别动。」秦渺咬牙警告。 楚碎云声音里的委屈几乎都要溢出来了：「还是不舒服。」 秦渺把他的嘴捂住，厉声喝道：「那你还想怎么样，给我忍着。」 难道楚碎云还想去楼底下标记那个放荡的omega吗？秦渺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眼中隐隐发红。 「秦渺、秦渺……」楚碎云开始胡乱喊秦渺的名字。 「闭嘴。」 这人再喊，要把秦渺最后一丝理智都给喊没了。 被凶了，楚碎云安静了片刻，秦渺稍稍松下一口气，可接下来年轻alpha的一句话，就像是一团无法被扑灭的烈焰，直接将秦渺焚烧殆尽。 「秦渺，我是alpha，不能被标记，所以、你对我做什么都不需要负责任。」 「我不舒服……怎么样都好，我难受……」 第64章 忆·怎么分上下 两人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被楚碎云两句话打得支离破碎，秦渺率先吻上对方的唇，一把无法扑灭的烈焰在干渴的大地上燎原而起。 楚碎云此刻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年轻，又是优性alpha，高中班上有同学会遭遇发育期的尴尬，只有他从未经歷过类似的事情，因而毫无抵抗力。 七八分钟前，药性在他的身体里仿若从笼子里放出来的勐兽，他用尽全副心神与之搏斗，可在听到秦渺声音的那一刻，所有的努力化为泡影。 秦渺的声音让他意识到，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个人有他生理上排斥、可心理上觉得好闻的味道，有与他一样的灼热体温，可以与自己紧紧相拥。 所以楚碎云才顺着本能问秦渺，能不能抱抱，哪怕一点点，可以满足被动发热时的一点点渴求也行。 果然秦渺答应了他的请求，与他相拥。但拥抱带来的满足感转瞬即逝，楚碎云想要更多，但是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暂且缓解被动发热的症状。 所以他问秦渺，他请教秦渺，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稍微让自己好受一点，什么都行。 但楚碎云没有料到，秦渺会直接吻上来。 这个吻就像两军对垒的第一声枪响，扳机扣下，便一发不可收拾。 这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已经将楚碎云的理智吞没，他没有考虑过自己为什么会顺服秦渺，为什么会毫无保留地接纳另一个同为alpha的男人。被动发热操纵了他，让他抱紧身上这个强壮的男人，就像在浪涛里沉浮的人，抱紧了一根救命椽木。 年长一些的秦渺对身体和理智的控制力更强，他还保留了一丝良知，起码在楚碎云的唇追上来之前，他犹豫过。 看着面前这人有些青涩的面容，秦渺第一次强烈地认识到楚碎云还是个毛头小子，急躁莽撞，做事不考虑后果，只顾快乐。两个人又同为alpha，自己不应该顺着他的意思做出傻事。 可当秦渺强迫自己拉开楚碎云之后，年轻的alpha急迫地追了过来，在秦渺的唇上笨拙地碰了碰。 「继续，继续好不好？」 秦渺勐地捏住楚碎云的后脖梗，眼睛一闭，心中怒吼一声： 管他妈那么多，就当我也疯了罢。 秦渺不由分说地将楚碎云按向自己，近乎撕咬的吻在对方唇上辗转。 他的吻带着浓厚的alpha信息素气息，让同为alpha的楚碎云骤然汗毛炸起。虽然他的心理渴望与眼前这个人紧紧相贴，可生理相斥的反应诚实地让楚碎云横手胸前，想要推拒秦渺。 第121页 秦渺感觉到身下人的拒绝，他其实也不好受。一样是优性alpha的楚碎云，散发出来的信息素让秦渺本能地感到威胁，那是强大同类带来的基因里的戒备。 「难受。」楚碎云含混道。 这个人的拒绝激起了秦渺骨子里的征服欲，此时他才不管对方到底是alpha还是omega，作为掠食者，他不允许到嘴的猎物逃跑。 秦渺缓缓露出一个笑，笑意不达眼底：「现在拒绝，晚了。」 紧接着秦渺伸出铁钳般的手，将楚碎云的脑袋往一边掰去，露出一截子年轻alpha光洁白皙的侧颈。 在耳下三指处，埋藏着只属于alpha和omega的腺体。 秦渺张开嘴，尖锐的犬牙露出，那是优性alpha与生俱来的、专门用于刺破腺体的工具。本能驱使他俯身下去，毫不留情地将楚碎云颈侧的皮肤咬破。 「疼……！」皮肤被刺破的一瞬间，楚碎云痛唿出声。 但随之而来的酸胀感让他不再有发出声音的力气，另一个陌生alpha的信息素像是决堤的洪水，浩浩荡荡涌入血管，楚碎云眼前阵阵发黑。 漫长的「标记」结束，秦渺撑起身子，看向楚碎云。 只见他微微上挑的眼尾此刻已带上由于疼痛而溢出的湿意，楚碎云正恨恨地看着自己。那眼神分明是生气，可秦渺看得心里像被猫儿挠了似的。 而后楚碎云趁秦渺出神之际，翻身将秦渺压制住，将他的双手拉过头顶按牢，居高临下地耀武扬威：「你不要忘了，我也是alpha。」 秦渺挑眉：「哦？所以你想做什么？」 楚碎云趴在秦渺身上，凑近他面前，气息轻吐：「你能做的，我也能做。」 「是吗，那让我看看你能做什么？」秦渺激将。 楚碎云年轻不经激，闻言二话不说，开始使出浑身解数，可又苦于不曾经歷过，因此他的动作就像是绕着痒处搔抓，回回快要到了，又回回错过。 秦渺咬牙问：「你到底行不行？」 这话可问不得，楚碎云恼羞成怒，重新直起身子，一瞪眼：「我怎么不行？」 「你怎么行？」秦渺反问。 大丢面子的楚碎云气鼓鼓地沉默片刻，忽然扑通一下躺在床的另一边，自暴自弃道：「我累了，你来吧，你行。」 秦渺诡计得逞，忍着嘴角笑意，凑了过去。 两个人在房间内混混沌沌，刚开始彼此都厌恶的、对方身上的信息素都变得好闻起来，楚碎云脑袋昏昏沉沉，身体里的那一份焦躁趋于平静，他侧着脸趴在枕头上，思维缓缓归位。 什么时候了……我在做什么？ 楚碎云还在茫然，腰间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箍住，接着他整个人被捞了起来，秦渺低沉的声音随之响起。 「清醒一点，我的人到了，我们要走了。」 到这时，楚碎云总算回过神来，他顺着声音看去，看见秦渺赤裸着上半身，肌肤上还残留着汗意，颈侧好几枚深浅不一的牙印。 秦渺的手里提着一件上衣，动作麻利地穿上，回身发现楚碎云还在走神，便拿起楚碎云的衣服走过去，兜头帮人套上。 「别发呆了，先走。」秦渺再次催促。 「我……」楚碎云开口，刚说了一个字，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重新闭上嘴。 秦渺的脸上挂上些微愧色，他直接将楚碎云托着臀抱起来，让人靠在自己肩上，然后快步往外走。 一边走，他一边问：「还记得你昏过去之前做了什么吗？」 楚碎云借着他的话回忆，颈侧腺体处恰到好处地忽然传来刺痛，令人脸红的记忆碎片纷至沓来。 「！？」 楚碎云张大了嘴，瞪大了眼，脸上烧起一团红，开始不安分地挣扎，想要秦渺放自己下来。 怀里抱着的人不轻，挣扎起来秦渺控制不住，只好将楚碎云放下来。 放下来之后，秦渺见他羞窘，没忍住，撩拨了句：「现在知道害臊了？」 「草，你变态啊？」楚碎云不分青红皂白，「我也是alpha啊，你取向有问题你！」 秦渺快气笑了，现在情况不适合与他争论到底是谁先动的手，因此只好让步。 「行，我变态，咱们现在能走了吗，楚少爷？」 楚碎云也意识到现在不是争吵这种事的时机，恨恨地斜了秦渺一眼，便跟在他身后往别墅外走去。 两人来到一楼，不可避免地经过客厅左冉的身边。被晾在一旁独自经歷发热期的omega此刻已然由于脱水而虚弱至极，他软软地趴在地上，企图用冰凉的地面降低体温，浑身混乱不堪，难以入目。 信息素的味道依旧浓郁。绝大多数房屋都有阻隔气息的设计，这座看起来便价值不菲的别墅隔绝气息的功能强大，几个小时过去，信息素都没有飘散到屋外，没有引来别的alpha。 左冉闻到alpha的气息，循着味道就想过来，但他没有力气，只能伸出手，眼里全是渴求。 楚碎云对左冉印象不好，但看到他此刻这般屈辱的样子也不免生出恻隐之心。这时秦渺一把抓住楚碎云的手臂，冷声警告：「不要浪费时间，不要滥用你的同情心。」 被秦渺牵着，楚碎云一步一回头，最终总算狠下心不再去看痛苦的omega，离开别墅。 他们两人从别墅里踏出的那一刻，便被里奇的哨看见，两人赶紧通知了同伴，一同快步朝秦渺和楚碎云走来，试图阻拦他俩。 第122页 可刚走近几步，不知从哪儿出现另外五六人，训练有素地将秦渺和楚碎云围在中央，从标准的护卫姿势中可以看出来，他们是专业的安保人员。 里奇放在别墅附近的哨只有这两个人发现不对，通知的同伴还未发来回音，两人评估了双方的力量差距，决定在原地等待支援。 因此秦渺的人顺利带着自家老闆和楚碎云坐上了车，车子启动，一行人迅速离开。 秦渺和楚碎云坐在后排，前排副驾驶一个长相正气的alpha转过来，语气愧疚：「秦总，我们来晚了。」 秦渺这时候懒怠训斥手下人，直接问了更重要的问题：「有没有带alpha用的抑制剂？」 长相正气的alpha名为宋铮，他是秦渺安保组的组长，闻言更加内疚：「抱歉，没有。我们发现您失踪之后就展开了搜查，等接到您定位消息时立刻便往联邦赶来，期间没有时间准备抑制剂。」 秦渺烦躁地捏了捏鼻樑，想骂人，但是忍住了。 这件事不全怪手下人办事不力，毕竟他在几天前发送定位消息的时候，也没有想到里奇会给自己下药。作为优性alpha，秦渺此前都没用过抑制剂，手下人很难考虑周全。 alpha的被动发热在离开omega之后就会消失，但紧接着他们会进入易感期。易感期和被动发热在实际中的差别其实不大，alpha依旧会渴望自己的伴侣，不过是比被动发热轻微一些，能够忍耐过去罢了。 平时单身alpha易感期便是忍过去算完，但如今情况特殊，秦渺和楚碎云需要抑制剂，来压住易感期，防止离开联邦的路上出现意外。 现在两人貌似正常的状态，只不过是潮水起伏中片刻的平静期而已。 楚碎云坐在一旁没有说话，他从秦渺和手下人的对话中，也想起来生理课上的知识。 云国不鼓励未成年的ao发生标记，所以生理课重点强调的是过早标记的危害，若非楚碎云是好学生，肯定记不得老师说过优性alpha也会有易感期，除了病理性易感期之外，还有正常的、随被动发热产生的那一次。 楚碎云才成年不久，没有经歷过这种事，更别提和一个alpha经歷这种事，他现在有些独属于少年人的青涩害羞，不太愿意插话。 秦渺侧过眼神看来，看到楚碎云脖子上的咬痕。 那是在混乱之中自己留下的，alpha也有腺体，也能被咬破，不过不会产生标记。秦渺作为alpha，有刺破腺体的本能，不管那个腺体是属于alpha还是omega的。只是楚碎云终归不是omega，不知道被咬破腺体会不会有什么不舒服。 秦渺的颈侧也有咬痕，那自然是楚碎云留下的。生涩的年轻alpha连腺体的位置都找不准，着急得红了眼睛，在秦渺的颈侧胡乱留下一片牙印，却没有一个咬对了地方。秦渺又是个坏心眼的，故意不告诉他腺体在哪里，任他咬，可怎么也咬不对，笑呵呵地看楚碎云着急的样子。 「那阻隔贴有没有？」秦渺退而求其次。 宋铮连连点头：「有！」 阻隔贴比抑制剂易得，宋铮在几小时前得知老闆因为药物被动发热的时候，便派人找到家药店买了几盒。 从宋铮手中接过阻隔贴，秦渺拆开一张贴在自己脖子上，紧接着撕开第二张，「啪」地一下拍在楚碎云颈侧。 楚碎云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捂着脖子愤愤地睨他一眼。秦渺毫不在意，反倒缺心眼地笑起来。 阻隔贴的作用聊胜于无，起码让他俩不会因为易感期乱散发气味影响同行的人，秦渺的保镖们可大多都是alpha。但他俩身体上的不适不会因为阻隔贴消失。 秦渺手下人的车在路上高速行驶了十分钟之后，里奇的车就远远出现在后方。 宋铮从后视镜里看到追来的几辆车，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这个方向通往港口，偏僻无人，除了他们现在的这条路，不再有第二条路。 所以要甩掉里奇的人几乎是不可能了，只能尽量加快速度，打一个时间差，在他们追来之前上船。 宋铮给开车的兄弟使了个眼色，车子又一次加速。 可他们能加速，里奇的人也能加速，甚至过了一段时间，里奇的人不知道从那条不知名的小道窜了出来，居然生生拉近了几十米的距离。 这种生死竞速的场面楚碎云只在电影院的商业大片里看到过，他收回往后看的视线，其实有些不理解。 「他为什么还要追？」楚碎云问。 里奇的计划是把秦渺绑来，强迫秦渺标记一个omega，拿到他的把柄。现在被秦渺逃掉了，计划失败。里奇最明智的选择应该是就此收手，不要把事情继续闹大。可他现在却像疯了一样，不追到秦渺不罢休似的。 秦渺嗤笑：「那傢伙就是个草包，冲动易怒，没有脑子。如果不是生得好，投胎成了麦克森家族这一代唯一一个alpha，他什么都不是。」 楚碎云不说话了，里奇的确做事不计后果，狂妄又自大，是个任性的人渣，又握有了财富和势力，这样的人比有头脑的对手还让人头疼，因为他们做事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车子继续极速行驶了几分钟，码头已经出现在视线之内。司机一个急剎车，地面和轮胎摩擦生出尖锐的嗡鸣，车还未停稳，秦渺就抓着楚碎云的胳膊，推门下车。 秦渺手下人准备的船就停在码头，可他们只走出几步，里奇的人便紧随其后，停车下车，快步跑来。 第123页 「秦总，您先上船，我们去拖住他们。」宋铮眉头紧锁，对秦渺说。 秦渺没有废话，一伸手臂箍住楚碎云的肩膀，将人紧紧拉回身边，头也不回地往船上走。 楚碎云跟着他跑，没忍住，担忧地说了句：「他们只有五个人！」 秦渺目视前方，似乎十分淡漠地说：「不要管他们，你还想不想回家？」 楚碎云一愣，闭嘴跟在秦渺身边跑上了船。 第65章 番外·初雪 前两天山岚市就已经发布了暴雪预警，可今天早上楚碎云差点迟到，兵荒马乱出门的时候，把要带伞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等他走出风邈大楼，看到纷纷扬扬的雪花的那一刻，他才想起来，自己没有伞。 这只能怪秦渺，明明他俩说好了早上起床就只起床，不能做其他的事情，但一周里总有那么一两天，他会缠着楚碎云，说：「还早，抱一个。」 然后事态就不受控制，然后楚碎云就会迟到。 刺骨寒风卷着嗖嗖雪花，啪嗒啪嗒砸在地上。楚碎云本想着，就淋一会儿，到路边打车回去。可刚走近雪幕里，便吹来一阵风，把他生生颳了回去。 楚碎云站在大楼门口，望着细密如网的雪花片，无奈地嘆了口气。 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自己开车来公司了，每天早上都是坐秦渺的车。只要有一次享受了乘客的待遇，就很难再自愿当司机。 平日里秦渺在下班时间会拐个弯过来接他，星源和风邈同属秦氏，办公楼距离也不算远，但今天恰好秦渺有一个饭局，给楚碎云说了，让他自己先回家。 下班之前听到同事说下雪了，楚碎云还不以为意，山岚市气候温和，每年冬天都下雪，却都下不大，像小孩儿随意撒了把盐巴在地上似的。 岂料今年初雪来得又早又勐。 「碎云！」身后传来一道男声，楚碎云回眸看去，原来是陆仁。 「陆哥。」楚碎云笑着同他打招唿。 陆仁在楚碎云还是风邈实习生的时候就对他多有照顾，只不过他俩现在分属不同部门，见面机会骤减，今天碰见也算很巧。 「你是没带伞吗？」陆仁笑着问，拿出一把伞撑开，「我送你一截吧。」 「谢谢陆哥。」 楚碎云钻进陆仁的伞底下。 可陆仁这把伞不知道是从哪个女孩子或者omega的手里扒来的，小巧精緻，根本装不下两个一米八几的alpha，楚碎云外侧的肩膀淋湿了，裤脚和袜子也被斜飞进来的雪打湿一片。 润湿的衣裳被风一吹，那傢伙，冷得刺骨。 两人来到地铁站，楚碎云便打消了打车的念头，恶劣天气计程车紧俏得很，坐地铁更好。 收了伞，楚碎云发现陆仁也湿透了，顿时有些愧疚。 「那我去坐10号线，你呢？」陆任问。 风邈附近的地铁站是个换乘站，楚碎云恰好坐另外一条线。 于是他回答：「我坐另一条线，6号。」 结果陆任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有些遗憾地告知：「啊，6号线有几站不停靠了，你查查看影不影响。」 「什么？」楚碎云一惊，心里念着自己不会这么背吧，手上赶紧掏出手机查询起来。 看到停运站点下明明白白，白底红字地写着自己目的地，楚碎云彻底服了，自己今天真能这么点儿背。 陆仁看见楚碎云从白变红到变绿的脸，还有什么不懂的，他拍拍楚碎云的肩膀，沉痛地说：「你……自求多福吧。」 两分钟后，楚碎云目送陆仁进了闸机，自己回到地铁口，拿出手机打车。 「您排在第32位，前面还有31名乘客，请稍后……」 打车软体上的这一行字无情地将楚碎云最后一丝希望捏碎。 他咬牙把手机揣回兜里，心里愤愤地骂起人，骂的不是别人，就是秦渺。 都怪这个人！害自己忘了带伞！害自己没开车！害地铁停运（？）…… 自己现在要站在风雪里等车，只怕等成冰雕都等不来一辆开着暖气的车。 寒风冷得刮皮刺骨，和早上相比温度降低了将近十度，楚碎云是按照早上天气穿的衣服，现在一件大衣已经无法抵御寒冷，他只能在风中发抖。 值得庆幸的是，可能是楚碎云前面的乘客也觉得队伍排得太长了，纷纷取消，轮到楚碎云的时候，只过去不到半小时。 计程车在路边停靠，楚碎云顶着风雪走过去，打开门坐进车里的时候，嘴唇都有些发白。 他唿出一口热气，和司机师傅确认了订单，终于出发。 车子里暖和，楚碎云整个人活了过来，暖洋洋的有些昏昏欲睡。 正在他脑袋偏过去，快睡着的时候，车子忽然一个急剎车，让楚碎云的脑门「碰」地一声撞上前座。 「哎哟。」楚碎云摸着脑袋叫了一声。 司机师傅满脸愧意地看向他：「抱歉啊，这位客人，车子剐蹭了，我下去处理一下。」 「啊？」 楚碎云还没反应过来，司机师傅便推门下车，开始和另一辆车的车主理论。 吵了快五分钟，楚碎云头都大了，听出来对方车主不打算当场私了，要走保险。自己这边的计程车司机只好回来和楚碎云道歉，说这单就不收他钱了。 意思是要楚碎云下车，自便吧。 第124页 楚碎云知道司机也不想发生意外的，没有为难对方，二话没说就从车上下来，看着还在讨价还价的双方车主，脑仁生疼。 不知道今天自己是碰了什么霉运，诸事不顺。 下车的位置有些尴尬，半截子，离秦渺那套顶楼不远，打车几分钟就到，肯定是不划算，并且要等很久，但走路……又要将近二十分钟。 更何况是在这风雪交加的夜里。 六点半，下班才半个小时，天已经黑透了。 路灯盏盏亮起，暖黄的光反射出鹅毛似的大雪，一片片落在地上。 楚碎云背着包在路上独自行走，轻飘飘的雪花打在脸上，凉丝丝的。他的鼻子和耳朵已经冻得没有知觉，膝盖只有单薄的一层布料遮着，此时也冰凉一片。 越走，楚碎云心里就越凉一分。 自己为什么会沦落至此，都怪某个人。 回到家，楚碎云用密码打开门，一抬眼看到门后房间黑乎乎一片，静谧无声，陡然升起一种孤独感。 他放下包，走到客厅中央。 秦渺这套房子高居顶楼，客厅装了二百七十度大窗，可以俯瞰整个山岚市。平时秦渺在家，有人和自己说话，楚碎云没觉得，现在只有一个人在家，而外面大雪纷飞，路上行人匆匆，万家灯火通明，居然让他觉出点高处不胜寒的孤寂。 秦渺一个人在这套房子里住了三年。 没来由想到这儿，楚碎云心里本来存着的那一丝丝对秦渺的怨气，骤然烟消云散。 然后他又想到，自己刚成年那段时间，弟弟也总是一个人守在空寂的大房子里，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等待自己回家。 楚碎云忽然就有点想要体验一下弟弟那时候的感受。 于是他没有去开房间里别的灯，只留了沙发旁那盏落地灯发出暗淡暖黄。脱下外套，在沙发中间坐下，丢开拖鞋，将腿收到胸前，双臂环膝抱着，静坐。 这是一种能带来些许安全感的坐姿，不过这点安全感太过微末，只有极度缺乏的人才会选择这种姿势，因为他们连一点点安定的感觉都不愿放过。 将自己蜷缩起来，本就宽敞的大房子变得更空旷，别提秦渺这里还有全景玻璃窗。楚碎云恍惚间觉得自己仿佛孑然一身坐在宇宙的中央。 裤脚还带着冰凉雪水染上的湿意，被冻僵鼻尖与耳朵因为进到温暖的环境，开始微微发热发痛。 今天自己淋了雪、发现地铁停运、等了半小时计程车，最后还被计程车司机扔在半路，顶着风雪走路回家。 还有，下班的时候没见到秦渺。 楚碎云胸口瀰漫开一种名为委屈的情绪，他想，到这时自己才第一次和被单独扔在家里的弟弟感同身受，原来离开依赖之人的孤独感是这样的。 秦渺匆匆回到家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房间里所有的灯都关着，除了沙发旁的那盏，微弱飘忽的黄色光亮仿佛整个黑暗夜空里的一颗星光。 而被那暗淡星光努力照亮的人，正用一种极为不安的姿势坐在沙发上。 秦渺心中慌乱，脚下步子迈得飞快，下一秒便来到楚碎云面前。 楚碎云似乎在出神，没有察觉他的到来。比自己年轻许多岁的alpha小爱人正楞楞地盯着并未开启的电视屏幕。 秦渺第一次有些手足无措，他站在原地，看看楚碎云，又看看四周，几乎要急得满地打转。 「你……」秦渺终于有勇气出声，他想问问楚碎云是不是怪自己没有去接他。 天知道秦渺今天下班时，刚走出公司发现下雪，便想到楚碎云没开车，自己不去接他，他就没办法回家。 他让赵楷帮自己推迟饭局，发动车子准备去风邈先把楚碎云送回家。结果到那儿打了个电话，发现楚碎云手机关机了，他转而去问自家大哥，堂堂风邈大boss又辗转问了几个人，才得知楚碎云原来早就离开了。 秦渺本来第一反应是那就折返去饭局，毕竟他和楚碎云相处模式一直是这样，两个人黏煳但不会过分依赖彼此，都是alpha没什么不接人回家就闹脾气的。 可回去的路上他越走越觉得不对，冥冥中有什么力量驱使他一定要马上见到楚碎云。 于是他一个电话打给暂时帮忙撑场子的赵楷，蛮不讲理道：「今天初雪，我要和你嫂子赏雪，饭局不去了，你帮我顶着。」 然后不等赵楷反应，「咔」挂断电话，方向盘一打，掉头回家。 然后便是开门，看到眼前一幕，楚碎云孤零零地、抱膝坐在黑暗的房间里，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脆弱姿态。 让秦渺顿时慌了阵脚。 可谁知道，秦渺才发出一个音节，楚碎云就像是忽然回神一般，瞳孔里的光辉转瞬出现。 「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他问。 语调正常、语气富有活力，秦渺怔愣片刻，有点反应不过来楚碎云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等他反应过来，楚碎云就伸开腿，穿上拖鞋，绕过沙发走到秦渺身边，忽然张开手臂，给了他一个例行拥抱。 到现在秦渺还有点不敢确定，这是没有生气？ 而后楚碎云微微仰头，在秦渺嘴上啄了一口，见多不怪地说：「我猜你肯定是又把饭局逃了，那咱俩吃个好的？」 至此，秦渺才确认楚碎云真的没有生气，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吓自己。 第125页 他蹙眉舒出一口气，狠狠捏了捏楚碎云的后脖梗，独断专制地定下一个规矩。 「以后不准在沙发上抱着膝盖坐着。」 楚碎云一头雾水：「凭什么，我想怎么坐就怎么坐。」 「那你抱着我的膝盖坐。」 楚碎云：「……你有病吧，你又发什么神经？」 「就这么说定了。」秦渺说一不二，转移话题，「下雪了，咱们点个酒店的外卖，吃顿烛光晚餐。」 「家里没有蜡烛。」楚碎云提醒。 「那就点灯，吃灯光晚餐。」秦渺从善如流。 外面雪纷纷扬扬，寒风刺骨，屋内有暖气、有食物，还有最爱的人。 第66章 忆·流亡花蛇岛 上了船，秦渺一指座椅，对楚碎云道：「去坐着。」 楚碎云听话朝座椅走去，同时转过来问：「那你的人呢？」 「我叫他们。」秦渺迅速说完这一句，跑到船舱门口，大喊了宋铮的名字。 宋铮他们正和里奇的人缠斗。里奇那方人多，是优势也是劣势，码头就那么大，不能允许同时经过那么多人，宋铮五个人只需要守住码头入口，便能暂时牵制里奇的人。 「宋铮！」 听到秦渺的声音，宋铮知道是时候撤退了，朝兄弟们一挥手，下令：「上船！」 得到命令，剩下四人令行禁止，毫不恋战，往后撤退。 里奇那方没有阻拦宋铮一行人，因为他们的目的是冲上船抓秦渺，而不是和这群保镖分出高下。 所以一时间，所有人都往船这边冲来。 楚碎云焦急地透过窗户看往码头，看着宋铮他们一边跑一边不忘踹敌方几脚。他没办法听秦渺的话不担心他们。 或许对秦渺来说，他们拿钱办事，但对楚碎云来说，他们几个终归是救了自己的人。 看着看着，楚碎云敏锐地发现不对，他对秦渺吼到：「秦渺！船动了！他们还没有上船！」 秦渺听见楚碎云的话，也发现船正在缓缓启动。他看向船外，宋铮几人已经不再领先里奇的人，一群人混在一起，若是停船等待，先冲上来的指不定是谁。 里奇本人也已抵达，他从一辆黑色豪车上下来，远远站在码头后方，旁观这场混战。 秦渺站在船舱门口，和里奇遥相对视。 冬从驾驶座上走下来，在里奇身边驻足，附耳说了句什么，里奇凝重的表情骤然融解，露出志在必得的微笑。 秦渺最终没有选择去船舱驾驶室阻止开船，他默然地站在舱门口，将视线从里奇身上移开，放在宋铮几人身上流转一圈，而后转身，舱门关闭。 「把那几个人抓起来。」里奇抬手，下令。 几分钟后，宋铮他们被压着，按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咚——！」 秦渺关上舱门的同时，上层船舱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巨物砸在钢铁之上。 秦渺赶紧回身看去，本该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的楚碎云早已不见了身影。 他大跨几步，很快来到上层驾驶室，看到楚碎云将开船的人反剪双手按在操作台上。一旁站着另一个已经被吓破胆的人，还在勉强维持着船的运行。 「为什么让你停船你不停？」楚碎云斥责。 那人是个中年男性beta，身材中等偏瘦，根本不是楚碎云的对手，被压制着丝毫不能反抗。不过他也并不急着反抗，居然有些气定神闲地解释起来。 「如果我停船，那些人就上来了。」 「他们是来救我们的人……」楚碎云明显气急。 「楚碎云，放开他。」秦渺冷声道，「你把他按着，谁给我们开船？」 楚碎云不可置信地看着秦渺，质问：「那些是你的人，你不管他们死活吗？」 「事情已经这样了，你朝他撒气有什么用？」秦渺蹙眉，满目写着对他鲁莽幼稚的谴责。 楚碎云受不了秦渺用这种眼神看自己，气得手发抖，一甩腕子，把人放了。 那开船的老水手慢悠悠直起身子，整理了一番衣摆，才转过去准备继续操作。 「等等。」秦渺忽然出声喊住他，「你转过来。」 老水手转过身来，平庸的面容上有几道刀凿斧刻般的皱纹。 秦渺说：「我不认识你，你是谁？」 按理说宋铮带来的人都应该是安保组的，组内所有人都是秦渺亲自挑选，怎么会有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打量完中年人，秦渺还瞟了眼另一名微胖矮个儿的年轻水手，那人一对上秦渺的眼神，便缩脖子移开视线。 秦渺重新看向中年人，蹙眉凝思：难道是宋铮找不到开船的人，随意抓了个老水手？ 不可能，安保组每个人都受过专门训练，别说开船了，特殊情况直升机都能开。 在秦渺沉重的视线中，那中年人缓缓开口：「我叫弗雷，他们都叫我老弗雷。」 秦渺压根不知道这么一号人，慎重地没有出声。 老弗雷直视秦渺，在alpha的威压下亦没有分毫胆怯，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我是冬少爷的人。」 秦渺挑眉，楚碎云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直直看向老弗雷，一双锐利的眼几乎要把人看穿个洞。 「冬少爷。」秦渺将这个称唿咀嚼了一番。 冬的身份顶破天是里奇的助理，何德何能担得起一个不惧风雨的老人称唿一句「少爷」。 第126页 老弗雷轻易地猜到秦渺的意思，直截了当地说：「冬少爷是麦克森老爷二十多年前和上一位夫人生下的孩子，若是少爷被家族认回，应当排行第四。」 中年人的话音一落，秦渺的嘴角便带上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味。 「哦？上一位夫人？我记得上一位麦克森夫人是暴病身亡的，并没有孩子。」 老弗雷解释：「那是麦克森家族为了掩盖丑闻而编造的谎言。夫人是去年才去世的，死于腺体摘除后的紊乱综合徵。」 作为和麦克森家族同一圈层的人，秦渺对这种秘密自然有所耳闻。传言上一位麦克森夫人并非自愿嫁给麦克森老爷，但上演一些强取豪夺的戏码后，终归是嫁入豪门。 麦克森老爷得偿所愿，夫人却郁郁寡欢，最终不过两年便暴病而亡，并未留下子女。麦克森老爷因此伤心欲绝，中间有十年没有另娶，不过情人倒是没断过，一直到近年，麦克森老爷人老了，那些绯闻才消失。 若老弗雷所言属实，那看来上一位麦克森夫人的事就另有隐情了。 楚碎云听着两人说话暗藏机锋，不太清楚其中的秘密。他只抓住了老弗雷话中的一个信息：老弗雷是冬的人。 楚碎云第一反应是他们中了里奇的套，可下一秒便觉得不对。 为什么老弗雷要强调自己是冬的人，而不说自己是里奇的人？冬也是里奇手下的人，听里奇的号令办事，老弗雷特地这么表明身份，只有一种可能—— 里奇不代表冬，换句话说，冬和里奇不是一条心。 楚碎云越想越觉得合理，因为冬的摇摆，早在几天前，他和秦渺还在船上的时候就有所表现。 而知道麦克森家族秘辛的秦渺，则在老弗雷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猜到了冬真正的立场。 果然，老弗雷继续道：「冬少爷虽是麦克森老爷的亲子，但老爷不知道少爷的存在。夫人当年不惜倾尽一切，逃亡花蛇岛，到了岛上才发现自己已经怀有身孕。夫人本想把孩子打掉，一了百了，最终还是心软，将少爷带来了这个世界。」 「生下少爷，夫人便做了腺体摘除手术，二十年前做这个手术，风险极大，夫人也因此留下了一身病根。少爷长大之后，知道了母亲前半生的经歷……」 「所以他想復仇？」秦渺打断老弗雷，「所以他找到我了，想向我投诚？」 「不。」老弗雷否认，「少爷只是想拿回属于自己和母亲的东西，而这个过程，需要一个强大的助力。」 秦渺嘲讽一笑：「你家少爷算盘打得可真响，先把我抓了，再来救我，等着我感恩戴德，把麦克森家族收拾了拱手奉上呢？」 老弗雷不辩驳，任由秦渺撒气。 「所以我的人准备的船呢？」秦渺问。 老弗雷：「他们被里奇·麦克森发现了，不得不避去另一个码头。他们船的信号被屏蔽了，所以去救你的人没有接到消息。这里毕竟是联邦，是麦克森家族几乎只手遮天的地方。」 秦渺默然，他不得不相信老弗雷的话，麦克森家族在联邦盘踞百年，说一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都不算夸张。 「那你准备送我们回云国？」秦渺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不。」果然，老弗雷摇摇头，「若是里奇要追，现在去云国，就是自投罗网。我们绕道花蛇岛，等甩掉他们，再回云国。」 花蛇岛，和联邦水火不容的一个国家，里奇再蠢，也不敢冒着两国开战的风险追到花蛇岛。 楚碎云听到这里，有些迟疑，花蛇岛在alpha之间的风评很不好，几乎被描述成了alpha的地狱，什么无尽的劳作、低廉的薪水、堪比贱民的社会地位…… 任何一个alpha在听到要去花蛇岛的时候，都会下意识排斥。 秦渺都不例外，他暗骂一声，斥道：「你是不是故意坑我们呢？我们两个alpha，去排外的花蛇岛，是准备登岛就被抓起来坐牢吗？」 「稍安勿躁。」老弗雷说，「现在的花蛇岛已经好多了，不会见到alpha便风声鹤唳，岛上有百分之十的人口是alpha。当权者也发现了人口对一个国家发展的重要性，对外来alpha不再完全排斥，只要有岛上居民引荐，办理证件便可暂居。」 「我和森，做你们两位的引荐人。」老弗雷指了指独自开船的另一位年轻人。 船在他们手上，秦渺就算知道怎么开船，也没有在汪洋航行的经验，所以其实现在的情况是，起码在船上，老弗雷想去哪就去哪，秦渺和楚碎云没有反抗的余地。 秦渺讨厌这种万事不在自己掌控的感觉，自从到了联邦，这种感觉便日益强烈，他烦躁地踢了一脚桌子，转身离开。 楚碎云见他失去平日的淡然，心中惊奇一秒，旋即想到，这傢伙应该是进入易感期了，然后他又不可避免地想到，自己也要进入易感期了。 他已经不再生秦渺的气，不是秦渺不想宋铮他们登船，情势所迫罢了。自己不该把怒气随意撒在他的头上。现在他俩算是真的孤立无援了，若是不相互信任，那要如何才能脱困？ 想到这里，楚碎云跟着秦渺走出驾驶室，出来看到他岔开腿坐在座位上，眉心紧皱，便也几步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不知道是不是一起睡过一觉的原因，楚碎云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坐下后，秦渺周身气势敛了敛。 第127页 楚碎云有些低情商地直接戳秦渺心窝子：「咱们暂时回不去了。」 秦渺一听，脸刷地黑了。 然后他隐含着怒意，非常不高兴地说：「我说了会带你回家，别催。」 楚碎云一愣，本来准备好的话全咽回了肚子里，天可怜见，他刚刚那句话并非秦渺理解的意思。 楚碎云本想解释自己不是在催，可转念一想： 秦渺这样理解，也挺好的，说明他一直记得自己的承诺，他是个重诺之人。 他记得要带自己回家。 第67章 忆·讨厌易感期 和秦渺道过别，楚碎云来到船上乘客休息的舱室。 船上有两个房间，楚碎云查看之后发现两个房间都不大，床比学校宿舍的单人床宽一些，整体面积只有不到十平米。 两个房间差别很小，楚碎云随便选了一间走进去，将门轻掩。 楚碎云刚刚将门关好，便脱力似的靠在门后，直接滑坐在地上。 难以忍耐的热度从身体深处传来，楚碎云仰头靠在门后，扬起脖颈，像是一个溺水之人，正拼命把头伸出水面唿吸。 从楚碎云意识到自己易感期到来开始，到现在不过几分钟时间，心里的焦躁和难受便来势汹汹，迅速将他吞没。若刚才继续呆在秦渺身边，楚碎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又说出一些不受控制的话。 所以他选择了和秦渺分开，独自找房间呆着。既然别的alpha可以独自度过易感期，那自己也可以。 楚碎云是这么想的，可他不知道的是，一般alpha的易感期绝不会如他这般灼热，这是优性alpha的宿命，他们虽然能够在omega面前保持一定时间的理智，将他们与被原始欲望支配的动物区分开来，但造物主又是公平的，在易感期，他们就比一般alpha更加难捱。 楚碎云紧闭双眼，在脑海里胡乱想一些事情，比如弟弟如何了，会不会害怕、会不会有人发现自己失踪等等，以求转移注意力。可最终这些想法都会变得模煳，混沌成一团后，自己与秦渺纠缠的场面就会争先恐后地涌出，给火焰再添一把柴。 这样下去不行，楚碎云心中挣扎一瞬间，准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 「唔……」楚碎云靠在门口喘气，手上有些没力气。 不行，不够。 太奇怪了，怎么会这样？ 楚碎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但必定狼狈不堪，像是个理智全无的牲畜。 「楚碎云，你在哪？」 门外忽然传来秦渺的声音，楚碎云浑身一个激灵。 他脖子上的阻隔贴还好好贴在那里，可楚碎云现在这个状态，阻隔贴也无法完全隔绝他的味道。因此秦渺问了一句，走上前两步，便闻到溢散而出的味道。 秦渺立即反应过来，楚碎云是陷入了被动发热之后的易感期。理智告诉他，这时候应该撤，如果不想再发生点什么荒唐事的话。 可实际上，他的脚却像被钉在地上一般，半步不肯后退。 毕竟不是只有楚碎云进入了易感期，秦渺自己也一样。 这种事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其实就不再有心理障碍。所以秦渺没太纠结，既然两个人在一起可以解决身体上的不适，那便不用过多犹豫。 于是他走到了楚碎云所在房间的门口，伸手轻推门，发现推不动，是楚碎云靠在了门上。 「开门。」秦渺说。 楚碎云恍惚间听到秦渺的话，第一反应是抗拒，可下一阵热浪让他犹豫，最终他半跪着从门前挪开，让秦渺成功推开门。 秦渺进来的时候，楚碎云还跪坐在地上没起来，他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之后腿有点发软。 所以秦渺一打眼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楚碎云衣衫不整地坐在地上，仰起细长的脖子朝自己看过来，眼里装着水，脸颊飘着红。 秦渺一蹲身直接把人抱起来，明知故问：「坐在地上干什么？」 楚碎云偏过头没回答。 秦渺烦人地追问：「刚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在做什么？」 「闭嘴。」楚碎云虚张声势地凶他。 「没关系，你尽可以让我帮你。」秦渺安抚意味地在楚碎云眉骨处落下一个吻，「毕竟我也需要你。」 算了，不管了。楚碎云自暴自弃地想着，捧住秦渺的脸，主动吻上他的唇。 …… alpha在动情的时候会忍不住攀住伴侣的脖子，留下咬痕，秦渺自然不例外，每一次他都会抓着楚碎云的颈子，在对方的腺体上蛮横地咬下，不管对方的腺体能不能被标记。 但这一次秦渺的犬牙刚碰到楚碎云的脖颈，便被稍微回归理智的楚碎云两根手指塞进了嘴里，掰开他的牙，将人推开。 「别咬。」楚碎云冷硬地说，片刻后觉得自己语气太重，又软了几分，解释，「疼。」 秦渺嘴里被放了手指，说话有些含煳，他语气中带着哄骗：「不疼的，我轻一点。」 楚碎云摇头：「不行。」 秦渺捏着楚碎云的手腕，将他的手从自己嘴边拿开。 「让我咬一下，就一下，最后一下了，乖。」 他像哄小孩一样，急性地乱说，语气温柔到要把人溺毙，哄人的话却毫无新意。 但谁让此前从未有人对楚碎云说过这种话，秦渺占尽了第一次的好处，楚碎云此时就是个极为好骗的蠢蛋，被几句话哄得晕头转向。 第128页 楚碎云没再继续说拒绝的话，而是将眼睛埋进枕头里，反手伸到自己的颈后，将并不算长的发尾稍稍撩开，主动献上了自己的脖颈。 下一秒，熟悉的犬牙带着灼热的温度和唿吸袭来，腺体被刺破，陌生信息素涌入，刺痛与酸胀感让楚碎云蹙眉。 …… 一个小时后，秦渺从浴室出来，发梢还在滴水。楚碎云则躺在床上睡着了，被子盖到肩膀处。 床有点小，只够楚碎云一个人睡的，秦渺躺上去就会变得很挤。 秦渺走到床边，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楚碎云的脸颊，红红的，有点烫。 「你发烧了。」秦渺说，「我帮你擦了擦，你还有力气洗澡吗？」 「不洗……」楚碎云现在只想睡觉，嫌弃秦渺的手指把自己弄得很痒，转过脑袋去。 「行，那我去隔壁睡了，你有事叫我。」 秦渺看了看狭窄的床，最终忍痛决定让楚碎云好好休息，自己去另一边睡。 「嗯……」 楚碎云鼻腔里敷衍地发出一声哼唧，表示自己同意，而后一个翻身，把整条手臂和大腿露了出来。 秦渺本来要出去的，看到他一翻身就几乎把被子扔在地上，脚步骤然顿住。 然后秦渺帮楚碎云拉好被子，顺带非常厚脸皮地自己钻了进去，美其名曰：「算了，我还是留在这里，盯着你不要踢被子。」 本来还算宽大的单人床顿时变得拥挤，楚碎云不满地拱了拱，被秦渺锁住四肢。 「睡吧。」 楚碎云早就累得不行，不愿与他争论，眼睛一闭，睡着了。秦渺精神也没好到哪里去，房间里安静之后，他很快也陷入沉睡。 等楚碎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他醒来的时候平躺着，身边没有别人，可楚碎云还记得睡觉之前秦渺是死皮赖脸睡在旁边的。 睡了一觉，现在楚碎云没有困意，便从床上起来，准备去洗个澡。结果脚落在地上，居然有一瞬间发软，差点没站稳。 楚碎云黑了脸，强行直起身子，装作无事发生。 一天之内两次，两次中间多少次数不清了，饶是楚碎云也有点累。不过也还好，和在学校游泳一下午之后第二天的感觉差不多，软趴趴的，但是能忍受。 洗过澡后，楚碎云擦干头髮，走出卧室船舱。 一出门，对面便是一排窗户，透过窗户可以看到甲板上的情况，楚碎云看见秦渺和老弗雷站在外面，应该是在谈话。 他移步走过去，推开门踏上甲板。 夜里的海上大风不止，把楚碎云略长的头髮捲起来。风与浪的声音哗啦作响，所以站在前面说话的两人并没有察觉他的到来。 直到楚碎云已经来到秦渺的身前，秦渺才略有些意外地转过头来：「你醒了？」 老弗雷发现楚碎云的到来，立即停下刚刚和秦渺的谈话，对楚碎云点头示意。 「你们在说什么？」楚碎云随口问。 「没什么。」秦渺并未正面回答。 老弗雷则直接告辞：「那我就和您言尽于此，您和楚先生说话吧，失陪了。」 说完，这个风度翩翩、嵴背挺直的老人毫不留恋地离开。 楚碎云自然品出他在故意避开自己，心里不太得劲儿，可也不能说什么。楚碎云垂眸片刻，把杂念抛到脑后，转而问秦渺：「我们什么时候到花蛇岛？」 「还有三天。」秦渺说着，晃了晃手里的烟，菸灰沙沙，明灭闪烁中撒向大海。 楚碎云又问：「那我们要在花蛇岛呆多久才能回去？」 秦渺蹙眉：「尽快，几天吧。」 楚碎云放心了，把视线从秦渺身上移开，投往浩渺的大海，出神片刻。 秦渺没有去吸手上的烟，应该是觉得这根来自老弗雷的烟太廉价，过分刺激，不合口味。 两人沉默片刻，最终楚碎云还是没忍住，问：「你们刚刚在说什么，我不能知道吗？」 秦渺一顿，笑笑：「不是。只是你没必要知道。老弗雷说冬想要我的助力，在跟我谈条件，一些令人头大的麻烦事。」 好吧，这件事楚碎云的确没有兴趣，让秦渺一个人头疼就够了，因此他不再问。 站了一会儿，风越来越大，秦渺把烟随手按在栏杆上按灭，捏着烟屁股，一揽臂，将楚碎云圈进怀里。 「走了，回去睡觉，冷死人。」 对于秦渺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楚碎云本来有些抗拒，想挣扎一下，转念却想到两人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个遍，揽肩搭背这种程度简直小儿科，拒绝反倒显得矫情，便老实靠在秦渺身旁，被带着往前走。 回房间的路上，楚碎云忍不住去想，自己现在和秦渺这样算什么呢？紧急避难么？因为彼此都陷入了被动发热，不得不互相帮助，所以暂时维持着身体关系。等事情过去，两人又是毫无关系的独立个体，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这才是对的吧，毕竟秦渺就是因为不能标记omega，才选择和不用负责的自己上床。自己在失去理智的时候，也是用这句话劝的秦渺，所以对秦渺来说，两人如今的关系，就是短暂的、随时可以毫无负担结束的。 那自己也应当学着洒脱一点，不需要去考虑未来的事。 在此之前，楚碎云没有和任何人有过亲密的关系。属于优性alpha的理智让他在少年时代一直都是模范生。他的人生规划大约是在大学时期认识一个可爱的omega，两人谈几年恋爱，到了年纪结婚再完成终身标记，过几年会生一两个孩子。没有意外的平静坦途，一眼望得到头，没什么值得期盼的，也没有惊喜。 第129页 没想到还未踏入大学校园，就遇到这么一场始料未及的意外，楚碎云一边告诉自己，就当是一场狂野的梦，回到云国的那一天就是醒来的时候，自己可以继续自己的生活，当作什么也未发生。一边又隐隐地预感到，这场梦带来的影响可能会旷久持续，并不会因为他和秦渺回到云国而消失干净。 「发什么呆？」 不知道什么时候，秦渺已经带着楚碎云站在了房间门口，看见楚碎云愣愣的，不禁出声提醒。 楚碎云回神，看到秦渺眉眼间什么都不在意的狂傲、万事不缠身的不羁，没来由的心里一酸。 「啊，没，可能是睡迷煳了。」他回答。 第68章 忆·准备开熘咯 三天之后，船只按照预计时间准时在花蛇岛港口停靠。 所有来到花蛇岛口岸的旅客都需要办理暂住证和通行证，老弗雷和森领着楚碎云与秦渺来到办理大厅。 秦渺是个做惯了甩手掌柜的人，心安理得地让老弗雷去窗口前询问，还把准备跟着去的楚碎云拉了回来，陪自己聊天解闷。 秦渺伸手，在楚碎云发梢上捻了一下。楚碎云不解地看过来。秦渺把指腹一揉，随意道：「有片纸屑。」 楚碎云疑惑自己头髮上怎么可能沾上纸屑，正要和秦渺理论，却看到老弗雷满面愁容地走了回来。 他这神情，一看便知办证的事情不顺利，秦渺没问，楚碎云先了开口：「遇到什么困难了？」 果然老弗雷嘆出一口气，说：「我离开花蛇岛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最近入岛的限制又变得严格起来，现在就算有一般的居民担保引荐，外来alpha也无法进入。」 「那要谁来引荐？」楚碎云问。 老弗雷说：「现在外来alpha入岛只有两种方式，第一种是取得特别许可证，我们不可能拿到。第二种是投奔伴侣，也就是需要有omega伴侣的陪同才能入岛。」 「岛上之所以推出这种规定，是因为在放宽入岛政策的这两年间，有不少单身且不怀好意的alpha登岛作乱，威胁了岛上omega的安全。」 「那我们怎么办。」楚碎云感到荒谬，他转而看向秦渺，「不如直接回云国算了。」 楚碎云本就急着回家，不愿意到花蛇岛上绕一圈，虽然直接回云国会有被里奇追上的危险，但这种风险本就无法完全规避。 「不行。」 出乎意料地，秦渺和老弗雷同时出声反驳。 楚碎云意外地看向秦渺，秦渺朝他摇了摇头，眼神中透露的意思是要他稍安勿躁。他不理解秦渺的意图，却也没再说话。 老弗雷则继续解释：「里奇现在肯定已经知道你们超脱了他的控制，等他这段时间搜寻无果之后，再从花蛇岛离开，会更加安全。毕竟我们只有四个人，而且我不能出现在里奇面前，我是夫人的人，他认得我。」 楚碎云蹙眉，想不到破局之法。 在他看来，绕行花蛇岛本就是多此一举，是自己和秦渺被老弗雷他们胁迫而不得不妥协的结果。老弗雷在船上的时候承诺最终会带秦渺和楚碎云离开，可现在他的表现，让楚碎云对他的信任急剧消减。 而且不知道秦渺到底在打算什么，居然也跟着反驳自己。 楚碎云正在想着，忽然被秦渺唤了名字。 「碎云，跟我过来一趟。」秦渺说着转身，指了指厕所。 「你要去厕所自己去啊，为什么我……」楚碎云没有陪他上厕所的兴趣。 听到他的拒绝，秦渺直接上手，卡住楚碎云的手腕，将人往自己这边拉。 「走，一起去。」 你是女中学生吗？！楚碎云咬牙，在心里默默想。 到了厕所，秦渺将楚碎云推进隔间，反手锁了门，转过身来把人困在自己和挡板之间。 「做什么？」楚碎云背靠隔间挡板，微微仰头问。 「这里的规定不是需要omega领着alpha才能入岛吗？」秦渺说，「所以我有一个可以混进岛上的办法。」 「什么办法？」楚碎云眨眼。 秦渺沉默片刻，道：「这个主意的实行需要你的配合，你是最合适的。」 楚碎云眼皮子一跳，预感接下来秦渺的话可能会让他难以接受。 楚碎云死死盯着秦渺，看他上下嘴皮子一碰，说出一个令人崩溃的计划。 「你扮成omega，说我俩是伴侣，然后混进岛上，如何？」 不如何！楚碎云在心里吶喊，表面上很冷静地分析其不可行性：「我怎么扮成omega？我看起来也不像啊。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 「像。」秦渺冷不防吐出一个字，楚碎云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太阳穴突突直跳。 十八岁的楚碎云，还保持着浓郁的少年气息，这个时期的他快速长个子，长肉的速度跟不上长高，因此身材纤瘦。更别说他的长相本就因为太过精緻而有些难以分辨性别。 男性omega会比男性alpha纤细，面容更加柔和，看起来年轻一些。作为alpha刚成年的楚碎云，正好可以虚报几岁年纪，假扮成二十岁左右的omega。 「那我的信息素呢？」楚碎云提出最难解决的一个问题。 区分成年alpha和omega的方法，除了看外表，最准确也是最常用的方法还有分辨信息素。楚碎云作为一个alpha，走哪儿去散发omega的味道？ 第130页 「遮住就好。」秦渺拿出早准备好的阻隔贴，撕开贴在楚碎云腺体上。 然后他随手揉了阻隔贴的包装扔进垃圾桶，将楚碎云的脸颊捧起来，食指和大拇指一卡，迫使楚碎云微微张开嘴。 秦渺低头下去，不由分说地和楚碎云交换一个吻。 「唔……做、什么？」 楚碎云没有料到秦渺会突然吻自己，下意识反抗两下。秦渺后撤，手却依旧抓着楚碎云的脸颊，解释：「给你沾点我的味道，我俩不是要扮演伴侣么。这样别人既闻不到你的味道，也能表明我俩的关系。」 楚碎云脑子乱乱的，但也知道秦渺说的话是对的。他也是alpha，清楚alpha的秉性，他们肯定会在自己伴侣身上留下浓重到散不开的味道，以此标记所属物，威慑别有所图之人，以及炫耀自己的能力。 「抱着我，抱一会儿。」秦渺命令道。 都是为了上岛……楚碎云给自己洗脑，而后抬起手臂，绕过秦渺的肩背，把人抱紧。 与人拥抱会带来极为满足的感受，楚碎云很少有机会和人亲密接触，整个胸口都被另一个人体温填满、鼻尖萦绕着另一个人好闻的气息，这种感觉让人稍微有些沉溺，楚碎云到后面直接将眼睛闭了起来。 还好这个厕所没什么味儿，楚碎云想，要不然自己肯定在秦渺亲上来的那一刻就要反胃，更别说跟他在厕所里搂搂抱抱了。 五分钟后，楚碎云带着一身秦渺的味道，跟在他身后回到办事大厅。 为了尽快给楚碎云腌入味，秦渺方才没有收敛自己的信息素，此刻两人并肩走出来，味道浓得，即便老弗雷和森是对信息素钝感的beta，也不禁皱了皱眉。 秦渺把自己的计划又和老弗雷他们说了一遍，老弗雷有些疑虑这个计划的可行性，但被秦渺反问一句「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顿时消了反对的意见。 秦渺领着楚碎云走到办事窗口前，扬了扬下巴，示意楚碎云去说。这里是花蛇岛，让「omega」做主说话准没错。 「呃……」这毕竟是说谎，楚碎云艰难跨过内心的障碍，整理了一下语言，「您好，我和我的伴侣想要办理通行证和暂住证。」 窗口后面坐着的是一位女性omega，脸圆圆的，看起来很年轻，放在云国和联邦，一定是那种说话软软的、最为受欢迎的可爱omega，可在这里，她声音冷酷，和外表一点都不相符，说话语气果决，毫无所谓的omega样子。 「请出示身份证明。」 楚碎云看了一眼秦渺，随机应变：「证件都遗落大海了，我们是到这里来重新开始的。」 花蛇岛是个特殊的存在，因为建国时间不长，此前甚至是无人岛，直到百年前才有逃亡的omega登岛，所以岛上大多数居民都是移民。他们看似封闭，但那只是针对alpha，对于出于某些原因逃亡而来的omega移民，他们则保持着高度开放欢迎的态度。 楚碎云这番话若是放在云国或者联邦，窗口办事人员肯定给他一个白眼让他左转出门不送，可放在花蛇岛，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窗口后的omega眼神冷厉，仿佛检测仪一般冷冰冰的审视视线在楚碎云身上逡巡。 这个少年作为omega的话，看起来不过20岁年纪，很年轻，除了个子稍微高点儿，外表均符合omega的特徵。他的身上还带着浓重的alpha气息，属于自己的味道则被遮得严严实实，亦符合有伴侣的omega的状态。 并且他的伴侣时不时在身后做出一些小动作，比如碰碰脖子、摸摸脸颊，符合花蛇岛以外大多数ao的相处模式，少年也会因为是在人前而感到羞恼，拍掉伴侣的手，让他消停一点。 办事人员果然没有再坚持要求楚碎云出示证件，而是拿出几张表格，递给他：「和你的伴侣填一下登记信息，然后我需要你揭开阻隔贴，确认你的信息素。」 楚碎云接过表格的手一顿，迅速和秦渺交换了一个眼神，面上十分淡定地答应到：「好的。」 说着他就要去揭开阻隔贴，看似没有丝毫心虚。 就在楚碎云的手指碰上阻隔贴的那一刻，秦渺骤然出手，抓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继续下去。 然后秦渺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办事人员，语气不爽地说：「这不太好吧？在鱼龙混杂的办事大厅让我的伴侣揭开阻隔贴，任由乱七八糟的人闻到他的味道。而且我看之前所有人办理的时候都没有揭开阻隔贴，凭什么针对我们？」 至此，办事人员心中仅剩的一丝疑虑也被打消。怎么看这都是一对货真价实的ao伴侣，alpha烦人又自大，omega则甘心被伴侣管着。 办事员omega自己是个不婚主义者，认为omega就不该和alpha在一起，应该独自奋斗。不过她并不会用自己的价值观强行要求他人，看到黏煳恩爱的ao伴侣她最多只是迴避，不会产生偏见，何况现在是在工作，她更不会带入个人情感。 所以在判定楚碎云和秦渺符合入岛要求之后，她一抬手，示意两人到一边去填表，不要在这儿杵着挡路。 「请去填表处填表，完成之后交给我，我替你们办理通行证和暂住证。」 楚碎云心中一喜，没想到真的忽悠过去了。他没忍住朝秦渺看过去，秦渺沖他眨了眨眼睛，眸子里全写着洋洋得意，毫无疑问是在说：怎么样，我的计划有用吧。 第131页 两人填写了表格之后，交给了办事人员，成功通关，获得入岛资格和暂住资格。 老弗雷和森本就是岛上居民，在秦渺和楚碎云通过之后便跟着入岛，一行人通过办事大厅的后门，来到集散的站点，准备乘车离开此地。 老弗雷拦下两辆计程车，正准备和司机说目的地，却被秦渺抢先。 「去最近的商场。」秦渺弯着腰，透过车窗和司机说到。 老弗雷不贊成地皱起眉，问：「秦先生，您去商场做什么？」 「买东西啊，起码买几件衣服吧，从里奇家穿出来的衣服都穿了好几天了。」秦渺回答得理所当然。 老弗雷摇摇头：「秦先生，我们应该先去住处，买衣服的事我以后可以为您代劳。」 「着什么急？」楚碎云忽然出声，走到秦渺和老弗雷中间，「从这里出发总要经过几家卖衣服的店，我们进去随意挑几件就走，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反而是之后再让你代劳更加费事吧。」 「对啊对啊。」见有人帮自己说话，秦渺立刻附和，「我现在立刻就想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等你帮我们买，不知道是多久之后了。」 说完，秦渺拉开车门，推了推楚碎云的肩：「别浪费口舌了，直接走。」 老弗雷见他俩如此坚持，没有办法，只能无奈地嘆气，最终妥协，和森坐上了另一辆车，跟在秦渺和楚碎云所在的车辆之后，开往一家还算繁华的购物中心。 下车之后，秦渺直奔最显眼的一家男装店，一点也不在意这家在购物中心占地极广的专卖店是什么价位。他转身询问老弗雷：「既然你的冬少爷有心与我合作，那么相信几件衣服他还是愿意投资的吧？」 老弗雷太阳穴直跳，却只能笑眯眯地和秦渺说：「当然。」 「感谢。」秦渺全无诚意地道谢，立即抓着楚碎云去挑选衣服。 导购走来，意欲给秦渺推荐本季新款，结果他推荐的所有款式都被秦渺以「颜色太老气」、「版式太陈旧」、「价格不尊贵」等各种挑剔的原因否定。 老弗雷看到此情此景，觉得头大如斗，不知道秦渺和楚碎云要挑多久才能最终决定，他打算暂时到服装店设置的休息区等待。 秦渺似乎有自己的打算，在成功让导购闭嘴之后，他余光一瞥，看见老弗雷和森在休息区坐下的身影，立即在店内快速穿行起来，准确而迅速地凑够两套男装，搭在臂弯上。 他的动作仿佛不经思考，像是随便拿的，可楚碎云知道，他应该是从进店内就开始观察了，因为他手上的衣服全都是不打眼的低调款式。 「带我们去试衣间。」秦渺对导购说。 导购点头，带着二人来到试衣间。这家店很大，试衣间和休息区隔着不小的距离，并且由于重视隐私，试衣间周围还做了半开放的隔断设计，不沉闷的同时隔绝了来自外界的视线。 「我们先试一下衣服，你不用在外面等。」秦渺对导购说，意思是走远一点。 导购也识趣，点头致意之后退出更衣区。 在导购离开的下一秒，秦渺伸手掌着楚碎云的背，将他推进试衣间，自己也跟着挤了进去。 秦渺把试衣间的帘子拉上，将手中衣服扔了一套给楚碎云。 「快换上。」 楚碎云从秦渺的动作中察觉到什么，迅速开始脱衣服。与此同时，秦渺也开始解扣子。 「我们是不是要甩开老弗雷？」楚碎云套上卫衣，问。 秦渺一笑，手贱地扯紧楚碎云兜帽的绳子：「挺聪明嘛，小同学。」 楚碎云黑着脸，使劲儿拍开秦渺的手。 「你越来越幼稚了，幼稚鬼。」楚碎云如此评价道。 第69章 忆·暂住花蛇岛 两人换好衣服，秦渺撩开帘子一看，确认了更衣间外面没有人。 秦渺在走进这间购物中心之前，就已经从外侧注意到了这家服装店有两扇门，一扇门在购物中心内，一侧直通外面。所以他才选择走进这家店。 如今看准时机，秦渺转身对楚碎云嘱咐：「从更衣室出去，左转，那有通向外面的门，不要说话，我们悄悄离开。」 楚碎云在他身后点了点头。 然后秦渺将更衣室的帘子拉开，率先走了出去。楚碎云紧随其后。两个人期间遇上一个导购，但导购只当他们是准备离开的客人，没有加以阻拦。 他们就这样轻易地从老弗雷眼皮子底下熘走了。 走出购物中心，楚碎云脑袋上还戴着兜帽，不知道是忘了，还是觉得戴着舒服，脸的轮廓因为兜帽的勾勒，看起来圆了几分。 他问：「接下来怎么办，我们没有钱没有手机也没有证件。」 楚碎云指出关键问题，花蛇岛是和联邦与云国发展水平相差不大的文明社会，没有这三样东西，基本上寸步难行。 秦渺一笑，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薄薄的卡片，夹在两指之间：「瞧这是什么。」 「银行卡？」楚碎云意外，「你还藏着这个？」 楚碎云的钱包是放在车上的，在遇到三个绑匪之后，手机被扔了，车也停在了荒郊野外。后面被捆起来前，还被搜过身，身上连个纸片都没能留下。秦渺肯定也同样被搜过身，虽然他到里奇别墅之前还藏了一块表，但后面表也被搜走，没想到这傢伙能把一张银行卡藏到现在。 第132页 秦渺晃了晃手里的卡：「想什么呢，这是我借老弗雷的。」 借老弗雷的，这话说得真漂亮，楚碎云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什么时候摸的，你还有这手？」 「这不重要。」秦渺说，「他们的少爷想要我的帮忙，我先拿点报酬不过分吧。」 「你知道密码吗？」楚碎云问。 「知道，刚才老弗雷手机给计程车付款的时候用的银行卡支付，我看到他输密码了。」 楚碎云忍不住朝他竖起大拇指，转念想到另外一个问题：「那他发现你把他卡拿了，去挂失怎么办？」 「小同学，一看你就是个循规蹈矩的好孩子。」秦渺不怀好意一笑，「拿到卡之后当然第一件事是把钱取出来啊。」 秦渺太熟练了，以至于楚碎云怀疑他是不是做过类似小偷小摸的事，可他作为身价贵重的秦氏二少爷，哪儿需要偷钱用？ 楚碎云并不知道秦渺小时候，老秦总为了防止自家孩子长成价值观扭曲的纨绔子弟，在中学之前都没有给过秦家兄弟俩零花钱，秦渺曾经为了买个玩具，偷了老秦总的银行卡，不止一次，所以才这么熟练。 两人去银行取了一笔不少的钱。然后坐车转渡轮，去了另外一座名为青河的小岛。路上，秦渺把卡片朝大海一抛，转头对楚碎云说：「接下来我们用现金。」 到岛上第一件事，秦渺带着楚碎云去买手机，秦渺给两人挑了两部款式一样只有颜色不同的手机，一起买还打折，手机销售称之为：「情侣套餐。」 凭藉通行证和暂住证，楚碎云与秦渺顺利办理了手机卡。不过在办理的时候出了点小插曲，工作人员听说楚碎云是外来的omega，便将他拉到一旁，小声而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我们其实有一个专门为ao定制的手机卡套餐。」 楚碎云问：「有优惠吗？」 工作人员摆摆手：「不是优惠。是主卡和副卡的区别。omega用主卡，alpha用副卡。因为您是从岛外来的，我才提醒您一句。omega要管住alpha，就要从经济大权入手，各方面占据主导。我们的主卡功能齐全，副卡则一举一动都在主卡的监控之中，他以后要办理什么业务，都需要主卡才能办，您看您需不需要？」 听完这话，楚碎云不禁回头看了眼正站在柜檯旁的秦渺，晃眼间错觉对方像是只乖乖等待的大型犬。 怎么会有这种错觉，楚碎云甩了甩脑袋，将不合时宜的想像从脑子里拔出去。 楚碎云想了想，回答：「还是算了。」 工作人员听他拒绝，顿时怒其不争，果然岛外的omega都被alpha驯化得太好了，可这个套餐并非强制，楚碎云不要，他也不能强迫。 于是两人办理好手机卡，终于能和外界自由联络。 楚碎云几乎立即就想给弟弟打个电话，秦渺阻止了他，说：「咱们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再安心打电话。我看外来暂住者手册上标註了一些移民的临时居所，我们去那里看看。」 等安顿下来再慢慢和弟弟打电话也不错，楚碎云思量片刻，收起手机，跟着秦渺乘车前往移民临时聚居区。 两人在街区口下车，都有些被眼前的景象惊讶到。 手册上说是临时聚居区，可这个社区明显已经存在了几十年，道路与建筑泛黄陈旧，街道破败拥挤，半空牵着错杂的电线。拥挤而嘈杂。 来来往往中不乏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看来这里早已从临时聚居区，变成了外来人的常驻地。可能对于有抱负的外来移民来说，这里是一个中转站，有朝一日终会离开，但还有一部分人终其一生都不得不居住在此。 秦渺和楚碎云都没有见过这种拥挤又陈旧的底层社区，加之此处都是各个国家涌入的外来人口，就显得更加混乱复杂。 「我们要在这个地方住下来吗？」楚碎云问。 他说这话期间，有两个小孩子冒冒失失地从他脚边冲撞而过，踩起地面水潭里的污水，即便楚碎云及时躲开，也有泥点子溅上他的裤脚。 「这个地方鱼龙混杂，最好隐藏行迹。」秦渺解释，「我们暂时在这里找个地方租住。」 正如秦渺所说，在这种人口流动频繁的地方，最容易隐秘行踪，也最适合初来乍到的外来人暂时落脚。他们只用了两小时，便在此处找到一间合适的房间，秦渺犹豫都不带，把从老弗雷卡里取出来的所有钱都交了房租。 「你不留一点花销吗？」楚碎云问。 秦渺拿出手机，提醒到：「我现在能联繫云国那边了。」 楚碎云自觉白担心，立即闭嘴。秦氏二公子，一个电话，多得是人排着队给他送钱，的确不需要节俭。 这房间给了钱就能立刻入住，在这个片区算是条件相当好，虽然只有一个卧室，但还有个小小的客厅，独立卫浴和厨房，家具齐备。比起其他只有三平米的逼仄盒子间，已经堪称豪宅。 自此两人就算暂时在花蛇岛安顿下来，秦渺拿着手机去了窗户前面，应该是要和家人打电话。楚碎云也急着和弟弟取得联繫，便走进卧室，两人互不干扰，开始给彼此的家人报平安。 秦渺第一个打给了自己的大哥，秦瀚。结果却因为是陌生号码，被秦瀚挂断了一次。 秦渺额角一跳，心说自己都失踪了，大哥还这么龟毛，不接陌生来电。是不是自己被绑架了，他还要挂断绑匪要赎金的电话？ 第133页 还好秦家大哥不是真的心大，等秦渺第二次拨打过去的时候，电话很快便接通。 「餵？」秦瀚答话的语气寒冷，和平日里笑意吟吟的模样全然不同。 秦渺悠闲地静默两秒，等到对面忍不住再「餵」了一声，才悠悠说到：「哥，是我。」 「老二？！」秦瀚显然有些激动，对面传来阵阵杂音，然后才继续听到秦瀚问，「你还活着呢？」 「这是什么话？」秦渺头疼，「我活着，你应该收到了我给你的信号。」 秦渺的那块手錶是个应急装置，用于危机时期联繫秦家人的，只能做到简单的收发信号，但却能精准定位、记录行踪，防水防火防爆，俨然一个小型黑匣子。 「如果不是有你的信号，我早就把麦克森家族翻个遍了。」秦瀚有些生气，「臭小子，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知道妈有多担心吗！」 听大哥提起母亲，秦渺有些愧疚，服了点软：「跟咱妈说声抱歉，我很快会回家的。只是里奇·麦克森敢在云国对我动手，我不让他吃点教训，说不过去。」 结果这傢伙还是觉得自己做得没错，秦瀚长嘆一口气，训道：「你要知道没什么事值得你亲自犯险。父亲去世不久，妈本来就伤心，你再出点事情，让她怎么办？所以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我立刻派人去接你。」 「不用。」秦渺拒绝，「我离开云国多久了？」 「十天，怎么了？」 「十天……」秦渺沉吟片刻，「联邦通运和云国晶造的订单是不是快签了？」 「是的。」 秦渺随手拿起桌上不知道谁留下的瓶盖子，在手里转了一圈：「联邦通运之前订了一批新船，快到交尾款的时候了。他们高层还拿钱进入股市，最近只怕是亏了不少。就等着晶造这次签约的订金来维持周转。」 说到这里，他将瓶盖「啪」地按在桌上：「哥，晶造不会和他们签约的，除非里奇·麦克森付出应有的代价，你懂吗？」 秦瀚已经听懂了，一边佩服弟弟的大胆和果断，一边埋怨他置自己于险境。也不知道秦渺是什么时候控制了晶造，居然都没透出个风声。 「我知道了，等晶造和他们最终谈判的时候，我会出面和麦克森家的人谈。」 秦渺强调：「让里奇·麦克森把宋铮他们完好无损的给我放回来。」 「行。」秦瀚答应，「只是你要再等几天。还有我不放心你在那个花蛇岛上，赶紧给我滚回来。」 「不行，我回去，里奇肯定就会察觉不对。他如果不疯起来做出点事情，我怎么抓他把柄？」秦渺把瓶盖抛起、接住，「你就当我从没给你打过电话，还是生死不明，装得伤心点，别露馅了。」 「那你就在花蛇岛不回来了？」秦瀚问。 「先呆几天，就当度假。」秦渺笑着，说到这儿，没忍住往楚碎云在的卧室看去，「我还挺乐意呆在这儿的。」 秦瀚冷笑一声：「想得美，我给你转钱，你赶紧给我买电脑，开始远程办公！」 卧室里，另一对兄弟也正在通电话。 电话接通之后，楚碎云听到弟弟略显迟疑的「餵」，居然直接红了眼眶。 「小雨。」楚碎云喊到。 对面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默，这沉默持续了很久，久到楚碎云还以为是信号不好自动挂断了，对面才传来楚暮雨不可置信的声音：「哥哥？」 「是我。」楚碎云怕弟弟害怕，赶紧应声，「我没事……」 「你、你去哪里了？」楚暮雨的声音立即变得哽咽，楚碎云听出来了，心揪得生疼。 「我……遇到一点意外，但是没有危险，现在我在花蛇岛，你知道花蛇岛的，就在地图西南边，很近的。」 「真的没事吗？你真的没事吗？为什么这么久不出现，也不给我打电话？你为什么要跑到、跑到那里去啊？你知不知道我、呜……」楚暮雨问了一大串，把这些天在心里问过无数遍的话一股脑问了出来，说到最后，他已泣不成声。 「我好害怕，哥哥……我怕你不回来了，怕是因为我惹你生气所以你不要我了……」 「我去报警，说你不见了，可是警察问我的问题我都回答不上来，我不知道你平时经常去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你朋友的联繫方式。他们一直都没找到你……」 「别哭、别哭，我马上就会回家，你放心。别哭……」楚碎云不断重复着。 他除了这些话，再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不断安慰弟弟，承诺自己马上就回家，翻来覆去好几次，才勉强把人安抚好。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楚暮雨有些抽噎地问，此刻他的声音比之前稳定多了。 楚碎云也不知道，他只能回答：「很快。你能照顾好自己吗？有没有饿肚子？」 「没有。」楚暮雨乖乖报告，「我一个人，就不出门，在家里画画，用手机叫外卖。」 「嗯，那就好，在我回来之前，就尽量不要出门了，画了画把作业完成，晚上安心睡觉。」楚碎云叮嘱。 「啊，但是……」楚暮雨忽然想起来什么。 「什么？」楚碎云追问。 「……没、没什么。」楚暮雨把话吞了回去。他想说家附近从昨天开始就多了许多不认识的生面孔，都是男人，彼此似乎还认识，总是在小区周围逗留，但要说出口的时候，又意识到这件事只会让哥哥徒增烦恼，便选择隐瞒，反正自己不出门，那些人影响不到自己的。 第134页 「照顾好自己，再见。」楚碎云没有察觉异样，和弟弟告别后，挂断了电话。 第70章 忆·开始不对劲 两个人分别给自己的家人打完电话，接下来要解决吃饭问题。 秦渺是个双手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楚碎云倒是因为需要照顾弟弟，做饭有一手。所以做饭的任务就落到了楚碎云头上。 秦渺说自己要去买个电脑，为了节省时间，两人分头行动，给楚碎云转了几千块钱让他去买菜。 看着帐户里多出来的几千块钱，楚碎云恍惚觉得自己成了秦家保姆。有钱人是不是不知道普通的一顿饭需要多少钱？那剩下的钱是不是可以自己揣着？ 楼底下就有一家小超市，卖些生鲜零食和生活用品，楚碎云揣着手走进超市，走到生鲜区看了起来。 这里居住环境不太好，食物却还挺新鲜的。楚碎云装了几个番茄，几个鸡蛋。要提起来去称重的时候，忽然有个人踩到菜叶子，滑了一跤，恰好撞到楚碎云身上，把他手里的鸡蛋撞翻，「啪嗒」，黏煳煳碎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年轻的声音响起，撞人那傢伙弯腰道歉，态度之诚恳，让楚碎云没办法发火。 「没事，你没摔到吧？」楚碎云扶他一下。 撞人的傢伙抬起头，楚碎云才看清，对方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omega，眼睛大大的，圆圆的，嘴角天生带笑。 「诶诶诶！做什么呢！怎么把鸡蛋打了？你们谁干的？赔钱！」超市的老闆发现这边的异样，赶紧走过来理论。 圆眼睛omega立即和老闆对上，狡辩道：「怎么能让我们赔钱呢，分明是你这鸡蛋没有做好防护措施，你若是在货篮旁边装一圈护栏，这鸡蛋还会打翻吗？而且你们超市地上全是脏菜叶子，害得我差点摔个狗啃泥，我这张帅脸若是毁容了，你们店赔得起吗？还要我赔钱？我不让你们赔我钱就不错了！」 那老闆显然是认识圆眼睛omega的，一看是他，顿时换上愤恨的表情，似乎对此人无可奈何，觉得遇上他是自己倒霉。 「郁小子又是你，我有没有说过不准你再到我店里来了！？」 那omega名为郁常，听了老闆的话，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开门做生意，迎接四方客，你凭什么不让我来？我买东西没给钱吗？」 「我管你给没给钱，每次你来，都要挑我货品的毛病，害得其他客人以为我卖假冒伪劣产品。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接待你！」 「此言差矣，你若卖的东西没问题，怎么会怕我说……」 「好了！」见两人吵起来有没完没了之势，楚碎云出声喝止，「老闆，是我没拿稳打了蛋，我买下这些蛋就是了。」 「诶！怎么能让你赔，明明是这超市地板上有菜叶子……」郁常拉住楚碎云的手，着急劝到。 郁常比楚碎云矮了一个头顶，此刻巴巴仰着头劝他，生怕他吃亏似的。 老闆走来，也看见了地板上的菜叶子，又见楚碎云是个讲理的主，此刻有些惭愧，便道：「这位小哥也不用给钱，蛋碎了就碎了吧，小事儿，你再挑一袋就是。」 郁常顿时顺杆上爬：「听到没，老闆都心虚了，你赶紧让他送你袋免费的蛋。」 「不用了。」楚碎云没心思占这点小便宜，将郁常推开，拒绝到。 最后老闆坚持没收楚碎云赔的钱，楚碎云拿着重新买的蛋，以及一袋子其他生活用品，准备离开。 走出超市门口，郁常却追了上来，抓住楚碎云的手：「等等！」 楚碎云没接触过这些市井嘈杂，也是第一次见到风风火火的小市民，他在云国住的小区，从来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景象，那里的人都客客气气，彼此熟视无睹、互不干扰，更不可能冒失地拦下一个陌生人搭话。 郁常却像是做惯了这些事，非常自然地问：「你是新来的？」 他的问话让楚碎云有些意外，临时聚居区每天进来出去那么多人，这个omega都能认识并且记住？ 「这片区的人我都有印象，却没见过你，又听包租婆说今天搬进来一户新住户，是不是就是你？」郁常问。 「对，有什么事吗？」楚碎云承认。 「没什么事不能认识一下吗，大家都是邻居啊！」omega自来熟道，「我叫郁常，是个omega，你叫什么？」 「楚碎云。」 「你是云国人！？」郁常有些惊喜，直接切换成云国话，「我妈妈也是云国人，她几十年前从云国来到花蛇岛，给我取了个云国名字，跟她姓，这里云国人不多，咱们还算半个老乡呢！」 花蛇岛上第一批移民以联邦人居多，因而官方语言为联邦语，楚碎云和秦渺登岛之后和他人交流都用的联邦语。不过近几十年来，随着云国移民越来越多，云国话也成了花蛇岛上许多地方的通用语。 郁常在他母亲的耳濡目染之下云国话说得很好，没什么外国人的口音。 在异国听到乡音，楚碎云顿感亲切，对郁常的印象有所改观，耐心地听他继续说下去。 「你是omega吗？」郁常指了指楚碎云脖子上的阻隔贴，「我听包租婆说搬来的是一对ao伴侣，你已经有alpha了？」 楚碎云这才想起自己的角色，有点别扭地点点头：「嗯。」 「你的alpha让你出来买菜？」郁常的语气有些意外。 第135页 楚碎云还没想明白这有什么奇怪的，就听郁常恨铁不成钢地说：「花蛇岛上omega的地位比alpha高，从来不会做这种杂活。体力活和机械性重复工作应该都交给alpha，反正他们一身蛮力没处使。」 「那花蛇岛的omega做什么？」楚碎云有些好奇，花蛇岛的社会性别模式和云国、联邦迥然不同。 「omega做高端的脑力活动以及管理工作呀！」郁常很是自豪，「有研究表明，omega的平均智力高于alpha，而且omega比alpha的情绪稳定，所以更适合做领导者。」 来自云国的楚碎云从来没听过这种研究，可能是花蛇岛的研究者得出的结论。他不知道这种结论正确与否，只默默听着。 说完，郁常又为楚碎云不值：「你是从外面来的，还习惯被alpha支配，可是到了岛上，你应该学会反过来控制alpha。」 「为什么要控制alpha？」楚碎云问，「我和他相互尊重，和平分工不行吗？我来买菜做饭，只是因为我会做饭。」 「那他为什么不学着做？」郁常马上反驳。 楚碎云不回答了，他又不能说，因为本来所谓的ao伴侣关系就是假的，总不能让秦渺临时学做饭吧。 他的沉默落到郁常眼里，就成了另外一番意思：「你看你看，你是不是被惯性思维禁锢了？觉得omega就应该在家里相夫教子、买菜做饭。哎！外来omega大都是这样的，等你在这儿过几年就知道了。」 楚碎云毕竟是个alpha，假扮omega并不会让他完全与omega感同身受，他对郁常的观点不敢苟同，只不过也不想和新朋友产生争执，就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两人相伴同行，郁常路上一直絮絮叨叨个不停，楚碎云没有插话的余地，只能听着。 十分钟后，郁常居然跟着楚碎云一起上了楼，楚碎云问：「你不用回自己家吗？」 岂料郁常嘿嘿一笑，转身用钥匙打开了楚碎云对面那扇门。 「没想到吧，我住在对门，不然我干嘛和你聊天这么久，咱们是邻居！」 原来如此，楚碎云还以为郁常对谁都这么热情。现在看来他只是因为提前从房东那知道了自己住在对门，才提前和邻居拉近关系。 两人道过别，郁常拉开自家大门，门一打开，楚碎云听到郁常家里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应当就是他提到过的母亲。 「小常！你是不是又跑到你六大叔那儿捣乱去了？都上班了，一天天的还没个正形！是不是欠揍？」 郁常脸上一红，似乎觉得在楚碎云面前丢脸了，他朝母亲喊：「没有！我不过是去买个酱油，而且六大叔还害我差点摔倒……」 郁常一边说着，一边关上门，直到声音全然被关在门里。见他消失在门后，楚碎云才回身开门进屋。 回到家，楚碎云换好鞋，走进厨房，把菜拿出来做准备工作。 其实初来乍到一个新地方，遇到个郁常那般热情的当地人是好事，能更快速地了解许多当地的规则，再加上对方是云国人的后代，所以楚碎云还挺高兴能认识他的。 过了半小时，秦渺提着台电脑回到家。 他把钥匙随手放在鞋柜上。回想刚刚开门的时候，对门也恰好走出来一个年轻omega，拎着垃圾出门，结果不知为何，那omega看到他，忽然就一脸戒备，皱着眉头盯人，像是在看仇敌一样。 可秦渺什么都没做，甚至压根没见过这位omega。难道花蛇岛上的omega都视alpha如仇？秦渺陷入胡思乱想。 换过鞋，秦渺闻到厨房传来饭菜的味道，循着味儿就走到了厨房门口。 然后他看见楚碎云站在灶台之后，身上繫着围裙，宽大的卫衣被围裙腰部的绳子收紧，听到动静后，楚碎云转过头来，和他打招唿：「回来了？可以吃饭了。」 秦渺忽然就产生了一些不合时宜的幻想。 他把那些少儿不宜的画面扔出脑海，一脸正经地走进去：「我帮你。」 「帮我端出去吧。」楚碎云把围裙解开，心安理得地指使秦渺做事，然后自己转身走出去。 吃饭的时候，二人相对而坐，楚碎云安安静静吃饭，秦渺瞧他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忽然觉得应该说些什么。 但他们彼此并不了解，说什么似乎都不合适。秦家二公子头一次体会到这种想搭话却不知从何说起的尴尬。想了一会儿，秦渺说：「我刚才回来的时候，对门的一个omega走出来，看我的眼神特别兇狠，我又没有招惹他，难道这国家所有omega都讨厌alpha？」 楚碎云一听便知道秦渺说的是谁，想起今天郁常和自己闲聊时的话，哪里不知道是郁常误会秦渺是个渣a了，但这话没必要和秦渺说。 于是，楚碎云随口回答：「可能是你长得太兇恶了，像坏人，别人防备你。」 秦渺：「？？？」 秦渺：「不是，你说话讲道理好不好，我哪里长得兇恶了？我这长得不帅吗？」 楚碎云餵了口饭进嘴里，耸耸肩：「还行吧。」 活在世上二十多年，从来得到的评价都是「一表人才」、「仪表堂堂」的秦渺，破天荒第一回 有人说他长得「还行吧」，尤其这人还是楚碎云，他莫名就很在意，十分幼稚地非要和楚碎云掰扯清楚。 「你仔细看看。」秦渺把碗筷放下，走到楚碎云面前，伸手夺走他的筷子，强迫他看向自己，「仔细看看再评价。」 第136页 「你干嘛！」楚碎云去抢筷子，被秦渺反握住手腕。 秦渺低身靠近：「你想清楚再说，我长得很兇恶吗？」 一张气势逼人的帅脸骤然凑近，楚碎云有一瞬间屏住了唿吸。即便是同样作为alpha，他也不得不承认秦渺长得是真好，五官的弧度、分布、形状，都像是被造物主细细雕琢过，眉眼之间一点狂傲，让他整个人鲜活生动起来，不至于因为五官太过精緻而成为没有灵魂的雕像。 楚碎云的手腕被秦渺紧紧握着，被迫盯着他看，有几秒钟的出神。然后他赶紧找回神思，移开视线，嘴硬道：「就、还行。」 秦渺捕捉到他神情的瞬间变幻，松开手，畅然一笑：「你撒谎。」 「行了，不想承认就算了，吃饭。」秦渺说着直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楚碎云狠狠地瞪了秦渺一眼，这傢伙怎么能这么自信，如果这傢伙不是生在秦家，肯定被揍了八百遍不止。 吃过饭，秦渺肩负兄命，打开电脑，开始远程办公。他对外还不能表明自己已经安全，办公只能通过秦瀚，让秦瀚把一些需要他决策的事情发过来。最多只在公司高层小范围放出风声，说自己没事，给他们一颗定心丸。 楚碎云见他开始做事，不便去打扰，将屋子稍微收拾过后，发现自己无事可做，回到卧室，百无聊赖地开始刷手机。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楚碎云忽然感觉自己胸腔闷闷的，心跳加速，情绪没来由开始变得焦躁不安。这种感觉他这两天太熟悉了，是易感期。 楚碎云以为几天过去自己易感期已经结束，没想到平静了这段时间，易感期又捲土重来，这是正常的吗？ 「楚碎云，我闻到了你信息素的味道，你把阻隔贴……」秦渺出现在卧室门口，看到坐在床上的楚碎云，声音戛然而止。 楚碎云并不知道自己此时脸颊已然迅速烧红，茫然无措地看向秦渺：「我、易感期好像又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秦渺站在门口，喉结微不可察地滑动两下。 第71章 忆·被听墙角了 郁常回到家之后，把买来的酱油放到厨房调味品架子上，回身走出来，来到母亲的卧房。 这栋楼的屋子都是差不多的面积和布局，郁常家和对门楚碎云租住的房间一样，只有一间卧室，母亲住在卧室，郁常在客厅里睡。 「妈妈，嘿嘿，我买了蜂蜜糕。」郁常探头进屋内，晃了晃手里提着的塑胶袋，里面装着五六块糕点。 郁芳是个干瘦的中年omega女人，仲夏时节，她的腿上却还盖着厚厚的被子，靠在床头，望着儿子无奈苦笑。而在她床边，放着一架轮椅，紧紧贴着床，坐在床上一撑手，就能坐到轮椅上。 「你别卖乖，说了多少回少去找你六大叔的茬，他开个小店也不容易。」郁芳训到。 郁常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哼，你可不许担心他，别因为他偶尔来献献殷勤就心软了！」 楼下超市老闆六大叔是个beta，似乎暗恋郁芳，时常会送来点生活用品或者生鲜蔬菜，六大叔为人善良忠厚，其实没什么不好。不过儿子总是对自己保护过度，郁芳嘆气：「什么都是你有道理。」 郁常将糕点放在床头柜上，挽起袖子：「妈妈，我给你按按腿。」 「好。」郁芳点头。 郁常弯下腰，把盖在母亲腿上的被子揭开，挽起母亲的裤腿，从床头柜里拿出精油，熟练地给母亲揉按起来。 母亲的腿是因为一个alpha而残废的。 有些alpha风流，有些alpha偏执。母亲就遇上了个看似忠诚、实则偏执疯狂的alpha，他像是看守着宝藏的恶龙，以为全世界都在觊觎自己的妻子。这种疑心愈演愈烈，在郁芳生下郁常之后达到了顶点。alpha觉得儿子分走了妻子对自己的爱，又荒诞地推测，既然这么个小傢伙就能轻易转移妻子的视线，那别人呢？ 他日日沉浸在这种无谓的疑神疑鬼之中，那天，只是因为郁芳和新搬来的邻居夫妻多说了两句话，他便认定郁芳和邻居夫妻中的那个alpha有什么，疯狂地质疑、争吵，最终，他决定和妻子同归于尽。他把郁芳迷晕，抱着她跳下了楼顶。 但只有alpha当场死亡，因为他被垫在了底下，郁芳则被他抱在怀里，借他身体的缓冲，保下了一条命，却再也无法站起来。 等郁常长大之后，得知母亲双腿残疾的始末，就对alpha没甚好感，在他看来，alpha都是情绪不稳定的野兽，没有身为人应当保持的基本理性。 每次给母亲捏腿的时候，郁常都会不可抑制地想起这件事，他眼中有一瞬间的低落。忽然听到母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常，你发热期要到了吗？」 郁常一愣，回忆一番否认到：「没有啊，还早呢。」 「嗯……我也记得你不是这时候，可你身上有信息素的味道。你是不是又忘了贴阻隔贴。」郁芳不贊同地蹙眉。 花蛇岛不像云国，云国的抑制剂研究走在世界前列，ao成年后，注射了专用抑制剂，就可以摆脱不规律发热期和信息素意外泄漏。所以云国的omega不需要贴阻隔贴，他们的信息素会维持在一个稳定的水平，会自然地、不带引诱信息地散发，这解放了他们。 但是花蛇岛没有这种抑制剂，这里的omega又无法接受联邦的颈环制度，所以他们若是不想因为信息素泄漏被alpha骚扰，只能选择阻隔贴。 第137页 郁常不爱贴阻隔贴，这东西贴在脖子上不透气又痒痒。他自诩能很好地控制自己，所以总偷偷不贴。可今天情况似乎有点特殊，他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让一丝味道泄漏了出去。 郁常想到今天在超市里遇到的高瘦omega，那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人，每一分都长得恰好好处，他从未见过与那人相似的omega。那人扶住快要摔倒的自己时，手上的力度与温热、那人与自己说话时，嗓音的清澈与悦耳，都让郁常心跳加速。 可能就是因为这个，让郁常没能控制好信息素。 郁常讨厌alpha，他喜欢的是omega。以前他也和omega交往过，却从没有遇到过楚碎云那样的，让他有一见钟情的感觉。 不过这件事没必要告诉母亲，郁常挠着脑袋说只是因为自己不想贴，不出所料地被母亲沉着脸，严肃地教育了一顿，告诉他阻隔贴有多么重要。 被母亲这么一说，郁常想起了楚碎云，也连带着想起了刚才在楼道看到的那个alpha。那个alpha高大英俊，比楚碎云还要高许多。郁常想像了一下那个alpha和楚碎云站在一起的样子，十分不情愿地承认他们看起来还挺登对的。不过那又怎样，alpha终归是不靠谱的。 郁常对那个alpha并不满意，认为楚碎云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可毕竟楚碎云和那个alpha是伴侣，有无法逾越的标记，他只能把这份刚刚生起的喜爱掐灭。 夜渐渐深了，白日里嘈杂喧闹的临时聚居区变得安静，居民楼里传来电视和交谈的声音，一派生活之味，而在楼内的某个房间内，气氛却氤氲粘稠。 秦渺的手捂在楚碎云的下半张脸上，轻声对身下人低语：「别出声，这里隔音不好。」 楚碎云知道这里隔音不好，他在厨房做饭都能听见隔壁碗筷磕在案台上的声音，在卧室玩手机都能听见邻居说话的声音。同理，自己的声音也能被邻居听见。 他明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却被秦渺强捂住嘴，这让楚碎云莫名感到难为情，他只能闭上眼，试图逃避。 热浪滚滚涌上来，几乎要将楚碎云吞捲入腹。楚碎云感觉自己的身体已不是自己的了，他早已将主导权交出去，任由秦渺为所欲为。 房间内瀰漫着秦渺的信息素，盈满了楚碎云的鼻尖，那是一种寒带大海般广阔冷冽的味道，海面上常年刮着狂风，掀起丈高海浪，唿啸着要将他也卷进深渊。 刚开始，楚碎云的身体很排斥这个味道，因为他们都是alpha，是竞争者，彼此排斥、斗争的本能源自基因。可现在，在被秦渺反反覆覆撕咬过腺体后，在这大海的气息无数次席捲过全身的血管后，楚碎云开始眷恋、开始接纳。 人是一种适应性极强的动物，即便是生来便争锋相对的两个alpha，在一次次的融合之后，彼此的信息素竟然也会变得互相渴求。 楚碎云的眼尾挂着生理性的泪水，他劲瘦修长的手臂紧紧绕上秦渺的肩背，他眉头微蹙，沉醉地闭着双眼。他还记得要保持低声，在秦渺耳边，诚实倾吐自己的渴望。 「咬我、秦渺，咬我。」 …… 稍微冷静片刻后，秦渺察觉到楚碎云的不同寻常，他一把撩开楚碎云汗湿的额发，说：「这不是易感期，你是被动发热了。」 所以才会比易感期更难耐、更勐烈。 楚碎云脖子上的阻隔贴在混乱中被撕开，淡淡木质馨香从那里传出来，他腺体处的皮肤是完好的，虽隐隐可见几天前的牙印子，却没有新的伤。 在刚才的那场欲望中，秦渺没有听楚碎云的话，没有咬破他的腺体。因为这一次失去理智的只有楚碎云一个人，清醒的秦渺知道alpha的腺体不是用来标记的地方，怕咬多了出问题。 楚碎云脖子完好无损，可秦渺腺体处却多出来一道牙印，此时甚至还隐约渗出鲜血。一看就知道留下痕迹的那个人有多么莽撞青涩，一点也不知道控制力度，伤口过深，已然穿过腺体刺破了血管。 被咬过好几次的楚碎云终于由自己的腺体位置推测出了秦渺的腺体位置，成功在对方的脖子上留下了痕迹、成功「标记」了自己的所属物。 也是因此，楚碎云这次的被动发热才会消退得这般快，而不是持续好几个小时。 秦渺伸手直接扯掉楚碎云脖子上那半撕开的阻隔贴，重新拿了一块新的，帮他贴上。淡淡的木质香立刻消失，可秦渺觉得那味道仿佛还萦绕在鼻尖，恍惚片刻，才意识到，这是因为楚碎云在自己的腺体上留下了一个「标记」，他的味道已经暂时融入了自己的血液之中。 楚碎云累了，闭着眼睛就想睡。秦渺拍拍他的脸颊，喊他：「别睡，醒醒。你今天是不是接触omgea了？」 alpha只有在接触到omega的信息素后才会进入被动发热，所以秦渺才有此一问。 楚碎云睁开眼睛，回了会儿神，才靠着床头坐起来，老实交代：「今天我出去买东西的时候遇到一个omgea，他就住在我们对门，我和他一起走了一段路。」 听了他的话，秦渺越发疑惑。楚碎云是优性alpha，在发热期的omega面前都能保持理智，怎么会因为如此简单地接触了一下omega就被动发热？ 秦渺思索片刻，推断到：「里奇·麦克森的药还残留在你体内。」 这是最有可能的原因，秦渺和楚碎云在那栋涂满不明药剂的房间里生活了一天一夜，不知道摄入了多大剂量，也不清楚那种药的具体效力，更别提那药来路不正，有没有通过临床试验，有什么副作用都无从得知。 第138页 「回去之后去医院看看。」秦渺把他的额发重新打理好，面容严肃道，内心开始思量如何才能提前计划，让他们可以早一点回云国。 在花蛇岛上楚碎云不能去看医生，尤其不能去看与性徵相关的病症，否则他假扮omega的事情就会被揭穿，他俩会被收掉暂住证，直接驱逐出境。 楚碎云则反问：「你没有觉得异样吗？」 秦渺和他受到的影响按理说应该是一样的，自己只是因为短暂接触了郁常就被动发热，秦渺一下午都在外面，也有可能碰见信息素失控的omega，为什么他没有发热？ 「我受过耐药性训练。」秦渺解释，「你记得当初绑匪给我注射的药吗，我也代谢很快。」 楚碎云想起来了，当初那几个绑匪为了能控制秦渺，给他注射了能让人浑身无力的药物，本来应当持续24小时的药效，在秦渺身上，只堪堪维持了几个小时。 两人在房间里谈话，并不知道半个钟头前，有个人曾在他们家门口停留了足足五分钟。 郁常的母亲做腌菜很有一手，他和母亲吃过晚饭，看到盘子里剩下的腌菜，想到了今天才搬来的邻居。 于是郁常对母亲说：「妈妈，咱们拿点腌菜给对门尝尝吧，他们也来自云国，今天刚搬过来。」 郁芳坐在电视机前，一听对门邻居来自云国，顿时喜笑颜开，怀念一句：「不知道山岚市的雪景是否还如往年。」 而后她催儿子赶紧拿保鲜盒给新邻居装些腌菜，像嘱咐小孩子一样，嘱咐儿子讲礼貌，不要和邻居起争执。郁常着急想和楚碎云说话，连声应了两句，端起保鲜盒就走。 郁常兴沖沖地跑到对门，抬手便准备敲，可这隔音极差的墙壁对房间内的声音几乎不加阻拦，郁常勐地听到一声低唿。 「疼！那里……」 紧接着是另一道低沉的声音，耐心哄着：「没事了，我慢点。」 郁常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一听便知自己对门的邻居此时在忙着做什么。他的脸颊腾地烧红，抱着腌菜盒子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两股交缠的信息素味道悄然渗透而出，经由房间的层层隔绝，传到郁常鼻尖的时候，这味道已经很淡了，但郁常是敏感的omega，不是对信息素迟钝的beta，即便只有极淡的味道，他也能闻出来—— 这是属于两个alpha的信息素。 第72章 忆·帅哥游泳图 楚碎云这两天找到一个很好的活计。 他和秦渺只是暂时在花蛇岛避难，没有正经事要做。秦渺买了电脑之后就有忙不完的事情，天天都在打电话开会。所以楚碎云除了能帮忙做做饭，就完全是个闲人。 四天前，楚碎云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偶然听到有两个人在闲聊，其中一个人是附近一家游泳馆的老闆，他有些苦恼地抱怨有一名教练最近受伤了，缺少人手。 楚碎云心中一动，试探性地上去搭话，说自己擅长游泳，能不能去帮忙。游泳馆老闆说他只是想找一个人帮几天忙，报酬不高，也不是正式工。正是如此，才一时找不到人。这反而很契合楚碎云，他不会在此久留，只是想找个事情做，去游泳馆帮忙，还能过过瘾。 俩人聊了几句，意外地挺投机。老闆同意楚碎云来帮忙。楚碎云没有教学执照，老闆就要他低调一些，跟在另一个教练后面学学。 此时，楚碎云便穿了个泳裤站在泳池边上，拿着杆子巡视池子里的小崽子们。 来学游泳的大多数是小孩儿，本来是两个教练各带一个班，其中一个教练受伤之后，另一个教练就多排了班，楚碎云的工作就是帮他分担一些，类似助教。 「刷拉拉！」 池子里忽然溅起一朵水花，将楚碎云的大腿打湿一片。他低头去看，看到一个小女孩儿趴在岸沿朝他坏笑。 「丽塔，你是不是又想加训？」楚碎云嘴角带笑，走过去佯装生气。 名为丽塔的小女孩今年九岁，是个omega，也是班上年纪最大的几个孩子之一。从小就在学游泳，如今在水里像是一条鱼般灵巧，父母送她来，也不是为了学习游泳，而是想要教练盯着她多练练。 也就是仗着自己游得好，再加上楚碎云看起来年轻好说话，所以丽塔才有胆子和楚碎云肆意开玩笑。 「嘿嘿，哥哥下来一起游啊。」丽塔在池子里仰头邀请。 楚碎云怎么不想游，可他现在需要盯着其他孩子，以免有人体力不支溺水。面对丽塔的邀请，他只能摇摇头，胡扯：「我不想游，你自己游吧。」 「我不信！哥哥明明就想游！不诚实的人会被海上的怪物吃掉的。」丽塔戳穿楚碎云。 楚碎云无奈地笑笑，正准备继续拒绝，恰巧另一名教练从水里出来，对楚碎云吩咐到：「小楚，你下去带他们游，我来岸上看着。」 教练话音刚落，楚碎云和丽塔对视一眼，默契地笑起来。楚碎云一跃入水，溅起巨大的水花，洒了丽塔一脸。 「丽塔，刚刚泼我水是吧，等着！」 「快逃呀！」丽塔喊着，身子一扭，游鱼似的逃跑。 四十分钟后，孩子们到了下课时间，陆陆续续去洗澡换衣服，泳池里顿时变得空荡荡。 趁着人少，楚碎云在深水池潜泳一段，几十米结束，撑着岸沿浮出水面，闭着眼「啪」一声吐出水，而后伸手将眼前的湿发撩到脑后，等睫毛上滴下两颗水珠，他才睁开眼。 第139页 泳池和外界是用玻璃墙隔开的，方便陪同的家长看自己的孩子。因此楚碎云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玻璃墙之后，毫无阻隔地看到玻璃墙外，一道轩昂的身影靠在更衣室外的墙边，男人眼角带着笑意，亦看着楚碎云。 楚碎云在这儿帮忙三天了，秦渺都没有来过，不知道今天怎么有空闲过来。骤然看到他，楚碎云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害羞？ 他说不清楚这种感觉，就是被秦渺见到另一面，有一些不安，有一些紧张，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因为见到自己这幅样子产生什么想法，但除了这些复杂的心绪外，他更多是开心。 不好让秦渺久等，楚碎云手一撑，从水里出来，给他胡乱打了个手势，意思是等一等，自己去换衣服。也不知道秦渺看懂没有，只见他点了点头。 楚碎云从放鞋的架子上拿起拖鞋准备走，忽然听到丽塔脆生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哥哥！哥哥你背上是被蚊子咬了吗？好大一个包啊！」 楚碎云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纳闷自己没觉得痒啊。而后顿悟，慌慌张张地对丽塔说：「是……蚊子太讨厌了，哥哥先走了，明天见。」 来到更衣室，楚碎云先去镜子前看了眼，结果无论他怎么转，都看不到那个地方。他今天来游泳馆之前，专门在背上贴了好几块防水的创可贴，没想到还有遗漏。想到今天自己带着那个痕迹在泳池里呆了一下午，楚碎云恨不得直接一板砖撞死自己。 洗过澡换完衣服，楚碎云顶着略带湿意的头髮走出来，秦渺觉察，将目光移来，看向他。 「喜欢游泳？」秦渺忽然问。 楚碎云点头，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在笑：「是，中学之后我就一直在校队。」 其实秦渺根本是多此一问，有无话找话的嫌疑。此时刚从泳池里出来的楚碎云，浑身散发着湿漉漉的雀跃，嘴角无意识地上勾，即便是在和秦渺说再平常不过的话，眼里都闪着光。 他把喜欢写在了脸，秦渺不用问也能看出来。 两人走出游泳馆，楚碎云发现秦渺手里提着几个塑胶袋子，他指了指，问：「你买了东西？」 秦渺把袋子举起来，晃了晃：「买了点菜。这几天都是你买菜做饭，今天我帮你分担一下。不过我没买过菜，也不知道买得对不对。」 楚碎云接过袋子，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放着些常见食材，应该是秦渺留意过自己平时做了什么菜，学着买了。不过很明显，他只记得自己吃到嘴里的有哪些，却完全忘记葱姜蒜这种混在菜里的调味品。 反正回家路上会路过超市，到时候顺路再买就行，问题不大。楚碎云想。 接着两人一起回家，路过超市去选了些调味品。楚碎云挑选的时候，秦渺就站在旁边，板着脸格外沉默。楚碎云觉得好笑，工作能力极强的秦家二少爷应该从没想过自己连买菜这种小事都做不好，还要自己打补丁，所以在反思自我吧。 回到家，楚碎云把泳裤晾好，就去了厨房准备晚饭。 秦渺则坐在沙发上，接了一个电话。 他最近和秦瀚联繫密切，时刻关注着云国晶造和麦克森家族的合约动向。双方马上就要谈签约，秦渺在等合适的时机向麦克森家族施压。 因而看到秦瀚的电话打来，秦渺把所有事情都暂时搁置，先接了兄长的电话。 「老二，事情有变。」 电话一接通，秦瀚便噼头盖脸扔下一句话。秦渺有一瞬间意外，旋即恢復镇定，追问他：「怎么了？」 「但放心，就目前看来，事情是在往好的方面发展。」秦瀚把下半句说完，然后才继续说，「我们一直在等联邦通运最后付尾款的时机，好和麦克森家族的人谈条件。可今天，我得到消息，里奇已经在麦克森家族内部被禁足停职了。」 「什么？」秦渺略感意外。 自己这边没动，这肯定不可能是麦克森家族自己良心发现，要肃正家风。里奇作为这一代唯一一名alpha，在麦克森家族里基本上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老麦克森对他的纵容几乎是无限制的，绝不会主动惩罚里奇。 果然，秦瀚也不认为这是麦克森家族自发的行为：「应该是有另外的势力和麦克森家族达成了协议。老二，你和霆宇有什么关系吗？」 说完秦瀚又否定了自己：「不，霆宇应该不是我们这边的……你先看看今天的新闻吧。」 秦渺拿出电脑，开始搜索今天和麦克森家族有关的新闻。关键字一输入，第一条跳出来的新闻便是：麦克森制药和霆宇科技达成合作。 秦渺点击进去，看到了新闻的详细内容。 「今日，麦克森制药和霆宇科技达成合作，双方将共同研发一款能够时刻检测omega身体指标并自主注射抑制剂的新型颈环，以期更加便利omega的生活……」 这条新闻单独来看没有任何蹊跷，但同时结合里奇被悄悄禁足停职的消息，其中的联繫便隐隐变得清晰起来。 麦克森家族是联邦的庞然大物，存在上百年，代表着传统权贵阶级，坐拥财富和声望。长久的存续带给他们金钱、势力和地位，同时更带来了累赘盘杂的关系、积重难返的弊端以及无法触动的利益错杂。让他们在近年来的发展中，逐渐显出疲态。 如今早已不是麦克森制药几十年前一家独大的风光时期了。麦克森制药的新药研发滞后，没有核心专利在手，不过是靠着家族底蕴才勉强在好几家制药公司的竞争中苟延残喘。与之相对的，霆宇科技作为联邦唯一的颈环技术专利所有者，风头正盛，任何一家制药公司都抢着与它合作。可它却选择了老迈的麦克森制药，同时，里奇被停职。 第140页 秦渺绝不相信这两件同一天发生的事是单纯的巧合。虽然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但秦渺不得不将此理解为：是霆宇用合作做条件，换里奇被惩戒。 可为什么？里奇招惹霆宇什么了吗？居然让霆宇用未来合作换他被禁足。秦渺蹙眉，无论如何想不通，他想，一定是自己最近错过了什么消息。 正当他思考的时候，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维。 「吃饭了。」楚碎云从厨房里探出个头，看到秦渺正在打电话，自觉打扰了他，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重新躲进厨房。 秦渺抬头看楚碎云，翻看网页的的动作忽然一顿，耳边传来秦瀚的声音：「你看到新闻了吗？不管霆宇是怎么回事，趁着里奇被他爹关禁闭，赶紧回来吧，有什么事，等回家再说。」 秦渺把放在厨房门口的视线收回来，大脑迅速运转，勐然想到了一个很容易被忽略的细节。 「我想我知道霆宇和我们的关系了。」秦渺近乎喃喃自语道。 「什么？」秦瀚听得一头雾水。 秦渺的手指在键盘上打下几个字，拍下回车，电脑屏幕上瞬间出现一个页面，搜索关键词是：霆宇科技首席研究员。 其中第一条搜索结果，是一个男性alpha的介绍。 左侧是这个男人的照片，右侧大字写着男人的姓名——楚天。 底下的小字密密麻麻写着男人的履歷，可以看出他在科研方面的成就硕果纍纍。 秦渺盯着楚天的照片看了许久，从男人的眉眼间，看到了五分熟悉感。楚碎云的眉眼几乎和男人长得一模一样，其中差异不过是楚碎云更年轻，眼中全是纯然，男人的眼神则更多是饱经世事的锐利。 这个男人和楚碎云的关系，根本不需要猜测。 第73章 忆·父母的往事 楚碎云把饭菜盛好，再次探出厨房，确认秦渺没有继续打电话之后，才重新端着饭菜走出来。 秦渺不自觉地望向他，看到他和方才电脑里那个男人相似的样貌，心底里最后一丝怀疑也已打消。 居然会有这样的巧合，秦渺没有想到意外捲入这次风波中的楚碎云还有如此一层身份，毕竟从楚碎云举手投足的表现来看，他更像是一个殷实却普通人家的长子，而不是那位掌控整个霆宇的楚天之子。 楚天把自己的孩子保护得很好，或者说外界根本不知道他有没有孩子。他本人都是几年前才为大众所知。在此之前，和每个默默耕耘研究的人一样，他的名声只存在于联邦研究颈环领域的学者之间。直到几年前他带着成熟产品高调出任霆宇的总顾问，外界才知道原来霆宇的核心技术都来自于这个男人与他的研究员们。 楚天和霆宇的关系并不是简单的研究员和科技公司那么简单，他拥有的技术，让他早已有资格成为霆宇的主人。他本人也是个有手腕的人物，没有接受霆宇的收购，而是入主董事会，成为几个大股东之一。 如果霆宇此次和麦克森家族的合作真的是一场交易，目的是为了救出楚碎云，可以想见楚天在霆宇内部的影响力。 可如果楚碎云有如此强势的一位父亲，为什么一路上都未曾与自己提起过？ 若早知道楚碎云的父亲是楚天，自己绝对不会冒着得罪楚天的风险对他出手。秦渺从少年时期就在学着如何做一个精明的商人，任何可能会给自家生意带来风险的事，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为什么盯着我看，你没有饿吗？」楚碎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秦渺出神期间，楚碎云已经放好饭菜碗筷，来到他面前不耐烦地催促。 秦渺仰头，望着楚碎云，见他和自己说话语气熟稔，一如以往，忽而释然一笑。 其实自己并不应该因为得知楚碎云的身份而产生任何心绪变化。就像楚碎云得知自己是秦氏二少爷后，他的态度也没有产生任何变化，对待自己像是对待一个普通的朋友，仿佛习以为常，没有想利用自己谋求什么好处，没有因此变得毕恭毕敬、束手束脚或思虑再三。 这样的人，有着过分纯粹的心境。既然这就是他吸引自己的地方，那么自己也不应该因为他身份的变化而改变态度。 他们相遇于危机之中，彼此抛开了社会赋予彼此的身份地位，只是两个一同流落异乡的逃亡客，只是两个会伤会死的肉体凡胎。秦渺觉得，自己若是对楚碎云换上对待其他公子哥的态度，他们便将再也无法交心。 秦渺嘴角缓缓扯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弧度，故意压低声线：「饿了，看见你就饿了。」 楚碎云一愣，心中顿时翻起惊涛骇浪。秦渺轻佻的话语和表情，让他手足无措。 秦渺本来的意思并非暗示，只是字面意义上说自己饿了，可等话说出口，看到楚碎云过分僵硬的反应，他才意识到这句话还能理解为其他意味。 他正准备找补一句，却听到楚碎云说：「那也要等真的吃完饭再说……」 这下，惊异的人换成了秦渺。 「你……」秦渺发出一个音节，而后戛然而止。 「？」楚碎云不明所以。 秦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他们的关系因为这几天的混乱纠缠变得复杂，他未曾想到在自己说出引人遐思的话之后，楚碎云不过是惊讶了一瞬，便理所应当地应答下来。还是在两人都清醒的情况下。 第141页 到底楚碎云把两人的关系定义成了什么？秦渺不知道，因为他连自己是如何定义这段关系的都说不清楚。 但楚碎云顺从应承的样子让秦渺心弦一动，他垂眸说「等真的吃完饭再说」，让本没有那种意思的秦渺骤然口渴起来，懒怠去想如何定义彼此的关系，先随心而动吧。 「过来一点。」秦渺坐在沙发上说。 楚碎云听话往前迈出一步：「做什么？」 他刚刚在秦渺身前站住，便被坐在沙发上的人抓住手腕，往下一扯。楚碎云失去重心，不得不晃身，分开双膝，跪坐在秦渺的身前。 然后在楚碎云反应过来前，秦渺伸长手臂，扣住他的脖颈，将他的脑袋按下来，而自己仰首迎上去，在楚碎云的唇角印下一个稍纵即逝的吻。 下一秒秦渺就将楚碎云松开，笑着拍拍他的大腿，示意他站起来：「好了，吃饭吧。」 楚碎云怔楞出神，一令一动，让了让身子。秦渺拍拍衣服起身往餐桌走去，留下楚碎云一个人还在惊讶之中。 楚碎云背身，一条腿跪在沙发上，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嘴角。 他和秦渺不是第一次接吻，甚至更加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但这是第一个毫无缘由、不带情慾的吻。不是因为被动发热、不是因为易感期，两个人没有失去理智。刚才秦渺说的荤话让楚碎云误以为他可能出现易感期了，可现在看来，秦渺分明清醒得很。 既然他是清醒的，那么，这个吻是为什么呢？ 楚碎云发了一会儿呆便回到餐桌旁，两人相对而坐开始吃饭。 中途，秦渺像是吃饱了，放下筷子，看向楚碎云，问：「上次听你说，家里只有一个未成年的omega弟弟。」 楚碎云握着筷子的手一顿，垂眸：「是，我离开这么久，他应该很担心我。」 「你的父母呢？」 楚碎云抬眸回望秦渺，看见他表情如常，没有令人不适的探寻，想着现在两人共患难，和他说一些也无所谓，终于愿意将自己父母的事略略提起。 「他们离婚了。离婚之后就将我和弟弟扔在云国，好几年不曾出现过。」楚碎云终归还是个刚刚成年的少年，说起无情淡漠的父母，难免低落。 「在我十四岁之前，我们一家人本来挺好的。虽然父亲工作总是很忙，但到难得的假期时也会和我们一起出去短暂度假。父亲和母亲感情一直很好，我到现在都无法理解四年前父亲为什么会和母亲离婚。」 「母亲是忽然不见的，她似乎和父亲产生了很大的矛盾，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消失在我们家人面前。父亲消沉了一段时间，我和弟弟问他妈妈在哪儿，父亲才告诉我们，他和母亲离婚了。他没有说为什么离婚，我和弟弟看到他的低落，也难以追问。」 「之后过了一两个月，父亲忽然决定要去里斯联邦，那里是母亲的家乡，我和弟弟以为父亲是要去挽回母亲，但他到现在也没有和母亲再有联繫。母亲则是从四年前开始，就不曾见过我们。」 「我们的抚养人是父亲，父亲除了每年打来一些钱，几乎不会出现，我上一次见他，已经是两年前。他变了很多，跟我记忆里那个人已经完全不同，在我和小雨看来，他就和陌生的叔叔没什么区别。」 「小雨，你的弟弟？」秦渺问。 楚碎云点点头：「他比我小四岁。」 「抱歉。」秦渺忽然说。 楚碎云意识到他是在为提到自己的伤心事而道歉，摇摇头：「没事，已经无所谓了。」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沉闷，两人沉默片刻，连面前桌上的饭菜都变得无味。 直到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打破这沉默。 楚碎云早恨不得逃离这一令人难过的氛围，敲门声像是拯救他的一根稻草，他立即放下碗筷，起身去开门。 打开门，郁常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郁常表情有些严肃，和楚碎云初见他时嘻嘻哈哈的样子全然不同。这几天楚碎云忙着在游泳馆帮忙，郁常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距离两人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好几天。 此时两人居然变得比初见还要生疏，楚碎云主动和他打招唿：「晚上好。」 郁常稍微调整了自己的表情，尽力淡然道：「那个，我有一些事想和你说，你方便跟我去天台吹吹风吗？」 「现在吗？」 郁常点点头，神色有点着急。楚碎云为难片刻，他转过头去看秦渺，示意自己失陪，秦渺朝他点头。 「好吧，我们去天台。」楚碎云对郁常说。 两人走往天台，在上楼期间一句话都没有说。楚碎云察觉气氛的不同寻常，和前几天第一次见面时，郁常滔滔不绝的样子截然相反。 他们几乎可以说只有过一面之缘，郁常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和自己说，还专门要到天台上来，表情严肃甚至整个人都变得寡言。 种种反常让楚碎云心头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不详之感。 通往天台的虚掩着，什么人都能上来。郁常走在前面，将门推开，一阵凉风打着旋吹进楼道。郁常先走出去，楚碎云紧随其后。 天台上空无一人，此时天色渐晚，天边涂抹着渐变的粉蓝橙红，在白昼与夜晚交际的地方色彩绚丽，把灰败的老旧天台也染得多彩。 「你要和我说什么？」楚碎云在郁常身后站定，直截了当地问。 第142页 郁常也停下脚步，却没有立刻转身，他似乎在心里做着挣扎，等楚碎云失去耐心，又问了一遍之后，才慢慢回过身，面对楚碎云，揣手站着。 「你和你家里的那个alpha到底是什么关系？」郁常语气平稳地问。 楚碎云意外他会问这个，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两秒才回答：「伴侣，你知道的。」 郁常摇摇头：「我不知道，作为一个普通人，我很少见到两个alpha成为伴侣，这在所有地方都很罕见吧，所以我现在才又问了你一遍。」 说着，郁常骤然抬眸，年轻omega的目光像是穿破迷雾的一把利箭，一举穿透楚碎云所有拙劣的谎言与伪装。 「你们两个alpha来到花蛇岛想做什么？」郁常冷声质问。 身边一道冷风吹过，掀起楚碎云的衣摆，他僵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 此时楼下，秦渺把碗筷收拾好洗了，正拿着纸巾擦拭手指间残留的油腻。他一边擦拭，一边随意踱步，来到窗边，目光闲闲地投下去，落在楼下一辆黑色商务车的车顶上。 这辆车，秦渺今天回家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在这个多是熟人的社区，忽然出现的陌生牌照，以及一直未曾下车的车内人，很难不让人起疑心。 车里的人训练有素，听着某些人的号令，他们在寻找着什么，在监视着什么，在伺机而动。 秦渺把窗帘一拉，他有预感，他们找的就是自己和楚碎云。 第74章 忆·告别小朋友 「你们两个alpha来到花蛇岛想做什么？」omega冷冽的质问响起。 傍晚的冷风掀起楚碎云的衣摆，他僵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 楚碎云先是疑惑郁常是如何得知自己alpha的真实身份的，下一秒便意识到，追究他如何知道的毫无意义，结果是他知道了，那么他想做什么？ 「抱歉。」楚碎云放弃狡辩，郁常肯定是有确凿的证据才选择和自己对质，与其和他争吵，不如放软态度，争取对方的理解，「我并非是怀有恶意才假扮成为omega。」 「那你是为什么？」郁常打断他，「近年来越来越多不怀好意的alpha登岛，拐卖岛上的omega，甚至已经形成了产业，他们大多假扮成beta，由岛上的一些人渣引荐进来。所以今年岛上才收紧外来人口入岛的政策。可我没想到你们还有新的花招，居然能捨弃所谓的alpha尊严，扮作omega混进来。」 不曾想郁常对自己的误解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楚碎云只能实话实说：「我们是被人追到这里的，必须登岛避风头，为了入岛才不得不扮作omega。」 「你们是做什么的，如果是做正当事情的，为什么会被人追到不得不逃来花蛇岛？」郁常敏锐地抓住这一点反问。 楚碎云张张嘴，发现这点确实令人怀疑，他只能苍白无力地解释：「我们被绑架了，是逃出来的。」 郁常果然不信：「绑架？谁绑架你们，为什么他们要绑架两个成年alpha？」 此时郁常对自己已经全是戒备，无论怎样解释都说不通，楚碎云嘆气，强调：「我知道你现在对我极不信任，但是我的确并非出于恶意，我们只会在此短暂停留，很快就要离开。你可以监视我们，我们绝不会做任何伤害他人的事。」 「不行。」郁常说，「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有个组织，万一你俩只是来踩点的，我当然看不到你们直接出手伤害别人。」 他坚定抗拒的态度让楚碎云渐渐失去耐心：「那你的诉求是什么？你找我谈，肯定是希望我给出一个结果吧。」 郁常咬咬牙，捏紧拳头，掷地有声道：「我要你去庶务署坦白自己的身份，向整个临时居住区的居民公开，看庶务署给你什么处理结果。如果委员们决定驱逐你们，你们就要立刻离开！」 郁常顿了顿，补充道：「你和、和另一个alpha如果真的是伴侣，真的能证明是你们因为逃亡而流落岛上，委员们肯定会公正评判，让你们留下的。但如果任由你们隐藏身份生活在我们之间，我们无法接受。」 年轻omega的话说完，楚碎云便听懂了。郁常这几天一定是纠结过，才会给出这样一个折中的解决方式，让楚碎云自我坦白，争取合法居留。其实郁常大可以在发现楚碎云真实身份之后就去所谓的机构举报，让强制机构来制裁，但他没有。 可惜，omega这几天想出来的这一最优解，楚碎云无法接受。 「抱歉，但我不能去你说的庶务署自陈。」 「为什么不行！」郁常情绪激动起来，「如果你没有做不法勾当，你为什么不敢去自陈？」 天真烂漫的omega内心升腾起一股无名火，他无法接受看起来正直善良的楚碎云有可能在做伤害自己同胞的事。 「不是因为我在做什么坏事。」楚碎云摇摇头，「而是我说了，我很快就会离开花蛇岛。去官方机构办理手续的程序繁琐复杂，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必要去做。而且有人在追踪我们，我们最好低调地生活。向全临时居住区的居民公开，这种事太过引人注目。」 楚碎云无法接受郁常的提议，郁常也难以接受楚碎云的理由。今晚楚碎云说的所有话，都是他的一面之词罢了，郁常一面想要相信楚碎云真的是被迫来到岛上，没有恶意，一面又很难不产生条件反射般的质疑：我只认识这个人几天，他说的话，毫无证据，真的可信吗？ 第143页 「如果你不去，那就不要怪我用自己的方式告诉这里的居民。」 最终，郁常扔下这句话，狠狠地瞪了楚碎云一眼，再不想听楚碎云多言，偏头与他擦肩而过，迈着大步离开天台。 楚碎云回首看向郁常离开的身影，满腹复杂心绪最终只化作一声嘆息。 郁常回到家，关上门，背靠在门板上，垂眸低落。他的心情很奇怪，怀疑楚碎云，他也并不好受。 见到楚碎云自己就变得很奇怪，郁常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楚碎云就像是有一种无形的吸引力，自己难以抑制地想靠近他。 可他有一个疑似伴侣的alpha，还有成谜的身份，理智告诉郁常，自己应该远离楚碎云，甚至提防他，而不是被无谓的情绪牵着走。 捏了捏拳头，郁常下定决心，他要选择理智。 另一边，楚碎云也下楼回到家里。 楚碎云推门进来的时候，秦渺正拿着手机坐在沙发上，听见开门的声音，他抬眼去看，看到楚碎云心事重重的表情。 「怎么了，你和咱们的邻居说了些什么？」秦渺问。 楚碎云沉默片刻，如实告知：「他知道我是alpha了。」 听到这个，秦渺的反应并不大，他和楚碎云一样，都对身份暴露的事有心理准备。alpha要假扮omega并非易事，楚碎云能在众人面前保持omega的假身份这么多天，已经算是演技爆表，或者说天赋异禀了。 秦渺淡淡道：「没关系，我们很快就会离开，到时候什么都无所谓了。」 两人对身份暴露并不过分在意，很大一部分还由于他们真的只是在此短暂停留。到时候人一离开，在此的所有纷争都将被抛之脑后。 第二天早上，秦渺有事，早早起床。楚碎云醒来的时候，就看到秦渺站在床边换衣服。两人简单打过招唿，秦渺早饭都没吃便出了门。 过了半小时，楚碎云收拾齐整，吃过早饭，按照前几天说好的时间前往游泳馆。 早八点，还没有客人与学员到达游泳馆，只有馆内的员工在做准备工作。楚碎云刚走出电梯，便看到老闆站在前台和桌后的员工在说什么。 「早上好。」楚碎云走上前去，一如既往和他们打招唿。 岂料老闆与同事的表情骤然一变，先是诧异，而后向楚碎云投去戒备的眼神。 老闆一抬手臂，拦住楚碎云想要迈进游泳馆的步伐，说：「那个，从今天开始这里就不需要你帮忙了，我把这几天的酬劳跟你结算一下，你以后不用来了。」 楚碎云一怔，环视在场的三名同事，他们都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间或还凑到一块儿耳语几句。联想到昨晚上郁常的话，楚碎云还有什么不懂的。 定是郁常把自己的真实性别告诉了游泳馆老闆。 本来楚碎云来这里帮忙就只是为了找点事情做，老闆给面子没有直接责骂自己隐瞒真实性别已经很不错了，他识趣地点点头，应答道：「好，谢谢老闆。」 楚碎云加起来就帮了四天忙，薪水结算起来很简单，老闆直接把钱转给他，而后立即劝他离开，像是一秒都不想楚碎云多待。 楚碎云也不想留在这里给别人指指点点，他转身往电梯走去。此时，忽然电梯门分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丽塔上午也有一节课，她喜欢游泳，也喜欢代课的大哥哥，所以总来得很早。今天一出电梯便看到喜欢的大哥哥，她兴奋地蹦起来，咯咯笑道：「哥哥！早上好啊。」 楚碎云对她笑笑：「早。」 丽塔得到楚碎云的回应，还兴沖沖地想说什么，却被站在背后的母亲重重扯了回去。 她的母亲是一名蓄着短髮的omega，一身职业西装，看起来干练美艷。 丽塔母亲面色不善地瞟楚碎云一眼，拉着女儿走到游泳馆老闆面前，语气隐隐含着怒意：「老闆，昨天晚上你不是承诺过会辞退这个来路不明的alpha吗，怎么他还在这里？」 老闆无奈陪笑：「他是来结算工资的，对不起啊丽塔妈妈。」 丽塔母亲很不满意：「结算工资也不需要当面吧，大早上看到来歷不明还假装omega的外来人，让我心情都变得糟糕了。」 游泳馆开在临时居住区，服务范围却并不只限于临时居住区，这附近有一个中高档小区，丽塔家便住在那里，将孩子绕远送到这里游泳，也不过是看在游泳馆老闆全国比赛金牌得主的名号。 丽塔母亲这句「外来人」，在临时居住区听起来有些刺耳，几个员工面露难堪。 丽塔不太明白母亲为什么对楚碎云忽然产生了恶意，仰着脑袋为哥哥辩护：「妈妈，你这么说话不礼貌哦，为什么说哥哥是来路不明的外来人？」 丽塔母亲不耐烦和女儿讲道理，她强硬地拽走女儿：「走吧，去换衣服，在上课之前多练习几圈，好过站在这里浪费时间。」 被夹枪带棍地嘲讽一番，楚碎云心中不爽，但有小孩子在这儿，又的确是自己欺骗在先，他没有理由和丽塔母亲直接产生冲突。 被母亲拖走的丽塔一步一回头，眼巴巴地望着楚碎云，似乎盼着他说些什么。楚碎云朝她微微一笑，抬手挥了挥，说：「告辞了。」 丽塔懵懵的，九岁的小女孩已经对语言之间的微妙差别有了模煳感受，她只觉得楚碎云告别的方式挺独特的，不说「再见」，而是说「告辞」，好像笃定他们不会再见一般。 第144页 想到这里，丽塔忽然就有些委屈，为什么不和自己「再见」呢，难道是因为妈妈惹哥哥生气了吗？ 小女孩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被带着消失在转角处，楚碎云目送走了丽塔，没有回头去看游泳馆的老闆和同事，直接毫不犹豫地走进电梯。 第75章 忆·还要麻烦你 从游泳馆走出来，楚碎云叉腰长出一口气，把憋闷的怒气排出体外。 看来郁常是真的打定主意要让临时居住区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真实性别了。 花蛇岛和云国差异太大，楚碎云没有料到这里的人都对自己假扮omega的事如此介怀。但也并非不能理解，花蛇岛的移民本就以走投无路的omega为主，是近几年为了增加人口稍微放开移民政策之后才多有alpha和beta入境。 这就导致花蛇岛上的omega比例高出云国和联邦近十倍，他们大多都是因为在故乡受到迫害才流亡，警惕性强是自然的。 但是自己明明已经告诉过郁常，自己没有恶意。 楚碎云心里憋着不爽，按原路回家。现在游泳馆的工作不能去了，每天又得无所事事，不知道秦渺的计划到底进行到了哪个步骤，明明已经和秦家人取得联繫，为什么还要在此逗留。 揣着满怀心思，楚碎云走过这几天反覆来往的小路，穿过临时居住区老旧狭小的街区。路过早餐摊时，他明显感觉到几道探寻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些目光毫不遮掩，即便楚碎云在想别的事，都难以忽视。 他抬眼看向面前站着的三两名居民，对方发现他看过来，惊讶了一瞬，欲盖弥彰地移开目光。 他们这幅样子太过明显，楚碎云身上值得他们议论的只有真实性别这一点。 楚碎云蹙眉，这几个人他分明都不认识。才到临时居民区几天，他除了认识郁常和游泳馆的人，和其他人根本没有说过话。为什么连这些全然陌生的人也开始议论自己？ 楚碎云不自觉咬了咬牙，在心里告诉自己冷静，自己不会在这儿停留太久，也不应该和这里的人产生冲突，如果惊动了花蛇岛官方，很可能就回不了家了。 冷静一番，楚碎云转头，无视掉那些冒犯探寻的目光，径直往家里去。 那些人见楚碎云走了，立刻又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聊得手里的早饭都晾成了冰块才散去。 十分钟后，楚碎云闷闷不乐地走到家楼下，意外遇到了出门去上班的郁常。 郁常见到楚碎云的那一刻，眼中瞬间闪过意外，随即变得躲闪，偏过头去想要避开楚碎云。 可楚碎云不是瞎子，他大步上前，拦住郁常：「你做了什么？你把我是alpha的事情告诉了所有人吗？」 郁常下意识后退两步，强自镇定，看向楚碎云：「我说了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告诉这里的居民。」 「但有必要告诉所有人吗？这里绝大多数的人甚至不知道我的存在，我是alpha还是omega对他们来说重要吗？」楚碎云逼问。 在楚碎云看来，自己隐瞒身份的事，告诉那些和自己有过接触的人知晓便可，其他人得知后，出了多出些茶余饭后的谈资，没有任何意义。 「为什么不重要！」 不知道楚碎云的话那点触到了郁常，他忽然变得激动：「你是alpha，是外面来的alpha。你知道花蛇岛是怎么来的吗？你知道这里到底有多少远离故乡的omega吗？造成这一局面的罪魁祸首是谁，就是你们alpha！本来花蛇岛上所有的alpha都应该登记在案，你却扮作omega隐藏起来，谁知道你想做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这里的omega受到伤害也不是我做的，为什么要怪在我头上？」楚碎云觉得荒谬。 郁常狠狠地盯着楚碎云：「外面的国家全是按照alpha的设想建立的，你敢说你从来没有享受过作为alpha的优待？你享受了优待，那责任就有你的一份！」 楚碎云一顿，恍然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在此和郁常争论。两人思维的可以说是天差地别，现在不是辩论赛，一切争吵都是浪费时间。 「随你怎么想吧。」楚碎云嘆气。 郁常生在花蛇岛，他从小耳濡目染的便是外界各种压迫omega的故事，因为他身边的omega几乎都是被迫流亡的可怜人。他的观念在这种环境下早已成型，楚碎云没办法说服他，更没办法扭转他。 想通这一点，楚碎云不再接话，准备抬步离开。郁常在吼出最后那段话之后，也沉默下来，低头站在原地不动。 两人争论时相对而站，彼此之间隔了一米距离，这时楚碎云与他擦肩而过，距离忽然拉近，让他清晰地闻到一股信息素的味道。 走出两步，楚碎云回身去看站在原地的郁常，回想起了老师在生理课上的话，alpha和omega在情绪激动的时候有可能会控制不住信息素。应该是郁常在刚才激动的情况下失控了。 「你……」 楚碎云未加思索便开口，他想提醒郁常贴阻隔贴，可刚说了个音节，又觉得尴尬。 他近距离接触过的omega只有弟弟，但弟弟还小，不会有信息素散发。学校里的omega同学则轮不到他来提醒关于信息素的事。 alpha和omega之间的关系微妙，楚碎云还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得体地提醒一个omega贴阻隔贴。 忽然他想到自己兜里还有一张没开封的阻隔贴。 第145页 楚碎云赶紧把阻隔贴拿出来，叫住郁常：「喂，你等一下。」 郁常转过身来，眼神中还带着戒备。楚碎云无视掉他的戒备，走上前，将阻隔贴递给他：「你忘了这个。」 郁常一愣，旋即不可抑制地难为情起来，不仅是因为楚碎云作为一个alpha在提醒他贴阻隔贴，这说明楚碎云已经闻到了自己的信息素；还因为自己明明刚刚才和这个人发生不愉快，他本大可以放任自己带着一身信息素去上班，说不定路上会遇到不怀好意的alpha，可是他没有，他选择提醒自己，甚至直接给了自己一张阻隔贴。 我的判断错了吗？他其实真的不会做出坏事吧。 这一想法勐然出现，郁常咬紧了下嘴唇。他在刚刚发现楚碎云是alpha的时候，也有过一段时间的纠结，那时候他就是在两种想法之间迟疑，一面他认为楚碎云看起来不像坏人，一面又无法放弃对alpha的怀疑。 楚碎云可不知道郁常此刻心里发生了什么变化，他也不在意。将阻隔贴递到郁常手里之后，他便转身离开。 楚碎云离开后，郁常在原地又站了一分钟，然后默默贴上阻隔贴，缓步走远。 而此时楚碎云已经走进了楼道。这幢年头久远的居民楼没有电梯，他只能一阶一阶往上走，走到三楼转角处的时候，遇到个意料之外的人。 秦渺单手揣兜，另一只手提着一个包，随着楚碎云抬眼的动作，缓缓转头，将目光移到他的身上。 「回来了？」秦渺低沉的声音响起。 「啊，是。果然和你想的一样，游泳馆老闆把我辞退了，还真没想到郁常这么快就把我是alpha的事情传了出去。」 「没关系。」秦渺说，「我们要走了。」 楚碎云眼神一亮，问秦渺：「我们要回国了吗？」 秦渺点头，直接抬步往楼下走：「跟上。」 早就盼着离开的楚碎云没有二话，跟在秦渺身后下楼，一秒不耽搁。他连楼上本就不多的行李都不想去拿。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居民楼。 「我们怎么回去？」楚碎云落后秦渺半步，兴致有点高，忍不住东问西问。 秦渺却没有回话。楚碎云以为是他没听见，又问了一句。秦渺忽然停住步子，楚碎云差点撞上他的背。 「怎么了？」楚碎云察觉秦渺的情绪不对。 秦渺依旧背着身，淡淡说了句：「你身上有omega信息素的味道。」 被他这么一提醒，楚碎云才反应过来，说：「我刚刚碰到了郁常，他情绪有点激动，可能是不小心沾上了。」 omega信息素一段时间后会自然散去，但秦渺既然介意，楚碎云只能想办法让味道快点消失。要让一个味道消失，除了等待自然挥发，还可以另一种味道掩盖。 于是楚碎云直接撕掉自己脖子后面的阻隔贴，肆无忌惮地散发出一些自己的味道。 他本意是想用自己的味道遮掩omega的信息素，却没想到秦渺忽然回身，抢过他手上的阻隔贴，强硬地重新贴上他的颈侧。 楚碎云抬眸，恰好直直对上秦渺的眼睛，发现他面色阴沉如水，不知道谁人惹了他生气。 「你知不知道你和那个omega的契合度很高？」 秦渺的手仍放在楚碎云的颈侧，一句质问闷闷地从嗓子里滚出来。 楚碎云微微睁大眼睛，他不知道。因为和郁常短短接触的几次，他没有觉得自己不对劲。他也从来没有遇到过高契合度的omega，不知道应该有什么感觉。 秦渺继续说了下去：「前几天你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也不过是和他交谈了几句，沾染了一点信息素，当天晚上就被动发热了。我以为你知道。」 「那个不是因为里奇的药吗？」楚碎云惊讶。 「当然药是主要原因，可还因为你们的契合度高，才会只是普通接触就有这么强的反应。」秦渺说，「……他那么讨厌你，你为什么还要和他接触？」 「啊？」 楚碎云不解，秦渺前半句话和后半句话有些跳跃，而且今天自己和郁常是偶遇，不是自己主动想要和他接触的。秦渺的诘问有些无理取闹了。 秦渺也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口不择言，他拿开放在楚碎云颈侧的手：「抱歉。我之前就应该提醒你的。」 「我们先走吧。」秦渺说完，往前迈步。 秦渺不知道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是为什么。或者说他大概知道，但不敢知道。楚碎云年轻，纯然如一张白纸，在这种和信息素、发热期、易感期相关的事情上迟钝得令人髮指。 他们相遇的情况太过特殊，像是在一座摇摇欲坠的吊桥中央彼此依靠，所以秦渺不敢想，若是换一个人，楚碎云会不会也会这样，渐渐信赖对方，然后把什么都交给对方。 他们之间没有约定，楚碎云想要和谁接触都是他自由。 「对不起。」 忽然，楚碎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秦渺驻足，听见楚碎云往下说。 「我今天只是意外遇到他。可能是我没有经歷过，但其实我真的没有觉得自己和他的契合度有多高，他在我看来和别的人没什么不同，所以才稍微有点放松警惕了。如果我知道，肯定不会再和他接触。」 「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你是不是担心我又因为他的信息素被动发热，然后耽误回家的路程？」楚碎云揣测。 第146页 不是。秦渺在心里迅速回答，他生气才不是因为这个，他的原因更卑鄙、更自私。 楚碎云略略别过目光，右手食指挠挠脸颊，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我尽量忍耐吧，也不一定就会被动发热。如果到时候我忍不住了——」 他微微低着头，只抬起眼睛看向秦渺，说：「可以再麻烦你吗？」 第76章 忆·疯狂追逐战 秦渺喉头一紧，思绪差点飘得不知所踪。他赶紧回神，两步走来，拉住楚碎云的手腕：「走。」 两人朝道路上走去，早晨的临时居住区繁忙又嘈杂，堪堪只有两米宽的人行道甚至难以容纳三个人并肩通行，迫使他们偶尔不得不与路人摩肩而过。 秦渺拉着楚碎云的手走着，忽然看到几米外，两个男人的背影。 那两个男人身量相仿，走路姿势亦相似，很明显是训练有素的保镖。他们穿着常服，手里提着早餐，其中一人的发色是惹眼的浅金色，那是部分联邦人的特徵。 昨天晚上秦渺就已经注意到了这批不速之客，他们是昨天忽然出现在周边徘徊的，一直在寻找自己和楚碎云的踪迹。不过得益于临时居住区的复杂混乱，他俩暂时没有被发现。 可现在情况有变，郁常将楚碎云的真实性别弄得人人皆知，早上开始这个区域就充斥着关于外来alpha的讨论，不可能不引起这群追兵的怀疑。 秦渺抓着楚碎云的手，脚下方向一变，拐进了路边的一家小店。 楚碎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秦渺拉进了一家烘焙坊。烘焙坊的老闆笑眯眯地对他们说：「欢迎光临。」 「你还没吃早饭吗？」楚碎云问秦渺。 秦渺一愣。他只是为了暂时拉开和那两个联邦追兵的距离才带着楚碎云走进这家店，根本没注意这里是卖什么的。 反应过来之后，他淡然反问：「你要吃面包吗？」 楚碎云是吃过早饭的，他摇摇头：「我不饿。但是如果你没吃，可以买一点。」 秦渺其实也吃了，他沉吟片刻，对烘焙店老闆说：「给他拿杯热牛奶吧。」 烘焙店老闆开始热牛奶，秦渺走到楚碎云身边，低声说：「有几个联邦的人在附近徘徊。」 楚碎云一惊，微微仰头：「里奇的人？是来找我们的？」 秦渺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昨晚我注意到他们，他们并没有得知我们的确切位置，甚至其实并不确定我们是不是真的在这里。但郁常把你真实性别的事情说出去了，引起了一些讨论，他们肯定已经注意到了这点异常。」 「所以我们要抓紧离开，我早上出门是准备车去了。」秦渺说，这时刚好烘焙店老闆热好牛奶，递给秦渺，秦渺放在楚碎云手上，「拿好，我们走。」 两人付钱走出烘焙店，来到路边，那里停着一辆崭新的城市越野。 秦渺先打开副驾驶座的门，而后自己绕去另一边驾驶座，开门上车。楚碎云坐上副驾驶，将门关好。 两人动作迅速，几秒之后，车子起步，行驶上路。 时昊今年24岁，是个beta，入职不久就接到了个高难度任务。老闆要他们去抓一个人。他们只知道对方来到了花蛇岛，其余全然不知。还是无所不能的头儿推测来到花蛇岛的人大多会在临时居住区逗留，他们才勉强找到个搜寻的头绪。 他们这几天几乎把花蛇岛上所有的临时居住区翻了个遍。昨天来到这个居住区寻找，到现在还是一无所获，若是到了下午还没有发现，他们就要再去别的居住区看看了。 不过今天早上，他们从此处居民的闲话中得知这里最近来了一个假扮成omega的alpha，十分可疑。时昊直觉，那个人绝对有问题。 时昊实在不想继续奔波了，在心里祈祷赶紧把那个人找到。 或许是平时太倒霉，累计的霉运到了一个极点就转化成了好运。时昊刚一在心里许完愿望，就透过车窗看到路边快步走过两个人，各种特徵正好符合他们在寻找的目标。 时昊一个激灵，拍了拍副驾驶的老大：「头儿！你看，那是不是他！」 胡任闻言，定睛一瞧，面色顿时收敛，眼中目光锐利，下令到：「把凯尔他们叫回来，我们先追！」 下一秒，车子轰轰启动，转过一个弯，刚好看到楚碎云和秦渺上车。胡任沖开车的时昊催促：「快追上，跟丢了有你好看！」 时昊压力山大，更加大力地踩下油门。 花蛇岛，更确切地说是花蛇群岛，是由一串岛屿组成的。其中有三个主要的岛屿，以及周边星罗棋布的小岛。青河是众多小岛之一，面积并不大，秦渺高速行驶了半个小时，就已经出岛，驶上了跨海大桥。 秦渺瞟了一眼后视镜，发现那辆车依旧紧追不捨，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见他这反应，楚碎云自然知道是后面跟着的车子还紧咬着。大桥笔直，起码在接下来的几公里，他们没有任何机会甩掉那辆车。 不过他们没办法甩掉那辆车，同样的，那辆车也没办法对他们做什么。桥上全程禁止停车，他们还有时间思考到底该怎么办。 「这几天我一直没有问，但我觉得我有权利知道你到底在计划什么。」楚碎云忽然质问秦渺，「我们来到岛上这么多天，明明有的是机会离开，可是你却按兵不动。你在等什么？现在追我们的人是不是里奇的人，你是不是和他谈判失败了？」 第147页 秦渺沉默了。 他不知道如何与楚碎云解释。 这件事从始至终都和楚碎云没有关系，他完全无辜。在被冬他们三人从云国绑架到联邦的路上，秦渺强迫楚碎云留下，一方面是害怕楚碎云轻举妄动惹来麻烦，但另一方面更多是出于自己的私心。 因为楚碎云是个优性alpha，有他在，自己多一份助力。所以他将楚碎云扣在自己身边。之前他并不觉得这样的做法有任何问题，但现在，秦渺有些后悔。 如果不是自己非要和里奇斗到底，楚碎云应该早就回家了。 他要怎么回答楚碎云？因为我想要让里奇得到教训，所以才迟迟不回国，同时还把你押在身边？让你平白受花蛇岛人的侮辱，让你的弟弟白白为你担心？ 楚碎云恐怕会给自己一拳。 「对不起。」秦渺只能说，「我……本是在等一个时机。麦克森家族在外有巨额债务，急需我暗中实际掌控的一家公司的资金来维持周转。我在等他们最紧迫的那个时间点，和他们谈判。我需要让里奇得到教训，也需要有筹码，让他们把宋铮放了。但是现在情况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料。」 楚碎云消化了一会儿，直取重点：「所以你们的谈判失败了，他们来抓人了？」 秦渺摇摇头：「不，谈判还没有开始，却出现了一个计划之外的变量。」 「是什么？」 秦渺偏头看过来，一字一顿地回答：「你的父亲。」 楚碎云满脸茫然，不明白秦渺的意思。 「你的父亲，是不是霆宇科技的楚天？」秦渺问。 楚碎云有些听不懂秦渺的话，他的父亲的确名为楚天，可和那什么科技公司有什么关系？随即他回忆起来，父亲的确是在做什么研究，他有自己的研发室，经常通宵不回家，他小时候还见过父亲团队的叔叔阿姨。 但他从未听过父亲和任何公司有关系，父亲的收入主要来自于去大学授课，他们做的研究一直没有成果，也不可能被什么公司看中。 不过父亲去联邦已经很多年了，职业发生了什么变化也并不奇怪。 秦渺一看楚碎云的表情，便明白过来，楚天根本没有让自己的儿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只能和楚碎云简单解释了霆宇是做什么的，而楚天在里面又处于怎样的地位。 「总而言之，你的父亲为了救你，和麦克森家族达成了合作。现在麦克森家族的困境消失，我的施压不再有用。现在追来的人，我也不知道到底属于哪一方。」 秦渺认真地看向楚碎云：「如果不是我太过自负，觉得万事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你现在早已经回到家里。抱歉，但是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带你回到云国。」 秦渺说了很多，楚碎云先是意外自己父亲的真实身份，最后听到秦渺的自责和承诺，他心里顿时涌上一种复杂的感受。 「你不用道歉。」楚碎云愤愤道，「里奇那个傢伙，我早看他不爽了，换作是我，也会想好好整治他一番，让他彻底老实。」 秦渺意外，脚下踩着油门的力气都变轻，车速开始放缓。 「加速加速，别被追上了。」楚碎云提醒他，秦渺才赶紧重新踩下油门。 城市越野甩开身旁好几辆车，下桥通道已经出现在视线远方，楚碎云望着前方说：「只要最后能回家就好，这几天，就当旅游了。」 十分钟后，两人驱车下桥，来到青河岛对面的另一处小岛，这是个比青河岛还要小的地方，没有城市，人口稀少，宛如世外桃源。 秦渺从后视镜看去，因为车辆转了一个弯，现在已经看不见身后是否还跟着那辆车。 「拿手机，帮我看看地图，留意有没有可以甩掉他们的小路。」秦渺说。 楚碎云立即把手机拿出来，开始细细查看。同时那辆一直紧咬不放的黑色轿车再次出现在后视镜中。 「有。」楚碎云举起手机，「这里有两个入口，前方是个坡，有一段时间的视线盲区，他们看不到我们，我们可以晚一点变道，误导他们猜错。」 秦渺瞭然，将油门重重踩下。 正在这时，前方出现一个匝道出口，一辆和身后车子同型号的黑色轿车骤然驶出，插入主道，横空出现在秦渺和楚碎云前方。 楚碎云和秦渺都未曾料到对方还有一辆车。秦渺昨晚只看见他们一辆车，今天一直追着的也只有一辆车，此时半路杀出个拦路虎，让他们始料未及。 这条公路没有其他的车辆，所以前方的黑色轿车无所顾忌地横停在秦渺所在的车道之上，企图拦停他们。 对方胆子很大，两车距离极为接近，高速行驶的车辆根本来不及剎住车。 秦渺咬牙，握紧方向盘，沉声对楚碎云说：「坐稳。」 前方的车辆静待秦渺他们被迫减速停下，后方的车子继续紧追不放，已然形成包夹之势。 时昊感觉自己的肾上腺素直往上沖，脸都憋的通红，这种生死时速的追车场面，他还只在电影里见过，岂料今天自己就成了亲临其境的司机，太刺激了。 在前方同伴横停之后，时昊得意地吹了个哨子，现在他们没办法跑了吧，任务成功！ 可下一秒，他忽然意识到不对，一只脚条件反射地放在了剎车上，顿时乱了阵脚。 第148页 「头儿！」时昊大喊，「草他妈的他们疯了吗，他们没减速——！」 「碰——！！！」 一声巨响伴随着时昊的吶喊响彻安宁的小岛上空。 城市越野在即将撞上前方车辆的最后一刻急打方向盘，一头冲破了路边栏杆，撞进了山坡密林之中。 第77章 忆·终章-食言 时昊迅速推门下车，几秒钟之内，两辆车上的八个人全部聚集到路边，通过被撞出巨大缺口的护栏，往下看去，看到那辆城市越野直直撞在了一棵大树上，将树都撞得歪斜。 「卧槽……」时昊忍不住惊嘆，他没想到那两个人疯成这样，被前后包夹，第一反应不是停车，而是加速变道，结果速度太快失控，冲下山崖。 「老大！好像燃了！」一个人发现车前升起的黑烟，报告到。 胡任脸黑得要滴出水，一扬手，厉声下令：「下去救人！」 说完他一马当先，从护栏缺口处滑下去。其余人迅速跟上。 胡任率先到达，发现车窗和车门锁得死死的。他尝试拉了拉车门，无果。退后半步搜寻可以破窗的东西，却发现这里连块石头都没有。 「草！」他大骂一句，朝手下人吩咐，「去找可以砸窗的东西！」 几人转身上去。剩下的人来到他身边。 「老大！」忽然那个发现黑烟的人再次出声，「烧起来的不是车，是草地，好像是有人扔了个打火机在草丛里。」 「什么？」胡任意外，下一秒心中涌上庆幸，恰好这时手下人找来一把工具锤，胡任夺过锤子，往车窗上重重一敲。 玻璃应声破碎，胡任再使劲儿把结构破开的玻璃敲掉，终于露出个洞，可以窥见车内情形。 ——车里一个人都没有。 「他们跑了。」胡任语气意外的平静。 缓了一秒，他才吐出一口气，下令：「搜！他们应该跑不远，就在这附近搜！」 几百米外，秦渺在前，楚碎云落后他半步，两人正沉默着极速前进。 刚才在路上，被前后两辆车拦停。秦渺本来都想停车了，却被楚碎云拦下。 接下来秦渺看到了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楚碎云坚定地、掷地有声地对自己说：「加速，转向，我们冲出道路，假装车祸，丢车逃跑。」 明明表情冷静到极致，说出口的话却疯了一般大胆。 秦渺一瞬间震惊，楚碎云在危机时刻总表现得过分轻狂，当时被绑架，他的反应也是想办法逃跑，绝不束手就擒。 现在没有时间犹豫了，秦渺决定听一次楚碎云的话，他握紧方向盘，沉声对楚碎云说：「坐稳。」 越野如一头唿啸勐兽，无视夹击的敌人，狂吼着冲破牢笼，近乎自毁地撞下陡坡。 和真正加速失控的车不同，秦渺控制车辆在即将冲进海里之前将速度降了下来，然后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迅速解开安全带，倾身过去护住了楚碎云。 车辆最终撞上一棵大树，成功停下。 撞上大树的时候车子的速度已经很低，两人都没有受伤，反应过来之后立刻下车离开。楚碎云在离开前，还把秦渺随身带着的打火机点燃扔进了车底。 这场蓄意为之的「意外」，为他们争取了好几分钟逃跑的时间。 他们在树林间全速穿行了五分钟，秦渺走在前面开道，楚碎云紧随其后。 「扑通——」 身后忽然传来异响，秦渺回头去看，居然发现楚碎云摔倒在地。 「你没事吧？」秦渺快步走到他面前，环过他的手臂将人扶起来。 「秦渺……」楚碎云低着头，声音低低的，夹杂着气喘，而后他缓缓抬起头，看向秦渺。 「我好像，被动发热了。」他说。 秦渺很意外：「怎么会？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难道说你一直在忍着？」 楚碎云在之前一直没有表现出被动发热的症状，秦渺还以为他不会有反应了。 「半个小时前有感觉的。」楚碎云解释，「我可能有点迟钝吧。」 秦渺咬咬牙，直起身观察了周围的环境，看到一处被植被遮蔽严实的小土包。 他将楚碎云架起来，朝小土包走去：「这里藏不住，我们先找个能藏身的地方。」 「抱歉。」楚碎云情绪低落，自觉添了麻烦。 「这不怪你。」秦渺回答。 两人来到小土包之后，这里植被丛生，隐约能将他们的身形遮个大半。秦渺扶着楚碎云靠在小土包后坐下，而后自己也坐在一边。 这个时候秦渺就很庆幸自己在出发前阻止了楚碎云把阻隔贴撕掉，否则现在那群人循着味道就能把他们找到。 「你还能坚持吗？」秦渺问。 「能，只是不太舒服。」楚碎云回答，而后他迟疑片刻，还是犹豫着请求，「你、能稍微抱抱我吗？」 秦渺在他面前单膝跪下来，将他揽入怀中。楚碎云把脑袋搁在秦渺的肩膀上，不自觉地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衣物。 「刚刚在车上，我已经联繫了我大哥，他会来接我们的。我们只需要在这段时间藏好，不被那群人发现。」秦渺在楚碎云耳边说话，「你稍微忍一会儿。」 「嗯……」楚碎云闷声应答。 见他连眼睛都闭上了，秦渺深刻怀疑这人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第149页 秦渺无奈嘆气，有些强硬地掰过楚碎云的下巴，迫使他直视自己，再次询问：「听见了吗？」 楚碎云此时脸上染了红，顺从地回答：「听到了。」 两人鼻尖相对，彼此的气息滚烫地铺洒在彼此的脸上，秦渺稍稍凑近，微微偏头，吻上了楚碎云因为热度而格外红润的唇。 陷入热度的楚碎云本能去追逐秦渺，舌尖划过他的牙关，期待更深入的接触。但秦渺还保持着理智，没有放他进来，而是浅尝辄止，立即钳着楚碎云的下巴将人拉开。 「我会带你回家的。」 秦渺又一次承诺，他总在反覆这句话，因为他内心不安，只能通过这种重复来坚定自己：「然后我们……」 他的话说到一半，被楚碎云蜻蜓点水的吻阻止。秦渺抬眸，看到楚碎云不知清明还是混沌的双眼，恍然这人此时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于是秦渺把下半句话吞回了肚子里，抬手顺了一把楚碎云脑后的头髮。 「走，我们找找附近会不会有人家，或许能找到抑制剂。」 二十分钟后。 秦渺背上背着楚碎云，缓步走在树林之间，在他们眼前几百米的地方，已经能看到一栋孤零零的民居。 楚碎云手臂环过秦渺的肩颈，垂在他的胸前，嘴唇刚好贴着他颈侧腺体的位置。 秦渺觉察到颈后软绵绵的触感，警告道：「你可不准乱咬。」 楚碎云赶紧直起脖子：「没有。」 看到他这种反应，秦渺差点没心没肺地在这种情况下笑出声。 两人又走了几分钟，成功抵达民居。有一个小姑娘在院子里餵鸡，看见他俩，着实吓了一跳。然后小姑娘叫喊着：「爸爸！有两个奇怪的大哥哥来我们家了。」 屋内的人听见动静走出来，秦渺一见到那人，长出了一口气，感嘆天无绝人之路。 那人是个alpha。 秦渺将楚碎云放下来，和房子的主人大概说明了情况，问他们有没有抑制剂，自己愿意买一支。 alpha和omega家里一般都会备着抑制剂，主人家那个黑黑瘦瘦的alpha立刻说有，接着回房间将抑制剂取来。 花蛇岛的抑制剂类型很旧，是云国很多年前就已经停产的那种，因为有机率产生副作用。但在眼下的情景，楚碎云和秦渺也不能挑剔。 秦渺接过抑制剂，想出钱买下，主人家直接说紧急状况拿去用就好，没有要他们钱。 秦渺便把抑制剂打开，走到楚碎云身旁，问：「你对抑制剂过敏吗？」 楚碎云思考片刻，回答：「应该没有吧，我不是过敏体质。」 闻言，秦渺撩起楚碎云的袖子，动作略显生疏地帮他注射。 …… 胡任他们发现楚碎云和秦渺逃跑之后，就立刻展开了搜查。 他们在附近树林里摸寻了五分钟，一无所获，胡任却先接到了一通电话。挂断电话后他立刻收队，组织所有人回到大路上等待。 两分钟后，一个由五辆车组成的车队齐刷刷出现，有序地在胡任他们的车前停下，为首那辆车驾驶座上下来一个人，小跑着去打开后排车门。 一只价格不菲的皮鞋踏在地上，随即从车上下来一名身形挺拔的男人。 「老闆。」胡任走过去。 男人约莫四十多岁，眼角已经有岁月留下的痕迹，见到胡任，他淡淡询问：「到底怎么回事，这么多人寻找这么多天都没有结果？」 胡任惭愧：「我们拦停的时候，少爷的车直接冲破了护栏。现在车还在底下，人却不见踪影。」 男人蹙眉，快步走到路边，居高临下地看向山坡底部，一辆城市越野整个头撞在树干上。 「找。」男人声音冷厉，「你们二十多个人，就算把这个岛每一寸土地翻遍了，也要把人给我找到。」 「是！」所有手下人领命。 人多，找什么都快。很快时昊就找到一栋民居，在这人烟稀少的小岛上十分显眼。 时昊直觉，他们的目标很有可能藏在这栋民居里。 院子里有个小姑娘在逗狗餵鸡，时昊笑眯眯走过去，问：「小姑娘，哥哥问你个问题好不好？你今天有没有见过陌生人来你家啊？」 小姑娘看了时昊一会儿，忽然往屋内跑，一边跑一边喊：「爸爸！又有奇怪的大哥哥到我们家来啦！」 时昊一听，便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立即联络了老大。几分钟后，二十多个人将这一方小小的民居团团围住。 民居屋后树林，秦渺背着楚碎云躲在一棵大树后面，他已经听到了院子里传来的动静。 此时楚碎云面色难受地蹙着眉，俯趴在秦渺身上，意识涣散。 秦渺怎么都没想到楚碎云居然会是那少部分对抑制剂有反应的人，而楚碎云此前没有使用过抑制剂，自己也一无所知。注射几分钟之后，他就出现了剧烈的副作用。 秦渺把楚碎云靠树放下来，跪在他身前，抚去他脸上的汗珠。 大哥在一分钟前发来消息，说直升机已经准备好，要秦渺赶紧找到一个开阔地等待。可他们现在身处半山之上，楚碎云又失去了行动能力，已然没有办法去寻找开阔地带了。 身后传来鞋子踩碎落叶的声音，秦渺没有转身，也知道追兵已至，他们在这场追逐中一败涂地。 第150页 楚天越众而出，目光森寒地望着秦渺的背影，用云国话命令道：「离他远点。」 秦渺一个激灵，转头去看，意外地看到了楚天寒若冰霜的脸。 …… 赵楷找到秦渺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 直升机带来的气流将柔软的草茎卷得翻飞，赵楷从机舱里走下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到秦渺的身边，急得大小伙子快哭出来了。 「哥！」 秦渺单手揣兜，望着赵楷淡淡一笑：「干嘛呢，哭丧啊？」 「我呸！」赵楷愤怒道，「你知不知道你乱来这一通，家里急成什么样子了？你还有功夫跟我贫嘴，你瞧瞧你，狼狈成什么了！」 夏天衣服薄，秦渺在树林里穿行了快一个小时，一些边角被树枝勾脱了线，身上还有泥土，的确很狼狈。 「我靠，你是和追你的人打了一架吗？」赵楷喊到，「里奇太狂了吧，妈的。」 赵楷说的是秦渺嘴角的红肿，已经破了皮，分明是被人揍了一拳。 「不是。」秦渺否定，「追我的不是里奇的人。」 「那是谁？」 秦渺摇摇头，迈步往直升机走去，催促到：「走吧，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关心我，我累死了，快点回去。」 被他一提醒，赵楷反应过来，立即跟上：「对对对，先回家。我看我大姨这回得把你揍死不可。」 两人登上直升机，飞机轰鸣着起飞，地面的景象缓缓变小。秦渺侧头，透过玻璃往外看去，渐渐整个岛屿缩成一小点，缀在浩瀚大海之中。 嘴角的伤口隐隐作痛，那是楚天打的。 秦渺没还手，默默受了这一拳，他也觉得自己该打。 因为自己终归还是食言了，他没能亲自把楚碎云带回家。如果今天追来的人不是楚天，而是里奇，他和楚碎云还将面临更多危险。 明明曾那般信誓旦旦，说一定会带他回家。 秦渺的自负最终在他最意气风发的年纪，给了他无情的一课 整个花蛇群岛都变小、后退，直到最终消失在云下。 一切，都结束了。 第78章 和我假戏真做 秦渺家卧室的窗帘很厚重，即便是在正午，阳光也很难透进来，因而能够让人睡得十分安稳。可此时躺在大床中央的人却一点也不安稳，他有些难受地蹙眉，眼珠在不停转动，仿佛陷入噩梦，随时都会转醒过来。 终于，一阵头疼将他唤醒，他勐然睁开眼，盯着天花板看了片刻，眼神缓缓变得清明。 繁多的记忆碎片争先恐后涌入楚碎云的大脑，他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楚碎云扶着头坐起来，背靠床头，缓了好一阵，纷乱的记忆才最终归位，连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啊，他全都想起来了，关于被绑架、被带到别墅、几场疯狂的被动发热还有流亡花蛇岛的一切，全部重新变得清晰。他也想起来，最后是许久未见的父亲，忽然出现将自己带走的。 被父亲带走之后，他一直处在混沌的状态，只隐约记得自己先是被带去了联邦，在那住院几天后才回到云国。然后再清醒，他便忘记了之前和秦渺在一起时发生的事情。 将记忆整理好，楚碎云环视四周，发现这里不是秦家老宅，而是秦渺常住的那套大平层。 自己晕过去之前，好像是在订婚仪式上，秦渺忽然陷入易感期，然后自己去帮他…… 可为什么现在自己身在此处，自己晕了多久？订婚仪式是不是乱成了一团？ 楚碎云开始胡思乱想，他浑身发软，应该是晕倒的后遗症。 就在这时，卧室门传来「咔嚓」一声，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秦渺看见已经清醒的楚碎云，有一瞬间惊讶，随即快步走到床边，问：「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楚碎云摇摇头，问秦渺：「我为什么在这儿？」 秦渺松了一口气，在床边坐下，回答：「你晕了整整两天，是我把你带到这儿来的。有医生来看过，说你没有大碍。可你却一直没有醒来。」 「两天。」楚碎云很意外，「那还真够久的。」 怪不得自己能想起来那么多事。 「你两天没吃什么东西了，我帮你准备点吃的。」秦渺说着就要起身出去。 楚碎云忽然叫他：「秦渺。」 秦渺隐隐预感到什么，回首望过来。 而后楚碎云苦笑道：「我想和你说，抱歉，三年前，我好像擅自忘记了很多事情。」 他的声音在冬日午后的温暖房间内缓缓流淌而出，明明语气平淡，只带了些微愧疚，却一瞬间让秦渺红了眼眶。 秦渺没有想到楚碎云在醒来之后，会提起三年前。或者说他其实从来没有奢望过楚碎云能够找回三年前的记忆。 往事如烟，虽然只有一个人能够珍藏那份记忆显得有些寂寥，但那毕竟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未来还长，没必要纠结于曾经的相遇。 秦渺一直都是这样想的，他以为自己根本不在意，反正楚碎云人在那里，自己凑上去，总有一天能重新走到他的身边。前段时间的事实不也证明了这一点吗。 他以为自己不在意，他以为而已。 真的听到楚碎云说起，秦渺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渴望楚碎云也记得，他有些迟疑地问：「你想起什么了吗？」 第151页 楚碎云点头：「我都想起来了，关于里奇·麦克森、花蛇岛还有你。」 他说着这话，微微仰首看向秦渺，神情认真，略显暗淡的房间仿佛都因为他嘴角的淡淡笑意而点亮。他的眼睛里倒映着秦渺。 一种名为庆幸的情绪在秦渺心中升起，紧接着又转变成为怯懦，他走回床边，近乎小心翼翼地问：「我想吻你，我还有资格吻你吗？」 楚碎云先是摇摇了头，秦渺以为自己被拒绝了，心一瞬间揪起，但下一秒，楚碎云用主动贴上来的唇回答了他的问题。 原来他摇头的意思是：无可置疑。 楚碎云的双臂环过秦渺的肩颈，秦渺的手掌整个兜住楚碎云的后脑勺，两人纠缠地吻在一起。 和以往总掺杂着欲望的深吻不同，这个吻虽然缠绵，却只有温柔。 良久，两人默契十足地同时和彼此拉开距离，鼻尖相对，深深对视。 秦渺微微一笑：「那你现在是要和我假戏真做吗？」 楚碎云思考片刻，回答：「我考虑一下吧。」 「考虑什么？」秦渺得寸进尺，「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吗？是不是还想要个试用期？」 「也不是不可以，给你一段实习期。」楚碎云道。 秦渺放在楚碎云后脑勺的手下撤，环绕住他的整个后颈，嚣张地说：「不可能，我从来没当过实习生。」 楚碎云将他的手拍开，嫌弃地说：「瞧把你得意的。」 而后楚碎云垂眸，犹豫片刻，终于把埋藏了三年的心里话说出口：「三年前，我一直以为我们不过是炮友罢了，甚至还只是紧急情况下彼此将就的那种。」 三年前，楚碎云刚刚成年，面对比自己年长的alpha，底气不足。秦渺在他们那段关系中显得游刃有余，楚碎云就以为在成年人的世界，这种事很常见，自己若是大惊小怪，就落了下风，便从来不敢多想。将自己伪装成为洒脱样子，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等回到云国，这段关系便自然而然结束。 但是，现在看来，那段关系在秦渺这里从没有自然而然地结束。 秦渺察觉到他内心深处隐藏的不安，手上收紧，让楚碎云能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体温，然后他用平常那种轻佻的语气说：「炮友也可以日久生情。」 秦渺熟悉的语气让楚碎云立即找到了之前二人相处的模式，那点因为记忆找回的生疏转瞬即逝。 于是楚碎云和往常一样，白他一眼，懒得与他斗嘴。 「那么，楚碎云小同学。」秦渺忽然站起身，后撤半步在床边单膝跪下来，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戒指盒，打开之后，露出那枚两人去商场选的戒指。 「你愿意跟我假戏真做吗？」 alpha往常那自信轻狂的笑容重新展现，像是对一切都胜券在握，根本不考虑失败的结果，他极度自信。 楚碎云没有像大多数被求婚的omega那样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他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笑着，从戒指盒里拿出戒指，放在眼前细细一看，看到了戒圈内自己的名字。 然后楚碎云抓过秦渺的手，将戒指套上他的左手无名指。 「这戒指是你的那枚，那你就好好戴着，不准取下来。」他说，「既然是你戴上戒指了，所以是我向你求的婚，明白？」 秦渺老老实实让他套上戒圈，听完楚碎云的话，故作意外：「啊，这是求婚吗？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我本来以为我们还要再相处一段时间。」 楚碎云一听，脸刷地绷紧，立刻要去摘戒指：「你爱戴不戴吧。」 秦渺赶紧服软，反握住楚碎云的手：「我错了。」 无论多少次，楚碎云都会惊讶于秦渺的幼稚和无赖，在这时，秦渺哪有曾经秦氏当家人的样子、哪有比自己年长的样子，分明就是个小学生。 秦渺抓着楚碎云的手捏了捏，沉默片刻继续说：「三年前的最后，你已经失去了意识，所以在你被你父亲带走的时候，我都没有机会跟你说——」 alpha抬眸，平日里过分凌厉的眸子此时变得柔软：「对不起，我食言了，最后没有把你安全地带回家。」 楚碎云想说他不怪秦渺，可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秦渺说下去： 「但是如果回到三年前，你刚刚被捲入这件事中，回到我有机会帮你逃跑那天，我还是会选择把你留下来。」 楚碎云一怔，恍然明悟秦渺的意思。若是没有三年前的那次意外，或者秦渺在那时选择帮自己逃跑，那他们两人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牵连。 「原谅我的自私。」秦渺请求。 楚碎云笑笑：「哪有什么如果，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可能有假设。」 两人对视。他们好像一直是这样，彼此懂得彼此，没有产生过误会，或许因为他们都是alpha，就算不言语，也能明白对方的想法。 秦渺还保持着蹲姿，仰首望着楚碎云。楚碎云一直都知道秦渺有一张出众的脸，此刻却依旧难以不为之心悸。于是他缓缓低头下去。 「哥哥。」 忽然，门口传来一道属于少年的声音。 楚暮雨不知何时站在了卧室门口，正一脸意外地看向房间内。 楚碎云一个激灵直起身子。秦渺露出一个可惜的表情。 「哥哥你醒了！」楚暮雨没看出来卧室里过分缱绻的氛围，抬步走了进来。 第152页 他走到床边，关心地问：「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楚碎云再次摇摇头，给出否定的答案：「我就是睡了一觉，没什么事。」 「哪有人睡觉会睡整整两天的？」楚暮雨一脸责备地看向他，然后才目光怪异地看了看自家哥哥和秦渺，语气不大自然，「是渺哥跟我说你晕倒了，所以这两天我有时间就会过来看看你，终于等到你醒过来。」 楚碎云顿时有点心虚，瞟了秦渺一眼，用眼神询问：「你应该没告诉小雨我是怎么晕倒的吧？」 秦渺笑而不语，眼神意味深长，楚碎云毛骨悚然，他不太想懂秦渺的眼神。 楚暮雨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自己是不是打扰了两人，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我本来没想进来的，但是渺哥走了，我一个人和秦阿姨呆在一起，感觉怪怪的，所以才……」 秦阿姨？楚碎云反应了一秒，才理解弟弟口中的秦阿姨说的是谁，是秦渺的母亲。 「对了。」秦渺也被楚暮雨这句话提醒，对楚碎云解释，「你在老宅晕倒这事闹得挺大的，所以现在基本上参加订婚仪式的宾客，都知道了你alpha的身份。我妈这两天也总过来，想等你醒来之后，第一时间见见你。」 闻言，楚碎云又想到秦母那通身尊贵的气质，此刻那位贵妇人正坐在房间外，楚碎云不自觉抖了抖，顿感压力山大。 偏偏秦渺这时候还要撩闲：「所以现在我喜欢alpha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家族，刚才若是你没答应我，我以后可能再也找不着对象了。」 楚暮雨望天，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见。楚碎云则恨不得把秦渺的嘴堵上。 第79章 易感期的真相 客厅的沙发上，分散坐着四个人，楚碎云和秦渺坐在中间的长沙发上，秦母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楚暮雨坐于另一张单人沙发，正捧着茶杯低头走神。 秦母依旧打扮精緻贵气，却少了平日里的几分盛气，她此刻更像是一名在子女面前总是退让的慈母，眼里混着无奈和为难。 「小雪……楚啊。」秦母「雪」字咬了一半，意识到不对，赶紧改口，「你的身体没有什么不舒服吧？让秦渺帮你叫医生来家里看看，确认一下。」 楚碎云本来以为秦母等着自己，是要谈自己装作omega和秦渺假订婚的事，都做好准备要挨一顿骂了，却没想到迎来的竟然是这样一番略显别扭的关心。 楚碎云赶紧回答：「我身体没问题，您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秦母点点头，犹豫地看了秦渺一眼，挣扎片刻，居然直接站起身告辞，「我在这儿就是想等你醒来，现在你醒了，我也放心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长辈起立，剩下三个人也不敢再坐，纷纷起身送秦母。 秦母转身说司机在楼下等着，让他们留步。楚碎云就把人送到了门口，和她告别。 等秦母离开，楚碎云关上门，回过身看向站在身后的秦渺，十分纳闷：「我还以为她会骂我一顿。」 秦渺笑：「因为你假装omega骗了我们一家子，还和我订婚？」 楚碎云点头，这种事一般人得知真相之后，难道不都会因为被矇骗而愤怒吗？ 「放心吧，她不会怪你的。」秦渺说。 楚碎云不知道秦渺为什么如此笃定，可不挨骂总归是件好事，便暂时不再纠结这件事。 楚暮雨落在两人身后，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互动，探寻的目光几乎要洞穿楚碎云。终于他灼热的目光引起了楚碎云的注意。 楚碎云有些难为情，不知道该怎么和弟弟说明现在的情况。正当他为难的时候，楚暮雨忽然问：「哥哥，你现在是……和渺哥在一起了？」 「和谁谁谁在一起」这个说法还是第一次出现在楚碎云的人生字典中，他略感别扭，咬牙对弟弟点头，承认：「是。」 所以前段时间哥哥表现出来的种种迹象果然是恋爱了，楚暮雨觉得自己真是不要太聪明，从蛛丝马迹中推测出了哥哥的感情动向。 虽然有点意外哥哥的恋人是个alpha，更加意外那个alpha还是秦渺，但楚暮雨还是对哥哥终于拥有自己的恋人这件事乐见其成。 「啊！」楚暮雨忽然想到一件事，「那我之前拜託渺哥假扮我男朋友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怪不得哥哥特别反对自己和渺哥的事，原来是因为这个。但是为什么哥哥不直接告诉自己？而且那时候哥哥表现出来也不像是和渺哥在一起了啊？再而且为什么渺哥也没拒绝自己的要求？ 一提到此事，楚碎云不可避免地要回忆起来自己前段时间犯蠢的全过程，顿时羞窘得脸通红，磕磕绊绊地解释：「没、没有那么早！」 「怎么没有那么早。」秦渺反驳，「我们三年前的事情就不算了吗？」 「三年前？」楚暮雨疑惑。 楚暮雨对三年前的事一无所知，楚碎云无奈，组织了语言，简单将自己找回记忆的事情告诉了弟弟，顺带提了几句三年前的事。 听完哥哥精简过的故事，楚暮雨陷入了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母回到老宅，有些疲惫地将手提包放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在房间里的赵楷听到动静，走出来，细细观察过秦母的表情，试探地问：「我嫂……他醒了吗？」 第153页 秦母清楚地听到了他不自然的改口，严厉地扫他一眼，吓得赵楷立即安静如鹌鹑。 「哎。」秦母嘆气，语气极为遗憾，「那孩子怎么就生成了个alpha呢？」 赵楷乖乖陪在一旁坐下，没有说话。 秦母近乎自言自语地继续说：「为什么他还居然恰好就是三年前的那个人？」 赵楷抖了抖，鼓起勇气道：「现在法律规定，两个alpha也可以结婚的。」 秦母又瞪了他一眼。赵楷自知失言，夸张地捂住嘴，表示自己说错话了。 秦母将视线移回手中的水杯，愣愣出神。 她对楚雪，不，现在应该叫楚碎云了。她对这个孩子其实很满意，样样都好，样样都和自家老二相配，最重要的是，他是自家老二从三年前那件事之后第一个不排斥接触的人。可偏偏他是个alpha。 若是一般的alpha便算了，秦氏家大业大，她赵媛作为秦渺的母亲，对儿子的婚事还是有话语权的，打发一两个不好的对象易如反掌。 可他又偏偏是三年前的那个人。 或许这两件事本来就是必然的，正因为楚碎云是三年前的那个人，秦渺才会接近他，才会陪他做一堆傻事，才会不介意他是alpha。 「大姨。」赵楷唤回秦母的思绪，他这次算是冒死进谏了，「算了吧。楚碎云三年前遭受的所有苦难都是因我表哥而起，这样的人，您难道忍心去对付他？」 秦母蹙眉，反驳道：「你表哥这三年受的罪，也一点都不少。」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赵楷笑得有些憨气，说，「也只有他才能解脱表哥这几年受的罪不是吗？」 秦母默然，偌大的老宅客厅一时之间阒静无声。 她怎么不明白赵楷说的那个理儿，只是心里过不去罢了。 那天醒来后，楚碎云无情地拒绝了秦渺要他留宿的请求，毅然决然和弟弟回了家。并且毫无缓冲地重新投入了工作。 三天时间匆匆而过，两人居然又回到了之前偶尔见面，大多时候聊天的状态。 秦渺对此表示了强烈不满，要求明天楚碎云必须请假陪自己。楚碎云拒绝，给出理由：后天就是周六，周六休假再见一样的。 秦渺使出杀手锏，给楚碎云说：我明天去看医生。 果然楚碎云关心地追问：看什么医生？你生病了吗？ 秦渺没有立刻给出回答，而是追问：我看医生你陪不陪我？ 楚碎云只能先答应，再问：你到底怎么了？ 秦渺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楚碎云吓一跳，赶紧从工位上起来，去走廊接电话。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秦渺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你知道优性alpha绝大多数是不会有易感期的对吗？」 「我知道。」楚碎云顿时提振了精神，这是秦渺第一次和他正面谈易感期的事。 「我本来也是没有的。」秦渺说，「但后来某一天，我忽然迎来了易感期。从那之后，我就会定期去看医生。明天我要看的就是那位医生，因为我在订婚仪式上进入了易感期。」 「你要陪我吗？」他再一次问。 「要。」楚碎云毫不犹豫。 第二天，楚碎云陪着秦渺来到一家看起来就十分高级的私人诊所。 门口有一名美丽的护士小姐让家属留步，楚碎云只好在休息区坐下。秦渺起身准备进去。 进去之前，秦渺忽然拿起手机，给楚碎云打了个电话。楚碎云有些疑惑地接通，秦渺对他说：「别挂。」 说完，秦渺转身进了诊室。楚碎云才终于明白他的用意，将听筒放在耳边，一阵环境杂音响过，秦渺和另外一名男性的声音清晰地经由手机传达到楚碎云耳中。 「成医生，您好，好久不见。」秦渺同医生打过招唿，熟门熟路地拉开椅子坐下。 被他称作成医生的男人看起来快有五十岁，是个面容和善的beta，见到秦渺也很熟稔地同他寒暄：「距离你上一次过来有几个月了，近来可好？」 「还不错。」秦渺回答，「只是前几天我又一次进入了易感期。」 成医生表情如常，秦渺能来找他，自然是身体出了点状况，他按例询问起来：「具体是几天前？持续了多久？你是如何度过的？」 「一周前，持续了不到一天。」秦渺回答。 他回答到持续时间的时候，成医生便听出不对，挑了挑眉。 「我和我的爱人一起度过的。」秦渺继续说下去。 这下成医生意外的表情更加明显了，他问：「你终于接受和omega在一起了吗？」 「不。」秦渺摇摇头，「成医生，您曾经说过，我的易感期是因为身体本能认定了一个伴侣，但是又出于某种原因不能和那人在一起导致的。想要治疗，要么是找到身体认定的那个人，要么是找一个契合度高的omega在一起，等待身体遗忘那个人的那一天。」 很久很久以前，alpha是一种非常忠诚的生物，他们一生只认定一个伴侣，就像omega一生只能被一个人终身标记一样。不过在经年日久的进化中，alpha的这个特性渐渐消失，他们一辈子可以有多个伴侣。只有极少数alpha保留了这样的本能，他们身体会自主认定一个伴侣，并在伴侣离开之后产生各种反应。 不过这些保留本能的alpha也并不是绝对的只认定一个伴侣，在和另外的高契合度omega缔结标记之后，他们的身体便会逐渐遗忘曾经所认定的伴侣。 第154页 由于认定的伴侣离去而产生疾病的alpha，要么是因为再次找到那个人的机率很小，要么是有绝对不能再在一起的原因。所以从实际可操作性出发，成医生更建议秦渺与另外的omega结合。 「是的。」成医生点头。 秦渺一笑：「现在，我找回那个人了。」 成医生很是意外，着实愣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后道贺：「那真是皆大欢喜。那么你的易感期会渐渐减弱，直至消失，看来我很快就再也见不到你来看病了。」 「那你的锁骨钉呢？你要去取掉吗？」成医生问。 三年前回到云国后，秦渺第一次遭遇易感期，就是成医生诊治的。 那时候成医生问他，有没有做什么「纪念」，即有没有尝试以任何形式把那个认定的伴侣铭记下来，秦渺就给他看了自己的锁骨钉。 那时锁骨钉还只有一枚，秦渺说，如果不在身上留下点什么痕迹以铭记那个人，他会很暴躁，只有在看到锁骨钉的时候，那个人就好像还确切地存在着，自己也才能平静下来。 当时成医生连连嘆气，告诉他，如果他想要摆脱易感期，就要忘记那个人。 因此他建议秦渺把锁骨钉取了，并且把那个人存在过的所有痕迹都消除掉。 秦渺想，那个人本来就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连自己颈侧的咬痕都早已癒合，锁骨钉都是自己生造的痕迹，如果去掉了，那和那个人相处的时光，到底是真实存在过的，还是自己的妄想？ 他拒绝了医生的提议。成医生就眼睁睁地看着秦渺锁骨处的钉子由一个变成两个，最后变成三个，几乎对治癒这位患者已经不抱希望。 如今秦渺既然已经找到那个人，那么锁骨钉存在的意义已不復存在，成医生旧事重提时，格外轻松。 「不取了。」秦渺笑起来，「就留个『纪念』吧。」 第80章 秦渺的三年间 秦渺和医生最后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上一次易感期的表现，医生让他继续观察，这一次看病算是到此为止。秦渺从诊室出来，径直朝着楚碎云坐着的位置走去。 电话已经挂断，楚碎云手上却仍拿着手机，他视线下垂，有些飘渺地盯着虚空中地某一处，正在出神。 秦渺走过去，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楚碎云抬眼望过来，问：「三年前，我被我父亲带走之后，就忘记了一切，但是你又经歷了什么？」 年轻alpha的眼神专注而认真，诚挚地问秦渺三年前他们分开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他的问话，秦渺沉默了片刻，最终唿出一口气，揽过他的肩膀，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走吧，我在路上给你说。」 楚碎云跟着站起来，被老老实实带着走出诊室。 两人坐上车，秦渺系好安全带，等到起步之后，才望着车外，悠悠开口：「三年前你被你父亲带走之后，我家的人也找到了我，我回到了云国……」 三年前，秦渺跟着赵楷乘坐直升机径直回到云国，回国后二人立刻赶回家，秦母端坐在秦家老宅中央的座椅上迎接他们，可面上的表情却森寒严肃。 在她一旁陪着的，是将所有工作都推掉的秦瀚，他看向秦渺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同情。 秦渺从母亲和大哥的表情里得知自己今天在劫难逃。 那天秦渺在客厅中央待了两个小时，其中有一个半小时是在母亲面前静站。 秦母坐在中央，赵楷的母亲坐在秦母身边，秦瀚和赵楷分别坐在两旁，只有秦渺一个人不准坐，直愣愣地站在几人面前，足足站了一个半小时。 等时间差不多了，秦母才把手里的杯子一搁，起身留下一句话：「把老二关几天，关老实了再说。」 秦渺一挑眉，看了大哥一眼，秦瀚朝他摇摇头，意思为别这时候和母亲对着干。可秦渺不听劝，直接反抗：「不行，妈，我还没收拾里奇那傢伙，给我几天，事情完了你想关我多久就关多久。」 此话一出，秦瀚和赵楷纷纷扶额。果然秦母愤怒不已，指着秦渺一顿训斥：「还想着收拾别人！你连自己都管不好，你还能收拾谁，我今天先把你收拾了！」 赵楷母亲赶紧走上前去扶着姐姐的肩膀，拍了拍，宽慰道：「别生气，孩子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哼！」秦母瞪着秦渺，气急道，「就是因为好好地回来了才要他涨涨记性，不然你瞧他这样子，一点教训没吃到，现在还要去招惹别人！」 「别气，人回来了就好。」赵母劝。 「妈。」秦渺忽然发话，「我得到教训了，不代表就要任人欺负。对招惹我的人，我不会轻易让他们好过，只是这次我会更加小心。」 秦母盯着儿子看了片刻，最后揉了揉太阳穴，一边转身离去，一边道：「我懒得管你了，你爱怎样怎样吧，我这段时间都不想看见你，你给我滚出去住。」 这话其实是让步，秦渺得了母亲的默许，一点没耽误，立即开始着手要给里奇一个教训。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楚天。 楚天是他必须拉拢的人，不仅是因为楚碎云作为楚天的儿子被里奇绑架，他们有共同的敌人，还因为霆宇现在是麦克森家族最强力的合作伙伴，要给麦克森家族找麻烦，就必须要让霆宇和他们停止合作。 第155页 秦渺让助理联繫楚天。他本来以为楚天不会愿意见自己，都做好准备打持久战了，没想到助理很快便带来好消息。 「秦总，楚先生说可以约见，但是他最近人在联邦，要等过几天他来到云国的时候才能见面。」 原来楚天将楚碎云接走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回到云国，而是在联邦停留了一段时间。 三天后，楚天来到云国。秦渺迫不及待，直接到机场去接人。 坐在接机的车子里时，秦渺居然有点紧张，他知道，自己真正期待见到的人并不是楚天，而是楚天身边的那个人。 可那天他还是失望了。 助理面带惭愧地回到车上，对秦渺报告：「秦总，楚先生联繫我说他已经离开。因为他随行有人需要立即就医，就不麻烦我们接机了。」 「就医？」秦渺意外。 能让楚天这么紧张的人自然只有楚碎云。和楚碎云分开的时候，他的确因为抑制剂的副作用而产生了不适。可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难道他的情况没有好转吗？ 「知道是哪一所医院吗？」秦渺问助理。 助理这几天联繫楚天，已经和楚天的助理关系变得熟稔，早就问过对方，此时被老闆问起，他立刻点头：「知道。」 秦渺带人急匆匆地来到医院。 助理甚至问到了对方所在的病房，秦渺心知肚明，这是楚天授意的，对方定是准备在医院见自己一面。 果然，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在外面守着的人将秦渺二人拦下。让他们稍候，自己转身进了病房。半分钟后，楚天推门出来。 楚天是个气场强大的alpha，或许是经常皱眉的缘故，他眉心印上了一道明显的沟壑，更为他添了几分煞气。 「你要见我。」楚天反手将病房门关得严严实实，「为什么？」 房间门隔绝了秦渺往里探寻的视线，他稳定心神，回答楚天：「我想和你谈谈麦克森家族的事。」 「呵。」楚天冷笑一声，随意将袖子挽起一圈，「你觉得我和你才该站在一条线上？」 「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里奇·麦克森。」秦渺回答。 「你需要我去报復里奇，可我不需要你。」楚天轻飘飘地点明秦渺的窘境，「我为什么一定要帮你。」 秦渺直面楚天的气场，听懂了他这句话中的弦外之音，直截了当地说：「你有什么条件，可以提。」 楚天一笑，很满意他毫不拖泥带水的态度：「你这么直爽，那我也不绕弯子了。」 见他准备提条件，秦渺严阵以待。 「我要你这件事过去之后，远离我和我家人的生活。」楚天道。 他话音落地，秦渺还没反应过来。秦渺本以为楚天会提出许多天价的要求，正在心中权衡最多能让利多少，却没料到对方的要求如此简单。 的确很简单，什么都不需要付出，甚至变相断绝了日后的牵扯，换作以往任何一场谈判，秦渺定然求之不得，当场答应下来。可现在，如此简单便宜的条件，秦渺却久久无法应下。 最终，秦渺没有忍住，追问：「为什么？」 听到他的追问，楚天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轻蔑，解释道：「我从来没有对外公开过我的家人，就是为了保护他们。我们只是普通人，不想捲入你们这些世家子弟的纷争。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正确的，碎云只是和你扯上了一点关系，就成了这样，若是让你继续和他接触，我怎能放心？」 「他怎么样了？」秦渺问。 楚天说话并不客气，可秦渺现在关心的只有楚碎云的情况。 「他失忆了。」 咚—— 走廊上一个小孩子冒冒失失地将垃圾桶撞翻，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这一声砸在地上，却像是砸在秦渺的心脏之上。 「怎么会？」秦渺眼中滑过一丝不可置信。 「失忆的原因还在找。但这并不重要。说实话，我挺庆幸他忘了那些。」楚天说，「也正是如此，你才更不能出现在他面前，对他来说，你现在只是个陌生人。」 楚天抬脚，准备往回走：「如果碎云没有失忆，我还不能干涉你们见面，因为或许他想见你。可如今他已经将你忘了。对他来说，普普通通的生活才是最好的。你赶紧走吧。」 「等一下。」秦渺叫住他。 楚天回身，忽然意外地微微睁大眼，他看到秦渺近乎有些卑微地请求：「请您、起码让我看他一眼。」 几乎不会在别人面前主动示弱的alpha，骤然服软，便很难令人拒绝。可秦渺的这幅样子没有动摇楚天，反而让这位冷硬的alpha父亲觉得刺眼。 从花蛇岛离开之后，楚碎云接受了许多项身体检查，楚天作为父亲，当然知道自己儿子身上被什么人留下过什么痕迹。 楚碎云颈侧的咬痕已经变淡，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里被另外一个alpha啃咬过。更别说医院的检查报告表明楚碎云身体中信息素有小幅度异常，正是被其他alpha信息素入侵后的表现。 方才是楚天尽力不去想这件事，才能和秦渺心平气和讲这么久的话。如今秦渺露出这幅表情，楚天一瞬间便想起来自己儿子身上的痕迹，顿时怒意攻心。 「秦家小子。」楚天语气森冷，「碎云是个刚刚十八岁的孩子。他是个alpha，他的人生才开始。你有什么资格因为这件事就妄想踏入他的未来？」 第156页 秦渺愣住。楚天头也不回地走进病房，将房门紧闭，在此之前只留下一句：「见好就收吧。」 谈判就此终结，秦渺在病房外站了许久，直到助理上来催他离开。 楚天说到做到，接下来一段时间和秦渺见了几面，敲定了合作的计划。 一周后，联邦忽然爆出一件轰动全国的假药事件。一名临近发热期的单身omega使用了麦克森制药的口服抑制剂，正常参与工作，却毫无预兆地在地铁中迎来发热期。 同车厢甚至临近几节车厢的几十名alpha同时闻到了他的信息素，进入被动发热，现场一度混乱。即便有颈环实时监测报警，可等警察和医生来到现场的时候，事态已经不受控制。 那名omega已经被在场最强大的一个alpha临时标记，分开送去医院途中，那个alpha还打伤了好几名医护人员。 这件事发生在两周前，可竟然什么讨论都没有引发。除了事发当天有小范围传播，后来网络上所有地方都找不到相关的讨论帖子。 直到这天，当事人omega直接开通帐号，在网上发声，这件事才无法抑制地沸腾起来。 omega权益保护组织出来为这位受害者omega提供帮助，要求调查药物失效的原因。他们将omega当时服用的药物送去化验，发现其中的有效成分远低于规定，可以说这枚药丸的效力和吃一块淀粉是一样的。 麦克森制药立刻推说是受害者omega买到了假药，并不是他们生产的。可随即omega权益保护组织公开了整个化验过程，并且验证了药盒的防伪标识，力证这药的的确确是麦克森制药生产的正品。 麦克森制药被锤到无话可说，开始虚张声势，说要藉助法律途径维权，绝不姑息有心人对自己的诽谤。 他们这种强硬的态度看起来很有底气，部分网友开始动摇，猜测可能是真有人要故意泼脏水。但也有一部分人反问，一个omega怎么会故意在地铁里进入发热期，就为了泼麦克森家脏水？ 在这时，才刚刚和麦克森制药合作不久的霆宇忽然宣布合作终止。 霆宇科技一直标榜自己为omega服务，虽然很多omega并不认可颈环制度，对霆宇没有好语气。可不得不承认霆宇起码在表面上立场鲜明。此时霆宇抽身而出，不得不让人怀疑麦克森制药的确有问题。 即便楚天终止合作的理由是声誉毁损，而非有实证证明麦克森制药生产假药。但普通人不知道其中缘由，舆论的刀口重新指向麦克森。 被捲入其中的里奇眼看着这熟悉的套路，几乎是立刻便联想到了一个人。 秦渺，这傢伙噁心人真有一手！ 他在房间里把一尊云国制造的瓷器摔得稀碎，癫狂的样子令人胆寒。老麦克森听到动静从楼上下来，看到他暴怒的样子又气又无奈。 老麦克森一把鬍子吹上天，怒问儿子：「那批有问题的药，是不是你搞的好事！」 这件事的确是里奇动的手脚，但他没想到父亲居然知道了。这批药是里奇的一个私生子弟弟好说歹说才让父亲放权给他着手的，打了个展示自己能力的小算盘。里奇知道之后冷笑一声：「哼，他不是想让父亲见识一下自己的能力吗？那就让父亲好好『见识』一下吧。」 他命人悄悄在这批药里偷工减料。本来这批药数量很少，两周前出了那个omega的事之后，里奇因为早有准备，所以反应极快，用强硬手段压下了所有舆论，给那个omega赔偿了事，后续还召回了那批药物。 老麦克森知道之后，把私生子好好训斥了一顿。里奇计谋得逞，没料到这颗炸弹在此时再一次爆炸。他根本不用想，就知道幕后有推手。 老麦克森见儿子意外的表情就知道确是他做的，恨铁不成钢地跺脚：「你和你的弟弟置什么气，他终归名不正言不顺，该是你的旁人抢不走！现在可好，弄出这么大的事。你给我在家里反省反省！」 里奇追上去喊：「爸爸！」 老麦克森嘆气，还是不够绝情，宽慰儿子道：「我会解决这件事的。既然这批药明面上是你弟弟监管的，那出了问题就是他的责任。」 得到父亲的表态，里奇放下心来。 可事情发展渐渐脱离父子俩的打算，联邦通运的负债问题终于崩溃。他们立即想到云国晶造，急忙去重启合作谈判。 里奇怀着将功补过的心，主动请缨去接待云国晶造的负责人。然后，他在谈判的会议室里见到了西装革履的秦渺。 秦渺来得早，正站在窗边，手里捏着根没有点燃的烟，闲适安然地看着大厦底下的车水马龙。 听到门口的动静，秦渺缓缓转过身来，对里奇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淡淡道：「好久不见啊，麦克森先生。」 这是第一次，里奇在谈判之前就知道结果必定是失败。他都懒得继续和秦渺虚与委蛇，转身就想走。 「麦克森先生留步。」秦渺叫住他，提醒，「您今天走出这个门，我们就真的不会再有谈判的机会了。」 「哼。」里奇冷哼，「难道你是诚心来和我谈合作的？别演了，你演技太差。」 秦渺摇摇头：「麦克森先生太武断了，我们的确有些私人恩怨，但我是个公私分明的人。我们之间有很多条件可以谈。」 秦渺说自己是个公私分明的人，里奇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秦渺的打算昭然若揭，根本不带掩饰，看向里奇的眼神里都透着隐隐的轻蔑。 第157页 秦渺就是来报復自己的，里奇深信不疑。 可即便如此，里奇不得不承认，秦渺有句话说得对，他们之间的确有很多可以谈。 想到此处，里奇忽然有了底气，走回桌子前坐下，直接问：「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秦渺抬眼：「我要宋铮他们毫髮无损地回来。」 两个年轻人在谈判，与此同时，上一辈的两位也正在对峙。 不过和里奇比起来，老麦克森显得不那么硬气，他执掌整个家族，最是清楚现在家族不过是金玉其表，内里早已开始腐朽。很难再经歷几次这样的动盪。 所以他对楚天客客气气，想让楚天回心转意，哪怕澄清一下终止合作并非出于麦克森制药造假。 楚天笑着反问：「哦？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们真的没有造假吗？」 老麦克森当然没有，但他还是要强行撇清自己：「我们的药全国都在卖，想要得到正版药盒再容易不过，送去化验的时候，药已经开过封，那个omega也无法证明他买的是正品。」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楚天点点头，似乎很贊同他的说法。 「是，因为我们的确是被冤枉的。」老麦克森赶紧强调。 他话音刚落，就见楚天从包里拿出一盒药，「啪」地一声放在桌面上，正是麦克森制药的口服抑制剂。 「不巧，我刚好买了一盒你们上个批次的药，还没有开封。可以作为证据拿出来证明麦克森的无辜，只要拿去再化验一下即可。」楚天戏嚯地看向老麦克森，「如何？只要化验结果表明，这批药物真的没有任何问题，霆宇会向麦克森表达最诚挚的歉意。」 老麦克森再也说不出任何狡辩的话。 「我就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韦尔。」楚天直唿老麦克森的名字，「上次我和你们合作，是为了救我的儿子，这次我不和你们合作，也是因为我的儿子。」 老麦克森额角渗出一丝冷汗。 「你的儿子让我的儿子吃了苦头，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就我所知今天他还好好地去上班了？」楚天冷冷剜了老麦克森一眼。 「这……」老麦克森思索片刻，保证到，「我会好好管教他的，我现在就让他回家反省。」 「反省？」楚天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质问，「你儿子绑架我儿子，让他流落海外近一个月，还因为误用药物到现在都躺在医院里。你一句反省就够了？」 「那你想要如何？」老麦克森悄然捏紧拳头。 楚天往后一靠，靠在椅背上，无可置疑地说：「他是绑架犯，他的所作所为是犯罪。我要法律制裁他。」 老麦克森肩背顿时垮塌。 里奇的犯罪行为证据确凿，警察侦查不费吹灰之力。一个月后，他被正式起诉。最终法官判处他十年有期徒刑。 宋铮一行人也安全回到云国，继续留在秦渺身边担任保镖工作。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秦渺迎来了第一次易感期。 楚天将所有事情处理完后，毫无留恋地回到了联邦，投入忙碌的工作中，将两个儿子再次扔到脑后。根本看不出当时为楚碎云报復里奇和教训秦渺时的在乎劲儿。 楚天走了，秦渺升起了偷偷去见楚碎云的念头。可每次他叫助理进来，想吩咐对方帮自己调查楚碎云住址的时候，都会迟疑，然后放弃。 因为他潜意识里也觉得楚天说的没错，楚碎云一个刚刚成年的alpha，他像是一张白纸，什么都不知道，人生才刚刚开始，和自己荒唐过一次，不代表他希望他的未来有自己参与。 所以他只在九月的时候，让助理打听了一下，楚碎云去了哪所大学。 第一次易感期之后，秦渺就开始出现周期性的易感期，变得像一个普通alpha，每到那个时期，就将自己锁在房间里。 那个时候alpha会心绪烦躁，秦渺为了平静心情，就重新捡起了画画。 他画画很有天赋，大学的时候还管过一段时间油画社团，虽然他本意是去画画的，可作为一个alpha，总出现在omega堆里，自然难以避免一些风言风语。 在画画的时候，秦渺静下来，一个人想了很多。 他觉得自己真不太喜欢商界的事，即便父亲说他有天分，将他当作继承人培养，他也听话地从父亲手中接过了担子。但他无法真心热爱这份事业。 所以秦渺藉口因为易感期自己身体不好，毫无心理负担地把担子扔给了大哥秦瀚。秦母知道之后还偷偷哭了一场，面对二儿子再没有不好的脸色。 不过秦渺没办法完全不管事儿，一小部分产业还是交给他来负责。 负责的事情变少，秦渺闲工夫变多，真开始琢磨画画，还画出了一点名堂。商人的职业病犯了，投钱自己搞了个画室，招收点学生，赚钱的同时还能「好为人师」一把。 就在一年后，秦渺来画室代课，在花名册上见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楚暮雨。 秦渺点了这位同学，底下应声答到。他抬眼去看，看到一个青涩稚嫩的omega，明明五官和楚碎云长得都不太像，但还是能让人一眼认出来他们俩人是兄弟。 秦渺心念一动，随即收敛所有心绪，放下花名册，转身离开画室，任性地说自己不代课了。 他要离开，要兑现自己在楚天面前许下的承诺。 第158页 第81章 要六倍补偿我 路口的信号灯变成红色，车流随即停滞。秦渺踩下剎车，终于有机会能转过头来看一眼楚碎云。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楚碎云脑袋微微转向窗户，目光透过车窗，放在车外的道路之上。自从几分钟之前秦渺将自己三年间的经歷讲完后，他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仿佛沉入了自己的世界，一语不发。 「怎么了？」秦渺没忍住，开口问到。 楚碎云总算收回视线，重新注视秦渺，眼神中似乎飘忽着淡淡的忧伤。 他嘴角尽力地扬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装作轻松的样子，说：「我擅自把三年前的事情忘记了，对你来说挺很不公平吧。」 秦渺一笑，宽慰他：「不必在意，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你还不是好好回到我身边了么？」 「怎们能不在意。」楚碎云垂眸，盯着自己放在大腿上的手指看，「因为我失忆了，所以对我来说，我和你只不过相处了大半年。可对你来说却是三年。第一次知道时间还能这么不公平，同一时空的人，居然流逝着不同的时间。」 秦渺沉默片刻，伸出右手，抓住楚碎云放在腿上的手，捏进掌心。彼此相近的体温在手掌之间交换，让楚碎云感到安心。 「那你补偿我。」秦渺笑得云淡风轻，「六倍。」 楚碎云轻笑出声，评价道：「你还真是个精明的商人。」 秦渺笑纳楚碎云给自己的评语，下一刻，红灯变绿，车辆再次起步。 车内楚碎云的询问的声音响起：「怎么六倍补偿你？」 「嗯……我想想。」秦渺顿了顿，「比如，我亲你一下的话，你要回我六下。」 「我牵你的手一秒钟，你就要回握我六秒钟。」 「我说一次『我爱你』，你就要回我六次。」 楚碎云有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秦渺得寸进尺，压低声音，说：「我动一下，你就要自己动六下。」 楚碎云一愣，反应过来，使劲捶了秦渺的肩膀一下，秦渺立刻叫喊：「别动手，我在开车，小心！」 「打是亲骂是爱，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来，六下，好好数着！」楚碎云咬牙。 山岚大学，一家咖啡店内。 这段时间楚暮雨在学校自习的地点变成了校内的这家咖啡馆，从前他觉得在这里自习必须要点饮品，而自己大多数时候都喝白开水，有一些浪费，所以很少涉足。 但最近他却成了这里的常客，每一次来自习，都会选择靠窗的一个双人卡座。 因为咖啡店里面可以说话，而自习室不可以。 楚暮雨捏着吸管喝了一口当季饮品，抬眼看向对面正认真看书的alpha。 咖啡馆内的灯光其实并不适合自习，有些暗淡了。但这种柔和的微光最能勾勒一个人的面容，深浅明暗错落有致，让对面alpha的五官显得更加深刻，也更加英俊逼人。 沈青灯早就察觉到楚暮雨的视线，从书本里移开注意力，看向楚暮雨。 「怎么了？」他问。 楚暮雨脸上带笑，摆摆手说：「没什么。」 沈青灯疑惑地看他一眼，似乎在问「真的没什么？」，楚暮雨点头，劝：「你继续看书吧。」 听到他这么说，沈青灯才迟疑着重新垂眼看书。 一分钟后，一首不成曲调的旋律响起，沈青灯抬头，发现楚暮雨正晃着笔哼歌。 楚暮雨觉察沈青灯看向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地捂住嘴，眼神歉意。 沈青灯看他一会儿，再次低下头去。 他知道最近楚暮雨很开心，omega的心思从两人平常的相处中都透露出来了。 不仅是因为假期将近，还因为楚暮雨的哥哥，前段时间出了点事，现在已经大好。楚暮雨高兴是应当的。 两人又相安无事几分钟，楚暮雨最终还是没忍住，用笔桿敲了敲沈青灯的手背。 「餵、餵。」楚暮雨叫一声、戳一下。 沈青灯捏住他的笔：「你到底要说什么？」 「嘿嘿。」楚暮雨笑笑，手里用劲儿想把笔扯回来，却发现沈青灯力气极大，于是只好放弃，把笔给了他。 沈青灯没收了楚暮雨的笔，放在一旁，自己也将书合上，准备认真听他要说什么。 楚暮雨单手撑着下巴，对沈青灯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这几天不让你陪我一起回家了？」 沈青灯一顿，顺着话问：「为什么？」 「还真要我主动提你才问啊，你如果有什么事情想知道直接问我就好呀！」楚暮雨伸长了手，大着胆子拍拍沈青灯的脑袋，见他没反应，才继续道，「我哥哥前段时间不是出了点事不在家吗，现在他已经安全回家啦，所以如果你再和我一起回家，会被他看见的。」 其实沈青灯对这件事一清二楚，不过他还是沉默片刻，点点头，装作才知道的样子：「原来如此。」 楚暮雨觉得自己言语不当，找补道：「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你不能被我哥哥看见……就是、他见到你的话就会唠叨，我觉得有点烦。」 「没事。」沈青灯淡淡，「我也没有必要和他见面。」 这话没来由让楚暮雨有点不舒服，他下意识反问：「怎么没必要？以后我肯定会向我哥哥介绍你的。」 「为什么？」 第159页 沈青灯骤然直视他，平淡地问：「为什么要向你哥哥介绍我？」 他的语气明明如古井无波，却生生让楚暮雨一愣，像是一块巨石扔进海里，激起巨浪。 楚暮雨还没有反应过来，沈青灯就已经继续说了下去：「我就是你的一个普通同学而已，没有必要和你的哥哥见面。」 楚暮雨张张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他的话。紧接着一股火气从肚子里冲上来，楚暮雨狠狠地瞪了沈青灯一眼，强硬地将自己的笔抢了回来，低头开始做题。 徒留对面沈青灯盯着楚暮雨的发旋看了好一会儿。 alpha终于还是服软了，好声好气地哄道：「好吧，我错了。你想要我和你的哥哥见面我就和他见面，只要是你想要，我都做。」 楚暮雨闻言兇巴巴地看过来，明明内心的火气已经散了个一干二净，却还想装装生气。结果对上沈青灯无可奈何的脸，还是没有绷住，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泄露了他的雀跃心情。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楚暮雨强调。 沈青灯应答，表示自己绝不会忘。看着楚暮雨转晴的心情，内心悄然嘆气。 真好哄啊，这个傢伙。 今天下午楚暮雨还有一节课，沈青灯要去部门帮忙，两人一起吃过午饭便分开，直到下午四点的时候，沈青灯接到了楚暮雨的电话。 「青灯，我们部门就你最懂电脑，听说你自己还写过小程序，这次就麻烦你帮我们……」部门的部长正在说事情，沈青灯看见来电显示，指了指电话屏幕，直接打断部长的讲话。 「抱歉，失陪，接个电话。」 他毫不在意部长有点尴尬的脸色，直接起身走出活动室，去走廊接通电话。 电话里传来楚暮雨那边有点嘈杂，现在应该刚好是下课时间，他是在课间给自己打电话。 omega的声音经过电话听筒，少了几分鲜活，但依旧清透。 楚暮雨说话习惯在奇怪的地方停顿，这停顿还比一般人长，这让他听起来有点呆呆的，当然沈青灯从来没和楚暮雨说过。 「沈青灯，我有点困，想逃课回家睡觉。」楚暮雨的确有点无精打采的，「所以下课你不用来找我了，我已经熘了。」 沈青灯有些诧异，楚暮雨不算天才学霸，但也是个乖学生，成绩好，不爱逃课。逃课回家睡觉这种话真不像是他能说出口的。 楚暮雨可能也觉得有点负罪感，多解释了一句：「我第一次这么困，坚持不住了，不如早点回家，可能是上午喝的那杯牛奶的原因。」 「好，我知道了。」沈青灯回答，「你回去吧。」 「嗯。」楚暮雨应下。 两人说好，电话挂断。沈青灯靠在走廊上站了片刻，转身回到活动室。 部门成员在他接电话期间继续讨论了些别的，见他回来，部长眼神一亮，立即准备给他说刚才没有说完的话。 部长正要开口，却再次被沈青灯打断：「抱歉，我可能要提前离开。」 几个部门成员露出些许不满的表情，还好沈青灯不是全然不在意维护人际关系，他终归是给了部长一个面子，解释说：「我的omega身体不舒服，我要送他回家。部长有什么任务直接信息发我吧。先走了，再见。」 他这个理由一搬出来，没人再能阻拦他。部门成员瞪着大眼睛目送他离开后，立马开始八卦：「什么时候的事？他的omega是谁？是哪个年级的？哪个专业的？」 陪秦渺从医院回来之后，楚碎云和他一起去吃了个午饭。 就在两人结束用餐，起身准备离开时，楚碎云忽然收到了一条信息。 他掏出手机一看，一段过分生硬别扭的语句映入眼帘： 「我亲爱的导游先生，不知道你这个周末有没有空？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能请你吃一顿饭，就当感谢导游这段时间的辛苦？」 信息来自利维斯。 楚碎云不自觉地停下脚步，很快便落后秦渺许多。秦渺察觉，回过身来，朝他递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楚碎云快走两步，追上秦渺，把手机往他眼前一放：「看。」 秦渺接过他的手机，一眼扫完信息内容，眼中滑过一瞬间的不耐，旋即又变得轻蔑。 「正好，我今天下午本来就准备带你去见一个人。」秦渺问楚碎云，「利维斯，也就是里奇·麦克森，应该还不知道你恢復记忆的事情吧？」 「是。」楚碎云点头，「我醒过来后的这几天没有和他联繫过。」 楚碎云蹙眉思索：「我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缠着我，难道是为了报復吗？」 秦渺随手撩闲，把楚碎云的头髮揉乱，手上挨了一巴掌才老实。 而后他收回手，漫不经心道：「不管那傢伙是为什么来招惹我们，总之是他先来犯贱。我已经忍了他太多次，不想再忍了。」 说完，秦渺揽住楚碎云的肩膀，将人往外带：「走吧，我带你去见一个老熟人。」 楚碎云跟着他走出去，两人步调一致，身高腿长，很快来到车旁。 车子启动，发动机微微震动的声音让楚碎云能更加专注回忆，回忆渐渐变得更加清晰。 如果是对付里奇的话——他终于在脑海里搜寻到了一个人。 第82章 父亲忽然回国 周六的早晨，最是慵懒。 第160页 楚碎云趴在枕头上，眼睛懒懒地半睁着。忽然一阵烟味传入鼻腔，他支起头看向身旁的人。 秦渺靠在床头，刚点燃一根烟，夹在指尖缭绕。他瞧见楚碎云的眼神，笑了笑：「怎么？」 「你这是什么坏习惯？」楚碎云手臂一撑，直起上半身，朝秦渺挪了挪，「每次结束都要抽菸？现在还是大早上。」 说着，楚碎云伸手，从他手指间将香菸抽出来。年轻的alpha拿烟在手中端详片刻，好奇心作祟，忽然像模像样地学着秦渺的动作，放到嘴边吸了一口。 秦渺不介意他抢自己的烟，还挺乐呵，凑上去，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鼻尖碰上楚碎云的鼻尖，问：「感觉如何？」 「唿……」楚碎云根本没有吞，一口烟包在嘴里，现在直接喷到秦渺脸上，「难闻死了。」 秦渺反应迅速地闭上眼，下意识屏住唿吸，等烟散去，才重新看向楚碎云。他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厉，宛如山野间逡巡多日，没有进食的孤狼。 而后秦渺一伸手，按着楚碎云的后脑勺朝自己压来，他昂首迎上去，毫不在意残留在楚碎云口腔里的烟味，飓风过境一般掠夺起来。 楚碎云没有料到秦渺会忽然亲吻自己，有一瞬间晃神，慌忙中双臂环上秦渺的脖颈。手中香菸随他的动作抖了抖，灼热的菸灰落在秦渺赤裸的肩背之上。 秦渺故意「嘶」了一声，把楚碎云吓一跳。 楚碎云发现是菸头烫到了秦渺，赶紧撤手：「抱歉。」 在楚碎云撤手的同时，秦渺扣住他的手，将烟拿了回来，送到嘴边吸了一口。而后这根两人分别只吸过一口的香菸被秦渺一挥手扔进了垃圾桶。 「你不喜欢我抽菸，那我就不抽了。」秦渺说。 楚碎云一愣，有些迟疑：「也不是一定要让你戒菸。」 话说了一半，楚碎云抬眼看向秦渺，继续道：「算了，戒菸，现在就戒，多活几年吧，老大叔。」 「什么？你说我是什么？」秦渺惊讶，坐起身来要去抓楚碎云。 楚碎云一个激灵跳下床，半根头髮都被没抓住，他一边跑一边说：「我去洗澡了，你什么也没听见。」 洗完澡，楚碎云擦着头髮从浴室走出来，看见秦渺手里拿着自己的手机，正在响个不停。 「是谁打来的电话？」楚碎云走过去，问。 秦渺把手机递给他：「你自己看吧。」 拿起手机，放在眼下一看，楚碎云顿感意外，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写着两个字：父亲。 楚碎云瞟了秦渺一眼，走到窗边，接起电话：「父亲。」 秦渺百无聊赖地坐在床边，听楚碎云对电话那头的人恭敬有礼，嘴里不停地在应答：「是，好的，知道了。」 通话持续了半分钟，楚碎云挂断电话，秦渺问：「你父亲说了什么？」 楚碎云表情有些为难，走到衣柜前，拿出自己之前临时放在秦渺这边的衣服，开始更衣。 他穿上一件毛衣，回答：「我父亲说他到云国了，让我和小雨去机场接他。」 楚天忽然回云国，这件事连楚碎云都没料到。但楚天选在这个时间点回来，有些突然，却并不反常。 自从母亲离开之后，楚家父子三人的关系就变得别扭又生疏，楚天在联邦几年都不会回来一次。不过他只要回来，选择的都是新年期间。 再加上今年小雨成年，楚天这时回来并不奇怪。 楚碎云急匆匆收拾好自己，准备出门，秦渺穿上件睡衣送他到门口：「这么着急？」 「他已经到了，是在机场给我打的电话，我不能让他久等。」楚碎云穿好鞋，准备推门出去。 秦渺本来还想送他，但见他这么着急，自己又还没换衣服，便打消了送他的念头，而是将自己的车钥匙递给了楚碎云：「开我的车去。」 楚碎云昨晚过来没有开车，正愁打车不方便，闻言立即接过秦渺的车钥匙：「谢了。」 话音刚落，楚碎云就忙不迭地推门离去，连个留恋的眼神都没分给秦渺，秦渺站在门边，不爽地嘆出一口气。 坐上车，楚碎云一边启动车辆，一边拨通弟弟的电话。告诉弟弟父亲回来了，现在自己要回家把他接上，两人一起去机场接机。 楚暮雨声音还懒懒的，一听就是周六上午还在睡懒觉，听到哥哥说父亲已经到达云国，他立即精神了，连声答应。楚碎云听到他那边传来乒桌球乓的声音，猜测是弟弟在手忙脚乱地准备起床。 半小时后，楚碎云开车到家里接上了弟弟，兄弟二人前往机场。 楚天给长子打电话的时候已经落地。等楚碎云兄弟俩到来，他已经和秘书在机场等待了好一会儿。 楚碎云将车停在接机的停车场，给父亲打电话，说自己已经到达。 挂断电话，一分钟后，楚碎云便看见父亲的身影从机场内走出来。 「小雨。」楚碎云偏头提醒弟弟，楚暮雨赶紧将安全带解开，跟着哥哥推门下车，去迎接父亲。 楚天身姿挺拔，穿了一件长款黑色外套。他走路很快，脚下生风。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名身材纤瘦的男性omega，裹在同样的黑色厚外套里面，显得更加单薄。 「父亲。」楚碎云和楚暮雨来到楚天面前，听话地打了个招唿。 第161页 楚天不冷不热地对兄弟俩点点头，看向停在一旁的车，问：「碎云，你换车子了？」 作为刚刚开始实习的大学生，楚碎云还没有自己的资产，他平时用的车是楚天作为礼物送给他的，所以楚天认识楚碎云的车。 楚碎云含煳地回答：「是朋友的，我暂时借来开一下。」 楚天盯着车子静静地看了片刻，把楚碎云看得头皮发麻。最终，楚天说了一句：「你这个朋友，还挺有钱的。」 楚碎云心虚，早知道父亲会在意这种事，他就打车过来了。 楚天身后的omega此时走上前来，和兄弟俩打招唿：「你们好，我是楚总的秘书，余泽，很高兴见到你们。」 兄弟俩和余泽问过好。接着余泽将手里提着的两个手提袋分别递给楚碎云和楚暮雨，解释：「这是楚总为你们挑选的礼物。」 楚碎云看了父亲一眼，楚天点点头：「拿着吧。」 徵询过父亲的意思，兄弟俩才安心收下礼物。楚碎云从余泽手里接过手提袋的时候，敏锐地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四人简单寒暄过后，一起坐上车，身为秘书的余泽本来想去开车，但楚碎云知道秦渺不太爱别人碰他这辆车，便对余泽说：「我来开就好，余秘书你休息吧。」 余泽有些受宠若惊，惊讶一瞬后喜滋滋地笑起来：「那多谢啦。」 楚碎云没忍住，多看了他两眼。 omega的五官比alpha更加柔和，看起来也会显得更为年轻，余泽也不例外。他外表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实际年龄应该会大个三四岁。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柔和的气场，是楚碎云很少接触到的那种温柔类型的omega。 楚碎云不知道父亲在联邦时身边都有什么人，但起码过去几年，父亲寥寥几次回云国，身边带着的都是一个高大个beta，从没有出现过这位余秘书。 上车后，楚天坐在副驾驶上，楚暮雨和余泽两个omega坐在后座。楚碎云开车上路的前几分钟内，车上出现了极为尴尬的安静时间。 还好余泽是个能言善道的，加上其omega的身份，天然与别的omega亲近，不一会儿，他就和楚暮雨搭上了话。 「我可以叫你小雨吗？」余泽笑吟吟地问。 楚暮雨眨眨眼，不太好意思拒绝，只能点头：「您随意。」 「小雨。」余泽直接熟稔地叫他，然后指了指楚暮雨怀里的袋子，「你可以拆开礼物看看。」 在车上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拆礼物好歹能缓解一些尴尬，楚暮雨便听话地将礼物从包装盒里拿出来。 楚天送给两个儿子的礼物是一样的，一人一部新款手机。这款手机价格不菲，设计时尚，也是年轻人很热衷的品牌。 楚暮雨把手机拿在手里看了一番，对楚天说：「谢谢爸爸。」 听到omega儿子清脆的声音，楚天眼中闪过一丝温情，可表现出来的反应却十分冷淡，他连头也没回，只沉声应了一句：「嗯，喜欢就行。」 余泽抬眼看了下楚天的侧脸，随即收回目光，笑意柔和，询问楚暮雨：「小雨，你的旧手机带着吗？我帮你配置一下好吗？」 楚暮雨闻言拿出旧手机，递给了余泽。 坐在驾驶位上的楚碎云默然听着车内的对话，觉出一丝不对劲。他借后视镜看了一眼弟弟和余秘书，随即又重新专注于开车。 四人来到一家开了许多年的云国菜餐厅吃午饭，楚天每一次回国都会来这里。 餐厅生意火热，包间都订了出去，四人只好选了一个比较清净的雅座。 吃饭期间，四人聊天并不算热烈，偶尔有人挑起话头，但在座四人年龄性别职业经歷都天差地别，楚天和两个儿子也不亲近，属实聊不到一块儿去。 在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楚碎云忽然接到个电话，低头一看，是秦渺打来的。他起身和其他人打过招唿，走开去接电话。 秦渺是来问他在哪里吃午饭的，楚碎云知道他真正想问的其实是自己能不能遵守原来的约定，周末继续陪他。 但看现在的情况，自己是不得不食言了。楚碎云有点歉意地说：「抱歉，可能周末两天我都要陪我父亲。」 秦渺沉默片刻，语气中有些遗憾，但听不见责怪，他无奈地说：「好吧。」 又和秦渺有的没的聊了两句，楚碎云挂断电话，正要抬脚回到位置上，却看到弟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后。 「小雨，你出来做什么？」楚碎云收好手机，问。 楚暮雨瞟了一眼雅座，楚碎云顺着弟弟的视线看过去，发现父亲正在和余泽说话。这里听不见两人对话的内容，但能清楚地看到他们的表情。 余泽表情有些为难，和楚天说了句什么，楚天摇摇头。余泽无可奈何地嘆出一口气，楚天接着又对他说了句话，余泽表情稍微好看了一些，应该是得到了安慰。 看完两人的互动，楚碎云再次看向弟弟，楚暮雨咬着下嘴唇，有些艰难地问：「哥哥，咱们是不是要有后妈了？」 第83章 父母离婚真相 楚碎云被弟弟的猜测惊了一下，旋即镇静下来，对弟弟说：「别瞎猜，回位置上去吧。」 「我不是瞎猜。」楚暮雨一边往回走，一边转头为自己申辩。 楚碎云没说话，跟在弟弟身后，一抬手臂虚虚拢着弟弟的肩膀，带他往前走。 第162页 楚碎云当然不觉得弟弟是在无中生有或者过分敏感，因为连他自己也觉察出了一些异样。 余泽若真的只是父亲的秘书，大可不必对楚暮雨如此热切。虽然他巧妙地用和善的外表伪装了自己，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过分迫切想要和楚暮雨打好关系的态度。 为什么？如果他是单纯的助理，没有必要笼络老闆的小儿子，做到不卑不亢就是了，除非他本性就是爱拍马屁的人。可为什么他又不来和楚碎云凑近乎，按理说笼络老闆的alpha长子才是熘须拍马之辈的正确做法。 再加上余泽长得不差，又有个omega的身份，他套近乎的做法也没有引起楚天的反感，很难不让楚碎云疑心。 平心而论，母亲和父亲离婚已经八年了，父亲要再婚，其实他们做孩子的没有立场不接受。更何况他们和父亲并不亲近。 想到这里，楚碎云忽然有些低落，原来自己和弟弟已经有八年没有见过母亲了。 半个小时后，四人结束用餐，依旧是楚碎云开车，他们要回城北的一套别墅。 这套别墅是楚天某一年从联邦回来之后购置的。楚碎云和楚暮雨平日住的则是他们一家人还在一起时的老房子。 听到楚天说要去别墅的时候，楚碎云迟疑片刻，说：「那里好几年没有打扫了。」 这时余泽笑着说：「不用担心，我出发之前已经请人帮忙打扫了那里，直接去就可以。」 楚碎云蹙眉，他第一次有点厌烦余泽，明明余泽身为秘书，为老闆打理这种杂务没什么不妥，但或许是「后妈」的猜测影响了楚碎云，让他很难对余泽平心相待。 所以楚碎云没有接话，只是默默踩下油门。他们先回了一趟老房子，兄弟俩带上了行李，才再启程去别墅。 别墅果然被仔仔细细打扫过，除了有些冷清，完全看不出是好几年未曾住人的样子。楚碎云和楚暮雨对这里感到很陌生，虽然他们过去几年间来这儿住过几次。 按照前几次住在这里的习惯，楚碎云和楚暮雨的房间都在二楼，楚天在三楼。楚碎云提着自己和弟弟的行李准备往楼上走，却听到楚天对余泽说：「你这几天就住在这里，一楼有一个空着的客卧。」 余泽点点头：「行，我先帮您把行李拖上去。」 楚天沉默片刻，从他手里拿过行李：「不用了，你先休息一会儿。」 「是。」余泽向楚天点头。 听完二人说话，站在前面的楚碎云和楚暮雨兄弟俩彼此对视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安静地上了二楼。 一行人收拾行李，休息了一会儿，一个小时后，父子三人来到客厅。 离开了许久的父亲要和两个儿子说说话，了解一下他们的生活。 楚天坐在沙发中央，楚碎云和楚暮雨挨在一起，坐在他的右手边。为了防止气氛太过尴尬，楚碎云还机灵地开了电视，楚天对此没有异议。 父子在一起无非是问一些学业，因为楚碎云毕业在即，楚天便多问了他几句日后的打算。楚碎云说自己准备就在如今实习的公司待下去，楚天问是哪家公司，楚碎云老实回答。 楚天听到「风邈」的名字时沉默了片刻，而后平静地说：「挺好。」 问完这个，父子三人沉默了一会儿。这时候余泽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朝他们仨微微一笑。 楚天和余泽对视一眼，忽然有些突兀地说：「小雨，余秘书有些话想和你说，你跟他去房间聊会儿吧。」 楚暮雨一个激灵，捏紧了裤子，无措地看了眼哥哥。楚碎云眉头紧锁，想了个法子：「父亲，我和小雨刚刚说好了，一起去超市买点东西做晚餐。」 楚暮雨赶紧贊同地点点头。 「食材都是准备好了的，不用麻烦你们跑一趟。」余泽插话。 楚天很满意余泽的反应，对楚暮雨说：「去吧，余秘书就是想和你聊聊天。」 「是啊，小雨。」余泽走到楚暮雨面前，热切地拉上他的手腕，「我家里有个omega弟弟，你和他很像，楚总偶尔提起你，我就一直想和你见见。」 无可奈何，楚暮雨只能起身，跟着余泽进了房间。 看着弟弟被拉走，楚碎云心情不太美妙。余泽和父亲两个人的藉口太拙劣，故意接近楚暮雨的做法几乎不带遮掩。 楚碎云看了父亲一眼，楚天正端着个茶杯喝水。 「父亲。」楚碎云忽然叫他，神情严肃，「我也有事想和您谈谈。」 见儿子这般，楚天正色以待，放下茶杯，洗耳恭听。 楼上房间内，楚暮雨被余泽牵着手，拉到床边坐下。 余泽面带笑意，说话又温声细语，若是换个认识的方式，楚暮雨觉得自己和他应该能相处得来。但只要一想到面前这个人很可能是自己的「后妈」，楚暮雨就哪哪儿都不舒服。 余泽看起来只有三十岁出头吧？只比渺哥大几岁，如果成了自己的后妈……楚暮雨摇摇头，不敢想不敢想。 「小雨，你不用太紧张，不要觉得我是你父亲的秘书，就束手束脚的。」余泽拍拍楚暮雨的肩膀，「咱们在房间里说的话，我保证不给你父亲知道。」 信你有鬼……楚暮雨在心里默默地说。 「呃……」余泽也知道自己这番话可信度不高，硬着头皮继续道，「小雨你今年是不是刚过了十八岁的生日？」 第163页 「是。」楚暮雨低声回答。 「真好啊，真年轻。」余泽感嘆一句，又问，「那，你在学校有没有喜欢的alpha？」 楚暮雨骤然睁大眼睛，看向余泽，别扭地回答：「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余泽一愣，意识到自己或许是太着急了，话题太快地切入了私人领域，立即缓和气氛：「抱歉，你若是不想告诉我，也没事。」 楚暮雨愤愤地低下头，没应声。两人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余泽又开口：「嗯，你不要这么防备我，将我当作一个朋友就好，我们都是omega。放轻松一些。」 「对不起。」楚暮雨忽然起身，捏紧拳头，「我去上个厕所。」 说完他便抬脚离开，将房间门重重地关上。 余泽落了个没脸，坐在房间里眨了眨眼，而后长长嘆出口气，喃喃道：「哎，真难伺候。」 楚碎云和楚天父子俩从客厅转移到了书房，两人相对而坐，楚天问儿子：「你要和我说什么？」 桌上摆着一套茶具，小小的茶杯里盛着金黄透彻的茶水，楚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的泡茶，给儿子也来了一杯。 楚碎云内心纠结，想了无数种开场白，却依旧不知道怎么和父亲开口。 父母刚离婚的时候，他总问为什么，父亲都没有给出正面回答，连一句「因为感情不合」的藉口都没有。长大后懂事了，他便再也没有问过，到了时隔八年的今日，再想提起这个话题，便发现着实困难。 可如果余泽的身份真如他和楚暮雨猜想的那样，那么父亲总该正面给自己和弟弟一个解释。 楚碎云的喉结滑动两下，还是决定直接开口：「父亲，我和小雨一直都不知道，您和母亲分开的理由。」 楚碎云说这话时，楚天正端起茶杯准备喝茶，可一听到他的话，楚天便眉头一皱，直接将茶杯放在了桌上。 他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唿出一口气。他的声音仿若旷野雾林中传来的千古钟声，悠长沧桑：「已经有八年了是吗？」 「八年了，我们的孩子也长大了。」楚天出神地盯着茶杯里的茶水，悠悠不知对谁言说，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对楚碎云道： 「确实啊，你和小雨都成年了，也是该知道真相了。」 第一次见到这幅样子的父亲，楚碎云的心脏毫无缘由地揪了起来。 楚暮雨在厕所里躲了十分钟，悄悄探出脑袋看向走道，确认没人才走出来，他又来到房间，发现余泽已经不在那里了，于是松了口气。 放松下来的楚暮雨回到客厅，看见那里也没人，本来该在客厅说话的父亲和哥哥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一时之间偌大的房子里好像就剩下自己一个人。 楚暮雨对这种独处很熟悉，并未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他走到客厅，将电视里还演得热火朝天的影视剧关掉。 房间里骤然变得安静，厨房里簌簌的说话声格外明显。 在外面听不出来说话的人是谁，楚暮雨猜测可能是哥哥，便走过去想一探究竟。 等走到厨房门口，楚暮雨才分辨出来，那声音是余泽的。 余泽正在和什么人打电话，语气像是在撒娇。 「所以我说啊，我最讨厌青春期的小孩子了，一句话不对就拉着个臭脸，我还以为我欠他几百万呢。」 这是在说自己了，楚暮雨一惊，心里刺刺的，不舒服。 电话对面的人说了些什么，余泽听完，回答：「我当然不会和小孩子计较啦，就是给你抱怨一下，老闆不当人，给我这么个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他们又说了两句，话题忽然跳跃，余泽对电话那边叮嘱：「我出差这几天，你要好好吃饭听到没有？你干脆叫你妈到家里来照顾你几天，我怕你工作忘了时间，又像上次，饿了三天进医院！」 对面回答了几句，余泽忽然有点羞涩地说：「咳咳、我算了时间，等回去差不多就是我发热期。老闆答应我这次做得好的话，就给我批半个月的假。所以——你给我好好吃饭，听到没有，别到时候没体力，哼！」 楚暮雨惊讶地张大嘴，赶紧用手捂住，脸上烧烧的。 余泽还在继续和对面讲话：「戒指？带着呢，云国这么冷，我都不戴手套，就是为了把你这破戒指露出来。所有看到的人都知道我是你的omega，行了吧？这都结婚多少年了，你还这样，你们alpha真是没救。」 「嗯，知道了，你也注意身体。」余泽应声，「哎，可这工作不能随意应付啊。其实我挺心疼我们老闆的。你说他，omega很早就去世了，一个alpha面对自己成年后即将迎来第一次发热期的omega儿子，确实很难做啊。老闆身边也就我一个omega比较合适和他儿子聊聊发热期这事儿，但我可能嘴笨吧，那小孩儿不太喜欢我。」 「行，我知道，嗯，好～诶对了，上次……」 余泽还在和他的丈夫聊着什么，但楚暮雨已经全然听不见了。他双腿发软，靠着墙滑坐在地，不敢置信自己方才从余泽口中听到了什么。 楼上，书房，楚碎云听完父亲的话，不自禁地红了眼眶。 楚天眼中也满含哀痛，他双手合十，放在额头上支撑着自己，声音异常平静：「当年你们的母亲是意外去世的，她走得太突然了，突然到我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第164页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们真相，是因为每当你们问我『妈妈在哪？』、『妈妈什么时候回来』的时候，我都错觉她还活着，只是去了别的地方。」 「你母亲生前曾和我说过，她以后若是老了，去世了，想要葬在联邦，和自己的母亲葬在一起。所以我将她带回了联邦。」 楚天眼中闪过愧疚，alpha眼尾的皱纹昭示着他已不再年轻的事实，他歉意地对儿子说：「她在联邦，我就捨不得回来。所以这么多年，没有陪在你们身边，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我很抱歉。」 「我不是没有想过把你们接到身边来，可我不知道怎么和你们解释母亲去世的事，也的确还因为联邦不适合omega生活，小雨在那里不会自由。」楚天说完，再次嘆气，「现在说这个，听起来像是藉口，我的确是个不称职的父亲。」 楚碎云呆呆地坐在位子上，脑子一片空白。或许他早该猜到母亲去世的事实，毕竟哪有狠心到八年都不见孩子一面的母亲，可他却一直坚信着母亲只是和父亲离婚了，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最残忍，也是最有可能的可能。 「谢谢你们健康地长大了，这样，以后我见到她了，她也能少怪罪我点吧。」 楚天苦笑道。 第84章 伤心就吃饺子 打断父子俩谈话的是一阵敲门声。 楚碎云接受母亲去世这个事实并不算慢，因为他清楚，母亲离开这么久，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也因为他逼着自己理智，除了这个理由，再无更合理的解释。 他还没来得及追问父亲，母亲的具体死因，余泽就敲响了书房的门。三下「叩叩」声急促而短暂，敲门的人似乎有些着急。 敲过门，余泽还透过门焦急地说：「楚总，小雨不见了。」 别墅外一百米处，一条长椅上，楚暮雨正垂头坐在那儿。 天边沉沉地飘来一团浓墨似的云，内里蕴含着急风骤雨一般。 刚才偷听到余泽讲电话之后，楚暮雨什么也没想就跑出来了。全身上下只装了父亲送的新手机。走了百来米便有些脱力，一方面是不知何去何从，更多则是由于内心的重压压得他难以迈步。 楚暮雨从来没有想过母亲去世这个可能。母亲离开的时候他才刚刚十岁，父亲和哥哥说什么他就信什么。父亲说和母亲离婚了，楚暮雨就单纯地盼着父母可以和好。 时间太残酷，楚暮雨仔细想了想，却发现自己现在对母亲的印象也只剩下了她的声音很温柔，很好听。因为在小时候，他每天晚上都是听着母亲的声音入睡。 一颗冰凉刺骨的雨滴落在楚暮雨的脸上，唤回了他的神思。这深冬冷雨开始得不算勐烈，却已然有了要冻结世界的势头。 楚暮雨知道自己不能在户外久留，刚才跑出来的时候自己甚至连外套都忘了穿，这样下去会冻坏的。 可要回去吗？ 楚暮雨不想回去，在骤然得知母亲去世的事实之后，他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父亲和哥哥。哥哥应该也还被蒙在鼓里吧？难道要自己亲口和哥哥说出这一残忍的事实吗？ 忽然，冰凉的雨滴不再往头上砸，楚暮雨面前多出来一道身影，他缓缓抬头去看。 沈青灯伸长了手臂，将伞遮在楚暮雨的脑袋顶上，深蓝的眼睛像是在这冬夜里诞生的坚冰，泛着刺骨寒意，注视着眼前之人。 「……沈青灯？」楚暮雨有些意外地叫出alpha的名字。 沈青灯问他：「你在外面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关心的话语，成了促使楚暮雨情绪决堤的最后一根稻草。 omega红了眼眶，随即两行眼泪滑落而出。楚暮雨哭着对沈青灯说：「我好难过……」 沈青灯举高伞，自己蹲下身来，仰头望向楚暮雨：「怎么了，别哭。」 明明是安慰的话，却被他说得别扭又生硬。 楚暮雨不知道怎么和沈青灯说自己为什么难过，这是一个太长的故事，他现在哭得混乱，没有能力解释。 于是在沈青灯看来，楚暮雨见到自己就开始哭，哭个不停，像是因为自己才伤心难过的。 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沈青灯皱了皱眉。 看到楚暮雨只穿着一件毛衣的单薄身影，沈青灯才回过神来，赶紧脱下自己的外套，一扬手环绕着楚暮雨给他披上。 就在他准备收手回来的时候，楚暮雨忽然抱住了他的腰。 omega的脑袋埋在沈青灯胸前，侧头紧紧贴着。沈青灯停下了所有的动作，最后迟疑着，回抱住了他。 「我可以去你家吗？」 楚暮雨抬起头，眼里还带着涟漪，巴巴地问。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遇到沈青灯，但alpha的出现让他好受了许多，楚暮雨想暂时逃开父亲和哥哥。 沈青灯沉默了。 楚暮雨从他的沉默中读出微弱的拒绝之意，omega皱起眉，追问：「不可以吗？」 雨滴越来越大，砸在地上发出啪啪的声音。雨伞在刚才沈青灯脱衣服的时候被顺手放在了椅子上，现在两人拥抱着，一时顾不上去重新撑起伞，雨滴便毫无障碍地落在二人的身上。 沈青灯的声音像是从嗓子最深处，用尽了力气挤出来的，他说：「可以。」 沈青灯的家距离的楚天的别墅并不近，准确地说，非常远。楚天的别墅在城南，沈青灯家却在城北，几乎横穿了整个山岚市区，两人坐计程车都花了一个多小时。 第165页 一个小时后，沈青灯站在自己家门口，后面跟着楚暮雨。沈青灯拿出钥匙准备开门，在此之前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楚暮雨。 楚暮雨露出一个疑惑的眼神。沈青灯什么也没说，回过头将门打开。 房间里的景象让楚暮雨有一点惊讶，他知道沈青灯是一个人住，或许会冷清一点，可也未曾想到他家里的摆设如此的……简陋。 房间里没有电视，没有专门储物的各种柜子，许多东西都简单地放在纸箱子里，看起来就像是刚刚拆开的快递。 沈青灯破天荒有些侷促，解释了一句：「没来得及收拾。」 话虽是这么说，实际上沈青灯家里并不脏也不乱，只是东西太少了，所有来到这里的人都会有一瞬间的惊讶。 「没有，一点也不乱。」楚暮雨摆摆手。 进入房间后，楚暮雨有些来到别人家做客的不安，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沈青灯却没有立刻像一般主人那样招待客人，而是先快步走到了一个房间门口，将门关上。 关好门，沈青灯才对楚暮雨说：「你，随便坐吧。」 楚暮雨缓步走到沙发前坐下，将身上披着的衣服脱下来，递给沈青灯：「谢谢你。」 沈青灯接过衣服，回到卧室放好，过会儿出来，走进了厨房。他打开冰箱，看到里面仅剩的两瓶矿泉水，沉思片刻，而后「哐」地关上冰箱门。 半分钟后，沈青灯从厨房走出来，对楚暮雨说：「我去楼下买点东西。」 主人要走，楚暮雨一个人呆着有些不舒服，便站起身：「我和你一起去。」 沈青灯犹豫片刻，眼神不自觉地落在一扇房间门上，然后他听到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最终还是道：「不用，在下雨，我马上回来。」 说完沈青灯转身开了门，迅速消失在门口。 楚暮雨只好坐下来，双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有些侷促地打量着整个房间。 这房间没什么好看的。一般来说，一个人的家里摆放的物品或多或少记录了这个人的性格、经歷，可楚暮雨却很难从沈青灯家里的摆设看出他的故事。 沈青灯家里没有什么摆设，更看不出具有纪念价值的东西，只有必要的家具和电器，过分干净。 连电视都没有，安静的房间让人不自在。只是枯坐在沙发上显得又有些傻，楚暮雨便站起身，自作主张想参观一下沈青灯的家。 楚暮雨先是走进了厨房，灶台上没有锅，台子上放着一个电饭煲。放调味品的地方只有简单的盐、酱油、醋以及一瓶橄榄油。 楚暮雨打开冰箱看了一眼，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沈青灯是因为这个才急着下去买东西的。 将冰箱关上，楚暮雨从厨房走出来。厨房门口有一方空间，按照普通人家的布置，这里应该放一张餐桌作为餐厅，但沈青灯家里没有餐桌，取而代之的是一台跑步机。 这台跑步机没有沦落成衣架子，看来沈青灯经常使用。 客厅东侧没什么好看的了，楚暮雨穿过客厅来到北侧的两个房间门口。这两个房间应该分别是主客卧，不过沈青灯一个人住，也有可能把客卧挪作了他用。 两扇门都是紧紧关着的，其中还有一个房间的门本来是留了一个缝，可沈青灯回到家第一时间就去关上了，应该是不想给人看见的意思。 难道是因为很乱？楚暮雨漫无边际地想。 既然沈青灯不想被看见，那自己还是不要擅自打开门了。 「咔嚓」，钥匙开门的声音传来。 沈青灯提着一些速食和饮品进屋，看到楚暮雨走过来。 楚暮雨从他手上接过便利店的袋子，方便他能腾出手换鞋子。同时楚暮雨打开袋子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几乎全都是自己爱吃的东西。 这种小事总能令人感到熨贴，沈青灯似乎能记得自己所有喜欢的和讨厌的东西，即便自己只是偶尔提到，甚至只是无意表现出来，他却像是无时不在观察一样，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例如这个袋子里的一款焦糖布丁，是楚暮雨在前几天才发现的美味，一吃就停不下来，这两天每次到便利店都会买。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和沈青灯提过这件事，他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沈青灯已经换好鞋子，伸手想要接过塑胶袋，楚暮雨从袋子里把布丁拿出来，才还给沈青灯。 沈青灯提着袋子往厨房走：「你吃饭了吗？」 楚暮雨跟在他的身后，摇摇头：「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沈青灯回答。 楚暮雨跟着走进了厨房，看到沈青灯从柜子里把汤锅拿出来，问：「我不太会做饭，吃饺子可以吗？」 「可以，我也不太会做饭。」楚暮雨不好意思道。 放水入锅，开火烧水，沈青灯将锅盖盖上，回身，终于想起来问楚暮雨：「你为什么要坐在外面哭，怎么了？」 楚暮雨眼中闪过哀痛，简单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沈青灯。即便他尽可能简化叙述，也说了很久，久到汤锅里的水都快烧干了。 沈青灯赶紧重新添了一瓢水进去。 「……就是这样。」楚暮雨说完。 沈青灯没有接话，他能感觉到楚暮雨的伤心，但是不知道如何去安慰。 小小的厨房骤然安静下来，只能听见燃气丝丝，水在锅里翻滚的声音。 第166页 这安静持续了好一会儿，沈青灯才忽然说：「那多吃点饺子吧，热热的吃饱了就开心了。」 楚暮雨一愣，因为刚才回忆伤心事而含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终于滚落，可这次他嘴角忍不住上扬，一边擦去眼泪，一边埋怨：「你一点都不会安慰人。」 第85章 第一次发热期 余泽是和丈夫打完电话之后，发现楚暮雨不见了。 他先是回到卧室看了一眼，楚暮雨并不在那里。这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他只以为楚暮雨跑到某个房间去躲着了。 于是余泽接下来去到各个房间找了一下，都没有看见楚暮雨的身影，便猜测楚暮雨出去买东西了，毕竟那孩子已经是成年人，不至于跑丢，也不需要太过紧张。余泽便又等了几分钟，直到偶然在衣架上发现楚暮雨的外套。 至此，余泽终于意识到楚暮雨是匆忙离去的。他连外套都没穿，却又不在家里。余泽这才着急起来，赶紧跑到书房敲响了门，告诉房间内的父子俩，楚暮雨不见了。 听到楚暮雨不见的消息，楚碎云的第一反应和余泽有些相似，他问：「是不是跑出去买东西了？」 楚碎云看了余泽一眼，没说出自己真实的猜测。他认为更有可能是楚暮雨依然以为余泽会成为他们的后妈，觉得烦闷，才选择出门透透气。 余泽摇摇头：「不会的，他匆忙离开，连外套都没穿。」 这超出了楚碎云的意料，他皱眉，拿出手机，说：「我给小雨打个电话。」 房间里另外二人便耐心等待楚碎云拨打电话。电话忙音响过，直到自动挂断都没有人接听。楚碎云将手机拿下来，内心闪过怀疑，问余泽：「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不见的？」 余泽有些愧疚，回答：「我本来和小雨在聊天，他说要去厕所，刚好这时我家里有电话打来，我就去接了。接完电话回来，发现他不在房间里。过了一会儿我在门口看到他的衣服，才意识到他连外套都没穿就出门了。」 楚碎云把手机揣回兜里，风风火火地站起来往外走：「我去找他。」 「等一下。」 一道沉稳的男声从楚碎云身后响起，楚天从椅子上站起来，问儿子：「你知道去哪里找他吗？」 楚碎云沉默，他的确不知道，不过有几个怀疑的地方。 而后楚天转头问余泽：「小雨带了新手机吗？」 余泽回忆一番，点点头：「应该是带了，旧手机放在柜子上，新手机不在。」 「找找吧。」楚天吩咐余泽。 余泽领命，拿出手机，在屏幕上快速点了起来。楚碎云狐疑地看向二人。 楚天注意到大儿子的视线，解释道：「这次我回国，是因为小雨已经成年，即将迎来第一次发热期。」 对于楚天此次回国的原因，楚碎云也是这般猜想的，如今听见他的解释，并不感到意外。 「小雨一直都是乖孩子，我从来没听说过他有交往的alpha。所以他第一次发热期需要时刻留心，及时使用抑制剂。」楚天说，「我送给小雨的手机是霆宇最新推出的产品，能够监管omega的身体数据。」 「也包括位置？」楚碎云语气不大好。 楚天知道，孩子已经成年，不会喜欢被家长监控的感觉，无奈道：「特殊时期特殊手段罢了，等小雨发热期过去，我就取消这个功能。」 楚碎云不再追问，毕竟此时此刻，定位功能对他们有利，可以让他们迅速找到小雨。 「找到了。」余泽将手机递给楚天，把楚暮雨所在的位置指给他看。 楚天接过手机，扫了一眼，下令：「走吧。」 与此同时，沈青灯家里，两个人刚刚吃完饺子。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饺子真的有用，热乎乎吃下肚之后，楚暮雨居然觉得自己好多了。 沈青灯把碗筷收拾好，从厨房走出来，看见楚暮雨乖乖地坐在位置上，也抽开椅子，与他相对而坐。 楚暮雨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沈青灯。他此时才有些迟钝地觉出羞涩。 方才心绪混乱，只凭藉着本能投入可以依赖之人的怀里、找一个可以落脚的温暖地点。等到理智回归，楚暮雨才想起来，沈青灯是个alpha。自己来到了一个alpha的家里，和他单独相处。 「你手机关机了？」坐在对面的沈青灯忽然开口问。 楚暮雨没想到他开口是问这个，愣了愣，有些迷茫地回答：「没有啊。你给我打了电话吗？」 说着，楚暮雨从兜里掏出手机，开始翻看来电记录。沈青灯看清楚暮雨手中那部崭新的手机时，目光隐晦地闪了闪。 「没有看到你给我打电话啊……」楚暮雨翻看片刻，忽然停住手指，他看到了几分钟前的一条未接来电，来自于哥哥。 「你换手机了？」沈青灯问话，打断了楚暮雨的思绪。 楚暮雨拿起新手机看了眼，点点头，对他解释：「嗯，我父亲今天回国，这是是送给我和哥哥的礼物。」 说完，楚暮雨思索片刻，疑惑道：「我的旧手机的确是关机了，但是你怎么知道的？我手机号码没有换，你打给我的话，新手机应该立即就能接到。」 沈青灯悄然沉默。 楚暮雨不解地眨了眨眼，静静等待他的回答。 不过最终他没有等到沈青灯的答案，alpha垂下眸，站起身，对他说：「你淋了雨，应该很冷吧，去洗个澡。」 第167页 「啊，好。」楚暮雨收好手机，站起身，跟在沈青灯身后来到浴室。 沈青灯简单教过他如何使用自己家的热水器，而后走回房间里，拿了一套睡衣出来。 「这是我的睡衣。」 因为两人的身高差距，站着的时候沈青灯必须微微低头才能和楚暮雨对视。他此时手里拿着睡衣，低眸认真地说：「但是我没有穿过几次，你介意吗？」 楚暮雨顿觉脸颊有些灼热，从沈青灯手里接过睡衣，小声道：「不介意的。」 把一切安排妥当，沈青灯帮楚暮雨关上浴室的门。 不一会儿哗哗的水声响起，站在浴室门口的沈青灯终于挪动步子，回到了主卧门口。 他推开门走进去，主卧还连接着另外两个房间。沈青灯来到其中一个房间门口，「咔嚓」打开门，窄小的房间内只放着一台电脑。 那台电脑上显示着一个警示窗口，上面写着：「追踪目标失去信号。」 同时屏幕上还有另一个窗口，窗口内容是一张山岚市地图，地图上一个闪烁的红色小三角，准确无误地落在楚天别墅处。 那是楚暮雨信号消失之前最后的位置。 也是沈青灯出现在楚天别墅外的原因。 因为楚暮雨忽然从他的掌控与监视中消失，所以他才亲自前去寻找，才偶然在别墅外的长椅遇见楚暮雨。 沈青灯一脸淡然地拿出一部手机，放在电脑桌上，用数据线将电脑和手机连接起来。楚暮雨设置了锁屏密码，但这对沈青灯来说并不算阻碍，因为楚暮雨习惯性将所有密码都设置成了自己的生日。沈青灯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破解。 手机被沈青灯安装了一些外行人看来十分复杂的程序，这个过程十分安静，只能听到沈青灯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 很快，安装完毕，沈青灯拔下数据线，翻看楚暮雨的手机，确认没有留下痕迹，才将电脑关闭，走出房间。 此时的浴室，蒸汽腾腾，楚暮雨对沈青灯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从几分钟前开始，他就有些头晕。 脑袋沉重，眼前景象开始打旋，楚暮雨几乎站不住脚，他赶紧把头髮上的泡沫冲掉，摸索着穿好睡衣。 从干湿分离的区域踏出去那一步，楚暮雨脚下一软，直接摔在了坚硬的地板上，他下意识用手掌去撑，掌心被摔破皮。 「嘶……好疼。」楚暮雨不自禁痛唿，脑子里混乱得像是在炖大杂烩。 一瞬间他就想了很多个自己头晕的原因，可每一个都有点不对，自己既没有低血糖，也不是空腹洗澡，甚至才进浴室十分钟，并非长时间沐浴，怎么会忽然头晕？ 下一刻，从下腹传来的异样感觉，毫不留情地给了他答案。 那里似乎跳了跳，传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怪异感觉，楚暮雨伸手捂住小腹，无措地睁大了眼。 狭小的浴室渐渐地被甜美信息素的味道充盈，连洗髮露的气息都被盖住。 发热期。 楚暮雨终于意识到自己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中学和大学都有生理课，他虽然不大好意思，还是认真听过。omega会在18岁后的半年左右迎来第一次发热期，自己正好处在这一时期。 第一次发热期，大多数omega年轻无知，需要在家人的陪伴下度过，注射抑制剂，休息几天，便可安然无恙。少部分omega会在第一次发热期之前找到相伴一生的alpha，这部分omega便会选择在第一次发热期和自己的alpha一起度过。 但因为和alpha度过发热期是一辈子的事，越来越少有omega会在刚刚成年就做出如此郑重的决定。近年来，更多的omega，即便在第一次发热期之前有了alpha恋人，也会选择注射抑制剂度过，给自己一段思考的时间。 楚暮雨没想到自己会在沈青灯家里忽然进入发热期，他的先兆症状不明显，加上身边没有omega长辈看顾，这才使他疏忽大意了。 怎么办？ 楚暮雨盯着浴室门，现在那是唯一阻隔自己和沈青灯的屏障，不过这一屏障很快就会被打碎，因为信息素能够穿过门缝，传到另外的房间里去。 果不其然，下一秒，沈青灯的声音便从门外响起。 「你怎么了？」沈青灯少有地迟疑了，他语气中混杂着不可置信，「我闻到了很浓的信息素味道。」 楚暮雨咽了咽口水，藉此动作缓解自己的紧张，却没有立即回答沈青灯。 门外的alpha似乎察觉到他的心情。沈青灯趴在门上，希望藉由拉近距离，让自己的声音能更好地传入门内。 他问：「你，进入发热期了吗？」 楚暮雨依旧没有回答，他脑子里很乱，好几种想法正在缠斗。 他心里的小天使对他说：「楚暮雨，你应该让沈青灯走开，然后联繫哥哥。作为一个omega，要懂得保护自己，不能这么早就做出一辈子的决定。」 接着一个小恶魔一巴掌拍在小天使的脑袋上，恶狠狠道：「我呸！这可是机会，沈青灯这傢伙一直拒绝和我们确定关系，明明会在一起约会、一起上课放学，像恋人一般相处，他却从来不承认。现在不正是好时机逼他承认吗？」 小天使揉了揉被敲疼的脑袋，眼泪汪汪：「就是因为这样，才更不能轻易相信他啊。我们根本不了解沈青灯是一个怎样的人。」 小恶魔咬牙切齿：「那又怎样！不逼他，我们永远都无法了解他真实的想法！况且，发热期到了，马上我们的理智就会消失，现在才想那么多，为时晚矣！」 第168页 「小雨？」沈青灯的声音再次响起，两次问话都没有得到回答，让他语气染上了些许焦急。 楚暮雨一愣，反应过来沈青灯叫了自己什么。他狠狠地咬住了下嘴唇，似乎在短短一瞬便做出了一个郑重的决定。 他开口道：「沈青灯，我发热期到了。」 沈青灯没有经歷过这种情况，沉默片刻，正准备说什么，又被楚暮雨打断。 omega的声音隔着门传出来，有些失真，可他说的话清清楚楚，不可作伪。 「你开门吧。」 第86章 秘密总会暴露 确定了楚暮雨的位置后，楚碎云、楚天和余泽三人便驱车去找。omega的位置停留在一个陌生的居民区，楚天问楚碎云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楚碎云蹙眉思索片刻，印象里并没有认识的人住在那边。 目的地距离别墅太远了，三人全速前进也用了一个多小时才抵达。 到达后，出现在三人眼前的是一个规模不算小的居住区，十几幢楼，其中大部分还是十几层的高楼。若是只有个模煳的定位，他们在这个小区里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情急之下，楚天对余泽说：「开权限吧。」 余泽点点头，拿出电脑操作起来，这是他在发现目的地是居民区后就以防不备带上的。很快，余泽得出了楚暮雨的精确位置，精确到了某一幢的某一层。 「8幢10层。」余泽将位置告诉父子俩，而后犹豫片刻，咬牙道，「楚总，手机检测到异常的信息素波动。虽然此时浓度并未达到发热期水平，但考虑到手机并未贴身携带的情况，再加上小雨是刚成年的omega，所以很有可能小雨实际上已经进入了发热期。」 楚碎云一听这话，迅速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他身高腿长，一两秒就走出老远。楚天和余泽反应过来，赶紧下车跟上。 小区门禁形同虚设，楚碎云淡然地和保安说了两句便被放行。踏入小区，楚碎云不自觉再次加快速度，直至近乎小跑起来。 路上的一个多小时里，楚碎云凝神想了许久，心里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 楚暮雨性格不算外向，人际关系很简单，高中时期走得近的同学只有廖小圆和另外两三个omega。上大学后楚碎云只知道一个沈青灯和他关系要好。 余泽定位出来的居民区并非楚暮雨任何一个高中好友的家，楚碎云自然将怀疑落在了沈青灯的头上。 而刚才，余泽说手机检测出了小雨的信息素波动。 楚碎云不敢再想，第一次发热期，一个alpha和一个omega独处一室，会发生什么，根本不需要猜测。 即便楚碎云不会阻止小雨和沈青灯交往，但也不代表他能直接接受沈青灯成为弟弟的alpha。 楚碎云走进8幢，电梯刚好到达1层，他迈步走进电梯，没有时间等待还在身后的父亲和余泽，率先按下10层，电梯门随即关上，开始上行。 几十秒后，电梯门打开，楚碎云抬眸，眼中闪过凛冽的寒光，气势汹汹地走出电梯。 走过电梯间的转角，楚碎云猝不及防看见一个人坐在门口，不禁愣了愣。 对面，沈青灯正垂着头坐在门前，双腿分开，一条腿支起，手臂撑在腿上。 听到楚碎云走过来时产生的动静，沈青灯抬起头，看了过来，看到来人是楚碎云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沈青灯。」楚碎云两步走到沈青灯面前，嗓子里压着怒意，果然如此，弟弟果然是在沈青灯家里。 楚碎云骤然蹲身，一把攥住沈青灯的衣领，轻而易举将这位同为alpha的年轻人提到了自己面前。 「为什么小雨会在你家？」楚碎云问，语气冷得像是咬碎了一整块寒冰。 沈青灯反握住楚碎云的手腕，一股莫名的怒意往他脑子里沖，他几乎忘记了眼前这个男人是楚暮雨的哥哥，他只知道男人是一个alpha，一种领地和所属被侵略的不适感升起，让他抓狂。 「你怎么会来？」沈青灯深蓝的眼眸仿佛蕴藏着深海的漩涡。 楚碎云听笑了，冷哼一声，手上越发用劲：「你还指望我不来，他妈的给你俩留够空间是吧？ 「开门，立刻。」楚碎云命令道。 沈青灯用尽全力地压制住自己的本能，浑身绷着的劲儿卸下，软绵绵地说：「先放开我。」 闻言，楚碎云没有马上松开沈青灯，而是单手提着人站起来，借给他一个力气能站稳。 虽然愤怒，但楚碎云大约能猜到沈青灯为何会独自坐在门外，因此他对这个小子还保留了几分忍耐度。 沈青灯掏出钥匙把门打开，与此同时，落在后面的楚天和余泽终于赶到。 楚天一眼就锁定了沈青灯这个和自家小儿子差不多年纪的alpha，眉头不由得紧锁。 门打开，楚碎云一马当先，走进房间内，看见了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楚暮雨。 楚天也跟在后面往里走。可这毕竟是omega的发热期，即便是身为父亲，也需要避嫌。余泽不顾违逆老闆的罪名，上前一步拦在了楚天身前，低声提醒：「老闆。」 楚天方才也是情急，才什么都顾不上了，此时被余泽提醒，便及时收住脚步。 「小雨。」楚碎云两步走过去，伸手抚上弟弟的脸颊，发现弟弟唿吸平稳，是睡着了。 房间内充盈着omega信息素，这还是楚碎云第一次闻到弟弟的味道，淡淡的有些像栀子花的味道。omega第一次发热期之前产生的信息素很少，除非凑近去嗅闻，不然很难察觉。 第169页 血亲之间信息素吸引力很低，楚碎云又是优性alpha，并不会因为弟弟信息素而失去理智，所以此刻楚碎云还能理智地捕捉到omega味道混入了其他东西。他仔细分辨了一下，判断出那是alpha的信息素。 察觉到这一点，楚碎云顿时一惊，赶紧拉开弟弟的衣领查看—— 他匆忙之间看到了一枚牙印，还没来得及生气，就被余泽拉开手，严肃地训斥道：「我的大少爷，你也是alpha。」 楚碎云自知逾越，收回手，随即和余泽解释：「我是优性alpha，不会受到小雨信息素的影响。」 而后楚碎云架起弟弟，将人背上了背。 楚碎云背着弟弟往外走，经过沈青灯身边的时候，他冷冷地对垂首站在原地的alpha说：「算你有分寸。」 说完，楚碎云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再分给沈青灯，头也不回地背着弟弟走出房间。 楚碎云走了，余泽自然要跟上，但离开之前，他有些不忍地看了一眼失落的沈青灯。 为了丈夫，他曾报名学习过一门有关alpha心理的课程，因此对他们的心理略知一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omega在发热期被别人带走，对这位还很年轻的alpha来说，心理压力绝不会小。 可余泽没有时间和心情去关注沈青灯的心理变化，那一眼看过，他就重新跟上楚碎云，离开房间。 楚家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像是一阵旋风过境，离开之后，只剩下沈青灯一人站在房间中央，默然垂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碎云背着弟弟，楚天和余泽跟在后面，四人回到车上。这次换了余泽开车，直奔最近的医院。 坐在车上，楚碎云终于有机会轻轻拨开弟弟衣领，查看他的腺体。 刚才在沈青灯家的客厅时，楚碎云果然没有看错，楚暮雨的颈侧的确出现了一枚明显的牙印，是沈青灯在楚暮雨身上留下了临时标记。 楚碎云捏了捏拳头，然后慢慢地重新拉好弟弟的衣领，将牙印遮住。 十几分钟过去，全速行驶的车辆开进医院停车场，楚碎云背着楚暮雨下车，进入医院。一个小时后，经歷了一番兵荒马乱，楚暮雨终于接受了抑制剂适配，注射过抑制剂，在病床上安稳地睡了过去。 在楚碎云和医生确认过楚暮雨颈侧的临时标记过一周就会消失后，一切事情就算是尘埃落定。两个操心的alpha终于能松出一口气。 病房里，楚天坐在床边，楚碎云抱臂靠在墙边站着，父子俩两厢沉默，都盯着病床上的楚暮雨看。 安静了好一会儿，楚天才出声问：「今天那个年轻alpha，是小雨的恋人吗？」 楚碎云思索片刻，回答：「不清楚。但是他们的确走得很近。」 楚天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片刻，又问：「你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楚碎云想了想，说：「他和小雨高中的时候就是同学，不过两人是大学之后才熟悉起来的。我和他没有接触过几次，只知道有段时间我忙着实习，是那个傢伙一直在送小雨回家。」 楚天伸手替小儿子拉了拉被角，心里大约对沈青灯有了个判断：「我尊重小雨自己的意思。如果那个年轻alpha真的像他今天表现出来的那么知进退……」 「老闆。」 楚天话还没说完，去缴费回来的余泽便站在了门口，忽然出声，打断了楚天的话。 「进来，费用交完了？」楚天随口一问。 余泽点头示意自己任务已经完成，同时迈步走进病房。他蹙眉，似乎有满腹心事，视线在房间内的父子三人身上逡巡了一圈。 余泽来到楚天身边停下，低声说了句什么，楚天颔首应允。余泽便退出了房间，不知跑去了哪里。 这时，楚碎云的电话响起。 他拿出手机一看，是秦渺的电话。他又看了一眼时间，居然已经是晚上十点，应该是秦渺估计自己正准备休息了，才打来的电话。 楚碎云和楚天打了声招唿，走到病房外，将电话接通。 「喂，宝贝。」秦渺轻快的声音传来。 楚碎云一阵恶寒，把手机拿开缓了缓神，才重新放回耳边：「你……干嘛。」 恶作剧得逞一般，秦渺放肆地笑过两声，才稍微正经了点：「准备要睡觉了吗？今天见到你父亲了？」 「见到了。」楚碎云回答，忽然按着鼻樑，嘆了口气。 听见楚碎云嘆气的声音，秦渺赶紧问：「怎么了？和你父亲相处不愉快？」 「不是。」楚碎云想了想，和他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有点乱。」 「和我说说？」秦渺道。 弟弟情况还不算稳定，楚碎云没有时间和秦渺把事情一件一件说清楚，只能推脱：「电话里不好说，而且我这里还有些事。下次见面再谈。」 「行。」秦渺应答，而后他想起一件事，问，「那明天，你和利维斯约好的饭局，你还去吗？如果累了，就放他个鸽子。」 楚碎云凝目沉思片刻，坚定回答：「去。」 电话对面沉默一秒，秦渺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好。」 又和秦渺说了两句，楚碎云瞥见余泽神色凝重地从电梯里走出来，不一会儿就脚步匆忙地来到自己面前，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见此情形，楚碎云只能先和秦渺说再见，挂断电话，问余泽：「怎么了？」 第170页 余泽应该是跑回来的，此时依旧气息急促，他说：「我先去叫楚总，您在这儿等我一下，我有事要和你们说。」 楚碎云侧身，让余泽进病房。半分钟后，楚天跟着余泽走出病房。 「怎么了？」楚碎云问。 余泽手里提着刚才被他忘在车上的电脑，招唿楚家父子俩坐下。接着他打开电脑，一边操作，一边言简意赅地说：「我今天追踪小雨的位置时，发现他的手机里有另一套追踪系统的痕迹。但那时我并不十分确定，直到刚才我回到车上用电脑再次验证了一下。」 楚碎云一听，不可置信地看向余泽。 余泽还在继续说：「不只是追踪系统，还有监视系统。这种监视系统很霸道，手机里发生的任何数据变动都逃不过系统的记录，连麦克风都被强制启用，也就是说，有了这个系统，小雨不止是使用手机上的一举一动被监控，甚至并不使用手机时候，只是和身边的人说话，都能被安装系统的人听见。」 「什么？」楚碎云有些难以理解，「可这不是新手机吗？」 余泽抬眼看向他，有些不忍地说：「隔空安装这种系统需要很长时间，难度也很高。可写这个系统的人技术并不算顶尖。所以安装系统的人，肯定接触过这部手机。」 这部手机是崭新的，楚暮雨拿到手里都只有一个白天的时间，这段时间内，他接触的人除了父兄和余泽，只有一个人。 楚碎云缓缓从座椅上站起来，心头的惊讶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抑制的怒意。 沈青灯，他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在和楚暮雨来往？ 第87章 请，离我远点 深夜，住院部静谧无声。今晚月光很亮，透过窗帘的缝隙柔柔地落在白床单上。 睡在病床上的楚暮雨皱了皱眉，随即醒转过来。他是侧躺着的，眼睛一睁开，便看到了自家哥哥。 alpha的样貌俊朗，以鼻樑为界线，月光将他的面容分成两边，一边融化在月光里，一边隐藏于黑暗。 楚碎云正抱臂于胸前，坐在椅子上打瞌睡。 生病的人总是心思敏感，发热期的omega更是害怕孤独，能在经歷了今晚的种种之后，睁眼便能看到自己最亲近的亲人，对楚暮雨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慰藉。 酸涩涌上鼻腔，楚暮雨的眼眶渐渐染红，泪水在眼中汇集，最终凝聚成一颗剔透的泪珠，滚落而出。 明明楚暮雨的哭泣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楚碎云却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忽然睁开了眼，正好看见哭泣的弟弟。 「怎么了？」楚碎云俯身过去，抚掉弟弟眼角的泪水，关切地问。 楚暮雨摇摇头，他哭得哽咽，说不出话，也不想说话。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勾了勾楚碎云的衣袖。楚碎云便也学着楚暮雨伸出小拇指，和他的手指勾在一起。 楚碎云由弟弟这一个动作读懂了他的意思。 omega此时需要的不是絮絮叨叨的安慰话语，而是自己的陪伴。于是楚碎云没再问弟弟为什么哭，只勾着他的手指，晃了晃，示意自己在。 楚暮雨依旧默默地流着泪，脑海中不可抑制地回放起今晚他在沈青灯家里经歷的事情。 几个小时前，在发现自己迎来发热期之后，楚暮雨短暂挣扎之后，下定决心，对站在浴室外的沈青灯说：「你开门吧。」 下一刻，浴室门应声而开，沈青灯站在门口，脚步像是被胶水粘住似的，不能寸进。 「你、发热期。」沈青灯沉默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说完后，他恍然回神，「要用抑制剂，你有抑制剂吗？」 身体的变化让楚暮雨脑袋胀疼，沈青灯明明就在他面前两步的地方，可声音就像是从遥远的对面山上传来那般飘渺，他只能隐约听见一个关键词——抑制剂。 楚暮雨摇摇头，他抱着膝盖坐在墙边，像是害怕吃药的孩子，说：「不要抑制剂，为什么要抑制剂？」 「因为你发热期。」沈青灯追问，「你没有抑制剂是吗？」 楚暮雨继续摇头：「没有，不要。」 「那我……」沈青灯顿了顿，喉结滑动两下，似乎在和本能斗争，好半晌才将下半句说出口，「我给医院打电话。」 说着他就要撤步离去，可他才刚迈出半步，就被楚暮雨叫住。 「沈青灯！」楚暮雨情绪激动。 沈青灯背着身，停下脚步。 楚暮雨捂住自己的脸，声音闷闷地从掌心传出来：「为什么？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吗？难道一定要我把所有尊严都扔掉，明确地告诉你：请你标记我。你才……你才知道我的意思吗？」 这段话如千钧巨石，勐地砸在沈青灯的心头，他差点没能站稳。 「为什么？」楚暮雨还在问，「沈青灯，为什么？」 omega的质问听起来没头没尾，可沈青灯能明白他的意思。 楚暮雨问的是自己为什么不接受他，为什么明明已经一次次将他推开，却又死皮赖脸、不依不饶地守在他身边，名不正言不顺。 沈青灯捏了捏拳，忽然嘆出一口气。 而后他迈步回身，走进浴室，在楚暮雨面前蹲身下来，有些粗鲁地钳住omega的下巴，逼omega与自己对视。 「你想让我标记你吗？」沈青灯问。 楚暮雨不得不看向沈青灯的眼睛，意外地从那双深蓝眸子中看到了决然与悲痛。 第171页 他为什么要伤心？明明伤心的应该是一次一次被拒绝的自己。楚暮雨委屈地想。 沈青灯松开楚暮雨的下巴，重重地把他抱进怀里，近乎急切地说：「我当然可以标记你，我当然想要标记你。我恨不能让你从头到脚都只属于我一个人，让你的目光从今往后只能注视我一个人。」 楚暮雨骤然睁大了眼，他从未见过情绪如此外露的沈青灯。 「但是——」沈青灯话音一转，「在标记你之前，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接着，楚暮雨被alpha打横抱起，高度的骤然变化让他有些头晕。他环抱住沈青灯的脖子，看到alpha鬓角因为忍耐而渗出的汗意。 沈青灯抱着楚暮雨穿过主卧，来到一个房间门前。他将楚暮雨放下来，腾出手去拧动门把手。 门开了，一间并不算大、且还有些昏暗的小房间出现在楚暮雨眼前，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台电脑。楚暮雨满目茫然，不明白沈青灯想要做什么。 沈青灯率先走进房间，回头说：「进来。」 楚暮雨双腿发软，只能慢慢走进去，沈青灯拉开电脑椅，让楚暮雨坐下，而后推着电脑椅，将楚暮雨推到了电脑面前。 沈青灯打开电脑，同时拿出了楚暮雨的手机。楚暮雨一愣，不知道自己的手机是什么时候被沈青灯拿来的。 接下来，楚暮雨见证了令他毛骨悚然的一幕。 沈青灯一脸淡然地轻松解锁了楚暮雨的手机，将手机递给他，而后在电脑上打开两个窗口。 「现在，随便打开手机的任何软体。」沈青灯道。 楚暮雨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听话，点开最常用的聊天软体。与此同时，电脑上几乎没有延迟地显示了和手机里一样的内容。 楚暮雨又点进了和哥哥的聊天框，今天哥哥来接他时留下的消息记录还在，下一刻，他和哥哥的消息记录实时出现在了电脑屏幕上。 「这是……」楚暮雨自欺欺人地问，「这是什么投屏软体吗？」 沈青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掐灭他的幻想：「不是，这是监听系统。」 听到这话，楚暮雨手脚发软，差点将手机掉在地上。 此时沈青灯根本不管楚暮雨受到了多大的冲击，兀自继续：「楚暮雨，如你所见，我可以监视你的手机，无论你在做什么，我全都知道。实际上我这么做已经很久了。」 「你和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你浏览过什么网站、你购物车里添加了哪些商品……我全都知道。」 楚暮雨浑身僵硬，他的心像是被扔进了极地的冰水之中，寒意从胸口延伸而出，沁透了五脏六腑。 而后，沈青灯伸手撩开楚暮雨额前的碎发，语气淡淡地说：「还记得你高中的时候收到过的陌生简讯吗？」 「不……」 楚暮雨下意识否定，他的嘴唇颤动。沈青灯说出的事情太过冲击，他难以接受。他无法想像沈青灯会做出这些事，也不想承认沈青灯会那么做。 沈青灯直起身子，坦然地承认：「是，那是我发给你的简讯。」 「我一直在看着你，从你在高二开学典礼上，对我笑过那次之后，我的目光就无法控制地一直落在你的身上。」 「你不该对我笑的，你应该像其他人一样，对我敬而远之。他们都敏感地察觉到我是个疯子，离我远远的。」沈青灯深蓝的眼眸在昏暗的房间内闪烁着光，他说，「只有你，在和我接触过之后，还不知逃离。我并非喜欢你，我只是将你当作了自己的所属物。」 「现在，你还想要我标记你吗？」 说着，沈青灯靠近楚暮雨，双手捧住omega的脸颊，与他额头相对。 这些话是他藏在心底许久的隐秘，在此时一股脑说出口，居然带给了他扭曲的快意。 楚暮雨惊慌失措，抬起手，开始推拒沈青灯的胸膛。 他害怕了，此时的沈青灯和他印象里那个寡言冷漠但实际上笨拙细心的alpha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他真心祈祷此时此刻只是一场噩梦。 「不……不要。」楚暮雨退缩了，方才豁出一切逼问沈青灯真心的他，在见到沈青灯真正的面目后，顿时丢盔弃甲，只想逃离。 「晚了，小雨，一切都晚了，我的小雨，我的甘霖。」 沈青灯贴在omega耳边低语，下一秒，张开了嘴，俯首来到omega的颈侧。 楚暮雨清醒着的最后一刻，听见了沈青灯在自己耳边的低语，再然后，便是颈侧腺体的被刺破的剧痛。 「呜……」 omega这具刚刚成年的身体第一次经歷alpha直白又勐烈的信息素侵入，产生了剧烈的排斥反应，加上楚暮雨心理的抵抗，让这场临时标记更像是单方面的施暴。 楚暮雨额前的髮丝被汗打湿，一缕缕四散开来。因为伤心和疼痛，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让他的脸庞变得湿漉漉，一摸全是泪水。 楚暮雨不知道这次临时标记持续了多久，到最后，他已然脱力地晕了过去。 察觉到怀里的人软绵绵地晕倒后，沈青灯松开牙齿之下的腺体，小心翼翼地贴上楚暮雨的侧脸。 一滴泪珠顺着omega的脸颊滑下，滴到了沈青灯的脸上。 沈青灯抬起头，默默注视着楚暮雨因为哭泣而润湿的脸庞，埋头轻轻吻去他眼尾欲滴的泪。 第172页 「离我远点，楚暮雨。」 狭小逼仄的电脑室里，沈青灯声音幽幽。 回忆痛苦是一件极为耗费心神的事，楚暮雨任由大脑自我折磨一般地回想过一遍今晚发生的事情，便觉得睏倦异常，勾着兄长的手昏昏欲睡。 楚碎云察觉到弟弟的困意，拍拍他的肩膀，轻声劝道：「睡吧。」 医院很安静，偶尔有风吹和草动的白噪音，营造了一个适宜睡眠的环境，楚暮雨眼角还挂着泪，终是抵不过疲惫席捲，在哥哥的温声安抚下，缓缓闭上了眼。 楚碎云的手指还被弟弟勾着，他暂时没有抽手的打算，害怕吵醒即将入梦的omega。 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楚碎云抬头去看，看见秦渺站在那，朝自己笑了笑。 楚碎云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中央，示意秦渺安静，秦渺这才放轻脚步走进来。 走近病房，秦渺看见兄弟俩勾连在一起的手指，挑了挑眉，小声调侃：「哟，哄孩子睡觉呢？」 楚碎云直觉他这话说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再想又似乎没什么不对，随意点点头，也轻声道：「你找个椅子坐吧，小雨刚刚睡着。」 秦渺没去找椅子坐，而是把手里的饭盒放在了楚碎云身边的小桌子上。 「咱弟弟这是长大了，可怎么弄成了这幅样子的？」秦渺问。 被他这么一问，楚碎云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今晚这事儿的罪魁祸首，没好气道：「那混蛋，我总有一天要教训他一顿。」 秦渺打开饭盒，从里面拿出个小面点，塞到楚碎云嘴边：「消消气，吃点夜宵。」 楚碎云张嘴，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才说：「谢谢。其实你不用来的。」 一小时前秦渺打电话问楚碎云事情如何了，忙完没有，回到家了吗。楚碎云和他说自己今晚要在医院守着弟弟，秦渺便风风火火地说他也要来医院。 「我不来，你准备就这么饿一晚上？」秦渺不贊同道。 楚碎云今晚忙上忙下，又是跨城找弟弟，又是送弟弟来医院、做检查，连晚饭都没吃。 晚上医院只准一人陪护，楚碎云坚持要留下，楚天和余泽只能离开。楚碎云对父亲说自己空闲下来就去买东西吃，结果最后还是忘了。 因为秦渺是站着的，楚碎云不得不抬起头看他，本来想反驳两句，结果看见他的眼睛后，就把要说的话全忘了。 于是就变成了楚碎云呆呆地、沉默地盯着秦渺看，秦渺嗓子眼莫名有点痒，微微俯身，问：「你这么看着我，我可以理解为你想要我亲你吗？」 楚碎云一笑，配合地将眼睛闭上。 秦渺弓身下来，悄然吻上楚碎云的唇。 第88章 请君入了个瓮 一辆车停在一家金碧辉煌的联邦菜餐厅门口，楚碎云穿了身板正的正装，皮鞋踩着地下车，顺势抬手将外套扣子系上一颗。 而后挺拔的alpha弯下腰，透过车窗对车里的人说了句什么，重新抬起头时脸上笑意吟吟，整个人都柔和了几分。 那辆送楚碎云前来的车很快掉头离开，楚碎云整了整衣服，迈步走进餐厅。 楚碎云容光焕发，完全看不出来前一晚在医院陪了一整夜。 他走进餐厅，和接待的服务生报了姓名，便被带入了一个包间。 今天，是楚碎云和利维斯约好见面的日子。 利维斯藉口和楚碎云谈公事，有事没事就会约他出来吃饭或者游玩，每次见面却又不说正事。实际上楚碎云作为一个小小的实习生，没有实权，利维斯和他见面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起初楚碎云只以为利维斯是别有所图，后来想起了三年前的所有事情，楚碎云明白了，利维斯那傢伙的确脑子有病。 利维斯还没有到，楚碎云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将外套脱掉挂在衣架上。 过了十分钟，楚碎云把面前杯中的白水都喝完了，利维斯才姗姗来迟。 「抱歉，久等了。」他笑着走进来，故作亲切热情和楚碎云道歉。 楚碎云摇摇头：「没有。」 利维斯在楚碎云身边的位置坐下，楚碎云有些无语。这个包间空座椅那么多，偏要坐在一起。他不动声色地挪了挪。 利维斯没有察觉他的小动作，反而是先注意到了楚碎云无名指上的戒指。 利维斯意外道：「你的戒指，是……？」 楚碎云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平淡地回答：「订婚戒指，你知道的啊。」 「和秦渺？」利维斯面色古怪。 「不然还能有谁？」楚碎云一笑。 「你不是……」利维斯一顿，他完全没有料到秦家在得知楚碎云alpha的身份之后还能承认他「儿媳妇」的身份。 秦家夫人虽然上了年纪，对小辈变得宽容，但绝不是个温柔好说话的女人。那个陪自己丈夫开拓秦氏的铁血夫人，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儿子和一个alpha在一起？ 那天订婚宴上，秦渺忽然进入易感期，这件事根本瞒不住。宾客们本来抱着调侃的心思，说这订婚宴要直接变成洞房夜了。可紧接着不知从何处传出流言，说和秦渺订婚的那个人也是一个alpha。 流言传得沸沸扬扬，秦家人当即清场，将所有的宾客送走，后来还送了些补偿。回去后所有人都在等秦家的澄清，可直到现在，秦夫人都没有任何表示，大家心照不宣，知道这是默认了。 第173页 上流圈子重视体面，大家都只是私下里取笑一番，并未闹开。有人猜秦家是被那个装成omega的alpha骗了，有人猜是秦家老二就是取向异于常人，喜欢alpha，和爱人合谋瞒天过海。但所有人，无一例外都认为，那个装成omega的alpha绝不会有好下场。 利维斯清楚秦渺和楚碎云之间的事，所以他知道秦渺不会轻易放开楚碎云，不过肯定逃不掉母亲的阻拦。 最好楚碎云能因为顶不住长辈的压力，和秦渺分开，他喜闻乐见。 「说正事吧，利维斯先生。」楚碎云拉回话题，「您前段时间和我提过，想要见见巨轮公司的负责人，和他们好好谈谈，今天我刚好邀请了那位先生前来。」 利维斯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听到楚碎云的话一愣：「你怎么接触到他的？」 「这不重要。」楚碎云看了一眼手机，「他应该就要到了。」 利维斯有些不爽，虽然他的确想要见见巨轮的人，让那群不识好歹的傢伙退出和联邦通运的竞争，但是楚碎云的擅作主张让他感到忤逆。 「你为什么要介绍我们见面，联邦通运和巨轮竞争，渔翁得利的不是你们风邈吗？」利维斯质问。 楚碎云摇摇头：「我就是个小小实习生，又不是股东，公司的利益当然没有我个人的利益重要啊。」 这句话让利维斯稍微打消了疑心，他将楚碎云所言理解成了巨轮的人也想和自己这边私下谈谈，于是找到了和自己密切接触的楚碎云，给了楚碎云好处。 这个理解符合利维斯无利不起早的思维方式，他觉得合理，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但同时对楚碎云的印象直线下滑。 他以为楚碎云赤诚，实际上也不过如此。 过了几分钟，楚碎云起身，说那位先生到了，自己出去迎接。 利维斯稳没动，安然地坐在座位上，拿起了架子。 不一会儿，楚碎云带着一个年轻男人走了进来。那人是个alpha，典型的联邦人长相，面容看起来有些青涩，和楚碎云并肩走在一起，随性地笑着。 楚碎云和那人走进来的瞬间，利维斯便惊讶地睁大了眼。 「你是……」利维斯脱口要说，下一刻想起来自己此时的身份，当即闭嘴。 那位巨轮公司的负责人笑得像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先生您不认识我吗？」 利维斯敛容，淡定地摇了摇头，起身伸出手：「初次见面。」 巨轮负责人伸手与他相握，片刻后分开，在楚碎云的示意下拉开椅子落座。 利维斯整衣坐下，却忽然听见那位负责人开口，说：「您不记得我，我有一些伤心。」 利维斯额角渗出一颗冷汗，偏偏此时楚碎云还没有眼力见地问了句：「哦？冬先生和利维斯先生认识吗？」 没错，巨轮的负责人正是曾经里奇·麦克森的助理，冬。 利维斯的目光在楚碎云和冬之间逡巡片刻，他莫名升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冬向楚碎云点点头，将目光落在利维斯的身上，说出来的话让利维斯心惊胆战：「是的，我以前还在您的手下当过一段时间的助理，您真的不记得了吗，里奇先生？」 利维斯捏紧拳头，咬牙隐忍地暗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并不认识你。我还以为今天咱们是来谈正事的。」 「谈正事前，叙叙旧，不可以吗？」冬无辜一笑，旋即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故作歉意地说，「对不起，见到故人太激动，忘记了，里奇先生不再是里奇先生了，现在应该叫您利维斯先生。」 利维斯怎么看不出冬是故意的。 他现在的身份是老麦克森在嫡子去世后认回家族的私生子，不是那个已经意外暴毙于监狱的里奇。 当年里奇被判十年监禁，他无法忍受失去自由，老麦克也不捨得儿子进入监狱，便巧施手段，让里奇在监狱里「病故」，实际上是打通关节，偷梁换柱，将儿子带回了家中，并接受了整容手术。 没过多久，老麦克森就以家族产业不能没有人继承为由，在私生子中认回了一个名为「利维斯」的alpha儿子。 整容不是换脸，即便手术成功，里奇和利维斯两张脸依旧十分相似，加上微妙的时间节点，有心人当然能看破其中的玄机，但在联邦，即便许多人都心照不宣，却还没有人敢这么直截了当地在利维斯面前戳破他的身份。 利维斯看向楚碎云，楚碎云面上正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似乎并不明白冬的意思，这让利维斯难以判断他到底有没有想起三年前的事。 之前利维斯总找机会和楚碎云接触，目的之一就是想要确认他的确是失忆了。楚碎云的表现本来令利维斯很满意，可就在刚刚，他有一瞬间怀疑楚碎云已经什么都想起来了。 利维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对冬笑了笑：「你说的那个里奇，早就死在监狱里了。」 冬点点头，说出来的话能将人气死：「我知道了，对外我会这样和别人说的。」 利维斯差点把一口牙咬碎。 不过虽然被戳破真实身份让利维斯感到火大，但这对他造成不了任何实质伤害。老麦克森敢偷梁换柱，就说明麦克森家族有底气，即便所有人都知道利维斯就是里奇，也没人能拿他们如何。 想到这点，利维斯立即调整好了情绪。他随意地调整了一下坐姿，颇有些轻视的意味：「你辞职之后就去了巨轮？我想见的是真正的负责人，可不是什么小喽啰，下次让你的上司来见我。」 第174页 「我，就是负责人。」冬笑着说。 「什么？」利维斯不相信，「你？」 「说起来，要感谢先生。」冬说，「您聘我做您的助理，在联邦能够居留，才让我找到了自己的亲人。」 利维斯凝重地蹙眉，不明白冬话中之意。 冬继续道：「巨轮的创始人，是我的舅舅，他对我多有关照，让我锻鍊。」 巨轮的创始人，是布鲁斯家族的人。利维斯眉头紧锁，这个家族他接触不多，但总有一种别样的感觉，似乎自己忽略了某个很重要的讯息。 「所以我是负责人。」冬强调自己的身份，「先生。」 就算是布鲁斯的外甥又如何，整个布鲁斯家族在庞然大物麦克森的面前，不过是一只小虾米罢了。 因而利维斯的态度并没有好到哪儿去，他直接道：「既然你是负责人，那我就直言了。以巨轮的体量，根本无法承担和风邈的合作，我劝你们还是赶紧放弃。如果我们私下里达成协议，说不定我心情好能给你们介绍点其他的订单。」 冬身子坐得笔直，像中学生上课时的坐姿，他摇摇头：「不巧，我也是这个打算，希望联邦通运可以放弃。」 利维斯轻蔑地冷哼一声，懒洋洋地看向冬，问：「凭什么我们要放弃？」 冬笑得无害：「因为麦克森家族已经日薄西山，你们……」 「碰——」 桌子勐地被拍响，利维斯霍然起身，直指冬：「我看你根本不是诚心来谈判的！」 楚碎云被吓了一跳，抬头看向暴怒的利维斯。 冬却像是预料到了他会愤怒，依旧不动如山地坐在位置上，甚至嘴角还保持着方才的笑意。 这笑意落在利维斯眼里就是明晃晃的嘲笑，他再也无法忍耐冬的羞辱，挥袖欲走。 就在他打开门的一瞬间，差点撞上一个人的胸膛。 「哟，这是怎么了，闹得不愉快了？」 秦渺一只手臂撑着门，拦住利维斯的去路。低头看见利维斯的脸，还和他打了个招唿：「利维斯先生，几日不见，身体还好？」 见到秦渺出现的那一刻，利维斯什么都懂了，他忍着汹涌的怒意，说：「原来如此，你们合伙算计我呢。」 秦渺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无辜：「我只是来接我结婚对象回家睡觉的，可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 楚碎云无奈地撑住自己的额头，嘆了口气。 「哥哥。」冬忽然起身，走到利维斯身边。 利维斯愤怒中带着疑惑地转身，和冬直面相对。 「不要生气，哥哥。」冬继续叫他哥哥。 利维斯不太明白：「你叫我什么？」 「看来您的记忆力是真的不太好了。」冬说，「那让我来提醒您一下吧，哥哥。我的母亲，名字叫特里莎·布鲁斯。」 「她是韦尔·麦克森的第三任妻子，想起来了吗？」 第89章 无所依仗的人 冬的话说完，利维斯哪里还不明白，此行他们三人根本不是来诚心合作的。他无法再忍受，恼羞成怒，摔门而出。 从餐厅离开，利维斯来到停车场，没有看到司机。原来司机没有预料到他会这么早出来，找了个地方取暖去了。 利维斯正在气头上，司机这个小失误在他看来就是在玩忽职守，他愤怒地拉开驾驶座的车门，一边启动车辆，一边给司机打了个电话。 电话提示音刚响过两声，司机便立即接通，声音诚惶诚恐：「老闆您结束了？」 「你不用来了，明天去结算工资吧。妈的，还要让我等你，拿钱不办事。」说完，不给司机辩解的机会，直接将电话挂断。 而后，利维斯不顾自己并未在云国取得驾驶许可，直接踩下油门，飞快地开出停车场。 回酒店的路上，利维斯随手给自己在云国的临时情人发了个信息，让他收拾收拾到酒店去。 半个多小时后，利维斯回到酒店房间，打开灯，看到情人穿着一身轻薄的衣衫坐在床边。 情人这幅听话乖觉的模样让他神色稍霁。 这名情人是利维斯来到云国之后让人物色的，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模特，也是利维斯第一个男性情人。 利维斯走进房间，来到omega面前，抬起他的下巴，笑到：「这么迫不及待？」 omega羞怯一笑，正要说什么，却被利维斯腾空抱起，他吓了一跳，惊唿出声。 利维斯心里憋着火，没功夫和omega上演浓情蜜意。他直接抱着omega进了卧室，顺脚将门带上。 被重重扔上床之后，omega显然吓了一跳，赶紧坐起身，手推拒在利维斯的胸口，撒娇似的：「等等，别这么着急嘛。」 利维斯眉头一皱，语气森寒：「你也要忤逆我？」 omega一愣，摇摇头：「当然不是。」 而后他按着利维斯的胸膛，微微使劲儿，推着alpha换了个上下。他坐在利维斯身上，低语：「这次换我主动不好吗？」 这个omega的确很懂得取悦alpha。利维斯看着他的脸，有片刻的出神。 omega很年轻，二十出头的年纪，有属于那个年纪的朝气。当初自己是为什么在好几个候选中一眼看中这傢伙的？ 利维斯回忆片刻，终于想起来了，因为这傢伙长得像楚碎云。 omega的鼻樑优越，和楚碎云有几分相似，加上美人本就或多或少拥有共性，生生让这个omega在某些角度和楚碎云像极了。 第175页 被omega按在下方，利维斯从下往上看去，恍惚之间分不清身上人到底是楚碎云还是那个他连名字都不记得的情人。 在这种时候想到楚碎云，一股无名的怒火毫无预兆地涌上喉间，利维斯出手卡住omega的脖颈，将人掀开，翻身制服。 「胆子挺大啊？」利维斯冷哼一声，「你这招数对那些孬货alpha才有用，老子不喜欢被按在底下，你给我乖乖躺着就行。」 omega很难抗衡alpha的力量，利维斯手上力气不小，omega已经憋红了脸，慌张求饶：「抱歉，我……我错了。」 眼见的omega热泪盈满了眼眶，利维斯顿时觉得没意思了，那双眼睛里全是惊恐，只不过遇到这么点事儿，就怕成这样。 这时利维斯想起了他曾见过的一双眼睛，幼狼一般狠绝，有种即便身处绝境也不会屈服的坚韧。 「草。」利维斯暗骂一声，命令道，「你给我趴着，别让我看到你的眼睛。」 omega依言乖乖转过身。 利维斯刚粗鲁地扒掉omega的衣服，忽然放在外套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本来不想接，结果等那电话自动挂断之后又锲而不捨地打了第二遍。 「啧。」利维斯不耐烦地从床上下来，捡起被随意脱在椅子上的外套，往手机屏幕上瞟了一眼。 看清来电显示，利维斯一扫脸上的不耐，立即接通，放到耳边，恭敬地招唿：「父亲。」 老麦克森情绪有些激动，噼头盖脸地训斥：「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接电话！」 利维斯胡诌：「刚刚开车，没听见。父亲您有什么事？」 「哼。」老麦克森怒气不减，质问，「你问我有什么事，我倒想问问你去云国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什么……父亲，我不明白。」 「你还不明白！你是不是又去招惹姓楚的人了？」老麦克森那边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是拍桌子的声音。 「我没有。」利维斯矢口否认。 「你没有？那为什么楚天那老狐狸回云国了，还跟我说是为了他儿子的事，甚至搁置了投资？」 「我不知道，父亲。但是我什么都没做。」利维斯道。 老麦克森沉默片刻，告诫道：「我本不打算让你接触和风邈的生意，全都是念在你现在需要一份功劳站稳脚跟，加上你保证不会出错，才让你去云国的。你既然接下了这份工作，就夹紧尾巴给我好好做！」 利维斯咬牙，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嘴上应答：「是，父亲。」 「不过现在也不需要你继续留在云国了，放弃竞争，把合作机会让给巨轮，你回来吧。」老麦克森命令。 利维斯一怔，不能理解父亲的安排，问：「为什么？」 「因为巨轮的负责人是你的弟弟。」老麦克森淡淡地说，「布鲁斯当家人没有儿女，巨轮最后很有可能落到你弟弟的手里，他需要做出一些成绩来收服人心。」 利维斯惊愕地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问：「父亲，您什么时候知道的？」 「嗯？」老麦克森十足精明，从利维斯的问话中听出他也知晓了此事，颇不在意地说，「原来你也知道了。」 「两年前吧，那孩子主动找到我，和我相认了。」老麦克森说，「那时候你在监禁，便没有机会和你说。我也是才知道是他负责这次的与风邈的合作。」 「这是一步长远的打算，你老老实实给我回来。」老麦克森说，「听到了吗？」 利维斯咬紧下唇，沉默许久。 「不。」他几乎要把手机捏碎，「我绝不退出。」 「好啊好啊，翅膀硬了。」老麦克森被气得直哼哼，而后冷冷道，「这是通知，不是在和你商量。」 「无论怎样，我都不会退让的。」利维斯道。 「里奇，我真是把你养坏了。」老麦克森的声音变得冷酷无情，「我一次又一次纵容你，可你最终变成了什么样子？一点利益都无法为家族带来，还一再捅娄子。相比之下，冬那孩子就懂事的得多，年轻、听话，还知道时不时打来个电话关心我老头子的身体。」 「以前我是没得选择，现在……」老麦克森点到即止，「你好自为之。」 电话被挂断，利维斯几乎脱力，滑坐在地。 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发现酒店房间内静得出奇。不知什么时候，那个omega已经偷偷熘走了，只剩下利维斯一个人，落寞地坐在房间中央。 另一边。 楚碎云和秦渺离开餐厅，与冬告别后，去停车场开车。 「回家睡觉？」秦渺系好安全带，回首问。 楚碎云摇摇头：「不，去医院。」 「好吧。」秦渺无奈地耸耸肩，听话地启动车子，朝医院开去。 路上，楚碎云没忍住，问了句：「里奇那傢伙真能得到教训吗？他连进监狱都不怕。」 秦渺笑得不怀好意，回答：「他会付出应有的代价。接下来就是冬和麦克森家族之间的事情了，我们看着就好。」 车辆穿梭在因为高速而化作一道道光锥的车流之间，秦渺像是讲故事一般，将这件事细细说给楚碎云。 「联邦世家的子弟，看重出身。其中以麦克森家族这一代的继承人为最。老麦克森是个风流的，私生子能组个足球队，之前只有里奇是和正经的麦克森夫人所生。」 第176页 「里奇最在意的、最依仗的，就只有自己的出身。他被老麦克森无底线护了三十年，忽然蹦出个与他平起平坐的兄弟，你说他会不会崩溃？」 秦渺笑得戏嚯：「何况他两年前为了脱罪，假死整容，改换身份，现在的他，早就没有所谓的『嫡子』身份可以依仗了。」 「自作自受。」楚碎云扔下四个字。 就此，关于利维斯的话题终止，两人聊了些别的，直到十几分钟后抵达医院。 秦渺没有下车，抓着楚碎云的手道：「我怕你爸又给我一拳头，就不上去了。你早点回家，最好是回我家，不要怕吵醒我。」 楚碎云反过来捏了捏他的掌心：「嗯，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秦渺不满意他含混的回答，非要逼问。 楚碎云白他一眼，老老实实应答：「我知道了，我会去你家的，你最好不要睡得太死，小心我……算了，走了。」 「哈哈。」秦渺扯过楚碎云的手，在手背上嘬了一口，「欢迎偷袭我。」 腻乎过一阵，秦渺终于放楚碎云进入住院部。 住院部单人病房的楼层人并不多，楚碎云来到病房门口，看到父亲和余泽都在。 走进去病房，楚暮雨率先叫他：「哥哥。」 楚碎云向弟弟点点头，算是回应，然后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床尾，嘘寒问暖一番。 问来问去不过那些问题，楚暮雨只是发热期，不是生病，注射过抑制剂没有产生不良反应，明天就能出院，身体自然不会有不适。 可身体没有不适，楚暮雨的情绪并不高，说话都懒懒的，简单回答。还总垂着眼，嘴角微微下沉。楚碎云看了，心里直嘆气，却也无可奈何。 兄弟俩很快没话可说，气氛有几秒钟凝滞，这时楚天拍了拍楚碎云的肩膀，说：「跟我出来一下。」 楚碎云跟弟弟和余泽招唿一声，跟着父亲离开病房。 「碎云，我想带小雨去联邦生活几年。」走出病房，楚天便直截了当地说。 楚碎云惊讶地忘记了反应，直接呆愣在原地。 第90章 夫夫床边夜话 好半天，楚碎云才反应过来，嗓音有些干涩：「为什么？」 楚天解释：「我问过小雨了，他不想追究那个alpha的责任。但我依旧不放心小雨继续和那个alpha在同一个学校。这时候换个环境对小雨也好。」 说到此，楚天顿了顿才继续：「而且，小雨也已经知道了你们母亲的事情。我有心想补偿你们。你已经是个大人了，我不知道如何补偿你才好。但小雨，我想自己照顾他几年。」 楚天的话在情在理，楚碎云很难反驳。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似乎都应该支持小雨和父亲离开，可实际上他怎么也无法轻易点头。 「也不是一定要去联邦吧……」楚碎云思考了半天，只找出一个蹩脚的理由，「联邦对omega不友好。」 「我会保护好小雨的，他不会遭受不公正。」楚天承诺。 楚碎云当然知道楚天会好好保护楚暮雨，他不过是想了许久，想不到拒绝的理由，才捡来这么一个藉口。 「何况，你也要有自己的生活了不是吗？」 楚天沉声说，如诉如嘆，和所有面对成年子女的父亲一样，有种欣慰，也有些不舍。他抬起手指，指向楚碎云无名指上的戒指。 「这段时间你一直戴着，就是没想瞒我吧？」楚天点破。 楚碎云莫名有些心慌，却还是强装淡定，手继续坦荡荡地放在身侧。 「你想起来了对吗，三年前的事。」楚天问。 楚碎云诚实地点了点头，他曾不在意父亲对自己感情的看法，因为那时他认为父亲也不在意自己和小雨。既然如今和父亲的误会已经解除，知道了父亲的苦衷，楚碎云还是希望能得到他的祝福。 不过承认之后，楚碎云补充道：「但是在想起来之前，我就爱上他了，像是无可避免一样。」 「是吗。」楚天释然地嘆出一口气，拍了拍楚碎云的肩膀，然后重重地捏了捏，「行了，那你早点回家找他吧，小雨这里，有我守着。」 父子俩谈话结束，一前一后走回病房，楚碎云拿了东西，准备离开，却被楚暮雨叫住。 楚碎云手里还拿着外套，问：「怎么了，小雨？」 楚暮雨看了一眼楚天和余泽，小声请求：「我可以和哥哥单独聊一聊吗？」 楚天自然答应，带着余泽暂时离开病房。一时间，病房里只剩下兄弟二人，骤然变得安静。 既然弟弟要和自己聊天，楚碎云便将外套重新放下，拉了个椅子来到病床旁坐好，轻声问：「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楚暮雨抬起脸，看向兄长。 明明这两天有专门的营养师在给弟弟配餐，可omega的脸色依旧苍白，本就白皙的皮肤之下仿佛没有血液流过，才造就了这样一副可怜兮兮的病容。 楚碎云心里揪了一下，没忍住揉了揉弟弟的头髮。 楚暮雨乖乖被哥哥揉了一把，手里捏着被子，犹豫地开口：「哥哥，刚才父亲是不是和你说了要带我去联邦的事？」 话音一落，楚碎云手上的动作顿时停滞，他默然片刻，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想要我去联邦吗？」 楚暮雨说着，一双大眼睛仰望过来，专注而认真，像是把决定的权利全部交给了楚碎云，只要楚碎云说不想，那他就绝不会跟着父亲离开。 第177页 楚碎云莫名有些心疼，他不知道弟弟会这么在意自己的感受，有一瞬间，他真的挺想直接说：留下吧，我不想你走。 可最终，楚碎云只是将一声嘆息吞回了肚子里。 「这件事应该由你自己来决定。」楚碎云艰难地咬出这句话，「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楚暮雨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久违地露出丝丝笑意：「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从医院出来，时间已经不早了，楚碎云分明感觉自己在医院什么也没做，离开时却已经迫近深夜。 和秦渺分开时，楚碎云答应他今晚要去他家，自然不会食言。他走到路边路边招手，拦下一辆计程车，直奔秦渺在市区的房子。 四十多分钟后，楚碎云站在了秦渺家门口。 考虑到秦渺可能已经睡了，楚碎云没有敲门，而是滑开密码锁，准备自己开锁进门。 之前来秦渺家的时候，都有秦渺陪着，秦渺负责开门，此刻真要楚碎云自己开门，他忽然想不起来密码是多少了。 不过楚碎云记忆力还不错，秦渺和他说过密码，他回想片刻就有了答案。 「滴、滴、滴、滴。」楚碎云分别按下「0、6、2、4」四个数字，确认后，下一刻门应声而开。 门开了，可楚碎云的手指却僵在了原处，悬在密码锁旁。 下一刻，楚碎云会心一笑，抓住门把手推门进屋。 房间里留了一盏落地灯，淡淡纯白泛黄的微光为楚碎云照亮视野，让他不至于一进屋就眼前一黑。 楚碎云开了玄关的灯，换过鞋，先走到卧室看了一眼，果然秦渺已经躺上了床。然后楚碎云重新掩上门，出去收拾自己。 半小时后，楚碎云洗漱完，重新回到卧室。他趿拉着拖鞋来到床边，掀开被子，准备老老实实歇了。 结果刚一挨到枕头，身边本该睡熟的傢伙一个翻身，揽臂把楚碎云抱进了怀里。 「你没睡啊？」楚碎云从秦渺的胸膛前拔出自己的脑袋，问他。 秦渺有些失望地说：「我在等你偷袭我。」 楚碎云抬眼，给他一个嫌弃的眼神，然后仰头凑上去，在alpha的嘴角印下一个吻。 退回脑袋，楚碎云笑着说：「偷袭。」 秦渺挑眉，一脸「这也算偷袭」的表情，环在楚碎云腰间的手臂收紧，把人往自己这边搂了搂，凑上去深吻一番，完事儿语重心长地说：「不伸舌头就不算接吻。」 刚才那个吻太突然，楚碎云没有反应过来，憋得脸通红。 他一把推开秦渺，调整好自己的唿吸：「别闹了，我有事要和你说。」 一听这话，秦渺便懂了，他要说的应该就是这两天发生的事。上次在电话里，楚碎云觉得说不清楚就没有说。 「怎么了？」秦渺立即收了逗他玩的心思，做出一副聆听的样子。 楚碎云整理了一下语言，说：「父亲想带小雨去联邦生活几年。」 说这话的时候，楚碎云不自觉地沉了声音，脸上落寞的表情遮都遮不住。 秦渺当然注意到了他神色的变化，凑近和他额头相贴：「你捨不得了？」 隐瞒了一整晚的心思被秦渺轻飘飘戳破，楚碎云下意识想抵赖，可转念一想，他不需要在秦渺面前伪装什么，便点了点头，承认：「我捨不得了。」 秦渺把人抱进怀里，下巴放在楚碎云的脑袋上：「捨不得就说，你父亲总不能强行把小雨带走。」 「你觉得我应该阻止小雨走吗？」楚碎云闷闷地问。 「我不这么觉得。」秦渺飞快地回答。 楚碎云疑惑：「那你……」 「我只是尊重你的想法。」秦渺说，「如果按我的想法，你和小雨就该分开一段时间。」 秦渺往下睡了睡，和楚碎云对视：「只要小雨在你身边，你不可避免地会将很多注意力倾注在他的身上。你在做任何决定的时候会考虑他，你在很多事情上都会为他让道，你会不自觉地围着他转。因为他是你的弟弟，你照顾了他很多年，这已经成为了你的习惯。」 秦渺捏了捏楚碎云的双颊：「但是楚碎云，你是他的哥哥，更是你自己，你的人生也才刚刚开始。」 「你现在应该更多地注视着我。」秦渺大言不惭地说，「这是我的私心，所以我觉得你弟弟该跟你父亲离开。」 秦渺的话听起来肆意又自私，但楚碎云知道他说的有道理。 彼此依靠了八年之久，自己早已习惯了什么事都要考虑楚暮雨。而自己在围着弟弟转的同时，弟弟又何尝没有被自己影响？他们彼此都习惯了对方的在自己生命中的影响。 楚碎云想要管弟弟的所有事，可弟弟长大了，不再是没有主见的小孩子，他的人生不需要楚碎云指手画脚。 就像之前对弟弟和秦渺的误解，楚碎云擅作主张要为弟弟清理不良关系，和弟弟闹得不愉快不说，最后还发现不过是乌龙一场。 楚暮雨的人生，需要他自己去经歷，就算磕磕碰碰，也要他自己去痛。楚碎云作为兄长该做的，应该在他感觉到累的时候，提供一些温暖，而不是打着为他好的旗号，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他。护弟弟于羽翼之下，又何尝不是困他在牢笼之中。 与此同时，楚碎云自己也会渐渐迷失生活的重心。 第178页 楚碎云静静地看进秦渺的瞳孔，而后挪了挪脑袋，凑过去在他的鼻尖轻吻：「我知道了，我会支持小雨的决定。」 「他想去联邦？」秦渺闭着眼睛，享受爱人的亲吻，懒懒地问。 楚碎云应答：「嗯，他想去。」 「小雨说，这里有太多熟悉的东西，而他已经难以相信熟悉的事物了。」 楚碎云当然知道弟弟话中的意思。被沈青灯无孔不入地监视了那么久，一举一动都被人听在耳中、看在眼里，如果继续生活在熟悉的地方，楚暮雨会对身边的所有事物都产生疑心。 楚暮雨住院这段时间连手机都没有碰一下，无聊了只看看书，或者盯着医院电视里无聊的节目发呆，他在无意识地避开电子产品，他害怕了。 只有逃到完全陌生的地方，一个与沈青灯完全无关的地方，才能渐渐打消他的过度疑心，他才能慢慢回归正常的生活。 「你弟弟其实是个有主意的小孩儿。」秦渺说，「只有你觉得他永远没长大，需要你来为他考虑一切。」 楚碎云嘆气：「好吧，是我的错。」 秦渺也跟着嘆气：「哎，慈母多败儿，以后孩子的家庭教育还是我来吧。」 楚碎云：「？？？」 一个枕头拍在秦渺脸上，他夸张地痛唿一声，眼疾手快地将枕头抱住。楚碎云气得都笑了，一伸手：「还给我，睡觉了。」 秦渺把枕头好好地放在楚碎云那边，还殷勤地拍了拍。楚碎云这才重新躺下来。 接着秦渺手撑着头，侧向楚碎云，垂眸看着他，说：「既然你弟弟要出国了，那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吧。」 「什么？」 「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吧。」秦渺说。 第91章 新的生活开始 一周后，山岚市国际机场。 楚碎云手里拉着个行李箱，身边跟着楚暮雨。楚天和余泽走在后面几步。四人穿行于机场中。 走着走着楚暮雨稍稍落后了几步，楚碎云停下来，回头问：「累了吗？」 楚暮雨摇摇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哥，你步子迈太大了。」 楚碎云愣了愣，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他在紧张，所以没有注意到脚下的速度。 将楚碎云此时的心情简单地归于紧张也并不确切，这种情绪很复杂，他不是第一次面对亲人离开，却是第一次亲自送一直生活在身旁的弟弟远走。 或许比起紧张，这种情绪更像是把生命中的某个部分亲自剜走的怅然若失，而这怅然又带来了对未来未知的焦虑。 「抱歉。」楚碎云说，「我走慢点。」 说完，他放缓了步调，楚暮雨终于可以轻松跟上。 走了几步，楚碎云的电话忽然响起来。楚暮雨向哥哥伸出手：「我来拿箱子吧，哥你接电话。」 楚碎云把箱子交到弟弟手上，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是董轲杰打来的电话。 楚碎云不知道他忽然来电做什么，但还是划动屏幕，电话接通。 「喂，碎云，前段时间你不是要我帮你留意一个学生吗？」董轲杰的声音有些疲惫，应该是跟着导师做项目累着了。 楚碎云的确让董轲杰留意过沈青灯的境况，那时他刚刚决定放手让弟弟和对方来往。 「谢谢你轲杰，但是以后都不需要了。」楚碎云道。 「是吗？」董轲杰意外，接着说，「但既然我都跟你打了电话了，还是告诉你吧，这事儿也不小。」 楚碎云倾耳静听。 「他休学了。」董轲杰说。 楚碎云有一瞬间惊讶，微微蹙起眉，但紧接着就释然，淡淡道：「是吗，知道了。」 两人又寒暄了两句，董轲杰这才从楚碎云口中得知楚暮雨要出国的消息，嚷着他上次答应请小雨吃饭还没兑现呢，那这两天赶紧找个时间把饭吃了。楚碎云告诉他，自己和小雨已经在机场了，董轲杰才有些遗憾地嘆了口气。 最后，董轲杰说：「也好，出国不错，联邦的高等教育还是搞得很好的。你也能缓一口气，不用再年纪轻轻就又当爹又当哥。」 挂断电话，楚碎云握着手机出神片刻。 十分钟后，四人走到安检的窗口之前，楚碎云的相送也到达终点。 楚碎云站在安检区外，停下了步子。 楚天拍了拍大儿子的肩膀，说：「好了，只能送到这里了。早点回去。」 曾经楚天回联邦的时候，兄弟俩也会来送他，那时他们站在安检区前，简单地说过一句「再见」便再不多言，楚天则独自背身离开。 今天的送别极为不同。这回楚天终于能稍微表现出与孩子的亲近。以及，他不再是一个人离开，楚暮雨会陪在他身边。 需要独自转身离开的人变成了楚碎云。 楚碎云点点头，看了楚暮雨一眼，抬步准备转身离开。这时，楚暮雨一步冲出来，扑进了哥哥的怀里，给了他一个紧紧的拥抱。 「再见，哥哥。」楚暮雨的脸贴在楚碎云的胸膛上，说话声音闷闷的。 被抱住的楚碎云僵在原地，好久才反应过来，抬起手，想回抱弟弟一下。 可楚暮雨没有察觉到楚碎云的打算，出于ao之别，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和哥哥有过亲密的接触，此时他鼓起勇气给哥哥一个拥抱，已然有些羞怯，因而只短暂抱了一下就撒开手，游鱼似的跑回了父亲身边。 第179页 还没有反应过来，楚碎云的怀抱转瞬一空，他抬在半空的手有些干涩地收了回去，然后他低沉的、怅然的声音响起： 「再见。」 …… 山岚市一家咖啡馆。 凯西是一名气质温婉的beta女性，一头柔软的栗色长髮挽在左肩。她此时有些紧张地捏了捏面前饮品的吸管，斟酌着与坐在对面的年轻alpha说：「青灯啊，来云国的确是小姨擅作主张，但毕竟我们是一家人，我永远欢迎你回家。你也不可能一辈子都独自呆在这里。」 在她对面坐着的正是沈青灯，alpha的外套脱在另一张椅子上，此时只穿了件单薄的连帽衫。他姿态随意地坐在位置上，脑袋上扣着一顶鸭舌帽，恰好遮住表情，情绪莫测。 听了女人情真意切的一番话，沈青灯依旧什么反应都没有，仿佛那些话不过是一阵风吹过耳畔，转瞬消失。 凯西一直不太擅长应对自己这个侄子，她是个温柔多情的女人，姐姐对侄儿狠心，她对这孩子就感到亏欠。她尝试和他好好沟通，但往往收效甚微。 因为母亲的冷待，沈青灯在15岁那年偷偷拿了证件和钱，跑到了云国——他父亲的故乡。 此后就一直没有回过家。 凯西想要沈青灯回家，这几年劝过无数次，都没有结果。前几天听到沈青灯申请休学的消息，她着急忙慌地就从联邦赶了过来。 「能不能告诉小姨，你为什么申请休学？」凯西问。 听到这个问题，沈青灯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他抬起了低垂的头颅，暗淡的眼眸从鸭舌帽帽檐之下隐约露出。 「因为这里有我不能见的人。」沈青灯淡淡回答。 凯西不太明白此话，她抿了抿唇，不知该不该继续问，就在她纠结的时候，沈青灯忽然给了她答覆。 「我会回家的。」 他的语气平淡随意，却仿佛有千钧之重。 凯西眼神一亮，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她有些激动地反覆确认：「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 沈青灯没有被她的喜悦感染，而是重新沉默着垂下了头。 他选择回家，不是为了和亲人团聚。他其实不太能理解小姨为什么会如此执着亲情，他对家人没有太明晰的概念。或许母亲厌恶他，他厌恶母亲，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俩太像了，都冷漠至极。 他愿意回家，只是为了远离楚暮雨。 那天之后，楚暮雨的手机就再也没有开过机，沈青灯自然也失去了监控他的窗口。 那几天，沈青灯像是失去了生活中极重要的一部分，忽然之间无所适从。他曾经每天会花大量的时间关注楚暮雨的动向，如今这件事再不能做了，他产生了类似于戒断反应的痛苦。 同时，他经歷了成年后的第一次易感期。 沈青灯即将十九岁，一直没有迎来易感期，只要这两年不出意外，他大概率就会被归类到优性alpha中，一生免于易感期的侵扰。可在那天晚上，眼睁睁看着陷入发热期的楚暮雨被带走后，沈青灯立即进入了易感期。 易感期很难熬，他清醒地看着自己疯狂，情绪失控的时候，他把房间里的那台电脑砸了。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三天，然后，做出了休学的决定。 也是时候离开了。他就像是个药物依赖的人，最彻底的戒断方法就是毁掉一切可能触碰到药物的途径，他要戒掉楚暮雨，就要去一个远离楚暮雨的地方。 「我留在这里帮你收拾一下这边的事，咱们三天之后回家，好吗？」凯西显然迫不及待，她多年的努力有了回应，难免激动。 沈青灯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您安排就好。」 …… 送走弟弟后，又过了一周，一个暖阳融融的周六。 才刚刚早上八点，楚碎云就已经站在门口，指挥搬家公司的工人帮忙搬动纸箱子。 今天他要正式搬进秦渺家里去。 明明平时觉得自己东西一点都不多，衣服都是应季的有几件而已，搬家的时候才发现各式各样的东西能装满好七八个巨大的纸箱。 秦渺踢着一个纸箱子从书房走出来，有些意外：「这么多书都要带？」 楚碎云走过去帮他拖箱子，回答：「是啊，我要写论文。」 「真好，家里终于有个文化人了。」秦渺调侃道。 楚碎云早习惯了秦渺三句话里两句玩笑，也被他带坏了，此时得意洋洋地说：「以后就让我薰陶薰陶你，以免你的铜臭把别人熏晕。」 秦渺挑眉，一把揽过楚碎云的腰，厚脸皮地凑近：「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现在就薰陶薰陶我。」 楚碎云一笑，在他鼻尖亲了一口。 搬家工人一进门就看到这场面，吓得手足无措，一口口水呛在嗓子里，疯狂地咳了起来：「咳咳咳咳咳咳！」 楚碎云一惊，他的脸皮还是比不过作为商人的秦渺，赶紧和秦渺分开，低下头，欲盖弥彰地指使秦渺：「快、快搬箱子。」 半小时后，终于所有箱子都装车，小皮卡刚好堆下，一行人出发前往秦渺家。 秦渺自己开了车，他和楚碎云没有跟着搬家工人一起走，而是告诉了工人地址，分开前往。 他们提前了一会儿到达，先收拾了一些空间出来，留给楚碎云放东西。等搬家工人打电话说到了，才一起下楼搬东西。 第180页 其实也不需要他们搬，工人是个淳朴的大哥，说自己拿的就是这份钱，当然要服务到底。不过有电梯，大哥也就是搬个几米的距离，楚碎云和秦渺俩有手有脚的壮年alpha当然不能干看着，还是搭了把手。 搬完东西，楚碎云买了瓶水给大哥，大哥连声感谢，一口气干完一瓶，然后开着小皮卡离开。 他们很效率，这一趟结束还没到午饭时间。 秦渺将手臂搭在楚碎云肩膀上，揽着人往回走，商量道：「先吃饭再收拾吧，你饿了吗？」 「还好，你想吃什么？」楚碎云反问。 两人说着说着，走进电梯，电梯门缓缓关上，将他们的声音隔绝。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小区绿化区域的另一端，站着一个高挑纤瘦的omega，全程目睹了搬家的过程。 而后，omega狠狠地咬痛了自己的下唇，捏紧了右拳。 第92章 为什么不吃醋 樊清从秦渺所在的小区走出来，路边有一辆低调奢华的豪车正等着。他径直走了过去，打开车门上车。 「怎么样，看见了吗？」 一道充满岁月阅歷的女声响起，樊清闻言，顺从地点点头，回答：「看见了，秦夫人。」 秦母察觉到樊清对自己的称唿发生了改变，以前这孩子也是叫自己秦夫人，在她几次要求之后才害羞地改口叫自己阿姨，现在终归又回到了最初生疏的样子。 「看见了就好，走吧，老吴。」秦母对前方的司机吩咐，车辆应声启动，汇入车流。 樊清坐在秦母身旁，双手合握，自然地垂落在双腿之间，他微微低着头，一言不发。 秦母斟酌片刻，开口道：「我今天找你来，让你看，就是想告诉你，秦渺他已经找到了合适自己的人……」 「夫人您是害怕我会纠缠他吗？」樊清忽然开口打断，语气并不算好。 心中的隐忧被戳破，秦母没有表现出任何恼怒。秦家家大业大，她作为当家女主人，自然会产生这种担忧，担忧别有心思之人想方设法要进入自己家，企图分到点甜头。 秦母这种担忧无可厚非，可在樊清看来，就有折辱自己的意思了。 实际上担忧只是一方面，秦母为了照顾樊清的感受，并不承认自己隐秘的担心，而是避重就轻地解释道：「你误会了，我是想让你也向前看。」 「我很欣赏你，所以之前才为你和我儿子牵线。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愿意看见你一直停留在过去。」 樊清捏紧了自己的衣角，咬死下嘴唇，他想对秦母说自己早就对秦渺没有任何留恋了，告诉她，她是在自作多情。可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自己真的对秦渺没有留恋吗？这拙劣的谎言，樊清自己都不信。 或许是因为秦渺是他这辈子第一个关系较为亲近的alpha，又或许是因为秦渺长得太好，还或许是因为秦渺对外表现得冷淡，而自己身为贴身助理，总能得到点特殊对待，就让他错觉自己是不一样的。 而其中，更少不了秦母的误导。如果不是她有意无意地将樊清当作未来儿媳培养，说话做事越过界限，造成樊清的错觉，樊清就不会产生希望，自然也不会失望。 秦母知道自己做事失了分寸，不过身为上位者的习惯让她很难对晚辈或者下属承认错误，她只是嘆了口气，依旧不容置疑地说：「你从现在的位置上离职吧，我会给你安排别的工作。」 「不用了，秦夫人。」樊清摇了摇头，对司机道，「吴叔叔，找个路口把我放下来吧。」 司机老吴从后视镜看了一眼秦母的眼色，开始寻找可以停车的地方。 车辆停下，樊清推门下车，而后转身，对车内的秦母道：「谢谢您为我着想，可我已经不想再和秦氏扯上关系了，对不起，我会离职，但是不需要您为我再做什么安排。」 说完，他鞠了一躬：「再见。」 「碰——！」车门被重重关上。 车里安静了好一会儿，直到车辆再次启动，在路上行驶了许久，司机老吴才试探着开口：「他还是有气。」 秦母怎么不知道樊清生气，她揉了揉额角，说：「随他去吧。」 老吴沉思片刻，想到了什么似的，笑着说：「说起来晏晏那孩子看上去内向怕生，实际上人小鬼大的。前段时间我去接他放学，他跟我说他以后想帮爸爸做事，赚大钱。哈哈哈，您说，这孩子小小年纪怎么就总想着赚钱了？」 秦母莞尔一笑，顺着话道：「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孩子。」 说罢，秦母侧头看向车窗外，她听得懂老吴的弦外之音。老吴是在提醒自己，秦家有的是后人继承，不需要介怀秦渺找了一个alpha共度余生。 所有人都认为秦母是介意楚碎云作为alpha不能生孩子，只有秦母自己知道，她一直担心的是秦渺的易感期不能好。omega的信息素能给alpha安抚，找一个omega结婚，秦渺的易感期就会渐渐消失。 医生告诉她，楚碎云是秦渺认定的伴侣，秦渺的易感期是因为与他分离而产生的，所以楚碎云也有可能治癒秦渺。但这种听起来玄而又玄的事，让秦母本能地不敢轻信。 可，就算自己一时接受不了，又能如何呢？那毕竟是秦渺自己的选择。 想到这里，秦母豁然开朗，她闭上眼养神，淡然道：「上次的订婚宴被搞得一塌煳涂，我们家面子都丢尽了。下回找个时间，把老二叫回来，谈谈结婚的事吧。丢了的面子，我必须得找回来。」 第181页 老吴欣然一笑：「是。」 两天后，星源顶层。 樊清穿了一身价格不菲的正装，从电梯里迈步而出。与他擦肩而过的同事纷纷侧目，露出或惊异、或八卦的神色。 他们都对樊清和秦渺曾经的传闻有所耳闻，更劲爆的是……老闆现在的爱人现在正身处老闆办公室内。 星源和风邈虽都归于秦氏，但业务范围半点不重合，平时在工作上并不会有太多来往。可这段时间秦渺总找理由把楚碎云叫到星源来。 风邈的中层并不知道楚碎云和秦渺的关系，只知道是东家二少爷要人，那定然要双手奉上，所以每次周扒皮都会答应楚碎云去星源，甚至恨不得把他亲自打包送去。 今天更过分，秦渺连藉口都懒得找了，一个电话打给周扒皮，周扒皮就急急忙忙地把正在做策划案的楚碎云送上了下楼的电梯。 秘书组的人都对老闆的许多事了如指掌，看见樊清走过，便心照不宣地彼此对视一眼，挑挑眉，意思是：「有好戏上演？」 接下来手上没什么急事儿的员工，都不约而同地将注意力放在了樊清身上。 樊清自然察觉到了其他人探寻的视线，他顶着这些视线走到了秦渺办公室虚掩的门口。 赵楷不在，居然也没人拦他。 樊清抬手准备敲门，冷不防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声音。 「这样不太好……」 这声音是楚碎云的。 樊清也没有料到楚碎云在此，手顿时僵在半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有什么不好的，放松放松而已……过来，离我近一点儿。」 秦渺的声音随之传来，樊清从来没有听过他用这种语调说话，随意亲昵，仿佛一头雄狮，只有在面对最亲近的人时，才会收起所有的獠牙利爪，表现得像一只会撒娇的大猫。 而且他们在做什么啊，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对话？ 樊清捏了捏手里的辞呈，心中一横，重重地敲响门。 敲门声响起，里面两人被打断，安静半秒，听到楚碎云压低嗓音说：「有人来了，快收拾一下，纸给你，擦擦嘴。」 接着就是一阵乒桌球乓的声音。 而后楚碎云走了过来，拉开了门。 看到楚碎云的那一刻，樊清莫名生出一阵心虚，差点后退半步。 楚碎云也很惊讶，不过转念想到樊清在秦渺手底下工作，偶尔会接触很正常，便态度平常地说：「你找秦渺吗，进来吧。」 说完他侧开身，给樊清让开路。 樊清咽了咽唾沫，走了进去。 一进去，樊清就被办公室里的景象震惊了。 茶几上摆了一整桌的下午茶，做工精緻，一个个摆在好几层的金色托盘里。一旁还放着两个炸鸡盒子。精緻的茶点一个没动，炸鸡倒是吃得一干二净了。 秦渺此时已经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姿态如平日一般，游刃有余，丝毫看不出这傢伙刚刚还和楚碎云偷懒躲在办公室吃炸鸡。 「有什么事吗？」秦渺拿出对待下属的态度，嘴角笑意一扫而空，指尖夹着钢笔，一下一下敲在桌面上，每一下都是在提醒下属提高效率，有事说事。 樊清不卑不亢地上前一步，将准备好的辞呈按在办公桌上，旋转一圈，正向对着秦渺，推到了他的面前。 「我是来和您辞行的。」他说。 楚碎云正在收拾桌子上的垃圾，闻言不自觉地直起身子，看了过来。 秦渺打量了樊清两眼，神色没有产生过多变化，只是将辞呈拿过来，扫了一眼，说：「知道了。」 说完这三个字，他就不再出声，明显是送客的意思了。 樊清没有妄想秦渺会挽留自己，却也同样没有料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冷淡，连多问一句都欠奉。 再留在这里也是自取其辱，樊清咬牙，向秦渺稍微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楚碎云目送樊清走出去，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你看他做什么？」 秦渺恨恨地瞪着楚碎云，问。 他的脾气来得莫名其妙，楚碎云忍不住笑：「看一眼都不准啊？」 「过来。」秦渺招招手。 楚碎云把收拾了一半的垃圾扔进垃圾桶，用湿纸巾擦了手后走过去，结果刚一走到秦渺面前，就被他拉着手腕，拽进了怀里。 楚碎云被迫坐在秦渺腿上，低头看向他：「怎么了？」 秦渺的眉头紧蹙，死死盯着楚碎云，像是要把他盯穿。 「为什么你都不吃醋？」忽然，他说。 楚碎云一愣，听秦渺继续说到：「樊清好歹也算是我曾经的暧昧对象吧，得到了我妈的承认，是差点要成为秦家儿媳妇的人。」 他抬眼：「你怎么一点都不吃醋？」 楚碎云眨眨眼，思索片刻，伸手拽住了秦渺的衣领，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醋？我倒是要问问你们公司怎么回事，员工离职直接找你交辞呈吗？」 「他之前是你的助理吧，老实交代，是不是有什么大老闆和小秘书不得不说的二三事？」楚碎云把秦渺的领带都拉变形了。 「跟他，没有。」秦渺凑到楚碎云面前，说话时的热气轻拂而过，「但如果那个小秘书是你，可能我俩之间的二三事，就要被划进成年人限定的范围了。」 第182页 说完，秦渺得寸进尺，欺身吻了上来。 楚碎云被吻的气喘吁吁，秦渺才勉强放开他。然后昏庸无能的秦老闆把爱人抱紧，脑袋放在楚碎云的颈间，蹭了蹭：「来当我的助理吧。」 第93章 别忘了我爱你 楚碎云抬手，手指温柔地穿过秦渺的髮丝，嘴上却是冷酷地说：「不要。」 秦渺从他的肩膀上抬起头，有些不满意，问：「为什么？」 「你不知道为什么吗？」楚碎云反问。 秦渺嘴角出现笑意，依旧装傻：「我不知道为什么，难道你不想和我一直呆在一起吗？」 楚碎云钳住他的下巴，晃了晃，严厉道：「我在风邈上班你都能徇私把我找来陪你偷懒，要是我真成了你的助理，那咱俩都不用工作了。」 岂料秦渺听了，居然点点头：「你这个主意不错。」 「什么？」楚碎云一头雾水。 「不工作了，直接退休吧。」秦渺认真地说。 楚碎云：「……」 一分钟后，秦渺老老实实站在楚碎云身后，等他收拾东西回公司上班。楚碎云将外套穿好，整理一番，提上自己的包，转身过来。 「我走了。」楚碎云说。 秦渺挽留：「还有两个小时就下班了，你还回去做什么？」 楚碎云不想和他一起沉迷享乐，不回他这话，自顾自往外走。秦渺无奈，只能跟上。 两人并肩穿过办公区，秘书组的人纷纷抬头，迅速地瞟他俩一眼，而后赶紧埋头装作认真工作的样子。 来到电梯门口，楚碎云驻足回身，让秦渺止步：「不必送我下去了。」 秦渺帮他按下电梯，说：「没事，几步路。」 楚碎云抬手竖在身前，这是一个表示「停止」的手势，他说：「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多偷会儿懒。送到这里就行了，我下班之后会来找你的，乖乖等到我下班。」 秦渺莫名对楚碎云这幅样子很是受用，他看起来就像只趾高气昂的小狐狸。秦渺立即没了二话，笑道：「好，那我等你。」 电梯到达，门缓慢分开，楚碎云与秦渺说了声再见，走进电梯。 下一秒，秦渺抢在电梯门彻底关上之前上前一步，展臂揽过楚碎云，垂头在他的嘴唇上轻吻了一下。 这个吻在楚碎云的意料之外，让他有片刻失神，直到秦渺已经放开，退回了电梯外面，他才迟钝地反应过来。 然后，秦渺朝他挥了挥手。 楚碎云也抬手，对秦渺说：「等我下班。」 一年后。 又是一个冬季，上午的暖阳透过窗帘的缝隙钻进来，坏心眼地挑破了房间内火热暧昧的氛围。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死死抓在枕头上，同时传来一个人低低的喘气声：「够了，已经……快十点了。」 接着，另一只略大些的手将那只手包裹住，秦渺附在楚碎云耳边，声音里染着不知餍足，提醒到：「今天是休息日。」 「那也不行！」楚碎云被压得动弹不得，只能用言语拒绝。 在多次交战中，他已经总结了一整套对付秦渺的经验。于是楚碎云放软语气，可怜兮兮地求饶，「求你了，昨天晚上我已经很累了……」 果然，秦渺动摇了，他沉默片刻，而后环着楚碎云的腰，把人从后抱进怀里，终于妥协：「好吧，最后一次。我还没好，你再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楚碎云松了一口气，这时候赶紧顺着秦渺乖乖答应：「好……」 …… 十点半，楚碎云趴在床上，眼睛半眯着。 秦渺洗漱完，从浴室里出来，刚要叫楚碎云去洗，就听见他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起来。 楚碎云懒得动，随口支使秦渺：「把我手机给我。」 自知有些过分的秦渺听话去给楚碎云拿手机，他顺便一瞥，看到了来电显示，告诉楚碎云：「是小雨的电话。」 此话一出，楚碎云立刻恢復了精神，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把拿过手机接通。 「喂，小雨。」 「哥哥！」楚暮雨的声音活力满满，楚碎云一听，自己也变得高兴起来。 「怎么了，忽然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楚碎云笑着问。 楚暮雨「嘿嘿」笑了两声，兴奋的心情从电话那头都传了过来。他说：「我今年要回云国过新年，后天我就要和父亲从这边坐飞机回去了。」 楚碎云的眼神一亮：「那我把这边的屋子收拾一下。」 「嗯嗯。」楚暮雨应了一声。 接着兄弟俩又闲聊了两句。这一年来，楚暮雨从拒绝使用电子设备到渐渐恢復正常，兄弟俩的通话也变得频繁起来。 楚碎云知道弟弟现在就读于联邦美术学院，成绩很不错，也交到了几个新朋友，他们偶尔出去玩，弟弟还会专门发照片给楚碎云看。 楚碎云越来越觉得当初支持楚暮雨出国的决定是正确的，远离了产生创伤的环境，omega的心态恢復得很好。 几分钟后，两人互道过再见，便挂断电话。 秦渺在一旁大概猜出了他俩的通话内容，问：「小雨新年要回来？」 楚碎云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下去，点头：「是，后天就回来了，我得想想有没有什么要准备的。」 得知弟弟要回国，楚碎云显然兴奋起来，开始掰手指数应该准备些什么，秦渺静静听着他的盘算，时不时应和两句。 第183页 两人慢悠悠地洗漱过，就差不多到了该准备午饭的时间。 以前秦渺休息日自己在家的时候，秦母怕儿子不好好吃饭，就会请秦家的阿姨麻烦一趟，跑到秦渺家里做饭。楚碎云搬进来之后，不习惯有阿姨来打扰，和秦母说了一声，两人就开始自己动手解决吃饭问题。 到如今，前半生近三十年从未曾进过厨房的秦渺，在楚碎云的带动下，现在也能做点番茄炒蛋级别的饭菜了。 两人一般是分工协作，秦渺洗菜，洗好了递给楚碎云，楚碎云就开始切菜。 厨房里响起「笃笃」的切菜声，锅里烧的菜「咕嘟咕嘟」沸腾着，楚碎云正和秦渺闲谈些琐事，这时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平静。 「是我的手机。」秦渺拿纸擦了擦手，「我去接个电话。」 楚碎云「嗯」了一声，继续低头切菜。 过了没多久，楚碎云刚切完一根黄瓜，秦渺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平板电脑。 楚碎云向他投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秦渺在平板上点了两下，将平板放在厨房的桌案上，上面正在直播一则新闻。 「联邦首屈一指的家族企业家韦尔·麦克森于昨天晚上十点离世。今天早晨，麦克森家族宣布紧急召开新闻发布会，会上将公布家族新任的当家人。现在请收看发布会的现场直播。」 主播说到这里，画面应声一切，变成了新闻发布会的现场。 一排西装革履的中年alpha坐在一起，隐隐拥簇着中央那位站着的年轻alpha。而那位alpha却过分年轻，甚至有些青涩，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他面容肃穆，像是在隐忍着莫大的悲痛，却依旧得体地向所有在场的媒体鞠躬，然后才缓缓坐下。 虽然画面中的人面容憔悴，但楚碎云还是一下就认出来了，那人正是冬。 「他继承了老麦克森的全部财产。」秦渺在楚碎云耳边低声解释。 楚碎云有些意外，抬眼看向秦渺。 秦渺继续道：「我安排在联邦的人刚才告诉我，老麦克森在遗嘱里把所有的财产都给了冬，利维斯一根毛都没有拿到。」 「他做得这么绝，不怕利维斯反扑吗？」楚碎云不禁问到。 秦渺正要分析，便听到新闻发布会上的冬开口了。 「感谢社会各界对我们的关心，父亲的忽然离世，我深感悲痛。父亲临终之前将我作为唯一的继承人，我很惊讶。」冬的眼眶都是红红的，任谁看了都毫不怀疑他对老麦克森的孺慕情深。 「众所周知，父亲在两年前认回了利维斯哥哥，于情于理我都应当和他平分父亲留下的东西。」冬顿了顿，十分悲痛，「可父亲却告诉我，利维斯哥哥的真实身份是里奇·麦克森，是父亲和第一任妻子的孩子，也是几年前就应该已经在监狱里意外身亡的罪孽之人。」 他的话音刚落，全场一片譁然，所有在场媒体都沸腾了，仿佛一枚火星掉进了滚烫的热油之中。 在座的几名麦克森家族高层的人也没有料想到冬会说出这个秘密，几乎按捺不住，下一秒就想拍案离去。 整整过了一分钟，涌进来好几队安保人员组织，现场才重归秩序。 而屏幕外，知晓内情的楚碎云和秦渺并不显得意外，楚碎云蹙眉，道：「他是个聪明人。」 秦渺点头贊同，补充道：「也是个大胆的傢伙。」 他俩的视线回到新闻发布会上。冬等待人群冷静下来之后，继续用他那略带悲痛但总体平静的声音说下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父亲在临终的时候，终于意识到自己对里奇的包庇有多么荒谬，所以才嘱託我将一切真相公布。」 说着，冬站起身，向着所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并不急着起身，久久地保持着谦卑的姿态，承诺：「我知道，这件事伤害了联邦所有民众，也伤害了联邦的法律。在此，我代表麦克森，表达郑重的歉意。今后我们将配合警方的所有调查，绝不再对里奇有任何的包庇行为，并保证从今往后麦克森家族会敬畏联邦法律、遵从联邦法律。」 「我还很年轻，在家族内威望并不够，需要学习的地方也很多，别的事情，我会尊重家族里的长辈，虚心学习。但在这件事上，我将绝不退让，也不会顾忌任何人。从此以后，我会监督家族内所有人，严禁此类事件再次出现。」 这段话掷地有声，所有人都被冬的气势折服，陷入长久的沉默。 而后冬挺直了身子，眼神坚定：「麦克森愿意接受社会各界所有人的监督，谢谢大家。」 屏幕画面一切，回到演播厅。 秦渺伸手关掉新闻，与楚碎云对视一眼。 楚碎云对这件事并没有特别的感受，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两人相视无言片刻。 忽然，楚碎云一惊，一步跨到灶台边，迅速关火：「都怪你，做着饭呢，看什么新闻？菜都差点烧焦了！」 「抱歉抱歉，我的错。」秦渺把平板拿走。 吃过饭，下午的时候，俩人凑在一块儿，懒洋洋地看电影。 看着看着楚碎云有些困了，眼睛一眨一眨的。 今年楚碎云毕业后成功留在了风邈。他不愿意被同事八卦，就没有公开自己和秦渺的关系，只是对外宣称已经订婚，为此伤了部门好几个omega的心，大家纷纷感嘆他英年早婚。 第184页 撇开秦渺爱人的身份，楚碎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应届生，老前辈们许多事都爱丢给他。又因为周扒皮有意提携，所以楚碎云的工作完全称不上轻松。 昨晚秦渺还一点都不知道体谅，这样又那样之后，饶是精力充沛的楚碎云，也难免乏累。 「去床上睡会儿？」秦渺亲了亲他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 「嗯？」楚碎云转醒过来，感觉自己的确困得不行，只得答应，「那我去睡一会儿，到时候记得叫我，晚上你母亲不是让我们回家一趟吗？」 「我记得，放心去睡。」 楚碎云这才安心回床上躺下。 时间很快来到下午四点，楚碎云按时醒了，这时候已经穿戴好衣物站在门口等待秦渺。 秦渺拿好外套，来到门边，抬手虚虚揽着楚碎云：「走吧。」 两人出门，开车前往秦家老宅。 这一年间，秦家人已经接纳了楚碎云作为家里的一份子。秦母得知楚碎云的父亲和弟弟都在联邦，怜惜他这边没有亲人，隔三差五便会叫他俩回家来聚聚。 因而楚碎云来秦家已经熟门熟路。 秦渺敲门，应门的是秦家多年的工人，唐阿姨。她一见到楚碎云和秦渺就笑，立即扬声对房间里的人宣布：「他们到啦！」 而后唐阿姨让开身子，楚碎云这才看到她身后还跟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秦晏仰起头，眨巴着大眼睛看向楚碎云，然后有些羞涩地笑起来，扑过去抱住楚碎云的大腿：「楚哥哥。」 「臭小子。」秦渺嫌弃地轻敲了敲小孩儿的脑袋，「就知道黏他。」 楚碎云蹲下身，把小秦晏抱了起来，手臂上沉甸甸的，他掂了掂，说：「胖了。」 秦晏小小年纪也懂臭美，赶紧捂住楚碎云的嘴，反驳：「不胖！」 秦母这时候也走了过来，看见楚碎云和秦晏的互动，笑得合不拢嘴，赶紧招唿人进屋坐。 楚碎云把秦晏放下来，和秦渺一起脱了外套，才跟在秦母身后去客厅围坐。 唐阿姨端来几杯热茶给大家喝，秦晏见大人们都有，吵着也要喝，被唐阿姨虎着脸拒绝：「我的小少爷，你今天已经喝了两杯牛奶了，真想变成小胖子啊？」 听到会变胖，秦晏犹豫了，最后板着个小脸说：「那我不喝了。」 一家人又聊了几句，秦母说待会儿秦瀚和苏芷婷就会一起回来，赵楷他们也在路上了，今晚一家人好好聚聚。说这话时，她疯狂地给秦渺使眼色。 楚碎云有些意外，怎么今天人来得这般齐，难道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秦渺接收了母亲的眼色，一伸手搭上楚碎云的肩膀：「跟我过来一下？」 虽然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楚碎云还是听话起身，跟着秦渺去了楼上。 阳台冷，秦渺就在阳台前停下，转身看向楚碎云，嘴角微微上扬。 「知道我妈今天要我跟你说什么吗？」秦渺问。 楚碎云摇摇头：「我怎么知道，你要说什么快说啊，别卖关子。」 外面天色还未全然暗淡，太阳的余晖给天边镶嵌了一条金边，照暖了整个冬日的世界。 秦渺的背后就是这样一副令人沉醉的夕阳景色，他在暖阳之下缓缓开口，郑重其事：「她让我问你，什么时候和我结婚？」 楚碎云一愣。 秦渺拉起他的左手，轻轻摩挲他无名指上的戒圈：「去年你说自己还没毕业，想再等一段时间，所以拒绝了我。我可是很伤心的。」 「今年你还有什么藉口吗？」 楚碎云辩解：「不是拒绝你，是推迟，你不要装可怜。」 秦渺耸耸肩，勉强接受这个解释，仍旧追问：「所以，今年你的回答是？」 「嗯……」楚碎云故作犹豫，秦渺脸色都变了，满脸写着：你要是敢找藉口推脱试试看？ 看见他的脸色，楚碎云差点没绷住片刻后，清了清嗓子，回答：「好吧，既然你这么恨嫁，那我就把你娶回家好了。」 秦渺脸色转晴，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他并不纠结楚碎云的用词，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秦渺垂下头，和楚碎云额头相抵，沉声，温柔如天边那道暖光，他说：「我爱你，这次别忘了。」 楚碎云鼻头一酸，答：「我也爱你，此生铭记。」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