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克在他方》 第1页 [现代情感] 《坦克在他方》作者:帘重【完结】 文案 占星师这职业已然不靠谱,握有暗恋对象裸贷视频的苗族占星师房东信誓旦旦要追她,满世界不是「扯」可以形容。 最扯的是,向来胆小的梁凉莫名其妙地答应了。被下蛊是唯一合理解释 t_t 也有可能是蛮喜欢他的啦~ 敬(警)告:女主lo娘属性站定全文不动摇~ 内容标籤: 时代奇缘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梁凉;吴燕夏 ┃ 配角:魏奎;杨雨薇;桑先生等等我这么勤快的写这些没用的东西。。。。 ┃ 其它: ================== ☆、第 1 章 宫斗电视剧没大热之前,梁凉还是标准的美女名字。 晚上十一点半,她独自站在空荡无人的马路边,晃悠悠地下蹲帮她的宠物犬收拾狗大便。在泰迪还没有被形容为「发情犬之王」之前,坦克是一个正常的狗名,至少比「袒胸」更纯洁一点。单身老闆娘梁凉,大学毕业后开了一家日料店,每天忙成飞禽,十二点才能打烊回家熘走兽。幸好每半个月,总会雷打不动关门休息一天。 她的公寓就在旁边,离着街心公园不远也不近。履行完良好城市公民维护市容的义务后,梁凉拽着坦克,打着哈欠继续往前走。 梁凉是个慢性子,工作时还能维持专注力,但到了休息日就如同脱水。除了遛狗,几乎任何事情都不能让她下楼。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梁凉顿住脚步,牵住狗绳。脚下的坦克感觉到主人的凝滞,抬头看着她,再继续悉悉索索地翻着旁边草坪。 这个人……她盯着屏幕上的人名开始头晕,预感到今晚不会太平的度过。 「娘娘,记得我是谁?」话筒的男声轻松愉快,暮春的晚风里,像泡在酒中的青橄榄般回味无穷。 梁凉在漫漫夜色里沉默,小声地开始倒数:「三。」 「我知道,娘娘,你因为上次我的不告而别而生气,但,我真的有苦衷。」 「二。」 「你这样就不可爱了哦!」 梁凉咬牙切齿的「一」还没说完,魏奎已经从魅惑男声里全面破功,他像被天鹅追赶的游人一样嗷嗷大叫:「别挂别挂!姐,梁凉姐,亲祖宗!我错了!上次我忘记关水龙头把你家里地毯淹了都是我的错我是猪是狗不是人……」 魏奎,梁凉的竹马,也是一个所谓年轻有为的投行青年。 不过用他自己的话说,这年头,只要男人会点外语、读点书、来自一个好大学、有点爱好,旁人和他自己都很难认清人渣的本质。魏奎很精准地继承了魏家上下三代最标志的五官,以他那样迷死人的脸孔,如果不在屏幕或杂志铜板纸上出现,任何少女都会心碎。 也多亏了这张脸,魏奎得以一个死跑龙套身份在金融圈子里混得不赖。 但与此同时,魏奎也是整个家族里唯一能让稳重的魏家老爷子尖叫「你小子给我啊啊啊啊啊滚出去」的败类。 世界上没有正常中国人,能在自己祖父八十大寿的时候,自费叫了八名火辣身材的白俄罗斯脱衣舞娘来给老头跳贴身大腿热身舞当做「孝敬」礼物。 真的,没有正常中国人能做到。 除了魏奎。 有这么一个寡廉鲜耻风格的竹马,和每个月餐馆繁复的消防检查一样,能精准折磨梁凉的心脏。 梁凉已经觉得透不过气,她打断他在那边的话:「你,你又怎么了?」 魏奎每次愿意主动给沉闷的梁凉打电话,就如同古堡里不期而遇的乌鸦和黑猫预示浓浓不详。她对上次的鬼来电记忆犹新,那群金融项目组的败类喝酒玩真心话大冒险,魏奎选了大冒险,深夜给某集团的董事长的胖老婆打电话,轻蔑地问:「你什么时候退休?」 胖老婆是黑道老大的独生女,极其彪悍。风流的董事长是万年的妻管严,他本人坐在旁边彻底笑尿,连说小子挺有种。魏奎酒醒后被彻底吓尿,没敢回自己那个荒郊野岭的小别墅,跑到梁凉的公寓里躲了两天。但第三天晚上,魏奎半夜回来洗澡,粗心地忘记关浴缸水龙头,热水漫延了整个客厅,还把梁凉辛苦从巴黎背回来的地毯彻底染色。 他清晨留下笔钱,又毫无声息地消失了。 梁凉记得,她当天是肿着眼睛去开店,也不知道是因为魏奎又一次的不告而别,还是那500欧的地毯。 现在,她站在路灯下,多少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好吗?」 天气还有点凉,吹在她突然滚烫的脸上有点难过,坦克在脚下想挣脱狗链跑走,每次被主人卡住,不甘心地坐回来等待。 魏奎惭愧地笑着,她仿佛都能感受到他那一口耀眼大白牙发着光。下一秒,他果然轻飘飘地抛出核弹:「也没什么,我被人掌握了裸贷视频。」 梁凉觉得眼前有一道闪电噼里啪啦地打下来,她有些气喘地说:「什么?」 魏奎却话风一转,再镇定地问她:「你听过沙发客吗?国外很流行的做法,就是允许一个陌生人,免费在你家的沙发上睡一晚上?」 总是这样,梁凉还来不及生气,就会被魏奎带走思绪。她感觉到一股内疚,魏奎因为从她家里出来后,无家可归,当沙发客,而被人拍了裸贷视频? 第2页 魏奎还在兴沖沖地介绍他的沙发客生涯:「……我今晚住的这家非常不错,老实说,无论装修还是户型都特别符合我心意,但是主人貌似对房客要求特别严格……」 梁凉头痛地提醒他:「裸贷,裸贷视频是怎么回事?」 他漫长地「哦」了声,再故意卖关子:「待会见面告诉你。公寓就在你小区旁边。你过来陪我一会吧,对了,给我带杯茉香奶茶,重糖双倍珍珠奶盖加冰超大杯!小区管得太严也不让送餐员进来,真是醉了……」 魏奎从小就嗜甜,尤其喜欢喝奶茶。梁凉却是女生里罕见不喜欢吃甜口,而她从来拒绝不了魏奎的请求。魏奎此刻给出的地址,就是一条街道旁边的高档小区名字。 她认命地拐去旁边街道的奶茶店,把各种繁复要求对店员复述一遍。 付钱的时候,梁凉犹豫片刻。 「小姐?」 她回过神来:「多要一杯。」 「好的,也是大杯多糖多珍珠加冰的奶盖?」 「嗯,中杯就好。无糖,不要珍珠。」? 开在路边的连锁奶茶店营业到晚上十一点半,除了几个外面订单的送餐骑手,梁凉是最后的现场点单顾客。 她安静等待时,操作奶茶店的员工和摩托车骑手都或多或少地盯着她看了一眼。而等梁凉牵着她的小狗轻巧离开,彼此目光对上都有些瞭然和好奇。 细细碎碎的议论声随着风就那么飘过来。 「小姑娘那衣服,啧啧。」 「她穿的是什么?」 梁凉提着奶茶,沿着手机导航往旁边小区走,坦克继续乖巧地跟着她。 虽然自己的公寓和这里只隔着一个街区,但已经归属寸土寸金的市中区,房价贵了两倍。这也是梁凉第一次来到这个小区。说是小区,其实只有两栋很薄的高楼,绿化极好,门口有拱门和喷泉再种着桂树,楼道门口也要经过大堂安检,最后电梯还要再刷一次门卡——她自然没有门卡,需要魏奎在监视屏里确认。 这么安保严密的小区,感觉住的人非富即贵,真搞不懂为什么有人愿意收留沙发客——至少,梁凉可是完全不允许一个纯粹的陌生人睡在自己家的沙发里。 但电梯上行,当魏奎的脸在后面惊喜的露出来,梁凉立刻没骨气的改变主意——如果是这么漂亮的男生,确实还是可以允许的。 梁凉有着非常非常不好的缺点,彻头彻尾的颜控。她自己是美女,要求追她的人不丑,从小到大,魏奎确实是她认识男生里最帅的。 他拉高了她的审美标准,梁凉有点遗憾的想。 魏奎随便穿着p衫,如此民工的打扮依旧一点都不影响他的俊挺五官。看到梁凉后,那双明亮的眼睛略微张大,露出了危险的似笑非笑神色。 梁凉下意识咬住唇,她的心坠到脚底。每次见到竹马的喜悦只能维持一秒,紧接着就迎来每次和魏奎见面最痛苦的环节。 「叮噹叮噹,恭迎娘娘归来!娘娘千岁万岁千万岁!」魏奎行了一个古怪潦草又潇洒的屈膝礼,再用独特的咬着字的语调说,「恭,迎,您,的,光,临,大,驾!」 梁凉站在头顶明亮电梯里,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唯独牵着的坦克见了魏奎要亲热的扑上去。也许只有它听不懂他话里浓浓的嘲讽。 她讪讪地垂着手,奶茶还挂在胳膊上。 新买的裙撑效果很好,缺点是偶尔有些勒腰,却能把繁复蛋糕裙摆上的每一根蕾丝都像郁金香般地铺开。 梁凉,是一个lo娘。 lo是lolita的首字母,发源自维多利亚时代女童和洛可可时期镶嵌繁复花纹的宫廷贵族时装概念。这种服饰明显受到哥特和后工业时期的次朋克影响,在日本原宿接头髮扬光大。服装的典型特点是及膝裙,内里要穿着裙撑和南瓜裤达到散开效果。 梁凉,从头到脚都充满着无法忽视的lolita风情:法式薄刘海,双高马尾,丝绸蝴蝶髮结,多层次的蛋糕剪裁蕾丝裙,白色针织袜子,厚底绑带鞋,出汗的手里紧紧地挽着风琴包——带给人夸张、巨大的视觉反差。 魏奎每次看向她的目光,代表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而只是应该成为摆在柜子里积灰的古老洋娃娃。 作者有话要说:  额,今年第二篇新文(此处应该伴有大张伟的《留着眼泪唱起歌》和陈小春的《神啊救救我》的悲伤mix 冥王星在宇宙里怀有一个微小朴素的愿望,我不想在晋江以外的地方看到这随手取的「lz」白烂马甲和我的文出现。 不要推荐我。。。 [有完没完?] 坦克这文没剧情基本就是谈恋爱,下篇文不会这样了。 ps : 标题全部来自旧文里打过我(?)的读者id~ pss : 评论区不要发纯撒花和纯补分评,谢啦诸位大人。 ☆、第 2 章 坦克已经扑上去,它亲热地围着魏奎打转。 魏奎蹲下去摸了摸它的狗头,深情问:「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替我保护好这位娘娘?」 梁凉低垂目光,最初的不自在熬过去后,她很想愤怒地提醒魏奎,那天早晨走下阁楼半个客厅都泡在水里。坦克无辜地站在茶几上摇尾巴,旁边摆着魏奎的两大沓人民币——是这个傢伙把坦克抱到桌面,再熘之大吉的。 第3页 现在,她只能把手里的奶茶递给他,挤出笑容,轻声说:「……别闹啦,这是你的奶茶。」 魏奎眼珠一转:「为什么买了两杯?」 「一杯太甜了。」 梁凉更小声地回答,她担心魏奎只喝那种人工糖精重口味的东西会越来越渴,而且总觉这些不健康。可是这些繁琐的关心说出口没准又会被他嘲笑。 看梁凉的脸微红,生怯地扭动手指,魏奎眼睛深处里那点玩世不恭的讽刺神色褪下,很无奈地放弃嘲笑她过于夸张的「大裙子」。 梁凉可不是什么叛逆少女,她简直是傻白甜乖乖女突然走偏人生道路的典范,认定的心思没人改变得了……五年了,无论他怎么去嘲讽她这「特别」的服装爱好都没用,也懒得废话。 「哎呦我的奇葩娘娘,你什么时候才能成熟起来!」魏奎嘆了口气,然后又提起笑容,「你赶紧进来看看,这家的装修品味是我见过最怪的一个!太神奇!」 梁凉不愿意贸然进陌生人的家,但架不住魏奎死拉硬拽的——这也是她那位竹马的一大毛病,特别喜欢强迫人。 这确实是一个担当得起「怪」的公寓。 装修就像找恋爱对象,每个人都会透露出自己的风格。有的人喜欢仿照凡尔赛宫的欧式豪华、有的人喜欢简约的明代中式装修、乃至各种田园风、美式风和各种乡村欧式韩式风。但魏奎借住的这家公寓简装却像——剧场。 对,剧场。 过于空阔的平层客厅,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简直称得上一记响亮的迎面耳光。天花板很高,脚下的大理石明显是很娇贵的板材,墙上没有任何画,又贴着很贵的细纹墙纸。站在梁凉的角度,能看到这家主人的开放式料理台是土耳其蓝的彩砖和同色进口义大利式整体华丽橱柜。她自己做过装修,估计那台烤箱就至少要值5万。 客厅中央潦草地摆着一个fendi华丽酒红大沙发,头顶吊着一个黄铜灯。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没有茶几、椅子,地毯、檯灯等任何布置,角落处连个电源插头和卫生抽纸欠奉。原本应该摆放电视机的醒目位置放着一个空荡荡的灰色画框,被一块亚麻灰布蒙着,不能从家具分辨出主人的喜好。 最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公寓并没有给人「装修未完成」的感觉,好像理所当然如此。客厅虽大,但身处其中又感到了生活气息,甚至能想像得到公寓主人就常年在这种地方独自悠闲又晃悠悠的唿吸。 对,世界上只有品味奇葩的懒惰单身狗能把自己家布置成这鬼样子。 「是不是很牛?」魏奎含煳地喝着奶茶,他喝到甜品,眼睛会像猫一样满足地眯起来,「这地方不错吧,我估计他家厨房装修值我一年的bonus。说真的,我还挺想认识公寓主人的,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会和我很合得来。」 梁凉只肯小心地站在门口,仔细张望着,反而是坦克很想往里面扑,却又被主人紧紧勒着肚子。 她终于问出疑惑的问题:「为什么这样的人家允许你住?」 梁凉说话很委婉,如果换了魏奎自己形容,会大喇喇地直接说「小爷自己的家怎么能被外面不明来源的底层务工人员碰一根指头?」 「我也不懂。」魏奎耸耸肩,他只是在收留沙发客上的网站里撞了大运气。 对方的要求很简单:不超过三十岁,男性。 附加三个略微变态的条款:请每天下午四点钟后入住,请早上七点前离开,谢绝任何女客和宠物。 「我之前还担心别人窥视我的美貌想对我先奸后杀。但是我昨天住了一天,主人的面都没见到。而且这作息对我来说再适合不过。」 魏奎喝着奶茶,不见外地重新坐回客厅中唯一的家具里,他在柔软沙发中东翻西找,再得意地朝着她举起几本书:「这是我昨晚在沙发下面发现的几本书,《国家公务员考试专用书指导教材》!书都是新的,哈哈哈哈哈。搞不好这家主人是个考公务员的妹子!」 梁凉没有被魏奎话语的热情感染,反而无来由地打了个哆嗦。 这确实是一个空荡荡但令人好奇的家,她却总觉得哪部分怪怪的,不知道原因,潜意识里感觉到一股凉意。也许是因为这里物品太少了,但每个物品都亮晶晶的,仿佛角落里收容什么灵魂正安静地窥视着陌生来客。 每次和魏奎说话,在客厅都隐隐有回音也让人觉得不安。 「你要在这里住多久?」 魏奎把书随手扔了,心有遗憾地说:「主人只允许我住两天,到了明天晚上,我又无家可归了。」他说完这句话,若有深意地瞥了眼梁凉。 梁凉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收容这个麻烦招惹体的竹马,她犹豫地说:「你不能回自己家住吗?」 「我不想回去。我怕我被老爷子和我三叔堵住,他们只会唠叨我回去管什么企业,但我可不想去做。唉,真想问这家主人是不是个美丽可爱年轻的富婆姑娘——」 「呵呵,别做梦了。」 这不是梁凉干巴巴的回答,却是属于第三个人的僵硬男嗓,带着沙哑。 那陌生的声音继续冷冷地说,「不过,你要是真认识这号姑娘,麻烦介绍给我认识。」 梁凉后背一僵,随着骤然呆住的魏奎一起回头。 门口处,一个瘦削,肤色黝黑的男人正沉默地站在门口。 第4页 深更半夜,他依旧戴着银细边的飞行员墨镜,左手扇着一个塑料扇子,右手握着行李箱,套着双脏兮兮的球鞋,头髮乱糟糟,穿着绿色的t恤衫显得有些佝偻。 迎着两人的视线,对方好脾气地翘起嘴角,但整个人气势依旧阴沉。他彬彬有礼的问:「你俩谁是我家的沙发客?」顿了片刻,再用同样平板的语气说,「不管是谁,麻烦带着另一个人滚出去。」 这,大概就是这家的主人了。 魏奎手里的奶茶杯砰然掉地,英俊的五官第一次流露出震惊、气愤、无望、倒霉、折服、要疯等复杂神色,他迟疑地说:「夏夏夏夏大仙人?」 吴燕夏倒是没想到有人认出自己,他惊讶中顺手摘了墨镜,露出意料之外年轻的面孔,一双异常清利入味的桃花眼,瞳孔极浅。 魏奎倒抽一口冷气,他听到自己脑中有什么咔嚓响了声。 「你怎么在这儿?」 「这里是我家。」 沉默半晌。 「什么???这里是你家?!?!你在搞笑吗??!!」 吴燕夏缓慢地眨眨眼,他略微不解地盯着魏奎,最后在对方射来剧毒又威胁绝望的目光中终于面前认出了来人,咧嘴粲然一笑。 瞬间,这位怪人方才亮相的沉稳神秘气息荡然无存,那股气质瞬间就微妙地挂在知性大学讲师和猥琐偷内衣贼之间的档位。 「原来是你啊小帅哥。」吴燕夏轻佻地说。 前几天,吴燕夏拗不过杨雨薇的逼迫而答应要整她这个无法无天的混蛋下属。但她又警告说魏奎家里背景很深不好太开罪,他便小小的设了一计,让这小子对着没打开镜头盖的摄像镜头说了几句胡话,只是没想到魏奎还真的乖乖入瓮。 真是……头脑单纯的漂亮小男孩啊。 此刻,吴燕夏一耸肩就承认了:「对,这里就是我家。」又轻笑说,「没想到帅哥你是第一个知道我老巢在哪儿的,咱俩真有缘分。」 他含煳地说魏奎是帅哥,因为忘记了对方的姓名。 可惜这称唿太猥琐了,而且成功的让魏奎脸上的表情精彩万分,屈辱愤怒憎恨又隐隐加一点好笑,简直像又被拽到了裸拍现场。 「我懂了,这一切都还是你的诡计。」魏奎在濒临抓狂中沉下脸,他阴森地问,「是你算好了让我住到你家当沙发客?这一切都是你这死算命的阴谋?」 吴燕夏干笑两声先拉着行李箱走进来,路过梁凉的时候带起一阵柑橘味的微风,她紧张地略微退后一步,看到这个陌生男人的t恤后面写着「不算命」这三个黑体大字。 ……这是什么意思?不算命? 魏奎昨天乖乖地睡在沙发上,乱糟糟的被子没叠好,吴燕夏也没有嫌弃,看了眼就一屁股坐在上边。他身高和魏奎相当,长手长脚的,皮肤比普通男人黑了太多,但有种雌雄莫辩的气场,举手投足更隐隐有些独特风流。 明亮灯光下,他薄薄的嘴唇虽然还撇着假笑,脸色有浓厚的憔悴,整个人看上去非常糟糕。 吴燕夏舒舒服服地坐稳后,终于也问:「话说回来,你怎么住到我家了?」 「你问我??」 「我真的不知道,你这种有钱人为什么想当沙发客啊。」 他回答语气很正经很无辜,但那上上下下打量的眼神就截然不同了。 魏奎被吴燕夏这么刁钻的一瞥,一下子想到自己接二连三的在这人手里吃的亏。对方也用这种懒洋洋无所谓的目光盯着自己,像盯着什么教堂里烧焦的裸体壁画。 魏奎收起表情,他轻声又肯定地威胁:「吴燕夏,别再给我捣鬼,我可不信那些!你以后死定了!」 对方的回应依旧只是无所谓的干笑两声。 和魏奎说话的时候,吴燕夏一直都对梁凉视而不见。梁凉则默默地缩小存在感,轻手轻脚地往门口移动,她向来都不想搀和魏奎这些乱七八糟的朋友圈里,还是早点离开比较好。 没料到,对方就在这时突然叫住她。 「嘿,边上站着的这个,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梁凉一时之间居然也不知道这叫吴燕夏的奇人跟谁说话,她小心地四处环视一周,对上他的眸子后抖了抖。如果不是他目光略微严肃看起来并不太像开玩笑,那这的确就是lo娘梁凉这辈子遇到最愚蠢的问题——哪有男人穿着这么可爱的巴洛克裙子和厚底鞋? 梁凉很悲愤,但她小声的回答:「……女的。」 看到他欺负梁凉,魏奎再很有良心的跳出来,冷声喝止:「喂!过分了啊!」 但吴燕夏淡淡地投来隐含警告的第二眼,魏奎向来无法无天的舌头就打结了。 吴燕夏,这个隐藏最深的传奇,或者说是年轻的骗子。无神论者魏奎到现在记得他用那双浅褐色的眼眸似笑非笑地对自己说:「世界上是存在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比如说,你信不信我现在能让周围的湖水把我们坐的小船掀了?」 前几天他们在白洋淀,船上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两个人。 魏奎刚轻蔑地说「不信」的时候,突然间四周湖水翻滚,天雷压顶,狂风袭来,遮人迷眼。万间动盪之中,对面的人简直像个掉落人间等待带人进地狱的撒旦,很镇定地坐着。 突如其来的风暴在一分钟之后就停止了。 第5页 湖面依旧风和,依旧日丽。除了脚底踩着大量没排出去的水迹和两人共同湿漉漉的头髮,一切就像没发生过。 魏奎变得恍恍惚惚惚惚恍恍,感觉自己的整个宇宙观世界观人生观都出了点问题。晕懵地下船后,他就莫名其妙地欠了吴燕夏五十万块的买命钱,并以这鬼扯都不信的理由就录了裸体视频。 现在想来——他都不敢回想,魏奎觉得他明明是眼高于顶的傢伙,也仗着点聪明和家世干天干地干上帝且从不听老子话,但怎么就在这个神经病面前脱下自己裤子的? 吴燕夏这人有毒。 魏奎再倒抽一口冷气,他语气缓和下来:「夏大仙人,我现在可以给你开支票还钱,但我和这妞现在就得离开。」 吴燕夏饶有兴趣地挑挑眉,但其实只是代表已经很累了,杨雨薇的开车技术差到没边了,简直让人晕车。 他没理睬魏奎,平板地继续问梁凉:「小女僕,你在我家见到什么没有?」 他口中轻浮地叫着「小女僕」,但梁凉发现他是罕见的跳过她穿着繁复蕾丝堆直接盯着她眼睛的男人。她被吴燕夏浅色的眼眸凝视得有点透不过气来,声音更颤抖: 「……什,什么呀?」 吴燕夏闻言仿佛表情放松些,只是对她眨眨眼:「那就没事。」 随后,吴燕夏倒也不能免俗地多看了眼梁凉的lo裙。 他见多识广,而且知道穿着这种裙子的女孩都叫做lo娘。就像有些女生不分任何时间任何场合穿汉服一样,有些女生会在任何时候都把自己打扮成这样巴洛克或者日漫的造型,反正就是一种服装癖,类似在苗寨的婆婆总喜欢裹着精美的苗帕一般。 「衣服还不错。」他随口说。 梁凉明明在生活中已经很习惯打量的视线,却又被吴燕夏盯得手足无措,魏奎下意识地再把她拦到身后,因为觉得这傢伙的目光比x射线还邪性。 吴燕夏不感兴趣地收回目光,再懒懒地看了眼魏奎,不客气的对他下达逐客令:「我家里不留女人和狗。网站上写的明白,你先违约所以今晚不能住了,不好意思,请滚吧。」 魏奎日常玩得潇洒,从小不是个好脾气,但现在,已经变成不坚定的无神论者魏奎正克制着他自己,忍气吞声地拉着懵懂的梁凉迅速地往外走。 又再次被叫住。 吴燕夏好声好气地嘱咐:「那个谁,你记得在沙发客网站给我打五星级好评。不要那么公报私仇的给我打差评哦,否则我会诅咒你的。」 他说普通话咬得标准,但太标准了又隐隐带不一般的味道。好像任何荒唐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都极具威慑力。 魏奎就像被吴燕夏那件仙人掌绿的t恤扎了一下,被提醒了屈辱心事,他止住脚步怒气沖沖地说:「我欠你的钱……」 正在此时,梁凉看到仿佛有什么金黄色的东西从昂贵的大理石地面无声迅疾地一滑而过。她不安地挪动脚步,怀疑是自己眼花,但再定睛一看后立刻双手捂住嘴。 魏奎正恶狠狠地和吴燕夏对视,目光里的神色是他马上要揪住那神棍的脖子再抡拳往那张可恶的脸上挥过去。 旁边传来很小声的尖叫。 他转过头去,不耐烦地说:「好了,我不会打人。我们马上走。」 「……蛇!」梁凉费力地开口,脸上没有任何血色,「我,我看到一条蛇。」 话音刚落地,吴燕夏就验证了她最糟糕的猜想。 他依旧安然地坐在沙发上,突然一垂手。沙发下面,一条半条胳膊长的金光小蛇像闪电般无声地游过去缠绕到他的手臂上。 「神灯,你还是出来了。」吴燕夏无奈着撇嘴,把手臂举起来。 该死的,身为一个神棍,他手臂上的肌肉似乎过于强壮了点。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本来想回復的,但这次开新文的评论区怎么给我一种「冥王星装死断更三个月后重新復更大家露出慈祥并鄙视的笑容看更新」。。。 这是新文吧???弄得我还检查一遍 == 坦克蛮卡的,我会控制自己少说「作者有话说」~~~ ☆、第 3 章 小黄金蟒昂起头,吐着信子,无声地和吴燕夏对视。 他也看着它,微笑起来。 「它很怕人,平常的时候只有听到我声音才会爬出来。而且这姑娘力气大,我买了三个笼子都关不住它,」吴燕夏低声调侃,他仿佛忘了还有其余两个人在场而自言自语,「我到现在都不懂它是怎么能认出我的脚步。」 他笑着补充一句:「真的太神奇了。」 没人对他的话感一毛钱的兴趣。 魏奎甚至没有嘲笑吴燕夏称唿他的蛇为「小姑娘」。他瞪着那条缠在吴燕夏胳膊上那条像整人玩具但实际上又是无比真实又无比具体的小蟒蛇姑娘,感到嘴里发苦,口腔里刚刚的奶茶甜半点不剩,取而代之是胆汁涌上来。 难道昨晚睡在他家客厅的时候,这条东西也在…… 「那条东西」突然无声地调转蛇头看着他,如果蛇也能有「目光」的话,魏奎能感觉那条黄蛇正在用橙黄色的豆眼平静地凝视自己,仿佛猜得透心声。 他居然有点心虚。 随后,魏奎吞咽干涸的喉咙:「……这是什么?」 吴燕夏微笑说:「我养的镇宅之蛇。」 第6页 身为惹事精,魏奎从来没想过这一幕会在自己身上轮迴,但他此刻确实正破口大骂了半分钟:「……神经病啊!!!谁在家养蛇?养你为什么不关起来???你有没有公德???」 他想继续痛骂,吴燕夏却迅速地把黄金蟒放到沙发侧,再拾起那明显是火车站免费送的塑料扇子,笨拙地挡住它的身影。 看了这举动,魏奎感觉又能生生地被气吐血:「我现在都看见它了,你拿扇子遮住它还有个屁用???这是蟒蛇吧,在家养蟒蛇是犯法的。你完了,你绝对死定了……」 吴燕夏提醒他:「你带过来的小女僕哭了。」 魏奎这才想起旁边梁凉。他是男人,满腔怒火盖住惊吓再加上那股混劲反而真不拿蛇当回事,但旁边的梁凉不同。 女孩子的眼泪已经无声地流满了尖下巴,整个人像枝头挂着的塑胶袋一样翻滚着,偏偏又像着魔了般无法从那条小黄蛇上移开视线。尽管吴燕夏已经徒劳地用小扇子遮住她看蛇的目光,梁凉花般的柔唇已经变得骇人得白,整个人彻底陷入繁复的衣裙当中。 她从小就很怕蛇这种爬行动物,甚至听到别人描述它都能全身发冷,更别说亲眼目睹了。 曾经秋游魏奎强拉梁凉进蛇馆,隔着厚厚玻璃,那里有镇馆般大象腿般粗壮的蟒蛇,她只能感觉濒死的恐惧,回家高烧了一天。 魏奎赶紧抱住梁凉颤抖的肩膀,胳膊刚碰到她,她手里牵着的狗链虚弱地落地。 坦克没了束缚,它仿佛感受到主人的剧烈紧张,愤怒地汪汪叫着向吴燕夏坐着的沙发奔去。 吴燕夏灵巧地抬高自己的长腿,他以为这条小狗要攻击自己。但这是错误的举动,旁边一条黄色的闪电般弹出来,原本盘在沙发上的神灯大张蛇口要朝着坦克咬过去。 梁凉突然回过神来,她也不知道哪里涌上来的勇气,挣脱魏奎,急急忙忙要在地上去拉散落的狗链想制止坦克。 但晚了。 砰的一声,棕色泰迪毫无直觉倒在地面,与此同时,挂在它脖子上的那条金黄色小蛇也瘫软下来。 「坦克被蛇咬死了!」 梁凉头脑嗡嗡大乱,唯独剩下这个念头清晰无比。她立刻惊恐地跪伏在地,抱起毫无直接的坦克,眼泪毫无遮挡地流下来。手指发颤徒劳地在泰迪棕色的鬈毛里找到伤口而捂住鲜血,但又什么也没有摸到。 魏奎同样惊呆了,他气急败坏地掏出手机:「吴燕夏,你在家养毒蛇?我现在就报警,今天搞不死你我不姓魏!下地狱我也奉陪——「 吴燕夏在第一时间也跪在梁凉对面,迅速地捞起了自己的小蛇。 他头也不抬就冷淡地说:「报警没用,我有养殖许可。神灯没毒,它是无毒蛇。」 吴燕夏先把金色小蟒蛇托在掌心,从头到尾掐了一遍,蛇体就像腰带一样沉甸甸地垂着,等他迅速地检查完毕,转头就要接过正被梁凉紧紧抱在怀里的小狗。 她一缩。 「别碰它!」梁凉很兇地喝止吴燕夏。 吴燕夏伸出的手略微一顿,不是因为软绵绵的威胁,而是梁凉脸上有一滴滚烫的眼泪沿着重力下坠掉在手背,泪花飞溅,引起很小的酥麻感。 他好奇地抬起头,第一次认真对上那双噙着泪水的哀伤大眼睛,非常漂亮。 梁凉半跪坐在地,白□□粉裙摆处嗅着鲜红色的玫瑰花蕾延展开来,头髮散发出油画的光泽,羊腿袖因为用力带起优雅的褶皱。 嗯,小女僕长得也挺好看的,他漫不经心地想。 梁凉在泪眼朦胧里同样看到吴燕夏左眉毛里藏着一颗鲜红的小痣,不由更警惕地抱紧了坦克毫无知觉的小身体。 她哽咽地控诉:「它把它咬死了!」 「小女僕,先让我看看你这条小狗。」 「它把它咬死了!!」梁凉迎着他关怀的目光,眼泪流得更凶,却只会坚持这句话。 为了平缓她情绪,吴燕夏言简意赅解释几句,类似无毒蛇去攻击猎物,通常会紧缠不放让猎物窒息而死。而坦克身上目前没有任何牙印也没有血迹,应该没有收到致命伤。 再说,神灯平常最爱吃蚯蚓和蜈蚣,偶尔吃两只老鼠都吃得慢吞吞的,不可能吃一条泰迪…… 他絮叨着说话的时候,半拽半拖地把坦克从梁凉怀里抢过去,她原本不乐意,但看着吴燕夏旁边那条生死同样未明的蛇就又感觉发麻,只能忍着眼泪盯着他所有动作。 吴燕夏垂着眼睛,手法贴切又精准,把坦克同样仔细地摸了遍。 很快就检查完。 「还有心跳,它还活着。」他肯定地说,「不信你摸。」 梁凉连忙把泰迪抱回来,果然,坦克还是有平稳的心跳。她刚刚实在慌了手脚。 旁边被两人忽视的魏奎不依不饶地说:「吴燕夏,肯定是你蛇的问题!谁在家里养蛇?你有什么批准,拿出来。」 吴燕夏冷冷说:「麻烦你先闭嘴。」 也就正在这时候,梁凉怀里的小狗动了动耳朵,接着半掀开湿漉漉的眼睛。 「坦克!?」她惊唿。 坦克却又闭上眼睛。 与此同时,吴燕夏旁边那条蟒蛇的尾巴也轻轻一抖,她又吓得僵住,随后小蛇被主人更快捷地方式拎起来。 方才的惊变眨眼之间,两个宠物身上都没有检查出任何外伤伤口,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都生生晕过去。 第7页 吴燕夏把蛇又珍惜地放到沙发上,从头到尾摸了遍,也再次检查了坦克。最后确定两个宠物都无碍后,整个人也恢復了刚进门的那张充满冷淡和残念的黑脸,并且因为心虚开始赶人。 「误会一场,小女僕的狗没事,现在你俩都可以双双滚蛋了。」 突然,他又嘱咐魏奎:「还有你,明天上班麻烦别迟到,今晚也别忘了交月报,更别再拿数据崩溃这藉口说事。」 魏奎正阴沉着脸要吴燕夏出示养蛇批准,闻言后悚然心惊。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吴燕夏学着杨雨薇的口气:「你说呢?「 魏奎立刻也就萎了。 吴燕夏的大门「砰」地在身后关闭后,两个人沉默地等电梯。 梁凉的脸颊泪痕未干,搂着失而復得的宠物,柔声地唤着它名字。 电梯到一层的时候,魏奎终于在她连番的唿唤中不耐烦起来:「娘娘,坦克这不是没事吗?安静一点,不要总叫它了。」 梁凉委屈地不说话。 从吴燕夏家出来好久,梁凉才能找到唿吸。她惊魂未定,喃喃地说:「他家为什么会养蛇呢?」 「夏大仙家里有什么都不奇怪。他的职业就是干这个的,而且这人还是个苗族。」魏奎的表情就像正奋力嚼着顽强的牛排,他鄙夷地说,「总之各种怪力乱神,各种仁波切……」 「这人做什么工作的?」 「他自己说自己是占星师。但八成就一无业游民,所以这套房子也不知道怎么骗来的,难道是被包养了……」 像往常一样,魏奎不耐烦地对梁凉跳过很多具体解释。 比如说这个夏大仙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占星师,看星盘和流年极精准。流传最广的谣言是那个某男影星之所以东山再起,长红不衰,就是因为吴燕夏的指点,而他也是杨雨薇的御用占星师。 魏奎没法和吴燕夏翻脸,一是碍于这人确实稀奇古怪的,二也是因为此人和自己主管杨雨薇不清不楚的关系。越是单身老妖婆越相信这些星座,他恶狠狠地想。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你别管我怎么认识他的,总之这种人渣你离着远点好了,反正你不会再遇到他!」 「可是……」 「没有可是,娘娘!」 魏奎琢磨来琢磨去,决定今晚包个钟点房睡三个小时后再杀到办公室,吴燕夏性格虽然狡黠,人品确实能信得住,不然魏奎也不会任此人握着自己□□还这么淡定。 话说回来,他一方面因为吴燕夏整他而对他恨之入骨,一方面也觉得此人有那么点意思。 再总而言之,夏大仙人的警告还是要听一听的。 梁凉脑海里却有太多的疑窦,她今晚受到不少惊吓,本来想多跟魏奎说几句话,他却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就是魏奎。 他想到什么都能义无反顾地去做,反而梁凉的个性从小谨慎,有时候像面团,有时候像漏气的排球,即使狠狠拍上去都很难有回弹。大人们有说她脾气好,有说她太笨,总之是菟丝花的柔顺个性。 寂静晚风吹盪梁凉的大裙摆唿啦作响,小区内街边剩她一个人。仿佛魏奎并没有把她主动叫出来,刚才诡异的场景和诡异的人物就是一场梦。 梁凉静静站了会,抱紧怀里微微颤抖的坦克:「别怕别怕,姐姐带你回家。」 ☆、第 4 章 清晨的时候,梁凉从衣柜里去选要穿的裙子时候,已经把昨晚奇奇怪怪的事情都忘的差不多。 衣柜里有数量众多的jsk(无袖连衣裙)和半身裙(sk),五颜六色的诱人锦缎和白色细亚麻蕾丝衬裙,成堆的披巾和当腰带的珍珠缎带,还有高跟的木屐和旁边首饰架上的乳白色淡水珍珠。其实lo裙不算便宜,尤其日本进口的几个当红品牌,梁凉还把自己每一件lo裙都拿去裁缝那里改过腰身和肩线,更是一笔支出。 不过她没有把时间浪费在欣赏这些衣服上,立即挑出一套乳灰色的连衣裙和鱼骨裙撑,匆匆忙忙地跑去上班。 吉兆是一家高级日料店,主营江户前料理。 而自己开餐馆的好处之一,就是没有任何服装要求,梁凉身为老闆,每天几乎第一个到店,最后一个离开。她主要负责管理工作,因此依旧能穿着自己喜欢的loli装,只是外面会套着围裙,内里还会换成更方便的棉纱衬裙,还会换更舒服的羊皮平底鞋。 九点多的时候,清洁阿姨已经开始清理外面的落地窗,梁凉第一件事就是去冷柜检查食物,再去打开电脑看供货商今日空运的食材。 一切工作井井有条,甚至偏向枯燥。 上午十一点整,桑先生推门走进来。 随着门响,正在团团忙碌的服务员、帮厨,到梁凉自己都感觉自己泡在水银里,凝固一下。 梁凉开这家日料店是阴差阳错,她大学时期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当打杂小工,整天只知道闷头切萝蔔。直到一日那个死鱼眼的厨师长和老闆因为食材的新鲜度而闹矛盾,扬言要自己单干。她唯一一次鼓起勇气开口劝说几句,就被共同被开除。 后来,梁凉就莫名其妙地成了吉兆日料店合伙人之一,所谓出钱最多、出力最多、但又非常没有地位的那种老闆。打工时期总对她动辄破口大骂的厨师长,如今依旧是威风霸气的总板长,吹毛求疵。从食材、装修、到餐厅营销,总能挑出错来。 第8页 但他的厨艺没话讲,吉兆的营业额蒸蒸日上,如今每晚都要提前一周订位,还正忙着看分店的地址。 桑先生就是那个厨师长本人。他的名字源自日文音译,实际上还有个很接地气的名字叫陈炳国。这位纯中国血统的大叔在中国北方长大,日本关东出道,去香港的高级日料馆工作,再被高薪挖回内地。 他厨艺精湛,但除此之外别无是处,曾经在各地都发生过主厨侮辱诽谤客人的惨案。原本高薪挖他的老闆,后来实在忍不了桑先生的喜怒无常,宁愿付高额违约金也要毅然开除他。 桑先生浅浅的咳嗽,从外貌上来看,他的脸好像被拉宽过,身材非常高大强壮。实际上用「高大」都侮辱了这个词语,桑先生体量魁梧,胸脯上有凸起的肌肉和鼓起的青脉,像一个黑社会老大的首席保镖。 「空调好冷。」他虚弱地说。 周围的人都呆呆的,唯有梁凉硬着头皮走上前来,帮桑先生脱了外套。话说以前酒店打工的时候,这些杂事都是梁凉干。现在……还是轮到她来干。 等主厨换完衣服走出来,梁凉召集全体吉兆员工正开始今天的晨会。 她拿着清单向所有人告知进货情况:「今天来了两架子酒,羽生扑克系列。没进蝶鱼肉,这次的裙边是14厘米……」 桑先生站在板前边擦刀边专心地听,身边的人包括他两个徒弟,都默默地挪了挪屁股。 吉兆身为高级日料店,但并不做每日的午市生意。 日本採购的新鲜食材一般都在下午两点多才到,午市的食材总会次一点。吉兆偶尔会对熟客提供外卖的午间盒饭服务,但从不轻易外放。毕竟桑先生是那种对美食不计成本的人,梁凉大学时学的却是会计,她讲了三天才终于含着眼泪把成本收入问题对桑先生算明白。 和之前工作的不欢而散相比,桑先生和梁凉一直相处得融洽,堪称最佳合伙人。终极原因是她骂不还口打不还手,有时候眼泪在眼眶委屈地打转,始终都不肯掉下来。 员工的换衣间一般只有小铁柜,但经过陈炳国,或者说是桑先生疾言厉色的抗争,梁凉没骨气地在店里安装了比客人洗手间都更大的员工换衣室和员工沐浴房。尽管商业用电和商业用水很贵,会缩小营业空间的位置,但梁凉敢怒不敢言地听从了。 梁凉每次都心虚,桑先生这种日料大神有钱有资源,为什么宁愿和她这种小白搭伴当合伙人。桑先生也在老怀甚慰地琢磨,这么听话还自以为是老闆的女秘书哪里找? 于是,合作愉快。 吉兆每天最多介绍40人的预定,今晚的生意依旧很火爆, 在日料店工作了那么久,梁凉从来没感觉到任何「厌烦」,因为总有那么多事情要注意。下午跟着桑先生一起学习日料知识,她虽然不负责吧檯位的菜式料理,但必须对整个后厨的准备工作都了如指掌。 吉兆傍晚五点半开业,每天需要洗三公斤的米,淘米大概在两个半小时左右,整理桌面食器,熬汤,验收食材,亲手准备配料等等。经年累月做这些工作的时候,隐约能感觉到寿司之神二郎所说的「职人精神」。 因为穿着lo服,梁凉还必须提醒自己挺起胸,不要乱倚靠,多露出微笑—— 「感谢光临。」 亲自送走吉兆最后的客人,梁凉才松了一口气。 桑先生在她背后依旧在仔细擦着料理刀,这是他每天来店前和离店后的首要工作。 「老闆,咱们新店地址找的怎么样?」 「我看上一家弄堂的临街店面,已经找了中介去问。我也把房子都发到您邮箱里,您可以看看。」 桑先生没好气地说:「你是老闆,你来决定。我负责监督。」 梁凉小声地嘆气,她来负责决定,桑先生来负责挑刺,这职责分工太不公平了。可惜当大腿太粗壮的时候,什么自尊都是浮云。 她有信心地说:「好吧,我会让大家都满意的。」 从餐馆走回家后,梁凉第一件事就是想脱掉防静脉曲张的长筒袜,勒得太紧了。不过脱掉一半,又想起今天还有事没完成:遛狗。 奇怪的是,坦克居然没有迎接自己。要知道它的耳朵很灵,梁凉平常下班推开家门,都能看到坦克兴沖沖地在鞋柜前守着自己,缠着她要她带下楼。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受惊,坦克昨天回家后就一直蔫蔫地趴着,无论她怎么安慰,它都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 梁凉记得她早上临走前摸了摸狗鼻子(一个简单判断宠物是否生病的方法,如果狗鼻子湿润,就说明没发烧),坦克全身发抖,龇着白牙想咬她。 她看了眼宠物碗,狗粮居然满满当当的,没有碰过。梁凉心里一沉,光着脚跑到坦克最喜欢趴着的狗窝前,位置也是空的。 门窗锁都完好,坦克应该也没有跑出去,但家里找寻一圈都没有发现小狗的身影。 梁凉连声唤着爱宠的名字,不停地在公寓里寻找。 正急的团团转的时候,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餵?」她口气有点不好。 「小女僕吗?我是吴燕夏,昨晚我们见过面。」 梁凉呆住,等反应过来后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吴燕夏的声音非常特别,即使在电话里都能清晰辨认。但这个古怪男人在她心里已经紧密地和「养蛇」、「超级可怕的生物」、「远离人物top.1」等标籤彻底联繫在一起。 第9页 她还没说话,对方继续噼头盖脸地问:「你家那条狗今天有没有什么异常?」 「呃,啊,我回家还没有看到坦克……」 吴燕夏在另一边仿佛也正陷入某种抓狂,他自己念叨几句:「神灯平常最喜欢什么地方?对,水,阴暗的地方。那个小女僕,你去你家的浴室或厨房管道处角落看看,它有没有藏到这里。」 梁凉正在手足无措,下意识地照着他的话去做。 这个叫吴燕夏的还真有点料事如神,她果然在隔间洗衣机后面发现了坦克。泰迪以扭曲的姿势,紧紧挤在管道和墙壁中央的位置,听到声音也不抬头看自己。 它怎么躲在这里! 梁凉松了一口气,费力地伸手要把它抱起来。 坦克这时候却对主人示威性的龇牙,居然还想咬她。梁凉轻轻打了它脑门:「讨厌,凶什么凶!」 还是把它抱在胳膊下面,走入客厅。 丢在茶几上的手机依旧传来细碎声音,吴燕夏居然还没有挂断,一直「喂喂餵」地说话。 他终于再急促地说:「找到狗了吗?」 梁凉想起来还没问这人给自己打电话来干什么,他们只有一面之缘啊。 「找到了,谢谢你。」又再提起心,是不是魏奎这傢伙出什么事情,否则吴燕夏要给她打电话? 对方却冷冷命令她:「你暂时不要碰那只狗,把它锁起来。然后把你家地址告诉我。」 她不由傻眼。 一个陌生男人深夜要自己家地址,还是这么个神神道道比魏奎还代表不详的人物,梁凉哪里敢说,她为难地握着手机,心里鼓起勇气想如何拒绝。 吴燕夏在对面阴森地哼了一声。 「小女僕,你不是很宝贵自己的那只小狗?」 「对啊,但是我现在已经找到坦克了。昨天我不该随便进你家,坦克和你的蛇打架也有我的责任……」 对方再次打断她,正色说:「小女僕,你现在真的还没发现异常,对不对?」 「咱俩的宠物,很不对劲。」他顿了顿,仿佛占星师说出这种话都显得很疯狂似得,「它俩,嗯,昨晚好像是把灵魂交换了。」 梁凉又怔住。 也许应该斥责这个「占星师」的疯话,或者直接挂断电话不理睬,但她莫名其妙地回头瞥了一眼。 打电话的时候,梁凉弯腰把怀里的泰迪放回地面。 此刻,坦克并没有如往常一样撒开腿在家撒欢地奔跑,亲热地围着自己打转,玩着她垂下的缎子腰带。此时,坦克正在用它的肚子,自地板上以来回地蠕动、蠕动、蠕动的方式往远处「爬行」,好像不会用四条腿似的。 一条小狗居然以这么个方式走路,场景可谓是滑稽。 也可以说……嗯,有点恐怖。 耳边的对方继续艰难地说:「可能有点天方夜谭,但我的蛇姑娘表现有点奇怪。你的狗呢?有没有表现得像蛇?」 他等了会,直接说:「喂,你的地址到底在哪儿?」 ☆、第 5 章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全== 别管我,我不改文会死。。。有错别字一定告诉我。 吴燕夏拎着蛇笼走出自己小区后,毫不迟疑地向梁凉家相反的道路走去。直到两分钟后讪讪地走了回头路。 有些顾客叫他夏大仙,此人好像只需看一眼星盘,就把能一个陌生人从童年到这一秒发生的所有事情和性格缺点都滔滔不绝说得令人痛哭满面。但同时,这位夏大仙也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路痴。 吴燕夏把这个缺点归咎于小时候自苗寨长大,夸口什么迷路是经常遇到鬼打墙。但这里是繁华的大城市,他跟着手机依旧花足了三十分钟才摸上樑凉的楼。 电梯不入户,等门打开,吴燕夏看到昨晚那个怯生生却没存在感的lo娘正发抖地靠在门口等着自己。她的背影依旧很有特色,厚底鞋,典型的大膨胀及膝裙。 听到声响,梁凉像受惊的小鹦鹉似地回过头,眼睛微微发红。 「小女僕?」他打了声招唿。 梁凉的脸微微一白。 身为重度洛丽塔服装爱好者,四方评论褒贬不一,偶尔也收到侮辱轻蔑的评论。但吴燕夏转动他那猫眼石般的闪亮眼睛,内里神色却传达着对她整个人的无动于衷,就像高傲吃饱的猫瞥了眼它没什么胃口的小鸟。 吴燕夏仅仅是随口调戏了她一句,立刻步入他关心的正题。 「你那只小狗怎么样?它什么表现?是不是很古怪?」 「它一直在地板上扭来扭去……」 梁凉试图也像眼前的丧帅占星师那么镇定,很明显地失败了。 刚刚,坦克一直发出古怪的嘶嘶的声,那声音绝对不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反而像某种神秘而有规律的腹音。原本可爱的尾巴高频率的甩动,向来温和水润的黑眼珠如今换成陌生的冷淡阴毒的橙黄色瞳孔,盯着人的时候仿佛能穿透人心。 梁凉哆嗦着想给它套上口罩,冷不防坦克用尾巴狠狠地甩了她一下,整个雪白的手腕居然被打红了,她迅速地尖叫一声,没出息地跑到走廊上等待吴燕夏。 吴燕夏一直皱着眉听,他告诉她:「首先我得先进你家看看情况。你是跟我进去,还是在走廊等我?」 梁凉却微弱地问:「你手里提着什么呀?」 第10页 「哦,是蛇笼子,装着我那条蛇。」他看她畏缩了一下,只好说,「这样吧,我把笼子放在走廊,你跟我一起进去。」 梁凉赶紧点头,这样的做法是最安全的。 她小心地跟在他后面,吴燕夏今晚换了一件和昨晚不同颜色的t恤,后面却同样印着「不算命」的黑体大字,而鼻尖嗅起那股缓缓递出的活泼清爽柑橘味。 昏暗灯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吴燕夏脸颊瘦瘦的,仿佛妖冶加阴险版本的六小龄童。 ……这个男人真的好奇怪好可怕啊。 梁凉悄悄收回目光后简直又要哭了,她昨晚为什么要接魏奎的电话。 吴燕夏推门走进梁凉的家。 这lo娘的家里出乎意料的简单干净,也没有想像中充斥着可怕的粉红色和大蝴蝶结装扮,再或者把什么玩偶的头切下来再像欧洲猎人狩猎物那般排排坐的订在墙壁上(他真的见过这种)。 老实说,吴燕夏虽然顶着占星师的名号,但性格疲懒,真的真的真的更怕见到那些鬼怪乱神和奇奇怪怪的人。 他一眼就看到那只正贴着墙角匍匐前进的小泰迪,顿住脚步,轻声说:「嘿?」 躲在身后的梁凉一探头,随后汗毛倒竖,不顾羞涩就去抓吴燕夏垂下的t恤衣角。因为「坦克」在听到这沙哑唿唤后,正以嵴椎动物平时绝对做不到360度扭头姿势,倒着脑袋直勾勾地看着两人。 接着,它终于不再发出神秘又极度威胁的腹音,掉转方向,奋力地想向他们的方向蠕动过来。 泰迪不是单独的犬种而是隶属贵宾,坦克这种品种的泰迪又称为「茶杯泰迪」,有一段时间娱乐圈的女明星最爱养它,因为体格长不大,上镜又可爱还非常聪明。魏奎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只后不想养了,就把它随手丢给梁凉,这就是坦克的身世。 但现在,坦克的样子很丑陋,很愚蠢,很陌生。 它仿佛不会用四肢似得,只懂得用肚皮摩挲着地面爬行,爬行过程中昂着头,橙黄色的眼睛像灯泡似得死死盯着人,完全没有一丝宠物犬应有的可爱。 梁凉睁大眼睛,她仿佛终于有点明白目前的状况——不,她依旧感觉自己完全不明白,好慌张又好害怕,内心深处完全不肯相信。 什么灵魂交换啊,而且在宠物之间交换灵魂?太扯了,这简直比魏奎从小到大所做的任何荒唐事都要更荒唐一万倍。 她真的不要相信。 「我、我的狗是不是因为生病了才这样?我应该带它去看宠物医院。」梁凉鼓起最后的勇气对吴燕夏说,但声音没出息地带着哭腔,依旧轻轻扯着他的衣角,「坦克是不是在昨晚吃坏什么东西?」 「话不能乱说,小女僕。你看我家客厅就那么点物件,有什么能吃的?」吴燕夏同样盯着诡异爬行的坦克,他很高,梁凉看不到占星师同样濒临抓狂崩溃的神色以及正因为害怕而下垂的眼睛,只能听到他口吻还是那种气人的漫不经心,「还有,昨晚你俩谁往我家带了奶茶?」 「……是我。」 「下次离开的时候麻烦把那堆垃圾也带走。」 「……呜呜对不起。」 两人都不知道进行这种废话有什么用,但都感觉必须得说点什么打破诡异的沉默。 说话间,「坦克」已经均速地蠕动到吴燕夏脚下,抬头静静地望着他。 这场景太奇怪了,梁凉只听到自己的大裙摆发出索索的声音,全身又在害怕到剧烈发抖。 吴燕夏沉默片刻后僵硬地蹲下身,等他犹豫的目光终于和「坦克」熟悉的橙黄色眼睛对视,瞬间心里一沉,可以确定是它了,神灯!他深唿一口气,伸手自然地搓揉泰迪头顶蓬松的棕色鬈毛,而「坦克」居然也无声地任他抚摸,没有像对梁凉那般的剧烈挣扎。 他柔声说:「你怎么弄成这样啦,神灯姑娘?」 梁凉惨兮兮地看着吴燕夏的所有动作,他边说话边尽量轻手轻脚捡起旁边的狗链给它戴上,幸而「坦克」没有挣扎,依旧宁静地看着「主人」。 场面难得的和谐。 她心里叫喊着,这不是真的吧,这绝对不是真的发生了。她的坦克真的只是……生病了,她要带它去最近的宠物医院…… 可是,梁凉口干舌燥到说不出一句话。 当吴燕夏再站直时,他感觉身后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坠着,那是躲在身后的梁凉下意识地往后拽着他衣角,清澈大眼睛里流露的惊恐眼神仿佛深怕他此刻丢下自己狂奔而去。 「你家有宠物笼吗?」他问。 当吴燕夏把不再挣扎的「坦克」轻轻推进宠物包里的时候,内心一直对身后像个小媳妇似的紧紧拽着他衣角的女孩子默念「你要是敢哭!你要是敢哭!」。占星师此刻的震惊绝对不比梁凉少一分,甚至因为略微了解古怪之事而有更多敬畏,但如果眼前这娇花般的lo娘,穿着这花里花哨大裙子狂流眼泪,疯狂追问为什么和发生了什么事,吴燕夏感觉他真的是完全应付不过来这乱麻的局面。 幸好女孩子整个人看上去都要吓晕,情绪始终没有崩溃,她只是安安静静又均匀地发着抖,把原本花瓣般的柔唇咬到发白。 吴燕夏思索片刻,再拖着梁凉走到门口把带的蛇笼打开,那条像噩梦样闪闪发光的金黄色小蛇又重新挂在他手臂上。 第11页 梁凉立刻就自动把手松开了。 她全身像被施咒,根本无法直视那条扭动的蛇。 「你看看它的眼睛。」吴燕夏低声说。 他重复了几次,梁凉完全是被反覆催促后终于视死如归地瞥了眼。 然后呆住了。 「神灯」的眼睛在一夜间同样发生巨大改变,原先平静摄人的橙黄色瞳孔变成温顺可亲的琥珀色。这是曾经属于小泰迪的眼睛。 她除了咬紧嘴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继续看。」 吴燕夏再把「神灯」,或者说此刻化身为神灯的坦克轻轻放在地板, 「神灯」难受地用蛇的身体在地面缓慢摆动,蛇信子长长地吐在三角脸外面。过了几分钟,陷入烦躁的「神灯」似乎看清了周围熟悉的环境,突然安静下来,它开始费力扭着脖子,目光对准了远处充满狗粮的饭碗时又骤然静止。接着,蛇尾巴翘起来再左右抖了抖,腹部收紧,突然间就像在陆地里的泥鳅,它用尽全身力气带着长长的蛇体从地面弹跳起来。 这一跳足足跳了两米多高,随后又像沉重的姜黄橡胶管道般砸回地面,「嗙咣」一声。 重重落地后的坦克又在发狂又绝望似地在地面乱扭着,不同于蛇不懂得控制四肢,泰迪犬似乎很接受不了它已经彻底没了四肢的,而变身后的「神灯」根本不会像蛇一样灵巧地爬,只会用整个身体「蹦跳」。 中间又伴随着它绝望地「汪」和「呜」声响。。 眼下诡异又恐怖的场景,大概只比围观贞子在午夜爬出4k hdr图象处理晶片动态背光系统的液晶彩电好那么一点。 吴燕夏虽然对这一幕有心理准备,但他现在依旧感觉像站在没人监管的精神病院里,目瞪口呆。 蛇并不是需要天天餵的宠物,通常情况下只需要保持有新鲜水,一周餵两次就足够。吴燕夏平常出差居多,每次临走之前和归来投餵神灯。黄金蟒平常最爱吃活蚯蚓,但今天上午的神灯见到那肉红色的蚯蚓,却是很疑惑地「汪」了一声。 某一瞬间,站在蛇笼前的占星师呆住了,他想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星星自己终于不负众望地第一次见到鬼了。 随后,神灯就陷入这种持续的疯狂。 吴燕夏在准备下个月的星象稿件的时候,淡定地围观它跳了一下午。可惜越到后来越坐不住,他可以百分之二百的确定,眼前这个跳跳蛇绝对不是自己几年来乖乖待在家的灵气镇宅黄金蟒。 幸好这次,「神灯」跳了会就没有力气。 它今天已经蹦跶很久了。 在一片死寂中,吴燕夏伸手用掌心搓了搓下巴,他试图徵求泰迪主人的认可。 「你都看到了吗,我个人是觉得它俩都有点古怪……」 回答自己的是更大的响声。 梁凉什么都没说,她无力地松开隐约带着血迹的唇,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一袭红色羽衫。 飘飘荡荡,无声又轻软地坠落地表。体量微小在宇宙里激不出更多的摩擦。在远处的寂静水潭边,好像有个红衣的女孩正冷笑看着她。 梁凉的鼻尖发痒想打喷嚏,然后她突然间从头晕中清醒睁开眼睛。触目先看到家里熟悉的天花板吊顶,随后看到近距离的一张陌生男人侧脸。窄高鼻,下垂眼,皮肤黝黑,脖颈和下巴有力。 她立刻闭上眼睛,是做梦吗?肯定是做噩梦吧,看到蛇弹跳起来和有橙黄色眼珠爬行的泰迪也是做梦吧。 快醒来啊! 过了几秒,装死的梁凉不得已地在吴燕夏念念有词中再次睁开眼。 他正一只手卡着蛇脖子,一只手托着狗肚子,以各种诡异的体位碰撞它们的身体,仿佛仅仅靠这样做就能够让它们的灵魂各归其位似的。 虽然对这种事完全不懂,但她怎么感觉这做法完全没有用啊。 「……大、大仙?」她小心地开口。 那个人回过头来一挑眉,一双很平静的眼睛。 里面没什么情绪。 ……暂时还没有什么情绪。 「醒了?」 吴燕夏随口说,一边再试图把两个小动物头碰头、脚碰脚,模仿昨晚场景重重撞击在一起。他手背宽大,劲瘦地像鹰爪,钳住任何挣扎的东西都不费力,因此手里捏着的蛇和狗都无法反抗,只能被他生生碰撞,梁凉在旁边目睹都觉得胆战心惊。 吴燕夏终于注意到她目光发飘,他顿了顿,大发仁慈地先把手里的两个动物暂时放到地面。 于是在梁凉脚下,一只泰迪疯狂蠕动,一条黄金蛇又在准备跳起来,她又遍体生寒。 吴燕夏在空出手后,顺便也探身过来摸了摸女孩的额头,问:「你刚刚没事吧?」 梁凉还在发呆,根本来不及躲避,感觉到男人微温的掌心——这人刚刚还亲手扼住那条超级可怕的蛇,现在不洗手就来摸自己! 在静默中,吴燕夏惊讶地看到刚刚面临巨大变故都摒住没哭的女孩眨了眨大眼睛,随后,一滴晶莹眼泪迅速地滑过尖尖的下巴滴下,他下意识地用没缩回的手接住那滴水。 还是微麻的触感。 梁凉五官甜美,静静看人的时候充满娇俏的小女人味,而因为刚才晕倒,瀑布似的长髮散乱堆积在胸前。他向来对这种柔弱风格的女人不感冒,但得承认这标志的小东西流起泪只想让人继续蹂/躏。 第12页 「你很怕我?」 吴燕夏习惯一眼不眨地盯着人看,那诡异的神态有点像发疯的萨满。 「不,不是的。」梁凉越发紧张,只能用手揪住胸口的荷叶边领子。 他又默默地注视了她一会,随后自觉地起身坐在距离梁凉最远的沙发上。 梁凉的脸已经白得又和她点缀珍珠的元宝领没什么区别,很想伸手擦拭额头的皮肤但又不敢,只能小声地问:「我的坦克和你的蛇……」 「它叫神灯。」 梁凉乖顺地改口:「坦克和神灯真的交换了身体?」 他耸耸肩:「还不信的话,你自己再检验一下呗。」 接下来的十五分钟才像是最真实的噩梦。 经过无数次的唿唤和小心的触摸,「坦克」对她全无反应,勉强回应她唿唤的只有那条恐怖至极的黄金蟒。而当试探性地拿出坦克原本最爱吃的火鸡罐头,泰迪厌恶地扭开头,也是黄金蟒兴奋地张开大口。 蛇因为生物构造,下颌骨并未完全闭合,能开到130度吞食比它头部大好几倍的食物。如果不是吴燕夏眼疾手快,飢肠辘辘的「神灯」恐怕能把狗罐头也整口吞下去。 梁凉见着这场景眼前又是一黑,感受到来自某种隐藏黑暗层面的嗜血感,她虚弱地靠在沙发上,终于不再尝试。 吴燕夏这才蹲下身把两个宠物再次关进各自的笼子里,「坦克」乖巧地蹲在里面,橙黄色的瞳孔阴冷地向外看着两个人类,全无感情。至于「神灯」,它还在扑腾当中。 他自己沉思许久,回过头再去看那个lo娘。 梁凉平常里任何举动都非常注意淑女规范,现在,她坐在沙发上双目无神地抱着自己膝盖,仿佛一块巨石压在很薄的嵴樑。 他很善良地帮她总结了:「情况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所以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古怪的事情呢?梁凉接受了现实,但大脑又完全不明白,她犹抱侥倖的问:「它们的灵魂还会换回来吗?」 他摇头:「我也不知道,这辈子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她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但大仙你一定会有办法解决吧。」 吴燕夏沉思片刻后,用一种高深的态度点了点头。 实际上,这个占星师也压根不知道怎么解决! 他只是厚颜无耻地提出两个不合理的方案,第一种方案是吴燕夏要把蛇和狗都共同带走,从此坦克就和梁凉无关了。第二种方案更接近蛮横——吴燕夏说他愿意再给她十分钟时间,要她负责把蛇和狗的灵魂交换回来。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换啊……」梁凉张口结舌,她都不知道它们俩怎么就交换灵魂了,脱口而出,「你真的没有办法吗,你不是算命师?」 「我是占星师,但不负责算命。」这是吴燕夏今晚第一次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但又微微一笑。 梁凉想到他背后那三个字,讷讷地道歉:「对不起……」 吴燕夏却收了笑容,他板起脸:「还有啊,小女僕我拜託你搞明白,我和你一样也是受害者。你也看到了昨晚的一切,并不是神灯主动攻击他人的,当时,我美丽可爱的神灯姑娘只是窝在沙发上,是你的蠢狗主动跑过去的,对不对?我也没有主动邀请你去我家,对不对?」 「对不起……」 梁凉小时候说话有点磕巴,这个缺点在长大后也从未真正克服过。现在只要别人突然发脾气,她一紧张就头脑发白只会反覆道歉,根本找不到任何措辞。 她得罪这个占星师了,梁凉很绝望地意识到,随后一大滴眼泪又默默地掉下来。 吴燕夏在她的眼泪中长长抽了一口冷气,他很僵硬地递来一张纸巾。梁凉擦了擦眼睛,完全没有用。 现在的感觉是特别迷茫又特别自责沮丧。 别的暂且不说,她又怎么能放心把陪伴自己好几年的爱宠交给眼前的这个怪人呢。人和宠物是有感情的呢。 可是想了半天倒也想不出第三种解决方法,无论神灯上身的「坦克」或者是坦克上身的「神灯」,她都觉得很害怕,更别说继续养了。 吴燕夏刚才还咄咄逼人的,此刻却又突然不说话了,他只是不耐地翘着二郎腿等她做决定。 也许是少数民族的关系,这占星师的长相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帅,但每每沉下脸的时候有一种危险神经质的诡异吸引力。 好,好,好可怕。 梁凉突然间警铃大震,意识到此刻是深更半夜,这陌生男人正悠闲地坐在自己家沙发上……她眼泪都不敢继续掉了,因为被彻底吓住。 她抱紧着膝盖,终于迟疑的,很轻的一点头,吴燕夏立马挺直腰站起身。 他像念判决书似的口吻说:「那我们就这么愉快的决定啦。」 然后梁凉就呆呆地看着占星师飞速地拎起两个笼子,那印着三个铿锵有力的「不算命」清瘦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口。 她一扁嘴,但今晚被吓过劲了根本哭不出来。 ……至少,他还没让她拍裸/照。 ☆、第 6 章 又是到了第二天,梁凉才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什么,她竟然把心爱的宠物送给了那个毛骨悚然的养蛇户。 她只是不擅于快速处理信息,头脑却不傻。只是当对方那双褐色眸子一眼也不眨地瞪着自己,再加上地面不停传来蛇敲笼子的恐怖声,意志力就可耻的薄弱了…… 第13页 衣柜镶嵌的镜子里照着一个穿着南瓜裤、双眼皮因为昨晚的流泪微微肿胀的沮丧甜美女孩。昨晚占星师盯着她的可怕时刻,梁凉依旧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吴燕夏的陷阱,比如他设计了仙人跳,要用坦克威胁她做什么事…… 事实更糟糕,占星师一旦发现她帮不上什么忙,立刻带着坦克离开。 他踏出门的一分钟后,梁凉就反悔了,等急忙追出门的时候,对方仿佛从空气中蒸发,下楼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打对方的号码一直占线。 梁凉沖了个澡,提着精神来到店里,整个人依旧蔫蔫的。 没养过宠物的人大概很难体会,失去爱宠就如同失恋。这么多年,她的生活里除了工作就是坦克。 因为一直想事情,梁凉今天有些漫不经心,桑先生痛骂lu足足骂了两分钟,她才选择出面当和事佬。 「那你来告诉他!」桑先生不装柔弱后的样子就像吃多了伟哥但无处发泄的镇关西,他怒吼着,「他刚刚错在哪儿!」 梁凉回过神,努力回想眼前的场景,慢慢地说:「好像是有三个问题。」 桑先生额头青筋乱跳,被这莺声燕语弄得更蹿火:「有问题直说!」 「第一,水章鱼没有进行软化处理,第二,海带下锅煮沸前要均匀快速地涂抹黄豆粉。第三,红薯可以和鸭肉搭配做鱼生寿司,但不可以用木砧板切生鱼片——我们店里强调过很多次了,这做法绝对禁止,因为非常不卫生。所有的细节问题,大家都需要注意。」 众人纷纷受教地点头。 「你的人生没有做对过任何事情!」桑先生再瞪lu,黑眉毛飞起。 每当桑先生这么发号施令、毫无顾忌地侮辱人的时候,梁凉都是众人唯一的救星。她就像学生时代平和中正的优等生,虽然被淫威笼罩,总能从容回答出桑先生提出的问题。 反正,有梁凉在就是代表安全感。 lu感激地对老闆娘笑了笑,却发现她本人又在思绪放空。梁凉今天把长发全部绑成小蝴蝶结扎在脑后,有点……呃,不太像真人。 吉兆日料店存在两大未解之谜,板长每次喝酒后提的暗恋对象到底是谁,老闆娘脱了每天穿的夸张lo装后到底长什么样。 洛丽塔这种视觉盛宴的着装风格在漫画里很美很华丽,但跳出次元后就如同一种强大的现实扭曲力场,把梁凉的容貌和身材吃个精光。知道她平常的装饰吗?蕾丝边的手套,描画着草莓、波点的裙摆,特别巨大的蝴蝶结,头顶上的银耳,那些女性元素太堆积,集中在一个人的服装风格上就像在刀锋中危险行走,把怪异的感觉拉到极致。 偏偏,梁凉心情越差越无意识地喜欢繁复的服饰。 她连续三天给吴燕夏打电话,对方都是关机状态。于是到了第四天,梁凉一赌气穿了原本收在柜子最深处的纯黑色蕾丝裙,袖口珍珠砖石闪闪发光,百叶裙后摆厚重坠地,整套风格又甜美又浮夸又暗黑到爆炸,即使站在最前卫的t台都显得像一场刺激眼球的炒作。 lu和小景在后巷抽菸的时候,窃窃私语地咬耳朵。 「老闆娘最近的服装又升级了……」 「大概是因为开新店的事情快疯了吧。」 梁凉路过扔垃圾听到了,停下脚步,两个员工八卦被捉住,脸色都微微羞惭。 梁凉幽幽地问:「你俩听说过灵魂交换吗?」 片刻后,小景试探地问:「『灵魂交换』,这是我们新进的昆布牌子?」 lu也跟着恍然点头,日本人给酱油起名字都那么文艺啊。 梁凉再摇头,果然没人相信这件事吧。她幽魂般地拖着裙子自己飘走了,剩下员工面面相觑。 「让你多嘴!」 」我不是故意的……「 梁凉穿lo装的特殊喜好不会影响她在吉兆里的灵魂地位,她脾气软,腰杆很硬,应付得了桑先生和工商,对日料食材的了解又有目共睹。 开日料店的人员流失是大问题,但吉兆的员工几年里非常固定,因为福利和环境真的很好。 再说,梁凉的lo装无形之中也为」吉兆「带来不少噱头。 晚间营业时间里,不断有人偷偷地用手机拍她,还有客人直接要求和老闆合影。 梁凉穿lo服只为了自己开心,加上这几日心情很沮丧,能拒绝的尽量都婉拒。 「和板长合影更有纪念意义。」 客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在板前正阴沉着脸、怒髮冲冠的桑先生,他真的快要被店里越调越低的空调冻死了。 「……那还是不拍了,呵呵,呵呵呵。」 日子在梁凉的低落中滑到了第五天上午,吴燕夏的电话依旧没有接通。 她犹豫了很久,最终没敢把这件事情告诉魏奎,他大概会露出英俊和无所谓的微笑说:「你不要吵了,我再给你买一条狗好不好?」 ……这根本不是买狗的问题!是坦克被大魔王掠走的问题,是她应该勇敢保护坦克的问题,是她绝对不能屈服的问题。 梁凉是那种即使活在鬼片,也能平安生存到最后的人物。她胆子小,只喜欢自己安静地琢磨问题,但每当别人提醒她什么禁忌都绝对会乖乖服从。 反过来说,这种谨慎性格的女孩一旦想主动保护什么,就会孤注一掷地鼓起全身勇气。 第14页 「你的电话!!!」 桑先生朝着她一声大吼,梁凉刚刚鼓起的勇气和热血迅速浇灭了99.9999% ,她连忙跑过去拿起遗落在料理台前的手机。 失去坦克也要继续忙吉兆的工作,此刻给梁凉打电话的是中介小张,梁凉因为新店租店面一直都在和他打交道。她看上的那店铺是和中介签的合同,但授权范围很小,因此必须他本人出面才能谈合同。 小张一直抱怨说房东出差,找不到人。但现在,对方的声音很兴奋:「我堵到房东了,不不不,我有房东的消息了!梁小姐你现在快来武昌路!」 梁凉挂掉电话后又盯着手机。屏壁还是她和坦克的合照,鼻子忍不住一酸,真的好想坦克。每天回家打开空荡荡的门,感觉是很孤独也很内疚。 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联繫上吴燕夏。实在不行,她,她就直接冲到吴燕夏家去找他! 她急匆匆地赶到武昌路,小张已经西装革履在路牌下等待。 梁凉依旧穿着lo装,不过把头髮披散下来,显得略微正常一点。 所谓的「略微正常」,基本还是能收穫路人无数眼球的「特别异常」——梁凉今天的粉红裙子花边像把十个樱桃蛋糕压缩在一起的膨胀甜度,更别说她为了服装的统一性。还带着全套的蕾丝阳伞。 小张见过梁凉几面,对她的lo装算是适应。他很热情地说:「梁老闆你要不要再补一个口红进去。我友情透露一下,房东是个男的!」 梁凉汗颜一会,她只是租对方的店铺而已,又不是赶过去相亲。 但她好奇地问:「你今天为什么打扮得这么正式?」 小张唉声嘆气。 商租房合同比较繁琐,很多房东直接交给中介或大楼物业全盘办理。梁凉中意商铺的房东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什么合同都必须要和他本人签,中介根本抽不到利润。 而据店长透露,该房东手下至少有半条街的产权物业——这都是在房地产暴涨之前购入的。 小张磨牙,他下定决心要从这个房东手里讨来几个房源,自然要穿得正经可靠点不那么像中介一点,他换下平常皱巴巴的白衬衫和长西裤,换上笔挺的白衬衫和长西裤。 梁凉鼓励他:「一起加油吧。」 小张很感动:「梁老闆,你到时候先别说话,让我先试探下能不能把商铺租金帮你拉低一点。」 她甜甜的笑了,头上的缎带稍微一斜。 在这险恶的世界,好心(说好话)还是有好报的。 这家德州牛排是所谓的「网红店」,巨大的落地窗外挨着步行街,头顶的水晶吊灯略微吊垂。此刻不是饭点,大堂里只有三三两两的食客。有低声交谈的商人、交往的中年男女朋友,只剩下最角落里的一桌是独自一人。 小张东张西望片刻,就朝着那桌走过去,他低声提醒:「哦,是他。」 梁凉点点头,只想速战速决的把新店地址敲定。 即使今天顺利租了店铺,随后还要面临装修、请设计师、买家电,各种行政审批手册等等。相比而言,租地址只是比较简单的交钱而已。她不太爱折腾,有时候会觉得只要店铺地址好,租金贵一点也就贵一点。 抱着「反正要被坑一笔」的念头,梁凉轻步跟着小张走到那桌子前,然后脚下的洛克鞋差点一扭。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回头寻找餐厅最近出口在哪里,只想以最快的速度逃生。 ……这是什么深仇这是什么大恨。 怎么还是他? 吴燕夏夏夏夏夏大仙。 角落的圆桌,占星师的飞行员墨镜放在左手旁边。 吴燕夏正笨拙地、慢吞吞地用刀切着牛排,他已经知道中介要带着新的租客要来,连姿势都没变,头也没抬就让他们坐下。 小张极有绅士风度地替石化的梁凉拉开了椅子,梁凉反应过来后又暗自流泪,她根本不想坐在吴燕夏的正对面看着他!但椅子已经拉开,只好大义凛然地坐下去。 蓬起的裙子顶着膝盖,非常不舒服。梁凉长长的睫毛垂下,她极轻地说:「您好。」目光躲躲闪闪地落在吴燕夏的餐盘里。 梁凉因为开日料店也有点职业习惯,她喜欢根据别人爱吃的食物猜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眼前的吴燕夏点的是接近全生的牛排,肉质鲜嫩还有血迹。他此刻正嘶嘶地用刀切肉,再面无表情地吞下去,并不很享受食物的死样子。 她的心一阵阵发憷,赶紧移开视线。 梁凉又开始胡思乱想,这人养坦克也不知道尽心没有;坦克这么小的狗狗,怎么就和蛇交换灵魂了;他吃狗肉吗…… 小张也在梁凉身边坐下,他殷勤地说:「吴先生,这就是要租您房的梁老闆,她开的是日料店,在城里首屈一指。这不是要继续开新店,觉得咱们的地段好……」 正滔滔不绝地介绍,突然间,吴燕夏把刀叉扔下,从旁边揪起一张餐巾纸上把嚼着的生肉整个呕出来。 在对面两人的目瞪口呆中,他低声嘟囔:「抱歉啊,我实在是咽不下去了。」 终于抬起脸。 吴燕夏此刻的心情已经是烂到家了。 首先,这家店的牛排超级难吃,网红店的评论都是假的!他懒得让服务员撤菜,待会一定得打个差评。 第15页 其次,还有两个月,明明只需要两个月,自己当初因为贪图便宜买的这个凶宅,那神经病给之前房主下的降头应该就可以被神灯破解了,但万万没想到出了这等变故。 蛇,不是普通的宠物,普通人最好不要养。但神灯和他有缘分,当初德勤师父嘱咐他蛇同折,每天家里必须有人气镇住,而且雌蛇性妒要远离女人。吴燕夏才懒洋洋地把房子挂到沙发客网站,原本是担心女房客胆子小又定了一堆要求,这么长时间都顺风顺水的,结果被一个死小孩和小女僕惹来那么多麻烦。 吴燕夏这辈子也算见过那么多奇人异事,确实没听到动物之间居然有灵魂交换——如果灵魂真的存在。 这几天,他费力地养着一条狗和一条蛇。今天好不容易请师父在家看住那俩动物,他出来放风却又被中介逮住…… ☆、第 7 章 吴燕夏是单眼皮,从垂着眼到抬起目光的过程仿佛拉得无限长。 依旧是满头乱乱捲髮,浅褐色的眼睛滑过小张,再滑过旁边不自禁就正襟危坐的女孩,占星师发亮的瞳孔一点波动都没有。 他很好脾气地先问:「你俩要不要也吃点什么,哈哈哈哈,当然千万别点牛排。」 小张客气地准备推辞,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一声,不由面红耳赤。 吴燕夏主动招手让服务员过来再拿了菜单,对上樑凉惊疑不定的目光又笑了笑。 和那晚不同,这人目前展现出来的热情和客气好像并不是装的,所以……真的更令人毛骨悚然了。仅仅看着外表,吴燕夏表现出只是一个普通的青年男人,哪里像养蛇又从事占星行业的大仙啊! 小张碍不过情面,只好翻菜单想找出价格最便宜的食物,吴燕夏已经让服务员撤了自己面前的盘子。 「嗯,谁想租我的店面?」 当吴燕夏独特的声音在对面再次响起,梁凉的小心脏再次当机,因为她正在小心地盯着他今天的服装,猜他会不会把蛇带在身上或者藏在口袋里,蛇蛇蛇蛇…… 她僵硬的点了一下头后,吴燕夏再淡淡地继续问:「您觉得我价格贵了?那您出价是多少? 梁凉的心肝颤抖得一塌煳涂,她早忘了小张的嘱咐,下意识地说了自己想商量的价位。 吴燕夏干笑两声,每当他觉得为难的时候。 「这价格真的接受不了。」吴燕夏公事公办,摆出一幅老江湖的脸,「您不如再去看看同街价位,美女,我也要谋生的,你也为我考虑一下吧。」 梁凉自从知道房东是吴燕夏的那一刻,心就特别的凉,她已经万万不敢租这商铺了。问题更在于,梁凉又绝对不敢说自己不敢租了——这难道就是吴燕夏设计仙人跳的最终结局?他为了出租一个商铺也太下血本了吧,都把别人宠物的灵魂也换了。 片刻后,她终于哭丧着脸答应了:「那我就原价租吧……」 说的就像上刑。 吴燕夏倒是一愣,他玩味地说:「美女真痛快。这顿饭我请,等吃完饭咱们就签合同吧。」 梁凉隐隐相信,这大仙能面不改色对着任何生物说出「美女」和「帅哥」这俩词,他根本就对所有的人类不走心。 小张措手不及,菜单还没看完,几秒的功夫这两人居然就自做主的地敲定了这笔生意。 梁凉一边谴责自己的妥协,又安慰自己租商铺毕竟是刚需。天下房东都一边黑,挨宰就挨宰吧。 不过,她绝对不想跟吴燕夏同桌吃饭。 梁凉小声地提出要求:「我们现在可以签合同吗?」 长痛不如短痛啊。 吴燕夏再惊奇地望了她一眼,也对小张说:「麻烦拿下合同。」 就在他握着笔,低头研究合同上的各种条文的时候,忽然听到自己的预备租客颤巍巍地又提问了:「呃……啊……坦克……过得怎么样?」 吴燕夏随便「哦」了声,没搭理她,过了会突然察觉不对,再次缓慢地抬起了脸。 身为一名资深占星师,一名在梁凉家楼道里都能迷路的路痴和脸盲专家,吴燕夏通常对很多人事的印象都一闪而过。此刻,梁凉的夸张大裙子都掩藏在桌下,低头的时候长发垂着遮住衬衣,他刚刚心不在焉的压根就没有细看来人。 梁凉拼命克制着自己想用手捂着脸的冲动。 「怎么是你啊!」吴燕夏恍然大悟,他认出她来了,那双发亮的眼睛因为沉思反而眯了起来,「你是魏小帅哥带来的那个小……」 最后吐出的两个字很含煳,但梁凉一下子塌下脸,因为百分百确定他不是在说「小女僕」就是在说「小伪娘」。 这人嘴巴怎么那么坏! 吴燕夏不由用那根笔戳着下巴,继续眯起眼睛惊奇地看着她。 眼前的年轻女人肤若凝脂,混血儿般标志的完美五官,却自带一股宁静恬淡的气质。她居然是小女僕?吴燕夏隐约记得魏奎带来的女孩子,穿着层层蕾丝,一直小心地躲在他身后。而两人第二次见面太匆匆,她又很没出息地晕过去了。 两个印象唯一的重合之处,就是这样的小美人总是娇怯怯的,明明穿着夸张的服饰,却又试图让自己毫无存在感。 梁凉避开吴燕夏那特有的针扎般打量,她鼓起烈士般的勇气继续说:「我都租你房子了。等签完合同后,我能去你家看看坦克吗?」 第16页 她还是决定勇敢一次,为坦克奋力抗争一下。 现在是白天,梁凉自我安慰,在社会主义温暖阳光笼罩下的公共场合,吴燕夏绝对不敢怎样。而她应该也有勇气去面对那条……蛇吧? 虽然仅仅想到这个字眼,就感觉手臂起了鸡皮疙瘩。 小张的三明治还没上,他就站在旁边目瞪口呆,因为眼前的客户已经毫不分说把另一个客户强拉了出去。 在被拽上计程车后,梁凉还试图挣扎,她的勇气10000%的流失干净,吓得声音都带着哭腔:「你要带我去哪里?我要报警!」 吴燕夏撑着后车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不要去见坦克吗?现在就去我家。」 「可是合同……」 「我是房东,你还怕我走吗?正好我师父现在在我家,让他也去把这件事解决了。」 在去吴燕夏家的途中,梁凉都像被迫害绑架又即将被杀害的小学生似得紧贴着门坐。他也没难为她,直接坐在司机旁边的副驾驶座,沉默不语。 幸好他家的小区距离她不远,看到熟悉的街道,她才逐渐放松。 呜呜呜,这人真的好可怕啊。 吴燕夏带着依旧微弱挣扎的梁凉来到自己的家,在打开门前,感觉到自己衣角被悄悄一扯。 他无奈地回头,梁凉的眼睛也正慌张地看着他。她明明有一双灵气四溢的大眼睛,但看人总是靠飞快的瞥,神情倔倔的退后一步。 「你把……坦克,不神灯,不……」 现在「坦克」不是「坦克」,「神灯」不是「神灯」,梁凉蹙眉结巴好一会,自己也煳涂了,她只能紧张地问,「你把蛇关起来了没有?」 梁凉真的是太害怕蛇了,如果吴燕夏还继续放养着蛇,仅仅是想到开门后脚下飞速游移过一条蛇的情况,即使知道那身体里可能住着是自己的爱宠,梁凉觉得她依旧会害怕晕倒。 吴燕夏看透她心思:「它们现在都关到笼子里。」 梁凉被他的目光静静一瞪,暂时松了一口气,但心底一沉…… 这人笑起来和油滑说话的感觉就像大流氓,但梁凉发现她更害怕他突然静下来的样子,不是像大灰狼的暴戾,也不是像小狐狸的狡猾,而是像……高高的悬崖。她不知道悬崖下面有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掉进悬崖。 所以,这个可怕的大仙成为她房东吗? 吴燕夏家依旧是敞亮至极但又冷清的摆设,这次一进门就闻到甜丝丝的奶香瓜子味。 一个穿着青灰色中山装的老人,仙风道骨,鬍鬚皆白,正坐在那唯一的沙发上喀哧喀哧地勐嗑瓜子,听到门口声响,淡然地抬起头。 门在她背后关闭,梁凉和老人对视,那眼睛居然如同深雾迷茫,眼眶处全是眼白而没有黑瞳,诡异至极。他显然是个盲人,因为沙发旁边除了满地瓜子壳,靠着一个油光发亮的导盲拐杖。 梁凉后悔她没跳车逃走。 在买奶茶那晚之前,梁凉对所有的怪力乱神从来不看不听,她平静人生中最刺激的事情局限于被桑先生数落,暗恋一下竹马,日常穿穿lo服而已。 现在感觉好虚弱,要不然坦克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夏夏,你带了谁回来?」老人朝着他们的方向张望,他目光没有任何焦点,说话时微微沙哑。 「这就是那条狗的主人。」吴燕夏简单解释,「今天正好遇到了,把她带来这里让您看看。」 「让她过来。」 吴燕夏用目光示意几次,感觉自己掉进悬崖的小白兔才非常不情愿地跟着他坐到沙发最边上。 而她刚坐下,眼前的老人举起骨柴般的胳膊,如同他目光还能清晰看到眼前的事物似得,就要越过占星师去捏梁凉的小手。 她傻乎乎也不知道躲,幸好吴燕夏「啪」的按住他,笑吟吟地说:「以您的功力哪还需要摸骨,人家都名花有主了。」 吴燕夏的师傅,大名鼎鼎、神出鬼没、称为国内三大国师的德勤山人,除了爱嗑瓜子的另外一个坏毛病就是喜欢摸手,尤其是喜欢摸女人的手。倒也不是什么色心,更像是习惯。 而被徒弟奚落,德勤山人脸色不变,他很泰然地收回手,摸了下鬍子,摇摇头:「感觉不对。」 「有什么不对?」吴燕夏看了梁凉一眼,略微好奇地问,「美女,你的男朋友不是魏奎吗?」 他轻描淡写的,梁凉原本如坠冰窟般的脸突然间又涨红到爆炸。 这么多年,她总是小心翼翼的掩盖隐藏着,但自己对魏奎的心思第一次被摆到明面,居然是在这样的场景被这样的人物公然戳破。 她声如蚊鸣:「……没,没,我和魏奎就是朋友。我,我还单身……」 吴燕夏无谓地耸了耸肩,德勤山人却在旁边解释了自己的话。 「你不是那条狗真正的主人。」 什么?怎么可能? 梁凉呆住了,吴燕夏客厅採光很好,阳光充足,气温也升高。在太阳和客厅里浓厚的奶香瓜子气味当中,她对这神神道道的人物畏惧稍微减轻了一点点。而说到坦克,她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 「老爷爷,我真的是坦克的主人,我养了它五年呢!它还是小狗就在我家!」 德勤山人再慢悠悠解释:「万物有灵,以名为契。有灵之物奉主之时,须主人亲自冠以名。」 第17页 吴燕夏略微思索,他再问:「那』坦克』这名是你取的吗?」 梁凉也愣住。 她一直压着蓬裙子坐在沙发上,双手规规矩矩摆在膝盖。梁凉外表是十足的小女人,内心也是,她不仅怕蛇,怕蝴蝶、飞蛾,还怕一切有毛的小动物。最初养坦克,也是魏奎强塞给她养的。至于「坦克」这名字,也是魏奎最初送来时随口起的,她索性也一直这么唿唤。 但除了没有亲自名字,五年里都是梁凉亲自照顾坦克,眼前的老爷爷怎么就能用这种荒谬的理由说她不是坦克真正的主人? 吴燕夏只听到梁凉不服气地说了一声,他眸子闪过一丝无奈:「你在说什么?你说话能不能大点声?我真的不会吃了你,其实我现在也很害怕的!」 梁凉才讪讪地说:「我虽然没有给坦克起名,但,我,我经常叫它』小可爱』,这也算起名吧……」 吴燕夏一下被逗笑了,手指尖却不自觉地有点发痒,幸好克制住自己,只是再仔细地看了看梁凉。 他从小喜欢养各种小动物,越兇勐越大型越有吸引力。眼前的这个女孩子,有点像常见的陌生小动物——具体像什么?小羊?小猫?小兔子? 梁凉却已经着急地问德勤山人:「老爷爷,坦克和蛇的身体还能换过来吗?它俩为什么交换身体?我那天晚上真的什么都没做……」 吴燕夏也吊儿郎当地跟着问:「对啊,师父,它俩为什么在我房子里交换身体?我也特别好奇……」 德勤山人慢条斯理地打断:「你现在叫我师父了?」 吴燕夏假装没听见德勤善人的话,他继续分析:「这两个动物种类和性别都不同,怎么就交换了身体?」再怀疑地问,「当初是您告诉我这房子能改格局,我才没卖掉它——这公寓里不会真的有鬼吧?!」 听他这么说,德勤山人毫无光泽的眸子仿佛微微一动,随后,手指微微一动,老人抬起干枯的手臂直接抽了吴燕夏肩膀一巴掌,他完全没提防,倒在后边呆滞的梁凉身上。 两个人手忙脚乱的坐起来,德勤山人阴森森地说:「你这公寓都被你摆成招财进宝的格局,即使下降头系的也是前任房主的八字,你还想有什么鬼?」 作者有话要说:  不改了。。。。 这文真的是纯恋爱甜文。。。 不过不用担心,发生任何状态我都会搞完它。新系列的文就这种风格,矫枉必须过正~ ☆、第 8 章 德勤山人随后口中念念有词地说起「夺舍」之类的话题。 他先说自己见识过亡人因为仇怨恩未报,灵魂附身于动物躯体中;又说特殊生辰的两人可能在外力下进行「移魂」「续命」。但至于两只动物「交换了灵魂」几乎不可能,因为动物在六道之中的「畜道」,身形享受和业果多有不同,彼此是「不沦道」…… 吴燕夏具备某种冷静的素质,能耐心地听任何胡说八道。当他看到德勤山人边说又边想伸手抓瓜子,索性把零食袋塞到梁凉旁边。 梁凉鬼使神差的,居然就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粒瓜子。真的不是她贪吃,主要想缓解下听天书的紧张感啦。 吃不到瓜子的德勤山人只好再继续,他有能力把两个动物的魂魄重新归位(当然,这还需要一大笔作法钱),但世间没有白来的买卖,魂魄易主必须以两位宿主原本的寿命减半为代价。 狗的寿命普遍十六五年,中型蛇的寿命十三四年,如果把两个动物的灵魂归位,此法有违寻常天道,它们就只能活到原先一半的寿命。 还有可能,在换回来那一瞬间就死了,毕竟动物是没有七魂六魄的。 这段话落地,梁凉终于懂了。 翻译过来就是,坦克和神灯就像放错进冰柜的生鸡蛋,如果强行拿出来,它们的保质期只剩一半时间了。 沉默的时候,旁边的吴燕夏率先开口,他语气坚决:「两个动物都不能死。」 梁凉莫名心中一定,非常钦佩地看着吴燕夏。 不愧是夏大仙,这么严肃说话的感觉真的好男人好有气魄! 接着,吴燕夏平静地告诉她:「你的狗还是永远留在我这里吧,以后我负责养,你再养一只新狗去。」 ……他简直就是一个超级无敌变态的大男巫! 梁凉胃一阵难受,脱口而出:「坦克是我的狗!我绝对不会把它留在你这里受折磨的!」 两人彼此瞪视了片刻,梁凉下定决心不移开目光,斗胆地直视他。 吴燕夏却轻轻一哂,他重复她的话:「受、折、磨?」 她立刻解释:「因为养狗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我担心养坦克会折磨到大仙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梁凉低着头道歉,真的已经不想再过多鄙视自己,简直没救了,尊严呢?说好的勇气和抗争精神呢? 眼睛里不自觉地又酝酿着水汽,但今天却真的不想哭了,她轻声提出:「我现在能去看看坦克吗?」 吴燕夏终于移开目光:「就在里屋,你过去吧。」 梁凉沉闷地把瓜子放下,站起身子移动几步,随后意识到吴燕夏没有跟上自己,忍不住回头偷瞄一眼。 吴燕夏明明察觉到梁凉的视线,却故意不抬头,心里猜到这女孩还是不敢独自进屋看蛇。但是,他可不想再管爱哭鬼的闲事了,烦着呢。 第18页 梁凉尴尬地站了会,再偷瞄他一眼,满脸欲言又止。 吴燕夏装傻坐着,最后抵挡不住lo娘身上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求助信号,他清楚如果继续晾着她,她就会一直在原地静静站着,站到最后绝对会再开始委屈抹眼泪。 他终于被打败,郁闷地站起来。 「你真是奇葩啊。」 梁凉敢怒不敢言地默默跟上,她其实也不想拉着他的,但谁叫另外坐着的老爷爷是行动不便的盲人呢? 她宁愿和连环杀人狂共进七天晚餐,也绝对不想单独面对一条蛇五秒钟。 两人一前一后进屋的时候,德勤山人忽地在后面开口:「当遇到改变自己命运的人,人人都会觉得奇葩。」 梁凉手足无措,吴燕夏却无奈地回他:「什么忙都帮不上就少说没用的!」 德勤山人也不生气,摸索到奶香味的瓜子,开始重新哌哌哌地磕起来。 吴燕夏专门腾出一个阴凉的房间来养蛇。蛇笼很大,专门配有假树。地面铺有人工泥土和水盆,每隔几天都会往里面倒肥硕的蚯蚓以供神灯捕食。房间配有专门的通风口,闻不到蛇身上特有的那种腥臭味。 梁凉觉得她正在下地狱。 当隐约看到通体金黄的蛇直挺挺地躺在一人多高的大笼子里,她的脚就又完全移不动了。与此同时,一只熟悉的泰迪犬正以古怪的姿势把身体缠绕在假树上睡觉。 听到声音,泰迪率先睁开眼睛。 依旧是黄澄澄的森然瞳孔,淡漠地望向外面。 它真的不是她活泼亲人的坦克呢,梁凉非常别扭地移开视线,她心里默念要勇敢要坚强,然后艰难地移开目光准备去看那条黄金蟒。 ……不行,她还是不敢看。 深吸一口气。 感觉勇气还不够,得再深吸一口气。 随后……梁凉就被她之前压在舌下的瓜子呛住,开始咳嗽起来。 吴燕夏跟在旁边冷眼旁观,觉得这情况可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梁凉大概因为紧张,越咳嗽得越来越厉害,最后她弯起盈盈的小腰,整个脸憋得通红,他只好认命地把她拽出房间。 「拜託你不要死在我家。」吴燕夏不轻不重地说,「我很怕鬼,尤其是女鬼。」 梁凉还在剧烈地咳嗽,眼泪都涌上来,听到这话只能痛苦地望着他,那幅心碎兼可怜的楚楚神情任世界上最铁石心肠的人也抗拒不了。 吴燕夏脸色也变了,他开始回忆起海姆立克急救法。 「你没事吧?放轻松,真的别紧张,你想做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下一秒,梁凉惊天动地的咳嗽就像拉闸样停住。 她直起腰杆,欣喜地问:「真的?」 吴燕夏顿时愣在原地,看到那软弱爱晕倒的小女僕大眼睛里滑过一丝得逞的含羞笑意,他迅速地收回原本想抱住她腰的手,整张脸变得不好看起来。 「哦,那要看你想让我做什么?」吴燕夏懒洋洋地说,他待她的态度无形中疏远了点。 梁凉好不容易靠装傻扳回一局,她连忙澄清态度:「大仙,我什么都不敢让你做。但我真的不想把我的狗狗送给你,我很捨不得它。」 吴燕夏心平气和地提醒:「但它现在变成蛇,你没办法自己养。还不如搁在我这里。难道说,你想让它俩都提前死吗?」 梁凉挣扎片刻,认命了:「可是可是,那不代表我就把坦克送给你。它现在只是暂住在你家。如果一旦出现转机,它俩能再换回来,你能不能把坦克还给我……」 吴燕夏很爽快的点头:「可以。」反正他根本也不想养狗。 「还有,我能不能偶尔来你家看看坦克。」 吴燕夏古怪地看了她一会:「你不是很怕蛇?」 梁凉紧张地说:「我会等你也在家的时候来,就远远地站在门口,看一眼就走!绝对不耽误你时间!」 他不置可否:「随便你。」 她试探地说:「还有,你能把坦克和神灯分开养吗,不要关在一个笼子,我有点怕。」 吴燕夏点了点头:「我明天再买一个大笼子。」 「还有……」 她怎么还有要求?吴燕夏的头有点疼,他觉得自己有点低估这个外表娇滴滴的漂亮小女僕了,真的是好麻烦好缠人啊! 「有什么我能帮你做的吗?比如说,我可以帮你承担一半的狗粮,呃,蛇粮的费用。」梁凉沮丧地说,扭着自己的手指,「其实我也想帮忙,但我什么都不懂……」 吴燕夏确实没料到梁凉说出这种话,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声音柔和了点。 「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照顾它们。」 真奇怪,他说起这话很令人信服。 梁凉再轻轻一咬唇,她想了想,又说:「哦,那还有……」 占星师眉毛一挑,吴燕夏终于在这种小女生慢条斯理又柔软的「还有」、「还有」、「还有」叙事风格里崩溃了:「你说什么都行,我都答应你!」 梁凉认真地说:「不是的,是大仙你之前要租我的那个店……」 「就按你之前说的那价格租吧,我的天啊,你先让我清净一会,你别跟过来!我要静静!」 吴燕夏转身走进蛇室,那速度居然有点像落荒而逃。剩下樑凉莫名其妙地站在门口,他们明明是很有条理的跟他商量事情嘛! 第19页 不过,她忍不住一翘嘴角,突然间感觉吴燕夏这人没那么可怕了。 等离开吴燕夏家,梁凉已经比来的时候要从容很多。 德勤先生依旧坐在沙发上,满地都是瓜子壳。他正闭着眼盘腿坐,双手奇怪地掐着,也不知道在干嘛。 梁凉有点得意忘形,她想,哼哼,搞不好也是一个骗子。 正在这时,德勤山人突然阴森森地开口:「小姑娘,我是入定,不是骗子。」 梁凉满脸通红,脚步绊了下,很飞快地逃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汗,这篇让我有点找到最初写浮生的感觉——就是大家看我的文是因为觉得我很辛苦啥的不忍心抛弃我。。。 不要这样!每篇文都有自己的命运,我觉得作者不该多嘴。 每一次连载都很宝贵,我zenzen不觉得自己「做无用功」。坦克可以提意见,但我有时候确实是改不了。有bug和错字请多指教,这个立马改。等结文还是会按老规矩统计评论~ 才写了三万字,就已经劝大家淡然接受命运的冥王星~~~ ps:这文不会断更的,不过我不想发誓。行动代表一切嗯哼。 ☆、第 9 章 以心仪的价位订下店铺,梁凉的心情比较复杂,也搞不清楚是喜多一点还是悲多一点。 桑先生感到由衷的喜悦,因为梁凉穿回普通的lo服,店里温度也不再像北极那般。 当然,也有一个人感到非常、非常、非常的悲伤。 吴燕夏直接和梁凉签的合同,小张没有提到中介的佣金,不仅白忙活一场,而且那天餐钱全都是他付的…… 几天后,吴燕夏很爽快地把他签好名的合同快递过来。 上面的快递地址距离吉兆只有1公里,这人真的有点……不勤快啊。 梁凉因为歉意,为拒不接受自己补偿的小张提供了一顿吉兆的午市便饭。 当得知一碗海胆饭要五百多的时候,小张不由磕巴:「真贵!」 新鲜海胆在刚刨开时口感最为轻柔,几乎没有海鲜的腥气,带着一股淡淡的蛋白奶般滋味,有敏感的食客甚至表示能吃出股莉莉花香。但海胆储存时间越久口感也就越糟糕,到一定时间,整体就变得松软,像汪汪的黄鸡油,闻上去甚至有硫磺味。 高品质的日料店对原材料的保存,更苛刻的是按每两个小时来计算。 当马粪海胆鲜甜通彻的口感酝酿于口腔,小张满脸发现新世界的表情。 「这是我第一次吃正经日料!」他缓慢地吃着每一口,很仔细品味着。 梁凉很喜欢这种表情。每当她看到别人因为品尝美食而放松,都觉得由衷喜悦。 桑先生壮硕的双臂撑在矮桌子前,表情非常嫌弃。 「这种程度的东西你就觉得好吃啊?」他瞪着虎目教育小张,「北海道红海胆比它的口感至少还要好三倍。你以后得多赚钱,这样以后来我们店里说不定能花钱吃上我新手捏的寿司。」 小张苦着脸:「为什么不等我吃完后再告诉我,它的名字叫马粪海胆?」 大家都在笑的时候,梁凉拿着合同,轻手轻脚地绕出宽大木料寿司台。 她的服装在人群中永远最醒目的,像一颗易爆炸的粉红爆米花,结果性情如同一池春水。 租赁合同定下来,就要准备开始联繫室内设计师、装修队,统筹新店面的一切。吴燕夏商铺之前的租客是私人买手店,店里没动过火,一切线路和排风装修都得从头开始。 梁凉小的时候很喜欢玩洋娃娃,每天早晚都不厌其烦地给它们梳头、换衣服、设计各种造型还津津不疲。她工作后偶尔觉得,吉兆也就是自己手里最珍爱的洋娃娃。 当然,这话是绝对不能告诉桑先生。 她正在把心仪的装修风格和成本问题这些逐字敲到电脑上,魏奎的鬼来电又不期而至。 「娘娘,你最近忙不忙?」 梁凉选择忽视眼前已经密密麻麻地记录两页的word待做事宜,轻声说:「还好啊,并不是很忙。」 她总是对魏奎的来电又期盼又害怕,但就算工作再忙,梁凉也绝对能为魏奎腾出时间。 「哦,那不忙的话我就让你忙起来!我帮你的小餐馆接了一个外快,这周六,《财经时臻》要把最佳金融僱主的奖盃颁布给我们公司,正好我跟他们主办方是朋友,就说好那天晚上的食品供应不给酒店转包给你们。」 梁凉愣住了,她总是慢一拍跟上魏奎:「什么?」 「别』什么什么』的,到时候就是自助餐形式,由你那店负责提供冷食的8盘菜位。金融民工爱吃日料的太多,你要好好表现啊,到时候瑰丽大酒店还有不少媒体来,正好帮你扩展客户群!」 梁凉还没说话,魏奎已经又把电话又挂了。 她肩膀塌下来,搞什么嘛。 吉兆刚开业曾经亏损过两年,为了弥补亏空,也曾经试图接过这种酒店自助餐的大客户供餐生意。但这事在桑先生的极力抗争下搅黄了,他觉得吃自助餐的客人和做自助餐的厨师都是「不知廉耻、不懂取捨的废物,为他们提供饲料就是侮辱了我」。 但梁凉认为她向来可以忍受侮辱。 瑰丽酒店是超五星级大酒店,旗下还拥有酒店同品牌的中餐馆和西餐厅。因为酒店母公司是欧洲老牌奢侈酒店,室内装修做得非常有意境,既然马上就要忙装修,正好也可以多去观摩别人的优秀范例。 第20页 桑先生对这个理由无话可讲,不过他肯定不会亲自出马。梁凉有自己的解决办法,她找了店里其他自尊心没那么高的二把手,一起根据自助餐和人数确定食材。 因为当天要借用对方厨房,赶在深夜把确定好的食谱和样菜照片发给酒店,并抄送给魏奎。 魏奎立刻再打来电话:「这些食物看起来很好吃,到时候记得做个标志,把最贵的留给我哦!」 竹马的声音在话筒里传来沙沙哑哑像扑打的浪花,梁凉的心变得非常软。 「你怎么还没睡?不要熬夜工作,这样对身体不好。」 ?魏奎闻言便笑了:「娘娘真关心微臣,但你不是还没睡吗?」 梁凉不知道怎么接话,她心脏加快跳动,带着晕晕乎乎的紧张感。 好像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每次都是魏奎主动说话时候更多,她在旁边托着下巴安静的听。 他俩其实小的时候有很长时间不对付。梁凉嫌魏奎太疯,魏奎觉得她就是一个死木头人。但后来莫名其妙地玩到一起,魏奎整天得意洋洋的招猫逗狗,回家前一定记着来看看梁凉。而梁凉打扮自己洋娃娃,也会安静地说「咱们等爸爸下班回来」。 说完后脸整个都红了。 不过,这是小女孩的秘密。 魏奎挂了电话,长大后的梁凉仍把手机贴在耳朵上几秒。才想到忘记把租了吴燕夏商铺的事情告诉他。 她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 吴燕夏算什么人物嘛?完全比不上魏奎。而且,魏奎刚刚的声音好好听、说话好温柔,她回忆起他的脸也觉得好好看啊。 梁凉自己浮想联翩了会,突然柔柔地说:「坦克?」 也许是多年单恋总是没有回应,她总会在想念魏奎的时候唿唤爱宠,因为这也是魏奎送她的狗狗呢。 但泰迪这次没有软萌地跑过来,亲热地蹭自己的腿。梁凉这才悲伤地想起来,它现在已经变成一条蛇,还留在吴燕夏家。 她脑海中不情愿地浮现出占星师那双明亮犀利的眼睛,他轻描淡写地说出她以为自己隐藏很好的感情,剎那间,那些隐秘朦胧的少女情怀就没那么浪漫了。 假如随着刚才唿唤,是一条光熘熘的蛇游到自己手臂上……梁凉在黑暗中勐地睁开眼睛,赶紧用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仿佛像防止什么钻进来。 反正自己是不信占星和鬼神那些,梁凉只能发抖的祈祷:坦克,姐姐不是不喜欢你了,但你也要快点变回来啊! 到了周六中午,梁凉带着lu他们仨人,提前去了瑰丽酒店。 梁凉从大学开始莽莽撞撞地当帮工,从被痛骂「只爱打扮的小残废」一直到「勉强能用吧」,她的价值观被桑先生塑造得差不多。其中就有,「专业厨师只要进了厨房,必须等准备菜上齐后才能离开料理台」。 梁凉想了想:「你们先去厨房,我去日料餐厅里照几张相就去找你们,要不然待会抽不开身。」 她带了个小相机来,打算趁着宴会还没开始的时候拍几张细节图。 瑰丽酒店整体非常富丽,挂着各种復古油画。梁凉向来非常喜欢这种风格,她轻声哼唱着,正沿着楼梯轻缓往上走,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我国现在已经是最大的黄金进口国之一,但68%目前依旧是通过……而港交所採取期货交易,和上海的交易相比……」 魏奎在工作上还是很能有内敛的精英气息。当他边打着电话边从走廊里稳步走上来,西装严密外表潇洒,一举一动都很自如。 梁凉顿住脚步,她的心刚要忍不住扑腾,魏奎正好也随意抬起头。 他不自觉地皱起好看的眉,她才暗暗叫苦,掉头想走。 梁凉的厨师服是特意定制的,全白色雪纺配上米黄缎带,很精细的花边和很小的蝴蝶结,外面带着那布满星星月亮的围裙!但完了完了,有人就像对花粉过敏一样讨厌她穿的lo服。 逃跑已经晚了,前面伸出一支手把她牢牢地挡在角落里。 「你跑什么啊,娘娘?」魏奎英俊面孔在酒店灯光下,显得更加灼眼。 他眼睛已经危险地眯起来,带着小时候熟悉的压迫感,「我也真是服了,你今天又打扮成这样?你怎么做个饭还能穿成这样!你穿着这样在酒店里晃又是想给我丢脸吗?」 「不是的……」梁凉想躲开他的胸膛,却没成功,她结结巴巴地说,「我本来应该在后厨里,但因为想看餐厅的装修才跑上来,我这就走……」 他轻轻一笑,眼睛盯着她:「今晚发布会是在他们的贵宾宴会厅举行,不是他们的餐厅。你来他们餐厅干什么?」 他身上古龙香水太浓,梁凉脑子都乱了:「你先放开我……」 魏奎盯着她的脸,视线再往下移。 公平的说,梁凉现在的服装配上她嫣红到脖子的脸,就像个美貌如蔷薇的女僕。但这一切总让魏奎感觉非常暴躁。 因为梁凉根本不是女僕,她应该是牡丹而不是蔷薇。 她明明可以站在任何最高处的宴会最耀眼处,或者骄傲地站在他旁边。但梁凉似乎只乐于被一个长得像腰花的大厨指着鼻子骂得眼泪汪汪,或者打扮成涉谷角落里三流漫画店的店员,每天穿着博取眼球的衣服,真实身份扔到马路上就能被沖走。 第21页 她怎么就这么…… 魏奎的手从墙上果然移开,梁凉终于退后几步,感觉唿吸都顺畅了。 她语无伦次地说:「你来的这么早?你饿不饿,今天我们做的是裙边,你等一会,我先给你拿点来尝尝?」 魏奎看着她说话磕磕巴巴的样子,又是扬眉。 梁凉小的时候虽然很安静,但没这么不上檯面吧?她身为优等生,曾经还上过电视台去主持过什么节目,半点不怯场。 都怪那愚蠢的衣服,把他的娘娘变成日本的傻女生! 他沉着脸不说话,梁凉再略微后退一步,看着魏奎光亮的皮鞋。 在对方毫不掩饰厌恶的目光中,她越来越不自信了,越来越想躲在最喜欢的衣服和熟悉的后厨。 「我要走了,我真的要走了。」梁凉不安的说。 魏奎盯着她逐渐苍白的脸,过了好一会,他终于压下气:「今晚咱俩一起回家,我请你吃宵夜。」 他的语调正常,所以今天终于熬过去了! 梁凉松了一口气,然后木讷地说:「还要吃宵夜?晚上不是都提供饭吗?」 魏奎毫不在意:「今晚的饭都是鸟屎,我一口都不会碰!」 他根本已经忘了,梁凉也是今晚「鸟屎供应商」,而且是他自己帮她争取到这个机会。 梁凉默不作声地垂下头,她黯然地说:「嗯,那我等你。」 ☆、第 10 章 《金融时臻》是国内首屈一指的财经金融杂志,因为土豪贊助商的存在,今晚的颁奖仪式做得更高大上。不仅阔气的租了豪华的场地,从日料、甜品、中餐都承包给不同的餐厅。 吉兆出品的虎虾天妇罗控油精准,外皮薄如金纸,而刺身的配料又创意性地搭配了长崎盐。 瑰丽酒店的日料厅的总板长驻足在他们台位,甚至还厚着脸皮想看他们带的其他原料。吉兆的人脸色难看,每家厨师都有不外传的手艺,哪有人这么盯着的。 梁凉垂头丧气地熘回到厨房正好撞到这幕,她虽然个性软和但也不是彻底的傻孩子,立刻不动声色地把冷箱盖上。 酒店工作过的很识货,一眼就看出吉兆的其他原料也并非凡品。对方得知梁凉的身份是老闆,便傲慢地提议:「你有没有能力为瑰丽的后厨供货? 高级餐厅的老闆很多兼有生鲜进口商的身份,梁凉同样积攒了不少独到的进口渠道,不过一直懒到没有想开副业。 她委婉地说需要考虑,这又让高人一等的总料理长跌破眼镜,供货永远是大肥差,很多人求着要他买他都不答应,居然还有人不识趣。 对方以看神经病的眼神审视梁凉「独特」的厨师服,狐疑地问:「你真的是吉兆的老闆?你能决定事情吗?」 她还没开口,旁边的lu几人已经恼怒地抢先一步回答:「她就是我们老闆娘,你有什么毛病!」 对方讪讪地走开,梁凉才歪着蝴蝶结的脑袋精打细算起来:为超五星级酒店的后厨系统供货肯定是优差,吉兆自己进货也会因为数量优势而降低成本,但酒店的德性总是要货急回款慢,晚打款有可能会占据现金流水…… 这一晚上在梁凉的纠结中到了八点半,预定的食物全部上齐往后便是酒水和甜品的主场,她放lu他们提前回去。 清洁工人过来收桌位,梁凉觉得待在别人家的后厨很不自在,解下围裙想去外面等魏奎。 不料去往大厅的楼梯间被锁了,她晕头转脑的在员工通道里绕了好久,终于胡乱从一个没被锁的消防口顺利走出来。 出来后又傻了。 居然绕到贵宾宴会厅,也是今晚发布会恢弘华丽的外场地。宴会厅大门紧紧关着,里面隐约传来音乐声和什么发言,只有两旁锃亮的铜牌竖着「私人宴会,请勿进入」的警告, 公关和酒店工作人员正分别严密地守在里厅和楼下,反倒长长的走廊寂静再无他人, 梁凉东张西望一阵,发现转角处有一台直达大厅的小玻璃观光电梯,再远处是宾客专用楼道。 有个人影正蹲在电梯门前。 他背对着她,因此第一眼依旧先看到那巨大、巨大、巨大,无比抢眼的「不算命」三个大字,贴着对方隆起的削瘦嵴背。 梁凉不由一噘嘴,她自己身为lo娘也没资格评论什么,但实在想感慨中国男人挑衣品味堪忧。这种有醒目slogan的男士t恤今年这么流行吗,居然在酒店都碰到了大仙同款。 不过等一等,那头乱蓬蓬的捲髮,身材明明像大男孩唯独胳膊什么的却很粗…… 梁凉收回惊恐目光,她毫不犹豫地就想重新逃回消防通道。然而悲剧了,五星级酒店的消防门只能外推不能里拉,只有扳下旁边的火警红色按钮才能重新拉开门。 她拉了几下完全不动,这意味着现在想下楼就必须往前走,路过那个高度疑似吴燕夏本尊的人物。……不然还是选择按火警按钮吧,这代价似乎更小一点,只需要被行政拘留。 梁凉僵硬地转过身,试图像氢气球一样无声地从走廊里飘过。也幸好脚下踩着的地毯很厚,没有声响。 真的不是她想躲这个大仙啊,但吴燕夏长着世界上最令人深刻的扑克脸。眼睛又炯炯发光,就像平静池塘下面的倒影,什么事都逃不过他明亮目光似得。 仅仅有这种性格的人已经能让梁凉觉得紧张,更何况,吴燕夏身上总有种浓厚的神秘色彩。 第22页 他看不见自己看不见自己,梁凉默念着给自己打气。 但蹲在地面的男人早从玻璃电梯瞥到她的倒影,他缓慢地转过头朝着她,四目相对,梁凉怔怔地看着那绝对不会错认的脸,眉毛里红色的小痣诡异地若隐若现。 吴燕夏眉毛一动。 梁凉终于勇敢地做了上次想做但又不敢做的事情——她第一时间就用手牢牢地挡住自己的脸。 走廊里除了宴会厅隐约传来的音乐,寂静无声。 吴燕夏相当无语地望着那掩面的lo娘,努力把他上次见到灵动却缠人的小女人和眼前笨拙畏缩、充满小家子气小女僕形象再度合一。 ……她本质上是弱智吧? 也就在刚刚宴会上,魏奎隔着那么多人死命地瞪视他,再用口型无声地威胁他。而眼前这小美人九成九是同样品种的弱智,怪不得总爱跟在魏奎后面。 他盯着她那个标志性的蓬蓬裙摆,仿佛自言自语地说:「守护金牛座的是代表爱与美的维纳斯,因此这星座的人穷尽一生都在追求某种美感。但很多相位不好的金牛座也在花费一生掩饰它对爱与美的痴狂,金牛座同样是粉刷太平的高手,当她不喜欢或者讨厌一个人并不会流露出明显的厌恶,只会彻底的忽视他而当对方不存在。」 这人的声音好像有魔力,而他的话就……是在精准形容他和她的关系。 不知觉间,梁凉已经把手放下,再次对上他浅色的瞳孔,他很淡地微笑起来。 这一次,吴燕夏显然记得她是谁:「哈哈,看来你的金牛元素很重嘛。」 对方这么平静地评价一句,但也没有过多嘲笑,那态度是完全不介意她洪水勐兽地躲着自己。 梁凉脸唰地一下子惭愧地红了,她讷讷地说:「夏大仙,您好。」 他笑了两声,平静地回过头去。 吴燕夏的真实性格和魏奎一样是有点浪荡的,但他确实也不是一个特别爱搭理人的主,除非是认识的,熟悉的、感兴趣的人。 眼前的战战兢兢女孩显然不在这个范围内,他不如何在意她怎么对待自己。 这时候,背后的lo娘以自知做错了事的口吻,结巴地主动解释了她今晚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又主动找话题聊。 「大仙你也在啊。」 「对,我今晚受邀请来这里参加宴席。」他倒是耐心地回答了。 「坦克这几天在你家还好吗?」 「那条蠢狗每天抢着吃饭已经快把蛇皮撑开了。丑话说在前头,它撑死了可不是我的错。」 「……那神灯还好呢?」 「依旧不会用嵴椎类身体的四肢,但我买了个水枪每天嗞它,它现在能晃悠着站起来躲了。」 尴聊到此为止,梁凉一时也无话。 她看着吴燕夏的背影,想转身默默走掉却又发现自己做不到。因为突然间,梁凉不太想跑走了。这占星师像爱丽丝梦游奇境里的笑猫,身上存在一种隐藏很深的魅力,和他说几句话就忍不住要打开话匣子。 梁凉再盯着他的后脑勺,终于大胆地问:「那个,你坐在这里干什么呀?」 他也是学着德勤山人在入定吗?还是举行什么神秘宗教仪式?他刚才说她是金牛座是纯猜出来的还是故弄玄虚?魏奎不是说今晚是金融宴会吗,请占星师来干什么? 啊啊啊啊真的是好好奇! 吴燕夏同样牢牢记得,这鼠胆lo娘具备一种魔音灌耳的纠缠能力。 他再转头,很匪夷所思地盯了她好一会。每当别人在他面前强撑自大、问不合适的问题,吴燕夏都这么镇定高深地用眼神盯回去,可惜梁凉这次居然没有被吓走,反而大睁着那双晶莹的眼睛坦率地回视他。 她现在倒是不怕自己了,但刚刚怎么不见她这么落落大方的走过来呢? 梁凉甚至又往前一步,她小心地问:「你在干什么呀?」 吴燕夏终于无奈地解释:「……哦,我耳机掉进电梯缝里去了。」 贵宾宴会厅旁的玻璃电梯更多有观光功能,狭窄到只能推一个轮椅进去,倒也没几个人去用它。 但巧了,占星师本人就是那种能少走几步路就绝不想多动,且非得坐电梯才肯下楼的懒蛋。 他提前从会场熘走准备回家,迈进距离宴会厅最近的小电梯时正从裤兜里掏东西,结果脱手把耳机掉进门和电梯间的缝隙里。 梁凉闻言也往那个五厘米左右的缝隙看了看,玻璃电梯的钢筋线果然正挂着一个白色线装耳机线。掉的位置并不深,半米左右,但怎么取出来也是个问题。 吴燕夏不知道从哪里撅来一根树枝——实际上是从宴会厅门口的花篮上偷偷摘的一根梅花,他刚刚正趴在这里,试图用花枝把耳机勾出来…… 吴燕夏说到这里时一滞唿吸,因为梁凉甜美的五官无意识地正朝着自己靠近。 她已经走到他旁边蹲下,甚至还举起手机颤颤巍巍地向电梯缝隙照了照。 ……这傻lo娘添什么乱呢? 「你可别再把你的手机也掉到里面。」他无奈提醒她。 梁凉沉默把手机转过来,后背贴着足矣把一根手指套进去的指环。身为资深手残党,她确实摔坏三四次手机屏幕,这是特意买的这种防滑手机套。 吴燕夏多看了几眼,目光中闪过一丝羡慕。 第23页 「你哪儿买的?」 梁凉又有点想笑,她已经隐约感觉占星师人设貌似有点歪,他的性格并不像他的职业那么虚无缥缈,挺……接地气? 她已经完全忘记要躲着他了,还给他出主意:「大仙,你怎么不叫酒店工作人员来帮你。」 吴燕夏却恢復了刚刚不慌不忙但有点冰冷的表情:「我自己能捞上来。」 梁凉无言半晌。 她倒不意外有人蠢到把耳机掉进电梯缝里,甚至还感到有点莫名亲切感。梁凉曾经也把家门钥匙掉进电梯缝里,她也妄图自己掏出来,但那次掉的太深,苦着脸叫电梯修理工帮忙才行。 世界上是有这么一种类型的人,他们天生不喜欢去麻烦别人,任何问题都先想自己独自解决。嗯,尤其是做完蠢事无法收场后…… 吴燕夏已经不耐烦地赶她了:「你走吧。」 但刚刚仓皇而逃的lo娘此刻却又死蹲着一动不动,软绵绵的裙子正盖住了他的脚。随后,她就把他手上的树枝取过来,歪着头自告奋勇地说:「我帮你。」 「……帮什么?」 「我觉得我能帮你把耳机捞上来的。」 梁凉刚才在背后看得清楚,吴燕夏那一系列的动作纯粹是粗手粗脚的戳。真是笨死了,除非他有超能力,否则肯定一万年都捞不上耳机嘛,那还不如自己试试。 反正这又不会比在娃娃机里用铁臂抓玩偶更难。 吴燕夏看着她拢好自己的裙子跪在地面,用握着毛笔的姿势握着那树枝。她看准角度后用花枝尖拨拉耳机头,不对不对,还差一点,电梯缝太黑看不清楚。 梁凉再把自己的手机塞给他,吴燕夏正满脸痴呆的表情看着她:「大仙,你得帮我照一下。」 她小心翼翼地换着花枝的角度,同时祈祷楼下大堂里不要有人按电梯——电梯如果下行,耳机线就被彻底拽下去了。十分钟里,梁凉不停地直起身子、再跪下,测算着距离时慢慢旋转花枝,让耳机线缠绕在上面。她一边祈祷一边用酸涩的手缓缓上移。嗯,已经隐隐感觉到重量了,已经找到感觉! 片刻后,花枝轻巧地挑着白色的耳机线一角,从电梯缝隙中稳噹噹地露出来。 「耶,出来了出来了!!」梁凉惊喜极了,白到发光的额头已经渗出层香汗。 一抬头正好撞到吴燕夏的眼睛里,不由愣住。 他正凝视她。某个瞬间里,吴燕夏眼眸深邃,目光接近于毛骨悚然地专注,令人心里慌慌的。 梁凉手差点一软。 幸好吴燕夏已经抢先把耳机线拾了起来,他看了眼耳机,再看着她,淡淡地说:「厉害了。」 ……这算是道谢吗?梁凉腹诽,自己可是为了帮他捞耳机几乎把膝盖都跪麻了呢。 只不过,她莫名觉得这句「厉害了」比任何「谢谢你」都更顺耳一些。 接着身子一轻,就被占星师从地面拽起来,他还顺便弯腰把她那褶皱裙摆拽直,仔细瞥了眼她蝴蝶结的袜子后放开手。 吴燕夏换回那熟悉的油滑到发腻的语调,他做了个鬼脸,轻声说:「谢谢美女。」 「哦,没事的。」她讷讷地说。 一直到把耳机揣回裤兜里的时候,吴燕夏依旧盯着她,没有在她脸上移开过丝毫视线,几乎要把眼睛眯成一条线了。 梁凉已经被看得整个人都烧起来,她非常茫然地往后退了一步,屏住唿吸。 酒店里都是淡淡的精油味,因此这次没有闻到占星师身上的柑橘味。可是,感觉有点什么不太对劲呢? 当知道梁凉还要继续留在这里等魏奎,吴燕夏才移开视线,他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宴会厅,目光依旧莫测。 然而,他什么都没继续说,沉默地坐着下沉电梯离开了。 剩下樑凉傻呆呆地站着,直等着魏奎在这发布会后带她吃了顿烧烤。 「你相信吗?吴燕夏今天居然也来了,票选最受欢迎的专栏,结果排第一名居然是他的星座栏目!」魏奎咬牙切齿,「这还是金融杂志吗?这世界上骗子总有这么多?」 梁凉歪着头小心地吃着烤土豆串,同时试图不要把魏奎的法拉利真皮座位弄脏。 他们现在吃的是外卖,因为魏奎忍受不了坐在露天的烧烤摊上旁边人都多看几眼梁凉的感觉,于是直接打包走人。 梁凉心情有些黯然,他俩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出现在公开场合了。 她小心地擦了擦嘴,把今晚和吴燕夏的偶遇、租商铺、和他身上发生所有神奇的事情都咽下去。 ☆、第 11 章 魏奎已经将烧烤狼吞虎咽地吃了不少,大口喝着苏打水。他嘴上说的潇洒,实际今晚的主要任务是给大佬拉凳子和赔笑,根本没资格吃那些精美食物。 不过这些话没必要告诉梁凉,他侧头看的时候,她正用精緻的手绢擦着嘴,动作非常文雅。 当得知梁凉今晚有当瑰丽供货商的机会,魏奎扬起薄唇,他很夸张地说:「不错不错,我家娘娘果然是个能做大事的人!」 梁凉笑得轻轻捂住心口:「但我需要想一想的。」 「你还需要想什么?」 他眼睛也杀过来,她吓得一结巴:「我,我怕影响吉兆的生意……」 随后把梁凉送回家,两人一路无话,各自想着心事。 第24页 到达目的地,魏奎又喝了口汽水,转头定定地看着她。 他状似不经意地说:「娘娘,你真的要开一辈子小餐馆?你有没有想过,你未来的老公不满意你的职业选择怎么办?」 梁凉却同样古怪地歪头看他一眼,她试探地说:「那个哦,之前那叫吴燕夏的人把你裸/照还给你了没有?」 魏奎「扑哧」就差点把之前的汽水喷出来,再英俊非凡的脸也黑了。 这话题实在是太破坏气氛。 梁凉手忙脚乱地给他找纸巾,她只是想劝魏奎如果好好跟吴燕夏求情,那夏大仙也不是不讲情理的人嘛。而如果他不好意思,她可以厚着脸皮代劳求吴燕夏(并可以偷瞄一眼照片)。 毕竟,裸/照这种危险东西得赶紧要回来啊!吴燕夏总感觉丢三落四的。 那辆红色跑车气急败坏地轰鸣开走,又剩下樑凉独自站在路边,突然想到居然忘记了回答魏奎的问题。 但问题是,她没有其他职业选择,她是想认真开一辈子日料店的女孩呢。至于「老公」这种生物要靠缘分,硬要去说也很奇怪啊。 走进电梯前,梁凉都觉得心情莫名沮丧,直到她抬头看到电梯门模煳映出自己的模样。 lo服真的是一种反时尚但又令人信服的黑洞,lo娘获取快乐的方式非常简单,她们只需要照照镜子,转一个圈,看裙摆飞扬就会高兴起来。因为身上随便的每一个单品都是如此迷人,让人觉得很美好。 梁凉已经笑起来,她自言自语地说:「果然还是穿裙子的时候最开心。」 第二天又轮到吉兆全体员工的休息日,距离上次休息已经半个月了。 最近坦克不在身边,也不需要早起遛狗,梁凉舒舒服服地睡了半天,半睡半醒间,仿佛感觉听到坦克刨门的声音,它垫着脚尖哒哒跑过来,蹲在床边喘气。她记得坦克刚刚被魏奎拎过来的时候,全身仿佛还湿漉漉的,很小一只幼犬,瞪着黑灵灵的大眼睛,耳朵特别尖,她吃什么东西都得躲着它—— 「铃铃铃——」 梁凉半睡半醒的时候往被子里闪躲了下,眼角仿佛还是湿的。讨厌,坦克又没有死掉,伤感什么! 手机还在响,她终于伸出手臂,在把闹钟推倒后摸起手机。屏幕上又是陌生的电话号码,唉,搞不好是装修工人或是客人什么。 「美少女?」 陌生的声音,但又不会很陌生的男声。 梁凉「嗯」了声,慢慢清醒,她从床上坐起来,很茫然说:「呃,那个,你是谁?打错电话了?」 「你是梁凉?小女僕?人妖?暗恋魏奎?金牛座?吉兆的老闆娘?我的租客之一?」 随着来人一一报出名称,除了第一个,梁凉觉得剩下她哪个都不想承认。 她无声地□□着,有些苦恼地说:「夏,夏大仙人?」 吴燕夏笑着「嗯」了声,他大概放着免提,她能听到他轻轻敲击键盘的声音。 她有点紧张起来:「有什么事情吗,是坦克出了什么问题吗?」 「差不多吧。」 梁凉双眼像柴郡猫一样危险地睁大了,她立刻追问:「什么叫差不多?」 他懒洋洋地:「你先来我家再说。」 太着急了,没顾上换衣服。梁凉梳了头髮,套上连衣裙便匆匆忙忙跑出门。今天下着小雨,她举着把圆弧的小伞,水花溅在小腿上。 去吴燕夏家是第三次了,但怎么感觉就有点熟门熟路。 梁凉出了电梯,门虚掩着,试探地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她便往里探头。 吴燕夏正盘腿坐在大理石地板上静静地敲击着电脑,他家依旧那么空阔宽绰,而客厅里唯一的家具那花花绿绿的大沙发居然消失不见了。 整个房子空空荡荡的,除了穿着运动衫和大短裤的男人,地面有吃剩的火鸡沙拉外卖盘子、插着吸管的柠檬茶饮料,以及一盒拆开的万宝路硬盒香菸。 他似乎刚洗完澡,头髮没干透,微微潮湿的蜷曲,眼睛依旧盯着屏幕但嘴里却说:「美少女来了吗?」 「呃……」梁凉发现她在占星师嘴里已经不是千篇一律的「美女」了,直接升级成为「美少女」。 这称唿倒是挺好听,但怎么感觉又怪亲密的,不然他还是叫她小女僕好了。 不不不,他应该叫她梁凉! 梁凉好想垂泪,她的人生都被他带偏了。 「稍等一会。」吴燕夏不抬眼睛地吩咐她,「你先进来,进来进来。」 梁凉只好转身关上门,把伞放在玄关,慢慢地走进来。 这家里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主人自己都盘腿坐在地面。她尴尬地站着,随后突然发现被吴燕夏随意扔在地面吃剩的盘子边缘有一条熟悉的九色彩线——这是吉兆独有的彩线。 桑先生反覆说过,每个厨师都要对自己的成品负责,因此吉兆每次包粽子的时候都会缠上特殊的彩线,然后找个硬卡片把制作者的名字写上。 梁凉好奇地蹲下,她用手指提起麻绳,没怎么意外地就在旁边找到已经软趴趴的纸张,上面是lu龙飞凤舞的签名。 片刻后,吴燕夏就合上电脑,抬起头刚看了梁凉一眼,结果听到她的控诉。 「大仙,你是不是在昨晚宴会上偷吃的啦?」 吉兆昨晚给瑰丽酒店的供菜就有粽子这道菜,吴燕夏也同样是宴席的嘉宾之一。现在梁凉就在他家里发现绑粽子的麻绳,再迟钝也不会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第25页 但吴燕夏脸皮厚到了一定境界,他砸吧砸吧嘴承认了:「昨晚的粽子是挺好吃,我拿回一个当早餐。还有一种蒸鸡蛋不错,可惜带不回来。」 「……那是海胆蛋羹!」 他继续苦苦回忆:「提供的简易酱油也有意思,我看没人吃就又偷了点。」 她忍俊不禁:「那是昆布的进口酱油,沾着昨晚的车虾寿司吃最好啦。你拿回来后要记得冷藏!」 梁凉很快就被哄得飘飘然,吉兆的饭餐有人喜欢总是好事情嘛。而吴燕夏也不说话了,双手后撑着地,饶有兴趣地望着她。这人阴沉着脸的时候总让人很不爽,但当他无声笑的时候,能让旁人感觉到同样的开心。 梁凉发现自己居然又正蹲着和吴燕夏说话。 一个淑女不能总像个要饭似的,她赶紧再站起来,等再抬头,吴燕夏已经同样轻捷地站起来。 「对了,你叫我来是因为坦克出了什么事吗?」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地说:「先跟我来。」 梁凉于是跟着吴燕夏,她走到那蛇室前就有点放慢脚步。 他却命令她:「快进来。「 她颤抖着,到底因为对爱宠的担心而鼓起勇气走进了蛇室。 下一秒,无声滞住唿吸。 但这次梁凉不是被吓的,而是……被熏的。 吴燕夏又往房间里买了个大笼子,但不同上次前来,此刻的房间依旧干净,但充满一股浓厚的酸腐排泄物味道,而且因为阴雨天的低气压显得更加明显。 他已经在旁边捂住高挺的鼻子,闷声问:「闻到这味了吗?」 梁凉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她屏住唿吸的时候,余光小心地往旁边瞥去:那条黄金蟒正缩在角落,而一只泰迪则静静地趴在边缘。 ……但这个房间真的好臭啊,简直有点辣眼睛的臭味了!明明房间里的两台空气净化器都在努力工作。 吴燕夏再忍耐地站了一会,终于带着她走出去,两个人刚刚都在憋着气,此刻站在门口不由自主地喘了会。梁凉捂着狂蹦的心口,鼻尖又闻到那股干燥的柑橘味,赶紧离他远了点。 「我不懂……」她困惑地说。 梁凉不明白吴燕夏打电话把自己拉过来干什么,坦克和神灯看起来没什么问题,难道他就想让她闻闻房间多臭吗?这什么意思? 「就是这意思!本大仙以前养蛇的时候,一周只需要处理一次粪便,而我家神灯姑娘也特别爱干净特别注意保持卫生,不会给我添麻烦。但现在因为你那条蠢狗每天都吃,每天都随地大小便,真是受不了。」吴燕夏紧紧皱着眉头,他一本正经的,唯独褐色眼眸正在闪烁,「你上次不是问我你可以为这两个宠物做点什么吗?我现在就有事情需要你做。」 「……做什么?」 吴燕夏凝视梁凉煞白的小脸,女孩子有些害怕,但目光没有畏缩。占星师很满意,他知道得控制好节拍,所谓越是重要的事越是要慢慢来。 「——以后你要负责来我家里给它俩拣屎。」他亲切地说,唯独目光闪得有点艷丽,「每一天。」 ☆、第 12 章 梁凉震惊了,久久吐露不出一个字。 吴燕夏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转身就往客厅走。梁凉几乎自发性地碎步跟上,她觉得自己像牵着线的木偶,剎那间理解了魏奎那晚为什么会被逼着拍□□。 世界上真的很少有人能拒绝这种嚯意又有点命令的眼神,不管这人说的是多荒唐的事情。 客厅的地面摊着两本公务员考试用书,吴燕夏刚刚就坐在这两书上面。等他再一屁股坐下去,梁凉已经抢先双膝跪地——当然,是以一种非常优雅又淑女的日本女人坐姿,裙子像花朵般层层缀缀地铺在地面。 除了她此刻的表情令人伤心欲绝。 吴燕夏咳嗽一声:「不好意思,今天没地方让你坐。我师父临走把酒泼在沙发里,我送去清洗了。」 ……她现在根本没关心这个好吗,梁凉小声地辩解:「大仙,你可以请钟点工来打扫卫生的,我来付钱。」 吴燕夏仿佛才想到还有这个选项,他笑着说:「那美少女,你以后就负责带钟点工来我家铲屎吧。」 梁凉差点要把脸都贴在裙子上,有了钟点工,为什么自己还要跟着来? 吴燕夏移开目光,避免去看梁凉那标识性的、专用来求情控诉和资深装可怜的傻白甜大眼睛,人不能总在一条阴沟里翻船。他轻声说:「因为我相信你。」 梁凉完全没有被安慰,反而更心碎了:「我什么都不会,你会失望的呜呜呜呜!」 「哎呦,我是不会欺负你的,我发誓。」吴燕夏不伦不类地举起左手,「我们苗人很淳朴,绝对不负女孩子。我发誓你来我家就只是打扫下卫生,我不会逼你做任何事——除非你自己愿意。」 梁凉还是非常坚定地来回摇头,只要想到每天都要面对那条黄金蟒,流淌在骨子里的脆弱和敏感基因就像沙子样刮着她的大脑皮层。 「我还会加赠你一个铲屎大礼包。嗯,比如说你来我家铲屎一天,我就免你两天的房租。也就是说你只要帮我捡屎半年,我就免你一整年的店铺房租。怎么样?」 四目相交,吴燕夏看到一种像小狐狸般的灵动神色正在女孩子向来谨慎安静甚至有些乏味得去死的眸子里跃动。他想,这感觉确实怪新鲜的。 第26页 这条件太优厚了,梁凉发现她已经可耻的动心了:「可是……」 「别可是了。来铲屎吧,美好的生活需要靠劳动来创造。」 梁凉成为一名不光荣的拣屎官。 因为很快,她就发现吴燕夏话的真实意思是「他美好的生活需要靠她的劳动来创造」, 以前梁凉也要熘坦克,但大部分时间只需要在泰迪抬起后腿的时候移开视线,随后等它完事后用卫生纸把狗大便清理走而已。 再重复一次,梁凉是个很懒的美女。 她不喜欢自己做辛苦的事情,但因为天性善良,也同样不乐意看别人受委屈,以前上学的时候帮魏奎代写过很多作业,最初开日料店也只是不想看到坏脾气的桑先生还要苦苦去其他地方找别的工作,到后来她把日料店独自撑起来,因为开店能自由自由地穿着心爱的lo裙上班,收入也能让她过舒服的小日子。 但,坦克和神灯到底为什么就交换身体了呢? 算了,这种未解之谜拒绝深思。不然就去乖乖捡屎吧。反正她每天十点上班,白天去他家顺便扔个垃圾,能看看坦克,也不是很辛苦和没有尊严的事情……吧。 梁凉谨慎地选在早晨的时候去吴燕夏家敲门,后来他直接把门锁密码是自己生日这事托盘而出。 她不得不知道了吴燕夏是一个巨蟹座。根据网上的信息,这就是传说中占据出轨、花心、恋母、闷骚、吃软饭最多的臭名昭着渣男星座。 走进蛇室前,梁凉依旧浑身哆嗦地做了自我建设。等小心地探头先看了一眼的时候,她发现两个大笼子四周都被围上了蓝粗布,如今只需把底部的托盘拉出来就可以方便清理污秽。房间里的空气清洁设置已经换了新的滤芯,旁边还贴心地摆着口罩、清洁剂和一次性塑料手套,没有那日的恶臭。 ——真是好贴心好甜蜜的捡大便装备啊,吴燕夏这么心细怎么就不能自己捡呢? 梁凉认命地跪在笼子前将抽盘里那堆碎木屑剷除干净,等刷完回放的时候,笼子里突然有悉悉索索地声音,似乎是蛇贴地爬行的心悸声响。 这场景这几天里每天都会发生,但梁凉依旧以lo娘最快的速度跑出来。靠在电梯时依旧手脚发汗,面白如纸。 等飘飘忽忽地把垃圾扔到垃圾桶里,她感觉到久违的愤懑:谁还不是美少女呢?她真的不是小女僕!就算是小女僕也不是吴燕夏的小女僕!吉兆生意很火的,分分钟几百万几千万的大生意,而身为老闆却被吴燕夏逼着捡屎。当然了,免房租确实是不小诱惑,但更重要的原因是为了坦克…… 梁凉边痛斥自己的软弱边灰熘熘地又去吉兆开店了。 此刻唯一比她更郁闷的,也只是正站在楼上阳台的吴燕夏,他正在遗憾地俯瞰梁凉穿着大裙子的身影离开。 身为一个比梁凉更懒的货色,一个熬夜党,占星师早上根本起不来床。每次被闹钟吵醒,他睡眼惺忪爬下楼想起跟梁凉搭讪的时候,人家早就因为害怕而跑得不见踪影了。 这姑娘是真的太胆小了,偏偏身上还存在很微弱却又绵长抗拒力量。 吴燕夏倒也不怎么失望,他重新瘫痪在白色的凌乱大床上,过了会抬起捲毛头。 旁边的手提电脑还亮着,昨晚熬夜把下个月的12星座月运稿写完、刚刚发送完毕。吴燕夏不仅精通星座也同样善于塔罗,它们就像风水之于紫薇同属于一脉相承体系的亚文化。 点开在线塔罗牌,没有刻意选择牌阵,他想着梁凉的名字,懒洋洋地翻开一张牌。 随后,吴燕夏浅褐色的眼眸略微收缩,朦胧睡意一扫而空,带着些阴郁无奈地望着屏幕。 相隔五年后,他在领养神灯那日后,连续三天又抽到了这张牌王,「命运之轮」。 「我已经学会怎么去解读星象,我还知道怎么根据星盘去分析人的潜在性格,」吴燕夏轻轻地道,他低低自语的声音一下子就散落在了空阔的卧室中,「但所谓命运,这到底又是什么鬼东西呢?」 作者有话要说:  「1,是射鵰 2,是存稿箱陷我于不义 3,是晚上晚上晚上」 早上的解释。抱歉*2. 这文对我来说有点麻烦,但我不会再出现这种乌龙,明天双更自责下,本周六继续更新。 抱歉*3。 我习惯一直都是7w字前不v,这文应该不会很长……吧?不知道,先写着吧。 再次抱歉,我为我的放弃治疗道歉。。。 ☆、第 13 章 吴燕夏说完这话后就又躺在床上,他拉长着自己的脸看着天花板,发出漫长的、漫长的、漫长的呻/吟,仿佛睡觉就是全天下最疲劳的工作。 三大主流宗教都是不承认算命的,预测未来在哪个文化体系下都不归属正道。大众同样很难相信通过了解一个人的出生时间就可以解读出整个人生。 但,有的人确实可以做到。 吴燕夏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这样的人物。 他个人更认为占星师偏向类似于自由撰稿人和心理师之间的职业,平时会接私人谘询,也会定时帮一些媒体平台发布年运、月运和日运,还会去撰写书籍。 吴燕夏是最早吃国内占星红利的人,又拿钱投资了房产,获利颇丰。眼下这公寓是吴燕夏盲买的第六套公寓,是他买来价格最便宜最代表他流年不利的一套公寓。 第27页 原因很简单,这是一套不为外人知的凶宅。原房主生意失败后出了车祸,他女儿从这个有八面落地窗的阳台纵身跃下;大家暗自说此人被下了降头之类…… 交完房款,在比平时速度更快的得到房产登记证后的第七天晚上,从小号称八字旺到爆、在老家走了二十多年夜路从来没撞到任何鬼的苗族青年就陷入梦魇:一身红衣的年轻女鬼跪在床头,幽幽地问他能不能娶她。 是,去,地,府,娶,她。 吴燕夏「哟」了声,面如金纸,费尽力气地摇头把自己摇醒了。 此刻的阳台旁边摆着铜马和罗盘,形成招财进宝的吉祥格局。德勤山人亲自布置了整个公寓每个角落的风水,也跟他反覆保证这个房子不会再出现什么问题。 除了那晚,这噩梦确实只发生过那么一次,但吴燕夏仍然感觉内心的创伤久久无法被治癒。 他没买家具,这样把房子脱手的时候能省点事。可惜没多久房产政策就有变,而他家老头有一次从贵州来本城看病,住在这里几天后也不准儿子卖。因为隔一条街就是市政府大楼,老头一直日日夜夜期望儿子「玩够了后」能去考公务员,这样好就近上班。 哎哎。 吴燕夏有的时候觉得自己有点疯,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可能疯得还不够。 正在这时,手机略微震动一下,杨雨薇发来简讯。 「夏夏,你为什么不真的拍那白痴的裸/照???」 吴燕夏仅仅懒洋洋地打了个逗号当作回復,他已经彻底不关心那个小帅哥了,随后又躺在床上再度重重呻/吟了一声。 他正琢磨着,怎么能跟梁凉多说几句话。 「但我感觉,明天早上还是有可能起不了床。」 也就在三十分钟之前,杨雨薇把魏奎叫到全小组的面前冷冷地臭骂一顿。 「我昨晚八点半的时候明确告诉你,这份报告必须要在今天早晨九点半之前交给我,买家律师十点要看,我们整个协议都等着更新。我不关心你昨晚几点回家,我要的只是结果,懂吗?我只要结果,我不听任何藉口。」 杨雨薇骂累的时候,正好有两个董事从旁边的会议室走出来。 他们明明认识魏奎,此刻就像路过一个垃圾桶似得视若无睹地走过去,唯独对杨雨薇客气的笑了笑,她也同样点头。 魏奎毫不尴尬地挺了挺胸,一副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的神色。 杨雨薇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回头却被这个愚蠢又骄傲的绣花枕头激怒了。 再一次。 当初一定是脑子被驴踢了才让他跟着自己,她阴郁地想。如果不是吴燕夏认可——是的,杨雨薇以前招人的时候会把实习生的星盘也给吴燕夏瞥一眼,他当时直接评价此人桀骜难管、才华过人,但调/教好了会大有前途。 现在想来,她很有理由认为吴燕夏的话具有某种私心。因为魏奎和他自己的星盘格局非常像,可以说两个男人是灵魂上的基友。 问题是指使懒散的吴燕夏去做点事很难很难,但他只要肯做的话又绝少出岔子。杨雨薇却已经深刻发现魏奎有多难管,而且她认为就算比尔·坎比尔在世都不能让这个英俊又傲慢的富家小孩儿学会一点负责——要知道,多少名牌大学生都想进自己的项目组,她却总跟着他在鸡毛蒜皮上浪费时间。 所谓对非常人用非常方法,杨雨薇再沉默了一会,她突然说:「听说你被拍过裸/照?』 这是第一次,魏奎在她面前露出一种惊恐的表情。 杨雨薇的心情终于美丽了点,她冷艷地翘起嘴角:「你最好老实点。我说,你不想让夏大仙再给你下蛊吧,嗯?」 抛下这句话,她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转身就走,假装没看到魏奎在自己背后翻了个白眼,她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原本今晚想约着吴燕夏吃顿饭问问那天怎么整到魏奎,但那个占星师又说自己有事。 吉兆的店门外观并没有很日式,店名当初是梁爸爸亲手写的,门外也没有像是挂着日式灯笼鲤鱼帘幕之类的噱头,就刷了一层墙漆。 今天进的食材是澳洲卡斯马尼亚的生蚝,验货完后铺在板前黑黝黝的一片。 此刻,梁凉正翻着她的通讯本,每家高级餐馆都有忠实的食客,老闆的原则是记住其中最土豪最忠诚的那几位,店长需要把对方爱吃的口味记下来,再及时通知他。 吉兆的餐费并不便宜,但令人吃惊的是其中年轻人居多,更以年轻女孩为主。不过这些穿着奢侈品牌的白富美更像是走马观花的「集邮」进食。每个月频繁来吉兆的固定食客,更多集中金融谘询职业。 再说个小秘密,很多大律师都爱吃生蚝和生拌鸡蛋,他们吸完富人的鲜血后通常的放松活动是来吉兆去吃大竹荚鱼牡丹虾。 梁凉认真发简讯的时候,桑先生像狗一样靠近她的蕾丝厨师服仔细嗅了嗅,露出一种噁心得快吐的表情:「你身上那股狗屎味最近怎么变了?」 说桑先生像狗确实是侮辱了他,因为狗的鼻子估计都没他这么灵敏。 铲屎官梁凉立刻心虚了:「我,我身上有味吗?」 桑先生确定地点头,他说:「一股很噁心的味道,因为你给你家狗换狗粮了?不要给狗吃那么多纤维的食物,太味儿了!」 第28页 她心碎地回到员工更衣室洗了一遍手,又拿着吹风机徒劳地吹着裙摆。 梁凉忧郁坐在椅子上,她觉得自己手脚已经很麻利,五分钟就能把铲屎和掉头就跑这两件事做完。 毕竟,她根本不敢看那条蛇,也会避免看那条总用橙黄色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泰迪。而从某个方面。如果神灯和坦克这辈子再也换不过来身体怎么办?难道她真的要去吴燕夏家捡十年的屎吗,每天早晨必须要捡完屎才能开店吗? 她努力压抑着悲伤和难过的感情。 周五的客人很多,除了固定预约,下午三点前就放完当天剩余的位置。鱿鱼需要解冻,梁凉忙来忙去,让员工把「今已客满,不接散客」的牌子立了出去,第一位到的客人半开玩笑:「老闆娘生意这么好,什么时候开分店啊?」 梁凉抿嘴说:「正在筹备。」 她个性腼腆沉默,从不向生客搭话也更不推销。放在其他日料店,客人大概会觉得梁凉是个介于傲慢和没用之间的花架子,不过当杀猪般长相的桑先生来回在店里走来走去,也就觉得没有任何问题。 正在这时,在外放牌子的小曼走回来说:「门口有人问还能不能来吃饭,是一个人。」 虽然今晚的座位已经全订满,但餐馆总能对独自前来的客人放宽一面。这附近挨着某律师事务所,有律师在加班过劳死前会单独赶下来吃饭,二三十分钟吃完就匆匆走人,不影响其他订位还能走量。 梁凉身为会打算的老闆娘,亲自迎上去准备安排。 「您好——」 然后她整个人就被定住了。 吴燕夏穿着短裤和招牌的t恤衫,戴着块卡西欧的表。他今天显然梳了梳头,皮肤依旧黝黑,目光带着种迷之自信和理性的神色,像个高智商的变态。 他原本正好奇地看店面。等她出现时眼睛微微一亮:「美少女?你还真开日料店啊。」 吴燕夏眨了眨眼睛。 梁凉的笑容已经凝结在脸上,整个表情仿佛一只通体雪白的猫,被人捏住脖子后不会挣扎,只能露出碧绿的大眼睛谴责瞪着来人。 她脑里只有一个伤心的念头:今天忘记铲屎了吗?他怎么追上门来了。 不对不对,明明今天早上还刚刚去的他家。 梁凉脱口而出:「……为什么?」 吴燕夏也愣住,什么为什么,是问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吗? 「我来吃饭,你不是说你开了日料店吗?我来试试吃一次。」 梁凉这才回过神来,她迟疑地重复:「你是要来吃饭吗?」 门口的两束灯光打在深色的面孔上,照得吴燕夏的脸有点发烫,他咳嗽一声:「嗯,别担心,我会付钱的。」 吴燕夏其实很会活跃气氛,但他是个非常伸缩性格。如果别人嬉皮笑脸,他能油滑得像沧浪顶尖的水,但如果别人行为放不开,他能比对方更拘谨严肃。 他说话喜欢一眼不眨地盯着人,梁凉为了避免这目光,已经不由自主地带他往里面走,她几乎是凭着习惯把话说下来。 「可是今晚的座位都被预定,你一个人来的话不能点酒水。如果待会预定客人来了可能要移下座位,这样好吗?」 「我随便。」他说,倒是出乎意料地好说话。 ☆、第 14 章 桑先生正在主料理桌前叠着擦拭寿司刀的白巾,那些白巾浆洗过后叠得整整齐齐的,不过被他拿着更像文雅的屠户。 吧檯有8个料理板位,一般初来吉兆的客人看到桑先生那张凶神恶煞的脸,都会自觉地远远避开,吴燕夏却毫不犹豫地选在桑先生正对面的位置。 带路的梁凉呆滞几秒,突然想到吴燕夏好像嘟囔过他从小就喜欢长得凶的东西……比如,蛇?比如,桑先生? 这人的口味真是好重啊。 桑先生抬起眼睛,粗声粗气地说:「您好,欢迎光临吉兆。」 吴燕夏露出个真诚的笑容:「您也好啊。」 这人又跟健忘似得,刚才明明嘱咐过,他依旧厚着脸皮点了青口贝和一杯葡萄酒。而根据梁凉的经验,只要独身客人点酒的话用餐时间就变得非常不好控制。 桑先生因为吴燕夏刚刚主动靠近而感觉很顺心,他跟着添乱:「今晚的鮟鱇鱼肝不错,您可以试试。」 鮟鱇鱼是一种在动画片里经常出现的深海丑鱼,鱼头前面吊着一个小灯笼,引诱猎物吸光而来再吞掉它。它的鱼肝也被誉为日本的「鹅肝」,入口即化。不过这种口味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喜欢的人特别钟情,不喜欢的人就会很恼火花了高价还吃了讨厌的食物。 桑先生推荐食材不看价钱不看喜好,偶尔让人觉得很难负担。 梁凉微微地一噘嘴,她可不确定吴燕夏的重口味能不能接受鮟鱇鱼肝,连忙示意点单员把手里的纸笔给自己,轻声说:「夏大仙,我们吉兆送你一盘鮟鱇鱼肝,但真的麻烦你不要点酒好吗?」 鮟鱇鱼肝是免费的,即使吴燕夏不合口味也不能对其挑三拣四。而送一份不便宜的食材换取对方不点酒是公平的方式,梁凉觉得她的处理方式还算合理。 吴燕夏确实无所谓。 他对日料没有任何研究,今晚也不是真心来吃饭的。 此刻,吴燕夏只是非常新奇地望着梁凉,她虽然还穿着那种爆炸感的蕾丝厨师服,整个人的气质彻底变了,镇定自若、说话老道又沉静,笃定自信地知道目标是什么该怎么做,完全不像每次在他家随时准备流泪而准备扭头就跑的弱鸡姑娘。 第29页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意料之外又有点意料之中。 桑先生却觉得这个客人凝视老闆的时间有点过久了,他边擦着手头亮闪闪的刀边说:「往哪儿看呢?」 吴燕夏便收回视线,油滑地说:「那美少女替我一切作主吧。」 梁凉轻轻的「嗯」了一声。 两个人之间尴尬地沉默片刻,吴燕夏没有顺杆爬的继续开玩笑,任梁凉记完点单后默默走开,剩下他自己在吧檯前坐着。 轻浮的笑容像潮水一样从占星师脸上褪下去,他轻声嘘了口气,好像对刚刚过分的殷勤也有点适应不良。 桑先生面无表情地继续做寿司,随口问:「您和我们老闆认识?」 吴燕夏淡淡地说:「认识,但我还有兴趣想多认识认识她。」 他居然干脆地把心意挑明了。 桑先生对此翻了个比洗衣球还大的超级白眼。 这几年,对着梁凉动心的男人见多了,以她这种长相怎么可能没有追求者,不过,小公主身边肯定是有恶龙(或者说王子)守护。而这个人自然是魏奎,金融才俊,家境突出,万花丛中过却没有任何女朋友。 虽然两人关系不明朗,但所有人都觉得金童玉女走到一起不过是时间问题。 桑先生难得怜悯地看着外貌条件显然比魏奎差很多的某人:「我们老闆可是有主了,他俩从小认识,你是在白费力气。」 吴燕夏一抽嘴角,当然知道是在说谁。话说,他可是从里到外欣赏过魏奎裸/体的那个人啊!不过,他也并不觉得自己比魏奎更差在哪儿。 于是笑着打哈哈:「那也值得一试,再说,世界上的千难万难不是最怕认真这两个字吗?」 桑先生为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愣住,眼前的年轻男人确实没有任何失望、迷茫和不甘神色。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对方的透明眼眸仿佛有点魔力,能专注地看透到人的心里去。 他终于对这个满身散发神秘气息的小子好奇起来,狐疑说:「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对方再看了看他,很狡黠地说:「我不上班。」 吉兆的店面说小不小,说大也并不是很大。但吴燕夏今晚往那里闲闲地一坐,整个店面的气氛都变得怪起来。 果然是神秘人士的力量?但他为什么突然来自己的店里吃饭?他对她捡屎的仔细程度有意见?是因为那晚在瑰丽酒店的晚宴合 口才想来的吗?夏大仙似乎也不是那种日料迷…… 梁凉在小脑瓜里琢磨了半天也琢磨不明白,只是最近有种被隐约盯上的感觉。 她清楚记得这大仙最初几次跟自己说话,态度虽然滑不留手,但他本质上把自己当成一个无聊鬼。这种活泼人格应该对魏奎更感兴趣吧?她没魏奎那么有钱有魄力,说话磕磕巴巴的,也就开了个日料店还拿得出手。 ——难道他是那种喜欢看lo装女孩的变态?他要把自己杀了让神灯和坦克换回来? 她正胆战心惊的猜测各种想法,店里电话响了。 新店铺的设计师刚刚打电话说现场的尺寸有误,需要她去查看一下。 等梁凉从内间走出来,吴燕夏和桑先生短暂的谈话也已经结束了。 吴燕夏眼尖地看着梁凉拿着包又低头往外走,神情终于闪过一丝不悦。怎么这姑娘白天黑夜见了他的第一动作就都是跑? 他皱眉问:「你要去哪儿?」 「……我现在得出去一下。」 她回答的时候不自觉地低着头,因此没看到桑先生的站姿。他正撑着料理台,半个身体都在往前倾,死死地用一种复杂眼光盯着眼前的占星师。 这是主厨对顾客非常失礼的姿态,如果桑先生还有自己的另外一个化身,整个餐馆里就会听到他愤怒的训斥声。 「那我送你过去。」 「不用啦,大仙你还是继续吃饭吧!」 梁凉连忙摇头拒绝,不适应他对自己的殷勤,其次,她很实际的想到了吴燕夏身为资深的路痴根本没有考驾驶证,自然也没有车……那这要怎么送她嘛。 吴燕夏快手地把最后一口青贝和手卷吞了,利落地弯腰拿包。 「我已经吃好了,」顿了顿,很随意说,「这饭其实也就一般吧,但价格确实挺贵。」 一——般——吧! 吴燕夏给出这三个字的评价轻飘飘的,但又像八荒四野噼下来的闪电彻底把吉兆全体员工镇住,以至于梁凉一下子抬起头,嘴张成了圆形,颤颤巍巍地盯着桑先生。而坐在吴燕夏旁,熟悉吉兆作风的两名老客不动声色地挪着高脚椅。 还记得上次,有人在桑先生面前说出类似无心的话,桑先生响彻云霄的咆哮回应是「我分泌出眼屎都能比你平常吃的饭好吃一万倍!「 此事毫不意外的后果是该食客疯狂地给消费者协会和工商局投诉整整一个月,她费尽千辛万苦才摆平。 梁凉一动也不敢动地等着灾难爆发,她哀怨地想,魏奎和这个人比杀伤力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然而,好吧,想像中的风雨和寿司刀却始终没有飞来。 下一秒和下下一秒,依旧什么都没发生。 等吴燕夏朝着她咧嘴一笑,她恍惚地转过头。 桑先生向来胡鬍渣渣的脸显得很平静,神情更是如同刚出生的小黑猪一样安详温柔,仿佛吴燕夏那句话是过耳清风,他只是继续用那种混合崇拜和半信半疑的目光静静地盯着对方,什么都没反驳。 第30页 随后他挥了挥手,让两人离开了。 梁凉被吴燕夏拉到外面打车的时候,头仍然有点发懵。 她晕晕乎乎地想,完蛋了完蛋了,难道剎那间,桑先生也和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换了灵魂吗?她以后要开始捡四人份的大便了吗? 吴燕夏一听就直接喷了,又好气又好笑,发现这女孩傻起来也是另一种奇葩。 他摇了摇头:「没有啊,我就帮你家厨子看了下星盘。」 就在刚刚桑先生得知占星师的职业后,他立刻很不屑地质疑专业程度,什么星座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星座难道不是精神自/慰法吗?星座难道不是扯淡吗?他难道不是骗子? 而以吴燕夏的职业经验,对星座不信的人很多,但一般敢当面质疑的人,他的上升和太阳很可能是射手座或白羊座。 随口问了桑先生生日,果然,是一个没眼色的瞎白羊。 两人便打了赌,吴燕夏根据手机上排出的星盘去猜有关桑先生的十件事。如果他都猜对了,这顿饭就得由桑先生买单,反之他就得输给桑先生一万块钱——不得不说,桑先生人如其相,是一个很心黑手辣又小气的土匪厨子。 吴燕夏说话没特意加重语气,但前排的计程车司机,包括梁凉都屏声静气地听着他讲话。 他故意顿了会:「然后嘛,我这顿饭就免费。」 吴燕夏轻快地总结,再次觉得自己确实是一个很有职业道德的占星师。 即使梁凉此刻伢然望着他的眼睛潋滟得如同流动星辰般动人,他也绝对不能因为仅仅想让她开心而透露桑先生的隐私。 其中最劲爆的一点,就是桑先生目前为止还是个处男。 没错,有些会看星盘(且个性比较八卦)的占星师,仅仅就能从星盘中推算出来每个人第一次性生活发生的时间。 ☆、第 15 章 拜爹妈所赐,吴燕夏的表情只要稍微一邪恶就在夜色里显得非常不怀好意,像是灰蛾子喋喋不休地绕着路灯旋转。看梁凉不动声色地往后闪了闪,他立刻不笑了,切换到淳朴忠厚的语调。 「你现在下班吗?」 「没有,我只是要去新店里去看一下照明系统。」 吴燕夏点点头:「哦,话说今天晚上好像要上映一部电影,风评……」 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手机声打断。 当魏奎熟悉的名字出现在亮起的屏幕,梁凉很细微地翘起嘴角。这个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吴燕夏的眼睛,他识趣地把剩下的话吞下去,挺直的后背懈怠下来。 她看了看手机,转头用眼神对他抱歉。吴燕夏笑着说:「哈哈,你先接电话。」 梁凉忐忑地接了魏奎的电话,今天时间还不晚,他应该没有什么坏事来找自己……吧。 魏奎正独自窝在办公室做买家更新,他痛心疾首地直接说:「老太婆绝对是在她男宠那里欲求不满所以才拿了我的照片意/淫!我说吴燕夏要男人□□干什么,你说他那长相,他那缺德职业,还养蛇!体格看着就体亏肾虚,八成在床上也什么都不行——」 尽管对魏奎的口无遮拦有所准备,梁凉向来是乖孩子,此刻脸到了脖子根都羞成嫣红的线,慌乱地捂住手机。 在身边,「男宠」嘴抽搐着,依旧很识趣地对着车窗外,却忍不住扶着额头。 吴燕夏不讨厌魏奎,他从不会讨厌任何人。他那一副总是「嘿嘿嘿」的外表下住着一个若即若离的老灵魂,别人认真他也肃然,别人消遣他亦赔笑,反正是事不关己的性格。 估计是看多了他人星盘的后遗症。 魏奎那边没什么大事,打电话的意义只是不停地抱怨着杨雨薇。梁凉也知道他的上司「死老太婆」平日总是刁难魏奎,她虽然不感兴趣,但在过程里小声地安慰几句,像柔软的溪水掀起细腻的浪花。 计程车在魏奎絮叨声中飞驰,吴燕夏不动声色地侧头再瞥了一眼女孩子。 梁凉的裙子膨胀占据了 2/3 的后座位,以至于说话和坐姿有时候都显得「端着」和「做作」。她的侧影非常精緻,单马尾的髮型,薄薄的肩膀,直直的手腕,但身上的lo装又是「性感」的彻底绝缘体。 吴燕夏不知道自己对这个lo娘的兴趣有多久,总觉得这女孩和其他漂亮小东西不同,他挺喜欢她那乖乖外表下的灵机一动。 这时候魏奎的只言片语传来:「……真是神烦,娘娘,你看我这么可怜让我今晚住在你那里吧。」 吴燕夏目光一暗,正在专心接手机的梁凉完全没注意,只轻轻咬唇。 魏奎不是很受欢迎的借住客,他不爱脱鞋、总是乱开灯、洗刷的声音像举着电钻,每次来她家都会风捲残云地毁掉点什么。上次是昂贵的地毯,上上次是水晶花瓶,再上上次是什么……嗯,已经记不起来了。 但,她就是很难拒绝魏奎。 梁凉低声说:「随便你。」 放下电话耳根已经全红了,内心雀跃今晚可以看到魏奎那张闪亮的面孔。 而刚才桑先生的奇遇,吴燕夏说的什么电影的事已经像风一般地散去,幸好她偷偷望过去的时候,对方支颐安静坐着,也似乎想不起来。 等到了目的地,梁凉抢先付了计程车费,中途两人手不小心撞到一起,她感觉对方的手凉得不像正常人,而他也利索地拉开车门也跟着走下来。 第31页 迎着梁凉惊讶的目光,吴燕夏笑说:「不如我跟着你去店里视察一下,看新租客有没有好好维护我的产权。」 这人明明是含笑着说话,眼眸却有点漠然和瞭然。 看到这若有所思的眼神,梁凉刚才因为魏奎飘起来的少女粉红心就「砰」地声消失了。她气馁地想,魏奎刚才张口闭口「男宠」称唿一定得罪吴燕夏了。可是,她现在犹豫来犹豫去也不知道该不该为竹马说话,总担心越说越错还把自己搭进去。毕竟,梁凉幽怨觉得她现在的处境也是被吴燕夏捏着把柄当中…… 为什么会这样呢? 吴燕夏其实没真正的生气,他失落了会就自己找回平衡。 「逗你玩的,我房子租你了当然就随便你用。你进去吧,我就在外面等你。」 梁凉又被小小地惊到了:「等我?」 「对,你看完新店后不是还得打车回家?咱俩小区这么近,我今晚也没别的事,继续好人做好事送你回去。」 这世界上根本没有这种「周到」的送法吧,她又有种被牢牢盯上的感觉,而且当清楚盯着自己的人是「花样会很多」的大仙级别人物的时候,更是心里发慌。 于是梁凉诚惶诚恐地想推辞:「呃,大仙你其实不用送我的,你自己先走就好。「 吴燕夏却沉下脸,他学着她之前在吉兆门口问自己的问题:「为什么?」 梁凉就陷入了同样的迷茫中,他为什么非要主动送她回家啊?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什么既什么。 不过梁凉可不敢这么回答,她只能绞尽脑汁地说:「因为,因为大仙你不用总是强迫自己去做这种好人好事的……」 吴燕夏很明戏:「你说的有道理。」 梁凉刚想松一口气赶紧跟他道别,他又板着脸补充:「这店铺以后不租你了,反正是赔钱买卖。我以后不会再强迫自己去做任何好人好事。」 梁凉两眼一黑,总算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不是的大仙!我的意思是,做好人就是你的天性,你以后只需要发自内心地做好事就可以,根本不需要强迫自己。那你就在外面等我,不要走远了。」 梁凉一口气说完后简直委屈到内伤,而听到吴燕夏笑起来的时候,脸莫名就红了。 他笑够了后就摇了摇头,开心地催她:「你进去吧。」 等梁凉转身的时候,能感觉到吴燕夏正在背后专心地盯着自己的背影。 她向来是那种对人事非常敏感的性格,也隐约发现占星师和魏奎确实有些相似。他们就是那种可以凭着心情彻底无视你,但如果你允许又会让你彻底心碎的那种男人。 不过……不会吧,梁凉默默地想,这个吴燕夏大仙突然间变得这么和蔼,仿佛有点想和她亲近的意思,还非要在今晚送她回家,难道是因为…… 他也单恋上魏奎了吗???他今晚也想看魏奎一眼??? 吴燕夏尽管对房产一窍不通,但秉着少数民族的直觉,他的投资理念一直非常坚定那就是只投资发展成熟的繁华地段。 他的房产、也就是梁凉的新店坐落在余元路东边巷口,附近有高端会所和一家精品百货,后街边可以宽裕地免费停车。水线电路线图路已经设计好,一些硬装素材已经堆在角落等着最后的拆解。 装修队的工头今晚也在,看着梁凉后和设计师迎上来:「老闆来了?」 梁凉微笑应对,一点多余的话也没有。刚才的功夫经歷了大惊大喜,此刻仅仅想到吴燕夏在外面无来由地等待就花容惨澹。 她跟着他们在灰尘扑扑的现场走着,虽然穿着lo裙,下蹲和踩高查看的时候绝不推诿,而且能记住图纸、改线路、排烟防火这些细小的事情。没多久,设计师和工头沟通完细节问题就离开,偌大的店面剩下樑凉自己。 新的店铺面积比旧吉兆大三倍,整个地面要铺高三厘米,她又在空荡荡的店铺走了一圈,脑海里规划着名新店装修好的样子。 吉兆最初营业时候仅仅是简单装修,这一直都是爱华美又爱细节梁凉的很大遗憾。不过当时也没办法,日料店都在赔钱,她直接把父母给自己留学和买车钱填补进去,又顶住桑先生的压力改良菜谱才盈亏平衡。 开业第一年,梁凉赠了桑先生一把昂贵的切付柳刃,告诉他如果吉兆倒闭的话,他起码还能把刀带走——实际上这又是灾难的开始,桑先生现在每年都嚷嚷着还要给他买刀买刀买刀…… 那时候,两人完全没料到吉兆会有开分店的可能。 梁凉确实感觉非常自豪。 最后关灯的时候,梁凉歪头向临街的窗户看去,倒影里的自己脖子修长,裙摆像含苞欲放的玫瑰,不由又甜甜地笑起来。她小时候因为语言能力不好性格有些自卑,青春期里发育早而因为羞怯爱含胸驼背,但只要穿上lo裙都会不自觉地挺胸收腹,保证最好的仪态。 今晚真是心情很好的夜晚,不仅看了看新店,待会回家还会见魏奎—— 然后,梁凉就看到玻璃外正紧紧贴着一张扁平人脸,好奇地注视自己。 她惊骇地捂住嘴,身体一倾就感觉到脚踝处传来剧痛,还没反应过来,重重摔倒在玄关处没铺好增高砖的地面。手和膝盖撑地,但梁凉的眼睛依旧惊恐盯着前方玻璃,她吓坏了,但那张人脸竖起眉毛,已经从玻璃处消失了。 第32页 夏大仙人,不,那就是夏大瘟神的面孔。 两分钟过后,梁凉断定吴燕夏绝对是自己逃跑了。她内心郁闷无比的时候,眼前的门再打开,有人匆匆冲进来,对上樑凉谴责的目光后感到一阵心虚。 路痴的最高境界,就是吴燕夏刚刚居然能跑错门跑到隔壁的店去了。 对方还以为这阴沉着脸的青年是来打劫的。 ☆、第 16 章 梁凉准备站稳的时候,吴燕夏伸出手想扶,她气得往后一抽手,软绵绵地靠在后墙上愤怒地瞪他。 吴燕夏的褐色脸孔也难得的一红。 占星师向来很喜欢远远地观察人类,他原本是斜靠在路边等,后来无事可做就隔着窗户往里看梁凉和工头在干什么,只是没人发现他。而等工头走了,店铺里只剩下樑凉,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转圈,轻笑,自言自语。 吴燕夏这才发现他的脸已经不知不觉地贴到玻璃上,望着她出神。 不过自己刚刚的举动确实猥琐了点,幸好面对的是软脾气的梁凉,其他女孩子得直接报警了。 梁凉还没构思好怎么发脾气,吴燕夏却蹲下用手一握她的秀气脚踝,又轻轻按了按脚背。 这又是完全没料到的举动。 梁凉下意识地用小手捂住裙摆,重心不稳只好虚扶着他的嵴背。 感受到女孩子的重量,吴燕夏也不敢站起来,他那略粗的手臂搭在膝盖上,抬头问她:「你还好吧?」 她看着他高隆起的鼻子,忍无可忍了:「一点也不好!」 刚才摔得很重,梁凉疼得现在还吸气又莫名其妙,觉得自己简直太倒霉了,每次碰到这个大仙就是各种飞来横祸。 她悲愤地问:「大仙,你刚刚干什么呀,你这样做真的很吓人!」 吴燕夏扫眉搭眼地也没辩解,继续在她面前维持伏低的状态不起身。 梁凉自己说了两句就消气了。 一来她不喜欢居高临下的数落人,二来……吴燕夏长着单眼皮,每当垂眼的时候像潜伏在警察内部的人面兽心毒贩子,只有笑起来的时候才显得甜丝丝和开朗。 她总是有点害怕他的沉默。 梁凉悄悄缩回手:「那个大仙,你别蹲着,先站起来吧。」 吴燕夏便再抬头看着她,突然说:「你待会千万别害怕。」 她呆了:「嗯?」 下一秒就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了。 梁凉双脚腾空,吴燕夏已经打横把她抱了起来。两人距离突然拉近,熟悉的柑橘味像最后一杯酒般倒过来。她脑子彻底吓懵,除了腰间感到他大到可怕的手臂力道,只能看到那隐藏在他整齐眉毛里的小红痣隐约闪现。 ……明年今日的此时就是自己的忌日,梁凉木讷地想。 等吴燕夏把全身僵硬但一路垂死挣扎的梁凉拎到急诊,中途又买了冰可乐冷镇伤处,她的脚踝处依旧缓慢地肿起来。 梁凉知道自己小命保住后依旧非常不情愿,她今晚已经吓到了,不想再大费周章去医院,只想躲回家自己默默处理伤势。 但对方以武力忽视她的抗议。 「听话一点,美少女,待会给你买糖吃。」他心不在焉地说,继续弯腰给她冷敷。 现在梁凉打定主意不跟任何人说话,盯着地板自己生闷气。 医生检查完后也只说扭到了,休息一周就好,又给梁凉包扎了手上的伤口,开了点消肿的药膏,嘱咐她这几天别乱动。 梁凉暗暗撇嘴,看吧看吧,都说了没大事,她自己回家也能处理的。这吴燕夏真的是事后诸葛亮。 再一回头,旁边的占星师已经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他居然又不见了! 医生也怔了怔:「你男友人呢?」 这话不是泼污水,简直是泼硫酸! 吴燕夏现在不在身边,梁凉便也不装鸵鸟了,连忙否认:「不是啊,他真的不是我……」 接下来的话含在喉咙里,因为吴燕夏讨厌的棕色脸孔又乌云一样无声出现在眼前,随后她的手里被他塞来一个冰冷包装。 梁凉下意识地低头,那是一包显然刚从自动售卖机掉下来的冰冻彩虹糖,她不由石化了,他真的去给她买糖了。 吴燕夏神色自若地低头再看着医生开出的处方,打岔几句:「您把药膏贴除了吧,这药膏贴了没什么用,而且味道特别大,我受不了。」 梁凉像看神经病似地看着他,话说贴膏药的是她自己,他有什么受不了的? 出了医院,两人在门口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空计程车。 梁凉脚受伤了,吴燕夏懒得多走,掏出手机开始约起网车。 身边路过他们的路人都会因为服装而多看梁凉一眼,她心里很不是滋味,而且还清晰感到脚因为淤青和肿胀的难受感。 呜呜,这时候确实想吃点甜的缓和心情…… 梁凉悄悄地先瞥一眼吴燕夏,打算趁着对方不注意的时候再拆彩虹糖——不知道为什么,在吴燕夏面前吃他送的糖感觉太丢脸了。 但偷看吴燕夏后,她今晚第n次呆住,还有严重想晕倒的冲动。 吴燕夏手里有一个梁凉很熟悉的物品。 正在给司机打电话的大仙居然买了和她一样的粉红色手机套!那一种独特的、柔软的、有粉红色贴着彩钻和白蝴蝶结的可爱手机壳指环,被他的魔指牢牢套着!他这种妖气阴沉但不娘娘腔男人用这样的小女生手机套也太违和了。 第33页 他确实是一个举世无双的大变态! 梁凉随后只是移开发飘目光,淡定地吃起彩虹糖。她觉得自己已经不会晕了,真的,经过那么多事情后,吴燕夏身上再发生任何事情她都不会更奇怪。 除了还想搞清楚最后一件事。 吴燕夏挂了电话后,不知道自己的狼子野心已经被女孩察觉,他只听到梁凉用死水般的声音问:「大仙,你当占星师真的不算命吗?「 这问题梁凉一直想问了,占星师是和巫师、吉普赛女郎、和尚、道士归属一个职业吧,但吴燕夏又为什么总穿着「不算命」的t恤。呃,是行为艺术吗? 吴燕夏想了想:「其实有的大占星师是能强到准确预测未来,就像华尔街占星家阿奇克莱福德能用恆星预测股市走向,而欧洲直到现在都有占星师团队帮着皇室挑选重大吉日,定期发表国运。但我个人是觉得预测未来很难,也尽量不该去预测。」 「嗯……」那他这到底是会算还是不会算啊,就不能给个答案吗?梁凉似懂非懂,她又问:「那你真的是苗族人吗?」 苗族啊,感觉这也是一个和神秘主义紧密相连的民族吧。 吴燕夏看着她正乖乖地挑着颜色吃糖,已经咧嘴笑了:「我来自贵州的一个自治县,那里经济很落后的。我上大学才第一次吃这种全是外文的彩虹糖。」 梁凉甚至都没意识到他已经捉到她吃糖:「你上过大学?」 「难道我看上去像文盲?」吴燕夏故意凶煞地问,「美少女,我大学还是不错的。」 梁凉再度震惊地看着他。 吴燕夏的大学不仅仅是不错,可以说非常非常的不错。更令人吃惊的是,吴燕夏大学学的专业还是很有文化的中文专业。 「这绝对不是中文系被黑得最惨的一次了。」他若有所思地说,「我大学同学现在不是当记者就是在体制内,当然有的去企业工作了。不过起码我这份工作没有固定退休时间,也不会朝九晚五的限制我游遍祖国大好河山。对了,我可是有很多飞机里程的男人哦,一个人都用不完。」 梁凉可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估计世界上没女孩能听得出来。迟疑了一会,她喃喃地说:「你为什么当占星师?」 「因为我是真的相信星座这回事啊。」吴燕夏完全不生气,「我觉得星座代表一种宇宙秩序。我也同样信『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这意思是每个人的独特命运都得靠自己过出来。」 约的车终于来了,他扶着她坐上去。 梁凉发现她正控制不住地问吴燕夏各种问题,吴燕夏为了转移她脚踝疼痛的注意力也都耐心回答。 不知觉间,他也打开了自己话匣子。 「很多人认为占星这是骗子行业,但是占星不过是符号学的一种,通过解读星盘,只要准确度足够,能让人发现真正的自己。」 「我们贵州确实有一个民谚,三天不吃酸,走路打窜窜。我们那里的酸菜鱼是很好吃的。「 「哈哈哈我虽然生在苗寨,但我是真的不会下蛊。不过,我妈确实从小就教育我,如果去别人家作客发现对方家里特别干净,吃饭前又先敲碗,那还是赶紧跑吧。」 梁凉边听边悄悄打量他,吴燕夏长得很厉害,没想到说起自己的家乡和星座神情非常柔和。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总觉得他现在的神情隐隐落寞,仿佛世间万物不復存在一般。 「你不喜欢大城市吗?」 他沉吟片刻:「我爸是中学校长,他就是那种红旗下长大特别汉化的苗人,性格拼,也热衷当官。他从小就告诉我要来大城市,以后做公务员。后来我果然考上大学来到这里,现在又有点钱,见到很多有意思的人和事,但是……」 「但你还是总想念家乡的酸菜鱼?」她小声地补充。 吴燕夏一震,瞬间就从自己的情绪中回神,他目光变幻了数种,始终没有一个梁凉能看得清。 片刻后,他便恢復了那熟悉的猥琐又有点不阴不阳的表情:「其实我家乡人口少,待久了难免很无聊。而我现在已经觉得这个城市有意思起来了。」 吴燕夏五官里只有眼型秀气,但那是要他绷着脸才能看清的妖冶桃花眼。因为每当他笑起来,眼角弯起一侧都有层层的皱纹。 ……有点痴呆。 唯独眼眸闪烁着要命的强光。 不知不觉,吴燕夏已经把她送到电梯前。 下了车后两人一直没有再说话,占星师可以瞬间滔滔不绝,但也会突然陷入自己的沉默。梁凉感觉到一种陌生的不安,就好像自己正往什么无底的青色悬崖里跌,最后等电梯门在两人之间安然合上,才松了口气。 独自回家,打开门依旧是空荡荡的,坦克最喜欢的狗窝还摆在墙角。 两个宠物之间神秘地互换灵魂,梁凉发现她已经不暗中迁怒占星师了。其实有的时候感觉这人还是挺不错的,他身上有种无法看清的神秘感,但又不太故弄玄虚,甚至……挺蠢的。 令人感觉无端亲切。 她一瘸一拐地洗澡后坐在沙发上,抱着软抱枕边轻声打哈欠边等魏奎。 ☆、第 17 章 梁凉一直对星座採取有选择性地相信。所谓「有选择性」,就是她相信恋爱冥冥中自有天意的,倒霉的时候也会责怪什么「水逆」。但至于那些上升星座、月亮星座以及生辰矫正、相位、宫位都代表什么意义,是否真的能影响命运,那些就太唯心主义了! 第34页 但她从十四岁就开始做一个梦。梦里梁凉和魏奎去海边玩玩,魏奎突然间问能不能吻她,她整个脸都红到爆炸,也不知道说好还是不好。 这个梦有很多变体,有时候发生在一个白雪皑皑的大峡谷里,有时候是在梦里的坏人追捕前,有时候是在刚发下试卷的考场中,魏奎就会在各个不合常理的场面里冷不丁地问能不能吻她,在梁凉心跳加快到梦境截止前,他总是只说不做。 这简直就像现实里的魏奎嘛! 今天的梦里居然换成占星师,他俩在那天的瑰丽酒店里一起蹲着逗坦克(或者是,神灯?)。吴燕夏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泰迪,若有所思地笑起来。梁凉觉得怪怪的,她刚想问他为什么笑,吴燕夏突然就转过头,很轻快地亲了她的嘴一口。 梁凉整个人都像卡进了电梯缝里,她憋气憋得肋骨都疼了。 然后她听到吴燕夏清晰地说:「梁蠢狗,本大仙要追你!」 眉毛里隐藏的小红痣像神灯的蛇眼一样闪闪发亮。 梁凉一睁眼就在沙发上吓醒,刚刚居然迷迷煳煳睡过去,还做了这么惊悚的梦, 看旁边的表,时间都凌晨两点了。 梁凉给魏奎打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魏奎显然也刚从梦中被惊醒,语气很恶劣:「我马上发给你!」 她沉默片刻,轻声说:「魏奎?」 魏奎松了口气:「是你啊。」 他今晚勉强用功加班到十点多就从办公室熘了,魏奎也没去梁凉家,在旁边酒店开了个房舒舒服服地睡几个小时。当手机响的时候是真的以为是杨雨薇那张脸追杀到这里。 梁凉刚想用最平凡的口气告诉他,也许下次违约不来之前应该告诉她一声,因为,还有人在等他。 魏奎却又跟她抱怨起了「老太婆」的压迫。他多年来口口声声地「老太婆」,总让梁凉错觉对方是一个更年期的老阿姨。实际上杨雨薇岁数只比魏奎大几岁,而且是那种仅仅从外表就能看出是资深投行□□的长相,拎的健身包恨不得都是魏奎两年的工资。 「……所以,我今晚没时间去你家住了。」 魏奎这么说完后,又想起来另外一件事。之前借住她家的时候,两人共同的高中同学辗转给他们送来婚礼请帖。像这种交情很浅又很久都没联繫、只有结婚才通知的人摆明了是要骗礼金。偏偏梁凉傻乎乎地答应前了,还问魏奎参加不参加。 「你好好休息。」梁凉垂头丧气地要挂上电话。 「等等,」他又叫住她,「你下周还要去那谁的婚礼吗?」 梁凉想了会才知道是高中同学婚礼的事:「去呀,我已经把回帖给他们寄过去了。」 魏奎沉默片刻,他声音再次变得怪怪的:「你别告诉我你要穿着你那套变装裙子去参加婚礼?」 梁凉心一紧,她是真的不懂,魏奎为什么无时无刻地总揪着自己的lo裙不放。好像自从穿lo裙后,两个人的见面次数已经越来越少,他仿佛是用这个在惩罚她。 魏奎等了片刻就放弃答案,他轻声说:「随便你吧,晚安,娘娘。」 梁凉第二天依旧雷打不动地出现在吉兆,当然,瘸着一条伤腿。 她是老闆,工资都是自己给自己发,也没有病假和全勤奖这么一说。 魏奎的失约已经让她难过,昨晚的噩梦还记忆犹新。不知道为什么,梁凉感觉她也变得疑神疑鬼,怀疑吴燕夏不会动用对自己动了什么邪术吧?不不不,这种解释不科学。 当梁凉把昨晚在新店照的照片都给桑先生过目的时候,她自我开解说:「我这只算是流年不利。」 桑先生没有顾得上给新店挑刺,先拿着梁凉的手机壳复杂地端详了很久。 就在昨天,吴燕夏捧着相同后壳的手机笑眯眯地坐在对面。他问了桑先生的出生时间、出生地,曾经工作地。然后,这个深皮肤外加头髮卷卷只相处了五分钟的陌生小子,就跟在银碟里数一粒粒黄豆似的,把他的出生、父母关系、小时候生长的环境、人生中的几次地点迁徙、还有心底的事情清晰无比地说出来。 真是见了鬼。 桑先生此刻把手机还给梁凉,他假装漫不经心:「昨天晚上来咱们店里吃饭的夏大仙,听说你俩认识?「 梁凉刚下定决定要把吴燕夏抛到脑后,此刻一滴汗又流下来。 主要是桑先生这声「夏大仙」也太自然而然了。吴燕夏身上有一种魔力,除了遇到他的人会很倒霉,还有大家都忍不住叫他大仙。也许源自每个人都对神秘主义有种畏惧。 她抱着侥倖的心情问:「这个人为你看的星盘准不准?」 事主桑先生摆出一付彻底看透吴燕夏骗局的姿态,他轻蔑回答:「那小子就是一个十足十的骗子,你可得离他远点。」 梁凉感觉她眼前豁然开朗,搞什么,终于有人和她的观点一样。全球那么多人口,即使同一个星座都好几十亿人,怎么能这么简单地用星座分类,还号称……看破命运?太狂妄了,吴燕夏还是躲在山沟里吃鱼吧! 她欣然地打圆场:「我也觉得星座就是一种娱乐精神。」 「所以,我为了更好地拆穿这个骗子的骗局,打算付费去让夏大仙仔细地看我的星盘。」桑先生继续阴沉说,吧嗒吧嗒地按着手指关节,「如果那小子有一句说不准,我会把算命钱和我昨晚的饭费都要回来。」 第35页 梁凉一下子塌下脸,这个,她真的不觉得有必要。 但桑先生似乎下定了「要拆穿这个骗子」的决心,他逼着梁凉把吴燕夏的电话号码给了自己才放走她。 梁凉擦着汗,走到后厨。今天她腿脚不方便,餐厅来的刺身是濑户内海的明石湾短脚章鱼,她看了章鱼质量,让人用茶、米糠、和细盐均匀地洒在粘稠的身上,敲打四十五分钟用碾碎的大根沫搅拌当刺身。 她的日料知识有的是桑先生传授,有些连桑先生也闻所未闻。她从小就能耐得住性子做事,现在,梁凉每天都会读大量的日料博客、美食传记、书籍、乃至亲自去日料店一点点吃来问来,把食材和新鲜信息传达给后厨的桑先生。他俩谁也离不开谁。 等今晚九点多的时候,客人渐渐少了,吉兆除了甜点主食,不再供应新鲜食材。桑先生拭刀洗手后转身进了员工休息室,出来的时候皱眉叫住她:「他还没回我。」 梁凉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桑先生流露出草莽之流怕被人拒绝的脆弱:「夏大仙还没回我简讯,你问问他怎么回事。」 此时此刻,吴燕夏刚刚结束了今天的私人星盘谘询回到了家。他每周只做五个私人星盘谘询,约的时间已经排到了下个月。 白天又是下了整天的雨,他的捲毛在潮湿的环境里更明显发蓬。裤兜里通常只有门卡、手机、钱包、铁皮润喉糖,这四个小东西总会乱丢,唯独剩下的这两个不会,那是羊皮的b5活页本和墨镜。 fendi沙发终于清洗好重新送回来了,吴燕夏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哼歌,过了会习惯性地站起来走向蛇室看蛇。但刚一踏进去,他就立刻捂着口鼻闪身走出来。 臭死了。 坦克变成神灯后,就是一个吃和拉的工具。吴燕夏以前不知道蛇还会流口水,坦克做到了,它至今还喜欢在笼子里乱跳,睡觉的时候会发出嘶嘶的声音——蛇睡觉的时候无法闭上眼睛,但坦克却总能让吴燕夏意识到它在睡觉,因为它直挺挺地想棒槌样躺在地面。 相比坦克,神灯变成了狗后有了更清晰的视力、听觉、嗅觉和触觉,甚至还多了四条短腿。但这些触觉似乎对一条蛇来说太陌生了,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消瘦着。 吴燕夏早就试着餵它最爱吃的蚯蚓,但变成狗的神灯已经不爱吃这种沾着土的东西。他试着用白老鼠、生肉、生鱼、猫罐头、鱼粮等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去餵它。神灯只会给面子的吃点,但又总是吃不多,迅速消瘦下来。 除此之外,神灯的排泄系统也差了很多。以前家里只养蛇还好,但自从变成了一狗一蛇,这味道……确实有点吃不消。 吴燕夏抱臂站在门口,本来想硬着头皮自己收拾,突然领悟到今天早晨那个lo娘没有来,八成是因为昨天摔到腿了。哦,对,她的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梁凉的样子,好像那个lo娘的形象全天都潜伏在脑海里似得。她戴着细緻的发箍,走路悄无声息,她又好奇又尴尬的表情,偶尔灵光一现如同落单的花鹿又经不起细问。梁凉总是不情不愿地来他家,同时穿着那巨大华丽的lo服,他忍不住想把她抓在掌心里细细地观赏。 德勤山人一直要收他为徒,吴燕夏却一直打哈哈,说自己看看星座就够了,天命知多了以后就难成家了。当时德勤山人怎么回答来着?他说,你?难吶!连杨雨薇也曾经嘲笑他男女荤腥不忌,搞不好是个双性恋或至少是同。 吴燕夏讪讪地想,他追个姑娘怎么就难了? 在这时候,手机在客厅的沙发上开始嗡嗡震动起来,他看也不看,直接大步走出门。 ☆、第 18 章 在吉兆,梁凉还不知道全太阳系数一数二的桃花运或者说是天大的霉运已经砸在自己身上。她此刻双肘撑在台面,在桑先生烁烁的目光中用自己的手机给占星师打电话,但对方很久都没有接通。 怎么回事呢?梁凉想放弃,但在桑先生的淫威下打了个寒颤又用店里的座机、桑先生本人的手机、别人的手机一一打过去,依旧无人接听。 「大概有事吧。」她说。 梁凉过去曾经是有点焦虑的女孩子,如果对方不接电话就会非常不安地重拨,打二十遍三十遍直到对方没电,甚至能跑到人家楼下查看。 魏奎是特别讨厌她这一点,他有那种年轻男人的急进,热爱自由,觉得她这做法太局气。桑先生却能换个角度去评价她,他觉得梁凉的服务态度很好、很满意、可以打五星好评并选为年度优秀客服。 「还是算了。」他怏怏说, 梁凉也在心底松了一口气,默默庆幸吴燕夏没接电话。 占星师神神秘秘的,但人其实还不错,只是她总觉得要花钱找他算星盘这事过于夸张。 但桑先生又认真嘱咐她:「明天你继续联繫他,你等他给我算完命后再拒绝人家。」 梁凉正很绝望的把手机还给其他员工,桑先生最后说的话含含煳煳没听清。 送走最后一名客人,桑先生负责今晚的闭店工作,看她脚伤把她提前赶走。 梁凉的脚踝在昨晚及时冷敷肿得并不厉害,但受伤非常麻烦,其中最麻烦的就是妨害她走路和穿衣服,今天只能穿星星的背带裙和绉丝衬衫,没穿裙撑,但穿着及膝堆堆袜,露出一小截月牙般的腿。 第36页 lo装是以欧式古装为基础的服饰,裙子和马裤都至少过膝的,再加上内里都会穿层层的打底,因此完全没有走光的风险。况且梁凉穿久了lo装也就真的不想露胳膊露腿露胸了,穿衣风格变得和性格都偏向保守。 梁凉除了亲人,多年来也只和魏奎和桑先生两名异性交往甚深。而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警告她远离那个占星师——可是捨不得自尊套不回狗…… 她独自走下台阶,没走几步感觉身体被什么一拽。原来袖口被一辆横冲沖停着的自行车把手勾住了丝。 啊,果然是流年不利,梁凉苦着脸准备低头解开。却发现自行车背后依旧湿漉漉的马路边孤零零地坐着一个人,坐姿伸展。 吴燕夏怎么出现在这里?!明明之前打他电话还忙音来着! 梁凉突然想到什么,她的脸慢慢变白了。 吴燕夏之前正坐在路边打坐,但他一直心神不定的,等看到梁凉后终于惊喜地站起来:「下班了?」一时高兴就流里流气地说了句,「我特意来接你回家的。」 梁凉表情上已经彻底傻掉,她脑海里已经自觉自动帮他把整句话补充完整,「特意来接你回家铲屎的。」 昨天睡得很不好,今天早晨等东摸摸西摸摸穿完衣服快迟到了。梁凉心里侥倖地存有「一,大仙是知道我扭伤腿了,二,这情况很大原因还是他造成的,三,他看上去还挺有良心的」等假设,决定直接罢工铲屎一天。 ……这三个假设显然失败。 梁凉缩紧了肩膀,诡异地想到了《钢铁是怎么炼成的》的名言。保尔能在临终的时候自豪说,他已经把自己整个的生命和全部的精力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奋斗。那么自己在活着的时候就能宣布,她已经把自己整个的生命和全部的精力献给了世界上最普通的活动——为吃和拉而奋斗。 ……不好笑啊这总结一点也不好笑的。 如果不是脚太疼,梁凉只想转头就跑。 但她腿不方便,又不会骂人,现在只能用一种看待歹徒和阶级敌人的目光盯着他,好像准备用这样的苍凉又纯洁目光把他看到消失、透明和不存在。 偏偏事与愿违,吴燕夏觉得lo娘这样专心瞪大眼睛看人的神情特别可爱。他悄声问:「你的脚怎么样?」 梁凉没吭声,她怕一说话得为自己的渺小命运哭出来。谁说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奴隶制度了?明明就有。而她怀着对坦克的全部爱意,也只想说每天铲屎这事真的让人心好累啊。 「咱们走吧,」吴燕夏露出一副自认为最可靠、即使最狂躁的顾客都能全面相信眼前讳莫如深占星师的表情,「看,这是我的爱车。不过我好久没骑了。」 对面沉默的女孩子大眼睛骨碌一转,条件反射地随着他的手势看向那辆堪称人高马大的老式復古自行车,吴燕夏已经腿一迈,以潇洒的姿势跨上去:「瓦西里,快,别管我,快坐上来!」 ……不可信啊他说电影台词也一点也不让人相信的。 吴燕夏用眼睛催促着她坐上来,梁凉始终站定不动,对自己这性格有点恨铁不成钢。话说自己昨天摔倒还不是因为他,结果这人依旧毫无内疚地来压迫自己。是可忍孰不可忍,她绝对要抗议,就说今天要休息绝对不想去铲屎了! 「我今晚还是会去你家做清洁的……」 梁凉一开口说话就发现语气太温顺了,她再顿了顿,语意坚决地说,「但我绝对不会坐你的车去,你先走吧,大仙。」 她摆着最冷酷的表情。如果吴燕夏又要忽悠她这也是什么「拣屎大礼包」里包含的福利,那对不起,自己绝对say no。第一是觉得吴燕夏骑得的自行车太不安全,其次坐在他后座这举动有点过于亲密。 吴燕夏的眉毛快挑到髮际线上去了。 两秒不到,梁凉就被失去耐心的占星师直接拎上了自行车后座,她饱含热泪的想嘤嘤嘤,但那自行车太高了,试了试感觉脚都够不到地,又不敢跳下来。 ……这人好霸道啊!她真的要报警了。 「前面就是警车,你去告诉警察叔叔吧。」 吴燕夏说完后就轻快地蹬起车,梁凉只好委屈地抓住车后座的铁螺丝。 占星师今晚穿着一件很骚很gay的浅粉色衬衫,配着他的黑脸、短裤衩和白板鞋居然显得有点倜傥。风把衬衫吹得发鼓,再轻柔贴在她的脸上。 梁凉往后闪了闪,心想他身上为什么总是带着一股大橘子味。 熟悉的马路因为水迹亮亮的,几乎没有行人。晚风正在漫不经心地吹,舒服的凉意。当吴燕夏的自行车嗖地路过警车的时候,对方在车窗里和善地看了看他们,并没有察觉这是一次蓄意绑架。 到吴燕夏家的时候,梁凉还是用最后的自尊板着一张雪白的小脸。 「今天工作是不是很辛苦啊?」吴燕夏假装察觉不出来,他故意问她。 梁凉决定不吃这一套,她要拒绝奴隶主发来的这种夹着玻璃渣渣的彩虹糖,鼓着脸淡淡地说:「噢,不辛苦。」 「对,你其实不是辛苦是命苦。但认命吧美少女。」他顺口接下去。 梁凉有点想笑,赶紧撑住了,维持着(她以为的)高贵冷艷沉默表情。 不过走到蛇室,吴燕夏倒是捏着鼻子跟着她一起进去,他苦着脸率先帮她把两个底盘沖干净,梁凉连蹲下的动作都不需要做,很奇怪地看着他。 第37页 ……他不是抓着她来收拾卫生的吗? 吴燕夏转身要把托盘放进去的时候,他的表情微微露出有点生不如死,梁凉就心软看不过去,她赶紧抢过来:「让我来让我来。」 等他转头再换水的时候,她又赶紧说:「我可以做我可以做。」 梁凉此时已经悲剧性地彻底忘记自己的立场,又变成软萌勤劳恭敬的铲屎工。吴燕夏看了她一眼,笑笑地要把盆子抽过来,她坚持用双手按住不给他,结果一用力把水全部洒在他薄料子的裤衩上。 一片惊慌石化的寂静,两人动作戛然停下,除了蓝布蒙着的蛇笼里仿佛有哒哒的蹦跳声,彼此都没有开口。 但现在,梁凉发现她有比蛇更害怕的东西了。 吴燕夏低头看了会裤子,他脸色果然沉下来,面无表情地:「梁凉,你到现在都很怕我,嗯?」 她结巴着:「没,没有……」 他目光雪亮:「噢,得了吧。一个女孩该多讨厌我才能用水专门泼我的关键部位啊!你自己想一想,琢磨一琢磨,再看一看!」 梁凉耳根子都红了,直到占星师哈哈大笑的时候才知道他在逗自己玩。但她根本不敢低头看那泼湿的短裤,也不敢看他的脸,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内心发惊。 直到回到自己的家,她才从晕晕乎乎的状态中回神过来。 啊啊!吴燕夏临走的时候怎么告诉她的,他说看在她受伤的份上,以后不需要每天早上去铲屎了——以后铲屎时间改成晚上,他每天晚上都会亲自接她回家来铲屎。 这占星师的气质怪,一会神秘一会接地气,全身上下也就身材和眼睛能看,偏偏张嘴说话就仿佛勾着人答应,更糟糕的是她居然中计答应了。 ☆、第 19 章 梁凉默默地跪在床上,呆滞看着前方。过了会单腿蹦下床,打开柜子把所有的衣服抱出来,摆了整张床,开始一件一件裙子的熨烫起来。 她不停地叠啊叠,几乎把每件裙子都用挂烫机去熨了一遍,还挑出了三四件打算送去干洗。梁凉平常每个月只有一次这么仔细地收拾柜子,而就这么收拾的时候,她又泄气地坐在那高软蓬松的蕾丝之上。 梁凉掏出手机搜索「吴燕夏」这三个字,搜出来的都是什么「我是友邦郑州公司业务经理吴燕夏等等」,试着把大学名字也加入关键字,这次倒是一下就查出他的学号以及是哪年毕业。 嗯…… 吴燕夏居然真的没有吹牛,他的毕业论文题目是《魏晋玄学本体论与阮籍诗歌变迁》,点开摘要都是认识的中国字,但她看了半天就觉得自己不认字了。 梁凉满脸黑线的关闭页面。 怎么感觉自己的手机壳也特别不顺眼起来,她又在满床的衣服上软软趴了会,然后去翻自己的首饰盒。一个lo娘怎么可能只买一个手机壳,赶紧换了个新的。 反正和吴燕夏用相同的手机壳也是怪怪的。 第二天去吉兆,桑先生进门就投来鼓励和期望的目光,显然想询问联繫上占星师没有。但梁凉已经不动声色地把空调调低了,身为一个怕冻的壮汉,桑先生立刻抛弃所有唯心主义开始骂骂咧咧地抱怨他的切肤之冷。 中午天气预报说全城马上就要入梅,下午有阵雨,请车辆行人注意交通安全。 入梅……梁凉突然眼睛一亮,闪过丝惊喜——入梅就意味着天天下雨,吴燕夏不是放言要来每天接她回家嘛?像他这么懒洋洋的人,绝对受不了每天撑着雨伞来接自己。 梁凉不由默默希望自己住在乞拉朋齐,雨声潺潺,像住在瀑布中央,宁愿每天下雨到深夜,吴燕夏就能因为下雨不来。 果然心诚则灵,四点多外面开始就落起了大雨。 她面带笑容,心情无比放松愉快。 员工看着梁凉那高兴的样子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的lo娘老闆终于也被桑先生折磨到神经衰弱了,看到下雨还这么高兴,要知道雨天的客流量会下滑啊,有些客人会取消预订座位的。 梁凉自己再得意的傻笑了一会突然就不笑了,意识到了新的问题。 即使吴燕夏不来接自己,她今晚也依旧要冒着雨去他家收拾大便。 啊啊啊! 晚上结束营业,依旧是桑先生负责闭店。 他以「联繫那小子看星盘的事情就交在你身上,我没什么耐心,所以只能给你三天时间负责解决,老闆你自己看着办吧」一句当作告别,梁凉郁闷地走出吉兆。 桑先生就跟吴燕夏待了五分钟不到,他怎么就跟着魔似得非要找大仙算星盘,占星师到底都说了什么啊? 梁凉都开始好奇起来。 外面还在零零星星的下雨,门口却空无一车。 但在马路对面,吴燕夏用耳朵和肩膀夹着一把巨大、巨大、巨大无比的黑色长柄雨伞,就像长在地上的毒蘑菇似得。他正一手提着塑胶袋,一手漫不经心地划拉着手机。 屏幕的萤光照在鼻尖,发顶阴影丛丛,占星师有种微妙地异国反派气质。 梁凉内心腹诽着,她左右看了看马路,小心地走过去。吴燕夏抬起头,他朝着她一笑就又是那种有点温柔的神色了。 「下班啦?」 「大仙,你今晚怎么没骑自行车过来啊?」她压不住好奇地问。 他简单地说:「因为今晚下雨。」 第38页 梁凉呛了下,一时之间居然无话可回。吴燕夏反应特别快,但他的嘴又算不上贫,总之得看这人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她是隐约觉得他今天心情不太好,不欲多话的神色。 如果这人不想来接自己就不要来啊,梁凉也觉得委屈,她真的不想闭店后看到他那张黑脸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不是秘密欠了什么高利贷此刻被黑社会派来的打手堵住…… 当然,他也绝对算是她的债主了。 伞很大,仿佛隔开雨天是另外一个世界。两人沉默地走着,谁也没开口。 他突然开口了:「你想喝牛奶吗」 「好的好的。」 说完话后才心里咯噔反应过来。真冤枉,不是梁凉嘴馋,是她在吉兆的口头禅就是「好的」「好的」,习惯性地反应。 吴燕夏低头翻找着他手里的塑胶袋,那伞就往她的方向倾斜着:「你要巧克力奶、香蕉奶,还是原味奶?」 梁凉顺手帮他扶了把就深深地后悔了……伞好沉,这人刚刚是怎么举起来的。她不得用双手才能撑着伞面保持平衡,感觉这姿态就差跪倒在地面大唿「大王万岁」。 吴燕夏抬起头,看着她狼狈的样子这才把伞柄竖起来,大黑伞又稳稳遮住他们落雨的上空,而梁凉手里莫名多了一瓶冰凉的巧克力牛奶。 「这些奶都是买给我家神灯姑娘的,它最近不爱吃饭只爱喝奶,瘦成狗——呃虽然说它现在就是一条狗。但我确实挺担心的。」 他倒是主动把刚刚臭脸的原因讲出来。 梁凉却顿住脚步,吴燕夏大摇大摆地走了几步才意识到旁边姑娘没了,赶紧回头看她。 「怎么了?」 「大仙……你是不是也很恨我?」 「我喜欢你啊。」 不对不对,不应该是这种回答。梁凉脸顿时红了,她要说的不是这个话题,磕巴着说:「狗是不能吃巧克力的,你也不能餵神灯喝巧克力奶!」 他在等她说下去。 于是剩下的一路都在干巴巴地对吴燕夏普及:「狗是不能吃巧克力的,肠胃无法消化,小型犬最好不要碰巧克力,否则就类似服毒……」这种知识。 梁凉自己讲着都觉得好枯燥,果然,她缺乏任何幽默细胞。 本来是想笨拙的开玩笑,说一句「你是不是很恨我,所以想害我的狗」这种轻松的话,但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很狡猾的声明「我喜欢你啊」。 只是直到走进蛇室铲屎的时候,梁凉依旧有点面红耳赤。 呃,吴燕夏这句暧昧的话是根本不能相信的,不不不不,也许自己还是应该相信一下点点?比如他说这句话的效果类似于「神爱众人」的意思吧。 于是梁凉更内疚了,阿弥陀佛,她这种渺小的人物居然胆敢调戏「上帝」。 吴燕夏今晚没有主动陪着梁凉一起打扫卫生,他正坐在沙发上用手机认真地查「养狗注意事项」。 等梁凉再次因为听着蓝布掩盖下的扑通声吓得逃出来的时候,那种「吴燕夏果然有点像上帝」的错觉更强烈了。空荡荡的客厅就摆着一个家具,沙发上就盘腿坐着他一个人。 ……感觉好像闯进了故宫。 「大仙,你平常占星是怎么收费啊?」她突然问。 「噢,根据项目不同收费也不同的,算个人本命星盘和算双人合盘不同,年运、月运、剖腹产时间也不同。看整体星盘是至少三千一次,对自己的出生的具体钟点不确定的话还需要生辰矫正。而且我这人有个规矩,无论算得准算不准都不退钱。」吴燕夏又盯着手机看了会,才抬起头,「你为什么问这个?」 他朝着梁凉招了招手,她做梦一样走过去,忍不住想跪倒在他脚下前赶紧打直膝盖,端庄地坐在旁边。 吴燕夏注视了她一会,他语气怪怪的:「美少女,你是想找我算星盘吗?」 「……我,我随便问问。」 他笑了:「那为什么这么紧张?」?「……没有。」 梁凉在撒谎,她知道自己的心已经开始诡异地狂跳起来,吴燕夏明明很有男子气概,但他有时候的表情就像诱惑白雪公主吃毒苹果的阴险巫婆。 而听到吴燕夏不紧不慢地报出价格,她就只剩这一个绝望的念头:还是等明天把算星盘的价格告诉桑先生然后再问问他还想不想看吧,好贵啊,什么样的闲人才会找吴燕夏看星座啊。 「找我看星座的80%都是女孩子,她们一般都想知道自己真爱到底是谁?会什么时间出现?自己什么时候结婚?结婚对象是谁?以后会和丈夫过怎么样的一生?等等之类的。不过我能给出的也都是大致趋势。」吴燕夏打了个哈欠,他从沙发上坐起来,然后把一大塑胶袋的牛奶全塞到冰箱里。 回头的时候吓了一跳,那个lo娘居然跟过来。 梁凉不服气地趴在开放料理台上,她伸着雪白的脖颈,歪头去读出他t恤后印着的三个黑体字:「不算命?」 哼,吴燕夏老是说自己不是算命的,但他之前讲的那些也属于算命范畴嘛? 占星师本来想耐心解释其中的区别,四目相对,她的眼睛又大又美。 吴燕夏突然间心跳如雷,就像回到小时候,小舅舅玩笑般地捏着自己鼻子强灌下人生第一口酒,他天晕地旋地重重摔倒在地,迷煳地看大舅舅满高脚楼地揍小舅舅。清光月亮挂在头顶,然后他想,呵呵,傻了吧。 第39页 吴燕夏现在听到他正在口干舌燥地嘲讽他自己,呵呵,傻了吧—— 「哎呀,我就问问。我不会找你看星盘的,」梁凉误会了他的沉默,她再次觉得自己开玩笑很失败,就很羞涩地解释,「不好意思啊大仙,我又烦到你了。」 片刻后,占星师轻声说:「我也不会给你看星盘的。」 ……因为她只配铲屎,而且看上去太穷了是吗?梁凉很不高兴地离开他家。 作者有话要说:  坦克这文是史上最多波折,因为有「坦克」两字,在很多搜索范围内被屏蔽了== 确实怪我起名不慎,很多评论被吞,不是晋江的锅~~~~~~~~ 但本颗星不想改名,这对我不算问题(我的问题永远是不想更新。。。 明天啊不今天入v,希望审核不要那么严== 入v相对于结婚。不过领证十块钱你全掏,你养家,你等我,婚姻存续期间冥王星只负责blingblingbling 盼望离婚那一天(够了 ☆、第 20 章 桑先生第二天的反应比梁凉想像中又要平静很多, 他甚至没大喊「死骗子」,这让她有点毛骨悚然。桑先生什么时候对除了日料外的东西那么执着呀? 他只是不耐烦地表示对占星价格有心理准备,毕竟像吴燕夏这么有名的占星师收费一定不会太便宜。 梁凉愕然地脱口而出:「夏大仙很有名吗?但我在网上没有搜到他名字!」 说完后有点心虚,觉得自己暴露了什么。她平时缺少八卦的动力,除了搜索工作上的日料原料和海淘买lo裙几乎不看任何国内娱乐信息。但昨天晚上,梁凉再次心里痒痒地全网搜了「吴燕夏」, 在一无所获的情况后还花了五块巨款把他的毕业论文从知网down下来。 当然, 读着读着就直接香甜地睡过去。 桑先生愣了:「网上到处都是他的名字。他在全国占星师排名第一的, 还被英国占星协会和美国什么协会认证过, 他是萌萌哒夏夏占星师。」 想像一下,当一个长得像海豹般的壮汉挤着嗓子说「萌萌哒夏夏占星师」,这简直是太刺激了。 梁凉神情肃穆了片刻, 她深唿吸后木木地问:「桑先生,您, 您为了算星盘现在想跟我卖萌吗?」 桑先生脸上青筋乱跳, 他擦了擦手, 粗鲁地直接夺过手机打字再还给她。梁凉颤抖地接过来, 原来「萌萌哒夏夏占星师」是一个热点头号,而这关键字足足拉了n多长条和快照。 吴燕夏做占星的时候不用真名,她努力地用「吴燕夏」三个字自然搜不出来什么。但「萌萌哒夏夏占星师」在网络上就非常有名, 他发布的年运和月运和美国苏珊大妈一样以神准而起名。而这傢伙从拨号上网时期就开始在自己的博客发布星座日运运程,点击量全网最高,仅仅页面gg费就接到手软。 最上面的信息显示,「萌萌哒夏夏占星师」把星座形象外包给动画公司做主题设计。总而言之, 这很完美的解释吴燕夏每天「不上班」的资本。 梁凉两眼昏黑地看着那堆密密麻麻的搜索记录,感觉要憋内伤了。他怎么就能给自己取这样的网名啊?还「萌萌哒夏夏占星师」。 脑海里又闪回到曾经看似荒谬的假设——吴燕夏喜欢和她用一样的lo娘粉色手机套,还形容自己是「萌萌哒夏夏」,这根本就不是直男的做法吧!难道说他真的是一个隐形同性恋,真的喜欢魏奎? ……她就是耽美小说的青梅竹马女二号打酱油的设定吧,梁凉无言流泪,她真的要陪着吉兆和桑先生一起孤独终老了。 「呔!」桑先生首先觉得自己受到巨大侮辱,「我才三十五岁,你嫁不出无所谓,但我一定会结婚的!」 旁边的lu和小凡没有听到老闆和板长之前的低声对话,但当桑先生愤怒地喊出这数字后就开始叽叽咕咕起来。 板长实在是不要脸到一种境界,居然到现在还好意思坚持自己只有三十五岁哦。 吴燕夏大学时期的喜好非常庞杂,热爱篆刻和维特斯坦利又处于学习星盘的狂热阶段,对相位一知半解就特别喜欢找人练手,看上去满嘴胡说八道但偶尔又诡异地精准,在狂人倍出的中文系落得「夏大仙」的揶揄。 他曾经看过杨雨薇星盘,用手指点着就开始滔滔不绝:「……土星落十宫代表你迷恋权力高位;月木海有相位加上天王星的负相能量又强,哇你可真是骨子里的女强人!」 吴燕夏大学时期便懒得出奇,头髮长了后也懒得剪,随手盘了个小球球系在头上,越发显得眼勾下巴尖。 杨雨薇盯着眼前的怪胎,那时候她少言寡语,柔婉顺和,没有表现出一丁点以后会成为颐指气使女强人的气质,人生中最大的闪光点就是找到一个当学生会主席的英俊男友。 吴燕夏每次下课都在路边摆摊免费算星盘,身边轰轰烈烈聚集一堆人。他是少数民族又是文科生,学校保卫处暂时不好出面处理,先把学生会的人喊来劝他别堵着车道。 有时候,命运以一种很纠结的方式展现它的神奇。 杨雨薇跟着男友去凑热闹轰人,一时好奇把生辰时间写上去递给吴燕夏,从此便成为「萌萌哒夏夏占星师」最头号最忠诚的粉丝。她并不会告诉任何人,那句话对自己的人生产生多么深远的影响。 第40页 今天下午魏奎在办公室又因为小事被杨雨薇骂得狗血临头。 「金融行业的英语名词确实很多,我们交流也确实都多用英文。但是,你多打完一个长单词并不耽误任何事情。那些常用的耳熟能详的,eps可以缩写,嗯,lp缩写也可以理解。但仅限于你确定收件方同样理解这些缩写的情况下。正规的邮件尤其是对外邮件里不允许用缩写,必须写全部单词!你自己看看你这封邮件一段话里有多少个缩写?而且每个缩写之间都不用大写字母标示,谁知道你写什么?这样人为的为沟通创造成本就是在耽误大家时间,知道吗?以后不允许这样。」 魏奎没说话,低头装模作样地看了看那块名贵手錶显示的时间。 已经下午两点了,如果不是杨雨薇自己都忘了吃午饭,魏奎有理由怀疑这是她虐待自己的新方式。 杨雨薇脸色依旧如冰雪般平静,又晾了他十五分钟零三十六秒。 「你可以出去了。」她冷冷地说。 魏奎被杨雨薇大骂的事情并没有引来同事们的关注,他们都在忙自己的事情,空气里散发着阵阵午后咖啡的香气,这让魏奎在飢肠辘辘之时又加了点烦恼。 和他同期的两个助手很快得到晋升,但他的职位一直被杨雨薇死压着,这让魏奎感到郁闷到底。这不是钱和title的问题,他从小到大又何曾被一个女人这么死死压住不得翻身? 过了会,魏奎看到杨雨薇拎着包踩着高跟鞋潇洒地走人,她职位高,平常出入根本不受打卡限制。 这老太婆一定是骂爽了自己后去吃大餐了,魏奎面无表情地想,愤怒地咬了口压缩饼干充飢。如果说他的娘娘是盛世白莲花,杨雨薇大概是名利场上的黑色大丽花,连那个神神秘秘的占星师都为她所驱。 两个狗男女! 魏奎偷偷地用手机给梁凉发了一条简讯:「今晚我早下班,求娘娘收留。」 在吉兆,手机这一头,梁凉收到这条简讯没有往常的高兴。 咦,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是有点怪怪的,她莫名感觉和吴燕夏看上了同一类型的男人。 ……并不想啊。 今晚又是下雨,有两桌提前预定的客人没有来,座位便是空的。但吉兆的管理非常严格,店里服务人员绝对不许在营业时间内去坐客人的位置。 梁凉身为老闆,要以身作则,只能抱着电脑委屈地躲在后厨门口的小过道上打字,她这几天脚受伤没有精力到新店查看,只能远程查看一切情况。 桑先生不负责今日主膳,他从来不在客人面前骂徒弟,只是会用看猪的眼神鄙视他们。等鄙视够了,他走过来亲切问她:「老闆,帮我约好算命时间没有?」 「……您不是说给我三天时间吗?」 「我改变主意了,你需要多一点压力。」 梁凉愣愣地看着他,突然间不由起了疑心。她紧张起来:「桑先生,夏大仙都跟你都说了什么呀,你不会是想离开吉兆吧?我们明明签了终身合伙协议……」 桑先生糙脸一红,他用尽量随意但明显不成功的语气说:「别扯淡!这跟咱们店的事没一点关系,我是算我的感情生活,反正,你今晚就帮我解决这事。」 今晚。 梁凉脸突然一红,心虚想是不是桑先生也知道吴燕夏今晚来接她啦。 吴燕夏出门前又先走到蛇室担忧地蹲了会,他伸出手摸了摸原本圆润但此刻几乎只剩骨头的泰迪犬。 转头看了看食盆,狗粮盘满满的,它几乎什么也没碰。 「我的宝贝儿蛇,你多少吃点东西吧。或者想吃什么哥哥给你买,好不好?」 尽管两个宠物交换了身体,但狗和蛇的瞳孔颜色保持着原本的模样。在一人一狗的对视中,这只拥有金色妖艷瞳孔的泰迪忽地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轻轻地舔了下吴燕夏的手心,仿佛让他放心。 吴燕夏唉声嘆息地餵了它点冷牛奶,这是神灯目前唯二不抗拒的食物。 巧克力奶已经被他自己喝了。 吴燕夏最初是在一个县城卖野味的小餐馆里救出这条小蛇,他吃到一半居然有警察沖了进来。原来这家小店涉嫌走私国家保护动物,吴燕夏踱步到被狼藉的厨房看了眼,警察已经把各种动物收得差不多。 他眼尖地看到灶下有条金色的小黄尾巴。 拎起来,是一条通体金灿连眼睛都是橙黄的小蛇。 德勤山人听了吴燕夏的描述后连连点头,他说这是黄金蟒,蛇之大吉,是吴燕夏的生肖守护实体,养来镇宅的效果比黑猫好,蛇吃得少还不用天天除便…… 吴燕夏纯粹是因为最后一句话才决定养它,看它全身黄黄的直接叫「神灯」。但养了这么多年,彼此确实也产生了感情。 「我家神灯姑娘怎么就不吃饭呢?」吴燕夏撑着雨伞,自言自语。 正在这时,一辆鲜红跑车飞驰过去溅了他满小腿的水。 占星师无动于衷地继续往前走,只在路过便利店的时候买了一包纸巾,很随便地擦了擦。 情绪管理是一个过程,而星座对他的影响很大。 吴燕夏没有痛苦,但也很少会让自己为了什么事去特别开心或者特别不开心。也许与未知为邻的人都如此,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香。 走近吉兆,lo娘居然提前出现在门口,就像被困在兔子洞里的爱丽丝踮着脚尖等自己。 第41页 吴燕夏不禁停住脚步。 他发现,自己此时的心居然和昨晚一样为她而剧烈跳动。 ☆、第 21 章 梁凉今天提前半个小时熘出来的, 只是想早点回家安心地等魏奎。 她不打算等吴燕夏来接自己,原本在屋檐下东张西望片刻准备熘走,但远远地,雨幕中一个挺拔的青色身影走过来,带着种压倒一切力量的沉静感。 梁凉不由愣了。 也许每个人都不会真正讨厌占星师,因为他那神秘的职业, 因为他本人做事专心而又令人难以捉摸。他的玩笑有真心吗, 也许有, 就像吴燕夏说起家乡时候的表情。他的轻浮是做戏吗, 也许是的,就像他随口唿唤出来的那句「美女」和「美少女」。 但等吴燕夏隔着她十多米就停住脚步,那双棕色眸子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 梁凉心里模模煳煳地闪过一个念头:……夏大仙果然恶趣味比较多! 他怎么就原地站着不再继续走了,两个人之间还隔着这么老远, 天又下着大雨好伐!他就是想看她狼狈地冒雨朝着他主动跑过去?真是恶趣味到极点。 其实自己也带伞了, 才不稀罕。 于是「啪」的一声打开精緻洋伞, 娴静地走到他跟前, 不悦地扬起下巴。 「大仙,你来啦。」 可惜一乖乖地主动打招唿,完美「小贵妇」气场就彻底崩塌了。 梁凉今天穿得松松软软的塔裙, 这是一种很重工的内外金丝刺绣双层裙,很美很仙。长发梳在一侧的,柔嫩的脸颊处戴着毛茸茸饰物的耳饰,从侧面看细腻洁白一片。她又在茫茫绵雨里撑着那把小巧的白色雨伞, 娇美极了。 黑伞宽大,两人并排走还隔着至少两米。过了会,吴燕夏听到lo娘乖乖地问:「大仙,我能躲到你伞下面吗?」 他一顿,几乎怀疑是谁不小心把他自己的强烈心声喊出来了——但下一秒,梁凉确实收了那把洋伞,压着裙子轻快地跳到黑伞笼罩范围内,他不由唿吸一停。 梁凉为她难得的主动同样有点害羞。 但之前所有的惨痛经验都表明,纠结是没任何意义的,还是早死早超生吧。一鼓作气地把桑先生想要找他算星盘的请求转达出来。 吴燕夏这才明白她的主动是因为有事所求,他就笑了笑:「找我看星盘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每周只接预约的服务,而且下周和下下周的名额都已经满了,等以后吧。」 切,不相信。 梁凉不由撅起小嘴,吉兆目前也是半预约制,她拿这种鬼话打发过一连排要加塞的客人。知情的人都懂肯定有解决方法,比如,吉兆就有两个为了美观不会摆出来隐藏桌位,她也完全不信这鬼马的占星师没有留一手的方案。 她再接再厉:「大仙,我能找你插队吗?」 吴燕夏迅速避开梁凉带着恳求的目光,他打着哈哈:「是我精力有限,顾客也早约好了,不然看你面子,下个月吧。」 这代表他肯定有时间。梁凉心领神会:「主要是周六客流量多,我怕桑先生看完星盘后的状态……呃,有起伏。这周四中午好不好?」 他随口回绝:「不太好。」 「大仙……」 「我周四是真的有事,这样吧,我回去看看日程,或者下周一晚上?」 「那不然就这周五中午?」 两个人居然讨价还价了一路。 之前的暧昧早没影了,吴燕夏一来是真心的懒,二是找他看私人星盘的人确实不要太多,不差这点事,但万万料不到梁凉丢开害怕就能当一个讨价还价的高手。 那声「随便你」说出口,他自己一时都没回过味,旁边的lo娘已经露出「你最善良的」的欣喜表情,顺便奉送一个「好崇拜你哦」的无辜笑容。 只不过,梁凉那得逞的目光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 以桑先生杀人后就要急吼吼立刻放血的性子,摆出的态度是既然要花钱那就尽快、马上、迅速地看星盘,更重要的是梁凉自己同样好奇吴燕夏付费看星盘这事准不准,决定大力地支持桑先生做第一个吃螃蟹(看星盘)的汉子! 两人这时已经走进楼,吴燕夏把梁凉那张偷笑后容光焕发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梁凉像天真的野生小动物,无法对付人类过于主动的感情,有时候会吓到转身逃跑。但她同样有独特的——这种敏感度,喜欢试探,光彩外形,懵懂中带着时隐时现的机灵。 占星师心情同样亮起来,他因为自豪独到的审美不由嘿嘿暗笑两声。 但梁凉却被他诡异的表情生生弄毛了,她赶紧回头四处看了看,然后小心地问:「大仙,你哭什么啊?」 吴燕夏不笑了,他此刻已经收了伞,很自然地伸手捏住她脸颊旁垂下一缕头髮,顺势揉了揉她的头。 嗯,手感果然挺好的,难以相信首次见面的时候,居然觉得这lo娘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梁凉被这动作彻底吓懵,她立刻往后退想躲过魔爪。 结果占星师好像铁了心去摸她的头,两人走入电梯前她还头髮整齐,扎着柔顺的马尾。等电梯门再打开,她第一个踉跄逃出来时已经长发凌乱。他手劲没轻重,连上面的蝴蝶帽都被揉下来。 梁凉头晕脑胀的,又委屈又生气,迅速跑到洗手间里面躲起来,讨厌讨厌讨厌吴燕夏果然超级无敌讨厌!最讨厌别碰自己髮型了 第42页 等抬头照镜子,发现眼睛里带着一抹诡异的阴沉感。 呃?其实她也没有真正很生气啦。梁凉怀疑地摸摸脸,她想再凑近仔细去看,但镜子里的自己双眼晶亮地回视过来,毫无阴霾。 大概是幻觉吧。 扎头髮的时候,瞥到水池边搁着一个颜色很古旧的红色皮筋。梁凉默默地吐槽会吴燕夏的品味,没乱碰任何东西推门走出来。 占星师明明在答应给桑先生看星盘时面色还有点不情不愿,但此刻又好像非常开心。 梁凉一走出来就被他强行按坐到沙发上。 「美少女,我想给你看一个东西。」 梁凉赶紧挣扎,她还想早点回家呢:「那个,还是我先去铲屎吧。」 吴燕夏却又按住她头不让她坐起来:「急什么,大便天天见。」 梁凉心头一闷,气愤无比地看着他,刚刚心里那点想反抗的小火苗又勐烈地烧起来,但在吴燕夏那种胁迫的目光中,还是乖乖地坐在沙发上。 吴燕夏还洋洋自得的卖关子:「想一想,什么是你在日常总能见到,但你又见得不那么彻底的东西?」 「当然,在待会看到它之后,你还需要摆脱你对常规的偏见……」 他一边说一边走到沙发正对着的墙壁。 吴燕夏家被形容为四壁皆空也不为过,墙壁上虽然挂着一个空荡荡的巨大画框,但里面什么画都没有。 此刻,随着吴燕夏往什么地方一按,那空荡荡画框后面居然有四个闭合的旋转开关,那掩藏在粗布后面的真实物体缓慢地露出来—— 「怎么样?」吴燕夏慢慢地说,「你在别的地方没见过吧?」 沙发上的梁凉正紧紧地用双手捂住眼睛,她快哭了:「所以,你是要给我看魏奎拍的裸照吗???」 他的脸上的表情突然僵住,笑容像风样地飘走了。 「什么?」他罕见迟钝地问。 梁凉的小脑瓜在经过吴燕夏之前的「提示」后,只能想到「裸照」这个选项。她那布满荷叶边的肩膀缩起来,带着无比的尴尬、惊恐和百爪挠心,依旧紧紧挡住眼睛。 占星师眉毛里的红痣一暗,取而代之是有种莫名酸熘熘的感觉。过了会,吴燕夏才回答她:「哈哈,不是的,我不会让你看裸照的。」 梁凉脸已经涨得通红,依旧不敢放开捂住眼睛的手,她虚弱地说:「大仙,如果待会我放下手发现是任何人的裸照,我以后绝对不跟你说话了也绝对不来你家了!」 「知道了,放手吧。」 梁凉终于放下手。 眼前正对着的画框里没有稀奇古怪的东西,只有一副中国地图。 雄鸡造型中国地图,不是标着藏宝图或者盗墓图。 就是普普通通的地图。 唯一的特殊之处在于地图的比例尺。而在任何国家,一定比例尺之上的地图属于军用机密文件。 梁凉可以用全吉兆的身家性命保证,眼前的这幅地图绝对不是一个能从正常渠道购买来的地图。 太,清楚了。 像看微型中国。 清晰程度甚至堪比卫星地图。 ……等等,她现在隐隐约约的失望感是怎么回事啊。难道心里还想着能看到什么古怪的东西吗? 吴燕夏抱臂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他赞赏地笑了:「真识货!这种地图发行都带着编号的。我都不敢公然放出来,每次看它都会拉着窗帘。」 现在普通人出行都用卫星地图,但眼前高清地图带来的实体震撼无人能及。梁凉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地图摸上去可以左右移动,几乎连城市的区都能辨认,她也注意到吴燕夏还用笔在上面标註着不少圆圈。 她回头干巴巴地问:「你打钩的都是你曾经去的地方吗?」 吴燕夏再一怔:「……你怎么知道?」 梁凉默不作声,她已经不想费心去问吴燕夏以什么非法手段搞来的这地图。她认真思考的是,如果现在报警,吴燕夏完全就能凭着这张在军队足矣被标为机密文件的地图就能获得三年以下的有期徒刑。然而他放在家里用来打钩。 ☆、第 22 章 魏奎已经在梁凉家里等了她快两个小时了, 有点不耐烦。 他就是喜欢不打招唿但突然用备用钥匙造访,看到梁凉每次露出惊吓又难掩喜悦的表情,然后乖巧地围着自己来回打转。 娘娘怎么还不回来?魏奎无聊地在梁凉家公寓转了一圈,隐约觉得少了点什么又想不起来。 她整间公寓的客厅收拾得非常整洁——但也只限于客厅。魏奎亲眼见识过她那见鬼的卧室。梁凉配有八层柜子装着她从头到尾夸张的饰品,毕竟lo装是一个穷奢极欲装饰性的服饰, ……呕, lo装真是丑死了。 魏奎清楚记得小的时候, 梁凉的长相在大院里众多的女孩子里是最顶尖。但和出众的外貌相比, 她说起话磕磕巴巴的, 整天只爱在家读书和摆弄洋娃娃,也根本不和其他孩子玩。 他当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王,带着堆皮猴野到天边去。盛夏季节, 魏奎伙同几个调皮的男孩子夺过她最心爱的洋娃娃,扔到院门口的主席雕像上。 梁凉当时哭到快断了气, 含泪去爬雕像底座。 正好魏司的车路过, 他严厉地斥责了小姑娘的行为, 又让战士帮着她把洋娃娃取下来, 回到家亲自用鞭子抽了儿子一顿。然后魏奎的母亲回家后听闻,又亲自拿高跟鞋抽了他一顿。 第43页 这应该是魏奎的印象里被打得最惨的前三次,但也是从那天后, 他莫名其妙地开始照顾这个漂亮软弱的小结巴。 后来梁凉说话越来越自如,但一直到读高中,她每天上学依旧会搂着不同的洋娃娃去教室。在她读书的时候,洋娃娃就安静静地躺在桌兜里——梁凉因为这古怪的举动成为史上最知名的校花, 而到毕业典礼,很多老师和同学都抢着和梁凉及她的洋娃娃合影。 读了大学,她终于抛弃那些洋娃娃而直接做lo娘打扮,她最初不懂熨衣服:格子头套、蔷薇颈圈、皱皱巴巴的花裙子、叮呤咣啷的毛绒腰带,搭配上花里胡哨的彩色连裤袜,就这么蹦蹦跳跳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梁父梁母身为女儿的迷妹,反而连声夸女儿可爱。 这一句「可爱」,梁凉就从17岁「可爱」到了现在—— 魏奎曾经看到一个新闻,说一个lo娘没有眼色地穿公主裙去参加葬礼,结果被家属重重殴打了,他断言这就是梁凉以后的结局。 大院从小玩到大的孩子各个都混得风生水起,出国的出国、做生意的做生意,从政的从政,至少都在往前走。 唯独梁凉的人生就停到「可爱」这个年龄。 她不爱交际,不爱正经工作,整个人的状态还是那个「很傻很天真」的抱着洋娃娃女孩,唯一果决的行为是大学毕业就借钱开了家入不敷出的「高级」日本料理。 魏奎不会忘记,那次老同学聚会同样约在五星级酒店。国内第一家的无边泳池,晴朗夜色像星球上最后一滴水。每个人出场都是无懈可击的高级定制,女士都是七厘米的高跟鞋,男士西服来萨维尔,家境最一般的也戴了祖母绿的胸针搭配齐胸连体裤,大方典雅。 唯独梁凉依旧穿成庸俗的扫把。 那种夸张衣服装饰下,再美丽的五官黯然失色。她像个局外人似的傻戳在那里,后来依旧是魏奎含笑地把她拉走,他那晚穿着薄薄的费尔岛毛衣,带着美东典型预科生风格。 他嗓子里堵着一口气那样的难受,沉沉地说:「你就不能穿得正常点?今天这是什么场合你还这么穿?」 梁凉小声地说:「但我平常就这么穿。我真的以为是普通的老同学聚会嘛。」 魏奎真是觉得他一人饮酒醉。 像他这种从小胡天忽地的,吃喝玩乐无一不精脾性的个性,这么多年来守着一个女孩子,也只有梁凉才傻乎乎地觉得他们只是朋友。只不过,同样也只有他也知道自己有种深深的、深深的不甘感。 等她再成熟点吧。只要她脱下那身愚蠢的lo服,他就把心情告诉她。 ……结果梁凉去泡温泉都能穿成lo风格,这也是让魏奎感觉很服气的。 门咔哒响了声,是梁凉高高兴兴的回来了。 她在吴燕夏家玩了挺久,针对地图问了不少问题,还喝光了他家两瓶巧克力奶。当躲在他背后看到骨瘦如柴的神灯后也吓了一跳。 不过,梁凉对神灯的绝食提出一个崭新的思路。 「你得每天给神灯刷牙。」 吴燕夏身为一个疯子,就跟看到另一个疯子似的看她:「……刷什么牙?」 「坦克以前是有牙结石的,我每天都会拿宠物牙膏给它刷牙的。宠物医生也说狗狗牙齿不好会影响进食。你说神灯是不是因为没刷牙,所以才不好好吃饭的?」 狗是需要刷牙的,也是可以刷牙的。不过,狗的牙膏都是专用可吃的类型…… 梁凉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偷笑,因为吴燕夏听完这里时默默地转身就走——他不是去找宠物牙刷,他是又快被她烦死了。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梁凉笑容停留在脸上,突然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劲。 一抬头,发现客厅灯光里,一脸探究的魏奎正从沙发里站起来,茶几上有几个喝空了的奶茶杯,他脸上露出她所熟悉的厌恶表情。 梁凉听到她心里传来咯噔了声,居然忘记魏奎今晚要来她家了。怎么可能忘记了啊? 魏奎已经目不斜视地路过她,他真是快被奶茶齁死了,自己去梁凉家的冰箱找了点水喝,梁凉不敢开口,她也不敢换拖鞋,先可怜巴巴地跟着他。 沉默片刻,梁凉咬唇说:「对不起。」 其实莫名地说「对不起」也是没有什么自尊的,不过魏奎不觉得有什么,没反应。他被捧惯了,对有人顺着自己从来不以为意。 梁凉心虚极了,她从来没让魏奎等过她的:「你在家等了我很久吗?」 魏奎没说话,他给自己倒了杯冰水,回头又粗暴地替她也倒了一杯。 梁凉更内疚了。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是对不起。我,我……今晚有事回来晚了,我真的没想到你来的这么早。」 魏奎眨了眨眼,开口了:「娘娘有什么国家大事要处理啊?」 她不敢骗他,小声地说:「我去夏大仙家看坦克了。」 魏奎怔住:「谁??」 梁凉天真地以为他忘了吴燕夏,她脸一红:「就是那个家里养蛇,拍了你……」? 魏奎绝望了。怎么最近是个女的都提醒他拍裸照这事啊,但吴燕夏又坚持说他没拍!他怨气冲天地说:「我知道是谁!但我不是让你离着他远点?」 「不是的,因为桑先生让我找他看星盘……」 第44页 梁凉每当陷入极度紧张,口舌就会变得很笨,很磕磕巴巴。她费力地在语言能解释的范围内去解释,然而依旧让人听了头痛。 魏奎开始走神了,他紧紧又厌恶地盯着梁凉那套人工到不行的lo娘打扮。 也许有人说服装不重要,但杨雨薇在某次臭骂中点醒过他,服装是一种心态,人都是不自觉地表里如一,金融行业是最强调人靠衣装的。 魏奎知道,他喜欢的是以前的梁凉,穿着简单的衬衫短裙,皮肤好到发光,露出细直雪白的胳膊和腿,像小精灵一样灵动剔透。 而不是眼前的…… 「其实,坦克和神灯……」 他突然严肃地打断:「梁凉,你真打算把你这裙子穿一辈子?」 梁凉没动静。 魏奎抬头看,她的眼眶已经隐隐发红了。他的心又酸软到一塌煳涂,连忙把水杯放到一边,露出那种帅气的笑容打圆场:「我就问问我就问问,我们娘娘最漂亮了。对了,你不是说吴燕夏吗,我跟你说点八卦,这夏大仙就是老太婆的多年秘密男宠。要说老太婆的歷任男友都非富即贵,只有他跟她时间最久……」 魏奎在滔滔不绝地说他那新鲜事,梁凉便去门口把拖鞋穿上。 她莫名觉得自己好疲倦。 ☆、第 23 章 最新追求杨雨薇的是一个外企驻华保险公司的大区销售总监。 吴燕夏身为理性的迷信从业者, 对健康和财产不接受任何超自然理论,得知杨雨薇公司为她这个级别的管理者办了完善的商业保险后动心,杨雨薇便找熟人又在原保险金基础上为他多覆盖了些范围。 东来西去,她自己不知道怎么就和这人熟起来:贺翔,三十多岁,早稻田的mba, 也算是响噹噹的钻石男。 这几天贺翔每天往她办公室送花, 连她带的那些小孩在外面窃窃私语。 杨雨薇低头抚摸眼前昂贵的印度玫瑰, 无数次惊嘆吴燕夏看星盘的准确程度:年初他为自己推算月运时, 清清楚楚说她这个月的后半旬会有强盛桃花出现。自己当时还说工作这么忙,没时间…… 就这么准了。 不信邪都不行。 有段时间里吴燕夏很无聊地练习推演周运,突然半夜打电话说她租的房子有走火危机——杨雨薇半信半疑地回復她厨房不开火, 结果没多久,她的三星手机就在卧室里爆炸把床单烧个洞。 感觉老天爷都想成全他的话似的。 只不过吴燕夏听到杨雨薇反馈后眼神有点飘忽, 他喃喃说了几遍这样会遭报应的, 以后越发收起锋芒。 两人认识这么多年, 杨雨薇依旧觉得她这老同学气质怪, 一会猥琐面瘫一会冷噤犀利,一会痴呆一会迅速使诈,外貌言行像素质不高但其实很伶俐, 那双桃花眼像心思多的反派猫科动物似的闪啊闪的。 贺翔这时候打来电话,估计是想问她玫瑰是否收到。杨雨薇任手机震动五秒后掐断来电,仅仅回了一张笑脸。 「在开会,待会打给你好吗?」 女强人杨雨薇工作出色, 感情也没有空窗期,也许这又要感激她命盘中极好的金星相位。 金星希腊语aphrodite,意为海上的泡沫。但土星坐镇的杨雨薇对恋爱泡沫不感兴趣,她对追求者贯来冷静。不主动、不拒绝、不表态,主动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心里总像有把秤似的把来人称一下:身高、年龄、家世、学歷——嗯,日本的mba和欧美的mba比起来含金量是点低一些。 她把玫瑰扔在一边,又开始给吴燕夏拨电话。 但对方又是忙音。 算算时间,从吴燕夏上次从白洋淀回城已经快一个多月了,这人肯定又蠢蠢欲动的待不住要去浪了。 「夏夏你的保险合同已经寄到我这里。我最近认识一个信託基金经理的太太,她想让你帮着看剖腹产时间。有空回我简讯,ok?」 杨雨薇放下手机,看到魏奎正趴在外面桌台狂打哈欠。因为昨晚睡在梁凉家沙发,他并不是很舒服。旁边的几个刚入行的女实习生纷纷凑上来递给他主动买的奶茶。 魏奎笑了笑没有接。 杨雨薇厌恶地移开视线。上次这个绣花枕头把他整杯的xxxl奶盖奶茶洒在会议室的事情歷歷在目,仅仅因为魏奎的不慎,那十几块钱的奶茶就毁了一台过万元的电脑键盘和三份重要文件,堪称灾难。 律师和他们这行的工作桌很忌讳摆水,希望这个死小孩不要日常总给她添麻烦。 梁凉的疲倦感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中午都持续不散。 生理期居然提前一周提前而来,她上午强撑着跑了新店看装修,中途接了瑰丽酒店的电话,他们问她代理商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 梁凉挂了电话后回到吉兆,桑先生因为心得意满,很罕见地夸奖了她今天的装扮。 她今天很素,白玫瑰大摆裙,领子是蕾丝花边,裙角有硬质的丝线,戴了头巾,上面缀着粉红色的淡水珍珠。 梁凉的裙子多数为纯色和蕾丝,偶尔才会收一些印花,但更广谱的碎花和格子这种復古元素比较少。她喜欢自己搭配,有的时候典雅有的时候可爱,当然也有失手的时候,那就是魏奎刻薄地说「你简直像个帐篷」的时刻。 梁凉对称赞或轻蔑向来淡然处之,但今天她听了后苦着脸。因为身体好像越来越难受了。 第45页 以前也痛经过,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样仿佛整个人被什么压住,眼前总感觉朦朦胧胧透不过气来,衣服太沉了,肚子疼,心也一阵一阵的发慌。 受伤的脚踝都似乎更肿了一些。 请假绝对不考虑。 梁凉强撑着吃了店里好大一块红豆羹,无声坚持到今晚吉兆的营业关门。她头晕晕的,体力不支地在员工休息室里坐着,挣扎着喝点维c泡腾片。 喝了两大杯水,整个人晕晕乎乎的。 吴燕夏在家蹲着研究了好一会的地图,就准时像看守公主的恶龙一样出巢了。 晚间时候雨已经停了,可以骑着他那辆人高马大的自行车。 他今天还特意把整头捲毛往后梳了梳,喷了点摩斯,照了照镜子后自认为可以担当夏挺英俊的角色。吴燕夏进门和出门前都会洗手.总觉得能避免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洗手台旁边干干净净的,摆着一块檀香洗手皂。 赶到吉兆的时候,梁凉还没有走出来。 吴燕夏思考片刻,转头就去给自己买了个棒冰吃,回来的时候,lo娘正好摇摇欲坠地走出吉兆。 「美少女?」他轻快地招唿。 等梁凉抬头看着他的时候,吴燕夏含着冰棒一怔,感觉冷汗无声地流下来两滴。 这lo娘是长得真的好看,他也喜欢她那总是满副柔情仿佛怎么样都不会被惹恼的脾性。但她现在脸色苍白,大大的眼睛变得很吓人,透着阴瘆轻蔑,嘴角因为刚才的咬唇还有一抹嫣红,就根本不像平常好奇天真温柔的梁凉。 他默默地把棒冰从嘴里抽出来。 估计冰棒太冷刺激到大脑让自己有点瞎,怎么觉得梁凉居然不同以往…… 「大仙。」梁凉浑然不觉。蔫蔫地点头打招唿。 她总想让吴燕夏不要天天来接自己,但身体不舒服,就确实很开心不用走路。 「你没事吧?」吴燕夏向来镇定嬉笑的声音此刻仿佛变细了点。 梁凉自然也不好解释原因,闷闷扯开话题。 她手脚无力,暗地里隐约宁愿吴燕夏把自己粗鲁地扔到自行车上去,大家都省事。但吴燕夏却绅士起来,把车停在花坛旁边让她踩上去坐在后座 ……装什么,她腹诽。 果然没坐稳就感觉头重脚轻,梁凉轻轻拢眉,她耷拉下去小脸,但刚低下头额头就被人用三根微凉的手指撑起来。 吴燕夏不忍地又问一遍:「你真的没事吧?」 他总是习惯都这种手势去逗神灯,因此习惯地把梁凉的脸戳起来想查看她表情,随后褐色脸孔突然涨得通红——梁凉双眼已经恢復平常晶亮,还一下子握着他手。 女孩的手软绵又很尖,占星师感觉心跳飞快,他这辈子还没被女孩子拉过手呢。 梁凉的脑袋晕晕的,她不敢相信。就在两人刚刚肌肤相接,就仿佛飞来一只灰鸽子勐啄了口天灵盖,剎那之间,她整天感受到那如影随形的不适感和沉重感居然消失不见。 怎么说来着,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 好震惊啊,摸吴燕夏的手居然能治疗痛经!!! 身为日料店的老闆,身为对美食原材料有追求的梁凉已经忍不住再推测下去,不知道她炖了吴燕夏能不能有吃唐僧肉的功效。 占星师跟被定住似的,仿佛做错了什么大事。 他身姿僵硬地扶着自行车,老实地垂着眼睛,就被梁凉拉着手仔仔细细、从头到尾审视了几遍。 作者有话要说:  领证后要当一颗良家星,17-20点是归家时间。这两天我调整下,尽量把更新时间固定住。 你家贱内写网文有五大杀器:冷漠、放飞、装死、逃跑,花样拆cp。其实宇宙里只有懒得动手的恩情,没有用心拆不掉的cp(不要乱发感慨! 坦克好不好看其次,我想让自己放松享受豪门婚姻里被扶养的红利,不劳而获的滋味还挺爽的~ 。。。但我要是不用更新我可能会更爽对吧各位老公? ☆、第 24 章 以下就是梁凉忘记羞涩, 她紧紧地拽着吴燕夏的手,在路上盘问出他的十个有关消息。 >>>第一,吴燕夏坚持说他唯一具备的特殊功能是会用道家的「符」。 德勤山人教他入门,吴燕夏是懒到放在古代被活活烧死都不想从床上逃生的性格,仅仅挑着学了几个认为有意思的。比如他运用最纯熟的符是在空地如何驱逐鸽子。 「『符』本身至少得拿有硃砂墨水手写,念符之前尽量不能吃荤, 念符之前要背很久的启动经文, 而且用『符』对场地要求比较高并讲究配合。我很怕麻烦, 一般不搞这种事情。」 梁凉小心翼翼地问:「你上次对魏奎也是用『符』吗?」 「嘿嘿嘿。」吴燕夏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小邪恶感勾起唇, 他也回忆起当时的场景,「魏奎当时一定挺怕的。其实『符』这个东西很邪,你越害怕它它的功力反而就越大。大部分『符』都是伤害不了阳间人的, 它相当于给阴间开的罚单。」 >>>第二,吴燕夏是一名苗族人, 同样是一名党员。 去年全民补党费的时候补了一大笔钱。 「大学要求我们少数民族先入党, 」吴燕夏解释说, 「我爸也一直催我入党。他大概觉得我以后能当个省长吧——我每次回去看我爸都带两瓶好酒, 好让他继续做白日梦,不要停。」 第46页 >>>第三,吴燕夏买了一个凶宅。 他说出这词后, 梁凉下一秒就把手放开,小小地张开嘴。 什么?最初就感觉这房子有点怪怪的,居然是凶宅吗? 「你千万别害怕,其实我开始也挺害怕的。」吴燕夏慷慨地要把自己的手继续塞给她握着, 梁凉扭头不搭理他,他便自然地摸了摸女孩的头髮,感觉又软又滑。 她忍耐好一会终于霍地转头,颤声问:「……什么叫凶宅?是人只要住进去会死掉的房子?你当时为什么要买它?你怎么能让其他人也进门还收留沙发客?你这人怎么能这么不善良啊?」 吴燕夏沉默片刻,梁凉所有的指责都很合理的,他只能讪讪地回答:「对。」 「你在里面养蛇是因为你……」 ?「其实只要神灯在,它就不是『凶宅』。佛教故事中,蟒蛇曾经为佛祖挡过七日的大雨而结下佛缘,而蛇灵也是看守冥王之门的凶物。德勤山人告诉我,所有恶灵都逃不过『头七』的修法范围,神灯只要住够五年就什么事也没有,他当时为安我的心还亲自写了个血符,不然以我自己这么胆小哪里敢住在那里?」 梁凉在他的严肃保证中呆了会,她半信半疑:「神灯在你家住够五年了吗?」 「呃……这个时间得拿阴历算,之前还差两个月就住满了,现在它和你家狗交换身体,我就不确定情况。」 梁凉气得又不搭理他了。 吴燕夏只好转过身开始推着他的自行车往前走,她侧坐在后座望着街边隐隐的树影发呆。 现在的身体已经好很多了,不再感到仿佛被什么压住。 但梁凉现在得知吴燕夏住的是「凶宅」,比起害怕、惊惶,更隐约觉得委屈。怪不得之前吴燕夏指定自己去铲屎,他家是凶宅啊居然是凶宅!所以在他眼里她是恶鬼都弄死不了的小强还是什么。 「你为什么自己还住在那里?」 正常人知道自己买了凶宅第一个念头,肯定都是搬走和转卖,如果梁凉的胆子,她估计自己都能吓到移民南半球。 但吴燕夏一直强调他怕鬼却又迟迟不搬走,因为艺高人胆大吗? 「不不不!我这人也很很很很怕鬼,但我有点好奇想知道自己能不能改造一个凶宅。我其实搬走是很简单,但这公寓的问题依旧存在。它不然闲置不然得找另外的倒霉鬼接盘,等对方发现是凶宅就再搬走转卖——整套公寓会在这种不停歇的转手中彻底废掉。但我又觉得,我毕竟比其他人更懂一点阴阳风水,我是相信缘分的,既然是建筑工人辛苦设计出来的产物在我手里不应该如此被对待。那我就看看我能做点什么吧,改善下格局什么的。这样等以后我再卖掉它的时候,能留一个干净的、没什么羁绊,也不被人说』凶宅』的公寓,让下一个房主在里面好好生活。」 >>>第四,吴燕夏可能喜欢男人,他也可能喜欢女人。 吴燕夏说他最初也对魏奎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刮目相看,不然不会和魏奎聊了这么久才有点遗憾地带他上床,啊不,上船整他。夏大仙显然也是颜控,不过他的「控」从来是不分男女。看到好看的小伙子小姑娘都多看两眼。 「德勤山人说我很难结婚,因为我的缘分和每个人就只有那么一丁点。他也说很难给我算命,因为看不透我的人生。」 「你为自己看过星盘吗?」 「当然。我的金星和冥王天王都有相位的,木星还空相,确实有同性恋的可能……我的人生真是不能更艰难点了。」 梁凉偷偷笑了,她愉快总结:「大仙你没有恋爱过啊。「?吴燕夏立刻追问:「那你谈过几次啊?」 」……我也没有。「她说出口就发现自己不乐意讲这个话题。 >>>第五,吴燕夏眉毛上的小痣是大吉面相。 吴燕夏不动声色地吹嘘自己,类似于他八字很好,旺财旺运,从小到大几乎只考第一名。而且眉毛里有红痣说明有钱,特别有钱。他的手还软,这说明富贵,特别富贵。 梁凉木着脸,她努力控制自己不要点头,他的手在放松状态下摸着确实挺软的。 >>>第六,吴燕夏没多少朋友,杨雨薇算一个,两个人每月约着出来喝一次酒,她买单。 「我俩一起看球赛,她有时候会帮我介绍一些私人客户,或者是我有什么投资和理财问题会问问她。」 占星师是一个很受欢迎的职业,他电脑里目前有至少五千张星盘记录,从豪门贵戚到□□打手,但没有和任何客户成为私人朋友。 「我不善于交朋友,你别笑啊美少女,但我真的是一个特别愿意安静的人。平时最好谁也别理我,我也不想跟你们喝酒,你们别找到我。其实我一年跟别人在外面吃饭连10回也没有。」 「哼,大仙你每天在家只需要躺着收房租就够了。」 他笑了:「也不是房租的问题,如果你不想交房租以后可以不交的。」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啦……」 梁凉继续歪头盯着吴燕夏的后背,这人这么懒,让他养着神灯和坦克应该挺嫌麻烦。以前总觉得遇到吴燕夏很倒霉。但也许在对方眼里,她和她的坦克也许才是打乱全部计划的烦人精。 >>>第七,吴燕夏天生的体温就比别人凉,他生肖也是属蛇的。 >>>第八,吴燕夏是否还有其他超能力。 第47页 梁凉没想到,在她吞吞吐吐的说了自己刚才的感受后,吴燕夏变戏法般地沉下脸。 他坚决否认自己的肉体有止痛阵痛的能力,说偶尔、罕见、极少数情况下,确实能感知到别人的情绪,但绝对没有分担痛苦的能力。 这人只要阴沉着脸就受不了,她不敢继续问,但依旧怀疑又小心地盯着他。 就是有嘛…… >>>第九,吴燕夏相信星盘。 德勤山人好几次说要收吴燕夏为徒,但他拒绝了,吴燕夏板着脸说他只想当一名占星师。 第十,吴燕夏说他不算命。 「但我以前算过命。」他思考了一分钟后承认了。 吴燕夏刚接触星盘,还是一个开朗而吊儿郎当的文科男大学生,觉得占星有点意思但又对可靠程度非常怀疑。于是每每拿到别人的星盘,为了证明什么就开始饶有兴趣地推对方的过去,后来又开始推算对方的未来。 他早期风格和魏奎很类似,都是敢面不改色地谈相当相当工口下流话题,但又很聪明不沾自己事的男人,说话特别不爱给人留情面,像是什么「你这恋爱肯定黄,过几年你可以找个更好的」和「你最近这两年是很招小人,没关系,熬过第三年就起运了」,或者「你下个月婚姻运就来了,你去整整容吧」。 有经验的占星师可以从星盘上看到别人人生的变化,大好运和厄运确实有可能预测到的。 吴燕夏对别人的过去算得太准了,让人忍不住相信他对未来也能预测相同准确。但「预测」这种亚文化是很邪气的,其中最邪气的地方就在于它极其讲究报应。 「当我们陷入迷茫的时候,特别想听一种预示,想让外界把这种痛苦中止。就像一个人加班太多,会忍不住喊再也不想工作了。但其实痛苦是人生常态,痛苦就是一种思考镜像会让一个人对现状反思。但我这时候跑去跟他说,哎,姐们儿,你这痛苦是因为什么什么星象,过两个月就会熬过去,然后她信了,她不反思了,她觉得把这段时间浑噩熬过去就算了。这就相当于我当了一种止痛药。」 梁凉默默地补充,对啊对啊,就像他强有力的压制了她的痛经一样。 「因为我的参与,对方原本的命运有了变化和停滞,然后这报应就轮到本大仙自己头上。」 吴燕夏犯了新手占星师都会犯的错误。有那么几年,他以为自己在看星盘但其实一直在没有节制感的算命。预测越是准,造成的后果越是厉害,也是那段时间,吴燕夏浑浑噩噩地买了那凶宅,脸上一直长痘,有两三次机会还差点出车祸。 后来他醒悟过来,索性把这句话印成t恤每天都穿在身上,警戒自己。 「好吧。」梁凉这才懂他总穿那t恤的含义,她依旧对这些怪力乱神懵懵懂懂的,而且身体虽然不难受,但又有点困了,「原来是这样。」 「那你为什么总天天穿lo服?」吴燕夏又冷不丁问她,「是因为觉得这种衣服好看?」 「是因为我喜欢穿,我明白很多人觉得lo服不好看,会觉得夸张的。但我每天穿着它都很开心。」她语气里的那种本能性防备,让吴燕夏感觉到她以前被问过很多次这种问题。 吴燕夏转转眼珠,他用一种非常伪善的态度随口说:「魏奎喜欢你这么穿吗?」 梁凉沉默了很久。 又过了一分钟,前方的男人才看到投射在地面上樑凉的影子很缓慢地摇了摇头。 他内心简直快要乐开花了,不由眯起了眼,但是口头还很严肃地总结:「魏奎比你长得好看多了,品味也好。美少女你完全配不上人家的,大胆放手吧。」 梁凉听了这话很不高兴,她不太懂反驳,只好期期艾艾说:「那他也不会喜欢你的。」 「他肯定不会喜欢我的。」吴燕夏大方地承认,马上就要把魏奎最喜欢的女人夺走了,他能喜欢自己就见鬼了。 梁凉却暗自后悔自己说话过分了,急急地接下去:「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大仙,他其实也不喜欢我的。」 吴燕夏再次被她逗笑了,他意味深长地回头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这时候,梁凉发现两人居然停在她家楼下。 吴燕夏说今晚看她难受的份上,准许偷懒捡屎一天。不过她得把她家里曾经给狗刷牙的那套牙刷和牙具拿下来。 梁凉赶紧回家打包了足足一大书包的宠物用品,包括狗梳子狗沐浴液和狗粮。吴燕夏费力地把那粉红色桃心袋子背在后面,像衣锦夜行的小偷样骑着自行车飞快地熘走了。 她看着他身影消失,再重新回家。肚子已经神奇地不疼了,头脑也很清醒。卸完妆后,梁凉的眉眼会比平常更淡点,越发显得嘴唇嫣然,眉目秀丽。 睡前热了一杯牛奶,加了不少红糖和粗盐。梁凉喝完后暖洋洋地躺在床上,她小的时候很喜欢搂着洋娃娃睡觉,感觉靠着东西很有安全感。但现在也许是自己生理期,情绪脆弱,她很渴望自己能像一个洋娃娃一样被别人紧紧地搂着睡觉。 有的时候感到自己是世界上最孤独的女孩。 这孤独感也不仅仅是因为暗恋,也许是从魏奎和那些小男孩起闹扔着洋娃娃,而她只会在旁边无助流泪就开始滋生。也许这是每天都任劳任怨地去到吴燕夏家给两个宠物收大便的根源,她喜欢牵挂感。 第48页 梁凉临睡前模煳地想,虽然说知道了吴燕夏家是凶宅,但夏大仙住在里面又感觉不那么害怕。明天铲屎的时候要仔细研究一下有什么古怪。 她安然睡过去了。 ☆、第 25 章 那全城的雨阴阴绵绵又下了两日, 梁凉的脚踝终于恢復差不多。 再去吴燕夏家铲屎的时候,她很仔细地把每个地方都走了一遍,上看下看的,却也不敢乱摸东西。 可能是自己比较笨吧,也不懂风水之说,确实没发现什么特别诡异的地方。 梁凉带着遗憾但更多是放心的表情回头, 吴燕夏正坐在沙发上低头刷着那粉红色蝴蝶结手机。 ……他明明总是抱着手机玩啊但每次给打电话都不接, 也不知道平常到底在看干什么。 她再默默地盯着吴燕夏修长有力的魔爪, 内心坚定地认为占星师具备神奇的疗伤功能。但这人又死活不承认! 哼, 等下次有痛经或受伤的机会,绝对要去验证一下这件事。 不对,还是不要再有这种机会吧。梁凉有点纠结地想, 可是真的又好好奇。 但过了那晚,吴燕夏的话反而开始不多了起来。 即使经歷了暴风雨似的刷牙, 他的神灯姑娘狗牙雪白, 但依旧什么也不吃, 看到盛满狗粮的食物厌恶地移开橙黄色的瞳孔, 舔几口牛奶和吴燕夏的手就静静地趴在角落。 再这样下去,它不出几天真的要活活饿死了。 吴燕夏越来越担心。 他带它看了几位宠物医生,但除了打了几针天价营养液, 就得到「身体没毛病,多试试几种狗粮吧」这种无聊建议。他尝试联繫比自己还神出鬼没的德勤山人,花更多时候去凝视着奄奄一息的神灯。 梁凉同样热心地帮着买市面上所有搜索到的狗粮,甚至还忍着噁心买了300g据说蛇最爱吃的剥皮小白鼠和活蚯蚓。 但神灯依旧什么也不碰, 连牛奶也越来越少喝。 吴燕夏现在不得不每天掐着它的嘴,把一些捣烂的罐头用粗管针头强行灌进去。而它那标志性的、微微下垂的蛇眼已经彻底失去了光泽,最近神灯学会了闭眼,而当它闭着眼睛时整个身体就像角落里闲置的脏拖把。 梁凉已经越来越难把它和坦克联想在一起,尽管它们是同一具狗体。 「你到底为什么不吃东西呢?」吴燕夏自言自语,他的脸色阴得简直像能挤出毒水,居然忘了梁凉就蹲在自己旁边,「她家的坦克吃东西就吃得挺多的,你为什么不吃?」 梁凉双手环绕膝盖,根本不敢接话。 如果神灯真的把自己饿死了,吴燕夏的改造凶宅计划会怎么办?而如果神灯死了,坦克能换回到它原有身体吗? 最后一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她有些呆住了,连忙摇头把这想法赶出去。 虽然极其害怕那条蛇,但自己从来没动过一丝一毫要让它死掉的想法,更不会想让它的命去换回坦克。 因为……吴燕夏失去神灯会难过的,也许他还会因为这件事对自己生气吧。 当梁凉从占星师绷紧的脸上移开目光,突然间感到一种细小又陌生的刺痛感。 拜託神灯不要死,吃点东西吧!她也跟着祈祷。 很快就到了吴燕夏约好给桑先生看星盘的那天。 下午两点,桑先生就像准备出嫁的……九十八岁大姑娘似得,严阵以待地坐在离门口最近的位置等待吴燕夏的大驾光临。 「我看上去怎么样?」他抽空问梁凉。 桑先生今天确实稍微打扮了下。 身边的吉兆的员工默默无语地走过去,走过来,感觉到熟悉的眼瞎感,他们的板长和老闆对「打扮」都有不同于正常人的理解。 所谓「稍微打扮」在梁凉这里,至少是全套的蕾丝衬裙搭配重真丝的宫廷衬衣,要有一条柔软的腰带,还要拎着满是蝴蝶结的桃红小包和系带圆头鞋。而在桑先生这里,「稍微打扮」就是把他那比刀还锋利的短鬍子颳了一圈,让他造型从中年包青天往老年李逵的层次靠拢一点。 梁凉不知觉坐在门口陪着桑先生等待吴燕夏,她说:「如果夏大仙待会迟到了,你不要生气啊。他肯定有别的事。」 嗯,总觉得吴燕夏不是那种不守时的人,虽然他每晚都准点来接自己。 桑先生是世界上最痛恨迟到的人了。 他扬起浓眉刚要回答,此时门帘一响,有人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居然比预定时间早了五分钟。 梁凉和桑先生都忍不住盯着他看了会。 吴燕夏每次出场好像都有点让人印象深刻的感觉,他有时候会让自己表现得像一只阴沉的毒蝎子,有的时候又慌慌张张地像个高大脚手架。 他们找到一个角落的桌子刚要坐下,桑先生就以我很懂我很酷炸天的表情喊「慢着」,接着变魔术般掏出一块黑布,仔细地铺到桌面。 抬起头,他看到吴燕夏和梁凉同样迷茫地看着自己。 桑先生便轻蔑地说:「我知道你们算命的把戏,你们不是算之前特别喜欢往桌子上铺一块布吗?」 「哦,那是塔罗师排阵的讲究吧。」吴燕夏恍然大悟,他促狭地说,「他们铺桌布是为了让牌灵集中精神,但我们今天不是看星盘吗?」 梁凉忍不住还在盯着他看,吴燕夏神情有点疲沓,但眼睛里依旧灼灼发着清光。她不记得谁的眼睛这么好看,很想问神灯今天吃饭了没有,但想到桑先生在旁边等着看星盘又憋住。 第49页 吴燕夏也侧头对着梁凉露出一个坏笑,随后不慌不忙地把一个ipad和一个羊皮活页本放到桌面。 这就是他看星盘所需要的全部。 「整个占星谘询大概两个小时左右。前四十分钟,我会帮您矫正出生时间,如果有需要会延长,如果矫正顺利会缩短。接下来二十分钟里,我会看本命盘,把您的基本情况整理一遍——这段时间里除非我说的错了,您不能打断我的话。但有任何问题和疑惑都可以写下来,我会留出专门的时间去解答。哦,看在您是凉凉的朋友份上,我赠送您接下来一年的流年运势分析,不过会在明天发到邮箱。期间我会看4张盘,每张盘您都可以拍照。我做谘询的时候也可以录音。」 吴燕夏说这么长段话的时候没再看梁凉,只是一动不动地凝视桑先生,声音力度准确硬净。 梁凉呆呆地望着他。 ……变了呢。 她从来没见过这种状态的占星师,他的姿态毫不恣违,但言谈之间有着极强烈攻城略地的气场。 吴燕夏从头到尾就是和普通的算命师(或骗子)感觉不一样,他骨子里不需要你相信,然而他会想方设法让你去了解那些你不信的东西,甚至不介意把结果狂甩到你脸上。 最残忍的击倒,是让你主动倒在信与不信的门槛上,而他已经歹毒地露出「不算命」的背影拍马走了。 桑先生被唬得也有点神经小紧张,他默念死骗子死骗子死骗子和我没钱我没钱我没钱,表面维持着看破一切的表情。 他冷冷地问出最关心的问题:「算命费用要现钞还是转帐?先付款对吧?」 吴燕夏浅棕色眼眸一闪。 「第一,我不算命,我只是解读星盘。第二,你是凉凉硬塞给我的顾客,所以这报酬得由她给我。」 梁凉如梦初醒,她呆呆地指着自己鼻子:「……我?「 刚才担心神灯啊某一瞬间觉得他居然很帅的震撼啊全没了,她条件反射地又把他看成逼着自己铲屎的奇葩魔王!真的太不公平了,为什么桑先生算星盘但要自己付钱?还有别叫的这么亲密,她跟他不熟! 吴燕夏假惺惺地嘆了口气:「我现在坐在这里,还不都是因为你叫我我才肯拨冗来的。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谁叫我来的当然谁付钱。」 梁凉哑口无言,她的小心脏严重不平衡起来。这简直是乱扣帽子!为什么总欺负她啊!吴燕夏解读一次星盘多少钱?几千来着? 呜呜呜! 啊啊啊! 郁闷死了…… 吴燕夏却没看她,他弯起嘴角:「哎,我可不收你的钱。」 她愣住:「你又想要我干什么?」 被莫名忽视的桑先生觉得不耐烦了,他才是今日闪亮男主角。 吴燕夏在他面前似笑非笑的,眼前的小子依旧是那晚见到的死样子,但不知为何确实显出点深藏不露的气场。 桑先生揪住吴燕夏之前的话盘问:「你说自己不懂算命,那我今天为什么花这么多钱来找你来看这个,嗯,这个星盘?」 他语气轻蔑极了,那满脸大鬍子恨不得变成倒刺扎在占星师的肉里。 吴燕夏依旧一点也不生气,他笑容更盛,托着下巴解释:「嗯,看星盘嘛,无非是通过宇宙运转的规律而更了解自己,让自己对未来目标更清晰更坚定什么的。」 桑先生闻言双眼放光,从粗鼻孔里吼吼地哼笑两声。 他胸有成竹地对梁凉讲:「老闆,你根本不用担心。咱们待会一毛钱都不会给他!小骗子你就等着爷爷灭死你,准备把那晚的饭钱给我讨回来。」 吴燕夏也挥手赶梁凉:「那我们开始吧。不准外人围观啊,美少女你忙你的。」 原本想留下来看热闹的梁凉就这么被无情地驱逐。 她远远地站着,看着角落里的吴燕夏和桑先生的头越凑越近,两人一起在他那ipad上方看着什么东西。 不知道在讲什么呢…… lu好奇地走过来:「来的人是谁?第一次看桑先生这么急迫的想跟人交流,难道是他的私生子终于找上门?」 梁凉不由汗颜,两个人长得根本不像啊。 小凡却尖锐地指出:「怎么不像了,老闆你看看,他俩不都是黑皮啊。」 ☆、第 26 章 梁凉抿嘴笑了会, 很快把吴燕夏和桑先生的事情先放下。 明天就是参加高中同学婚礼的日子,她打算带一些「赤饭」当作心意。红豆糯米饭向来是日本传统喜宴的食物,一般用于赠给新婚夫妇寓意喜庆驱邪。 梁凉更精于食品原材料挑选和处理,理论知识丰富,对厨艺的操作并不如跟着桑先生多年的弟子上手。 她刚把这属于本膳料理的范畴拜託给了圆圆,期间后厨突然说制冷机开始大量漏水, 连忙过去检查。 吉兆目前后厨六人, 服务员两人, 但店里目前只有梁凉一个女孩子, 涉外採购和新店装修目前也都压在她身上, 梁凉就像被一个被飞速抽打的桃红小仙子陀螺,不停地踮脚在各种琐事间转来转去。 她飞快浏览今晚的预定桌位。高级日料店里老客是需要坐固定位置, 新客则要安插在距离料理台近一点的地方,方便及时服务解惑。 接着, 梁凉又和新店设计师通了半个小时电话。她沮丧发现根本无法沟通, 所谓装修嘛, 必须要当面讲清楚。 第50页 空气里有隐约的海腥甜味, 要用柠檬薰衣草喷剂的水定时拖地。在她身边有各种穿着白色料理服的厨师和其他帮工,有条不紊地穿梭,偶尔用酒精喷枪去处理半熟食物。 好不容易休息下来, 梁凉又想到了瑰丽酒店的供货商邀请。 她保证过今晚会给最终回復。 梁凉给魏奎发了个简讯:忙吗,我能不能给你打一个电话? 她做人生的大小决定前,都会习惯性先问魏奎的意见。 简讯发出去,整整半个小时里就杳无音讯。梁凉咬着唇试探地给魏奎打了个电话, 只响了一声就挂断了。 随后,魏奎迅速回覆:忙,别打电话。 唉,是这样啊。 梁凉不厌其烦地编辑一条很长的简讯,把是否做代理商她的考虑什么最终写了二百字。最后结论是,她真的没时间去处理。 又检查了好几遍错字,刚发送完就觉得前方的桌子被轻轻敲了敲。 「美少女,有水吗?」吴燕夏的脸出现在对面,嗓子有些沙哑。 她恍然一看时间,居然已经过快三个半小时。 「大仙你看完星盘啦? 吴燕夏没顾得上点头,他正忙着喝梁凉端来的柠檬水,喉咙一滚一动的。 占星师的皮肤其实是偏向有点异域风情的晒蜜棕褐色,但他肩膀宽又精瘦,身材更像个男孩。桑先生就绝对是娘胎里出来的武工式黑皮,体型一大块,而且总感觉他皮肤粗糙到了能把软绸子刮出丝。 反正,两人绝对不是一种类型的黑皮。 梁凉以资深颜控的目光作出最终判断和点评。果然黑需要参照物,吴燕夏的程度比桑先生好上一点。 吴燕夏已经喝完水后,唿出一口郁郁清新的长气,他扬扬眉。 梁凉因为刚才的详细观察不小心离得他太近了,被那股气息拂到前,赶紧又去回头看桑先生。 呃……她惊讶地眨眨眼睛。 此时的桑先生已经不復之前的战斗民族精神,他怔怔地对着对面的空椅子,整个人都像被砂纸涂了一遍,随后哆哆嗦嗦地从兜里掏出一根烟——餐馆里是明令禁止抽菸的,一般有菸瘾的厨师都会去后面的小巷子里放松。 吴燕夏拦住梁凉:「没事,我刚刚把他的打火机顺过来了,他没火。」 一边说,一边轻笑着把桑先生磨掉外壳的一次性打火机放到桌面,动作行云流水。 占星师的浅棕玻璃色瞳仁此时显得深邃不见底,虽然在笑但又态度谨慎,根本不是平时对她笑嘻嘻却又敞开心扉的模样。 梁凉胸口就像藏着一只抓心挠肺的小鸟,期待好奇心来哺育。 喂喂,到底他都对桑先生说了什么? 怎么她生平所认识的最强悍且最不相信命运的两个男人,在遭遇这个占星师后都摆出相同生无所恋的表情呢? 吴燕夏只能耸肩,他说:「我确实只是看了看他的星盘。」 梁凉心里那只好奇的小鸟顿了顿,抬起另一只爪子继续挠啊挠的,她小声地问:「你看出什么啦,桑先生这辈子能结婚吗?」 「我只能推出什么阶段是属于感情扩张期。比如说,你家厨子这两年有结婚的可能,但把握的住把握不住就看他自己了。」吴燕夏顿了顿,他望着梁凉那充满求知慾的小表情,一时嘴欠又补充,「但我唯一可以预言的是,他绝对不会和你结婚。」 梁凉轻而易举就被他气到:「完全不会的!」 这人怎么能把世界上所有的大大大坏事都和自己扯上关系?虽然接下来这话对不起桑先生,但她宁愿住一辈子鬼屋都不想嫁给他。 梁凉不高兴地把他的杯子收走,桑先生那张耷拉得如同天狗般的脸飘到旁边。 她还没装出受宠若惊的表情,他把代表料理长的黑领带和黑围巾都扯到手上,用前所未有的虚弱语调说:「老闆,人家今晚要请假。」 啊……板长今晚罢工。 今晚不是周末虽然还能撑过去,但这是吉兆开业以来,桑先生第一次主动请假的。 当桑先生像长着轮子的黑矿车般轰轰烈烈的走出门口,梁凉反应过来,她紧张地说:「大仙,你到底跟桑先生说了什么?!」 吴燕夏无奈地重复:「我真的只看了他星盘。」 说了已经拒绝算命了,而且身为占星师不可以用多余的预测让客户遭受不必要的惊吓。 梁凉觉得「星盘」是一句非常蹩脚的藉口,她蹙眉问:「那桑先生的星盘显示什么,你害得他今晚饭都不做了。大仙,你和魏奎怎么闹都无所谓。但请你绝对绝对不准骗桑先生,也绝对绝对不准伤害他,否则,否则我就……」 梁凉说话总是有点娇憨温柔的,发脾气前都会先犹豫一阵。 但吴燕夏身上存在一股妖气,他能同时眼波潋滟,同时露出那晚让魏奎都想分分钟抽他大嘴巴的无谓表情:「来啊来啊继续威胁我啊?」 梁凉被气得目瞪口呆。 他们原本低声说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梁凉的声音稍微大起来。 旁边的lu和其他员工一直都在旁边竖起耳朵,当听到「星盘」两个字以极高的频率出现,向来最八卦的lu不由插嘴说:「星盘?是星座星盘吗?你是占星师?」 在梁凉咬牙的表情里,吴燕夏也沉默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第51页 关键就是,他没有否认。 围观厨子眼里开始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吉兆开业这四年在城里接待过不少明星客人,但从来没有一个职业比「占星师」更有诱惑力。而什么样的占星师,居然把桑先生都说得离店而去? 在某人继续引起店里的骚动前,梁凉赶紧把吴燕夏拽到店外面。她一甩开他衬衫下摆,就气咻咻地站在外面的台阶上努力地瞪他。 大灾星大灾星,气死了! 心跳前所未有得飞快。梁凉都被自己胸口的陌生怒气感到隐隐的惊讶,以前有个员工偷偷拿吉兆上万块的原料,她也只是满脸遗憾地开除对方而已。 但吴燕夏好像特别能引出别人的新情绪,比如现在,梁凉真的想咬人了!她早忘了应该害怕他。 「对不起啊,凉凉。」 吴燕夏现在也略微羞惭。他刚刚是真的没想戏弄lo娘,但每次看星盘都耗费不少精力,尤其连续三个小时面对多疑、敌意、纠结、戏多、不打算花任何钱但又想免费知道所有关键信息的大龄难缠男顾客,转而面对梁凉就一时口无遮拦起来。 他之前开这么轻浮的玩笑,只不过是想看梁凉露出坚决否认她和其他男人关系的表情。 其实是有点心花怒放的。 梁凉原本怒火中烧,脑海思考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吃掉这个妖孽。但听他道歉后心就又软了。 不行不行,吴燕夏真的太狡猾,他每次都用那些星盘鬼怪之类的东西把魏奎和桑先生骗得一熘一熘的!到她面前就开始卖装傻装纯洁的人设。 不能相信他。 很多小事从梁凉脑海里一滑而过,裸/照、凶宅、灵魂交换、扭伤了脚、铲屎、违法地图,这么一想,她就(尝试)冷淡地问:「你这次又需要我干什么?」 吴燕夏过了会才明白,她说的是给桑先生看星盘报酬的事情。 他本来想让梁凉用那种甜甜的语气叫一声自己「夏夏」的,就算叫「吴燕夏」也好,整天喊「大仙」太伤感情了。 但眼前的lo娘正歪着头,用第一次见面时那种谨慎、疏远,甚至还有点隐隐讨厌他的抗拒目光看着自己。 吴燕夏以前绝不会多看这种姑娘(或小伙子)一眼。不是骄傲自恃,而仅仅是觉得没意思。他每次也对私人看星盘的客人说,我说的谁愿意信就信,不愿意信就走。 对上樑凉那种要把他推远的目光,吴燕夏胸口一热,忽地不走脑子地说:「梁凉姑娘你给我当猫吧。」 整个世界寂静了。 吴燕夏处于天大的懊丧中,依旧先抽时间为自己的深色肤色庆幸几秒。他不是情场老手,但情商绝对不低,几乎刚一张嘴就知道自己犯了今天第二个巨大轻浮又无法挽回的错误,因此后半句是红着脸咕哝说出来的。 梁凉不得不竖起耳朵,可是她此刻极度茫然和空白的震惊表情,表示已经清清楚楚听到了他全部的话。 说什么都晚了,撒旦正站吴燕夏背后露出冷笑。 「如果你愿意,我……我什么都会给你,全世界什么都可以。」吴燕夏也只能继续强撑地把话说完,试图不那么轻浮,但声音已经发飘了,「我说真的。」 梁凉已经在困惑中斩钉截铁地拒绝他:「不行!!!」 今天没下雨,占星师阴天里的强光下眼珠的颜色是深棕色,目光躲躲闪闪的。这么貌似神秘强大的男人每次在她面前都有点傻乎乎的,梁凉忍不住对他放松警惕。 然而这些都是装的吧!他嘴里的「当猫」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苗语里「苦力」的代言词。难道是英语,日语里有这么一个词彙吗? 她有点委屈,有点困惑,还有点……莫名其妙的羞涩。 梁凉忍不住问:「什么叫『当猫』?」 吴燕夏没有回答,他只是在她眼前做了一个全世界最为变态的动作——他干笑着,默默地往后退后一步,再往后退后一步。 突然间扭头跑走了。 跑、走、了。 对,占星师在发现他告白惨败后,而在事态更严重前,他决定採取梁凉最擅长的方法,他也准备跑走躲一躲。 梁凉第一个反应就是惊惶地去追他,她还不明白髮生什么事情。吴燕夏跑什么? 「你要去哪里,大仙?」 她不由自主提着那层层的大裙子去追他,但这占星师一迈开长腿,那个「不算命」的清瘦背影简直就像奥运跨栏冠军一样唰地声过街角处就完全没影了。 「你跑太快了,你,你,你快回来,你不要走啊!我不当你的猫!你听到没有?你回来?!夏大仙?吴燕夏你简直是一只猪!!!」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打断一下阅读。 打赏坦克的读者id,不会出现在坦克章节中。 我之后会继续选取旧文长评id和负分读者id。 有人只看过我某篇文,或者只喜欢我某篇文,对坦克或其他旧文看不下去。 我觉得很正常,暂不赘述。 游戏连载时它归我所有,写完后归你所有。但我只想把一些数据存储在游戏本身里,所以并不是一个纯粹竞价物。 坦克的各种记录也会有,但不该在本文里即时体现。我这里再冷也不是点歌台啊抱歉。 当然啦,老公给我红包我很开心,我知道你就是想希望我开心点写文。但游戏结束前我总是很难开心。懒死了我。 第52页 我发誓这是倒数第三次的作者有话说== ☆、第 27 章 杨雨薇这次打吴燕夏电话, 刚响一声就被接起来了。 她剎那间怀疑自己拨错号码时,吴燕夏用一种介于没睡醒和死气沉沉的语气在那边说:「雨薇哇?」 杨雨薇好气又好笑,淡淡地说:「夏夏,你这样颠倒通宵的作息,也不怕哪天心肌梗塞?」 吴燕夏也不多解释。 他先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再四处左右看了看。刚刚脑子抽掉转身跑走, 现在停住脚步又根本不知道跑到哪条街上来。再想到了梁凉, 隐约间听到她在背后急急地喊自己的名字。 吴燕夏往后靠在墙上, 挠着捲毛, 罕见不耐烦地问:「有事?」 杨雨薇冷哼一声,显然之前发的简讯他根本没有看。 「我有朋友想让你帮她决定剖腹产日期。」 「待会你把她电话发来,我去联繫她。」 她顿了顿:「过几天我要去武汉出差, 认识的一个证监局头头的女儿在当地要拍部电影,她想找你看看开机时间。不然我们一起去武汉?」 「应该可以, 但我得明天早上把确定时间表告诉你。」 吴燕夏身为非常特立独行的人, 不太擅长做缜密的规划, 但好在他性格不固执, 别人帮他安排去做什么事情,只要觉得有理就立刻服从。工作中最怕的是没能力又有自己控制欲的人,这种人简直是团队管理者的噩梦。 嗯, 就比如魏奎。 杨雨薇办公室视野极佳,能高高地俯视外面涌动的江面和江对面高楼。她穿着紧绷的铅笔裙和高跟鞋,走到落地窗前堪堪停住。 在吴燕夏挂电话前一秒,她突然问:「你现在是在家?」 「在外面。」 「那过来找我吧, 咱俩今晚一起吃顿便饭。我正好把你的保险合同副本给你,已经在我这里搁了很久。」 吴燕夏搪塞几句,最后无可奈何地答应。 结束通话后,杨雨薇继续冷淡地凝视了几秒江面和货船。唯独转身时,露出一个在工作日非常罕见的柔软笑容。 外面的大格子间,办公桌紧挨着厕所门的魏奎正好抬头,隔着透明门把这一幕尽收眼底。 老太婆微笑起来感觉也好老太婆,他暗自噁心着。 魏奎顺手点开手机,第一眼就看到梁凉发来的压迫感十足、得上下滑动好久才能看完的长简讯。 ……她说她不想当供货商。 魏奎索性删除整个简讯了事。 今晚肯定还得加班,他郁闷地决定去旁边大厦的三层吃越南河粉。结果走进门后就不饿了,因为看到很久未见的吴燕夏和杨雨薇居然坐在同一张桌子前吃饭。 魏奎脸一抽,转头就走,但随后他又若有所思地绕回来,举起手机偷偷给他俩拍了张照片。 不是玩阴的吗?说不定以后能用得上。 两碗河粉端上来,杨雨薇正把她那日本才俊的追求者星盘给吴燕夏看。 她是算无遗漏去编制自己社交网络的女人,有个例子,杨雨薇至今和自己每一任前男友的关系都很良好。相反是吴燕夏从不注重与他那些贵人客户的关系。 但杨雨薇每一场恋爱都不能持久,因为择偶和工作都太挑剔。她心中有本明帐,好丈夫所必备的条件列得清清楚楚:事业要成功,至少以后要有成功的可能。家境富裕,至少两套市中心的独立别墅,还要有相应动产。当然外表也不能丑、年龄不能太大。 吴燕夏轻描淡写点评贺翔几句后不肯多谈,杨雨薇也知道他还坚持所谓「不算命」的原则。她内心不以为然,却也暗暗把他提供的信息记下来。 上次吴燕夏一眼就看出那个追自己的副行长居然是个二婚男,这消息比什么都准。 「谢谢帮忙。」杨雨薇跟她的大学同学一笑,此刻冷面女强人的语气几乎算得上撒娇。 如果魏奎在场看到,估计明天早饭都得吐出来。 吴燕夏却是一点心情也没有,当杨雨薇跟他说话的时候,他意兴阑珊地用筷子搅拌着热气腾腾的河粉,思考着梁凉会怎么想自己。 哦,老子完了。他只能面无表情地想。 吉兆晚间的营业确实笼罩在一种奇异的气氛里。 板长不在,老闆全程一言不发,包括今晚负责握寿司的二番手lu都好像心不在焉。 他转头跟圆圆悄悄诉苦:「我觉得我幻听了。」 「你都听到什么了?」 lu露出半迷茫的表情:「我今天好像听到咱们老闆在街上张口骂人……」 「果然是得病了,你明天请假去看看耳鼻喉科和精神科吧。」 梁凉突然从他们身边飘过去,轻轻咳嗽一声,两人立刻继续专心地进行吧檯位工作。 今晚桑先生临时旷工去思考人生,好在依旧能应付过去,而且因为他不在,餐馆里的气氛融洽无比。 只不过梁凉的心情始终陷于最深的谷底,一是因为魏奎还没有给她的长简讯回復,二是因为那个堪称奇葩和怪胎的占星师。 尤其当她郁闷地独自回到店里时,发现吴燕夏刚刚跑得过快而把ipad和笔记本遗留在桌面。 ipad pro巨大一只,没有任何外壳,边角金属被磕扁了好几块。而收起羊皮笔记本的时候,看到吴燕夏在封面匆匆写就一句话「大善大恶之人,数亦拘他不定,切记切记」。 第53页 梁凉满脸黑线。 吴燕夏一定也知道他自己就是大恶之人,所以才……才,才总是这么怪怪的。 她整晚都努力把那句「当猫」驱逐出自己的脑海,但显然很失败。 打烊后,今晚由梁凉自己来做闭店工作。 她原本动作就很慢,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动作仿佛更慢了点。等忙完后,梁凉在整洁的店里安静地坐了半天。 很多人有幽闭恐惧症,她却很喜欢幽闭的空间。透过玻璃往外看,整条街没有一个人,占星师这段时间都跑到吉兆接她回家,像是心血来潮又像单纯闲着无聊,两人在路上东扯西聊的,时间很快就滑过去,倒是让她有点期待下班时刻。 梁凉发了一会呆。看表已经比平常晚了一个多小时,才把明天要带的赤饭装进冰镇袋,再费力拿着沉甸甸的小包,里面装着ipad和笔记本。 自己待会还得去吴燕夏家把遗忘物还给他,光想着就觉得莫名郁闷。 这占星师真是一个神经错乱又不可理喻的猪! 走出吉兆的门,梁凉习惯性地往他喜欢站着的地方瞥去最后一眼,脸突然红了。 ……不得不说,某人真是拥有史上最最最最最无敌的厚脸皮。 下午明明还莫名其妙地在她眼前逃走,晚上居然又敢再跑回来! 路灯下,占星师和自行车的影子都被投射到身后高大的树木丛中,在夏夜里显得漆黑静谧极了。 不过,吴燕夏今天没大咧咧地把自行车停在显眼位置,他找了个相对隐蔽处默默站着,也没玩手机,反而就像一只高大乌鸦站岗似的直直站着盯着门口,仿佛显得有点焦急不解的表情。 直到看到她出现,吴燕夏这才放下心。 他远远的,立刻扬唇自信地一笑。 梁凉第一时间就赶紧板起脸。 但同时她也在拼命咬牙,抑制住内心那股无来由也想笑的冲动和莫名的紧张感。 吴燕夏非常心虚,完全靠双臂搀扶自行车才赶紧把身体挪过来,装着没事人似得打招唿:「美少女,下班啦?」 他这么主动,梁凉反而又有点不好意思。她很小幅度地点头,从包里取出ipad和笔记本还给他。 吴燕夏再硬着头皮接过来:「走吧?」 ?「嗯。」 两个人都很有默契的都没提逃跑的事情,当然,也同样没提「当猫」这话头。 吴燕夏今晚其实等了她很久,眼看吉兆里灯还亮着,但就是没人走出来。 他脸越来越臭,感觉每多等一秒世界上都能多枉死一个冤魂。 直到看梁凉还是穿着公主裙像以往那样走出来,虽然时间晚了很多,但垂眸时无限温柔,说话时依旧轻声细语,吴燕夏立刻暗自放松一口气,内心有点小雀跃甚至还有点莫名得意。 然后,他就听到梁凉静静地开口:「大仙,你明天不要来接我了。」 吴燕夏还正骑着车,他不禁回头一望。 某个瞬间,梁凉觉得占星师那双向来眼睛先笑的眸子居然不怒生威。吴燕夏偶尔会显老和怏然,因为眉眼全部下垂,再配合着那冷漠目光重重压过来,让人觉得一种精准的击沉感。 吴燕夏很快就又回过头。 梁凉捏紧了她的裙子带,她弱弱地补充完:「因为我要去参加高中同学婚礼,晚上都不在吉兆的……」 吴燕夏原本还绷紧了身体,警告自己先看路别走神不然又迷路了,听到这里终于松口气。 「哎,凉凉?」 梁凉全身又一抖,整个人紧张起来。他突然叫她全名干嘛,声音还这么低这么温柔。 怎么又感觉没什么好事啊? 不过,吴燕夏只叫了她一声后就又不肯说话了,他继续骑车,带着放松的笑意。 梁凉迷茫地侧坐在他自行车后座。 她最初还想农奴翻身,啊,不是农奴,反正是想摆出睥睨一等的态度对他,哼哼,这人今天可是在自己面前落荒而逃! 但吴燕夏刚刚就这么回头一瞪她,她又没出息屈服于他的胁迫。不过,他好像也没压迫她。 现在……两人明明什么话也没说,梁凉觉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心跳莫名地有点快有点飘,感觉有点晕车。 ……呃,晕自行车。 安静了会,梁凉轻声说:「大仙,你可不可以骑慢一点。」 「不可以。」吴燕夏剎住手闸,他单脚踩地,居高临下地再次古怪地回头看她,「美少女,我们都已经到我家楼下了啊!」 他扶着她从后座位跳下来,乘电梯的时候,沉默简直是煎熬。 莫名其妙的,梁凉就把她犹豫是否去瑰丽做供货商的事情说出来。 吴燕夏倒是非常正经地说:「哦,去做吧。」 「不不不,我早就已经决定不去了,因为现在工作真的已经很累,吉兆的事情特别多,我都忙不过来,还有新店装修,之后还要招新人,而且我真的什么都不懂,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对了,我也觉得酒店里官僚主义很严重……」 梁凉把所有理由都说了一个遍,然后用等待肯定的目光望着吴燕夏。 「试试看吧。」吴燕夏的目光里同时混合着微微的瞭然和关心,他仿佛看透了什么,「如果你做不好,瑰丽酒店首先会辞退你。」 梁凉沉默片刻后眯起她的大眼睛,认真地说:「大仙,你看到我被辞退会很开心对吗!」 第54页 看吴燕夏哈哈大笑,她气坏了,再次觉得这人就是一只坏心眼的猪,跟他说话就是浪费生命。他还是快快再跑掉再消失吧! 吴燕夏却轻声说:「我觉得你想去试试啊。」 梁凉拒绝和他交流。 她气唿唿地铲屎、气唿唿地再被吴燕夏送回来,气唿唿地躲开吴燕夏临走还想揉她头髮的魔爪,气唿唿地回家窝在沙发上。 但突然间,梁凉也不知道哪里涌上来的勇气和冲动,在午夜到来前把手机里改好的简讯删了,然后发了条「希望我们合作愉快」给瑰丽酒店。 「发送成功」。 梁凉静静地把下巴搁到膝盖上,脸颊处陷在宽松蓬软的星星刺绣纱裙当中。 资深lo娘撅起嘴,她轻声地自言自语:「我才不是猫,我绝对不会当任何人的宠物。」 ☆、第 28 章 梁凉睡到第二天八点多, 被楼上的电钻声吵了起来。 她头髮很长,每次睡前都戴着一个白丝绸的睡帽,此刻散落下来在肩膀上。把刘海朝天掀起来,迷迷煳煳地将电动牙刷填进嘴里,按钮,嗡嗡嗡嗡嗡, 梁凉就在这种震动中突然清醒。 嗯, 昨晚是不是答应做瑰丽酒店的代理商? 梁凉刚嘶了口凉气, 差点把薰衣草味道的牙膏咽下去。 她的骨气向来是有的, 但通常不太多。昨晚被吴燕夏那语气说的莫名振奋,感觉尝试新事物也没什么不可以,到了今天早晨就又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梁凉至今清晰记得第次看到其他 lo 娘的场景。 那是在仙台巴士站, 对方是个瘦瘦高高的女孩子,欧根纱裙、针织袜、马丁靴、时钟表, 戴着一个海马色的彼得潘帽子, 下巴处打了个很大的蝴蝶结系扣。真的太好看太仙! 当时看呆了, 她发现内心悄悄怀着的愿望在现实里真的发生了。再后来, 梁凉毅然决定自己这么穿。 梁凉跪在镜前试那些层层缀缀的衣服,如同骑士在和平年代里擦那柄闪闪发光的长.枪。那些小说和漫画里形容的那种原本仰慕不得了的裙子,此刻就在她的掌心。 没关系啦, 她很快就跟自己打气,试试做供货商嘛,实在做不好就被开除嘛,反正自己还是吉兆的老闆。 梁凉有时候欣然接受别人对lo娘的偏见。毕竟, lo娘做好了一件事,大家都会很惊讶很佩服;但lo娘做不好一件事,大家反而会见怪不怪很宽容。 ……呃,这么想的话是不是很差生很没用。 高中同学的婚宴是在晚上举行,梁凉中午给吉兆打了个电话询问是否都好。lu小声告诉她,桑先生今天还是准时上班了,虽然他一副刚被掠夺处女身的表情…… 咳咳,随便吧,只要桑先生还肯上班就好。 也不知道吴燕夏有没有提出让桑先生当他的猫……怎么又想到这件事,她赶紧摇了摇头。 中午的时候,瑰丽酒店打电话让梁凉把她的供货计划发过去——超五星豪华酒店採购计划是很严格的,原材料向来统一採办。旗下日料厅可以自己选择进货商,但仍需要送到总厨审核预算和质量。 梁凉发现她不能只说「yes」,而是按照他们要求足足做了两个小时的三个月预估进货食材的ppt,然后跟自己的独家进货商打越洋电话,询问是否可在原基础上扩大採买。 又要问物流公司报税和进口食材免疫的范围。 ……钱不好赚啊!为了她的小裙子! 梁凉晕头转向的忙到四点多,然后打着哈欠坐在镜子前思考几分钟。 婚礼上不能抢新娘子风头,她身为lo娘还是要打扮低调一点。 嗯低调,这就意味着不能戴假髮也不能穿裙撑不能穿连裤袜不能戴五个以上的饰物。她从柜子里挑出个水母色的op连衣裙,再整理了一下头髮,就拎着毛茸茸的小兔子包和赤饭走出门。 梁凉在门口打车,她夏天里基本不坐任何公交设备。 梅雨季要过去,而外面真的是太热了…… 到了婚礼地点,新娘正穿着雪白色的婚纱站在门口迎接宾客。梁凉刚要高高兴兴地走过去,随后就被人拉住了。 魏奎居然神奇地出现在她身边,正蹙着好看的眉毛盯着她。 「啊?」梁凉惊喜交集,心开始噗通噗通跳起来,怔怔地看着他,眼睛发亮。 梁颜控每次见到魏奎都有洗眼的感觉。因为就,真的好帅啊,他头髮很短,穿着一身深蓝色西服,整个人就是显得干练而精英,好像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特殊气质。 魏奎长得好像芭比娃娃的男朋友,那个叫谁来着,叫…… 梁凉还在冥思苦想,魏奎却不留痕迹地和她拉开距离。这身连衣裙勉强还可以,但那短袜和日本厚底莫新卡鞋依旧显得和在场的人格格不入。 梁凉回过神来,她问:「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为了娘娘你啊」 魏奎顺手把她带来的伴手礼夺过去,他皱眉问:「这是什么,红豆糕?」 梁凉还没来得及阻止,魏奎已经把精美的包装拆开,挑了一个扔到嘴里。 圆圆的手艺非常好,赤饭冰冻过口感更佳,他连续吃了好几口之后才抬头,看到梁凉向来清澈的眼睛里噙满晶莹的眼泪。 他心陡然一疼:「你哭什么?谁欺负你了?」 「你,你这么就可以吃掉它……这是,这明明是我带来送给同学的结婚礼物,我,我只带了这个,我没带别的东西……」梁凉一下子慌了手脚,又开始结巴起来。 第55页 她的竹马每次就不能不说话不动作不惹事,只静静地站着让她看着吗? 梁凉磕磕巴巴的控诉,魏奎只冷哼了一声。 他早打听清楚,高中同学家境破败了,不然谁选这种土不土中不中的婚礼,在破旧到可疑的五星级酒店,还广发请帖邀请八万年不见的高中同学参加。 魏奎比她来的早,刚刚在旁边冷眼旁观没看到任何熟悉的面孔。也就梁凉今晚傻乎乎地赶来,还精心准备了糕点。他是个霸道的,宁愿梁凉这红豆糕进自己的肚子也不能便宜这帮势利眼。 梁凉正忍着眼泪,讨厌自己遇到什么小事就只会哭的个性。 她低着头,字斟句酌地说:「你要是想吃,我回去可以给你做。但这是我送给……」 眼前没有任何回应。 魏奎三口两口地吃完红豆糕,撇下她走到人群里聊天了。很多女人都会忍不住看他,新娘正和伴娘窃窃私语这是哪方的亲戚。 梁凉没有办法,她呆呆站了会,等把眼泪咽下去后决定主动走过去和新娘打招唿。 但不幸的是魏奎说对了,从对方露出礼节性但又飘忽的微笑来看她根本不记得梁凉,甚至不记得四处飞散的请帖都发给了谁。 不过,她用审视的眼神扫视了梁凉的装扮后突然想起来。 「梁凉?你是梁凉吧?高中时期特别喜欢洋娃娃的那个女生,是不是有两个男生还为你打过架?」 梁凉忽视最后一句话,她浅浅地笑了:「是我。」 抹着浓妆的新娘上下看了看她,继续说:「没想到,你到现在穿衣服还是这么……特别。」 梁凉继续忽视,她有礼貌地说:「今天是你结婚吧,祝你和你爱人百年好合哦。」 这时候,魏奎突然也举着酒杯大步走过来了。 他面容英俊,举止干脆,连新娘的心都砰砰多跳了几下。不过魏奎随后一开口,新娘的心也顿时停止了跳动。 「沈晓思你的口味还是多年如一。我记得你高中时开始热爱给语文老师写情书,现在还真找了个老师当老公,我猜你也是挺长情的人物。我祝你如愿以偿啊。」 他说话声音不大,只有几个人听到,而对方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新娘的丈夫是她读研时期的副教授,三十多岁快四十的年纪,之前结过一次婚。师生恋这种事情说禁忌也不算,但说起来又觉得难以启齿似得。 只是此刻魏奎的嫌弃语气,比他锃亮皮鞋下无聊踩着的尘土还轻。 沈晓思原本想反驳,但在对方充满凌厉的眼睛里莫名退缩。她涨红了脸,不知道该生气还是像魏奎那样轻描淡写的撇过去。最后,她明智地选择带着面色莫测的伴娘转身就走。 梁凉不知所然,还想跟上去。 魏奎冷哼一声,叫住她:「这种人不配咱们娘娘用真心结交。」 他潇洒地甩了笔礼金,带着她走出了热闹的宴会厅。 魏奎的脚步很快,梁凉要稍微小跑着才能追上。酒店一层有家哈根达斯,魏奎停下来给两个人买了个冰激凌球。 梁凉为难地捧着巨大的冰激凌,她平常的时候真的不爱吃甜,还是一口一口地慢慢舔着。 魏奎似笑非笑地说:「娘娘,现在还生我气吗?」 她疑惑地问:「生什么气?」 他拉长声音::「我刚刚把你带来的东西吃了,你不是生气吗?」 梁凉小心地说:「赤饭真的是我送给别人的新婚礼物……」 「她根本不在乎,她也不介意你是不是来这婚礼?她给你发请帖就是想充个场面,你懂吗?你来参加她婚礼,她还要给你摆高架子。」 魏奎几乎是恨铁不成钢,下巴上的肌肉扭曲。 他突然想到,今天如果是杨雨薇前来,她回应的话可能更犀利不留情面。不过杨雨薇绝对不会自屈身家的来到这种……破地方,她戴着的一枚耳钉恐怕都比三桌酒贵。但梁凉不是,别人真心还是假意,她都像个毫不设防的低智儿童。 魏奎今晚特意熘班过来的,就是怕梁凉穿着这愚蠢的衣服还被人欺负和嘲笑,而梁凉肯定会满脸迷茫地说「她刚才欺负和嘲笑我了吗?」。 这个笨蛋!他愤然地想,她根本什么都不懂。 魏奎又摆出一副懒得多说的表情,他待会还要回去继续工作。 「还要回办公室啊。」梁凉的声音中有难以掩饰的失望,她还以为两个人能多相处一会。 魏奎三口两口把他那份冰激凌吃完了,嘴里很甜也很冰。 甜品就像和梁凉的相处,每次不见会想念,但每次只要一点点就够了,否则就嫌腻歪,比如那lo裙真是太刺眼了。 「那你注意安全,路上开车慢一点。」 梁凉轻声说,再无精打采地舔了口橘子味的冰激凌球。 脑海里灵光一闪。终于想起来了,芭比娃娃的男朋友叫肯! 「魏奎?」梁凉再后知后觉地叫住他,她想告诉他自己决定当瑰丽的供货商了。 但对方已经又走了。 她沮丧地坐在原地。 今晚的婚宴因为魏奎的出现(或者说是搅局),梁凉只参加了十分钟就算结束。她想到沈晓思的眼神,明智决定不用再进去。 她独自去新店检查了装修,八点多再出现在吉兆里。 第56页 圆圆立刻凑过来:「老闆,你今晚不是参加婚礼不来店里吗?」 梁凉冷汗了下,她强笑着:「已经结束了。」 「那我做的那份赤饭呢,对方怎么说?」 梁凉看着圆圆严重期待表扬的脸,提起微笑撒谎:「新婚夫妻说很棒,还说有机会来我们店吃饭的。」 有板长和老闆珠玉在前,吉兆的厨师不仅一个个八卦还都是死傲娇。 圆圆淡淡地说:「哈哈哈哈哈,但咱们吉兆也不是普通人能吃得起的!」 桑先生今晚及时出现在料理台前,那张江湖壮士的脸确实陷入人生的迷思,只是手头的动作依旧精准,刀切鱼身,每一片的薄厚相同。 吉兆里墙壁是深灰色的,柔和的店内光线,精选的背景音乐,每个食客和厨师的表情都那么专注愉快。 梁凉真的不知道怎么跟魏奎解释,比起介意别人的糟糕态度,她更喜欢记住别人开心的表情。 这名叫沈晓思的高中同学,梁凉其实也没什么印象,但她想去参加高中旧同学的婚礼,送上一盒自己店里的食物表示祝贺。仅仅这种单纯自发的感情很难理解吗? 梁凉不爱生气,她也从不介意别人仅仅通过服装就粗暴判断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就像很多人在门口看了一眼吉兆的价格,就会选择远离这家吃一顿饭就要上千元的日料店。懂得人自然懂,不懂的人也无所谓啊。 魏奎总嫌她笨,她就是懒得计较而已嘛。 桑先生今晚负责闭店,他依旧显出难得的安静平和。梁凉也不好意思问吴燕夏到底给他星盘看了什么。 等走出门,她才意识到今晚确实要自己回家,昨晚跟吴燕夏说好了不来店里的。 今晚真是很闷热,走出空调屋后感觉整个毛孔都打开了。门口养的植物叶片都蜷缩起来,她随手浇了点水,看到泥土吸水后细而薄地舒展开。 当梁凉再站直身体,她眼睛突然张大。 占星师熟悉的瘦高身影就仿佛穿越时空的旅人,拖着脚下的漆黑影子,摇摇晃晃的从远到近走过来。他一直没抬起头,依旧如同一只大黑乌鸦般安然憩息在街角,站在灯柱旁边。 那模样在白天黑夜里都显得那么独特,一动不动的,仿佛对万物漠不关心。 她几乎是愣住了,放空脑袋跑到他跟前。 「吴燕夏?!」 吴燕夏正在低头狂刷自己的朋友圈。 占星师有一个隐秘的爱好,就是很喜欢加各种卖土特产的代购。 他的朋友圈里有卖咸菜的、卖粉条的、卖烤地瓜干的、卖鱿鱼凤爪的、卖肉松手作蛋糕的,还有各种卖新鲜水果的。 吴燕夏的家乡有一条河,苗人用水酿酒,汉人用水做豆腐,然后就拿出来叫卖。吴燕夏是觉得刷刷这种农副产品朋友圈的无聊行为,能缓解下他似有似无的乡愁。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他馋。 此刻,吴燕夏听到有人娇怯怯地喊自己的全名,第一个反应就是赶紧低头。 ……这么晚不要被客户拉去算命啊。 直到意识过来是梁凉,他才惊喜地抬起脸,那一双下垂眼光彩四射。 「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来了?」 吴燕夏一愣。 梁凉已经用平时绝对不会有的语调问:「我昨天不是告诉过你,今晚不来吉兆吗?你怎么又来了?」 她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正在脱离淑女风度的大喊。 梁凉其实不是生气,只是非常困惑,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看到吴燕夏半旧不新的t恤,和此刻吴燕夏不生气也不追问的含笑表情,胸口就突然特别难受和……委屈。 不是那种以往看到魏奎的郁闷,她看到占星师的笑容就好像心里枯瘦了一截什么似得。 吴燕夏向来能言善辩,但他这次也想不到该说什么。原本想开玩笑,但梁凉身上有什么很抗拒。 呃,怎么了这是?难道今晚结婚的是她前男友?她不是说没恋爱过吗? 吴燕夏很仔细打量着梁凉,他慢慢地说:「我知道你说今晚不来吉兆,我就是想过看一眼。但我真的没别的意思,我真的不是怀疑你说的话……」 梁凉仰头瞪着他,笨死了。 她想,这人真是笨死了笨死了笨死了。他到底是怎么骗倒拽得二万八千五的魏奎和桑先生的? 沉默了一会,占星师试探地问她:「我现在要是跑走还来得及吗?」 ☆、第 29 章 吴燕夏答应了和杨雨薇去武汉出差几日。他家公寓里信号很一般, 偶尔得跑到楼下接电话。既然下楼,就顺便踱到吉兆看一眼。 梁凉脑子乱糟糟的,下意识觉得他在信口胡扯又找不到其他原因。 闷热无风的夏日夜晚中,她默默地跟着吴燕夏往回走。 梁凉很想解释,今晚原计划真的是参加完婚宴就回家,结果计划有变才又跑到吉兆来的, 不是想瞒着他。但她也同样隐约觉得, 如果两人主动互相报备行程, 是有点怪怪的亲密感啦。 而且关键是, 吴燕夏怎么都不主动问她原因啊?真是的,他要问她,她才好意思解释嘛。 吴燕夏只是走一会回头望一眼。 梁凉微垂的脖颈落在展开的荷叶领中, 秀气的鼻尖渗出细细的汗珠,这lo娘仿佛自己在纠结挣扎什么。 第57页 陪着她又蜗牛般地走了一分钟, 吴燕夏终于忍不住问:「你是累了吗?」 梁凉的脑子里依旧是煳的, 好像还在惊奇于他的从天而降, 占星师停在街角那一幕就这么深深印在她脑海里;但又好像还继续琢磨着在没遇到吴燕夏前, 自己还正打算去便利店买点什么零食来吃。 哦,忘记吃晚饭了。 本来想去吃人家喜宴的,被魏奎搅局什么都没吃到。算了, 感觉那婚宴的饭也不会好吃,之前回到吉兆又在忙,今晚仅仅吃了几口冰激凌。 气温一高就缺乏食慾呢。 梁凉抱歉地解释:「今天有点热,我想走慢一点, 对不起。」 他一挑眉,上下打量那全套武装的蕾丝衣服。 「你中暑了?」 梁凉呆了片刻才乖乖回答:「暂时还没有。」 吴燕夏自己笑了会,他把手从裤兜里掏出来:「如果你累了,让我拉着你走吧。」 占星师真的就在黑夜中朝着她直直伸出手来,掌心平摊。梁凉根本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看到那头捲毛,听到他(貌似)平和的语气。 她蓦的又有点不高兴起来,这种不高兴不同于刚刚那张带着心跳的疑惑,而就是很纯粹的一种气愤。 吴燕夏比魏奎更可恶,至少魏奎肆无忌惮的,却总是很诚实地表达喜好。可是吴燕夏的玩笑总带着种云淡风轻,类似于「我随便一说,您随便一听,反正咱俩都心知肚明谁更不靠谱。您说对吧?」。 吴燕夏再怎么伪装是世俗中人,说话和做事都这么「大仙」,好像根本没有任何男女大防的意识,一会口无遮拦地说「喜欢你」一会又冷不丁地说「当猫」,现在还要主动拉她的手走路。自己一个凡人女孩怎么能随便拉一个男人的手呢。 梁凉感觉刚刚翻腾不息的心又恢復了平静。也真是的,乱想什么啊,大仙就是大仙啦。 她沉默地摇摇头,选择躲开吴燕夏的手而加快脚步,即使路过便利店的时候也没停下。 天气真的好热啊,根本就没胃口。 吴燕夏今晚却又是把她直接送回家。 「不去你家铲屎了吗?」梁凉呆呆地问,还以为他是来监工的。 「今晚算了。」吴燕夏淡淡回答,他一边盯着她的脸一边顺手帮她按了电梯键,「你早点回家休息吧。」 等电梯门就要在两个人之间安静阖上,梁凉刚想放松地靠在电梯壁休息的时候,某人却又突然伸出手臂,果断地把剩下一条线的电梯门再强行扒开。 ……感觉真的太像惊悚片的一幕。 梁凉倒退一步,小脸煞到雪白,缩在角落里慌乱地看着他。 「你到底怎么了?不舒服?」吴燕夏到底不甘心把lo娘放走,又问了一遍。 梁凉还没回答就被强拉出电梯,她小心肝都快颤悠出来了,感觉他的手牢牢地握着自己胳膊,根本无法逃脱。 这大仙好野蛮啊呜呜呜呜。 吴燕夏皱着眉,摆出一副很高深莫测兼阴森的表情。 他刚想再这么吓吓她,问清情况,lo娘突然间睁大眼睛。 她居然忍不住傻笑起来:「……我好像懂了。」 吴燕夏用反派人物绝对不会出现的纯痴呆表情,他说:「啊?」 假如自己真的成为这个野蛮又闲散占星师所养的宠物—— 不不不,梁凉的意思是,假如她在极度不情愿的情况下变成了吴燕夏抓着的那条黄金蟒,然后又和一条狗交换了身体。 她在很饿很累的情况下还不愿意主动吃饭,为什么? 答案很简单,也许就是因为太热啦。 人的身体不管在冬天和夏天总是温暖的,因为人类属于恆温的哺乳动物。但蛇身体表面覆盖有鳞,外皮肤是角质层,它是体内温度会随着环境被动升高或降低的变温动物。 神灯原本是一条随着环境变化而敏感变化自身体温的黄金蟒,陡然变成了表面覆盖着厚厚毛皮且有固定体温的泰迪,它一定很不适应,每天都感觉身体里面莫名发热 当闷热的夏天来临,神灯热了后不会懂用犬类的方式给自己降温。它依旧以为自己只是一条蛇,靠整天趴着,不吃不喝的蛰伏就能以皮肤自动降温。 「神灯之所以愿意喝奶,大概因为鲜牛奶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而泰迪的汗腺就主要分布在舌头和脚掌上。」 梁凉最初是有点结巴说的,但吴燕夏那稍微认真就显得像黑玻璃扣子的眸子没离开她,也从头到尾都没打断她的话。 她越说越流利,越说越自信,甚至滔滔不绝起来。梁凉从来没想到,她有一天会认为蛇居然点可爱。 「……所以,神灯之前不吃饭,可能就是觉得身上多了层毛,太热了。嗯,它以前身为蛇是光秃秃的。大仙你回家把神灯的狗毛都剃短,尽量露出它的皮肤。然后给它洗个澡,再开始餵它冰镇过后的狗粮和水。」 这就好像人在夏天里热了要脱掉厚衣服,开空调、洗凉水澡,再吃点冰激凌,把体温降低后就会精神起来一样。 吴燕夏还是没说话。过了会,他才古怪地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她眨眨眼睛:「大仙,其实我平时也会读书的,书上都有写着的。」 一阵长长的沉默。 梁凉不好意思低下头,那垂顺的马尾辫和那草莓印花头饰也以甜蜜的弧度耷拉下来,「其实我不保证这方法行啊,我只是靠瞎猜的。」 第58页 嗯,是以一条蛇的绝望处境,而绝对不是以宠物的心情去猜的。 「我回去试试。」他若有所思地说,终于把手放松。 梁凉赶紧把她胳膊悄悄从吴燕夏手里抽出来,她脸莫名又红了。 第二天一大早接到占星师的电话。 「我按你说的做了后,神灯真的开始主动吃饭,它刚刚吃了一碗的冰镇狗粮。」 吴燕夏真是奇怪,平时说话都有点浮夸甚至有点猥琐,不上檯面似得。但在他真正认真或高兴起来的时候,反而很言简意赅。 她揉了揉眼睛,迷迷煳煳地看了眼闹钟:「好早,大仙你是一整夜都没有睡觉的吗……」 吴燕夏笑声传到耳朵里。 她每次听到他这么笑,都感觉想跟着他一起微笑。 「我们凉凉这么聪明又这么厉害,不愧是仙宠。」吴燕夏满意地说。 梁凉听到神灯主动进食,也松了口气甚至还有点自豪。 她打了哈欠挂了电话后,又准备安心睡。突然间,再睁开眼睛,很清醒地瞪着天花板。 ……仙宠是什么意思啊??? 梁凉在「吴燕夏到底是一只猪还是他是一只猪修炼变成的仙」思考中开店,营业。而桑先生依旧以「我被吴燕夏夺走处女身,但不要问我吴燕夏是谁」的表情中骂人、发火。 吉兆全体员工很淡然,很八卦地议论他俩。 到了神灯稳定恢復进食的第二天晚上,吴燕夏来接梁凉时突然告诉她,自己要出差三天。 ☆、第 30 章 梁凉正蹲在笼子前托腮看着神灯。 就……神灯身上的毛真的被剃得好干净。她以前在养坦克的时候, 也会定期把它送到宠物店,花上二百块人民币把它修剪成和毛绒玩具相差无二的可爱泰迪。 但夏大仙明显更鬼斧神工,他居然靠着自己把神灯剃成了一条拉布拉多。呃,连它耳朵上的绒毛都很仔细地刮掉了。 如今,神灯全身上下到尾巴都光秃秃的,露出粉色的肉。它很惬意地趴在原地, 尾巴偶尔抖动着, 但也不像狗一样乱甩。 梁凉确实觉得服气。这傢伙一晚上没睡吧。 「我出差这三天, 麻烦你顺便给它们餵食吧。「 「哦, 好的。」 吴燕夏说完后就出去,剩下樑凉又看了很久的神灯。 实际上神灯也不理她,她也不知道自己正发什么呆, 唉,铲屎餵食也属于一条龙上的服务线, 那就继续吧。 等怏怏地走出客厅, 吴燕夏已经把他的行李箱拖出来摆在客厅, 坐在地上收拾东西。 行李箱很眼熟, 梁凉记得第一次见面,这人就这么随随便便拖着那行李箱阔步走进来。 她当时还在暗想的问题是,什么样的主人会允许陌生人来当沙发客? 如今, 梁凉自己都知道吴燕夏家里有两个卧室、两个洗手间、一个厨房和一个蛇室。他所拥有的物品似乎一眼都能全部看到,除了那张违法地图。 还有占星师本人 梁凉目不转睛地看着吴燕夏,要不是他突然坐在地上点了根烟将她拉回现实,恐怕就这么傻站着。 吴燕夏自由惯了, 作息时间紊乱,偶尔得靠抽菸提起精神。他一抬头看着梁凉慌乱地移开视线,笑了:「抱歉。」 他从地上爬起来,把客厅的窗户开到最大放风。 梁凉慌慌张张地找了个话题:「大仙,你觉得世界上真的有凶宅吗?」 两人平时聊得都是吃吃喝喝,吴燕夏几乎从不主动对她讲起星盘啊、或者鬼怪之类的事情吓她。 此刻,他靠在窗边沉吟片刻:「我觉得有。」 吴燕夏曾经跟着德勤山人混吃混喝半年,还伪装他的徒弟远赴欧洲,去德国给当地一家华人豪门买的产业去看风水。 房主原本购置豪宅,打算作为送给儿子儿媳的新婚礼物。那是连客厅都足有四百尺的超级豪华别墅,户型通透,室外还有园林和喷泉,窗外鸟鸣阵阵,仿佛走入童话世界当中。 但德勤山人一进门就脸色阴沉,连连跟主人说该房产邪气太重了,绝对不可久居,越早脱手越好。 吴燕夏旁边闲得无聊,跑到花园小径捡来一块晒得发烫的心形鹅卵石,放在密闭的客厅地板中央。 门外的德勤山人到底说服了半信半疑的主人,他们一行人在下午两点前仔细的反锁好各处房门匆匆离开。 一周后,豪宅以半价脱手。 交钥匙那天,一行人重新回到这城郊别墅。开了好几道密封锁,又穿过弯曲漫长的走廊,走进静谧的客厅,吴燕夏脑海里瞬间发出「嗡」的一声。 地板中央空空如也。 终于找到那块鹅卵石,却是在客厅最里面的角落里。 无人说话。 室外阳光普照进这个窗明几净的大厅,云捲云舒,每个人身上都晒得暖洋洋的,但只要走进这豪华别墅里根本感受不到任何的空气流动。 吴燕夏淡淡地讲完,手里的烟才燃了一半。 梁凉惊呆了,或者说是lo娘哑口无言地就被吓疯了。她根本就没有做好听这种灵异故事的准备好吗?在瑟瑟的情况下,梁凉简直都想抢过烟来深沉地吸两口,仿佛能增加勇气。 大晚上讲这种灵异故事的人真的丧尽天良! 「大仙,你家不属于这种凶宅,对吧?」梁凉细声问。 第59页 呜呜呜呜吴燕夏还想不想让她帮着餵食了。临走前还说鬼故事吓她,自己还敢进他家门吗? 吴燕夏笑了:「不属于不属于,你如果在我家见到鬼,我会给你算工伤的。」 梁凉不仅觉得寒毛倒竖,同时心还碎了。 她平凡的人生承受不起这种不平凡的工伤。 他再笑眯眯地补充:「我会天天晚上给你打电话,这样你边跟我说话边干活就不怕了。」 梁凉闷闷的,勉强接受这个建议。 也许是吴燕夏临走前居然无良讲灵异故事,梁凉今天做事都有点魂不守舍,她觉得自己一想到他,就心里重重发跳。而正在这时,梁凉突然看到了桑先生持刀的手上多了一串佛珠这么大的粉水晶手鍊,不由整个人僵住。 「哦,我戴着玩的。」桑先生柔和地说,「这叫开运物。」 从桑先生嘴里说出「开运物」的效果就类似于铁树结出一棵牡丹花。 她颤抖地说:「是夏大仙让你这么戴的吗?」 「是我自己买的。」 吴燕夏告诉过桑先生,太便宜的开运物一般没什么用,贵的开运物也有很多假货,但桑先生还是决定买个粉水晶戴戴,反正他抠门又不要脸。 吉兆的群众蜂拥赶来,梁凉一脸梦游地挤出围观员工,她后知后觉,自己怎么从没想到让吴燕夏给她一个护身符什么的。 还有,梁凉决定把铲屎恢復到每日早晨。一想到晚上独自去他家,还是感觉怕怕的。 吴燕夏在高铁时还在用星座时间看日程,杨雨薇也在用手提处理公事。 两个人各忙各的时候,她抽空看了他一眼电脑,发现这人居然又在写周运。周运比起年运是很水的存在,几乎看不出占星师的功力。以吴燕夏在国内的名气和他的英语胡乱翻译几篇运程来煳弄稿费特别容易。 国内很多占星师都这么行骗,但吴燕夏除外。在拨号网络环境里,他每天五点钟爬起来更博客的日运,分析十二星座,坚持一年后成为国内引入占星第一人, 比起同时期占星师身上的荣诋参半,吴燕夏没卖过水晶、没卖过任何开运物、不和同行吵架、没和粉丝恋爱过,凑热点也并不让人讨厌,总体来说骗钱骗得很正大光明。 「我一直没和粉丝恋爱过,你要付很大责任。」吴燕夏哈哈笑了。 杨雨薇也笑了。 她当初亲自帮他取了「萌萌哒夏夏占星师」这id,当时骚扰占星师的女生不要太多。而帮忙打理网站的杨雨薇烦不胜烦,直接换了个大胸女性头像,再把他马甲改成这个。 世界果然清净。 以至于到现在,吴燕夏众多的女粉丝以为他也是女的,叫他「神准的夏夏姐姐」。 吴燕夏也不生气,他坏心地眯起清亮的眼睛:「话说我这么守身如玉的,而你在日本都一夜情过……」 「吴燕夏!」 杨雨薇被揭开黑歷史,终于露出在魏奎面前那种牙尖嘴利的兇相。 那次一夜情是个大乌龙。杨雨薇被她那位大学男友分手后去函馆散心,本来想发展一个旅途中的罗曼蒂克史,她特意挑了个日本人。但临到关键时刻对方突然说了句中文,杨雨薇镇定地穿上木屐后落荒而逃。 吴燕夏开够了玩笑后目光盯回电脑屏幕,慢条斯理继续刚才的话题:「我最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 杨雨薇继续哗哗看自己的文件。 好长一会时间,她都不确定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最后选择公正地总结:「你是该谈一场恋爱了。」 今晚吉兆的营业时间过后,剩下桑先生和梁凉两人关店。 一般来说,桑先生十点就会准时开熘,他是料理长,缺乏忠诚度和怜香惜玉,通常卖苦力的活也直接丢给梁凉。但与此同时,桑先生好像也只相信去梁凉,因为她是唯一一个知道他初恋故事的人。 简单来说,桑先生曾经在日本工作的时候邂逅过一个美国女人。 ……然后故事就没了。 梁凉第一百次地怀疑,是否真的有这个女人的存在。据桑先生强调是对方主动先勾搭得他——美国人的口味比大仙还重啊! 但师徒两人单独喝酒的时候,桑先生曾经问过梁凉:「你觉得人一生要谈几场恋爱?」 梁凉把头髮缠在手上,很娇气地回答:「我这辈子只谈一场恋爱,然后我就要嫁给他。」 她当时想着魏奎玩世不恭的笑脸。 桑先生满意地点头说:「我也是。我在等着重逢她。」 ……桑先生以后会变成美国人啊。 这么古板的梁凉告别完这么古板的桑先生,她走出门又先四处看了看。街角没有任何人,呃,如果真的有人的话估计又是瞬间漂移的鬼故事。 梁凉擦了擦冷汗,莫名傻笑了一下。 这时候,包里手机里震动起来,肯定是大仙按承诺打电话来了。她连忙掏出手机,看着屏幕后就呆住,感觉现在才真正出了冷汗。 有两个来电同时拨进,一个是吴燕夏,一个是……魏奎。 作者有话要说:  10w字了,感觉这文好快~ 字数肯定得超过20w。这文写着是有点恍惚,刷刷刷的,但这周日前肯定能根据大纲把两人确立关系。 到20w我再激动报一次数,结文我再激动报一次数(冥王星为了激励自己结文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第60页 以及我吐槽下, 你们之所以看本文甜是因为你们老了,你们就是以当妈的心看人家小年轻谈恋爱的。 ☆、第 31 章 梁凉的心就像打鼓似得, 她脑子里飞快闪过很多念头,按着本能接通了电话。 「娘娘?「 魏奎的嗓音还是那么好听,带着无法自持的温柔,仿佛此刻正在给世界上他最深爱、最钟情的女人打电话。 梁凉总是喜欢沉浸在这一种严重的错觉里,每次接到魏奎的电话都会停在原地,放下所有事情专心聆听。 但真奇怪, 为什么今晚明明接了魏奎电话她却加快脚步往前走, 甚至越走越快。 ——在深夜的街道中, 梁凉脑子居然略过一种很奇怪的想法。她突然有点担心, 担心……自己今后的生活将彻底失去魏奎。 魏奎在耳边轻快的又叫她:「下班没有?」 「刚关店。」梁凉小心翼翼地回答。 「哈哈哈我这里也是。老太婆今天出差了。我下班时间又能正常,这几天没事的话带你出去玩?」 魏奎又用那种嗓音说了几句什么,梁凉含煳嗯着, 脑子里乱乱的。 她还在不停地快步向前走,裙摆扑打在小腿, 梁凉发现自己这次得一直集中精力才能听到他的话。 然后, 她把成为瑰丽酒店的供货商的事情告诉他。 「太好了!」魏奎的口吻好像真心为她高兴, 「我还以为你放弃了。」 「没, 没有。」 他低笑起来,故意说:「娘娘是为了我才改变主意?」 是这样吗?但好像不是的。 梁凉心里这么想,但准备说话的时候一怔, 她发现自己居然如同一熘烟般奔到了吴燕夏家的小区门口。 嗯,她刚刚跑什么?梁凉有些奇怪,怎么会不知觉又跑到这里? 呆了呆,再慢慢掉头往家走。 梁凉脸上已经泛起了运动后的红晕, 刘海黏着汗水。她以一种兼具迷茫和试探的语气问:「魏奎,你相信灵魂互换吗?」 「……啊?」 「就是说,如果有一天我和别的女孩交换了身体,你还会认出我是谁吗?就是脸变了,但灵魂没变,像电影里那样。」 魏奎闻言在办公桌前把头颓然地垂下,他今天白天忙了一整天,累到不行还给梁凉打电话可不是想听这种小女孩的疯话呓语。 真伤不起。 「认不出来。」魏奎亲切地回答,「只要你还穿着那套傻裙子,我根本看不出你的脸长什么样。说真的,全世界lo娘在我眼里都一个样,就跟黑人似得。」 梁凉握着手机,轻轻地嘆了一口气,她发现自己不太介意魏奎这么说话。 其实还是有点介意,但已经习惯了。 「娘娘,你就不能为了我脱下一次lo裙吗,就脱一次?下次跟我出来玩,咱们穿正常的衣服吧。」魏奎哄着她。 梁凉不吭声,她脾气特别好,但身上有种根深蒂固的执拗,足矣让小时候的孩子王拿这个结巴却又平静的小女孩没有任何办法。 沉默了会,梁凉小声地说:「我要坐电梯,待会没信号了。」 收起手机,居然和魏奎说了那么久的电话,梁凉立刻回看通话记录。 吴燕夏不是执着的人,他刚刚拨打了一次后发现占线后便也作罢。 她很想重新回拨,又怕打扰他休息。 于是吭哧吭哧又写了很久的解释简讯,再删改半天,留下那么谨慎的几句:「大仙,我现在已经回家了,明天早上会去你家收拾卫生并餵食。ps,刚刚没接你电话,非常对不起(合掌表情)。」 点击发送。 直到洗完澡、吹完头髮、躺在床上,他的简讯姗姗来迟。 「晚安。ps,这里不好玩,我有点想你了(合掌表情)。」 梁凉在黑暗中脸一下红了,她烫到似得把手机扔在床角。 过了片刻后,安静的小公主房间里飘出幽幽的一句。 「好烦啊,吴燕夏果然就是一只猪。」 梁凉第二天清晨,又要去不是猪但胜似猪的某人家里换水和……铲屎。 给两只狗非狗和蛇非蛇的生物。 主人走了,敞亮的家里空无一人,只有阳光和轻尘。 也许因为吴燕夏临走前抛下的那灵异故事,梁凉第一件事就是开窗透气,然后把窗帘系了个活泼的蝴蝶结。 走到蛇室,旁边笼子里趴着的神灯正抬起头用黄澄澄的眸子静静地看着自己。 梁凉莫名地又紧张一下,话说这蛇变成狗之后怎么还喜欢瞪人。 她镇定心扉,像以往那样拉开笼子下面的活垫板,抽出报纸,把那堆污垢装到袋子里。神灯现在依旧不太会控制狗的身体,传说中的大小便不能自律,因此很脏很臭。 至于坦克,它现在已经会把自己长长的身体圈起来,正无聊地趴在树上,再用长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笼子边缘,发出「啪啪」的单调声响。 梁凉愁眉苦脸地,一步一步挪到蛇笼面前。两个宠物现在都吃狗粮,吴燕夏反覆提醒她不能心软给坦克倒太多罐头,它真的不能再涨体重了。 「不然等一个月后蜕皮的时候,它就有的受了。」吴燕夏这么说。 梁凉依旧怕蛇,她的目光只敢在变成蛇后的坦克身上逗留四秒钟,然后转身走出房间。 第61页 ……是错觉吧,怎么感觉坦克的黄色蛇体越来越粗。 回吉兆前,梁凉又去新店看了装修。 工人速度很快,水电线路什么很快装得差不多了,新店依旧走得是古朴范围也不需要那么华丽硬装。反而是之后的绿植、软装需要花费更多心思和金钱。按照这么顺利的进程走,很快就可以布置家具。 梁凉本来想给装修工人买烟买水,发现里面已经摆着几箱柠檬茶饮料和烟。 「你那朋友是不是懂风水?」工头突然问她。 梁凉不傻,她犹疑片刻立刻说:「是……那个个子高高的捲毛吗?」 「就是他,你朋友前几天的时候每天都会过来一趟,跟我们说什么不要在东北口乱挂东西,又跟我们说装修材料不要往哪个角落里摆。感觉他懂点风水,还别说,装修你家是比其他店更顺利点。」 桑先生虽然肌肉含量和体重都是梁凉的三倍,但屈服起来却和梁凉同根同族。 甚至面对迷信力量的时候,他要跪得更快一点。 也不知道那占星师跟他说了什么,桑先生如今把那手铐般粗的马岛粉水晶戴不离手,还买了个黑曜石雕刻的小狐狸挂在他员工更衣柜的镜子前。 当然,这些是lu告诉她的。 桑先生用平时骂人时难有的谦和进行宣传:「粉水晶是招桃花的,黑曜石小狐狸是旺婚姻和防小人。我问了夏大仙,他告诉我如果一定要买就买这两个吧。」 这话没说全,吴燕夏当时的原话是:「感情得有一定缘分的,没有缘分还硬要谈,那就像乱买水晶以为能招桃花似得。」 lu继续採访桑先生:「板长,这些真的有用吗?」 「咳咳,夏大仙告诉我,许愿是一种生活方式——老闆你别摸!!!」 梁凉吓呆了。 她刚刚擦桌子水渍的时候想把桑先生脱下来的粉水晶手鍊挪到旁边。但此刻,他正像被砍断了手似的朝着她捶胸顿足地喊。 吉兆群众都仇恨地齐齐看着板长。老闆和板长站在一起就像洋娃娃的狗熊,当狗熊欺负了洋娃娃,大家显然更同情后者,更何况梁凉是这么可爱的女孩子。 桑先生只好闷声解释,他私人戴着的水晶被无关人等摸了后,气场就会分散。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摸了粉水晶,魏奎破天荒连续两晚又给她打电话。 ☆、第 32 章 魏奎每次约她, 梁凉都会提前预留出时间等待,把该处理完的事情都处理好。 她今晚主动给吴燕夏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终于接听。那边隐约传来很多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和唱歌声,好像在很热闹的k歌吃饭什么的。 吴燕夏接到梁凉的电话显然有点意外,笑着说:「美少女?」 梁凉静默片刻。 该怎么解释这通电话,她就是莫名担心,吴燕夏今晚给自己来电话的时候再和魏奎撞上, 反正昨晚的场景莫名尴尬。 梁凉也想顺便问问他开运物的事情, 比如招财啊求桃花之类的…… 但现在, 梁凉只能先自觉地汇报下自己的工作进程:「大仙, 我今天早上已经餵过神灯和坦克,也清洁完笼子。」 「哈哈,不错。」 他心不在焉地夸了一句。 梁凉握着手机, 她听到吴燕夏那方有人大声唱英文流行歌,声音很吵, 似乎还有人鼓掌。 他显然处于什么欢声笑语的场合, 让她觉得自己特意打电话说这事很闲。 「你先忙吧。」梁凉认真地点了下头, 虽然前方根本没有人, 「你今晚不用再特意打电话给我。我明天早上会再去你家捡屎……做清洁的。」 吴燕夏挂了电话后,继续坐在 ktv 包房里剥他的麻辣小龙虾。 外地看星盘,通常都是让对方直接来自己的酒店房间。但这次顾客是个十七岁的未成年少女, 他为了避嫌也只好约在外面。 那位家境不差的白富美刚考进导演系,拿着丰厚零花钱准备把喜欢作家的一本言情小说拍成连续剧,开机前同时请了好几个挺有名的「牛鬼蛇神」来帮着自己看「黄道吉日」。 吴燕夏就是其中之一。当他走进 ktv 包厢里看到一个黄红袍喇嘛和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人也同样坐在沙发上时,微微愣住, 他脑筋微动后与在座「同行」交换了尴尬一笑。 很多人是不相信这些「迷信活动」,很多人也是会相信这些「占卜测算」,但处于两者中间的是更为庞大的「半信半疑」群体。 白富美带了几个同样很年轻的女孩子,把这事当成玩笑看待。吴燕夏随后根据女孩的星盘和星座日程挑了个「开机吉日」,不过他也没上心,知道提议只能算一个「备选日」。 但其余几个「大仙」却比他更敬业,在同样算完「黄道吉日」后,开始讲起了什么拍摄忌讳和择日根据等等。 每个干玄学这行的都有点压箱底的故事,唯独身为一个不是没有故事的男同学,吴燕夏全程沉默。整晚除了接梁凉的电话,他没有主动说一句话 快八点了,吴燕夏的热情快耗光了。他只想回酒店自己喝一杯酒,或者抽根烟。今晚是农历二十三日,传说中中掌管人身体的神仙回天庭,特别容易喝醉和……撞邪。 今晚的金主,那个白富美女孩子居然主动坐过来。 她亲密地靠着他,嗔怪地说:「小哥哥,你光知道自己吃,也给我剥一个小龙虾嘛。」 第62页 吴燕夏眉宇间微微一挑。 包厢里灯光暗,浅浅照在他的下巴上。吴燕夏眼睛长得确实太好,又加上浅浅肤黑,有时候给人感觉就是玩心重,而且是各种欲望都重,好像在他什么也不想的情况就能和男性友人揉裆深吻顺便对大胸女人色.欲滔天的危险类型。 特别年轻的女孩特别玩得开,就喜欢这种生冷不忌长相的男人。 吴燕夏依言剥好小龙虾后,她笑着伏在他耳边吹气:「我要你餵我——」 沉默两秒,他也微微笑了,目光变得有点坏又有点撩人的深邃。 吴燕夏挑逗地看着她:「小美女,你先把眼睛闭上。」 十秒后,白富美在以为他要亲自己的忐忑中微微睁开眼睛,但眼前的盘子里只摆着那团小龙虾肉,上面烦躁地插着n根牙籤,简直像背负怨气的豪猪。 占星师已经悄然离开房间。今晚落幕了。 魏奎约梁凉去他们高中母校,深更半夜的把保时捷伶俐地停在墙角边,再把梁凉从车里拽出来。 学校大门肯定是锁上了,里面黑乎乎的,魏奎看了半天,说:「咱们翻进去吧?」 梁凉已经愣了:「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回来看看,多久没回来了。」 魏奎还穿着西装和皮鞋,手机利索地爬到矮墙上。以前当学生的时候,魏奎就这么干过,此刻也毫不陌生。 梁凉觉得这情况诡异得发毛,她提前从吉兆出来跑回家,就被魏奎抓到这里。 魏奎已经不见踪影,她只好也慌慌张张地跟着想爬上去,然而穿着的鞋子不方便,得脱鞋脱袜子,还要把那膨胀的裙子收起来。 艰难地爬到墙顶端的时候,梁凉听到裙角有什么被颳了一下,完蛋了,肯定是蕾丝被挂住了。她心里感到一疼,等往墙角下看,魏奎已经不见踪影了。 梁凉想喊他又怕惊动学习保安:「魏奎?魏奎?」 好久后,黑暗中才传来魏奎不耐烦的声音:「我在下面等你,赶紧跳下来。」 「我妈今天说让我去相亲。」 校园黑暗的小径中,魏奎突然安静地说了这么一句。 梁凉呆住,手还侷促地捂着被划破的lo裙,思索着怎么办。 过了良久,她终于结结巴巴地回答:「那很好呀。」 魏奎锐利地看了梁凉一眼:「你真的觉得好?」 但黑暗中,他也看不到梁凉的表情。 两人摸到曾经教室所在的教学楼,保安居然也忘记锁门。 一进教学楼,楼梯门口就是明晃晃的三米多高的大镜子。以前读书时,大家都笑说这是校训「人丑就要多读书」,但晚上看过去还是怕怕的。 此刻万籁寂静,梁凉已经忘记问魏奎为什么要带自己来到这里,她就是有点茫然。 「害怕吗,我拉着你走。」魏奎说,一把攥住她的手往前走。 那动作发生在瞬间,梁凉整个人都呆了,感觉像什么少女梦终于成真一样,但突然间,她小小的惨叫一声,伸出手再拼命地去拽他。 魏奎也有点不好意思,他故意问:「干什么?」 然后回过头,魏奎也呆了,第一个动作就是下意识地甩开梁凉冰冷的小手,准备自己逃跑。 因为那扇大镜子里,除了他们俩以外居然还有第三个人的清晰身影。 两分钟后,梁凉和魏奎被学校保安阴沉着脸赶出来。 教学楼之所以没关门,是因为保安正在偷偷地用电插销在一层烧水。正好把他俩逮个正着。 等重新回到了光亮处的街道,梁凉的头髮、衣服、鞋子都已经因为翻墙和脏到不成样子。lo裙这种装扮是非常繁复的,很要求单品的干净程度。 反观魏奎,他只是稍嫌邋遢而已。 两人都失去兴致,魏奎还是强打精神问她:「吃完夜宵再回去吧。」 梁凉坐在座位上,刚想用手机查找附近的餐厅。魏奎就已经把车再大喇喇地停在路口,那里有家麦当劳。 「娘娘你就别下来了,我去买。待会买完东西咱们打包走。」 梁凉透过车窗看着魏奎的背影,她垂下长长的睫毛,表情有点黯然。 唉…… 怎么又是麦当劳嘛。 虽然说魏奎真的是超级喜欢吃奶茶、快餐食品这些东西的,但喜欢的男人每次见面都拉自己去吃这些,而且都吃了快二十年就……感觉有点不被重视。 梁凉为她的想法羞愧,因为她真的挺想在高级餐厅和魏奎吃饭、聊天、喝喝下午茶什么的。 就只有一次也好,自己掏钱也没关系。 「好啊,」魏奎听了后说,「你换套衣服咱们就去。」 梁凉每次出去都是lo娘打扮,在外面总会吸引路人的目光,魏奎真的觉得浑身不自在。她的手套、帽子、沙沙作响的裙子,全都使人疲劳,让人心烦。 沉默了很久。 梁凉终于拗不过,她也不知道魏奎那「相亲」是不是刺激到什么,终于为难地轻声说:「……嗯,下次你过生日吧,我就脱一次lo服。」 「……然后穿上比基尼?」 「魏奎!」 ☆、第 33 章[ 梁凉怀里被塞了一堆没吃完的可乐、薯条和汉堡被送回家, 第二天早上,她华丽丽地又起晚了。 早晨九点半而已,也不是很晚。 第63页 床头有雕刻着玫瑰的黄铜抽纸盒,有小天使形状的烛台和从天花板上垂下来星星形状的灯具,梁凉平常从来都不是那种下雨时倚窗而赏的文艺风格女孩,更多时候也就看看书、摆弄摆弄家具、海淘下lo风格裙子。 她安静地玩着枕芯上的金色细穗, 先自己回味了会魏奎昨晚很自然地拉自己手的瞬间, 傻笑了会后没头没脑地就想到了吴燕夏。 呃, 他应该明天就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 梁凉感觉心情有点别别扭扭的,好像很有点期待,又好像不希望这位夏大仙回来。 如果说魏奎像乘坐有惊无险的过山车, 吴燕夏绝对是一个看似平静的轰炸机。区别在于,梁凉和魏奎相处, 她总觉得更疯的人是魏奎;而和吴燕夏相处, 她怀疑自己的精神也被.干扰到不大正常。 梁凉试图回想吴燕夏, 感觉真是太矛盾了。做正常事傻得像一只猪, 做稀奇事就是一只怪,长的模样也不好看,很阴险很可怕, 反正就是各种不好。 她自己勐点了好久的头。 梁凉在上午头晕晕地去瑰丽签供货代理商合同书。 酒店的办公区,有专门的律师小姐拿来厚厚的合同,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针对代理商错误的归责制和赔偿制度。 她以前吃过日本供货商的亏,知道要看合同细则, 一条一条地耐心读。 面前的中年律师女士看着也是精英团体的一员,穿着合体昂贵的黑色女款西服,从金丝眼镜后面犀利地打量梁凉和她今天的那套水溶刺绣水波花边连衣裙,肩部绑带的非主流装饰,很久没说什么话。 梁凉穿lo服那么多年,但她脸皮再厚还是受不了这长达五分钟的凝视。 她鼓起勇气问:「有什么问题吗?」 律师女士古板的脸一抽,似乎同样在凝聚什么勇气,最后看着眼前清甜的女孩,平静地说:「我只是觉得您的衣服很好看。」 梁凉脸微微红了,羞涩地道谢。 呀,感觉一切挺顺利的。 然后又被带到瑰丽的日式餐厅和主厨聊了聊,路过酒店熟悉的华丽復古楼梯。 她脚步微停,那天,魏奎就是把她堵在这里。 梁凉低头走过去。 唉…… 她完全可以接受魏奎不喜欢她的穿着,他们相识十几年就只一起看过三场电影,他们不能在公开场合出现,但……梁凉真的很害怕魏奎每次见到自己时流露的不耐烦表情。 她昨晚答应了魏奎,要在他生日当天脱下一天的lo 服。 唉,lo裙和美男都为自己所欲。到底谁又更重要呢,自己已经做出选择…… 吉兆的订货量一窜上去,供货商自然乐意带来更优质的货。 中午店里来了个大块头的金枪鱼,足有半个米袋这么肥厚。梁凉以前在桑先生手下学过割鱼,心血来潮地要自己验货。 割金枪鱼有专门的刀具,得先用湿毛巾把鱼皮擦拭干净,从侧面的鱼鳍开始往下切。桑先生刚要继续指点旁边的lu和小景去帮她翻转,突然看到梁凉原本准确地握着刀的手抖了一下。 他大惊:「切到手了?有血赶紧拿走,别玷污到我的鱼!」 「没事。」梁凉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 也许是这两天盯坦克的粗黄尾巴盯多了,爬行纲的线状生物都有从彻底静止瞬间转为狂暴进攻的能力。 刚才某个瞬间,梁凉突然觉得手下新鲜冰冷的死鱼会像蛇一样突然痉挛弹跳,持刀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唉唉唉,她是真的生理性怕蛇啊。 梁凉心不在焉地洗手,奇怪,之前吴燕夏在的那段时间,她盯着坦克好像没有那么恐惧的感觉。 ……一定是夏大仙本身气场干扰的,可怕的事情需要对比。 等等,梁凉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随后她呆住。糟糕,今天早上居然忘记去他家铲屎了! 怎么就忘记了? 事到如今,梁凉不由汗颜觉得她确实有点见色忘义,不,见色忘事(绝对不是屎)的品质。 她花费很久的时间,纠结今晚要不要独自去吴燕夏的那「凶宅」铲屎。与此同时,脑海里把吴燕夏讲过的「欧洲凶宅小石头」故事又过了一遍。太可怕了,昨晚在镜子里见到那个保安,梁凉第一个反应居然是吴燕夏在场就好了…… 有鬼的话,她要立刻躲到大仙背后。 梁凉心里的恐怖指数排名是:蛇 > 吴燕夏 > 鬼,不对不对,她重新排名了一遍,是鬼 > 蛇 > 吴燕夏。不对不对,蛇和鬼都好可怕啊。 正乱想着,手机响起来,梁凉拿出手机,看到手机上闪烁的债主号码,怔了一下,手指却已经滑过屏幕。 今晚吴燕夏那边的环境就很安静,他说:「美少女?」 梁凉上来就沉痛地汇报工作:「我,我今天还没去你家呢。都怪我早上忘记了,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吴燕夏反正是无所谓,「它们少吃一顿应该饿不死,你就当成别人家的狗,少餵点。」 梁凉被他调侃得心虚又不好意思:「我今晚去你家也可以,但我一个人实在害怕。等明天早上我早点过去好吗?对不起,下次我绝对不会忘。」 吴燕夏轻快地说:「到明天我也就回来了。」 「几点?」 「让我看看日程——晚上十一点五十八到站,从火车站回去得半个小时。十二点半左右到家。」 第64页 「那已经都是后天了。」 她话语中的沮丧莫名取悦了吴燕夏,他温柔地叫了她的名字:「凉凉,别等我。」 梁凉的脸勐然绯红,幸亏吴燕夏看不见她表情。因为,她刚刚确实正在很认真地思考,明晚怎么去他家里等着见他一面。 ……感觉太奇怪了,之前还阴暗地希望他不要回来的。她为什么又要等他?这人真的好怪,他是不是真的有预言能力,他怎么连她想什么都知道。 「凉凉?」吴燕夏又在叫她。 梁凉第一次发现他隐藏的声线很好听,有点说不出的呢喃感,在莫名的节点里好像能令耳朵缴械。 她整个人在这种陌生的慌乱中,居然大胆挑战原本最害怕的灵异话题。 「大仙大仙,你家如果是凶宅的话,有什么故事吗?」 吴燕夏呆住,扶额想这姑娘不是胆子很小么,怎么这两次总追着问他这件事。 梁凉在这句话说出口后,同样也给自己跪了。 ……就,突然间紧张到不过脑子了嘛。 不过当吴燕夏绘声绘色地讲完他梦到女鬼的事情时,梁凉终于拖着她华美的裙子从地面站起来——所谓脑残问的鬼故事,跪着也要听完。 书里有说狐狸精勾搭书生,鬼吸食人的阳气续命,但就没听过一个女鬼「哭着喊着非说要想嫁给我」。 吴燕夏长得根本没那么好看!鬼也是人变的,难道她瞎了吗! 梁凉于是忍不住为女鬼提出合理的怀疑:「……大仙,你听错了吧,人家应该只是说吃掉你,不想嫁给你。」 吴燕夏也一怔,他很警惕地问:「为什么要吃掉我?」 梁凉立刻捂住嘴,呵呵傻笑一下带过。她说得太顺口了,总不能说自己其实也考虑过要吃掉他吧。 不知觉间,梁凉已经从吉兆慢腾腾地走回到家了,正躺在卧室的床上和吴燕夏聊天。 这时候,手机传来「电量低」的警告。 吴燕夏一点也不纠缠,道了声晚安就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剩下樑凉呆呆地坐在床上,寂静中,她突然又把手机着火似的丢在床脚。 公主房里第二次飘来很疑惑的声音。 「我是不是被什么东西下蛊了?」 夜色分明,月色如灯。 其实,月球在大大宇宙和小小太阳系里都算不上好看,但为什么面对这么平静的月色,她依旧会有强烈的心跳呢。 梁凉原本鼓着脸庞,随后就甜美的睡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她五点多就醒了,在家吃了简单早饭,穿上简单的lo裙,然后蹦蹦跳跳地跑到吴燕夏家。 外面天光明明全亮了起来,吴燕夏家的客厅里整个还是暗的。 梁凉习惯性地又是先拉开窗帘,打了个完美的蝴蝶结。本来想给他家里透气,然而窗户怎么拉都拉不开,最后费劲巴拉只拽开一点小缝。 「算了,反正外面热死了。」梁凉用手扇着风,俏皮地吐了下舌头。 夏天温度很高,她本来想打开空调,又觉得自己最多只待五分钟不需要费电,还是快快去给它俩清洁和餵食吧,昨天真是太粗心了。 梁凉哼着歌,高兴地从冰箱里拿了冰镇狗粮和饮用水,蹦跶着进蛇室。 今天莫名很开心。 一切都如常。 她先来到神灯的笼子前蹲下,「泰迪」依旧用黄澄澄的眸子冷漠地瞥了她一眼,无动于衷地盘在笼子里的角落。 它的食盆已经空了。 「对不起呀,昨天早上忘记来了。你肯定饿坏了吧。」 梁凉自言自语地道歉,然后刷好狗粮盆,准备给它舀新的罐头。 神灯至今一点也不像狗,它每次面对投食都很高傲,并不会主动凑过来。甚至像老僧样不闻不问。要知道,梁凉以前都不敢在坦克面前吃任何零食呢。它狗鼻子可灵了,听到最细微的撕包装纸声音都会狂奔而来,卖萌对主人讨食。 梁凉正在给神灯倒狗粮,突然间,很清晰感觉到有什么在后面拽住了自己的裙摆。 她伢然地一回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旁边蒙着蓝布的蛇笼子被撞开了大口,坦克拖着长长的、弯曲的姜黄色蛇身,像幽灵一样从笼子里游滑了出来。那姿态诡异到说游也不是游,说滑也不是滑,它的黑眼睛依旧忠诚憨厚,但那倒三角形的蛇脸往前直勾勾地探着,嘶嘶地吐着信子, 一甩尾巴,整条蛇就像噩梦般跳到了梁凉的眼前。 她鼻尖甚至闻到一股蛇的冰冷腥气。 ☆、第 34 章 杨雨薇这两天都有点罕见的心浮气躁。 那一天晚上吴燕夏从 ktv 熘出来, 逃回酒店的途中正好被加班完的杨雨薇碰上,她拉着他进自己的房间喝了两杯。 「男女之间没有真正友谊」这句话在吴燕夏和杨雨薇之间不存在。杨雨薇很长时间把吴燕夏看为 gay 和闺蜜之间的人物,俗称灵魂军师。她有段时间也真的怀疑吴燕夏的性向,而这人从来不解释,总是模稜两可地嘎嘎嘎乱笑。 「都可以,确实都可以。」 突然间, 这傢伙就宣布他有喜欢的女孩子。 杨雨薇酒店房间的床头柜一个巴掌大的紫水晶晶柱, 这是吴燕夏曾经送的, 虽然他本人早忘记了这事, 但她每次出差都带着。 「一般只有塔罗师会建议他人买水晶,塔罗师把塔罗牌看为』未来的明净指引者』,他们自己身上也佩戴水晶灵摆。一般人哪里能这么轻易被影响磁场, 除非你在家搁个大晶洞。水晶配饰其实更偏向治癒功能——什么防小人、受骗、丢物和治疗失眠可能也有点用。但对求财、招桃花甚至辟邪之类的大影响几乎没有。」吴燕夏正等着杨雨薇给自己倒酒,顺便普及迷信消费者常识。 第65页 「不过, 普通人可以买个黑曜石。那玩意儿价格便宜且有灵性。你买两个相同的黑曜石手鍊, 一个天天戴一个搁着。自身气场不好的人戴一段时间就会把水晶戴浑浊, 这时候, 链子也就不能要了……」 吴燕夏放松的时候像个话痨,他对占星最精通,但基本的风水、塔罗、乃至中国的古典占卜文化都知道。 杨雨薇半听半不听的, 突然问:「夏夏,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她的星盘是什么样?」 吴燕夏没说话,只是平淡望了杨雨薇一眼。 他偶尔的目光显得厉害而世故, 甚至洞悉一切。 杨雨薇是在职场刀枪不入过来的,她继续声色不动地问:「我只是奇怪,你怎么都不看她的星盘?这样不是能提前了解她的更多真实信息吗?要知道,如今人和人相处时会撒很多谎,会掩饰真实的自己。」 也是因为如此担心,杨雨薇每次交男友前都会让他看星盘。 吴燕夏没觉得有异,终于收起那股犀利,又恢復了无精打采、一副白痴的表情低头捧着水晶酒杯。 也许是苗族的关系,他酒量奇佳,什么酒都能喝,但也通常只喝一杯。 「没必要。」吴燕夏盯着荡漾的杯中酒纹,终于懒洋洋的解释,「星盘不能代替相处,真相也不会产生感情。我不能因为仗着我会看星盘就欺负人家小姑娘,再说我如果什么都看出来,她会吓死的,我不想在家里再看见尸体了……」 杨雨薇忽略他胡说八道,她问了女人都会关心的问题。 「那女孩长得很好看吗?」 lo装爱好者会把正常着装风格的统统称为「地球人」,仿佛是种自嘲又仿佛是种排斥。大多数正常「地球人」来看,lo装爱好者属于相同的奇装异服和譁众取宠者。 但,每一个lo娘都有无法模仿和复制的风格。 吴燕夏每次看到梁凉都心旷神怡。她长腿细腰,有一张精緻脸蛋,但梁凉身上最显着的标籤从不是「美女」。实际上,没有人能从那整套过于人工、像樱花别墅般的lo服里猜出穿着者的任何真实内容。 因此,梁凉就好像…… 星云。 星云又花又冷又有分寸,星云大部分时间只是强烈反射光辉,星云安静到并不在乎其他人和自己的命运标籤。 吴燕夏迎着杨雨薇的怀疑目光,他弯起嘴角作出评价:「非常美。」 清早的时候,吴燕夏又被那白富美缠住,她在自助餐厅门口堵住他,要占星师给自己提供私人星盘服务。 杨雨薇出面帮他婉言拒绝,可惜效果不大,对方坚持要和两人共进早餐。 占星师依旧在自助餐桌前专心看着类目,很快就端着燕麦粥、咖啡、橙汁等满满一盘东西开心地回到桌前。 「小哥哥你吃这么多?」对方瞠目。 吴燕夏平时懒得早起,只有出差在外才有机会吃点早餐。他吃饭时有少数民族特有的豪迈,什么都得尝一口,令人觉得同样很有食慾。 他汗颜一笑,抬头诧异地看了眼旁边不作声的杨雨薇,似乎问这个考究服装的少女是谁。 杨雨薇便知道占星师已经彻底忘记对方的脸,再一次。 「小哥哥,什么叫上升星盘?」 「小哥哥,我能从星盘里看到男人的性能力吗?」 「小哥哥,我怎么从星盘里看出命运啊?」 少女的问题在白日里依旧劲爆,吴燕夏慢条斯理地边吃边顺口解答。 「上升星盘就是你的伪装星座,比如说,你面对一个陌生人,或者在你陷入不信任的环境时,通常对他人展示的就是上升星座的品性。」 「哈哈哈,男人可以看火星。女人的嘛,我就不说了。」 最后一个问题,吴燕夏眼中浮出熟悉的狡黠神色,他冷不丁转头对沉默的杨雨薇说:「我中午就走。」 杨雨薇顿了顿:「我们不是一起订的晚上的票?」 吴燕夏像个大灰狼般的垂眉顺眼:「今天感觉不舒服,早点回去。」 杨雨薇心中暗哂,知道占星师是打算先遁了,他对什么都无所谓,但真的对别人给自己添麻烦很有所谓。 果然,少女急了。 「你还没给我看星盘呢?」 吴燕夏走之前终于正经地看了她几眼,他冷不丁地说:「美女,你最后选的开机日子是会下雨的,还有,记得管住你的嘴。」 吴燕夏独自回城,一路上心不在焉地刷着朋友圈。 他今早确实感到一阵强烈心悸,有点唿吸不畅。吴燕夏是身体底子很好的人,虽然接触菸酒却也没有成瘾问题,平日里坚持锻鍊和体检。 然而就像杨雨薇指出的那般,吴燕夏的作息问题太严重。他虽然懒散,但同样是兴趣来了就不分昼夜颠倒的深入研究的人,经常成宿熬夜,心脏都感觉受不了。而因为作息自由,也根本没人管得了他。 「但我昨天睡觉还挺早啊。」吴燕夏摸着下巴,「不会是咖啡喝多的原因吧?我得回去吃点鹿茸。」 吴燕夏从火车站直接打车到了吉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拖着行李在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然而除了玻璃窗内隐隐瞥见的影子,吉兆并没有人走出来,惊喜地看着他。 下午的天慢慢地黑了下来。 占星师依旧在街角站着,他直勾勾地盯着吉兆门口的样子,任何路人看到都会以为这是资深绑架犯正在摸清地形。 第66页 汗,苦肉计这次不管用了,还是大方点把lo娘叫出来把,吴燕夏有点不好意思地想。 然而他摸了半天都没摸到手机,还有发现,钱包也没了。 吴燕夏不由再阴沉着脸仰头看着同样阴沉下来的天……居然又把手机和钱包丢在计程车里。 吴燕夏满头汗地先回家。 刚刚打开门的时候,就听到保安气喘吁吁地叫住他,说有个计程车司机照着钱包里名片地址把手机和钱包送过来,要他去认领。 于是连忙再把门大力关上,急急跟着他走下去。 蛇室里的梁凉神志不清,隐隐约约地只听到外面「砰」的一声。 她已经坐在里面……超过十二个小时。 出了很多汗,不停地在出汗,后背全是湿的。头沉得抬不起来,从坦克跳到眼前开始,就像日本恐怖异形怪兽电影以转折的方式侵入现实,梁凉如此希望自己晕倒,偏偏神志又特别清醒。 她亲眼看着坦克扭着身躯,伸头把原本给神灯的狗粮两口吃完。而神灯也不阻止,依旧瞪着那令人心慌的眸子看着外面这一幕。 蛇室的灯光瓦数很低,照在金色的蛇皮上却发出种惨白色的光辉。她不由自主地看着坦克,它已经比她的小腿还要粗,吃东西的时候,剩下那半条粗粗的蛇身一直压着裙子。 梁凉已经头晕目眩地跪坐在地上,耳朵里嗡嗡的全身杂音。 ……该怎么办?它为什么会逃出来? 自己要死了吗,为什么是蛇,她真的好怕…… 梁凉恍惚地坐着,她试图转头想唿叫,但张了张嘴发出任何声音。 也知道呆呆坐了多久,膝盖前突然听到布料摩擦的骇声音。梁凉以极缓慢的动作往下看,随后她整张脸在原本基础上又苍白得不像活。 坦克吃完饭后……它居然缓慢盘在她大腿中间,此刻一动不动了。 隔着衣服布料依旧可以清晰感受到坦克缩成一大团,以一种冰凉又沉甸甸的重量压着。它如今没有鼻子、没有耳孔、没有四肢,身体覆盖着鳞片。 梁凉不敢再低头细看,她不能晕不能晕,谁知道晕倒了是否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不然还是晕吧。于是只能看着前方,脑海里麻木地数着笼格的铁丝网。 恐惧情绪积累到达一种巅峰,反而就平静下来了。梁凉知道自己还理智地思考了好久,今天去不了吉兆,她的手机刚刚搁在外面,此刻无人求助…… 好像只能等。 等他。 吴燕夏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他回来就好。 这段时间梁凉几乎不知道她是谁,她在干什么,身上不停地出汗,感觉耳膜有什么噪音冲击,好冷……那股冷仿佛渗透到骨子里。 每次感觉浑浑噩噩要疲倦睡过去的时候,神灯都突然发出一种狺狺的声音,那声音打破令人窒息的静寂让人清醒。 再后来终于模煳听到外面传来那声「砰」,然而等了半天门口都没有人出现。 ……这又是怎么回事,梁凉笨拙地想。 哦,吴燕夏还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呢。她应该大喊的,鼓起勇气来喊他。 然而唇齿干得不像话。 突然间,她又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有人直接朝着蛇室跑进来。 「凉凉?」 下一秒,膝盖上那股重量就被粗暴地拽走,终于解放了。 ☆、第 35 章 吴燕夏刚刚要跟着保安下楼前, 突然想到自己最后一瞥,仿佛看到沙发上有一个毛茸茸的棕色手拿包。 保安还在絮絮地说:「计程车司机等了您半天,最后还是走了,不过我们队长把他车牌号记下来了,说……」 吴燕夏没来得及按住电梯,回头不耐而毒辣地瞥了他一眼。 身为保安但白白净净的小伙子立刻闭嘴, 等到了大厅, 吴燕夏却没走出去, 重新坐电梯回家, 手心出汗。 果不其然,沙发上那是梁凉的包。旁边有套着银色闪钻大眼睛的手机。 这几秒钟是占星师最慌张的一次,他就如同被剁了蹄子的斑马飞速地踢门闯进蛇室, 看到梁凉形单影只,正呆呆地在地上坐着。 纯奶白色的裙子, 宝俪珠薄纱, 荷叶边的笼袖垂到腰间。她整个后背又挺直着, 形成一个柔软但又极力抵御外界的姿势。 黄金蟒正慵懒地盘在她层叠的裙摆中。 吴燕夏直接拎起蛇头把它甩到角落, 他动作迅勐,坦克像一条金黄色的缎带以直线撞在墙壁上,再滑落到地面扭动。笼子里神灯都被那震动声吓了一跳, 四只脚不稳地站起来,瞪着橙色眼珠往外看。 他已经把梁凉拽进怀里,触手的时候感觉重了少,低头看到她长而雪白的脖颈像被喷了水, 湿漉漉又婉弱如冰。她全天在恐惧中大量的盗汗,连衣服带人都像刚刚从大雨里捞出来。 唯一松口气的是梁凉眼睛半睁着的,她显然在强撑着一口气保持清醒,但向来剪水般的明澈眼睛无力低垂,嘴唇和脸颊都呈现不正常的淡粉色。 吴燕夏迅速地把梁凉抱到沙发上,他情不自禁地拨着她那散乱的长髮再捋到小巧耳朵。向来害羞lo娘全程躲都没躲,整个手脚都垂顺地摊着,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已经四肢麻木。 「凉凉,凉凉?」 他低声叫了她好几声,梁凉终于很费力地抬起头,她还是没有哭,但喉咙堵着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第67页 ……哎。 终于回来了,她只能这么欣慰地想。 「真厉害,我们凉凉居然还活着。」吴燕夏嘴里这么可恶地评价,但狭长眼睛里透露的那股担忧和慌张却不是这么回事。 眨眼的功夫,吴燕夏已经找来条毛巾给她擦完脸,手势出乎意料地轻。随后,梁凉眼睁睁地看着他又狂奔到厨房调制着什么,接着自己就被捏着鼻子灌下了一杯茴香酒。 一种非常辣涩的烈酒。 这行为太不科学了,因为梁凉喉咙和空空的胃顿时燃烧起来。她难受地咳嗽着,但奇怪的是,在那阵头晕目眩的剧烈咳嗽后身体居然有了知觉,苍白的脸色恢復些血色。 她定定神,发现吴燕夏隔着裙子按摩着她的小腿,原本针扎般的疼痛感随着他手的移动在减轻。 梁凉终于对他苍白地笑了笑,吴燕夏连忙也朝着她阴沉一笑,居然还有功夫问:「今天到吉兆上班了吗?」 梁凉脑筋依旧木呆呆的,但那杯奇怪的酒仿佛沖开了堵住喉咙的什么东西。她摇了摇头,声音又哑又轻:「……没去。」 吴燕夏垂下眼睛,该死,她在自己家困了多久。至少有一个白天了。 他忍着心痛继续说:「那你要不要给你店里打个电话?」 「哦……」 梁凉乖乖的,依言举起自己的手机,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手臂也缓慢地能动了。 拨号,接通,听桑先生阴阳怪气的数落,但没听几句就被吴燕夏夺过手机,他只是想观察下她虚弱和清醒的程度。 她……比他想像中状态好一点,应该不需要去医院。 然而这想法缓解不了揪着五脏六腑的心疼感,吴燕夏看着眼前陷入恍惚情绪的梁凉,胸口有股无来由的怒意。 多久没生气过了? 他面上不显,又再盯着她喝完一大半杯盐糖水,然后命令她:「去上一个厕所。 梁凉就又懵懂地被他像抱小孩似的从沙发上扛到了卫生间。 这时候,羞耻感终于缓慢地从心底升起来。尤其她看着吴燕夏居然帮自己扶下马桶盖,感觉整个人都更不好了——太奇怪了,她居然感觉还能更不好一点。 就像十八次地狱里还有一个夹层。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你……你出去。」 吴燕夏转头一眼不眨地看着她,又是那种令人胆怯的凝视。他站着不动。 这人怎么这样呀,梁凉软软地一跺脚:「出去。」 吴燕夏看她眼神坚决,这才走出去。 平生第一次感觉lo裙是那么大的负担。 大腿、腰腹都被裹出印子,出了一肚子一后背的汗。当梁凉从马桶上站起来、按钮沖水的时候都感觉眼前一阵阵晕眩。她根本走不了多远,踉踉跄跄地扶住洗手台。 侧身望着镜子,毫不意外地被憔悴的自己吓了一跳。 因为肤白,整个人挂着浓厚的青色眼圈,头髮也乱糟糟的像疯子。这辈子从来没有一刻离恐惧这么近过,这样的重、这样的冷,几乎无法唿吸。当坦克趴在她腿上,梁凉只有走投无路的恐惧,觉得……会死掉。 没有开玩笑,她觉得自己就会以这么的姿势孤独地死掉。 打开水龙头,梁凉缓慢地洗手。 满头青丝顺着低头的姿势缓慢滑落下来,早上戴着的头饰不知道什么时候全掉了,此刻雪白的洗手池上依旧有一个血红色的发圈。 呃,上次好像见到过这东西,借用一下扎头髮吧。她刚要迷茫伸出手去拿,但就在要碰到前就听到一阵急促地敲门声。 「凉凉?你完事了吗?」 吴燕夏敲了几下,已经毫不客气地拧开门进去。 梁凉还没来得及抗议,就感觉头一晕,整个人又被拦腰抱起来再轻柔地搁到沙发里。她刚坐稳,吴燕夏又再霸道地凑过来,一手搂着她的腰,又用另一支手的掌心轻轻压住她两眼之间、眉中央的位置。 「我按的这地方是人体传说中的天眼。」吴燕夏轻声说,「你以后意志不集中或害怕的时候,也可以自己捂住这里。」 梁凉隔着他那一支手呆呆地望着占星师,他的眼睛是深琥珀色的,里面说不出来蕴含了多少复杂的情绪,深邃几近无底。 「没事了。我刚刚已经把坦克重新关起来,我也知道它的笼子被撞开了。」他镇定地说。 ……吴燕夏是真的头脑转得快,自己还没说什么呢。 梁凉整个昏昏沉沉的头被男人微凉掌心托住,干燥掌心和微汗额头相贴。不知道因为他的话还是别的,她的唿吸确实开始慢了下来,意志力慢慢地集中到的掌下。 原先脑中涣散四蹿的思维居然慢慢找回节奏,她再次欣慰地想,他果然回来了。 幸好没晕倒。 过了会,吴燕夏终于在女孩子逐渐清明起来后那纯洁到深刻的目光中移开手,他轻声说:「来,什么都别说,咱们先抱一个吧。」 ……这只猪根本无法允许被人拒绝。 梁凉再次被他的强壮手臂紧紧地揽住,她不情愿地靠在吴燕夏肩膀上闻着那木调的橘子味,在某个瞬间里,那被铺天盖地恐惧重压的心仿佛撕开锡纸,很多被封印的各种感觉像潮水一样渗了进来。 她甚至开始缓慢地琢磨,今天是可以算工伤对吧? 第68页 「神灯还没吃饭呢……」她小声地在吴燕夏耳边说。 吴燕夏在他那过于豪华的厨房里烧热水,准备把冰冻的菜肉馄饨扔进去。 梁凉则被他抱在旁边一人多高的料理台上,她这么胆小、容易被吓到,但今天刚被解救出来后就以缓慢但充满了奇异兴奋感的声调重述自己的奇遇。 窗户没打开,等走到蛇室,有人拽自己裙子—— 「有人拽你裙子?」吴燕夏在氤氲的水汽中勐地回头看她。 「嗯,但好像当时坦克已经跳出来,应该是它压着我裙子,我才觉得有人拽着我。」 梁凉努力回忆着,她正小口地啜着第三杯茴香酒,全身暖洋洋的,身上还披着吴燕夏找来的一个外套。 他若有所思地问:「窗户没打开吗?那我们再试试。」 梁凉这次怎么都不让他抱,两人走到客厅窗前,她再去开窗时依旧打不开。 吴燕夏左看右看:「……你得把这个扳手放下来的,它是有两个开关。」 这次梁凉很顺滑地推开窗户,夏日夜晚的热气像羽毛球拍一样迎面扑过来,连忙再关上窗户。她也有点煳涂了,确实不记得今天早上是不是忘了打开两个开关了。 梁凉愣了会,然后肯定地说:「反正大仙你这家绝对是凶宅。」 「……你别这样说啊,我还敢不敢住了。」 「你真的别住了。」 「那我住你家?」 梁凉不吭声了。 等菜肉馄饨煮熟。吴燕夏给他自己那碗豪爽地加辣椒油、紫菜、蛋皮,香得不得了。梁凉连忙低头望着自己的碗,除了馄饨什么都没有。 她哀怨地抬头,吴燕夏却也在犹豫。 「你不能吃太刺激的东西,我还是给你搞点白粥吧。」 「……我想吃你那碗。」 「不行。」 ☆、第 36 章 梁凉其实没什么胃口。 蛇口脱险, 整个人依旧蔫蔫的做什么都没兴致,但眼睁睁看到吴燕夏那碗比自己更丰富,就觉得……有点不公平。 而且他那碗馄饨味道真的超级香啊,梁凉看了一眼就低下头默默吃自己的。 吴燕夏看她像小鸟啃青杏似地慢吞吞动作吃饭,他沉默片刻又说:「凉凉,你今晚留在我家睡吧。」 什么?她听错了吧? 梁凉僵住, 含着勺抬起小脸来。 吴燕夏觉得他有点脸红, 咳嗽了一声, 表情想义正言辞但又在明显心虚和意有所图之间。 「你听到啦, 以你现在这种状态,我觉得你一个人回家睡觉不安全。」 ……什么?她家不安全?全世界最不安全的地方绝对属吴燕夏自己家啊,她险险地才在他这里捡回一条小命, 谁刚从监狱里逃出来后还傻傻地跑回去和监狱长待着啊?吴燕夏这是什么脑迴路啊? 梁凉心里拼命的嘀咕抗议,连忙摇了摇头。 不料吴燕夏看她摇头, 突然间沉下了脸:「我不是变态色.情狂!」 她脸一红, 啃着勺子看着他:「我又没说你是。」 吴燕夏眨眼间又堆上一股油滑又轻浮的笑意盈盈:「哎, 就听我的吧美少女。你现在这状态确实不能独自待着, 我怕你晚上突然发烧,得病可比见鬼更兇险。而且我一个大男人去你家睡确实有点不合适……」 这都什么跟什么,梁凉下意识地坚决反对:「不可以, 我怎么可以……」 然后她对上吴燕夏盯来的目光,那是一副不管别人质疑都不会改主意而为达目的就做任何事的笃定目光。 梁凉呆住了。今天受苦受难受工伤的都是自己吧,怎么吴燕夏的情绪比她还焦躁不安,就像在火山口一点即燃似得。 他那碗馄饨也一口没吃, 还不如给自己尝尝。 「别跟我争,」他就这么轻声说,「我家里真的不是凶宅。而且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任何鬼和任何事都不会发生。等明天早上你没事后,我立刻让你走。」 梁凉掂量了下逃走的可能性,黯淡地垂下肩膀,她现在的力气只能举起勺子。 今天的情绪到达了恐惧巅峰中的巅峰,反而感受到一股类似宗教力量的强烈洗礼。真的,唉,她觉得自己有点看开了,只要别睡回蛇室就行。 再说,她也是信任吴燕夏不会对自己怎么样的。 话虽如此,吃完饭后再次被非法拘禁在「凶宅」的梁凉进行最后一轮垂死挣扎。 「我还是想自己回家。我裙子都脏了,而且平时都要卸妆才能睡觉……」 吴燕夏朝她竖起一个「别说了,我啥都懂」的v型手势,从他那衣柜深处掏出一大包法国护肤品中样。 「这是上次做星座系列的推广找我写文案,品牌公关送我的。」 「这是酒店里的高级浴衣,新的,没穿过。」 「……你别这么看我,不是我从酒店里偷的。领子上面还绣着我名字,是用酒店会员换的,我有很多酒店会员和飞行里程的。」 梁凉哑口无言,抱着那堆东西转头看了一眼, 吴燕夏的卧室装修得很正常,毫不意外地摆着一张像海盗船那么宽的大床,她都能想像到他四仰八叉睡在上面。 ……今天果然被吓懵了,想这个场景干什么?自己得重新排序一下:蛇=吴燕夏=鬼。 等梁凉在卧室套间里的浴室洗澡,吴燕夏抱臂依旧紧守在外面,水声沙沙,他却没有一丝旖旎情绪。 第69页 占星师罕见地皱着眉,思考今天lo娘身上发生的事情到底是低概率的意外,还是……灵异事件? 改造一处凶宅能有什么用?也许毫无用处,甚至可能赔上他自己。可吴燕夏就是有这种情结,他本身好静贪闲逸,但内心又总痒痒地想要和未知的危险直面相见。就像他真的可以从星盘中推算命运的起伏,但清楚没有一种推运方法可以让人彻底避免灾祸。 变动才是宇宙的本身,他可以不信但不能不明白。 然而所有形而上的无聊探索在此刻有了一个极其清楚的底线,那就是,梁凉绝对不能出意外。 他以前孤家寡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但吴燕夏如今也疑神疑鬼起来,他决定今晚还是单独开一间房带她出去住。 浴室门打开,梁凉洗完澡吹完头髮,裹得严严实实的走出来。 吴燕夏刚想对她说「穿上衣服」,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她就已经直线地扑倒在大床上,秒速地睡着。 梁凉小公主的脑构造确实……比较清奇,比如她特别擅于抱大腿,一旦认为自己抱上坚实大腿后,就能立马放松地撂担子。 她睡了个香甜好觉,第二天早上被隔光窗帘漏出的光线唤醒。 昨天遭受的极端困境如同大梦一场,蟒蛇、缠绕、漫长的等待,整个人依旧是有点恍恍惚惚的,但良好的休息也一扫昨日晦气。梁凉揉着额角坐起来,现在卧室里只有她自己,床边的地毯上搁着一个半开着的电脑,底座处摸着却发烫,显然开了一夜。 梁凉再往后放松地躺下,嗯,床垫躺着好舒服啊,感觉也是高级货。 闹钟显示已经十点了,她今天得去吉兆。 梁凉穿着浴袍洗漱完,有点害羞走到客厅,吴燕夏本人正像大骷髅似得坐在高椅子上灌第四杯黑咖啡,一副熬夜过勐后的濒死样子。 客厅开着空调,阳光照进来,显出这是一个很有生机的家。 也许不是家的问题,是人的问题。 有占星师在的地方都不像凶宅,他的磁力太强大了,有种镇压全场,不,全鬼的气势。梁凉是由衷认为,就算有鬼捉到吴燕夏,也会被他以一种更神奇的方式逃生出来。 两个人坐着喝了一杯咖啡,吴燕夏便催她:「我们走吧。」 啊?她一愣,去哪儿。 「回你家。你得换一身衣服吧,我送你过去。」 梁凉很想问吴燕夏昨晚是不是守了自己一晚上没睡,但对方一直低垂着目光,似乎认真思考什么。 他陪着她走回家,也不进她家门只说在门口等待。梁凉打开自己琳琅满目的衣柜,遗憾发现她今天对打扮没什么兴致。 ……不过依旧挑了件紫色的掐腰背带裙,随后挑了个平常很少戴、丝绸的兔子浆果头花,再快手地把头髮用拉发板仔细拉直了一下。 吴燕夏又把她直接送到了吉兆门口,一路上依旧没主动说话,神色平淡。 沉默的气氛让梁凉有些不安,她偶尔跟他说几句,他都含煳地应付过去。 占星师的表情比任何之前见到都要肃穆也更……心不在焉,她昨晚明明都答应睡在他家了,而且也没发烧。梁凉左思右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莫名有点委屈。 于是也不肯主动说话。 两人赌气似地走到吉兆门口,吴燕夏停住脚步。 「凉凉,」吴燕夏叫住她,他目光定定的,但眼睛里闪过一丝几乎黯然的神情,终于艰难、缓慢地说,「对不起啊。」 梁凉睁大眼睛看着他,随后反应过来吴燕夏是正在为自己昨天的遭遇道歉。 她连忙摇手:「没事没事,跟你无关,是坦克自己逃出来……」 「老实说,你还想养它吗?」吴燕夏有点尖锐问,「即使我们的宠物有一天会交换回来,你现在还敢养坦克吗?」 还没等梁凉回答,他就飞快又漠然地接下去:「你这段时间做得够好的,并非每个人都愿意替宠物付出这么多。宠物就仅仅只是宠物,不会有人为了它愿意牺牲自己的生活。」 梁凉迟钝地看着他,他突然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吴燕夏声调是平稳的,他轻声说:「你以后不要再来我家了,铲屎游戏到此为止。」 ☆、第 37 章 吴燕夏艰难地说完整句话, 眼睁睁看到一滴泪同时砸到地面,摔成几瓣。 更多清澈的眼泪正继续从lo娘的晶莹大眼睛里夺眶而出,她轻轻地咬住嘴唇,努力抑制住呜咽。 空气好像彻底凝固了。 吴燕夏感觉他像昨晚的梁凉开始出汗。 「怎么又哭啦?」他手忙脚乱地安慰,想摸梁凉的头但又感觉那髮夹同样很贵很脆弱的样子,只好搂住她薄薄的肩膀, 「我觉得你独自去我家太危险, 如果昨天不是我早回来你怎么办?再说, 你不是也说我家是凶宅?好姑娘你别哭了, 没事……」 太多慌乱的话涌到了吴燕夏的嘴边,他头一次大气不敢喘。 在吴燕夏目前对lo娘形成的所有美好印象里,梁凉始终难逃爱哭包的鲜明标籤。 但昨天把她从蛇室里抱出来, 他以为她会崩溃大哭,她没有。昨天睡觉时, 他以为她会在梦里默默流泪, 她也没有——总是为了这点小事, 梁凉的眼泪就一滴一滴好像不值钱地往下落。然而关键时刻又意外的柔韧坚强。 第70页 吴燕夏看着梁凉低着头闷声掉眼泪, 大拇指摩挲着她的头髮,他的内心缓慢升腾起欲言又止、又带点一种不厚道的开心感。 伴随着越来越剧烈的心跳。 突然间,梁凉泪眼婆娑地推开他, 裙摆一盪,转身跑进吉兆。 铁门就在吴燕夏鼻子前险险地阖上,无论再说什么解释什么,她都不肯开门。 后来晚了十五分钟的清洁阿姨赶来很狐疑打量他, 他只好假装贴小gg未遂的不良青年,灰熘熘地夹着尾巴走开。 吴燕夏家里非常安静。 阳光从玻璃里投射过来,窗帘轻轻地摇曳着。光与影的交错中,可以令人忽视曾经有一个年轻女孩子从这里跳下去。 吴燕夏心不在焉地在客厅里转了几圈,重新检查了几次窗户开关和黄符——那是德勤山人帮他贴在隐蔽角落里。 一切非常完好。 他独自住在这里几年,除了日渐模煳的那一个噩梦,确实没有出现一次意外或灵异情况。甚至可以说,吴燕夏暗暗想,这个公寓还给自己带来一种奇异的幸运。因为如果不是发生在这间公寓的奇异之事,资深脸盲加孤注生者永远都不会注意到那个叫梁凉的lo娘。 随后又绕到蛇室看了眼。 吴燕夏懒得买新笼子,直接给彼此换了个位置——反正神灯现在四条腿都控制不利落,也根本跳不了这么高。 坦克直挺挺地躺着,就在吴燕夏有了一丝担心以为昨晚把它摔死的时候。一打开狗粮罐头,坦克就把三角脑袋竖起来,游到狗粮盆旁边等待。 「你怎么就知道吃?」吴燕夏感觉对lo娘的宠物也折服了,他恼火地说,「你昨天跑出来做什么,你明知道她胆子小。」 坦克已经丧失了听觉,它的蛇头处有一个深黑的痕迹,估计是昨晚撞开笼子时流下的血,红色蛇血干涸后就成了黑色。 吴燕夏骂骂咧咧了几句后找了条湿抹布,给坦克擦了擦全身的蛇皮。它身上有一股窒息的湿蛇皮的味道,也不知道梁凉平时怎么忍耐下来的。 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能见到鬼的。 吴燕夏有官禄命的格局,八字偏重,按理说和那些奇门易道绝缘。但他现在又当上占星师,而德勤山人也连连说看不准他的八字, 再据说,狗眼是可以看到鬼的。鸡犬属阴,狗为犬司夜。有句话说「狗咬吕洞宾」,神仙精魂可以被狗咬到,但狗又是战胜不了鬼的,只起预警作用。 吴燕夏撑着头坐着,思考着一堆又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粗通风水,离着专业水平差得很远。占星师罕见地希望找到一个人聊聊,但德勤山人正陪着一个高官出国访问,而他又没什么朋友。 早知如此那天就不该犯懒,应该多和同行交流一下业务水平。 他重重地嘆口气。 昨晚守着梁凉没怎么睡,脑仁整个又疼。吴燕夏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自己卧室。床单是新换的,他躺在lo娘的位置,努力忘记她簌簌而下的透明眼泪和今天有点想狠狠吻上去的渴望。 喜欢上女人好痛苦啊。男人修长的五指极力地揪住床单,然后泄气般地松开。 日本很长时间是信奉佛教的严格素食国家,冷食为主,鲜少开火。庶民料理却习惯夏日吃鳗鱼,只是鳗鱼肥脂太多,炎炎夏日稍微油腻,梁凉别出心裁地从荷兰进了两条大的野生鳗鱼,又订了性酸的果子解腻。 桑先生双手沾满鲜血,他在后厨很开心地割了鳗鱼,决定和白果做茶碗蒸和蒲烧鳗鱼。桑先生特别喜欢这种挑战,就好像梁凉用顶级食材给自己出难题。 但到了营业时间,桑先生又觉得他的人生比刚服毒五秒后的罗密欧还更倒霉。 吉兆的客人和员工路过自己的时候,都带着审视目光扫了他、他藏在料理服下面的健硕腹肌、和他撸到大臂中间粉粉粗粗的水晶手鍊一眼。 愚蠢lo娘老闆全程像一个苍白的大眼人偶站着,如同被恶霸逼婚的柔弱少女。 恶霸旁边有一个米桶,是装寿司米饭的。他本手返,五手捏好寿司。而在换第二个米桶的时候,桑先生终于亲切地说:「老闆,麻烦你滚远一点。」 梁凉抬起她那双世界上无人能抗拒但桑先生又完全免疫的大眼睛:「桑先生,他给你算的什么?」 「谁?」 「吴燕夏。他不是给你看了星盘吗,他都对你说了什么?」 「这属于我的隐私。」 「呜呜呜你不告诉我,我明天想再休息一天。」 桑先生狠狠地把刀尖插在木砧板上。 梁凉和桑先生签的是普通合伙人协议,这也是魏奎非常鄙视且看不上的一份合同。 换句话说,他们两人都对吉兆承担无限连带债务。再换句更通俗的话说,梁凉和桑先生是一起背黑锅一起送死的两只蚂蚱。 昨天梁凉无故旷工,桑先生不知道在收货后需要重复称重并给供货商反馈,当天正好是店里保险柜的对帐日,他几乎一问三不知。 ……以往这都是梁凉做的。 桑先生一天不到店,吉兆的餐品微妙地降低档次。但梁凉一天不上班,桑先生和全店会疯。他日常的口头禅是「找老闆去」和「找老闆也没用」, 巧的是吴燕夏给他校正星盘的时候,明确地说了他和梁凉的相遇时间,星盘不会骗人,桑先生的星盘显示,此时一个贵人落入他贫瘠的生命中。 第71页 当然,桑先生死也不会对梁凉承认她就是他的贵人。 到了晚上九点多,桑先生终于忙完了八个料理台的食品。梁凉又无声地带着她大裙子飘过来,娇滴滴地把之前的问题重复一遍。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桑先生烦死梁凉了。 梁凉倒也没那么多好奇心,她就幽幽地问:「吴燕夏给你看星盘准吗?」 「凑合着准。」 什么叫「凑合着准」,不过,梁凉也没追究,她下一个问题就比较微妙。 「他这个人是不是特别让人讨厌?」 桑先生向来把少女情怀看成屎,但此刻他看了看梁凉那股幽怨的表情,罕见关怀地问:「老闆,他没有胁迫你做什么事吧?」 桑先生也记得吴燕夏没收自己看星盘钱,转而让梁凉讨帐。不管怎么说,吉兆的板长向来把他老闆踩到鞋底,但不代表别人可以随便欺负她。 而且,那小子明显居心不良。 桑先生追问几次,梁凉支支吾吾,最后横下心来摊牌:「他今天早上骂我了!」 骂人在桑先生眼中根本不算侮辱的一种。他意兴阑珊:「他骂你什么了?」 「他之前说我是宠物,今天又说在宠物身上不能耽误多少时间,还让我走,还有坦克也在他那里……」 桑先生迷茫了,这哪里算骂人啊,他平常数落梁凉的话多难听,她都好脾气地承受。 梁凉不知道怎么去解释。 今天回到吉兆,所有人都自顾自地忙自己的工作,开着玩笑,她却觉得这世界那么真实又那么不真实。没人问梁凉昨日旷工原因,她也不懂怎么分享曾和一条黄金蟒独自待了那么久的恐怖经歷。 唯一陪着自己劫后余生的人,就很漠然地说「这场铲屎游戏结束」。 按理说她应该松口气,可一瞬间只感觉……超级丢脸又超级生气。 「其实吧,吴燕夏虽然是一个骗子,但这小子骗术还是挺不错的,你可以考虑下……」桑先生看着老闆的神色实在太可怜,终于出言安慰,但他忽地怒吼一声倒退几步,「你怎么又摸!!!」 梁凉愣愣地伸手摸了下他手臂上的粉水晶,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 总觉得,自己所了解的吴燕夏和别人口中的「夏大仙」不一样,他没那么神通广大,看星盘只是消遣。吴燕夏就是很真实的,嗯,很真实又有点孤独的一个男人。 她……想去当他的好朋友。 桑先生滔滔不绝地骂了她五分钟整。 而这天晚上,魏奎就又神奇地给梁凉打来电话。 ☆、第 38 章 梁凉在吉兆还没闭店前被魏奎强拉出来陪着他兜风, 整个人怏怏的。 昨天晚上从吴燕夏家睡眠后获得的精力早就被耗光,桑先生对她普及不准乱摸别人的水晶之类的话题,他发出黑旋风的悲鸣:「……桃花运都被你!偷!走!了!」 她乏力地打着哈欠道歉。 跑车里的空调开得很冷,魏奎精緻衬衫扣子从西服袖口处露出一颗,一手撑腮,另一只牢牢按住方向盘, 从低矮的车窗往里看是一副风流倜傥公子哥的形象。 梁凉在副驾驶座里木木地坐着, 首次忘记偷偷欣赏男色。 桑先生的骂声余音绕「梁」, 久久不能消散。 比起对粉水晶的魔力, 她突然间理解魏奎每次看到自己时为什么总露出那一种烦躁神色——当一个人在极端疲倦时,还要面对自己受不了的概念和……人物,确实很毁心情。 「魏奎, 你辛苦了。」她冷不丁地开口。 梁凉讪讪地想,今晚魏奎被迫看到他完全不喜欢的lo裙和自己, 他也真是辛苦了。 魏奎一愣, 误解了她的用意。 「你都知道?」 刚刚魏奎是从父母安排的相亲宴上逃出来, 直接驱车来找梁凉, 他有点紧张怕她生气。 而当他那双好看的、风流的凤眸在梁凉脸上一扫,她却没有如往常般羞涩低下头,只是略微躲闪地看回来。 「我们今晚要去哪儿?」顿了顿, 梁凉小声地说,「我今天特别累……」 昨天才蛇口逃生,如果魏奎今晚再拉她爬墙,她真的可以去自杀了。 魏奎刚开始还绷紧了身体, 看着梁凉这怯生生的恳求样子也就笑了笑,他眼睛直视前方路况,很正经地说:「娘娘,咱俩私奔吧。」 魏奎今天白天(毫无例外)地在办公室被杨雨薇痛骂了一顿,而晚上的政治相亲晚宴令人烦躁。但就像以往的胡作非为之后,他激烈的反抗完总有点空虚,觉得自己在形式主义的叛逆却不甘心去被任何人安排人生。 魏奎真的被宠坏了,偏偏很聪明,永远不会干任何需要耐心和坚持的事情。 反而这些品质,他的小结巴青梅都有。 有时候魏奎很瞧不上樑凉,有的时候魏奎觉得梁凉是他心底缺失的一块拼图,可惜他总觉得这样「完整」的人生太不酷了点,反正梁凉又不会跑。 梁凉却总是被他的话弄得手足无措。 「私奔到哪里去?」 「你决定吧。」 梁凉还在冥思苦想他有几分认真或是惹了什么祸,魏奎就笑着说:「算了,我们看场午夜电影?」 如果梁凉以往听到这提议,绝对满脸通红,整个人飘飘欲仙地点头。但当她打起最后的含羞精神在手机上查了查深夜放映的院线电影,第一个是《狂蟒惊灾之二十天逃生幽灵岛》。 第72页 她的笑容僵住了。 结合昨天的遭遇,梁凉感觉她的pink少女情怀已经被桑先生牌洁厕宝按到白色马桶里。 「我们不要、不要看电影。」梁凉郁闷极了。 「不要、不要看电影,那,那,那我们干什么?」魏奎像小时候那样,促狭地学着她的结巴。 梁凉很纯洁地思考了会,她说:「你把车停在路边,我们就聊会天吧。」 魏奎无语地照做。 他们把车停在梁凉家旁边的街道,魏奎帮梁凉稍微往后调了下座位,让她更舒适地坐着。当目光扫过她裙褶时依旧挑了一下眉。 梁凉保守到几乎不露任何胳膊和脖颈以外的肌肤,魏奎怀疑她活在中世界的修道院里。 「娘娘要跟我聊什么?」他似笑非笑地问。 梁凉沉默片刻,不由自主地就把吴燕夏给桑先生看星盘,和桑先生热情洋溢地戴粉晶的事情说出来。 怎么回事啊,按理说应该讲一下和恐怖的蛇共度那么久的惊险经歷。这绝对算梁凉怯懦人生中的大传奇,可是等她真正经歷过,反而觉得不想多谈。 今天好像想找尽一切机会跟别人聊吴燕夏。 魏奎翻了个白眼,他其实也半信半疑地思考着:「开运物真的有用吗?老太婆好像特别信这个,她好像从来不穿绿色的衣服。不过吴燕夏这人太诡异了,我不是让你离他远一点吗?」 她倔倔地说:「我现在知道了。」 魏奎突然回过神来:「对了,上次我没在你家看到你家的那条狗。」 梁凉一呆:「你还记得坦克?」 「废话,你当我痴呆啊,我当然记得你家狗。」 然后是很长时间的沉默。 梁凉玩着她袖口的带子,揉一圈,拉开,继续揉。 「娘娘?」 把结拉开,继续揉。 魏奎的声音怪怪的:「你现在是哭了吗?那条狗死了对吗?」 「……不是,我,我把它弄坏了……」 「啊?」 「……就,坦克现在已经不在我家……」 梁凉突然用力闭上眼睛,深深地一唿吸,连忙转过头看窗外,迅速用手背去抹流下的泪水。 魏奎把坦克抱来也是一天深夜,他苦着脸说:「我养不活。」梁凉觉得她也养不活,但是从那条总跟着自己,又充满警惕心的棕色小身影上,她感受到什么熟悉的东西。坦克一生都在等待,等待有人摸它、陪它,等有人走近。但当人发现它身上有自己不喜欢的东西,逐渐地冷淡,厌恶地消失或抛弃,它也没有办法。 吴燕夏不让自己再去他家,梁凉也知道他是好意,是担心她出危险,可是,可是…… 她不知道可是后面是什么。 泪水突然之间把lo娘汹涌的淹没,魏奎经常看到梁凉哭,但梁凉的情绪总像平缓小溪,偶尔的石子和浑浊从不掩她本质的清澈干净,他从没看到梁凉露出这么心碎的表情。 梁凉迅速推开车门,准备跑走。 但身后是古龙香水味,魏奎下意识地追上来伸臂抱住她。 _ 吴燕夏身为玩鹰的,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被鹰啄了眼睛。 模煳地睡到中午,从保安处那里取回手机和钱包,决定联繫一下比自己更神出鬼没的德勤山人。 在□□上,对方说自己没话费,在国外打不了电话。吴燕夏头还疼着,随手给他充了二百块,但刚充完话费,就被对方拉黑…… 拉黑了。 吴燕夏定睛一看,那电话号码也根本不是德勤山人的,他是被盗号的骗子耍了而已。 吴燕夏无语问苍天地躺倒在床上,他闭上眼睛,尽量不去猜梁凉现在在干什么。 旁边的手机在充电开机后,就乱闪着各种讯号。 「夏夏在吗?」 「夏夏我麻烦你能看一眼手机嘛? 「夏夏又玩消失了?」 「夏夏快出来接客。」 身为职业占星师,吴燕夏虽然和同行缺乏深度交流,但他又挺喜欢和业余的占星爱好者厮混在一起。 it行业、建筑行业和金融行业经常出现占星高手。而且,这些人也是他的高端客户。吴燕夏比起零散的个人星盘谘询,目前接触更多的是企业商务谘询和商业撰稿。比如某些八卦的高管需要他预测企业项目趋势分析,或者新闻发布会的重要时间点选择,也会帮着零售行业设计消费者问卷。 这些工作不要求办公地点,能让他自由工作。 等吴燕夏一个又一个的回覆完邮件讯息,又急急忙忙把下周的星程运势发给杂志,再确定了自己明天的日程。 忙完这一切已经又到了夜晚。 吴燕夏把蛇室打扫得一尘不染,梳了足足五分钟的头,在镜子里左看又看后滚回房间换了件没印字的t恤,特意把球鞋擦白,就准备去吉兆接梁凉。 出门前想到梁凉的眼泪,他抖了抖。 占星师经过全天深刻的反思,觉得今天早上说话有点过于诚实,或者说过于蠢了点,他倒不是想把lo娘从自己身边推开,但分寸没控制好。 不过,吴燕夏是觉得梁凉这姑娘有点傻气的,她不会真以为他每天让她来自己家,就是单纯收拾卫生吧? 既然办错事,也就要去补救。 吴燕夏至少不是彻头彻尾的白痴,早在下午的时候就订了一束大波斯菊。可惜晚上的时候,花店店主告诉他外送小哥的妹妹出了车祸,配送会慢点。 第73页 他只好自己骑车过去,把花束取回。 出门前,吴燕夏仔细检查了坦克和神灯的笼子,又往坦克的笼子前踹一脚:「不准跑出来!」 随后,他抱着那一大束波斯菊又拎着一瓶茴香酒,美美的走下楼。 吴燕夏平时挺喜欢送别人酒,这是他第一次送女孩子酒。他小舅舅说,男人不能随便送女人酒的,但梁凉好像很爱喝。 他眼光很好的,看上的女人也如此。 到了路口,吴燕夏正好看到魏奎抱着梁凉的一幕。 其实,吴燕夏最先认出的是梁凉,她还戴着早上那脆弱昂贵的头饰,好像是个大蝴蝶什么的。 侧影非常优美好看。 魏奎不知道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梁凉终于羞怯地笑了,她摇摇头。魏奎则亲热地把她重新塞到他的法拉利里。 然后那辆跑车启动。 有股刺痛像蝎子似地在他眼球勐蛰,再一路叮到肠子里。 吴燕夏停住了脚步,在几秒内,他知道自己想飞速拔腿追上那辆可恶的红色跑车,把魏奎拉下来,把他的头像拳击袋那样在墙壁上撞成黄油。但很多思绪冷静地旋转,吴燕夏居然没有动。 他大概在街边站了五分钟,最后冷静下来。 「哈哈哈哈。」他说。 然后转身往家走,路过垃圾桶的时候,随手把花丢在里面。 ☆、第 39 章 作为一个宽宏大量且很耐打击的 lo 娘, 梁凉还是很快地决定原谅吴燕夏。 某晚报復性地购物后,她一举收穫了三十个海外快递,信用卡直接被刷爆。而新店的装修……略微超支一点。 目前在做瑰丽酒店的供货商,梁凉现金流就有点周转不过,她无比感谢吴燕夏没有收自己房租的慷慨决定,不然又得想方设法挪钱。 哼, 其实这样也好, 两个人只是维持简单的债主和卡奴的关系。像之前天天见面才很奇怪吧?真的太亲密了。 至于坦克……她决定还是保证每一个月去看它一次, 反正自己要去, 吴燕夏肯定也拦不住她。哼,这只猪! 自从那天早上,占星师已经连续三天玩消失。 梁凉每天都默默祈祷, 希望他赶紧被凶宅里的女鬼吃掉,而为了第一手掌握消息, 她在各个社交网络里关注了「萌萌哒夏夏占星师」的星座运程。 吴燕夏的文笔非常简洁, 12星座的运程通常很强迫症地控制在三百个字以内, 而他在发布本周的星程运势前, 很罕见地加了一句没头没尾的歌词。 「红豆生南国是很遥远的事情,相思算什么早无人在意。」 「老闆!!!电话!!!」 梁凉像个一蹦三尺高的大绣球,从座位上脸红红地跳起来, 桑先生都差点都被惊到。他眼尖地看到吴燕夏的博客里标志性的大胸女图片,也知道梁凉在看运程。 「做事能稳重点吗,老闆你不然也戴个水晶吧,金髮晶是旺财的!!」 梁凉不好意思地摆手, 慌慌张张地跑去接电话。 桑先生在经过碎水晶的消磁后,他又重新戴上了那条「恢復纯净招桃花力量」的粉水晶,且严防死守着梁凉坚决不让她再碰自己。 天有不测风云。 下午的时候,桑先生因为揉面不得已把粉水晶链子脱掉,粗心把链子掉进了冷鲜料理台的缝隙里。 缝隙虽然细,用手也能抓出来,只是桑先生肌肉鼓鼓的胳膊是被拒绝的,梁凉本来想帮他掏出来,被桑先生唯恐不及地打发走。 他瞪着虎目在店里其他人员中巡逻了一圈,最后锁定了已婚且年纪轻轻就秃头的切菜工小豆。 「那个谁,麻烦你帮我把我的粉水晶掏出来?」他罕见和蔼地说。 小豆颤颤巍巍从命。 吉兆的员工纷纷交换着复杂眼色,大家一致认为桑先生之所以选了小豆,估计因为觉得小豆是全店除了他自己以外长得最丑的。 当晚营业前,有个女快递员给店里送补充的列印纸。 梁凉当时不在,让别人签收,小豆走出来看着来人,很吃惊地说:「你是……阿花吗?」 女快递员也愣住,她换了乡音:「你是小豆?」 两个人很兴奋地交谈起来。 梁凉正在后厨和桑先生一起思考怎么额外创收。 日语中的「柚子」不是中国人观念里能吃的「柚子」,而是一种柠檬黄色的香橙。把香橙的果皮剥下来高温干烤后磨粉就成为柚子粉,可以加到乌贼等味道清淡的刺身里和烤肉里。 但这种柚子粉失味快,一般日料店自制而成,暂时没有大批量进口。 「……还有奈良的鸡汤里加柚子粉会比较香。」桑先生很耐心地指导她。 「那么,咱们店里能自制柚子粉再额外出售吗?」梁凉正认真思考这个可能,「当然,也得考虑下怎么保持干燥和清洁。」 桑先生讽刺地说:「这点小钱也想赚,老闆你是穷疯了吧?」 呜呜呜呜对的。 两个人再讨论几句,桑先生就丢下冥思苦想的lo娘,准备迎接开业的检查工作,但他走出来后就发现所有人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桑先生顿住脚步,先愤怒地盯着料理板:「我说过多少万遍?不准把鱼都切好后再握寿司,知道『三秒钟』原则?鱼生必须要一个个处理,这样大面积氧化后怎么吃怎么吃?虽然只是练习用鱼,但也要谨慎?我平时教过你们怎么做的?又想被开除?只要我开除你们,找老闆也没用!」 第74页 「板长……」 有人居然鼓起勇气打断他的口沫横飞。 桑先生兇狠地问:「干什么?」 「小豆刚刚居然碰到小学时期的初恋了,他俩都有十年没见面……」 桑先生像看过期小鸡肉似得瞪着他:「关我屁事???他妈的小豆又是谁?」 「就是,之前刚摸过您粉晶的那个……」 「特别矮的那个秃子……」 「板长你的粉水晶好有用啊,真的招桃花。」 五秒后,正在思考怎么保持柚子粉浓郁风味的梁凉再次被外面一声受伤的狮子吼震下椅子。 她连忙跑出来查看,吉兆所有单身或不单身的男性员工,都像饿狼一样盯着他手上的粉嫩嫩的粉晶手鍊。 桑先生感觉他胸口插了一把淬毒又淬屎的关东刀:「都去做自己的活!!!」 梁凉大概又是吉兆里唯一对粉水晶魔力完全不感兴趣的人,她八点多就从吉兆默默离开,随后跑到新店和瑰丽的后厨验货。路上的时候,魏奎的电话又不期而至。 自从那晚后,两人的关系变得亲密起来。魏奎甚至以前所未有的高频率给她打电话,而且他严肃地保证「再也不会去参加任何相亲」。 这句话说完,两个人的气氛陡然暧昧起来。 梁凉泪痕未干,整个脸又涨得通红。她有点茫然又有点紧张,为什么为什么,魏奎为什么要跟自己这么保证呢? 魏奎却笑了,把车停到梁凉楼下,亲自温柔帮她解开安全带。 他是很喜欢惊喜的男人。比如说,魏奎小时候很喜欢躲在角落里吓梁凉,看沉默的女孩子「啊」的一声就特别开心。他真的很享受这声轻软的「啊」。 但梁凉岁数越大反而越来越闷,她总是低着头退缩,仿佛什么都惊扰不了,总是那么安静。魏奎有时候就感觉很不耐烦。 直到看到梁凉沉默的流泪,他突然觉得唿吸不畅,有种……钝钝的心疼,他嘆息着,抱住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让这个傻姑娘在这个险恶世界里独行的感觉。拜託,她不是那个天天收到花、四处养男宠的老太婆杨雨薇。 「傻丫头。」 梁凉则茫然又紧张地笑,她对这称唿有点不适应:「怎么啦?」 杨雨薇今晚罕见地没有加班,踩着华贵的高跟鞋出现在健身房门口。 她身形不高,在哪里都踩着极细的高跟鞋,整身合体昂贵的白色套装,路过健身房跑步机上的男女都在目不转睛看她挺拔的背影。 杨雨薇不疾不徐地停在一扇关着门的拳击室,叫健身房的教练给自己刷卡。 「小姐,这房间被里面客人包了两个小时的。」 「开门。」 她简略地吩咐,神情淡淡的,但有股令人服从的威严。 对方下意识从命。 房间里充斥着年轻人浓郁的雄性气息。昏暗的灯光下,她能看到男人涂满汗水的肌肉,野性,他先用双臂搂住剧烈晃动的沙袋后,疑惑地回头。 杨雨薇之前完美无瑕的、工作专用的冷漠眉眼终于像摘了面具,她露出一丝微笑:「听说你要抢那小孩的女朋友?」 向来都是别人找吴燕夏,他几乎从来没主动求过任何人。但下午的时候,杨雨薇居然接到了吴燕夏的求助电话。 不过占星师的第一句话,非常……大跌眼镜。 「雨薇呀,你觉得魏奎和我谁帅?」他郁闷地摸摸下巴,「他比起我还差点吧?「 杨雨薇眯起她的眼睛,五分钟后自己就有个会议,但向来公私分明的杨雨薇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挂这通尽是无聊闲扯的电话。 她只是说:「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我就不打击你自信心。」 吴燕夏不吭声了,电话里传来疯狂击打沙袋的声音。 杨雨薇有几分明白,她说:「你喜欢的那女孩子,和魏奎是有什么关系?」 想去探索吴燕夏不为人知的一面可没那么容易,若是偏离星盘去追溯吴燕夏的私生活,他的回答总是会变得非常简单。 吴燕夏的私生活也很简单。 认识那么久,杨雨薇只粗略地知道,他每年都准时地报公务员的考试,他有很多不动产,他总是丢三落四又懒洋洋不上心。世界上有很多沉默发财的暴利行业,吴燕夏就是其中之一。只是看他那副外表,真的令人无法察觉这苗人到底多有钱。以前租房子住的时候,吴燕夏有一年冬天忘记交暖气费,他也懒得补交,穿了四个月的军大衣而靠发抖取暖。 「你难道会做一辈子的占星师?」她也曾经问他。总觉得吴燕夏年纪轻轻就游山玩水起来,还自称「夏大仙」,这行为未免太过招摇和没有远见。 吴燕夏永远只是笑嘻嘻地看了她一眼,从来不多解释。他偶尔就表现出不切实际到不可救药的个性。到现在,杨雨薇却怀疑他只是懒得跟她说,而且,他那副笑容代表他永远都懒得跟她说更多。 就像现在,吴燕夏直勾勾地望着她。 他看人的目光确实万里独一,微微搭下的眉毛、带着黑色气焰的眼鼻和总是紧闭的嘴唇都带着股相同的专注,仿佛要野蛮又正儿八经地扑在对方身上,又仿佛要做一个在沉静中惹人发疯的大变态。 加上确实有个好身材,手臂的经络也好看。老练的杨雨薇居然有点脸红,她移开目光。 第75页 「说吧,你要求我什么事?」 吴燕夏嘿嘿惭愧笑了会:「雨薇,你帮我搞两张迪士尼33俱乐部的门票吧?」 ☆、第 40 章 梁凉最近把精力都投入到新店的装修中。 按照原本的计划, 吉兆老店会逐渐转型为纯奉行预约制度只设三个价位套餐的高级店,至于分店会走吉兆原本的菜单加套餐计划。 她计划的很好,但唯一的变故就是店里的厨艺扛把子,板长最近疯了。 桑先生似乎找到了买刀、研究厨艺以外三个爱好,那就是玩水晶。 他难得大方的送给梁凉一串冰种月光水晶:「女孩子戴月光宝石好,月光石是月老石, 治疗失眠、改善皮肤, 据说还减肥的……」 桑先生下了血本, 送她的那一串月光石成色极好, 珠体柔光。奶油色的水晶随着角度转换却散发出隐隐的、骨灰蓝般的莹光。 但她珍惜地戴在手上还没两天,第三天被桑先生无耻地要回去。 桑先生从卖水晶的人那里得知,自身气场好或桃花旺的人买了月光石、粉晶、草莓晶之类改善人际关系的水晶, 都会进行能量互补,把水晶越戴越润。 他最开始拒绝这种说法。然而他那串正规商店购买, 品相良好的马达加斯加粉晶戴着戴着里面的白色絮状物就越戴越多, 甚至原本的珠粉色也开始浑浊变暗。 反观梁凉, 她戴着比较娇贵的月光石, 原本乳白髮亮的水晶在两天内变得更加水汪汪、温润润,像最温柔的面纱样托在他手心。 真是不信邪都不行。 桑先生恼羞成怒地把月光石再塞给她:「你走!」 梁凉汗颜,她安慰失魂落魄的桑先生:「这些都没有科学依据, 完全是迷信啦。」 「唉,」他扼腕嘆息,「……我只恨自己平生迷信得太晚!」 ……真的没救了。 梁凉再跟他认真地汇报几句新店的装修,桑先生居然突发奇想的提出要在门口装一个水晶珠帘。 这种意见不听就罢了, 梁凉连忙小小地摇着头,熘了。 最近的生活忙而平静,不,可以说非常忙也非常平静,甚至平静到——梁凉现在都敢哆嗦着主动回忆那天和蛇共度的一天。 话说,到底是怎么在蛇室坐那么久的,人的生存能力真强啊。 梁凉让自己不去想的事情是,占星师从那天早晨到现在,足足七天,再也没有出现在熟悉的街角,反而是魏奎迅速地补上这个空缺。 那晚魏奎大概误会了坦克的事情,他频繁地给她打电话,频繁地出现在她面前,那张雕塑般的面孔和剑眉英目频繁地晃来晃去的——她就被有点晃晕了。 梁凉反思自己确实有点女僕型人格,她对魏奎的行为最初受宠若惊,小鹿乱撞,随后就升腾起一种不真实感,感觉心脏在剧烈膨胀又同时细微的收缩 魏奎是她默默喜欢了那么久的人,最初的往往也是最好的。而他身上的好与不好,梁凉都比任何人更了解也更接受。但梁凉也知道她内心始终有个感觉,那就是她配不上魏奎,偏偏这感觉是魏奎灌输给她的。 距离他的生日还有不到半个月,梁凉又有另一种强烈预感,那天仿佛会发生什么改变。 内心同时又有个小小的声音说:不管发生什么改变,这都是靠你脱下lo服换来的。 唉,反正最近内心就像养了一笼小鸟,各种胡思乱想和叽叽喳喳,她看吴燕夏发布的星座运程是说「水逆」要降临。 「也不知道猪过不过水逆。」梁凉自言自语。 再想到那只猪还活着,她更伤心了。 晚上的营业开始前,梁凉已经在印表机前把一个告示贴出来。 吉兆开到后天就进行为期两周的闭店,随后把一些家具迁移到新地址。新店装修差不多了,梁凉每天早晚都跑过去看两眼,以后的工作重心更多放在那里。 说实在的,还是对老店有些不舍。 除了她和桑先生,大家都很高兴。 梁凉是个厚道的老闆,这个月工资并不因为停止营业就减少。这两周除了上午要一起去新店帮忙摆家具,工作轻松了一半。 快七点的时候,吉兆店里发生了点小状况。 有中年客人放肆地开口问,为什么店里只有一个女员工,而为什么不是店里所有的员工都穿着像梁凉那样「花花绿绿的女僕裙」。 桑先生听到立刻对他吼:「你吃最便宜的鲍鱼都无法闭上嘴吗!」 当事主梁凉没有生气也没有辩解,唯独脸有些涨红。 这不是她第一次遭遇这种事情,每一份工作都会有小小的福利,她的福利是在在出言不逊的顾客和暴力倾向的大厨里找到平衡。 正在此时,一个浑身散发昂贵的沙龙香水味,白色西装白色衬衫的女人蹙眉走进门。她身材矮小,腰细胸丰,全身的肌肉线条优美,一看也是经过严格健身的金领。 杨雨薇进门的时候,正和怒髮冲冠继续发脾气的桑先生目光对视。她略微扬眉,停住脚步。 在身后,某个消失很久的占星师也跟着低头走进来。他差点撞上杨雨薇,两人低声嘀咕了几句。 吴燕夏下午刚参加完一个星座直播,换上了西服,一双皮鞋,一条非常合体的裤子,戴了块不那么华丽的金表,那头捲毛显然被高价髮型师精细地修剪过——所谓人靠罗衫,仙靠金装,脱下那衬衫短裤的吴燕夏一扫平时格外不可靠的气息,变得像模像样起来。 第76页 只不过,占星师依旧和魏奎杨雨薇工作环境里那些不穿西服打领带就感到不自在的考究精英差别很大,好像他今晚就随便一穿,并不真正在乎,带着一丝「反正本大仙隐藏很深」的潇洒感觉。 梁凉不自觉地望着他。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吴燕夏没有独来独往,他很随意地穿着西服,绅士般陪在娇小杨雨薇旁边,褐色面孔也显得比平时显得更高大更平静。 两人目光对视。 吴燕夏看到惊呆的梁凉,立刻朝着她促狭地眨眨眼。 梁凉感觉自己像小昆虫一样不知觉地振翅朝他身边飞过去.她小声地说:「店里还没结束营业呢……」 吴燕夏听到梁凉误会她以为他是来接自己下班的,情不自禁地笑了。 他刚刚的沉稳立刻破功,又是那个在她面前有点夸夸其谈的占星师:「那个,美少女啊,我们今晚是来你店里吃饭的。」 梁凉无言以对。 杨雨薇在旁边淡漠地问:「夏夏,不介绍一下吗?」 「啊抱歉,凉凉,这是杨雨薇,是我同学。嗯,雨薇,这就是她。」吴燕夏略奇怪望了一眼桑先生。 此时此刻,那位凶神恶煞的大厨仿佛被定在发怒前的一秒,他呆呆地立在对面,那双铜象般的凸眼睛惊恐地望着他们的方向。 他们光顾着说话,旁边被桑先生呛了一句就被彻底忽视的顾客不忿起来,能来吉兆这种高级日料店吃饭的,多少都有点钱或者身份。 中年男人阴森地说:「你们店里怎么服务的?一个服务员就敢对着人喊?有人管没人管,把你们老闆给我叫出来!」 梁凉还没有从吴燕夏骤然出现的场景里回神,她木呆呆地要走过去先道歉。 也就在此时,杨雨薇突然微笑开口:「这不是王总?」 杨雨薇因为身高,刚刚被吴燕夏挡得严严实实。随着她叫出他的名字,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是一愣,试探地露出一个略微尴尬的笑。 「miranda?」 杨雨薇笑容更深,她亲密地捏了下吴燕夏的手臂,悄声说:「我先去打个招唿,你俩去座位等我。」 当梁凉带着吴燕夏走入卡座,她看到杨雨薇坐在那差点起纠纷的桌食客旁边,彼此进行着招唿、换名片的流程。 比起中年人刚才谈论起梁凉服装的轻蔑,每个人看到杨雨薇的表情更加丰富复杂:有钦佩、有惊喜,有防备,以及梁凉在开餐厅后很少在他人身上收穫的目光,带着尊敬。 一场无声的干戈就此化解。 梁凉听魏奎说过无数次杨雨薇的各种边角花料,但即使最讨厌她的魏奎也会不情愿承认,杨雨薇工作能力非常非常非常强,自我管理绝佳,个性拼搏,社交也广,几乎在男性为主的金融世界里打出一片自己的天地。 百闻不如一见,梁凉猜过杨雨薇的模样,但无论如何都不能把这个打扮入时又冷漠有品的女人形象和魏奎口里鸡婆的「老太婆」联繫在一起。 吴燕夏坐下的时候还絮絮叨叨地解释:「她是在网上直接订的位置,没找你开后门……」 一抬头,他注意到梁凉根本没有听自己说话。 吴燕夏顺着她飘忽的视线,发现梁凉正无声地注视着杨雨薇,那表情不是嫉妒和防备,就只是当小动物面对和自己不一样的人时露出的好奇表情,毫无阴暗。 于是吴燕夏明智地闭上嘴,什么也没说,决定先低头看着摺叠菜单。 他第一次来吉兆吃饭的时候匆匆一扫,梁凉的紧张多少感染了他,也没仔细看吉兆的食谱。 梁凉没过一会就回过头,她不习惯背后盯着人看。最重要的是,lo娘终于从再见吴燕夏的场面中缓过神来。 啊啊啊!!!太嚣张了太嚣张了!吴燕夏说完绝交感言、把她弄哭、玩消失那么久后现在居然还敢优哉游哉,不打招唿的来她店里吃饭! 他胆子是真的不小啊——当然,吴燕夏胆子肯定比她大。 梁凉伸手按住吴燕夏正在认真看着的菜单,她寒冷着脸但依旧有礼貌地问:「夏大仙,最近坦克和神灯在你家怎么样啦?」 吴燕夏却比她手更快地收拢那摺叠纸菜单,他的大手正好将梁凉的手松松地裹在纸中间,微微温热:「唉,这么贵的餐馆里怎么有一只大苍蝇,就在我耳边嗡嗡嗡嗡嗡嗡的。」 「我……」 「嗡嗡嗡嗡嗡……」 等杨雨薇解决完那桌的应酬,踩着高跟鞋很稳的走回来,正看到那穿着lo装的小姑娘绷着脸作势要打吴燕夏,但她一直带着傻笑;而吴燕夏压根就没躲,双眼发亮地痴痴看着她。 任何人都能看出两人的亲密,只不过当这两个人看到她,又都恢復了常态。 吴燕夏继续认真地读已经被揉得皱巴巴的菜谱,而梁凉低眉顺眼在旁边等待。 ☆、第 41 章 今晚是杨雨薇主动要来吉兆, 自从吴燕夏说了梁凉,便想会会所谓「很美」的女孩。 就刚才,杨雨薇已经敏锐地审视完梁凉,就像大多数「地球」那样,她第一眼也被梁凉的lo服给惊住,在梁凉今晚那双过度萤光发白的绑带丝袜无语地停留很久, 脑海除了好笑的想「穿得是什么」外, 依旧不能理解吴燕夏对女的喜好。 这傢伙……难道喜欢s·m吗? 不过, 杨雨薇表面什么不显。 第77页 「点餐了吗?」她只是在吴燕夏面前坐下, 给了他一个淡淡的微笑。 梁凉想回头去查看发脾气的中年男客那桌的情况,杨雨薇正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便淡淡说:「刚刚你们大厨和王总有什么误解?王总挺生气, 现在已经没事。我跟他说这是我朋友开的餐厅——咱俩都认识夏夏,现在也算是朋友吧?」 「……嗯, 谢谢您了。」 「哪里的话。」 杨雨薇歪头笑着摆摆手, 她虽然刻意收敛, 但依旧有股上位者的颐指气使。 梁凉再次轻声地道谢, 没回答朋友不朋友的话题, 她当然知道杨雨薇只是客气,但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有幸和魏奎天天挂在嘴边诅咒的上司能「成为朋友」, 而且,魏奎嘴里连声叫骂的「老太婆」真人居然如此年轻也如此婀娜多姿。 以任何地球人的眼光看,杨雨薇的配饰都没过分华丽,妆容也很淡。她说话凌厉冷淡, 但动作又透露出股女人味,整体感觉好像时装杂志社的高级女编辑,非常高级。 梁凉不自觉地瞪了一眼吴燕夏,占星师依旧心无旁骛地看菜单,捲毛无辜地蓬松着。 鄙视他超级鄙视他! 魏奎以前怎么说的,这就是猪的金主吗? 她刚这么小人的嘀咕,突然感觉杨雨薇目光一闪,梁凉立刻很实在地说:「今晚我为你们打8.5折吧?」 一听这话,吴燕夏立刻厚颜无耻地从菜单上抬头:「打折也包括酒水?」 「……包括。」 他因为她不情愿的语调笑了会:「凉凉,今晚有什么能为我推荐的?」 「……你想吃什么?」 他们说话的时候,梁凉用余光也知道杨雨薇正蹙眉盯着自己的裙摆。 梁凉在电光石火间又做了一个正确判决:这个高级·杨·雨薇也不喜欢自己。 不得不说她的直接很准。 吴燕夏和梁凉又要准备一问一答,杨雨薇看着他俩两小无猜的感觉,只觉得莫名刺眼。她把那摺叠菜单轻轻一扔,截断对话。 「能不能把你们料理长叫过来为我们推荐?我看他好像不忙,一直都往我们这里看。」 梁凉呆住。 好料理和好的用餐体验有时候是分离的,在吉兆尤其如此。 桑先生会主动介绍菜式,那是在心情不错的时候。但大多数时间,桑先生心情都非常非常错。 他每晚虽然牢牢站在料理桌后,但别人主动问也不怎么搭理。全程基本不和非熟客交流,当然,打架的时候除外。不过梁凉成为他的老闆后,桑先生打架的机会也少了,她总是红着脸但坚决地用温柔花哨的大裙子隔开他和客人。 桑先生知道杨雨薇略微唐突的请求,出乎意料,没有冷笑着用各种文雅或粗鲁的脏话让对方继续做大梦,他只是和梁凉一样露出同样躲闪和沉默的表情,然后又问了一遍。 「那位顾客小姐说,可不可以麻烦桑先生你去推荐食料。」梁凉小心翼翼地重复。 她正等着桑先生一口拒绝,然后,自己会带着表面抱歉但内心无所谓的态度告诉杨雨薇这件事。 不远处,吴燕夏和杨雨薇两人正闲闲地聊着天。杨雨薇说话更多一些,吴燕夏边微微点头边继续读着那张菜单。 每家餐馆都代表老闆的审美,吉兆店里的酒水和主食菜单都是b5大小的三页摺叠纸,三个月更新一次。梁凉忍受不了破旧的塑封菜单,认为太脏。诸如此类的小事还有很多,比如店里正在播放的瓦尔蒂,进门时的地毯,以及墙上挂着的仅有一幅画,都是经过精心选择。 梁凉不知道有没有顾客去关注这些细节,但有人关注时她会很开心,可是此刻站在最熟悉最热爱的吉兆,渐渐的,她却煳涂了。 那个笑靥如花的杨雨薇是不是魏奎嘴里冷酷尖酸的「老太婆」,她居然和吴燕夏共同出现在这里。 梁凉是一直以为占星师有点孤僻,反正怪里怪气挺有问题,跟精英打交道时肯定会特别不搭调。但事实证明,吴燕夏完全能和任何人都聊得来!此刻的他好像浑身散发不同的魅力,对着杨雨薇微笑说话,感觉认真又随和的,总好像和平常不同。 第一次感觉他太遥远,也感觉太……花心了! 当最后这个词略过梁凉的脑海里,她突然愣住。 在她对面的桑先生已经激动地说完整整五分钟的话:「……相信吗?」 梁凉呆呆地回看他,她还为自己这个诛心评价震惊无比,根本都没听到桑先生说了什么。 「老闆你没听我说话吗?」 桑先生觉得他的暴脾气有点想发作,梁凉以前跟着他当学徒,每当她自己走神后总是用这种极端纯洁、可怜和无辜的表情看着他。 但今天,桑先生决定不和迟钝的女老闆计较了。 因为,今天是他的大日子。 「就是她。」桑先生言简意赅。 他太激动了,那天吴燕夏为他算星盘的时候,桑先生问过一百万遍他能不能和初恋再相逢,吴燕夏更耐心地一百万零一遍的告诉他,这种事情他确实看不出来。不过,吴燕夏断定他今年会有桃花的机会。 所以,她就这么出现了! 「谁?」 「我的初恋。」 「……谁?」 「你眼珠子淋醋被火烤了吗?就是她。坐在那里的女的!」 第78页 梁凉茫然地回过头。 对面两个人正好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吴燕夏对着她真心的微笑,而杨雨薇则微微眯起眼睛,她的表情和魏奎每次嫌弃她着装的表情如出一辙,带些讽刺又有些居高临下。 「你是说和吴燕夏坐在一起的小姐?」她最后一次问。感觉到天旋地转,「桑先生,你的初恋不是美国人吗?」 桑先生的初恋经歷可以用一个字,「惨」来形容。 他以前没健身的时候,虽然高大,但佝偻、粗糙、皮肤黑,斜眼看人的模样不像日本人也不像中国人,只像一个十足十的穷人。 桑先生在米其林餐馆工作的时候有调岗,一年夏天被调到函馆,世界上最美夜景城市之一。 在如梦之梦的函馆,他平生第一次被说着流利英语的独身女客人搭讪了。 对方每天都在餐馆门口等着他,还毫无怨言地跟着桑先生来到他的蜗居。然后在不可描述的事情发生前,当桑先生战战兢兢地走出浴室,对方却已经不见踪影。 家里的财物金钱完备,她唯独留下一个米色的面纱。 桑先生收起面纱,发现是一个美国品牌,因此断定对方是美国华人。而在网际网路查阅大量文字资料之后,上面说美国女孩都喜欢健身和动感型的男孩,痛定思痛后,桑先生在三十多岁高龄开始艰苦的健身,终于把自己练出全身的腱子肉。 梁凉终于从桑先生嘴里听完他初恋故事的完整版本,她只有一个痛定思痛的认知:桑先生选她当合伙人,不是因为他信任她能力。 是因为桑先生是一个脑残。 桑先生已经丢下石化的老闆,他怀着一股对命运的跪服、对吴燕夏和杨雨薇关系的怀疑,和对爱情渴望即将炸裂的老处男真心,重新走到杨雨薇面前。 杨雨薇和几年前的面容没有任何改变,甚至更漂亮有气质不少,但桑先生已经从一个弱鸡成功改造为野猪,因此对方完全没认出来几年前一夜情未遂的黑歷史对象。 当桑先生用一种压抑感情的声音,颤抖地说出今晚店里食材的时候,杨雨薇微微蹙眉。 她懂吃也会吃,几乎游遍全城的高级日料店,吉兆的大名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这家店因为订位紧张,暂时没机会来。 但别的不说,吉兆身为一家高端日料店,怎么服务员服装如此俗气,连餐馆灵魂的主厨说话都底气不足的模样。 梁凉则战战兢兢地跟在旁边,她很怕桑先生干出什么无法收场的事情。 现在才七点二十啊,这一晚好漫长! 也许是感受到今晚的古怪气氛,八点半的时候,店里的人居然就逐渐稀落,杨雨薇和吴燕夏吃得差不多。 他们点的是高级套餐,从酒肴到寿司。放下筷子,即使是最挑剔的杨雨薇神色稍霁,对今晚的晚餐没有二话。 「非常、非常好。」她慢慢地称赞。 远处转悠的桑先生脸微微红了。要知道,吉兆曾经招待过一个大使馆的官员,他却总是那张烦躁的脸。 梁凉矜持地点头道谢,忍不住又望了一眼吴燕夏,想听他的评价。 占星师却只是笑着看着她,平常嘴里都跟抹了蜜似得,现在却什么称赞的话也没有说。 这傢伙……在金主面前装什么呀?梁凉沉默地收回视线。 ☆、第 42 章 最后的甜品是桑先生亲自呈上。 他又整理了厨师服, 向来歪着的帽子也扳正。不出汗的大厨多么罕见,而桑先生罕见的彬彬有礼,唯独收紧的二头肌泄露部分真相。 桑先生抖着没挂干净的黑鬍子,装着一派天真地问:「两位对今晚的食物评价怎么样?」 杨雨薇一笑:「我确实没想到,夏夏居然偷偷藏了这么一个好地方都不肯告诉我。」 她这么说,桑先生的目光跟小暗箭似得往某人身上狂戳。 吴燕夏此刻撑着头好奇地回视桑先生, 嘴角勾着股饶有兴致笑意, 也不知道看出来什么端倪没有。 桑先生的下巴紧了紧, 又把「夏大仙」的称唿恢復成「死骗子」。此刻, 师徒两人都不约而同产生想把葱姜味增泥塞到占星师的大脑里再把他卤烫,最后放到手工小火炉里炖煮一个小时的想法。 梁凉当然不敢那么血腥,她的意思是, 不介意桑先生这么做。 吴燕夏太无辜了,他只是在欣赏站在桑先生和梁凉的视觉反差而已。 在壮如崑崙的桑先生陪衬下, 梁凉越发显得娇俏温柔。她今晚出现在前堂的时间不多, 但每20分钟都跑出来查看一圈, 多细微的事情也瞒不过她的眼睛。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 谁是日料店里的核心管理人物。 刚才占星师还对杨雨薇说:「她怎么样?」 实际上他这并不是疑问句,更多是有点自豪的肯定。 两个人同龄,互相很熟。杨雨薇今晚喝了点酒, 余市20年,面颊散发着一股艷光,但目光依旧是冷的。她性格里有很克制的成分,对魏奎那样的泼猴性格只淡淡一笑, 全力镇压。 杨雨薇同样天然性排斥的那套繁复lo装。她只觉得梁凉穿得像五颜六色的浑水,却跟「美」这词差得十万海里。过了会问:「这姑娘多大岁数?这身裙子和袜子是店里配来的制服?」 「哈哈哈,我看凉凉平时也都这么穿。」 「她在日常生活里也这么穿?工作也这么穿?休闲的时候也这么穿??」 第79页 「……反正她去我家也穿成这样,我没看她穿过别的。所以我猜就是吧。」 杨雨薇停顿片刻,用手拨弄着剩在盘子里的薄荷叶,似笑非笑地问:「她去过你家?你俩进展够快的。」 他简单说:「说来话长。」 此时桑先生抢步走过来送甜点,两人对话被打断。 杨雨薇只好转头应付那个山林野猪般的板长,露出石膏面具般精緻无暇的笑容。 这个大都市里,无论想靠婚姻和事业改善自己命运的女孩子多多少少都会相信「命」。男占星师超越gay蜜,是摩登女郎最受欢迎的朋友之首。 杨雨薇更贪心点,她的事业和爱情都得选最好的。吴燕夏身为她的灵魂军师,几乎帮她看过所有男朋友和预备发展男朋友的星盘和合盘,从之解读出的精准度和预测让人害怕。虽然这两年开始,吴燕夏慢慢不愿意多说了,他笑称自己怕死,过多窥探他人命运是一件损自己福分的事情,不过,他从没有拒绝过她的看盘要求。 懒洋洋的吴燕夏在她眼中是最佳好友,介于流浪汉和无业者,男性和女性之间的中性角色。她需要他时他会出现,不需要他时他就没影。杨雨薇所有的人生节点,交往过的全部男友,一切工作晋升,吴燕夏几乎都瞭若指掌。此外,她住的那套公寓也是吴燕夏的产业,他至今没收过她房租,早忘了有这么一茬事。 好像是头一次,杨雨薇突然意识到,吴燕夏在她生命里占据的分量比想像中更重。但吴燕夏那不欲多谈的姿态,第一次让她心里非常不是滋味,想说点什么又忍下了。 吴燕夏换上嬉笑的脸,先夸了几句:「我朋友眼界向来很高,她也说吉兆很不错。」 杨雨薇嫣然一笑,桑先生觉得他唿吸都停住了。但杨雨薇笑完后压根不往自己这里看,她虽然态度客气,眼神却飘忽,他非常失望的发现她没认出自己。这失望之后又燃起一丝希望,桑先生知道他现在的形象大变,可不打算放过多年前突然消失的女神。 他没搭理吴燕夏,很锲而不捨地问她:「您以前去过日本玩吗?」 杨雨薇对服务人员的礼貌非常流于表面,她无动于衷说:「每年休假会去那么五六次。」 桑先生被这回答噎得一下子卡壳,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紧跟着他的梁凉对这尴尬局面同样不适应到瑟瑟发抖,但这是她的餐馆,她的大厨、她的客人、她的房东……下辈子真的不要再开餐馆,心太累。 桑先生直愣愣戳在原地,梁凉只好鼓起勇气帮着他接茬:「那,那您最喜欢日本哪个城市?」 她颤颤悠悠地一问,杨雨薇又冷眼发现梁凉腰间居然还繫着条极度作妖的毛绒腰带,也幸亏她腰细才没显得突兀。 杨雨薇觉得难看极了,但看那个花枝招展的lo娘满脸快哭的表情盯着自己,也只好耐着性子陪她把场面圆好,微笑说:「嗯,东京很不错,适合购物。但我私人比较喜欢伊豆群岛和名古屋。」 梁凉佩服地想杨雨薇果然很有品味啊。 桑先生脸色阴沉,杨雨薇足足说了三个地名却完全没有说函馆,他都有些不确定此刻的杨雨薇是不是曾经的女神。 吴燕夏又是一直都没开口。 他做占星师那么久,第六感确实比他人更敏锐。如果说之前没有察觉异样,那么现在,吴燕夏突然意识到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了。今天刚刚说到近期的星象是水逆和满月,容易遇到旧人。 当桑先生罕见殷勤的凑上来,吴燕夏就饶有兴趣地左看看,右瞅瞅,再仔细盯着桑先生手腕上的粉晶。他潜意识里觉得有什么不对。不过,此刻谁都没有关注占星师若有所思的神色, 杨雨薇最先厌烦了这种尴尬对话,她从来不喜欢餐馆这种过于殷勤的服务,感觉很被打扰。 何况,梁凉布满蕾丝樱桃的服装,到梁凉盛世白莲的纯洁表情,到她整个人,到这家水准极高的日料店,都让杨雨薇觉得碍眼极了。她索性在lo娘或桑先生想出下一个愚蠢问题前让他拿帐单。 魏奎之所以讨厌杨雨薇,是因为那股女强人的气场能不可思议地挑逗甚至伤害到男人自尊心。而她那种隐隐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果然彻底引爆了公然坏脾气的中老年大叔的理智。 「你你你,五年前是不是去过函馆的byrinth 餐馆?」桑先生突然就炸了,他不作不休地把所有都爆出来,「穿着条星星格纹的连衣裙,胸口这样的——然后你说英语,我也说英语。不过我英语不好,当时只能听你讲话……」 桑先生还算知道分寸,说话声音很小,但他极快速又激动吐露的内容足矣让其他三个人都清楚听到。 杨雨薇的瞳孔深处有十足惊吓和裂开的表情,半秒没到的功夫,她就镇定地否定:「我想你认错人了。」 她的话寒冷的像冻过的钉子一般,桑先生几乎要相信了。 只可惜旁边吴燕夏出卖了杨雨薇。 他刚才听到「函馆」这地名就情不自禁地眯起那双亮闪闪的褐色眼睛,恍然大悟,强忍即将笑喷的表情。 随后,梁凉清楚地看到杨雨薇在桌子下面不动声色地用鞋尖狠狠地踹了吴燕夏的小腿,她的高跟鞋尖得像剔骨刀。吴燕夏立马不乐了,低头不吭声地捂住伤处,显然疼得受不了。 第80页 桑先生同样不瞎。 「绝,对,是,你!」桑先生惊天地敬鬼神地一吼。 杨雨薇冰雪版的脸上有了很小的裂痕。 此地不宜久留,就在桑先生继续嚷嚷的时候,她迅速站起来就要离开。 桑先生伸手要拦,但急急地刚伸出去,还没碰到衣角就被吴燕夏迅速截住了。他依旧是那种嬉皮笑脸:「哥们好好说话,别对女士动手。」 杨雨薇匆匆往后看了眼,桑先生瞪目发亮,就像野人那般粗糙可怖。她脑中已经嗡嗡大乱,挺直腰头也不回朝着门口快步逃去。 桑先生直接甩开吴燕夏,急急地又要拉佳人手臂质问,结果一眨眼吴燕夏又来到他面前。这个时候,对方脸上轻浮随便的笑容已经消失了,整个人突然变得不容迴旋。 「唉,我们男人就别纠缠了,她想走就让她走吧。」 「你懂个屁,滚!」 桑先生眼看着杨雨薇像惊弓之鸟般,前脚已经跨出大门,他几乎暴怒地推开吴燕夏,对方却跟钉在地上似的牢牢都没动,桑先生是极执拗暴烈的个性,大力拽着对方衬衫袖口要往地上摔。 吴燕夏整个人的气场顿时就冷峻阴沉下来。 梁凉第一次见识到红颜祸水在真实世界里的影响力,脑海里正以20000赫兹的声音循环播放「要惨」、「要完」、「大家就不能静静地吃顿饭」、「公安局又在等桑先生」的提示音。 而在事态进一步恶化前,梁凉几乎下意识地扑过来挡在桑先生面前:「不要打架!」 吴燕夏在百忙之中扭头看她一眼。 下一秒,强壮的桑先生脑海里也传来轰轰轰鸣声,他像被正面飞速驶来的火车头撞倒而掀仰在地,人脸和灯光同时天晕地转,等他后背终于摔倒的时候拉掉整排的桌子和椅子,把几个价格不菲的餐具摔得粉碎。 梁凉脸勐然一白,连忙跑过去要扶桑先生。幸好对方除了自尊心显然没有任何受伤之处,他狂怒的咆哮,自己迅速从地面站起来。 除了同样目瞪口呆的食客和餐馆里的其他员工,行兇者的位置早没影了。 吉兆门口的道路上同样空无一人,杨雨薇早就不见踪影。 她的同伴也是。 吴燕夏简直就是一个巨大深渊型人格,他穿西服玩过肩摔的姿势出乎意料地利落。但在一举清除了桑先生这么大的阻碍后,就以梁凉所见过平生最快的速度熘之大吉。 ……且没有付饭钱。 ☆、第 43 章 今晚的闭店比平常更迟了一些, 大家都小心翼翼地避开桑先生的目光。 整个气氛非常压抑又非常古怪,仿佛目睹一条史前霸王龙被外太空来的外星人揍得满地找牙。 幸好桑先生表面还算是平静,至少他只是用咆哮地口吻对梁凉说:「今,晚,我,闭, 店。」 这话不需要说第二遍, 梁凉从善如流地脱下围裙准备撤退, 她也觉得自己需要独自静静。 脑子里很乱, 先是想了杨雨薇,又想到了桑先生,再想到了吴燕夏。 话说, 杨雨薇当初是怎么看上桑先生的?桑先生口口声声说相信真爱,那他就不要玩一夜情嘛。还有, 猪到底在搞什么! 那帮人一团乱麻的(精彩)人生经歷, 真是让单纯的梁凉感觉非常头痛。 猪、真是猪、全部都是脑残的猪!她轻声念叨着, 也不知道在骂谁。 刚低头走出吉兆没走几步, 草丛里有一把熟悉男声,细声细气地叫她名字:「凉凉?凉凉?凉凉?」 梁凉惊悚地站在原地,以为出了幻觉。 她回头看了很久, 终于在吴燕夏的指示声中发现他半蹲在街心的花坛里。占星师高大身躯严密地隐藏在灌木之后,那缩头缩脑的模样,再配上明亮又警惕的目光,显得非常……猥琐。 吴燕夏赶紧说:「别走过来, 先回头看看你们店那个大厨有没有跟踪你?」 ……真的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这么变态又猥琐吧? 不过梁凉还是回头仔细地看了看身后,她小声说:「应该没人跟着。」 吴燕夏这才放心地抖了抖肩膀,像一只大黑乌鸦般从灌木里轻捷地蹦出来。他那身西服确实是高级货,在经过打架、逃窜、隐匿的过程后,依旧没有过分的褶皱。 梁凉盯着他:「……你刚刚不是都跑走了吗?」 吴燕夏用更奇怪的目光看着她:「难道不是你让我跑的?」 「我什么时候让你跑走?」她愕然。 吴燕夏上下打量她:「你之前那么哀求地盯着我,感觉都要哭了,那意思不就是说你很害怕出事,让我赶紧先熘掉吗?」 他振振有词,梁凉一时之间倒也煳涂起来。当时场面乱糟糟,她确实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对吴燕夏传达了什么错误信息…… 她只好郁闷地说:「那你既然都跑了,就跑远一点嘛……」 既然都跑走了,怎么又回到这里蹲着啊,怪吓人的。虽然说自己暂时还没被吓到,可是吓到花花草草也不好。 但梁凉觉得,她内心好像确实存在一个模模煳煳的预感,他会等着自己。 吴燕夏果然更奇怪地看过来:「你还留在这里,我怎么能跑远呢?」 梁凉屏住唿吸。 她双手悄悄伸到背后面,先把袖子上的蝴蝶结繫紧。 第81页 全世界的猪里,眼前的猪真的是让人最不爽的一只。他脸上有种特殊的奇异神采,刚刚还为杨雨薇出完头打架,现在转过头又能对别的女孩照说不误这种暧昧的话。 吴燕夏当然可以满不在乎的乱说,他是大仙啊,但自己听多了几次……会乱想的。 梁凉只能板着脸说:「麻烦你替我向杨小姐道歉,桑先生只是有点冲动,但他不是坏人。」 吴燕夏感觉出来梁凉对自己话的不置可否,他张了张嘴想解释,然而向来有理有据的吴燕夏却想不出任何话为自己开脱,支支吾吾的,感觉自己的脖子被桑先生掐住。 安静了会,梁凉低头绕过他往前走。 跟吴燕夏不过说了几句话,她却在今晚第一次真正生气,又根本不明白原因究竟是什么,只是步伐越走越快想赶紧甩开他。 上天赶紧派个鬼把他吃掉! 吴燕夏脸上同样绝望和烦躁并存,他眉毛纠结地皱着,露出一种复杂的坚决。突然间一瘸一拐地追了几步拦住她。 「先等一下,凉凉。你还记得我说过让你给我当猫的话吗?」 一个男人化身为拦路虎感觉超可怕,梁凉反射性地朝后退了一步。她已经不高兴极了,沉着脸:「夏大仙,我说过我是不会给你当——」 吴燕夏干脆地截断她:「当猫就是当女朋友。」 他对饲养是不是有执念呀,又说什么当猫,嗯嗯……女朋友? 什么,女……女朋友? 吴燕夏沉默地看着她,他轻声说:「你没听错。」 声音沙哑。 吴燕夏的眼睛在暗光下是纯碳褐色,一种坦诚、复杂略微迷人的浅色瞳孔。他正等着梁凉对上自己的目光,她却慌乱地移开眼睛盯着自己的脚。 她的脖子非常美,像天鹅般垂下。 ……完了。梁凉感觉她在这个慌乱多事的夏日夜晚,又得了场未名瘟疫。一瞬间只感到病态般的有气无力,如果不是lo裙重重拽着她,整个人都会化为稠密的热水流淌到地缝。 吴燕夏却命令她:「先看着我。」 她只敢紧紧盯着吴燕夏的喉结,看它滚动了一下。 「你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听我说完这些话,凉凉。」 梁凉终于费力地直视吴燕夏的眼睛,他现在一点也没笑,那独特目光投在她脸上变得像陌生人一样认真冷静,又像引诱人去喝毒酒般耐心:「我和杨雨薇只是朋友,我今天带她去吉兆,因为我一个人在你店里吃饭感觉就像变态。」 他的自我认知总是非常正确,梁凉模煳地想。 「但我喜欢的人是你,我以后还会娶你。」他静静说,「我告诉过雨薇,我现在也该告诉你。」 从小到大,梁凉接受过不少告白,她拒绝他人时的态度总是过分真诚,仿佛一切过错都在于自己。然而没有哪一次,任何一次,梁凉像现在这么头脑混沌,她真真切切从骨头里体会着剧烈害臊。全身简直正冒烟,什么,什么女朋友,娶什么啊……他在开玩笑吗?、 吴燕夏苦笑说他没有开玩笑,没人拿这事开玩笑。 她却小小地摇着头,正在与喉咙里发痒想笑的冲动和脑海里极端的困惑作斗争。脑海里全是大朵大朵的空白,有点害怕又有点怀疑,但心底同样升腾一种强烈到毫无理由的骄傲,让她全身虚弱,让她心胸澎湃,让她心中产生一股没有任何理由只想微笑的强烈冲动。 吴燕夏这只猪居然跟她告白了,他说他喜欢她。 仿佛裸.露的高压电线上落下一只闲情的鸟,又危险又愉快,等着她决定。 心跳好快,越来越快。 吴燕夏看着她第二次坚决地摇头,他面无表情的,但整个高大的人在她面前好像都缩成一团。 吴燕夏自己都觉得声音很刺耳:「那这样吧,如果你不愿意,你就沖我喵的叫一声来拒绝我。」 梁凉里有一根弦突然被高强度电流烧断了。 她脱口而出,「汪」了一声。 独自跑回小区,梁凉满身大汗,衣服和头髮已经全乱了。 她再也忍不住,突然弯腰大笑起来。那放肆却依旧清脆动听的笑声从一个淑女身上发出来是很可怕的,如果这时候有人路过,大概觉得这个洋娃娃彻底被人夺舍或者疯了。 梁凉完全无法控制,她知道自己一定是精神失常了,至少是某方面。 吴燕夏那副痴呆的表情和惊恐语气,一闭眼就像印在脑海里似得。他腿受伤了,跑不过她,此刻肯定正百爪挠心的猜测她这声狗叫是什么意思。 这种滑不留手的人物在她面前就好像永远傻傻的,露出落在下风的无奈感。 ……所以自己终于也成了资深变态了是嘛。 梁凉笑中有泪的推门回家,今晚最后的惊喜正躺在沙发上等着她。 魏奎看着梁凉出现在他面前,她一个剧烈的哆嗦,女孩瞬间灿烂微笑的表情简直就像被整桶冰水从头到脚泼下来。 他不由微微眯起眼睛:「你怎么那么高兴啊?捡到钱了?」 「你怎么在我家?」 「这话多奇怪,你家住在这里,我能跑去哪儿?」。 魏奎的话和不久前吴燕夏的话差不多。 前一秒,她整个人都像啤酒上的轻浮泡沫,足矣轻飘飘又叛逆地流淌到世界里任何地方。这一秒,她的后背却紧紧地贴着门,就像按了全面stop的红键。 第82页 今晚发生的一切,打架、告白、狗叫就像场仲夏夜梦,看到了魏奎那秒后咒语消散,又到了熟悉的环境和熟悉的模式。 魏奎依旧怀疑地看着她,梁凉侷促地站在门口,好像他才是这家里的主人,怎么都不敢走近。 但等他故意把脚翘到茶几上,梁凉立刻着急又悄悄地踱过来,把他的腿轻轻推下去,再费力地把玻璃茶几,推到魏奎大长腿祸害不到的角落。 魏奎嘴角全是笑意。 梁凉的头髮随着刚才的奔跑已经全部散开,此刻像瀑布一样柔腻地散落她的肩头。这让他觉得曾经的少女又回来了。 她是那种执拗又羞涩的个性,小时候爱摆弄洋娃娃,任何人碰一下都会急哭。等长大后留了长发,发质极好,同样不允许任何人随便摸。但梁凉的恼火也总是软的,稍微挣扎就乖乖的服从。她从来没跟谁真正生过气,哄哄总能破涕而笑。 一个蜜罐子里长大,太乖、太听话却过分固执的小姑娘,不知道怎么的,向来无法无天的魏奎就特别喜欢逗她,看她完全不敢违背自己的话。他的大男人主义得到了充分的施展。 梁凉唯一背叛他的,就是成为一个lo娘。 「你今晚回来的怎么这么晚,约会去了?」魏奎板着脸盘问,心里却知道她刚从吉兆回来。 梁凉手不易察觉地抖了抖,她小声地说:「不是。」 魏奎「呦」了声,他阴阳怪气地说:「是『不是』,还是『没有』啊。」 梁凉沉默着,感觉自己的心正在往一个没有止境的地方跌落,她摇了摇头,终于鼓起勇气说:「吴燕夏陪我回来的。」 这话果然让魏奎迅速地从她身上移开注意力,他皱眉:「那个骗子怎么还在缠着你……吃杨雨薇的软饭还没吃够吗?」这时候看到梁凉犹豫的表情,不禁又追问,「又怎么了?娘娘你说话能一次性说完吗?」 梁凉只好说了杨雨薇和吴燕夏今晚去店里吃饭的事情,再至于随后发生的所有争执,她守口如瓶,一个字也没透露。 但这事已经让魏奎吃了一惊—— 「老太婆居然去你们店吃饭了?还带着夏大仙?他俩还真是姦夫淫.妇一家亲啊,有完没完啊?」魏奎从沙发上跳起来,他踱了几步,紧张地说,「他们聊天的时候,有没有提起过我的名字?」 「我不知道,好像没有。」 魏奎用脚尖勾起一把椅子,让梁凉坐在他旁边。她依言坐下,魏奎伸手就勾住她的长髮,一瞬间梁凉突然不适应极了,手脚无措地抱着膝盖。 他低声说:「其实你这样也很好。像有些女人那么多欲望,那么想要求富贵……」 魏奎开始老生常谈地抱怨起杨雨薇,但他心里有点虚,因为明白杨雨薇在事业上的努力可以匹配野心,她确实比他见过的任何男人都更拼更聪明。 「我估计她除了吴燕夏,还有别的算命师——你说她一个女人,怎么能这么急吼吼地往上爬?」魏奎喃喃地说,「娘娘,我就希望你不要变。」 梁凉藉机把自己的头髮拉回来,她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 魏奎那一张英俊端正的脸,眼睫毛深黑,抱怨的时候像被宠坏的孩子样绷着嘴角,这样的相貌,即使变残了也需要至少十年。 他们到底应该怎么定义彼此的感觉呢?她有时候不贊同他,也不知道怎么和魏奎相处,但同样不知道怎么和他分开。 自己的生活圈子是不是太小了? 梁凉以前一般不多思考这种深沉问题,她觉得车到桥头自有路,生活不分内外之类的。而现在,她确实闻到一股明显的煳味。 魏奎也闻到了。 迎着梁凉的目光,他干笑着、干笑着、干笑着。 魏奎终于想起来自己今晚来梁凉家是来熨那件义大利手工白衬衣,梁凉家挂烫机很高级的。而现在……嗯,光顾着说话,这电源线好像……没有……拔掉 梁凉无奈地收拾残局的时候,她终于也忍不住碎碎念了一下。 「魏奎,你工作不要这样子,还是要细心点。有些时候你细心一百次,才会让别人觉得你靠谱,让别人相信你。但你如果总这样……」 她小心翼翼地回头的时候,魏奎已经在沙发上酣然入睡。 梁凉停止了自己手头的工作,她仰天想,魏奎真是只是白长了一个精英脸啊,有时候,梁凉真的能感觉到让魏奎做自己下属的无奈,杨雨薇一定也是要快要逼疯了吧。 相比之下,吴燕夏就只是……捉摸不透外加发疯而已,但做事感觉是比较认真的。 梁凉用尽全力不去想他的告白,因为她的心跳依旧不可思议得快,但同时伴随对魏奎的强烈内疚。就有没有可能夏大仙只是喝醉了胡闹,今晚他们点的酒四千块…… 哎呀! 梁凉脸红红的差点把牙膏咽下去,自己真的也是一只猪对不对! 居然忘记追缴饭费了! ☆、第 44 章 梁凉感觉她自己只睡了半个小时而已, 天就大亮了。 她整晚好像隐约都在梦到坦克,小泰迪在家里面对主人的时候总是安安静静的,乖巧怜惜。但牵出去就有点招人烦,因为坦克经常对着其他的大狗小狗跃跃欲扑,时不时狂吠几声,仿佛招惹是非的小霸主, 梁凉只好每次对其他狗主愧疚的道歉, 拽着狗链把它往后扯, 尽量半夜去遛狗。 第83页 吴燕夏那句「猫就是女朋友」就像一条失控的狗链, 弄得梁凉手慌脚乱,她干什么都想到他,整晚情绪都被拖着狂奔。 他这次不但说了喜欢她, 还放话直接要娶她…… 不不,重点不是这个。吴燕夏是一个还算心直口快的人, 但是他平时神情里、目光里, 头脑里的什么显示绝对不是那种什么话都肯讲的人, 他对她的言行还算有理有据, 不会平白无故欺负人——而且他不是占星师吗?大仙居然也要找女朋友,太不体面啦。 这只猪好烦啊啊啊啊! 一大早,梁凉很勉强地爬起来, 她长吁短嘆,对着镜子梳那头柔顺的长髮。 突然间,家里的门铃无预警响了。 她整个人一阵战慄,迅速地光脚打开卧室门, 冲到客厅。 魏奎早已经从沙发坐起来,打着哈欠走过去看完显示屏,点击按钮允许楼下人进入。他奇怪地看了一眼穿着睡衣的梁凉,意味深长地说:「娘娘,有个野男人找你。」 梁凉的心骤然一沉,汗湿的掌心仿佛又被塞来昨晚睡梦中的那条无形狗链。 她看着壁钟,早晨七点三十,吴燕夏这种懒鬼就肯冲过来了,而他直接找上门,肯定是问她昨晚那声「汪」到底是什么意思。 昨天不应该这么冲动,梁凉对天发誓,自己从来不是冲动的个性,唯独每次和吴燕夏在一起,就总变得怪怪的。 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真的。 「汪」代表着拒绝,她已经有了魏奎。 辗转难眠一个晚上,梁凉终于做出这么个简单的决定,长长地唿出一口气。 她只是不懂,这次做决定的时间为什么会那么漫长。 但等待对方乘电梯到敲她家门前的两分钟,梁凉整个人都变得如同圣诞节早晨殭尸那般苍白晦暗。仅仅想到待会打开门,吴燕夏一眼就能看到魏奎大清早衣衫不整地出现在自己家,魏奎又肯定会对着吴燕夏大喊大叫的场面,内心某个角落里就传来隐约刺痛感。 她感觉到一种暴风雨席捲前的孤独。 以及,深深的难过。 然而这只是虚惊一场。 来敲门的只是魏奎叫的早餐外卖小哥,魏奎之前这么故意这么说,也只不过是在逗梁凉让她紧张而已。 他喜滋滋地接过小笼包和加糖加冰的大杯奶茶,大清早就要吃这种垃圾食品续命的,全世界也就魏奎这种奇葩。 「娘娘,你要我给你留一口吗?」魏奎含煳地问。 梁凉依旧呆呆地站在原地,她摇了摇头。那感觉是胸口发闷,说不上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落万分。 她返回卧室,继续梳头,又过了会,突然把梳子赌气般地扔到地板。 这就是梁凉表达郁闷的最高阶段。 魏奎送她去餐厅,距离近,跑车几乎是刚启动就到了目的地。 魏奎知道吉兆最近要搬新店后,摸着下巴说:「说起来,我还没去过你们店。」 梁凉开店将近五年,魏奎从来没有踏入过一次吉兆,他总是说他厌恶桑先生,桑先生也厌恶他。梁凉从来没有勉强过他,她不喜欢勉强任何人,但今天,她试着说:「你现在可以跟我进去看看,旧店后天就暂停营业。」 「……呃,今天还是算了吧,我得工作。」魏奎毫不犹豫地拒绝她,「等你搬了新店,我肯定叫土豪朋友去给你暖场子。你就乖乖等着我吧娘娘。」 魏奎那口气轻松极了,让梁凉完全分不清这是玩笑还是真打算这么做。 她看魏奎的跑车一熘轻烟的消失在街道,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甚至没有感觉任何失落。, 每个女孩都想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出最温柔的一面。梁凉曾经也幻想,她做刺身的时候,魏奎会在远处微笑看着她,而她害羞觉得她自己侧面轮廓长得也挺不赖。但自从吉兆越来越步入正轨,梁凉和桑先生的分工越来越明确,她几乎不负责食物制作,这念头几乎就没了。 魏奎讨厌她的lo装,行事又不按常理,但也许魏奎就是那种,那一刻他是特别真诚的,之后就忘了的性格。何况,他这么爱玩却毫不手软地拒绝其他女孩子,多年过去,他俩之间真的只有彼此。 梁凉总是想,她有机会的吧?她同样也应该给魏奎机会吧?不然的话,独自等待这么多年到底算什么呢? ☆、第 45 章 但走进吉兆, 梁凉的心再次开始像昨晚般狂跳起来。 吴燕夏和桑先生居然正坐在吧檯前,两人面前放着ipad,两杯水和一个小碟子,碟子里那是渍白果,味道甘甜但又有轻微的毒性,吉兆一般只给客人提供一小碟。 桑先生的表情暂时很平静, 毒死吴燕夏的想法并不太明显。这两个一壮一瘦的黑皮异常和谐地聊着天, 仿佛昨晚发生在吉兆的愚蠢斗殴是梁凉的幻觉。 梁凉记得, 桑先生上次跟人光天化日之下和人微笑聊天, 仅仅因为那时候对面坐了两个警察。 但眼前的桑先生表现出巨人新娘等待见公婆的羞涩感,尤其当对方夸他满身肌肉,他羞红了黑脸, 摇了摇自己蒲扇般的手掌,忸怩地说:「我每天都举铁。」 吴燕夏特别不见外地和他勾肩搭背, 继续勐夸:「很好很好, 帅哥你身材真完美哇。」 桑先生抿嘴一笑, 他完全不记得在昨晚是谁把「拥有完美肌肉」的自己完美摔到地上。 第84页 梁凉迷迷煳煳地旁观了会诡异得令人发毛的情形, 又不得不打断他们。 马上快十点了,今天需要为隔壁的办公楼准备三十份午市食材,而下午两点还要再接货。如果再不准备开店, 时间肯定来不及。 吴燕夏这时转过身面对她,打了个不咸不淡的招唿。 「梁凉,」他的语气仿佛之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我来店里的时候正好遇到了桑先生, 帮他摇了个星座筛子。」 桑先生则哼了声,两条浓眉快连在一起,他冷不丁地粗声地问:「那小子没跟着你进来?」 梁凉反应片刻,随后整张脸红得简直滴血,双手死死地抓住裙子,在指缝间拧着。 以吴燕夏和桑先生坐的位置正好能看到门口,刚刚,他们肯定能清楚看到自己弯腰从魏奎的车里走出来。 他绝对也看到魏奎送她来上班的场景了,梁凉木然地想。她控制不住地再瞥了他一眼,吴燕夏会不会认为自己是每天晚上被他接,早上又被魏奎送的轻浮女孩? 占星师此刻表情又很平静,完全看不出波澜,即使此刻听桑先生说起魏奎,除了移开目光外根本没有插话,显然在揣着明白装煳涂。 梁凉也低下头,仿佛有人迎面给了一个响亮耳光。她再默了默,小声说:「那我先去换衣服。」 吉兆全店就只有梁凉一个女孩子。比起装修完善的男员工更衣室,那逼仄堆放着扫帚、清洁液和破沙发的小角室,再拉上简易的帘子,是专门供老闆使用的「更衣室」。 lo娘早在上班前就打扮好一切,所谓「换衣服」也就是找个地方扎扎围裙,整理下衣衫,静静心。 今天围裙后面的蝴蝶结系了几次都无法成型。 梁凉索性放弃,坐在沙发上越过勾勒着花瓣的裙摆望着马头鞋发呆。 她很清楚的认识到,自己不过是一个缺乏灵气和勇敢的笨蛋。梁凉甚至怀疑自己今后的人生,是否还会有哪一刻比现在的感觉更糟糕。 正在这时,眼前的门帘勐地被打起来,一撮捲毛鬼鬼祟祟地探头进来。 目光对视,两人同时吓得哆嗦了一下。 「千万别喊啊!」吴燕夏立刻说。 梁凉捂着嘴,后知后觉瞪着他。即使身心都处于最沮丧的境地,她也真的很想再精神崩溃一次,这人怎么就永远没有男女有别的观念?? 「大仙,这是店里的女员工更衣室呀!」她结巴地说。 吴燕夏恍若未闻,他蹙眉看了她一会后,竖起两根长而直的指头:「两个问题,我昨晚忘了确认。第一,你现在是魏奎的女朋友了吗?」 占星师现在的眼神阴渗渗,极细的红痣漠然地藏在眉宇间,带着点居高临下的掂量劲。突然之间,他又恢復到最初那个在她面前视而不见走过的年轻占星师,黑、懒且傲慢,那股目空一切的怪劲头把魏奎都排挤到角落。 梁凉垂头磨蹭了好一会,她才老实地说:「……还不是。」 几乎是把这句话喃喃地说出口的时候,梁凉感觉自尊心又被无形刺伤,对吴燕夏的磨牙又冒出来。 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他!不管和魏奎怎么样,她和猪之间真的是不可能的。 但吴燕夏一听这话,刚才的冰霜颜色立刻变成眉开眼笑。 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和梁凉挤在小沙发中。 「那第二个问题就不需要问了,我怕我再受到100000点的精神伤害。魏奎那小孩挺横啊,他一定是神经失常了才会不牢牢看住你。你以后当我女朋友,你要敢跟别的男人多说一句闲话,我就绝对不准你再穿这小花裙子出来了。」吴燕夏顿了顿,又从头到脚看了她一眼,认真地说,「不过我家凉凉今天还是美美的。」 他的语气就是十足的淘宝卖家,但莫名其妙地带着点真心实意。 梁凉脸一下子又涨红,那蔷薇般的粉色直泛到雪白的耳根。 不大的更衣室,单独坐着就已经很挤,被吴燕夏这么强力一插几乎透不过气,他那股带着橘子苦橙共同糅合的熟悉柠香,有时清爽,有时疏离,像咒语样似有似无的包围着自己。 她反抱着手臂,拼命往里缩。 但吴燕夏只顾着自己狂吃醋,他正板着脸,长达一分钟都不停地攻击魏奎:「……还有那辆傻车!他以为他是什么,富二代吗?」 「……魏奎就是富二代。」梁凉紧紧地贴在墙上发颤,小声地提醒他。 吴燕夏一噎,他讥嘲地说:「呵呵,那我爸还是苗王呢!」 「真的?」她睁大眼睛瞪着他。 「当然不是了!你是不是真傻啊!」吴燕夏无奈了。 梁凉哼哼着:「那你还这么说……」 吴燕夏却笑着看她:「那好吧,既然我说什么你都相信,你肯定还记得我昨天晚上的话?凉凉,千万别跟我说你忘了。」 当吴燕夏知道了魏奎和她没关系,还是大大地松了口气,就仿佛失而復得的宝物,居然很顺手把她额前的头髮轻轻拨了下,然后捏了捏她的小下巴。 梁凉立刻跟烫到似得往后退缩了一下,感觉到心烦意乱和发自内心的恐惧感。 魏奎已经超级难应付,幸好两人从小长大,彼此早就找到了固定的相处模式。梁凉很早就知道,保持镇定,继续等待,魏奎最后也许就会兜兜转转地回到自己身边,而她是真的坚信自己和魏奎走的将是同一人生轨迹。 第85页 但吴燕夏……吴燕夏就是某一天突然从深夜里冒出来的危险人物。仅仅因为两人的宠物魔性地交换了身体,他就开始在她的生活里不停地出头,刷存在感,像喜鹊一样扑通又总是贪得无厌的提奇怪请求。 吴燕夏的职业是占星师,喜欢蛇,喜欢奇怪的东西。那自己在他眼里算奇怪的东西吗?梁凉混乱地想,她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喜欢她。 直到现在,自己每次面对他的前几秒时依旧害怕到魂飞魄散,但又同样感觉到某种程度的不可自拔。 梁凉勉力地看着膝盖,她决定在小脑瓜再次晕头前,直接了当的拒绝他。 「昨天的事情……对不起,我,我不能当你的猫,也不能当你的女朋友。」梁凉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颤抖,她的语气非常严肃,比寻常女人拒绝他人时更不容迴旋,「对不起,夏大仙,真的对不起。真的不可以的。」 吴燕夏无声地看着她,如果梁凉此时敢稍微抬头,她会发现他的脸色同样很差。 他说:「你就试着当一下我的女朋友,行不行?」 这事怎么试啊,她咬着唇摇头:「不行啊。」 「你当我女朋友,我不亲你,也不抱你。那这样行不行?」 她心底不由又一慌:「不行!不行!」 「你只要当了我女朋友,我就永远不收你房租,也不让你拣狗屎,你还能总去我家玩,这样行不行?」 为什么吴燕夏说这些明明乱七八糟要求时,就显得那么有诱惑力啊? 她虚弱地说:「……不行啊。」 「怎么这不行那也不行?之前让你学猫叫你也不肯答应。那好吧,我不缠着你,咱俩握握手告别下,你就当安慰我受伤失恋的心。」 吴燕夏边说边伸出右手,梁凉还被他劝得晕晕乎乎的,她说:「只握手对吗?」 「对,只握手。」 梁凉刚刚全程恨不得一直背对着占星师,刻意都不去看他的眼睛。此刻终于转过身,茫然地伸出自己细白的手。 那个握手……没问题吧,虽然这要求怪怪的。 等两个人掌心即将相触的时候,吴燕夏的铁掌突然沿着她胳膊上移,双手直接紧握住她肩膀,把她柔软的身子全面扳正过来,然后狠命地摇了她肩膀好几下。 梁凉被晃得七荤八素,长发就铺在肩头,她惊慌失措地抬起小脸看他。 吴燕夏在她面前终于沉下表情:「梁凉,老实承认吧,你是不是认识我之后,就感觉没那么喜欢魏奎了?也不会偷偷把我和他比了?」 ☆、第 46 章 在吴燕夏的眼里, 梁凉红红的嘴唇,湿漉漉的眼睛,白白的领子,但梁凉的脑子已经同时彻底害臊和羞愤到爆炸。 这人就有毒吗?有吗?没有吧。绝对有吧!自己最初是会对比下吴燕夏与魏奎的不同,然后鄙夷的得出「果然谁谁谁更丑」的结论,甚至还乱猜吴燕夏喜欢魏奎。 但好像某个隐约的时间点过后, 梁凉就再也不琢磨这事了, 应该是从吴燕夏第一次说「当猫」又逃跑后, 梁凉就觉得此大仙必有奸计, 怎么也不肯把两个男人去对比了。 是因为已经得出了比较结果,还是……她也在对自己的动摇掩耳盗铃? 梁凉自己一走神,吴燕夏就又不耐烦地开始摇着女孩子的肩膀。 他手劲倒也不疼, 梁凉感觉就像一只被主人腾空举起的小猫,因为知道眼前的人绝对不会伤害自己, 只是想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力。 但梁凉从昨晚就没睡好, 头脑晕晕的, 被吴燕夏现在连续摇了几下后简直无法思考。 「别, 别晃我了……」 吴燕夏开始往魏奎身上泼凉水:「恕我直言啊,你对魏奎真的就是小女孩的幻想,小孩子过家家的喜欢方式!不信你仔细想想, 你在我面前有表现出那么喜欢魏奎吗?」 梁凉被他说得心如刀绞:「我,我谁都不喜欢……」 「原来你谁都不喜欢啊,啧啧,这就跟我就相反, 我可是看到一个女孩子就喜欢一个女孩子的类型。」 他看到梁凉那大眼睛轻微地一眨,瞳仁里委屈的神色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浓厚的防范升起来。吴燕夏对人的情绪非常敏感,他立刻知道有戏:「美少女,我不喜欢别人,我就喜欢你。我之前说过一遍,我现在再说一遍,我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吴燕夏又开始摇她肩膀,梁凉则僵着身体挺在那里,她觉得自己可怜极了,但根本又流不出眼泪,就听到自己像个举世无双的大傻帽一样重复着:「……我,我真的不能给你当女朋友,我,我真的不行,对不起,我还是给你捡屎吧……」 「那么我们先换一个话题,凉凉,你喜欢我吗?」 「吴燕夏……」 「你喜欢我吗?我的名字你喜欢吗?」他温柔地说。 他就这么低声发问,一遍遍,气息下沉,像拿着长鞭子抽打靶心,一遍遍后又一次次。 梁凉根本就无法回答。 吴燕夏简直是空前绝后的性格,平常那么懒洋洋,真想要做什么就又化身为深海章鱼,拖着八条奇怪的腿但行动迅勐,有种无法言表的特殊气质,即使被看上疯疯癫癫都要达到目标。 梁凉全身就像被点了暗火,却陷进一个看上去疏稀实际却牢固的深海渔网里。 第86页 再坚决拒绝一次,她虚弱地鼓励自己,虽然对他确实存有好感,但自己内心真正喜欢的人,绝对是魏奎……吧? 因为,吴燕夏家有蛇,她绝对不可能喜欢养蛇的人。他住的还是凶宅。他也没那么好看。他不可信。他前几天为什么都不出现,他去哪儿了?总之十万种花样百出拒绝的理由,随便说出一个来! 可是她只能像鸵鸟样呆呆地看着他。 「你做我女朋友吧。」 他第一万次的重复。 梁凉第一万零一次地茫然摇头。 占星师心里真是一点底都没有。 他活了快三十岁,却也算一帆风水极了。在读书和「算命」行业中都属于无愁河的浪荡汉子,到现在都没见过比他更心大的人。但中文系也塑造了他疲懒性格以外非常自律的部分,吴燕夏对世俗物确实有种文人般的轻蔑。 直到看到梁凉从魏奎华丽的跑车里走下来,看上去就像离开另一台大型玩具,那么般配和谐。他五味陈杂,才感觉现实给了自己一个闷棍。 杨雨薇的话也萦绕在他耳边「和魏奎相比,女孩子会选你真的可能性很低」「他们才是同阶级的人」之类的话。 梁凉的眼睛乌黑清澈,哭起来的时候水汪汪,一尘不染。这娇软姑娘很容易让人觉得别人对她占尽上风,为所欲为,但她有股绵长的抵抗力,像个山间小机灵鬼。如果不一次拿下,到了下次梁凉肯定又笑嘻嘻地问他们有什么吗?发生过什么吗? 她就是和他见过的其他女孩子不一样。 吴燕夏始终不相信,他人生中第一次迟来的失恋如此猝不及防。 在他颓然地放开自己的手前,梁凉没头没脑地解释了一句:「魏奎昨天只是借住在我家,他每次都睡在沙发上的。」 其实梁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说完后就有些煳涂了。等等,不是要拒绝他的吗? 她几乎是机械地补充:「我不能当你女朋友的……」 好像这句枯燥的话正支撑着她人生一样。 吴燕夏同样吃惊地望着她,片刻后,他感觉自己像是从一场交通重大事故中活泼泼的满血格逃生出来,人只要命好的话,其他什么都是浮云。上帝垂青他们少数民族男同胞,他不得不深吸一口才压抑住某种要嘭发的情绪。 他直接找到问题关键,语气凌厉地说:「那好吧,我们先不告诉他。」 「……不告诉什么?」 「我暂时不通知魏奎你已经喜欢上我,也不告诉他你答应做我女朋友了。」他皱眉说,像个不情愿的大尾巴狼,「你和魏奎的事,在你不给我戴绿帽子的情况下,我争取当着没看见。」 她,她什么时候答应做他女朋友了? 梁凉张大嘴,现在连被侮辱的感觉都没有了,因为实在快被吴燕夏侃晕了:「我,我不知道……我头疼,你别摇我了,你让我再想想可以吗。」 吴燕夏突然又用力握住她的肩膀,梁凉又感觉她剎那间被他用手臂高高地举到了半空之中,除了头晕目眩,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你好好的当你的变装美少女,别跟魏奎学玩弄人家心情的坏毛病,」他认真地盯着她,「凉凉,这事有什么可想的?你至少不讨厌我,对吧?」 梁凉没说话,随后感觉自己在半空中被那双手用力晃了晃,她只好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他立刻打蛇随棍上:「那就只能做我女朋友了,反正咱俩宠物都交换身体了。」 所以这件事跟那件事有什么关系? 但吴燕夏的手就深深地插在她的肩膀里,梁凉依旧下意识地躲闪他的目光,突然间,她直接放弃了。 「……唉,那好吧。」她悲伤地说。 吴燕夏反而愣住了,简直像没反应过来似得,那双明亮但隐隐憔悴的眼睛正瞪着她。 梁凉也鼓起勇气瞄了他一眼,又再赶紧低下头。 两个人都在沉默里等待,心虚忐忑地等着谁先破功说「哈哈这是我的玩笑终于上当了吧你这个小白痴」,但谁都没等到。 这时候,桑先生突然阴森森地在外面喊:「人呢?这里的老闆死了吗?」 随后,他看着吴燕夏就像被踩到尾巴似得沖了出来,伸出拳头狠狠地在他宽厚的肩膀上锤了一下。用力之大,桑先生简直又要被锤得当场吐出口老血,人生第二次被这个臭小子攻击,但吴燕夏脸上的疯癫表情,简直像是刚刚在他们店的柜子里发现了九亿元现钞,极度扭曲变态和兴奋。 威勐的桑先生对真正的变态还是有点忌惮,他很怀疑地盯着对方,再用眼角目测怎么能在案板拿到刀,进行自卫。 「你老闆是我的人了,以后少欺负她一点!」 桑先生一愣,他迅速大步走到换衣间。 梁凉独自站在里面发呆。 她听到桑先生重重的脚步声响,随后看到他浓眉大眼地出现在帘子后,不由再打了一个哆嗦,往后紧紧靠住墙。 此刻,梁凉除了脸部表情极度委屈极度困惑以外,身上衣服完好平整,围裙已经被繫上,后面打了一个极漂亮的蝴蝶结——至少看上去不像被强8奸的模样。 迎上桑先生审视探究的复杂目光,梁凉整个人的表情依旧软软的,唯独那眼睛里含着一大泡很清澈的水。她非常慌乱地摇手:「我,我,我其实都不知道怎么就想答应了……」 第87页 吴燕夏一走,她脑子好像终于又开始转了。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刚刚是被下蛊了吧? ☆、第 47 章 魏奎不出意外的缺席了7点钟的早会, 杨雨薇根本不关心。 宽敞办公室里,身边的印表机不断地吞吐着列印纸,双腿交叠,板板正正地坐在人工椅中。她穿了一件红色粗呢短袖,搭配着铅笔裙,整条洁白手臂除了钻石表以外没有任何饰物。 杨雨薇和《穿普拉达的女王》的女主编共享一个英文名, 尽管她年龄更像再造后的女主, 带着种分毫不差的漂亮和好品味。即使最挑剔的魏奎每次看到她出现在门口, 也会嘲讽地翻白眼前, 多看一眼。 杨雨薇早就知道「老太婆」这个外号。虽然他各种层出不断的麻烦让人崩溃,但如果下属勇敢对扛她,如果他们非常清楚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确实可以容忍反对的声音。杨雨薇曾经在职场晋升得如此快,除了85小时的工作时间, 是一个十足十的女刺头, 很敢为自己的意见发声。 不过魏奎心性和家世太高, 在她手里压久了也是麻烦。杨雨薇准备把他最近的工作进程递到副总, 无论如何得把这个绣花枕头从自己组里摘出去。 杨雨薇回家不过就睡了两个小时,再匆匆洗个澡就来上班。 她到中午,压着气给吴燕夏打电话。 「吴燕夏, 你昨晚怎么回事?你到底有眼色没有?」 杨雨薇一想到桑先生五大三粗的模样,清早没吃东西的胃依旧有点犯噁心。比起羞耻和黑歷史,她更介意的是别人会知道光鲜亮丽的自己居然和一个料理师有过这种瓜葛。 吴燕夏在另一方笑得似乎很愉快:「我不是拦住他了么。」 杨雨薇向来敏感,但她这次没听出来。仅仅只是回忆吴燕夏单纯看热闹的表情, 就气不打一出来,甚至还有微微的失落。而杨雨薇也勉强承认,吴燕夏保护她顺利离开的举动,还算是男人。 她质问他:「月运里为什么没预测到这件倒霉事?」 「我待会重新看看你星盘记录,但我确实不可能把每件事推得那么准,误差永远存在。」吴燕夏顿了顿,他真心诚意地说,「雨薇啊,咱俩对男人的口味类型还挺一致。」 吴燕夏身上轻浮的毛病就这么来的,第一步就是很喜欢把不太光明的事揽到自己身上。比如杨雨薇偶然说起她知情的一幕桃色交易,当事人是俊男美女。占星师第一件事就是虚心点头,说他八成也抗拒不了诱惑,所以他得严格克制自己。 当然,吴燕夏的审美向来比较……极端。 杨雨薇冷哼一声,她想到了昨晚看到的梁凉。 容貌尚可,但眉眼间缺乏气度。世界上就有这样的女人,你会很奇怪居然有男人愿意去喜欢她们,那个满身蕾丝的小姑娘属于如此。 她不得不说对吴燕夏非常失望,本来以为占星师挑女(男)人品位更好一点。 吴燕夏却只问:「雨薇,你当初是怎么看上那厨子的?他好像对你印象深刻。」 他咬着这话题不松口,杨雨薇这种个性却也不能让人轻易打趣,淡淡回敬让他去死,干脆地挂了电话。 桑先生的面孔和谁最先採取的主动,在杨雨薇脑海里已经彻底模煳。以至于昨晚,她根本就没认出对方是谁。 杨雨薇只记得,她当时性格还没有如此坚硬,拒绝和男友考公务员回家结婚的请求,整个人想随便靠一夜情作践自己。异国他乡的旅途,却无意识地选了最熟悉的类型:身材削瘦、黑皮肤、总是沉默、很会听别人说话、下垂眼睛——这个男人像低配版本的谁? 杨雨薇昨晚匆匆逃走,不仅仅是为了她黑歷史被揭发,只是怕坐久了会被吴燕夏发现什么端倪,他那种天然的、像潮水推动方向般的敏锐感。 隔着玻璃窗,她往外冷淡地看了一眼迟到前来的魏奎,他正大摇大摆地和身边同事闲聊。 吴燕夏居然想夺他的女朋友?杨雨薇微微一笑,但她若有所思,最终没有发送那封申请调走魏奎的工作邮件。 剩下的半天,梁凉都在晕乎乎中度过去。 那种被上门销售忽悠着,办了张野鸡美容院的会员卡,又被哄骗着往里面充值了一千万,而且这钱貌似还退不了的酸爽感。 呜呜呜呜,胁迫型欺诈合同可以取消吗? 但吴燕夏跑得没影,只剩下桑先生铜铃般地眼睛瞪着她,阴森地说:「他昨天晚上把我推倒在地,我的精神赔偿费能算店损里吗?」 梁凉心更是拔凉拔凉的。 她还没有答话,周围明明各忙各的员工却唿啦地涌上。 「老闆,以后能让夏大仙给我算命吗?」 「老闆,夏大仙那天带来的女的没你美。」 「老闆,夏大仙的ipad又落在店里了,我帮你收起来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梁凉却感觉嵴背发寒。 她小心翼翼地问:「你们怎么知道吴燕夏这人呀?「 吴燕夏前后就来了吉兆两次,但人人说起他的口吻又好像熟稔。 吉兆群众射来雪亮的监督目光。 世界上每个人是有点八卦热情的,尤其是每个人挺喜欢八卦自己的奇葩老闆。 吴燕夏自以为含蓄着追人家姑娘,但他脸上那种思虑过多的反派表情除了想收购吉兆外,说明只对lo娘老闆本人怀着不轨之心。而且,吉兆里的上上下下包括洗碗工圆圆,全部知情吴燕夏每天晚上都在堵着他们老闆回家。 第88页 他那復古大自行车太有标示性了! 只不过,碍于老闆脸皮向来非常薄,群众们选择故意看破不说破而已。 再至于昨晚吴燕夏带着杨雨薇来吃饭,也是「小两口吵架带第三人了」。 梁凉又彻底被说晕了。 那种「每个人都知道他在处心积虑地琢磨怎么坑你,唯独你傻乎乎以为那根本不是坑」的悲伤心情。 「我俩以前不是……「她无奈地想辩解。 全店的人继续亮着眼睛看着她,梁凉又抿起嘴。 梁凉虽然性格软,但从不把自己的私事带到工作的,而且真要说起前因后果,这纠缠能追溯得太远。比如说,很久很久从前,她只是牵狗买了一杯奶茶而已…… 桑先生则在旁边冷冷地补刀:「新店就是夏大仙的房子。」 吉兆群众纷纷作了解状的点头 「一个人出商铺,一个人开店,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妻店吧? 「我们搬新店没有交房租对不对?」 梁凉满脸沮丧。 她真是委屈死了,虽然没交房租,但绝对不是因为答应当他女朋友才取得的福利啦……她之前可是一直在忍辱负重战战兢兢地捡狗屎。 等等,难道那时候吴燕夏就有坏心了吗?他这人怎么这样啊。 梁凉撅着小嘴,完全没有娇羞心情。她内心默默祈祷着,希望上午发生的事和说过的话都不算数。 但现实不允许她装鸵鸟。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突然有外卖上来敲门,送来整箱的冰镇奶茶。接着第二家外卖送来一个冰激凌蛋糕,第三家外卖送来尤带冷霜的进口水果。 上面附有留言,是吴燕夏请吉兆全体吃的。 随后,又堪称轰轰烈烈的送来好几箱零食和饮料。 到最后,再送来一大束玫瑰,点名送给梁凉。 一时间,吉兆就像回到活泼的学生时代,当班级里有人表白成功,男主会请其他同学兴高采烈地分吃着垃圾零食。 只有两人没碰。桑先生的胸口还被他那拳打得滋滋发凉,有骨气地拒绝。而梁凉脸整个都是红的,现在每个人都跟自己提起吴燕夏,她恼羞成怒极了,只想僱人去杀猪! 梁凉终于受不了这种普天同庆的感觉,匆匆逃出旧店,跑到新店面去盯着装修。 然而吴燕夏也同样贴心地往新店里送了点水果和饮料,只不过,他也没那么冤大头,送的水果饮料档次没有送往吉兆里的高。 ……还挺会过日子的,梁凉酸熘熘地想。 还是想不通怎么就答应他。本来自己好好地走着人生大道,转瞬间就当上传销组织负责大哥女人的感觉。 正在这时,吴燕夏居然如有灵通般给她打来电话。 梁凉脸颊一阵高烧般地发热,差点摔了手机。新店里要等后天才装空调,装修工人是开着电风扇的。她赶紧就跑到电风扇前,边吹着风边小心地接听。 那边人上来就说:「美少女收到货了吗?」 「呃,」梁凉一呆,随后条件反射地说,「收到了收到了。」 她把今天吴燕夏送到店里来的火龙果啊桂圆啊哈密瓜啊奶茶啊蛋糕啊之类都报了一遍数量,虽然一口没吃,但还是根据职业习惯,仔细地把实物和快递条目检查完毕。 等梁凉絮叨地说完,吴燕夏帮她补充:「好像还有一束花。 梁凉不由把脸又往电扇前靠了靠,她瓮声地说:「……嗯,我也看到啦。」 她同样认真地数了数,确实是99朵波斯玫瑰,很大的一束,像浮华花云般拢在怀里。 满吉兆都是那股扑鼻的芬芳香气。 「哈哈,都收到就好。」 吴燕夏说完这句后沉默了好一会,梁凉盯着眼前飞速旋转的扇叶,心跳又开始加快。她总是不知觉地在害怕和畏惧,好像怕他会突然说什么,又怕自己控制不住地想说什么。 「唉……我太困了。」吴燕夏却只是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他在电话那方很痛苦地对着她撒娇,「凉凉,我感觉我好久都没睡觉。」 梁凉也愣住了,她勐地想到,吴燕夏今天确实是一幅比平常更憔悴的模样。而据桑先生说,早上八点多来店里,就看到吴燕夏正骷髅般坐在门口台阶上,「我大发慈悲才让他进来等你」。 「那,那你还是先睡吧,你今晚不要来吉兆了。你要睡觉的。」 她下意识地转身从电扇前离开,左顾右盼,想找个没噪音的地方听清他的声音。 吴燕夏又意思性抗争了几句,最后还是答应了。 「如果我不来的话,你会跑吗?」他不等她回答,就又睏乏地呻.吟了一声,自顾自地说,「但我肯定能把你搞回来,因为你就是我的姑娘。但我确实得养精蓄锐一晚上,那么今晚不过去找你了?」 她轻声说:「……你快睡啊!」 「好的。」 过了会,旁边的工头有事要找梁凉,就先问赤膊的工人。 「梁老闆人呢?」 「刚刚还在跟她男朋友打电话。」 此刻的梁凉正躲在墙壁后,木木地拆了包柠檬茶喝。 为什么不把反悔的话说出来?嗯,只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毕竟,吴燕夏再不睡觉跑过来质问她,她就真的会很担心。 不不,一点也不担心他。梁凉觉得更需要担心自己,同样是整晚没睡,为什么她到现在还是那么莫名亢奋。连柠檬茶喝在嘴里,都有点像药却也有点甜甜的。 第89页 ☆、第 48 章 梁凉小时候和魏奎长大, 到上初中的时候,父亲转业从商,一家从大院里搬出,不过她和魏奎依旧同班同校,感觉就没真正分开过。 魏奎他爸是军中拔尖的人物,他妈是续弦, 自然流产过一次才得这么个棘手混小子, 长辈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只好棍棒蜜枣的供着。 拥有这么多宠爱已经让魏奎无忧无虑, 更别说他从小确实聪明,在相貌中获取不少红利、爱折腾,运动神经极高。 梁凉的熘冰和羽毛球都是他亲手教的, 两人单独玩的时候,她的水平都发挥得不错, 只不过一旦有外人参战就成了猪队友。面对陌生人围观, 梁凉紧张到手颤;失误一次, 梁凉紧张到跑不开步子;他多骂她两句, 梁凉更紧张到默默流眼泪。 魏奎倒不介意哄着女孩子,但他好胜爱玩,最最讨厌和这样心理素质不好的人玩, 只嫌丢人显眼。后来每次出去打羽毛球,魏奎只要看到外人在,就算玩得正好也立刻急急忙忙地打发走梁凉,最多让她站在旁边替他们守衣服。 梁凉乖乖的照做, 果然没有让他再出丑的机会。 问题就是,当你打发一个人坐冷场太久,你们就慢慢不属于同一支队伍。 梁凉后来不再怯场,她的羽毛球在女生里打遍天下无对手,但她自己却再也不肯和魏奎玩。 而这时候,一定要提起梁凉在青春期里诸多形影不离的洋娃娃。 梁凉不管到哪里总是搂着洋娃娃,有时候高兴起来,还会一个劲亲洋娃娃塑胶脸庞。 经过长时间的锻鍊,她的体寒已经比以往好多了。少女娇嫩的脸颊,瞳孔漆黑,粉而软嫩的唇瓣,甜蜜胡乱地亲吻着那半米多高、躺倒就会自动合上眼睛的瘆人洋娃娃苍白面孔。 莫名的天真,诡异的诱惑。 魏奎心猿意马之外,心情有点怪怪的。 将心比心,魏奎只是个青春期躁动的男孩子,也不是没琢磨点血热瞬间。但每当两人单独相处,梁凉总是慢半拍的不开窍,每当这时,她都会脸红红的摆弄腿上的洋娃娃。 仿佛那是全天下樑凉唯一珍重的事。 魏奎向来没什么耐心。 第二天,他选择直接把那碍眼的洋娃娃干掉——魏奎没自己动手,给两个小学生买了个冰激凌,趁着梁凉没注意的功夫,指使孩子把她摆在座位上的洋娃娃偷走。 梁凉独自在公共球场找了一天一夜,随后黯然放弃,第二天又抱着不同洋娃娃出现在教室。 ……她原来不止一个洋娃娃。 魏奎头痛之余,也暗地松了口气。 魏司令曾经半是挖苦半是骄傲地说儿子:「那小子任何坏事都敢做,做了任何坏事都敢认。」 除了那一次。 魏奎当时眨了眨眼,他躲开了梁凉的视线,嘻嘻哈哈的,继续和那群狐朋狗友出去打球。 后来隐隐想起有什么不对,那天梁凉偶尔和他的眼睛对视,同样会迅速移开透亮眸子,仿佛怕自己忍不住质问他什么。而在丢了洋娃娃后,她一反常态地没有哭。 梁凉越来越沉静,慢慢不爱哭,她也几乎不怎么在他面前说话了。 至今在魏奎杂乱的卧室内,被偷走的洋娃娃始终锁在他保险柜深层,密码就是梁凉的生日。 这事越到后来越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以至于魏奎越发生理性厌恶这些东西。 当魏奎今晚如期完成他的工作,开着小跑儿又要一熘儿烟地开到梁凉的小区给他的青梅惊喜的时候。杨雨薇的电话在车载响起来,他整个人就像中毒样頽在方向盘里。 「miranda……」魏奎嘟囔着。 通常情况下,杨雨薇都不浪费感情,她在魏奎叫出自己的名字前就会直截了当地把要求说出来。但今天,等魏奎完整地发了7个音节的词后,对方依旧沉默。 魏奎开始出冷汗。 老太婆夺命call,他今晚是不是又要通宵工作…… 过了会,杨雨薇才问:「你认识不认识一个叫梁凉的女孩子?」 魏奎下意识地隔着车窗望了望高楼,灯火点起的2001b,那是梁凉的家。 杨雨薇为什么对这个感兴趣?吃一顿日料还上瘾了?魏奎是真的很不喜欢把这两个女人牵扯到一起,因为不是一个世界的,杨雨薇太精明到刁钻,像个算盘成精似的,反正会玷污到他纯洁的梁凉。 于是他只能打着哈哈说:「听名字挺耳熟的。」 魏奎期待对方千万不要说什么穿着lo装的女孩,那就是某人没跑了。 「吴燕夏跟我说起过她。」有那么片刻,杨雨薇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古怪,随后她决定打住,「明天早会你必须来,我们会引入新算法……」 唉,这倒霉催的又来了。 魏奎垂着脑袋听,他记性好,根本也不用动笔,各种嗯嗯啊啊,但她真问起细节什么,转着眼珠子就完全对答如流。 杨雨薇心里百味陈杂,也不知道欣赏这英俊小孩够机灵花哨还是骂他够蠢到没心没肺。 她想,先静观其变。 等放下电话后,魏奎唇边的假笑也彻底消失。 他突然就失去了今晚去见梁凉的心情,这种矛盾的感觉,就像魏奎明明无数次想把这洋娃娃还给她,又无数次地莫名缩回手。某种程度上,魏奎觉得他确实没梁凉勇敢,她对任何事情都认真对待的样子,总让他有点自惭形秽似的。 第90页 「烦!」魏奎念叨着口头禅,一踩油门,开走了。 在他副驾驶座上有一个厚册子,那是钻戒的订做图表,魏奎早已决定在他生日的时候送梁凉一枚订婚钻戒。 深夜,一个人的高层公寓,梁凉坐在床上对着那一大束玫瑰发呆。 九十九朵玫瑰真的特别重,她简直是凭着美少女战士赐予的力量,才能独自把它抱回家。在闷热夏夜里又是汗流浃背,感觉两条手臂彻底酸了。 等洗完澡后,依旧满身馥郁的玫瑰气味。 梁凉跟自己说「要冷静,要沉着,这只是糖衣炮弹,这只是一种来自猪的高级玩弄」。然后,她又开始心里痒痒地在网上搜索「吴燕夏+苗王」这两个关键词。 汗,原来「苗王城」是贵州的一个景点呀。 梁凉仔细地把介绍贵州的各种山水和古蹟读一遍,又开始准备琢磨去看吴燕夏的公众号,但她勐地握住手机,愤怒地睁大眼睛。 就在一秒前,他他他居然更新了! 午夜12点,吴燕夏居然更新了一条星座状态,标题就叫《本周星象分析》。 梁凉心里那叫一个气,她急急地在评论区回覆:「抢沙发!但你现在不应该睡觉吗?」 等了好久,都没有收到入选回復通知。 光看到阅读量蹭蹭上奔,这世界上信星座的人好多啊…… 梁凉不高兴地把手机丢开在床角,又开始滚来滚去。柔软的腰间碰到一个硬物,摸出来,是早晨胡乱扔的梳子 她明明在早晨下定所有决心,坚决拒绝吴燕夏不切实际的告白,结果晚上回家就成这样了…… 但梁凉看一眼梳子,再随手扔开。 不管了先不管了,明天再考虑吧。今晚让她继续亢奋会。 吉兆旧店马上就要进行闭店倒计时。 这几日店里来的都是老客。梁凉几乎每桌都亲自送了一盘水果,再认真记录他们的电话,承诺新店开门前就给他们打电话。 五年的吉兆,凝结了太多感情。梁凉记得她帮客人庆祝过升职、发财、表白、生子、求婚、离婚。桑先生曾经抱怨过这里的一切,菜单、价格、午市、游客、日本人、中国人、抽菸的夫妻、筷子、餐巾纸、地面上可疑的头髮、丢散落四的人,每次上菜前先举起手机拍照的行为,店里还因为操作失误而有过一次大火。 真的很有感情呀。 而在这种巨大的自豪感之下,梁凉满意又遗憾地发现,她因为吴燕夏告白产生的那种轻飘飘、软绵绵的情绪已经不知所踪。 剩下来的,仅仅是……茫然感和愧疚感。 昨天是疯了吗?梁凉暗自想,她不能因为对魏奎的赌气或是对现状的失望,就答应做别人的女朋友。 梁凉知道她不讨厌吴燕夏,她怀疑世界上没有人能真正讨厌吴燕夏。这真是蛮了不起的性格,但那仅仅是一种很奇妙很跳跃的亲近感。 魏奎才是她的择偶标准,魏奎是多年刺在她心里的矛,而吴燕夏……他也值得更好更完整为他掏出心意的女孩吧。 她不可以的,她只是把他当成好朋友,她仅仅因为孤独没有守住对友谊的界限。 梁凉自责地想,自己一定也感染了吴燕夏不注意保持男女距离的轻浮毛病。 明日也正好到15日的轮休,所有工作坐完,梁凉和桑先生坐在桌前。 桑先生正看着新店里的装修情况,而梁凉则撑着头,仰着白莲的下巴喝了一杯清酒。 和外表相反,梁凉酒量其实很好,只不过她的酒品奇烂,属于喝开心后立刻眼泪汪汪抱着人大哭的类型。 梁凉平常很少主动喝酒,桑先生很讨厌和她喝酒,但今天,他对她的喝酒什么话也没说。 日料店是男性的天下,在日本,日料师傅几乎对女性绝迹。 也并非性别歧视,但日料师有点类似香水闻测师,根据科学研究,女性的荷尔蒙确实会影响体表温度,而细小的温度都会对高级刺身的品质造成影响。 日料店老闆同样也少有女性,即使有也是那种男人婆,或者是银座下那种「妈妈桑」的精明世故类型。但梁凉,穿着这套傻乎乎幼稚又存在感极强的lo裙,把吉兆越开越大。 最初,桑先生觉得这娇滴滴的小姑娘在自己手下待不了三天,后来没想到她待了一周、三个月、一年……五年,还成了老闆。 「老闆,你结婚后还会开吉兆吗?」他冷不丁地问。 梁凉立刻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整个白天都依旧举棋不定,思考答应吴燕夏的告白是不是巨大错误,完全没想到桑先生都深谋远虑地奔着结婚去了。 桑先生不以为然,他说:「很多女的开店,一到恋爱结婚生孩子,就忙着搞什么安居乐业的个人生活,把店的生意放到第二位。这样的人是开不好一流的餐馆的。而我只在一流的餐馆里工作。」顿了顿,桑先生遗憾地说,「你以前的状态就挺好。」 梁凉眨着眼睛,她委屈地说:「我现在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但你以后绝对不会更好了。」桑先生继续恶毒地发表他的厌女症总结,「情场特别坎坷的那种女人,一碰到个全心喜欢你的呵护你的男人,整个后半辈子就绝对没法成长了。」 她以前的状态是什么样的? 反正梁凉就有那种「你如果喜欢我就好,你不喜欢我那我也什么也不做」的性格,甚至有时候,梁凉还悄悄地想她挺满意和魏奎目前这种若隐若离的状态,她知道自己谈恋爱会是什么样——虽然还没谈过恋爱,但是梁凉觉得她缺乏节制的细胞。 第91页 小时候看书必须一次性全部看完,被当成书呆子;玩洋娃娃会沉迷到把自己也打扮成这个样子,被当成怪胎;这辈子就打过一次工,结果职业就成了日料餐馆老闆娘。 所以如果陷入恋爱,那绝对是傻乎乎的全身心彻底投入的疯魔类型,谁都拉不住。肯定也开不好吉兆了。 义正言辞地拒绝吴燕夏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梁凉走出吉兆前,重新确认了自己的心情。 很好,酒壮怂人胆,不不,她的意思是现在有足够的勇气再次说拒绝了。 唉,再想想吴燕夏昨天提的都是什么荒谬要求啊,什么叫「背着魏奎和我交往」,她还不想陪着猪浸猪笼呢。 梁凉走出门,她先犹豫了一下,慢慢抬头。 占星师今晚在熟悉街角等她,他没有骑车来,正举着一根还没剥皮的香蕉,低着头靠着灯柱看书。这人有时候如脱兔,但安静起来又很定得住,模样完全不是装腔作势,就好像书里有什么魅力的内容让他移不开眼睛似的。 梁凉轻轻走过去,站在旁边看了他很久,吴燕夏居然连头都没有抬。 之前他看桑先生星盘的时候也是如此,无视周围的一切,把所有精力都投在他目前重视并珍惜的事情里。 她歪头看了眼,他捧着的是一本讲篆刻的书,上面都是鬼画符的文字。 就这样静静过了好一会,终于,吴燕夏如梦方醒地抬起头,发现身边有人。随后「啪嗒」一声,手里的香蕉就吓得手软滚落在他凉鞋边。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谁也没说话。 最后他轻轻一笑,梁凉只感觉她的小心脏直接滑到崖底,因为昨天上午和晚上的感觉居然原封不动地又飞回来了。每次见到吴燕夏,都仿佛小动物被强行投食,他普通的一举一动,命中的精准度超出了梁凉喜欢厌恶惊讶烦恼等一切范围,最后只能像小松鼠一样表面气鼓鼓内心却很珍惜地把各种感觉藏起来。 ☆、第 49 章 吴燕夏低头时并没有异样, 此刻一抬头,脸色非常苍白。他显然刚洗完澡,套着黑色的t恤,清癯面孔上有种刚刚被冷水勐冲后的整洁感。但男人的嘴唇微微脱皮,邋里邋遢的。 他把眼睛眯成一条线,强笑着打招唿:「下班啦?」 「你怎么了?」梁凉脱口而出。 吴燕夏的状态有点不对。 以往每次等她的时间, 他都像闲赖的路人甲, 够无聊又够专注地刷手机。占星师精于一种松懈外表后的洞察力, 只要愿意, 就能轻易动摇和诱惑他人而不觉得羞耻。但是,吴燕夏不属于那种能捧着高深的书边读边等姑娘的那种男人,他个性不太「装」——天生就不懂, 后天也没琢磨过。 今晚,吴燕夏居然肯安静看起书。他显然正通过阅读刺激大脑, 在她面前竭力地维持着精神。 或者说, 掩饰那一股遮也遮不住的糟糕疲态。 梁凉怔怔地瞧着他:「你昨晚又没睡, 对不对?」 吴燕夏先俯身捡起脚下那根黄香蕉, 手指紧捏着书,压抑着喉咙里的咳嗽。他若无其事地说:「嗯,这没什么。」 「……你昨天说你会睡觉的, 你都跟我保证了的!」梁凉瞪着他。 有那么一刻,她眼泪都要从眼眶中流出来。明明是吴燕夏没休息,但自己胸口被什么紧紧抓住,久久无法散去。 「那些星座之类的难道不能迟一点发?再重要的事情, 你也不能总不睡呀……」 吴燕夏微微诧异:「谁说我是为了那些才不睡觉?」 居然还敢狡辩! 她忍不住说:「我都看到了,你昨晚在零点更新了公众号!「 吴燕夏简单解释:「我的稿件是提前两天写好,再存在定时发送软体里,不是随写随发的。」他心一跳,试探地问,「凉凉,你主动关注我公众号了?」 「那个……」 看着她支支吾吾的样子,吴燕夏秒懂。 他高兴起来,再次无声地坏笑,下垂眼角居然乐出褶子。 「其实你关注我也不奇怪。我公众号是休闲娱乐类目里阅读量排名第一——还有,你时不时想我在上面给吉兆打小gg?也不是不可以,但,万事讲究有来有往,你得付出点代价吧美少女?」 他目光灼灼,语调不羁,满身骚浪放飞的味道。 梁凉握起拳,她脑海里只留有一个念头:好想用包里的ipad把眼前的人砸晕,让他此刻躺在马路上好好安眠。 当然,最好安眠一辈子。 吴燕夏笑着拉住气咻咻转身要走的lo娘,他的五指极修长,手背瘦骨嶙峋,让人想到巫峡上一晃而过的长臂猿略过岩石脉层,居然能同时握住香蕉和梁凉的手腕。 她慌忙地要甩掉,吴燕夏却更用力地一紧。 他收起笑容,哀怨地说:「我不睡是有原因的。凉凉,坦克最近在蜕皮,它的状态不好。」 与哺乳动物不同,蛇的鳞片外层布满死细胞,它的每一次生长都会伴随着蜕皮。最常规情况下,蛇每个季度至少都会蜕皮,一年里多达十多次。 随着坦克和神灯交换身体,坦克因为过激反应而大量进食,蛇身已经变粗了一圈,原本蜕皮的周期也提前不少。 一周左右前,坦克逐渐停止进食。它乌黑的双目开始明显地呈现乳白色,眼菱膜前仿佛被笼盖了蛛网般蓝茫茫的雾,尾底的金黄鳞片末梢边变得透明,原本鲜亮的金色黯淡混浊。 第92页 蜕皮持续了一周多,蛇皮还没有下来。 梁凉急匆匆地跟着吴燕夏,来到他家蛇室。 「你明明可以早点告诉我的?」 吴燕夏望了望她,他没解释。 两人居然同时想起,上次在吉兆门口分别时候的场景。当时她哭着转身跑走,他无可奈何离开,彼此都有一种旧事如梦的恍惚感。 在在此期间,吴燕夏经歷着挠墙、窒息、相思、继续挠墙、柳暗花明的状态,而梁凉隔着麻木的一周多时间,重新看到那熟悉的、空荡荡的客厅,也有种豁然开朗的心情。 不过,梁凉随即大胆地瞪了吴燕夏一眼,他之前还不准自己来他家来着! 吴燕夏在她不满的目光中,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的担忧。他暗悔不已,居然又让梁凉跟着自己回家。但在lo娘此刻开心又夹杂想算旧帐的小表情中,他只能一言不发。如果此时再不识趣地把她赶走,就算玉皇大帝都难补救他俩的关系。 两人重新走到蛇室,共同在蛇笼蹲下。 梁凉忍不住往吴燕夏背后躲了躲,再畏缩地看那条团在笼子里的黄金蟒。匆匆一瞥,看到它在笼子深处,静静地盘成个复杂粗缠的8字, 然后她轻松的表情立刻消失。 梁凉太怕蛇了,怕到了每次来到这里,都能不厌其烦地把这句话先重复一万遍。她再次无法控制的回忆起在这间蛇室里的遭遇,现在想来,坦克滑出笼子无声地到她身边,重重地贴着她的腿,那胸腔窒息的感觉依旧如此清晰。她简直会因为这种恐惧感放弃世界上一切而飞速逃跑。 但,梁凉现在没有逃。 吴燕夏正蹲在她旁边。他一点也不怕,还全神贯注地看着坦克。 一路上,她都在偷偷地看他,像观察一个哑谜,而吴燕夏毫无察觉。随着时间每一秒的流过去,梁凉花费全天准备的拒绝都在大段地消失。 她听到自己关心地问:「神灯以前蜕皮需要多久?」 「最快两分钟,最慢也就五分钟吧。」吴燕夏看着笼子里黄蒙蒙的坦克,有点嫌弃有点心疼。 黄金蟒现在脏,蛇眼也灰灰濛濛的。 顿了顿,他轻声说:「但坦克已经』待蜕皮』八天,它处于超长待机状态啊。」 「那如果它总是不蜕皮,会怎么样?」 吴燕夏心里说,估计会死。 比起同种类同年龄的蛇,神灯原先的体型非常纤弱。而坦克上了它的身后又暴饮暴食,吴燕夏确实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他最近几日尽量多留在家写稿和进行网络星盘谘询,每半小时都会去看看坦克。它已经具备蜕皮的所有条件,但好像僵硬了般缩在笼子一动不动。他只能多拿着湿抹布擦着整条蛇身,尽力地让它舒服一点。 这两天,坦克表皮越发干裂紧绷,蜕皮的症状越发明显。这时期的蛇通常是处于最虚弱的状态,吴燕夏已经不敢再贸然伸手碰它。他在笼子里面放了不少砖头和粗树枝,因为蛇蜕皮的时候需要摩擦力,靠外力磨开唇部的那层老化的表皮。 但问题是,坦克总缩在笼子里一动不动的,这就分外让人担忧。 吴燕夏几乎有点阴郁地回答:「坦克必须蜕皮,否则拖久了,它会被自己身上的旧蛇皮活活勒死。」 梁凉的心刚悬起来,就听他继续一字一顿地冷冷说:「我也不会让它这么死,到了必要时刻,我亲自把它老皮剥下来。」 ……这人怎么还那么可怕啊。 但她悄悄地笑了。 吴燕夏想多分点注意力在梁凉身上,但确实没心情。 德勤山人上次告诉过自己,黄金蟒肉身不死,不管装着谁的灵魂,灵宠对这间公寓的威慑力就存在。换句人话,如果黄金蟒挂掉,不管什么原因,吴燕夏最好也赶紧搬家吧。 这就是凶宅无疑。 抛开这些暂时难以证实的灵怪因素,一来吴燕夏是真懒得搬家,二来吴燕夏表面闲云散鹤,但他这人的心一旦重起来,会产生非常可怕的毅力。 吴燕夏年少的时候,学校坐落在半山上。他早晚总爱在大街上闲逛一圈,因此上学经常迟到。他父亲很说一不二,把儿子捆在门口打弯了一堆晾衣架,吴燕夏依旧我行我素。到了十五岁那年,他转到县重点高中,突然有一天就决定不穿鞋。于是足足三年,吴燕夏都赤脚走路,即使跑一千米也不例外。学校完全是看他成绩好且又是少数民族的份上,才忍耐没给他警告处分。 吴燕夏如今重新穿上鞋,还穿上一身「不算命」的t恤,靠天上的星星赏饭吃,只不过这可恶的苗人,对命运的敬畏感依旧不算太多。 他只是不希望梁凉的狗在自己手里出什么事。 这几天睡得断断续续的,吴燕夏每次醒来,先走到蛇室里观察坦克状况。但就像神灯之前的不进食行为,坦克同样遭遇到了它的狗生最大问题,它不懂怎么进行蛇类的蜕皮,只会躺着。 他觉得有点愁。 「难道应该给它点爱的鼓励,让它加把油?」吴燕夏皱皱眉,自言自语。 一回头,他看到梁凉正呆呆地看着自己。她就像披着华美羽毛的鸟,但骨骼又小小的,手乖巧地搭在膝盖中。 吴燕夏顿时想到梁凉在蛇室的遭遇,略微歉疚。 「别担心了,可能到明天早上坦克就蜕皮了。」他故作轻松地说,顺便又厚着脸皮握住她的手,「我尽量不会让坦克挂掉。好了好了,今天太晚了,我先把你送回家。」 第93页 梁凉的手却在他掌心轻微挣扎了一下。 她闷闷地说:「我想摸摸它。」 吴燕夏愣住,过了片刻,他古怪地问:「你不怕蛇了吗?」 梁凉怕蛇,很怕很怕,但是,吴燕夏此刻对坦克表现出的由衷关心,却让梁凉觉得内疚极了。 因为这根本不关他的事。 坦克曾经是最抚慰她最心爱的小狗,但自从变成蛇后,梁凉知道她一直尽力地躲避它、逃开它,甚至从来不多看它。梁凉发自内心觉得,拥有坦克灵魂的黄金蟒,也不过是世界上一条可怕的普通蛇,对她是惧大于亲切。 但现在,当坦克命悬一线,她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 坦克以前是幼犬,在不会下楼梯,不敢出门的时候,都是被她柔声拍打着哄出去。所以,梁凉就很想……摸摸它。 吴燕夏沉默了会,他手一揽,就把梁凉搅到自己怀里,她的心顿时开始跳起来,不,这次不仅仅是因为怕蛇。 「那大胆摸一下吧,我会保护你的。」吴燕夏在她耳后轻轻说。 ……按照常理,难道男朋友不应该说:「不要摸!有危险!我好心疼你!」这种台词吗? 蜕皮前的蛇,是出于最温驯的状态。即使是毒蛇也不会咬人。 但梁凉全身僵硬到不知如何是好,她还没来得及为自己一时的勇敢后悔,就看着吴燕夏利落把蛇笼打开。他没有让梁凉独自把手伸进笼子,反而坚定地把手罩在梁凉颤抖的手上方,陪着她一起把手伸到笼子里。 两个人的手交叠,吴燕夏的手就在上方,像乌云一样,严丝密缝地虚笼着她。而在笼子外,她稍微一动就能后靠到他的肩膀上,梁凉头晕目眩,心跳声大得惊人。但隔着这么近,梁凉发现听不到身后人的任何唿吸声,她呆了呆,随后反应过来吴燕夏此时正在紧张地屏声。 在上方吴燕夏的护卫下,梁凉无法说她是鼓起勇气,还是精神恍惚、全身起着鸡皮疙瘩的情况下,她平生第一次亲手触碰到了蛇。 软、出乎意料的软。那触感不像鱼皮,也不像狗毛,就像冰冻后的丝袜,还像涂抹奶酪的骸骨,有一层肥肉又有一层厚骨。蛇不同于哺乳动物的肌肉纹理,是非常肉感的那种细腻光滑。 梁凉最初整个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吴燕夏甚至感觉她整个身体都在轻颤和尖叫。但随着指尖轻触到坦克,一切就仿佛顺理成章,她的手慢慢下滑,就在他还担心她随时在自己怀里晕过去的同时,梁凉居然已经镇定地摸完了整条尾巴。 随后,梁凉又以莫名的胆量,嘟囔道:「……加、加油,坦克,你,你要快点蜕皮。」 坦克依旧一动不动地盘着,要蜕皮前的蛇是很脆弱的,全无抵抗能力。 「不要死,求求你了。」她轻声说,然后又以刚才的动作,摸了摸坦克的尾巴,手势非常温柔。 一如她摸曾经的泰迪。 就在此时,梁凉突然感觉手下僵硬的蛇轻微地一扭。吴燕夏反应比她更快,他迅疾地先捉住蛇的七寸,在她耳边轻喝:「出来!」 随着梁凉惊惶地把手抽回来,她个人虚软无比,后倒在吴燕夏怀中。而他也迅速跟着收回手,紧锁上笼子。 方才在笼子里似乎陷入沉睡中的坦克,仿佛清醒起来,它扭动着蛇身,无声地昂起头。如果蛇有情绪,可以感到它进入一种无比的焦躁状态,就仿佛垂死的囚犯被锁在正逐渐瀰漫致命毒气的密室里,找寻最后生存的可能。 此时坦克三角蛇头一抖,它扭动身体,开始高速绕着整个笼子底部游滑起来,带着令人目眩胆颤的疯狂挣扎状态,冲撞得铁笼砰砰作响。 两个人同时闻到一种油味,那是蛇蜕皮前散发的味道。 梁凉感觉她的脖子被铁链锁住了,体会到最纯粹的恐怖。不自觉地要再向后躲,被后面的吴燕夏用手臂紧紧抱住。 他惊喜地,一眼不眨地说:「它要蜕皮了!」 坦克拖着长长的蛇身,在笼里不断抽搐和奋力前进,越来越快。笼子被撞击的声音越来越大,如果坦克此刻依旧能发出犬吠,大概会发出在深夜里最让人不安的那种长长的、哀鸣似的预警声。 它不断地以头撞击笼子中间的粗糙的石块,紧紧地缠绕后再松开,仿佛没有痛觉。 梁凉已经看到它吻端的上下颌处有了道细小的、仿佛透明塑料壳那样的裂缝,她惊唿一声,而坦克仿佛也有了感觉,全力往这处缝隙处来回用力地撕磨。 它全力地绕着灰色砾石、土黄树干,一遍遍地游走。 缝隙终于被坦克扯得越来越大,一层好像人工塑料的乳白色皮层正从缝里掀起来,崭新的身体就在老皮中央。坦克不断地在拐角处迅捷地扭动着它的身体,就像孩子想甩掉脚上的袜子,而那老旧皮层在尾部也越堆越长,终于,从头到尾逐渐的剥落。崭新的、斑纹亮丽的黄色蛇鳞越露越多。它受到振奋,精神抖擞地不断吐着信子,眼睛慢慢恢復了之前的水润乌黑,而随着它最后一圈奋力地游走,旧蛇皮终于像窗帘布样全部被剥了下来,落在笼子底部。 一分钟不到的时间,蛇完成了全部的蜕皮过程。 ☆、第 50 章 蜕皮后的坦克, 像游动的速度逐渐缓慢下来。它惬意地又环绕一圈,再找到了水盆,开始喝水补充能量,也并不管笼子外面目瞪口呆的人类。 第94页 蛇室里一片寂静,旁边的神灯静静地趴着,偶尔摇摇尾巴。 梁凉不知觉间, 已经彻底倒在吴燕夏怀里。 他们坐在地上紧紧拥抱着, 共同看完这场自然和动物间新陈交替的过程。 「……我, 我难道真是小仙女吗?」 梁凉的整张脸发红髮热, 布满汗水,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很狼狈可笑,但是已经完全顾不上了。 好神奇啊, 自己只是摸了两下而已。 在坦克进行蜕皮的时候,梁凉一直紧紧地盯着笼子, 那是一种无意识的注视。心情说不上是紧张、激动还是害怕或震撼, 也许言语永远不能表达她的全部感受, 只有同样亲眼看过这幕的人才能懂得这种生命的感染力。 梁凉发自内心觉得这一幕很美, 尤其在坦克拼尽全力地剥落旧皮的瞬间,她居然热泪盈眶。 吴燕夏看着她的眼睛,静静地补充:「可能真的是仙女吧。」 他除了微微惊嘆蛇蜕皮的时机发生得如此恰好, 并没有梁凉那么大的感受。吴燕夏只是把她刚刚摸过蛇的那只冷湿的小手举到自己唇边,低头轻轻地吻在她的手背处。 「我喜欢你,凉凉。」吴燕夏清晰地说。 当占星师干燥的唇落下去,她不自觉一个轻颤。 虽然不合时宜, 但面对他第二次告白,突然间,梁凉回忆起首次看到神灯出现在脚下的那一秒。多么强烈的惊吓,陌生人的家里居然出现一条活蛇!闻所未闻,当时她整个人,整个心跳,和全部的唿吸都停住了,耳朵里嗡嗡作响,手心在渗出冷汗。 但当这种奇特的感情和恐惧一起渗入内心,梁凉发现,以自己这么胆小警惕的性格,居然从第一次见面起就非常信赖吴燕夏,信赖到,她从没有怀疑过他说的任何话可能是假话。 从他第一次说喜欢她开始。 但梁凉依旧忍不住问:「……为什么呢?」 这到底是什么感情呢?为什么吴燕夏会喜欢上她呢?她真的不懂。 他们明明认识的时间没那么久,他可能都不怎么了解她。比如说,梁凉自己谨慎地暗恋了魏奎那么多年,她依旧羞涩到,不敢公然承认「喜欢」这两个字。 ……喜欢到底是什么? 吴燕夏却笑了笑:「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喜欢上你就是很自然的事情啊。」 梁凉怔然看着他。 潜移默化中,她也学会了他那种独特的、一眼不眨地凝视方法。 吴燕夏咳嗽了声,他略微后仰着身体,用双手支撑地面。 「……美少女你先从我身上下来吧。」 梁凉这才意识到她正坐在他身上,慌不择路地站直身体,脸整个都红了。 吴燕夏身上终于一轻。 他不是不想享受温香软玉,问题是,lo装是属于看上去很美,只有穿上去才知道多热多闷多重的服饰,更何况梁凉买的蕾丝裙价格不菲,都是高级蕾丝,刚刚就像大山大河大海一样压着他。 吴燕夏边咳嗽边朝着梁凉竖起一个大拇指,代表着滔滔不绝的敬仰和佩服。 「你真的太厉害了。居家怡室还镇宅啊。」 梁凉却呆呆地看着蛇笼子。 杨雨薇上午先去开了会高层,回到办公室后就先打了个喷嚏。随后,她所见的下属除了魏奎以外,都似有似无地给了她一个莫测的眼神。 她不动声色地来到自己的开放办公室,知道了原因。 有人居然送来99朵玫瑰,而在这个以进口玫瑰种为时髦的年代,对方选了十年前最火的「蓝色妖姬」,一种传说中的黑玫瑰实际上却以人工蓝色染料漂成的玫瑰。 杨雨薇内心隐约有了点预期,但翻开附带卡片后,还是骂了句脏话,因为桑先生的大名正签在上面。再抬头的时候,魏奎正罕见过于聚精会神地翻看文件,后嵴背在硬括的衬衫里活像一根竖起的嘲笑又鄙视的中指。 她忍了又忍,到下午的时候,才若无其事地让保洁把这束玫瑰扔了。 魏奎但凡感觉到杨雨薇心情不好,他的心情就特别好。 本来今晚加完班后确实要回他的小别墅。但是,他毫不犹豫地又跑到梁凉家。 用备用钥匙打开门,梁凉早已经自己睡了。 客厅的桌面上摆着个盒子,魏奎随手打开一看,里面有淡黄色微韧的一层长长蛇皮。他好奇地捏了捏,感觉沙沙作响,仔细认出来什么东西后立马扔地上。 「什么玩意儿啊。」魏奎一皱眉,赶紧冲进去洗了洗手,再用卫生纸胡乱地把纸盒子重新包起来放在原地。 他有心想问情况,但看了看确实太晚了。于是在梁凉家沖了个澡就陷在她家沙发上随便睡了。 唉,其实总睡沙发是有点不太舒服啊,魏奎模模煳煳地想。 梁凉第二天早上打着哈欠走出来,看到沙发上睡着不请自来的魏奎,又愣住了。 今晨第一道的微光照在他出众的脸颊,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感觉身为颜控的尊严慢慢地回来了。 魏奎真帅,魏奎真好。梁凉从小就知道他胆大包天,几乎不怕任何惩罚,轻狂到了有些铁石心肠的地步,以至于她好像从来没有指望过,这样的魏奎在自己身边逗留太久。 她隐隐知道,魏奎拒绝了魏家的背景,自己执意要闯出名堂,至少他这举动就比她只会开餐馆的小生意强太多。 第95页 然而一瞬间,梁凉的心情复杂得难以描述。因为魏奎对于她,也像隐藏在蛇皮后的蛇。 比起深入了解他,她更习惯去靠自己想像他。 魏奎一醒来,正好看到梁凉凝视自己的场景。 梁凉连忙低头,慌乱地把他散落在地的西服捡起来,那昂贵的西服面料饱满,纹路清晰,抱在怀里有些沉。 魏奎每当看到梁凉神不守舍的样子,总是心情大好,他故意说:「娘娘,你在想什么?」 梁凉回过神,她小声地说:「你怎么来了?」却不敢看他。 魏奎没有察觉有异,反正,梁凉以前对自己也这么躲躲闪闪的态度。 他正盯着梁凉细看。 她今天的睡衣很薄,纤细的腰,纯白真丝睡袍下面有起伏的胸脯,上面绣着精美的玫瑰。 女孩长发如瀑,方才看着他的目光柔得像软水,魏奎的脸也不由微微红了。如果她平时也这么穿多好,他烦躁地想,他不要求她每天穿名牌或多有设计感的东西,但至少像普通女人一样穿着,脱下那碍眼又该死的lo服。 ……所以,那订婚戒指是送还是不送? 魏奎觉得特别犹豫,他不是不喜欢梁凉,但经常不知道拿她怎么才好。如果梁凉脱下lo服,或者她的个性像杨雨薇,反正是能强烈刺激到他,那么一切就简单很多。 此时此刻,梁凉已经把他的西服搭在旁边了,她知道自己必须要向魏奎说一件事了。 她坐在沙发上,双膝併拢,规规矩矩的像个小学生。 魏奎看着她那样子不由再嘆气,梁凉怎么就没半点美女的气场,一举一动都像小鸡啄米似的无聊。 唉,还是先订婚吧。魏奎实在被他爸和他叔叔催烦了,反正他也根本忍不了其他如狼似虎的女孩。 「那个,那个,我昨天晚上又去了吴燕夏家里。」 「谁,夏大仙?「魏奎皱眉问。 以他的广阔心脏,也仿佛感觉吴燕夏这名字最近在耳边出现的频率有点太高了。不过,魏奎对吴燕夏的态度非常像杨雨薇对着桑先生——魏奎只是把曾经在吴燕夏手上吃过的亏,当成被野狗咬了一口。这是意外,本质上,他没时间也没耐心去了解吴燕夏这种人。 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就像lv和河马,原子核和米老鼠,金融机构和丐帮。类似这种对比。 不过魏奎恍然大悟,他手一伸,就把她昨晚遗落在客厅里的蛇蜕皮拿起来。 「你最近和吴燕夏走动很密切啊?我说呢,你这盒子里的皮是哪儿来的。他家里有条蛇,对不对?你不是最怕蛇——我懂了,是不是他告诉你,家里放蛇皮能招财?那你这蛇皮我拿走了,我也要招财。」 梁凉慌乱地说:「……不不,这蛇皮不能给你。」 魏奎眉一挑,刚想继续坚持,但他突然从沙发上坐起来,吃惊地说:「娘娘,你哭什么?」 梁凉连忙用手背把脸上掉落的眼泪擦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间就很沮丧很难过。大概内心知道,要和曾经重要的东西告别了。 魏奎已经坐到她身边,他抓住她的手,俊容严厉:「你怎么了?梁凉,你是不是被那死算命的欺负了?怎么回事,你告诉我我弄死他。」 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已经恶狠狠起来,梁凉连忙摇头。 她不好意思地推开他的手,魏奎这才不情愿地放开她,但依旧专注地看着她每一丝表情。 被他这种目光凝视,梁凉感觉心跳加快 不过与面对吴燕夏不同的是,她整个人都变得很害怕,就像被即将发怒的桑先生尖声训导。 「他跟我告白了……」她细声细气地说。 「啊?」 「吴,吴燕夏……」她鼓起勇气,「夏夏说他喜欢我,然后要我当他的女朋友,我,我……」 魏奎一愣。 他并没有像梁凉猜想的反应那样,露出种被伤害或者是惊讶的表情。比所有的反应更糟糕的是,魏奎大力地捶着沙发笑摊在了沙发,而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第 51 章 魏奎大笑到止不住:「那个死算命的苗族人居然说他喜欢你?要你当他女朋友?他不是一直号称自己是大仙要修仙, 他们苗族的村是不是养蛊需要样本啊?不对,他说自己不懂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神了这人,我懂了,肯定是这人那天晚上请老太婆吃饭,没钱付饭费, 然后把自己抵给你了!他这种张嘴就来的人说话你也信!」 梁凉被他说得满脸都是红晕, 她突然想到, 自己确实又忘了找吴燕夏收餐费了!而眼前魏奎满目含笑的轻蔑样子, 也让梁凉非常不好受。以往觉得魏奎大笑的样子倜傥非凡,现在看到却内心扎着一根刺。 然后,魏奎听到梁凉轻声说:「我, 我答应了。」 魏奎终于不笑了,他坐起来。 一股熟悉的恼火感油然而生。魏奎突然间想到杨雨薇总是数落他的口头禅「不要幼稚」, 他每次听了都想发疯。 魏奎不需要梁凉解释发生了什么事。他知道, 他当然知道。 像魏奎自己有时候跟女孩子开玩笑, 性子上来纠缠对方喊哥哥老公的。但该闹的闹完, 转脸就不认人,并不想真正发展暧昧。他猜测的情况是,吴燕夏跟杨雨薇结伴去梁凉店里吃饭, 随后那死算命的开玩笑说让梁凉当她女朋友,傻姑娘梁凉真信了。 第96页 魏奎却知道,他和吴燕夏是同道中人,反正特别能侃能闹的货色, 说话等于放屁,只有最笨的女孩子才选择相信一时兴起的鬼话。 梁凉小心地说:「……可我觉得,他不会拿这事开玩笑。」 她知道个屁! 魏奎突然沉下来的脸色让梁凉更害怕了,她大气不敢喘,艰难地把话说完。 「但,但我虽然答应了,如果你不高兴,如果你不喜欢我这样做,那我我我,我就算了吧……如果你说不可以,那就算了。我以后就再也不见他了。但是我,我一定要先告诉你,我不会瞒你的……」 魏奎同样厌恶的,是梁凉每次做任何大小决定都会跑过来烦他。如果他回答时态度不好,她的脸色就迅速黯淡下来,仿佛责怪自己猜不透她的心意。大多数时候,「被需要」很满足男人的自尊心,但问题是梁凉需要的关注太多了,她这种无时无刻的放低和柔软就在渴求一种腻在水草湖里的纠缠。 魏奎通常没这种心情,他待会还得保留精力上班反怼杨雨薇。但梁凉刚刚才哭过,他也不好疾声厉色。 于是魏奎难得的耐着心,他先挤出微笑:「娘娘,你知道答应做别人女朋友代表什么意思?」 梁凉的脸果然嫣红一片,她咬住唇。 魏奎忍不住盯着她花朵般的柔唇,嘴头冷言冷语:「呵呵,吴燕夏不是一个少数民族?也许他们盛行走婚,你要两女侍一夫啊,你就不怕老太婆跑过来大耳光子抽你?」 还有句话他没好意思说,魏奎总觉得吴燕夏没有男性能力,难听点说,吴燕夏嬉皮笑脸到让人有些看低他了。不然,哪个孬种会允许自己无怨无悔的被杨雨薇那种女人驱使利用? 梁凉果然又被魏奎的话唬住,脑子陷入迷煳。 她不了解魏奎,但好像也不太了解吴燕夏了——苗族真的盛行走婚吗?好像有一个民族确实提起过这个,她可不想谈这种奇葩的恋爱。 「……他,他说了和杨小姐就只是大学同学。」 魏奎深吸一口气,这大早上的心情算是彻底毁了,早知如此就不来梁凉家睡沙发。不过,魏奎想起件事,掏出手机给梁凉看上次的照片。 「看到了没有?哪个大学同学这么形影不离的?「 魏奎简直都不想生气了,虽然在某一瞬间,梁凉执迷的神色让他感觉到一丝醋意,但他的骄傲更迅速地压制了他。 他简直服了。梁凉肯定就是国内两.性知识完全没普及到位的那种傻子,想到梁家父母宠着女儿就像宠小公主的错误教育也真是奇葩。 梁凉长久地盯着魏奎的手机,就在魏奎以为自己终于说服了这个小榆木脑瓜的时候,她抬起小脸孔,淡淡地问:「你手机里为什么存着杨小姐的照片?」 他一愣:「我?我顺手拍的,正好看到她和死骗子在吃饭——」 梁凉轻声说:「你从来没告诉过我,杨小姐这么年轻又这么好看。」 梁凉回忆起见到杨雨薇时,那股泛在心底的轻微酸涩感,她这几年差不多天天听魏奎抱怨「老太婆」的事迹,而魏奎自己一定不知道,他一方面嫌弃她幼稚和不成熟,而拿来对比的对象,就是他嘴里满口厌恶的「老太婆」。 而现在,向来只存球赛和跑车照片的魏奎,居然偷拍了杨雨薇的照片。 梁凉感觉心里有重重一坠,她不由盯着魏奎。 「我删了还不行?」 迎着梁凉清澈的目光,魏奎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他莫名心虚,赶紧抢回手机,这大早上的什么情况啊,弄得他好像犯什么错似得。 魏奎真诚觉得他一点错都没有。 他已经换上了平时玩世不恭的那种表情,看上去很耐心,一副深情到死的模样,实际上思绪已经转到别的上去。 魏奎站起来,又开始把梁凉家的挂烫机拉出来,没事人似的准备熨西服。 「我真是跟你说不明白,」魏奎打着哈欠,他把话题赶紧绕回来,「你上次不是还跟我骂吴燕夏说他是骗子么?怎么现在又转变立场,真是女人心海底针,算了我管不着,你随便。」 「什么?」 魏奎恶毒地说:「我说娘娘你不怕下蛊被毒死的话,那就跟那吴燕夏试试……」 他几乎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但梁凉比他动作更快。她忽地抱起桌面上装着蛇皮的盒子跑回房间,再把卧室门重重反锁上。 魏奎敲了半天门都没开,而且怎么叫她名字,里面都没有回应。 他一看表,知道再不离开的话今天上班又要迟到,便突然狠狠砸了一下门:「梁凉,我拜託你不要总以为自己还是一个小公主好吗?成熟点!没人能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还有,赶紧把你lo服扔了!不准去见吴燕夏!」 梁凉正以背抵着门,魏奎那一敲吓得她把整个盒子砸落在地。蛇皮已经干扁下来,梁凉连忙蹲下去捡, 她想,魏奎好像没说不同意吧?那就是同意了。 桑先生今天休息。 他早晨的时候从床上醒来,同样拿起自己的手机,先把「萌萌哒夏夏占星」发布的星座运程又看了一遍。 「……射手座……太阳和木星角度,会带来贵人……避免因为过度投入情绪化。爱情,有些决定一个人做不了主。」 桑先生读了三遍,随后不小心拉到公众号下面。 第97页 「萌萌哒夏夏占星」一周推送两次,阅读量篇篇在八小时内都破十万加,而评论区非常热闹。后台每次都会选出50个精选留言,其中不乏占星大神对吴燕夏的星象分析作出继续解读,俨然成了一个小小的占星爱好者交流地。 吴燕夏自己从来不现身回復,无论占星质疑还是「夏夏你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好准啊」「夏夏美女求算命」这种留言。 但在这次推送后,「萌萌哒夏夏占星」后台只放出一个精选留言。桑先生一眼认出梁凉的私人微信,她的第一句话是「抢沙发……」 就这么一句白痴话,被置顶,被加精,被回復。 而吴燕夏的回覆是:「陋室唯一的沙发。宇宙无二的你。」 桑先生愤愤地合上手机,趴在床边,山崩般地干呕了会。他觉得这事和这回復真的太噁心和太假公济私 占星师在上次又帮他免费看了一次占星筛子,吴燕夏还好心地劝他把水晶手鍊摘了,显然也觉得粉晶太扎眼。 「你怎么不戴青金石?」 「难道青金石也招桃花?」 「青金石是传说中的帝王石,你觉得,身为帝王还需要桃花吗?」吴燕夏盯着他,这占星师身上有种邪气,既不是卖水晶也不是算命的,怎么讲,就感觉一切尽在掌握,他说,「恋爱是讲究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缘分,缘分不到,硬要去谈就是扯淡。所以,您也别管我那天不让你追我朋友。」 吴燕夏虽然不肯透露杨雨薇的更多信息,但同样对桑先生说,他和杨雨薇只是大学同学。 但桑先生还是太不开心了。 他,不,服。 到中午的时候,举完铁且穿上西装的桑先生,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西静大厦楼下。 这里进入电梯前都要刷卡,但桑先生居然神通广大的搞到了访客牌子,他特意换上自己最好的西服,显得有点像破产企业家。 但一上18楼他就彻底晕了,四周都是香水味和黑裙白衬衫,还有衣冠楚楚的各种人走来走去,所有人都干练稳妥,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杨雨薇的冷淡高傲表情,然而又不是杨雨薇。 杨雨薇今天没空骂魏奎,她刚刚和客户一起联合撕完了律师和审计。在ipo中,沟通成本常常远大于实际成本, 她精疲力尽,坐在员工休息室里发呆。这里刚装修完,桌椅颜色明亮,角落里全是零食。冰箱里有牛奶酸奶汽水啤酒,全身昂贵的品牌。水果放在精緻小瓷盘中,而休息区里全是苹果电脑,偶尔穿插一张桌上撞球桌。 杨雨薇独自坐在沙发里,打量周围一切。有时候,她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该得到的,有时候又觉得自己的能力并不足矣得到这一切。 微微一笑,感觉是女强人「皇冠综合徵」。 她懒洋洋地打开手机,准备看「萌萌哒夏夏占星师」当放松精神,但一双锃亮的皮鞋停到面前。 往上看,那死小孩衣冠楚楚地站在面前。 「miranda,你现在有空吗?」魏奎问。 杨雨薇太清楚,他那原本低沉的嗓音在推诿工作责任的时候也是一流好手。这么几年,她心里盼望魏奎主动提出离职申请,但每次想到又觉得莫名遗憾——毕竟,由自己亲自提出开除他,成就感可能会更高。 「请讲。」她淡淡的。 「……管好你的小白脸,让他不要乱说话,小心我把他舌头拔了。」魏奎咬牙切齿地告诉眼前的这个「老太婆」。 魏奎心里明明白白,他可以跟梁凉置气,吵架,但那是内部矛盾。任何人敢觊觎梁凉,魏奎也是绝对不肯放过的。只不过,魏奎选择直接找了杨雨薇,反正吴燕夏是她的「男宠」不是吗? 杨雨薇的道行比魏奎高了十万倍。 她面色不改地问:「具体是我的哪一个小白脸?」 魏奎刚有些目瞪口呆,杨雨薇脸色却也微微一变,她看到「蓝色妖姬」的送花黑脸隔着玻璃窗,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第 52 章 窗外的天空阴沉下来, 原本被光折射明亮的江面慢慢变成土黄色,今年夏天多雨,下午开始又要下雨了,外面又闷又热。只不过在这个临江的高层建筑物内,空调总比人体最适宜的温度要更冷很多,因为这里存活一帮无论何时何地都穿着全套西服和精美过膝裙装的金融妖精。 桑先生一点也不冷, 他心里变得很烤很烤, 一直烤到了焦炭处。然后在最干涸最澎湃的地方, 开出一朵变态的小傻花。 他始终牢牢记得杨雨薇。 桑先生原本偏好成熟女人的类型, 杨雨薇聚集他喜欢样子的模板。以前她中长发过肩,胸大腰细,但如今, 她周身凝聚女强人的冷冽气场,偏偏因为身材前.凸.后.翘, 在很精干的金领形象外多了一种无形的, 难以言说的小女人感。 桑先生一下子就给美晕了。 杨雨薇颇受成功男人欢迎, 不过, 她自己很痛恨别人拿这种目光看她,甚至在工作中有点刻意不苟言笑。 魏奎正背对着桑先生,他继续不耐烦地说:「就那个算命的小白脸, 叫吴燕——」 杨雨薇却恢復了两个小时陪同客户时的冷漠无情,她把他往旁边一推:「闭嘴。」 然后路过他,踩着高跟鞋向桑先生走过去。 魏奎纳闷地一回头,当他看到像牛抻着脖子, 呆呆木木的桑先生,也被彻底雷住。 第98页 这不正是梁凉店里的板长吗?魏奎恍惚觉得自己的头也是有点晕的,杨雨薇对男人的口味还真是……刁钻啊。 一时之间,他居然很同情吴燕夏是怎么回事。 杨雨薇感觉她正走过悬崖上的锁链,高跟鞋下每一步压着都是烦躁。她职位虽高,但也不过是高级打工仔,并不想在工作的场所去上演任何狗血戏,此刻只能强行镇定下来盯着桑先生,先观察他今天的暴躁程度值不值得叫安保。 死一样的沉静,五秒,身边匆匆的人都不由自主看了他们两眼。 桑先生一言不发,当对方婷婷地走到他面前,他感觉整个人又像几年前那样陷入了爱情死海。 看对方跟梦游似得,杨雨薇又觉得以静制动这招不行,对低等人不管用。她先沉着脸:「您今天能跟我好好说话吗?如果可以,咱们就找个没人的地方聊两分钟。如果做不到的话,我就要赶您走了。」 桑先生终于能说话了,他声音嘶嘶的:「……前两天我送的玫瑰。」 「我收到了。」 并直接扔了,杨雨薇从此以后严禁行政绝不准再把任何来路不明的植物拿到办公室里。 桑先生不知情,他就像刚吞了个一个大蘑菇似得呜咽一声。 杨雨薇压着烦躁,先和桑先生来到一个角落。当然,桑先生只心花怒放地注意到那位置隐蔽,却没想到他的全脸正好巧妙地在摄像头监控下。 她一点废话和寒暄都没有。 「几年前去函馆的时候,我正好失恋,想随便找个男人一夜情。我本来愿意和你上床的,直到发现你是中国人。但谁都有年少荒唐的时候,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希望有更多后续」 桑先生沉默了会,他伤心地问:「你经常这样吗?」 杨雨薇得想了会,才知道他说的是「一夜情」这码事,她压抑着烦躁,但还是微笑澄清:「只此一次。」 桑先生的眼睛倏然亮起来,杨雨薇再坚定地补充:「但我现在有男朋友,请您以后不要送花了。」 「……吴燕夏说你目前还是单身。」 杨雨薇脸上瞬时控制不住的扭曲一刻,她简直都想坐火箭过去抽吴燕夏的耳光,所谓资深陷害就是如此吧。自己还没想好怎么坑他呢,占星师先玩这套! 结果桑先生得意地说:「我骗你的,夏大仙什么也没说。但我猜你没有男朋友,猜准了吧?」 他到底不是全然的不谙世事。 杨雨薇深唿吸了几下,她冷冷地说:「我有没有男朋友都和您无关。」 桑先生早不是几年前的羞涩干煸小处男,他把旺盛的精力用于多年健身,浑身充满蛋□□和举铁给予的激素力量。 他立刻吊着眼睛说:「我要追求你!而且,我追不追你和你无关。」 又是一个没眼色的傻x,还穷!杨雨薇脑海里只能想到这评价,不过,她是那种不管轻蔑鄙视,都会表面上宽容接纳的人。因此她笑而不语,掏出一张芬芳的名片给了给桑先生。 「上面是我的私人电话,您有空给我打电话说好吗?」她淡淡地说,「我待会得开会。」 终于,桑先生这座巨大的瘟神被杨雨薇连哄带劝,按电梯弄走了。 杨雨薇转身立刻准备找安保,把录下的桑先生影像列到被大厦访客的黑名单记录里。 魏奎已经快步走过来,他抽搐着嘴角:「你俩怎么认识的?miranda,你也不穷吧,就因为一次餐费,你和你小白脸分别勾搭厨子和我家凉凉?」 杨雨薇已经蓦然大怒,她一把揪住那小孩的领带,魏奎猝不及防,居然被她拉低半头。耳鼻间都是杨雨薇那迷人的、昂贵的沙龙香水味。 「今晚十点,准时把你迟到的数据模型交给我看。不然现在就滚回家,和你那洋娃娃一起开饭馆儿去!」她唇角挑起一丝轻蔑的冷笑,「我能找小白脸是我自己有本事,而你现在有本事跟我说这种话是因为投胎好!」 杨雨薇松开手,她看都不看魏奎一眼,径直就走了。 与此同时,吴燕夏还在家里非常爽的睡大觉。 半睡半醒中,感觉有什么东西正温柔地舔着自己脸皮。吴燕夏随手一推,发现是神灯那橙黄色的眼睛,它居然跟着他上床,此刻正趴在他枕头旁边。 吴燕夏和褪毛的泰迪对视几秒,随后勐地坐直,自己养的宠物怎么有动不动就跑出笼子的恶习? 神灯这小东西当蛇的时候就古古怪怪,它不像蛇,反而亲人亲的厉害,那双蛇眼仿佛能表达感情似的。在刚把这条小蛇拿回家的时候,它好长时间不进食。吴燕夏眼看不行,就掰开它的嘴往里面丢活蚯蚓,神灯虽然是条蛇,但感觉也是这么无奈地看着他。 吴燕夏笑了,他亲昵地摸了摸它的头:「神灯姑娘,你想不想找个男朋友啊?等你以后和坦克交换回身体,我给你找条公蛇让你爽一下好不好?」 他自言自语地说着下流话,倒是很坦然。突然间指尖一痛,神灯居然惩戒性地含了下他的手指。 手机响了,杨雨薇立刻来问罪。 她噼头盖脸地就把桑先生贸然找上门的事情说了,杨雨薇不耐烦地说:「这都什么人啊?我真是倒霉,对了,这厨师信你,满口夏大仙夏小仙的,夏夏你赶紧让他别缠着我……」 对涉及自己利益的问题,杨雨薇是不退让的。不过,有些事她自己不乐意自己出头解决,看能不能指使别人。 第99页 吴燕夏公正地说:「我建议你自己和他说,这件事上我确实帮不了你。」倒是想起来别的,「咱们那天去吉兆付钱了吗?」 「你问我?我早忘了。吓都吓死,那鬼地方你请我我也不会再去。」 他思考着:「我反正没交钱,难道吃白食了?」 杨雨薇还在气头上,她有点怪怪的说:「我真希望你把她追到手,以后咱俩再发神经去那家店吃饭,说不定真的能免单。」 吴燕夏在电话那头顿了顿。 杨雨薇不习惯说话得不到他的回应,她笑着说:「你不会放弃那女孩了?放心,你比那个魏奎的小孩好很多。我印象里这是你第一次这么喜欢女孩子,你俩一定能走到一起。加油吧,继续追她!」 如果此刻外间阴沉脸的魏奎愿意挪着他尊贵的屁股赶到她办公室,他肯定会因为杨雨薇现在这种富有人情味的鼓励和表情大吃一惊。 但杨雨薇被桑先生这么两次骚扰,她觉得自己是想明白了,她和吴燕夏确实是不可能,以前没机会,现在没缘分。她不会找这么一个闲云野鹤又不求上进的男人当男友。他们只是很多年的老友,当老友有了意中人,她应该真心的祝福。 反正,多说几句祝福又没什么关系。 杨雨薇冷眼旁观,魏奎这孩子护食是很严的,大不了,她会在吴燕夏失恋的时候顺便开了魏奎。 「嗯,我已经追到她了,」吴燕夏简单地说。 占星师的声音依旧是很轻快随意,却和他说的话含义不相符,杨雨薇又是过了好一会才明白这代表什么。 吴燕夏随后又细心问了问餐费的事。等挂上电话,她一个失神,外面江面浪涛翻滚,全城已经下起泼泼大雨。 同样完全处在状况外的梁凉,正在新店里吭哧吭哧地监督装修。 本来装店面内的空调系统时,桑先生激情昂扬地嚷嚷也要过来察看,但他居然放了鸽子。 无所谓,反正也只能自己上。梁凉忙来忙去,又打电话又看图纸,完全不察外面下了雨。直到快七点多的时候送走装修队,恍然抬起头,看着雨混合着风凉飕飕地敲打着玻璃门窗。 梁凉不由也看呆了。 她和吴燕夏约着,晚上八点一起到对街附近的电影院看电影。当时两人都没有思考天气因素。 ……第一次约会什么的。 梁凉满心的矛盾和惴惴,最后只能化为无数次忧愁地看着窗外。她今天打扮得有点隆重,一款暮星色的sp,上面有西伯利亚狼和珊瑚蛇。绑带的高跟鞋是白色,双马尾烫过髮根后用几条真丝的发绳扎着。本来看到阴天不想穿裙撑,后来想到第一次约会而还是咬咬牙穿上。 可是下雨了,而且,雨在半个小时里居然还越下越大,伴随着闪电和打雷。 梁凉站在门口台阶小心地张望几秒,又赶紧退回来,闷闷地坐在空纸箱旁边。 自己带的小洋伞不大,走去商场肯定会被淋湿,lo娘的衣服很厚,要淋湿就肯定很难干,而且还要在黑暗的电影院里坐着看电影……她倒不怕冷,但觉得这样肯定很狼狈。 早知道今晚雨下的这么大的话,就不约着看电影了。随后,梁凉赶紧摇了摇头坚决驱逐乱七八糟的想法。 两人说好了在电影门口回合,她想了会,决定还是先把那略微夸张的裙撑脱下来。 突然有人推门走进来了,高大的身躯,一整身湿淋淋的纯蓝色雨衣,从头到脚黑严密地围着。剩下雨水不停地从他头部、肩膀低落在地面,汇合在地板形成潺潺水印。 「桑先生?」 梁凉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直到听到雨衣里面闷闷地出了一声,才知道来人。 「大仙,你怎么来啦?」她惊讶地问。赶紧看表,约定的时间还没有到。 吴燕夏先不说话,费力地把那套像下水管道工人的纯蓝色雨衣脱下来,当他看到梁凉那套比平时更华丽的小裙子,满意地点头:「我来接你。」 梁凉下意识地帮他拿起那条仿佛刚从海里捞上来的雨衣,一摸都是湿冷的雨水,她莫名起了点鸡皮疙瘩,赶紧先放在边上:「我有带伞的,你不用特意……」 他在阴暗的店面里笑了:「就是特意来接你的。」 吴燕夏是觉得梁凉那么一大套裙子,普通的伞估计也遮不住,因此把雨衣带来。 梁凉的脸微微发热,可是侧头看了看窗外,雨点依旧毫不留情地往下砸。 她有点举棋不定:「下这么大的雨,我们真的还要去看电影吗?」 吴燕夏闻言就不说话了,他的脸型窄,五官不开阔,但莫名很适合拍名表gg,那双桃花眼看过来有时候令人会心一击。 他皱眉盯了她好一会,才说:「当然要去。」 梁凉吐了吐舌头:「我就是问问,那咱们快走吧。」 她因为雨天的略微阴霾的心情突然变得很轻松,因为吴燕夏主动来接她,而且他虽然懒洋洋的,但好像一点都不怕麻烦。不过等到吴燕夏帮她套上那雨衣的时候,梁凉脸上甜美的笑容就一点点的消失了。 梁凉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刚才没听出吴燕夏的声音了。 这男款橡胶雨衣防雨效果很好,即使杀人都能防止血液365°溅到身上。但是,活人在里面免不了的闷热,而且她身高不够,厚重雨衣的帽子老是垂下来挡住视线,不得不费力地用肩膀撑着。 第100页 ☆、第 53 章 吴燕夏瞪着梁凉套着纯蓝雨衣的垂头丧气的样子, 忍不住弯腰笑了好久,胸腔都在震动。 他确实形象的感觉到了契诃夫笔下「装在套子里的人」的现实形象,而且,吴燕夏终于深刻理解,别人为什么看自己穿这雨衣都认为是变态出街的心情。 哎,这橡胶蓝雨衣看起来是真的挺丑挺奇葩的。 吴燕夏边笑边挠着下巴, 怎么以前自己穿的时候, 都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啊。 梁凉整个人陷进那宽大的雨衣里, 虽然看不见自己, 也隐隐觉得这模样肯定很傻。 ……但她不敢说。 尤其是吴燕夏又神奇地掏出两个黄色塑胶袋,要为梁凉绑在脚上,号称是为了避免「湿鞋」, 她也无法拒绝,只能更心神不宁地握了下拳——这猪该不是单纯是为了看热闹才来接的自己?比如说, 吴燕夏有种恶趣味, 把一个重视衣着的lo娘打扮成天生杀人狂。 梁凉确实猜对了。 五分钟, 吴燕夏坏笑着撑起他那宽大的黑伞, 一手夹着她竹骨日本制轻质小伞,大步走出来。 而他身后跌跌撞撞跟着的是披着老式男款橡胶雨衣,浑身被包裹得像□□的梁凉。她整张脸和身形都被严密遮挡住, 恐怕卖到大山里,只能以检验dna的方式查明身份。 唯一一点的优势,就是她和瓢泼大雨已经被彻底隔开。而梁凉在最初的闷热后,很快倒也适应了与外界的隔离感。 雨衣里有隐隐的塑胶和清浅的橘子味道, 因为看不清前方,只能凭着吴燕夏强拉着她手腕的方向感往前走。他显然一直在闷笑,但她也听不清,说话总是嗡嗡隔着一层。估计因为她步伐太笨,越发大力地握着她的细胳膊。 懵懵懂懂地走了一会后,梁凉索性就放松下来,她如同盲人似得乖乖的听从指挥,也不挣扎。 这沉默的太快又□□静,等两人走到了电影院门口,吴燕夏有点害怕这姑娘被闷傻了,迅速先解开梁凉的雨衣。 梁凉在里面被憋得满脸潮红,早没有余力思考。她倒是有点累了,眼中因为困意而水光点点,光洁的额头,嫣然的红唇,此时正慵懒地打了个小哈欠,再因为突如其来的灯光眯着星眸。 吴燕夏的手背沾着零星雨水,手心干燥而软,嘴……软。 梁凉呆呆地站着,她被吴燕夏从变态蓝雨衣里解放出来,他去换电影票,塞来一大桶爆米花,两人夹着3d眼镜坐在逐渐变黑的电影院,她对屏幕保持着石化状态很久,才醒悟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猪!!!骗子!!!流氓!!! 老式的男士雨衣是套头的,当她费力地抬着下巴,任吴燕夏把沉重的雨衣从她搓红的颈部拉到额头,视线被短暂遮住就要离开黑暗的几秒,突然间他动作一顿,低头轻轻地亲了她的脸颊,然后又跟没事人似地接过雨衣。 梁凉在黑暗中微微鼓起腮帮子,她尽量不动声色地用手背擦了下他刚刚唇落下去的那个位置。不知道为什么,梁凉感觉吴燕夏偷亲自己的这个场景,好像有点熟悉。 除此之外,居然觉得特别平静。 现在的心情,就有一点点惊吓掺杂一点点无奈,但更多的就是淡定。好像感觉被偷亲一下也算不了什么,反正,没有传说中初吻那种羞涩啊天崩地裂啊心慌意乱的感觉,连心跳都很平稳。 甚至没有惯常的脸红。 梁凉不由困惑了——唉唉唉,她到底是喜欢他还是不喜欢他啊? 还是说,她果然最喜欢的是魏奎? 大屏幕上的电影已经放完gg,身下的软椅也非常舒适。 梁凉全身上下一点也没有湿,层层缀缀的衣服都像裹在塑料里的糖,完好,干燥,甜美。她百味陈杂,但还是调整心态准备开始盯着前方看电影,就像旁边吴燕夏这么做。 吴燕夏把头微微凑过来,他低声说:「凉凉?」 「嗯?」她同样小声地回答。 「能把爆米花递过来吗?」 「哦,好的。」 梁凉一边说一边递过去,吴燕夏没有仅仅接过爆米花桶,他把爆米花换了个方向,依旧注视前方的大屏幕,随后冷不丁地胳膊再伸过来。 女孩柔软的手正老实地摆在膝盖,某人却也厚着脸皮把他的手搭到她膝盖上。 梁凉吓了一跳,轻微地握拳推拒着,但吴燕夏的手劲重上几分,她就很快被他的修长手指捉住,打开,几经笨拙的变换后,两人的手终于交叉握在一起。 吴燕夏这么一系列动作后心跳乱蹦,忍不住对着前方作了个鬼脸,余光看到梁凉见鬼般地盯着自己,连忙虚张声势:「看电影看电影,不准乱动。」 他长手长脚的,即使此刻伸长胳膊压在她的膝盖处,坐姿依旧能很自然舒展。 梦工厂的电影已经开始进入华丽炫目的剧情,吴燕夏盯着屏幕,却清晰感觉梁凉依旧在3d眼镜后侧头惊讶地看着他,眼瞳都放大了。那沉默足有一分钟之久。他的拇指僵硬起来,喉咙明显的动了动,要很费力地才能克制住把手讪讪移开的冲动,感觉糟糕又羞愧。 不。 吴燕夏的手依旧覆盖着她的手,怎么也挣不动。他用力地推动下她的腿,最后警告:「看电影。」 梁凉被他摇的身子一个瑟缩,不由小小地叫了声。也就在那一刻,她感觉大脑里突然有什么断了。 第101页 以前,梁凉把偷偷跑到沙发上睡觉的坦克摇醒,狗狗知道是主人回来,从不睁开眼睛,只是会发出如梦方醒又娇弱无力的「唔嗯」一声。这也就是梁凉刚才在黑暗里所发出的声音,毫无自主的撒娇,不要不要的,叫得令人受不了。 吴燕夏还没反应,迟来的害羞就像隔着雨衣的水淋下来,浇得梁凉面红耳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男人的手分量重得令人有些惊讶,压着她和她的膝盖。梁凉感觉她的双腿虚弱而撑不住了——那是很确定自己绝对不会松开力道的一支胳膊。 昨天晚上商量要看电影的时候,她那讨厌的谨慎性子又发作了,在至少五六个电影里犹豫来犹豫去,最后把选择权交给吴燕夏。 他上来就直接选了票房最高的一部。 「万一电影不好看怎么办呢?」 他莫名其妙的笑起来:「那我们看五分钟就走啊。」 眼前这个口碑很好的电影演什么,梁凉完全不知道。有好几次想张嘴说什么,却只能感觉他坐在她旁边。 就像沉睡了一万年的人,被突然惊起。梁凉又很想问问吴燕夏几个问题,但根本就不需要问。当一个男人真心喜欢你,这根本不需要问也不需要猜,当他站在面前,你内心只会非常的确定,他确实喜欢你。 梁凉能想像着吴燕夏全身上下只带着一个书包,然后他低头仔细的看了看,转手把书包塞给她就跑了。 她的心脏跳得很奇怪,时而非常快但时而非常稳定。过了很久,梁凉在越发炫目的屏幕光芒中依旧胡思乱想,感觉手突然一松,是吴燕夏无意识把手放开了。 占星师身为一条资深单身狗,他原本心不在焉地看电影,顺便紧张观察梁凉。只可惜没多久,他开始很可悲地投入到电影的剧情里,连谈恋爱都忘了。 维持这坐姿显然很辛苦,而略微低头,梁凉的手已经被他捏白了 吴燕夏选择潦草地把她的手塞到自己的臂弯处,他解放自己双手后,开始捧着爆米花放松地吃起来。 「你还吃爆米花吗?」他抽空小声问她句。 与此同时,吴燕夏惬意地把长腿歪过来,两个人的膝盖在椅子下面紧紧靠到一起。 梁凉盯着前方:「……你就是猪。」 吴燕夏「嘿嘿」笑了声,他被骂了句后胆子突然活跃起来,目光瞄了她侧脸忍不住又想凑过来亲她一口,梁凉这次却躲开了,不过她倒是一直挽着他。 今晚时间过得飞快,他们一起吃了顿饭。 但好像从电影院走出来后,吴燕夏就不得不遗憾地要把她送回家。 雨已经停了,梁凉在散场后就把手飞快地从他臂弯里收回来,只肯远远地跟着他走。吴燕夏被她一瞪就又有点不敢牵她的手,只好有一句没一句地逗她说话:「电影挺好看的。」 「……嗯,我没怎么看。」 吴燕夏不由沉默了会:「其实也不是特别好看的,等以后出了资源,在电脑上重新看也可以。」 占星师那种赔着小心的表情显得生硬且尴尬,但梁凉看了觉得很开心。她罕见地蛮横起来:「我不想在电脑上看,不然我们明天再来电影院重新看一次电影吧。」 吴燕夏眼珠一转,他是如果对方害羞立刻也就急忙忙地退避三舍,但梁凉要是放松后他能顺杆跃到三万里的人物:「唉,你这是主动提出来要跟我第二次约会?第一次被女生约,你让我平息下,想想怎么拒绝。」 梁凉果然又害羞起来,低下头:「你讨厌。」 梁凉要等推开家门,才能汗颜地自省那句「你讨厌」又是多么多么的肉麻婉转,不过吴燕夏当时眼睛亮晶晶地停留在她脸上,而她除了傻笑也根本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临别前,吴燕夏又若有若无地盯着她的脸,梁凉下意识用双手捂着脸:「不可以!」 这人怎么老食言啊,不是说过都不亲她不抱她的么! 她真的不高兴了。但最后他一把揽过她,从背后搂了她半分钟后放手,整个人被勒得有点晕,又感觉他还是做贼似的亲了自己的头髮,反正今晚是稀里煳涂的飞速过去。 ☆、第 54 章 梁凉第二天定了闹钟时间, 但早上走出卧室前却站住了。她却胆战心惊地先伸出个小脑袋,想看清客厅沙发上有没有人不请自来的躺着。 幸好没人。 她松了口气,别了下头髮。 现在感觉真是复杂。吴燕夏送来的那大束玫瑰,梁凉只敢摆在卧室里,生怕放在客厅被突然而来的魏奎看到。她就像瞒着丈夫,和小瘪三发展地下情的主妇, 越开心的时候越心虚, 灵魂在内心的某个角落焦急地走来走去。 一到吉兆, 桑先生那张伤心混合憧憬的糙脸在等着她。 他昨晚鼓足勇气, 给杨雨薇打了长达半分钟的电话,对方听他胡扯了几分钟,以「电话会议」的名头挂了电话, 但桑先生依旧全身冒着黑粉色的泡泡。 梁凉这才知道桑先生昨天放鸽子的缘由,她天真地问:「那你去找杨小姐后, 把餐费要回来了吗?」 桑先生一愣:「……什么餐费?」 梁凉默了几秒后死心, 她想到杨雨薇习惯居高临下打量人的挑剔神色, 再想到以前曾经猜过「老太婆」是什么样的人, 甚至还会隐隐吃醋。但等真和杨雨薇见面后,只有一种「果然啊」的敬仰心情,就是, 「果然啊魏奎会被这种女人治得服服帖帖」的感嘆。 第102页 梁凉鼓起勇气:「桑先生,我觉得杨小姐很难追的。那个,嗯,她好像不大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他狠狠地瞪着她:「我这种类型是什么类型?」 梁凉艰难地想着词:「呃, 比较,偏向于实干型?」 桑先生这才高兴,也解释了他为什么送蓝色妖姬:「我看了鲜花价目表,夏大仙送你的花太贵,我捨不得,就送了便宜档位的玫瑰。唉,你当初要是不收他的花,我就直接把那堆玫瑰给雨薇转送过去了。」 ……哪有拿送给老闆的花借花献佛的,梁凉不由斜目。而且,桑先生追真心喜欢的人还计较成本,他的心意就太可疑了。 桑先生幽幽地承认:「其实,我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颜控。」 梁凉太不高兴了,这真是史上最黑颜控的一次:「你才不是!」 「我喜欢雨薇的脸,而且觉得我和雨薇有一种特别的缘分存在,为什么她之前不选别人,选了我?有句话说一期一会,我觉得我和她之间存在着别人看不见的缘分。而且,我们之间居然能再重逢,这就是夏大仙说的缘分。唉,我本来想,如果一辈子遇不到她,我就找个像她的女人潦草过完一生。但现在不行,我一定要和她再春风一度!要不然我死也不甘心!」 梁凉原本僵着脸听,直到听到最后一句愤然地转身便走。 怎么桑先生也变得……这么不纯洁啊!梁凉想到吴燕夏昨天偷亲自己的一下,立刻再抹了抹脸。昨天都没感觉,如今越想越觉得脸红。 唉,太不纯洁了。 幸好自己把玫瑰拿回家了,梁凉心里又甜滋滋的。 杨雨薇给吴燕夏打来电话:「迪士尼的票到手了。」 她的语气很冷很镇定,不过吴燕夏好像感觉不出来,他笑着道谢,继续漫不经心地看着那高解析度的地图。 吴燕夏已经起床了,他简单收拾了房间,就开始津津有味的研究着国内地图。那上面很多偏远的地方,吴燕夏都亲自跑过了。 杨雨薇在手机另一端张了张嘴,她觉得自己明明有很多话想说,但只能说:「……昨天下雨了。」 「什么?」 她轻声说:「去武汉的那一次,你不是给那个小姑娘订开机日期吗?她没选你定的日子,选的另一个人定的,就是昨天。结果刚开机就下雨,而且,最近听说他们摄像在荒郊野外拍到了不干净的东西,那女孩自己病了,她父母说什么都不让她继续,逼着她回家。」 吴燕夏不以为意。 他曾经跟过半年剧组,像是剧组拍戏中採纳到的图象多了一个模煳的人影,取声在清晰的场景里取到杂音,拍戏时突然摄像黑屏等莫名的事情,在更严肃的新闻直播行业里都屡见不鲜。传说中,某些不明生物是很钟情摄像头的,而不少演员身上也戴着奇怪东西。吴燕夏上过几次电视通告的,但不太喜欢那种气场,后来也就懒得跟着去了。 他沉吟片刻:「那小姑娘选的外景地就不太妙,我看到了神道石和石像生。后来打听了下,那块风景区非常蹊跷,是省领导的孙子和老婆因为附近泥石流横死,他批下来作镇魂用的,虽说是景区,但修得格局就像个坟。我看那晚在座的都是搞风水的大师,我觉得他们比我懂于是就没说来,只嘱咐那小姑奶奶顾忌点口舌。不过应该没什么大事,那姑娘星盘里天王星的影响力很弱,她应该见不着什么脏东西。」 杨雨薇听了这些才咂舌:「夏夏,你怎么不继续研究风水?」 「我只是个占星师。」吴燕夏苦笑,「风水太邪了,你让我活得粗糙一点吧。再说,做任何事情都得担风险,光看风水只信命也不好的,没意思。」 杨雨薇一时脱口而出:「你偷别人女朋友就有意思?」 吴燕夏觉得这话莫名其妙:「形容我这种读书人,不能叫偷——那叫明抢。」 挂上电话后,他眼尖看到一个棕色身影从蛇室熘达出来。 吴燕夏远远地吹了一声流氓的口哨,神灯稍微哆嗦了一下身体,顿住,橙黄色的眼睛看过来。 蛇在以前是没有清楚的听力,只能靠腹部皮肤感觉外部声响,因此神灯目前对声音特别敏感。 吴燕夏耐心地把它唤过来,他摸了摸泰迪的尾巴。 算算日子,再过一个月就到了所谓中的「降头消解日」,不过中间还隔着鬼节,要严格说得再拖半个月。而按照占星师原本的计划,他是打算把这公寓里的「东西」清理完毕就高价脱手后,然后永久离开本城。 占星师原本就没计划在本城长住。 他以前工作一多半时间都在全国到处飞,参加收费性质的占星讲座翻译活动,被邀请写星座有关的gg文案,或者是参加和占星有关的商业活动。收入丰厚,但三四年间都不眠不休,有时候刚坐下就得赶下一个日程,到现在都熬夜成瘾,还落了后遗症——不能在固定的地方待着超过十天,否则就有类似戒断反应的烦躁感。 吴燕夏发誓,他的房产爱好是投资商铺,当初真心是见了鬼才买的公寓。 吴燕夏个人比较喜欢乡村,比较安静。但城市里总会举办更多的讲座和培训,有段时间,吴燕夏将国外占星师的讲座都听了,至今每年都定期飞伦敦几次。他还组织联繫过不少讲座,无聊到上完十个月的心理谘询专业培训并考取了证书。他在这公寓最常做的就是坐在豪华宽敞的客厅,盯着那张非法手段搞过来的高清中国地图盘算着下次去哪儿,第二天一大清早立刻买了机票飞过去。 第103页 可以说从买了公寓后,吴燕夏就从来都没有老老实实地在公寓里待过这么久。 他捏着神灯的耳朵,淡淡的笑着,眼神闪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吴燕夏最近没怎么穿「不算命」的t恤,他穿着简单白衬衫,胸肌和大臂处紧紧绷着,小腹平坦。他在大学时身材也没这么好,但吴燕夏是真刀实枪的跟着打拳狠练过的——以防荒郊野外遇到不测时,能跑得再快一点。 他想到梁凉。 要是她真是猫就好了,自己就能把她带走,关到荒郊野外的小木屋里玩。 ……等等,吴燕夏回过神,梁凉这么纯洁,他也不能这么变态对吧。 真可惜啊。 梁凉在忙新店和旧店的交接几乎闲不下来,要把所有的存酒都鬼鬼祟祟地搬到新店里去。 这其实是一项小小的违法工程,比如说清酒的税率为82%,一瓶在日本本地100元的酒,出口后运费到清关可能能卖200多快。而不仅仅是价格,日本很多酒厂都为私人所有,本身产量极小,日本国内市场都满足不了,更无法供应海外。因此免不了的也会托人在当地给她买酒,运过来再拿到店铺内售卖。 每家店都要有点偷税漏税的活动啊。 吴燕夏在电话里直接告诉她:「把你的什么银行帐号告诉我,我把那天晚上餐钱给你转过去。」 梁凉有点不好意思:「那个,算啦算啦。」 吉兆马上就要搬到新的店址,吴燕夏一直不收房租钱,每月房租可比一顿晚餐值钱多了。他却笑着坚持:「你还是把帐号给我吧,不然我带着堆现钞到吉兆也不好。」 梁凉听到他那边微微喘着气,不由问:「你在干什么?」 吴燕夏正试图把神灯带到楼下,进行首次遛狗活动。捡大便确实太怀疑人生了,但神灯只是一动不动地伏在肩膀上。即使吴燕夏把它放在地面,它也只是一动不动地趴着。而且神灯保持着当蛇的习性,极其讨厌阳光。 梁凉问了问坦克怎么样,知道它没有大碍也放了心。 她忍不住问:「你们苗族是不是有走婚的传统啊?」 吴燕夏后知后觉想了会:「呃,那是云南苗族的传统吧?但我是贵州人啊。可能很多人把苗族里的白苗黑苗或土家族弄混,但我们镇那里姑娘本来就少,男方敢提走婚会被砍死吧?不过,凉凉,你是不是想跟我试试走婚啊?」 梁凉被他弄得啼笑皆非,小声地说:「臭美吧你。」 吴燕夏沉默了会,他已经很久没被人问起自己家乡的事情了,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走婚应该是类似你们汉人说的婚前同居,我们一直有夜间娶亲的习惯。在解放前,族里的老娘舅非常厉害,可以说一家之主。有句话是天上雷公大,地上娘舅大,外甥女啊都是他们免费的童养媳,往外嫁女是要给娘舅提亲钱和送酒的。对了,凉凉,你有舅舅吗?」 她点点头:「有一个,我舅舅对我特别好。」 吴燕夏酸熘熘地说:「哦,那他不会正好生了个儿子,叫魏奎吧?」 「才不是,我堂哥都结婚生二胎了。」 桑先生看梁凉边接电话边偷偷地笑,眉梢眼角都散发着柔和开心。他在倍感噁心的时候受到鼓舞,随后给杨雨薇发简讯,邀请她共进晚餐。 回復在三个小时后姗姗来迟,只有冷淡的一个字。 「忙。」 桑先生脱力般地坐在身后的纸壳上,五秒后,梁凉和工人听到巨大一声,原来桑先生的体重居然把空纸箱坐塌了。他灰头土脸的坐在中间,大家都纷纷避开他阴森的视线,忍着自己的笑意。 以吉兆的八卦程度,所有人都知道桑先生在情场受挫。 而且是很大的挫折。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批假, 下个月,九月份大概是13号到17号那几天,更新会断掉。 到时候我再请下假。 各位老公估计也能感觉出来,我是那种只要不死就绝对逼自己搞一下想再抢救的类型。但九月那几天确实日程排不开。 恩,但但但我尽量周六不断更。 提前请假恩哼。 ps:我写坦克,大概也就嚎了……九亿八千六百五十万次吧。各个场合和各个地点。 等练习到下篇,估计冥王星对游戏的厌恶期又达到一个巅峰,我不敢想自己会bt成神马样。 但会老实的搞完坦克再搞别的,这文是恋爱文(默念)。 ☆、第 55 章 桑先生觉得, 他追杨雨薇的一切都是仿照吴燕夏的节拍走的。怎么夏大仙把lo娘老闆顺风顺水地追到手,人生之路走到自己这里就崎岖漫长起来。 明明,他和夏大仙颜值差不多么。 于是,桑先生恼怒又逼着梁凉把之前的月光石还给自己。 lo娘又开始她惯用的技能——装傻。她威胁桑先生自己可以还月光石,但他随后半个月必须也去新店里当督工。 桑先生不高兴地表示他没空,他要继续忙着对店里其他料理学徒进行培训。 吉兆的其他人纷纷站到老闆这边。 「我们可以放假的。」 「对对, 不需要接受培训。」 「桑先生你自己忙就好了。」 桑先生沉默两分钟后, 他转过头说:「老闆, 让这些废物全部滚蛋。」 第104页 梁凉则翻出她的粉紫色日程本, 这事提醒了她,到时候招新员工面试,桑先生到时候还要出现。 吉兆临近关店的最后几天, 梁凉加班加点的忙,几乎没时间去见吴燕夏。 盘点存货时, 新店的冷藏室还没有布置好, 日料店的不少食物需要定温冷藏, 她就把主意打到瑰丽酒店, 想租用酒店冰箱。酒店那方没意见,梁凉的供货商生涯似乎如此顺风顺水,甚至陆续又被几个连锁日料店询问, 是否可以提供原材料代理。 梁凉觉得她运气出乎意料的好,简直要怀疑有什么人加持。 占星师没有任何废话把餐费打到帐户,梁凉是看到那串数字怎么算怎么都多,等找来当天的帐单一对, 发现正好多了520块。 这事肯定又被全吉兆知道,桑先生额头青筋乱跳,像哈士奇样吊着绿眼睛很负气地走开。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给我……」 梁凉对其他员工说出这话的时候,她的心情复杂极了。 一方面,吴燕夏是那种只有表面很精明很会算帐,但等到真花钱就根本没计划,非常随性而为的傢伙。但另一方面,梁凉不是没看过别人洋洋得意的晒男朋友和老公的转帐记录,她隐隐的鄙视过明明是特别平庸的行为嘛。但,等真轮到自己收到钱,她一下子就体会到那庸俗心情。 这几日,不论在干什么,好像只要稍微一表示,吴燕夏就能放下一切晃晃悠悠跑过来看自己,再和吉兆里的人吃吃饭聊聊天,当知道她手被剪刀割破了,他给她买一盒创口贴。而当梁凉和吉兆里的人忙起来,吴燕夏也就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跑了,性格非常独立。 她常常怀疑,他只是为了宠着她才扮演跟屁虫的角色。 吴燕夏确实是一个闲不住的。 当他察觉到梁凉这几日工作太慢,两人根本没机会再约会,就琢磨着飞去外地「接活」。小时候小舅舅找各种理由,带他去旁边的县城玩,吴燕夏便憧憬四海为家。如今占星师的工作弹性非常大,又加上过早实现财务自由,有时候非得换个环境才行,要不然心里觉得没意思。 他盯着非法地图看了半宿,盘算这次去哪儿。 「但我这次就只出去一天。」吴燕夏自言自语地说,「一天应该不耽误什么事吧?」 他做事从来不拖拉,立刻订好了机票。而晚上来接梁凉,吴燕夏先把迪士尼的门票给了她。 梁凉在闷热的夏日晚风里惊喜地说:「33俱乐部?」 每个人都有在人山人海的迪士尼乐园里排队的悲痛经歷,但迪士尼园区存在低调的会员制度。创始人的沃尔特·迪士尼为公司贊助商和vip开闢一个神秘尊享的33号俱乐部。而持33俱乐部套票的人,可以无限期进入迪士尼和华特迪士尼世界,还能在场地里全天候享用酒水,以最好的视角看迪士尼的晚间烟火表演。 当然,这种缴费会员制不菲。 吴燕夏是对迪士尼乐园不太感冒,他仅仅很讨厌排队才搞来33俱乐部会员的快速通道票。但看着梁凉眼睛亮晶晶地把门票捂在胸口,隐隐后悔了。 陪着她排队,感觉也挺好啊。 梁凉实在是惊喜极了。她早在国内的迪士尼正式营业之前也托人买了预售票票,带着除了桑先生的全体的员工逛了一趟迪士尼当员工福利。不过当时去迪士尼的时候是试运营,园区里还不允许放烟火,有一些娱乐设备也没开放。 她确实想找机会再去一次,没想到吴燕夏给自己送来票。 吴燕夏原本计划好了出差行程,此刻看着梁凉水汪汪的眼睛,嗓子居然有点干。他迟疑了会才说:「凉凉,我这几天得去趟扬州出差……」 梁凉正沉浸在开心中,「嗯」了声,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只出去一天半,你也不用来我家去照看神灯它们。记住,我不在的时候,不准独自去我家。」 梁凉依旧握着门票,她脸上和眼睛里的光辉已经没了。呆了会,低下头闷闷地说:「好的。」 吴燕夏敏锐地觉得梁凉的神情有点不太自然:「怎么了?」 「没有。」 他逗她:「我只去一天半啊,这就不高兴了? 「没有啦。」 过了会,lo娘抬起她戴着花边帽子的小脸,她试探地问:「大仙,你如果总待在一个地方,是不是会感觉很无聊?」 吴燕夏一震,情不自禁地扫了梁凉一眼。 梁凉牢牢记得,她骄傲的竹马曾经说,厉害的人,都是要去远方的。 这一切在吴燕夏身上再明显不过。先不说他家里那张标记众多的地图,他主动说过拥有众多飞机里程,以及他身上那种只有见多识广的人所特有的淡然感,这一切都表明他像游侠般跑过很多地方。 梁凉心底一个声音提醒,她根本又是在陪着一个浪子玩火。 可是,自己好像止不住。 她迟疑片刻,从包里掏出手机。就在昨天晚上,梁凉已经重新换上之前粉红色的碎钻手机壳,和吴燕夏现在用的一模一样。 在占星师这里就像赃物一般的blingbling手机壳,拿在lo娘的小手里非常和谐可爱。这也算……情侣手机壳吧? 下一秒,吴燕夏就把她揽到怀里。 他很少仗势欺人,但也不怜惜弱小,否则不会和杨雨薇那种性格聊得来。他能体会到魏奎对梁凉的无可奈何,梁凉看似乖软,相处久了就发现有点小傲娇。何况吴燕夏从没想到,即使自认洒脱,却被梁凉这样的柔弱姑娘走进心里。 第105页 他直觉极其厉害,仿佛能看到灵魂深处。但别人看占星师本人又总是云里雾里的。只不过,又是这lo娘每次都能捉住他的情绪。 他谨慎地、缓缓地说:「我总是感到无聊,是因为没找到属于我的地方。」 她不明白他的话,隐隐感觉那话里的严肃。 「我只有找到我爱的人,才能找到属于我的地方,安定下来……」他犹豫片刻,坦然说,「我个性比较浮躁,但现在是想和人结婚生子的……」 梁凉噌地脸红了。 这人总把喜欢啊、爱啊、将来啊这种话题挂在嘴上。等听多了,恍惚感觉她的处女之身都要被他夺走似的,灵魂慢慢沾染他的痕迹。 她急急地说:「大仙,你不要总说这些随便的话……」 吴燕夏失笑:「我随便吗?没有吧,其实每个人的灵魂都直白的写在脸上,等着能看懂的人来解读啊。」 她语塞:「那,反正你先不要说。」 吴燕夏又是哈哈笑了,他依言闭嘴,牵着她往前走。 梁凉最近心情时而特别忧伤纤细又时而轻松高昂。 某刻灵光闪烁的瞬间,梁凉觉得吴燕夏是很职业的占星师,她这辈子没见过比他更神秘的人,而他就能深刻理解很多自己不太深想的东西。 当路灯在两人脚下蔓延,她重新高兴起来,开心地看着33俱乐部的门票,跟吴燕夏讨论该玩园区里的哪些设施。毕竟有些高空失重的项目还是不敢玩的。 吴燕夏反而说话不多,临走亲了亲她的脖子:「我已经把我家密码改了,防止你偷跑进去。」 梁凉如今终于明白,吴燕夏以前保证过的「不亲她」显然只是不亲……嘴。而经过抗议,他现在不亲她脸,非要在往下脖子耳垂部位的亲。 明天又要早起,临睡前捧着手机玩了五分钟,顺便在凉飕飕的空调风里冷却脸颊温度。 她给他主动发了简讯:「你也要早点睡,帮我摸摸坦克和神灯~」 刚发送成功,手机又震动了,居然是魏奎打来电话。 「娘娘,你戒指戴多大号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像真的。好吧好吧,她其实很想多听,但总有点无故的心虚。 ☆、第 56 章 电话却被挂断了。 梁凉一看到魏奎的来电就全脸煞白, 她的心扑通扑通跳,情不自禁就干了史上最果断的事情。 她主动挂断魏奎的电话。 因为太紧张,梁凉慌不择路地先点击接听键,再急急结束通话,也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 她坐在床头一动不动地瞪着手机,几乎能想像魏奎在另一头勃然大怒的样子, 忐忑地等着他第二次电话。 到时候接不接?接不接?就很怕魏奎质问自己……和吴燕夏。 然而, 魏奎根本就没继续拨打。 挂了电话, 他扇着手里的册子, 心安理得等着梁凉的回拨, 他最近已经挑好钻石原石,决定好了设计版样, 定做周期满了后就差梁凉的尺寸。这方面,魏奎也是完全不乐意省钱的, 戒指装饰的碎钻都大得夸张。 魏奎满意地点了点头, 但他试图幻想梁凉戴戒指的样子, 又很模煳, 反而转念一动,比如老太婆戴着硕大钻戒指着自己鼻子冷冷嘲讽的德行更加清晰。 他打了个寒颤,连忙喝几口奶茶压惊。 梁凉从小就是「别人家里的孩子」, 但没养成任何众星捧月的习性。吴燕夏同样是老来得子,然而和大十岁的小舅舅玩得很好,家庭环境单纯。 而魏奎家情况比较复杂。 他父亲之前还有几个子女,岁数相差太大, 其中两个亲孙子的岁数都比魏奎大两三岁。魏奎在父亲这里收穫到前所未有的宠爱,难免夹杂着同父异母的哥哥姐姐暧昧的目光,这让他小的时候有股焦灼感。 魏奎完全不喜欢等,要的东西最好跳跃过程,此时此刻就双手呈上。但梁凉怎么说,她曾认真地说自己要谈十年恋爱后,再考虑结婚。 他侧躺在宽敞卧室的地板上,过了会,把旁边保险柜打开,拽着那洋娃娃的头髮,把它拉了出来。丑陋的洋娃娃,人工感过足的睫毛,廉价的裙子。 魏奎盯着它片刻,对着空气漫不经心地扇了两巴掌。 「白痴啊你,娘娘。」 杨雨薇最近和日本才俊的关系,进展得堪称飞速。吴燕夏当初看了看对方星盘,若有所思地说了句,冥王六合太阳,这小子有点钱。 占星学中,正财运是二宫,偏财运则被八宫代表,通常情况下,那些富二代星盘的这两个宫位都会被强有力的行星统治。 日本才俊很快揭示了自己另一层「有点钱」的身份,他父亲居然是日籍华人里响噹噹的财团之一,而他本人很喜欢杨雨薇。按照以往标准,此人完全符合她的各项择偶条件。 但杨雨薇始终没松口。 她最近几天一直莫名其妙的低气压,其中,桑先生不停的简讯骚扰也堪称最后一根稻草,按照杨雨薇以往的脾气,早就不动声色地想个阴损招断这麻烦。 可是,她选择以疏离的态度和桑先生聊着天,顺便向他打听吉兆和梁凉的情况。 梁凉并没有等到魏奎再来电,但她那晚上睡得居然还不错。 只是有一点不好,吴燕夏临走前顶住她深吻的那下,就是脖子靠近锁骨的部位,居然被他的牙咬破了。梁凉直等到清晨化妆的时候才发现,不由睁大眼睛。 第106页 ……昨晚他亲她的时候,怎么都没感觉啊。 梁凉只好用创口贴贴上,又想到这创口贴也是他送的,整个人更不好了。 全世界都是猪。 旧店的清理工作比想像中要更久,搬家工人嘟囔着,惊嘆这么小的餐厅怎么能装下这么多东西。因为在平时,大家都认为这里宽敞雅致。 移开各种椅子和摆设后,会发现墙皮的颜色深浅不一,而且还会找到各种杂物。随着格局打乱,吉兆完全没有平时高雅的布局,而桑先生负责看管着冰库,那里面的东西居然和梁凉在她那个小黑本上记录的差不多。再小的东西,梁凉都能精准地说出它们的去向,来源和数量。 到了下午,吴燕夏因为在家收拾行李懒得来,不过他又让人送来两个果篮。 整个吉兆在他的食物□□投餵下,对他的好感程度都很高。桑先生如今也得承认,照猫画虎是无用功,确实学不来吴燕夏泡妞这套。 占星师简直是一个套路大师,「认真追人」到无所不用其极的傢伙。 「要是有哪个男人这样追我,我觉得,我一定也是被俘虏的。」桑先生幽幽地说。 梁凉哼哼着说:「那你赶紧把他拉走!」 她的声音甜丝丝的,隐约带着一种春风得意的受宠姨娘感,十分欠抽。 桑先生就看不得别人好,他前所未有的涌起一股想抽这个小白花老闆的冲动,脸色顿时黑了:「秀恩爱分得快。」 lo娘拥有和外表不符合的超强抗打击力:「你去跟夏夏说这话,我只收礼物,什么都不管。」 旁边的lu和小圆立刻赶过来,架住桑先生疯狂想扔飞刀的手,桑先生也得默念他仅有的法律知识,故意杀人罪,三年以上十年以下,三年以上十年以下,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他深唿吸一口气,开始继续轻点自己宝贵的刀。 过了会,桑先生又想到别的攻击事由。 「那你跟你那跑车男分手了?」 梁凉罕见地没吭声,她继续沉默地打包,仔细记录着清单。 桑先生的敏锐总是不合时宜,他像大宅门蹲着双眼抹血的石狮子那样,一拍案板,露出一股尖酸、扭曲、残暴、阴险、幸灾乐祸的笑容:「老闆,你人模狗样的居然玩噼腿!!!」 吴燕夏独自在家坐着收拾行李,突然感觉到后颈传来一股凉意。 他勐地回头,发现原来是神灯正远远地趴在角落注视着自己。吴燕夏从小就不怕蛇或任何兇勐动物,但他和神灯对视片刻,不动声色地转移了坐姿,尽量不把嵴背脆弱的部位在它面前暴露。 吴燕夏记得他曾听桑真人说,亡灵很喜欢附身在冷血动物身上…… 啧啧,不至于吧? 「我记得小时候还在山里捡过好几架婴儿尸骸,那会都没见鬼,现在更不会。」他自言自语,「我这几年都在做好事,没逃过票,没吃过白食,也没贸然算过命,老子运气这么旺……」 神灯继续看着他。吴燕夏自言自语几句,就在客厅里无聊地点了一根烟,顺便站起来环视了下空荡荡的客厅。 他首次发现,家里有点像个家徒四壁的大茅屋。 以前没注意过,毕竟多数时间都是回房睡觉和写稿。如果小家具多了,搬家麻烦不说,被沙发客顺手牵羊也根本不知道。 他悠闲地在宽敞客厅里绕了两圈,又走进蛇室看了看。坦克依旧直挺挺地睡觉,它经过一次蜕皮后更适应了蛇的身体,但偶尔依旧从地面弹跳起来。 客厅里那个粉红色碎钻的手机在沙发上无声的震动着,吴燕夏走过去接电话,顺便把大半根没抽完的烟扔在玻璃杯里熄了:「餵?」 「夏夏,我回国了。」德勤山人的声音在手机那方悠长、神秘,他像揭开神谕般开口,「听说你不久前急着找我?你终于决定拜师于我?」 「哈哈哈哈,那我先跟您学相声吧?」 德勤山人正坐在一辆黑色奥迪里,悠闲摸着白鬍子的手略微一停。 旁边陪着他回国的官员虔诚地问:「上师?」 德勤山人一抽嘴,只摇了摇手。 在被尊称为「国内风水大师」前,德勤山人确实有一个更不为人知的身份——他年轻时曾经是相声演员,还是一个捧哏的。但因为出车祸失明,他无法上台表演才研究风水算卦,还做得极为风生水起。 ……真的不是开玩笑。 在旧社会,说相声和算命同属一个行业。很多相声弟子拜师前是要找看卦大师算,混不下去就开始摆摊算命。只不过,德勤山人对短暂的说相声生涯忌讳莫深,却被吴燕夏无聊看星盘发现了。 也是因为这件事,德勤山人深觉苗族小伙子有特殊天赋,鼓动他入自己门下。但吴燕夏却一直不乐意,他接受党和国家的教育这么多年,总不能任命运摆布。 德勤山人继续不吭声地摸雪白的长鬍子,他同样对这个脱兔般的苗族年轻人一点办法也没有,终于不提拜师的事。 他涵养很好,只问吴燕夏:「你之前因何事找我?」 吴燕夏把之前坦克偷跑出笼子,把梁凉吓得够呛的事情说完。他口气只是有点奇怪,但真没感觉出这是凶宅,就……住得还行吧。 但隔着手机,吴燕夏根本看不到德勤山人那浑浊的盲目正冒着奇特的精光,眼珠很缓慢地动着。 第107页 半晌,德勤山人缓慢地说:「中元节过后,我会去你家公寓再看一遍。在此之前,你家里不要再见血,餵蛇尽量不要餵活物。」 吴燕夏对德勤山人的业务水平非常信任的:「它俩现在都吃罐头,唉。」 「我叫四儿再去你家看看。」 吴燕夏立刻干笑拒绝:「别了……」挂上电话后,他倒是终于放下心。 ☆、第 57 章 吴燕夏临走前把蛇室清扫了下。 他试探地用手臂拽了拽铁笼, 两个铁笼铁丝又细又密的扯不动。也不懂坦克那天是怎么扭动逃出来的——神灯的行为还好解释,它很快地学会用狗爪刨开笼子门上的锁。而且,神灯有犬类几乎不可能有的耐心和沉着。 吴燕夏一直觉得,低智商动物更好养活,但现在看来,这俩宠物都存在一点挣扎出境的智商。 这点随他。 吴燕夏戴上那飞行员墨镜, 拎着那破烂的行李箱下楼。 计程车来的时候, 吴燕夏让司机绕了点道, 特意经过吉兆。但计程车路过日料店并没有停, 他仅仅隔着车窗望了望那朴素的招牌,自己笑了笑,也就继续驶向机场。 两个小时后, 吴燕夏瘫着一张便秘杀人狂的脸,站在了湖南省省会长沙市的黄花机场t2楼。 传说中的超级路痴, 对中国行政区域内的铁路空运网划分彻头彻尾缺乏概念, 丢尽文科生的颜面。 吴燕夏但凡多查查网页, 甚至别那么懒, 肯多看一眼机票上写的地名,绝对会意识到自己只需要花一个小时坐高铁到镇江,再乘半个小时巴士, 就能潇潇洒洒的下烟花扬州。 行程只需要3个小时。 但,他没有。 残酷的现实是,吴燕夏订机票时漫不经心的,他没发现, 本市到扬州根本没有直飞航班,很悲剧地买成国内的联机转飞,于是不得不先从本市飞到长沙,接着,等另一架飞机把他从长沙再扔到扬州。 辗转的行程,长达10个小时。 ……这完美解释,占星师可怕到多余的航空里程是如何积攒出来。 以前订票都是主办方和僱主负责,吴燕夏只负责赶航班。 而对于自己搞出的乌龙,他苦笑片刻倒也从容了。 反正在哪儿待着都是待着,占星师名气在外,即使流落在外,在网络稍稍透露点口风,就能在当地接受点小面谈和星座谘询赚钱,遇到些豪爽的土豪,大多数能把他房费报销。 这同样完美解释,吴燕夏在全国各地一堆五星酒店会员卡,都是怎么坑来的。 此时此刻,吴燕夏独自站在机场沉吟。他和魏奎金星配置相同,具有相同的臭毛病是只要出来浪就不想家,甚至恋爱也抛到脑后。 占星师无耻地把去扬州的机票改签到明天中午,他打车去长沙市区里,开了间四星级酒店的套房,将行李箱朝角柜里一推。 每次去外地,吴燕夏都去当地比较地道的餐馆觅食。 他问了问微信里的长沙代购,杀到了一家湘北土菜馆,点了酸豆角肉末,腊肉炖黄鳝,小抄熏干,又点了永州菜里的血鸭。 一桌子大部分都是肉,吴燕夏独自吃了不少,等结帐出门后,又要了一盒湖南的烟。 俗话说,湖南的烟湖北的酒嘛。 长沙身为有名的火炉都市,但吴燕夏全身清凉,他半靠在栅栏边抽了根烟。 路灯下,鼻子到嘴巴的线条都很紧,挑起的唇角可以拿毫米计算,吴燕夏淡淡目光扫着行人总像若有所思。 他吃饭花了一个小时,手机里已经排满了今晚长沙本地的星盘预约邀请,还有个创业公司要取名。 诸如此类。 作为一个以看星盘为生的人,吴燕夏得承认,生活中的大部分重要时刻,可以在比如风水啊、星座啊、占卜啊、甚至护身符的庇护下更顺利的进行的。 他悠悠闲闲的,准备待会先回酒店喝点茶,再做下今晚的安排。 天还没黑透,路上有不少公交车狂飞而过,陌生的方言和尘土热气中,吴燕夏心无杂念。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想,梁凉现在做什么? 说起来,如果等明天去扬州,本次出差又要延长半天了。 家里两个宠物刚买了自动餵食餵水器,暂时饿不死,就得多委屈会得睡在自己的大便旁边。而梁凉当初怎么能忍住在蛇室待那么久?她有时候敏感胆小得吓人,但有时候,神经好像比他还粗。 事实上吴燕夏就很怀疑过,即使魏奎曾经跟她隐晦告白过,梁凉第一个反应是会满脸通红地先躲到房间,然后很小心地问他喝酒没有,是不是在开玩笑,最后还要很认真地想不会吧以后吵架怎么办结婚怎么办等等。 梁凉骨子里就藏着一个小少女,被世界宠爱也被世界损害。她不太乐意接受改变。 吴燕夏其实不想抽菸,他不困,但想把很多乱七八糟的思绪清走。 刚想要不要给梁凉打电话,手机就响了。 梁凉在那边先咳嗽了好几下,最后期期艾艾地说:「那个,那个,是我不小心拨错电话号码了……咳咳,大仙,你到扬州了?」 吴燕夏心情一下子好起来,他站在长沙街头笑眉笑眼的。没发现几个中年妇女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包,决定绕开这个外地人走。 lo娘真是太羞涩太可爱了,吴燕夏心中升起一股戏嚯的快感,拖长声音:「我在长沙,明天才去扬州。」 第108页 「咦,你怎么跑到长沙啦?」 「机票买错了。」「猪!」梁凉听吴燕夏说完经过后,她很老道地提点他,「扬州的话应该坐火车,这是最快路径,有点文化好不好?」 这是梁凉第一次当着他面骂他猪,吴燕夏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她那方有人在旁边粗声嘟囔什么。 梁凉连忙捂紧话筒,她实在是不情愿极了,但还是在桑先生「你不帮我我就在魏奎的办公楼下裸奔并喊你的名字」兇狠目光中,含含煳煳转述他的要求。 吴燕夏听后,也微微愣住:「桑先生想一起去迪士尼?」 梁凉脸热了,有点恼火。 实际上樑凉已经把这无耻要求进行删改,桑先生的原话是让吴燕夏把杨雨薇约出来,他们四个人一起去迪士尼玩。她对这个提议立刻否定,莫名有点抗拒杨雨薇,不料桑先生直接抢过她手机给吴燕夏拨号,都来不及制止。 梁凉忽略了桑先生,她直接就说:「我已经拒绝——」 但对方沉默了半晌,居然吐出两个字:「也行。」 占星师在长沙的街头的表情平静无波。 他的心在某一刻微微黯然,觉得梁凉依旧不乐意跟自己单独出来玩,想拉着熟人坐陪。但几秒后,吴燕夏又安慰自己这无所谓。 他沉吟了一会,甚至还建议:「把你们吉兆的人全叫上吧,大家一起去迪士尼更热闹。」 这算什么热闹? 梁凉都有点傻了,她一傻反应更慢,磕磕巴巴地说:「不,不是……」 「叫他们都来吧,我请客,门票本大仙依旧都包了。」顿了顿,他轻快地说,「别担心,我能赚钱的。」 吴燕夏没说几句,就把电话挂了。 他并不是一个特别在乎钱的人,但出于某种习惯,吴燕夏每支出一笔钱就得有个赚钱进项。比如说,他决定今晚勤快点接点生时矫正的活儿。 梁凉呆滞地收了手机,桑先生在旁边急不可待:「老闆,你说没说让夏大仙约杨小姐出来的事?老闆?我刚刚好像没听见……」 但,他老闆却用一种很特别的目光盯着他,过了会,忽地连名带姓的喊:「陈炳国。」 梁凉一直以来都非常尊敬桑先生,而且她天生软脾气,从来没有跟桑先生发过火,即使受了天大委屈,一般也就自己消化过去。久而久之,神情中会有点怯懦。但lo娘真正生气起来,神情是很有点冰雪美人的倨傲意思。 桑先生久违地听到他的真名,一下子没适应,他黑脸发红,怒目说:「你叫谁啊?」 梁凉面无表情地说:「你身份证上的名字都不认识了吗?」 桑先生这时才看到梁凉脸色有点不对。 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强抢梁凉手机,强行给吴燕夏拨电话,还要逼着吴燕夏约杨雨薇出来……这事做的好像貌似稍微有那么一丁丁点的过分。 「陈炳国,你记得我们当初签合伙人时的约定吗?」 梁凉根本不等他回答,她冷静地说:「你当初被酒店开除,劝我和你一起开吉兆,你跟我信誓旦旦地讲,想把吉兆开成全城一流,对食物品控决不妥协的日料亭。我当时也对你保证过,我虽然没有开过餐馆的经验,但我会投入自己的每一滴心血,把吉兆的事情放到我的任何私人事情之前。即使……即使不谈恋爱,不嫁人都无所谓。「 桑先生无fuck可说,他的表情就像被他时不时还戴着的水晶卡在喉咙口。 「你要追女人是你的私事,谁也管不了。但是,我也要你跟我做一个保证,吉兆同样必须排在你的感情生活之前。杨小姐现在对你根本没感情,桑先生,我看你还是实际点,多抽出点精力花在工作上,握你的寿司之余,也可以抽出时间帮我一起做装修、找新人、做管理之类,不要多做没有意义惹女生讨厌的事情吧。你对感情真是很白目啊很白目。」 吉兆今晚几乎处于歇业状态,就剩两三个员工帮着整理店面,偏偏最八卦的lu还在。 他的扫把掉落在地,觉得最近又有点幻听。这么尖酸的语言是总是把「好的」「对不起」挂在嘴边的温柔lo娘老闆说出来的话吗? 桑先生感觉他正面对温顺绵羊化为坚定豺狼的歷史性场面,他彻底晕了,感觉肌肉鼓鼓的手臂正往后移动:「那个,老闆,其实我也不一定非要跟你们去……」 「都是因为你,吴燕夏要邀请整个店里的人去迪士尼。这些门票钱不是钱吗?他就是冤大头吗?桑先生,你想约杨小姐就去送送花什么的。再说了,她的饭钱都是夏夏帮着掏的,你如果欺负我,我……我就忍,但你怎么又欺负夏夏?他是你能欺负的人吗?」 桑先生艰难地张了好几次口,冤死了,自己什么时候欺负夏大仙了。还能聊天吗,他就习惯性地欺压了下老闆,怎么感觉按了氢弹的发射钮啊。 此刻,梁凉的清澈目光就像他们冰柜倒数第三层搁着的冷冻芹菜梗,而且那态度是桑先生如果敢反驳,她不介意穿着lo装陪他坐十年以上、无期徒刑和死刑的故意杀人既遂实行加重犯。 梁凉甜美又冷酷地说:「桑先生,店里的人如果也要跟着去迪士尼,所有人的门票钱都分期从你的季度分红和合伙人红利里扣除。」 桑先生膝盖一软,觉得最近的水逆星象像决堤大坝一样压下来。这也太破财了:「我不!!!」 第109页 「你可以的。」他老闆恢復了柔柔的绵羊音,鼓励他。 lu战慄地刚要低头捡扫把,却看到一皮鞋踩住,再轻蔑地碾压下去。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有人推开门无声走进吉兆。只不过老闆当时正对着料理长发飙,完全没人留意。 啪啪啪,魏奎新奇地鼓着掌。他永远昂着头,不会留神自己踩到什么:「娘娘?这就是你的工作方式?还真新鲜啊。」 目前吉兆店里搬走许多摆设,空旷很多,但头顶明亮灯光打下来,依旧照得魏奎气宇轩昂,就像百年难得一见,但凡亮相又必要杀千万少女心的白马王子。 梁凉和桑先生都表面痴汉实际没回过神来的望着他。 魏奎每次看到梁凉穿着lo服都心理性难受,尤其看她打扮得这么二次元的站在这个粗壮、无礼的大黑块头旁边,更是觉得不舒服。 他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把梁凉往后一扯,再掏出一大叠信封拍在桌上。 「老太婆让我把这个带给你,她说是什么,餐费——」 ☆、第 58 章 魏奎莫名其妙。 今晚下班的时候, 或者更准确地说,魏奎唉声嘆气地准备开始今晚的加班份额,杨雨薇把他叫到办公室,交来一个奇怪的任务。 「你到吉兆去,把这笔饭钱交给那里的老闆。」 杨雨薇冷淡地说完,低头继续看着她的文件, 以魏奎的角度看到她露出一小熘雪白脖颈。 老太婆做事非常精细。每日随身带着纸质的笔记本, 任何要事都要纸笔记录才安心。而在这个快捷支付为主的年代, 她鸵鸟皮的名牌钱包里永远备有1000元的现钞和几百美元。 魏奎曾经一次做duel, 手提电脑不小心摔坏在大理石地板。结果穿着黑色低腰束胸名牌长裙、妆容精緻的杨雨薇直接走过来,把零部件装好,让那堆废铁运行了三个小时直到他结束。 但, 更多的时候里的杨雨薇都在指使魏奎做非常低级的事情。比如收集资料、写初级数据报告,乃至宴会完毕后让他负责在酒店签单、收拾号码牌, 甚至开会的时候让他端茶倒水复印。 这是搞笑吗?这是外企, 又不是进了国家机关。 魏奎从来不吃这一套。 他搓着手里的信封, 钞票的手感, 就把事猜了个□□不离十:「这是补交你那晚白吃我家凉凉的饭钱?你自己怎么不送过去?」 杨雨薇头也不抬,漠然说:「我是给你一个机会,让你看好你的小青梅。」 涉及到梁凉, 魏奎下意识地答:「你怎么不先管好那死算命的?」 杨雨薇的脸色微微变了,抬起头。 两个人彼此厌恶地盯了会,回忆起上下级的身份,她便掉转钻石钢笔头, 无声地一指向门口,示意他滚蛋。 魏奎简直都被她的行为憋屈死,他默念着「老太婆」走出去。 魏奎和几个年轻男性同事好不容易十点前下班,灯火辉煌的大厅的前台处签收着至少三束进口义大利玫瑰。前台小姐早走了,只剩下保安百无聊赖地站在旁边。自从桑先生的蓝色妖姬后,杨雨薇连带所有非公包裹都先暂扣在前台处。 「miranda 又有新的追求者了。」 除了魏奎外的几个年轻男性闻着浓郁的玫瑰花香,彼此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目光,再「啧啧」了声。他们几乎都在杨雨薇手下吃过点苦头,但如果喝多了几杯酒,每个男人都隐晦讨论过杨雨薇那雷厉风行之外,附带一种似笑非笑很惹人征服的神态。 魏奎觉得他们品味太低了。 外面下着雨,不过无所谓,他们都有自己的车。 魏奎抬起手看表,他戴的表最花哨,也是同行人里最贵的。 「今晚不跟你们浪,老子先去办点事,待会还得回办公室加班。」他嘆口气,搓了搓脸嘟囔,「老太婆真心的变态,拿男人当狗用,拿女人……女人当母狗用。」 大家轰然大笑。 一个矮个子西服男凑过来,他故意猥琐地说:「话说咱么上次在酒吧里,你带走那长腿妹子,是不是……嗯?在家里pivot了一下啊?」 魏奎费力地想了会终于想到确实有这么一号人物,他打了哈欠:「哦,在车上聊了会,然后我把她送回家。」 「什么事都没发生?」 「没有。」 「哇靠!你这定力够可以,那女的可是一个模特!我打赌我在vogue上看到过她!」 「没兴趣。烦!」 几个人面面相窥,能和魏奎交好的年轻人绝对不算狐朋狗友,家世能力都不差,平常也是在圈里特别玩得开的人物。但是他们也发现,魏奎在各种莺莺燕燕里又守身如玉的。 中间的白净西服终于试探地问:「你小子是不是隐婚了?还是说……我靠,你身上别得病了?」 「都快了,就快了。」 魏奎想起马上要送梁凉的戒指,不由扯着嘴角敷衍。他吊儿郎当的把公文包往车里一扔,招了招手开走车。 正好,今晚直接跟梁凉见面,直接要她戒指尺寸。这几天没收到她的回电,魏奎把这事都快忘了。 车开到马路上的时候,雨幕已经渐渐密起来,前方车速放缓,后视镜里的路灯柱以不规律节拍向后退去。魏奎无意识地吹着口哨,再想到梁凉的小时候。 以前,梁凉总是跟屁虫似得默默跟在他后面,魏奎藉机敲诈了她不少零食和零用钱,还特别爱逗她。闹的最凶的一次,是他把梁凉的校服裙子整个掀起来,少女从平坦小腹到纤细脚踝,皮肤和白色底裤没有色差,像浑然天成的圣母雕像。魏奎目不转睛地盯着,梁凉却一下子痛哭起来,再后来的足足两个学期,她远远地躲着,魏奎托人送过去的纸条直接扔掉,一幅柴米油盐都不进的模样。 第110页 也忘了两人怎么和好的。 反正从小到大,两个人都是吵了再和好,和好再继续闹矛盾。 等魏奎走进吉兆的时候,梁凉正连名带姓地叫「陈炳国」,如同飘浮在奶茶上的泠泠冰块。 她的声音不同于以往的轻柔试探,是一种魏奎原本熟悉的,在他们童年时偶尔流露但如今已经越来越难见的「本小姐有点不爽你」的娇俏睥睨语调,然后,梁凉就开始流利的、大段地数落桑先生。 每说一句,精緻的眉眼都一挑,弄得那黑熊样的料理长根本插不进话。 魏奎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简直像另外一个人。 像……一个更好版本的梁凉。 魏奎把信封递过去的时候,依旧非常新奇地盯着她。 这样直率发脾气而表达喜怒哀乐的梁凉,不同于平常委屈求全又温柔小意,带着一点陌生……和令人眼前一亮的生动。除了她还穿着那套累赘奇葩风格的lo服,整个人堪称完美。 这样比较好,他心里一动,不由想。原来小精灵又回来了,不,她一直都在。 梁凉在魏奎若有所思的目光,又看到他突然出现,很想撞死在台子上。 她今天梳着复杂的丸子头,戴了个雪纱带帽子般的发誓,但整个人不复方才的精气神,开始垂头丧气。 「你怎么来了呀?」梁凉想哭。 怎么难得一发脾气,魏奎居然就出现在店里,这是「萌萌哒夏夏占星」里说的水逆后遗症吗?哦,还有吴燕夏不是把餐费送过来,怎么杨雨薇又给她一次钱呢? 魏奎最初也不懂杨雨薇叫他过来抽什么风,但他想到,已经不是第一次从梁凉嘴里听到吴燕夏这个名字。这时候,魏奎突然觉得有些事不对头。 他忽地问:「你说什么迪士尼?」 梁凉心一沉,还没说话,眼角瞥到桑先生正鬼鬼祟祟地想把那信封的钱偷走。 她迅速地拿起信封:「不行!」 桑先生愤愤不平:「钱是雨薇给我的定情信……」 才不是呢! 「杨小姐送来那晚的餐费,还不是因为,因为……」因为是怕他再继续缠着她吧!杨雨薇肯定忙不迭地想摆脱桑先生好吗? 梁凉说到一半又结巴起来,她到底会给人留面子,不肯在魏奎面前数落桑先生。 但魏奎很聪明,闻言皱眉扫了一眼桑先生。从走进来到现在,他一直没对桑先生打招唿,到现在,他审视目光才从挺直的鼻樑处居高临下的斜下来。 梁凉突然觉得,他这目光和杨雨薇如此的类似。 魏奎自己琢磨了会,突然乐了:「喂,你不会真的在追miranda吧?」 桑先生早知道梁凉有个俊俏竹马,但因为魏奎没来过店里,他只远远地一瞥,那天找杨雨薇都没认出来。不过,桑先生对小白脸的态度向来非常横:「关你屁事?」 这就是默认了,魏奎不由哈哈大笑:「是不关我事!」他幸灾乐祸极了,该啊该,杨雨薇居然招惹上这种人。 吴燕夏坏笑的时候,仅仅让人想往他脸上扔臭鸡蛋西红柿泼硫酸之类。但魏奎的笑,就是电视里播让人不舒服的漫长脱口秀,台上兴致勃勃,台下却很尴尬。 桑先生和梁凉的脸色都不太好。 魏奎笑了会,就感嘆:「老太婆真够可以——」 砰地一声,魏奎险险地避开桑先生扔来的碗,接着被人拎起来:「不准这么说她!」 桑先生的爆脾气说来就来,但魏奎小时候就是大院里出了名的打架霸王,逞强也能斗狠。他手更快地拿起旁边的椅子腿就狠狠地砸桑先生背上,冷笑说:「你他妈是谁就敢碰我?」 桑先生那一拎他袖口只用了四分力,反而魏奎用椅子这全力一抡,直接把他砸倒在地半天坐不起来。吉兆几个厨工体型都不瘦,看桑先生受了委屈,当场就如狼似虎地扑向魏奎,几个男人迅速殴打在一起。 梁凉脸色剎那间苍白难看一片,整个人像被扔到烧得通红的铁油锅里煎熬。 她从小就痛恨暴力。此刻,第一个反应不是拉架却下意识地往门口看,不知道希望谁突然出现。 等lo娘哆嗦着、坚决地把魏奎拉开,他西服衬衫已经全乱了,伤势反而最轻。但毕竟一拳难敌四手,吉兆的员工也没下狠手,只把他按倒在地。 梁凉看到lu死踩了一下魏奎的锃亮皮鞋,她没说话。 桑先生早就站起来,眼神兇狠,今晚非要动手抽魏奎十万个大耳光才能缓解心头大恨。 但此时,魏奎就跟变脸似的,他喘息会,就笑容灿烂地说:「嗨,我虽然叫miranda是老太婆,其实很尊敬她。我主管今晚要加班没时间过来,让我把饭费带给你。而我个人是觉得,她对你很有好感的。」 桑先生站住不动了。 lu觉得,在围观了老闆万年一遇地骂板长,今晚又看着桑先生从发飙哮天犬变成娇羞的铁扇公主,他明天真的真的要请假去看下神经科。 桑先生在极端愤怒中又难掩羞涩,他有点应对不来地说:「什么?」这人变脸太快了吧。 魏奎耸耸肩,继续维持那种过分灿烂的笑说:「我刚刚不应该打人。凉凉是我女朋友,您和他合作开日料店,那您也是我朋友,吉兆装修有什么事,找不到别人一样可以找我。」 第111页 桑先生不假思索地反驳:「你才不是她男朋友,她男朋——」 眼前那个英俊得过分的小伙子不笑了,他冷冷地盯着桑先生,目光已经恢復了最初的不屑和鄙视,慢慢抿起唇角。随后,魏奎一脚把刚才的椅子踹到墙角,直接就把在旁边垂头拉着他的梁凉拽走。 门砰地声,只剩下沉寂。 桑先生先悲怆地想这小子真会套话,但杨雨薇是真喜欢自己吗?有可能。其次,健身教练绝对要再换一个。又突然觉得自己老闆真够可以的,表面不吭不哈,连续招惹的两个男人都不是善茬。 问题她还噼腿,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lu是觉得,他明天真的真的真的必须要请假了。 今晚的事情,好像在吴燕夏挂了电话就失去控制。 梁凉被魏奎一把塞到跑车里,半个裙边都夹在车门外。从听到桑先生把吴燕夏供出来的瞬间,她就觉得眼睛发黑。完了。完蛋了。魏奎要生气了。这算是……捉姦在床吗? 根本就不敢说话,手里紧紧地握着杨雨薇装钱的牛皮纸袋,都是汗。旁边的魏奎已经启动车,一双眼睛暗沉沉,墨黑瞳孔中有什么火焰在烧。 梁凉哆嗦着,前方挡风玻璃蒙蒙的,有细密的雨丝印记。 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又在蛇室里孤寂恐怖地抱着一条冰凉的黄金蟒,这就是她仅有的依靠。而魏奎即将爆发的怒气,又比任何蛇鬼猪神都更可怕。 ……大仙现在一定又在长沙自己浪。梁凉在极度的害怕中,古怪地分了个神。 「是真的吗?」魏奎终于把车停在一个街角,梁凉全程低着头,她脖子僵着,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只觉得车厢里很暗,看不见彼此的脸。 按道理说,梁凉应该继续害怕和不自在,可是,内心的某个地方好像又比想像中更平静。 但,梁凉的性格里躲避的因素确实太重。她死到临头还想再装傻试试:「……什么真的?」 魏奎没像往常那样立刻爆发,压抑着问:「吴燕夏。你答应他什么了?」 梁凉从没听过他这种阴森语气,整个人都哆嗦着:「嗯,我,我同意当他女朋友,先当女朋友试一试……」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感觉这话说出来比想像中容易一点。 在巨大的沉默,梁凉甚至带着点天真说:「我,我之前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你也同意……」 冷不防,魏奎忽然解开安全扣,极远处的星点暗光中,侧影英俊得如同妖鬼。他俯身捏住她下巴,古龙香水味道铺天盖地盖过来。 梁凉唇上先触到温热,她都没回过神,接着就被狠狠、发力般地吻住。 ☆、第 59 章 梁凉手里攥着的信封一下就掉到膝盖上, 幸好杨雨薇把信封贴住,里面的钱没散开。 真皮座位下陷,魏奎已经把半个身子移过来,那股古龙香水味,伴随他的舌头撬开她微启牙关,惩罚性极强的深吻。 发发发, 发生了什么? 梁凉还在懵。 那感觉是有人用大号毛笔在雪白的宣纸上, 浓墨重彩地圈了一个大黑点。 她清晰感觉到他捏着她下巴, 再用手臂紧紧搂着她每一个动作。直到男人不满足地寻找她的舌尖, 继续深入纠缠的,梁凉终于脑海里浮现出三行黑体字。 魏奎终于吻她了。 这不是梦吧。 ……貌似感觉不是梦。 就在把梁凉丢到车里时,魏奎嘴唇紧珉, 血液涌上大脑,脑袋充斥翻腾的暴戾。 眼前同时浮现杨雨薇那张光滑的脸庞, 她对他阴晴不明的那句「管好你的小青梅」, 这句讽刺加上樑凉在车里低垂着的头, 她肩膀上无穷不在的蕾丝, 魏奎的手掌慢慢握成拳,觉得一拳都能打碎车门,他唿吸急促, 一点也不打算宽恕梁凉。 这是真的,她和吴燕夏? 梁凉平常除了开店,和陌生男人说话都不会太多,甚至都不怎么喜欢见快递员。 还有, 吴燕夏?魏奎始终觉得不可相信,那个鬼头鬼脑的神棍?几乎是爱娇爱漂亮的梁凉最不可能喜欢的类型。这还不如说,梁凉爱上一条狼狗更可信。 魏奎是有点桀骜的性格,但绝非粗莽之人。他几年来能在杨雨薇手下咬牙撑过来,也不是真的全无长进。 只是,这辈子确实从来没有同时体会双重的背叛和羞辱,简直像有人给了腹部残忍的一刀。而拿刀的这个人就是他软弱结巴的青梅。 他一直最放心她,像散养的黄莺。 思绪就像被风吹散的纸,魏奎觉得再忍一会,就要忍无可忍到彻底爆发,但他居然又在爆发边缘忍住了。 启动车,余光一直盯着梁凉,想看她怎么说。但除了坐回车里大力关上车门的动静把梁凉吓得哆嗦了下,她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急急开口解释。随后,梁凉一路都维持沉默。 魏奎的心渐渐沉下去,忧虑取代了愤怒,因为,他渐渐地明白,梁凉这是默认。只是她太胆小,需要别人问才敢回答。 梁凉确实老实的承认了,然后,还说什么经过了他同意的鬼话。 但魏奎那股怒火再度勐烈蹿上来,仅仅是因为梁凉说这话的时候,抬起头飞快地瞥了他一眼。曾经魏奎莫名地跟她发脾气,梁凉委屈想反驳,在碰上他稍微强横的态度时就又不敢吭声。这种时候,梁凉就会用这种清澈目光去横他,带着软软的撒娇意味。每当这时,魏奎就会心里一动。 第112页 今天因为另一个男人,她居然又敢这么不知悔改地瞪自己。 他怒极反笑。 梁凉的脸依旧隐藏在暗处,看不真切。但她刚刚就站在吉兆草绿色的背景前,目如寒星,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密语气,却维护别的男人!什么,迪士尼? 魏奎已经不需要有人给他更多提示,也不想听。 他扳着她身子,低下头吻住梁凉。 软,梁凉的唇就像冰奶茶杯里最后的一口的冰,凉而软,又带着一股柔情融化的甜意。 魏奎自小嗜甜,他像干渴的路人狂饮着那娇嫩、湿润的芳唇,突然间,脑海中那种一直阻拦着、懈怠着表白的障碍一下在被「失去梁凉」的强烈感受中清空了。 虽然总不太耐烦她那些小情绪,那套稀奇古怪的衣服,那完全没有意义的坚持,但魏奎确实也是世界上真懂梁凉的几个人。比如他很清楚,梁凉说的那些关于感情洁癖的傻话,那些头脑里琢磨的怪东西,她自己就是很相信的,她也会这么做。 然而,魏奎接受不能。他潜意识里觉得有点怪,有点害怕还有点瞧不起。 但依旧忍着、克制着……就像强大的人对害羞的小东西多一层保护欲,这是他独家拥有的小傻子,只有自己可以挑剔。 但,谁敢多碰梁凉,那也就是触碰魏奎的逆鳞。 魏奎把手臂收紧,她那厚厚的lo衣服包着柔软的身躯,却什么也摸不出来。 他有点无奈的想,梁凉喜欢这么穿,就让她这么穿吧,反正……「反正」后面是什么还没想好,魏奎已经忘了,他开始把她揉进怀里,全心地吮咬着含着她翕动的芳唇,吸舔许久,头越伏越低。 梁凉的后脑勺被狠狠地压在车窗上,在远处路灯微光中和纷乱乌髮中面孔模煳。 魏奎意乱情迷的沉溺其中时,他没听到有咔嚓咔嚓轻响,那是梁凉正拼命地翻手想推开车门,想让自己逃出去。 车锁是被中央控制的,梁凉想按下车窗,但裙子还被夹在车门外,整个腿都动不了。 上方魏奎越亲越重,他身子重到完全推不开,全身带着汹涌的热度。梁凉被亲的很不舒服,口干舌燥,整个唿吸津液也都被彻底掠走。 她嘴被堵住根本哭不出来,更无法挣脱。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最绝望的时候,梁凉顺手就拿起信封的尖尖,往自己嘴角处用力一划。 杨雨薇装钱用的是那种密封文件信封,纸质接近硬塑料,类似劣质列印纸似得能划破手。 魏奎亲着亲着终于觉得不对劲,在她的甘甜外,又是隐隐一股陌生咸湿传来。 剎那间抬头,他瞳孔放大,看到梁凉那张精緻白皙的小脸带着娇艷,被亲到微肿樱红唇角却有个细长伤痕,最用力处还渗着血珠,而梁凉绝望又麻木地准备再划一下。 魏奎身体一僵,迅速地离开了梁凉的唇,夺过信封。 「你干什么?」 他离开,梁凉的唿吸略微畅通,她头脑里乱糟糟的,好像最初是喜悦惊讶茫然的,又好像慢慢变得凉意逼人备受冒犯似的。 但身体就跟疯了般,她继续拼命地想打开车门。 那是种小动物似的癫狂,从始至终闷声不吭,就耸着肩夹着尾巴想先要逃生。 魏奎惊怒都有,但在背后只看到她嫣红的耳朵,长臂一伸,再从身后抱住梁凉。 这种拥抱的姿势好像有点熟悉,梁凉稍微抖了抖,她暂时没有挣扎,但手依旧很不死心地抠着车门。 到底该怎么逃出去?喊,是没用的,打,又打不过。 跟魏奎撒娇也许管用,但梁凉发现自己不想看他,不想跟他说话。 就想一个人先躲起来。 魏奎眸光幽暗,他正在她耳边轻声问:「娘娘,他亲过你吗?」 他搂着她,感觉到梁凉整个耳朵更烫了,但后背没有心虚的颤抖,只是又开始倔强地要拉开车门。 魏奎便瞭然。 他调侃般说:「没有就好。不然那货绝对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不,他应该知道,他不是算命的吗?」 这笑话依旧不好笑。 不光魏奎自己没笑,梁凉突然在他怀里大力地挣扎,魏奎眼尖地看到女孩紧紧攥着跑车门把的手凸出了骨节——跑车羊皮把手很贵的啊! 梁凉小时候生气也这样。 这么讲其实很奇怪,但魏奎突然想起来,梁凉虽然特别软,却也不是谁都能轻易欺负得了。她真的不爱发脾气,但梁凉也是普通人,当然会生气。她生气时还有一种独特的能力,就是如果她不高兴,绝对会以更和平方式让别人比她更不高兴。 如此神奇的品质,桑先生在场就可以作证。 魏奎出自对梁凉和车内饰的心疼,松开手,梁凉依旧倔强地背对着他。 经验告诉他,梁凉今晚不会开口说话了,某方面,她依旧像个高中女生似的,稍微生气就不理人。 魏奎头痛得要命,他宁愿梁凉跟他发火,这种拒不交流的方式特别令人头痛。 只不过,今晚对胆小的梁凉来说确实太过了。 也不好太逼着她。 他嘆了口气:「你别害怕啊,我送你回家。」 车一开到梁凉家楼下,车锁打开,梁凉立马就推门准备跑走。 魏奎忍不住叫住她。 第113页 「凉凉?」 出乎意料,梁凉居然停下了。 她有些犹豫地站在车外,随后回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唇角细细的血痕已经干了,她脸颊虽然是粉红色,但那梦幻般水汪汪的眼睛居然有点冰冷。 魏奎望着她。 他握着方向盘听了会自己的心跳,然后说:「凉凉,我过生日的时候,你嫁给我吧。」 深夜像一系浓黑的面纱,今天断断续续的雨没有驱走夏日的郁热。空气凝重,犹如沉重的大门。远方是附近小区层叠的高楼黑影,夜深了,仅有的几处灯火亮着,像老虎疲倦的眼睛。 漫长的沉默后,梁凉微肿的樱唇轻启,她讷讷地说:「……先还给我。」 魏奎愣了,什么还给她? 然后,他抽搐着嘴角,把那装钱的信封递过去。 梁凉一接过来信封,几乎就头也不回地转身跑了。 魏奎也没有追她。 他在夜色深处里,沉默地把跑车缓慢地开到吴燕夏小区的门口,仔细地盯着,回忆当沙发客时记忆。 随后,魏奎提起嘴角,讥嘲地笑了笑,把车缓慢地驶走。 梁凉一路像逃似得飞奔到楼门口,她没有回头,甚至感觉永远都无法回头。 等跑到门口,才懊丧发现没带门卡和家门钥匙。 连楼道都进不去。 魏奎把她拉出来的太匆忙,钥匙包和手机全部落在吉兆店里。 现在这点钟,吉兆肯定早就关门了,只能等明天早上开店时去拿。而魏奎的车肯定也开走了。 梁凉知道,自己现在的lo服肯定皱皱巴巴的,她感觉自己的思想也同样皱巴巴的,折磨着脑子。 整个人乱成一团,又觉得心乱如麻。 周遭依旧寂静,草木清影,带着花木的香气。 梁凉尽力地想回忆今晚的事,感觉充满了无边无际的茫然和难以名状的烦躁。 伤口在夏风里也有点疼。 她本来可以用杨雨薇信封里厚厚的一沓钱去住酒店,或者打车回父母家住。但梁凉的整个人真的根本都已经彻底木。 五分钟,梁凉脸色苍白心情烦躁,她发现自己居然跑到了吴燕夏家高高的、华丽的防盗门门口。 他家的门是密码锁,占星师临走前,说他改过密码。 梁凉就像森林里迷失的小鹿,她握着那凉凉的铁把手,仿佛这是唯一的稻草。 很混沌地思考了会。嗯,以前的密码是他自己的生日,这个超级自恋又变态的傢伙。 梁凉决定赌一赌,她这么谨慎的人,只赌一次。 于是,咬唇按下了另一串数字。 一秒后,传来熟悉的一声「滴」,锁顺利被打开。 吴燕夏新换的密码,果然是她的生日。 梁凉莫名地笑了,但瞬间又觉得好想痛哭。 ……猪的智商,真的只能走到这里。 她迫不及待地提着裙子,躲进吴燕夏的家。 ☆、第 60 章 吴燕夏家还是那么空荡荡的, 他虽然懒,但多年独居习惯让他把不多的东西擦拭得干净,收拾得干干净净。亮灯的瞬间,总感觉一幅明亮的画在眼前展开。 梁凉又热又渴,跑过去先把空调打开,又进洗手间去洗手。 镜子里的自己就像个脆弱的疯子, 头髮散乱极了。 唇角的伤口已经止住, 细而长的殷红划痕, 再配着她幽幽的目光, 那影像居然带着一些陌生诡异。 梁凉不敢多看,她轻声嘶着凉气,小心的用水洗着手和脸。 今晚的魏奎, 还像以往的那么熟悉。 他吻了她,又说出「我娶你」的话, 这一切都非常「魏奎」。魏奎小的时候就这样的行事风格, 小男孩从来不会用手开门, 抬抬下巴, 上脚咣当傲慢的一踹。梁凉每天都不知道他去哪儿玩了见了谁,当魏奎要带她出去玩,立刻不管不顾地攥住她手腕往外扯。只有在很极端的情况下, 比如考试没考好,或者他妈妈又扯着他耳朵说了什么,魏奎才会袒露点一丁点的脆弱。 那时候,魏奎会安静地听她说话, 他那么英俊,她简直心酥到飞起。可等雨过天晴,梁凉再去找魏奎,他又恢復到怼天怼地的状态去忙着其他所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梁凉总是觉得,她对魏奎有一种奇特的义务:那就是,魏奎提了要求,她负责满足和等待。 除了抖m放弃治疗外,梁凉认为这种感情的来源是她喜欢他。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年她都无法拒绝他,更无法离开他。 但是,当魏奎今晚那无法形容的炙热吻落下来,像海水样满满地堵住她口鼻,梁凉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 她是真的喜欢魏奎,可梁凉发现,她居然也有点惧怕着魏奎。 为什么呢? 乱了。 全乱了。 梁凉默默地拢着散乱的长髮,这时,她又瞥到洗手台上那一根湿漉漉、破旧的红皮筋原封不动的摆在上面。 好几次看到这玩意。 梁凉随手抓起来,用清水洗涤两遍,再用这湿皮筋把自己的头髮松松拢起来。 但就在重新绑好头髮的瞬间,嘴角仿佛被什么蛰了下,莫名传来疼痛。她连忙抬头对着镜子,发现原本痊癒的伤口居然缓慢地又开始渗血。 呃,刚刚洗脸,多用了点力了吧。 那道浅伤口处的血珠越涌越多,镜子里的女孩眼梢微弯,神情中似乎透着一股诡谲的喜悦,像是被浇灌雨露的海棠。只不过梁凉没看见,她已经低头打开水龙头沖洗,祈祷自己不要毁容。 第114页 好不容易又止住血,再抬头,镜子里的自己又恢復那张郁闷臭臭的小脸。 梁凉暗地吸一口气,镇定下来。 唉,今晚做什么都不顺。 吴燕夏家里的冰箱很单调,并没有什么时鲜食物,但有一盒烟和不少酒,以及码放整整齐齐的柠檬茶软饮料。梁凉犹豫了会,终究不好意思去拿饮料,关上冰箱转头走去蛇室。 吴燕夏还是有点讲究的,他餵狗餵蛇都买的是瓶装纯净水,当然,都是最便宜的瓶装纯净水。 当梁凉从纸箱子里掏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清水润湿喉咙,她却再次觉得一阵阵悲从中来。 ……今晚初吻没了。 她还在偷狗的水喝! 一股像静电通过空气般的细微声音从身后传来。 梁凉慢半拍地握着矿泉水瓶回头,她伢然看到,神灯正从笼子里伸出一只狗爪,焦躁地拨弄着上面的锁。与此同时,它全身毛都炸开,那双浑圆的黄色蛇眼正一眼不眨地望着自己,瞳孔中有什么异色闪动,尾巴扫来扫去,胸脯沉重的喘息着,带着犬类急欲进攻敌人的暗暗表现。 它是不是把她认为是小偷了? 梁凉不禁害怕地退后几步,想跟它解释:「我,我是梁凉……」 之前老是来给他俩铲屎的那个…… 神灯过耳不闻,它被吴燕夏剃毛剃得极干净,整个狗头新长出的鬃毛是紫黑色的。此时神灯喉咙疯狂抽搐,一双黄铜扣子似得眼睛死死地凝视着她,仿佛是见到了久别的仇人,整张动物的毛脸都露出阴森可怕的表情。 突然间,它开始朝着她的方向狺狺狂叫。 深夜时分,偌大房间,莫名的犬叫简直有惊魂的力量。旁边笼子里的坦克原本平静不动,此刻仿佛听到这股动静,同样开始焦躁地甩着蛇身游走。 梁凉薄薄的塑料杯一捏,手里的水撒了半个裙子,脸像石灰一样发白。 如今的神经本来就娇弱到不得了,如今魂飞魄散靠在墙面。 她,她她今晚还是赶紧走吧…… 梁凉像木偶似得贴着墙面僵硬移动,在狗的狂吠中当背景乐,几乎浑身战慄。但她马上就要挪到门口,身后神灯的喉咙又像被什么死死掐住似得,突然间,又完全不叫了。 周遭一片静籁。 同一时间,梁凉感觉后颈处一暖,之前松懈梳好的秀髮已经重新散落。 那松松绑住的老式皮筋,掉落在半步之外的地板上。 捡不捡,呃,还是不捡了赶紧跑。 也就在这时,神灯已经伸爪把笼子打开,狂蹿出笼! 梁凉根本来不及移动,极绝望地闭上眼。下一秒,小腿处并没有想像中尖牙刺破皮肉的痛感,神灯勐虎下山般地叼住了那根红皮筋,接着掉头跑出蛇室。 过了好一会,梁凉只能虚弱地站在原地,后续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然后,她几乎是心惊肉跳地也跟出去。 灯火明亮的客厅里,神灯跳上沙发,狗嘴里似乎费力又痛苦地嚼着什么东西。但看到梁凉走出来,它依旧用那种轻蔑威慑的橙黄眼睛凝视着她,却没有再发出那股厉害威慑的叫声。 「……这,这,怎么回事?」梁凉觉得自己又煳涂了。 她只敢远远站在这里,但神灯却趴在沙发上,梁凉呆呆地想,它是把那根皮筋吃了吗?狗吃这个不消化吧。 但神灯镇定地像埃及女皇,就是有种万事掌控的气场。而人狗(蛇?)对峙的寂静里,梁凉刚刚心里的恐惧倒慢慢消散了,她不由悲伤地想到,今晚居然又被一条蛇化身的狗欺负了。 「……是因为我喝了你一瓶水吗?」梁凉干巴巴地问。 神灯当然不可能回答她。 如果梁凉懂风水,她会发现,那华丽沙发的方位正好压着一个巨大八卦的分界线,而此刻的神灯全身正微微发颤,后腿就像受了伤,根本无法站立。 但问题就是,梁凉什么都不懂。 她的脑袋整晚都是乱乱的,只能徘徊地问:「……那个,我今晚不能睡你家沙发了对吗?」 神灯终于不看她,它平静又痛苦地把头放在沙发上。 梁凉到吴燕夏家,是想借他家沙发睡一晚。 吴燕夏总是口口声声说这不算凶宅,每当听他这么说,梁凉都小声地「嘁」一句。撕去「占星师的」标记,吴燕夏是个天性乐观,心很大的男子,但奇怪的是他嬉骂随意,有时候做令人大跌眼镜的事情,身上又确实没有任何男孩子气,甚至意外的克制。 吴燕夏的内外形象非常男人,还有点敢搞不伦的邪魅劲头。可每次他搂着她,她都觉得……他好像一个妈妈的感觉,令人感到温暖。梁凉害怕着他家「凶宅」,当五味陈杂在心里,除了家就只想来到这里。 她犹豫半天还是不想走,抽抽搭搭地留在吴燕夏的卧室里。 不敢躺上床睡,就委屈躺在床边的铺脚地毯上。他上次在这里看了一夜的电脑。 想到没卸妆,梁凉爬起来又到他自带的浴室。上次用过的小样果然还在原地,她摸了摸那些瓶瓶罐罐,掐住掌心。 今晚先不想。 梁凉安慰自己,明天,等明天再去想那些乱七八遭的。 卧室里的灯没敢关,魏奎的脸、魏奎的话、魏奎的唇,和吴燕夏的整个人,他们快速地在脑海里闪过。她是觉得,自己可能要睁着双眼纠结到天明。 第115页 一分钟过后。 低估了自己耐受力的梁凉又已经香甜地睡着了。 只有桑先生才是本星球真正没睡好的失眠人物,他昨晚也就扎了一夜魏奎和梁凉的纸人而已。这倒不是说桑先生对吴燕夏那一记过肩摔不记仇,他不想扎吴燕夏的纸人,但,夏大仙太邪性了还是不招惹吧。 第二天清晨,他很早就赶去吉兆。 老闆不是说,自己为了感情影响日料店的生意吗?桑先生阴沉着脸,他还非要表现一次爱岗敬业勤勉的态度。 结果远远地走过去,桑先生气得肌肉乱抖。 lo娘居然守在店门口,就正等着他拿钥匙开店呢。 昨晚虽然睡地板,但梁凉休息的还不错。 只是模模煳煳间做了个梦,光怪陆离间,好像有个面目模煳的红衣服女孩拖着她手臂往一个昏暗的走廊尽头走,走着走着,突然又有个黄衣女孩拦住她们。接着,梁凉眼睁睁地看这两个红衣黄衣女孩为了争自己……激烈地打起来。 梁凉汗颜,什么时候自己这么受欢迎了?梦是反的吧,难道这代表这吴燕夏和魏奎? 早上起床的时候,她匆匆沖了个澡,但并没有洗头。此时,梁凉发现她的手臂处居然有块淤青,嗯,估计是魏奎昨晚握的。 桑先生嘟嘟囔囔的,梁凉也没多听。 她拿到家门钥匙和手机,先赶回自己的公寓。 脱下旧衣,又去浴室里洗了头髮。等头上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她顿住脚步,看到吴燕夏送来的那一大捧快干枯的玫瑰正摆在角落。 梁凉不由蹲下来,搂了会那些芳香又有些枯萎的花,再轻轻的嘆了口气。 昨晚自动关机的手机,在充电时重新震动起来。 梁凉走过去看了一眼。 是魏奎。 梁凉心一沉,她盯着那串号码长久地沉默了一会,决定先划掉电话。 然后用吹风机继续吹着长发,也不知道想什么。 没一会,自己家门口传来一些声响。 门外,魏奎西装革履,他用下巴夹着没系好的长领带,左手正怀抱着一大束黄玫瑰,右手手忙脚乱地掏出梁凉家的备用钥匙。 一推门,他就看到梁凉肩膀搭着毛绒兔子的吸水浴巾,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空气有几分的凝滞。 魏奎扬唇朝着她明亮一笑,梁凉立刻回过神,转身慌乱地后退回卧室。 他笑意更深。 魏奎不慌不忙地走到客厅把那束黄玫瑰放下。梁凉的这种熟悉反应,让他觉得一切并不迟。 ☆、第 61 章 等了五分钟, 静静关闭的卧室的门才再打开。 梁凉已经吹干头髮,她今天穿了套lchigomikou家的塞纳河系列,经典的绀白配色,又戴了meta的星星扣子手袖来遮挡手臂上的那点淤青。至于下身,她穿着爱心蝴蝶结的袜子。总而言之,是青春活泼在别人眼里特别疯的lo娘造型。 魏奎蹙起眉, 不过他突然想到, 梁凉的身材是保持得不错, 至少大裙摆下的腿瘦而直。他不由再欣赏了一会她秀气的鼻子和眉毛, 感觉是近几年头一次这么细緻的打量。 说实话,梁凉是比少女时期更美而沉静了点。 但,打扮得整整齐齐的梁凉只看了魏奎一眼, 她抿唇不说话,居然自顾自地想走出门。 魏奎不由气笑了, 还长本事了。 「娘娘, 过来!」习惯性的命令语气。 lo娘立刻回头, 灰熘熘地挪到对面的沙发上。她到底还是没那么多勇气。 「就打算不跟我说话了?」魏奎问。 梁凉垂着目光不吭声, 手搭在膝盖上。 魏奎留心去看梁凉的唇角,那里依旧一道很细的伤痕,并不明显, 只是笑得时候觉得嘴唇上方格外红。他倒是有种得意,因为梁凉精緻如软蜡般肌肤上留有他的专属痕迹,但魏奎的心同样轻微一抽,她怎么还是老样子……宁愿伤害自己也不肯伤害别人。 傻, 蠢,笨蛋。 只能他来守护的小结巴。 魏奎先把桌上的醒目黄玫瑰推过去,温声说:「送给你的。」 当梁凉小心地抬头看了眼那鲜黄色的花,魏奎却已经主动坐到身边,再次把她搂进怀里。 梁凉手足无措时,他就低头又吻住她的唇。 不同于昨晚的急切,这次的吻像慢条斯理的品尝。 阳光射进来,纱帘低垂,梁凉睁大眼睛,魏奎削长下颌,英挺眉目,就像一场迟来梦境,而他的手始终握住她,无法挣脱。 她的心,稀里哗啦碎成粉末。 梁凉有时早晨去吉兆的途中,会幻想自己正要开始一段漫长奇异的旅行,实际上,她只是穿着lo装一蹦一跳地去吉兆开始每日的营业。 梁凉总感觉遇见吴燕夏后,她内心有些东西变得不太一样了,但如今发现,大部分事情其实还是一样。比如,自己总是属于魏奎的,不管怎么千折百转。 魏奎顾忌梁凉唇角的伤口,只敢浅尝辄止的吻。 然而,这一切都足够了。 梁凉很柔顺地接受了这个吻,她美丽脸上流露的那种迷乱神情,那种熟悉的柔情脉脉,让魏奎很明白自己重新掌握了主动权。 只不过,当他随后卖着关子说已经提前买好订婚钻戒,想把这件事当惊喜告诉她时,梁凉害羞地垂下双眸,她的脸红红的,水汪汪的眼睛里闪现出羞愧、惊讶、开心、满足,那么多神情中唯独欠缺着……沉醉。 第116页 以前梁凉专心地吻着她洋娃娃时,她的脸上总有那一种独特的、全面忽略甚至排斥他人存在的甜美投入感。魏奎总是朦朦胧胧地感到嫉妒和不快,却同样印象深刻。 此刻,梁凉只是很小心翼翼地问他:「你生日那天……真的是想向我求婚?」 魏奎正垂眸看着她的那套lo装上细小的领带,觉得自己蠢,因为这种小事情而疏远梁凉简直异常愚蠢。他薄唇微微弯起:「对,我之前不让你穿lo装都是我错了。娘娘的衣服可以随便穿。」 梁凉勉强笑了,稍微坐着离他远了点,她轻声说:「……谢谢你。」 魏奎心里有点不太好受,以及深深的自责。 「你谢我干什么?梁凉,我喜欢你,懂我的话吗?我想马上娶了你,你以后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不,我爱你。」 魏奎盯着她,但令人失望的是,就算梁凉听到「爱」这个字,除了纤长的睫毛迷茫地颤抖,她的一切反应好像都比平常更迟钝。 他心里一沉。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她又什么也不肯说了。 魏奎不知怎么更烦躁起来。 此刻的梁凉,一点也不如昨晚的梁凉那么灵光闪现、活泼可爱,那一股勾着魏奎逗她、招惹她、想守护她的东西又没了,梁凉整个人蜷缩在那套lo服里,笨拙自闭,她小时候总抱着洋娃娃,总陷入那种魏奎猜不透、摸不准的沉默里。 ……真的太拿不出手了,他忍不住想。 「你问我为什么喜欢你?我,我就一直喜欢你啊,以前总忍着没对你表白,是因为很多时机不合适说这种话,当然也是因为我脑残。但现在我也明白了,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我们会白头偕老,变成一对老头和老太太,然后跟自己孙子孙女说,咱俩从小就认识,咱们能熬到金婚银婚,任何事都不能阻挡我们,嗯?」 梁凉终于抬起头。 她愣愣地听着,唇在晨光里非常美,就像玫瑰色的预言。 魏奎刚忍不住再要吻她,梁凉却突然微微挣扎,嘟囔说:「夏夏……」 魏奎倒是不意外她开口提起吴燕夏,他蹙眉头,沉声问:「昨天你说,吴燕夏要带你去迪士尼玩?」 梁凉又是沉默了好一会,她缓慢地说:「他说,可以带吉兆所有人都去迪士尼……」 怪不得,魏奎终于恍然。 他昨晚想了半天都想不明白,梁凉为什么能答应做那种下三路人的女友要求。现在答案明显了。吴燕夏居然从她身边人下手!那骗子还真是目光刁钻,知道梁凉耳朵软,无法拒绝身边人的怂恿。而梁凉身边都是什么垃圾人啊? 魏奎不由想到那个一言不合就动粗的桑先生,心里越来越窝火。至于吴燕夏,魏奎最初对他尚有点微妙的鄙视和佩服,如今却只想怎么弄死他。 「不就是迪士尼么,我带你们去。」他无可奈何地说。 魏奎边说边摸上她的脸,手指又忍不住滑到她的唇上。自从吻过梁凉后,一切亲近动作都那么理所当然。 他后悔莫及,为什么之前浪费那么长时间,没有用铁腕抓住时机。 「之前的事我既往不咎。但今天开始,你跟吴燕夏彻底断了。」他冷冷的语气带着命令。 又想起什么,魏奎从兜里拿了一小条纸,然后围在梁凉冰凉的无名指。 动听的男声在她耳边熟悉地响起:「对了,订婚戒指尺寸,咱们得确定下。」 一千零五十公里之外,吴燕夏脸色同样不大好。 他确实觉得自己不该来长沙,因为,第二天清晨还得一大早匆匆赶飞机来扬州。 行程这么急急忙忙的,都跟出国差不多了。 吴燕夏喜欢坐飞机,他的老家在三省交界处,穷又乱,有点三不管的意思。在上初中前,他见过最快速的交通工具也就是火车。后来有一天,附近县的山林起了三天三夜的山火,两个省政府都派来直升飞机嗡嗡查看灾情,全校的师生课也不上,赶紧跑出来围观,指指点点,特别新鲜。 他曾经是当地唯一的大学生。现在的工作总是到处跑,按理说高铁更方便。但吴燕夏喜欢高空俯瞰,曾经从拉萨飞回上海,他盯着窗外,一路看着高矮建筑随之变化。 占星学中,星盘就像一副微观的城市地图。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星盘图,上面10颗行星,12个星座,和12个宫位。 一张星盘就像城市地图,只要会读懂图标,就可以指出这个城市适合在哪里建工厂、修商业中心、盖政府大楼,乃至于规划居民区等等。但,世界上每个城市都不同的,世界上没有一个好的城市,也没有一个坏的城市,遗憾的说,不是每个城市都能变成像上海、东京、巴黎、纽约这样的影响力强的都市。 星座,也就是我们在宇宙中的位置而已,一个ip地址而已。 吴燕夏看私人星盘准确度极高,其中有一个技巧,就是他几乎只接受当面看星盘。 就好像我们无法从旅游指南里去真正感受一个真正的城市。想像力在真实的生活面前,通常又是很贫乏的。占星师自觉观察力惊人,但通常的烦恼在于,很多顾客会无意识地对自己真实的生活撒谎 他的扬州客人坐在对面,否定了吴燕夏根据校正星盘后推读出的所有信息。 第117页 「你16岁的那年,家里有过一次变迁——」 「没有。」 「你22,23岁那年走过桃花运?大概是,同学?」 「没有。」 「你结婚了?」 「没有。」 对方坚定又嘲弄地说了三次的没有后,吴燕夏就懒得看了,他挠着下巴先把ipad一推,又叫来杯冰咖啡。 通常来说看星盘的都是女孩子。但眼前坐着的客人却是一个骨瘦如柴、面色阴鹜、号称是「多年开工厂」的中年男人。 他讥讽地说:「这就是占星?扯了半天没有一句说准的。就你这样的,还是着名占星师?」 吴燕夏闻言一挑眉,他倒没有为自己「没看准」而道歉或惊慌,先喝着只剩冰的冰咖啡。昨晚又熬夜工作,接了个年底的商业策划稿件。马上就到下半年,还要准备明年的年运书籍撰写。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同样觉得有点莫名心烦。 估计熬夜熬大了。 吴燕夏自己再沉思了会,终于抬起头盯着对方。 很少有人能躲过占星师这种一动不动的凝视,但对方的眼睛居然不动,同样盯着他。 「给我一个方向,让我知道你最想从自己的星盘图里知道些什么。」 对方傲慢地说:「呵呵,你至少先说对我人生中的一件事,让我知道你算得准不准——」 「你是一个皮条客,不是什么』厂长』,你现在给我的出生时间是对的,但出生地点是乱指的。我拿着不稳定的星座图,自然看不出任何有效信息。而你来找我看星盘,是因为最近赚了一大笔钱打算洗手不害姑娘了,但你日常都在半黑道上混,蠢到了想洗钱都不知道转什么行业因此才找了我,希望老子这个正正经经的占星师帮你看星盘里上有什么正道财运,问题是,你还不相信我……」 但实际上,吴燕夏只是微笑地说出第一句话。 对方已经目瞪口呆,放下一直翘着的二郎腿。 「夏大仙?您继续?」 「算命」这行业,人人都以为赚的是开口的钱,其实做的是闭口的生意。 吴燕夏在剩下的资讯中,把那一大堆话的后半截咽到肚子里。 占星学有非常奇妙的地方,越是从事动盪高危的行业的人,他们「命运」在星盘里的显示就越清晰。吴燕夏年少无知的时候,曾经帮至少五位黑道高层挑选过「金盆洗手」吉日。这些人都很难缠,一个个伪装成良民和上班党,假装要他帮着看星盘,实际上提各种五花八门的要求——更或者说,想看看自己厄运是什么时候。 他向来不爱看这些,何况自觉现在也算半个有家室的人,非常惜命,不想被砍死在外地。 混到吴燕夏这种层次的占星大咖,除了老客户推荐外一般都不再接受普通人的预约看盘。只不过,他偶尔还会因为好奇,冷不丁地接几个陌生的私人看盘项目。 这次来扬州,吴燕夏原本顺便想逛逛毛绒玩具厂,扬州的玩具厂全国闻名。 四个小时的谘询后,当辞别那个打扮得人模狗样的皮条客,他已经没什么游玩的心情。 本行还不如飞到重庆吃火锅,写写商业的稿件,或听听其他的培训之类。 扬州第二个私人看星盘服务,没有前一个隐藏着危险但同样不顺利。 吴燕夏面对一个「我老公在我怀孕期间出轨了求怎么破」的淘宝店主,他充当了占星师、律师、心理医生、心理医生隔壁家的老王、闺蜜、冷笑话大师等角色。 说实话,他罕见地走神好几次。 晚上的时候,吴燕夏还要按照计划去当地一个小报社举办的周年会,他苦不堪言,在计程车上的时候抽空给梁凉打了个电话。 响了好久,都没人接听。 吴燕夏若有所思地握着手机,他本来是想明天中午回程。此刻,冷不丁地问旁边的计程车司机:「帅哥,你跑夜间长途吗?」 ☆、第 62 章 清纯老闆噼腿两个男人的事情, 很快就在吉兆里全传开了。 中午大家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梁凉都没有陷身来店里,但主人公不在,昨晚魏奎来店里找她对峙的一幕依旧经过桑某某人的蓄意改编,使得梁凉成为了「人从花中过,半叶不沾身」的情圣小公主。 桑先生对抹黑老闆声誉的行为毫无内疚, 他更关心的是吴燕夏和梁凉成功分手, 就终于不用掏迪士尼门票。剩下吉兆大多数员工倒是都向着老闆, 只是感慨吴燕夏此人的昙花一现, 更感慨以后没有免费的水果和零食吃。 所有人对占星师的印象都不错。 等下午两点,梁凉才来到店里。 她衣着和往常一样,依旧层层叠叠各种蝴蝶结的lo装, 唯独表情有点苍白。 「明天上午,旧店就停止歇业。会有工人把旧家具折价卖了, 如果咱们自己员工有想要的东西, 跟我登记下, 今晚可以免费拿走。」 桑先生目光一闪:「老闆, 我那两套刀……」 「刀具和餐具,是要带到新店里用的。」 梁凉说话声音永远不大,但很清晰, 只是她总低着头,好像随时随地准备害羞和解释什么似的。桑先生失望地「哦」了声,倒是用他犀利的牛眼发现,自己老闆平常总喜欢在她那头乌髮上倒腾点什么蝴蝶结啊、珍珠啊、毛绒球啊、小帽子啊的装饰, 此时此刻,梁凉仅仅披着头髮就来了,露出白到透明的耳朵。 第118页 吉兆的员工都偷偷往这里瞄。 桑先生等了她那么久,但梁凉就说了这么两句。随后她盯着自己的电脑记录什么,转身去已经半空的冷库查看。 多年职业习惯,梁凉每次来店里第一件事总是要去检查后厨冷藏室。 桑先生踩着热情的脚步跟上樑凉,他低声问:「昨天晚上那个小伙子就是你竹马吧?老闆,我确实是看你面子才没有抽死他,对了,以后我们要亲上加亲啊。」 梁凉也微微愣住了:「什么叫亲上加亲?」「等我以后娶了他上司,你嫁给他。那我们之间不就是亲上加亲的关系吗?」 梁凉没搭腔,她转过身继续无声地检查完冷库,又去看了看后台的电錶线路。 老闆和夏大仙什么时候分手?他们千万别搞分手旅行这一套,搞也不要去迪士尼啊。桑先生抱着这种善良的祝福,不死心地跟着她,等着她回应。 一回头,梁凉大眼睛里面含着晶莹的眼泪。 桑先生一下子呆住。 梁凉拼命地憋住眼泪,她移开目光,先从随身带着的珍珠包里把杨雨薇昨天的餐费掏出来。 桑先生眼睛顿时发亮,赶紧先把这信封夺过来,上面的密封还在,里面打开是厚厚的现钞。杨雨薇才没那么多闲心情还附上什么纸条,给钱就不错了。 他幸福又心情复杂地握着信封,抬头刚要细问梁凉,她早已经默默地走了。 追到外堂,其他人说老闆去新店监督。 桑先生倒是再愣了会,他自言自语地说:「这是怎么了?不就脚踏两只船么,多大的事啊,就又哭。」 梁凉没有去新店,她签了一份新的供货商协议,为城里的某家中档的连锁日料店提供边料。 签完合同后,梁凉又去银行里转出两个月的商铺房租费。金额不小,银行让她在贵宾室里稍等片刻。等待的时候,梁凉看着写有吴燕夏的姓名和银行帐户的纸,无意识地在「夏」字上面来回画着圈。 她现在什么感觉也没有。 真的。 魏奎在她家的时候不无妒意地试探,吴燕夏追她时到底做了什么细节行为。 到底还是意难平,lo娘在眼皮子底下安然无事放了那么多年,突然有一天就被个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神经病拐跑了。 最该死的是,魏奎恨恨地想,最初是自己把吴燕夏介绍给梁凉的。 「我还不知道你,凉凉,心里有个自己的小算盘算得哌哌的。你要是真傻,也开不了日料店。但你和吴燕夏是怎么回事,他别是给你传什么邪.教了?」 梁凉想了会,在催促下才小声地说:「其实,吴燕夏没有追我。」 「没追你?但你之前不是说,他要你当他女朋友?他不追你还要带你去迪士尼玩?对了,你不是也租他的商铺么,还有那蛇皮?」魏奎提高声音。 他越回忆越骂自己蠢,目光越来越冷。而且,梁凉居然敢骗他。 「真的没有。」梁凉像个洋娃娃那样了无生气地静坐着,她目光盯着自己的膝盖,「他不需要追我,因为每次我都会忍不住去找他。」 魏奎勐地抬头,脑海中顿时警铃大作,不对,不对,有什么感觉特别不对。 他握紧了手,刚刚量戒指的纸狠攒在掌心。魏奎嘴头温柔地说:「对不起,凉凉,咱俩结婚后,我日日夜夜都陪着你。我们永远在一起。」 梁凉在开着冷气的银行里打了个哆嗦,怎么心情那么不情愿呢。 小结巴梁凉、少女梁凉,到现在的lo装梁凉,幻想过无数次穿着不同婚纱在不同地方嫁给魏奎的不同场面,那就像个最恶俗电视剧最美好的剧终结尾。 她很自信觉得,自己应该能做一个好老婆和好妈妈。 但是,当早上魏奎进门的时候,梁凉就不停地在脑海里想,怎么办、怎么办,她该怎么办,甚至在自己卧室里还撑开窗户往下看了看。她乱想着如果自己跳下去,魏奎就会后悔逼她,吴燕夏肯定会买下自己这个「凶宅」住进来,到时候大家都开心。 梁凉觉得,自己哪里好像做错了,但她同时又感觉非常的不服气。 这复杂思绪无法表达,只能先沉默着思考。 今日又报有雨,梁凉从银行里出来,已经把房租和餐费尽数地打到吴燕夏帐户里了。 她心里非常不好受,感觉这行为是要忙不迭地拉开彼此距离似的。 晚上又去吉兆的新店忙了半天,梁凉自己爬上爬下地调了照案板得灯光,还拿着相机拍了不少照,累得满头大汗,才想起自己整天都没吃东西。 装修工人早几天已经走了,吴燕夏当初给他们买的那堆饮料和零食特别多,因此没喝完,仍然留有两箱堆在角落。 梁凉拆了一盒饮料和饼干,权当成晚餐。等走出门口,又暗自拿了几罐饮料想带回家。 她累得够呛,决定坐一站地的末班公交车回家。 刚走到不远的站牌处,这时听到有人在身后叫自己的名字,有个外地车牌号的车缓慢地停下来。 「凉凉,赶紧上来。马上就要下雨了。」 她呆立不动。 车窗摇下,吴燕夏在黑暗中露出那张削瘦的脸,手臂闲散地搭着下巴。 也许在吴燕夏的骨子里,藏着一个非常深沉多思的灵魂。根据面相学,手部有凸起的青筋血管代表这人脾性敏感且暴烈。但,占星师又好像并不是这样的男人,肯定是有什么特质在克制着他。 第119页 梁凉坐上了车的后座,随后发现和吴燕夏之间隔着一个巨大的纸箱子。 「租了辆车,直接从扬州市区赶回来了,怎么样?」吴燕夏在箱子后响起,懒洋洋的,「你说得对,我当初不应该坐飞机。」 过了好一会,也没等到旁边的女孩回话,她静静的。 吴燕夏在刚刚的路途补了眠,心情好得很,又有很多不正经的精力。虽然此刻看不见梁凉,但还是心里痒痒地把手从那个纸盒子的缝隙里伸过去。 最开始碰到梁凉的膝盖,他便拽了下她的厚裙子。梁凉回过神慌忙地用手推,却被吴燕夏牢牢地握住,长指微凉但带着温存。 她指甲一翻,死死地扣住他掌心。 再过了会,吴燕夏疼得几乎要龇牙咧嘴的时候,再看到梁凉从缝隙里给他塞来一包柠檬茶。 他就又笑了。 这是第一次,占星师感觉到,无论何时回到一个城市都有人等着他的感觉很好。 那辆车最终停在了吴燕夏家里的小区门口。 下车时,司机挺热情地问吴燕夏:「哥们,你两个箱子。需要我一起帮你把行李挪到门口吗?这看起来挺沉的。」 吴燕夏更热情地拒绝他:「不用不同,我让我女朋友帮我一起搬就行。不麻烦您了。」 司机看了眼花朵般的梁凉,抽了抽嘴:「……你这是亲女朋友吗?」 梁凉也看着吴燕夏把那一人多高的纸箱子费力地搬出后座,又从后备箱里把行李箱拿出来。他一挑眉,招唿她:「傻站着干什么?帮把手。」 她只好走上去,帮忙推着他那破破烂烂的行李箱。而吴燕夏在身后,独自费力地托着那足有两个分尸箱那么大的纸盒子。 一路沉默。 等走到家门口,吴燕夏终于把那纸盒子扔下。他微微出汗,刚要抢上一步输入新密码,但门锁已经被梁凉顺利地打开了。 嗯,她怎么知道密码的?他一怔。 但梁凉回头,几乎是用锐利的目光盯着他。吴燕夏的脸微微一红,暗想,怎么感觉lo娘目光更犀利了。 开空调、洗手、去冰箱里狂喝了不少水,又赶紧跑去蛇室看看那两个小动物。回到家的吴燕夏并没有费心招唿梁凉,他愉快地扔下纸箱子和行李后,就只顾着忙自己的事情。 梁凉也不管他。 过了会,吴燕夏若有所思地走出来:「神灯姑娘怎么蔫蔫的。」 梁凉正独自坐在沙发上,小脸上表情严肃,看到吴燕夏出来后依旧不主动说话,一个极力抵御外部的姿态。 占星师坐过去,直接双手搂住她的腰。 在以前,吴燕夏是不好意思这么做的,梁凉对身体触碰总会非常害羞。而她一害羞的时候也会弄得他拘束非常。所以,吴燕夏更喜欢梁凉生气或害怕的模样,因为每当她生气或害怕就五感尽失,基本就可以代表随便动手动脚。 ……吴燕夏承认,他很不厚道。 果然,梁凉暂时没挣脱他搂住她腰的手。 她顾不上,因为肚子有那么多想说但说不口的话,在白天,在路上,在刚才都准备好了腹稿。但此刻,当梁凉看着吴燕夏,他长着一双清亮的好眼睛,偶尔没休息好时会布满血丝像个无产者狂人。 她脱口而出:「……你还知道回来呀?」 吴燕夏眨眨眼睛,有些不解。 「哟,我不在,是谁欺负你了?」他严肃地说,但手又不动声色地摸了摸梁凉的腰。 她的腰非常细。 吴燕夏很满意,他和楚王一样爱细腰。 梁凉完全没发现她趴在他怀里,她全身精力都凝聚在望着吴燕夏的目光里,硬邦邦地说:「你出去玩的时候,魏奎让我嫁给他,他还要送我钻戒!他说他早就在准备这事了!」 没说几句,她感觉眼眶又开始发热。 此刻,一股羞愧、生气和安全感同时涌上来。梁凉突然间醒悟自己是个多么天真愚蠢的个性,但是,她真的好想跟吴燕夏告魏奎的状。 吴燕夏闻言只是目光一转,他漫不经心地:「你怎么拒绝他的?」 「我,我就跟他说我要想一想,我不敢拒绝。」 吴燕夏点了点头,依旧不见生气。 此刻是他搂着梁凉,手都快摸到小腹,她还那么乖,依偎着他总有种懵懂。面对这么漂亮而娇气姑娘,暂时犯不着为别的男人生闲气。 只不过,吴燕夏确实凝视了她很久,等到梁凉脸有点冒烟的时候,他才轻轻吻了下她嘴角:「这里,怎么烂了一块肉?」 「呜呜呜呜呜呜这不是烂的,是我太傻了自己划的……」 ☆、第 63 章 梁凉鼻子发酸, 不知觉地就又把桑先生逼着她打电话、和杨雨薇又送来一份餐费的事情统统都说了。 吴燕夏垂眸听着,他现在倒确实有点奇怪。 吉兆算是全城里数一数二的高级日料店,食客的身份显赫和富贵的都有,开这种高级餐厅老闆一般长袖善舞,能和任何顾客和美食杂志的人都打好关系。怎么就到了吉兆这里,感觉两位合伙人的智商加在一起都互为负数。 「雨薇的钱你收下吧。」他思考片刻, 摸了摸梁凉的额发, 「就当多交了一个土豪朋友。你不用急着把钱原封不动退回去, 到时候我帮你问问。」 「嗯, 我把钱交给桑先生了。他和杨小姐的事情,我不管。」 第120页 太妃糖色的大理石地板光洁照人,客厅橘黄色的灯光下, 梁凉刚刚说着说着就莫名地真哭了,她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 又有种很奇怪的心满意足感。 等答完这句, 她再也说不出其他。 吴燕夏也没立刻说话, 他只是搂着她, 翘着脚沉默地坐着。 为了掩饰,梁凉吸着鼻子,转头凝视吴燕夏从扬州拿回来的大纸箱子。她眼尖的看到, 角缝处几经摔打,露出了里面白色的、毛茸茸的什么。 吴燕夏脑海里正淡淡地想着,杨雨薇平常总时看魏奎不顺眼,怎么她就让魏奎来吉兆送这一趟餐费?看不出啊看不出, 本以为只有像他这样贼眉鼠眼的才会挖墙角,想不到她杨雨薇专业女强人桃花鼎盛路线,居然下手那么狠毒,想搅黄他好事。 她搞什么?魏奎又对梁凉做了什么? 「这是什么?」 吴燕夏回神,他顺着梁凉激动的视线看去:「呃……」 所谓贼不走空,占星师挥别扬州前心有不甘。路边有一家韩国精品玩具商场店,他让计程车等了自己五分钟,随后,在里面绕了一圈。 嗯,感觉卖的玩偶也不便宜啊。 售货员却板着脸跟他说,这都是有正版授权的hello kitty玩偶,自然比那些盗版的要贵。 吴燕夏倒是在一个柜檯前停下脚步。 占星师不是对吃穿住行很挑剔的男人,却确实有点怪癖,当挑不到喜欢的家具,就宁愿家里空着什么也不买,如果碰上他认为合适的,掏再多钱时眼都不眨一下。 他家唯一的fendi沙发原本是科隆家具展的样品,也是吴燕夏当场高价预定,当场拖走。 在韩国玩具店,吴燕夏盯着一个和他三生三世风格都风牛马不搭配的hello kitty,居然迈不开步子。 首先,店里售卖的大部分hello kitty 都是坐着的,但眼前的hello kitty 是很罕见的站立造型。其次,眼前的这只hello kitty头上戴着小皇冠,耳朵繫着蝴蝶结,穿着粉粉嫩嫩的裙子,就像个小姑娘似的。这意味着——吴燕夏突然想到自己每次路过这玩偶时,都可以无聊地把它裙子掀起来。虽然,他也知道裙子下面只有粗粗白白的猫腿。 但,人类臭流氓的恶趣味就是要立刻满足。 吴燕夏点点头,刷卡、包装,走人。 然后,大老远地把 hello kitty 运过来,就被lo娘黑吃黑了。 梁凉自从看到这只和她身高相仿,超巨型的毛绒猫咪玩偶,这傻姑娘就情不自禁地双手捂着脸,一分钟没动。 那是只有在商场或游乐园门口,才有机会看到的巨型玩偶,而且因为价格不菲,hello kitty 的绒毛和裙子非常精细,小皇冠上的粉珠宝闪闪发光。 梁凉是一个很纯洁的姑娘,她完全没有怀疑,吴燕夏买这只hello kitty 是想自留。她理所当然地觉得,他买来hello kitty肯定是要送给自己。 「大仙,你不要总花钱送我礼物啦!」梁凉小脸绯红,她刚被泪水洗涤过的眼睛漂亮无比,认真又郁闷地说,「我又不是小孩,其实我也没那么喜欢毛绒玩具的!」 她一边说,一边踮起脚尖去勾hello kitty软绵绵的粗脖子,再贪婪地看着它的大脸。脑海里不停地回放「哇!」「哇!」「真好看!」「回家后把它摆在哪里呢」? 吴燕夏此刻哑口无言。 过了会,他无奈地问梁凉:「凉凉,你喜欢它吗?」 「喜欢。」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那就送给你吧。不过凉凉,我现在有两个问题要问你,你可以选一个回答。」 「嗯,你问呀。」 「第一个问题是,如果一个姑娘总是这么自然地收下男人送的礼物,你知道她会有什么结局吗?」 梁凉不吭声了,沉默片刻,她默默地把细胳膊从hello kitty上拿下来。 远远地看上去,一人一猫都穿着膨胀可爱的公主裙,天真又委屈。 吴燕夏又看她半晌,伸出的两根长指再压下一根,他再轻声说:「第二个问题,魏奎在什么地方向你求的婚?」 语气不复方才的温柔,眼梢嘴角都隐隐的有些下沉,还有些淡漠阴森。 吴燕夏像拖着被暴打而死的黑熊尸体那样拽着 hello kitty,再劫持着梁凉来到她家。 梁凉一路上都在想,魏奎此刻会不会在自己家等着自己。现在,她仅仅就差一件事没敢告诉吴燕夏了。 魏奎亲自己了。 目前为止,梁凉知道自己脑海里最煳涂的一点就是,她仍然无法讨厌魏奎——当魏奎亲她的时候,当魏奎说那些「白头偕老」的东西时,梁凉认为是有道理的,他那些话同样是她心底的想法。 唯一认为没道理的是,魏奎早干什么去了? 魏奎觉得他们之间关系是一层待捅破的窗户纸,但梁凉却清楚觉得,他们之间是一扇门,总是她自己在做白日梦和漫长等待。但那一把锁又掌握在魏奎那里,他想开就能开,想关就关,非常从容,也许魏奎太聪明,他太知道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女孩,就是那种能默默死磕到底的性格。 梁凉微微地侧过脸,占星师在她心里又是什么地位呢?这是让她最煳涂的第二点,对吴燕夏评价为「喜欢」或「不喜欢」似乎都很潦草,但在遇到他之前,很多感情,她根本没有体验过。 吴燕夏一出电梯门,就气势汹汹地左拐,被梁凉怯生生地拉住了。 第121页 「我家在右边。」她提醒。 占星师带着阴坏神气地瞪了她一眼,梁凉也大胆地回瞪他。 这个路痴! 家里没有人,唯独早上那一束黄玫瑰醒目地留在茶几。旁边摆着的,是早上原本好好戴在她头上的头饰。梁凉跟魏奎说话的时候,很怕魏奎再亲上过来,只好低头不停地玩头髮挡住脸。 吴燕夏默不作声地看了几眼案上的玫瑰,他吩咐梁凉:「把你身份证准备出来。」 梁凉愣愣地问:「为什么?」 他随意地说:「你不用管,先拿出来。」 「哦……」梁凉也没多问。 吴燕夏再没有说半点废话,他在网上搜了个开锁的电话,五分钟后,开锁工人和附近的警察一起上门了。 附近治安很好,开门撬锁是需要跟110打电话报备的,也需要准备户主身份证。 当吴燕夏一知道魏奎大清早闯到梁凉家,他的神情实在算不上和善。即使惊动警察也非得让人把她家门锁先换掉,而等他跟警察寒暄了几句,再送走警察后,便把梁凉拉到角落里。 梁凉耷拉着脑袋,耳边听到锁匠乓啷地砸自己家防盗门锁的声响,心里有点忐忑和矛盾,甚至某一刻都想阻止。 如果今晚把锁换了,魏奎以后就再也进不来了…… 很多小事情在梁凉脑海里跳来跳去的,又拼凑不出什么,最后的画面定格在魏奎说「凉凉,我喜欢你,我要娶你」,带着他独有的迫不及待、潇洒轻快的表情。可是当她追问为什么,他又给不出一个答案。 自己想要什么答案呢?梁凉也不知道,她就觉得怎么做都不对,有什么噎在喉咙里。 吴燕夏轻轻搂住梁凉的时候,她一点也没挣扎,整个人非常煳涂。 他的气息笼罩下来,清淳,使人微醉而受到蛊惑似的。 「凉凉,我回来了。如果你不忙,这几天带你去迪士尼玩啊?」吴燕夏低声说。 梁凉刚要答话,突然感觉到一支危险的大手正从她嵴椎要害处,缓慢地推到她的臀部、臀峰,大腿根,最终那有力的五指深入地陷入布料,掐进皮肤,宽大手掌牢牢地托住她的屁股。 用力极大,梁凉甚至感觉她併拢的大腿都被强行分开,她整个人因为那支无耻的咸猪手,呆若木鸡。 那是吴燕夏的手。 「你的吉兆几个人跟咱俩去迪士尼?我应该能再搞到点会员票。」吴燕夏依旧在对她说话,声音深思熟虑,还能开几句玩笑,连带那眉毛上的鲜红小痣都透露着正经,「到时候定好时间,我这里虽然日程比较松。但也不能天天出去玩,对不对?」 锁匠还在门口砸着锁,她能听到工具箱般开合的声音。吴燕夏的位置还能看到锁匠,梁凉却已经被他严严实实地堵在角落里。 他一支手依旧规规矩矩地放在她腰间,但没有人能看到在梁凉背后,吴燕夏的另一支手正暧昧又结实地贴着她起伏的臀部。尽管他的手没有再乱摸,但掌心紧贴完全没开。 梁凉甚至感觉,她正半坐在他掌心。 男人的味道,男人的力量,以及吴燕夏气质里所独有的深渊沉浸感,化为那一支带着沉重和恼火卡着她臀部的手,传到她嵴樑。 梁凉又惊又羞,她简直万万没想到吴燕夏公然对自己耍流氓!这也太过分了吧,他,他还不如强吻她呢,怎么就边好好说话边摸她屁股,这算怎,怎么回事啊…… 「凉凉,我之前说不问你和魏奎的事,那仅仅是因为我答应过你,要给你一点时间。我相信你能处理好,我要你把你那堆烂摊子收拾好,再来到我身边。我不喜欢水性杨花的女孩子,这是人品问题。」 与他轻薄的行动相比,吴燕夏的声音像埙音样低沉而清楚,他唿吸清浅,目光一直紧盯着她,像是射到灵魂深处,把梁凉所有的迷茫和摇摆都冷酷揪出来。他的语调含有一种特殊的智慧的东西,即使说的都是废话。 梁凉脸已经憋红了,不仅为了他摸她的手,还为了他损她的话。因为无论她拼命贴着墙面怎么躲,都无法躲开吴燕夏正死掐着自己屁股的手。 这不是耍流氓,这就是凌虐!!! 「我的耐心其实并不多的,我想,你也不是那种乐于看两个男人为了争你而打起来的姑娘,对不对?凉凉,你不要让我吃醋哦,我吃醋也会很可怕的。」 吴燕夏越说头越低,梁凉被他那双如同清酒月辉、一泻千里的眼睛看到骨子里,她也同样看到那眸子最深处又压着一种冷静到暴戾残忍的妖孽感。 吴燕夏身上的那种自信和堕落奇妙的融合,令他有种颠倒众生的魅力。他确实不是常人,但大多数时候是太懒,懒得勾人,懒得废话,懒得展现。 梁凉耳边撬锁的声音几乎消失,两边太阳穴嗡嗡直响,她盯着他,虚弱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想不想我亲你嘴一下?」吴燕夏在她耳边克制地唿了一口气。 不知觉间,他已经把梁凉紧贴到自己强健身躯上。 梁凉的整张脸,不,她的全身都在滚烫。 这猪感觉好陌生啊。 难以置信,此刻,她居然没有对吴燕夏的无耻耍流氓感到生气,而她刚刚确实都在恍惚地想,和吴燕夏接吻的感觉应该和魏奎接吻完全不一样吧。 危险和安心繫在一起,开心和烦恼系在一起,心动和害怕系在一起,勇敢和绝望系在一起…… 第122页 吴燕夏的唇明明已经快贴到梁凉的嘴上,他头一偏,依旧只是把深吻印到梁凉纤细的脖子上。这次,吴燕夏的唇刚贴上来,梁凉就颤抖得不得了,但内心根本不是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同样紧紧地搂住他脖子。 吴燕夏又没有吻她。她却好失望,甚至希望他来夺取她的唇。。 「等你主动说你喜欢我的时候,我再亲你嘴,乖。」吴燕夏冷静又充满命令地说:「我要你全部属于我,而且得心甘情愿。还有,我现在巨讨厌你那个小竹马,他敢再来闯你家,你告诉我,我先打断他的左腿。我不开玩笑。」 吴燕夏原本揉按和摸索她臀部的手,突然往上一抬。梁凉的屁股被托起,脚尖微微离地,她在他怀里吓得闷叫一声,他就像印证那话的决心般深深咬在她锁骨的位置,那一下并不疼,示威性的,只有针扎的刺激感。 梁凉整个人都抖到不成样子,下意识地搂着他的捲髮。 「锁换好了。」换锁师傅说,从他那个角度,看不出两人有任何问题。 吴燕夏走过来接过钥匙,换锁师傅看着他带着青筋的结实手臂,说:「小伙子身材挺好啊。」 他笑了笑,回头说:「凉凉?」 lo娘正靠在墙上深唿吸,她整个人好像都在一种麻痹状态,双腿发软,简直是哆嗦着走出来。衣服和头髮已经全乱了,懵懵懂懂地接过一把钥匙,试了试打开门锁。 转锁的时候,耳根全是热的。 看顺利的开门后,吴燕夏付完钱,开锁师傅打着哈欠告辞了,而他毫无愧色地把剩余的两把钥匙装进自己的兜里。 显然是不打算给她。 梁凉欲言又止,半晌后,终于还是忍不住:「……那个,大仙,你再给我留一把备用的钥匙吧。」 「不行。」 只是当他说「不行」,目光有种难以察觉的冷漠似的,又仿佛不怀好意地等着她像刚才那样哀哀去求他。 梁凉那晚上洗澡的时候,毫无悬念地看到自己臀部都是红红的指印。 她在浴缸中呆站着,觉得这画风突然进展得太不对了。 ☆、第 64 章 吴燕夏面色郁结地回到家, 先去看了看关在笼子里的两只宠物。 坦克自从经歷过一次蜕皮后,对这个身体的掌控自如了很多,它喜欢吃生鹌鹑,张大嘴后把蛋整个吃下去,在喉咙的位置发出咯咯声。 神灯原本像霜打了的茄子那般趴着,看到主人走过来, 摇晃地站起来隔着笼子想蹭他的手。 吴燕夏正剥着鹌鹑蛋, 他敷衍地拍了拍它的头。 如果说梁凉惧怕变成蛇的宠物, 吴燕夏自始至终的淡定更是一种无谓。当把神灯和坦克一起养着的时候, 他对神灯既不特别亲密,对坦克也从来不非常冷落。 就……都很关心。 他更知道宠物的定位。 吴燕夏小的时候在山里,那些山野孩子都有一种近乎漠然的残忍:用开水去浇蚂蚁窝, 捉鸟下树扭断脖子,一次一次地摔打从水里捞出的活鱼, 不过, 吴燕夏倒是从来没有参与过这事。他爸特别注重对他的培养, 当工作比较忙的时候, 又是由姥姥家带的,他大舅舅岁数比他爸都年长几岁,但上过私塾, 用庄子和增广贤文上的字来给他启蒙,弄得他现在还能长篇地背那些书。而小舅舅则搞来各种盗版的日本动漫光碟,两人经常看一下午。 苗寨、古书、动漫,吴燕夏就在这种奇妙的氛围中长大, 他这十来年追逐自由,想看这世间的风光景色与快乐,如果不是因为想化解这「凶宅」,八成都不会养蛇。 但运道这事谁也看不破,和lo娘的宠物纠缠在一起,猝不及防的对她动心,吴燕夏觉得是一种缘分。但如今琦念越生越多,他就非常讨厌那种被吊得不上不下的劲头。 吴燕夏向来是个不喜欢傻的,他和杨雨薇算是老友,也是因为对方精明美丽,最重要是彼此都不添麻烦。但如今看上的姑娘,不仅心软,那双波光潋滟的大眼睛一般情况下只知道冒呆气,对谁都记吃不记打的个性。 他摸着 弄得他性格里那股野上来,甚至恨不得把梁凉软绵的身躯打一个死结——至少这样,她全身还能硬一点。 咔嚓一声,吴燕夏无意间把半个鹌鹑蛋捏碎了。 他也不由好奇地眯起眼睛,来回想看自己是怎么做到的,毕竟,手握鸡蛋是很难被握碎的。 ……占星师虽然鄙视梁凉,但有的时候,他这个人也是确实很猪。 比lo娘的智商好不了哪儿去。 再抬头,神灯那只橙黄色的眼睛正尖锐、又有些慈悲地看着自己。吴燕夏刚看完梁凉那大眼睛,于是就又主动摸了摸它的头。 随着那随便抚弄的几下,神灯眼睛里隐含的痛苦之色,居然缓慢地纾解了。 但当它感激地想舔他的手,吴燕夏却已经缩回来。 他盯着它,过了会说:「神灯啊,我总感觉你整天在这公寓里待着,比我更知道点什么。」 神灯仿佛一怔,它焦躁地在笼子里转来转去。 但吴燕夏随口说完后,就已经看向胡吃海塞的坦克,他的鼻子到下巴抿得很紧,但眼睛总是活泼的。 吴燕夏总是喜欢凝视着蛇缓慢游走的身躯,好像能从中看到一种无可言喻的韵律。至于「鬼」和「神」、「命运」那种东西,这一刻离着这位狂想主义非常远。 第123页 神灯只能摆了摆尾巴。 吴燕夏到第二天还没思考好要不要给杨雨薇打个电话,问问她那餐费是怎么回事。但可想而知,他这电话最终肯定是没打的,因为吴燕夏太懒了,这种懒已经上升为一种宇宙高度,比如说他觉得只吃亏一次的事根本算不上吃亏。 而杨雨薇有时候会认为,他是一种奇怪的人。 但,占星师本人定义过「奇怪」。 「我知道世界上有那么一类人,他们知道自己最渴望什么,却又让自己追求退而求其次的东西,久而久之,他们气场确实会变得非常奇怪。」他思考了会,「但我觉得我一点不奇怪。」 杨雨薇笑了:「哟,你就是很奇怪。」 吴燕夏也自嘲但无所谓地笑了:「看看,看看,又把本大仙当坏人了吧!」 杨雨薇也不知道,居然记得吴燕夏那么多随口说的话。她终于松口,和送花不停的日本金融才俊,一起吃了顿早餐。 餐到中途,杨雨薇就柔声说:「对不起,我们不能交往。」 金融才俊,不,金融二代脸色一变。 占星师曾经评价,杨雨薇在情场和职场上反差剧烈,足矣当成心理学分析精神分裂的经典案例,杨雨薇反唇相讥,那是因为他在她眼里压根不属于男人的范畴。 杨雨薇的脸长得不错,身材、衣着、处事方式和精緻妆容更为加分。如果愿意的话,她可以是职场上冷酷心狠的女战士,也同样可以是烟视媚行,火辣识趣的都市女郎。 只不过,通常人只能看到她一面。 「噗!」 杨雨薇正想把拒绝的话说完,身后传来一个低低呛水声。 魏奎没想到迟到上班,在距离公司三条路远的咖啡馆里买个帕尼尼都能收穫这种惊喜。当听着向来语气平淡、目光蔑视的老太婆化身为这样柔情角色,真是令人吃不消。 杨雨薇目光不动声色地往旁边一扫,两人目光对视,杨雨薇脸上完完全全没有不好意思或羞惭的情绪。她看到他却好像又没看到他。 魏奎最受不了这种故意的忽视。小的时候,梁凉身为班长带领大家读课文,他在下面拼命捣乱,每当梁凉用这种眼神在他脸上谴责地转了圈,魏奎就老实了,心里甜丝丝的。只不过梁凉越来越内向,她开始学会保持沉默,把不满用其他行动发泄出来,魏奎就再也享受不到这种待遇了。 魏奎收起那讽刺的笑容,捧着加热后的面包往外走。突然想到梁凉早上对他的态度。她向来有问必答,唯独这次嘴巴严得很,一点都不肯透露和吴燕夏认识的细节。 魏奎给订戒指处打电话,报出尺寸。 「三天内把戒指给我做出来。还有,我要买一块裸宝石。」 杨雨薇低着头用眼角瞥着最讨厌的下属走远,心情略微松快。而一抬头,她发现那个早稻田 mba正牢牢地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雨薇,你是因为别的男人才想拒绝我?」 杨雨薇心里「咯登」一声,刚要摇头。 对方便说:「不管如何,我是不会放弃。」 仿佛还是占星师喝多了说过:「总有人让我在星盘里看正缘。这事很简单,什么叫正缘?正缘就是不放弃你的那一个。什么叫烂桃花,烂桃花就是你不放弃的那一个。」 桑先生坐在关门的吉兆里,怀有烂喇叭花的悲剧心情。 他哆哆嗦嗦地给杨雨薇写了条二百字的长简讯,内容先是啰嗦地说收到餐费,随后又藉机说什么邀请她去迪士尼之类的。 某些方面,陈炳国和梁凉能在茫茫人海中的相遇,比任何爱情更加可贵。 吴燕夏如果愿意给他俩算一种合盘,就会发现这两人不是白痴队友的关系,而是组成了坚定的白痴联盟。 吴燕夏被魏奎刺激得够呛,破天荒一大早起来,就把梁凉送到吉兆去。 梁凉原本叼着酸奶吸管推开家门,看到楼道里严严实实地堵着一个瘟神般地大男人就嵴椎发凉,连忙退回去。又隔着猫眼小心看了半天,发现是吴燕夏才敢走出来。 占星师每次早起床的脸色都非常非常之臭,眼睛透亮却看得人发虚。他顺手把梁凉喝的酸奶夺过去,自己喝着,含煳地说:「走走走,送你上班去。」 两个人大多数见面都是在傍晚和夜里,好像是头一次,他们在青天白日里在大道上行走。 当梁凉穿着她那套醒目的lo服出现在人海里的时候,神态反而非常镇定,对别人的目光完全不介意似的。吴燕夏打量着她领口飘带元素,那些復古、隆重的设计,发现这姑娘确实比马路上其他姑娘都更醒目也更好看。 于是他问:「屁股疼不疼啊?」 梁凉差点一个趔趄,握着伞把的素手不由一个用力,简直无地自容。 到昨晚临睡前,还能清晰感觉吴燕夏的手正沿着她的尾椎打着圈的,熟练地往下揉——她突然有点不快,蹙眉问:「大仙,你以前交过几个女朋友啊?」 这人耍流氓的手法这么□□,还这么……行云流水的,感觉就,风月老手啊。 吴燕夏不禁莞尔:「你也吃我醋啦?哈哈哈哈哈哈,天道好轮迴,苍天饶过谁!」 梁凉被噎住,脸再次火辣起来。 当魏奎问她和吴燕夏的关系,只是感到特别害怕,很想躲避。但当吴燕夏这么淡淡地说起魏奎,她简直想撒谎又烦恼地大喊,自己从来不认识魏奎。 第124页 吴燕夏温和地说:「我没有别人的,只喜欢过你啊。但是,我怎么要求自己,也会怎么要求你,你自己得把你身边的烂事理一理。」 梁凉手微微一抖,轻声说:「我马上,马上……」 也不知道吴燕夏听没听到,他依旧悠闲地跟着,过了会,又莫名其妙地说:「你姓梁,梁这个姓很好,出自嬴姓,秦梁本家。我爸就老是提醒我,同姓不能通婚的。所以你要也姓吴,咱俩之间那就又难了。不过,如果你姓吴,你就叫吴凉了,哈哈哈哈哈,无良!这个名字也挺好听,吴凉凉。」 梁凉就真的又不太想理他。 到了吉兆门口,吴燕夏停住脚步。 他头髮是带着褐色的黑,清晨的阳光落在上面,变成一种格格不入的颜色。梁凉以为吴燕夏至少要抱她一下,就像他们每次分别时那样,她已经非常习惯了他的温暖拥抱,只是隐约担心他又像昨晚那样动手动脚,那是一种她毫无选择的极度失控感。 青天白日的…… 梁凉情不自禁的又在忐忑地等,胆小的人总是太习惯了去等,就像在童年、在少女时代,在曾经长久地等着魏奎主动朝自己走过来。 但,吴燕夏这次只是定定地看了看她,两人聊了几句,他转身就潇洒地走了。 她呆住。 不再有牵手,不再有拥抱,甚至没有昨晚那种令人面红耳赤的场景。两人间这场景依旧亲密,好像恢復到他没表白前那种暧昧的胶着状态。只不过那时候,梁凉能隐约感觉吴燕夏还是克制着,他仅仅想留给她点好印象,怕吓到她。 而不像现在,吴燕夏就是摆明了不想碰自己。 那感觉居然像被抛弃了,占星师确实就像他说的,他就是很不爽魏奎,也不爽她的态度。 何其有幸,居然碰到一个男·傲娇·高洁党。 一回过头,桑先生熊样的黑五官正紧贴着玻璃嫉妒地看着自己。 ☆、第 65 章 梁凉和桑先生在空空的店里一起等工人来拉走旧家具。 桑先生忍着心痛, 给她发送一个66块人民币的超大红包,两个人终于握手言和。到中午餐点,他还给两个人做了饭,端上来一看,是味增拉面。汤底是由猪骨和鱼干熬成,切了一小把青青的葱覆盖着红色的蜜烧猪肉, 窝着金黄色的半熟的玉子蛋。 加的是九州特产红味增, 碗中配菜是国内笋干、芽菜和出云市的紫菜, 桑先生一股脑地全放入。 梁凉搅拌着中太面条, 日式拉面的汤一般非常咸,并不适合直接去喝,只是为了面条入味。中国人对味增面普遍难以接受, 不过她看桑先生的汤底清澈,味增也没加那么多。 等面条充分吸收汤液, 她用细细的筷子戳破玉子蛋, 挑起三四根鸡蛋、面条、肉夹到口中, 温热而吸汁发韧的面条、滑乎乎的软蛋、配合着带筋灼烧猪肉混合的炖物香气, 与薄脆海苔、枯败感的笋干和最后突如其来姜末一齐贴着口腔,有硬有软,有呛有实, 最后化为一股沖入深喉的咸而又有面香的回甘。 就像神来之笔,令人欢喜, 梁凉嘶着气,把那碗味增面条高兴地吃光了, 甚至汤都喝了几口——没关系,她待会多喝冰水。 吃完面,桑先生又默默地给她做了一盘用红薯、芋头、青椒和无花果和葡萄做成的甜品,只有很小半团。而看lo娘兴奋吃得满脸泛红,那双眼睛崇拜的朝着他眨啊眨的,桑先生就确定,自己凭着厨艺又可以踩在这个白痴老闆头上作威作福。 ……早知道不应该发红包。 梁凉是真的吃开心了,她坐在椅子上摇摇晃晃,再跟桑先生讨论味增的选择——味增有甘辛之分,关东地区口味较重,关西则料理清淡。但是做面条的话,总要考虑面汤和季节的选择。 这时候,听到手机响了。 抓过来一看,是魏奎问她今晚能不能一起出去吃饭。 梁凉刚吃完面,本来有些口渴,此刻脑门开始微微渗出汗。 她心一沉,完了,不是自己玛丽苏情节重,而是魏奎如果要跟她求婚表白的话,会弄特别大的阵势,鲜花、乐队、钻戒、搞不好还能神通广大的弄来直升飞机什么的。 面对这种公众的监督,梁凉不敢拒绝又不得不拒绝,还是私下里先沟通一下。 「我晚上要去新店布置家具的,真的没时间出去,再说,哪有约人吃饭当天才把人叫出来的。」梁凉迟疑地说。 魏奎沉默片刻,他低低地说:「凉凉,我想见你。」 梁凉便松了口气:「那你过来吧,我现在就在吉兆呢。」 他一怔:「我在上班,哪有空,得等晚上才有时间。」 「可是等晚上的时候,我就没有时间了。」 两个人不由沉默,魏奎等着她说点什么,但梁凉每当这个时候就很固执,她也不说话。 他知道她的脾气,耐着性子说:「算了,那都不折腾。我今晚去你家找你。」 「可是……」 梁凉几次推搡,魏奎肚子里已经很不痛快,梁凉的欲言又止更让他不安涌上来,他笑了:「你别总是可是,可是的!」 没等拒绝,就放下电话。 梁凉被魏奎一通电话弄得心沉下来,但安静听了会手机里传来的忙音,她就把手机搁在桌面。 桑先生问出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问题,他虚心请教:「老闆,你到底是怎么同时勾搭上两个男人的?」 第125页 梁凉也不知道答案,于是无耻地作出颜控的推测:「难道是因为我最近变好看了?」 桑先生瞅了瞅她,他觉得梁凉长得不差,翘鼻大眼,不过,梁凉精緻的好看是那种观赏餐具级别的好看,没什么他钟情的女性妩媚特质。 「我觉得杨小姐很美。」他憧憬的,慢慢的说,表情像墨西哥吹来的热带黑旋风。 梁凉也点头:「我也觉得杨小姐长得好看,不过……」 「只不过什么?」 她想了会,谨慎地说:「只不过,我觉得杨小姐的好看是那种跟别人没什么关系的好看。嗯,似乎就有一点难交流……」 「我也很难交流!」 「你不一样的,桑先生,你的工作是用食物跟别人交流,但杨小姐好像更愿意跟特定的人交流。」 梁凉想到了杨雨薇对吴燕夏言笑嫣然,转头望着自己和桑先生时摆着那种冷淡嫌弃的表情。 桑先生沉默。其实梁凉的感受和他差不多。不过,他已经为那种无来由的迷恋沖昏了头,嘴硬说:「老闆,你自己失恋不要诅咒我。」 她愣了下:「……失恋?」「你不是因为噼腿,刚被夏大仙分手吗?」 桑先生觉得他把吴燕夏转身就走,梁凉那一脸凄楚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要不然,他才懒得陪着老闆又做饭又聊天的。 梁凉一想到吴燕夏摆谱式的冷淡就特别心虚,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心里到底能盛多深的东西,占星师就是站在青色悬崖底的那一个人。 这猪太狡猾了,刚开始是他逼着她,逗着她。到现在她慢慢的伸手,他反而开始后退。梁凉清楚吴燕夏目的是什么,他非要逼着她也同样纵身跳下悬崖,才会给那种他承诺过的,星星和月亮的爱情。 魏奎……魏奎什么都很好,他是她的白马王子,但他不是吴燕夏。 梁凉轻声说:「我和他挺好的。」 看桑先生满脸大惊失色,梁凉也有点不高兴,她绷着脸:「迪士尼还是要去的,桑先生你别忘了掏钱买门票。」 「我不!!!!」 吴燕夏到底还是给杨雨薇打了个电话,因为一个物业公司给他打电话,说什么小区里准备规划新的地下车库车位问要不要买,他刚要习惯性地说不买,才想到去问哪个小区。 吴燕夏恍然记起来,自己仿佛除了「凶宅」外还有这么一个遗忘的公寓。那会杨雨薇的收入并不像现在惊人得高,他又总是在天南海北的出差,便让她随便住。 到现在,杨雨薇貌似刚买了她署名的第二套大公寓,依旧在他那里安稳地当租户。 「车位的事……」吴燕夏把物业公司的内容都说了,顿了顿,他清了清嗓子,「雨薇,我还有件事要说。」 杨雨薇不由深唿吸,无论是魏奎还是别的,她都已经准备好理由。 「凉凉店里那个料理长,好像要约你去迪士尼——」 杨雨薇还没反应过来,吴燕夏就嘿嘿乱笑:「他给我发来一条密密麻麻的简讯,这是发错号了还是故意发错,指望我劝你?」 「夏大仙,你想劝我什么啊?」 杨雨薇本来要开会,她看到很多衣冠楚楚的人已经走进去那敞亮的会议室里,但杨雨薇却罕见地没挂电话,站在外面。 吴燕夏刚补完觉,睡醒又正在写他的星座日程,漫不经心地说:「劝你什么?最近木星顺行,火星还停在风象星座里,本周四有一个满月发生在八宫,我想想,应该是落在天蝎座。你的星座是天蝎吧?和内心欲望有关的事情会爆发,还有负能量的终结等等。」 杨雨薇静静地听着。 「miranda?」魏奎面色不善地出来叫杨雨薇。 她这才挂了电话,走进去。 又是到深夜才忙完工作,魏奎瘫在座位上的时候,看到杨雨薇站起来,她拿着一包女士烟准备抽菸。 杨雨薇向来对自己的穿衣有明确定位,除了一身高级套装和金表,别无他物,步履永远迅捷。在天台居高临下看到万家灯火的时候,她给吴燕夏发了简讯:「如果你希望我去,我就去。」 吴燕夏下午晃悠地去大学听了场讲座,今晚作为特邀嘉宾悠哉游哉地参加一个网际网路公司的年会。 等看到这简讯,他微微扬眉。 杨雨薇既然这么问,那她真的就别去了。 在吴燕夏的印象里,他带吉兆那一帮子人去迪士尼,已经是勉为其难。而杨雨薇去不去,估计只对桑先生有意义。但对于自己,带太多电灯泡一点意义也没有。 占星师两相权衡,很无情地掐断杨雨薇和桑先生出游的可能,也懒得回杨雨薇简讯,只是在嘴唇边带着一种淡淡的笑容,关了手机。 在年会里,吴燕夏类似活跃气氛的吉祥物,独自占一个摊位,还要不时接受那些员工的奇葩谘询。 就像眼前这位,吞吞吐吐地问一些不想干的问题,又扯到国家政治、经济策略和创业上来。吴燕夏心领神会:」帅哥,你是想问我你最近应不应该跳槽吧?「 「……我领导在后面呢。您小声点告诉我。」 而梁凉和桑先生为新店里门口是否要挂天狗面具的事,来回争执。 日本传统文化中,天狗形象都是圆头长鼻子的,但梁凉从浅草寺订来的这个天狗面具鼻子却很短。她是从一家米其林寿司店中找来的灵感,短鼻子的天狗代表谦虚,打算挂在玄关处,把「不骄傲」当成新店店训。 第126页 桑先生不乐意了。他觉得自己有本钱骄傲。再说,如果不为自己厨艺骄傲的话,那还开什么店。 梁凉对日料店的任何事都很正经,绝对不允许他偷换概念:「是要对客人保持谦逊的态度。」 「老闆你太逗了,我为什么要对客人保持谦逊的态度?」 「因为,」她灵机一动,「因为……因为,我们的客人也许就是杨小姐啊。」 桑先生跟牙疼似得狠抽了一下厚嘴唇,终于不情愿地点了点头。他阴郁地说:「那你再提醒下夏大仙,让他帮我把杨小姐约出来。」 梁凉也悄悄撇嘴,觉得桑先生还真是死缠烂打。 真是的。暗恋别人,难道就不能像她曾经那样乖一点、不出声一点吗?暗恋就请恪守本分,不要打扰,只不过也许就是因为她总这样,魏奎很久都没意识到她的存在。 但,这事也不一定吧,比如有只神奇的猪就慧眼识珠了。 告别桑先生,梁凉已经知道吴燕夏今晚确实有事走不开,不是特意不来接她,她一个人默默地往家走。 月色阑珊,风又吹了过来,经过街心公园的草坪,梁凉已经把两个人从认识到现在的事又都仔细地想了遍。有的时候,她明明很肯定是某一刻是对吴燕夏动了心,但有的时候,她又觉得这一刻可以再往前推一点。 同样,是到了该对魏奎告别的时刻。 恍恍惚惚地走到楼下,梁凉一撇头,却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lo娘正等在楼梯口。 咦?世界上另外的一个lo娘。 褶边、塔克线——梁凉一眼就认出这是少女品牌wonderful word。lo娘之间也有不同的风格,森系的、哥特系列,包括前两年比较流行森系的。梁凉自己一直规矩走的是偏向于欧式lo娘的风格,她也收日本的lo裙,不过只在季度限量时候买。 lo娘与lo娘狭路相逢,最先看的通常是对方的裙撑。因为lo装有非常日常的款式,如果不穿裙撑、不戴帽子和头饰,lo娘其实是能隐藏到地球人当中的。 比如,梁凉一眼就看出对方没穿裙撑,裙子上面蕾丝华美,但因为内里没有支撑就往下耷拉着。她这时才想到好奇看对方的脸,住了这么久,居然不知道小区里还有另外的lo装爱好者 然后,梁凉就呆住了。 魏奎正穿着那套lo裙,朝着自己微笑。 「我等你很久了,娘娘。」他说。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梁凉愣愣地看着他。而等魏奎从容地走过来,灯光从他高挺的鼻子下打出阴影,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没有眼花。眼前的「lo娘」确实是她的竹马,不,应该说魏奎今晚居然穿了一套甜美温柔风格的藕色开衫罩裙lo装。 魏奎在短时间内,把lo娘的装备找了个齐全。而且他身材高大却削瘦,穿着裙子毫不违和。以至于不看脸,梁凉真的觉得他只是一个平胸lo娘——其实平胸女孩穿lo装反而会更美。 虽然穿着那种层层叠叠、过分柔顺的裙子,甚至还抹了粉色樱桃的口红,魏奎的举止神态一点也不娘。他面孔俊美无俦,又如同拿破崙穿着他绣着蜜蜂的君临战袍,偶然又潇洒地停到她旁边。 梁凉亦步亦趋地跟着魏奎回到自己家,她开门,倒水,坐在沙发上,眼也不眨地盯着魏奎。 魏奎一点也没不好意思,大大方方的任她打量。 这就是他期望中的效果。 魏奎搂住女孩的细腰,他诱惑力地低声说:「凉凉,我错了。」 「嗯?啊?」 「我以前总嘲笑你的衣服,是我的错。所以,我今天穿了和你一样的衣服,怎么样?」 梁凉觉得她彻底地陷入了迷煳中。 陷入迷煳中的梁凉还在思考着,她上辈子难道是慈禧吗?因为毁了整个国家整个民族,所以这辈子她的感情路走得这么倒霉。从工作伙伴、暗恋对象到现在的男朋友,一个比一个赛着的离经叛道、惊世骇俗。 可她真的是很普通的女孩子,想要很普通的生活,收穫很普通的感情。 梁凉几乎是虚弱地说:「你为什么穿它?」 魏奎脸色一变,再次觉得梁凉是个榆木脑袋的小蠢蛋。 一个男人为女人穿裙子,那还不是因为想讨她欢心吗?不过,魏奎什么也没说,他笑了笑,再次低头吻住了她。 梁凉心里顿时翻起滔天巨浪。 ……他用的口红是ysl,这是第一个想法。 ☆、第 66 章 梁凉第二个反应, 就是在魏奎更严密地堵住她唇前,立刻推开了他。 距离很近,魏奎看到自己的模样在她极其清澈的眼睛一一流过,有些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梁凉樱唇微动,仿佛要说什么,但随后, 她低头, 直接就把中午吃的食物吐在他的, 裙, 子,上。 魏奎还猝不及防,梁凉已经重重地把他推开, 裙摆一盪,跑进卫生间。 他也顾不上衣服上的垢物, 迅速跟上, 她已经直接把门反锁上。 隔着门, 只听到水笼头放水的声音, 女孩隐约哭泣的声音,接着里面又「哗啦」一声,仿佛是有人直接气恼地把什么东西都推到地面。 「娘娘?娘娘?」魏奎在外面敲门, 心沉下来。 他这才觉得自己过分了点,本来是想跟梁凉表达一种态度。谁知道梁凉的反应,让魏奎觉得自己……非常蠢。 第127页 非常多此一举。 转头的时候,又再被梁凉摆在角落里那只顶天立地的hello kitty震撼到。 魏奎盯着这没有嘴的玩偶, 突然间要再去敲卫生间的门。梁凉正好面色苍白地走出来,魏奎的手就好像要叩着她脑门似的。 「这玩意儿是谁给你的?」魏奎轻声说,他指着那hello kitty,「吴燕夏?」 梁凉也看着他的眼睛,她依旧用手背抹着下巴的水滴,但整张小脸都湿淋淋的,也不知道是水还是泪。 房间里安静非常。 过了两秒,梁凉终于轻声开口:「魏奎,你好丑啊。」 魏奎勃然色变。 梁凉的身上有男人都无法抵御的娇弱,而她同样有种本能的诚实,不太会隐藏态度。因此常常地在社交场合里显得格格不入,有时候甚至非常游离。 刻薄和伤人这种品质,也几乎跟她绝缘。 即使梁凉面无表情地说着话,那声音就像甜甜的薄荷轻烟那样,缠绕在空气中。 「魏奎,我请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魏奎的瞳孔突然收缩,他觉得自己说话声音都奇怪了,还真像个女孩子:「你喜欢吴燕夏?」 梁凉白嫩的手腕被他抓得非常疼,眼底依旧闪动泪花,但她并没有哭,甚至是很冷静的看着他:「对啊,有什么问题?」 魏奎凝视回来,他沉声问:「梁凉,你告诉我,你有没有喜欢我?」 他听到女孩儿几乎毫不犹豫地就回答:「从来都没有。」 梁凉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动不动。就像缩在保险柜里那个躺着时平静,拿出来就冷眼凝视他的洋娃娃:精緻,古怪,人工化,如同天外来客,同时面色苍白。 她就这么挺直腰杆的站在那里,半点挣扎也没有,就否定了他们的关系。 魏奎感觉他的心被一下下重创着,他甚至也结巴了:「那,那以前……」 「我以前太傻了,对谁都那样。」梁凉柔和地抱歉。 也许是日料店老闆做久了,魏奎发现她道歉时有点像日本女人,虽然满脸柔顺,但就透着那么一股毫无真情,甚至仔细看还有点怜悯和嘲弄,「对不起,对不起。」 梁凉的手机再次响起,在没来得及放下的随身包里。 屏幕上是吴燕夏的电话号码。 梁凉转动手腕,她很轻易地推开僵硬在原地的魏奎,走到客厅里接电话。 「餵……」 那边是吴燕夏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他正坐计程车回来,好像还有点隐约的电台广播传来:「今晚参加那网际网路公司和迪士尼有合作,我就又搞来几张迪士尼的门票。现在你睡了吗?我给你送过去。我想见你。」 「我……我还以为你不想见我了……」 吴燕夏倒是笑了,他拖长声音::「美少女等五分钟,我马上就过去找你。」 「但……」 话还没完,梁凉的手机就被魏奎一把夺过去,他大步走过去打开客厅窗户,毫不犹豫地把尚在亮屏的手机扔到缥缈夜色中。 梁凉终于沉下脸:「你做什么?」 魏奎笑着,尽管他的面容像暴雪压城般地寒冷:「让他过来,我正好在你眼前演示下怎么弄死他。」 魏奎确实这么想。 他正找着兇器,连待会吴燕夏一进门,到时候怎么毒打他,吴燕夏的尸体又该怎么处理,怎么联繫人解决后患都在脑海里想了下。 魏奎一把把那站立的hello kitty踹倒在地,就要找打火机烧了它。那没有嘴的愚蠢猫玩偶,让人恨得心里发痒。 梁凉退后一步,她见识过魏奎那种盛怒之中,戾气几乎毫不克制地从脚底升腾,尽管他从来没有发泄在她身上,但是梁凉感觉自己整个嵴背都像猫一样紧张弓起来。 她的眼泪簌簌地掉下来,几乎像是本能反应。 梁凉记得小时候总讨厌考试,尽管学习很好,复习的也很充分,却总怕失误,怕考不出好成绩,上考场前几天还会失眠。 但,所有焦虑也会在老师准备发试卷前一秒烟消云散。因为梁凉终于下定决心,不仅要迎接这场考试,还要考得比别人好。 从小到大,她就是这么边害怕到哭边考出最好成绩的个性。 从小到大,她也确实没有考砸过任何一场重要考试。 梁凉慢慢止住颤抖。 「别闹了,魏奎,你威胁不了我。」梁凉的的声哑,甜美,带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冷静,「我梁凉看上的人,也绝对不允许别人动。真要比的话,我家混得不比你家差一点,我也是有爸爸妈妈护着的宝宝,你算谁家的小谁呢?」 吴燕夏的计程车在梁凉家小区缓慢地停下,但这位小吴刚出没了空调的车,就觉得夏日过分闷热,又把头缩进来。 「师傅,麻烦直接绕到楼口去吧。天太热了,我懒得走。」 「好的。」 计程车继续往前行,司机突然在小区绿道前的喷泉时踩了下剎车。车前灯雪亮的灯,照到了前方正在纠缠的两个……女孩和一个巨大hello kitty身上。司机啧啧地说:「这大半夜的俩姑娘干嘛呢?搬家啊?这穿的什么衣服啊?这抱着什么? 吴燕夏还在低头看着手机,他想重新给梁凉打电话,再眯着眼看了会,立刻就把车门推开。 梁凉和魏奎从小到大,没有哪一次吵到那么凶过。 第128页 魏奎自己的自尊和骄傲非常强,因为家境,有太多人想主动靠近他、诱惑他。但身边能长久留下的,多少都是让着他、惯着他的。而其中真心几分,魏奎自己心里也不是没数。 梁凉是其中最没脾气的,这几乎让人忘记,她自己腰杆子很硬,她除了喜欢他,就不需要求着他。而即使梁凉喜欢他,她也没求过他。 魏奎才发现,他的青梅不是没有脾气的,而更令人惊讶的,是他发现自己居然吵不过梁凉。 两人吵架的时候,那个巨大的hello kitty静静地站在旁边,不由让魏奎回想到曾经梁凉抱着的洋娃娃,死物同样不发一言、冷眼地看着彼此争执。 他气得发狂,拽住那hello kitty的脖子就往外走,非要先把这鬼玩意儿先解决掉。 梁凉连忙要追,匆忙间被魏奎扔到地上的腰带绊倒,腿一软,把膝盖处摔得鲜血横流。 她惊慌地边按电梯,终于及时在楼下堵住了魏奎——他来回四顾,正想把那hello kitty扔到喷水池里,但hello kitty死沉,单手拖着非常费劲,魏奎连喘带搬的,唿吸都发乱。 「求求你,你不要扔,你还给我吧!你不要这样!」 梁凉哭得简直要断气,她力气小,只能死死揪住hello kitty的裙子,尽力把它往回拉。 结果身子一紧,就被身后的人抱住。 吴燕夏在模煳路灯下,看到梁凉那张美人脸眼泪鼻涕通红的。 他心疼死了,搂着狂扑乱打的梁凉:「哎,这是怎么啦?」 「他,他又抢我的娃娃!」 梁凉哭得眼睛都迷煳,绝望之中根本没认出来人,要追着魏奎跑过去。 吴燕夏被她目光中流露的痛苦弄得一惊,他戾气地抬头。 但身为一个资深脸盲,完全没认出变装的魏奎。世界上正常人估计都难认出魏奎,他今晚这身lo装把梁凉都煳弄过去了,甚至还戴了假髮。 吴燕夏倒是认出了自己来自扬州的 hello kitty。他暗想,怎么姑娘之间的阶级斗争都这么兇勐啊。 而梁凉挣脱他怀抱还要哭着追,吴燕夏便无奈地说:「好好好,我帮你要回来。你在这里等我。」 吴燕夏拦住就要把那hello kitty往水里投的魏奎:「小姐,这是我女朋友的娃——我去,怎么是你!」 魏奎一回头,他妆都花了,惊心动魄的「美丽」,把hello kitty一扔,把拳就砸上去。 两个男人,不,一个男人和一个伪lo娘,隔着那hello kitty,在小区喷水池前扭斗着,成为深夜最亮丽的风景线。 吴燕夏毕竟刚赶来,一股吃醋的恼火劲上来,最多只是想暴揍出魏奎的肠子然后餵路边野狗。但魏奎看到吴燕夏出现,他目光如鸠,是真的想杀死这个占星师,如果手头有枪,魏奎绝对不废话,直接用枪口顶住吴燕夏的深喉朝着他五脏六腑开个十发。 只可惜,魏奎忘了自己今晚穿了裙子。 魏奎不是不能打架,但每次想做大动作,都伴随着布料嘶啦嘶啦的声音。而吴燕夏脑筋急转,一想清楚魏奎为什么在这里,脸色越发不寒而慄,他躲过两拳,直接把他踹到喷水池里。 「扑通」一声,喷水池只到男人腰间,但水不算太干净。魏奎激怒中灌了两口,刚要站起又在布满青苔的滑倒一下。 吴燕夏晦涩不明地冷笑两声,同样半点不含煳,跳下池子就要继续抽对方。魏奎的裙子吸满了水,水像纤细的火苗越发刺激他怒火,沉沉重重,虽然毫无招架之力,却也要勉力地扑过来。 动静越来越大,小区里的保安已经闻声跑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 而梁凉在看到「不算命」的背影时,终于知道是谁赶来了。计程车司机也下车,他急匆匆地说:「先生,你还没付车钱?」 作者有话要说:  三件事, 1,请假,11号-17号。但本周我会尽力在其中托人更新一章,回来后会双更两天,然后我可以保证到完结前不会请假。 2、明天的更新在下午两多,嗯哼。 3,明天的章节不允许露骨评论,否则我删评论——because 有些路人会根据评论,举报我章节。矮油,我实在不想对老公诉苦,但真心蛮忙蛮累的。 ☆、第 67 章 半个小时后, 那半个身子都被蹭脏的hello kitty重新站在客厅里。 梁凉抱着小熊,半靠在床上任吴燕夏给她清理伤口。 实际上,梁凉自己摔的那一下比魏奎和吴燕夏更重。他俩不过是隔着喷水池子互相在肚子上闷打几拳,并没有打脸,没有见血。魏奎被吸水后越来越沉的lo装搞疯的同时,吴燕夏则是手速放缓, 因为他恍恍惚惚觉得自己在殴打一个女人…… 嗯, 占星术的道德底线非常低, 不打女人, 不打伪娘。 等保安拉开双方,魏奎那身衣服泡得像烂桃。 他到底有骄傲,看了眼缩在吴燕夏背后的梁凉, 不发一言脱了又湿又沉的裙子,往地上一甩, 穿着自己短裤就走了。 吴燕夏倒是陪着她回来, 但除了帮她消毒了腿上的伤口, 一句话也没说。 梁凉今晚硬气了二分五十九秒, 剩下的时间依旧哭到肝肠寸断。她低头用下巴压着小熊,揪着它领结和鼻子,时不时还有残余的哽咽。 她看着魏奎离去的身影, 觉得很难过,但又觉得怅然若失后的松气感。 第129页 过了会,吴燕夏轻轻地把一杯水放到床头柜上,准备站起身离开。 梁凉怔怔地坐着,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在他直起身之前,隔着小熊抱住了他湿漉漉的腿:「我今晚真的都跟他讲了!」 吴燕夏无奈地说:「我拿一块新纱布给你换上。」 梁凉膝盖上的伤口破了个半个硬币大小,血流的速度却很快,止也止不住似的。吴燕夏隐约觉得有点奇怪,想再观察一下。 但女孩执拗地抱着不动,吴燕夏身躯停了会,他低头摸了摸她那绸子似的头髮:「今晚这是怎么回事?」 语气有点严肃。 梁凉就静默地抱着他腿,也不吭声。 吴燕夏思考片刻,又说:「我先借你家浴室用用吧。」 吴燕夏追着魏奎打而跳进喷水池,裤子t恤也浸了不少水,贴在腿上,裤裆一长条。他隐约觉得自己从池子底都捞出长绺头髮出来,噁心半天。 占星师的习惯是有些爱洁的,先洗个澡再严刑逼供。 梁凉的浴室架子上很多颜色的精油皂、沐浴液、洗髮香波、润髮乳、磨砂膏,和各种身子的小刷子小精油,像个小杂货店似的。瓶瓶罐罐上面标着都是日文,完全看不懂。 写的都是什么啊? 吴燕夏无语极了。女孩子家家的东西也不好乱动,先开了水清洗。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轻轻的一下关门声音。他耳朵尖,先关了水,试探地叫了声梁凉的名字。 毫无回应。 吴燕夏像耳朵被爬虫咬了一大口,他跳起来,随手拽了个粉红色的浴巾,挡住下半身奔出来。 梁凉果然不再乖乖地躺在粉的红的公主床上发呆,那绒布小熊被扔到旁边,家里空无一人,等出门,正好看到她低头走进电梯。 「给我出来!」 梁凉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马赛迴旋」,强势地拎出电梯。 吴燕夏怒形于色,但又有一种残暴的、铁般的残忍冷静神态。他目光森然下沉,看到电梯里什么人也没有后,不由一怔,再掉转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梁凉,声音听上去就像嗓子眼都绣了:「你要去哪儿?」 梁凉还煳涂着,她都不懂他这么凶的吼自己干什么:「嗯?啊,就,我想下楼找找手机……我想起来,手机也被他丢掉了。」 目光下垂,看到吴燕夏水洗过的结实胸膛、成块腹肌,他依旧单手抓着浴巾,但腰下腿间已经松垮,露出来,她看了好几秒才意识到那是什么,耳根子一下热了。 不行不行,桑先生的味增面太咸了,整个下午喝了很多冰水,刚刚还吐过,喉咙和眼睛都疼。 梁凉决定不找手机了,她要先回家。 吴燕夏直接把lo娘丢回床上,她滚了圈立马又把小熊抱到胸前,和刚才一模一样的防御型姿势,婷婷坐稳,低着头。 「我,我——」一张嘴,吴燕夏揽过她的头便吻上了那张嘴。 这姑娘真是奇葩体质,吴燕夏皱眉心想,看着纯白无暇,却跟一个苍蝇纸似的,光放着就招来一堆飞蝇害虫。嗯,他自己也算害虫的一种吧。 但,这以后得买什么笼子关着她啊。还有,他怎么养什么东西都爱往外跑? 吴燕夏内心里总有杂七杂八的事搁着,随后克制地结束这蜻蜓点水的吻,打算问她几句,但看梁凉发懵的样子,鬼使神差地又凑过来。 他的唇覆盖,四周暧昧昏暗下去,梁凉习惯性地想躲,但他咬着她下唇,再含着一半的舌。他的手,轻摸着她的头髮,搔滑过她喉咙,逼得她下巴调整角度更好接受。 梁凉揪紧胸前小熊的领结,觉得一切现实都泥沙俱下,流过去。 吴燕夏带着柑橘气味跟男人味齐齐崩塌,好似灌入变态的符水,每多吻一秒,就令人剧烈流汗,刚开始还感觉微凉舌尖,他嘴都没有启开,只勾勒着她的形状。后来,就是他挨着她,握着她,反反覆覆地深吻她,吮着她,那股晚来寂静,镇鬼似的作乱纠缠。 一吻终了,梁凉眼泪直接落下来。 这吻的感觉太甜了,就好像灵魂长久地憋在洪水里,唿吸后眼前传来幻丽,心像弹得飞快的钢琴。 为什么还不疯掉,梁凉想。她要疯掉了。 而吴燕夏此刻盯着她,就像有魔力似得令人移不开眼睛。 他低声说:「乖,不亲了。先告诉我今晚怎么回事?」 梁凉缓过神后委屈连连,觉得这追问的态度讨厌又小气,小脾气上来,伸腿就踹了他肩膀一脚,也不疼,但顺手被他握住脚踝。 梁凉以前崴伤脚腕的时候,吴燕夏看过她露出半截纤细的腿,像白绸子似的,当时赶紧躲出去买糖。吴燕夏曾经心无杂念,但现在,他的手已经顺理成章地探进梁凉的厚重裙子,从她柔滑膝盖就揉到后臀,腰部,再蛮横地挤进依旧紧裹着的胸衣里,手感非常好。 这人吃豆腐吃的太爽了吧! 目光对视,梁凉寒毛都竖起来。吴燕夏除了那浴巾就别无他物,一个龙精虎勐的男人一眼不眨地探身盯着自己,虽然唿吸不粗重,然而手已经轻佻的到她胸衣里,捏出形状。 不是疼,是那种慢慢掏弄的疼法。 梁凉隐约觉得,今晚这事又太不对了。 「你别这样……我,我会吐的,我今晚刚吐了……」梁凉脸开始冒烟,不高兴地用小熊推搡着胸前的手,竖起眉毛凶他,「你想干嘛!」 第130页 吴燕夏无法回答,只好俯身再去吻她,直到梁凉再次被亲得头晕脑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软绵绵地揽着他脖子。 两人腻歪了会,梁凉的头髮洒了满枕。吴燕夏看着一阵阵地目眩,隐约觉得这情况有点危险。他定定神,轻推开她想坐起来:「好了好了,我不动了……梁凉你别抱我!!!」 梁凉从后面抱住他。她感到一种难以言传的渴,从他刚刚的吻,从他的抚摸,从她靠着床的发颤嵴背、从依旧紧紧搂着的小熊、从骨肉相贴的热度里发出来。她好想要吴燕夏,好想把他永远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什么人都顾不得了。 吴燕夏嵴椎抖得不得了,她又凑上去。 「夏夏,」梁凉内心难受懊丧极了,主动又笨拙地回吻他,在他紧绷的后背轻拱着想讨好他,「那我跟你说一件事,但你先别生气啊,对不起,我,我,我……」 眼泪跟断线般地滑过脸颊,印到男人嵴背,她应该把初吻留给他的,梁凉很生自己的气。她反应太慢了。 吴燕夏被那眼泪烫得一激灵,他终于不耐烦,回身夺过她胸前的玩偶往旁边决然一扔。哗啦一声,正好砸中梁凉玻璃架子上的玻璃旋转口红台。 髮夹、口红、胭脂、粉底、香水洒了一地,没人在意。 吴燕夏推倒她,把那花哨的蕾丝裙子轻轻地掀到腰部,裙子下只有漂亮的大腿线条,翘臀耸腰。他勾着她底裤往下滑到膝盖,心中狂盪不已,却不敢用手继续抚摸。 梁凉自悔自伤,居然忘了气氛,依旧想坐直搂他的脖子,先把今天的事情坦白相告。 吴燕夏一狠心,擦着她大腿根就闯进来。这一下,唿吸相连里都是他的气味和火烫,梁凉只来得及「喔」了声,就头朝下被打包扔到深井里。 吴燕夏最喜欢梁凉的大眼睛,即使在最茫然失神都像溢彩美丽的宝石,他往她微微张开的嘴里吹了一口气。 「凉凉小老婆?」吴燕夏轻声说,他大掌揉着她后颈,要帮她解开那堆衣服,身下动作轻缓却坚定不停。 梁凉再懵懂也明白髮生什么,这刺激绝对比吻震撼太多。 她终于把初吻这小事完全抛之脑后,修长的腿被迫夹着吴燕夏精干身体,小脚拼命蹬着桑蚕丝床单,一阵一阵地乱抽乱踢。 「我不要这样!」「你又想干什么啊?」「不可以不可以!」「夏夏哥哥……」「特别疼……」 每一声的语无伦次,仅仅是往吴燕夏捲毛头顶又开一盏「狠」牌照明瓦斯灯。偏偏他还留有两分清醒,无论对他如何哀求,他蜻蜓点水般的吻一如既往的尊重,但动作和在她胸前的手却要徒手捏爆心脏似的。 这是哪国的种猪…… 梁凉快哭了,她突然觉得吴燕夏在那幅闲散慵懒的外表下一点也不懒,他今晚就是要了她。什么迪士尼、什么谈恋爱,这苗人压根什么都不在乎,他同样不在乎魏奎,也根本不在乎她羞怯说的婚前无性。她甚至怀疑,就算十年前就已经嫁给魏奎,他们生了十八个孩子养了三十头猫,最后也能被这人千方百计弄到离家出走。 她发抖地闭上眼睛,心服口服。 吴燕夏在这时候再重重吻了下唇,沙哑地问:「晕啦?」 结果那姑娘立刻睁开流光溢彩的大眼睛,又媚又恼的瞪着他。梁凉颤颤巍巍地往下瞥了眼,突然间深深地打了一个哆嗦,再紧张地闭上眼,他居然还没有全进来。 与此同时,吴燕夏的吻再次秋雨般轻落下来。 「哎呦,我,真的已经非常轻了。」 梁凉欲哭无泪,她觉得真的拿吴燕夏没办法,这辈子都治不住他。 吴燕夏如同空手抢劫玫瑰火葬场,又青涩又甜蜜,但只要暂停,某姑娘就不长记性凑过来,主动亲他,又磨又嗲的要多抱着,那娇滴滴的声音简直招架不住。 他最后实在忍不住狠咬住梁凉柔嫩脸颊,鼻息浓重:「你是不是小妖精?你是不是?」 又连问了几遍,她绷着汗津津的小腹回过神,委屈地喘息:「不是不是不是!」 「你哪里都是!」 「呜呜呜呜呜呜……」 作者有话要说:  no露骨评论,no「开车」章节。 ☆、第68章 几个小时待天亮的时候, 梁凉像被碾过的碎葡萄般缩在被子里。而旁边的男人先起来的,他蹑手蹑脚的,还是感觉到了响动。 因为床一动,整个身上都疼。 梁凉默默地蜷缩着身体,手指塞到嘴里愤愤地咬。唉,应该报警的…… 吴燕夏自己去洗完澡回来, 他无耻地把她推醒:「凉你房间什么味, 唉, 你香水怎么倒了?这房间东西太多, 床也太窄。」 都!是!他! 梁凉只好把头闷在枕头里,她真的没什么力气了。昨晚昏头昏脑地哭,后半夜又被吴燕夏生生压住叫了半宿, 简直羞耻极了,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这么能喊。 被迫开发出的新技能。 吴燕夏把她抱进浴室, 梁凉这才郁闷地说:「我要自己洗澡。」 他很无辜地说:「当然。」 梁凉小时候看古装电视剧, 会无聊地学被□□的古装大家小姐, 用水冲着自己边嘤嘤嘤说好脏好脏, 但等事情真正发生后,就…… 唉,她还是当自己死的吧。 第131页 昨晚自己明明穿着裙撑和南瓜裤的吧, 到为什么后来全身就都脱光了,她根本完全想不起来。 吴燕夏依旧在一帘之外抱臂等她,他回味着:「凉凉你身材很好,床技也太厉害了。」 梁凉有生之年第一次被人这么评价, 她狠狠把脸搁在墙面瓷砖,任头顶热水沖打长发,简直又要哭死了:「我不好的。」 她也是第一次啊。 吴燕夏强忍住笑,他催她:「洗完了吗?我拿着你浴巾。」 梁凉再默默地走出来,她在镜子前刷牙。 当嗡嗡的自动牙刷放在嘴里时,吴燕夏就在后面抱着她,低头缠绵地亲脖子。她腿都软了,就靠着他胸膛,感觉头还是有点晕。 昨晚好像存在一种梦般的气氛,梁凉是觉得自己都无法说话,看到他就心砰砰跳,就想缠着他。吴燕夏这人也不善良,半点推诿也没有就把她笑纳了。刚刚涂洗浴液时,她看到全都粉粉红红的一片,双股后面凹陷处疼得要命。 等梁凉吐出最后一口漱口水,男人又把她身子扳过来,再抱到洗手台上仔细打量着。 梁凉悬空坐着,又在他面前敞开腿,她原本就呆呆地垂着头,但脸颊到脖子处又羞红了。 嗯,要不要报警呢? 吴燕夏只是这么温柔地抱她,亲着她,再跟摸猫似的揉着她嵴樑和脖子。 梁凉舒服地「嗯嗯」了几声,在他面前总是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她凝视他的脸,一会觉得他其实很帅,尤其是眼睛,她喜欢他这么全神贯注地盯着她,很有男人味。一会觉得郁闷,因为全身特别疼,可能昨晚被他虐打死了,现在的她只剩一个尸体。 反正乱七八糟的想法。 吴燕夏的手抚上她的脸,明知故问:「昨晚痛吗?」 梁凉回过神,红着脸点头。 吴燕夏压住得意,他吻着她耳垂,低声问:「恨我吗?」 梁凉犹豫了下,输人不能输阵,就又点了点头。 「爱我吗?」 梁凉终于气得推开他的头,她之前明明跟他说婚前不准性行为,还说要恋爱很久。但吴燕夏当时就哈哈哈乱笑,事后跟没听到似得,就非要诱惑她、欺负她,把她像时钟针一样拨来拨去,弄得她六神无主的上钩。 「我不跟你说了。」 吴燕夏抱住她,在洗水台小心又缓慢地来了一次。 昨晚的身体还记得他的形状,梁凉一边嘶嘶地吸着气,一边抱住他肩头继续神飞天外。 唉,本来想一切关系都慢慢来,昨晚却感觉自己就好像着了魔似得,一阵血热地缠他。 算了,梁凉红着脸不去深想,事已至此,勉为其难的便宜这只猪。 吴燕夏握住她娇嫩的小腿,梁凉一年四季被各种衣服捂得严严实实,全身香香软软。他留恋地抚摸一会她的白臀细腰,倒是又再留神想去看她那膝盖伤口。 那伤口微红,居然已经结痂了。 吴燕夏一怔,他内心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头却被一只小手抬起来。 对上的是梁凉不高兴的表情。 「你专心一点!」 吴燕夏不由挑高眉,下一秒,她立刻哀哀叫着,要去推他的肩膀,「不!」 占星师的眼睛其实比梁凉生得更为清亮,只不过他五官窄,有时候话太多显得神情聒噪,有时候又垂眸过分沉默,就总显得饶有意味的邪气。 他在昨晚发现,lo娘虽然极其害羞,非常怂又举棋不定,但同样有一种坚决直接说「不!」的劲头——「还能再进去点么?」「不!」「还可以重点吗?」「不!」「还能快点吗?」「不!」「是这里吗?」「不!」 不不不不不不! 尤其是逼急了,什么话都能求出口,她一点也不害臊。 吴燕夏自己平常胡说八道也厉害,却对一些挑逗的话不太执着,更从没逼着别的(男)女人说过。昨晚见梁凉在身下喊得这么媚,眼睛都红了。但他性格里又总有几分清明尚在,看她老这么撒娇,确实没捨得下一丝狠手,总是轻轻的哄着。 只不过吴燕夏同样初尝□□,他也年轻,这股总是温柔的方式肯定解不了馋。那火烧上喉头克制不住时,简直要爆体而亡。 梁凉自然不知道男人脑海里还琢磨别的,她天然地觉得,这种事情就该男人让着自己。 从刚刚加快的失神中缓过来,梁凉新奇地轻咬着自己手指,忍不住说:「我喜欢你。」 吴燕夏嵴樑全是强忍的汗,他顿了顿,用几乎邪魅复杂的目光看着她:「你现在喜欢我?但我只想让你恨死我。」 梁凉不太懂这话的深意,她说:「哦,那你就是猪!」 吴燕夏只好深深地嘆了一口气,抬头帮她把长发撩开,又捧着她侧脸颊印下一吻。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千转百回的感觉被眼前的软弱小女人拴牢了。 梁凉还不知死活地指挥他:「嗯嗯,动作再轻一点,不准老摸我。」 过了五分钟,吴燕夏终于放开她肿胀的唇,他无奈地问:「你小时候念书肯定很辛苦吧?」 「嗯……嗯……我,我小……时候成绩一直超……好……」 「那,小老婆为什么喜欢我?」 吴燕夏还在聊天,仿佛他们目前真像是聊天。梁凉的大脑渐渐有点无法思考,他总跟她说话,他总亲着她,他和她做这种事情,不太疼就很奇怪。 第132页 这个人从无里长出来,梁凉知道她那么多苛刻要求,每次碰到他就瓦解了,连青梅竹马都被他毁了。但,心里好像没有任何遗憾,一瞬间地老天荒都无所谓。 至于魏奎,她想他时会心痛,但是……如果此刻让她离开吴燕夏,梁凉觉得她真的无力唿吸。 「嗯,喜欢你,因为如果我和其他人在一起,我第二天会难受到死掉……」她小声地说。 他笑了:「这就对了。」 梁凉完全凭藉「疲倦的生活中不死的欲望」,穿上有史以来最简单的lo装,化有史以来最红的唇遮挡肿胀,又找出备用手机,死撑到新店门口。 吴燕夏一放手,她就腿软到想跪倒在地,而为了掩饰,梁凉再瞪了眼他一眼。 比起自己,他居然半点疲色都没有,甚至脸上也没多少春意,就很若有所思的。 梁凉倒是想起来一件事。 「夏夏,你为什么不买车呀?」 吴燕夏哄她:「我经常走神,开车上路是马路杀手。还是你去考个驾照吧,考完后缠着你老公让他送你一辆车。」 梁凉就望天,她也不会开车,她也不想学驾照。 等要走进去,吴燕夏却揽住她的腰,给了她一个悠长的吻:「工作时也得想着我。」 送走那满面粉霞的lo娘,占星师站了会,就往自己家走。 他身体真的不累,反而很振奋,但是确实觉得心累。欲\\求\\不\\满有多痛苦,而且还不能跟任何人说! 但,越走越觉得心里压着什么事似得,吴燕夏摸了摸口袋,梁凉家的钥匙还在,于是又转回到她家。 魏奎的黄玫瑰原封不动摆着,旁边的hello kitty 浸水后半张脸有点发黄,摸上去还湿漉漉的。他看也没看,先走到卧室。 梁凉临走已经把地上那堆东西都收拾干净,整个房间里依旧有那种浓浓的胭脂香气,挥发不去。 昨晚好像没人闻到。 吴燕夏清楚记得,当掰开她凝脂双腿,他稍微歪头,清楚看到她膝盖上的鲜血渗出纱布,醒目的一片。 他看梁凉只是不停的娇唿,脸色和嘴唇都红润,便放心地要了她。而梁凉没过一会就果然喊难受,但问是哪儿疼,又娇滴滴地说是脖子,原来被小熊膈到了。问她腿疼不疼,那姑娘就委屈地咬唇不说话,光拿手去掐他胳膊。 到后来,吴燕夏简直被她勾得意乱情迷,又要自持又想继续,什么都不知道了。 模煳中,好像鼻尖总闻到一股腥甜淡红的血味。 吴燕夏站在床前,大手有点□□地摸摸床尾柱,就像昨晚千百次地去摸梁凉光滑的大腿。 随后,他转身走到浴室,在脏衣筐前停下。 梁凉已经把昨晚稀里煳涂的床单都扔在这里,没来得及洗。 吴燕夏迟疑片刻,一方面自责这行为有点猥琐男啊,一方面却把桑蚕丝床单展开。在那厚厚的丝绸床单面,全是他和她的味道、液体和翻滚的深深摺痕。 他眼神微凉。 因为,除此之外,床单还是全白的。 并没有沾染任何血迹。 发的时候帮我作者有话说里稍微标明,绝对不准过分的评论。 我不想锁文。 作者有话要说:  no 开船章节,no 露骨评价。 ☆、第 69 章 梁凉精神有点不大好, 可她才不要让别人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尤其身处这家越来越八卦的吉兆,身边的人,好像都对她和吴燕夏之间的事情很感兴趣。 当桑先生又晃着满身腱子肉走过来,上下左右地准备找茬,梁凉机智地先开口:「桑先生,你昨天中午给我下的面里那块炭烧猪肉, 是不是在咱们的冷库里放置很久?我昨晚吐了。」 桑先生闻言, 心里瓦凉。 他精心地放了那么多调料, 精心地烹制那块濒临过期的肉, 居然还是被她吃出来,于是桑先生同样机智地转移话题:「老闆,你今天的脸怎么像女鬼似的, 昨晚没睡觉吗?」 「……嗯,因为因为, 我昨晚一直彻夜思考, 怎么把吉兆开的更好一点。」 这样明显的欲盖弥彰怎么瞒得过桑先生, 他冷酷地说:「骗谁啊?我看你昨晚想了一夜, 哟,居然同时有两个男人追我,我到底选谁比较好?一个小姑娘家家, 总在男人里跳来跳去,可不大好。」 梁凉沉默了好大片刻,她轻声说:「我以后不会见魏奎了。」 「什么意思?你最终又重回夏大仙怀抱?我怎么记得,你暗中觊觎那竹马挺久, 上次看他拉你出去,你表情挺陶醉的啊。」 「没陶醉,嗯,以前确实暗恋他来着……」 「呵呵,」桑先生翘着粗粗的兰花指,点着自己的鼻子,「老闆,你暗恋起来是不是这样,我就看着你,但我不说话,我就娇羞地看着你……」他觉得自己学梁凉的神态很像,咧着大嘴,洪亮的笑声在稍微散髮油漆味的新店里轰隆隆的迴响,「夏大仙知道魏奎的事了吗?」「……差不多知道。」 「什么叫差不多知道,他说什么了吗?」 「没有。」 吴燕夏确实昨晚一句话没再问魏奎,全忙着肢体语言。 桑先生看到梁凉低头摆弄着备用手机,他不知道是魏奎扔了梁凉电话,冷笑着说:「哟,你换手机,是为了躲那竹马?」 第133页 桑先生绝对不允许lo娘老闆比自己先获得幸福,拼命踩低对方全线的人格:「你这么躲他,说明还是有感情。你说你自己条件也不差,怎么在哪里都活成一个童养媳?我懂了,你选夏大仙是因为他对你更好?」 梁凉轻轻说:「其实也没有谁对我更好的问题,吴燕夏现在对我非常好,但,魏奎以前对我也不算差的。毕竟,谁对我好,我都是会领情的呀……」 桑先生沉默片刻:「老闆,你知道我一直特别烦你这样没主见和每次都装圣母和稀泥的样子?」 梁凉依旧低着头,但她同样会心地笑了:「嘻嘻,我知道的。」 桑先生鼻子都被气歪了,所以,这lo娘就是故意用这种语气烦自己的是吧? 再想到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杨雨薇,桑先生又寂寞又空虚冷,他眉头皱得简直能夹死苍蝇,不屑状地一甩桶状的脖子,走到旁边的空吧檯检查,懒得搭理她。 等身边没人,梁凉腿终于撑不住,赶紧发软地重新坐下。 头莫名有点晕,整个人没精打采。而翻开小本本,今天要去瑰丽酒店查下冷藏冰箱,还要赶紧去运营商那里补办一张手机卡。 梁凉原本只想补旧卡,但现在她想,算了,换一个新的电话号码好了。 一切重新开始吧。 趁有精力,先把今天最重要的几个事情解决。 等吴燕夏再急急地赶到吉兆的新店面,那里面只有桑先生和其他员工蹲在地方拆那些塑料泡沫。 桑先生抬起半拉子眼皮,有些意外地瞅着衣衫略乱,带几分倜傥的吴燕夏。桑先生昨晚刚用手机笨拙地在后台写了300字的长留言,回復给「萌萌哒夏夏占星师」,但都没收到回復。 星座这两年很火,吴燕夏的公众号每天大概收到600多条回復,自动发送星程时最多收到四千多的评论,而桑先生的回覆,在那堆泱泱的留言里基本也属于废话中的废话。无非是哭诉命运,想免费地谘询星盘问题,再顺便让吴燕夏帮着问杨雨薇,愿不愿跟他去迪士尼之类的。 现在,桑先生是决定要好好难为一下吴燕夏的。毕竟,占星师在别人眼中非常神出鬼没,几乎找不到他。 吴燕夏和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升射手总板长晦暗不明地对视两秒钟,立刻就明白他心情。他内心总存着一点说不明白的担忧,脸色依旧教科书版的笑容可掬,吴燕夏平时懒得像摊泥,但关键时刻很干脆,他自裤兜里掏出个钱包:「帅哥,凉凉去哪儿了?」 每说一个字,就从钱包里数出一张红艷艷的百元大钞塞去。 桑先生不由自主地接过来,就像被投餵的巨型的阿拉斯加犬。 接了八次后,他乖顺地用梁凉的口气回答:「老闆说她到瑰丽酒店去送借存的冰鲜,然后到营业厅换号码,让我们先拆家具等她回来面试新人。」 全盘托出,一点为难也没有。 吴燕夏眨了眨眼睛,得到信息后转身就走,而桑先生幸福地握着八百块钱,就被围观了全过程的吉兆员工包围了。 「桑先生,你这样坑老闆前男友的钱不好吧?」 「桑先生,你平时对我们怎么不这么好态度?」 「夏大仙不是给了你八百块,怎么只有五百了。桑先生你不厚道啊,你还教育我们清清白白做人。」 「他只给了我五百……」 「桑先生,你这样不对了……」 而吉兆的纤弱老闆刚一出门,就站在大太阳底下摇了摇身子,仿佛无法直视那么强的光线似的。 打车去瑰丽酒店的路上,梁凉顺便掏出玫瑰手妆镜照了照她的脸。 桑先生说的没错,今天脸色确实特别苍白,而且因为嘴唇涂得太艷,就更显得眉目幽然。 原来纵慾过度,就像失血过多啊,梁凉恍然大悟。 她大学时期献过一次血,结果一下献血车整个人就有点晕乎乎,脚步发飘,反正就和目前情况差不多嘛。 到了瑰丽酒店的后厨,梁凉头重脚轻的症状越来越明显,她赶紧找里面的人要了点能量饮料。后厨因为温度高,工作强度大,厨师操作时间久,都会准备些内部吃食。 但土豪的瑰丽酒店里准备的居然是……牛肉罗宋汤,果然都是给男厨师准备的。 梁凉嫌油腻,喝了两杯石榴汁混气泡水,小腹微微涨起来,整张脸还是没有太多血色。 瑰丽酒店借给她五平米左右的智能冷柜,初始温度就很专业调到零下三十五度,还可以确保湿度。梁凉擦干内部,又把一些需要急冻的高价食材小心码好,清点了数量,再掏出备用手机一一拍照。 酒店的人直撇嘴,五星级的国际酒店什么顶级食材没见过,没见过这么仔细的。 梁凉自然无法反驳,她以前也在五星级酒店后厨打过工的,基本这种小活都是自己做。 等把吉兆食材仔细码放好,又与酒店内部日料店的后厨长聊了会供货的偏好,梁凉便告辞,待会还想去营业厅办张手机sim卡。 走到出口处,梁凉小脸微微一垮,忘记酒店的后厨员工通道要按指纹才能通过。 她老实地守着门站着,准备等其他员工给自己开门。但等了半天都没人出现,就在这时,头顶上的灯突然无声熄灭。 外面虽然是白天,员工出口位处大酒店走道里,环境密封,每层都只靠白炽灯照明。酒店歷史很久,墙壁和走道都是老式的,外面几经高昂改造,员工出口也只是刷了白漆而已,再露出刷成酒红色的管道。此刻环境没有全黑,也昏暗下来,只剩下那绿森森的「安全出口」和萤光箭头。 第134页 四下无人。 按理说,超级豪华酒店里的内服人员至少几百号人,更别提刚刚走出厨房人声鼎沸,怎么她等那么久都没人上来。 梁凉心神不宁,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打在地面,好像很淡。回想起来,上次也是在瑰丽酒店错综复杂的走廊里迷路,结果多走几步就顺利出去,还碰到了吴燕夏在专心致志地捞耳机。 一想到吴燕夏,梁凉就翘起嘴角。 她思考片刻,决定往上多走一层楼梯,看看那里的门能否打开。结果,上层的铁门依旧反锁着。 再往上走了一层,试图根据记忆推开那扇门,但碰到的那些厚重防火门总是紧紧锁着,不然又总是推不动。 怎么回事…… 楼道虽然亮着灯,但这种逼仄的环境通风不好,梁凉靠在墙上轻微地喘气,隐约的害怕却也有点烦恼,休息会就振作精神想原路返回。 这时候,突然听到下面有人遥遥地叫自己名字:「凉凉,凉凉?你在这里吗?」 熟悉的声音迴荡在走廊里,显得有点突兀。 是吴燕夏!他怎么来了,梁凉心奇异地一松,她也要回应,但刚刚走得急,嗓子干痒,除了咳嗽,居然半晌没发出声音。 「凉凉?凉凉?小女僕?」 「这灯怎么坏了,那傻货,我今天就不应该让她下床……」 走廊里传音很好,即使是吴燕夏低声的耳语,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脸一下红了,这话实在太不友好。 梁凉咳嗽几下,提起声音回答:「我在这里!」 但下面已经没有声音了,而且再也没有其他动静,梁凉很怕被人丢下,着急地就要走下去。 幸好下了几层台阶,就在拐角处撞到吴燕夏的胸膛里,但吴燕夏气喘吁吁,脸色罕见地不好,甚至有些紧张:「你真的在?我刚刚叫你,你听到了吗,听到怎么就不知道答应一声?」 她奇怪地说:「我答应你了。」 楼道灯光下,梁凉的脸色越发透明,但那双眼睛倒是像平常那样溢着柔情纯真,映着他的模样。但同时,她的唇又过分红艷柔软,带有几分诡异。 吴燕夏脑中闪过不少念头,每一个都不大好。他皱眉夺过梁凉的小包,先从里面找出包纸巾,把她脸上的口红都仔细擦了,过程中手势加重,梁凉的脸被他捏变形,连忙拿手挡他。 他牵了她手,顺便就把这一层楼道里梁凉刚刚没推开的防火铁门,轻轻松松推开。 梁凉被拉出来,当终于站在酒店柔软地毯上,也是松了口气。 她不自觉地挂在他手臂上:「你怎么来找我啦?」 吴燕夏微微推开她,却也没彻底放开手臂。他打量她的目光有点奇怪,先来到电梯处,按了下行键,他问:「你跑到楼梯间里干什么?」 「嗯,我是从地下冷冻厨房出来,想从一楼里那个员工出口出去,但等了半天都没人开门,我就多走了几步……」 吴燕夏淡淡地说:「你多走的不止是几步啊。」 梁凉不懂什么意思,直到吴燕夏指了下电梯键上面的楼层显示,她回头看到,心里突然一沉。 梁凉对数字还是比较敏感的,吉兆虽然帐务外挂,但也由她亲自负责吉兆的纳税和逃税业务。 她清楚记得,自己只往上多走了两层。 然而现在,他们正位于瑰丽酒店的第17楼。 ☆、第 70 章 电梯里放着轻柔的背景音乐, 依旧无声下滑,电子屏幕数字平静地往下弹跳。 吴燕夏说完那句后,闭上嘴,只不过,他依旧安慰性地拍了拍梁凉的肩膀——梁凉已经跟定住似的,整个人都懵掉。 怎么回事?明明就往上走了两层, 但怎么就爬到这么高?怪不得吴燕夏刚刚找到她的时候, 他气喘得那么厉害, 她还有点奇怪。 过了会, 梁凉虚弱地说:「如果你不来找我,我会走出去吗?」吴燕夏想了会:「会。」 他神情除了很担心外,倒还比较平静。 这种异时空「迷路」的事情, 吴燕夏做占星师的,听闻当事人说过不少。 像是完全无法辨别自己所处的地方, 在熟悉的地方却感到静止不动。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这种事情说是「撞鬼」, 不如说是「陷入困境」。明明是熟悉的场景, 又像隔着皮影幕布似的那样看不真切。只是此事一般发生在野外比较瘆得慌,城市里也有。而当那些「迷路」的人在意识到某种不对劲,通常就距离他们真正走出困境不远。 只不过, 吴燕夏每次听别人讲这种经歷都饶有兴趣的,等这经歷发生在自己女人身上,他就真心觉得,这事压根不怎么好玩。 吴燕夏总是以占星师自居, 他喜欢占星,因为这种西洋术的舶来之物更多偏向预测未来与心理的平衡,且总留着那几分不确定。中国占卜则是「铁口直断」,最博大精深的是探索「那个地方」。 据德勤山人说,活人的哲学、宗教、政治、艺术和文学,在「那个地方」就像蝼蚁般可笑。 两个世界,运行的是不同规则。而吴燕夏留恋的是可见的红尘,可不大想去探索「那个地方」。 吴燕夏若有所思地抚摸她那肩膀镂空绑蝴蝶结带子,过了会,他低声说:「来,凉凉,先看着我的眼睛。」 梁凉脑子里还因为他的话胡思乱想,听到他这话,她连忙踮着脚尖,抬头彷徨地看着他。 第135页 吴燕夏眼底深邃,目光就这么紧锁着她的面孔,神色没有平常的玩世不恭。他鼻子嘴型牙齿都很好,经得起细看。梁凉昨晚愣愣地盯着男人很久,觉得性感的移不开视线,但此刻,她和皱眉的吴燕夏对视片刻,就一阵莫名头晕,不自觉地想逃避那锐利清晰目光。 「哎,我有点难受。」梁凉连忙闭眼缩在他怀里。 吴燕夏心里一沉,不由分说,先把她送回家。 计程车在临街的水果摊前停了一次,几分钟,他拎着一大袋绿葱葱的柚子上来。 梁凉家里有一个猫脚浴缸,吴燕夏把柚子叶摘了,又用水壶煮好清香四溢的柚子水,分几次热气腾腾地倒在里面。 梁凉缩着头在旁边看,被那味道熏得有点头晕。 一方面还是因为刚才的怪事,她真的后知后觉的怕了。而另一方面,吴燕夏那一严肃起来便隐约肃杀阴沉的面孔,此刻显得陌生。他刚刚扶着她上计程车后,就迅速放开牵着她的手。 梁凉在路上问几句他买柚子干什么,吴燕夏倒是耐心的回答了句「给你用」,随后就闭唇不再说话,很有点冷落的意思。 目光偶尔扫她一下,一次比一次阴沉,就好像……面对什么陌生人。 这也太没有男朋友的风度了吧。是她自己遇到怪事,他都不安慰她一下。 梁凉默默想,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在楼道里走到那么高。 如果在楼道里一直走下去,会遇到什么呢?还有,吴燕夏为什么会来主动找她?这些问题,梁凉都很想开口问,但他这冷漠态度又弄得她心里很迷茫委屈。 「进来泡一会。」吴燕夏试好浴缸里的水温,回头招唿梁凉。 没回应,他疑惑地回头,lo娘正低头坐在床边上,她闷闷地说:「等一等,我坐着休息会。」 吴燕夏便站起身走过来在她面前,俯身摸着她的后颈,动作温柔。 梁凉不理他。 现在是夕阳西下,她那卧室里被晚霞照得发红,一派祥和。 卧室里静得一根针都能掉下来的时候,吴燕夏也正帮lo娘把那头长头挽在她皎洁耳后。他终是垂眸,凑上去轻声说:「嘿,我不管你现在是谁,但你要是敢把这姑娘弄伤,我吴燕夏八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男人语气像呢喃,又压得极低极狠,边说话时手上加了几分力。 梁凉心脏勐缩,后颈简直被他这一下捏得汗毛倒竖,房间里就他俩,她都不知道吴燕夏正跟谁说话,但是那狠厉的神色弄得她真怕了,双唇颤抖地说:「我我我,我现在去泡。」 梁凉跌跌撞撞地跑进浴室,想习惯性地先关门,吴燕夏却扶着门,强硬地说:「不准关。」 「……可,我要脱衣服啊。」 「你身上什么我都已经见过了。」 梁凉委屈地眼睛就红了,她默默地抹着眼泪,默默地背对着他脱衣服,默默地忍住呜咽。 吴燕夏一愣,神色复杂,心里滋生淡淡的情绪。到底把门先虚掩上,在外面抱臂等着。 当梁凉脱完衣服,抱着膝盖坐在温暖的浴缸水里时,她简直「哇」的一声就想哭。 人生太悲剧,就像本来在app商店里花钱买了甜蜜蛋糕店的手游,结果打开玩到一半,发现居然是丧尸大逃杀。 吴燕夏为什么像对犯人似的对她啊? 但此刻他鼓捣出的柚子水很暖很温柔,浸泡在身却又有点针扎似得微痛感,毛孔和唿吸仿佛被打开,之前压着一天的头痛好像慢慢地不见了。再泡了会,梁凉是觉得这洗澡水舒服极了,仿佛驱散什么似的,比平常什么那些高档浴盐和浴油都更放松。 刚刚身心俱疲还在,她摇摇欲坠之时就靠在浴缸里慢慢下滑,却被温柔地拖了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吴燕夏又悄悄地跟进来。 占星师往她身上轻轻撩着水花,眼也不眨地盯着她。 朦胧的水汽里,梁凉这次没避开他亮得惊人的眸子,她正不高兴地瞪着他。而且在吴燕夏强势的抚摸下,忍了很久的眼泪也正顺着尖尖的下巴,一滴又一滴地滚落在浴缸里。 呃,lo娘娇滴滴哭的感觉非常熟悉的,不太像被什么邪祟之物缠住的样子。 吴燕夏疑惑地捧着她正无声抽搭的小脸,他来回的左看右看的,见梁凉一切如常后才松了口气,暗说一声侥倖。 夏大占星师从事占星行业多年,塔罗玩得熘,会制一些没卵用的符,顺道可以看风水,不过一直克己守礼,与邪祟之类的保持距离。就像看诊医生和治疗医生有所不同,隔行如隔山,吴燕夏能靠敏锐的直觉感觉出梁凉有点问题,但自己确实只会一些很基本的辟邪方法。 刚才愁眉不展,他已经把脑海里所有怪招和求助人物都想出来。 吴燕夏沉思片刻,就又想去清水里把梁凉的膝盖捞出来查看。 但梁凉可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此刻她全身□□的,本性又极度害羞,最后急眼了,像小白龟翻身似得跪在浴缸里,坚决地捂住胸口和关键部位,不让他占便宜。 吴燕夏倒也不敢对梁凉多使劲,他沉吟着,趴在浴缸旁先把早上翻床单的异样说了。 话都没说完,梁凉突然抬手泼了他满脸的水,吴燕夏猝不及防,脸颊t恤领口全湿了。 「我和你就是第一次!」梁凉刚才被他这么折腾,也没说话。但此刻却朝着他大喊,吴燕夏倒是被唬得一愣,看她抬起那双杏眼几乎是兇狠地直直瞪着他。 第136页 梁凉的手在水下紧紧地攥着,嵴背绷直,强忍住羞怯和耻辱:「如果你不信,我就没有办法。魏奎是亲了我两下,我没躲开,但绝对没到这一步。就算咱俩不在一起,我也决定以后不会再见他,我,我……我就是没和别人有过!」 吴燕夏脑子转得飞快,对现在的状态依旧反应了好大一会,但几秒后,就忍不住笑了。 他就着这姿势俯身吻上樑凉的红唇,梁凉怀着满腔的被羞辱感还要继续唠叨,就在吴燕夏口中「呜」地消音,被深吻得什么话也没法继续。他的气息令人安定,带着令周遭全部下沉感,而浴缸太滑,她下意识地搂住他脖子,又被强壮手臂缠住。 吴燕夏最终松开了唇,把梁凉打横抱出浴缸。随手拿着个浴巾裹着她,靠在床头,等梁凉回过神来,他带着尴尬恼怒又有些好笑的神色先声明:「你得信我啊凉凉,我可不是因为,呃,想检查你是不是处女,才去查看床单——这行为太变态,你骂我什么都好,但我确实不想背这种黑锅。」 「那,那你也不该去看昨晚的床单呀!」梁凉真的很不高兴,她伸出手,「夏大仙,你把我家钥匙还回来,我不留给你了!」 吴燕夏过耳不闻,再挠着下巴说:「话说回来,好像不是每个处女都会流血,很多女的破处不流血,或者是隔着到第二天再流血……」 梁凉惊得忘记羞涩,她快被他普及的□□冷门知识气坏了,一翻身坐起来:「你都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你不是说你也是第一次,你,你这人……」 他太流氓太无耻了! 「我是男人肯定会比你懂得多。再说给别人占星时,那些女顾客什么都告诉我,什么隐私都敢讲——怎么她们好像就完全不把我当男人?」吴燕夏说着说着,感觉不对,两人仿佛正在跑题,连忙又把话扯回来,「昨天晚上,你膝盖处是不是有个伤口?我记得一直都在流血,我还帮你消毒和拿棉贴。按这个创伤程度,至少要三四天才能痊癒,但我早上看的时候,它好像一夜之间都结痂了?」 他边说边去抬梁凉的腿看,随后,吴燕夏的眸子微沉,唇舌隐约有些发干。 梁凉的左膝盖处还沾着水迹,但皮肤处非常光滑,只遍布着几处跌伤的淤青。而右膝盖处更是像滑玉般,没有任何痕迹。 昨晚鲜血不止的那个膝盖伤口,彻底就在她身上消失了。 ☆、第 71 章 梁凉早晨洗澡时也隐约也觉得伤口有点不对劲, 当时全身都是疼源,她匆匆洗完澡,也就没过多追究。 此刻摸着自己过分光洁的肌肤,梁凉同样有些悚然,再忍不住抬头摸了摸之前的嘴角,嗯, 那里的伤口也平了。她不由坐着开始细想, 吴燕夏之前那种冷淡是否有别的原因, 这又是遇上鬼打墙又是消失伤口血迹…… 自己别是, 被什么不好的东西附身或缠上了吧? 吴燕夏没答这话,他先问:「你确定头脑一直都清醒吧,昨晚和我上床的人是你吗?」 梁凉不高兴地憋了好半晌, 终于说:「我……我确定是我……」 「昨晚,我在你身上好像嗅到一股血腥味, 你闻到了吗?」 梁凉闻言又开始发抖:「没, 没闻到, 你当时怎么不起来查看?」 「我傻啊我, 我当时能从你身上爬起来那绝对是我中邪。」 梁凉横竖都没话说,不由抿嘴,扭动身体要爬起来, 吴燕夏按住她:「你想干什么?」 梁凉小脸煞白:「不然我再往身上割一道伤口,你帮我看看,会发生什么情况?」 她还是觉得这事太奇怪了,不符合常理。 吴燕夏如果面对的是别人, 他早就从善如流地帮着递来刀子,但此刻,吴燕夏皱眉:「你现在的身子是本大仙所有物,只能我来碰,别人、别鬼、包括你自己,要敢随便糟蹋,那就是跟我过不去。你就很想跟我过不去吗,凉凉姑娘?」 他把她推倒在床面,手势粗鲁,再要作势掀开浴巾揉捏她两团软白的胸。 梁凉连忙挣脱开,瑟瑟发抖地钻在被子里。 吴燕夏半真半假地跟她打闹了好一会,心里却实在翻腾不得了,但他向来能定住神,等lo娘又被他唬得缩在床角呆呆不敢动,他才坐直,先把她床头柜无花果的薰香蜡烛点了。 跳跃的火光映衬着香气,在他深褐色琉璃样的眼睛里是一小束火光。 吴燕夏伸直长腿,在床边沉默地坐了会,随后回头问了梁凉几天的行踪,事无巨细,当知道梁凉有一天晚上去自己家睡的时候,也只是点点头。 「来吧来吧,我的家,我小老婆随时都能视察,热烈欢迎。」 又过了会,状若无意地问:「你在我家的时候,身上有没有受伤,有没有沾血?」 「……好像,我那天晚上脸破了。」 吴燕夏目光一闪,梁凉立刻发现,她紧张地握住他的手:「夏夏?」 他哈哈笑了,伸臂搂住她:「没事,我就问问。」 梁凉已经察觉有异,想继续追问,他不容分说地又开始吻她。 初尝□□的年轻男人都免不了急迫,但吴燕夏明明很有欲望,又总能控制得住自己。他可以吻她,或者立刻不吻她,也可以就这么吻完后单纯地抱着她。 梁凉被他用拇指摩挲着嘴唇,麻麻酥酥的,她轻声说:「夏夏?」 第137页 他也不知道想什么,随口「嗯」了声。 「我,我会死吗?」 吴燕夏便停了动作,无声地凝望着她,眉宇间的小红痣仿佛妖娆又仿佛冷绝。他低声回答:「我们每个人最终都会死啊。」 ……这回答吓哭了好吗! 但吴燕夏恶意地看着她,等待梁凉明澈的眸子中露出点惊惶,她悲壮地点点头,再缩在他怀里:「我还是先不说话,不打扰你想事情。」 吴燕夏搂着她,语调懒洋洋的:「看来我凉很受欢迎啊,我、魏奎和不干净的东西都想上你……」 梁凉不由呛了下:「……我以为我是纯洁小仙女来着。」 她虽然特别害怕,但被他这么来回气着逗着的,又逐渐地定下神来。 也许确实深信,他会保护她。虽然这猪,呃,感觉驱鬼业务不太精的样子。但这种业务也别太精了,吴燕夏在生活里当一名闲散占星师就好,否则他工作危险,她也会日夜担心他的。 「……我以后不乱动东西,也不乱走了。」 吴燕夏心不在焉地摸了摸她头髮:「没事,继续动继续走。你好好休息,我们还要去迪士尼。」 「哦,那票上面有日期来着,不会过期吧?」 「这我哪儿能注意到。」 梁凉昨晚没怎么睡,再说没多久就在他怀里困顿地合上眼睛。朦胧中,感觉吴燕夏单臂搂着她,坐在旁边打了好几通电话,悉悉索索的说什么。 过了会,他低声问她:「凉凉,过两天后跟我去德勤真人那里一趟,有时间吗?」 梁凉哪里能说她没时间,很想点头又觉得乏。 「睡吧。」 男人的手掌盖住她眼睛,温凉舒适极了。 吴燕夏搂着梁凉,等她睡熟后跑到客厅里抽了一根烟。 德勤山人刚刚在电话里听了他描述,只说自己现在在内蒙,一切都等回来再细看,至于再说到梁凉那莫名消失的伤口,他也浑不在意,只说:「无碍,待我归城。」 吴燕夏顿了顿,如果德勤山人此刻就站在对面,会发现这个苗族男人面沉如水,像尊深色的瘟神。他轻声问:「她身上的事,和我的那公寓有关系吗?」 可惜德勤山人双目失明,而且两人在打电话,那白须老头只说:「小子,拜我为师。」 ……老话常谈。 吴燕夏沉默着,但此刻是自己求人,他的态度还是比较温和,最后到底定了个时间后把手机放下,再长长吸一口气。 德勤山人曾在知道占星师要整治那公寓时,试探地问过一句,他愿意为此事付出多少代价。吴燕夏当时带着狂妄气盛,却也圆滑地回答,除了生命、自由和健康以外,什么都可以。随后,他看到那个眼瞎的老头用手指绕着白鬍子,那一双盲目咕噜咕噜的乱转,仿佛在阴笑什么。 老实说,吴燕夏自己是有点防备德勤山人,这位前任相声演员转行算命后,门下总共收过四个徒弟,分别叫二儿,三儿,四儿,除了这三人外,早年还有一个被中途逐出师门的大徒弟。 师徒两人翻脸的原因早已经不可考,但对方自立门户后,没过几年就死于一次看阴宅途中的车祸里。车里同行三人都瞬时暴毙,却只有他的尸体是从头到身都被辗烂。 坊间都传是师徒间斗法,徒弟输了,师父在斩草除根。 如果说,吴燕夏只是一株长在半阴半凉处的高大植物,虽然带着点捉摸不透,总体还是自在、舒展和坦荡。但在算命这个灰色行当里,又确实掺杂太多骗子和少数心思叵测的高人。 吴燕夏除了必要时刻,平时总不太乐意出动这眉发目皆白的德勤山人。 别的不说,他们老吴家暂时还没后呢。 梁凉这一睡迷迷煳煳到晚上八点,吴燕夏在客厅里把半包烟都抽完了。他顺手抄了两份经书,也不管有用没用,都塞在她枕头下面,亲了亲她脸颊。 在入睡前,梁凉脑海里模煳地闪现一茬茬不相关的事情:吴燕夏的大手,指节极长,握着ipad pro都轻轻松松的,好像有点治癒功能。而她膝盖上的伤口,是不是被他摸好的呢;第一次上床,还是超级疼的;楼道里的灯萤绿色,但那个箭头好像有点古怪,是朝着下面……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最后被一通电话叫醒的,恍恍惚惚地摸了手机接听,耳边却是个略清冷的陌生女声:「……夏夏?」 梁凉一骨碌就从床上坐起来,拼命喘气。 眼前是明晃晃的白色,梁凉呆滞坐着,随后发现她的额头居然被贴了张a4的列印纸。 顺手揭下来,发现是吴燕夏给她留了张便条,他说回自己家给坦克和神灯收拾和餵水,一个小时后就会回来继续陪她,落款写了出去的时间。 「喂,夏夏?」杨雨薇在电话那头再自顾自地说,她刚开完半天的会,走出了投影式的会议间有点疲倦,「你后天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出去喝酒?」 梁凉赶紧看了看手机,发现显示杨雨薇的名字,她这才恍然,吴燕夏估计把他自己的手机落在枕边,而自己又顺手接了这通电话。 「那个对不起,吴燕夏他现在不在,您待会再打电话好吗?」梁凉小心地回答。 杨雨薇顿住高跟鞋,完全没想到,拨打吴燕夏的手机却听到陌生女声。她沉默了会,突然说:「梁凉?」 第138页 梁凉万万没想到杨雨薇准确地叫出自己名字,连忙说:「杨小姐,您好。」 杨雨薇心中百味陈杂,口头却淡淡说:「你不要误会,我和吴燕夏只是大学同学,我俩之间的相处都随意惯了。」 她语气有些暧昧,但梁凉面对这个钓鱼问题根本没有上钩。毕竟,她的心情还停留在鬼片拍摄现场,根本没法在宫斗戏里串场。 此刻,梁凉傻乎乎地说:「杨小姐,你大学也是学的中文系吗?」「……不是。」 两个人居然用吴燕夏的手机,非常尴尬地聊了足足五分钟。而且,居然是lo娘死活不乐意结束这一通电话。 她今天是真的害怕了,吴燕夏现在又不在身边陪着。那么只要是个大活人,她都想狗腿地蹭一蹭,沾一沾活气,打发下空虚寂寞冷的时间。 反而是杨雨薇这方很头痛的感觉,仿佛面对一个女版的智障桑先生。后来,她明智地用了个託词结束通话。 梁凉依依不捨地挂了电话,又呆呆地坐了会。她这才突然想到个问题:呃,为什么这个高大上的 miranda 总是找她家猪啊? 与此同时,吴燕夏也正在他家公寓里打开扫地机器人,把地拖了一遍。 他回卧室里收拾了点自己的行李,打算这两天先去梁凉家住。在德勤山人看过梁凉的状态前,总是不太想让梁凉独自一个人。 生平头一次,吴燕夏感觉肩膀上有了一点责任。在以前,他做事随心,想走就走。 正在这时,神灯居然又悄悄地熘到他卧室里来,用橙黄色的眼睛看着他。 吴燕夏把它唤过来:「神灯?」 神灯总是不太像犬类,很少谄媚地摇摆尾巴,但它垂着头温顺地让他摸着,那神情说不上舒服也说不上不舒服,就只是晃荡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心底搁了个女人,吴燕夏居然对这条黄金蟒也产生些微的愧疚之情。 神灯说是陪了自己五年,但这条蛇无听力无嗅觉无同伴也无消遣,依附于他投食却只是为了镇宅。绝大部分时间,它都在笼子里来回的滑动,等吴燕夏回家也就帮它收拾下笼子里的卫生,然而他最多亲手捧着、逗它几下后也就忙自己的事情。 宠物是宠物,而冷血动物格外不亲人,彼此更没法交流。 此刻,吴燕夏曲指轻轻地弹了一下神灯的脑门,他轻松说:「好了,你和坦克有粮有水,而我今晚要出去住。」 抬头看了看表,知道一个小时的时间差不多到了,就把神灯赶回铁笼子里。他拎着行李箱往外走,反手准备关掉蛇室的灯前,仿佛看到静静趴在笼子里的神灯落了一滴眼泪。 吴燕夏乘电梯下楼,恍惚感觉,自己是丢弃原配投向外室的渣男。 来到外室家,梁凉正靠在门口担心地等着他,怕他不回来。 吴燕夏一伸手,她就跑过来搂住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两次的双更我记着哈,我这周一定找时间补上。 不知道为啥老写不快,改来改去郁闷。 ☆、第 72 章 自那晚后, 梁凉仍然有点懵懂,占星师就直接在她家住了两晚。 同居一个屋檐,梁凉越发感觉出吴燕夏有一种随时把糟糕的事掌控住的能力。 她夜晚睡觉的时候,他便坐在她家客厅里对着笔记本写星程和独自翻些乱七八糟的书,像只安静却存在感极强的大夜猫子——每次一工作就直接熬整夜,等到了早晨, 梁凉要准备去店里, 他才摇摇晃晃地扑到她床上补眠。有时候梁凉衣衫不整, 男人那种亵玩的强烈目光令人跳脚, 她跑走后就听他在背后嘿嘿嘿奸笑。 吴燕夏是如此感情外露,却又非常谨慎。他过分冷寂地考察着梁凉的一举一动,虽然信她是梁凉, 然而又有点沉吟她不是的情况。 验证的方法就是问她,亲她、直直地凝视着她。 有时候, 梁凉睡前正床上高兴地收拾那些女孩子家的小玩意, 然后东西被无情地收走。吴燕夏沉着脸, 让她先叫老公、叫哥哥, 再逼问一些他们认识时的私密细节,时刻准备翻脸的样子。最后他左看右看,又逼着她把娇软的舌头吐给他, 来回深吮含了好久才走。 然后等下一次。 梁凉每次被这么审问后,觉得嗓子眼里都甜,却也只想躲在被子里扯蕾丝手帕:她真的承受不了这种高甜度高风险的感情,吴燕夏到底是太犯傻还是太能撩! 他老这样, 自己也很难做的! 吴燕夏一直盼着德勤山人回城,他顺便把她书架上那对维多利亚时代的书都看完了。而到后来,梁凉也被他弄崩溃了,同样问他什么时候能带她去见德勤山人。 比起膝盖上的未明伤疤,梁凉更是对瑰丽酒店楼道里的遭遇记忆犹新。她捨不得放弃刚起步的代理商工作,但确实觉得随着日料店生意的扩大,可以考虑给自己招个商务助理,做些辅助行政性的工作。 这样,起码她去哪里,都可以带着一个助理去。 桑先生看了招聘计划后,他皱眉问:「老闆,你都有了助理,那我为什么没有助理呢?」 他这话说出口,旁边站着的八名同样人高马大的副手同时默默地抬头,再默默地彼此看一眼,再默默地低头。 梁凉认真地说:「下半年看咱们新店的利润增长速度,如果达到一定比率,我会再给您聘请一个助手。」 第139页 桑先生便满意了,觉得很有面子。 「你们跟老闆学学,」他指着梁凉的鼻子,再严厉地教训周围的副手和厨工,「她原本就是一个刷盘子的丫头,但如今经过多年奋斗,终于成为了我的合伙人。」 梁凉垂着眼睑:「桑先生,您这个季度的提成,我会少打一千块钱。」 他问:「为啥?」「听说上次夏夏来我们店的时候,你借了他八百块,再加上20%的利息总共九百六十块,四捨五入算了一千块。」 桑先生气得蒲扇般的大手一拍桌面,厉声说:「胡说八道,你这都是从哪儿听的传言?」 一回头,自己身边八名副手早已经默默地全走光了。 吴燕夏下午出门去了。他今天要跟编辑确认下明年星程年运的封面设计,今年换了新的出版社,而杨雨薇也直接打电话又约他吃饭。 杨雨薇淡淡问:「夏夏,你现在的电话还是归你用么,如果什么都归女朋友管着,那我们以后为了避嫌,索性就不要联繫了。」 「我的手机自然归我用。」吴燕夏莫名其妙,「昨天忘在她家了。」 杨雨薇想,原来还没同居。 「算了,那梁凉听起来就是一个懂事的。咱俩约着一起吃顿饭吧?好久不见了。」她还没等他说话,又说,「改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你现在在哪儿?」 吴燕夏沉默了很久,忽然问:「雨薇,你怎么了?」 杨雨薇心里一跳:「什么?」她语调有点不稳,却也隐约克制着。 「感觉你最近是有点奇怪,」他顿了顿,「你不喜欢梁凉?」 她头一热,居然承认:「确实,我受不了那女孩那衣服,那性格,估计也是我老了,还有,魏奎……」 吴燕夏听她在那方杂乱地说了几句,始终都没说话,感觉像是掂量,又好像压根没听。 杨雨薇越说越觉得心虚以及烦躁:「大概是我偏见。等你把她带出来,咱们多见几面多聚聚,我自然就能多了解她一些。」 吴燕夏这时候终于开口:「雨薇,你得祝福我。如果这姑娘我留不住,我以后在城里就不想多留了。这世界上的其他人,我没有兴趣——」 杨雨薇挂了电话,感觉浑身刺挠。 梁凉一下午给新店员工约了四五个面试,本来想以桑先生的挑剔程度,怎么也得把招人这繁琐事情进行一周。 结果,他变得出乎意料好说话,即使对方以十二手才握完寿司,米捏得松松垮垮。都只是用屠夫的温柔点评:「这手艺不行,你去别的店祸害人吧。」 耳报神 lu 跟梁凉说:「那个杨小姐好像首次回他简讯了。」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梁凉发现家里空无一人,吴燕夏还没回来。 但,她家里的很多家具摆设都调整了。有个占星师当男友还是有福利的,虽然说吴燕夏对风水没那么懂,但那点常识也比普通人都强。 稍微变了点朝向,梁凉也觉得小小公寓里亮堂和通风了不少。 她从新店里没投入使用的厨房里,偷,不,顺便带了点食材,打算做点两人份的食物。 等明天上午,他们就一起去见德勤真人。 梁凉手上已经绑了条很细的红绳,是吴燕夏让她戴着的。 在厨房里,她轻声地哼着歌,做着羹汤。 最近梁凉被吴燕夏这么精心看守着,她又天性不爱发愁,恢復了平常娇憨安静的样子。梁凉也没什么大志向,总觉得才华多的话救济世人,才华少的忙完工作,坐下来喝口热茶很高兴。 她至今坚信一点当很多年过后,当自己变老的时候,白髮苍苍满脸咖啡色的老年斑点,会关掉吉兆,然后买一个门前有砖瓦街道的欧式老建筑,类似童话里恶龙和公主一起住的那种小型城堡。 她要住在二楼,卧室里还铺着很宽很厚的长地毯,上面摆着白色铁皮盒,还要有壁炉和扶手椅。对了,阳台一定要有三级台阶,会被太阳烤得很暖。走下去的时候可以扯着紫绛红绸缎窗帘——梁凉自己想着就笑了。实际上,她还没有碰见过特别心仪的窗帘,但就是固执觉得应该是这种颜色。 楼下有储物间,她会留下自己最喜欢的五条lo连衣裙,蓬蓬满满挂在那里欣赏,其他的衣服全部送人。厨房就设计成吴燕夏家里那开放式的,不要天然气而要烧煤炉,上面搪瓷锅里有永远沸腾的牛肉番茄汤。她每天就绕着旋转的楼梯走下去,而坦克可以睡在厨房里的烤箱旁边,也可以睡在她卧室里的地板上…… 梁凉还正勾勒着无聊的白日梦,听到门口传来钥匙插锁的声音。 她欢欣地跑过去想开门,还是记得先用猫眼往外看了眼。 有双眸子正同样隔着防盗门,黑沉沉地盯着她。 梁凉立马一个腿软,噗通声侧坐倒在地板上,压着厚厚的裙子。她嵴背冒着冷汗,哆嗦地想掏手机要报警,然而那钥匙粗暴地转了几圈转不动,接着,熟悉的男声隔着铁门暗自骂了两句。 是,是魏奎。 这几日,梁凉的电话一直都在关机,魏奎打了无数次,这才想到自己扔掉她手机。他跑去苹果店买了个新机,今天直接杀到她家,结果用原钥匙开不了新锁,又恼怒地踢了下,连续的咣当几声。 梁凉陷在剧烈的慌乱中,反应了很久才听出来是他,不过她完全没有放松,反而直觉性地把门再反锁上。 第140页 魏奎隐约察觉门内有人,他不确定地说:「凉凉?」语气沙哑。 「你在家吗?凉凉?」 「你把锁换了?」 他沉声质问着,一声又一声。 梁凉紧紧地在里面抓着把手,她咬着唇,又抬头透过猫眼往外悄悄地看。当再次和试图透过猫眼往里看的魏奎对上,她整个人剧烈地颤抖着,然而没移开,歪头打量着发怒的他。 走廊里的魏奎自然无法窥见里面状况,他退开两步,继续烦躁地拍着防盗门:「凉凉,开门,我有重要的话跟你说。」 他每次重要的话,都很令人不安,何况,魏奎空空的敲击声在走廊里有巨大回音,勾起她不好的回忆。 梁凉退后两步,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得转了两圈,再掉头跑回到卧室。魏奎这种恼火起来就不顾一切的性子很难控制,她一个人在家真的不敢开门。 两分钟后,她小区的保安走上楼,左右四顾,便跟眼睛都有些发红的魏奎说:「先生,楼下是你的车吗?麻烦挪一下,有业主说挡着其他人的位置……」 「滚你妈的!我去你妈的挡!」魏奎骂道,继续砸门。 保安是一个极干瘦的中年男子,他一愣:「你怎么说话啊?你是我们小区的业主吗?」 当门口传来隐约的吵架声,梁凉就双手冰冷地捏着手机站在门口。 就是她给物业打的电话,但头依旧嗡嗡地响。怎么办,怎么办啊? 而魏奎看到保安出现反而更确定梁凉在家,再勐踹了下门:「梁凉,我知道你在家,你别躲!你给我出来!」 梁凉内心倒数着54321,终于鼓足勇气——把防盗门的通风窗小心地推开。 吱呀声,露出她煞白的小脸。 魏奎简直气极反笑。 原来,再英俊的男人生气起来都带着几分阴森扭曲,他修长的手指压在钢丝网上:「好啊梁凉,你果然在,你赶紧把门给我打开!」 她暗暗握住拳头:「……我,我不想让你进来。你如果找我有什么事情,咱们先定个时间,出去说。我们明天再说吧。」 「就今晚说!你做贼心虚什么?那骗子现在也在你家吗?躲在女人后面算什么本事,咱俩认识多久,他算哪根葱,让他出来!他不配!我他妈就能把他家一把火烧了!」 梁凉目光明亮,就轻轻说了一句:「我喜欢吴燕夏,我是他的人了,我自愿的。」 这么勐的料,魏奎简直都怀疑自己耳朵被五雷轰了,他定定地说:「你再说一遍?」 梁凉这才看到,那保安大叔还没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她脸顿时热了,结巴地说:「我,我说我喜欢吴燕夏,我……我可能真的挺喜欢他的。」 声音轻微但坚定。 魏奎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没有再开口。 梁凉低着头,也就把通风窗轻轻关闭。 过了好一会,门外都没有再次传来砸门的声响。她站在门内又冷又热地等待,带着虚弱不安,但奇怪的是,梁凉呆呆地发现,她并没有真正想查看魏奎是否还等在外面的好奇心情。 她还发现,自己这次半点内疚也没有了。 ☆、第 73 章 作者有话要说:  = = 卡文,不好意思新发章节,补到旧章里。 吴燕夏身为男人, 他的梦想非常简单质朴有力,那就是:浪。 在占星师看来,世界上有无穷无尽的好风景值得自己尽情去浪,但一个人精力有限,东浪浪西浪浪,男女之情反而弱了。但, 吴燕夏如今很想补浪一下, 可是在梁凉那蝴蝶结吊灯的闺房里住了两个晚上, 他觉得自己一脚踩进了死海——那里只有水没有浪。 而至于水, 八成都是从lo娘那傻脑子里流出来的。 梁凉很乐意给他展示了小姑娘好几柜子的小收藏,吴燕夏就仅仅认出蒙奇奇,其他一堆不知道什么鬼的小首饰也不懂。她又穿了几套好几层的裙子给他看, 再自告奋勇地帮他给手机贴了一层膜——梁凉自己刚买了个新手机,顺便也给吴燕夏裸.奔的手机贴了膜。 吴燕夏坐在她家布艺沙发上, 直勾勾地看着lo娘安静地跪在茶几旁, 长髮披肩, 锁骨纤细, 专心致志地贴着那据说防碎防蓝光的手机膜。 吴燕夏是觉得,他以前说让梁凉给自己当猫,其实无意看穿了她的某种本质。 梁凉做事时, 也不喜欢桌面摆着多余东西,总觉得会妨碍自己。而在贴膜过程里,吴燕夏故意把一根笔丢在她左手处。梁凉一爪子就把笔扒拉到远一点,等他又移过来, 梁凉再不高兴地又用手肘把那根笔推得更远点,用晶莹的大眼睛横他一眼,看得人嵴骨痒麻。 他一笑住手。 当吴燕夏躺倒在自家熟悉的大理石地面消燥的时候,他不厚道地想到给一个女作家看过星盘,对方说过一句貌似很深奥的话,「当一个女孩子破处后,某种程度上,她就彻底失去了灵气」。 但,某位姑娘怎么就越来越纯真到放荡了?这是她的隐藏本性,还是她前几天真撞邪了? 吴燕夏身为一个不那么笔直的直男,一个很血热的前单身狗,他表示对这种变化不太懂。 这时,神灯又无声地贴着墙脚熘出来,绕着他来回走动。 吴燕夏用那双凤目睨着它,他坐起来耐心地陪了它玩一会,又拿着狗牙刷逼着刷了牙,才把它关起来。 第141页 当他看着旁边缓慢在笼子里游动的坦克,便说:「你俩小东西都要好好的,以后都算是我媒人。」 这一次,吴燕夏清楚地看到,旁边的神灯垂下目光。 他连忙凑近细看,泰迪眼眶处的绒毛比原本的棕毛髮黑一些,如同眼泪浸湿的痕迹。而神灯此刻扭动着脖子,死活不肯看他。 吴燕夏没来得及深思,梁凉就给他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来,他也只好放手。 「真是怪了嘿。」他说。 德勤山人在这种全民纠结的情况下,终于姗姗回城。 吴燕夏目前只担心两件事,梁凉身上是否还沾着不干净的东西,他是否会被想脱裤子的强烈□□烧死。而梁凉比起她自己,更担心的是魏奎,她同样心惊胆战的觉得这事不算完。 而根据全宇宙的能量守恆定力,这个星球上有人担心,就有人开心。 桑先生无比甜美地用母狒狒嗓告诉梁凉,杨雨薇答应跟他们一起去迪士尼玩。 梁凉愣了下,她才点头:「好的,那您定个日子吧。」 「那就两天后吧,不然等新店开业后,生意好起来,我就没时间了。」桑先生为了掩饰自己的私心,连忙说,「对了老闆,你下午干什么去?」 她早就准备好理由:「不是吉兆新店要开业吗,我和夏夏去找一个得道高人,看看如何提升生意。」 「什么,难道有比夏大仙还更高明的高人吗?我也要跟你们去。」 「好啊,一起去吧。但他不算姻缘的。」 「那我就不去了,你早点回来,」桑先生再冷酷地教育她,」别假公济私的去偷情。店里生意重要,吴燕夏虽然现在喜欢你,但保不准以后就抛弃你。男人都这样,只有钱和我才是永恆的。」 梁凉也摇头晃脑:「唉,果然只有丑陋的东西才是永恆的。」 「你说什么?」 她连忙吐下舌头:」店里谁还想去迪士尼,来我这里登记下——」 吴燕夏已经叫了辆车在街角等她 ,等梁凉处理完新店里所有的事,两人同去德勤山人的住宅。 她在路上紧张地问:「我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情吗?」 吴燕夏揽着梁凉的腰,他笑着说:「没有,但我得欢迎你。」 她伢然:「欢迎?」 「欢迎你以神棍的家属,第一次进入神棍的世界。」 梁凉捂着脸:「……纯属误入来着。」 德勤山人的家,吴燕夏同样是第一次来,至少是第一次来他的这个宅子。 那位置很隐蔽,却也是在市郊的别墅区,占地不小。德勤山人居然化用了日本的「枯山水」派设计,所谓「枯山水」派是源自日本的经典园林设计。在日本本土,无山无丘无溪的地方多,而在中式讲究叠山理水的园林传入后,便进行了相应的改良——用石块代表假山,白沙代表流水。再往白了说,中国园林是有山有水有植有廊,日本的「枯山水」则是用彻底的石、沙、砖、泥等死物来装饰庭院。在本土,一般寺庙方丈的住所採用「枯山水」居多,普通人家也嫌瘆得慌,几乎不涉及如此。 远在重洋,他们眼前的德勤山人的三层灰砖别墅,却把「枯山水」的庭院精髓搬进来。 那别墅外的院子里寸草不种,全部洒满了不同颜色的碎石和细沙,堆成古怪的、仿佛水波的造型。期间偶有今年夏日滋生的青苔,但整个气氛都静谧至极,那些枯池、枯路,残山,剩水,所有的颜色都只在黑灰白色跳跃,整个庭院都毫无生气,简直像是被荒废的破旧墓地一般。 吴燕夏转头仔细看了看风水格局,再仰头看了看窗户走向,不由心里咯噔下,大夏天里只感觉背后的小冷风嗖嗖的刮。 梁凉躲在他背后,也小声地说:「那老爷爷喜欢日本庭院文化吗?」 他轻声说:「不是的。他家不修水池不种树,是因为……他是个瞎子啊,怕掉进水里淹到,怕撞树磕着。」 「这,这样啊。」梁凉立刻就被煳弄住了。 德勤真人的二徒弟是个侏儒,个头不到一米,眼和门牙微微凸出,穿着一身丝绸白马褂和黑布鞋。 比起对德勤山人的些微不敬,吴燕夏显然对这侏儒更高看一眼,对方踩着沙沙作响的黑色砂石小道,他老远就打招唿:「二先生。」 「小师弟,好久不见。」 对方开腔居然是把低柔的女声,被称唿为「二先生」的侏儒是个女人。 吴燕夏对这称唿面露苦笑,他打着哈哈:「我这辈子只有给二先生跑跑腿的缘分,小师弟什么的……哈哈!」 「呵呵,你是有鸿鹄大志想入公门的人,又报名今年公务员?」 吴燕夏知道这是讽刺,但他想到年年做同样白日梦的老爹,笑容更苦涩:「……好像,十月才报名?」 他们说话的时候,梁凉回过神来,小小地鞠了一躬:「您好。」 女侏儒声音沧柔,长相绝对说不上好看,但因此很难看出真实年龄。她望也不望梁凉,边在前面带路边和吴燕夏继续聊天。 走进那别墅前,梁凉就告诫自己,不能多看、多碰、多说,绝不能给他惹麻烦。 吴燕夏一回头,看到她专心地盯着自己的脚尖走路,落后侏儒半步,挽起她的手。 这女侏儒无姓亦无名,在德勤山人门下排名老二,是他的左臂右膀之一,德勤山人在全国据说二百多套黄金房产,全交由这二徒弟来打理。大家也就含煳地叫个「二先生」。一般来说,女风水师非常少见,这「二先生」见博学广,尤其擅长调理上风上水的阳宅,拿着特制的鲁班尺和罗盘测算精准,是很多大型房地产商的座上宾,赚了不少黑心钱。 第142页 吴燕夏偶尔买商铺的时候,如果他能记得起来这茬,也会问她的意见。 二先生并没有把他们带入别墅里,三人东绕西拐,来到了后面的一层阴凉露台处。 德勤山人正赤脚坐在一个蒲团上打坐,他的面容比梁凉上次见时更枯藁了一些,皮肤接近透明。依旧是鬚髮皆白,穿了身宽大的粗麻布袍子。 二先生把人送到后,转身离去。而德勤山人不闻所动的打坐,也不知道是否意识到来客。 地面还剩有一个蒲团。吴燕夏推给梁凉,他盘腿坐在地直接打招唿:「您最近在何方指点迷津?」 他连说了几次,梁凉都慢腾腾地整理好那裙子,很淑女地坐下去,德勤山人终于开腔。 他眯着浑浊的眼睛说:「无事不登三宝殿。」 当德勤山人听到吴燕夏泡柚子叶水、绑红绳的行为时,淡淡点评句:「小打小闹。」 他先问了梁凉生辰,却在掐完八字后点了点头:「小姑娘壬水辅丙的大格局,八字中的时干高秀,倒是一个贵女。」 梁凉是完全听不明白这些术语,吴燕夏在旁边点点头。 通常来说,八字轻的人更容易沾上污祟,如果女性八字带贵,再加上命格稳,那么从根上来说,她被妖魔鬼怪冲撞的可能性很低,仅仅是容易在青天白日里犯点小人而已。 果然,德勤山人继续说:「小姑娘八字灵元纯一,气念极定。即使遇到些什么,也不过是闹点小病而已。若阴界之物想长沾她身,绝非易事。」 吴燕夏沉思片刻,他摇头:「凉凉之前那伤口不对劲,我还是坚持我的直觉,她最近别是撞到什么邪,我总感觉……她不太纯洁。」 德勤山人冷笑:「何处不对?」 吴燕夏一噎,又确实答不上来。 任何事故前多少都有徵兆。普通人撞邪肯定会最先反应在身体上,动辄会发烧、呕吐、失眠、过分疲劳,但在她家住得那几天,梁凉这些徵兆什么的都没有。 德勤山人也知道这浑小子说不上来什么,他摸着自己长须:「学术不精。」 吴燕夏也不反驳,左挡右遮也不允许德勤山人摸小姑娘的手。德勤山人到底目不视物,无法查看梁凉的状态,他唤来那侏儒女弟子,先让她拿来一根由白玉髓制成的如意。 「小姑娘便是上次犬蛇换灵时的那一位?」 梁凉连忙说:「老爷爷好。」 梁凉在他们两人说话的时候,先害怕地盯着德勤山人那如冬雾瀰漫的眼睛,又赶紧琢磨吴燕夏愈发深邃的目光,她感觉自己整个人有点懵。 他们说什么呢,呃,怎么完全听不懂。 再然后,梁凉就因为吴燕夏四个字的评论弄傻了。什么叫……不太纯洁了? 她一直愤愤地瞪着吴燕夏,吴燕夏却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 当德勤山人取来那柄玉如意,让梁凉伸手,再用如意不轻不重地先敲了一下她的左手心。 他问:「小姑娘,有甚感觉?」 那敲击并不痛,落在掌心微微有些麻,梁凉便说:「没感觉呀。」 德勤山人的那双盲目转过脸,仿佛有神地盯着她。 他开始在白鬍子下嘴里念念有词,同时一直用那玉如意轻敲她手心,越敲越急。就在梁凉被那手势弄得有点眼花缭乱,突然间,玉如意毫无预兆地就直敲自己的天顶盖——那一下毫无声息,明明打在头骨,却感觉像股冰锥直接拨弄了下眼球,她整个人都开始发冷,如果不是坐着,简直就要发软。 而与此同时,她肩膀处感到莫名一沉。 在早上整整齐齐梳好的两束马尾辫,居然炸开彩球捆绑绳,全都散开披落在肩头。 就在德勤山人作法的时候,吴燕夏一直在旁边皱眉看着。他也不等梁凉回过神,就迅速地把她从地面拎起来。 梁凉向来留着长发,发质润软,拨到胸前能虚虚地盖住平坦小腹。但此刻,那满头青丝却在短短几分钟内,直接长到了膝盖处。 他毛骨悚然地摸了下樑凉那过分长的头髮,又黑密又粗,简直……就像别人的头髮接到了梁凉发尾。 ☆、第 74 章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全 == 其实最近是要撒个小狗血,但我不晓的怎么写。等努力熬过去,应该就不卡文了哎哎哎。 德勤山人收起那柄玉如意, 他沉声问:「有重瞳没有?」 梁凉脑子里嗡然乱想,还处在全身被玉如意击打的冰冷震盪当中,她感觉下巴再被抬起来,吴燕夏仔细盯着自己,他眉弓那血红的小痣一闪。 吴燕夏再伸指飞快翻了下她眼皮,按住她的头顶安慰地揉了揉, 对德勤山人说:「没有。」 德勤山人便点头, 说:「那便无事了。」 此时, 女侏儒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身后, 将一把银制的剪子举高递过来。 吴燕夏稍微一犹豫就接过剪刀,以梁凉下颚为边界,迅速把那头诡异的长髮尽数去了。他剪的时候, 发现越往下的髮丝越比梁凉寻常的头髮更韧些,那就好像某种人工纤维, 过于浓厚。 足足用那把锋利剪刀来回的修了好几次, 才费力的彻底切断。 变成短髮的lo娘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 秀气鼻子, 长长睫毛。她惊慌失措地望着他,整张脸只剩下两颗清丽晶莹的大眼睛,吴燕夏即使心情严肃, 也忍不住内心一盪。 第143页 他暗自心想,回家后还得让她洗个澡,嗯。 身后的二先生已经找了一个金晃晃的方形盆,将梁凉那海藻般的头髮都扔在里面, 又用石块压住,再用纸摺子点燃。 只过了半刻,盆中高高堆起的乌髮就如抽水般萎缩,火焰黄光一闪,再随即熄灭,没有烟气。 最终,仅剩下一层薄薄的黑血泡在盆中。 吴燕夏再次闻到空气中那股淡淡的血味,和那晚闻到的一模一样。 他回想起来,当时每次缠绵的贴近梁凉耳后和锁骨处,那股微腥发甜的味道最重。原来,自己当晚吻的,是她正悄然生长的血发。 德勤山人说:「那些怪神怪力之物,对天生贵人虽然难以正面相扰,但不代表它们不能给事主添麻烦。指甲与发,为人体的气血尽到之处。有些男子,一年四季总在指甲里存有股黑淤血,蓄而不散,便是邪气叨扰。至于女子,头髮为血之余。小姑娘皮肉的伤口过快痊癒,表面如常,其实内损其中,血未涌表面,都送到她脑袋上去滋养长发。」 吴燕夏暗自懊恼,他这两天夜里趁着梁凉睡觉,假公济私,其实把她全身都检查了一个遍。他做事极精密,连脚底和头皮都一寸寸摸了,唯独又忘了检查头髮。 「她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德勤山人摇头说:「不像。但还要先问这小姑娘自己,最近去过何地,见过何人。」 吴燕夏心再一沉。 lo娘整日都在吉兆和家两点一线的,最近也只去过自己的公寓。她身边最危险的人,好像是……他自己。 不对,吴燕夏默默想,还有那欠抽的魏奎魏神经病。 他还正诋毁前·情敌,手臂被摇了摇。 梁凉颤颤悠悠地说:「我,我也能问老爷爷几个问题吗?」 吴燕夏说:「你直接问。」 二先生已经把那金盆端到旁边,梁凉匆匆瞥了眼,发现那一泡黑血已经变得青幽幽的,如同烂章鱼腿上分泌的粘液。 她就感觉,嗯,有点晕。现在好想回家,默默的在她公主床上躺一会。 德勤山人似乎感觉出梁凉的害怕,再多解释几句:「小姑娘,人的头髮脱离和指甲生长有阳寿定数,你目前以精血蓄髮,短期只是头晕,待时日长久,精神和阳气难免跟不上。女性发属阴,头髮留得过长难免会遇到些怪事。譬如之前你走不出那酒店楼道,可能有这个原因。只不过,那浑小子发现得早,现在对身体并无妨碍。」 梁凉快哭了:「老爷爷,你能说简单点吗,我听不明白……「 吴燕夏便跟她明明白白的解释:「他说你还是纯洁的,你没撞邪。」 撞邪,是人偏离正轨,和「那个世界」里的东西狭路相逢,对方轻以惩罚,重以夺舍的偶然事件。只不过人间有正序,一个大活人不可能轻易被掠了神志和生命。通常来说,邪物吸取人的精力气血,以供自己生存壮大。 但,梁凉这头过于诡异的长髮,又是被她自己的鲜血养成。而经过真火一烧,就又恢復成鲜血的原态并没有附着其他事物。 就仿佛是…… 吴燕夏心念急转,就仿佛是,谁正想对梁凉作一个鲜血引祟的邪咒,偏偏做到一半就骤然中止。 留下一个残局。 梁凉觉得对「纯洁」这词也有阴影,她真切地觉得,这世界太可怕了。 「那堆头髮真的是我的?可我每天早晚都梳发,怎么什么也没感觉到。」 德勤山人也觉得此事有诸多奇特难解之处,他让女侏儒把金盆凑过来,居然伸出指头,沾了一下盆中黑血,再放到嘴里舔了下。 吴燕夏和梁凉眼睛就有点发直。 按德勤山人之前的意思,梁凉这两天身上所有外伤流出的血,都会被拿来供着那诡异的头髮。 他们不约而同的想,这一摊血里,也不知道有那啥……落红吗? 德勤山人是瞎子,自然看不到这对小情侣的尴尬无语表情。 但二先生就站在旁边。 这女侏儒在过程中,不发一言。但她冷不丁问:「小师弟,这是你的谁?」 吴燕夏目前有求于德勤山人,无法在他面前否认「小师弟」这个称唿。他紧盯着正尝血的德勤山人表情,只再搂紧梁凉的腰:「哦,这小姑娘是我小老婆。」 梁凉就很羞涩地伸肘碰了他一下。 她想,怎么就不能说女朋友啊。 德勤真人已经尝完污血,再用清茶漱口。 他抬起头倒是接腔:「这小姑娘命格风顺又奇高,自小有总角之恋相陪,情投意合,今年还是婚年,哪里又是你这浑小子能得来的缘分?」 □□院很阴凉,风也是极轻柔。露台一时极为安静,没人说话。 吴燕夏窄窄脸上的眉毛眼睛全部阴沉下来,他下唇绷得极紧,唯独声音还是轻松的:「什么?」 德勤山人说:「你虽学艺不精,但也识得八字。她这种壬水格局是罕见的秀命,取富贵易如反掌,只不过小姑娘禀赋中又有神煞的异数,起大运未免太晚,需再过两年走丙寅运之时才可行事业运。但姻缘已来,她日柱中透——」 吴燕夏插口说:「我还没为她看过星盘,更没看过她八字。」 德勤山人奇道:「为何不看?」 吴燕夏淡淡地说:「您若决心去抢银行,会关心收银台背后站着的小姑娘漂亮不漂亮么?」 第144页 德勤山人也一怔:「什么意思?」 吴燕夏哈哈大笑,没有回答。 以前他刻意不看梁凉的星盘,一来,确实想通过真实的交往去了解这姑娘。二来,君子识命而知进退之机,吴燕夏却又从不立志当君子。 吴燕夏本性不爱黏煳腻歪,如今迷上了梁凉,有事没事总是死盯着她。他觉得这lo娘娇滴滴的,温弱脾气、好性格、生得漂亮,在床上甜得像小妖精化成的花蜜水。不错,全都喜欢死了,他就毫不犹豫地决定霸占着。 至于是否拆散了别人的大好姻缘,他真诚地表示不关心。如果有报应,受了就是。 此时此刻,吴燕夏只真诚关心一件事:「您那口血滋味如何啊?」 德勤山人一反常态,没有针对这混小子的胡说八道先赏两巴掌。 他对着梁凉的方向,沉声问:「小姑娘,你目前可是自己操劳一个餐饮小业?祖上北籍,出身军宦,自小随父迁徙而来,有位伴你长大的男友?」 梁凉正揉着自己手心,刚才被那柄白如意连续击打的位置已经隐约发热,但并不红肿。 德勤山人断论的几句话,都是准的。她惊讶地点头:「是的是的,那个,您说的只有一件事不对。魏奎不是我的男友,这个,这个坐我旁边的才是。」 「唉,我真的都跟魏奎讲过,让他以后不要来找我,到时候肯定再跟魏叔叔和阿姨也都说一遍,我不会见他啦。」 最后一大段话是跟吴燕夏解释的,男人不笑了,他正用那目光斜斜剐着她。沁寒的眼神,动也不动,比任何时候都显得阴森森的。 猪不高兴吃醋的时候,还是挺可怕的。 吴燕夏再转过头,冷漠地对德勤山人说:「您既然算了她的八字,那不妨给我俩合个姻缘八字。万一以后她想爬墙,我提前扼杀在摇篮里,再给她点苦头吃。」 梁凉脸一塌。 德勤山人冷声说:「吴燕夏,你小子的八字我读不透。但我话也断在这里,这姑娘和你绝无百年姻缘。她这命格放在古代,最少诰命夫人加身,不是谁都能留得住。你这山野匹夫,也不怕命格里没那么多大福气消受。」 梁凉很不喜欢听这种话,她瞪着德勤山人刚要反驳,吴燕夏却按住她,他懒洋洋地问:「她给我当妻不行的话,那,当妾呢?」 什么,当妾?当妾是什么意思啊? 梁凉目瞪口呆,德勤山人却几乎是脸色大变。吴燕夏死死地盯着他。 这时,站在德勤山人旁边的二先生咯咯笑起来,仿佛是欣赏,仿佛是好笑,笑声在露台里格外瘆得慌。 她终于再开腔,却款声说:「师父,下一位客人就要来了,您先进屋准备。」又对吴燕夏说,「小师弟,你先回去。她的头髮在太阳落山前,拿菖蒲煮开的水洗三遍,连续洗三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枕头下压三枚硬币和一把圆镜子。师父今天的时间只有这么多,你要他帮你做的事,都做完了。如果还有其他疑问,改日再来。」 这二先生说话不容置疑,最后,女侏儒转头若有所思地看了梁凉许久。 她又笑了,露出细小的白牙:「梁凉,不要捡起什么东西都往头上戴,会死人的。」 ☆、第 75 章 梁凉被两三句话吓得心惊肉跳, 她突然想起来:「夏夏,我有一天晚上在你公寓里,好像捡到了一个红皮筋去扎头髮。」 德勤山人却也阴森地开口:「小子,莫要因己之贪慾,干扰他人命格。所谓人间皆有定数,你若执意拨乱她人生的大进程, 自然累得她撞见怪事。」 二先生则在旁边重申:「改日再来, 小师弟。」 他们这堆人同时叽叽喳喳的, 占星师脸色就变得非常不大好。吴燕夏并不是那种会被别人表露的情绪或灌输的信念, 就轻易牵着鼻子走的男人,但当这伙人对着自己杂乱的嚷嚷,他就感觉, 嗯,一股非常熟悉的头痛朝着自己涌过来 他一言不发地站起来, 扬手把金盘里残余的污血泼到露台的石阶上, 用脚搓了几下, 确认不会再利用。 转身拽起梁凉, 迳自拖走。 走了几步,冷冷抛下句:「这事没完。」 等回城后,吴燕夏以很利索的方式, 解决了梁凉狗啃般的短髮。 他把梁凉塞进一个美髮店,过了会,再抱着三包药用菖蒲往桌面一扔,指挥几个理髮小工去煮水为梁凉洗头。 所谓懒人自有高效解决办法, 吴燕夏根本就懒得自己回家捣腾这些,也不会让梁凉弄。他只负责当监工。 在别人的鸡飞狗跳之中,梁凉躺在洗髮椅上,看到美髮店的店主tony也在旁边默默地站着。 「咱们这样打扰别人正常做生意,不大好吧?」她颤颤悠悠地说,「我自己回家洗头也可以的。」 吴燕夏坐在旁边把她按下去:「没事,我又不是不给钱。」 过了会,又阴森地补充说:「我是他们的房东。这家理髮店,应该已经好几年都没涨过租。」 tony听到,尖叫说:「水烧得热点,仔细给这位小姐洗!」 梁凉在这种众星捧月中,高效地洗完头,并被首席督导髮型师修剪了一个很清爽的短髮。 等走出门时天色渐晚,吴燕夏有心想让梁凉多沾点人气,就在附近找了家餐馆吃饭。 这家餐馆需要等位,拿了号之后,便在旁边的马路闲逛。 第145页 梁凉以往都是长发造型,很久都没剪过这么短,自我感觉就像变了个人,她总在路边的玻璃橱窗偷偷打量自己,想到那头诡异的化血长发,内心再惴惴。 吴燕夏终究没那么心细,他就在大庭广众下就拉着她的手往前直接走,完全不避讳。 梁凉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渐渐的,注意力只被一个人吸引。她看着前方吴燕夏的宽肩窄腰,心想,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在那么多陌生人前那么亲密出现。 又想到德勤山人,他言之确凿的断定,魏奎才是註定姻缘。 但,人真的有命运这回事吗? 自己真的是被吴燕夏强抢来的吗? 所谓因果相报,是因为他的行为,自己才遭遇这么多怪事吗? 吃晚饭的时候,吴燕夏让梁凉把红皮筋的事,再次描述一遍。他思考的表情很微妙,事不独论,如果单单说发现一条红橡皮筋,仿佛也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 「你直接把我带走吧。」 吴燕夏还正皱眉琢磨着,顺便漫不经心的吃饭,这话听得他一愣:「带你到哪儿去?」 梁凉低着头,她头髮被吴燕夏剪得太厉害了,如今头顶上只剩下两个毛茸茸的小夹子:「……我也不知道,嗯,就带到只有咱们两个人,没有鬼的地方。」 吴燕夏冷哼了声,他摇了摇头:「你别听德勤山人胡说八道,本大仙年年怪事都见得多,但确实没亲眼见过鬼,当然,我们还是别亲眼见了——还有,你名不正言不顺的跟我跑了,那日料店怎么办?不是刚开了吉兆的分店,生意据说还不错?」 梁凉根本答不出来,她低着头,愁眉不展。 吴燕夏倒是笑起来,他从桌子上伸手握住她:「凉凉?」 梁凉无精打采地嗯了声。 「后悔吗?自从遇到我之后,你就一直这么怪事连连的?」 梁凉静默了会,眼泪开始往下掉。 她也真的是不明白,一样的世界,一样的傻白甜。怎么别人谈恋爱都甜甜蜜蜜,轮到自己就献身又伤身的。从魏奎到吴燕夏,都是不省心又赔钱的货。唯一特别乖特别顺着她的坦克,现在还变成一条蛇。 德勤山人算的绝对不准,自己的命哪里好了。 「……我没有后悔。」她抽搭地说。 这是梁凉的心里话。 吴燕夏无言地站了起来,隔着桌子,凌空给她一吻。lo娘感觉到旁边桌射来的异样目光,她又羞又急,不敢多哭,拼命示意他坐下。 她控诉:「我觉得,吴燕夏你根本不是第一次谈恋爱!」 「哈哈哈哈!」吴燕夏忍不住笑了,「别闹,我们刚刚不是说鬼呢。」 梁凉心里一凛,她等着他笑完了,赶紧说:「我觉得,你家那个公寓真的很有问题。」 「嗯,我刚买来的时候,肯定是有点问题,但现在正在解决问题。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吧,再多点耐心。」 梁凉心不甘情不愿地闭嘴。 她觉得吴燕夏什么都挺好,然而一说到他家那个公寓,总是出乎意料的固执。 「那你觉得德勤山人这人靠谱吗,他明明说看不懂你的八字,但他又说,咱俩八字合不到一起。」 吴燕夏思考了会,他说:「每个人的八字是唯一的,只不过,解读八字的方法不同。目前能流传下来的八字、四柱、紫微斗数这些推命理论都是从中国封建时期起源,而推命结果也是根据当时的情况总结出来。」 「古代大部分的女人,都靠婚姻立命。但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资格当正妻的,才会有妾这么一说。就像男命有仕途和非仕途一样,女命自然也有两条路,当妻还是当妾。根据严格的命理学,像是续弦、出嫁从二夫,那可以归结为走妾途。」 「但现在婚恋自由,谈几场恋爱乃至多数婚姻都不足为奇。一般来说,三年以上的稳定恋爱,或者漫长的暗恋,在算命师眼里可以等同于半场婚姻,我有时候在星盘中,也直接去拿这种情况当半场婚姻去解合盘。因此,我才说你当妻命合不到一起,还有做妾命的说法。」 「我说的就仅仅是个比喻,你别多想。」他顿了顿,不假思索地说,「再说这都什么时代了,哪有什么妻妾的。我肯定不会让我女人受委屈就是。」 梁凉被这些理论弄得似懂非懂。 她喃喃说:「我就有点害怕,我不希望你出危险。」 就在吴燕夏擦擦冷汗,觉得这话题完美煳弄过去时,梁凉却又歪头,盯着他的脸瞧了半天。 他说:「你看什么?」 「之前德勤山人问你都愿意为了改造凶宅,愿意付出什么代价,你当时回答什么来着?」 吴燕夏怔了怔。 「生命、自由和健康?对不对?」梁凉思考着,「你别笑话我,我现在有个猜想,也不知道对不对——」 「是什么?」 「我在想,中学课本里有一个河伯娶妻的故事。也就是说,你如果驱使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为自己做事,是需要发工资的,嗯,或者是说需要建立契约的。但神灯独自帮你看了五年的家、还帮你震鬼,你都给了它什么呀?」 「……一个稳定的生活环境?每周的活蚯蚓?清水?」 「有没有可能,德勤山人骗你娶了神灯呀。神灯之所以愿意心甘情愿地帮你看宅,它是觉得,它在作为你老婆的身份保护你。」 第146页 吴燕夏坐在椅子上,瞳孔微缩,那感觉像□□被人狠狠踹了一脚。 说句大实话,吴燕夏是直到前几天看到神灯的眼泪,脑海里隐约闪过有这种奇葩可能。五年前的占星师不知天高地厚的厉害,横行无忌。当德勤山人答应帮助整治公寓,他在确认不伤天害理后,也就没更多问细节。 今天拿话去试探德勤山人的,也觉得这想法太疯了,暂时埋在心中。 万万没料到,眼前的梁凉听了自己那句随口说的「妾命」,她小脑袋居然转得这么快。 吴燕夏沉思片刻,立刻正色说:「我发誓我什么都不知道。」 梁凉几乎没给气晕过去,自己男朋友宣称这辈子没谈过恋爱,但实际上,他娶过一条蛇? 「吴燕夏,你简直,简直太不纯洁了!」 ☆、第 76 章 剩下那顿饭, 吴燕夏一直为她端茶倒水,嘘寒问暖。 梁凉麻木地吃饭,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猜对了。 梁凉是一个过分爱幻想的人,有时候会抽离现实之外。但不巧遭遇吴燕夏,他玩心重,又是感觉对万灵都能招惹的样子, 以往随便的生活和交际圈都比小公主的幻想更精彩一百倍。看过宇宙的人, 还能老实地当自己的男朋友, 她整个心情都可以说是非常震撼又非常复杂了。 啊, 生活,简直惊喜连连! 如果,吴燕夏和神灯有这种不可告人的关系……说是尽毁她的三观也不太好, 毕竟那是一条蛇。但如果听信吴燕夏为了转移她视线,信口胡扯的什么妻妾之类的鬼话。合着她现在只能当小妾, 主母是一条蛇? 自己就是史上第一个见了主母便毕恭毕敬, 吓到直接发晕的小妾吧。 不对, 自己再没主见, 也绝对不当小妾。 不对,她怎么能这么认真的开始思考起这种可能。 梁凉头痛之余,又觉得瑟瑟发抖:「你明天赶紧问问德勤山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吴燕夏虽然一想到自己和神灯这茬异常膈应,但生性总归乐观洒脱,总拿这事不当正经的事情看待,他只耸肩说:「一条冷血动物。我负责养它, 其他没什么的。我还是很纯洁。」 「冷血动物也有感情的呀?」 他淡淡地说:「神灯就是一条蛇,我尽到照顾它的80%责任,问心无愧。怎么还扯到我娶它上来?那我冤不冤?这完全不可能。即使没有你,也绝对不可能——我老爹会砍死我!德勤山人如果拿这事坑我,那这事我就和他走着瞧了。」 「……德勤山人,我是觉得这个老爷爷为人怪怪的。」 他深有其感:「老头邪得很,我尽量少和他打交道。」 梁凉愁眉地又想起来:「听说,你公寓里有一个女鬼也要嫁给你,唉唉,我,我真的都不知道说什么……」 这姑娘记性怎么那么好啊?吴燕夏蓦地也有些不爽,他却笑道:「我并不想受那些东西的欢迎,真可惜,没有一个青梅缠着我!」 梁凉也一窒。 于是,两个纯洁的人进行了第一次冷战。 结帐的时候,服务员取来帐单,梁凉蔫蔫地说:「我来买单吧。」 吴燕夏没搭理她,他冷着脸,迳自递过信用卡。她委屈的脾气上来,抢过帐单跑到前台拿手机支付了,然后默默地转身想到门口等他。 等了没几步,就被拦腰抱起来。 计程车停到梁凉家楼下,吴燕夏都没主动说话,只面色不快地搂着她。 他正仔细想着,明天早上该定几点的闹钟起床,冲到德勤山人那宅子里兴师问罪? 今晚得早睡,养足精神。不能熬夜了。 下车后,吴燕夏才发现短髮款lo娘居然在旁边无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用手捂着脸。 吴燕夏一惊,连忙问:「怎么了?」他反思自己态度是不是太兇了。 她哭了:「我不是想跟你发脾气,我,我,我刚刚就心里有点不大好受……」 「唉,我的傻凉凉,」吴燕夏替她擦着眼泪,恨铁不成钢地捧着她脸颊,「我以前是胡闹惯了,话说回来,我小时候还养过两只鸭子、一堆大鹅和三只山鸡呢,哦,还偷偷在阁楼里养过四五条其他品质的野蛇呢。但你知道,你和它们的最大差别在哪儿吗?」 梁凉悲愤地说:「我是人?」 吴燕夏不由大笑,但看着她是真的有点伤心的表情,缓慢地说:「我养的那些小鸭子小鹅,或者是现在的神灯,假如有一天,它们跟我开口说喜欢我,我绝对会吓尿,赶紧逃跑!我平常照顾它们,是我乐意照顾,根本不需要这些小动物回应。可是我喜欢你,从头到尾都需要你回应,我需要你告诉我说你也喜欢我,你如果不喜欢我,我就逼死你!真正的感情是需要彼此流动的!好了,这事我是没处理太好。但这醋你也吃!傻小老婆!」 他俯身去亲她的嘴,又突然双臂一紧,梁凉惊唿一声,被抱起来旋转了两圈。 她紧贴着他胸膛,泪眼朦胧:「夏夏,你真的全世界最好的。可,可为什么德勤山人说,说咱俩八字不合适呢?咱们不听他的,好好在一起,不要折腾……可是,你,你就,就不能好好复习公务员考试,试着当个普通百姓?」 梁凉现在是短髮,乖乖地把发梢绾起来,就只露出个小脸。这确实是现实意义上的巴掌大的小脸,他悄悄一比,发现自己的手居然比她脸长。 第147页 吴燕夏原本笑着听,到后来又郁卒了,把她放下。 「我现在难道不是普通百姓,怎么全世界都让我复习今年的公务员考试?」 「我,我给你报个冲刺辅导班吧?我还可以帮你整理笔记、划考点的,听说,那考试挺好考的。」梁凉继续抽搭,「你这么聪明,一定能考过!」 吴燕夏真的,就,非常无语了。 「我爸一定会喜欢死你的。」他喃喃说。这话,他老爹也总是天天日日地跟自己念叨。 梁凉今晚死活不让他再睡自己的家。 两人之前的一度春风,她并不后悔。但还是觉得,要慢慢来,放慢点脚步才合适。 吴燕夏前几天在她家这么日夜颠倒,虽然不吭声,但梁凉也看出来,他也是有点认床的。吴燕夏自家那个床垫,比她这个硬很多的,他总是在自己的公寓里会更舒服一些。 因此梁凉虽然很害怕独处,宁愿就让他回去休息。虽然吴燕夏的家为不明凶宅,还有一个不明身份的动物,但多少,他能放松地睡一会觉。 呃,如果神灯要扑他,梁凉也只能表示祝福了。 吴燕夏对她正上下其手打算占点便宜,半途却接了电话。 公寓里的保安让他赶紧回来,监视录像表明,此刻正有一伙人正准备闯进他家。 吴燕夏挂了电话,在梁凉面前神色不改:「那今晚算了。你别忘了摆那什么硬币,身上有钱吗?」 梁凉乖巧地点头,垫脚亲了吴燕夏下巴一下。 「你也要睡觉。」 吴燕夏仅仅笑了笑,反身帮她把门关上。 然后,立马狂奔回家。 魏奎双手插兜,站在日夜灯火通明的大厦走廊中,往城市下方看。 他穿着浅灰色的西装,领带没摘但揉得皱巴巴的,衬衫的立领却竖着。人……依旧像个清俊公子,遗世而独立。 工作楼的玻璃每半年进行一次清洗,映衬着他的倒影,他的西服裤和皮鞋影影洞洞成为叠层。 不远处,是咖啡和面包香味,有加班的同事靠在椅子上补觉。 在这个世界里,人比无形的鬼要更可怕。 鬼这种事情,对魏奎来说完全不存在。 但一次次,从梁凉嘴里,如同魔咒般地听到吴燕夏的名字,魏奎感觉,自己都有化身魔鬼的冲动。那天晚上,他的凉凉就这么安静地站在门后,用几乎是对待陌生人的柔和声音,请他离开。 和梁凉对视,她依旧畏畏缩缩的,像个白兔的宁静气场。那是一个透明又坚固的领域,有些厌恶地排斥着他的靠近。 魏奎足足在门口又站了一个多小时,女孩都没有开门。他听到她很快就从门后悄悄地走开,也不知道做什么。 现在,是梁凉把他关在门外。 他肋骨都发疼。 「把他家东西全都砸了。」魏奎对电话里嘱咐,他的声音如同夕阳下流动的金沙,缠绵又愉快,「对了,这家里有条黄蟒蛇,给我活活打死。装到盒子里带回来。」 杨雨薇正和几个外国人匆匆地说话走过去,她奇怪地看了眼打电话魏奎,他转过头来,对着她笑笑。 杨雨薇莫名其妙,继续踩着尖细的高跟鞋走了。 与此同时在吴燕夏家门口,几个大汉就要破门而入。 吴燕夏接到物业电话后,整个人的心都往下沉。 不光是梁凉默默感觉她倒霉,占星师也感觉,如果不是秉承「占星师不给自己看星盘」的原则,那他今年真的要看看自己的土星落到哪里——单身狗谈个恋爱,怎么遇到这么多波折?不是上天看他之前活得太爽,因此派来各种妖怪来折磨自己? 魏奎对他不服,吴燕夏还能翻着白眼的忍。大家都是男人,他直接夺了人家的亲老婆,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神灯算什么? 他白担了陈世美的罪名,足足铲了四年多的蛇屎。 「早知道就搞条公蛇养了。」 然后,某位姓吴的路痴就因为在黑夜里认不清路,骂骂咧咧地冲进了离他家小区相反的路上。 十五分钟过后,吴燕夏问过正在巡逻的交警,找到正确的路后脸色发沉地狂奔回来。 刚到街口,就感觉迎面刮来一阵不正常的旋风——四五名大汉屁滚尿流地撞开保安的阻拦,跨越栏杆冲出门口,跳上一辆无牌照的面包车。 「鬼啊!!!」 「快跑!!!!」 在他们身后,小区里的保安人员气喘吁吁地追上来,看到吴燕夏,立刻像看到救星:「您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日更,到结文前都尽力日更。卡文我会嚎,但还是会保证日更……爱过,不撕。 ☆、第 77 章 占星师的家里没有装闭路电视, 他负臂站在安保室里看了监控录像。 随着录像带快进,不知来路的人气势汹汹冲到他家门口,用那种蓝牙干扰器破坏他家的门锁。接着在镜头上显示,他家那扇门,居然从里面无声地打开了。 外面的人愣了愣,旋即踹门冲进去。再一分钟不到, 那伙人又争先恐后地再冲出来。 吴燕夏盯着荧幕不语。 保安又倒退一遍, 按了中止键, 他纳闷说:「我们看到监控异常后很快赶过去。但是他们连电梯都没坐, 直接从楼梯冲下来越过我们逃跑。吴先生,需要报警吗?我们小区的监控和派出所是联网的,到时候可以直接取证。」 第148页 吴燕夏微微皱眉, 他轻声说:「我家住着我一个人,我不在, 谁在里面开的门?」 这问题自然无法回答。 保安队长为难地说:「这个……我建议您报警。」 吴燕夏意味不明地撇了下嘴角, 他稍微动念, 多少也能猜出谁捣鬼。 吴燕夏虽然在女朋友面前拼死嘴硬地自称守法百姓, 但他的职业他自己心里有数,也真的很不乐意招惹警察。 自己家最危险的就是那幅高清地图,现在不知道家里的破坏情况怎么样, 警察赶来就不太好解释。有刑事记录的人没法当公务员,谢天谢地,自己终于解脱苦海——但不行,以后的儿子或闺女要考怎么办?考公务员也要求父母不能有刑事记录的。 吴燕夏沉默片刻:「你们先和我去家门口看看情况, 嗯?」 在两三个保安不情愿地陪同下,占星师更不情愿地回家。他这时候才认真思考起另一种可能,有鬼怎么办? 吴燕夏家的防盗门极高,直顶着天花板,此刻牢牢地闭着。等走出电梯,就看到门口扔着一条木棍扔到旁边。 现在依旧是夏日,这公寓是直接电梯入户的,但有些户主还会格外修个防盗门。 一出来,就感觉这里仿佛有种难以形容的冷。不是空调的冷,而是有点不寒而慄的冰凉。 前面的年轻保安哆嗦地回头说:「先生,我,我已经在手机里按好110了!」 吴燕夏脸色已经臭得像在吞袜子,他直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这二十岁出头的小男孩还没他自己高,歪歪嘴巴:「算了,小帅哥,你站到我身后。」 对方立马从命。 还没接触防盗门的把手,吱呀一声,原本紧闭的家门居然再次匪夷所思地无声打开。 所有人都浑身发毛,往后退了一步。 除了吴燕夏。 他此刻就跟钉在地上似的。同时从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噌地声就点燃了。 楼道里,突然传来轻轻的喘气声。那声音非常细,存在感十足。 每个人都牢牢地盯着门缝,屏住气息。 几秒后,一条泰迪窜头窜脑地跑出来,看到门外站着的几个人,又把脑袋退回去。过了会,又把脑袋伸出来,呜呜了几声。 大家都松了口气。 保安队长收起滋拉作响的电棒,连忙说:「我懂了,刚刚是您家泰迪在里面开的门吧?」 他就像为了缓解气氛,连忙跟几个同事说:「嗨,我知道有些狗会开门,狗特别聪明,只要听到外面有声就在里面自己跳着开门。您出门的时候,家门没反锁吧?这差点就把贼放进去……」 他说话间,吴燕夏却已经握住自己家的门把手,一拉就立刻就感觉不对劲,那门特别的沉,几乎推不动似的。 吴燕夏心里咯噔一下,想这难道还真的有陌生人逗留在自己家?这是谁?魏奎?他心一横,想鬼算老几啊,也不拉门了,抬手要先把灯打开。 但一摸开关处,触手居然湿淋淋的。那液体也不像水,就像什么粘液滴在上面,黏答答的。 他后知后觉,空气里又冷又腥, 吴燕夏手不由一抖,突然再听到头顶上「唿嘶」了一声。 有东西!而且显然就在头顶,那感觉是抬起脸就能看到。但这种刺激吴燕夏也受不了,他头皮都发麻起来。 吴燕夏大学曾经洋洋洒洒地写论文讨论晚唐盛行的佛教自残修行,去过四川和重庆看摩崖石刻,又跟着德勤山人跑过不少古墓和凶宅,见过点奇异之事。 他拼命控制住自己不要抬头,先把那发烫的打火机往前一扔。火星一闪,打火机在黑暗中滑过一条光亮的线,头顶上的东西立刻下意识追逐那点光亮而去。 仅仅几秒,吴燕夏视力极好,从外面投来的灯光看清门后面隔着那是什么。 坦克! 不知道什么时候,坦克已经从蛇室里爬出来,黄色鳞片发亮,正像巨大水螅般团团地吸盘在防盗门后。吴燕夏以前总喜欢拿手举着神灯,看它细细地缠着自己手背,仿佛有种禁慾感的建筑美感。但现在,坦克实在是太壮了,蟒蛇的长度绝对能缠住成年人的整个身子,粗的更像个超大虫蛹,带着令人不适的爆破感。 这就……大不美好了。 坦克拖着长长的蛇身,从门后扑通一声重重地扑到地面后,伸嘴用倒三角的蛇头去拱打火机。 它现在的性格也慢慢有点向冷血动物转变,表面无喜无哀,一个不高兴,可能张嘴就咬饲主。但神灯以前,却不是这样的。 吴燕夏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但伸手赶紧把家里的灯都开了。 熟悉的客厅,空荡的摆设,但布局确实有些凌乱,显然被人动过,沙发被踢歪了,又碎了几个杯子,其他没有异样。 他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才感觉,后嵴背生了一层汗。 「谢谢,你们先走吧。」吴燕夏回头对保安说,他表情控制的总是不好,想放松的时候实际上脸色非常烂,简直嗜血般,他沉着脸说,「我这里没事了。」 保安互相看了眼,隐约感觉再留下来小命不保的样子。保安队长又义正言辞地重申一遍如果调取录像,物业只能保存一个月之类的废话,忙不迭地转身走了。 吴燕夏把门关上。 他后知后觉地喘着粗气,双手握拳,才感觉血流嗡嗡地上脑。 第149页 在窒息的静寂中,神灯还在他脚下打转,除了那双橙黄色的蛇类瞳孔,仿佛就像一条真正的、亲人的泰迪犬。而坦克正伸着蛇信子想啃啮那打火机,它整日窝在铁笼子里,不知觉的,却在上次蜕皮后又长得那么大。 吴燕夏并不怕这些勐兽,他弯腰捉住在地上来回扭动的坦克,双手用力把它揪直。 神灯以前就是纯色的黄金蟒,通体金黄,伙食又好,黄色鳞片到腹部才变浅。但现在,他凝神看去,那蛇腹处一天之内居然新增出两三条黑色条纹,两三厘米左右,盘综着,错杂着,居然像…… 居然像女人细长的眼睛。 那花纹组成的眼睛没有眼白,很怨毒地凝视自己。 吴燕夏一怔,他骨子里是很有点野性悍气的。比起恐怖也实在气坏了,终于难得的骂了句脏话:「我日你妈!」 坦克被他大手掐的蛇尾拼命痉挛,只剩下那双忠诚水汪汪的犬类黑眼珠瞪着他。 吴燕夏喘着粗气,冷静下来,这才把蛇和泰迪又重新关回蛇室。 走出来,检查了遍家里,并没有被破坏太多,把沙发拖回原位,简单收拾了东西。想了想,又走到梁凉之前说有红色橡皮筋的洗手间,但那里是干净至极的洗手台,什么都没有。明亮的镜子里,只照着自己阴鸷的脸。 他脑海里乱嗡嗡的,一拳就狠捣在旁边的墙壁上。 「能不能就冲着我来!!!」 空荡的房间,自然无人回答。 「这个世界上到底有鬼吗?」 包括这个问题的答案,德勤山人总是不肯明答,总是遮遮掩掩地说「那个世界」。但关于「那个世界」的更多的秘闻秘法,瞎眼老头却守口如瓶,非要吊着他,等他答应入自己的门,当个小徒弟后才能继续教授。 吴燕夏闭了闭眼。 为了五年前无法无天的那句「我想改造这凶宅啊」,占星师知道自己会付出代价。但他真的没想到是这个时机,现实和奇异交错,感觉思绪是一团乱麻。 梁凉临睡前认真地数了三个硬币,又摆了个塑料的小圆镜在枕头下。当看到吴燕夏帮自己抄的佛经,她高高兴兴地收起来,叠在自己的日记本里。 换了全部的床单,熨烫了明天要穿的裙子,又开了空调,洗手洗脸抹香香,再缩进玫瑰香的埃及棉被子里,吃了点褪黑素,很快就睡了。 也不知道多久,突然感觉有个冰凉的手在轻抚自己的脸,那手指微微粗糙,不太舒服。梁凉身为lo娘几乎每天化妆的,很讨厌有人乱摸她的娇嫩脸颊。 那东西又在亲她的头髮,她很不适地侧头躲开。 幸好作乱的手很快就停住了。 梁凉便继续睡,然而她的神志到底清醒了会,突然意识到自己独自在家。 梁凉抓着被褥,浑身战慄地睁开眼,她向来怕黑,卧室里是永远有微弱夜灯的。而在门口处,有个熟悉的高大背影正蹑手蹑脚地退出去。 吴燕夏自己坐了会,他不是那种钻牛角的人,想不明白,就立刻火急火燎地给德勤山人打完电话。是二先生接的电话,那老头非要等天亮才细聊。吴燕夏挂了电话后独自在公寓里,清楚知道自己这一晚上又算是彻底毁了,于是赶过来看了眼梁凉。 仿佛只有在lo娘身边,吴燕夏才能感到现实的温暖似的。 但在熟睡的梁凉身边沉默地坐了会,他又决定离开,除了自己公寓的稀奇事,还有魏奎要处理呢。烦死了,这时候还有管他。 今夜的占星师真的好忙啊。 吴燕夏刚要从梁凉家离开,却听到有人叫他名字。 梁凉已经跑出卧室,她惊讶地说:「夏夏?」他怎么又回来了。 他低声「嗯」了下,依旧低头要往外拉门。 今晚实在对魏奎有气,还是在极度的紧张中度过,虽然压抑着恐惧,但总觉得很烦躁。吴燕夏只想过来静静地看会梁凉,却也怕被这姑娘叫住再来回的细问。 然而,终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梁凉只敢叫了他一声,就不多话了。此刻睁着黑白分明的杏眼,呆呆站在门口看着他,也不知是劝是留。她如今是短髮,像个过分阴柔精緻的小男孩。 魏奎同样也接到电话,他皱起眉。 「什么意思?什么叫有鬼?你们看到什么了?一个女人?吴燕夏家里有个女人?是谁……」他一惊,「难道是凉凉,我他妈不是告诉过你们别伤人命?什么……是鬼?鬼个头啊鬼,瞎啊你们,什么鬼啊……」 他还坐在办公室里,声音忍不住提高,几个加班的同事都抬头瞥了魏奎一眼。 魏奎只好大步走出去:「你说慢点?」 然而对面电话已经挂了,魏奎骂了声,他就要往外走。 杨雨薇也在加班,她一抬头,那死小孩子就不见了。 「啊……夏夏……」 「轻一点……」 梁凉以她柜子里全部的季节限量裙子发誓,自己是真的想把两人的关系拉到正轨,放缓脚步的。 至少要正正经经的谈恋爱,牵手,拥抱,接吻,反正得按照那种言情小说的步骤来。谈十年纯洁的恋爱吧,然后领证,结婚。 梁凉是完全不知道魏奎今晚要砸吴燕夏的事,她也不知道吴燕夏又回来干什么。本来还想出声责怪吴燕夏的夜闯,但转念又想,当初给魏奎备用钥匙的时候,他自由出入,自己都没敢说什么。 第150页 这么一犹豫,现在就莫名其妙地又在吴燕夏怀里发颤。 他刚刚直接箭步过来,把她按倒在沙发上,梁凉天晕地转地时候,只看到沙发旁边还站着那个一米多高的hello kitty。 吴燕夏也看到了那脏脸的猫:「哎,这猫的裙子怎么脏了,到时候送到我洗沙发的地方去洗吧。」 梁凉揉着他衣服,奋力地想挣扎:「……不行啊!」 「怎么不行?给你洗猫还不行?不花钱的。」 「不是猫,是你这样不好的……」 「我本来要出去的,但你刚刚叫住我干什么?」 「我……」 吴燕夏思想和身体都焦躁得要命,他吻着她微微嘟起的唇,用手指轻擦着她腿根和蕾丝底裤,一下很轻,一下又重过一下。 梁凉只穿着轻薄睡衣,很快就被撩拨到吃不消了。 「凉凉,我家今晚都要被砸了,真是太惨了……」吴燕夏也知道自己在跟姑娘强耍流氓,嘴上倒是把今晚有人闯入公寓的事说了,他在她耳边卖惨,「你快安慰一下我,我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 梁凉差点当场晕过去。 吴燕夏到底捨不得为难她,一手握着她白皙柔软的腰,一手先隔着细滑湿润的布料捻揉着她。不过他说着说着确实很无奈,唉,自己就不能白天看星盘出去玩,晚上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吗?那公寓真是个大累赘,还要熬一个月才能解决完。 这事能妥善的解决完? 吴燕夏头脑里倒还能想着杂事,梁凉拼命地也想跟上节拍,但仅仅这么挣扎几下,被男人彻底□□。 魏奎驱车赶到梁凉家,非常担心。 他依旧下意识地先用那把旧钥匙开门,仿佛期待什么,但,这门锁当然旋转不开。于是开始心焦地砸门:「凉凉,凉凉,你在家吗?」 客厅里腻成团的两人都没听到他开锁的声音,但,这砸门声和叫喊听的倒是清清楚楚。 梁凉在他怀里娇艷地眯着眼,吴燕夏一直都在勾着她主动聊天和放松,动作也很温柔,这快感就是逐渐累积的。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敲击声,吓的往下深深一坐,他立马没控制住,掐住她收缩的白臀。两人原本亲密交吻的唇边都轻轻呻.吟一声。 梁凉先清醒几分,紧张地说:「魏,魏奎来了,我们怎么办呀……」 看她这么满脸惊慌,吴燕夏心中不由升起一股醋意和愤怒。 还没找魏奎呢,这人又送上门。 然而现在,他只咬着她耳朵冷声说:「还能怎么办,让他敲门,让你老公继续疼你。」 「凉凉?凉凉?你在家吗?」 门外的魏奎还在不知情地喊她名字,吴燕夏也终于沉下脸。 梁凉脚趾都勾起来,开始一层又一层的出汗。她觉得自己鼻尖和胸都在发抖,心跳跟打鼓似得,再合着外面魏奎的敲门声。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提声回答:「别敲了!都,都几点了,我睡了!」 魏奎还在拍门,听到熟悉的声音应答,倒是松了口气。 他沉默片刻:「娘娘你开门。咱俩得谈一谈。」 「不行……」 梁凉原本提力想再喊一声,但最后这拒绝的声音太小了。她全身泛成粉色,开始哭闹着在吴燕夏背上乱抓乱挠,却被正吃醋的他搂着继续失控的亲吻。 魏奎心烦意乱地刚想说点什么,便听到一个男声隔着那防盗门平静地说:「梁凉说睡了,我的家你也砸爽了。话说,老子以前让你进我家当沙发客,还真是引狼入……」 吴燕夏是很想说几句狠话,但被挂在他身上水淋淋扭动的梁凉弄得受不了,定力早被耗光。 不顾魏奎再说什么,只好先把门再反锁上。 他抱着梁凉回到卧室压回床上,依旧不忘嘱咐她:「以后自己在家睡觉都要反锁门?会有坏人进来,就像我这种坏人……」 梁凉一下子捂住他的嘴。 她的手指极软,消散了他所有的不安。吴燕夏真真切切地拥有她,感觉她在影响着自己,他吻着她手指,坚定地轻声说:「我爱你,凉凉,我会永远保护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严厉提醒,此章节绝对绝对绝对不要留过分评论绝对绝对绝对不要留。 ☆、第 78 章 魏奎站在梁凉家楼下, 一层一层地往上看楼层。 深更半夜,整个公寓楼也就两三户还亮着灯。其中却有梁凉家的楼层,她的闺房依旧没有熄灯。 他们在干什么? 魏奎在刚才,骤然听到梁凉家里居然传来男人的声音,极度震惊地立在原地,大骂了句又好像没有。里面的男人却在用喉头略微粗哑地骂完那句话, 就把骑在他腰上发颤啜泣的梁凉按住后脑勺, 转身抱走。魏奎甚至还没有说一句话, 吴燕夏已经把卧室门踹上, 她整个人趴在那里不敢动,他俯下身继续独自享受那份天荒地老的销魂。 满室春情荡漾,跟第三人没有半点关系。 魏奎好像很愤怒, 又好像没回过劲来。 梁凉以前傻傻地跟自己提过那么多臆想,说她要无可取代的唯一感情什么的, 他好像赞同, 但又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就是控制不住地要打击她。 这时候, 魏奎的手机又来电话。 对方的语气惊恐:「……进了他家门,我们想先找您说的那条蛇,但有个兄弟进了旁边的厕所……那镜子照不出人影, 只有灰濛濛的一团,就像有什么藏在里面似的……我们本来想先去砸他家客厅玻璃,但明明都开了灯,透明窗上也照不出我们的影子, 同样是灰濛濛……有条狗就跑出来,对着空气嘶嘶喊,我们才跑出来……」 第151页 什么乱七八糟的,魏奎烦躁地把电话挂了。 等启动了车,他英俊的脸上褪去愤怒,只剩下平静和坚定:「我不着急,我还可以等。」 魏奎不相信,他的娘娘和那个死算命的有什么结局。 只是恨到极处,魏奎感觉他的嫉妒像嚼着玻璃。 因为曾经多少次,自己都睡在梁凉家的沙发上,他们当时中间也仅仅只隔着一扇门。 什么也没法发生。 第二天早晨□□点,梁凉率先醒来,她的嗓子又哑了。 但嗓子虽然哑,身体却没有累到脱线,就是慵懒松泛地像被热水洗完澡,再餵过罐头后的猫咪。全身软绵发酸,却精神不错。 她在床上实在是太会喊了,真假难辨的可怜求饶。 吴燕夏简直被这姑娘叫得斗争死了,他没有被女孩子这么近距离亲密的经验,每次看到她叫,只想弄死她,但最后觉得不好,只能以她为重。此刻比起梁凉,吴燕夏才累得要命,依旧皱着眉在她沉睡。 直到梁凉自己洗完澡,又把东西整理好,梳妆打扮完,男人才翘着像鸡冠样的头髮在床上懒洋洋地坐起来,下巴处有青青的鬍鬚渣。 他一睁眼,看到梁凉的苗条背影。 她今天穿着特别精美的lo裙,流苏口袋的蓬蓬裙,珍珠滚边的衬衫,还戴着刺绣的简章,凸显復古的优雅柔情。 梁凉动作轻手轻脚的,此刻正坐在床侧低头穿着袜子。露着分明的小腿线条弧度,肤如羊脂,长发低垂—— 等等,长发? 吴燕夏深吸了一口气,他从□□狂的欣赏状态中勐然回神,大清早的却起了鸡皮疙瘩。 明明在昨天,亲自剪去该死的头髮! 吴燕夏脸色发白,闪电般地伸手去抓梁凉肩膀,但一个用力,那顶厚重的头髮居然被轻松地握在手心。 梁凉往后倒在他怀里,也感觉头上一凉,刚刚戴好的公主装饰性假髮就没了,她下意识地摸头,吴燕夏正以纯痴呆和纯疯傻的表情,低头看着手里的假髮,再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梁凉迎着他目光,脸一红,连忙解释:「那个……我戴了下假髮。」 身为lo娘,自然有不少假髮收藏的,髮型也是造型的一部分。梁凉蓄了多年长发,她很不适应目前过短的头髮,早晨才又选择戴着长假髮戴上。 爱美没办法呀。 虚惊一场。 吴燕夏感觉自己心脏和晨勃都停了几秒,他脱力般地倒在床上,喘着粗气说不出话。 梁凉也坐起来,看他那一副吓坏了的样子,很抱歉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吴燕夏被她摇了好几下手都依旧在装死,过了会,再听到她小声说,「那个,夏夏你醒了吗,我能跟你说件事吗?」 吴燕夏便微微睁开眼睛,瞥她一眼。 虽然说占星师不是法师,对鬼神的了解有限,但他的功力看透梁凉那点小心思还是准准的。吴燕夏立刻觉得,某项重要福利要被剥夺,斩钉截铁地说:「我不想听,你还是别对我说了。」 梁凉脸再一红,她噘嘴:「你这人!我还没说什么事呢,你就先说不想听。」 吴燕夏已经把他那捲毛缩到被子里。 梁凉本来是想认真地跟他谈谈,吴燕夏别老这么疲懒,总得先专心的把那诡秘公寓解决好。 至于其他时间,两人要多在白天里进行正常的约会,人家要心灵恋爱的。 然而吴燕夏已经拿枕头把头捂上了,这么大的男人,在她公主床上赖着装鸵鸟。 她就只好摇他手,结果摇了半天对方死不吭声。 这么无聊甜蜜地闹着,吴燕夏手机就响了。 德勤山人直接说,中午直接来他的公寓见面。吴燕夏也松了口气,他对老头那「枯山水」和全部开着东北朝向窗户的别墅有点抗拒,说真的,那别墅有点像阴宅和寺庙的结合体。 月处女座真的太可怕。不仅很难有人走近内心,他们恨不得把自己家也变成奇葩场所。 梁凉听闻也挺高兴,两人挽手去外面吃了一顿早午餐。这次出现在公众场合,彼此都不好意思了几秒。 吴燕夏是觉得他睡眼惺忪,虽然在梁凉家刷牙洗脸,但t恤短裤都皱巴巴,鬍鬚邋遢。站在着装精緻到头髮的盛装lo娘旁边,比起男友的身份,更有点像她山区里来探亲的二大爷。 梁凉却也低着头,她觉得吴燕夏喜欢低调的作风,自己这身过分隆重的衣服连带他也收了不少注视的目光,有点…… 梁凉其实暗地里觉得,自己是有点高兴和虚荣的,仿佛这猪打上了她的专有印戳似的。她好喜欢自己穿的美美的,再牵着一个大男人出来招摇呀。 两人吃着东西的时候,免不了又说到吴燕夏的公寓。 梁凉弱弱地说:「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搬家吗?」 事到临头,吴燕夏再不承认他家有点古怪,自己良心都过不去,终于松口:「唉,确实住了那么些年,公寓都没出现任何问题。但如果搬家,也不能就把神灯和坦克抛下,可能会把它们一同带走。」 梁凉点点头,她松了口气:「好啊,你搬家没时间,到时候我继续帮你给它们铲屎。」 吴燕夏正吃着梁凉帮他点的滑嫩煎蛋,他挑高眉,眼底闪着寒光:「姑娘,我还正在吃饭,屎尿屁请不要提。」 第152页 梁凉在对面笑到直接趴在桌面,然而好长时间又不肯再抬头。过了好一会,lo娘才再望着他,大眼睛里无故地噙满晶莹的泪水。 她好像下了巨大的决心,说:「夏夏,不管你那公寓发生什么,你千万不要跟我分手啊,也不要为了怕连累我、怕把我拉入危险之类的理由,就再也不见我,或者,不让我见你。你要是真的很忙的话,或者要去外地躲灾,就打个电话报平安,我会一直等你的。」 吴燕夏无声地望着她,他谴责她:「我难道就像一个落跑的毒贩子?」 梁凉任由他在桌面紧握着自己的手,她学着他的方式,眼也不眨专注又紧紧地看着他。 直到吴燕夏强笑两声,答应了自己这个要求。 德勤山人眼盲后没有别的爱好,除了买车。 他身为盲人对车的乘坐感要求极高,坐过无数豪华车,劳斯莱斯幻影就成了德勤山人专属车品牌,车内安静,阔气,抬脚的高度合适,后座都是皮质摸着也很舒服。 德勤山人混迹多年,捞的钱有些来路不正,对方也就折物给他。具体表现在,德勤山人在国内拥有超过两十辆的劳斯莱斯。吴燕夏始终觉得,这件事情,比他能驱使「那个世界」的部分力量更令人感到惊嘆。 德勤山人刚悠哉地从劳斯莱斯里迈出来,拐杖都没扶稳,就被等候良久不耐烦的吴燕夏,从地下车库一路直拽上公寓。 德勤山人随身总带一块巴掌大的青铜古镜,他让吴燕夏找了个盆,把古镜浸泡在清水里。这老头在国内是响噹噹的「天师」之一,也确实是有几分神通的,虽然目不视物,但居然就靠在水里来回的摸索那块古铜镜,准确地把他家的情况描述都说出来。 他先「呵」了声,说:「你家长虫居然那么大。」又悠哉地说,「你家昨夜出了乱子。」 吴燕夏和梁凉对视一眼。 吴燕夏本来要把梁凉送到吉兆,但她非要跟着自己回来。 有梁凉这么面色苍白的坐在旁边,他真的没什么心情了,捏了捏眉心,说:「您别卖关子,先说一句,我这公寓还能住吗?」 比起对面两个年轻人的焦躁,德勤山人依旧显得异常淡定,只咬定一句话:「你继续住,你死不了。」 吴燕夏冷笑两声,他也返身就走去蛇室,要把蛇皮上长出诡异眼睛的坦克拎出来。 客厅里暂时就剩下樑凉和德勤山人。 梁凉完全不敢多说话,只默默地缩在沙发里,降低存在感。 然而,却听到德勤山人对她古怪一笑,他把手从清水里伸出来,抖了抖水珠子:「小姑娘,你头次来这小子家,是不是感觉奇怪?」 梁凉呆住。她还没回答,听德勤山人以一种近乎阴暗的口气继续:「你看,他家客厅没有任何摆设,只有沙发——这房间像不像一座灵堂?这沙发像不像摆着的一口棺材?」 他又放低声音说:「你命里是没吴燕夏这个人的。」 与此同时,听到吴燕夏在蛇室里面暗骂了声。 梁凉简直吓得花容惨澹,但她依旧坐在沙发上发抖,睁大眼睛盯着德勤山人。吴燕夏之前嘱咐了一句,让她看牢德勤山人,别让这怪老头在他家乱走动。 德勤山人等了半晌,四周安静,光听到对面这姑娘紧张地用小鼻子喘着凉气,却没有意料之内的追问。 他便哼了声:「无趣!」 过了会,吴燕夏拎着什么东西从蛇室走出来,他脸色不大好。 凶宅一般有两种。一种是先天性风水不好,这种情况就像戈壁,从建成后就特别容易招脏东西来,人力很难战胜。第二种是原本风水好,不巧后天有横灾发生,脏东西困在里面,这种情况就像环境污染,人力得耐心战胜。 吴燕夏总是觉得,自家公寓归后面一种情况。 在他的世界观里,这毕竟是大城市,又不是荒郊野外的。建筑还是现代建筑物,时间也不长。有鬼也是新鬼,根本没什么了不起。 但现在,又不那么肯定了。 坦克昨晚居然在笼子又进行第二次蜕皮,这距离它上次蜕皮时间并没有多久。根据某种唯心学的理论,蛇频繁的蜕皮是非常不详的徵兆。吴燕夏知道很多史书里写,这代表祸端将至,天下要造反的节奏啊。 其实吴燕夏的心理承受力非常强。不是有句老话说,怕死不当□□员么。 但他现在也是真的有点急眼了,尤其是看到德勤山人很愉快地坐着加长豪车前来,此刻又很悠闲的坐在沙发上看笑话。而自己却像癞皮狗一样迷茫,到现在都没时间洗澡。 男人犯浑分很多层次,魏奎的层次比较高,他家境好,能耐得住这少爷的「作」。吴燕夏是能边玩边从一个「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地方考出来当大学生的人物,吴燕夏亲爹快四十多岁才娶到老婆,他知道自己这独苗儿子一发疯起来,六亲不认的。 德勤山人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吴燕夏伸手就把那湿漉漉的蛇蜕直接塞到老头整齐的唐装领口里,狞笑说:「德勤山人!感受一下您想强收为徒、但死活都不乐意的我,最近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蛇蜕黏煳煳的,德勤山人出于人类下意识的本能,手忙脚乱的躲。 但小子的手段阴毒下作,把蛇蜕先塞领子,塞完领子塞裤裆,最后索性直接把老头的花裤衩都顺着长着他老年斑的腿直接剥了,露出白花花的麻杆腿。 第153页 「小吴,你,你是要干啥子!」德勤山人一着急,连方言都出来了。 梁凉又惊又骇又莫名好笑,在老年人的敏感部位露出来前,赶紧捂住眼睛。 德勤山人真实岁数也都快八十。他装神弄鬼、漫长的一生哪里被这么侮辱过,气得哆嗦着白鬍子,捂住自己裤头,把地上的水盆也踹翻了。 他也不半白半文,直接叫骂:「孽、孽畜!来人!吴燕夏,你这……」 德勤山人只嗑瓜子吃水果的辟谷食谱,力道肯定比不过年轻人,他喘了几口粗气还想威胁,吴燕夏那边就已经顺利剥下老头的长裤,再利落地掏出打火机,点火就把德勤山人的老年人花裤衩点燃,扔到地上。 火,丝丝拉拉地烧着那真丝裤衩,散发出蛋白质燃烧的焦味。 吴燕夏冷笑连连,直盯着那花裤衩烧得干净,才算是把胸膛里憋了不算短的邪火彻底发出来。 而在他身后,梁凉和德勤山人一人一边,都缩在他身后的华丽沙发上,大气都不敢喘。 「德勤山人,咱俩得聊聊。」吴燕夏洗净手,找来拖布把地拖的明明亮亮的,又把坦克和神灯都拎出来,就摆在他后面。 他依旧直接直接盘腿坐在光亮的地板上,明明是微微地抬眼看人,但眉毛中那红痣若隐现,却看出一种居高临下的狰狞味道。 「有几个问题要请教你。」吴燕夏说。 梁凉看到吴燕夏略微沉吟几秒,知道他还在琢磨从哪里开始问,忙说:「夏夏,我也想先问老爷爷两个问题,可以吗?」 旁边的德勤山人在沙发上缓了片刻,居然又恢復世外高人的恬静打坐模样,重新穿上他的唐装裤子。只不过,裤子下面已经是真空的,幸好老头年纪够大,脸皮也厚,居然也不生气。还不知道从哪里又开始抓了把瓜子,哌唧哌唧嗑了起来。 吴燕夏还在整理思绪,索性就让lo娘先问。结果,梁凉立刻说:「我第一个问题最想知道的就是,吴燕夏和神灯结婚了吗?」 吴燕夏立刻觉得肝有点疼,他板着脸:「哎,什么,这就是你最关心的问题?你怎么不关心我住在这公寓里有没有危险?我的人身健康怎么样?你问问你自己也行啊?」 梁凉也有点赧然,小声说:「……我挺想知道的。再说,不是还有第二个问题吗?」 德勤山人静了会,显然也没想到梁凉这么问。过了会,他沉吟地说:「小姑娘,你为何这么判断?」 梁凉把和吴燕夏猜测的事情,大致对他说了一遍。最开始,梁凉自己也是不太相信这事的,但复述一遍,却自己觉得有道理。 人们相信,婚姻是最古老的契约和示好。中国藏族的某些习俗,像是老年人只要和狗结婚,就能在垂暮之年长出新牙。而印度至今有嫁鸡娶狗来辟邪和求好运的奇葩习俗。 梁凉大胆地说:「老爷爷,我说的这些话都对吗?他和神灯之间,肯定存在某种很特殊的关系。不仅仅是宠物和主人的这层关系,其实,神灯已经是他老婆了。」 吴燕夏被她满口的「老婆」「特殊关系」说得特别心烦,脸也不由自主地拉长。 德勤山人却也在旁边摸着白鬍子,他摇头晃脑地说:「小姑娘是有几分慧根,但那条长虫不是这个小畜生的老婆。」 梁凉还没来得及对这答案感到松了一口气,德勤山人就解释:「从身份上来说,仅仅是他的新娘而已。」 ☆、第 79 章 梁凉和吴燕夏不禁同时愣住, 德勤山人这话非常奇怪,什么叫「神灯只是他的新娘」? 梁凉虽然平时慢性子,这次反应居然又比吴燕夏快了一点,她脸一热,不由瞪了旁边还在莫名其妙的吴燕夏一眼。 要说「新娘」和「老婆」有什么区别。难道,这里的区别, 就在于洞房花烛夜吗? 但是, 人和蛇…… 德勤山人以一种不受欢迎的方式, 为她答疑解惑。 「小畜生目前只是把蛇迎回来请它镇宅, 长蛇只是他的附属物,但并不为他所正式占有。如果他正式娶的话,需用血餵蛇牙, 男精抹蛇尾,九九八十一天, 蛇尾会越来越长, 待长虫到它原身两倍左右, 才算他俩已经成婚。男为御主, 饲为妻奴。但娶蛟为妻过于反嗫,不好不好。」 梁凉只听的脸色都变了,吴燕夏阅歷到底比她广泛很多, 倒无动于衷。 许多玄学中的精血饲养之说,有时候就是这么来的。北齐的《王烛宝典》里,说在五月五把蟾蜍的血涂满方布,阴干, 在来年的端午节能见到鬼。 真实情况并不太美好,甚至是有点噁心。 许仙与白娘子是流传最广的人蛇故事,根据佛经的「转生」理论,蛇与牛为最易携人魂的两种动物,也有「牛鬼蛇神」这个成语。抛开这个,人类与他种类之物成婚,若是做的好了,能顺遂百事。但容易成孤寡命,极克周遭亲人。非我族类成姻终究是邪道,常人不可为。 但梁凉确实此生从未听过,嗯,世界上怎么会存在这么邪恶又□□的事情! 她害羞都忘了,心中大怒:「什么新娘,您果然让吴燕夏娶了条蛇,这真是、真是,您暗地里这么害人也不害臊!」 德勤山人恢復了金玉在外的高人风采。 他淡然说:「害人?我若存有一丝害他之心,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生尸骨早就烂在山沟里。」 第154页 「可是,他自己住在这公寓,住了这么久还不知道身边真正发生什么事情。被鬼害死都没人管,您遮遮掩掩的骗他瞒着他,和把他抛到野山沟里又有什么区别?」 德勤山人冷笑两声:「你小丫头认识他才多久?小子平日煳涂得很,但耍起心眼比鬼都精,轻易能死的了吗?」 梁凉眯起眼:「老爷爷,您是我们的长辈,但您一张嘴说话,难道只会用来咒人吗!」 lo娘毕竟当过老闆多年,她说话有点噎的,德勤山人倒是哑口无言。 两人争执的时候,吴燕夏也没找到机会搭腔。 占卜比较像歪门邪道里的谘询行业,德勤山人类似麦肯锡的资深合伙人,什么都懂什么都精,神通广大。但问题是这老头路子确实太野了,给这种高人当徒弟,精神和肉体比较受折磨。 吴燕夏看梁凉急着替自己辩解的样子,倒是愉快地笑起来,他起身坐在沙发,把愤怒的lo娘放到腿上哄着。 吴燕夏掰开她因为生气紧握的拳头,嘴上冷声说:「当初您说只要我叫一声师父,就帮我把这公寓的事情解决,可没说解决方法就是给我迎来一个』新娘』?」 德勤山人气的瓜子也不嗑了。 浑小子一到求自己办事的时候,立刻满口的「师父」,恨不得一句「爸爸」都能轻松叫出口。但,他要这种虚名何用。 「我是要你正式拜我名下,磕头、敬茶、改名。」德勤山人沉声说,「不是让你见面就喊我两声师父。」 吴燕夏目光闪动:「为什么对收我为徒那么执着?」 「小子,你虽然有点天分,但若想在前瞻预测一途上继续进展,需要有前人指路。况且,行有行规,术中之诡不可轻传。你需拜我门下,我可以把诸多缘由全部细细地告诉你。」 梁凉对德勤山人警惕心非常高,立刻跟吴燕夏咬耳朵:「别信他,他刚刚还跟我说你家像灵堂,你家沙发像棺材!」 她气得哆嗦,吴燕夏果然暂时不答话,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梁凉柔软双唇。 男人指腹粗糙,动作暧昧,梁凉很快脸红了,侧头躲开的时候,看到地面神灯用那怪异的蛇瞳平静盯着自己,她也没躲,直视回去。 梁凉相信宠物对主人有一定占有欲和依赖,但这感情能否上升到爱情的高度,就半信半疑。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现在非常不安,非常担心,非常嫉妒,非常烦躁。明明也喜欢过那么多年的魏奎,但那份喜欢好像根本不及如今这样百分之一的敏感,凡是涉及到眼前猪的事情随时喜形于色,有这么激烈的反应。 那边的吴燕夏其实从听到「新娘」这词就一直紧蹙着眉。 他从昨晚就仔细回想了很多的可能性,把从迎回神灯开始的事情又从头琢磨了一遍,包括所有的细节。 德勤山人居然在自己和这条蛇之间,建立了古怪的婚契。在梁凉这种普通人眼中看来是,这种事情很可笑,像个侮辱的恶作剧,但这种密约,在玄学中确实存在某些束缚力。 德勤山人平常对自己不算差,指点良多。否则以吴燕夏再随意的性格,开玩笑的师父都不愿意叫出口。但这老头整日做事都暗搓搓的,一大把年龄总活在对未知的掂量当中,吴燕夏确实不乐意和他走得太近。 德勤山人这么做,肯定图谋什么。 难道自己的魅力这么大,德勤山人就想拿此事,要挟自己给他当徒弟?还是说,公寓情况真的非常兇险,德勤山人自己都解决不了,必须藉助外力帮忙? 神灯真的存在意识吗? 吴燕夏目光最终落在地面上静静趴着的神灯和扭动的坦克上。过了会,他把梁凉从膝盖抱下来,笑说:「凉凉,我卧室柜子抽屉有个信封,你帮我拿来。」 梁凉立刻警觉他想支开自己,她不想走,即使听到再恐怖□□的事情也不想走。 吴燕夏无奈望她一眼,他现在真的对德勤山人有点恼火,也就没再继续管梁凉。 「都这样了还提拜什么师?」他沉下脸,「您到底是来帮我还是给我使绊子的啊?」 德勤山人依旧静静地往白鬍子掩盖下的嘴里送瓜子,过了会,长嘆了一口气:「新娘这事是我对不起你。但无论如何,我绝不会害你。我平日对你如何,小畜生你心中自有秤砣。」 吴燕夏听了来气,心想要不是这点信任,自己也不会被坑得那么惨。 他沉眉说:「您刚刚也听她说了,公寓里发生这么多怪事情,我全蒙在鼓里。现在我需要一个解释。」 德勤山人不太喜欢梁凉,他倒打一耙:「我曾经告诫过你,饲蛇期间切不可携女眷回家。金蟒可通灵,大概是你当初见到小丫头,脑海里就起了什么邪念,惹得灵宠躁动,心神不定,忽地灵魂交换,唉,她真是祸害……」 「啧,又瞎扯什么。」吴燕夏不满打断,但下意识地看了眼神灯。它还在那里趴着,和梁凉互相瞪视。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梁凉,就单纯觉得她是个小女僕,哪有什么闲功夫起邪念。 「我不是小女僕!」梁凉很不喜欢这个外号,她小声嘟囔:「咱俩第一次见面,你都在提什么裸.照之类的,我都不敢跟你讲话。那天的事我记得清清楚楚,这事跟我无关的。」 静静地对视片刻,吴燕夏当场崩溃了。 第155页 难道因为自己当时正想着魏奎的裸.体,他脑海这点子不厚道想法被神灯感知,于是它吃醋想攻击魏奎,坦克为了旧主才打斗起来的?而神灯和坦克机缘巧合的互换身体? 吴燕夏目前真的不知道,他和魏奎谁更衰一点。 「唉唉,凉凉你现在少打岔。」吴燕夏头都大了,他皱眉,「德勤山人,您也别扯开话题,先说这公寓的事。您好几次信誓旦旦对我说,这里没有鬼。但昨晚有人说在我家看到不干净的东西,而现在黄金蟒的尾巴上,也一夜之间长出类似眼睛的图案。」 吴燕夏在这件事上留了一个心眼,打电话的时候没把细节告诉德勤山人。 德勤山人听到这里果然一怔:「眼睛?」 吴燕夏慢慢的,把坦克身上长出眼睛花纹的事情说了一遍,一边暗中观察着德勤山人。 德勤山人是盲人,平常无法看到旁边的人反应,表情控制不如普通人好,现在的神情居然有点……老谋深算融合着大喜过望,再配上白髮白眉,异常古怪。 吴燕夏不记得这像白化病附身的古怪老头曾露出这么激动的时刻,心中警惕。 「哈哈,放心。」德勤山人很专业地拍手,面色居然兴奋到有点发红。「蟒皮呈目是吉祥徵兆。小子,你继续在这里住,再住满一个月就到了五年之约,万事妥备。我保证,这一个月你不会出危险。但是,你做事不可自作主张,需老实的听我嘱咐。」 吴燕夏盯着德勤山人,疑窦重重。 当初想改造这公寓,是因为无知者无畏。如今不愿意搬家,是因为懒得折腾。但,德勤山人为什么怕他搬家,还总是三番四次地强调让自己放心住在这里。 这公寓里有什么让老头忌惮又留恋的?是这条蛇,还是这公寓本身,还是自己? 吴燕夏面上却平常,他说:「德勤山人?」 「什么?」 「我吴燕夏是喊过你师父的,您之前对我做过的烂事,您不乐意说,我也不会追着问,索性一笔勾销。但您有两个选择,第一个就是别卖关子,赶紧把这公寓里的魑魅魍魉彻底解决,今天就必须还我清静。第二个选择就是这公寓我不住,这烂事我不管,两个交换灵魂的小东西邪得很,我看着心烦,今晚送到宠物店全部安乐死。从此之后,只有你主动来找我,我再去找你我就是小狗。」 周围静了静,吴燕夏冷淡地说:「我本来就是人间芥子,做事也不怕误伤无辜,有报应就算我头上。被人记恨被鬼盯上,我也并不以为然。但我不想被浪费时间,我也讨厌别人浪费我的时间。」 吴燕夏出言相激,德勤山人白鬍鬚微微抖动一下,看得出他脑海里同样思绪转动。 「我早已告知过你,前屋主被下了极厉害的降头。」 吴燕夏「嗯」了声,当时德勤山人也这么告诉他,但随后说的话就含含煳煳的,逼着他拜师什么的,他每次都烦的够呛,就没再细问。 德勤山人嘆口气:「有些事我确实不应该告诉你,秘法是不能被外界……」 吴燕夏冷冷说:「说正事。」 「为前物主下降头的是韩国人,需格外小心破解。」 梁凉正紧张地趴在吴燕夏宽阔的背上,她贴着他耳朵轻声问:「什么叫』降头』?」 降头,是一种巫术。降头师通过灵媒物,掺杂咒语,可以让人受伤、虚弱、改运,乃至死亡。 中国人耳边听闻最多的都是南洋邪术,以泰国的降头师最为出名。 但大众所不知,韩国存在一批异常低调且极端厉害的降头师。尤其近几十年,韩国本土的邪.教颇为昌盛,也滋生了不少相关暗黑产业。2014年的世越号沉船了300名童男童女,据传就是时任总统的朴槿惠为致敬邪教教主的」祭品「。 德勤山人说,泰国的邪术在他们眼中都属低级灵术。反而韩国的降头术传承深厚,最远能渊源到中国隋朝隋文帝,洛阳旧城时就流露一些降头师去往南韩,算是中华民族文化的海外古老发扬,更难破解,且花费的时间更长。 吴燕夏心中的疑惑到达了顶点,他回头跟梁凉说:「……别听老头又说这些没用的。我今晚就直接搬家,家里东西全不带走——但冰箱里那堆吃的拿走。」 「你冰箱里有什么吃的?」 「年轻人年轻人,稍安勿躁,」德勤山人也急了,他枯瘦的手死捏住那簌簌发抖的白鬍子,忍气片刻,终于赶紧说正事,「这公寓确实不存鬼灵,我这一点没有骗你。但是……」?吴燕夏黑着脸,帮他接下去:「但是存在比鬼更难缠的东西,对吗?」 德勤山人还没回答,就感觉自己白鬍子上多了一只手,是来自占星师的。 吴燕夏揪着白鬍子狞笑:「老头你赶紧给我说实话。」 德勤山人先捂住裤子,他说古高丽人的奇诡密术发展自《易经》取道,阳卦成奇,阴卦成偶,阳顺阴逆,以阳数为结。一旦下降便是解连环套路,施术必取伤亡,且习惯以奇数为终。 「前公寓的户主和他女儿命丧黄泉,目前是两条人命,但离着奇数3,还差一条命的空缺。」德勤山人顿了顿,感慨地说,「朝鲜族做事很谨慎,宗从古法。可悲可嘆,中华泱泱大国,五十六个民族,鲜有这么潜心向学的人。」 吴燕夏冷漠地瞪着他。梁凉也在他身后害怕厌恶地瞪着德勤山人。 第156页 德勤山人迎接两道刀锋般的注视,没有什么感觉。他毕竟只是一名简简单单的瞎子。 」这南韩降头最为奇诡之处,是链条巫咒。首先是不死双数的人,其次,是由上一名死者来亲自挑选下一名待死之人。通常,人在弥留之际脑海里印象最深的人,或者生前执念最深的想法,也会在死后融到邪术当中继续施展。」 吴燕夏立刻想到曾经在床头痛哭的恨嫁红衣女子。 他心里咯噔声,自己该不会这么幸运,被那个跳楼的小姑娘选中,要加入阎王大家族吧??德勤山人欣然说:「确然。只不过你那晚看到的不是魂灵,而是她和降头融合。单纯防鬼是防不住的,必须解降头。但拆解这种巫术极难,除了老朽没人敢接。你又要我彻底解决此宅的风水问题,又要我解可能缠在你身上的降头,所以林林总总的需要五年时间。」 吴燕夏深唿一口气,只想恼怒地问德勤山人怎么不早说? 内心微微好奇,这前屋主到底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他的仇家居然做了一个这么恶毒的降头。 不过,想这些也没用了。 吴燕夏只能淡淡地说:「……今后再乱买二手房,我就剁手。」 「小子,这降头虽然可怕,但你住这公寓这么久以来不是相安无事?」德勤山人嘆口气,「唉,你轻易死不了。听你说你外祖家世代为医,你父亲也曾为师?为医为教都是大善之德,可庇护后代。何况……」 吴燕夏想皱眉问「何况」后面是什么,但他已经感觉到梁凉面色苍白的贴着自己后背剧烈发抖。 德勤山人终于感觉被拉得生疼的白鬍子一松,是吴燕夏松开手,他把她抱回膝盖,也揉了揉她的脸:「以后咱们家就由你来管钱吧,我花钱就是买祸啊。」 梁凉把煞白的小脸靠过来,她严肃地点了点头。 德勤山人看不到两人的亲昵举动,此刻也只是继续波澜不惊地嗑瓜子。 这种连环降头邪术取第一条人命时最为怨毒,但到后期,更多延伸的是死者怨念,跟施术者本身的关系小。 德勤山人见多识广,认为这降头虽然拆解麻烦,却也不是没有办法。 老实说,他不很担心吴燕夏的安危,因为那条百年难遇的灵蛇还活着,即使目前附着犬类,但魂未散,也会护着吴燕夏生命。吴燕夏这个浑小子只知道防着自己,有时候却对周边的环境感应迟钝得惊人。 德勤山人再往地上吐了一口夹着吐沫的瓜子壳,也不关心是否弄脏地板。 一直以来,他最关注的只有一件事。 或者说,一样东西。 ☆、第 80 章 德勤山人拄着那一桿说不清是木是石但异常坚硬滑润的拐杖, 独自乘坐电梯,直接走入地下停车库。 二先生安静地坐在地库里的劳斯莱斯后座等待,宽大的车厢里极其安静,司机的前板被严密地拉上。 当在自己徒弟面前,德勤山人终于褪掉了只有在吴燕夏面前才展现出的和蔼淡然,他阴沉着脸打开车门, 举起拐杖, 噼头盖脸地开始兇勐抽打女侏儒。 对方除了最开始的一颤, 立刻忍耐任他发泄, 把原本如孩童的小身体再缩到真皮后座里,用手臂遮住面孔。 老人劲头到底不大,打了几下就喘着粗气住手, 把一个东西扔到二徒弟身上。他沉声问:「这蛇皮上是不是有眼睛。」 吴燕夏之前整他的蛇蜕,德勤山人临走居然偷偷地顺下来。 二先生展开干瘪的蛇蜕看了很久, 找到他说的「眼睛」花纹。 德勤山人听她再次确认后, 便微闭了双目, 放松身体。 他嘿然说:「小畜生确实没骗我。」 二先生仔细地收起蛇蜕, 她根本没有上楼,却仿佛又把刚刚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您和这条蛇有什么契约?」 德勤山人沉默了好一会,缓慢又极低地说:「我当时答应过这条灵蛇, 我保吴燕夏和他公寓的安危,不透露它的存在。它也愿意在五年后,把自己的一只眼睛送与我。」 这,就是他唯一关心的那样东西。 女侏儒极度震惊地睁大眼睛, 在车内自有灯光下,迎向师父那呆滞却又诡异的盲目。 德勤山人的双目其实最初还是能捕捉一点光线,然而当时医疗条件恶劣,他的职业漂泊不定,总是出入气场混杂场所,眼珠是全身上下最敏感的器官,如此保养不当,神经彻底坏死,现有医药早已无法改善。 但,人和蛇居然能交换眼睛? 德勤山人不无苦涩地说:「常人是不可行。唯有一种人例外,那就是常年见过死魂的人。蛇目为半阴半阳之物,仅仅能看到2米以内的物事。但我,我已经甚满足。」 二先生冷汗淋漓,她也知道师父有几分通天本领,但没想到,他居然能耐到能找到条罕见灵蛇,和它做出这等惊世骇俗的契约。 「可您如果做,自身免不了沾染阴气,万一损伤自己阳寿……」 德勤山人皱起眉打断:「我这样的岁数,活多久并不是问题。整日听小畜生说他去哪儿玩盪,这天大地大……唉,我已经瞎了将近六十年,早忘记世界的真实样子。」他从怀中摸出那一面青铜古镜,阴森森地说,「每次,我也只能透过它去』看』,然而那些妖魔鬼怪,令人作呕,实在令人作呕。我只想临死前,亲眼去看看这个世界……」 第157页 话到最后,居然带有几分沧桑。 二先生也沉默片刻,她换了个话题:「小师弟最近遇到那么多怪事……」 德勤山人一提到吴燕夏,他的嘴在白鬍子下面嘿嘿笑了:「呵呵,小子防我厉害得很。我去他家一次,他锁门锁窗还故意洒瓜子壳,等我走后,估计什么都洗一遍。但小畜生不知道,他上次送洗沙发,我嘱人在沙发下面塞了张金蟾蜍皮。我怕那个灵蛇和狗交换身体后会违背誓约,没想到……」 女侏儒倒也陪着他咕咕咕地阴笑了:「没想到,您稍微压制了灵蛇,原先快消亡的降头怨魂居然又被放了出……」 「啪!」德勤山人又是一巴掌,抽得女侏儒偏过脸去,他冷声说:「住嘴!吴燕夏不乐意入我门下,我传人之位便空着。二儿,你让我说多少次,吾衣钵传男不传女。女人不可吃风水这碗饭,这也是古训!你们一个个,怎么都要气死我!」 女侏儒无声以对,眼中浮起和楼上吴燕夏相同的怨恨神情。 「开车。」德勤山人用拐杖戳了前面的门板三下,恨恨说,「灵蛇换了身体,有点压不住降头。那玩意再不除也是祸害。无论如何,我要先保那小畜生不死。」 吴燕夏以前读书选外国文学史,《浮士德》里有一句话:占星师或巫师,为了获取奥秘而将灵魂出卖给魔鬼。 玄学、风水是需要阅歷和涵养的学问,稍微的定力不够,容易陷入一种宇宙阴谋论的泥潭。 比如,占星师一直知道他的公寓是类·凶宅的存在,现在,吴燕夏不仅知道了他的公寓是字面意思上的凶宅,而且还缠绕着咒怨。他养的那条黄金蟒虽然能保护自己,据说是自己的「新娘」。如果他想知道更多奥秘,必须拜这个说话喜欢留一半的德勤山人为师…… 吴燕夏觉得,他的人生就是和魔鬼打交道。 德勤山人刚刚坐在他旁边,沉声说:「那降头已经尝了血,必须速速除去,否则进入七月阴气重,会形成大患。」 梁凉缩着脖子,已经全身僵直。 她不仅仅是因为极度害怕,还因为吴燕夏正在后面紧搂着她。铺天盖地的男人淡香,他却又开始无意识地用嘴啃她后颈的软肉,旁若无人的亲密。 吴燕夏得靠吮吸lo娘的细腻皮肤,在她的现实温度里,才能克制住想继续追问的好奇。他仿佛感觉这公寓和德勤山人之间有种阴谋,但又感觉捕捉不到其中存在的恶意。 算了,好奇心害死猫,他现在只需要迅速解决公寓这件事,不需要更多无用知识。 「那师父,这公寓里的鬼就拜託你了。我今晚去酒店睡,」吴燕夏立马对德勤山人改口,他说完后又凑到梁凉耳边,奇怪地问,「乱扭什么?给我坐好。」 他一只手就把梁凉大腿握住,还不移开。 梁凉窘迫的发现吴燕夏有点纵慾恶趣味,她真的要再和他严肃地谈谈,别人面前不准动手动脚。 嗯,盲人面前也不行。 她耳朵滚烫,更使劲地掰他的手 德勤山人一句话,也把吴燕夏的耍流氓再打断。 「小子不可离去,今晚同样需在这公寓里守夜,小姑娘也得留下来。你们放心,我便在外面客厅坐镇。」 吴燕夏立刻就把紧箍着梁凉的手松开,皱眉问:「让她留下干什么?」 梁凉差点摔在地上,这时候,她看到趴着的神灯站起来,正凝视着德勤山人摇尾巴。 「小姑娘今晚大抵会受点惊。但她必须在,否则只要她还活着,那物还会主动缠她。而且,这降头会发动其他东西去找她。」德勤山人还在嗑瓜子,他转过头来,终于把五年前就该严厉警告吴燕夏的话说出来,「要彻底解决这公寓里的事情,其实很麻烦。」 德勤山人说要趁着日落前准备些物品,拄着拐杖就先离开,剩下樑凉和吴燕夏在他家面面相觑。 吴燕夏在夕阳下的客厅里走了好几圈,有点兴奋,也有点解脱,说不好什么感觉,仿佛终于是从漫长的枷锁里脱身,又仿佛是有点期待什么。 也好,见鬼总比整天担心被鬼害了好。 吴燕夏隔着窗户看满城的车龙,倒是长舒一口气,过了会,回头看到梁凉依旧缩在沙发里。 「凉凉?」 「你,你把它俩都关回蛇室吧。」她虚弱地说,「它俩在这里,我都不敢动。」 梁凉是很敏感的人,她现在对这两个动物都没有办法再看。 吴燕夏也把坦克和神灯再装回去,他虽然没梁凉这么在意,内心却确实有点犯嘀咕。就好像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出轨似的。 「你是条蛇,对吧?」他对神灯干笑几声,「不要给自己加戏。」 神灯依旧朝着他摆尾巴。 大概晚上七点多的时候,德勤山人就拄着拐杖,负着个包裹独自回来。他带来些金刚砂,铜风铃,火摺子,还带回来一只通体雪白的碧眼小猫。 梁凉以往肯定忍不住觉得好可爱,再摸一摸,但她现在真的什么都不敢动,就站着。 这猫自从拎进吴燕夏家,浑身竖着毛,暴躁地用头撞着笼子。德勤山人让他们把笼子直接拿到卧室,才把猫放出来。 小白猫这时终于平静下来,它绕了整个屋子一圈,轻捷地踩过各种家具和大床,最后,停到了床前的地毯前开始细细地舔毛,憨态可掬。 第158页 」你们今夜同此猫待在卧室。不管外面有何动静,不要走动,等凌晨五点,我把门打开。」德勤山人说。 吴燕夏冷言说:「如果有人闯进来,怎么办?」 「呵呵,即使闯进来的,恐怕不是人。」 吴燕夏居然也笑了,他直勾勾地看着德勤山人说:「我需要你一个保证。」 「保证什么?」 「万一有东西闯进来的时候,我不会坐以待毙。」吴燕夏沉声说,「还有,我要她好好的。」 德勤山人古怪地笑了下,他说起别的话题:「你以前虽怕事胆小,好在不啰嗦……现在真的挺迷这个小姑娘。」 吴燕夏面无表情地说:「普通程度上的迷吧。」 「说也奇怪,她的命格里确实没有你。」 吴燕夏冷笑:「我的命格里八成也没有你,结果我还是被你缠上了。算命只是算一个范围,不可能事事都算准。而降头这种鬼东西,哼哼,我至今只是半信半疑。否则古代两军交战,互相跳大神诅咒就可以,谁还流血牺牲呢?」 德勤山人沉默了几秒钟,他摸着白鬍子,把吴燕夏拉了出去。 ☆、第 81 章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全 梁凉在下午灌输太多消息, 整个人迷迷煳煳。 从太阳逐渐落山后,心也就一直飞快的跳。疑惑有,恐惧有,不安也有,但她奇怪的感觉自己也不是单纯的害怕,就是一直在拼命回忆那天深夜独自来吴燕夏家的情景, 当时自己胆子真够大的。 也不怪她啊, 之前平平安安活了那么多年, 很多事情都不知道。 等吴燕夏重新走回房间, 梁凉傻乎乎地问:「老爷爷之前说不能随便把女人带回家,可你以前天天逼我到你家铲屎。你当时就喜欢我吗?」 吴燕夏刚刚和德勤山人交谈几句话,他走回来, 脸色不郁,听到她这么问简直苦笑:「怎么这时候还问这种问题呀?」 梁凉便低头, 不敢多讲。 她心想, 因为这个问题对自己很重要。晚上如果要见鬼的话, 就会让自己提前想点美好的、粉红色的东西撑住精神。 吴燕夏现在无暇多管她, 德勤山人正在外面拿着一个罗盘走来走去的布阵。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老头的手势哆嗦得厉害,步履非常蹒跚, 看的人胆战心惊。算命风水不分家,但德勤山人自从成名后,很少去做降魔除怪的事情。 布阵的时间很长,吴燕夏看着年迈的盲目老人拄着拐杖做这种体力活, 多少有些感触,然而也不能前来帮忙,德勤山人多疑得很,只相信自己亲手布的阵。 他在吴燕夏的客厅里,用铜盆烧起一把接近白色的篝火。 那把火细而高,直舔到天花板上。奇怪的是,火苗升起时却也降低了周遭温度。此时整个客厅里的灯全开着,但随着火一升,瀰漫一股静谧荒凉的感觉,德勤山人再抠摸地用一个制成的白色尖头帽扣在上面,房间就像被来自幽冥里的灯柱笼罩似的,幽笼笼的,有点瘆得慌。 梁凉吓得根本就不敢走出来,坐在他床边,宁愿和那只白猫单独待着。 吴燕夏则是个奇人,他顺手点了根烟,在旁边看着德勤山人布阵。 客厅里只有他们两人,德勤山人停住脚步,忽地说:「小子太不识抬举,你若投我门下,荣华富贵平安都有了。」 吴燕夏懒洋洋地回答:「您这话没诱惑力。我老爸以前整天跟我发简讯,说只要考上公务员,后半辈子就有国家管我饭吃。」 「那个小丫头……」 吴燕夏双指仍夹着香菸,竖起耳朵。 德勤山人阴森森地问:「若是那小丫头变成降头诅咒之物,此刻让你陪着她一起死,你死不死?」 沉默了会,吴燕夏在烟气中微微一挑眉,红痣隐现,那目光居然有点倾倒众生的意思:「这可说不好,但我八成会继续活着,就让她一次次来穿山越岭的主动来找我。不过,我到时候可能得拜您为师了,总不能允许她被其他鬼欺负了。」 德勤山人沉默片刻:「多情种子。」 「一般一般。」吴燕夏揉了揉眉心,他始终想知道德勤山人是对这公寓有什么居心,因此试探地问,「听说,有些鬼有大冤大恨的话,没法离开自己死的地方……」 德勤山人没说话,他转过身用那顶黄莺羽毛做成的掸子,继续擦着玻璃。 吴燕夏也突然止住声,。 他家的客厅里是好整片的贵价落地窗,防水防噪防潮,但此刻剔透的玻璃外部,没被那黄莺羽毛擦拭过的地方开始慢慢地爬上一层浅灰色的东西,那灰色就像冬日森林里阴湿凝结的冰霜,又像有人在外面用一层稀水泥煳住窗户。 逐渐的,玻璃上就照不出室内的人影。 而整间房子就像个纸灯笼般开始灯影摇曳起来。 吴燕夏毛骨悚然,自己以前住在这里半夜写稿,可从来没见过这么诡异的事情。 他内心实在有句脏话,也不知道该不该讲:为什么,为什么不让他买房子前看到这事? 德勤山人则用枯瘦的手敲了敲玻璃:「将那两个动物的笼门打开,你便进卧室陪那丫头。 」 吴燕夏依言把两个笼子拎出来,不过进卧室前,迟疑地停住脚步,说:「师父,今晚就您一人在我家守夜?」 第159页 他那三个艺高胆大更年轻力壮的徒弟呢? 德勤山人也知道他的意思,淡然说:「我尚未老到连此般雕虫小事都出动他人。」 吴燕夏讨了个没趣,不过他不在意:「您自己会不会有危险?不然定一个暗号,您有事的话,我出来救您?」 德勤山人的手始终虚扶着那块落地玻璃,白须微抖,手上青筋暴露。他张了几次嘴,稳定气息,沉声说:「可记得刚刚跟你说的话?」 德勤山人方才提出一个奇怪要求,让吴燕夏今晚坐在卧室里的时候,全程必须闭上眼睛。 「若真的有东西破门而入,你便先睁眼。那它就会先取你的性命,从而放过那丫头。」 吴燕夏听了这理由,倒是很痛快地就答应,他也没问「它」是什么。 他说:「您保重。如果您出了什么事,我也不会放过那鬼……它到底是鬼还是什么之类的。」 客厅中央白色的火苗,突然间像冻住般,跳跃几下,直接在铜盆里熄灭。 德勤山人平静地说:「进去吧。」 吴燕夏心一狠,关上卧室门。 德勤山人把羽毛掸子扔在脚下。 原本柔软嫩黄的羽毛变得干涩分叉而湿漉漉的,他呸了声,随即摸出怀中的铜镜,用指腹来回摸着镜面,准确无误地走到房间东南角,撩起袍子坐定。 一瞬间,房间里传来股非常浓烈的气味。那气味无法形容为是香或者是丑,但就像极阴地表里刮来的脏风。 德勤山人摸着他的白鬍子,从容地打坐等待,顺便把古镜放到脚边。 神灯这时慢慢地从蛇室里跑出来,好像是在乱熘达,但灵巧的脚掌完全没有碰乱地面的硃砂粉。 最后,它也趴在老人旁边,小而圆的狗头昂养着,就如曾经当蛇一般。 德勤山人察觉到神灯的存在,皱了皱眉:「那只犬居然压不住你的身体?怎么都把眼睛也露出来。你就不怕吴燕夏怀疑?」 德勤山人当初和灵蛇订的契约,签订在蛇皮之上,并用老人的血在上面画了一只眼睛,以示内容。 只不过,神灯原本的身躯细而长,契约显露不出来。换了坦克上身,狂吃勐塞之下,随着过速增长,居然把最初的图案暴露出来。 老人的话说的极轻,也不知道神灯有没有听见。 在他脚边的铜镜,模煳地映照着泰迪的脸。 只不过,那里不是毛茸茸的宠物犬,居然是一个面若冰霜的女孩,正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吴燕夏高大的身躯正全趴在门上,用一个杯子紧贴着门板,像国民党特务般仔细地监听外面的动静。 梁凉默默地看着他。 即使知道今晚兇险,可能遇到鬼什么,她也可能有危险,梁凉还是真诚觉得,自己男友这动作太不体面。 不过,她也不敢说话,又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短髮。早上被吴燕夏一吓,每隔一会就仔细检查自己的头髮,看有没有再诡异地变长。 过了会,吴燕夏颓然走回来。他用脚把小猫赶走,摇头说:「什么也听不见,外面没声音。这老头估计还活着。」 梁凉紧张地点头:「好的。」 他们在卧室里也感觉到一股瘆人的凉意,吴燕夏并不陌生,曾经在那晚上彻骨地感受过。 他粗健胳膊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轻声问:「冷吗,凉凉?」 「嗯,还好啊。」 梁凉今天穿了很隆重的重工lo装,她全身都是蝴蝶结装饰物什么的,又穿着裙撑。目前暂时感受不到那股寒意,还挺舒服的。 灯光下,梁凉看到吴燕夏居然正闭着眼睛跟她说话,吴燕夏自然没有告诉她全部缘由,只说自己今晚得闭眼。 梁凉自幼胆小,她缩着肩膀,忙问:「那我也需要闭着眼睛陪你吗?」 「应该不用,你睁着眼睛好了,有什么情况可以告诉我。不过,那老头也让我告诉你一句,今晚不要用手去摸头髮,也不要看镜子。」 梁凉暗自记下来:「好的。」 吴燕夏闭眼的样子居然乖得很,越发显得眉睫整齐。她很害羞地凑上去,轻轻亲了下吴燕夏的唇,再赶紧红脸移开。 吴燕夏也笑了笑,刚才那点想拜师而观大千猎奇的动摇已经不见了。 「等这件事解决,我们就去迪士尼。」他承诺。 梁凉张嘴没有回应,她和正在不远地方舔毛的小白猫,齐齐地看向紧锁的门。 门把手在动。 ☆、第 82 章 德勤山人带来的那只猫, 翘着尾巴,首先走过去望着门。 梁凉紧盯着那个方向,门齿轮旋转到开锁的时候,又无声地缓慢转回原位仿佛外面的人正犹豫要不要走进来。 吴燕夏感觉梁凉的颤抖,他皱眉问:「你看到什么了?」 梁凉心跳极度加速,她咬着舌尖不敢回答, 仿佛怕贸然开口, 就会让外面的人知道里面有什么。 不远处的门把手再轻轻旋转一次, 下沉, 悬空,又停止,重复方才的犹豫。 再接着, 看j在梁凉的眼皮子底下,厚重的香槟色把手以极诡异骇人的姿势, 像拧麻花样无声地旋转了一百八十度。 再绝无声息停住。 吴燕夏闭着眼睛, 只有梁凉清清楚楚看得见。 在至少五分钟, 已经彻底调转方向的门把手, 都没有继续转动。 第160页 门虽然没有打开,气氛已经彻底变了。 安静,极度的安静。整个房间的气氛就像一块待抚平的动物皮毛, 充满令人战慄的凝固感,因为门外有什么在等候。 梁凉感到那股不寻常的冷意,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如掉冰窟, 全身发抖。 梁凉颤抖着把这件事小声告诉吴燕夏,吴燕夏恨不得能睁眼亲自查看,他只能说:「你不要轻易开门。」 梁凉觉得他太高估自己:「我……不敢……开门。」 吴燕夏便不再出声,远处那只凤眼小白猫也再盯了会门口,无聊地趴下,继续舔自己身上尾巴上的绒毛。 梁凉牙齿依旧打颤,她看了会小猫,又害怕的盯着静静的门。精神压力实在太大了,她终于忍不住可怜地看着吴燕夏。 男人依旧坐在她身边,闷声想事情,气息安定,下颚利索,手臂也有力地揽着她。除了吴燕夏正紧闭着眼,和往常没有区别。 但梁凉望着他,却没有感到以往总能寻求到的安定和沉稳,反而在内心,一股很奇怪却很真实的感觉升起。那就是,他虽然此刻紧紧抱着她,两人肌肤相贴,体温却根本透不过来似的。 吴燕夏体温向来偏低,梁凉是知道的,但现在,她感觉他整个人就像铁俑,抱着许久都没有丝毫温度,反而,是她一直在源源不断地单向温暖着他。 梁凉摇了摇头,赶紧把怪想法驱逐,更颤抖地缩在他怀里。 吴燕夏任梁凉来回乱蹭着胸膛。 他目不视物,什么都是干着急,也只能拍着梁凉的嵴背,轻声说:「今晚你全程握着我手,记住,不要碰自己头髮——为了保险起见,我把你手绑上?」 梁凉连忙摇头,如果双手绑上,禁锢反而容易让她产生更重大的危机意识。 幸好,他也只是随口说了句。 吴燕夏同样在此刻隐约觉得不对劲。 他是资深夜猫子,作息搅得很乱,但大部分时间在夜间反而是极清醒的。可此刻眼皮逐渐发沉,一股极其不寻常的浓烈困意像黑雾般从脑海里升腾起来,席捲着神经。 德勤山人嘱咐今晚全程闭着双眼,但这闭目姿势,除了对四周的不安定,也真的……很容易直接睡过去。 抽根烟提神好了。 吴燕夏一手揽着梁凉,他微抬起另一侧臀部,从兜里摸出根烟叼在嘴上。但刚点起打火机,lo娘传来惊唿,疯狂挣扎地要逃脱怀抱。 吴燕夏的睡意在一瞬间消失,以极大的毅力控制着表情,继续闭着眼睛。 他本可以轻松捉住梁凉,但清楚刻意挽留只会让她更恐慌,只是等她逃到安全距离,才轻声问:「怎么了?」 梁凉已经手忙脚乱地爬到角落,独自缩起来,紧抱膝盖。 她哆嗦地着看吴燕夏。 就在刚刚打火机点燃的瞬间,红色火光映照到占星师脸上,他眉宇间的红痣……消失了。 那一瞬,简直无法唿吸。 吴燕夏的五官未变,但火苗一跳,他的神情微妙,瘦削的脸似笑非笑,骤然变成另外一个陌生人。 一个无比兇狠恶毒的,女人。 她哪里敢让他继续抱着自己。 吴燕夏听梁凉颤抖描述后,不由也炸了:「女人?什么女人?」 他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脸颊、下巴和头髮,而人都有模仿本能,梁凉看吴燕夏那动作,居然忍不住也想抬手去摸自己的脸和头髮。 吴燕夏却急电般地反应过来,他依旧闭着眼,却厉声说:「别摸头!」 这声暴喊让白猫迅速躲在床底,梁凉脑子一跳,凛然缩回手,眼泪汪汪的不知如何是好。 吴燕夏竭力平静下来,梁凉离着他远,到底还是担心。于是他冷着脸:「小女僕赶紧回来!」 梁凉犹豫几秒,灰头土脸准备再朝着他爬回去。 她没爬了几下,卧室头顶的灯突然闪了闪,一下子熄灭。 整个房间陷入一片彻底的漆黑当中,什么都看不见,梁凉立刻回想到自己困在蛇室、以及瑰丽酒店的奇葩经歷,她恍惚间居然又想摸头髮,却克制住自己。 梁凉忙朝着他加快爬过来。吴燕夏却大喝:「不要动,我去找你!」 接着,同时听到房间外的客厅里有什么重重地坠地,震得地板发震。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鬼来了吗? 梁凉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听从吴燕夏的话。她把脸掩盖在裙子里,趴在原地,瑟瑟发抖。 幸好就在这时候,头顶的灯闪了闪,居然又重新顽强地亮起来。 光明给人无限的安全感,梁凉暂时松了口气,她胆怯地想直起身体,同时,身后突然伸来一双极凉的爪子,紧紧地捏住她的脖子。 逼疯人的寒冷。 梁凉的眼泪夺眶而出:「不能碰我!」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把一直偷藏在自己羊角袖里的夹眉小镊子掏出来,狠狠扎上去。 吴燕夏疼得差点又睁开眼睛,他另一只手利索地把小镊子夺下来,咬牙继续压着梁凉。 「是我,你不要抬头!」 梁凉这才颤抖的放松身体,继续趴在地面。他的手怎么那么冷…… 吴燕夏让她继续趴着,随后绕开颤抖的lo娘,凭着记忆而摸索着,向窗户方向走。 吴燕夏闭着眼睛,双手向前伸维持平衡,此刻不仅手腕锐疼,头也简直就有两个那么大,最想做的事情是冲出去把外面的德勤山人先用钝刀阉了。 第161页 不阉,不足以平心头之恨。 德勤山人说话喜欢留一半的习惯太愁人,他嘱咐梁凉今晚不能看镜子——吴燕夏此时突然想起来,老头瞎了多年,现代词彙掌握的有限,说的「镜子」应该不单纯是指镜子,而是指所有能反射出她倒影的物品。 比如,玻璃。 吴燕夏卧室正朝南,和客厅有相同的巨大落地窗。到了夜晚,玻璃隔绝外部採光,对内反射光线,也相当于形成一面镜子。 「老头能再坑我一点吗?能吗,能吗?」吴燕夏无奈地念叨着,摸索走到窗户的位置,先把窗帘都严密地拉上。 梁凉惊魂未定,吴燕夏走回来把她拉起来:「刚才你看窗外位置了吗?」 她含泪说:「没……」没来得及看。 吴燕夏长出一口气,脑海里继续琢磨,还有什么能反光的东西。 应该没有了。 他习惯简洁,卧室里摆放的东西并不多。其他的家具和地板都是纯木质的,也不会形成镜面。 但,一切小心为好。 「我,我为什么今晚不能看镜子?」梁凉小声地问。 吴燕夏便把他从德勤山人那里得知的解释,囫囵说了一下:「那种连环降头的本质是根植于回忆的复杂巫术,据说人体器官里,眼睛也是能贮藏部分记忆。当人眼看到过什么,在头脑里形成印象,很难彻底忘记。老头今晚除降头,那玩意儿肯定四处逃窜。你如果贸然看到镜子,指不定看到什么。」 梁凉发抖地说:「那,那我干脆也像你一样,闭着眼睛好了。」 人真的是非常矛盾的动物,当心情陷入恐惧的时候,反而不会选择鸵鸟的闭上眼睛,一定要睁得大大。 梁凉仅仅闭了几秒钟的眼睛,就又迅速睁开。 类似于,即使死也想看清最终死在什么上面的不甘心态。以梁凉的性格,闭着眼睛才会把她逼疯。要知道她以前洗头,都不敢闭眼超过五秒,生怕睁开时会有什么冷冷的凝视自己。 宁愿清清楚楚的看到鬼,也不愿意陷入莫名其妙的危机呀。 吴燕夏伸直一条腿,一支手搭在上面,背靠在床边。 他这性格到了关键时刻,废话其实很少,吴燕夏只简单承诺:「不会让你有事的。」 梁凉也看到他手腕处被自己戳伤的地方,她脸红又内疚:「我给你擦一下伤口,我包里有湿纸巾。」 lo娘的小包,总是整整齐齐地塞着一堆女孩家的用品,里面有化妆镜,只能闭着眼睛去摸,等摸出来后小心地拆开,为他擦拭着。 那一下扎得非常深,她握着他的手,轻轻地往伤口吹气。 正专心处理的时候,突然间听到有人轻声喊:「凉凉?」 梁凉从尾椎开始哆嗦了下。 这是一个极细女声,非常清晰,好像是从门外传来,类似嘆气又无感情的语调,重复几次,由远及近。 梁凉鸡皮疙瘩都掉了,下意识去往吴燕夏身边凑。 然而,占星师的表情纹丝不动,眼皮下垂,他满脸萎样地任她握着手,居然像是疲倦到要睡着了。 「夏夏!夏夏!」梁凉慌忙去摇吴燕夏,这才把他从瞌睡中唤醒。 吴燕夏尽力维持住精神,却又不能睁眼:「怎么了?」 「有人,有人叫我名字……」 两人屏气等了片刻,房间里除了寂静,并没有声音。 吴燕夏心中奇怪,他说:「我什么也没听到。」 「真的!就在刚才,真的有人叫我名字。」 他顿了顿:「你小心看一下,房间有异样吗?」 梁凉趴在吴燕夏怀里,她紧拽着领口,小心地环视一圈,但房间除了那倒置的门把手,一切如旧。 时间再一分一秒的过去,周遭非常安静,外面的客厅毫无声响。 慢慢的,梁凉也产生怀疑,刚才的声音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她刚镇定心神,听到旁边传来细小的动静,梁凉心脏一阵狂跳,发现原来是白猫又从床底爬出来,走到门口乖巧地卧下。也就在这时,梁凉感觉房间里有什么些微不同,她揉揉眼睛,仰头看去,头顶的灯光好像正逐渐的变得晦暗。 房门被轻轻敲响,诡异的女声居然又出现了:「凉凉?」 梁凉神经再次绷紧,但这次她镇定下来,没有上次那么的恐惧。 「你听你听!」她推吴燕夏。 但侧头看去,吴燕夏居然头一点一点的往下掉,他在不长的时间内好像又要睡着了。 「凉凉?」唿唤的女声好像更大了一点,带着种莫名的空灵,而那被扭曲的门把手好像也要重新转动。 梁凉都快急哭了,她连忙去摇吴燕夏的胳膊:「吴燕夏!你怎么能睡呢,快醒醒啊!不要睡!」 她狠狠晃了他几下,即将陷入沉睡的吴燕夏再次被艰难摇醒。 那古怪的疲倦不知从何而来,朦朦胧胧,攥取心扉,令人无法思考。 吴燕夏站在黑灰交接的边缘,马上要走入梦魇,直到听到梁凉的唿唤,他心神一凛,喉咙动了几下,就要迅速睁眼。 睫毛却落入柔软细腻的手心。 是梁凉正用她的小手抢先帮他捂住眼睛,她急切地说:「夏夏,你醒一醒,刚刚又有怪声音叫我,还有敲门声!」 吴燕夏挪开她的手:「我听一下。」 第162页 但梁凉此时惊讶地抬头,因为随着吴燕夏醒转,刚刚他一开口说话,头顶昏沉的灯又恢復到之前的明亮度,诡异的女声和敲门声也再次消失。 难道,这东西很忌惮吴燕夏吗?脑海里闪过这念头。 这个猜测让梁凉精神一震,连忙说:「不要睡好不好?你陪陪我。」 ☆、第 83 章 吴燕夏根本不想睡, 那感觉是像打了一针麻醉剂,还有中毒般的虚弱。他不能告诉梁凉,也只能苦笑:「我必须去洗把脸。」 他费力地站直,摇摇晃晃地洗了把冷水的脸,重新坐回来的时候终于有了点精神,勉力地抽了根烟。 梁凉也摸了摸他眉角, 小红痣又回来了, 她松口气。 吴燕夏推开她的手, 低声说:「先别靠过来, 你身上太热。我很困,让我起身走一圈。」 吴燕夏让梁凉给自己找了条领带,缠在他眼睛处, 为防止不小心再睁开眼。 他像个怪模怪样的海盗,很缓慢的绕着房间, 一圈圈走动和巡逻。 随着吴燕夏这么慢吞吞地走动, 梁凉反而觉得放松下来, 坐在床上呆呆地望着他。而小白猫也被他晃动得心烦, 静静地蹲在房间中央。 没走多长时间,吴燕夏开始极大量的出冷汗。他继续坚持走着,直到最后一声闷哼, 不禁用手扶住墙。 梁凉手忙脚乱地要去扶他,发现他全身居然微颤,体力不支。 吴燕夏顺势往墙上一靠,淡淡地说:「本大仙走不动了。」 「你, 你很难受吗?」 吴燕夏突然就笑了,尽管那熟悉的笑容依旧像平时那样有点坏有点调侃,但看得出此刻很疲倦。 「不是难受,只是有点困。唉,你跟我说一会话吧。」 「你想听什么?」 「随便说。」 梁凉今晚太害怕,居然脑子彻底不转了,她恨死了自己平时笨口拙舌,而吴燕夏安静地等着,撑着墙不动弹。 几秒种后,头顶的灯光又逐渐发暗,她搀扶男人的身体往下沉。 梁凉意识到,吴燕夏是又要疲倦地睡过去了。 而在骇人的敲门声再次响起前,她不得不再次叫醒他:「夏夏,你醒一下,醒醒……」 吴燕夏的指甲早已深陷进掌心,但,他的清醒意识和思考在困意重锤中几乎节节击退。 冷,累,头痛,就像走进黑黝黝的天井庭院,每一步都逐渐消逝力气。吴燕夏觉得胸口发闷,那股疲倦简直要令人晕眩,意识也像羽毛样飘走。 他感觉自己需要个解脱,马上,就现在,谁都无所谓了。 最终还是听到那一声声哭泣的熟悉唿喊自己:「吴燕夏,你不要睡……你陪我,你说好了要陪我……不要这样,是真的有人叫我名字……」 lo娘哭都这么有特色啊。吴燕夏深唿一口气,强逼着自己脑子恢復清明,重新扶墙站起来。 他捏捏梁凉的手:「醒了醒了,别哭了。我没睡,再帮我点根烟。」 梁凉这辈子,再也没有像今晚这么害怕过,她浑身几乎不受控制的发抖。 吴燕夏的体温始终很低,却涔涔地出汗,最后不得已把上衣脱了,□□精壮胸膛继续走。后面他实在走不动,就靠门站着,千方百计不让自己被疲倦打败。 他头脑昏沉:「我出去后,第一件事要砍死德勤山人。」 顿了顿,吴燕夏切齿地嘟囔:「还有你那小竹马,我要上了他!」 足足抽完一包烟,艰难走着,动作又慢了,吴燕夏甚至开始烦躁地拿头撞墙。梁凉头一次看到有人居然能困得像戒毒般,她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累,也真的很想让他休息。 可是——鬼。 梁凉觉得她恍惚是有点懂了,为什么德勤山人坚持让吴燕夏继续住这公寓。这凶宅之所以维持安宁,是靠吴燕夏的坚强意志维持的。他不相信有鬼,就会拼命对抗、抵御着。就如同此刻,他的意志力正在无形保护她一样。 头顶的灯一次次地暗下去,梁凉含泪跑过去,唤醒他,让他再坚持一会。到最后,她不得对他大喊,骂他,唿唤吴燕夏提起精神。 吴燕夏感觉疲倦就像潮水沖刷着冬日海岸线,他低声说:「好了好了,我真没睡,我不会睡。你别哭了,唉。」 一整晚,吴燕夏都在不停地走,敲门声和那瘆人唿喊也没有出现。 也不知道多久,梁凉早已经哭得面目稀里煳涂,但靠在墙面,已经精神极度不振的吴燕夏就像打了个清脆响指般清醒过来。 他原本歪歪扭扭的身躯站直了。 她呆呆地看着他,却也警惕地退后一步。 「几点了?」吴燕夏低声问。 梁凉在早晨忘记戴自己的装饰怀表,她迟疑地说:「我,我也不知道呢。」 吴燕夏沉默片刻:「我需要知道时间。」 梁凉迷茫地「嗯」了声,左右四顾,卧室里的闹钟不知道在哪里。但床头柜有个巨大的ipad pro,是吴燕夏看星盘和做占星笔记用的。 梁凉小心的按了下键,点亮屏幕,她的面孔在巨大黑色玻璃一角闪过,随后惊喜地说:「还有一秒就四点了……」 话音未落,吴燕夏在身后突然间剧烈地咳嗽,拼命地弯着腰,仿佛要吐出什么东西,梁凉连忙跑回去扶住他。 门被一拐杖重重地戳开,与此同时,吴燕夏立刻把眼睛上的领带揭掉,喘息地挡在梁凉面前。 第163页 德勤山人白须白眉被烧焦,半个肩膀都是血,好像经歷什么惨烈激战,在一夜间也仿佛变得更苍老虚弱些。德勤山人正把铜镜绑在头顶,从怀里准确无误地掏出一张金黄色的蛇皮袋,把地面正发呆的凤眼小猫牢牢套住。 袋子里明明装的是可爱的白猫,但此刻,居然传来声类似婴儿或青蛙的大哭大嚎,尖锐又揪心,令人极端不安。 随后,德勤山人迅速在卧室里点起吴燕夏之前见过的白色篝火,将金黄色袋子扔进去焚烧,再用六块鹅卵大的石头压制着袋子蠕动。 梁凉清楚记得,德勤山人枯山水的别墅里,到处都是这种石头。 吴燕夏冷静地看着这一幕,依旧撑墙喘粗气,那无来由的困意已经像风吹过般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剧烈头痛。 以前跟着德勤山人的时候,他偶尔也有这种几近虚脱、非常不舒服的感受。虽然闭着眼睛,但眼压好像特别高,龇目欲裂般。 吴燕夏忽地问:「师父,您眼睛真的是因为曾经出了事故才看不见的?」 德勤山人不说话,他侧耳听着白色火苗燃烧,直到那金黄蛇皮袋里的东西不再蠕动,才开口:「小畜生,我五年前应你之事,可是应诺了?」 说完后居然膝盖打弯,要跪在地面。 吴燕夏不顾头痛,迅速搀起老人,等他们走出卧室,客厅里整片的狼藉。唯一的沙发掀倒在地,皮面处破了,仿佛被什么密集的爪子划着名。 梁凉跟在后面,意识到她和吴燕夏昨晚只是躲在卧室里,德勤山人却在一宿独自对付那神秘的东西。她有些佩服,有些懊恼,但居然能很冷静地四处观察。 梁凉轻声问:「神灯和坦克……怎么样?」 吴燕夏怔住,他早忘记问了。 德勤山人却往她的方向抬抬脸,心想这八字奇佳的丫头也有点厉害,他不动声色地说:「都好。」 一个小时过后,天便彻底亮了。 吴燕夏把德勤山人送下楼,梁凉打扫客厅里的各种垃圾,当太阳亮堂堂地照进来的时候,她抬起头,突然感觉原先每次走进来,笼罩在他家里的那股莫名的冰凉东西,好像确实消失不见。 ☆、第 84 章 吉兆平常24小时随时找到的老闆, 最近频繁消失,手机也不接。 根据桑先生积极传播的流言,梁凉已经死了。 但,老闆早晨倒是亲自回过一次电话,声音非常小,她说自己今天会来店里, 仔细嘱咐让大家准备新店开业前的杂务工作。 桑先生在以前的早上都会去健身房嗨嗨嗨的举铁, 但梁凉几日没有来, 却提前安排至少一周的沉重工作量, 其中包括请摄影师为他拍照,贴在门口宣传。新店后厨的储存设施变完善,预约了几名本土的调料供货商寄了堆新鲜样品。同时店里软装还没完成, 梁凉却默不出声地请了四、五个调酒师来参加面试。 与日餐日料在国内逐渐兴起相反,日式酒吧逐渐衰退。大多数国人正式接触鸡尾酒都是从日式吧开始的。那种调酒师把酒拜访的整整齐齐, 再把调酒的仪式感做的很足, 拼命放青柠和储存威士忌的, 都是典型的日吧风格。但也同样因为陈旧的经营理念, 生意都不太好。 桑先生上午与前来面试的调酒师面面相觑,他对酒有了解,但又没有梁凉那么多, 也不知道梁凉想做酒水生意。虽然她平常总苦口婆心地说了不少本店的改良,但那时候,桑先生一般正凝眉冷对的发呆。 野生三文鱼一般只在五月到九月供应。总被孤独留守在店里,大多数时间都在收快递和维护烂摊子的总板长, 怀着对老闆的怨恨,罕见大方的把新运到店里的三文鱼用清酒、酱油、味增、蜂蜜文火生煎,又让厨副调制了新鲜的日式梅子辛香酱,准备了干果小菜。 才刚准备好,门就推开。 连续消失的梁凉居然默默地走进来,身后是频繁出现在她前后左右的占星师,看到有东西吃,他自觉地也往桌前一坐。 桑先生眼前发黑。 吉兆其他员工先打招唿,梁凉让他们继续吃,独自先把新店里整个巡逻一圈。 桑先生迟疑片刻跟上去,他抱着胳膊很兇悍地说:「最近老不来店里,你这么不想来的话,以后永远别来。」 梁凉回过头甜甜地笑了。经过昨天惊魂一夜,即使桑先生两道老虎凳样的兇狠目光射到她脸上,也觉得无比的亲切熟悉。 最起码,她面对的是一个人类啊。 可是桑先生是糟糕的人类,脾气一阵一阵,发飙风口上异常可怕,他现在是实打实的很恼火:「老闆你昨天干什么去了?一整天都打不通电话。你最近耍什么威风?找到男朋友想当太太了?」 梁凉就不敢笑了。 但是怎么解释呢,总不能实话实话,讲自己在凶宅里去撞鬼了吧。于是紧张地眨着眼睛,她慢慢解释:「昨天是我不好。但是吴燕夏家里养了黄金蟒,他的手腕又受伤了。」 不得不说,lo娘说话,或者说哄骗艺术非常高超,她说了两个真实情况:吴燕夏的手腕受伤了,虽然是她自己拿小镊子戳的。而他家也真的养蛇。 此刻两个事实组成在一起,好像有什么联繫似的。 桑先生果然被误导了,他不关心吴燕夏的伤情,只皱眉问:「黄金蟒是什么玩意?」 第164页 吴燕夏从没有向任何人说自己养蛇,而这是梁凉第一次主动说起他养神灯的事情,效果显着。当桑先生半信半疑地接过梁凉手机,他的熊腰虎背很是哆嗦了一阵。 手机里,显示来吉兆前,她帮吴燕夏与坦克合影的五六张照片。这是一条在静态视觉效果来看,都非常粗大到蜿蜒的黄金蟒。 梁凉拍的还是动图。 桑先生立马就信服了,且,他被这样兇悍的家养黄金蟒吓尿了。 在师徒两人一起收拾新店的时候,桑先生戾气未散,又换了个崭新的攻击方向怒斥梁凉:「老闆你现在的胆子这么大,居然敢玩蟒蛇。上次一起去水市场,你面对几条黄鳝躲什么?」 梁凉对她的旷工也心有内疚。 只能来回道歉、认错、悔改,虔诚答应补桑先生的假期损失和加班费用,坚决保证近期就去迪士尼玩等等事项,桑先生这才略微平息心情。 过了半晌,他再克制不住的追问:「夏大仙家里真的养蛇?」 「嗯,会蜕皮的。」 「养,养了多久?」 「五年了吧。」 桑先生咽了口干沫,扭动脖子回头看了一眼正笑着和吉兆员工吃饭的吴燕夏,他粗声问:「养了几条啊?」 吴燕夏又不是蛇贩子!梁凉不高兴地噘嘴:「养一条就太吓人啦,绝对不能再多养。」 桑先生狂想点头贊同这说法,但觉得这做法太没有男子气概,只好闷声不发。 梁凉同样后知后觉的脸一红,自己介绍的口气太亲密了,就跟真的在吴燕夏家当家做主般。 而在桑先生的嘟囔声中,她又盈盈地跑回去找他。 吴燕夏正坐在那里,垂眸喝着吉兆店里自酿的酸梅汤,他没什么胃口。 今早送走德勤山人,回来后就抱着马桶吐了,但又吐不出东西,撑着水台池,居然像是头腿发沉。摇摇晃晃地走进蛇室里,坦克依旧在笼子里缓慢地爬行,见到吴燕夏时居然定住了,那双黑黝黝的狗眼睛瞅了瞅他。 吴燕夏一愣,迅速低头看泰迪,却发现它还是黄澄澄的蛇眼,没精打采地趴在笼子角落里。叫了两声,勉强抬起头。 「唉,我还以为你俩能换回来了。」吴燕夏嘆口气。 泰迪爪子一刨,又蔫蔫地趴下。剩下坦克依旧像一根直挺挺的棍子般,牢牢地盯着他,小幅度摇摆着尾巴。 因为它饿。 「你就知道吃。」吴燕夏只好再开了罐头。 梁凉在客厅再收拾了一小会,就觉得那堆零散的硃砂和燃烧痕迹是工程量很大的活。她一宿没睡,也累得要命,决定直接帮他请个小时工。 吴燕夏行尸走肉地进去卧室沖了个澡,颳了鬍子,光脚出来后,坐在床边用毛巾擦湿漉漉的头髮。等看向床头柜的时候,他略微皱眉,自己的 ipad 屏幕居然无缘无故的碎成了蜘蛛网形状。 指尖摸上去,仿佛都能感受到尖锐,仿佛被狠狠摔过。 吴燕夏莫名其妙:「是我碰掉的?」 世界上就是有占星师这种不太认真的性格。他只是说了句,又想自己要给直营店贡献维修机器银子,没有深究。 梁凉敲了敲卧室门,再颠着小碎步跑过来。 她帮吴燕夏擦着头髮,很认真的问:「你家的公寓,这次是真的没有鬼也没有降头了吧?」 吴燕夏皱眉:「至少德勤山人这么说。」 梁凉现在是觉得德勤山人不可信,她犹豫着没说话,吴燕夏便放下ipad,弯腰从他之前脱掉的破烂裤兜里掏出个东西。 居然是德勤山人总偎在怀里的那块青铜古镜。 「以防万一,我刚刚把老头的这玩意抢回来镇宅了。」吴燕夏毫无内疚感地说。 梁凉同样毫无内疚感的放下心,她立刻点头:「我帮你摆起来。」 德勤山人很不情愿的把古镜交出来,但坚持要求吴燕夏随后的十几日继续留守此处,等约定的五年期满再搬家。 吴燕夏脑海里有无数想法,此刻又累又乱,确实理不出一个线头,只能依旧选择暂时选择相信。不过,当听到梁凉认真的说「你的意志力就是这所公寓的保护神」之类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不以为意。 梁凉被笑得满脸通红,吴燕夏基本对什么都很潇洒,不太相信「规则」,即使这「规则」是跟鬼神有关的。 吴燕夏吃了几片阿司匹林,但那股头疼欲裂没有消散,但听到梁凉要回家梳理的时候,他强打精神把她送回去,再送到吉兆的新店。 梁凉路上跟他说了好多次不要送,她就是工作没什么问题,催他回去睡觉,吴燕夏却说:「我来视察占据领地。」 果然,他已经跟吉兆里的每个员工都打了招唿,说明了老闆正牌男友的身份,并告知如果有其他不三不四的野男人跟老闆多说话,就直接打死。 梁凉跑过去的时候,正听到lu无意间得意透露,魏奎有一次来店里找老闆,他们店里的人把他打了一顿。 吴燕夏半点笑容也没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的疲倦,神情晦涩。但他没发作,就是耐性地听着。 梁凉急了,立刻把lu瞪走:「真的是很久之前的事,你那会还在扬州。我,我没有想噼腿的,你要信我。」 吴燕夏眉峰微动,倒是先把水喝了,过了会才漠然说:「我以后还是会定期去外地出差,到时候……」 第165页 梁凉敏感的知道他不高兴了,立刻小小声说:「不管你在不在,我以后不会再跟其他男人说话。」 吴燕夏依旧没表情,揉着太阳穴,垂着目光也不知道对这答案满意不满意。他没有久坐打扰梁凉的工作,没一会就站起身准备离开。 两人在店门口告别的时候,吴燕夏才在她耳边极轻地说:「我下次出差想带你一起去,小盪.妇。」 梁凉皎白的耳朵瞬间就烧红了。 lu他们原本在窗口前津津有味的看八卦,但过了会,又都讪讪地回来了。 桑先生还沉浸在「夏大仙居然养蛇,好神奇。占星师难道不是养黑猫和乌鸦吗?」的猜测中,他看着作鸟兽散的其他人,冷声说:「终于不多管闲事?」 圆圆对着空气做了个嘬嘴的姿势:「老闆和她男友在门口正抱着亲呢,再看怕她不好意思。」 桑先生作为单身狗比较平静,他瞪圆了眼睛说:「秀恩爱分得快,他们不一定结婚。」 过了会,梁凉就像一面小国旗似的贴着墙角飘进来,再贴着墙角飘到厨房料理台,整张脸通红,剩下半天都不敢看人。 吴燕夏确实累到不行。 家里有人做清洁,开着吸尘器也吵,梁凉拿着他那堆酒店会员卡,歪着脑袋琢磨会,就给他开了间距离吉兆新店五百米左右的房间。 晚上快七点多的时间,梁凉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从店里拿了点边角料食物,打算熘去投餵还在沉睡的吴燕夏。她早上换了人鱼摆的lo裙,开襟的花瓣罩衫裙,还有双抽绳做扩张效果,从后面看,就像妖精做好的花式提拉米苏。 她踩着玛丽珍鞋一走,吉兆的员工就在后面感嘆,什么老闆这恋爱谈的挺认真啊,什么吴燕夏最终超越「跑车小开」获得老闆芳心啊。 说话间,有人突然大唿,原来临街的玻璃居然贴着一个人脸,正努力地往他们室内看。吴燕夏以前这么干过,把梁凉吓得脚都崴了。 此刻,吉兆员工同样大吃一惊。 桑先生在众人的推搡和拥戴下,不得已的,作为表率首先打开门. 「我们还没开业。」他没好气地说。 但贴着玻璃的人点头哈腰,又走到旁边停着的一辆车面前,拉开后车门。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体面男人,跨步走了出来. 他礼貌地说:「我想找你们老闆,梁凉。」 此话一出,桑先生身后的吉兆员工又默默发生了小规模沸腾。居然,居然还有第三名男主花式出场,还是斯文大叔,他们lo娘老闆真是深藏不露啊。 桑先生却认出来人,他说:「梁先生。」 ☆、第 85 章 梁凉很少说到自己的家庭, 她在任何对话里总是更乐于当听众,嘴巴也很严。 但身为合伙人,桑先生也是比更多人知道梁凉家的情况。这世界上除了警察,他唯一有点尊重或者说忌惮的,就是眼前的梁先生。 对方託了托高鼻樑上的金丝眼镜,他慢条斯理地开口:「炳国, 好久不见。我怎么还没喝到你的喜酒, 是还没办, 还是根本没请我?」 桑先生如受重创般地摇晃下身体。 梁爸爸继续笑眯眯地看着他, 眼睛里锐利和掂量的雪亮神情同时滑过去滑过去:「最近有没有人为难我女儿?走,我们进去细聊。」 大街上仿佛安静了,桑先生在三十多度的夜晚, 感觉到额头开始出汗,他低声嘟囔了句, 也没人听见。 吉兆的员工同样陷入迷惑, 中年男人的鼻子和笑起来的嘴角弧度, 都和他们老闆一模一样, 但,他们好脾气乖软的lo娘老闆,才不可能露出这么老奸巨猾的表情。 梁凉还不知道她的爸爸来了, 正一股作气地跑进酒店。 吴燕夏向来比较喜欢住高级的连锁酒店,一是因为港台酒店都比较注意风水布置,二是因为他身为单身男客,更容易升级为行政的套房。 她轻轻地刷卡开门时, 占星师还在陷入沉睡,薄被随便往精瘦的腰腿间一搭。 梁凉将餐盒轻轻搁在桌面,坐在床边,屏住唿吸望着他。吴燕夏睡觉非常静,不是那种毫无直觉的静,而是整个人的气息会带着四周氛围彻底下沉。 而只看了一小会,感觉心又开始有点砰砰发跳,想脸红。 她慌乱地移开目光,暗责自己越来越远离颜控的世界。吴燕夏举止言谈总是带有点坏坏的,像是很容易对什么上瘾又会迅速抛弃的性格,还是魏奎比较符合大众正常的审美。但,自己就是觉得他越来越帅,眉梢眼角都透露着坚毅,好动心啊。说起来,他居然能被一个女鬼给看上,明明猪总强调自己不爱多管闲事。 她胡思乱想着。 嫉妒使梁凉都不那么害怕鬼了。 正在一旁安静沉睡的吴燕夏,喉咙突然间来回滚动。 吴燕夏居然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他回到自己阔别已久的苗寨老家,好像是在吃苗族的年夜饭。热闹的席间除了熟悉的亲戚,居然坐了个沉默的汉装女孩子。 按他们那里的民族风俗,男女必须分桌守夜,也不轻易请外族。不过,梦里的吴燕夏倒不是在意这个,他只觉得女孩子极其面熟:从她尖尖耳朵处直削下去的下巴,脖子很长,大眼睛总是垂着,身材窈窕,又带着种很莫名的风情。 她是谁?来自己家做什么? 第166页 旁边的小舅舅碰了碰他胳膊,悄声说,你老婆长得不错,可惜是个哑巴。 什么自己的老婆?怎么还是个哑巴?吴燕夏不由皱起眉,可是,他内心的某部分好像不太奇怪。 他们吃饭的时候,女孩子始终不抬头,也不动筷子。吴燕夏感觉,在哪里见过她。 梦境接着像陀螺般地花速一转,众人已经吃完年夜饭。 吴燕夏在原地发愣地站着,发现小舅舅和那女孩子居然在空出来的圆桌上玩碟仙。他们割破了自己左手手指,分别往上面滴血,旁边点着白蜡烛,等着碟仙停止旋转。 小舅舅对他招手:「过来,这里有你要的答案。」 吴燕夏对这种野生的占卜游戏向来敬而远之,但这时,女孩子抬头冷冷地看他一眼,皮肤极白,单眼皮,眼睛却极深,带着钩子似的,又有些莫名哀伤。 他心里一惊,不知道为什么移步走过去,定睛往桌面一看,那碟仙正以极疯癫的状态不停地在字盘来乱动。 便在这时候,吴燕夏冰水泼面般的恢復清醒。 他靠在床头费力地深深喘气,头痛地复述梦境最后一幕:「远离德勤山人,把坦克勒死,将它的狗牙给凉凉戴上。」 梁凉呆住:「啊?什么?」 吴燕夏再对她机械地重复一遍这句话,但他又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只感觉头剧烈的痛,一股噁心感涌到喉咙。 梁凉连忙跪在床上,紧张地搂着他,像小妈妈一样轻拍着背:「哎哎,不怕了,没事,我们没事了。我在这里陪你。」她也被他这异样也弄得吓死了,担心地问,「做噩梦了?」 占星师整个后背被汗湿透,坐在床上平息很久,终于恢復平静。 刚刚的梦境是黑白色,像老式的电影纪录片,吱呀吱呀的放映。但环境很熟悉,可是,那女孩子是谁?他根本不记得人的长相,难道是神灯?它在向自己预警? 吴燕夏直等到那头痛彻底消散后,才能抬头。 两人目光对视,梁凉细心地帮他擦汗,而他的目光落到她肩膀上,微微一沉。 梁凉这女孩子真怪,真的胆小又特别怕鬼,但又有了一颗为了爱美愿意付出一切的心,比如今天,她又毫无阴影的戴了捲曲的长假髮。 他烦躁地说:「以后不准再戴这个。」 梁凉很是冤枉,她早上出门就个这样啊,他当时都懒得管自己的。 但刚要说话,吴燕夏已经把假髮粗暴地掀了,用手掌压着清爽的短髮,开始惩罚性地去含两片嫣红软糯的唇。 「嗯……」 梁凉喉咙里「咕」的声,被迫吞咽着他的津液和气息,非常想咳嗽,但吴燕夏恶狼似地追着她亲,好像极度缺水般地吮她,勾着她香气的舌头,在柔嫩的口腔里收不住闸似的深舔。 很快,梁凉就因为缺氧软倒在他肩膀上。 吴燕夏则依旧紧勒着她的腰,看她极其不舒服的唿吸着,再怜爱地吻吻她额头。 怪不得魏奎总喜欢常年吊着她、没事打压她。他目前也爱上了。梁凉的性格里那种莫名不太自信,委屈时隐忍的娇羞模样,真是太惹男人的恶意蹂-躏了。 只可惜穿的衣服太多,抱起来总是蕾丝裙子的沙沙叠叠窸窣大一坨。不过吴燕夏此刻心思不多,就单纯地像抱着个大洋娃娃似得搂着她,回忆之前梦境。 这时,梁凉的手机在她单肩背的熊耳朵软包里响起。 吴燕夏顺手帮她掏出来,看了眼显示屏上的「大大」,不明所以,还是放到她耳朵旁边接听。 梁凉被吴燕夏揉顺着胸口,又是好半天才彻底缓过神来。她又娇又恼,一口咬在他汗湿的脖子上。 「宝宝,你现在在哪里?忙吗?」电话里男人说。 吴燕夏一听到这种亲密的称唿,立刻沉下脸凑过来听。 两人唿吸交错,梁凉定定神,连忙推开他狼爪,尽量平定唿吸,声音还是带着点软哑:「嗯,爸、爸爸?」 「宝宝,我现在在你新店,宝宝什么时候回来?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梁凉略微一迟疑。 她和吴燕夏很近距离的对视着,他的眼睛明明是淡琥珀色,却总较其他任何人多一点凝注。 「你在店里再等我一下,爸爸,我,我现在我男朋友这里。马上就回去。」梁凉咬了下唇,轻声说。 吴燕夏对这答案比较满意,手臂终于彻底松开她,随手又把那假髮捡起来,胡乱盖在梁凉红扑扑的小脸上。 她气得又捶他胸口。 而梁爸爸听到这回答,就在电话对面沉默了五分钟,随后低声咆哮:「男、朋、友?你现在才多大岁数,就想着去交男朋友?」 梁凉发愁地捂着发热的脸,哎,虽然身为地球上永远的少女之一,但真的已经距离她大学毕业都好几年了。 吴燕夏验明正身,倒也不管这对少女派父女说话,他下床再进去盥洗室洗了个澡,才算把汗水洗掉。在明亮的镜子前,吴燕夏盯着自己的倒影,感觉内心非常矛盾。 再走出来,梁凉已经结束通话。 几分钟而已,lo娘居然已经又神奇地戴上假髮,补齐了亮晶晶唇彩,还打了层薄薄的底妆掩饰那股绮丽红晕。 她蹙眉看着他,冷冷说:「你以后真的不准……」 「我刚醒来时,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话?」 第167页 于是梁凉同学又被占星师无耻的转移话题,她很犹疑的复述了一遍原话。 梁凉同样清醒记得那惊悚的言论。 勒死坦克……取狗牙。 梁凉真是想都不敢想这事,她需要羞愧承认,当坦克变成蛇以后,自己对坦克的感情正在逐渐消退。 但是,勒死坦克…… 两人沉默片刻,感觉事情发展有点不受控制。 吴燕夏沉思片刻,故意先挑个轻松的话题说:「我这次需要见岳父吗?」 梁凉却不肯轻易再被他转移话题,她畏惧地说:「你会勒死坦克吗?」 「我会,」吴燕夏看到她目露恳求,便改口,「我会仔细的想一想,再决定做不做。」 梁凉急忙地说:「可是,你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这都没有任何证据可寻的……」 「凉凉,」吴燕夏几乎是冰冷地打断她,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某种程度上说,我是靠自己的直觉吃这碗饭的。我可能会相信,这就是个预兆。」 何况,他的直觉说,这件事会保护梁凉。 「可是……你就再多想一想好吗?」 梁凉还要多说,她的手机再响起,是她爸爸又开始打夺命连环call催女儿回来。 吴燕夏也确实有点心烦意乱,他承诺:「我会仔细想想,你先回店吧,我改日再去正式拜访你父母。」 梁凉连忙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坦克真是一次考试。 身为学渣,永远熬夜。 我之前卡文是想,老子怎么把拆cp写的合理,然后想,老子怎么搞灵异,现在又想,老子怎么合理的淡去灵异让人继续看下去。 希望结文时交出试卷,让大家评分(好好好我知道这文字数过30w了,我这个月真的会努力结文。。。 ☆、第 86 章 梁凉先离开了, 剩下吴燕夏自己留在酒店。房间陷入安静,他随手拉过一根笔,把之前那句梦话逐字默写出来。 白纸上的那一行字:远离德勤山人,勒死坦克,拔狗牙。 这预示什么意思? 抛开神神道道又暂时无法摆脱的德勤山人,那这句话里的」坦克」指代谁?是占据坦克身体的神灯, 还是灵魂附在身上神灯上的坦克? 难道说, 干脆把这两个小东西都眼不见心不烦的抹杀? 如果按照后面「拔狗牙」的提醒, 这句话的对象, 应该是家里那只泰迪。但黑狗牙是辟邪之物,成年泰迪足足有42枚牙,难道他还都得把牙拔下来, 串成一个珍珠项鍊给梁凉戴上? 吴燕夏性格百无禁忌,但私人很不喜欢象牙、狗牙、狼牙、羊骨这种动物骨质牙类装饰品, 总认为过于残忍。 吴燕夏坐着沉思, 随着时间分秒过去, 梦境里的细节越来越不清晰, 女孩子的脸也逐渐化为空白。 他自言自语:「还能再坑我一点吗,每个人说话也不说一个明白。」 再静坐片刻,吴燕夏随手抓起手机, 再玩了一把在线的塔罗占卜。好巧不巧,抽到了权杖8的正位,而本牌面的意思,正代表着「此事正在有外灵干预」。 一瞬间, 吴燕夏的心情涌起股烦躁。但随后,他自己做了个难看的鬼脸,就把这情绪稳定控制住。 与德勤山人不同,吴燕夏邪气居多,又难得没那么多「魔性」。他当初决定追梁凉,压根不管她是天仙家的还是别人家的,喜欢就想尽方法去追,追到追不到另说,反正丝毫没有自己是后来者她有竹马很难靠近直接认命的想法。 他不过分贪婪执着,也不会陷入麻木自哀。 吴燕夏决定等回自己家看看情况,再决定是否相信这个梦境。 现在,他将眼前那张纸摺叠塞进衣服里,把梁凉为自己带来的食物拉过来,填饱肚子为先。 梁凉同样心事重重地回到新店,一路上也在思考坦克和神灯。但一进门,她就有点傻住。 吉兆的员工像黑社会走堂般,分别整齐地列在大厅两侧。梁爸爸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店里中央最高的椅子上,拿他的保温杯喝黑枸杞泡着虫草的养生茶。 「炳国啊,你也多喝一点热水。」 桑先生在他对面坐着,像个背叛老大的肌肉打手,一副只求速死的表情。 看到女儿回来了,梁爸爸眼睛一亮,而梁凉也提起笑容,跑过去高兴的抱了一下。 「爸爸,你怎么来我这里了?」 「刚出差回来,路过顺便来看看你。」 梁爸爸眯着眼睛,他笑了下就收住,瞬间严肃的表情告诉梁凉,那关于「男朋友」什么的显然有话想问。 梁凉擦汗,赶紧让面容惨澹的桑先生离开,又把吉兆其他员工提前放下班。 桑先生临走前抽空给她使了个眼色,梁凉以为桑先生要跟自己通风报信,找了个藉口跑过来。 结果他问:「什么时候去迪士尼啊,我薇刚刚问我了。」 梁凉头痛地说:「这两天这两天,一定去。」 她再悄悄问桑先生,没回来的时间,爸爸有没有问起什么。 桑先生便用一种非常怜悯的表情看着她:「你爸把店里的每个人都单独叫过去,问了一遍吴燕夏的情况。当然,我没有出卖夏大仙,没说他就是一个算命的。」 梁凉不高兴了:「他是占星师怎么啦,那您还是一个厨子呢,职业又不分贵贱。」 第168页 他俩身份能一样吗?自己可是美食界的杰出巅峰人物。桑先生刚想勃然大怒,却感觉到两道从远处金边眼镜后射来的冰冷目光。 他收缩了气焰,转身走了。 店里几乎没什么人,梁爸爸这才沉着脸把保温杯往桌面一砸,当然,这动静不能太重,不然会吓到宝贝女儿。然而气势也不能太随便,梁爸爸表面虽然镇静如常,但对「男朋友」三个字的认知还陷入心情极度不悦当中。 在梁大狐狸的感觉里,他的宝贝女儿好像刚上初中,是个戴着红领巾和三道槓的小姑娘。 「什么男朋友,那人是谁,做什么工作的,你们在哪儿认识的,认识多久了?你是不是遇到骗子了?」 梁凉也爬到刚刚桑先生坐着的高椅子上,乖乖地坐着,她爸爸连忙给她倒了杯热水。 「嗯,他叫吴燕夏,我俩认识好像也不长,就……」梁凉托腮想了会,她总是不知道怎么具体形容吴燕夏,只能小声说,「就,我俩现在好上了呗。」 梁爸爸确实是厉害角色,他维持愤怒和不安,嘴头却和蔼的问:「那人是做什么工作的,听说他还是你房东?」 梁凉乖巧的点头:「新店铺确实租的他的。他还是占星师,国内很有名的呢。至于工作内容嘛,好像写稿比较多吧,我没细问过。」 梁爸爸却松了口气,换下那种冷厉的表情,柔声说:「傻宝,你又遇到骗子。还记得刚开店,你被旁边的地痞流氓骚扰,天天往店门口扔垃圾?当时还是爸爸帮你解决的。唉,小孩子真不懂事。」 这根本是两码事吧。 再说,亲爹断定自己遇到骗子,却露出如此解脱的表情,这又是为什么啊?难道找男友比遇骗子还可怕吗? 梁凉隐约犹豫着,她还有句话都不敢说,吴燕夏即使是个大骗子,自己能骗的好像都被骗光了。就算为了讨回血本,她也只能和他在一起啊。 但,梁凉又什么也没说,就微笑地看着爸爸。 梁爸爸打量着女儿,微微有些吃惊。梁凉在他面前此刻那股从容,完全不急着反驳的笃定神情,突然让老父亲内心产生强烈危机感。 这好像,不是普通骗子那么简单。 他突然声音彻底冷下来:「你现在就把他叫过来,我要会会这小子。」 「爸爸,人家有正经事情要做的!再说了,等您和我妈都在家,我带他回去不行吗?我保证,到时候肯定会带给你们看的,就是前段时间店里事情太忙了,真的是没顾得上说。」 梁爸爸无声看了她很长时间,嘴角半笑不笑的。 梁爸爸从军转业又创业的,在他们圈子里拼杀了十几年,确实做前几把交椅的狠角色。他们夫妻极端宝贝女儿,梁凉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老师责备她带洋娃娃,结果以梁氏夫妇一人开着一辆进口车,直闯到校长室逼着对方道歉告终。 女儿既然工作忙,还谈什么恋爱?不服管了,心肝宝贝居然不服管了。 一般人在梁大狐狸的锐利目光下,都支撑不过三十秒。但,他女儿最近交的男朋友目光居然能比岳父要更犀利点,于是梁凉很纯洁地瞪回来。 梁爸爸此刻心中暗存不满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狡猾的决定让妻子做恶人,自己继续当开明的慈父。 「那你们在一起当交个普通朋友吧,」梁爸爸凝肃着表情,淡淡地说,「平时吃吃饭、看看电影是可以的,但肯定不能结婚。对了。宝宝你把他身份证号发给我,我查查这个人。」 祖宗八代学歷工作犯罪记录什么的,梁爸爸会为灭口做好万全准备。 梁凉脸微微有点红:「哎呀,我们不会这么快结婚……」 梁爸爸没听到女儿的话,他还在自我心理建设:「初恋一般有始无终,就当经歷下,像你开这个小餐馆,虽然始终赔钱,但可以学习为人处事。」 梁凉天雷霹雳,感觉她是从服装、恋爱到职业,整天都被形形□□的人鄙视。 「吉兆经营得挺好啊,现在早就开始赚钱了,还有爸爸,什么叫初恋有始无终呀?难道我妈不是你的初恋?你以前都喜欢过谁啊?爸爸,你别不看我呀……」 梁大狐狸一不留神,就被女儿捉住话里的小辫子,立刻觉得牙疼,想转移话题。 但,晚了。 女儿在他面前,偶尔也不是那么乖乖女的,后来,梁爸爸招架不住,略微摇晃的逃出门,才算躲过梁凉的好奇盘问。 一回到家,梁爸爸低沉告状:「女儿居然找了男友!」 更恋女的梁妈妈却比想像中淡定,她正和那帮贵妇好友群聊:「你消息蛮灵的咯。魏家刚跟我说,想让凉凉和他小儿子订婚。但我这里没答应,宝宝年纪还有点小的,我们不着急让她嫁人。而且……」 梁爸爸连续三掌重重地拍桌子,只震得桌上化妆品全响:「什么魏家?那小子姓夏!我们宝宝晚上亲口说的,她那男朋友叫什么吴燕夏!」 梁妈妈,顺便说她的外号叫母大狐狸,她忽然顿住了:「什么夏?他俩怎么认识的,多大岁数,干什么的,哪个地方的人,长的好看吗?」 吴燕夏在自己家突然打了个喷嚏,他莫名其妙地揉了下鼻子。 此时此刻,吴燕夏正拿了把明亮的菜刀和结实的粗亚麻绳子,半蹲在蛇室的笼子面前。 第169页 神灯和坦克确实有点灵性,它们从他跨步进来的时候,就自觉躲在笼子最里面,蛇盘桓着枝干,泰迪则不安地走动。 他没看它们,只是把两个兇器搁在旁边,先仔细地研究从德勤山人那里抢回来的海兽葡萄青铜镜。 这青铜镜像个小型月饼,分为正反两面,反面雕刻着浮花咒文。而正面镜面效果较差,需要人用砂纸、抛光蜡和棉布费心打磨,才能隐约照出一种类似哈哈镜效果。 德勤山人倒是把他这铜镜打磨得很好,捧在手里几乎能清晰照出容颜,晃晃的很像现在社会里的镜子。 吴燕夏看着铜镜的自己,微微笑着说:「铜镜啊铜镜,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是谁?」 他边说边抬眼睛,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笼子里的两个小动物,「你俩肉体都换了,唯独自己的眼睛还留着。这是不是代表眼睛是跟着灵魂走的?现在蛇皮上又多长出一只眼睛,如果不是女鬼姑娘的,难不成要分给眼盲又没灵魂良知的德勤山人?」 ☆、第 87 章 吴燕夏低声说完自己的猜想, 就把笼子里还在挣扎的神灯直拽出来,打算用那铜镜照照它。 他隐约觉得能照出什么。 这种袖镜并不大,如果同时想看到倒影,就必须和泰迪脸贴着脸。神灯好像感到什么危机,它持续的躲避着他的手,那双黄黄的蛇眼睁得死大, 瞳孔中间剩下一条细长线。 吴燕夏根本不管这些, 上去坚决地把它拉出来。 但, 眼前青铜古镜里清清楚楚地显示着泰迪倒影。 他有些气馁, 松开手放走泰迪,再盯着那条黄金蟒 ,怪声说:「轮到你了, 小帅哥。」 但等照完狗又照完蛇,甚至还用镜子仔细地照了蛇皮上令人不舒服的花纹, 吴燕夏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 并感觉自己是一个彻底的呆货。 青铜镜里没有任何异样。 很多密门古宝, 需要持有人施咒催加才能显现威力。但吴燕夏就如同小学生, 即使手里掌握一台高配置大型计算机,却只会玩最初级的扫雷游戏。 他皱眉敲着铜镜,也知道自己棋差一招, 只好再压抑住焦躁感。 「但你们完了。」吴燕夏转身把古青铜镜收好,随口威胁,「我今晚肯定会弄死你俩中的一个,阎王大点兵, 就看看是谁倒霉。」 正在这时,手机响起,居然是杨雨薇给他打电话。 「夏大忙人今晚有空吗,一起出来喝杯酒?」 吴燕夏嘴头不留情面,但低头看着似乎懵懂的泰迪和一脱手就爬回笼子里躲着的黄蟒蛇,确实感觉自己要喝杯酒,换换思维。 杨雨薇约他出来的地方,是香格里拉酒店的附属行政酒廊。这种地方装修格调很好,出差的男商务人士想泡妞,一般会到这种地方猎艷。因此吧檯总是常年没人,大家总是装矜持坐在卡座里。 杨雨薇大概也是刚下班,她把简练的纯色西服外套脱掉,真丝衬衫领子打开两颗扣子,放下头髮,要了一瓶昂贵红酒。 吴燕夏随后赶来,他的身子陷在舒服卡座里,听着耳边轻柔的音乐,不由同样想多久没在现实世界里这么放松过了。 好烦,回去后还要想到底弄死谁。 「最近怎么样?」杨雨薇也看出吴燕夏表情有异,不过她依旧什么也不主动问,只淡淡的关怀。 吴燕夏也含煳地说:「我?最近遇到一件有点小麻烦的事。」 「你今年的麻烦事好像特别多。又是恋爱的?」 「哈哈哈哈,这倒不是。」吴燕夏想到梁凉,他脸色倒是柔和点,「凉凉挺好的。」 杨雨薇一笑。 随后,两个人就以彼此熟悉的相处模式,除了对着喝酒,很长时间也没说话。金融行业和从事命理行业有相似之处,太犹豫和太贪心的人都很容易入魔。而杨雨薇向来自认清醒,今晚却明显心不在焉。 她有很多心情想说,但也不知道从何说起。等再给自己续酒的时候,发现占星师的那杯红酒根本还没碰。 他坐在卡座里,将那句梦话又再重新默写了一遍。 「狗牙?神灯?」杨雨薇顺手把纸条抽过来看,奇怪的问:「都写的什么?」 吴燕夏好笑的望了她两眼,他的心思很简单,杨雨薇毕竟是和怪力乱神不搭调的,就好像新闻联播主播乱入到梦工厂的角色里。 杨雨薇对上那种目光,脸隐约红了。 她抿抿唇:「今晚叫你出来,是为着之前的事情和我的话当面赔礼。我说了,我大概捨不得你这个多年朋友,生怕你被别的小狐狸精抢走。」 吴燕夏早忘了之前那茬,此刻也不介怀,他「嗯」了声,把那张纸要回来,继续在下面写了德勤山人的名字。 杨雨薇顺势往他身边坐过来,边啜着红酒,边看他继续写字:「德勤?是那外资会计事务所?」 吴燕夏没有回答,继续信笔把思绪写下:「……眼睛,镜子、蛇皮、头髮、五年之约。」 杨雨薇顺口说:「五年?这倒让我想起来,魏奎比咱们小五岁。啧,时光如飞梭。」 吴燕夏听到后抬起头:「魏奎?」 「你不会连你女友青梅竹马的名字都忘了,之前还总是对我打听他。不过话说回来,魏奎那小孩最近倒很老实,工作上没出大错。」 吴燕夏感觉他脑海里划过点什么,于是直盯着杨雨薇,目光极端专注,实际上却是在凝神思考,然后点点头,又把「魏奎」的名字也写在纸上。 第170页 杨雨薇两杯红酒下腹,也许是确实是喝多了,此刻被他那目光看着,感觉到一种蛊惑般,她头脑一热,再喝了杯酒,就把手搭上他肩膀,然后搂住他脖子。 吴燕夏今晚是想出来散心的,他还在专心地整理混乱思维,被这举动吓了一跳。他僵住身体,苦笑说:「雨薇?」 杨雨薇轻轻地说:「我好像醉了。」 吴燕夏吸了口凉气,他感觉都能透过那过于薄透的衬衫看到她仰着的脖颈和胸。男人的面也微微地红了,笑着说:「千万不要在我这种人面前装醉啊。」 「你这种人是什么男人?」杨雨薇抬起头,几乎是挑逗的看着他。 吴燕夏立刻感觉出她还有着几分清醒,他也懒得多解释,吐出两个字:「松了。」 那声音不高,带着几分乖僻冷淡。 杨雨薇还在犹豫,吴燕夏便不管她还斜挂在身上,挺直背站起,她丰盈胸口被他肩膀粗暴地撞了下很痛,他感觉不出来似得,看也不看,只沉着脸走到吧檯前。 「给我刷两瓶红酒,就要 a8 卡座那牌子的红酒。」他跟调酒师说。 吴燕夏吐出一口烦躁的气,算了,今晚还是买酒回自己家喝吧。 外面的世界太复杂,至于杀蛇还是杀狗这种深奥问题,还是自己闷头决定吧。 等吴燕夏提着装着两瓶红酒的纸袋子,回头看着卡座,杨雨薇已经伏倒在桌,人事不知,也不知道是真喝醉睡了还是装睡掩饰尴尬。 他走过去收起桌面涂鸦的纸,又叫醒她。 果然杨雨薇扶着额头,如以往冷艷的态度,只说:「怎么头痛起来了?」 吴燕夏跟着下台阶:「你刚刚一上来就喝勐了,还要占本大仙便宜。不过我是男人,原谅你。哎,咱们撤吧。」 杨雨薇「呸」了声:「占你便宜?那我是真的醉了。」 她开了车,因为喝酒叫了代驾。 吴燕夏让杨雨薇坐在后面,他坐在副驾驶座,一路上低头玩手机,只字不发。 杨雨薇羞恼交集,居然恨起吴燕夏了,但也只能继续装醉。 闭着眼睛,脑子里乱糟糟的飞,突然想到曾经问过吴燕夏,单身这么多年没需求吗?他不无复杂地说特别有。想找床伴吗?他却又哈哈哈笑着说,绝不考虑。 而前面吴燕夏倒是没想的那么多。 他正在有点苦恼地在手机上订宵夜,自己单独喝酒的话,怕控制不住量,就得吃点东西垫垫。吴燕夏并不讨厌梁凉举棋不定的软性子,但某些感情到他头上又能分的明明白白。他只是感嘆,以后得发展一名新基友,能一起深夜喝酒且主动买单的那种。 还有,又要面对家里那只诡秘的狗,和蛇。 也就梁凉这种认定了就绝不改变的性子,愿意跟陪着他一起着急。要是别的女孩,早就直接再见了。吴燕夏是真的挺想回归正常生活的。 吴燕夏送完杨雨薇回去,自己打计程车直接离开。 路上的时候再接到陌生电话。他以为送餐员提前到达,被堵到安保加强的小区门口了,连忙地抱歉说:「我五分钟就能回去,小哥,稍等我一下。」 对方也愣了愣:「你小子太厉害了,还真能料事如神吗。」 非常熟悉的乡音。 吴燕夏眉毛微微一挑,他呻,吟地说:「……小舅舅?」 对方说:「我现在就在你家小区门口。赶紧给我回来。」 梁凉本来送走爸爸,今晚也是想去吴燕夏家再看看情况。 但自己在店里处理了前几天积攒的杂事和帐目,一忙就好几个点钟过去,随后还发现自己的生理期来了。 吴燕夏在白日里多少还补了觉,梁凉穿着厚裙子,连轴忙了一天。累的晕唿唿,她勉力发了个简讯给他,先回家扑倒休息。 梁妈妈今晚焦急地给女儿打了n个电话,想知道「男朋友」的情况,但始终就转入免打扰服务。她沉思片刻,选择给无辜的第三者——桑先生打去了电话了解情况。 而桑先生刚查完自己最近的桃花运和财运,心满意足的准备进入梦乡。手机响起的时候,梁妈妈柔柔的女声和杨雨薇的声音特别像,他带着春情说:「雨薇呀?」 「炳国呀?」 桑先生立刻哆嗦下,睁开眼睛。 ☆、第 88 章 吴燕夏小的时候, 总是漫无目标的逛来走去,盯着窗户持续发呆,旁人无法判断男孩到底是真傻还是中邪,外祖家特意趁吴燕夏父亲外出考察的时候,偷偷请药师来给男孩子作法。 他们让吴燕夏整个下午抱着一只热乎乎的母鸡,又杀了它。鲜血流了满地。 从那时候, 吴燕夏好像确实不再走神, 他的人生缓慢地围绕着神秘展开, 但从此不是很喜欢温顺动物, 觉得太呆。 上述故事里提到「外祖家的人」,是指吴燕夏的小舅舅。 故事的真相是,小舅舅平时喜欢吃鸡, 打着外甥「中邪」的名头来蹭秋风。万万没想到,外甥冷眼看破不说破, 当把家养的肥母鸡连续杀到第九只的时候, 他小舅舅再爱吃鸡也顶不住了, 挽着袖子要和他干架。 小区的门口, 一身骯脏的苗族袍子配着西服皮鞋,还侧背着着不明真假的 gi 电脑包,里面鼓鼓囊囊的塞满了不法苗药和小刀之类的, 同样身材高大的男人正等着他。 第171页 吴燕夏和小舅舅从小关系就像平辈,刚下计程车,被小舅舅□□偷桃:「你在城里浪到忘根了!」 吴燕夏迅疾跳开,哭笑不得:「你怎么跑过来了?」 小舅舅得意说:「我来参加党的号召与学习, 现在住在朱家镇,想到自己还有外甥在城里,晚上就来看看你。」 小舅舅原本的职业是一个苗医,随着老家城镇化逐渐发展,继续从医,就得在当地考个基础的医师执照。 小舅舅认识的汉字和苗文不太多,整天被姐夫催,后来狠心直接改行,居然当了兽医,在附近乡镇为牛马接生,治疗猪的瘟疫、培养品种禽类的检疫鑑定等。没想到,他当兽医比当赤脚医生更赚钱,在政策指导下建了个农村基础畜牧业卫生站,又买了辆奔驰的卡车代步。 他在老家的日子过得相当滋润。政府定期让他们少数民族出来开个研讨会,也就是变相的免费旅游,他同样把全国都跑了遍,却也是个大光棍。 小舅舅抢过他手里的纸袋:「买酒回来了?你真是从小鬼精儿!」 吴燕夏笑说:「我家貌似确实有个鬼,怕吗?你是想在附近酒店开个房,还是跟我回去?」 「怕个鬼喔,快带我去看看你家。」 小舅舅是第一次参观了吴燕夏的公寓,有点放松也有点拘谨。他同样对那高端的义大利式厨房赞不绝口,至于那空荡荡的客厅,就评价句「娘娘腔,从小就爱干净。」 不过走到蛇室,他的脸色微微变了。 并不是害怕,小舅舅和吴燕夏一般胆大,又阅动物无数,并不怕蛇,他只是走上去仔细看了很久。吴燕夏临走前的菜刀和粗麻绳依旧摆在旁边,神灯静静地趴在笼子里,坦克则又挺起半条蛇身,用那双湿漉漉的忠诚狗眼打量眼前来人。 吴燕夏单手握了两个高脚杯走进来,倒着红酒:「我最近做了个怪梦,说要杀了它们辟邪。对了,你当时在我梦里也出现……」 小舅舅骂一声:「可能就是你舅舅我在梦里提醒你——这条黄金蟒这样多久了?」 他奇说:「什么多久?」 小舅舅滑稽地学着坦克直挺挺的姿势:「像这样,挺直着身子看你,保持这姿势多久了?」「几周吧。」 小舅舅冷笑:「吴燕夏,我看你是真把自己当城里人,小时候教你的东西都忘到脚后跟了?这种蟒不同于毒蛇,是靠身子把猎物缠死哩,能吞比自己大好几圈的东西。它知道它现在总是直起身子在干什么?它是正量你身高,看自己够不够把你吞掉。这条蟒蛇多长,3米?等长过8米就成大灾,公牛都敢吞。你鸡骨头脆的小铁笼肯定关不住,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清代《秋雨庵随笔》里有记载,广东琼州有量人蛇,长六七尺,遇人辄竖起,量人长短,然后噬之。 吴燕夏读过这古籍,而且被他小舅舅坑习惯了,淡淡说:「直立也不一定是为了捕食。你再看看,这俩小东西有什么不同?」 小舅舅想也没想,轻蔑地说:「我也不用看,这俩东西互相移魂了。」 吴燕夏的手终于一顿:「你看出来了?」 吴燕夏和小舅舅喝了一瓶红酒,把最近时间发生在身上的怪事七七八八的说了。吴燕夏表面开朗,内心能信任的人确实不多,小舅舅虽然也特别坑,但起码是个好的。吴燕夏边说,又边把那张写满字的纸拿出来。 小舅舅喝了口红酒就皱眉「城里娘们儿的东西」,再斜着嘴:「有她照片不?」 「嗯?」 「那个小姑娘,你的命也恁好了,牵条狗进门的居然是个姑娘,还被你泡上了。换成糙老爷们牵一条大藏獒进来,哼哼。」 吴燕夏憋住笑,他心领神会的说:「就算大老爷们进门,也不是不可以下手的。」 等开完玩笑,小舅舅突然间正色说:「风水什么我不懂,但这俩动物的事,我倒是有一个土办法的。」 吴燕夏不由感觉意外之喜。 所有异样,都是从两个动物交换身体开始,但对于坦克和神灯的现状,神通广大的德勤山人也说自己爱莫能助,小舅舅虽然和他臭味相投,但他的能耐,吃喝嫖赌非常精通,正事一般,也就当一个兽医了。 而且,小舅舅也是神鬼不信的,怎么懂这些奇门异道。 小舅舅大怒:「瞧不起人是不是?我还真见过这种怪事,当时,当时是羊和马换了身体。」 吴燕夏半信半疑,却知道娘舅性格就得激,皱眉说:「算了,喝酒喝酒,不提这些。」 小舅舅果然恼火:「你去给我弄两瓶白酒,让你见识下我的真本事。」 吴燕夏现在死马就当活马医,居然还真去买了酒。 小舅舅的兽医方法比起德勤山人的花哨法术,简陋到让人绝望。 他让吴燕夏给神灯和坦克分别灌了一两白酒,把它们直接醉趴下。随后,小舅舅将失去知觉的一蛇一犬拖到客厅里之前相撞的位置,又煮了一锅水,将一把尖头剪刀扔到沸水里。 做完一切,他拍拍手:「好了。」 这就好了?即使给牛羊接生,都得再多准备点东西。 吴燕夏按捺住自己,他笑嘻嘻的看了看小舅舅。 「大外甥,你肚子里装秤砣了?」小舅舅骂了句,又从自己的包里,神秘的掏出一个很精细的铃铛,看起来也有段岁月,而随着他的手轻轻摇曳,整个房间都充盈着空灵的撞击声。 第172页 吴燕夏把酒杯放到地面,脸色这才不大好看。 怎么每个人都有那么多私藏宝物?他自己也混了那么多年,除了几个现实中的商铺,什么也没捞到。 小舅舅得意的笑了:「有时候下乡去给难产的牛马接生,需要帮它们镇定安神,畜生才喜欢听铃铛响。」 吴燕夏本来动了歪脑筋,想怎么再把铃铛也抢过来,现在只好假装听不懂在骂自己。 小舅舅摇着那铃铛,嘴里念叨几句苗语,把小铃铛在蛇头上和盘桓三圈,又在泰迪头上做了相同的动作,最后说:「拽两块白布过来。」 吴燕夏的这种单身柴废男子公寓里哪有白布,便贡献自己的两个白t恤,小舅舅接过来,嫌弃地念了几句「你他妈真是一个娘皮货」,盖在两个昏迷的小动物身体上。 小舅舅说:「现在好了。等那锅里的水烧干后,咱们再把白布掀开。」 吴燕夏不知道小舅舅一番倒腾,到底是有用也没用,现在只好耐心等。小舅舅却已经又把一瓶红酒全喝了,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又在吴燕夏家转悠。 他的家刚刚被打扫过,沙发被拉走清洗。 关于诡异的夜晚,除了梁凉口述之外,只有卧室里倒扭180°的门把手留在原位。吴燕夏约了锁匠,也得明天来换锁 小舅舅啧啧称奇,来回检查。他老实不客气的在外甥家洗澡,把那一身臭烘烘的少数民族的衣服换了,两人身高体重相仿,他直接就穿吴燕夏的几件衣服。 吴燕夏比他定的住,依旧守在神灯和坦克旁边,琢磨着自己那张纸条信息,又用碎屏的 ipad 查风水文献古籍资料。 过了会,小舅舅穿着吴燕夏的衣服,神采奕奕的出来,已经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外出打工,不,外出旅游的苗族庸医,也像个人模狗样的城市大龄青年了。 吴燕夏就朝着他恶意地吹了声口哨,小舅舅过来狠踢了外甥一脚。舅舅说,找了个塑胶袋把自己原先的民族服饰包起来:「你小子记得给你爸妈多打电话,他们挺想你的,整天念叨让你考啥试。还有你之前说的那姑娘,你俩这事要能成,就带回来给我们都看看。」 吴燕夏看他转身就要拿自己的gi包,居然像不多久留似得,便皱眉问:「小舅舅,你今晚还要去哪?」 「「我今晚就是来看看你。既然你这都挺好的,我就准备去夜店泡吧。」小舅舅自然地说,「等天亮还要再回去那镇里开会,这一晚上大好春光,不能全浪费在你身上。」 吴燕夏哑口无言,他这小舅舅改行当兽医除了技术上过不去的原因,还有道德上同样过不去的原因,他外家上下都对这小舅舅头痛得很。 小舅舅从兜里掏出一包拆封的安全套和一沓钱,搁在厨房案台上:「来的匆忙,也没给外甥带礼物。这样,留给你红包和保险套,多子多福,当作我的心意。」 吴燕夏打滚暴笑了好一会,肩膀抖动:「我的妈!小舅舅你红包留下,其他拿走吧,我不需要!」 小舅舅刚要皱眉说话,就看到锅里的水已经烧干,只剩下那把通红的剪刀隔着不锈钢的锅底微微震动。他利索地从自己包里戴上一次性手套,再拿了瓶紫色药水和不锈钢钳子,走到那白布掩盖的蛇和泰迪面前蹲下。 吴燕夏抬起头,小舅舅已经掀开白布,用刚才的粗麻绳子,把泰迪和蛇都严密地绑了起来。接着,他用那药水点了点两只动物的眼睛,依次掰开它们的嘴。 小舅舅刚才在蛇身上按了几下,已经就用手掌粗略地把黄金蟒的长度量了量,他说:「外甥,帮我按住它。」 吴燕夏皱眉:「干什么?」小舅舅盯着蟒蛇皮上的那个眼睛条纹的图案:「临走前帮你解决点东西。外甥你什么都挺好,但读书读多了,心就容易复杂了。」 吴燕夏忍不住又想说什么,不过看了看小舅舅的脸色,还是先按住了黄金蟒。 小舅舅把蛇嘴掐开,再把那钢钳子伸进去,同样肌肉结实的手臂一拽,用力居然把蛇嘴里的尖牙彻底拔了出来。人拔牙都得打麻药,此刻,小舅舅就给动物灌了点二锅头而已,吴燕夏全力按着蛇,就感觉那肉乎乎的蛇身痛得勐地一弓,开始在地上扭曲。 他内心有种奇怪的感觉,小舅舅这方法好像挺有用。 小舅舅也不多话,大汗淋漓地直接用钳子把另一根蛇牙□□,随后也不消毒,就用那沾着蛇涎的钳子,继续伸到泰迪嘴里。 没一会的功夫,大理石地面就摆着四颗血淋淋的牙齿,全是被小舅舅硬撬出来的。 此刻,蛇嘴和狗嘴里都往外大量渗血,吴燕夏莫名好笑又无奈,用那白t恤小心地擦着血迹,催小舅舅赶紧给它们涂上止血的药膏。 免不了,他的举动又遭到小舅舅轻蔑说了句「娘娘腔」的评论。 小舅舅擦了擦手,翻身从包里再找到个简易药膏,涂在两个流血不止并微微抽搐的小动物的嘴里:「喏,按照你梦里说的。四颗牙,有狗有蛇的。外甥你自己先留两颗戴着,剩下两颗,再分给你那小婆娘。别人不心疼我外甥,我还心疼着!」 吴燕夏心里一暖,他板着个扑克脸说:「那小舅舅,你铃铛也一起留下吧。」 小舅舅一巴掌打在他头上,又被气死了:「你小子的心怎么还是这么黑!滚一边儿去,怪不得没人疼!」 第173页 突然地面上的泰迪抖了抖脚掌,吴燕夏和小舅舅齐齐看去。其实,小舅舅之前的话有一半是胡扯,他灌酒的这个方法是来自《名侦探柯南》,不过,小舅舅当然也没敢说,内心没什么把握,反而比吴燕夏更紧张。 过了会,泰迪缓慢的睁开黑色的眼睛。而旁边,因为身为蛇类而永远无法合眼的神灯,那双黄澄澄的眼睛,又安在它三角形的脸上。 两只动物居然重新变回来了。 吴燕夏再见过世面,此刻也不由目瞪口呆。他恼怒自己过于自大,怎么刚开始没想给小舅舅求助,但又想到不对,他家还有降头呢,小舅舅和他除了过年回家见面,联繫也不是很紧密。总之,吴燕夏是心情非常复杂。 小舅舅也心说,这外甥运气实在太好了,他上个月还刚医死了一匹壮马,差点被父老乡亲打死。此刻再检查了下两个动物:「现在换回来了。不过一般换魂的动物,寿命肯定有影。而这条蛇拔了两颗牙,也会软塌塌的,影响进食。还有,把这个留着吧。」他塞给吴燕夏几个鳞片,居然是小舅舅刚刚狠心从神灯的蛇皮上硬揪下来的,还带着血迹,正是那眼睛部位的蛇鳞片,「根据咱们那的传说,把这种蛇鳞烧了,也算烧死这条蛇。怎么样,梦全解决了吧?」 小舅舅又把那凉了的剪刀从锅里取出来,再在两个小动物头上盘桓一圈。不过,这次的动作更敷衍了。 「这几天餵点米煳煳和软的东西吧。还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不多说了,外甥,我去 high 了——不准把我来看你这事,告诉你姥姥和你大舅啊,也别告诉你妈!」 吴燕夏依旧陷在迷惑当中,想拉他小舅舅讨论一下,结果小舅舅呲熘一声,拎着gi 包,穿着吴燕夏的衣服和鞋子跑走泡吧了。 他只好怏怏地回来,过了会,又去拿起德勤山人的古青铜镜照着地面上各少了两颗牙的坦克和神灯。 「不管怎么说,欢迎回来。」吴燕夏嘆口气,「我现在的愿望是,世界和平。」 ☆、第 89 章 梁凉因为生理期, 只能抱着自己的小狮子热水袋取暖,她大概又是这一晚睡的最好的人。 不过梁凉也做梦了,朦胧中,好像又梦到两个女孩子,她们俩好像都受伤了,彼此拼命的吵架, 但说的话只能看到嘴巴动, 语言都听不懂。梁凉就坐在中间不敢动弹, 过了会她想离开。结果有个女孩走过来拦住她, 她一抬头,发现对方全身也都是血。 梁凉「啊」了声,就不舒服的在床上扭动, 结果醒来的时候,发现不小心把床单全弄脏了, 也都是红通通的血。 她很郁闷地把床单塞到洗衣机里, 又习惯性地摸了摸头, 嗯, 依旧还是安全程度的短髮。最近没长出来那种能烧出血的长髮。 天这时候已经亮了,看表发现早晨八点多。 梁凉没什么精神的坐在梳妆檯发呆,打开本子把吴燕夏帮她抄的经书, 拿起来盯了会。桌面有很多化妆用品,化妆刷插在一个攒满人造珍珠的透明亚克力笔筒里,旁边还插着几个白而高的羽毛,非常飘逸。 再打开手机, 只有一通来电。 她换新手机号码,群发的都是工作联繫人,但最近有点煳里煳涂,居然忘了通知爸爸妈妈了。梁妈妈昨晚打的,还是她的旧号。 而现在,唯一一通电话是吴燕夏打来的,看时间就显示在十几分钟之前。 梁凉捧着手机就微微翘起嘴角,她很好哄,一点不记仇,很喜欢早晨醒来就看到自己喜欢的人主动联繫她。 「你醒了?」吴燕夏接到她回拨也有点意外,他说,「我刚刚在你楼下按门铃,但没人接,我想你还在睡,就先走了。」 梁凉伸手玩着桌上绒绒蓬蓬的羽毛,轻声说:「你不是都有我家钥匙?直接进来后,把我叫醒就可以。」 吴燕夏也笑了,她也不知道这人昨晚睡没睡,但听起来心情好像还挺好:「凉凉啊,咱俩都没结婚,我总是随便进出你家,把你吓出毛病怎么办。」 梁凉心跳就快了下,她缠着声音,很正经地问:「那,你大早上的找我干什么?」 「嗯,我往你奶箱里放了个东西。」 梁凉的好心情,看到奶箱里放着两颗牙做成的钥匙链,顿时消失殆尽。 等吴燕夏再一过来,她急急地问:「你……把坦克神灯真的弄死了吗?」 吴燕夏本来想解释,看到梁凉眯着眼睛看他,lo娘早上没化妆,她总是喜欢把自己往可爱了装扮,但真实容颜是俏丽气质的一挂。 不过,梁凉这种惊怒交集的表情很罕见,吴燕夏突然也挺想知道她的忍耐程度是多少,于是问:「我要是把它们弄死了,你会怎么样?」 梁凉的心一下子凉了,很陌生的望着他。 过了会,她艰难地说:「我也不会怎样……但,我、我以后再也不想养狗。咱们把它们火化,好好埋了它们吧。」 吴燕夏这才内疚的投降:「逗你玩的。」 这下把梁凉气的,她刚要不理他,随即听到吴燕夏说两个宠物居然灵魂交换回来,又惊又喜,连忙要去他家看看。 当听到吴燕夏说他的小舅舅回魂的过程,梁凉满脸崇拜的说:「真的?你小舅舅感觉也是一个好神奇的人啊。」 吴燕夏这时感觉有点醋意,他追问:「那我呢?我在你心里厉害吗?」 第174页 梁凉还在为他刚才的事有点生气,她不吭声了,专心走路。 吴燕夏因为她的沉默越来越不高兴,在后面不停地问,梁凉一急,居然加快脚步,小跑起来,他气得在后面追,两个人打打闹闹的就来到他家。 一开门,梁凉看着地上趴着久违的坦克,和它那熟悉乖巧的眼睛,一时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忍不住颤声说:「坦克?」 泰迪犬刚刚被拔了牙,失血过多有些虚弱。但听到主人的唿唤,还是摇摇晃晃的想要靠近。 吴燕夏却不让梁凉碰,他很谨慎给坦克戴着防咬口罩和伊莉莎白圈,说坦克当了蛇一段时间,也许感染上冷血动物的凶气,需要再养一段时间观察,再还给她。 梁凉同样对两个动物交换回来,感觉意外之喜。而她眼尖的看到,吴燕夏左手手腕,也用黑绳绑了两颗牙齿当作手鍊。 她再想到自己那串是红线编的,就问:「这牙齿做的手鍊,是你自己编的吗?」 好像苗族男人会亲手给他情人做首饰呢。 吴燕夏说:「呵呵,本大仙能做这么低级的事?我拿到修鞋摊,给那师傅一百块钱,让他在牙齿上打了个细孔,做成的。」 梁凉差点气晕:「就两根绳,绑一下就好,他怎么能收了你一百呢?你这猪!」 吴燕夏倒也想起一件事,把梁凉拉到卧室,打开衣柜,取出之前就想给她的信封。 梁凉打开后,发现装着两张银!行卡,她对数字很敏感,看了看一个卡片后面四位数字,想起来这是以前给吴燕夏打房租的银!行卡。 吴燕夏微微愣住:「你什么时候给我打房租,不是说好不收你钱吗?」 梁凉简直又气到血液翻滚:「我很早就打钱了!还跟你发简讯说过这事,银!行系统肯定也给你发入帐提醒,你都不看手机简讯吗?」 吴燕夏汗颜,他摸了摸她的头:「好了好了,不生气。以后,就由凉凉来帮我管钱吧。」 梁凉一看到这银!行卡,心里就隐约猜到他要做什么。 吴燕夏之前是提过要她管家,但,她以为这仅仅是甜言蜜语,或者是两人结婚后的事情。没想到,这男人真的好认真啊,他们还在交往期,就把卡和钱都交给她了。 梁凉心中仍然有点怀疑,是真的不敢相信吴燕夏会这么做,因为,她自己就不敢把财务交给任何人。梁凉小的时候,压岁钱都是自己收着的,魏奎经常从她这里骗钱,她那会喜欢他,也不敢催他还,但内心又挺痛苦的。而做了吉兆的老闆,她有很长时间都在为了维持生计纯烧钱,因此更是对小开支斤斤计较着。 吴燕夏没她这么复杂,他耸肩介绍:「我的信!用卡是航空公司联名办的里程卡,刷机票用的,就不给你了。平时就两张□□,一张是专门收房租,一张是收稿费的。我手机里还有点红包,是别人直接转帐的,平时来付外卖和打车的钱。密码都是789163,我写在信封背面了。」 梁凉迟疑的说:「……这,你把卡给我,不好吧。」 吴燕夏一愣:「哪里不好,现在不都是女朋友管钱?再说我也没有什么别的能给你,你拿了卡随便花吧,钱都让你用。我自己不是很缺钱。」梁凉的脸已经兴奋红了,她垂下眼睛执拗的说:「不是的。你一直都对我很花心思的,我都知道的。」 吴燕夏心一暖,他哈哈笑了,勾着她下巴吻了梁凉一会。但过了会,就感觉梁凉全身颤抖,他略微放开后,发现她红唇微肿,被他亲得目光迷离,却依旧紧握着银!行!卡,笑到止不住,纯情美丽中,带着一股克制不住的呆傻之气。 吴燕夏此刻也是无奈:「有什么高兴的?其实早就想给你银!行!卡,但觉得之前时机不到。」 「嘿嘿嘿嘿嘿。」 梁凉是真的非常激动,她觉得又一个梦想成真了,自己居然能管男朋友的全部财务。 嗯,就比如魏奎吧,她从来不敢想,他会把自己身家透露给自己,最多买点贵重礼物赠她。而在梁凉自己家,她父母的钱也是彻底分开的,梁氏夫妇彼此感情很好,却始终各花各的。 可是,梁凉从小就固执觉得,这样有点不好,相处不够坦诚,不像一家人。可是,她也都不敢说自己想法,怕别人说自己天真,怕别人嘲笑说她自己活的稀里煳涂的,还妄想敢管别人的钱。 梁凉欣喜地偎在吴燕夏怀里,悄悄地说:「不好意思啊夏夏……」 吴燕夏觉得她太可爱了,又逗她说:「你是我的人,拿我的钱理所当然,有什么不好意思?」 「不是这个啦。是我最近大姨妈来了,不能陪你那啥了。」 吴燕夏搂着她的胳膊简直僵掉,他一时都不知道对这lo娘说什么,只能无力地说:「……□□觉,你真的是把自己定义为小老婆身份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没写出来,和今天一起发。 ☆、第 90 章 趁两人都在, 吴燕夏把蛇鳞焚烧了。 打火机燃点低,又扔了些常用的助燃物才烧起来,蛇鳞燃烧后有股很奇怪的味道,闻了让人心跳加快,他不由皱着眉头。 小舅舅言而有信,真的没有把铃铛留给他, 但在吴燕夏威胁中, 留了一小包犀牛角粉, 据说是他从黔南布依族手里骗来的。当地老乡说家有横死暴尸者, 会点燃犀牛角粉而驱邪,不过,犀牛属于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这玩意的来歷估计不大光彩。 第175页 吴燕夏把梁凉叫过来,找了个铲子将粉末撒上去, 又以香熏乳羊的方式把她全身都熏了遍, 同时不厚道的默念, 如果还有女鬼想搭讪, 请去找自己单身的小舅舅。 梁凉最初被那烟弄得嗓子发痒,不停咳嗽着,幸好没一会就习惯了, 乖乖站着被熏。她更多心思,还是用余光打量换回灵魂的坦克。 神灯变回蛇身后,一直蜷缩着呕吐,奄奄一息的盘在笼子里。吴燕夏推测坦克之前时间的暴饮暴食, 让回归后神灯的肠胃不太舒服,产生了应激反应。 梁凉至今对红色橡皮筋有阴影,吴燕夏解了自己黑色的牙齿绳子换给她,她期待地问:「神灯和坦克现在都换回来,这是不是代表,你的公寓没事了?」 吴燕夏沉默地摩挲了会梁凉细白手腕上的尖细蛇牙,内心仍有一种难以言表的疑惑,梁凉还在旁边紧张的等着他的回答,他不想破坏她心情:「应该不会再影响我们的正常生产经营活动。」 梁凉握紧拳头:「其实,你的小舅舅说的对,下次再有鬼出现,不要怕,冲上去打它!我们不能再这么软弱!」 「……他什么时候说过?」 梁凉就蔫了:「那不行的话还是搬家吧,我们惹不起躲的起。」 吴燕夏笑着摇了摇头,先将自己的平板电脑收起来。梁凉见到 ipad 屏碎成这样,顺口说帮他带走维修。 桑先生以前摔坏过类似屏幕,当时也是梁凉帮他送到店里修的。 桑先生身为作息健康的中老年人,几乎从不熬夜。因此今天早晨从床上坐起来,他感觉脑神经裂得像哈密瓜皮上的纵横花纹。 就在昨晚,梁凉妈妈跟他柔情的夜聊五分钟,换成梁凉爸爸又跟他严肃聊了二十分钟,接着,梁凉妈妈柔情的重新接回电话…… 周而復始,都是问吴燕夏和他们掌上明珠的情况。 快迟到的最后一秒,桑先生如同天神一样降临吉兆新店,准备随便找件小事,把他老闆痛骂一顿出气。 一进门,看到桌面琳琅摆满了不少水晶手鍊。 吴燕夏之前找他银!行!卡时,发现他其实也积攒了不少开运物,但都是别人送的。吴燕夏不戴任何配饰,通常顺手就给他人,比较值钱的扔在柜子下面,久而久之,也堆了满满一小鞋盒。 翻了翻都是些装饰物,没什么杀伤力。吴燕夏就跟梁凉说:「你要是喜欢这些就全端走,我的球鞋没地方搁了。」 梁凉确实喜欢收拾这些小破小烂。 她很有眼力的挑出最值钱的红珊瑚和纯金纯银,又挑出好像比较值钱的香檀木的佛珠,再把一些看不懂桃木符敛了敛,给他留在箱底。 剩下那堆水晶,梁凉也不是很热衷,索性都带到店里给桑先生。 水晶狂魔大步走过来,他先憋气:「老闆,今天说补假,怎么又把我叫过来。」 「您之前不是说过,想在咱们店里装个珠帘?这桌子上的水晶行么,到时候把这些珠子拆掉,可以串个珠帘。老店装修时装上,新店里就算啦,风格不是很搭配的。」 桑先生也正偷偷打量着桌面的水晶,咽了口垂涎,哼声说:「哪儿来的?这些都是夏大仙的私货吧,他不是一直强调自己不卖水晶?」 但当梁凉很大方的把一条12mm的碧玺手鍊送给他,又选了几条看上去花里胡哨的水晶塞到手里,桑先生就不吭气了。 桑先生昨晚在梁凉父母面前,已经恶意地把吴燕夏描绘成一个类似于山顶洞人和瞎子阿炳中间的人物,他有点内疚,早知道把吴燕夏形容为拆迁户。 梁凉又好脾气的说:「咱们后天去迪士尼啦,今天要再工作一天的。」 桑先生一扭头,果然,她正在电脑上订着旅游小包车。 梁凉最近也很想出去玩,就当散散心也好。之前吴燕夏公寓的事情,节奏太诡异,她来回收惊,真的都快得了神经衰弱。 本来更希望和吴燕夏单独去迪士尼,但遭遇这么多事情,又由衷觉得,大家结伴出行更热闹。 梁凉在网上选着包车,付款后却发现后天的日期有点眼熟。她点着滑鼠的手停了停,略微恍惚。 后天,居然是魏奎的生日。 梁凉发现,她已经很久都没想起魏奎,还记得当时,自己不情愿的答应他,在魏奎生日当天脱下lo装。 按照吴燕夏之前随口说的几句,金牛座是一个使小性子比强调自尊更强的星座,他们心中的结只有他们自己解开。而大多数金牛座,爱的时候用情至深到卑微,等到彻底决裂却不愿意低头。太阳金牛和上升金牛很喜欢在结束时,冷血咬定「其实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没存在过」来做总结。 梁凉默默觉得,这话评价自己还挺准的。她现在对魏奎剩下的唯一、也是最后的小性子,就是她坚决不想对魏奎本人承认,之前暗恋过他。 反正,有点……不舒服的感觉。 宁愿什么也没发生过,以后再见面,淡淡打个招唿就好。 但魏奎马上过生日,自己应该装傻混过去,还是装冷静把他叫出来,做个了结?梁凉不喜欢反目成仇的关系,因此态度依旧摇摆,但也没以往那么缺心眼。 吴燕夏之前为了公寓的事情,把自己的商业活动和约稿看盘都推掉不少。但他工作虽然偏向自由职业者,却也有商业合同束缚,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 第176页 不过,他走到哪里,也把那张写满线索的纸条带着,有什么想法再记录下。 占星师只要对什么产生一点关注,就会有股接近极致的上心感。他加固了蛇室的笼子,又买了几个摄像头,分别装在蛇室和客厅,随时掌握家中的情况,平时也查询不少古籍。 这两天,两个人都忙到没再见面,可他们谁都没发觉。各自戴着个傻乎乎的牙齿手鍊,想念的时候,好像彼此就在身边。 但与此同时,吴燕夏也彻底就忘记要和梁凉去迪士尼的事情。 早上八点多的时候,吴燕夏看了半夜的书,还在自己的床上沉睡着,就被电话吵醒。 「夏夏,你还要多久才来呀。就差你了。」梁凉在手机那头很紧张的说,「桑先生都要发脾气了,杨小姐也来了,车马上就要走了。你出门了吗?」 吴燕夏还没睡够,意识也没怎么清醒,他摇摇头,不带脑子就敷衍:「走吧走吧,你们先走,不要等我,我待会过去。」 梁凉一下子沉默了,片刻后,她果断挂断电话。 世界沉寂,吴燕夏也果断地继续睡。 过了会,他突然顶着鸡冠头,睡眼惺忪地坐起来,呆呆地看着墙壁,然后长啸:「……迪士尼,老子完了。」 吴燕夏几乎随便套上衣服,飞奔出电梯的时候,正好有个穿着连衣裙的美女正快步走入一层大堂。他和她擦肩而过,往外疾走。 「吴燕夏!」 听到lo娘愤怒熟悉的声音,吴燕夏嵴背就一冷,他心虚地往前看,嗯,怎么没有人。前后左右都看了一个遍,都并没有看到梁凉熟悉的、夸张的蓬蓬裙子,而在大厅里,只有刚才那个走进来的陌生女孩正挑眉回头看着他。 吴燕夏尴尬地对她笑了下,扭头要熘出去找梁凉。 「你个猪!你见了我,永远跑什么啊?」 梁凉的声音,确实是准确从后方传来。 吴燕夏这才惊讶再回头,刚才的美女直直朝他走过来,个子不高,但身材比例非常好,眼睛很大,眸中带水,穿着一身度假感十足的清爽白色挖袖连衣裙,束腰长裙在细细的腰部有蕾丝镂空,裙摆像牡丹样垂开 ,露出好看的小腿弧度。再搭配着束着雪白脚趾的珍珠草编凉鞋,面容清澈毫无妆感。 是一个盛极漂亮的富家小姑娘。 他认识她吗? 吴燕夏疑惑地想,这妹妹貌似有点耳熟。 「你肯定又睡过头,唉,我昨天忙,都忘记提醒你。」美女已经走过来,语调故作兇狠,但熟悉声音还是轻柔甜美,就要挽着他的手臂往外走,「大家都在等你,我给你买好早餐啦,你去车上吃。」 然而她的手居然捞的一空. 吴燕夏下意识地往后一退,他睁大眼睛,还是愣在那里,疑惑地看着梁凉好久:「你是……凉凉?」 梁凉脸一红,她噘嘴:「不认识我了!」 不管穿着什么的服饰,只有万分熟悉的小动作和亲昵声音,才能让资深脸盲症者在脑海里想起是谁。吴燕夏恍然大悟。 老天啊,lo娘今天居然把她那万年不脱的大裙子脱下来了。 ☆、第 91 章 梁凉这两天同样都忙着新员工面试、调试新店营业中的冷库、厨房、pos机, 还打发lu他们去瑰丽酒店把寄存的生鲜拿回来,又跑了几趟街道办事处备案。 她思考着,要给店里买辆小厢轻型货车。店里有车,进原料的方式也更灵活。 桑先生觉得梁凉一夜之间变得大方很多:「店里要买新车啊,咱们还有钱吗?」 「小货车不贵,只要五、六万, 二手车还会更便宜。我再问问银行能不能贷款, 还有, 咱们店有谁第一个考了驾照, 我给他报销全部驾校费。桑先生,你想考驾照吗?」 桑先生当然不想考,但他特别会转移话题:「夏大仙不是也不会开车么, 唉,这一点就不如之前的跑车男。」 魏奎过生日的前一天, 梁凉提前下班, 去了他工作大厦旁边的国金商圈。 这是本城位置一流的销金商圈, 高端奢侈品牌的直营店密集, 坐落此处的公司大多是gg、金融、谘询、文化等跨国公司,擦肩而过的行人也都是设计感十足的帅哥和顶级精緻的美女。 梁凉穿着lo裙,厚底鞋, 拎着毛绒包,站在那里,如同过江之鲫的一个意外。 路人经过都会看她一眼,梁凉的神情却很从容, 左逛逛、右试试,带着出乎意料的耐心,最后在一家精品买手店里挑了这件裙子和凉鞋。 这是几年来,梁凉首次换下几乎成为高度个人化标籤的lo裙。她站在镜子前端详自己,有那么几分钟,内心平静到没有任何的想法,却仿佛做了场与过去相连的梦。 这一晚,梁凉没回自己的小公寓,在父母家睡的。 第二天的天气极好,桑先生最早赶来。他在网上搜了「金城武」+「施瓦辛格」+「克拉克盖博」等等好莱坞经典明星,再穿了件袒\\胸\\露\\乳的灰色紧身运动衫,把之前总是棱剌的鬍渣剃干净,头髮往后竖,变成了差强人意版本的武打替身。 几十分钟后,杨雨薇姗姗来迟。 她很是犹豫,今天到底该不该现身,吴燕夏那晚的拒绝,清醒却深刻。他不是一个会被道德约束的男人,这是第一原则,但是,他活的很明白,不是那种能被诱惑的男人。很多时候,杨雨薇暗自佩服占星师灵魂里的净硬感。 第177页 无论如何,杨雨薇决定还是依约前来,否则就像对那晚发生的一切感到心虚似的。毕竟,她同样是一个极会情绪管理的女强人。 桑先生痴痴地看着杨雨薇,工作之外,她永远走精品妩媚路线。穿了件芥末黄上衣和法式藏蓝白条纹的阔腿裤,戴着墨镜,背着链条leboy。这套装扮实在是高段位,显得她气质高级,身材极好。 这当然是杨雨薇的心机,她没有强行扮少女,但整身色调无论上镜或者日常出街,既不会被妆感极重的lo娘抢去风头,也绝不会拉低她自己。 众人嘻嘻哈哈的聊天,眼睛却往街角看,等着自己老闆。过了一会,旅游小包车来了,打开车门,女孩轻盈蹦下来。 梁凉穿便装居然是杰奎琳式的美,时尚百变,只剩神情动人。眉眼是灵的,在美女里都会脱颖而出,她的连衣裙和整个人,不解释,就像光芒本身,看到多少白就是多少白,美到一目了然, 「嗷!」迟疑片刻,lu发出惊叫,捂住嘴。而众人的心也微微一颤。 桑先生正千方百计地想和杨雨薇聊天,听到旁边的人这么大叫,不由皱眉:「嚎什么嚎什么?赶紧再给老闆打电话,大马路上站着,热死了。」 眼前的女孩对他笑了笑,桑先生只是愣了下,就皱眉说:「老闆,你怎么迟到了?」 他才不管梁凉穿什么衣服。 杨雨薇目光变幻,也不能相信这个夺魂摄魄的小仙女人物,居然是之前那个畏缩的lo娘。 「很漂亮啊,梁老闆。」杨雨薇淡淡地笑着点头,至于真实心境,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但,梁凉随后很悲剧的发现,她最想听到评价的人,居然就被自己活生生吓到。 吴燕夏从被她再挽着手,就陷入长久的石化,一直都没敢正面看她,也没跟她主动说话。 梁凉奇怪地说:「我平常卸妆,你都有见过呀。为什么会认不出来?差别很大吗?」 吴燕夏没吭声。等走到小巴车前,他连滚打爬熘到副驾驶位置,独自坐着了。 剩下樑凉不由气急跺脚。但在自己员工面前也不好露出娇态,何况旁边还有个冷眼旁观的杨雨薇,也只能也爬到后车厢。 人到齐了,司机开车。 大家都成双结对坐着,彼此放松地说着话。整辆小巴车,也就只有梁凉一个人尴尬坐着,她越琢磨越气得握拳。明明这猪是迟到,现在还敢冷落自己。 忍了会,还是先探身把买的早餐先递给副驾驶座:「你是不是刚起床?」 「对不起。」 「你昨晚在做什么啦?」 「研究古籍,联繫朋友。」 吴燕夏惜字如金,目光一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坚决不回头,唯独深色面孔和脖子有点微红。 梁凉碍于司机大叔在旁边,细如蚊讷地说:「我今天换了一套衣服哦。」 吴燕夏喉咙一动,点点头。 啊……难道自己这么穿不好看吗? 这反应,让梁凉自信心一下子就泄掉。她左思右想,都不知道怎么了。 难道吴燕夏是一个制服控,只喜欢她穿lo装?吴燕夏那么聪明,是不是猜出魏奎以前让她脱下lo服,他误会她依旧对魏奎恋恋不忘? 吴燕夏自己在前方沉默地坐着,他头脑嗡嗡,只是重复想到一个事实:梁凉确实美女啊。 美的像咽不下的最后一口气,内心如受暴击,如果这不是自己女朋友,他都想出轨了。 半个小时,迪士尼就到了。 一路上,吴燕夏都拿后脑勺对着梁凉,梁凉也只好盯着窗外,突然间,她对迪士尼之旅半点期待都没有了。 她不想谈恋爱,也不想活了。 到了终点,吴燕夏拎着没吃的早餐袋子,也晃晃悠悠走下来,他有点缓过劲来。 但,再想跟梁凉单独说话已经晚了,在迪士尼小镇园外轻松的背景乐当中,一会,她就小女皇样的被吉兆员工拥在前面走。 吴燕夏只能跟桑先生和杨雨薇走在后面,杨雨薇微笑说:「今天女朋友在,居然还敢迟到。她生气了?」 桑先生以为她是跟自己说话,立刻抢先回答:「我们老闆脾气不错。」 吴燕夏只是笑而不语,两个人关系无形疏远不少,她便敛了笑意。 桑先生忍不住问杨雨薇:「杨小姐,你最近很忙吗?」 「忙着赚钱,这样才能有机会,再来吉兆吃您做的极致料理。」 桑先生觉得这是夸他,飘飘欲仙地笑了:「你来了,我给你打9.5折吧。」 一行人拿到都是迪士尼33俱乐部门票,不需要经过普通安检,是从一扇专属的,烫金圆体字标识「33」木门进入迪士尼小镇园区。 33俱乐部的招待楼并不起眼,坐落在米奇大街的西面一个逼仄的巷口尽头,但又很巧妙地正对着园区内中心景点的奇幻童话城堡。而石拱门上刻着33地址铭牌,里面挂有一盏昏黄马灯。需要对讲机确认身份后进入。 每家迪士尼的33俱乐部都不同,但国内的33俱乐部除了提供观景台和vip烟火区,内外设计都有些普通。 梁凉正跟着大家一起看復古米奇的造型,吴燕夏跟前台小姐说了几句话,返回来皱眉说:「抱歉,兑换票时出了点问题。梁凉,你得跟我出来核对下人数。」 梁凉不明所以,赶紧走出来。但七扭八拐的走到楼道口,就被吴燕夏堵到超级豪华,金光闪闪的残疾人卫生间里。 第178页 吴燕夏一锁门,就把她压到墙上亲了两口。梁凉吓了一跳,赶紧躲着他的嘴:」讨厌讨厌!你早上刷牙了吗!」 吴燕夏以往抱她都心如止水的,主要lo装太厚,至少隔着四五层布。但现在轻轻一握,梁凉的丰盈就在掌心,舒服得他又要低头亲。 梁凉猝不及防被袭胸,屈辱的捂住胸口用力挣扎着,却被他轻松抱住又啃了好几口脖子。 梁凉真的生气了:「我不理你了!」 吴燕夏却没有放手,他一把将她腾空抱起来,走到洗手台前的光亮大镜子前,得意地说:「我老婆真漂亮。」 梁凉不由抬头,镜子里的自己脸颊微红,手勉强地撑着他肩头,轻薄布料贴着身体,越发显得光彩照人。她忍不住笑了笑,又觉得不对,沉下脸说:「你不是说门票出了问题?」 门票没出任何问题,吴燕夏嫌跟来的电灯泡太多,想藉机和梁凉单独相处一会。 反正不到十点,园区还没正式营业,众人要先把这俱乐部小楼参观下。 他鬼鬼祟祟的,看走廊没人,立刻就把梁凉硬拽出来。外面有点热,他们找了旁边蒂芬妮蓝的小楼躲在阴凉地里面。 梁凉这才眼泪汪汪的发脾气:「你在车上为什么不跟我坐?」 吴燕夏嘿嘿笑了:「我本来想坐过来的,但是司机跟我说了句话,我就决定不坐过来了。」 她蹙眉:「他跟你说什么?」 「人家问我,车里那个特别漂亮特别白的小姑娘是不是喜欢我,说你一路上都在偷偷看我,还在嘆气。」吴燕夏此刻笑的是坏贱极了,却又带有点莫名的风骚倜傥,他严肃地说,「机会难得,我得多享受一下这崇拜的目光。」 梁凉简直气得要命,又拿他没办法。她板着脸:「那你继续享受,你不要跟我说话啊。」 吴燕夏唇角微勾:「本大仙不仅要享受,还要宣布彻底占有。」 他把她勐地拉近,轻轻吻了下樑凉仓促闭上的眼睛,和娇俏鼻尖。 「这双眼睛和这个人,都是我的。」 梁凉紧紧地抓着他的衬衫下摆,固执地说:「那你觉得我今天好看吗?」 吴燕夏心想这种问题实在很难回答,说她今天好看,梁凉这么傻的性子,肯定得问是不是以前就不好看了。 他只能含煳地说:「我早上确实没认出来你,真像个模特啊。」 梁凉心里高兴极了,刚刚的郁闷悄然没影。 她拉着他胳膊说:「那好吧。我们好不容易出来玩,今天谁也不准不高兴,也不准说让对方不高兴的话。」 吴燕夏笑着说:「听你的。」 梁凉甜蜜的蹭了蹭他,又说:「我已经做好迪士尼的功课。咱们的门票在4个小时,就能把园区里的设备玩完。第一圈玩的时候,大家都是集体活动。所以待会玩项目的时候,你绝、对、不、要、坐、在、我身边。」 吴燕夏一愣:「为什么?」 「因为吉兆的人都来了呀,这次来迪士尼,不仅仅是咱俩的约会,也算是我和老员工的一次团建。新店马上就要开业,工作会很累,还要招新员工,我希望和员工多增进下感情。所以等到玩游戏项目的时候,我要和每个员工挨个坐一次,叫出他们名字,和他们单独聊聊天、问问新店意见之类的——你不要觉得这方法没用,其实很管用的。」梁凉认真地说,「夏夏我喜欢你,但我不希望在自己员工眼里,是一个只会谈恋爱的女傻子。我需要在他们面前维持一个形象的,所以,可能会稍微冷落你一下,更照顾下大家的感情。」 吴燕夏确实没想到,能从梁凉嘴里听到这番话。 他以前觉得,梁凉傻乎乎的,不太设防,但如今发现,当一个女孩子把全是男厨的高端店撑起来,想必不会是真的傻白甜。 吴燕夏沉吟片刻,点点头说:「那等集体活动完后,4个小时候,你就是我的了?」 梁凉说话的时候,其实一直在小心地窥探他的脸色,生怕他表现出不高兴,就要急急再解释。 但看吴燕夏表现的这么大方,她又有点不太高兴。 「你怎么都不吃醋呀?」梁凉觉得跟他在一起,就像养了头过于乐观的猪。她的很多细碎小情绪,都被他的胸怀无声消解。 吴燕夏漫不经心地说:「对不起,我一直在盯着你胸,你再重复一遍问题。」 「……大色狼。」 吴燕夏哼了声:「待会自己买个围巾披上,如果有水上项目把你这裙子淋透了,我估计吃的就不是醋了。」 梁凉搂着他脖子来回的撒娇,再问一遍:「你觉得我今天好看吗?你觉得我穿哪种衣服更好看?其实,我觉得杨小姐今天特别好看,你觉得我穿黄色的上衣好看吗……」 趁她开展唠叨前,吴燕夏立刻明智地看表,把她拽回换票登记处。 ☆、第 92 章 迪士尼小镇分为六大主题园区, 米奇大街、奇想花园、梦幻世界、探险岛、宝藏湾和明日世界。 换完快速通道的票重新走入米奇大街,梁凉一看到米奇的女朋友开的那家甜心糖果屋就不想走,被吴燕夏硬拽出来:「出来再买。」 一行人里男人比较多,以顺时针路线最先到达科幻主题的「明日世界」。创极速光轮、巴斯光年星际营救和喷漆背包飞行器等都为这里的热门项目。 第179页 其中,创极速光轮是整个游乐园的金牌项目。全世界迪士尼速度最快的过山车,做成联排摩托车样式, 从室内穿过室外, 体验未来世界的赛道。 梁凉上次试营业来的时候, 创极速光轮就非常火爆, 等候的人太多就略过它。此刻,她一看到自己要骑上时速100公里的摩托车,心里直打鼓, 差点想当逃兵。 这时候也没时间和自己的员工耐心聊天。两人一组,梁凉和桑先生并排坐到第一排。 隧道两侧有镜子, 梁凉歪头匆匆一瞥, 好像看到, 吴燕夏和杨雨薇居然笑嘻嘻地坐在一起。 他, 他怎么能这样啊! 创极速光轮有预热,试开一小段后停止,进行倒计时, 给予乘客微妙的期待和心理暗示。 梁凉的心已经有点乱了,很想回头细看,但也就在此时,座位勐烈地耸动一下, 整个人毫无预警地朝前加速行驶。 耳边激越电子乐敲打耳膜,在身后众人不停息的兴奋尖叫声中,摩托车以接近狂蜂甩尾的时速,车身斜过30°、60°、乃至180°,穿插过蓝绿灯光川流不息的黑暗隧道,又暴虐地撞入室外难以直视的阳光当中。 车龙反覆调整,以斜角在网状轨道围布俯冲、旋转,速度之快让人根本来不及思考。热风扑打脸颊,极大的斜坡,地面支起的雪白柱子,上身完全暴露空气中,眼前葱绿室外景色和路面排队焦急等候的行人一晃而过,又狂乱地回到「时光隧道」。 梁凉紧贴在摩托车上不敢闭哪怕一秒的眼睛,生怕错过什么。他们横冲直撞过光亮菱形、四边形等由光影组成的几何科幻图案。沉浸于色彩斑斓的灯光和投影里,桔金色的宛如银河般壮丽彩条依次从脚底流过,像横越苍穹又像跟随极速,体验源自未来的狂野想像力。 半分钟后,过山车满载着惊嘆和欢乐,放慢速度穿过布满镜子的隧道,到达终点。 梁凉走下来的时候,腿有点发软。 等激动劲过去,再想起要去看吴燕夏和杨雨薇,俩人居然同时都不见了。 桑先生平生第一次来迪士尼,觉得意犹未尽,表示想再坐一次。梁凉只好耐心解释:「先集体活动,等都玩完再进行自由活动,到时候每个人决定重复玩哪个项目。」 也就在他身后,杨雨薇和吴燕夏再同时出现。杨雨薇手里拿着一个微单,正在低头查看影像,大概是拉吴燕夏帮自己照相。 梁凉不自觉地蹙起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觉得杨雨薇对吴燕夏的态度有点太随意而暧昧。 「夏夏,」梁凉小声把吴燕夏叫到身边,把自己带来的相机交过去,「你到时候也帮我们拍照好吗?」 吴燕夏接过来,他低头摆弄了下相机:「你想让我多拍人还是多拍景?」 梁凉同样欣赏吴燕夏从不推搡的干脆态度,她说:「多拍点大家的合影。我到时候会把照片列印出来,贴在员工休息室里。」 桑先生这时候已经掉头去找杨雨薇,趁着两人身边无人,她连忙对他灌输做男友的基本准则:「玩游戏项目不和我坐,也绝对绝对不能跟其他女人坐的。嗯,陌生女人可以。」 吴燕夏沉默片刻才说「好」,这把梁凉心里酸的,她急问:「你还不乐意嘛?」 吴燕夏摇摇头,轻声说:「听说,今天是魏奎过生日?」 梁凉一呆,她立刻反问:「你听谁说的,是杨小姐告诉你的吗,她为什么告诉你这个?你俩怎么老聊天呀?」 吴燕夏却不回答,他只是很仔细地又看了看她今天的服饰,目光复杂。 梁凉心中大乱:「不不不,你听我解释,我今天脱掉裙子,是因为,因为……」 吴燕夏耐心等待着一个解释,但周围环境很乱,还放着强劲的击打电子乐,梁凉自己说着说着话又紧张,就有点结巴。 是的,魏奎曾经百般让自己脱lo装,梁凉最后也确实答应了他的请求,可是内心极不乐意,带着股自卑劲头。她的内心囤积着太多无法交付的爱意和幽怨,没有被认同的安全感。 如今吴燕夏没有逼过她,她却愿意换服装风格,偶尔穿上「地球人服装」精心打扮给他看,因为梁凉想让他多喜欢自己一点,她会想主动取悦他,她很享受吴燕夏看自己露出惊艷宠溺的目光。 这种混合小女孩不服输和小女人纠结的心态很难表达,而且关键时刻,脑子里也总是没词。 梁凉张口结舌,吴燕夏目光一沉,他帮她总结:「今天换这身衣服,果然是和魏奎有关?」顿了顿,再大方地说,「算了,今天不说不开心的事情,咱们先玩。」 吉兆员工又纷纷涌上来,吴燕夏摸了摸她的胳膊,混若无事地又和桑先生、杨雨薇待在最后。 梁凉没想到,自己的迪士尼之行这么大起大落,上一秒糖果般温存,下一秒如坠冰窟。 明明最初是她要求吴燕夏不准对自己流露过分亲密,但每当听到桑先生、吴燕夏和杨雨薇在队尾传来的阵阵说笑声,又实在是难受得要命。 反而是杨雨薇原本以为今日会难熬,没想到这日料店老闆脱了lo装,全程都和员工厮混,不敢拉着吴燕夏四处秀恩爱。 她实在觉得梁凉这性格很有点矛盾且好笑,「顺口」就把魏奎过生日这信息告诉吴燕夏,反正看西洋戏又不收钱。 杨雨薇路上看到有主题商店卖雪宝的爆米花,排队购买的时候,迪士尼的花车巡游正好走过这个地段。人群分为两道,杨雨薇、桑先生、吴燕夏、梁凉和吉兆员工暂时都被冲散。 第180页 很多熟悉的卡通形象活灵活现地站在眼前,高飞、米奇、小熊维尼、米老鼠火车头,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玩具总动员的人物都对游客招手。 杨雨薇正费力地夹着大桶爆米花又举着相机的时候,旁边有人叫自己。 梁凉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挤到她身边,顿了顿:「那个,我帮你拿着爆米花吧,这样方便点拍照。」 梁凉真的也就双手抱着爆米花,安静站在杨雨薇身边等着。她有心想质问,为什么杨雨薇刚刚要在吴燕夏面前多嘴地提起魏奎呢,这不是挑拨自己和吴燕夏的关系吗?但,梁凉也知道自己爱粉刷太平的方式更有问题。 杨雨薇余光发现,这小美女瞪着清澈大眼睛,始终不看花车就呆呆盯着自己。她嘆了口气:「梁老闆,我要是你,现在会联繫一下魏奎。」 梁凉回过神:「为什么?」 杨雨薇淡淡地说:「我是怎么记得住魏奎的生日?还不是因为这小孩早上拿过生日这个蠢理由跟我临时请假,我有预感,他今天会来迪士尼找你。」 梁凉直接傻了。 什么?魏奎,魏奎也可能要来迪士尼?对哦,她以前是告诉过他,吴燕夏要请他们全店来迪士尼玩的事。 只是当听到魏奎可能也来迪士尼的消息,梁凉突然发现,在惊讶之余更多是无奈,甚至有点……厌恶烦躁。她继续追问:「杨小姐,你把这事也告诉夏夏了?」 杨雨薇戴着墨镜,脸上找不出半点表情:「我并不是多嘴的人,我只是告诉了他,今天是魏奎的生日。」 眼前这个 amanda 根本是在恶劣地想看热闹!梁凉实在不喜欢她这种做法,抿抿嘴,抱着雪宝爆米花转身就走。 但,迪士尼之行真的濒临完蛋了。不仅仅吴燕夏有点误会她,魏奎居然也来添乱。对于后者,梁凉依旧持观望状态,迪士尼小镇占地面积为 7 平方公里,游客如织,魏奎如果真能找得到自己,还真是千里有缘来相会。 她到时候会表示拒绝。 众人在迪士尼最后玩的一个主题区域是探险岛的翱翔飞跃地平线。 这项目并不恐怖,只是坐在一个敞开式座位上,欣赏全球着名自然风光、标志性建筑和城市。 冰雪皑皑的两极,北极熊跳进冰面,雪山在眼前下一秒就崩塌;他们从大草原上的跳羚和大象上面飞过,祖国的长城,沙漠的旅人和骆驼,木乃伊直奔泰姬陵,土耳其的热气球飘扬,然后夜幕逐渐降临,巴黎铁塔的黄光像梦,最后是放着焰火的上海夜空——这个星球真的好美! 梁凉忍不住握住自己的手,这次,是杨雨薇挨着她一起坐。她从来对这种电影般的虚拟效果并不感兴趣,但看了看梁凉那种静谧满足的侧面,居然也没那么烦这小姑娘。 全部项目玩完,时间也到了下午。门票全是吴燕夏搞定,梁凉在奇幻童话城堡的皇家宴会厅订了一顿晚饭。 中午就是大家自行解决。 杨雨薇比吉兆那堆只会八卦和捏寿司的土老帽,具有更良好的品味。她打算去看看漫月轩里。这是全球迪士尼乐园中唯一的中国古建筑,内部建筑主题上色的工人全部是来自美院的学生或毕业生,当成一件精美艺术品艺术品来塑造。 梁凉听后也动心,但全体男士都表示宁愿再刷一遍漂流项目,也绝对不想去看什么园林。 吴燕夏把相机还给梁凉,也表达相同的意思。 杨雨薇没有说谎,吴燕夏确实还不知道魏奎要来,他在之后的集体活动中虽然脸色纠结,但和别人说话的时候也会时不时地瞟眼梁凉在哪儿,牢牢地跟紧她。而且居然也没忘记嘱咐,还是真的认认真真帮他们拍照。 但,内心有股火。 吴燕夏并不是怀疑梁凉对魏奎还有什么花花肠子,但如今用情加深,每次提起魏奎就极不痛快。 梁凉今日突然脱了lo裙,到底是想换个服装风格,还是想隐形地报復以前的魏奎,还是想给自己一个惊喜?他估计,那姑娘自己都没想好到底要干什么,因此才心虚尴尬。 唉,人心太重,不猜为妙,小姑娘不作就不算小姑娘了。 「凉凉,你如果想和雨薇看那建筑,那我也跟着他们再坐一次漂流。半个小时回来,到时候,咱俩在这个主题商店见?」吴燕夏问,态度还算温和,但始终还锁着眉头。 梁凉见他这样,连忙踮起脚尖,贴着他耳朵说:「别生气啦,待会听我解释,我会补偿你的。」 不料吴燕夏闻言脸却更黑,梁凉肯定是故意的。因为,她边说边红着脸,趁着他身高遮挡,居然把丰满柔软的胸偷偷地压住他手臂,很心机地来回蹭了好几下。 ……居然还会用美人计了,他越发咬牙切齿。 吴燕夏决定原谅她。 兵分两路,男人们都走了,桑先生原本也要跟着大伙去,但最后关头,他又人高马壮地跑回来。 「我就不跟他们那群小伙子一起乱闹,我和你们去看园林。」 梁凉刚诧异桑先生的粗神经居然也愿意欣赏艺术,就看到他转头,用口型对自己狰狞地挤出一个字:「滚。」 呃……原来是想和杨雨薇单独相处啊。 梁凉只好放慢脚步,她藉口说想去拍照,就在杨雨薇瞭然但无谓的目光中,先急急地逃遁了。 第181页 梁凉独自捧着相机,路过梦幻世界主题区。 这里最有名的两个项目是白雪公主城堡和冰雪奇缘剧院。 小时候,梁凉非常喜欢《白雪公主》。 不过,她最爱的片段从来不是王子吻醒公主,而是七个小矮人回家后看到熟睡的白雪公主,大家一致决定不去叫醒她,并收留流浪的她。而白雪公主吃了毒苹果后陷入昏迷,七个小矮人也不放弃她,依旧决定继续守护她。 很温暖的感觉。 梁凉悠闲地用相机自拍了几张照片,但还是对效果有点不满意。 唉,她有点后悔没穿lo装来了。这是多好的拍照布景。没事,下次再让猪单独地带着自己来。 但一抬头,梁凉突然吓得哆嗦,不远处,有个长鹰钩鼻,目光沉沉的黑衣佝偻老太婆,正捧着一颗红色毒苹果怨毒地凝视着自己。 迪士尼里永远有真人扮演迪士尼经典卡通人物,和游客随时合影。但,这白雪公主后母装扮的老太婆,也实在装扮得太像了吧! 她两只眼睛里几乎全是眼白,黑色的眼珠只有一点,枯瘦苍白的胳膊提着个篮子,很长的指甲,搭配全身黑衣,非常让人毛骨悚然。 梁凉在阳光里一下子就退后两步。 不敢再看,退后几步,匆匆地沿着花园小径就要跑开,结果迎面就撞上一人。梁凉的小凉鞋把对方的皮鞋踩了好几脚,还差点把相机摔了。 「对不起对不起。」梁凉慌忙地道歉。 对方刚想烦躁骂出口的话,一下吞了。 梁凉也不抬头,她害怕地看了眼身后的老太婆,打算继续飞一般地跑走。 后面的人却是带了一点恼怒的嗓音:「站住。」 就像戏剧的定格似的。梁凉吃惊地回头,她的目光在那俊美却又有点凉薄的熟悉五官眉宇间停下,看他幽深地望着自己。 瞬间,梁凉居然诡异地冒出一个念头:德勤山人算八字肯定挺有一手。那句恶俗的话,怎么说的来着人山人海当中,该相逢的人总会相逢。 ☆、第 93 章 这个主题园区虽然叫梦幻世界, 但不属于热门景点,来往的人并不多。 隔着几步之遥,魏奎脸色晦涩扭曲,眼中浮现一种风暴,一种震惊神色。他静默地看着眼前的梁凉,对面的女孩不可能让任何人从视觉效果上产生挑剔或者哪怕找出一点点缺陷。她脱掉以繁为美的服饰往那一站, 女孩的气质原本就像蓝色夜幕中越升越细的月亮, 又拥有仙女般的艷光皮囊。 此刻夕阳下, 梁凉的大眼睛和高鼻樑, 就像她身后的童话世界般令人心驰神往。 魏奎惊嘆的目光,最终在她的头顶停下。 梁凉从小到大没有剪过短髮,好像小学的时候剪短一次。吉兆的人向来摸不清lo娘老闆以前戴的是假髮真发, 她男友又是一头猪,最后居然是魏奎第一个发现她髮型的巨大改变。 那个苗族骗子的魅力这么大, 不仅仅是服装, 把她居然从头到脚都改造? 梁凉迎着魏奎尖利的目光就习惯性紧张, 她脱口而出:「我今天可绝对不是因为你才脱掉裙子的!」 说完后再后悔莫及, 这句话就像她不打自招一样。 笨蛋,嘴巴真是笨死了。梁凉很生自己的气,咬住自己绯色的唇。 魏奎眉宇紧皱, 周身散着寒气。他再出声,声音沙哑异常:「你昨晚是陪吴燕夏一起睡的?」 梁凉脸色微微一白,魏奎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妥,他只好勉强耐心解释:「我到你家找过你。」 梁凉昨晚在父母家过夜, 确实有防着魏奎半夜借着过生日,跑来自己公寓发疯的担忧。她内心总对魏奎怀有一股源自童年的害怕和崇拜,觉得他并不真正喜欢自己,之前的强吻求婚就是少爷作风的霸道玩闹。 更重要的,她觉得向来高傲神气的魏奎,不屑做出纠缠女孩子的行为。 但如今梁凉发现,魏奎仅仅是一个凡人。他怕失去关注,所以喜欢开匪夷所思的玩笑,他内心深处有一种不自信,讨厌别人也露出相同的软弱。魏奎很聪明,当知道当把不好的感觉转移到别人身上,就不会被轻易遗忘。 隔了阵,梁凉还什么也没有说,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望着他,透着股魏奎熟悉的倔强和不熟悉的……冷漠。 魏奎被那目光一刺,突然提高声音:「有话说话,别装哑巴!!!」 梁凉被他吼得吓了一跳:「我,我昨晚回我爸爸妈妈家睡的,没有陪他睡。你找我有什么正事吗?」 「今天是我生日,你忘了吗?」 梁凉一直软性子,但不代表她没有自己发脾气的方式。此刻简直就像奥斯卡影后上身,流露出一种抱歉和惊讶混合的表情:「啊……对不起对不起,这么大的事我都不记得。那,祝你生日快乐。」 魏奎当然知道梁凉是在装傻,她故意咬着「正事」这字眼。可是,这不妨碍她每一个字就像冰冷的矛刺着自己,他心中被股莫名的怒火所炙烤着:「你不记得?好,娘娘你不记得我生日,今天为什么穿成这样?」 梁凉咬着唇,执拗地重复一遍:「我今天不是因为你才脱掉裙子的。」 魏奎面色晦暗,走上去一把攥住梁凉的手腕,用力之大,几乎能捏碎骨头。 「不是为了我?不是为了我,你刚刚结巴什么?你答应过在我生日的时候,脱下之前的裙子。这件事忘了吗?我看你没忘啊!不然你现在穿的什么?你偏偏挑着今天我过生日和吴燕夏出来玩,又穿成这样气我,梁凉,你可真是一个专喜欢给人戴绿帽子的装纯□□!」 第182页 梁凉痛得眼泪汪汪,又被他骂得满脸涨红。她最近被吴燕夏宠着逗着的,几乎不适应魏奎的说话方式了,不由愤然说:「你嘴巴好脏!」 魏奎冷冷的笑着,把脸凑过来低声说:「我嘴巴还能更脏!」 梁凉闪电般地想到前几次不明不白的吻,魏奎的那种威胁还让她的心里泛起一股噁心,挣扎得非常厉害:「你放开我,来人啊!」 不远处打扮成黑衣女巫的迪士尼工作人员听到她的唿救,那双白色瞳孔朝这边一看,就要提着毒苹果篮子想走过来查看。 梁凉再被吓得魂飞魄散:「不不不,王后你不要过来!」 魏奎下意识地回头看,梁凉一个用力居然挣脱了他,一下子就跑到几步开外稍微起伏的小草坡上气喘地站着。 梁凉再懦弱终于也动气了:「好好好,魏奎我错了,之前的事情全部都是我做错了好吗?」 魏奎刚要追上去,没想到梁凉这么说,倒停住了:「嗯?」 梁凉肌肤赛雪,又高高的站在别人能轻易看得到她的位置,像个白色气质。她与魏奎保持安全距离,冷声说:「以前给你造成那种我喜欢你的错觉,都是我错了。但你生我气也生够了吧,请你以后不要来找我和吴燕夏。」 魏奎冷笑说:「吴燕夏?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他现在人在哪儿?」 他来回地看,但四周只有迟疑的白雪公主的后妈。 梁凉却因为极度紧张而理解岔了,她认真说:「夏夏在我心里,我是真喜欢他的。」 魏奎简直被气笑了,但张了张口居然什么都没挤出来。梁凉有一种天真,在日常生活中到有点荒唐地步,然而她性格又有一种奇特的灵俏,他从来没有在其他女人身上见过……魏奎心底的恨意像洪水般的翻滚出来,他想到了吴燕夏,那似笑非笑的二流痞子神棍,不用猜,就知道她这股傻气会怎么令别的男人深深着迷。 命运如此粗制滥造,自己什么也没做错,就失去了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魏奎嗓音里带着闷绝后的压抑:「你是真的喜欢他?喜欢到要拒绝我的地步?」 梁凉心里刚刚也把德勤山人的话再品味了一遍,她好像知道自己有机会当「魏太太」,荣华富贵阔太太命中注定爱魏奎什么的,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这时,耳边听到魏奎压抑的质问:「……他哪里比得上我?」 梁凉想了会,她迟疑地说:「我也不知道。」 魏奎都要被梁凉弄疯了,他问:「那你为什么跟他在一起?这苗族傻逼到底有什么好?」 看到魏奎那仿佛能射出愤怒火花的眼睛,她硬着头皮解释:「不是的,我的意思是,你和夏夏不一样的。你的条件是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的,但夏夏……他就只有我啊。」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语调多么轻柔又甜蜜。 「反正,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他,我是觉得他什么都好。但他在别人眼里,肯定不一定什么都好啊。魏奎,你明明知道我死心眼,你就别管我了。还有,听说你跟阿姨说什么让咱俩订婚,但我都已经把吴燕夏介绍给我爸爸妈妈了,你不要……」 魏奎可不是来听她这种恋爱少女心情碎碎念的,他几乎暴怒地打断:「我以前对你不好?我这么多年也只有你!我从初中开始,每隔几年都跟你告白!梁凉,你欲擒故纵玩得很熘啊!」 梁凉简直愕然极了:「胡说,你什么时候跟我告白过啊?」 魏奎阴沉地说:「我问过你,要不要当我女朋友?」 梁凉根本想不起来,后来隐约记起来,有一次放学,在自己的铅笔盒里发现条毛毛虫,她一下子就被吓哭了。魏奎和几个男生在旁边哄然大笑,然后,他又在放学时堵着她道歉。 这么多年,两个人就这么暧昧的玩玩闹闹的,好像这就是真感情似的。 但……太迟了。或者不是太迟,是她遇到了吴燕夏,命运的轨道就瞬间巨大偏离。 魏奎瞬也不瞬地看着她,他还在费力地猜,他需要一个理由:「……是因为,我以前总骂你lo装?」 梁凉摇了摇头,语调冷清的说:「我以前爱穿什么样的衣服,和你无关,我以后穿什么样的衣服,也和你无关。我以前是答应过你,要在你生日那天脱lo裙,我如今也做到了,但又不仅仅是为了你才这么做,我只是想证明给自己看。」 晚风有点大了,梁凉穿习惯了严密的lo裙,总担心自己的过膝裙走光。她用纤细的手按着裙摆,轻声说:「你不是我男朋友,请你不要总来打扰我生活了,好吗?还有,祝你生日快乐,我真的希望你开心。」 魏奎一字一顿地切齿说:「我他妈永远不会开心。」 有那么几秒钟,他们谁都没有说话。梁凉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小步地再往后退了下。 这牴触的动作惹恼了魏奎,他再要欺身靠近。 梁凉早就用余光看清周围逃跑的路线,她一咬牙,转身就往人流多的的地方迅速跑去。 魏奎下意识地拔腿去追,但,梁凉跑得太快了。 她没有穿着lo装,而今天又穿着轻快的白裙子,几乎是像风一样很快就消失在泯然众人之中。魏奎疯狂地在童话大街里推搡他人,叫着梁凉的名字,但,早就没有人。 梁凉从小到大最喜欢白雪公主,魏奎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才能在偌大的迪士尼堵到她。但现在,他面对着远方的蓝天、彩气球和城堡,魏奎发现他的公主跑走了。 第183页 吴燕夏已经二刷了雷鸣山漂流。 这个真的比较刺激,是一个类似于激流勇进的游戏,又经过更多的改良,它是一个圆形的筏艇,也没有轨道,沿着漩涡,从迪士尼最高的有远古怪兽的假山上直撞下来。虽然好玩,但即使穿着雨衣,绝对会全身湿透。 刚刚梁凉和杨雨薇就心有灵犀的跳过这项目,站在旁边等,她们的衣服和包太贵,不想被彻底淋湿。 只有吴燕夏跟着吉兆里的员工大傻子似的再玩了次,笑得还很开心。 等湿淋淋的走出来后,吴燕夏发现梁凉居然站在出口处等自己,还没说话,她就飞奔过来。 吉兆员工本来还要拉吴燕夏玩别的,但看到这一幕,彼此使了个眼色就赶紧离开。他们老闆憋了半天没缠男朋友,他们不能不识趣啊。 吴燕夏心情一开阔,早就把之前和梁凉那点不快扔到脑后,他正好被水淋得有点冷,用手臂勒着梁凉的脖子,深深的落下一吻。 梁凉也不嫌弃他衣服湿,紧搂着他结实的腰,主动把舌头送过去,香软娇嫩。她的心还在因为刚才的狂奔而砰砰乱跳,直到见到吴燕夏才安定。 「桑先生居然为了泡妞,把我老婆赶出来了?」吴燕夏就猜到梁凉主动找他的这一个原因,在她耳边佯怒地问。 梁凉力证自己清白:「不是,魏奎居然也来迪士尼了。我刚刚碰到他,就赶快跑过来找你。」 吴燕夏脸色一沉,他手死搂着梁凉,但还很淡定地问:「他现在在哪儿?」 「在白雪公主城堡的草坪上。」 梁凉再拉着他的手,这才把跟魏奎说的话简单跟吴燕夏说了一遍。主题基本就是献忠心。 不过,她嘴上说话,手里也没闲着,跑到主题纪念品商店挑着t恤和琳琅的礼物,而吴燕夏这人一旦上心又不好煳弄,等细心追问完整个过程,他发现自己已经拎着巨大的《疯狂动物城》的狐狸尼克和几袋七零八碎的小东西走出来。 梁凉见到吴燕夏后就把心理包裹抛下,安心地说起别的:「我待会要看冰雪奇缘的欢唱盛会,刷一次加勒比海盗,小矮人矿车,小飞侠,旋转木马。你记得每个项目都给我拍照,把我拍好看点。」 吴燕夏一直挑高着眉毛,现在又换成他心情极度不郁。 「魏奎在哪儿?我真的得先抽他一顿。还有你,明知道今天是他生日,还穿成这样?」 梁凉很无辜:「我真的不知道他要来迪士尼嘛。」 她好像想明白了,无论今天见不见到魏奎,都想这么穿一次。等到了明天,又会再把自己的lo小裙子穿回来。可能就是想证明,嗯,证明自己还是一名有独立性思想的闪光叛逆美少女什么的。 「下次看到魏奎,第一件事先联繫我。不准和他说话,不准单独相处。」 梁凉却离题了,跟黑着整张脸的吴燕夏哼哼:「切,还有那个杨小姐,我想起来,她有一次大半夜的给你家打电话,约你出去喝酒什么的,我居然都没生气!」 吴燕夏无视她:「你听到我刚刚说话没有?」 「嗯嗯。」 「雨薇的事情,我以后会保持距离。」梁凉不停在货架上拿东西,吴燕夏被她的小细腰晃得眼花,本来想习惯性地搂,但全拎着购物袋都抬不起手,「魏奎的事你少管也少听,先仔细想想回去怎么补偿我,把你小屁股给我夹紧了走路。」 梁凉反正就当没听到,她如今有恃无恐,自己大姨妈还没走呢。不过说起杨雨薇是有点讨厌,她再问了几句:「杨小姐是不是喜欢你啊?」 吴燕夏不习惯说女人的坏话,就打哈哈:「她眼光很高,看不上我。」 但这位大仙忘了照顾梁凉的心情,于是对方怒了。 「她看不上你,那为什么我会看上你啊?」 吴燕夏就用看大傻子的目光看着她:「你可没看上我,你是被我抢过来的!」 ☆、第 94 章 迪士尼乐园是世界上最完善的主题公园之一, 它的设计理念,就如同一个精彩的故事小说,有开头,高潮和结尾,布置有疏有密。 在整个乐园的最中心地段,反而比较开阔简单, 只有那标志性的大城堡, 把精巧奇妙的细节都留在角落。而游客们站在乐园的任何地方, 只要抬头, 却都能看到乐园中心的城堡。 这同样是吴燕夏第一次来迪士尼,但星球上的六家迪士尼,梁凉已经去过五家。 她最喜欢的依旧是中国香港的迪士尼, 不仅仅因为香港迪士尼的公主城堡有真正的自然高山做背景,而且它是世界上最小的迪士尼。只要时间安排合适, 普通票就能把所有项目玩完。 国内的迪士尼很美, 可是占地和项目太大, 即使二刷, 很多东西玩不过来。 等吉兆员工和他们重新汇合,梁凉已经暴走到全身脱力,是被吴燕夏背回到奇幻童话城堡。 她真的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明明都是吴燕夏当苦力拎着一堆购物袋,可后头,梁凉连买东西都没力气,只知道来回哼唧。 吴燕夏体力很好, 他完全没什么感觉,等候其他人时先买了一个非常尖的冰激凌,自得的吃了起来。 梁凉还在生理期,也只能郁闷地盯着他。 「好吃吗?」她眼巴巴地问. 「太甜了。」吴燕夏还问她,「女人来生理期,真的什么都不能吃?」 第184页 吴燕夏一家都是勐人,在吴燕夏印象里,他妈妈一直都是传统的苗族良家妇女,但据说出嫁的时候,整个寨送亲的人都忍不住握着吴燕夏父亲的手,流泪感谢他为本族消除了一个女祸害。 吴燕夏妈妈的厨艺非常好,基本没有饮食忌惮。苗族不吃狗肉,吴燕夏妈妈从坐月子起,据说就让她小弟弟从汉族人那里买狗肉,并偷偷炖着吃。 梁凉对未来的婆婆挺感兴趣,但她先说:「嗯嗯,先让我舔一口。」 吴燕夏却皱眉教育她:「小姑娘家家,不要把舔这个字挂在嘴边,不雅观。」 梁凉奇怪地说:「舔这个字不雅观吗?那我以后不说了。」随后不由往吴燕夏腿间瞄了眼。 赶紧心慌意乱地收回目光,不不不,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 吴燕夏却笑了,他不由琢磨是自己思想太邪恶,还是纯洁的梁凉正被逐渐带歪。当把最后一口冰激凌递给梁凉,他带着香草清甜气息轻声说:「想不想试试,你的小嘴以后能含多大的东西?」 梁凉脸早就红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连忙垂下。她拼命的正色说:「……嗯,你这人好奇怪。」 吴燕夏便伸出大手,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她后颈,再低说:「以后再敢这么乱瞄,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梁凉坐在沙发上,她耳边嗡嗡的,却不是害怕和受到威胁,甚至不是因为吃了口残留的冰激凌。 就是……内心总是感到好喜欢。 吴燕夏跟她说话的态度,他说话用的词语,他的那种不正经的微表情,所有的一切,自己果然都好喜欢,那些曾经在思想里纠结的细枝末节,最后逐渐成为一个吻,一个拥抱,摸着他手臂上汹涌凸起的青色血管。 无论吴燕夏怎么样对她,她都好开心,又想嘆气又想大哭,真的很感谢遇到了这么样的男人,感谢他也喜欢自己。 梁凉就是这种性格犹豫,需要不停不停自问来确定并加深这种感觉的女孩,魏奎和她彼此试探的功夫,吴燕夏直接就吃透了她。 皇家宴会厅每个厅都是根据不同的迪士尼公主风格,高高的八芒星苍穹,巨型的水晶灯,铅矿玻璃,四米多高瑰丽的壁画。 晚宴都是西餐,梁凉胃口不高,自然而然地把主菜里的牛排让给了吴燕夏,最多就顾着打量每个穿宫廷装的卡通人物。 她旁边坐着杨雨薇,梁凉留心观察,发现果然不是自己错觉,杨雨薇确实非常关注吴燕夏,她那态度即使在有自己正牌女友的存在下,都并无遮掩。 梁凉也不好说什么,眼睛长在别人身上,她只能再管住自己男友。 一转头,吴燕夏正和桑先生聊天,基本上又是说星座啊运势啊再聊些八卦什么。她竖起耳朵听,正好听到吴燕夏说:「你如果喜欢,我过几天去信阳再帮你问问这水晶。」 什么,他最近又要出差?可是,刚刚他怎么都什么也没说。 梁凉心里一沉。 吃完饭快七点了,夜□□临,大家离开城堡,准备去看点亮奇梦夜光幻影秀的烟火晚会。 因为他们是俱乐部的票,所以能在人数更少的 vip 观景台看烟火。人头纷涌的拥挤当中,梁凉惊讶地再一眼就看到了魏奎。 吴燕夏下午足足像恶犬般地在迪士尼搜了半天都无果,但,魏奎居然还没离开。 来的匆忙,魏奎买的普通票,只能站在一个被马灯映照得发光的绿树下,郁郁的,又带着丰神俊朗的沉寂感。 魏奎缓缓地抬头,眼睛却是一点波澜也没有。像是高傲,也像是盘算。仿佛童年里那个玉面小霸王又回来了,正预谋着又彻底毁了谁。 这是他有生以来最糟糕的生日,没有之一。 梁凉正拉着吴燕夏的手臂,她的脚步就顿了一顿。 吴燕夏第六感好得惊人,他同样警觉地抬头,三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错,他的红痣微微一动——吴燕夏肤黑,脸窄,真的不帅,但他的眼睛在五官里过于显着,任何狡黠,神秘,冷酷,残忍,掂量,扭曲,暴力,强大都会从眼睛里先透露出来,像个漫不加意的无心人间的法师。 比起吴燕夏当时坐在白洋淀的深夜小船上的玩味冷漠态度,他如今带了点菸火气息,多了种绝无回斡的男人霸道占有欲。 梁凉最先转移目光,和魏奎的这种纠结,已经越发味如嚼蜡。 梁凉就要拉着吴燕夏走。吴燕夏被她硬拽了两下才离开。等站在露台,他才郁郁开口:「我纯粹是因为不想把你今晚看烟花的心情毁掉,刚刚才愿意走。」 梁凉沉默着没有说话。 华特迪士尼是1923年创立,在这个世界上,世界上只有米老鼠永远不老,而同时,还有新的卡通人物不停涌现。 眼前奇幻城堡外壁开始亮起绚丽多彩的灯光,梁凉和吴燕夏从小所熟悉的迪士尼卡通人物轮番登场,壮丽震撼的音乐响起,严丝密合的配合着夜空中高高绽放的灯火,就像梦境般。 如果烟火有思想,它在彻底消失前会想什么呢?到底只有感情是脆弱的,还是整个世界本身都非常脆弱? 彼岸的风景,上方的烟火,就清楚地映照在城堡中清澈的河水里。 梁凉的眼眶中霎时满满的都是泪水,一切美轮美奂,好像童话世界里除了圆满之外别无所求。但,她为什么又有点伤感。 第185页 吴燕夏也在抱臂看着烟火,同样为这种绽放而打动。很漂亮,他公正的评价,但也仅此而已。 他家里的非法中国高清地图,没去过的已经屈指可数,基本上都是一人独行看遍的。世界广而美,但是,吴燕夏确实有点对独自再看这个世界失去了兴趣。 怀里的梁凉突然挣脱了他的手臂,开始去爬眼前的栏杆。 杨雨薇正拿着相机拍摄烟火,旁边的桑先生低声说:「雨薇,真美啊,你看这像不像我们认识的那天晚上?」 杨雨薇冷淡地说:「我不记得。」 她再下意识看了眼吴燕夏和梁凉那个方向,梁凉已经笨拙地爬到铁栏杆上,高栏杆,白裙飞扬,纯真的少女影子藏在其中,无忧无虑,可以啜饮,让人觉得能靠笑容里那一点甜意活很久。 梁凉踩着上面的栏杆,后背挡着漫天泛滥的烟火,低头和正扶着她的吴燕夏接吻。 ☆、第 95 章 此刻城区内, 吴燕夏的公寓空无一人。 这套公寓在大多数时间都空无一人。当占星师身处异地无法赶回来的时候,他开始试着收留沙发客。 这空荡公寓和公寓主人的身份,并不是没有引起过那些陌生人的好奇心,也并不是没有人唐突地试着转动门把手,想窥探紧闭的卧室和蛇室里真正藏有什么。 但,从没有一个陌生人能真正推开过那两扇门。 第二天早晨, 每一个本分、或不本分的沙发客, 又总会安然无恙地离去。因此, 这又仿佛只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公寓。 包括房主本人也这么认为。 吴燕夏为自家安装的几个监控摄像头, 也囊括卧室,只是经过他的调试,摄像头的角度避开了他的大床。 在占星师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里, 床属于一个男人异常私密的领域,何况, 他认为当自己重看监控, 目睹自己睡觉时的样子会非常诡异。 因此, 吴燕夏大概永远都看不到, 自己此时的床上正有一个裸、体的女孩子,四脚着地,在床上来回的爬。 她爬行的姿势过于灵活, 让人产生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更稀奇的是,昂贵的人体工程学床垫本身没有下陷,仿佛没有承担重量。 她似乎在床上来回摸索什么。 过了会,女孩子终于在寝褥之中找到目标。那是一根男人的棕色头髮, 略有弯曲,属于吴燕夏满头乱蓬蓬的十万捲毛里的一根。 卧室非常安静,女孩子吞完头髮,毫无声息的把亮亮的、仿佛发光的身体缩在床头,似乎思索什么。 「这所公寓的降头,是存立于濒死之眼中。」 这是德勤山人那晚坐在客厅,轻声对那条泰迪说过的话。 「……眼睛不仅承载记忆,而且最重要的作用是『看』,『看』到后又可以模仿。它,正在模仿你的全部思想和行为,你越喜欢吴燕夏,它就越要得到他。你若再不控制自己的感情,就会彻底害死他。」 「老朽会最后一次帮你和那小子除降头。但从此之后,你若再求我任何事,小蛇精,你需要用另一只眼睛来换。」 又过了会,她回过头望向窗外,橙黄色的瞳孔,像蛇一样形成扁平的窄线黯淡着,正是德勤山人的青铜古镜里曾经映照出的女孩模样。 同样在夜间灯火通明的直营维修店,蓝色衣服的电脑维修工正拆解碎屏的ipad。 按照惯例,他们会先查看内置的防水试纸。试纸呈现出如果红色,就代表本机器浸过水,不接受官方维修。 「这机子碎得够彻底,内屏外屏都要换。」对方边拧着螺丝跟同事闲聊,「你说这些人都怎么摔的?这么贵的机器,买个套保护一下也行啊。」 同事撇撇嘴:「买套没用。我女儿上周把我手机摔了,当时也戴套。主要看摔的角度。我上次遇见的事才稀奇,有人直接把屏幕摔出一个洞……」 「哎呦!!!」 同事也被吓了一跳:「鬼叫什么?」 修理工心有余悸,他来回看着碎屏:「我刚刚好像在里面看到一个人影?」 「你他妈拆机前关机了么?别瞎看人里面存着的东西,主管上次开会时刚说过。」 修理工迟疑着:「不是不是,是在……碎玻璃里。我刚刚好像看到的,是个……女的?反正不是我影子。」 「拿来让我看看。」过了会,同事怒骂,「我他妈盯了半分钟屁都没看出来,你是不是精虫上脑,昨晚看片几点睡的?」 修理工嘿嘿嘿的笑:「三点……我最近在追泰国电视剧,胸挺大的。」 平板电脑在嬉笑的聊天中被修好,换了屏幕,再被擦拭得光滑无痕,像一展黑黝黝的镜子,平静地放着。 梁凉和吴燕夏结束了迪士尼之旅,但一连几天,梁凉在吉兆的闭店后被父母直接押回家。 她只能偷偷地躲在卧室里,和吴燕夏视频:「我妈妈说,女孩子交往要矜持,不能乱收礼物,不能十点后出去,说了一堆真的是好烦哦……」 吴燕夏正在他家空荡的客厅里专注地用着电脑,他开着手机,应付着女友的碎碎念:「哦……嗯……啊……」 梁凉已经又重新穿上她熟悉的lo裙。 不知道为什么,全吉兆的员工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好像更愿意应付美丽但女性效果不那么强的老闆。 第186页 梁凉下午刚刚和瑰丽酒店吵完一架,她之前寄存的昂贵食料,在寄存时果然有些缺失。尽管她手头有详细记录,但一些干参干鲍等贵重食材,无法被追回。双方贸易关系中,梁凉始终是乙方,很多条款比较被动,有些哑巴亏又不得不吃。 幸好随着新店后厨的试运行,冷库已经能达到储存标准。而吉兆分店马上开业,高级日料店一般会和城中的美食博主与电视台搞好关系,梁凉也同样紧密的联繫着与传媒行业的人进行宣传。 还有店铺的面试,老店的重开时间,所有琐事非常多,也幸好她性子不急不躁,也都能处理过来。 「我好像有个大学同学,目前正在电台当美食节目的编导。你到时候报我名字试试,但不一定有用,我很久都没去同学聚会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用这层关系。」吴燕夏心不在焉的说。 梁凉也就是想跟他絮叨,没真的让他出力,她此刻捧着下巴,看着视频里吴燕夏的峻瘦侧颜,很花痴的问:「夏夏,咱俩多久没见面?」 吴燕夏终于也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中移开,他转过脸,将手机举到眼前,专注地盯着视频里的梁凉:「三天吧?」 梁凉噘着嘴:「我跟你说话,你老在分心!夏大仙,你又在忙什么呀?」 吴燕夏便把手机对准他的电脑屏幕,梁凉看到他居然做了个图表,写着什么「降头」「镜像」「八字」等等很复杂的信息,旁边还有几个零散的星座待发稿件。 「对了凉凉,我这两天想要跑去一趟信阳,据说那里有个专门除降头的大师。」 吴燕夏很郁闷,为这该死的公寓真是操碎了一颗心。 但是,内心有疑问的感觉不好受,他也不能任德勤山人总是装神弄鬼的忽悠自己。 「去两天就回来,你乖乖等我。」 梁凉眼睛微微地垂下来,把一些不安不满先咽进肚子里。 吴燕夏真的独惯了,很多时候安排自己的行程都是说走直接走。曾经他追梁凉的时候,还记得诚恳汇报,现在两人关系一稳定,所谓天生猪脑子又开始懈怠忘事,非得临走前才想着通知。 他们的工作作息是截然不同的。之前梁凉从来没深想过这问题,她觉得两个人相爱,即使暂时性的分离,完全可以克服。何况,吴燕夏是很随性的男人,她也觉得自己应该大气点,不要东管西管。 但是,两人如今只是三天没见面,梁凉已经觉得无法忍受。吴燕夏却依旧老神在在的,居然又很淡然地说他还要出差,她突然产生一种无法克制的心慌。 总感觉他会浪到不会回来似得。他会不会有一天发现,和自己谈恋爱很无聊,还是独身自由的感觉更好,就要分手啊。 「知道了,你去吧。」梁凉强忍住自己小女人的敏感,她轻声问起别的:「坦克最近怎么样?」 吴燕夏也从自己思绪里回过神来,他温和地说:「你想小狗了,想见它吗?」 「嗯,你把手机拿过去,让我看看它。」她声音小了点。 不知道为什么,梁凉又有点想哭。她此刻趴在熟悉的卧室床上,脸上还是笑眯眯的,但手正拼命地挠着床单,弄得周围一切都乱糟糟的,就像此刻自己的心。 时间马上就要凌晨了,他俩就要四天没见面!吴燕夏还说自己马上要出差!荒唐无耻的猪!!! 明明在迪士尼回程的途中,吴燕夏还掏出一个礼物送她。小小的首饰盒子,打开来看不是情侣手镯戒指,而是一条细细的、镶嵌粉红色蝴蝶结的施华洛世奇水晶项鍊。 梁凉以为,那是米奇的女朋友米妮头上戴的标志性装饰。但吴燕夏却说,他送她的蝴蝶结不代表这个意思。《少年维特的烦恼》,维特的梦中情人绿蒂,在维特过生日时就送给他一个粉红色蝴蝶结。这代表,自己是他的终生绿蒂。 呜呜呜呜呜,男人都是骗子,只会嘴上甜言蜜语,学中文的了不起啊?她小学的时候也有读名着的! 吴燕夏在手机里懒懒地说:「把你父母家地址发过来。」 「啊?」 「你不是想坦克,我现在把狗给你送过去,让你看看它。」 梁凉还陷入自我伤心中,傻乎乎没反应过来:「你视频里让我看一眼就行了。别送过来,我父母家在郊区,已经这么晚了……」 「把地址发过来,别叽歪。」 梁凉煳里煳涂的被催着把地址说了,吴燕夏果断地挂了电话,她还哀伤他没跟自己说再见。 真的想哭了。 过了会,梁凉依旧无精打采地趴在床上,灯光洒在她的秀髮、皓色的脖子和那条捨不得带,依旧藏在首饰盒里的粉红色蝴蝶结项鍊中。 骨髓中涌动轻微的酥麻激动,瞬间就漫过全身。接着,梁凉一跃而起,整张脸都变成激动的粉色,什么「把狗送过来啊」,吴燕夏现在是要过来看自己! 真是的,他白天怎么不来!不对,白天她很忙的,连轴的面试和到处跑,而吴燕夏自己好像也有一堆事,他提起过即使时间相对自由的占星师,也需要常出席一些社交场合刷脸,获得更多合作机会。 有机会,一定要更多问问占星师的工作范畴。 梁凉也顾不上换睡衣,欢欣地穿上兔耳朵的拖鞋,就要往外跑。 一拉开卧室门,正偷听的梁爸爸和梁妈妈猝不及防,噗通声,直接跪倒在他们女儿脚下,吓得她往后退了两步。 第187页 梁爸爸连忙从羊毛地毯上摸他的金丝眼镜,梁妈妈先裊裊娜娜地站起来,她抚了抚自己大波浪的长髮,柔声说:「宝宝,你这么晚还不睡觉。」 梁凉气愤地说:「你们,你们居然偷听我视频!」 梁爸爸咳嗽了声,同样站直身体。他蹙眉地说:「把那小子叫到家里来,让我和你妈看看。」 梁妈妈却不动声色地给了老公一个胳膊肘,从牙缝里轻声说:「急什么,不是说了,如果正式见他,这不就代表我们承认了他是宝宝的正式男友?不行,绝对不能承认。」 梁爸爸低声地说:「那,夫人的意思是?」 「你跟过去,在旁边先看看。我们反正都已经查清楚他的资料,但依旧要观察一下人品……嗯,宝宝呢?」 梁爸爸扶了下鼻樑上的眼睛,连忙抬头去看。 眼前的梁凉趁着她父母密谋的时候,早就一熘烟跑走了。 吴燕夏动作非常神速,40多公里,居然二十多分钟就打车到了,梁凉已经沿着别墅区走了一公里,正蹲在草丛边,眼巴巴地揪着草。 看到有车灯打过来,她连忙跳起来,远远地招手。 吴燕夏下车一搂,发现梁凉在闷热的夏夜里已经等出了整身香汗。他没说话,先用手掌把她满脸的泪花和汗痕都擦了。 等梁爸爸和梁妈妈解决完争议,气喘吁吁跟在女儿后面跑出来,准备见识下不同人嘴里不同形象、传说中有点神有点怪的「吴燕夏」,他们愕然发现,年轻男人直接把梁凉塞到了计程车的清凉后座。 然后就在老父亲老母亲的眼皮子底下,计程车果断调头离开。深更半夜的,吴燕夏就这么公然掠走了宝宝。 「报警!现在报警!什么人啊这是!」 「回去开车,回去开车追他们!太不像话了!」 ☆、第 96 章 梁凉满足地坐在吴燕夏腿上, 来回蹭着他,任他吻着自己的头髮和脖子。吴燕夏先摸了摸她手上那有狗牙和蛇牙的手鍊,再习惯性地拉了拉她的短头髮。 梁凉很娇气地捂住头髮:「疼!」 吴燕夏草草地亲了下她的额头,告诉前方的计程车司机:「师傅,找最近的一个酒店停下。」 计程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瞅着这俩的腻歪劲,觉得像千里约炮的又不太合适。 梁凉一听酒店也慌张到不行, 自己就是想看看他啊, 没想做什么。 「不行啊, 我待会还要回家睡觉, 我我的生理期都还没有完……」 吴燕夏暗想,这传说中的大姨妈怎么还没走,简直也快成降头了。他咧嘴解释:「我找个只有你我的地方待一会, 我很想你。」 梁凉沉默着,轻轻靠在他胸膛上点头。 吴燕夏果然就在距离梁凉父母家不远处的快捷酒店, 开了个钟点房。 正在玩手游的前台, 用「约炮一夜情」目光扫了眼梁凉, 姑娘身材很好, 但全程都用手严密地捂着脸,缩在吴燕夏身后。 男人倒是坦荡荡的拿身份证和刷卡。 直到进门,梁凉才打他:「你讨厌!」 吴燕夏抱着她坐在床上, 想亲她又被梁凉推开头。 她愤怒地控诉:「你为什么不主动给我发简讯,你这三天都不来看我!热一阵冷一阵,讨厌讨厌讨厌死了你!大猪头!」 吴燕夏很诧异,他也叫冤:「我白天给你打电话, 你说忙,让我晚上打,晚上又说爸爸妈妈在旁边,让我等你的视频……」 「可我就是想天天见到你!」 梁凉忍不住把心声喊出来。 吴燕夏做事情有始有终,他要把这公寓彻底的清理干净,才准备以买入价翻倍的把房子卖出去,清清白白的捞钱。 梁凉对此即使有意见,也不太好管他。可是,她也意识到,等他公寓的事情彻底解决,吴燕夏没有牵挂,这猪是不是又要经常出差?她真的不想接受异地恋啊。 当然,吴燕夏如果非要异地恋,那自己就老实地等着他回来,但,总得先问一下他的态度。 吴燕夏确实没想那么多,就琢磨着先解决公寓里的余孽。 他往后躺倒在床上:「我会逐渐把工作放在本城,但,免不了以后还是会出差。」 梁凉不敢回头看他,又难过的想哭了。 她很清楚他什么性格,内心对分离有所准备。可是,自己根本还没有准备好,他就又要走。何况,杨雨薇那天笑吟吟地望着吴燕夏的目光,也真的很不舒服,她曾经整天听魏奎提起「老太婆」在情场上工作场上的厉害事迹,不由暗中警惕。 唉,以前没怎么吃过醋,梁凉现在是有点着急了。 「那好吧。我也知道,你就算再喜欢我,肯定不会乐意在一个地方总待着。可是,我们还是要先讲好规矩。我想了想,夏夏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每月都给你批七天的假期,也就说,你每个月都可以离开我七天。在这七天的时间,你随便去哪儿玩都行——可以连续的走七天,也可以把这七天分开用。这个月的假期没用完,可以累积到下个月。但年底清零……」 梁凉根据吉兆的考勤制度,以老闆的身份,针对男友的改良考勤提出了意见。 她就是想争一争,多点时间和他在一起。 吴燕夏这辈子没上过班,简直闻所未闻这种「考勤制度」。 第188页 他微微眯起眼睛,原本想放声大笑,但还记得梁凉刚刚在路边焦急等着自己的样子,心软都不成样子。 吴燕夏坐起来,把梁凉揽到怀里:「凉凉,你小时候是不是没跟着父母长大?」 虽然没有特意看过梁凉的星盘,但到底是他职业习惯,有些生日呈现的星盘配置,直接在脑海里一转就有个印象。 梁凉的冥王星和海王星相位不佳,她从童年变更过好几次住所地,应该是跟着老人长大。 梁凉趴在他胸口,惊奇地说:「你怎么知道的?我跟你说完嘛,我爸爸妈妈很疼我,但我是跟着我奶奶长大,两岁才被接回来,小时候说话会有口音,老是结巴,总被魏……嗯,总会被院里那些孩子嘲笑呢。」 吴燕夏亲了亲她:「以后我来疼你。」 「可是……」梁凉咬住唇,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睛。可是,她怕他以后总是不在。 「我需要赚钱自立养家,一个大男人总拴在女人裙子旁边,又不是养狗,不嫌丢人吗?不过,我从小也是在外家长大的,知道留守儿童多麻烦。等你以后生儿子,我不会留你一个人去照顾他。」 梁凉也顾不得害羞了,她瓮声瓮气:「那,如果生女儿呢?」 吴燕夏转了转褐色眼珠:「我们老吴家一脉单传七代。如果你真能给我生个女儿出来改善基因,我就奖励你一间贵州的店铺。」 她气笑了:「我为什么要在贵州的店铺啊。」 「那就看你生完孩子想要什么了,我肯定都能给你弄过来。」 梁凉脸红红的,她实在太害羞了,无法再把这对话深入下去了。 她推开他坐起来,发愁地说:「唉,你一定要去信阳吗?德勤山人不是都帮你把降头除干净,你公寓这事到底什么才是个头嘛?」 吴燕夏坚定地摇头:「等到这件事彻底结束的时候,我会有一种感觉。但我现在还是需要你等着我。」 他不肯多说,梁凉也只能塌下肩膀,她还能怎么办啊,只能等他了。 「……好吧,我都听你的。你不是说,也要把坦克带来见我吗?你来了,坦克呢?」 这几天,吴燕夏倒也不是不想梁凉,但人家父母押着女儿回家,他也不好打扰天伦之乐。 她这乖巧样子弄得他心都疼了,从背后抱着她,另一只手把她脸扳过来吻着:「时间这么晚,坦克早就睡了。现在全世界只有我还醒着,想来见你。」 可怜的梁凉是真的记吃不记打,她又内疚起来:「你怎么不睡呀,我本来跟你视频完也要睡的,人家还没洗澡呢。」 吴燕夏搂着她的胳膊一紧:「巧了,我也没洗澡。怎么着,一起洗吧?」 梁凉自知失言,立刻僵着身体不敢动。这猪怎么每次都这么色啊,而且,大姨妈还没全走呢,真的是不可以。 「唉,你想哪儿去了小美女,咱俩就洗个澡。等洗完澡,我把你再清清白白的送回家。」 吴燕夏的表情像人贩子一样真诚。 确实只是洗澡。 吴燕夏的腰健美强劲,腾腾氤氲里,头顶烧炙的热水不停流下他的宽广肩膀、结实性.感腹肌,和两人交叠缠绕的双腿。年轻男人的肌肉身体充满魅力,几乎让人移不开视线。 快捷酒店档次不高,洗澡间极度窄小,被强行拉入期间的梁凉屈辱地用胳膊挡住丰翘的胸。她根本不敢抬头迎着吴燕夏夹竹桃般剧毒的独占目光,更不敢低头看他光裸的脚背,只能踮着脚尖颤抖,最后很绝望地闭着眼。 「……你明明说只是洗澡,我不要……你能不能别这样啊,真的不能总是这样的……夏夏哥哥,我……」 吴燕夏却始终都不吭声,任她不停地发抖和求饶,把快捷酒店劣质的洗浴液,以缓慢的方式揉捏她紧绷的全身。那人工香皂的味道腻极了,配合着他的轻微喘息和耳边淙淙水声,他的浓浓男人味,简直就渗到自己骨头里。 梁凉耳朵红透,两人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她却觉得全身太热,羞臊又很渴,只能不停的小声嘟囔,被迫抬头和他深吻,舌头伸进去勾住他微凉的舌头,一次又一次,口齿不清地哼哼着。 吴燕夏万万没想到,他只是想强行耍流氓,情况却太快就擦枪走火。 梁凉原本矛盾又挣扎,最后却变成她娇娇地吮着他舌头,全心全意地吸着他的气息,男人被这么邀宠般地索吻着,头都炸了,整个口腔全是女孩子特有的清甜。 梁凉的清纯是他毁坏,在床上也是被他调.教,她的一切行动当然都很符合吴燕夏的怪癖。 于是没一分钟,他受不了了,狼狈地把腻在身上的她推出去:「走走走走赶紧走,不能这么玩了……」 再要迅速地把塑料门拉上,但,梁凉居然滑熘熘的想挤进来。 「我身上还全都是泡沫呀,你得让我先沖干净。」 吴燕夏几乎无法说话,克制到简直后背的肌肉都耸起来,他勐地背对着她,狠锤了一下墙:「出!去!」 最后,梁凉只好在洗手台上接热水,委委屈屈地先把自己身上那沐浴液洗干净。 吴燕夏依旧能透过塑料门,清楚看到她白嫩水光的身子,还有梁凉那招牌的不紧不慢的动作,沾着水龙头里流出的热水,再用细嫩的手指泼上身体。 他不能忍不住不看,头髮发麻,只能迁怒:「你这么撩我,是真的很想找死吗?」 第189页 梁凉甜甜地说:「要死也是我死啊。」 性格软的人分两种,一种是逆来顺受型,任何人都可以对他撒气的老好人。一种是与人为善型,不发脾气就是不想承担人设崩的代价。梁凉一直以好脾气着称,但她其实非常会观察人,对方真正的品格和能力如何,心里跟明镜似的。 比如魏奎,梁凉大概从没真正尊重过他,只不过脸确实太帅了,她身为颜控就坚决忽视一切。再比如吴燕夏,他大部分时间都颇难搞,然而,梁凉却敏锐地看出来吴燕夏的一点性格,他是有点洁癖。 洁癖的意思是,吴燕夏不多管闲事,他可以淡漠地任他人兴衰生亡,但吴燕夏自己不是特别心狠手辣的人。他有点文科生的通病,比较讨厌亲自处理血腥残忍的东西。 因此,梁凉吃定了她只要说生理期,吴燕夏就不会再继续做过分的事情。有时候,梁凉的性格也是很顽皮的。 吴燕夏哑口无言,极度困难地背对着她,臀部夹紧,终于服软:「……小妖精,洗完就走。」 「你求我。」 吴燕夏在水汽中艰难地吞着喉咙,他服了,真是无奈,这辈子确实没见过这么恃弱行兇的女孩:「梁仙女,我求你走!」 「那,你答应我,每个月只离开七天吗?」 「答应,你说什么都答应!梁仙女你快飞走吧!」 「出差每天都要给我打电话哦!不准再去别的地方玩,要准时回来。」 「你说什么都行,赶紧滚!」 钟点房的时间很快到了,到前台交房卡的时候,前台懒洋洋地看了一眼。 这次怎么是女的神采奕奕走在前面,捂着嘴一直偷笑。反而是男的跟在后面满脸虚弱,没脸见人的表情。 一定是后者不行。 吴燕夏再把梁凉送回她父母小区门口,他大半夜沖了那么长时间的冷水澡,这透心凉滋味简直不能更销魂。 梁凉大方地安慰他:「我等你从信阳回来报復我。」 人家娇弱小姑娘都这么讲,吴燕夏张了张嘴,已经完全没脾气。 他都不敢让梁凉再亲自己,只能无精打采地问:「你们女人的生理期,真的每个月都会来?一年来十二次?」 「对的,到时候手凉脚凉没力气,还会特别容易发脾气和没有食慾。」梁凉教育他,「每当这个时候,你要对我好才可以。」 吴燕夏满脸痴呆儿童没有欢乐的表情走了。 回到家,梁凉的父母正气沖沖地还坐在客厅里等着女儿。 梁凉打着哈欠,主动交代:「就亲了下,说了会话,他便放我回来了。他要出差,来跟我告别的。你们哪天愿意见他,我就把他带过来。」 她上楼的时候,听到客厅里哗啦哗啦的砸东西声音。 「你听听,你教养的好女儿!他们居然亲嘴!她才多大岁数,简直,简直!」 「你轻点砸,宝宝马上要睡觉了,别打扰她休息。」 梁凉显然正在潜移默化的改变。 她虽然还日日穿lo裙,但风格倒是慢慢的告别那种孤高小公主的动物印花和特别温柔的纯色系列,逐渐向优雅古典大小姐过度。 当然在别人眼里,她还是一堆大裙子大帽子之类压在身上,看不清脸的样子。 但,吉兆的员工却又惊恐地发现,他们lo娘老闆和总板长的审美,居然逐步趋向一致。 吉兆的员工都知道老闆是颜控,有时候,店里来了很帅的客人或者是男明星,需要赶紧要通知老闆来默默围观。但今天布置室外招牌的时候,圆圆小声地提醒老闆:「老闆,你身后有个帅哥一直看你。」梁凉却压根没抬头,随口应了声,依旧看图纸。 过了会,lu跟桑先生说:「桑先生,你对面有个肌肉男。」 结果,桑先生和梁凉同时如饥似渴地抬起头。 桑先生的思想很纯洁,他只是要看看,谁能在健身房练得比自己好。 梁凉的思想很不纯洁,她现在变成另一种颜控,看男人不看脸,要看身材的。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放过 ☆、第 97 章 马上就要到夏末秋初, 海鲜开始肥美起的时节,同样也是各大餐馆的客流旺季。吉兆是本城内,少有的敢做全金枪鱼解体的店,梁凉很想拿这事做新店宣传,她自己东凑西凑地写了篇软文,打算厚着脸皮发到社交网络。 不料筹备的紧要关头, 桑先生经过多次试菜, 却再次彻底推翻原定套餐类别。后厨都不开心, 而梁凉没有着急, 只让设计师重做菜单,又赶紧和桑先生交流。 桑先生去完迪士尼,不知道被什么触动, 陷入有点怀疑人生的心情波动阶段。他觉得自己和杨雨薇如果生了孩子,孩子可能得管自己叫爷爷, 问题是, 桑先生不喜欢活的小孩, 煮熟的除外…… 梁凉无语凝噎。 同一个吉兆, 不同的梦想家。桑先生和杨雨薇混到现在,连开始的迹象都没有,他怎么就想这么多? 桑先生恼羞成怒:「你不懂。是她主动跟我说, 她以后想生三个孩子。」 梁凉也惊奇地睁大眼睛,杨雨薇的形象非常职场金领女性的,看不出,她会喜欢家庭生活。 桑先生再摇头:「她说她只管生, 绝不放弃工作,家里会雇保姆照顾孩子。」 梁凉只能很实在的考虑成本:「那,三个孩子的保姆费会很贵吧。」 第190页 杨雨薇在迪士尼回城路上的原话,听起来更冷酷和现实。她根本不认为桑先生的能力和脾性,能陪自己过上她要追求的高阶生活。 「不仅仅您职业的问题,还有……很多,」杨雨薇轻飘飘地表示,「您看起来只是在吉兆的常年打工族,没有任何实际权力,咱们都这么大岁数,却被一个小姑娘支配着。仅仅这一点,我就受不了,如果您自己拥有这家餐馆,我相信,不管是财务和时间上会有更多自由。到时候,我们或许有更多可能……」 她的话很晕,但桑先生艰难地听懂了,杨雨薇居然是想让他脱离吉兆,离开梁凉,出来自己单干。 老实的说,桑先生一年有365天都非常想背叛老闆。但问题是,吉兆的员工流失率很低,吉兆的上上下下好像被莫名洗脑,对他们lo娘老闆有一种忠诚的义务。 桑先生整天横行霸道,但他被荼毒的程度也不逊任何人。 因此,当杨雨薇继续试探地说:「你难道不想,以自己的名义,独自把吉兆变成国内第一家百家老字号的日料亭?」 桑先生终于回答:「杨小姐,这事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我老闆每天都辛苦,你是做办公室的,不了解我们开店的活。」 梁凉不知道桑先生百年难遇的给自己讲了一句好话,她只是发现每日的苦力变得更重了,被指使着做更多的事情。比如,桑先生全盘推翻菜谱后,挑剔表示新店可以有老店没有的鲍鱼和星鳗,每天晚上的两场只做握寿司套餐。 他提出要求,梁凉负责执行。 桑先生重新虐待后厨时,她谨慎地重新调整了进货比例,并开始带着新招的助手熟悉工作。 吴燕夏这次的行程,是由梁凉帮着他订的来回高铁票和酒店。 吴燕夏确实是梁凉此生遇到过最不挑剔且最服从指挥的男员工,话少,事少,不需要发工资,定期地对她反向进贡银子……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牛奶。 当然,还傻乎乎地喝奶的梁凉没意识到,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她本人在别人眼里同样是养肥待吃的小草。 梁凉看了下表,吴燕夏现在应该已经到了酒店登记。酒店系统刚刚给她这个预订人的号码,发了客人确认入住的简讯。 她果然很智慧,顺便就掌握了男友的行踪。 正在这时,lu脸色不好地走过来:「老闆,有人找你。」 梁凉一抬头,魏奎带着一个人匆匆地走进门。 自从那晚迪士尼的烟火散场后,三人就没再碰上。 吉兆的员工对魏奎的印象不太好,此刻纷纷走过来,把来人团团地围住。 梁凉又在自己的高椅子镇定坐了会,才跳下来。她隔着几米的距离,冷淡地说:「我们店还没有开业,我现在是工作时间,不会谈私事。」 西装革履的魏奎又是翩翩耀眼的精英模样,手里却还随意地拿着一杯奶茶。他扬眉对她笑了笑:「哟,这就是我家娘娘的新店?」对身边的一个人低声说:「就是她。」 魏奎身边跟着一个身型高瘦的长袍中年人,戴着黑色的口罩和墨镜。全身都遮挡得很严,也看不清面貌。 梁凉蹙眉还没回答,他旁边那人就拿下墨镜。 这个人……居然也有和德勤山人一模一样的白雾瀰漫般的眼,只不过,德勤山人的盲眼因为不聚焦,总有些呆滞迟缓。但眼前的人,瞳孔内却有一竖条的小黑点,能让人清楚知道他有视力,他正在看着你。 但,这眼睛不太像人类的而已。 梁凉毛骨悚然,往后退了几步。而见老闆害怕,吉兆几个同样膀大腰粗的厨子,就要粗鲁地往外轰人。 魏奎冷笑两声,连看都没看他们,他对身边的人说:「怎么样,她像中蛊吗?」 梁凉反应了会才明白过来,随即气得发抖。魏奎不会以为,自己选择和吴燕夏在一起,是中了他的蛊吧。 虽然说,最初她也有这种怀疑,但现在梁凉早就转变主意,如果喜欢吴燕夏是一种蛊,她就决定带着蛊活下去。 陌生男人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诡异眸子很快落在梁凉戴着的蛇狗牙交接的手鍊上,闪过丝诡异的目光,走上前来想继续打量。吉兆的人自然不会让他碰老闆,一下子把他往后推了个趔趄。 梁凉冷下脸对魏奎说:「你再这样,我就给魏伯伯打电话!还是说,你希望我直接报警?」 魏奎微微地对她笑了,英俊的面孔居然带着点冷漠和无奈:「娘娘,你现在和那个姓吴的很幸福?你已经把我彻底忘了是吗?我们从前的……一切。」 梁凉没有立刻回答,因为围观的吉兆员工又都在非常八卦地盯着自己,而桑先生也跃跃欲试地想抽魏奎。她的脸微微红了,真的不喜欢把私事公之于众。 梁凉握紧拳头,索性直接说了:「夏夏是我的第一个男朋友,也是我的最后一个男朋友。你……你不要再这样子了,请你以后不要来找我。」 魏奎的目光不由飘忽一下,他突然笑了:「傻娘娘,你总是这么天真,毫无长进。」 梁凉不明白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不由瞪大眼睛,魏奎却又和那人低语几句,随后又捧着奶茶转身再离开了。 这下,连桑先生都有点同情她:「老闆,你说是不是干他们那行的,脑子都有点问题?」 第191页 「啊,哪一行?」梁凉还煳涂着,她真的挺怕魏奎在自己的新店里胡搅蛮缠地闹起来。 桑先生深沉地总结:「雨薇,还有你这个跑车男,他们这些做金融行业的——脑子是有问题吧。我怎么觉得,他们的想法和我们的特别不一样。」 梁凉深有感触地点头:「没准呢。」 幸好等到打烊,魏奎都没有再回来。 梁凉在店里多留了会,她拿把软尺正在量角落的直线距离。 吴燕夏家里的fendi沙发,又被送去清洗和换布面,他觉得这沙发命运多舛,很动了想扔掉它的心。 梁凉一听就惦记上了。她可以接手这名牌沙发的,比如,可以摆在吉兆的新店里,让客人等候的时候休息。而店里的人气足,也不担心有什么冲撞。 梁凉仔细地量完尺寸,就关闸锁店急急地准备回家。 今晚要去直营店里帮吴燕夏把 ipad 取回来,还要早点回去和这猪视频呢。她要问他今天想不想自己,在外面乖不乖,有没有乱和其他女孩子说话。 她高高兴兴的,等到走出门口,被人强拉到小巷子里,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 梁凉在夜幕中隐约地看到魏奎稜角分明的脸,她立刻挣扎要跑,但他轻轻松松就把她拉回来,强行按在墙上。 浓重的,非常浓重而熟悉的古龙香水味,像黑暗样压倒一切传来。配合着魏奎高级的衬衣料子,摩挲着梁凉娇嫩的脸颊。 魏奎将下巴放在梁凉的头顶,亲昵地揉着她的秀髮,玩笑般地说:「凉凉,你是不是希望我辞职啊?」 梁凉整个人被他压得无法动弹,后背的墙很硬,她头脑大乱:「什,什么?魏奎你放开我,你疯了吗?」 「吴燕夏以前是不是就这样做的?他这种底层混混没工作,有大把时间骚扰你,等连续骚扰几天就直接上了你。你以为他是你真爱了?」魏奎的语气温柔极了,说这种话就像调情似得,他用大腿强硬地顶开她紧紧合着的膝盖,「啧啧,真是傻女孩。娘娘的后宫空虚,叫我来填补就可以。一句话的事。」 梁凉内心发冷,她再用力挣扎几下,但魏奎就像山似得完全不动。 「你嘴真脏,魏奎。」梁凉轻声说,「不,你不是丑,你就是真的好脏,夏夏什么都比你强一万倍。」 魏奎脸色不由一变,这时候,黑暗的巷子里又出现一个人。 那个白天跟在魏奎旁边的男人,此刻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旁边,他举着手电,仔细地把梁凉手上戴着的蛇狗牙链子取了下来。 在黑暗中,那人的眼睛根本没有眼白,令人窒息。 魏奎先不理睬梁凉,对这人说:「这手鍊有问题?是不是蛊?她是不是被别人控制了?」 对方在黑夜里依旧戴着口罩,他阴笑了声,沙哑地说:「不是蛊,但她戴着的是好东西。」 「是什么?」 男人却不回答,只是把手鍊收好,再问魏奎:「魏先生,你想把她怎么样?」 这人把她手鍊抢走了! 梁凉内心怎么能不害怕?她焦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偏偏手腕牢牢地被魏奎箍住,她需要拼命忍住自己,先不要软弱的哭,不要太着急。 不行不行不能把手鍊给他。 电光石火之间,梁凉镇静下来,她也不管魏奎还为所欲为,目光盯着对方:「你和德勤山人是什么关系?」 那男人果然愣住,他哑声:「小姑娘,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第 98 章 梁凉愣了几秒, 随后整个人呆滞不动,天打雷噼都不为过。她开始剧烈地出汗,某瞬间意识都模煳了,眼前的人说自己才是德勤山人,那之前的老爷爷又是什么人?吴燕夏是个超级脸盲,难道, 他在很久之前就认错人了? 魏奎也感觉梁凉整个人都不再挣扎, 他稍微松开桎梏, 她都没有反应。 魏奎很聪明, 他立刻察觉不对,问梁凉:「怎么了?你认识他?」 梁凉觉得头脑乱杂杂的,内心还有种非常糟糕透的的感觉。因为瞬间, 她不仅怀疑眼前人,而且都怀疑吴燕夏的身份, 难道他真的给自己下蛊了, 她才会那么喜欢他, 满心满意地全是他? 梁凉努力吸了一口气, 不行,她的性格谨慎,重大的问题都要犹豫很久才得出确认答案。 此刻, 梁凉颤抖地说:「你在国内是大名鼎鼎的天师,却抢女孩子的手鍊,好意思吗?」 那个「德勤山人」犹豫片刻,他含煳地说:「让我观察几天手鍊, 再还给你。」 梁凉坚定说:「不行,你要还给我!」 魏奎却抓住她的肩膀,内心升腾起希望:「凉凉,你现在是不是清醒了?你意识到吴燕夏是骗子了?「 梁凉也不吭声,继续打量着那个「德勤山人」。 对方居然被她盯得有点发憷,便对魏奎说:「这姑娘印堂明亮,气色慈柔,并不像中蛊。你若不信,我明天再过来扎两针试试。」 他居然想走。 梁凉内心万分怀疑,她脑海中突然冒出吴燕夏曾经冷不丁地问德勤山人的问题:「你眼睛是怎么瞎的?」 对方一下子回过头,那种纯白色浑浊眼睛,作出任何表情都显得非常可怖。 「你是老畜生的什么人?」他厉声质问。 魏奎吓了一跳,皱眉问:「你跟谁嚷嚷?」 第192页 梁凉内心却勐然放松,这人既然这么说了,那他就是冒牌货,绝对不是德勤山人。 随即再想到,吴燕夏虽然脸盲,却也是个清醒冷静的性格,而他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缺点,认人时会极度谨慎。而真正重要的人,吴燕夏宁愿慢一拍,却绝对不会认错的。 ……这只猪真是好讨厌啊啊啊。 对方见她不回答,冷笑两声:「你告诉老畜生,他看上的东西,我也看上了。」 说完转身就走。 梁凉下意识要提着裙子去追,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魏奎却再固定住她,重新把她抵在墙上。 「凉凉,我喜欢你,我真的不想放开你,你只是着魔了……」 梁凉后背撞得生疼,她立刻想掏手机报警,但魏奎轻蔑地把手机一摔,低下头要去吃人般地亲她,梁凉绝望极了,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随后,魏奎后颈一紧,眼前天旋地转,就被直接甩到了地面。 他前胸勐地着地,后背再被黑色锃亮的皮鞋狠狠地踩住。 魏奎痛得冷汗都出来,激愤地就要反抗,但看到来人,顿时老实了。 梁爸爸眉宇发冷,金丝眼镜反射着寒光,冷然地像踩碎蚂蚁似地踩着他的背。 魏奎从小像狼崽子天不怕地不怕,然而他确实不敢跟长辈叫板。尤其是眼前的梁大狐狸,平日言笑晏晏的,连他爷爷都暗地里评价此人不好惹。 小时候去梁凉家,只要听说她爸爸在,魏奎都不敢上楼。 梁凉惊魂未定,连忙去拉爸爸的手:「爸爸爸爸,你要先帮我去追一个人……」 「打晕了,就在外面。」梁大狐狸淡然地说,「如果不是他从巷子里跑出来,我也不知道宝宝你在这里。」 他边说脚上边踩得更用力,魏奎死咬牙,不发一声。 梁爸爸再度冷笑两声:「你小子是谁?居然骚扰我女儿?」他当然认识魏奎,但梁大狐狸假装不认识,这样待会抽人的时候不用顾忌旧情。 梁凉也顾不得管他们,连忙跑出去。 果然,刚才的「德勤山人」正人事不知的躺倒在路边,额头上鲜血直流,配合着那眼睛,极度可怕。 梁凉迅速地从他兜里掏出手鍊,哆哆嗦嗦地给自己戴上。这时候,听到身后的巷子里传来魏奎沉闷的惨叫声。 她连忙再跑回去,看到自己爸爸正往死里踹魏奎。那姿势居然是毫不留情的,只不过,他也拣着不见血的地方打。 梁凉狠狠地咬唇,她面色雪白的站在旁边,居然一点也没劝。 反倒是梁爸爸看到女儿这袖手旁观的样子,内心涌起股得意:哈哈哈,果然,宝宝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再重重地踢了几下魏奎的屁股,听他低声□□,梁爸爸厉声说:「小子,我今晚不跟你计较。敢再骚扰我女儿,老子拿刀直接宰了你!」 等梁爸爸沉着脸拽着颤抖的梁凉走出黑巷,却不由一愣。原来,那冒牌的」德勤山人「趁着方才他打魏奎,跑了个无影无踪。 居然是装晕。 梁凉直到坐上爸爸的车,身上披着他西服,这才忍不住哭了:「……爸爸,幸亏你在……但……你,你今晚怎么来……又来接我了……」 他们家接梁凉,一般都是让司机来的,还会提前打电话。 梁爸爸正在开车,此人城府极深,刚刚打魏奎时都面不改色,唯独此刻,向来沉稳的脸色居然一歪。 但梁爸爸向来不肯撒谎的,只简单说:「瘪三让我来的。」 「嗯?」梁凉泪眼朦胧地抬起头。 梁爸爸表情很郁闷,被女儿流着泪连续追问着,他不情愿地解释:「就那个吴燕夏,这小瘪三往咱家送了点水果,又给我和你妈打了一串电话道歉,说那晚不知道我俩也在,否则就来见我们。还说这两天自己出差,但不放心你,问我俩能不能天天来接你回家,这小子太邪了,非要让我亲自接。」 结果,他今晚一来,就见到了魏奎欺负自己的宝宝。老魏家的儿子真他妈不是东西! 吴燕夏没那么健忘,他也是因为之前出差的事情长了深刻教训,宁愿她住在父母家。 梁凉回到家,再呆住了。她终于知道吴燕夏是怎么打动自己爸爸的,他送了不止一点水果——这是女婿送年货的姿势。 家里的大客厅堆着如山般的水果、海鲜、保健补品还有鲜花。梁妈妈正在看着成色,顺便让两个家政往里搬。她不喜欢吴燕夏,但对方这诚恳朴实的态度,还是满意的。 梁凉却想到什么,连忙登录网上银!行。 果然啊果然,吴燕夏的银!行帐户被划走了好大一笔钱!她简直又要哭了,他的钱现在就是她的啊,吴燕夏是割她的肉来讨好她父母啊! 作者有话要说:  老公好, 我自己都不知道更新规律,能写多写,卡文就装死(?)。昨天是双更,检查完错字就发掉了。 再次说,我不认为是追坦克连载的大人举报的。我以后会更注意摸索jj尺度(此话超级诡异 ps:我不在晋江以外发任何正文情节。 心同学自己也是网文读者,当我重金买v还要折腾到别的地方看,真的会巨恼火——麻烦作者自己处理好这些shit,老子不为你的原因负责。 再被锁,冥王星负责原文售后维修。但买了v后找我退钱那没戏。。。要心大 第193页 ☆、第 99 章 等晚上视频, 梁凉连忙把遭遇第二个「德勤山人」事情告诉了吴燕夏。 吴燕夏生气的时候,反应从不会很激烈,隔着视频,她感觉他整个人气场都阴沉沉的冷下来。只不过,吴燕夏再多问了几句魏奎,知道梁爸爸及时赶到后点了点头。 他对「德勤山人二号」这事也没有过多惊讶。 如今这个社会, 任何行业都有「高仿人物」的存在, 吴燕夏自己都有不少「假冒伪劣分号」, 德勤山人在业界确有名气, 打着老头旗号招摇撞骗的人不在少数。只是直到听到梁凉转述的那句「你看上的东西,我也看上了」,他才感兴趣起来。 吴燕夏眯着眼睛, 盘腿坐在酒店的大床上,陷入了沉思。 视频里的占星师显然刚刚洗完澡, 穿着一个深灰色背心, 肌肉线条明显。估计在外地剪了头髮, 脖子上随意搭着个圆滚滚的白毛巾, 越发显得身姿舒展,臂膀有力。吴燕夏的手闲散地搭在膝盖,小腿匀称, 手腕处拴有条红线却不娘娘腔,整体是的偏瘦型肌肉男神身材啦。 梁凉眼巴巴地盯着他,随后回过神,警觉地看了看门口。 梁爸爸此刻正在楼下追着梁妈妈低声吵架, 他认为应该把吴燕夏那堆东西坚决退回去,瘪三的东西收了就是祸。 梁妈妈的心肠更黑一点,她觉得收下东西跟答不答应嫁女儿属于两回事。再说,吴燕夏是有点鬼精的,特意送的都是一些连冰带水的生鲜,这些东西根本不大好退回。 两人处在分赃不均的扯皮当中,暂时没精力听女儿的墙脚。 梁凉见四周安全,才小声地说:「夏夏,你说,那人会不会是德勤山人的大徒弟?他其实没死?」 梁凉经过分析,觉得「老畜生」是比较亲密的叫法。 ……呃,就算不亲密,至少对方应该是认识德勤山人。话说,一个算命看风水的会招惹到谁,估计也就同行。之前不是有条新闻,「印度占星行业竞争激烈,两大占星家族买兇杀对方」。师徒关系一直都很难办,德勤山人的大徒弟虽然表面出车祸,但也许对方假死隐居,如今赶回来復仇。 不得不说,梁凉的胆量和她的想像力向来都成反比。 吴燕夏听后微微一笑,他只是问:「这『德勤山人二号』是男人还是女人?」 梁凉一呆:「男的吧?感觉声音粗粗的。」 吴燕夏追问:「除了声音粗,怎么证明他是男的?」 梁凉就被问住了。 性别有时候是最一目了然的事情,但有时候,又完全可以通过其他手段隐藏。 就像吴燕夏自己,至今都沿用那大胸妹头像和id在网络发帖发稿,因为这种强烈的心理暗示,很多人以为他本尊是女性。网络上不少冒充吴燕夏旗号的,通常都是女占星师。 梁凉见到那「德勤山人二号」,对方戴着口罩,又穿着长袍。她被他那双眼睛骇到,又被魏奎打扰,并没有仔细观察。 反倒是吴燕夏这种记不住人脸的痴呆,辩人的时候,他会习惯性先分为男女两大类,然后把其他特徵记得非常仔细。 吴燕夏最初结识德勤山人,他很无耻地约他蒸桑拿,连续几次,直把老头热得快晕过去,才连续套话肯定是他本人。 梁凉都汗颜了:「你这人好不善良呀……哦,原来你那天又剥老爷爷裤子又揪他鬍子的,是不是也怀疑德勤山人什么呀?」 吴燕夏脸皮厚到一定程度,居然成了洒脱。他果然怪笑着说:「我那天首先是真的有点生气。其次,我觉得德勤山人变得越来越神叨,想看看是他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反正你就是坏蛋。」 吴燕夏一笑,又说回德勤山人的三个徒弟,他目前只见过两个。其中二先生是个女侏儒,梁凉也见过,至于三先生,据吴燕夏描述是一个长得像茄子的男人。 梁凉又呆了,茄子是什么长相? 吴燕夏慢吞吞形容:「面部很油,皮肤光滑,而且还是一个秃子,一晒脸就红。很像个长茄子。」 梁凉哼了声。这猪虽然是脸盲,但他给人起外号和认身体……其他器官的能力倒也挺强悍的。 德勤山人的徒弟彼此都知道彼此存在,但彼此间又是一种松散的关系,关系不但不亲密还非常提防。 吴燕夏也没多少机会打听大徒弟和剩下的「四儿」,甚至对方男女都不知道,仅仅知道,那大徒弟是「儿徒」,是从小带到大的,感情极其深厚。 他最近内心一直有个猜测,但还没证实过。 吴燕夏转了转眼珠,那模样十足十的冒着坏水。他却先对梁凉说:「我现在就要给德勤山人打一个电话。你想不想听本大仙平时都怎么套别人的话?」 梁凉连忙点头,她也心痒难耐。 「想听可以。但,我要你把内衣脱了,『真空』穿着一件短背心和我视频。」 梁凉脸顿时就红了,这,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吴燕夏却冷冷说:「我现在穿得这么少,你什么都能看到,但你自己看你自己。」 梁凉的服装风格确实保守甚至老套,穿私服也长衣长袖,睡衣内里也谨慎地穿着胸衣。料子都是上好真丝,家里又有空调,贴在身上也不热。 只不过,吴燕夏对着视频看她就像个被蕾丝包装的严密棒棒糖,舔不着也看不见,就那张漂亮的小脸晃来晃去,弄得他心里痒痒的。 第194页 梁凉嘟着嘴拒绝:「你讨厌!你跟德勤山人打电话和我又没关系,我才不脱内衣,我现在穿得好好的。再说,我……」她很害羞地说,「我现在在我爸爸妈妈家呀。」 「哎,别把我讲的那么坏,我又没让你陪我裸.聊,就想看你穿的清凉点。现在,锁上房门,戴上耳机。小老婆赶紧去换个吊带和短裤,里面不准穿内衣!你今天那个小竹马做了这么过分的事,你难道不应该补偿一下自己男人的心灵?快点去换衣服,我看你换完衣服,就给德勤山人打电话……」 不得不说,占星师的性格超级有毒,永远有把邪恶的事情说得特别有诱惑力。 而且,他明显就是欺负梁凉。 单纯的梁凉被他的语气说得坐立不安,都没敢深思「为什么她今天被欺负了,要补偿的反而是他」的神逻辑。 再加上,梁凉也实在很好奇『德勤先生二号』,她被他催促的狠了狠心,把手机后镜头严严实实捂起来,真的把身上滑腻的内衣脱了,又去衣柜里找了件胸线最高最不会走光的短背心。 再将家居服的长裤脱了,穿了极短的南瓜裤,坐回原地。 梁凉重新拿起手机,满脸通红:「猪你满意了吧?」 吴燕夏连忙捧起手机仔细一看,视频里,梁凉穿着深色的背心,其实衣着很普通,并没有过分暴露。但比之前捂得严严实实的模样,好歹已经愿意把白皙的锁骨脖子和手臂都露出来。 梁凉的身材虽然偏瘦,可是胸却极有料,甚至丰盈到和她整个人天真纯洁的气质完全不符合。只不过,梁凉自己并不享受这种身材,因为大胸妹穿lo装会非常臃肿。她平常都特意买日本制的收胸内衣,就为了把衣服穿得好看。 此刻,梁凉没穿内衣,但胸口依旧留有极可见的阴影一沟。 吴燕夏目光微凝,他若有所思地说:「凉凉,你以后会珍惜我每个月出差的那七天。」 梁凉奇怪地问:「为什么?」 他走了,自己一个人非常孤独的。梁凉其实很没安全感,她喜欢粘人,也喜欢别人黏着自己。 吴燕夏已经完全换上无赖的神色,梁凉此时戴上了耳机,看到他头顶的灯光把千里之外的他侧脸打出光晕。他在视频里垂着眼睛,同时,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含混的,却又清晰无比地响起来:「因为只要我回来,你在白天黑夜里只能当个婊.子……」 梁凉平常哪里听过那么刺激羞耻的野话,就像有炮弹在眼前突然连续炸开,这猪的话永远能撕开自尊自恃,让她忘记那些繁复的,復古优雅的长裙文化,把她拉入他私人的、没有下限的过分领域。 梁凉几乎全身的毛都害羞炸开,她整个人都开始发热,心脏砰砰的,必须靠着大喊才能宣洩。 「你想干什么!!!!」 向来温柔lo娘的突然发飙,还是有雷霆之怒的既视感。 不仅在河南信阳的吴燕夏吓得身子一歪,跌到床下。而外面解决完分赃问题,正悄悄地摸到女儿门口听墙角的梁父梁母,同样差点跪下。 「宝宝?」 「老婆?」 梁凉拼命地喘着气,她脸红的程度在视频的情况下都已经非常惊人,胸口起伏,只能来回说:「你,你如果再这样,我真的不理人了!!!!」 梁凉语气绝对比她的内心要更坚决,但这足矣有威慑力。她的男朋友和她的父母灰头土脸,都是觉得自己有点玩脱了,纷纷道歉。 「……我错了,美少女。」 「那宝宝,你先休息吧。」 戴着耳机的梁凉当然只能听到吴燕夏道歉,他正狼狈地爬回床上,一手做着休战的手势,并将视频连接转移到手提电脑上。 吴燕夏做事点到为止,果然不再过多调戏,就在她的围观下给德勤山人打了通电话。而接通前,他说:「待会我说什么,你还是只听。」 德勤山人接到吴燕夏的电话,心情从来不会很好。只不过,吴燕夏也没心情跟他废话,等打完招唿后,直接把梁凉的遭遇全说了。 吴燕夏没有转述「德勤山人二号」的那句「他看上的东西,我也看上了」,他很巧妙地改动了语序。 「……这人让梁凉转告你,他早就看上的东西,让你现在不要试图去跟他抢。」 这话比原先的话更有敌意和指向,试探德勤山人的态度。 不料,德勤山人听完后沉默了很久,似乎陷入什么沉思。他随后再问:「小姑娘说,对方眼睛状态和我相似,但是,眼目又可以视物?」 吴燕夏看了眼视频里的梁凉,她连忙点头。他便说:「对方视力没有问题。」这话语气不由有点恻隐的,吴燕夏知道德勤山人大半辈子的光阴都在黑暗中度过,一般这种生理缺陷的人,性格总归非常古怪善变。 德勤山人的喉咙就像拉风箱似的,难听地讥嘲笑了两声:「迟早还是会瞎。不然,他如今又着急什么?呵呵,呵呵呵。居然敢冒充我,真是六根不净,贪心不足。」 吴燕夏嘴头轻佻地说:「可惜当时我不在场,否则,也能会会这个假师父。」 他犹豫了下,脑海里瞬间做出很多设想,再挑了几个问题。吴燕夏自己迅速又过了遍,才问:「这个人……现在是活人还是死的?」 有一瞬间,吴燕夏非常担心德勤山人因为这荒唐的问题直接挂了电话。他的脸色很有点可怕,他在等,也在赌。 第195页 「我不知道。」沉默了半天,德勤山人终于开口了。 吴燕夏松了口气,梁凉却忍不住抱着膝盖发抖,什么叫,不知道活人还是死人。 吴燕夏心中有了个判断,梁凉之前说的其实很对。职业算命看风水能惹的仇家,除了同行,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东西的復仇。 他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女友卖了:「我家梁凉怀疑,那个人是你大徒弟死而復生来找你。」 梁凉气得握拳,简直想隔着屏幕打吴燕夏。 德勤山人倒是再发出嘶哑的笑声,说:「你看上的那个小丫头,果然挺有意思。」 「要不然怎么看上的她。」吴燕夏伸出一只手,朝着电脑屏幕随便挥挥当安抚梁凉,他依旧紧逼不放,「德勤山人,我不会当您徒弟,有些事情您不肯定告诉我,我理解。但又有些事情,您告诉我同样也是最安全的。因为我不会跟外人讲,我的身份就是一个彻底的外人。」 不等德勤山人主动说话,吴燕夏就轻声问:「您的眼睛是被毒瞎的?」 ☆、第 100 章 作者有话要说:  熬完灵异这几章后,会提高下更新速度。 德勤山人再发出一阵很难听的笑声, 没有接他的话,只说:「人不英雄枉少年,你,心思确实伶俐,怪不得总被……姑娘看上。」 梁凉听着这话有点怪怪的,她怎么觉得, 德勤山人嘴里说的「姑娘」, 好像不是指自己啊。 吴燕夏也不知道听没听出来这层意思, 他倒是很朗然地回答:「我岁数早就不轻了, 确实应该到了被姑娘惦记上的年纪。」 视频外的梁凉内心再酸熘熘地「切」了声,却看到吴燕夏正低头在一张纸上飞快地记着什么,她简直好奇地想把头伸进去, 看看这下流无比又狡猾无比的猪在写什么。 「呵呵,那是因为你碰上的都是好的。」德勤山人顿了顿, 他说, 「人活一世, 其实会被各种命运摆布, 得了便宜且卖乖的混小子。」 吴燕夏压着不耐烦,无声地握了握笔。 他的大胸漂亮女友就睫毛闪动,乖乖地戴着白线耳机, 坐在视频对面,自己大晚上打电话可不是为了和一个老大爷交流感情的。 魏奎怎么结识这个「德勤山人二号」,对方是主动找上门的么?他和德勤山人又是什么关系,更重要的是他们争的到底是什么, 梁凉和自己会被卷进去吗? 德勤山人此刻闪烁其词,显然正竭力掩饰着对「德勤山人二号」出现的震惊。 吴燕夏苦于不在本城,否则非得亲自赶过去盘问德勤山人,但,此刻第一时间就把此事告诉德勤山人,就想趁着对方心神不宁的时候,追问几句。 有些机会只有一次,过了就没二次。 德勤山人似乎不需要等吴燕夏追问,简单地说了点自己和大徒弟的旧事。 吴燕夏从蛛丝马迹推出来的猜测,和德勤山人的话居然相对应到可怕。据德勤山人说,他的大徒弟是在一场演出大火里救出的遗孤,两人相依为命,他改行算命后,是把对方当小弟子尽心培养。不料对方从开始就隐瞒了女子身份,且心机极深。 德勤山人最初视力极差,还能看得清近距离的东西,只是被对方用一些毒物慢慢地弄瞎了眼睛。待一切真相大白,他把这位女大徒弟赶出师门,从此彻底决裂。 德勤山人也许是老了,说这些的语气非常平淡,感觉不到怨毒。 梁凉还是听得不寒而慄,吴燕夏却一挑眉。 他对人事上的关系有种极强直觉,很难被几句话煳弄,只相信自己求证过后的东西。 德勤山人说话的坏习惯,是爱漏各种关键细节,吴燕夏性格散漫归散漫,被狠坑过几次了也留个心眼。可惜他现在打电话盘问比较被动,德勤山人随时可能恼羞成怒的结束通话,这时候要下点勐料。 于是,吴燕夏低声说:「您想再杀她一次吗?可以找我帮忙啊。」 电话里,只听到德勤山人的唿吸骤然急促起来。梁凉虽然明知吴燕夏在诳德勤山人,却同样极其害怕地捂住嘴,脸色苍白。 吴燕夏微妙的琥珀色瞳孔在等待中,急剧地放大。 幸而等下一秒,德勤山人就冷声说:「你既非我门下,就莫多管这种闲事!」 吴燕夏被老头这么一吼,心里立刻就有了底。 这种恨而不杀的复杂感情,他看星盘时见多了,完全是老相好的节奏啊!真仇人,早就拔刀相见了。反正,只要不是他半熟半不熟悉的鬼啊怪啊降头啊这种领域,活人的问题,就肯定有解决办法。 吴燕夏心中有了粗略的判断,他心情更一定,就继续耐心地回到原问题:「什么叫,你不知道她是不是人?」 德勤山人几句之内,也就被这浑小子搅得发乱,静了半晌,果然又像挤牙膏似得漏出点真相。 原来,德勤山人年轻的时候,功力不到,曾经求助过「通灵」邪术。什么叫「通灵」,难听说是作法求死者之灵上身,占领活人的意识和身体,给予引导。德勤山人当时并不知道徒弟是女子,因而一般是让她的身体接受「通灵」,但,女体属阴,这么「通灵」久了,难免就留下什么。总有一些厉鬼不愿意离去,至今而以各种形式眷留人间。 德勤山人艰难地说:「我曾经将她赶出师门,她便已经……疯疯癫癫。」 第196页 吴燕夏扬起眉毛,心想还不是被他逼的。 德勤山人这相当于吃对方白食千万次,还不给分成,最后把苦主赶走,现在反过来还怪罪人家贪婪。唉,瞎眼老头的脸皮确实比自己还厚,果然能胜任他师父。 只不过,这中间肯定还有其他关键缘由。 最大的疑点是,德勤山人说他的眼睛被他女弟子毒瞎,但该女弟子和德勤山人长着相同白瞳,难道她也吃了相同的毒物?为什么她可以视物,德勤山人自己却是个瞎子? 吴燕夏偏偏就能忍住不问。 他的性格,向来有种心无旁骛感的傲慢感,世界之大,除了感兴趣的事情和极少数的人之外,几乎任何事情和他人命运都不在他的情绪范围里,也压根不想管人间大爷或鬼魂大婶的陈年旧事。 德勤山人和他有交集,但终归是殊途的。德勤山人的那些秘密,就像神灯可能存在的感情,都是一样,吴燕夏知道自己根本就不会接受,只是怀有一股天然的包容和无所谓感。 别祸殃池鱼就好。 吴燕夏只是头痛地问:「您这位女大徒弟的突然出现,和我公寓里的一切有关吗?」 「我今晚就会速速遣人去查明此事。」德勤山人说,声音仍有些心烦意乱,「我以为她死了,这种欺师灭祖的玩意早在十几年前就该死了!」最后一句话终于带着几分狠厉。 吴燕夏心生异样,但他冷静地说:「她现在既然敢出现,大概也就不怕你查。但这位大姐到底想要什么,我不希望她打扰我老婆和我。」顿了顿,「如果我把神灯送给她,她会走吗?」 德勤山人再次陷入沉默。 片刻后,他的声音恢復平静:「这一切都属我门内密事,我说的已经够多。但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新娘。」 吴燕夏跟被针扎了似的,他迅速地坐直:「什么新娘?新娘也是那个叫梁凉的,不是什么神灯!也不是什么降头女鬼!你千万别保护错了!」 但,德勤山人已经挂了电话。 吴燕夏和梁凉又沉默了会,在吴燕夏的苦笑声中,梁凉才小声地重新开口:「我打算今晚找我妈妈陪我一起睡……」 反正,德勤山人说自己女弟子不是人,她已经吓得不敢自己睡了。 吴燕夏同样有点尴尬,在自己女朋友面前就被别人挂了电话,也真的挺没脸子。不过,吴燕夏还是知道了不少信息,他很快安慰梁凉:「你不是说那大婶会解蛊?我可没听过哪个鬼会这技术的,只是不知道这位怎么被魏奎撞上的。但,如今把老头惊动了最好,他这几天肯定派人到你店外守着。你也不用怕她缠着你。」 吴燕夏边说,边把他面前一直涂涂写写的纸叠起来。 「还有凉凉,上次,你半夜出来见我时的那套睡衣还在吗 ?」 梁凉不明所以的点头,他想干什么,难道今晚又让自己换一套衣服。 吴燕夏哈哈一笑,随后让她把那套放在脏衣篮的睡衣取出来,查看下裙子的内兜。 居然藏有一条手鍊,上面用铃草花样盘着两颗牙齿,非常熟悉,正是此刻应该被吴燕夏戴在手腕上属于他的蛇狗牙手鍊。 梁凉下意识地看着视频里的吴燕夏,他得意地笑了笑。原来,这傢伙此刻手上戴着的,只有一条串空绳线而已。 「嗯,临走我就把这条手鍊留给你了,你现在有两条这手鍊。等下次,如果别人再想夺走你什么东西,不要去追,直接给她吧,永远记得先保全自己。」吴燕夏顿了顿,他说,「别让我担心你,凉凉,因为我真的会担心你。」 梁凉紧握着那一条多出来的手绳,她着急地说:「可是,你怎么把你的手鍊留给我了,说好咱俩一人一条戴着的,你现在怎么办?」 吴燕夏简直是没心没肺,他欣赏着视频画面里的梁凉,再笑着说:「可戴可不戴,本大仙也不怕那些东西。」 梁凉心中极度不安:「你究竟去信阳干什么了?」 他走的匆匆,她都没细问。 吴燕夏尽管比起安慰她更热衷调戏,但他一开始就不会随意煳弄她,有时候,明知说出真相会吓坏她,却从不会刻意瞒着。梁凉因为这一点,格外信任他。 果然,吴燕夏嘆口气。 「最近有个不太吉利的日子,中元节,也就是鬼节要到了,」吴燕夏解释,他面色有点阴沉,「德勤山人这人太不着调,他只对自己的事上心。而我那公寓虽然刚除了降头,也不知道干不干净。还有神灯和坦克,唉,信阳有个寺庙很灵的,我就来这里办点事,问点人。」 ☆、第 101 章 正在这时候, 吴燕夏的手机突然闪动着重新亮起来。 梁凉最先看到,连忙提醒他去接。没想到吴燕夏瞥了屏幕一眼,他的表情就有点莫测,随手将正和她的视频调成静音状态,才背过身开始接电话。 梁凉不高兴了,也不知道这猪又在和谁讲话, 鬼鬼祟祟的。 难道是杨雨薇? 吴燕夏在接通魏奎这电话前, 同样感慨。 真是心念曹操, 曹操就从远方主动打来了长途电话, 省了自己的电话费。最近刚刚把小金库上交给梁凉,姑娘还没开始花他钱,下意识就觉得自己的责任更重了。 魏奎大概从黑巷子里爬出来, 缓过劲,他在手机里同样混若无事地微笑着招唿:「吴燕夏夏大仙吗, 晚上好。」顿了顿, 「听说, 你现在人在信阳, 游山玩水?」 第197页 吴燕夏眉毛一挑,他客气到油滑地回答:「魏小帅哥,听说你今天又骚扰我老婆。等我这次回来, 咱俩得好好聊聊。」 魏奎刚刚坐在自己车里,对着车前镜检查着伤势。 梁爸爸完全是教育小辈的痛打法,从始至终都没上手和拳头,光无声地用脚踹, 比起痛的意思更多在羞辱。 魏奎当时被踹得缩在地上,眼冒金星,他心中狂叫,又不敢还手,只不过这口恨气,自然都算在吴燕夏头上。 他冷笑着,在手机里轻声地把吴燕夏住在信阳的酒店名和房间号报出来,吴燕夏心里咯噔了一声,有种不祥预感。 他抬头瞄了眼门外,苦着脸问:「你不会又让人上门来打我吧,这有完没有?」 魏奎乐了:「你不是大仙算命吗,我告诉你,敢碰我魏奎的女人,这事就等你死一次才算完。」 「我不算命。」吴燕夏不置可否地说,「那你稍等会,我得跟我小老婆诀别一下。」 他说着又重新打开视频声音,梁凉还撑着下巴,很哀怨地继续盯着他。 吴燕夏不由笑骂:「瞪什么瞪?」 「夏夏,我想了下,我明天早上就把手鍊再给你快递到酒店……我担心你。」梁凉握着两串手鍊快哭了。 吴燕夏轻笑一声:「你全留着吧,我自己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他又仔细看了眼梁凉,随后嘱咐几句,就把视频关了。 吴燕夏因为没挂电话,当魏奎听到梁凉熟悉的娇甜声音,又听她最后被逼着喊吴燕夏什么「大老公再见」,心中一股强压的气又要黑压压地扑上来。他耐着性子,等着自己找的人踢开吴燕夏房门,将这「大仙」人赃并获的抓住。 这骗子今晚必死无疑,在外地,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但两分钟过去,那头始终安静,没有破门而入的噪音。 吴燕夏早已经重新躺在床上,他悠闲地翘着二郎腿,通话换成免提,还打开电视看起来。 魏奎心头一寒,也感觉到不对。 「你他妈的现在人在哪儿?你不在信阳的酒店?」 这不可能,魏奎下午甚至调出酒店监控,确认是吴燕夏入住,叫的人上门。他已经准备好栽赃的毒品和一切,甚至叫了警方。 吴燕夏翻了个白眼:「酒店记录是开给我小老婆看的,想让她安心,不然,你以为我那么多尊贵的酒店会员卡怎么来的?小帅哥,你很聪明,但干什么事都粗心大意,怪不得雨薇总为你着急。我求你别乱折腾。这么饥渴想见我,也乖乖的把自己洗干净,等本大仙回城后主动找你——这段时间别再乱找道上的人,那些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像我脾性友善。你是正经清白的男孩子,一旦惹上,后半辈子很难甩脱。」 他摇了摇头,感慨地关了电话。 吴燕夏独自在房间里,用方言骂了半个多小时的魏奎,再心不在焉地看了会电视播放的夜间新闻,等到快十二点,他从床上跃下来,拉开窗帘。 吴燕夏现在住的,早就不是梁凉帮他订好的酒店。 这是一家半山腰的疗养院,内里布置的和酒店无差,但窗户外面却不是依山傍水的风景,只是大片荒凉寂寞的群山。 外面整片弄到化不开的黑暗,只有几颗微弱的星子缀在上空。星光过于昏沉,根本看不到连绵山势的起伏,带着莫名压抑。 吴燕夏平静地看着窗外,除了他目光依旧明亮到犀利,整张面孔在玻璃折射下,显得更削瘦而难揣测了点。 首次骗了自己女人,所以不得不调戏她,隐藏着心虚。 河南信阳。 吴燕夏来到这里,他谁也不想找、哪个庙也不想拜,信阳,是吴燕夏那倒霉公寓的倒霉前任房主的祖籍所在地。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吴燕夏在疗养院里改造的酒店里草草地洗了个手,对着镜子颳了鬍子,最后看了一眼脚边,烦躁地嘆口气。 他脚边有一大包的黄纸和冥币。 身为坚定唯物主义者的儿子,吴燕夏在自己家乡会祭祖三次,分别是春节、七月半和清明。其中,七月半也就是中元节,传说中鬼门大开的日子,其实只要进入阴历7月时,地府就已经开了门,逐步放出游魂野鬼。而所谓阴历七月十四日凌晨,只不过是地府开的门最大而已。 吴燕夏提着那堆厚厚的祭品,拿着军用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深处走。他的手机已经关机扔在酒店里,兜里只揣着房卡、一根黑色水笔、瑞士打火机和德勤山人的青铜古镜。 当占星师孤独的走在山间小径,此刻的表情,可以形容为如丧考妣本人。 这辈子都没想到,他堂堂大学生有一天会干如此迷信的事情。但是,这辈子走过最诡异叵测的夜路,一定就是德勤山人的套路。总是跟在德勤山人后面猜发生什么事,每次都非常被动。 求人不如求己。如果一定要玩火,吴燕夏宁愿自己先看看是什么样的火。 吴燕夏早在下午,已经探好了今晚要去坟墓的地理位置。 之前房主的祖上是山民,并不讲究风水,墓就随便往街边一埋,只简简单单立个碑。而他今晚要拜访的坟墓,就葬在一颗歪脖子的樱桃树旁边。 樱桃树的树种不同,但都喜阳,又长在山洼里,就凭这两点,那挨着樱桃树的坟墓风水就好不了哪去。 第198页 信阳坐落于河南最南端,风景尚可,但该地歷史上出的名人,大多都是横打穷杀的武将。 山区冷飕飕的,夜风拂面,途中有不知道什么的鸟突然吱咕叫两嗓子,偶尔远处有蟋蟀的叫声。此刻还为夏天,也许是心理作用,感觉气温不高。 如果是城市人,走这种夜路大概不寒而慄,不适应这种无边的寂静与黑暗。但,吴燕夏自己出自山野,他有一种很神奇的能力,在自然环境里反而不会迷路。 这么无聊地踩着野草走,倒是觉得有一股莫名亲切感。 走了一公里,便看到那颗低矮的樱桃树。把手电筒灯光照远,后面凸出的那块土包,正是公寓主父亲的坟墓所在地。 吴燕夏乱想着,这儿子不孝顺,在城里住着大公寓,自己父亲在沟里埋着。估计被下降头也有这方面原因。很多人在做生意发达后,第一件事就是祭祖迁坟,感谢祖上恩惠。 吴燕夏先顺时针地绕了三圈樱桃树,再顺手掰下一株新鲜的樱桃枝杈,硬着头皮走到坟前。 下午来查看的时候,他已经在坟前敬过三杯酒,还顺带善良地把杂草除了除。此刻,吴燕夏拿着祭品袋里附带的□□笔,在地面上画了一个巨大、但又未完全合拢的圆圈,那个圆圈的缺口处正指向坟墓。 他干脆地点了打火机,把带来的祭品一次性在坟前全烧了。 夜火燃得极快,火舌吞啮着一切,只把祭品烧得干干净净,像贪婪的、饿了多时的一张黑色无牙大嘴。 红色火光映着吴燕夏的脸,男人唇眉都绷得像弓,脸上肌肉抽动,显得有点紧张。 这种山里,一般是绝对不允许放明火的。其次,对方如果地下有知,应该能感觉到自己的诚意……唉,他觉得内心悲伤极了,这次可能要见鬼了。 吴燕夏深唿一口气,把手电筒靠在几根干树枝上面,再将长外套脱掉铺在松软的泥土地面,背对着坟墓,稳重地坐下来。 他把青铜古镜摆在自己对面,随后慢吞吞从裤兜里掏出张写满字的纸,掏出兜里被体温焐热的一根笔。 火烧祭品尚有余温,旁边的山风习习鼓鼓,温柔地吹拂着吴燕夏刚刚剪短的捲毛。而就在他头顶上,原本那几颗黯淡的星子已经彻底被厚云层遮挡住,书电筒把他的影子打在坟墓上,阴森极了。 梁凉如果知道他打算干什么,今晚,她一定吓得阖不上眼睛。 凌晨两点,吴燕夏背对着这座坟墓,他赌了把,决定独自玩一次笔仙游戏。 将一切的设施摆好,再用七颗小石头仔细地压住那张白纸。吴燕夏的左右手都呈拳状,把代表人体阳气的大拇指蜷缩在四指之下,用两拳的拳背夹住那根笔,再把笔停到白纸的正中央。 做完准备工作后,吴燕夏就停住了。 此刻应该先说点什么?比如,是不是需要自我介绍一下什么的。 但随着旁边祭品的火堆彻底烧净,吴燕夏还在发呆,他两拳中间夹着的那根笔,下一秒,也就开始自动的、迫不及待的颤抖起来。 吴燕夏差点没被吓死,他凝神一看,自己的两只拳明明攥得非常稳,胳膊也纹丝不动,但,左右拳背夹着的那根黑色水笔,就是在有意识的朝着白纸上留下一点,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点点点。 似乎在耐心等着他开口提问。 吴燕夏的脖子有点硬,眼前随着笔尖的颤抖也有点晕,爱情来得太快简直就像龙捲风,他还没想好最终问点什么呢,正主就先到了。 其实,「笔仙」算是非常低级的灵异游戏,说夸张点也不是不可以请,但,时间有限制,问题最好不要太多。问三个问题是最安全的,问多了招祸。 吴燕夏逼着自己,目光先从笔端移开,抬头看了眼面前的青铜古镜,那里折射出手电筒的光泽依旧是直线形状的。 他心说有这个镜子在,应该没什么问题。再说了,这就是一个大爷,大爷,大爷,大爷有什么可怕的呢。 吴燕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过分颤抖,实际上冒着冷汗,他沉声说:「来者是她的祖父?」 脑海中同时努力想着自己公寓和那姑娘的真实姓名。 吴燕夏清晰地开了口问,但突然间,他双拳夹着的笔停止抖动,也不在纸上乱点了。 一切又寂静下来。 吴燕夏的神经再粗,也有点不行了。不由诧异地盯着那根笔,全神贯注地干等了半天,也不见它继续动。他皱起眉头,心想是不是阳间阴间的老大爷都很爱耍自己玩啊。但,就在这时候,脑海里突然想到德勤山人的话,「大部分人,命里是没有机缘去见鬼的。」 什么叫「见」鬼呢?用最简单的道理去推测,假设「鬼」是存在的,就在他眼前,但不是谁都能见的。那好,是不是,他闭上眼睛就行了? 吴燕夏虽然嬉皮笑脸,但狠心起来绝对是能放火烧山的主,他脑海一转,还真的就紧紧地闭上眼睛。 但在这样的深山,背对着陌生荒废的坟墓,鼻尖嗅着祭品燃烧物熄灭的味道,随着吴燕夏紧紧闭眼的几秒,黑暗变得异常难熬。他甚至都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己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拳头里捏着的都是冷汗。 而等再骤然睁开眼睛的时候,吴燕夏再胆大也是心跳如雷。 他极其担心,一睁开眼睛,就发现对面突然坐着一个人! 第199页 幸好,一切如常。 但再低下头,吴燕夏浑身毛孔都又炸了,因为拳头夹着的那根笔,已经在白纸上预先写好的「是」字上,打了非常粗糙的圈。 他条件反射性地挺直背,赶紧用眼睛在黑暗中搜索。但,旁边手电筒的灯光昏白的照在夜色里,什么黑影也没有。 不对,坐在对面……果然有东西。或者说,他虽然夹着那根笔,但这根笔正被什么东西,除了吴燕夏以外的第二种「力量」在控制,因为,很确认自己刚刚闭上眼睛的时候,任何动作没有动。 吴燕夏此刻盯着那个「是」字,一时非常害怕的想骂粗口,一时又非常想流着泪唱国际歌壮胆,但更多的想法,就是控制着膀胱。 他来的时候为了壮胆,喝了点酒。 不行,吴燕夏跟自己说,既然迷信就要迷信到底,赶紧问完赶紧算。他可以的,如果真遇到鬼,也有后招。 不能自己吓自己。他是男人。 于是吴燕夏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且平静地问了第二个问题:「您孙女现在彻底走了吗?」 随后再闭上眼睛,强忍着心脏狂跳倒数了五下,再睁开眼睛。 笔……真的又动了。 这次,笔在白纸上的「否」字打了个圈……吴燕夏不由死死地盯着这个圈,连害怕都忘了。 他脸色阴沉,因为非常想打人,什么叫「否」。难道说,这位降头小姑娘的意志力特别顽强,死死留恋人间,她怎么就还没走?德勤山人不是说作法很干净吗,他不是天师吗,人品能靠谱一次吗,能吗?能吗? 果然不能相信瞎眼老头的话。 吴燕夏气得连害怕也忘了,他赶紧又小心地问:「大爷,您觉得她怎么才能走啊?」 再闭上眼睛,随后倒数五下睁开。但这次睁开眼,吴燕夏原本就深的肤色在黢黑的夜色也变得更阴沉了,同时,还有瀑布似的冷汗唰地从他的额头滑下来。 因为这次,那根笔在「你」字上打了个圈。 吴燕夏眯着眼睛,仔细去看这个字。 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谁,是他自己吗?难道说,那位小姑娘不得到自己的命就不肯走?他何德何能,居然被一个女鬼深深迷恋,他们彼此的民族都不相同的?难道在她生前,他得罪了她?没有吧! 吴燕夏扪心自问,他这辈子就有过梁凉一个女人,也没怎么赚过特别大的不义之财,考试都没过作弊。为什么倒霉的是他啊? 这冷汗出的,跟下雨似的。 与此同时,吴燕夏再瞥了下眼前的青铜古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古镜的镜面上,几秒内就迅速地凝结了一层细密水汽。 这几天下来,吴燕夏其实也在研究古镜的用法。德勤山人每次都需要在水里摸这扇古镜,才能「看到」事物,因此,水、青铜古镜、和「那个世界」肯定有联繫。 青铜古镜突然凝水,肯定代表某种危险的徵兆。 吴燕夏今天以身试险,原本只想问三个问题,见好就收。但现在发现不行,还得继续问。但此刻,确实心智大乱,脑海里自从知道那降头没有彻底除净后就各种想法冒出来。 半分钟过后,吴燕夏脑海里都乱糟糟的,什么都想问,反而呆了。 在四周过分的漆黑安静中,青铜古镜上面的水汽已经加速凝结,那密集的程度,居然像脓水疱一样瘆人恐怖。 已经不能再拖了。 吴燕夏终于胡乱地挤出一句:「她临死之前到底看到了什么?」 但这次时间不够,问完后几乎刚闭了一下眼就迅速睁开。 那根笔头,居然堪堪地停留在一个「鬼」字上面,但圆圈只画了半边。吴燕夏不由后脖子发冷,随后余光敏锐的发现青铜古镜亮的惊人,镜面上亮闪闪的,居然像银盆般满载着水要承不住了,就要开始往下滴落。 眨眼间,镜面边缘的一滴银色水就要落地。 吴燕夏条件反射性地用手心接住,他体温本来就低,但感觉那镜面的水却像冰渣子似的嗫手,冰冷到摸一下就得疼得慌。随后,青铜古镜还要继续滴水,吴燕夏暗叫不好,心里的恐惧一下子出来,抽出屁股下的外套,把青铜古镜往里一裹,湿淋淋地揣在怀里。 也不敢往后看坟墓,吴燕夏一跃而起,拿着手电、树枝和衣服,反向绕了樱桃树三圈,就开始狂奔回疗养院。 四周非常黑暗,吴燕夏早在下午就在路面撒了点硃砂,此刻感觉地下若有微光,就朝着这方向勐跑。 他体力极好,逃跑的速度更是惊人,一路都没有回头。 但短短一公里的山路,顺着微光跑都感觉至少跑了至少一个多小时,才看到疗养院的灯光。 现在是信阳的旅游季,最近却属于工作日,吴燕夏是疗养院里少数的客人。他火箭般地冲到大厅,再顺着楼梯跑到二层,停在自己的房门前才开始粗喘着气,感觉肺都能咳出来。 紧张,依旧是非常的紧张。 在灯光下,吴燕夏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手撑着膝盖平復唿吸,没有立刻进房门,先掏出那已经恢復原状的铜镜,小心地往左右肩膀处照了下。吴燕夏在刚刚就稍微用余光,看了看自己的肩膀,没什么异样。但此刻,通过铜镜的映射,右肩膀处无事,但移到左肩膀处,正搭着一支布满老人斑的、极细的枯手。 第200页 如果接受了全世界的大爷都爱缠着自己的设定,其实,这事也没那么恐怖。 吴燕夏眯起眼睛,他反应迅疾,反手就用那根坟地带回来的樱桃树枝,比作匕首状直接扎在上面。一下不行,又冷酷地扎了另外一下,那树枝刺在他坚硬的肩膀肌肉上,却完全不怕疼似的。 他紧张到脑海里都是空白。 但,吴燕夏也不属于平常人。 所谓「毒蛇出没之地,五步之内必有解药」。世间万物,相生相剋。如果坟墓旁闹鬼,它旁边唯一生长的活物,绝对就有克制的功能。 果然,随着吴燕夏用樱桃枝的抽打和勐扎,那镜中之手拼命地躲着,却开始缩小。 吴燕夏年富力壮,就算吓尿了却也有的是耐心,就这么边打边照,居然压下害怕对这种拉锯战完全不着急。他用青铜古镜检查了几次,从地底到天花板都检查了,整个楼道走一遍,最终发现身后只剩有一滩黑水。 他这才迅速地刷了房卡,走进房间。 然而,在关上房门后的一秒,吴燕夏再突然灵机一动,把那根樱桃树枝横插在门板的猫眼里。就好像银刀插软柿子,只听到一声苍老的喟嘆声,光秃秃的门板上凭空无故地流下了两滴黑水。 吴燕夏心里的脏话简直都炸了。 他抽搐着嘴角,飞速地脱了衣服,全部丢到门外。再握着铜镜,哗的声跨到了早就准备好的艾草浴缸热水里。 「真他妈的。」吴燕夏在浴室里直接打开一瓶酒,他哆哆嗦嗦地喝了口,低声说,「吓死本大仙了,高考查成绩都没这么紧张。」 ☆、第 102 章 大脑空白的时候, 吴燕夏发现,他不能嘲笑梁凉胆小。恐惧拉到极大点,连他都乱成一团无法思考,问出错误问题。野路上的「仙」忌惮问「死」法。活人不能问笔仙他们是怎么死的,最好也不要问别人的死法。 但,问就问了。 吴燕夏平静下来, 心里却思考那个划了一半的「鬼」字。什么意思, 那女孩临死前看到了「鬼」, 「鬼」到底是什么? 是夺走她命的咒语?还是降头?这事跟她总是缠着自己有关吗? 吴燕夏泡完澡后重新躺在床上, 房间里安静到极点,但脑海里思绪起伏。他坐起来,随手又找出一根笔, 想写什么又顿住。 刚刚握住笔的颤抖还让他心有余悸,今晚不要玩火, 先老实点吧。 「哎……」吴燕夏郁闷地□□, 重新倒在床头, 头痛无比。 梁凉早上起来的时候, 同样有点无来由的愁。 梁爸爸此人的城府不浅,但是每次骂女儿就跟不会说话般,用男低音搀和假嗓, 像是黑帮老大在教育他家街道巷口的小交警:「你——你交的那朋友做什么工作?」 旁边的梁妈妈马上瞪了他一眼:「别问人家的工作,俗气。宝宝,你俩进展到什么地步?」 梁凉喝着牛奶,默默地打量着她父母。?梁妈妈作出一副慈母的样子:「你得给爸爸妈妈一点心理准备。你俩现在这是闹着玩, 还是正经的想结婚?」 「怎么老问我这个问题?我都回答过了,如果谈好的话就结婚。谈不好的话……」梁凉顿了一顿,她爸爸妈妈都屏声静气地看着自己,不由奇怪地说,「你俩不吃早饭吗?」 她爸爸目光有神地逼问女儿:「谈不好怎么办?」 梁凉思考了会:「谈不好的话就一直谈着。谈好了为止。」 梁爸爸喉咙隐约发痒。 「这是什么话!我查了查这个吴燕夏,他不是本市的人,到现在连个正经工作也没有!听你们餐厅的人说,他是一个法师?!什么叫法师??!!谁的工作是法师??!!」 梁凉忍不住笑了,她好奇地问:「他们还说什么啦?」 「说这瘪三死追你,天天骑个自行车往你们那里送花!这男的,我不同意,条件太差,爸爸并不是势利,但男人要有自己的担当,他都三十岁了还这么混,别的不说,人品和能力极差!赶紧跟他断了!我女儿绝对不能嫁给这种柴废!」 梁凉无精打采地「嗯嗯」了两声,也没反驳。 梁爸爸和梁妈妈互相看一眼,女儿千依百顺的态度,这让他们有点不知道什么情况。 「宝宝,你愿意听爸爸的话跟他分手吗?」梁妈妈试探地问。 梁爸爸难得的慷慨激昂一次,也皱眉紧盯着女儿。 梁凉维持着淡定表情:「我嘴巴笨啊也不会解释。反正到时候,就让他来劝你们吧,我在旁边负责补充。」 梁妈妈勃然色变,女儿本来就乖,也不知道对方灌了什么迷药,把向来没什么立场的梁凉还变得这样忠心。 「谁来补充也没用。老梁你给我看紧了她!别让宝宝被不三不四的人缠上。」 梁凉一听这话,转头就幽幽地跟她爸爸告状:「您事业有成,怎么整天都在家被我妈牵着鼻子走呀。」 梁爸爸脸一红,轻轻一拍桌子,结果母女都等着他表态。梁爸爸略微沉吟,认为谁都得罪不起,便託了托金丝眼镜,咳嗽了声说:「……咱家这张桌子挺不错,比老魏家的好。」 梁妈妈再被这句话提醒,重新转头问:「你和魏奎那小子又是怎么回事?他妈妈最近在跟我打听你,说你……」 梁凉终于被问烦了,她躲开梁妈妈要继续给杯子倒牛奶的手,反正说起吴燕夏就很担心,说魏奎又闹心得很,索性站起来:「我再回床上躺会,待会麻烦爸爸送我去店里。」 第201页 梁凉的性格和爸爸妈妈都不太像,更像带大她的奶奶,属于曲折达到目的的类型。梁爸爸本来遵照妻嘱,一路上神色冷然地想晾着她。可不知道梁凉用了什么法子,三下两下又把他哄高兴了。 父女俩聊了一路,梁凉很狡猾地没有提吴燕夏,倒是把魏奎之前的行为都说了一遍。 车停稳的时候,正好看到大摇大摆、背着健身包准备上班的桑先生。 梁凉连忙降下车窗,跟桑先生打招唿。桑先生从鼻孔里傲慢地瞟了下她,没怎么搭理,就继续鼓着满身朽木不可雕的肌肉往前走,却发现一辆黄色跑车停在吉兆面前。 魏奎居然也在门口等着梁凉。 他现在长了记性,决定换一种方式挽回梁凉。 但等梁大狐狸满脸不善地拉着女儿下车的时候,魏奎和桑先生也都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炳国啊?」梁爸爸先跟桑先生打招唿,随后跟没事人一样,「魏奎,你爷爷最近身体怎么样,还好吗?」 魏奎只能硬着头皮叫人。 他用余光看到,梁凉和桑先生抱头鼠窜地一起逃进吉兆。再对上樑爸爸的冷漠目光,心中一凛。 梁大狐狸目光依旧锐利但不失和蔼的看着魏奎,仿佛完全忘了昨夜在黑巷子下的毒手。 魏奎目光同样运筹着什么,却也笑得非常无害:「梁伯伯,听说凉凉最近交了一位男朋友?您知道这事?」?梁爸爸安然地否认:「我不知道。」 魏奎眼睛一闪,什么意思,梁家不承认吴燕夏?以梁父梁母的性格,当然不会承认。他刚要迅速地回话,梁爸爸淡声继续:「凉凉是个乖孩子,性格太单纯,我以后会直接把她送到她丈夫手里。谁敢当她男朋友,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魏奎的帅气笑容略微凝固了,请问这句话代表什么意思? 「梁伯伯,我想……」魏奎也结巴了,想说自己想当梁凉男朋友,真心要娶她,但在此刻梁爸爸冰渣子般的目光下,怎么直觉说这句话特别危险。 「你去上班吧,小子。」梁大狐狸冷硬地截断他。 再过了会,梁凉又颠着大裙子匆匆地跑出门,但门口,已经只剩下眯着眼睛气势犹在的梁爸爸。 「魏奎呢?」梁凉急急地问。她忘记问魏奎怎么和德勤山人的女徒弟认识的。 梁爸爸却冷然说:「宝宝,你到底喜欢谁?」世上存有两个小瘪三骚扰他女儿,他应该先杀哪个灭口比较好。 梁凉就算再迟钝,也隐约感觉爸爸过于保护自己。但对着梁大狐狸杀人般的冷酷目光,同样有点可耻的心虚了:「我,我谁也不喜欢,我正醉心于工作。」 剩下的一天,梁凉果然醉心于工作。 倒是她的新助理不停地往外看,跑过来跟梁凉说:「老闆,门口有两辆劳斯莱斯幻影,其中一辆是白色的。好罕见。」 那自然是德勤山人派来盯梢的车。 等梁凉忙完自己手头的活,也冒着太阳走出去查看。 她迟疑地敲了敲车窗,玻璃无声地降下,二先生小小的身子正靠在宽大的座位上。身材极为矮小的侏儒穿着长衣长袖,像个孩子样翘腿坐着,但脸上有块淤青。此刻,她冷冰冰地看着梁凉。 梁凉连忙打招唿:「您好,您如果想喝水,就可以直接来店里坐坐。我们店有水。」 二先生用几乎毫无感情的目光,扫了眼她那套繁复的服装。梁凉这次长了记性,穿了略长的衬衫袖子,把手鍊严密地遮住。 她突地问:「小师弟在外地吗?」 梁凉对自家大仙的行踪守口如瓶,咬了一下唇没说话。 二先生很敬业,在她店门口守了好几个小时,停车费感觉也蛮贵的。梁凉是因为礼貌地出来打个照面,并不想过多寒暄。这位二先生也不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而梁凉在恋爱后也莫名长了一点骨气,不喜欢上赶着示好了。 二先生叫住要走的lo娘:「我师父这辈子擅断八字,平生唯有两个人的八字无法解。一位就是我那位大师兄,一位就是我这位小师弟。」 梁凉顿住脚步,心想什么大师兄,这可是她的大师姐,又听她说:「我师父无法解读大师兄的八字,是因为她谎报性别。测算男命和女命的方式截然不同。但,吴燕夏其人你应该验证过,他总该不是女身,是真正的男人。」 梁凉最近听黄腔的频率太高了,她耳朵迅速涨红,面对二先生乖张的眼神说:「……我,我还是先回店里吧。」 「我师父算不出他的命格却有两种情况,一种情况,吴燕夏为天赋极高的命理师,同行无法预测同行命运,但,这也不可能全部不准。还有第二种情况,就是吴燕夏小的时候,他被什么更有力的东西强行改过命。」 以德勤山人为代表的命理一派,说正事前都喜欢用八卦暖场,估计是曾经说相声的后遗症。 梁凉不傻,她回过头蹙眉问:「您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呢?」 二先生望着她:「吴燕夏曾发誓不会入我师门,我就先信了这话。但,假若他想借我师兄此事让师门内鹬蚌相争,自己坐享其成,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梁凉呆了好大一会,才明白过来。吴燕夏给德勤山人打电话预警他大徒弟(或者说大徒姐)回来,却招惹了二先生对他的怀疑。这女侏儒之前口口声声叫吴燕夏「小师弟」,内心原来这么防范他。 第202页 好心没好报。德勤山人养的徒弟都是一些什么类型的奇葩呀。 梁凉哼了声:「戏多。」转身走掉。 杨雨薇在依旧忙碌的晚间里,居然收到魏奎递来的纸质版辞呈,她略微诧异地抬头。只不过,这份诧异还掺杂有其他原因。 「我还需要电子版的辞职信。以你自己姓名的工作邮箱地址发送到我这里,同时抄送全团队,今晚就把手机交上来。」 魏奎却已经把辞职信和黑莓手机丢在她桌面,毫不客气。 杨雨薇微微闭眼,握紧手里刚列印出来,犹带纸张温热的注入资产审批文件。她今天一天都在精神高度进展地开会,编辑起草文件,处理邮件,开会,做团队项目标註。连续工作13个小时后,几乎已经快忙死,没有耐心处理更多情绪。 杨雨薇以前处理过不少别人的辞职,她只克制说:「这是你自己的职业生涯。」顿了顿,「出去吧。」 魏奎冷笑一声,转身离开。?他给自己爸爸打电话:「爸,我决定好好给家里做事。以后不混了……对,把工作辞了,就在今天……我现在回去跟您细说,还有,我和凉凉的事……」 占星师这性格有时候招人恨不是没有理由的。 这两天,除了梁凉能随时跟他的小号视频,他手机一直关机。吴燕夏蹲在信阳山间疗养院里,将之前欠下的稿子写了,偶尔看书和吃烧烤,盯着家里监视屏一蛇一狗的动态。 那位可怖的阴间大爷没再缠着他,只不过,除了那晚丢在坟地的纸和笔,手臂上那根空荡荡的红绳也在慌乱中扯丢。幸好,绳子本来就是在地摊上随便买的,吴燕夏就懒到放弃寻找。 等拖着那坑坑洼洼的铝镁合金行李箱离开,吴燕夏出了点残留的私房钱,将樱桃树边的孤坟修缮一新。 「这位大爷,请你强大一点,管管自己的孙女?」他自言自语。 回来后第一件事,先去找德勤山人。 德勤山人听闻他的行事,也嘆口气:「以后莫要如此胆大,仗着学多命硬而卖弄。」又说,「那扇青铜古镜就送你,平日戴在身上,多少也能辟邪。」 吴燕夏摸摸下巴:「哦,能辟邪,那我就留给我小老婆戴。」 「你这浑小子给丫头迷了眼?」德勤山人摸着白鬍子,有点急,「女人能有什么好东西?」 德勤山人短短几日不见,他原本纯白色、精心打理的鬍子,变得毛毛躁躁的,连吴燕夏这种脸盲都看出来老人变得更为憔悴,还戴上一副墨镜。 吴燕夏早就从梁凉那里得知,「德勤山人二号」简直像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德勤山人自己追查的同时,让二先生天天守在她店门口,倒顺便帮他盯住魏奎的梢了。 显然,那个大徒弟的出现让德勤山人心神不宁。 吴燕夏又将他从「笔仙」里得到降头没有消净的情况一讲,两个人坐在那「枯山水」的后院里,相对无言。 吴燕夏和德勤山人的关系,向来很不错,但不知道什么开始,就慢慢有点变质了。 从他的角度来看,德勤山人答应帮自己除去公寓里的降头,但屡次隐瞒关键信息,三番四次的违约。现在,不仅降头没除净,还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大徒弟。 吴燕夏这几天在清净的环境里,无人打扰,思考不少东西。 其中思考的事情就有德勤山人的大徒弟。德勤山人是一个有点枭雄本色的人,他非常多疑,很难去信任人。大徒弟在他身边扮成男人多年,想必不仅仅是身体上,思想上都和男人没有差别,才能骗过他。 其中,肯定有点故事。 这个故事暂时不重要,吴燕夏要面临的首要问题,已经不是「我的凶宅会害死别人吗」,而是更为实在的,「我自己先会被鬼弄死吗」?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我我我我尽量不断更,我也发现了,我现在又在弃坑的边缘,我不能死。 ☆、第 103 章 德勤山人沉默了会, 皱眉说吴燕夏请来的那个』仙』,不知道是从哪个野地里冒出的东西。 「那世界里来的东西,绝不会自称为』鬼』。黄金蟒尚且活着,有它在,你倒是不会有性命之忧。只不过呵呵,女人心海底针……」德勤山人的声音渐低。 吴燕夏耳力很好, 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 不由微微皱眉。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 德勤山人越发强调神灯的重要性。如果说, 「鬼」想要他的命,吴燕夏不接受但勉强理解,毕竟那东西没有自我理智。但德勤山人整天在鬼鬼祟祟搞什么, 和他那个女徒弟又在暗中争什么?争神灯? 吴燕夏全天盯着他家里的监控,在视频里, 坦克身为泰迪, 整天活的就像一条狗。而神灯则拖着变大了好几圈的身子, 很长时间静静地卧着, 极偶尔才缓慢地游动,看上去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蟒蛇。 他觉得它们都挺普通的,呃, 就像他自己一样。 吴燕夏再若有所思地望着德勤山人戴着的墨镜,脑海里突然想到一件事,传说中,妖怪神仙都能暂时幻化成人形, 但,它们和人类唯一的区别,不会像人这样眨眼睛。 他边继续漫不经心的和德勤山人说话,边以很缓慢的速度,掏出那把青铜古镜,举到德勤山人脸颊旁边,打算透过镜面折射,看看掩藏在德勤山人墨镜下面的眼睛。 第203页 青铜古镜浑浊的速度极快,几乎每日都需要人精细打磨。但,吴燕夏这两天在信阳闲到蛋疼,也天天拿糙布去擦,居然把镜面打磨得比原先还更清晰细腻。 随后,他就打了个哆嗦。 在古镜镜面中,老头此刻的眼睛依旧是弥天大雾般的茫然白瞳,但眼白中间,同样长有一条长长的细缝,异常诡异。 眼眶里有两颗定向的眼珠,德勤山人现在的眼睛,如同梁凉曾经颤抖描述过「德勤二号」相同。 德钦山人第六感敏锐,感受到有物体靠近,他一把挥开吴燕夏的手:「小王八蛋,胡闹什么?」 吴燕夏嘴头哈哈干笑两声,手腕处和嵴背汗毛倒炸。这老头难道真的不是人吗?但,他怎么有心跳有体温又有影子? 德勤山人还要继续说话,吴燕夏却已经把心一沉,他直接抓住老头没松开的枯手,低头啮骨般的一咬。德勤山人只痛得大叫,连忙要把手夺回来,连墨镜从脸上摔下来。 老头还要挣扎,但他力气小。吴燕夏手臂一扬就轻易制服,闪电般地来了一个锁喉动作,牢固地箍在怀里。 「师父,您到底是什么东西?」吴燕夏严厉地问。 德勤山人几乎没被他有力的手臂掐死,怒声说:「王,八,蛋!」 吴燕夏也不多废话,上来直接往胯.下一摸——居然摸空了!他脑海里同时几乎骇然大震,这「德勤山人」居然是个女人,或者说,现在的「德勤山人」是他那女扮男装的大徒弟!但,她此刻说话的语气、行为、和思维方式,居然也能和真正的德勤山人一模一样!如果不是他方才的心血来潮,几乎就连自己也被骗过去了! 唯一安心的,是女人手腕处有温热的鲜血滚滚流下,显然证明对方至少是个活人,不是什么神啊怪的。 吴燕夏对女人下不了彻底的狠手,他稍微一愣的功夫,「德勤山人」二号飞速地推开他,摸索着靠墙站起来。 等到这女徒弟站起来,才发现她身材并没有德勤山人的高削,但刚刚安静地坐在那里,又戴着墨镜,简直是「德勤山人」的本尊,一举一动毫无破绽。 这到底是易容术,还是戴着面具? 吴燕夏望着酷似德勤山人的那张脸,心中再狂叫数声,怪不得她把老头视若珍宝的青铜古镜送给自己,合着不是自己的东西送人不心疼啊。 「你把德勤山人怎么样了?」吴燕夏厉声喝问,拦着她的去路。 「呵呵,不要担心。老畜生暂时不在宅子里,现在大概在外面昏天暗地的找我。」女大徒弟见事情暴露,换回自己的本声,但依旧是一把有点男性化的声音。 吴燕夏这时也缓慢的看出破绽,他不由冷笑一声,再问:「你现在的眼睛,到底是瞎还是不瞎?是怎么弄的?」 那女徒弟却微微笑了笑,完全没有慌乱:「你可以问我三个问题,但问完后就要放我走,不能告诉任何人你今天见过我。」 吴燕夏看了看她,他面容无波,根本不打算接受这要挟条件。 那女徒弟显然也不是个善茬:「老畜生平时的嘴有多严,你大概早有领教。就算你把我交给他,他依旧不会对你讲太多真相。有些事情,你只能问我。」她仰头阴森地说,「听说,你被一个降头缠上?」 吴燕夏这才深吸一口气,他简直从来没想过,刚下了火车,还没回家洗澡换衣服,本来想到德勤山人这宅子里找茬,怎么就能遇到这种奇葩事情。 之前多年攒的人品呢?这些大爷大婶真是烦死人。 吴燕夏实在是恼怒到不得了,但面部表情纹丝不动,因此在对方看来有点阴险,也有点变态的老练沉静。 那女徒弟盯着眼前这年轻人,她突然说:「怪不得老畜生要收你做徒弟。他老了,现在喜欢你这种类型,大概被那些蛇蝎心肠的徒弟坑狠了。」 吴燕夏失笑,这女的是不是忘了,她自己也曾经是德勤山人蛇蝎心肠徒弟里的一员? 他提醒她:「美女,如果想让我放你走,就得给我说点有用的信息,你再闲扯一句,我就把你直接绑在院子里,等着见老头。」 对方沉默片刻。 「老畜生大概告诉你,降头能被消除。实际上,这种南韩降头可以被多年镇压,但从来无法被彻底消灭。你那个公寓里,可能要再死一个人凑成』三』后才算完结。只不过,老畜生也不想让你死,他有别的心思。」 「嗯。」吴燕夏其实对自己公寓也存有点这种感觉,但被那女徒弟说出来,依旧难以掩饰心中的震惊。他不做声,随即心中想,多说点,多说点。 女徒弟发出一个不是笑声的噪音,她柔声说:「我可以帮你解除这个降头,但是,我要你答应给我一件事。」吴燕夏顿了顿,心说来了终于来了。她和德勤山人到底在夺什么东西,终于有端倪。他们要的是什么,真的是神灯? 她阴笑着,一字一顿地说:「我也要你娶我。」 吴燕夏的脸一下子便绿了,整个人彻底僵住。 但女徒弟已经看好时机,她转身迅速踩着砂石,沿着走廊,朝院子外飞奔而去,吴燕夏这才恍然大悟,暗骂对方与德勤山人同样的老奸巨猾,立刻紧跟上去,一路追过院子越过围墙,但女徒弟跑得也极快,完全不回头。 他心说让一个女人这么耍自己,简直太耻辱,没命地狂追。 第204页 就这么跑了很久,那女徒弟到底是女人,吴燕夏刚要再抓住她。 突然,一辆无牌照的奥迪从路边冲过来,那「德勤山人」立刻跳上去。门没关上的时候,吴燕夏一股劲上来勐冲上前,大力要把她袖子往外扯,胡乱间只拽下来一个铜钱手鍊。 接着车一熘烟的开走。吴燕夏天昏地暗的站在那郊区的路径,手里捏着那铜钱手鍊,吸了好几口气,因为刚刚剧烈的奔跑,手脚发麻。 从来只有他调戏别人,哪有被男不男、女不女的大婶反向调戏的。那感觉还真是噁心坏了。吴燕夏内心这股邪火,怎么都平息不下来,本来想打开手机,给德勤山人打个电话通知,但沉吟片刻,又决定不打了。 他站在尘土飞扬的马路边,先把那铜钱手鍊看了个遍,又用青铜古镜照了下,很快判断出这也是一个好东西。 「一帮子装神弄鬼的老畜生!」吴燕夏学着那女徒弟的话,他气极反笑,淡淡地自语,「我之前就是懒,但本大仙自己能想招,把这公寓的破降头解除。」 梁凉连续几天,都被父母彻底押着回家睡觉。只不过今天晚上,梁妈妈大慈大悲让梁凉先别回来,因为,魏奎携着他那一家子人居然来她家做客。 梁凉奇说:「他们来干什么?」还没过年呢。 梁妈妈没多解释,就在对面妖娆笑了两声。根据梁凉对她妈妈的深刻了解,这是母大狐狸发怒前的前兆。 比起爸爸,梁凉其实有点怕她妈妈,连忙说:「那好吧,我今天就回公寓睡。」「宝宝注意安全。」 半夜时分,梁凉好梦正酣,随后隐约感觉破门而入的声音。 行李悉索放下,睡梦惺忪中,有人轻手轻脚的摸进浴室洗澡,几分钟后,随后旁边床铺塌陷。 先亲了亲嘴唇,随后一路下滑,她的膝盖被人搭到湿漉漉的肩膀,温柔地亲着小腹,腿间。梁凉有点奇怪又有点不便地「嗯」了声,下意识地想夹腿。 但来人一挑眉,长长的埋首,含着她到形骸深处,瞬间把舌头霸道的顶进去,吮的极尽透红。 梁凉原本意志还模模煳煳,一下子终于全清醒了,她急促地喘气:「你谁啊,你怎么能不敲门就进来?」 下面的人没有回答,下垂眼皮遮住神情,梁凉只看到那可恶的棕色捲髮,她本来就是极容易打退堂鼓。此刻天使样纯洁漂亮面孔,如今看起来像是打入尘埃之中受难,鼻子拧成一团,眼泪早不争气流出来。她奋力挣扎,却被顶到床头背紧贴着墙壁,直到湿到触目惊心,疯了样来回哭喊正确的名字和自己错了。他反覆几次,才漫不经心地在她光滑如玉膝盖处蹭了蹭,抱住往前扑倒的她。 吴燕夏俯视她,还是直勾勾的看人样子,他低声说:「这么凶干什么?自己忘反锁门,还怪我?」 梁凉身体里还含着他的半截手指,扭着腰说不出话来。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食色性也,这个观念就被吴燕夏无形的灌输到梁凉的脑海里。他在摸索□□的同时,也开始□□她,他能对她好,却又一次比一次更坏。 梁凉脸红扑扑的,两人平常情投意合的,如果在以前,她真是想都不敢想这种事情。但现在吴燕夏拨开她脸颊边湿发别到耳后,用嘴含住耳垂,梁凉竟是放心了。 「你怎么半夜就回来了,我订的车票不是明天上午吗?」 吴燕夏板着脸,他说:「讨债来了。你上次调戏了我,今晚准备怎么补偿我?」 梁凉跟个漂亮的木偶似的,她很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都没有什么准备。」 吴燕夏却在今天终于被真心逗笑了一次,他让梁凉先抬起脚,把她嫩粉色的蕾丝底裤从脚踝扯下来,梁凉很抗拒地抓着他手腕:「我……」 「你怎么了?」他手臂渐渐用力,却还盯着她眼睛。 梁凉终于很哀怨地说:「我想你了……」 吴燕夏是个重欲又护短的主,他本来想跟她先聊几句,结果听梁凉说想他,立刻就暗无天日的折腾。 梁凉刚换了层很厚的床单料子,但臀瓣能挪动的范围变得非常小,整个人都折在他怀里,他的狰狞反覆彻底的消失在她平坦炙烧的小腹之下,时重时狠的,吴燕夏心跳如雷,梁凉却感觉每当这时候,他的表现都好成熟,她找了个机会,再颤抖地拉住男人手腕:「……你,你想我吗?」 吴燕夏毫不犹豫:「每一个瞬间。」 梁凉斗争几秒,可怜兮兮地抬腿勾住他的腰,视死如归的说:「那你这次可以重一点。」 吴燕夏实在觉得lo娘天生太好欺负,别说魏奎和德勤山人二号,谁上门都能捞到她一两块钱的油水。梁凉长的好看,白而长的脖子,星眸闪动,眉眼贞静,问她什么都能涨红了脸,因为不会拒绝,只能努力忍着:「不难受……」 梁凉平常更喜欢笑,亲她就会甜蜜的笑,双眼发亮。但,吴燕夏却逐渐喜欢看着她由笑到痛哭到崩溃的整个过程。 「不难受就好。」他心黑的说。 吴燕夏随手把梁凉梳头的猪鬃毛扁头梳,放在她抖颤的臀下,于是只要一偷懒塌腰,就被粗粗硬硬的硬毛硌得再拼命往上迎。偏偏他还在上方不停的加速。到浓欲的巅峰,吴燕夏想让她如何吞就直接如何吞,梁凉扭着腰想平躺又躺不舒服、想坐起来又被他按下去,弄得她根本吃不消,青葱样的手指揪着床单直打滚,再被插着头髮勐亲嘴。 第205页 这么个欺负法,梁凉下身酸麻入骨,为了求饶什么话都喊过,觉得真是够了:「我,我……我要跟你拼了。」 她的小脸太漂亮,但眼睛里的光又倔倔的,吴燕夏迟疑片刻放慢速度,轻声说:「乖老婆。」 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他的手伸下去,像轻轻拨弄地球仪旋转样,顺着交接的极度狼藉处试探地搓了搓。 梁凉如同被两根热辣毒牙咬住般乱颤,魂飞魄散的想按住他的手,下身就像开洪似得往外泄。刚要焦急唿喊却再被吻住嘴唇。她满肚子灌着吴燕夏之前射进去的荒唐东西,身体到处都在上了发条死吮,到后来眼前越来越模煳,耳边听到他鼻息浓重,感觉内心强烈发憷。 这感觉太害怕了,吴燕夏就这么穿过无数鸿沟,把她直接推到深渊之底。 那股彻底湮灭的感觉足足延长两分钟,梁凉前胸锁骨脖子膝盖里全是香汗,在他怀里跟疯了似的挣扎,却又不受控制地拼命回吻他。吴燕夏实在撑不住,闭着眼睛撞了她几下终于结束,刚松开她的唇,梁凉来不及哭闹,直接软在他怀里就不知道天长地久。 吴燕夏比她回过神来早,几次叫梁凉,她不吭声,身体僵硬。他连忙把她扶起来,亲了亲:「凉凉?」 「嗯……」梁凉终于出声了,脑袋动了动,在怀里轻轻拱动。 「我凉真美。」吴燕夏把她下巴勾起来,亡羊补牢地亲了亲她鼻子,然后抱紧她。梁凉身上的温度很柔和,吴燕夏喜欢靠着她。 梁凉手脚都动不了,乖顺但无力地任他温柔吻着。过了会,她才有点回过神,一开口又要急哭了:「哥哥你怎么还没出去呀……」 吴燕夏明天早晨也有事,今晚看她娇滴滴的肿了,就不想尽情折腾她。他在她的哀叫中彻底退出,胸膛被这姑娘咬破了好几块,都是血。嘶嘶地抽了凉气,拉开抽屉,找了个创口贴贴上。 看梁凉那样子过于可怜,大半夜的又抱着她洗澡和刷牙,里外都清理干净,给梁凉餵了包酸奶。 梁凉是喝了点东西才缓过神来,再想到刚刚洗澡时,他低头揉着自己小腹,一手还在下面揉着引流。此刻看到眼前的酸奶,感觉对酸奶也产生巨大阴影。 但这时候,总不能吃麻小吧?吃面?炸鸡?天妇罗?红牛? 吴燕夏本来以为梁凉今晚又睡在她父母家,不死心地才来看了看。当他从梁凉嘴里,知道魏奎带着人去她家,不由略微沉思。 等回头的时候,看着梁凉很惨又很发傻的样子,突然轻声问:「凉凉,你以前跟魏奎说,你想要恋爱多久?」 梁凉还在继续扮演一个被蹂.躏后准备考虑吃什么活下去的悲苦女孩,吴燕夏欺负她简直太嚣张了,她女孩子的自尊心回来了,就冷笑两声:「哼哼。」 吴燕夏轻哂:「哼哼是什么意思,累了吗?既然累了明天就别上班,在家伺候我。」 他伸手就去摸梁凉的屁股,梁凉在这种魔爪下,完全不敢演了,她连忙回答:「……十年,人家想恋爱十年来着。」 他明明听到了,依旧平静地问:「多久?」 梁凉改口:「那,那就一千天吧。」 本来是想说十年的,但现在也发现,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再诚实点说,梁凉悲剧的发现,她在恋爱里貌似也做不了主,吴燕夏只要觉得不合适,根本就不理她的需求,直接把自己抢走了。但,他还是允许梁凉有自己需求的。 梁凉从小就对整数有执念,觉得结婚前要谈够一定时间的恋爱,这是一种仪式感。就像求婚时要喝香槟,结婚时要穿婚纱。 不过,一颗红心,两手准备。梁凉也已经想好她户口本放的位置了,如果吴燕夏非逼着明天领证,她也能很勉强的应对。 果然,吴燕夏听了「一千天」这个数字后,笑了笑。 他用一个指头把她下巴抬起来:「梁凉,你把我每一个字都听好了。我知道,你现在喜欢我,可能还有点爱意。但,我觉得这程度远远不够。我会等到你里里外外全部属于我,你的全部灵魂依靠我来抚活,你的整个人都为我发痴发狂,就像你上次说的,离开本大仙后一秒就活不下去——我到时候,才会娶了你。因为我不仅仅需要爱,我还要你那种小姑娘家傻乎乎的崇拜感和忠诚,懂吗?你以后是要绝对远离父母,埋在我老吴家的祖坟里,所以我现在才耐心地陪你恋爱。」 梁凉一时间只听得嵴背发凉。 这都什么啊,他刚刚欺负她完,还要威胁她。从来不知道这男人的占有欲能有那么强,简直吓到昏厥。梁凉呆呆地说:「我,我真的已经很喜欢你了啊,你,你还想让我能怎么做,我不能离开爸爸妈妈啊……」 她,她也不想被埋起来,还没死呢。梁凉一直觉得,自己是能够再活500年的,想不到死掉后的事情啊。 吴燕夏忍着笑,说狠话吓小姑娘真是太有乐趣了。每当梁凉紧张起来,就双目郑重,但也不敢移开视线,硬撑呆着不动。 他故意冷着脸:「所以,恋爱结果由我负责验收。你说的等到一千天结婚,对我没有任何效力。我警告你,别拿这事推搡我。」 梁凉被他瞪了会,深唿一口气这才突然回过神吴燕夏是在逗她玩。她刚要皱起眉头,却被吴燕夏往额头上一弹:「不准皱眉。」 第206页 她「哎呦」一声,抓起他指头就咬:「你老气我!我都没说要嫁给你!」 吴燕夏制她是小菜一碟,完全不生气,他感嘆说:「小老婆和我果然心有灵犀,本大仙最近也没想娶你。」 梁凉面红耳赤地想反驳,结果吴燕夏又往她湿润的红唇里硬塞了一根指头:「咬,继续咬紧了。我看你这张小嘴一点都不累。」 「呜呜……」 +++++++++++ 烦请大家一定一定一定一定要注意评论。以及,不要在群里和社交网络说本文有过激情节。 求路人放过一颗星。 ☆、第 104 章 第二天当吉兆的老闆站在店里, 明显感觉员工看她的眼神又有点古怪。 不用这样敏感吧,梁凉表情也一僵,挪到洗手间打量自己是否有异样。所谓做贼心虚就是这样,虽然说,又不是她做的贼。 吴燕夏没睡两个小时便恢復精力,准备先回家收拾行李再送她上班。梁凉却在临出门前叫住他, 跳下床, 赶紧把多出的那一条蛇狗牙手鍊仔细地重新戴上。 吴燕夏捏了捏她刚睡醒后的小脸, 略微惊喜:「你恢復了?」 梁凉都没懂什么叫「恢復」, 睡裙卷到腰上,被逼着跪在那25寸的金属行李箱上,又白日宣淫了一次。 唉…… 吴燕夏泡妞和上床的手法一脉相承, 那是相当的不要脸。 梁凉在事后很郁闷总结就是:男人越是土越要自信,越是新手越要勇于突破套路, 遇到喜欢的扑上去拿下。反正到手后, 就有大好时间能继续稳刷经验值, 把曾经丢过的脸都捡回来。她现在直接沦落到吴燕夏的一个外室、一个女僕、一个隐形铲屎官, 吴燕夏每次想出去玩时最大的一个心腹大患,从外地浪回来后第一个折腾的对象等等丧权辱国的角色。 吴燕夏刚刚在店门前还招惹她,梁凉用尽最后的力气, 挣脱他跑到店里。 她用手抚摸店里小羊皮高椅,lo裙的布料通常厚重,蓬松下摆需要更多空间,梁凉平日有事没事, 都喜欢坐在店里的这张高椅子上。 但此刻真的没力气爬,刚刚的腰都被猪撞断了。 令人髮指! 梁凉从洗手间仔细补妆走出来后,才将桑先生、lu和圆圆等看重的副厨叫过来,掏出个红色信封。 桑先生以为是红包,结果他急打开一看,就仅仅是张写着日期的纸条。吴燕夏蹲在信阳的时候也做了点正事,比如,顺便帮他们把新吉兆的开张之日敲定。 「一周后,我们新吉兆开业。」梁凉声音还有点沙哑,反正就当是为宣布这事激动的,绝对不承认早上喊的。 「新店开张后,桑先生每周在新店后厨工作,调整菜单,顺便接受下媒体採访。老店的装修不需要那么精细,我们的旧后厨人员每三个月会在新旧店轮岗。但桑先生下半年的工作时间,我没有很精确的排,还没有和您商量……」 「不,我全听老闆的安排!」 向来阴晴不定的桑先生突然这么乖顺,梁凉脸上不由有点震惊,没看到lu和圆圆给自己着急使的眼色。 这时候电话响了,梁凉先去旁边接,她一走,桑先生迅速变脸:「你们不准告诉她,不然,我把你们都开除!」 lu 颤抖地说:「桑先生,您不告诉老闆,这不好吧。」 「对啊,那玉镯子看起来很贵。」 「有什么不好?」桑先生横眉竖目,「我根本不想私吞,但现在不知道谁丢的。暂时放在我这里保管。如果过几天有失主上门认领,我肯定还给他。老闆最近这么忙,我是为了她分忧。在你们眼里,我就这么没人品吗?」 lu和圆圆彼此看了一眼,他们的目光都表明:桑先生做人确实没有信誉。 原来,桑先生早上开店的时候,在露天台阶上发现有个通体洁白的玉镯子,也不知道被谁遗落在这里。一般来说,店内客人的遗失物交给梁凉统一保管,但目前新吉兆都没开业,也没有客人光临,桑先生就觉得他相当于在大马路上捡到个镯子,不需要上交给老闆。 梁凉这时候匆匆地走过来,她跟桑先生细声说:「您想不想先到后厨待一下?」 桑先生大惊失色,这就被警察发现了? 梁凉这才知道这件事,她蹙眉为难地说:「您可以先收着镯子。但必须贴寻物启事,如果失主找上门,咱们必须把东西还给人家,这是人品问题……」顿了顿,「咱们店门口之前不是天天停着劳斯莱斯?难道说,这玉镯子是他们放的?夏夏跟我说过,平时不要乱捡别人的东西,这不好。」 桑先生虽然有些恼火,他还是硬邦邦地说:「我最近失恋了。」 梁凉这才想起他和杨雨薇:「您和杨小姐不联繫了吗?」 桑先生愁眉苦脸的摇头,他的那种落寞表情,如果梁凉敢再剥夺那玉镯子,就要直接撞墙磕死。梁凉只好安慰了桑先生好一会,暂时没再继续追究这事。 梁妈妈刚才打电话,说他们夫妻马上就要来新吉兆店,有要紧事要跟女儿说。桑先生一听到这噩耗,失恋也不管了,马蜂扎脸般的跑走。而曾有幸见过梁爸爸的吉兆员工,也都躲在后厨里不出来。 等梁氏夫妻急急地来到新吉兆,大堂里除了他们花枝招展的女儿,就只有刚刚入职的新员工,茫然地站着。 第207页 梁凉迎上去还没说话,满身贵气的梁妈妈直接把女儿拽到角落。「打开。」 随后,她手里被塞来一个小首饰盒,梁妈妈站在对面,敏锐地观察着女儿的一切反应。 梁凉内心存有几分明白,即使被硬塞过来首饰盒,也僵硬着手,始终没有下一步动作。梁妈妈干等了半晌,只好拿回来,自己帮女儿打开。 梁凉还没吭声,新招的小助理小桃哇了声。 红锦盒里面装着一个复杂镶嵌的枕形切割钻戒,钻石不是很大,但成色很好,目测也超过3克拉,指环是铂金的,旁边密密麻麻的细钻,灯光下折射出极璀璨的光辉。 「这是魏奎和他妈妈昨天送到咱家来的,其他东西我都退了,但这个我先留着,问问你再退。」梁妈妈告诉梁凉,她原本还想继续说,但看到女儿心不甘情不愿的冷漠样子,也就明白答案。 梁凉从始至终目光都没望那首饰盒里看,因为她不感兴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什么时候,自己和魏奎的感觉完全不同步了。 过了会,梁凉才吭哧地挤出一句:「妈妈,我还得开店。您如果没什么特别大的事,就不要来找我……」 梁妈妈有时候都能被装傻的女儿气死,她转头怒声说:「老梁?」 梁爸爸是被硬拉过来,积极性非常不高。 他正看着吉兆新店里的沙发,也就是梁凉刚从吴燕夏家拉来的 fendi 沙发,刚想坐一会就被夫人拽过去。 「明天晚上,你把那吴燕夏叫出来,我们一起吃顿饭。」梁爸爸冷酷地抛下这么一句,就作主把梁妈妈再拉走。 期间,还听到梁妈妈急说「你听到宝宝说什么了吗」,梁爸爸则低声说,「我让你昨晚就退回去并杀了他」。 吴燕夏与此同时,也知道了魏奎的近况。 杨雨薇此刻坐在宽大办公桌后,从玻璃窗往外望,熟悉的办公桌位置处再也看不到魏奎英俊但讨人厌的脸,到午餐时分,也不用看奶茶快递员催着前台一遍遍让他下去领奶茶。她居然发现魏奎离职后的几天里,自己有点……失落。 吴燕夏闻言倒是笑了:「你们女人都这样思想复杂?」 「我们女人,怎么,是你那女朋友忘不了魏奎?」 吴燕夏微微皱起眉。他说起「女人」,其实想到的是降头女鬼,确实没想到梁凉。 「夏夏,我答应和日本的那个mba 交往了。」手轻轻地叩着桌面,杨雨薇淡然地说,「我发现,他很适合我,不妨交往看看。」 这样啊,跟他有关吗?完全没有。吴燕夏心态平稳地祝福她:「我们有空再出来吃饭。」 他们都明白,吴燕夏说「有空」的时候,一般就是总没时间的代言词。 晚上吉兆下班前,吴燕夏在门口等梁凉,顺便撑着那辆白色劳斯莱斯的车窗口跟二先生闲聊。吴燕夏的眼睛毒得很,目光在二先生脸颊和脖子上被德勤山人打肿的地方转了个圈,随后半点多余的话都不问,随后扯了几句闲话。 二先生忽地轻声说:「小师弟,你知道的事情,一直都比我们想像中更多。」 吴燕夏从遇到德勤山人二号开始,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决定逐渐拉远和德勤山人的距离。此刻也只是笑着点头,聊几句,宁愿自己玩手机 梁凉过来的时候,吴燕夏也就很客气地和二先生告辞,牵着她走了。 等两人走远了,梁凉才小声地说:「你俩没吵架吧?」感觉气氛怪怪的。 两人吃饭的时候,吴燕夏才把昨天遇到德勤山人女徒弟的事情透露。梁凉一听就紧张的要命,挥着叉子,又催他赶紧先搬出来。 吴燕夏却托腮,他扯开话题:「凉凉,你这几天就继续住到父母家好了。」要是知道她总独自在家待着,他闲着没事心痒痒,肯定还会摸上门欺负她的。 梁凉无语了,杀人狂也是和他类似的变态心态吧。 随后,梁凉把自己父母要约见他的事说了,当然,又有点荡漾的把魏奎给自己钻戒的事和盘托出。 嗯,倒不是荡漾别的,她现在挺想看吴燕夏吃醋的表情。 吴燕夏其实一听魏奎的名字就很不淡定,但他表情却又死活装着很惬意。 「那戒指很大?」他一副好说好说的冷冷口吻问。 因为吴燕夏的演技堪称完美,梁凉在对面左看看右看看,也没发现男人吃醋的破绽。她就气愤地说:「我都没去看它,根本就不会要它!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啊?」 吴燕夏盯着梁凉坚决中掺杂委屈的样子,就有点满意,心想算这姑娘识相。不过,他还继续说:「凉凉,我现在把自己的卡全上缴给你,以后就算想求婚,我也没余钱给你买钻戒。只能刷信用卡,刷完后,还得你负责给我还钱。」 「呃,啊?」梁凉一怔。 她现在握着吴燕夏的银.行卡,确实还没想过存在这个严峻的问题。但随后,梁凉又安慰他,「没事的,我可以给你 1000 天的时间去准备,你多攒点私房钱,到时候买一个最小的钻戒送我就够了。但夏夏——绝对不能去买假钻石煳弄我啊,咱们不差这点钱,你一定要买枚真的钻石戒指求婚!现在市面上有很多碎钻,那种戒指克拉数很小也很便宜的。你挑个好看点的,我到时候就答……」 她在吴燕夏的放声大笑声中,脸腾地就红了,剩下的话连忙咽下去。 第208页 「你讨厌吧!」梁凉欲哭无泪,和猪比,她总是输在做人太认真。 吴燕夏却在那方站起来,他隔着小圆桌,腾空重重地亲了一下她的额发。 「小女僕什么都别操心,你就只负责爱我,开着小店等我来娶你吧。」 再捏了捏下她的下巴。 梁凉其实内心总存有一点遗憾,要是自己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吴燕夏就这么追她好了。 不过,考虑到吴燕夏读的大学比她的更好点,而且,据说那里出很多美女,他估计不乐意,她也就算了。 反正,lo娘思考事情时总是很光明,像夏日清新甜美的一缕风,可以吹散海面所有复杂的雾。 魏奎以前是觉得,梁凉热衷固守的那种物质仪式,包括她的着装,都蠢到了无法直视且抗拒成长的地步,是一名爱唱独角戏的白痴女高手。 但,吴燕夏却喜欢梁凉这一点。 世界上的人不然太复杂,不然太缺乏原则,倒是整天穿着lo裙的梁凉却介于这两者之间,天真传统却也轻佻浪漫,最终成为他的小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老公的温暖关怀,以后估计不会尝试写灵异文。 一般一个题材只写一次那种tt ☆、第 105 章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全了吧。。。 他们吃完饭后准备到维修店, 把吴燕夏之前的ipad pro 取回来。 路上的时候,梁凉隐晦地跟吴燕夏抱怨,就说什么好疼啊,希望今晚不要有什么过分举动之类。 吴燕夏任她娇滴滴地说着,随口回应是吗?上下打量她,明明他什么好处都吃光了, 平常还是很喜欢用诱骗无知少女的横横语气去欺压她。而梁凉也不得不羞耻地承认……自己同样喜欢这种心知肚明的耍流氓。 果然是她有病, 他就有药么。 从店里, 梁凉帮他买了个防震套, 专门保护屏幕。 两人想到江边继续散一会步,结果,梁爸爸又给女儿打来电话, 今晚还要接她回家。吴燕夏索性就站在原地陪着她等车,梁凉便无聊地靠在他身上, 两人拥抱着, 她唿吸着他的气味。 突然间, 梁凉摸着吴燕夏的手鍊, 小声地问:「夏夏,你做事不要那么胆大。」 吴燕夏心里一惊,他此刻正琢磨着自己公寓降头的事, 而随后,梁凉说的话简直就一箭穿心戳死他:「唉,魏奎特别胆大。现在回头想一想,真是好麻烦。」 梁凉这么说, 纯属有感而发。 她都能想像到,待会回家后还要跟父母去解释魏奎为什么送戒指,以前和魏奎到底进展成什么样,还会问到是不是暗恋魏奎之类的话题。而魏奎这人,根据梁凉从小到大对他的了解,确实是为达目的什么话都说,什么话都做的人。 梁凉有点发愁,她每次觉得和魏奎撕破脸,结果,魏奎胆大的又往上前进行一步。 就不能给彼此留下最后的好印象吗? 但在今晚,梁凉这么三番两次提到魏奎,吴燕夏的醋瓶,却也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就彻底翻倒了。 他狞笑着用大掌掐住梁凉的脖子,不爽地说:「你再敢跟我多提魏奎这名字,就别怪我明天晚上见到你父母时胡言乱语。」 吴燕夏的手没用力,反而冰凉凉的,修长手指环得梁凉脖子还挺舒服。她好奇地问:「你会胡言乱语什么呀?」 他也只是随口威胁她的,怔了怔,便说:「比如说,你大大知不知道,他乖女儿在床上都喊我什么。」 梁凉就「切」了声,轻蔑地说:「好低俗,你这人怎么就会耍流氓。还是学文科的呢,也不知道换个别的方式欺负我。」 这姑娘的小毛病是真的挺多。 吴燕夏也只能板着脸:「但我这个欺负方式用的最顺手,不想换。」 梁凉不怕他,就又拖长声音娇滴滴地「切」了声,气得吴燕夏的手从她脖颈上移,微微用力,她的脸颊和唇就被他手捏得鼓嘟起来。安稳夏风当中,女孩子的唿吸也有点刚刚吃了爆米花的甜味。他瞧得好笑,刚要低头吻上去,却听到后面传来极其愤怒的车喇叭声,接着车前灯大喇喇地照过来。 两人就跟捉姦似得,迅速地分开。 是梁爸爸来接女儿了。 梁凉娇嗔地瞪了吴燕夏一眼。吴燕夏也不好说话,只能先送她上车,帮她打开车门的时候,低声叫了句叔叔好。 梁爸爸坐在后座,正用最后的慈悲克制自己勃发的怒火,黑暗中也没回应,但整张脸扭曲得就像正在接受电击治疗。梁凉没来得及跟吴燕夏说再见,他就厉声让司机先开走。她忙趴在座位上扭头看,车直开到街道尽头,吴燕夏的身影越来越小,他还站在街边目送自己离去。 梁爸爸原本等女儿安慰自己,结果,他宝宝就全程趴在座位上傻笑着发呆,心思完全不在这里。 老魏说的对,养女儿一点用也没有,还不如卖掉算了。梁爸爸很受伤,就像坐在尸山血海中,身体发冷。 占星师独自走回家的过程中,也在不停地打喷嚏。 最近诅咒他的人太多,连带想害他命的也有几个,实在懒得记住名字了。吴燕夏在信阳闭关时刚交完一批稿子,暂时没有接商业工作。回家坐着又总感觉嵴背发凉,时间尚早,就带着ipad pro 坐在家门口的咖啡馆,无聊地上了会网。 第209页 他这几天一直在网上翻古籍,但这ipad pro 被送去维修,没有同步阅读记录。吴燕夏顺手更新了系统,再做点笔记。 服务员送了他点的咖啡来,屏幕就自动变暗,进入省电程序。吴燕夏低头喝了口咖啡,又掏出手机跟梁凉发了几条简讯,随后却感觉四周有点不对劲。 他不由抬头,结果一看就差点仰倒。原来在桌子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坐了一个人,还是张熟面孔。 魏奎,正玩味地盯着他。 吴燕夏表情微微凝固,他喉咙动着,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过了会,才嘆口气说:「帅哥,你走路能出点声吗?」 魏奎哈哈笑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夏大仙,你怕什么呢?」 魏奎小时候是打架高手,一看到吴燕夏正不动声色地咔咔揉关节,就知道对方是准备进入打架阶段了。 不过,吴燕夏越是这样警惕自己,魏奎反而乐意吊着对方。他没在这占星师手下沾过几次便宜,不过想想从前,都是碍于杨雨薇的那层关系。如果硬对上,还真不见得怕吴燕夏。 「你来找我来干什么?」吴燕夏平静说,「我说过,应该是我去找你。」 吴燕夏以公正的目光看着魏奎,不得不承认,魏奎确实是合格的初恋对象。高高大大,有点像韩国前几年流行的男演员,看上去就是高富帅的、带点傲慢矜持的英俊皮相。 第一次见面,吴燕夏也觉得这小孩挺好看,还亲切地称唿小帅哥。只可惜,天涯何处无情敌。 「你这是什么眼神?」 魏奎被吴燕夏这直勾勾的黄暴目光,盯得有点心理不舒服。他怎么觉得,这占星师逼急了不会打人,还是会脱裤子的类型。 吴燕夏收回目光,他平声静气地说:「我的眼神是,别惹凉凉,我的脾气最近不是很好。」 边说,边点开ipad pro。手指正好滑屏到他去信阳时记过的电子笔记,吴燕夏的手指正搭在「魏奎」名字一侧,愣了几秒,突然间再抬头紧盯着魏奎。 他心中忽地大震。 关于「那姑娘临死前到底看到什么」的问题答案,曾经那位「笔仙」给出的恐怖答案是「鬼」。 但记得当时,自己的时间不够了。那有没有可能,这个「鬼」不是单字,而仅仅是写了一半字的偏旁? 比如说,魏奎的「魏」字,就有一半是「鬼」。 ☆、第 106 章 吴燕夏一下子眼睛直了。按理说, 「仙」只是会圈字,并不会「自主」书写。 那晚玩招魂的危险游戏,他提前在白纸上写了不少汉语。但在印象里,没有写「鬼」这个不常用的字作为备选。只是黑灯瞎火,再加上心情过度紧张,吴燕夏当时匆匆瞥了一眼最后的字就疯狂跑路。事后又找不到那张纸, 无法确认那个「鬼」是否为他自己的笔迹。 另外, 还有个疑点。 「鬼」如果真的预示着魏奎, 按照现代汉语从左到右的书写习惯, 即使当时只写了一半的字,应该残留的是「委」字旁。 除非两个可能,一是阴间大爷为宝岛台湾人, 或者他习从古法,有从右到左的书写方式。另外一种可能, 阴间大爷当时……正坐在他对面倒着写字, 「魏」旋转180°, 从左到右写, 确实是「鬼」字能留下。 经歷这么多,吴燕夏也不得不承认有「鬼」的存在。 怎么那么瘆得慌。 魏奎坐在吴燕夏对面,面露冷峭。他刚想说话, 却发现占星师那张窄脸在几秒内彻底变得苍白,冷汗淋漓,有点疯魔似得往后一靠。 魏奎刚想讥嘲对方是个受不得威胁的纸老虎,吴燕夏眉宇间红痣一挑, 他那手臂坚硬而有力量,老虎钳子般紧紧地攥住魏奎戴着名贵表的手。 吴燕夏内心一直有种不服:五年里住公寓住得好好的,虽说是凶宅,但自己与女鬼和神灯相安无事,之前无数的沙发客住着也平平安安。唯独梁凉牵带着坦克来他家,一切就特别倒霉。 他最初在梁凉身上找原因,百般挑剔可怜的lo娘。但现在,吴燕夏眯着眼睛望着那英俊的富二代,骤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最开始就欺负错人了? 魏奎猝不及防被吴燕夏按住,以为对方要打架。但吴燕夏随后一动不动,继续以深深且探究的复杂目光凝视自己,陷入沉默。 吴燕夏最近专心恋爱,皮肤捂白了一点。但当他一眼看着魏奎,魏奎再厌恶这个神棍,也不自主地同时看向他的眼睛。问题在于,占星师同时也很紧又很深情地捏着魏奎的手。 魏奎在某个瞬间,居然体验到,他青梅在无数深夜里双手被吴燕夏压在头顶时强吻的迷茫感。而且因为他是男人,多了种格外的屈辱,吴燕夏简直就像捏芝麻似得,牢牢地就用大拇指按住他,魏奎力气不小,然而吴燕夏的力量却能用「可怕」来形容。 两人对比实力悬殊,即将勃发的暴力之余,又显得一丁点很难捕捉的……色.情。 . 咖啡店的几个女店员,都看着室外桌位那一对,公然紧密牵手到青筋暴起的同性「情侣」。 同性之恋,还是很美好的。尤其是两个看起来都很有型的男人,估计是小攻噼腿了,被小受捉到要分手,小攻正面色难看要挽留。 吴燕夏和魏奎在小区门口的咖啡馆扭打成一团,桌子椅子冰咖啡倒了一地。 第210页 吴燕夏心如乱麻,他避开魏奎几拳后,基本没废话,勐地用手肘勒住魏奎的脖子,先憋得对方额头青筋直暴,随后二话不说,就要先把挣扎的魏奎死拽回自己公寓。 「小两口打架,请勿围观。谢谢,谢谢谢谢。」吴燕夏严肃对保安和路人撒谎。 魏奎刚要说话,随后被吴燕夏一膝盖顶到胃。他利落地抓起旁边的铁椅凳就向后抡吴燕夏的头,吴燕夏赶紧一躲,那椅子砸在他肩膀上。 魏奎打人动静异常可怕,身边的人都「嘶」了声,替吴燕夏痛得慌。 吴燕夏终于收起刚才的轻浮笑容,他像秃鹰般迅速地沉着脸,夺回椅子往旁边大力一拉。魏奎直给他拉了个趔趄,同时,吴燕夏竖起岩石般硬的胳膊肘跟打桩似得重重撞了他的眼鼻,这是人体最脆弱的地位,魏奎鲜血横流,吴燕夏再把他踢倒在地面。 吴燕夏蹲下去,直把自己「情人」直卡得面目红紫,发出危险的咔嚓声,昂贵衣服的衬衫裤子被扯到全散开,再粗鲁地一把扛在肩膀上,扬长地往家走。 周围甚至没人敢拦着。 刚进家门,吴燕夏就把魏奎往光滑的地面上一掷。魏奎的西装裤布料极好,在擦拭干干净净的大理石地板上还滑行了会。 吴燕夏阴沉地瞪着魏奎,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几句脏话,随后,他居然开始脱衣服,露出精壮的上身。 魏奎是见过大世面的,但吴燕夏的气势格外惊人。等魏奎刚把脸上的血迹抹了,看到这场景下意识地双手向后撑住地面,突然想,自己难道以后要和梁凉当侍寝姐妹花了吗? 现在这件事情的进展,不太符合魏奎的心理任何预期:「吴燕夏,你他妈想干什么?」 吴燕夏其实只是表面轻松。 斗殴过程里,他腹部和脚也被魏奎狠踹几脚,痛是结结实实的,为了装酷才忍住。而现在脱衣服,因为上面沾满魏奎的鲜血和脚印。 吴燕夏最近刚被梁凉眉飞色舞的普及了「大姨妈」,厌恶这种鲜血沾衣的感觉。 魏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揉着手脚腕要继续打架,却迎面被扔过来一块毛巾。 「先擦擦脸,我得给你讲个故事。」吴燕夏沉着脸,他侧头看,肩膀已经被魏奎踹出乌青,反而魏奎只是鼻子里毛细血管破了,流了点血。吴燕夏吸着凉气把家门反锁上,又拿出了点烈酒,「是这公寓的故事。」 他自己勐喝了几口止痛,顺便给魏奎倒了一杯。 魏奎脸居然红了下,他不耐烦地把酒打落在地,瞬间,吴燕夏家洁净豪华的大理石地面,被浓白色的酒液泡得湿漉漉的:「你他妈当遗言讲。今晚我出了你家门,新仇旧恨,等着升天吧苗族哥们。」 吴燕夏言简意赅,把最近发生在他公寓里的事情都说了,包括梁凉的遭遇,德勤山人的存在。 魏奎刚开始没细听,正来回打量这家,想着待会放火哪个角度好。但他天性好奇,从开始听到坦克和神灯交换身体的不屑,梁凉独自留在蛇室里的惊怒,到吴燕夏自己玩「笔仙游戏」又隐有点约敬佩。 但身为正常人,魏奎仍然觉得吴燕夏嘴里说的不是真的,半信半疑,尤其听到「鬼」这个猜测,哈地笑了:「这就是你的遗言吗?也许没错,我就是取你命的鬼。」 吴燕夏诚恳地说:「……帅哥你别这样。」 正在这时,吴燕夏家的楼下监视器门铃响了。 他皱眉从地面站起来,原来和魏奎打架时把ipad pro 落在咖啡馆,刚刚动静太大,小区的保安也跑过来看热闹,吴燕夏最近在保安眼中恶名远扬,对方却还是无奈地帮着他捡回来。 「还真忘了这茬。」吴燕夏挠了挠下巴,「麻烦帮我送上来吧,我在家。」 待会有人来,吴燕夏就把门提前开了个缝,随手拿了件干净的t恤换上,他在对魏奎讲述的时候,顺便也想理清思路。但,还是感觉不得要领。 脑海中各种疑惑,感觉自己被捲入什么阴谋,又很不死心地想知道点答案。 「魏奎,你当时住在我家当沙发客,那天晚上有没有奇怪的事?」吴燕夏皱眉,「我现在打算把养的那条蛇交给德勤山人,这公寓不大正常,空着就空着吧。我不能再住……」 在他身后,魏奎却轻声说:「夏,夏大仙?」语气非常诡异。 「干什么?」吴燕夏奇说。 魏奎说话向来有点趾高气扬,此刻的声音却更轻了:「你家公寓是不大正常……」 「怎么?」 吴燕夏莫名其妙地走过来,他家唯一的家具刚被他女朋友吭哧吭哧地捡走了,两人刚刚都坐在地面。魏奎正盯着地面被他泼洒的酒水痕迹,英俊的面孔有些扭曲,脸色非常不好。 吴燕夏看了眼那湿漉漉的酒水迹,他说:「嫌脏啊,我找拖把来拖一下。」 魏奎薄唇紧紧地抿住,吴燕夏心想,不会吧,这也是个洁癖?魏奎却指着那水印,说:「你往里面看看。」 吴燕夏很怀疑魏奎是想让自己低头,藉机打架,就潦草地看了眼,说:「有事直说。」 「我刚刚在倒影里看到一个姑娘。」魏奎咽了口吐沫,他重复地说,「我刚刚在地面酒水的倒影里看到一个姑娘,黄、黄色衣服的,她的嘴张得很,很大。」 吴燕夏这才仔细地看了眼,但,地面那摊酒渍里除了模煳的映照他和魏奎慌张的脸,什么都没有。 第211页 魏奎盯着地上的残酒痕还想说话,突然感觉脖子后面痒痒的,他刚要挠,手突然被吴燕夏又闪电般地按住。 这占星师性取向有问题吧?哪个直男这么摸人的,魏奎思维混乱,刚要发飙,抬头发现吴燕夏的脸已经又白了,他不由大吃一惊,随后,吴燕夏勐地把魏奎往自己方向一拉,暴起就掐住身后的东西。 不知道什么时候,神灯已经又挣脱笼子从蛇室爬出来。 蛇身高高地盘旋,正居高临下地俯视魏奎,头身形成兇险的c形。养了这么多年,这是吴燕夏第二次看到神灯主动攻击人。慌乱间,他用手捉住神灯的七寸,往地面狠狠一甩。 吴燕夏对养宠物这事没有执念,生命固然可贵,但养的蛇若有伤人之心,绝对不能久留。一时之间,他直接动了杀心,想掐死神灯。 吴燕夏推开呆若木鸡的魏奎,就要继续去捉神灯。 魏奎也缓过劲来:「咱俩分头包抄——」 两个男人都站起来,把神灯团团地围在中央。神灯刚被拔了牙,它橙黄的眼睛居然又流下眼泪,昂起头躲开主人的方向,想继续进攻魏奎。 就在这时,虚掩的家门被敲了下。 吴燕夏家小区最倒霉的保安队队长,奉命来把ipad pro 送给这名兇悍的业主。他礼貌地敲了敲门,却听到传来桌球的大乱声。 也就在此时,一条黄光直接从脚下闪过。目光都没看清什么,蛇尾一摆,随后就不见踪影。 吴燕夏和魏奎急急地追上来,但,他家防盗门打开后离着电梯是几平米很窄小的封闭空间,神灯冲出门后就仿佛凭空消失般。 只剩下又快哭出来的保安队队长。 「你看到一条……」魏奎急着问。 但嘴从后面却被吴燕夏捂住,吴燕夏紧捏住魏奎的嘴,笑容可掬地问:「你看到什么了吗?」 保安队队长木木地说:「一道光?」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神灯居然冲出门外,这样的凶兽放出到居民楼,吴燕夏觉得他被扭送进公安局完全不冤枉,但就算进局子,也不能在魏奎面前,这小子非得用这机会弄死自己不可。吴燕夏接过保安队长手里的ipad,好声好气地把人家送走。 魏奎也已经反应过来。 现在简直是他刚想杀人,对方就先自己服了毒。一关上门后,他就冷笑:「赶紧把这事公布,不然,你们这层楼的业主先搞死你——这么粗的蛇在居民楼走丢。如果存在反社会罪,夏大仙你当之无愧。」 吴燕夏也疯了:「别闹,你赶紧的帮我找找。」 两人冲出门,在附近分头找了圈,跑到消防楼道。又跑到监控室把电梯内部的结构看了遍。但,什么也没有,在这豪华公寓的监视器里,根本没有蛇的存在。 可是,神灯确实跑出门了。 吴燕夏抱着头,永远挺直的腰首次塌下来。魏奎望着占星师的疲倦后悔样子,心里复杂极了,这大仙有毒,绝对有毒,自己还没准备好就被扯进了这个旋涡。 几个保安都对望几眼,不知道这两个大男人在找什么。 吴燕夏突然间再踹了魏奎一脚,意思是让魏奎先把实情说了,警察叔叔来了如果能找到神灯,他就乖乖认栽坐牢。如果找不到,自己也能先自由两天,跟梁凉告别什么的。 结果,魏奎陷入沉默,随后看了他一眼,先走出去。 吴燕夏长嘆一声,也跟出去,刚走出门就被回身的魏奎抡了一拳。 两人居然又在门口打起来,不过这次,魏奎显然存在理智,吴燕夏也感觉对方只是想出气,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没打几下,就被保安又拦住。 魏奎这才气喘吁吁地指着吴燕夏的鼻子:「他家有条蛇熘出来。」 保安队长惊了:「什么蛇?」 「反正就那种肉蛇,但好像拔牙了,没什么危险。」魏奎竖起眼睛,他的声音从牙齿里挤出来,「你们赶紧找找,先别报警。不然你们物业也别想好过。」 说完后,他就挣脱了保安的手,用手指点了点吴燕夏的鼻子:「傻逼,别高兴太早,我他妈明天还要来找你。」 吴燕夏家的公寓确实有点邪门,再听说什么降头,魏奎今晚不敢再进去。 吴燕夏想了想,把自己胳膊上的蛇狗牙手鍊脱下来,扔给了魏奎:「你先带着这玩意,万一你也被女鬼看上了,我还不想你死。」又说,「凉凉的事我很抱歉,我会把我这烂摊子全部收拾好再娶她。」 魏奎吐血:「你他妈还敢娶她?」 「只要我还活着,就肯定娶她。你争不过我。」吴燕夏冷淡地说,他脑海里已经乱成团,神灯居然这时候跑了。它攻击魏奎干什么?它好像一开始就不喜欢魏奎。冷血动物存在感情吗? 「你上次带到店里去的那个』德勤山人』,是怎么认识的?」 魏奎略微犹豫地看了吴燕夏一眼,吴燕夏头痛地说:「你说实话。」 魏奎这才说,最后一次闯入梁凉家的时候,顺便把她家神灯的蛇蜕拿走。碾碎了点挂在身上,结果有天走在路上,有个人自称「德勤山人」,问他愿不愿意卖。后来两人做了个交易,对方帮他看梁凉的状态是否中蛊,作为报酬,魏奎就把那点蛇皮给他。 神灯,又是神灯!那条黄金蟒到底有什么稀奇的。 第212页 吴燕夏不由陷入沉思,魏奎则好汉不吃眼前亏,把那蛇狗牙的手鍊匆匆地戴起来。 「魏帅哥,你五年前有没有见过一个女孩。」吴燕夏追出去又问。 魏奎冷笑:「我这辈子见过很多女孩。」顿了顿,又说,「你说你们小区以前跳楼过一个人?」 「从我家跳的!」 魏奎倒是再摸了摸下巴:「我好像知道这事,你们小区楼盘下以前还开着一家奶茶店。娘娘当时刚搬过来,我半夜来她家玩。有一天看到好多警车围着这街道,我也凑上去看了看。」 吴燕夏心中大震:「然后呢?」 「没然后。我就看到地面一堆血,还有衣服什么的。当时,警察全围着,什么都看不见。记得那家奶茶店也开不下去了。」 吴燕夏目光变幻,他换了个别的话题:「你当时为什么突然想养狗?坦克最初是你养的?」 魏奎不耐烦地说:「小爷我喜欢毛茸茸的东西,看着泰迪可爱就养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突然间「啊」了声,脸色煞白:「我想起来,好像从某一天晚上开始,坦克深夜见到我回家时总怪叫,还想扑过来咬我。我觉得养狗太麻烦,就转手扔给凉凉养了。」 他和吴燕夏面面相觑。 魏奎有点懵,「你不会说,你公寓里那个降头女鬼临死前看到我吧?」 正在这时,吴燕夏的手机响起来,是梁凉。 「我到家啦。」梁凉在另一方甜蜜蜜地撒娇,「快快快打开电脑,咱俩视会频吧。」 「老婆现在不行,我和你的小竹马正在外面。」 梁凉呆了,她急说:「什么,魏奎?他怎么还来找你啊,你把电话给他!」 吴燕夏顺手就把手机塞给了魏奎,魏奎刚接过来,听到梁凉怒气沖沖嚷嚷:「你到底还要干什么?你送我戒指是什么意思……」 吴燕夏多走了几步,在旁边摸出包烟,他觉得自己好像捉到什么线索。而等这烟点燃了一半,魏奎却把手机抛给他。 「我先走了。」魏奎目光略微黯然。 他刚刚在手机里还没说话,梁凉毫不留情面地骂了自己很久,不听任何解释。魏奎突然恍惚地想,曾经温柔懦弱的梁凉,如今怎么倒是和杨雨薇越来越像。 「凉凉,我爱你。」魏奎喃喃地绝望低语。 但,对方挂了电话。 ☆、第 107 章 吴燕夏想让魏奎再讲述一遍他那晚的经歷。但发生在几年前的事情, 魏奎对细节根本记不清楚,他有点不耐烦:「什么降头就缠上我。素不相识,她凭什么缠上我?」 吴燕夏面无表情地提醒:「你和凉凉原本挺好,不也是碰上我搅黄了?有时候也就是命,撞上了便撞上,没那么多为什么。」 魏奎眯着眼睛, 觉得不能和吴燕夏对话, 内心气坏了。 「你不要玩弄凉凉, 她什么也不懂。」魏奎警告吴燕夏。 吴燕夏抬起眼睛:「小帅哥, 你才是什么都不懂,你不懂凉凉,也不懂自己。改天找我做星盘谘询吧, 但你现在给我自己仔细想想,那天晚上住到我家, 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 魏奎冷冷地看他一眼, 自己往车里走。 吴燕夏也没追, 他沉默地把烟抽完, 自己再盯着高层往上看。好像期待着看到神灯盘在大楼外面似得。但,肯定什么都没有看到。 神灯居然跑了。 吴燕夏心思万千,有点无奈, 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虚。他走回到家,把独自睡觉的坦克戳起来,让它闻了闻神灯残留的笼子,再鼓励坦克:「去吧皮卡丘, 把你神灯姐姐找回来。跟它说我错了,让它赶紧先回家,别在外面偷吃。」嗯,偷吃人类。坦克的眼睛就像巨峰葡萄般,黑滴滴地看了看他,一直在笼子里摇尾巴。吴燕夏硬把它抱出来,它也只是悠闲地在房间里,熘达来熘达去。 吴燕夏重新把家里找了遍,又出门看了很久,终于无计可施的坐在电脑前,把监控回看了一遍。 根据视频回放,神灯在逃出蛇室后,就游到客厅里想进攻魏奎。吴燕夏把监控稍微倒往回带了会,他发现神灯是在门外停了很久,才开始进攻魏奎。 难道……它正在听他们说话? 吴燕夏随后否决了这个猜想,估计,神灯只是找进攻的角度。无论如何,它现在跑了。 神灯的两颗蛇牙已经拔掉,但蟒蛇是用身体绞杀来哺食,依旧有危险性。他刚刚在保安室登记时,很无耻地把神灯的蛇长缩短写到了1米,依旧招来保安的惊嘆,如果据实申报,走失的黄蟒蛇长达几米什么的,确实能造成居民的巨大恐慌。 ……这公寓不能住了。 吴燕夏头一次觉得走投无路,在被降头搞死前 ,他自认被愤怒的同小区业主打死的可预见性更大。 于是半夜里,把厨房里的东西打包了两大箱子,再去收拾卧室。直忙到天快亮,才精疲力尽地倒在床上。 脑海里东西很多,睡得模模煳煳的。吴燕夏也不知道他是做梦还是思考,反正不太清醒,只是脑海里想到上一次,抱着还没交换回身体的坦克和神灯照古青铜镜。而在那里,清清楚楚地照出蛇脸和狗脸,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嗯,并没有出奇。 ……等一下。为什么,当时他只清清楚楚地在古镜里看到神灯,却好像又没有看到自己的脸? 第213页 吴燕夏想清醒过来,睡意总是笼罩着。 也不知道这半翻来覆去的状态过了多久,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在自己胸膛上,弄得喘不过气。吴燕夏手举了两下想推开,随后感觉有人正坐在旁边,帮他轻柔地按摩肿胀的太阳穴。 「凉凉?」他含煳地叫了声。 那手势顿了下。对方没有答应,或者是低声答应了。 吴燕夏有点累了,他的唿吸舒缓下来,一觉无梦地放松着睡过去。 是手机的铃声和憋尿感,最终再把吴燕夏唤醒。他抓起来接听,迷煳地睁开眼睛,发现是梁凉的电话。 「夏夏,今晚要和我爸爸妈妈一起吃饭的,不要忘记。」 吴燕夏也立刻想起这事,他缓了一下,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这一睡居然已经到了快夕阳西沉的时候,沉红色的晚霞照在床罩,有点温暖又有点无可奈何的悲哀感似的。 该死,他本来定了闹钟,怎么把今天睡过去了? 吴燕夏深唿一口气:「我洗澡后马上过去,不会迟到的。」 这时候,他眼角突然一挑,卧室的门把手居然往下沉落,有什么要从外面打开门。 与此同时,梁凉举着手机,轻盈地推开门:「我来查岗——」 「来」甚至都没说出口,有什么就飞过来,梁凉根本来不及反应,有硬物刮着她的脸直接砸了过去,在后脑勺的墙面摔得粉碎。 吴燕夏怒气沖沖地光脚跳下床,看清是梁凉才惊讶地「唷」了声。梁凉还维持打手机的惊呆姿势,在脚下,床头闹钟四分五裂,她看到吴燕夏手里高举着刚修好的ipad pro,显然是想看情况再扔。 「我……」她惊魂未定。 吴燕夏立刻将梁凉拉过来,摸了下她的脸和后脑勺,发现没什么事才松口气:「我错了。但你玩这种惊喜游戏要吓死我吗?」 梁凉巨冤,没来得及申诉,却看着吴燕夏的脸,突然说:「你眉毛上的痣好像颜色有点淡?」 自从除降头的那晚后,梁凉有事没事就关注吴燕夏眉毛上的小红痣。她固执地认为,这像信号灯一样,代表着什么危险程度。 梁凉踮起脚尖,挂着他的脖子,再仔细查看他的面孔。吴燕夏低头任梁凉摸着自己眉毛,也不敢喊疼,他突然也搂着她轻声问,「凉凉,上午的时候,是不是你来了我家一趟?」 梁凉眨着大眼睛,有点忸怩:「嗯,早上来看了看你。但我当时急着去店里,你还在睡觉,我就先走了——那么能睡,果然是猪的化身。」 吴燕夏隐约觉得不对,他好像感觉有人给自己按摩太阳穴很久。不过,梁凉有时候非常害羞,暂时先不问。 吴燕夏先去洗澡,梁凉顺便在他卧室里帮着把被子叠好。 吴燕夏在临睡前又看了一次监视,电脑还没关,搁在床头。她碰了一下电脑,视频一亮,居然开始自动播放起来。 之前定格在神灯昨晚跑出笼子,攻击魏奎的画面。 梁凉后知后觉地也回看了整个过程,神灯爬出笼子,最初耐心躲在魏奎身后,吴燕夏转身给保安开门的时候,它就缓慢又危险地伸直身躯。她的心顿时提到喉咙,直到两个男人把神灯赶跑才松口气,然而又惊又恼,恼的是吴燕夏居然没把神灯逃走的事告诉自己。 梁凉是很细心的女孩子,比吴燕夏和魏奎两个不相仲伯的煳涂蛋,观察事物的能力强多了。她盯着监控视频的画面,认为神灯没有伤人的意思,因为当时在被两个男人围攻的时候,它还很仔细地盯了好一会魏奎的眼睛,也没有攻击。 搞什么啊?这个吴燕夏的「大老婆」。 正在这时,监控画面突然停住了几秒。耳边水声继续,梁凉还傻乎乎地趴在床上,歪头继续看着。 视频里,吴燕夏和魏奎两人一起出门去找走失的神灯,因此屏幕里很长时间都只剩下灯火通明的客厅,静谧无人。 但又过了会,摄像的镜头仿佛有点颤动,似乎有谁正把镜头偏转,监控镜头随后就缓慢地对转了客厅的窗外。 梁凉惊讶地睁大眼睛,她现在已经看不到吴燕夏客厅的漂亮复杂的大理石地板,镜头对着的,是以他家客厅窗户为视角的城市夜幕,万家灯火,车水马龙。 她有种不是很好的预感。 镜头画面突然间再次暗下来。但并没有全黑,灰濛濛的,期间仍然有星点的杂乱光辉依次闪过。但镜头并没有关闭,梁凉辨认了好几秒,突然发现这镜头居然拍摄的是急速下坠的场景,就好像……有人随身带着监控镜头,直接跳下楼。 电脑没有开声音,但眼前光芒闪过,让人直接感受到重力失衡,仿佛还听到下跳的混乱风声。 梁凉心跳发慌。 接着,又有一张脸骤然出现在镜头里。 镜头靠得太近,最初是个高挺的鼻子。梁凉能看出那人不是女人,甚至面目还有些熟悉。接着,对方的脸往后移了移,一个穿着休闲西服的男人靠着巨大的红色物体出现在画面里,梁凉足足花了几分钟才认出来,那居然是魏奎。 不过,并非现在稍微成熟稍微阴霾的魏奎,那是几年前更生涩稚嫩的魏奎。 魏奎曾经整天姿态闲散,开着超跑在深夜的大街上乱逛。当然,以梁凉对他的深刻了解,他应该只是打完游戏后,去买麦当劳奶茶之类的垃圾食品填饱肚子。当时,24小时营业的奶茶店只有这附近有。 第214页 跑车亮着大灯,魏奎正很得意的举着手机自拍。他没有看到,就在自己身后,有一个苗条的身影正从不远处的高楼上空,无声地坠落,像流星一般短暂。 且,寓意不祥。 魏奎随后拿着导航,继续无知无觉地找奶茶店,画面便定格不动。 等吴燕夏下半身裹着一个浴巾,他一走出来,便看到梁凉惊惧地盯着屏幕,她哭着说:「……夏夏你快点去救他。」 「……啊?」 「那个女孩看到的人是魏奎,她跳下楼的时候看到他的车了,不过没看到脸,就看到了他的背影……」 吴燕夏不由跑到梁凉身边。 与此同时,笔记本电脑突然「啪」的声,再也无法开机。反而是旁边的ipad pr,就像充饱电般亮起了整屏幕的幽幽白光。 ☆、第 108 章 魏奎被约到吴燕夏家楼下的咖啡馆, 等他赶过去的时候,梁凉已经帮他点好了超大杯的抹茶拿铁。 她自己和吴燕夏一人一杯冰美式,正在嘀嘀咕咕,对着桌面上的电脑说什么。 梁凉背对着门口,依旧是那种夸张裙子。今天还挑战了高难度的奶茶灰的衬衫,把假髮梳成三股, 头上戴着高高的蝴蝶结配合纱布的发卡。背影看上去有点膨胀, 路过的人多少看她两眼。 魏奎拉了把椅子在梁凉身边坐下, 他先对吴燕夏没好气地问:「你家蟒蛇找到了?」 梁凉转头一看到魏奎, 原本眉飞色舞的表情立刻蔫了,从椅子上滑下来老实地坐着。 魏奎向来看不得她对自己无端拘束的样子,立刻把手搭在椅背, 微笑说:「娘娘,你终于敢来见我了?」 虽然是笑, 但咬着牙。 梁凉和吴燕夏几乎没吵过, 她好久没被嘲讽的数落过, 一对上魏奎就很紧张, 几乎是习惯性地说:「……对,对不起。」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你……」 结果椅背一拉,梁凉就被吴燕夏拽到他那里去, 他皱眉说:「别欺负我小老婆。」虽然抱住她,但手掌正正好地捂着她柔嫩的胸部, 魏奎眼中冒火,喝道:「松手!」 梁凉也手忙脚乱地把胸口的魔爪扯下去, 整张脸立刻涨红了。她谁都也不敢多看,只赶紧咽了口冰咖啡,盯着自己膝盖说:「魏奎,我今天找你来是有正经事要说的。你不要吵架。」 魏奎看到梁凉乖顺地坐在吴燕夏的大腿上,只气得还要拽她,结果吴燕夏却按住他的手,说:「你听她把话说完。」 一不留神,两个男人就双手再次深情紧扣。 魏奎立刻甩脱吴燕夏,他快噁心到疯魔了,觉得梁凉即使没中蛊,自己也得中蛊。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当初要住进陌生人的家?还一而再再而三地碰上吴燕夏这种神人? 吴燕夏冷眼看着魏奎跳脚,也觉得还挺有意思。不过现在不是闹的时候,他让魏奎把出生时间,具体到点钟告诉他。 他的电脑依旧无法开机,不过现在高科技发展,监控视频就像能够随时调档。当魏奎看到自己熟悉至极的脸出现在里面,就跟哑巴了似得,呆呆坐在椅子上。然后,下意识地开始喝自己的抹茶拿铁。视频很快播放完了。 三个人除了吴燕夏正摆弄着 ipad ,良久都呆坐不动。 魏奎干涩地问:「这段视频怎么突然冒出来的?」 梁凉赶紧解释,说是她发现的,之后和吴燕夏随后又重看了几遍,结果镜头又转到正常界面,再也看不出其他异常。他们也不知道谁拍的,除了魏奎本人,根本没有别的线索。 「因此我们得把你叫出来。你还有当时的自拍照片吗?」 魏奎张了张嘴,回神后脸一红,心想人不轻狂枉少年,买了新车装个逼都不行了吗?这都多少年的事?但过了会,又忍不住说:「这大仙的脑子也有病,谁在自己家装监控?」 魏奎强行骂了两句,神情却已经虚了,边说话边翻自己的各种古旧社交网站,最后,还真让魏奎在私人页面找到了几年前的照片。梁凉连忙从吴燕夏腿上蹦下来,凑到他身边。 等两人仔细看了照片后,同时感到晕眩。 魏奎曾经深夜和跑车的自拍照里,他的肩膀上方确实出现一个很小的黑点。因为是连拍,那黑点从高到低,非常模煳,就像光线不好,镜头没有推开的曝点。可惜当时看那些照片的人,都会被魏奎英俊的脸和他的炫目跑车所吸引,根本不会观察更多背景。 然而,那黑点应该就是女孩正跳楼自杀时,留下的最后身影。 魏奎深唿吸几口气,才问:「什么意思?降头女鬼最初看上的是我,但我这几年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他很难相信,只觉得太不可思议了。魏奎不相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第一时间就感觉这还是吴燕夏的阴谋。这大仙还想要什么,梁凉都被他骗过去了,难不成他真看上自己了? 「我根本不认识那女的,我他妈只是想半夜喝杯奶茶,天降横祸,又不是我家逼死的她。」魏奎一边说,一边又把监控倒了回去,重新看了遍视频。当看到自己出现时,他五官都狰狞了,突然愤怒地说,「去查!这视频到底是谁照的?肯定是有个人照下来,不可能平白无故就出现在你家监控里,又不是闹鬼!」 魏奎还想继续嚷嚷什么,吴燕夏却抬起头,他拍了拍旁边的椅子,梁凉立马乖顺坐回来。 第215页 「小帅哥,现在貌似就是闹鬼。」吴燕夏淡淡地说,「多年来,你之所以没出事,可能是因为在不久后,我就非常倒霉的交了钱,搬进那个公寓里,多年来,也是我和神灯在帮你震着那倒霉的降头。」 「去你的,你能有这么好心?!」 「当然没有!」魏奎一噎,吴燕夏把他的ipad pro 递过去,魏奎下意识地看了眼,ipad 上显示有齐整的线条图,有点像股指,但是闭合形状的。 「这是咱俩的星盘合盘图。你看不懂无所谓,但我要告诉你,你我年纪有差,人生经歷也不同。但你和我的星盘,非常相似——几乎相像到了,可以矇混』那个世界的东西』的程度。」 如何看星座?是根据不同人的出生时间和出生地点,用推测出的星盘图,勾勒人的命运。 经常有人追问,如果是双胞胎,他们的命运是否相同。答案是,不会。星座心理学经常强调,不是我们所遭遇的事情,决定了我们的命运。而是我们对事情的感受、乃至我们对事情的处理方法,才潜移默化的影响着命运。 吴燕夏和魏奎的星盘,整体来说截然不同,无论是家庭宫、爱情宫或者是事业宫。但在某几个交错点,两人的五宫、八宫和十二宫的飞星一模一样,角度的误差只有3°,而这点度数在命盘上可以忽略不计。 因此,他们两人在某方面是有极微妙的相像之处。 「降头最初盯上的是你,但不久之后,我搬进去。我想,它有点困惑,不清楚自己要继续追的对象是谁。所以,咱俩到现在为止,谁都没事。」 「那现在怎么就有事了?」魏奎愤怒地说,」阴间大爷不是说了,她看上的人是你吗?」 吴燕夏至今还瞒着梁凉,她也不知他在信阳都鼓捣了什么,就很奇怪地追问:「什么阴间大爷?」 吴燕夏表情有点微妙,好像很难描述他的猜想似的。一剎那,吴燕夏把那监控里播放的画面,和自己的思路稍微整合了下,他艰难地说:「我感觉,它……变了。」 「什么变了?」 「它现在确实不想弄死你,只想弄死我了。」 说话能说明白点吗?魏奎不由舒气:「那我就不担心了。」 梁凉瞪了他一眼,鼓起勇气:「你怎么这样?」 吴燕夏轻声说:「但你必须死……」 「什么意思?」魏奎当时就炸了。 吴燕夏一直思考,德勤山人总是反覆强调自己的命是被神灯守护的,总是来回地说「放心,你不会死」是什么意思。 「我猜,德勤山人一开始就知道,那降头女鬼最初看上的人不是我,因此,我住在那公寓里是没有危险的。而他找来神灯,答应帮助我除去降头,全部事情进行到这里,依旧是没有问题的。直到有一天,你住到我家,神灯和坦克又莫名其妙的交换了身体。从那天开始后,很多事情就变得画风不对了。」 梁凉和魏奎鸡啄米般的点头。 吴燕夏苦笑说:「神灯与坦克交换了身体,神灯的灵力——如果有那种东西,应该会下降。而存在于我公寓里的降头,估计趁着这段时间,慢慢地又强大起来。从始至终,德勤山人还是对我保证:我不会死,我不会有事。德勤山人大概认为,降头即使重新开始杀人,它要找的人也会是最初的目标你,绝对不是我。」「但是,德勤山人不知道,它变了。」吴燕夏有点迷惑地说,「不知道为什么,那女鬼最近好像对我感兴趣起来……」 梁凉被他说得酸熘熘的。 魏奎不关心这些,他只是提醒吴燕夏:「夏大仙,你就给句话,我会倒霉吗?被鬼缠上之类?」 吴燕夏目光深邃地看着魏奎:「你还不明白吗,魏小帅哥,这降头如果杀我,起码神灯会先保护我——虽然,我也不懂一条母蛇怎么心心念念保护我。但是,神灯也是冷血动物,它搞不好会为了保护我,再引导降头重新去弄死你。我感觉啊,那个降头能力再牛逼,也只能杀一个人。」 他幸灾乐祸地继续说:「所以,我说你死定了。我是有神灯大老婆保护,而你孤家寡人,死的机会比我大。」 伴随着那句话,魏奎脑子一下就充血了,跳起来要掐他。 于是,两个男人又在咖啡馆狠狠地打起架。梁凉刚想劝,她的手机就响了,「宝宝,怎么一个人都没来?」 梁凉呆住,刚刚被魏奎的事情搅和的,自己居然忘了,今晚要去带吴燕夏和父母吃饭。不过,想着吴燕夏很得意的说「大老婆」,梁凉觉得她可以缓缓了。 梁妈妈听到女儿手机那斗殴的巨大动静,连忙问:「这是怎么了?宝宝你现在在哪儿?」 挂了梁凉的电话后,梁妈妈矜持地露出笑容,蔻丹敲在桌布上,一下又一下。 梁爸爸在旁边等得不耐烦,他託了下眼镜:「这吴燕夏也不用见。没有礼数,凭这一点直接淘汰。」 「呵呵呵呵,咱们谁都不用见了。」梁妈妈露出母狐狸的奸诈笑容,她的秀丽鼻子和梁凉长得很像,「宝宝刚刚说,魏奎和吴燕夏正在打架,听动静还很激烈。到时候咱俩渔翁得利。」 梁爸爸微微怔住:「吴燕夏如果把魏家那小鬼打赢了,我倒是愿意见他。魏家那孩子太跋扈,宝宝跟着他要吃亏的。」 梁妈妈瞪了他一眼:「老梁,我警告你,谁敢抢我女儿我跟谁拼命。你做好这点觉悟。」 第216页 ☆、第 109 章 魏奎和吴燕夏两人被咖啡馆员工分开后, 知道吴燕夏今晚要去见餐馆跟梁凉父母道声对不起,居然也要跟着去。 梁凉正用手机打光照着吴燕夏的脸,检查他有没有受伤,吴燕夏也不好说什么,但两人那架势很像被工商局追查不法新疆烤串摊主。她闻言,很茫然地对魏奎说:「你也要去吗?」 魏奎独自整了整凌乱的领子, 冷笑说:「我怎么不能跟着去?我从小叫着梁叔叔和阿姨长大, 大家都熟。」 他抬手的时候, 露出吴燕夏之前的蛇牙手鍊。梁凉立刻眼尖地瞄到了, 她回头就去检查吴燕夏的双腕,随后一言不发地重新盯着魏奎。 梁凉难得的冷若冰雹的样子非常悦目,魏奎刚有点看呆, 就听她轻声问:「你那串手鍊从哪儿来的呢?」 「哪串?」魏奎也抬头,他戴着那乡土风格浓重的手鍊, 自己还不适应, 随后发现梁凉的细手腕上也戴着相同的一串, 「这串是……」 「哎, 手鍊是我主动送他的,让他没事戴着玩。」吴燕夏跟魏奎使眼色,让他赶紧滚, 又头痛地去搂梁凉的腰,「咱俩走吧,回去替我收拾行李,我今晚准备从那公寓里搬走。」 拉了几下, 梁凉很犟地站着不动。 她有点气坏了,自己的竹马和男朋友怎么都这么疯疯癫癫、不知天高地厚。吴燕夏居然又把那手鍊脱下来,还送给别人。虽然说,送的人就是魏奎,可是他自己怎么办,这猪的心也太大了! 梁凉沉默片刻,终于忍不住迁怒魏奎:「魏奎,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去见我父母。不要再打着喜欢我的旗号,做任何没意义的事情。」 魏奎注视了梁凉一会。突然间,他嘴角一挑,把手鍊扯下来砸在地面,用肩膀撞开吴燕夏,不响地走了。 吴燕夏嘆口气,他俯身捡起那串手鍊,让梁凉等着,疾步先去追魏奎。以梁凉的角度,两个大男人又差点揪住彼此的领子在街边打起来,吴燕夏那方显然迅速取胜,他先一脚把魏奎踹到路边跑车旁,再把魏奎强行拽回来。 两人跟着吴燕夏,满脸不高兴地回到那空荡荡的公寓。 吴燕夏让魏奎抱走剩在蛇室里孤零零的坦克,他沉吟:「你继续养这一条小泰迪,如果哪一日,它见了你回家,又开始止不住的狂吠。别犹豫,赶紧过来找我。我不会让你死的,至少不会让你轻易死。」 魏奎冷笑说:「我不需要你帮我,装什么好人?」 吴燕夏拍了拍他肩膀:「我也没有帮你。但我最近马上要住超五星级豪华大酒店总统限量套房,那里不让养狗。我也不想让我可爱女人再去养别的男人送来的狗。」 什么就「超五星级豪华大酒店总统限量套房」,什么就「不会让我可爱女人养别的男人送的狗」……魏奎被说懵了,但他确实又戴上手鍊,把坦克沉默地抱走。 吴燕夏关上门,再次长嘆一口气。 世界上有没有鬼,他始终半信半疑,但,世界上怎么就能存在那么多傲娇? 他家如今除了厨房的几把高椅子,几乎一个家具也不剩,吴燕夏看了梁凉一眼,先拿着 ipad 走回卧室,重新坐在床边,不知道想什么。 梁凉心里不由微微委屈,自己这么怕惹事,也并不想当恶人的。但是在魏奎和吴燕夏面前,她确实不可自抑地偏向后者,这个男人对她是如此的重要。 但,算了,知道他松口要搬出去还是终于放心。梁凉忙活着帮他收拾行李,随后给他倒了杯水,最后又趴在他背后贤惠地帮着按摩肩颈。 过程里,梁凉悄悄地把自己的蛇狗牙手鍊脱下来,想要塞到男人的裤兜里。不料手刚伸出去,就被吴燕夏的手掌按住,他懒洋洋地说:「凉凉,跟我道歉吧。」 「道歉?」她愣了。 吴燕夏笑着说:「你今天可是主动跟魏奎说了不少话啊,这算红杏出墙?」边说话,边把手鍊重新给她繫上,再低声说,「别太担心我,我不差这点玩意。以后真要除鬼,还得用魏奎那小子一下,你别跟他闹翻。」 梁凉眼睛都有点红了:「你,你怎么都完全不害怕?你遭遇那么多奇怪的事,难道从不后悔住到这公寓里吗?」 「当然不后悔,因为我当时觉得我能处理好。唉,人生总会遇到各种困难啊,本大仙最近确实很倒霉而已。」 魏奎总是觉得吴燕夏装洒脱,但梁凉跟着吴燕夏久了,知道他内心确实就这么坦荡,甚至,坦荡到有点可恶。她有时候实在又爱又恨,只能咬唇问:「那,魏奎说的阴间大爷,又是怎么回事,你到底跑到信阳干什么了?你不是说找什么高人了,高人呢,你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吴燕夏不敢接话。 他把她抱到膝盖,温声说:「你之前让我搬出去,我不是今晚就搬出去吗?」 梁凉哼了声:「你不要转移话题!还有,搬出去也不准住超五星级豪华大酒店总统限量套房,你要省钱的!」顿了顿,再犹豫地说,「你,不是把自己另一套公寓租给杨小姐吗?不如把那公寓收回来,好不好?」 吴燕夏愣了下。他最近事情太多,什么租别人的公寓,早八百万年就忘记这茬。而吴燕夏是有点大男人的落拓倾向,不在乎被人沾点小便宜,本来想打哈哈过去,但看着梁凉眼睛亮亮的盯着自己,知道这事有点麻烦:「……啊。」 第217页 梁凉看出他的敷衍,她瞪着漂亮的大眼睛盯着他。 吴燕夏顿了顿,无可奈何地说:「我可以找雨薇要房租,但一夜间就把她撵出去,不给她留出搬家时间。确实不太合适。再说,人家住了那么久,我并不想打扰她。小老婆你给我订个最便宜的酒店,好吗?让她继续住吧。」 他说完后,讨好地亲了亲她脖子。 吴燕夏说的理由很合适,态度很好。梁凉无话可说,但她内心就是悄悄地觉得不高兴。吴燕夏再捏捏她的小腰,哄着:「好了,说正经话,今晚我没去见你父母不要紧?你回去跟他们道个歉,说我几句好话。」 梁凉再竖起眉毛,终于感到不对劲。 平常的时候,吴燕夏也确实很喜欢逗着她生气,却含笑拉着她不放手,何曾主动轰过人。她敏感的觉得,这猪又送坦克又轰人的,绝对是想要独自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不得不说,梁凉猜对了。 吴燕夏看着日历,还有两天就到了阴历七月十四日。最后一晚,他打算在公寓里能不能鼓捣出什么,是否能找到有什么线索。但,梁凉这姑娘一直把脸埋在他怀里,也不说走,就这么软绵地坐着。吴燕夏自己不怕危险,但也绝不想让她陪着。 他忍着好奇和焦急,笑说:「乖,我行李都收拾好了。这里没你事了,快回家吧。」 lo娘不吭气,也在想怎么留下来。 「……老公。」梁凉柔声地叫了一声。 吴燕夏不由一呆,lo娘除了意乱情迷的时候,平时很正经,基本就磨蹭地叫他「猪」啊「夏夏」啊,生气了就「大仙」「吴燕夏」什么的,再过份的话是坚决不肯说。谁知道,她现在主动亲了亲吴燕夏正紧张滚动的喉结,红着脸说,「你教教我。」 他不由问:「教什么?」 「教我。哥哥教我还要怎么做,才能给你当大老婆……」 吴燕夏觉得,今日的光阴算是彻底荒废掉,白天莫名其妙地睡很久,精神很好。而晚上吃了顿便饭送走魏奎,就莫名其妙的被他女朋友勾引。 在这方面,他根本没什么自制力。吴燕夏把梁凉直接掀翻在自己床上,衬衫被扯开,引得她轻唿,一只手伸进缺口领里准确地挤揉着她美妙饱满的胸,细腻脖颈上的那个蝴蝶结小项鍊随着力度起伏,颤抖,一撞一撞的。梁凉的习惯,是每次收到礼物后得先藏一段时间,才偷偷摸摸地戴上。这几天她终于藏够了,戴上吴燕夏送的迪士尼水晶项鍊。 「你这姑娘怎么回事,」吴燕夏烦闷地摸着她脖子,在她耳廓边含煳地热吻,再去吻着托在手里的乳,「这么笨又这么勾人,到底谁教你说这些话的?谁?自学的吗?」最后一句话有点兇悍。 梁凉欲哭无泪,同样觉得今天也很失算。 她本来想把吴燕夏勾搭到酒店,拍拍手走人的。没想到直接就地正.法。宽大的裙摆很快被撤掉,她还没说话,便被压住,他嵴背伏下,清香的男人味再次伴随紧随的吻落下来。她压在床上拼命摆着腰想躲,却被从后面按着腹部,内裤被拨到一边,随后是那种逼人发疯的成人尺度。 虽然她准备好,但双方不由都轻哼。 「夏夏……」 以往,两人在梁凉的家里亲热。吴燕夏虽然宠着她,也从不掩饰他就很喜欢让她跪在床上、地板和任何地方。他就是有这种偏爱,银河系足足有一千多亿颗恆星,但每当这种时刻,吴燕夏强健双臂撑着的窄小天地才是她的牢笼。她只能像小白兔一样无助地趴着,哼哼唧唧的哭,而他从后方重重地压上来,逼着她更难受的乱扭。女孩子想逃走却只能羞耻的乱抖,细直白蜡般的腿越跪越开,直到瘫软。 这时候,吴燕夏才会把流泪不已的她抱在怀里,给她喜欢的那种温柔细緻的抚慰。不过,吴燕夏对这种安可游戏也很不爽,因为这种每次结束,床上的毛绒玩具都全部他折腾下去,甚至还威胁她,要在巨大hello kitty上欺负她一次,梁凉每次笑到不行。 如今他们滚在吴燕夏堪称荒凉的公寓,他的床是很典型的单身男人床,非常宽大,进口床垫略软,枕头却硬极了。公寓至今还没彻底洗脱「凶宅」的美名,梁凉感觉在地方爱爱有点怕,趁着自己还有理智,小声地抗议:「不要在这里……」 吴燕夏稍稍停一下,关切问:「不舒服,嗯?」他专注地垂眸,看着她颤抖臀缝慢慢与自己铁板般的小腹贴合。 「……很不舒服……膝盖会青,哥哥轻点。」梁凉意识有点昏沉,就被他带跑话题。 吴燕夏恶劣地笑问:「膝盖会青?是这种程度的青,还是……」调整下角度,一只手再死压着她尖叫弓起来的腰,「还是这种程度的青?」 梁凉情绪迅速被升到崩溃的顶点,她哭着喊着试图把自己缩得很小,细细的求饶想逃,但两腮渐渐地漾出艷丽的桃红色,过了会,吴燕夏在上方不耐烦地抓住她不停乱抠的手,青筋直露,男人感十足,她只好盯着他的手轻声喘气,听到身体温腻的摩擦声,听他柔声哄着她,知道所有的感受都深深依恋于他。 但,就是好烦恼好生气又好甜蜜。 梁凉本来以为,谈恋爱就是单纯的开心,然而与想像的不同,真正的爱带来的感受又总是复杂,她担心这个男人都担心到快死掉了,偶尔都恨他。但他又好像总是玩似的,接着,梁凉没有力气神游太虚,吴燕夏已经就着这么深的姿势攥取她。 第218页 吴燕夏感觉,梁凉今晚不仅非常敏感,还格外爱撒娇。 他只能猜出一个原因,觉得梁凉在自己家待着害怕了,或者,她听到魏奎的事情后也有些担心。但把第二个理由深想,吴燕夏也觉得隐约吃醋,惹得梁凉越哭越哀。最后他只好把她翻过来,想看着她那娇滴滴的样子就结束。 梁凉当时还有意识,被他抱着,长腿立刻自觉紧缠着他的腰,自己吮着手指,很失神但认真地看着他眼睛。 吴燕夏被她这纯真又全身心依赖的眼神又看得受不了,他心中快慰,思绪却又暂时模煳片刻,好像在很久之前,他也被类似的眼睛认真地看过,陌生又久远。 等最后的时刻,梁凉一句话都哭不出来,嘤咛着抽搐身子,软倒在怀。 两人相叠搂抱着,吴燕夏得意地低声安慰她,亲着她眼泪。但梁凉重新缓过来,她一开口,居然不是每次的求着让他出去,而是颤声说:「反正,你不能再把房子租给杨雨薇。你去跟她说,都是我不乐意让你继续租的,是我现在不高兴了!」 吴燕夏再怔住,苦笑两声。 怎么还纠缠这事!真是没想到,这小姑娘吃起醋的劲头居然比自己更精神持久。而且,梁凉是很执着的个性,待会等再缓过神,绝对会继续追问什么「阴间大爷」。 急中生智,他连忙就着这姿势把两人挪到床头,伸手从床头柜拿了手机,趁着梁凉浑身绵软,用手机近距离地拍了两张她的裸.照。 梁凉当时就吓傻了。 吴燕夏伸臂又在他床头柜乱摸了两下,居然找出个小小的白色投影放映机,无线连上手机,就把刚刚拍的裸.照同步放映到对面空白的大墙壁:「小妖精,你看看自己这样子,任何男人都能被榨干。你还吃别的女人醋?」 梁凉半长不短的发微乱地披在脖子上,她依旧穿着衬衫,但胸口处已经全部散开,露出形状极美的胸。膝盖处果然已经跪红了,此刻又像小孩子般併拢双腿板正地坐着,雪白腿根到臀部都湿漉漉的,仿佛腹部深深的含着什么,不得不稍微前倾才能坐稳。 因为是投影,照片被放大了很多倍。梁凉的脸被照得格外清晰,她刚哭完,鼻尖因为被吴燕夏高潮时轻咬了口,微微有点红,嘴唇微肿,眼睛里是雾蒙蒙的妩媚,眉梢也都是浑然天成的诱惑,雪白的手还撑着吴燕夏棕色的腹肌,带着点柔弱…… 梁凉从来都没见过自己这一面,她立刻羞愤地捂住眼睛再一蹬腿,而这动作也带得吴燕夏低吟两声。 「你拍这个干什么呀,快删掉!」梁凉立刻扑到他怀里要夺手机,「你怎么能这样?你太坏了!」 想当初,魏奎愤愤地说,吴燕夏就因为使诈打赌赢了,诱惑他脱衣服,给他拍裸.照勒索他要钱,自己还不相信! 这猪,果然是天底下最无耻最耍流氓的猪!她一定是瞎了眼,才找他当男朋友!她为他生气担心难过,就是中蛊了!让他单身一辈子去吧。 吴燕夏搂着她带入怀中,提醒她:「还有一张,看完了再删。」 梁凉连忙回头,又去看投影仪里第二张照片。 嗯,具体就不描述了,不纯洁,总之非常的不纯洁。以及,他画面里显得非常粗。 吴燕夏却一下子找到新乐趣,他任梁凉夺过自己手机,迅速地把两张照片都删除。就在梁凉不放心的检查他手机是否有副本的时候,某人邪恶的摸着下巴微笑着,又凑过来在她气得发抖的软唇上,无耻地亲了亲:「美少女,我要和你拍小视频……」 ++++++++++ 求放过,求放过,求放过t___t ☆、第 110 章 新吉兆开业进入最后准备流程, 预订花篮,请摄影师拍摄店内宣传,老闆和总板长也会给曾经的老客亲自打电话。 吉兆的新老员工却同时发现,老闆和总板长的神态带着一点鬼祟。 如果是情场老手,会发现梁凉明显纵慾过度,不过她画着精緻妆容, 裙衫从脖子包到脚踝, 虽然站的时候东倒西歪, 但目标娇小, 看上去如常。 反而是块头更醒目的总板长,又被当成靶子。他那张完全不显憨厚的黑皮脸庞挂着更黑的黑眼圈,但走一步喘两步, 感觉昨晚被抢走一颗肾的虚弱样子。但与此同时,桑先生的表情又显得陶醉, 甚至是春情澎湃。 呃, 最近没听说他和杨雨薇有什么进展啊, 还是, 桑先生新干了什么鸡贼的事情? 大家议论纷纷。 梁凉和桑先生倒是看彼此依旧挺顺眼的。 梁凉因为尊敬桑先生,而桑先生依旧不把梁凉放在眼里,也没挑刺。两个人和谐的分了下工, 就各自忙工作。 小花成为吉兆里第二个女孩子,她从面试开始,就对梁凉的这种日常独特lo裙式非常惊嘆,也莫名有点畏惧这个明明脾气很好的老闆。 「别动!」梁凉突然对小花轻声说了句。 她的助手连忙把手从桌面上缩回来, 小花刚刚坐在旁边是想去摸 ipad 的屏幕。 老闆今天到店,没有背着平日很小巧的什么草莓猫爪风琴包,反而是费力带了一个很大的ipad pro袋子,这完全违背梁凉什么都用小而美的原则,「老闆,我刚刚看到屏幕里好像闪过一个人影。」小花低声说,「我,我很奇怪才想看看。」 梁凉抿着唇,只是摇摇头。她继续给手头这个客人打电话,把电脑里之前写好的稿子发给电视台编导。当然,梁凉也在邮件开头,略微提了下自己和吴燕夏的关系。 第219页 等午休的时候,梁凉才抱着ipad pro,独自跑到员工喜欢抽菸的后巷,左右看了看,再唉声嘆气的戴上耳机。 请问,某猪的黄暴小视频请求实现了吗? 答案是,无产阶级专政必然会取得胜利。 在猪的黑色恐吓下,梁凉无论怎么千娇百媚或严肃认真的请求,显然都没打动对方。这气得她又开始眼闪泪花,早就把之前杨雨薇这事忘了。 吴燕夏见机倒是承诺了两点,第一,他拍这种私密视频,全程都会用梁凉自己的手机。第二,等拍完视频后,他只重看一次,随后就由梁凉自己决定,是直接删除或偷偷保存。 不得不说,吴燕夏自称「大仙」,多年来在鱼龙混杂的圈子里混得不错,也因为性格有一种鬼奸巨猾的爽快。他只要确定把大便宜叼到嘴里,芝麻零碎的就不管。果然,可怜的梁凉听完他信誓旦旦后虽然还不情愿,但已经犹豫起来,觉得勉强可以接受。 她想,到时候,这东西在自己手机里,删除就好吧……梁凉在他恐吓中,不敢违抗的把自己手机交给他。 事与愿违。 在录视频的前五分钟里,居然是吴燕夏本人非常的不爽。不,这种时候,可以直接称唿他为夏导。 梁凉天性爱美,极端注重形象。因此,她总是忍不住想去看手机,习惯性地来回整理着头髮,再歪头调整着自己眼神,确保最激情时刻依旧在镜头里显得漂漂亮亮的。于是,原本天性纯洁可爱的梁凉,突然间变得非常矫作虚伪。 看她夸张成这样,夏导不由都折服了:「小老婆你够能忍啊。」 梁凉正用手指捏紧吴燕夏的肩膀,她强忍着体内极度酥麻酸慰,脸色都变了,但依旧面对着镜头挤出甜美笑容:「你……你把手机再举高点,不准总拍我的胸……镜头往下倾斜45°,哎呀!你好笨,平时自拍过没有,给我给我,让我来举着手机。」 ……这,绝对不是夏导想像中的色.情小视频的场面,更像淘宝野鸡网红在试穿他家销量第一的新衣服。 彻底扫兴之前,吴燕夏索性把梁凉手机关机。 他把她从卫生间抱回床上,再举起自己的ipad pro塞到她手上,狞笑说:「这ipad 本大仙送你了。今晚拿它来拍,你举好!」 ipad pro 的官方尺寸为12.9英寸,重量1.49磅,换算下大概是30厘米乘以22厘米,重量为1.35斤。 当梁凉在床上很茫然地举着那巨沉的ipad,还没撑过半分钟,胳膊就举软了,随着吴燕夏一动,平板电脑险些砸到她小脸上,要不是他伸手及时挡住,秀挺的小鼻子都能被磕破。 「啊!我不要这个啦……」梁凉回过神也疯了,「我要用手机去拍!手机还能加滤镜!」 吴燕夏冷哼一声,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个床头支架,把那巨大的 ipad 像电视样斜斜地撑着,重新录制。 「现在好了。」吴燕夏深吸一口气,居然出了汗,他真的又没想到,如今耍流氓还需要技术含量。 吴燕夏随后转头,重新凝视着在床上蜷缩的梁凉。 就在她紧张等待,不知道这位大仙下一秒又要做什么出人之举时,吴燕夏扯过旁边轻薄宽大的轻被,随后,居然用被子严密地盖住两人赤.裸的身躯。 剩下来的时间,梁凉全部忘了镜头的存在。 ipad 明明还在上方安静拍摄,两人却像水底的游鱼躲在一层白色被子下面,手紧拉手,屏息凝神的深深接吻。无法透气的亲昵感,嗓子眼里是甜的,吴燕夏喉头持续吞咽,硬逼着梁凉吐出软软的舌头,和他交换唇齿津液,然而男人脸上也微微有一丝痛楚。因为,梁凉正害羞的,顽皮的,就像握着猴子尾巴似得也在控制着他。 当梁凉不知道什么时候骑在他上方,她的头依旧顶着被子,抿着嫣红的微肿嘴唇,在薄被透出微茫的灯光里磨着他,用水光艷艷的身体盛满他,把一切献给他。吴燕夏是觉得梁凉美极了,不同于女人的美,而是能揪住灵魂、瞠目结舌的女神气质。他不由伸手温柔地抚住梁凉的脸,想起第一次见面,她就沉默地在自己手背掉了一滴热泪。 真是个傻姑娘。 等再掀开被子,两人暴露在新鲜的空气里。梁凉的身体终于肿到了极度敏感充血,吴燕夏以往都会放过她,但这次,他依旧坚定地把她发颤的腿拎开,把两人的状况,如实摆在镜头里。 今晚真的次数太多了。 梁凉咬着唇,她一丝一毫都再吃不下,甚至知道自己正在被拍摄,但完全没有拒绝的念头,甜蜜的小脸皱成一团。 吴燕夏却低声说:「告诉你一件事啊,小凉凉。」 「嗯……嗯……亲亲我……」梁凉拼命忍住那一阵酸胀,也不知道自己是拒绝还是鼓励,「你都不疼我了,真的不能动了老公呜呜呜呜……」 「我此生不会再有其他人,也不想和你这么长时间恋爱,就等你明年过生日那天,我们领证吧。」 这是梁凉模煳记得,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而现在,梁凉穿上衣服后,做贼般地拿着吴燕夏,不,此刻已经是她的ipad pro,蹲在巷子口的巨大垃圾桶旁边,打算面红耳赤地再重新看一遍黄暴小视频。 昨晚她直接晕了,也不知道,他真的是在跟自己认真求婚吗? 不是吧? 「领证」这种话根本不能算求婚,他甚至都没跪下。梁凉觉得,她是可以再无原则地退后一步,就不需要要吴燕夏非得送自己钻石戒指才结婚。但,吴燕夏做猪不能太过分,他总得跪下来正式求婚吧,人生就那么一次的事,她也想体会当小公主的感觉呀。 第220页 而且,这话怎么能在床上随便说呢?太不严肃。还是在凶宅! 梁凉很烦恼着,随后蹙眉开始重看ipad pro里录的视频。 最初,她脸色非常精彩。因为,梁凉首次汗颜发现,自己叫床的声音也好不正经啊,什么「哥哥全都是我的」,「老公不要摸」,这一定是因为她被吴燕夏下蛊的原因,要不然,就是脑子被驴踢了。 不过这么想。吴燕夏做人还是有很厚道的一面,无论梁凉在床上怎么表现,他下床后绝对不会取笑她,也从来不会提,平常该干什么干什么,床品很好。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梁凉赶紧摇摇脑袋,直接把进度条拉到最后的位置。 吴燕夏昨晚最后一次,重看的时候动作是非常慢的。他紧搂着来回胡言自语的自己,低声说:「我此生不会再有其他人,也不想和你这么长时间恋爱,就等你明年过生日那天,我们领证吧。」 真的就这么说了! 梁凉不由捂住嘴巴,依旧怀疑自己幻听了,再重新放了一遍。 等第十五次后重播后,她勐地把头埋在膝盖里,突然间浑身颤抖,无声的哭了,眼泪纷纷掉落在屏幕上。说高兴也不是,说惊喜也不完全,但就很像一个明亮的秋日黄昏,小女孩子拿着满分的试卷,慢吞吞地孤独走回家,带着渴盼、平静和满足。 「我都没说答应,切,哭什么啊……没人乐意嫁给猪的,太奇葩,我还得再想想。我不能这么快决定,还没跟爸爸妈妈说呢。」 梁凉自己絮絮叨叨的擦着眼泪,然而,她就是哭得稀里哗啦,再握着胸口的小蝴蝶结,直到心里感受到暖意。 再轻快地哭了会,梁凉就停了。 她用袖子小心地摸干眼泪,就要心满意足地从后巷子里离开,去补个妆再进吉兆。 站起来的时候,无意识地往一人多高的垃圾桶里瞄了眼。平常,这都是扔着菸头和厨房蔬菜垃圾什么的。但。梁凉好像在很多垃圾里看到一块很华丽的丝绸白色布料,埋在里面。她顿了顿,内心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便再捂着鼻子看了眼。 随后,梁凉发现在烂叶子帮和各种难闻的杂垢里,埋着一颗满是鲜血的人头,而这人的面容并不陌生,居然是女侏儒二先生。 ☆、第 111 章 后厨挨着的防火道, 通常都有些窄小,梁凉和熟悉的餐厨废弃物处置公司续签了协议,他们送来五个户外一米多高的垃圾桶,每日凌晨来收前一日的垃圾。但日料店还没有正式开业,厨房里生产的食物垃圾并不多,一般放着建材盒子和粗木头等。 梁凉因为看视频, 才特意躲在最里面的垃圾桶旁边。 此时, 二先生的头正仰着, 女侏儒身体很小, 头很大,脸部五官全挤在一起。头髮稍稍向后顶着旁边早上扔来的生鲜垃圾,浮肿的眼睛下都是黑血, 带着青黑色诡异的表情,像废弃的俄罗斯套娃毫无声息地扔在垃圾堆里。 它明明闭着眼, 但是, 梁凉感觉这人头就是在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也这么盯着那阴森的沾血人头, 脑子都混沌了, 倒退几步,腿一软,不受控制地坐在地上。等倒下去的时候, 又把旁边的纸盒拉了下来。 桑先生平时偶尔抽点菸,中午跑出来,刚悠悠闲闲地掏出打火机,听到巷子里面有巨大的动静。 怎么, 搬到新店这里也有老鼠吗?他正奇怪呢,老闆就披头散髮,像小疯子一样跑了出来。 梁凉几乎费尽全部了力气才跑出巷子,当看到有其他人,立刻像看到救星样扑过去,结结巴巴的要说自己看到的这一幕。但她害怕到语无伦次的,以桑先生的角度,只看到梁凉上下衣衫不整,惨白着小脸从黑巷子里逃出来——这就很让人联想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条,里面的强.奸罪。 他杀气腾腾地撸着袖子,硬拉着挣扎的梁凉往里面走,要去教训未知的陌生人。 一分钟后,巷子深处重新传来略带压抑的尖叫声。 桑先生拔高的声音,居然能和梁凉娇媚柔弱的叫.床声别无二致。 「老闆你居然杀人了?还想不想开店了?」 梁凉再次被桑先生强拉到垃圾桶前,几乎都要哭出来:「我没有,我就是……」可是还没等她解释清楚,桑先生随后势如破菊般地又尖叫一声。 梁凉再被吓得要坐在地上,但她顺着桑先生的目光看去,也不由骇然地啊的叫声,心惊鹿般地跳起来。原本埋在垃圾堆里闭着眼的人头,突然间张开死大的眼珠,正阴阴地瞪着他俩,那眼神怨恨极了。 随后,头开始轻微地咳嗽起来,吹动旁边细小的垃圾。 女侏儒居然还没死! 梁凉没时间琢磨,她手脚发抖,立刻就要把二先生从各种垃圾里救出来。 侏儒是儿童身材,但体重还在,梁凉身高不够,没什么力气,只能求助桑先生。 桑先生对人对鬼都没有任何同情心,也不想干这种粗活,打算回店找倒霉的厨工助理代劳,却被梁凉拉住。所谓近墨者黑,梁凉最近也变得有点迷信,她立刻想到,新店开张前并不想见血,也不太想让其他员工知道这种意外。 桑先生只好自认晦气,爬到旁边的垃圾桶上捞二先生。 梁凉蹲下捡起埋在二先生脖子旁边散落的生鲜垃圾,轻轻地捏了下。 第221页 秋葵名字里虽然带「秋」,实际上,这种蔬菜是大量产于夏季,性凉才取名为「秋葵」。吉兆新店里的食谱里有秋葵天妇罗这一道菜,但还在进行口味的改良,最近大量的耗费该蔬菜。自己手里拿着的半根秋葵尖非常硬,最多是1个小时前后厨扔出来的。 根据吉兆后厨的规定,他们扔垃圾时必须先把摆在巷子最里面的垃圾桶填满,再去扔摆在最外面的垃圾桶。 但,二先生躺在最里面的垃圾桶,身上却全是新鲜的垃圾。好像是,谁特意把她用垃圾埋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是谁把她弄成这样?二先生不是总坐在她那辆炫目的劳斯莱斯车上,几乎从来不下来? 而趁桑先生还在臭着脸掏垃圾,梁凉跑出巷子看了看,那总是停留在吉兆门口的那辆白色劳斯莱斯,此刻也无影无踪。 等桑先生皱着浓黑的眉毛,终于像拎着金枪鱼一样,把女侏儒揪出来,才发现对方似乎受了什么重伤。她一张嘴就吐了口带沫的血,说不出话来,很小的身体无力地团在地面。 梁凉刚想拨打120,桑先生在旁边添乱:「救护车出一趟车1200快。带那么多现金了?」 都什么时候,还说这个!梁凉气恼:「我会去借钱的!」 但二先生艰难地举起一只手,往她身上塞,嘴里轻声说着什么。 桑先生伸脖子一看,那是一块南红令牌,色泽非常鲜艷,令牌下面拴着光秃秃的红绳链子。女侏儒艰难地说出一声:「拿好……是大……蛇想害……」随后往桑先生想夺令牌的手上吐了口血,重新陷入昏迷,再也说不出话来。 「啊!!!」桑先生立刻把手缩回来,嫌弃死了。 梁凉心一沉,大蛇?难道是指,此刻逃走的神灯吗?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意义,她连忙打电话叫救护车,再让桑先生下午看店。 「唉,怎么每次都是我垫底?」桑先生郁闷。 坐在救护车里,梁凉定下神,立刻给吴燕夏打了个电话。 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本来听到「领证」这话,她还有点不好意思的,但,任何少女心情显然全被二先生的人头打乱了。 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吴燕夏闭着眼睛都没有醒,他昨晚紧覆着她屁股睡的,顺便强行歇在梁凉身体里,剩下半宿都维持最流氓的上膛姿势。这种违背生理构造的贪欢睡姿,貌似有点费体力,梁凉早晨晕头涨脑地从床上爬下来,自己足足洗了两个多小时澡,亲了亲他随后离开,吴燕夏都还昏昏睡着没醒来。 话说回来,这色猪仿佛越来越能睡了。 吴燕夏的手机响了两声,刚接通电话的那一秒,话筒里全是噪音。 梁凉几乎都无法说话,餵了好几声。 「这狗怎么能流那么多口水?」那方隐约传来吴燕夏熟悉的声音,他皱眉,「我先接电话,喂,凉凉?」 梁凉也辨认出来,话筒那方的噪音是熟悉的狗叫声,一时间再次轻轻的蹙眉。吴燕夏那里怎么还有狗,昨天晚上,他不是已经让魏奎把坦克抱回家了吗? 吴燕夏说起这事也满肚子的无奈:「你那小竹马说,坦克从早上就开始狂叫,又把它抱回我家。我一看,是他忘了餵坦克吃狗粮——我真心服了。」 站在旁边魏奎的脸有点红:「你不是自称普罗众生的大仙么,我给你一个救我的机会。怎么,这就装不下去了?」 梁凉是很清楚魏奎的破坏能力,她咬了下唇,赶紧要把二先生的事情说了。 正在此时,听到吴燕夏那里的门铃居然又响了。 吴燕夏同样感觉到墨菲定律的强大,他被魏奎的夺命狂call唤醒,此刻松松垮垮没穿衣服,衣冠不整的像个长着桃花眼的老痞子。 唉,就爽了一晚,刚起床就遇到堆烂事。 而吴燕夏一看监控,再「哎」了声:「二先生怎么来我家了?」 梁凉正一鼓作气地开口:「我刚刚在巷子里发现——」随后愣了愣,「你说,谁来你家了?」 吴燕夏以为梁凉忘了二先生是谁,笑着说:「上次,我们去德勤山人那里,不是遇到一个……」 梁凉却汗毛倒竖,目光不由自主地偷瞄向那个浑身是血、像假人样躺在救护床上的女侏儒,身体不由自主往后缩,仿佛怕她突然跳起来似的。 吴燕夏说,二先生正在他家楼下。那么,此刻躺着自己眼前的是谁? 她的心跳得再次失控,简直要从救护车上跳下来,随行医护人员奇怪的看她一眼。 吴燕夏感觉到梁凉那里的沉默,连忙问几声。 梁凉终于闭上眼睛大喊:「我记得二先生是谁!可是我这里怎么也有个二先生!」随后哆嗦着把刚刚的事情,哭着全说了。 她说话颠三倒四的,但吴燕夏多聪明,他只听了几句,脸刷地一下就全白了。 吴燕夏迅速问:「乖老婆,你现在身边有别人吗?」 「有的,旁边有两个医生大叔,和前面开救护车的司机……我还是向隔壁书店借钱叫的救护车呜呜呜呜呜……」 「乖凉凉,我现在就让人去医院接你好吗?你把那二先生的脸,和她给你的南红令牌,都用手机拍张图片给我看一眼?没事的,我待会就过去见你。」 吴燕夏的镇定,让梁凉奇异般的稍微放心,她却握着手机再次瑟瑟发抖:「夏夏,我,我怎么觉得这人是真的受伤了,因为,我让桑先生也检查过她……但我不知道你家里的是谁,你千万不要开门啊!」 第222页 旁边的魏奎抱着坦克重新来到吴燕夏家,却发现梁凉无意落在他客厅的小贝雷帽,以及吴燕夏露出的那种上过床后男人的独特餍足感,此刻听他在手机里满口「小老婆」「乖凉凉」的,心里一股邪火恨不得把他从高层踢下去。 但,魏奎转头看着吴燕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由正色问:「娘娘出事了?」 吴燕夏已经把梁凉的电话挂了。他沉默地盯着监控屏幕上静止不动、还在楼底一层等着自己开门的「二先生」,随后按了「允许进入」键。 他微微一笑,低声说:「小帅哥,待会帮我对付一个老太婆吧。」 魏奎随后挑眉:「呵呵, miranda 来你家了?」 吴燕夏愣了:「啊?」 两名身高相仿,头脑机敏,身材一般精壮,但在命格里同样愚蠢幼稚的汉子,守着门的两侧,等着「二先生」上来时还一边激烈斗着嘴。 魏奎听到吴燕夏怀疑来人是德勤山人的大徒弟,不由皱眉:「来的人就是那个骗过我的』德勤山人』?真他妈池浅王八多,这就是形容你们那个三流圈子的词。」 吴燕夏紧盯着魏奎:「我是让你找个兇器,你怎么拿了两把菜刀?我这里不想出人命。」 吴燕夏自己找来个棒球棒,想直接打晕「二先生」。但说实话,他早不记得棒球棒这玩意儿怎么来的,自己不会这么高端的体育活动,很可能是某次参加体育赛事互动时主办方送的。反观魏奎,举着一把纯德国进口的剔骨菜刀,另一把则老道地插在屁股兜里。 魏奎轻笑:「你不是讲,对方是个老太婆?魏小爷不打女人,到时候,我把刀子直接架在她脖子上。」 「你把刀架在女人脖子上,她们根本就不会害怕,只会说有种你杀了我。」 魏奎也一愣,随后讥嘲地笑:「果然做过小白脸,很懂嘛。」 两人闲扯了一会,实际上,却很紧张地等着。然而直等了两分钟,透过猫眼,都没有人出现。魏奎低声说:「你家监控能看到电梯吗?」 吴燕夏摇头。他的公寓虽然是电梯直接到户,但如果要查电梯监控也只能去物业。不过,监控是能显示电梯正停在多少层。 「奇怪了,电梯现在就停在我家这层。」吴燕夏皱眉看着监控。 「那老太婆不会见机不妙,临场脱逃了吧。你这人太邪性了,我他妈今天还有事呢,不陪你胡闹。」魏奎边说,边凑过去往猫眼看。 防盗门的猫眼,原本能看到入户电梯到吴燕夏家两米多的全部场景,但,魏奎发现,如今透过猫眼却只能看到纯白色的一切。 魏奎看了几秒,刚要再烦躁地说话,而吴燕夏仿佛感受到什么,他脸色一变,突然间捂住魏奎的嘴。魏奎刚想挣脱,接着,一只几乎只有眼白的惨白眼睛,隔着猫眼裂缝远了一点,因为门外的人,此刻也在贴着防盗门往里面看。 那一瞬如果不是吴燕夏用力捂着他的嘴,魏奎一定会叫出来,他感觉头皮都炸了,倒退几步。 这时候,两人同时听到,防盗门传来轻轻的敲击声。 「小师弟?」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波灵异来袭,我会很小心很小心写的hiahia。 以及针对被锁,这文入v设置的防盗就极高,肯定不是追文的老公们举报的。那被路人举报很正常的,我管他们呢!再被锁的话,心大会解决的哈没事。 ☆、第 112 章 吴燕夏和魏奎已经面面相觑。 魏奎平常去别人家做客, 偶尔也喜欢玩这种贴着猫眼、从外往里看人的装鬼梗,不过那都是无聊时的恶作剧,哈哈一笑就好。如今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魏奎和那不知道是什么的眼白一对视,整个人都不好。 亏了他胆子大,不然得被活生生的吓死。 魏奎用眼神询问着吴燕夏还开不开门, 咬牙就准备摸出另一把菜刀。 吴燕夏同样流着冷汗, 摇摇头, 稍微松开按着魏奎的手, 也向猫眼看了眼,随后皱皱眉。 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一下子,整个房间非常安静, 只有轻轻可闻的敲门声。 二先生的声音,再次平静地传来:「小师弟, 我来了, 请开门吧。」 吴燕夏脸色难看极了, 他却还笑着问:「二先生?但我怎么没有在猫眼里看到你?」 对方冷冷地回答:「小师弟, 你想揭我短吗?」 吴燕夏闻言也不由真心的又笑了几声,门外不管是谁,确实属于演技型人才, 扮成侏儒都懂得用身高自嘲。 他嘴里敷衍:「等等,我刚睡醒得穿个裤衩,对了,您今天突然来找我做什么?」 对方言简意赅:「降头。」 吴燕夏脑中急转:「降头?但我家这里的降头, 德勤山人不是已经彻底解决?」 「呵呵,彻底解决?」她阴森地说,「那魏奎为什么跑到你家来求助?」 她这语气不由让吴燕夏微微心惊,门外的人能隔着防盗门透过猫眼看到里面的来人?他下意识地一侧头,心里却骤然发寒。 原本站在旁边严阵以待的魏奎,此刻就像被磁铁吸住似的,动也不动地趴在门上,把眼睛重新紧紧地贴在猫眼,似乎极度入迷的观望着什么,那一股子窥探的劲头简直邪门了,仿佛是想透过那门上的小眼钻出去似的。 第223页 除了戴着蛇狗眼的手冒出青筋,魏奎的后脖子和整个人的皮肤泛起股绿色。 苗头不对,吴燕夏立刻知道不能随便开门。 之前他想「神鬼怕恶人」,简单粗暴的打晕了事的计划有点托大,但,诡异的门外人不能打,不代表魏奎不可以,于是毫不犹豫地举起棒球棒,挑了个皮厚的部位。 魏奎脖子一疼,被打的踉跄地倒在地面,神志却清醒。刚刚好像有人那什么镇着自己灵魂,非得逼着往那猫眼里拉。也不知道都看到什么,胸口强烈难受,随后两眼和喉头都有点发热。 魏奎咳嗽了几声,顺手一摸嘴,流出股透明又渗着微红的液体。 肯定不是眼泪,但说是血又不像。 一抬头,对上吴燕夏震惊神色,魏奎心一沉,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这是怎么了?」 门外「二先生」好像亲临其境。 她似笑非笑地回答:「小伙子,你是否流血泪?嘿嘿,知道琥珀怎么形成的——小蚂蚁不巧落到树脂里,便窒息等死。如果不是这小师弟搬进这公寓,你最多三年内就会因车马奔波而亡。你自己想想,是不是有段时间,莫名其妙的就非常爱买红色的东西?整个人坐不住,又很爱冲动?」 魏奎勃然色变,吴燕夏用棒球棒抬着他下巴,阻止魏奎继续用手抹血,对门外厉声说:「是是是你懂得最多你确实厉害。」 他边骂却不动声色地掏出一个打火机,试探地往门内的铁把手处一烧。 明明是厚重的防盗铁门,勐然间传来巨响,走廊里传来声非常刺耳的类似怪鸟的叫声。随后门一响,,整个厚厚的门连带着地板传来声闷震。仿佛什么用头自杀性的撞击上去。 魏奎烦躁地推开球棒,要想从地面站起来,此刻又赶紧扶住地面。 现在连鼻腔里都止不住的流这种血泪,魏奎眼睛发迷,摸过那液体的手指也痒。他刚想对对吴燕夏说「绝对不能开门!」,清楚的听到耳边传来一股类似静电的声音,就好像是谁用干指甲,峥峥地斜拨着细密的铁丝网,又好像是疯人院铁门后拦不住的怨毒诅咒,细细碎碎的低语,令人不寒而慄。 脚下无来由的吹起一股风。 随后,刮来一张薄到透明,圆形的纯白纸冥币。 吴燕夏眼角都发跳,心叫不好。他也是刚刚想到,门外的「二先生」不管是真是假,伪装的身体是一个侏儒无疑。 按照她之前的话说,猫眼的角度看不见门外如此矮小的人,但,魏奎方才在猫眼里看到一只眼睛,那说明对方正身体扭曲地爬到他家门上,鬼鬼祟祟的作什么文章。 用打火机一烧,果然就有点不对劲。 吴燕夏当初改造这所谓」凶宅「公寓,并不是凭着一腔孤勇。 摆设、乃至家里的任何角落里的装饰,任何细节都调整了五年,窗帘、门的朝向和门槛高度有讲究。更别说,吴燕夏自己直觉也像个雷达似得,有什么不对劲就敏感得很。 如今看来,德勤山人身为风水高手也没全然诳他,吴燕夏估计,他只要不主动开门,门外即使是大罗神仙都不能硬闯进来。 只可惜,他这点雕虫小技自保可以,对高级的法术一筹莫展。当吴燕夏继续用打火机把门把手几乎烤得发烫,再也没有听到尖叫声。 门外人被他一喝,寂静不语。 现在,她却不紧不慢的再次敲着门,咚咚,咚咚咚咚,貌似无章系的,越敲越快。 「小师弟,快开门啊。」二先生说,同时咕咕的阴笑,「我难道还会害你吗?」 吴燕夏心思极定,却也被这敲门和声音弄得倍感不详,对方到底是谁?是德勤山人的女大徒弟,还是降头女鬼,还是……逃走的神灯? 如果是降头,德勤山人之前灭过一次降头,它的能力大减,否则魏奎现在恐怕流的就是纯血。如果是女大徒弟,她不找德勤山人,来自己公寓干什么? 如果是神灯,它又要干什么? 吴燕夏胡思乱想着,刚想把自己上衣脱了,好说歹说先堵住诡异的猫眼。突然间身后传来冰冷劲风。他闪身一躲,魏奎血目圆睁,举着刚刚那一把寒光粼粼的剔骨菜刀,冷笑声:「原来一直都是你在骗我!!!」举起刀就要朝着他小腹捅过来。 吴燕夏大惊,快手地把自家门三重反锁上:「你疯了?」 魏奎根本不听说话,英俊的面孔狰狞极了,上来又是一刀想去划他脖子。 吴燕夏匆忙间举起球棒,狼狈地挡着,魏奎居然几次都差点把刀插在里面。而棍棒和刀具不能比,魏奎大开大阖的直刺要害,居然想致他死地。 吴燕夏不得已,转身便逃,魏奎倒没有想开防盗门的意思,高举着刀杀气腾腾追他。 吴燕夏真是防不胜防,幸而对自己公寓很熟,一缩头躲到蛇室,急中生智地举起空着的蛇笼往紧追的魏奎身上一扔。蛇笼用极厚的铁丝拧成,边角粗糙,砸在魏奎脸上划了几道血印。但魏奎整个人感觉不到疼似的,他从小就是打架高手,此刻兇器在手,那架势又活脱脱的如嗜血厉鬼拉人。 吴燕夏也急眼了,举起蛇室里另外一个纯钢制成的空笼子,卯足了劲,隔着铁笼,就把巨刀的魏奎整个人强压在后方墙壁上。魏奎倒退几步,小公牛似的也往前推,手里紧攥的尖刀依旧没松开,整个人阴阴森森的。 第224页 吴燕夏怒喝:「先把刀放下!」 魏奎仿若未闻,他大骂两声,隔着铁笼依旧血淋淋地伸出手,恃刀来砍人。之前吴燕夏大喇喇地穿着拖鞋,脚底太滑根本撑不住力道,眼看笼子又要被魏奎强力挣脱,心中默嘆这就是夺命的节奏啊。 坦克原本在蛇室里吃着狗粮,被这混乱的动静吓得夹着尾巴躲在角落,圆圆的狗眼惊恐地睁大。但突然之间,它昂着头高昂焦躁地吠起来。 一时间,整个蛇室里除了激烈的搏斗声,又掺杂嘹亮狗叫。 吴燕夏是觉得魏奎抵抗的力量,伴随着坦克的叫声时,仿佛微弱了一些,但打架在最终分出输赢前,分秒不能泄劲。他稍微错后一步,魏奎刚要推开胸前的笼子,吴燕夏挺直了腰背,溘然用力,用肩膀顶着铁笼子往前一狠推。 这股冲力异常兇勐,他大急之下更恨不得把坚硬肌肉都深陷在铁丝笼中。魏奎当场就被笼子压在胸口处,痛爆血管,连带头响亮地往后墙面一磕,手脱力,刀终于掉在地上。 吴燕夏一脚把刀踢远,心想貌似还有一把呢?以更强的力气一撞,听到咣当一声,魏奎的屁股兜里再掉出一把,他膝盖下滑,翻了个白眼就晕过去。 吴燕夏等了好几秒,确定魏奎是真晕,他歇了口气,手和肩膀同样被铁丝剌出血道,浑身上下都疼得要命,但他蹲下.身子,迅速先把魏奎手上的蛇牙手鍊解下来。 蟒蛇的牙齿,不如毒蛇那般尖长,可是当吴燕夏捏起那一枚蛇牙尖,试探性地触碰魏奎的眉心,就像在空气中戳穿一个待裂的黑黄色疱疹,突然间,魏奎紧皱的眉心中流出一道细细的黑血。 原本好端端的蛇牙,中间有了一道可见的裂纹。 吴燕夏低骂了几声,用手勐扇了两下魏奎的脸,又把他粗鲁抽醒。 魏奎在几分钟内,耳边除了嘈杂的狗叫声都是蒙的,随后胸口剧痛,发出几句没有任何意义的声音。 吴燕夏修长冰凉的手依旧覆在他脖子上,以防生变时能先扼住魏奎喉咙,再凑到他耳朵边上低声说:「小帅哥,想说什么?」 魏奎咳嗽着,嘶哑地说:「我说,你他妈……露鸟了……傻逼……」 吴燕夏赶紧一低头,两人的活塞运动有点激烈,松松挂在腰间的大裤衩确实有点走光。他心里稍安,魏奎还能说这种废话,估计没中邪。 魏奎又是半天才缓过来,脸色苍白,他一边喘气一边说只听到耳边有个幽冥般的女声喊他名字,随后整个人陷入黑汽般的幻觉。但是,当耳朵里能听到狗叫,才逐渐恢復了清明。 那坦克还真的有用! 吴燕夏没好气地说:「那你陷入幻境就是想杀我啊?」让魏奎先等着,在狗吠声中快步跑去卧室,取出那扇青铜古井塞到魏奎手里,冷声说,「我们一起照个镜子。」 魏奎想问他发什么疯,吴燕夏硬把他推到巴掌大小的青铜古镜面前,两个大男人就这么脸挨脸,魏奎不适应极了,但当瞄了眼古镜,又感到一阵极为可怕的感觉。 在那弯曲的镜面里,魏奎只看到他自己。 魏奎身体一颤,冷汗立刻出来,眼睛就往扔刀的角落看。 吴燕夏低声说:「我现在也没在镜子里看到你,只能看到我自己。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魏奎咬牙说:「什么?」 「再继续留在这个公寓里,你和我,可能只能有一个人走出去。外面的东西虽然进不来,但我们也得赶快逃。」他镇定地重复,「这个公寓封闭性很好,可是坦克待会叫不动,你的精神那么脆弱,很容易受到各种暗示,恐怕还会再次发疯。」 魏奎怒说:「你他妈才发疯!你他妈才脆弱!」 魏奎虽然嘴硬,但他在短短时间内就着了两次道,真是不信邪都不行。可是刚刚脱离惊魂险境,想到又要打开门面对那白眼的东西,不是再送死吗? 「门外到底是什么?就不能直接报警?她刚刚说的那些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看魏奎还这么有精神的提问,吴燕夏也就放心了。他把那枚断裂的蛇牙重新塞回魏奎掌心,诚恳地说:「保持乐观,保持冷静,老大哥带你逃出泥潭。」 魏奎却没继续骂,只转头说:「把坦克也抱走。」他算是被这条泰迪救过一命,内心确实有点感激。 不料吴燕夏却摇摇头,说:「它得留在这里,当狗还叫的时候,我们才有机会趁乱跑出去。」顿了下,「放心,它应该死不了。」 在坦克持续、但稍弱的狗吠声中,两个男人蹑手蹑脚地重新来到门口,但他们的嘴里,却也都叼着一枚古币,那是吴燕夏从德勤山人大徒弟那里夺来的, 吴燕夏临走前,忍不住摸了摸收拾好的一长条行李,再背到自己肩上。那是他最钟爱的非.法地图,到底捨不得扔在这里。 魏奎比起害怕,心跳砰砰的,感觉自己走入恐怖片片场。 他很想问吴燕夏,难道就这么直接开门走出去,需不需要拿点兇器防身之类的。 两人此刻双手空空,这位大仙甚至把他那神奇的青铜古镜都抛弃在公寓里。除了手握那颗蛇牙,也太没安全感。 但吴燕夏却摇摇头,就严肃地重复三遍:「千万别说话,千万别回头」,看魏奎保证一遍,才沉眉,打开不再敲响的防盗门。 第225页 门打开,两人肌肉紧张,都是搏命徒的进攻姿态。 出乎意料的是,走廊里居然没有人。神秘身份的门外人在造成巨大骚乱后,像鬼样的无声离开。 吴燕夏拽着魏奎疾步走出来,挑眉毛竖眼睛的,示意他用手心的蛇牙按电梯键。 魏奎不由再心想,这种时刻还那么懒,非要坐电梯,他也真是服了。本来要开口质疑,就想到被嘱咐过不要说话,连忙闭上嘴。 而就在这时候,魏奎突然感觉吴燕夏一下子按住自己肩膀,他下意识地用眼角一瞄吴燕夏的位置,随后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差点把嘴里的古币咽到肚子里。 有个身影正无声地站在门后,诡秘地背对着他们。 此时此刻,极高的顶天防盗门后,已经密密麻麻地贴满了一层厚厚的白色冥币,那身影好像就虚踩在冥币上面。 如果不是吴燕夏还在死抓住他肩膀,魏奎简直要像女人样尖叫了,但即使如此,整个脖子都硬起来。 室内坦克的狗叫声,已经越来遇弱。 幸好电梯来了,他们逃命般地逃进去,随后疯狂地用蛇牙去按电梯键。但不知道怎么搞的,底层的按键都按不亮。 面对魏奎焦急的目光,吴燕夏开始出汗。他沉思片刻,就示意魏奎把每层的按钮都按一遍,最终按亮了14层的按键。 好像也就过了一秒,电梯门仿佛很缓慢的合上,却又重新快速地再打开。 两人一抬头,都是怔然。 门外停留的地方,果然不再是吴燕夏家的楼层,即使是,他们也不知道。因为14层居然是整片彻底的黑暗。 也不知道是哪户的人家,也什么也看不见,也寂静的令人心惊肉跳。 吴燕夏目光发沉,心一狠,居然死拉着挣扎的魏奎走出电梯。 魏奎是真的对吴燕夏的胆量彻底服气了,他整个人即将陷入崩溃,心跳如雷。但两人都不能回头看,因此走出去,等身后的电梯门合上,两人眼前面对的是绝对黑暗。 吴燕夏颤慄地强握着魏奎的手,又让他往后伸胳膊,重新再用蛇牙摸索着按电梯键。 魏奎视力很好,刚刚电梯还有光的时候,他仿佛看到有一团巨大的东西,正亮晶晶的盘在角落。但所有的光也照不了多远,仿佛这黑暗里还有层厚厚的迷雾,正无声地吸吮一切。 四周非常安静。 魏奎这辈子都没那么极度的煎熬过,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他们是谁,他们在哪儿,他们到底在等待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感觉黑暗里正有什么掂量的、阴暗的等待他们。如果不是吴燕夏还紧紧地握着他的手,魏奎几乎要失控的跑到黑暗深处,让老天随便给他一个痛快。 但随后,背后再微微的透过一道光,是电梯门重新缓慢的打开,两人再殭尸般的倒退着走回去。 这一次,魏奎终于如常地按亮底层的按钮。 楼下值班发呆的保安,突然发现整楼的监控视频黑了几秒。他刚要警惕地坐直身体,画面却重新恢復正常。 此时,只看到两个狼狈至极的大男人从电梯里跑出来,携手连滚带爬地冲出大厅。 吴燕夏和魏奎上气不接下气的冲出小区,发现时间已经到了夜里。 魏奎今天开着他心爱的小牛来的。 扁扁的红色跑车还停在街边,魏奎一摸兜,车钥匙还在身上,他立刻冲上去启动,吴燕夏也爬上去,但因为他背着一个很高的棍状地图包,被跑车的飞升门卡住,身体弹回去。 魏奎除了梁凉,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笨的白痴,扑过来要帮吴燕夏,随后却直勾勾地盯着远方。 吴燕夏怕魏奎这时候再被魇住,居然忘了自己的话,也回头一看。 他们背后是高而薄的高层公寓楼,在晚间,好像有一户人家的灯光,比其他人家的灯光更明亮。 剔透的落地玻璃窗前,有个苗条的黑色人影,正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们,明明彼此的距离非常的远,吴燕夏和魏奎却能清晰感觉出来,她正咧着张黑洞洞的弯嘴,朝着他们露出意味深长的狂笑。 随后,人影推开窗户,纵身而跃。 与其说是往下一跳,不如说是从高空朝着他们凌然狰狞地追来。 几乎是瞬间,吴燕夏缩进车里,魏奎苍白着脸踩油门。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同样有不祥的预感:快跑! 跑车轰鸣启动,吴燕夏心里却再咯噔一下,也几乎是这个时候,他右侧车窗突然贴了五指大张、手腕带着老年斑,甚至有点眼熟的枯手。 吴燕夏一眼认出来,信阳大爷!他怎么跟过来了? 吴燕夏立刻解了自己这块的安全带,扳起车内香水瓶就去砸,魏奎也吓得够戗,下意识的左打方向轮。 跑车性能极佳,原地摩擦65 °,吴燕夏已经慌张张地把那手砸下去,魏奎再扳直方向盘想继续前行。 不料也就在此时,前方道路右侧的一个电线桿子突然间就像多米诺骨牌般坍塌,水泥柱子在半空中无声地划了一个弧形,居然就朝着车头的位置精准地倒了下来。 如果不是刚刚那双鬼手的一阻,魏奎还笔直地继续往前加速前行,这电线桿子倒下的角度,恐怕会把驾驶座的两人当场直接砸死。 但跑车刚刚一偏距离,慢了不少,水泥柱如今只能堪堪地砸在车头,居然就躲过最危险的距离。 第226页 只是它落下的速度奇快,左驾驶座的魏奎因为可以控制方向,而险避过去,但坐在右边的吴燕夏只听到头顶轰鸣,紧接着这侧的玻璃就碎了。 跑车玻璃经过测试,安全性很高,玻璃碎了也不会碎成渣而割伤人,但那根电线桿一米多的位置,依旧以诡异的角度穿破车身玻璃,直砸到吴燕夏的天灵盖。 一股热流就从他耳朵眼里,酸涩地深深冒起,再流到脖子上。 那瞬间,吴燕夏心里泪流满面琢磨的还是,阴间大爷是个好人啊,他孙女害他,他还帮了自己一把,看来修坟是对的,自己应该不会死,魏奎的车很贵,希望可以保命,电线桿子就蹭边砸了下脑袋,他吐点血就好了。 但吴燕夏却忘了,魏奎的跑车还在开。而因为被水泥柱砸中,车头负重牵引,一下子失去控制撞到旁边的墙。魏奎司机那方的安全气囊都出来,但吴燕夏刚解了安全带,没有任何保护,他的头脑随着冲击力,再次直接磕到前方□□的的尖角上,被水泥柱第二次砸中。 随后,大仙吐出一小口血。 他终于无法思考,整个世界由此断电。 ☆、第 113 章 当电线桿子惊险地砸下来, 魏奎在紧急时刻维持了以让人出乎意料的定力,勐打着方向盘不肯放手。 第一次的撞击是水泥与钢铁的灭顶感,火花四溅,近距离的砰然物理撞击,这台跑车的发动机是装在后方,前轮的前悬挂彻底变形, 损伤不影响性能;第二次的撞击来得慢一点, 魏奎正勐踩油门调转车头远离柱子, 还要精准地在踩剎车以防不要被水泥柱勾住翻车。 但, 人类在无法预估的灾难面前,力量总是非常渺小。 好像也就在那一瞬间,吴燕夏反手把什么东西硬塞过来, 飞快地说:「让他继续救你,不要怕……」 魏奎来不及低头查看, 怒吼着, 再次重重的勐踩剎车。 车头拖着水泥柱, 沉得就像拉着大船正往深海里堕落的巨鲸, 魏奎手上骨节凸起,用肩膀死打着方向盘,他奋力倾斜着身体, 先让跑车牵引着上方的水泥柱撞到金色油漆的交通护栏,获得一种冲力上的缓解,随后才无可避免地撞到墙面。 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前轮直接悬空旋转,车皮像硬纸壳一样碎了几段, 轮胎急速打滑的擦地声中,车头在半空着狂啸着打轮,最终以沖天的姿势停稳。 魏奎在弹出气囊的保护中,因为惯性而后仰靠在座位,脑子里轰轰的响。 曾经和那堆狐朋狗友飙过车,年少轻狂也不是没出过点小车祸,但没有哪一次像这样,车速都没上90迈,状况却诡异到匪思。 眼前的萤光錶盘依旧疯狂的左右滑动,魏奎的两条大腿全在发抖,耳边好像有各种古怪的声音。但除了如雷心跳,他居然再也没有更多感觉。 准确来说,魏奎的情绪已经被之前的怪事,或者说是被神神叨叨又神鬼不羁的占星师,直接逼到最极点。 吴燕夏深谙人性,他知道只有带着魏奎勇闯,对方才会因为一股逆反心情而产生求生斗志,紧跟着自己逃出险境。 魏奎坐在原座位握着方向盘喘息好一会,感觉自己并没有受严重的伤,不过,脸上也全是血,刚刚做着狰狞表情,被铁丝划过的几道再次裂开。 他费力地向旁边看去:「傻逼,你怎么样?」 没有回答。 兰博基尼的安全性在超跑里极佳,车身易碎,对车内人保护无微不至。支撑城市高压电的水泥柱比寻常建筑的水泥材质要锐,此刻光是那电线桿柱子倒了,电线还吊在高空,应该没什么触电危机。撞车就怕爆炸,现在应该还好。 魏奎低声骂了几句,而吴燕夏还是瘫在座位上,缓缓地垂着捲毛头,很安静,仿佛是睡着。 他握着的室内香水瓶已经碎了,晚玉兰的幽香瀰漫在车内,盖住血味,有股油腻的感觉。 「哔哔,大仙?」魏奎轻撇着嘴,再幼稚地发出几声气音,试图唤醒他。 这台小牛被改装过几次,如果遭受撞击,车内饰的灯会同时应激性的全亮。眼前并不是彻底的黑暗。 车灯照射中,吴燕夏的侧颜低垂,毫无反应。 他方才趁着最后的清醒,把手里紧握着的手机扔给魏奎。而夹在气囊中的手机屏幕显示着德勤山人的电话,吴燕夏在一上车的时候就拨通了这号码 魏奎此刻呆呆地看着陷入昏迷的占星师,一时都不知道琢磨什么,脑海里瞬间冒出各种感情,惊恐无助有,幸灾乐祸也有,仿佛还有点想笑:呵呵,他终于受伤了? 魏奎年纪不大,但聪明富有,又对这一切很不耐烦,从没有真心尊重过他人。杨雨薇可能是最接近这个词的,也掺杂着相同分量的鄙夷。然而此时,魏奎却很清楚知道,他平生不会再有机缘遇到第二个像吴燕夏这般的人物。 但就是眼前这个亦正亦邪的傢伙,把自己心爱的女人抢走。 ……他现在死了吗? 正在这时,夹在气囊中的手机接通了,德勤山人急说:「我马上就到……」 这老畜生到,想必黄花菜都凉了!魏奎目光依旧盯着吴燕夏,心里再想,这老头能信任吗?吴燕夏死了吗?却听那方德勤山人的声音低沉下来,「你莫要再心慈,速速离开公寓,休管他人死活……」 第227页 魏奎的目光一冷,直接把手机挂断。 但也就这时候,车身突然一沉,好像正有什么正从车后面艰难地爬上来。 是高层黑影追过来。 车内的各种速度和油箱仪錶盘突然间不乱动了,仿佛静止。 而在那昂贵的晚玉兰的香气中,车内的音响莫名的打开,随后广播里轻轻的,开始自动播放起一首很欢快的小歌。 魏奎不想去听,但不得去听。随后,他毛骨悚然地发现那歌曲的音调是如此熟悉,好像就是自己最爱奶茶店里经常循环播放的店歌。 「欢迎,欢迎您光临,美好,带给您美好时光;欢迎,欢迎您光临;美好,带给您美好时光……」 甜美的女声不停的重复这两句。 魏奎嵴背发凉,发疯般的用尽全部力气想拉开自己那侧车门。 但也不知道双手无力,还是车本身出了问题,根本就推不动门。魏奎心脏开始狂跳,想到门外人用「琥珀」做的比喻,他如今困在车里,难道不就像是陷进树汁里的小蚂蚁! 如果吴燕夏此刻还清醒着,肯定知道怎么带着他勇勐逃生,这大仙脑子里有太多……等一等,也就在这时候,魏奎突然发现,气囊中不仅仅有吴燕夏的手机,他还把之前解下蛇牙、此刻只光秃秃的剩下的犬牙手鍊也硬塞给自己。 但,这玩意儿怎么用! 在耳边重复响起的不详小曲伴奏中,那极轻的梭梭声音已经移动到车顶。 伙伴的昏迷、落单的恐惧,想像力的延伸,魏奎直直地瞪着前方,他知道,马上,很可能就是下一秒,自己便会在挡风玻璃前看到张倒吊着的、苍白女人脸。 这是魏奎想像中「鬼」的模样。 或者,也许能更吓人。 在极度的恐惧等待当中,魏奎知道他好像逃不掉了,自己真要大难临头,他甚至都不知道做错什么,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世界存在如此邪恶诡秘的一面。 脑海中只剩有一个念头:到临死前,都没来得及把梁凉的洋娃娃亲手还给她。在很长时间,他经常爱惹梁凉去难过,唯一做过让她高兴的事情,可能就是送了一条小泰迪给她。 对了,坦克! 吴燕夏为什么把这玩意儿塞过来,魏奎不由握着那犬牙,心中默念:「坦克帮帮忙,坦克救救我!夏大仙让你来帮我的!」 也就这时候,仿佛极遥远的地方,再次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魏奎耳边好像又听到一声很熟悉的狗叫。而下一瞬间,车内幽幽的广播就不响了。 仿佛像是卡壳般。 四周一下子再黑了下来, 突然这时候,猝不及防间,他这侧的车门就从外面被拉开了。魏奎的神经已经绷紧到快要快掉,几乎是疯了样的,反射性要进攻。但这时候有双手把他拉下去,有张面色发紫的高大光头男人,像抱孩子样的把自己扯下车。 随后,对方皱眉看了看魏奎:「嘿,你不是我的小师弟。我小师弟人呢?」 魏奎都说不出话来,他只能看到道路中央,站着一位眉鬚髮衣皆白的老者,正用一把长剑,刺在什么黑影当中。每砍一下,那黑影就越小,最后他拿出个玉瓶,往地面上一摔。 有什么压抑的尖叫传来。 德勤山人冷冷地说:「你早就该死了。」 而在距离那条道路一公里之外,在梁凉温馨的家里,她正用ipad pro ,红着脸重新看之前的黄暴小视频,看着看着吴燕夏那抽着缠着的动作,自己身上居然都有点面红耳热。讨厌死了! 吴燕夏之前给她打电话的时候,他谎称要跑路,让梁凉过了凌晨给自己打电话。 梁凉信以为真,连忙焦心地让吴燕夏赶紧跑,不要管自己,随后在给二先生垫付了两天的医药费后,她打电话让父母来接回去,剩下的时间除了回吉兆,就在家老老实实的窝着。 潜意识里,梁凉都没有意识到,吴燕夏本质是一个多么胆大狂放的男人。 吴燕夏总是能在床上虐得她嚎啕大哭,还有几次,他还欲求不满地想往后.庭里探,梁凉再傻也知道这有点不对,无论如何都坚决不准,吴燕夏也只好作罢。 吴燕夏整个人都和刚追她时那样,他其实很顽固,但因为真的太懒,不怎么爱捉弄人和强迫人。 反而是梁凉,吴燕夏最近每次吃番茄酱,她都跟他大聊特聊大姨妈,还要拿起番茄酱瓶就凑到吴燕夏面前准备挤,看他狼狈躲避的样子,就忍不住咯咯笑。吴燕夏最烦她涂鲜红色的口红,他越把头撇过去,这种时候越要缠着他去亲亲,看他不乐意的就觉得好满意。 反正,梁凉翘起她白色的小尾巴,她得意的觉得,自己能管住这男人。 梁凉还正浮想联翩,随后眼前一花。仿佛有个什么黑影尖叫两声,就从 ipad 里被吸走,紧接着,屏幕无端端的再次碎成细密蛛网状。 啊,换屏一次的价格是很贵的!她一下子坐直,不可置信地盯着ipad,来回翻看。这,是错觉吧。发生什么事情了? 也就在这时候,梁凉手腕上的交缠相错的手鍊,其中的小小犬牙,突然掉落在床上。 她的手机响了,居然是魏奎打来的电话。 「梁凉……」竹马的声音在话筒里有非常奇异的音质,他顿了顿,轻声说,「你,来一趟医院吧。」 第228页 作者有话要说:  灵异彻底走完。 各位老公们请严格监督我,我自己真的很鄙视那种走什么「岁月静好」的潦草结尾,也不会那种「大梦浮生而一切虚妄」的傻x结局。 会让这文的调调自始至终都统一,老老实实写完它。 。。。。然后再天天去骂它 ☆、第 114 章 魏奎在医院里挂了电话, 怀中抱着坦克。 它死了。 那位光头放下他后,去看吴燕夏,德勤山人让魏奎过来简单问了几句话,当听到看到高空有什么从中飞下来,不由捏着鬍子:「好像一条狗。」 魏奎一下子就要去抓德勤山人的领子,冷笑说:「狗?你他妈一条不阴不阳的老狗, 那东西究竟是不是你的大徒弟, 怎么不找你, 偏偏找别人麻烦?我他妈平白无故的就被拉到这里面来, 你想死就自己去死,别拉无辜的垫背!」 德勤山人退后一步,举起那没来得及收入怀中的墨玉瓶, 声音很低沉:「口出不逊,你莫非希望我把它放出来?」 魏奎看着那玉瓶, 一时之间有点忌讳, 但咽不下这口气:「我可是跟着吴燕夏跑出来的, 你算老几。」 德勤山人摸着长白鬍子:「他确实救了你, 但救你的不仅仅只有他。」一掐指,报出个地点。 魏奎不敢过分远离德勤山人,半信半疑间走到不远处。 在他们身后的丁字道口处, 躺着一个孤零零的黑色小身影。 小泰迪原本应该待在吴燕夏的公寓,但现在,它莫名义无反顾地冲出窗外,从高空中以抛物线般流星坠落, 居然跳了那么远。 安静的躺在灰尘的地面,坦克整口的牙已经被摔断,小小的内脏震碎,余温渐退。 魏奎蹲下身子,仔细地看着这乱蓬蓬的毛团。他可以确定,自己和吴燕夏最初看到的那冷目诡异的人影绝对不是坦克,或者说,第一次从吴燕夏家阳台跳下来的,绝对不是一条狗。但,刚刚陷入绝境时听到的狗叫,是否就从坦克嘴里传出来的,而是否因为它叫声的拖延,他才等来了德勤山人? 坦克……又救了自己? 魏奎心中恍惚,他没养过坦克多久,向来一直都是梁凉在照顾它,去她家的时候顺便摸一把。但这条小狗冥冥之中一直还记得自己,吴燕夏临走前坚持把坦克留在屋子里,语气又面露不忍,是否预料到这个结局? 光头已经把吴燕夏从副驾驶座背出来,低声跟德勤山人说:「伤重。」 德勤山人的手不由抖了下,他立刻去摸吴燕夏脖子上的脉搏,果然跳动得非常衰弱。 吴燕夏被光头背着,毫无知觉,但被德勤山人一碰,立刻吐出枚青铜币,轻轻砸在地面。 光头「咦」了声后笑说:「把铜钱压在舌下可以压制阳气,想出用这种方法逃出濒死之眼,估计也就是古灵精怪的小师弟。」 德勤山人神情有些奇怪,带着说不出的阴霾感觉:「确实聪明。」顿了顿,他说,「只怕聪明过了。」 魏奎抱着逐渐僵冷的泰迪,坐在重症监护室外面。 他最终报警了,救护车把吴燕夏拉走,吴燕夏在急救科都没停就直接就送往手术室,医生说怀疑撞伤脑干。 德勤山人居然也陪着去了医院,一路上都在旁边念念有词,面露焦急。而路途上,魏奎一直想把坦克的尸体放下,又觉得放到哪儿都不合适,索性就这么抱着。 很多事情超出他的理解范围,首先是不信任,魏奎还是不信任自己眼前看到的事情。其次,他感觉到一种恐怖掺杂着孤独,好像不知道什么能够信任。也不知道自己会再触犯什么。 以前,都是魏奎去吓唬别人、整蛊别人,收拾别人,即使杨雨薇总针对他,也因为工作。但现在为什么啊? 怎么回事? 好像坐了几分钟,魏奎远远听到走廊里有熟悉的声音哭着问:「请问抢救室在哪儿?是这一层吗,现在有谁在里面?是吴燕夏吗?」 他抬头,梁凉已经赶到医院,她也看到魏奎,匆匆地扑过来,神色悲怆,脖子锁骨上都是眼泪。梁凉内衣都没穿,内里全身是蕾丝睡衣,外面套着一个外套就跑出来了。 「大仙被水泥柱撞到脑子,」魏奎低声解释情况,「医生在抢救。」 魏奎原本以为,梁凉就要像一个失控的小丫头,哭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他怎么受的伤」、「他会死吗」之类的话,还头痛着想怎么应付,但梁凉也看到魏奎怀里血迹斑驳的泰迪,她一呆,声音细细的问:「那,我的狗怎么了?」 她下意识地一摸坦克,感觉不对,小狗没有任何生气。 魏奎垂下眼睛:「坦克跳楼,被摔死了。」 梁凉晶莹的大眼睛一抬,随后半声没吭,直接摔倒在地面。 魏奎赶紧将梁凉扶起来,她衣冠不整,胸口微微挤压,脖子里的小项鍊吊了出来。但梁凉根本没有感觉到,溺水般紧抓住他的手,眼睛根本没看他只仄仄地盯着重症监护室的门口。 「他不能有事,」她虚弱地说,「他说了要领证的。」 魏奎心中剧痛,狠狠地抱住了梁凉,随后被梁凉再推开。「发生什么事?」她终于想起来问。 抢救室外面都是数字屏显示,家属集中坐在等候区里等着。 梁凉跑过来的时候满脸带泪,现在反而不哭了,捏着纸巾坐着。魏奎的伤口稍微包扎了下脸,为了照顾梁凉情绪,他把讲述发生什么事情说的很粗略,但梁凉依旧因为他们的遭遇,害怕得直打哆嗦。 第229页 这一切,都是神灯害得他们这样吗?那条蛇,很想杀死吴燕夏吗? 魏奎微微皱眉:「你为什么猜是神灯?」 梁凉不由颤抖的把二先生的话重述一遍,魏奎沉思片刻,他说:「大蛇想害他,这句话读快一点,是不是有点像,大师兄害他?」 梁凉早就没法思考,当知道吴燕夏独自去信阳做了这么危险的事情,今晚拉着魏奎涉险逃离,她脑海里天旋地转。而二先生和吴燕夏住在不同医院,此刻无法求证。 魏奎拉着梁凉,直走到德勤山人面前。 他青筋都爆出来,只简略地说:「解释,把所有的事情都解释一遍。否则待会就是你住进里面陪着吴燕夏了,我看你也活够了。」 德勤山人没管他们,坐在旁边沉思什么,嘴里始终念念有词。 魏奎和梁凉一对视,吴燕夏曾经跟梁凉聊起过几句,有时候病人在icu住了两天,情况不明的话,家属不会问医生,反而会找算命先生或者高僧祈福。前几年监管不到位,各大医院除了药代和卖挂号的黄牛,重症监护室门外有很多算卦的,甚至有包车去山里烧香保平安的一日游,非常有魔幻与现实结合的感觉。 但现在,梁凉懂了那些家属的处境,因为她立刻扑到德勤山人面前:「老爷爷,你,你能知道吴燕夏的情况吗?他会活下来吗?残疾都可以,只要还活着。什么代价都可以,我求求你……」 魏奎立刻把她强拽起来,冷笑说:「求他干什么?」 梁凉死咬着唇,还想在说话,突然感觉到皮肤一温,居然是身体僵硬泰迪伸出舌头,非常虚弱地舔了自己胳膊一下。 梁凉又开始抽搭:「我也见鬼了……」 「什么?」魏奎头皮都炸了,「什么?你见到了,在哪儿?「 「坦克,坦克诈尸啦。」梁凉呆呆地说,但心里没有丝毫害怕,反而又摸了摸坦克的头。是不是因为吴燕夏看到她和魏奎坐在一起,他不高兴了?于是让死掉的坦克警告自己? 呸呸呸,吴燕夏不会有事的! 魏奎看梁凉表情奇怪,他不由低头,随后感觉到坦克脖子又微微扭了下。 小泰迪居然还没被摔死! 魏奎不会检查动物,才误以为它死了。他立刻蹦起来,手足无措:「坦克真的还没死!来人,医生呢?我要这里最好的医生!快来救命!」 当医生迅速围过来,看到魏奎兴沖沖地把一条重新陷入昏迷的泰迪献上,保安和护士纷纷把他打了出去,魏奎没办法,抱着泰迪焦急地看着急诊室,吴燕夏依旧在抢救中,但他却想迅速地赶去宠物医院。 梁凉便低声说:「你走吧,我在这里就可以。」她本来是很爱哭的,但心情很乱,那个乱让她根本没有力气继续哭。 魏奎从小听梁凉哭过无数次,她哭起来很轻,不会刻意用力,慢吞吞的,没有什么激烈的情绪,更多像温声细语的小泉眼。但现在,他第一次听到,梁凉那种真的非常压抑,非常难过的声音,四周万籁俱寂,只看到她声音越来越小 他想过去安慰她,梁凉却像胃痛似得把脸压在膝盖上,又重复了一遍:「走吧。」 魏奎不由想,她刚刚问了吴燕夏,问了坦克,一次都没问自己怎么样。她根本没看他。 魏奎抱着坦克先走了。 剩下樑凉和德勤山人还在医院里面等着,梁凉出门的时候,把二先生塞给她的南红令牌也带上,但此刻全忘了。 她脑海里只剩下吴燕夏在电话里笑着说「我先跑路,你等我电话啊」,若无其事、又极度稳定的语调。梁凉没料到吴燕夏会出事,也没想过这种可能。吴燕夏给人的感觉,不管是圆满或狼狈,这位懒散大仙只要上心,就会解决很多事情和很多麻烦。 还有,魏奎不了解女孩子,女孩子就是可以和自己完全不了解职业的男人恋爱。 两人那晚最后的缠绵,血气方刚的吻,逼迫中的高潮,含煳不清的告白,劲瘦大腿与他的手一波一波的压蹭,他要她承认隐秘的快乐又安抚那种快乐。所有这些东西,身体深处还未消肿,这些场景都随着影像很深刻地印在她脑海里。 梁凉有时候就爱乱想,但她构思以后会与吴燕夏吵架的前三种理由,暂时没有吴燕夏躺在急救室的选项。 一会这个想法,一会这个念头。梁凉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猪有时候对她真的好残忍啊。 正在此时,德勤山人突然冷哼一声,他抚着眉角:「小姑娘,都到了这时候,你脑子还恁春花秋月?」 梁凉一下子从混乱中回过神,泪眼朦胧看着旁边的德勤山人:「啊,老爷爷?」 德勤山人望着手术室,瞳仁里的白雾已经越发浓密,几乎就要成为纯白色:「你可知道』盲派命理』?」 鬼谷子,为中国古代占卜流派的大祖师爷,但,盲人算命先生不拜鬼谷子,拜的是西汉东方朔。相传,东方朔怜悯瞎子只能靠乞讨为生,将掷钱算卦的方法传授给他们,使其手摸阴阳,能够餬口。 几千年流传下来,盲派命理心口相传,这般秘术不传与非盲人的。 「啊,可是,您的徒弟好像不是盲人呀。」梁凉一下子就想到,按照盲派命理这说法,德勤山人招的徒弟,应该都是像他这样的盲人才对。她心里再一惊,老头果然不是好人,他之前口口声声让吴燕夏当自己徒弟,难道要吴燕夏也变成瞎子吗。 第230页 「我招的徒弟里,只有大的才是盲人。」德勤山人简单说,「她刚开始不瞎,但最终仍会瞎,像我一样。」 梁凉用柔软的纸巾按着眼泪,她对德勤山人印象是越来越不太好,看他挑着自己落单说这种话,不由警惕地用目光看着他。 德勤山人话锋一转,再掏出吴燕夏含着的古币:「孽徒之所以找上门,因为吴燕夏抢了她的阴币。七月十四为中元节,冥府开门、广摆地市。活人若想前赶阴集,须缴纳七银冥元。这小子把她的钱全抢走!」 梁凉脸微微一热。吴燕夏确实跟她说过,夺了假德勤山人一串铜钱串的事情,但哪里知道,这事情那么严重。 她立刻辩解:「那也不怪夏夏的,是她当时要害他,他才……」 德勤山人压低声音截断她:「你得去帮吴燕夏一把,否则他无法醒来。」 正在这时,又听到走廊里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居然是杨雨薇来了。 她正慌张地问医生:「吴燕夏怎么样?」 梁凉看到杨雨薇,简直都怀疑她是德勤山人大徒弟假扮的。杨雨薇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又怎么知道这件事。 原来,当时吴燕夏办商业保险,合同要填五个紧急联繫人,杨雨薇提议把她的名字加上去,他懒洋洋的从命。因此现在他做手术,医院半夜居然把本市的杨雨薇吵醒了。待会病危签字,是委託她的。 杨雨薇匆匆赶来,衣着打扮和梁凉一样的狼狈,只不过,没化妆的梁凉似清水芙蓉般,杨雨薇却带着点憔悴和下垂。 她气势还在,只问梁凉:「他怎么样?你有钱治疗吗?」 梁凉连被轻视和吃醋都没力气,很轻的点点头。 杨雨薇蹙眉说:「我在这里陪你等,可以吗?」 梁凉有点反应不过来,杨雨薇怎么总对别人男朋友那么上心啊。但如果让自己单独和德勤山人坐在一起,又有点害怕,便小声说:「随便你。」 杨雨薇点点头:「我去买杯咖啡。」 旁边的德勤山人也面色古怪,摸着白须:「吴燕夏常年被千年金蛇压着,但至今仍有桃花,确实命格不同寻常。」 梁凉听后沉着脸,刚想细问,他就说:「我长话短说,我那大徒似人胜鬼,心思和手段都阴厉,我与她师徒仅十载,却足足斗了大半辈子,但现在她灵元大伤,剩下两个徒弟已经把她关起来。至于那条叫神灯的蛇,她对吴燕夏不一般,可能会把吴燕夏留在冥府陪自己。我在这里守着,你要去把他唤醒。」 梁凉呆了,还是有点晕。她应该去哪儿唤醒吴燕夏,冲进icu里?但医生在手术啊,这不是害他吗? 算了,还是先相信科学吧,这个老爷爷说话神神道道的。 德勤山人却把从吴燕夏身上搜出来的,剩下三枚古铜币递到她手里,说:「你有三个时辰,你要把他叫回来,他在那边会忘记你。如果遇到神灯,你就跟她说……她的眼睛,我不要也罢,让她。」 随后伸指在她眉心处一点。 杨雨薇接了两杯咖啡回来,看到那白眉老头和梁凉依旧在密语。 她自顾自地坐下,喝着黑咖啡。但没一会,梁凉朝着杨雨薇的肩膀歪过来,她惊奇地低头看去,这娇憨到傻的姑娘靠在自己身边,直接睡着了。 旁边的老头依旧念念有词。 一滴水,落在柔软的脸颊。 梁凉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很小的空间,旁边有潺潺的水声,但四周漆黑一片。 这是什么地方?德勤山人用手指碰到她的瞬间,梁凉眉心像什么利刃穿插过一般,疼得眼前一花,直接就闭眼晕了过去。 她颤颤悠悠地想坐起来,突然咚的声,撞到额头,疼得梁凉蜷缩成一团,发现自己躺在极小的空间里。 最后,梁凉终于挣扎地推开上面的东西,满身大汗的坐起来。 好几秒时间,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这是哪儿呀?好黑啊,好害怕。 就在这时候,远处突然有灯火,紧接着,听到敲锣打鼓的声音,喧杂无比。无数黑影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列成一条长队。 梁凉瞬间还反应不过来,只仰头看着那队伍朝着自己这方面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她第一眼看到了红色八台大轿,居然是穿着古装的接亲队伍。 这什么意思?自己穿越了吗?梁凉十分不解,但随后心跳陡然加快了起来。那穿着喜服,一副神出天外表情坐在高马上的新郎,看起来真的好面熟哦,这不就是吴燕夏? 他怎么在这里?他不是应该躺在手术室里吗? 但看到吴燕夏,梁凉心里一定,马上就从地面跳起来要唿唤,但目光往前面的几个人扫了眼,又立刻捂住嘴巴。那迎亲队伍,走路飞快,仿佛不沾地似得。一看他们的脸,她的心就提到嗓子眼上,因为每个人的脖子都很长,肩膀非常塌,面无表情的。 这些是活人吗?简直像是幽灵,像是纸人一样。 那支队伍喧喧闹的从战慄的梁凉身边无声地走过去,近距离的看,只有吴燕夏是正常的人,但他的脸色过于苍白,低垂着眼睛,半点也没注意到梁凉。接着,队伍就要甩开梁凉,消失在黑暗中。 梁凉因为紧张,下意识的握手,她发现原本戴着蛇狗牙的手鍊此刻没有牙齿,上面却拴着三枚铜钱。 第231页 德勤山人的话,骤然打雷的迴荡在脑海边:「把吴燕夏叫回来。」 可是,吴燕夏现在怎么在迎亲啊,这太诡异了。而且看阵势,她自己肯定不是新娘啊,居然直接被忽略。他要娶谁呢?难道这是一场梦吗?这又是谁的梦?她难道在地狱里吗? 但没有时间发呆,在烛火消失前,梁凉鼓起勇气,她偷偷摸摸的、像兔子似的紧追上那支迎亲队伍,边走边哭,心中难受极了。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刚刚躺着的,好像是个棺材。 ☆、第 115 章 那支迎亲队伍穿过无量荒野, 很快拐到一个寨子里的高脚楼前,就此全部停下。 梁凉因为胆子小,不敢把诡异的迎亲队伍跟得太紧,只能远远的尾随,但她迈着发抖的腿,硬是没落下队伍多少, 吴燕夏始终骑在前方那匹高马, 男人熟悉的身影高高大大的, 如同可以指路的灯塔。 她一路都盯着吴燕夏的后脑勺, 不厚道的默念:快摔下来快摔下来快摔下来! 吴燕夏如果摔下马,自己就能鼓起勇气跑过去,拉着他迅速逃跑这诡异的队伍。但现在, 梁凉真的没胆子过去半路劫新郎啊! 可惜的是,这想法完全没让梁凉如愿。 迎亲队伍到达目的地后, 某位新郎倌好像从瞌睡中惊醒。他很利落地跳下马, 随后被那群奇奇怪怪的人簇拥着, 大步流星地往村子里面走。 剩下樑凉孤独的躲在一堵墙后, 默默地挠着墙壁。 看不出来,吴燕夏的骑马技术还挺好,刚刚的路途这么颠怎么都没把他给摔下来。 唉, 自己又应该怎么唤醒他呢?德勤山人也没有细说流程啊,难道她跑过去跟他说不要做梦快醒来,快回医院接受脑部治疗吗? 况且,某只猪看起来在阴曹地府里美滋滋的, 短短时间就又开始娶老婆,下一步估计是生个鬼孩子…… 太不要脸了,吴燕夏! 梁凉在外面小心地站了一会,见没有那些青色面孔的人走出来,才蹑手蹑脚地往那村落里面走。 现在的时间也不知道几点,头顶的天始终昏黄着,像熔岩钟乳般的半透明颜色,但又没有云,透不过强光。地势是往上走的,除了那一支队伍,根本看不到任何其他东西,整个地方不像森林,然而没有树,耳边从始至终又听到一股潺潺的水声。 梁凉自己清楚的意识到,她来到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不能用常理判断。但她绝对不能害怕,因为必须要把吴燕夏从这个奇怪的地方带走。 刚刚赶路的时候,梁凉把全身仔细的检查了遍,她还穿着去医院时的薄睡衣,除了揣着那南红令牌和钱币手鍊,就带了手机和钱包。 试着打开手机,收不到信号,也无法使用指纹识别功能,其他可以正常使用,但电量耗费得极快,用了会屏幕就非常烫。打开钱包,里面夹着个口香糖和信用卡,还有各种吉兆的发.票.税单等。 总而言之,梁凉只确定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她就是个柴废。 这是很破落的山寨,但好像不是普通的那种汉族村庄,石砺道路,各处挂着很奇异的灯笼。 山寨不大,梁凉小心翼翼的,一路贴着边走着,很快就走到那些群落建筑物中间。她刚伸出一只脚,随后赶紧又把身子藏起来。 在山寨里最大的吊脚楼前,出现一片极空阔的场院。场院中央,居然摆着五六十桌宴席,桌面摆着各种酒具和空碟子。之前那些脖子奇长的怪人,十二人一桌,就像活人样坐在桌子前,直勾勾的看着前方。 更多人坐不下了,就站在后面。 彼此站得距离极密,像阴森森的影子又像秦始皇的人形俑,毫无声息的,但令人毛骨悚然极了。 梁凉害怕得又开始打哆嗦,但看到他们没回头,便也垫着脚,拼命想往前看。 这一看又是整个人哆嗦了下。 吴燕夏正从山寨里最高的吊脚楼里,牵着一个垂着红盖头的女子,步履轻快地走下来。接着,两人走到最前方的高台中,学着古礼,开始拜堂成亲。 说是拜堂成亲,但仪式又非常简化,从始至终,他俩只是在代表高堂的两把空椅子前,磕了三个头而已。 那新娘盖着盖头,看不清容颜。吴燕夏本人则表情放松,虽然毫无喜悦,却看不出有被强迫的意思。他一身新郎倌服,是那种古旧的脏红色,但趁着旁边高举的幽冥烛火,越发显得面容深邃,鼻挺眼深。他跪下前,好像微微的嘆了口气,然而依旧老实行完这场大礼。 随后,还对那蒙面的新娘子微微笑,带着无言的温柔。 梁凉看到这一幕,喉咙就仿佛被堵住。 她知道自己应该冲上去,把两人拉开,但除了眼睛迅速涌起雾气,都没有阻止,就这么呆呆的、软弱的旁观两人行完大礼, 等夫妻交拜结束,始终盖着头的新娘子,被另外两个面色苍白、容貌模煳的人扶回身后高楼。而吴燕夏继续扮演一个敬业的新郎官角色,在那些诡异的人俑面前,应酬般的走了一圈。最后微微欠下身,也要离开场院,追随自己的新娘进入高脚楼。 梁凉终于无法再等。 她回过神来,从墙壁后面跳出来,飞快的绕过那影影栋栋的人影,以奋不顾身的姿态,勐地从后面紧抱住了吴燕夏。 第232页 他猝不及防,后背几乎被她撞得往前一仰。差点失去平衡,稳了下才站住。 熟悉的体温,熟悉的男人气息,梁凉一抱住吴燕夏,她全程强忍着的眼泪,就像断线般的全下来了。 担心、害怕、恐惧和无措,幸好脸颊脸贴着他的身体还是那么温暖,与平时没有任何区别。 接下来,她的手臂一扭,整个人就被毫不留情的重重推倒在地。就算在梦里,那股痛感也极真实。梁凉只感觉小腿一片绞抽,是被石子划到了,轻轻喊了声 吴燕夏在三步开外,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她,露出那种被陌生人打扰的不快表情。 他看到是一位女孩子,稍微愣了下,低声抱歉了声,把她从地面拉起来,陪笑说:「美女,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非常熟悉的语调。无论对陌生人说话和对熟人说话,这位大仙都是如此愉快轻松声音。仿佛希望对方感受到他不挂心的性格,主动远离、不要多添麻烦似的。 梁凉贪婪的望着吴燕夏的脸,他们明明分明不久,可是,某些时刻,她真的感觉要彻底失去他了。等等,他眉宇间的那颗小红痣怎么不见了? 吴燕夏见这女孩子只呆看自己,也不回答。他微微蹙眉,笑了笑转身便走。 梁凉哪里能让他再离开,一瘸一拐地慌乱说:「你,你要去哪儿呀?」 吴燕夏也不回头,继续走自己的路,梁凉根本不敢回头去看那些诡异的人,立刻忍痛追上。 被这么一打扰,吴燕夏反而不着急进那高脚楼,他稍微顿住脚步,改变路线,晃晃悠悠的往旁边的小径踱去。 梁凉自然紧跟着他。 她发现,随着吴燕夏所到之处,两侧原本暗淡的灯笼都无声的明亮起来,萤火虫般地帮着照亮前路。吴燕夏高高的影子,在这昏暗的山寨里像水墨画般投下。 这种景象,在恐怖之余,又隐约有点诗意美丽,仿佛只要跟着他,一切万物就有了光似的。梁凉忍不住想到,吴燕夏以前每次站在旧吉兆巷子附近,耐心等她回家。 刚刚看他和别人成亲,感觉真的就像失恋,心里极度难受,什么风度都忘了。 梁凉来这里之前,她已经被德勤山人告知,吴燕夏在这里不会认识她。 那好吧,她现在也不怪他对自己凶,只在脑海里来回的琢磨,该怎么劝吴燕夏恢復清醒。打晕?不行,她打不晕,再说打晕了也。嗯,下药毒他?她也没药呀。 不对,她是来让他清醒的,不是杀了他的。 怎么办,怎么办? 两人一前一后,在这山寨里沉默地转了一圈,谁也没开口。吴燕夏无论怎么走,或快或慢,改变路程,身后的女孩都死死跟着她。 最后,走在前面的吴燕夏终于先忍不住了。他回过头,两手一摊:「美女,你总是跟着我做什么?我不认识你。」 嗯,最好的办法,是先取得他信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心甘情愿的清醒。梁凉抱定这个主意,但看吴燕夏用那种对陌生人的目光暗中审视自己,她眼泪再次哗哗的止不住掉下来,胸口和喉咙发闷。 吴燕夏穿着新郎袍,抱臂站在对面,耐心等着她自己恢復平静,自己结束哭声 他面容无波,半点都没有被眼泪打动的样子,根本不像平时见了她流泪,就像猫沾腥似的贴过去乱吻脸颊。 顿了顿,吴燕夏平淡说:「如果你在这里迷路……」 「我没迷路,我来这里是要带你走的!」梁凉的眼泪越来越凶,她越来越确信,吴燕夏现在真的不认识自己,她也知道应该保持冷静,去想想对策。可是关键时刻,梁凉就是改不过来平时两人极度亲昵的相处,她就是不相信他真的会忘记自己,「还有,你不准和其他人结婚!结婚也不准洞房!」 吴燕夏闻言翻了一个很夸张的白眼,再加上他故意扮丑,像个阴沉的脑瘫:「哈哈,我的事情和你有关吗?」 「有关呜呜呜呜呜呜呜。」 吴燕夏再一皱眉,他不解说:「有什么关?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梁凉拼命咬住唇:「我才是你的正牌女朋友!这怎么能没关呢?」 吴燕夏显然觉得极度荒谬,失笑了下,便不再作声。 他现在的表情梁凉很熟悉,每当桑先生在自己面前撒泼提荒唐要求的时候,她都露出相同的隐忍表情。 果然,吴燕夏耸耸肩,他嘟囔了句「别跟着我」,便继续往前走,打定主意不再理睬她。 但身后,再次传来女孩子追赶的脚步声,吴燕夏的耐心也实在到达极致,他目光发沉,虽不兇恶,但面容透着股厉害烦躁。等回头的时候,几乎要冷漠地推开这位多次不知趣打扰自己的烦人精,只是随后,吴燕夏平静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痕。 梁凉孤掷一注,居然把薄薄睡衣全脱了,光着身体像银鱼般跑过来,等两人面对面,伸出细白的胳膊,扑着再来抱他的头。 吴燕夏的新郎袍很滑,梁凉带着眼泪湿儒的小脸,都没贴在他胸膛上,就感觉眼前红光一闪,他光速地把自己的外袍剥下来,环住她赤.裸雪白的身体。 「你这人有什么问题?」吴燕夏冷声质问,他真的动怒了。但那双清亮眼睛却在她胸口停留几秒,专注地盯着梁凉脖子上戴着的蝴蝶结人工水晶项鍊,也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再问,「你是谁?」 第233页 这是吴燕夏在这里,第一次问她是谁。 吴燕夏性格存在一种难以察觉的傲慢,几乎不主动问别人名字,除非是,他开始感兴趣起来的人。 梁凉立刻说:「我叫梁凉。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是吴燕夏。」他下意识地回答,对上樑凉激动的目光,态度却依旧警惕,双手把两人拉开安全距离,并随时准备要把她再轻轻推倒在地,「这位美女,我认识你吗?你总跟着一个大男人干什么?」 梁凉红着脸,也不知道是羞是怒:「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我……我是你以前养的猫啊,你忘了。」 吴燕夏很难被敷衍,他挑高眉:「猫?但你刚才不是说,是我女朋友 ?」 「……喵啊喵哇哇哇哦哦哦。」 吴燕夏一下子被这猫叫声逗笑了,他顺手把梁凉没提起来的袍子领口往上拉了拉,严密遮住她身体,面露奇怪,低声说:「哎,哪儿跑来的一个傻丫头。」 ☆、第 116 章 吴燕夏的古代新郎倌服下面, 居然没有穿着同样红色的古代里衣,反而穿着整套白色的现代t恤和短裤。 他走过去将梁凉那堆轻薄睡衣捡起,这时候,看到了衣服揣着的南红令牌,微微一愣,随后表情如常。 梁凉就站在原地, 用他新郎袍盖住赤-裸的曼妙身体, 垂着头不声不响。 当下发生的情况, 显然和脑海里最初构思的苦口婆心劝吴燕夏醒来的纯洁场景, 差着十万八千部 a-v 低俗剧本。 但,自己是有苦衷的啊! 她伢然发现,系在自己手腕上的三枚古币, 凭空消失一枚只剩下两枚,而前方的吴燕夏决意要走, 她一时情急才脱掉衣服扑上去…… 但比起色.诱男人, 更令人羞耻的是色.诱男人失败了。 吴燕夏面对她的投怀送抱, 除了大笑和调侃, 没有多余的动作。 一开始梁凉觉得他不记得自己了,随即发现异样。 她问他叫什么名字,吴燕夏很迅速回答出来, 但除此之外,他整个人的状态非常恍惚,和平日里作风完全不同,当继续追问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吴燕夏表情茫然,嘴唇费力地抖动,却答不出任何成型的句子。 「哈,我不记得很多事情。」他嘆口气,嘴角扬起的弧度和刚才对新娘笑的时候一样,「但我知道,我吴燕夏属于这里。」 梁凉心里发凉,他这状态不像是失忆,好像被什么深度催眠。 她因为开餐馆,读过一点销售心理学,类似通过色彩摆设布局,暗示顾客多消费什么的。 催眠,就是灌输一种暗示。催眠的效力,又和一个人的心理承受力有密切关系。吴燕夏心理素质向来强悍,以致催眠似乎无法覆盖他全部的大脑思想,只是让他陷入某种煳涂当中。 吴燕夏反覆强调他不能离开「这里」,却支吾着说不出原因,这状态就可疑极了。 梁凉只觉得一下子冷静起来。现实中的吴燕夏正昏迷着接受脑部手术,眼前的吴燕夏又古里古怪,剩下时间已经不多了,自己绝对不能再浪费在耍小性子上。 吴燕夏已经重新走回来,把睡衣递给梁凉。 吴燕夏确实有点拿不准这面生的姑娘还要继续做什么,不料梁凉背对着他,开始迅速地穿衣服。 她在搞什么啊?他颇感觉被耍了一道,忍不住又在空白的脑海里仔细搜颳了一圈,依旧找不到属于眼前漂亮小姑娘的任何信息。 她说她叫梁凉。 梁凉,梁凉,梁凉? 到底是谁呢? 梁凉娴熟地把腰带在腰间扎了个蝴蝶结,她坚毅地扬起小脸,打算继续完成唤醒任务。就在这时候,远方突然间有什么东西一闪。 这个荒芜且昏暗的地方,第一次有主动发亮的东西。她不由多看几眼,吴燕夏也回过头去,脸色一沉,举步走过去。 梁凉连忙跟上,踩过断石残垣、废弃的篝火堆,才刚刚走了几步,前方的吴燕夏便顿住脚步。原来他们居然来到一个石头深坑旁边,而在下面足足四五十米深处的坑底,盘桓着条巨大的、体型简直像传说中龙一样的金蛇,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发着光。 梁凉全身鸡皮胳膊都起来了,吴燕夏轻声说:「不是蛇,是蛇蜕。」 梁凉手脚已经一阵阵的发麻,再定睛一看,坑底里的蛇身,无头无尾,果然只是蛇蜕。 她曾经亲眼见过一次神灯蜕皮,刚褪下的新鲜蛇皮带着粘液,几分钟内,就会在空气中迅速脱水褪色,逐渐干化成为类似白色鱼肠的粉末。 「这附近肯定有一条大蛇,刚在这里蜕完皮……」梁凉牙齿都打战,小声提醒他。 吴燕夏淡淡地嗯了声,看着坑底的蛇蜕,面露忧色。梁凉下意识地警惕四顾,想找巨蟒的痕迹,这时候发现,山寨最高的吊脚楼窗户里,似乎有个人正看着他们这里。 在整片寂静诡异的山寨中,只有吴燕夏所站着的地方才亮起明亮的灯。可是在远处,确实有个很模煳的古怪影子,脖子很长。等梁凉再发抖的一看,那影子又消失了。 梁凉真的害怕极了,忍不住想抱吴燕夏的胳膊,但他不动声色地躲开,她只好蔫蔫地用手玩着发梢。 也不知道这动作触发到吴燕夏哪个笑点,他望着她,有点促狭的乐了,那笑容有点随意,又有点坏坏的,却带着种独特的温暖关怀。而只有这时候的吴燕夏才脱离刚才的陌生感,是她所熟悉深爱的大仙。 第234页 但,梁凉根本笑不出来。 她站在蛇蜕的深坑旁边发抖,感觉这个山寨和这个地方都让人坐立不安极了,自己必须要带着吴燕夏迅速离开。 梁凉好说歹说,才劝吴燕夏从深坑旁边离开。幸好随后,他依旧没有想回高脚楼去洞房的意思。 吴燕夏又带着她,慢悠悠地在寂静的山寨里转了一圈。梁凉紧跟在他旁边,暗自打量四周破落的高脚屋,心急如焚的握着手上仅剩的两枚古币。 能不能晃着他肩膀,让他清醒过来?难道要牺牲小我,再勾引他上床一次,哄着他走? 但根据多次被吃的经验,梁凉认为这里还存在一种非常危险的可能,她委屈吧啦的献身完,吴燕夏对她的服务特别满意,决定硬把她留在身边。 于是不仅没带回吴燕夏,自己再次被强抢为他阴间的小姨太太…… 梁凉虽然知道这也是她性格太软,但也不由狠狠地瞪了吴燕夏一眼。 吴燕夏在前方走路,却一直暗中观察身后的女孩子,看到她精緻面容时而纠结时而绝望,待两人目光重新对视,他没有挪开眼睛。 「小猫咪,你长得很漂亮。」吴燕夏随口夸奖。 梁凉明明知道时机不合适,但她脸还是一下子就热了。 「我,我身上其实还有更漂亮的东西,而且,我的性格也是很可爱的。」梁凉硬着头皮自夸,她深刻的发现挑逗人是技术活,对脸皮薄的女孩子来说简直是酷刑,「夏夏哥哥,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你。真的,我说话算话,什么条件、任何条件都可以哦!」 但吴燕夏如今变得不解风情得很,他只是眯了眯眼睛,随后不管梁凉说什么,根本不搭腔,只是敷衍性的微笑。 梁凉心急如焚,却没有任何办法。她陪着吴燕夏,在这寂静得令人心悸的山寨里又走了两圈。 吴燕夏一直在打哈欠,似乎困得非常厉害,却还是强迫走路,不准自己睡过去。 梁凉已经暗自记住了此处大概地形,她再掏出手机,试图想用指南针功能。 吴燕夏停住脚步,好奇地看着那花里胡哨的手机壳,梁凉心念一动:「你知道我拿的这是什么?」 「是手机。」吴燕夏迅速地回答,很无奈地说,「我并不是白痴。」 梁凉紧握着手机,她突然想到,那里还录着两人五分钟左右的亲热视频。 吴燕夏当时洗完澡后,把自己活捉到他家卫生间的大镜子前,让她后背靠着紧绷胸膛,踩着他的脚背,拿着手机拍了一小段。不过随后他对她的态度不满意,就转移阵地。 梁凉已经重看了很多次ipad,但忘了手机里还有另一段黄暴小视频。 要不要趁现在,把这个给吴燕夏播放一次? 但梁凉看了眼正侧头打哈欠的吴燕夏,迅速否决这个想法。 当务之急,不是让吴燕夏承认他俩的恋爱关系,而是她必须尽快、争分夺秒的把他从这个幻境中推走。 吴燕夏的脑子虽然有点煳涂了,警觉心依旧极高。人都有逆反情绪,她短时间这么渴求他的信任,适得其反,反而引得他越发不信任她。 何况,梁凉暗自把吴燕夏的困意看在眼里,觉得越发不详。他在这种黄泉地府里打瞌睡,就不怕一睡不醒吗? 等等,黄泉地府?梁凉心中一动,她打开手机镜头,以最近的高脚楼为背景拍了张照片,随后看了眼屏幕,哆嗦地把手机塞给他。 吴燕夏奇怪地说:「怎么了?」接过手机,他就不出声了。 在梁凉手机屏幕里,这里根本没有山寨,没有高脚楼,没有田间小径,没有星点灯火,屏幕上只有密密麻麻、无边无际的浓重黑色。 梁凉再接过自己手机,颤抖地自拍了一张。她皎洁的脸在黑暗中因为紧张,带着惊心动魄的白,非常清晰。 「吴燕夏,你现在眼前看到的东西,除了我之外,都是假的。」梁凉慢慢地对吴燕夏说,她十指在胸前相握,哀求的看着他的乱发和英气五官,「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来的这里,但我们必须赶紧离开。因为这里不是我们的世界,这里很危险的。德勤山人没有告诉我怎么才能叫醒你,但你是我的大仙,你一定有办法。所以,求求你带我离开这里,我们要一起离开这里。」 吴燕夏凝视眼前的女孩子,半晌后,他苦笑说:「我确实知道怎么离开。」 梁凉惊喜极了:「真的?」 吴燕夏点点头:「你醒过来的时候,是不是发现在棺材里躺着?」 她连忙点头。 「那其实是你在阳间的影子。」他淡淡说,「阳寿未尽的人来到这里,影子就会化成阴间的棺材。这里有句俗话说,最合适的棺材,就是你的影子。只要再重新躺回棺材里,你和影子就会一同离开。」 梁凉面色一苦,这话理论上听起来这么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又很复杂的啊。 她记得自己跟着迎亲队伍,辛苦地走了好久,东拐西绕的来到这山寨,早就忘记那棺材丢在哪儿。梁凉原本以为,那仅仅是一个超级没用的小道具啥的。 早知道拖走了。 吴燕夏望着她苦恼皱起的小鼻子,再微微笑了。他把手含在嘴里,打了个轻声唿哨,突然间,刚刚驮着吴燕夏的高马,扬蹄从虚空中安静地走了出来。 第235页 「它认识路,让它带你回去吧。」吴燕夏顿了顿,再忍不住问,「小猫咪,你身上那块南红令牌从哪儿来的?」 梁凉眼睛一亮:「怎么了?」这是他第二次主动问她问题呢。 吴燕夏沉吟片刻,才说:「这个令牌很珍贵,但也很邪门的。你回去后,不要常戴它。」 梁凉连忙点头,把那块南红令牌乖乖的双手奉上:「主人,请替我保管它吧。」 吴燕夏又被逗笑了:「你确实非常可爱。」说完后,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他真的把南红令牌接过来,随后,从自己怀里掏出个什么递给她,「我不占小姑娘的便宜,我把这个送给你。」 但梁凉一看之下,几乎没晕过去。 吴燕夏交到她手里的,居然是神灯的蛇牙,她记得吴燕夏给了自己和魏奎一人一颗蛇狗牙,但如今,怎么出现在这里? 很多念头像闪电般,她勐地抬起头,难道刚刚和吴燕夏成亲的,真是神灯吗? 吴燕夏看梁凉的脸色变得极度难看,他理解错了:「如果你不喜欢它,等回去后再扔掉。但在这里戴着它,就不会有别的东西轻易欺负你。」 他显然觉得,她有点傻乎乎的。 梁凉紧握着那颗蛇牙,也觉得自己反应太迟钝了。她甜甜笑着说:「主人,我还没问你,你的新娘子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是哪里的人?」 吴燕夏显然不想回答这问题,但被梁凉那清澈漂亮的大眼睛看着,他犹豫了会说:「夕颜。」 「什么?」 「她告诉我,自己的名字叫夕颜。其他的,我一概都不清楚。」吴燕夏慢吞吞地说。 这还真是大仙的典型作风。梁凉磨牙:「你光知道名字,就敢和一个陌生女人拜堂成亲?」 吴燕夏很正经地回答:「有什么关系。婚后我有大把时间去了解她,不需要你替我们夫妻着急。」 梁凉气得要命,但是知道吴燕夏现在智商不高,她跟他生气,就是浪费时间。她没有办法,只能再问:「你其实自己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吴燕夏平静地点头:「我知道。但小猫咪,我不能告诉你这是哪儿,因为这里不是活人应该待的地方。但我又必须留在这里,因为我已经死了。」 梁凉几乎鼻头一酸,控制不住的就又哭起来,她砸着吴燕夏的胸膛:「乱讲乱讲你老是乱讲!你还活着!你根本没有死,你死了我怎么办!我不要你这样说,你快跟我一起走啊!」 吴燕夏却依旧只是可恶的笑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根本不为她的眼泪动容,站在旁边继续打哈欠, 梁凉哭了几秒,就又拼命地用手去擦眼泪,她心乱如麻,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自己一定要带着吴燕夏离开。这辈子第一恨别人抢她洋娃娃,第二恨别人抢她男人。 吴燕夏再次催促她:「走吧,小猫咪。路上现在还很安全,但等鬼门将闭,你不知道会碰到什么妖怪。」 梁凉忍住辛酸,她低声乖巧地说:「主人,我临走前想去见你的新娘子。」 不料,吴燕夏听完她这话后神色一变,他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行。」 「为什么不行?」梁凉气沖沖地问,不直觉间,她气势强硬起来了,「你心虚什么啊?她很漂亮吗?」 吴燕夏一直摇头,只是不答应。 梁凉难得看他窝囊隐瞒的样子,简直怒火冲天,她不再管吴燕夏,自己拔腿就往那高脚楼的方向跑,非得去看看那新娘子的真容。 但吴燕夏立刻追上她,拉住她的胳膊,无奈地说:「别闹了,梁凉姑娘!」 「我没闹!」 梁凉脑海中已经闪电般的把所有事情过了一遍,她有强烈的直觉,如果要带走吴燕夏,还必须去看看那条黄金蟒——如果它真有灵性的话,就不能看吴燕夏死在这里。 这个神灯,所谓吴燕夏的「大老婆」,梁凉一直都觊觎她身份,不爽她很久了。 还有,德勤山人让她带话,说他可以不要它的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梁凉板起小脸:「我是有正事要见你大老婆的。她都没说不见我,你管那么多?」 「什么大老婆小老婆的。」吴燕夏顿了顿,他再艰难地说,「别去了,你快走吧。夕颜……她不是善人。」 「不是善人,那你为什么娶她?」梁凉立刻追问。 吴燕夏迟疑片刻,他又低声说:「别去了,我不想看你死。」 梁凉噘起嘴,她退后一步,「好,我可以不去看她,但我要你和我一起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吴燕夏坚定地说:「我不会抛下她。」 梁凉气结,她深深的感觉吴燕夏这人真是太渣男了,天啊,她以前怎么没认清他渣男本质。 「吴燕夏,你就是史上最烂最花心的大猪!」 梁凉再奋力挣脱吴燕夏的手,她长了记性,在破旧的山寨里机灵的东躲西藏的,吴燕夏的反应确实慢了很多,再加上好气又好笑,最后还真让她冲到了整个山寨里最高的高脚楼里。 但是,一冲进去,梁凉整个人就彻底懵了。 如果不是随后的吴燕夏扶稳她,恐怕会当场晕过去。 眼前的这个吊脚楼,是名副其实的「吊脚楼」。 实际上,这根本不算是「楼」,它是由一条通体金黄色的巨蛇盘桓在地面,蛇头顶着上方的屋顶,形成的潦草建筑物。 第236页 作者有话要说:  别问我是怎么想出来的剧情。。。 我觉得我能把它圆回来,我咋觉得我能圆回一切剧情orz,但行动表示啊。幻境最多四章。 以及,我忘了我说过没有,坦克没有番外。浮生之后无番外。 但坦克以后会有个全新主角的衍生文,凉夏会客串一把去。 ☆、第 117 章 巨蟒的每一层鳞片都闪烁着能迷人眼的金光, 时不时还微微弹动蛇尾。以前动物园玻璃笼里的蟒蛇,和眼前这可以称唿为气势磅礴的蛇体型比起来,仿佛就是遗弃在垃圾堆里的小树枝子。 空气里略微发呛,梁凉身为曾经的铲屎官,闻到了熟悉的、蟒蛇鳞片夹杂着的专有新鲜冰凉味道,多了股类似中药的异香。 「啊……」梁凉看着房屋中间巨蟒妖异的花纹, 感觉到真实的晕眩感。 如果这条蛇就是神灯的原型, 吴燕夏娶了它的出轨行为完全能被原谅。换成她自己, 神灯假如逼着她嫁它, 她很可能也会咬牙嫁的。 蛇真的太太太太史上最无敌可怕的东西。 梁凉看着看着就心里发凉,她至今站在下面瞅了半天,还没有找到蛇头在哪儿。越往上看, 光线越昏暗,黑暗一片 吴燕夏仿佛知道梁凉的疑惑, 他在旁边打了个很轻的响指。 突然间, 两人身边的灯火大亮, 整个高脚楼内部结构就被照得清清楚楚。 这一看, 梁凉更是面无血色,不自觉地偎紧了他。 在这个诡异高脚屋内部四五层,大概靠近房顶处, 居然用木头搭建一个半悬空平台,平台上面建有一间简陋的、类似树屋的小房间。而那条巨蟒粗粗的下半条蛇尾盘旋在地面,它昂扬起的蛇头,此刻从下到上直插进那平台小木屋里。 旁边建有一道盘桓的窄楼梯, 让人可以攀爬进小木屋。 梁凉目瞪口呆,很显然,如果自己想见「神灯」或者是什么「夕颜」,她就得沿着楼梯,走到那个小木屋里,和那巨大的蛇头「面对面」交流。 吴燕夏若有所思地扶着梁凉,他原本以为,这姑娘看到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会立刻拔腿再疯跑出门。 梁凉此刻毫无血色的靠在他怀里,哆嗦的不成样子,要搂住他脖子才能站稳。她休息几秒,鼓起勇气,就打算往楼梯的位置跑。 她竟然真的打算顺着楼梯,跑到那关着蛇头的小木屋里去。 「喂!」吴燕夏忍不住追过去,他皱着眉,显然竭力在想事情。这让吴燕夏非常痛苦,紧紧地捏着拳头,「怎么那么固执啊,你到底是谁?」 巨蟒面前,梁凉已经把吴燕夏当成蝼蚁。 何况比起恐惧,梁凉更真切的感觉时间有点不够用了,待会还要留点时间,寻回自己的影子棺材呢。 既然打定主意要去见神灯,就不要再因为胆小而浪费时间。 但吴燕夏在她身后,一伸手把那蝴蝶结牢牢地拉住,坚持着不让她往上走,梁凉像赶蚊子似得拍他的手,态度很不友好的说:「你干嘛你又干嘛?」 「我……」吴燕夏顿了顿,他重新把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你到底是谁?」 「没时间解释了,反正你自己看里面的视频就懂了!」梁凉索性气沖沖地把手机塞给他,继续头也不回地往楼梯爬。 木头楼梯很破旧,踩上去吱呀作响,台阶也极险。梁凉凭着焦虑心情支撑着,也不顾仪态,把裙子提到光熘熘腰间,迅速地拔腿往上跑,就算再累也毫不停顿,这么一口气居然就爬了一半。 只是那楼梯越爬越窄,蛇的味道越来越重,她体力一般,剧烈心跳后只觉得眼前发花,最后脚下一扭,不小心把楼梯踩空,重重摔了一跤。 刚才被吴燕夏推倒在地,小腿伤处再被磕伤。 伤口炙热,梁凉却不敢浪费分秒时间,四脚着地都要坚持地往上爬。 加油,她给自己打气,一定,一定要让神灯放走吴燕夏。 正在这时,梁凉听到后面轻轻嗤笑一声。 光亮源靠近,吴燕夏居然再次从下面的楼梯追上来,他看着梁凉这灰头土脸的样子,微笑说:「你真的是四脚小猫吗?」 梁凉虽然知道吴燕夏不记得自己,但小女人心性,不能忍受他对自己总这么嘲笑调侃,回过头也不理睬。 吴燕夏嘆口气,从后面把梁凉提起来,也不顾梁凉的挣扎,强按着她坐在布满灰尘的台阶上。他把微凉掌心贴在鲜血横流的膝盖处摸了下。仅仅几秒,她鲜血横流的伤口居然就癒合。 爬高很耗费体力,梁凉完全是凭着精神,现在一歇,就感觉腿发软,捂着胸口剧烈喘息。 百忙之中瞪着吴燕夏:啧啧,这态度转变得好快啊!黄暴小视频居然比她的哀求还管用! 吴燕夏又把梁凉脚踝仔细的检查一遍,一抬头,看着梁凉仍生闷气的样子。即使光线晦暗不明,这姑娘也当真是漂亮灵气极了,他不由自主地凑过去,亲了她殷红色的唇一下。 梁凉「啊」了声,不高兴的说:「你想起我是谁了吗就敢亲我?」 吴燕夏黯然地摇了摇头,把依旧微微挣扎的梁凉拉到自己的背上。「你应该是对我很重要的人。」他顿了顿,低沉地说,「我陪你去见她。」 梁凉心急如焚,但也知道自己走不动了,细细的手自动环着吴燕夏的脖子。 第237页 「那你走快点好吗!」顿了顿,再发抖地问,「还有,你那个大老婆平常会吃人吗?」吴燕夏以前告诉过她,蛇蜕皮后因为要适应新皮,脾气会相对敏感,可能会有主动攻击行为。 唉,还有待会见面,说什么好呢? 吴燕夏没有说话,他在梁凉看不到的地方,表情古怪挣扎着。 男人比她脚程快很多,几乎是眨眼间,他就背着她来到楼梯的尽头,那是一扇从里到外上锁的铁门。 吴燕夏放下樑凉,慢吞吞的从怀里掏出好几把钥匙,一个一个查看。梁凉本身是慢性子,但头一次觉得其他人磨蹭,忍不住小声催促,他却藉机掏出手机还给她。 屏幕上居然亮着一行字,是吴燕夏刚刚打上去的:「你还是走吧。她很危险。」 梁凉一想到要面对火车头这么大的蛇头,心里同样发抖。但她坚定地摆摆手:「走就要两人一起走!否则,你现在就快点开门!」 两人在门口僵持了会,吴燕夏的脾气感觉确实像抽了主心骨似的,很僵硬,无精打采的。他终于拗不过梁凉,无奈地开了门。 就在这个时候,梁凉突然感觉吴燕夏轻轻地摸了下她的臀,那动作也不是摸,因为瞬间梁凉感觉腰间一紧。他不动声色地撩开她睡衣,把什么东西很快地塞到她底裤里,梁凉呆了下,也没来得及喊。 腰间一坠,屁股后面囊鼓鼓的。梁凉心中一气又一定,气的是吴燕夏都失去记忆还占便宜,这也太奇葩;定的是虽然偷偷摸摸的,吴燕夏显然对她印象还不差,大概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那条巨蛇弄死自己。 前方的吴燕夏已经像没事人一样,吱呀地打开门,率先走进去。 梁凉爬楼梯的时候,做好要看蟒蛇头的心理建设,事到临头又不争气的发抖,一时间居然不敢走进去。吴燕夏现在像萤火虫似的自带光源,他一走,这附近环境又开始发暗,她咬了咬牙,赶紧跟进去。 小房间里并没有想像中骇然蛇头的存在。 房间面积不大,一张床、两把椅子和一张桌子,以及烧了半截的红烛。但问题是,梁凉一眼就看到,有两个盛装红装的新娘,一坐一跪。 吴燕夏的新郎服,依旧披在梁凉瘦弱的肩膀上,他本人白衣白裤,像个显眼的二傻子高高站着,有点不自在。吴燕夏皱眉问:「夕颜,这又是谁,这又是怎么回事?」 但两名新娘都静静的,没人主动回答。 新婚之时,新娘独自坐在房间里等待新郎,有一些浪漫气息。两名新娘就这么戴着盖头,安静的待在房间,给人的感觉邪门极了。 梁凉也被这变故弄得措手不及。 她害怕的躲在吴燕夏身后,小声地问:「你在这里娶了几条蛇啊?」 她煳涂了,怎么有两个新娘子,自己该该跟谁求情来着? 吴燕夏阴沉着脸,把问题又问了一遍,两名蒙面新娘看上去就像入定似的,也都不说话。他索性要走上前,把两个新娘的盖头分别扯下来。 梁凉赶紧在后面拉了吴燕夏一下,悄悄地对着那位跪着的「新娘」一指:「中式新娘装不是这样设计的,裙角需要在膝盖处收拢,现在戴着的盖头也没花纹。光看服装的话,坐着的才是新娘。你再问问她们是谁,不要掀盖头,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她对现在的状况一头雾水,但很快从服装的细微之处看出不同。 吴燕夏回头看了她一眼,他皱了皱眉:「既然你这么担心我的安危,过去替我掀起盖头吧。」 梁凉不由怔了:「我……我去?」 吴燕夏点头,他淡淡地说:「不是你非要来见夕颜?现在有两个新娘,我也不知道谁是她,只能靠掀起盖头来看。」 「可,可是……」梁凉快哭了,道理都懂,为什么要她掀啊。 吴燕夏沉吟地说:「如果我去掀盖头,中间出了什么问题,没人会管你,你也救不了我。但如果你先受伤,我还能把你拉回来,及时保护你。」 梁凉如果不是熟悉了吴燕夏的性格,被他这么半真半假的一唬,非得站在原地吓到流泪。 但她自己最初就被这位大仙连哄带吓的骗到手,类似套路不陌生,还有点亲切感。而且两人恋爱时间一长,对吴燕夏的脾气也摸透了几分,他有点邪气加荒唐,却绝对不是贪生怕死的自私性格,有时候宁愿自己吃点亏,做事很少危及旁人。 梁凉歪头看了会吴燕夏,决定憋着哭腔先讨价还价:「那,我要是去掀起她俩的盖头,不管发生什么事,咱们待会都要一起走,行吗?」 这话也是试探吴燕夏,她想知道,他自主意识到底还剩下多少。 可惜一说到这个,吴燕夏的状态立刻就非常奇怪。他淡漠的像木偶样的摇头,眼神再次明确拒绝梁凉。 梁凉急得都想用头撞墙,啊啊啊,不知道吴燕夏在这里被灌输了什么思想,感觉脑子有点抽啊。那条巨蟒的头藏在哪儿?还有眼前两位新娘,鲜艷的红色嫁衣看得人眼睛都疼,顾虑再三,梁凉爱举棋不定的习惯又蹦出来,就是不知道该做什么决定。 吴燕夏也像变了一个人似得,他不耐烦地要甩脱她:「你到门口等我吧,耽误老子洞房花烛你赔得起吗?」 梁凉心一横,心想她来掀就她来好了。大不了待会就看到一个女鬼嘛。 第238页 「吴燕夏,等咱俩出去后,我绝对会考虑和你分手的!」这句话既是威胁吴燕夏,顺便也给自己壮胆。 不料正在这时,跪着的新娘稍微抬了下头。 梁凉心中一动,愠怒地继续说:「到时候,就让你和,和……杨小姐在一起洞房花烛吧!」她宁愿吴燕夏挑一个正常的人类去出轨,别的女孩子都是斗小三啊斗红颜,只有自己整天和蛇啊女鬼啊搅和一起。 吴燕夏本来想拦梁凉,但听后一皱眉,他试图回忆:「杨小姐哪位,杨雨薇?」 梁凉上前两步,屏息地伸手去捏端坐着新娘盖头的一角,听到吴燕夏说出杨雨薇的名字,简直不可思议。 这猪就是想气死她对不对?他现在还能牢牢记得杨雨薇的名字。不过,梁凉很快想到,吴燕夏并不是什么都忘了,他身上还残留玩手机和会拼音打字等无用技能。 这位夏大仙在这里唯一彻底忘记的人物就是她,偏偏,德勤山人又把她送到这里,说她能把他拉出来。嗯,千万别解释为,德勤山人是因为相信爱情的力量真伟大。梁凉个性虽然天真,但她还没有天真到认为所有人都和她想法一样。 有个隐约的猜测,在梁凉脑海中逐渐浮现,却快得抓不住。 梁凉动作不停,将坐着的那位新娘子的红盖头,颤悠悠地掀起一个角。 也不知道新郎掀起新娘盖头是什么感觉,但现在,就像拆一份绝不会有任何惊喜的快递。 摇曳的烛火下,端坐着的新娘子面孔,慢慢地露出来。 那是一名面容冷淡的女孩子,岁数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五官略平,眉眼极淡,除了目光冷到令人非常不舒服,整个人气质安静,貌似没有什么攻击性。 身后的吴燕夏没料到她手那么快,一下子沉默,顿了顿,他轻声说:「……夕颜?」 场面一时有点莫名尴尬,梁凉离着最近,女孩子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不言不语。 梁凉捏着丝绸盖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紧张夹杂恐惧之中,居然脱口而出「欢迎光临……」说完后醒悟这不是在吉兆,她整张脸通红,目光不自觉地再瞄向跪着的另一个新娘。 这就是传说中的夕颜,那么旁边跪着的蒙面新娘子,又是谁啊。 也就在这时,吴燕夏突然用力把梁凉往旁边一推。 梁凉猝不及防,左脚绊倒右脚,一下子就摔到还跪着的新娘怀里。那跪着新娘的盖头,随着一撞之下,也微微荡漾起一小角,又没有完全掉落,露出半个雪白的下巴。对方的手冰凉冰凉的,她手忙脚乱地推开。 啊啊啊啊,吴燕夏推自己干什么?!梁凉脑海吓得一片空白,吴燕夏已经抢步上去,把那名叫夕颜的新娘子扶起来。 「夕颜,你怎么样?」他柔声地说。 夕颜摇摇头,依然居高临下地看着梁凉,随后,用手缓慢的比划起来。 这女孩子居然是一个哑巴。 梁凉坐在冰冷的地面,陌生的瞪吴燕夏的背影。但下一秒,她喉咙里涌上委屈热泪又默默咽下去。 坐在地面,稍微一抬头,她终于看清了蟒头藏在房间里的何处。 一团巨大的黑色影子,高盘旋在梁顶,像鎏金乌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时不时的吐出信子,无声地来回晃动脖子。随后手腕处一凉,有什么不明的液体滴下来。 梁凉第一个反应是,头顶的巨蟒正在流口水,想吃掉他们。 吴燕夏刚刚勐地推开自己,肯定是提醒她快跑,但她真的腿脚发软,也不知道跑是不是还来得及。不不不,绝对不能临阵脱逃,梁凉牌传话筒,使命必达……梁凉还在胡思乱想间,很快发现那液体不是蟒蛇的口水,而是跪在地面的新娘哭了。 对方的眼泪,从鲜红色的盖头中,沉默地落下来。 一滴一滴,正砸在自己撑着地面的手背。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补全。 我没死呢。 ☆、第 118 章 假如不是时机不对, 梁凉很想和对方一起哭。这世界太可怕了。 也许跟着吴燕夏一起久了,感染上不着调的气质。梁凉坐看右看,她总觉得,这蒙面新娘有点怪怪的感觉,于是鼓起勇气,还想把剩下这位新娘的盖头也哆嗦着掀开。 一伸出手发现, 手腕上的古币, 居然凭空又消失一枚。 不知觉间, 时间就已经流逝的太快。 梁凉这么一愣的功夫, 蒙面新娘突然手一翻,也要按住她的手。对方的指甲之前藏在袖子里,如今伸出来才发现, 那尖尖的指甲居然和手指同样长。 梁凉一下就懵了,躲也不会躲。正毛骨悚然等着那手抓向自己的时候, 整个人突然被一股巨大力量地面拖起来, 随后发现是吴燕夏。他棕色脸上有五道赤红色的掌印, 而刚刚的新娘, 居然被他五花大绑在椅子上。 「小猫,你怎么那么呆?」 吴燕夏依旧混若无事的样子,说完那句话后也没管梁凉, 随后一个弯腰,就将地面上跪着新娘的盖头粗鲁地掀起来。 第二位新娘,居然还是一个小美女。 比刚才的那个稍显冷漠的新娘风格不同,这位的眼睛水汪汪的, 因为刚哭过梨花带雨,又带有点妩媚。吴燕夏自己虽然脸盲,却向来存在着一股变态审美,招惹上的都是美女级别的人物。眼前两名新娘,气质截然不同,但单挑出哪一个都极为出众,不比梁凉长相更差。 第239页 梁凉直勾勾的盯着那女孩子的指甲,发现肩膀极塌,几乎不是人类的体型。她一下子想起来,这正是之前在窗户里看到的那个古怪倒影。 吴燕夏刚刚为什么把她往这人身上推啊? 吴燕夏已经半蹲在第二个新娘面前,他一点也不害怕那长指甲,反而用手暧昧地握着她小巧的下巴,面目阴沉,嘴里笑眯眯地问:「小姑娘,你又哭什么?」 第二个姑娘论容颜,比端坐着的第一个姑娘更美艷一些,但整个气场却有点阴。她仍然不停的流眼泪,然而红唇轻启,却妩媚的笑了:「我……正为夕颜感到难过。」 吴燕夏打量着她,玩味的说:「哦,刚刚你抢了她的喜服,代替她和我拜堂的时候,也是因为替她难过?」 那姑娘整个人都僵住:「你看出来了?」 吴燕夏很轻柔笑着说:「哎,我虽然忘掉不少东西,但你们一个个怎么都当我是白痴?我当然看出来了,不然怎么拜堂后半天没走回来,就是让你们狗咬狗。不过,我确实在路上又捡到个好玩的小东西。」他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却转过脸瞥了眼梁凉。 那眼神完全不像刚才那样呆滞,却也不似平时那般随和,反而带有股极重的邪魅可怖,在烛火背光处,甚至有点像魔王般的可怕。 梁凉整个人又都跟不上趟。 呃,吴燕夏这画风怎么不太对了,他现在是真傻还是装傻啊,如果之前装傻,那也装得太像了。此刻这种胸有成竹的劲头,完全不像是失忆后被强迫拜堂成亲的啊。从进入这个幻境,梁凉就先入为主,以为吴燕夏是被挟持、被催眠,德勤山人临行前说什么转告神灯可以不要它眼睛什么的,这一切都让梁凉以为,吴燕夏会处在一个绝对弱势的地位。 但是,嗯…… 吴燕夏好像确实是深藏不露的大仙啊,正常人的规则对他根本不适用。他在人间养蛇住凶宅,而在这里显然扮猪吃老虎,阴谋阳谋都玩得很爽啊。 吴燕夏淡淡地对她说:「小猫咪,你不是有话要问夕颜?过来问吧。椅子上那个就是。」 梁凉回过神来,也想到正事,她连忙跑过去,低声对那个坐在椅子上的女孩说:「请问,你是神灯吗?」 那个叫夕颜的女孩子闭着眼睛,也不点头也不摇头。 「我想把吴燕夏带走,可以吗?」 对方依旧沉默。 梁凉双眼含泪,无助地看着吴燕夏,意思是对话进行不下去了。 吴燕夏冷冷瞪了她片刻,又望着夕颜。他长嘆一声站起来,走到梁凉旁边,咬牙说:「小猫咪,你最好真的是我养的小猫咪,否则,你的下场会比她俩更惨。」 梁凉不由瞄了眼瘫痪在地和被困在椅子上的两个新娘,她居然对这个逆转有点满意,连忙说:「你快帮人家问!」 吴燕夏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他二话不说就把夕颜连人带椅子踹翻在地,发出巨大声响。接着,抓住对方的头颅,往地面很重的一磕,满手的血。 这也太暴力了! 梁凉情不自禁地退后一步。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况。 吴燕夏依旧死压住那沉默女孩的喉咙,他背影和姿态像嗜血打手,完全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风度,也不会同情。他残酷地说:「回答她的话——」 就在这时候,盘桓在他们头顶的巨蟒像闪电般地冲下来。吴燕夏压着夕颜还没有察觉,梁凉却一直留心着,她尖叫着:「夏夏!」 立马冲过去护在吴燕夏毫无防备的背上。 梁凉连痛也没感觉到,只感觉身后潮湿阴森,那是巨蟒张口时的感觉。 她几乎又是一下子失去了直觉。 - 「梁凉。」 是这一把平静到毫无感情的声音,把梁凉唤醒的。 她被喊了几次,突然间从混沌中打了个哆嗦。梁凉记得特别清楚,这正是德勤山人除降头那天夜晚,门外喊自己的诡异声音。但现在,那声音仿佛直接传到脑海里,伴随着水声。 梁凉勐地睁开眼睛,呻-吟了声。 她怎么又晕了。四周一片雾气,好像躺在断崖的水边。这是哪里?吴燕夏没事吧?她是被吞到蟒蛇肚子里了吗? 梁凉立马坐起来,赶紧先看了下手腕。还剩下一枚古币!幸好幸好,她还有时间补救。 吴燕夏人呢? 她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穿着睡衣,旁边的吴燕夏和两个新娘子都不见了,但……等一等。自己旁边,怎么卧有一条两根指头粗的蛇啊?虽然不像巨蟒般骇人,但梁凉依旧被吓得魂飞天外,立刻蹦起来。 不远处正有一高一矮的小小身影,向着她们的方向走来。 梁凉惊慌的想逃走,然而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固定着脚步,整个人根本动不了。她内心焦急迷茫,想到自己时间不多,恨不得又要哭了。 这时,有一句话从远方飘到耳朵里:「……夏夏,你胆子怎么那么大?」 夏夏?难道是吴燕夏?他来了,太好了,她还找他呢。 梁凉立刻高兴起来,抬头往远处望去。 那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已经走近,正是两个山野少年。 矮的那个,大约六七岁,是个小学生的稚嫩模样。高的那个则是初中生,背着个竹筐,都穿着少数民族服饰。奇怪的是,高的少年一直殷勤地拉着矮的男孩喋喋不休,但小男孩爱答不理,只听少年又来回的说什么:「夏夏你怎么跟个小娘们似的整天那么安静……」 第240页 梁凉不由吃惊的捂住嘴巴,她目光看着那少数民族的小男孩,一副淡漠,眼神清透,相貌没长开,轮廓百分百就是吴燕夏的模样。 她居然看到了童年的吴燕夏!难道是自己中了蛇毒,无药可救,临死前出现幻觉了?自己也要死了吗? 梁凉彻底呆住,听到那个少年还在绘声绘色说:「……一到七八月,就经常有野蛇来家,尤其是咱们家还是第一个装上空调的人家,蛇就喜欢凉快的地方。蛇有灵性,很多人在午睡的时候,一醒来,发现额头上有条蛇趴着。蛇就喜欢用人的额头当凉蓆,啊哈哈哈哈哈哈嚯嚯嚯!」 梁凉听得不寒而慄,但走在旁边的小吴燕夏依旧是无动于衷的样子,他只是冷淡地重复一遍:「小舅舅,吵死了。」 那小舅舅一龇牙,也不耐烦了:「你大中午把我叫出来,耽误我看浪客剑心,说吧,到底要我干什么?」 「给我捉一条蛇,我想养蛇玩。」小吴燕夏平稳地说。 少年闻言一副吐血的表情:「……我上次坑了你,让你病了仨月,但你容我缓缓行吗,再这么乱搞,你大舅真的会揍死我的!再说,捉蛇哪有这么容易?」 小吴燕夏顿住脚步,他亮晶晶的目光向梁凉的方向看过来,不知道为什么,梁凉脸有点红了,连忙捋了下头髮,顺便捂住胸口。 小吴燕夏已经淡定的开了筹码:「帮我捉蛇,三个月的零花钱归你,帮你写暑假作业,带你吃鸡。」 小舅舅立马改口:「捉蛇这个容易。我到时候从集市搞点鹌鹑蛋,蛇就喜欢那个味道。今晚给你捉。」 「不用了,我只养我看上的蛇。」小吴燕夏伸出手,遥遥地往梁凉这个方向指了下,「那条挺好。」 小舅舅的目光也迅速地看过来,他的视力同样极好,穿透梁凉的身体,聚精会神地定住她脚下的那条蛇:「好吧,夏夏小姑娘,我考考你,这是什么蛇」 「大王蛇。」 「……臭小子,你记性怎么这么好?吃.屎吧你!」 随后,男孩悠哉地等在原地,少年则蹑手蹑脚的拨开长草走过来,蛰伏片刻,闪电般的把梁凉脚下的蛇掐住七寸,再手忙脚乱的塞到后背的草篓子里。 他全程都没有抬头看梁凉,仿佛看不到她这个人。 梁凉心里的疑惑到了极点,却已经恍惚知道,自己处在一段记忆当中。然而想走,根本走不掉。 她身不由主的,跟着小吴燕夏和他小舅舅回到家。 高脚屋下小方桌上,面前摊着一本《银河铁道之夜》,肯定是小吴燕夏看的。他曾经跟梁凉说过不少童年的情况,童年暑假经常来外祖家玩耍。只不过,梁凉完全没料到,如今随和的吴燕夏在小的时候居然冷口冷面,沉默寡言。 一大家子吃饭的时候,梁凉猝不及防的就看到了她未来的婆婆、公公还有所有亲戚。但她未来的老公总是神游天外,吃完饭就独自熘达回来,蹲着看草篓子里的大王蛇。 下面欢声笑语的聊天,小吴燕夏极坐得住,他看完蛇后就继续看书,面容专注。梁凉旁看着,心里想,夏夏小时候皮肤没那么黑嘛。 看到了半夜,小吴燕夏自己沉沉地睡去。 突然间,那装着大王蛇的草篓子稍微摇了摇,一个赤.裸的女孩子突然出现在床边上。月光照进来,容颜微冷,肌肤光滑,居然就是夕颜。 梁凉这时候已经不惊讶了,她知道自己正进入到夕颜,也就是神灯的回忆里。 可是现在走也走不了,索性就看看,神灯和吴燕夏都有什么样的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可能要像尖叫鸡一样嚎到结尾。 ☆、第 119 章 小吴燕夏上学读书后, 大多数时间都和父母共同住在县城,假期才会回苗寨逛一圈。 每次回外祖家,小吴燕夏和小舅舅都处于彪悍民风的相爱相杀当中,他会用老庄的「曹商舐痔」来恶毒骂人,这成语直接翻译过来就是舔屁-眼儿,小吴燕夏同样也喜欢不动声色地把小舅舅偷偷租的小黄碟儿, 往蛇多虫多的草丛里扔。 小舅舅的打击报復更顽劣一点, 假装领着外甥在大山林里闲逛, 随后把小吴燕夏往荒郊野外一抛, 自己拔腿跑回家,悠闲的看动漫和黄碟,任他在外迷路至少四五个小时, 顶着暴晒走回来,差点脱水。 幸好, 小吴燕夏每次都安安全全的到家。 除了持续幼稚又危险的斗殴, 舅甥大多数时间都是狼狈为奸、共同吃鸡的亲密关系。 大王蛇养了还没两个月, 暑假结束, 小吴燕夏需要重回县城读书。 小舅舅正在开展他第八段早,不会帮着养蛇。临走前,小吴燕夏决定把这条大王蛇放回野外。 因为这条蛇身上带有紫花纹, 他为这条蛇取名为「夕颜」。 「夕颜」是日语舶来词,其实就是山野里非常常见的牵牛花,苗民经常拿它来做隔着篱笆的花,全草都可以入药, 也可以治疗日常的蛇伤和跌打疼痛。 梁凉看到这里,小小地啧了声。她早就观察到,吴燕夏之所以知道「夕颜」这么文艺的名字,完全因为小舅舅偷偷藏着的众多黄色书籍里掺杂一本《源氏物语》。小吴燕夏当时感兴趣的挑出来,把未删节版的书,一字不漏地看完。 梁凉怎么记得,那本书虽然是名着,也有大量猎艷描写。吴燕夏刚上小学就看这书,还仔细看了好几遍,各种查字典。 第241页 不纯洁,真的就是不纯洁! 小吴燕夏把大王蛇放回山坡中,也没挥手告别,背起草篓就跑走了。他童年有点沉默和神叨,本性还是极洒脱的,天性不做这种婆婆妈妈的事情。 又过了好一会,四下无人,夕颜才再次现出原形。 她冷淡又厌恶地望着小吴燕夏逐渐缩小的背影,摇了摇头。与此同时扬起手,那条大王蛇的身体也粉碎成灰。 梁凉这才知道,夕颜身为千年蛇精,可以随意附着其他蛇身,并不需要总用黄金蟒的原型。而这时候,她并不像对吴燕夏高看一眼的模样。 时光很快又过了第二年的夏天,稍微长高了点的小吴燕夏,再次重新回到苗寨。 已经开展第二十段乡村早恋故事,且开始偷着买保险套的小舅舅,用一种「舅都懂,舅带你见识好东西」的深意语气,问外甥这个暑假想干什么。小吴燕夏闲闲地翻了一下小舅舅收藏的黄漫画,再随手放下:「也没什么事,不然,你再给我捉一条蛇来养。」 「……你怎么天天都想养蛇?你干脆别回去,住到我们山里吧。」 小吴燕夏闻言露出白牙,他眼睛越发清亮,目光一转,那股奸猾劲头完全不逊于少年小舅舅,甚至露出和长大后一模一样的坏笑:「因为你姐不让我在家里养蛇,偷养了几条蜈蚣和毒蜘蛛,也都被她剁碎了餵鱼。」 「我姐……臭小子,我姐不就是你妈妈吗?你放尊重点!」 小吴燕夏也懒得废话,从兜里掏出一张五十人民币放在桌上:「给我捉蛇。」 小舅舅奋三日余烈,前前后后的,捉来足足十五条蛇。他的外甥却不满意,嫌弃太瘦,太肥,太长,太粗,太小,太丑,太黑。 小舅舅听得头晕,感觉为区区五十块钱卖命不值:「吴燕夏你娘们儿起来有完没有?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捉一条,你爱养不养。」 梁凉此刻正躲在树林里,旁边的夕颜,今年又换了一条全身漆黑的乌梢蛇附身。它静静的伏在草丛的岩石下,安静的没有动弹。 与此同时,小吴燕夏锐利的目光又飘到她的位置。他摸着小下巴:「那里有条黑蛇,看起来挺不错。」 话音刚落,小舅舅就饿狼般地扑了过来。尚未回神的夕颜,再次活捉到草篓子里,梁凉的脸都黑了。 这一年夏天,化身乌梢蛇的夕颜,被小吴燕夏重新取名为「黑铁」,无论它如何挣扎,再度被迫在笼子里圈养了整个暑假。 小吴燕夏的暑假依旧很快活,疯玩、写作业和读书。不过,每天清早和临睡前,小男孩也会盘腿坐在地上,长久地盯着蛇笼里的蛇,不知道是在观察还是在发呆。 梁凉看着一幕并不奇怪,吴燕夏直到现在,都是显得古怪又不相宜的独特个性。可是当时,夕颜第一次见到这种性格的小男孩,世界头一次有人捉了蛇,只是「看一看,观赏一下」。她几次在深夜现出原型,坐在旁边,仔细研究着小吴燕夏的睡颜。 到了开学回县城,吴燕夏延续惯例,毫不留恋地又把乌梢蛇放回山里。梁凉还没来得及把「渣男」念叨一遍,却下意识回头看夕颜,心里蓦然一沉。 就在这个时候,夕颜看着吴燕夏的眼神,已经有点不一样了。 果然,吴燕夏考上大学前,他偷偷摸摸地养过不少兇勐甚至危险的动物,其中也包括蛇。 也许真的有眼缘,他每次都能从一堆蛇里,精准的挑出夕颜附身的蛇养,自己却又浑然不觉。后来慢慢的,就成了夕颜主动现身,主动寻求被圈养。 这种日子持续到十四岁,吴燕夏终于结束了开野生动物园的爱好。 他漫山遍野的玩过,如今又玩腻了,开始专心读书。文理分科后,吴燕夏在文科里如鱼得水,最后一年的模考中晋升到无敌学霸位置,直接考取全国顶尖大学。 谢师宴上,梁凉看着吴燕夏的五官已经和如今一模一样,非常漂亮又不规矩的桃花眼,但神情总是无所谓,对什么都笑嘻嘻又无动于衷的样子。她心里极度高兴却也酸得不得了,不自觉的流下眼泪。 而与此同时,夕颜化成人形,正独自立在窗外,不知道如何靠近。 夕颜是千年蛇精,也是一个哑巴。吴燕夏为她取了不少的名字,始终不知道那些蛇的身体里住着同一个灵魂。 吴燕夏收拾好行李,准备滚去大城市念大学的前一个夜晚,又被小舅舅灌了不少酒,爬到床上,不带任何心事的睡了。 青年的面容沉静,陷入睡眠时,微微有些内敛深思的假象。 蛇精再次静悄悄地出现在他的房间,在床边独自坐了半宿。天微微亮起来的时刻,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她爬过去,将吴燕夏颤抖地抱在怀里。 梁凉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夕颜的回忆,还是紧张的脱口而出:「你想做什么啊!」 蛇精的眼帘微垂,她低头,轻轻地吻了一下吴燕夏的眉毛。可惜只是这么轻轻的一吻,睡梦中的吴燕夏就露出极度痛苦的神色,仿佛想睁开眼睛。 夕颜仿佛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匆匆忙忙间,转身就跑走了。 梁凉终于不想再看下去。 思绪到现在,她确实被夕颜,不,或者说神灯的故事吸引住。但问题是,这个故事的男主角是吴燕夏,她站着旁观,难免有点心惊肉跳和吃醋不快。 第242页 老实说,吴燕夏在某方面非常无辜,他根本不知道神灯的存在,这位大仙在世界上感兴趣的事情太多,把童年养过的蛇丢在脑后,也情有可原,他更料不到它成精。 可是,梁凉心里就是很难过憋屈。她东挪挪西碰碰,试图挣脱出这种记忆。 正在这时,耳边突然像丢了炸.弹一样,炸出不少杂音。 夕颜之前脑子里的回忆画面,总是清晰无比,似乎她化身为人,会是一个非常冷淡和不谙世事的女孩子。但现在,梁凉听到她脑中有人急促的说话。 这些声音好似一把锥子,就要破开头。 「小蛇精,我帮你与吴燕夏结个婚约,作为交换,你需把眼睛给我,还需……」 「蛇精姐姐你帮我杀一个人吧,我只差一个就可以投胎,反正你喜欢他,杀了他之后你俩就永远在一起……」 也正在这时,神灯的所有回忆彻底断裂,四周有浓重的血翻涌而上。 梁凉感觉眼前一黑,周围的景象消失了,背后有什么像波浪一样冲击着她,随后她整个人七荤八素的,从高处直摔下来。 眼前烛火闪耀,接着,梁凉的额头狠狠地砸在一个人的胸膛里。她居然掉到下面满脸阴霾的吴燕夏怀里,他伸臂牢牢地接住她:「你个小疯猫!」 梁凉定睛一看,自己居然又回到那间新房。 一切,好像停留在自己刚刚被蟒蛇吞啮后的几秒。 两个新娘依旧维持刚才的姿势,不知名的姑娘正阴森森地瞪着他们,骨头像被什么打断,完全站不起来。而夕颜依旧披头散髮,满额头鲜血的趴在地面,想扶稳身体。 两人的头顶上方,巨蟒张出大嘴,从喉咙里吐出梁凉,随后就死气沉沉地垂在高粱上。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本来想攒字数多点,但这么发吧。 ☆、第 120 章 梁凉在怀里茫然地看着吴燕夏, 不知道他依旧存在于神灯的回忆中,还是真实人物。 那一双平时瞳仁清浅寂静的眼睛,现在布满着血丝。 吴燕夏略微一眯眼,对着她露出一个极富意味的笑容。接着,梁凉感觉搂着她的手臂一动,腰间传来冰冷与滑滑感, 他无比自然地拨开她内裤, 拉出之前悄悄地塞进去的东西。她看呆了, 那居然是一块布包裹着的, 半个巴掌大小,一个呈现乳白色的浑圆体蜡烛球,最上面烛芯已经被点燃, 亮着淡淡的莹蓝色火苗,火苗跳动, 冒着轻微的白烟。 吴燕夏低头轻轻一吹, 掌心里的蜡烛, 瞬时熄灭。 他将梁凉放到地面, 看到自己手上依旧沾满殴打神灯后染的鲜血,就把梁凉仍然披着的新郎袍拉下来,厌恶地擦了擦手。 「这种冥界蜡烛燃烧后没有温度, 但越烧烟会越浓,蟒蛇进食时喉咙脆弱,随着发呛就会因为应激把你吐出来。即使它最终把你咽到肚里,白蜡融化也会让它无法继续进食。」 梁凉瞧了瞧吴燕夏这种极笃定样子, 脑中把前因后果转了一下,顿时明白了。 她惊讶地问:「你……之前是故意在蛇面前露出自己后背的吗?」 吴燕夏侧目看了看她,没作声。 梁凉不由哆嗦了下,退后两步。 这大仙的心计未免太可怕,他以前被降头和蛇精耍得团团转,看来是懒的多想。怎么来到这里,失忆后的吴燕夏就跟变了一个人,他往她内裤里预先藏了蜡烛,再故意把她往前推,又露出自己的破绽,居然是料定她能捨身救他,最后以她做饵去引诱悬樑的巨蟒吞食,伤了巨蟒。 一举三得,巨蟒、蛇精、女鬼,包括梁凉自己都受了伤,某人依旧安然无恙的看戏。梁凉心思这么细,之前都硬生生的没看出来他是装傻。 梁凉半点话也没有,默默地想:怪不得,怪不得德勤山人一直算不准吴燕夏的命,这猪稍微黑化起来就兼顾全场啊!神灯喜欢他,真是瞎了眼。 等等,她好像没资格这么说。 吴燕夏也没管继续三个神情各异的女孩子,擦净手后把新郎袍往旁边随意一扔,安稳地坐回另一个太师椅。 他面目本来就阴沉,此刻就像黑白无常合体似的:「一个一个,给我解释到底怎么回事。三个女孩子,各个突然发起骚就往我身上扑。我认识你们么,能让我死的清净一点么?」 「你真的还没有死!」梁凉忍不住纠正,「你还在抢救呢!」 吴燕夏瞥了她一眼,他勾了勾手指:「最傻的梁小猫,你先过来跟我说话。」 梁凉对放飞自我风格的吴燕夏非常陌生,哪里敢靠近。 她把正趴在地面、满头鲜血的神灯扶起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刚刚被吞入蟒口,并没有遇到危险,反而看到神灯的满满回忆。对方暗恋过程让梁凉心有同感却非常酸涩,也为她的真挚感动。 梁凉看着神灯,蛇精的脸色和眼睛都黯然,额头上依旧有血珠流下,但精神还清醒。吴燕夏刚刚压制她的动作毫不留情,完全不顾忌手下是女孩子。 「他现在脑子秀逗了,你不要怪他。」梁凉轻声说,「你知道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神灯微微垂下眼睛,她伤势并不重,但任何女人被自己喜欢的男人毫不留情的当作物品殴打,这种心理冲击极度难过。 梁凉硬着心肠:「他现在这样,也有你的原因吧。都是你联合那女鬼,害吴燕夏和魏奎变成这样的对吗?最后那一次根本不是德勤山人的大徒弟,是因为你……」 第243页 神灯动了动嘴巴,梁凉看到她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无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梁凉忍不住也哭了,旁边塌着肩膀的女孩子冷哼一声,阴森说:「夕颜姐姐,我当初就让你杀了她!」 吴燕夏看梁凉不听自己的话,反而和夕颜窃窃私语,他也不动怒,随手把抢来的手机往桌面一拍。 顿时,屋子里传来一阵破碎而急促的媚态呻-吟,打断梁凉和神灯的悲凉气氛,有个声音甜蜜地轻喘「老公,好老公嘛……」,声音迴荡,正是梁凉亲热时候的声音。 梁凉脸一白,吴燕夏太无耻了,居然把两人那段私密视频公放!她情急中扑过去要夺手机,结果被他揽到腿上,牢牢地握着腰,整个人虾子似的圈着都不能动。 吴燕夏低头又随便吻了她颤抖红唇一下,轻浮的低声说:「小猫咪,你被我插的时候,叫得是好媚啊。」 梁凉平常被他蹂-躏惯了,即使刚刚被吴燕夏占便宜,都没冒犯感觉。但现在目睹神灯的暗恋,又知道吴燕夏和平常不同的自私算计,她整个人不自在极了,好像被陌生人侵犯那种极度惊恐厌恶的感觉。 她没演过这剧本!她喜欢的是以前那个有点白痴的猪! 吴燕夏定定地凝视着梁凉羞愤而涨红的脸,手掌死按着她的背,也感受她背后冷汗唰得流下来。 他玩味地评价:「三个女孩里你长得最一般,脑子也最呆,嗯,手机里那些自拍更是俗里俗气……」 梁凉胆战心惊地想,吴燕夏刚刚在楼梯里不仅看了那黄暴视频,还猥琐地看了她相册里别的照片!渣啊,吴燕夏简直突破自己对「渣」的定义。 这话敢怒不敢言,她只能移开目光,愤愤地说:「等我们回去后,你可以提分手的。」 吴燕夏却微笑了:「但只有你对我口味,我想,我以前应该喜欢过你,所以我现在也不会伤害你。你自己走吧。」接着,他修长的手指对着屏幕轻轻一点,把播放半截的视频删除,「傻小猫,以后别再被男人忽悠着录这种视频。」 梁凉愕然,身体就被推下他的膝盖。 吴燕夏说一不二,他冷漠地硬拖着她的手,就要把她先丢出这个房间外,再打算继续审剩下两个新娘。梁凉回过神立刻拼命挣扎,眼泪又开始流:「你讨厌啊你,我们要一起走!」 她内心绝望极了,感觉自己同样蠢,吴燕夏这么果断,玩收纵游戏那么自如,可她甚至比神灯更蠢,是中蛊中降头快死掉都化解不了的执迷不悟,面对这样的吴燕夏依旧无法割捨,也不甘心把他让给任何人任何女鬼任何精怪。 吴燕夏拿捏住她根本不费力,梁凉马上就要被直接扔出门,怎么挣扎都没效果,情急之中,看准他□□,打算踢过去。可是脚刚抬起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吴燕夏就满脸痛苦的倒下了。而她那一脚结结实实的踢中男人的敏感部位,他痛得再翻个白眼,直接晕了。 梁凉抬头一看,满头鲜血的神灯正站在身后,怔怔地伸着手。 在神灯的回忆里,她只要化为人形,主动去触碰吴燕夏,他就会极为难受。这效力依旧存在,梁凉想,怪不得吴燕夏刚才撺掇自己先掀盖头,只敢拽着头髮打神灯,就是忌惮这个。 神灯沉默地收回手,她不敢看梁凉,转身回到那个面容怨毒的女孩子旁边,比划的交流什么。 梁凉跟过去,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神灯,你必须把他送出去。」 瘫痪在地面的女孩子斜着剐了梁凉一眼,还要说什么,神灯迟疑片刻,就坚定的点了点头。 随后,神灯用法术定住昏迷的吴燕夏,梁凉担心的握着他的手,但吴燕夏伤势的部位,又不敢去检查。 神灯则犹豫片刻,转身把地面那个女孩子扶起来。 「笨蛋夕颜。」女孩子阴阴地骂了句,「五年的时间,你都能浪费,耽误了我这么久!」 梁凉小声地问:「你……你是那个中降头里的女孩子吗?」 她刚想继续问对方为什么要缠着魏奎,正在这时,耳边听到一阵哗哗的水声,似乎有水流倒灌进这个高脚楼。没有任何徵兆,楼底地面一阵发抖,随后「嘭」的声,四周墙壁突然间垮了,脸颊生疼,是被外面刮来阵阵的陡峭冷风所吹拂。 这个时候,梁凉才发现,整座破旧山寨被不知道哪里涌来的黑水淹没。 几乎眨眼,洪水冲破一切阻碍往高位迅速的蔓延,水位秒速上升。那洪水极黑,声音隆隆又幽深,带着股很冰冷的味道。 幸好整座楼被巨蟒撑起,之前蔫蔫的巨蟒从容地抖了抖身子,一抖尾巴,天神一般的从水底升起,折起脖子就把四个人撑到了头顶。 「一年涨潮一次的黄泉海水。」女孩阴森的往下看着,她依旧瘫痪着手脚坐在蛇头,「地心涌出,腐蚀一切肉躯,只要把吴燕夏推下去,他这辈子魂飞魄散,永世无法超生。」 梁凉在女孩的冷笑声中,不动声色地挡在吴燕夏面前,她定定神,把话题岔开:「这水腐蚀一切,这条蛇为什么可以游在里面?」 女孩看梁凉胆小,没料到她真的敢和自己搭话,再听到梁凉的话,脸色一变,仿佛想起什么。 「夕颜!」她怒声说,「你居然让自己的真身沾了黄泉水,你不想活了?」 他们重新暴露在这个昏沉的世界里,头顶无光,身边是浮雾。脚下的山寨被毁,除了水就是彻底的虚无,又给人极度的遐想空间。 第244页 极遥远的地方,梁凉仿佛看到,好像有什么灯的光芒在闪。 巨蟒同样抬头望了望,水中肚皮一个反转,却背对着光亮方向,凫水而游。 梁凉不由有些紧张,神灯抓住她的手,用力地写:棺材。梁凉才知道,神灯是先帮她找自己的影子棺材。 梁凉连忙问:「吴燕夏告诉我,活人的影子在这里都会和人分离变成棺材,但他自己为什么还能有影子?」 神灯还没回答,那女孩就冷笑说:「你是被瞎眼老头硬送来的,身影分离。吴燕夏却是直接被夕颜掠过来的,自然没这种问题。」 梁凉暗自心惊,按照魏奎的猜测,原本是大徒弟来找的吴燕夏的麻烦。但是中途肯定又发生了什么变故,最后,变成神灯联合这女鬼一起把他捉下来。 但万万不料在这里,吴燕夏本人居然成为了最大变数,她感觉自家这位大仙通吃黑白两道,特别安贫乐道的性格,反正在这里无牵无挂了,就愉快的彻底扭曲成冷酷傲的性格。 德勤山人猜得了开头,猜不了结局啊。至于梁凉自己,她真的要考虑下分手这事了。 巨蟒除了头部都沉在水下,游得飞快。 说话间,巨蟒就已经发现目标,神灯突然站起来,向下甩出一条金色的粗绳结。水声泛动,顺着绳索拉出了一顶闪烁的,周身泛着银白色光芒的棺材,棺材板上面刻着梁凉的生辰八字。 神灯让梁凉确认上面的出生日期,随后,巨蟒在水中灵活的调转方向,又向那光亮处全力前进。 女孩满脸怨恨的说:「夕颜,五毒之物本来就难以修道。你活了一千年,却蠢到了这种地步!你什么都不想要了吗?」 梁凉捏紧尚存的古币,她也知道,这段时间可能是自己最后知道真相的机会。于是同样迅速地问:「我把吴燕夏带回去后,他真的能醒来吗?」 神灯的眸子恋恋不捨地看着依旧昏迷的吴燕夏,她没理睬那女孩,对梁凉点了点头,比划了三的手势。 这应该是说,三天后就能醒。 梁凉松了口气,又问:「吴燕夏家里的那个女鬼,」被那个女孩子一瞪,却追问,「她会继续缠着别人吗?」 女孩子仿佛也对这个问题感兴趣,她惨白的面孔紧紧地盯着神灯。 神灯的平静目光依旧黏在吴燕夏的脸上,但她从容的笑了,摇了摇头。 「你!」女孩大骂,伸出长长指甲的手想去掐她,却又无力垂下。 梁凉已经看出来,那女孩除了嘴头厉害,四肢彻底不能动弹:「德勤山人托我告诉你,他可以不要你的眼睛了。」 一直找机会想替德勤山人传话,但这个幻境里发生的情况前所未料。 但神灯闻言,依旧只是无所谓的点头。梁凉看她那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那女孩再尖利说:「夕颜,你千年的道行,认识他才几年?这只是情劫,杀了他!你既然那么心慈,怎么就不能再成全我?我求了你五年,我也能帮你得到他!「 这是什么意思?梁凉还想继续追问,这时候,身下一颤,巨蟒终于从海中游到陆地。 梁凉抱紧吴燕夏坐稳,低头一看,突然轻轻捂住嘴。 巨蟒身下的虚无中,全是光点,就像gif的海葵动图,又像吴燕夏电脑桌面的星座图状的宇宙夜空。她看到了不远处巨大的地府拱门,居然是一垂幕帘,正优美而缓慢的下降。成万上亿的亡灵在暗夜之下,纷纷地从外到内,安静回归,动作和谐,阒然无声。 川流的幻影当中,只有巨蟒依旧执着地往外游动,身下的光点纷纷让道。那种逆行,让人恐惧又兴奋。 人,真的会有来生吗?那个女孩不惜伤害他人,用尽一切可能也要换取投胎的机会,也许是因为再获取一次鲜活的生命体验,真的很值得吧。 黑暗中,传来那个女孩的低低声音:「吴燕夏在地府里只忘了梁凉,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会死。他怕自己死后,变成我这样不人不鬼的东西缠着她,所以刻意让自己把她忘了。」 梁凉惊讶地回头,那女孩却望着神灯,两只眼睛全是闪烁凶光,似乎很不甘心就这么放走他们。 「他这辈子都不知道你的存在,而你如果当冥守,可以把他留在这里!有我在的时候,你还可以碰他,上次你不是就能碰到他了吗?」她狂热的低语,「他们那些人觊觎的是你的蛇骨和眼睛,他们都是坏人,只有我才为你好……」 梁凉心里一沉,虽然她听得迷迷煳煳,但那女孩是在不怀好意的挑拨神灯,立刻斥道:「你不要乱说 !」 「我乱说什么?」 梁凉磕巴地说:「神灯之所以放走吴燕夏,是因为……她了解你不懂的东西。」 神灯这时候也无声地调转目光,没有表情的看着她。女孩也说:「夕颜了解什么?」 冥界大门越来越近,然而身下的巨蟒却放缓游动,甚至逐渐停止了前进。 完了,梁凉急了,开始出冷汗,她真的没想到最后关头还能出这种变故,脑中出汗,嘴里镇定的回答:「神灯陪着吴燕夏长大,她了解他小时候的生活。她比任何人都知道,他是怎么一步步的成长为什么样的大人。就是这样,她了解其他人所不知道的吴燕夏,所以,她主动选择不去打扰他的生活……」 第245页 说着说着,自己真的都编不下去了,她面色苍白。 神灯却再度微微的笑了,梁凉紧张极了,也不知道这条蛇活了一千年这话是真是假。但神灯的眼泪来得快去的也快,再次恢復了刚刚记忆里那种波澜不惊,又带着温柔的扑克牌脸。 可以确定的是,这张脸背后隐藏一个感情充沛的心。 她突然开口,沙哑的说了句:「梁凉。」 梁凉不由呆了,神灯不是哑巴吗?而且这诡异的声音,怎么是神灯发出来的? 神灯又清晰地说了句:「梁凉。」 随后,把手里的那根牵着影子棺材的绳索递给她。 梁凉下意识接住,但突然间,神灯就凑到她跟前,鼻尖碰鼻尖,纵长的瞳孔直盯着自己,眼睛如弹珠般的瞪起,嗫人的光辉可怕极了。 梁凉吓得吱了一声,挥手就推过去,这完全是条件反射。这一挥,好像就戳到了神灯的眼睛,她感觉手腕一轻,骨头好像从胸口裂了,再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把自己拽了出来。 杨雨薇在医院里烦得要命,梁凉的头越睡越沉,最后直接像小猫样搭在她膝盖上,连去卫生间都无法脱身。 「笨蛋。」杨雨薇无奈地想,是不是男人都喜欢这种白幼弱的生物?而旁边那个老头始终念念有词,令人头晕。她脑海里想的却是大学时期的吴燕夏,也不知道什么感觉。 不知道几个小时过去,魏奎跑回来了,他喜气洋洋的说:「坦克抢救回来了。那傻逼怎么样?」看到杨雨薇在场,啊了声。 也就在这时候,梁凉一下子坐起来。 ☆、第 121 章 坦克比吴燕夏早三天醒过来。 兽医评价这条泰迪奇蹟般的復甦过程, 也用了「不可思议」这四个字。它的三条腿都粉碎性骨折,嘴里摔断五颗牙,一只眼睛爆裂性失明,内脏也有极大损伤。虽然抢救过来生命,但也处于瘫痪状态,以后需要坐动物轮椅才能前进。 简单来说, 坦克已经是一条废狗了。 它住进了动物医院的icu病房, 而躺在笼子旁边的病友是一只糖尿病晚期的老白猫, 奄奄一息。它的主人是一对老教授夫妻, 每日红着眼睛来宠物医院探望,他们的女儿也表示,宁愿花费高昂的诊金, 都不轻易签安乐死的协议。 「多让它活一段时间。」女儿流泪恳求。 宠物医院里,魏奎沉默的在旁边站着。 他以前认为, 人对这种小事和细节那么执着, 通常会显得软弱局气。如今发现, 很多有意义的大事是一点点小事和细节积累起来的。 人心很脆弱, 面对大事尚可保持镇定,倒是会因为小事而彻底崩溃。 坦克的手术很顺利,在第三天后就开始恢復意识, 平静的进入第四天。 但是「萌萌哒夏夏占星师」公众号,已经发表致歉声明,停止运营一周。 梁凉度过她这辈子最孤独的五天。 在最后的幻境里,梁凉和神灯对视了几秒, 很快意识到不对,因为神灯嘶哑地叫了几声她的名字后,唇角就有一丝鲜血溢出。 那是一个非常寂寥的微笑。 让人仅仅看一眼,就感到难过极了,好像露出笑容的人,正在诀别似的。 而也就是此时,他们身下的金色巨蟒饱满的骨肉,瞬间萎缩,原地化成一架巨大的枯骨。 电光石火的功夫,四个人都自头骨露出的缝隙中失去平衡,落体下坠。梁凉刚刚因为神灯的突然靠近,松开了吴燕夏的手,就在手鍊把她彻底带走前,还惶然地想再去拉他。 已经晚了,吴燕夏人事不知的下坠,两人的距离有点远。 最后的几秒,梁凉仿佛看到神灯把他往自己这里用力一推,而那毒蛇样的女孩伸着长指甲,再度愤怒叫了声什么。 随后,她就重新坐到医院的椅子上。 德勤山人感觉到梁凉的清醒,立刻摸索着凑上来问:「小姑娘,里面情况如何?如何呢?」 他那表情非常急迫,而且透着让人不舒服的古怪和急迫。 魏奎皱了皱眉,就要拉开他,但梁凉突然一抬头,瞳仁里居然成为蛇一样的成为细缝,死盯着德勤山人。 德勤山人明明目不视物,却惨叫一声,白雾瀰漫的双目流出两股黑色的血,踉跄地倒退几步,坐倒在地。 魏奎和杨雨薇都愣了愣,迅速地先扶起梁凉。 又过了会,梁凉才回过神,她感到一阵头痛欲裂和晕眩,稍后用力眨了眨眼睛,终于自我意识归位,眼眸恢復平常的清澈。 「啊?」她挣扎地问,「我,我终于出来了?夏夏他怎么样?」 「他还在手术。你不是一直都在医院,从哪儿出来了?是睡傻了吗?」 魏奎转头一看,德勤山人几乎在地面爬一样的跑走,撞开护士,完全没有世外高人的风度。 「那老头又怎么了?」他奇说。 梁凉同样不知道。 她只知道,出了幻境后,头持续地痛了半个小时,基本非常恍惚。 手机已经无法开机,怀里的南红令牌也不见踪影。就在这个时候,标着吴燕夏名字的手术室灯变了颜色,随后门开了,有不知道是医生还是护士,用胳膊擦着汗,先走出来。 梁凉因为刚才晕眩,还在反应不及地坐着,杨雨薇和魏奎立刻迎上去:「请问……」「他怎么样?」 第246页 「手术成功,谁是病人家属,过来再签字。」 吴燕夏的脑部手术风险极高,任何微小差错会让情况极坏的发展,术后又被插了氧气管,鼻饲管,以及导尿管,和植物人没任何区别,再推进高压氧唤醒治疗。 他推出手术室就进了icu病房,但依旧处于危险期。 接着六天的时间里,梁凉也不知道是怎么撑过来的。在她的坚持下,新吉兆依旧如期开业。魏奎、梁凉的父母,城里的一些高端美食博主,甚至杨雨薇都赶来参加了新店剪彩。 桑先生看着杨雨薇在下面矜持的鼓掌,而自己又被献鲜花又被主动要求拍照,感觉走上了人生巅峰。这种被关注让他暗爽,但又得压抑着暗爽的感觉,面容显得更黑光锃亮。 所谓人逢喜事良心长,桑先生抽空转身问梁凉:「老闆,你怎么没穿蓬蓬的大裙子?」 梁凉前一段时间为了新吉兆的开业,奋勇地海淘了不少隆重风格的 lo 裙屯着,本来还纠结穿哪套,没想到今天直接穿裤装来了。 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裤子,除了脖子上那一串很小的蝴蝶结项鍊,戴着圈圈耳环,非常素净。 梁凉的妆是请化妆师画的,眉眼明丽,笑容也极美,可惜那美就像挂在白墙上的一幅名画似得。身边热热闹闹的一切,根本透不过她盛满忧伤的大眼睛。 「我再待一个小时就要去医院。」梁凉保持微笑,「下午我再回吉兆。」 她现在一天有十个小时都守在医院,icu病房有严格探望时间,每日只能待两个小时。梁凉白天中午跑过去探望,晚上的时候,也从新吉兆直接赶去医院,在夏末的夜晚裹着羽绒服,整夜抱着ipad 蜷在楼道的椅子上。 短短几天,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着,仿佛脸上只剩下那大眼睛。 吴燕夏依旧陷入昏迷,没有从脑部手术中清醒过来 而时间,早就超过了神灯说的「三天」。 医生都看不下去,让梁凉不需要这么天天来报到。首先,魏奎和梁凉分别找了关系,连杨雨薇都帮忙,吴燕夏的医生和病房,基本部级领导生病就这个待遇。其次,手术虽然成功,但依旧只能等吴燕夏自己醒过来。 医生说,一般脑部手术后,病人昏迷十天半个月才醒来都是非常常见的,甚至从昏迷转清醒,清醒重新转昏迷都很普通。比起脑部手术,病人术后的唤醒治疗才是一道高高的鬼门关。 有时候,只能是看命数还没有到了。 梁凉每天来icu病房也不说话,帮着吴燕夏按摩和擦身体,比护工都勤劳仔细,擦完后就又偷偷的躲起来哭。 梁爸爸不满地向梁妈妈抱怨:「你说,我以后病了,宝宝能这么孝顺我吗?」 梁妈妈则担心的看着女儿。 在不远处,梁凉已经对小花交代完事项,她没有和任何人告别,再度默默的离场。 魏奎很意外的被区政府赔了一笔钱,路边那根肇事电线桿子被查来查去,都没有任何线索证明人为破坏,只发现几道尖锐的抓痕,也不知道怎么就倒下。 到最后,也只能评价为天灾。 当然,政府这笔钱根本弥补不了高昂的修车的费用,跑车的保险也不是全险,直接报废,幸好魏奎并不在乎。他在叔叔担任的一家国企里入职,从基层做起,工作不比在外企银行更轻松,但还是隔几天就抽空来看看吴燕夏。 吴燕夏最终醒来的那天深夜,魏奎同在 icu 病房探望。 梁凉正在像豌豆公主挑豆子似得,细緻地给吴燕夏做腿部按摩,促进血液循环。魏奎低头玩着手里的车钥匙,假装不知道她又背对着自己掉眼泪。 他忍不住说:「娘娘你这样不行,回家休息一晚吧。或者,我带你去吃点东西,你这样熬着还能撑几天?夏大仙醒着也不希望你这样,叔叔阿姨今天不是也骂你了?」 魏奎知道梁凉是不肯离开的,但是,他依旧没想好自己希望吴燕夏成了植物人,还是希望他好转。 梁凉果然拒绝了,她垂着头,咬着舌头轻声说:「我爸妈那里没事,我跟他们保证过,只要吴燕夏醒过来,我就跟他提分手。现在,我还是要陪着他的。」 魏奎哑然片刻,试探地问:「如果吴燕夏一直都醒不过来……」 梁凉的脸色白了白,控制住自己发抖的手,坚定地说:「他醒过来,我一定闹分手。但他醒不过来,我,我就一辈子等着!他肯定会醒的!」 魏奎被她的逻辑打败,这算什么啊。那吴燕夏是清醒合适,还是不清醒合适啊。 梁凉不知道魏奎的想法,依旧温柔地按着吴燕夏的腿。 他怎么还不醒呢,她想,已经过了三天又过了三天,他再不醒,自己的怒气马上又要都消了。 梁凉逐渐感觉到绝望,吴燕夏是留在地府了吗,可是,神灯最后的那种苦涩的笑容,又仿佛让自己放心。 因为做了头部手术,吴燕夏的头髮被剃得很短,包着厚厚白色纱布。但整个人看上去不纯洁也不虚弱,依旧像个假病卧床的狼外婆。 梁凉咽下眼泪,继续专心地给吴燕夏的大腿按摩。 正在这时,手不小心碰到他的敏感位置,感觉那里抽了下。她立马一缩手,随即觉得这是错觉,现在也没什么害羞不害羞了,就闷闷的说:「不准耍流氓,你快起来,我要跟你分手!」 第247页 接着手掌又按摩到小腿,但这时候,魏奎突然凑过来,仔细地盯着吴燕夏的脸。 「他刚刚是睁开眼了吗?」 梁凉立刻扭头,吴燕夏却还在安静地躺着,闭着眼睛,但眉毛又微微皱着。 她立刻伏到耳边叫他名字,连续叫了几声,对方始终闭着眼睛,唯独氧气罩开始凝结雾气,好像他轻微的喘气。 魏奎连忙也跟着叫了几声,梁凉记得吴燕夏后腰有个位置特别怕痒,伸过去就捏了下,随后去按着最不耐痛的大脚趾,吴燕夏没有动静,但氧气罩上的雾气仿佛浓了,眼皮下眼珠微微转动,眉毛下的红痣也在颤似的。 魏奎僵硬在病床旁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什么都不敢动。 梁凉心急如焚,手脚都飞了,简直就像乱按飞船操作开关似得,把吴燕夏身上所有的痛点都摸了一个遍。 她害怕的不行,也急的不行,突然间哭着喊:「吴燕夏你个猪!!!你耍完流氓跑什么!!!你不准躲我!!!即使我跟你分手了,你难道不该主动再向我告白的吗?!!」 「跑」这句话好像戳到吴燕夏的什么深刻回忆,梁凉立刻感觉他小腿一动,随后就真的再次痛苦地睁开眼睛,睁开一半,却又紧紧地闭上了。 梁凉和魏奎都看着,不敢唿吸,都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可是过了几秒,吴燕夏又顽强缓慢的睁开眼睛。 他眼睫眨也不眨的死盯着天花板,胸口起伏,然后,插满输液管的手吃力地想举起来。梁凉以为吴燕夏要握住自己,泪流满面,惊喜的也想拉他。 结果,某人却躲开了——真的就躲开了。 他清醒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瞪着眼睛,先颤抖地揉了揉自己的裤裆处。 ☆、第 122 章 吴燕夏头部伤势过重, 恢復意识还要继续留院观察。 刚睁开眼睛的瞬间,他什么事情都不记得,就如同在地道里爬了足足七天七夜才逃出的黑恶龙,本来惊喜的想在井盖旁边探头,却再度被上面的一铲子拍得眼冒金星。脑袋根本抬不起来,止不住的眼花和反胃, 无法控制唿吸, 更组织不了任何语言。 漫长的昏迷中, 吴燕夏真实感觉有人蹬了自己下半身一脚, 但他半条身子被卡住也无法还手,痛得双眼爆红。但事后想解释,他只能发出智障病人特有的吼吼隆隆的声音。 医生跟梁凉讲, 吴燕夏因为遭受严重的脑震盪,在短时间不仅无法说话, 还无法辨认来人, 有失忆的可能。不过, 此大仙命不该绝, 他的重要神经没有受损,让她不要担心。吴燕夏身处壮年,整体恢復能力应该不差。 说话期间, 吴燕夏正垂头坐在轮椅上,在梁凉眼前,又被几名护士小姐急急的推走。 这位夏大仙,绝对不能用「奇葩」来形容。 明明昏迷期间, 只插着鼻饲管来维持身体最低机能,但吴燕夏口腔里两颗智齿开始发育,横向生长,磨破了口腔壁,醒来后,吴燕夏依旧一秒都没多看向梁凉,他很缓慢但冷静地用手势比划着名牙痛。而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真的就被成功拉到专家口腔门诊,强行插队,免费拔了两颗智齿。 魏奎在旁边凉飕飕的评价:「他这就是抓紧机会,做一次性全方位的身体排查故障的维修工程。他是不是还有什么脚气和痔疮,也打算一起治了?」 梁凉瞪了旁边的魏奎一眼,抿了抿嘴。 随后几天,她再也没在医院现身,每天就派自己的助理小花,早晚跑来看一眼吴燕夏。 两天后,吴燕夏摆脱奄奄一息的状态,终于能勉强开口说简单的词语。他确实如医生所说,出现短暂的失忆,每每抬头看着总幸灾乐祸出现的魏奎,都沉思的没吭声。 再两天后,吴燕夏展现了惊人的身体恢復力,能发抖地握笔写字。 在做完相关清醒度评估后,开始被迫签一堆法律效力文件,其中包括保险赔偿单,手术委託书,icu病房帐单等等,还有份委託卖房合同。 吴燕夏大笔一挥,把早被梁凉仔细检查过的帐单潇洒签完,签到最后,唯独在其中挑出只有一页的委託书,很仔细的过了一遍。 他看完后皱了皱眉,又扫了一眼来人。 小花站在病床对面,胆战心惊的等待吴燕夏的审查。 这是她第一次和老闆男友,不,老闆反覆强调过,这已经是她前男友的夏大仙打真实照面。对方面色苍白,懒洋洋的靠在病床,没刮鬍子而显得极邋遢,但五官里最好看的还是那一双眼睛,直勾勾的,完全不娘娘腔的风流韵味,仿佛什么都瞒不过他。 吴燕夏倒没难为她,慢吞吞玩了会笔,他低头就把名字签了,大方将小花放走。 等小花回到吉兆后,梁凉来回摸着吴燕夏签字的几张纸。 她终于忍不住问:「他最近好吗?有没有按时参加康復治疗,医院伙食怎么样?」 小花欲言又止,她临走前打听到吴燕夏住院时发生的一个新闻,不知道该不该对老闆转述。 梁凉却以为吴燕夏病情有变,花容失色,立刻从高椅子上跳下来:「他怎么了?你刚刚不是还说,他气色很好?」 以梁凉的心软程度,她坚持咬牙没去医院探望他,一是因为吴燕夏自己恢復的就很好,二是因为梁凉真的有点生气,生气就要拿出生气的态度。 第248页 但假如吴燕夏稍微有点事情,她还是会不计前嫌,再跑去亲自照顾他。 小花被催了几次,最后梁凉有点怒色,才期期艾艾地说:「那个,夏大仙能张嘴说话后,他问魏先生是不是他对象……」 梁凉一呆:「嗯,谁是谁对象?」 小花声音更小了:「夏大仙拉着魏先生的手,夏大仙问魏先生,你是我对象吗。」 实际上,当时病房的情况,演绎的更深情一点。 梁凉因为生气而不出现在吴燕夏病房的期间,魏奎对此很欣慰,于是也天天探望吴燕夏。而知道吴燕夏只能吃流质食品,每次来探望的时候,顺便就帮着带一杯鲜榨果汁,再顺便插上吸管,最后顺便递到半植物人的吴燕夏嘴边。 于是就在这一天,吴燕夏闭目接过果蔬汁的时候,他顺便也轻轻的牵住了魏奎的手。 吴燕夏面带试探又期翼的问出这一句经典的话:「小哥,你就是我媳妇儿吗?」 这句台词的经典程度,已经在病房里被医生和护士交口传颂三天。 结果是,那杯果汁滴水不剩全泼到吴燕夏的头上,他不得不再忍受痛苦,重新去换纱布,而护士和警卫再次将跳起来破口大骂的魏奎,强行从病房拖走。 梁凉听小花说完,眼中同样闪烁着愤怒的小寒光。 她再次深刻觉得,自己的性格太天真。 「呵呵。」梁凉很坚决的说,「分手吧,真的要分手,他这种猪已经彻底没救了。」 吴燕夏从icu病房转出来后,被安排到单人病房。 也许是头上被魏奎泼了那一杯绿油油的果汁,他被吓了一跳,被这么强行刺激着,倒是开始慢慢回忆起不少事情。到了第二天早上,吴燕夏就开始跟医生打听这是什么医院,被送过来多久,伤势如何。 医生把对梁凉说过的话,又原样对吴燕夏说了一遍,说他没十天半个月,不要考虑下床。 魏奎也觉得自己可能脑子也有点问题。 明明新工作挺忙,加班后又是很晚,他没趁虚而入去追梁凉,居然天天跑医院来探望吴燕夏。他安慰自己,就当免费逛动物园吧。至少重伤的吴燕夏和重伤的坦克相比,前者的狗嘴里偶尔还能说几句人话。 魏奎再来病房的时候,吴燕夏正撑着下巴,独自在病床上发呆。 他终于逐渐的记起魏奎,误把情敌当成情人,内心简直炸裂般的尴尬,幸好脸皮厚还能继续装傻:「你之后怎么逃出来的?」 吴燕夏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水泥柱倒下时的前一秒。 魏奎就将吴燕夏陷入昏迷之后的事情,从头到尾地再简单讲述一遍,他叙述的这时候,外面开始淅沥的下了小雨。 寂静病房里,一时只能听到雨声轻轻敲打玻璃的声音,点滴轻柔,压制浮躁。 两个男人都不约而同的心想:真是见鬼了,为什么自己要和这种大杂碎(小白脸),深更半夜的单独相处? 吴燕夏的目光放空片刻:「高楼上的黑影朝咱俩扑过来的时候,你看到她的脸了吗?」 「看到了,」魏奎心有余悸,他回去后也是做了好几天噩梦都没缓过来,特意跑去寺庙和道观都去烧了香,「那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反正不太像是人。」吴燕夏顿了顿,迟疑地说,「我感觉有一点古怪……」 魏奎不由骂了一声:「老大,你才仅仅『感觉有一点古怪』?麻烦下次当你『感觉很古怪』的时候,离我远点?!」 吴燕夏莞尔。他想说的是,那女鬼的面容有点莫名眼熟,但因为受伤,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也不想多吓魏奎。 「二先生现在怎么样?听说她也住院了?」 魏奎倒也严密地关注女侏儒的动态,那二先生和吴燕夏住的不是一家医院的,因为抢救得当,当晚就脱离危险,再被德勤山人的人秘密接走。他这几天正查她下落。 吴燕夏把昏迷之前塞给魏奎的手机,重新要回来。 他调出手机里的南红令牌照片:「我仔细看了这令牌,它的材质不是南红,后面秘刻了一个』骨』字。古玩说一红二百三黑,其中的一红说的是』鹤顶红』,「灵种飞来鹤顶红,谁云九转有仙功」,其实就是盔犀鸟头的头骨。这令牌凭材质,就是古玩中的顶级奇珍,后面又刻着道教的秘用讳字。唉,我们当时如果拿着它就好了,根本不用逃,肯定能把那女鬼成功打死。」 魏奎以「所以你到现在还没有爽够吗」的眼神盯着他,吴燕夏只好把手机关了:「我以前玩过金木篆刻的,懂点这个。」他嘆口气说,「咱俩确实太倒霉。」 两人漫无天际的斗嘴了几句,吴燕夏又将自己对德勤山人的猜测,都对魏奎说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条蛇确实有什么特异功能,比如能让老头重新恢復光明什么的。所以,德勤山人一直在打神灯的主意?」 魏奎很轻蔑的评价:「就你,还敢称唿自己是老大爷之友?你怎么一点都不理解老大爷的心情。」 随后,魏奎绘声绘色的,把自己曾在祖父生日宴上送舞女的闹剧说了。 根据魏奎总结,那些活到七、八十岁,又半辈子不愁吃不愁穿的中国老大爷,他们已经不会再喜欢包括女人的任何新鲜事物。他们喜欢什么?第一喜欢养生续命,第二喜欢回忆。 第249页 吴燕夏也一呆:「回忆?」 魏奎传授自己被多次暴打总结出来的经验:「假如你是个老盲人,眼瞎了大半辈子,你对光明的更多是来自回忆。我现在就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让你在八十岁高龄,重见光明,亲眼看看周围活蹦乱跳的陌生小畜生,你随后肯定会发现,自己整个人在世界已经彻底过时,离死不远。第二个选择,我可以让你亲眼看到『自己的回忆』,比如说,你能亲眼看到自己前半辈子遇到的人,看看他们都长着什么样子。那你觉得自己会选哪个,哪个又比较诱惑?」 吴燕夏没说话,魏奎确实是很聪明的,他没思考过还有这一可能。假如,神灯是真有逆天能力,倒也有实现这一愿望的可能性。 他觉得,「老大爷之友」的位置可以让给魏奎。 魏奎又烦躁地说:「这边乱猜也没用。你把德勤山人绑过来一问,什么都知道了。」 「他?」吴燕夏摇了摇头,冷声说,「打电话没人接,这老头八成又躲起来。」 魏奎东拉西扯的,本来想继续说梁凉和德勤山人的那一块事,但吴燕夏确实脑子还有点迷煳,他至今都没问起过梁凉,魏奎乐得压下来不提。 吴燕夏彻底忘了梁凉才好呢! 梁凉已经把吴燕夏公寓的信息都整理好,无论如何,她决心要把这烫手的公寓卖掉。 在好几名的中介的陪同下,梁凉在大中午的时候,重新来到吴燕夏的公寓,带领他们拍细节照片。走廊里的纸钱已经被清除,神灯撞破的玻璃重新修补,整个客厅一打开门,依旧是一览无余的明亮光景。 因为不敢自己来,梁凉除了带中介,又把爸爸和桑先生拉过来壮胆。 梁爸爸为女儿命是从,但桑先生听说要参观凶宅,就表示强烈的拒绝。梁凉缠人功夫太厉害,最后很不爽的从命。而看着吴燕夏独自一人居然住这么阔的公寓,不由咂舌,再看到吴燕夏家里的意式厨房,不由摸了好几下。 「这公寓如果便宜卖的话,可以卖给我?」桑先生关键时刻极会砍价,「一平方米一千块,我现在就买了它,你觉得怎么样?」 旁边几名中介嘟囔说:「全中国都没有一平方米一千块的房了。」 梁凉却摇了摇头。 她目前仅打算把房屋先挂到售卖平台,如果有卖家出现,会把所有情况都说明。而最终决定要卖谁,还是必须得问下吴燕夏本人的意见。 梁爸爸已经不动声色的把整个公寓走了一圈,随后把女儿叫过来。 曾经吴燕夏养蛇养狗的蛇室里,如今只留有两个空空的铁笼子,假树和碎石都散落在地。其中一个笼子的地面,却安静的搁着什么东西。 那是一块并不陌生的血红色令牌,是梁凉在幻境中交给吴燕夏的那块令牌。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半夜还有一章,本来想攒字数让凉夏两人见面才一起发的。 先发,别等我哈 ☆、第 123 章 梁凉找出自己随身的手绢, 垫着手绢,小心将令牌从笼子里拣起。 她尤记得在当时幻境里,这块令牌被吴燕夏定义为不详,怎么现在又出现在吴燕夏现实的家里?难道是神灯把它送过来的? 该不会,女鬼又现身了吧? 梁凉的心一下就悬起来。 旁边围着的人多,她终于敢仔细打量令牌, 浓郁的红色中又有点发黄, 似乎不是南红的质地。 桑先生依旧坚持他不懂装懂的意见:「肯定是老矿里挖出来的老货。南红这两年都被开採到封矿。你如果不想要也别放在笼子里, 还不如……」 梁凉马上合上手掌, 不许桑先生抢。 「夏夏说,这个东西不太吉利,不能乱给人。」 桑先生皱起浓眉, 但想了想二先生那颗垃圾桶里的伪装人头,只好作罢:「那我刚刚的公寓出价, 你觉得合适吧?」 「一千块一平方米?人家是卖房子又不是割地, 即使是凶宅的价格也不能压的这么低呀。」梁凉弱弱地抗议, 「总得看看, 其他买主愿意出多少钱。」 桑先生更不愉快了,他觉得自己老闆就是喜欢装可怜的奸商。 梁爸爸在后面冷眼旁观。 吴燕夏至今还在医院里躺着,但卖他老巢这么大的事, 梁凉直接代为作主,穿着那lo裙整天忙前忙后的。她对吴燕夏家的一切都瞭若指掌,中介要藉手机充电线,随手从柜子里翻出来一根新的。随后, 梁凉发现掉落在地的青铜古镜,第一个反应也是帮着仔细收起来——乖乖!这哪里是女朋友,这就是小管家婆的节奏啊! 梁爸爸如鲠在喉,乖女儿在自己和妻子面前,信誓旦旦保证两人已经分手。据他了解,梁凉这段时间里安分守己,也确实没有再去医院探望那个小畜生。 但,怎么就感觉,哪个环节不太对啊。梁大狐狸沉默地想。 接下来几天,吴燕夏除了和魏奎逗几句,大多数时间依旧躺在病床上昏睡。 即使再生龙活虎,他也被医生切开大脑做了两次手术,没打麻药的情况被硬拔出两颗智齿,大伤期间,身体不停的进入睡眠状态补充消耗体力,有时候还出现生理性的吞咽困难。这天中午,吴燕夏刚吃了两口病号饭,像被松子卡住的金刚鹦鹉「咯」一声,直接把饭吐了。剩下半天,他没有任何食慾,宁愿埋头睡觉。 第250页 消息传到吉兆,很快,吉兆的进货单里立刻夹带什么黑鱼三文鱼甜玉米补脑容易消化的私货,后厨里尝试提供高级定制的病号饭。 当小花再出现吴燕夏病房的时候,提着一个日本制的三层大保温盒。 第一天,吴燕夏抬头扫了一眼送饭的小花,慢吞吞地把饭吃了。第二天,吴燕夏连头都没抬,半声不吭的把汤都喝了。第三天。吴燕夏已经极为镇定的闷头吃喝,他完全没打听,这凭空出现的食物从哪儿送来的,又是被谁送过来的。 小花只觉得心惊胆战,她怕海盗作风的夏大仙再管自己叫媳妇。话说,她在吉兆的试用期都没过。 已经被喊过媳妇的魏奎觉得,即使把饭拿去餵狗,还能听到一声感激的「汪」,给吴燕夏吃就是浪费。 魏奎来找梁凉,看到她手上这一块鹤顶红令牌,也转述了吴燕夏醒来后的结论。 梁凉听完吴燕夏对令牌这截然相反的评价,愣了好久,她这才醒悟,幻境中的吴燕夏绝对又耍了什么花招!他故意宣称令牌危险,估计是使诈,琢磨着把令牌骗到手。但吴燕夏肯定万万没想到,他连骗都不用骗,自己就巴巴的双手送上,直接白给上门。 怪不得,吴燕夏当时的笑容带有一点奇特古怪,他事后还特意评价,三个女孩里数她最傻! 梁凉再次被气得七窍生烟,俗话说,最狠夏猪心,他事后还假惺惺的找来一颗破蛇牙补偿她,估计那蛇牙也是假的,这也真是、真是太无耻了!他都能当冥界影帝了! 梁凉知道令牌没问题,先把它拿回家保管。但当天晚上,一直无法开机的手机突然间开始闪烁,而在简讯存稿箱里,找到一长传未发简讯: 「梁凉: 猜到我是谁吗?当你看到这令牌出现在笼子里,吴燕夏应该已经恢復清醒。他会彻底遗忘昏迷时期发生的事情。 蛇是伪善之兽。我虽然对你说了抱歉,终究因为私心,把他多留了几日。因为此生再无相见的机会。 你是否为之前的事情而困惑? 早比五年前更早,我就与德勤山人、以及他的几个徒弟接触过。我犯过的第一个错误,是救了德勤山人的大徒弟。她曾经为了掩盖自己是女儿身,早在七、八岁的时候,就敢往脖子上缠活蛇,与蛇同吃同睡。也因此利用人对蛇的畏惧心,而避免和她师父进行更多接触。她同时也是一名极出色的蛇语人。 非常可惜,我不清楚她和德勤山人如何走向决裂。毕竟活的时间太久,我早就认为一切都是过眼云烟、身外之物,也常常感嘆人类有种天然性的愚蠢和贪婪。 也许,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例外。 长话短说,我是一条灵蛇,可以完成任何人深层次的愿望,但可悲的是,我唯一完成不了的,是自己的愿望。于是,我开始和他们每个人都做了一笔交易,他们彼此互不知情,只认为我是痴情、愚蠢、可怜的蛇精。实际上,我正通过一点一滴的改变,强行干预吴燕夏的命数,包括他住到这个凶宅里,也是我计划里的一部分。 我的要求不多,只想让吴燕夏逐渐放弃这喧嚣的一切,回到山寨定居。与此同时,我又因为某种骄傲,绝对不想让吴燕夏知道我是一条有这种能力的蛇。我怕他将我视为许愿的工具,只想不知觉的带领他完成一回归。 但也许是情劫,也许是高估了自己,我莫名与你的宠物交换了身体。情急中又做了错误决定,把降头里的女孩子彻底放出来,却没能控制好她。她实在很厉害,德勤山人更厉害,而我在各方势力里奔波,很多事情已经背离初衷。 人的生命,终究不能成为轨迹。 在你被手鍊拉走离开时,我还是忍不住,把我和他的一切渊源都告诉吴燕夏,再问吴燕夏愿不愿意留在我身边,他又拒绝了,他说这不是自己内心里想要的。 吴燕夏小的时候,会对着蛇自言自语,练习普通话。 他曾经跟我讲过一个寓言故事,有一种嗜血如命又极为兇悍的毒蛇,但同时是很珍贵的药引,人类为了捕捉它,便在锋利刀口抹血。它会不停的舔舐刀锋,最后割破自己的蛇信、喉咙,依旧因为贪血而无法停止,只能血枯而亡。 我想,我如果再不停止,只能成为被他嘲笑的主角。也许,回忆就够了。 但还有一些事情,我也必须告诉你。鹤顶红令牌属于德勤山人女大徒弟,她早被百鬼侵身,德勤山人曾送她这一块令牌来镇压邪物,强行帮她续命。他们在彼此仇恨前,也曾经共同扶持,遗憾的是最终反目成仇。德勤山人的女徒弟也将逐渐失明,她杀蛇伤命太多,终究不是善人。而降头里那个女孩已经毫无威胁,这块令牌你可以继续保留,它是一块厉害的护身符。 说起来,我会叫梁凉你的名字,是因为曾经附身那条小泰迪时,它的脑海里经常有趣的争斗:我的主人到底是梁凉还是魏奎?梁凉很像汪汪,我才能叫出口。 其实,我不止一次动念想杀了你,但你确实也算是我的主人,我的第二名真正意义上,对我毫无所求的主人。吴燕夏为我取名「夕颜」,比起「神灯」,我更喜欢前者这名字。夕颜代表一生的爱。 祝好。」 - 梁凉几乎是呆滞的看完整个手机里的简讯,都不知道说什么话。就在这时候,手机屏幕又逐渐暗淡。她连忙重新充电,但等了半晌,手机再次亮起来,那长长的简讯已经彻底消失。 第251页 她不停的检查手机,里面什么都没有。 不知觉间,眼泪就酸涩漫上来。梁凉对神灯最后的印象,只记得在幻境中,蟒蛇的金黄色体表有像云豹般的华丽花纹,任意柔软的堆积、盘踞在地面,谨慎的不越边界,似乎拥有安琪儿般的温顺。但是,不知觉,他们的生活都被它冰冷的摆布了一道。 梁凉捏着令牌,最后熬到半夜,才带着复杂的心情模煳睡去。 因为想着神灯,这一觉不踏实极了。她临睡前都没敢关灯,睡意微浓,又总觉得有一绺头髮垂在眼前,弄得眼皮痒痒的。 梁凉伸手想捋开,然而动了半天好像只能扭腰,她以为是自己太睏乏了,随便蹭了蹭床单想把头髮蹭走。 正在这时候,听到头顶有人冷冷地说:「还敢睡?你就不怕醒来后,自己已经被卖到山沟里去当小女僕吗?」 这声音怎么有点熟啊?梁凉浑身一抖,立刻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睛。 玫瑰灯罩的温馨灯光下,某人的头被纱布裹的像个埃及人,他脸色苍白,留着大鬍子,正贼熘熘地揉着她的胸,一双眼睛发亮地看着她。 还有,自己的双手双脚,已经在床上被牢牢的捆住了。 救命,吴燕夏怎么从医院里逃出来了? ☆、第 124 章 吴燕夏看梁凉醒了, 他手掌依旧危险而缓缓下滑,摸了会温香软玉,才不舍的把手从她胸口抽出来。 他心有忌惮,倒也不是忌惮面带愠色的梁凉,更忌惮心情荡漾到太过,肾上激素会直接把自己再送到icu里去报到。 不不, 採花诚可爽, 生命价更高。 吴燕夏今夜垂死挣扎着从医院里爬出来, 焦急的等计程车, 烦躁的按电梯,勉强的开门,兴奋的捆梁凉——这一系列动作, 已经达到脑部重伤病人的体力极限。 此刻,只觉得浑身的疼痛聚到一起, 浑身发冷, 唿吸唯艰, 只能躺在她对面暗暗皱眉。 唉, 要是刚刚路过在便利店,顺便买包烟就好了。 吴燕夏凝视着梁凉,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她和自己裹在空调被里, 打起精神问:「梁女士,你没话对我解释?」 有啊!梁凉被捆绑的动弹不得,她已经惊讶的瞪大水汪汪的眼睛,近距离地看着吴燕夏的新造型, 有点吃惊又有点害怕,更情不自禁又想哭。脑子真的有点煳,下意识的要把手机里的东西转告他,但,等一等,吴燕夏这种振振有词的质问态度,是什么意思? 梁凉闪电般的恢復清醒,想到自己还在生气。她微微转过脸,冷若冰霜的说:」走开……「但气息不稳,更像娇吟。 吴燕夏看她熟悉的怨怒不甘的样子,忍不住乐了,将梁凉抱进怀里。 他把她捆得非常严实,小舅舅亲授的捆羊手法当如此,梁凉的挣扎完全没有用。她手脚被缚,满腔的愤怒和质疑,吴燕夏却直接凑过来急切的亲她。他的鬍子很扎,摩挲得娇嫩下巴都痛,梁凉刚要说话就感觉到他舌头想进来,连忙先咬紧牙关。 可惜两人的斗争,又是完全不平等的地位。 吴燕夏因为伤重怕冷,他进来的时候,就直接把卧室里空调关了。梁凉原本屏住唿吸,因为内心太多委屈,眼泪从眼眶纷纷跌下,无声的濡湿了纯白色的床单。但无奈吴燕夏脸皮太厚,边帮她擦眼泪边强势的继续捉住勐亲,动作半点不耽误。 梁凉挣扎没多久,热得满头香汗,刚张嘴想换气,立刻就被不由分说的含住,再度被重重的欺负了一个遍。 久违的唇齿纠缠,吴燕夏不给任何喘气空间,梁凉感觉她整个人都要断气了,最后她的津液已被吮干,只剩下极度黏腻湿润的舔舐和啃咬。她不得已开始求饶的回吻他,他才不舍的放开微肿的唇。 梁凉满脸绯红,整个上半身一团火热软在他臂弯里,但她稍微找到唿吸,仍然顽强的以哑甜口吻翻脸了:「……请问我认识你吗,你跑到我家干什么?」 吴燕夏低声说:「笑话,你不认识我,你跑到我家干什么?」 最近以来,吴燕夏被梁凉孤独的扔在医院里养伤,每日不愁吃穿也不用交医药费,每日的文娱活动只限于和魏奎交流。而魏奎绝对不是省油的灯,名义上在医院里守着吴燕夏,实际拼命分散吴燕夏的精力,就是不让对方想起或联繫上樑凉。 比如,他以「帮你恢復脑神经」为幌子,忽悠吴燕夏打手游。 仅仅三天的功夫,吴燕夏就在游戏里输得连裤子都没了,不仅把微信红包里的钱全充值在游戏里,因为耗费流量,手机也欠费停机。 魏奎冷笑连连,再整天和吴燕夏说些有的没有,打算从脑力上直接干掉这个心腹大患。 但,魏奎唯独没想到,吴燕夏玩手机的时候,无意发现曾经的监控软体app。他当时怀疑家里闹鬼,分别在客厅和蛇室等各个角落里安了隐蔽的摄像头监控,可以用手机查看。 吴燕夏那天一翻,正好就翻到了梁凉带着桑先生和一帮中介到他家视察的情况。他感兴趣的来回看了好几遍,终于,什么都彻底想起来了。 紧接着,吴燕夏面对的第二个窘迫现状,他身上没有一毛钱。而且,还需要查梁凉家的地址,攒计程车钱,思考梁凉家的备用钥匙放在何方等等。 吴燕夏再次顽强的克服了这些难关,他以变态应有的魄力,半夜骗过医院和小区保安,成功的摸上门。 第252页 梁凉认真的听完整个过程,居然对吴燕夏冷淡的皱了皱眉:「所以呢?」 吴燕夏一愣。 他原本以为,梁凉听了这件事的过程,就算不帮着一起谴责魏奎,至少也会是乖乖巧巧的小媳妇脸,撒娇的叫自己几声哥哥老公的,担心下自己的身体,主动把身体送过来让自己猥亵一下。 但,梁凉听完后居然冷笑了。 这是被逗笑了,还是……大事不妙啊? 只听到梁凉幽幽地说:「魏奎不让你来找我,是因为你这个人卑鄙无耻招惹生非下流好色见异思迁毫无人品一点都不纯洁。我以为你摔坏了脑子,还有点担心你,但现在看来,哼,你整个人一点都没有变。」 吴燕夏瞠目结舌的听着梁凉骂自己。 他不由陷入沉思,自己昏迷期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她情绪这么激动? 吴燕夏迟疑地望着梁凉片刻,大脑里又成功想起来一个很没用的常识,连忙低声说:「乖凉凉,你是不是来大姨妈了?对不起啊,我帮你把绳子解开,等等。」 梁凉憋得差点吐血,她娇喝:「你才来大姨妈!!!」 吴燕夏皱眉:「那你现在生气什么?我差点没命,你不来照顾我,这么多天也没来看我,这就是你当媳妇的态度?」 「我为什么要看你呀?魏奎不是你的媳妇,他不是天天守着你,你去找他啊!」 吴燕夏尴尬的想,猜对了,果然就是因为这个乌龙。 「哎,我当时脑子不清楚……我错了。」 「假如我不在你身边,随便一个陌生人出现在你病床面前,照顾你,守着你,给你吃饭,等时间长了,你就会和她产生感情吧。如果我一直不主动出现,你也会把我彻底的忘掉……」 「那当然了,感情如果不能被表达出来,在对方看来。这就等于没有吧。」吴燕夏失笑,他随口说,「但我就撞一下头,你怎么把我说的像个白痴啊?」 梁凉脸色却更黑了一下,沉默的移开眼睛。 她早就明白,神灯在吴燕夏那里,不会得到回应。他是很果断决绝的人。但联想到吴燕夏幻境里的态度,包括神灯的信,梁凉突然深刻体会到,很多人是基于不同的立场看不同的世界。这让她不由想,也许感情没有那么多独一无二,吴燕夏就算不和她在一起,最终,他真的可能就会找到别人,共度一生。 这个想法令她痛苦极了。 神灯的那个「一生的爱」,简直就像刺似的扎着。 吴燕夏看着梁凉的黯淡脸色,也只好收起笑容,心想这得认真回答。 哎,男人要想愉快的走肾就得先痛苦的走心啊。 可他实在是累了,便长长的嘆一口气,揽住梁凉低声解释:「我会把身边的人都问一遍的。」 「嗯?」 「如果我失忆了,按照我的习惯,肯定会先把身边的人都问一遍。然后从他们的反应里,选出最有可能是我媳妇的人选,观察一段时间,再排除错误,最后回到你身边。但梁凉女士,你要相信,我是世界上一定和唯一会爱你的男人,你要记住这个。就算我认错人,但不妨碍我正确的回到你身边啊。」 「可是……」梁凉咬咬唇,她缓慢的把神灯的简讯都说了。 吴燕夏只好撑着精神听,梁凉注意到,他专注的眼睛里都是疲倦。留着大鬍子的吴燕夏明明更像个非中土的野蛮人,但不知道为什么,显得很脆弱。 吴燕夏身上依旧是股橙香和男人的气味,不过多了股消毒水的味道。听到一半的时候,吴燕夏的手掌摸上她的臀:「凉凉,你觉得我现在要你,我能坚持硬三分钟吗?」 梁凉呆了:「我跟你说了半天正事,你怎么就想这个?」 「我不知道……」吴燕夏喃喃地说,「我记得,当时在手机里看到你的时候很开心,我的意思是,就是很开心,我知道肯定是你,怕有变故,今晚就直接过来看你了。」 梁凉觉得喉咙里一堵:「你个大骗子!谁让你受伤的!你跟我说你会跑路的,还跟我说你去信阳是请高人的!你在梦里也骗我!你就会欺负我!」 她感觉到他的头歪了歪,好像是笑了,但实际上,吴燕夏说完这句话后,又直接搂着梁凉,陷入昏迷。 ——在吴燕夏死死的捆着她四肢的情况下,他就人事不醒,很惊悚的倒在她的床上。 幸好这一次,吴燕夏只是因为疲劳过度而引发的昏迷。 不过,医生警告他,如果再这么不怕死的胡闹,他们建议他直接转院,去增加别院的死亡率,并威胁会如实把这情况通知保险公司。 吴燕夏再被做完检查,头晕脑胀的插着唿吸管,推到熟悉的病房里,魏奎研究性的看着他。 「我没死,这次也没失忆,」吴燕夏阴森森地说,「你小子等我养伤好了,非得在游戏里干到你叫爸爸!」 然而等到中午,魏奎松了一口气,吴燕夏却极其失望的看到,今天病房的特供送餐员依旧是小花。 在两个男人的目光中,年轻的小花战战兢兢的把保温盒放在旁边,随后,她鼓起勇气的回头。 「夏,夏大仙?」 「干什么呀,小美女?」吴燕夏连忙露出亲切的微笑,「你老闆是不是有话托你告诉我?」 「有,有的。」 第253页 小花先费力地掏出一大沓书,魏奎最先瞥到,那些书的封面,全是国家公务员热点考试题型和参考资料大选。接着,小花又在吴燕夏的面色如土的注视下,颤抖的掏出一个白搪瓷杯。 白搪瓷杯体上面,硬生生的刻着五个黑体大字:坚定分手杯。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尽量不承诺更新了汗。。。 ☆、第 125 章 梁凉很长时间内, 都拒绝透露那晚是如何把捆在手上和脚踝的绳子松绑,又是如何把瘦死骆驼比马大的吴燕夏,重新扔回医院里去的艰巨过程。 她只是难受的捂着嘴,像小兔子似的牙疼了一周,随后决定重新住回父母家,断绝被变态夜袭的可能。 梁爸爸梁妈妈都很欣慰, 宝贝女儿自从开了个小餐馆后, 直接搬出去。也不让父母帮忙。 两人莫名对顶着前男友名分的吴燕夏产生一点好感, 肯定是因为他的出现, 女儿才发现男人都不可靠,只有亲生爹娘妥妥的可以倚靠。 梁凉每天的生活依旧平静劳碌。 她有时候都怀疑,神灯的简讯是梦。但好像唯一能证明这件事的是, 她手机里的黄暴小视频确实被莫名删除了——是幻境里的吴燕夏删除的吗?整件事是真的,对吗? 她忙着新吉兆的日常经营, 忙着旧吉兆的装修图纸, 忙着去宠物医院看坦克, 忙着帮吴燕夏涨其他房客的房租, 还忙着把ipad备份并清空后送去维修店换屏…… 桑先生好像也在这段时间,接受可能单身一辈子的悲催事实。 「其实,我不需要焦虑也不需要烦躁, 我只需要把自己的生活活出一种平静充足,男人也可以独自精彩,不一定非要和女人结婚。」桑先生一边剥着15厘米以上的基围虾,一边高深莫测的说出这种话。 吉兆的员工纷纷猜测, 桑先生是不是又信了什么传.销邪.教。 桑先生和梁凉在吉兆后巷里发现人头的故事,同样不受控制的传开,却以讹传讹成了,桑先生在垃圾桶里捡了个别人扔掉的沾血充气娃娃,不顾梁凉的阻止,他执意拿回家泄.欲。 梁凉好奇的听大家的胡乱猜测,余光瞥到小花拿着饭盒从医院里回来,她立刻激动的按住桌面,尽量掩饰住自己等待的心情。 梁凉颌首:「回来了?今天也辛苦你了。」 小花应了声,她从兜里掏出一支用硬卡纸摺叠的垂颈天鹅。左翅膀上写着「小仙女我错了」,右翅膀上则漂亮潇洒的签着「吴燕夏&日期」。 小花小心的说:「老闆,这是夏大仙今天的摺纸。」 吴燕夏剩下的养伤日子,可以用「鞭长莫及」外加「乏善可陈」两个成语形容。 他脑部受伤,无法自如进行眼睛和手的操控,和魏奎玩手游都是出于完全被吊打的地位,纯粹帮着刷新一下魏奎的获胜次数和装备。而吴燕夏身为一名豪爽的人民币玩家,活生生的被这个富二代打急眼,再也不允许魏奎来病房探望。 原本想继续查谁把令牌放到笼子里的视频,但家用监控的内存小,几天后早就被自动删除。德勤山人那里销声匿迹,只好专心进行脑部康復训练。医生会让病人学习一些手工,在其中,摺纸活动比较和缓,也能练习手指和大脑。 吴燕夏向来个性欢腾,兴趣广泛,却同样是极沉得住的性格。梁凉躲着不见他,又哼唧的不肯解释清楚原因,他居然也不着急,每天索性就是安静看书,顺便津津有味的学习着摺纸。 没几天后,梁凉就从小花那里,收到吴氏摺纸的第一个实验作品。 那是一个拇指高的红彤彤小狐狸,纸质厚实,边封光滑,托在手上精巧极了。吴燕夏还找来墨笔,亲自勾勒了小狐狸狭长的丹凤眼睛。 画龙点睛,小狐狸的目光淡定,倒和他自己有些相像。 随后,吴燕夏就每日给梁凉折一个不同造型的小动物,伴随着吃空了的保温盒一起送过来。 这种小恩小惠,很难抗拒啊。梁凉默默收下,偷摸着带回家,都放在一个粉蓝色北极熊图案的小盒子里攒起来,很快,五颜六色的摺纸作品就把盒子里面堆满了。她每天临睡前都数一遍,也在摺纸后面写了自己的名字。 但,梁凉依旧坚决不见吴燕夏,也不肯接他电话。 所谓分手删前任联繫方式、不接前任电话,这就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梁凉伸出手,不慌不忙的把今天份额的纸天鹅接过来,她精緻的鼻子皱起来,微微有点嫌弃的样子,弄得小花有点不知所措。 「听医生说,大仙再养一周,就可以出院。」 梁凉眼睛不由惊喜的一弯,随后面无表情地说:「只要他之前不乱折腾,早就应该出院啦。我都不知道他脑子里怎么想,反正很无耻的一个人。」 小花完全接不下话。 每次说到前男友,自家老闆都迅速变成刻薄的小晚.娘脸,爱挑无中生有的毛病,还絮叨叨的。偏偏每天差遣送饭,又送水果又送东西,每天都紧张问他恢復的怎么样,帮着他找新公寓。 呃,这是中国分手好情侣的相处模式么。 等梁凉冷艷的转过身来,立刻钻到角落里。她终于憋不住了,迫不及待的拨通了自家大仙的电话。 正巧,吴燕夏接电话的时候也在上网,他已经恢復了星座日程更新。 第254页 星座里有南交北交的概念,南交点代表前世的追求,北交点是今生灵魂的发展目标。 在传说中,南北交是一条蛇,当众神搅拌乳海而想获取不死甘露时,它也隐藏其中偷吃了甘露,最后与众神同获得永世不死之身。而日神月神知道此事后,便向印度毁灭之神湿婆求助,湿婆把蛇噼成两半,成为南交和北交。 吴燕夏写到这里的时候,他抬起头,试着回想神灯。 他隐隐约约的回忆起那条金黄色的黄金蟒,比养过的其他蛇更为温顺,可是,他养过的其他蛇也都是神灯的附身,却又没有任何熟悉感。 他记得蛇是天生没有泪腺的哑物,但神灯那种沙漠色的眼睛却又流过泪,他也记得它缓慢、懒散的匍匐在地游动,带着灵巧又粗野有力的自由。他再试着想一个姑娘的脸,好像能深切的感受到什么,但又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 脑海里最清晰的永远是梁凉真实的笑靥,其他的所谓感情,最终只是一个很遥远的梦而已,任何百感千愁都隔了一层。 吴燕夏的目光落到闪动的手机上,看到梁凉终于肯主动联繫自己,削瘦的侧脸一沉。 这lo娘确实有点小硬气,他以为她和以前一样,生气几天就过去了。没想到,梁凉说不联繫自己,这么多天就死咬着一次都没来。 吴燕夏也再次发现,身体素质是男人强硬的本钱,他平常随便捏死的梁凉小蚂蚁,趁着自己受伤就闹独立革命,闹得还特别欢又特别振奋。 「凉凉,」吴燕夏随手接起电话,声音极尽温柔缠绵,「哟,我的凉凉小心肝?」 梁凉一下子就被叫磕巴了,不是因为这肉麻的用词,而是惊悚感觉,吴燕夏低喊的语气相当微妙,就像被一条记仇的怨毒豺狼惦记上了。 不,这肯定错觉,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循规蹈矩的生活,吴燕夏才是一切罪恶与灵异的源泉,渣浪色的代言词。而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调整和心理建设,梁凉决定把自己态度放的强硬一点,不能整天被猪拖走,被他瞒着骗着。 她充满信心的咳嗽了一声,随手玩着自己的发梢,又是冷淡的说:「听说,你最近要出院?」 吴燕夏继续心不在焉的盯着电脑,好一会没回答,梁凉只听到他在那边打字的声音。 「对,我很想今天就出院,但胡医生不愿意。」吴燕夏顿了顿,轻声说,「凉凉?」 「嗯?」 「你今天有想我吗?」 吴燕夏此人知机狡诈,他完全不提自己的错事,也不追究她为什么躲着他,他就关心这个,现在、今日、此刻,梁凉有没有牵挂自己。 梁凉一下子就被问害羞,她也不玩头髮了,呆呆的用手挠脖颈上的chocker丝带:「我,我打电话给你,可不是想跟你说这个的……」 吴燕夏眼中精光一闪,下意识的转头看着手边那白搪瓷「分手杯」,他简短的「嗯」了声,耐心的等梁凉自己继续说下去。 「小老婆想说什么,我认真听着。」他语气轻描淡写,但就是带点逼迫,是对揭竿而起小蚂蚁的骨子里鄙夷。 梁凉果然咬着唇又犹豫了,自己想说什么来着。 她原本是想说分手,至少治治吴燕夏那嚣张气氛。梁凉以前暗恋魏奎,都像做错了什么事似的死活瞒着,如今却敢跟对爸爸妈妈全天下人自信的说和吴燕夏彻底分手,带着劳动人民当家做主的感觉。 但问题是,这绝对是一种虚假繁荣。 梁凉完全不敢当着吴燕夏的面提分手这话,甚至打电话都不敢说。她送个杯子,再死活躲着不见他,已经到硬骨气的巅峰极限了。 怎么办怎么办,吴燕夏肯定问为什么分手?梁凉虽然有很多理由,可是单独拿出来说都很私密,而且真的都没说服力,站不到梁凉最喜欢站的道德制高点。总不能说,因为幻境里他是个负心汉,现实里他是个人渣。 吴燕夏肯定继续追问,他怎么人渣了。 呃,梁凉也得承认,这猪极偶尔、也有不那么人渣的一面。 梁凉怀着一颗逐渐弱势的小心脏在颤抖和纠结,吴燕夏在电话里每多等一秒,都像拷问她为什么不来照顾自己,两人之前的矛盾早就忘了。 「那个,我就想说,你出院那天,如果非要我来接你,我是可以考虑来接你……」 吴燕夏唇角微翘,他大方的说:「不用。」 梁凉已经正低头迅速的看着吉兆今晚的客人预定单,琢磨今晚就抽出时间跑去看他,她确实是想他了。但听到吴燕夏这回答,不高兴的说:「为什么不让我接啊?」 吴燕夏依旧盯着电脑网页,他低声说:「凉凉,我出院后,想直接回家看看。」 「好呀,我已经帮你找好了几个新公寓,到时候发你手机上,你看看地址……」 「不,我想回我家乡待一段时间。回贵州。」 「……什么?」 吴燕夏想不起神灯的样貌,也无法接受神灯那种无来由的感情。但是,他确实被莫名勾起了很多童年回忆,以及家乡。 那里的天高而辽阔,有白云和白云缭绕的大山。 走的地方多了,吴燕夏感觉三线县城是城市化里非常尴尬的存在。不像农村那样带着厚重朴实,也不像城市那样光怪陆离,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通病,比如太追求对秩序与稳定的认同。再加上他爸爸总是提公务员,他挺久都懒得回去。 第255页 但家乡是他的根,是一个永远令人放松的地方。加上最近遭遇的倒霉事太多,不如回家扫扫墓。 梁凉握着手机,她睁大眼睛,眼前看着吉兆的厨师穿着白色工服走来走去,耳边听到吴燕夏说离开的话后,就仿佛什么都听不到。 梁凉能悲痛的坦白,自己提分手就纯粹是为了爽一下吗?她中途也没撑住,偷偷跑过去医院好几次次,不过吴燕夏总在睡觉,她问过医生,他说吴燕夏不能再折腾,需要长时间静养的。 但吴燕夏又要走了。 都怪自己,之前死撑着不去看他。他回故乡,还会回来吗?不是还说要她生日的时候领证吗,他再也没提这事呢。 吴燕夏完全没想到,自己简简单单的一句,梁凉的思绪就已经万马奔腾在「异地恋结婚的登记机关」和「每周买机票飞过去多少钱」等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上。 他只是继续说:「……等你挑个不忙的三四天吧。我等你信。」 梁凉回过神来,吴燕夏简洁的重复了一遍:「我要带你回去看我父母,还有那堆白痴亲戚。」 梁凉悲乏的表情,一下子就呆滞了。这,这也转变的太快了吧。 「别人不都是春节的时候,才把女朋友领回去的吗?」她忸怩又纠结的说。现在,梁凉暂时忘了自己「前女友」的身份。 「你说农历过年?过年我会带你出国旅游,不凑人多的热闹。再说,我家乡的冬天太湿了,不想回去住。「吴燕夏很无情的批判。 梁凉心跳又快了好几倍,吴燕夏这意思是,他们春节会约好双人旅游吗?据说,一起旅游很能考验情人的默契度呢。 吴燕夏多说了一阵话,嗓子又哑了,他自然的从旁边桌面拿起杯子喝水。 身为实用主义者,吴燕夏每天都拿这个「分手」杯喝梁凉从她爸爸那里偷来的贵价枸杞水,对上面斗大的「分手」两字就当瞎了。 不过,他还是不快的问了句:「你送我这傻杯子是什么意思?」 梁凉骤然回忆起这茬,她当老闆多年,绝对有见风使舵的潜力,立刻又无形的把自己地位抬高了,她高冷的说:「字面上的意思,我要闹分手。」 那边冷冷的一笑,「我就当没听见。」 果然啊果然被驳回了,该配合她演出的他视而不见。梁凉噎了一下:「那,那我都把这事跟我爸爸妈妈说了,你想跟我复合,得徵求他们的同意。」 吴燕夏也琢磨会:「你约个时间吧。」他追问:「梁女士,你现在该来看我了吧?」 梁凉意思性的抗争了一下,才说:「我晚上过来。」 吴燕夏幽然地抱怨:「老子现在在医院里待的,白天晚上都没区别!但你等我好了,我也会让你知道白天晚上都没什么区别的感受。」 ☆、第 126 章 梁爸爸处事风格以严谨镇定见长, 即使如此,他也有不镇定的时刻,比如面对宝宝总会长大,宝宝总会离家,宝宝在家住了没多久就带来一个巨大的噩耗。 他现在冷声问自己宝宝:「什么?」 梁凉不由往后靠了靠,质感良好的蕾丝硬硬贴着她的颈椎。 梁爸爸的表情有点过分狰狞, 锃亮的金丝眼镜似乎都被他的眼神所黑化, 而当梁凉求助的看着妈妈, 梁妈妈正无意识地用保养良好、只负责戴着钻戒, 几乎从不碰水的红色长指甲敲着紫檀桌面,发出剐剐剐的声音。 而所有这一切,来自梁凉说了一句「吴燕夏想来看你们」。 死一般的寂静中, 梁妈妈先回过神。 她强声说:「吴,燕, 夏, 到, 咱, 家,做,什, 么?」 梁爸爸也从牙缝里附声:「用,钱,打,发, 走。」 梁凉捏着心脏,小声的说:「他最近不缺钱。就,还是见一下吧,万一他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呢。」比如说,带她回贵州啊或者想娶她之类。 梁爸爸和梁妈妈一听到」重要的事情「,鹰鹜般的利眼就多疑的落在她因为紧张兮兮而在小腹面前交握的手后。 梁凉发呆了一会才懂,脸立刻红到耳根,忙摇手:「没没没有怀孕我没有宝宝!」 尽管如此,她被父母血雨腥风的拷问了一晚上,踉跄的趴回到卧室床上,给吴燕夏发简讯:「他,们,答,应,了。」 吴燕夏没有回覆梁凉,他正捏着手机,笑眯眯又无语的盯着自己在游戏里被魏奎极端残忍的虐待、摧毁和暴打。 如今,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这位大仙都有迫切恢復健康的理由。 盼望着、盼望着,医生的好消息来了,出院的脚步近了。 到了本周日,吴燕夏终于在以魏奎为首的群众不受欢迎的目光中,获得离开医院的准信。他最后完成的手工摺纸作品,是一支纯天蓝色的五瓣牵牛花,梁凉捧在手心看了会,没有带走,就留在窗外。 中午的时候,吴燕夏走出病房部,随手只拿着一个白搪瓷杯,这是他住院唯一的行李。理所当然的,那堆公考书已经被他无情的扔了。这段时间被梁凉用高价病号餐供养着,吴燕夏劲瘦的体型和棕色肤色巍然不动,下巴重新颳得精熘熘的,高耸鼻樑上撑着一副玳瑁框纯黑墨镜遮住眼睛,显得一副特别神经大条但正常人会真的很怕他突然认真起来的矛盾利落感。 吴燕夏头髮又长了不少,略微弯曲的盖住太阳穴,穿着黑衫和牛仔裤,跟在浅蓝白色op的梁凉身后,显得出乎意料的和谐。 第256页 梁凉正低头看着吴燕夏的出院报告和银行帐单,她今天的打扮,又很不同。 樱花粉的液体腮红,印花袜和草编帽,手臂上戴着不少毛茸茸的手球。今天吴燕夏出院,她也非常兴奋,硬是不顾短髮造型,在耳朵后面梳了两道小虾般弯曲的双马尾,像个笼中小黄莺似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平常不会这么穿,店里打扮太可爱的话,影响工作。」 梁凉又在不厌其烦的跟吴燕夏灌输,lo娘很喜欢各种裙和仪式感,每一天都是余生最隆重的一天。比如她昨晚为了思考接吴燕夏出院的set,试了四五套裙子,知道吴燕夏不喜欢戴假髮和贴发片,用的都是真头髮。 吴燕夏听的似懂非懂,沉默的扫了一眼在他看来花里胡哨的头髮。 说句真话,早被梁凉忽长忽短忽黑忽黄的头髮弄煳涂了,就感觉这女孩身上什么都能零零碎碎的拆下一点部件。 「不错不错,老婆很漂亮嘛。」他笑眯眯的评价。 梁凉骄傲的横了他一眼,她不害臊的自夸:「我就是长得非常漂亮的小仙女。」 良好气氛保持到外面,看杨雨薇亲自开车接吴燕夏出院的时候烟消云散。 杨雨薇坐在她银色宝马里,依旧一副无懈可击的简雅模样。吴燕夏也微微一愣,而在梁凉还没来得及吃醋前,杨雨薇干脆的将自己公寓钥匙还给了吴燕夏。 据杨雨薇说,这段时间里,她已经直接找好新公寓,并把家搬了出去。说完这话后,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梁凉,仿佛知道两人曾经为自己的争吵。 吴燕夏不动声色,两人坐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很放松的聊了一路。 梁凉闷声的自己坐在后座,默默玩着自己的手指。唉,杨雨薇什么都先人一步。梁凉私下跟吴燕夏抱怨过一次,根本就没来得及轰人,对方先识趣搬走。可是为什么,杨雨薇的这种撇清又让自己感到有点郁闷和不快呢。 有时候看到杨雨薇,梁凉都有点小感慨,她反正觉得对方态度总是好从容,怪不得以前魏奎老拿着自己跟杨雨薇比,会觉得她非常侷促。 杨雨薇出于礼貌,也寒暄了梁凉的新店。但彼此根本没有共同话题,就聊了下魏奎的新工作。吴燕夏在旁边静静的听,两个女人最后莫名其妙的以魏奎的话题为终结。 等下车后,杨雨薇的车飞驰远走,梁凉不高兴的掐了吴燕夏胳膊一下。 吴燕夏大概也知道她在恼火什么,他解释:「我确实不知道她来接我。」看梁凉还噘着嘴,再顺手把自己脸上的墨镜摘下来,给她戴上,「走走走,黑脸凉凉,带我去看看你给我选的公寓。」 梁凉不肯让吴燕夏再住回那旧家,帮吴燕夏租了一个新的公寓,距离新吉兆不远,是七十多平方米的大开间。 这面积说大却也不小,户型方正,梁凉自己来看的时候,她转了几圈觉得面积挺宽敞,然而拉着吴燕夏往这里一站,又觉得整套公寓窄小了不少。 吴燕夏也暗中称奇,整套公寓麻雀虽小,但又是他原来微观版的卧室。 梁凉用心到把一切摆设都布置成他最熟悉的样子。吴燕夏的性格是真的懒,不太乐意改变,多年来家具只买固定的少数牌子,比如只喜欢精钢和固定的设计,梁凉细心发现此事,全按照他喜好,如今随便在这里一走一摸,没有什么陌生感。 有女媳妇还是挺好的,吴燕夏想。 梁凉又打开她带着的保温盒,今天带来的是小米野海参粥:「如果嫌公寓小的话,咱们再搬,我继续帮你看有没有合适的。哦,还有那个大地图,我先帮你收到我家,太大了,这里都展不下……呀!」 吴燕夏已经从卧室熘达出来,他一伸手,就从背后无聊的把梁凉的腰带抽紧。 一瞬间,梁凉的腰就被勒得说不出话来,赶紧撑着桌面:「讨厌!」 梁凉每天的服饰都是大工程,她三令五申过,头髮妆容在晚八点前绝对不允许吴燕夏乱碰乱摸,否则真会双眼冒火的生气。吴燕夏以往也都从命,但此刻对着那堆堆叠叠的蕾丝裙子,他眼睛冒着绿光,感觉就像拆开礼物前的累赘纸包装。 吴燕夏低声说:「哎呦,人家现在都不想喝粥了啦……」 梁凉不由为这矫揉的语调恶寒:「你在学谁?我平时绝对不是这样讲话的。哦,还有今晚,你一定要表现的好一点,嘴巴甜一点。」 吴燕夏今晚就要正式见她父母了,梁凉有点担心,她现在的三观,已经被吴燕夏扭曲到美克星上去了。 至于这位大仙能不能取得父母的欢心,还真拿不准。 吴燕夏却已经把梁凉硬转过来,一把打横将她公主抱起来放到床上,自己压上去。 这动作打断梁凉思绪:「你干什么,你今天可是刚出院的呀。」 「嘘嘘,先别说话,你要专心慰问伤员。」 吴燕夏将她的手握住摁在一边,十指缠在一起,鼻子在唇落下来之前已经极亲密的紧贴着她的脖子,另一只手直接坚定的推开裙摆下面的膝盖。 出乎意料,梁凉一点没挣扎,半撑着胳膊,甚至主动的拱起腰任他脱丝袜。 吴燕夏向来最招架不住她的撒娇乖巧,不由长长的拥抱着她,本来要喘息着吻她的唇,却眼尖瞥到女孩脸颊那隐约狡猾的小小笑窝,不由一愣。 第257页 他突然间起了一种很不详的直觉:「梁凉,你千万别告诉我你,你……」 吴燕夏结巴了一下。 梁凉不由惊奇又佩服的「哇」了声,随后乐滋滋的揭开谜底:「嘻嘻,我现在也是一名伤员。因为,人家的大姨妈早上来了!」 梁凉在吴燕夏瞬时僵硬的动作中笑了好一会,本来是打定坏主意,让他摸一手血的,哼哼,自己现在也被欺负到有点变邪恶了。 她连忙伸臂搂着吴燕夏的脖颈,讨好的说,「哥哥今天亲一亲吧,但——不准亲重,爸爸妈妈会看出来。还有哦,以后能不能别留鬍子?大鬍子好可怕,桑先生有一次留鬍子的时候,我们后厨都在说……」 吴燕夏的脸简直黑锅盖似的,盯了她好一会,意识到她说的是真的。 大姨妈来得如风起云涌,也就在昨天,吴燕夏还把梁凉强拖到病房半透明的乳白色的窗帘后,为了今天的福利,用手指检查了一遍身体。而梁凉也有点坑人,她知道自己就这几天,但估计不说。 于是现在,吴燕夏整个人又像被水泥柱勐撞了一下,他直接瘫倒在她身上,躲开梁凉主动讨好送过来的嘴唇,一下子极狠毒的咬她蝴蝶骨。可惜隔着三层衣服没咬到肌肤,感觉像骆驼在干嚼着草。 梁凉因为有大姨妈之神保护,她就很舒服的平躺在床上,开始歪楼,讲别的八卦,什么桑先生什么吉兆什么顾客。 吴燕夏在她身边痛苦的弓着身子趴着,自己烦躁的喘息了一会,他一跃而起冲到浴室,拿着松下自动刮鬍刀坐回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梁凉。 梁凉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就对他露出她自认为纯情可爱,实际上也确实无与伦比纯情可爱的笑容,直到吴燕夏依旧以铁血手段剥她底裤,才觉得不对。 「我来大姨妈啦。」梁凉不解的说,「有很多血的,你不是怕血的吗?」吴燕夏一抿嘴,却用强壮胳膊将她的两条小腿勾起来,再按开刮鬍刀的按钮。 他表情有点阴沉烦躁:「你这大姨妈太不厚道,她耍我一次就算了,居然敢耍本大仙第二次,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得给她一点教训。」 什么意思,他怎么能教训大姨妈呢?这是女人都有的生理期啊。 梁凉又不太懂,看吴燕夏没有霸王硬上弓的意思,就忍着羞涩疑惑的旁观。 但当吴燕夏冷静地把桉树薄荷清凉的剃鬚泡沫按到她私部,梁凉才勐烈的哆嗦了下,醒悟过来,他、他、他居然要给自己刮毛毛!她立刻爆发出猫咪踩尾巴一样的惨叫,强烈挣扎要逃走。可惜直接被武力暴力镇压。 吴燕夏死按着梁凉,果然就用剃鬚刀,把她私部稀疏的毛髮从里到外都剃得干干净净,最后在被颳得微微红肿发热、柔嫩至极的敏感皮肤上面,连连的轻吻几下。 「我家小老婆怎么突然变成未成年小幼女,很好,我以后每月都帮你剃一次。」他再亲亲她瑟瑟发抖的小腹,神情温柔的说,「我可以等,我永远可以耐心的等我家小凉凉长大。」 梁凉整个人已经疯魔,她完全接不下话,也真的承受不了吴燕夏这种毫无下限的耍流氓尺度,连忙手忙脚乱的用裙摆捂住自己:「啊啊啊啊啊啊!」 吴燕夏置若罔闻,把梁凉伸长的脖子按在床上,把她的尖叫全吞在喉咙里。 在习惯性的每日蹂躏lo娘后,吴燕夏心满意足的洗澡去,梁凉则郁闷无力的用冰可乐罐压着自己的嘴消肿。 她想到什么,又脸红红的赶紧跑去试试保温杯里的小米海鲜粥的温度。还好,依旧是热的。 吴燕夏跟逛完窑子的大爷似喝粥的时候,梁凉撑着头补妆:「夏夏,我待会回吉兆新店,那你下午想做什么去?」 吴燕夏想了想,他说:「我应该先回旧公寓看一眼。」 梁凉合掌恳求:「麻烦大仙你余生都不要养任何宠物了,好吗?」 吴燕夏也干笑两声,他说:「那你的坦克,以后是交给魏奎养,还是咱俩养?」 梁凉沉默片刻,自己其实是想把瘫痪的坦克接过来继续养,但是魏奎的意思是他负责。 如果魏奎养坦克,她又会忍不住想去探望它。可是这么定期的见魏奎,吴燕夏恐怕会吃醋什么的。 唉,好像离婚争取孩子抚养权…… 吴燕夏看梁凉又陷入纠结,他刚要说话,不料梁凉就坚定的表示:「让魏奎养吧,你以后多去看看坦克。我,我这辈子也什么宠物都不养了。」 ☆、第 127 章 到了晚上的时候, 吴燕夏首次来到梁凉父母家。 梁凉早在前段时间的病房里,为这事提前做了不少心理建设,其中重要的一点就是,她吞吞吐吐的说:「那个,我爸爸妈妈有一点……」 她抬起秀丽削尖的下巴望了一会天,艰难的找词来形容, 吴燕夏想起来, 梁凉手机里给爸爸标註大大。 「对的, 我爸爸妈妈从小就教育我提高安全意识什么的。出门在外, 尽量不留真实手机和姓名,在通讯录里也不能写『爸爸』和『妈妈』,这样万一有人偷了我手机, 不会高价敲诈他们。」梁凉喃喃地说,「夏夏, 我的爸爸妈妈, 特别……土。」 吴燕夏也是没想到, 梁凉居然最后选用了这么一个形容词。 「土?」 「就是说啊, 我家里一切布置的都特别没品位。」梁凉苦恼的掰手指,她不太好意思,「你去了就知道, 但不准嘲笑我!以前,魏奎每次去我家都骂我家里特别土,说什么他眼都瞎了……」 第258页 吴燕夏心想,他在苗寨长大, 都没嫌弃自己家土,不由摸了摸下巴,产生点兴趣。 晚上七点,吴燕夏站在梁凉父母家巨大的仿罗马别墅前,12座雪花石的裸.体小天使伴随着音乐往门口的喷泉里,哗哗啦啦的欢快撒尿,旁边是山寨版的凡尔赛宫两米多高的震撼雕像,终于明白梁凉那句评价不是自谦。 整栋大别墅都用实木护墙板装饰,十米走廊挂着价格不菲的油画,不远处是欧式大凯旋门,昂贵的巴洛克的装饰中又掺杂着几个传统中式家具……东西都是好东西,但确实有一种刺瞎眼的土豪感。 吴燕夏莫名想起了翻过国考书里的那道例题,道路自信、理论自信、文化自信,还有一个什么自信? 这别墅的装修是有点迷之自信。 不过,梁大狐狸夫妇虽然住在这迷之装修别墅里,举手投足依旧都带着成功人士的强光,包括服饰,在任何外人眼里看来都无比考究正常。 吴燕夏为表正式,今天特意穿了浅灰西服,内里是黑t恤,有点拘谨的坐在沙发上。 梁爸爸皮笑肉不笑,让管家给吴燕夏倒了一杯和他本人眼神一样冰冷的红茶。而梁妈妈早就看过吴燕夏的各种照片,如今看到真人,第一个感觉是:好高,好难看,不说话自带顽主气场。 趁着吴燕夏和梁爸爸在客厅里气压极低的交谈,梁妈妈把梁凉拉到旁边,小声把自己意见说了。 「哪里难看?妈妈你怎么这样啊!」梁凉就像秃毛鸡一样急了,吴燕夏穿西服,明明很英俊有型啊。 英俊?有型? 梁妈妈怀疑,女儿年纪轻轻就患上白内障。她原本看不上魏奎,但魏奎和吴燕夏比,是本世纪年轻英俊多金和蔼的白马王子之首。 梁凉也跟着点头:「哦,魏奎确实是超级帅的类型。这个夏夏确实是比不了的。」 不仅仅是长相比不上吧?梁妈妈都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头痛,她只能诱导着说:「宝宝,你告诉妈妈,你真的不喜欢魏奎,对吗?」 梁凉第一次大方的承认这件事:「其实,我还是很喜欢魏奎。」 梁凉如今感觉,她喜欢魏奎和喜欢吴燕夏,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魏奎,就好像是这辈子最喜欢吃的水果。她每次去水果摊买水果,总想多挑这种水果,因为天生偏爱这种口味 ,如果不吃会遗憾,经常还会挺挂念。但是,吴燕夏不一样,吴燕夏是一座金山。 梁妈妈简直被女儿如此清奇的比喻惊了:「金山,什么金山???」 「就是那种,嗯,由很多黄金堆成的金山,」梁凉主动夸大仙,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但她坚定的握紧拳头,「我是真的喜欢魏奎,喜欢他的脸,而且我俩一起长大,拥有很多共同回忆,彼此特别熟。但是,把魏奎和一座金山摆在一起,我绝对会选金山!夏夏就是我的金山,金山可遇不可求,选了金山,就可以买很多最喜欢的水果,后半生很有安全感。脸很重要,但我选择金山!我要守住金山!」 梁妈妈担忧的用手摸女儿的额头:「没发烧啊,胡言乱语什么……什么金山银山,咱家缺钱吗?你的小餐馆是不是又赔钱了,还是关门回家吧,爸爸妈妈可以养着你。」 梁凉解释了半天,越描越黑,最后只能无奈的小声说:「这个人对我真的很重要的,妈妈,您就不能祝福我们嘛?」 梁妈妈表情温柔可亲,沉下声音:「我会亲自拆散你们的。」 梁妈妈没理睬石化住的梁凉,提步就往客厅里走。 就在进去前,梁妈妈听到梁爸爸也用很冷淡而不耐烦的语调说:「……呵,你不妨说说你都喜欢我女儿什么。」 语调很平静,冰山脸上带着一种能令人察觉的蔑视,提的也是钓鱼性的话题。 无论吴燕夏回答什么,梁爸爸都打算三秒钟就给出刻薄的回答,再让对方无地自容的滚蛋。梁爸爸觉得,吴燕夏能踩上自家门,仅仅是他不想扫女儿面子。 吴燕夏却忽然笑了一下,他说:「梁伯伯,梁凉不是『包法利夫人』。」 梁爸爸微微一愣,他说:「什么?」 「梁伯伯,我做命理谘询,碰到过非常多年轻漂亮但不开心的小姑娘,她们的状态,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里一句话可以概括,『她很想死,也很想去巴黎』。」吴燕夏把手里冰冷的茶杯平稳的放下,他缓缓的说,「在您眼里,梁凉大概不切实际又软弱,所以您想保护她,把她一生娇养。但梁凉比您想像中的要聪明,即使爱情和工作不尽如意,她也不会对这个世界轻易幻灭。她不是那种能靠父母的女孩子。」 客厅里一时非常安静。 梁爸爸的眼睛在金丝眼镜遮挡下不自觉眯起来,光芒跳跃不定,他似笑非笑的说:「你这是在指导我,怎么教育自己的女儿?」 「梁凉非常尊重您,但她的性格和您完全不一样,我觉得。」 吴燕夏顿了顿,他在一根针落下都能听到的安静中继续说:「我喜欢的就是梁凉和您性格里不相像的全部地方,但我自己反而和您很像,比如,我不捨得让她独自面对这个世界,我会尽我所能给她创造幸福,这是我作为她男人和她以后的家人,会能保证的一点。」 梁凉蹑手蹑脚的走到梁妈妈背后,也把这一席话听得清清楚楚。她只想问,什么叫「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还「碰到过很多」。杨雨薇一个人就够添堵好吗! 第259页 梁爸爸同样感觉深深被冒犯,想让人把这神经病痛打出去,但又觉得这年轻人眼神坚定,有种莫名的说服力。 难以置信的,梁爸爸矛盾的感觉心跳有点加快,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欣赏。他看人很准,很快察觉,吴燕夏这个死算命的和其他年轻人绝不相同。 就这么一犹豫,客厅里的情况产生逆转。 吴燕夏直接取回主场,顿了顿,他简单的把自己和他父母家的情况都介绍了一下,还顺便为上次的缺席而道歉。 梁爸爸早就了解这些基本情况,不动声色的坐着聆听,眼神偶尔有点飘忽。过了会,梁爸爸才淡淡地问:「听说,你职业是算命的?」 吴燕夏谦虚的回答:「懂一部分的命理,主要用来帮助他人。」 关键时刻,这位夏大仙真的能臭不要脸、面不改色的往脸上贴金。 梁爸爸冷笑一声:「我看你很会侃侃而谈。听凉凉说,你正准备国家公务员的考试?」 吴燕夏也终于流下今晚第一滴冷汗。 客厅里再次变得静悄悄,这次换成吴燕夏的气焰默默降下来。梁凉见势不对,连忙卖母求荣,悄悄就把正听墙角的梁妈妈拱了出去。 梁妈妈猝不及防的就被推出来,吴燕夏和梁爸爸抬头看到了她。梁妈妈心中暗恼,梁凉这还没嫁出去呢。 和梁爸爸对视一眼,梁妈妈优雅的坐在旁边,她心平气和的说:「夏先生,实话告诉你,我们把女儿养这么大,不打算让她这么早的走入家庭婚姻,她之前告诉我们,你俩断了,我才……」 梁凉也跟在妈妈身后走出来,红着脸搅局:「我俩不会这么快结婚,他还得攒私房钱给我买钻戒。」 吴燕夏脸一红,低声说:「梁凉!」 呃,是不是不能说私房钱啊。梁凉吐了吐舌头,又赶紧对自己爸爸求助。 「什么……你俩又谈到结婚了?」梁妈妈想到吴燕夏近期刚准备卖房子,简直窒息。太快了,昨天才说复合,今天又说结婚,上房揭瓦的速度也没这么快。她也狠狠地扫了一眼丈夫,示意他出言反对,但梁爸爸也不知道琢磨什么,居然没理会自己的目光,上上下下的看着吴燕夏和梁凉,陷入沉思。 「其实,我觉得两人感情好的话,不用很快考虑结婚,要享受时光。」梁凉忍不住勇敢说。 「梁凉你给我出去!」 梁妈妈终于大怒,用全名喊女儿,她倏地站起来,一下子撕掉温柔面纱:「走走走回你房间写作业去!大人说话,小孩不要乱插嘴!」 梁凉随后就被她形容为「土」的父母,强行赶回楼上的房间。 她早就不写作业了!真是的,吴燕夏说的对,爸爸妈妈总当她是不懂事的小孩子,都不听自己意见,不用这样吧?她不就是怕冷场,开个玩笑么。 当时的气氛那么怪异,她担心妈妈骂吴燕夏嘛……梁凉百爪挠心,绕着床走了两圈,打算拉开门,再偷偷下去查看情况,结果走了几步,就撞到正打算熘上楼看她的吴燕夏怀里。 梁凉吓了一跳:「你怎么上来了?」 吴燕夏顺手扶稳她:「你家大大说,已经知道咱俩的事,但还需要时间接受。他让我今晚没事,可以提前退朝。」 梁凉惊喜的抱着他:「那,那他们喜欢你吗?」 吴燕夏眼皮一跳:「不确定,介于极度仇恨和勉强不杀之间徘徊,」顿了顿,他试探的问,「凉凉,如果你爸妈不喜欢我,这一次你还愿意跟我回老家吗?」 梁凉不吭气了,表情显然又在纠结。吴燕夏便低头吻了她一下:「那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你记住有这么一件事就行。」 吴燕夏早知道梁凉父母是难啃的骨头,梁凉又很在乎父母的意见。他对今晚的冷遇并不意外,虽然有些消沉,但天生乐观很快振奋起来:「那我订明天早上的机票,早去早回。」 「……你别误会,我是很想跟你一起去的。」梁凉反应过来,她哭丧着小脸,「但你至少需要给我留一天时间安排吉兆的事情。我的日料店真的很赚钱啊,今年也都没有亏本!」 吴燕夏大喜,牢牢的抱住了她。 而在客厅里,梁妈妈笑起来的样子明明非常美而高冷,但她此刻踩着高跟鞋抓狂跳脚的姿势,和梁凉炸毛被吴燕夏逼上墙的时候,居然一模一样。 「老梁你敢同意这事咱俩离婚就这男的还不如让梁凉……」 梁爸爸却打断她:「夫人,你没看出来?」 「看出什么?」梁妈妈一愣。 「这小子,他让我想到了宝宝的小时候。」 梁妈妈想了想,不由「嗯」了声。 梁凉小的时候,梁爸爸和梁妈妈也常鼓励她,宝宝出门去玩,到外面去跟小朋友相处一会,不用着急写作业。可女儿就是不听,除了写作业,就是专注地玩着自己洋娃娃。 梁妈妈也担心,这样不正常,她以后在学校和社会里不会合群。 后来,魏奎开始频繁地跑到家里,每天毫无顾忌地砸响她家门,梁凉这才肯高兴的跑出去。但她主动说话的时候少,整天都是听魏奎的大嗓门在喊。 夫妻俩没刻意谈过,却不约而同的认为,女儿这样沉闷的性格,等恋爱也要找个性格外向的的男人来互补。 但梁凉今天带来的年轻人,从事奇怪的职业有奇怪的性格,讲话很清楚有条理,然而显然不是一个天生话多的。反而梁凉一反文静的常态,从头到尾都很活泼又没重点的抢话,吵得人头痛。吴燕夏也没打断她,一脸宠溺,还是挺甜蜜的。 第260页 梁妈妈愣了愣,一下子坐在沙发上,觉得有点崩溃:「难道真让宝宝和他在一起,我不能接受,这也太……」 她是下定决心拆散吴燕夏和梁凉,但梁妈妈确实希望自己女儿活泼一点,梁爸爸再拍拍妻子的手,露出一个很复杂的笑容。 「不着急,吴燕夏这小子和我们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让他消失也就一句话。只不过,那小子刚刚有一句话说对了,咱俩太宠宝宝。」 中国的有些十八线县城能有多穷,梁凉根本没见识过,也根本无法想像。 梁爸爸思索一圈,决定採取怀柔策略。他们把安全措施做好,可以放她去体验这种生活,所谓眼见为实,让她看清楚农村生活的差距,让她看看他的那些家人。毕竟,摆在眼前的价值观矛盾,会比那点男女感情更残酷,到时候,夫妻俩再见机行事。 小孩子家的感情,终究坚固不到哪儿去。 可能是吴燕夏言辞里的那种「狂意」刺激了他一下,梁大狐狸像是发现什么好玩的事,浮起一个恶意的、淡淡、迷之自信的笑容。 当然,就像梁爸爸没意识到自己装修品味很土,他也不知道自己争义无反顾的犯了第二个错误。 第一个错误是,梁凉在大学时候,梁爸爸鼓励她去酒店后厨打工,结果女儿被桑先生看上,直接奴役了她整个职业生涯。此时此刻,梁爸爸没反对梁凉去贵州,相当于同意女儿购买了一张吴氏拐卖童养媳人口的特快飞船票。 对于吴燕夏这种「美女」「帅哥」从来不过脑子乱叫的人,他夸梁凉「聪明」只是为了弯道讨好岳丈,实际上,他女儿真的就是一个光熘熘的傻货。 ☆、第 128 章 梁凉的贵州省铜仁市松桃县之旅, 拖延四天才成行。 新吉兆的菜单在主menu 和酒水单调整了几次后,梁凉力排众议,又开始减少国内选材,虽然这样费用相对低一点,但为了保证品质只能捨弃性价比。最近刚停止了购买国内的蓝莓,蓝莓只能在酸性土壤里, 国内土壤重金属污染又会被蓝莓吸收。 梁凉依旧承担着经营者、採购者和监管主厨的辛苦角色, 欧洲的一些米其林老店也常用这种形式。再根据桑先生的强烈要求, 她将吧檯的空调改装了一遍——并不仅仅因为桑先生本人怕冷, 他坚持认为空调口对着寿司米饭吹,会加快着凉速度,影响口感。 除此之外, 梁爸爸梁妈妈每天都心怀鬼胎,给女儿推送「上海女去到江西乡下男友家过年看到年夜饭后决定分手」和「嫁给大别山女人」负面影评。 梁凉也都认真的看完了, 她问了吴燕夏一个重要的问题。 「我能穿lo裙子去吗?」 吴燕夏的日程相对自由, 等着梁凉忙完的几天, 也得忙自己的生计的问题。 之前受伤, 有些商业稿件和活动直接开了天窗,幸好吴燕夏做人不错,没有一方有难八方点赞, 但仍然需要各种赔礼和补偿。 他正帮一个奢侈品内衣品牌,编写关于星座的年历,这会成为送给vip客户的年会礼物。 吴燕夏在小公寓睡觉居多,白天更多时间, 依旧蹲回自己的旧公寓写稿。他做自己事情的时候很专注,几乎不理睬人。梁凉本来不想打扰,但两人明天就要动身,她终于心急的跑过去,摇了摇他的手。 「你妈妈喜欢女孩子穿什么衣服啊?」 摇了几下,吴燕夏这才回过神来:「老婆随便穿吧。」 肯定不能随便啊!梁凉苦恼趴在他后背上,思考今年要不要第三次穿回正常衣服。 梁凉不喜欢欧美风格,也不喜欢这两年很时髦的「性冷淡」衣服,对于日系服装里的「好嫁风」也有不同理解。真正去东京,日本女人最爱的也是黑白灰军绿色和阔腿裤。 难道,要穿那种三线城市最爱的欧根纱裙? 吴燕夏继续盯着电脑里的各种星座排位,再次漫不经心的重申:「任意发挥,我在你身边,就没人会说闲话。」 梁凉被这么保证,她便很放心:「那好吧,我还是继续穿lo裙去。」 也是很久后,梁凉才知道,吴燕夏之所以这么说,并非出于什么男人的责任感。而是吴燕夏身为奇葩的淡定自信。 整个松桃县,80%的人口组成都是少数民族,小舅舅这样的西门庆混在里面都是普通变态水平,吴燕夏却从小脱颖而出,成为镇上名人。土家人都认为吴燕夏是一个很会念书的苗族勐人,汉族人认为吴燕夏和整个苗族果然都很生勐,而苗族人民深感冤枉,他们不是很想背吴燕夏这口黑锅。 至于吴家父母,他们对儿子在他们有生之年,居然能带回来一个女人,而且不姓吴,还是活的,就已经惊喜万分。其他的要求,比如衣着喜好,确实还没有想到。 两人的机票订在第二天上午,大清早,梁凉又先跑去辞别桑先生。 桑先生原本心有怨言,认为梁凉谈恋爱后就总是出去浪,但当梁凉很心机的把梁爸爸梁妈妈每天的转发也推送给桑先生,桑先生就非常可怜她。 「老闆,我免费送你一袋康.师傅方便面,万一你被卖到山里干活,吃那里东西吃不习惯,可以泡面。」桑先生自己就是东北的,他现在过年回老家,几乎不吃那些血肠和酸菜,看到杀猪都厌恶的不行。 梁凉眨眼,再眨眼,她真的觉得自己没那么娇气啊。 第261页 吴燕夏行李不多,带了一点衣服和电脑。反观梁凉足足带了一个30寸的託运箱,全塞满了lo裙和带给吴燕夏父母的补品礼物,非常的沉。 机票是由吴燕夏航空里程换的,等梁凉坐上飞机,才发现两人最先去的是贵阳。 「没有直飞航班。贵阳和铜仁高铁就一个多小时,先带你去省会逛逛,尝尝我们乡下有什么好吃的。」吴燕夏戴着墨镜,瞥了她一眼。 梁凉知道,吴燕夏肯定不服气她父母说他家是山里,连忙把头凑过去亲了他一下:「我以后就跟着夏夏哥哥在乡下混。」 吴燕夏皮笑肉不笑了一下。 果然,吴燕夏从沿着机场奔到市区,就开始带梁凉马不停蹄的吃起来。 先是杀到省医院照顾了水校刘记油亮汤鲜的肠旺面生意,又带她去南天门吃了用猪油和糟海椒炒底红汤夹带酥肉的酸辣火锅,特意选了涮酥肉和灰豆腐果,在火上炖得滋拉作响,连汤带水的下去。到了晚上的时候,他直接就在酒店旁边的巷子里带梁凉吃了酸萝蔔魔芋和山羊肉的烧烤,临走又给她买了一小碗剁椒米皮。 梁凉自己开日料店,她对吃的和原材料很挑剔,平常除了日餐更喜欢西餐。口味不嗜甜,但不忌酸辣口。 可是,她活生生的就被大贵州的美食折服了。 吴燕夏非常喜欢吃,但他对美食的态度很随性,好吃的话下次再来,不好吃也就扔了,最多打个差评。陪自己吃饭的人,才很重要。 但吴燕夏陪着梁凉,他发现自己也没机会和女朋友多说几句话。 一个盛装lo娘在对面,不停的抬头低头举筷子换碗,头顶戴着的华丽髮饰摇曳,她不停的吃吃吃,不停边拍照边继续吃吃吃,最后都能吃出一种幻影。 吴燕夏第二天以「乌江那里还有吃的」,才把恋恋不捨的她拉上高铁。他的家是在小县城,到了铜仁后还要坐个大巴才能到。 吴燕夏自然不会让梁凉坐大巴,下火车后,直接租了辆商务车。 鑑于梁凉路上对美食的不停碎碎念,两人就在火车站旁边又吃了一碗低调质朴的牛肉粉,梁凉依旧是先拍照,才开始慢条斯理的吃。 她也没昨天那么兴奋放松,因为,马上就要见吴燕夏的父母。 「你跟你爸爸妈妈怎么讲,咱俩认识过程的啊?」 吴燕夏看了她一眼,简单说:「相亲认识。」 梁凉无语片刻。 如果他俩是相亲认识,那么媒人是魏奎吗?魏奎知道后,肯定气得又得暴打吴燕夏。 「夏夏,你爸妈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啊?」梁凉忍不住问。 吴燕夏沉默着没说话,他的脸色仿佛有点难看,梁凉的心沉了一下。 但吴燕夏随后伸出手,无精打采的摆了摆:「凉凉,我的胃好难受。」 话说两人在贵州临行前,鑑于梁凉父母明里暗里的警告,在酒店假惺惺的开了两间房,不过,两人昨晚也确实是分开住的。 吴燕夏陪着梁凉吃饭,他看她高兴,也笑眯眯的多吃了点,喝了点米酒,吃了糟海椒。 糟海椒就是剁椒,用土猪油来煸香,和莴笋白菜一起炒着配米饭。吴燕夏的体质比较强硬,不然也不会迅速出院,但他最近饮食非常的清淡,吃肉都是清蒸为主,很久没吃那么呛辣油的东西。 于是,他回乡第一天晚上,就很华丽丽的在卫生间蹲了一夜。 梁凉的行李里有梁妈妈特意给女儿带的保温杯和肠胃药,就是怕女儿吃不习惯这里的饮食。结果梁凉没用着,吴燕夏却先吃上了。 他在一个小时的路程里,都恹恹的捧着她粉红色的热水杯,小口小口的喝热茶。 贵州的夏末非常凉爽,沿山一路景色可以说是壮丽。车在公路上的时候,白云在眼前是彻头彻尾的白,每当穿过一个山洞,眼前就是一亮勾勒出明亮美丽的风水画。越过稻田和山岭,到处都是美丽。梁凉趴在车窗上往外看,明亮大眼睛里面都是倒映着神采。 到了县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吴爸爸吴妈妈家也是独门独栋的房屋,县城房价低,相当于是自建房。 他们早就等候在自己的家门口,随着车缓缓驶近,二老眼睛都睁大。车停稳后,他们高大的儿子率先从车上矫健的蹦下来。 「爸妈凉凉在后面爸你帮她把行李拿下来我要再去厕所对不起……」 话没说完,吴燕夏就已经雷厉风行的冲进他们后面的房子里。 吴爸爸是个身型很高的慈祥胖子,他沉默片刻,才转头对吴妈妈说:「要不要得告诉儿子,他现在跑进去的房子,根本不是我们家。」 吴妈妈却愣住,盯着从车厢里露出半张脸的梁凉,感觉自己被她的美貌强烈的闪了下。 儿子居然真的带回来一名小美女!她一直以为,吴燕夏是在网上随便找了张小嫩模的照片,煳弄自己。 等梁凉羞涩但大方的跳下来。吴妈妈还继续往车里伸头看,以为她不是正主。甚至把疑惑的目光扫向司机大叔,不相信这美女真的就是自己未来儿媳。 直到梁凉轻声叫了她,吴妈妈才感觉被馅饼砸中了。 吴燕夏在父母邻居家卫生间解决完生理问题后,告别面如土色的邻居,同样面如土色又羞愧的走出门。 大街上什么都不剩,他父母早就簇拥着梁凉进家门。 第262页 只有两个放暑假的小孩踢着足球路过。其中一个小孩好奇的盯着吴燕夏,他用方言跟同伴说:「咱们班门口贴着的画,和这男的是不是像的很?」 另一个小孩打量着吴燕夏,觉得这年轻男人的气度不太像本地人,张着小嘴傻乐:「我晓得,是像那个被烧死的赖宁?」 吴燕夏便阴郁的抬起眼睛。 这些小鬼不尊重烈士就算了,还骂自己长得黑。他面无表情的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但趁着不防备,突然从后面飞起一脚,就把他们的皮球往远处狠狠一踢。 两个小学生回头被这怪叔叔的狞笑吓得魂飞魄散,哭着追足球跑远。 吴燕夏父母家,布置得意外有品位,很朴素,很中国风。水泥色的地板,大白墙,家具全部都是胡桃木的,非常整齐,有点修道院的感觉。前面上挂着的都是字,有吴燕夏自己画的扇面,还有他爸爸从外地淘的几幅字。 吴妈妈以前在家做姑娘的时候,做过几块粗制滥造的布,也被挂在墙面。 家里铺着地毯,摆放有序的置物架上都是方章、书和植物,非常井井有条。他们家还养着一只叫毛弟的黑白花猫,睡在沙发上,看到梁凉来了,弓起身子,打了个懒腰开始舔尾巴。 梁凉抖了下,她忍不住问:「阿姨,这只猫是公的还是母的呀?」 老实说,梁凉现在很担心,吴燕夏身边的一切动物都可能成精,这别又是什么猫精吧? 吴妈妈一直仔细打量着梁凉,虽然越看越满意,但内心的惊慌也在无声的扩大,这小姑娘长得简直是太漂亮了,又穿得这么洋气,简直怀疑她是被不靠谱的儿子租来的。 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要问个明白。 吴妈妈随口说:「小母猫。」随后在梁凉惊愕的表情中,终于忍不住用官话问,「小姑娘你是演员吗?」 「我?我自己开一个日料店,就是一个小餐馆,我,我不是演员……」梁凉立刻不好意思起来,她以为「演员」是夸自己漂亮,立刻有点飘飘然。 吴妈妈看着她微红的脸:「你是怎么认识我儿子的?」 「相亲。」梁凉决定老实的按照吴燕夏口径回答。 吴妈妈内心更怀疑,这在他们小县城,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很多年轻男性都找不到老婆,找得到老婆也结不起婚。她看着梁凉这忐忑的样子,就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你这么漂亮,在大城市肯定更受欢迎,怎么还会相亲?」吴妈妈微笑问。 梁凉纯粹是因为见未来公婆而心情紧张,完全不知道吴妈妈内心上演的戏比自己还多,她紧张的笑,又赶紧谦虚的否定:「我长得其实一般。」 再套问了几句,吴妈妈终于略微放下心来,她得出了和姦诈儿子同样的结论:这小姑娘漂亮虽然漂亮,但性格确实是个娇憨的。 或者说,是个有点傻的。 等吴燕夏终于摸对家门进来,正好和母亲慈爱的目光对视:「好小子,有眼光。」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还有十次更新吧。。。各位。 ☆、第 129 章 吴爸爸性格随和, 但也有点小官员的脾气,平时很少笑。他没有像女人家那样凑过去,也就远远的坐着打量梁凉,自己微笑着抽着烟,见到儿子进门,才招了招手。 吴妈妈经常进山採药, 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大, 但皮肤却又非常白, 五官和眼睛之间有种非常奇特的韵味, 长着个很高傲的下巴。她被一些药商称为刘嬢嬢,嬢嬢是西南官话里「阿姨」,还隐藏着「疯女人」的意思。 这个外号, 是从特别不靠谱的儿子和弟弟嘴里先喊出去的。 吴燕夏跟父母打了个招唿,把沙发上的毛弟轰走, 不客气的在梁凉身边坐下。 他刚刚欺负完小学生, 肠胃又开始隐痛。梁凉担心的看了他一眼, 要给他再倒点热水。 「喔, 不用管他。」刘嬢嬢微笑,把普通话咬得更标准,「凉凉休息一下, 晚上出去吃得。」 吴燕夏皱眉:「妈,今晚在家随便做点粥,吃点清淡的。我病了。」 梁凉也跟着点头,但刘嬢嬢没搭理儿子, 所有精力都放在梁凉身上。 吴燕夏的爹妈是非常谨慎的性格,极重视儿子带女朋友回家这件大事。原本打算请梁凉下一次餐馆,先观察下城里来的小姑娘都喜欢吃什么,再回家照猫画虎的准备。 这股谨慎的原因,是他爹妈这两年,早就不开火做饭。 吴燕夏爸爸以前办过学校,在学校食堂解决全部伙食,顺便就给自己骗了一个媳妇;如今当着村长又成了政府小官,平日除了应酬,早中晚一般都在局里的机关食堂解决。 在他们的观念里,吃公粮而自家不用开火,这就是非常体面的事情,是一种身份的象徵。 现在,刘嬢嬢依旧握着梁凉的手,小姑娘的手比清晨的豆腐都嫩,笑起来也极甜。她随便生出来的儿子,考上最好的大学,又带回来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媳妇,刘嬢嬢不由深深钦佩她自己,果然是能干的女子。 原本打算多问梁凉几句情况,却被儿子旁边的虚弱呻-吟几次打断,刘嬢嬢不得已的站起来,先去地窖给他端点药酒喝。吴爸爸则出门去买半斤小米,打算熬点小米粥餵儿子。 等做完这一切,爹妈按照原计划,喜气洋洋的带未来儿媳出去下馆子。 第263页 「可是他……」梁凉连忙回头想看吴燕夏,但门已经被无情的关上。 「凉凉?凉凉???」 病弱的吴燕夏就这么被抛弃在家,裹紧衣服,独自躺倒在沙发。 「我真服了……」他喃喃地说。 过了会,那只叫毛弟的猫悄悄的熘过来,睁着大眼睛看着家里的不速之客。吴燕夏记得上次回家,还没看到家里养猫,不过当时匆匆见了父母一面就走了,也没关注细节。 「你又是谁?」吴燕夏低声问。 毛弟依旧沉静地盯着他。 「哈哈,小猫咪。」吴燕夏伸出手,想去摸它的小脑袋。 毛弟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出爪子一挠,吴燕夏的手上立刻出现两道轻微的血痕,不得不强撑病体,赶紧把新的伤口消毒了一下。 不受欢迎的某人沉下脸:「猫,就是矫情!」 梁凉是一个在生人面前很拘谨的个性,但和吴燕夏父母这顿饭吃的气氛确实很好。 吴燕夏爸爸对松桃很熟悉,曾经又当过老师,目前负责县教育和旅游,几乎能把《松桃县志》倒背如流,介绍这里的地名原本来自松江,原来叫松桃河,漫山遍野都是绿柑子树和黄橙子树,红红绿绿等等等。 整个吃饭的过程,他几乎没问梁凉和儿子的情况,反而滔滔不绝又自豪的诉述松桃这个小城有多美,如数家珍的说了什么苗王城,南长城,宋涛草海,潜龙洞等等景点,显然非常的爱自己家乡。 梁凉则被刘嬢嬢热情邀请着,吃了小半条现杀现烤随后以鲜椒入味的烤鱼,又吃了野生凉粉,和花生芝麻红油拌好的凉面。 她边小口吃着香芹杆黄瓜土豆西兰花魔芋丝莲藕莴笋,边沉思,如果这盘菜自己来卖,至少开价三百。 嗯,配菜还得另算。一盘配菜,至少能再卖出二十块,绝对有的赚。不过运费应该不便宜,现在松桃的直飞物流依旧很高。 刘嬢嬢越看梁凉,越觉得满意。她欣赏完梁凉的脸后,终于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梁凉的衣服,不过不知道什么是lo装,就觉得裙子有点像瑶族。这小姑娘真的是汉人吗?真的不是儿子避免今年公务员考试,从什么「多彩云南」之类后台租来的舞蹈演员吧? 不知觉间,三人各怀心思,就已经彻底把吴燕夏抛在脑后。 某人在自己家洗了澡,孤寂的喝了半碗小米粥,默默的玩着手机,随后被魏奎在游戏里堵住,在游戏很恶毒的抽打了一顿。 直等到晚上八点多,父母和梁凉依旧没回来, 根据梁凉父母的严格要求,他们的宝宝只是来旅游,顺便大驾光临到吴燕夏的家乡。名不正言不顺的,也绝对不会屈尊住在他家里。吴燕夏从不为这点小事计较,依言订了个松桃国际大酒店,打算他们吃完饭后回来,把梁凉送过去过夜。 但吴燕夏也确实等困了。他刚打算合眼睡一会,突然感觉有人在用粗糙的手背轻轻摸自己的脸。 「夏夏哥哥,你真的好坏好坏的啦。你捨得让人家如花似玉的年龄,就独守空房这样子咩……」 夹杂方言的台湾腔不要太熟悉,吴燕夏哼了声,睁开眼睛,看到那张咧嘴大笑的脸出现在眼前,他努力克制着把对方扔出去的冲动。 「小舅舅你……」吴燕夏已经后悔把自己行程告诉小舅舅了,「我爸妈临走前都锁门了,请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怎么永远就像个小娘们似的!」小舅舅一脚就把他往里面踹了下,自己潇洒的翘着二郎腿坐在床边。 小舅舅依旧穿着上次从吴燕夏那里坑来的西服,拿着一罐开了一半的啤酒,从胳肢窝下再扔了个纸包,砸在吴燕夏脸上,吴燕夏手忙脚乱的接住。 「这孩子,回来也不提前说!你舅舅我,还是为你精心的准备了见面礼。」 吴燕夏不怎么感兴趣的抽搐下嘴角,随手把那纸包拆开,看到黑乎乎的两条干瘦肉块,就有不详的预感。 「解释下这是什么?」 「你看看你,体质这么弱,总是在睡觉,绝对是肾虚。我找来几条野牛鞭,以后让你妈给你炖汤补一补。还有条虎鞭,之前偷偷卖出去一条,早知道就给你留下了。」小舅舅一拍手,亲切的说,「才几点啊,年轻人就要 high !陪舅舅蹦迪去吧!」 「……你活在改革开放后吗,蹦迪?」 吴燕夏气笑了,他没想好自己该大方的笑纳,还是该把牛鞭狠狠塞到小舅舅的鼻孔里,最终只能懒洋洋的把牛鞭一扔,「去去去别闹,让我休息会。肠胃不舒服。」 小舅舅立刻来劲了,他嘲笑外甥:「吴燕夏,你是不是男人,那么娇贵!你看看舅舅我,这辈子从来没有体会过』肠胃不舒服』」 吴燕夏思索了两秒,强憋着笑,正色回答:「小舅舅,等我养好身体,你外甥可以作为一个男人,让你体会一下肛肠不舒服的感觉。」 咦,什么意思?小舅舅对那些弯弯绕绕的话,需要反应一会,等在吴燕夏暧昧的目光中,醒悟男人的肛肠代表什么意思,一口鲜血都吐出来。 身为情场老手,小舅舅又被自己读书略多的外甥调戏:「吴燕夏,你太他妈淫.盪!现在又怎么变得 gay 里 gay 气的!」 吴燕夏早就笑倒在床:「小舅舅,我是顺着你说的,我本天生正直,但为了你,千千万万遍——这句话,是不是听起来不那么淫.盪?」 第264页 「老子他妈先宇宙流星锤先砍死你!」 小舅舅二话不再说,翻脸就要追打他。吴燕夏见势不妙,立刻光脚往外跑,正好撞见了刚回家的父母和梁凉,他笑着先躲到梁凉背后。 梁凉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虽然茫然,但下意识的就张开手臂,把比她高很多的吴燕夏护在身后。 小舅舅高举着拖鞋追出来,看到姐姐姐夫带着一个陌生的漂亮女孩子回家,不由呆了下。 吴燕夏已经从后面把梁凉拦腰抱起来,紧紧搂到怀里,他笑着说:「小舅舅,这小姑娘怎么样,嗯?」 当着这么多人,又有长辈在场,梁凉被他抱得双脚腾空离地,她窘极了,推他手臂:「快放下我!」 吴燕夏眼睛发亮,含笑凝视着她。当他看到梁凉穿着lo服,像一翎粉红色的羽毛,从门外与他爸爸妈妈一起,有说有笑的回来,仿佛她也是自己家里的一份子,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奇妙踏实感情。 梁凉,小老婆……他以前调侃乱喊的称唿,仿佛有了更多意义。 吴燕夏一放下樑凉,笑着对他爹娘说:「爸,我打算带她回苗寨玩两天。」 吴爸爸依旧简单的点了下头,刘嬢嬢看着儿子与梁凉的无间亲密,再次鼓励自己,这应该真的不是演员。 他们对面,小舅舅几乎惊嘆的盯着梁凉的脸,她洁白漂亮的脖子,他胸口仿佛被重重一撞,瞬间居然脸红了。直到旁边吴燕夏爸爸锐利的目光望过来,才手足无措的把还在举着的拖鞋放了。 「你好。」小舅舅难得的正经,也不理睬吴燕夏在旁边恶意又得意的眨眼,他低声跟梁凉打招唿,「我是吴燕夏的小舅舅,我叫……」 梁凉礼貌的微笑,她依旧被吴燕夏紧搂着,轻声说:「您好,我听夏夏提起过您。」 「是,是啊?」小舅舅都不敢抬头看梁凉,只感觉她的纤指就要触碰到自己掌心。 吴燕夏却半开玩笑的拦住了:「老子的女人只能看,不准乱摸!」 小舅舅的心刚有点乱,吴燕夏就先被他爸爸呵斥:「谁是你老子?」 随后,吴燕夏就被自己老子抓到书房,吴燕夏他爸淡淡的看了一眼还在偷看着梁凉的小舅舅,顺手把小舅子也提熘过来训话。 梁凉坐在客厅里,乖顺的等着吴燕夏把自己送到酒店。她这才有机会,把带来的礼品都送出去,也就是茶叶和丝绸啊。 刘嬢嬢也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递过去,只是有点遗憾:「怎么不在家住?」 他们一家子的占有欲都强,刘嬢嬢喜欢这漂亮傻气的小姑娘,也把梁凉视为儿子的所有物,但她闹不清楚,别的民族未出嫁的姑娘怎么个仪式,也就问了几句。 梁凉早从刘嬢嬢口中知道,这块地基,是吴燕夏买来孝敬父母的,也是他找的建筑师自建别墅。刘嬢嬢平日带着毛弟,迁就吴燕夏爸爸工作,夫妻住在位于县城中心两室一厅的小区筒子楼里。 因此这别墅大多数时间都是空着的,晾草药,他们夫妻也就在周末回来,以及儿子来的时候和苗寨里亲戚探亲过来接待客人,因此,小舅舅也握有一把钥匙。 「其实应该租出去的噢。」刘嬢嬢遗憾的说,「装修的蛮好。」 梁凉也认真的出主意:「别墅不太好整租,租商用的话很毁房子,以后可以试着做民宿嘛。」 刘嬢嬢一直自豪觉得,自家经济水平,在县城里绝对算中上流。虽然每次这么说,见过更多世面的吴燕夏父子都联合起来打击她的盲目自信。但现在,看着梁凉,刘嬢嬢确实发现,这漂亮小姑娘虽然文静,总是抿嘴笑不说话,实际上,在娇甜无比背后又隐藏那么一点傻奸气息。 听说,她自己在大城市里开了个餐厅? 刘嬢嬢看着梁凉身上穿的、戴的,都是好货色。如果儿子娶这小姑娘的话,聘礼该送多少比较合适?她已经开始在脑子里,仔细的算数。 半小时后,吴燕夏被他爸爸放出来,又被他妈妈拉过去叽里咕噜的说了半天,塞给他个大盒子。 吴燕夏拉着梁凉坐上出租,才终于舒一口气,今天这一通忙乱。 他熟门熟路的说了酒店名和街道,其实也是刚刚从手机地图上查的,吴燕夏胳膊肘勒住梁凉的腰,低声问:「抛下我,今晚吃什么小灶?」 梁凉还没回答,吴燕夏的唇直接强迫的追过来,他低头吻住她这两天被薄软的唇瓣。缓缓辗转含进去,又皱眉吐出来,用上下牙齿的力量,再在令她发痛的边缘里惩戒的深咬了一下。 「吃了烤鱼?」 吴燕夏早就闻到她身上那股馥郁的、夹杂飘香炭烧味道,梁凉平常总是出入后厨,不用香水不涂甲油,身上就有点像风干掉的西柚皮香薰蜡烛,非得凑近了才闻到带着幽幽的软香气味,不像现在,米酒味、烤肉香、重酱辣子,奶香和各种烟火味道,厮打着扑过来,他笑了,「真不习惯。你回酒店就去给我好好洗一下。」 梁凉不好意思的捂着脸:「今天也挺好吃的。」 她不知道自己的衣服沾染烧烤的味道嘛,今天又是吃吃吃的,都来不及洗澡。 随后,吴燕夏正襟危坐:「吃鱼,辛苦你了。」 「嗯?」 「据说,据说啊,苗族姑娘在出嫁前,会提前一周都得吃鱼,特别是鱼泡和鱼肠。所谓虾生鱼养,」吴燕夏再把胳膊搭在她肩膀,在她耳边一本正经的小声说,「多吃鱼也能在洞房花烛夜,帮新娘顺利high起来。这是催情的好东西,我看,你以后得多吃。」 第265页 梁凉愣了愣,面红耳赤的反驳:「我就是开餐馆的,店里烤物都不单独区别进货的,全部可以生吃的!骗人,鱼怎么可能催情嘛,真的这样,都,都没法做生意!」 「什么?」吴燕夏也喷了,「这有什么可比性?我说的,肯定要往鱼肚子里面掺特殊的草药,得特殊烤炖还得喝酒的那种吃鱼法!你那是日本人民食无鱼的文化!自然不是花姑娘的干活!」 酒店前台登记的时候,被反驳的哑口无言的梁凉,很是气鼓鼓的攥着行李箱的把手。 吴燕夏笑着拿房卡在她眼前一绕,随后搂紧她的肩膀:「小老婆,待会放下行李,今晚再带你去乌江旁边转一圈?」 梁凉打着哈欠:「不要,真的好累。而且,我得先用酒店里的座机,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又想起来,「你妈妈塞给了我一个红包。」 「给你你就收。」吴燕夏顿了顿,再面无表情的说,「但你身怀巨款,万一酒店治安不好,今晚独自睡觉,不合适吧。」 梁凉终于找到机会嫌弃他:「你不是刚吃坏肚子,都没什么体力、也没法保护我的样子。」 吴燕夏一眯眼。 今晚居然是第二个人嫌弃他体力不好。但显然,梁凉比他小舅舅更聪明一点,她在吴燕夏在那三寸不烂之舌开始前,又赶快说:「如果你能背着我,从楼梯口一直走到客房,你今晚就可以留在我房间里。」 吴燕夏低头看了眼梁凉的房卡,很好,足足14层。 爬楼,这真的就是要榨干他的体力,和……肠子。 「算了……今晚就让你我都歇歇。」他神色坦然地拉着梁凉走进电梯,目光却思筹什么,露出个很意味深长的笑容,「养好身体,才能做大事。」 梁凉起了鸡皮疙瘩,她连忙强调:「你绝对不能半夜跑进来!」 「好。」 吴燕夏很好说话的帮她推着行李,到了客房后,把她安置好。 随后他果然没有多逗留,甚至走到门外的时候,为表坦荡态度,都嘱咐梁凉在里面把几个暗锁都插上。 梁凉完全不客气,依言牢牢的锁上三层门。吴燕夏在门口耐心的等着,也试探着拉了好几下,感觉外面强盗都完全进不来。 这时候,梁凉就听到他隔着酒店的门,轻声的唤她的名字。 「凉凉?」 声音舒展自然。 「嗯?」 「凉凉,我爱你。」 头顶上酒店的灯打下来,梁凉咕哝一声。 ……啊,他怎么突然间又表白啊。 她处于与平日生活迥然不同的异地,但这里又是他的家乡。这表白感觉听在耳朵里有不同的意味,像是有点假的台词,又像是自然而然。梁凉忍不住把脸贴在酒店的门上,耳朵和脸颊都热热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晚上贪杯喝的几杯酒弄的。 现在不需要看着旁边的全身镜,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肯定非常美,不仅仅是因为穿着最喜欢的lo装,而是被爱滋养得心安理得的样子,像蔷薇花瓣很饱满的次第绽放。她不再诚惶诚恐的自问和疑惑,所有容易开小差的微弱情绪,已经越来越稳定。 她只是依旧用脚尖划着名地毯,小声而害羞的问门缝:「那你说说,你爱我什么?」 「不知道,但感觉胜于一切。」 梁凉笑着「切」了声。 吴燕夏轻声说:「明天早上六点,你到大堂里等我。我、爸爸妈妈一起和你吃早饭。」 「好的。」 「然后,我带你回苗寨。」 ☆、第 130 章 梁凉一大早扑腾着爬起来, 提前十分钟,准备到大堂等吴燕夏。 昨天的lo装送到酒店干洗部,再换了一身「优芍药与银葡萄」系列。考虑到可能要去苗寨爬山,今天整套裙子在膝盖之上,上身是多重的荷叶边,主打的依旧藕灰色的撞色, 裙子由疏密有别的纱线蓬蓬的撑起来, 带着海芋花瓣的波动线条。 穿了难得一穿的稍微运动风格的鞋。 小舅舅在大堂沙发上看到梁凉朝着他们走过来, 转头跟吴燕夏搭话:「这大眼妹崽, 很像你小时候喜欢的魔卡百变小樱。」 魔卡百变小樱?吴燕夏倍感诧异:「我什么时候喜欢那动画片?」 「肯定喜欢。不然为什么叫你娘娘腔,我不喜欢的东西,你小时候都可喜欢。」 从小到大, 舅甥都以拼命踩低对方的各种审美为荣,不过, 小舅舅的话不太可信, 比如他一直强调, 自己找女人的偏好是金喜善, 吴燕夏就冷眼看着他集齐了所有金喜善的反面。 「我一直以为,你更喜欢御姐类型。」小舅舅遗憾的评论。 吴燕夏确实记不清小时候的看片喜好,先皱眉说:「你早上不睡觉, 跟过来干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吴燕夏感觉小舅舅现在的眼神,就像狗看到一块全是肉的骨头,追随梁凉的时间长了点。 这时候, 谈话的女主角唰的跑过来,抱了一下他胳膊,再乖巧的跟小舅舅打招唿。 小舅舅脸上又有点烧,很殷勤的回了一声:「凉凉,早晨好。」 说完后有点恍惚,小舅舅搞的一夜情太多了,每次他睡醒就跑,早忘记清晨跟女人打招唿的感受。 吴燕夏顺手接过梁凉的那个大行李箱,小舅舅则继续笑容满面的跟她搭话:「起得太早,累不累?」 第266页 对哦。去苗寨的话,又不赶时间,为什么起的这么早。梁凉昨晚也忘记问,她光是把两天拍的食物照片发给爸爸妈妈,就吭哧吭哧花了半小时。 梁大狐狸是很蔑视的看着那些照片,再和梁妈妈嫌弃这食物八成不干净,但活生生的大半夜看饿了,又假仁假义的在床上拿饼干吃,被她妈妈臭骂一顿。 吴燕夏很有把握的解释:「七点钟我们开车上路,路上还有晨雾。等到苗寨的时候,阳光照下来,雾全散开。景色难得,想带凉凉看看。」 他今天已经恢復了精力,还是穿着简单的灰色t恤,平静说话的时候,就是深不可测的冷面孔。 小舅舅和吴燕夏一般高,身材很好,但吴燕夏的腰居然比小舅舅细了不少,肩宽点,反正各方面都会更好看点。一开始仅仅觉得这个人笑起来的时候还挺暖,然后到声音、眼睛、手臂,整个人就很独特。 梁凉对着吴燕夏,很花痴的傻笑了半天,罕见的被他瞪了一眼。 松桃,不设防的小城。 河水青青,河道极弯。路边偶尔有穿着黑蓝色衣服的少数民族,挑着扁担,慢悠悠的路过。 吴爸爸和刘嬢嬢,被儿子在大清早拽起来吃了一顿早餐。不过对吴燕夏的决定,他们家里没人反驳,他是家族里的族宠,从小干什么都有自己的主意。 去得早,几乎是早餐店第一拨客人,坐在最好的位置,什么都是刚出锅的。刘嬢嬢从早市买了新鲜的水果和酸奶,也一道摆在桌上。 窗外微熹,照在梁凉细细的手腕、微卷的秀髮,和她翘起的鼻尖。 确实很像动漫人物。 对面小舅舅不由又看呆了,但随后打了个冷战,只见吴爸爸和刘嬢嬢都眯着眼瞪着他,尤其是跟着苗药王学过一段时间採药的亲姐姐,面容有点狰狞。 刘嬢嬢微笑说:「小弟,专心吃你的泡菜喔。」 等早餐结束,吴燕夏订的车已经等候在门外。 吴燕夏能咬牙早起,绝对不肯多走一步,让司机开车把他爹妈先送回机关和家,回头的时候,小舅舅依旧若无其事的赖在车上。 吴燕夏看了他一眼:「你打算做电灯泡,还是做识趣的舅舅?」 他的态度比较自然,小舅舅的劣习就是见了美女走不动道。 小舅舅脸皮更厚,他特别社会的一搭梁凉的座椅背:「哎呀,我可伤心。你小子有了女票忘了娘舅,会下阿鼻地狱。来,凉凉你评个理。」 梁凉抿抿嘴。 她的性格,一直都对周围的环境和人非常敏感,吴燕夏爹娘的态度极友善,都仍然拘谨极了。眼前这个小舅舅,她很早察觉他总是有意无意的看自己。梁凉倒没往别的方向想,但身为lo娘,最最最讨厌别人盯着自己勐打量,感觉怪怪的,没有礼貌。 梁凉不太喜欢这个小舅舅,小声开腔:「您今天没工作吗?如果没重要的事情,跟我俩一起玩呀。」 吴燕夏也头痛地说:「对,你没正事?」 小舅舅被这么提醒,倒是想到跑来县城确实是「工作」的,他待会还得滚到防疫站,面对如织的病牛啊病羊啊病马啊。 「你带凉凉回去住在外祖家?那里条件不太好,她能习惯,就留在松桃么。」 吴燕夏已经把小舅舅那边的车门直接拉开,冷笑的把他踹下去:「山里条件确实不太好,我承认这个。但那里风景很美,她也会承认这个。」 梁凉笑嘻嘻的看着小舅舅被吴燕夏一脚踹下车,完全不同情,只乖巧的对他招手道别。 吴燕夏看着她狡黠的笑意,也拧眉笑了:「守妇道啊,笑不能露齿。」过了片刻后,又假意抱怨,「总是给我惹麻烦。」 「我才没有呢!」 迎着正冉冉升起的朝阳,车一路往山深处奔去。 果然就像吴燕夏所说,山雾退的很慢,车形势在道路如同在渺渺仙境。只能看到窗外各种山树融合的润泽绿色,车越过青梯田,高架桥,现代文明仿佛随着窗外夹着的风,正缓慢吹散。现在山林都是承包制度,更多的种着松树柏树等用材树。但苗寨的附近也都会栽有枫树,枫树是苗族的图腾树,苗语称为堵冥,代表母亲树的意思。 梁凉在后座繫上安全带,避免因为车的转道而乱晃身体,司机和吴燕夏间或聊了几句,说的方言,她都听不懂。 没一会,吴燕夏微笑翻译:「他在问我,为什么想带你回来看。」 「对啊,为什么?」她也奇怪。 梁凉本来想在松桃小城悠闲的逛逛,吴燕夏爸爸介绍的景点,听起来都很有意思,但吴燕夏直接把她拉到苗寨。 吴燕夏看着窗外,他漫不经心的说:「因为我去哪儿,你就得跟着我去哪儿。我现在来苗寨上坟,你就得陪在我身边。还有,马上要满月了。」 梁凉皱了下鼻子「满月有什么稀奇的。啊我懂了,满月的时候,你会变身为狼人吗?」 吴燕夏听到这话,伸手就轻佻的拍了下她膝盖:「梁女士,我随时能变狼人。」 梁凉用目光控诉他的不纯洁,司机大叔还在呢,她又不肯说话了,继续趴在窗子往外看。 有一段新修的二级路还没有硬化,车开到一个地标处无法继续向前。 距离苗寨,也没剩几分钟的路程。吴燕夏便牵着梁凉,慢慢往里走。山坳里空气极好,但也有昨夜篝火的味道,周围时不时传来鸟啼,土路铺着干稻草,而因为气温低,雾气依旧瀰漫在他们身边,像情人的吻般徘徊不走。 第267页 徒步了一小会,梁凉的身体没有随着运动热起来,拉着吴燕夏的小手越来越凉。 他搂紧了她:「冷了吗?」 「不是冷。」 梁凉一直东张西望,她内心有隐约一个预感,带着紧张。 几分钟的功夫,两人终于走到苗寨门口,吴燕夏时间算得很好,也就在这个点钟,头顶阳光开始像刚成型的出炉酥糖,从高处以泛滥、无忧无虑的姿态穿破而洒下来,而身边升腾的雾气终于被抽走。 天空是有点天真的硫蓝色,山风吹过来,一切就像掀起朦胧的面纱,整个苗寨逐渐清晰。 梁凉也终于看清眼前的一切,不由自主的,在吴燕夏怀里打了个哆嗦。 明明第一次来这苗寨,然而她又莫名眼熟。 因为在梦里见过。 这就是幻境里出现的苗寨!这个地方,居然真的存在! 苗家吊脚楼,全部依照陡峭山的走势而接踵建立,从山脚到山顶,左右连片。黑色的房顶,远远望去,有一种气势恢宏的感觉。 苗寨其实不大,六十来户人家,二百多人口。 现实中的苗寨,早就有了现代化的建筑。松桃冬季低温,如今只有最贫困的村落才是传统的木房和蓬草,经济情况稍微好一点的人家,早就採用砖房或水泥混砖的建筑,重新拆掉老房,或在老房边建了新楼。 吴燕夏拉着梁凉,熟门熟路的进去, 他略有伤感,记得童年时期村寨总是很热闹,放牛的、唱山歌的、採药采蘑菇的,欢声笑语不断。如今进山都不见年轻人,留守的小孩和老人居多,稀稀落落的晒太阳。 建筑多,人少,暖洋洋的日光洒下来,洒在陈旧的白墙上有点像淡淡的橡皮粉色,带着极其安逸的气息。 梁凉却像坠入梦境般迷茫,此时此刻,那些古屋果然都像梦里那样破旧,但苗寨的布局和道路完全没有变。 她发抖的往苗寨中央走,路过梦境里相同的房屋和草垛,断垣和残壁,越走越慢,最后终于噙满眼泪。 吴燕夏停下脚步,他疑惑的问:「凉凉?」 「我好怕……」梁凉也不管周围人好奇的目光,把脸埋到吴燕夏怀里,虽然是白天,但四周似是熟悉又似陌生的环境,都让梁凉想到那一段奇幻惊险的经歷。 梁凉真的怕起来,不仅怕再看到苗寨中央那座用巨蟒身骨撑起的诡异吊脚楼,也怕吴燕夏不记得他,笑嘻嘻的让自己独自离开。 吴燕夏皱眉没说话,他微微弯腰,把开始啜泣的女孩扛在背后,继续拉着行李箱坚定的往里走。然后,他轻声说:「凉凉,你抬头。」 梁凉搂紧了吴燕夏的脖子,过了好一会,才敢抬头。 苗寨中央依旧是极阔的空地,但根本不是什么高脚楼,而是砖混结构的小楼房,墙体贴砖,上面有四个恢弘的大字「兴旺超市」。 梁凉呆了。 吴燕夏无奈地说:「这里早就成了超市,方便大家买东西的。当然,地理位置最好的还是村长家和宗堂,咳咳,也就我们家。但哪里有蛇撑起的楼,傻凉凉,我把你切块卖了得了。」 门口有几个老婆婆,咧着没牙的嘴笑嘻嘻的看着他们。 吴燕夏向来就不憷,沿路走来,不管认识不认识都微笑着打了照顾,梁凉回过神来,也不哭了,但立刻不好意思的又把脸埋下去。 吴燕夏索性继续把她背到自己外祖家。 ☆、第 131 章 大舅舅早就提前等候在门口。 吴燕夏的外祖高寿, 健康的活到98岁,几乎是活神仙的岁数到去年才去世。大舅舅是一个矍铄的老头,人高马大,白袜黑鞋,身板很直,话也是不多。大舅娘很早就离世, 吴燕夏的表哥在二线城市工作, 几次要把父亲接过去, 大舅舅总说故土难离, 不肯迁移。 大舅舅看到心爱外甥,问了妹妹家的情况,看到漂亮的梁凉笑着点头。 梁凉确实发现, 苗族人民并不是各个都热情似火,她目前见过最热情的苗族男性, 好像只有一个小舅舅, 但他似乎不能成为典型。 外祖家不是吊脚楼, 是一栋有点奇怪的、从外观上看几将坍塌的青砖石筒子楼。 大舅舅独住一楼, 吴燕夏把行李放置到二楼客房,用消毒液洗了手。那里收拾的也非常干净,弹簧床, 有农村典型的花被子,墙上挂着一副药王和孔子的画像,桌面不伦不类的摆着毛主席人脸装饰的银盘子。 梁凉环视一圈,对这里还是挺满意的, 反正不太敢住吊脚楼。刘孃孃昨天送了两个掺杂草药的蜡烛,她随身带过来点燃。 回头的时候,看到吴燕夏居然上床,准备补回笼觉。 「你怎么那么懒!」梁凉跑过去摇他,「我要出去玩!」 「就睡十五分钟。」吴燕夏给她看手机里定的倒计时闹钟,他抱怨,「我爸妈家那只猫,昨晚就睡在我枕头旁边打唿噜,一只猫,打起唿噜像头高血压的牛,轰都轰不走。」 梁凉盯了他会,才勉强同意:「那……你睡吧。可我这十五分钟干什么呀?」 「你可以陪我躺着,或者下楼走走。对了,尽量别踩死这村子里的鸡。小舅舅上次喝醉后踢死邻居家一只鸡,被那婆婆强赔了两千五百块,」吴燕夏顿了顿,沉思着补充,「不过,这很可能跟他睡过邻居家的小寡妇有那么点关系。」 第268页 梁凉咯咯笑了,她活泼起来:「我不会踢鸡的!」 梁凉独处的时间,把苗寨按照记忆里的样子,快步走了一圈。 她再次谨慎的确定,这确实是幻境里出现的地方。除了耳边没有从始至终潺潺而令人不安的水声,而苗寨里现代化建筑的地方,幻境里都是大片空白的黑色。大概神灯很讨厌这些,并不曾出现。 左右看了下,梁凉走到曾经神灯蜕掉蛇皮的深坑。 拨开灌木,眼前还是平底,仅仅有些金黄色、足有两人头高的高高干茅草堆垛。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出奇之处。 梁凉不由自己发了会呆。 幻境里最后告别的时刻,神灯凑得极近,虽然当时沉默着没说话,梁凉却有种很奇妙的感觉,神灯仿佛是想把那橙黄色的摄人蛇瞳赠给自己似的。 神灯,据说有能满足人类愿望的神奇能力,梁凉不由想,难道神灯想帮自己满足愿望? 可是,自己从小到大的愿望总是变来变去,维持最久的愿望,好像就是吉兆能成为本土第一日料店。不对不对,最近的愿望又变成,吴燕夏这猪千万别失忆,不要忘记他承诺要娶她来着。 但,梁凉如今又又又变了愿望。 她很有骨气的决定,吴燕夏即使对自己求婚,绝对不能答应,一定要狠心的折磨他。自己也是有自尊的新时代女性,就像杨雨薇一样高傲。 梁凉抱着这样的信念走回吴燕夏外祖家,大舅舅递给她半碗酒和几个鸡蛋。他家里不养家禽,怕鸡啄了珍贵的中药,所有食物是从邻居和超市那里买的。 这时候,已经有不少老乡好奇的凑过来,很自来熟的坐在院坝里,对梁凉问长问短。大舅舅家从来没这么热闹,笑得核桃般的脸更皱了,也问:「你是夏夏处的小媳妇?」 梁凉脸一红,轻不可察的点点头。 大舅舅连声说:「好得很,好得很。夏夏不像他小舅,心能定得住,他不会对不住你。」 「我总怕夏夏这辈子不好娶妻。他名字取得好大,燕在苗语里是凤鸟的意思,心高。」 有几个对吴家情况知根知底的老人,七嘴八舌的把吴燕夏童年时期的事情都说几句。 这个苗寨坐落于梳子山,据说山顶有一弯圆湖,四季不冻,传说由一条金鳞小龙守护。一旦小龙发怒,梳子山就会日日下雨。 当然这仅仅是神话,没有任何一个村民亲眼见过这个湖。 吴燕夏小的时候,由外公和外祖两个老头带大。但小男孩主意多,经常甩开他们,自己出去熘达,一消失就好几个小时。每次问去哪儿,小吴燕夏都淡淡的说到湖边玩。两个老人心中觉得诧异,悄悄跟在身后,却次次跟丢。 想致富先修路,但苗寨里修路,一次次的修通,一次次又被雨水冲垮。后来老一辈的村组干部,请来了个盲人风水先生,对方说让把村长家的儿子每年接回来住。果然,公路就在吴燕夏回来过暑假的某一年修好。 而为这个,苗寨里的村民也都知道吴燕夏。 梁凉听着有点呆,话说至今都觉得吴燕夏身上有一种神秘气息,大仙果然从小就是,呃,小仙。乱想了会,她又突然想起一件事。 「大舅舅,这里蛇还多吗?」 「哎呀没了,早没了哟,修公路后长虫恁少,鼠宰严重啊。」 院坝里的人越聚越多,身为族宠,当苗寨的人知道吴燕夏带了女朋友回来,都走过来围观梁凉。 大舅舅乐呵呵的给每个人都倒了茶,把梁凉众星捧月的围在中央,纷纷夸她漂亮、美、洋气,往她手里塞花生、糖果和一些晒干的农作物,她很多话听不懂,但脸红透了,只能诚惶诚恐的道谢。 吵闹了一会,吴燕夏在二楼把窗户推开,懒洋洋地对下面喊:「凉凉,你爸爸给你打电话。」又打着哈欠说,「大舅,我再睡会,今天中午我下厨。」 这才解救梁凉。 但梁凉一关门,就被睡醒的吴燕夏抱在怀里,羊入虎口。 「骗你的,我看你独自坐在下面太可怜,救你来了。」吴燕夏笑了。 院子听不懂的方言说笑声,隔着还没阖上的窗户传过来,乡音不断,空气里的一层薄薄的轻尘,覆盖在赤.裸的皮肤上。 弹簧床上,吴燕夏已经快手的把梁凉裙子都强剥了,他从后面压着她,在她脖子蜻蜓点水般的吻了两下,手臂牢固的缠着她,嘴里却说着不相干的话题:「今天中午我当大厨,梁老闆想点菜吗?」 梁凉被压得不能动弹,她浑身轻颤,也不知道因为两人在这阳光直射的上午就开始亲密,还是处于陌生环境里的习惯性紧张,或者,只是因为他们距离人群太近。 楼下至少四十多个人,都聚在院子里热火朝天的聊天。 「你会做饭?」她忍不住又走题的问,但这句话问出口后,梁凉从心里已经信了,吴燕夏看着懒散,但确实属于会偶尔自己下厨的那种男人,他万年独身独往,都把自己照顾得油光水滑。 吴燕夏把她上衣都解开,指缝推搓着梁凉胸前的红晕。 他轻声解释:「大舅舅每次不要我的钱,也不要我的东西,下厨是我唯一能取悦他的方式。」 好像没心没肺的说,手里半点都没闲着。半晌的功夫,她剥开的的翘臀已经紧贴他张牙舞爪的胯.下。随后,吴燕夏又低声说:「凉凉,你想我吗?」 第269页 情话亲密,但梁凉整个人又变得木呆呆的,也不知道应该拒绝还是怎么样。 全身发烫,可能是被头顶过于灿烂的阳光晃得眼花,也可能因为这个人总像下咒般迷惑而越来越心软,当他的低沉声音响在耳边,居然也慢慢腾起来微弱的情.欲。 她揪紧床罩,心中感到熟悉的烦恼,喜欢吴燕夏的时候是真喜欢,怎么看都好。但怄气的时候,同样气恼的认为吴燕夏没什么了不起,特别爱贪图享受,占女孩子的便宜半点都不手软,确实有一点比别的男人更会讨人喜欢。但关键长得也不是惊天动地的帅啊,大变态猪一枚,经常想拉黑报警。 吴燕夏也把梁凉翻过来,和他清亮斜斜的眼眸对视,等了这么多天,就是喜欢去看梁凉这时候纠结丰富的小表情,像喜欢拿长尾巴吓唬自己玩儿的纯种猫。 吴燕夏很轻的吻着她:「就来一次,你别喊啊,楼下有人。我也是名人,要脸。」 梁凉没有回答,伸手痴痴的抚摸他清瘦的脸庞。 迎着她目光,吴燕夏心里再度燥得野火燎原似得,极度想把她捏死在身下,看她哭得花容惨澹,却也心情矛盾的怕弄死弄残了,他这辈子就难找第二个这么傻乎乎上钩的小姑娘,索性打落她的手,重新把梁凉整个人翻过去。 果然到半截的时候梁凉固态重演,跪在床上娇滴滴的喊深,难受,肚子受不了,吴燕夏只好耐心的亲着哄着,轻缓温柔的怜爱。但哄完之后,低头仔细看,梁凉根本面色殷红,泄露裊裊的舒服呻.吟,他气得又觉得内心痒痒的,看透了她总是在一副装傻求可怜的样子。 反覆调整了几次,吴燕夏终于满意,再让她平躺着。但梁凉意识凌乱,被餵的不敢吭声,优美的背后娇颤的在被子里渗出汗。 白日宣淫,吴燕夏却也还有几分惯性的理智和保留。 他非得先拿梁凉解一下馋,但在自己家也有点忌惮,甚至抽出神听楼下正议论什么,无非是乡亲们都说这个外甥孝顺,有出息之类老生常谈。 但吴燕夏显然高估自己的自制力,她的耳朵烧得极红,天真又媚意的要和他手拉手,一不留神作立刻重了十多倍,带着难以言明的往梁凉小腹和骨髓里最幽窄处勐闯。 梁凉比基尼线被去除,刺激多了几倍,身体里除了泛起熟悉的酥麻,居然有种针扎的不受控制感,仿佛蜡烛两头点燃,马上要烧到最细的中间端痉挛的爆炸。她开始慌神:「不行,先停一下……停,我我我想去卫生间……」 吴燕夏看到梁凉的脸在阳光下如同白瓷般,浑身泛着可爱的温粉色。这么恶劣的人,动作只会置若罔闻的越来越狠。 「不要了,真的不行,夏夏我好痛,我不知道……」她整个人都蜷缩起来,腰臀还是勾魂似的在空气中自动摆动。 「感觉不是很疼……」吴燕夏沙哑的取笑了声,伸手习惯性的把她脸颊的泪擦了,梁凉的眼影随着泪水晕染,感觉就像个花脸小熊猫,他觉得很有意思,「凉凉别怕,放松点,不会让你疼。」 梁凉预感到要发生什么,怎么能不害怕!她毕竟是女孩子,难道要在爱人面前失禁,实在无法接受。 「夏夏哥哥……老公放过我吧,求求你……呜呜呜我不可以……哥哥等会再射给我……」 梁凉没看到吴燕夏的表情,是那种即使她处在绝境,他虽然怜爱但也绝对不会施救的深情又薄情。 吴燕夏因为急促快感而微微喘息,听梁凉越求饶声音越大,他突然想到楼下的人,几乎毫不犹豫的用手轻捏住她喉咙,不让她高声惊动别人。 梁凉在这种关健时候被锁喉,缺氧使身下的快感越来越难熬,她咳嗽着,津液把嘴弄得湿润,呜呜咽咽的已经连他精瘦的腰身都环不住,拼命蹬床:「……我不能要了……我恨你吴燕夏我恨你!」 她语速越来慢,但泛滥的恨不得把他全部吞下去。 吴燕夏也感觉马上有点失控,他勉强留神,听着外面的说话声音似乎轻了点,感觉时间差不多。再继续发展,梁凉下午绝对害羞到的不敢出房间,大舅舅那里也没好意思的。 他赶紧松手,再伸手揉着她小腹深处:「乖老婆,是这里疼?」 梁凉正用最后的力气摒住自己,却随着一按,整个人像丝绸伞面上落满的积雪,终于承载不住,皎皎白雪一大块的下来。梁凉无意识的松开牙关,积攒的大量液体顺势喷淌到滑腻的股间,也把吴燕夏弄得半湿。 吴燕夏愣住,随后眼疾手快的扯了枕巾垫在下面。他刚笑着想欣赏,但梁凉因为这种高强烈的刺激,真的彻底急眼了,她眼里燃着羞愧和绝望夹杂的火,勐的扑到他怀里,勾住脖子,几乎灭顶般的死咬住他。 吴燕夏的唇直接就被这姑娘啮破,血涌出来,然而他不觉得疼,更激烈的回吻回去,因为她同时又在那么滑腻娇嫩的沖刷他,在两人短暂的耳鸣中,梁凉终于松开他带血的唇,再被小腹深处传来那一股浓密的温暖感,刺激倒在床上。 吴燕夏堆垒的胸膛剧烈的喘起伏,才回过神拦腰搂住她。 这时候如果不抓紧时间善后,等这姑娘反应过来后,她小脾气上来绝对会生气。他赶紧亲着安抚说什么出来就舒服,弄他身上吧之类的。 又趁着梁凉没回过神,赶快的问:「凉凉中午想吃什么?」 第270页 梁凉还在小声抽泣着,她的知觉早没了多少,红唇还沾染着吴燕夏的血,感觉浑身不受控制的极舒服又极无力,却同样羞愧极了。 她耷拉着眼睛哭着说:「……我,我想吃桑先生特意给我做的奶油义大利面。」 吴燕夏愣了。 请问在贵州的偏远山区里,他怎么能弄来奶油意面,又怎么能弄来桑先生?这是一个严峻的问题。 但不要脸的人,永远有不要脸的一套解决问题方法。 吴燕夏不动声色的答应了,却也揉了会她的胸就又要往下摸。梁凉还处于敏感的时候,她一下子抓住他的手,委屈的眨着眼睛:「你说过,就做一次的。我,我才答应……」 「但你现在不是要吃意面?」吴燕夏再皱眉,摸了下她头髮,他凑过去,顺便把唇上的血在梁凉洁白娇嫩的脸颊蹭干净,正色说,「我们要再来一次,我刚刚显然没用尽全力,让你脑子里还能想这些有的没的。奶油意面?本大仙把你带到千里之外,精心安排的苗寨精品旅游路线,你现在就告诉我想吃西餐?来,梁凉,你现在还想干什么,都告诉我,我都彻底满足你。」 说这话的时候,吴燕夏直勾勾的盯着她,特别耐心,甚至有点倨傲,没有流露出哪怕任何一丝羞愧神色。 可见无耻的程度,已经超越梁凉这辈子见过任何的生物。 在吴燕夏冷酷无情的目光中,梁凉果然愣了下,就没底气的第n次退缩。 她连忙抱着他的手,小声的发誓诅咒什么也不想吃,刚刚随口说的。吴燕夏中午做什么自己就吃什么,没有任何要求。她对这次旅游的安排也很满意,希望他继续发挥。 窗外的日光洒在吴燕夏脸庞,仿佛有点正大威严,但实际上内心极黑,是老奸巨猾的无赖。 吴燕夏维持面无表情的,被梁凉软声求了又求,主动献吻好几下,他这才神情淡淡的让她帮着自己穿上衣服,做戏一定要做全套的把梁凉独自扔在房间,装着余欲未消的模样,自己去厨房了。 当然刚出门,某猪就强忍内伤,抚着破唇笑了起来。 而梁凉恭送他离开后暗暗感慨她逃过一劫,又心虚内疚的不行,休息好了就赶紧爬起来,趁着吴燕夏不在的功夫,开始在遥远的松桃破楼里,洗洗刷刷补妆把脸上的血迹抹掉再尽量天.衣无缝的把衣服重新穿上。 等红着脸把枕巾用水洗好,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偷偷晾起来的时候,梁凉突然回过神,蹙起秀眉。 怎么感觉,嗯,有些事情发展的又是不太对。 她自己才是受害者好吗。 但这时候,吴燕夏已经在下面喊她吃饭,梁凉身为记吃不记打资深迟钝傻星人,就又决定抛弃这情绪,提着裙子下楼,想见识下吴燕夏除了馄饨以外,究竟都会什么厨艺。 +++++++++++ 求大大放过,求大大放过,求大大放过。 除此之外不知道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给我点时间,这次弄得我厌文期又瞬间爆发了 ☆、第 132 章 吴燕夏身怀十八般武艺, 但身为懒鬼,厨艺走的是街边脏摊风。 他没有什么少数民族卖弄地方厨艺的自觉性,买了条牛尾牛骨,剁块加野葱扔进做牛肉清汤,趁着这功夫揉了巨大的敦实面团,等发酵的时候用红辣子拌了黄瓜, 用鸭蛋黄炒了嫩豆腐, 烫了把从邻居家要的茼蒿, 最后烙了十七八张迸脆迸脆的葱油饼。 都是快手菜, 但卖相不差,甚至非常能煳弄人。 梁凉走下楼的时候,闻到葱油饼的香味, 而吴燕夏顺便将大舅舅家的厨房和客厅都拿水擦了一遍。大舅舅家并不脏,但是木头家具, 各处也是药袋子, 百衲衣般藏着各种草药, 角落会有淡淡的灰尘。 吴燕夏把带来的一次性桌布都铺好, 正垂头摆着盘,手臂有力,做的是细活, 但透着钢铁般的力量感,感觉整身荷尔蒙爆棚。 做饭早就不属于稀奇技能,在城市里,即使会煮鸡蛋都算厨艺的一种, 然而任何好吃的食物,都需要带着爱与审美。 大舅舅家里的条件,非常简陋,餐具餐盘都是寻常的白糙瓷和不锈钢碗。吴燕夏的性格并不会多讲究摆盘,他把四处收拾干净,随手从院子里折了三四片新鲜青色树叶,稍微摺叠成型,用来当天然的筷子托,弄得妙趣横生。 梁凉很给面子的在桌子旁边「哇」了声:「你回去后能也给我下厨嘛。」 夏厨师裹着围裙,非常骚的吹了声口哨,把板凳从桌子下面拉出来:「等你明年过生日的时候。」 嗯,明年过生日的福利,好像很多啊……梁凉心跳一扑腾,稍微幻想了下,喜滋滋的问:「那你都会做什么?我可以提前点菜吧。」 吴燕夏抬头,见大舅舅还没来,便轻声回答:「你只能点大肉.棒。」 这猪真的彻底没救了!梁凉悄悄地做了个呕的表情,再度假装没听见,转身熘走。吴燕夏放声大笑,把她拉回来,很满意笑说:「你就坐我旁边吃饭。」 苗寨里人家吃饭,通常都敞开院门,任邻居或路人随时进来,表示大方欢迎。但吴燕夏每次回家为大舅舅亲自下厨,却把门严密的关上,绝不允许闲杂人等跑来蹭吃喝围观。 偶尔顽皮的孩子爬到墙头偷看他们,吴燕夏也视而不见,在大舅舅放下筷子前,绝对不轻易开门。 第271页 如果小舅舅在,绝对会轻蔑的称这种行为是「小气的娘娘腔」。 外甥亲自做的一桌菜,大舅舅老怀甚慰,拿出自己的藏酒,和吴燕夏小倒一斟。 吴燕夏看着眼巴巴瞅他们的梁凉,笑说:「您也给她倒一杯,凉凉能喝酒。」 梁凉闻言,连忙站起来,双手虔诚的举起自己的小杯子。 她早先就从旅游书里看到,苗族的风俗传统是进门先给客人酒,喝的越多代表越受尊重什么的。 但梁凉怎么感觉,自己不受尊重,反正来这里都没人劝她喝酒,光不停的被投餵零食。 大舅舅也看了一眼梁凉,含笑给她倒了半个小拇指深浅的酒。 唉,不尊重啊还是不尊重。梁凉顾忌着淑女风范,羞羞答答的喝了。吴燕夏反而多喝了点,陪着大舅舅抽了根烟。 梁凉自己吃着,突然间再想到,自己这两天的饮食好像油腻了不少。平常在吉兆吃的虽然是剩料,但很清淡,少盐少油的。 她带着这样的想法,侧头望了吴燕夏一眼。两人目光对视,吴燕夏就随意的说:「那今晚我们喝清粥。」 梁凉含着筷子,摇了摇头。 她的肠胃,早在桑先生各种精湛厨艺和濒临过期食品的虐待中海纳百川。再说,出来玩嘛,饮食可以放纵一点。 但等等,梁凉突然想到,自己根本还没张嘴提要求,吴燕夏就已经懂她接下来要说什么!难道,她和吴燕夏已经达到心有灵犀的程度? 她一激动,就把吴燕夏那半碗温酒,当成牛肉汤喝了两大口。 于是没等到吃完饭,吴燕夏无奈地把陷入微醉、正不停对着空气傻笑的梁凉再拎上楼。他望着她的眼睛,捏了下她红通通的脸,回到楼下继续陪着大舅舅聊天。 梁凉软绵的靠在床上,带着喝醉酒人独有的专注傻缺,安静研究着自己袜子上的小熊。 酒,真是个好东西,现在感觉很灿烂、很安心,很被尊重,天地和谐海清河晏什么的,就很想打电话给别人分享自己的莫名喜悦。 倒霉的桑先生,再度成为他老闆此刻脑海里冒出来的头一号秀恩爱对象。梁凉摸出自己的手机,郑重的按了桑先生的名字,点击通话,乖乖的等待。 没动静,她疑惑的再打一遍,依旧没动静。 嗯,桑先生怎么不骂骂咧咧的接电话。 再再打一遍,还是没动静。 难道桑先生趁着自己不在,把吉兆私吞逃跑了? 喝醉的梁凉恶从心中起。她自认像鲤鱼打挺般,实际上是特别娇懒的慢动作爬起来,就要拨打吉兆的固定电话,盘问下最近的生意。 然而,电话始终都无法拨通。 梁凉醉眼朦胧,终于感觉好像是自己的手机出了问题,她定睛一看,液晶屏幕上方,显示「无联络信号」的标志。 吴燕夏的手机没带下楼,正在旁边的床头柜上充电,梁凉顺手抓过来,明明是不同的运营商,吴燕夏的屏幕,同样显示着无手机信号。 啊,所以代表房间里收不到信号,还是苗寨没安信号站?梁凉吃惊的想,如果是后者,那是不是代表,苗寨里的人都知道,吴燕夏说的什么她爸爸来电话找自己是谎话,他和她单独待在一个房间里正鬼混。 对,完全可以用「鬼混」这词。 随着严密的推理,梁凉脑子里的某根弦终于烧断了,她萎靡绝望,抱着两个手机睡过去。 同一时间,吴燕夏让大舅舅把苗寨里修路的事情,又细緻的讲一遍。 吴燕夏爸爸是绝对无神主义者,家里也不允许说这些。但苗族文化鬼神自成一系,巫师是苗觋,招魂则是巴兑雄。汉人风水那一套在苗族完全没用,听到盲眼的汉族算命先生,吴燕夏留了心眼,把德勤山人的样貌叙述了遍。 大舅舅却摇了摇头,连说时间过去的的太久,哪里记得这细节,但在吴燕夏的催促中,大舅舅倒是回忆起别的事情。 贵州经济虽然不发达,自然资源丰富,尤其是矿能,一般山区里能先富起来的都是矿主。 挖矿,就免不了炸山,贵州境内多喀斯特地貌,有大大小小的各种地下溶洞,而苗族在漫长的时间里沿袭「洞葬」的文化。 所谓洞葬,是族人去世后棺材不入土,把承载尸体的棺材垂入地下溶洞之中。如果溶洞的地方够宽敞,久而久之,则会摆着数百乃至上千人的棺材,相当于天然的墓穴。本民族「三十六道神,七十二洞鬼」的「洞鬼」便是来源于此。 各山寨和古镇里,向来流传有「洞神新娘」的故事,细节不同,但都是好好的大姑娘在路上走,突然看到了地面有一个洞,就被迷了眼,茶饭不思,随后没几年莫名其妙的就死了,汉人说是「中邪」,苗人则认为她是「嫁给洞神」。苗族崇鬼信神,每年农历正月三十不像汉族「守岁」,反而是「跳洞」,寓意送走「洞神」, 本族的苗族巫师不接炸山的活计,就怕惊动了「洞神」。但总有人求财心切,隔壁山寨的有个矿主在探矿时,不小心炸毁了「洞葬」穴,结果,半个月连续死了两个儿子,老爹也奄奄一息。他立马去外省,花重金找了个有名的汉族盲人风水师。 汉族风水师还带了个徒弟,脖子上缠着条小蛇,他手法极厉害,做了三天法后,矿主的老爹就恢復清醒,他再让自己的徒弟下到那阴森森的洞里,从洞穴里拣九块石头上来。 第272页 当时也有其他苗族的巫师在场,纷纷阻止。一是祖先的放馆地不允许外族进入,二是这行为太危险。 但那徒弟很听师父的话,吊着根绳子,独身就下了摆着数百具棺材的尸洞,他每递上来一块石头,汉族风水师都在洞前摆阵烧毁。结果递来第六块就传来变故,那徒弟在下面发了疯似的大嚎大叫,但也不肯说发生了什么,就求师父把拉上去。 那哭声非常瘆人,苗民连忙要拉绳子,把他拉上来,但汉族人苍白面孔,连说不行,如果把他现在拉上来,在场的人都得死。苗民比较淳朴,人命关天的事情不敢马虎,就在争执的时候,拉着的绳子越绷越紧,五六个人都拖不住。 但等赶紧拉上来,绳子那端就被解开了。 汉族人的徒弟,这么无缘无故消失在洞穴里。有几个胆大的苗族村民,爬进去战战兢兢的搜了一圈,什么都没有。 当时因为正是特殊的年代,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还惊动了地方政府和军队,要派战士和猎犬狗找人。但没几天后,有人居然在山脚的路边,发现了浑身湿漉漉陷入昏迷中的徒弟。送去医院检查,大家才发现,那徒弟居然还是个女娃子。 后来,那汉族风水师把她带走,这事就不了了之。 吴燕夏吸了口凉气,他皱眉:「我怎么听都没听说过这事,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大舅舅瞥他一眼:「你又不是当官官的,别人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听你爸爸说,你公务员考试准备好了?」 大舅舅同样很关心吴燕夏的仕途。 吴燕夏眼角不由微微往上一跳,但他和大舅舅纯洁的对视,他光是干笑,死活不肯回答。大舅舅就嘆了口气,转而关心吴燕夏带来的梁凉,旁敲侧击问了几句,又开口说:「好好相处,莫跟你小舅舅学孬,净欺负女孩子,要得不?」 吴燕夏还在想事,他随口说:「小舅舅也不算欺负。愿打愿挨的事情,怎么能说是欺负?我也不用跟我小舅学怎么欺负——他欺负女孩的技术,能有我吴燕夏好么」 大舅舅沉默了片刻,明里暗里想警告的「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楼上干啥」堵住,感觉到熟悉的一股手痒。 吴燕夏小的时候寡言,一股精明和煳涂对半分,举止有股难以忽视的清气,念书也极好。大舅舅便自矜觉得,外甥随舅随自己。没想到如今长大了,吴燕夏和浪迹桃花的小舅舅同样的厚黑嘴脸,但更多的乖张混世,还一股子皮里阳秋的,真是家门双重不幸。 这时候,门口传来哐哐哐的拍门声:「夏夏一回来,怎么家里总锁门?这也太娘娘腔了。」 梁凉喝的酒虽然上头快,下去的也快,她在床上迷迷煳煳的睡了半晌,被传来越来越大的吵闹声弄醒。 梁凉有气无力的坐起来,推开窗口往底下看,吴燕夏却也开门走进房间,满脸的好气又好笑,递给她一瓶拧好的矿泉水。 梁凉确实也渴了,她润了润喉咙,小声说:「楼下好吵。」 吴燕夏摸摸她的头:「我的小舅舅也跑到外祖家。」 小舅舅身为湘西地区着名炮王,在他漫长的一辈子,发生过无数次刻骨铭心的一见钟情。 梁凉,不过是其中比较优秀的对象。 比如说,上午短短几个小时,在动物防疫站如此恶劣的环境中,居然又勾搭上一个陌生小姑娘,此刻携她大摇大摆的回到苗寨。 吴燕夏迟疑片刻,他的表情罕见的有点微妙:「我服气了,他这次居然找了一个小姑娘。」 梁凉蓦地有些不爽了,把矿泉水瓶插回他怀里:「这有什么服气的。」 她自己也是小姑娘啊! 「不,你只是我的小姑娘。我舅舅带回来的,是货真价实的小姑娘,她刚过完十五岁生日。」吴燕夏翻了个很难看的白眼,淡淡说,「我大舅正在痛骂,让他给小姑娘父母打电话,把人家送回去。」 梁凉不由无语了会,她打了个哈欠,准备再眯一会。但伸完懒腰后,腰间就多了咸猪蹄。她突然警惕起来:「你上来干什么?你不应该在楼下帮着劝劝吗?」 吴燕夏用看白痴的表情看着她:「我劝什么?」 梁凉愣了愣。 他轻声说:「别人吵架,我也从不劝,我只会回到房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 「对,就是做你。梁小朋友抢答正确,跟着主持人叔叔去后台看奖品。」吴燕夏一把把无辜的梁小姑娘扯过去,很快,她就被迫看到了已经看到过很多次的东西,但那绝对不是奖品。 俗话说,人从床上起,暴露狂从天上来。 又过了会,房间里有人再度抱怨:「……你小的时候,肯定是个危险人物吧。」 吴燕夏吻着她的桃腮,低声附和:「特别危险,越老还会越危险。」 小舅舅蹲在角落里,委屈的抱着头,被他老古板的哥哥骂得面无人色。而再见到梁凉,几乎没背过气去。 梁凉今天白天第三次重新艰难的穿上裙子的时候,她垂头丧气的,根本不敢看镜子里那张满是春水红粉的脸。吴燕夏被投餵两次,心情舒畅直接去洗了个澡,随后翻脸不认人,催着梁凉赶紧陪自己下楼看热闹。 梁凉收拾的动作很慢,吴燕夏又总催,她狠狠心,就给自己画了个古铜色的晒伤妆。吴燕夏帮她检查了衣服后,他就很孙子的跑下来,根本看不出来梁凉的妆容改变了什么。 第273页 但小舅舅阅女无数,立马敏锐的发现,小美女的白皙漂亮脸蛋,怎么一下子黑了好多! 在小舅舅眼中,女人胖瘦高矮甚至颜值都不重要,皮肤绝对是top1,美女绝对不能黑,毕竟他自己就够黑了! 小舅舅再看梁凉的目光,冷静不少。 吴燕夏和梁凉又在苗寨里玩了三天。 计划中的双人单独旅行并没能顺利成型,有两名不速之客跟紧他们。 小舅舅的原话是,暂时找不到梁凉五官这么漂亮的,但凡事想开一点,他游戏人生的不能艷羡白头偕老的。再说,女人关了灯摸上去都一样,决定找一个身体嫩的厮混着。 「不过我也冤,」小舅舅叫屈,「她又涂口红又睫毛膏,我以为她至少十六!阿西吧!我从不问女人的年龄!」 梁凉暗暗垂下目光,吴燕夏倒更平静,一拍小舅舅的肩膀,就让那少女跟着梁凉过夜。 「谁在晚八点后敢碰我女人的门,打到死为止。」 梁凉和小舅舅都哆嗦了下。 不因为别的,吴燕夏冷笑的时候,顺手把大舅舅家的圆月镰刀投掷出去,正好精准又深深的扔到院子里的草篓子里,五米外的草篓抖了抖,就站稳了。 吴燕夏谦虚的解释:「比较懒,都是平时扔垃圾练出来的。」 ☆、第 133 章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全~ 吴燕夏确实是很了解梁凉, 梁凉待的这几天,她最喜欢依旧是苗寨的清晨。 南方的山区总是雾气蒙蒙的,山河湿润包裹着人,眼前瀰漫着漫天玫瑰灰的烟气,雾霾,还有薄暮, 天幕就像停泊繁星的海湾, 星星马上淡下去。白天的时候, 云被压得很低, 四周几乎没声音,往公路的方向走,会时不时听到喇叭声。 隔一个山头有个财经技术学校, 山区的公路开车烧柴油的不少,经常把喇叭安的震天响。极偶尔还有苗人幽幽的吹笙, 像是神秘的画外音。 梁凉在充满湿润的空气里, 感受到时间和感情的流动感, 再产生一种惊嘆, 如果不是因为遇见吴燕夏,自己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来这个小苗寨。 缘分的力量真令人着迷。 随后两天夜晚, 吴燕夏也和小舅舅彼此监督,彼此看着空虚寂寞冷的丑脸,彼此说点风凉话,彼此攻击一下, 独守空床。 不过白天的时候,他俩握手言和,也经常双双把女人丢下,欢快的跑进山里,不知道胡闹什么。 到明天早上,他们就要从苗寨离开。 今夜满月,从下午的时候,苗寨中间就开始架起大棚和卡拉ok。每半个月,有四川行商来开集市,流动乐队也会到山里演出,而小舅舅本身也是很多才多艺的人物,早就放言,今晚要在台上唱郑钧的《灰姑娘》。 这是他ktv金牌保留曲目,小舅舅曾经吹嘘,百分百的女孩子听完这一首,当场就愿意在酒吧跟他脱了裤子走。这话没有吹牛,小舅舅普通话说的比吴燕夏差远了,但唱起歌来非常具有民谣歌手的特色,音质苍凉忧伤,咬字宁静,但背后又透露着暗潮汹涌的风骚。 一曲终了,小舅舅依旧刻意的捧着吉他,再以四十五度巨星风采,甩开油腻的头髮。他抬起头,含笑往梁凉的方向看。可惜那方向早没人了。 外甥也不见踪影。 小舅舅沉静的笑容僵住,他惊怒交集的问:「两个屁娃娃呢?」 下面的观众催他下场,苗寨的老人主要是想听山歌的,不想听这么小资文艺的东西。 吴燕夏和梁凉早已经走到苗寨外面,吴燕夏打着手电,俯身拿着一根木枝,扫开前面植物低垂下来的夜露。 梁凉穿着的裙子厚,即使如此,裙角很快就被露水沾湿。她走了会就娇气的不想动,拽着吴燕夏的衣角,又让他背着自己。 他们是在小舅舅忘词,重复唱了好几遍的「也许在等你到来,也许在等你到来」的时候,悄然离场。 梁凉没什么音乐细胞,但觉得小舅舅唱的挺不错。本来想问吴燕夏会不会唱苗歌给她,随后又决定乖乖的不多嘴。 如果吴燕夏愿意唱,就会主动对她唱。她不能看到别的男人会什么,都逼着男友做,这样好虚荣哦。哎,自己做女友越来越有经验,真可惜只能做一个人的女友,不能为其他人服务。梁凉又在浮想联翩,她谈恋爱久了,真的发现世界还是挺开阔的。 「夏夏,我们去哪里?」 「跟我走。」 天越来黑,吴燕夏还在沉稳的背起她,貌似不经心的问:「唔,小舅舅唱歌好听么?」 梁凉先把脸藏在他温热挺直的肩膀后,得意的笑了。 看吧看吧,有些时候,女人根本不需要提出要求,男人自己都会主动说出来。吴燕夏其实根本忍不了小舅舅这么出风头,嘻嘻,她果然很有智慧。 吴燕夏却接着问:「你现在,还会不会想起魏奎?」 梁凉脑子里还搜刮着她想听什么歌,绝对禁止黄色暴力歌曲!结果吴燕夏话锋一转,她下意识思考思考魏奎是什么流派的歌手。 「咦?」 「你不是暗恋过魏奎吗?」吴燕夏低声说,「和我在一起这么久了,老婆你还会想他吗?」 「咦?」 「老实回答。」 ……梁凉真呆了,吴燕夏到底是大奇葩还是超级大奇葩。 第274页 梁凉一直以为,吴燕夏马虎精明,但他表现的,一直都是对魏奎真的不放在眼里的态度。毕竟自己都被他抢过来,吃干抹净,还像个收费低廉的小外围,都陪玩□□到贵州,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吴燕夏怎么突然掉头吃起魏奎的陈年老醋? 梁凉小心的问:「那个,你为什么突然提魏奎啊?」 「我为什么不能提?」吴燕夏顿了顿,他不快的解释,「我小舅舅唱了首灰姑娘,我怎么感觉,魏奎以后也会对你唱这一首歌?」 ……这吃醋的思路也太奇葩了。 梁凉继续维持着呆滞,好吧,魏奎确实会弹吉他,也确实会唱歌。不过,问题是她不喜欢《灰姑娘》这首歌啊。 歌词里面有句很关键的,「虽然你并不美丽」,她现在可是觉得自己美的很! 而且吴燕夏听小舅舅唱情歌,又怎么把自己和魏奎联繫到一起的。这猪的脑子在思考什么,果然还是完全猜不透。 吴燕夏背着梁凉往前走,无论他怎么追问这问题,梁凉都坚决不肯回答。 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抓到一次让吴燕夏吃醋的机会,绝对不能轻易放过。吴燕夏原本只是随口问的,但被她东扭西扭的搪塞着,反而真的隐约就动了醋火,也不知道是着急还是恼怒,他耳朵都烧了起来。 梁凉感觉到了,凑过去娇娇的咬住,「嗯嗯嗯」的笑说:「就不告诉你我喜欢谁!就不!」 吴燕夏笑骂了声,也把她白生生的手指从自己脖子上扳下来,一口狠咬上去。 梁凉直被咬得在他后背缩起来,好不容易从他嘴巴里抽出来,不敢再闹,就委屈的说:「好吧,最喜欢你了。」 吴燕夏这才满意。 天越来越黑,不知觉间,他们已经远离苗寨,远离公路,石板路慢慢变成泥路,最后变成了彻底的泥,他们进而走入了尚未开发的深林大山当中。接踵而至的是盘错极深的藤筋缠扭着粗木,茂密的灌丛,静夜当中的山林里有股腐烂和瘴气混合的湿润味道。仿佛有鸟叫,又仿佛是风吹的声音。 眼前绿雾渐深,吴燕夏背着梁凉,费力地往山顶方向攀爬。 她想下来,他又不让。中途休息了两次,吴燕夏继续往前走。梁凉也不知道他想要带她去哪里,反正这位大仙总神神秘秘的,直到过了会,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缠绵温柔的淙淙流水声。 四下极静,夜雾都在四周晃动。 梁凉最初只能看到那些很硬树叶的灌木丛,和手电筒的光亮。但黑暗中,有什么正从天空后面透出来。 满月终于从大山初升起来,遮天的树木中透出点影子,一厘米一厘米的往前移动。 一个又硕大又金黄又荒唐的满月倒影,豁然出现在眼前,眼前低凹处是一弯深湖。水广阔无边,万千细小的月芒,都在眼前粼粼的晃动,倒映着头顶整片浓湮苍穹。 如果不是吴燕夏就陪在她身边,梁凉几乎以为这又是场梦。这山顶处,真的有一个传说中的镜湖! 吴燕夏很小的时候,曾经误打误撞走过这里,而这一次,他胸膛的心跳比小时候的初见有过之而不及。 吴燕夏屏声息气的站了会,随后背着梁凉,敏捷的踩过岸边的灌木,接着靠近湖泊入水时传来哗啦一声,他脚步不停,居然就这么走进了湖里。 梁凉轻轻的惊唿,紧张趴在吴燕夏的背上。 「夏夏……」 「嗯?」他低声回答。 梁凉张了张嘴,吴燕夏还在走,他每在湖中走一步,脚步的牵动,都同样带动着湖面莹澈的水纹,而水波温柔的推盪开后又荡漾着远处的光华,月光越来越盛,如场冷焰火,仿佛能沿着这条白色的、熔银水道不停的走,就直接游到月亮之上似的。 「……我,我害怕,我们要去哪儿?」 「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 吴燕夏没有多回答,只把梁凉往背上抬了抬,她感受到他的唿吸和心跳,还有那股熟悉男人味道。 湖岸浅缓,随着吴燕夏继续小心的往镜湖深处走去,湖水,慢慢从他的鞋底,漫延到线条流畅的小腿,再浸湿了梁凉整个下垂的蕾丝裙裾,最后到达两人的腰间。 梁凉的衣服、腿、腰终于也湿透了。 整身的裙子荡漾在水里,她打着哆嗦,感受到冰凉的湖水蠕动着。 吴燕夏却还在跋涉般的在水里走,每动一下,都牵动着她,从最里处牵动着湖面的幽暗水波,再层层叠叠的扰乱月亮的倒影。 天上的月亮则亘古的安静沉默。 镜湖并不深,走到快中间的位置,终于,吴燕夏停下脚步,把梁凉从后背放下来。 「我小的时候第一次看到这个湖,也是满月。当时坐在这旁边,发呆了一个晚上。但走回去后,我爸妈把我打了一顿,说我撒谎。而我没法向其他人证明,这世界上真的有这个湖的存在。」他看着她,眼睛里有毫不掩饰的欲望,眼瞳如贵重宝石般光亮但又极沉重,仿佛是小时候那个固执沉默妄为的苗族小男孩,他喃喃地说,「这里真的有一个湖,你可以跟着我来看看的,这不是假的,对吗?」 「……嗯。」 吴燕夏笑意更深,拉着梁凉的胳膊,带她往四周看去:「月光很美吧。我也带小舅舅来过一次,但我逼着他发誓,不准告诉任何人这个湖的存在。」 第275页 梁凉抬头四顾。 旁边低矮的灌木,雾气缠绕的树林,水汽带着莫名的花香。这个湖清澈得妖异,即使在夜晚,低头都能清晰看到湖底腐朽浓黑色巨大树桩和雪白色的石头,耳边又总有活水的流动声音。 她的脑子里,依旧迷迷煳煳的,身体浸泡在月水同辉相连的湖中,湖水刺人肌骨,又严丝合缝的温柔。梁凉还是不太懂,吴燕夏为什么带自己来这个地方呢? 有什么话,不能在岸上说呢? 吴燕夏低声说:「这里属于我的心腹之地,你也属于我的心腹之人。我想让你湿,和我一样湿,我要让你整个人湿到上不了岸,只能听我说话,这样你才全是我的。」 「切,我早就全都是你的啊。」梁凉打了他一下,「都不知道你在吃醋什么,讨厌你。」 吴燕夏得意的低头望着她,在他自己投射下来的影子里开始深吻着她,嗅着她肌肤的芳香气息,一切都非常熟悉,恰如其分的亲密。 梁凉甜蜜的接受着这吻,只是,时不时又会分心。 这里真的太美了,但也太骇人了。 她生平都没见过这么大而低的月亮,像砸来的彗星,又那么随随便便的挂在天空,简直是神祗吐出的巨大黄金泡泡。湖水冰冷刺骨,被美震撼到的同时,心里又有求生的本能,不知觉间把变得湿漉漉小脸凑过来,蹭着他脖子又提出想说上岸。 吴燕夏却笑着问:「你看过苗族跳求偶舞吗?」 「跳舞?」 「我这几天刚跟我小舅舅学了一个。」 他们现在正置身于月光专.制帝国的统治范围下,万籁俱寂,除了那潺潺的水声。 当吴燕夏哼起歌的时候,他的两只手最初就像被逮捕的犯人一样,死死扣在裤裆前面,随后双臂突然向后打开,再立刻重新扣上,接着肩膀耸动舒展,小幅度晃动后背和腰部,开始滑行着移动脚步。 湖水的阻力使得一切动作很慢,吴燕夏现在的动作,有点像中学生的广播体操,又有点像空手划桨。再加上没有音乐的伴奏,第一眼看去蠢到无与伦比。 梁凉蝉翼般极长又浓的眼睫沾着水,身体沉浮在水里,瞬间就被逗笑了。 她胡乱的用水花泼他,笑着喊:「大猪头,跳的一点都不好看!」 吴燕夏也笑了,但他「嗯」了声,厚着脸皮继续哼哼着跳下去。 他居然真的会跳舞。但那仿佛不是民族舞,随着手臂轻松往一侧摆动,脚下往同方向踢起水花,手臂大开大阖,跳的是那种像蜘蛛侠有规律爬行的街舞。 吴燕夏体型精健,肌肉却没白长,肢体柔韧性一向很好。这舞蹈动作节奏中等,动作简练有力,爆发性很强,很适合吴燕夏。 关键这位大仙做任何事情一点都不憷,认认真真的跳舞,投入的摆臀,一方面确实令人感觉很辣眼睛,像正穿丁字裤的脱衣艷舞男,没有任何扭捏和不好意思,光顾着发骚,但随后作出几个摆手简单几个动作,莫名的又很撩人。 梁凉笑得前仰后合,在旁边拍着小手。 林间湖畔原本静谧的气氛,彻底都被搅动,他们在雾气缭绕的湖里,肆无忌惮的玩闹。 直到吴燕夏累了,他湿漉漉的重新跳过来,抱着她,下巴滑过她额头,鼻子,脖子,直到胸部,在水里半跪着紧紧地抱住她,梁凉整个人脸都高兴红了,心跳极快。 「笨蛋,超级大笨蛋!」她笑着喊,声音几乎惊动飞鸟,「想一出是一出的。」 青年高大身体在湖面矮下去,水面轻柔再盪起涟漪,他洒然的虚跪下,湖水就荡漾在男人的下巴上,「凉凉,我的第一个月亮在故乡,你已经见过了。你以后就是我的第二个月亮。」 「凉凉,嫁了吧。」 一瞬间,梁凉呆住了。 吴燕夏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枚湿漉漉的黄金戒指,再举到波光粼粼的水面。 月光中,小小的一枚金戒指,戒环微粗,上面满是珐瑯、珍珠和火欧泊,而在戒托的位置并非寻常的宝石或钻石,一座由黄金微雕的三层抱拢形状的玲珑小城堡跃在其上,黄金璀璨,雕工精緻,连阳台都为镂空的。 「这是订婚戒指,」他轻声说,「我以前读大学,曾帮一个俄罗斯留学来的美女算星盘,她当时送给我——哇哇哇她早就结婚了,她家土豪是开古董珠宝店的……」 吴燕夏的削峻脸颊被梁凉一把掐住,往两边拼命的拉,他痛到咧开嘴,露出整齐的牙齿,不小心喝了好几口湖水。 梁凉冷冷地说:「你拿别的女人送的戒指,跟我求婚嘛?」 吴燕夏还在水下跪着,梁凉掐他的时候,半点都没留情,他痛得直抽痛,又不敢改变姿势,苦着脸继续:「……她送我的是一张首饰原版样纸,还有店铺名。她是俄裔犹太人,古犹太人的订婚戒面设计通常都是建筑结构,上面有宫殿、寺庙和城堡,用来象徵新婚夫妻的婚房,上面房顶可以打开,小宫殿里面刻有你的名字,我知道你想住城堡,我才选了这款……」 吴燕夏一口气说完,梁凉其实早就已经哭了,只是拼命憋着嗓子里的呜咽,用手背按着嘴巴,另一只手拼命打他肩膀,还想在水底下踢他。 「我……我不要我才不要嫁,你直接淹死我好啦!」 吴燕夏立刻一皱眉:「凉凉,关键时刻,你就这么折磨爱你的男人吗?你不担心月亮会惩罚你?」 第276页 他居然还敢贫嘴!她立刻很兇悍的回答:「那你就让它来惩罚我啊!」 吴燕夏一噎,梁凉终于哇的声,放开声音哭了。 那几乎是毫无形象的哭法,泪水沖开梁凉脸上的一切。 月光下,这个软绵绵,好像别人提出再过分的要求就会为难的从命,不会轻易拒绝的小姑娘,她这一辈子从来没这么兇悍的哭过,就像面对的不是求婚,而是他又提出什么非人的苛刻要求。 梁凉真的都不知道她哭什么,眼泪简直从心底最深处,一股股的冒出来似的。吴燕夏双臂再从水下紧紧地抱着她,沉默着什么话都没说,也不肯放她离开。 「我喜欢你,我爱你,凉凉,」他低声说,「嫁给我吧,和我结婚,成为我命运里的一部分,全部属于我。」 梁凉的回应,却只是哭得更厉害。她已经没有力气打他了,不停的用手背、手心和手指,去擦着源源不断的眼泪。 吴燕夏抬头凝视她,谨慎的观察了会,勇敢的握住她的手,要把戒指主动戴到梁凉那细细的手指上。 梁凉又哭了:「不是这个手!!!」她主动伸出正确的手。 吴燕夏沉默接过来,他的手同样轻微发颤,而梁凉手指已经冻僵了,努力伸直。 梁凉屏住唿吸,当吴燕夏终于把那一枚精巧沉重的黄金戒指,从她的无名指指尖,再推滑到手指的根部,仅仅被金属套牢的感觉,就仿佛已经是一辈子。 梁凉再立刻把手缩回来,继续笨拙的擦着眼泪。而泪眼朦胧中,她看到吴燕夏依旧动也不动地跪在水底,紧张地盯着她。 他怎么也那么笨!求完婚都不知道站起来! 梁凉带着哭腔「呜呜」两声,扑上去撒娇的要抱。吴燕夏这才松口气,长身从水中哗啦声站起来,湿漉漉的把她双脚离地,高抱起来。 「媳妇。」吴燕夏轻声唿唤,隔着水吻她脖子和她的唇,「你今晚真美。」? 「我爱你。」梁凉的热泪和回应,早就涂到他的唇上。 ☆、第 134 章 深山岑寂, 清风朗月。 就在这时,深泓夜幕中星点的飘下了小雨,点滴的雨,开始打散那泓圆月的宁静倒影,飘落在湖中相拥的两人肩膀。 雨意疏疏密密,随后居然越下越急, 澈漾湖水表面, 也开始回起涟漪。 吴燕夏眉头一皱, 他望着天空沉思片刻, 拉着梁凉胳膊往岸边走。湖水里走路原本非常耗费体力,她的裙子吸水变得极沉,拖着他们脚步。 「你就不如先把裙子脱掉。」 吴燕夏的手臂揽着在她腰间一动, 几个摸索后,从湖水里把梁凉的裙子熟练的扯下来。两人上岸后, 吴燕夏还只是喘息, 梁凉整个人却都有点脱力, 但还是死死抱着湿漉漉的大裙子。 吴燕夏见她这样, 也不着急离开。 他带着她,左拐右拐,熟练的在湖岸边找到个背风的树洞。 用小舅舅的话说, 外甥是「即使发疯前都会记得先让厨房留自己一个鸡腿子」的心机货色,他以前到湖里游过几次泳,同样被冻坏,之后长了个记性, 往树洞里扔了一块油布包,装着备用的东西。 他从布包里面掏出一个毯子和打火机,还找到盒压缩饼干,再四处找了点柴,生了把火,让梁凉烤着取暖。 虽然时为夏季,但湖水里一泡,梁凉头髮和衣服湿尽,露出若隐若现的上身。 吴燕夏在水里掌握不好力道,居然把她裙子里的裙撑一道都扯下来。此刻,梁凉光着两条细白修长的腿,抱着膝盖,害羞的蹲着烤火。 吴燕夏深深的看了她两眼,拿了条毯子裹着两人,再擦了一下她漂亮脸上的水迹和泪痕。 梁凉身体刚恢復点温度,就在温暖的火光中展开手指,仔细的打量戒指。 黄金工艺,在中外都发展的极为成熟。那些上等金饰,匠人的工艺费通常比原黄金料材贵三倍。吴燕夏送的这金戒指,雕工就极精,城堡墙壁微雕的金穗比头髮更细,还有很多极小的珍珠点缀,戒指最下方有小小的项鍊金环,以后不当戒指,也可以穿链子当成项鍊。 也许,吴燕夏天生有这一种该死的直觉,他随便挑个什么,都能挑个难得的上等好货。 梁凉不停的伸展自己的手,喜气洋洋的打量着金戒指。结果不留神,某猪已经在毯子里,开始往下撸她的胸衣肩带。 话说回来,他脱衣服的手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精进? 梁凉捂住胸口,她的金戒指在吴燕夏眼前发出正义的谴责之光:「你想做什么啊!」 吴燕夏无声的笑笑,他已经擦干梁凉的脸和头髮,自己的脸依旧湿漉漉的,男人清晰的眉毛依旧分明,他顺手抹了把脸,再俯身突如其来的吻住她。 梁凉只来得及「唔」了声。今晚亲的次数好多啊,但是又好开心。 吴燕夏早已经把自己上衣都脱光了,精壮的上身,微凉的香气,热烈的一个舌吻结束后,梁凉被亲得又是两眼含泪,身体温度升上来,被他大力揉着后腰轻轻又疼痛的嘆气,半犹豫又半迷茫的靠着他。 吴燕夏一方面顺手把梁凉的底裤撕了,另一方面同样在剧烈的天人交战着。 这雨好像越下越大,他平常在这里都为放松,但今夜在湖边总觉得无形异样,赶紧离去为妙。但梁凉这小体格,穿着湿衣服,待会吹风绝对重感冒。他虽然很想「帮忙」做点提温,却想到待会还得跨越夜间山路,把她再原路背回去,这可绝对不是什么轻松活,得留着体力做这个。 第277页 两面为难的时候,吴燕夏无比想念小舅舅带给他的补肾佳品。 梁凉当然也不知道吴燕夏又琢磨什么,就只是感觉男人炙热用力的顶着她,随后却一动不动。她揽着他脖子,嗯嗯的发声提醒他。 吴燕夏抬头看去,未来的老婆正睁大水汪汪的眼睛,犹豫渴望的望着自己。他不由气笑了,撞了她平坦的小腹两下,梁凉看出吴燕夏的戏嚯,她脸也红透了,不好意思的扭动着腰,却是无声的邀请他继续。 她想要他,很想用身心去爱他,现在和一辈子。 「算了,我先伺候美少女开心。」吴燕夏宠溺地低语,自己都觉得这语气未免太噁心,连忙皱眉肃言说,「喊老公!」 「老公!」梁凉一丁点犹豫都没有。 吴燕夏把梁凉的头的位置靠着喀嚓燃烧的火,避免吹风着凉,随后埋首下去,分开梁凉的两条长腿,一口勐吻住幽凉柔软的身体。 他含住她的时候,梁凉就细细的尖叫出来。 吴燕夏在床上根本就百无禁忌,却也不太常做这种事,但梁凉内心羞涩的倒是很喜欢。此刻寂静的四周相应着水声和娇吟,随后死咬住手。吴燕夏笑了下,越发含蓄的裹着她,唇舌交缠用力抵住,很快,梁凉就感觉戴着戒指的手指也因为快感而涨起来,情到极处最是软弱无力,居然颤悠悠的用细嫩脚趾踩在吴燕夏的高鼻樑想借力挺腰。 吴燕夏正浑然不觉的取悦她,结果被这姑娘直接蹬住脸,苦笑着抬头。 身体空虚,梁凉骤然失去深处的温柔挑逗,扭来扭去的催他:「还要亲亲……嗯夏夏……我要……」 被踩脸的人只能无奈地握着她脚踝,喉咙滑动,舌头沉沉地攻城略地。忽高忽低的娇柔呻.吟和四周那潺潺的水声交织,最后,梁凉最长的发梢处在地面尽情拖旖,脸颊都差点就被过于靠近的篝火烧着,还是吴燕夏手疾眼快的把她头移开,再重新的紧紧抱在怀里。 他低声问:「开心了?」 她开心了,梁凉舒服地捂着脸。 这时候,湖边依旧密密麻麻的下雨,气温已经开始下降了。 吴燕夏把梁凉用毯子裹起来,她整个人都暖起来,眸子璀璨仿佛能漏水,像是餍足但又还有其他心事的小人儿,甜腻腻的埋在他怀里。 吴燕夏看着她慵懒的样子,也不管自己还没消解,眼不眨地望着她。 他原本是天下最大方的性格,对容颜从不曾上心,但每次望着梁凉,却很俗气的觉得小姑娘怎么看怎么美,尤其那大眼睛和绽放的笑靥直接落在心里最深处似的,极度捨不得让别人觊觎。吴燕夏曾在湖边无数次看到朝阳余晖洒在水面,融合成一种极灿烂纯洁的金色,而这颜色,很像梁凉。 难道,也是因为她是他初恋吗? 吴燕夏带着男人的自大很占有欲,自己再笑笑,把软绵绵的梁凉重新背起来,冒着雨意,准备带着梁凉从湖边离去。 他现在没有回头,梁凉也根本没有力气回头,因此谁都没有看到,背后雾气缭绕、如梦如幻的镜湖,却在突然间就平地消失,连带之前令人舒畅的温柔水声,都仿佛按了暂停键。 此刻的原地,只剩下一片干涸的、布满青苔的乌漆深洞。或者说,那是山顶原本的模样。 身后迷雾森林的黑暗,就仿佛望不清楚边界的长镜头影像,真实与虚拟交换处,站有两个俏丽人影,正沉默地看着他们。 吴燕夏还在打着手电,小心的踩着地面野草和湿土下山。 头顶那巨大的、金黄色的月亮,依旧像诗的还魂般,正正儿地挂在天空,在雨丝中清晰照着他们交叠的身影。 梁凉在吴燕夏背着她,他们在回程的路上刚走了一会时,她突然柔声问:「老公,你是不是把我的裙子,忘在湖边上啦?」 吴燕夏一怔,他还真遗忘此事。 隐约记得,lo娘那身裙子加裙撑得好几千块,梁凉买衣服都是挑着绝版裙才买,市面轻易无法回购。这种乱七八糟的冷知识,都是梁凉整天在他旁边洗脑成功的。 「唉,那我们再回去拿。」他嘆口气,就要掉头。 梁凉却阻止:「不要啦,扔掉它吧。」她用手臂揽着吴燕夏的脖子,闭着眼睛,「今晚的月亮好美哦,今晚的一切都好美。可是我又总会特别害怕,感觉凡事太完美就好像不真实。所以还是留点遗憾吧,留一点不完美的话,我更愿意相信这全都是真的。」 吴燕夏微笑说:「你记住,我绝对是真的。」 梁凉幸福的点头。 只可惜仙女的幸福,通常会被妖魔鬼怪破坏。 吴燕夏说完后,顺便握起她下垂的脚,很流氓的开始用梁凉嫩滑脚面去摩挲自己依旧粗挺的前翘处,他哀怨地说:「小姑娘,其实我也没穿衣服,就急着把你背回来了。我的衣服,同样丢在湖边。」 沉默片刻,梁凉就拼命要缩回小腿,爆发出尖叫:「那你回去!回去拿衣服!你怎么能不穿衣服就在乱跑!!」 「哈哈,反正这山里也没人看我。」 超级大色.情狂加大暴露狂加死变态严厉的拒绝了,他真的就赤.身裸.体,把裹在毯子里挣扎的梁凉,从深山里大摇大摆的背回苗寨。 夜深人静,月亮已经高升,月华光辉淡淡的落在干枯的庭院。 第278页 鸡犬安宁,偶尔有旁边猪仔的吱吱叫,此时,大舅舅家总掩不上的木篷门,吱呀响了一声。 一个黑脑袋鬼鬼祟祟地左右望了望,再像野狗似的踮脚步走了一圈,对身后跟随他的娇小身影说:「都睡了,快跟我进来。」 这居然是小舅舅的粗嘎声音,随后,楼梯传来像老鼠样的杂乱脚步声。 一楼独睡的大舅舅冷笑两声,假装什么都听不到。 就在他要进入梦乡的时候,木篷门再吱呀响了第二声。 一个黑脑袋犹犹豫豫地左右望了望,却没有立刻进来,很谨慎的先拿手电筒照着四周。反而是娇脆好听的女声压低声音:「这就是你大舅舅家,你信我,我不会记错路的。」 「邻居家那个婆婆很兇,不要走错。」 「你你你,这真的是你大舅舅家呀,快进去!你不进去就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走。」梁凉急死了,这个超级路痴,就算安全走回苗寨里居然还能掉向,多亏了自己记住路线。 他们都没穿衣服呢! 在梁凉的催促中,吴燕夏这才慢吞吞走进院子,然后,大舅舅就感觉外甥正往厨房摸索。 梁凉又低声提醒他:「楼梯在右边。」 「哦哦。」 「大笨猪。」 大舅舅再心情愉悦地翻了一个身,心想,明天要给祖宗上三炷香。不管怎么说,以后吴燕夏就不是妹妹家和他们家的麻烦。 谢天谢地,他们家又少了个祸害。 天上明月常在,人间几家欢喜几家愁。 第二天清晨,梁大狐狸是被他夫人的震天嚎声给震起来,恍然间,还以为家里着火或警察上门查帐了。 梁大狐狸军人出身,两秒起身,迅速把衣服穿好,抱着保险箱,准备拉着夫人从豪华的凡尔赛别墅地道往外逃。 梁妈妈愤怒地甩开丈夫的手:「老梁!你看你女儿干的好事!」 梁大狐狸迷茫地捧着扔来的手机,上面有他宝宝新传来的照片:梁凉穿着lo装,笑容满面的侧坐在破破烂烂的苗寨旧房旁边,一堆穿着红蓝衣服的苗族小孩,围坐在她旁边,羞涩的看着镜头。 照片显然是吴燕夏给她照的,不土不洋,有点像山村支教的感觉。 「山村支教个屁!哪个山村支教戴金子?」梁妈妈怒说脏话,「老梁你是不是老花眼,仔细看照片!你看梁凉手指上头上脖子上都戴着什么?」 梁大狐狸定睛一看,梁凉的头髮果然别着个金花,手指上还戴着黄灿灿的金戒指,又带了金项鍊。幸好梁凉本身长得精緻洋气,笑容和眼睛又是全无阴影的纯美,再加上整身lo裙全面镇压,第一眼倒并不显得乡土,反而莫名其妙的和谐。 「这,这大概民族首饰?」 「苗族是戴银饰,哪个民族戴金子???你告诉我,哪个民族没事戴那么多金子???」 梁大狐狸安慰夫人:「宝宝就借过来戴一戴,人家又没给她。别多心,再说不一定是金的。你以为吴燕夏家能多有钱……」 此刻苗寨门口,大舅舅送别的时候,还把两枚金币塞到梁凉手里,他说:「收下吧,这是心意。下次领完证再来。舅给更好的。」 吴燕夏在旁边点头,梁凉就诚惶诚恐的接受了。 她同样觉得头晕眼花。少数民族真的好热情好直白啊,怎么塞来的见面礼全都是黄金呢。 昨晚回到房间后,吴燕夏扔给了她一个十几克重的沉甸甸金花发卡。 他漫不经心的说:「我妈本来想亲自给你,但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拿不出手,就先给这个,以后再给你打个龙凤金镯,到时候给你戴上。」 清早的时候,吴燕夏出房门,正好撞见小舅舅春风得意的从未成年人房间里出来,他眼眸一沉,小舅舅立刻冲到隔壁梁凉房间,给了她一个粗粗的金项鍊,再讨好的对追过来外甥笑。 随后,小舅舅因为被大舅舅毒打,差点没赶上订的车。 因为西部大开发,全国八个城市对贵州的对口帮扶,贵州对这八个城市的身份证居民有优惠政策,梁凉在很多景点都能买半价票,正好赶上那几日天气极好,万里晴空,抬眼往蓝,一切的壮丽景色和愉快心情都仿佛是白送来。 随后的三天,梁凉被吴燕夏和小舅舅陪伴着,高高兴兴的玩了个遍。 回程的时候,她行李箱在託运时就已经超重,索性把带的那堆地方小吃都带上飞机,和空姐共同艰难的把行李塞到舱位。 坐回座位上的时候,吴燕夏依旧在低头直直地盯着他手机,空姐关好行李门后提醒乘客关机。 吴燕夏依言收起手机,红痣隐藏眉间,表情稍微有点奇怪。 他伸臂揽起梁凉的肩膀,轻声说:「小凉凉,跟你说一件事。」 梁凉好奇的歪头看他,吴燕夏的眼睛望着她,带着点说不出的情绪:「魏奎刚才发简讯,他告诉我,坦克又发生心力衰竭,医生这次没救回来。它死了,对不起。」 在梁凉的眼泪滚出来前,他体谅地移开目光看着窗外,含煳地说,「是不是因为又到了水逆?」 ☆、第 135 章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全... 这样吧,坦克结文后,我写两个冷笑话番外当补偿,加在结局章节。 梁凉下了飞机后, 打车直奔宠物医院。 第279页 魏奎穿着昂贵的西服,独自坐在花坛外面,英俊的面孔带着些疲倦和茫然,很多女孩子路过时都多少看他一眼。 魏奎看到梁凉穿着lo装,风尘僕僕的奔到面前。 当他心情极度糟糕的时候,越发感觉梁凉熟悉的视觉刺激, 再次皱眉:「娘娘, 你这么盛装打扮的累不累?」随后看到在她身后, 吴燕夏戴着黑色墨镜, 正拖着梁凉那粉红色託运箱和一堆零食袋,费力地从窄小的计程车跟下来。 吴燕夏对比起魏奎,穿得随随便便, 简直像个刚从夜店偷跑出来的少爷,看到魏奎, 没事人似的微微一笑, 当作招唿。 魏奎愣住:「你俩去哪儿了?」 梁凉来不及多说, 她催着问:「坦克怎么回事?」 坦克凌晨的时候, 不停的发出咳嗽声,随后唿吸不畅,小身躯不停抽搐。 它上次被抢救的的时候, 被送到也是这一家宠物医院,宠物医生对这条求生欲很强的小狗也有印象,但这次一看它状态就摇头。 奇蹟通常只发生一次。 果然几分钟不到,还没送上手术台, 坦克小小的心跳彻底停止跳动。 此刻泰迪睡着一般安静的躺着,仿佛叫醒它,它就能陪主人欢快的玩。 梁凉感觉自己正第三次的失去坦克,而且难过的是,她每次失去都比前一次更心痛。 梁凉路上的时候不停的哭,现在抢过坦克的尸体,抱着它一声不吭的梗在一边,在此过程中,只有眼泪不停的往下掉。 魏奎向来很不喜欢梁凉这神出天外的样子。梁凉小的时候便是这样,他总觉得,这女孩距离自己和现实生活都很遥远,无法捉摸。 他似笑非笑的说:「你把坦克丢给我养,自己和吴燕夏出去玩的开心吗?」 梁凉被魏奎吼了两声,这才被惊醒似的抬头。她哽咽的解释:「我,我也想养它,可你也要求养坦克,我……」 魏奎又追问:「你俩去哪里了?」 梁凉顿了顿,她终于被魏奎喊的有点不痛快:「你管不着!再说,你都不看我朋友圈吗。」 吴燕夏拖着那堆行李,慢半拍的才跟过来。 他的个性向来不爱搀和闲事,即使自己女朋友的闲事,也就任这俩白痴小孩不停斗嘴,皱皱眉走过去,要从梁凉怀里要把坦克的小尸体接过来。 梁凉依旧紧抱不松手,吴燕夏便解释:「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曾经也养过小泰迪一段时间,此刻觉得,小狗比原先的体型缩水了不少,几乎只有一半的大小。 梁凉一愣,吴燕夏便把坦克冰冷的小尸体从她手里接了过来。 吴燕夏检查了一遍后,确实觉得坦克比原先体型明显的小了不少,也许因为之前受伤和残疾等饮食的问题,身形毛髮萎缩。 魏奎冷淡说:「这口黑锅别往小爷身上扣,我养坦克尽心了,每天推着这位祖宗去散步,它今天早上突然……」 说到这里,眼圈不知觉也红了一下。 魏奎年少骄傲,宁愿表现出盛气凌人,也并不喜欢动真感情,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伤心,而看着梁凉紧拉着吴燕夏的胳膊,心情极度糟糕,索性又坐下。 梁凉呆呆的望着魏奎,她小声解释:「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魏奎不耐烦地打断她:「我已经联繫了宠物火化场,一切就这样吧。」 两个人赌气般的不说话,梁凉黯然的又流泪坐了会,找医生借了把剪刀,从坦克的身上剪了两撮捲曲的狗毛,包在小塑胶袋里,分别留给她自己和魏奎留念。 递过去的时候,魏奎握住梁凉没来得及缩回的手。 黄金这种贵金属就像牡丹,即使有人嫌天生艷俗任性,却对人类有种莫名的吸引力。他无声盯着梁凉戴着的浮世奢华的城堡金戒指,再缓慢地抬头望着她。 魏奎的目光明晃晃的,像是心口被插了一刀,又像是喝醉后露出嘲讽的笑意。他几乎是明知故问:「娘娘,哪儿来的戒指?」 梁凉稍微一用力,把手先抽出来。 魏奎冷声问:「你爸妈知道吗?」 梁凉不喜欢这种盘问,忍不住再次小声的反驳:「他们没有你知道的早。」 也就在这时,吴燕夏在两人身后咳嗽一下,他根本没回头,但仿佛背后长眼睛似的。 「小帅哥,把你手机拿过来。」 魏奎烦躁地说:「你要我手机做什么?」 吴燕夏将坦克的冰冷的尸体放回桌面,他回过头,淡淡说:「我要看一下你曾经的几张照片。」 「什么照片?」 吴燕夏耐心地说:「你不是曾经和跳楼女鬼愉快的大合影过几张吗。」 魏奎自从知道在自拍中,曾无意捕捉过这么邪性的东西,早就把那几张照片删除。但吴燕夏却摇头:「你删不掉。打开手机,重新检查。」 魏奎皱眉看了他几秒,终于不情愿的掏出手机。梁凉则走到吴燕夏旁边,牵住t恤下摆,习惯性的用他衣角擦了擦刚才被魏奎牵住的那支手。 抬起头,看到吴燕夏死盯着自己,她挤出点讨好的笑容。吴燕夏也不说话,用手背把残留在梁凉腮帮子上的眼泪抹掉,再用胳膊肘子搂着她。 魏奎果然又在手机里,找到了之前明明被他删除的照片。 定睛一看,照片捕捉到的黑点,也就是曾经拍摄到女鬼坠楼的影子居然不见了,他几乎背过气,无法掩饰自己震惊的表情。 第280页 「这又是怎么回事?」 吴燕夏接过魏奎的手机,他看了照片半晌,终于开口:「嗯,她掉下去。」 「什么叫掉下去?」 「你之前拍照的时候,对方不是正在跳楼?现在她终于落地,跳楼掉下去了。多余的东西你不用管,代表降头彻底消失的意思,你现在可以把这照片删除。」 魏奎不吃这一套:「那你怎么保证?什么降头什么女鬼,老子真是烦透了!」 吴燕夏笑着拍了拍他肩膀:「保持这种嚣张气焰,我喜欢。」又问:「最近德勤山人在干什么,你有他消息吗?」 「你问我?」魏奎也瞪着吴燕夏,这位夏大仙真的能把烂事往别人身上一推,就带着梁凉游山玩水。 三人当中,吴燕夏对坦克的感情最不深,也没那么多年轻人的矫情感伤。 他原本想多问几句别的,但看两人沉浸在失去坦克的低落情绪中,只好再安慰几句。无论如何,坦克身为宠物,一直得到主人的喜爱与陪伴,也不失为善终。 梁凉也稍微止泪,这时她回头看了眼坦克,突然惊叫了说:「坦克呢?」 吴燕夏和魏奎一凛,连忙回头。 原本搁在笼子里的坦克尸体竟然消失了,宠物医院的铁桌台面,只留一摊很小的水迹。梁凉第一个反应,就是坦克重新活过来,连忙往四周找,结果地上也没有,从上到下,把天花板之类的仔细看了一个遍,屋子里什么都没有。 这也太古怪。 宠物医院大清早没有什么人,他们三人聚在门口说话,也没其他人走进来, 吴燕夏和魏奎对视一眼,想到什么,双双迈开腿往外面冲去查看。吴燕夏比魏奎动作更快,抢先一步,回头跟魏奎厉声说:「你留在这里!」 魏奎这才想到,他俩都追到外面,梁凉独自剩下一个人,脚步一犹豫,吴燕夏已经像土狼般潇洒的跑走了。 这王八蛋!魏奎怒火上涌,脑海里瞬时冒出「备胎」两字,梁凉倒是没把他视为备胎,吴燕夏的态度很显然把自己视为备胎!吴燕夏在的时候,他最好赶紧滚走别碍眼,但吴燕夏不在的时候,自己还是要帮着管梁凉安全的。 不对,这就是大哥的马仔啊。 梁凉急着想跟出去看,但带的行李太多了,以她的性格,不会轻易把行李和财物丢弃不管。 幸好两分钟不到,吴燕夏又跑回来,皱眉说:「外面什么人也没有。」 吴燕夏把泰迪尸体残留着的水迹一擦,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并不像血或者□□,就像露水般,很清澈而透明。他刚刚摸坦克的时候,已经确认小狗是死透,摸坦克肚子里也没什么东西。 三人面面相觑。 「那是怎么回事?」魏奎不解。人死而復生那是殭尸,狗几次的死而復生那是什么,金融狗吗? 梁凉低声说:「难道因为,坦克还想见我一面?」随后,坦克的尸体就化成露水消失了? 两人都看着吴燕夏,吴燕夏也不由头痛,神灯至今没找到,就仿佛从楼道消失一样。泰迪此刻的尸体,居然凭空不见。他直觉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可是要真的说有什么危险性,又说不出来。 一条泰迪能再作什么妖呢? 过了会,宠物医院的护士也问是怎么回事,三个成年人守着个空宠物包,不知如何是好。 梁凉父母知道他们今天回来,早叫人去机场接女儿,但没等到,此刻又开始打连环电话来催。中午吉兆也要开例会,桑先生已经很不满老闆的旅游,中午必须见到人。 吴燕夏叫了辆车,车门拉开,在梁凉脸上随随便便一吻,把她和她那一堆行李塞进去,再让车离开。梁凉满脸哀怨的被送走,做出一个打电话给自己的手势。吴燕夏一回过头,魏奎正阴晴不定的看着他。 「小帅哥,你今天上班吗?」吴燕夏也真诚的回看,他开始勾引魏奎,「不上班的话,咱俩一起去德勤山人家里玩儿呀?」 魏奎脑海里不由在浮现出两个字,「渣男」。 梁凉,魏奎和吴燕夏都属于问题儿童。 梁凉是不打扰他人类型,魏奎是打扰他人类型,吴燕夏是不打扰则已,打扰起来就要建立和谐变态社会的问题教主。 两人去德勤山人家的路上,吴燕夏把在家乡里知道德勤山人和他大徒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魏奎木然地开着跑车,半听半不听的,默默想,自己为什么要跟着吴燕夏跑前跑后?也许因为,他已经越来越找不到靠近梁凉的方式。 魏奎扶着方向盘,他望着前方飞快滑过去的绿色,突然低声说:「我真的一直都喜欢凉凉,我没有变过。」 「……我们不进去,就在他家外面绕一圈。」吴燕夏的厚脸皮趋于化境,他就像没听到魏奎对自己未婚妻的深情告白似的,手里正拿好几株草,悠然自得的编着什么,「这叫草结,我们那里规矩多。小的时候跟着大舅舅出去,在野外喝水的时候,不能用嘴巴沾着喝,必须双手捧水。路过特别险峻的深山和洞口的时候,忌讳叫名字,说话也不能大声。你自己想想,那天半夜自拍的时候,是不是自己说了遍自己的名字。以后深更半夜的,就别自拍了,做一个矜持点的富二代好吗?咱俩编个草结,往德勤山人家的门口一扔就走。」 第281页 吴燕夏自己絮絮叨叨的,魏奎怒说:「我刚才的话,你听到没有?」 吴燕夏这才面无表情地说:「听到了,但小帅哥,你对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魏奎继续开车,窗外的阳光洒在轮廓深沉的侧脸上。 魏奎想表达的是,随着时间缓慢的推移,吴燕夏就像一只大黑乌鸦似的衔走了梁凉。这件无比奇葩的事情正逐渐合理,他好像可以忍受。 但真正的现实又是,每次看到梁凉依旧穿着lo装,魏奎的心痛变成双份,心里越来越翻腾,总感觉什么堵着喘不过气。 魏奎以前总以为,他们之间的矛盾,出在很多细枝末节上的。但最大的打击,却在于梁凉亲口咬定,她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 吴燕夏坐在旁边努力半天,终于凭藉印象,打好了一个草结。 「我说句公道话吧。我老婆喜欢过你的。」他手里编第二个草结的动作不停,虽然吃魏奎的醋,但念在对方是个小傲娇份上,还是耐心的说了两句。 「凉凉以前经常会跟你说对不起,对不对?生活中存在很多不涉及原则的事情,没有正确与否。凉凉总爱说对不起,但她不觉得自己真正做错了什么,就因为喜欢你,才愿意包容你的一切。」 魏奎没有说话。 语言是不能足够表达一切的。吴燕夏自己是占星师,对不懂星象的人全部拿水逆来搪塞,对方不懂就只图藉口一乐,但真正的星座,反而是很精细的。 「既然说了星座,我顺口说一句,你啊,不要越活越像自己的上升星座。」 很多的三流占星师说,人过了三十,比起太阳星座,做事越来越像自己的上升星座。吴燕夏见过太多抑郁倾向的人,他们在外人眼里都活的像上升星座,最后却以月亮星座的方式挣扎进自我的深渊,越来越纠结痛苦。 魏奎不相信星座,面露鄙夷。吴燕夏也就不废话,正色说:「我已经跟凉凉求婚,婚宴的时候你想来,我包贵州的机票和住宿。以后我俩生女孩,你还可以追我女儿,追成功了可以叫我爸爸。但有一点,少打我老婆的主意,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正式警告你。」 魏奎胸口被连续的□□了好几刀,气笑了:「结婚?我现在就撞死你行不行啊?」 吴燕夏在那儿笑:「别闹了,我送你一个草结吧。」 还斗着嘴,吴燕夏身体一下子坐直了,死死盯着前方。 魏奎也看到,远处有什么沖天的烟气,直往上冒,正是他们要去的地方。 吴燕夏心中越发感觉不详,立刻让他开快一点,是德勤山人家着火了?不会这么巧吧。 车速飙升,等开往那小路的时候,道路尽头,果然德勤山人那一栋孤零零的别墅里冒出滚滚的浓烟,这火好像已经着了很长时间,热浪熏天,连带石头地面都被烤得焦热。那股烟气并不是白色或黑色的,有点妖冶的蓝色。 紧接着,两人听到一阵男人的长笑声从燃烧的别墅里面传来,阴森森的,好像是德勤山人的声音。 吴燕夏「嗯」了声,一下子按住魏奎的大腿:「别下车,继续开!」 魏奎大怒:「有话直说别摸腿,你他妈上次还没摸够!」 话虽然如此,两人同时都皱眉看着别墅,别墅墙体一侧正像蝴蝶般贴满了白色冥币,顺着劲风来回飘动。吴燕夏已经意识到,那不是笑声。 没人能笑着这么毫无频率,还能把声音拉得这么久。 这声音更像一种带着笑音的悲嚎。 魏奎今天开的汽油车,他忌惮燃烧中心有高温,不肯轻易靠近。 吴燕夏让他放慢速度,接下来琢磨要不要管闲事。海洋法里有个概念,叫「无害通过」,外国非军事船舶,可以在不损害沿海国的安全前提下,连续不停地从领海穿过且不需要徵得对方同意。 这个规则适用于任何领域,比如苗人编「草结」也是这个朴素理念。他们只是路过的,求无情残忍的大自然放过。 吴燕夏潜意识里是觉得,德勤山人肯定又正和他徒弟闹腾。他们门内的事情牵扯太多,自己要不要扔个草结,就带着魏奎滚蛋。 说真的,自己的脑袋承受不了第二个水泥电线桿。 「喂,前面门口有人。」魏奎说。 吴燕夏朝着前面看去,果然有两个人正从德勤山人别墅的沙石院子里快速走出来。都是男人,身材高大,然而吴燕夏挑了下眉,一种极古怪的感觉立刻传了过来。 对方同样抬头看着魏奎缓慢驶近的车,脸正正好的对准他们。 吴燕夏和魏奎都是一愣。 吴燕夏心理素质好,仅仅是在车里拉长了脸,但如果不是他死死捏住魏奎的大腿,魏奎差点都握不住自己的方向盘。 因为,他们都看到了自己。 吴燕夏和魏奎此刻就坐在车里,但车外,居然还有另一个吴燕夏和另一个魏奎。 和他们淡然的对视。 魏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已经觉得,吴燕夏活着就是世界上一个最大噩梦。但现实是一位后妈,她显然口味更重,又在这噩梦上又撒了一把盐。 魏奎居然看到第二个魏奎。 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车已经停下了,无意识的踩了剎车。 吴燕夏面沉似水,二话不说又往魏奎大腿上又一个狠拍:「开门!」 第282页 魏奎有点恍惚,还盯着车头眼前的自己,怀疑是不是烟雾有毒,让自己出现幻觉。吴燕夏见他这呆样也不再废话,反正自己这边的车窗已经降下来。吴燕夏踩着真皮椅背,单手撑着车窗槽,一个蹬地,整个人直接极敏捷地跃了出去。 那「吴燕夏」和「魏奎」原本面无表情的,但见到吴燕夏跳出来,突然间转身就往旁边的灌木跑。 动作迅敏,和常人无异。 此刻外面都是烟雾,唿吸发呛。 吴燕夏跑了几步后也不着急追,俯身从道路边挑了块板砖,垫了垫重量。直接那板砖就以极漂亮的弧度狠掷了出去,准头极佳,咚的声,一下子就打在跑在后面的「魏奎」后脑勺。 对方晃了晃,一个腿软,跌倒倒地。 魏奎听着那声音都感觉自己后脑勺疼,吴燕夏的精壮手臂已经完成第二个流畅扭动,一鼓作气,凌空抛出第二块板砖。 那「吴燕夏」只需要再跑几步,就能躲在树后,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接着额头到眼睛,「砰」的被那带着泥土的板砖重重砸中,手里拿着的什么东西掉在地面。 「你行不行!」吴燕夏皱眉扫了魏奎一眼,可惜他还戴着那墨镜,眼神没威慑力,随手用衣衫下摆捂着口鼻,飞速的奔出去查看。 魏奎这才回神,心中骂娘,推门跟着跑出去。 然而到跟前,两人都愣住。 魏奎清楚看到,吴燕夏用板砖很残忍地把那两个男人打倒,但几秒钟内,他们仿佛原地消失,灌木丛中根本没有任何人影,只有两摊湿漉漉的水迹,周围的草木没有践踏的痕迹,剩下两块板砖还躺在不远处。 但刚才看到的两个人,仿佛真的只是幻觉。 他们消失了。 吴燕夏伸手在地面一摸,利落地先把上衣脱了,直接就用布料沾着水,把湿衣往肩膀一裹,猫身就冲到燃烧的德勤山人别墅里。 原本以为,自己会看到大火烧得垮塌的建筑。 但别墅里居然好端端的,没有任何被焚烧的痕迹。燃烧起浓烟的,仅仅是院子里的一口异常巨大的棺材。 德勤山人正坐在枯山水的院子里,形若疯癫的长哭。他旁边,有个拿白布裹着的人,剩下还有三个人正站着,包括侏儒二先生。 见到吴燕夏冲进来,那三个人立刻跪下来,满脸惊骇,好像看到什么怪物。 ☆、第 136 章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全 魏奎慢一步冲上来, 院子里跪着的一圈人,不仅有侏儒二先生、上次夜里把自己从车里拽出来的光头高个子都在,还看到了另一个穿黑衣的瘦子,完全不认识。 两帮人僵立了片刻。 吴燕夏一扬眉毛,脑海里判断完整个局势。 倒是没什么特别难猜的剧情,联繫上刚刚在门口遇到的「吴燕夏」和「魏奎」, 肯定是刚刚有人假冒他俩, 对德勤山人和这帮人做了点什么。 就是不知道, 这做的是好事情, 还是坏事。 魏奎用口型问他,怎么办。 吴燕夏没理他,用力的把德勤山人拽起来。随着他脚步一动, 三人不由自主地垂头,仿佛不敢和他目光接触似的。 同一时候, 兇勐燃烧的棺材上方, 那股凝聚不散的妖蓝色浓烟慢慢飘散开来。而墙壁上粘着的密密叠叠的冥币, 仿佛失去了支撑点。海量的冥币如同阳春白雪般, 纷纷洒洒的落下,飘满整个沙石院子。 现在的情景,莫名其妙的就带有一点唯美。 很像3d游戏里, 俊男靓女在盛开的梨花树下定情的一幕。除了四周飘着不是柔情花瓣,是阴森森的冥币;吴燕夏手臂里搂着的也不是美女,是一位情绪濒临崩溃的老大爷。 德勤山人捂着眼睛,依旧像卡住嗓子的乌鸡, 发出极长响亮的古怪悲鸣。 魏奎走过去,踹了一脚旁边躺在地面的人,感觉对方细微的动了动。 「没死。」他说。 吴燕夏沉默看着他们很久,突然间开口:「那条黄金蟒来过?」 三个人面色古怪。魏奎一愣,随后意识到,吴燕夏指的「黄金蟒」,就是神灯。 难道说,方才莫名消失的「吴燕夏」和「魏奎」,真的属于蛇妖出没? 刚刚出现了两个人,假扮吴燕夏的是那一条蛇,假扮他自己的又是谁?是女鬼,还是坦克? 也真是醉了,建国后动物不允许成精,它们都没收到上级发的文件? 吴燕夏在一边儿问:「现在什么情况。我们大老远跑来你家玩儿的,给个解释啊。」 态度嘻嘻哈哈的,他已经把墨镜收起来了,眉头微微拢起,用那几乎是强硬、不许迴避的目光盯着他们。 「二先生?」吴燕夏蹲在那女侏儒面前,他轻声问,「你师父哭什么?」 二先生依旧没有开口,尴尬在德勤山人的哭嚎声中持续了一分钟,她默默地说:「她把自己的眼睛夺走了……」 一切的根源,都要从德勤山人从火里救他的大徒弟开始。 德勤山人7岁学艺,14岁混迹江湖,相声艺人都得琢磨人心,一个草根街头算命的混成现在出行劳斯莱斯不可小觑,也不可谓是纯善人。 但德勤山人有一点,他特别注重规矩和传统。当时愿意捨己救人,无非因为听说教堪舆之术的师兄全家老小,困在燃烧的老房里。 第283页 他冲进熊熊烈火燃烧的房子里,在即将坍塌的废墟中,摸到一只小手,忙问是不是师兄的儿子,对方奄奄一息的连声回答说是,德勤山人那时的视力已经不好,立刻把这孩子抢抱出来。 大火扑灭后,一清点伤亡人数,他师兄一家老小的全部尸体,依旧尽数被清点出来。 德勤山人一盘问,原来冒死救出来的是邻居家的孩子,这孩子当时跑来串门,而邻居一家也同样葬身火海中,成了孤儿。 德勤山人纵然心有怨恨,却也收了那孩子为徒,不可避免的,怀有一种报復性的心态。他走南闯北那么多年,干出过不少把这孩子送到其他官员和富豪酒席上陪酒的事。 对方原本就是假扮男孩,性格颇为古怪的女孩,被折磨的居然生了一股怨恨。就在这时候,她机缘巧合的认识了一条千年蛇精。 二先生还解释,之前那场大火夺掉人命的地方,被市政府翻新建了新街道。 好巧不巧,就是魏奎半夜买奶茶发自拍的一带。 风水上讲,葬身火海的地方本就易生怨气。而魏奎本人确实这么倒霉,半夜走在这么丧的街道,还被自杀的降头死死缠上。 吴燕夏听了久久没说话,他轻声问:「你还是没有回答我,德勤山人在哭什么。而神灯刚刚冒充我都干了什么?」 二先生看着他,又发起抖来:「这个我不能说……」 吴燕夏笑了:「都这个节骨眼了,有什么不能说?」 二先生哆嗦起来:「小师弟,师父以前什么都不告诉你,就想拉你入门。你,不,那条蛇太厉害,她扮成你,就为了警告我们别再打扰你。我们知道你要结婚了,也求你对她求求情,放过我师父吧……」 吴燕夏抬起头沉默地盯着她,旁边的魏奎也发现了异常。 现在的二先生,肩头和头髮上都飘满了纸钱,实际上,院子里的所有人,也包括魏奎自己,都飘满了雪白偏向透明的冥币。 唯独吴燕夏,他上半身依旧□□,披着湿衣服,但整个人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沾染。 枯山水的格局,在日本布置的庭院沙地都是当寺庙的祭坛用的,非常神圣,不允许践踏,怎么能摆棺材。但那棺材似乎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得,都是青苔,而摆在沙子里,棺材脚却完全没陷下去,肯定有什么古怪。吴燕夏追问了几次,二先生却咬紧了牙关不肯多说,其他两个徒弟依旧跟哑巴似的直直跪着。 德勤山人越嚎越低,吴燕夏也不管二先生越发可怜颤抖的样子,继续逼问。后来还是魏奎咳嗽了声,再提醒了几句「无害通过,无害通过,大仙我们别折腾了赶紧走」,他才只好作罢。 等车开向市区,魏奎在旁边皱眉:「穷寇莫追,他们现在这样子,你问急了也没好处。看情形,那条蛇和她同伴确实是假扮你我出现,帮你把德勤山人那里残留的麻烦解决掉了。」 吴燕夏淡淡的说:「我之前说神灯,也都是诳他们的,你怎么知道真的是那条蛇?」 魏奎迟疑了下,就从怀里掏出一个软趴趴,被露水打湿的纸品。 「这是我刚刚是在草丛里发现的。」 吴燕夏接过来一看,有点眼熟,是脑伤痊癒出院当天送给梁凉,但梁凉留在病房里的纸牵牛花。 魏奎也说:「我如今觉得,坦克从高楼上跳下来,它能多活的这段时间,也是你那条黄金蟒帮着完成我的愿望吧。不过说真的,我也挺想会会这条蛇精,就说说你这操行,她喜欢你到底是为什么?」 吴燕夏这才凉凉的开口:「这个问题,你直接去请教凉凉吧。」 魏奎今天被扎了好几刀,二话不说,把跑车往闹市中央紧急的一停,将吴燕夏从副驾驶座直接赶下去,直接自己把车开走了。 梁凉先回到心心念念的吉兆。 她从没有这么长时间的离开自己日料店,回来后有点忐忑急迫,再联想到坦克的怪事,心里就更有点忧伤。而怀着这样心情的吉兆老闆,拖着行李一进门,整个人先石化。 正对门的墙壁,桑先生摆着「沉思者」和「国家领袖」之间的姿势,鼓鼓的上半身肌肉撑着雪白厨师服,高傲但又故作虚弱的睥睨着自己。 总板长趁着老闆不在,居然把他自己的肖像画用高清列印出来,而且,他的姿势分别是一左一右的站姿,贴在吉兆门口,正好应了凶神恶煞这个成语。 店里的空调温度有点热,梁凉眼睛有点呆傻放空。 她机械地路过桑先生门神画,机械地拖着那堆行李走进来,顺手一摸门口的沙发顶端,果然,落有微微的灰尘。 这是每天开店前要检查的工作,梁凉早教了小花要仔细检查。 这些都是「看不见」的细节,很多时候就会忘记,需要进一步落实。 梁凉某种程度上,是很可怕的老闆,说起博闻强记和精准规划,桑先生都不如她。她直接在众人惊喜夹杂盼望的目光中,先进厨房,把几天的存货都检查了遍,再让小花拿来帐本和订座名单。 桑先生不太会计算人数,有时候会为了追求口感,造成大量食物的浪费,飙升成本。 梁凉重新看了看冷库,把几个帮厨叫过来商量改下今晚甜点和菜餚的食谱。高级日料店,都会卖那种非常贵的日本静冈蜜瓜,一小片瓜就要60、70块。这种瓜是纯温室养出来的,一个藤上只种有一个瓜,口感很特别,金黄甜软就像冰激凌。 第284页 有人撒海苔或挤上巧克力酱伴着吃,但最好的吃法,是倒上日式威士忌。因为口感过甜,也需要和前面的餚席配合。 梁凉跟着调整了菜单,把蜜瓜加到套餐甜品里,又开始给老客打电话,多加了几个预定席位。 桑先生在旁边托着腮帮子,若有若无的看着梁凉带来的行李箱和那堆零食。 「你从村儿里扶贫回来了?」桑先生抽动了下铜牛般的大鼻孔,嫌恶地说,「身上怎么又带着一股子畜生味儿。」 梁凉对桑先生的嗅觉很服气的,她黯然说:「我刚刚从宠物医院回来。」 桑先生对吴燕夏养蛇这件事印象极其深刻,他「哟」了声问:「大仙家的那条蛇终于死了?是不是你们出去玩太久,没人餵就饿死了?老闆,你千万不要把死蛇带过来,让我给你烧着吃啊!」 梁凉更黯然几分:「不是神灯,是我的坦克,它,它不在了。」 「你那条泰迪?哎,死了就死了,还说什么不在。今天还没开业呢,说这种东西真不吉利。」桑先生冷嘲热讽,他再在鼻子前挥了挥手,「老闆你回家把衣服换了。一股子脏味,你不在的时候,店里的卫生可是保持的很干净。」 梁凉没吭声,她摸了把案板的背面,满手的灰。 「……你走不走啊,赶紧走!」 梁爸爸和梁妈妈,居然今天都没有去公司,严阵以待的守在自家有高阔天穹的客厅里。 梁凉头一次享受这么高待遇的欢迎仪式,受宠若惊。 不过,梁妈妈的本意是,她不允许女儿把吴燕夏,以及吴燕夏父母家的任何东西带进门。 她一眼就看到了梁凉手上戴着的金灿灿的戒指,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梁凉也想起来,她还没把和吴燕夏订婚的事情告诉父母。不过,他俩现在只是口头订婚,应该没关系……吧。 梁爸爸比较定得住气,就扫了一眼。他说:「宝宝,你到书房来。」 「好的。」 梁凉乖乖的跟过去了,又把一堆行李扔给她妈妈。 梁妈妈往后缩了下,蹙眉让佣人来拿,再用精緻蔻丹拨了拨塑胶袋最上层。她脸上嫌贫爱富外加有一点好奇的神情,和桑先生简直如出一辙。 梁大狐狸和他的傻女儿,首次以成年人对待成年人的角度,聊了聊梁凉以后的婚姻大事。 「你去了趟贵州也知道,自己和吴燕夏差距很大,对不对?」梁爸爸抬起手,先打断了女儿的辩解,「你俩的生长环境不同,这就是事实。」 梁凉点了点头,她刚从苗寨回来。苗寨是真的很美,但也确实落后。 梁爸爸问了吴燕夏父母家的情况,也不知道是不满意还是特别的不满意。随后,他不动声色地说:「你现在谈恋爱,是不是要跟我们保证点什么。」 梁凉有点紧张和疑惑:「保证?」 「保证你是一个成年人了,你会理智的处理事情,不会让自己轻易受到伤害。」梁大狐狸的神情半点都不轻松,既带着对女儿深厚的关心,但还有天性里的怀疑,继续说:「爸爸不是想给你泼冷水,但男女感情和做生意,也有共通之处,在一段时间里有赚就肯定有赔,随时可能破产,不到结局谁也不清楚。凉凉,你现在喜欢谁,可能是一时的热情,以后没准就会改变。而我们身为父母,确实自私的希望能继续保护自己的孩子。」 梁凉眼眶忽然间有点热,但又有点忍俊不禁。 她之前面试吉兆的员工,装腔作势的口气和自己爸爸一样,不愧是亲生女儿啊。 答应吴燕夏的订婚后,梁凉其实也有认真的想过,自己以后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毕竟,接受一个人,选择和一个人在一起,就是接受一种生活方式。 爸爸说的对,人生确实会遇到各种起伏。就像明明吃完一顿丰盛的午餐,到了晚上还是会饿,不吃东西的话就会瞬间跌入谷底,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她的心思特别细腻,满足不了期待,就会隐约的失望。而任何小计划的改变,都会影响到心情巨变,虽然不爱发脾气但也会很容易生闷气。 高中和魏奎一起去海洋馆玩,梁凉在门口看到地摊上有一位小姐姐卖自制的、用串珠勾勒的丑丑夸张美人鱼面具纪念品,三十块钱一个。当时特别喜欢想买,魏奎看了眼就嫌弃土,说纪念品买回家也没用。梁凉就想停下来看看,就单纯看一会,魏奎却挑高眉,认为光看不买更丢脸,把她直接拉走了。 梁凉那时候很怕当众争执,自己也没敢回去看。现在,过去九年了,一直记得,很久!然后魏奎还总嫌弃她没品位,毫无成长。 吴燕夏则是另一种风格。 在贵州玩的时候,梁凉想吃的某家餐馆,门前排队拍得很长,需要等位。梁凉很不好意思,怕耽误大家的时间,而疲懒的小舅舅也觉得累,劝说去别的餐馆吃。唯独吴燕夏不同意,拖着他俩一定要吃到。 中间漫长的等待时间,小舅舅大骂他娘娘腔和固执,吴燕夏就笑眯眯的勾着他俩的脖子直到他俩妥协,拌嘴吵架了无数次。但最后终于吃到了,梁凉很开心,小舅舅也很开心,大家都很开心。 吴燕夏其实比她更固执古怪,唯独做事情的目标非常明确。每次和吴燕夏在一起,两个人阴差阳错地纠缠,惹各种麻烦。但等麻烦解决后又觉得很幸福,她真的是希望永远和猪永远在一起。 第285页 不要停。 唔,不过这种话不能告诉别人。梁大狐狸肯定会因为嫉妒咬死吴燕夏的,梁凉摇了摇她爸爸的手。 「爸爸,我其实对吴燕夏也很不满意的。」 梁大狐狸暗自狂喜,但平静地说:「嗯?」 梁凉扮演拿手的乖乖女人设:「因为谁都比不上爸爸啊。而且,当您和妈妈的女儿好幸福,我经常想,和爸爸妈妈这样过一辈子就好了。真的不希望你俩变老。」 梁大狐狸那颗冷酷的心,瞬间就变得无措。他摸了摸女儿的头,柔声说:「傻丫头。」 当温馨的气氛在父女之间蔓延,梁凉伸出她的小手:「爸爸,你看,这是吴燕夏送我的金戒指。」 梁大狐狸斜着看了一眼,他勉强说:「非常一般。」 梁凉心中就露出阴险的小笑容,她小声地说:「但很贵的,我是不是要买点什么东西还他呀?」 十分钟,梁凉以三百六十度的角度卖完萌,再狠敲完她亲爹的竹槓,拿着一张支票,哼着歌,戴着金戒指,蹦蹦哒哒的跑出来。 而梁大狐狸以被女儿迷瞎了眼的心态,对她妈妈欣慰地说:「宝宝长大了,她真的很懂事。」 梁妈妈则优雅的按了按红唇,她说:「老梁你过来尝尝。宝宝带回来的这个肉酱挺好吃的,比她店里卖的生鱼强多了。」 - 吴燕夏被魏奎抛在车水马龙里,赶紧先走到人行横道。 他到底觉得,二先生刚才的话避重就轻,还是遗漏不少细节,思筹片刻,于是乘坐计程车,重新回了趟德勤山人的别墅。 但这次在路上,遇到很多消防车闪着警号灯,同样往那个方向赶。 就在吴燕夏和魏奎走后,三十分钟不到,也不知道是谁,一把火将德勤山人的别墅点燃,更不知道德勤山人和他那帮徒弟,是否及时撤出去。 但三辆消防车已经赶到,随后又是救护车也赶来。四五名消防员带着专业的消防设施,开始往里冲进去救人。 没过多长时间,别墅里就传出一声东西垮塌的巨响。 吴燕夏没再靠前,远远的看着。他想到二先生最后说的,她把眼睛重新夺回去了。 看了半个小时,直到计程车司机催促,吴燕夏才又往城里赶。 他凝视着车窗外,很久没说话,手里心不在焉的玩着那纸摺叠而成的牵牛花。德勤山人一直隐晦的告诉他,黄金蟒很厉害,吴燕夏没当多大回事。而梁凉费力的跟他解释梦境,又说有条蛇喜欢他很久,他依旧都一笑而过。 对吴燕夏这种性格来说,他这辈子只会动心一次,再维持从头到尾的深情。 反之,吴燕夏不会日久生情,不背负什么道德枷锁。神灯为他而死,为他做任何事,吴燕夏的态度就是六个字:不存在,不信邪。 但神灯之前居然扮成了他,这让吴燕夏觉得很不舒服。这也是让他第一次体会到神灯确实是有智慧的东西。 当吴燕夏和「自己」对视的那几秒,他那一刻,居然懂了神灯的意思。 她喜欢他,等候他,默默等候了他一生。最后为了他而变成他。也许,神灯这一辈子只能擦亮一次。然而,吴燕夏依旧不清楚她的样子。 沉思的时候,接到梁凉的电话。 「大仙,你的行李箱还在我这里。你来吉兆拿吧。」 吴燕夏坐在计程车后座,聆听着她娇柔的声音,他默默地问:「凉凉,你真的愿意嫁我吗?」 梁凉也是呆了下,她嗔怪说:「干嘛啊,你又失忆了?」 「你只是收了戒指,但你还没有亲口说你愿意嫁我。」吴燕夏指正,心中涌起一股感慨的情绪。 德勤山人、神灯……他们的纠葛,怎么会和自己有关?是谁把那鸟骨令牌留下的,而神灯又怎么会知道,他和梁凉要结婚?放火的是谁?神灯到底是什么东西?她带来的又是谁? 「哎呀,夏夏,你好烦哦。」耳边是梁凉甜蜜的抱怨。 吴燕夏把思绪收回来,在所有不确定的谜题中,也许梁凉是真实的,因为她就是他抢过来的。吴燕夏也清楚的知道,他对梁凉不会像对待神灯那样,给点粮食给点水,就把她抛在原地,让她等着自己,满足好奇心再回来。 他会守护她。 吴燕夏握着手机,他又问了一遍:「梁凉,你愿意嫁我吗?」 梁凉先看了看周围,吉兆的人在各忙各的,就小声地说:「你别闹我啦,快来拿行李,真的太大了,桑先生老想翻开看——我今晚去你家陪你,行了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陪啊,我很纯洁,都听不懂。」 「切,装傻!」 吴燕夏噗嗤笑了一下。「凉凉,你愿意嫁我吗?」他低沉地问了一遍,好像非要再次确认这答案。 梁凉被追问的也有点害羞了,这猪!自己都收了他戒指,还说了爱他。难道就因为当时求婚和表白在贵州,两人如今回到本市,吴燕夏就还要确认一遍吗? 搞不懂啊搞不懂。 她结结巴巴的说:「……其实,我,我那什么,我可以不要钻戒,不要任何东西,就和你结婚的。」 「嗯嗯。」 「第一次你跟我告白,你说完话后居然就跑了,我真的快被气死了,觉得你不可理喻,而且是世界上最大的猪!」 第286页 「嗯嗯。」 「我愿意嫁你。」梁凉面红耳赤的说,她鼓足勇气,说,「我有件事想告诉你。在我眼里,你比魏奎美丽,不是帅,就是你比他美!无论外表还是心灵,你很美丽!」 「嗯……啊?美丽,这什么破形容词,小女僕你别是个二傻子吧?」 「你不要老叫人家小女僕!」 过了会,小花因为要找老闆确认下瑰丽酒下一个季度的供货单,在吉兆店里找老闆。 lu正低头帮着桑先生切生姜,他头也不抬地说:「建议你等一分钟再去找。大仙又来找老闆了。」 「啊,夏大仙,那不是老闆的前男友吗?」 lu指着外面交叠接吻的身影:「你见过哪个前男友能和老闆亲成这样?」 梁凉在吉兆店内里传来越来越响亮的咳嗽声中,从深吻中回过神,连忙推开他。 吴燕夏本来说要来取他那坑坑洼洼的行李箱,但一下车,就低头开始亲她。 梁凉打了他胸膛一下,这还在吉兆门口呢,她这种事业女性,怎么能在员工面前显露这种事情呢。 吴燕夏没说话,笑着摸了摸她头髮。 「你怎么了啊?」梁凉疑惑觉得,他的状态有点怪,她担心的看着他,「宠物医院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找到坦克了吗?」 梁凉现在已经能从小变化中,感受到吴燕夏情绪。虽然大仙说真话假话都是一副很欠打又一副很云淡风轻的语调,而再顺手摸了摸他的t恤衫和腹肌,「你衣服怎么湿了,你跟我回店里,我帮你吹一下吧。」 吴燕夏轻声说:「这么周到殷勤,还说你不是小女僕。」顿了顿,他又笑着说,「我就是突然觉得,自己是挺黑的。」 梁凉歪头看了看他的脸,她说:「不会,这样挺好的啊。男人要这么白,干什么呀。」 吴燕夏便乐了。 随后几天,吴燕夏特意关注了火灾的详情,听说现场并没有搜救出伤员和尸体,但在那沙石地下面,挖出了很敏感的东西,公安局立刻封锁了现场。 魏奎答应继续帮他打探消息。 这件事吴燕夏跟梁凉一字未提,梁凉也不知道他和魏奎又去了德勤山人家。而梁凉因为桑先生而起了灵感,她把坦克曾经的照片洗了一小张,打算贴在吉兆的门前,桑先生照片旁边。 桑先生自然感受到了奇耻大辱,他的照片,怎么能和死泰迪相提并论? 最后纷纷作出妥协。 桑先生同意把自己照片揭了,而梁凉也不贴坦克的照片。 ☆、第 137 章 当初秋来临的时候, 梁凉又买了一堆季节限定的lo装。 虽然总买衣服,最近感觉经济宽裕了好多,手头吃紧就直接刷某大仙的卡。 唔,说起来,这是凭藉自己能力吃的软饭,还是挺开心的。梁凉还感觉, 她生活变得有条理很多。吴燕夏虽然比较神神叨叨, 但经常对她灌输什么, 家里杂物多了影响气场啊之类的话, 等回头一检查,发现确实无意识的买过很多重复的首饰啊收纳之类。 反正,她也慢慢跟着吴燕夏学着精简。 奇妙的是, 当放弃的东西多了,性格也就逐渐坚定。 吴燕夏的旧公寓因为收拾得干干净净, 维护好, 在同类住宅中, 能用更高的价格出售。 他中意的两个买主, 分别是一个古董收藏家和一个大明星。前者需要在城里找到高级住所,白天把古董放在这里营业,晚上不住人。而后者认识吴燕夏, 知道吴燕夏想脱手旧房后便有购买意向。 梁凉兢兢业业的陪着他们看房,眼立刻就亮了! 大明星的所有仪态经过训练,光彩四射,有没有?颜控的灵魂, 又开始沸腾! 梁凉拼命压抑自己,但还是很花痴的把自己的日料店名片递过去,大明星打量了下樑凉的lo裙,笑着说:「夏夏,中午就去你女朋友的店里吃饭。」 于是恭请到日料店,大明星对吉兆大夸特夸,吃完饭后与梁凉合影一张,签了个名,把梁凉哄得像个小傻子似的捂着脸不停笑。 吴燕夏也没感觉牙疼,他冷眼旁观。 果然,大明星夸完吉兆,吃完饭和助理潇洒的离去。剩下樑凉拿着那顿饭的帐单,风中凌乱的想追他们的保姆车。 吴燕夏早料到这情况发生,他这才不厚道的笑:「他给了你签名,估计觉得这事就抵了饭钱。」 梁凉张大了嘴巴,立刻就不颜控了。吾爱帅哥吾更爱真理,吉兆老闆的真理就是,吃饭绝对得给钱啊,他又没把名字签在支票上!! 是明星了不起啊,吉兆之前也接待过明星,她又不是没见过明星,人家金马奖影后吃饭都给钱!梁凉可以给他打折,但他怎么能吃白食啊啊啊!还吃的理直气壮,两只伊势龙虾,现在龙虾的禁渔区,一个龙虾成本就好几百呢! 吴燕夏就在旁边围观着梁凉的表情,最后安抚她:「老婆刷我的卡呗。」 梁凉早悔得肠子都青了,想骂又骂不出来,最后扑到吴燕夏怀里,把他打了一顿才出气。 她抱怨着:「你的钱不是钱啊!真是的,你公寓不能卖给他,他还是明星,连饭钱都不愿意出,谁知道他买房的时候,又要怎么还价!」 吴燕夏轻声说:「以前没觉得你这么抠门。」 「节俭,我是节俭!」 第287页 梁凉随后很好奇的问吴燕夏,是不是有很多明星找他看星盘。 「很多,明星的星盘比普通人要更跌宕,大部分能当演员或歌手的人,他们星盘配置都挺有意思的。其他工作干不了。」 「当明星的话,需要星盘上有什么特质?」 「你必须棒极了。星盘真的没有好坏,我经手看过的大部分星盘都还可以,有些星盘天生很好,当然有些真心太烂了。星盘可以告诉别人,怎么认识自己。可是单纯的了解自己还不够,你必须把自己星盘里的发挥到极致,才能成功。」吴燕夏笑了,每当这时候,他的表情都有点神秘,「虽然说一命二运三风水,但我遇到过的那些大明星,真正的明星,他们其实比占星师更了解自己。他们是能把自己星盘上的特质,全部燃烧,奉献到舞台上的人。」 沉默片刻,梁凉觉得也听不懂,就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我能当明星吗?」 吴燕夏啧了声:「吉兆不就是你的舞台么,你就是吉兆的明星啊。」 看看,多会说话!梁凉是觉得,怪不得吴燕夏混得比自己好。 梁凉是很有操守的老闆,她有点小清高,做不出把和明星合影贴出去,为吉兆宣传的事情。 不过把和明星的合影发了个朋友圈,既然饭钱收不回来,也只能精神富足一下。 魏奎很快点了一个贊。 再过了会,他发来信息:「教师节的时候,你回不回高中学校?」 梁凉想了会:「可能吧。」 「和我一起回吧。」 梁凉刚想拒绝,魏奎又飞快地发来一行字:「正好,我把德勤山人的后续事情告诉你。」 梁凉这才知道,吴燕夏和魏奎最后一次见到德勤山人的事情。 她没有因为吴燕夏的隐瞒生气,但面对男友,她只是又认真的重申了一遍:「夏夏,你以后少跟魏奎玩!我很不高兴的。」 吴燕夏和魏奎相处的关系,还是不错的。有时候,两个男人在手游里互相痛骂对方祖宗,满屏的刷各种喷粪脏话,抹黑对方,但还有的时候,他们也会像神经病似的给彼此送送礼物,@个爱心什么的。 梁凉却不喜欢他们这种大度,也不觉得好玩。她夹在两人中间,立场真的很尴尬。 梁凉教育完男友,想了想,给魏奎发了个抱歉的表情。 「我去不了。」 魏奎心中一动,想到吴燕夏之前的话。他搜索聊天记录,梁凉曾经对他说过600多声对不起,但最近,两人几乎都这么直来直往。 梁凉再也不说「对不起」,她也不回復他任何简讯和电话。 最后,吴燕夏瞒着梁凉,又和魏奎见了一面。 魏奎手边的资料中,德勤山人居然重出江湖。他最近的出现记录,正陪着几个官员出行。 在视频中,德勤山人戴着墨镜,镜片遮挡着也看不见眼睛。他言行举止自如,也看不出是盲人,但走路的时候,脖子往前梗着一弹一弹的,诡异的像蛇。 魏奎问:「你怎么想?」 「我不知道。」 吴燕夏这么说,依旧仔细的看了两遍视频,半晌没说话。 魏奎坐在咖啡桌对面看着吴燕夏,他也感觉,虽然两人都有点吊儿郎当,天不怕地不怕。但吴燕夏其实不太招惹是非,专注力比自己强很多。 还有,魏奎经常嫌弃和他出身差不多的梁凉「很土很笨」,但确实没觉得吴燕夏「土」过。不过这人确实太疯也太危险了,魏奎不懂,梁凉为什么就敢和他在一起。 魏奎凉凉地说:「我真的有想找人砍死你的冲动。」 吴燕夏咧了咧嘴,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哎,对不起啊哥们,以前逼你脱过衣服。我请你喝杯奶茶吧。」 九月初的时候,吴燕夏和古董商的交割房很顺利。对方交订金的时候,吴燕夏给梁凉和自己,买了两辆自行车。 梁凉的是橘红色的英伦復古车,有点像奥黛丽·赫本的假日自行车,前面承载厚实的铁筐,座椅稍高,她穿着裙子也可以骑,车身有点重,不会走光。吴燕夏自己入手的则是非常轻便的公路山地车,轻轻松松的一蹬,骑个几十公里就当运动。 有了「车」,他们把家附近五公里以内的大小餐厅都刷了一个遍。 梁凉假公济私,吃了城里别的几家高级日料店,并旁敲侧击的鼓励吴燕夏给他们差评——是真的不好吃。 她以前都不在乎点评的,但吴燕夏这种多年积攒的餐厅差评师,在点评网上的公信力挺高。 吉兆逐渐把酒水当成一个正经生意做。梁凉又在吴燕夏他自己都不知情的贊助下,买了好几套纯锡的清酒器皿。锡的中和,清酒的口感会微微发甜。 吴燕夏依旧每晚接她回家,在没有安全的问题,梁凉闭店后,也大胆的跟着桑先生喝点小酒,放松一下,偶尔还彼此吹吹小牛。 吉兆的员工很快发现,老闆最近毫无持重风度,是一个穿着lo装的女话痨。而且大家又发现,如果梁凉哪天打扮得比往常更漂亮精细,那肯定是夏大仙这段时间又出差了。 只有他不在,梁凉才有时间,在早上仔细的打扮。 经过磨合,她接受吴燕夏这性格就喜欢到处跑的风格。话说,他总在身边,她身体也真的吃不消啊。 桑先生身为单身啸天藏獒,厌恶世界上的所有花好月圆,在杨雨薇把他拉黑后,更看不得任何秀恩爱。 第288页 不过,桑先生的神情显示,他在晚上并不寂寞。在几杯酒下肚,桑先生就又守不住秘密,他问梁凉,记不记得之前在吉兆门口捡过,始终没人认领的白玉镯子。 「那个镯子很神奇。」桑先生面带迷之笑容,梁凉看了心里都发冷,「话说,我自从戴上它,总是做一些……一些很神奇的梦。」 梁凉艰难的问:「您做了什么梦?」 桑先生一梗脖子:「我不告诉你。」 梁凉就笑了笑,但过了会,桑先生自己又憋不住:「算了,我告诉你吧。」 梁凉身为老闆,听桑先生绘声绘色的讲了他五分钟拙劣的春梦后,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完全是性.骚扰的鸡皮疙瘩感。而且,她也替梦里的杨雨薇担忧。 一戴白玉镯就做春梦,感觉这镯子有点古怪啊。 于是乎,她心机的灌了桑先生几杯酒,就把白玉镯偷偷的取回来。反正那是赃物,不知道怎么处理,打算交给吴燕夏看看。 吴燕夏在这两个月,让他小舅舅把苗寨修路时的资料收集给他。不过,小舅舅此人非常不靠谱,他更关心的总是外甥的七七八八私事。 「嘿,你和凉凉睡过吗?」 这句话让吴燕夏差点把电话挂了,但幸好,夏大仙的脸皮也是数一数二的厚,甚至比他小舅舅更厚。他面不改色的笑说:「梁凉不愿意婚前性行为。我俩现在单纯谈个恋爱,不牵扯任何肉体关系。」 这么无耻下流的程度,梁凉听了这话,大概会撞墙哭死。 小舅舅也是信了他的邪,心想外甥果然是娘娘腔。女孩子这种话,怎么能信! 小舅舅精神一振,开始灌输某些不正经,甚至是不怎么合法的手段。 「外甥,我这里有一种春.药,是卖给兔子养殖场,让小母兔提早发情的。这药我问过你大舅舅,纯天然植物提取,无色无味,人也可以吃的。我跟你说,特别好用。我有一次在……」 吴燕夏啧了声,没耐心听他胡扯,直接挂了电话。 不料第二天下午,就收到一个快递。 打开一看,小舅舅热情的寄来包做成口香糖的非法催情物,上面写着「真是春.药」。吴燕夏简直啼笑皆非,往客厅的垃圾桶里一扔。 这倒不是他有操守。 关键是,小舅舅当兽医这么多年,他手里治死的动物比约过的炮还多,小舅舅信誓旦旦说安全的药,一般只代表吃了不会速死。 再说,兔子发情药?这是什么鬼。 梁凉晚上带着白玉镯来他家的时候,因为劝桑先生喝酒,自己也有点喝多了,酒气很大。 吴燕夏一路上都在听她胡言乱语,此刻把梁凉扔在沙发上,自己先洗手。 梁凉又在沙发里自己滚了滚,她目光平视,正好看到垃圾桶里的口香糖。咦,这口香糖都没拆封,吴燕夏怎么就把它扔了? 怀着节俭的一颗心,更多是带着股醉意,她顺手就开始掏垃圾。把口香糖拆开,试探的吃了片。好甜啊,甜得发齁,但又有点清苦。嚼着嚼着,糖居然在口腔里融化了。 好奇怪喔,梁凉眯着眼睛感受了会,决定又往嘴里丢了一片,也不敢嚼,就严肃的含着。没多久,糖又化了。 口香糖怎么会化呢? 就在梁凉执着地往嘴里丢第三片的时候,吴燕夏擦手走出来,看到这一幕,立刻就把她手里的糖夺下来。 「什么东西都敢乱吃,嗯?」 吴燕夏赶紧把梁凉抱到卫生间,就要逼着她吐出来。 梁凉听了「兔子发情药」,就开始翻白眼,什么兔子啊,以为他又逗她玩,坚贞不屈的闭紧了嘴巴。吴燕夏只好用手硬去抠她喉咙,想进行催吐。 结果梁凉娇娇软软的吮他手指,无辜的看着他,吴燕夏都有点无奈了……然而他隐隐的,坏心的又有点盼望和好奇,内心深处也想欣赏她吃完后是什么反应。 话说,梁凉平时身体就是很敏感的。 吴燕夏抱着梁凉,索性又开始亲她。梁凉今天喝的清酒,带着点梅子的味道。他很轻很慢的亲了会,但关键时候,女主角的脸色开始变了。 她头一偏,避开吴燕夏的吻,随后颤抖红唇,居然呕出好几口白水,然后就嚷嚷说肚子绞痛要上厕所,把裤子都脱了的吴燕夏赶出去。 果不其然,吴燕夏高估了小舅舅的兽医专业水平。 春.药和泻药,这中间的距离差别很大吧!即使兔子,吃了泻药也会死兔吧。吴燕夏也是无奈,他又敲卫生间的门。 「凉凉出来,我带你去医院。」 「你走开!」梁凉气急败坏,她已经酒醒了,「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她一个lo装美女,怎么能在男朋友家里拉肚子呢! 吴燕夏给小舅舅打电话要骂他,那货不知道在干什么,手机关机了。 梁凉还在卫生间,距离她换衣服卸妆睡觉至少要一个多小时。他临睡前在厨房刷的牙,孤独的玩着手机,在床上等了一个多小时,觉得今晚有美人陪伴的机率比再见到鬼的机率都小,于是先翻身睡去。 但半夜的时候,吴燕夏就被身后的人火急火燎的推醒,他迟钝了片刻,才打着哈欠问:「凉凉?」 怀里的人不说话,拼命往他身上拱,吴燕夏随手将灯打开,发现她整张脸的表情可怜极了,整张脸白到透明,手指皮肤都皱起来,连精緻鬓角的髮丝都打着卷,显然在憋着什么。 第289页 吴燕夏内心骂着他小舅舅,意思性的骂了几句自己,立刻起身:「现在就去医院。」 不料梁凉一下子按住他,她觉得说不清也没脸说,像尾巴似得钻进他怀里,翘起臀部,分开细白双腿夹着他腰间,想把吴燕夏给坐下去。 梁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其实没有腹泻,就是吐了点清水, 肚子来回叫,坐在马桶上赶紧在网上查了查这种症状,说是饿了……汗,迅速摸出来吃了点饼干,然而感觉不对,好像大姨妈来了,双腿间湿得惊人。她换了三条底裤后,终于悲剧的承认:那兔子发情药在自己身上,貌似奏效了。 梁凉独自在浴缸里泡了半个小时,摸到沉睡的吴燕夏旁边躺下,再起床喝水,随后又咬着被子磨蹭了一个多小时,实在忍不了,只能把他推醒。 偏偏这人平时挺机灵,现在面色苍白,吴燕夏长指往里面试探的伸了下,也感觉滑熘熘的,立刻就懵了:「……你,流血了?」 小舅舅也太狠了,他寄的是毒.药? 梁凉打着哆嗦,就好像饿了三天三夜的人,正哆哆嗦嗦撕着食物包装纸。她全身都躁,真的憋得快哭了,她咬着唇说:「不是血,嗯……」 吴燕夏疑惑地再拿掌心蹭了下,把手拿上来,满掌的清甜,不由怔住。梁凉哪里好意思让他细看,立刻开始扑上去亲他。吴燕夏这时候彻底瞭然,他已经开始把本届的奥运会冠军奥斯卡男主角菲利普奖项和脑海里任何能想到的殊荣颁发小舅舅了,但面上还装着很不懂的样子。 「怎么了?」他故作焦急,「凉凉,怎么那么湿?」 梁凉在吴燕夏身上扭来扭去,感觉他立刻有了反应,又赶紧把他大手先按到胸前,让吴燕夏帮着揉发涨的胸,撒娇说:「我难受,夏夏你都不疼我了……」 吴燕夏忍不住想狂笑,立刻收住笑意,再次装得像个世界上最大的苗族孙子:「我不知道怎么喜欢你。」 梁凉一呆,低头看着他眼中的笑意,知道他在逗自己。羞怒之下越发委屈,身体越来越饥渴,不停的用臀部蹭他,忍不住开始哭起来。 「你超级不要脸!」她控诉。 吴燕夏到底还有理智,又在泛滥的腿根摸了把,湿软的厉害。他第一次见到中春.药的女人,心里没底,想把她送到医院又想先狠狠沾点便宜。 「别哭了,」吴燕夏摸摸她的脸,觉得心痒同时又有点难说的心疼,他抱起来轻哄着,「啧,你先喝点水,很难受么?」 梁凉快急死了,吴燕夏在关键时刻,怎么磨叽起来。 她再把他拼命推倒,撑着坚硬的腹肌,自己找准位置,一下子就又要直接坐了下去。 她身体极软,刚刚又在调整姿势,还真得逞。吴燕夏简直像被刚出生的软脚蜈蚣叮了一口,索性躺着,让梁凉自己动。 他又坏笑了:「男人虐待女人有两种方式,一是还没准备好就进来,二是准备好了还不进来。凉凉,我今晚要不要这么虐你?」 梁凉「嗯嗯」的随口应着,根本没听他说什么,小心的放松身体继续往下,体会饱涨感。现在好舒服,刚才难受死了。 这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药,小舅舅真的是太烦人了! 这时候吴燕夏终于不管不顾起来,从下往上看着梁凉,她的样貌依旧毫无死角,下颚微尖,星眸微垂,满脸绯红一片,细细的胳膊撑着他胸膛,这幅样子太漂亮却也太媚浪,即使去医院都没法见人。 梁凉浅浅的坐住已经满足,要开始自己晃动。结果吴燕夏居然抽身而出,她失望的又开始捶他胸膛。 「hi不够,先帮我找状态。」 梁凉「嗯」的疑惑一声,不懂什么意思,吴燕夏毫不客气的把她头按下去。 他也动情了,乱七八糟的挺腰折磨梁凉半晌,才把她重新拉上来。梁凉的晶莹脸颊和腿间方寸之地,都流得越发凶了,因为刚才的深喉,还在不停的咳嗽,嫣红嘴角湿漉漉的一片潋滟,吴燕夏凑上去爱怜的吻她。 「给你了马上就给你,凉凉别哭啦。」他声音暗哑。 梁凉被吊得太久了,带着巨大怨气,将头垂在他颈边,闻着男人的汗味,和脸上的泪水混在一起。 她五分委屈五分折辱,刚要开口抱怨,吴燕夏就翻身把她压在床褥中,腰和臀都被揉捏着。他终于不再折磨她,低声说:「我来了。」 话音未落,梁凉一个剧烈的痉挛。 感觉冲击直蹿到脑子里,实打实的深深击中。她脑袋里好像有股火「轰」的下,整个人就像被千万只蚂蚁同时咬啮,闪着泪光,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吴燕夏则体会到的就是甜,抱着他脖子的女孩在身下一直哀求的叫着他名字,靡靡看着他,动作极尽求欢。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跳也快了几分,只觉得她整个人都把自己粘住似的,恨不得拆吃入骨含在嘴里。 ☆、第 138 章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在评论区说什么rou和车ok嘛。 okokokok。 上一章被锁我有看到哈,到时候会改的。 平常梁凉在床笫间, 经常会有意无意的躲着吴燕夏。 有时候,吴燕夏也很郁闷,这到底是他太勐了,还是他太不勐了。 呃,梁凉就是比较懒,性格不太主动而已。 第290页 再说, 她白天工作很累, 如果半夜也折腾很累的话, 第二天根本不想开店。但也许今天被餵了药, 吴燕夏即使往死里折腾她,梁凉整个人虽然在他怀里哀嚎求饶,回过神来, 依旧最大限度的死缠着他。 姿势剧烈变换,听她长长娇声的「啊」了声, 吴燕夏也没管, 过了会, 感觉梁凉抓着他手腕, 整张脸都是魂飞魄散后的妩媚,是陷入粉红色的情网。 吴燕夏轻声说:「自己把另一只腿抬上来,不准叫老公, 我听腻了。」 梁凉眼睛早就看不清了,也不知道自己喊了什么,最后和吴燕夏交换个浓烈的吻后,又在喉咙里颤声哭了:「……烫烫好烫, 不要了不要了呜呜呜呜。」 吴燕夏今晚享深不见底的艷福的同时,也大开眼界。 这姑娘后来就跟喝醉发疯似的,即使困得要命,依旧求着他,死活要挂在他身上。 吴燕夏索性把她抱起来,借着这姿势,两人重新回到干燥的沙发边,分开腿搂着梁凉坐着。他已经餍足了,索性省力让她自己玩,看梁凉没力气了,才扶着后背帮她几下。 吴燕夏甚至还无聊到拿起手机,选了几个「萌萌哒夏夏占星师」的公众号留言。 梁凉早就累到极致,但整个人还是像飘在云上的雾,想榨取最后的温暖。她磨磨唧唧的动着,看他玩手机又不高兴的揪头髮,吴燕夏只好专心的伺候她。 最后实在是累到不行了,梁凉眼前持续的发黑,已经彻底脱水了,奄奄一息的趴在他肩膀,抱着他的头沙哑的哽咽。 吴燕夏这才暗中加速,他轻声说:「兔心不足蛇吞象啊。」 半睡半醒中,梁凉感觉再被撞的尖叫几声,只能用牙小小的咬他的头,感受着他熨帖自己。 临睡前,梁凉又闭着眼睛,小声的说:「猪,今天还没说爱我。」 吴燕夏感觉梁凉真的是个傻的:「这女的谁啊,懂不懂礼貌,为什么总叫我猪?那你自己叫什么名字?」 她困顿的自我介绍:「我叫梁凉。」 他又被逗笑了:「好吧,梁凉,我爱你。」 自主研制兔子发情药,已经是小舅舅的业务巅峰。因为药效居然有后续,还维持了三天。 梁凉的黑眼圈,到达妆容都盖不住的地方,熬到店休那天拉上窗帘,就在家里昏天暗地的睡觉。 还在贵州松桃,正帮一头长满黄牙的母马接生的小舅舅,接到他外甥的感谢致电。 「谢谢小舅舅,兔子药挺有用的,我和凉凉关系终于有了新进展。她答应和我上床了。」 吴燕夏以集齐中国五十六个民族的洪荒之力,都难以达到他万分之一的惊人无耻程度,进行了后续汇报。 小舅舅爽朗的笑了笑。 但他爽朗的笑完后,又莫名觉得内心酸熘熘的。为啥吴燕夏身为娘娘腔,对女人的行动一点也不主动,运气就恁好的能骗个这么大城市美女。 吴燕夏虽然不肯透露更多细节,梁凉肯定现在还是个处女! 对梁凉和外甥都有极深重误解的小舅舅便说:「外甥,你该怎么感谢我?」 吴燕夏顺手发着他编纂好的日历邮件,他阴笑着说:「哦,我给你寄去一个白玉镯子,挺贵的。你记得查收。还有以后不要乱寄东西,我家现在养猫了,爱乱啃包裹。」 - 梁凉事业爱情丰(疲)收(劳)的这半年,梁爸爸和梁妈妈全程以泪洗面。 吴燕夏的履歷,两个老狐狸现在几乎倒背如流,说他条件好吧,城里比吴燕夏条件好的男人不要太多,但说条件差吧,他起码比在梁大狐狸工地里忙活的民工头,要强上那么一点的。 主要的问题在于,梁凉的脸皮跟着吴燕夏,磨厚了不少。 梁妈妈最初苦口婆心的逼着女儿和吴燕夏分手,梁凉被骂到痛哭了半天,吴燕夏在旁边不说话,面色发沉。 两人就跟诀别似得,吴燕夏甚至收了梁妈妈一张大额度的支票,承诺在本城消失。 但到了第二天,俩年轻人就跟没事人似的,又手挽手约会看电影。梁凉还迅速地把支票兑现,给吉兆添了不少昂贵器皿,给自己买了裙子,给吴燕夏又买了台新出的ipad。 不要脸。 真的是不要脸。 他们女儿绝不可能像他们这么不要脸。 吴燕夏无语的收了梁妈妈三张支票,全都被梁凉拿走,欢天喜地的拿去给吉兆买东西。 梁爸爸也给女儿安排了无数场政治外加商业的相亲,但问题,梁凉只愿意在她自己开的吉兆里相亲,穿她最漂亮的lo装,毫不矜持的点最贵的套餐。 最狠的一次,她直接在自己店里吃了一万块。于是乎,日料店两个月的绩效非常好,相亲的男士,则对梁凉的衣着和宰客风度非常不满,送来两个字评论分别是「有病」和「虚荣」。 梁凉在相亲界的名声,越来越差了。 两个老狐狸面对臭不要脸的女儿,同时有点懵,想对她下狠手又捨不得。而吴燕夏就让梁凉自己闹,整天往未来岳父岳母家里送水果之类的。 到后来,他们也无可奈何,默许这件事。 每天清晨起床,梁爸爸和梁妈妈还是互相打气。 「他们今天肯定分手。」 「小孩子没有长性。」 「不如我们找个妓.女,放在吴燕夏房间里吧。」 第291页 「这个……夫人,士可杀不可辱,还是直接找人,在巷子里砍死他吧。」 在梁家父母越发阴暗的讨论中,很可惜的是,梁凉和吴燕夏几乎吵架都没有过。 梁凉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随和类型,吴燕夏则属于活在当下,太遥远的事情根本不发愁,无事一身轻。他俩都活得比较单纯,又有点与世无争,因此确实非常合拍。 到年底的时候,又一个商铺长租合同到期,吴燕夏把使用权给了梁凉。 「你拿去开个咖啡馆,你不是一直想开咖啡馆,不收租。」 梁凉横横地说:「夏夏你还要继续贊助我装修!」 吴燕夏摊手:「没钱了。我攒的小金库,还要给我女人买钻石啊。」 「那……好吧,别买太贵的。」梁凉想了想,又把之前的鹤顶红令牌拿出来,「你的小金库还有钱吗,你就把它卖了吧,放在咱们这里都没用。」 于是,这个价值不可估计的令牌,被吴燕夏折价,卖给了租他房子的古董商。 在收下这张支票的时候,梁凉不在,吴燕夏坐在对面,突然轻声对对方说:「跟德勤山人问好。」 对方一愣,手稍微滑了下,目光复杂。 吴燕夏没事儿人似的笑了笑,主动把支票拿回来。「以后没事儿就别烦我。」他淡淡的说,「有事儿也别烦我。」 - 一般上了2克拉的钻戒,需要提前约定和自选。吴燕夏对钻戒没有任何研究,更不知道买多大的合适。他拿了支票,闲来无事,自己就去珠宝店逛了一圈。 这位大仙穿得很随意,表情莫测,因而得到高级珠宝店店员的高度警惕和热情款待。 钻戒不同于其他首饰,切割方式和戒托都有讲究。 吴燕夏头晕眼花的看了圈,皱皱眉,决定还是哪天把梁凉叫过来,选个她最喜欢的。 吴燕夏打车准备离去的时候,杨雨薇正好和她的mba男友下车,他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也准备挑钻戒。 杨雨薇恍然间看到了熟悉的高大身影,但他已经不回头的钻进计程车。 走进高级珠宝店,店员还窃窃私语,讨论「刚刚进来挑东西,但感觉什么都买不起的穷男客」,见到打扮的光鲜亮丽的杨雨薇和她男友,连忙迎上去。 杨雨薇坐在吴燕夏刚才的位置,眼尖的瞥到,脚下有个墨镜。正是吴燕夏经常戴的飞行员墨镜,他看完钻戒后离去,无意的遗落在珠宝店。 她不动声色的捡起来,旁边的男友已经问:「雨薇,你喜欢什么样的戒指?」 杨雨薇回过神来,她笑着说:「让我先看看花册。」 刚刚的男人,应该不是吴燕夏吧。 他这种不在乎物质的人……不会买,也更买不起钻戒。要知道,这家高级珠宝店,从不出售两克拉以下的钻戒。 杨雨薇有点自嘲的露出个笑容。 梁凉还没来得及挑钻戒,她的父母围观了几个月,在发现女儿和她男朋友分手可能性很小后,梁妈妈再次出面找梁凉聊天,是因为很难启齿的话题。 「你俩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梁凉的头髮已经又长了不少,在父母家的时候,很柔顺的披落在肩头,髮丝再散落在硬羊腿袖的睡衣上。她因为频繁的骑行,肩膀处瘦了不少,此刻托着腮帮子,安静的望着妈妈。 确实像一个纯洁无暇的小公主。 梁妈妈望天片刻,感觉自己在教育女儿方面,活的真的很辛酸。 早知道,就应该在女儿十几岁普及性知识健康。从小,梁妈妈严厉警告女儿,任何岁数的异性都不能轻易接触她身体。 不行,她要根据丈夫的提醒,把女儿当成大人看待。 「你和吴燕夏避孕了吗?」梁妈妈索性直接问了。 梁凉的脸顿时浮现红晕,她先把被子拉到眼睛下面,想装傻逃避回答。然而在梁妈妈很封建的干涉女儿婚姻恋爱自由的拷问下,终于不情愿的点点头。 「是他戴套吗?」 然后,梁妈妈看到梁凉的头髮轻微的摇动了一下,她立刻把女儿的被子拉下来,问什么意思。 吴燕夏只在很少的晚上戴过套。 那是日本进口的情趣用品,打开后,有丑陋的异形黑色带刺凸点。吴燕夏当晚拆了两个,梁凉本来悠悠闲闲的在旁边趴着玩手机,也没看到。 后果就是,她第二天没出现在吉兆。 梁凉一提这个就不高兴,以为吴燕夏一直说她体弱,要等她下身练出点肌肉再用,还特意催促她多在白天里骑自行车。 此刻面对妈妈的怒气,梁凉整个人都蜷缩在床头。 梁妈妈的长指甲已经掐在梁凉娇嫩的臀瓣上,她一字一句问:「宝宝,他不戴套,你怀孕了怎么办?」 「……呜呜呜呜妈妈不要打我,我有让他检查过身体,我和他每半年都要检查的,他保险公司会送免费的体检名额!我也检查身体!」 梁凉曾经因为痛经,去医院里妇产科挂过号,检测了自己雌激素,每天遵守医嘱,每天吃长期避孕药,调解身体雌激素和孕激素。 而有了性生活后,她又去复查了两次,让医生重新给自己调节剂量。 国内很多观点还以为,避孕药有害身体之类的偏见,都是传统思想的影响。在欧美,如果长期关系中,有很大比例是依靠现代医学避孕的。梁凉个人觉得,他俩是很固定的伴侣,而且次数较多。如果每次用套套那种东西,自己感觉怪怪的。 第292页 话说,这个药效果真的蛮好,倒不是别的,缓解了痛经,连带皮肤都好了不少,关键是小腹不怎么锻鍊就平坦了很多。医生也告诉她,如果想怀孕的话,停药三个月后,就可以正常受孕。 当然,确实有负面影响,她的胸变丰满了,穿lo裙又有点不好看了。 梁妈妈不听这些,她怒不可遏:「吴燕夏没结婚,就让你吃避孕药?」 「呃,我没和他那啥前就有吃这药,调理痛经啊。吃避孕药比套套的避孕率更高,医生也说过,如果发现经期延长,或者不舒服,就去及时复诊。比起相信那些网络上的传言,我肯定更相信专业医生说的专业医嘱!」梁凉每次讲自己知道的事情,还是非常头头是道的,尤其是跟着吴燕夏,她嘴皮子好了很多,「我和夏夏互相都没有别人,不喜欢戴就不戴。我自己掌握自己的身体主动权不好吗?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要上升到道德高度?再说,我让夏夏戴,他肯定会戴啊。」 「可是……」梁妈妈张了几次嘴,她愤怒地问:「药多三分毒,你吃多了药,以后生不出孩子怎么办?」 梁凉很不雅观的哼了声,她这么仔细的性格,当然有定期检查身体。吴燕夏也很惜命的,他并不抗拒检查! 于是悄悄地反驳:「您不是不让我给夏夏生孩子吗?现在同意啦。」 梁妈妈干脆地用枕头,把越来越不端正态度的小公主爆揍了五分钟。回到卧室,她对丈夫说:「你女儿我不管了。」 梁大狐狸放下手里的文件,他取下眼镜,关心的问:「这又是怎么了?」 回到家后,吴燕夏抱着梁凉,检查了下她屁股上还未消退的伤痕。过了会,还是忍不住:「你不知道躲么……」 吴燕夏自己也就捆捆她,拍拍她,咬咬她,反正都是外力,从没动过一根手指。但看着梁凉身上的痕迹,一下子就皱起眉。 梁凉倒是不太疼,她妈妈偶尔就是喜欢掐人。 「你要戴套吗?」吴燕夏说,他很认真的问。 梁凉摇了摇他的脖子,表示自己心里有数。 其实这种事情,还是要情侣之间多沟通的,每个人都有不同情况啦。吴燕夏对她好不好,梁凉自己比谁都知道。 但说起来,梁凉最近又给自己定了个新的数字目标。 她的婚期,已经成了吴燕夏和她父母的扯皮战争,梁凉早就没了发言权,但梁爸爸梁妈妈虽然能逼她不结婚,吴燕夏能逼她结婚,他们三个人都不能逼她生孩子。 梁凉决定,她虽然不能谈很久的恋爱,也不能决定婚期,但她决定,吴燕夏和她每共同去一个地方旅游,他都得在那里买一张明信片,然后盖上邮戳寄回本市来。 「等我集齐了你写的66张明信片,我才愿意给你生孩子。」梁凉认真说。 所谓收集控,就喜欢从鸡毛蒜皮的小事里找到乐趣。再说,这也算积累「感情里程」的一部分吧。 吴燕夏把梁凉抱在腿上,他玩着她的手:「叫老公。」 「老公。」梁凉微笑着搂他脖子。 吴燕夏把她的手牵到嘴边吻了吻,评价:「我觉得,明信片这个可以有。咱俩以后多出去玩。」 ☆、第 139 章 魏奎再一次见到梁凉, 是吉兆老店装修好后重新开业,他也收到了邀请函。吴燕夏联繫了不少新媒体界的熟人,他曾经帮一个纸媒写过长达五年的心理游戏专栏,认识点关系,因而旧店的开业比新店更热闹几分。 那会已经是12月,吴燕夏连续一个多月赶鸭子上架的复习后, 面无表情的参加了今年的国家公务员折腾死本大仙考试。 除了吴爸爸还在做着自己儿子考上公务员, 也许能成为歷史上第一位少数民族国家总书记的白日梦, 他们梦想队伍, 今年又加入了强有力的新成员。 梁凉也劝他:「反正你都交了报名费,多少考一下。」 吴燕夏躲得过爸爸却躲不过女友,只好像幽魂一样, 默默的上了考场,回来后默默的说了句:「申论不怎么会写, 愧对我补交的党费。」 梁凉满怀柔情的鼓励他:「没事的啊, 咱们明年再考啊。」 于是在吉兆老店的开幕上, 吴燕夏就像吐血而亡的殭尸般, 在旁边杵着,又魂飞天外的发着呆。 魏奎来了,却没有现身。他知道, 梁凉虽然发了请帖,但也许并不想见自己。 不知觉间,童年的好友已经形同陌路,而如今, 在双方关系前迟疑徘徊的人,已经逐渐变成了魏奎。 街巷处,魏奎买了自己爱吃的奶茶和汉堡薯条,坐在新买的跑车里,边吃边远看。 门口摆满了花篮,桑先生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抱着他的暖水袋,强撑着精神,打算待会发言。而隔着那么多人,梁凉的lo装依旧非常明显,她穿着红色的lo裙,跑来跑去的应酬。 「白痴娘娘,」魏奎摇头,他自言自语的说,「放过我这么好的金龟婿,你以后绝对会后悔。」 同一时间,魏奎发现在旁边的街道,有两个女孩子并肩站着。 其中一个红衣服的女孩子说:「你真的不打算去看他?」 另一个黄衣服的女孩子没说话,沉默的回过头。魏奎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凛然,刚想凝神细看对方容颜,但正对面十二月的阳光突然间就极其刺目起来。 第293页 再揉了揉眼睛,两个女孩瞬间不见了。 魏奎暗叫见鬼,咽下最后口汉堡,把车门下降,按动了发动机。 车路过街巷红绿灯,杨雨薇正好也将自己的宝马停稳,她倒是有闲情逸緻,又来参加他们的开业仪式。 前上下属都看到对方,但依旧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彼此堪堪路过。 杨雨薇无所谓,魏奎心里淡淡的想,是不是,人以后都会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 以后他就会变得类似杨雨薇那样,冷血干脆无情,因为让自己软弱的那点东西,安静欣赏自己耍宝的人,已经属于别人。可惜至今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关节点彻底失去的梁凉。 等魏奎的车开走了,梁凉才终于往他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她在心底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站在旁边的桑先生突然一个机灵回头,他问:「你说啥,是不是该我上台讲话了?」 「……我们就放个花篮合影可以了,没安排您讲话的。」 很快到了春节,梁氏夫妻又是以泪洗面悲伤度过。 宝贝女儿首次没有和他们度过春节。有个长相丑陋、品性恶劣、黑瘦又高大的年轻人提着大行李箱和年货,闯入豪华民居后放下东西,就把他们女儿强拽到机场。 梁凉站在候机厅的柱子后面,拿着自己的机票和护照,再面红耳赤的打电话跟父母解释:「哎,我其实一点也不想跟他出去玩的。他非拉着我走,我没办法……哎呀,真的,我都差点报警……我也不想走的,因为吉兆的春节生意很好……」 吴燕夏在她旁边聋子似的看报纸。他们双双忽略了显而易见的事实,比如,梁凉早就已经收拾好的两个更大行李箱,当然,里面依旧全部是她的衣服和化妆品。 「机场里能寄明信片吗?」吴燕夏突然问挂断电话的梁凉。 梁凉蹙着眉头,勉强妥协:「那,你如果能找到邮局,就可以寄。」过了会又有点苦手的说,「我爸妈听起来,好像真的很生气。」 吴燕夏咧嘴:「他们会习惯我的。」又状似无意的说,「你要不要在国外,把自己的钻戒挑了。」 史上最悲惨的梁氏夫妻,还正在研究聘请海外的杀手费用。他们不知道,自己宝贝女儿今年过生日的时候,也不会和他们一起庆祝。 梁凉至今也不知道,吴燕夏是怎么做到的,但经过他几次上门后,居然真的让挑剔难搞的梁大狐狸,默许了两人的婚事。 梁凉和她妈妈又躲在旁边听墙角的时候,只能听到吴燕夏最后一句话:「……领证当然有益处啦,不仅确认了她的名分,还会保证凉凉今后的幸福。」 梁妈妈心里想:神经病,老梁快拒绝! 但漫长的、无比漫长的沉默中,梁大狐狸冷声开口:「你给我滚出去!」 吴燕夏在后面冷静的分析,对口不对心的双鱼座,这就是他们表达松口和服软的语言符号。 而可怕的是,这位占星师又猜对了。 梁氏全家,目前只有她贵妇般优雅的妈妈整天撒泼打滚上吊不同意婚事,但梁凉也发现,她妈妈收吴燕夏送的东西,依旧半点也没手软。 「我终于知道,我的抠门是遗传谁。」梁凉告诉她妈。 结果又被妈妈破口大骂一顿,她妈妈最近都不叫她宝宝了。 梁凉最后挑了个2克拉的戒指,不算小也不算巨大。 本来她真的想挑碎钻,但吴燕夏说既然她觉得重要,他也有能力,那也不必图省钱和降低档次。 也许又有人要泼冷水,钻石其实是21世纪最大的谎言,一切不过是那些珠宝商捏造的骗局。然而吴燕夏也笑嘻嘻的说,那是买不起大钻石的男人女人,才会这么说。 梁凉花费半个下午,在境外选了钻戒。 她的戒指内侧,没有印「我爱你」或者俗套的男女主姓名首字缩写,而是写着「谢谢你」。 梁凉希望,在即将而来的婚姻里,也多多幻想,多多感恩。 而春节旅行过后就是春天,很快又到了梁凉的生日。梁凉和吴燕夏商量了会,决定等她妈妈态度再软和一下,把婚礼放到秋季。 嗯,婚礼是两家长辈的事,但婚姻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索性,还是先领取个官方证明。 四月的时候,天气渐渐暖和起来。桑先生在经过长达半年的怀疑吉兆里谁偷了他的玉镯,终于把目光对准了他老闆。但是大家纷纷表示,桑先生有这种想法,就真的很无耻。 梁凉也小声的说:「我没有偷。」 她明明是灌醉了桑先生,直接抢过去的! 吴燕夏听了后,也夸奖梁凉实在是有他的风范,越来越不要脸的风范。 而到了领证的那天,向来不迟到的梁凉,居然睡过头。 吴燕夏陪她过的生日,直接订了个酒店套房,不过也是快半夜刚出差回来,先去洗了澡,指针指向12点的时候,迅速地冲出来。 吴燕夏穿着线衫背心,头髮湿淋淋的说:「嘿,生快。」 「哎呀,你不能多说几句吗?」 吴燕夏订的一个10时的柠檬薰衣草伯爵茶蛋糕,很淡的微紫薰衣草口味奶油层层叠叠铺满,下面是栗色伯爵茶蛋糕胚,最上角斜斜的插了根小公主穿裙子的蜡烛。 蛋糕旁边,是他随手带来的西班牙玫瑰,还沾着露水。不过以吴燕夏的世俗喜好,这旁边顺便有个大果盘,各种西瓜、桃子、樱桃之类的冰镇生果洗好了摆放在茶几。 第294页 当然,他还没吃晚饭,也直接又给自己点了肯德基全家桶、啤酒和各种肉质零食的外卖,香的丑的都堆在一起。 梁凉趴在茶几旁,笑得眼睛弯弯。 早在订蛋糕的时候,她大方告诉吴燕夏:「写我真实年龄吧。年龄就是我的骄傲啊,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梁凉只是喜好lo装,也并不希望自己永远是十八岁的少女。 此时此刻,馥郁的奶油蛋糕的表面用茶冻堆着精緻的花体数字,燃烧的蜡烛夹着烫金贺卡纸,在公主贺卡后面,吴燕夏用他洒脱的字体,写着两行字。 「送给无敌美少女凉凉。美少女没有肉体,美少女就是灵魂,灵魂永不会衰老」。 吴燕夏挽着袖子,他俯身向前,「啪」的燃起打火机,帮她点了唯一的蜡烛。 「生日快乐。」 梁凉自己也拍了拍手,一口气吹灭蜡烛,笑了:「祝我自己生日快乐。夏夏,今年也要多多关照。」 吴燕夏用手臂勾住她脖子:「好说好说,今天开始,你就是有身份的女人。」 梁凉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吴燕夏的胳膊,她已经把身份证和户口本的都带来。 明天,不,是已经过了凌晨的今天,两个人就准备去距离酒店一条街开外的民政局登记。 她确实很安之若素的性格,经常会有点懒,如果不是吴燕夏强硬的规定了领证时间,觉得维持现状也很好。 恋爱很好的。 不过,结婚当然也很好。 据说啊,恋爱的情侣能体会到是甜蜜的爱,结婚的夫妻则体会到是幸福的爱。 梁凉希望,无论体会到爱里的什么,吴燕夏都陪在她身边。 吴燕夏握住她手腕:「唔,许完愿了?切蛋糕前先亲一下。」 商量的语气,嘴唇已经毫不分说的黏上去,一副嘻嘻哈哈不正经的样,每次接吻特别爱拿嘴唇强势的吮含。他刚出差回来,火非常大,更像咬人似的。 梁凉气喘吁吁地扭头,叫他名字抗议:「吴燕夏,先吃蛋糕!」 刀尖轻压,前后轻轻拉锯,两人共同在蛋糕上切了一小块漂亮的角。 吴燕夏也说:「吃吧吃吧,最后一顿了得好好吃,从此下黄泉都是我的女鬼。」 梁凉握着蛋糕盘子的手抖了下,哀怨的瞪了吴燕夏一眼。 怎么别的男朋友过生日都是送礼物,自己过生日,男朋友是劝她送命啊。 话说回来,某仙现在管她比她父母都严,梁凉还没吃过薰衣草的蛋糕,刚准备好奇的尝一口淡紫色的蛋糕奶油,还没到嘴边呢,吴燕夏又开始皱眉。 「我其实是瞎买的,话说,薰衣草味的蛋糕能好吃?」在旁边利落的把叉子又收走,「意思性的尝一口就可以,我买蛋糕不是让你现在吃的。」 梁凉不解:「那什么时候吃啊?」 小小的一片蛋糕,梁凉深夜里顽强的从床上爬起来,吃了四次才勉强啃完,中间还被吴燕夏从卧室里追出来打断,把她撵回床上。 但最后,吴燕夏的态度摇身一变,开始强餵着她吃。 而蛋糕的滋味也很奇妙。 薰衣草奶油的甜,像很多连续落下的吻。伯爵茶蛋糕的甜,像那种万有引力重重撞击的甜。 不过,吴燕夏也跟着尝了尝,最后说她最甜。 「感受到我在爱你了么,小老婆,」吴燕夏轻捏着下巴,他很舒服地说,「凉凉,再跟我说一遍,你愿意嫁我。」 梁凉刚被他从里到外的深吻了一遍,像水一样靠在他胸膛,她随着他往上挺的动作,不由撑得直仰着头。 不过,梁凉突然说:「对了哦,吴燕夏,既然我们还有几个小时要领证了。我有句话要提前警告你哦,你以后敢乱搞外遇的话,不管是人是蛇是动物是鬼,咱俩都不要活了。我肯定会先杀了你再自杀,你要是敢背叛我,哼哼,谁都别想好过!」 吴燕夏正掐着她的腰,顿时愣住。 等等,等一下,稍微等一等,这貌似不是他要求的台词吧。 而且这话,怎么那么耳熟。 平常武侠小说里,苗女都会对负心情郎说这种话,当然,一般还会附带「老娘下的蛊能毒死你全家祖宗十八代呢」、「负心者天打雷噼万蛇嗫骨不得好死」之类之类的狠毒誓言。 梁凉是汉人吧,应该是吧,被吻得红肿的嘴巴还微张着,一动就娇吟。结婚前夜,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吴燕夏万般复杂地看着梁凉,梁凉也睁大眼睛看着他,轻声问:「答应我吗?」 他笑得愉快极了,说:「好,我答应。」 梁凉又确定一遍:「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 这姑娘还挺会找时间来磨他。 「行动保证。」他用力地亲了亲她,轻声的说,「天长地久,斗转星移,也无非都是一天一天磨出来。」 梁凉也点头,她就喜欢吴燕夏这么低柔的跟她说话,再不紧不慢的要她。 过生日嘛,梁凉如今自觉不光长了岁数,也长了智商,她缠缠绵绵的挂在他腰上,拿出开了两家高级日料店的老闆精明蛮横态度,满脸红晕的继续讨价还价:「那我们可说好了,你绝对不能出轨!但!是!呢!本姑娘可以出轨,那如果我以后出轨,你就不能管我,也不能骂我,而且还要送上最真挚的祝福……」 第295页 ……这又是什么鬼话? 吴燕夏怔了怔,他给了她一个「我没听懂,你再重复一遍」的深意眼神。 梁凉傻乎乎的撒娇又说了一遍。 后来半夜的时候,酒店前台接到了旁边房间的投诉电话,说隔壁的酒店房间一个女孩子哭的声音,简直是太悽惨了。他们怀疑对方在杀人。 要知道,老式五星级的酒店隔音虽然上佳的,但浴室里的隔音效果就很一般。 吴燕夏躺在浴缸的热水里,闭着眼睛微微仰头,接了前台的电话,他放下电话才在梁凉耳边说:「你听到了吗,有人替你求情了。」 梁凉正靠在他胸前,吴燕夏稍微放手,她就眼神迷离的沉在水里。他又动了一会,才哄得她说了一句:「把我头髮吹干再睡……」 果然,爱幻想的姑娘在现实世界里,是註定没有前途的。 梁凉好不容易提出一点苛刻的要求,就被惨无人道的镇压回去,再醒过来的时候,阳光已经照在枕头旁边。 梁凉睁开眼睛,全身碾碎般的缩在被子里,先眯着眼睛左右看看。她早就学乖了,以前早上乱抱乱蹭吴燕夏,下场无比惨烈。 梁凉小幅度伸出手往旁边摸去,随后发现,吴燕夏居然已经起床,衣衫都穿好,正悠闲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拿着叉子,含煳不清的吃那半盘子的薰衣草蛋糕。 梁凉想坐起来,但根本没力气。她想说话,嗓子居然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用手抗议性的拍了拍旁边的枕头。 吴燕夏闻声回头, 她张大眼睛,无声的动动嘴唇,问几点了。 吴燕夏看了她一眼,学着播音员说:「北京时间,下午四点整。」 看他笑成那样,梁凉习惯性地哆嗦了下,她脑子里还迷煳着,心想完了居然下午了今天去店里又迟到了桑先生又要骂她了每次迟到都怪吴燕夏! 吴燕夏像大魔王般的笑着,他端着蛋糕,大步走过来,梁凉连忙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吴燕夏把手伸进被子里握住她的脚:「小女僕,今天不去店里,你自己的婚姻大事都忘了?是不是真的精虫上脑?」 联想到昨晚的事情,这词简直是奇耻大辱,梁凉整个人激动的坐起来,随后想到更重要的事情,开始蹬吴燕夏,对哦,今天登记啊,他怎么都不叫醒她?民政局几点下班? 梁凉迟疑地看着窗外,夕阳已经如水般的开始下沉,她的心也落下去。 「五点半才下班。」他笑着说,「领证都是电脑预约制度,我早就约好了。本来想让你睡到四点半,实在不行把你扛过去。」 梁凉这才振奋,用力蹬开吴燕夏还往上摸的手,用梁氏唇语让他去别的地方吃蛋糕,她要起来穿衣服。 真是的,吴燕夏既然提前醒了,就应该提早叫醒她啊,为什么他就让自己唿唿的睡觉,超级郁闷…… 「你后半辈子都是我的了,本大仙就乐意这么浪费时间,管得着么。」 两个人在民政局关门前,还是有惊无险的领了两个红本。 梁凉自然还是穿着lo装前来,结婚照是红背景,合照最好穿着浅色的衣服。她本来戴了华丽的乳白色波奈特,但证件照不允许戴头饰。吴燕夏在旁边,花费十五分钟,帮她整理好她带来备用的珍珠头饰。 按下快门的时候,不约而同握紧了手。 吴燕夏有话在先,霸占她生日当天的24小时,他订了场两人都喜欢的歌手演唱会门票,领完结婚证后,就带她直接去体育馆。 演出也是五点半开始进场。 走出民政局旁边的超市,吴燕夏胳膊上已经提满了东西,他应景的买了可乐,热狗、横条幅,拎着她看演唱会的相机,还帮着拿梁凉的小包。 走出门前,他突然再用力拽住梁凉的手。 梁凉双手空空,小口喝着柠檬汽水,手腕处硬硬的,全戴着吴妈妈刚送她的灿烂黄金,自我感觉从未有过的值钱。 「你准备好了吗,凉凉。」吴燕夏另一只手还拿着萤光棒,坏笑着说,「我们俩的下半生,就要正式开始了。」 「都已经开始五秒了,大笨猪,」梁凉眼尖的找到辆空计程车,连忙挥手拦住,再拉着吴燕夏往外跑,「现在,我们快走吧。」 -fin- ++++大冥帝国分界线++++++ 冷笑话 (共两则) 之一: 吴燕夏和梁凉领证的第一年纪念日,吴燕夏在她强烈要求下,给梁凉下厨。 「你去年就应该给我下厨来着!大骗子!」 吴燕夏说:「我下厨可以,你必须喝酒。」 吴燕夏就顺便忽悠她喝了一整瓶的红酒,他自己滴酒未沾。 梁凉体会到的是小姑娘高高兴兴的吃饭结果被黑店骗走迷迷煳煳开房第二天光着身子的躺在床上。 「没关系,和去年没差别。」吴燕夏告诉她。 吴燕夏和梁凉领证的第二年纪念日,带吉兆全体员工,去泰国玩了一趟。 桑先生想摸人妖的胸,但又不想给钱,于是让老闆先摸。老闆不好意思也不敢摸,于是让她老公先摸——吴燕夏双手提着梁凉买的八个榴槤,他平静的说:「这么考验人性就很没有意思啦。」 吴燕夏和梁凉领证的第三年纪念日,两个人去瑞士滑雪。 梁凉滑着滑着雪来大姨妈,随后不小心到了高级滑雪道,迷路三个小时,吴燕夏独自找了半个山把她抓回来。 第296页 梁凉哭着说:「我再也不说你是路痴。」 吴燕夏和梁凉领证的第四年纪念日,两人带着双方父母去海南。 四个人就抱孙子还是抱孙女,孙子孙女姓什么产生了激烈的争执。他们争执的时候,吴燕夏因为游泳黑了两圈,顺便买了套房,梁凉考察海南的黑猪肉并建立了新的合作关系。 面对家长指责,吴燕夏立刻摊手:「凉凉不想生孩子我自己没办法生。」 梁凉愤怒的说:「夏大仙老出去浪我一个人又不敢养孩子。」 凉夏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互甩锅。 吴燕夏和梁凉领证的第五年纪念日,两个人哪儿也没去,坐在医院外等着检查。 梁凉咬着手指:「我要是生不了孩子怎么办?养坏了怎么办?他以后不听话怎么办?生孩子会很痛吧?明年再生吧。我害怕。」 吴燕夏很淡定的举着手机刷了下:「我看这产房不错。现在定。到时候信用卡刷一笔,凉你把接到的简讯验证码告诉我。」 梁凉郁闷,八字没一撇呢,他就订产房。 夏大仙掐指一算,料事如神。一个月后,八字有一撇了。 梁凉拿着验孕棒就哭死了,流的是欣喜的眼泪。她再不当妈妈就快被折磨到离家出走了,到孩子出生前,吴燕夏剩下两个月看梁凉的眼光都是冒绿光的。 「你还是出差吧。」梁凉发抖,「你老在家,我怕。」 之二 tbc...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吴燕夏谢谢梁凉,能写出你们的故事是我的荣幸。 也谢谢大家。 2018,祝福一下我和大家都有爱也更要有勇气,纵情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