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嫡女杀疯了,娘家跪求原谅》 第1章 遭家人算计致死,变成一缕魂魄 大越,京郊三十里外密林。 谢昭砚遇刺,在失去意识前隐约听到一句话,“大小姐说留她一口气带回去。” 再次醒来,浑身的痛感让意识有些混沌。 耳边响起婉转甜美的声音:“把我的好妹妹和她的奸夫好生抬出来,可别让他们大呼小叫,坏了我们相府的规矩。” 下人将谢昭砚和一名看不清样貌的男子提破布似的扔在废弃的院子里。 肩胛骨崩裂流出的鲜血叠加在原本干涸的暗红色血衣上,让瘦小的人儿显得伤口更加触目惊心。 相府大小姐居高临下睨了眼狼狈不堪的妹妹。 看着院子里的下人,隐隐地一脸不屑,轻启红唇:“当初爹娘将妹妹送出去也是迫不得已。左相家二小姐的身份是何等的尊贵,怎可自甘堕落?此等大事,还是等爹娘来定夺吧。” 这时,凌乱的脚步声传进破旧的院子内。 相府大小姐脸上一闪而过的兴奋瞬间被伤心取代。 不等来人问话,先声夺人的抽噎道:“爹爹,我身边的丫鬟说后院有人争论不休,还大打出手。争论中似乎听到有女子说死也不愿嫁给怀王。” “我怕有歹人冒充妹妹,败坏咱们相府名声,便先来看看。不成想看到这二人伤的如此重,我一时拿不定主意慌了神,呜呜呜......” 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谢昭砚用力睁了睁眼睛看了眼躺在身侧的男子,只见那人双眼紧闭,大半的脸埋在胡子里,满身血污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眼前围了一群人,各个神色怪异,窃窃私语。 “放着好好的皇家亲事不要,竟与外面的野男人私相授受,真是伤风败俗!” “若她真是二小姐,这样做,岂不是败坏咱们相府的名声,大小姐嫁不了好人家可如何是好啊!” “她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怎可能是二小姐,如此放荡不堪,相府可没有这等不知廉耻的小姐!” 谢昭砚越发糊涂,只觉得满脑子都在嗡嗡响动。 “来人呐,看官后院的一律杖毙!什么人都能随意入我相府了么?来个阿猫阿狗,便说是我谢政的女儿,将人带走,本相要亲自审问。”说罢,脸色铁青甩袖走了。 她看见了娘亲,正惊愕不已的看着自己。那眼神透着失望,还有陌生。 受了什么惊吓似的,承受不住竟晕了过去。丫鬟忙喊了得力的婆子扶着出了废弃的院子。 此刻院子里两位当家人都相继离开,顿时乱成一锅粥。 还未清楚怎么一回事,人就被粗鲁的扯了起来一路拖进了书房。 谢昭砚浑身疼得直哆嗦,紧跟着有人强行给她喂了药。 不过片刻,嘴角溢出鲜血,最后连鼻子眼睛也渗出了血珠子。 “不知廉耻的东西,早死晚死也没甚区别,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吧,别让人看见了。” 暗红色溢满了眼眶,谢昭砚瞪大了眼睛,看看眼前这人,虎毒尚且不食子,她好恨呀!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咬牙道:“就算做鬼,我谢昭砚定要你们血债血偿!若有下辈子,再不做家人!” “晦气东西,死到临头大放厥词!夜了扔进乱葬岗吧,今日所见之人一并处理干净了。” 谢昭砚听完亲爹最后一句话,睁着血红的双眼,没了气息。 —— 深秋,入夜,京郊。 一片乱石杂草中,一双双泛着幽光的眼睛紧紧盯着前方的猎物,衬的这夜色越发阴森诡异。 一卷破席扔在乱葬岗的尸堆上,秃鹫和野狗一瞬飞扑而上,啃食露在外面的半截小腿。 谢昭砚麻木的看着它们凶残吞食。 自己不是已经被毒死了么。 那,是另一个自己吗?一时反应不过来。 谢昭砚本能的飞扑上去,想赶走那些专门食腐肉的恶心东西。 透明的手脚像一团雾气,任凭怎么抓,怎么踢打都碰不到,穿过它们便散了。 呆愣愣的看着尸身渐渐被啃食殆尽,翻江倒海的真实感,再也受不住。 突然,一辆普通的马车从远处飞驰而来。 秃鹫扑棱棱四下飞散,野狗凄厉的声音响彻在渗人的暗夜之中。 马车停下来,只听得轿内有男人声音轻轻响起,“去吧。” 赶车的车夫听到命令,下了马车,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盖在了尸身上。 一阵风掀起帘子,谢昭砚看到了轿内半躺着的人,满脸的胡子遮住了面容,闭着双眼,看不出什么表情。 是他...... 相府一众人眼中自己的奸夫,那个在临死前躺在自己身侧满身血污的男人。 这人是如何活着出相府的?且当时伤的那么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醒来,世间也少有吧。 谢昭砚意识清醒之时,马车已跑远。 看来,老天也觉得自己死的不明不白,变成了一缕魂魄。既是如此,一定要弄清楚此间缘由。 以后有机会,再报答大胡子吧,毕竟他也是因为自己受伤还莫名受到牵连当了奸夫,刚还好心的让自己的车夫给尸身遮了件披风。 —— 一阵风吹得相府廊下的灯笼摇曳不定,明明灭灭。 府内一片寂静。 后院主屋内室一灯如豆,床榻上的人似乎被梦魇到了,守在塌旁的婆子睡得正熟。 许是母女连心,塌上的妇人睡得并不安稳,喊了声“昭昭,你去哪儿,别走!”表情有些痛苦又压抑着低泣,稍显得憔悴。 谢昭砚内心复杂,六岁前父疼母爱,被送走后受尽折磨,到死时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 如今再见,物是人非,怕是她也根本不在意吧。 不再犹豫,转身寻到了左相的书房,毫无意外,书房内灯火通明,附近隐匿了数十名黑衣人。 谢昭砚立在窗户下,看着毒死自己的父亲坐在书案前。 给谢昭砚喂下药丸的黑衣人说道,”明日一早府里新进一批下人,此事管家让我通报您,大小姐亲自坐镇挑选。“ “嗯,薇儿做什么事情一向让人放心。” “按您的吩咐,人已经扔在乱葬岗了。只是...和二小姐在一起的男子,我们的人查不出此人来历。” “能在我相府内人不翼而飞,不可小觑,继续找。怀王的人来报越王也来了上京城,派人盯紧了。” 黑衣人听命说了声“是。”见左相摆摆手,出门一直守在门外。 谢昭砚再没有比此刻更清醒的了,看来一开始左相就知道了她是相府的嫡二小姐。 可是谁又能想到一个亲生父亲顺水推舟补上一刀,毫不留情杀死自己的孩儿。 第2章 暗室里的‘奸|夫\’ 谢昭砚这几日一直都在相府附近徘徊,到了夜晚就猫在左相书房的窗台下。 似乎她的死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浪,无人知道她已经死了,甚至尸身早就被丢在了乱葬岗。 左相下朝后, 去后院看自己的夫人,说些劝慰的话,两人也会一起用膳,相敬如宾。 甚至相府大小姐还宴请了几位手帕交,在园内赏菊,似乎谢昭砚的死根本没有影响到任何人,看似和往日一样无常。 这天晚上,左相的下属说发现二小姐身边男子的踪迹,只是一不小心将人跟丢了。 不待左相发怒,下属禀告怀王来了。 左相在书房外拜见怀王将人引进书房,黑衣人一直守在大门外。 怀王一进书房开口直言道:“越王今日潜进东宫,妄想拿走他母妃的骨灰,只差一点,还是被他逃了。” “这么多年,朝廷上下布防的如何周密,都能让他躲过去,可见此人狡猾多端,王爷不妨从长计议。” “父皇让本王监国,却从未有一丝禅位的迹象。越王从来都是大越的心头大患,如何从长计议。” “我母妃近日频繁举办宴会,本王已到弱冠之年,你不是不知道本王对薇薇的心思。” “王爷,臣的内人还在养病。为了您和薇儿,老夫已经折进去一个女儿了。” “你也找了她这么多年,人死在了外头,总要给皇家一个交代,自然要向父皇如实禀明了。” 从二人谈话中,谢昭砚总算知道,怀王一直爱慕的是相府大小姐谢韵薇。 当初谢昭砚的母亲带着她去大佛寺上香的途中救了皇太后,皇太后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回宫后给还是三皇子的赵昱晟和谢昭砚二人赐了婚。 谢昭砚心想:不论哪个女儿嫁给怀王,都会受益于相府,不至于让左相大费周折到如此地步,肯定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 左思右想,毫无头绪,又来到相府废弃的后院,紧挨着的是一座荒宅,院内的草长了半人高。 突然,谢昭砚听到了轻微的响动声。 昏暗的屋内,有人正在挪动暗格的机关。 谢昭砚好奇的跟在后头一探究竟。 暗道直通地下。 不一会儿,蜡烛照亮了暗室。 竟然是大胡子和他的年轻车夫。 看来那日,这人是被临时拉去给自己充当奸夫的...... 车夫想必是大胡子的下属,将人放在木板上,向暗室另一个通道快步走去。 大胡子闭着眼睛,手里握着一柄剑,胡子上沾着血丝,衣服上星星点点的暗红。 一连几次见到这人,都是半死不活的状态。 这通道的出口通向护城河边上的莳花馆,谢昭砚跟着他的车夫进了后院的三楼。 不过半炷香时间,车夫换了身行头手里拎着包袱和食盒,原路返回。 谢昭砚绕着护城河转了一圈,百无聊赖又一路绕回暗室,便听到主仆二人的说话声。 “主子,我们先出城,把身上的伤治好了再回来不行吗” “拖得越久,恐生事端,不能再等了。” “可是,您伤上加伤,再这么下去...” 大胡子不等车夫说完,低沉道:“十一,我自有分寸。缓好精神,后日我一定要取回来。” 说完闭上眼睛再无话。 床上的人似乎感受到一直有一道目光注视着他,睁开双眼,直直瞪向她。 谢昭砚以为他看到了自己,紧张地问:“你,你看得见我?” 大胡子的眼神狠厉尖锐,恨不能撕了她的魂魄,手里的剑握得更紧了些。 “妈呀!”吓得小姑娘蹦了三尺远,恨不得画地为牢,“鬼”在墙内! 渐渐他的眼神转变为疑惑,不再盯着她所在的方向看,又闭上了眼睛,只是依然紧握着剑柄。 这警觉的眼神,也太吓人了!还是离这人远些吧。 准备离开的谢昭砚,忽然想到,目前能感应到自己存在的,似乎就只有他。 也许,他能帮自己呢...... 谢昭砚有些激动,也许,自己有活过来的希望呢。 便打定主意,先跟着大胡子。 主仆二人休整了尽两日,亥时三刻,出了荒宅翻过相府废弃的后院向皇宫方向飞奔而去。 他们不知道的是,隐匿在相府的死士很快发现了二人的行踪。 左相听到下属来报,在书房内沉默许久,才说道:“宫内自有禁卫军,尽量不要暴露了行踪,将人跟紧了。” 谢昭砚只能干着急,此刻也想不到法子告知大胡子,这还有个黄雀在后的狠毒人在算计他。 在暗室等了几日不见人,不知这主仆二人到底是死是活。 就在谢昭砚放弃找寻之时,她看到大胡子的车夫十一又出现在莳花馆的后院。 十一的脸上,脖子上都是伤口,走路一只手虚扶着腰。 紫述香自香炉内袅袅飘了一室馨香,水晶帘后没几步立着一块金漆彩绘蝶恋花的屏风,挡住了室内光景。 这明显是女子闺房,再往内,一女子正在给大胡子喂药。 女子的眼神温柔的似能掐出水来,秀挺的鼻子配上白皙的瓜子脸,端的是明艳大方。 十一对着女子说:“裴小姐,感谢您救了我家主子。” “说的哪里的话,我怎能看着他白白去送死。阿赫伤的如此重,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 “十一代我家主子谢谢您,还是我来照顾吧。” 美人听到十一的话,一双美目登时起了一层雾。 “阿赫,我从未忘记过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美人对着大胡子,眼眶的雾气汇聚在一起扑簌簌往下掉。 谢昭砚小姑娘一时来了精神。 大胡子长成这样,都有如此美人为他垂泪,可以啊。 “裴小姐,您还是走吧,裴首辅一旦发现主子在这,怕是...”十一的声音一出,一室的气氛立马变了。 裴小姐腾地起身,哽咽道:“好,我这就走,你好好照顾阿赫。”摇晃着身体一步三回头不舍的离开。 “主子,上京城这些曾经的旧人,谁在您跟前十一都不放心,属下这就带您离开。” 十一揩去眼角的泪意,手里多了一个盒子,背着人又回了暗室。 将人安置好,盒子恭敬的放在大胡子的头顶上方。 谢昭砚好奇极了,这主仆俩人一身伤,莫非说的一定要取回来,就是为了这么一个盒子?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稀世宝贝? 第3章 大胡子的不解风情 暗室内弥漫着浓郁的苦药味儿,吊炉上温着黑乎乎的药汁子,还有一瓦罐粥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十一一边看着药,一边等待着自己的主子醒来。 大胡子在暗室躺了三日还未见醒来,左相的下属围着护城河找了他几日。 这几日忙坏了谢昭砚,两头跑,时不时猫在左相的书房,清清楚楚看到左相从按兵不动到气急败坏找不到人,将一干下属罚了个遍。 今日同样如此,左相下朝后在书房待了没多久,去了大女儿谢韵薇的院子。 谢韵薇看到自己的父亲,行了礼,亲昵的喊了声:“父亲,您怎么来啦。” 丫鬟上了壶茶,识眼色的退出屋子。 左相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薇儿,你真不知她是谁吗?” “爹爹,您是在怀疑女儿吗?”说着低下头遮掩眼里的一丝慌乱。 “薇儿,她威胁不到你什么,你怎知为父不会帮你争取怀王妃的位置。”左相叹了口气说道。 “你此次行事太过鲁莽,涉险给自己留下这么多的把柄,经此一事,可知道错了?” “爹爹,女儿知错了,可,实在,实在相差太大。”越说声音越小,委屈的跪在左相跟前。 “罢了,起来吧,为父会尽快找时机向皇上禀明此事,你近日在家抄抄佛经静静心,也莫再私自往怀王府里去了。” “是,女儿都听父亲的。” 左相看着乖巧懂事的大女儿,临走前又说了两句,“裴首辅的嫡女和你一般大,为父只有更进一步,你的婚事才更稳妥。” “薇儿,莫要让为父失望。” 谢韵薇忙送父亲出门,回了声,“是。” 一直看着左相走远,才给身边的丫鬟低声说道,“去国公府上请舅舅务必来一趟。” 为了婚事,这父女俩毫不掩饰野心,肯定要憋大招了。 左相口中裴首辅的嫡女莫不是今日照顾大胡子的美人? 美人一颗芳心全在大胡子身上,肯定不会想要嫁给怀王。 她身份如此显赫,那么大胡子身份也不一般喽。 更加坚定了小姑娘要跟着这人的决心。 心情顿时大好,回到暗室,大胡子已换了身干净衣裳,坐在木板上,面上没什么表情,手里抱着那木盒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十一风尘仆仆回到暗室,对大胡子低低说了声:“主子,果然不出所料,全城戒严了。” “禁卫军统领亲自在城门口盘查,他们手里有您的画像。” 大胡子将手里的盒子轻轻放在木板床上,皱着眉半晌才开口。 “你去莳花馆,让她们想法约裴姑娘。” “属下这就去。”说完已不见人影。 大胡子从身上掏出巴掌大小的竹笛,在手里摸索,谢昭砚更加好奇,这人就跟谜团似的。 也不怪小姑娘好奇又八卦,十三岁岁放在上京城内,正是心思活跃才知人事的年纪。 何况谢昭砚活着时见到的人也没几个,每日对着个老人家,并未接触过上京城贵圈的人物。 这些权贵们让谢昭砚大开眼界,他们好似天生就有两幅面孔,想要谁的命就跟捏蚂蚁似的。 现在无人能看到自己,才有机会看清楚这些人的行事和嘴脸,也算是长见识了。 八卦的小姑娘此刻无聊,惦记着先听谁的墙角,忙着两头盯梢,看看哪边先有动静。 戌时,大胡子整装出发,小姑娘激动的不远不近跟在后头,一起进了莳花馆三楼的闺房。 美人早已等候在此,一双明亮的美眸在看到大胡子时,温顺的目不转睛看着眼前的人,轻柔出声:“阿赫......” 大胡子眉宇清明,开口道:“裴姑娘,此次找你,是想请你帮个忙。” 解下披风,单刀直入,让美人愣了神,无措的握了握手指。 才柔声道:“阿赫,我们,你不必如此生分,你知道的,只要是你的事,我都会尽全力。” “那先谢过裴姑娘了,先坐吧。” 大胡子抬眸看了眼对面坐着的人,美人撞上了他看过来的眼神,匆匆低下头,耳尖不觉泛起一层粉色。 只是这木头不解风情,说道:“现在全城戒严,想着你何时出城,方便的话,顺带着我和十一一起出城。” 谢昭砚坐在窗户口的香案上,都要听不下去了,嫌弃的脚指头恨不得抠烂一双鞋底,这说的是什么厚脸皮的话? 美人柔和的轻点螓首:“好,正好为祖母祈福,抄的佛经后日要送去大佛寺,亥时经过此地。” “那就多谢裴姑娘了,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必不推辞。” “阿赫,我不想进皇宫,不想嫁给其他人。”说着美人起身站在大胡子跟前。 这人见状站起来挪步稍稍退后两步,裴美人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人。 柔荑紧握,见他不说话,渐渐红了眼眶,可给谢昭砚着急的不得了。 换了自己都不忍心这么对待痴情的美女子,真是傻姑娘,这人有什么好。 大胡子这才沉吟道:“裴姑娘,婚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个忙恕我帮不了你。” “今日约你见面已不合礼数,莳花馆的人会护送你回府,告辞。”说罢也不看美人欲言又止,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垂泪。 在暗道中,十一多次看了看自己的主子,也是欲言又止,怕是早看不过眼了吧。 “主子,您对裴姑娘实在有些不近人情。”十一终于鼓足勇气控诉道。 大胡子听到这话,稍停顿了脚步,并未答话,到了暗室,去了一身寒气,坐在木板床上。 冷冷淡淡冒出了一句,“从我出了上京城,就再无可能了,既然是不可能的事,为何要给她无妄的念想。” “是属下想岔了,主子吃了那样多的苦,十一都知道,以后再不说那样的混账话。” 十一坐在靠墙的石凳上,关切的看着自己的主子,又掩不住的难过。 昏黄的烛光照在大胡子身上,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 谢昭砚不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也看不透这人; 反正要跟着他走,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了解就是了。 第4章 顺利出城,扣响道观的门 谢昭砚七拐八绕找到相府大小姐谢韵薇的院子,室内的香差点呛得她灵魂出窍,遂坐在房顶上,听着屋内传来一阵说话声。 “闻名天下的道士也不过如此嘛,还不是得听舅舅的。此事外甥女感激不尽,请受薇儿一拜。” 傲慢嘲讽的声音响起:“屁的道士,老东西当年干下那等丑事,怕天下人皆知,自知有把柄在我手里,谅他不敢不从,缩在名居山上苟延残喘罢了。” “当初,若不是你那好继母只偏疼她的亲生女儿,让那些个捧高踩低的下人冷落你,何至于赶走她女儿,更是让你一个九岁的女娃跟着我们去那苦寒之地熬了四年才回来,哼!” “舅舅,您现在可是堂堂二品大员,有您在,上京城内谁敢看轻我。我那继母本就不中用,耳根子软,不然怎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倒是巴巴的挖心掏肺将我当亲生女儿供着,这几年府里庶务一概不管,正好教我安插些自己人。” “再者,那小傻子已死,父亲近日会向圣上禀明此事,将谢昭砚的婚事落在我头上。只是父亲说,他须得更进一步,我的婚事才能更稳妥一些。听说裴首辅的嫡女也有意怀王妃的位置。” “哼,老匹夫就是个墙头草,一女指二夫,也不怕被人耻笑。此事,我会与你父亲商议,定让你如偿所愿。” “薇儿的舅舅是全天下最好的舅舅啦!届时有您和父亲共同筹谋,何愁不能达成所愿!\\\" “哈哈哈,好,不愧是我的好外甥女!” 谢昭砚内心翻涌起惊涛骇浪,当年被送走,果然是他们算计好的! 自己的死,也是他们一早就预谋好的!当真好算计,若有机会报仇,定叫这些所谓的家人血债血偿! 谢昭砚六岁时,被谢韵薇的丫鬟引到废弃的后院便不见了人。 还是院子里的丫鬟找到当时已经受了惊吓的小人儿,几日高烧不断,太医也无法,就是他们口中的这位神秘的道士来府里给自己治好了病。 老道离开不久,父亲甚至动怒呵斥母亲,摔门而去。母亲在床边哭了整整一宿,隔日自己便被送往广陵郡的乡下老家。 犹记得,刚到乡下不适应,时时想家想母亲,整日里哭。母亲身边的婆子一开始还护着,渐渐每个月送银子的人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丫鬟婆子再不耐烦管着自己。 便让小小的谢昭砚干活。 干不好轻则打骂不给饭吃,后来干脆让她睡在猪圈里。 整整一年,苦不堪言,若不是有一日路过的小哥哥救了烧迷糊的小姑娘,将她放在师父的门口,怕是早就死了。 沦落到如今,依旧难逃一死,估摸和这位神秘的老道士也不无干系。 谢昭砚压下悲愤,真相总会一点一点浮现,来日方长。 ...... 华灯初上,上京城繁华依旧。 午夜的街市热闹非凡,小商贩走街串巷的吆喝声,无论酒楼文人馆还是秦楼楚馆皆灯火通明,映的护城河两岸也跟着热闹起来。 明日便是九月九。 往年,重阳节这天要早起,沐浴更衣,总要穿戴隆重些,跟着师父外出踏青,登高,赏菊。 如果让师父看到自个儿这副落魄样儿,一准后悔有这样的蠢笨徒弟吧。 哎呀,可是好想他老人家啊! 谢昭砚茫然的浮在莳花馆的楼顶上无聊的看着繁星闪烁,等待黎明到来,出城。 天将亮,莳花馆的小厮时不时站在门前张望,直到晌午也未见裴美人的马车经过。 太阳渐渐西下,十一也不得不出来打探。 大胡子抱着盒子和十一主仆二人最终还是架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向城门方向驶去。 即使到了傍晚,进出城的人依旧很多。 城楼上一口硕大的火盆,燃着熊熊烈火,三步一火把,五步一哨岗,禁卫森严。 十一驾着马车,还未到城门口,禁卫军统领带着人马将轿子围了个水泄不通,引起一阵骚动。 在带刀侍卫们的呵斥声中,借着城楼的些许微光,再无人敢大声喧哗,有序排队等着出城。 不多时一辆轿子停下,若仔细看,轿子上挂着一个小小的木质牌子,写着“裴”字。 十一回头看了一眼轿门,握紧了手中的马鞭。 中年男子踩着马凳缓缓下了马车。 一身暗紫色直缀暗纹长袍,衬的人儒雅,迈着稳健的步伐,不急不缓上了大胡子的马车。 禁卫军首领似乎早知道这人要来,清出一条路来。 马车内传出低沉的声音:\\\"出城。\\\" 沉闷的车辙声,轧过城门,平稳出城。 马车停在郊外一座凉亭附近,中年男子率先下了马车,进了凉亭。 大胡子将手里的盒子交给十一,也跟在了后头。 中年男子先开口:“你不该回来的,更不该利用玉儿。”等了片刻不见身旁的人答话,温润的眼神忽的犀利尖锐。 这就是当朝的裴首辅,果然,浸润在官场的人,没一个是好惹的,这是恼了大胡子对人家女儿动了不该动的歪心思了。 大胡子也不看他,将手里巴掌大的竹笛递到首辅大人跟前,只见裴首辅眼神惊变,颤抖着手接过竹笛,在手里抚摸,仿若珍宝。 透过此物,沉浸在回忆中,许久才说道:“原来这东西在你手里,我以为她已经将它丢弃,原来还在,还在。” 眼神涌入悲伤,声音也变得支离破碎起来。 “今日,老夫亲自送你一程,算是全了昔日...对我裴家的提携。日后,莫再回来了。” 右手攥着竹笛,摇晃着身体,消失在凉亭。 自始至终,大胡子面无表情,默默接过十一手中的盒子,进了马车。 深秋的黑夜来的早些,卷起一阵泛着冷意的风,直钻人的脖颈,十一甩着马鞭,马车在道上狂奔起来。 晨曦微光,二人停在半山腰一座道观前,扣响了门。 道童探头,惺忪的眸光看到来人,赶紧打开门,边跑边喊:“道人,是子夷来啦。” 谢昭砚如是想,大胡子又不靠长相,名字多了也是吸引人的手段之一...... 第5章 老道的见面礼&‘奸|夫\’是越王 只有大胡子一人进了正殿,谢昭砚想也没想跟在后头,小道童麻利的将殿门关闭。 谢昭砚的魂魄一瞬被弹了出来,再次靠近,殿门像一道屏障将她隔绝在外,进不去也听不到内里说话的声音。 这么多天在外漂泊惯了,上天穿墙来去自如; 如今遇到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便是再强大的内心,也要抖上三抖,不由得灰溜溜猫在院中的银杏树间,更不敢强闯进殿。 殿内的道人有如此本事,引得谢昭砚慎之又慎,最好不是想的那样。 心里对大胡子多了一分审视,又对殿内的道人多了几分防备。 算了,到时见机行事,再没有比现在更糟的了,势必要见上一见。 谢昭砚始终不见人出来,把道观逛了个遍,数着掉落在庭院的银杏叶子,终于等的不耐烦时,大胡子出来了。 院子里几个道童嬉笑着拥着大胡子离开。 谢昭砚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进了正殿,忽然有人开口,“孩子,你来了。” 愣了愣神,问道:“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一步错步步错,这是你的劫,何尝不是老道的劫。”沧桑的声音叹息道。 幡然醒悟,还废什么话!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老道就在眼前晃。 冷眼看着道士,带着怒意道:“是你!那你是承认我现下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糟样儿,跟你有干系了?” “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帮着国公府和相府谋我性命?” “引你至此,一是老道想跟小友你说声对不住;其二,一念之差,总要拨乱反正,对小友有所交代。” “老道赠小友一物,可保你无恙。” 极浅的像银丝线一样的细丝两端扣着指甲大小的玉佩,瞬间没入谢昭砚一团雾气的腕上,莹润清凉。 老道又开口道:“孩子,跟着子夷回南越,他会帮你。” 不待谢昭砚问个究竟,已到了山脚下。 老道还不忘传音:“孩子,莫问,一切皆有定数。”搞得神秘兮兮。 这算劳什子交代,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全靠猜。 气得这孩子破口大骂:“有本事你来,我们痛快打上一场,你这狡猾的老道!” 肠子都要悔青了,没一句值钱的话,气得扎心戳肺,心肝乱颤。 等着吧,我也是有师父的人,有朝一日,定叫师父打的老道鼻青脸肿不可! 十一赶着马车从谢昭砚身边经过时,马鞭甩的要抽她似的,小姑娘狠狠踩在马背上。 不等马鞭落下,马猛地窜出,撅起一阵尘土,呛得十一差点掉下车辕。 一想大胡子跟老道士一伙儿的,瞬间有几分不待见他了。 越瞧越不顺眼,蓄了半脸的胡子,不敢露出真面目,八成长得丑。 “嗖!”一支箭矢从谢昭砚眉心穿过。 心气本就不顺,心情糟透了,霎时间收敛不住撩起了冲天的怒火。 “啊,啊~”怒意横生往射箭的人飞撞过去,一团雾气散了。 “嘿!连支破箭都能欺负,什么保我无恙,都不想我活是吧,我还就不信了这个邪!” 狠狠撞上去,软软散开来,若能看到她的一举一动,着实令人发笑。 黑衣人声音洪亮:“越王,既进了上京城许多时日,理应先进宫面圣,请随我等一起吧。” “呵,虚伪!封地都没弄死我,这里,就能困住我了?不怕死的,尽管来试!”声音里透着一股狠厉。 大胡子,奸夫,越王......这,自己的奸夫是大胡子越王。 突然,远处又来一队人马,黑压压一片,足有二三十人,大胡子这边只有一个十一,势单力薄,倒霉蛋喝水都塞牙缝。 为首的人正是怀王。 他拉住缰绳,端坐在马背 上,微挑着下巴神色阴鸷的说:“越王,胆子够大啊,真当我们都是死的么?” “今天是个好日子,送你和家人长长久久团聚,怎么样?” 大胡子周身变得凌厉肃杀,握着剑甩出一道剑影。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怀王摔下马捂着退,嘴里发出闷哼声,混着断了前蹄的马的嘶鸣声,好不狼狈。 “这么多年,怀王还是没长进,怎么,想赶着下地狱,可遂了你的愿。” “一群废物,愣着干什么,谁能活捉了赵昀赫,本王封他都尉将军!”被暗卫扶起来的怀王狼狈地咬牙切齿道。 暗卫们听到封赏一股脑扑向越王赵昀赫。 他无心恋战,速度更快了,谢昭砚看着大胡子对付他们,心里多少好受些了。 嗯......大胡子叫赵昀赫,还是越王,自己眼光果然独到,一开始就认准了要跟着他走。 谢昭砚再看怀王赵昱晟,打扮的跟个傲气的红鹦鹉似的,还好他即将成为了别人的未婚夫! 坏透了的眼神变得越来越难看,暗卫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不知对旁边黑衣人说了什么。 谢昭砚闻着空气里弥漫着若有似无的气味,这厮太过卑鄙,竟然使坏,撒了软筋散。 心里鄙夷,堂堂皇帝的儿子,尽干些小人行径的事,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什么马配什么鞍,两个黑心人凑一对,也就谢韵薇和他最合适! 大胡子本就受了伤,不知道痛似的,一剑横扫,暗卫又少了一小半,十一也尽力护在他身畔。 剩下的人都不敢贸然上前送死,虎视眈眈盯着二人,伺机而动。 他吸入了软筋散,身体的重量支撑在剑上,低头喘着气。 谢昭砚一边感叹大胡子越王的强悍,一边暗自着急,什么忙都帮不上。 远处隐匿的弓箭手,箭矢直直射过来,大胡子躲避不及,手臂上肉眼可见的血汩汩顺着袖子往下滴。 十一为了护自家主子,腿上也中了箭矢,半跪在地上,大胡子眉宇间一闪而过的焦急透着不耐之色。 谢昭砚腕上透着清凉,下意识抚了抚,一把抓紧了手腕。 莫非,老道的见面礼...... 为了证实猜测,小姑娘兴奋的从暗卫手里抢过一把三尺长的大刀,一顿疯狂乱砍。 眨眼间,大白菜似的砍倒一片,离得近的暗卫吓得纷纷往后退去。 怀王惊得抓着俩黑衣人挡在他前头,强装镇定大喊:“谁在这装神弄鬼,给本王出来!” 黑夜中只有鹤唳的风声,无端令人毛骨悚然。 第6章 误打误撞的新技能 赵昀赫心中疑惑,身边并没有这样的能人异士,隔空御刀,神龙不见首就能在一息之间让这么多人倒下。 小姑娘透明的身体悬在低空,心情很是不错,看着怂的不行的赵昱晟,玩心大起,提着刀冲向扎堆的人群,刀尖直直悬在他的头顶...... “鬼啊!”喊破喉咙的鬼叫声,一个个抱头鼠窜。 震得小姑娘手里的刀差点握不稳。 怀王此刻像斗败的大公鸡,没了刚开时的嚣张态度,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说道:“这位侠士,他是本朝的卖国贼,本王这么做都是为民除害。” 小姑娘暗嘲,拎着刀就将埋在黑衣人身后的怀王赵昱晟半边眉毛剃了个精光。 赵昱晟只觉后颈一凉,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却不知一边眉毛已经没了。 忍着恐慌,强装镇定说道:”本王并无意冒犯侠士,今日冲撞了您,还望海涵,告辞!” 也顾不得腿上的疼痛,被他死攥着的黑衣人将人扶上马,抽的马吃疼疯狂往乱葬岗方向狂奔。 暗卫们看着怀王没气度的跑了,也都颤巍巍没节操打马跟着一起跑路。 谢昭砚提着大刀,不是砍下黑衣人的发冠,就是挑断暗卫的腰间束带,愣是追着一群人疯跑了二里路。 十一忘了疼,半跪在地看的目瞪口呆。 马受惊纷纷将人甩下跑进了乱葬岗深处。 一阵阴风刮过,把盖在尸身上的披风卷了起来,好巧不巧兜头盖在了怀王的头上。 捏着嗓子尖细的哭声萦绕在耳畔,怀王这会才觉出诡异。 心里惊恐,一把扯开披风,一张腐烂的乌青脸瞪着干涸的血红眼珠子对着他...... 飞沙走石,风摇曳着枝枝丫丫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跪在尸堆里的怀王忽然崩溃,疯狂怒吼...... 哪还有劳什子皇家气派。 谢昭砚看了看尸身,敛了情绪,扔了刀,三尺刀锋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寒意。 折了回来看到大胡子越王站在一堆尸体中,吃力的咬着信号弹的拉绳。 小姑娘看着着急,一把抢过,瞬间一颗蓝色小烟花在高空中炸开。 大胡子极力保持清醒,看到一圈银丝线扣着指甲盖大小的玉佩在近处摇晃,和道人给自己的玉佩一模一样,正挂在腰间。 轻抿唇角,说了声“多谢。”闭目跟十一背靠背席地而坐。 小姑娘很是高兴,想摸一把他的大胡子,以示自己听到了。 谁道抓了一把空气,得!这玉佩还限制时辰,真不得劲。 不到一炷香时间,搭救之人很快出现。 来人行了礼,话不多说,将人扶上马车,往东行了五六十里。 几人弃了马车,进了山。 延绵不绝的群山,悬崖陡峭,谢昭砚在半空只顾着看远处一山还比一山高,再回神,哪里还有人影。 说好的秒行千里,这就将人跟丢了,真是丢脸。 飘过几座山后,山底隐约有水流动的声音。 几人肯定没走多远,莫非这水下有暗道,他们盾水? 想也没想跳下水,无边的冷气袭来,能锁住人的灵魂,这种感觉太过真实。 天煞的,魂魄要变水鬼~ 百丈内的鱼虾、水草、没入潭底的山石看的一清二楚! 惊呆了小姑娘,一不注意跟着水流涌动,卷进旋涡。 旋涡急速旋转,水草也跟着一起旋转,好巧不巧,遮了视线。 奋力逃出水草的缠绕,一梭鱼撞了上来,这鱼张着扁圆的嘴巴,会不会把魂魄生吞了,急着上手就抓。 咦~鱼真的在手里。 一人一鱼对视,跟着一激灵,惊得肥鱼直转眼,挣扎着甩出尾巴不见了踪影。 半透明的手指,摸了摸鼻尖,确定刚刚发生的不是梦,这算不算老天开眼,水里的自己是个人嗳~ 嘴里吐了一串泡泡,欢快的随着水流起起伏伏间,人已到了山洞中。 离开水又变回原样,畅通无阻穿过山洞,两根手臂粗的铁链搭的木桥,横贯在半山腰,在云雾间若隐若现。 他们走的可能是桥,谢昭砚入的是水,毕竟会在空中飞,非要下水,找得到地方和发掘新技能只能说是误打误撞。 穿过高山,隐约看到一陇一陇的梯田,大片的平地,还有一座山庄,四周围着一排排房舍,在这环山之中,当真别有洞天。 谢昭砚没有急着一探究竟,徘徊在最高的山峰上,雾气和自己融为一体,萦萦绕绕,夜幕一颗颗星子闪烁,心也跟着安宁下来。 —— 清晨的太阳从顶峰缓缓升起,也给这个神秘的地方镀上了一层光晕,显得格外安详静谧。 光晕笼罩着谢昭砚,形成一个光圈,一阵阵清风拂过山岗,让她感觉自己还活着。 清晨的山庄的一处院落,大胡子不省人事,这几日走哪抱哪儿的木盒就在塌旁的矮柜上。 十一背着药箱一瘸一拐扶着满头白发的老人进了院子。 老人不耐烦喘着声怒道:“小兔崽子,小心,哎呀,磕磕绊绊老命要折在这了,慢点儿,大早晨的不让人睡觉赶着投胎啊?” 半拖半就进了屋舍,气没喘匀就被扯着袖子要他给床榻上的人医治。 老人怒气未消将拉扯松散的衣袍往怀里拢了拢,转脸看着大半张脸埋在胡子里的人,抖着手,已然大惊失色。 忙过去撩起衣袖,搭上手腕开始号脉。 半盏茶的时辰,蹙着眉头低声斥问:“怎可让他伤的如此重,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失血过多不说,心脉损伤,气息混乱,为何不早些找我,若他出了什么事,好小子,你焉有命在!” 老人快速打开药箱,分拣出一个个药包,吩咐十一下去熬药,又快速行针,清理大胡子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药喂下,十一开始给还在昏睡的人换衣服,抽开里衣的带子,衣服散落开,小姑娘不好再看下去,慌乱飘了老远; 怎的都不知道避讳,说脱衣就脱衣,还好没人发现。 来到后山,葱葱茏茏成片的树林,蚂蚁大小的獐子、野兔满山跑,肉眼可见一些不起眼的小帐篷; 梯田上的壮汉们跟在老牛的后头,扶着犁耕地; 紧挨着山庄的学堂内传出孩童稚嫩的朗朗读书声; 烧火的厨娘利落的挥刀切菜,烟囱里冒着人间烟火气...... 这里地处偏僻,谁能知道还有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存在呢。 处处透着和谐安宁,又好像处处透着不同寻常。 第7章 金尊玉贵的越王殿下 谢昭砚逛够了回来看到老人靠着炕桌鸡啄米似的东倒西歪。 赵昀赫躺在床榻上,感受到有束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睁开眼,什么都没有,但他能清晰的感应到这人的存在。 联想到在暗室那次,也是如此,还有昨日的情景,以及道人给自己的玉佩,似乎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知道对方没有恶意,放松身体,不再去探究。 可谢昭砚小姑娘不这么想,大胡子就是个煞神,眼神要不要这么犀利,真的很吓人! 老人家醒的很是时候,看着大胡子,惊喜之余又端详曾经小小少年郎如今已成长为隐隐威压的男人。 拂袖跪下恭敬道:“老臣拜见少主。” 大胡子挣扎着起床扶老人,声音嘶哑:“神医快请起,昀赫应给您见礼才是。”老人顾不得礼数,拉开他的衣襟,伤口没有崩裂方才放下心来。 年迈的老人家两眼蓄泪,老泪纵横:“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少主,老臣死而无憾了!太子爷泉下有知,保佑少主长大成人了!” 二人平复情绪后又说了会话,十一端着药和吃食,一室只有碗筷声。 老人一直待到灯火通明不肯走,大胡子给十一眼神,十一会意才算拉着他离去。 路上,老人边走边絮叨:“在外这么多年,少主受苦了。让你跟着,怎教得他如此不修边幅,胡子拉碴的,哪家小娘子看得上哟。” “都是些木头,哪有姑娘家知冷知热的。罢了,回头我去封信,给莳花馆的花娘,挑两个水灵的姑娘送来,伺候起来也方便。” “你怎的不说话,算了,别跟着老头子我了,瞧你愣头愣脑的,可怎么好哟,真是木头疙瘩。”白了一眼十一头也不回走了。 十一听着自家爷爷唠叨完,摸了摸脑壳,有些莫名其妙。 —— 这几日,在老神医的精心医治下,大胡子肉眼可见的好起来。 闭目养神中,房中来了几人,行礼后也不见外,就着炕桌围坐下来。 越王赵昀赫半大的脸埋在胡子里,怎么看都不像个正经王爷,主要是没那气质~ 为首的中年人问:“少主,这一路可还顺利?见到赵谦、韩仲等人了吗?” “唔...”赵昀赫半阖着眼,说:“父王的旧部里,现在得用的就剩下赵谦了,贬的贬,回原籍的已无望,韩仲一丁忧,怕是一时半会不好起复。” “那...裴首辅呢?他家嫡女和您有婚约在身,就应该帮您才是。”年轻男子急忙问道。 中年男人拉着年轻男子的衣袖示意他闭嘴,低声训斥:‘竖子,怎可如此鲁莽,还不退下!’ 年轻男子见上座的主子没有开口的意思,又看自己父亲面带愠色,拂了袖子抿着嘴难堪的离开。 赵昀赫这才缓缓开口:“裴渊自我父王之后,不过两年就进了内阁荣宠至今,他自然要和我撇个干净,怎还会把女儿嫁给我。” “父王遇刺的当天,离他最近之人其中就有裴渊和谢政。祁叔,你对谢政这人有什么看法?” 叫祁叔的中年男人想了想,道:“谢政家境贫寒,因着科考策论尤为出彩,加之长相出众得了探花郎。后榜下捉婿,成了唐家的乘龙快婿,一路升至礼部尚书。自太子登基...那件事后,又升了六部尚书之首。” “继妻娘家只是个富商,谢政做到宰相的位置,培养了自己的暗卫和死士,怕事情不简单。对了,他原配女儿近日和其舅舅走的很近,背着她继母想占了继妹与怀王的婚事。” “这事谢政也在背后推波助澜,可见这人骨子里就自私凉薄,唯利是图,不得不防。” 祁叔旁边的男人补充道:“说到这位原配的娘家。唐国公,此人行事狠辣,不可小觑。曾明升暗贬至边关,自女儿嫁给匈奴王后,被瑞泽帝重用,我们的人查到他似乎一直和王庭其他王子有书信往来。依您之见,接下来我们该如何?” 谢昭砚坐在窗棂上,听着关于自己的事,越王赵昀赫手下都能查得到,自己怎么就蠢死了呢。 赵昀赫拧着眉,低沉道:“祁叔,你们继续紧盯这几人,上京城内的生意保持现状即可,另外让时花馆收集情报时收敛一些,送进宫的人一定要谨慎行事。” 中年男人忽然气愤的扯着嗓子:“少主这一身伤,都怪狗皇帝,随便派个阉人下圣旨,什么为了前太子妃的骨灰得以安放,才未肯迟迟立太子入主东宫,一派胡言,他们就是逼你来上京城,想除之后快!” “这不是来了么,我母妃的骨灰已取回来,瑞泽帝黔驴技穷了,怕是更无法安睡了。” “祁叔,这几年辛苦你们了。” 二人皆摇头道:“哪里就辛苦了,还要多谢少主收留我们,若不是您,我等当初早就被狗皇帝抄家斩首了,熙和山庄老老少少能好好的活到今天,皆因您的救命之恩。” “父王活着的时候,你们守护他,现在又守护我,那便是一家人,守护家人天经地义。” 两个中年汉子红着眼眶忙说道:“是,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几人商议了京城周边的布局,以及伤好后赵昀赫回封地的路线,这才告辞。 之前还嫌赵昀赫太能折腾,没几天就把自己搞的伤痕累累,原是为了取回他母妃的骨灰,难怪走哪儿手里都抱着木盒。 夜深人静,谢昭砚回想上京城的一些旧事。 越王赵昀赫的爹是前朝的昭明太子。 相传昭明太子二十三四的年纪,东宫都未曾有太子妃。 偶然一次下江南和一名有夫之妇互生情愫,将人带回东宫时,已身怀六甲。 此事在上京城内是个不曾公开的秘闻,也沦为贵妇圈茶余饭后的笑谈。 虽是如此,也挡不住小越王会投胎,更有个喜爱他的皇帝爷爷。 天下谁人不知,小越王赵昀赫一出生便被自己的皇帝爷爷赵太祖以国姓封王。 没过几年更是将大越一分为二,无视群臣反对,杀重臣以儆效尤,公告天下,汉河为界,北为大越,以南为南越,作为封地给了这位年仅三岁的小王爷。 此事轰动诸国,若说全天下最尊贵之人,便是三岁稚儿越王无疑了。 只最后谁也未曾料到坐上皇位的却不是他的父王,更不是他。 难怪瑞泽帝和他儿子轮番上阵,对他如此忌惮,这是赤裸裸的把人家江山占据了近一半啊,倒也解释的清了。 谢昭砚回想方才听到的话连连咂舌,若真放虎归山,小越王逐鹿天下指日可待,此人心机深沉,用人得当,自身强悍,运筹帷幄,确实厉害。 想着他还在此地修养几日才回南越,慢悠悠绕过群山回了上京城。 第8章 怂包怀王的选妃风波 深夜,怀王府灯火通明,太医和侍女进进出出,一个个大气不敢出,生怕做错事拉出去砍头。 赵昱晟裹着个大厚被,嘴里嚷嚷着:“走开,别过来......” 睡梦中惊醒,人就跟从水里捞出来了一样,汗濡湿了里衣,一脸的戾气,跳下床砸光了一屋子的古董。 谁也不敢进屋内,慌得不知该如何,院子里来了一个人。 看到来人,众人皆松了口气。 女子甜美的声音响起:“王爷,薇儿来看您了。” 谢韵薇专程来看心上人,快速拉下慕篱,解了披风。 里头罩着一层轻纱长衫堪堪兜在肩头,人已经朝怀王贴了上去,温声软语开解着。 浑身僵硬的怀王,看到日思夜想的心上人紧挨着自己,也不怂了,一把搂在怀里。 温香软玉在怀,头脑一热,哪里还记得被个大刀剃了半边眉毛。 干柴遇上烈火,画面不忍直视,辣眼睛的很,直教谢昭砚这个小姑娘翻白眼。 桌面上的水渍滴滴答答滚落在绒毯上,旁边歪着半壶茶水。 小姑娘计上心头,手伸进桌面的水渍,半只透明的手拎起茶壶。 没羞没臊的两个人,双双倒在床榻上。 谢昭砚不忍直视,半壶茶水兜头浇了下去。 搂抱在一起的两个人,顶着湿漉漉的脑袋缓缓抬头,看着悬空的壶嘴里茶水倾泻而下。 谢韵薇睁开双眼对上怀王的脸,抖着唇问:“王爷,你的眉毛怎么没了?” 茶水还在头顶滴答,面对没了眉毛的阴森的脸,戳破房顶的尖叫声,刺的人耳朵疼。 小姑娘嫌弃的将茶壶丢在怂包怀王的腿间,声音那叫一个响彻云霄。 亲卫、太医、侍女一齐闯进来,惊得魂都没了,高高在上怀王爷连亵裤都没穿,只一个茶壶遮挡着重要部位,呆愣愣看着站了半屋子的人。 衣衫凌乱的相府大小姐抱着脑袋缩在床角高声尖叫,一时间好不热闹。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 “哼,叫你们当着本姑娘的面行苟且之事,活该!”谢昭砚莞尔。 就是这么个怂货算计自己,还成功了,一想气就不顺。 还有个左相,这么喜欢推波助澜,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挡得住自己的关照。 相府书房内漆黑一片,谢昭砚绕了一圈,都未见着人影。 今日暂且作罢,有的是时间吓唬他。 谢昭砚将上京城的大街小巷串了个遍,晃晃悠悠躺在云上随风飘荡。 在上空看整个城池,变得很小,人也变成蚂蚁般大小缓缓移动。 有一处地方郁郁葱葱,深秋的光景和这里格格不入; 谢昭砚又往下飘了飘,石狮子上方的匾额上写着公主府。 公主府大的出奇,十步一楼台,缓缓而上,院子里亭台楼阁,更是花团锦簇,无一处不精致。 这个季节,别处的荷花早已衰败,园子内湖里的荷花开的正盛,粉色、白色的花瓣衬在碧绿的荷叶上,越发显得亭亭玉立,令人心旷神怡。 “小姐,今日三品以上的贵女们都来赴宴,王嬷嬷单独约您来荷花池,肯定是郑贵妃娘娘的意思。” “多嘴,这是长公主府,莫要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是,小姐,奴婢知错了。” 两人从凉亭的后山正往湖边走来,正是裴美人。 美人着浅绿色长裙,外罩桃粉纱衣,金丝线镶边,真真人比花娇。 谢昭砚还没欣赏够,忽然两个丫鬟打扮的婢女相互对视,抿着唇低头快步往美人撞去。 美人被撞的一个踉跄,“扑通”,和撞她的婢女双双落入水中。 美人的丫鬟捂着嘴差点尖叫出声,看了看四周,惊慌失措压着嗓子喊着:“小姐,小姐......” 在岸上的婢女看着美人落水,边跑边大喊:“救命啊,首辅家裴小姐掉入荷花池了。” 美人栽进湖里,呛了水,挣扎着想稳住身子,可湖中全是淤泥,谢昭砚眼尖的看见水中的一只手快速摁下她的肩头。 故意撞人是假,水下害人是真,好一出阴谋。 自己就是被算计的,美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大胡子心里该有多伤心,嗯,人必须救。 小姑娘一进水中,就见婢女一手反剪美人的双臂,一手掐着后颈不让她有出水的机会。 反了天了,该死的! 气性一上来,一脚狠狠踢在婢女的屁股上,疼的那婢女捂着屁股钻出水面,“嗷”的一声,在水里乱扑腾几下没入水中。 谢昭砚半托着昏迷的人出了水,按肚子拍背,一顿操作美人吐出喝进肚里的水; 一想那婢女将人引来,一身污泥的美人上岸怕是真要毁了名声,就着水胡乱洗了一通,托举着寻了丫鬟的哭声往岸边游去。 还好,这丫鬟找了根竹竿,谢昭砚把美人的裙子挑在竿子上,顺势将她小半个身子托举出水面。 小丫鬟以为竹竿救起了自家小姐,也顾不得擦冒泡的鼻涕,谢昭砚暗暗帮忙,把人拉上了岸。 看着双眼紧闭,脸色惨白的小姐,小丫鬟绷不住抱着人呜呜哭的更凶猛:“小姐,你醒醒啊,你快醒过来,我可怜的小姐。” 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谢昭砚心里着急:“美人,你倒是快醒啊,再不醒,到时长十张嘴你都说不清了。” 小丫鬟显然也听到了脚步声,看着自家小姐一身湿衣,体态尽显,若被人看到,这辈子就算完了。 自己只是个奴婢,死不足惜,咬牙脱了身上的衣服,快速给美人套在身上。 小丫鬟穿着一身里衣,抱着自家小姐瑟瑟发抖。 快十月底的天,泛着丝丝冷意,为了主子的名声,谢昭砚都羡慕美人有个衷心护住的丫鬟。 裴美人悠悠转醒,回想方才水里心惊肉跳的一幕,咬着唇,忍着恐惧,不让自己落泪。 一开口,声音嘶哑:“浓儿,扶我起来。” 小丫鬟惊喜的看着自家小姐醒来,忙将人扶起。 这边美人靠在小丫鬟的怀里,才发现丫鬟只穿了一身里衣,又看了看自己穿着丫鬟服。 感动的环着丫鬟,握了握她的手,低低说了声:“浓儿,谢谢你。”主仆二人俱红了眼眶。 为首的美艳少妇带着一群贵女们浩浩荡荡来到跟前,谢昭砚一眼看到谢韵薇也在其中,帕子遮着嘴角的一抹幸灾乐祸。 “臣女裴玉给大长公主问安。”即便狼狈,也依然行了标准的世家礼仪。 长公主一身宫装,庄重又不失美艳高贵,一双杏眼微挑,与生俱来的贵气,抬手应了句:“起吧。” 动作说不出的优雅。 一个眼神,她身边的婢子将一袭水蓝色的厚披风披在裴玉的身上。 她身旁的嬷嬷上下打量着美人,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长公主转身要走,裴玉跪在地上,哑着声说道:“公主,请为臣女做主,有人要害臣女性命。” “哦?带她梳洗后来见本宫。” 跟在后头的贵女们再不敢言语,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生怕受到牵连。 第9章 谢大小姐的王妃梦成真 裴玉焕然一新,只面上透着苍白,要行礼时,上首的美艳公主看着自己的丹寇,慵懒的说了声:“免礼。” 眼神挨个扫过一众贵女们,红唇微启,“你一一道来,本宫倒要看看,谁敢借公主府的名头生事端。” 贵妃身边的王嬷嬷站在一旁,也在暗暗观察贵女们的表现。 一群贵女内里很明了,此次来长公主府是宫里贵妃求了皇上为怀王选王妃专程设的宴会。 出了这样的事,一群贵女越想越忐忑。 “臣女在凉亭时,一位婢女过来告知,贵妃娘娘身边的王嬷嬷在荷园的凉亭,特意等臣女去问话。” “臣女看是公主府的婢女传话,没多想带着丫鬟去了荷园,被撞进了荷园的湖里。” “呵,湖里么,去找。” “裴家的,人,本宫给你找出来,任你打杀了去,如何?” “多谢大长公主,只是另有隐情,其中一位婢女与我一同掉进了湖中,她将臣女摁在水里,想溺死臣女。” 花厅内一阵抽气声,有些贵女甚至坐不稳,扯着帕子慌得不行,裴玉是当朝首辅的嫡女,身份何等尊贵,谁胆子这么大敢要她性命。 这位长公主坐正了身子,漫不经心的眼神从诧异变得凝重,再到冰冷:“你是说,有人想要你死?仅凭你一人说辞,也许只是你的错觉呢。” 裴玉面露难色,极力隐忍,又像是在权衡什么,最终表情决绝的开口:“我身上有她抓摁我的痕迹。” “苏嬷嬷,带裴家小姐查验伤后务必好生送回府。” 一盏茶功夫,苏嬷嬷在长公主耳边回话,长公主听罢,怒气腾腾拍案而起。 “好啊,好得很!查,给本宫仔细的查!送王嬷嬷出府。” 在宫中还没几人敢不给贵妃娘娘身边心腹嬷嬷脸面的,王嬷嬷当即面上挂不住,还是行了礼跟着管事嬷嬷出了公主府。 长公主蹙着眉强压怒气,径直出了花厅。 苏嬷嬷表情严肃,传达道:“各位小姐们就暂且安置在长公主的府邸,等着家里人亲自来接吧。” 一听家人来接,此事怕是不能善了,胆子小的,抽噎的小声哭了出来,有些想哭不敢哭,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只有谢韵薇故作镇定的坐在那,抓着扶手的手指,微微发抖。 裴美人和小丫鬟浓儿前脚进府,俩人同时发起烧来,茶儿不敢隐瞒,将长公主府发生的事禀告给裴夫人。 紧跟着长公主身边的苏嬷嬷带着补品来首辅府,将前后的事一一告知,掉水里的婢女已溺水死亡,把活着绑了送给裴夫人处置。 并言明长公主特意吩咐过,若有需要,可随时去长公主府问话。 惊得裴夫人站不住,强打起精神,看着女儿烧的不省人事,又想到女儿受的屈辱,当即命人将三小姐和汪姨娘押在祠堂。 汪姨娘跟前的奶娘一看事态不对,使了银子托前院的小厮想法子找老爷回府。 小厮一见到裴首辅,添油加醋说夫人押了姨娘和三小姐跪祠堂,惹得裴首辅心里不痛快。 回府后,没去看裴玉,先是叫了裴玉的丫鬟茶儿把在长公主府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裴首辅亲自去了祠堂,将母女二人放了出来,汪姨娘委屈巴巴话里话外反倒告了夫人一状,裴首辅将人送回院子。 这才来看裴玉,一看自家夫人也在,劈头盖脸质问她为何不闻不问就将人压在祠堂。 裴夫人怒极一把扯开床幔,床上的人儿唇色苍白,脸烧的通红,气息急促,也有些心惊,递了牌子让侍卫速速请太医来。 裴夫人一脸恨意,咬牙说道:“怎么,老爷的意思是,我一个当家主母还处置不了一个妾室了么?也是,她是你心爱的表妹呢。” “莫要在这冷嘲热讽,好好说话,事情我已知晓,三姐儿那只是个巧合罢了。” 裴夫人忽然心寒,不想再掰扯。 平静的说:“你出去吧,玉儿醒了我自会让你知道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若,若玉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会独活,活着只会碍首辅大人的眼。” 杀伐果断的裴首辅听着夫人阴阳怪气的语气,忍着一腔怒火,不想跟失了理智的人理论。 汪姨娘煮了羹汤想请老爷去她院子里,却是连书房的大门都没进去。 话说,准备出宫的左相第一时间知道女儿捅了篓子后,心里气恼的恨不得撞墙。 找了王嬷嬷的老相好,许了好处,让他想法子拖住人。 往御书房赶去,一定要在贵妃知道此事前让圣上下了赐婚的圣旨,才能安心。 承德殿内,瑞泽帝看上去不过五十来岁,手里拿着三殿下已经批阅过的折子,似乎不甚满意,皱着眉,耷拉着眼袋。 过了许久,抬眼打量跪在地上的左相,‘’谢政,你把皇家当什么了?” “皇上恕罪。”左相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皇太后的旨意,岂是你想随便换个人就能换的,什么时候朕的皇儿,轮到臣子来挑了?” “皇上,臣有罪!小女,小女在回上京的路上惨遭杀害,现下连个尸体都找寻不到,臣,臣心里痛啊。” 一个大老爷们说着呜呜咽咽哭了起来。要不是亲爹也有参与的份儿,真的以为他哭的真心。 “德子,看座,快些扶爱卿起来。” “原来如此,你也莫要伤心。皇家也讲究缘分的,爱卿啊,圣旨上只说给谢家嫡女赐婚,朕记得你嫡女已经过了及笄之年,也到了适婚的年龄了。” 话音刚落,大殿外传怀王求见。 人一来跪在地上,半垂着脑袋说道:“父皇,儿臣从未开口求过您,这次,求您成全儿臣与左相家大小姐的婚事吧。” 左相诧异的看着怀王,又惊慌失措的瞄了一眼皇帝,生怕上面那位起疑心,暗怪怀王来的真不是时候。 上头那位一直不开口,怀王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弱弱喊了一声:“父皇。” 皇帝手里捏着奏折,目光变得森冷:“什么时候,你二人这般亲厚了,朕看你们不是来求朕成全,倒像是逼朕来了?” \\\"父皇(皇上)息怒。\\\" “父皇,贼子越王擅闯皇宫,本已重伤,若无裴家女儿襄助,怎会让他轻易逃了,儿臣实在无法接受一心向外的女子,还请父皇明察。” “而且,那日城门已关,只有首辅家嫡女裴玉出宫,且与贼子越王出逃的时间吻合,这绝对不是巧合。” “故,儿臣怕要辜负父皇期望了,一心只求温良恭顺的女子。” “此话当真?” “儿臣所言句句属实,父皇派人一查便知。” 大殿内,只有压抑着的呼吸声,左相像个石雕一样大气不敢出。 过了许久,皇帝开口:“德子,拟圣旨。如此,就将婚期定在明年的五月十七吧,当年也是朕登基的日子。” 第10章 绝世白莲花 穿着道袍的人未经通传,大摇大摆进了承德殿。 甩着拂尘昂着下巴,更是不行礼,将巴掌大的檀木盒呈给了皇帝。 这道士右嘴角上方长了一颗黑痣,黑痣上还挂着两撇黑毛,一对三角眼吊梢眉,贼眉鼠眼,尖嘴猴腮,小绿豆眼滴溜溜献宝似的看着皇帝。 瑞泽帝看见他就跟见了亲儿子似的热情,拉着他一起坐在书案前,眉梢带喜打开盒子,拿起褐色药丸就往嘴里送。 德公公拿着拟好的圣旨,在殿外对着二人低声言道:“恭喜怀王,恭喜左相,杂家随二位一起出宫,讨个吉利。” 这时小太监匆忙来说皇上刚翻了妙妃的牌子,让德公公随侍。 左相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钱袋,看着沉甸甸的,塞给了德公公,对方顺势接下。 左相忙问道:“皇上那儿一步离不开公公,这圣旨不如就交于怀王,先压下不宣,烦请公公过几日在圣上跟前儿美言几句,您看如何?” “如此甚好。”说着圣旨给了怀王赵昱晟。 不待走远,吊梢眉道长抱着沉甸甸的两盒子珍珠和一码儿的金元宝,越过二人,得意的哼了声,摆着八字步走远。 怀王握着拳头憎恶的盯着吊梢眉,心有不甘的出了宫。 不多时,皇帝往后宫方向而去,急吼吼问跟在轿辇后头小跑的德公公:“翻的是不是妙妃的牌子...” 上京城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是一出戏,要多精彩有多精彩,让飘在上方的小姑娘大开眼界。 果真有什么样的儿子,就有什么样的皇帝爹,骨子里带着色相,急不可耐。 皇宫这地界,乌烟瘴气的,多待一秒都带坏了自己,谢昭砚不禁感叹,自己是个多单纯的姑娘啊。 离开皇宫,左相对怀王低声道:“首辅可是辅佐圣上登基的大功臣,这么多年收敛锋芒,实是挑不出一丝错来,王爷可徐徐图之。” 即将要成为自己的岳丈,怀王自是耐着性子回了句:“是昱晟操之过急了。” 左相一路到了后院,后背还有些冰凉,捏紧怀王转手给的圣旨,总算尘埃落定,长长舒了一口气。 把圣旨给了榻上的妇人,脱了官袍,将人都遣了出去,刚坐在榻边,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谢政,我女儿尸骨未寒,你好狠的心!” “无知妇人!人怎么死的你不清楚吗?带着外男偷偷进府就罢了,还为此丢了性命,做出此等丑事,我尽力保全她清白,府里死了多少人?” “我不管,当初是你说我的小娇娇影响你的官职,甚至克家人性命,把她送的远远地。” “可如今呢?你们都好端端的,我女儿却死了,还把她的婚事给了你的女儿,枉我往日将你的女儿当亲生的对待,你们一群狼子野心!” “隔墙有耳,你该谨言慎行!当初你不放心,亲自派了身边的婆子跟着去的,再来报说昭儿性情大变不听管教随意打杀下人,还偷偷跑了,你的人你总该信吧。我派了多少人找她,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几年,她在外面干了什么你我一概不知,若真顾及一家人,修书一封即可,她是我谢政的女儿,相府的嫡女,谁敢随意欺辱杀害她。” “该给你解释的为夫都解释了,皇家的人说变脸就变脸,我若隐瞒不报,便是欺君,你是想要阖府为她一人陪葬不成?” 左相见自家夫人面上已有了松动之意,赶紧补了一句。 “薇儿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该知道她的品性。当初,哎,早知这样,我就是辞了官,也要她好好活着。夫人啊,我已痛失一女,我不能再失去你了。”满脸悲戚。 妇人再说不出多余的话,伏在左相肩头痛哭。 真是假惺惺,简直气不活了,不过三两句哄得他夫人只剩下落泪。 这神仙操作,一家子绝配。 嫡姐绵里藏针,一招致命的蛇蝎白莲花! 便宜爹自私凉薄,全靠颠倒黑白的演技,这本事绝对无人能及。 亲生母亲,一味轻信枕边人,瞧这一副好哄的懦弱性子,真真拎不清。 这七年不闻不问,不曾看过自己,更不曾亲自教养过,何必装深情白白流眼泪。 是师父收留了自己,亲自教导写字,医术,骑射。 不成想被送走的原因自己竟然是个克星!真是可笑! 如今一缕魂魄飘荡人世间,不入轮回,飘忽不定,未来更是不知何去何从。 还偏偏摊上这么一家人,不禁悲从中来。 —— 大胡子半死不活时,尚还知道可怜一个死人,算了算了,不想了,好人做到底,再去帮大胡子看看美人。 靠在丫鬟怀里的人像纸片一样弱不禁风,小姑娘瞧着都不忍心,大胡子见了怕是也要怜香惜玉吧。 皱着眉头吃药,喝粥,不过几口,摇头再不肯张嘴。 缓过劲,眼泪扑簌的就要央求她母亲请父亲来,还要把害她的人都叫来当面对质。 最伤心的还是裴夫人,看着女儿受罪,虚弱强撑,心如刀割。 人都到齐,有心疼的,有害怕的,也有闪躲的眼神,最先忍不住的便是裴三小姐。 急忙自证清白:“长姐,我真不知会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早知道,我就乖乖呆在府里,哪儿也不去。” “三妹妹,此次宴会,哪家不知内因呢。你的丫鬟崴了脚,是相府谢大小姐身边的丫鬟扶着离开的,怎的偏偏如此之巧。我本不想将此事闹大,一笔写不出来两个裴字,你还不承认吗?” 汪姨娘怕女儿吃亏,抢着回答:“大小姐,这都是误会啊,没有的事,您让她一个姑娘家如何承认?” 美人看着庶妹,缓缓开口:“三妹妹,咱们这样的大家,如何只带一个丫鬟出门赴宴呢,当日你可是隐瞒未报先行我一步离府的。” “你这样,不是打母亲的脸么?我好心将茶儿借你,谁知你伙同外人,好等我掉进那湖里,被人神不知鬼不觉溺死了,这府里谁受益最大呢?” 不仅是个美人,还有头脑,不过几句话,就点名要害。 裴三小姐意识到不妙,转头道:“父亲,这真的就是个巧合,长姐是这府里的嫡女,便是借女儿十个胆,万不敢谋害嫡女啊,父亲,您要相信女儿啊。” 裴夫人气得浑身发抖,竟不顾身份,打的三小姐嘴角都破了。 汪姨娘看着女儿被打,护在身前更是柔弱哀哀哭诉:“老爷,三姐儿是冤枉的,她是您看着长大的啊,老爷,您不能不管啊,呜呜...” 谢昭砚暗暗咂舌,这小妾妥妥的绝世白莲花啊。 第11章 真是不经吓 裴夫人的眼神恨不能杀人,指着俩人怒骂:“长公主的人已来过府里,且把撞了玉儿的婢女也送了来,死到临头,还敢满嘴胡庆!” 汪姨娘一听事闹大了,再不敢哭哭啼啼,抱着女儿喏喏说着,“三姐儿年纪小不懂事,许是被谢大小姐利用了,求老爷饶过她这一回。” 裴首辅也想息事宁人,对着夫人道:\\\"就按你的意思来办,罚她跪祠堂,禁足,天天给她长姐抄佛经,不抄到玉儿原谅她,不许踏出院门一步,你先消消气。\\\" 这话一出,美人脸带失望,咬着唇伤心的转过头。 裴夫人可见气狠了,捂着心口,指着裴首辅:“这就是你护着的好表妹,好女儿!平日,她们明里暗里抢风头,在老夫人跟前更时不时给我儿上眼药,如今还妄想要我儿的命,你想息事宁人,做梦!” 那婢女已被绑了来,裴首辅自知再不能蒙混过关,也给这两个混账东西长点教训。 当堂提审,同时派去长公主的亲信回来,事情的来龙去脉摆在桌面上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实在不敢相信柔弱的表妹和乖巧的女儿胆子如此大,伙同外人谋害嫡女。 当即押入祠堂,任何人不得靠近一步。 夫妻二人回到房中,面带疲惫。 裴夫人先冷冷开口:“你当真不顾这么多年情分,要护着你那表妹和庶女?” 良久,裴首辅无奈的答道:“她毕竟是母亲娘家留下的最后一点血脉,等母亲回来了可好?若现在就处置了,老人家回来定不依,闹将起来,又要给你难堪。” “你惯会用这招搪塞我!也是,我又算得了什么。裴渊,你的龌龊心思,别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 “你给我住口!”裴首辅忽然呵斥道。 “哈哈哈,做得出还不让人说了。当年若不是老夫人强压着让你娶了我,前太子妃可就是你名正言顺的夫人了。娶不到心上人,把她妹妹放在身边宠爱纵容,毕竟有几分相像,也能解了这相思之苦。” “放肆,口无遮拦,当真我不敢休了你么?”怒极一巴掌打过去,裴夫人踉跄间碰的茶几歪在一旁,盖碗泼了满身的茶水,一片茶叶沾在红肿的脸上,眼泪断了线纷纷洒落。 不可置信的慢慢扶着茶几起身,泣不成声:“好,好!不必如此麻烦,倒是我多余了,辛苦老爷忍受一个不爱之人在身边这么多年。玉儿身体好些了,便许配回我清河氏吧,待她成婚后,你一纸休书与我便是。” 多年的夫妻,即便没有爱意,也有相敬如宾抚育儿女的情分在,这次的事彻底寒了妻子的心,裴首辅痛心疾首,也觉自己说错了话。 “方才,是我一时情急口不择言,莫要放在心上,你永远都是这府中的女主人。你放心,我定会给你个交代。” 不敢面对发妻,逃也似的出了门。 看看,这高门大院的,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好好过活的。 谢昭砚庆幸没在上京城规规矩矩长大;这些事是自己能应付得了的么?答案是,肯定不能。 果真老天还是偏心自己的,这么个活法儿,得多难活啊。 相府花园。 谢韵薇她表妹面上喜气洋洋。 谢昭砚没来由烦闷。 这姓谢的太恶毒,还有心情吃茶聊天,要没自己帮忙,美人也许真被这恶毒长姐给害死了。 一脸贼气的容长脸姑娘拍手,兴奋的说道:“真是太好了,心柔先恭喜表姐,我要写信给王庭的大姐姐,我们家又要出一位王妃了。” “你呀,比我还高兴,代我问候大姐姐。只是这件事不宜声张,裴玉落水一事,惹得贵妃娘娘和长公主很是不高兴,还是低调些吧。” “表姐就是心太善,怀王爷有多喜欢你,上京城人人皆知,偏她裴玉上赶着拆散你们,实在可恶。” “知你心疼我,这话我们姐妹间说说也就罢了,万不能在外头说道。” “是是是。哎呀,还有谢昭砚那小贱人,想和你争未来姐夫,还不是死的没边了。”唐心柔讨好中带着得意,要多讨厌有多讨厌。 谢韵薇面带伤感,“小时候,父亲母亲整日里围着她转,什么好东西先紧着往她院子里送,只有她不要的才送给我,若不是舅舅和你们疼爱我,真不知我要活成什么样子。” “表姐,你别伤心,欺负你的都没好下场。再说,他们欺负你,我爹爹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唐心柔歪着脑袋,悄声耳语,“你知道吗,当初戌灵子看了谢昭砚的生辰八字,就拒绝了我爹的请求,说什么不可逆天改命。哼,他不从,那在民间秘密养着的亲儿子可就要见光喽。” “原来如此,舅舅没细说过,当真是个丑闻。” “那你以为,我爹让他把小贱人的命格换给你。表姐才是真正的凤命,贵不可言。” 谢韵薇眼神闪烁微笑道:“就你嘴贫,喝些果子露润润喉咙。” 谢昭砚一阵恶寒,这一环套一环的,小时候就掉进对方的陷阱不自知。 手伸进了果子露里,还真让她找了些野番泻叶,汁液混在这一桌子点心里。 看着她俩慢慢吃,到最后憋不住跑茅厕跑到腿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还得再吓一吓,才能解气。 在鱼池里沾了水涂在嘴上,似乎不太行。 甚至还喝了几口鱼水,搅的一池子鱼生了怨气,不停地扑腾出水花。 站在俩人背后,暗戳戳开口“这么喜欢讨论我,让我也听听......” 捂着肚子的俩人,本想去茅厕,冷不丁听到阴恻恻的说话声,腿软的看着四周,以为耳朵出现了幻听。 不嫌事大的小姑娘又是一句,“背后说人坏话,是要掉舌头的,小心掉茅厕里上不来了哟。\\\" 噗的暴下声,俩人襦裙上,地上都是黄渍,恶臭散发出来,再也忍不住,齐齐翻眼昏了过去。 真是不经吓,以后再收拾你俩! 书房里,左相人逢喜事精神爽,喝着茶,手上动作却没停,远山近景,好一副山水写意图,不得不说,还真有两把刷子。 小厮急忙来禀,二位小姐在花园里晕倒了,左相皱眉给画作盖了印章,命人裱画,出了书房。 正好,趁着人不在才好下手。 轻托右腕,拿起毛笔快速晕染开红色颜料,在近景的水里照着自己的模样描了几笔,才满意的把笔放回原处。 不凑近了看,还真发现不了,仔细一看,端的是诡异。 不知有朝一日左相发现了,会不会害怕呢,真是好期待...... 第12章 呔,刮了胡子当真好看 临走前,还得干件大事...... 瞧瞧,不过个把时辰,这大小姐上吐下泻的,满屋子的怪味,呓语不止,还是坏事干的太多了。 谢韵薇烧的迷糊间,只听耳边有人在说话,真切听到一句:”待我回来再慢慢收拾你,在这之前,你得好好活着。” 同一时,苏嬷嬷身后跟着一位面带凶相身材高大的嬷嬷来了相府,又带了长公主的口话。 话里话外数落相府教养的女儿不守规矩,到主家做客都敢把手伸的如此长。 郑贵妃业已知晓,亲自选了教习嬷嬷亲自到相府教导谢姑娘,如何做个合格的王妃。 言明近期有事没事就不要出门了,好好在家学学规矩礼仪;意思很明了,被禁足了。 这下左相的面子里子都没了,让他忽然有些怀疑那个决定是不是做错了,在书房里直呼:“愚昧不堪的蠢货,气煞为父也...” 坏人还需恶人磨,这才刚刚开始。 谢昭砚跟着师父修身养性,与人为善,无缘无故灾祸上身;既然不公,那就让坏人承担应有的惩罚吧。 跑了几家药铺,才集齐了两味药引子,趁着丫鬟熬药时放进去,看着她一滴不剩喝下去。 谢韵薇,慢慢享受吧,希望未来,你能扛得住! ...... 熙和山庄,一片祥和。 十一精神抖擞带着一群孩子们扎马步。 最小的不过四五岁,奶乎乎的小豆包也保持着下蹲姿势,摇摇晃晃却也像模像样,小姑娘刚一到,看的忍俊不禁,都忍不住想捏一把小脸蛋儿。 到了饭点,孩子们听到“散了吧”,欢呼着一哄而散,嬉戏中你追我赶往家跑去。 十一一把捞起落在后面的豆包,扛在肩上,边走边逗弄。 孩童咯咯咯的稚嫩童音让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大胡子都染上了笑意。 他边上站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一个穿月白色衣服脸上若隐若现一对梨涡,娇憨可人;另一个和十一穿着相似,墨色劲装,一脸冷酷,生人勿近的模样。 想必是老神医让莳花馆送来的,让小姑娘越发笃定,这人肯定长的不怎样,所以才开莳花馆,在姑娘堆里找存在感。 大胡子从十一肩上抱过小豆包,问了句:“今儿可有听先生的话?” 奶声奶气的声音认真答道:“听先生话了,今日先生还夸赞宁儿背诗背得好,我给您也背一遍吧。” “好。”说着在姑娘端来的盆里给叫宁儿的小豆包洗干净手。 “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宁儿少爷背的真好。“梨涡姑娘夸赞道。 十一抱着宁儿坐好,说道:”作为奖励,给你个大鸡腿,吃了长高高,更聪明。” 饭桌上梨涡姑娘给大胡子布菜,十一给宁儿喂饭,一派和谐。 饭后,十一抱着已有睡意的宁儿小豆包走了,屋子里两位姑娘默默守着大胡子。 谢昭砚心里再次感叹,长相什么的啥时候这么不重要,美人是不是都被蒙蔽了双眼...... 就在谢昭砚都要昏昏欲睡时,梨涡姑娘轻声问道:“主子,丛儿给您换药吧。” 说着轻轻拉开大胡子的衣带,里衣从肩上滑下,宽肩窄腰的,看的谢昭砚脸一热掉进了洗手的盆里。 这...太丢人了,从盆里爬出来,故作淡定的拨拉了一下桌上的瓷瓶。 丛儿抿着小嘴,脸上的梨涡越发明显,还没碰到装药的瓷瓶,就见它从桌上骨碌碌滚到塌上。 越王低头看了看解开的衣衫,舌尖顶了顶后牙槽,说了声:“你们出去吧,我自己来。” 养伤的这几日,并没有感受到对方的气息,以为对方已经离开了,想来还在。 拢了拢里衣的功夫,瓷瓶又摆放在桌上。 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慢条斯理捏了瓷瓶,去屏风后上药了。 不得不说,这体质确实异于常人,衣服滑落她可是看的非常清楚,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已长出了粉色的新肉。 这要换个人,没个个把月怕是下不来床。 眼光这东西,还是天生的好啊,妖孽的大胡子可不就是自己发现的嘛。 大胡子从屏风后出来,穿戴整齐,自顾自话:“明日一早就出发,莫乱跑误了时辰。” 现在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大胡子他是知道自己的存在的,小姑娘懊恼刚有些冲动,又莫名涌出一股喜悦,存在即希望。 在山顶上,有块朵云似乎不堪她上蹿下跳,压的极低,越飘越下沉,小姑娘只顾开心的“啊,啊...”大喊,虽然没人看到,听到,可就是高兴。 翌日,天将亮。 大胡子一身墨色暗纹劲装,腰间一条犀角带,坠着一条与服饰不太相配的白色玉佩,平整的发髻戴同款镶墨玉的发冠,忽略脸上的大胡茬子,还真挺像回事。 大胡子端坐了一会,在鹿皮靴中掏出一把短匕,对着铜镜,慢慢剃起了胡须。 地上的胡须慢慢堆积,大半张脸渐露。 能否收回之前吐槽大胡子长得丑的话...这厮是换了个头吧... 从前怎么没发现这人长了双标准的凤眼,剑眉星目,如玉的面庞刀刻一般,棱角分明,深邃挺拔,一身贵气逼人...... 这人,确实是赵昀赫,去掉越王的头衔,当自己的奸,夫也挺好的,咳,还小呢,什么乱七八糟的...... 呔,刮了胡子当真好看! 天大亮,一齐同行的除了越王和十一,还有穿墨色劲装的冷酷姑娘。 送行的人乌泱泱挤满了院子,有老神医,祁叔抱着宁儿小豆包,还有一些是谢昭砚没见过的男女老少们。 众人看着改头换面的主子,都惊叹连连。 最激动的莫过于老神医了,脸上的褶子都要笑出朵花了,直说:“好好好...” 并把大大小小的瓷瓶絮絮叨叨给十一讲了一通,让务必带着在路上给大胡子补身体。 宁儿肉乎乎的小手从荷包里掏出一个包子,说是他最爱的红豆包子,让大哥哥路上饿了吃,要记得回来看宁儿云云。 真是个奶乎乎的小豆包,惹得大家哭笑不得,也冲淡了不舍心情。 还是祁叔提醒大家莫再相送,三人才顺利告辞,一路出了山,开始了回南越的路。 第13章 到达南越 这一路,只要修整补给物资,赵昀赫顶着一张人神共愤的脸出现在集市,总惹的姑娘们当街扔手帕香囊,宝石翡翠。 谢昭砚天天对着这张脸,早见怪不怪,倒是赵昀赫的脸一日臭过一日,之更是窝在轿子里不出来了。 各个关卡依然禁严,挨个盘查;劲装姑娘总能使出不同的法子,比如换个妆容,就这么晃晃悠悠安全过了河界。 越往南,气候越暖和些,没有上京城那样的寒风刺骨,连手和耳朵都能冻麻了。 三人衣服从厚重大氅换到厚披风,有时候天气好的时候,披风都用不到。 南越的民风更淳朴开放,织锦更是一绝,比上京城的要好上不知几许,衬的江南姑娘吴侬软语,惹得谢昭砚归属感更甚从前。 到了自己的地界,三人不再遮遮掩掩,有种横着走的架势。 只要路遇莳花馆,绝对不会去客栈住宿。 这人的行为忽然让人捉摸不透。 在上京城,什么环境都受得;怎么剃了胡子到了南越,非香汤不沐浴,无锦缎不上身。 一身皮囊养的比娇滴滴的女儿家也不相上下,难伺候的很,真让人受不了。 按原计划,元旦前后就能到达目的地,三人堪堪在年三十这天才到达。 越王府邸护院、小厮忙着各处洒扫,挂灯笼;灶房内几个厨子分工明确,挥着臂膀切肉切菜,干的热火朝天,灶上的羊肉汤香味飘了老远。 府邸的守将老远看到十一驾着车,墨色劲装的十七骑着马护着轿子正慢悠悠走来,忙招呼门内的小厮通知大家主子回来了。 正在议事厅的魏僚和高积昌一听越王回来了,停止了议事,敛去脸上的严肃,高兴地一起往大门外走去。 不一会儿石狮子台阶下方聚集了好些个人翘首以盼。 轿子缓缓停在了众人跟前,十一下车摆好马凳,只见轿内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打开轿门,跟着大长腿踩着马凳走下来,欣长的身材一览无余,尤其顶着一张人神共愤的脸出现在大家面前。 一个个面面相觑,表情可谓精彩至极,为首的高积昌揉了揉眼睛,以为认错了人,再一看,可不就是自家主子。 上前几步迎接,大家回过神跟着齐齐躬身行礼道:“恭迎越王。”激动的声音惊得行人驻足也跟着跪地恭迎。 “免礼,诸位不必多礼,请——”说着,跨步上了台阶,一行人脸上挂着笑容跟着一起进了府邸。 在越王洗漱的空档,高积昌和魏僚二人拉着十一问越王在上京城的境况,快到饭点才放十一去洗漱。 因着主人回来了,且又是年三十,红灯笼衬的府邸一片喜庆,一个个面上露着笑意。 府里大部分都是男人,从山庄一直跟在越王身边的侍卫十七是个女子,仍旧一副生人勿近的冷酷模样。 大家都高兴,不拘主子还是下属,摆了几桌,算是吃了一顿团圆饭,一直闹到亥时末才各自散了。 南方的天气温润柔和,微风拂过脸颊,不若北方的雪粒子打在脸上,冰冷刺骨。 看着他们鲜活的大口喝酒,吃肉,谢昭砚有些发堵,更加想念师父。 活生生的人啊,真好。 太阳刚升起,越王一行大年初一人策马到达军营,就听到训练场上呐喊声震天,新兵围着训练场跑步,老兵们一杆杆枪使的虎虎生风。 谢昭砚从没看到过这么大的阵仗,也跟着心潮澎湃,无不震撼。 训练结束,一脸书卷气的中年男子发现了越王几人,阔步上前行礼说道:“末将楚元峥见过越王殿下。” “楚将军不必多礼。”说着扶起眼前的人。 楚元峥看到越王身后的高积昌以及魏僚等几人,眉眼带着一抹肆意,唇角微挑,三人眼神互动,算是打过招呼。 随即对越王恭敬道:“殿下先到点将台稍等片刻。” 越王赵昀赫点头上了点将台,楚将军转身敛眉严肃的指挥下属,一队队人马快速有序的往点将台前集齐。 越王深不见底的双眸看着眼前的将士们,脸上带着威严:“望尔等奋勉勤练,当知身后这片土需我等去扞卫,在这片土地上,还有我们想要保护的人,他们是母亲、女人和孩子,故,我们没有退路。” 姿态雄俊,气势逼人,声音洪亮问道:“你们,可愿随我一同守护家国?” “誓死追随殿下,守护家国;誓死追随殿下,守护家国......”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军营,一声高过一声,雄浑持久,激奋人心。 这样的越王赵昀赫让谢昭砚觉得他就像个谜团,但又在意料之中。 他手下个个都是精兵能将,卧虎藏龙,从一开始的好奇,到现在已经见惯不惯,他,真的很强。 从他们聊天当中,才知高积昌此人善经营,经他手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甚至跟边境各部落氏族皆有贸易往来。 魏僚善谋略,话虽不多,总能适时一针见血点出问题所在,和越王赵昀赫在一些观点上不谋而合。 楚元峥更不必说,能文能武。三岁启蒙,七岁作诗,十五岁时更是文采斐然,一身儒雅书卷气,让多少闺中女子魂牵梦萦; 19岁这年,娶了月氏部落族长的女儿秦泱,南越的姑娘们流的眼泪都汇成了小溪;半年后,秦泱怀孕没多久,楚元峥弃文从武,投身军营。 相传楚将军惧内,其夫人实在彪悍,他打又打不过,为了逃离他夫人的折磨,一怒之下才进了军营... 反观越王,年纪轻轻,知人,善用人,得人心,势在必得。 谢昭砚每天默默跟着赵昀赫,不近不远,看着他和楚将军讨论如何排兵布阵; 深夜之时,一人研究战术,在沙盘上一遍遍推演; 她从旁学了很多,受益颇多。 对赵昀赫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再次感叹,活着该多好,哪怕能当个他的丫鬟,也是好的。 跟着这人,有肉吃有酒喝,还能长见识。 偶见赵昀赫遇到难处,他喜欢夜深人静时一人对着月亮冥思,谢昭砚总会制造点动静分散他的注意力。 他也渐渐适应了她的存在,变得无话不谈,也让谢昭砚知道了他内心深处渴望的事,彼此莫名的亲近了许多。 第14章 挺身而出救人 越王回到封地苍梧,和将士们同吃同住过完元宵节,便打算往各边镇军营犒赏将士们。 三月中旬从龙川军营出发,一路经过章州到沙洲的军营,向西赶在五月底的一个傍晚前到达夜郎与古羌边界的新州城。 本该热热闹闹的街市,一进城,街道内却过于寂静,气氛低沉。 几人见势不妙,打马天黑时到达新州军营,出示令牌,守将行礼后一路带领越王来到大将军冯骁的营帐中。 一进营帐内,浓烈的药酒气味混合着血腥味,越王赵昀赫的眼神悠尔冷然肃杀,快步跨过屏风,军医正在给冯骁将军包扎伤口。 冯将军已经昏死过去,从锁骨一直到腰腹,斜斜一道长长的口子,皮肉翻开来,尤其腰腹最是严重,血流不止,撒上药粉,随即就被血水冲掉。 几位副将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看到越王到来,其中一位副将“扑通”跪倒在地,带着哭腔道:“求越王救救大将军吧。” 赵昀赫一把将人扶起,眼前几位副将眼睛带着红血丝,气氛低沉,忙将随身的令牌给了十一,命他快速去城中找大夫来。 军医半举着两只血手,行礼时,越王说道:“不必行礼,救人要紧。” 军医额头上的汗不止,对于目前这种状况,他也无能为力,跪倒在地答道:“殿下,伤口太深,臣也...” “无论什么法子,必须立即给他止血,拖到城中大夫来,办不到,就滚出军营。” 谢昭砚看着床上的人,这么深的伤口若不尽快止血,怕是等不到城里的大夫来,人已经凶多吉少了。 谢昭砚活着时,为了长高,跟师父学草药和药理就耗了大半年,一日师父给了几本医书,让自己悟,后来学着给自己切脉诊脉,可也还是没长高多少。 遇上林子里受伤的小动物,便抱回来给它们缝治伤口,渐渐地院子有受伤的动物来求救,给谢昭砚也积累了不少救治小动物的经验。 以至于院子里总有各种松果,甚至有些小动物还送来些蛇鼠作为谢礼。 小姑娘想救这人,觉得人和动物没甚区别,毕竟这样的伤口缝合才有机会活命。 于是就着盆里的血水沾了沾手,找了笔墨,快速写下一行字,趁人不注意,快速将纸条扔进了赵昀赫的怀里。 赵昀赫怀里凭空出现了一张纸条,定睛一看,上面写着:全部出去,人可救。 攥紧了纸条,环顾帐内,猛然想到什么,开口道:“所有人,都出去。” “殿下,这...”几位副将包括军医在内吃惊的看着坐在床边的越王,一动不动。 “想要冯将军活命,就都出去。”不容置疑的声音陡然抬高。 一个个担心但又毫无办法,默默走出营帐。 帐子里安静下来,越王开口解释:“我留下来,没人敢进这帐子,烦请你务必救活他,多谢!” 床榻上的人呼吸越来越轻,谢昭砚不敢再耽误,药箱里翻出银针,在几个穴位上捻了几针,果真血流的速度慢下来。 赵昀赫屏住呼吸看着银针隔空游走又进了冯将军的肌肤里,对方不现身,医术如此高明,若是敌人... 内心的震惊还未退去,眼前又出现一张纸条:要线。 赵昀赫疑惑要线作何?但并未开口问,忙起身在帐内翻找,还真找出来一些丝线,放在床榻上。 谢昭砚也没闲着,快速撒上止血药,挑了一根银针,尾端折勾,拿起线穿好后,拔了穴位的银针,开始缝合伤口。 针来回穿梭在皮肉之间,像缝衣服似的,翻开的皮肉慢慢缝合起来,即便赵昀赫活了19年,也从未见过如此新奇刁钻的手法,忍不住想看看,眼前到底是何方神圣。 最后一针缝好打了个结扣,谢昭砚看着自己的技术,还好没有生疏,缓缓呼出一口气,开始写纸条指挥赵昀赫给伤口缠上纱布。 两人第一次近距离配合,看不到彼此,但配合的非常默契。 赵昀赫扶着人并从后背处递纱布,谢昭砚接过一层层缠绕,快结束时,赵昀赫递过来的纱布迟迟没人接。 快要支撑不住了,也不见动静,带着疑惑的目光轻声问道:“你,还在吗?” 环顾四周,没人回答,慢慢缠好最后两圈,给他穿好衣服,忙完这一切,出了一身汗。 气没喘匀,十一抓着一个六十多岁的大夫风风火火赶回来,就要带人闯进营帐,一名副将拦下人一脸急切地说道:“殿下把军医都使出来了,现在帐内只他一人在,十一侍卫帮忙进去看看冯将军如何了。” 十一跨进帐内的一只脚悄悄收了回来,放松了身体,说道:“那就一起等着吧。” 几位副将面面相觑,心里嘀咕,这都什么事啊,正急得直转圈圈,帐内略带疲惫的声音传出来:“都进来吧。” 几人跨进帐内,眼巴巴的围着大夫,倒是把这大夫吓的战战兢兢,老人家平日里只给贫头老百姓看看病,从没感受到此等威压。 大夫看到缝合的伤口,眼睛瞪得铜大铃,似乎忘了后面刚让他害怕的几人,连连惊呼:“妙啊,奇才,后生可畏,后生可畏,老夫自叹不如。” 这大夫以为是坐在床榻边的人救了床上的人,对着他惊叹夸赞:“这缝针手法早都失传了,想不到啊,如今再现人世,后生,你真是了不起!” 崇拜的眼神齐齐看向越王,只有十一疑惑:我家主子救了冯将军?我怎么不知道我家主子会这等手法? 战场上比这严重的伤员不是没有,怎么从没见他给谁缝过伤口,可刚几人确实说只有主子一人在冯将军跟前,这......我错过了什么? 越王自知这件事无法为外人道,只能默认,随即岔开话题问大夫:“他大约几时能醒?” “早的话明后日,最迟也得个五日,毕竟伤口太深,失血过多。” 又提醒到:“今夜怕是会起热,可开些降热的药,给这位将士备下。” “好。今日情况实在紧急,想必一路让你受了些惊吓,还望见谅。十一,好生送大夫到家。” 大夫还想追问年轻人缝针的手法,碍于身后站着几位黑面煞神,为了老命,老老实实跟着十一走了。 第15章 只能说你们太蠢了 军医一直在旁默默观看,对越王更加尊崇,很自觉地抓了草药去营帐外亲自给冯将军煎药。 这几日一直在赶路,路上并未停歇,十一看着自家主子一脸疲惫,轻声提醒:“刚大夫说冯将军明后日才醒,主子,您也赶了几日的路,还是先歇会吧。” 几位副将此时也有些不好意思,越王殿下从来到军营为了冯将军一直忙到现在,连忙附和:“殿下放心,冯将军由属下们轮流看着,您快去歇息吧。” 赵昀赫和十一还有十七确实一直在赶路,现下冯将军还未醒来,只能等搞清楚这次事情的缘由,犒赏容后再议。 赵昀赫粗略的梳洗一番躺在硬板床上,一面想着是谁能将冯将军伤的如此重,一面想方才给冯将军止血缝针的人到底是谁,道人给自己玉佩到底是什么用意...... 想理清思路又没有头绪,又连着几日未曾睡个囫囵觉,脑仁有些疼,更多的是好奇,直到深夜才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日太阳刚升起,赵昀赫在议事厅听着冯将军的副将谭明来报这次突起的战事。 一开始只以为是流民,不成气候,只派了几十人去,谁知这群土匪彪悍,只有一人受了重伤回来说了是“匪”就咽了气。 冯将军听了怒意横生,带了三营的千户长楚堇一和他手下的一百七十四名将士亲自去围剿。 土匪似乎早就算准了他们要来,来了个瓮中捉鳖,把一百多人困在了一个叫刘家村的地方整整三日。 经过商议由三营的千户长楚堇一带着几个年轻的小将士先出村子,半夜时分硬是在村东头扯开一个口子。 一百多人成功退出了村子,冯将军善后,为了救落在后头的几个小兵头,被土匪砍成了重伤。 楚堇一和几个小将士为了掩护冯将军,也被土匪活捉了,现下还不知他们死活。 越王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吩咐谭副将:“派人去查事发的村庄,这些人到底是何来历。” 谭副将得了命令抱拳回答“属下得令。”就去办事了。 “十一,你装扮成商人,给高积昌传信,拿他的令牌去古羌边境打听近期有无事发生。” 十一说了声“是,”也出发去了边境打探消息。 赵昀赫快速分析,头先折进去几十名将士不说,第二次带了一百多人,被活捉了几个,冯将军还受了重伤,可见这不是普通的土匪,而是训练有素的悍匪。 这次的事,是冯将军轻敌了。 赵昀赫忙完后,亲自操练了士兵,弄了满身的土,梳洗后才去看了冯将军,人还未醒来。 一直等到点灯时,冯将军和十一才带着消息回来。 经过一番打听,原是古羌边境,一连下了几日暴雨,土匪窝遭了山体滑坡,泥石流毁了老窝,便瞅准时机抢掠了新州城周边镇子的几个村庄。 对方有几个头领曾经都为古羌立下过汗马功劳,因前几年在越王手下吃了几次败仗,被古羌王室处刑,瞅准机会逃到边境当了悍匪。 清楚了缘由,事情就好办了。 赵昀赫点了两拨,各一百五十人,换了普通人的装束,粗麻短褐长裤,扎了头巾扮做渔民分批绕水路到达临近刘家村的地界。 先是点了几个机灵的查探情况,果然不出所料,方圆几里内,都有悍匪的眼线。 第一批一百五十人已到位,第二批正在来的路上,为了不打草惊蛇,赵昀赫决定先逐个解决掉眼线,换上自己的人,等第二批人一到,开始收网。 夜幕降临,白天的眼线即将到了换岗的时间,趁着这个空档,悄无声息绑了两拨换岗放哨的悍匪。 所有人就位,由外围向刘家村收紧,四更天时,打斗的声音惊动了内围的悍匪。 村外打斗的声音惹得狗狂叫不止,悍匪一看情况不妙,抄起家伙什,还不忘烧了整个村庄,瞬间火光冲天,照亮了围在村子外头的人。 悍匪头目怒睁着眼睛,暴喝道:“把那几个毛头小子给我抓来,要死大家一起死才痛快。”提溜着楚堇一几人冲到村东头。 楚堇一和他的几个小兄弟连饿带打的去了大半条命,悍匪们撬着领子狷狂的盯着不远处的越王。 谭副将看着自己的手下都垂着头奄奄一息,气血上涌,就要冲过去,被越王低声喝斥:“回来!” 十一拦下谭副将,悄声安抚他道:“莫冲动,相信殿下。” 越王攥紧了缰绳,手指关节发白,一言不发,似乎等着对方先开口。 只有十一知道,主子的怒火已隐忍到了极限。 果然,悍匪头领看到对方不接招,摇晃着楚堇一的身体,狂妄的喊话:“越王不说话,是怕了吗?哈哈哈......” 身后的悍匪们也都跟着起哄,听的将士们咬牙切齿,要不是殿下不下令,早就一窝蜂冲上去了。 越王依旧不接话,抿着唇角,眸中闪过一道暗芒,显得整个人越发冰冷。 悍匪也感受到了对方的冷硬态度,二当家的有些怯意,悄声问头领:“大哥,这越王不上道啊,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总不能大眼瞪小眼的这么站着。” “哼,我们手里有他们的人,两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越王最是珍惜自己的羽毛,怕什么。” 话说完,撬着楚堇一领子的手,慢吞吞换成了扶,对方依然没有开口,正色大声喊道:“越王,当年你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太过阴损,我王建军和诸位兄弟才会落到如此境地。” “只能说你们太蠢,战场上,真刀真枪,兵不厌诈的道理,你不懂?”赵昀赫冷冷撂下这么句话。 “好你个奸诈小人,今日,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痛快的报了当年的仇。” “王建军,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即便没有我赵昀赫,就凭你拥护的是你国的二皇子,古羌的太子就决计容不下你。” 越王又慢吞吞言道:“你拥护爱戴百姓,这不是你的错,错就错在你跟错了主子。在边境,你以为追杀你的又是谁。” 王建军听了越王的话低下头,再没了刚才的硬气,可嘴巴还是死撑道:“你说我就信,哼,我凭什么信你的!” “说是边境,可确切来说,你们在我南越的地界内,若没人保护,你觉得你们能活多久,还是你觉得你能护得了那些孩子和老人?” 原来如此。 过了一会儿,王建军茫然道:“其实,从一开始,我都知晓的,当初救我命的是他,可要我命的也是他。” 冲天的大火衬的王建军一脸惨淡,看上去似乎很是难过。 第16章 收服悍匪,一模一样的玉佩 谢昭砚自从救了冯将军,灵魂越来越轻,再不能像之前一样随心所欲,想穿墙入水或是躺在云朵上,她感受到了一丝乏力。 今日缓过劲,跟着十七带领的第二批将士们到达刘家村,眼观了事情的前前后后,越发向往和留恋人世间。 她头一次听越王说这么多话。 清朗的声音说道:“妄想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要不择手段以卵击石斗个头破血流,你早就应该知道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急流勇退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说不出来的话藏在心底好几年,竟被一个敌对的人戳破心事,曾经战斗在沙场的硬汉,肩膀一瞬垮了下来。 越王看到时机成熟,一个手势,从他身后推出来了十几个被麻绳绑着的人,嘴里塞着布,挣扎着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呜”声。 王建军定睛一看,是放哨的兄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声音也跟着垮下来:“越王好手段,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希望您能放过我的兄弟们,他们是无辜的。” “我给你两条路:第一,带着你的兄弟及家眷们能走多远走多远,永远不要出现在古羌边境与我南越的地界;至于这第二条路么.....带着你的兄弟上战场,战死沙场或搏个前程。” 越王话音刚落,悍匪们齐齐抬起头,眼睛也跟着亮了。 王建军握紧拳头,内心挣扎,若归顺了越王,就等于背叛了古羌,那是自己长大的地方,可这么多兄弟,拖家带口要吃饭,又能走去哪里。 二当家三当家围在一起小声嘀咕着,都觉得跟了越王总比当个没着没落的土匪强,可大当家迟迟不发言,又生怕越王反悔。 三当家鼓起勇气上前直接问道:“大当家,小顺小宝他们还都是孩子,还有老媪老翁们,不能再跟着我们过颠沛流离的生活了。” “是啊,大当家的,三当家说的对。” “大当家的,其实跟着越王没什么不好的,据说他这人很护着自己人的。” “求大当家的应下吧,我们再不想当土匪了。” 兄弟们带着乞求的口吻,一个个渴望的眼神,这些年带着兄弟们过够了抢夺的日子,怎能不怀念从前的快意沙场。 再也绷不住,干脆利索问坐在马上的人:“越王,你说的可是真的?不诓骗我等?” “君子一诺千金!你们的家人,我会妥善安置。但我也有一点要求...”赵昀赫说完这句后就等着对方接话。 不等头领王建军回答,二当家抢先问道:“是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明朗轻快的声音说道:“这个要求就是:本殿要你们像以前一样,爱护南越的百姓,你们,可敢应?” 不知人群里是谁激动的喊道:“我应!” “我应,我也能......”此起彼伏响亮的声音划破天际。 王建军和几个当家的赶紧给楚堇一几名小将松绑,同时谭副将他们也搭起几个简易帐篷,熬了些粳米粥,给这几人一一喂下。 也深知自己有错在先,在人家地盘抢夺个不成样子,为了泄愤更是把刘家村的村民赶了出去,还把房屋一把火点了个干净。 这几个村庄的村民估计恨他们恨得牙痒,还折了对方几十名将士,就算进了军营也不服众,这些人曾经都上过战场,军人血性还在,很自觉的站好队等着接受处罚。 越王看着楚堇一几人喝下粥没有大碍,才走到队伍跟前,寒着脸,冷眼扫过这一百多人。 “清点抢来的财物,悉数归还给百姓们并赔礼道歉,剩余的由王府补给;还有,损坏的都要及时帮着村民修补。” 说完停顿了一下,寒光刺向站在首位的王建军,冷冷说道:“我将带来的这几百人悉数交予你,三日内,刘家村的房舍必须盖起来。” 王建军绷直身体回答:“是!” “扩建这几个村庄,你们的家眷就安置在此。只给你们七日,回到新州军营,找冯将军。王建军等当家的自去领80军棍,其余诸位50军棍杖刑,你们服不服?” 一百多人高举右手,异口同声回答道:“服,服,服!” 赵昀赫内心有些满意,虽然这帮人带着一身悍然的匪气,可军人的纪律刻在骨子里,还算有救。 而王建军一众人对越王心服口服,都彻底放下心中的芥蒂,和谭副将留下的人主动打招呼,商议天一亮,就开始动工盖房。 一想到妇孺老少们终于有了归宿和安定的生活,卸去了一连多天的提心吊胆,一扫疲惫,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棘手的事解决了,越王收获了几员猛将,这次归顺的人,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为南越开疆扩土立下汗马功劳。 越王忽然想起什么,嘱咐一旁的十七道:“让县令以最快的速度调集粮食过来,至少要保障刘家村和安置进来的人到秋收。” 十七得令迎着晨光消失在人群中。 十一也没闲着,连夜找来两辆马车,几个小将士陆陆续续转醒,只有楚堇一还在昏迷中。 天将亮,相互辞别,马车往新州军营方向驶去。 赵昀赫半揽着千户长楚堇一,他一张脸埋在男人的怀里,发髻有些凌乱,瘦削的肩膀显得人有点柔弱。 马车行进在崎岖的土路上,摇摇晃晃,赵昀赫没有合眼一,以防人磕着碰着。 突然,“哐”的一声,车厢里的两人被弹起来。 十一忙解释:“主子,车轮硌在了一块石头上,您没事吧?” 赵昀赫长臂撩起帘子,轻声说道:“嗯,慢一些,尽量往平整的地方走。” 谢昭砚完全听不清主仆二人在说什么,她死死盯着靠在赵昀赫怀里的年轻人,不安的情绪越来越浓烈,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下一刻抚上右腕,指甲大小的玉佩触感还在,却不像之前那样闪烁着莹润的光芒,几乎和一团雾气的手腕融为一体。 不由得慌了神,逃离马车,不知所措。 谢昭砚若再多待片刻,就会发现赵昀赫身上稍大一些的玉佩正散发着悠悠的光芒,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它的能量。 同时,楚堇一的右手腕正挨着赵昀赫的玉佩,衬的她右手手腕桃红色的胎记越发鲜艳。 玉佩的灼热气息,受到指引似的,正慢慢涌入那枚胎记里,昏迷的楚堇一感受到了一股暖意,睡得愈发深沉。 若仔细看,楚堇一的胎记竟和他二人玉佩的形状一模一样。 第17章 忽然想流泪 马车在晌午前到达新州军营,越王赵昀赫抱着楚堇一进了他的营帐。 谢昭砚远远看着,心里乱糟糟的,以往习惯了不远不近跟在他后面,而今,那个人,进了他的营帐。 她忘不了晨曦微光中的那一眼,就那一眼,生生打碎了这几个月所有的希望。 是不是只能等待魂魄一点一点消失,连活着的机会都没了么。 谢昭砚不知道的是,她前脚跟着赵昀赫离开上京城,戌灵子即刻启程前往广陵郡。 谢韵薇也被她生生吓出了一场病,倒是躲过了宫里那位贵妃娘娘的盛怒。 临近过年,辽西连下了半个月的大雪,房屋坍塌且冻死了很多人,郑贵妃跟皇帝提了一嘴,让左相亲自前往赈灾以示皇恩,皇帝一高兴大笔一挥,这事成了。 怀王忙的脚不沾地,焦头烂额,连见谢韵薇的时间都没有。 瑞泽帝整日和吊梢眉沉迷炼丹修仙,连奏章都不碰了,几位王爷私下暗潮涌动,给怀王使了不少绊子,监国更是不顺利,拥护他的一些大臣已经有了些许微辞。 且还要腾出一部分精力斡旋在母妃和心上人身上。 他越是护着谢韵薇,她日子越是不好过,时不时被传召进宫学规矩,毕竟算计了未来婆婆,也够他们相府喝一壶的了。 ...... 赵昀赫安置好楚堇一,连饭都来不及用,赶着去看冯将军。 冯将军前一天醒过来,刚吃完小半碗肉糜粥,看到越王,喊了声:“殿下,您来了,”就要急着起身,牵动了伤口,疼的抽气,直呼“哎哟。” “别动,快躺好。”说罢,把人慢慢放好在床上。 “这次多谢殿下襄助,刚听他们在外面说您这次又收服了几员猛将,这是真的吗?” “嗯,这几人你不陌生,还记得前几年交过战的古羌大将军王建军么,这次的悍匪头目就是他。” “是他!这几年您暗中帮了他们多少回,这帮人恩将仇报,让我失去了几十名将士,殿下,这口气出不去,我老冯不依。”说着,竟转头耍起小孩子脾气。 越王安慰道:“你放心,七日后就让来你这报到,他们都归你管,届时狠狠罚他们,罚到你满意为止。” “属下轻敌在前,也有错,只是...罢了罢了,老冯先提前恭贺殿下了。” 越王又查看了冯将军的伤口,正在愈合中,只说话的这会功夫,又昏昏睡过去。 难得空闲,赵昀赫踱步到军营靠西的溪边,想着跟在身旁的人,自那日给冯将军快缠好纱布时就不见了,这会更是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习惯了他夜晚趁着自己不注意,不是挪动纸笔,就是放只虫子在他床上,甚至自己心情不好,还能对着他说说心里话。 不知他是否还在军营,还是去了别的地方,遗憾没来得及跟他道谢,甚至道个别。 心里莫名有些空。 营帐里,楚堇一在赵昀赫的床上躺了没多久,是让窸窸窣窣脱衣服的手给惊醒的。 一睁眼正对着军医的老脸,他老人家嘴里还嘟囔着:“劳什子衣带,怎如此繁琐,跟个娘们系肚兜似的,解起来真费劲!” 楚堇一脸蛋爆红,一个蹦子弹跳起来,硬生生把军医撞了个仰倒,立时捂着长满皱纹的脑门痛呼:“小兔崽子,老夫的脑袋还在不在,啊呀,坏了,好晕......” 好半晌才慢慢爬起来,没站稳,更加头昏眼花,没好气的说道:“劲头这么猛,哪里病了,你不用老夫看病,你好的很,哼。” 一步三晃悠甩袖捂着脑袋走了。 楚堇一两手捂紧衣襟,愣愣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老头,应该没发现什么吧。 谢昭砚现在越来越畏惧太阳光的照射,但又不想继续躲在赵昀赫阴影下。 趁着还能动,绕着阴凉处来到靠军营西边的小溪。 溪水缓缓流淌,岸边花花草草长势喜人,溪流里的小石头被水冲刷的圆润光滑,谢昭砚一头扎进水里,舒服的再不想出来。 水漫过皮肤的触感太过真实,一个鲤鱼翻转,双手触摸到溪底,半透明的手指捻起一块小石头,扔在岸上的草丛里。 赵昀赫在溪边散步,难得的宁静和独处,见草丛柔软茂盛,顺势躺下,太阳晒得昏昏欲睡,忽的被一颗石子砸中,\\\"唔”了一声。 玩的正开心的小姑娘,压根没听到任何声音,摸了一块雨花石又抛出水面。 赵昀赫就这么看着空中跳跃的晶莹水花裹着石头,接二连三抛在草丛里,捡起石头端详,湿漉漉的带着水汽,触感有些温润,若有所思。 索性起身整理好褶皱的袍角,看着溪水,试探性的问向水面:“你,还在吗?” 谢昭砚正玩得不亦乐乎,脑子轰然炸开,唯一的想法就是不能让赵昀赫看到自己的样子,他看到了一定会把自己当怪物! 慌乱中上岸躲在草丛中,看他手里拿着石头,正在溪水里找寻。 他怎么会来这里,不是应该跟楚堇一在一起么? 赵昀赫等了不满一指之刻,不见抛出水面的石头,明显对方听到了说话声音,自顾自言道:“我知你肯定在,这几日感受不到你的气息,还以为不告而别呢,没成想你在这里玩耍。” 低沉的嗓音带着他也没发觉的笑意。 “一直在忙,没来得及跟你道声谢,从上京城到新州,你总是在危急时刻帮我,却不知你是谁。” “如果你在听,我想跟你正式说声谢谢!很高兴认识你,你叫我赵昀赫,或者叫我表字子夷也可,你呢,叫什么名字?” 说完,双腿盘坐在草丛里,并不急着得到答案,因为他从来没听到对方说过话。 赵昀赫慵懒的晒着太阳看溪水,谢昭砚躲在十米开外的草丛里看他,熟不知,他们都想从眼睛里看见对方。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来找我,我该回去了。” 太阳慢慢偏西,赵昀赫一步一步往军营中走去,脚步声越来越远。 已经过了饭点,十一寻遍了整个军营也未曾找到殿下,急得满头大汗,看到自家主子背对着太阳,周身笼罩在光芒里,慢慢走过来。 这一刻,十一也形容不上来,看不清主子的面容,只觉得他带着光,也带着孤独。 甩去脑海的想法,迎上去忙说道:“殿下,您可算回来了,快随属下去用饭吧,再好的身体也经不住您这么折腾。” “好。” —— 赵昀赫走后,谢昭砚像条缺水的鱼一样,任凭溪水冲刷着她的灵魂。 又是开心又是惆怅,赵昀赫他说很高兴认识自己呢,可是,那又如何呢。 也许下一秒,叫谢昭砚的小姑娘就会随风飘散,知道了又能如何。 谢昭砚忽然想流泪。 第18章 殿下那张床,睡得快散架了 谢昭砚越发畏光,还是趁夜躲在赵昀赫的营帐中,只有晚上才出来溜达一会儿。 她实在忍不住好奇,想近距离看看营帐里的那位。 楚堇一一连三日都在越王的营帐中,他底下的兵蛋子按奈不住,正中午进食的时候摸到营帐,想要偷溜进去。 正在换岗的门卫听到动静,当场给提溜了出来。 几人不服气嘴里嚷嚷着:“让我们看一眼。” 门卫一脸严肃,几人不肯离去,好商量的说道:“大家都是兄弟,通融一下。” 最后也明白这两人油盐不进,扯开嗓子喊:“头儿,我们来看你了。” 好说歹说想见见人,奈何铁面守将硬是把人拦在外,这时越王背着手踱步过来。 门卫抱拳行礼:“殿下。” “嗯。”又看了看几个人,隐约听到帐内窸窸窣窣的声音,开口道:“军营重地,岂容擅闯,下去领罚。” 兵蛋子也有些懵,连个头儿的影子都没见到,还莫名受了处罚。 一脸疑惑,眼睁睁看着越王进了营帐。 屐着鞋子的楚堇一听到熟悉的声音就要往外走,刚绕过屏风,越王出现在案桌跟前。 脸开始爆红,快速穿好鞋子,行礼道:“殿下安好。” 可越王像没看见他似的,他又急着出去,小心翼翼问道:“殿下,末将可否出去,刚听见有人来找。” “你是千户长,理应首当其冲,做好表率,不知此地乃军事重地么。” 楚堇一一听,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吓得扑通跪在地上,连忙说道:“殿下恕罪,是末将鲁莽,还请殿下允许末将回到三营。” “呵,你想违抗命令?” “不敢!”头压得更低了,不知越王今日哪根筋搭错了,气势好吓人。 “没事不要随便出来。” “遵命。”这才缓缓起身躺在床上,盯着帐篷连眼珠子都不敢随便乱瞟乱转。 在三营,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十二岁跟着老冯来新州也三年了,摸爬滚打才混到如今的千户长。 底下的小弟谁敢不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又威风又畅快,怎的生个病,就被困在巴掌大的屏风后了呢。 就跟谁稀罕这破硬板床似的,硌得人心烦意乱的,得想法子赶紧离开这大帐。 隔日军营里传出一阵风。 不知哪个不要命的说三营的千户长得了越王青睐,八成是看上他了,传的有鼻子有眼,谁叫大家伙都晓得越王不近女色。 这阵风越刮越烈,一发不可收拾。 十一和十七知道后,很是气愤,特别是十一,到处跟人解释:殿下压根不喜欢男人,跟千户长楚堇一不在一个营帐,殿下天天跟自己睡在一起好不好~ 怎么就没人信呢,心里苦哈哈的。 却不知越描越黑,长得俊秀的小兵一看到越王,眼神都变了...... 谢昭砚足足笑了好几日,怎么会有这么蠢笨的人。 只有越王赵昀赫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男人了,依然我行我素。 军营里传的越发不像样,就连养伤的楚堇一都听到了风声,诚惶诚恐。 真是有苦说不出,殿下只是来办公而已,基本不理会自己,只有军医来送药,才会询问一两句。 刚吃过的晚饭,哽在喉咙不上不下,越想越心慌,今晚死也要离开。 一看见越王坐在椅子上,楚堇一健步如飞,一脸决绝倒地不起,膝盖磕在地上噼啪作响,越王抬头看着他。 “殿下,末将的伤已好,请准许末将回三营。” “准了。” “谢殿下。” 话说完,更是没个形象,后面有老虎追一样,一口气跳出营帐,几息间蹦跶几百米开外,手心里全是汗。 “哈哈哈,可给老子吓坏了,总算出来了,他娘的,还是外面的空气新鲜,哦吼~~~” 高兴的往三营跑去。 谢昭砚看的直发笑,这人倒是有趣,一脸视死如归到健步如飞,活的真是洒脱至极。 一路尾随跟上去。 人未到,声先到:“小的们,你们老大回来啦!~” 不见有人应话,撸起袖子叉腰边掀帘子边喊:“他大爷的,老子回来了,怎么不见人出来迎接老大我。” 已经躺下准备歇息的小兵爬起来带着异样的眼神看着他,木愣愣嗫喏道:“千户长。” “这是怎么了,老大我终于回来了,你们不高兴吗?”慢慢收敛起笑意问道。 “今儿怎么睡得这么在早,个老子的,我在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这么听话,哈哈......” 倒是趴在床上的几个人纷纷附和说道:“欢迎,怎么不欢迎,老大回来,我们当然高兴,大家伙儿说是不是?” 挤眉弄眼回瞪着其他的人,示意赶紧说点高兴的话,毕竟被越王扣在大帐几日了,好不容易回来,别扫了老大的兴。 其余人才你一言我一语说起话来。 看的谢昭砚越发觉得这些人有意思,怕是都想歪了。 楚堇一笑着说:“差点憋死老子了,待在大帐太憋屈。” 帐子里刚热闹起来,就这一句话,瞬间安静下来。 二十来个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大眼瞪小眼,齐齐闭上嘴,隐隐露出了同情的目光。 楚堇一是谁,心大的根本没发现大家怀揣心事,尤其跟他更亲近的几个还是趴着睡的,压根没发觉他们挨过军棍。 只听他哈哈大笑,吹灭最后一根蜡烛,脱了鞋跳上床榻,躺下喟然长叹:“啊~还是老窝躺着舒服,殿下那张床,睡得老子浑身都快散架了。” 楚堇一倒头睡得香甜,哪里知道他的两句话掀起怎样的惊涛狂狼,让一众兄弟翻来覆去,集体失眠。 谢昭砚心里乐呵,虽然魂魄越来越弱,还是想调侃赵昀赫几句,回去便写了小纸条。 当昀赫看到纸条上面的字,目瞪口呆,一脸爆红。 又瞄了一眼,纸条上写着:‘你不近女色?怪道都说你对千户长喜爱更甚...’ 赵昀赫手心合拢,纸条揉成了团,慢慢平复心情,写道:‘消息不实,不可乱信。’ 毛笔在纸上快速出现一行字:\\u0027你说了没用,满军营就你不知道,我都要当真了。\\u0027 赵昀赫撑着脑袋,思前想后,才察觉事情似乎真不是他想的那样简单,才写到:‘我知晓了,以后自当跟他们保持距离,多谢你提醒。’ 一直等了许久,才搁笔睡去。 第19章 这是军营,不是菜市场 要说军营里,楚堇一最大的“劲敌”,就是副将高冼,据说他二人从小就不对付。 高冼从小跟着他爹高积昌行南走北做营生,行当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很是有些手段,四年前不顾所有人反对,忽然弃商从武来到新州军营。 从一个烧火兵一路擢升至副将,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人长得好,功夫好,家世也好,对谁都好,唯独楚堇一例外。 这不,训练完,又来三营挑他的刺来了。 二十开外的年轻人,身上的铠甲丝毫未影响到他的清朗俊美,正正长了一副时下小娘子皆爱慕的翩翩佳公子模样。 只不经意间眼神流露出的精光让人无法小觑。 大家围坐在一起吃早饭,边吃边八卦千户长昨晚说的话,正好教高冼听了一耳朵,气得高冼脸黑的能挤出墨来。 绷着脸无处发作时,看到楚堇一正在不远处给马洗刷鬃毛,二话不说过去揪着他的领子嘲讽道:“怎么,越王待你不好么,跑这洗起马来了。” 一听来人的声音,楚堇一也没客气,撂了刷子,反手擒拿,扣住高冼撬着衣领的手,来了一个过肩摔,动作干净利落。 高冼愣了神,一个鹞子翻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这才语重心长说道:“楚堇一,长能耐了,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不省心。” “省不省心,都与你无干,让开。”气呼呼推开高冼绕另一边继续给马刷洗。 “楚堇一,你受伤的事,我已写信告知你娘了,想必她已知晓,指不定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楚堇一面带讶色,反应过来抬头惊怒道:“什么?未经我允许,你凭什么这么做,高冼,你才是那个最不可理喻之人!” 气狠狠把刷子扔进高冼的怀里,往练武场方向走去。 白色半大的小马驹瞪着湿乎乎的一双马眼,看着主人离去,打着响鼻,暴躁的蹬着前蹄。 高冼抱着个滴水的刷子,说不上什么心里的滋味,眼神复杂的看着瘦挑的背影,总感觉有什么离自己越来越远。 大帐内,越王脸色不渝问道:“这几日传的沸沸扬扬,冯将军不打算解释一下?” 冯将军老脸一红,自是不好说出口,可被越王直勾勾的眼神看的越发心虚。 这才结结巴巴开口:“都是传言,殿下何必当真,要想谣言不攻自破,殿下找个王妃不就好了。” “为军之首,治下不严,倒是有闲心管我的事,一个时辰后,还是解决不了,后果自负!” 冯将军也没想到小小流言触怒了这位祖宗,赶紧下令澄清此事,才算平息了这场口水战。 远在苍梧的秦泱正在自家后院给菜苗浇水,收到高冼的信,立马收拾行囊,带着百十来护院,风风火火赶往新州的路上。 楚堇一恨高冼为这么点小事就给自家母上大人打小报告,太过小人行径。 一面又担心娘亲知道自己受伤肯定焦灼不安要过来,爱妻如命的楚将军要知道还不得活剥了自己。 大中午在练武场出闷气,箭矢嗖嗖冒着火气,箭箭正中靶心,似乎射中的靶心就是高冼。 王建军等人按照越王规定的时间,到达军营。 有些将士们一听罪魁祸首主动找上门来,趁着大中午都在休息时分,不顾后果气势汹汹找到王建军一伙人二话不说上来打成一团。 谭副将喊破喉咙也无济于事,直骂:“反了反了,这群兔崽子真是反了天了。” 同时也惊动了越王和冯将军,闻讯赶过来,两拨人就跟打群架似的,乱成一锅粥。 “住手!”越王这一声,用了五成内力,在场的人耳朵震得嗡嗡响,胸腔的空气也被挤压出去,瞬间呼吸困难。 不知道最后是谁先松开的谁,挪动脚步各自退开。 冯将军被高副将搀着,气得怒吼:“这是军营,不是菜市场,脸都被你们丢尽了,都想干甚?” 越王向这群寻衅滋事的将士们一步一步走去,两方自动让出一条路,上位者的威严和气势压的他们喘不过气。 明显军营的将士都好些,而王建军等一众人发髻松散,嘴角流着血迹,脸上红肿,衣服也被撕破,好不狼狈。 冯将军和军营的将士们内心有怨气不假,此刻也说不出埋怨的话。 王建军主动上前行礼:”越王,冯将军,我等前来报道。” “请起。” “越王,冯将军,各位将士们,之前多有得罪,我王建军代兄弟们,给大家道声对不住了,我等甘愿接受处罚!” 谭副将一早就知道此事,不多时一百多条条凳摆好,场面壮观。 当着军营的将士们,王建军和一百多位兄弟在受刑时,咬着牙未发出一声惨叫,杖刑足足执行了一炷香的时辰。 杖刑完毕,周围鸦雀无声。 冯将军知道火候到了,大声说道:“他们,以后就是我们的人了,若谁违抗军营的规矩,再寻衅滋事,别怪我老冯不客气!” “主动打人的,你们既容不下他们,现在自动离开还来得及!” “末将知错,求殿下和冯将军责罚,但请给末将们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闹事的将士纷纷求饶。 “求越王殿下和冯将军给他们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王建军一众人同时开口说情。 冯将军亲自扶起王建军,才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既有人求情,主动挑事打人的下去领罚,记住,下不为例!” “我知你们有些人心里有坎儿,他们主动认罚不足以消除你们心中的怨气,但也请给位给他们个改正的机会。” 将士们垂着头,心情都很沉重,再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了冯将军的说法。 乌压压一片低头纳闷之际,又听冯将军喊话:“三日后,就是端午节,给大家伙儿放一天假,都给我收拾的精神点,好了,散了散了。” 谢昭砚躲在阴凉处,算是明了,打一棍子给一个甜枣,军营里即便讲究策略,道理也是通用的。 站在谭副将后头的楚堇一,精打采踢打着鞋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并不在意冯将军说了什么。 日头很晒,谢昭砚不喜欢这种蒸腾的感觉。 有些怀念躺在云朵上晒太阳的日子。 第20章 越王殿下笑的春心荡漾 端午节。 一早,每个帐门上方挂着一串菖蒲,将士们醒来看到床头放着五色丝线编织的绳结。 你言我语,闹哄哄给对方手腕上系上五色绳。 帐子后头架起几口大锅,里头煮了艾草、川穹、岑草等中草药给大家伙儿沐浴用。 霎时间空气中混着艾草和雄黄的气味,久久不散。 沐浴后的小伙儿,一个个精气神十足,练武场上,军营东头的草地上,还有西头向南流经的溪边两岸已是人头攒动。 谢昭砚这三天没去找赵昀赫,而是躲在大军的灶房里看大师傅们忙碌。 “粽子出锅喽~” “快,小火煨,茶叶蛋一个时辰后捞出~” “师傅,黄鳝洗好了,给您放灶台边了,小的当紧剥些大蒜!” 小姑娘已经眼花缭乱,看在眼里吃不到嘴里,真是挠心肝的难受! 炸的金灿灿的煎堆裹上白芝麻,又酥又脆的麻花裹着甜蜜,还有前一日早早卤好的鸡鸭、烤鸭、红苋菜等凉菜并最后一样面食...... 过节的食物准备的相当丰盛,且军医和一些老兵连夜悄悄扎了好些个河灯。 一些好吃的兵头帮着伙头兵,将桌案摆在溪边,吃食陆陆续续端上桌面。 越王穿着一袭青竹暗纹天青色锦袍出现在溪边,一改往日暗沉肃穆,目若星朗,俊美绝伦。 大家伙儿看见这样的越王殿下,禁声不语齐齐看着他。 谢昭砚见过赵昀赫胡子拉碴的样貌,也见过气魄雄浑的威压,更见过凌厉萧杀对战的狠厉,就是没见过郎艳独绝的气质。 默默夸道:“原来你是这样的赵昀赫,可真好看。”跟着看呆了眼去。 赵昀赫手半握遮住嘴咳了两声,不自然道:“今日不拘上下级,随意些,用膳吧。” 到底年轻人居多,吃饱喝足,摔跤赢彩头;有些竟下了溪水,往岸上泼水,一时间都成了水猴子。 傍晚就在岸边架起火把,燃了艾草,倒真少了些蚊虫的叮咬。 一人一海碗臊子面下肚,都热的冒汗,又下溪水闹腾了一阵。 水里的人发现一盏河灯,都停下动作,不知什么时候桌案上整整齐齐摆放着河灯。 “河灯有限,两人共放一只,快来领吧。”冯将军大马金刀的坐在桌案前喊道。 溪水上蜿蜒飘了几里的河灯,引来大量的萤火虫,一闪一闪,衬的这夜色更美。 也更寂静,因为,他们想家了。 一夜无话。 一声“报”—— 划破睡梦中的黎明。 赵昀赫披着外袍,火折子烧化一圈封着的蜜蜡,取出密报,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上面赫然写着:古羌正在集结大军共计十五万,约十日内到达边境,落款人是高积昌。 又要起战事了。 谢昭砚的魂魄越来越轻,昨夜差点让风给吹跑了。 堪堪扑进水里才算稳住,老老实实进了赵昀赫的大帐中,再不敢外出一步。 自然也就看到了火蛇正在吞食掉的内容。 案上的烛火周围有极致飞蛾扑腾,总有一两只飞上去,引得火星子噼里啪啦作响。 赵昀赫在纸上写了写了一个字:冰。 谢昭砚这大半年一直跟在赵昀赫身边,日日受他熏陶,一手扶着手腕,提笔在旁写了一个字:粮。 赵昀赫看到这个字,低低笑出声来,说道:“临的不错,已有八分相似了,还知道我在想什么,嗯?” 说罢烧了那两个字,随即写了一封信,交给十七。 十一拉着十七走远些嘀咕:“少主莫不是中邪了?又开始自言自语了。” 十七无奈道:“主子的事,少管。” “可是,你刚也听到了,主子笑的多春心荡漾。” “哼,奉劝你一句,我不在的时候,守好营帐,好奇会害死人。” 十七说完嫌弃的扒拉掉十一抓着的袖口,一脸冷酷,打马出了军营。 十一听到主子的说话声,一想到十七的忠告,果真闭嘴石化在门口。 赵昀赫手掌支撑着脑袋,靠在椅子里,声音颇为感叹:“真的不公平,你想见我,随时就能见,为何我想见你时,你却不应。” 谢昭砚高兴地又挪近了一些,只是魂魄的气息太弱,赵昀赫根本没有发现,小姑娘紧挨着他。 赵昀赫在纸上写写画画,沙盘上的旗子越插越密集。 新州军营加各边各镇能调集来的将士共计不到8万人,须得从苍梧调集兵马。 战事一触即发,时间仓促。 古羌也算骁勇善战,若新州八万人先行开拔,直面迎敌,胜算无从谈起,兵分两路夹击,胜算有,但伤亡太过惨重; 得想法子拖到苍梧的兵马到来。 天大亮,日常操练依旧照常,只是首领们都聚集在大帐内,争论不休。 冯将军气得差点让桌角给绊倒了,恨不得掀翻桌子,骂道:“趁人之危,实在欺人太甚,古羌就盛产小人。” 谭副将一副老妈子模样,扶着上峰,苦口婆心提醒道:“您消消气,这才刚好,别气出个好歹,坐下说,慢着些。” 都猜到了古羌缘何要力压边境。 一连几日,操练时间加长,军营气氛紧张起来。 这天傍晚,传来号角声。 古羌大军到了边境,给越王下了战书,要求归还他国叛国贼王建军等人。 军营里的将士们怒了,这段时间的相处,早就把他们当成自己人,既是自己人,又没借过,谈何归还? 纷纷叫嚣着要在战场上见真章。 因为189人引起的战事,王建军他们也都是铁骨铮铮的硬汉,怎能再起勿忘事端。 见到越王和冯将军,第一句便是抱了求死之心:“求越王和将军把我等献出去,就算是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只求能保住家人。” 谢昭砚从帐内听到他们的对话,也知道赵昀赫既做了这一举措,就绝不会把人再让出去的道理。 果然听到他说:“你们心里很清楚,这一战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只不过是给古羌发兵的理由罢了。” “哪里就需要你们去送死,赶紧养好伤,留着命,上了战场告诉他们,你们的命金贵着呢!” 王建军等人各个虎躯一震,却不想听到这番话,感动中透着激动,狠狠擦掉眼泪。 他们知道,这辈子把命给这个人,死也值了! 第21章 被风吹进他的浴桶 冯将军和王建军等人,被越王强行留在新州养伤,先带着三万将士出发边境。 七月中旬,八万将士齐聚驻扎边境,越王做了一番紧密部署后,匆匆赶回新州,会一会即将到来的不速之客。 冯将军和王建军一行几百人不等越王归来,踏上了去边境的路。 他们刚离开没多久,岔路口又来了百十来号人。 停在军营门口,为首的是一位妇人,她身后百十来号人皆是护院装扮。 妇人上前跟守门的将领说话:“守将小兄弟辛苦了,我是三营千户长的娘亲,烦请行个方便,让我进去看看他。” 边说边迈开步子,还没走几步,两杆枪挡住她的去路。 守将严肃呵斥:“这里是军营,谁的娘亲都不行,军营禁止女子入内。” 妇人和她的护院风尘仆仆赶了一路,正是燥渴的时候,脸上顿时没了笑意。 抽出腰间的软鞭似笑非笑:“吆喝,老娘上战场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小子,让开!” 这话惹怒了守门的将领,上前就要教训,谁知身后的百十来护院围了上来。 就在两方剑拔弩张之际,越王打马到了跟前。 妇人看到来人,行了个军礼,立马换了副面孔,笑着说道:“越王殿下,多日未见,别来无恙。” “中郎将别来无恙才是,不知到此是为何?” “嗐,听说我那不孝子受伤了,末将来看看他,咱们边走边说,请。” 越王面上的惊讶一闪而过,也笑着说道:“请。” 后面百十来人浩浩荡荡跟上来,大摇大摆进了军营。 守将首领一问才知,这妇人名叫秦泱。 月氏部落首领的掌上明珠,也是楚将军的夫人。 她可是跟随丈夫上过战场的人,百姓称颂她为“巾帼英雄”,连越王殿下都要礼让三分。 更是授予她中郎将一职,虽是虚职,但在苍梧,谁人不知。 刚呵斥过中郎将的守将,这会独自风中凌乱,为何要在今日替别人来守这道门...... 心里暗暗决定,以后眼睛擦亮些,得罪谁,都不要随意得罪女人。 大帐内,谢昭砚看着妇人,心里一紧,没来由更加的不安。 坐在上位的越王问道妇人:“中郎将的儿子名讳是?好叫他来见你。” “楚堇一,三营的千户长。” “嗯,如此,赶了一路,先喝杯茶解解暑气。” 怪道,是他的母亲,谢昭砚魂魄竟有些不稳,有些散了形。 一盏茶下肚,秦泱着急见儿子,正坐立不安间,悠悠的声音响起:“中郎将来的很是不巧,千户长他,随大军一同去边境了。” 秦泱惊得站起来,语无伦次道:“他身上还有伤,为何不拦着他,一个姑...” 止住将要说出口的话,看着越王好奇的模样,忙解释道:“是末将太着急才口不择言,望殿下恕罪。” “无碍。”赵昀赫抬了抬手。 “不瞒殿下,这次来,本想趁着他养伤,跟您求个恩典,同意末将带堇一一同回苍梧。” “他爹多次提过让他回苍梧,可这孩子脾气就是倔,我们想着回苍梧也能互相有个照应,他非得离家那么远。” “嗯,楚将军和你只有这么一个孩子,我是赞同的,只是还要看他自己愿不愿意回去。” “多谢殿下,一路上,听闻古羌的大军压境,心里着急,末将想即刻出发赶往边境参战。” 赵昀赫内心纠结,若同意了,一家子都上了战场,便委婉说道:“我知道你带来的人,以一敌百,暂不着急,休整一番,等楚将军快到时,我与你们一同出发可好?” “也好,多谢殿下体恤,末将叨扰您多时,先行告退。”即便心里再着急,面上表现得愈平静。 深夜里,秦泱翻来覆去,还是叫来一个护院,低声嘱咐着什么。 那人轻声说道:“是,您放心。” 人一走,她才慢慢合上眼睡去。 局势紧张,大家都不管掉以轻心,轮流换岗,军营里处处弥漫着紧张低沉的气氛。 这天,天气阴沉,厚厚的乌云从西南边境的山脉一层一层压过来。 闷雷滚动,豆大的雨点砸下来,不一会儿天跟破了个大洞似的,雨水从天空泼了下来。 帐篷里四处漫进了雨水。 湿热的空气,内里反而更闷热,无端的让人的心情也跟着沉闷不已。 十一冒着雨送来了吃食,往出退时,就听到主子说道:“不必守在帐外,等雨停了再来。” 战事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一触即发,十一这段时间不敢掉以轻心,寸步不离的跟着自家主子。 听到主子的话,在门口行礼回了句:“是,主子。”便乖乖下去了。 赵昀赫站在沙盘跟前就是一下午,十一又送来饭菜,他依旧未动。 赵昀赫站了多久,谢昭砚就在旁看了多久,终是沾了弥漫在帐子里的雨水,拔起他刚插沙盘上的旗,重新插在靠近汶山的地方。 “哈哈哈,豁然开朗。” 一直忙到深夜。 十一心疼又无奈,拎了两桶热水,忍不住提醒:“少主,两夜都没休息,泡个热水澡缓缓神吧。” 赵昀赫这才挪着步子,绕过屏风,脱了衣服跨进浴桶。 谢昭砚一听这人已经进了浴桶,正准备出帐,谁知一阵风吹过来,猝不及防被吹进了桶里。 四目相对,赵昀赫看到几近透明的小脸离自己不过一拳距离,睁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眼,亦是震惊不已。 恍惚间,人已不见了踪影。 她,就是传说中的精灵么..... 谢昭砚又羞又恼,恨不得遁地逃之夭夭。 但也知自身境况,没敢走远,紧紧贴着帐顶,害羞不已。 刚刚绝对不是自己故意的,都怪那一阵风,吹进人家的浴桶,还被迫看男子洗澡。 谢昭砚自认还是个小姑娘,老天也太能捉弄人了。 太丢人了,面子里子都被丢没了...... 赵昀赫坐在浴桶,一动不动,还停留在画面中。 这只精灵,倒是和人类长得一般无二,可看起来好小的一只。 方才直愣愣看着自己,和平时隐藏起来不大一样,看模样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 “主子,都半个时辰了,水该凉了。”十一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躺在床上的赵昀赫,回想起在浴桶里的坦诚相见,脸慢慢爆红。 夏天的深夜,不惧燥热,拉起被角,遮住了胸膛一片滚烫。 第22章 你是个机灵鬼 天气放晴,留在军营里的新兵,忙活了大半夜,一早又把各处积的雨水都引到了溪水里。 秦泱也带着护院们一并去洒扫。 忙完来不及换下湿哒哒的裤子和鞋袜,就听到“咕咕...咕咕...”的叫声。 抄起一只灰扑扑的鸽子抱在怀里,四下无人,才卸下绑在鸽子腿上的脚环。 暂安,战事起,速盼。 秦泱面上黯然,唤来心腹:“斩剑,让他们待命,我去找殿下。” 赵昀赫一见到秦泱,便知道她要说什么。 先一步开口:“一直忙,还未曾与中郎将聊上一聊。” “殿下,这几日一直让末将等在这里,肯定有您的用意。末将想知道,几时能出发?” “最迟不过三日,可随我一同出发,到了边境,中郎将帮本王守好后方便可。” 秦泱何时受过这等质疑,腾地起身说道:“殿下,末将等不及了,再者,您是瞧不起女子怎的?合着我秦泱上阵杀敌给南越丢脸了?” 这一问,连谢昭砚都觉得此人说话太过直接,实是大不敬了。 越王无奈,语气诚恳解释道:\\\"你误解了,赫从不曾有过此想法。你们一家人都上了战场,实在不妥。\\\" “如此。末将情急随口一说,您别见怪。保家卫国的事,首当其冲,应该的,且末将心意已决,还望殿下允准。” “报!”——打断了他二人的对话。 “殿下,上京指挥使赵谦带着几位公公求见。” 秦泱一脸惊讶,越王倒是一脸淡然。 谢昭砚心想,看来赵昀赫坐镇新州,应该早就知道上京要来人,留秦泱在此,就是为了应付上京来的人。 看来是不速之客了。 宫里的公公刚一到,尖声细气的翘着兰花指,张口就道:“我等是带着圣上旨意来的,还不速速禀报越王殿下,亲临接旨。” 守将首领握着剑鞘,一出手,半躬着身的公公被戳下了马车。 跨在马上的指挥使冷眼旁观,并未打算开口替脸朝地的公公要有理。 车里的两位公公见同伴狗啃泥的姿势展展趴在地上,气得脸都白了。 一个尖着嗓子骂道:“一群不知礼数的粗人,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们是谁,你个看门的都敢给杂家吃瓜落。” 另一个也唧唧歪歪:“你,你们好大的胆子,真是粗鄙不堪,咱们可是圣上亲封的御前太监,越王他好大的架子。” 俩太监碍于地上趴着的那个更得圣心,骂骂咧咧下了马车,刚架起他的胳膊,奈何刚下过暴雨,地面湿滑,三人四仰八叉又跌在一处。 “哎哟”了老半天,更是滚做一团人,闹了好一通笑话,指挥使冷哼一声:“带路。” 地上的泥人再不敢矫情,搀扶着起身,都乖乖闭上了嘴。 本想来个下马威,越王跪在跟前听他们几人宣读圣旨,没成想反倒丢了皇家的脸面。 几个公公衣帽不整,不敢亵渎旨意,只能一切从简,眼睁睁看着越王站着接过两道圣旨。 泥人自是被挡在大帐外,睁着几双黑黢黢的眼睛盯着指挥使进了营帐。 谢昭砚现在多半时间都泡在水里,实在怕风把魂魄吹散了。 帐子窗户口,泥人公公的蠢样子一览无余,谢昭砚笑的前仰后合,几滴水花溅在赵昀赫的手背上。 他便知道,定是她在玩闹,掩下唇角的笑意。 大帐四周守卫把守,指挥使暗暗赞叹,单膝跪地,握拳行礼:“指挥使赵谦,参见越王殿下。” 越王坐在上位,摆手示意,“请起。”再不多说。 指挥使赵谦和越王是对立面,自然不能多说什么,同行的还有中郎将秦泱。 军营里除了赵昀赫和上京的指挥使,官职最大的就数中郎将秦泱了。 赵昀赫展开两道圣旨。 第一道圣旨如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继承大业,训致治平,可感上苍。列圣储精,凝正气以渊深。 朕之皇三子,人品贵重,俊秀笃学,有乃父之风范,朕之昔影,择立太子之位,即遵监国,执掌朝政,持服五月十七日,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众必视之如朕。诸亲王、内阁三卿予以辅佐,以固朝纲。 朕以卿等上表赐封裴渊内阁之首,禀于文渊阁即以太子。加左相上工治之,精而营秀,入内阁,特颁明命。 朕奉皇太后慈谕,谢相之女谢氏韵薇,柔闲成性,肃雍着美,动谐珩佩之和,克娴于礼,敬凛夙宵之节,柔明毓德,咨尔赐太子妃位,责有司择吉日五月十七完婚。 钦此。 “本殿在此恭贺怀王登上太子之位,喜结良缘。” 指挥使拱手礼让:“赵谦代太子收下越王这一声贺喜了。” 第二道圣旨的内容,赵昀赫脸上露出戏虐的神情。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太子初理朝政,武可安邦、文治粲然,皆仰亲王功臣克敬予守。朕俱宫墙,诸侯朝于述职。布政使司代封诸事。 钦此。 圣旨随手撂在案上,赵昀赫说道:“指挥使舟车劳顿,先暂做休息,晚上再为你们接风,中郎将,你带指挥使下去吧。” “多谢殿下,告退。” 人都走了,赵昀赫揉了揉太阳穴。 电火石光间,谢昭砚总算知道哪里不对劲了,赵谦,他曾提过这个人的名字。 原来如此。 为解心中疑惑,谢昭砚悬在宣纸上的毛笔快速游走,写完往赵昀赫跟前推了推。 赵昀赫拿起宣旨,又放在案上,脸上的笑意渐渐放大。 “你若是我的敌人,我真没几分胜算。还好,我们是朋友。” “赵谦,他确实是我的人。” 自认识赵昀赫以来,他像个陀螺,一件事情刚解决,另外一件接而来,并没有多余的闲暇时间消遣。 每走一步路,都会计算好前面要走的十步,谢昭砚忽然有些心疼他。 赵昀赫抚着宣纸上的两行簪花小楷,回想这几个月,哪怕短短几行字,也足以慰藉他孤寂的心灵。 耐着性子看她的问话。 她是他见过最聪明,现学现用最快的人了,不对,她是个精灵。 新的疑问跃然纸上:只剩新兵,你留下中郎将,就是为了应对几个小泥人吗? “嗯哼~很对,你个机灵鬼。” \\\"他们啊,可不光来送个圣旨这么简单。得尽快让他们离开南越才是,一旦发觉了战事,大越钻了空子一起发难,天下就要大乱了。\\\" 跟着一行字冲击到赵昀赫:子夷,论唬人,这天下还有比我更能吓死人的么,这事,我最在行。? “哈哈哈,是,连怀王都被吓退,你本事最大。” 这句话不仅取悦了小姑娘,也让赵昀赫心情彻底大好。 俩人一拍即合,很是期待接风宴上小泥人公公的表现。 第23章 别致的接风宴 新州军营靠着溪水,盛夏的傍晚,也比别处稍凉快一些,自有它独特的风景。 接风宴的地点选在西南临溪水边的草地上。 地面铺了毛毡,矮几上放着时蔬、海鲜和瓜果等吃食,与上京城的宴会相比,不够精致罢了。 几位公公在宫里跟着贵人们得脸,什么样的大场面没见过,更是斜眼看人,心想越王也不过如此。 人都到齐,越王才命人每个矮几上摆上酒盏。 越王端起酒杯对着指挥使赵谦说道:“军营条件有限,略备些薄酒,给诸位接风洗尘,本殿先干为敬。” 军营明令禁止饮酒,越王明知故犯,这是要拉近关系还是拉大家一同下水? 几位公公眼对眼,更是不屑,心里有了计较。决定将计就计,看看这越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赵指挥使从来到现在,一直板着个脸,并未多言,此时颇有些乡随俗的感觉。 跟着端起酒杯,说了声:“殿下,中郎将,请。” 干脆利落干了杯中烈酒。 秦泱带来的护院,早就换了装扮,他们平日里不拘于军营里,并不呆板,很有几分洒脱豪迈。 酒过三巡,秦泱已把三位公公灌了五分醉。 赵指挥使适时提醒:“几位公公,酒再好,也莫要贪杯,我等虽是带着旨意来的,但也要遵守军营里的规矩。” 说的三位拉下脸,登时有些不高兴,秦泱见状,吆喝道:“这位赵指挥使,你也忒扫三位公公的兴致了,你怕,你可以不喝啊。” “殿下背着处分端上酒,不领情便罢了,三位公公可不是军营的将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再看看,出了这练武场,算不算是军营地界了?” “几位公公想必从未出过远门,这次呢,就当散散心,来,兄弟们,都满上,满上,我们敬三位公公。” 赵指挥使黑着脸,冷眼看着几位蠢东西被灌的得意忘形,言语上更是不避讳。 烂泥一样的阉人,浑浊着双眼,嘴里说着荤话,更是放肆,竟拉着秦泱的袖口,就要摸上去。 秦泱是谁,秀目圆睁,上去一脚踹翻阉人。 还不解气,待要再上前,十一拦下人,说道:“中郎将消消气,宫里来的,娇气了些,别把人踹晕了去。” 不然还怎么进行下一步。 其他两位公公,一老一小,酒醒了一半。 看见同伴被打,怎能袖手旁观,尖细的嗓音骂道:“好你个贱人,这是军营,竟敢如此猖狂。” “我们代表的可是大越,如此目中无人,莫非是越王授意不成?”年长一些的公公眼睛盯着上方质问。 不待越王发话,“啪啪...”一人面上挨了两耳光,直扇的老公公面上抽筋。 谁能知道始作俑者是谢昭砚姑娘呢。 天刚擦黑,谢昭砚就被赵昀赫带到溪水里,就为了啪啪打脸。 三人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人先打起自己人来。 没占上秦泱便宜的公公怒骂:“钱儿,你敢打老子。” “大师父,钱儿没动手啊。” 钱儿小公公嘴里叫屈,又是“啪啪...”两声,极为响亮。 “哎哟,他娘的,钱儿你个狗东西,长本事了,也敢对你二师父动手?” 一时间乱成一锅粥,就连指挥使赵谦端着酒杯看起戏来。 狗咬狗,一嘴毛,三人滚做一团,大师父和二师父把瘦猴一样的钱儿压在最底下。 钱儿公公动弹不得,耳边传来诡异的耳语。 “钱儿,他们不是人,你快起来呀,起来呀。” 耳朵边一口凉气吹过来。 吓得钱儿不知哪儿来的劲儿,一骨碌翻起身,挣脱了两个师父的压制,鬼叫到:“你们不是师父,你们不是人。” “你个狗东西,瞧我今儿不把你扒个干净,扔海里喂鱼。” 谢昭砚添油加醋又给小公公添了一耳朵:“钱儿,他不是你师父,他要打死你。” “啊...你不是我师父,你不是人。”眼泪鼻涕横流,上手把他大师父扣了一脸的血。 “你个没屁眼的玩意儿。”二师父眼见平日里做小伏低的钱儿把大师父给打个不成样。 “钱儿说对了,那大师父啊,他不是人。” 二师父定在原地,惊恐的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俩人,他也听到了,大师父不是人。 “大师父他不是人,钱儿一旦死了,你也活不成了。”一口凉气吹上头顶,直达心底,一股神人骨髓的透心凉。 二师父一激灵,抓起桌上的酒壶,砰砰砰一顿乱砸,大师父一脸血肉模糊,睁着惊恐的眼睛,软塌塌的倒下。 死了一个,疯了两个。 倒是把秦泱和赵指挥使看的一愣一愣的。 好好的接风宴变成杀人现场,这出戏也算演完了。 深夜,指挥使不解的问越王:“殿下,是酒里掺了致幻的药物还是?” “并无,他们自己吓自己罢了。”赵昀赫私心里并不想让人知道她的存在。 “此次,来的人为何是你?” “裴渊裴公卿举荐末将来此,末将这一回去,怕是就要找个由头辞官了。” “倒也不用如此紧张,继续做你该做的事。裴渊这老狐狸,倒是两头算计,两头都想占。也罢,暂且让他一让。” “末将遵命。” “古羌大军压境,战事已起,冯将军他们并没有去抗匪,就连苍梧和周边都抽调了兵力,所以才要演上那么一出戏。” “原来如此!”赵谦总算知晓了前因后果。 “殿下,谦不想回去了,既已知晓,怎么放心得了您,回去了又有什么用。” “上京城的每一个人,缺一不可。” “这场战事不出一个月,很快就会结束。” “是有什么妙计不成?”赵谦打破砂锅问到底,不知道答案便没法安心回大越。 “古羌地界炎热,但他们没有制冰的法子,只有我南越才有,断了他们的冰,氏族就要给皇室施压了。” “而且今年古羌暴雨不断,流民四起,西域不抢他们的已是烧高香了,且大部分粮食用来供给将士,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长期补给。” “所以,仅这两样,足以动荡古羌整个国家了,殿下,谦佩服至极!” “故,你不必为我担忧。剩下的两个不足为惧,不消你提点,他们也会主动找上门来,自此把柄捏在你手里,也方便你行事。” “谢过殿下!谦,盼着能与殿下在上京早日团聚。” “放心,总有那一日。” 又商议了回京之事才各自睡去。 第24章 下次记得喊昭昭 天刚擦亮,两位公公鬼白的脸配上一双泛黑的眼圈,在赵指挥使的门前踌躇不前。 一见到人,上前就问:\\\"赵大人,是否现在就去请越王,一同回京面圣?\\\" 赵指挥使一脸为难道:“我刚从越王那儿来,正准备找你们,越王昏迷不醒。” “呃?”两位公公一脸见鬼的惊愕。 昨夜耳边响起的声音,继而大师父死在自己人手里,现在细想,这是遇上脏东西了。 幸好死的是他,不然就是他们其中一个了,这军营不知多少冤死鬼,一刻都不能多待。 俩人贴的更紧了些,慌忙问;“可知为何昏迷啊?” “不知,就连军医也查不出是什么病症,昨晚回去后再未醒来。” “这...要不,要不,赵指挥使,咱们还是先回京?” “不成,太子监国,此行目的你们难道不知道?还是你们陷我于朝堂之上?”眼神凌厉的看着两位公公。 “赵大人,杂家不敢呐,圣旨已传达,军营没异状,越王病重,咱们路上费些功夫就是,您看?” “也罢,那就随我一同辞行。” “不,不用,赵大人去也是一,一样的,杂家就在军营门口等着。” 越王昏迷不醒,中郎将秦泱暂为代行。 体恤几位没好好歇脚,就要急着赶路,特派十一护送出南越。 秦泱跟着送了三里地,才停下马。 坐在马车上的一大一小公公,总算离开那鬼气森森的军营,才算把心放在肚里。 老太监袖管抄手,窝在钱儿身边,嘴里嘟囔:“这鬼地方,谁愿意来谁来,杂家这辈子都不想来这邪乎的地方了。” “南越带着鬼气,就像圣上骂越王,这小子带着一身的邪气,怎么总是弄不死呢。” 十一抱着剑,眼神都要吃人。 赵谦看了眼马车,问秦泱:“越王是否真的昏迷,还望如实告知,跳过巧合,我等回京怕是不好交差。” “连夜从镇上请来的大夫,说殿下怕是不好了,对了,我这有一份大夫给的药方一并给你,让宫里太医给看看。” “哦?怎么个不好法?”说着,接过药方放入怀中。 “倒像是失魂症,十一侍卫,你过来,前段时间你还曾对我说,说是殿下经常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话,是也不是?” “中郎将,殿下的私密事,怎可张嘴就对着外人往外倒,女人真是不可信,嘴长见识短,算了算了,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气鼓鼓转身抽了车辕两鞭子。 鞭子跟抽在他们身上似的,钱儿抱着二师父的胳膊,头恨不得埋在肚里。 二师父虽在宫中见多了生死,但也没见哪个鬼上身害死人的,吓得失禁,车底滴滴答答一片水渍,风一吹,一股尿骚味冲鼻子。 外面的几人会意,捏着鼻子嫌弃的不得了,抱拳就此别过。 吓得发疯的太监,被越王得力的贴身侍卫一路护送,离大越地界越来越近,才算涨了几分精神。 回京还要面对一场生死,太子此人生性多疑,要靠赵大人说项,对赵谦多了巴结之意。 在秦泱送走三人后,赵昀赫卸掉伪装,第一时间问道:”跟我一起去边境?” 谢昭砚:不能。 赵昀赫整理衣袍的手顿了顿,“那就是行的,我该怎么做才可以?” 谢昭砚:赵昀赫,我有一个愿望,你会帮我吗? “好。” 谢昭砚:你都没问是什么愿望? “只要是你,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别说一个愿望了,我都会帮你实现。” 谢昭砚:赵昀赫,我只想活着,好好活着。 赵昀赫眼瞳紧缩,原来是自己弄错了,她,不是精灵!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这一刻,赵昀赫的心脏被狠狠揪住,一直陪着自己的,是人。 她说她只想活着,好好活着。 那么,道人一定知道些什么,摸索着腰间的玉佩紧锁眉头,谢昭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就听赵昀赫回复道:“好,安心待在这里哪儿也别去,等我回来。” 谢昭砚:赵昀赫,下次记得喊昭昭呀。 昭...赵昀赫捏紧双手,隐忍想要留下来的冲动,大步离开。 谢昭砚看着他渐行渐远,心里惆怅,也许等不到他回来,魂魄就会随风飘散于无形了吧。 “回天乏术”的越王和秦泱及护院们踏上去往边境的路。 上京城 怀太子和太子妃完婚后,入主东宫,感情更是好的蜜里调油,形影不离。 瑞泽帝越发迷恋炼丹,一些做出功绩的重臣,才会赐上一颗他制作的仙丹,以此彰显地位。 就连上京城也吹起了一股道士风,宠臣家里也开始请道士为座上宾,就希望哪天能在皇帝跟前儿一飞冲天。 怀太子痛恨乌烟瘴气的道术,但又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这些迷住父皇,他还不知何时当上太子。 每当被吊梢眉道士气狠了,太子妃总温言良语劝慰,耐心些,等上位,再结果了不迟。 四更天刚过,太子上朝去了。 太子妃谢韵薇没睡多久,起身,收拾妥当,坐了顶软轿,穿了小半个宫殿才到福康宫。 一同等候的还有妃子们,七公主跟在她母妃淑妃的后头,腼腆害羞; 十公主和十一皇子是对龙凤胎,不过七八岁的年纪,玉雪可爱,深得瑞泽帝的宠爱,是宠妃妙妃所出。 郑贵妃身边的嬷嬷说了声:“贵妃请各位小主进来说话。” 一众人呼啦啦行了礼,在椅子上坐了三分之一,都在等着贵妃训话。 “诸位不必紧张,先喝茶吃点果子点心,免得太后总说我啊,亏着大家的肚子了。” “郑母妃宫里的果子点心最好吃,儿臣每次回去,我母妃都不许我再吃。”十公主边吃边说道。 妙妃当即变了脸,其他妃子眼神闪烁,端起茶杯遮掩住脸上的兴奋。 “娘娘,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小孩子童言无忌,哪里就说得清楚。”妙妃解释着。 “姐姐,母妃不让你吃,后面还说了什么话?” “母妃还说,再吃就变成圆滚滚了,郑母妃宫里的吃食样样都好,可也要注意形象,敞开了吃那还得了。” “不就是点子点心,妙妃,看你把孩子们吓得。” 招手叫来了十公主和十一皇子,揽在怀里,喂他们吃着山药糕。 眼睛瞟到太子妃,心头不得劲的说道:“太子妃,你跟太子大婚也快一个月了,让太医给你好好调理,为皇家开枝散叶是头等大事。” “母妃说的是。”谢韵薇捏紧了袖子里的手,心里想的却是才刚成亲,就要开枝散叶,气恼的不行。 回东宫里,太子好一顿哄,这事才算揭过不提。 第25章 没有办不成的事 两军胶着,古羌要求越王亲自将他们的罪臣归还,大军即刻撤回,战事就此作罢。 冯将军不以为意,拒绝了他们的无理要求。 本以为双方都是小打小闹的偷袭,相互试探,谁知一言不合,上来就开打。 给了南越大军一个措手不及,而这样的结果就是,双方死伤人数触目惊心。 越王和中郎将一到边境,就看见王建军等人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嘴里骂着:“谁敢拦我,大不了同归于尽!” “都退下!” “去送死?既然这么想死,尽管去!” “属下知错,这次对方主帅是二皇子,属下对他还算了解,这就去部署。” “等等!三营和七营所有职级不变,主将临时授命王建军,一切听他指挥调遣。” “ 末将遵命。” 越王攥紧手里的马鞭,从冯将军手里拿过名单。 一脸疲惫,压抑着情绪,慢慢念出:“此次死亡人数共计5796人,重伤人。” “冯将军,对方死伤人数几何?” “殿下,古羌死伤并不比南越的少,将近人。” “报!”—— 古羌这位二皇子,根本不在乎伤亡,双方还没休整,第二封战书已到达。 气得冯将军当场撕了战书,大骂:“这群狗东西,老子要打死这帮不知死活的东西,打到叫爷爷为止。” 秦泱听到伤亡惨重,也不好在此刻托人找儿子,想着人就在军营,一时半会总能见着的,便也跟着一起部署。 “楚将军大约多久能到?”越王问道。 冯将军答道:“一早收到军报,说三天后才能抵达。” “好,我们还有两个时辰的部署,既然定在傍晚,也算是好时机。” 只能硬着头皮迎战,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能准备的都准备妥当。 楚堇一正在一边喝汤,一听消息,唾沫星子乱飞,开口就骂:“艾西,饭都不香了,等着,老子一准把这帮孙子打到他爹娘都不认识。” 不愧是冯将军带出来的兵,如出一辙,一个德行,惹得一群大老爷们儿哈哈大笑,一下缓和了紧张沉闷的气氛。 楚堇一放下汤碗,一溜烟不见了。 再一回来,扯着腰带痞痞地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惹得一群手下的小弟们围上来就问:“头儿,瞧您笑的,看来成了?” “那还用说,楚堇一是谁,没有你们头儿我办不成的事儿。对了,我们和七营归王建军王将军管辖。” “只要你是我们头儿,谁当将军无所谓。”叫赵三的说道。 “嘿,你个臭小子,怎么说话呢你,冯老爹是大家的爹,那是能随便换爹的么?”一手拍在赵三的后脑勺上。 “是是是,头儿,你说了算。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嗯...你们商量,只能有五个人跟着我,再不能多了,等我回来,我们就走。” 说着转身跑去找谭副将。 当谭副将的令牌到手,楚堇一挠着脑袋,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自己的决策是对的。 带着六人找到王建军,又挑了五个人,一行十一人,趁着部署的空档,打马出了营。 军营外与敌营不过二三十里,一只飞鸽往东飞了一会儿,盘旋在上空,一个俯冲便不见了。 藏匿的人脸上带着一抹放松,主子终于来了,这下小主子有救了。 等冯将军和谭副将知道楚堇一一伙人偷偷溜出军营,更是气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暴躁的骂道:“兔崽子们,一个个不省心,啊?老谭,抓回来,关禁闭,我要等他爹来,还给他,老子管不了了,气死了气死了。” “将军,怕,怕是来不及了。” “什么叫来不及,去给我带回来,真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给他爹他娘交代啊。” “冯大头,交代什么啊?” “老谭,快,扶我一把,腿有点软,外面的声音,怎么那么像秦泱那妖女,出去看看。” 果不然,门口可不就站着英姿飒爽中透着一股独有的气质的少妇。 两个大老爷们相互搀扶,秦泱嫌弃的说道:“冯大头,你可真是出息了,现在都要人扶着才能在走路,啧啧...” “你,别胡说八道,妇道人家,不在家,跑这来添什么乱?”冯将军说着赶紧松开谭副将的胳膊,把手背在身后。 “瞧不起我?哼,不跟你废话,我来找堇一,快让他来见我。” 当即,冯将军面航所有的强装裂开,不敢看秦泱的眼睛。 嘴嗫喏道:“堇一,他,这会估摸已经摸到了敌营。” “冯大头,你再说一遍,你,你怎么敢?”秦泱刚还嬉皮笑脸,转瞬面上骤然巨变,指着冯将军,一句话说不出来。 “众将士,听我令,现在就出发,烦请各位务必护我儿堇一活着回来!” 冯将军急的满头大汗,说话声被百十来号人的声音瞬间淹没,顾不得其他,一把揪住了秦泱的袖子。 只听不了‘刺啦’一声,众人齐齐看过来,半截袖子飘荡在冯将军的手里。 “妖,妖女,你别急,这事是我的错,大军马上开拔,我带你去,也教你的宝贝儿子活着回来,好不好。” “等我,一定等我一起。”说罢,转身疾步去找越王。 谭副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开口解释:“中郎将,千户长找过将军,被将军一口回绝了,谁知他还是私自带手下先行了一步。” 秦泱双手叉腰,没说话,自己的孩子何等倔强,如何不知。 也深知此刻不是带人贸然行动的时机,只能跟随大军一起开拔,再急也无法。 傍晚时分,两军对垒,擂鼓战战,军旗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号角‘呜呜’的低沉声音,战鼓‘咚咚’的密集声音传遍整个战场,刺激着血液不停地翻滚。 楚堇一带着十一人换了古羌的战服,正等着换岗。 隐隐透着一脸的兴奋,听着远处战场上锣鼓喧天,气势陡增,手里的一杆红缨枪,闪烁着寒光,跃跃欲试。 “三当家的,他们其中也未必没有认识你的,一会脑袋缩起来,见机行事。” “是,都听千户长的。我观察,北面看守松泛,一会我带着兄弟三个,过去撒点火油。” “不错嘛,有你的,火油好啊,好!我带了火种,你带了火油,火烧的肯定旺。” “走了走了。先说好了,一旦发现,就给我打,今天这火必须给我支棱起来,听见没?” “老大,你都说了多少遍了,放心,若有拖后腿的,就当柴火用还不成。” “去,严肃点。换岗时间到了。” 一行十一人大摇大摆去跟敌营的将士们交涉换岗。 第26章 魂穿,好好活下去 战场上,哒哒的马蹄声,一波一波往前推进,大地跟着震颤,越王的马跑在最前方,十七紧随其右。 两方人马胶着厮杀在一起,古羌的二皇子狂笑暴喝,弯腰一刀一个,气势汹汹朝越王这边冲过来。 天空低沉,空气里夹杂着闷热和血腥的气味,越王拔刀用内力高声喊道“杀!” “杀啊!” 两方人马打斗中,倒下,后方的人补给上来,劈天盖地的嘶吼声充斥着这片土地上,无休无止。 红缨枪旋转,挑出一个剑花,银色的光芒刺入身体,一朵血染的花爆开。 血珠子挥洒在星空下,变成一朵朵暗芒,眨眼间,越王周围的人马又倒下一批。 古羌二皇子一路直插疯闯过来,挥舞着大刀想砍断越王的坐骑。 越王紧勒缰绳,高大的骏马和人合二为一,十分默契的扬起前蹄,从空中一跃而起,一个回旋,杀的二皇子措手不及。 二皇子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越王旋转枪头,直直刺下去。 噗,挡在二皇子身前的替身,胸口的血溢出,慢慢垂下了头。 古羌士兵看到主帅有危险,一窝蜂围了上来,给了二皇子逃脱的机会。 他重回马背后,换了杆枪,眼里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又一次冲到越王跟前。 一个挑刺,加之越王围困脱不开身,枪头离眼睛不过三四十公分,叮,越王腰间的剑鞘抵住了二皇子的枪头。 “哈哈哈,越王果然英雄少年,痛快!” “废话少说。” 越王反手掷枪,二皇子的鬓发被砍断了些许,侧脸也擦出一道血口子。 不给他反击与开口说话的机会,十七扫清越王周身的障碍,也加入了战斗。 古羌的二皇子渐渐吃力,抵挡的越发慢下来,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看起来好不狼狈。 远处一拨杀喊声响起,后方越来越多的敌人涌了过来,二皇子面带得意:“哈哈,我今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取你项上人头。” “那还要看你有没有命来取,蠢货。”越王声音慵懒,根本没有把对方看在眼里。 古羌二皇子恼怒,狠狠抬起手臂,掷出一枪,疯狂的喊道:“去死吧!” 越王悠尔踮起脚尖,站在马背上,一枪挑飞二皇子的红缨枪,枪头直直送进二皇子的胸口。 带血的枪头带着灼热的气息,狂风大作,乌云压顶。 震天响的声音大喊:“二皇子中枪了!速速撤退!” 而古羌的后方,一股冲天的浓烟裹带起的火蛇,噼里啪啦扬豆花似的,狼烟四起。 而南越大军还未知是什么事,只听古羌首领喊道:“快撤,速速撤退!” 长而悠远的号角声,从古羌的战场上响起。 一方退,一方杀,擂鼓战战,军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冲啊,杀...杀...杀!” 将士们冲锋陷阵,不知疲惫,整整持续了一夜,黎明到来时,战场上留下无尽的硝烟和战火。 残肢断臂随处可见,鲜血染红了整个天空。 一场大雨来的及时,温度也随之稍微降了一些,活下来的将士快速清理战场。 发丝黏在脸上,并着点点血点子,秦泱根本不在意。 她手里捏着从信鸽取下来的密报,上面写着:小主子撤退时被围攻,生死不明。 心口像被剜了一角,疼得鲜血淋漓。 “都停手,随我走。” 这次再没有人阻止她去救自己的心头肉。 雨砸下来一般,让人看不清前路。 越王从冯将军口中才得知,十一个不要命的去烧了对方的粮仓! 他们怎么敢!胆子为何这般大! 二话不说,点了一对人马紧随其后。 秦泱打马到了鬼菑坡的地界,远远看到楚堇一护着几人跟古羌的人厮杀。 他的后方,远处坡后方,弓箭手射出的箭,雨点一样落了下来。 秦泱睚眦目裂,大声吼道:“堇一,保护好自己,娘来了!” 楚堇一一把推开三当家的,闪躲不及,箭矢照着他的胸口射过来,他从马上跌落下来时,似乎听到了娘亲的说话声。 还是那么的,不温柔。 记忆不受控制,有些混乱,又有些模糊。 来到这个世界,三年,还是四年,终于可以回去了...... 谢昭砚的灵魂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急速穿越。 不过几息,出现在鬼菑坡,拉扯到了这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跟前。 心情顿时复杂。 谢昭砚见过楚堇一不止一次,而楚堇一却是第一次见谢昭砚,像雾一般的魂魄。 楚堇一似乎了然于胸,一早就知道什么。 张了张嘴:“原来是你,我们,长得一模一样啊...” 谢昭砚并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但就是知道他在说什么。 随即回复:“不要说话,我想办法救你,好不好?” 两两相对,楚堇一的目光愈发涣散,用力说道:“不要担心我,我要回去了,代替我好好活下去,我走以后,请好好照顾他们!” 谢昭砚慌乱中,抚上手腕,她想救他,但腕上的玉佩失灵,灵魂一瞬进入了楚堇一的身体。 一箭穿心的疼痛纷涌而至,加之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一股脑的挤进脑海里,压迫神经炸裂的疼痛让她感受到了自己站在死亡的边缘。 谢昭砚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在梦境之中。 她看到了楚堇一的娘亲快马奔赴而来的焦急样子; 还有紧随其后追赶上来的赵昀赫,还是那么的英姿飒爽。 自嘲道:“楚堇一,你可真幸福啊,有这么多在乎的人,你却不要了。可知,你弃之不顾的正是我最想要却又遥不可及的念想啊。” “楚堇一,我有些难过呢,不想做你的替代品,但又可耻的,想好好活着...” 泪如泉涌。 闭眼之前,仿佛看到了鬼菑坡的那棵大青树下,立着两道身影,一个是师父,一个是老道。 有人在喊自己的小名:昭昭。 为何她的怀抱那样的温暖,耳边回荡轻柔的话语声无限眷恋:“昭昭,莫要睡,你睁开眼看看娘啊,莫怕啊,娘这就带你走!” 谢昭砚彻底失去了意识,混沌在一片黑暗中。 忽冷忽热,像在船上一样,漂浮不定,抹不开的浓雾,一眼望不到的光亮。 第27章 一切皆有定数 谢昭砚在梦境中,一会是属于她的,一会儿是楚堇一的,还有他的,身临其境,怎么都绕不出来。 画面从未有过的清晰。 十二岁那年,跟师父上深山老林里采药,脚上磨了一个又一个水泡。 师父一边找药材,一边回头提醒她:“你别跟在后头,就在原地等,为师不走远,采到药就回来。” 不让跟着,又怕她被狼叼走,还要给她的脚泡药浴。 在深山里一待就是一个月,终于回到家。 又苦口婆心道:“昭儿,你得学会骑射,保护我这老头子,而不是总拖为师后腿...” 没过几日一匹温顺的小马拴在院里的木桩上,还在院里设了靶场,让她学习骑射。 腿磨的红肿,每天咬牙坚持,总算学会了骑马,只臂力还是小,勉勉强强能拉开弓,准头却是总差了一点。 谢昭砚总结还是因为个子矮,如果长高些,力气就大一些,力气大了自然就能射准了。 抱着医书啃,按照书里的方法给自己各种折腾,依然是一副孩童模样。 倒是箭一天射的比一天准了,师父捋着胡须都不忘夸两句:“孺子可教也,多亏了为师日日鞭策你,才算小有所成。” 不知他是夸赞徒弟,还是夸他自己,可他就是这样一个善良的老头。 十二岁的楚堇一,出了名的淘气,跟个假小子似的,到处疯跑。 在一群孩子中,他总是最耀眼的那一个,像个孩子王,爬上高高的白桦树掏鸟蛋,下河捉鱼,把蛇放在他爹的口袋里...... 被他爹吊起来打,他娘揪着他爹的耳朵护着他,给他使眼色:“还不快跑。” 一路跑到小河边,拿着石子打水漂。 高冼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他爹高积昌到处跑生意,很是看不上不学无术的楚堇一。 大字不识一个,到处惹是生非,走在路上都遭人嫌弃,还顶着一张满是女气的脸蛋到处招摇。 看到河边的楚堇一,想也没想,一把推他下水。 “昭昭啊,跟娘说句话,你别吓娘,好不好?” 没了气息的楚堇一脸上还带着伤软软躺在地上,他娘喊着他,没有任何回应, 高冼这才回过神,后知后觉自己闯大祸了,他都干了什么? 当晚高冼发起了烧,他不知道他的那一推,原来的楚堇一溺水死了。 嘴里一直说着胡话:“我不是故意的,不是,不要,不要,我不是故意的。” 高夫人是个温柔贤惠的妇人,哪里知道缘由,但高积昌是什么人,听着儿子的胡话,多少也知道些什么。 楚元峥和秦泱只有这么一个宝贝疙瘩,从军营赶回来的铮铮铁汉,看着妻子抱着孩子不撒手,拒绝任何人靠近,生怕分开他们娘俩,心里刺痛。 “都怪你,楚元峥,你也想来抢我的昭昭,我不许!他带一身伤离开我,我不会原谅你,不会,啊哈哈哈......” 几近癫狂的表情,楚元峥心神俱裂,悲痛难挡,当场吐血。 大家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突兀的声音响起:“咳咳...嗯...这是哪里..咳...我好痛。” 秦泱看着怀中的人儿:“昭昭,你醒了,你醒了对不对。” 楚将军伸手想揽住脆弱的妻女,又怕一碰,她会伤到自己,小心翼翼道:“孩子醒了,让他躺榻上舒服些,也好让大夫看看可好?” “对,对。”擦了把眼泪。 楚将军顺势扶起夫人,抱起楚堇一,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心下稍稍安稳。 秦泱寸步不离,嘴里不停地说着:“菩萨保佑,佛祖保佑,我儿活过来了。” 给高家的孩子刚开完药的大夫,就被稀里糊涂的带到楚家。 给半大的孩子号完脉,说着:“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吃两副药压压惊,休息个一两日就好了,脸上的伤,待老朽开些涂抹的药。” 大夫说的轻巧,并不清楚这孩子已经气绝了大半日,楚将军一把翘起大夫的领子,暴怒:“你敢糊弄本将军,再看,他是否安好?小心你的脑袋!” “别,别,将军息怒,老朽再看看。” 两个手腕仔仔细细又号了一遍脉,确实没有什么大问题,还是说道:“确实寒气入体,身上的伤多少影响脏腑,还需要汤药仔细调养,老朽这,这就写方子。” 传闻不可信啊,是谁说楚将军虽然从军,一身儒雅,带着书卷气,可拉倒吧,不要命就不错了! 大夫回到家,和夫人一合计,觉得此地不安全,万一这楚将军夫妻二人疯起来,砍了一家子脑袋可如何是好,收拾细软带着儿孙连夜离开了苍梧。 高冼烧退了,被老爹抓来二话不说,一脚将其踹到,跪在楚将军和秦泱跟前。 高积昌拱手弯腰说道:“楚兄,是我教子无方,实在对不住你们!”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夫妻俩不知缘由,先将人扶起来。 只高冼垂着脑袋,怎么叫都无动于衷的跪在那里。 “逆子,还不说,是要我打死你才说吗?” “叔伯,婶娘,高冼有罪,楚堇一是我推下水的,你们杀了我吧。” “胡闹!” “你怎么敢!竖子,你怎么敢!”秦泱目眦尽裂,一脚踹翻高冼。 恨不得捏碎一双拳头,眼泪跟着往下掉,楚将军抱着夫人,也红了眼。 “昭昭生下来就体弱,他娘生怕养不活,这才放纵一些,我们也知他顽劣,可罪不至死,没什么好说的了,自此两家井水不犯河水,你带着高冼走吧。” 高冼跪在那里,忽然抬头对着秦泱承诺:“婶娘,冼真知错了!以后,冼用命保护堇一!” 秦泱受了刺激,对着楚将军拳打脚踢,暴喝:“滚,你给我滚!最好不要出现我儿跟前,不然我打死你!” 高积昌道了声“:打扰了,告辞!”也红着眼拖着高冼离开将军府。 两家人很长一段时间里,尤其秦泱,更是断了来往,甚至把家搬离到隔了三条街的距离。 很多人传的神乎其神,楚将军家的儿子死了大半日,竟然活过来了。 后来冯将军带着楚堇一去了新州,自此苍梧的街道都安静了许多。 苍梧府邸,十五六岁半大的孩子背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露在外面的地方青青紫紫,忍着痛伏在案几上,笔尖宛如游龙,气势如虹,笔迹流水行云,不一会一封信完成,吹着洇透的墨,用石蜡封在竹管里。 “十七,把这封信交给时花馆,送到上京城,给赵谦和韩仲都可。” “是,主子,您保重身体。” “主子,十一给您涂个药吧,瑞泽帝的走狗没完没了,真是防不胜防,下手一次比一次狠。” “无妨,来吧。” 谢昭砚看到了更年轻的十七,十一和赵昀赫。 原来,早在六七岁的时候,两个人就已经有过一次交集。 原来,老道没有骗自己,一切皆有定数。 第28章 他的小名也叫昭昭 古羌此次战场上损失惨重。 接连紧密的战事,让将士们疲惫不堪,死伤人数依旧比南越多。 古羌的二皇子一连串的烦心事无处发泄,本就受了一些伤,正疼的烦躁,大将军好死不死的撞在枪口上。 二皇子劈头盖脸质问道:“粮草都快烧没了,仗还怎么打,你告诉本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禀告二皇子,此次带头烧粮草的是敌营里叫楚堇一的千户长,带着几名罪臣,对我军甚为熟知,趁着换岗的时间,把我们的人都打晕,换了我军的服饰,这才,才着了道。” “一句着了道就完事了?战场上粮草何等重要,还用本王提醒你?你想死连带着拖本王跟你一起下水,你好的很!” “国库的存粮大半都用来供给此次战场上了,今年收成又极其不好,粮价一涨再涨,甚至没粮食可供,现下没了粮草,本王都不知怎么把这件事回禀给父皇。” “二皇子,不如把抢他们的粮草来?” “谁去抢,你去?怕是你还不够给人家塞牙缝的!大越的皇帝都杀不死的越王,你以为他只有这八万将士吗?他的后手正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好一网打尽。父皇怎么会让你来当这大将军,蠢的本王脑壳痛。” 越想越气恼,又骂道:“你去看看,一半的大帐,住的竟是一群没用的残废!每天还要不断供草药、粮食给他们,往日里的训练你都干什么了,你真是该死!” “二皇子息怒,接下来末将一定好好部署,打一场胜仗!” “蠢驴,还想逞能,拿什么打,赶紧滚吧!”二皇子气得头脑发昏,真是没用的东西,尽给人添堵了。 —— 秦泱守着楚堇一,百十来号护院撤离战场,把帐篷围的跟个铁桶似的,越王和冯将军还有军医都堵在门外,干着急也无法。 冯将军给秦泱一再保证,却没料到那孩子还是受了重伤。 抬回来奄奄一息,出的气比进的气多,秦泱疾声厉色拒绝任何人靠近,冯将军自责又无奈。 不停地头往里头探,扒拉护院乞求道:“让我进去看看,堇一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们拦着做什么,没得让人干着急。” 护院里有一小部分是女子,皆女扮男装,都是一等一的好身手,是秦泱娘家陪嫁过来的,只听命于她一人。 小主子伤成这样,拔箭就要脱衣,怎么可能让这帮莽夫看了去,压根不理会冯将军的焦急。 护院里有两名大夫,正在低声商量,烧开的热水,端进帐门。 秦泱温柔的擦拭着楚堇一脸上的血污,说道:“昭昭,不怕啊,箭拔出来就好了,娘陪着你。” 楚堇一靠在娘亲的怀里,像睡着了一样,大夫用剪刀剪开衣料。 白色棉布巾赫然在胸部缠了好几圈。 嫩白细腻的肌肤,漂亮的锁骨,无一不展示,这是一具年轻女子的身躯。 楚堇一是女子! 女扮男装在军营是不被允许的,这几年竟然没有一人发现,骗过了所有人。 撤去棉布巾,靠近胸口半寸插着箭矢,秦泱双手颤抖,还是握着她的胳膊。 大夫砍断箭羽,用酒又清洗了一遍匕首,划开近一寸深的伤口,血跟着往外冒。 另一名女大夫快速捂上伤口,跟着提醒道:“做好准备,我要拔剑了。” 跟着连血带肉的箭尖拔了出来,喷涌的鲜血溅了秦泱一脸,楚堇一脸上星星点点也落了不少。 “快,快撒止血散,参片也给昭昭含上。” 大夫有条不紊,在伤口几处穴位针灸,又撒了大量止血散,包扎好伤口,血还是染红了纱布,好在渐渐止住了血。 几人才算松了口气,又十分小心,换了干爽的纱布。 秦泱小心翼翼给女儿换了衣服,擦干净两人脸上的血,这才嘱咐大夫道:“谢谢你们了,先替我寸步不离的守着昭昭,药熬好了记得给她喂下去。” “是,主子。” 这才寒着脸走出账外,冷眼看着冯建军。 “秦泱,堇一他如何了?我能看看他吗?”冯将军看见秦泱出来,忙上去问道。 “哼,看他死了没有?让你失望了,托你的福,他还有口气。”秦泱嘲讽道。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老冯对不住你了。” “中郎将,作为一军统帅,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没有保护好将士,本殿甘愿受罚。” “殿下言重了,是千户长不听上级指挥,私自出营才受的伤,一切都是他的选择,是他咎由自取。” “妖女,你这是要剜我心肝,还不如给我一刀来的痛快!”冯将军一听秦泱正话反说,也跟着急眼了。 “难道是我说错话了?我的昭昭,我自己管,用不着你假惺惺!” 越王听到昭昭两个字,抬眼看了眼大帐,内心泛起一丝波动。 楚堇一的小名也叫昭昭。 这时,一名大夫急急在秦泱耳边低语:“主子,小主子吃不进去药,该怎么办?” 即便声音压得再低,在场的都有武功在身,耳力非常,听的一清二楚。 冯将军想跟着一起进大帐,被转过身的秦泱恨恨瞪了一眼,赶紧止了步伐,不敢上前。 秦泱端着药碗,楚堇一半靠在她怀里,喂了好几次,楚堇一咬紧牙根,药全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乖乖,张开嘴喝药,才能好起来,听话。” 试了几次,依旧如此,药喂不进去,伤口离心脏那么近,一旦发热感染,后果不堪设想,三人不禁着急起来。 “这妖女,怎么就不听话,好歹让老冯我进去看看这孩子怎么样,真是急死个人。” “冯将军,我们在这等着也不是办法,从战场上下来,还有很多当务之急的事需要有人管,我在这等着,你先下去把该处理的事处理好了,再过来。” “哎,哎,好吧好吧,反正我瞧着一时半会我是见不着那孩子,就拜托您了。” “去吧,这里有我。” 赵昀赫和军医在帐外安静的守着,不多时,高冼穿着战场上的盔甲,并未梳洗,急急忙忙赶过来。 看见越王也在此,行了礼,就要进帐,毫无意外同样被护眼强硬的拦在外面。 这一举动明显惹怒了高冼,站在外面高声喊道:“楚堇一,我来看你了,你还好吗?” “楚堇一,你听得到我说话吗?”连喊了几遍,没有人答复。 不由有些垂头丧气。 第29章 受伤(一) 越王难得以戏似的看着高冼,在一旁默不作声,也没有人上前去阻止他。 高冼也是过于情急,没发现连越王这个一军统帅都被中郎将不顾尊卑以及上下级关系,无情的拦着不让进,更遑论还是令秦泱不讨喜的他呢... 年轻气盛的年轻人,不顾身份大喊,如此关心下属,心里多少有些唏嘘。 可他却不自知,自己也不过弱冠之年,竟然以一个长辈的姿态看比他也小不了几岁的下属是如何处事的。 “鬼叫什么,吵死了!”心急如焚的秦泱,心思全在楚堇一喝不进药的事上,门外却有个不是所谓的傻缺大声叫唤,真是不知死活。 撩起门帘,定睛一看,顿时变脸,厉声问道:\\\"怎么是你!你来这做什么?!\\\" 高冼不自觉后退了一步,颤着声说:“冼听说堇一受伤了,便来看看。” “当年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么?是否还要我再提醒你一遍?” 年轻的小伙儿身披铠甲,战场上没被打趴下,却被楚堇一娘亲的一句话刺激到踉跄着晃了几晃身体才站稳。 低着头,沉默下来,倒有几分颓废之气。 越王自然不能再袖手旁观,上前用身躯挡在高冼前头,问道:“千户长情况如何?” “劳殿下关心,好,好多了。”秦泱面带疲惫,回答道。 “还请中郎将体谅我这军医,他的职责就是医治我南越的将士们,本殿也有看护之责,本殿带军医确认千户长安然无恙,即刻离开就是。” “这...殿下请随末将来。” 越王连军营的规矩都搬出来了,秦泱作为楚堇一的娘亲,即便再不情愿,也得同意。 高冼跟随在后,秦泱眼神严厉中带着戒备,冷冷说道:“我再说一遍,离他远一些,这辈子我都不会再给你机会靠近他一步!” “把他给我扔出去!我不想看见这个人!”头也不回的命令护院。 军医放下药箱,上前准备给楚堇一号脉时,被两位大夫拦住,束手无策的转身看着越王。 越王抬手,让他站在一旁,看着榻上的人,脸色过于苍白,头发披散开来,反而更偏于女孩子的长相。 耐心问两位大夫:“想必伤口已止血,他现在什么状况?有什么需要的一定要及时告知我,或者军医亦可。” 两位大夫看着秦泱,并不答话。 “你们照实说吧。“ 越王看了看几人,等着回话。 一位大夫开口道:”伤口的血确实已经止住,只是,药却是怎么都喂不进去。“ “本殿试试。”说着坐在榻边,扶起楚堇一,从大夫手里接过药。 这次倒是药喂进了嘴里,又顺着嘴角滑进脖子里。 军医站在一旁,适时开口:“这喝不进去药,一旦感染引起发热,后果不堪设想啊。” 秦泱不禁红了眼睛,抓着大夫的手,不知所措。 “本殿倒是有一法子,是我母妃家族的一种秘法,只是不得外传,你们能否回避?” 秦泱一听有法子,紧绷的弦忽然放松,连忙答道:“好,好,这就出去。” 一室安静。 赵昀赫犹豫片刻,端着药碗抿了一口,盯着苍白的唇,慢慢给对方渡了药。 楚堇一在梦中身处一片沙海,忽然碰到水源,像是渴急了,吮吸着一口一口吞咽下去。 突如其来的吮吸,紧紧贴在一起的双唇,饶是如何淡定的赵昀赫,也有些尴尬。 再一看昏迷的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耐着性子把一碗药给对方渡完。 多少有些不自在,热了一身的汗,离开时悄声嘀咕:”真是个磨人的孩子。“ 得!这话说的多不合适,若是让楚堇一的娘亲听到,那还了得,不得误会了去。 越王看到中郎将渴望的眼神,咳了一声掩饰尴尬,说道:“放心吧,药都已经喝下去了。” “多谢殿下!”秦泱真诚的行了一礼。 “有什么状况,一定告知于我。” “好,末将知晓了!” 说罢离去。 秦泱一夜未睡,看着楚堇一的脸,怀疑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刚生下来时,哭的像个猫儿一样,柔柔弱弱,三天两头的生病,夫君不在身边陪伴,成日里被这么个小东西牵绊折磨。 好不容易长到三岁,一场风寒差点要了半条命,自此放任,为了方便让护院们带着野,便换了男装。 这男装上身,便是十几年。 “昭昭,娘亲后悔了,娇弱些也没什么不好,总归咱家有的是大把的银子让你挥霍,吃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却让你女扮男装十五年。” “没有让你像别的女儿家学些琴棋书画,女工管家的本事傍身,成为大家闺秀,却要在这军营里和一群糙汉子摸爬滚打...昭昭,你有没有怨过娘亲?” “等你好了,娘亲带你回苍梧,哪怕当个娇蛮的姑娘,也是好的。” 握着女儿的手,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谢昭砚虽然昏迷,但周遭的一切动静反而听的格外清晰。 “昭昭,如果你不喜欢这里的生活,娘亲还可以送你回外祖家。” “你不用担心你爹,别看他是大将军,在娘这,咱们家都是我说了算。” “你舅舅总埋怨我,怪我把好好的女孩子养的舞枪弄棒的,可你知道吗?你舅舅心里就是羡慕我有一个天下无双的好女儿。” 谢昭砚沉溺在楚堇一娘亲的温情中无法自拔,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喜欢夸自己孩子的母亲?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醒来,就做楚堇一又如何,至少在这样的家庭里,承载的都是真心实意的幸福。 只要能好好活着,有这样的家人,足矣。 感受妇人温柔的掖了掖被角,摸摸她的额头和脸蛋,留下淡淡体温,都让谢昭砚羡慕曾经的和现在的楚堇一。 “昭昭,别再受伤了,娘只要你好好的,睡吧,睡一觉,一切都过去了。“ 摇篮曲在耳边轻轻回荡,身在迷雾中的谢昭砚,拨开浓雾,眼前的一切渐渐清晰。 以后,这个世界将不会再有谢昭砚这个人这个名字,她会用楚堇一的名字,好好的活下去,做楚家幸福的孩子,也会担起照顾父母的责任。 既然重来一次,那么,上京城谢家,就等着毁灭吧! 一步一步图谋,瞅准时机,便会毫不犹豫亲手撕毁这些害死她的所谓的亲人! 以后,她的亲人,只有,也只能是楚堇一的家人! 想通这一切,不再迷惘,温柔的歌声仿佛能拂去伤口的疼痛,安心的睡去。 第30章 受伤(二) 苍梧大军来的比预期还早些。 在炎热酷暑的正午浩浩荡荡到达两国边境。 无疑给南越的将士们吃了颗定心丸,士气高涨。 古羌的探子惶恐将此消息回禀给二皇子,只见他脸色阴沉,带着一身戾气:“越王这个奸贼,本王早就知道他留有后手,不想来的这么快,这是要给本王个下马威吗?” “宣大将军速速来见本王!”二皇子憋着一肚子怒火。 “末将参见二...啊...”刘将军正在行礼,话未说完,头上的鲜血瞬间遮住了眼睛。 原来二皇子就等着人来,将心里无处宣泄的怒火全撒在他的身上,抄起铜制的烛台砸向刘将军。 “本王现在命令你想办法把南越的粮草抢过来,或者一把火烧个精光。去啊!” 刘将军面露苦涩,刚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听说南越援军到达边境,古羌已是失了先机,如何能抢到粮草,去了也只是无畏的牺牲罢了。 “末将该死。只是,有句话当不当讲?” “既然不当讲,就别讲了,来人,刘将军以下犯上,给本王拉下去,关禁闭。” 二皇子身边的谋士栖身说道:”皇子,这个节骨眼,还不是关禁闭的时候。“ 刘将军见势快速道出:”二,二皇子,我们可以暂时休战,再暗中给大越去信,想必大越的太子非常乐意帮咱我们这个忙。“ “你能想到的,他越王能想不到?你以为古羌的冰和粮食一息之间断的这么干脆,就没有一点人为的操纵吗?哪里就出现如此多的巧合。还有,麻烦说话前先带上你的猪脑子。”二皇子烦闷的摇了摇头。 “是,还是二皇子英明!” “本王的英名早被你毁的一干二净!因为你的大意,战事节节衰退。本王已百八里加急回禀给父皇,这仗很难难持续下去,怕是后续的谈判会难上加难,至于你,就自求多福吧!” 刘将军自知犯下的大错,垂头丧气退出大帐,都怪自己不识人心,把自己逼入绝境。 太子本就是正统,走到今天这一步,万分心灰意冷。 南越军营大帐中,楚元峥精神矍铄,和越王还有冯将军等人寒暄了一阵,简单用了餐,便在沙盘上看讨论起接下来的部署。 大半个时辰过去了,越王提醒道:“楚将军一路奔波,不急于这一时,可稍作休息。” “战事要紧,等商议后再做休息。” “楚老弟,你还是休息会吧。”冯将军也跟着劝道。 “娘们唧唧,啰里吧嗦的,你躺的住?赶紧的吧。刚讲到后守军卫哪儿了?” 不给二人说话的机会,接着商议。 冯将军心虚的觑着侃侃而谈的楚元峥,若是他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受了重伤,会不会打死自己~ 秦泱守着刚退烧的楚堇一,一直未合眼,眼睛的红血丝让她显得极度憔悴。 这段时日担心楚堇一的安危,从新州没日没夜赶到边境即刻加入战斗,紧接着女儿又受了重伤,真是快要熬煞了一个母亲的心血。 两位贴身照顾楚堇一的女大夫苦口婆心才劝着秦泱歇了会,到了傍晚惊醒,起身看着女儿苍白的睡颜,还未转醒,不禁心酸。 问道:”将军来看过昭昭了吗?“ 俩人面上为难,慢慢答道“将军一直在大帐,未曾来过。” “好,好的很!派个人亲自去请!” 秦泱心里憋口气,一阵心寒,心想等昭昭好了,去月氏部落,再别回来了,反正姓楚的心里只惦记着他的将士们,何曾对自家孩子上心过。 楚元峥一听妻儿都在边境, 请他过去一叙,面露惊讶,看了看一旁的冯将军,到底没问什么,起身离开。 “夫人,既在此,为何不早些派个人传话?”说着,上前想拉秦泱的手。 只见秦泱一脸疏离冷然,甩开他的手,坐在靠门边的矮凳上。 “夫人,都是为夫的错,不知晓你在这里,这厢给夫人赔罪了。” “哈,处大将军何错之有,倒是我们娘俩才是多余的。” “对,老子来了,怎不见那淘气过来?”楚将军嬉皮笑脸说道 不提淘气还好,一听这话,彻底激怒了秦泱,眼睛爆红怒斥:“楚元峥,是,他好端端的怎么不来见你这位大将军,嗯? 秦泱栖身上前,快要贴上面前的男人,心里从来没有过的恨意划过。 楚将军何时见过秦泱这种带着恨意的眼神,尖锐的质问自己,心跟着一颤。 压下不适,板正脸色,问起护院:“出了何事,堇一呢?“ “小主子受了伤还未醒,望将军莫要见怪才是。“护院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显然怪上了一家之主心里只装下战事,却不顾妻儿。 \\\"怎么不去找我,嗯?待我去看看堇一。“ 心下了然,怪道夫人如此恼恨自己。 “把孩子扔在军营的是你,一副假惺惺作态也是你,受伤流血这种事,你不是一早就该预见的么?? “走吧,我带你亲自去见她,但凡她能醒过来,我一定让她跪着给你这个大将军见礼!” 冷然嘲讽,便带着他去看楚堇一,楚将军哪里听不出来,跟在后头保持沉默,心道女人没一个好惹的。 饶是楚将军作为一军统帅,战场上见惯了生死,当看到‘儿子’略带稚气的脸苍白的像纸一样,瘦弱的躺在这简陋的大帐里,了无生息,风一吹就要散似的,才觉事态严重。 怪道妻子和她的人会心生怨怼,第一时间不是来看妻儿,而是在大帐里一待就是大半日。 楚将军舌尖舔抵着后牙槽,自嘲不已。 缓缓蹲下身来,心里有股悲凉,缓缓开口:\\\"昭昭,对不起,爹爹来迟了,让你受了伤,爹来看你了。” 楚将军拿起楚堇一的手,握在手心里,端详着床上的人儿,眼睛发涩,又说道:“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让你受了这么苦。只要你醒了,爹,以后,都由着你,可好?” 楚将军握紧掌心的手,心里更加酸涩,他的儿子,也才十五岁,这双手好小,有些凉,虎口和手掌的茧子,握起来并不柔软。 “我这爹当的,真是过于优秀了,从今往后,不识字也好,打架也罢,即便是个二世祖,爹都给你兜着,我楚元峥的儿子,我自个儿护着!” 站在后面的秦泱,靠在大夫身上,更是泣不成声。 “将军,小主子这次很是凶险,箭离心口不过半寸,差一点...还是夫人赶到的及时,才从敌军手里救出小主子。” 握着儿子的手,转头看着自家夫人,声音沙哑:”泱泱,对不起。” 站起来转身去找冯将军。 第31章 受伤(三) 楚堇一的爹找到冯将军,揪着他的领子就问:“从正午到现在,你有大把的时间提醒我,我妻儿都在这,可你只字未提,你把我儿子的命当什么了?” “冤枉,殿下和我都提醒过让你缓缓,可你不是没听嘛。” ”是吗?我的心还真没那么大,懒得听你狡辩,跟我走!“楚堇一的爹揪着对方领子就走。 冯将军嚷嚷道:”哎呀,楚老弟,这是做什么,给我点面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实在有损威严。“ “你的威严算个屁!跟我儿子性命相比,一文不值!” 冯将军闭上嘴,磕磕绊绊跟上楚元峥的步伐,来到楚堇一跟前。 楚元峥指着床上昏睡的楚堇一,爆红的双目看着冯将军,说道:”是谁跟我信誓旦旦保证,说绝对不让我家堇一掉一根汗毛,你来说,他怎么了,嗯?“ 冯将军不敢看楚元峥的眼睛,他自知理亏:“楚老弟,我,我...” “我什么?现在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是我楚元峥的儿子!你最好祈祷他能快点醒过来!不然...“ “吵死了!嗡嗡嗡的~“楚堇一是被吵醒的。 楚元峥放开冯将军的领子,一眼不错的看着床上皱着眉头的人儿,满脸欣喜。 守在外面的护院忙喊秦泱过来,说小主子醒了。 楚堇一懒怠的睁开眼,就看到三颗人头在自己的头顶上方,齐齐看着自己。 一把拉起背遮住脸,蒙在被子里只听到一阵阵抽气声:“哎哟,怎么这么疼,唉吆喂。” 眼前一亮,原来是娘亲扯下了被子,三人都抢着问:“碰到伤口了?别动,别动。” “昭昭, 娘的心肝宝贝儿,真是菩萨保佑、佛祖保佑,你终于醒了!”秦泱双手合十,祈祷的说道。 看着眼前爹娘还有冯将军殷切的目光,心里忽然涌出一股久违的幸福感。 真好,变成魂魄的谢昭砚终于获得新生了,可以彻底丢掉这一切了! 从此以后,再不用成为一缕魂魄怕随时消失,谢昭砚就是楚堇一,楚堇一的爹是南越大将军楚元峥,娘是月氏部落首领的女儿、楚元峥的夫人,苍梧的中郎将秦泱! 忽然,想像以前一样,淘气一回。 面上换了委屈的表情,缓缓说道:“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爹娘,还有冯老爹了,呜呜...” 这话一出,惹得三人更是心疼的不行,差点绷不住,尤其楚堇一的娘亲,当场洒泪。 楚大将军难逃绕指柔,连忙搂着夫人擦眼泪,温柔的安慰:“不哭不哭,咱儿子吉人自有天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当心哭坏了眼睛我该心疼了。” 冯将军红着脸,尴尬的恨不得此地没他这个人,楚堇一看着爹娘一脸恩爱,也咳了两声。 “孩子还在呢,快起开。”一双红的像兔子的眼睛睨着楚将军。 “堇一,这次是冯老爹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伤。” “是堇一擅自行动,等伤好了,由您处罚,我都认。” “他敢!”处大将军抬高声瞪着冯将军,一副你敢处罚我儿子,看我怎么收拾你的架势。 “冯大头,昭昭功劳最大,敌方没了粮草,说不定两军都不用开战了,也免了无谓的伤亡和战争。” “啊...你们夫妻说的很对,很对。” “那个,爹娘,冯老爹,你们说完了么?我饿了,能听你们说这么多话,已经很不容易了。” “对,对,对,看我这脑子,光顾着高兴了。” 大夫早就准备好了小米粥和药,等在门外了。 几人看着孩子一口一口吃的香甜,药也喝了,说了几句话,沉沉睡去。 心口堵着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冯将军也不在夫妻二人跟前碍眼,去找越王交差。 越王得知千户长楚堇一醒了,能吃下东西,交代军医勤去看望,一应的汤药和药膳,十二个时辰随时备着。 这边楚大将军和自家夫人一同守着睡熟的孩子,放下心来,近俩月没见夫人,就想依偎在她身旁。 秦泱心里惦记着女儿,哪里有心思跟他你侬我侬,正色道:“楚元峥,我有话跟你说。” 看夫人表情严肃,挺直了腰,坐正。 “等昭昭醒了,战事结束,我们就带她回苍梧好不好?” “好,都依你,昭昭素日跟你亲近,还得娘子你先找个机会跟他通个气。” “嗯。如果她不跟咱们回,你去求殿下,恩准这件事。我实在没办法了,一想到,一想到咱们孩儿......” 说到哽咽,豆大的眼泪砸在楚将军的手背上,滚烫过后,带着冰凉。 把秦泱搂在怀里,慢慢收紧。 “乖一点,不哭,都答应你,我知道昭昭是你的命。泱泱,你也是我的命。” 一句甜蜜的话,逗得秦泱噗嗤笑出声。 “这话我是信你的。生昭昭伤了身子,再不能为你生第二个、第三个孩子,只要跟你提纳妾的事,就跟我急眼。” “我怀昭昭的时候,没经过你同意,给你纳了两个妾室,你竟真的,连吟诗作对都弃了,我以为你连家都不要了,跑去军营躲着不回来。哈哈哈......\\\" \\\"这事你还敢提,竟叫她们在府里住了好几个月,若不是我写信告诉岳丈,怕是你都不晓得错在哪儿。“ 女人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正在回忆往日的一些事,惹人发笑。 秦泱转念就板起脸道:“元元,我还生着气呢。你可别忘了,到了军营问都不问我们娘俩,左右等不来你,好不容易见着人了,一上来就问孩子怎么不来见你?怎么,她不来,你当爹的就不能屈尊降贵去看她?” “你知道吗?我赶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昭昭中箭掉下马,那箭只离心口半寸,就差一点。你又是那样的态度,我们夫妻这么多年,头一次让我心寒的很。“ “都是夫君做的不对,忽略了你们娘俩。原谅夫君这一次,别恼恨我,嗯?” “看昭昭吧,她醒了若原谅了你,我自然无话可说,她若不原谅你,我也跟她一样,站在她那一边,元元夫君。” ”淘气。去歇着吧,今夜,我守着昭昭。“ “你比原定的日期提早来了半日,想必路上没怎么休息,明天还有一堆事等着你,你去睡吧。” “那我们一起去睡,你眼下的乌青都出来了,昭昭也醒过来了,有事他们自然来禀,让护院们先守着。” 说着,半搂着自家夫人,不给她反悔的机会,将人安置在床上,一直看着她睡着。 给护院细细安顿一番,才返回去睡下。 第32章 联姻(一) 古羌皇帝收到边境的战报,暴跳如雷,直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好好的一盘棋,皆毁矣!” 连夜召集大臣商议下一步该如何。 大臣们足足听皇帝骂了小半个时辰,口干舌燥,猛灌了一口茶,舌头差点烫熟了,扔了盖碗说道:“把这沏茶的狗奴才给孤拖出去,一个不留。” “你们,食君俸禄,一个个杵在这大殿当中,恨不得缩起来装朕看不见,哼,有何用?” “皇上息怒。” 这大殿之上,哪个不是高官厚禄,各个都是人精,眼神均瞟向丞相和国师。 “皇上,二皇子是知晓国库没有多余的粮食再补给后方了,城内粮价不断地往上涨,一斤米从四文涨到六文,现在粮铺都供不来粮食了,是否继续打仗,显而易见了。“丞相上前说道。 见丞相发话,国师也缓缓说道:\\\"今年雨水过多,新粮颗粒无收,即便抢种,最快也得等到明年,现下得解决民生问题。” 皇帝思量良久才说道:”左不过,这场战争错失了先机。众爱卿,都提一提,可有什么良策?“ 刚大殿内还在窃窃私语,此刻安静的地上掉根针都能听见响声。 端坐在龙椅上的的皇帝观察着每一位大臣的神情。 古羌地处东南,气候炎热,大殿内即便放了少量的冰盆,也还是酷热难耐,官袍一层套一层,不知是紧张,还是天气闷热,头上皆汗津津的,没人敢动手去拭汗。 一位接近古稀的老臣,颤抖着白花花的胡须,开口道:”老臣以为,接下来,应该休战,派使者和谈。“ 站了一个晚上,大殿内热的烦躁,终于有人把该说的话说了出来。 果然,给了台阶,皇帝脸色稍缓和,又虚问道:”众爱卿以为如何?“ “臣附议。” “罢了,就这么办吧。” “越王也到了婚配的年龄,既然和谈,不如选一位公主联姻,以表我古羌的诚意。”一直未发话的太子提议。 “可,适婚人就选怡安吧。“ 最终定了太子和宰相还有几位中郎将及三百护卫队,护送怡安公主不日启程边境谈判。 休战和谈的圣旨,八百里加急早一步到了二皇子手里。 圣旨表明太子会亲自前往,全力配合太子促成此事,而且联姻的公主还是自己的亲妹妹,二皇子有气却不敢真撕毁手里的圣旨。 越王随后也收到了古羌想要和谈的消息,便分批悄悄撤回新州军营一部分兵力。 古羌太子一行人到达边境的第三日,双方终于在南越的地界会面约谈。 当怡安公主第一眼看到越王高大英挺,身披铠甲,一张冷酷严肃的俊颜,眼神深邃,像要把她吸进去一般,忍不住脸红心跳加速。 一颗心就此沦陷。 古羌太子下马,先跨步走向越王,揖手行了一礼,说道:“越王殿下,久仰大名。” “彼此彼此,请。” 二皇子一直站在妹妹怡安公主身旁,看着她痴迷的眼神,顿时一个念头闪过。 悄声叮嘱:“妹妹,好好表现,不要让母妃失望。” “知道了,哥哥。” 众人被安排在临时搭建的大帐里,依次见了礼,算是彼此亮明了身份。 越王感受到女子时不时投来的目光,便知晓接下来的谈判无外乎靠联姻巩固两国的关系。 神色平淡,让人瞧不出来什么,但是眸光却变得清冷疏离,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让人难以接近。 丞相也在暗暗观察,这一幕让他心里一紧,看来接下来的谈判,怕是并不如想象中那么顺利。 来者皆是客,用过饭食后便去歇息。 一连几日,他们再未见到越王本人,只每天派人招待他们,并不多说其他。 丞相找到太子,便问道:\\\"越王明知我们此行的目的,只字不提,却把我们晾在这里,到底是何意?“ “给我们下马威,毕竟这场战争是古羌先挑起的,这越王果然心机深沉,确实不好对付。” 接着太子说道:“不能再等了,让他们的人传话,今日必须见到越王,也该到了谈判的时候了。“ 古羌太子眼神复杂,此次代表皇室来谈判,作为东道主的越王殿下,一连几日却是面也不得见。 年纪不大,架子端的十足,此刻坐在正位席上,依旧未曾开口,全然看不出任何端倪,哪里有一丝谈判的态度。 冷冷看了眼坐席上昂着头不服气的二皇子,心里没来由憋气:“何时受过这等侮辱,父皇为了那寡妇的儿子,让一国太子成天给这个蠢东西收拾残局,偏偏这智障总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位置,真是痴心妄想。“ 丞相眼观六路,适时开口:“这几日多谢越王殿下的盛情款待,只是我等这次来,是为了商讨两国休战之事。” 冯将军拍案怒问:“你们想打便打,想停便停,当我们南越是什么?” “哼, 明明是你们先与我们为敌,把那些个罪臣交出来,谈判自然...\\\" \\\"放肆,还不闭嘴。“古羌太子忽然愤怒呵斥道。 “我二弟年龄小,仗着父皇母妃宠溺些,不懂事,还望诸位不要当真。” 同时怡安公主摁住二皇子:“哥哥,稍安勿躁。” 楚元峥安抚冯将军随即开口对古羌太子说道:”想必这次古羌使者是带着万分诚意来谈和的,那便说说怎么个和谈法儿?” 丞相这才站起身拱手揖礼:”两国大战,死伤自然避免不了,最终受苦的还是老百姓,我皇也是受人挑拨,这才...这次来访,有两件事:其一,休战;其二,联姻。“ “嗯...看来古羌太子很是爱戴百姓,那么休战,是多久?联姻,又是和谁联姻?”楚将军快速问道。 这倒是问住了古羌的丞相,另两位能说会道的使者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对方都是身带杀气的大将军,只能龟缩在一起干巴巴听着。 古羌太子接话:“休战,为的是两国友好共处,互不侵犯;联姻,则是巩固两国的友好关系,至于联姻的人,是我古羌皇室安怡公主,希望和越王殿下结秦晋之好。 “唔...休战之事稍后太子若有意,可再详谈,只是本王已有婚约在身,怕是要拂了古羌皇帝美意了。” “本相以为,这联姻还有一个好处,对越王殿下您也是一大助力不是?不知是哪家贵女,还能高过我皇室公主的身份不成?” 古羌丞相这话说的直白,算是毫不客气了,越王也不恼,淡淡答道:“那就要问大越太祖了,为何给本殿定个娃娃亲,挡着皇室公主的路了...” “噗...”中郎将秦泱也作为谈判使者一直,含在嘴里的茶好巧不巧喷了没坐相的冯将军一脸... “哈,实在没忍住,本宫这月氏嫡长公主也是联姻过来的,身份这东西针不稀奇,在座的诸位,说得上话的谁的身份又低了去呢。“ 看似是戏虐的一句话,也堵得古羌丞相面露尴尬,事实也却是如此。 第33章 联姻(2) 一国皇室公主大老远跑来和越王联姻,却被当众拒婚,还因为尊贵的身份遭到南越一个小小中郎将出言不善。 别说两方的使臣陷入僵局,就是安怡公主本人,也有些下不来台。 见面的第一眼对越王有多青睐有加,现在就有多失望。 还是忍不住轻轻柔柔的说道:“联姻历来结的是两国秦晋之好,越王殿下既有婚约在身,太子哥哥还是不要勉强,且殿下对本宫也不甚了解,确实是我们考虑欠缺了,不要因为安怡影响了两方的和气才是。“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本来两方都已陷入僵局,又被不轻不重的拉回谈判的要点,越王不动声色瞧了一眼对面的安怡公主。 接下来依然敲不定休战的期限,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古羌太子知晓越王有话单独谈,借着天色渐渐暗下来,便散了。 二皇子急脾气的跟在后头,非常无理的威胁道:“太子,你想背着我们擅作主张,父皇知道了会怎样?” 古羌太子回旋,一脚重重踢倒二皇子,在对方暴怒的想要翻身时,被踩在脚下。 太子疾言厉色道:“你大可试试,是你那寡妇娘枕边风吹的快,还是本宫的剑快!” 二皇子半躺在地上愣怔的看着太子,记忆中鲜少见他这般嗜血的目光。 良久,安怡公主扶起自家哥哥。 “你招惹他做什么。吃了败仗,你还是想想怎么交差吧,父皇可是在气头上呢,没得又要母妃为你操心,。” “安怡,你听到了吗?这有人生没人养的杂种说母妃是个寡妇?“ 安怡公主一脸平静:“那又如何,母妃这么多年的荣宠不是白来的,所以哥哥,我们兄妹更要团结一心。“ “知道了。” “来之前,母妃同我说过,为了给你铺路,此次联姻必须成功。“ “父皇让你来和亲,据说是太子提出来的。谅他也不敢从中作梗,都是这个越王不上道,放着你这么一个大美人都无动无衷。”二皇子不以为意的戏谑道。 “哥哥,我在跟你说正事,别嘻嘻哈哈没个正行。太子怎么可能真的希望联姻成功?我们两个才是亲兄妹,一旦促成联姻,你才是他最大的威胁。” 二皇子想了想说道:“这是两国之间的事,他有分寸,应该不敢算计你我,再说让母妃知道,他也别想好过。“ “母妃再得父皇宠爱,后宫不得干政,她也不能做的太明显。哥哥,太子是正统,联姻不成,你哪来的底气跟他抗衡?” “越王席间有意邀请太子单独约谈,一旦他二人私下达成什么交易,联姻再不成,不用我提醒,后果你也想得到。你自己看着办吧,妹妹先行告退。”行了一礼,怡安公主款款离去。 看来这位二皇子远不如他妹妹聪慧,有点意思,隐匿在暗处的十七听的饶有兴致,若殿下娶了这公主,也没甚不好,至少长脑子了。 二皇子派人一直监视太子的行踪,一直没什么异常,才放下心,觉得自家妹妹太过谨慎。 翌日一早,古羌太子收到了越王派人送来的和谈协议,看罢,召集丞相等人来商讨。 丞相看到协议,也是一脸震惊和探究,疑惑的问:“除了联姻,这样诱人的条件,会不会其中有诈? “这协议大大方方主动送来,还能事无巨细方方面面都替双方考虑到了,见了越王本人,就知道真假了。” “双方休战十年,不得以任何理由发起战争、参与大越之间或与他国之间的战争,互通贸易,以市价供给半年粮食或用靠近汝山以南的武都山脉换取。\\\"二皇子说完嗤笑。 “越王不过如此,这武都山脉想要给他好了。“ 太子无视二皇子的话,问丞相:“意下如何?” 丞相说道:”靠近南越地界的山脉高耸陡峭,基本无路可开,且寸草不生,岩石异常坚硬,没有矿藏,挨着南面的又是深山老林,盘根错节,树木遮挡,密林里终年不见太阳,这地方透着古怪,我们派去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还是圣上发话,才算停止勘察。“ “这么说来,确实无用,但是越王此人可不简单,定是发现了什么秘密。”安怡公主忽然说道。 “皇妹言之有理,此事确实棘手,为了这场仗,国库亏空,半年的粮钱一时半会是凑不出来的,后者毕竟是国土的大事,可请示父皇又要在这白白耗上些许时日,战士们还在边境苦苦熬日子,古羌国多地粮草无收,怎么选于我们都不利。” “太子哥哥费心了,不妨这两日派些人实地打探查验,越王不是给了两个条件么,真有什么,我们选择其一想办法克服困难就是,再者坐地起价也是可以商谈的。“ “好,不愧是才名远扬的安怡公主,甚好。”丞相抚掌夸奖。 “皇妹一直都是如此的聪慧,就按照皇妹说的办。”太子顺势而为,等的就是这句话。 过了两日,两方人正襟危坐,总算就和谈事宜做最后的决定。 两方协议达成,选择武都山脉给南越越王,加盖了玉玺副件及军营大帅以及东宫太子的印章。 去的人回来如实禀报,确实进了密林的人两日未出来,寸草不生的地方什么都没有。 协议签订完毕,太子还是忍不住向越王提议:“我皇妹安怡公主,才名远扬,与你实是良配,也可屈居平妻之位,不妨考虑一下。“ 越王态度温和,依然疏离的婉拒道:“本殿只是南越封地的一介散王,联姻也应该是大越的正统王爷才配得上贵国尊贵的皇室公主,你我双方签下协议已是逾矩了,再不敢做有违皇命的事了。” 这话听得自家几位将军大眼瞪小眼,殿下一贯有气死人的本事,睁眼说瞎话都这么帅气。 饶是安怡公主脸皮再厚,也经不住被人一再婉拒,强颜道:“太子哥哥,给安怡留点脸面可好,联姻之事就此作罢,也莫要再为难越王殿下了。” 越王面无表情点了点头,更惹的佳人更是无颜面对,早早上了马车,此事总算揭过。 最终以谈和结束这场占城,只是众人不知,越王和古羌太子,确实私下见过面并达成交易。 在未来的多年内,因为此协议奠定了两国的关系,再未起过战事,互通贸易,让古羌走上强国之路。 多年后,古羌的皇帝回想起这一幕,感慨颇多,还好当初没有与越王为敌,而是选择了合作,才有了古羌在各国之间不可撼动的地位。 第34章 如常所愿获新生 楚堇一醒来第三日,下床走动了一小会儿就被她娘又给摁在床上,好好“教育”了一番。 替代了楚堇一的一切,来不及适应,跟这位‘新’娘亲相处还有些生疏,来自未来的那一位当初是否跟自己一样? 在性格上,她和十二岁以前的楚堇一是不太相似的,而现在,也是有差别的。 自己骑射不如她,也仅仅会一些保命的招式,在真正的楚堇一面前,怕是会嘲笑是花拳绣腿了。 来自未来的楚堇一,会很多这个时代没有的新奇知识,会不同文字和语言,在未来男女平等,她还在上学。 但不知为何这些知识和技能一直隐藏,一点纰漏都没有,只是把爱打架的一身功夫换了个地方——战场上。 楚堇一自从醒来后,变了个样儿,乖巧听话的模样,她娘秦泱反倒不适应了。 但也没多想,只以为受了重伤,又是个女孩子,吓着了也是有的,除了参与古羌的谈判,其余时间都用来陪在女儿身边。 私下跟楚堇一的爹嘀咕:“咱们孩儿这次醒来,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似以前那般你让往东她偏要往西的倔强了,反倒让人担忧。” “以前连狗都嫌他,经过这次的事,也给他长点教训,十几岁半大的孩子,也该学着懂事了。” “哼,是谁之前说即便是个二世祖闯祸你也给她兜着,这会就要她懂事了?” “夫人说的是,为夫说话算话,只是我也心疼你,希望咱们昭昭别再让你伤心难过就是了。” 秦泱依偎在楚将军怀里,这孩子从生下来确实让人操了不少的心。 楚堇一躺在床上,思考目前的处境,留在父母跟前,不想暴露蛛丝马迹,一身医术就无法施展。 想来想去还是得去到赵昀赫身边,活着的愿望实现了,有了新的身份,何不恣意飞扬,好好的活着。 赵昀赫处理完边境的事,肯定会回到苍梧,娘亲话里话外都是伤好了必须跟她回家。 到了苍梧,还可以继续待在军营,又可以在赵昀赫跟前学习兵法和谋略。 “头儿,在吗?” “头儿,我们来看你了。”是赵三的声音,这么多天不见,多半被护院拦下,楚堇一决定出去见见这几个手底下的兵。 赵三几个带着楚堇一绕到一处山坡的背面,叽叽喳喳围着她转。 其中肤色黝黑年纪不大的叫仇兵的小兵说道:”头儿,这段时间我们可想死你了,见到你活着,心里真高兴。“ “滚犊子,怎么说话呢,头儿当然活着了,而且还生龙活虎呢。” 哪里看出来生龙活虎了~差点翘辫子了好不好~还是笑着跟大家说:“还好,你们还好吗?” “头儿,你不在,真是苦了我们了,训练结束还要加练。” “还有还有,就我们几个还要负责洗马遛马,高副将总板着个脸嫌这嫌那的。” “都别瞎起哄,是我们没有保护好头儿。吴刚,这次你让大家伙陪你来,不是有话跟头儿说吗?” 叫吴刚的是一个比较腼腆的新兵,在这几个里面,年龄是最小的。 只见他红着脸,鞠了一躬,又抱拳行礼说道:“多谢千户长的救命之恩,吴刚没齿难忘,以后全凭头儿差遣,上刀山下火海都听您的。” 说话倒是利索,楚堇一心里如是想,随即说道:“实在不必,既然是你的上峰,就有责任保护你。” 赵三忽然拍着胸脯说道:“头儿,以后受伤流血的事,您交给小弟们去做,只管招呼一声,您带着我们大杀四方,继续耀武扬威,大家伙儿说好不好?” 围在身边的几个小将士,一脸崇拜,坚定的说道:“好!” 看来,她对这些手下倒是负责,一个个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庞,殷切的目光集中看过来,楚堇一点了点头,也回应:“好。” 军医三天跟着秦泱的两名大夫随诊一次,就为了给殿下回禀这位千户长的身体恢复情况。 依照惯例,依旧没能近身号脉,俩女大夫诊完脉嘀嘀咕咕,军医支棱着耳朵听个大概,也好回去交差。 三位大夫重复的不过一句话:“伤筋动骨一百天,还是躺着多休养。” 躺在床上的楚堇一,后知后觉,捏了捏脸,狠狠掐了把大腿,“嘶~好疼。” 一切都不是梦,醒来的这么多天,都在被迫接受周围的一切事物,现在真真实实感受到了,自己真的成为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想着想着,迷糊中渐渐睡去。 楚将军和夫人跟越王确定回苍梧的日期,就过来看楚堇一,见她睡得香甜,恬静的脸上略带点婴儿肥,心里越发柔软。 楚将军怕楚堇一被吵醒,拉着夫人蹑手蹑脚离开。 俩人难得能在一处散散步,楚将军随口说着:“泱泱,你说昭昭要是个姑娘该多好,这孩子越长越没个男人样儿,没一点随我的地方。” 秦泱眼里的精光一闪而过,抿着唇似笑非笑调侃:”嗯,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她这点随我。“ 楚将军神经大条,没听出来玄外之意,继续说道:“殿下同意昭昭回苍梧,只是不能再进军营了,你可有想好怎么跟他解释?“ “元元,只要他不受伤,想干什么都成,要么让她去月氏部落,她外祖一家可是想的紧,去了就当换换心情。” “你舍得?罢了,只要昭昭愿意,一切,都随他高兴。只是你也做好准备,这孩子一向倔强,我们做父母给的未必是他要的。” “夫君考虑的极是~老冯不是也跟殿下求情了么,进不了军营,就跟着殿下,殿下不是也没拒绝么,昭昭这次醒来后,成熟稳重了许多,我觉得跟着殿下也是好的。” “嗯,先不着急告诉他。我后日带着大军先行,顾不上你们母子俩,昭昭伤刚好,还是不能大意,就辛苦泱泱这一路照顾他了。” “知道啦,元元夫君~反正我们不着急,边走边逛,必定给你带回去个全须全尾的昭昭。”秦泱拉长尾音,撒娇说道。 重获新生的楚堇一是幸运的,之前有多无辜,有多可怜,有多么的惨痛终将都会过去。 有这样相爱的父母,始终如一的爱着她,也算上苍有眼,如她所愿。 命运的齿轮不停地转动,但命运的轮回也在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第35章 遗憾,也是一种别样的错过 高冼从冯将军那里得知楚堇一即将回苍梧,孤独感和隐藏在内心更深处的痛楚急需一个出口宣泄。 心底有个声音在喧嚣,一定要去见她一面,也许,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哪怕是远远的看着她。 从她被推下水,到醒来搬家后,高冼偷偷去看过她,无意中发现楚堇一原来是个女孩子,这更让他无地自容,心怀愧疚。 终于,高冼鼓足勇气来看她,这一次,楚将军没有阻拦。 他知道,这是成全,也是告别。 站在门口,就听她撒娇:”就出去一小会儿,透口气,闷了一天了,好不好。“ “小主子,您今天已经出去过了。” “嗐,你不知道那我那帮手下,很难缠的,再说了,他们这么久没见我这个上峰了,来看看我也是应该的,你说是吧。我尿急,一盏茶功夫保管回来!” 高冼闪到一旁,看着她走了老远,变成一个小黑点,停住脚步,不知道在想什么。 高冼默默跟在后头,站在一处,心里想着:“小时候是因为什么让他越来越看不惯楚堇一的?” 如果是因为从父亲带着自己走南闯北学做生意,见识多了,自然看不上她爱玩好斗的性子,倒不如从另一面直白的剖析,一切都是他的嫉妒心在作祟! 为什么她可以肆无忌惮的玩耍,可以毫无顾忌有一群玩伴,而这些触手可得的童年时光,高冼一样都不曾拥有。 “从你到站在门口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了。”楚堇一背对着高冼说道。 高冼愣住,又有些紧张,缓缓走上前,说道:“你,要回苍梧了。” “嗯。高冼,从此山高水远,你,保重。” 内心的不安和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成密密匝匝的痛,一下又一下敲击着心脏,高冼张了张嘴,终于说出了憋在心里的话:“楚堇一,对不起,还有,请试着原谅我。” 楚堇一转过头惊讶的望着一脸凄楚的高冼,不忍拒绝他,吐出一个字:“好。” “如果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那样对你,可惜没有如果,楚堇一,告辞。” 转身,离开。 “未来的楚堇一,他想守护的应该是你吧,我替你原谅他了。” 终究,这是一种遗憾,也是一种别样的错过。 背负在心里的愧疚,未必就比死去的人活的洒脱,恰好,给高冼一个放下负累的机会,也能重新来过。 —— 古羌使者离开的第七日,探子来报他们的大军也跟着一起撤离。 新州各边镇军营共计六万多大军先行开拔。 楚堇一手下的几个兵,临走前也没见她,从高副将那儿才得知头儿不跟着一起回新州军营,情绪十分激动,叫嚣着要跟她一起离开。 冯将军心有亏欠,考虑再三,还是带着他们找到楚堇一。 赵三一见到人,就问:”头儿,您去哪儿,能不能把我们几个也带上?“ 冯将军吹胡子瞪眼,立时就要拧着几人的耳朵拽走,点完兵的楚将军看到这一幕,得意的说道:“这是我们堇一调教出来的兵,用着也趁手,跟着也无妨。” “嘿~姓楚的,少在这煽风点火,你挖走了我的千户长,还想拉拢我新州的兵,门都没有。” 两位将军谁也不让谁,吵得不可开交之时,还是秦泱开口:“老冯,你看我这俩护院如何?合适的话,你带走。” 冯将军立马换了表情,乐呵呵问道:“不反悔?那我就不客气了。” 眼睛挪到楚堇一身上,眼神柔和,说道:“好小子,到了苍梧,记得给冯老爹报个平安。” “好,老爹,我不在的时候要照顾好自己,有空一定记得回去看我。” 摸了摸楚堇一的头顶,答道:好。” “还有你们几个,要勤加练习兵法,好好保护你们头儿。“ “是,将军。” 冯建军挥了挥手头也没回喊道:“保重。”刚毅的汉子,紧抿唇角,带着俩护院渐行渐远。 高冼带着人马,走在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有她的地方。 终究,她成为了一种遗憾,也成为了一种别样的错过。 离别总是让人伤感,楚堇一还处在惆怅中,就被几个手下的小兵们围着高兴地大声呼喊:“头儿,威武,以后我们就是你的人了。”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楚堇一的脸刷的红了,转过身慌忙掩饰,这,太容易让人害羞了。 没注意的是,她娘秦泱的脸瞬间黑了,给随身护院叮嘱:”总忘记她是个姑娘家,让那几个小子离我闺女远点儿。“ 越王亲自带着十一、谭副将和王建军等人,一路快马加鞭进了武都山脉,穿越大半个密林,绕到寸草不深的山脉北面,一个个抑制不住的惊喜。 一到军营,楚将军行过礼紧随其后,问道:”殿下,有眉目了?“ “嗯,鬼斧神工都不足以形容它。” 沙盘上,越王仔仔细细指了他们行进的路线,唇角带着笑意:“他们一定没发现,北面的山脉地势高耸,所有的水都流向了南面,这也是为什么南面会有盘根错节的密林。“ “常年没有人进出,野兽自然就多,密林没有被砍伐,经年累月,树木长得密实,没有多少阳光能照射进去,水量又充足,就形成了现如今的风貌。这次没有到达最中心地带,有一处寒潭,斜上方是条通道,里面有金子和铁,我带了两块回来,你看看。” 楚元峥接过殿下递过来的两样东西,拿在手里摩挲,说道:“确实是金子,这块还是上好的玄铁,捞着宝了。殿下,你如何得知的?末将可不信你能掐会算。“ “说起来还得感谢瑞泽帝,当年到处追杀我,避无可避,跑进山脉,到的就是这个地方。” “罢了,不说这个,我打算留一部分人,实地再仔细勘察一番。天一亮,我们随大军先行回苍梧,再做下一步计划。“ “殿下说的是。还能歇上两个半时辰。” 天一亮,越王殿下亲自翟胜王建军为汝山的将军,带领谭副将及原有的一部分将士,另留了苍梧三千将士和物资,任务就是在短期内完成在武都山脉的勘察。 越王和楚将军带着苍梧的八万大军也终于开拔回苍梧。 第36章 她们不是她 楚堇一想跟着大军一起出发,可她娘却说不着急,难得闲暇,慢慢回就是。 果真不紧不慢,一路走走停停,晃晃悠悠,好不惬意。 到了沙洲的凤岭镇,更是不走了,护院们赁了临湖的宅院暂住了下来。 整天无所事事,早起赏景,晌午烹茶,傍晚看夕阳。兴致来了,还会亲自下厨做两道美食,让楚堇一一饱口福。 高兴的时候,还会讲一些各国的风情习俗,每当这个时候,楚堇一都在一旁默默倾听,眼神越发崇拜这位娘亲。 她人不仅长得漂亮,爽朗又洒脱,高贵优雅,糅合在一处,不知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她,但却又恰到好处。 这天傍晚,雨后的空气清新,带着丝丝微风,吹来的湿意,楚堇一跟着娘亲站在湖边,也觉这一刻的风光无限美好。 “去,抬张桌子来,我要在这赏景,对了,带两瓶这地方的凤酒过来。“ 楚堇一看着满满当当的吃食摆上桌,她娘随意靠坐在桌边,拔了酒塞,喝了口酒说道:“嗯,还是不够烈,这酒很适合你。” “昭昭,你也来点儿吧。” “娘,我不会...嗯...我是说,身上有伤,暂时,不宜喝酒。“这话刚一说完,楚堇一就知道说错话了。 “是么,你小时候啊,可没少偷着喝为娘藏在库房里的酒,别以为我不知道~” 楚堇一后背冰凉,她娘是发现什么了吗?敛回神情,拿起桌上的酒,笑道:“娘,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您怎么还提,那就少喝些,真要醉了,娘可别笑话我。” “怎么会,娘知道军营不能饮酒,我们娘俩借着这好风光,饮几口便是了。” 楚堇一点头,尝了一小口,味道尚可,紧接着又喝了一口,酒并没有想象中的烈,提起的心稍稍放下,说道:”这酒入口绵软,倒像这江南的烟雨,缠缠绵绵的。“ 她娘秦泱转过身,一瞬不瞬盯着楚堇一的脸,但那眼神又像是透过她,在看别人。 “娘,您怎么...“ “没什么,就是感觉一眨眼,你都十五岁了,来,陪娘再喝点儿。” 多的一句话没有,秦泱一口接着一口,楚堇一跟着喝了好多,娘俩眼神渐渐迷离。 楚堇一实在喝不下,开口劝道:“娘,别,别喝了,实在不成了。“ “哈哈哈,好,不喝了,成个小醉猫了,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爱偷喝你外祖的酒,那酒是真的烈,一小口就能上头。” “娘,您怎,怎么了?我眼前怎么有两个娘亲。“ “你是谁?” “我是...我不说。”楚堇一确实醉了,头晕的厉害,嘴里嘟囔道:“我小名叫昭昭呢。” 秦泱听到‘昭昭’两个字,眼泪没忍住一滴跟着一滴落下,快速擦掉,隐忍着停止哭泣。 命扮成护院贴身伺候的丫鬟,搀着将人送回房中。 秦泱独自对着满天的繁星,不禁回想起楚堇一的点点滴滴。 自从这孩子重伤醒来以后,言行举止变得很不一样,换做小时候的昭昭,可能早就耐不住性子骑马偷溜跑了,哪能安安静静听自己絮絮叨叨说些她不爱听的事情。 昭昭十二岁那年断气大半天,奇迹般活了过来,可总说些奇奇怪怪的话,秦泱心痛的日夜难眠。 楚元峥看不得自家夫人日渐消瘦,茶饭不思,从近身伺候的丫鬟得知夫人受的打击太大,终是忍着不舍,让冯骁带走了那孩子。 可作为一个母亲,那股骨肉分离后再次带给她就是那孩子的生疏和疏离,加上女人天生的直觉,让秦泱心里更是酸涩不已,她们,真的不是她。 “夫人,更深露重,进屋吧。”一直以护院身份贴身伺候自己的贤儿打断了秦泱脑海里的回忆。 “以前没法面对,她离开了,我又时时放不下。你知道吗?我看到她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箭奄奄一息躺在那儿,那一刻,便什么都不重要了。”说着,秦泱眼泪又顺着脸颊蜿蜒而下。 “夫人既然想通了,就不要太过伤神,只要她在您身边,总会知道您对她的好。\\\" “那种骨肉分离后的痛楚,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了,那孩子醒来后表现的生疏和疏离,作为一个母亲,还有女人天生的直觉,她们,真的不是她。” 贤儿手里捏着帕子,心里难受,不知道怎么劝慰夫人。 就听自家夫人说着:“以前多淘气啊,人见人厌,鬼见鬼烦的,可我亲自养大的昭昭再也回不来了。“ “夫人,别这样,总归日子还长,以后对都会好的。” 秦泱仰起脸,两根食指揩去眼泪,笑着说:”是啊,都会好的。这是最后一次了,过了今夜,我会放下芥蒂,全心全意去接纳她,给她足够的时间来适应这一切。你刚刚听到了吗?她说,她小名叫昭昭,真的很乖巧呢。“ “是,小主子看起来很好。奴婢扶您回屋吧。”说着俩人搀扶站起身,回屋前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星空。 睡前,秦泱忽然吩咐贤儿:“你明日亲自去取药,顺便再挑选一些昭昭能穿的女装,我想看看女儿穿女装的模样。整天女扮男装跟个假小子似的,好没意思。” “是,夫人放心,贤儿记下了,睡吧。” 楚堇一敲着宿醉后泛疼的脑袋,后悔的捶胸顿足,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这下,要怎么面对......嘴里发出一声长叹。 门外守着的丫鬟听到屋里的人醒了,掀起门帘进来,说道:“小主子,热水准备好了,您先沐浴。” 人完全清醒过后,已经泡在浴桶里好一会儿了。 看着胸前的隆起,留了个实在不怎么的伤疤。 楚堇一洗完穿着里衣出来就看到床榻上已经摆了一应的女装,榻旁的小几上还放着一整个头面。 无语至极,仰天长啸,“啊——还不如一直晕着呢。” “奴婢伺候您穿衣梳妆吧。” “别过来!把我的男装拿来,还有,别用我娘亲来压我,快点。”楚堇一其实内心非常紧张。 跟着师父,一直都是男装,加上楚堇一也从小男扮女装,一时半会看到不装,十分抗拒。 秦泱本想一睹女儿穿女装的样子,谁知她还是老样子,男装在身,还露出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一时无语。 第37章 这小霸王,现在长得真好看呢 楚堇一因着昨晚醉酒起得迟,又因为女装的事情,吃饭的时候更是拘谨。 好不容易等到大家用过饭准备走人,秦泱递给她一瓶药,神色平静的说道:“昭昭,这是从一位高人那求得的药,据说可以生肌祛除疤痕,你记得天天用。” “谢谢娘,我记住了。” “光记住还不行,一定要用,女孩子身上不可以留疤,将来嫁人了被夫君嫌弃怎么办? “......” “我会好好用的。” “好,这会就去把药涂了,其他人收拾一下,一盏茶后我们从凤岭镇出发。” 原来住在这儿,是专程给自己拿药的,很感动,被惦记的感觉竟是这样的暖。 楚堇一打开盖子,淡淡的药香混着佛手柑独有的香味,这是...... 捏着盛药的瓶子,慢慢挑出来一点药膏,涂抹在长出来新肉的地方,一丝清凉在皮肤上蔓延开来,思念也一同迸发,眼眶渐渐湿润。 好熟悉的气味啊~ 师父每次采药都要在深山老林里待上至少一个月,总怕他老人家会受伤,这是自己专门给师父配的涂外伤的药膏。 师父为什么会出现在凤岭镇,难道只是简简单单来卖药吗?娘亲是否认识师父?或者她是从哪里得知师父有这药的? 师父这会也许还在凤岭镇,他,也许都不知道他的小徒儿已经..... 楚堇一忍着去找师父的冲动,整理好衣服,心里安慰自己:“师父,等徒儿一切稳定下来,就去见您。” 调整好情绪,既然心底这么多的秘密不能为外人道,又何必无谓的影响到其他人。 马车驶出凤岭镇的城门,娘俩半躺在铺了毯子的车厢里,楚堇一被马车晃悠的起了瞌睡,就听她娘问起:”怎么不穿女装,特意让贤儿给你买的。“ “嗯...实在是不习惯呢,路上也不方便。” “你是不是忘了你是个女孩子,总不能女扮男装一辈子吧,真成了老姑娘,我这心脏受不住。” 楚堇一惊讶于她娘的转变,人也跟着放松,说道:“娘,您希望我做回女孩子吗?爹知道了受不受得住?” “这...你这淘气孩子, 你爹受得住,受不住也得受得住,说不定知道你是女孩子,会更高兴。” “娘,回到苍梧,我还能进军营吗?” “昭昭,咱们不去军营了,要不娘现在就送你回月氏外祖家,可好?”秦泱忽然起身问道。 “娘,还没到家,就不待见我了?”楚堇一说出这话,惊讶自己说的如此顺口。 “皮猴,亏得我还道你变得乖巧了,装的真好。军营就别想了,这是殿下的意思。” “我除了上战场杀敌,别的也不会,不知来不来得及学点别的,心里一时迷惘的很,娘~娘~” 这一声声的娘,喊得秦泱灌了蜜糖似的甜,压在心底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心肝儿,去不了军营,还可以跟着殿下呀。” 话一说出来,拍了一下脑门,”哎呀“了一声,又讪讪的躺下,都怪这孩子太精怪。 “娘,娘,你对昭昭真好。”亲昵的抱着娘亲的胳膊蹭来蹭去,像个猫儿似的,惹得秦泱心里软的不行。 “知道娘对你好,那就答应娘,回去穿上女装,让娘瞧瞧?” “唔...真是拿你没办法,都依你。” “嘿,调侃起你娘了,这孩子太皮了。” 马车里传出来娘俩的嬉笑声,马车远去,渐渐听不清她们说什么。 楚堇一这一路,都在马车上,躺的身上都快长蘑菇了,怎么恳求,她娘都不让骑马吹风,一直躲在轿子里陪她。 楚堇一才是所有人里变化最大的,还是翻天覆地的变化,看的秦泱心都化了。 回到苍梧,都到了长夏的末尾,天气越发酷暑难耐。 左邻右舍看到秦泱下了马车,后头紧跟着下来一位半大的孩子,都纷纷上前问:“中郎将,你可回来了,后面这位小公子是?“ 秦泱脸上掩都掩不住的得意,答道:”哦,还能是哪位,我家堇一。“ 一听是那位混世魔王,都默默往后退了两步,防备的眼神让秦泱很不爽。 楚堇一也有些不好意思,行了一礼问候:“各位长辈安好。” 这下可惊呆了众人,以前戳破天的淘气霸王,现在矜贵的可不止一丁点,通身说不上的气派,雌雄难辨,换了个人似的。 “我们先回家,赶了一路,乏累的很,等过几日给各位下帖子,到时赏脸来家里小聚。” 邻居们嘴里应着也都散开,远远还能听见他们小声嘀咕:“看来军营是个好地方,回头把我家那混小子也扔进去历练历练。” “谁说不是呢,楚将军和中郎将的儿子,见天的变化,长得跟个玉人儿似的,真真漂亮。” “是俊俏,这小霸王,现在长得真好看呢。” “快别说了,别是表面装得懂礼数了,让他听到,小心像小时候,家都给你拆了。” “快走,快回家。”刚还好奇围成一团的左邻右舍,这会都关起门来了。 往院落里走的秦泱噗嗤笑道:“嗯,你的名声还真是不怎么好~怕是大家想说雌雄难辨罢,也真是为难这些人了,哈哈哈...\\\" \\\"......!!!\\\" 楚堇一也有些纳闷,真的长的有那么为难?他们不是说俊俏么...... 还有,她以前,是有多坏,让这些邻居们都避之不及的,好生...厉害~~~ 到了房间,站在黄铜镜前,看着镜中的人,久久不能回神。 皮肤白皙,是健康的白,眼尾上挑,身段高挑,不似以前是个总也长不高的豆芽儿。 十三岁跟十五岁的长相差距太大了,是这个模样呢~ 在军营里这样的长相难道就没人怀疑过她是个女的? 一行人梳洗后回各自屋里歇息。 晚饭时,楚堇一一身月浅青色直缀锦袍,罩了半透明秀了竹叶的外衫,同款白玉玉冠束着整齐的发髻,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腰间一条玉质腰带,显得腰身纤细,身段越发高挑。 越看越觉惊艳。 别说秦泱一人看的咂舌,自己竟然生了个天仙般的玉人儿,就连饭厅里的护院们眼睛看的发直,这哪里像个行军打仗的千户长,倒像是贵公子。 第38章 咱家好像很有钱 秦泱更加期待女儿换上女装的那一刻,该是何等的惊艳绝绝,愈发不想女儿再女扮男装跟一群老爷们成天在一起。 看着雌雄难辨的女儿,满满的成就感油然而生,自己和夫君生的孩子这样好看,要是再有一个像昭昭的孩儿,该有多可爱~ 脸上的落寞一闪而过。 楚堇一来到饭桌前,大大方方行了一礼方才坐下,秦泱笑着说:“都动筷子吧,家里没那么多规矩,昭昭,这些都是你爱吃的,多吃些。” “娘,您也吃。”夹了一筷子什锦丝放在秦泱的碗里。 这么娇娇俏俏的一个玉人儿,过两年要嫁人了,心里忽然泛酸,当个假小子留在身边也没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嫁人,好没道理。 这顿饭吃的秦泱通身舒畅,心里想的是:“可惜元元不在家,享受不到女儿夹得菜了,真香啊~” 等元元再回来,也该告诉他,昭昭是他女儿,而不是儿子!想要女儿的愿望真的不能再真了! 回来的第二天,楚堇一起了个大早,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娘,遇到回屋拿帷帽的贤儿,才发现家里还有个偌大的园子。 别人家的后院,不是竹子就是水榭,秦泱确实与众不同,她竟然在后院里种了各式各样的蔬菜。 此刻正蹲在地里认真的除草,绿油油的小白菜已经有一只手那么高了,水萝卜带着叶子嫩生生扎在土里,还有胖乎乎的乳瓜,圆滚滚的茄子... “娘,我爹是怎么把你骗到手的?” 莫名其妙的话让秦泱停下除草,抬头说道:“一大早发的什么神经,怎的忽然问这么没头尾的话来。” 等我一一道来,掰着手指头开始说起来:“娘亲顶顶的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打得了仗,种得了菜,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我实在想不出,爹不靠骗,实在不占什么优势。” “咳咳...”贤儿直接一个没绷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哎哟~贤儿,快拉我起来,不行了,菜都要压扁了。” 听到的人都被小主子这番话逗得乐不可支。 秦泱拍了拍手上的泥,笑的有点喘气,说道:“罢了罢了,今天这活儿是干不了了,走,陪娘吃点点心。“ “娘~” “你个小淘气,洗个手,坐下娘慢慢告诉你。”秦泱宠溺的伸出手指点了一下楚堇一的鼻尖。 楚堇一吃着点心,听秦泱回忆道:”你爹十五岁就已经才名远扬了,而娘那时候还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娇娇公主。“ 秦泱擦掉楚堇一嘴边的点心屑,说着:”那时大越的太祖还在位,两国有意联姻,我父王,也就是你外祖父,不舍得唯一的女儿远嫁,可你知道吗?你爹他和皇子们站在一起,一点都不逊色,诗会上惊才绝艳,马场里又意气风发,我便再也忘不掉。“ “总是制造偶遇他,对他死缠烂打,他啊,当真对我烦不胜烦,让娘伤心的很。” “这样啊,是爹他没眼光,您真的很好!” “嗯,有一点确实比他好,你娘我武功比他强。有一天他不让我跟着他,却在半路被敌对的几个公子哥儿们围堵,若不是我偷偷跟在后头,那次他的腿可能落下个残疾的毛病来也不一定。“ “从那之后,他不再抗拒我,我们总在一处,也在相处中产生了好感,感情也越来越好。” “既然爹是个很有才气的人,为什么他又去军营了?” “娘跟你爹成婚没多久,太祖有一天忽然召你祖父入宫,没过多久,大越一分为二,南越作为封地给了越王,你祖父让我们来苍梧,半年后,我正怀着你,你爹忽然弃文从武,进了军营,当时我也不知为何,还跟你爹闹了好一阵别扭。“ “整日里生闷气,导致你早产,也伤了自个儿的身子。你一岁左右,你爹带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回来,那孩子浑身的伤,只说让我好好照顾他,别的什么也没说。“ ”他是越王殿下吗?“ “你都记得?不对啊,当时你才一岁,什么都不懂。”秦泱吃惊的问。 “是啊,一岁的奶娃娃连话都不会说,能记得什么啊,靠猜的。” “嗯,是越王殿下,当时还以为是你爹在我之前跟谁偷偷生的呢,可醋死我了。我跟你爹在苍梧这一待将近十六年。” “哎呀,说了一晌午的话,口干舌燥的,这天儿太燥热,肚子也填个半饱了,咱娘俩泡个温泉呗~”秦泱的眼神明显不怀好意。 楚堇一下意识就要拒绝,谁知被她娘不由分说拉进了浴房。 浴房里别有洞天,很大的浴池映入眼帘,从池底往出汩汩涌出的水,便能看出来这是引的活泉水, 太阔气了! 周身浸泡在温润的泉水中,感叹的说:“娘,咱家好像很有钱啊~“ 哗啦一串水珠泼向楚堇一,她娘咯咯咯的笑声就没停过,捂着肚子直哎哟,看着呆头呆脑一脸茫然的女儿更是止不住笑声。 “哎哟,哈哈哈...太可爱了,你怎么会这么可爱。“说着一连串的水花四溅,又泼向呆萌的楚堇一。 “这浴池搁军营那都是人间妄想,一群大老爷们儿操练一整天,身上全是臭汗味儿,还好新州大营紧挨溪水。”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秦泱心疼女儿,游走了两步,坐在楚堇一身旁,”娘有些后悔,你一个姑娘家,在军营里是怎么避开所有人换洗的?真是苦了你了。“ “娘,不苦,一点都不苦,我手下那几个小弟可不是白疼的,我说晚上怕黑,平常等他们都洗完,会站的远一些替我盯梢。” 秦泱温柔的把楚堇一揽过来,靠在她的肩膀上。 “娘,爹他...若知道我是个女孩子,会不会...” “傻孩子,你想的都不会发生,你爹做梦都想要闺女。再说娘们唧唧的大家闺秀有甚意思,你爹这次回来,娘就告诉他,公布你的身份,不是多大的事。” ...... 这是什么认知?不是大事?就因为身体弱为了强身健体,便莫名当了男的...... 这一当就是十来年,而且父亲不知道自家孩子是男是女,在娘亲嘴里却不是大事...... 第39章 能配得上我女儿的还没出生 楚堇一就知道她娘不会轻易放过她。 贤儿和几个小丫鬟,手里都抱着各色各样的女装,一脸期待。 “乖乖,你答应娘的,贤儿,你手里绯色那件先给昭昭试试。” 楚堇一迷迷糊糊站在屏风后,任由贤儿里里外外套了几层,繁复的拉带变着花样打结,最后一层外纱套上才算穿齐整。 贤儿眼里闪过惊艳,虚扶着小主子从屏风走出来,秦泱看见女儿眼前一亮,一叠声喊着:“好看,真好看。头发得重新梳一下,慧儿手巧,给小姐换个发型。” 叫慧儿的丫鬟应了“是。”便给坐在梳妆台前的楚堇一梳头,先将前额头发一分为二梳顺,留了些细碎的刘海,头顶其余的头发和两侧编成几缕三股辫,盘在发顶,后脑勺的头发红色绸带揽成一缕,扎了蝴蝶结,簪了根石榴红带吊坠的钗子,零星点缀了几朵珠花。 秦泱看着女儿,在窗前案几上的花盆里,摘了朵海棠花,戴在了女儿的头上。 屋里静悄悄的,只听到小声的抽气声,楚堇一感觉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尤其被娘亲发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看,实在别扭。 “这天底下,能配上我秦泱的女儿的男儿怕是还没出生,以后就这么打扮,不做女子太浪费了。“ “娘~您饶了我吧。”楚堇一竟然带着点儿着急的腔调。 “啧啧,大好年华不挥霍太可惜了。”秦泱捶着胸口痛心疾首道。 楚堇一像个挂件一样,被她娘提溜在身边,一整天,走哪儿带哪儿。 还嫌弃她身为女子,怎还像个男孩子一样走路带风,穿着女装学了一下午的走路,晚上躺在床上累瘫了。 想起白日娘亲说的话,家里只有自己一个孩子是因为娘伤了身子。 枉自己懂点医术,却一点都不能施展出来,当真苦恼,必须得想个法子,先替娘亲号个脉,再做打算。 楚堇一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才安心睡去。 越王赵昀赫从苍梧大营回到王府,十七早已等在府邸,将上京城发生的一些事事无巨细汇报了一遍。 赵谦作为指挥使,回上京城第一时间进宫给太子述职,军营里并没无异常,只是回京前夕越王不知为何无缘无故昏迷不醒,并把随身携带回来的药方呈给了太子。 太子一心等着越王来,却等来了这样烂的不能再烂的借口,当即叫来太医看方子。 太医越看越心惊,不知是给哪位贵人开的药方,一个不注意,可是掉脑袋的大事,不敢隐瞒,说道:“从药方判断,此人药石无医,怕,怕得了绝症。” 太子本来满心的怒气,听到太医的话,命人将传圣旨的两名太监带上来。 大太监和徒弟钱儿公公哆哆嗦嗦趴跪在地上行了礼,不敢起身,常年浸淫在宫里的人,多少能揣摩些主子们的心思,便知道接下来一句话答不好就是掉脑袋的大事。 俩太监回答的滴水不漏,和赵谦的话所差无几,前后问话都能对得上,太子顿感不妙,身体前倾,眼神阴沉的问道:”果真如此?“ 钱儿小太监往前爬了两步,伏在地上答道:”千真万确,越王好酒好菜招待,只怕私下骄奢淫逸,滥杀无辜,才有那么多冤魂厉鬼索命。“ “是么?鬼能杀人,这皇宫的冤屈天天不知几凡,怎么没见你们一个个的被杀死?一派胡言!来人,把这两人拉下去杖毙。” 两位公公没想到太子疑心竟然这么重,竟是要杀人,连求饶都没说出口,嘴巴塞满了布,悄无声息拖出大殿。 赵谦眼藏暗芒,还是开口求道:\\\"太子殿下,此去一行四人,未曾分开过,事发当晚,末将亲眼所见,他们二人所说属实,不敢有假,还望太子明察。“ “哦?那又如何,不过两个没用的阉人,这么点事都办不好,死了便死了,哼。” 第二日,太子在朝堂之上,痛批赵谦玩忽职守,难当指挥使要职,还是回京郊大营老老实实当他的将军。 虽然俩公公的性命没保住,但回军营才是赵谦真正的目的。 朝堂上的事不到晌午,就传到了太子妃谢韵薇的耳朵里,看来要加快速度了。 歇晌时,太子妃给太子揉着脑袋,问道:”这是怎的了,瞧眉头皱的,跟个老头儿似的。“ “还能是谁,越王还真是生了一条贱命,怎么都不死,圣旨对他是一点用都没有,总有一天,本宫要亲手sha了他!“ “收拾他是早晚的事,但前提是太子得坐上那个位置才行。” “父皇醉心炼丹修行,要说起来,本宫还真得感谢那丑不拉几的道士,两位皇兄的势力大不如从前,不足为惧,只是父皇没有退位的意思,让本宫很是为难。” “父皇无心国事,大臣们自然也知道,太子若是信得过臣妾,不妨让臣妾的爹爹和唐国公来东宫一趟。” “好,薇薇不仅是朵解语花,还是本宫的贤内助,本宫这就安排,为咱们的大业早做打算。” 夫妻二人大婚后,感情甚好,若没有太子的母妃郑贵妃给太子妃上眼药,太子妃在后宫中过的算是很不错了。 郑贵妃也知道近日太子重用谢韵薇的娘家人,有什么不顺心只能忍着。 只是在太子妃请安的时候,还是会提一嘴:“你和太子大婚好几个月了,太子天天宿在你的寝宫,这肚子也该有个动静了。” 谢韵薇暗暗咬碎一口银牙,面上还得恭敬道:“多谢母妃挂怀,儿媳自当精心养着,定会为太子诞下麟儿。” 一回到东宫,怒不可支,怪郑贵妃这个婆母当着那么多的嫔妃直言不讳下东宫太子妃的面子。 但是冷静下来,也想过这几个月和太子基本都在一起,肚皮确实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来真要找个心腹太医来看看了。 一见到太子,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眼神,身边的丫鬟都是太子妃在相府一手调教出来的,自然一心盼着主子好,该说什么最是清楚。 太子听完丫鬟的话,一阵头疼,安慰太子妃心放宽, 心里只有她一人,一定先让她怀上嫡皇子。 谁知这话说得快,日后打脸的也快。 第40章 太子答应纳侧妃 郑贵妃一连多日未见太子,听宫人说太子近日忙着在东宫招待太子妃的娘家人,心里一阵气恼。 命人传话给太子,贵妃娘娘病了。 太子听宫人说郑贵妃身体不舒服,放下手中事物,赶来看自家母妃。 还未行礼,便听到不高兴的声音传来:“哼,本宫若不称病,怕是明日也不一定能见到太子这尊大佛。” “母妃息怒,实在是儿臣政务繁忙。” “是,忙着招待你岳丈一家,忘了你到底是谁生的。”郑贵妃的话让太子一时哑口无言。 郑贵妃数落完,就开始劝太子选几位太子侧妃,独宠一人,如何开枝散叶。 不提还好,这一提,太子埋怨道:“母妃,薇薇嫁过来不过几个月,莫要给她太大的压力,儿臣还有重要的事要做,暂时不能在迎娶侧妃的事上分心,还望母妃体谅。” “你竟护着她,埋怨起自个儿的母妃来了。罢了,知你近来忙,即便为了那个位置,重用太子妃的娘家,可也别忘了,你外祖一家上下为了你,动用了多少力量,莫要冷落了最亲近之人。“ “知晓了,让母妃操心了,是儿臣的不是,过几日,儿臣就召几位舅舅进宫来。” “这就对了。你二舅家的琼双,从小就倾心于你,不能让全心全意帮助你的亲人们寒了心,只琼双以侧妃的身份先进宫来,就当是你为了孝顺母妃,让那孩子在宫里来陪陪母妃可好?“ 郑贵妃几近哀求的口吻和迫切的眼神,让太子避无可避,只能点头答应,心里想的却是怎么给太子妃谢韵薇交代。 太子好不容易点头纳侧妃,郑贵妃怕迟则生变,第二天便让钦天监择批良辰吉日,选了最近的吉日,九月十八这一日迎娶郑国公家二房的嫡二小姐郑琼双为东宫太子侧妃。 郑贵妃就是要让宫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尤其是东宫的太子妃,想霸者他太子独享,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钦天监听命郑贵妃,特意绕路将择批的吉日送到东宫,等太子妃脸色铁青,连一丝笑容都维持不住的时候,整个皇宫的嫔妃宫女们都知道太子即将纳侧妃的消息了。 ”哼,老虔婆,这才多久,等不及往东宫塞人,让所有人都来看本宫的笑话,那就别怪本宫不给你那宝贝侄女留情面,等着瞧,太子到底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太子赵昱晟也没想到,自己一时心软答应母妃纳侧妃,现在宫里传的沸沸扬扬,把太子妃硬生生气得躺床上起不来。 整天泪水涟涟,眼见的消瘦下去,太子这日召见太子妃的舅舅唐国公,便让他到东宫探望。 太子妃面容苍白,风一吹就倒的模样,看的唐国公直皱眉,行礼后关切的问道:“太子妃身体有恙,可有请过太医来诊治?“ “都先退下吧。”太子妃屏退伺候的宫女,眼泪夺出眼眶,便将最近的事告诉了唐国公。 “可恶,真当太子妃背后没人了么?她郑家算什么东西,三代靠女人使手段上位,那就断了他们最引以为傲的资本。” 唐国公眼眸透着阴狠,沉思道:“想捡便宜,不妨让他们吃相再难看些。这期间,万望太子妃好好保证身体才是,尽快怀上皇嗣才是正事。“ “舅舅所盼即是本宫所想,舅舅可否替本宫引荐一位信得过的太医,就算本宫栓得住太子的心,也架不住我那好婆母总给本宫使绊子。” “太子妃放宽心,宫外的事,臣会看着办的。” “薇儿多谢舅舅襄助。”太子妃给唐国公屈身行了一礼。 “万万使不得,以后莫再坏了规矩。臣不能在后宫久留,先行告退。“ 谢韵薇看着舅舅躬身退出东宫,心里不免怀念在外祖家的惬意生活,从进宫那一刻全都变了,从前舅舅对自己偏爱宠溺,现在确实恭敬有加,谨小慎微的样子刺痛了她的心。 自古帝王多情,赵昱晟登上帝位,后宫佳丽三千,难保他不变心,舅舅说的对,只有怀了皇嗣,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如果在太子上位前怀诞下嫡皇孙,就算郑贵妃再偏心她的侄女,也越不过自己的亲皇孙。 越想越有些后悔,以后的自己容颜不再,赵昱晟却能左拥右抱,天下的女子都是他的,怅惘不已,连流下的眼泪都是咸涩的。 太子一进寝宫,看到的就是美人榻上瘦弱的太子妃,梨花带雨,忧伤哭泣,心里更加后悔为何为了一个表妹,伤了自己心爱的女人。 拥着谢韵薇的肩膀,轻轻拭去眼泪,软声道:“薇薇,这几你没来问我,我以为你只是一时在气头上,没成想你一人偷偷独自流眼泪,哭的我心里也难受极了。” “赵昱晟,你口口声声说这一生眼里心里只爱我一人,我们成婚才几个月,你转身就要娶别的女子,为何要这样对我?” 赵昱晟见不得心爱之人哭的如此伤心,心脏抽疼,声音越发轻柔劝慰:”薇薇,都是我的错,不该一时心软,答应母妃的请求。娶郑琼双只是为了给郑家一个交代,在宫里给母妃做个伴,再说我从来就没喜欢过她。“ 谢韵薇极力抑制不让自己哭出声,眼泪决堤般像是要颗颗砸在赵昱晟的心上 赵昱晟一再保证:“到了那日,只拜堂,不迎亲,不洞房,只陪着你一人可好。我也万分不愿意娶她,只不过是为了尽早完成咱们的大业,唯有你一人才有资格陪我站在那高位上。” 谢韵薇双眼通红,一双软柔的柔荑抚上赵昱晟的胸膛,哭腔中夹杂着委屈,说道:“阿晟,我拿自己的一生来做赌注,全部都用来和你在一起,千万别负我。“ 赵昱晟的心轻一阵重一下的,情不自禁吻上了让他沉醉的心上人的唇,却被谢韵薇轻轻推开。 “阿晟,你是我的,只能是我一人的,我还想为你生个跟你一模一样的小皇子,答应我,只能是我,好不好?” ”好,我是你的,相信我,我们马上就会有属于自己的皇儿。“ 郑贵妃若是知道她的好儿子一颗心早被自己心生厌恶的太子妃儿媳给勾走,怕是气不活了。 第41章 杵在那不嫌碍事? 楚元峥难得休沐,刚到城内,就有百姓认出来,一传十十传百,整个苍梧城都知道楚将军回来了,都要上前问候一声。 百姓们对楚将军的热情和执着,春熙大街人潮涌动往一个方向涌去——成功把路堵了,回到家已是一个时辰后了。 楚堇一正好不在家,和护院去了小时候玩耍的地方,挨个逛了一遍,每到一处,脑海里便浮现出一幕幕的画面,简直惨不忍睹。 和她爹楚大将军的名声相比,在外人眼里父子俩就是两个极端,若不是碍于自家老爹多年积下的声望,以他作天作地造的孽,怕是早被打死了。 楚堇一蔫头耷脑的回到家,径直往主院去了,谁知眼前的俩人...正在少儿不宜,尤其这爹,太不正经了。 楚大将军猴急的抱着夫人不撒手,美妇人一脸嫌弃又推又躲,他胡子拉碴硬要凑上去亲人家的脸。 “脏死了,快去洗洗,别,胡子扎到我了。” “我可想死你了,泱泱有没有想为父?”楚大将军不老实,上下其手。 楚堇一脑袋一团浆糊,完全不知如何思考,一双杏眼睁的圆溜溜看着俩人在那腻歪。 “元元,听话,想,特别想,乖...楚元峥,楚堇一在门口!”秦泱软乎乎的声音在看到女儿站在门口时戛然而止,甚至最后一句慌得变了声。 楚元峥站起身,半揽着挡住秦泱,只转过脸,一点扫兴地看着木楞的楚堇一,没眼色的玩意儿还杵在门口。 楚元峥正心里不爽,刚想开口训儿子,一想他差点...平复一下情绪,耐心教导:“儿大避母,以后不能这么冒冒失失随便闯女人的院子,再说这么大个人了,没见过爷们儿疼自个儿夫人的?杵那儿不嫌碍事?” “......\\\" 美人娘背着俩人,将衣裳整理齐整,娇嗔的斜瞪了楚元峥一眼,从他怀里挣脱开,说道:”她是你亲生的,一回来就知道数落她,赶紧的去洗洗罢,臭死了,出去出去,我给昭昭也换身衣服去。“ 楚大将军吃味的一把拉住夫人,控诉到:“什么?臭小子多大个人了,再过两年就到了娶妻的年龄了,怎还如此娇惯他?不行,要换也应该是给我换,我才是你的亲亲夫君。” “那个,我能说句话么?” 站在屋里的俩人停下打情骂俏,齐齐惊讶的看着他。 “咳咳...那个...泱泱和元元,您俩是真爱,孩子纯属意外,继续,您俩继续秀恩爱,昭昭打扰了,先走,先走了~嘿嘿......\\\" \\\"她叫我泱泱?她是意外?可,她不是啊,我们哪里秀恩爱了?元元,你听到她说什么了吗?“ “他叫我元元,说我们夫妻俩是真爱,他确实打扰到我们了,这孩子淘气了点儿,但这话我爱听,着急赶回来,就是太想你了,等着我。” 到了饭点,楚堇一有些饿,不见爹娘来,吃了两块点心垫了垫肚子便去睡午觉了。 一觉醒来,天都擦黑了,楚堇一饿的前心贴后背,都怪这一觉睡得太过香甜。 饭厅里,那俩人旁若无人的咬耳朵,什么话说不完,还腻歪在一处,还手拉着手。 便宜爹眼神温柔看着娘亲,就跟自己不存在似的,妥妥的妻奴。 秦泱神采飞扬,一转头看到女儿,忙招手:“昭昭,快坐下,娘炖了两个时辰的老母鸡,用高汤煮了鸡丝粥,来尝尝;凉拌秋葵,白灼菜心,虾仁馅儿的蒸饺,还有八宝鸭,都是你喜欢吃的。” 秦泱边介绍边给楚堇一夹菜,不一会儿碗堆成个小山,还不忘提醒她多吃些。 楚大将军看着自家夫人只顾着儿子,彻底吃醋了,甭提多心塞了,一双眼瞪着楚堇一,心想臭小子,你怎么吃得下去。 这一端详,就让楚大将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一样。 越端详越不得劲,还是忍不住数落只知道吃的楚堇一:”臭小子,你怎么把自个儿养的娘们唧唧的,瞧这细皮嫩肉的,好歹在军营里也是个千户长,才俩月不见,怎就变成个吃软饭的小白脸,一点阳刚之气都没了,真是不像话。“ “咳咳......”楚堇一真的噎着了,吃进嘴的饭菜被她爹一席话惊得卡在喉咙里,差点当场去世。 一家子手忙脚乱的,给楚堇一喂了水,总算顺了口气,脸已经憋的通红,可在她爹眼里,这儿子算是养废了,长的妖妖娆娆不男不女的,实在没眼看了。 秦泱看着夫君一脸嫌弃,不断变幻的神情,怕惹女儿伤心,忙说道:“楚元峥,怎的,军营里都是纯爷们儿,个个都顺你眼,那你抱着你的一群老爷们过吧。“ 秦泱炸毛的瞬间,楚大将军立马乖觉,各种哄,才算把他夫人的毛给捋顺了。 吃过饭,俩人回到房,秦泱依旧没给楚大将军好脸色,楚将军又是一顿哄,连连道歉,保证以后再不数落儿子才作罢。 一室安静,换秦泱睡不着了,翻来覆去,思来想去,决定把昭昭是女孩儿的身份告诉楚元峥。 “夫君,你睡了吗?没睡咱们说会儿话呗?” “唔...那你说,为夫听着呢。”楚元峥快睡着了,听到夫人想聊天,那必须得听她说。 “那你做好心理准备,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这么还搞得神秘兮兮的,你还不了解你夫君的承受能力,说吧。” “昭昭,她不是你儿子。” “嗯?那他是谁儿子?”这下,楚大将军彻底清醒了。 “别慌,听我说完,昭昭是你的女儿,亲生的。” “?那我儿子呢?” “儿子变女儿了,所以你没儿子。”秦泱一脸淡定坦然的告诉楚元峥。 “你的意思,昭昭不是我儿子,其实她是个女孩儿,从小被你女扮男装当男儿养的?是这个意思吧?” 秦泱抿唇一脸神秘的看着楚元峥,就是不开口告诉他,急的楚大将军抓耳挠腮。 “好泱泱,是这样的吗?我有女儿了,对吧!“楚将军眼睛晶亮,瞌睡早就飞了,这会满脑子想的都是女儿。 怪不得吃晚饭的时候,越看那孩子越不对劲,原来问题出在这儿了。 秦泱窝在被子里偷着乐,昭昭还总担心她爹知道她是女孩子会不会失望。 这扒拉自己的兴奋劲儿,今晚要不给他个确切的答案,估计都睡不成觉。 第42章 想去越王身边 楚元峥心中激起千层浪,翻来覆去哪里能睡得着。 秦泱吊足了楚大将军的好奇心,才悠悠说道:“还记得上次在边境,你怎么说的,’那孩子越长越没个男人样儿,没一点随我的地方,‘我当时就提醒过你,她这点随我了。”秦泱学着楚元峥的口吻,重复了一遍他说过的话,惟妙惟肖。 楚元峥想起来是有这回事儿,没曾想夫人早就提醒过自己,都怪当时太过大意,没领会到话里有话,心怀对秦泱的愧疚,缓缓问道:“是怕他不是儿子,我知道了会失望吗?” “怎么会。还说呢,气势汹汹命令我,让那几个侍妾们三日内从府中消失,我哪里还敢惹你。说心里话,确定你的心意后,我真的很欢喜。只是昭昭从小体弱,那时候时局不稳,你又常年不在家,怕你知道了会分心。 殿下刚来府里那会儿,孤僻的很,也不说话,更不喜生人靠近他,我也是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得到他的信任;昭昭这边时时离不开人,三天两头的生病,根本不敢轻易让她个小人儿出门,虽说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昭昭和殿下却是从未见过面。 等到昭昭三岁后,慢慢能出门时,殿下早已搬回越王府,有时候带着昭昭去探望,也总是不见人,常年的在外奔波,如今再见面啊,果真是生分了。” “娶妻如此,夫复何求!这些年辛苦你了。殿下他呀,不是真的跟你生分了,也不是他不想回来见你,而是不能,怕上京那位知道他的软肋,你们有危险。 泱泱,你确定,咱昭昭真的是个女孩子,这次没骗我?” “货真价实,如假包换,昭昭真是你的闺女,亲闺女。军营全是男人,每日的洗漱、换洗衣物、再受点伤需要包扎吧,总归干什么都不方便。我呀在她身边安排了那几个臭小子, 就是为了掩护她的,所以这么久以来都没人发现她是女儿身。” “我夫人绝顶聪明!哈哈哈...我楚元峥终于有女儿了,秦泱,泱泱,你立了大功!让这帮糙汉总嘲笑我,显摆他们的女儿如何如何,我也是有女儿的人了。” “瞧给你得意的,以前没告诉你,你一直当她是男儿教导,这女娃可不一样,心思玲珑剔透,稍有一句话不慎都可能惹她伤心,以后可得注意你的态度。” “是是是,夫人提醒的极是。对了,给母亲和大哥、三弟去封信吧,也给父亲烧上一封......他们若知道你给我们楚家生了个女儿,那得多高兴。” “好,明日我就写。“秦泱抱着楚元峥,心疼他却不知怎么安慰,这是他心里的一块伤疤,揭一次痛一次。 避开这些伤痛,用极尽轻松的话语调侃道:“元元,你们楚家几代才有了这么一个女娃,我立了这么大的功劳,你是不是该奖励我啊。” “为夫现在就能兑现奖励,把我送给你,是不是最大的奖励.....” 一早,楚元峥在院子里习武出了一身汗,梳洗穿戴一新,不停地问穿的妥不妥当,脸上的胡子刮干净了没有,整个人坐立不安。 楚堇一也一直保持在军营里的习惯,早起练功,刚穿戴好,贤儿亲自来请她去主院用早膳。 楚元峥身板直挺,一直往门外瞧,秦泱发现他的手握紧松开,反复这个动作,唇边的笑意漾开,覆上柔荑,说道:“放松,不紧张哈,有我在。” 楚堇一沐浴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中,脸上的绒毛看的更清晰,略带婴儿肥的脸蛋显得格外乖巧恬静。 楚元峥和秦泱眼里的温柔能化成一滩水,一眼不眨看着女儿步伐轻盈向他们迈近。 “昭昭给爹娘问安。”楚堇一板板正正行了一礼。 楚元峥紧张地搓手,开口道:\\\"快起,坐,坐,昨晚睡得可好?“ 秦泱忍着笑意,心想:”这个让敌人闻风丧胆、驰骋沙场的将军,有了女儿,立马变成绕指柔,一颗老父亲的心啊,很神奇。“ “嗯,睡得好,早起练功,强身健体。” “好,好,你娘给咱们父女俩专门准备的早膳,快尝尝合不合胃口。” “哇,好丰盛,我都喜欢,谢谢娘。“楚堇一心生欢喜,准备大快朵颐时,猛然想起刚她爹说了父女...轻声问:“爹,您知道啦?” “嗯,昨晚才知道的,这么多年,爹对你和你娘始终有所亏欠,在你们身边的时间太少,一直把你当男儿教养,你,别怨恨气恼我,可好。” 楚堇一心里震撼,更生暖意,忙笑着说道:”女儿从没怨恨和气恼过爹爹您,在昭昭心中,您永远都是那个屹立不倒的战神!“ 从女儿命悬一线到慢慢康复这期间变化太大,让夫妻俩欣慰的同时又愧疚,秦泱擦去眼角的泪花,调侃道:“你俩够了啊,再不吃,粥都要凉啦,吃过饭多得是时间一处说话。” 一家人相处的和睦融洽,温和有加,一顿早膳用的心满意足。 后园里,秦泱带着护院侍弄她的菜圃,楚堇一则和她爹坐在凉亭中聊着什么。 “如果想去你外祖家,为父来安排,我和你娘,一切以你为主。“楚元峥慈父一般温柔的跟女儿商量接下来的打算。 楚堇一心里也觉得好笑,对儿子嫌弃的不行,知道是女儿后,变脸比翻书都快~说话都变得格外轻柔,话音大了都能伤着她似的,这老爹太可爱了。 “爹爹,女儿想去越王殿下身边。” 楚元峥眉心皱的能夹死一只蚊子,还得忍着说道:“让你去伺候那小子,不妥!若论身份,公主你也是比得的,为父心里不痛快。” \\\"爹爹~“楚堇一一双杏眼巴巴的看着他,撒娇的喊他爹爹,楚元峥实在无法拒绝这样娇软的可人儿。 “爹爹,别的女儿一概不擅长啊,除了行军打仗,还会打架~”楚堇一俏皮的说道。 “!!!” 秦泱从菜圃过来,就见父女俩大眼瞪小眼,无奈道:”回神啦,什么事能让你们父女俩一个不让一个。“ “你女儿要去伺候那小子。“楚元峥对着秦泱控诉道。 秦泱失笑,宠溺的点了一下他的额头笑着说:“这话也敢胡说,你把女儿当成什么人了,词不达意的。我看你呀,自从有了女儿,聪明的脑袋成了一团浆糊,可醒醒吧,没得让孩子笑话你。” 又一面问女儿:“昭昭,你怎么想的呢,说说看。” “娘,您也知道,琴棋书画我是一样都不会,越王殿下身边不乏能人异士,跟着殿下,也能学些东西,即便学不了什么,长长见识也是好的,以后嫁人名声也好听些不是。” 秦泱点了点头,便听自家夫君说道:“明日一早,我就去找殿下,他身边那些个老家伙们,勉强能用,我的女儿给他们当徒弟,都是他们的福气。” “真不知说你什么好。昭昭是女子的事暂时先保密。”秦泱说完转头对女儿提醒到:“我们虽是同意了,也得殿下点头才行。即便他同意,得有个期限,最多两年。两年后必须恢复女儿身,谈婚论嫁。” “好!”楚堇一爽快的应道。 心里很高兴,终于要到赵昀赫的身边了...... 第43章 长得跟小笼包子似的 赵昀赫从怀里缓缓掏出一张纸条,摩挲着上面的字迹。 上面赫然写着一行簪花小楷:赵昀赫,下次记得叫我昭昭啊。 他没忘记,答应过那个叫昭昭的小女孩,要想办法让她活过来。 心念一动,随即写了封亲笔信,交给十一,叮嘱他找到戌灵子道士将他带到苍梧来,赵昀赫连夜赶往新州军营,她的魂魄也许还在那里等着自己,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楚元峥一早到越王府,却吃了个闭门羹。 半路遇到十七,便上前问道:“十七,你知道殿下去哪里了吗?我有事找他。” 十七见是楚将军,抱拳行礼,答道:“不知,昨夜就出门了,好像很急的样子,什么时候回来还未可知。” 罢了,只能等那小子回来再说。 回到家就看到夫人正在他准备换洗的衣物,还有一些能放的住的肉干,松饼等吃食,每次只要一回来总会准备吃的,带到军营给将士们尝尝。 楚元峥心里涌上感动,她虽贵为公主,却没有一点公主的架子,嫁给自己后,从来都是那样的善解人意,全心全意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 秦泱事无巨细的安顿着,忽然想到一事,说道,“昭昭的生辰快到了,若去了殿下身边,还怎么给她庆生?“ “她天天下值都要回家的,晚上过也是一样的。不拘那些个俗礼。” “你忘了,当朝老冯嫌咱昭昭太小死活不肯带走,你给他谎报了年龄,两个半月后,才是她真正十五岁生辰礼。 及笄礼是女子一生中的头等大事,一想到不能正大光明的请礼赞,贵客一同给她庆贺,心里就好生难过,已经亏欠她许多了。“ 楚元峥拍了一下脑门,说道:“瞧我这脑子,这么大的事都能忘,我这爹当的真优秀! 那就提前过,在我眼里你就是全福之人,亲自给女儿换装簪发。 昭昭是护院亲信们带大的,感情自是不同,都是她的叔伯婶娘们,有这些个长辈们一同给她庆贺,也顶好,等到了十一月初九,再过她一次。“ 秦泱也觉可行,关起门来,外面看着冷清,内里却是忙忙碌碌,为楚堇一的及笄礼做准备。 楚堇一正在屋里列书单,准备出去买些书来看,她娘带着丫鬟风风火火闯进屋子,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提了两桶热水。 楚堇一意识还在游离,她娘三下五除二已经扒干净了她的衣服,等反应过来,人已经坐在浴桶里了,从脖子红到了脸颊,真是没脸见人了! “昭昭,娘给你的药膏要按时涂抹,还有以前身上留下的这些疤痕,都要涂抹,知道吗?“ “知道了,娘,还是我自己洗吧,我都这么大个人了,实在...”楚堇一难为情的央求。 秦泱一手拿瓢给楚堇一往身上浇着热水,一手利落的给她擦洗后背。 接过话茬:”怎么,再大个人也是我生的,你有的我都有,瞧瞧这小身板瘦的,是得好好补补,小笼包子似的,还知道害羞。“ 得!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就当自己不存在,楚堇一心里不停地安慰自己。 一层又一层的采衣采履,繁复的细腰带,让楚堇一有些迷茫,这是在干什么? 任由秦泱和几个丫鬟将最后一件大袖长裙礼服加身,佩绶等饰品装点完,人已经热得透不过气来。 呼啦,院子里忽然多了好些个人。秦泱看着清水芙蓉,眼含星辰的女儿,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把她摁在锦凳上,开始梳发。 所有的完成后,几人将楚堇一扶着,到了后园,一大片空地上竟坐满了人,让楚堇一更加茫然。 这时,楚元峥起身,说道:“在我和秦泱心里,你们就是昭昭的叔伯婶娘们,一路护着她长大,楚某感激不尽!下面,小女楚堇一的成人笄礼正式开始,请楚堇一入场拜见各位长辈!“ 楚堇一木讷着被扶到了场地中央,跪坐在众人面前,赞者是秦泱,净手后向观礼的宾客揖了一礼,然后转身给楚堇一象征性的梳头。 因着没有正宾,便让贤儿奉上罗帕等,其中一位儿女双全一脸福相的护院,满脸慈爱的走到楚堇一面前,高声吟诵祝辞:“令月吉日,始家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维祺,介尔景福。” 秦泱从贤儿手里取过衣服,又去房内给楚堇一更换配套的素衣襦裙。 出来后向坐上上位的父母拜礼,感谢他们的养育之恩,这些都是贤儿小声提醒,才没让楚堇一太出丑。 跪坐在正东,护院接过贤儿奉上的发钗,走到楚堇一跟前又吟诵祝辞:“几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秦泱将发钗簪在楚堇一的头上并带她回房又更换了一次发钗和裙裾等,这礼才算是真正的完成。 看着女儿娉娉婷婷的站在自己面前,一双杏眼迷茫又带着少女独有的纯粹,心里化成一泓清水一样,怜爱的抚上女儿如玉的面庞。 “没来得及告诉你,女子十五,过人生中第一个及笄礼,便算是成年了,可以嫁人生子。 你生辰在十一月初九,若真去了殿下那边,这及笄礼怕要成为终身的遗憾了,所以趁着你爹在,提前给你过了,别怪我们,好吗?“ 原是这样!心里最深处最孤寂如冰山的一角,彻底坍塌,蒸腾,像一股暖流一样,传遍四肢百骸。 “娘,谢谢您和爹爹,为女儿所做的一切,已经很够了,真的,昭昭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说着,上前紧紧的抱住了秦泱。 两个人眼眶发红,不敢多留,秦泱高兴地拉着女儿边走边说:“我和你爹商量好了,到了十一月初九,再给你过一次。” “今日的及笄礼女儿能铭记到下辈子,下下辈子。真到了那日,过个生辰就好了,只要您和爹爹,我们全家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啦!”楚堇一跟在母亲身旁俏皮的说道。 秦泱捏了捏楚堇一的手,到了席位上,被楚元峥拉着挨个桌上敬酒。 当然,酒都被她爹喝了,楚堇一跟在后头碰一下酒杯完事,这一圈下来,笑的腮帮子都僵了。 平日这些护院不苟言笑的,因着是小主子的大日子,且今日楚将军说了那一番话,大家心里高兴,一直闹腾到傍晚才散。 酩酊大醉的秦泱拉着楚堇一的袖子不让走,还要喝,送护院回来的楚大将军一脸宠溺的将人抱走。 楚堇一躺在床上,心被填的满满的。 又想着既然赵昀赫不在,那就在家安心陪着娘,还能多出时间来看些书。 第44章 不问来路,遵从内心 楚元峥一走,楚堇一在家彻底闲暇下来。 午休过后,楚堇一决定上街看看,顺带买几本书。 秦泱不放心,非要跟着,在楚堇一的再三坚持下,才勉强同意,但是要带几个护院在身边。 已是初秋,天气依旧炎热,楚堇一对苍梧的理解都来自于记忆中的认知,真正踏上这片土地,自然又是另一番光景。 苍梧的街道始终透着婉约和含蓄的美,似是穿过朦胧才能窥见其真貌,着实美。 “娘,娘,你看那个大哥哥长得真漂亮。”奶声奶气的声音从前面妇人的肩膀处传来。 妇人转身,像是着了什么惊吓,捂住小儿的嘴,低声嘟哝道:“快走,那是个混世魔王,以后见了他,就跑,知道吗?\\\" \\\"娘,什么是混世魔王?“小孩的声音渐行渐远...... 楚堇一摸了摸鼻头,护院忙安慰:“小主子也莫放在心上,童言无忌。” “谢谢叔伯,我并没放在心上,以前的事,本就是我做的太过混账了些,我想去买几本书。” “往前走右拐直走到桃渊街口就到了。”护院紧紧护在两侧,虽心里诧异小主子转变太大,还是及时告知书局坐在的地方。 整条街都是书局和字画古玩,楚堇一心里暗暗佩服赵昀赫,不愧是南越之主,试问上京城最大的书局也过不如此了。 映入眼帘的是弄书阁,占地比刚才经过的街道看到的最大的酒楼占地还要大,足足五层,实在壮观,楚堇一压下兴奋,说道:“走,先进这家瞧瞧。” 古色古香,弥漫着浓郁的墨香味儿,最稀罕的地方,这里竟然把所有的书籍都做了分类,一眼望去,一目了然。 “欢迎贵客,喜欢什么书可以慢慢看,慢慢选,楼上优雅间,有什么需要,随时叫应侍即可,小可便不打扰了,您里边请。” 前厅的应侍说话间,不卑不亢,有礼却不势利,让楚堇一对这个弄书阁有了好感。 略略从一层逛到二层,经史子集不必说,就连一些前朝的孤本这里甚至都能看得见,书目类别再齐全不过。 上了三层的西侧有一个厅堂,座无虚席,一位应侍上前小声介绍:“贵客想选书看书可一直往上走,您看到的那里是专供给寒门子弟读书的地方。“ 楚堇一坐在五层临街的雅间,雅间内靠西的一整面墙都是书架,上面摆放了各种孤本。 楚堇一怕两位护院叔伯们跟着自己无聊,给他二人要了壶茶和一些点心果子,拿了本书迫不及待的看起来书来。 不知不觉,两个时辰已过,应侍轻轻敲门,进来点亮蜡烛默默退了出去,楚堇一看的津津有味,根本没发觉有人进来过。 俩护院大叔哪里在这种文雅的地方一坐就是俩时辰,板凳上长钉子似的,一刻也坐不住了。 眼看天都快暗下来,终于鼓起勇气提醒:”小主子,到点了,该回家了。“ 楚堇一抬头,才惊觉自己看书看了这么久,有些不好意思道:“是该回家了,让两位叔伯久等了,我选几本书,咱们就回。” 秦泱着急的在大院门口踱步,一直不见女儿的身影,等的望眼欲穿。 终于看到护院,心里的焦虑才算散去,他们身后跟着一辆马车。 先从马车下来的是一箱书,最后才看到楚堇一缓缓从马车上下来。 “你这孩子,怎么才回来,快急死娘了,这是?” 楚堇一摸了摸鼻尖,笑着解释:”哦,这是弄书阁的马车,买了些书有些重,他们便派人送书顺带把我也带回来了。“ “娘知道了,走,赶紧进屋吃饭。” “等等,娘,那个,叔伯们带的银子只付了定金,还,还差一些,我,我...\\\"楚堇一摸着鼻尖慢慢低下头,实在不好意思接着说下去。 “我当什么大不了的事,先进去,娘把剩余的银子结给他们便是。”说着便让楚堇一在饭厅等她。 当秦泱给弄书阁结了剩余的两千五百两银票后,心里那股陌生的冲击感又席卷而来,避无可避。 手死死攥着桌角,问护院道:“今日,昭昭出门都干了些什么,事无巨细的说来。” 俩护院看着自家主子不苟言笑,一五一十讲了经过。 秦泱久久不语,泄气般摆了摆手,俩护院也不敢多问,正要出正厅,便听到:“昭昭在军营的这几年,就跟变了个人,我这个做娘的竟毫无所知,心里愧疚对她的疏忽,问你们的话莫要对人提起,下去吧。” “是,主子。”俩护院这才安心退了出去。 秦泱心里知晓,只有这样解释,才不会引起任何人对楚堇一的怀疑,她自己生了个怎样的孩子,别人不清楚,自己心里最是知道。 起身打开箱子,翻了翻里面的东西,心里更加确定,直觉是对的,一个人变化再怎么大,都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变得如此知识渊博。 秦泱又怕楚堇一在饭厅等的久了起疑心,边走边回想刚才看到的书,内心不无震撼。 那些都是前朝的孤本,甚至是各国的风物志,还有上好的文房四宝,一看都是喜欢侍文弄墨懂行的人才能精心挑选的出来的。 这些文人才喜欢的东西从不曾出现过她的书房里,自己也曾替她布置过,前一刻摆进去,后脚就被扔到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了,她喜欢的只有舞刀弄枪和收集各类兵器。 ...... “刚才的事,谢谢娘了,我的俸禄都存在新州的恒运钱庄了,不知苍梧能不能取得出来,今日仓促,回头我问清楚了,一定把钱给您补上。“楚堇一看到秦泱一进门,便急着解释道。 “多大点事,你那点芝麻粒丁点的银子赶紧存着吧,以后出门记得身上多带些银票。”秦泱看着眼前熟悉的小脸,心里的异样和酸楚,又消散了些许。 “谢谢娘亲,您最好了,是天底下,昭昭心里最好的娘亲了。” “小促狭鬼,快坐下吃饭吧。“ 秦泱躺在床上,一时是女儿明媚无暇的小脸,一时是打架惹是生非的那个,一时又是知书达理的这一个,不停地在脑海里回荡。 亲切而又陌生,复杂而又不舍,来回交织,扰乱了她的情绪,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睡去。 隐约又做了一个梦,是那样的真实,她的孩子一脸坏笑说道:”娘,她就是我,我就是她们啊,不问来路,遵从内心。“ 惊醒之时,手抓了个空,不禁潸然泪下,脸埋入被子里。 今日过后,一切都将过去,也终会过去! 第45章 唯有读书,解世间万般愁苦 楚堇一和往常一样,早起锻炼,收拾妥当去主院找秦泱,刚一出门,遇到了一个人。 来人正是秦泱身边的贤儿,上前行过礼,恭敬的说道:“婢子前来传话,这几日夫人不在家中,您不必去主院请安了。” “这么早就出去,是有什么急事吗?要不要我跟她一起去?“楚堇一惊讶的问。 “很是不必,夫人说难得您一人在家,就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她办完事情就回。“ “嗯,谢谢贤儿姐姐。” “婢子告退。” 楚堇一接下来的几天除了吃饭睡觉,其余的时间皆在看书,把买来的几本医书翻了个遍,还真找到了一些方法。 暗下决心,一定要抽时间尽快给娘亲把个脉,再决定接下来怎么能让她接受自己的调理方案。 回想和秦泱相处的这段时日,怕是早已引起她的猜疑,虽有之前的记忆,可也实在改变不了,索性大大方方展示自己。 既然占了他们孩子的一切,就尽自己全力,若娘再有个孩子,有了新的希望和寄托,就不用面对自己的时候那么难过了吧。 在苍梧南郊的一处别院里,秦泱颓废的坐在半山坡上,不知滚落了多少只酒罐子。 “夫人,这会儿日头晒,不若先回去吧。”贤儿看着自家夫人喝了几日的闷酒,却什么都不说,眼里盛满了担忧和心疼。 这时,一名护院急急忙忙过来,对着贤儿一阵耳语。 贤儿高兴地说:“快请人先到闲雅苑,务必好生招待,就说夫人随后就到,快去。“ 等秦泱酒清醒了七分,才算听明白,有人来访,一听来人,眼睛瞪了老大,彻底清醒。 脚底生风,除了带着一身的酒气,脸色不太好以外,此刻一脸的迫不及待要去见这位神秘的贵客。 看到葡萄架下端坐的老者,秦泱这几日的苦痛、纠结和不安,也减轻了些许。 贵为月氏部落唯一的公主,此刻恭恭敬敬给这位老者行了跪拜礼。 只听那老者笑着调侃:“你这泼猴,浑身的酒气,快给老头子熏过去了。” “老头儿,再演戏就过了哈~“秦泱很不淑女的一屁股坐在对面的躺椅上,摘了一粒葡萄丢进嘴里。 老者也不恼,笑眯眯一脸宠溺的看着秦泱,还将桌上的葡萄又往她跟前推了推,问道:”不在家打理你那菜园子也就罢了,跑到这来逍遥,那孩子也不管了?“ 一听到孩子,秦泱眼神黯淡,抿着唇连脸上一点喜色都没了,悄咪咪的半躺在躺椅上再不理会老者。 许久,略苍老的声音响起:“以往,教你的都忘到后脑勺了,遵从本心,一切啊皆有定数。” “老头儿,我以为我可以的,可,这些天发生的一切,都在真真切切提醒我,她真的不是我的昭昭。 你知道吗?昭昭所有的记忆,她似乎都有,昭昭喜欢的,她也会,但是她喜欢的她会的,我的昭昭从来都不喜欢!我,我真的无法面对。 这几个月,我无数次说服自己,可梦里那么真实,她还像从前那样,一脸蔫坏,却对我说,她就是她...你们都让我遵从本心,可太煎熬啊~“秦泱捂着脸,再也说不下去。 “有些事难得糊涂,才能得过且过。若她没来,你的昭昭就不会存活于世,你便真的什么都没了。”老者说完,便要起身离开。 秦泱木愣愣的想着老者的话,拉着哭腔说道:“老头儿,你不要走。” “我还有未完的事,你总会知道的,都是当娘的人了,还耍小性子,放下执念,好好想想老头子说的话。\\\" ...... 秦泱不再借酒消愁让自己那么颓废,在别院又是几日,一早忽然跟贤儿说起心里话:“你最是懂我,我不说,想必你也能猜个一二,老头儿说的对,若她不来,我的昭昭当初那么重的伤,或许真的就...“ “在您心目中,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她好好的活着便够了,既然想通了,又何必庸人自扰呢? 且不说别的,这几日把老人家一个人撂在这别院,不管不问的,贤儿都觉十分不好意思呢。” “是,老头儿还在啊?太好了!快些收拾,我们今日就回家,这次说什么也要把他带回苍梧。” 秦泱收拾完,在别院找了一圈,竟在前几日她喝酒喝的滚落一地的酒罐子的半山坡看见了老头儿,竟然,一大早,他在喝酒!!! ...... “老头儿,一大清早,抱着酒罐子,太不像话了,赶紧下来!“秦泱双手叉腰,架势十足命令道。 “你这丫头,挑的地方真不错,就适合喝酒。”老人说着大半罐的酒已经下肚,瓶子咕噜噜顺着坡沦落到秦泱的脚下,转了几圈停下。 “跟我回苍梧,你若不从,我就绑了你!” “行啊,走吧,还等什么。” 一行人回到将军府,已经深夜,府里一片漆黑,静悄悄地,都轻拿轻放的忙完,各自回去睡下。 楚堇一起个大早,和寻常一样,所有收拾妥当准备看会书,贤儿亲自过来请她去主院,才知她娘亲已到家。 主院的偏厅里,矮几上摆了各种精致的朝食,秦泱看着眼前的人儿认真的给自己行礼,起身后笑盈盈的站在面前,听到自己发话,才规规矩矩的落座。 忍不住温声说道:“这几日是不是没好好吃饭,瞧着又瘦了些。” 楚堇一亲切自然的答道:“哪有,吃的好睡得香,就是有些想娘了。” 秦泱一顿,夹在筷子上的菜掉在案几上,贤儿眼观不妙,上前拿起公筷,夹了一个蒸饺,放在楚堇一的盘中。 笑着说道:“夫人也真是的,之前还再三叮嘱婢子不许上来伺候,连着奔波办事都累成这样了,贤儿可不依着您了。” 楚堇一速来敏感,但又乐观,默默夹了三丝放在秦泱的碗碟里,笑着说道:“娘辛苦了,尝尝这三丝,您亲手种的,保管格外香甜。! 看着女儿脸上甜甜的笑,一脸纯真,差点泪洒当场,低头瓮声“嗯”了一下,吃起菜来。 这一餐,母女俩吃的认真,也吃的极其沉闷。 楚堇一快走出房间时,秦泱说道:“昭昭,娘,只是遇到了一些事,心里实在难受,不关你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缓过这几天就好了。“ “娘,您不要难过,一切都会好的。”楚堇一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心里一阵酸楚,默默转身。 “昭昭,给娘一点时间,不多,就一两日。对了,家里来了一位对娘来说,是个很重要的人,娘到时介绍给你认识。” “好。”楚堇一大步跨出主院。 唯有读书,才能解世间万般愁苦...... 第46章 逆天而行,也要她好好活着 连着两日,楚堇一都未出过自己的院子,秦泱知道她伤了女儿的心。 站在女儿的门口,看着紧闭的大门,再也绷不住,掩面痛哭。 楚堇一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听着外面的声音,只是几息的时间,又默默将眼神挪回书上,继续看起了书。 今日,这一本南越风物志看完,三千银两买来的一箱书,就都看完了。 秦泱擦干眼泪,前往前院。 老头一个人,自己跟自己博弈。 直到一盘棋走到死局,才扔了棋子,开门见山说道:“我来此,就是为了她。” “什么...”秦泱不可置信呢喃道。 “你所看到的,都是她想大大方方展现在你眼前的,就是让你明白,看清楚,终究是你着相了,罢了。” “老头儿,你为何?” “早就告诉过你,一切皆有定数。她来与不来,你的孩子,寿命就停留在十一岁末,无论哪一种结局,都无法更改,反正我老了,遭天谴的事不差这一件。” 这句话差点震碎秦泱的心!连一旁的贤儿都一脸震惊! 许久,老人又说道:“后日,选个正式点的地方,让她来见我,到时,该知晓的你都会知晓。” 隔日,秦泱终于敲开了楚堇一院落紧闭的大门。 大门的合页咯吱作响,承受着日月带它的沧桑,门缓缓从内打开。 眼前的人儿哪里还有往日的绝艳风姿,一脸憔悴,身形更显得瘦弱,看到来人,还是端端正正行了一礼。 只再不笑意盈盈的开口喊一句——娘。 秦泱忍着心里刀割一样的剧痛,压着酸涩的嗓子说道:“那天,说是要给你介绍个人认识,今日正好合适,你去梳洗更衣,我们再去。” “嗯。”楚堇一面无表情的应道。 瘦弱的肩膀,一耸一耸,进了屋,秦泱快速转身,一把攥住贤儿的手,红了眼眶。 楚堇一对于秦泱带她要见的人,并不感兴趣,只是习惯了不忍拒绝。 “昭昭,怎的不问人?”秦泱提醒着,眼梢扫过上座的老头儿,他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身旁垂头走神的女儿,心里更是疑惑。 楚堇一回神,当看到那老者,这一年集聚压在心里的痛和委屈全部倾泻而出,一发不可收拾,嘴嗫喏道:“师父。“跨步上前,便跪在老人跟前,趴在他的腿上,呜呜咽咽像个无助的小兽一样。 这一幕让秦泱和贤儿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师父? 秦泱依旧紧紧攥着贤儿的手,听到她喊着师父,心里不止是震惊,还有一丝诧异和明了。 原来,原来...... 秦泱从认识老头儿到如今,从来只见他云淡风轻的表情,最多也就调侃和教育自己,从不曾见过他红着眼睛,慈爱又疼惜的抚摸着趴在他膝头的孩子。 “师父,师父,呜呜...昭昭快痛死了,您怎么才来啊,怎么才来找徒儿呀,呜呜...\\\" “哎哟,不哭,不哭,是为师的错,为了找你,一双老腿都快跑断了。” “师父~在鬼菑坡那,那日,我,嗝~看到您,您了,为何跟戌灵~灵子那老道士在一起?就是他害得我,师,嗝~师父,您要为徒儿报仇,打死他!呜呜...” “好好好,为师一定帮你打死他个狗东西,让他欺负我的宝贝徒儿,莫哭,莫哭,你哭的为师也想哭了~~~” 秦泱又震惊,又难过,此刻被这一老一小心若旁骛的对话,也搞的云里雾里,但有一些事,她有些明了。 她也叫昭昭,可能和自己的女儿长得也一样,且她还是老头的徒弟! 老者终于将趴在膝上的孩子哄乖,只见她眼睛红肿,鼻尖也泛着红,看着十分可怜。 “秦泱,老朽逆天而行,也要她好好活着,我本以为,她在你这能得到一丝垂怜,哼,没成想,是我痴心妄想了!既然这么不待见,告辞了!” 说着,就要拉楚堇一离开。 贤儿本能的先拦在门口,秦泱瞪大眼睛,看着眼前怒气横冲的老头,下意识问:“她用了我女儿的身体,我不允许你带她走!” “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罢了,确定想要?” \\\"......\\\" 秦泱一开口,就后悔了,为何要说出那样的话!老头儿明明,明明已经把该说的不该解释的都告诉自己了,偏偏为何... 那孩子一脸紧张畏惧的紧紧拉着老头儿的衣袖,一开始明明一切都好好的,为何要到了这个地步?! 秦泱艰难的张了张嘴:\\\"确实是我着相了,老头儿,您能不能看在,看在我外祖母的份上,和昭昭一起留下。” 啪一声,桌子被老头敲的噼啪响,这次是真的怒气横生,胡子一抖一抖的,指头也跟着颤颤巍巍,可见气狠了,挤出来几个字骂道:“好你个黄毛小儿,尔敢提她!” 秦泱从来都知道外祖母是老头儿的禁忌,颤抖的嘴唇默默跪下。 过了许久,久到楚堇一忐忑不安时,听到师父苍老的声音说道:“老头子本想装个糊涂主动认她继续做我的小徒弟...也罢,别跪着碍眼了,准备拜师一应的物什,让她在你将军府更名正言顺些,给我师徒二人随便找个安静偏僻的地方住就行。“老头儿偏过头又心疼自己的小徒儿。 贤儿站起来扶起自家夫人,便去做一些准备。 不多时,拜师礼及敬茶的一应物什都端了上来,便听到秦泱哑着嗓子赶紧说道:“昭昭,这是一寅大师。” 楚堇一压下一腔酸涩,上前揖礼跪拜:“昭昭见过大师,请您收我为徒!” 原来老头儿是闻名天下的一寅大师,就算以前作为他徒弟的谢昭砚也不清楚这层身份,只以为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家。 一寅大师捋着胡须道:“老朽与小友缘分未尽,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在此刻如何?“ “多谢一寅大师,肯收小女为徒。”。 楚堇一跪拜叩首,恭敬的说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三拜。“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响头,从托盘中端过茶盏,高举头顶,接着说道:“师父请用茶。” 一寅大师端起茶碗,喝了三口,才扶起楚堇一,和悦的说道:“礼已成,从此以后,你便是老朽唯一的徒儿。” 秦泱也没想到,从始至终,一切都是天注定,好像自己多待一秒,都是多余的那一个。 一寅大师自此留在将军府,只为楚堇一而来。 第47章 不,是我的错,你是个好孩子。 赵昀赫连夜赶路,到了新州军营,第一时间在待过的大帐内找寻了个遍,都未感应到那个叫昭昭的小女孩的任何气息。 顺着之前他们一起走过的地方,小声的询问,也依然没有她的任何踪迹。 冯将军操练完新兵,准备凉快凉快,就看到越王殿下在溪水的草丛里自言自语,以为看花了眼,殿下怎么会在新州。 转了一圈,确定就在自己的军营了,前面自顾自说的人是越王殿下无疑,上前行礼问道:“殿下,您何时来的军营,在和谁说话?” “不用管我,你忙你的,离这里远一些,小心把她吓跑了。” 冯将军挠了挠头,还是听令行事,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赵昀赫找了整整一日,甚至到了他们当初去过的刘家村,也没有任何感应。 一连多日的疲惫,在回到新州军营时,全部释放。 那个叫昭昭的孩子,终究没有找到,一时之间的愧疚,遗憾涌上心头,折磨的赵昀赫久久不能入睡。 迷迷糊糊间,一声叹息:“终究,是我食言了。” —— 赵昀赫回到苍梧,人整个瘦了一大圈,府邸的嬷嬷心疼的不得了,成天换着花样的给她家越王殿下做好吃的。 这天,十一带着一位老者进了越王府。 原来,他就是闻名天下的道士,戌灵子。 越王府,书房,一灯烛火,一案棋局,僵持不下。 赵昀赫将最后一颗棋子定在棋盘上,胜负已然分晓,戌灵子抚着手掌哈哈大笑道:\\\"痛快,许久不曾这样痛快了!“ “子夷,你叫老道来,不光是下棋吧,想问什么就问吧。” 赵昀赫将心中藏了许久的秘密告诉了戌灵子,然后说道:“事情就是这样,我想帮她,让她好好活着,所以,我想到了您。” “嗯...还记得老道给你的随身玉佩吗?”赵昀赫不明就里,戌灵子为何问这个,还是点了点头,接着戌灵子说道:“玉佩里藏着那孩子的一魂一魄,所以你才能感应得到她。” “是不是很惊讶,其实,你已经帮助过她了,实在不必心怀愧疚,老道之前就告诉过你,一切皆有定数,有缘啊自会相见。”戌灵子似乎对一切都了如指掌,也如实告诉赵昀赫。 赵昀赫听出了玄外之意,身心皆放松,想必,她在哪个地方,已经好好的转世为人了吧。 —— 楚堇一这几日一直跟着师父学习药理。 一寅老头儿如何不知小徒儿学药理为的是什么,心里更加愧疚。 在广陵郡,若是自己好好的教导,何至于让自个儿徒弟学个半吊子的医术。 在别人眼里,她的医术鲜少有人超越,可在一寅的心里,只要没有传承到自己一星半点的知识,都不算真才实学.......老头儿就是有自信的资本!~ 每天早晨看着小徒弟一套拳法打的虎虎生风,绕着院子跑都不带喘气的,很是欣慰,看着倒是比以前长得高了许多,体质在女孩子堆里也算是翘楚。 这身体还算有点用处~ 秦泱将一寅安排在前院的西厢房,楚堇一还住在原来的院子里,师徒二人住的地方离的很近。 这几日让贤儿请他们二人到饭厅,都被回绝,只能远远看着他们一老一小凑在一处,嘀嘀咕咕讨论着什么。 看着女儿脸上又露出丰富的表情,秦泱脸上也带着笑意,问贤儿:“你看她,笑的多开心,贤儿,我后悔了,老头儿说的对,是我秦泱太不是东西,着相了。” 贤儿看着夫人被折磨出心病,以往的爽朗洒脱都变成了小心翼翼,心里跟着一起啊难受。 “贤儿,你说,她还会不会原谅我,重新接纳我这个娘亲?我真的错了。“ 贤儿大叫一声,因为夫人软软的倒在自己跟前,昏了过去。 “徒儿,给你娘看看。”屋子里站着焦急的贤儿,还有之前照顾楚堇一的两位大夫。 一寅老头儿提醒自己的徒儿,正好借此机会,看看秦泱的身体状况。 躺在床上的美妇人,眼下一片乌青,脸色很不好,人整个憔悴不堪,楚堇一心里不是不难过,但又怕她醒来,看着自己的孩子换了芯子,更加难过。 算了,不能再想了,半跪在脚踏上,拉起秦泱的手,细细的号起脉。 许久,才说道:“师父,虚热表症,内里上热下寒,加之心累交加,伤心过度,要不您再看看?” “嗯,写副方子来给为师即可。” 不一会儿,一张药方呈上来,一寅看过后,抚着胡须,点了点头,给了旁边的一名大夫。 当两名大夫看着药方,心里震惊,小主子写了不过十三味药,单个分开看,实则平平,放在一起,却是用的恰到好处,且这一手簪花小楷,没个几年,怕是没有这样笔力。 恭敬的说道:“ 妙极!小主子的医术已经炉火纯青了,我等望尘莫及,多谢一寅大师倾囊教授,将军府感激不尽!属下这就下去熬药,后续,还麻烦大师和小主子照料夫人了。” “嗯,这还差不多,是个会说话的。徒儿,这里你先照看着,为师年纪大了有些累,先去歇息。” 贤儿很识眼色,跟着一起出了门。 秦泱睡在楚堇一的床上,似乎床上有女儿的气息,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一直过了午饭,才悠悠转醒。 楚堇一沉默不语,将人扶起靠在引枕上,这才端起矮几上的粥,一勺粥递在秦泱的嘴边,眼里含着期盼的意味,秦泱张开嘴吃下。 直到摇头示意吃不下时, 才放下碗,走到院落,从大夫手里接过蒲扇,看着炭炉上的药,咕嘟咕嘟冒着雾气。 就在秦泱心里又忐忑不安时,想下床看看,就见女儿端着一碗药,边走边吹。 直到一碗药下肚,秦泱看着转身离去的女儿,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别走,坐下来,陪娘,陪我说说话。” “你,也叫昭昭,对不对?你,和堇一长得一模一样,对不对?”秦泱终于说出了心中所想。 “是,我本名谢昭砚,小名叫昭昭,只是并不如楚堇一长得高,嗯...比她年龄小一些,个头总也长不高,我试了很多办法,还是像个孩童一样。” “是我的错,不应该,” “不是您的错,您只是一个母亲,只是很爱自己的孩子,我都知道的,是我鸠占鹊巢,一切都是我的错。” “不,是我的错,你是个好孩子,你,真的很好!这几日,我很煎熬,也回想我们在一起相处的日子,是你一点点的暖着我的心,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还愿意,以后,还叫我娘。“ 秦泱的眼泪一颗一颗掉落。 第48章 非常合越王殿下的脾性和节奏~ 楚堇一看着秦泱的眼泪,心里也很难过。 慢慢伸出并不宽厚的手掌,握住了妇人的手。 这样一双手,能抚平世间忧愁,更能抚平秦泱说不出口的痛。 “我们一家好好的过,如果这个家失去你,我不知道,我会怎么样。你爹还不知道这些事,如果让他知道我这么对你,以他的性格,我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如果你不能接受我们,也没关系的,不认我这个娘亲,也没关系的,你想走,也可以的,只是,能不能偶尔回来看看我们,呜呜......\\\" “当我的魂魄失去控制,被拉扯进楚堇一的身体里,就看到您像个勇士一样,向我奔赴而来,当您衣不解带日日憔悴的照顾我,心心念念满眼都是我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我再不也是那个倒霉蛋谢昭砚。 所以,我不走,就留在爹娘身边,做他们家幸福的孩子,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在您面前,摊开来让您发现,这就是楚堇一,她真的很好。“ “好,不走,答应娘留在我们身边,就不能不告而别, 哪里也不许去,我看到了你就是你,你将楚堇一变得很好,真的很好。” 俩人抱头痛哭。 秦泱其实还想问关于谢昭砚是为什么死的,一想到老头儿的警告和提点,立马止住!刚缓和的关系,不想因为旁的事情,再影响到任何一家人的关系,哪怕一丁点都不可以。 秦泱自从和女儿重新和好,气色前所未有的好,因为老头儿下令,让他徒儿好好给她调理身体,可秦泱咂摸着总感觉自己像个‘药人’。 可是,自己又没证据。 这日,楚堇一被师父拉着下棋,这老头儿越上年纪,越爱耍赖,总是悔棋。 楚堇一好不容易逃离她师父的魔爪,赶紧找她娘,一见到人就问道:“娘,爹爹什么时候回来,我想去王府当值。” “不是有你师父陪着你么,怎么还想着去王府?”秦泱面色红润的问道。 “娘,我去王府当值,也不影响下值和休沐跟着师父继续学习啊,我想挣点钱。” “噗...”秦泱刚喝进嘴的茶喷了楚堇一一脸。 “你缺钱?你接着编,编也找个好点儿的理由好不好。这样,娘给你开个医馆好了,没事给妇人看看病,也一样能赚钱。”秦泱很随意的说道。 “娘,这主意不错欸,可是,我还是想去殿下那儿,求您了,爹爹可是答应我的。”楚堇一撒娇的功夫见长,秦泱根本招架不住,连连答应。 没过几天,楚大将军果真如期到家,还没喘口气,就被女儿一句”夜长梦多“赶出了家门... 再回到家,已是深夜。 没成想一进卧房,就看见没眼色的楚堇一躺在榻上,缩在自家夫人的怀里,还眼巴巴的看着他。 楚元峥抚上额头,招了招手,耐着性子说道:\\\"明日一早,就去王府当值,先从泡茶端水磨墨做起,表现好了再做近身侍卫。“ “谢谢我英俊神武的爹爹,这么晚了,就不打扰您了,昭昭先行告退,您睡个好觉哈。”楚堇一屐着鞋子就跑。 “嘿,这小兔崽子,咳...这孩子,哈哈哈,一些日子没见,夫人更美了,美到为夫的心坎上了。” “......\\\" 秦泱无语...总算明白,女儿不正经是随谁了...... —— 翌日,楚堇一在出发前往越王府时,秦泱拉着女儿的手,给她整了衣服。 叮嘱在王府多做事少说话,下值后坐将军府的轿子回家,且每日最晚酉时三刻,必须回将军府。 楚堇一应声都答应,跟着楚元峥出府。 九月中旬的金秋时节,楚堇一跟在楚元峥身后,行礼的空当,终于再次见到了越王殿下。 只听他坐在案几前“唔”了一声,又低下头写着什么。 楚元峥带着楚堇一坐在一旁的椅凳上,并不出声,一直等到越王殿下再次抬头,才开口说道:”殿下,末将就将昭昭交给您了,临走前,容末将再跟他说几句话就走。“ 摆了摆手,越王冷峻着一张脸,似是懒得开口说话。 楚大将军将女儿带出院落,拉到一旁,开口说道:”虽是端茶倒水的活儿,也别跑的太勤了。昭昭,在这里不习惯,就回家,别委屈了自己,知道了吗?“ “知道了,爹,您的话昭昭都记在心里了,您就放心吧。” 赵昀赫耳力非常,听到昭昭二字,瞳孔微缩,是了,这孩子小名也叫昭昭。 “乖,保护好自己,爹就不进去,你快去吧,照顾好自己,天天记得早些回家,多替爹陪陪你娘。” “好,放心吧,爹。”楚堇一看着父亲的背影渐行渐远,遂进了越王的书房。 楚堇一不动声色,坐在案几对立面一旁的椅凳上,开始磨墨,因为她知道,赵昀赫看完书,会写注释。 果不其然,桌案对面的人,旁若无人似的,放下书,开始在书上写着注释,一行行草,下笔行云流水,宛若游龙,苍劲有力。 忽然,赵昀赫感觉到一道目光,抬眼一看,对面雌雄难辨,新州军营曾经的千户长,在注视和打量自己。 “唔,了解通典么?” “只看过,两百卷,典章制度记录,共一千五百余事条,目下类别详细。“ 赵昀赫又抬眼看了看楚堇一,有些好奇。 这两日,在苍梧没少听到关于眼前这半大的孩子的光辉事迹...相当出名~ 看来,传闻不可信,通典只有从事律法的官吏才会通读,才十几岁的孩子,能说出来就很不错了。 还算有眼色,这不,茶水也端上来了。 芳香四溢,入口更是醇厚绵长,竟是新炒的秋茶。 唔...军营里也有这等妙人?怎么从来没听楚将军和冯将军提起过,果真,自己身边从不缺卧虎藏龙之人。 当真~妙极~ 一整天结束,楚堇一告辞,坐上将军府的马车回府。 只有赵昀赫心有疑虑,怎么看,都和之前在军营里哪个跳脱的千户长不同,短短几个月不见,变得沉稳,进退有度。 又叫来十一,问道:“今天新来的这个楚堇一,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同之处?” “嗯...虽是个十几岁的小屁孩,可并不如苍梧大街到处传的那样不堪,什么混世魔王,混账东西,今日所见,属下反而觉得他是一个做事有条理,随和又全能的孩子。”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十一没有说出口,那就是非常合越王殿下的脾性和节奏。 第49章 太子迎娶侧妃(上) 一个月一晃,很快过去。 上京城,东宫。 再有三日,便是怀太子赵昱晟迎娶郑国公二房嫡次女郑琼双为侧妃的日子了。 郑贵妃已经许久未见到皇帝了,请了几次都不来,更是不许任何人打扰他清修炼丹。 为了郑家的荣光,郑贵妃不能坐以待毙,打听到圣上近来经常去妙妃的寝宫。 嫉妒的郑贵妃眼睛都红了,别无他法,只能亲自前往妙妃的寝宫找圣上了。 果真,郑贵妃一进寝宫,富丽堂皇奢华的贵重物品差点晃瞎了她的眼,瑞泽帝正抱着那一对龙凤胎乐不可支,容光焕发。 郑贵妃差点折断指甲,忍着恨行礼,捏着嗓子腻歪的叫了声:“陛下~” 瑞泽帝见是半老徐娘的贵妃,脸上的笑容悠的消失,“嗯”了一声,继续逗着俩孩子。 妙妃忙笑着说道:“姐姐快起来吧,地上凉。” 郑贵妃看着妙妃娇羞含春,一脸滋润,忍着心酸说道:“臣妾有要事,想请圣上去臣妾那儿细说。” “就在这里说,快些罢。”不耐烦的声音震得郑贵妃心慌,赶紧把事说了出来。 瑞泽帝一听是太子纳侧妃,瞬间没了兴致,只赏赐了一对玉如意,便让她回自己的寝宫。 郑贵妃心里再有滔天的恨意和怨气,现在也不敢忤逆圣上的意思。 亲力亲为核对了一遍采办和婚礼的各个流程,紧绷着的心才有一丝丝宽松。 想极力将婚事办得盛大奢华一些,给郑家和侄女一份体面。 快晚间,更是将郑琼双秘密接进宫里。 看着侄女面容典雅秀丽,喊来一旁的嬷嬷,说道:“你带她去偏殿吧。” 郑琼双不知姑母要做什么,还是跟着嬷嬷进了偏殿,等再出来之时,满面涨得通红。 郑贵妃遣退了一屋子的人,拉着郑琼双坐下,问道:“嬷嬷传授给你的秘术,都记住了么?\\\" 这一问,郑琼双脸更臊,垂下头低低”嗯“了声,毕竟还是个未出嫁的小姑娘,这么私密的话,怎好随意说出口。 郑贵妃感慨的说道:“抬起头来,本宫接下来说的话,你都要记在心间。” 郑琼双忙抬起头,懵懂的看着姑母惆怅的眼睛。 “你是本宫看着长大的,自知你是个好的,我们都出自郑家,家族的荣耀就是我们的使命。 郑家的女儿们为何能在这吃人的后宫中屹立三代荣宠不衰,自是因为独有的秘术,我们从小内调外扬,身子康健好生养,光是这一身肌肤莹润光滑,没有哪个男人尝了还能撒得了手。 这一代的使命,就交给你了,你是郑家这一代长得最出众,也最聪慧的一个,本宫相信你一定能笼络住太子的心。“郑贵妃一口气说了许多,直勾勾盯着眼前这个侄女。 “可,可是,太子哥哥,好像并不喜欢双儿。”一双睡凤眼,鹅蛋脸,柔柔软软,带着点怯怯的韵味。 这正是郑贵妃最喜欢郑琼双的一点,温柔小意,可比爱做作的太子妃强多了。 “有了夫妻之实,太子自然就知道你的好了。只要能笼络住你太子表哥的心,谅那位也不敢用身份压制你,再说你还是有我这个贵妃婆母,本宫也断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郑琼双一脸娇羞,亮晶晶的眼睛盛满崇拜,高兴地说:“谢谢姑母,双儿定不会辜负您的垂爱。” 郑贵妃面上慈爱,心里得意,只要这个侄女能尽早怀孕,一朝诞下皇孙,等太子荣登宝座,皇后的位置就必须是郑家的。 这一代郑家的男人们总算立了起来,只要郑琼双坐上皇后的宝座,郑家会更上一层楼,荣耀无限。 郑贵妃越想,脸上也闪烁着激动的神情,看的郑琼双心肝儿乱颤。 —— 九月十八,一早。 郑家和郑贵妃期盼已久的好日终于到来。 郑家张灯结彩,小厮一路吆喝,沿途撒了许多的喜糖,满街的小孩子嬉闹更在后头,不停地往兜里捡糖果,还不忘嘴里也塞的满满的。 到了吉时,郑家二房嫡长子背着妹妹郑琼上,送她上了花轿,鞭炮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喜悦一吹,新娘的花轿抬起,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虽是太子的侧妃,但郑家给这位小郑侧妃的嫁妆一点都不输给太子妃,一百多抬嫁妆占了半个皇城的街道。 甚至小厮在离皇宫的附近,撒了好几袋子的金瓜子,一时间百姓们哄抢,热闹非凡。 抢到的人们嬉笑大声道喜,一句句好话跟不要钱似的,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比太子妃大婚之时还要盛极一时。 太子妃听到宫外的消息,一脸狰狞,砸了好些个太子亲自挑选的上好的器具,骂道:“小贱人,简直欺人太甚,想越过本宫,想得美!” 近身伺候的宫女劝道:“太子妃实在不必气恼,您是正妃,郑侧妃再怎么耍手段,也越不过您去,而且太子答应过您,不会亲自迎娶的,今晚过来陪您,合该高兴才是。\\\" “是了,倒是本宫想岔了,为本宫梳妆打扮,要隆重些。” 郑家的喜轿停在宫外不远处,等着太子来迎接,谁知快过了吉时,都不见人影。 渐渐地,人群里窃窃私语,在轿中的郑琼双捏紧了团扇,心里想的却是:“太子表哥果真爱重谢韵薇,看来今日是不会再宫门口看到他的身影了。” 站在轿子一旁的嬷嬷和丫鬟,急的脑门直冒汗,便听到轿内软软的声音传出:“嬷嬷,直接进宫,不必等了。” 等到了宫门口,却被守门的将领拦下,高声说道:“请太子侧妃从侧门进,此为皇宫正门,不得入内。” 这下,算是彻底得罪了郑家人,太子侧妃就这么臊臊的一顶轿子从西侧门抬进了东宫的一处院落。 郑贵妃左等右等不见人,直到一个小太监磕磕巴巴说太子在处理政事,郑侧妃已经在动工了。 郑贵妃眼前一黑,身子软倒在王嬷嬷的身上,缓过劲,张了张嘴,才咬牙挤出一句话:“本宫倒是小瞧了咱们这位太子妃,走,去东宫。” 见到着大红宫装的谢韵薇,一脸惬意,郑贵妃狞笑着说道:“敢坏我郑家的大事,你该死!” 上前就给了太子妃一巴掌,谢韵薇立时半边脸红肿一片,可见郑贵妃心里有多恼恨不满意这个儿媳。 “你这嫉妇,本宫还没死,就敢骑到本宫头上,还敢挑拨太子,你是有几个胆子敢这么跟本宫作对,嗯?!” “母妃,臣妾,” “闭上嘴,以后都不许你叫本宫母妃,你还没这个资格,从你算计太子,算计本宫那天起,就该知道,只要本宫活着一天,就不会承认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儿媳!” 第50章 太子迎娶侧妃(下) 郑贵妃在太子妃正殿内等太子,没等多久,便见太子急匆匆的赶到东宫。 看见心上人脸上红肿一片,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也气恼上了这位侧妃,却也不敢忤逆母妃。 还未行礼,便听郑贵妃凉凉的说道:”本宫瞧着,这正厅就不错,正好用来给太子和双儿拜堂,去,请侧妃过来!“ “母妃,这于理不合!\\\" 盖碗重重的砸在谢韵薇脚下,郑贵妃怒着说道:“太子还知道于理不合,即便是侧妃,也是正经上皇家玉牒,要进皇家宗祠的,可太子都干了些什么?” 因着过了吉时,先让太子和郑琼双在太子妃正殿内拜了堂,才又去了皇家宗祠上了玉蝶。 郑贵妃看着他们二人进了侧妃的寝宫,才放下心,疲惫地回了自己的宫殿。 太子对这位一直不怎么露面的表妹,没什么印象,今日却因为她,太子妃被打,心里更是不顺。 连盖头也是一把扯下,就要起身,贵妃将身边的王嬷嬷留下,就怕太子不听劝告,又被太子妃狐媚了去。 赶紧提醒道:“还请太子和侧妃喝合卺酒。“ 宫女们赶紧将托盘端上前,太子已然气恼,可碍于母妃身边的嬷嬷,还是端起酒杯,喝下去。 看着一群人还不下去,跟个木头一样杵在屋内,更是烦躁,语气生硬:”怎么,母妃还让你们监督本宫和表妹怎么入洞房不成?“ 郑琼双看着鱼贯而出的宫女,接下来要独自面对太子表哥,心里一阵紧张,但还是站起身,轻柔的说道:“表哥,双儿为您更衣吧。” “别碰我,坐一会儿吧,挺累的。” ”是。“饿了一天的郑琼双攥着一双柔荑,不敢再多说什么,看来表哥是真的挺讨厌自己的。 嫁进来的第一天,就吃了这么亏,往后,怎么过得下去,不由有些心灰意冷。 一直到深夜,郑琼双又饿又困,实在挨不住,靠在床柱上,堪堪睡去。 太子皱着眉,烦躁不堪,看着郑琼双头恨不得掉在胸前,心里鄙夷,这是头猪么,哪里都能睡,也没细看,抬脚就往外走。 一路到正殿,看着太子妃躺在榻上,背对着自己,小声啜泣,连忙上前,将人护在怀里心疼的说:“薇薇,让你受委屈了,我回来了,你转过来看看。” “你走,去找你心爱的表妹,免得你母妃知晓你又出现在东宫,不得打死我。” “她敢!薇薇,我的身我的心都是你一人的,我跟她并没有圆房,干干净净的,你摸摸。” ...... 郑琼双在东宫可谓里子面子都没了,总有些个势利眼的宫人,捧高踩低的,没两天日子已然很不好过。 可她让自己的贴身侍女都把嘴管好,不要动不动就去姑母那里告状。 郑贵妃自那日回来就病了,等知道太子和侧妃并没有圆房,彻底被自己的儿子击垮,气怒攻心,一病不起。 太子知晓后,彻底慌了。 才几日未见,那还是自己的母妃吗?瘦骨嶙峋,瞬间老了十岁,两鬓竟然有几根青丝白了。 一瞬心疼不已,愧疚难当,握着郑贵妃的手,眼泪也掉落了下来。 郑贵妃悠悠转醒,看到是太子,也跟着一起落泪,沙哑着嗓子说道:“儿啊,你让母妃如何自处,母妃这一去,给郑家蒙羞了。” 赵昱晟心里难受,说道:“母妃,是儿臣让您伤心了,以后,都听您的,别气坏了身子,好好调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儿大不由母,罢了,母妃不逼迫你了,自去吧,只是以后的路需要你自己走了。” 太子心惊,不敢置信,前几日好好的人竟气得一病不起,似心灰意冷,自己大业未成,若没了母妃手中的势力,从中斡旋,未必有胜算。 当下承诺道:“母妃,儿臣知错,知道该怎么做,您好好养病。” “晟儿,你不光是一国的太子,也是我的儿子,身上更流着郑家的血,,给双儿在东宫留一份体面,让郑家荣光。 若不是王嬷嬷发现双儿在东宫被宫人欺负,本宫还不知你这么对待她,太子,算母妃求你,留一点血脉给那孩子,以后哪怕弃之敝履,都由你罢。“ 王嬷嬷站在一旁暗自垂泪,也忍不住插一嘴:“老奴伺候贵妃娘娘三十余载,是看着她长大出嫁,又如何在宫中艰难的把太子您一步步拉扯大的,太子,娘娘这是心病啊~” 赵昱晟很难过,一面是心爱的女子,已经承诺她,先让她有身孕,给她无限荣宠,可现在... 一面是母妃殷切的恳求,这么多年,自己是如何长大的,别人不知,赵昱晟心里最是清楚。 母妃一生要强,人又强势,病的这样重,可不就是心里憋着一股子气。 她毕生只有两个愿望,一个是帮自己问鼎,一个就是将郑家发扬光大。 似乎一念之间,赵昱晟做了什么决定,只说了句:”母妃,您好好养病,一切都会如您所愿!“ 当天太子妃多次去承德殿请太子,都被拒了。 傍晚,东宫,太子竟去了郑侧妃那儿。 一早,郑贵妃身边的嬷嬷就来说过,太子会来,今日,务必留下太子,并悄悄递给她一个药瓶并说了如何使用。 郑琼双感激姑母,用自己的病换来这次机会,说什么都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果然,傍晚时分,太子一脸郁色出现在自己的寝宫,郑琼双行礼后,上了些茶水点心,便不再多话。 看太子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郑琼双款款挪步,替太子按揉起脑袋来,力道适中,让赵昱晟舒适的闭起眼睛。 女子身上的幽香随着手臂的摆动,一下又一下飘进了赵昱晟的口鼻中,越来越浓。 到最后浓的似化不开似的,嘴里有些干渴,喝了水依旧不解渴,这时,女子较好的面容凑近,轻轻喘息,说道:“表哥,可好些了?要不要传膳?” 赵昱晟站起来,第一次细细端详面前的女子,睡凤眼,鹅蛋脸,整个人优雅柔美,尤其脖颈细长优美,就像... 对,自己最喜欢她的,也是这样,渐渐,眼神变得幽暗,炽热... 赵昱晟听着女子在耳边低低啜泣,一双玉臂却仅仅攀着自己的肩膀不肯松手。 这一身奶白细嫩的肌肤,恰到好处,该有的地方祈祷好处,该瘦的地方,却是极为优美...... 世间罕有的尤物,就连,薇薇都比不上,一时让赵昱晟爱不释手,更加疯狂...... 夜,拉开了序幕...... 第51章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太子妃眼巴巴的在东宫等着太子,却迟迟不见人来。 慧儿匆匆来耳语了几句,谢韵薇眼睛瞪得老大,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去了他表妹那儿,又是那老妖婆作妖,总出幺蛾子。“ “太子妃息怒,太子身边的小太监给奴婢说吃过晚饭就过来。” 谢韵薇到底心气儿不顺,抱着慧儿哭了好一阵。 擦干眼泪,才嗤笑道:“到底是本宫太天真!这天底下,最不应该相信的就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话!慧儿,去太医署请舅舅推荐的那位曹太医来,就说本宫不舒服。” 曹家世代行医,到了他祖父那一代,受到牵连被贬,是唐国公从边关带回来的,又通过别的途径将曹眠送进宫当了一名太医。 此人二十多岁,方正脸,来到东宫并没有四处乱瞟,行了礼,开始给太子妃问诊。 号脉倒是花了些许时间,久到谢韵薇也有些皱眉,才见这位太医放开手。 “依着太子妃平日的饮食,身子不该如此。近日以来是否畏冷,睡得不踏实,总是控制不住的想发火?“曹太医一脸平静的问道。 “是这样,本宫想着天冷了,往年也是这样过来的,是有什么问题么?”谢韵薇问道。 “您近半年内是否食用了什么大寒之物?” “怎么可能,平日里都是单独开小灶,太子妃从十三岁起一直都是奴婢照料,绝没有食用过任何大寒之物。”贴身伺候的婢女急忙解释道。 “那就奇了怪了,太子妃还是好好想想,下官先给太子妃开些温补散寒的药,往日也可多泡些菊花和枸杞,或是玫瑰和沙苑子当水来喝,缓解一下易燥易怒的脾性。“ 谢韵薇强装镇定的问道:”那这寒症多久才能去除?本宫什么时日能怀上皇儿?“ “这...下官只能尽力而为。“曹太医为难的应答。 谢韵薇心沉到了谷底,到底是谁要害自己,下了这么猛的烈性药。 当即面上凶狠:“那依曹太医的意思是,本宫是怀不了孩子了?” “至少五年内怕都不易受孕。”曹太医也不怕太子妃会怎么样,毕竟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谢韵薇泄了气一般,软软倒在靠枕上,一个不能为皇家开枝散叶的太子妃,要来有何用? 心里说不上来的慌,不禁一阵后怕,自己到底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慧儿,你亲自送曹太医,顺带去请太子来。” 心里却在盘算着,一旦没有子嗣,到底该如何?嗯...要么,假怀孕,再秘密找个人代替生个... 不,风险太大!抱养一个?不行,别人的怎么养的熟! 这时,慧儿快步走上前,脸色难看的在谢韵薇耳边说道:”小太监说,今夜太子可能不过来了。“ 晴天霹雳!谢韵薇脑子炸裂!不敢相信,一向喜欢顺着自己的赵昱晟,却背着自己去找别的女人!!! “好,好的很!一对狗男女!赵昱晟,你背叛我!”谢韵薇的眼睛滴血似的暴戾。 慧儿的贴身宫女安慰了好一会,太子妃一阵笑一阵哭,最终独自躺下,可心里的痛无法纾解。 黑暗中,静谧诡异,忽然空气中传来悠悠的说话声:“你们一个个儿的欺负我,是你负我的,那就应该承担相应的惩罚,嗯...就罚你所有的妃子都生不出孩子好了,呵呵呵.....“ 谢韵薇心里像住着一头猛兽,一下一下撞击自己的心,心烦意乱。 真是搞笑,自己刚查出来不能怀孕,太子却和他表妹正在圆房,说出来都觉得讽刺。 —— 太子破天荒起迟了...... 昨夜的滋味实在妙不可言,尤其两|点|柔|软紧紧贴了上来,实在把持不住,早朝之前,又将人压在身|下狠狠蹂躏了一番...... 早朝后,赵昱晟在承德殿内忙到快夕阳下西下,小太监提醒道:“太子,太子妃遣宫人来请。” “嗯,走吧。”赵昱晟此时的心境与以往有了一些不同,忽然对谢韵薇一遍遍的催促,心生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 站在东宫门口女子,衣衫素净,肌肤如雪,赵昱晟定睛一看,不是谢韵薇又是谁。 直到俩人双双倒在床榻上,太子赵昱晟才生出了一丝愧疚,自己对谢韵薇的爱意,是已经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除非剔了那根骨血,才能忘记她。 “我多努力,争取早日让你怀上皇儿。” 谢韵薇忽然听到这么一句,瞬间犹如冰水灌顶,透心凉! 心里抑制不住的怒意,涌上心间,直冲头顶,狠狠一把推开他... “怎么了?......\\\" \\\"这话,昨晚怕是刚对你心爱的小表妹说过吧。”扯起床下的衣裙套在身上,便转过身再不理他。 “没有的事,你想多了,既然你不舒服,那我去书房,你好好休息吧。” 一直到寝室里安静下来,谢韵薇的眼泪不争气的流出来。 越想越六神无主,到底是哪个天煞的给自己下药,思来想去,也只有相府的那位继母。 看着一脸纯善,最是好说话,常年啄鹰眼,却不胜一朝叫鹰啄了眼。 翌日,宰相出现在东宫。 再回到相府,一脸怒容直冲进主院,看见那无知蠢妇正准备歇息,一把从床上将人拽下地,心口上猛踹了一脚。 相府夫人眼睛一黑,闭气的疼痛差点魂飞魄散,一时间已是说不出来话,只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 “起来,装什么装,你个毒妇,好地歹毒的心肠!”说着不解气,揪着头发生生把一个柔弱的女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眼对着眼,只是宰相的眼阴狠毒辣,恨不得将其夫人的灵魂从身体里吸出来一样可怖。 “说,你给太子妃下了什么大寒的毒物,导致她不能怀孕的,啊?” 这话一出—— 连头皮疼的发麻的宰相夫人都忘记了思考...... “是不是你,快说啊,是不!是你!”谢政恨不得咬碎一口牙齿的质问着。 “往,往日在府中,她不是被,你们保护的严严实实的,请,问谢大宰相,妾身哪,哪里来的机会?” 谢政抓着头发的手终于松动了几分,还想恶狠狠的说什么,忽然就听到自家夫人嘲讽道: “既然你们都怀疑是我做的,我还留在这相府做什么,呵,也是,我的女儿已经死了呢,成天装什么宰相夫人,虚伪! 妾身自请下堂,给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和宰相大人腾位置,不碍眼便是!“ 虽是气话,反倒吓坏了谢政,因为他从来没见过自家懦弱的夫人会做出这么果决的事,哪怕当初死了女儿都没有这样过。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宰相夫人收拾了一些素净的衣物,一等谢政出门,便带着贴身的两个丫鬟去往郊外的庵堂。 任凭谢政几次三番差点磨破了嘴皮子,其夫人都一口拒绝再回相府。 谢政无法,只能对外声称,夫人身体不适,在庵堂内静修。 据传太子妃郑侧妃下药,丫鬟识破状告贵妃娘娘,毫无意外太子妃被禁足~ 第52章 多带一个智囊小保镖 北方的上京迎来了第一场雪,路面上的行人匆匆,天气越来越冷。 而南方的苍梧,气候却温暖如春,今年的冬季比往年还要暖和一些。 楚堇一不知不觉在越王府当值已经两个多月了,从端茶倒水的小厮终于荣升至近身侍卫了。 实在是,在越王府里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就连小动物们见了,都要摇着尾巴围着她打转,大抵还因为她长得实在讨喜。 这一日,楚堇一还没办完事,就被柳常虹抓去画画了~ “嗯!~画的比为师都要好,此子真是千年难遇,咳,为师是百年难见,哈哈哈,好好画,画好了带你出去浪~” 十一到处找楚堇一找不到,都快急疯了,越王提醒人可能在柳大师这里,刚到这,就听到他老人家又在吹彩虹屁,差点摔了个跟头~ 楚堇一心里焦急,往常这个时候,殿下身边都离不开人,而自己却被柳老头抓来涂鸦...... “小十九,殿下叫你,快随我走。” 十一的声音简直如天籁般响彻在楚堇一的耳边,终于要解脱了。 “这,柳师父教给我的画,还没画完,他还说画好了要带我出去浪~” “咳...没有没有,根本没有的事,十一侍卫既然来找你,赶紧走吧,哈哈哈...\\\" 楚堇一走在路上,满面笑意,不要钱似的好话夸的十一差点就信了,什么英勇无敌,肝胆相照?解救万千生灵涂炭于魔爪之下...... 这是夸人的话么?怎么这么别扭...... 自从楚堇一和十一、十七俩人混熟以后,硬是被他俩以小弟为由,排在了第十九位,故此代号叫十九。 而楚堇一似乎也习惯了他们这么叫自己。 赵昀赫此刻有些焦头烂额,各个军营里的密报都已送达,只有汝山那边的王建军王将军还不见来信。 不知武都山脉勘察的什么情况,第一封信在一个半月前收到,这都一个月了,还未见动静。 楚堇一进了书房,就看到上座的那位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似乎是很棘手的事。 将桌案上的信件挨个整理,特急放在最上,不大重要的都压在最底下一层。 沏了一壶普洱茶,轻轻放在矮几上,转身时,瞄到他手里的信件,裴首辅之女已嫁入清河氏崔家,谢政之妻因太子妃不孕带发修行于... 楚堇一不敢再看,却听到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唔...想看拿去便是。” \\\"呃,殿下,真的可以看吗?“楚堇一转过身惊喜的问。 “想得美~\\\" 得......!!! 实在是楚堇一脸上的表情太过精彩,看的越王一张脸也生动起来,笑意直达眼底。 “殿下打哪儿学坏了,不给看就不看嘛,何苦要诓骗属下,太不好玩了。“楚堇一嘀嘀咕咕小声说着。 又去把早晨拿出来的书籍挨个放回原位,这才坐在椅凳上,撅着小嘴看书。 赵昀赫心情也跟着好转,半大的孩子,真是童真有趣,随将信件放在楚堇一的跟前,便看起了信件。 楚堇一心里太过好奇,生怕赵昀赫反悔,连忙抽过信件,看了起来。 原来,刚没看完的地方是庵堂... 看这局势,怕用不了多久,怀太子就要有所行动了,不知苍梧是否已经部署好防御措施。 楚堇一望着那位正在认真阅读信件,并圈出重要的部分。 一时手痒,拿起笔,在信笺上写了一行字:接下来,是否重新规划军事布防? 写完又觉不妥,正准备揉成团扔了,冷不丁被对面的赵昀赫抽走。 漂亮的行楷跃然纸上,赏心悦目,和这孩子气质很搭。 赵昀赫沉默片刻,释放一身冷意,不带表情的问道:“说说看?” 这让他不禁想到新州军营的那个小女孩,曾也这样给他传递过纸条...... “嗯...以属下对上京城那位花孔雀...咳咳...嗯,怀太子的了解,他定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他现在已经架空了瑞泽帝,意图取而代之,那么肯定会用最快的时间,收拢势力,怕是最迟年后,就有新的动作,必然第一个目标就是:先拿殿下您开刀!~” “哈哈哈,看来,在本王这里,你确实学到了不少,尤其是油嘴滑舌,但确实如此!他的目标一向都是本王。“ “那,殿下什么时候出发?” “你是想问会不会带上你吧。”赵昀赫笑着调侃。 “啊...是是是,殿下带上属下,那简直是如虎添翼,就相当多带了一个智囊小保镖。” “唔...到时再说。“赵昀赫总是能从楚堇一身上看到那小女孩的身影,都一样的古灵精怪,可可爱爱。 是的,没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机灵又可可爱爱的孩子~ 只是在楚堇一的眼里,越王殿下也不过是个比自己大五岁的大哥哥而已。 楚堇一下值就被魏僚拎去,美名其曰:近日有个新的计谋要学,隔绝在门外的护院自然欣然于小主子能得这么多长辈们的赏识,甘愿在外等着。 而真实的情况就是,魏僚拉着楚堇一手谈三局不放人,这让小朋友忽然想到家中的那位老朋友似乎也是这样。 便调侃道:“魏叔,我家中有个老顽童,要不,哪天有空,我带您去认识认识?” “嗐!你是不是嫌我烦了,想把我拱手让人?” “......\\\" \\\"绝对绝对没有,您见了他啊,那真是不虚此行,能成为您这样的大儒的朋友,都是他的荣幸~嗯...就是,他吧,好像也挺有名气,配您绰绰有余......\\\" “小子,介绍忘年交呢,还是介绍老伴给我呢,听你这架势,不见不行了,那就见上一见,有名气的人多了,配我绰绰有余的人可不多见。” “那是,咱说好了,我回家给老朋友说一声,定好时间,就带您去,只是天色已晚,魏叔,您放我回家吧。” “走走走,就知道你没良心。”魏僚嘴上嘟哝着,却是摆了摆手,让楚堇一赶紧回家。 “魏叔,明早给你带好吃的。先走啦~” 傍晚的春熙大街,依旧车水马龙,晚风轻送,让楚堇一的心稳稳的落在那个位置。 日子不紧不慢,随着时间的车轮滚动着。 未来的路很难,但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第53章 真是爹的好闺...儿子? 十一月初六,还有三天,就到了楚堇一生辰。 越王殿下忽然说明日一早就要出发各个军营,大约两三个月以后才会回来。 楚堇一下之后,照例第一时间先去师父那将一天的功课做详细的讲解,师父听的满意,才会放她离开。 今日也不例外,讲述完,一寅大师摆摆手,表示可以了。 准备离开时,楚堇一说道:”师父,越王殿下说明日一早出发各个军营,徒儿能不能跟随一起啊?“ “嗯...这个为师可做不了主,问你母亲,她同意,我就同意。” 这才是最难过的一关,楚堇一一早就知道她娘不会答应,因为之前就说好了,十一月初九这日,要给自己再过一次生辰的。 可生辰每年都有一次,只是跟着殿下\\u0027游学\\u0027,可不是年年都能有的机会,错过不一定再来。 秦泱看到女儿过来,欲言又止皱着眉头,随口问道:“有什么话就说吧,一副便秘的表情给谁看呢?” !!! “这话太不雅观了些~我是有口难言而已,就是不知道怎么跟您说,让我想想。” “说,有什么不能说的,长嘴就是用来说话的,别婆婆妈妈的,快些!” “好!那我就说了,娘,我要跟殿下去军营。” “我以为你会憋出来什么大招,等着竹筒倒豆子,一股脑说给我听,谁知道你就憋出来这么一句话,没劲。”秦泱嫌弃的说道。 “我是说,要去两三个月才回来的那种。” “嗯?那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也不准,马上到你生辰了,绝对不行,安生的在家待着吧。” “殿下说了,准我随行。” “那你还来我这说个什么劲儿?那么听殿下的,去给殿下当女儿好了。” 谁知秦泱随口的一句话,就跟开过光似的,在不久的将来,一语成谶~~~~ 初七,秦泱起得早不如楚堇一跑得快,等她去院子里截人的时候,早已人走屋空了。 “小王八羔子!跟你爹一个样儿,跑的比兔子都快,有本事别回来呗~都别回来。” 没过多久,家里来了几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楚堇一高高兴兴地跟着一行人出发,这次随行的自然有十一和十七,魏僚只跟到苍梧大营。 四个人跟在后头嘀嘀咕咕了一路,赵昀赫都有些佩服,这孩子是怎么让十一和十七甚至魏僚都能主动陪着他说话的? 到了军营,一定要提醒这几人多喝些水,说的口干舌燥的~ 苍梧大营,楚堇一第一次来,就被震撼到了。 比新州军营大了整整两倍!演练场上的各种刀具更是比新州军营多了不知几许。 当她看到演武场上的人时,忘了自己身处军营,激动地大喊:“爹,爹~” 十一和十七当场石化,这还是平时那个机警的小十九吗?怎么跟没见过世面的小村姑似的,实在没眼看了。 楚元峥回头就看见自己玉人儿一般,粉雕玉琢的女儿在向自己招手,心里那个美啊~ 凶巴巴瞪了将士们一眼,转过身大步过来,慈爱的摸了摸女儿的头,问道:“怎的想起来军营了,想爹了?” “嗯,就是听说要来军营,一想到能见到爹爹,说什么都要赖着殿下一起来。” “哈哈哈,真是爹的好闺...儿子。” “......\\\" 楚元峥差点说漏嘴,可这说还不如不说,十一噗嗤忍不住笑出猪叫的声音。 就连一向冷酷的十七,脸上也带着笑意。 楚元峥抱拳,恭敬的行礼叫了声:”殿下。“ “嗯,我带着十一和十七还有你的好...龟儿子来巡查,还有些事一会同你商议。”赵昀赫面上没什么表情,可话里却调侃楚大将军。 这下,就连尴尬的楚堇一也忍不住笑出声,还好,爹爹没有说漏嘴,只是,龟儿子真的好听吗? 十一和十七守在大帐外,只有小十九最闲,也不在大帐跟前盘旋,军营里四处走走逛逛。 “大哥,你看那像不像头儿?“梁琦问赵三。 赵三顺着梁琦的目光看去,不是他们头儿是谁! 几人正在训练中,干着急走不开,看着楚堇一越走越远,别提有多爪心挠肺了。 赵三违反军纪,不顾后面副将的喊叫声,向楚堇一的方向跑去。 “头儿!”赵三跑劈叉的声音喊道。 楚堇一回头,前一刻还在欣喜中,下一秒就被后头一群乌压压的将士门围起来而迷茫。 赵三紧张地扯着袖口,楚堇一问道:“他们干什么的?” “他们,他们想找您切磋切磋...\\\" \\\"这样啊...“楚堇一话音刚落,便带着赵三一个箭步,冲向西北方向的包围圈。 围城圈的将士还未反应过来,楚堇一抓着个子稍显矮的一位,反身翻越到圈外。 顺势反剪了这位将士的双臂,大喊:“赵三,出!” 赵三一个跳跃,撞出包围圈。 一群将士看着这俩人如此目无军纪,俩人就想挑战这么多人,一时激起斗志,纷纷追着二人跑。 楚堇一边跑边问:“三儿,这些兵蛋子真是热情,追的实在累。” “啊?!是,他们一向如此。” 一名将士健步如飞,一下把紧张又心不在焉的赵三扑倒,楚堇一跑着跑着,发现后面没了赵三的气息。 一转头,赵三已经被五花大绑...... “哈哈,真拿你们没办法,我知道你们都想认识我,可也不用把他绑起来。” “谁想认识你,你为你是谁,赵三目无军纪,训练时私自离开,还跟着你一起打伤将士们,该当何罪!”一名身穿千户长军服的将士严肃的说道。 “等等,赵三,你为了追我,擅自离开训练营?” “头儿,我不想撒谎的,可,您越走越远,我怕,训练结束,您就走了。”赵三慢慢低下头,失落的诉说着。 楚堇一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对着站在赵三旁边的千户长说道:“我替他受罚,还请你,行个方便,放了他。” “哼,你算哪根葱,一边去。” “就是,哪里来的毛头小子,还头儿,是谁头小谁是头儿呗~” 一群兵蛋子叽叽喳喳,嘲笑着楚堇一。 “你的兵也不怎么样嘛,有时间围在这儿,是为了抓赵三儿,还是为了在这打趣逗乐?看来闲得很嘛。” “你!既然这么横,那就跟我来一场比试,你赢了,这事就算了,你输了,对着我这些兄弟们,道歉!” ”好!“楚堇一话音刚落,对面那位千户长向楚堇一冲过来。 第54章 盯着他的脸看,能开出朵花儿? 对方上来就是一个侧身扫腿,带着股风向楚堇一扑面而来! 楚堇一是谁~那也是冯将军亲自带出来的千户长,右胳膊挡下,顺势绕上那人的小腿,拉拽了一把,奈何对方下盘很稳,竟是丝毫未动。 楚堇一借力打力推出去,反扑向对方,快速出击一拳,捣在他的腹部,那人也跟着向后退去几米,生生在地上扯出一道划痕。 可见楚堇一的这一拳下手有多重! 众人眼带惊讶,只有赵三和赶上来的几个小弟欢呼雀跃,说道:“头儿,你太厉害了!” 对面的千户长一改方才的轻视,面色变得凝重,这半大的小子有两下子! 这次换楚堇一主攻,后脚铆足劲发力,一个弹跳,瞬间到了对方跟前。 勾拳挥出,被对方挡下,但楚堇一只是虚晃,左脚抬起,只见对方右脚本能的向后方撤去。 楚堇一瞅准时机,狠狠的踏下左脚,踩了上去,一声闷哼,对方一把将她推开,抱着脚单腿跳,龇牙咧嘴显得很痛~ 赵三几人起哄,楚堇一瞪了一眼,立马闭上嘴。 “算你赢,但是,你赢得并不光彩!”那位千户长皱着眉说道。 “无所谓,战场上,只要不掉脑袋,怎么赢都不丢人。” “说得好!”楚元峥站在十米开外高兴的喊着。 为首的是一贯沉着冷静,肃着一张刀刻的脸的越王殿下,正往这边走过来。 眼尖的将士一哄而散,瞬间只剩下楚堇一的几个小弟和对面的千户长立在原地,风中凌乱~ “属下(末将)见过越王殿下,楚将军。”楚堇一等人行过礼,悻悻地垂头站在那里,等着受处罚。 赵昀赫头一次见楚堇一的身手,比想象中要好很多,最主要的是应变能力很灵敏,这是很多将士不具备的军事素质。 点了点头,嘴角闪过一丝笑意,说道:“嗯,不错。\\\" 楚堇一像被大家长逮辫子的小孩子一样,有些不好意思。 这时,楚将军问道:“你们几个就是从新州军营过来的?” 赵三在几个里年龄最大,人也最机灵,立马上前行礼回答:“是,楚将军。” 转头又对赵昀赫说道:“殿下,他们几个,是从新州跟着昭昭到苍梧来的。” “唔,军籍转入王府,以后继续跟着他吧。”赵昀赫指头点了下楚堇的方向。 他对昭昭这两个字已经有了免疫,每听到一次,就会触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下意识同意并安排好让他们几个保护楚堇一。 十一和十七对视一眼,撇了撇嘴,还真是对这个小十九偏爱的很,他们俩从小跟在殿下身边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小十九才到王府不到三个月,就已经有自己的小跟班了,不能比,人比人气死人~ “头儿,以后我们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梁琦不带脑子冒出这么句话。 越王走出很远,听到后,脚步一顿,眼睛变得幽暗,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小梁子,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少说点,少给头儿招惹是非。” “喂,你很强,希望有一天能在战场上见到你,我们一起并肩作战。”那位千户长喊道。 “去去去,他是你能肖想的?你知道他是谁么?他可是新州军营三营的千户长,我们的头儿!”赵三儿傲娇的介绍着他们的老大。 四个人拥着楚堇一离开,独留下那位千户长~思考人生...... 赵三等四人跟着魏僚回了王府,其他人继续赶路,到下一站。 一个半月后,到达新州,这是楚堇一最怀念和割舍不下的地方,有着太多的回忆,和军旅生涯。 楚堇一见到训练场上扯着嗓子的冯老爹,一瞬红了眼眶。 冯将军似是同样感应到了身后的人,一转身,惊讶转瞬黑黄的脸上只剩下咧嘴露出的两排白色牙齿。 阔步从看台上跳下来,几步来到几人面前,行了礼,一掌拍在楚堇一的肩膀上。 楚堇一龇牙咧嘴趔趄着退了两步,嘴里喊着:“冯老爹。” 冯将军看着眼前嫩生生长得像个女娃似的孩子,心里还是高兴极了,一把将楚堇一搂在肩膀下,摸了摸他的脑袋。 那模样可不就是顺狗毛,乖的不得了。 赵昀赫不动声色,已经习惯大家对这孩子的喜欢了。 楚堇一到底是个女孩子,还是有些放不开,摸了摸鼻尖,腼腆的笑着问:“老爹,有没有想我?” 冯将军哈哈大笑间又在楚堇一肩膀上拍了两下,说道:”想,怎么不想,你离开后老爹我都不习惯,你要是我的儿子,我非栓裤腰上时时提溜着不可。“ “......\\\" \\\"噗嗤...\\\"十七忽然就绷不住了。 十一诧异的看着十七,见了鬼了,这冷面王也会笑...... “老爹,这话以后悄悄对着我说就好了,没必要人尽皆知的...”楚堇一不自觉摸了一下鼻尖,不好意思的脸红了。 这一幕正好被转头带着笑意的赵昀赫看到,有那么一瞬,赵昀赫有一种错觉,楚堇一,真的很像那个小女孩,昭昭。 掉进浴桶那日,对视的时候,她不好意思的时候,也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尖...... 压下心里的异样,进了大帐。 “堇一,去三营看看,冯老爹跟殿下说会话。”冯将军摸着楚堇一的脑袋说着。 \\\"你们随小十九一起去,不必守在这了。“赵昀赫也开口说道。 “属下遵命。”三人异口同声答道,楚堇一就拉着俩人跑了。 三营的将士看到千户长来看他们,甭提多高兴了,特意给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叙旧。 “头儿,我们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大家都想你了。” “对啊,头儿,你能来看我们,我们太高兴了。” “头儿,你变了......” 一群小伙儿扎堆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的表达着对楚堇一的思念之情。 这一句变了,大家都盯着楚堇一的脸看,一位长相清秀的小将士说道:“是变了,咱们千户长变得更好看了,跟女孩子一样好看!” !!! 十一和十七转头也一瞬不瞬的盯着楚堇一看,确实雌雄难辨,长得很是精致,但那又能说明什么呢? “去,都是男人,盯着他的脸一直看,还能开出朵儿花来不成。”高冼提着马鞭痞气的走过来说道。 “高副将别来无恙。”楚堇一抱拳行了半礼。 “阔别多日,还知道来看看弟兄们,还算你小子有点儿良心,前边走走,有事想跟你探讨。” 十一和十七俩人不赞同的表情看着眼前这位痞里痞气的副将,生怕把小十九怎么样,护犊子的很。 “好啊。”楚堇一转身对着小将士们说“中午来找你们一起吃饭,再聊哈,十一、十七,我去去就来找你们。“ “快去快回。”十七难得的开口,抱着剑给十一使了个颜色转身离开。 —— 第55章 将军府的贵客 高冼一改身上的痞气,压抑着情绪,笑着先开口:”看你的样子,在家过的很是不错。“ “嗯,还好,你呢?还是老样子?有没有回去的打算?” 高冼看着远处,而两只眼睛并没有焦距,漫不经心的说着:“说实话,真有想过回去,可是,没有回去的理由。“ “我在王府里遇见过高叔一次,他说,希望我劝你回来,你母亲她,实在是对你思念过甚,都是想你想的茶饭不思。” “是么,可真回去了干什么呢,当个废人,亦或是娶个还不错的贵女传宗接代?呵...”高冼忽然自嘲的看着楚堇一。 “高冼,不要再用这样的方式来守护我,这几年真的已经偿还了!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算了,不说了,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带你去看看你的小马驹吧,已经长大了。” 楚堇一在马厩里一眼就看到了白色那匹马,几个月没见,已经又长大了一些。 马儿似乎也认出了来的人是谁,低低的嘶鸣,前蹄在地上踢腾两下,显得很温顺。 “长大了,真是英俊呢,有没有想我呀?”楚堇一摸着白马的鬓毛。 白马打了个响鼻,脑袋朝楚堇一的手里蹭来蹭去,可见它听懂了,犹记得离开前最后一次还给它刷洗过。 “你走后,它心情很不好,喂草料根本不吃,有时候还耍脾气,我把那匹老母马拉来,陪了它一段时间,才缓过来。”高冼如实回答着。 “是我的疏忽,小白,以后我不在,你也要听话,不能耍小孩子脾气,你看,你都长大了呀,漂亮的公主是不可以任性的。” 高冼站在一旁,口中衔了根青草,看着一人一马,这样的时光长一些,再长一些。 新州有冯骁冯将军守卫,越王很放心,隔日便往汝山出发。 在苍梧的时候,本该抵达的密报却迟迟未到,赵昀赫有些不放心,毕竟那里有矿产,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暴露。 看来还是要慢慢调集人马驻守在汝山和武都山脉附近。 楚堇一在四人中,年龄是最小的,不喊累不喊苦,十一和十七都佩服小十九,对他上心。 冷心冷情的十七,从未对谁敞开心扉这么关心过一人,小十九算是头一份优待了。 赵昀赫已经不止一次思考这个问题,不由引起深思。 —— 一连三日赶路,终于到达汝山。 深夜,营帐内。 王建军王将军说道:”密报确实比往常迟了十来日,古羌有一队神秘的人马进了山脉深处。“ “他们到了哪些地方?”越王问。 “只到了寒潭的边缘,并没有入内,说起来他们运气实在不怎么样,遇到了一条十几米高的青蟒。” 越王拧眉,表情沉重,问道:“如果没有青蟒,他们很有可能已经找到了那个地方。” “第一,尽快开采秘密转移;第二,派兵把守武都山脉,禁止可信之人以外的任何人入内;第三,合作。”楚堇一忽然插嘴说道。 一室鸦雀无声,都震惊的看着站在沙盘前的孩子,更不相信她玩的不亦乐乎,还能一心两用说出这样的见解。 “殿下,楚堇一说的不无道理。”如今又升了一级的谭副将军提议到。 ”唔...目标太大,古羌真想插一脚进来,还不能把他们怎么样,是块难啃的骨头。“赵昀赫思索,还不忘瞄了一眼双手不得闲的十九。 像极了,但那都是自己对那小女孩的想象,赵昀赫直觉她在自己身边时,就应该是这副神态模样。 心里疑惑,看向他的目光更多的是复杂,楚堇一感受到一束目光,转头就看到赵昀赫蹙眉盯着自己。 身体一抖,手里的小旗子哗啦全掉在地上,楚堇一有些怕怕的,紧张的摸了摸鼻尖,慢慢蹲下,正好被沙盘挡住了身体,缓解一下紧张。 一紧张就摸鼻尖,透明稚嫩的脸和楚堇一略置气的脸庞慢慢重叠,赵昀赫高大的身躯一震,绝对不是巧合! “殿下,殿下?” “唔...都回去好好想想,明日再议,散了吧。”赵昀赫闭上双眼,揉了揉胀痛的眉心。 哪里来的那么多巧合,既然人在身边,慢慢查,总能查到些蛛丝马迹。 最终,商定武都山脉南面派三千五百精兵把守,禁止任何人进入寒潭深处。 汝山靠近武都山脉驻扎三万将士,部分小量开采,一点一点运回,尽量不要频繁,引起外界注意。 —— 苍梧,将军府。 楚堇一走的那一日,家里来了客人。 来的人正是秦泱的娘家人,一路从月氏部落远道而来,专程赶在楚堇一生辰的头两日到大将军府。 谁知—— 扑空了。 这次来的人是秦泱的嫂嫂,还有她的一双侄子、侄女。 娘家人来,阖府上下都万分高兴,尤其是秦泱,别提多开心了,唯一遗憾的是女儿不在。 嫂嫂和侄子侄女在将军府住了快两个月,秦泱每天必念叨的就是:“早知道你们来,说什么都不让这皮猴儿出门了,看我们婉露,即便是王女,也是乖乖巧巧的陪在我们身边,这心啊,都熨帖了。“ “要说也是你这个娘当的好,把好好的女儿当男孩子养,如今全赖在孩子身上,当真好意思说这些个埋汰话。”秦泱的嫂嫂缪氏做虚假状,剜了一眼小姑子。 直逗得一旁的秦婉露低低捂着嘴笑,适时的打趣道:“昭昭能跟随越王殿下巡视各个军营,已经很优秀了,我呀,才是最羡慕妹妹的那一个。” “合着一大一小来,就是为了欺负我的呗,行,我不说便是,不过应该快回来了。 嫂嫂,来一趟不容易,住到年后再回可好?昭昭若刚回来,你们就要走,我怕她心里总是惦记,留有遗憾。 再一个,老头儿不是在府里嘛,正好给傅之指点指点,您看如何?“ 秦泱循序善诱,眼见着嫂嫂心动了,接着说道:“婉露好不容易来南越,不若让她在我这儿宽松宽松,散散心,以后怕是没机会出远门了。” 缪氏干脆利索的答应:“便听你的,这次来也是有这个意思,一是为了昭昭的及笄礼,再则是为了傅之的婚事。” “嫂嫂也不必急于一时,婉露过了年才十六,这一年里足够给傅之相看人家了,放宽心。” 缪氏连连应是,秦泱起身找着帕子的花样,却没发现嫂嫂欲言又止,将想说的话堵在了心里。 第56章 原来她——并不强壮 秦泱的侄子——秦傅之,月氏部落唯一的世子,未来的继承者。 秦泱未出阁前,一直跟这个唯一的嫂嫂关系好,情同姐妹,出嫁之时,秦傅之才四岁多。 经常像个小猫崽儿一样,跟在秦泱身后跑,总是奶声奶气的喊姑姑,算起来,今年已十八岁了,翻过年就十九了,确实到了该婚娶的年纪了。 秦傅之一表人才,长得极为标致,一身书卷气,比之当初的楚元峥更是不遑多让。 近两个月日日都在一寅老头儿的院子里,陪着老人家下棋,谈经论道,学了不止一丁点。 此刻,老头儿摸着胡子直呼:“老朽关门弟子只一个,亏大发了。” 这一老一小倒是成了忘年交,温润正直的性格,简直是老头儿的又一个心头好。 “小子,你很不错!我那徒儿,嗯...你见了就知道了。”老头儿卖起了关子。 秦傅之对这个小表妹也很好奇,常年混迹军营,身体应该很强壮吧...... 军营里的将士们面庞黝黑,体格健壮...... 与此同时,楚堇一刚进城门口,连日的奔波,皮肤有些粗糙,还算白皙,没怎么晒黑。 十七捅了捅楚堇一:“欸,小十九,一会我俩从城南绕,正好经过你家。” “十七姐姐,我们还要跟着殿下回府邸啊,绕那么远,不麻烦吗?” “榆木疙瘩了不是,你看...\\\" 赵昀赫被百姓们围城团,一脸要笑不笑,确实,看上去有点滑稽怎么回事...... 十一奋力扒拉开围堵的厚厚的肉墙,还不能硬碰硬,步子快挪不动了,头上沁出一层汗,嘴里嚷嚷着:“各位,请让让...\\\" “快走吧,再这么堵下去,十一哭完,就轮到咱俩了。”十七带着楚堇一离开,独留十一‘奋战’开路...... 赵昀赫挑眉瞄到俩人飞驰的背影,嘴角微扬,好样的,看来是自己太惯着了,都忘了职责是干什么的了... 楚堇一要早知道会受到惩罚,说什么都不会跟着十七独自绕道撇下这位难伺候的越王殿下,更不应该听十七的话直接回家。 到了家门口,楚堇一问道:”十七姐姐,先回家还是先回越王府?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我家?“ 十七摆了摆手,回了一句话就走了。 “你快回家吧,我会替你转达给殿下的。” 楚堇一大声喊着:”谢谢十七姐姐。“ 护院们看到小主子回来了,一个个脸上挂满了笑意,高兴地奔走相告。 楚堇一跟着赵昀赫,有时候风餐露宿,洗澡都成问题,用一到家,先回自己小院梳洗。 这一澡洗的舒服!洗去了尘垢,也洗掉了一连多日的疲惫。 换了一水淡紫色长袍,领口和袖口都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花样,腰间一条稍深色的宽边锦带,显得腰身纤细,这一次来回奔波又瘦了。 乌黑的头发束起来戴了顶嵌玉小冠,衬的头发如绸缎,在身后一甩一甩,当真偏偏风流玉公子。 一双杏眼流光溢彩,还算白皙的脸更衬的显小,唇红齿白,活脱脱嫩生生,雌雄难辨,任谁都要多看上两眼。 忽然出现在主院的楚堇一,让屋内的几人愣了神。 这...天上掉下来的哪家这样的玉人儿。 “昭昭给娘请安。”楚堇一恭恭敬敬的行了男子的全礼。 “快,快起来,让娘看看。”秦泱也顾不得自家嫂嫂和侄女,上前握上女儿的手,扒拉来扒拉去仔仔细细端详。 楚堇一大大方方任由她看,也不说话,嘴角噙着笑,看的缪氏和秦婉露连眼睛都直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唉哟,看我都忘了。”说着,一拍脑门,拉着楚堇一来到嫂嫂跟前。 “昭昭,这是你舅母,还有你婉露表姐。” 楚堇一清亮的眸子闪过一丝惊讶,连忙行礼问道:”舅母好,婉露表姐好。“ “嗯,好,好孩子,快些起来,坐舅母这儿来。”缪氏压下内心的激动,热情的拉着第一次见面的外甥女,嘴角的笑意越发放大。 秦婉露自认在一众贵女中间,长相和气质都算是上乘了,这会见了这位传说中又野又淘气的表妹,怎么都无法与之联系到一块儿。 一身男装,衬的风流洒脱,雌雄难辨,自己往她跟前一站,竟黯淡了不少颜色,若是女装打扮,那该是何等样的人间绝色! “真是不错,知礼乖巧,你娘这么多年的信啊,可见把我们一家人骗的好苦。”缪氏感慨道,接着又说: “你舅舅若是见了你,不知道要高兴的如何,这次跟舅母一起回月氏吧。” 楚堇一笑着看自家娘亲,秦泱似笑非笑,妖艳的神情逗笑了缪氏,点了一下她的脑门:“促狭鬼,看给孩子吓得,我是在问她,你那什么表情?” “嫂嫂,你可给我留些脸面吧,若是再惯着她,彻底不听我的话了,你看婉露多乖,她要能有她表姐一半贤淑,我都烧高香了。 就拿这次,我起的够早了,就是怕她偷溜走,果真,起得早不如赶得巧,我去了,人走屋空,险些给我气病了去。“ “拉倒吧,我怎么觉着这番话,越说越像你呢,你哥当初也是这么被你三天两头的气。”缪氏不停地揭自家小姑子的短,让秦泱想说的话,堵在口中,脸也跟着涨的通红。 结结巴巴的岔开话题,赶紧说道:“哎呀,都忘了,快些去前院请傅之来,赶紧的。” 谈话中,楚堇一才知道,自己离开的同一天,舅母带着表哥表姐来给自己庆贺及笄礼,这两个月盼星星盼月亮就是为了等着见这一面。 心里说不上的感觉,很感动,但又抑制这份感动,怕像上次,忽然有一天,大家都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他们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对自己亲近...... 院子里传来两个说话的声音,楚堇一高兴的往外走。 她听出来了,其中一人的声音是师父的。 “师父,师父,昭昭回来啦!”楚堇一爽朗的笑声,上前亲昵的喊着老头师父,行了一礼。 “哼,回来了,不先来看我,只能是我这个糟老头子来看你喽~” “师父,师父,正准备去看您,这不家里有亲戚在嘛,不好移步呢,您消消气,徒儿有一下午的时间都用来陪着您,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旁边还杵着一个,看不见呐~”一寅老头调侃的提醒着楚堇一。 这是秦傅之第一次见面前的人,原来她—— 并不强壮...... 完全呆愣的看着她。 楚堇一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行了见面礼:”表哥好。” \\\"哦,嗯,表妹安好。“秦傅之忽然有些羞赧,主要是心中所想和现实所见反差实在太大,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第57章 如果那两个人...... 楚堇一引着师父和这位传闻中的表哥来到主院的偏厅中,秦泱也顺势迎过来,将老头儿扶在主位上坐下。 ”嗯,今日家里难得的热闹,不如我们中午吃锅子吧,涮羊肉,再烤些鹿肉,怎么样?“秦泱拍着手掌征求大家的意见。 “再好不过!哈哈哈...” 老头儿高兴地眼睛都快笑没了,一脸褶子全挤到眼睛上了,看的楚堇一忍俊不禁,莫名觉得师父自带喜感。 “好主意,泱泱,我们俩跟着去准备,让一寅大师和他们兄妹几个一处玩闹吧。” 说着,姑嫂二人和和气气携手去了厨房。 老头儿提议和秦傅之下盘棋,秦婉露会的,楚堇一却不会,俩人倒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相视一笑默默坐在棋局旁观看。 楚堇一这才有机会仔细看这两位表哥表姐长的什么模样。 男的俊俏,女的靓丽~ 秦傅之眉眼修长清俊,鼻梁高挺,长相精致,有三分长相像娘亲,只是轮廓线条更为柔和温润,一身书卷气和楚元峥很像。 嗯......楚堇一觉得这点长在了娘亲喜爱的点上,这表哥还挺会长~ 而表姐秦婉露的长相更像舅妈缪氏,端庄秀丽,标准的世家贵女,嗯......娘亲心目中的女儿大抵应该就是如此了。 秦傅之感觉到这位表妹在打量他们兄妹二人,只是这目光实在直白,让他有些脸发热。 “昭昭,老头子坐着有些累,不如,你替为师把这盘棋下完?” 楚堇一正在打量两人,被师父一脸探究坏笑的表情怔住,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答:“是。” 便起身扶起靠在有软垫靠背的圈椅上,自己则坐下,研究着面前的棋盘。 楚堇一心想:“师父这老狐狸,大开大合之间,已经把对方引入圈套里了,只是...下三路为何又迂回,而不是进攻防御么,这...“ 瞪大眼睛才看清楚对方的棋路,原来如此,对方显然识破了他的棋局,这赢面只有三分,师父给自己挖了好深的一个大坑—— 一旦掉进去爬不上来的那种。 楚堇一看清楚后,不紧不慢跟着秦傅之的节奏,一开一合,竟将局势慢慢扭转。 秦傅之抬眼探究的看了一眼这个表妹,速度忽然慢下来,说道:“表妹的棋局确有狂澜之势,表哥自叹不如。” 楚堇一抿唇轻轻捻起黑子,点在了棋盘上,还未说话,引得老头儿好奇,又睁开眼看了一眼。 “哈哈哈,好一招围魏救赵,妙!”老头儿抚着手掌哈哈大笑起来。 “三步定输赢,傅之已经输了,表妹好生厉害!” “并没有,是表哥承让了。”楚堇一谦虚的回应。 这老头又在使坏...这棋局以前师父是教过,可为何又引秦傅之用这一招? “傅之,你也很厉害,这丫头,只是多上了几次战场而已,把三十六计策的计谋拿来引君入瓮,你可不就入了她设好的陷阱了,哈哈哈...” “......\\\" 秦傅之脸爆红,哪里听不出来一寅大师话里有话。 !!! 楚堇一尴尬的想当场遁地,这老头越老越不正经,这圈套不是他一早就设下的么? 怎么就是自己请君入瓮了?请哪个君了?入了谁的瓮了?反正肯定不是自己的!!! 只有旁观者秦婉露最是端庄持稳,两只眼睛暴露了她此刻内心的想法。 贵女的身份不允许她八卦,但是眼睛真的不够用了,自家哥哥羞赧到脸都红透了,表妹眼神往外瞟,却不敢正眼瞧哥哥一眼...... 嗯.......这一点,倒是可以作为讨要好处的筹码,说给母亲听听...... 最怕气氛突然禁止,空气中都弥漫着尴尬。 秦婉露缓解气氛,笑着对楚堇一说道:“表妹,我没在军营待过,只有哥哥每年跟着父王会去上个把月,你给我们讲讲这些事吧。” “唔...军营里么,就是不停地训练,各种体能训练,周而复始,漫长而又枯燥,过了这个阶段,坚持下来,好像也没觉得有多难熬,反而,是最让人怀念的一段日子。“楚堇一说的简单,但又包含了很多。 这种感觉,是秦傅之和秦婉露兄妹俩从不曾经历过的。 秦婉露好奇的追问:“那在战场上呢?表妹,你上过战场吗?” “嗯,当然。只是画面真的不怎么美好,表姐,你确定要听?” “秦小公主,老朽劝你还是不要听了,我这徒儿老头子很是了解,她可没什么好听的话告诉你,肯定到处都是断臂残肢,狼烟四起的。 而且啊,听你姑母提起过,她在军营里可是管着百十来个百户所的千户长啊,一个小姑娘,坐到这个位置,很了不起! 老头子都不知道,原来我新收的徒儿竟深藏不露,是个狠角色!“ 听听,听听,夸人就夸人,啰哩吧嗦说了这么一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啊~ 楚堇一一时失语,还是扯着抽搐的嘴角说道:”我娘的话听一半信一半就好了,哪里就狠了,真没有,呵,呵呵...“ 用细长的手堵住半张脸,看向门外,一个两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此刻尴尬的真恨不得抠出一亩三分地来。 然而,只有楚堇一一个人觉得尴尬,对于秦傅之兄妹二人来说,老头儿的话足够震撼,让他们对这个表妹又有了新的认知。 尤其秦傅之,心里涌出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有钦佩,有亲切,有好感,还有很多个疑问,和好奇。 解救楚堇一的声音响起:“锅子好了,诸位请移步到饭堂。” 楚堇一扶起师父,一步不停地走在前头,她师父喘着气笑说:“为师年纪大了,可不兴你这么虎虎生风往前曳,老头子也是听你娘说的,这小子挺不错的,哎,哎,怎么还掐上了,走慢些...“ 羊肉锅子的香味飘的满院子都是,老头鼻息动了动,气不喘心不跳的,脚底生风,嘴里嘟哝着:“别扶我了,走的这么慢,快些,被你们这些小孩耽搁了一晌午,肚子都饿了,真是...” 老头猛地加大了步子,衣袖从楚堇一的手中抽走,连她被带的扯了个踉跄,站在原地凌乱,叹息道:“就这点没变,有了好吃的,忘了徒弟。” 跟在后面的秦氏兄妹俩目瞪口呆,这还是刚才那个被表妹搀着走的老人吗??? 这世界还有什么是真的~ 厅堂里传出阵阵欢声笑语,没有什么男女大防不同席之嫌,都围坐在几张桌上,热热闹闹。 让彼此拉近了距离,这欢快踏实的笑声传出了很远~ 也让缪氏和她的两个孩子,感受到了小姑子嫁人后的变化,和在苍梧的生活。 真的很好,如果那两个孩子...... 第58章 点根蜡烛,自求多福吧! 一早,楚堇一收拾妥当准备出门去越王府,却被护院拦下,说是夫人先让她到主院。 楚堇一不解,但还是去了主院,她娘才梳洗完。行了礼不见人说话。 楚堇一稍抬起头看了一眼,她娘的眼神还处在游离状态。 “嗯,你坐吧,那个,你这么早过来,不累吗?” “......” 楚堇一无奈的反问:”娘,不是您叫叔伯们让我先来您主院的吗?“ “啊,对,是有这么回事,你舅妈和表哥表姐来了虽然两个多月了,可昨日才见到你,总不能叫客人总闷在家里。 尤其你表哥和表姐两人,都没转过我们苍梧城,正好你回来,这个任务就交给你,娘捎个信给越王,替你请三天假好不好?“ “娘...这不太好吧。我在王府上值也不过才几个月,刚一回来就请假,不太妥~” 楚堇一皱着眉,苍梧城就这么大,护院也能带着逛,为何偏偏是自己,不能是刚刚提出意见的人带着去吗? 只能放在心里想想,不敢说说~怕某些人装可怜。 打着哈欠的秦泱摆摆手,无所谓的说着:“妥,怎么不妥,好了就这么说定了,用过早膳就去,对,多带点银票在身上。“ 迷糊间塞给楚堇一一把银票,把她推了出去~~~ “这...是发财了?哈哈哈...那就去逛逛呗~”楚堇一捂着嘴小跑着,将银票塞进衣内,不放心的又拍了拍。 —— 十一拿着将军府护院送来的信函,满脑子问号,将信件随手呈放在书房的桌案上。 同样等了一早晨的十七不见小十九,学着她平日里整理书信,将一堆的信件分类摆放在左边桌上。 赵昀赫看着书,像往常一样,提笔蘸墨时,墨条未动,砚台上都是干的,揉着眉心,问道:“十一,他人呢?“ “殿下,什,什么人?”十一小声问道。 赵昀赫微撩眉眼,一道冷光射出,沉声:“嗯?楚堇一他人呢?” 十一浑身一哆嗦,赶紧说道:“早晨他家护院送来了信件,属下也没问,便让走了,信,信件就放在桌上了,欸?信呢?” 此刻脑袋有些胀痛,不知道是昨夜没睡上几个时辰,还是被十一气得,板着脸唤十七来。 从一堆信件中,找出来将军府送来的那一封。 赵昀赫越看目光越冷,像冰锥似的盯着俩人,顿时,书房内的温度都降低了,他二人俱是一怔,总感觉心里刮过一阵冷飕飕的风,好冻~ 只听到冷冷的声音:“本王府何时有了新规定,人不到一封信件就能请假了?昨日,私自离开,视为渎职,既然这样不守规矩,那便不用来了!” 赵昀赫带着怒意讥讽的说着,两指随意夹着的信件飘落,散在地上。 十七忽然紧张,她想起来了,昨日,是自己怂恿小十九并带着她离开的,说好了要转达给殿下的,却忘了。 怎么办,这下闯了大祸,害小十九背锅~ “禀告殿下,昨日之事,不怪小十九,是属下的...” “本王承认他的身份了么?够了,出去!“ 握着拳头,又松开的十七胸口闷着气,快步走出书房,急需找个发泄的地方,好好释放掉这股堵着的坏情绪。 十一跟在后头,低声喊着:”等会,别冲动。“ “十七,你站住,我不能离开殿下太久,昨日到底怎么回事,你告诉我,我找机会给殿下解释。” 十七冷酷的眼睛第一次泛起了血丝,忽然涌上一丝委屈,根本听不进去对方说什么。 有些气恼的十七疾步上前去,拉住她,愠色怒起:“再不说,小十九,楚堇一他可能真的就回不来了,你还不了解殿下吗?” 别看十七目光冷酷无情,其实此刻她的眼神有些空洞的森冷,空气中都泛着凝滞的冰冷,许久,才听她冰冷的声音响起: ”昨日,是我拉着楚堇一离开的,她拒绝过,包括到她家门口也同样如此,是我让她回家的,我还主动告诉她我会传达给殿下的,可,我给忘了,都是我害了他。“ 十一不敢置信,呢喃道:”这...殿下的反应确实...不至于啊,那楚堇一实在太无辜了,我会想办法告诉殿下的,你别担心,事情也许会有转机的。“ 赵昀赫寒着脸,忽然有些烦躁,刚才,为什么那么轻易的说出口,让他别来的。 也许,实在是自己越来越多的目光太过关注于那孩子了,总是不自觉的将两个人扯在一起,重叠,然后怀疑,猜想... 赵昀赫有太多不能去做、去想,甚至是随心所欲,只要超过就是在浪费时间,因为他有他的事去做,而不是过度的关注某一件事,甚至某一个人。 那个透明的像精灵一般的小女孩,已经占据自己太多时间了,不能再出现一个楚堇一了...... —— 楚堇一这厢还不知道越王府邸发生的事情。 一连三日,她按照母亲的命令,带着秦傅之和秦婉露两兄妹逛遍了苍梧城的大街小巷。 这俩人见到什么都稀奇,走走停停,吃吃喝喝,还要买买买...逛吃的第三日秦婉露终于嚷嚷着走累了,三人才打算去前面的酒楼歇一会儿脚。 十一远远看到楚堇一,身边跟着一男一女,三人说着什么,喜笑颜开。 “小十九,楚堇一...”一连喊了几声,不见这小傻子回头,心里越发替他着急。 熙熙攘攘的人群,远处的楚堇一嘴里嚼着酸甜可口的糖葫芦,根本没听到有人在喊她。 “欸?这小子身边都是谁啊,连我喊她都听不见。”十一挠着头小声嘟哝。 赵昀赫撩起帘子,纤细的身影旁跟着一男子...... 面容顿时不虞,眉眼冷峻,轻轻哼了一声,沉声说:”还不快些走?“便撂下了帘子。” 十一赶紧驱着马车跑起来,不多时,经过楚堇一的身边...在心中为楚堇一这小子点了根蜡烛,自救多福吧~ 赵昀赫从帘子的缝隙里,冷眼看着那道身影。 跟只小仓鼠一样,嘴里鼓鼓的,嚼着糖葫芦。 身边的男子一身浓浓的书卷气,温润儒雅,正一眼不眨宠溺的看着她。 赵昀赫看的心塞,忽然有种自家的宝玉被人觊觎一般,心里像燃着一把火,神情顷刻变得冷漠淡然,眸子里闪烁着幽暗深邃,显得更加冷峻不羁。 他怎么能如此没心没肺...... 第59章 我不知道错哪儿了 楚堇一终于不用再陪着表哥表姐逛街了,通身的舒坦,连着大跨步多跑了几圈,那蹦跶的模样说不出来的滑稽... 神清气爽收拾好自己,便高高兴兴地坐着将军府的轿子去越王府当值。 轻盈的步伐拾级而上,腰间的环佩轻微叮当作响,可见她的心情着实不错。 里头穿着一袭淡蓝色锦袍,腰间一条白色玉质腰带,外罩一袭粉白透明直缀外衫,头发高高束起,光洁饱满的额头,一双杏眼微挑,端的是清俊无双。 刚抬起脚跨槛进入大门时,却被王府的守门将士拦下,面无表情严肃地说道:“王府有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啊,嗯?我不是闲杂人等,我是殿下的随身侍卫。”楚堇一瞪大杏眼,这门卫记性跟鱼似的,才两个多月不见,就这么健忘了?怎的就不认识了呢~ 任凭她如何解释,就是不让她进去,磨破嘴都不为所动;这要是迟了,殿下那张扑克脸不得冻死自己?~ 十七虽守在门口,可心早已经飞到了府外,不知小十九此时是什么情形,焦灼不已。 关键时刻,该死的十一怎么还没动静,难道真让小十九回家不成? 赵昀赫一直都很自律,和往常的习惯一样,面不改色,只是一盏茶的功夫都过去了,书却没见翻动一页... 趁着泡茶的功夫,十一给守在门外的十七悄声使眼色:“去找柳师父,让他想办法带着小十九进来,别愣着了,快去。“ 看着呆呆愣愣傻站着的女人,只冷着一张脸无动于衷,十一端着茶盘腾不出手,一时着急,抬脚将她送了出去。 踹完后,十一轰的脑子炸开了花儿,刚刚情急之下,他,他踢到了哪儿?? 十七根本没意识到被个男人一脚踢到了屁股,满脑子都是找柳师父,急匆匆消失。 十一太为难了,想提醒疾走的女人,袍子上落了脚印,可他又不敢,但是,刚刚的触感,就还挺柔软的...... 呸呸呸!满脑子都想些什么!不该有的念头全部抛在脑后,甩甩头,赶紧忙正事。 冬日的太阳,不冷不热,但楚堇一还是觉得挺冷的,小脸显得更苍白了些。 实在不知道府邸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就被堵在门外了呢? 护院一见王府的守卫欺负自家小主子,就要回将军府,楚堇一喊道:“等等,叔伯,回去后别告诉我娘。“ “可是,小主子,他们为何这样对待你?”护院冷着脸,不解的问。 “我就在这等着,今天不行,我明天还来,明天不行,就后天,大后天,总能等到殿下,届时自会得知答案!” 楚堇一倔强的盯着王府的大门。 柳常虹远远看着门外那抹纤细的身影,正对越王府的大门一动不动,心里别提多心疼了。 十七偷鸡不成蚀把米,竟给小十九找这么大的麻烦。 “还杵在这干什么,跟师父走,老夫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拦着你?” 柳常虹气咻咻的拉着楚堇一顺利进了王府,先到了他的院子里。 小姑娘忽然委屈,眼泪哗啦啦往下掉,顿时让柳常虹不知所措,堪堪揪住袖口,一顿猛操作... “嗝~嗝~“楚堇一愣怔,眼泪硬是让这位大师父一顿猛虎般的操作给憋回去了...... “嘿,这怎么还跟个小姑娘似的,给大师父表演晴雨表呐~来得快去的也快,哈哈哈···” “柳师父,您这是葛布吗?擦的眼睛生疼,再哭,就要擦破皮了~~~” !!! “哈,也没多粗糙嘛,不哭就好嘛,那带你去殿下那儿,认个错儿,这事就过去了。” 这话说的楚堇一又想哭了,摸着鼻尖慢吞吞说道:“我不知道错在哪儿了呀?“ 这下柳常虹愣住了,嘚!搞了半天,原来小十九是真被冤枉了! 想了想说道:“这十七,她吧,忘了把你回家的事传达给殿下了,所以,殿下正在气头上,小十九你服个软,他啊最是好说话。“ 楚堇一跟在柳大师后头,摸了摸鼻尖,嘴里小声嘀咕:”也不好说话啊,还小心眼儿的很~“ 当她还在委屈的情绪里打转,人已经被柳师父给扯进了书房,迷糊间行了礼,两只小手紧紧相握,蔫头耷耳的,有点怕对面桌案端坐的人。 赵昀赫抬眼,那孩子小脸上明显的委屈,吸着鼻涕,红着异常红的眼睛,移开目光,垂眸,隐下情绪。 “快,还不赶紧给殿下认错。”平时看着机灵,怎么到了正经事上,就木讷了呢,这孩子... 楚堇一又行了一礼,带着小鼻音软软的说道:”殿下,昭昭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昭昭的错,您消消气吧。“ 没错!楚堇一就是故意提到昭昭二字,就是有意试探他,看看这人到底是什么反应! 赵昀赫听到昭昭两个字,身躯一震! 无法隐藏的情绪,电石火光间有什么在心口之间炸裂开! 太像那个孩子了,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那种重叠的在一起的强烈感觉,又来了! 楚堇一看着他的神情,便知可以继续留在他身边了,赵昀赫没忘记他们之间的秘密! 果然,他说:“罢了,下不为例,忙去吧。”然后用手撑着脑袋,似乎很疲惫,书房内忽然安静下来。 挤眉弄眼的柳大师用口型对楚堇一说道:“我先出去了。” 楚堇一呼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赶紧坐在一旁,挽起衣袖,开始磨墨。 赵昀赫微微睁眼,一双纤细白嫩的手臂在宽大的衣袖间,一下又一下,晃的他有了睡意。 如果楚堇一知道,赵昀赫确实想让她彻彻底底离开王府,会不会还像现在如此坚持,只为待在他的身边。 ...... 柳大师站在门口嫌弃杵着像门神的两个人,点点头又轻轻拉了下他们的衣袖,十一和十七赶紧跟上去。 “你们两个把嘴闭严实了,别让小十九知道殿下要让她离开王府的事,知道吗?” “柳师父,您是说,殿下他同意小十九重新留下来了?”十七急忙问。 “你柳师父出手,什么事情搞不定!我交代你们的记住了吗?还不赶紧去守着,两个不省心的。” “十一(十七)多谢柳师父!” 柳常虹背着手,踱步到自己院子门前时,遇到了一位神秘的客人。 柳大师坏笑的看了他一眼,算是跟那人打招呼:“哟,老骗子,终于知道出洞啊。” “老道骗得了天下人,独你一人清醒,怎么能算骗子呢。” “浑身的肉煮的烂,就你戌灵子的一张铁嘴煮不烂,哼!你什么时候走?” 戌灵子也不恼,抚着胡须神秘的说道:“老道有未完成的心愿要了,少不得以后要叨扰柳大师了。“ 洁白的拂尘差点甩到柳常虹的脸上,又听戌灵子说着:“这天定的缘分,谁都逃不过,躲不了,一切皆有定数。” 第60章 亲上加亲,没什么不好 嘚,这老道士又开始神神叨叨了! 柳常虹摸了摸葛布衫,又摸了摸鬓发,忽然定住脚步! 抖着两撇胡须对着道袍的身影大喊:”臭道士,少装神弄鬼,去你的定数,早晚有一天会有更厉害的神棍先收拾了你,你才是那个逃不过,躲不了的老骗子!“ 原来是戌灵子,楚堇一若是知道老道士也来了苍梧,还住在王府,会不会真叫一同在苍梧的师父胖揍的老道满地找牙?~~ 楚堇一打起十分精神,干事情比之以往更认真了,终于在越王府万分谨慎的紧张情绪中,度过了被拒人门外又峰回路转的一天。 身心疲惫的回到家,让护院叔伯给前院的师父带句话,连晚膳都未用,倒头就睡。 秦泱和缪氏她们并不知早晨发的事情,只以为这孩子三日未当值积压的事情太多,累着了。 “姑姑,要不要我去看看表妹,空腹睡觉对身体不好。”秦婉露有些担心的问秦泱。 “昭昭有时在王府也会用些点心,不用担心,咱们先吃。” 这件事情过后,楚堇一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尤其十一、十七不再像以前那样喊她小十九。 就连赵昀赫在书房时,不会像以前会给她看他书上的的标注,像是有意保持距离, 甚至有时一连几日都不回王府。 明日就是元旦了,赵昀赫依然没回来,给十一留了书信,明日休沐,且今日可提前一个时辰下值。 楚堇一再三确认才回了家。 刚到主院,便听到院子里传出来缪氏和秦泱说话的声音。 “这也是你哥哥的意思,傅之纵然文采斐然,学识渊博,可对于战场上这些事,一窍不通,现在捡起来,也是效果甚微。 这几年,周边很多部落不断的迁徙,对月氏影响很大,你哥哥压力也很大。“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让昭昭继承月氏,还是我想的那样?”楚堇一听到娘亲的问话,心里忽然不安。 “自,自然是亲上加亲更好一些,泱泱你说呢?”缪氏笑着一双手覆上秦泱的。 听到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秦泱忽然有几分不耐,抽出手端起茶杯送到嘴边,才抬眼说道:”这事我一人做不了主,还得她爹回来再说。“ 缪氏有些心急,还是笑着说:”是该跟将军说道的,少不得小姑从中斡旋了,傅之那孩子的品性你是知道的。 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我看呐,昭昭武功好,傅之学问做得好,两个一互补,可谓天作之合。“ “嫂嫂,慎言!这里毕竟是南越,属于越王的封地。昭昭才刚刚十五,之前几年都在军营里,好不容易才回到我身边,现在白天也不见个人影,我和她爹不想这么早让她嫁人,还想留在身边几年。”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缪氏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了,再厚的脸皮,也不好接着这个话题再说下去。 当即以乏累为由,先回房歇息一会儿。 一出门口,便见站在院子里的楚堇一。 “昭,昭昭,你怎么在这?呵,呵,我是说,你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缪氏有些慌乱,如果那些话让这孩子听到了,她这个当长辈的在小辈面前里子面子都没了。 楚堇一行礼,平静的回答:”今日无事,下值早。“ ”快进去吧,你娘在屋里,我顺道去看看你表姐。“手帕半掩唇角僵硬的笑容,快步离去 。 秦泱心情不畅,被自家嫂嫂一番话堵得脑袋胀痛,正准备躺下舒口气,一道阴影落下来。 一双杏眼嵌着黝黑的眼珠子看着她,莹润白皙的小脸平静无澜。 咯噔一下,心跳加快,秦泱诧异的问:“今日回来这么早?\\\" \\\"嗯。“便再无话,依然直挺挺的站在床榻前。 秦泱太阳穴跳的突突的,头更疼了,不由心里把缪氏埋怨一顿,八成刚刚姑嫂俩说的话,被女儿听了去,惹得她心里不痛快。 “先坐下吧,你舅母的话想必你也听到了,即便你不知道,也会告诉你的,这件事,终归还得你愿意与否。”秦泱翻起身解释给楚堇一听。 ”若我不同意呢?“ 秦泱第一次发现,她并不如想象中那样,永远都是一副好脾气,只是,刚刚的话题已经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秦泱重新打量这个女儿,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触碰到了你的底线?我不是也回绝了么?没什么事回去吧。” 一副不愿再搭理她的意思,楚堇一躬身行礼:\\\"母亲歇息,女儿告退。“ 楚堇一胸中堵着一口气,无法宣泄,都怪自己太心急了,她毕竟还是月氏的公主,娘家人提议,也没甚不对。 可,真被这位舅母磨破嘴皮子成功了呢?自己历经千辛万苦,总算到赵昀赫的身边。 如果离开他,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回上京复仇了...... ...... 楚堇一心情很不好,尤其看到秦傅之天天粘在师父跟前,这会更是心乱如麻。 没好气的直接撵人,”表哥,也到了正旦,你带着表姐逛逛街,买点需要的东西,让我师父歇息一天如何?“ 这话真可谓诛心了,秦傅之站起身,脸涨得通红,行礼告辞。 老头儿连声:“欸,欸...”都没把人唤回来。 “吃炸药了?你不陪老头子就算了,好不容易有个陪老头子的,还让你给撵走了,哼~” 楚堇一靠在躺椅上,问道:“师父,你也觉得秦傅之很好,是吗?” 自己的徒儿连表哥都不叫了,连名带姓这么问,可见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问题,便正色问:\\\"在师父这,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舅母想让我嫁给她儿子。” “亲上加亲,没什么不好啊,嫁过去未来的月氏部落就是你的,不好吗?” 楚堇一忽然红了眼眶,对着老头儿的眼睛,缓缓说起: ”师父,我被谢政的长女,当今的太子妃陷害,后又被谢政毒死,尸身扔在乱葬岗,赵昀赫受着重伤从那经过,让他的侍卫十一给我的尸体盖上了披风。 我的魂魄四处游荡,无依无靠,包括我那个所谓的亲娘,谢政的三言两语就把她哄得团团转,可笑我在广陵郡还日日想着她能解救哦。 师父,还记得我告诉过您,我被圈在猪圈里都快烧死的时候,是一个路过的小哥哥救了我,然后把我放在了您的家门口?“ 老头儿内心震惊,徒儿受了这么的苦,嘴唇颤抖着回应:“嗯,是谁?” “他就是越王殿下赵昀赫!我成为魂魄后,一路跟随他,也学到了很多。 我还知道了我的死跟戌灵子老道士有关,就是他,在我六岁时,被太子妃的舅舅威胁,说我克谢政官职,影响家人性命,才会被送乡下老家,一切的始作俑者,皆因这老道。 跟着赵昀赫,竟让我遇到了老道,他早就知道我会找到他,还说什么一步错,步步错,作为补偿,送了我件礼物。“ 老头儿脸色铁青,暗藏说不清的复杂情绪,问道:“什么礼物?” 第61章 锁魂玉 楚堇一回忆着那段令自己绝望的日子道:“像鱼线一样的银丝线两端扣着指甲盖大小的玉佩,我发现赵昀赫也有一个形状一模一样的玉佩,一直挂在腰间。 老道送给我的玉佩,遇水便和正常人一样,只魂魄还是半透明的样子,关键时刻抚一抚它,一刻钟内也可以做一些正常人做的事情。“ 老头儿气的忽然暴喝,让楚堇一心也跟着颤了颤,只听他冷然又轻蔑的说: “戌灵子,好得很,这东西本就不属于他,给你也算物尽其用,我竟不知,他胆子这样大,把主意打到你的头上? 有师父在,你不会有事,还有谢政一家人,你放心,终归不得善终,把你所有的委屈都说出来,别人不愿,为师替你做主!“ 楚堇一憋闷在心里的事,终于在这一刻得以纾解,继续说道: “成为魂魄后,唯独赵昀赫能感应到我,这也是我跟着他的原因之一; 赵昀赫的势力范围很大,甚至渗入到了各国,他终有一天要回上京,而我如果活过来,跟在他身边徐徐图之,才有机会回上京,报仇雪恨!“ ...... “明白了,你安心便是,如果秦泱也如此拎不清,为师自有法子带你走。 至于戌灵子造的孽,新仇旧恨,就算老头子不找他,他也会不请自来,相信很快了,你别管了,都交给为师。“ 楚堇一将心中的秘密说出来,好受多了,闷着鼻音感动的说:“谢谢师父。” “对了,戌灵子给你的那东西叫锁魂玉,顾名思义,当初,他还算识趣,没把事做绝,将你的一缕魂魄藏在其中。 如今你已重生,那东西便如胎记一般附在你腕上,遇热就会显现,为师告诉你这个秘密,一旦遇到危险,滴一滴你自己的血在胎记上,它会帮你藏匿一刻钟。 在水中,也会来去自如。赵昀赫身上的那一块,和你这个本是一对,所以才能感应到你,危急时刻,这玉也会引他去帮你,没想到,那老家伙竟然把它给了这小子...“老头儿陷入沉思。 楚堇一却是惊诧,小嘴张了老圆,低头看了看手腕,什么都没有。 原来它叫锁魂玉,还一直在自己身上,也太,过于玄幻了。 “只是,师父,你和戌灵子是什么关系,为何知道他那么多事?“楚堇一好奇的问道。 “徒儿,你这性格真是让为师都揣摩不来,前一刻哭的稀里哗啦,下一秒,没心没肺,问东问西,你搞的师父这脑子都跟不上趟了。 停!别问,问就是不知道!赶紧让老头子我歇会吧,说的口干舌燥的,快走,快走!“ 楚堇一就这么被师父给轰出了院子。 晚上洗澡的时候,才发现右腕内侧确实有一枚指甲盖大小玉佩形状的胎记。 ...... 且说秦傅之被楚堇一无情的赶出了老头儿的院子,无地自容地回了前院的客房,再没出来过,就连晚饭都是在房中用的。 直到第二日的正旦,姑母派身边的贤儿亲自来请,才在饭厅见到人。 秦傅之见楚堇一跟没事人一样,有说有笑,但他作为客人,内心却很难受,好不容易挨到大家都散了,心中的郁气才算散去了一点。 昨天发生的事,缪氏再看儿子用膳时一脸的拘束,哪里还能坐得住。 于是趁着歇晌的时间,去了一趟前院。 儿子坐在院子的一角,手里虽拿着书,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看的缪氏心疼不已。 “傅之,你,是不是跟昭昭说了什么?”缪氏试探的问道。 秦傅之才惊觉有人跟他说话,抬头看到来人,低低的应道:“并未说什么,只是昨日表妹一到一寅大师的院子,似乎不太高兴。“ “她有什么不高兴的,要学问没学问,要礼数差礼数,也就那张脸蛋还能看,成日里跟一群臭男人们混迹一起,你是何等身份,反倒她还嫌弃上了。“ 缪氏这人还算大度,可只要对上两个子女,就是要天上的星星,她也会想办法摘下来送到他们的面前,所以听到儿子受了委屈,自然是不高兴的。 又絮叨说了许多:“来了三个月,此行的目的却因为各种原因不得说出口。 昨日原本跟你姑母提了想求娶那丫头,你姑母竟委婉的回绝了,我本想着等你姑父回来,再提一提,谁知出了院落,那丫头已经在院子里头了,她对着你不高兴,肯定听到了我们的谈话。“ 秦傅之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在他的心里,一直都以为,表妹对他是有好感的,没想到,是这样... “母亲,若表妹不愿意,还是算了吧,强扭的瓜不甜,以后在一起,也不会幸福。 既如此,不如早些回家,在这耽搁了这么久,家里只留父王一人,孩儿实在放心不下。“秦傅之提议。 缪氏赌这一口气,若尽早回,路上赶快一些,也许还能赶上过年。 当即赞同的说道:“晚间我自会跟你姑母说,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回,这会子你抽空收拾东西吧,我也赶紧的,和婉露收拾的东西还多着呢。“ 当秦婉露在母亲口中断断续续知晓哥哥竟受了这等待遇,也不愿再待在姑母家,盯着丫鬟们整理东西,挨个放在箱笼里。 噘着嘴气恼的怨道:”母亲,枉我兄长对她那么好,她竟然不愿意,她以为她是谁,想嫁给我兄长的人多了去了。“ “是,小祖宗,谁说不是呢,一回去,就给你哥多选几位美人,快收拾吧,切记,在你姑母跟前不能耍小性子。” “知道了,知道了。” —— 晚间,吃过饭后,秦泱姑嫂带着几个孩子围坐在一起,满心满眼的规划起今年一大家子过年,如何等情,缪氏不是没有感触。 可最终的事情没办成,也没必要一直待在这,给自己儿子受委屈。 便笑着打断秦泱的话,道:”小姑,来了也有三月有余,我和俩孩子实在想念你哥哥,便想着,明日一早,启程回月氏。“ 秦泱大惊失色,一手撑在桌上才站起来,问道:“嫂嫂,为何?不是说好了要一起留在苍梧过年的吗?” 第62章 这是男人的直觉 缪氏提出回去的话让秦泱心里内疚,昨日,为何那样直白的拒绝了。 让嫂嫂心里该有多难受,都怪当小姑子的做的不好。 缪氏说道:“别这样,傅之和婉露俩孩子实在放心不下他们父皇一人,我这个做妻子的,听了如何不心疼,便也同意了。” 缪氏说着红了眼眶,一副不舍的样子。 “太突然了,你们都是我的娘家人,十几年了,好不容易见上这么一回,走的这么急,让我如何接受,不行,我不同意!” 秦泱扑簌簌的眼泪,随着话音一起滚落,且越淌越急,可见真是伤心了。 楚堇一从晚间吃饭一直保持沉默到现在,加上昨日发生的事,也猜到秦傅之他们为何要急着回家了。 心里也没觉得有多内疚,上前揽着秦泱的肩膀,轻声安慰着:“娘,您这一哭,舅母和表哥表姐难为情不说,心里才是最难过的。” 秦泱靠在女儿的怀里,想想不无道理,便忍着难过,不敢再使劲哭了。 缪氏此时又将这位外甥女细细打量了一番,心里想的是:“说话都这般厉害,当真可惜了。” 红着眼眶开口附和道:”小姑,昭昭说的极是,我们终须一别,明日和年后又有何区别,别难过了,我们走后,你一定保重身体。“ 这番话一出,秦泱咬着唇,不敢哭出声,但是把楚堇一的衣裳都哭湿了一片。 楚堇一沉吟道:“娘,舅舅不能来,您可以回月氏看外祖父和舅舅他们啊,昭昭长大懂事了,不需日日操心,您想去哪里都可以啊。” “......\\\" 秦傅之情绪翻滚,表妹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温顺乖巧,原来,她也是有逆鳞的,自家母亲浸淫后宅多年,鲜少有对手。 被楚堇一三言两语堵了回去,心头越发不是滋味,这难道就是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么... “表妹,没想到你这张小嘴,真会说话,三两句,就让姑母和我母亲都舒坦了。”秦婉露捏着帕子阴阳怪气的看着楚堇一。 楚堇一嘴唇微弯出一个弧度,并不接这位表姐的话,只是一下一下顺着秦泱的背,让她靠着自己。 室内一阵安静,这种被无视的寂静,让秦婉露和缪氏心里焦灼难堪。 这好端端不远千里来探望亲人,还被如此对待,当下心里气恼秦泱,竟然这么对待他们娘仨儿。 便也没有再假惺惺的必要,各自回房。 秦泱自知这次因着拒绝婚事,让嫂嫂和侄子侄女心生怨怼,留怕是再留不住的。 便连夜差人准备了好些个南越的特产文玩锦缎,装了满满十来车,又分出来三十几个护院护送他们一起回月氏。 楚堇一当值,提早小半个时辰到了主院,就看见秦泱抱着缪氏哭的伤心。 不知道如何安慰,实在被几人哭的头疼,便坐了一会儿,连早膳都未用,直接去了王府。 来得早,意外的遇到了几个她意想不到的人。 赵三儿带着梁琦等几个风尘仆仆从外面回来了,等看清前面站着的人,都激动的一拥而上。 “头儿,总算见到您了。”赵三儿笑着说道。 “你们打哪儿回来的,衣衫上怎么湿漉漉的,之前怎么不在王府等我?” 赵三挠着脑袋,偷偷看着他们几个,最后还是腼腆的吴刚回答道:\\\"头儿,魏叔派给我们一个任务,办完了,才回来。” “对对对,是这样,不过魏叔说了,回来就跟着您回将军府。”梁琦补充道。 “你们先跟我来。” 楚堇一带着赵三儿几人,找到刚用完膳的魏僚,便问道:”魏叔,他们等会再给您交差,赵三儿几个跟我回将军府是您的意思,还是殿下的意思?“ “是殿下的意思,这点你相信魏叔,千真万确,都先坐下来用膳,然后你去殿下那儿,他们几个今天跟着我,下值后你带走,如何?” 几人像是有说不完的话,叽叽喳喳跟楚堇一说个不停。 等楚堇一到了书房,十一已经擦拭完桌案,便跟着整理往来的信件。 “十一侍卫,不知殿下今日会不会回来?”楚堇一边整理边问道。 “唔,不太好说,最近殿下行事怪异的很,想一出是一出,我和十七最近也不敢多说话。” ”是么,我看你说的倒是挺起劲儿。“赵昀赫背着手,面上没带什么表情,也看不出他高兴与否,就这么进了书房。 俩人一时一不敢出声,低头忙着手边的事。 楚堇一磨完墨,规规矩矩坐在一旁,他看书,她偷偷观察他。 “很闲?”头顶上方传出来慵懒的声音。 正在发呆的楚堇一慌乱的回应:“没,很,很忙。” ”既然没事干,便把桌上的信件挨个念一遍吧。“ ...... 能说很忙吗?这往来的信件该有多少!别人不知道,楚堇一还能不知道? 一上午直念的楚堇一头昏眼花,口干舌燥,连着喝了两大壶的水,还觉着口渴。 —— 楚堇一在宣纸上写下一行:殿下,属下的几个兵今日就可以带回将军府了吗? 贼兮兮趁着赵昀赫思考问题时,推了过去。 “留着浪费本殿府邸的粮食,都带走吧。” 楚堇一:“......\\\" 接着又写到:殿下,以后回上京,我能跟您一起去吗? 赵昀赫脸色慢慢下沉,深邃的眼睛显得有些骇人,楚堇一不由一紧,有些话是不能随便问的。 许久,他沉着脸说道:“不是不可以,看你以后表现。” 呃.....莫名有点紧张在怎么回事~ 第三行,便带了些试探性:我的小名叫昭昭,据说是一位老头儿看着我生的可爱,给起的。“ 赵昀赫眸中是深不见底的冰冷,盯着那一行行楷,渐渐地,字重叠在一起,起势运笔和最后的钩笔都带着一个小尾巴。 这绝对不是巧合!绝对不是!她虽写得一手簪花小楷,可... 一把抓住对面睁着杏眼无辜的看着自己的孩子,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她... 一字一句问道:“你到底是谁?!” 楚堇一愣住,这一刻的心恨不得蹦出胸腔,呼吸变得急促,双唇开合:“我是是楚堇一,我小名叫昭昭啊。” !!! 赵昀赫像是被烫到一般,狠狠甩开楚堇一细嫩的胳膊,转过头,向窗外凝视。 周身的寒气逼人,可楚堇一的胳膊被他捏的青紫一片,俩人没有发现的是,指甲大小的胎记越来越鲜艳。 他怀疑了~ “殿下,我外祖父和舅舅,他们一直都想让我去月氏部落,生怕我娘就这么答应了,把我送出去。 我不想离开南越,离开王府,就想跟在您身边,所以,您会帮我的,对吧。” 楚堇一真的很大胆,往常都是属下自居,今日却一口一个我,而且还说了这么一通跟赵昀赫毫无关系的话,一次一次的试探他,触碰着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确实给了赵昀赫一种错觉,他们两个一定存着联系。为何,如此的熟悉,一次比一次熟悉! 这是男人的直觉。 而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 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赵昀赫说道:“只要你不愿意的事,谁都不能逼迫你,不想去就不去。” “嘻嘻,昭昭先谢过殿下!\\\"楚堇一唇角漾开的笑,如花般颜色鲜艳,绽放一室温馨。 十一给他家殿下送点心时,还冲他点了点头,夸赞了一句:“嗯,点心不错。” 殿下,这是天晴了?~ 第63章 信守承诺,守好那孩子。 平静的生活隐藏着暗流涌涌,形形色色的魑魅魍魉蠢蠢欲动。 临近过年,上京城传来加急密信。 瑞泽帝病重,怀太子即将登基。 越王府又处于低气压中,没有一丝过年的喜庆,反而很多人脸上都带着化不开的阴霾。 气氛压抑,又无处可避。 终于在年初六这日,上京城八百里加急的圣旨,到达南越。 赵昀赫捏着圣旨,顶着后牙槽,冷峻着脸,命令道:“这信使吃的太胖,怪道圣旨送的慢,绑了扔进柴房。” ...... 一连几日,越王府书房的大门紧闭,楚堇一嗅到不同寻常,也不敢随意进入,甚至昨天都未回将军府。 因为她老爹也出现在王府内,王府更弥漫着低沉的气息。 十一抱着剑,撇着两条快要飞起的眉毛紧张兮兮说着:“看来这道圣旨又说了一堆废话,甚至绝对没说好事情。” “等殿下消息吧,我们做下属的,做好自己的事即可,不该猜测的还是保持沉默的好。”十分符合十七的形象。 十七看楚堇一她们不愿说话,叹着气,蔫头耷脑了一阵不再开口。 等到三人知道圣旨内容时,已是五日之后了。 怀太子于一月二十八登基,圣旨上言明越王只有两条路,要么乖乖回上京参加他的登基大典,要么去匈奴。 远在北方的匈奴,冬日牛羊被冻死无数,缺粮少肉的部族,实在难捱,只能靠掠夺勉强支撑,等春天。 而这一次,匈奴似乎来真格的,集结了草原十六部的势力,蠢蠢欲动。 大有不接济,明抢的架势,兼职要把脸面当月亮一样发扬光大。 楚堇一一想到那个花孔雀赵昱晟要当皇帝,便心塞的不得了。 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楚堇一似乎一夜之间长大,变得更加安静。 赵昀赫有些好奇,有一日突然问道:\\\"楚堇一,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能戳中您软肋的,无非就是威胁,怀太子上位,只要不作,他的位子就算坐稳了,毕竟监国那么久了,顺理成章的事。” “他拿什么才能威胁我呢?”赵昀赫像在问楚堇一,实则在嘲讽。 “他一定知道,您会选择主动到匈奴谈和,若是抗旨,他必会倾尽举国之力攻打南越。 古往今来,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在利益面前,所有的筹码都不是一成不变的,所以,我们至少还得等个两三年。“ 就是这种感觉!她也是如此,懂他! 压下心里涌上的异样感,说道:“学的不错,本王带谁最合适?” “唔...总不能是我爹吧?” “本王是有这个打算,毕竟匈奴人残暴,有你爹在,胜算大一些。” “论武功,我是不如我爹,可我也不差啊,再说了,我爹可不会匈奴语言。”楚堇一小声反驳着。 这孩子总能给人惊喜,总有让人无法拒绝他的理由。 似笑非笑的撂下一句话:“带你不是不行, 不若,你去说服你爹,让你去,他便不用去了。” !!! 把锅甩给她真的好吗??? —— 越往北,气温越低。 总感觉这股风是匈奴的风,吹过来都带着贱嗖嗖的味道,噎的慌~一个字,冷~ 楚堇一成功说服了她爹,已经在路上整整半个月了。 回想当时的场景,她爹一脸为难,像被馒头噎住喉咙似的,对着她干瞪眼。 僵持不下,最后只能妥协,只说了句保护好自己气呼呼先走了。 还是娘亲告诉她,原定爹爹随行一起去匈奴,另有隐情,那就是经过西北关时,可以顺道看一眼祖母和叔伯们! 临近出发前殿下却改了主意点名了要带上楚堇一,理由是会匈奴语,楚元峥知道后,非常震撼,也非常惊讶,不知不觉间,自己的孩子已经变得如此优秀了。 与此同时,楚堇一一行人一出发,戌灵子便出了王府。 在城南的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馆,见了一个人。 两人对视,几息之间,泛着油渍的桌上,酒盅俱破裂。 “客官,小酒馆就是个小本生意,您二位手抓稳了。”小酒馆的老板相当紧张,差点把眼镜瞪成了斗鸡眼,生怕他俩一个抓不稳又碎了。 哆嗦着提醒:“抓稳了,哈。” 心里嘀咕这么老了,还出来斗气,斗气就算了,还要选在他的酒馆,今天招谁惹谁了,倒霉糊了。 ...... “师兄,又见面了。” “师兄?老朽怎么不记得有你这么个不孝的师弟,若让师父知道我随便认下个来路不明的师弟来,非得气得从棺材板儿里跳出来不可!” 嘲讽之人正是楚堇一的师父—— 一寅大师! 原来天下两位尊师级别的人竟然是师兄弟? 戌灵子似乎见惯不惯,也不恼他,重新换了酒盅,盛满了酒,先端起酒盅,一饮而尽。 自嘲道:”是啊,你说的对,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一寅老头儿明显不耐烦,催促道:“快些,老朽可不是来跟你叙旧的,你干的那些个见不得人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不用你时时刻刻提醒,找你来,就是解决问题的。” “如何解决?先害了小师妹,又来害我徒儿,你是有多恨不得我死?”老头儿质问戌灵子。 惊天的秘密,尘封多年,一句话就把戌灵子打回原形。 “枉我戌灵子一身的本事,自恃清高,终归伤人伤己,因此受人掣肘,还害了你徒儿,一寅,我自知罪孽深重。” 说话间,二人已出了酒馆,猎猎的风吹得门口的旗子呼呼作响。 一盏茶的功夫,已来到城南的一座破庙中。 戌灵子忽然扔下手中的拂尘,跪在一寅的身后。 膝盖磕的噼啪作响,一寅掩去心中的悲痛,突然转身,袖子猛地一甩,戌灵子像破败的布似的,跌了老远。 “哇”一口血喷洒在花白的胡须和道袍上,满嘴的鲜血,开开合合,喘着粗噶的气息。 良久,戌灵子才艰难的盘腿坐起,苍凉的声音响起: “师兄,你杀了我吧,这么多年,没有一日不是在痛苦中度过的,活着,是如此煎熬的事情。” 血泪给这个不再年轻的老人添了几分沧桑和可怜。 一寅背着手,没人发现他的手颤抖的甚至都握不住。 居高临下,呛声道:“活着煎熬,死的痛快,你觉得我会让你选哪种?老朽很久都未听过如此好笑的笑话了。“ “呵,我就知道,你怎么会轻易放过我,想让我怎么做,我都答应。”戌灵子泄了气似的,面容枯败,瞬间老了十岁。 一寅老头儿哀哀的说道:“斯人已逝,师父临终前,要我放下,他都原谅了你,我还执着个什么。 你恨我,你尽管找我就是,为何不顾道义,助纣为虐害死那可怜的孩子? 既害了她,又给了她锁魂玉,便等于认她为主,老朽可以不追究此事,那便依照规矩办事,履行你的职责吧。“ “你明知那是我给那孩子的补偿,怎么就?”震惊的抬头看着老头儿。 快速翻起身,露出一口血牙,带着一抹希冀的光,似是明白了,这是另一种变相的认可,也是一种救赎。 颤抖着唇,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师兄成全。我定会信守承诺,守护好那孩子。“ 一切正在慢慢回归正轨。 第64章 初春三月——草原 初春三月,南方繁花似锦,温暖如阳。 北方的风,猎猎作响,刮在脸上,犹如刀割一般的疼,还卷带着沙砾,若没有向导,也许会迷失方向。 楚堇一跟随赵昀赫一行人,终于抵达匈奴的边城。 一望无际的草原,枯黄的干草上覆盖着厚厚的雪,有些地方甚至还有薄薄的冰层。 几里路的距离,冻得僵硬的牛羊的尸体,被虎视眈眈的狼群叼走。 冻得发抖的牧民,脚下点燃的牛粪,似乎能给他一些温暖。 远处是缓慢移动着的羊群,像朵朵白云,不知疲倦,在雪层下翻找着枯草。 雪山上,终年不化的白,覆盖在苍青色的峰峦之间,显得神圣而又荒凉。 这是楚堇一对匈奴的第一印象。 匈奴,王庭。 “报——“ “我王,大越派来的谈判使者已到,在殿外等候。”守卫一只手护胸,躬身行礼禀报。 “主动送上门来的小羔羊,传!”匈奴王伊丹轻蔑的哈哈大笑,根本没有把此行来的使者放在眼里。 匈奴是游牧民族,住的都是一个又一个白色帐顶的圆形帐篷,只不过王庭的帐篷更大,内里的摆设更精巧一些。 “大越使者魏僚等人见过伊丹王。” 魏僚行了大越的礼节,他右边是越王赵昀赫,左边稍微靠后一些的是十七。 后面则是楚堇一以及大越传圣旨的使者并着几位生面孔的人。 “嗯,坐吧。“伊丹王鹰一样的眼睛,尖锐的观察着几位使者,不是说来的人是越王吗? 伊丹本想给个下马威,但见这么几个枣儿,还不够塞牙缝的,鼻孔看人似的,先让落了座。 “这位魏使者,不介绍一下吗?”坐在下首的是伊丹王的儿子乌维邪王子问道。 “是魏僚失礼了。坐在我右手边的正是越王,下手的是大越皇宫内侍苟大人。 我家王爷常年生活在南地,忽然到了北地,有些不适应,受了风寒坏了嗓子,还望伊丹王和乌维邪王子见谅。“ “哦?怎么如此巧?这越王的身子骨真是脆弱,晚上,让我匈奴的巫医给这位王爷看看。“ “多谢伊丹王,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咳咳...\\\"沙哑声音,就像被捻在沙砾上了一样,粗噶难听,让匈奴人对他的印象大打折扣。 “哦?都说南越越王带兵打仗,骑马射箭不在话下,怎么到了我北地,就变成了温顺的小绵羊了?哈哈哈...”对面的於臣大将军大笑着说道。 大越皇宫的内侍苟荀一脸懵,听不懂这些匈奴人说些什么,看着他们笑,他也附和大笑。 看的楚堇一眼角抽搐,这到底是个什么物种,如此的奇葩。 “欸!是飞翔展翅的雄鹰还是只顾吃草的温顺羔羊,一式便知,来人啊,备酒菜。“伊丹王命令道。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牛羊肉和草原的酒备齐,伊丹王还算守礼,自行干了一杯。 说道:“我匈奴,自古以来被称为马背上的民族,打仗一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自然也不在话下,今日,邀请诸位尝尝,是你们中原的美酒好喝,还是我草原的酒烈,哈哈哈,干杯!” “伊丹王,请。”魏僚端起酒杯回敬。 所有人跟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只有楚堇一,皱着眉头,轻轻抿了一口。 都说草原上的部族嗜酒如命,今日所见,名不虚传。 ”哈哈哈,果真爽快,去请我们的国师来,一同宴请我们的客人。” 伊丹很清楚,自己的人身手上绝对占优势,但是谈判并不是靠谁的拳头硬谁就能赢。 文绉绉抹嘴皮子的事,还是交给国师来做。 就在魏僚猜测这位国师到底是何方神圣之时,只见一名三十来岁的女人拄着金乌杖款款而来。 她的到来,让匈奴在座的人们顿时肃然起敬,就连伊丹王也起身亲自迎她坐在左手边第一个位子上。 面上涂着彩色的颜料,让大越的使者们看不清这个女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大越使者们,这是我匈奴的国师桑柯,接下来,就由她代表我王室来跟你们谈判。” 酒过三巡,魏僚被灌趴下,而越王自始至终都未开口讲过一句话,匈奴王庭的人也并没有把他当回事。 就连苟荀也被灌得满脸通红,东倒西歪。 匈奴大将军於臣将一碗酒酣然下肚后,忽然说:“酒喝的不畅快,我们草原人喜欢以武助兴,不如双方各派出一人,看看是你们大越武艺超群,还是我草原勇士力大无群?” 草原上的人,从会走的时候,就在马背上长大,骑马涉猎,彪悍无比,甚至凶残至极。 大越使者一个口不能言,一个喝趴下,只剩下半大的毛头小子,都是虾兵蟹将,就连乌维邪瞧不起的神色一览无余。 楚堇一雌雄难辨的声线,回荡在大帐之中:“入乡随俗,既然於臣将军如此雅兴,我等自然奉陪到底。” “哈哈哈,我王,哪里来的孩子,好大的口气,本将军若跟一个小孩子比试,太胜之不武了,不如,国师来?“ 只有大块头的於臣还在嗤笑,毫不在意,伊丹王和国师却是仔仔细细打量了眼前连男人都算不上的孩子。 他竟然懂匈奴语...... “既如此,国师,你跟这孩子比试一番,点到为止。”伊丹王眼里闪着一道精光,饶有兴致的说道。 大帐门口,国师依然拄着金乌杖,眼神空洞,楚堇一从一旁观战的匈奴人手里抢过马鞭。 众人还在愣神,楚堇一轻盈的步伐已经到了国师近前,唰的一声,鞭子已到了国师的面门。 国师不慌不忙,在鞭子距离即到面门一指的距离,她才退后,那金乌杖似有千斤重,带着她晃了几晃才站稳脚跟。 一刹那之间,金乌杖的杖顶随着太阳的照射,开始旋转,越来越快,让楚堇一感觉到眩晕,甚至耳朵开始嗡鸣。 铿锵!金乌杖重重砸向地面,权杖上五颜六色的珍宝和金属的碰撞声,产生一股强大的波动,四散开来,将楚堇一震飞。 她,太强了!这是楚堇一对匈奴国师的评价,这股力量,令人发颤,心惊不安。 匈奴人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对他们的国师无上崇拜。 楚堇一缓缓站起,捏紧手里的马鞭,经过赵昀赫身边时,他用了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着:“凝神屏气,不要看那根权杖,它会致幻。” 原来如此!楚堇一擦去嘴角的血,走上前,一把扯下披风,抽出腰间的丝带,覆盖在眼睛上。 对面的国师面上终于有一丝的波动,眼神也不再空洞,手握金乌杖,似乎胆怯般的,向后退了几步,这让匈奴人不解。 唯有伊丹王和乌维邪王子内心震惊大骇,第一个回合短暂的交锋,竟让这孩子发现了金乌杖的奥秘。 第65章 金乌杖 这一次,国师拿起金乌杖,指向楚堇一的心脏, 杖顶旋转的越发快,一口流利的中原话说道:“相信你会记住这个感觉的,来吧!” 楚堇一屏气凝神,再次挥舞手中的马鞭,犹如一头狡黠的猎豹,腾身飞起。 马鞭像一条柔软的小蛇,在她的手里特别乖巧听话,快速缠绕上那根金色的权杖。 顺势一拉,空翻踩在权杖上,虚虚晃晃之间,已到了握着权杖的国师眼前。 她想发力抽走手中的权杖,楚堇一手握马鞭抬起双脚,身体快速前倾,一巴掌拍在了国师的脸上,只听她“啊”的一声,向后飞去。 而马鞭缠绕着的权杖则随着楚堇一稳稳落在地面上。 匈奴人生性残暴,在接下来,楚堇一深切感受到了。 “把他抓起来,他竟然伤了我们的国师!”人群中忽然爆发出吼叫声。 “快看,他竟然抢了我们的金乌杖!太可怕了!神会诅咒我们的!” 女人恐惧的呜咽声,伴随着小孩的嚎叫声,混着男人们的怒气,一瞬间围了上来。 楚堇一扯下蒙在眼睛上的丝带,便看见混乱的一幕。 说时迟那时快,赵昀赫忽然像一座大山挡在了她的前面,用她听到的声音安慰道:“别怕,拿好你手中的权杖。” 这时,一道忍着暴怒的声音喊道:“都退下!小兄弟好身手,胜负已分,可否将手中权杖还与国师。” 说话的正是伊丹王。 “伊丹王,我和我家殿下都有些不适,能否移步帐内?”楚堇一悄悄挪开两步,上前挡在赵昀赫身前对匈奴王说道。 “哼!”伊丹王生气的进了帐篷,这根权杖对于匈奴人来说,是神山赐给他们无上的庇佑。 赵昀赫看着才到自己下巴的楚堇一,想着方才他护在前面奶凶的样子,忽然心情变得很好。 嗓子似乎不那么疼了,在这之前,气温骤降,他把披风给了楚堇一,自己却被冻感冒。 ...... 赵昀赫准备坐下时,便见楚堇一先他一步,紧挨着与他同坐一张席位。 仰起巴掌大的小脸对他微笑着,把权杖横放在两人腿上—— 小机灵鬼,还知道寻求庇护。 赵昀赫嘴角微不可见扯出一个弧度,显然心情很不错。 伊丹王从使者名单知道了那孩子的名字,微眯着眼,眼神狠毒,看着权杖被那么随意的放在两人的腿上,心里怒极。 “楚堇一,你可以向匈奴王庭提出一个条件,用来换取权杖,如何?”忽然,国师空洞着眼睛开口道。 “我对这根什么拐杖的没甚兴趣,至于条件,什么都可以提吗?比如,我对你国师的位置感兴趣,你让吗?”楚堇一歪着脑袋,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 “越王,你的人在我们的地盘上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肆挑衅,看你们大越也没多少诚意,相信我父王一声令下,你们一样走不出这偌大的草原!”乌维邪王子阴鸷的说道。 “吓唬谁呢,欺负我年龄小吗?匈奴王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权杖在谁手里,谁就拥有至高无上的尊崇,可尊奉为国师,且不受匈奴王管辖。 这权杖可是当着你们匈奴人的面,正大光明到我手里的,好似是我抢的一样,谁稀罕要。 哼——“ “不要得寸进尺,直接说出你们的要求。”伊丹王阴鸷的眼神,眼看忍到极限了。 楚堇一也不再矫揉造作的造次,直截了当说道:”我大越边境被你匈奴部落不断骚扰掠夺,让百姓们活活饿死,苦不堪言,您作为匈奴的王,能管管么?“ !!!—— 任伊丹王在位二十来年,第一次听到一个孩子说的话,就像自家孩子犯了错,给家长告状,让他管教一下自己的孩子... 这个残暴的中年汉子,脸涨成了猪肝色,不知道是羞的,还是被气的。 楚堇一没完没了,拿着食案上的一根筷子,“梆梆梆...”敲着权杖。 就连赵昀赫眼角也有些抽搐,这下,真的惹恼了帐篷里的匈奴人。 “啪!”伊丹王狠狠砸了酒杯,鼓胀的眼睛已经充血,恨不得生撕了楚堇一。 “苟大人,醒醒,嗐,睡得跟死猪一样,不长眼色的东西,还不将缔结书拿出来?”一直守着魏僚的十七一巴掌拍醒他。 伊丹王看着呈上来的缔结书,上面写着大越希望与匈奴友好结盟,愿与之联姻。 怀太子登基后,将迎娶匈奴王庭的一位公主,予以贵妃之位。 这真是瞌睡遇上了枕头,不正是打探消息的好机会么?伊丹王眼里闪烁着精光。 只是心里也存有疑惑,怀太子之前信中所言,只是送几十石粮食就把自己打发了,并没有提到要两国联姻。 可这位越王却送来了另外一份不同的缔结书,不如将计就计,据大越的彩礼,也值这么多粮食了。 看来怀太子说的没错,这位越王才是几国之间最大的隐患,最好让他死在草原上。 就连自己的爱妃,从她的哥哥,也就是大越唐国公那里得知,这个越王是大越的罪人。 想明白这一切,不动声色拿出大印盖在缔结书上,亲自交到了越王手上。 天色已晚,几人知道今夜非得在王庭住上一晚了,想必不会那么顺利的度过。 楚堇一耍赖的抢先说道: ”伊丹王,为了我的安危着想,这权杖等明日出了草原边境,再还给你们。 你们呢也不要生气,我嘛也是为了自保,如果现在就给你们了,我怕晚上就被草原的勇士们拉出去喂狼了。“ “......\\\" 魏僚终于有清醒的迹象,\\u0027并不清楚\\u0027缘由,只嘴里附和道:“对,为了我等的安危,合该如此。” 就这样,楚堇一抱着权杖,跟十七还有越王在同一个帐子内,背靠背迷迷瞪瞪坐到天亮。 一行人离开的时候,匈奴赶马车的仆人不怀好意的告知:大越来的马车被偷走了,想要赶路,只能坐拉草的板车。 天阴沉沉的,从雪山上刮过来的风,时不时夹着雪粒子,打的脸生疼。 楚堇一抱着金乌杖,小脸埋在厚厚的披风里,缩成一团,远远看去,她像是小小的一团圆滚滚的缩在身躯高大的越王怀里。 风越发大,乌云似乎要从雪山那头压下来似的,路面的冰层,更加湿滑。 草原的天气,一如那些匈奴人,极端讨厌。 第66章 受伤 “咻!”——— 拉着板车的马肚子上被箭射中,那马吃疼,甩开仆人牵引的缰绳,向前横冲直撞。 “哎哟~哇~嘶~”声音是从楚堇一嘴里发出来的, 已经冻木了的她,被突如其来的撞击,磕碰的东倒西歪。 十七修长的双腿死死扒住低矮的车架,喊道:“堇一,靠着我,抓紧了。” 还没等她稳住,马在冰面上横冲直撞,一不小心打滑,四蹄不稳,重重的跌在冰面上。 马车没刹住狠狠撞击在马身上,将几人瞬间甩飞。 “啊!~\\\"—— “能把嘴闭上吗?”赵昀赫撇开脸嫌弃的看着楚堇一张大嘴巴哇哇的叫。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睁开眼,便看见自己抱着根权杖,而她和权杖俱在赵昀赫的怀中...... “呃...多谢殿下。”楚堇一本就被风吹得通红的脸现在更红了,悄悄退出他的怀抱。 “咳......”略嘶哑的声音,轻微带着咳嗽,不自然的向后退了一步。 “哦吼~杀了越王!” 忽然从草原的四面涌上来一群匈奴人,他们手里提着弯刀,骑马狂奔而来。 楚堇一一眼看到最前面褐色衣服,头上扎着小辫儿的於臣,他提刀挽着刀花,狂笑中大声吆喝。 “谁再敢上前来,我就毁了这根金乌杖,不信的就上前试试!“ 说时迟那时快,楚堇一抽出靴中的短匕,狠狠砍在了杖杆上。 只有於臣一人叫嚣着冲过来,其他的匈奴人猛地扯住缰绳,甚至有些人从马背上掉下来,目光骇然的看着他们神圣的金乌杖被一个外人亵渎。 “嘿!这个鲁莽的人,他在亵渎我们的神明!”嘴里叫嚣着,但都不敢再往前一步。 於臣在马背上横冲直撞过来,弯下腰大马金刀砍向楚堇一。 赵昀赫拉着楚堇一快速往后滑出,堪堪躲过锋利的弯刀。 即便在这寒冷刺骨夹杂着雪粒子,阴沉沉的天气中,於臣的弯刀闪着明晃晃的暗芒,无边的森冷。 “於臣将军,我们是大越与匈奴两国的使者,担负着两国的邦交,你确定要在这里杀了我们吗?”楚堇一手里紧握权杖挡在身前,大声的问。 於臣狂笑着说道:“你真是个小天真。你们大越的太子,可是叮嘱过我王,一定要把你们的命留在草原上...哈哈哈...” 连连吹着口哨,远处刚停下的匈奴人打马一涌而来。 十七扶起摔的有点惨的魏僚, 只见他头上磕了老大的一个青包,东倒西歪摇摇晃晃。 苟荀苟内侍此时没人能顾得上他,贴着肥肠大肚像头猪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匈奴人在外围慢慢收紧,将越王和楚堇一等人围在包围圈里。 十七警惕的说道:“殿下,魏叔的头磕的不轻,这会有些站不稳,我们冲出去怕有些困难。” “楚堇一,权杖给十七,你们五人注意防御,我来对付於臣。”赵昀赫命令道。 “好。”说着把权杖扔给了十七,只听那帮匈奴人又开始呜哩哇啦乱叫。 吵得脑壳都疼~ 於臣震怒的砍倒一人,凶狠的目光盯着楚堇一和赵昀赫,一记弯刀甩出。 赵昀赫顺势从匈奴人手里抢过一把弯刀,挡住於臣的一记弯刀,包围圈撕开一个小口子。 十七见状扶着魏僚疾驰而出,一些匈奴人追着金乌杖跑了。 楚堇一紧随其后,抽出昨日抢过来的马鞭,举手又落下,两个匈奴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叫一声,脖颈渗出血珠子,睁着眼睛,缓缓倒下。 “咻—咻—咻”的箭雨飞来,直直向包围圈射来,二人一边应付着匈奴人的弯刀,一边快速躲避飞来的箭矢。 楚堇一手里的马鞭遇上弯刀,断成两截,向后退去时,一支箭向她飞来。 赵昀赫心头一紧,也跟着后退,一把揽过楚堇一,旋转几圈,紧紧将她抱在怀中。 楚堇一脑中一片混沌,紧接着她好像听到闷哼声。 “赵昀赫,你中箭了?”楚堇一焦急的就要扯过他的肩膀想看看后背。 赵昀赫顾不得伤口,手中的弯刀横挡,抱着楚堇一快速挪步。 於臣趁着越王背后中箭,速度慢下来,挽着刀花,甩出弯刀。 闪躲的再快,不如弯刀的速度,楚堇一感受到了他身体一顿,手摸上腰间,一片濡湿。 满手的血,震惊扯离他,哆嗦着嘴唇,嗫喏道:“你受伤了,接下来交给我,相信我,一定带你走出这里!” 从他手里接过刀,挽出刀花,狠狠甩出,连死亡的尖叫声都来不及叫,这一刀,没有顾忌,只有力量。 这次换她来护着他,在这过程中,楚堇一身上也挂了彩。 她快速从地上捡起一把刀,凶狠的眼神,紧紧盯住围着他们的一群人,又是一拨箭雨,楚堇一像刚才一样,强劲的刀花震落了箭矢。 忽然,远处一阵哒哒哒的声音传来,包围圈转眼间倒下一片,撒花似的四散开来。 “快撤,快撤!”一个接一个的人倒下,等於臣反应过来,救援的人已经越来越近。 权杖被於臣的手下追上十七抢到手,但是他们没想到越王也在草原埋伏了自己的人。 这次,於臣损失了精兵强将,就为了不属于自己的权杖,一时间将国师那女人恨上了。 一番浴血奋战,他们都挂着伤终于逃出生天,怕匈奴人追击,一路向西而行。 原来他早就知道怀太子赵昱晟与匈奴人私下勾结做的这场局,一路隐藏了暗卫,可明知道,却还是不顾一切的挡在前面,救了自己。 楚堇一脸色苍白,看向一旁趴在暗卫肩头的赵昀赫,说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 终于,天黑时出了草原。 在边陲的小镇上,找了一处安全隐蔽的地方,停了下来。 “魏僚大人,殿下伤口有些严重,您看,是否要停留,等白天再赶路?”一名暗卫问道。 “走吧,这里不宜久留。” 草草包扎了伤口,赵昀赫还在昏迷之中,还是咬牙离开。 前有狼,后有虎,哪里都不安全。 黑夜到白昼,又到日暮,人和马都到了极限。 除了暗卫,魏僚是伤的最轻的那个,他很内疚,为什么要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喝那么多酒,反倒让大家拖着他这个累赘。 皱眉看着地图,选了一处西北关靠西边边陲的村落,抬头看着嘴唇干裂,红着眼睛未喝过一滴水的一行人,自责不已。 “我们可能还要再继续行一段路。”魏僚艰难地说道。 十七拄着剑柄,嘴唇异常苍白,问道:\\\"魏叔,大约多久的路程?“ “半个时辰左右。” “大家收拾一下,马匹喂过水草,半刻钟后继续赶路。”十七命令道。 第67章 受伤(1) 赵昀赫跟一名暗卫绑在一起,人已完全昏迷,就连楚堇一也有些低烧,眼神迷离。 即便如此,她还是忍着一言不发,好几次都翻不上去,坚持要一人骑一匹马,十七不忍,还是从她手里接过缰绳,上了马,将她一把拉上来,圈在安全的位置。 “十七姐姐,我可以的。” 马蹄哒哒哒的声音,有些盖住十七的声音,还是断断续续传入楚堇一的耳朵里:”乖,别说话了,休息一会儿。“ 终于,在深夜沙砾漫天,呜呜刮着西北风的夜晚,到达了魏僚所指的边陲村落。 有几匹马同时驮着两个人,连续跑了几天,口吐白沫,暗卫们即使身体有些虚弱,也非常心疼自己的坐骑。 村落最南头有一户院子没有住人,半壁墙垣已经倒塌,院子里枯黄的草蓄满了院落,正好可以遮挡一些视线。 还好有两间屋子勉强能住人,叫柴一的暗卫头领跟十七说道:“留下几人生火打扫这屋子,我带几人出去找点吃的和棉被来。“ “好,辛苦你了,柴一,注意安全。” 一切收拾妥当,众人就着刚烧好的水,吃了些烤饼,暗卫们不知道又隐匿在什么地方。 屋子空下来,一间留给了赵昀赫和魏僚,一间给了十七和楚堇一。 柴一回来时还带了一名大夫并着一些药材,可能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安顿了什么。 这大夫虽不知这些人是什么来路,也不怯场,背着药箱,就到炕前坐下,问道: “是给这人看病吗?他怎么了?” “身上有外伤,前阵子有些凉着了。”魏僚急忙应答。 “浑身这么烫,炕肚里火不要烧的太旺,你来搭把手,把他衣服脱了。”大夫使唤魏僚。 就这样,越王殿下上身又被扒的一干二净,只见腰腹一处,裹着纱布。 大夫摇着头道:“伤的这么严重,这包扎的还这么潦草,伤口有些发炎。“ 只见纱布粘连在肉上,扯开时,皮肉翻滚,血水还在不断渗出,魏僚心疼的直呼:“大夫,轻点,轻点,小心一些。” 刀子在火上烤,又用酒精消毒,才在赵昀赫的皮肤上将有些带脓的地方割去。 十七在另一边将楚堇一安置好,一摸他的额头,竟是一片滚烫,嘴里嘀咕着:“殿下那里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我先给你看看伤口。” 说着解开他的衣服。 直到她抽开最后一截衣带,映入眼帘的一切,让她震惊了!差点喊出声音,猛地又捂住了嘴。 \\\"这...这...你,你...老天爷!“慌张的十七不放心,用自己的剑又将门从里顶住,生怕有人从外面闯进来,万一... 后果不堪设想! 楚堇一左臂上有一处伤口看着不大,却深,是箭射上去的,还有几处刀留下的伤口。 常年行走在外的人,随身备的一样东西就是金疮药,十七从自己内衬撕下来一截赶紧的衬布。 给楚堇一背上还有脖子处的伤口都撒上了金疮药,缠上了衬布,赶紧将衣服给她穿戴好。 这才紧张地呼出一口气,快速给自己的伤口草草上了些药。 十七不放心自家殿下,敲门进了屋,就看到大夫手里端着一只空碗,忙问:“魏叔,主子他如何了?” “后背的箭伤和腰腹间的刀伤都很严重,大夫说至少缓个两三日才能醒。”魏僚沉重的说道。 “......\\\"十七沉默,脸色凝重。 “对了,堇一那里如何了?”魏僚问道。 十七来此就是为了楚堇一的伤口,忙说着:“她胳膊上的箭伤有些深,差点就戳穿了,这会也烧的不省人事了,需要大夫给看看。” “正好,主子已经喝过药了,我在这看着就行,你快带这位大夫去给那孩子看看。” 十七感激的给魏僚说了声:”谢谢。“便带着大夫来到另一间屋子。 “这么小的孩子也受伤了,你们是被人追杀的吧,看着真是可怜,我先给这小姑娘号个脉。”大夫眼看手就要搭上楚堇一细嫩的腕上。 “呀!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做什么?”一把剑横在大夫的脖子上,而这把剑的主人是十七。 “管好你的嘴,他不是女孩子,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给她把伤口包扎了!” “是是是,姑娘莫燥,你放下剑,我好给他上药。” 这位大夫还真有些怕这冷酷的姑娘一刀送他上西天,快速给躺在炕上的孩子包扎了伤口。 心里暗想:这明明就是个女孩子,瞧这小胳膊和长相,哪里像个男孩子...... “药在那间屋子里,有现成的,姑娘,是您去端,还是?”大夫问道。 “你去,快点儿!” 几息间,药稳稳的端来,十七小心翼翼的给楚堇一喂下,这才彻底放下心,冷冷说道:”还不走!“ 那大夫被柴一送回家的路上还在告十七的状:“那姑娘怎么一身冷气往外冒,跟冰块似的,还那么凶,能嫁的出去嘛,太凶了!” 柴一:“......\\\" —— 楚堇一感觉后背在着火,小腹又像是泡在冷水里,冰火两重天不断往复着,在体内绞出一阵又一阵怪异的痛。 额上沁出细碎的汗,不一会儿打湿额前的碎发,十七这会靠在她旁边小憩,似乎有轻哼的声音。 一睁眼,便见躺在炕上的人儿小脸皱在一起,隐隐约约闻到一股血腥味儿。 “堇一,小十九,你怎么了?哪里痛?”边说边掀开棉被检查她身上的伤口。 楚堇一是被一股怪异的暖流濡湿衣服给惊醒的...... 然后,她瞪大眼睛,一脸惊恐,“十七姐姐...” “你醒了,太好了,是不是哪里痛?” “没有,我,啊...嘶...”楚堇一捂着肚子吓得不敢再说话,为什么控制不住了,她,好像...尿裤子了...... 这也太...手悄悄探了一下,血腥味冲出来,直愣愣的看着手上的鲜血,就连十七也跟着愣住! “堇一,你...” “十七姐姐,这么多血,它还在流,我是要死了吗?”本就是被痛醒的,身上的痛意和灼烧感不是感觉不到,但此刻发生的一幕让她彻底惊愣。 十七眼角抽搐,想装不知道,也不能够了,把门锁好,耐着性子说道: “堇一,你不会死,这个嘛,你这个,她就是,反正是正常的现象,就是,女子每个月都要来一次月事,一次总让人不痛快那么几天,我说的,你明白吗?” 一张苍白的小脸,嵌着吃惊的杏眼,嘴巴张了老大,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自己说错什么了,有这么夸张?这,还是,她没听懂吗? “那个...”俩人异口同声道。 “你等会,我去去就来,安心躺好,就在屋子里等着我,哪儿也不许去。” 十七说话间人已出去。 第68章 受伤(2) 楚堇一揉了揉有些冰凉的小腹,那里泛着怪异的不舒服。 乖乖等着十七回来。 等等,刚刚她说什么?她说:女子? 难道她知道自己是女孩子了? 再没有比此刻更糟糕的了,仰头眯着眼睛,嘟哝着:“天呐,谁来救救我!” 那,她说的,是医书里描述的月事?女子天癸至就是这个吗?无语问苍天呐! “太丢人了!!!“楚堇一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 “堇一,你起来,我教你怎么使用月事带。“十七很快回来,她竟没拉开楚堇一的被。 “快出来,别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你还有些发热。” 等教会楚堇一,换上干净衣物,十七差点累出一头汗。 “谢谢你了,十七姐姐,我是女儿身的秘密,能否帮我暂时保密?”楚堇一不安的小声说道。 “好,我不会说的,把药和粥都喝了吧。” 楚堇一才安心下来,忽然想到什么,忙开口问:“对了,十七姐姐,殿下在哪儿?他还好吗?我们这是在哪儿?我们离开想匈奴多久了?“ “你一口气问这么多问题,我该回答你哪个?殿下药喝了,就是人暂时还没醒过来,是魏叔选的一处村落,离开两天两夜了,快吃点东西吧。” 楚堇一掀开被子就要下炕,焦急的说道:\\\"不行,我要去看殿下,他为了救我,受了伤,这会了还未醒,可见伤的很严重。“ “堇一,已经请大夫给殿下看过了,也许用不了多久就能醒来,你先安心养病,好些了他还需要你照顾,听话,先把这粥喝了。” 楚堇一红着眼睛,张嘴吃下一口粥,含在嘴里满是苦涩。 是啊,十七姐姐也受了伤,还要腾出时间来照顾自己,确实需要养好身体,不让大家操心才是。 喝过药,沉沉睡去。 —— 第二日,天气放晴,难得的没有那么冷了,至少不像草原上那样,雪粒子直往人的脖子里钻。 楚堇一悠悠醒来。 肚子好像舒服了一些,只是一动,流成个小溪~ “做女人真是好不痛快,麻烦哟,流出去这么多,得吃好多好吃的才能补回来~”嘴里嘟哝着,就要起身。 “你想干什么喊我,小心伤口别裂开了。”十七忍着笑意提醒。 在这没有几家的村落里,实在太难了,放完水,收拾妥当,楚堇一苍白的脸蛋才能看出一抹嫣红。 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十七姐姐,当女人如此麻烦,怎么才能让它不来了, 我动它也动...“ “噗...呵...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女孩子来初潮可能都有这个想法。“ 楚堇一随口说道:\\\"十七姐姐,我还是头一次见你笑,而且,你也会开玩笑啊。“ “那你也要替我保密。” 俩人从坍塌的一角穿过来时,便听到屋子里隐隐约约焦急的说话声。 “十七姐姐,我要跟你一起进去。” 当楚堇一站在炕沿边,看着他干裂的嘴唇,苍白的脸颊透着一抹异常的红,闭着眼睛显得毫无生气,心里自责的无以复加。 “当务之急,赶紧找大夫来,再这么烧下去,真会出事。”魏僚跟柴一商量着。 楚堇一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摸了摸赵昀赫的额头,转身问道:“魏叔,殿下烧了多久了?” “堇一,你先去休息,叔实在顾不上你。” “我问你,殿下他到底烧了多久?喝了退烧的药吗?”楚堇一陡然沉着脸,一副不容商量的口吻问道。 三人同时看向她,像不认识似的,魏僚有些生气,还是忍着心里的焦急,说道:“烧了一天两夜了,昨日夜里喝了退烧药,退了两三个时辰,一直烧到现在。” “十七姐姐,帮我找根最细的针和线来,然后把所有的药材取来,烧水;魏叔,麻烦您现在帮殿下把上衣脱了。” “你要干什么,别跟着瞎胡闹了好不好!”柴一忽然严厉的训斥道。 楚堇一毫不相让,快速说道:”还想让他活,就按照我说的做!魏叔,信我,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几人面面相觑,十七还是按照她说的,不一会把东西找全递给了她, 柴一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楚堇一,总觉得魏僚和十七跟着这个小屁孩一起胡闹!恨恨的吓唬她道:“既然魏僚相信你,我无话可说,希望你能拖到大夫来,不然,你该知道后果的!” 楚堇一顾不上理他,洗净手,针和线泡在酒里消毒的功夫,爬上炕就开始剪昨天大夫刚包扎伤口的纱布。 “臭小子,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要害死殿下是吗?魏僚,你别拦我!” 柴一是什么人?他可是暗卫头领,武功自然是一等一的好,一只手扯开拦在跟前的魏僚,另一只手扯上趴在那儿剪纱布的人。 “再动一个试试?!你想死我送你一程,看清楚,躺在那奄奄一息的人是为了救我,我何德何能,怎么忍心伤害他!嗯?” 魏僚和十七并没有看清,楚堇一是怎么反攻柴一的,现在就是,她踮着脚尖撬着他的脖子,剪刀抵在脖颈的大动脉上。 “别再让我多说一个字,滚出去!”楚堇一抬起受伤的胳膊,狠狠擦掉眼泪,转身又开始剪后背处的纱布。 浓浓的鼻音带着颤抖,说道:”魏叔,帮我扶着殿下的肩膀,我先处理后背的伤口。“ 十七看着这土屋光线有些昏暗,便自觉地点燃了蜡烛,这下伤口处看的一清二楚,并没有愈合,深深的一个洞,还有血渗出来。 且昨日被大夫剜去了腐肉,伤口显得更大更深了。 楚堇一就着酒水,又净了一次手,捻起刚穿好针线的绣花针,开始缝合伤口。 娴熟的手法,让魏僚和十七震惊,就连握紧拳头怒容满面的柴一也渐渐转变为震惊! 这是... “金疮药。”楚堇一提醒。 后背的伤口很快完成,缠绕纱布时,楚堇一艰难的抬起胳膊,连着十来层,才算完成,她擦了擦头上的汗,嘴唇显得更加苍白,胳膊处的衣服,缓缓湿透。 魏僚把人又翻了个过,腰腹的伤口暴露在三人面前。 皮肉翻开,血水渗出,触目惊心。 楚堇一绷不住,眼泪还是没忍住,就着酒净手,眼泪模糊了眼睛,针扎了她一下,才算止住。 胳膊已经抬得艰难,钻心的痛,看的十七心里也难受。 “十七姐姐,帮我擦擦吧,眼睛糊住了。”软软的声音,莫名让在场的几人差点绷不住。 一针一线,皆是希望。 第69章 醒来 赵昀赫腰腹间软肉的伤口,很长,再深一些,怕是会伤着脏腑了吧。 缝合自然用些功夫,因为不是羊肠搓出来的线,无法里外缝合,先对点缝三处,再慢慢一针一针走线。 一根绣花针在皮肤里穿针引线,在外行人眼里只觉得不寒而栗,但在行军打仗受过伤的人和医者来看,这一举措无疑是震撼的! 袖口的血一滴一滴,慢慢掉落在赵昀赫裤子上,跟黑色融为一体。 赵昀赫昏迷中,只觉得浑身烧的疼痛,忽然皮肤一处沁凉,想要汲取一点点,就能降温。 伤口终于缝合好,楚堇一拿剪刀的手都在发抖,肤色几近透明。 这次柴一主动将身上的金疮药拿出来递在她跟前,楚堇一也不客气,蘸干净伤口上的血水,撒上药粉。 缠绕纱布的时候,明显速度慢下来,这几人才发现了不对劲,大半的内侧袖子,就跟泡了血似的,一动胳膊,血越淌越多。 “堇一,松手,让魏叔来。” “听话,快松手。”十七红着眼喊道,只有她知道,楚堇一不仅受伤,还来了月事,这样,她会有生命危险的! 楚堇一忽然想到一会还要写药方,便松开了手。 柴一一言不发,给他家殿下缠绕完最后几圈纱布打成结。 “呵呵,这结打的跟你一样丑。”楚堇一稍稍有些喘气调侃道。 两道目光同情的看着柴一...似乎在说谁让你惹上了他。 “纸笔拿来,你,一会给我垫背,我要写字。” 嘚! 柴一作为一名暗卫,何时受过除了殿下以外的人使唤过?! 但是,这个沉默的大男人,平静的“嗯”了声,就将纸笔拿来,然后转过躬身。 楚堇一伤的是右胳膊,左手接过笔,咬在唇边,还真把纸铺在柴一的背上。 半跪在炕沿边,用左手写下一张药方。 魏僚盯着秀丽的簪花小楷,眼眸闪过一抹异色,他似乎见过殿下拿着的小纸条上,也是这样的字迹....... 按照药方,还差一味药,核对现有的药材,勉强可用其他两味药来代替。 “楚堇一,大夫来了,你说,让他抓药,可否?”柴一忽然开口说道。 楚堇一确实撑不了多久,这会头昏眼花,不再逞能,干脆应道:“好,快些。” “进来吧。”柴一话音刚落,来的还是昨天的大夫,当即命令让他抓药。 “先让我看看他的伤口,再抓药。”大夫还未清楚状况,就被十七粗鲁的拉回来。 “少废话,让你干嘛就干嘛,喏,这是药方。” 这大夫还未萌发出生起的小火苗,就被药方给吸引住了! “妙啊,哎?为何要用这两味药代替啊,划去的药才是关键,可惜可惜,要不是你们霸道...“ “现有的药材里缺这味药。”魏僚解释道。 大夫也是个直爽的人,捏着药方边抓药说道:”我有啊,可是,我为什么要说出来?废话是多了些。” 说完接着抓药。 “您随身带了吗?如果可以,我愿用这张药方跟您换这味药,您看?“ “可以可以,相当可以,不许反悔!”大夫说着也不停手,但他此刻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只要不用这张药方拿去卖钱,实实在在为了老百姓,而我也愿意相信您的为人。” “嗨,你这小丫...小家伙儿还挺让我有拜你为师的冲动。”好险!差点脱口而出~ 这大夫喜欢说笑,但手里的活儿不停,一阵功夫,药已经抓好。 对着楚堇一行了半礼道谢后,拿着药方坦坦荡荡的告辞。 楚堇一不听劝,一直守到赵昀赫喝下药,才被十七抱走。 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十七看到楚堇一这样强撑到晕了过去,她就心疼,也可能是女孩子在一起,就会惺惺相惜。 但是,如果她知道,楚堇一前身是被亲姐亲爹害死的,还会不会有女孩对着女孩惺惺相惜的感慨。 楚堇一失血太多了,十七给她重新包扎了伤口换了衣服,更加心疼,找到柴一,吩咐让他买点红糖红枣和鸡蛋,只说给大家补补血。 柴一不疑有它,便吩咐暗卫去找。 这边房间里,赵昀赫在喝过药,烧快速的退了下去,不到俩时辰醒来。 昏暗的光线,眼睛有些不适应,待看清时,才发现身处土屋中,到处灰扑扑的。 “殿下,您醒了,太好了。”魏僚很高兴。 边给炕上的人端去吃食,边絮絮叨叨说着这两日发生的事情。 另一间土屋里,身体发软、眼冒金星,这是楚堇一醒来后继续躺在床上的唯一感官。 “太好了,你也醒了,我扶你起来,喝些红糖水。”十七上前扶起她。 吃饱喝足,才算有了些微的力气,问道:“十七姐姐,殿下他醒了,是不是?” “醒了,用了膳,又喝了药,这会睡着了。” “嗯,那就好。这几日谢谢你了,十七姐姐,你也上来歇会吧。”楚堇一往里挪了挪位置拍着她刚睡过的地方。 十七没有推脱,脱了鞋爬上炕,躺下没几息,就听到沉沉的呼吸声,可见这几日确实累坏了。 连着两日,除了吃喝拉撒,十七都不让楚堇一下地,只说暂时还要两三日等殿下能下床,才会离开,趁着这两日,好好缓着。 楚堇一惦记着给赵昀赫换药,十七被磨得没办法,才苦口婆心道:“都是军营里的大老爷们儿,换个纱布的事儿还用得着你?把自个儿操心好吧,瞧这小脸还是雪白雪白的。“ 同一时间,魏僚确实在给赵昀赫换背后的药,伤口正在愈合,边缘已经结了一层痂。 该到换腰腹的伤口时,赵昀赫是仰躺着的,瞥了一眼,骤然愣住! \\\"等一下。\\\"揭下纱布的魏僚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家殿下。 一双犀利的眼眸,扫过腰腹间的伤口,内心翻起惊涛骇浪,久久无法平静。 真的是她,她来救自己了!压抑着翻滚的情绪道:“这伤口是谁处理的?” 魏僚放下心中疑惑,撒着金疮药随口说:“是大夫,还能有谁,不知柴一从哪儿找来的。” “大夫么?缝线的技术不错。”赵昀赫锐利的目光从伤口处挪向魏僚,应付了一句。 “还别说,殿下您能醒这么快,还得夸堇一这孩子,线是他缝的,给你缝完伤口,胳膊上血淌的,还忍着给你开了药方,这孩子真不错!竟会医术!\\\" !!! 第70章 偷药方,怀疑。 赵昀赫平静的心又开始翻涌,震惊的问魏僚:“药方呢?” “药方啊,换了一味药,在大夫手里呢。” “......” “罢了,你继续吧。”赵昀赫闭上眼,已收敛了外放的情绪。 魏僚摇了摇头,给越王缠绕腰腹间的伤口,心里想的是殿下肯定不相信是楚堇一那小子给他缝合的伤口。 深夜,都已睡去。 “殿下。”柴一行礼道。 赵昀赫直接问:“你找来的那位大夫,可靠吗?” “殿下,您放心,此人可靠。” “唔...楚堇一给了他一张药方,你想办法拿回来。” “这..属下这就去。”柴一走到门口时又听到:“速去速回。” “是!”这张药方真的如此重要?柴一带着疑问出发。 赵昀赫心脏骤然缩紧,忽然睁开冷峻的双眼,眸色幽深而又神秘。 他太想知道答案了...... 当柴一带着一身凛冽的寒霜而归,将药方呈给赵昀赫便快速隐匿在黎明中。 折成巴掌大小的药方,夹在他的两指之间,赵昀赫有一瞬间的迟疑,还是慢慢拆开—— 瞳孔微缩,深不见底! 几行簪花小楷映入眼帘,让赵昀赫当场愣住!震惊的无以复加! 药方是楚堇一开的,他跟小女孩写的一模一样的字体! 她,是他?! 回想楚堇一到王府以来的点点滴滴,原来...... 早有有迹可循。 他在王府也写过纸条,告诉自己,他小名叫昭昭,还问过,有一天回上京时,能否带上他。 他们的目的似乎都一样... 可,一个是女孩,一个是男孩,他们,到底是同一个人吗? 赵昀赫的复杂情绪不断交织着,自我否定,又无限的接纳。 他不希望他们是同一个人,但又希望她能活着,哪怕就在他眼皮底下,好好活着就行。 —— 炕上躺了几日的楚堇一,终于又活过来了,再加上十七这几日悉心照顾,脸色不至于那么难看,但看着还是有些苍白,明显瘦了一圈。 柴一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两辆马车,开始下一段路程,离开边陲村落,和这个倒了半壁墙垣、灰扑扑的院落。 草依旧枯黄,风一刮,挨挨挤挤,若仔细看根部,似乎冒出来了一些嫩绿的芽儿。 春天真的要来了。 而他们也将驶去新的地方。 离边陲二三十里地之外的小镇上,一名大夫气得吹胡子瞪眼! 恨不得把抽屉拆了,翻了个底朝天。 他昨晚才放好的药方,此刻却不翼而飞,只剩夹层中抽出来的一份潦草的誊抄版。 “格老子的,不厚道!忒小气!又不是天仙写的字,留个原稿怎么的,是有多给你们丢人吗?” 嘀嘀咕咕,骂了好一阵,捏着誊抄的一份药方,半晌才悠悠安慰自己:“不至于,不至于,好歹留了份誊抄的,还真别说,那明明就是个小丫头,为何要刻意隐瞒身份? 嗯...怕是身份不简单,像个天仙似的玉人儿,算了算了,不跟你们计较了。“ 将那张誊抄的药方认认真真的对折起来,换了他认为更安全的地方,小心翼翼的放了进去。 此后,在他当医者的后半生,靠着这张药方,救了很多途经的侠士,甚至很多因外伤久治不愈的,都慕名而来。 千金难求,他也因此感念那一行人,好歹留了份儿誊抄的药方,让自己在这边陲之地,有了特殊的地位,得以安然度日。 —— 两辆不起眼的马车,一路向西行驶。 有这么两尊病号,马车走的并不快,柴一带着暗卫隐匿在暗处,楚堇一很少再看到他的身影。 过了西北关的边界,还在向西潜进。 马车里天天躺平的楚堇一,实在躺的腰酸背痛,甚至都想下马车跟在后头跑,以此证明她身体好的不能再好了。 翻个身嘟着嘴问:\\\"十七姐姐,这是去西域都护府的方向?我能出去骑马走走吗?躺不住了。“ “不行,老实的在马车里待着吧,这是殿下的命令,话说,你怎么知道去那儿?” “我们从边陲村落出发不过两日,就过了西北关地界,还在一路向西而行,再往西,可不就是那儿了。”楚堇一给十七分析。 “......你并不像苍梧城他们传的那样不学无术,相反,知识很渊博呢,堇一,你实话说,是怎么学会医术的?“ “天赋异禀吧,我其实有师父的,下值后,每日师父他老人家都会教授一些知识的。”楚堇一违心的把她师父拉出来垫背。 “堇一,你很不错!“ “十七姐姐,我实在不想互相吹捧我们俩有多棒了,哈哈哈。” 俩人在马车里的谈话声和咯咯的笑声,被耳力非常的赵昀赫尽收于耳,原本烦躁和沉重的心情也跟着舒畅了些。 “年龄虽小些,再培养个一两年,不知是一番什么光景。”魏僚只听见了阵阵的笑声,很是感慨。 “怎么,你想偷懒不成?别打他主意。”赵昀赫调侃道。 魏僚很是尴尬:“只是提议您重点培养,我怎么敢偷懒呢,呵呵呵...\\\" “不知道还能闲多久呢。”赵昀赫随意说着。 “是啊,新帝上位,这场战争避无可避。”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了,俩人又回到了沉闷当中。 西域都护府的城门渐渐出现在眼前,苍凉,广阔,让人不自觉的想要无限徜徉在这片辽阔的天地之间。 —— 西域都护府地处西陲边境,也使得他偏安一隅,虽受命于朝廷,但其兵权和实权却握在信王手里。 信王的父王昶阳王乃赵太祖的长兄,扶持亲弟弟上位后便带着一家老小自请封地西域,他的后代从出生便一直留在边疆。 太后活着时,宣王只每年给宫中送些边疆西域特有的稀奇玩意儿,总能得她老人家欢心。 自昶阳王和宫中太后相继过世后,信王便不再涉足上京城的一切事宜,连着当初前太子的事,也未曾出过手。 这让信王每每提及,有些怅然,但也仅此而已。 官邸内只有信王的三子承毅世子坐镇,其余家眷人等都在信王府另居。 “报!”—— ”世子,门外自称是南越越王赵昀赫之人,特来拜访信王。“ 赵承毅只一瞬间的惊诧,便隐去面上情绪,对于这位总是在听闻中的表弟不太陌生,他的到来更引起自己的好奇。 当即起身疾步穿梭在门庭中,不过半刻钟,便到了门口。 第71章 西域都护府——信王 站在府外为首的年轻人,虽脸色有些苍白,气度看上去却是不凡,周身一派正气凛然。 家中祖父曾留下画像,此人和前朝的昭明太子长得确实有四五分相像。 赵承毅走下台阶,准备询问之际,年轻人修长挺拔,已是先行自报家门:“南越赵昀赫特来拜访,未曾递过拜帖便贸然前来,是赫考虑不周。” “原来是昀赫表弟,我乃信王第三子赵承毅,快随我一同进府再叙。”介绍过自己虚扶赵昀赫,相携进入都护府的官邸内。 官邸占地很大,与上京城皇宫的华丽威严不同,也不同于江南越王府的厚重威仪,这里庄严肃穆,苍凉耿直,是另一番风景。 赵承毅对这位表弟虽略有耳闻,但不十分了解其性情秉性如何,寒暄了一番,才得知被即将上位的新皇派往匈奴谈和离开草原时遭到截杀。 当即命人收拾了客房,又请了大夫看诊开了药,确实如他所说,伤势虽处理的及时,但一直在赶路没有得到休养,并未痊愈。 赵承毅和这位表弟相处不过短短两日,就被比自己小了将近十岁的表弟深深折服。 给信王府写了封信,让侍卫送过去。 信王看完信,从中了解到,赵昀赫此人见多识广,不论哪一方面,都有自身所独特的见解,并对答如流,能在瑞泽帝的追杀之下安稳长大,可见其心智坚韧,足智多谋,善于权谋。 且他身边魏僚等人,很是健谈,知识渊博,各有所长,就连那位半大的孩子楚堇一,看似柔弱随和,实则武功不弱,一身医术更是出神入化,身上透着一股子与其年龄不相符的沉稳。 这位表弟身边当真卧虎藏龙,光是随行的这几人,如虎添翼,实力实在不容小觑。 这日,承毅世子对赵昀赫言道:“表弟,实在抱歉,这几日忙,都未曾好好陪陪你们,今日闲暇,带你们出去逛逛吧,西域的街市也很热闹,可去感受一下。” “好啊,相请不如一见。” 一行人走在西域的街市上,格外引人注目。 西域人眼窝深一些,鼻梁高挺,睫毛卷翘,带着小毡帽,穿着华丽,异域风情有别于上京和南方。 “表哥,信王叔和几位表哥把这里管理的很好,赫很佩服!”赵昀赫表情真诚的夸赞道。 赵承毅如沐春风一笑,问道:”何以见得?“ “繁荣祥和随处可见,使人心之向往,再没有比这更让人愉悦的事令人开怀了。” “表弟,能得你真心的夸赞,我父王如果知道,他会很高兴。”赵承毅终于提起他的父王信王。 赵昀赫并不接话,只是笑着继续随人流往前走,收敛周身的冷峻之气,沿途时不时问问各类商品的作何用处。 “小漂亮,留步,你想吃这葡萄吗?我家中有西域的美酒,要不要尝尝?”一位贵公子模样拦住在小摊贩上停留的楚堇一。 ”不好意思,不感兴趣,让让。“楚堇一面无表情说道。 贵公子哪里肯让她离开,摸上楚堇一的手,笑嘻嘻道:“别啊,小漂亮,你是哪家的?只要你报上家门,本少爷去要了你来,跟着本少爷,从此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让开!”楚堇一不耐烦一把甩开拉着她手的人,又用肩膀将人撞向一旁,作势就要走。 ”拦住他!嗨!本少爷看上的,还没有不乖乖跟我走的,带走!“ 一群打手猛汉将楚堇一围起来。 走在最前面的赵昀赫自从怀疑楚堇一就是小女孩昭昭后,一直都在默默暗中关注着他的一切动向。 和赵承毅即便聊天,亦不忘余光盯着她。 当一群人围着他,赵昀赫隐隐的冷色,满腔的怒火陡然而出,轻启双唇:“表哥,稍等片刻。” 十七周身冷酷,也随之跟上前去,当看到楚堇一被一个满头小辫的黄毛小子纠缠满口淫笑时,剑从剑鞘拔出,带着一股无边的杀意。 不过片刻,满地七零八落的打手倒地呻吟,哀嚎不止。 “你,你是谁,你可知本少爷是谁?”贵公子一看架势,便知这两人不好惹。 “哦?那你可知我是谁?”还未等赵昀赫发话,赵承毅也跟了上来,寒光乍现,凌厉的眸子只看得人心生寒意。 黄毛公子噗通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颤抖的说道:“世,世子,我错错,错了,求您饶了我吧。” 楚堇一仍旧寒恶的擦着刚黄毛公子碰过她手背的地方,心里甭提多膈应了,急忙站在赵昀赫的身后。 这一举动,让赵昀赫沉着的脸稍好了些,冷眼看着跪地求饶的人。 “带去信王府,让他家人亲自去一趟,就说是本世子下的令。”赵承毅不悦的命令。 转身行礼一脸歉意道:“实是家教不严,出了这么一个败类,还望表弟见谅。” ”见谅么...“嘴角虽在笑,却带着一抹冷意,让赵承毅忽然无处遁形,很是不自在。 只是赵昀赫转头轻声问道:“心里不好受,我就派人抓他来,让你出了这口气,可好?” “多谢殿下,也没如何,还是算了吧。”楚堇一眼里像盛满了星光一样,闪着细碎的光,还倒映了一个活物。 “好,这回跟在我身后,跟紧了。”说着便像无事人一样,又继续往街市热闹处走去。 赵承毅眼眸闪过一丝暗芒。 深夜,信王府。 书房的案几处轮椅上端坐着一位年近花甲的老者,头发全部花白,闭目不语,显得古板严苛。 睁开眼的一刹那,又蕴含着令人无法直视的威仪。 赵承毅恭敬的说道:“父王,儿臣观越王此人虽弱冠之年,实则深不可测,以这几日的观察,上京城那两位加起来,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哦?能得你称赞之人,实在不多,难得!那,便见上一见。” “是。他身边跟随的几人,让人叹为观止,难得一见的妙人,父王合该一并见上一见。”赵承毅忽然笑着说道。 “哈哈,本王以为,你已然是这世间少有的存在了,能让我儿连连称赞的人,实在令人好奇。”信王一笑,脸上的沟壑更深。 “明日,儿臣带他们来拜见您,时候不早了,父王睡前记得用药,儿臣便不叨扰了,先行告退。” 赵承毅叩首行礼,起身方才离开。 第72章 西域都护府——信王(1) 楚堇一一大早练完功,草草洗漱,看着伤口结痂,有些地方长出了粉色的新肉,有些发痒,总想用手挠。 忽然想到赵昀赫身上的两处伤口是自己缝合的伤口。 找到魏僚,急忙问道:“魏叔,这么多天了,给殿下的伤口拆线了么?” “这...线还要拆吗?”魏僚吃惊的问。 楚堇一拍着脑袋无奈的说:“那是缝衣服的线,当时不是没有羊肠线代替么,只能将就着缝了,魏叔,您找大夫赶紧给殿下拆一下线。” ”不行,赶紧跟我走,你这缝合的技术,有几人能会,拆不好万一出个差错...必须得是你。“不由分说强行带楚堇一去找赵昀赫。 二人行过礼,魏僚说明来意,赵昀赫面上并没什么表情,放下手中的书,往内室走去。 魏僚推了推楚堇一,提醒道:“快去,还傻愣在这儿干啥?” 楚堇一刷的脸红了! 赵昀赫当着他的面,脱衣服!!! 优雅的,不慌不忙的,一件一件随意放在榻上,剩最后一件内里的白色单衣,从肩头滑落... 楚堇一感觉脑袋充血,晕晕乎乎,不知所措,呼吸也有些不畅,大气不敢喘一下,就听到低沉好听的声音:“好了。” 宽肩窄腰,他的肌肤属冷白,光滑细腻,身上的疤痕反而让他多了些狂野和...... 楚堇一想到的一个词就是:性感...... “嗯?”赵昀赫抬头,就见那孩子双手揪着衣服,无处安放的紧张和脸上的窘态一览无余。 楚堇一不自在,忙不迭地移开目光,绕过赵昀赫探究的眼神,来到他的后背。 果真~ 线拉扯在肉里,缝合的地方皮肉崩裂,惨不忍睹。 “先要消毒,把嵌进去的线剪开再抽出来,可能有些疼,您忍着些。”楚堇一歉意的解释。 指尖无意间接触到皮肤,带起来的凉意,伤口发痒的地方泛起的酥麻,让赵昀赫坐立难安。 剪刀的冰冷贴在皮肤上,熨贴了伤口发痒的难耐。 双手撑在两膝上,索性闭目,心里默默念起了道德经。 楚堇一蹲下来,看见腰腹的伤口被细线拉扯的更是乱糟糟,愧疚感更甚。 “殿下,属下失职,没有及时抽线,伤口反而更..对不起。” 赵昀赫刚冷静下来,被楚堇一的话打断,睁开眼无奈道:”无碍。“ 两端拉扯的线一剪开,红肿的皮肉终于不再紧绷,线被一根一根揪出,赵昀赫总算知道这几日哪里不舒服了。 楚堇一撒上药粉,说道:“伤口已经结痂,线也拆除了,就不要用纱布再捂着伤口了。” “好。” “一会儿属下找些药材,给您配个药膏,方便涂抹的,伤口好的快,还能去疤痕,这伤疤着实有些丑。”楚堇一很随意的絮叨着。 赵昀赫一顿,看着她手,”嗯?“ “那个,就是,看起来,更光滑,呵,呵呵呵...殿下,属下先告退。”说罢跟个小仓鼠似的,一溜烟跑了。 低沉的笑声从嘴里溢出,还真是个孩子。 楚堇一在房中捣鼓了一中午,才熬出来两罐生肌祛疤的药膏,还没送出去,十七来找,殿下让收拾好行囊,要去别的地方。 便问:“我们要回南越了吗?怎么这么急?” “只说让把需要的东西收拾一下,快些,我先去收拾我的,一刻钟后,我来找你。“ 原来,承毅世子邀请越王去信王府,信王爷因着一直缠绵病榻,近日起色稍好了一点,提出想见见这个子侄。 赵昀赫来西域都护府好几天了,赵承毅不提,他装作不知,心里也不气恼。 信王府。 赵昀赫在赵承毅这位表哥的引荐下,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封疆大吏,信王。 行了一礼,便听到信王说道:“快快请起,不必拘礼,承毅,带你表弟落座。” 一行人相互介绍一番,在正厅两侧依次落座。 这位年近花甲的信王,坐在轮椅上,确实带着病态,但皇家的威严彰显十足。 “承毅在都护府派人禀告本王,说是我的侄儿昀赫来了,本想早些见到你,只是这身子实在是不争气,老啦,病痛都找上门了。”信王调侃道。 赵昀赫身姿挺拔,坐姿端正,清朗的声音说道:\\\"皇叔该好好保重身体才是,承毅表哥独当一面,可见其他两位表哥,该是何等的英姿卓卓。“ “哈哈哈,看来昀赫是怪我这个王叔,没能让你早些见到几位表哥了,放心,他们已经得知你来的消息,正在往回赶了。” 赵昀赫一脸惶恐,对着长辈恭敬道:”皇叔折煞侄儿了,侄儿虽有结交之心,但也清楚管理一方地域的安宁,更是不易,昀赫对表哥们佩服至极!” “嗯,有你这些话,想必他们跟我一样感到欣慰,昀赫不负众望,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南越交到你手里,是百姓之福气。” 赵昀赫羞赧,抱拳行礼谦虚的说些客套话。 饭后,信王请赵昀赫去了书房,试探性问这位子侄,关于新帝登基的一些话题。 赵昀赫不似在正厅之时,有问必答,略显苍白的五官,深邃立体,挺拔如松,让信王都不得不暗自赞叹。 然后,信王说出的话,犹如惊天炸雷,他说:”新帝在登基前,送来密报,西域都护府要招兵买马,朝廷会派新的节度使协同此事。“ 赵昀赫表现出了意外,却也知道,在意料之中,这点,很符合赵昱晟的做事风格。 “招兵买马,于皇叔而言,只是徒增军饷罢了,朝廷不谈及进贡就已经很仁慈了,但于新帝来说,却是攻打南越的一记利器。 可皇叔,养兵的军饷哪里来?精良的兵器又从哪里来呢?战事一起,遭殃的还是老百姓。 他们关心的从来都是温饱问题,才不会在意到底是谁在那位置上。“ 赵昀赫一口气,将事情直接扒开来剖析。 信王在西域都护府一辈子,能在西北这片土地上,雄霸多年,早已扎根在这片广阔的天地之间。 瑞泽帝于他而言,又能如何?山高皇帝远,远水解不了近渴。 他在这里,就是王,就是权力的象征! 第73章 叔侄谈话 道理谁都懂,姜还是老的辣。 信王脸上的沟壑带着凌厉,随口问:“做与不做,都陷本王两难的境地。 若我抗旨不尊,岂不是让新帝觉得,我这皇叔拥兵自傲,威胁到他了呢?这算不算一种自掘坟墓的态度?这笔买卖怎么做都好像不划算。“ “皇叔,西域有西域的美,可您不否认上京城也是一种致命的吸引,朝代更迭,谁能一定做到,保后世千秋万代,偏安一隅呢?” 赵昀赫欣长挺拔的身影,落入信王的眼中,那是一种绝对的王者气息,怎么都掩盖不了这种与生俱来的气势,让这位花甲老者为之一振~ 这确实是一种致命的诱惑。 信王接着问:“那依贤侄之见,该当如何?” “皇叔,武都山脉中有矿藏,昀赫此次前来,其目的就是想给您看看这两样东西。”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布袋,递给了信王。 头发花白的老人,凌厉的一双眼看到两样东西露出原本的样貌时,浑浊中透着肃杀之气! “铁和金子?你确定?”手抖着握紧了布袋里露出来的两块鸡蛋大的宝贝。 ”千真万确!以我对赵昱晟的了解,他只会暗处部署,不会一上位,就来找我的麻烦。 所以,天时地利,只要提早布局,便不惧他任何举措!他有兵,但我们有精兵和足够的兵器来抗衡。 只是,仅靠南越封地的力量,就想神不知鬼不觉运出这些矿藏,怕是会引起注意。 只有重兵把守,宣示主权,才能光明正大在原址处,将它们变成兵器不是更好么?皇叔,昀赫需要您的支持。“ 赵昀赫说的情真意切,已经把这位皇叔归为自己人,让他心有疑虑但又不得不信。 信王心道,这子侄不光年轻,也当真会笼络人! 俩人又谈了后续涉及到的一些细节问题,信王自诩儿子们已是个中翘楚,此刻内心已是惊涛拍岸般震撼! 最后,不由感慨:“难怪啊,最睿智的还是太祖皇帝,他替大越算准了一切! 宁肯错杀重臣,都要昭告天下,将大越一分为二,近一半的江山给你这么个毛孩子。 哈哈哈...本王就信你一回,赌上一把!“ 接下来信王带了几分真心,再出书房,众人只知他对这个子侄很是重视,一些举动上似乎还有些客气。 当晚,安排一行人住在了信王府内。 深夜,三个儿子好奇,留在书房内,都未离开。 信王自知儿子们定会来问,便也挑了重要的部分一一转述给他们,几人越听越心惊,一个个脸色凝重。 “父王,他此行的目的,竟然是为了武都山脉的矿藏,枉我这几日几乎天天与他在一处,不见他提一句见您的话。 竟是滴水未漏,毫无察觉他醉翁之意不在酒,让我一个比他大十来岁的表哥心甘情愿为他铺路,主动引荐您。“赵承毅有些不服气说道。 还未等信王说什么,蓄着两撇胡须的白净面庞中年男人,信王的第二子,赵承礼问道: “那地方据说寸草不生,多少人去了都无果而返,怎么就偏偏让他发现了?父王,此事会不会是他的一面之词?” 信王点了点头,拿出一样东西,说道:“你们看看,这是他带来的东西,能将此事直言不讳告诉我这个叔伯,就说明了他的诚意,既然是互惠互利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接着又告诫道:“此事知晓即可。当年,昭明太子一事上,本王选择避而不见,对那孩子一已是心怀愧疚。 本王虽雄霸这西域都护府多年,可跟这小子比起来,呵,真是井底之蛙,坐壁观天了。“ 赵承毅当即表态:”父王,您有您的苦衷,只要是您做的决定,我和兄长们必会支持!“ 信王欣慰的点点头,赵承毅最是懂他,也最是像他。 说道:”本王老了,可你们还年轻,这一次,本王想重新选择一次,换我们这一脉留在上京的机会。 即便失败了,对我们也没什么影响。西域周边已经形成几方势力相互牵制,达成均衡,不论谁当皇帝,想要攻打,都没胜算!“ 几人此时也已了然,私下给各方打过招呼,之后在信王府的时日,赵昀赫被几位兄长照顾的无微不至,甚至连小辈们都跟在他后头问东问西。 尤其承毅世子最小的儿子,赵启,总是奶声奶气的问一些不符合他年龄的问题。 赵昀赫以为是大人教他这么说话,在聊天的过程中,才发现,这个三四岁的孩童,当真给了他意外之喜! 聪慧,睿智, 便忍不住问赵承毅:“表兄是如何将赵启教养的如此好的?” 赵承毅哈哈大笑,无奈的摇头说道:“赵启出生时,本来阴沉的天,忽然一阵大风刮过,乌云散开,太阳照得那云彩五颜六色,一直到他呱呱落地,才散尽。 所以,可能他天生就带着祥瑞而来,往常并没有刻意教些什么,反而小小的人儿,学着认字,看书,还问东问西,老成的很。“ 赵昀赫手心里握着赵启柔软的小手,若有所思。 信王这几日起色明显好了许多,亲自召见了赵昀赫手下的魏僚,有种相见恨晚的感慨。 直呼:”魏僚一人可抵万人,大善。“ 赵昀赫点名要楚堇一帮忙,给信王看看,到底是什么病症,能否医治。 所以,一行人在信王府又住了五日,只为给这位老人针灸调理,信王府的大夫也跟在左右观摩,不住地点头。 信王的病眼见好转,王府的女眷尤为喜欢他,长得好看又随和乖巧。 就连老王妃都拉着楚堇一的手,想把孙女儿嫁给他...... 直夸:“真是好孩子,这小模样真是爱的不行了~”恨不得楚堇一是从她肚子爬出来的才好。 人有聚散,终须一别。 赵昀赫一行人踏上了回南越的路。 信王安排一队人马,一起跟随赵昀赫秘密前往南越。 三月底,到处一片新绿。 到了下一个站点,楚堇一终于找到空暇,将在都护府做好的生肌祛疤膏给了赵昀赫。 叮嘱道:“这个药膏早晚涂抹一次,记得坚持。” 赵昀赫抿着唇,心情很好,说道:\\\"我当你只会嫌弃我身上的疤痕丑,早忘了送药这回事。“ “没,没有,早就做好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给您罢了,总之记得涂抹。” 马车上,赵昀赫拧开药瓶,佛手柑特有的香混着淡淡的药香,沁人心脾,黑瞳闪烁着星光,唇角慢慢扬起。 第74章 新帝登基 上京城。 瑞泽帝忽然重病,太医院的太医们,成天集聚在长寿殿,大气不敢出,项上的脑袋不知何时就被端了,一个个战战兢兢。 迟暮的老人这两年被丹药和美色掏空身体,吊梢眉自知大难临头,怕身陷囹圄,早卷着瑞泽帝赏赐的珠宝金银跑了。 瑞泽帝在妙妃的寝宫,兴奋过度,突然吐血昏迷,因此,妙妃和两个龙凤胎孩子一时间被推在前头给众人挡灾,成了众矢之的。 怀太子和郑贵妃迅速封锁消息,禁止任何人面圣皇帝,没多久,圣旨昭告天下,太子继承大统。 妙妃被打入冷宫,瑞泽帝则用药吊着一口气,活一天是一天。 —— 宫里传的沸沸扬扬,太子妃对太子管的太严,成婚快一年了,自己肚皮不争气,也不让侧妃有孕。 郑贵妃因着侄女郑琼双时常受到太子的冷落,本就对太子妃这个嫉妇颇多微辞。 太子登基前,大选秀女,就等他继位后,再给这些佳丽们晋位。 秀女们都是颜色鲜艳的年轻贵女,一时间后宫热闹异常,郑贵妃心里着实高兴,恨得太子妃眼睛跟淬了毒似的。 看谁都不顺眼,好在怀太子承诺,皇后之位永远都是她的。 离太子登基也没两日了。 这日,郑侧妃给太子妃请安,正值裳衣局来给太子妃送皇后的宫装。 太子妃殷红的唇角扯出一抹邪恶的笑,戏谑的说道:“郑侧妃留下来,伺候本宫试衣。” 这位柔美的侧妃乖巧和善的应道:\\\"是。“便真从裳衣局的人手里拿过正红色皇后的宫装,给太子妃仔仔细细穿戴起来。 “真是个美人,郑家惯会曲意逢迎,靠着女人上位,这伺候人的手段,连我一个女人都欢喜。” 谢韵薇妩媚的冷眸上挑扫上郑琼双,让她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 更加低眉顺眼,压着委屈的哭腔道:“妾身不敢,太子妃明鉴。” “哼,你以为有郑贵妃这个姑母撑腰,便妄想那个位置吗?做梦,只要有我谢韵薇的一天,太子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一双冰冷狠毒的双眸注视着垂泪的郑琼双,这股升起来的寒意从脚底窜上心头。 郑琼双柔美的脸蛋上还挂着两行泪,忽然向后倒去,惊得谢韵薇连连退步。 等太医到了东宫,就连郑贵妃也被惊动了,健步如飞来到东宫。 太医正是曹太医,对上太子妃的眼神,给这位晕过去的侧妃开始诊脉。 郑贵妃一到东宫,寝宫内的大床上摆着皇后才穿的正统红色宫装,真真红了她的眼。 眼睛里的寒光变成冰锥,向太子妃刺过来,声音里都带着一股厌恶,问道:“侧妃为何晕在太子妃的寝宫里,莫非,太子妃又使了什么手段不成?” “母妃冤枉啊,今日太子命裳衣局送来宫装,让臣妾试一试,看有无不合身的地方,谁知侧妃她忽然落泪,吓坏臣妾了。” 谢韵薇就连流泪都带着一股子清纯的妩媚,眼梢扫到快到门口的人,忽然跪地求饶道:“母妃,臣妾真的没有欺负郑侧妃,是她非要留下来的,呜呜...” “启禀贵妃娘娘,太子妃,郑侧妃怀有身孕,已经两个半月了。”曹太医适时说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惊呆了一众人! 郑贵妃当即高兴地说道:“有赏!各宫殿都有赏!”早已忘了收拾太子妃。 “曹太医,郑侧妃怀有身孕,可是千真万确?”太子从外走进来问道,闪过一丝释然。 “千真万确,已有两个半月身孕。” 怀太子脸上是初为人父的高兴,他是真的高兴,在登基之际,竟然迎来了第一个皇儿。 大声道:“赏,统统有赏!”给了谢韵薇一个歉意的眼神,温柔的抱起郑琼双,便往她的寝宫而去。 郑贵妃得意的扬起嘴角,不屑地飘过来一句话:“太子妃这下可以慢慢试,将自己打扮的端庄些。” 说罢浩浩荡荡离开太子妃寝宫。 谢韵薇被刺激到了! 狰狞扭曲的面容,脑袋里嗡嗡响,回荡的都是那句:”郑琼双有了两个半月的身孕......” 打打砸砸乏了,一人抱着正红的皇后凤披嘤嘤的哭出声,哭乏了,挂着两行清泪,轻佻傲慢道:“皇后都是我的,一个皇儿又算得了什么。” 郑琼双怀孕的消息一传开,郑国公府上下一片沸腾,宫里的赏赐如流水一般往郑国公府送,此事在上京城要多高调有多高调,要多宣扬有多宣扬。 就连怀太子赵昱晟知道了,也只是浅笑而过,默许他们的行为,也以此来证明,他能诞下皇儿... 官员家眷里有羡慕的,自然就有拿宰相府来做比较的,毕竟太子妃成婚比侧妃早半年,还不见有孕的消息传出宫外。 甚至更有猜测太子妃不如郑侧妃受宠,要么就是身体有隐疾...... 这些话在太子登基这日,上京城再无人敢谈论此事。 宰相府所出的这位太子妃即将荣登后位,要成为大越最尊贵的皇后了,谁敢不要脑袋背后议论这天下女主人的事。 怀太子顺利登基,国号依旧为大越,号景帝,同一天册封宰相之女谢氏韵薇为大越的皇后,赐皇后凤印,居后宫之首。 瑞泽帝被尊为太上皇,郑贵妃作为新帝的母妃,荣升为太后,同样有管理六宫的权利。 景帝登基,大赦天下,新的一代君王迎来未知的时代。 今夜,帝后宿在皇帝的兴乐宫。 谢韵薇扑闪着一双如蜜水般的眼瞳,痴痴的缠着抱她在怀的景帝,红唇轻轻开启:“阿晟,这天下终于是你的了,你开不开心?” 深沉如炬的眼如胶似漆黏在谢韵薇一片白嫩肌肤上,手在她的身上摩挲,嗯了声,翻身亲了上去。 到了兴头上,呢喃着,灼热的气息游走在脖颈,胸前,流连忘返,带起怀里的人儿一阵阵的颤栗。 他用行动告诉她,是真的高兴,人生得意不过如此了,最爱的女人和自己共享这盛世,表妹也怀了孩子。 烛火噼啪声,混着赵昱晟情迷的声音:\\\"薇薇,朕想要我们自己的孩子,等他一出世,朕就立他为太子。“ “嗯...阿晟,如果,“谢韵薇兜头的冷清醒过来,迟疑的问道。 “没有如果,我再努力些,我们一定会有自己的孩子的。”柔情蜜意的说着。 不一会儿,寝宫内似有若无飘出一阵喘息声。 月光透过帐幔的缝隙洒进来,在黑暗中变得灵动,给这夜色洒下浓烈的诱惑。 第75章 楼琊公主 新皇上任,忙于朝政,大刀阔斧的实行一直想要做的头等大事,那就是各郡县集中兵权于皇帝,赋税加了两成,并开始招兵买马。 后宫有皇后坐镇,皇帝只有一位侧妃,与秀女们等着一并晋升。 皇后近日得到滋润,光洁白皙的妩媚的脸蛋,纯真柔美的身段,让太后心生不满,可也无法,郑琼双怀孕,无法侍寝。 秀女们眼见着从鲜活的小姑娘变得蔫头耷脑的,这还了得,得尽快册封,让皇帝雨露均沾,后宫也是维系各家族势力的手段。 郑太后眉眼一转,便有了新的计较,只是,计划没有变化大。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无数个矛盾。 皇后和郑侧妃同时给太后请安,刚落座,太后根本不给皇后商量的余地,强势道: ”皇家需要开枝散叶,总不能空悬后宫,秀女们迟迟见不到皇帝,世家氏族的折子一封接着一封堆上龙案,皇后,你想成为这天下的嫉妇不成?!“ “太后息怒,全凭您做主。“谢韵薇泫然欲泣,只能以退为进先稳住这老太婆再说。 郑太后怕皇后又要作妖,直接下了旨意:”郑侧妃怀有身孕,这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是大功臣,就封为锦贵妃吧,氏族贵女,依次以贤良淑德封妃,其他的皇后看着办,二十日后便册封。“ 秀女们明显没有之前那么闹腾,总是往皇帝经过的地方想方设法偶遇。 乖乖待在各宫殿里等着晋升位份,她们终于明白,风姿卓绝俊逸伟岸的皇帝最爱的还是皇后。 就连太后都斗不过这位皇后,因为景帝总在背后给她撑腰。 平静和美的日子没过两天,宫里发生了一件事,终于离间了帝后的感情。 匈奴的王子乌维邪带着他的妹妹楼琊公主来了大越,觐见新帝登基。 承德殿。 乌维邪和楼琊公主单手抱胸,以匈奴的礼节,给大越的皇帝行了礼。 景帝俊逸的面庞罩着一层疑惑,还是说道:“平身,赐座。” 楼琊长相妖艳若狐,一身火红惹眼的草原骑装将她的小蛮腰衬托的盈盈可握。 神情妖冶至极,像草原雪山上一抹洁白清冷的白云,低胸丰盈与清冷妖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得她在这大殿之上更耀眼无比! 楼琊和乌维邪被安排在一处临水的宫殿,飘渺的景致,更衬的这位公主美艳无双。 她清冷的开口:“哥哥,他不是最好的人选,你和父王确定要我嫁给他?” 乌维邪一向重视这个妹妹,反问她:“你怎么想的?” “偌大的草原,都围截不住一个越王,差点抢走了金乌杖,你和这位景帝之间搞的鬼,别以为我不知道。” “所以,你想嫁给赵昀赫那个小子?”乌维邪如炬的鹰眼饶有兴致的瞪着妹妹。 “哥哥该走了,我打扮一下,等宴会结束,我再告诉你。”楼琊公主妖冶的眸中,难得透着一抹俏丽,催促乌维邪离开。 上次草原一别,她对越王确实有一些想法,但皇权才是她追求的终极目标。 宴会之上,楼琊公主一身火红色的霓裳,细长的脖颈之下是精致的锁骨,曲线玲珑,红纱随着她的翘臀摆动之间,紧致细腻的肌肤在薄纱之下若隐若现。 看台之上,年轻的景帝一旁坐着他心爱的谢皇后。 这位十八岁的年轻皇后,长相清纯带着妖媚,肌肤白腻无瑕,如一朵白莲妖妖娆娆,娉娉婷婷,即便一身正红的宫装,也让她显得更娇贵妩媚。 然而,笑靥如花的美貌之下,却是诡异的戾气横生,谢韵薇如何感受不到,赵昱晟紧绷的身体和闪躲又不自然的窥视。 而台下挺直纤细的傲然公主,带着异域风情,纤长的睫毛如扇贝一般,一双眼勾人心弦。 在场的王孙贵胄,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跃跃欲试,都想上前来搭讪几句,好让这位高贵的公主记住他们。 楼琊并不往看台上投去目光,而是打量了大殿在场的众人,收回目光和她的哥哥不知说了什么。 侧脸微微弯出一个弧度,更是妖艳绝伦,旁若无人抬起柔软纤长的手,捻起一粒葡萄,送入檀口中。 这一幕被赵昱晟尽收眼底,不自觉滚动了一下喉咙,瞬间让他口干舌燥。 “阿晟,不若请这位楼琊公主给我们展示一番草原的舞姿如何?”谢皇后堵着酸涩维持着笑容提议。 “皇后想看?那便让她舞一曲给你欣赏。“ 皇帝提了要求,对于民风开放的草原民族来说,欣然答应。 一曲霓裳舞,瞬间将宴会推向了高潮。 随着曲子的节奏,楼琊旋转的越来越快,鼓点密密麻麻接踵而来,而她微颤的丰满胸脯,随着细腰扭动,也越来越快。 裙摆下一双修长的腿,随着裙摆的舞动,一览无余,让在场的青年才俊心也跟着荡漾。 曲子渐渐低沉,宛转悠扬,而她也随着乐曲款摆腰肢,优美的动作,赏心悦目。 全场爆发出的赞叹声不绝于耳,就连正襟危坐于上位的皇帝,完美俊逸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欣赏。 只有皇后的双手,藏在宽大的袖子里,掌心已经掐出血而不自知,混在正红色的皇后宫装里,融为一体。 便借口道:“阿晟,我头有点痛,能否送我回宫?” “朕派人送你回去。” “是,臣妾告退。”掩下失落,转身离开,她怕再不走,心中那股烦躁的火气就要憋不住了。 宴会散席,赵昱晟自登基后头一次没有跟皇后一处安寝。 他在御花园里遇到了一个正在挨罚的宫女。 一身的邪气无法发泄,而那宫女跪在那里,鼓胀的胸脯和垂头露出的一节颈项,身姿实在像楼琊公主。 上前踹开正准备打她的嬷嬷,只说了句:“拉下去杖毙。”便抱着地上的宫女离开。 月朗星稀,深夜将至。 兴乐宫的龙床上,两具身体痴缠,细碎的呜咽声,断断续续自半透明的帐幔中传出。 那小宫女身上套着透明的红色薄纱,青涩姣好的面容,不及她妖娆的身段。 赵昱晟满脑子都是轻纱下若隐若现的细腻腰肢和她微张的檀口,让他绷紧了全身的肌肉。 紧紧掐着手里的腰肢,浑身跟着一颤,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释放出所有的热情。 赵昱晟紧贴着昏睡过去的小宫女,蜂腰细臀,让他感觉到了莫名的刺激。 冷静之后的愧疚之意又爬上心头,荒唐的一夜,若让皇后知道了,她又该难过了。 可脑海里又强烈的挤出了另一种声音,他是大越至高无上的景帝,全天下的女人都是他的。 爱和权力都是他的,他想给谁就给谁,凭何为了心中的爱,就一定要身心都给一个人呢... 现下,宫里只有表妹一人怀有身孕,就算不为别的,也应该为了大越的未来着想。 这么想着,对谢韵薇的愧疚荡然无存,抱着怀中的宫女沉沉睡去。 第76章 楼琊公主(1) 乌维邪想知道妹妹到底怎么想的,一大早便在门厅坐着等她。 楼琊一出来,便被乌维邪缠的无法,才悠悠的说道:\\\"哥哥,不妨再等等。“ “你不会真的属意越王吧?”乌维邪表情夸张的看着他美丽动人的妹妹,她做出什么举动,似乎都不意外。 一切都在楼琊的掌控中,一只刚成年的鹰隼俯冲而下,停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唇角绽放出一抹夺目的笑容,漫不经心的将纸条给了乌维邪。 乌维邪看着纸条上的内容,突出的眉骨上的眉毛弯的像两条蚯蚓。 眼里闪烁着晶亮的光芒,激动的吹了声口哨,高声哈哈大笑起来。 “情比金坚的景帝,也不过如此。抱着一个像你的替身都玩的这么嗨,这要换了真的你,他不得当场谢了。” 乌维邪说完,嘴都快咧到耳根上了,两条眉毛随着他肩膀的抖动,也在不停地抖动,看着生动极了。 又有些滑稽,浓密的睫毛上下舞动像在跳舞,与他平时不苟言笑时的邪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毕竟有个明艳动人的妹妹,乌维邪的长相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哥哥,正经点做个人吧。“楼琊斜着眼睛睨了一眼哥哥,无比美艳生动,又问道:”那你觉得,我会选择谁?“ “如果单看脸,自然是越王赵昀赫更男人,若是想掌控,只能是草包景帝喽~” “哥哥,若是让大越的这位新皇下旨,将我嫁给赵昀赫,你觉得他会同意吗?”楼琊纤长的手撑着额角,认真的问道。 乌维邪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不可思议的高声喊道:“你真的肖想他?就见了一面,被那小子吃的死死的,妹妹,你输了,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我们是一类人,只有我才能成就他,哥哥,有了匈奴做后盾,加上他的野心,我相信,这天下尽在我们脚下。”楼琊说出了她心中所想。 接着继续说道:“当我故意输掉比武,金乌杖落在他手下那儿,就做好了这个决定,只有到了他手中,我才有机会接近他。” “原来,那么早,你就看上他了?“ 楼琊忽然生气,嘟着唇骂道:”都怪於臣那个蠢货,竟将它抢了回来,哼!坏本公主好事!“ ”哈哈哈,太搞笑了,可你任由越王和父王签下的那封契约书,如果大越的皇帝知道了,他不放手怎么办?” “哥哥,永远不要相信决定,因为谁也不知道前一刻做的决定,下一刻会不会变卦,人,总要留后手,才能成为那个笑到最后的赢家。” 这一次,乌维邪终于明白了妹妹做的决定,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从未改变过,两个人陷入各自的沉思中...... 楚堇一和赵昀赫一定想不到,在草原上,输给她的涂着颜料看上去三十来岁的女国师,竟然就是号称匈奴王庭第一美人公主—— 楼琊! 什么中年女人,什么空洞的眼神,都是这位公主的伪装! 就连草原上的勇士们都被统统骗了,一直以来,那个普通的掌权国师,竟然就是他们草原尊贵的公主! 楼琊长得活色生香,倾国倾城,妖冶性感,且还是个只有十八岁的匈奴王庭公主! 午后,这位美艳公主正在歇晌,她的哥哥却被景帝单独请进了承德殿内。 乌维邪尊重楼琊的一切决定,以他的名义,给年轻的景帝透露了几句,想把妹妹嫁给越王,愿助大越一臂之力。 果然不出所料,景帝当即脸都黑了,语气生硬的说道:“我大越还不至于要一个娇弱的女子用身躯去换取那半壁江山!” 其实他的真实想法是,如果南越与匈奴联姻,那才是危及到大越的江山! “景帝真是有责任担当,只是,您看看这封协议,再做决定也不迟。”说罢,从怀中掏出越王和伊丹王签下的协议。 赵昱晟英俊的脸庞,勾勒出一抹紧张,直击他的心脏!冥冥之中,已经有新的缘分向他靠近。 赵昀赫数日前只给他送来了一封信,言明协议已达成,只是在草原上被围杀,宫中派去的使者不幸中箭身亡。 并没有提到他擅作主张,给自己和匈奴的公主保媒拉纤,定了这么封协议。 若在此之前,赵昱晟还有顾虑,怕谢韵薇受到伤害,肯定更恨赵昀赫。 而现在,内心雀跃着,期待着,忽然勾唇一笑,他庆幸赵昀赫干的这件事漂亮极了!不仅让他能抱得美人归,还能得到匈奴强有力的支持! 佯装生气,啪的将协议扣在龙案上,口是心非道:“一个封地的王爷,竟敢擅自做朕的主,该死!” 乌维邪内心轻蔑,妹妹留下的后手,就是这么个怂包,不由脸色冷了几分。 嗤笑:“他是该死,欺骗了我父王不说,连你也不知情,本王子只能带着妹妹回匈奴如实禀报了。” 说罢,单手抱胸行了一礼,阴沉着脸就要走,身后传来:“慢!” “这份协议即便不是朕签的,朕也愿履行职责,使大越和匈奴两国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景帝诚恳的说道。 乌维邪停下脚步,好奇的问:“哦?我王庭公主的身份尊贵无比,远嫁而来还要做小伏低,我父王是被越王蒙在鼓里的,他知道了,肯定不会同意。” 这下轮到赵昱晟为难,他总是前脚给了谢韵薇承诺,后脚就变成言而无信之人。 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今早已经背着皇后秘密将小宫女送往太后那里,现在也不差这一件违背承诺的事。 便开口道:\\\"朕有皇后已是事实,皇贵妃仅次皇后之位,朕下旨给楼琊协理六宫的权利,再有匈奴作为后盾,她会过得很幸福!“ 乌维邪狭长狡黠的双眸微眯,着实被气狠了,传闻这位景帝从年少就爱慕宰相家的长女谢韵薇。 让她从太子妃再到尊贵的皇后,都让乌维邪有些钦佩,可此刻,只觉得讽刺无比。 昨晚可是背着谢皇后,睡了有妹妹两分影子的小宫女,现在,又想故伎重演,装深情肖想上了妹妹。 若不是妹妹坚持,乌维邪都想弄死他!好在草包皇帝好掌控,但还是替楼琊觉得不值。 不情不愿的威胁道:”希望景帝说到做到,若辜负了我妹妹,你该知道,我匈奴的铁骑不是吃素的,一定荡平你这皇宫!“ 赵昱晟作为皇帝,被一番言语威胁自然心生不快,可一想到即将美人在怀,便承诺道:”朕自然一言九鼎!“ 景帝给自己定下了一位令他怦然心动的美艳性感皇贵妃,而太后下旨将怀孕的郑琼双封为了锦贵妃。 还有一群莺莺燕燕的秀女们,也都是三品以上重臣家的贵女们,眼巴巴都在等着这位新皇的垂怜晋升高位。 这下,后宫又要热闹起来。 第77章 暗中调查 从西域都护府到南越,越王赵昀赫和下属们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回到苍梧。 一到王府,楚堇一屁颠屁颠地跟在赵昀赫身后,守在家里的十一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大家给盼回来了。 一个箭步熊抱住弱不禁风的楚堇一,没心没肺道:“活着回来了,真好,你小子怎么细的跟个姑娘似的?” 正准备迈步的赵昀赫,黑了脸。 吓得楚堇一赶紧表忠心,挣脱开熊抱,狗腿的说道:“你才细,你全家都细,别打扰我侍奉咱家殿下。” “......”挠头莫名其妙,这些人真是不受人欢迎,尤其楚堇一这个小鬼,不识抬举,都是男人,不就说了细... 后知后觉,才惊觉说错了话,头发都揪掉了几根,自言自语:“男人是不能用细这个字...” 得罪楚堇一的结果就是:这小子亦步亦趋,王爷走哪儿,他跟哪儿,连他的活儿都一起承包了,大有踢他出府失业的架势。 十一只觉得这孩子蔫坏,狗腿的没眼看。 十七对此深有感触,这孩子八成不敢再像上次那样擅自回家 ,惹得这位小气鬼殿下把她拦在王府的大门外。 “楚堇一,你不累么?”赵昀赫想忽视都都不行。 “累,怎么不累呢,殿下,您累了呀,您累了就睡,不用管属下。\\\" “......\\\" 你这么寸步不离的跟着,如何睡得着~ 楚堇一睁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眼,但眼底的乌青都在昭示着这段时间,长途跋涉同样缺觉。 她紧紧跟着赵昀赫,也不是没有原因,肯定因为上次的事,造成心理阴影了。 赵昀赫低沉中带着莫名的笑意说道:”三天以后再来王府,再不回去,你娘该着急了。“ “真的吗?多谢殿下,属下告退。”惊喜的咧嘴笑,一口贝齿整整齐齐露出来,浓密稍带着英气的眉毛也飞扬了起来,一张小脸生动明艳。 赵昀赫想到什么,气息有点不稳,摆摆手,挪开深邃的眼眸忍着不去看他雀跃的脚步渐渐远去。 他在床榻跟前,站了许久,因为靠枕底下放着一封他想知道答案的密函,直到十一在外面提醒着:“殿下,热水准备好了。” 他才转身去浴房,摸着腰间的疤痕,没有前段时间纵横交错的乱糟糟,那孩子的药当真管用,光滑平整了许多。 梳洗后躺在床榻上,疲惫不堪却又清醒万分,闭上眼睛都是他和她的交替,慢慢重叠的身影。 早在回来的路上,柴一只身提前回来调查关于楚堇一的一切。 他终是抬手从枕头底下抽出密函,整整十几页,事无巨细。 小时候他确实在将军府里住过,但从未遇到过,原来这孩子是早产儿,从生下来体质就弱,中郎将为了这个儿子能好好的成长,真是煞费苦心。 但若认真论起来,楚堇一从小体弱,跟他也有几分关系,刚来南越时,楚元峥夫妻俩需要出了一部分精力照顾年幼的自己。 就算秦泱对他有恩,她很强,总是在帮他,他也不能把软肋轻易暴露给别人,尤其是上京城那些虎视眈眈的魑魅魍魉。 楚堇一从十二岁之后,跟他了解的相差无几,十二岁之前,不学无术,人见人厌,狗见狗躲的霸王,他也很无语。 跟着冯将军在军营里的三年,仗着小时候跟着护院们学了一些功夫,在一群毛头小子里打打闹闹也算吃得开。 变化虽大,但楚堇一在军营里几乎没有动过笔,给家人的家书,都是托吴刚等小兵头帮他代笔。 更别提医术了,由此可见,他确实疑点重重。 “柴一,将军府近来有没有出现可疑之人?\\\"赵昀赫的声音忽然响起。 一道黑影,眨眼间从暗处出现:“有,楚堇一回到南越没多久,来了个老人家,认了她为关门弟子。” “师父?” “是名动天下的一寅大师。对了,楚堇一曾给柳常虹说过,要介绍他跟他师父认识,十七跟他最亲近,也许知道一些也说不定。” 不愧是暗网第一人,柴一包打听的本事,他敢称第二,天下第一还没出生呢。 赵昀赫沉思道:“嗯,知晓了。“捏着手中的密函,又细细看了两遍。 一寅和戌灵子两位名动天下的两位老人,几乎同一时间出现在苍梧。 绝对不是偶然。 别人不清楚,赵昀赫自然知道一些,一寅和戌灵子年轻时,是有些渊源的,甚至他们曾经还是师兄弟。 也许,他们知道些什么。 ...... 楚堇一一回将军府,又惹得一众叔伯奔走相告,她笑着一一行礼招呼着,回到自己院子先梳洗一番。 一身疲惫抛在身后,快步走向主院给她娘请安报平安。 秦泱在后园里又开始捯饬新的一批菜苗,听到女儿回来,高兴地扔了除草的铲子,活儿也不干了,神清气爽的等楚堇一来。 “给娘亲请安,祝您天天都如今日般美丽动人,开心康健。”楚堇一认认真真行礼跪拜礼。 秦泱忙将女儿扶起,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个遍,才笑着说道:\\\"皮猴儿,怎么这么瘦?脸色也不大好,在外肯定没照顾好自己。 成天在外边不着家,乐不思蜀了吧,八成都忘了家里还有个老母亲等着你。” “哪有,您一点都不老,是苍梧同龄女子中最最年轻的母亲了。” 秦泱嘴上带着笑意:“调侃起我,张嘴就来。莫不是来之前偷喝了蜂蜜不成,桂花糕是贤儿刚端上来的,快趁热吃。“ 楚堇一笑着拿起糕点放进嘴里,桂花的香味和糕点的松软,瞬间盈满了整个味蕾,夸赞:“贤儿姐姐这手艺称第二,没人敢说第一的。” 秦泱一瞬不瞬的看着楚堇一吃的满足,活像个小松鼠,高兴道:“要让贤儿听到了,尾巴要翘天上去了”。 这个女儿她也摸出了些门道,看着性子随和,对谁都是一副谦和有礼的样子,一旦遇到关乎她的事,却非常有主见,寸步不让的。 这样也好,遇事自己能给自己做主,不像这个时代的贵女们,在家靠家族,嫁人靠丈夫,一点自己的主见都没有,像个菟丝子一样,也没甚意思。 秦泱想问问这次到底去了哪里,楚堇一只说是上京城新帝的旨意,不得不去,别的便不再多说。 肚子填了半饱,就听秦泱催促道:“少吃些,留着肚子一会跟大家伙儿用膳,这些糕点带去给你师父尝尝。“ “好,谢谢娘,我先去看师父,一会同他一起去用膳。”说罢带着糕点去了前院。 楚堇一刚走到院子附近,便听到叽叽喳喳的熟悉的声音,几步跨进院内,看到了这幅场景。 赵三儿正在给躺椅上的师父用皂豆搓洗花白的头发,梁琦笑嘻嘻的往老人头上浇着水; 沉默寡言的仇兵和腼腆的吴刚一边一个,正在捶着腿,而他师父闭着双眼,双手交叉握在胸前,很舒服的样子...... 第78章 再不回来,见不到他夫人了 “我不在家,你们相处的不错嘛,师父,看样子你很享受啊,好像还缺个老伴儿,要不要徒儿给您张罗张罗?” 楚堇一忍着笑出声,调侃他师父。 老人听到声音,噌的一下,就要起身,赵三和梁琦看到来人激动的问候道:“头儿,您回来了,太好了。”说着并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儿,一把摁住老人。 又冲着楚堇一挤眉弄眼,急忙喊道:“老头儿,头顶上还顶着一团泡沫,您别乱动,马上就洗好了,仇兵你小子赶紧的倒水。” 捶腿的俩人小跑上前,围着楚堇一,喊道:“头儿。“ 楚堇一点了点头,还没开口,就听到老头儿抱怨的声音:“死丫头,胡说什么呐,还知道回来,外面那么好,回来干什么,哼。” ”师父,徒儿是去办正事,在外没有一天是不想念您的,特别想的那种,一回来带着糕点来看您了,谁知某人过的舒坦的很,简直就是神仙日子,好不快活,哈。“ 老头睁开眼,说什么都不洗了,摁都摁不住,还好泡沫已经冲掉了,赵三儿急忙拿起头巾给老人将头发的水汽擦去。 “胡说八道,明明是他们太招人嫌,非要把老头子绑在这儿,躺着就跟受刑似的,还说是替你尽孝,哪里像嘛。”老头嘴硬的说着。 “谁说不像...”几人异口同声控诉,老的小的围闹在一处哈哈大笑。 几人吃着楚堇一带来的糕点,赵三儿邀功似的说:“头儿,你不在的这段日子,我们每日的功夫都不曾落下,还跟着大师学了不少东西呢。” “是嘛,不错不错,你们几个能得我师父指点一二,那真是和我一样,三生有幸啊。” “你们看看,三句话说不上又贫嘴,现在越发没个正经。”老头指着楚堇一的脑袋,戳了又戳。 笑闹间到了吃饭的点儿,护院叔伯们叫赵三儿几个先行离开。 “想说什么便说吧,跟师父还吞吞吐吐的,走慢些,你说给我听。\\\"现下就师徒二人,老头儿又料事如神,知道徒弟一直有话要说。 “师父,西域的信王,您对此人了解吗?” 一寅想了想说道:“他的父王也就是昶阳王,和赵太祖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若昶阳王登基称帝,前朝昭明太子也许就不会惨死,也许就不会有一分为二的大越,后续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纷争。“ “师父...”楚堇一没想到,她的师父是这样想的,一时愣怔,不知道说什么。 “昭明太子当初不是没有预料到,出事前曾求助过信王,昭明太子料错了一点,信王自出生就在西域,对于上京城自然就没有太多的向往。 他为了保全西域的势力,并未出手相帮,所以,你觉得他心里会怎么想?老头子只是告诉了你他真实的想法而已。” ”原来如此。回南越时,信王府出动了一队人马,到了南越与我们分道,往武都山脉方向去了,师父,此事千万要保密。” 老头儿背着手,笑道:”长大了,为师很欣慰,老头子我不妨也告诉你个秘密,武都山脉里有宝贝,而且是不世之宝。“ “什么宝贝?“ “精铁和金子,你们这位殿下可不简单,古羌几代没出过一个有出息的,他们以为那只是个一毛不长的破山头,可笑,愚蠢!“ 楚堇一跟在身后,听着师父的一字一句,止住步子愣然道:“师父,那这样的他太可怕了。” “哈哈哈,怕了就不趟这趟浑水,做个快乐的大将军女儿没什么不好。越王注定要担起他的责任,谁也逃不脱各自的命运。” 楚堇一低头纳闷,快到门口时,握了握拳,坚定地说道:“师父,我不会退缩,就算前路遍布荆棘,我都要回上京城,报仇!” 一寅悲悯的看着徒弟,实在无法开口劝慰她放下仇恨,修行的大道里,也没有哪条规定,对着恶人也必须慈悲向善。 摸了摸她的脑袋,一步一步稳稳向前走去。 三天休沐在家,楚堇一借着师父的名头,给秦泱调整了脉案,中药的量减少,加了三日的针灸,还给后厨写了一些药膳方子。 秦泱从前喝了太多,现在实在喝不进去这些苦苦的药汁子,等到楚堇一一上值,就把药偷偷倒了。 贤儿为难,便找到两位大夫诉苦,二人看过药方和药膳方子,惊讶转为惊喜。 其中一位失声说:”贤儿,这是给夫人调理身体的方子,怎能浪费小姐的苦心。“ “是,我们都知道调理身体的,可夫人实在喝不下去,我也没法子了。”贤儿常年跟在秦泱身边,为这么点小事为难彼此,不值当。 另一名大夫拉着贤儿的手:”傻姑娘,这是给夫人调理怀孕的方子,跟我走,诊脉就知道了。“ 贤儿此刻的嘴里能塞下一个鸡蛋,震惊之余,还有着担忧。 悄声耳语道:“夫人伤了身子后,吃了多少药都没见效,此事没有把握前还是别让她知道了。” 确实如此,希望多大失望就有多大,贤儿说的有道理,三人相携进了屋。 行礼后,两位大夫特别默契,一个号完脉,另一个也上手诊脉,让秦泱疑惑,越想越害怕。 问道:“你们这样,我会觉得自己得了什么不治的大病,昭昭又是针灸又是药膳的,你们这一个个的,不是,我到底怎么了?” 俩人相视一笑,行礼欣喜的说道:“夫人,小姐开的药得继续喝,明日起就按照这方子来,我二人亲自煮药膳。“ “你们肯定有事瞒着我,我要写信给楚元峥,再不回来,就要见不到他夫人了。“ 秦泱的脸色唰的苍白,贤儿佯装怒道:”再唬人,仔细你们的皮。“ “夫人恕罪,您身子好得很,只是小姐开的药方和药膳,比我们平日里给您调理的更对症,心里高兴她医术如此精湛。“ ”没骗我?“ 秦泱疑惑的看着俩人戏谑的表情,淬了口,怒道:”好你们两个,我是收拾不了你们了,这事须得让她们男人知道,添油加醋的说,贤儿,这会就去!“ 三个人你追我赶走远。 第79章 他是她 赵昀赫这两日一睁眼,就走到了柳常虹的院子里,只干坐着,也不说什么。 柳常虹见怪不怪,照常喝酒、作画;每到半醉半醒之间才开始挥毫笔墨,画作浩然大气,似也带着些氤氲的酒气。 喝一口,画两笔,此生爱好怕是就这两样了;当然,他也不仅仅这两样嗜好,最大的秘密在于柳常虹能模仿各种笔迹...... 可谓以假乱真了。 这日,赵昀赫忽然拿起石桌上的酒壶,一口接一口,但依然没开口说话。 柳常虹稀罕的不行,嘿了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失恋了?” 赵昀赫幽黑的双目不经意间瞥了他一眼,不理会,猛灌一大口,几滴酒水顺着嘴角滑落,说不上来的性感。 柳常虹挑眉一笑,握着手中的毛笔,大开大合,嶙峋的山头跃然宣纸。 背后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你这副作派,怎么楚堇一至今还没学会喝酒?” ”嗯??”—— “小家伙是来学画画的,又不是来学喝酒的。” “他沾酒就醉,喝不成酒,你可别把孩子教坏了。“柳常虹没好气的口吻,像极了护自家孩子的老母鸡。 赵昀赫带笑不笑,把酒壶里的酒喝完,作势就要起身离开,耳力非常,听到院子外的说话声。 原来楚堇一休沐结束,忙完书房里的事物,十七告诉她,殿下在柳大师这里,许久没有见柳师父了,她便顺道过来看看。 没想到在院门口遇到了让她意想不到的人,且见了她都不躲着走,还主动上赶着跟她搭讪:“小友,又见面了,真是缘分,缘分啊。” 楚堇一瞪着一双杏眼,没好气的问道:“你怎么在这儿?我可跟你没缘分,不害我,我就阿弥陀佛了。” “哈哈哈,小友说话幽默风趣,之前却是老道酿下了弥天大错,这不,又让你回来了不是?”戌灵子慈祥又真诚的说道。 !!! “什么叫又,你去死一遍再回来试试看!” “那日在鬼菑坡,你和我师父都在,对不对?!”楚堇一变了脸色,红着双目尖锐的看着老道士。 老道士一双手虚扶着手中的拂尘,依旧慈眉善目微笑,高深莫测,楚堇一接着开口:”果真是你!你跟我师父,到底什么关系?我的死,他有没有,” “没有!”戌灵子斩钉截铁的回答,一张脸不复初见之时的仙人之姿,已然老了不止十岁,眼睛似是看着楚堇一,又像是穿过她在回忆什么。 “我和你师父,曾是故人,他这一生活的坦荡,不会害人,何况你是他唯一的关门弟子,以后,老道也不会,也绝不允许别人伤害到你一分一毫!” 戌灵子早已瞥见一抹暗紫色的衣袍一闪而过,这些话也是对着他说的,不知能否明了。 楚堇一此时心里乱糟糟一团,殊不知,同样有人跟她一样,心乱如麻! 当他听到两人在院门外的对话,震惊到无以复加,唯有喝酒来掩饰心中的震撼,可酒壶里的酒早就被他喝光了...... 紧张地心跳声,在这突然安静诡谲的气氛下,异常清晰,他都怕那孩子如果离得再近些,都能听到咚咚咚的跳动声。 一切不言而喻,呼之欲出的答案和一如既定的事实,犹如开水和着冷水,一起兜头而下,将整颗心泡在滚烫里,格外的冰凉。 “为什么要是他,她......” —— 连着好多日,越王府邸都不见赵昀赫的身影。 王府倒是有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有事没事总跟在楚堇一后头晃。 楚堇一似乎很不待见他,但这道士看不见似的,跟在她后头絮叨,忍无可忍的时候,就听到隐忍的恐吓声:”臭道士,再跟着我,我师父会出手的!“ 这让魏僚和王府一些知情之人不太淡定了,名动天下的两位尊师,一个抢着做楚堇一的师父,一位成天围着半大的孩子转。 这是什么奇观,闻所未闻,都对这孩子越发好奇,到底有什么异于常人所不能的不成? 要说王府里柳常虹跟谁都合得来,唯独跟新来的戌灵子老道不对付,最近总跟着自己认的徒弟转悠,得气炸毛。 柳常虹约小徒儿来画画,谁知跟来个不速之客。 不分青红皂白喊道:“老道士,你不去普度众生,怎么的,来我院子是想和我抢徒弟不成?“ 戌灵子一身仙风道骨,含笑并不答话,在石凳上坐下,对着楚堇一说道:“小友,你忙你的,不用管老道。” “嗨,这是我的地盘,这里不欢迎你。” 楚堇一铺开宣纸,两耳装作听不见,任由俩老人闹腾。 “若你因曾经的事记恨与老道,老道无话可说,若说抢徒弟,也是你跟一寅抢。” “什么?一寅大师的徒弟?当真?!”柳常虹吃惊的用手指着楚堇一。 楚堇一想装都装不下去, 才悠悠说道:“是,您口中那老头儿是我师父,还有,别吵了,再吵我立刻走!“ 空气中,只有蝉鸣的声音,戌灵子将石桌上的酒壶递给了柳常虹,对方恨恨的接过,真就闭上了嘴。 柳常虹来王府之前,一直在江湖上漂泊,靠卖画和给人写字为生。 挣点银子就在妓院里吃住,快活,因他确实小有才情,在妓院里很得一些姑娘们的喜爱。 到了雍临后,落脚点便是在妓院里,日子久了,经常伺候的小姐妹便知道他模仿字迹了得。 这不,真就有人上门找上他,出高价临摹一副小篆字帖即可。 柳常虹一个老光棍,并没当回事,便照着送来的字迹,按照那人口述模仿了一封信,结果没过几日,雍临侯府的老夫人忽然上门把妓院给打砸的不成样子,差点闹出人命。 原来他模仿字迹的这位正是雍临侯的嫡孙燕翔,正准备参加贡院的科考,却因此着了道被陷害毁了名声,科考便也无望了。 雍临府老侯爷去世后,家道渐渐中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侯府的老夫人很是会持家,娘家在上京也算有些门道,自然不会让引以为傲的孙儿蒙冤。 很快,陷害燕翔的仇家被揪出来,自然也就把柳常虹给供了出来。 姑娘们平日里都喜欢柳常虹的词曲,他本人幽默又会哄姑娘们欢心,自是不希望他进大牢,眼见官府官兵到了门口,给他抓了几个金骡子催促赶紧跑路。 柳常虹自知大祸临头,吓得从后窗逃跑,好死不死运气发霉,被半道杀出来的道士给活捉了回去。 而这位道士就是戌灵子是也~ 蹲大牢的柳常虹差点没被打死,越王也听说了他的才名,有心拉拢,便顺水推舟送了人情。 雍临侯府和柳常虹两方私了和解,误会解开,燕翔可以继续参加科考。 如果不然柳常虹可能真会死在牢里,这件事告一段落,自此死心塌地的跟着赵昀赫。 所以,柳常虹在王府一见着这道士,就掐将起来。 第80章 越王带女子回王府 桌上的信件堆的老高,赵昀赫一连数日不回王府,操碎了楚堇一的心。 魏僚早膳用了一半,就被楚堇一火急火燎拉来处理加急的信函。 忙的不可开交之时,十一慌张又兴奋地大声说道:“殿下回来了,带着一名女子进王府后院了。” 楚堇一略带英气的长眉高高扬起,惊讶的瞪着一双杏眼,有一瞬间的恍惚,差点忍不住开口问她是谁。 “十七姐姐,我就不跟着凑热闹了,书房里还有几份非常重要的密函,离不了人。” 自救赵昀赫失血过多后,楚堇一的身体就不太好,畏冷,整个人也显得瘦瘦弱弱。 在王府里中午的一顿餐食,十七总是交代后厨做一些滋补的好吃好喝的精心伺候着。 可现在看着她脸颊依然带着些苍白,有些心疼道:“那你就安心在书房里看看书,殿下回来,密函交给他处理吧,我过去看看就来。” 书房里安安静静,楚堇一坐在书案很少挪动的椅凳上,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白的晃眼,细细的绒毛,不知何时悄悄褪去了婴儿肥。 长而密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遮挡住了眼睛里的光阴,嘟着嘴唇,像是在生气。 楚堇一确实被翻滚出的莫名的怒气给吓到了,嘟哝了一句:“花心大萝卜。” ”昭昭,你的小脑袋要听话,你是有仇在身的人,生他的气没道理,乖呢。“撇了撇嘴,压下心中说不出来的难过和酸涩,找了本书,将多余的情绪抛诸脑后。 院门外,远远看去一对璧人站在那里,几人行礼后兴奋的围着二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那女子站在男子的身侧,微微低垂着头。 二人正是越王赵昀赫和他带回来的女子,那女子羞赧粉嫩的面庞嵌着一双眼含秋波的眼,很是端庄秀美。 赵昀赫神情冷漠,寒澈的眼眸散发出冰冷凌厉的光芒,给人一种冷沉的压迫感,让魏僚、十一和十七几人瞬间精神紧绷。 更不敢问他身旁的女子是谁,而他家殿下似乎并没有介绍的意思,冷硬的问道:“楚堇一呢?” 十七连忙回道:”禀告殿下,堇一在书房内,正好有些重要的信件,属下让她在守着。“ 赵昀赫两道眉毛挑起,又拢在一起,不苟言笑,大步向书房而去,那女子愣怔中,立马虚提了提裙摆,咬着红唇小碎步跟了上去。 魏僚摇了摇头,不再掺和,回了自己的院落。 十一摸了摸脖颈,咬紧了牙,转头道:“这么多天不见人,好不容易回来,还带了个女人,到底怎么回事?” “哼,我怎么知道,奉劝一句,少说话为妙,赶紧走吧,书房就堇一一个人。”十七冷着脸已经走远。 赵昀赫甩开那女子很长一段距离,快步进了书房,只见书房拐角坐着一抹纤细瘦弱的小小的一团身影。 他低垂着脑袋,一手撑在脸颊上,一手扶着搁在双膝上的书,沉浸在书里,看的津津有味,并没有注意到来人。 赵昀赫用一种执狂和审视的眼神,细细打量着他,心慢慢往下沉,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和失望像困兽一般,即将要冲出体内。 忽的面色一沉,身后传出轻喘细碎的声音:”殿下,总算追...上您了。“ “出去!”赵昀赫攥紧拳头,怒火更盛,僵硬的五官,肃杀的说着无情地话。 拐角那抹小小的身影,听到冷硬的声音,惊慌失措的站起身,将掉落在地的书快速捡起来,不知所措,哆嗦着略苍白的唇瓣。 乖乖行了一礼,仓皇跑出书房。 就连在门外的十一和十七听到书房里怒意横生的呵斥声,不由脸色发紧,脚底生根般,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堇一踉跄着跑远。 “本王说的话,听不到么?”冰冷的声音带着凌厉的冷酷,让女子从心底感到发寒。 她从未受过如此折辱的待遇,死咬着红唇,忍了又忍,凄婉道:”照儿告退。“ 她不敢问,不敢多说一个字,出了书房的门,泪眼连连,看的十一都不忍心,不停地给十七使眼色。 十七冷眼嗤笑,翻了一眼,抱着剑一身冷酷,目不斜视守在门口。 这下就连女子也尴尬不已,伤心又害怕,泪水不要命似的往外蹦,十一无奈,示意她跟着自己走。 楚堇一白着一张脸,一个趔趄,被假山凸出来的一角绊倒,手掌和膝盖钻心的疼,一阵眩晕感袭来。 她紧闭双眼,不知道心里的这股愤怒和异常的难过到底自哪里而来,顾不得狼狈和难堪,扶着石头站起来。 自嘲道:“血流多了,真的会虚脱,自己都不爱惜自己,指望别人?切!” 从头到脚仔细地整理好衣服,手背沾了沾眼角,向王府一处院落而去。 “慢死了,去,再拿壶酒来。”柳常虹神志不清的使唤。 楚堇一闷着脑袋,柳常虹要什么给什么,让干什么,便乖乖干什么,惹的柳大师咧嘴笑道:“老夫好不容易瞅到一个徒弟,竟然是别人家的,看在你听话的份上,教你一招。” 抱着酒壶连路都走不稳,被楚堇一扶到画案前,拿起笔,写下一首诗。 “醉成这样,字倒是模仿的挺不错。” “嘿,你小子, 有,点意思,来,试着模仿“柳常虹含混不清将笔撂下,一屁股歪歪坐在画案上,又喝起了酒。 楚堇一本就说不上来的难过烦闷,捡起笔,先是看,再细细的临摹,慢慢心也静下来,不再想别的,一遍一遍临摹。 直到正午的大太阳晒得人口干舌燥,楚堇一端起石桌上的杯盏,猛灌了一大口进肚,一股辛辣充斥口腔,从鼻子里冲出。 “啊...是酒啊,好辣好辣,柳师父,水在哪里?柳师父!!!”冲天的喊声,真把醉生梦死的柳常虹给吵醒了...... 十分醉意也醒了七分的柳常虹,看着吐舌头,脸已驼红的楚堇一,嚷嚷着好辣,要水喝,便知道自己又干了一件坏事..... “嗐,那是酒啊,你怎么,这就醉了,据说你娘武功了得,你爹会不会杀过来啊.....\\\" 第81章 突如其来的亲吻 赵昀赫泡在水中,一点点蒸腾着,让他心中的郁气更加烦躁,炽热的光线打散了浴房的雾气,只余热气弥漫在房间里。 摸了摸腰间几近光平的皮肤,似乎还残存着他手指涂抹药膏时,轻轻抚摸过的地方,那里一片滚烫。 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汽,腾地从水中跨出,宽肩窄背,两条长而有力的腿,在屏风中映出一道影子,不多时,被衣服包裹住。 赵昀赫放任自己,迈开步子,找寻他迫切想见到的人。 当他见到之时,一阵气血翻涌,冲的脑子一片空白,随即,眼神像一记冷刀,凌厉的甩向忐忑又不好意思的柳常虹。 “殿下,这小子就是一行走,走的宝藏,他已经得我真传,不信你来看...看看...呵...呵呵呵...\\\" 莫名的怒气,睨了一眼扶在画案上的人,拦腰抱起伏在石桌上不省人事的楚堇一,离开。 抱在怀里,才有了踏实的感觉,可这种虚无缥缈的触感,让他心里的困兽叫嚣着,压制着,生怕为外人道。 “守在外院,不准任何人进来。” 十七一脸平静回道:“是,殿下。” 十一心里慌张,但不敢违抗命令,小声嘀咕:“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两条眉毛攒在一起纠结时,被十七拧着耳朵揪出院子外。 许久,守在门口的十一惊恐的捂着嘴,小声说着:”殿下他不会真的喜欢男的?“ 十七翻了他一个白眼,呛声道:“守好你的门,少管闲事。” —— 赵昀赫看着睡梦中驼红的小脸,嘟着嘴,呓语着难受,似乎很不舒服,一直扯着衣领。 露出一片细嫩白皙的肌肤,让他蓦的生出了妄念。 看一眼,只看一眼,也许就知道答案了。 像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他松开了他的腰带,解开第一层衣服,紧接着第二层,初夏的衣服穿得并不多,最后一次,便能窥其所有了。 “唔,我难受。“这道呓语的声音惊醒了赵昀赫,手像被烫到了似的,慌乱的一层又一层系上衣带。 这已经成为了心魔,在他的内心疯狂滋生...... 上次,在院子里,这孩子和戌灵子的对话,他都听到了,不仅听的一清二楚,已经隐约察觉到,老道士的话,不仅仅是说给这孩子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那个在新州军营告诉他叫昭昭的小女孩就是楚堇一!!! 可上苍总是给他希望之后,又跟他开了个大大的玩笑。 一个男人,和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半大的男孩子,呵呵......终究,理智战胜了邪恶的妄念。 罢了,是与不是,都应该及时制止,心魔大到连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地步,可能他会拉着他一起下地狱。 他不敢想。 “唔...水...”楚堇一醉得一塌糊涂,只觉口渴,全然不知拉的是谁的衣襟,撒娇似的嘟哝着。 赵昀赫压下心里的悸动,长臂抄起桌上的水,让楚堇一半靠在他的怀里,喂这孩子喝了水。 挂在唇瓣上的水滴滚落,没入衣领深处,赵昀赫冷峻的满胖,不自然了几分,轻轻将他放在床上,准备起身。 衣袖被一双并不怎么柔嫩但纤长的指骨勾住,听他含混不清的喊道:“赵昀赫,你去哪儿?” 定在原地,愣住! 他,刚刚喊的是自己的名字,叫的自然且顺口! 半晌,还是控制不住,自言自语道:“小东西,该拿你怎么办呢。” 楚堇一脑袋里像飘了朵云彩,跟着它飘浮,晕晕乎乎,只想好好睡觉,奈何耳边总有声音。 烦躁着忽然翻起来,闭着眼不耐烦道::“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了。” 遂又半迷离着眼睛双手拍在赵昀赫的胸口:“你怎么才来呀,柳师父他肯定偷了我的水,然后我喝了他的酒,你怎么变成两个,三个,不是,好多个赵昀赫,晃得我头好晕。“ 一双纤长的手就这么摁在胸前,饶是赵昀赫此时也不淡定了,还处在愣然的状态回不过神。 楚堇一猛地站起身,一个不稳向床上倒去,赵昀赫眼疾手快,怕他摔着身子前倾伸出长臂,谁知他的衣袖又紧紧攥回了楚堇一的手里。 这么一拉一扯,跟着一起倒在床上。 他小小的,软软的被压在下面,赵昀赫脸腾地红了,唇上是一片柔软,混着淡淡的酒香。 而那张不安分的小嘴,似乎品尝到了什么好吃的,竟吮吸了两口,还舔了两口。 赵昀赫全身僵硬,呼吸窒了窒,喉结上下滚动,浑身也烧了起来。 鼻尖对着鼻尖,距离不过咫尺,小东西绵长的呼吸让他气息不稳,唇贴着唇,让人脸红心跳的触感,他不想挪开。 随尔微闭上眼睛,辗转加深了这个吻。 “嗯...”的嘤咛声,在赵昀赫脑中炸开,蔓延至胸腔,他拉开些距离,趁着刺眼的光亮细细打量着他。 呼吸有些不畅,原本白皙细腻的小脸和颈项上染了淡淡的粉红,唇瓣被揉捻后愈发红润水嫩。 赵昀赫闭上眼,将脸埋在他的颈项,纠结不舍,最终还是起身。 站在床前,呢喃道:“你还是个孩子。” 转身,离开。 这一夜,赵昀赫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楚堇一柔软的唇,和抱在怀里小小的柔软的他。 只是令他意料之外的,他还未从沦陷的情绪中抽离,小东西跟没事人似的,像往常一样,给他写起了纸条。 他不予理会,他却瞪着无辜的杏眼问:”殿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只有他自己知道,到了这种时候,是多么的煎熬。 只能冷硬着脸,回绝道:“如此幼稚,不若回家长大些成熟了再来?” “......\\\" \\\"以后莫再做这种事了,还有,燕照儿以后可能会随时来书房,世家贵女娇贵,你,当小心伺候着。“ 楚堇一掩下一瞬的难堪和惊慌失措,震惊的扯着唇角轻声道:”是,知晓了。“ “这里没什么事,出去吧。” 楚堇一红着眼圈,她差点问出口:“你喜欢燕照儿......”有太多想问的,只能忍着,她只是赵昀赫贴身随侍的其中一个,有什么理由去问? 第82章 那女子叫照儿 从那之后很长的一段时日里,楚堇一明显感觉到,赵昀赫并不会刻意躲避,但再不如从前那般任由她胡闹。 那位叫燕照儿的女子,确实自那日后,时不时会来书房小坐,到了饭点二人离去,满眼的柔情蜜意,无不刺激着楚堇一。 有一次,十一没眼色的跟楚堇一炫耀道:“你知道吗?不出意外,咱们王府未来的越王妃就是这位燕照儿姑娘了。” “为何?”楚堇一已经麻木,还是忍不住问十一。 “她哥哥可是雍临侯府的燕翔,和咱们殿下渊源深着呢,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楚堇一也不继续问,还是从燕照儿本人和十一口中陆陆续续得知了一些事情。 燕照儿两三岁时,瑞泽帝登基后,将昭明太子的死全部推给燕家,斥责燕家身为皇城的统卫首领,却没保护好未来储君,因此燕家受到牵连,株连三族。 燕照儿和燕翔能活下来,都赖于有个大越的太后皇姑祖母拼死相护,才得以保全性命活下来。 燕照儿的祖父是太后的亲弟弟,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眼见着娘家阖府一夜之间轰然坍塌,怎能不恨不怨。 只能以长辈的身份和手中的一部分势力跟瑞泽帝换取两个侄孙的性命,将他们安全送往雍临,保留侯府的爵位。 后来因为燕翔快科考前,被模仿字迹遭到陷害,太后薨逝后,皇帝本就对雍临侯府颇多打压,可谓雪上加霜。 绝望之际,若不是越王主动出手相帮,燕翔和雍临侯府可能就此落寞...他祖母临终前万分叮嘱,这辈子都不要和越王成为敌人。 所以这么多年,他和赵昀赫成为了挚友。 燕翔一把屎一把尿的将妹妹拉扯大,好不容易长到十七岁,她却为了赵昀赫上演了一出离家出走的戏码。 本想亲自去接,谁知这死丫头留了封书信,敢私自去接她回来,就永远别想见到她这个妹妹了... 这可把老父亲一般的兄长气了个晕头转向,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娇花,临了连盆带花自己就走了!!! 赵昀赫半路上才发现燕照儿也在随行的路上,一个脑袋两个大。 当即下令就要把这个任性妄为的娇娇女送回雍临,可燕翔却派人来让他把家妹先带回南越,随后亲自来接。 ....... “照儿姑娘,你要的乌梅汤煮好了,现在要喝些吗?”楚堇一在后院里陪着燕照儿。 “嗯,先放着吧,这会又不太想喝了。楚堇一,你去看看阿赫哥哥什么时候来,我都饿死了。” 楚堇一答着:“是。”按燕照儿的吩咐,不做停留,心里腹诽,果真是被哥哥娇养长大的贵女,娇气的不得了。 “十一,麻烦进去帮忙问殿下,什么时候能忙完,昭照儿姑娘催的急。” 楚堇一站在门口询问,因为赵昀赫让他和十七轮值,陪燕照儿,且禁止她踏入书房一步。 赵昀赫自然听得到门外的说话声,虽然声音放的很轻,从楚堇一嘴里说出来照儿姑娘,他总是神情闪过一瞬的恍惚。 总感觉小东西在叫他自己的名字,昭昭。 隐忍、抗拒不得,只能避而不见。 或许,让他离开,会不会才好受一些。 十一正为难的挡着着急的楚堇一,冰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放肆,何时我越王府成了菜市场,楚堇一,你的规矩呢?” 冰冷的厌恶,冷厉的嘲讽,让台阶下的俩人,都呆愣住了! “十一,你的规矩也学到狗肚子里了么?送他离开。” 楚堇一嗓子眼堵得难受,压下委屈,还是说出来:“越王殿下,属下知错了!请给属下最后一次机会,若下次还这般没规矩,一定自请离开!” 赵昀赫握紧拳头,冷硬的唇角越发冰冷,许久,嗓音沙哑道:“下不为例!” “照儿不同一般人,若你伺候不了,也尽早离开,别惹得她不痛快。”撂下话,便朝着燕照儿的院子疾步而去。 十一艰难地咽了咽嗓子:\\\"堇一,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殿下他会发这么大脾气。 以后尽量避着些燕照儿吧,殿下为了燕照儿,已经派高大人各处搜罗采办一应贵重物件了,想必用不了多久,王府该办喜事了。“ 楚堇一咽下苦涩,轻轻道:”嗯,谢谢你,下值的时辰到了,我先回家了。“ 夏季的夜晚,虫鸣声依旧。 赵昀赫抿唇沉着一张脸,此刻,他想冲动一回,去将军府看看他。 出了院子,绕过回廊,准备从侧门出去时,便见墙头上并排坐着两个黑影,说着悄悄话。 “殿下中了邪似的,自从那什么燕照儿的娇气包来了咱们王府,楚堇一遭了大殃,总挨殿下训。” 说话的人是十一,大有为楚堇一打抱不平,背后竟议论起他家殿下来了。 “殿下他...谁知道怎么想的。少说话多做事,他们之间的事,我们管不了,也没法管,你记住了吗?“十一悠悠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记住了,可当初我们喊她小十九,殿下不也没发话,怎么后来就不同意了呢,你上次还说,在草原上殿下救了他,但楚堇一不也救了殿下么,你看那小脸到现在还苍白着呢。” “是啊,中午每顿饭我都叮嘱后厨炖补血的汤,可这孩子怎么越补越瘦了呢? 当时为了给殿下缝合伤口,尤其腰间那处的伤口最深,等我们发现,堇一整条袖子的血,滴滴答答淋的炕上都是,八成殿下衣服上都有。 对了,这段时日我去燕照儿那里,殿下那儿你多长点儿心眼,别出差错,以免又牵连到堇一,那孩子够不容易的了。“ 十一从墙头上站起来,拍了拍手,随口应着:“知道了,你也小心点,走吧。” 赵昀赫躲在暗处,手背的青筋暴起,死死摁在腰腹处,原来,在伤口的不远处,当初感受到的沁凉,是他身上滴落的鲜血。 再也无法承受心底的沉痛,牵着马疾驰而去,他急需找一处没人的地方让自己安静下来。 —— 将军府里,秦泱手里捧着一封信,又是哭又是笑的,原来是秦傅之要成婚了。 信中话里话外都是一家人对这个远嫁的妹妹的思念,想让她带着孩子回去探亲,散散心。 秦泱当即决定,要回月氏部落,看看父王,哥哥和亲人们。 楚堇一晚饭后,被秦泱拉着进了主院,就听道她娘高兴地说道:“告诉你个好消息,你表哥要成婚了,你舅舅邀请我们娘俩儿一定要去,你跟娘一起回一趟月氏吧。” “娘,殿下他随时要用到人的,实在不好随意离开。”楚堇一为难,怕真的离开,再也没机会再进越王府了。 秦泱敛了笑容,护院将女儿在王府的动向告诉了她,反观女儿最近闷闷不乐,吃的越来越少,便觉着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对于楚堇一,她是心有愧疚的,一开始认了她又将她往外推,总想以自己的想法去控制她。 第83章 情窦初开 秦泱唏嘘,这哪里还是她以前那个潇洒、没心没肺、活力无限的昭昭。 便耐着性子引导:”你若不想去,娘便不强求,只是娘要回去一趟,你有什么想说的或者想问的,趁着娘在,一并说来,这里也没别人,就咱们娘俩儿说说体己话。“ 眼见着赵昀赫都是别人的了,哪里有心思去参加表哥的婚礼。 天天看着他跟别的女子出双入对,心里怎么能不难过,又因着年纪小,不知怎么表达。 秦泱看着女儿的表情,便猜到了几分,笑着道:“昭昭,你有喜欢的人吗?如果有,一定告诉娘,娘好给你把把关。” “没,没有。” “喜欢一个人,就要让对方知道,也许他同样喜欢你,也说不定呢?” “可是,他喜欢别的女子,心里不一定有我啊。”楚堇一终于说出心中烦闷许久的话。 秦泱心道,小样,果然情窦初开了。 “如果他知道你喜欢他,却跟别的女子在一起了,那说明这个人他心里并没有你,那就不值得你为他留恋。” 楚堇一面对娘亲的坦荡与洒脱,渐渐敞开心扉:“娘,如果你喜欢的人,也许他也喜欢你的,只是他总是闪躲,该怎么办呢?” “哈哈哈,傻女儿,那你想想他为什么闪躲、逃避?一个男人若没有特殊癖好,总不能喜欢跟他一样的男人吧。” 一语点醒楚堇一,也许症结真的出在这,除了将军府的人和十七,再没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可她还是难过,因为这个,就要和别的女子在一起,酸溜溜的说:“娘,也许他觉得对方家世好,能助他一臂之力吧。” “娘虽然嫁给你爹来南越,这公主头衔也不怎么用,可也是货真价实的公主啊,怎么着最次你也是个郡主头衔,就凭这点,你比那女子差什么?” 接着又吐槽:“这些大家世族最是讨厌,矫揉造作,自认身份尊贵装清高,昭昭,你心,娘这次去,非得你给请封个公主来咱们也仗势欺人一回,让你过把瘾。“ 楚堇一哭笑不得,但心里很暖,轻轻依偎在秦泱怀里。 秦泱突然扶起女儿的肩膀,一脸贼笑:“昭昭,混个公主,以月氏部落公主的身份跟赵昀赫这个臭小子联姻吧。” “娘,还能这样操作,不太好吧。那个,娘,您怎么知道是他?“ 楚堇一更是惊奇,还得是她娘,早已洞悉一切,害自己苦恼了这么久。 “别婆婆妈妈的,敢不敢干件大事?干成了,他就是你的,干不成,你也没损失,有公主的头衔,天下好男儿多得是,随你挑。” 秦泱眯着眼引导女儿,把最坏的打算也替她一并考虑了。 “有你爹帮你看着,再不行,还有你师父出面,王府不是还有魏僚,十七,柳师父在?他们一定会帮你挡着,安心等娘回来,万事有爹娘,一定帮你把他搞到手。“ 秦泱拍着胸脯保证,楚堇一想笑,忽然又觉心酸,为了她的事,爹娘跟着操碎了心。 秦泱第二日天不亮便带着她私人的大部队风风火火出发了。 楚堇一照常到王府里当值,日子不急不缓,赵昀赫又好多天不见人。 燕照儿为人单纯,却有些任性,非要出府去找她的阿赫哥哥,在门外哭哭啼啼,一众人为难之际—— 这位任性姑娘忽然止住眼泪,惊喜的喊道:“哥哥。” ....... 身形高大,一双眼睛满是狂野的霸道,阔步上前,给燕照儿轻轻蘸去眼泪,蹙着浓密的眉毛问道:“怎么了?” “阿赫哥哥都出去好几日了,他们拦着不让我出府找他。”秀美的面庞因鼻尖泛红,显得委屈可怜。 男人那双眸子里隐着冷色,扫过楚堇一时,愣了几息,眸光移向自己的妹妹。 “又任性了,你若出事,他们有几个脑袋可以赔的,好了,待我进王府,不出明日,赵昀赫一定乖乖出现在你面前。” 说着,牵起燕照儿的手,进王府时,森冷的眼神又一次打在楚堇一的身上,那感觉像火一般,滚过来一阵灼热。 让楚堇一不寒而栗,也让十一等人一阵凌乱,这个多事的煞神来了... 翌日,楚堇一下值准备回将军府时,赵昀赫果不其然出现在王府,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高积昌,身后浩浩荡荡的马车,沉重的车轱辘声碾压在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空气里的湿热,汗水黏在后背上,着实不舒服,心里更是烦闷,楚堇一给他们二人匆匆行了礼,便退到大门的后头。 其实赵昀赫早就看到了他,几缕碎发黏在额头上,一张小脸惨白,像个鹌鹑一样,缩在角落里。 心里堵得慌,又心疼又烦躁,眼神变得犀利,迅速消失在角门处。 楚堇一回到将军府,什么也吃不下,当天夜里,便无缘无故发起了烧,脸色苍白透明,像雪团子一样,呼出的气似乎都能灼烧身边的人。 一寅闻讯赶来,看到徒儿面色煞白,几近透明,心往下沉,两盏茶的功夫不到,戌灵子也来了。 屋外,忽然开始狂风大作,刮的窗棂噼啪乱撞,呜咽的声音一阵快过一阵,鬼哭狼嚎~ 一股巨大的力量灌进了楚堇一的天灵盖,又一路到胸膛,她白的像纸一样的唇轻轻溢出痛苦的声音。 三人盘膝打坐,慢慢将她体内淤积的毒素缓缓逼出,哇的吐出一口黑紫色的血沫。 戌灵子从拂尘的末端拧开,倒出一粒丹药,喂她吃下,神色不由得凝重, 一寅忍不住咳了几下,戌灵子担心道:“师兄,保重身体,我这就回去查清楚。” “不必,把消息带回去即可,老朽倒要看看,这天下间,敢给我的徒儿下毒的,还没出世呢,你走吧。“ “等等,你告诉越王,不要欺人太甚!他要娶妻就快些,别把我徒儿扯进去,成了他温柔乡里的炮灰,若再有下次,我定移平了他的王府!” 戌灵子握着被风吹的四散的拂尘,迈着步子,须臾之间,已到了越王府。 不消片刻,王府前院的打斗声,惊动了所有人。 等赵昀赫来时,戌灵子的拂尘犹如泰山压顶,雍临侯府的燕翔嘴角冒血,扬着杀气四溅的光芒,跪在他的面前。 第84章 中毒 ”老道再问你最后一遍,解药在哪里?“一身仙风道骨的戌灵子,此刻竟板着一张脸,慈祥的眉眼依旧罩在燕翔的头顶。 “呵呵,解药是什么鬼东西,这就是越王府的待客之道,一来就欺压本侯给你磕头不成?”燕翔狂野邪傲的看着赵昀赫。 赵昀赫凝神道:”老家伙,够了。“ 谁料戌灵子哈哈大笑,抚上胡须,一字一句说道:\\\"一味情花毒,老道确实不能把罪名安在你的头上,可钩吻,却独独长在雍临的山林里,解药呢?“ “呵,解药,等赵昀赫和我妹妹喜结连理那日,就有了,你急什么。” 燕翔发髻凌乱,嘴角擎着一抹邪笑,任谁看了,他那狂野的眼神让人十分不舒服。 “燕翔,你给谁下了毒?”赵昀赫平静的问道。 “你怎么不问这老道士?不过是个无名之辈罢了。“燕翔漫不经心说道。 “呵呵...无名之辈?他若是无名之辈,你连宵小之辈都算不得。”戌灵子少有轻蔑,着实气急了,接着又问: “子夷,此子不过是一介小小的侯爷,值得你如此?仗着你越王的势力,用这批兵器掩人耳目,就为了这么个人,去撑他那点微不足道的野心?“ 此话一出,雍临侯府燕小侯爷登时变了脸色,阴沉沉道:“臭道士,你再口出狂言试试?!” 气急败坏的燕翔从没想到,鲜少因为身份被人这么瞧不上过,现下也不装了,浑身僵着,想挣扎起身,却是徒劳无果。 一旁的赵昀赫沉着脸却一言不发,当即红着脸暴怒道:\\\"赵昀赫,你凭什么!” 老道却没给他二人说话的机会,倒豆子似的,一吐为快:\\\"就凭他是一寅最心爱的关门弟子,楚大将军和月氏公主的孩儿!” “......”燕翔一瞬炸裂!这他娘的踢到铁板上了,惹到了不该惹得人。 “子夷,那孩子此刻正奄奄一息躺在将军府里...等死...若他有个不测,你如何交代?“ 赵昀赫脸色骤变,散发着无边的寒气,燕翔高大的身躯,前一秒压顶的力道卸去,瞬间又被抵在墙上,脖颈上箍着强有力的臂膀,令他额上青筋暴突、呼吸越发困难。 赵昀赫哑着嗓子道:“耍赖在我这儿没用!解药拿出来,否则,燕照儿也不用活着了。” 燕翔挣扎了一下,得以喘息,阴狠的呛声:“你为了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毛头小子,要跟我决裂吗?赵昀赫,你别忘了,我爹娘是怎么死的!” “用我的命还你,我只要他活着,他若死了,你什么都没有了!”赵昀赫红着眼低吼道,加重手臂的力道。 许久,嘲讽的笑声随风扩散:“赵昀赫,你也有今天!要解药,可以!你和我妹妹的婚事一成,解药立马奉上!” “我若不想做的事,谁的威胁都没用!呵!你了解我的...将燕照儿绑来!”赵昀赫怒喝道。 燕翔见赵昀赫来真的,挣扎道:“行!你有种!我燕翔的妹妹,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马车上所有的兵器,一样不少,我都要带走!” “好!” 拿到解药那一刻,谁也没有发现,赵昀赫卸了浑身的气势,手捏紧瓶身微微颤抖着。 老道从他手里拿过解药,沧桑的一眼,在狂风中,异常清晰,让赵昀赫所有的狼狈无处遁形。 “我想见他。” “子夷啊,即便没有这解药,拼着我们两个老家伙的性命,也会保他安然,你就不想想,你错在哪儿了? 不怪一寅那老家伙气得直哆嗦,骂你欺人太甚,成婚就快些成婚,扯着他徒弟当炮灰,他没来撕了你,你就烧高香吧...” “是我没看好他们,以后绝不会出现今日这样的事情。”赵昀赫一脸歉疚道。 “以后还是小心着些吧,倒霉孩子;忘了告诉你,我也算是那孩子的师叔,这次真是看不过眼了,所以,你确定要去见他?“ 抱着四散的拂尘消失在狂风乱舞的暗夜之中。 —— 天气转晴,又是一个酷暑。 楚堇一在一群人的殷殷期盼下,缓缓睁开双眼。 视线聚焦,对上她爹胡子拉碴一脸的憔悴。 “昭昭,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跟爹说..\\\"楚元峥抹了一把脸,女儿总算醒了。 好吃好喝看着女儿有所好转,两日后便又回了苍梧大营。 秦泱此刻正快马加鞭从月氏往回赶,好消息还没来得及告诉女儿,信鸽带来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降在她头顶之上! 三日兼程,提心吊胆回到将军府,见到女儿像睡着了一般静静躺在床上。 秦泱只觉脑袋嗡嗡作响,天旋地转,强撑着退出屋子,从管家口中得知,前段时间越王府来的劳什子小侯爷给小主子下的毒。 秦泱是谁,她是上过战场杀过敌人的中郎将!饶是如此,碰上女儿被个外人这么欺负,士可忍孰不可忍! 带着护院们杀气腾腾去了王府,却被告知越王不在。 秦泱彻底爆发,一连三日,日日上王府一顿打砸! 所有人都由着她闹,最终还是楚大将军快马加鞭赶回来,才制止了这场‘浩劫’。 赵昀赫同一时间赶回来,夫妻俩自然没什么好脸色给他看,但还是去了书房,三人不知说了什么,足足待了一个时辰才离开。 没几日,一则重磅消息炸响整个苍梧城:越王殿下与月氏部落联姻。 楚堇一彻底大好,成日缠着她师父问一些奇奇怪怪的事,要么则是看书侍弄花,日子过得悠闲自得。 一大家子都围着这么个宝贝疙瘩转。 而越王府里气氛低沉,赵昀赫眼见消瘦。 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尤其是他最在意的人,在王府里,还是在自己人的眼皮子底下,差点丢了性命。 燕照儿知道自己和赵昀赫的婚事没了,差点没把自己哭死。 临走那日,哭成个泪人,对着心仪的越王殿下,做了最后一次挽留,“别太早喜欢上别人,没有想好之前,千万不要随随便便娶个人回王府,照儿是真的心悦于殿下的。” 一旁的燕翔气得甩着马鞭狠狠抽在地面上,以此发泄心中的不满,再没出息,也是自己的妹妹呢... 赵昀赫冷眼瞥着燕翔,再看一脸痴迷挂着鼻涕泡的燕照儿,一阵抗拒,想也没想直接拒绝:“赶紧死心,不可能是你。” 他满心满眼的人,都让这兄妹俩霍霍中毒了,怎能不厌恶,客套也装不下去了,转身自顾自走了... “哥哥,都怪你,哇...我的阿赫哥哥不是我的了...” “......”燕翔此刻只想骂娘,还想扒开妹妹的脑袋看看,是不是个草包,满脑子都是男人。 —— 在苍梧的两个秋天里,楚堇一都是带着一身伤,慢慢治愈。 这日,秦泱穿着大越公主的服饰,从月氏带回来的圣旨亲手交给了楚堇一。 说道:\\\"收了这圣旨,你就是咱们的昭昭公主了,以后,随便哪里都可以横着走,再没有人拿身份压着你了,包括越王那个臭小子。“ “谢谢舅舅,谢谢娘亲。” ”这么想感谢我,去换个服饰,让娘瞧瞧,也让你师父看看。“秦泱笑着打趣。 楚堇一一身月氏公主服饰,闪瞎一众人的眼。 自从楚堇一解毒醒来后,她师父各种药膳,针灸齐上阵,总算将之前身体的亏空补了回来。 一双杏眼水波盈盈,婴儿肥褪去后是白皙精致的面庞,让人挪不开眼。 鹅黄镶金边的大摆裙装,泡泡袖束腰紧身的上装,一头小辫,配着面纱,好一个朦胧的玉人儿,安安静静站在那,高贵清华,说不出的惊艳。 秦泱握上女儿的手,感慨的说:”好看,比娘年轻的时候还要好看。 拉着女儿去前院的路上,护院们见了,各个惊讶,恭敬的行礼,驻足看着二人经过。 似是感叹和怀念,多久没看到家乡的服饰了。 “老头儿,猜猜我是谁?” 楚堇一悄悄走到一寅身后,捂着他的眼睛笑嘻嘻的问道。 “让我猜猜..肯定不是那四个臭小子,莫非,是我那淘气的小徒儿?哈哈哈...“ “师父...”楚堇一撒娇,松开了手。 “嗯~这样好,老头子的徒弟好看吧。“老头儿对着秦泱打趣。 第85章 生辰宴 越王府内,一片寡淡... 越王殿下又一次悄无声息消失在越王府的某一天,十一坐在大门槛上叹息了无数次后,缓缓从怀中掏出一面据说波斯进贡来的镜子。 百无聊赖中自言自语:“是从什么时候起,侍卫都这么没用了?把人往府里头一搁,天天这么吃闲饭,不太好吧....“ “太闲了,闲出屁...十七肯定在墙头上吹西北风,一点都不像个女人...罢了罢了,爬墙头这种事,我要和她共进退......” 果然,最了解十七的还得是他... 脚上发力,几步登上了墙头,捏着一柄巴掌大的镜子照上了十七,贱兮兮道:”就知道你在这儿,果然,最了解你的人还得是我。\\\" \\\"......“ 镜子反光,刺的她眼睛疼,但又实在懒得搭理他,便听十一又开始重复每日一问:”你说,楚堇一他还回来吗?” “换我,我肯定也不回来,十七,要不咱俩私奔吧...” “啊——” 尘土飞扬,依稀可见府外的小道上趴着个人...他手里捏着柄镜子,本就不大的镜面已经四分五裂~摔的稀碎...... 墙头飘来冷冷的两个字:“聒噪。” ...... “哟!活见鬼了~”老道正在想一会儿进了王府,怎么说才能引起大家的注意,突然就被脚下的活物差点给绊倒了。 “谁?!这么不长眼,往小爷身上踩,作死的吗?!呸...咳咳...”一嘴泥的十一骂骂咧咧翻起身,作势就要抬脚踹,脚底板被拂尘锁死,定睛一看,是老道~ 这老头有段时日没出现在王府了,一遇上准没好事。 束缚解除,斜眼睨了老道老神在在的模样,哼了声,转身就走。 只听到后头老道唉声叹气,不紧不慢:“哎,你们殿下一走了之,真是难为老道我,操碎了心呐!” “切!我们殿下用得着你碎了心?你别拖累他就不错了!” “你这小友,当真不知将军府来的那位昭昭公主要过生辰了?”老道明晃晃指着拂尘的方向提醒他。 说到这个,十一整个人都不好了,今年啥事没有,罕见事儿一件接一件。 惊喜没有,全是惊吓! 前段时间高大人采办的物件儿一马车连着一马车不要钱似的往王府里送,让大家误以为燕照儿铁定是未来的越王妃; 紧接着炸出一道惊雷! 他家殿下和月氏公主联姻!!! 到底什么情况,无人得知;没过俩月,这位公主确实来了,进了将军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越发神秘兮兮... 当时十一倔强的没去城门口迎接,说唾弃道:“都去巴结那个什么破公主吧 ,反正我不去,我家殿下成日不见人影,也得他喜欢才是,哼。“ 现在就连老道都上赶着巴结送礼,这世道,真这么现实了么?~ 十一攒着两条眉毛,纠结要不要代他家殿下去送礼,以免日后二人喜结连理,秋后算账怎么办... 自顾自抚着下巴带着一身土往回走,却没发现老道仙风道骨的眉眼闪过一抹得逞—— 昭昭公主生辰宴这日,将军府门庭若市,一片欢腾。 就连各国忙着做生意的大财神——高积昌也来了。 秦泱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两家女人们再怎么闹,楚元峥和高积昌二人却是私交甚密,毕竟都是给越王办事的,又是多少年的兄弟情义,怎么可能说断就断了的。 所以见到他亲自前来,面上带着笑,彼此见了礼,寒暄了两句,将人请进了府。 高积昌身后跟着三个人,十一和十七她见过,还有一位生面孔,想必柳常虹柳大师了,平日里对昭昭最为关照,秦泱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铜镜前,少女盈白的面庞如上好的玉雕刻出来的一般,细腻白皙,一双杏眼水盈,盛满了细碎的星光灼灼生辉,眉眼稍带英气却不失灵动明媚。 细长的手指拉了拉有些敞开的衣领,锁骨显得脖颈修长优美,唇红齿白,眉目如画,清新夹杂着鲜活风流,未有一丝的违和感。 轻纱覆面,大红的石榴花铺满裙摆,更显得朦胧娇艳。 传闻中的昭昭公主一出现,喧哗吵闹的花园里,一片失语。 不知是谁手中的扇子没拿稳,啪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众位才反应过来,他们一时看呆了。 一双水盈盈的杏眼,扫视着园子里的每个角落,像是在找什么人。 片刻,缓缓开口:\\\"感谢诸位百忙抽空来参加本宫的生辰宴,略备薄酒一杯,大家莫要拘束,请随意。“ 话音落,众人才三三两都聚在一处有说有笑。 有几位家眷小声问话,秦泱给她侄女的生辰宴办得这般热闹,怎么自己的儿子却不见个人影。 苍梧城里没人愿意把女儿嫁给将军府这位最能闹腾的公子哥儿,瞧笑的跟个妖精似的秦泱,怎么就不老呢...... 入席时,男宾客都在花园内,女眷们则在花园一侧的暖阁里摆了席位。 十七一直盯着上首的位置,昭昭公主的眼睛和堇一的简直一模一样,只是气质上,确实不太一样。 快离开前,十一和十七才找到楚堇一的母亲,问她道:”中郎将,今日怎么未见楚堇一,他,还好吗?“ 秦泱笑容骤然僵住,转而嗤笑:“好得很,劳二位惦记,客人多,我就不陪二位了,请便吧。“ 十一挠着头,小声嘀咕:“一点面子都不给,真是不把咱们王府当外人,谁稀罕来似的。“ 楚堇一就在花坛的后面,面纱下的嘴唇勾起一抹冷笑,看着他们离开。 当晚,楚堇一从秦泱的房中出来,淡淡的疏离,双眉轻蹙,似是有什么心事。 她前脚刚离开,楚大将军风尘仆仆的赶回家,虽然回来的晚,但也算赶上了当天女儿的生辰。 特意搜罗了一把能扣在腰中的软剑作为楚堇一十六岁的生辰礼送给她。 楚堇一接过礼物,打开一看,惊喜道:“好漂亮!谢谢爹,昭昭很喜欢呢。” 楚堇一没想到还能收到她爹的生辰礼,高兴地缠在腰间,连衣服都不脱,就那么合衣睡去。 主院里,见夫君回家,秦泱自是欢喜的紧。 都说小别胜新婚,这两个胡闹了一个时辰,才躺在一处说话。 赵昀赫这几个月不露面,不闻不问的,今天都未曾登门拜访,想了想轻轻说着:“昭昭和那臭小子的婚事,要不算了吧。” “女儿那么喜欢他,莫非那臭小子又反悔了?” “哼~现在是咱女儿不同意好不好,换我也是这意思,这都几个月了,连个鬼影子都见不到,嫁给他不得守活寡。” 秦泱撇着嘴不满的控诉。 “殿下的势力已成气候,我们一度以为还有场硬仗要打,但看形势,景帝只要一出城门,老巢就被端个干净。” “那...以后...昭昭真要嫁给他,还要给他管一大群的女人?”女人天生敏感,忽然想到赵昀赫左拥右抱,不淡定了。 \\\"......“ “不行,女儿还是找个喜欢她的男子,安安稳稳的,要说,其实高冼也挺好的...就是,嫁给他,他娘那种婆婆,实在一般的很,算了算了。” 楚元峥看着自家夫人一脸纠结,实在无语,也着实可爱,又想抱着啃两口。 却被无情踹开。 第86章 终于有喜 日子有静有闲,一日衔着一日从指缝中偷偷溜走。 楚堇一活像个米虫,买书看书,马场里骑猎,要么溜两小只,悠闲自得,好不惬意。 秦泱吃早膳时,一口鸡丝粥吐了个昏天暗地,引发了将军府有史以来的又一道惊雷... 楚堇一闻讯,但笑不语,给她娘调理身子这么久了,也应该有消息了。 亲自号脉,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眼睛里闪着晶莹的光,高兴的说道:“娘,恭喜恭喜,老蚌怀珠。” 秦泱一脸懵,睁大眼睛指了指自己,捂着小腹问道:“真,真的吗?我怀孕了?” 几个小丫鬟却是实在忍不住了,俱被楚堇一的话笑的肠子都快抽筋了。 贤儿抿唇捂着嘴角笑起来,答道:\\\"是,夫人,之前公主给您开的药和药膳,总算是有了。“ 这一幕让秦泱又感动,又害羞,又高兴,原来女儿从那么早的时候,就给自己调理身子...... 一时红了眼眶,抓着楚堇一的手:“以前那些事,都是娘的错,即便只有你一个孩儿,此生我已经很满足很幸福了,昭昭,谢谢你为娘做的这一切。” “能做爹娘的孩子,昭昭也很幸福呢。娘,您现在可是有小宝宝的人了,要开开心心的,我们一家都盼着这个小家伙来临呢。” 初春四月,如此惊喜无疑给将军府增添了一抹新希望。 护院们对楚堇一这位小主子更加恭敬,崇拜。 她这下更有理由连大门都不出了,天天换着法子做各种美食,就为了她娘能吃的顺口。 赵昀赫各个大营连轴转,和古羌以及周边部落互通贸易,高积昌更是忙的脚不沾地,上京城的生意往来在祁叔手里照常稳妥。 上京,皇城的钟突然在深夜里敲响。 长寿宫中传出一声:“太上皇薨逝!” 在位仅仅二十七年的皇帝被儿子架空后,沉迷炼丹修行,沉迷美色身体被掏空后,离古稀之年还很遥远,便结束了他的一生。 景帝一道圣旨让上京蒙上抹不开的恐惧,冷宫里的妙太妃和年轻未孕的嫔妃们一同陪葬,此圣旨一出,举国哗然。 这条残忍的祖制早在赵太祖时期,就被废除了,没想到景帝变态到残忍,又实行了旧制。 妙太妃还留下一对龙凤胎,景帝给了一处靠近匈奴边境的封地,因为他实在太怕出现第二个像越王这样的敌人。 这大越,终于完完全全掌握在他的手里了! 但赵昱晟却万万没料到,妙妃和她的一双儿女,正在南下的马车上,而远在封地的替身正替他们守在那里。 再过两年,双胞胎眉眼长开,谁还记得他们到底长什么样,关心他们的死活。 后面的一辆马车上,竟是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吊梢眉三角眼道士~ 正翻着白眼嚷嚷:“劳什子的老天爷,太热了,还没到珍珠岛,我们几个就被炼化成珍珠了。” 话音刚落,一道空雷噼啪打在他的头顶上,吓得吊梢眉大气不敢出。 是了,他们都是越王赵昀赫的人。 景帝要是知道,还会不会感谢吊梢眉帮他一把,将他老爹拖进修炼的深渊; 如果瑞泽帝知道,一切都是他从小杀到大的好侄儿给他设下的陷阱,会不会气得从诈尸,跳出皇陵的棺材板...... 今夜,景帝的兴乐宫未宠幸任何妃嫔,便召来暗卫,问道:“皇后近日都做了什么?” “曹太医得平安脉从七日一次到现在的隔日一次,皇后又罚了两个小宫女,都是陛下宠幸过的。” 赵昱晟黑着脸,示意暗卫接着说。 “回禀陛下,郑贵妃和贤妃小产,暗卫前两日才查到,都是皇后身边的人所为,还有太后御用的太医,跟太医署的曹太医有来往。” “宰相府的死士和暗卫安插在在皇宫里的都拔干净了吗?还有唐国公此人,继续盯。”景帝又问道。 “皇宫内的都已清除干净,只是宰相的人渗透各级重臣,野心不小。” “朕会一个一个铲除,别着急,有本事别露出什么马脚来。” 景帝赵昱晟此刻想的都是子嗣后代! 他纳闷,后宫这么多嫔妃,作为一个皇帝,已经一改从前只围着谢韵薇一人转,雨露均沾,为何还是没有一人能诞下龙儿。 当初宠幸过有几分相像楼琊的小宫女,送往太后身边,生下一个女儿,其余连个蛋都不下一个,不由陷入沉思。 他和楼琊成婚时,便以皇后礼制为她举办了盛大的婚礼,册封她为大越的皇贵妃。 给匈奴的聘礼,正好解决了草原上缺粮的危机,这两年发展迅猛,隐隐蛰伏在一角。 同时还册封郑琼双为贵妃,秀女里唐国公的小女儿唐心柔册封为贤妃,裴首辅与其表妹汪姨娘所出的庶女册封为德妃,其余秀女们位份低上一些,按照等级赏了各宫殿。 唐心柔能进宫,还被册封为德妃,是皇后和唐国公一手策划的。 唐国公当初承诺皇后:”只要想法让唐心柔怀上龙种,孩子一生下来,就让皇后这个亲侄女亲自抚养。“ 这也是谢韵薇为什么同意让表妹进宫的原因,因为她生不出来孩子! 犹记得德妃还是姑娘时,与谢韵薇合伙算计其嫡姐裴玉,致使首辅和嫡母离心。 裴玉嫁回其母的娘家,也就是清河崔氏长房嫡长子,日子过得也算相敬如宾,和和美美。 话又说回来,以裴玉温和柔软的性子,入宫也未必是件好事,他家这位汪姨娘被送出府还能再回来,一心想要自己的女儿做人上人,狠狠扳倒当家主母,扬眉吐气一回。 这下心想事成了,和她婆婆在府里,整天鸡飞狗跳,不得消停,小事不断,折腾的内阁首辅头疼不已,却又无法。 景帝是从皇后算计他和她表妹睡一起后,才起疑心的。 谢韵薇因为他娶楼琊为皇贵妃,跟他冷战气到生病,一度卧床不起。 至今还记得那张妩媚清纯的脸,忽然扭曲,怒骂:“你滚,谁愿意做皇后,谁做,我谢韵薇不稀罕。” 他一气之下,就将后宫诸事和全部的权力交给了楼琊管了一段时间。 且他是真的稀罕楼琊。 楼琊成夜痴缠他,甚至有时候趁着晌午之时,来承德殿找他,他们在龙椅上...地毯上... 她果真是个妖精,专门勾他魂的妖精。 让他一度沉沦... 第87章 后宫的女人们~ 景帝越发迷恋皇贵妃,匈奴部落缺粮给粮,缺绸缎给绸缎,连朝贡都省了。 唐国公背靠楼琊,远在匈奴的大女儿水涨船高,晋为大妃,一时好不风光。 谢皇后自以为舅舅为她筹谋,表妹唐心柔自进宫后,唯她马首是瞻,越发懂事,很是称她的心,只皇帝被狐狸精迷得五迷三道,就连她也难得见上一面。 皇贵妃的宫女们狗仗人势,个个鼻孔朝天,颐指气使,竟将皇后份例的燕窝端走,口出狂言:“我们皇贵妃侍奉陛下,很是累乏,自是要好好补补身子,好为皇家早早诞下皇儿。” 瞧瞧,这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谢皇后最忌讳别人提孩子,现在连个低贱的宫女都来嘲笑她生不出孩子,还敢妄言,气得狂怒:“打狗还要看主人,楼琊这个小贱人欺人太甚!” 竟被生生气晕!~ 赵昱晟怕谢韵薇醒来又要发疯,真要找楼琊算账,他的心尖宠该受委屈了。 趁着人还未醒,发了怒火,禁了皇贵妃的足,杖杀了几个狗奴才。雷声大,雨点小,送了好些个金银珠宝安抚皇贵妃; 楼琊手段了得,皇后一连几日都未等到景帝,心里恨极,默默流泪,这就是当初和他海誓山盟的男人,都是不可信的狗东西。 既然你不仁,便别怪我不义! 柔妃照常来皇后宫里,谢韵薇拉着她的手道:“这宫中,难为表妹还能待本宫一如既往,我能信任的,也就只有你了。” “姐姐说的哪里的话,当日进宫前,父亲一再告诫,我们姐妹要互相扶持,万事都以姐姐为主。这后宫中,妹妹能依仗的也只有姐姐。” 唐心柔一番话语真诚,让谢韵薇心里熨帖,拍了拍她的手:“今日太阳好,劳烦表妹去御花园摘几朵好看的花儿来,插在这琉璃瓶中,瞧个鲜儿也是好的。” “好,妹妹这就去摘些来,您好生歇着。”唐心柔暗喜,这一日终于要来了。 果然,御花园一角有说话声。 唐心柔让宫女都在外面等着,顺着小路朝花丛茂密的地方而去,整了整容妆,折了几株牡丹。 离说话声越来越近,一簇带刺的玫瑰开的正艳,面上一喜,眼里闪着狡黠,白皙的手朝它们伸过去... “呀!嘶~” “谁!”赵昱晟摆手,暗卫隐去,快步朝偷听的人走去。 “陛,陛下...臣妾拜见陛下。”一袭龙袍衬的景帝修长挺拔,容颜俊逸,唐心柔忙垂下脑袋,掩去面上的欣喜之色。 景帝见眼前宫装的女子,虽不似楼琊美艳倾国,一双睡凤眼里汪着一圈泪水,要掉不掉,委委屈屈,要哭不哭,手里还捏着几朵牡丹,更衬得纤细柔美。 语气不免软了几分,缓缓伸出手,“地上凉,起来。” 女子娇羞怯怯的看了一眼,脸颊透着粉,显得乖巧清纯,赵昱晟一下想起了谢韵薇,曾经,她也如此女子一般。 二人一问一答间,才知道眼前的女子是他的柔妃,更是皇后的表妹,来御花园摘花,也是为了让她的皇后表姐心情好一些。 赵昱晟涌上一丝愧疚,二人一同来到皇后的宫殿。 但殿内未见一人,唐心柔随手放下采摘来的花儿,“咦?姐姐去哪儿了?怎的一个人都没有?” 殿内燃了香,唐心柔只觉得熟悉。 赵昱晟拿起一方手帕,角落里绣了一个小小的薇,并两朵蔷薇花,回忆如潮水般涌上来,他们曾经那样相爱。 不一会儿,唐心柔口干舌燥,浑身瘫软,媚眼拉丝,恨不得一双眼黏在景帝的身上。 眼前柔美中清纯的女子,刺激着赵昱晟的大脑,回想二人在怀王府时,抱她入怀的激动,一如现在。 恍惚间,娇软的身体靠上他,一双柔荑缓缓伸进他的衣领。 后来,他便如梦似幻,又像回到了初时的甜蜜。 赵昱晟醒来,身边躺的却是别人,愣怔住了。 唐心柔感觉有目光注视着她,猛地睁开眼,忍着酸痛,忽然哭出声:“陛下息怒,臣妾,臣妾也不知,怎么就在姐姐的寝宫内,做出这等事,就,就...呜呜...” 脖颈和胸前的青紫,都昭示着刚刚发生过的荒唐事。 赵昱晟脑子炸裂,他和别的女子在皇后的床榻之上翻云覆雨,这女人又要发疯折磨人。 眼前女子期期艾艾,柔弱乖巧,耐着性子道:“收拾收拾,朕派人送你回去,剩下的一切交给朕。” “陛下,那,您还来看臣妾吗?”娇娇弱弱的声音小心翼翼问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怯怯看着他。 景帝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安抚道:“安心,乖乖等着朕。” 唐心柔忍着身上的疼痛囫囵套好衣裳,又给皇帝穿好龙袍,二人这才离开皇后的寝宫。 谢韵薇一早就知道她离开后,自己的寝宫会发生什么,可想是一回事,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心里的痛和恨交织在一起,头晕目眩,命宫女们将床榻上的东西全部烧了,一件不剩! 而唐心柔躺在自己寝宫时,嘴角一抹诡异的笑,言言自语道:“哼,自己不能生,想算计我肚里的孩儿,本宫若一举得男,就是你谢韵薇下地狱的时候!” 赵昱晟一回承德殿,便让太监传他口谕给皇贵妃:“将六宫事宜交还给皇后,她只从旁协助即可。” 赵昱晟再蠢,也不会真的放心将后宫交给楼琊一个外邦女子的手里。 且他就算再喜欢再宠幸楼琊,也不会让她有自己的孩子。 这厢楼琊听到景帝的旨意,似笑非笑,不甚在意,舒服的腻在虎皮毯子上,让宫女们揉肩捏腿。 怀里抱着只纯白色猫咪,时不时的逗弄,性感的红唇传出低低的笑声,说道:“有意思,好戏一出接着一出,都快赶上你们大越戏台子上唱戏的了...” “嗯...郑贵妃的孩子没了,接下来,就是太后了,再接下来,是皇后还是贤妃呢?本宫真是万分期待,哈哈哈...” 最后一句话,楼琊说的是匈奴语言,只有从草原来的贴身女仆能听得懂她说什么,其余人只听到她高兴地笑,都以为这位妖艳美丽的皇贵妃也疯了。 郑贵妃怀到七个月时,摔了一跤,身边的嬷嬷和宫女眼疾手快垫在她身下,才避免一场劫难。 郑太后气急,亲自接来自己的宫殿中,照料她的饮食起居。 郑贵妃发动这日,天气阴沉,狂风肆虐,疼了一天一夜,孩子生不出来,人已是出气多,进的气少,稳婆见势便知不好了,本以为凭着郑家打出名声多挣点银子,谁曾想小命不保。 郑太后气得当场大怒道:\\\"一群没用的废物,扔出去喂狗!“ 换了一拨又一拨的人,最终,生下来了个死胎,还是个男婴! 郑太后怒极攻心,积攒在体内的陈年旧病全部爆发出来,当场吐血昏倒,就连郑贵妃醒来知道自己生的儿子没了,本就吊着一口气,当场血崩。 郑贵妃和孩子最终一个都没能留下,郑太后一夜白了头,心里郁积的怒气和怨气以及悲痛,彻底压垮了她。 贵妃的死也给景帝非常沉痛的打击,为何子嗣留的如此艰难。 现在的郑太后就是一个有气无力,睡着比醒着的时间还多的老妇人,天天靠药吊着一口气而已,活到哪天算哪天。 景帝这几年除了南越他动不了,其余各封地都在加紧招兵买马,大量的兵马要靠钱财来养。 这也导致了国库吃紧不说,还增加了三成的赋税,让百姓们苦不堪言,尤其边境和北方一些偏远寒冷的地方,一到冬日,冻死饿死的比比皆是。 赵昱晟自从登上皇位后,才知道监国的太子和皇帝的根本区别有多大,一些妖魔鬼怪全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蛰伏。 还是太子的时候,他太相信宰相谢政和唐国公等重臣对他的衷心,甚至包括爱了这么多年的谢皇后。 自从表妹血崩死后,他最敬重的母后受了刺激也一病不起,有一日,她对着自己哀泣的说: “皇帝,哀家时日无多,以后的路就要你自己走了,郑国公府不求位高权重,只求留下他们性命,算哀家求你了。” 赵昱晟看着生养自己长大的母后,有一天竟向她的儿子哭泣哀求,一时间说不出的心酸。 第88章 孤家寡人 赵昱晟本能的不想往深处想,郑太后将一切摊在他面前,生生在心里撕开一个口子。 “皇帝,你以为琼双和你的皇儿,真的难产死的吗?是有人给她下了药,哀家竟不知,她手已经伸的这么长了。“ 郑太后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干瘦的指甲掐在赵昱晟的手臂上,可这些话,更让他抗拒怀疑,沉默中,接着听道: “你费尽心思娶进宫的皇后,她处心积虑,自己生不出孩子,连着宫里竟无一人诞下皇嗣!琼双怀胎七个月时摔的那一跤,你以为只是个意外吗? 你留在哀家这儿的宫女平安诞下了两位公主,哀家想尽一切办法护住她们的性命才得以活下来。 只要你宠幸过的嫔妃,要么小产要么胎死腹中,皇帝,她进宫三年,肚子未见一丝动静,你真的以为一切都是巧合吗?“ 字字句句泣血,诛心! 景帝的脑袋一片空白,不想面对的事情,它终究还是来了。 当查到蛛丝马迹时,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想收回自己的心和权力时,他们已经不受控制了。 他赵昱晟的皇后,母家势力已经大到威胁到他的皇位了,不敢耽搁,连夜召来了裴首辅。 还未说明,这位在朝三代的元老,竟对他说道:“老臣年事已高,实在无力再未陛下分忧解难了,恳请陛下准许老臣解甲归田。” 赵昱晟心中的怒火无处发泄,第一次怀疑这个皇帝真的就这么好?为何人人都在逼自己,为何他们都想在背后捅自己一刀...... 耐着性子恳求他,只要帮助自己牵制住宰相和唐国公,便允他一切请求。 最终,裴首辅答应了。 两个月后,郑太后还是没能扛过去,薨逝。 郑太后一去,弹劾郑国公府的折子犹如雨后春笋般,纷纷落在了景帝的龙案上。 当场让景帝暴怒,“谁敢再递一封有关郑国公府的折子,朕就杀了谁!” 可依然阻止不了矛盾的激化,一日,郑国公府家的一位小公子被扒光了扔在护城河里溺死,引起了轩然大波。 原来,这位小公子经常流连青楼,还喜欢当街抓良家妇女回府折辱,杀他的人更是没有半点线索。 墙倒众人推,将郑国公府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之前被景帝震怒压下来的折子,又重新呈了上去。 一夜之间,郑国公府大厦倾倒,迅速从上京城中衰败没落,于景帝而言,他从此少了母家的支持。 再也没有母后以及温柔小意的表妹和郑国公府无条件支持他了,赵昱晟突然觉着自己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 楚大将军得知自家夫人怀有身孕,高兴地什么似的,就差把秦泱当菩萨供着了。 从军营回将军府的次数更多了,秦泱告诉他都是女儿的功劳,别光顾着夫人和肚里的孩儿,忽略了女儿的感受。 这日大清早,楚元峥带着女儿操练结束,问道:“昭昭,和越王联姻一事怎么想的?总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 见女儿一副不想搭理,就知道这件事有些棘手。 像个说客一样,替赵昀赫说起了好话:“他已经回王府了,你知道爹这次为什么回来吗?就是越王叫爹回来的。” “他,叫你回来做什么?”楚堇一顺口问道。 “自然是为了履行他的承诺啊,女儿啊,你考虑考虑,如果真不喜欢他,爹就一口回绝了他,给你重新选个驸马,怎么样?” 楚堇一听到他若无其事的话,成功被口水呛到,捂着嘴瞪着大眼,一时无语。 最后在他爹殷殷期盼下,才说:“我再跟娘商量一下,今晚给您答复。” 楚堇一独自在菜园的回廊里,回想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缘分真的很奇妙。 如果自己当初并没有死,还是左相家的二小姐,嫁给现在的景帝,和赵昀赫就是敌对的一面。 如今,缘分使然,一切都变得不一样,或许,真如娘说的那般,做最后一次决定,不留遗憾。 想通后,来到主院。 屋内传来两道嬉笑声,楚堇一便听到:“谁能想到,我秦泱都三十多了,老蚌怀珠,真是笑死个人了。” “我看谁敢,这可是咱宝贝女儿送给我们的礼物,要好好的养着,别胡思乱想的,就是辛苦你跟女儿了。” 嗯~这两人永远这么腻歪~楚堇一手握空拳,放在唇角边,“咳咳...”两声,才踩重了脚步走进屋。 行礼问安,这才坐下,一时间大眼瞪小眼,楚堇一表示,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实在是爹娘太过恩爱...... 秦泱发现女儿不自在,用胳膊肘推开了楚元峥,笑着说道:“昭昭,你是不放心娘吗?有俩大夫在,不用担心娘。” “娘,就是联姻的事,我决定好了,想,想......\\\" \\\"你同意了?“楚元峥看着女儿小脸羞红,不好意思开口,便抢先问了一句。 “嗯...时间您和娘定吧,我,准备好了。” 秦泱面上没多高兴,甚至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一想到这位如果真的在那个位置上,女儿以后...... 没心没肺的楚大将军倒是欣慰的笑着说:“好,爹这就去找殿下,商定个时间。” “楚元峥,你这么上赶着,是嫌我女儿嫁不出去吗?赵昀赫那臭小子比我女儿大了快六岁,他个老男人都不急,凭什么我们家要着急。”秦泱双手叉腰,腾地站起来,手指差点就戳上了楚元峥的眼珠子。 楚元峥看着自家夫人说变脸就变脸,不敢再提去王府的事,只能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 楚堇一看着爹娘的感情,很是羡慕,还是提醒道:“娘,您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一定要保持好心情,我的事儿不急。” “怎么不急,就算有了这个小的,你也是我秦泱的命,对你不好,谁都不行。”秦泱说着,忽然掉起了金豆豆。 这下,人仰马翻,可给爷俩儿紧张坏了,好话一箩筐,直到哄的这位阴晴不定的孕妇破涕而笑为止。 他们同时心想:惹谁,都不能惹着孕妇,翻脸比变天快,招架不住~ 第89章 昭昭公主 南越的天,雨季来临,不留一丝情面,像泼下来似的,一下就是好几天。 若晴朗,便是晴空万里,几日吹着些许微风,适宜出动。 铜镜前,少女纤瘦的身形因月白色的锦缎衬的脖颈修长优美,肌肤更加雪白莹润,吹弹可破。 外面罩了一层绯色薄纱,腰间是楚大将军生辰时送的软剑,腰身显得纤细。 今日,楚堇一被打扮的小清新中带点女孩子特有的鲜活,光看一张脸,便觉着巴掌大的小脸上皮肤亮的透白,让人挪不开眼。 秦泱挺着五个多月的肚子,整个人丰满飒爽,怀孕后反而比以前气色更好,皮肤光滑细腻,整个人透着母性的光辉。 “好看,我怎么生出这么好看的孩子呢,水灵,眉眼还是带着你爹的那点书卷气和英气,潇洒,风流,嗯,这下任谁看了都像个女孩子。” “......” “泱泱,夸得很到位,我的女儿确实好看,随我。”楚大将军真是妇唱夫随。 一寅老头儿和护院直接绷不住,哈哈大笑,说道:“有这么夸女孩子的吗?不会夸就少说些话。” 就连楚堇一也被逗乐了,挽起面纱,戴在脸上,和爹娘还有师父一起在花园里等赵昀赫。 巳时一过,太阳快到头顶了,还未见人来,秦泱经摸了摸孕肚忍不住嘀咕:”都这个时辰了,还不见人,不会不来了吧?“ 楚元峥光眼巴巴的朝门口的方向看了,倒是忘了自家夫人还是孕妇,最是经不住饿,贤儿贴心,拿些点心来让秦泱垫肚子。 楚元峥倒是忘了这茬儿,拍了脑门儿赶紧接过,温柔道:”快吃,别饿着了,再等等,若那臭小子还不来,就再别想见我们宝贝女儿了。“ 正说着,门口出现几人,朝花园的方向而来。 走在最前面的人,身形修长,冰蓝色对襟长衫,衣襟和领口、袖口皆用天蓝色银丝线绣着祥云纹。 腰间束着一条玉色宽腰带,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同款玉佩,古朴幽沉,乌发用一根玉色发簪作为装饰,整个人显得英挺潇洒,气度逼人。 迈着轻盈的步伐,朝一群人走来,他身后跟着魏僚、戌灵子道士以及十一和十七。 几人手里皆抱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锦盒。 楚堇一感觉有半辈子那么久,没见到他了,但又觉得见他还在昨日,往日之事历历在目。 熟悉又陌生,蓦的有些紧张,第一次在他面前以女子的身份出现,怎能不紧张。 “属下见过越王殿下。”楚元峥为首的一群人行了礼。 赵昀赫挺直着后背,抿着唇,看不出什么表情,低沉的声音说到:“不必多礼,今日随意。” 也许楚堇一的眼神太过直接,也或许是她在一众人群里太过显眼,再看,更加耀眼。 她的眼里有赵昀赫看不懂的星光,似乎要将他吸进去。 楚堇一对上了他的眼神,也觉自己一直盯着他看,佯装镇定收回目光,优雅行了半礼,并未说话。 秦泱拍掉手指沾着的糕点屑,挺着孕肚站起来笑着介绍道:“殿下,这便是昭昭公主,还有这位想必您也认识,一寅大师。” 赵昀赫作为南越封地的王爷,竟放下身段,给这位老人行了一礼,问候道:“大师安好。” ”嗯。“一寅老头倒是拿乔,不客气的受了这一礼。 赵昀赫依次又给对面的昭昭公主回了一个半礼,魏僚几人赶紧上前行了礼,手里的礼盒呈上来。 秦泱笑着让丫鬟们接过,因着到了饭点,便提议,直接到饭厅先用膳。 今日是两家人为了联姻一事相聚在一起,并没有分男女宾客,而是就着饭厅里,摆了两桌。 楚堇一右边是秦泱,左边是十七。 十七从给这位昭昭公主行礼时,便觉着说不上来的熟悉,虽然戴着面纱,可长得也太像楚堇一了。 因为她是王府唯一一个知道她的身份的人,换回女装的她也太好看了吧。 因此一眼不眨的盯着她看,楚堇一不是感觉不到,悄悄伸出手,捏了捏十七的手。 十七背脊直挺,有些僵硬,反应过来,忙端起桌前的茶碗,喝了口茶,压下嗓子眼儿的话。 楚堇一戴着面纱,并没有吃多少东西,半垂着头,优雅又随意的坐在那儿,从始至终,没有给过对面的人一个眼神。 赵昀赫心里很乱,本没什么心情用膳,因为他满脑子都是那孩子和楚堇一。 为何桌席上没有他的身影,是因为自己来见别人,让他为难了吗? 还是因为之前的事,让他伤心了,为了躲避自己,才不愿意出来相见吗? 好好的一顿膳食,让桌上的气氛变得沉闷,这桌上,唯有一寅和秦泱这个孕妇最是没心没肺,吃的津津有味。 一餐终于结束,楚堇一都未出现,赵昀赫怎能不失望,沉着一张脸,更是不愿敷衍,若不是十一死死拽着他家殿下的袖子,可能真的会抬脚就走。 秦泱是谁,女人们眼中的妖精,她夫君眼里的人精,怎么会看不出来这臭小子心里怎么想的。 心道:’算了,为了女儿的幸福,就不吊着你小子了,这次暂且放过你。‘ 打着哈欠,跟他的夫君小声的撒娇道:”元元,我瞌睡了。“ 楚元峥还有些为难,腰间忽然被他家夫人的手掐了上去,转头就看到秦泱靠在他肩膀上,向他挤眉弄眼,这才恍然大悟。 忙扶着秦泱的腰站起来,说道:“殿下,末将先陪我夫人安顿她歇一会儿,让昭昭公主陪着您在花园逛逛,如何?” 赵昀赫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起身就要走,这次魏僚忙站起身压着他家殿下的衣袖,说道:“老楚,恭喜你,又要当爹了,夫人孩子重要,快去。” “这便是我徒儿经常提起的魏僚魏大人?方便的话,去我院子手谈两局如何?”一寅装模作样助攻道。 魏僚诧异,高兴地回应:”能与一寅大师对局,是后生的荣幸,久闻不如一见,恭敬不如从命,您老请!“ 说着,还把戌灵子也带走了。 第90章 为何不早告诉我 厅堂里剩下四人大眼瞪小眼,只有楚堇一最淡然;其实不然,她心里早已慌的跟揣了只兔子,乱蹦跶~ 十一一直示意十七,要不要也走人,谁知关键时刻她跟失灵似的,呆愣愣坐那儿,板着一张脸,一动不动。 十一一张帅气的脸,此刻也扭曲了,眼珠子都快抽筋了,这榆木疙瘩,平时装的冷酷无情,总提醒自己‘少管闲事’,此刻却像个多余的人一样,杵在那儿,算怎么回事? 再不走,他家殿下就要先行一步了,终于鼓起勇气,突兀的说话声打破一室安静:“十七,你撑不撑,出去转转,我还没逛过将军府呢。” “好。” 十一摸了摸额头上的汗,连拉带拽跑着离开的,好像慢一步,都生怕打扰到他家殿下跟昭昭公主少说一句话...... 饭厅内,赵昀赫这才冷沉着脸,起身道:“请。” 几步,就和身后戴着面纱的女子拉开距离。 楚堇一反而心里坦然,亦步亦趋跟在后头,看着悠然,实则总是能不紧不慢地跟随着赵昀赫的步伐。 赵昀赫确实想过走出将军府,把一切抛在身后,可他不能这么做,既然是自己选择的,再后悔也要咬牙坚持。 剜心蚀骨的痛,他一人承受就好,何必再赘着他一起承受这没结果的痛苦。 赵昀赫根本没注意他往哪里走,只知道不能让自己停下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心道:“这辈子真的就这样接受命运的安排吗?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那么,是不是和谁在一起,都可以。” 痛苦的神情,让他内心第一次生出悲哀和愤怒,忽然转过身,楚堇一垂着脑袋,心里也在想着事,并没注意到前面的男人站定了等她。 “呀!嘶...”楚堇一走的并不慢,等发现时,脑袋已经狠狠撞上了赵昀赫的下巴。 实在太疼了,他的下巴是铁打的不成,头好晕,往后退开之时,被后面的门槛绊了一下。 一时间身体失去平衡,向后栽去,赵昀赫出于本能,拉住女子的衣袖,将人扯向他。 面纱下一声惊呼,本就没有站稳,被这么一拉扯,跌在他的怀中。 ...... 楚堇一在女子中的身高算是高挑的,可站在赵昀赫面前,才到他的下巴那儿,抬起头,便撞入了他深邃的眼眸里。 四目相对,眼眸里盛满了彼此,再也装不下别人...... 可在楚堇一的眼里,对上的却是赵昀赫满是怒气的脸,他的双手箍的她胳膊生疼。 看来是想推开自己的。 “赵昀赫,你敢推开试试!”娇娇俏俏的呵斥声响起。 赵昀赫猛然间,整个人定住!眼里的深邃像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 滚烫又炽热的目光,让楚堇一被迫仰着小脑袋,蹙着一双眉不服气的瞪回去。 “疼,你抓疼我了。” 赵昀赫的手像被烫着了,一把掀掉女子覆在脸上的面纱,它,实在太碍事了。 当看到这张日思夜想的脸时,心里所有的怒气烟消云散,又瞬间像潮水般被盈满。 多少个日日夜夜,独自承受的孤寂和痛苦,在这一刻,全部找到了答案,得以释放。 突然改变了姿势,长臂一揽,将楚堇一紧紧的抱在怀中。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楚堇一不敢问也不敢动,只是一张小脸慢慢涨红。 “为何不早告诉我,嗯?”低沉的声音轻轻在怀中的女孩耳边响起。 “你也没给过我机会呀,总是冷眼相对,还那么凶。”楚堇一嘟着嘴,忽然就有些绷不住,委屈的控诉着。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大概是太在乎你了吧,可你还是个孩子,又女扮男装...我不能...” “你在怪我?那意思都是我的错不成?” 楚堇一发现,做女孩子还是有好处的,比如此刻,想撒娇就撒娇,想耍赖就耍赖。 甚至,红了眼眶,内心深处积攒的那些委屈,在面对眼前的男人时,是特殊的,是复杂的,也是依赖的。 赵昀赫何时在意过别的人,流泪的女子不是没遇到过,可眼前这一位是被他刻在心里的女孩。 见不得她哭,忙说道:“没有,都怪我,别哭,你哭,我天都塌了。” 突如其来的情话,炸的楚堇一呆愣,眼泪要掉不掉,就这么直勾勾的仰望着他。 忽然融化了赵昀赫的心,这呆萌的样子,头一次在这张小脸上出现,他复又把人抱在怀里,低低的笑起来:“小东西。” 抱在一起的俩人,还算顾及脸面,依依不舍的分开,赵昀赫却是牵起楚堇一的手,再没松开。 环顾四周,才发现先前不知不觉走进了陌生的院落,有些不自然道:“我们好像在别人的院门外,要不要离开?” 楚堇一眯着一双杏眼盈盈一笑:“嗯...你可真会走,要不要进来?” 这算不算也是一种小小的缘分,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她的院子。 楚堇一着女装的出现,让赵昀赫一直纠结着的心,拨开云雾,见得日月,自然所有的痛楚都被一扫而空。 楚堇一反倒拉着他的手,进了院子里。 和闺阁女子的院落不同,楚堇一的院落算是再平常不过,倒像是男孩子的风格,但让赵昀赫并不觉得稀奇。 一路随她进了室内。 一进门是正厅,右手边是隔开的书房,有两个正厅大,正对门的一面墙上挂满了各种兵器。 对面则是书案,文房四宝很是齐全,靠墙则摆着一整面的书架,上面各类书籍摆的满满当当。 若换做以前,赵昀赫可能会笑话她,书房里不伦不类,什么都有,可跟她相处的这几年里,不敢说了解百分之百,但也知其一大半的习惯了。 毕竟朝夕相处那么久,彼此熟知对方的习性,早已刻进了生命里。 “没想到吧,是不是感觉格格不入?很杂乱无章,又理应如此?”楚堇一笑嘻嘻的问道。 赵昀赫一只手牵着她,一只手自然的摸了摸她的脑袋,他早想这么做了。 “嗯,很符合你的风格...所有的一切,你应该早告诉我的,让你一个人承受那么多,若我早知道...我们之间就不会有误会。” “嗯,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既然选择在一起,两个人就要同甘共苦,一路风风雨雨走过来,实在不容易。 第91章 唯你一人 十一坐在将军府花园的大太阳底下,以他对他家殿下的了解,最多不到小半个时辰,八成就要黑着脸甩袖离开了。 左等右等不见人影,有些稀奇:“殿下怎么还不出现?” “你希望他出现?我敢肯定,要出现,也是他们一起出现。”十七睨了一眼还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真是没个眼力见儿~ 十七早已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只是十一神经大条,还未转过弯来。 果然,两道身影相携款款而来,十一睁大眼睛,尤其他家殿下,不紧不慢迈着小步,一直放慢脚步刻意在等这位昭昭公主。 嗯??”她,她...“十一指着他家殿下手里拉着的人,惊了! “好好瞪大眼睛看看,眼神不好,下次别再认错人了。”十七抱着剑站起身,也跟着走了。 “十一,你留在这儿,见到楚将军,跟他说,本王带公主出府了,晚些送她回府。” 赵昀赫吩咐完,拉着站在原地没来得及打招呼的楚堇一走了。 徒留十一愣怔在原地,昭昭公主就是楚堇一,楚堇一就是昭昭公主... 关键点不在这儿,十一重重拍了一把后脑勺:“楚堇一是个女的~苍天,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苍梧城郊外。 山坡上的景色依旧,四季青翠,一处半山坡上,相拥的两个人,说着悄悄话。 “我想早点娶你进门,一刻都不想等。”低低的性感声线引诱着。 楚堇一从赵昀赫的怀里挣扎开,瞪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眼: “我可没答应你,你身边莺莺燕燕的那么多,若是以后...后宫那么多的女人,我实在应付不来。” 赵昀赫以前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对于燕照儿一事,确实是他思虑不周,至于以后...... 也没立即回复,而是闭着眼,将所有的可能性,过了一遍。 楚堇一见他没有回答,泛着迷茫和忐忑,心道:’他不说话,是默认了吗?‘ 忽然很多不确定的因素涌上心间,一种无力感萦绕而来,密密麻麻的酸胀感,让楚堇一有些透不过气。 “以后发生的事情,我们谁也无法预料,但唯有一点,你要相信我,此生,我赵昀赫这里,唯你一人。”赵昀赫对着楚堇一,忽然正色,对她承诺。 这对于赵昀赫来说,他该下了多的决心,才做了这样一个决定。 楚堇一的心情像过山车一样,暗暗卸下悬着的心,也不扭捏: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赵昀赫,我不想跟别的女人分享我的夫君,如果,我是说如果,将来有一天你厌倦了我,请一定告诉我。” “小东西,想什么呢,你一个都够折腾我的了,再来一个,命还要不要了。”低低的笑声,重新将她摁入怀中。 两人打马跑了一会儿,才慢下来,就这么悠闲自得的,马儿走哪,他们到哪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爱情这东西,说来就来,毫无预兆,赵昀赫现在就体会到了,一刻都不想跟她分开。 正低头在她耳边说着什么,总是惹的怀中女子娇羞不已。 之后的日子里,平静中暗流涌动,上京城将要掀起一场战争,景帝想要干什么,作为南越封地的越王,自然了如指掌。 赵昀赫要做的,就是阻止这场战争打响,一旦打起来,最无辜的还是百姓们。 这个盛夏,一连在各个军营里连轴转,做各种部署,但不论多忙,都会给他的昭昭送信。 有时候是一朵花,有时写的都是他做了什么,太忙的时候,只有寥寥几字: 安好,勿念。 赫 楚堇一将每一封来信,都好好的保存下来。 而回复的每一封,都像以前他们写纸条那样,琐碎的说着她身边发生的事儿,哪怕是一件极小的事情。 秦泱七个多月的身子,楚堇一实在放心不下,只能守在府里,好好守着她娘平安诞下弟弟\/妹妹。 赵昀赫收到纸条,再累,都要抽时间看上许久,让十一都羡慕了,也想像他家殿下一样,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 楚元峥自从女儿和越王殿下确定关系后,没多久,便与魏僚秘密前往西北关。 走前,跟他家夫人说了好多遍对不住,秦泱扶着笨重的身子安慰: “家里有个医术高明的女儿,你不要担心我,只要能阻止景帝发动战争,咱们的孩儿才能平安的长大,在外一定保护好自己,我和女儿等着你回来。“ 楚元峥一走,秦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跟个泪人似的,楚堇一抱着她娘哄了好多天,精神才好转。 明面上西北关要塞的大权握在景帝的手里,可谁能知晓,掌管整个西北关大军的实则在楚元峥的亲兄弟两人手里。 且他们的父亲是死在太上皇,也就是景帝的父皇刀下,这都是楚元峥的父亲用命才换来现如今的局面。 人虽已逝,图谋的每一步,都是为了后辈们能好好的活下去,不被权势淹没在历史的潮流中。 这就是跟着赵太祖打天下的大臣,虽死犹在,而他们的儿子,也将在历史的舞台中,大刀阔斧,为楚家争得一席之地! 高积昌也没闲着,古羌的太子登基不久,正是需要立威建业之时,而他也很清楚目前需要适当的外援来支持。 此刻高积昌就在古羌的皇宫里与新的国君谈着经济贸易等问题以及条件...... 熙和山庄密林中的猎户,三三两两扮做卖特产的农户进入上京城内...... 一切都按照赵昀赫的计划顺利的推进。 部署完一切,迫不及待赶回苍梧,实在太想念小东西了。 一回到王府,就看到笑意盈盈的人儿亭亭玉立站在那儿,阔步上前,将人拥在怀中。 “有没有想我?”楚堇一问的很小声。 赵昀赫:“想,一路飞驰,就是为了能早点回来,第一眼看到你。” 在这之前,他怕战事一起,生死未卜,只能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迎娶心爱之人。 可现在,他只想早早将人娶回家,只有时时刻刻在身边,才最安心。 景帝在上京城的皇宫内,正在密谋等来年的开春便南下亲征,冬天实在不适宜打仗... 而赵昀赫却紧锣密鼓的筹备婚事。 而这婚事,是他软磨硬泡,引诱来的。 第92章 我们殿下是被逼迫的 赵昀赫回来那日,刚梳洗过,穿了一袭宽松锦袍,敞着领口,发丝上还滴着水,看似不经意,其实是他刻意为之。 果然,那小东西看到性感清俊的人就这么不避讳的出来,霎时间粉红漫上小脸,连耳尖都是粉红的。 低头,嘴唇发出性感低沉的声音,略过她的耳朵:“帮我擦一下头发。” 一股酥麻感传遍全身,更惹的楚堇一闪躲,赵昀赫这才把棉巾极其自然的递给了楚堇一,她也顺势接下,站在他身后,将头发一点一点擦拭干。 做完这一切,楚堇一还未放下手中的棉巾,赵昀赫长臂一揽,她便跨坐在他的腿上,拥她入怀。 谁能经得住这么撩拨~ 楚堇一羞愤欲死,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尤其坐在他的大腿上,她从来也没跟任何人这么亲密过,这是第一次。 “昭昭,趁着你娘还有俩月生产,我们将婚礼办了吧。” “我爹还没回来,我们就这么把婚礼办了,我娘不会答应的,这么短的时间筹备也来不及啊。“ 赵昀赫最会将浑身解数使在楚堇一身上,循循善诱:“只要你同意,明日都来得及,你爹不出十日便会回来,在这期间,所有的事交给我,你安心等着我来迎娶你就好。” “好。”女孩虽娇羞,却也干脆利落的答应。 也许所有人不理解,可只有楚堇一心里知道,她从成为一缕魂魄后,跟自己朝夕相处的,不是别人,而是眼前这个男人。 他们共同经历的太多,不想再因为之前种种,再次错过彼此。 哪怕是真的来了洪水猛兽般的战争,楚堇一绝对不会躲在赵昀赫的背后,她一定会坚定和他站在一起,共同承担和面对。 赵昀赫的心在这一刻从未有过的安定,他的昭昭,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女孩。 情不自禁吻上她的唇角。 这种悸动让楚堇一的手指蜷了起来,赵昀赫十指交握,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他想要她的心已经到了发狂,可理智又把他拉回来,小东西白嫩的小脸已经染上一层粉嫩,软软趴在怀中,羞赧不已。 “昭昭,我对你情动不已。“ 这算不算最动情的表白,楚堇一不知道怎么表达,两只纤细的手臂搂紧了赵昀赫。 越王府紧锣密鼓张罗着婚事,将军府里同样忙的人仰马翻。 秦泱挺着老大的孕肚唠叨:”搞得多着急似的,就不能再等等?老娘生个孩子的功夫,能耽误他们多少功夫?真是,这一天天的,水都来不及喝一口,都是活祖宗。“ 贤儿抿嘴偷着乐:”谁说不是呢,女大不中留,留也留成愁。“ 楚元峥回到将军府,差点以为走错地方了,抬头端详了匾额,确定是将军府,复又进了府。 张灯结彩,一片喜庆,园子里护院们洒扫的洒扫,修剪花草的也不含糊,忙忙碌碌。 进了主院,她家夫人扶着后腰,正在指挥往屋内搬花和一些装饰品。 “泱泱,为夫回来了。”楚元峥避开锅一样的孕肚,搂着他家夫人,直说着:“瞧这孕肚滚圆,真是辛苦夫人了,哈哈哈。” “去去去,一身的土,脏死了,快去洗洗。”秦泱回抱了一下,笑着推开楚元峥,丰润的脸上漾着惊喜。 神清气爽的楚大将军搂着自家夫人,歇晌时才慢悠悠问:“咱府里谁的好事将近了,弄得这么喜庆,还劳驾你尽心尽力的。” “你猜。“ “嘿,还卖关子,总不会是咱闺女,快说是谁?”楚元峥笑着点了点秦泱的鼻尖。 秦泱:”不是你那恨嫁的闺女还能是哪个?就给了我十日的期限,就要给她整个盛大体面的婚礼出来。“ 楚元峥这才知道,真是自己的宝贝闺女要成婚了,这成婚的对象还是越王殿下,且他还催的急。 不带这样快的,楚元峥此时也咂摸出点意思来,合着那臭小子从一开始就对他闺女有意思。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臭小子,一早就惦记上他宝贝女儿了! 越王殿下与月氏昭昭公主联姻成功的事又传遍了苍梧城的大街小巷,让世家贵女们的心碎了一地。 他们神只一般的谪仙这么轻而易举就被一个不知名的公主给拿下了,一时间众说纷纭。 都在谣传这位昭昭公主的身份,猜测她带着月氏部落来投奔他们的殿下,不然越王怎么会轻易同意这门婚事。 这日,赵昀赫到桃渊街口的弄书阁,侍从一见来人,躬身行礼:“殿下。” “都忙吧,本王来取样东西。” 在顶楼的雅间里,不起眼的书架上,大大小小的全是锦盒。 其中一方长方锦盒,赵昀赫把里面的一张纸取出来,折叠成巴掌大的纸块,揣入怀中。 薄薄的一张纸,正是这间弄书阁的地契,赵昀赫知道楚堇一总喜欢往这间书局里跑。 索性就把它当聘礼送给未来王妃,以后想看什么书,他都会给她搜罗了来。 就在他出门之际,被一群捂着罗帕的小姑娘们羞答答的给团团围住。 一名贵女大着胆子问:“殿下,您跟月氏的公主成婚是被逼迫的,我们,我们可以把她赶走。“ ”对,殿下,远水解不了近渴,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部落,怕什么。“ 诸位小姐看着挺拔清俊的越王殿下,脸色越来越冷沉,越发以为是那月氏的公主威胁了他们殿下娶她。 “殿下,您别怕,我们这就去将军府让那劳什子公主知难而退。“ “哼,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妄想我们殿下。” “对,一定是她威胁我们殿下了,我们去将军府,让她从哪儿来,滚回哪里去。” 一窝蜂你一言我一语的,围着赵昀赫叽叽喳喳,很是烦人。 赵昀赫实在忍受不了,呵斥:“放肆,我南越的礼仪都学到哪儿了?当街拦着男人,当起了长舌妇,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十一。” 甩袖暴走的越王殿下好可怕,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位大胆的贵女当街哇的哭出声来。 “我们都是为了殿下好,他怎么不领情啊,还当街斥责于我们,情何以堪,呜呜.....” ”定是那女子在殿下面前说了些我们的坏话,姐妹们,找她算账去。“ 第93章 大婚 一群小姑娘们蜂拥准备围堵将军府,留下来善后的十一,当街目瞪口呆。 “等等!都站住!“ 红着眼圈的贵女们并不把十一放在眼里,一个个义愤填膺作势就要上马车前往将军府,找那个不知廉耻死粘着他家殿下的小妖精。 “放肆,再往前一步,别怪在下不留情面。”十一的剑出鞘,银晃晃刺眼的光折射在这些贵女们的眼睛上。 众贵女们哪里见过真刀真枪,闭着眼睛此起彼伏“啊啊“的尖叫声,差点震聋人的耳朵。 “闭嘴!一个个整日闲的没事做,胡乱编排起殿下的事了,赶紧的散了!” 十一板起脸大声呵斥,这帮贵女才做鸦雀状一哄而散。 难道是她们猜错了?她们的殿下其实是愿意的不成? 神仙般清新朗月,明风霁月般的殿下怎么会被一个区区公主拉下云端呢,不可能,这事绝对不可能。 就算有可能,也是被逼的! 直到十月初的一天早晨,越王府和将军府门外红灯笼挂起,两家一路铺设的红地毯,才昭示着,殿下即将大婚是真的。 一家欢喜一家忧,有人哭,自然就有人闹,这不,上次在桃渊街口那帮里的贵女里,暗恋越王殿下的,此刻嘤嘤哭的不能自已。 “造孽啊,这都是什么事呐,快些闭嘴吧,这要让殿下知晓他大婚咱家闺女哭哭啼啼,号丧似的,降罪下来,都得玩完儿。” 各府里关起门来恨不得没生过这些个讨债鬼,非要在人家大婚这日号丧,搁谁,谁心里舒坦。 末了,还得陪着笑脸,带上贵重的礼物,前往王府贺喜,但万万不敢把哭哭啼啼的女儿们带在身边,怕真去了,指不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掉脑袋的大事来。 将军府。 楚堇一一袭大红王妃的凤冠霞帔在身,用一句形容再贴切不过。 眉黛春生杨柳绿,玉楼人映莲花红,明镜梳妆传佳话,梧桐树枝栖彩凤。 清晰可见的精致锁骨,裙幅褶褶如玉溪月华流动倾泻铺地,挽迤三尺有余,显得身段雍容纤细; 青丝缕缕挽起,一只凤尾钗斜斜插在鸦青色的乌发里,最为显眼,昭示着她不凡的身份象征; 粉黛颜色,双颊绯红,樱桃小口,红艳艳的,更显肌肤莹润白里透红的粉嫩好看,一双杏眼委实灵动,让人移不开眼。 真真花容月貌芙蓉如玉,好一个冰肌玉透的美人儿。 赵昀赫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袭红衣黑发,星河灿烂般的璀璨耀眼; 浓密的睫毛半掩深邃眼眸里的喜悦之情,他并没有露出多少情绪,遥若高山之巅,不可亵渎。 身后是大红的喜轿和一抬抬的聘礼,别人家都是订婚之时将聘礼一应送到女方家,咱们这位殿下,直接省了这一步。 这不,带着沉甸甸的聘礼直接上了将军府,准备连人带财一起交给这位神秘的昭昭公主。 至今,苍梧城内的人都未见过月氏的昭昭公主长什么样儿。 鞭炮响彻整个苍梧城,小孩子们嬉笑打闹,在迎亲的队伍两旁捡糖果吃。 赵昀赫被堵在将军府的门外,门内一群护院们大声吆喝,让他作几首好听的催妆诗讨个好彩头。 “昔年将去玉京游,第一仙人许状头;今日幸为秦晋会,早教鸾凤下妆楼。” ”好,说得好!“门内门外的吆喝声不断; “再来一首,不够!” “对,再来一首!” 门缝内噼里啪啦扔了好些金瓜子,一顿哄抢,但门并未有开的迹象。 赵昀赫清朗高吟:“拜祷三星没奈何,桥边乌鹊已填河。百年锦片在今夕,千万相投莫用梭。“ ”不够,远远不够,这次啊,礼物要有,诗也要跟上,大家伙儿说,好不好啊。” “好,来一个,来一个...”门内吆喝声不断,赵昀赫没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耐,一首接着一首,就连将军府外的百姓们都拍手称赞。 热闹不已。 “新妇及门,初出舆时,婿以鞍马置地,令妇跨过骑上,号曰平安。妇进房,令阴阳家一人,高唱催妆诗。” 楚元峥扶着夫人,笑着说道:“好了,给姑爷开门吧。” 楚堇一一身大红新娘妆,给在上座的师父和爹娘磕了头,秦泱绷不住,当场落泪,惹得她也跟着眼泪扑簌。 “别哭,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不兴哭鼻子,妆该哭花了。”秦泱赶紧扶起女儿,边哭边笑着安慰。 除却秦泱肚里怀的,楚堇一在南越没有兄弟,便让赵三儿背她出门。 “吉时已到!”礼赞之人应声高唱。 赵三背起楚堇一,一步一步稳稳走出将军府的大门。 秦泱彻底哭成个泪人,埋在楚大将军怀里,很是舍不得,惹得楚元峥也红了眼眶。 赵昀赫深邃的眼眸深情的随着那抹红色的身影,直到进了八抬大轿,隐没在帘子后头,才挪开灼热的目光。 喜乐和鞭炮声交织在一起,苍梧城的百姓奔走在后头,脸上洋溢着幸福与富足,还有对越王的祝福。 楚堇一坐在轿内,感觉轿子一颠一颠地晃悠着往前走,双手交握,离王府越近,就越紧张,紧张到手心潮湿。 “落轿!”—— 赵昀赫欣长的身影利落的翻身下马,一脚踢在轿门上。 轻轻握上女子的手,楚堇一躬身探出半个身子时,赵昀赫连腰抱起,差点惹得怀中女子惊呼。 压着嗓子的声音,紧紧握着他的衣袖,将脸埋进他的胸膛,虽然头上盖着大红的盖头,可楚堇一还是觉得娇羞不已。 “哇!“—— “好羡慕···” 围在王府外的百姓们被越王的公主抱给惊到了,捂着嘴,纷纷议论。 南越谁人不知,越王殿下不近女色,都二十二了,身边从不曾有女人出现过。 这月氏的昭昭公主肯定十分貌美,不然怎么会一举拿下他们冷峻肃杀的殿下。 连路都不让走,竟然抱着她跨过了门口摆放的火盆,一时间,欢呼声络绎不绝。 “报!”—— 马蹄的哒哒声敲在每个人的心间。 一连三声报,一次比一次急促。 第94章 好般配 赵昀赫定住脚步,怀里的人儿挣扎着要下来,不想将她放下,而是抱得更紧了。 “回禀殿下,前方来报。”线报半跪,将手里的密函呈在头顶,等着越王接过。 “赵昀赫,放我下来。“ 可这人依旧稳稳抱着不松手,楚堇一一把扯掉头上的红盖头,一双杏眼直直望向赵昀赫:“听话。” 赵昀赫看着她,隐忍着,握紧了双拳,刚才的一声报,他就知道,这场他妄想了太久的大婚,可能戛然而止。 外面围观的人群中发出抽气声和感叹声,越王殿下怀里的女子容颜一览无余,原来她是个玉人儿一般的人儿。 “他们好般配。” “总算知道咱们殿下为何答应联姻了,长的竟这般好看。” 半跪在地的人又提醒了一声:”前方密函来报,请殿下过目。“ 不满的声音也随之响起:“今日可是殿下大婚,什么事不能等拜过堂再说吗?” “就是,好端端的亲事,就被打断了,太不吉利了。” ...... “赵昀赫,十万火急,这是他的职责所在,不要任性,接过来看看再说。” 楚堇一声音尽量放软,轻轻的催促道。 ”关门!“冷刹的声音像从地狱般响起,接过密函,线报依旧半跪在地面上。 “我们继续。”赵昀赫说完,抿着唇,拉着楚堇一的手,就要去大殿之上,继续拜堂。 “赵昀赫,你冷静一些!不是任性的时候,即便今日拜不了堂,我都是你的女人。” 一句“我是你的女人”,像干涸的沙漠里逢春的甘露,滋润了赵昀赫枯竭的心田。 他握了握楚堇一的手,这才缓缓打开密函,冷冽的眸光变成利剑,像要将密函戳穿。 许久,挑眉冷哼:“找死!” 一双冷厉的眼睛放在楚堇一的身上,立马收回,压下,炽烈深邃的眸子一眨不眨的凝视着楚堇一。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匈奴占了大越西北边境的一座城池。”赵昀赫回应,嘴角一抹怒不可遏的狞笑。 显然气急了,皇上不急太监急,他大越的景帝都不急,凭何自己要着急。 一脚踹到还半跪在地的线报,如冷剑般寒气逼人,在场的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都感受到了越王殿下的盛怒。 赵昀赫抿着唇角,冷厉道:“滚。“ 牵起楚堇一的手,向大殿走去。 当上位上摆放着前朝昭明太子和王妃的牌位时,楚堇一滑出喉咙的话,又滚落回去。 哪里还有之前的喜庆之意,气氛沉闷,楚堇一不忍心破坏,可若是真的假装不知道,她良心难安。 最终理智占据了大半儿,紧握赵昀赫的手,“赵昀赫,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那又如何!”态度坚决,幽黑的眼睛散发出冷沉的光芒,定定地的看着眼前的心上人。 “我陪着你一起面对,迟则生变,等战事平息,你还可以重新补给我的呀。”楚堇一尽量用轻松的口吻说服他。 突然,在楚堇一没有反应过来时,唇上一阵撕咬的疼,赵昀赫冰冷的手指朝外指了指,不屑地说着:“赵昱晟个狗东西不是喜欢引狼入室么?那就让他自己食恶果!” 气得顶着后牙槽,甩开楚堇一的手。 “我知道,秋后算账,我们把他生擒了,任你收拾,好不好。” 良久,淡淡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生硬的线,冷冷吐出几个字:“柴一,按照先前部署,把唐国公阖府绑了。” 赵昀赫眼里闪过遗憾沉痛,看了看桌上的牌位,这才拉着楚堇一的手,往后院走去。 稍粗糙的指肚摩挲着楚堇一细嫩白皙的脸,很是不舍,”这是苍梧大营的虎符,留给你一半,可调动兵力,但希望你永远也用不上它。“ 赵昀赫把掰开一半的虎符放在楚堇一的手里。 “我要和你一起并肩作战。” “小东西,忘了娘即将临盆了,你走了她该怎么办?”赵昀赫缓和下来,温柔的对楚堇一说道。 这下换楚堇一脸色难看,纠结不已,一边是心爱之人,一边是娘亲,哪一边都无法割舍。 “太难了,我舍不得你。”小脸埋进赵昀赫的手心里,像只小猫蹭着主人,惹人怜爱。 赵昀赫心软的一塌糊涂,被人爱重惦念的感觉是这般甜蜜。 眸光沉了沉,捧起一张白里透红的小脸,吻了上去。 楚堇一轰的,脑子炸裂! 耳廓微微发热发麻,身体发软,慢慢攀上赵昀赫的脖颈。 一抹阳光照射进来,打在楚堇一的侧脸上,越发衬的她脸颊白嫩,冰肌玉骨。 红色的帐幔,海藻般的乌发陈铺在一片红上,旖旎无限......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在她的腰间摩挲,情动不已。 喑哑的声音问道:”可以吗?“ 一抹娇羞,点头应承,水到渠成。 ...... 将军府里,楚元峥心疼自个儿夫人挺着个大肚子,迎宾送往,不待宾客尽散,就避开孕肚,抱着秦泱歇息。 手轻轻的抚着她的后背,等人睡安稳,才脱了秦泱的罗袜,给她揉脚。 脚踝和小腿已经肿成个胖萝卜,楚大将军心疼不已。 “将军,有密报!” 门外的声音让楚元峥很是恼怒,生怕吵醒秦泱,阔步而出,怒目道:“走。” “尽给老子找不痛快!“拆开密报,气都不顺了。 楚元峥当真气狠了,狠狠吁出一口气,转了个圈,问道:“王府现下如何了?” 这人正是搅乱越王殿下拜堂的线报,被踹了一脚,此刻也有些发怵,一时慌张,全说了...... ”什么?!合着今天摆乌龙,把我闺女摆一道,搭进他赵昀赫的府里,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名不正言不顺,这算什么?!“ “他娘的,你...他匈奴占的又不是我南越的城池,你把我女儿好端端的婚事搅黄了!” 楚元峥上去就是一脚,把线报彻底踹的七荤八素,恨不得肠子都要吐出来,有苦说不出,真的悔青了! 这一天两次被踹,大气也不敢喘,可这密函,以往不都是这么传的,怎么到了他这,就过不去了呢? 第95章 不下蛋的母鸡 秦泱躺了没多久,肚里的胎儿狠狠踢了她一脚,从睡梦中猛地惊醒,见到夫君不在屋内,便挺着肚子,艰难的起身去找人。 谁知在门口竟听了这么些个话。 “昭昭婚事,黄了?赵昀赫没和她拜堂?” 秦泱犯晕,忽然站不住,天旋地转,向后栽去,楚元峥听到身后凄厉颤抖的声音,一个疾步冲上去拦腰搂住,才没让悲剧发生。 将军府里人仰马翻,乱成了一锅粥。 这线报彻底傻眼,嘴角挂着血迹,不敢动,不敢跑,怕王府和将军府不会放过他。 心说,‘我也很惨,招谁惹谁了这是...呜呜...’ 将军府的护院们都知道他们的昭昭公主婚礼被不长眼的线报送来的密函所中断,一个个气到暴走,正准备去王府要个说法,谁知王府先来人了。 紧接着他们的大将军也跟着走了。 一个个更是有气没处出,这都什么倒霉事儿,全让娘俩遇上了。 楚大将军也是,把还在昏迷的夫人扔家里,直接走了? !!!!!! “对不起!”赵昀赫亲吻着抱在怀中的人,愧疚无以言表。 “我心悦你,爱重你。” 最动听的情话不过如此,楚堇一埋在赵昀赫的胸前,回抱住他。 “我亦是,所以答应我,要保护好自己,就算是为了我,好不好?” \\\"好。“ 楚堇一手腕上原先隐藏的胎记显露出来,越发鲜艳。 两人草草浴洗,换上平常的服饰,便听说,楚大将军在前厅候着。 赵昀赫顶了顶后牙槽,便知即将要迎接一场暴风雨,未来岳丈虽一身书卷气,也是个文雅人,可这么多年混迹在战场上,岂是外边看起来那么好说话,那真是错了。 果真,一见面,岳丈大人撬着女婿的衣领,瞪着眼睛:“臭小子,你吃了吞天的豹子胆,胆敢戏耍我女儿?!” “都是昀赫的错,这场战事结束,定亲自上门谢罪,任凭岳父您处置!”赵昀赫态度诚恳,面露愧疚。 “爹,别这样,不是他的错,是女儿不允的,迟耽搁一天,就有更多的生命有危险,百姓是无辜的,不是吗?”楚堇一紧跟其后,上前乞求。 这场婚姻来的仓促,除了两个当事人,可能唯一知道内里的就是秦泱和十七了,所以在楚元峥来看,她女儿最是受委屈的那一个。 气哼哼的推开赵昀赫,心疼的看着女儿,实在不知该怎么劝慰,女儿都如此说了,彼此该给个台阶下。 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想起来:“你娘那会儿知道你们的事了,很生气,回去帮爹照顾好你娘,爹对不起你们娘仨儿。” 一个铁骨铮铮的大老爷们儿,竟红着眼请求女儿,赵昀赫和楚堇一顿时内疚不已。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楚堇一擦掉眼泪,来不及伤心,便打马往将军府赶去。 脸色苍白的秦泱紧闭双眼躺在床榻上,圆滚滚的凸起在被子里,楚堇一心里难过。 还有两个月就要临盆,丈夫不在,女儿婚事....连番打击让这个身怀六甲的孕妇气晕过去,握上秦泱的手,轻声道:“女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压下心痛,一号脉,竟有些动了胎气,本就年龄大才有了这个孩子,又因生女儿伤了身子,楚堇一不敢大意,赶紧从自己的院子拿来药箱,给秦泱施针,脉象才慢慢稳定下来。 秦泱安稳的沉睡,楚堇一卸下紧张的情绪,才抹去眼角的泪,她要坚强起来,接下来,好好守着娘亲,安安稳稳的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才算不负爹爹的嘱托,也是楚堇一心里的执念。 上京城,皇贵妃寝宫。 赵昱晟紧紧贴着楼琊曼妙性感的身子,锦被斜斜盖在两人的身上,楼琊眼尾还泛着一点红。 “你恨臣妾又如何,我楼琊根本不在意,且这一回,若上苍不赐下这个孩子,便任你处置。”略带着性感的沙哑嗓音,轻柔的说道。 若仔细看,赵昱晟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还带着情动后的盛怒,只是他没一丝力气,几近被榨干。 常年打鹰,不想却被鹰啄了眼,此刻狼狈的景帝正是如此,他被高贵倾城的皇贵妃楼琊下了春药,使了手段,为的就是要个孩子。 “呵,但愿你能平安生下他,若是皇儿,便交给皇后亲自抚养吧。” 边境密函送来已有些时日,一座城池已被楼琊的父兄夺去,据探子来报,城内县丞和驻守的兵马尽数活埋,百姓们也被抢夺烧杀。 且大有继续攻城掠地的趋势,来势凶猛,给准备南下攻打南越的景帝来个措手不及,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怎能不恨。 楼琊现在就是大越人人喊打喊杀的罪人,她不可能无动无衷,但听到赵昀赫说出这么凉薄的话,不由讥诮:“皇后?哈哈哈...她能活到这孩子出生再说吧。” 自郑太后薨逝后,后宫就属谢韵薇这个皇后独占鳌头,各宫殿的嫔妃们唯恐怠慢了这位皇后,见风使舵,纷纷倒戈。 郑太后感觉大限将至前,就把生了两个公主的宫女秘密送出宫,两个孩子才得以安全度日,可在宫中,但凡当初跟皇后有过节的,日子都过的如履薄冰,诚惶诚恐。 唯独一直沉寂在后宫中,不显眼也不起眼的德妃,忽然就被册封为德贵妃,一时间恩宠不断,没过俩月,便有了身孕。 足不出户,似乎很怕见到皇后,景帝竟也由着她,下了口谕:德妃有孕,可以不用给皇后日日请安,并命皇后每十日派太医会诊,若出现任何岔子,唯皇后试问! 谢韵薇越发妩媚柔美的脸蛋儿,气到狰狞,赵昱晟这是眼见的不将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次次让她下不来台。 且还防着她,怕自己残害他的皇嗣。 谢韵薇气恼,跑到她表妹那里,贤妃的宫中痛哭,“他竟这样待本宫,是怕本宫残害他的皇嗣不成?防到如斯地步,不如直接将本宫废后好了。” 防贼一样防着,可这后宫中不都和自己一样,是个不下蛋的母鸡,谁也别想越过谁去! 第96章 攻占城池 唐心柔眼神闪烁,忍着怀孕的不适和恶心,耐心劝道:“姐姐,莫要说这些丧气话,陛下对姐姐的心,后宫的女人们呐,还有哪个看不清的,快别剜妹妹的心了,您这样哭,我心疼。” 说着竟真的红了眼眶,帕子沾着眼角,柔弱可怜。 谢韵薇现在看谁都是一副假惺惺的作态,眼神忽的变得尖利;“哼,这副做派给谁看?你算个什么东西,是在嘲笑本宫这个皇后连个孩子也生不出,嘲笑?可怜?嗯?“ 唐心柔脸色苍白,心慌气短,扑通跪在地上,钻心的凉让她一时不适,打着牙颤道:”姐,不,皇后娘娘,您误会臣妾了,这后宫之中,捧高踩低的,唯有您,也只剩下您时时照拂臣妾这个妹妹了,若不然,怎么活得下去,妹妹未有半分二心!“ 许久,才听到懒懒的声音:“罢了,这吃人不眨眼的地方,本宫自然要照拂与你,只你这肚子也争口气,本宫会想法再安排你和陛下见一面,机会只有一次!” 谢韵薇收敛脾气,恨铁不成钢的口气,她太急需一个孩子来稳固皇后的宝座了。 “妹妹感激不尽,若能诞下皇儿,必定唯您马首是瞻。”唐心柔已经感觉到小腹抽疼,但又不敢表现太过,生怕一个不慎,让谢韵薇发现端倪。 等到皇后一离开,唐心柔便晕倒在地,吓得宫殿内的小宫女尖叫,一时乱作一团。 直到太医署的太医把过脉,才诊出贤妃是喜脉,景帝得知,脚底生风,一来便赏赐不断。 握着唐心柔的手,轻轻在她耳边道:“爱妃,辛苦你了。” 唐心柔其实在赵昱晟来的那一刻就醒了,当听到他这么一说,委屈漫上心头,眼泪从眼角不断渗出,流成个小溪。 景帝大惊,怜惜的把人半抱在怀中,温柔的擦拭着她眼角滚烫的泪珠。 唐心柔心生一计,睁开迷茫的眼睛,便是惊呼,双手抱着脑袋,瑟瑟发抖,哭着喊道:”臣妾错了,臣妾再也不敢了,求姐姐放过臣妾,不要,孩儿是,啊!不要...“ “是朕,别怕,朕在,没人敢伤害到你。” 赵昱晟心里凄楚,他的皇后,手段残忍,连自己的表妹都不放过,他后悔了,若一开始便听太后的话,也许,他的皇嗣不至于如此凋零。 随后,贤妃的宫殿也传来喜讯,已经有孕三个多月,竟比德贵妃早上一个多月,景帝龙颜大悦,当即派身边常伺候的公公宫女专门伺候贤妃的饮食起居。 赏赐如流水般往德贵妃和贤妃的宫中送,且这两宫的主子任何琐事每日都要回禀给圣上,就连皇后都要靠后。 谢皇后宫中又传来许久的噼啪打砸声,还有怒吼声,扭曲着脸阴狠道:”你以为你把这两个贱人藏起来,本宫就没机会下手了吗?哈哈哈,赵昱晟,等着吧,这就是你负本宫的代价!“ 皇后宫里的宫女近日频繁更换,新来的瑟瑟发发抖,生怕做错了事,也像她们一样,悄无声息被拖出去溺毙。 楼琊给皇帝下了春药,等了俩月,肚子静悄悄的,御医摇了摇头,希望落空,未能如愿以偿。 但却并不放在心上,她一直都知道,只要父王和哥哥做的不是太过,赵昱晟这个皇帝就不会舍得让她去死。 但也一时后悔,当初若选择的是赵昀赫,现在也不会落到这般境地。 “若我能从这出去,赵昀赫,你会不会留下我?雪山神女,你没理由不要。”幽暗的眸子悸动,扯了扯嘴角,凹凸有致的身材,天天守着她的宫女,都不由看痴了。 这吃人的深宫,整日里勾心斗角,忒没意思,哪有草原的芬芳和自由更令人向往,若现在逃,去找赵昀赫,他也许会收留自己也说不定。 一个希望的种子悄悄埋在楼琊的心里,只要赵昱晟出宫, 她就有机会逃过这个束缚的牢笼。 然而匈奴不仅不收敛,似乎连宫中的这位皇贵妃也放弃了,又攻占了一座城池。 废黜贵妃的折子如雪片似的,纷纷落到龙案之上,赵昱晟头疼,也气恼毫无悔意的楼琊,便将她禁足在宫殿中,没有旨意,不得踏出宫殿半步。 “中原的话怎么说来着,瞌睡遇上了枕头,赵昀赫,等我。”楼琊卷翘的睫毛下,闪烁着一双晶莹狡黠的目光。 远在南越的楚堇一打了个喷嚏,若她知道上京城的后宫中,曾经草原上的国师惦记她的男人,不知作何感想。 景帝将承德殿所有一应事物交给了裴首辅,他决定南下亲征。 在这之前,他突然将怀孕的贤妃禁足宫中,连带唐国公府围了个水泄不通,旨意上表述清晰,和匈奴联姻,没有一丝贡献,却陷于百姓水深火热中。 西北关和西域都护府收到大越皇帝的圣旨,出举国兵力先击退匈奴,再和大军汇合,一举南下。 匈奴势如破竹,在西北关大军到达时,已连破三座城池,叫嚣着要端了大越景帝的老巢。 果不其然,景帝的兵马还没未到达汉河地界,匈奴人竟集结草原十六部的其中六个部落人马,前往皇城,准备攻占上京城。 一时间,天下有大乱之势。 裴渊叫来谢政,给了最后通牒:“亲自捉拿唐国公,搜查唐国公府,找出与匈奴勾结的证据。” 谢政一直都知道这位前大舅哥通敌卖国,将上京城的军事布防图给了匈奴的伊丹王。 起初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来个渔翁之利,谁知贤妃野心之大,妄想靠着皇嗣取代女儿皇后的位置,不自量力。 想到这些,便悠悠道:“不若首辅再派队人马,唐国公府与宰相府有姻亲之谊,虽往日里并不曾来往走动,若他没有通敌,岂不是陷本相于不睦亲友之嫌?” “唔...也好,赵谦借与你,只是,谢政,你那些个暗卫,也该拉出来用一用了,去吧。” 谢政心头大惊,看来唐国公不死是不行了,藏了这么些年的暗卫,连景帝...不对! “老狐狸,和陛下联手摆本相一道,合着在这等我呢!既如此,那便让这些暗卫过了明路,正大光明为我所用,呵!” 第97章 生产 这天傍晚,南越的天空漫天的彩霞。 最后一抹耀眼的落日余晖被山头挡住,夜幕降临。 楚堇一在前头师父的院子里,正跟老头儿在棋盘上大杀四方。 秦泱提前发作了,用膳那会儿肚子一阵下坠感,胀痛的不舒服。 她没声张,怕惊扰到大家,硬是强撑着用了些饭食。 等到了主院,还没进屋,羊水就破了,襦裙上湿哒哒的,吓坏了贤儿。 不一会儿屋里传来隐忍的呼叫声。 贤儿陪着秦泱这么多年,陪着她生下了第一个孩子,也就是楚堇一,已经有了些经验。 当即叫来稳婆和两名大夫守着秦泱,又命人烧水准备一切需要用的物什。 这才急急忙忙去找楚堇一。 “快跟奴婢走。”贤儿满头的汗,忘了行礼,惨白着脸拉起楚堇一就跑。 ”贤儿姐姐,我娘要生了?“楚堇一被抓着跑的空档问道。 “羊水已经破了,正疼的厉害,来找您时,已经疼的说不出话了。” 俩人再顾不得说什么,楚堇一总觉得今天的回廊特别漫长,没个尽头。 这一胎盼的太久,不光是爹娘在盼,她也在盼,这会不由自责,应该时时守着娘才对。 楚堇一一口气跑到主院屋里,便听到压抑的喊叫声,心脏收紧。 “娘,别怕,有昭昭在,女儿一直陪着您。“楚堇一眼眶微热,几步进了屋,轻声安慰秦泱。 汗水打湿了衣服,濡湿了发丝,黏连在额头上,看上去有些个狼狈,楚堇一拿着帕子,细心的帮她娘擦去额头和脖子里的汗水。 “夫人,已经开了五指,胎位很正,保存体力,这胎一定生的顺顺利利的。”稳婆安慰道。 “谢,谢,嗯...比生昭昭时,疼多了,嘶~“疼成那样了,秦泱还不忘调侃。 楚堇一一下红了眼,若不是心甘情愿和全心全意,谁会冒着生命危险和忍着剧痛生孩子呢。 之前秦泱失去自己孩子的痛楚,知道她不是她的昭昭,无法诉说的难过,这一刻,她忽然就释然了。 过了一个多时辰,稳婆道:”看到头了,夫人,接下来要用力。“ “嗯...呼...”支离破碎的声音回应着,吸着气,似乎已经把大半的力气用光了。 楚堇一用银针给她娘在穴位上扎了几针,秦泱才感觉不那么痛了,难得的给了楚堇一一个笑脸。 “这种办法能缓解疼痛,但只能用一次,娘,加把劲儿。”若生孩子的罪能替代,她恨不得这痛让自己受了。 “哇......”婴儿洪亮的啼哭声响彻整个院子。 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泼,稳婆快速剪了脐带,倒提着婴孩,在屁股上就是响亮的两巴掌。 快速洗了用锦被裹起来,稳婆这才笑的合不拢嘴,把皱巴巴的婴儿抱到了愣怔的楚堇一跟前。 对着秦泱说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是个带把儿的小子。” 贤儿喜极而泣,见楚堇一睁着一双杏眼,呆愣愣的看着孩子,赶紧从稳婆手里接过孩子。 “昭昭,扶娘起来。”楚堇一惊醒,手的动作不减,快速扶起秦泱。 一屋子的人换被褥的换被褥,清洗的清洗,楚堇一小心翼翼的拿着帕子给秦泱擦洗干净脸,还有手。 轻轻说道:“娘,您辛苦了,以后,我定好好孝顺您,也好好待弟弟。” 秦泱生孩子再痛,没哭,夫君没陪伴在侧,没哭,女儿一句话,倒矫情上了,呜呜泱泱哭了几嗓子。 屋子里收拾干净,秦泱也被擦洗的清爽,勉强喝了一碗参汤,累的提不起劲儿,连儿子都没看上一眼,便沉沉睡去。 直到第二天晌午,才悠悠醒来。 手被女儿握着,虽然楚元峥不在家,但她也觉得幸福,她的昭昭嫁作他妇,终于长大了,从此儿女双全,再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了。 洗三的时候,府里关起门来过的,但王府里还是派人来给婴孩送了礼。 等到满月时,秦泱不打算过,楚堇一却说着:“不大办,府里总也摆上几桌,让叔伯和婶娘们高兴高兴,这事交给我,您就别操心了。” “昭昭,你爹不在,我这几日心里发慌,做的梦也不好,你弟弟的事不急,就算给你爹和我那女婿积福了。” 这一个月,秦泱在女儿的照顾下,恢复的很好,生了孩子,就更惦念自己的夫君。 这也是楚堇一不敢说出口的事,因为她没有一刻不担心的,赵昀赫走了两个月,就来了一封信件,四个字:安好,勿念。 “好,都随您,但是百天要大办,还有啊,娘,总不能天天肉蛋肉蛋的叫,给弟弟取个正经儿的小名儿,大名儿留着爹回来取,好不好?” 秦泱噗嗤笑出声,说道:”瞧我,光记着这小东西生下来七斤半,疼的老娘...昭昭,小名儿你取。“ “娘,弟弟的生辰就跟我错了一天,不如叫他小一好了。”楚堇一惊喜的发现,她弟弟再生晚点儿,和自己就是同一天的生辰了。 ”好,别说小一了,就是你给他取个小二、小三娘都应你,臭小子哪有我闺女香。“秦泱宠溺的反握住女儿的手说道。 躺在围着围栏的小床里的人儿,睡得正香,忽然睁开眼,撇了撇嘴,合着这家人不待见儿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非要来她家,亏大发了。 再后悔也没法儿了,既来之则安之吧,嘴里吐着泡泡,来到这里已经一个月了,断断续续拼凑,才知道自己托生在了将军府里。 上头有个姐姐,嫁给了叫什么越王的,还没拜堂,倒是对自己没话说,每次看自己的眼神,都那么温柔。 “娘,小一醒了,我抱来您瞧瞧,太可爱了,嘴里正吐泡泡呢。”楚堇一笑着把小床上的弟弟抱给了秦泱。 秦泱看着儿子睁着一双黑黝黝的杏眼,和女儿一模一样的眼睛,心也跟着融化了,扯开衣领,便给他喂奶。 婴儿天性使然,闻着奶香,便凑了过去。 “人不大,倒是娇气,奶娘给他找了三个,宁愿饿着一口不吃,真是个小淘气,好好吃吧,喝了老娘的奶水,可要好好长大才是。” 秦泱给儿子喂了奶,看着小家伙儿睡着,索性将他放在自己的床榻里头,又吃了些东西,也跟着一起睡去。 第98章 怀孕 秦泱嘴上说不准备给儿子过百天,还是由着女儿跟护院,还有贤儿的帮助下,摆了十来桌,大伙儿热热闹闹在暖阁里笑闹玩了一上午。 秦泱还特意让楚堇一给小一裹了一身红,抱暖阁里给各位叔伯婶娘挨个看个够,才又抱回主院。 小家伙长脸,抱过去的时候,睁着黑黝黝的大眼睛,谁逗都不哭不闹,都夸赞小一长得真好,白白嫩嫩的,瞧着尽照着楚堇一的模样长得,水灵灵的。 日子一天一天过,楚堇一抽空回了趟王府。 王府里,只剩下魏僚和柳常虹等人空守着,十一和十七都随赵昀赫去了汉河边界。 柳常虹好几个月没见着楚堇一,一见着人便开口道:“哼,你是不是忘了王府还有个师父,这么久都不来看我。“ 楚堇一笑着解释:“哪有,记着呢,您也知道,我娘和弟弟那儿离不开人。” “你回的时候把师父也带走吧,还是将军府的伙食好,瞧把你养得白白嫩嫩,圆滚滚的,王府的伙食都吃腻了。” “少来,谁像你似的,跟猴儿一样天天偷酒吃,哪里还记得个饭香屁臭。”戌灵子仙风道骨的,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俩人一见面就掐,楚堇一默默退出院子。 倒是柳师父随意的一句话,让楚堇一有些不确定,一手抚上手腕,当场石化! 苍天!大地!捂着脸快步出了王府。 楚堇一本来打算再过几天,就去汉河边界找赵昀赫,谁知...... 回到将军府,不知道怎么开口,直到贤儿来请,说是小一吃过奶,哭闹着不睡,大夫也给看了,身体好好的,就是不知什么原因。 楚堇一赶到时,果真躺在她娘怀里,哭的满脸通红的小家伙,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秦泱看到女儿就跟看到希望了一样,红着眼睛,无措的将小一给了女儿。 说来也怪,小小的奶娃儿一挨着楚堇一的怀抱,竟嘟哝着小嘴,像是控诉一般,肉乎乎的小奶手,撬着她的衣领,抽抽噎噎,慢慢安静下来。 一屋子人石化! 秦泱咬着牙骂道:“合着老娘生了个矫情玩意儿,谁抱不是抱,害的大家以为他哪里不舒服,这么小,就变着法儿折腾人,长大还得了。” “娘,咱不生气,小一还小,什么都不懂,您歇着,我哄他。“楚堇一哼着小曲儿,总算把这小祖宗哄睡着。 贤儿也打趣,天天要这么折腾,一步都不能离开姐姐,以后楚堇一回王府,八成身后还得带着个小尾巴。 秦泱很是唏嘘,宁愿饿死都不要奶娘喂,这才刚满月,就知道认人了,真把娘俩薅着光顾他了,小缠人精。 楚堇一回到自己的院子,还处在混沌的思绪中。 到了晚上,才扭扭捏捏趴在秦泱的耳旁,把这事儿说了。 秦泱的嘴都能塞下一颗鸡蛋,眨巴着眼睛,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楚堇一心里更是没底儿,脸爆红,毕竟她和赵昀赫没拜过堂,都不算正经的夫妻,直接省了这一步,可不叫自个儿娘吃惊。 “昭昭,是真的吗?”秦泱半信半疑问道。 “嗯,三个月了。”楚堇一小声说道。 “三,三个月了啊,快坐娘身边,你这孩子,这么大个事儿,怎么才告诉娘,赵昀赫知道吗?” 楚堇一害羞,还是把今日发生的事告诉秦泱:“他不知道,晌午回了趟王府被柳师父调侃,将军府伙食好,说我吃的圆滚滚,才...才发现...” “好孩子,辛苦你了,自己都有身孕了,还难为你又要照顾我这个当娘的,还要照顾你弟弟,以后,只管好好养着,臭小子娘会看着办的。 其实娘心里都清楚,你一直都想去找赵昀赫,只这是头一胎,不能有任何闪失,这样,明日吃过早膳,你就收拾回王府吧。“ 原来娘一开始就知道了,自己也明白,这个孩子来的太突然,把原本的计划全部打乱,现在只能安心养胎。 只是没有同意她娘的话,依旧留在将军府。 隔日,给赵昀赫写了封信,末尾,写到:等你凯旋而归,有惊喜。 景帝的大军到了汉河以西,滚滚波涛,像沸腾的开水不停地翻滚,玄铁打造的铁链延伸至两边,上面搭着木板,风一吹,摇摇晃晃,湍急危险。 这是汉河唯一可以通往南越和大越的通道,亦或过了汛期,只有大船可以通往,而现下正是汛期内。 远在西北关的大军和西域都护府的兵,正与匈奴的兵胶着,草原上的马匹比中原的强了不知多少倍,这些人常年游牧,彪悍至极。 三座城池竟迟迟未能拿回来,这厢盘踞在汉河的景帝,不由气恼,怒道:“一群废物,连个小小的匈奴都对付不了。” 景帝70万大军,驻扎在汉河的才30万,西北关和西域都护府只出了10万兵马,竟打不过匈奴,这边还没开打,开局就不吉利,着实丧气。 两军对垒数月,终于开战,开局几次战争,倒是谁也没占到便宜,景帝胜在粮草充足,便觉着光靠粮草,也能耗死赵昀赫。 还没来得及得意,上京城出了大事,急报一封接着一封,让景帝睚眦欲裂。 匈奴集结了十六部,伊丹王带着六部兵马一路攻进了上京城,人仰马翻。 “陛下,保重身子。”小公公惊呼,因为他们的陛下看到急报,摇摇晃晃栽倒,太医说是急怒攻心。 军营里捂的再紧,总有知道内情的人,因为这次带兵的很多都是世家子弟。 这些将领没有上战场的经验,最多也就能纸上谈谈兵,好在元帅和大将军都是跟随瑞泽帝征战过的。 这些个镀金的世家公子哥儿们,不事战争,途经大越很多地方,抢劫掠夺,甚至强抢民女,惹得百姓怨声载道,敢怒不敢言,这哪里是打仗去了,分明就是要送大越走向灭亡的。 军营里一个传一个的,皇帝晕厥了,都惶恐不安,生怕命丢在这里,军心一时不稳。 反观越王赵昀赫这边,虽几场战争损失不小,胜在军心稳定,几次下来,也积累了不少经验。 第99章 瓮中捉鳖 夜深人静,赵昀赫打开信函,熟悉的簪花小楷跃然纸上,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 凌厉肃冷的气息收敛了些,抿着的唇角弯出一个弧度,信上最后说,等他回去,有惊喜。 抚摸着信,似乎都能感受到对方,低低笑出声,已经在期待她给的期待是什么。 从西北关到各军部署,已有三个月之久没有见到他的小东西了,思之如狂。 将信纸齐齐叠起来,放在匣子里,这才叫来了韩仲和楚大将军议事。 韩仲此人原是大越的大学士,丁忧三年结束,闲赋在老家,同赵谦私下关系很是要好,赵昀赫三顾茅庐才将此人请来,奉为座上宾。 赵昀赫先问道:”若我方退兵,让景帝带兵来南越,你们以为如何?“ 楚元峥和韩仲对视一眼,韩仲反问:”殿下准备收网了么?上京城...草原铁骑凶悍无比,引狼入室会不会...“ “既已上钩,要的就是他们有去无回。“赵昀赫沉着冷静,让二人为之一振。 只是话说一半,仅靠赵谦那点儿兵力,就算能抵抗住草原骑兵来袭,未必顾及得到城内老百姓惊慌中的暴乱。 赵昀赫看着俩人的表情,乐了,笑道:“先卖个关子,十日内你们自会知晓。” 既然这么胸有成竹,八成还留有后手,二人也不急于答案,只等着他家殿下给的惊喜就是了。 几人商议一番,决定向南越退后70里。 桥,就这么一座,正值汛期,谁也不敢冒险,让将士们在水下作战,稍有不慎,卷入水中便是一船人的性命。 那就只能来个瓮中捉鳖了。 赵昀赫把刚收到的上京城急报给两位看了,楚元峥一拍大腿道:“您来真格儿的呀!让一个番邦鸠占鹊巢了,不得乱了景帝大军的心,高,实在是高!” 韩仲哈哈大笑道:“殿下,老夫这辈子没佩服过几人,您绝对算一个,反正,就是绝!” “呵,本王最多添了把火,赵昱晟养的乱臣贼子,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 急报上写明:伊丹王集结草原六部不日要攻进上京城。 熙和山庄内的猎户都已悉数三三两两隐藏在各处,擎等着和赵谦来个里应外合,只要伊丹王进城便将其活捉了。 上京城内,寒冬腊月,街道上的小商贩连年赋税,不堪重负,不敢走街串巷,以往的门庭若市现如今萧条寂寥。 天阴沉沉的,洋洋洒洒的雪飘落下来,离城门口越来越近,铁蹄震的地面尘土微扬,就跟地牛爆发出怒气,在地底下不停地翻滚。 尖叫声,哭嚎声,匈奴哈哈大笑的声音,混在一起,城中的百姓们吓得四散,躲在家里依然逃脱不了被杀害。 铁骑上疯狂的吼叫,吹口哨,在前面打马叫嚣的於臣大喊:”这里将是我们的地盘,冲,哈哈哈!“ 浩浩荡荡,去往皇城的方向。 皇城禁卫军统领惊慌失措,关闭城门,站在城楼上,像个小可怜,眼睁睁看着百姓们四处逃窜,又被杀害,甚至狼烟四起。 躲在深宫里的嫔妃,一个个惨着脸,嘴里嚷嚷着:“完了,全完了。” 谢韵薇抱着酒壶,发出诡异的笑声:“赵昱晟,你的皇贵妃吃里扒外,要来夺你的皇位啦!哈哈哈...” 一些聪明的,纷纷往楼琊的宫殿跑去,寻求庇佑,免遭一死,门口聚集的妃子越来越多,却不得入内。 一晃神,一道凄厉的声音喊道:“姐妹们,闯进去!” 披红戴绿挤做一堆,霜打了菜花儿,毫无平日里矫揉造作的形象,都是装的! 一窝蜂似的闯进内殿,却不见楼琊的身影,绝望透顶,抱头痛哭。 消失的楼琊此刻妖妖娆娆,完美无瑕的脸蛋上挂着邪魅勾魂的笑,正在投奔越王的路上,早已人去楼空。 於臣射杀了皇城禁卫军统领,看着他从几十丈高的城楼上掉下来,摔的面目全非,引得草原兵兴奋地哈哈大笑。 硬闯皇宫之际,熙和山庄的猎户们,不知是谁的弓箭准头太过,竟一箭将伊丹王射杀。 於臣愣了一瞬,用匈奴语喊着,“听命,全军进攻,闯进去!“ 势要硬闯皇宫。 赵谦等了一个时辰,确定草原铁骑悉数进了皇城,为防万一,在城外留了五千人马,又分出六百人,安顿好皇城内的百姓们。 皇宫内埋伏了五千精兵,不到万不得已,最坏的打算就是开了皇宫的门,让他们进入便是了,反正霍霍的也是景帝的妃子。 加上熙和山庄的猎户们,并不十分担心。 等到赵谦的人马快到皇宫之时,於臣已是披头散发,嘴里叽哩哇啦叫嚣着,眼中带着嗜血的光芒。 草原六部最精壮的铁骑,一大半折在大越的宫门口,再不撤离,怕是连尸体都回不到家乡了。 “今日,就看你们的了。”赵谦冷冷看着於臣。 密密麻麻的人头,从内而外围住了於臣,气得於臣疯了似的,不知道他乱吼乱叫什么。 赵谦实在被吵得头疼,大手一挥,弓箭手从城楼四处冒出来,嗖嗖地往於臣身上扎。 纵使草原的铁骑再英勇厉害,被围的水泄不通,只能当筛子被人扫射一通了。 不到小半个时辰,於臣说什么众人听不懂,他疼的抽气,高举起双手,意思明了:投降。 草原六部,没一个逃出皇城,最后一千来人成了俘虏。 皇城的门缓缓打开,身上背着细软包裹的小太监和宫女们,挤在一处瑟瑟发抖。 宫门打开,一窝蜂就要跑,赵谦大喊:“弓箭手,一个不留。“ 这些人成了箭下亡魂,雪越下越大,血越染越红。 赵谦将后宫的嫔妃全部关在皇后的寝宫中,每日只送些吃食,只要不嚷嚷要闹着出去,便不管她们怎么打闹。 “开门,赵谦,你敢把本宫和这群贱人关在一起,等赵昱晟回来,本宫非要你人头落地!”谢韵薇拍着宫门,撕心裂肺吼叫。 “赵谦,你就不想知道我们中间差了谁么?你真以为你守得住这皇城?“ 外面依然没人回应她,渐渐地,她也吃不准,继续拍门喊道: “赵谦,本宫知道你听得见本宫说话。赵昱晟给了你多少好处,你去找本宫的爹谢政,他会给你更多,快些把本宫放出来。” 哐哐哐的声音,直到里头发出尖叫声,丝薄拉扯间撕拉的刺响,紧接着啜泣和求饶的声音,又是一阵混乱。 第100章 恨得拆骨入腹 赵谦和祁叔清点完人数,先前在妙妃宫里伺候的太监和宫女,从冷宫里放了出来。 别小瞧了这些伺候主子的奴才们,关键时候各有各的传递消息的渠道。 赵谦问道:“本将军问你们,宫里的嫔妃如数都在吗?“ 一名不起眼的宫女,垂着脑袋不见一丝害怕,答道:”回将军的话,据说皇贵妃称病月余,只消一查便知。“ “你们几个,候在集英殿里,有任何动向,来报便是。” 皇宫暂时稳住,百姓们无不赞扬赵谦大将军竟在紧要关头,救了他们,重臣们也见风使舵,纷纷有意接近赵谦。 此人靠两万多的将士替景帝守住了上京城。 而被越王派人活捉了的唐国公,此刻就在宰相旁边废弃的荒宅的地下暗室里。 身上没有完好的地方,紫色官服沾着一层又一层的血迹,不成样子,不知暗地里挨了多少顿打。 宰相搜遍了全城,都未找到唐国公,后知后觉,以为裴渊这老匹夫早已经将人转移到别处,就等着暗卫在明面儿上,好一举灭了他。 不由气得大骂:“好个老东西,就知道你没安好心,给本相设下这么大一个圈套,你不仁休怪本相不义!” 却不知,他以为的连环套,不过是个巧合罢了。 但皇宫里,除了后宫之地,承德殿依然由裴渊为首的内阁代为管理,谢政时不时给他使一绊子。 内阁其他两位阁老也受到波及,看戏似的,就见宰相一人蹦跶,本也不惧他的手段,等日后瞅着机会攒着一起收拾。 这厢景帝收到上京城的急报,看后龙颜大悦,对着三军宣传,而后高呼:“朕之肱骨之臣,当为赵谦,尔等之楷模,必有重赏。” 捷报一个接着一个,西北关也传来捷报,一座城池夺回。 大越的大军士气大增,探子来报,赵昀赫已经退回南越70里。 赵昀赫想必已经知道大越的捷报了,吓得龟缩一隅,景帝得意,而后阴鸷狠厉道:“赵昀赫,你也不过如此,待朕的西北大军一到,便是你挫骨扬灰之日!” 当即派探子多方查探,越王30万大军确实退回南越70里了,便派一位大将军带着三万人先行开拔南下。 过了唯一的桥,却遭到早已在岸边埋伏的兵的追击,一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部分退回桥上,才发现不过是少许南越兵在虚张声势罢了。 大将军直呼:“尔等谁再退后一步,一个不留!给本将军往前冲!” 直到天明,三万人将越王的兵打的尸横遍野,还有四处逃窜的。 越王带着大军又急急连夜退后30里地。 大将军小胜一局,自信倍增,派人带着捷报返回对岸。 景帝大悦,但他生性多疑,依旧派了五万人,白日里大摇大摆过了铁索桥。 硝烟弥漫的战场钟,此次他们将近八万人,伤亡才四千多人,大将军很是神气。 扬言:“越王的勇猛和聪敏不过是个噱头,如景帝所言,不过如此。” 景帝接连收到好消息: 越王不敌大7万大军,又一次战败,还在退后。 上京城,赵谦等人杀死伊丹王和匈奴的大将军於臣,将其人头高悬在皇城门上示众,草原六部人马悉数覆没。 另,西北关大军将丢失的三座城池悉数夺回,匈奴人全部赶回了草原深处后,正在往汉河赶来支援。 景帝大喜过望,当即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亲自带着30万大军过桥,占领南越。 经过三朝的老元帅再三劝阻,言:“越王必定有诈,还望陛下三思。” 连打了两个漂亮胜仗的大将军嘲讽:“元帅老矣,若怕死,大可留在大越的地界,都什么时候了,你竟敢灭大越士气,长越王威风,莫不是他派来的奸细不成?” 景帝看向老元帅,神色不虞,早已被接二连三的捷报冲昏了头脑,大手一挥,命令大军开拔。 老元帅对着上京城的方向最后一拜,老泪纵横,复又跪在景帝的面前,请求道:”还望陛下三思,老臣可代陛下前去,若有万一,陛下再做对策不迟。“ “放肆,小老儿,你在诅咒朕会输给那乱臣贼子不成,给朕拉下去,杖毙!“ 景帝大怒,早在登基之时,这老匹夫就百般阻挠他招兵买马一事,现下又出幺蛾子,说些晦气话。 大越有这么多的精兵强将,区区一个徒有其表,已经老矣的老家伙也有资格劝阻,不是找死是什么?! 越王28万大军继续后退,就等景帝的大军全数进入南越的地界。 西北关和西域都护府又增补至15万大军,一两日便可到达汉河边界。 景帝两脚踏在南越的土地上,感受着四季如春的大好风光,更加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大将军站在他身后,便听景帝道:“只要挺过一日,西北大军支援如数到位,不出三日,朕的铁骑便能征服这片美丽富饶的土地!” “陛下是天选命定之人,这天下必然是您的。” “后方桥的四周派人把守好了,增补粮食还要靠这唯一的一座桥,一旦有变,也可退回去,万不可出了差错。” 大将军恭敬道:”陛下英明,臣这就去安排部署。“ 南越的天,晌午还温暖如春,到了傍晚,狂风肆虐,吹得战旗猎猎作响。 有些帐篷被风吹飞,连人都站不稳,一个个抱成团,缩在一处,到了夜晚,气候骤变,冰冷的雨点砸下来,砸在人的头上,又木又冷。 四周一片漆黑,风声雨声鬼哭狼嚎声,带着阵阵冷意和森森寒意。 赵昀赫不由面色凝重,扫了一眼被风吹得鼓胀的帐篷,才开口:“最迟天亮前,能否包抄外围?” “应当没问题,虽然有些难度,只需抓着铁链前行即可。”楚元峥说道。 “我们提早挖好的坑擎等着他们了,只是还差些挖堤坝的人。”韩仲适时提醒。 “唔,安排。”赵昀赫说完,便让剩余的人好好歇息。 明天,将有一场硬仗要打。 翌日,晴空万里,谁能想到,天将亮前,肆虐的狂风夹着豆大的雨下了整整一夜。 赵昀赫站在简易搭建的三层高的木架上,手里捏着一卷饼子,边啃边说道:“他们来了。” 果真,一个时辰后,人影绰绰,乌泱泱的人马,一眼望去,密密匝匝,望不到尽头。 楚元峥嘴里嚼着卷饼咂舌:“好家伙,来了这么多人,景帝这是多恨殿下您啊,哈哈哈。” “嗯,恨的拆骨入腹?” “哈哈哈,末将先行,把景帝的骨头先拆下来给您当拐棍使。”楚大将军调侃着几步下了木架。 第101章 他急了 队伍渐行渐近,前排的士兵手握盾牌,远远望去中心一簇暗红色缓缓往前移动,士兵们自动分出一条道。 赵昀赫吃完最后一口饼,就着水囊猛灌了几口,拍了拍手,大声道:“传令,备战!”便轻盈的跳下木架,打马从队伍里冲向前方,冷沉肃杀的气息四散,生人勿近强势又霸道。 两军最前方,暗红色终于来了,对立中,显得格外耀眼。 赵昱晟举起手,喊道:“击鼓。” 战鼓声和号角声低沉,悠长,震得耳膜嗡嗡震颤。 在这喧嚣声中,赵昀赫手持长矛,打马缓缓往对面身着暗红色披风的人走去。 一身孔雀暗红的披风赫然是景帝,他身后士的士兵手握盾牌和跺脚以及呼喝的声音,极有规律的叫阵。 “赵昀赫,见了朕为何不行礼,你,就是这般礼数?”景帝阴鸷的开口发难。 赵昀赫似笑非笑的嘲谑,目视对面昂扬着脑袋斜眼端坐于马的赵昱晟。 从身后马背上的箭筒里抽出三根箭矢,解下背上的弓,箭矢一触即发,赵昀赫把弓拉满,眯着眼紧紧盯着那一抹蚊子血。 三支羽箭脱离弓弦,腾空穿越,向对面飞去。 赵昱晟觉得脸颊莫名带着风声,湿意,手上飘落一撮乌黑浓稠的头发。 而身后,传来两声惨叫,轰然倒地。 “放肆,谁能将这乱臣贼子活捉,朕重重有赏!”赵昱晟勃然大怒,手中的剑像要将天戳破似的。 被激怒的景帝,在两军对垒中,未来得及研究对方的阵型,已经率先有一队富家子弟为了邀功,竟带着人马冲出盾位。 呼喝声冲天,手里的刀枪像要穿透阳光,立时将对方一招毙命于马蹄之下。 楚元峥眯着眼,点了手下的一名副将,带着人马,迎接他们的到来。 “啊!” 一声声惨叫,鲜血在光晕之下,如红色的丹寇一般,点点喷射,滴滴洒落,渗入泥土之中,慢慢染红大地。 刀枪的碰撞,马蹄的踢踏声,还有充斥在胸腔的怒吼声,震动于厮杀的每个人心中,一下,又一下。 “放箭,给朕放箭。” “咻!”—— 破空的箭矢,又迅速倒下一批,接替一批。 “包围上去!”楚元峥带着书卷气的模样,眼中森然一片,手指向后方。 整齐划一的一队人马,兵分两路,一层一层,像迷宫一样,从外围,一圈一圈缩小,慢慢收紧。 密密麻麻的箭矢,向包围圈射过来。 后方,几里地之外的天空,一朵蓝色烟花绽放。 赵昀赫抿着唇,抬头看向那朵蓝色烟花,随后,一些离那朵烟花近的敌对方,也看到了它在空中绽放。 “放箭!”楚元峥手里的一杆枪指向天空,高声大喝。 箭矢密密匝匝冲进敌群里,一片倒下,像风拂过麦浪,起起伏伏,前赴后继。 忽然,大越官兵的后方传来震天的响声,像是有猛兽在追赶一般,他们惊恐的嘶吼:“快跑啊,洪水来啦!” 景帝和他的大将军回头望去,将士们拥成一堆,排山倒海向敌对的方向冲过来。 惨叫声,嘶吼声,蜂窝状四散,但见四周举着火把的南越大军嘴里呼喝着,缓缓出现在战场外围。 “继续放箭!”楚元峥指挥弓箭手,片刻不停歇,箭矢向乱成马蜂窝的大越军队射去。 景帝似乎并不清楚他的将士们为何乱作一团,后方到底发生了什么,试图想阻止这场混乱... 但是他发现,根本行不通,因为他看到了外围的南岳大军手里的火把,甚至比太阳更为耀眼,晃的他有些睁不开眼睛。 “啊......”—— 已经记不清是从什么时辰开始,但结束时,已是霞彩满天,冲天的光映的云彩红的滴血。 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景帝30万大军,被堤坝的雨水,淹死了三分之一,外围的火把烧死的更是不计其数。 他狂怒嘶吼:“撤退!快撤!” 眼看越王的大军将他们逼入穷途末路,桥就在眼前。 汛期的河水,湍急又迅猛,太阳彻底落山,狂风又开始大作。 吹起河水的浪潮,狠狠拍打在铁桥上,铁桥摇摇晃晃,不服气般作对,一个不让一个。 赵昱晟这个皇帝,此刻已然顾不得这些,他觉得后面追着的都是恶魔。 为了保险起见,先行了一部分将士们。 景帝则被一群近卫护着,一步一步踏上铁桥。 茫茫暗夜,只有鬼哭狼嚎和惊涛骇浪拍打铁索的声音,赵昱晟忽然有些腿软。 这让他想起几年前,似乎也是这样的天气,乱葬岗的风声,也是这般。 头晕目眩,气急败坏道:”快些扶朕走。“ “救命啊!” “啊!” “噗通! “什么声音?“赵昱晟咬牙问道。 “不好了,不好了,桥对面,有敌军把守,过不去。”夜更黑了,狂风中飘来只言片语。 景帝握紧手里的剑,大喝道:“冲过去!” 一时间,后面有南越大军追击,前方不知为何援军未到,却是敌军在两头夹击,腹背受敌。 来不及多想, 赵昱晟只想尽快过桥,只有回到大越的地界,才能知晓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里暗自恼怒,没有听老元帅的话,竟听信大将军的谗言,还把老人家误杀了,只能咬牙扶着桥艰难后退。 一些返回来的士兵,被景帝的近卫无情踹下河,卷入河水中,几个浪花翻滚,便归于自然。 景帝在这桥上,走了近一个时辰,还未到对岸,不由焦躁:“为何还未到达对岸?火呢?” “为了陛下安危,火自然是不敢用的。“近卫解释道。 又走了不到两盏茶功夫,对岸星星点点的火把,让赵昱晟燃起了希望。 “桥上的可是大越景帝?听着,若投降,给你留个全尸,若是反抗,这汉河便是尔等的葬身之地!”岸上忽然传来粗犷的声音。 “宵小狂徒,放肆!”赵昱晟气得发抖,怒骂道。 “哈哈哈...” “听到了吗?咱们的皇帝他急了,还会骂人,哈哈哈...” 第102章 活捉 一阵狂笑,赵昱晟气急败坏的站在吊桥上,浮浮沉沉间更加狂躁,剑噼啪砍在铁链上,摩擦出星星点点的火花。 可见,景帝当真被气得不轻。 双方拉锯,后面的士兵过不来,都挤在铁桥上,恐惧和战争让他们失去理智,有些直接被挤下河去。 风越来越大,后半夜竟又下起雨,站在桥上腿软的景帝,头昏脑涨。 挤来挤去的桥,晃动的更厉害,赵昱晟脑袋胀痛,狂怒道:“给朕原地待命,若再聒噪乱动,格杀勿论!” 挨得近的将士,哪里敢违抗,可后面那么多的将士,如何知道这边的状况。 就这么挨挨挤挤僵持到黎明,南方的天,比北方要亮的早一些。 赵昱晟布着红血丝的眼,浑身黏黏糊糊,湿哒哒的衣服还黏在皮肤上,孔雀红的披风跟斗败了的鸡似的,让这位帝王,失了往日的帝王威仪。 “你去,打探一下目前情况如何,若敢隐瞒糊弄朕,小心你的脑袋!”赵昱晟阴鸷的盯着大将军。 大将军自知凶多吉少,握拳道:”末将遵命。“ 赵昱晟站在吊桥上,回想前半生,忽然觉得,好没意思,似乎从他记事起,就一直在争在抢。 到头来,大越最尊贵的皇帝,在这破败不堪的吊桥上,像个丧家之犬一样,苟活了一夜。 因为,他有预感,自己已经输了,输的一败涂地。 大将军脸色灰败,发髻松散,弯着腰返回来,道:“陛下,对岸,是......西北关和西域都护府的兵。” “天助我也!朕的援军终于到了,走!”说着,便扶着桥向对岸走去。 大将军站在吊桥之上,嘲讽道:“陛下是去自投罗网吗?您口中的援军说了,他们只认越王一人为主!” “末将也算对得起陛下了,只是,却对不起大越的老百姓,更是对不起曾经将我养大的村民们,只能以死谢罪了!” 河水似乎听见了他的一番悔意,狂怒的拍打着吊桥,几个翻滚,已不见大将军的身影。 赵昱晟狼狈不堪,被近卫扶着,慢慢折回。 两个时辰后。 “你杀了朕吧。”当赵昱晟看到站在桥头等他的人时,平静的说道。 景帝走投无路,送上人头让越王活捉。 —— 赵昱晟圈禁在离铁桥30里地的南越,上京城忽然传来一道惊天秘闻,如一道天雷一般,炸响了大越各个角落。 据说,皇城近卫统领从城墙上被射杀之后,大将军赵谦不遗余力打败伊丹王和於臣,皇城终于安定下来。 一日,宫女和太监们洒扫,集英殿牌匾上掉下来了一份遗诏,吓得他们跪在原地,瑟瑟发抖。 裴首辅和赵谦等群臣纷纷而出,看着地下半散的圣旨,面面相觑,打开遗诏,竟是赵太祖弥留之际亲笔所写,大致意思是要将皇位传给皇孙赵昀赫。 遗诏外的锦缎上布满灰尘,宣旨已然泛黄,都在昭示着,它在牌匾之上,存了些年头。 此遗诏经裴首宣读,皇城中不到半日,上下皆是一片哗然,原来他们大越的太上皇和景帝,才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两位皇帝。 汉河附近一辆马车上,略带沙哑的性感嗓音痴笑:“本宫最后一招棋妙极,几日后就能与他见面了,真是期待呢,呵呵呵...” 此人正是楼琊,景帝的皇贵妃,得意的太早,跟了几天的柴一实在烦,这人哪里来的自信? 除了是匈奴人,还是被景帝用过的,他都嫌弃,何况是他家殿下这样不近女色的人。 跟了两天,实在被这女人自以为是吵得聒噪,一记手刀,几人像货物一样,全被撂在马车里。 柴一不耐烦跳上车辕,撇嘴道:”自以为是的女人,婢女一个个满身的狐臭味儿,也就景帝当你是个香饽饽,白送我,我都不要,切!“ ...... 几国都想趁乱分杯羹,正蠢蠢欲动之际,传出越王活捉了大越景帝的消息,且遗诏一事传的沸沸扬扬,都在唾骂瑞泽帝和景帝才是贼喊捉贼的反贼。 赵昱晟起初不喊不闹,赵太祖留下的遗诏内容传的沸沸扬扬,奈何装瞎也装不下去聋,还真让他听到了,大受刺激,嚷嚷一定要见赵昀赫。 赵昀赫头几日等着赵昱晟把该交代的交代清楚了,再回王府,谁知这厮整日里置之不理装死,不再耗时间,交代自家老丈人后便走了。 楚堇一四个多月的时候,回了一趟王府交代了些事之后,便大门不出,安心待在将军府里养胎。 今日穿了条天青色长裙,顶着圆圆的孕肚,绕着将军府的后院走了近小半个时辰,才坐在园子里歇脚,小一穿了一身棉质短褐,正坐在阴凉处的毯子上啃桃子。 小手和衣襟全是桃子汁,看到姐姐来了,小屁股一抬一抬,高兴地举着桃子,嘴里“啊,啊...”想把他的桃子给姐姐吃。 楚堇一忍俊不禁,捏着帕子,挺着肚子,慢慢坐在弟弟旁边,给他擦了嘴角和脖子以及手上的桃子汁,满眼的温柔。 笑着说道:“谢谢我们小一,姐姐看着你吃,你好可爱呀。” 小一圆溜溜的杏眼,咧嘴一笑,露出四颗白生生的小乳牙,甭提多可爱了。 像是能听懂姐姐说的话,抱着比手大的桃子,笑嘻嘻的啃着桃子。 楚堇一皮肤莹润白皙,杏眼朦胧,越发清丽无双,脸上带着母性的温柔,更是让人移不开眼。 秦泱看着姐弟俩,一脸满足;尤其女儿即将要给自己生下金孙,更是止不住偷着乐,儿子已经八个月了,身段恢复更甚从前,这还要归功于女儿的那些个药膳。 脸色红润白皙,哪里像才生过孩子的娘亲,若是楚大将军在,定也被迷了眼去。 “小一,往过坐,别又挤到你姐姐跟前。” ”哈,哈,娘,娘...“小一半张肉乎乎的小脸正埋在桃子里奋战,被他娘一提醒,笑着又将半拉桃子举给秦泱。 “噗,呵呵...”楚堇一没忍住,被小一献殷勤的小模样给逗乐了。 “哈,咯咯...姐...”小一见了谁都是咧着一张小嘴,忽然蹦出来个“姐”字,给了秦泱和楚堇一大大的惊喜。 “呀,臭小子,会喊姐姐了,真是没白疼你,再喊一声。” “小一,再喊声姐姐。”楚堇一眼里盛着细碎光,笑着给弟弟擦着桃子汁。 第103章 归来~ 小一扔了手中的桃子,挂着桃子汁的小胖手伸向楚堇一,笑眯眯的想要她抱,又憋出一个字:“姐。” 姐弟俩一模一样的眼睛,笑眯眯的望着彼此,看得秦泱心都化了。 “快别缠着你姐姐,你这么个肉蛋,她现在可抱不了你。”秦泱捏着儿子的手,顺势抱起来。 又对贤儿吩咐:“把昭昭好生扶起来,我先带着小一回房洗洗,看这吃的到处黏糊糊的。” 小一离姐姐越来越远,一双圆碌碌的杏眼,续了满眼的委屈,看的楚堇一心疼不已。 就着贤儿的手站起来,想跟在娘俩后头,谁知脚麻了,连忙对着自家弟弟喊道:”小一,先跟娘亲回去,姐姐一会就去看你。“ 楚堇一站在原地,缓过劲,才敢扶着腰身,慢慢往回走。 转过回廊,总觉背后有一道灼热的目光盯着她,转身却什么都没有。 楚堇一没有发现,廊柱后面站着一道身姿英挺,眼眸深邃之人,蓦的,他瞳孔猛然一震,唇角的笑容骤然放大。 小东西似乎感应到了,转身之际,才发现原来真的有惊喜! 不再停留,大步跨上前。 楚堇一这次的感觉更强烈,停下脚步,刚转过身,一双杏眼瞪得老大,嘴角渐渐扬起,遂又撇了撇嘴角。 扶着肚子向男人跑去,委屈中带着哭腔嘴里娇声道:“赵昀赫。” 赵昀赫晒的微微小麦色的脸庞,唇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意:“昭昭,我回来了。” 贤儿在一旁看的胆战心惊,挺着那么大一个肚子,还能双脚并用跑的如此欢实,年轻人就是好~ 赵昀赫扬着的嘴角,展开如鹰的双臂,稳稳接住扑上来的人儿。 “呀,挡住了。”楚堇一踮起脚尖攀上赵昀赫的脖颈,结果被顶着锅一样的孕肚隔开了。 弥漫着红晕的小脸,羞涩的笑着指了指肚子。 赵昀赫颤抖的手指,慢慢抚上圆圆的肚子,这里,正孕育着一个新的小生命,而且,是他的孩子。 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难以言喻的情绪,低沉的说道:“昭昭,辛苦你了。” 一个公主抱,对着贤儿说道:“本王先带她回王府,过后再亲自前来拜望岳母大人。” 楚堇一瞪着圆溜溜的杏眼,还处在迷蒙的状态,忘了说话,被抱着回王府了。 ...... 十一和十七跟着越王一起回来的,俩人原本一起去将军府接王妃,谁知被殿下使回王府待了。 他们的殿下原话怎么说的,还带着嫌弃的意味:“一身血腥,跟着不吉利。” “......” 十一和十七黑着俩眼珠子,默默无语,只能听命回去把自个儿洗干净,免得碍了殿下和他家王妃的眼。 当俩人看到他家殿下从马车上来抱下来的人时,更是惊得眼珠子都忘了怎么转。 “这,这,这......”十一迷茫,到底怎么回事? 十七给了他一个白眼,抱着手臂冷冷道:“就是你看到的那样,瞧你那傻样。” “属下见过王妃。”十七扯着十一的袖子,行礼问道。 楚堇一很不好意思,之前跟十七尤为亲近,身份上一下改变了,还有些不适应,慌乱中回应:“十七姐姐,不,不用这样。” “你们退下吧。”赵昀赫抱着人,看着这俩不长眼色的,像木头桩一样杵在跟前,一点让开的意思都没有。 十七扯着呆愣的十一,嘴里忙应道:”是。“赶紧把路让开。 等人走远,十七冷酷的面容皲裂,狠狠扯着愣头愣脑的十一的耳朵,恨铁不成钢的骂道:“长点心不行吗?没出息的家伙!” “可是,你没看到吗?楚堇一她肚子大了,好大的肚子。”十一咧着嘴,疼地吸溜。 十七实在不想再跟大傻子说话了,也就他现在敢不要脑袋直呼王妃的名字。 挑眉冷冷在十一耳边道:“她是王妃,下次当着殿下的面试试叫她的名字,看你还能不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放开扯着耳朵的手,抱着剑踱步而去,留下继续石化的十一。 赵昀赫抱着楚堇一,一直到寝室,小心翼翼将人放在床榻之上。 屋里虽然没人住,但一直有人打扫,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还是 他们成婚前的样子。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或者想吃的东西,一定要告诉我。”赵昀赫温柔的问道。 “没有,我很好,不要担心我,你还好吗,赵昀赫?” “好,没有受伤,一切顺利,接下来有大把的时间陪着你;你躺会,我去去就来。” “嗯。”楚堇一在将军府,本也是看过小一后,就去歇会的,谁知这人回来了,还直接将她给抱回了王府。 心里涌上甜蜜,一直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到实处,踏实下来,人也放松不少,躺下就睡着了。 赵昀赫洗漱出来,就见小东西睡的香甜,脸上的冷肃之气收敛,慢慢释放出温柔,一眼不挪的看着熟睡中的人,还有她的肚子。 心里泛起无限柔情,他心爱之人此刻正孕育着属于他们的孩子,内有又掺杂着愧疚,从怀孕到现在,算算时间,也有八个月了,一直没有陪在她的身边。 这么小小一只,才十七岁就要生孩子,会不会有危险?赵昀赫又觉自己很混蛋,一定提前找有经验稳妥的稳婆来才行。 赵昀赫握上小东西的手,亲了亲她的额头,靠在她身边,跟着闭眼睡去。 将军府里,秦泱满头大汗,隐忍着怒气,手插在腰间,嘴里小声嘀咕:“臭小子,你给老娘等着。” 贤儿和几个小丫鬟都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一个个汗津津的,带着疲惫无奈之色齐齐跟在秦泱身后离开主院。 秦泱呼出一口气,用手扇了扇,总算一口气喘匀,扭头瞪着后面的贤儿,噗嗤笑出声。 “辛苦你们了,快去洗洗,我也去洗洗。” “夫人您去吧,小公子见不着您,怕是睡不安稳,又要闹。”贤儿擦掉额头的汗,说道。 秦泱恨恨骂道:”臭小子,惯得他,有本事别睡!快去!“ 第104章 哭包弟弟 楚堇一一觉睡醒,神清气爽。 那厢将军府里,她可爱的弟弟小一,化身小恶魔,哭的恨不得憋气,满府到处找她,搅得人仰马翻。 傍晚准备用膳时,将军府里的护院突然来报,言府里的小公子哭的狠了,有些不对劲。 楚堇一慌乱中忘了她已经嫁做人妇,就要回将军府,赵昀赫十分紧张,忙起身扶着她,低声哄着:“慢些,我陪你一同去。” ”都怪我,本就跟小一说好了,洗完澡了就去陪他的,结果让我忘得一干二净,都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儿。“ 楚堇一越说越慌张,抠着指甲,恨不得长上一双翅膀,飞回将军府。 赵昀赫皱着眉头,这小舅子如此粘着昭昭,以后还有清净日子过么?~ 不行,要想法儿让这小家伙找他娘去,他家王妃肚子揣着一只崽儿,已经很辛苦了,还要顾及一个,太累! 楚堇一捧着肚子,下了马车,走了一路,急的满头汗来不及擦,生怕慢了,小家伙该等急了。 果不其然,到了主院东厢房门口,就听到憋气的哭声,断断续续抽噎,听的楚堇一心都要碎了。 一进屋,顾不得别的,红着眼眶,眼前的小人儿嘴唇憋的青紫,抽抽噎噎,已然缺氧的状态。 “姐姐来了,快别哭了。”也不管自己肚子,将小人儿抱在腿上,手搭上后背,一下一下安抚小一的情绪。 这小子软塌塌靠在楚堇一的臂弯里,慢慢缓过劲来,一巴掌拍在他姐脸上,瞪着一双杏眼,一骨碌翻身爬上床榻。 侧身躺在床上,整个人弓了个圆圆的虾米,撅着个小屁股,后背对着楚堇一。 一屋子的人,包括有些狼狈的秦泱在内,目瞪口呆的看着床上那坨独自生气的毛孩子。 这...... “这,老天爷,我这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兔崽子,这么小就知道打人,打的还是你亲姐,你倒先生起气来,反了反了。” 秦泱气得七窍生烟,抖着手指语无伦次,骂骂咧咧就要站起来收拾小一。 “娘,这事怪我,是我言而无信,惹小一生气,他还小,您别生他的气。” 楚堇一红着眼眶制止秦泱上前来。 在一旁冷眼旁观的越王臭着一张脸,很是不爽,秦泱和楚堇一直顾着床上生气的小人儿,根本没注意旁边有个更大的醋坛子也不高兴了。 “小一,姐姐错啦,别生姐姐的气了好不好?”楚堇一轻柔的摸着小一的后脑勺,怜爱的哄着他。 “别生气了,你再这么折腾,你姐也不惯着你,我秦泱也不会惯着你,你就继续作吧,昭昭,你走吧,回你的王府去。“ 秦泱眨着眼睛瞪了瞪女儿,示意她配合自己。 还没等楚堇一说话,一道低沉冷硬的说道:“作为一个男子汉,气量如此之小,是不怎么配做楚元峥的儿子。” ...... 床上倔强的背影,猛地蹬着腿,又一骨碌翻起身坐定,睁着大大的杏眼,直勾勾盯着屋子里唯一的男人看。 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一个不服气一个,屋子里其余的人稀奇,头一次见八个月的孩子气性如此大。 且这孩子似是能听懂话一般,气汹汹,奶乎乎,怎么看怎么可爱。 “噗...哈哈哈......”秦泱捂着嘴笑的不行。 贤儿和几个丫鬟起初还很担心,夫人生下小主子有多不容易,她们心里比谁都清楚。 但是看着自家夫人还能笑出来,都吁了一口气,擦了擦汗,总算气氛缓和下来。 “哇......”就在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这位小祖宗面子挂不住,坐在床上哭的震天响。 “哈哈哈...怂了吧,唉吆喂,你姐夫说的对,真是一物降一物,哈哈哈...“ 秦泱捂着肚子笑的东倒西歪,全然不顾床上坐着的小儿子因为见不着家姐已经哭的憋气,都有些缺氧。 好不容易缓和过来,又被这个什么姐夫的人说得羞恼,气得哇哇哭,自家老娘还笑的没心没肺。 楚堇一心里无奈,瞥了一眼赵昀赫,自家弟弟哭的如此伤心,心软的一塌糊涂。 握着他藕节似的胖胳膊,揽了过来,抱在臂弯中,轻柔的给小一擦着眼泪,温柔哄道:“不哭了,乖,姐姐在,谁都不能欺负了你去。” 小家伙湿漉漉的一双眼,抱着姐姐的大肚子,倒也渐渐收了声,就是时不时偷偷看着桌旁坐着的男人。 “姐,哒,哒...”小手指着赵昀赫的方向,睫毛上挂着泪水,抬眼看着楚堇一。 楚堇一听到弟弟的控诉声,心里一乐,面上却强装着镇定,秦泱也是忍俊不禁,心道:“这小子敢告状,不孬。” “他还是个奶孩子,你这个做姐夫的,怎能如此严厉,都伤着我们小一的自尊了,下次可注意些吧。” 楚堇一作势教训赵昀赫,转头又对着小一:“咱们这次就不跟你姐夫计较了,我们小一可是最棒的孩子了。” 只见那奶乎乎的团子,害羞的脸埋进姐姐的怀里,总算把毛捋顺了。 一家人围着一个奶娃娃,总算让他吃饱喝足,天已经黑了,秦泱又犯难了。 这可如何是好,兔崽子一时都离不开女儿,让越王住在府里,似乎没道理,毕竟昭昭已经嫁人了。 这嫁人了,就得跟着夫君回家的呀,秦泱闭了闭眼,狠下心开口道:“今日真是,让殿下见笑了,这孩子实在太能作了,天晚了,带着昭昭回吧。” 吃饱喝足的小一一听娘亲要让这自称是姐夫的带走姐姐,小脑袋又拱进楚堇一的臂弯。 着急的喊道:“姐,抱,抱。不,不。” 小一虽小,楚堇一总觉得他能听懂家里人说的话,便试着开口道: “姐姐其实有自己家的。之前呢,因为你小,你姐夫说小一最重要,所以我就留在这里照顾你。 现在你长大了,我不能再把你姐夫一人扔在家里,就算姐姐回家了,也会时时回来看你,或者你去我家看我。 今日我先回家,明日你去看姐姐好不好?“ 第105章 刺 奶团子小一整个儿肉滚滚扒在姐姐臂弯里,不愿让她离开。 良久,抬起小脸看着秦泱,憋出零星两个字:“娘,抱。” “哎,好,这才是娘的乖儿子。”秦泱手心里都是汗,在襦裙上擦了擦手,赶紧抱起小一。 嘴里一应催着:“你们赶紧回吧,路上注意安全。” 赵昀赫两步上前扶起楚堇一,点了点头,便离开将军府。 俩人梳洗过后,躺在床上,楚堇一才有了一丝真实感,赵昀赫真的回来了。 这也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睡在一处,赵昀赫倒像是很熟练似的,让楚堇一靠在他怀里,躺的更舒服些。 “昭昭,等孩子生了,我们再重新拜一次堂吧。”赵昀赫低沉的说道。 “好。“ 不似别的新婚燕尔或小别新婚的夫妻有说不完的话,他们二人倒像是生活在一起很久的老夫老妻。 赵昀赫闭着眼,听着楚堇一的呼吸声从清浅到绵长。 他的手轻轻抚上孕肚,忽然,一侧肚皮鼓起一个包,过了一会儿,又到了另一处。 赵昀赫睁开眼,却不敢动。 这是孩子在跟他打招呼吗? 他和昭昭成婚就像昨天的事,一眨眼,他的昭昭肚子里就有了他们的骨肉。 所有的疲惫都被肚子里的小家伙赶走,心里的异样和说不清的感觉,都被奇妙的牵引着。 赵昀赫终于有了为人父的意识,他,即将要当父亲了。 脑海中快速盘算着,尽快回上京的计划搁浅,必须等昭昭生下孩子,再做打算。 想通这些事,在心里跟孩子打了个招呼,闭眼睡去。 赵昀赫自回来王府,就陪了楚堇一大半天,下午便打马赶往苍梧军营。 一连两日未见着人影,楚堇一挺着肚子在院子里消食,秦泱和贤儿带着小一来到王府。 实在是小一太过闹腾,一见着楚堇一,高兴地咯咯直笑,小嘴里喊着:“姐,抱。” 楚堇一在王府里专心养胎,实在无聊,小一能来,她很高兴。便找了一处阴凉,铺了毯子,陪着小一玩耍。 期间,秦泱忽然问道:“昭昭,你爹来信了,说是殿下不日启程前往上京,让他押着罪帝一起随行,你知道这事吗?” 楚堇一心下一惊,肚子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手抚摸着肚子,强压着让自己镇定。 摇头慢慢说道:“这两日一直在军营,什么都未曾说。” “你也别急,殿下回来前并不知道你怀了身孕,现下知晓了,自然肯定以你为主的。”秦泱忙安慰道。 心里暗骂自己,不长脑子的,什么不该说的话都往外蹦。 忙岔开话题,说秦傅之和秦婉露兄妹俩的孩子都会走路了。 现在月氏渐渐也交给了秦傅之管理,等能完全脱手,舅舅还要来做客云云~ 直到太阳偏西,秦泱带着儿子回家前,又叮嘱女儿:“有什么事记得派人去将军府知会一声,实在不行,依旧回将军府,记得吗?” 楚堇一心里一股暖流涌入四肢百骸,很是乖巧的皆一一点头答应,秦泱这才放心离去。 十七收到府兵的口信,最多一个时辰,殿下回府陪着王妃一起用膳。 楚堇一自她娘离开后,惴惴不安,知晓他回来,心里的慌乱总算少了些。 只是一直等到晚间,也不见人回来,十七怕楚堇一胡思乱想,劝慰:“王妃,多少吃些吧,就算不为了自己个儿,也要为了肚里的孩子着想。” “嗯。”楚堇一并不是一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端起碗,往嘴里送。 十七有些心疼这位小王妃,同为女孩子,一路走来,她看的最清楚,楚堇一为了殿下,付出太多了。 心里不免叹气,即便知道,又能说什么呢?殿下更不容易,已经到了这个位置,如何回得了头。 收拾妥当,楚堇一躺在床上,睁着眼,想未来不确定的事。 从一开始,她的目标都很明确,想尽一切办法,回上京城,找那一家报仇。 而现如今,自己有了新的家人,还有了夫君,更是肚里揣着一个即将出世的小婴儿。 可,九五至尊的位置,怎么可能只有她一人? 思来想去,都难以抉择,也伤筋动骨,可... 既如此,不如摆正自己的位置,刺虽深,忍着痛,总能拔掉它。 楚堇一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早晨醒来,头昏脑涨,总感觉做了一夜的梦。 用过早膳,如往常一般,在院子里散了会步,才去补觉。 十七临近用午膳时才过来,行礼后道:“殿下中午陪您用膳。”话说完,看着王妃的脸色如常。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楚堇一靠在榻上,手里拿着书,问道。 十七顿了顿,还是如实回复:”殿下昨夜回来的,怕吵着您,宿在书房里。“ 楚堇一听到,不是没触动,面上不露声色,笑着说道:“小厨房里炖了些银耳汤,不如我们一道,给殿下送过去。“ 说着,便吩咐下人,用食盒装好,交给十七,扶着肚子,笑着跟她一路聊些有的没的。 到了院子,楚堇一抬头看着匾额。 时隔一年,又一次站在书房的门口,颇多感慨,十一守在门口。 见来人是王妃,看了眼十七手里的食盒,便行了礼告知:“王爷刚出去,您要不要到书房里稍等一会儿?” “也好。”笑着从十七手里接过食盒,进了书房。 十七扯着十一的袖子一出门口,骂道:“你让王妃进书房,是想害死殿下不成,你是傻还是真傻?“ 十一不解,挠着头嘟哝:“不是你带她来的,怎么怪我头上了?” “你真是个榆木疙瘩,书房里有什么你不知道吗?算了,等着殿下回来收拾你吧。” 十七已经放弃跟这个傻子理论了,转身走时,被十一眼疾手快,扯住袖口。 贼兮兮的问道:“到底什么情况,你们一个两个的最近都是怎么了,感觉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有什么好玩的事情,算我一个。” “自个儿猜吧,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松开。” 十七嫌弃的甩开傻愣愣的十一,冷着一张脸,守在门口。 第106章 酿成大祸 书房里的摆设丝毫未变,楚堇一习惯性的坐在以前的位置,便看到了桌上的遗诏。 楚堇一很是纠结,心道:’若是赵昀赫回来,定不想让她看到吧。‘ 好奇战胜了理智,拿起遗诏,内容像刻在脑子里,不断往复循环。 提醒着她,她所猜想的都是真的。 一手安抚着在肚里不太乖的孩子,一手捂着嘴,脸色一瞬间苍白。 赵昀赫站在门口,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在楚堇一的眼睛里,是那么的不真实。 似乎,他离她越来越远。 赵昀赫心脏像被人攥紧狠狠拧了一把,皱着眉头又舒展开,温柔的说道:”怎么不在房里等我,饿了吧,咱们走吧。” 楚堇一忘了,她是来给赵昀赫送银耳汤的,就这么一路跟着他,他走哪儿,她只管一言不发的跟在后头。 嘴里如同嚼蜡一般,低头沉默不语,赵昀赫说什么,她都回应:“好。” 赵昀赫很清楚,她肯定看到了桌案上的那份遗诏。 遗诏是八百里加急从上京城送往南越的,已经到了有几日,考量了两日,才做了这个决定,就是为了让楚堇一看到。 想知道她知晓后,到底是如何想的。 赵昀赫没有忽略她脸上的苍白。 “昭昭,你吃的太少了,再吃些。”赵昀赫没有忽略楚堇一一脸的心事,和苍白。 他的心被攥紧,酸的胀痛,只是,没有退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出来。 二人打着哑谜,都不曾开口提起关于遗诏的事。 用过膳,楚堇一消食后,有些累,歪在榻上,不一会儿睡去。 赵昀赫看着楚堇一熟睡的脸庞,她还这样年轻,才十七岁,比自己小了六岁,却承受了这么多不该承受的压力。 伏在榻前,颤着手,忽然不敢放在她的肚子上,门外一道低音传进来:“殿下,急报。” 赵昀赫握了握拳头,终是松开手,转身离去。 楚堇一眼角的泪滚烫。 一连几日,王府的气氛紧张,赵昀赫能陪着楚堇一吃饭的时间缩短,甚至晚上迟了,便直接宿在书房。 楚堇一无处诉说,有时候会去柳师父的院子,看他喝的一脸懵,兴起时,挥墨,一幅山水图跃然纸上。 日子也好打发些。 这日,柳师父喝的酩酊大醉,楚堇一吩咐下人照顾好他,便走出院子。 不知不觉,走到魏僚的院子门口,隐约听到一阵急促的争吵声。 “魏僚,你不能这么自私,殿下为了这一天,足足筹谋了十年,为了一个女人,就要放弃这天下?” “这是殿下做的决定,那你说怎么办?” 肚子一紧,孩子又开始翻腾,楚堇一有些喘不上气,忙摸着肚子,安抚着情绪。 不能再这样了,若肆无忌惮总是这样控制不住情绪,孩子会有危险。 “就算是冒死,我韩仲也要劝说,咱们这么多年追随殿下,除了报仇,为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楚堇一不想再听,挪着步子,艰难的往回走,一刻都不想待在令人窒息的王府,她要回家。 心脏像被谁砸了一记重拳,疼的有些眩晕,连着肚子一紧,有些疼。 她想呼喊,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向谁求助,眼前越来越模糊。 狠狠咬了舌尖,舌头的疼痛和血腥味,使得楚堇一有一丝的清醒。 “丫头,你这是怎么了?”戌灵子从将军府回来,就看到楚堇一面色苍白,摇摇欲坠。 快速捏着楚堇一的手腕,心下一惊,便将人扶到附近不远处的石凳上,就要去喊人。 “老道,能否叫辆马车, 再找一下我的丫鬟,不要让赵昀赫他们知道,拜托。” 这孩子此刻明显不太好,只是不适宜马车长途跋涉,便问:“若是去将军府,老道这就去找车找人,你在此等等。” 不到一盏茶功夫,两个小丫鬟急忙照着老道士说的方向,找到王妃。 今日打扫屋子,一时大意,眨眼便不见了王妃,以为像往常去了前院找越王殿下,也没太在意。 只见楚堇一额头上冒着虚汗,一脸苍白,手抚着肚子,喘着气,这可吓坏了两位小丫鬟。 当场吓得哭了起来。 还好老道来的及时,呵斥道:“还有闲心哭,快扶起你家王妃上马车。” 俩人擦着眼泪,小心翼翼扶起人,进了马车。 此刻,魏僚和韩仲还在激烈的争吵,却不知,他俩险些酿成大祸。 赵昀赫看着急报,一拳砸在桌上,十一已经很久未见自家殿下发这么大的火了。 “呵。 ”赵昀赫怒着脸,快速写了一封信、 “王爷不想当,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要,既然这么爱跳腾,便让他们跳腾个够。” 十一接过信,正要出去,便听到:“让他们盯紧了谢政和裴渊,叫十七进来。” “是。”十一拿信,快速退出去,将信交给线报,又交代十七,殿下找她。 十七来到书房行礼,先行问道:“殿下,您找属下何事?” 赵昀赫疲惫的靠在椅背上,揉着眉心,问道:”王妃近日如何?“ “膳食用的少了,话也少了些许,别的属下也不太清楚。”十七照实回答。 “唔...知晓了,本王不在之时,你的主要职责就是照顾好她,随本王去看看她,之后,你就留在她身边吧。“ 十七答了句:“是。”便跟在赵昀赫身后。 到了后院,不知情的小丫鬟,说王妃带着几个小丫鬟去园子里散步了。 赵昀赫找了一圈,不见人,心莫名的一紧,十七见状,提议分头找。 王府找了个遍,赵昀赫问了管事,有没有马车出府,这才知一个时辰前,戌灵子驾着马车出去了。 赵昀赫如何不知,近日一连串的事,堆积在一起,尤其上京城现下急需他去处理。 可他一走,楚堇一怀着身孕又该怎么办?这些事让他疲于一时,很是烦躁,便冷落了她。 一颗心始终悬着,让十七牵马过来,准备去将军府。 快步走出门口,迎面遇到柴一带着几名女子走来。 只见那位蒙着面纱的女子,前一刻还低垂着头,等见到对面的人,眼睛都亮了。 第107章 金屋藏娇 面纱下,楼琊红唇弯出弧度,内心一喜,赵昀赫身边的暗卫跟随她们的马车好几天,既他要做个不设防的傻货,自己何不将计就计。 这不,按照预期,很快就把她送到越王的跟前,只是眼前的男人牵着马,似乎着急出门。 也确实如此,赵昀赫语气有些焦急:“柴一,先将人带去偏殿安置,随后再说。” 不等柴一答话,蒙面的楼琊款款移步,挡在赵昀赫的面前,一双美目,紧紧盯着男人英挺的脸。 略沙哑性感的声线低沉道:“殿下,若你走了,楼琊便死在你王府里,不出明日,全天下皆知,景帝的皇贵妃被越王金屋藏娇不得而出,是自杀而亡的。” 赵昀赫凌厉的目光,审视着眼前的女人,楼琊心里一喜,却听他说:“那就去死。” 大步跨上马,楼琊跟着转身,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突然疾步飞上马背,紧紧抱住赵昀赫的腰身。 一把扯下面纱,倾身覆在他的耳边说道:“赵昀赫,我若不想,谁都奈何不得我。你以为,在草原,没有我的允许,权杖真的能到你们手里么?” 如鬼斧神刀雕刻一般,一张完美的,性感的脸,尤其一双美目,像带着钩子似的,微微上挑,一眼不错的看着男人的侧脸。 路上的行人,也都纷纷驻足,看着马上的一对璧人脸贴着脸,天仙似的女人正在亲吻他们的殿下! 赵昀赫怒极,面上平静,眼里却带着杀意,喊了声:“柴一。” 柴一看傻了眼,听到他家殿下叫着他的名字,也是一惊,飞身就要扯下马背上的匈奴公主。 心里暗骂:‘这女人当真不要脸,还敢抱着他家殿下的腰,这双手是不能留了。’ 十七浑身一震,一脸不置信,她家殿下到底在做什么?出于本能,抽出身侧的剑,跟柴一同时出手。 马背上的楼琊冷笑,“赵昀赫,为何不敢正眼看着我?舍不得动手,就派这些个小喽啰来吓唬我?” “恬不知耻!”十七一剑横扫,楼琊几缕青丝飘落,若她再慢一息,八成脑袋就要从脖子上搬家了。 柴一甩出一道剑花,劈向楼琊的后背。 楼琊不得不松开抱着赵昀赫腰的手,脚尖一点,站在马背上,从腰间抽出软鞭,抽向柴一。 喘息中,急促的对着赵昀赫道:“越王,你我本就是同一类人,天生就该在一起的。” 赵昀赫杀心更甚,马鞭抽在马背上,也抽在楼琊的身上。 楼琊吃痛,摔下马,一边的袖子被马鞭抽破,她索性趁着滚落在地上,狠狠扯掉了整条手臂上的衣袖。 哼!赖也赖上你,赵昀赫! “啊......”楼琊摔的不轻,看向越王,巴掌大的脸上先是惊讶,谁也没发现她细长的眉毛高高扬起。 转瞬,惊惧的双眼聚集了一汪泪水,慢慢换上茫然,迎上男人森冷的目光,略显苍白的红唇轻启:“殿下.....” 这一声带着尾音的颤抖,便引来无限遐想,一只玉臂就这么暴露在众人眼前,绝美的身体更是凸显的玲珑剔透。 生就一副性感娇贵的容貌,用娇艳欲滴来形容也不为过,简直就是人间尤物。 “美人就是美人,连落泪都如此迷人~”马车里传出啧啧的惋惜声。 “这越王妃定是犯了什么错,惹殿下生这么大气,认个错不就好了。” 楼琊身上的伤,都是她有意给对方露出破绽的,何时受过这等屈辱,多少有些恼怒。 有人把她当成了越王妃,无疑取悦到了楼琊,只见她泫然欲泣,脸上尽是对越王的深情和羞赧。 “嗐~别胡说,她不是王妃,指不定是咱们殿下新纳的小妾。” “难怪,这般容貌和身段,是个男人都腿软......\\\" 路上围了越来越多的百姓,都在窃窃私语,指指点点猜测地上泫然欲滴的美貌女子和越王的关系。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中年男人普通的打扮,正好路过看到这一幕,皱着眉快速离开。 赵昀赫懊恼不已,英挺伟岸的身躯前倾,打马去往将军府。 楼琊见预期的效果已达到,便温顺的掩面小跑进了王府,嘴角却露着掩饰不住的媚笑。 心道:‘只要进了越王府的大门,不出三日,苍梧城包括那位小王妃就会知道,王府又来了一位貌美无双的女子。’ 得逞的楼琊,像是不知身上疼似的,竟“咯咯...”的笑出声。 十七咯噔一下,这女人竟深藏不露,心机深沉,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不除之后快,恐会给殿下和王妃惹出无端的误会来。 当即冷厉的警告:“劝你最好老实点,别到时候腥没偷到,白白丢了小命!” “你们那柔弱的小王妃,就会耍脾气给越王添堵...我自然不会像她那样。 我楼琊只会带给你们殿下无尽的快乐,还能助他一展宏图大业。” 楼琊说完,不屑的睨了十七一眼,带着几个丫鬟,让柴一带路,妖妖娆娆去了王府的偏殿,就此安置下来。 赵昀赫到了将军府下马敲门,门房的小厮溜在门缝,“哐”的一声,门阖的那叫一个又快又严实。 吃了个闭门羹不说,还进了一嘴灰,赵昀赫烦躁的心无端沉静下来。 只要昭昭在将军府,人就是安全的,只是太想见到她,有太多话想要告诉她。 赵昀赫想闯进去,又怕楚堇一在气头上,两厢尴尬,在门口徘徊到天擦黑,才返回王府。 将军府里,楚堇一被女护院抱着回了院子,戌灵子着急忙慌的请他师兄一起赶往楚堇一的院子。 这时候谁还在意男女大防,楚堇一脸色苍白如纸,淡青色的裙子上星星点点有血迹透出来。 这可吓坏了两个老头,还有随行楚堇一一同来的两个小丫鬟,已经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只站在一处瑟瑟发抖。 一寅捻了两根银针,一针在命门,一针扎在关元上,闭着眼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从你这回去,见到这孩子时,就不大好了。” 第108章 欺人太甚! 一寅老头儿不耐烦地说道:“你们几个别杵在这了,抓点保胎药三碗水煎半碗药端来,戌灵子,这个不用老朽教你吧?” “是,师兄。”戌灵子捏了捏手里的拂尘,乖乖熬药去了。 一盏茶的功夫,银针慢慢捻出,一寅叹了口气,像是对着楚堇一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怎么如此想不开呢,天大的事,能有自己的命重要?” “昭昭,娘的昭昭,你这是怎么了?”秦泱脚步不稳,箭步冲进楚堇一的房中,颤抖的问道。 女儿身上的斑斑血迹,彻底让秦泱崩溃,扶着床柱,红着眼,小心翼翼扶起楚堇一,靠在她的怀里。 秦泱好不容易将儿子哄睡,想靠着迎枕眯会儿眼,护院派小丫鬟进屋找她。 丫鬟说不清楚,秦泱只能起身移步院子外,一听护院说女儿被抱回了她住的院子里,便失了魂似的往外跑。 看着女儿苍白的脸,手更是冰凉,抹着眼泪,心里更是恨得不行,赵昀赫这厮到底做了什么事,竟让她的昭昭这般模样。 戌灵子端着一碗药汁子,眼巴巴的瞪着自己的师兄。 “让你熬个药,又不是让你去买药,磨磨唧唧的,拿来。” 一寅老头儿没好气的从戌灵子手里抢过药丸,捏着楚堇一的下巴,将半碗药灌了进去。 一室沉默,一室沉闷。 几人都在等楚堇一的醒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她差点丢了半条小命,肚子里的孩子也差点儿...... 倒是没等多久,门外楚元峥的随侍求见,秦泱没想到他会找到这里来,可见有重要的事。 拉下床幔,挡住了床上昏睡的人,这才让人进来。 随侍行礼道:“夫人安好,将军命属下给您送信。” 说着从身上掏出一封信,恭敬的呈给秦泱,又对着屋内的两位老人扫了一眼,便站在一旁等候。 秦泱不疑有他,拆开信,说的无外乎很想念她和孩子们,只是暂时回不来。 字里行间除了思念就是歉疚,信的末尾还说到,等到了上京,将以前住的宅子修葺一番,便接他们一起回上京。 秦泱心里总算有了一丝安慰,合上信,问:“将军可还吩咐什么没有?” “将军命属下留在府中,把该收拾的物件都收拾规整了,等他回来。” “嗯,你也赶了一路,想必累了,下去歇息吧。”秦泱和蔼的说道。 随侍站在原地,看了看夫人,又看了眼两位老人,欲言又止。 秦泱想到什么,又慌忙问:“楚安,还有什么事吗?是,将军,他,怎么了?” “不,不是,将军很好,只是,刚回来的路上,属下经过王府,看到越王他...” “哼,他怎么了?把你看到的如实说出来便是,别吞吞吐吐的。” 秦泱一想到帐幔后头昏睡的女儿,更是想知道女儿为何这般模样。 随侍将看到的一一说了出来,屋里几人越听越气血冲天! 自家的女儿\/徒儿为了越王连正经的拜堂都没有,就有了孩子。 可这这厮得到了却不珍惜,竟当街和别的女人搂搂抱抱! 还公然让那女子大大方方进了王府! 秦泱压着怒气,喊来伺候楚堇一的丫鬟,冷着脸问:“你们是从我将军府拨冗到王妃身边的,她在王府里近期发生的事,你们一一道来。” 两个小丫鬟对视,相继将知道的娓娓道来,秦泱心酸又心疼,原来在王府,她的昭昭过的并不如意。 越王就是这么冷落她的! 当将军府的人都是死的么! “我夫君为你卖命,连家都回不得,儿子都快九个月了,还不知道他爹长什么样,连个像样的大名都没有! 我的昭昭为你辛苦孕育子嗣,你怎么敢!好你个赵昀赫,我秦泱与你势不两立!“ 欺人太甚! ”娘,不必了。“楚堇一撩起床幔,虚弱的说道。 秦泱泣不成声,老头儿不忍,问道:”丫头,你都听到了?“ “嗯,不过无所谓了,既然他有别人,我也不是死缠烂打之人。 我娘说的对,没有正经拜过堂,便不算正式的夫妻。我与他,便算了吧。“ 楚堇一已经痛过了,这世间所有的苦,她都尝了一遍,以后,再没有什么能伤害到她。 戌灵子已经把赵昀赫默默骂了好多遍,生怕牵连到自己,赶紧狗腿的站队。 忙安慰:”既然他不仁,咱们就带着他的球嫁给别人!不要他了!“ 说完邀功似的瞄着他师兄,老头儿果然点了点头,赞同他总算说对了一句话。 楚堇一看到裙子的血迹,手摸上肚子,抬眼问:“师父,他\/她还好吗?” “现在才知道问啊,好着呢,只是再来一次,可不好说喽~”老头撇嘴警告。 秦泱后怕,搂着女儿,对随侍说道: “奔波一路,先下去去歇息吧,只是后头还得烦请你跑一趟,将这些事亲口告诉楚元峥,代我问他,要家还是要跟随他的殿下? 一定把我的话带给他,然后我就在将军府等消息,“ 随侍郑重地点头应:“是。” 楚堇一暂且抛开一切烦恼,在将军府安心的养胎,还有不到一个月,肚子里的宝宝就要出世了。 赵昀赫在王府忙的焦头烂额,还要应付楼琊不断的骚扰。 即使烦不胜烦,即便杀了楼琊,现在对他来说,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 赵昱晟不想这么快杀楼琊,只是为了把这女人送回赵昱晟身边,击垮他最后一道防线。 而王府的一侧院子里,韩仲正逼着魏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着:“我们若不这么做,殿下就不会离开王府去上京。” 韩仲见魏僚不为所动,接着说道:“上京有裴渊和谢政,就不会风平浪静,再者,西域都护府还有一群狼,如果殿下不及时回上京主持大局,信王这个老狐狸占山为王,一路打过来,我们有几成成算?“ 魏僚心烦意乱,被韩仲吵得脑仁疼,最后只甩下一句话: ”别怪我没提醒你,殿下若知道是你做的,定不会姑息,你好自为之吧。“便自顾自出门,不再理会他。 韩仲找来自己的心腹,背着王府所有的人,散布出去一个消息。 第109章 传言 消息一出,炸响了整个苍梧城。 城内都在流传,王府里的貌美女子,才是越王心中最爱之人。 更有甚者,知晓一些局势的,都在言论:现在天下都是越王的了,金屋藏娇的美人被公然带回了王府,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只是这小王妃气量小,大着肚子赌气就往将军府跑,实在没一点当家主母的风范。 若一举得男,以楚将军的地位,指不定这小王妃还是未来的一国之母...... 满大街议论纷纷,都在暗讽:“谁家不是三妻四妾的,何况是咱们尊贵的越王殿下。” 有些人嗤之以鼻:“再者说,昭昭公主都占了王妃的位置,还想霸占越王整个人,真是没道理。” 更有甚者骂道:“如此嫉妇,娶回家,真是越王府家门不幸!那小妾当真可怜。” ...... 如此种种,只要在苍梧提起昭昭公主,人们都摇头恼怒,名声可谓烂大街了。 赵昀赫前天夜里偷偷看过楚堇一后,便连夜赶到苍梧大营,压根不知苍梧城内的流言蜚语已经满天飞了。 因高积昌被四王爷的人追杀,受了些伤。 他带回来了密报,谢政伙同四王爷,还想联合信王,趁着越王迟迟未到上京城,急着上位。 韩仲和魏僚听说高积昌受伤,急忙赶到军营时,便看到包的跟粽子一样的高积昌,面上很是不好,见越王也在,顺势跪地求道: “殿下,此事不能再拖,回上京城的计划刻不容缓,多在南越一天,上京城就多一分危险。“ “是啊,殿下,千防万防,防不住家贼狼子野心,若是再等个几天,赵谦怕是真的抵挡不住啊。”高积昌适时的开口。 几人冒死进谏,逼着赵昀赫直接回上京城。 赵昀赫异常暴怒,来之前好不容易潜入将军府,终于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 就连她睡着都是皱着眉头,有化不开的愁绪,且整个人瘦了一圈。 若不是鼓着圆圆的肚子,真让人怀疑,她哪里像个即将临盆的孕妇。 心扯着痛,一边是家国天下,一边是心爱之人,若好好道别,还有一丝回旋余地。 就因为他的纠结,不解释,把所有的事藏在心里,什么都不告诉楚堇一,这才让误会越来越大。 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真要一走了之,那他们之间可能真就完了。 “若,本王不要这天下,你们当如何?”赵昀赫面无表情的说道。 魏僚等三人均反应不过,他在说什么? “殿下,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韩仲带着一丝愤怒问道。 “别逼我...最迟明早,给你们答复。”说着,人已经走入黑暗之中。 赵昀赫心乱如麻,他深知,楚堇一绝对不是深宅妇人的守旧传统思想,她是真的会毫不犹豫的离开。 一想到她不在自己身边,钻心的疼传入四肢百骸,让他无法呼吸。 如何能断? 她肚子里还怀有自己的骨肉。 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来之不易。 “一定有办法的。”赵昀赫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从头到尾复盘脑海里的记忆。 —— 一大早,将军府门外一片骂声。 突然,有一穿短褐打扮的青年大声喊道:“让那什么公主的出来,给我等一个说法,为何百般刁难我们的殿下。” 有一个人带头,就有纷纷附和一起起哄的,“对,让她出来说清楚!” 门房的守将是楚将军出征前从军营里调过来的,即便再生气,也只能口头震慑。 有些人越发得寸进尺,还想靠近大门,守将怒目训斥:“禁止靠近将军府,若再往前一步,交由官府处置。” 不说还好,一些受过越王恩惠的百姓,气冲冲回家,不一会儿,将军府的大门都快被臭鸡蛋烂菜叶子砸的没个样子。 守将们敢怒不敢言,只能死守着这道门,不让他们靠近便是了。 一直闹腾到晌午,到了饭点,都才渐渐散去。 楚堇一挺着孕肚,原本红润的小脸现在泛黄,瘦的不成样子了,眼睛显得格外的大,除此之外肚子圆的突兀。 食物也都是沾两口,就放下了,小丫鬟一脸为难:“王妃,这样下去,身子会拖垮的。” “嗯,知道了。”楚堇一不是不听劝告的人,现在不是她一个人,拿起筷子又吃了一些。 秦泱提早哄小一用膳,这小家伙十分不给力,闹腾指着门外:“姐,姐...” “兔崽子,你可得了,是老娘千辛万苦生的你,赶紧的吃饭,睡起来才能见到你阿姐。” 她哪里容忍儿子胡闹,忍着一肚子火,小家伙会看人脸色了,知道她娘已经不高兴了。 便乖乖的吃饭,睡觉。秦泱松了一口气,这才叫来下人,今早发生的事情不言而喻,让她气恼又心寒。 她如何不知苍梧城里的人把她的宝贝女儿传的有多难听。万一让那孩子知道...... 心慌意乱,板着脸道:“外面发生的事情,都要守口如瓶,万不能让王妃知道了。” 房内的人均是正色回应,并告知阖府上下的人,都把嘴管严实了。 楚堇一用过饭后,在自己的院子里消食后,打算歇晌。 两个小丫鬟守着她,一个给她捏肿胀的腿脚,一个给她打扇。 楚堇一并不喜世家贵族这等做派,便温声道:“我想睡会儿,你们去凉亭的躺椅上歇歇晌,有事喊你们。” 两个小丫鬟心里感念,遇到这么好的王妃,外界的人根本不知情,就知道胡乱编排。 趁着王妃熟睡,俩人嘀嘀咕咕说起门外的事。 “明明就不是这样的,我们王妃才是殿下最爱的女子。那个楼琊才是真正的狐狸精。” “谁说不是,咱们将军府的门都快保不住了,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殿下为什么不给咱们王妃撑腰呢?王府的人都干嘛去了?岂有此理!” “小声点,府里可是明令禁止过的,这么大声你想害死谁不成。” 楚堇一听到两个小丫鬟噤声,站在窗前看她们睡的香甜,才撑着起身,换了件宽大的素色裙子。 戴着慕篱,从侧门出府,她想知道,外面的传闻到底在说什么? 第110章 臭名昭着 楚堇一走在街市上,记忆纷涌而至,很久没有出府了呢,恍如隔世,好像一切不过都是昨日之事。 熙熙攘攘的街市,人来人往,并没有因为战争的纷扰影响到这座城,他们脸上俱带着满足的笑容。 “快看,前面的人像不像越王妃?”一女子对着另外几人说道。 “那不就是将军府的楚堇一,她...她竟然是...”几人瞪着眼一脸惊诧。 楚堇一即便戴着慕篱,从后面看,气韵很特别,很难让人不注意到她。 “楚堇一,你给我站住!”刚认出她的姑娘喊道。 楚堇一站定,转过身,透过慕篱看着喊住她的人,这几位便是之前在街市上堵她的那几位贵女。 几个小姑娘看到楚堇一挺着孕肚,眼睛瞪得更大,像是刺激到了一般。 苍梧城多半的姑娘们本就对楚堇一嫁给越王有诸多不满,现在臭名昭着,还敢大摇大摆上街出来晃悠。 一位姑娘嘲讽:”楚堇一,你竟然就是昭昭公主,哼,堂堂王妃,气量如此小,越王不就纳个小妾你都拈酸吃醋,你个嫉妇!“ ”大家快来啊,眼前这个女人就是昭昭公主,将军府那个打打杀杀,狗都嫌弃的楚堇一。“ 瞬间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都在纷纷对她指指点点。 “昭昭公主就是她啊,那咱们越王殿下这下可有得受了,哎,真是造孽啊。” ...... “大家就别瞎起哄了,她毕竟是殿下的正牌王妃,怀有身孕不易,嘴下留情,都散了吧。” 略显沙哑的声音,从轿中传出。 一张毫无瑕疵,完美性感的脸暴露在众人眼前,也让几个不嫌事大的小姐们看呆了眼。 楚堇一白着脸,一旁站着的正是赵昀赫的暗卫柴一,而轿子正是王府里平时她用的那顶。 “王妃,属下派人送您回将军府。”柴一抱拳行礼,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楚堇一忽然明白,原来一直以来,她活的都像个笑话,越王是什么人? 从小在算计和追杀以及暗杀下还能平安长大的人,两任皇帝都是他的手下败将,自己怎么就自不量力,觉得他满心都是自己? 一次又一次被算计,招招致命,楚堇一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 以为他是真心待她,仅仅一个微不足道的魂魄陪伴了他一时,就真的能吸引到他那样心有大志的人? !!! ”是不是连你,都认为我在无理取闹,在大街上跟人无端起争执,就是为了阻挠他纳妾的事吗?“ “并无,至于殿下纳妾与否,属下无权过问,还请王妃移步回将军府内。”柴一依旧面无表情。 楚堇一已经很不舒服了,可她忽然什么都不想维护了,一字一句问道:”若本公主说不呢?“ 柴一有片刻的愣住了,殿下离开前,交代过,若王妃发生什么事,一定要及时护着她。 没想到,她这么倔强,柴一有些气恼答道:“这是殿下的吩咐,王妃若执意留在此地,属下也无权干涉。” 说罢,行过礼退到车架旁。 “哼,月氏和将军府就是这副教养,人家都是为她好,小家子气的,上不得台面。”人群里不知是谁愤愤不平道。 “就是,越王以后可是掌管天下的人,这么闹腾谁受得了,当然是不会在意了,以后啊,后宫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可不是由这个嫉妇说了算。“ “就应该把她休下堂才是,我们若是能跟了殿下,就是他把全天下的女子都要了,我们都举双手赞成。” “谁说不是呢,哈哈哈...” 围着头巾抱着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孩的妇人大声在人群中起哄,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楚堇一只觉气血翻涌,一股腥甜涌上来,赶紧吞了下去。 楼琊邪魅的眼睛闪过凝重,蹙眉道:“烦请众位莫要再刺激王妃了,她是个孕妇。” 紧接着又好心问道:“你,还好吗?要不要本宫和柴侍卫送你回将军府?” 楚堇一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脸色苍白,想找个依靠都没有,皱着眉迷蒙的环视四周。 ”不用你们假好心。“轻轻说着,嘴角慢慢渗出血,扶着肚子向后倒去。 柴一脸上总算闪过诧异的表情,在楚堇一倒下前,一手托着她的后背,让她平躺在地上。 街道上的人哪里见过这等架势,一窝蜂散开。 尤其一开始围截的几家贵女心里清楚,这回怕是真的给家里闯祸了。 她们再怎么不喜欢楚堇一,可人家好歹是越王殿下的王妃,还是个孕妇,如果肚里的孩子真要有个万一,可怎么交代。 越想越心慌,跟着人群一起跑了。 恍惚间,楚堇一感觉自己的灵魂漂浮在上方,俯视着地上的那具瘦弱的身体。 ’这样也好,罢了罢了,以后再不来这人世间了,四处漂泊流浪,就没有这么痛苦了。‘ 魂魄像从前一样,麻木的看着蜷缩在地上的自己,终究遗憾,那是她辛辛苦苦揣在肚子里将近九个月的孩子。 。。。 正在军营里的赵昀赫,看完楚元峥的信,抑制不住的怒气。 楚大将军的信,给他们带来了很不好的消息,景帝死了,饭菜里下了药毒死的...... 这封信,是逼着赵昀赫回上京城的最后一道底线,四王爷把手已经伸到南越了。 “殿下,若您还坚持留在南越,韩仲在这里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今日便离开。” 魏僚不忍,可也没办法,也拱手躬身道:“殿下,僚亦如此。” ”你们是在逼本王?“赵昀赫手里的信件在瞬间变成一堆粉末,从指缝中流出来。 高积昌低声道:”殿下,这天下,也是您当初要争的,我们虽有各自的目的,可一路追随的心却是做不了假的。如今百姓的命可都握在您的手里。“ ”殿下,我们也知道您不肯离开是因为王妃,她现在有家人照顾,等上京城的事一解决,第一时间回来接她,什么事都不耽误啊。“ 第111章 她是越王妃 赵昀赫陷入沉思中,以往做任何决定杀伐果决,只这一次,却无法取舍。 当年父王遭遇刺杀,母妃抱着小小的他躲在东宫,闭门不出,整日里诚惶诚恐。 后来不知她动用了什么关系,将他送往南越,不给皇帝留下威胁父王的后患,在东宫自缢... 赵昀赫闭了闭眼,才转身回到书案前快速写了封信。 几人站在那里,总算松了口气,这便是同意了。 赵昀赫写完信,终是开口应道:“让十七将信务必亲自送到。“ 一行人一刻钟后,简装出发。 赵昀赫一定不知道,大街上,楚堇一受到怎样的侮辱和痛苦。 —— 楼琊嗤笑,轻轻对着柴一说道:“堂堂王妃,出来丢人现眼,现下谁知她是故意装肚子疼还是吓唬大家的。 既然她不屑你的帮忙,那便走吧,哦,对了,去通知将军府的人,免得到时他们倒打一耙说你见死不救。” 柴一抱拳,情绪复杂的看了一眼地上的人,还是追随楼琊走了。 心里倒是祈祷:希望殿下不要怪罪,成大事者,怎能为了儿女情长,既然狠不下心,这恶人自己当。‘ 马车掉头跟着人流一起慢慢走远。 高冼先前被调往前线对抗大越的大军,因着景帝已死,楚大将军便让他回家看看他娘。 这小子自从离家,怕是有两三年未归家了,他娘常四处打听儿子的消息,实在想的紧。 高冼进城后,经过桃渊街口,有一家糕点铺子卖的糕点很是不错,便想着给他娘买点再回家。 谁知街口不远处黑压压围了一群人,紧接着又都四散着慌慌张张跑了。 高冼身边的小厮伸长了脖子喃喃自语:“那边地上好像躺着个妇人。” 待人群散开,高冼瞳孔紧缩,地上闭着眼大着肚子的人赫然是楚堇一。 马蹄哒哒的声音敲击在地上,几步路,虽短尤长。 危急时刻,来的人竟然是高冼! 一团雾气的楚堇一,看着高冼在下方轻轻碰了碰地上那具身体的鼻息。 然后又喊道:“楚堇一,醒醒,楚堇一?” 突然,听到下方吃力的叫骂声:“卧槽,好痛!妈呀,谁来救我啊,啊!!!” 刚没了鼻息,转瞬中气十足,高冼低头看着声嘶力竭的叫骂声,四眼相对,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高,高冼?怎么是你?嘶...扶我一下。”楚堇一五官挤在一处,疼得抽气。 高冼无奈,但也知道此刻不是避嫌的时候,便将人扶起。 “天,这,这,该,该死的,楚堇一,你又死哪儿去了,为什么是我替你生孩子,嘶~疼死老娘了!” 一旁的高冼听的一头雾水,这种感觉又有点熟悉。 楚堇一看到襦裙慢慢湿透,即便肚子再痛,也尴尬到要死,可肚子里是条小生命。 对高冼说:“羊水破了,高冼,你送我回将军府,要快。” “好。”高冼也不矫情,抱起楚堇一,便向街口走去。 小厮难为情的问:”少爷,咱们骑的是马,将军府离得又远,这能行吗?“ 几人当场石化... “那,那就找个近一点的地方,多给些银两,先把孩子生了,我真的要疼死了,记得找个稳婆。” 楚堇一在这大街上,疼不说,还有些燥气,好端端在家躺着刷剧,又被拉来这个世界。 来就来吧,一来就要替她生孩子,还有没有天理! 高冼抱着人,给小厮吩咐:“快速骑马去我那院子通报一声,让管家收拾一间客房来,然后找两个稳婆。” ”好,小的这就去。“小厮打马先行一步。 飘在半空的楚堇一看着高冼抱着她的身体,去了附近一处不大的院落。 屋子里,时不时传出骂娘的声音,还有喊她的声音,其实她也听不太懂有些词骂的是什么,但反正没什么好话就是了。 “楚堇一,爽的时候你,你怎么不叫我来,生孩子这种罪却要我来受一遭,你可真行!” “啊!太特么疼了,不行了,再不出来我也要挂了。” ...... 骂骂咧咧中,管家带着两位五十来岁的妇人,交代了几句,便让她们进了屋子。 魂魄漂浮在低空,听着稳婆细细叮嘱:“别喊太大声,别说太多话,保存体力,才能让孩子平安降临...” 高冼立在屋子外等候,管家绕着他干着急,又不好直接开口问。 一直到屋里的人声音嘶哑,喊的无力再喊,高冼捏着拳头说道:”她是越王妃。“ 刹住脚步的管家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半晌才悠悠说道:“王妃跑咱家生孩子,属实不该啊...” 摇了摇头,出了院落。 秦泱听到来人说女儿在桃渊街口与别人发生争执,整个人炸裂,顾不得儿子哇哇乱叫。 套了件外罩,便带着婆子和护院出了门。 贤儿握着秦泱冰凉的手,柔声道:”夫人,王妃绝不是意气用事之人,咱们先稳住别乱了阵脚。“ “对,你说的对,街道上人不多,让快着些,我心里实在慌乱。”秦泱掀开帘子看了眼,心突突的跳个不停。 马车到了目的地,却不见人。 问了一圈人,均眼神闪烁,跟避瘟神一般,吓得能逃则逃,能躲绝对不开口说出实情。 ”他们都不肯说,我的昭昭到底出了什么事,人呢?人呢?“秦泱在街口茫然无助,呢喃自语。 贤儿走向街口的拐角,蹲下身往碗里扔了几枚铜板,抱着棍子的小乞儿听到碗里的铜板声,就要上手抓,被贤儿抓住了脏兮兮的手腕。 温声问道:”若告诉我刚在街口发生的事,不但碗里的是你的,说的好,我还会双倍给你。“ “这可是你说的。”小乞儿扒拉两下头帘,露出一双晶亮的眼睛,将发生的事一字不落的讲给贤儿听。 ”事情的经过呢就是这样,给钱吧。“一双脏兮兮的小手伸出来。 贼溜溜一双晶亮的眼睛紧张兮兮的看着眼前漂亮又得体的姐姐,生怕她反悔不给自己铜板。 第112章 如果是我,我会选他~ 贤儿问完话,看到自家夫人还在街市上,逮着人便问个不休,快速给小乞儿铜板,道了声:“谢谢。“便向秦泱的方向跑去。 “夫人,问到了。”贤儿扶着神情已经有些崩溃的秦泱。 “她在哪里?” “按照描述,王妃应是被熟人带走的。说是向后街的方向去的,我们挨家挨户的问,肯定能找得到。” 秦泱点头说着:“好,快走。” 准备上马车之时,贤儿在给自家夫人提醒:”就是街角那小乞儿告诉我的王妃消息的,夫人,这件事兹事体大,要不把他带回去,日后也好有个证人不是?“ “嗯,这事你做得对,让他一并上马车来,我要亲自问他些话。” 就这样,小乞儿被带上了马车,她没抗拒,是因为从一开始便知,这妇人是将军府的夫人。 去年,经过她家门口时,她还叫下人给她送了吃的,还有一些银钱,即便,那钱没有挽回爷爷的命,可依然感激这位好心的夫人。 秦泱并没有嫌弃小乞儿,俩人在马车里,一问一答,几个护院并着贤儿则挨家挨户敲门找楚堇一。 小乞儿把事情的经过又对着秦泱说了一遍,秦泱全身的血液凝固一般,浑身颤抖。 “越王,我将军府与你势不两立!” ...... “哇哇哇......\\\"啼哭的声音自屋内传出,高冼浑身一震,不知在院子里站了多久。 婴儿的哭声小猫儿似的,细细弱弱。 里面的婆子快速清洗好婴儿便裹上襁褓,高兴地合不拢嘴。 没搞清楚状况,出了门对着高冼笑嘻嘻的说着恭喜的话:“恭喜主家喜得千金,瞧瞧这眉眼长得多俊俏。” 示意他抱抱孩子,高冼哪里抱过刚出生的婴孩,僵着身子,手无处安放,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主家莫怕,将双手放平,一手托着婴孩的头部,一手托住她的臀部即可。”说着便把襁褓放在他伸出来的双臂上。 木愣愣的站在那里,瞪着小小的,红彤彤皱巴巴的小人儿。 楚堇一的魂魄跟着婆子出了屋,她也想看看自己的孩儿,那么小,那么柔软。 小人儿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睁开了双眼,黑漆漆的瞳孔,看着楚堇一。 可在高冼的眼里,小小的一个婴孩,睁开眼看着他,好像她的眼里全是他..... 屋里脏的被褥已撤下,俩婆子倒是勤快,给床上的人清洗了一番,又安顿道:”生孩子极是耗费身体,夫人当休息,缓缓神。“ 床上的女人被生孩子的痛折磨的死去活来,嘴里软塌塌的应着,待婆子们都出去了,屋子里安静下来。 开始轻声喊:“楚堇一,出来,疼我受了,孩子也替你生了,不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 魂魄的她,耳力更为灵敏,自己无辜,屋里来自现代的那位,更无辜,确实需要给彼此个交代。 更确切的说,她也想知道,现代的她是怎么来的? 楚堇一的魂魄望了望屋里角落盆架上的水,一头扎了进去。 “我知道你来自现代,可我却不知你怎么来的,为什么会在这具身体里。“ “我去!你真的在!太特么吓人了...不是,那什么,意思你也不知道?你们这儿就没个法术什么的?“ “这可能要问师父他老人家了。只是,我也不知道我能存在多久,而且,我只能跟你说一刻钟左右的话。”楚堇回应道。 “算了算了,问你也是三不知,就是一来就给你生孩子,真的很疼知不知道,还有,这是谁的孩子?” “是赵昀赫的孩子。”良久,空气中传来悠悠的一句话。 “哦,我还以为是高冼的孩子,结果是他啊。你怎么喜欢那个冰块啊,高冼人就挺不错的呀,为什么不嫁给他?“ “......” “你喜欢高冼?”魂魄问着床上的人。 “嗯...如果我一直在这里的话,我会选他,长得好,身材也不错,关键家里有钱,多才多金的,这要搁现代,追他的人得绕苍梧城三圈不止。” “嫁给越王不好吗?”空气中的声音略显顿涩,更像是在问自己。 “你怎么了?听着似乎不大开心呐。越王有什么好,嫁给他,以后还要跟别的女人分享丈夫,我是做不到,搁我们那个时代,只能一夫一妻,当然选高冼更为稳妥啦。 没有束缚,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想生几个孩子就生几个孩子,这王府里嘛规矩又多,我这种的不成。 要不,你的身体借我,让我跟高冼谈个恋爱?“ “才生产完,你歇息一会儿。若是...若是,你回不去了,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吧,只是,好好照顾我的孩儿,可以吗?“ 床上的人透着疲色,生完孩子后,更是瘦弱不堪,只是此刻精气神似乎还不错。 “别!你还是想办法,让你那劳什子师父赶紧的,自己的孩子自己照顾,想报答我呢,就把高冼送给我。嘿嘿....... 行了,不调侃你了,我真的要歇会了,你看着身体,被你养的干瘪的。\\\" 说着,便沉沉睡去。 半个时辰后,将军府的护院们都悄悄出动了,就连楚堇一的师父一寅和老道都出动了。 俩人在路上不停地互相埋怨,拌嘴。 “出了这等大事,你不跟着,难道要我一个快入土的老头子跟着她吗?真是不像话。” “这也不能怪我啊,师兄你是不知道,我都到军营门口了,让你召唤回来了。”老道无奈的解释着。 “哼,谁是你师兄。那孩子的魂魄现在又居无定所的,你说怎么办?”老头子不客气的反驳。 老道甩着拂尘,耐心的回应着:“先找到人,她身上的那个先送走,才能让堇一的魂魄回来。” 请神容易送神难呐,她怎么不请自来呢,没道理啊,哪里出问题了。“ 俩人边走边沉思,是不是之前那一次哪里的流程出了问题,这次又让那魂魄占据了楚堇一的身体。 终于在俩时辰后,有了些眉目。 在后街倒数第二家,贤儿敲响了这家的门。 第113章 不愿醒来~ 门从内一打开,管家看着站在外面乌泱泱的一群人,围在门口,吓得就要关门。 眼疾手快的秦泱抵住门栓,急忙问道:“老伯,请问这家有没有来过一位即将要临盆的孕妇?” 管家更是警惕,生怕回答错了给自家少爷带来麻烦,正不知如何是好,高冼的声音随之而来:“荣伯,是谁来了?“ 秦泱听到声音,大声说道:”高冼,我是秦泱,我家昭昭是不是在你这里?“ 院子里的人听到来人是楚堇一的母亲,顿了顿脚步,随即出声道: ”伯母,在的,您请随我来。“高冼打开大门,抱拳行礼,便引着一行人往院里走。 秦泱心里记挂女儿,但还是开口说道:”高冼,这次昭昭多亏遇到了你,多谢!“ 高冼点头算是应承了,到了门口,指了指屋里:“冼不便进去,伯母您请。” 秦泱又道了句谢谢,人已移步室内。 虽燃上了熏香,可还是能闻到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床上瘦弱的人呼吸绵长,脸色苍白,正沉沉的睡着。 她的身旁放着一个绣花绸缎的襁褓,里面赫然躺着小小的婴孩,秦泱没忍住,眼泪溢出眼眶。 而守在一旁的魂魄,一眼不错的看着眼前活生生的,大小三人,很不好受。 她,不知道,床上躺着的,她完全接纳的女儿又换了芯子? “昭昭,娘来迟了,你好好歇息,等醒了,咱就回家。” 一寅和老道嚷嚷了一路,找来的时候,老头儿还在骂骂咧咧个不停。 秦泱听的不耐烦,贤儿出来小声提醒,才闭上喋喋不休的嘴。 赵昀赫和魏僚等人已经到了南越与大越的地界处,并与楚元峥汇合。 以往,楚元峥最是爱重这位越王殿下,自从当了他女婿后,更是喜欢的不得了。 前一刻还盼着自家女婿快些来汇合,一起回上京城完成大业,自见到人,便没什么好脸色。 因为他收到了家书,秦泱信里说的一清二楚,一开始他还抱有幻想,是不是自家夫人搞错了。 送信之人正是自己的随从,问了信里的事情,竟然都是真的,这令他火冒三丈。 一行人见礼寒暄几句,魏僚平日里与楚元峥最是要好,特意走在后面,扯着人笑问:“楚兄立了大功,回了上京,我们哥俩好好喝两盅。” “呵,和你么?”甩袖跟着越王进了大帐。 魏僚便知,苍梧发生的事,楚元峥知道了。 作为兄弟,这事,自己做的确实不厚道,可现实摆在前头,相信他总会理解大家的难处的。 “楚将军,此次一役之中以及善后,你功不可没,回了上京,一切事宜理顺,再论功行赏。”赵昀赫说道。 楚元峥对上赵昀赫的眼睛,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末将也没做什么,都是殿下英勇,末将遥祝殿下一切都顺利。” 赵昀赫愣神中,苦涩涌上心头,还是说出来:“此次回上京,你也一并吧,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处理。” 楚元峥心里怒极,一想女儿受的苦楚,忽然站起身抱拳逼问:\\\"怎么,殿下莫不是要我全家都要陪您一起鞍前马后不成?你当我们一家是什么?“ 此话一出,大帐内一片寂静。 尤其赵昀赫和魏僚,以及十一,很是尴尬,只有韩仲面色不虞,甩袖道:”放肆,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楚元峥从来都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弃文从武之人,哪里真就是说话不经大脑的鲁莽之人。 只是一听韩仲此人大放厥词,不由更是气恼,想必她女儿这段时日受的冷待,这老匹夫绝对掺和了不少。 “哼,老匹夫,看来你下了不少功夫。”楚大将军推开提前兰上来的魏僚,提着马鞭,指向韩仲。 赵昀赫心里难过,现在挑开了放在桌面上说,更觉被扒光了似的难堪,厉声斥道:”都想造反不成?“ “楚将军既惦念家人,可先行回家,容后再回上京。“ 楚元峥扯出一声冷笑,将怀中的兵符和虎符一并放在案上,一字一句说道: “多谢殿下,只是不必如此麻烦。殿下这里人才济济,也不差末将一人。 只末将家里人殷殷期盼,实在陪伴太少,现下女儿也生死未卜,实在无心朝堂,还望殿下宽宥。“ 赵昀赫睚眦目裂,抓住楚元峥的手腕便问:“昭昭怎么了,她到底怎么了?” 楚元峥心生苍凉,果真妻子说的极是,十几年的戎马,换来的不过是家宅不安,女儿冷待。 要这官职和荣耀有何用?连妻儿都庇护不了,要来何用?! 赵昀赫见岳丈眼露失望,心痛的无以复加,更是心慌意乱。 韩仲想适时打断话题,忙说:”殿下,不若就让楚大将军先行回将军府,等家事处理完了,再带着家人回上京不是正好?“ ”韩仲,莫要多言,殿下自有决断。“魏僚小声制止他再说话,怕矛盾激化。 果然,楚元峥眼睛充血,马鞭恨不得戳在韩仲的眼睛里,舔了舔唇,嗤笑道:“竖子,尔敢?!” 瞪了瞪这一屋子人,忽然大笑,这笑声中有着无尽的悲愤和苍凉,听的众人心里发紧。 楚元峥即便外表还像个儒雅的书生,可他在战场上杀过无数的敌人,眼睛里带着嗜血的光芒和狠厉。 抱拳道:“殿下,就此别过!” 说罢,紧握马鞭,走出大帐,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南越的地界。 谁也不知道越王心里再想什么,站在大帐中,自楚大将军走后,一直保持着这个站姿。 韩仲心里发苦,感觉到前功尽弃时,听到越王哑着嗓子冷冷说道: “韩仲,斥候的爵位,给你,仅限于此。” 又说了声出发,三千铁骑带着景帝的棺椁向上京城的方向而去。 楚堇一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午后了。 她不愿醒来,因为梦里太过真实。 她,梦到自己回到了现代,是带着高冼一起回去的~ 而且,她好像,和高冼谈了一场恋爱...... 不想醒来~ 第114章 各归其位 楚堇一醒来后,并没有表现的有多高兴,实在没理由高兴起来~ 秦泱竟把她从高冼家给带回将军府了~ 离开了高冼,自己的美梦不是白做了么??? 尤其现在还有个小拖油瓶,还是替那个她生的...... 正经的恋爱都没谈过,一来先承受生孩子的痛,现在梦都破碎了,想想都心塞~ 躺着都发霉了,无聊的紧,忽然想到什么,试探性的喊道:“楚堇一,你在吗?” 片刻功夫,一张小纸条出现在锦被上,上面写着:看孩子。 “楚堇一,你想法找你师父来,你总晃悠在我身边,也不是个事,你不管你孩子啦?” 小纸条:管。 “那就好,你答应我的别忘了,让我回现代,我想带高冼走。” 小纸条:为什么对高冼这么执着? 躺在床上的人有一点羞涩,想了想,便把梦里发生的事说给空气里的魂魄听。 末了,有些不好意思的问:“我都告诉你了,你会帮我的吧?” 小纸条:嗯,好。 魂魄又爱怜的看看襁褓里的小可爱,好像没有昨日皱巴巴的样子了。 甜甜的睡着,做个婴孩真好,也好喜欢她无忧无虑的样子。 楚堇一的魂魄瞬间来到师父的院子里,一来,便听到老头儿和老道在说话。 老道头一次把总抱在怀里的拂尘点在桌面上,哐哐哐的,似乎很激动。 说着:“师兄,这样做,太危险了,那孩子醒来,肯定会自责的。” 老头子无所谓的闭着眼躺在摇椅上,一晃一晃的,慢吞吞说道:“就算没有她,老头子业已大限将至,没多少好日子了。” 楚堇一的魂魄一头扎进盛锦鲤的水缸里,一团雾气的趴在缸沿边,说道:“师父,你又在出什么馊主意?“ “哎呀,妈呀~”俩老头嚷嚷着蹦起来,顺着声音看向鱼缸~ “哈哈哈......师父,别瞪了,对眼,对眼了~” “你这孩子,不带这么欺负老头子的。”一寅噘着嘴说道。 俩老头只知道当初师父传下来的指甲盖大的玉佩锁链的用途,却不知还能在水里有这等功效,当即失笑,直笑骂:“皮猴儿,这都让你玩出精髓来了。” 只是这条链子只有一刻钟的功效,所以仨人长话短说,将事情了解了个大概。 当然也一并说了现在替她生孩子的另一个楚堇一的想法,倒是让俩老人陷入沉思。 最后老头只说:“尽量想办法一试,尽快换回你二人的身份,各归其位。” 楚堇一的魂魄带着消息回来,给床上替她坐月子的那位传了小纸条,便又悄无声息的守在孩子身边。 高冼一直等到天黑透,秦泱带着楚堇一和孩子们回了将军府,才草草梳洗了一番,提着糕点连夜赶回家里。 若是她娘仔细打听,还是能寻到一些蛛丝马迹的。 只是突然见着几年没见的儿子,还特意提着糕点回家来,高兴地捂着嘴,抱着高冼又哭又笑。 擦干眼泪,才细细打量起儿子,喃喃说道:“我儿长大了,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了。” 高冼心下一阵心酸,因为那件事,自己离开家,内心无时无刻的自责和煎熬; 可同样,眼前这位妇人,他的娘亲,何尝不是饱受与儿子的分别之痛与相思之苦。 伸出粗粝的拇指,轻轻地擦掉他娘眼角的泪,声音放轻,说道:“是啊,您儿子长大了。” 一句话,又惹得妇人泪水涟涟,还不忘问道:“怎的这么晚才回来,吃饭了吗?” “娘,吃过了,回来的路上耽搁了些时辰,知道您爱吃糕点,给您带些回来尝尝。“ “好,好,只要是你买的,娘都爱吃,你坐这儿,让娘好好看看。” 高冼一个大男人,就这么乖顺的坐在他娘跟前,像一件精雕细琢的瓷器般,供贵客品鉴~~ 高冼回来的第二日,他娘便开始写帖子,准备操办一场宴会,趁着儿子在家,给他好好张罗张罗婚事。 这让还在坐月子无聊到发霉的那位知道后,猴急的什么似的,更是焦心的催促,让楚堇一这个游荡的魂魄,赶紧想办法。 下手迟了,高冼成了别家的夫君,那真是黄花菜都凉透了~ 楚元峥第三日已经到了苍梧城门口,正准备回家,被之前跟着女儿的赵三儿几个拦下来。 不等他问,赵三儿带着哭腔说道:“将军,苍梧军营里出现了尖细,这几日将士们陆陆续续病倒了,军医俱是查不出病因。” 楚元峥心里着急,可面上没好气的说道:“别叫我将军,兵符和虎符已交给越王殿下,此事你们找错人了。” 一向腼腆的吴斌忽然跪地哭着说道:“将军,求您了,现下只有您能救将士们了,短短几日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什么?不是病了,怎么还死人了?” 赵三儿也不再隐瞒:“抬尸体的人不过两个时辰就被传染,虽被军医隔离开了,可蔓延的速度太快,我们本想去找王妃的。” 都是楚元峥带了多年的兵,哪里真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个无缘无故去死。 忙上马安顿:“走吧,只是此事万不可对将军府的人透露一个字出去,谁若违抗,便是和我楚元峥为敌。” 几人满口答应,向苍梧大营疾驰而去。 高冼回来不过三四日,被他娘圈在家里见了不老少的所谓的远亲近邻,尽是带着姑娘上门的。 实在疲于应付,找了个借口偷溜出来,不知不觉,走到了曾经的河边。 往事历历在目,自己这一生,最后悔的一件事,已经成了枷锁,牢牢困住了身心。 已经没有能力再去喜欢上别人。 可如今的她已经成了遥不可及的梦。 天色渐渐暗淡,乌云翻滚,高冼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他抬起脚步,往城南的方向走去。 此时的将军府,大门紧闭。 上次从街角带回来的小乞儿,竟是个女孩儿。 说来奇怪,自从她来后,这府里最难哄入睡的祖宗小一,除了最听他姐姐的话,再然后便是最听这小乞儿的话了。 第115章 消失不见 白日万里晴空,夜晚狂风大作,雷鸣闪电交加。 小一有小乞儿和秦泱一同陪着,睡的倒也安稳。 楚堇一的院子里,婴孩猫儿似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哭的一人头疼,一魂魄心疼。 “楚堇一,赶紧让你女儿别哭了,真是给我哭的头疼,这身体再这么熬,不用等她长大,都给她哭没了。” 小纸条:先抱起来,奶娘呢? “对啊,奶娘呢,晚间好像没见奶娘来啊。奇了怪了,我喊喊。” 瘦也是真的瘦,弱看着也实在弱,但是喊的劲道哪里小了,在闪电的空当,怕是周围一圈人都能听到她中气十足的呼喊声。 “咦~奶娘不在哎~这天气,总感觉不太对呢。“ 小纸条:你喂。 “楚堇一,你做个人吧,让我喂?我?...算了,谁让我霸占了你的身体呢。” 床上那位抱着哭的没力气的婴孩,废了很大的力气,一大一小均冒了一身汗,才算成功。 “呀,小东西劲儿还挺大哈,楚堇一,真的有奶水哎~你听她吞咽的声音,别说,你这小腰身,不该瘦的地方,一分没减,不科学。“ \\\"......\\\" 前院的两个老头,似乎一直在等这样的天气,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一刻千载难逢。 只听老道呢喃:”路上的那位,应该快到了。“ 狂风怒吼,扯的廊檐的铃铛作响,恨不得撕碎它。 高冼靠着内力,亦步亦趋,终于走到将军府,见大门紧闭,不安的心稍松动一些。 站了一小会儿,见有雨滴落下,绕道经过侧门的巷子,准备回家。 便看见十几道黑影闪进将军府。 高冼心中警铃大作,跟在后面,一同进入将军府,看到几人往前院的方向而去,大致猜到这些人极有可能是上京城那位派来的人。 “救命啊!”一声尖叫,划破将军府的宁静。 赶过来的一寅老头儿和老道,和高冼三人,加入了争斗中,离院子不远的护院们,闻声也都匆匆往过来跑。 床上那位,虽然会武功,可怀里抱着正在吃奶的孩子,回挡的再快,胳膊上也被砍了一刀。 高冼想也没想,冲进房间,一股热浪带着血腥扑面而来,屏风后的惊呼声更甚。 “王妃,得罪了。”高冼闪身一剑刺向刺客,屋子里打斗,也惊扰到了孩子,且还是个早产的。 更是哇哇直哭,漂浮在半空的楚堇一,飘出门外,淋着雨,又闪进屋内。 一把抢过刺客手中的剑,在对方愣神中,脖子已被割断..... 高冼举着手中的剑,一时间以为自己眼睛花了,直到床上的人喊道: “哇,哇,楚堇一,再不现身,你孩子我真哄不了。” 床上那位半敞着衣襟,怀里抱着哭的猫儿似的孩子,神神叨叨说着高冼听不懂的话。 室外的打斗都遮掩不住一室的尴尬气氛。 “呵呵,高冼,那个,谢谢你啊,就是,这孩子她不是我的,哎呀,我也不是我...“ 听的高冼一头雾水,更加迷茫,不过也只是片刻,撇过脸,轻轻说道:“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这样没头没尾,毛毛躁躁的。情急之下唐突了王妃,冼告退。“ “你别哭,小祖宗,再哭老娘的爱情都要给你哭没了!“说来也怪,小家伙听到这句话,按奈着蠕动小嘴又吃了起来,当真不再哭出声来。 眼见高冼就要走出屋门外,床上正在奶孩子的人开口:”高冼,给你给我站住! 她真的不是我,你推下水的楚堇一死了,然后我来了,在新州陪我的那几年,你都忘了吗?“ 高大的身影猛地停在门口,问了句:“那你又是谁?” “你转过身来看着我,我就告诉你。” 虽有屏风隔着,可高冼的身材高大,坐在床上的人依然能看到他的背影,只见他缓缓转过身。 “高冼,我带你去我生活的地方,好不好?” 床上的人殷切的遥遥相望,这一刻,高冼眼神迷离,他似乎察觉出了不同。 突然,孩童猫儿似的哭声响起,只听到“噗”的一声,是剑穿过皮肉的声音。 “高冼!” 床上的人哪里还有刚才的希冀模样,抱着孩子跳下床,向着高冼跑来。 他看了她一眼,缓缓倒下。 “高冼,你别死,这几年,其实我有一直找各种办法想回来找你的,可都没成功。” “别,别哭,是谁不重要了,好好活着。”高冼唇角漾起一抹笑意,缓缓说道。 ”楚堇一,是你,都是你!你生孩子,为什么受痛的是我,你有危险,为什么受累的是我的高冼,凭什么? 顾不了那么多了,我要带着高冼回未来!“ 说着,捡起剑,就要刺向楚堇一的身体。 “不要!”高冼用力的说出两个字,伸出的手,无力的垂下。 屋外的雷声像要劈开什么似的,震得坐在地上的人,捂着耳朵,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一道龙吟,从天际划过,厚重的云层中,月亮的光,从窗外照进来。 地上的高冼消失不见~ 漂浮在空中的魂魄,也被照进来的光亮,强推进坐在地上的身体里。 门外的刺客死的死,有两个被活捉。 老道扶着手中握着剑指向天空的一寅老头儿,紧张的说:“师兄,终于成了。” 老头儿听到这句话,强撑着身体,说了句:“快扶我回去。” 秦泱抱着小一赶到时,院里都已收拾妥当,护院们提着水桶刚把屋子里的血迹清理干净。 楚堇一的魂魄归位,人还处在迷蒙的状态,抱着孩子撒手不放,心里想的却是,未来的她和高冼真的去了她那个世界了吗? 小一指着姐姐怀抱里哭的孩子,挂着口水的小嘴说:“哭,哭...” 秦泱将小一放在床榻的一边,从楚堇一手里接过哭的红彤彤的小脸皱在一起的婴孩,哄着:”乖,不哭不哭了。“ “昭昭,不为别的,为着孩子,也得好好的,母子连心,你难受,她是能感受得到的。“秦泱抱着孩子,心里直泛疼。 一个是女儿,一个是外孙女,再怎么说,孩子是无辜的。 第116章 带去未来 楚堇一还魂的一刹那,月亮又钻进厚厚的云层里,漫天瓢泼大雨顷刻砸下来,不断冲击着她的灵魂。 未来世界的她,真的把高冼带走了,一开始是答应过她,可真的消失不见,楚堇一还是不敢相信。 久久不愿回神,这是一个未解的答案。 直到秦泱焦急的摇晃着她,说:“孩子发热了,这么小,受了惊吓,可如何是好。” 对啊,这是她的孩子,魂魄飘在半空中,天天守着的,盼着能回来的唯一的信念,就是这个小小的孩子。 楚堇一抱着孩子,小小的人已经哭不出来了,脸憋的紫红,任她按摩穴位,抱在怀里轻声哄着,孩子越发的虚弱。 贤儿也有些焦急,说道:“夫人,要不我去前院请大师来?” “对对对,快去快回。” “来不及了,我抱她去找师父。”说着,就要抱着孩子出门。 秦泱着急,给贤儿使了眼色,让她去找老头儿来。 小一也跟着咿咿呀呀,比谁都着急,秦泱拦着人说道:“别说你还在月子里,孩子这么小,还是早产,出去稍有不慎,淋个雨,还要不要好了?“ “听话,快上床,继续给这小人儿揉揉按按,可怜见的。” 楚堇一崩溃,忍了这么多天的眼泪,一瞬决堤,自责道:“我好像什么都干不好,连自己的孩儿都照顾不好。” 秦泱最见不得女儿伤神伤心,搂在怀里瓮声劝道:“十七岁正是花骨朵一般的少女,本该肆意飞扬,却早早做了母亲,已经很好了,真的。 往开了想,不好是一天,好也是一天,何不开开心心心的过好当下? 天下间,好男儿多得是,就是十个八个,我秦泱的女儿也是养的起的,对不对?何必吊在一棵歪脖子树上给自己招不痛快。“ 楚堇一听着她娘掏心窝子的肺腑之言,给猫儿似的女儿按揉穴位,发紫的小脸,这会儿看着似乎好多了。 秦泱抱着打瞌睡的小一,不断安慰着女儿。 心道:‘这孩子从小到大为何走的都如此艰辛,孩子都有了,天煞的越王,竟没看出来还是个负心汉。’ 一寅老头儿为了给楚堇一还魂,本就属于逆天,伤了元气,听到她的女儿受了惊吓发高烧,如何能袖手旁观。 老道欲言又止,被一寅打断,俩人搀扶着在雨中赶来,孩子的气息渐渐顺畅。 老头儿一进来,轻轻拿起小儿的手,翻过来看了看手心,说道:“按摩穴位很及时,为何不给她施针?” “太小了,怕她受不住。”楚堇一解释。 “唔,灵子,施针就交给你了。”老头命令老道士。 老道也不推辞,将拂尘别在后腰处,拿起桌上的针,在火上烤了烤,在婴孩虎口处,各扎了一针。 “时间不宜长,指头上再扎一下,最好出血。”老头有条不紊指挥老道士。 ”师兄,她太小了,都出血,能行吗?“ 老头儿瞪了瞪老道,没好气的哼了声,气咻咻拿起银针,快速的在孩子每个指头上扎下,挤出血滴。 做完这件事,老头儿头上一层虚汗,老道现在后悔了,师兄为了徒儿,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好了,找两个人,守着这孩子,勤些看护,没甚大事,徒儿,你也好好歇息,师父这就回了。” 楚堇一忙着照顾孩子,只点头一一应下,并没有发现老头儿有什么不妥。 一寅一出门,走路都不太能了,老道湿了眼眶,背着老头子回了前院。 刚进屋,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一寅身受重伤。 老道声色巨变,一寅却像是安排后事一般,对他说:“老头子大限将至,你知晓即可,明日,我便离开南越,我徒儿,以后就交给你了。” “师兄...” 两个老人,前尘往事,纠葛了大半生,都化为过眼云烟,再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了。 令楚堇一没想到的是,师父都没打招呼,连个道别都没有,只让老道传达,他老人家云游四海去了。 前几日好不容易养回来了些气色,衣不解带的照顾孩子,又变得瘦骨嶙嶙。 好在孩子总算一日好过一日,眼见着皮肤白了些,褪去了红彤彤和皱巴巴,哭声不再似猫儿若有若无的。 天天吃了睡,睡了吃,醒来的时间极少,醒来瞪着黑黝黝的眼珠子,楚堇一竟觉着像要把她吸进去似的。 —— 高冼受不了相亲,自顾自出了家门,惹的他娘葛氏很不高兴,一连几日未归家,实在忍不住,去了他后街的院子。 管家一听夫人是来找儿子的,便说:”少爷这几日未曾回来过,不是回家相亲去了吗?“ 葛氏一听,着急了,从老管家口中得知,越王妃前几日在他儿子的别院里生过孩子!!! 当下气狠了,直呼:”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也不管两家是否几年未曾来往了,没有任何庚帖,来到将军府,便说要见越王妃。 管家来报:“高将军母亲葛氏求见。” 楚堇一心里咯噔一下,终究该来的还是来了,该怎么说? 让管家将人一路好生领到自己院子来,并让奶娘把孩子抱走。 葛氏知道越王妃在坐月子,可为了儿子,也顾不上别的,见到人,板着脸不情不愿行了半礼。 捏着一块天青色的帕子便问:“越王妃,既已成婚,为何还不放过我儿子?你把他藏哪儿了?” 质问的语气,可谓大不敬了,楚堇一不知怎么解释,只能开口说道:“高冼并不在这里,你找错地方了。” ”我不信,荣伯都说,高冼并未归家,一个大活人突然不见了,你到底把我儿子藏哪儿了?“葛氏激动的问。 这让楚堇一如何回答?无法解释的现象,只能咬紧牙说:“伯母,本宫真不曾见过高冼。您不妨再仔细想想,他平常都喜欢去哪里?” 葛氏扶着桌子,慢慢坐下,绞尽脑汁,似乎在想她儿子能去的地方。 楚堇一看着高冼的母亲忧心伤神,有些同情她,又自责,为何要鲁莽的答应她把高冼带去未来。 第117章 希望她快乐 高冼的娘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越发咄咄逼人,她始终认为,就是楚堇一这个小狐狸精把自己的儿子藏起来的。 甚至口不择言:“一定是你报复当年我儿推你入水,我没给你道歉,所以你就把他藏起来了,快把我儿还给我。” 楚堇一为了断葛氏的念想,一口咬定没见过高冼。 秦泱赶来的时候,葛氏正抓着楚堇一的肩膀,歇斯里地的大喊大叫。 “葛氏,你太放肆了!跑将军府的地盘来撒野,松手!”秦泱疾声厉色道。 葛氏条件反射般,松开了双手。 高冼的娘葛氏在高家只手遮天,要说在苍梧城,还没怕过谁,唯独见了秦泱,不自觉矮了一头。 高积昌常年各个地方跑,葛氏怀了孩子后,拦着他不让出远门,那次是为了军粮的事,耽搁了不少时日,掌管整个军营的人还是楚元峥。 秦泱看不过眼,当着高积昌的面揍过怀着孕的葛氏,丝毫不留情面... 所以高冼推楚堇一下水之后,她抵死不从,坚决不去将军府给秦泱道歉... 秦泱不禁感慨,都是为了孩子,不由声音放软:”高冼真的没有来过,将军府的人我也派出去在找了,只要一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你。“ 葛氏也不过是个仗着夫君和儿子过活的后宅女人,偌大的南越,此刻能帮着找儿子的,好像只有将军府了。 葛氏嗫喏的说了句:“谢谢。”便回了家。 高积昌跟着越王在上京城忙的不可开交,并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情。 葛氏在家成日里想儿子,不断自责。儿子不愿相亲,一早顺了他的意思,也许就不会离家出走了,现在连个音信都无。 一连串的打击,葛氏终是病倒了,楚堇一一直关注高冼家的情况,知道她娘病重,也一度陷入自责中。 月子里,每天数着日子,一直挨到女儿四十天,舒舒服服沐浴,头发丝都舒展开来。 秦泱亲自挑了洒金的锦缎杏色裙装,又给楚堇一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才出了院子,久违的阳光和微风,拂去一丝阴霾。 漫步到后院,郁郁葱葱的树木,还有劈出来的一块地里,瓜果飘香,这便是秦泱最大的爱好了。 笑着给楚堇一炫耀她的成果,过了许久,言归正传的说,“给孩子起个名儿吧。“ ”朝夕,希望她像个小太阳一样,能快乐的成长。“ “朝夕...好,就叫朝夕,那,我们给小朝夕补个满月宴吧。”秦泱提议。 ”娘,朝夕早产,虽养的好,身子还是有些弱,还是等百天吧。” 秦泱见楚堇一兴致不高,便答道:“也好。你爹回苍梧了,在军营里一待就是一个月,也不回家。” 楚堇一一直在月子中,女人生孩子等于过鬼门关,很多事已经够伤神了,所以秦泱不愿让她知道。 好在之前楚堇一一直在军营里习武,身体底子在,养回来了一些,可秦泱还是觉得女儿伤了元气,总变着法子给她各种补。 尤其上京城传回来的一些事,包括赵昀赫传回来的几封信,将军府里都捂得严实,不让楚堇一知道 。 在这苍梧城里,楚堇一没有朋友,除了将军府,好像连个倾诉的对象都没有,师父也云游去了。 是以,楚堇一并没觉着楚大将军在军营里有什么不妥,只是一想到赵昀赫,还是沮丧。 军营里现在的形式非常严峻,只是消息被楚元峥封锁,苍梧城内一如往昔,人来人往,热闹不已。 这日,赵三儿和吴斌几人偷溜出军营,直奔将军府。 楚堇一在后院的凉亭四周挂了纱幔,又铺了厚厚的毯子,小一已经会走了。 此刻正抓着朝夕的婴儿车,扒着围栏咿咿呀呀逗着她。 小朝夕快两个月了,完全变了模样,长了一双水汪汪,潋滟的桃花眼,小脸的轮廓和皮肤的白皙却随了她娘,粉粉嫩嫩,别提多可爱了。 赵三儿几个根本不敢进将军府,怕被将军夫人打出来...秦泱现在连这几个人也气恼上了。 其实四人期间来了三次了,都被拒之门外,所以只能远远守在门口,等着他们头儿自己出们。 “一连守了三日,都不见头儿出来,急死个人。”赵三儿叼着一根青草。 “谁说不是呢。”梁琦一拳砸在巷子的墙上。 “你小子,土掉老子头上不说,嘴里都是土味儿,呸!“赵三儿吐掉青草,骂道。 吴斌忽然道:“老大出来了,快,快。” 果然,进了马车的人正是他们口中的老大,楚堇一。 几人远远跟在后头,不敢贸然一股脑上前去,她身边的这些护院都是一顶一的高手,怕是还没到跟前,就被发现了。 楚堇一去后街买了糕点和水果,探望高冼的娘葛氏。 开门的正是高冼别院的荣伯,见到是楚堇一,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有问。 葛氏刚喝完药嘴里除了苦药汁子的苦涩味,人都瘦的脱相了,捂着帕子咳嗽个不停。 “伯母,我来看看您。“ “哼,我有什么好看的,没什么事请回吧。”葛氏没好气的说道。 “好,您照顾好自己。”楚堇一让丫鬟们放下手中的东西,便退了出来。 反倒让葛氏发痒的喉咙堵得不上不下,她就是随口一说,其实还是想再问问,她儿子到底去哪儿。 她始终都觉得儿子跟楚堇一有联系。 荣伯站在院子外,看到楚堇一进去又出来了,便想:肯定是夫人把人使出来的。 一脸歉意道:“夫人实在是想念少爷,还望王妃不要怪罪,您这边请。“ ”嗯,有什么事,记得去将军府找我。“楚堇一说完上了马车。 车轱辘碾过青石板,吱吱呀呀,经过河道时,让护院停下车原地等待,自己则顺着桥过了对岸。 赵三儿几个见机尾随其后。 楚堇一从高冼家出来之后,就看到了几人鬼鬼祟祟的跟着了,去河道对岸,就是方便他们几个来找自己。 当初几人跟着师父学了不少,时间久了,还是觉着军营里更适合他们,就让他们又回了苍梧大营。 第118章 去军营 他们跟随一路,可见有事情找自己,不然赵三几人不会随意离开军营。 河边有一处小径,往前行几步便是一座凉亭,楚堇一坐下来,等他们几人来找自己。 果不其然,几人鬼鬼祟祟的跟来,却不敢上前来。 楚堇一惦记朝夕还在家里,先开口:“你们出来吧。” 赵三儿几个互看了一眼,才鼓起勇气,一同进了凉亭,行礼问候,楚堇一指了指石凳。 “坐,说说到底什么事,跟随我一路,总不会是为了叙旧吧。” 赵三心一横,站起来抱拳低垂着脑袋说道:“老大,军营里出事了。” \\\"何事,速说,家里还有孩子要照顾。“楚堇一忽然被几个人要说不说的态度惹得不耐烦。 “军营里的士兵不知怎么了,身上出现红疹,然后咳血,现在已经死了很多人了,楚将军找来很多大夫,也找不出原因。”梁琦道。 楚堇一怔了怔道:”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已经一个月了,大将军怀疑军营里有内鬼,现在就等着揪出这个害群之马。” “你们先回去,此事不宜声张,以防传到城内,会引起老百姓们惶恐不安。”楚堇一安顿几位。 赵三儿忽然哽咽,抱拳就要跪下,楚堇一冷然道:“还不走?” 眼神直直扫视几人,见他们不动,“哼”了声,甩袖先行离开。 楚堇一又担心又气恼她爹丝毫不顾及安危,这么大的事,瞒的可真紧,将军府的人丝毫不知情。 上了马车,越想越发心神不宁,还带着些莫名的烦躁不安,去了军营,朝夕该怎么办,她连两个月都不到。 如果就这么撇下孩子,真不知日后要如何后悔,现在已经开始内疚了。 到了府里,连饭食都没吃,第一时间想的就是小朝夕还饿着肚子等她呢。 把女儿抱在怀里,楚堇一的眼泪冲出眼眶,喃喃自语:“朝夕,娘欠你的太多了,我们母女的情分,自你吃的第一口奶水,娘便觉着拥有了全世界,可现在,又要抛下你了。” 母女连心,朝夕正吮吸着乳汁,像是感受到了娘亲的难过,也咧着嘴开始哭。 “别哭,我们朝夕是最勇敢的小宝贝。”楚堇一忙擦干眼泪,轻轻抚摸着女儿的背,给她顺气。 奶奶的小声音抽泣,寻找到最安全的怀抱,粉嫩的小手紧紧攥着楚堇一的衣领,慢慢睡去。 楚堇一将孩子交给奶娘,便去找秦泱,这件事情远比想象中的似乎严重的多,迟一日,被传染上的将士们就会更多。 即便他们是赵昀赫的兵,可首先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也有家,是别人的丈夫,父亲,儿子..... 当秦泱听到楚堇一的话后,木楞的坐在锦凳上,不知在想什么。 这种寂静的等待,最是煎熬。 许久,秦泱叹气道:“你想去,对不对?呵,我就知道。” “娘,我爹已经无计可施了,不然他们几个不会擅自离开军营来找我,将士们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我做不到袖手旁观,” “哼,对,你楚堇一是谁,越王的王妃嘛,自己的孩子算得了什么,跟大义相比,她什么都不是!”秦泱嘲讽道。 楚堇一从未想到,秦泱会是这种态度,她一直以为,她娘一定会支持自己。 可现实来的更残酷,让她几乎无法承受,破音的喉咙喊道:”娘!“ “楚堇一,曾几何时,我秦泱在战场上恣意飞扬,可自从有了你,眼里便再也装不下别人,你和朝夕都是早产儿,那种痛苦,你难道体会不到吗? 她连两个月都不到,就算她是越王的孩子,他伤害了你,可孩子是无辜的,你真的...太自私了。“ 楚堇一忽然就明白了她娘的心境,看着秦泱仿佛一下老了几岁的样子,心抽痛。 要怎样的爱才配得上这份用心良苦! 慢慢跪在秦泱的面前,闷闷的说:“娘,女儿不孝,是我辜负了您的爱,求您。“ “明早好好抱抱朝夕,陪她到睡着,你再走,放心去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等你回来,她定会白白胖胖,健健康康。“ 楚堇一忽然泣不成声,声音破碎,额头点地,像个虔诚的信徒,感激的说着:“娘,对不起,但是,谢谢您!” 楚堇一陪着女儿,睁眼到了天亮,才缓缓起身洗漱。 按照她娘的叮嘱,一直陪着朝夕睡着,才换了服饰,准备出府时,戌灵子一身道袍,仙风道骨,似乎一直在等楚堇一。 楚堇一点了点头,从老道身边走过。 出府后,见他牵着一匹马,也跟在后头,这才疑惑的问:“怎么?将军府待得不舒服,要走?“ “嗯...是要走,带上老道?“ 楚堇一像是头一次认识老道似的,急着去军营,只回了句:“自个儿玩吧,我忙着呢。” 翻身上马,干脆利落,出城。 老道甩着拂尘,不紧不慢跟在后头,楚堇一没工夫跟这老道士磨嘴皮子,加快速度,一路往西疾驰。 远在上京城的赵昀赫,此刻已经暴怒到了极限,狠狠将桌上的折子全部扫下龙案。 摆在案上薄薄的一封密函,却是赵昀赫最想看到的,也最不能接受的。 眼神狠厉,甚至语气尖锐,森然道:“韩仲,你好大的胆子!“ 韩仲仗的谁的势,赵昀赫最是清楚不过,可苍梧大营死了那么多将士,早应该半个月前就能到达的密函,却在一个月后随着折子被压在龙案下。 “魏僚,你们,当真好的很!如此贪恋权势,想必在哪里都能大放异彩,本王放你们离开如何?“ “十一,和十七速去熙和山庄找你爷爷,带着祁叔速回苍梧大营。“赵昀赫不看跪在地上的二人,下了命令,便要出承德殿。 韩仲突然起身,躬身道:”殿下当真要如此绝情?!“ “你的妻儿在熙和山庄过的倒是太平,不若让他们一起去苍梧大营,立些功劳,或是随你一同里离开?”赵昀赫一字一句,很是平静。 第119章 疫病 在赵昀赫说出离开的话,他二人心里的触动都不是特别大,这句话一出,别说韩仲摇摇欲坠,难堪不已,就连魏僚也脸色大变。 韩仲及其家人能安稳活到今天,都是昭明太子死前不遗余力的部署,才有了他们的今天。 只是韩仲忘了,就连魏僚也跟着糊涂,选择遗忘,此刻被赵昀赫赤裸裸的扒开来,他们如何能受得了。 “韩仲(魏僚)知错,还请殿下收回成命。”俩人齐齐跪下,再不敢多言。 “两条路,离开大越,或者回熙和山庄。“说罢,赵昀赫去集英殿找裴渊。 韩仲接受不了,还想要上前理论,魏僚拦下。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事情怎么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魏僚叹着气,搀扶韩仲起来,欲言又止,最终,摇了摇头,走了。 “正因为你父王护住我阖府性命,韩仲才敢冒死替你铲除障碍,站在高位之上,哪个不是孤家寡人,这道理,哎~“ 在韩仲心里,昭明太子太重情义,才会有那样的结局,如今,他的儿子又是个痴情种,如何成大事。 悲哀大于心死,也许带着家人一同离开,才是正道。 楼琊此时正在后宫中,一群女人便是一出好戏,也唯她独大,后宫中青睐越王的女人大有人在。 家中根基较深的,看清形式后,纷纷倒戈,都在越王跟前积极露脸。 何况送进宫的嫔妃们,都以为越王难逃美人关,想法子讨好楼琊。 楚堇一生孩子那日,楼琊便带着一早就收拾好的东西,让柴一连夜带她返回上京。 她实在太想证明自己才是最适合赵昀赫的人,让柴一先给上京传信,回去第一件事,便可帮他把后宫的莺莺燕燕们清理干净。 赵昀赫本想在来上京城的路上,就想让这女人消失。 只柴一传递过来的消息,这女人还有点用处,能帮他肃清景帝后宫中留下的嫔妃们。 这才留她一条贱命,就是为了她们互相撕扯,只要不脏自己的手就行,楚堇一回到上京,便没有这些纷纷扰扰。 上京城的一切顺利,四王爷的势力也迅速被瓦解,大家都以为越王登基在望,谁知苍梧大营却出了事。 赵昀赫能用的人,都是之前部署在上京的人,而跟韩仲和魏僚有牵扯的都是熙和山庄的故人。 赵昀赫赌气,找到裴渊,便下了道命令:“大越和南越一统,正是用人之际,广纳天下有志之士就交给裴首辅来办。” 裴渊没有及早卸甲告老还乡,正是因为宫里还有个女儿需要她救,他一直在等越王,这是他们之间的较量。 好在,没有白等,他把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了他。 裴渊当即表态:“老臣定不负越王所托之事。” 也因此跟越王交换了唯一的条件,那就是事成之后,给她女儿留条性命便可。 赵昀赫自然是答应的,真要论起来,裴渊娶的这位姨娘也算是她姨母。 陈年往事,不提也罢,他母妃当年与父王在一起,所受流言蜚语,说起来也和这位姨娘有关,只是斯人已逝,多说无益罢了。 谢政私下可没少用他养的死士给四王爷办事,到底还是越王厉害,他看清形势后,迅速扯掉自己的人。 及时抽身,朝政中稳坐钓鱼台,表面上至少很受越王器重。 接下来的时日,赵昀赫加快集权大越各州郡的势力。 连着给楚堇一写了几封信,都没有收到回信,他怎能不急,只想回南越,好好的解释,尽快接她们一同来上京。 然而谁能想得到,信件如数送到了王府,又到了楼琊的手里,她怎么可能收得到?… 楚堇一在军营里有段时日了,刚来的头几日,心焦不已,想朝夕,也实在是胸口胀的疼。 稍微一动,恨不得要了命似的,可还得忍着找传染源头。 还好有老道的从旁协助楚堇一,帮着楚大将军找到了内鬼。 竟是副将提拔上来的将领。 这人楚堇一不陌生,当初她上战场受伤后回到苍梧,还曾和他切磋过。 真没想到,此人为四王爷的棋子,潜伏在军营这么多年,到头来还谋害和自己出生入死过的将士们… 这天,老道从外回来,对楚堇一说:“这是鼠疫没错,它一般多发生在北地,他们是怎么把病源带进来的?” “还是没有消息吗?粮食里查了,水源也都查了,药材也一天天消耗,可还在不停地死人,我实在没有头绪。” 查来查去却一无所获,内鬼将领自戕都没有说出实情,楚堇一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苍梧军营里的事以折子的形式,一封又一封递到了上京城。 十一带着他爷爷、十七、祈叔等人同行的还有一批药材,终于抵达军营。 同时在上京的赵昀赫终于在折子中看到他心心念念的人的消息,连同楚将军帮着救了那么多的人,心里更是愧疚不已。 赵昀赫恨不得立时就能回到南越,可来了上京,不是想走就能走得了的。 为堵天下悠悠众口,景帝在位时的臣子留了一部分,自己的人安插了一部分,现在依然是用人之际。 所以只能让十七将他的亲笔书信务必转交给楚堇一。 军营里,楚将军黑着眼圈,将人安置下来。 十一着重给楚将军和楚堇一介绍了老头子,此次带他老人家来,就是帮助他们的。 楚堇一对于老头并不陌生,曾是一缕魂魄时,在暗室和颐和山庄见过他,是十一的爷爷。 楚将军念着众人舟车劳动,便安排他们先歇息,谁知老头摆摆手,说道:“不打紧,谁来说说情况如何?” 老道和楚堇一在一旁将事情一一交代清楚,老头越听眉头越是紧皱,便问:“庖厨和熬药的地方有没有仔细查过?” “没有,您是说...原来如此......”老道眼睛睁的浑圆。 楚堇一抓住一闪而过的惊讶,不愧是痴迷医道的老头,自己还是缺乏经验,他一来,就能抓住重点,一语道破多日来的疑惑。 第120章 叫她好好养身体 仨人急着找线索,一同去往刚提到的地方,庖厨和熬药的地方果然找到了水缸底的老鼠... “神医,他们果然在这里下功夫,水缸隐藏暗处,确实不易发现。“ 楚堇一激动的同时也愧疚不已,如果不是神医一来就点出要害,不知还要有多无辜的将士们白白失去生命。 “这就说得过去了,任凭你们在别的上面下功夫,只要这水缸里的东西一日不除,疫情就会越来越严重。” 老头对眼前女扮男装的姑娘点头,是个学医的好苗子,又问了近期用药的情况。 神医频频点头,从隔离和救治上,这女娃所做的步骤都对,甚至细分做的非常好。 特别是帐篷撒石灰做的非常及时,艾草点燃和煮水每日清洗,也能有效预防瘟疫的蔓延。 又叮嘱了一些事宜,楚堇一道:”多谢神医相帮,我让人送您先去歇会儿,剩下的交给我,您就等着验收成果。“ “好,你这女娃也莫要太过劳累,回头来找老头子,给你开两剂药。”难得从不多事的老头会主动提出要给楚堇一看病。 楚堇一感激的道了谢,目送十一欲言又止投送过来的疑惑,只笑不语,被他爷爷一把扯走了。 路上,老头问道:“这女娃是谁家的?看着很是不错呀。” 十一挠了挠头说:“越王妃。” 老头转过脸,两手后背,停下脚步道:“可惜了,可惜了。”摇了摇头,接着往前走。 十一追上去,好奇的问:”爷爷,可惜什么了?什么可惜?“ “气血亏损很严重,应该是才生产完没多久,身子都没养好,你家殿下就舍得让他的小王妃劳心劳力,不应该啊不应该。”老头子说完白了一眼十一。 十一神经大条,没听他家殿下说过这些事,爷爷又白他一眼,这些事又不是自己做的,要怪也不能怪自己头上啊... 傍晚。 十一端着饭碗,刚坐下,十七心里正不痛快,看到他,翻了他个白眼,起身就要走。 “嗳,十七,你们一个两个的,都翻我白眼,真是够了啊。” 本来要走,又坐回去,转头看着还能吃进去饭没心没肺的十一,问:“今天你跟王妃在一起,有没有跟她说上话?“ “呃..没有,倒是跟我爷爷相谈甚欢,挺喜欢她的。” 十七无语,这种神经大条的人将来能讨到妻子才怪~ “十七,先别走,我跟你说,你和王妃关系好,回头叫她好好养养身体,我爷爷说她刚生完孩子,不要太累。 我爷爷那人最不喜管别人闲事,今天竟主动说要给王妃开药补补气血,还说她身子没养好,气血亏损的厉害。“ 说完,又坐回原位认真吃饭。 十七哑然,原来,堇一她今日跟大家疏离,用忙碌来掩盖,真有事情。 她的感觉没有错,想到什么,瞬间浑身冰冷,殿下知不知道这些事?...... ”十一,我去找王妃,问一些事情,明早再去找你。“ 十一忙着干饭,根本没注意到对方说了什么。 十七跟楚堇一在一起经历了很多,她家殿下和王妃成婚,她最乐见其成。 楚堇一怀孕初期她都跟随在身侧,感情自是要好。 如若不是殿下多次出现危险,她不会离开南越,对楚堇一,她心怀愧疚。 柴一现在对楼琊的命令似是比他们的正牌王妃更唯命是从,十七早就看不过眼,为此还提过几次。 这死脑筋不知悔改,竟说:“殿下的命令不能不听,楼琊聪明,比王妃更适合殿下。” 瞧瞧,说的什么混账话?!合着她家殿下是个接盘侠不成,这天下哪个女人不比她强,非得是景帝的女人?! 气的十七现在懒得理柴一,对殿下纵容楼琊的行为多有意见,现在见到了楚堇一,更不知该怎么开口说上京的事情。 今日一到,只匆匆忙忙打了个照面,她就去忙了,连话都没说上。 十一看似不经意的话,她必须要见到王妃,也要尽快把消息带回上京。 一定让殿下知晓,他和王妃之间的误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别到最后大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楚堇一见到来人,讶然,还是微笑着把人让进来。 十七行礼后,细细看着眼前还带着点少女气息的王妃,比之前瘦了很多,脸色过于苍白... “王妃,没想到会在军营里见到您,属下这次回来,本就是来找您的,殿下带了信,务必叮嘱转交给您。” 十七说完,将信递给坐在桌子后的人。 楚堇一神色黯淡,还是接过信,放在桌子上,并没有拆开的意思。 “王妃,殿下他,其实他,很挂念您和...和孩子的。对了,孩...子呢?” 十七一向冷酷,此刻有些想逃,这些话,实在难以启齿,再忙,也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啊,他们真的错了。 “你们舟车劳顿,没什么事,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我也有些累了,就不留你了。” 楚堇一下了逐客令,让十七顿时面上涨红,无地自容,匆匆离开。 老道左手的拂尘狠狠甩到右手中,连招呼都不打,在十七刚坐过的位置坐下。 仙风道骨的脸上带了四分薄怒,冷笑一声:“贴身侍卫都不知道,可见他什么都不知道,枉老道这么多年,头一次看走眼。“ “你跟他熟,我以为你来是给他当说客的。这边的事情处理完,等朝夕再大一些,老道,您跟我一道去上京吗?“ 楚堇一头一次这么认真的跟戌灵子老道说话。 老道激动,花白的胡子一颤一颤的,忙道:“那必须,那是肯定的。我师兄...临走前交代过,以后要像他一样,把你当徒儿对待。” “想认我当徒儿也得看我师父同不同意,我可是我师父最宝贝的关门弟子,他最多让你多看顾我吧。” 戌灵子老早就知道,一寅老头儿的徒弟跟他一般爱抖机灵,都不好哄骗。 还是打着哈哈,笑道:“总归你去哪里,老道就跟到哪里,这话可是你师父说的,再说老道也算是你师叔,看顾也是应该的,应该的,哈哈.....” 第121章 不嫌事多的 楚堇一失去了很多,可得到的也很多,老天是公平的,给了他全世界最好的师父。 即使他云游四海,还是不放心自己,把自己托付给老道,却不问为什么要去上京。 有爱自己的父母,还有个可爱的女儿,还有这么多爱自己的人,何必自怨自艾,人生的路还长,人,该往前看。 不属于自己的,不要便罢了,时间就是最好的一剂良药。 醍醐灌顶般,想通了,心境也不同了。 苍梧军营里的事早就以折子的形式,递到了上京城,赵昀赫看到他心心念念的人,帮着救了那么多的人,心里生疼,更是愧疚不已。 想要亲自接她,朝中的形势不是他能回便回去的。 一人站在观望台上,盯着南越的方向凝视了许久。 楼琊上了观望台,就看到赵昀赫站在那里,正对着南越的方向,不服气。 款款而来,性感的身段,一览无余,声音微微沙哑,轻柔道:“殿下,登基在望,为何还板着个脸?” “来人,带下去,都去领罚。”赵昀赫声音凌厉,让楼琊没来由打个了寒颤。 还是硬着头皮道:“赵昀赫,本宫即便不是这后宫之主,也是草原上尊贵的公主,你没有心。” 赵昀赫心里都是楚堇一,一想到皇宫中还得靠着这种人来打理,忽然戾气横生。 转过身,掐上楼琊的脖颈,若没有栏杆,她都能感受到,赵昀赫会毫不犹豫推她下去。 他表情森冷,眼神冷厉,缓缓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妄想取而代之,配吗?” 近卫低头,不敢靠近,接着听到一句:“滚。” 忙上前架起楼琊,却被她不知死活的甩开,红着眼叫嚣:“本宫和你是最相配之人,我所做的一切,你都看不到眼里吗? 好,既然越王殿下不领情,也无需多说,我楼琊也不是死皮赖脸的人,就此别过,只希望你别后悔。“ 说罢,哼了一声,噔噔蹬的声音传出,观望台有七层高,楼梯陡立。 “想走?把她带地牢,没本王允许,谁也不许探望。” 近卫得令,据说楼琊疯了一般,又哭又闹,打伤了很多禁卫军,才将人抓住带入地牢。 一个时辰后,赵谦自军营而来,进宫找越王有事相商,听到近卫都被罚了。 越王因为楼琊罚了近卫,可见这女人好死不死的往枪口上撞。 赵谦上了观望台,赵昀赫站立的姿势一直未变。 “殿下,神医已经过去了,想必苍梧大营的疫病已经得到了控制,万望保重身体。” “哼,怎么,你是替他们说情来的?”赵昀赫依旧冷然。 赵谦上前,站在赵昀赫身旁,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说道:“什么事都瞒不过殿下,现在正是用人之际。 一路跟随您,都是大老粗,实在不会说话。韩仲常年不着家,他夫人前些日还哭闹说家里小孙子出生,都不回家。 魏僚年过四十,连个家都没有,他哪里知晓温柔乡的好。“ 赵谦说完,竟自顾自哈哈大笑,他们几个跟随昭明太子,后又跟随他的儿子越王。 都是过命的交情,而他实话实说罢了。 “为了堵天下悠悠众口,景帝在位时留下的臣子还不能不用,我们的人有限,现在依然是用人之际,殿下,别寒了跟随您这么多年一路众兄弟的心呐。“ 该说的都说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等的越久,赵谦心里越发没底。 心里暗恼韩仲这个直肠子,只知道做事,根本不懂得情爱之间的弯弯绕绕,回头还得好好说教说教,还是多回家,才能不这么莽撞。 “嗯,挂个闲职,承爵封荫给宁儿吧,以后给...做个伴读,魏僚的婚事交给你们,越快越好。” 赵谦松了口气,躬身行礼:“多谢殿下体恤,愿殿下事事如愿所偿。” 夜幕降临,无边的孤寂笼罩在赵昀赫的心间,越发想念楚堇一。 喃喃自语:”若用这天下换你四季安好,你可愿意...“ “你最终一定会回上京,虽不知为着什么事,只要你能回来,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事事都由你高兴,即便这天下,哪怕是我的命,都给你,可好,只为盼你别恼我,恨我。” ...... 楚堇一一直都在忙,十七知道她根本不愿和自己多说什么。 得不到答案,便扯着十一回苍梧城。 正直用膳时间,俩人直奔莳花馆,说书先生拍着板子,唾沫横飞正说的起劲,俩人支棱起耳朵,越听越不对劲。 那人说的口干舌燥,水都没喝上一口,十一气咻咻把人扯上莳花馆三楼,压着膀子,让他重头再讲一遍。 说书先生哆哆嗦嗦,吭哧巴巴总算把事情说完,这下俩人听全乎了。 这...说的是他们家王妃吗? 十一咂摸着嘴:”十一,这人绝对胡说,楚堇一不是那样的人,总感觉哪里不对啊。“ 十七浑身散发着冷意,冷白的皮肤,抿着唇冷冷看着说书先生,从十一手中撬过说书的领子问:“想好了说,若有一句假的,我要你的狗命!” “我我..都是道听途说,拼凑的拼凑的,你们想知道实情,去问王、宋、李那几家的闺女们,她们先堵的王妃的路。” 说书先生怕的要死,一股脑全招了,说的慢了都怕被这女飞贼给掐死。 太她娘的吓人了,好歹自己也是莳花馆请来的说书先生,他们都敢这么猖狂。 “在调查清楚此事之前,你最好老老实实待在莳花馆,还有,让我再听到你编排越王妃,定要了你的狗头。” 十七嫌弃的放开人,和十一挨个去了说书的提到的那几家。 王、宋、李三家被连夜审问,几家家主才知道他们不成器的女儿,敢不要命去欺负越王的王妃。 压着几人在厅堂上,死活不承认,几人吃了发火的十七几鞭子后,才道出实情。 原来这几人不嫌事大,再三在大街上堵截人辱骂不说,甚至导致他们王妃被气的早产! 这还能忍,连十一都惊呆了,这得多肥的胆子,才敢这么干! 第122章 真相是什么~ 第二日天不亮,王、宋、李几家举家离开苍梧城。 十七冷笑:“逃啊,越远越好,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有本事逃到天涯海角,殿下若知道了,也要把你们的皮给扒下来。” “对了,还有这个心机的楼琊,没想到她竟是个表里不一的坏女人,枉我平日还觉得她和殿下挺,挺...\\\" “挺怎么?般配?呵!一个被景帝用过的女人,你以为是什么好人? 你们这些臭男人,没个底线,甭管什么只要往身上贴,就荤素不忌,来者不拒,真是够了! 跟我去将军府谢罪!从昨日你爷爷说的话开始,到今日听到的,找个本本最好都给我记清楚了。 滚回上京,事无巨细,都讲给殿下听,明白?“ 十一的耳朵被十七拧的生疼,抽气求饶。 “呀!松手,记住了,都记住了,一定原话带到,连夜就滚,疼疼疼.....” 将军府,正厅内。 秦泱见到来人,作势就要走,十七忙拦下人道:“夫人,还请留步,我等还需您解惑。” “解惑?有什么好解的,赶紧走,别堵这儿,看着心烦。“ 秦泱毫不客气下了逐客令。 俩人交换眼神,看来真的还有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 十一说道:“将军夫人,我们来呢,就是想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殿下他实在挂心王妃。” “是么?我瞧着他挂心的是王府里藏的娇娇儿吧,你们不去王府找,跑我将军府来闹笑话,赶紧走!” “嘿!你这人怎的不讲理呢,我们殿下哪里金屋藏娇了?”十一听不过去,将军夫人怎么还误会起他家殿下了呢。 十一心道:‘遭了,这哪里是来答疑解惑了,这是来火上浇油,引火自焚来了!’ 秦泱本就窝着一肚子火,无处发泄,这俩好死不死的撞上来了,不知死活~ 冷笑道:“第一暗卫柴一寸步不离的护着,莫说你们殿下吩没吩咐他这么做,就凭柴一选择匈奴公主,把我的昭昭扔在大街上任人欺辱害的她早产,你们觉得,我凭什么信你们的鬼话?!” 一个母亲,需要多大的勇气,鲜血淋漓的把伤疤剖开来再给外人看一遍,十七和十一浑身血液倒流,实在不敢相信,还要这么一出。 “夫,夫人,这是真的吗?”十一还傻乎乎的问不过脑子的话。 秦泱的眼圈红了,忍着怒意:”真不真的有那么重要么?都过去了,你们走吧,如果见到越王,告诉他,楚堇一以后是好是坏,都与他无关。 我们家堇一粗鄙不堪,她终是高攀不起,遥祝越王殿下荣登帝位,享万世尊荣。“ 俩人大惊失色,十一个大男人腿软,挨着十七,后背冒出冷汗,殿下这次玩大了。 “若殿下嫌有这么个糟糠下堂妻丢人现眼,我们,可以离开这里,这辈子绝对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碍眼,你们走吧。” 十七暗暗抓住十一的胳膊,苦涩道:”夫人,我们殿下决计不会这样做,他心心念念之人都是王妃,我等说的再多,也是苍白。 但是请夫人放心,我们这就回上京,定将听到的全部告知殿下,一定给王妃和将军府一个交代!“ 俩人狼狈逃也似的出了将军府,在出事点挨个打听,才算拼凑个完整。 又暗中找到高冼家的管家荣伯,连问带蒙,惊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十七站在桃源街口,嗓子像塞了团棉花,瞬间红了眼眶。 十一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才发觉嘴里苦涩,他听到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段时日,我会跟在王妃身边,你即刻回上京,不能就这么算了,不要隐瞒全部告诉殿下,让殿下自己抉择。” 十一点头道:“十七,有些话也可以告诉我爷爷,让他留在王妃身边,把身体给养回来。” 十七拍了拍他的肩膀:“好,路上注意安全。“ 俩人都没做任何停留,一个往上京的方向疾驰,一个往军营的方向赶去。 苍梧大营里,军医们忙着熬药,熏艾草,井然有序,终于在半个月后疫病被控制住。 疫病一事解决,楚元峥整个人瘦到虚脱,黑瘦黑瘦的,看着女儿也瘦了一大圈,心疼不已。 当即准备带着楚堇一回将军府。 楚堇一总算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面对这段时间以来,十七突如其来的献殷情,避无可避,逃又逃不掉。 十七暗想:’十一这厮到底在干什么,半个月了,毫无消息,殿下到底怎么想的,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实在无计可施,只能把知情人的神医拉出来当挡箭牌。 老头儿一开始听十七说,还以为她说的是别人的事,再三确认,听到的都是关于越王和王妃的... 还是个负心汉版本的,当即气得掀了桌子,要不是拦的快,真的会撂挑子打回上京。 所以对于楚堇一这女娃,很是愧疚,最近一直好言好语,教了不少偏方给楚堇一。 老头子拉不下脸来,但又觉得楚堇一这女娃实在是个当徒弟传他衣钵的好苗子。 找到楚将军笑嘻嘻道:“军营里实在无趣,将军要走,不若带上老头子我,给你家女娃好好调理调理,顺带逛逛这苍梧城?” 楚将军心细如发,如何不知内情,但女儿的健康第一,才生产完,外孙早产,还那么小,请这位神医到府里给俩人调理,也是可以的。 想了想,痛快答应。 老头子笑呵呵收拾行李,屁颠屁颠跟着楚大将军就要离开,十七气闷,问道:“你走了,把我扔在这儿,算怎么回事?” “嗐,你瞧瞧你们殿下干的尽不是个人事,你又是他的下属,但凡有点气性的,都不能带你,别跟着老头子。” 十一的爷爷,绝对是个倒戈的神人~ 摸着胡子,眼里闪过精光,真的撇下十七,走了...... 楚堇一无力的半躺在马车上,车子停在半道上,掀开帘子,看着眼前背着包袱的人,疲惫地说:“十七,我很累。” 第123章 去去晦气 十七心痛,为表忠心,忙道:“属下绝对不会叨扰到你,属下是站在您这边的,真的,以后,属下都听您的,就让...“ “我从来就没什么朋友,一早就习惯了,没什么需要的。”楚堇一揉了揉眉心,脑子胀痛的很。 “十一临走前,把他爷爷托付给我,能否属下跟着,也方便照顾他老人家。”十七实在无法,把神医搬出来。 “随便吧。” 十七那么冷酷的一个人,此时也露出些许笑容,高高兴兴的跟在马车后头。 疫病之事解决了,楚堇一是真的心累,可满脑子都是女儿。 朝夕该有三个月了,她会不会已经忘记自己,是不是会笑了。 一个多月没见,她会不会又长高了... 还好,来得及回家给朝夕过百天...... 将军府里,秦泱对着贤儿和管家吩咐:“还得在大门口放两个火盆儿,去去晦气。 对了,昭昭的院子先不要进了,找一处厢房,直接带去洗漱,换下来的衣物都拿出去烧了。 咱们家里有小孩子,不能沾染一星半点的病病痛痛。“ 管家和贤儿频频点头,自是知晓夫人心里想的和盼的,分头按照吩咐下来的去办事。 一切准备就绪,楚将军后面跟着两辆马车缓缓到了将军府门口。 盼星星盼月亮,秦泱终于盼到了她家夫君和女儿的归来。 一个在门内抱着儿子翘首以盼,一个胡子拉碴牵马站在门口。 楚堇一缓缓下了马车,眼前的美好,不想破坏,便站在一旁。 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都站在门口干啥,又晒又饿的,怎的都不进去啊?” 秦泱看到自家夫君身旁的老者说话,虽不知他是何人,既然跟着一起回来了,肯定是军营里的。 抱紧了儿子,开口道:“快,快进来。“说完,人退后几步。 几人前后进了院子,摆了几个火盆。 神医老头笑道:“嘿!真讲究,今儿咱也跨个火盆去去晦气,来年啊,都剩大吉大利,哈哈哈!” 说着,撩起袍子,大步跨过火盆。 后面的人跟着一起一蹦一跳跨过火盆。 楚元峥嘴角擎着一抹笑意,也不说话,看着夫人怀抱的孩子,虎头虎脑,很是可爱。 “先带着人去洗漱,饭菜备好了,就等你们了。”秦泱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一行人呼啦啦顺着管家指引去洗漱。 饭厅里,秦泱问老头是何人,楚将军只道他是名医者。 神医老头,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就连别人问他,只知道笑嘻嘻,并说自己没有名字。 是以,秦泱知道他是越王派来军营的神医,就没有先前那么热络了。 前头十七和十一交代的,老头门清,将军府的主母能维持脸面,礼貌待人,没把他赶出去已是留情面了。 也不矫情,依然笑模笑样,低头只顾着吃喝。 秦泱心疼女儿,连连给楚堇一夹菜,”多吃些,瞧瘦成什么样儿了,她爹,你就是这么照顾咱女儿的?“夹完菜还白了楚元峥一眼。 “哈...是,都怪我这个当爹的,这次多亏了昭昭和老神医的支援,多吃菜,补回来。”楚元峥笑着说道。 一家人其乐融融,老头饭饱,便打着哈欠,主动问能否找个歇息的地方,管家带着人去了前院一早准备好的客房。 楚堇一带着十七回了自己院子,回来时,她娘便说朝夕还在睡。 楚元峥半揽着秦泱,也回了自己的院子,见儿子正在主屋里的床上玩着手里的布老虎。 几个跨步,抱起儿子举过头顶,哈哈大笑,”好小子,识得我是谁?“ 小一并不认生,见有人跟他玩,还把自己举的老高,小嘴咧开,咯咯笑起来。 这一笑,嘴里的口水受不住,掉了他爹一脸。 一大一小,都哈哈笑的更欢实了。 还是秦泱看不过眼,拍了自家夫君一下,笑道:“别皮了,再逗今儿又该不睡了。” 楚元峥擦掉脸上他儿子掉的口水,说道:“叫爹。” 小一肉乎乎的小手抓住他爹两只铁臂,软乎乎道:”得,得。“ 叫完笑嘻嘻露出几颗米粒小牙齿,口水又顺着嘴角淌出来,肉乎乎的小脚丫在空中蹬着,兴奋的拍手,又叫:“得。” 秦泱捂着嘴看楚大将军,只见铁骨铮铮的男人,红了眼眶。 咧着嘴应道:“哎,不愧是爹的好儿子。” 粗糙的大掌擦去小一嘴角快要滴落的口水,这一擦,他儿子白皙软嫩的嘴角红了。 秦泱心疼儿子,掐了一把楚元峥腰间的阮肉道:“劲儿再大一些,小一的嘴就要破啦。” 楚元峥笑着说他儿子是个男子汉,怎能养成一朵娇花似的,碰不得摸不得的。 秦泱笑着从他手里接过儿子,交给奶娘,贤儿知道他们夫妻很久没有在一起说会话,识趣的关上门,出了院子。 秦泱自是检查了个遍,楚元峥身上没有新的伤疤,才放下心来。 楚元峥任由自家夫人摆布,这个行为是多年来形成下来的,每次出征回来,都要被秦泱检查一遍。 许久不见,自是温存一番。 秦泱软软靠在自家夫君怀里,问道:“那神医老者和十七是怎么回事?” “他是想给昭昭调理身体,说是刚生产完都没恢复,也是心疼那孩子,但跟赵昀赫那小子绝对没关系,我才同意他来的。 他是十一的爷爷,拜托给十七照顾,所以就一起来了。“ “哼,那就留下吧,我们将军府的消息,能飞出去一个字,都是我秦泱无能。” 楚大将军一时语塞,只能保持沉默...... 楚堇一趴在女儿的小床边,足足看了半个时辰,怎么看都不够。 朝夕取了她和赵昀赫各一半的长相,睫毛又卷又翘,皮肤白嫩软乎,嘟着小嘴睡得香甜,看的楚堇一心都化了。 楚堇一把贴着胸口处的一封信函拿出来,赫然是赵昀赫托十七转交给她的那封。 眼含痛苦,摸着女儿熟睡的小脸,说不出的苦涩,他,是不是离自己越来越远。 第124章 不回来留着回来过年吗? 楼琊仗着越王的纵容,后宫的嫔妃被她清理的差不多了。 就剩下几个有背景的,她不敢明目张胆的动他们,但这几人整日被圈禁在宫殿中,苦不堪言。 景帝被毒死,棺椁运回京城下葬后,朝中大臣们怕项上人头不保,纷纷递折子悉数将他这几年如何不顾百姓的暴政行为都呈给了越王殿下。 内阁整出了十宗罪昭告天下,景帝在位政绩没有,罪责一堆,被称之为罪帝。 有罪帝,便有罪后,她在后位期间,残害皇室子嗣,就连给郑太后她婆婆下毒一事都披露出来。 一时间上京城哗然。 废后谢韵薇圈禁在东宫,没少被楼琊折磨,原本清纯妩媚的样貌,现如今脸上的颧骨突出,身体被折磨的瘦骨嶙峋,不成样子。 不笑的时候,嘴角一抿,眼睛阴鸷,显得整个人阴森恶毒,一些新调来的小宫女都被她的样子吓哭过。 唐心柔作为废后的表妹,本就生有野心,但大势已去,只能依附巴结楼琊,欺负谢韵薇丝毫不手软。 宫中谁人不知她是楼琊的一条狗,楼琊指哪儿,她打哪儿,因着其父勾结匈奴被处死后,没了靠山,日子依旧不好过。 只是她本人不自知罢了,还妄想以后跟着楼琊能重获这泼天的富贵生活。 唯一在后宫中,好过一些的,就是柔妃,当初有多会算计人,现在就有多后悔进这牢笼似的皇宫。 好在她父亲裴首辅交代过,避其锋芒,安分守己,方能有一丝活路。 这日,楼琊带着两个女童和宫女,进了越王的寝宫中。 一来弯唇笑道:“殿下,人带了,想问什么便问吧。” 昂着头一脚把两个三四岁的孩童踢倒,宫女见状,慌张地扶好两个孩子们,赶紧跪下。 摁着俩孩子的头,磕在冰冷的地面,声音颤抖:“民妇见过越王殿下。” 赵昀赫面无表情,手里拿着折子,听到声音,才看向地上的三人。 “殿下,晌午记得陪我用膳。”楼琊以为赵昀赫忽略了她,不屑的余光瞥着地下的宫女,眼梢微挑,温声提醒赵昀赫。 赵昀赫不耐的皱着眉,摆了摆手,直到楼琊走出大殿,才道:”你们抬起头来。“ 宫女装扮的女人抖着身子,但还是紧紧搂着俩孩子,抬起头。 两个女童想是先前就已经被叮嘱过了,见到上座的人,只瞪着晶莹的眼睛很是好奇。 软乎乎的跪在那里,赵昀赫忽然想到楚堇一肚里的孩儿,是否也是这般可爱。 再看那宫女,竟和楼琊有四五分相像,心下了然。 声音不由软了两分,“废帝犯下滔天罪孽,但孩子是无辜的,既流着赵氏血脉,便没有流落在外的道理,念你是她们的生母,就留在宫中,照顾好她们。” 宫女本已做好了命赴黄泉的准备,只求高高在上的越王能饶过她的孩子们。 谁能想到,却因为这两个孩子,峰回路转,变成了母凭女贵。 喜极而泣,更是将孩子抱紧,不住地磕头,”多谢越王殿下。“ 赵昀赫让柴一盯着楼琊的一举一动。 柴一从越王府一路跟随楼琊来到上京,期间因为他家殿下儿女情长,放不下王妃,让他很有意见。 再加上楼琊时不时从中作梗,用越王平时命令他的语气,让柴一误以为,殿下对楼琊是不同的。 且楼琊总是有意无意说一些关心和看似为他好,实则挑拨的话,柴一心里受用,更是在暗处帮她做了不少的事。 就比如,楼琊已经有了成算,却靠的他很近,轻声问道:“殿下仁义,柴一,你说,她们母女安置在哪里更妥当些?” 之前楼琊无意间就给柴一透露过,废帝看似钟爱皇后一人,其实暗地里极其宠爱一位小宫女,还让她先后生了两个孩子。 还放在郑太后的寝宫中,一直护着,郑太后薨逝,这才秘密将母女三人送出宫去。 柴一顿了顿,说:“不如照旧安置在郑太妃的寝宫中。” “柴一,你果然深得我心。当个小小的暗卫,像老鼠一样,躲在阴暗的地方,不见天日,委屈你了。” 楼琊的话,柴一一字不落都听进去了,如今被人重视的感觉,让他心潮澎湃。 但他知道,他始终是殿下的暗卫。 十一在路上累死了三匹马,他自己啃几口干饼子,灌一肚子凉水,丝毫不敢耽搁时间,日夜兼程,终于到了上京城。 黑着眼圈,手持腰牌一路畅通无阻进了皇宫。 若不是宫里跑步被罚,他都想飞起来,恨不得立时见到自家殿下。 集英殿外,十一举着牌子准备进去,被一个面白瘦小的小太监拦住了。 尖着嗓子小声道:“放肆,灰头土脸、一身酸臭就想闯进去,不要脑袋了。” 十一喘匀气息,斜眼扫小太监道:”你又是哪儿冒出来的?让开,耽误了小爷的事,小心你的脑袋。“ 小太监含着肩,稍躬身,眼前不修边幅的人,能一路无阻,指定有些背景,不敢轻易得罪。 转瞬间,眼睛滴溜溜的转,十一瞧的清楚,心想这倒是个机灵的小太监。 “腰牌给杂家再看一眼。“眼巴巴的等着再确认一遍。 十一扯下腰牌举给对方,小太监瞪大眼睛,结结巴巴道:“您,您是,是...请,请...请。” 议事的地方一直在承德殿,赵昀赫对这个地方没什么好印象,改到了集英殿。 都知道他的规矩,没有要事,一概不见。 听到脚步声,抬眼有些诧异的看着被土埋了似的十一站在案前。 “怎的回来了?”赵昀赫问道。 十一行礼后,土色的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愠色,委屈道:“事情办完了,不回来留着过年吗?” 说完就后悔了,恨不得把嘴封起来,刚为什么不先看看黄历,是凶是吉,就敢口无遮拦啥话都敢往出冒。 他家殿下会不会一气之下真摘了自己的脑袋... 赵昀赫神色愣怔,心里却疑惑万分,十一跟在身边这么多年,最是了解他的性子。 第125章 会错意~ 赵昀赫想到十一肯定见了楚堇一,许久以来压抑在内心深处的痛苦消失大半,稳了稳情绪开口道:”想说什么说便是。“ 十一一想到楚堇一从跟殿下认识之后,所受到的诸多委屈,还有他家殿下纵容那些个不长眼的欺负她,所造成的误会伤害,在见到人的那一刻,忽然有种他家殿下配不上楚堇一的深情。 年轻力壮的大男人,未开口,泪先流,片刻,布满土黄的脸冲刷出两道明显的泪痕。 赵昀赫放下手中的折子,并未催促,示意人先坐在椅凳上,什么时候情绪稳了,能说的时候再开口。 十一有些气恼自己,没出息的,哭什么,给自己憋的连个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想还好,饥饿的状态下,竟然打起嗝来。 “殿下,等...嗝...说...嗝...” 本来伤心的画面,此刻硬是让他变得说不出来的怪异滑稽。 “不急,慢慢说便是。”赵昀赫声音尽量放松,花猫似的十一不停地打嗝。 待缓过劲儿,十一看他家殿下又气不顺了,抚上心口,赶紧给自己顺顺气,不停默念不生气不生气.... 又在心里理了理要从哪里说起,怎么说? 缓了许久,长长舒了一口气,才开口一一道来。 赵昀赫从来都是淡定从容的。 只是淡定的面容渐渐皲裂,神色持续森冷,越听神情变得越惊怒和惊慌。 十一在这样的低气压下,说的口干舌燥,见他家殿下听的仔细,便也说的详细。 说到最后,十一也瞅不准对面的人到底在想什么,因为他家殿下反而面无表情。 这一身土,干坐冷板凳,肚子还叽咕响,嗫喏道:“殿下,该说的属下都说了,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若没什么事,属下先告退。” 赵昀赫摆摆手,像是浑身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一手遮住眉头,一言不发。 没一会儿,龙案上掉下一颗一颗的泪,聚集成一滩,承受不住,砸进脚下的地毯里... 谁也不知道,此时的男人,卸下伪装,不过一介凡人躯壳,又怎能没心没肺,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原以为,他们不过是距离的问题,而今,却好似跨越不过去的天堑横陈在两人之间。 遥遥相望间,竟全是他的错! 他的昭昭,捧在手里,放在心上的人,受了这么多的委屈,而且是在他的纵容下才给了别人下手的机会! 自己到底都在干什么! 就连十一刚刚离开大殿之前,终是忍不住对着他说了一句:“殿下,您若真的不爱王妃,也请以后...不要再伤害她。” 直击赵昀赫的心房,让他疼到痉挛麻木。 怎能不爱?怎么会不珍惜呢?那是他唯一放在心上之人,也是他孩子的母亲。 这辈子只能是她,也必须是她,若不是,换谁都是将就! 眼眸的光暗下来,晦暗莫测,细看,却卷着狂风暴怒,让人承受不住。 桌上的泪已干涸,似乎刚刚聚集的一滩是个错觉。 而赵昀赫的眼中森冷一片,早已隐没了一切痛楚,蓦的冷哼一声,楼琊和柴一么? 敢做,就要承受他的暴怒! —— 远在南越的楚堇一,抱着朝夕稀罕的不得了,心脏一阵痉挛,差点儿抱不住孩子。 一旁的奶娘心细如发,发现王妃脸色苍白,似乎哪里疼,吓得抱过孩子,急忙喊人。 楚堇一像被抽走全身的力气,钝痛过后,似是被人狠狠捶打一般,眼前一片黑。 缓过劲儿,屋里已是人满为患,都一脸惊慌,生怕她有个好歹。 ...... 这厢楼琊把宫女和孩子们安置好,正巧赶上傍晚用膳时间。 赵昀赫派人告诉她,要一起用膳。 楼琊从来自负,尤其对自己的外貌相当自信,任凭赵昀赫是块石头就不信捂不热。 顿时得意,收拾妥当,带着柴一到集英殿。 未经通传,高昂着脑袋款款向大殿内走去。 一张完美的脸,眼尾像带着钩子似的,微微上挑,许是走的快,脸颊嫣红,更显得性感无瑕。 稍暗哑的嗓音撒娇道:“哎呀,终于忙完啦,好饿,正好准备了些你喜欢的吃食,去我那里吧。” “你如何得知本王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赵昀赫对着楼琊说,眼睛却看着柴一。 带着笑意的楼琊和柴一俱是愣怔,柴一不敢说话,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慌乱。 楼琊忙道:“你别怪柴一,是我追问的,他是你的人,自然心疼你吃不好睡不好。” “来人!”赵昀赫一刻不想再跟这两个人虚与委蛇。 暗卫隐匿在暗处,就连柴一都未发现,围困住他的人,都是曾经一起经历过生死的兄弟们。 柴一神情骤变,不自觉站在楼琊前面护着她,这一举动,让赵昀赫冷峻的唇角越发冰冷。 “废帝的妾,连本王的暗卫都蛊惑了去,手段了得,呵。“ 楼琊扯开挡在她身前的柴一,眉目有些狰狞,冷笑:“你竟是这么看我的,哈,原是我会错意了。” ”殿下,公主她...为您付出那么多,您...“柴一乞求的说道。 赵昀赫拧眉寒着脸,一双带着寒光的眼,犀利的放在随他多年的柴一身上,怎能不失望。 一挥手,暗卫快速移步,欺身而上,不给柴一和楼琊喘息的机会。 之所以称之为柴一,暗卫之首,足以证明此人武功有多厉害,甚至里面的人都有他手把手教出来的。 楼琊作为匈奴的国师,隐藏这么多年的身份,武功自然不差。 大殿内一时打斗,赵昀赫的暗卫们竟是片刻不占上风,他如剑般寒气逼人,疾步上前,将柴一和楼琊生生分开。 柴一惊惧的眼神,被赵昀赫的气场震慑到了。 “哼。”赵昀赫一双冰冷的眸子凝视着柴一。 忽然,柴一放弃挣扎,颓废一般,颤抖着,被暗卫们伏击在地。 楼琊被步步紧逼,余光瞥见柴一任人宰割的作态,微挑的双眸从妩媚到阴鸷,狠狠道:“废物!没用的废物!” 想趁机逃走,被赵昀赫横甩来的剑气波及,一阵寒意袭来,向后退去,裙摆绊倒在大殿的门槛上。 “赵昀赫,你敢!本宫是匈奴最尊贵的公主,还是雪山之巅人人敬仰的国师,杀了我,你就不怕草原上最勇猛的骑士来复仇吗?” 一道阴影投在楼琊的头顶,她抬眼望去,阴冷狠毒的瞪着站在门口的十一。 ”废话真多,一个死了丈夫的妾,还妄想取代我家王妃,她大着肚子你处心积虑欺辱她之时,怎么没想到你贵为一国公主,这是狗屁国师干的事吗? 总之,在苍梧,你蛊惑柴一干的那些事,我和十七都打听的清清楚楚,殿下也知晓了,你这妖女还敢狡辩。“ 十一怒眸瞪着眼前这个蛊惑他兄弟的妖女,满脸的不忿。 柴一愣愣望着门口美丽的女子,痴痴笑了。 第126章 贪心 被束缚住的柴一,笑过后,心跟着慢慢往下沉,痛苦的闭上眼睛,一滴泪涌出眼角,快速没入地毯上。 眼前这个女人,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她在利用他。 这位尊贵美丽的公主,她不仅完美无瑕,且冰雪聪明,他已经很努力的与她尽量保持距离。 可殿下却要他时刻跟着楼琊。 渐渐地,柴一承认,他贪心了。 因为这个聪慧美丽的女人懂他的喜怒哀乐,事事都会跟他商量,尊重他,让他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 虽相处短暂,可楼琊说过,他柴一就应该活在阳光下。 随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不会理解这种被人珍视的滋味,定会觉得他失心疯了不成。 所以,保护对自己好的女人,纵使背叛了殿下,他也绝不后悔! 十一瞄到柴一一副不知悔改,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就听到冷峻威压的声音道:“还不动手!” 柴一滚烫的两行泪埋进地面,霎时间混着掀起的血红一起渗进去。 楼琊被压在门槛上,腰腹呈弯曲的状态,眼睁睁看着柴一没了气息,才惊觉骇然。 声音更是嘶哑粗噶,“赵昀赫,你没良心,我诅咒你,生生世世不得爱人之心!” 一声破空的惨叫,一代草原最美的公主被赵昀赫生生裁断脖颈和腰肢... 死相惨状,赵昀赫一点都不在意,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扔在柴一跟前,面无表情冷然道:“送他回熙和山庄。” “殿下,那,这,这匈奴公主如何处置?”十一怯怯问。 冰锥似的目光戳过来,十一浑身一哆嗦,便听到:“喂狗。” 身后面面相觑、惊诧的暗卫们,看着殿下离开。 几日内,朝堂看似一如往常,实则波涛暗涌,越王雷厉风行,为了回南越做了周密的部署。 将谭副将提拔为新州军营的将军,冯将军调往京城。 将高积昌、远在西域都护府的赵承毅以及楚元峥的三弟楚元兴全部召回上京,加速集权。 冯将军代替赵谦的位置,赵谦则顶替了禁军统领的位置,朝政暂时由赵承毅世子代管,楚元兴任命为兵部尚书,高积昌则为户部尚书。 后宫忽然出现了一位令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人,那就是瑞泽帝的宠妃妙妃,并带着她的一对龙凤胎儿女。 每个环节中所有想到的,后宫无人管辖之下,至少得有一位主子来主持和管理。 赵昀赫也拿出了一道郑太后留下的懿旨,废帝的子嗣概因皇后生不出孩子,恶毒到不允许后宫嫔妃诞下皇帝的子嗣。 因此后宫中,怕皇后手伸的太长,先帝的子嗣也受到残害,故留在民间平安长大。 事情做得周全,堵住了悠悠众口。 朝堂之上自己的人足以应付到他回来,后宫中有妙太妃坐镇,上京有祁叔和熙和山庄的人... 一切准备就绪,赵昀赫终于可以安心回南越。 楚堇一回想起女儿过百天时,陪伴在侧的只有父母,那个人可能真的没有心吧,只字片言都未曾问过。 好在女儿百天过的很是热闹,就连不会走路的小一也给自己小外甥女送了礼物。 是他最喜欢的桃子... 楚元峥回来后,才得知他儿子连个大名儿都没有,瞬间对儿子愧疚,亲自取名楚堇翰。 快一岁的小一终于有了自己的大名。 楚堇一看着女儿可爱的脸蛋,呢喃道:“不知不觉间,你都六个月了。” 躺在床上漂亮的不像话的女婴,哪里还像个早产的孩童,像是听懂她娘的话一样,粉嫩的小嘴忽然就咧开了,看的人心都化了。 就连伺候她的丫鬟和喂她的奶娘都爱的不得了,对她可谓尽心尽力。 在之后的几个月内,更是把她养的和一般孩童一样,身体倍儿棒。 已经一岁的小一,走路比别的孩子都早,身子骨养的壮实,这不,路都没走稳,就学会跑了。 歪歪扭扭从主院一路小跑着来的,贤儿和两个丫鬟跟在后头提心吊胆一路跑,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了。 按秦泱的话说:“这小兔崽子,除了睡觉想起来我是他娘外,其他时间,谁都不让抱,谁抱就是跟他过不去。“ 小家伙一看见朝夕,兴奋地不得了,小嘴喊着:“朝,朝,苏(叔)看。” 这两个月,小一雷打不动,醒来用过早膳第一件事就是来看朝夕。 楚堇一还是被弟弟萌到了,轻轻抓着藕节似的白嫩胳膊,抽出袖口的帕子,揽了过来给他擦干净额头上的汗。 “以后路上慢些,瞧这一脑门的汗,贤儿姐姐都追不上你,你一个人摔着磕着可怎么好。“ 楚堇一絮絮叨叨轻声叮嘱弟弟,只听他奶奶的敷衍道:“嗯啊...” 肉乎乎的小手里捏着枚葡萄就要喂给躺在床上看他的外甥女,还张大自己的小嘴教朝夕,”啊,啊...“ 后面三人总算追上来,正准备喘口气给楚堇一行礼,就见这小祖宗又在干惊天地的事儿。 “哎,哎,祖宗,可千万别,姐儿吃不得。”贤儿也顾不得礼数,双脚并用就来拦。 一个敢喂,一个傻乎乎也敢张嘴,就这么几息之间,葡萄塞进了朝夕的嘴里。 楚堇一给小一擦完汗,正低头把手里的帕子放进衣袖的口袋里,再抬头,惊得眼睛都直了。 谁能告诉她,这是什么情况? 出于本能,快速抱起女儿,伸出食指从朝夕快要闭合的嘴里掏出葡萄。 “祖宗,你闯祸了知不知道,姐儿还小,没有牙,吃不得这些,噎着了怎么办?“ 贤儿双手叉腰,板着脸吓唬小一。 人小不懂事,理直气壮的小指头指着,嘴里嘟哝着:“吃,吃...” 好在有惊无险,楚堇一和贤儿看着这俩奶团子,一时扶额无语... 赵昀赫即将见到想见 之人,心里涌出一股暖流,快马加鞭往回赶。 先前十一只顾着打听楚堇一的事,未曾留意过她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儿,但当父亲的甜蜜感已然爆棚。 即便现在他们俩人有误会,但他知道,她的昭昭心里藏着秘密,有不得不去上京的理由,只要在一起,便再也不分开。 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会用尽全力去弥补这条沟壑! 第127章 谁是你家人?~ 赵昀赫终于到了南越,近乡情怯,这是他自五岁起,生活的地方。 回来之前,大臣们如飘雪般的折子都是劝阻他回南越的,看他发了火,一个个歇了心思。 宝马香车华服和貌美侍女,早已被安排的明明白白,赵昀赫当街叱喝:“滚!” 各个面面相觑,不知道内里,十一心道:‘这些个不长眼色的,是想见血才知道他家殿下的厉害么?’ 忙开口疾言厉色:“是想违抗命令不成,让开!“ 越王极少发怒,此刻眼神像锋利的刀子一样,刮在他们的脖子上。 就连他的侍卫拔刀相向都没阻拦,这才知晓后果的严重性,不自觉的让出一条道,目送他们二人打马离去。 赵昀赫没日没夜的赶路,今日很是反常,在莳花馆内泡了香汤沐浴,换了衣裳,还问十一,“还成吗?” 十一不解,围着他家殿下绕了两圈,挠了挠头:“和往常也没甚区别,就是...脸色黑了...” 这,说的是人话吗? 你家殿下只是想要点自信,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真的对他友好吗? 赵昀赫睃了呆头呆脑的人一眼,面无表情的下楼扬长而去。 等十一发觉之时,哪里知道,他家殿下撇下他一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天擦黑,将军府。 楚元峥和妻儿们用完膳此时正在主院内里逗弄两个小家伙玩。 小一看他爹抱着朝夕眼睛都要笑没了,着急的伸着胖胳膊啊道:“得,抱,抱。” 把一屋子人逗乐了。 楚堇一笑着问:“小一,姐姐抱好不好?” 小一更急了,手脚并用,抓着他爹的腿就要往上爬,小嘴里的口水时不时滴落到楚元峥的腿上。 还抬头望着他爹的脸道:”到了(掉了),抱,抱。“ 怀里的朝夕像是听懂了般,扭动这小身子,小手在空中乱抓,脚丫也开始乱蹬。 嘴里也发出声音:“%*\\u0026!@...“ 楚元峥哈哈大笑,揪着小一的领子单手拎起来,一手抱一个。 俩孩子眼瞪眼,你一句我一句,小一笑着拍手,就连朝夕嫩白的小脸上都嵌着一团喜气。 “将军,夫人,越王在门外等候。”门外护院大声来报。 屋内除了俩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其他人皆禁了声,一叠儿的眼睛俱看向桌边的楚堇一。 若搁在几个月前,楚堇一听到赵昀赫的名字,肯定会白着脸不知所措,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秦泱淡淡说道:“昭昭,你若不想见,让他离开便是。” 楚堇一还未开口,就听楚元峥道:“昭昭,朝夕也该睡了,你抱他回院子,别的事,交给爹。” “好。”楚堇一轻声应答,摸了摸弟弟脸,对着他说了几句话,才抱着朝夕回了自己的院子。 没多久,朝夕甜甜睡去,楚堇一摸着女儿的小脸,呢喃:“你好乖。” 从怀孕到现在,除了刚生下来瘦弱生了场病,其余都是不哭不闹,极其规律。 这点倒是像极了曾经的她。 随着师父,养成了作息规律的习惯。 这么久了,师父不知道云游到哪儿了,连封信都没有。 赵昀赫随护院进了将军府,忐忑的心情变得开朗,昭昭还是愿意见自己的。 等见到人,愣然中,就听到冷漠带着疏离的行礼问候声。 “楚将军不必如此。”赵昀赫忙道。 “礼不可废,传出去,越王殿下倒是没什么,草民却是要背负大不敬之名了。”楚元峥规规矩矩回应。 不该是这样的场景,为何要走到如今的地步? “岳父,都是昀赫的错,希望家人们能给我一个补救的机会。” 楚元峥冷笑:“谁是你家人?别乱攀亲戚,草民家里人可高攀不起如今的越王殿下。” 满心的苦涩,赵昀赫不知该向谁倾诉,不知昭昭她是否也对自己失望透顶,恐怕是的吧。 “我和昭昭已成婚,这是不争的事实。”赵昀赫无力辩解。 “一没拜高堂,二没夫妻对拜,越王莫不是嘴替比实际行动还会颠倒黑白? 哄骗我女儿,让她十七岁便未婚先生了孩儿,还要问殿下一句,是欺我楚家没权没势么?“ 楚元峥一身书卷气中又带着杀伐果决的气势,这股强势,让赵昀赫更是痛苦难耐。 现在连认错的机会都没了,他后悔了,彻底后悔了,当初为何不在最后一刻坚持拜完堂再离开呢? 而是与她有了首尾,却让他们中间产生了这么多不必要的误会。 该死的楼琊,该死的.... 赵昀赫跪在地上,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楚元峥再生气,哪里敢真的让未来的一国之君跪拜在他的脚下,当即挪了位置。 板着脸道:“殿下说话便好,若让有心人看到,是想陷楚府于水火之中吗?“ 说完,又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曾经拉扯大的孩子已经红了眼眶,他内心里知道,赵昀赫不是那样的人。 可女儿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和打击却是真的,不由训斥:”站起来!“ 赵昀赫像被抽干了身体的力气,扶着地面却无力站起来,还是楚元峥扶着他才缓缓起身。 只见赵昀赫红着眼眶,手捂着心口,脸色苍白,让楚元峥不由心软。 眼前这个比昭昭大五六岁的男子,和昭昭同样承受着痛苦,罢了,都何必呢。 ”先喝些水,等会吃些热乎的饭菜,再想着怎么跟我解释吧。“楚元峥说着便出去安排了。 赵昀赫漂浮不安的心,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听话乖觉,喝光了杯中的热水。 护院端上来的饭食,都是赵昀赫平日里喜欢的,让他没来由心里一暖。 将饭菜吃了个干干净净,心里又是一阵踏实。 楚元峥和赵昀赫在书房里,一直到深夜,都未出来。 兴奋的不想睡觉的小一,屁股挨了他娘两巴掌才算安静下来。 终于睡着,秦泱捶着酸疼的腰,看了看时辰,便知道,今日怕是等不到楚元峥回来了。 当即哼道:“就知道你会倒戈,哼,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心道:‘若让咱们女儿受一丁点委屈,都别想进主院的屋里来!’ 第128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翌日一早,楚堇一起床,在院子里活动一圈回来,才觉神清气爽。 这段时日被神医调理的气色好,之前枯瘦蜡黄的皮肤被养的比之前还白皙粉嫩。 梳头发时,一照铜镜,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显得滑稽又突兀。 失眠的后果很严重,嘟着嘴,“这眼睛还好吗?怎么补救?” 站在一旁服侍的丫鬟憋了一早上,终是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王妃,用鸡蛋滚一滚许是会好些。” 被鸡蛋滚过的眼周,果然好了很多,敷了一层脂粉,倒是看不出来,更显得肌肤盈白。 楚堇一今日没有去主院用膳,将军府就这么大,她爹能把人留下,谁知会不会遇到。 实在不知该怎么面对。 秦泱昨儿个一夜都没睡好,越想越生气,楚元峥果然没回屋里。 结过就是,早晨一起来,自己的黑眼圈能吓死人。 还好有贤儿帮忙,涂脂抹粉,顶着比以往涂抹厚重的一张脸,抱着早就醒来等她的儿子,慢悠悠去了饭堂。 谁知,楚元峥和赵昀赫早就等在那儿。 心里的气顿时不打一处来,腹诽道:“瞧瞧一脸的谄笑,快收好吧,别见天儿的见了谁就跟见了玉皇大帝似的。” 楚元峥没觉尴尬,爽朗的笑道:“一天之计在于晨,合该高高兴兴才是。” 说着,还让赵昀赫喝口水润润喉咙,看的秦泱心里直泛酸。 抱着小一跟他隔开好几个座位,没好气的坐那儿,一言不发。 “昭昭怎么还没来?肚子都等饿了。”楚元峥望向门外,随口问道。 哪壶不开提哪壶,秦泱真是受不了了,气得直翻白眼。 “有外男在,她一个未出嫁的女子,跑这来是不嫌尴尬还是怎么的,就你有嘴,尽说些不着调话。“ 因着小一一进饭堂就开始咿咿呀呀嚷着要吃的,贤儿先给喂蒸蛋和水饺,此刻吃的正欢实,秦泱才敢睃着眼说些风凉话。 赵昀赫自是知晓岳父岳母的脾性,不能一直躲避,适时开口:“昭昭她,我能一会去看看她和孩子吗?” 秦泱这人有个优点就是,从来不在饭桌上谈论重要的事,只说了先用完早膳再说。 赵昀赫听话照做,用过膳,便跟着他们二人出了饭堂,到了花园,才停下脚步。 楚元峥看了看碍事的儿子,便说道:”昀赫啊,你替我看会儿小一,我有事跟你,你...说。“ 赵昀赫哪有不愿意的,当即接过小一,看着他岳父连推带抱把岳母带远了。 小一不拘是谁,只要有人陪着他,就高兴,兜里揣着各种各样的小吃食。 慢腾腾掏出一块小酥饼,就往赵昀赫嘴里喂,咿咿呀呀张嘴,”啊,啊...“ 期待的眼神,就等着这人吃他的小酥饼。 那小模样,像极了昨日喂朝夕的样子,可爱极了。 赵昀赫沉重的心情也被眼前这个肉乎乎的团子吸引了,笑着吃下他手里的食物。 小家伙高兴地拍着小手,嘴里挤出几个零碎的字:“夕,乖。” “你,是在叫我夕吗?”赵昀赫笑着问道。 小家伙小腿绷直,小脸朝着西南拐角的方向,小手指也指着嚷嚷:“夕,夕,看,看。” 赵昀赫顺着小家伙指的方向,忽然明白了什么。 意外中的意外,小家伙太机灵了,借着孩子,赵昀赫轻车熟路来到朝思暮想之人的院子外。 白日里护院都各自忙去了,新来的小丫鬟并未见过赵昀赫,但人是他怀里抱着的小一。 赵昀赫顺利进了屋。 他从没见过那样柔和带着一种圣洁的光辉,像太阳光笼罩着的精灵一般的楚堇一。 “夕,夕。”小一一见到朝夕,连抱也不叫抱了,就要下地。 不过两三步的距离,像隔着一条银河一样。 赵昀赫迈开步子,缓缓走到楚堇一面前,紧紧搂不住了她。 肩膀上的濡湿,渗透进皮肤,像烙铁一样,刺痛着他的心。 “对不起,对不起。”赵昀赫嘴里呢喃着,也红了眼眶。 “松开吧,我还要看孩子。”楚堇一拭掉脸上的泪淡淡说道。 赵昀赫松开了她,一眼不错的看着眼前的人。 两两相对,相顾无言。 楚堇一转过身,让丫鬟哄着小一先出去玩,等人都出了屋子,才抱起看着他们的朝夕。 “要不要抱抱她,小名儿叫朝夕。“楚堇一面色淡然,仿佛在跟多年的老友叙话一般。 赵昀赫如何听不出来,心里压抑着痛楚,她,真的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走到哪里目光都粘着他... 楚堇一见他愣怔,并没有要抱孩子的意思,心里嘲笑自己,看吧,久处相伴不及短暂深情,不爱就是不爱。 不再问,看着女儿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一眨不眨看着眼前的人。 对于朝夕来说,他,只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 “我能抱她吗?我怕抱不好,她会哭。”赵昀赫暗自懊恼反应迟钝。 楚堇一直接将孩子塞进他怀里。 赵昀赫僵硬的抱着孩子,这是父女俩第一次见面,心跟着柔软,像在看一个缩小版的他和昭昭的结合。 “啊...啊...”突然,小奶音从朝夕小嘴里发出。 朝夕三个月时楚堇一从军营回来,如今她已六个半月了,这三个月里母女俩日日相伴,楚堇一对女儿早已生出不可割舍的感情。 朝夕一直都很乖,很少像今日一般,在她父王的怀里咿咿呀呀,一脸喜气。 许是血浓于水的缘故吧。 不论赵昀赫如何,朝夕都是自己生命的延续,她会好好抚养女儿长大。 “娘...”朝夕突然咧嘴冲楚堇一喊出一个字。 楚堇一刚擦干的泪,此刻又汇聚在眼眶里,这是女儿来到这个世界上,说出的第一个字。 如此动听,温暖着一个母亲的心,楚堇一笑着应道:“嗳~我的小朝夕会叫娘了。” 赵昀赫调整了一下抱着孩子僵硬的胳膊,温柔的看向眼前的一大一小,道:“昭昭,女儿长得很像我们两个人。” 楚堇一似是诧异,又发觉他们二人挨的很近,不着痕迹向后退了退,拉来间距,这一举动让眼前的人很受伤。 第129章 制造这么多误会 楚元峥拉着秦泱在一处把昨晚女婿跟他说的话,一字不落又转述给自家夫人。 秦泱听完摇了摇头道:“再怎么说也是他的错,让我的昭昭受了这么多委屈,一个字都没传达到,就制造了这么多误会。” “谁说不是呢,这小子办事杀伐果决,感情上还不如我这个老丈人,以后为父多教教他就是了,谁让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呢,你说呢,夫人?” 楚元峥这辈子把所有好听的话都说给自家夫人听了,果然是个能说会道的~ 等俩人说完,才发现花园里抱着他儿子的女婿早就不见了踪影。 气的秦泱一手指戳上楚元峥的脑门:“看吧,还用得着你教,人八成早就进了咱们女儿的屋里了。” 俩人急匆匆赶到楚堇一的院子,便看到这么一幅场景,赵昀赫抱着朝夕,楚堇一一脸母性光辉,温柔的哄着孩子。 老夫老妻面面相觑,这搞了半天,天大的误会只是他们以为的误会,小夫妻在一起似乎很是恩爱和谐啊~ “你小子,跑得挺快,一溜烟人都见上了,哈哈哈...“楚元峥笑着打趣。 秦泱暗暗拧了一把楚元峥腰间的软肉,还白了他一眼,真是个没眼力见的~ “爹,娘,进了坐吧。”楚堇一坦然的说道。 赵昀赫从进来到现在一直保持着一个站姿,楚堇一从他怀里顺势抱过朝夕,也说了句:“坐吧。” 自顾自将女儿交给奶娘,便也回身坐下。 四个人,一时间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楚堇一给三人倒了茶,开口道:“我知晓你们想说什么。” 三人端着水齐刷刷看着她,本来沉重的气氛,反倒被她淡然的态度放松了警惕。 楚元峥反观,他们夫妻二人还是离开的好,让这两人好好在一处说说话,便拉着秦泱离开。 屋里彻底剩下两个人,赵昀赫想握住搁在桌上的一只盈白的手,刚靠近,楚堇一却像是不愿意他的触碰,躲开了。 “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昭昭,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赵昀赫一眼不错的盯着眼前的人,说着憋在心里想对她说的话。 “赵昀赫,你什么都不用为我做,一切都是我自愿的,现在梦醒了,才知道是我太自不量力了。”楚堇一一双杏眼里,没有任何波澜。 赵昀赫又痛又急,他们之间不该是这样的,哑着嗓子道:”不是这样的,根本没有别人,从始至终都是你,满心满眼都是我的昭昭。” 指着自己的心脏,“这里,位置不大,除了你再容纳不下别的人,我也从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唯独你,我在意。“ 赵昀赫拉起楚堇一的手,放在他跳动的心脏上,似乎想让她也感受一下自己的心意。 楚堇一经历过的那些伤痛,漫上心头,抽出自己的手,别过脸,“赵昀赫,你不该把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我们也回不去了。“ “我们还有美好的未来不曾经历过,你是我的王妃,是我孩子的母妃,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南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楚堇一这个只会耍手段勾引越王殿下的妖精,没有拜过堂,耐不住寂寞,不知怀了谁的贱种搞大了肚子,这样的浪荡女,你还要么?“ 楚堇一爆红着双眼,紧握泛白的指骨,颤抖的身体,声声质问,撕开血淋淋的伤疤摊开来让赵昀赫看。 ”哐!“的声音,摆在屋里的桌子碎裂。 赵昀赫只觉耳朵嗡嗡,气血翻涌,头晕目眩,他干下的荒唐之事,让一个十七岁的女子来承受这些痛苦。 就像曾经,他的父王那样,不曾三媒六聘,就有了他的存在。 只不过,他父王一直陪伴在侧,即便风言风语,也从不叫母妃受什么委屈。 而他,有皇爷爷这座大山可以依靠,可楚堇一,谁替她遮风挡雨? 是自己吗? 不!——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独自一人抗下的,自己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过,看看,自诩痴情儿郎,到头来,空许来的都是笑话罢了! 压下喉咙翻涌上来的腥甜,道:”昭昭,欺负你的伤害过你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只求你别对我失望,别放手好不好? 我带你回上京,重新拜堂成亲好不好?赵昀赫可以对天发誓,此生唯你一人不娶,绝不纳妾!若违背誓言,就...“ “别再说下去了!我会回上京,但不需要你的任何誓言,也不会嫁给你!” 楚堇一态度坚决,赵昀赫不敢逼迫太急,只要能一起回到上京,只要她能好好的,一切都有机会。 一辈子很漫长,不是所有的事都没有可能,以后用心,只要她和孩子好好活着,一切都有重来的机会。 男人之间的误会只要解除,一夕之间,和好如初。 楚大将军在家整日里早已烦闷不堪,只是碍于秦泱的“威力”,只能天天带孩子。 一听赵昀赫诚心相邀,南越各州郡官员及军营,二人商议后,做了更周密的部署。 将军府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赵昀赫的身影,秦泱还有气闷,招呼都不打一个,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楚元峥老神在在暗自得意,还是女婿做事稳妥,只要能抓到人,给昭昭出口气,他也不用夹在家人和女婿中间难做。 赵昀赫在边境一处小镇上将之前在苍梧城围堵过楚堇一的王、宋、李三家揪了出来。 三家哭天抢地,才知道不省心的女儿,惹出来天大的祸事,当即拿出族谱,把惹事精们逐出家族。 见着修罗般的越王眼神杀人似的,一个个泪涕横流,哭爹喊娘求饶:“越王殿下,草民等知错了,家财皆可散尽,只求留条贱命。” 赵昀赫一声令下,抄家,绑着三家亲自回苍梧,他们的命由楚堇一说了算。 王、宋、李三家也算是三大家族,赵昀赫悉数将大大小小都绑了,经过苍梧城的街道时,显得尤为壮观。 当将军府石狮子下头呼啦啦跪了一群叫花子似的三家人,在见到越王妃时,一个个盯着鸡窝头,大声哀求。 ”求王妃网开一面,对您大不敬的孽障已经被逐出家族,望王妃大人不记小人过,绕过草民吧。“ 底下哭声一片,黑压压老的小的挤在一处,楚堇一脑子吵得嗡嗡响,在想:这是怎么了? 第130章 回上京 十一眼见着楚堇一一头雾水,他家殿下此时木讷不言,十分无力,底下又喊的人头疼,便喊道: “瞎嚷嚷什么?都跪好了。” 楚堇一从中才知,跪着的都是挑事的那几家贵女的家人,不由冷着脸,撂下一句话:“殿下看着办吧。” 人转身走了。 楚堇一不想插手,毕竟这么多条人命,但也不想轻轻松松就放了他们。 毕竟,她的朝夕早产,跟这些贵女们有关,自认不是什么圣人。 那抹纤细的身影走远,赵昀赫冷然道:“把他们送去武都山脉。” 从此,王、宋、李三大家族彻底消失在南越,无人知晓他们还活着。 只不过,老老小小世世代代都留在武都山脉,寸草不生的地方。 楚大将军这几日跟在夫人身后,只问一句话:“夫人,随为夫去上京否?” 秦泱虽知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可还是不待见赵昀赫,即便是误会,也是他造成的。 但还是默默让护院们收拾将军府的物件儿,早在一开始,楚堇一便告诉过她,要带着一家人回上京。 楚堇一是这样说的:“大越将来无论是谁执掌天下,建都都在上京,父亲家里不只有他一人,还有远在西北关的祖母及两位叔伯和弟弟妹妹们。 就算一家人都留在南越,可朝夕总归是越王的孩子,他不可能把自己的孩子留在这个地方。 与其固执反抗,不如顺从,给家里人都谋个好前程。 至于自己,边走边看。” 秦泱一直都担心女儿固执的性子,以后于婚姻肯定要吃些苦头。 如今瞧着,却是活的最通透的,她也就不为此困扰了。 人生在世,只要知道脚下的路如何走,能为着家人早做打算,对自己的方向有把握,便足矣。 在最炎热的时节,一家人浩浩荡荡离开驻守多年的苍梧城。 他们刚离开,新的将军携家眷入住将军府。 苍梧城的百姓们奔走相告,可谓热闹了好一阵子。 小一已经一岁一个月了,最是闲不住,东瞅瞅西望望,车辇里根本坐不住的主儿。 不让出去,就尖叫不止,小手指海之香外面:“出去,出去...” 七个月的朝夕坐在软垫上,看着人来疯的小舅舅,也学着他,咿咿呀呀尖叫个不止。 还算宽敞的马车里,即便摆着几个冰盆,两个孩童吵吵闹闹,此时也显得烦闷不已。 赵昀赫和楚大将军无奈的扯着缰绳,转头来,他们离的那么远,都能听到这两个小祖宗乱喊一通。 ”楚堇翰,再喊仔细你的皮。“楚将军撩开帘子黑着脸吓唬。 “爹,出,出...马,马...”楚堇翰见着他爹骑在高头大马上,兴奋不已。 最后无法,秦泱从车的窗户口,将儿子递给了楚元峥。 朝夕眼见着小舅舅能出去,立时坐不住了,嚷嚷着,让一个愣是只会喊娘的奶娃娃蹦出一个字:“爹。” 这下可把在外面的赵昀赫内心高兴地不知如何是好,就连懒懒半躺着的楚堇一,笑着翻起身。 高兴地摸了摸女儿的脸,问:“我们朝夕也想闹着出去啦?” 小人儿一听出去,高兴地拍着小手,楚堇一不忍拒绝女儿葡萄似的黑眼睛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给戴了围帽,又装了驱虫的香囊佩戴在朝夕的衣服上,喊了声:“赵昀赫。” “在。”赵昀赫忙应道。 “这会子天气热,带着朝夕尽量往阴凉处走,莫要让晒中暑了。”楚堇一抱着朝夕,打开了车门。 她不敢像举小一那样举着朝夕从窗户口把孩子送出去,小姑娘软乎乎的还不会走,万一一个接不住,摔着磕着还得了。 朝夕高兴地扑腾找两只小脚丫,就等着她父王抱她。 赵昀赫下马,从楚堇一手里接过朝夕,谁知这小家伙攥着她娘的手,楚堇一一个重心不稳,娘俩齐齐跌进了赵昀赫的怀里。 突如其来的怀抱,赵昀赫抿者的唇角漾起一抹笑,楚堇一小声道:“我松手了。” 便从赵昀赫怀里撤出来。 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只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罢了,楚堇一如是想着,就不觉着尴尬了。 她不尴尬,尴尬的就不是自己。 淡定自若的看着赵昀赫抱着女儿轻轻松松上了马,还回头望了她一眼,笑着说:“放心,我会照顾好咱们的女儿的。” 楚堇一进了马车,就听到她娘的调笑声:“哟~这小子开窍了。” “孩子确实不是我一人的,至于别的,我没多想,娘也别会错意了。”楚堇一解释。 秦泱却不这样想,起身拉着女儿的手,”知错能改,给他个机会也无纺,我们都是女人,这世间的俗礼多了去了,若有了那等不讲理的公婆压制着你,又该如何? 远的不说,哪家的夫君没个三妻四妾,我也跟十一打听了,这小子只是制造了些不必要的麻烦,但并没有朝三暮四不是? 都是那狐媚子搞的事情,据说被生生踩断脊骨,折弯了脖颈死的... 太狠了,我听着都感觉后背凉飕飕的。但这也说明,他也是真的把你放心上不是?都是误会一场,娘也不是说非得撮合你立时原谅她,只是也给个机会,观察观察。” 马车里沉默了许久,久到让秦泱也拿不准这个女儿一根筋到什么时候。 就听到悠悠的叹气声:“我省得的,到了上京,自然有一众的眼睛都盯着看着,那时我不想承认,也由不得自己了。 届时再看他是个什么态度。“ “嘚!我女儿心里明镜儿似的,我跟你爹在这瞎操心。你心里有数就行,这见天儿的闷,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上京,还是躺着好受些。“ 秦泱扇着扇子,抱怨天气,楚堇一跟着一起躺下。 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等醒来,人还有些蒙,摇摇晃晃间,才察觉出了一身的汗。 黏黏腻腻粘在皮肤上,说不上来的难受。 太阳西斜,还是热气蒸腾,楚堇一坐起身,一看马车内四角的并盆子早化成了半盆的水。 “怪不得这么热。”嘟哝着,马车内她娘早也不见了踪影,就剩下她一人,可见今日睡了许久。 第131章 中暑风波 就着冰盆里的冷水,浸湿了帕子,擦了擦,整理好头发和衣服,掀开帘子,外面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楚堇一见马车旁是十一,惊呼:”十一,这么热的天儿,朝夕大中午到这会都在外面吗?“ “回王妃的话,有殿下照顾咱们小主子,您就放一百个心吧,不会有事的。”十一信誓旦旦道。 楚堇一怎能不慌,才刚七个月的孩童,这么热的天,不中暑才怪。 喊了声:“停车。”下了马车,又道:“十一,马借我一用。” 十一挠着头,从马上下来,楚堇一从他手中拉过缰绳,身姿轻盈上了马背,打马往前头跑去。 扬起的灰尘,都卷着滚滚热气,呛得十一连连咳嗽。 楚堇一跑了至少四五里,才看到赵昀赫的身影。 “赵昀赫...” 赵昀赫怀中的小人儿睡得正香,听到声音,停下马,生怕后面的声音吵醒女儿。 小心翼翼抱着软的不可思议的女儿,脸上一片柔情。 楚堇一打马到了跟前,又是一身的汗,急忙跳下马,对着赵昀赫道:”把孩子给我。“ 不容拒绝的口吻,让赵昀赫愣了神,还是弯下腰,将怀里的女儿慢慢递给了楚堇一。 抱到孩子的楚堇一,心里总算踏实了些,忙问:“孩子睡了多久?” 赵昀赫如实回答:“大半个时辰。” “朝夕,娘的宝宝,醒醒。”楚堇一轻轻拍着朝夕的背,试图唤醒女儿。 又掀开女儿的围帽,果不然,孩子两个脸蛋儿红的不正常,叫也叫不醒。 楚堇一彻底慌了神,赵昀赫没带过孩子,不知道孩子如何了,也惊出了一身汗,下马两步走到跟前。 “别急,孩子,她怎么了?”赵昀赫扶着楚堇一的肩膀,低头问道。 楚堇一扯着哭腔,“朝夕怕是中暑了,今日天热,都怪我,一时睡忘了。” 中暑可大可小,尤其这么小的孩子,赵昀赫虽然挑着拣着阴凉处走,可耐不住天气炎热。 一开始孩子活蹦乱跳,他抱着孩子也跟着跑了一会,在马上,跑起来,便没有那么热,至少有风。 跑出一段距离,便慢下来,朝夕小嘴里咿咿呀呀说了会,似是瞌睡了,他便抱着,慢慢让马儿自己走。 谁知孩子竟会在自己的怀里出事。 他此时自责不说,内心开始怀疑,是不是只要靠近她们娘俩,就不会有好事。 就像当初,他的父王母妃皆因有了他,相继离他而去,是不是自己真的如那些人所说,他克亲人... 一种内疚和无力感席卷而来,让他整个人颓废又疲惫,声音沙哑低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楚堇一强装镇定说道:“赵昀赫,现在不是论对错的时候,你抱着朝夕,抱稳了。” 把孩子给赵昀赫后,从身上翻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在朝夕的百会穴、风池穴、太冲穴各扎了一针。 又用指甲轻轻掐在小家伙的人中上,一会儿,才听到朝夕轻轻的哼唧声。 楚堇一这才慢慢捻出银针,轻轻叫着:“宝贝儿,醒醒。” 孩子慢慢睁开眼,似是难受,见着娘亲,竟咧着小嘴哭了起来。 赵昀赫心下一震,说不上的刺痛,抱着女儿无所适从。 倒是楚堇一轻声哄着女儿,从腰间扯下水囊,让赵昀赫抱着孩子调整了姿势,给朝夕慢慢喂下水。 小孩子病来的快,去的也快,喝过水,后面的人马也跟了上来。 神医老头儿这次也在随行的队伍里,被热气烤的人也没了精神。 一听孩子中暑,忙下车探望,知晓楚堇一施了针,点了点头,便去周围找了两味药。 孩子生病,自然不可能再赶路了,还好此处有几排树挡着刺眼的阳光。 不然真要将他们全部烤成碳不可。 药熬好,哄着朝夕喝下药,到了傍晚,孩子已然又活蹦乱跳。 几人商议,走靠近水的路,白天修整,天不热的时候再行路,虽慢一些,孩子不受罪。 就这么一路走走停停,行了堪堪一个月十多天,天气也不再那么炎热,终于到了上京。 十一先行回宫,分出三百禁军,护送越王及越王妃进城。 上京城,随便挑出来大小都是官,自然也比南越的人土风貌更趋炎附势。 刚一进城,乌泱泱跪了一地,连马车的过道都被挡的死死的。 别人不知,赵昀赫岂会不知,无非是想一睹越王妃,想给个下马威罢了。 毕竟自己还未登基,皇后之位花落谁家还不一定,后宫嫔妃之位悬空,急不可耐的都想一探究竟。 不由心生怒意,端坐于马,凌厉道:“光天化日之下,堵住城门口,是想造反不成?” 这话多少是严重了,让一众官员瑟瑟发抖,长点颜色的,已然后悔今日跟着瞎起哄。 跪在最前面的韩仲道:“殿下一路辛苦,下官们候在此处,旨在迎接,既已见到殿下,自然是要跟随殿下一起。” 说罢,已然起身,后面乌泱泱的一片,你瞪我我瞪你的,也跟着起身,不自觉让出一条道。 赵昀赫呵斥十一:”若再出现此类围堵之事,唯你是问!“ 十一接到命令,带着几百禁卫军清开道路两旁的人,护送后面的马车一路向越王府走去。 是的,他们并没有进宫,而是去了挨着宰相谢政家的宅子。 楚堇一戴着慕篱,一下马车,便认出,这座荒废的宅子,曾是一缕魂魄的她,来过的地方。 正合她意,只要不是进宫,便好。 一行人进了宅子,赵昀赫被请进了皇宫,临走之前,他来到后院,昭园。 见到人,先解释道:”我得去趟皇宫处理些事情,晚些回来,十一和十七都留给你,照顾好自己和女儿。“ 楚堇一即便再不懂事,也不会在这时跟他闹将。 只提醒道:“我爹娘先暂住在王府,老宅已经修葺差不多,这两日便搬回去住。” “好,但是你跟孩子住在王府好不好?你是我的王妃,朝夕也离不开我。“赵昀赫迫切的说道。 楚堇一只是转瞬间的惊诧,还是点了点头。 赵昀赫握紧的双手,才缓缓松开,转身后,唇角轻轻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第132章 回忆纷涌而至 楚堇一推开门,才发现,她住的昭园,东边竟是当初那间书房。 回忆如潮水般纷涌而至,她和赵昀赫之间的秘密,都起源于这间书房里的暗室。 只是那时,他还不识自己是谁。 如今,他们却是这般境地。 当真造化弄人。 墙的另一边,就是宰相府! 生的地方,也是死的地方。 楚堇一缓缓开口:“谢政,我回来了,接下来,你要好好接着我送你的大礼!” 谢政此刻在皇宫内,心里咯噔一下,接着两个喷嚏,概因他的俩喷嚏缓和了一下集英殿内紧张的气氛。 “这大殿何时冷到如此地步,冰都撤了,别冻感冒了这些肱股之臣才是。”赵昀赫冷笑着扯了扯唇角。 他翻阅近日来积压下的折子,大殿内大臣们都静悄悄的立在那里,大气不敢出。 赵承毅站在龙案旁,不时的小声提醒着,汇报这两个多月以来所有的问题。 等到折子都理顺翻阅完,大殿内跟个蒸笼似的,一个个汗流浃背,内心叫苦不已。 都怪谢政这老匹夫,没事打什么喷嚏,热的恨不得跳进冰盆里,再这么热下去,人都得横着出去。 赵昀赫和赵承毅两旁有冰盆,没感觉到热,看着下面的大臣,一个个汗津津,愁眉苦脸,心里倒是舒坦了几分。 赵昀赫暗戳戳心道:‘你们若识眼色,便不会去城门堵我的王妃了,给你们点教训,长长记性。’ “折子本王都已翻阅,赵世子及各位阁老监国期间处理的甚好。 只是你们似乎很关心,这登基后,该立谁为皇后,册封谁家的贵女为妃?” 谢政很想上前言语两句,赶紧结束这无妄之灾,但转念一想,自己家里也没女儿可嫁的,多那嘴干嘛,便耐着热继续立着。 韩仲自认为他是跟随越王打天下有功之人,便站出来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也不可能一日无主,这是自古以来不可废的规矩,还望殿下早日登基才是。” 赵昀赫冷笑,锐利如刀锋的眼神盯着韩仲,韩仲即便热的有些站不住,可此时,依然感觉到一股冷意。 这股冷意窜上后背,刚还热的冒汗,此刻只感觉到冷。 “登基之事,自是国之大事,待商议后再议。” 赵承毅见这位表弟面上尽是冷意,已然忍到极限,忙开口:“若无事,便都退下吧。” 一干大臣俱是松了口气,躬身行礼,忙退出集英殿。 有些个年事已高的,白着胡子行将就木的老臣,出了殿外,果真都是被横着抬出宫的。 “殿下为何不早日登基?是有何顾虑不成?”赵承毅终是问出了所有人都想问的事。 赵承毅并不知,当初在西域都护府时,赵昀赫和宣王具体还密谈了什么。 在赵昀赫离开后,宣王彻底撂开了手脚,只整日安心教导起孙儿赵启来。 他被安排到上京来时,宣王也只要求他带着赵启,并将赵启交给妙太妃,和妙太妃的皇儿康王一同在太书院研习。 就在他也想不通之时,听到越王说道:“不若先以摄政王的身份监国,现如今还不是时机,待到时机,再登基不迟。” “这样也可,只是殿下还是尽早做打算才是,一日不登基,周边的国家都在虎视眈眈。”赵承毅说的也俱是实话。 只是赵昀赫有自己的考量。 若说虎视眈眈,倒也没甚可惧怕的,匈奴现如今兄弟之间矛盾重重,都在为了争权,内部乱成一锅粥; 西域都护府和西北关两大关卡将周边一众小国严防死守,不足为惧; 古羌王庭换了新帝,新帝还是太子之时早就与越王签下和平契约; 月氏十几个大大小小的部落都是楚堇一的舅舅在管理,再往北,一些小的国家,都依附于大越而过活,还有什么可怕的。 回到王府的赵昀赫,最在意的不过就是心里一人。 若她愿意,随时都能登基。 若她不愿,那便选个人来当这皇帝,他和昭昭做一对儿云游四方的侠士又如何?! 这些话,他想亲口告诉楚堇一:只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楚堇一自回到上京,便跟换了个人似的,不再居于后宅。 只要是递上帖子想来王府拜见的,她统统来者不拒。 来到上京这两个月,大大小小的宴会,办了不下五场,倒是给上京的官夫人们一个印象,就是这越王妃,喜欢摆排场。 十月初,内阁和大臣们商议,推举越王殿下为摄政王,昭示一出,已成定局。 越王府的牌匾也换成摄政王府,只这大越依旧没有新的皇帝继位,可急死一众后宅的贵妇们。 眼见着家里的女儿都要等成老姑娘了,这摄政王还不登基。 最近最让人高兴地事便是楚堇一的祖母及大伯也相继回了上京的老宅。 赵昀赫给楚元峥赐了座将军府,紧挨着楚府老宅,秦泱虽是楚府的儿媳,可她也是月氏正经的公主,自然不会真的跟大家住在一起。 这也是赵昀赫问了楚堇一才这么做的。 其实楚老太君是个刚正不阿的人,不然也不会把三个儿子教养的如此优秀。 楚老太君见着儿孙们都在跟前侍奉,心里极是熨帖。 且她也没有什么重男轻女的传统思想,大儿子和小儿子以及孙儿孙女们常年都在自己身边,唯独老二楚元峥及家眷们离的最远。 今日回到上京,安顿下来,这一见着了,稀罕的跟什么似的,尤其小孙子楚堇翰,最是宝贝。 就连孙女儿楚堇一,她老人家笑着说道:“我这昭昭啊,果真是所有孙子辈里长得最水灵的一个,就连生的小重孙都是最漂亮的一个,真真让人稀罕的紧。” 三伯娘笑着打趣:“是是是,别说老太君看着喜爱,就连我呀,都挪不开眼了,这以后啊,我得换个人疼了。” “就你这皮猴嘴最是不饶人,我说什么来着,你若见着了,不得见天儿的换着疼爱,果不然,你只喜欢颜色好的,哈哈哈哈。” 楚老太君偏疼一些老三家的,也是因着崔氏嘴甜会来事,但掌家的权利却是全权交给大儿媳魏氏的。 第133章 楚老太君 一家人相继十八年后,才算齐齐聚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 就连秦泱也是一脸喜气,等大家都打趣结束,楚老太君及几位伯娘给小辈们送礼后,她才款款站了出来。 从门外进来了两个小丫鬟,手里捧着托盘。 秦泱笑着道:“这么多年,只靠几片薄薄的纸维系着亲情,如今见着娘和两位妯娌以及孩子们,心里再高兴不过了。 这座玉观音,是我送给娘的见面礼。“ 只见一尺高的白玉观音,温润莹白,雕刻的栩栩如生,当真是送到楚老太君心坎上了。 当即高兴地说道:“好,好,好。”收了礼,不由红了眼眶。 这么多年,夫君为了能保住天家最后的一点血脉,换三个儿子的前程,离世后,便由着她一个妇道人家,硬是将孩子们都拉扯大。 老二不在身边,老大和老三常年守在苦寒的西北关,战事不断,她能做的便是日日祈祷孩子们平平安安。 如今已是年老,还能一家人团聚在一起,便不再奢望别的了。 玉观音让得力的嬷嬷摆在自己的小佛堂里,楚老太君便握着秦泱的手,“你是个好的,这么多年,你将老二和孩子们照顾的很好,娘很放心。” 秦泱回应应该的,便又给妯娌及孩子们挨个送了见面礼。 崔氏是清河大家出来的,什么稀奇的珍宝没见过,但见秦泱送的都是难得一见的珍贵之物,当下也不由挂上了几分真诚。 就连魏氏这个富商女,都连连称赞:“二嫂送的礼呀,都可以压箱底传给下一代了。”说着捂着嘴倒害起了羞。 “好你个泼猴儿,往日里不说别的,你娘家送的好东西还少了不成,少在这丢我的老脸,哈哈哈...” 楚老太君甩着龙头拐杖,虚晃着并没有真的要打的意思。 一家子都见了礼,其乐融融,不似别家,一见面乱糟糟的勾心斗角,倒是让楚堇一欣慰。 她娘即便是公主,可上头还有个老太君要侍奉,自古以来孝字为先,还好,长辈及兄弟姐妹间没有绰语,都好相处。 到了晚间,楚大将军身边跟着两人,正是楚堇一的大伯和三伯。 一家人大大小小摆了三桌,楚老太君脸上带着笑意,拉着楚元峥的手,让他坐在跟前,整顿饭下来,几乎都在看她的儿子在吃。 秦泱紧挨着楚元峥,这老太太是有多稀罕,从头到尾全拣着好的给她儿子吃,心里乐的不行。 用过膳,楚老太君拉着楚元峥的手,说了好一阵话,感觉到倦意,才依依不舍的放一家子离开。 走时打着哈欠叮嘱:“峥儿,不若在你那堵墙上开道门,方便你来看娘,每日都来...” “还有昭昭和小一,我的小虫虫朝夕儿,都来,秦泱,多带着孩子们来,一家人总是热闹。”老太君眼巴巴的不忘叮嘱儿媳。 秦泱自然知晓老太太最想见谁,笑着道:“好,明日就在东墙那儿开道门,只要得空就来看您,您若得闲,来看夫君也是一样的。” 楚老太君笑开了花儿,高兴地嘴里应着:“好,好,好...” 总算放一家人离开。 两个奶娃早已在奶娘的怀里睡得香甜,楚元峥出了楚府的大门,不好意思的捏了捏秦泱的手。 到家便解释道:“我娘许久未见我们,一时忘了时间,回来晚了,还望夫人原谅则个。” “知道啦,说的什么话,我是那等不讲理的粗鄙野妇么,晚些有什么的,一家人和乐最是要紧。”秦泱娇嗔着白了楚元峥一眼。 笑闹着睡去。 楚堇一带着朝夕本要留在将军府,洗漱完,正准备睡去,谁道赵昀赫站在门外,来接她回家。 现如今大越权势最大的莫过于摄政王赵昀赫了,自然惊动到了主院的楚元峥夫妇俩。 楚元峥气恼,没好气的唠叨:”是有多不放心,大半夜不睡觉闲得慌跑家来扰人美梦。“ “好啦~赶紧穿戴,出门迎接吧,还等着那帮老腐朽弹劾你不成?”秦泱笑骂道。 俩人穿戴齐整,快步往前头走去,就听楚元峥小声嘀咕:“孝字最大,谁敢弹劾,臭小子身份再高,我不夜是他老丈人。” 秦泱推搡笑道:“是,谁说不是,快些吧。” 到了门口,就见赵昀赫大步跨上台阶,解下自己的披风,将楚堇一裹住。 轻声说着:”孩子我来抱。“说着接过睡得香甜的女儿。 “见过摄政王。“楚元峥夫妇俩行了半礼。 赵昀赫抱着女儿,行了半礼,温声回道:“岳父岳母安好,我先送昭昭她们上马车,这会有些凉。” 说着一手抱着女儿,一手半揽着楚堇一,扶着她上了马凳,进了马车后,才把孩子递给了她。 这一系列动作,让站在几步处的楚元峥夫妇熨帖极了。 楚堇一抱着朝夕,掀开帘子,眉眼带着些倦意,给站在外面的楚元峥夫妇说道:“爹娘,快些进去吧,这会子有些凉,莫要着凉了。“ 话音刚落,便也听到赵昀赫温声低语叮嘱:“劳烦岳父岳母照顾昭昭和朝夕,快回吧。“ 赵昀赫看着二人进了门,才转身上了马车,及其自然的抱过女儿。 车厢里一角挂着暖橘色的灯笼,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足矣照亮一家三口。 男人坚毅的脸庞,越发威严,只嘴角擎着一抹微笑,怜爱的看着女儿,时不时抬眼温柔的注视着对面闭着眼的年轻女子。 昭昭,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们来日方长。 只要我有的,统统百倍千倍的倾尽所有,都要给予你。 赵昀赫自然知晓楚堇一到了上京后,一连两个月都在宴客。 于他来说,昭昭做什么,都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做一件事,自有她要做这件事的道理。 即便她喜热闹,那又如何,只要她愿意,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在外,赵昀赫如今自是大越权势最高的那一人,在家,却和平常人家的夫君都一样,事事都以家人为主。 楚堇一自然看到眼里。 第134章 江山为聘又如何?! 上京城刮起一股风,俱以能得摄政王妃召见,参加宴会为荣。 后宅妇人不光代表着贵,也代表着夫家的权势和地位。 这也给了上京各个大臣们一个信息,这摄政王妃八成是要给摄政王选侧妃了。 南越谁人不知,如今权势滔天的摄政王的王妃来路不明,夫妻二人并没有正经拜过堂,便不算什么正经夫妻。 明面上谁敢都不敢提,可唯有一人,不要命的却把这事写进折子里,捅了上京茶余饭后的马蜂窝,传的沸沸扬扬。 就在他写折子前,魏僚拉着他苦口婆心劝道:“韩仲啊,你我相识二十载,如今到了这把年纪,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往刀尖上撞?” 韩仲的一意孤行,让魏僚无奈又痛心,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果然,韩仲执迷不悟堵的他哑口无言:“如今的摄政王不是当初的越王,他是天下的,百姓的,自然不能带有一丝污点。 谁人不想做个好的,可这些事总得有人去做,那如此,我便做这开国的第一大恶人吧。“ 魏僚便知,自此,这情谊,怕是无法得以延续下去了。 老友不听劝,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他劝也劝了,还能如何? 只道:“罢了罢了,人各有命,随你去吧。” 韩仲从始至终都认为他对赵昀赫来说是不同的,因为他有从龙之功。 也因着熙和山庄他最小的儿子,最得摄政王喜爱,赵启的伴读都选的是他的宁儿。 他的自以为是有恃无恐,递上去的折子,都将摄政王与王妃的家世抖落了出来。 可他忘了,人心最不可测,而赵昀赫心里,独能装下一个楚堇一而已。 集英殿内,赵昀赫面前放着韩仲的这份折子,冷意无边。 而站在大殿内的大臣们,被冻得的哆哆嗦嗦,晕晕乎乎,寒冬腊月,殿内和外头冷的也没甚区别~ 上一次,没冰盆的时候,那股子热意,他们至今记忆犹新,今日没炭火,同样深入人心...... 他娘的,谁这么缺德,又不干人事了,惹得上头那位修罗又要用这种方法折磨起人了。 老骨头了,不知道还能经受得住几次这样的‘酷刑’...... “把这封奏折拿下去,让韩侯当着诸位爱卿的面,读一读里头的内容,教大家也听听。” 赵昀赫面无表情,眼眸幽深,直直盯向了站在中央的韩仲。 韩仲捧着自己的奏折,并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妥,竟真的站在众大臣面前,洋洋洒洒读了起来。 读完,两只细长的眼睛含着不易察觉的得意,站在那里,几近张狂,魏僚摇了摇头,无奈的垂下了脑袋。 “来人,将韩仲压下大牢!”高坐在上的摄政王赵昀赫,闪射着寒光,尽是狠厉。 韩仲惊得半张着嘴,喏喏问道:“殿下,何以对臣用此等大刑?” 赵承毅双眉轻蹙,凝神拿起一份上表书,声音清朗,一一读来。 越往下念,韩仲越是站不住,到最后,颤抖着肩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大致之意:楚氏堇一,作为月氏高贵的昭昭公主,并无贵女们深居后宅偏安一隅,反而随父出征上战场,不输任何男儿气概。 并把在军营里发生的大大小小之事以及在匈奴时救了他也讲的一清二楚,让一些大臣们汗颜。 且成婚那日,本该有时间拜堂的,就是因为昭昭公主为着大越的百姓不受战乱的影响,才催促着让大军先行开拔。 为了百姓和大越的安宁,就连她的父亲舍下身怀六甲的夫人,在外征战沙场。 她为了王府和将军府,一个不到十八岁的女子,一朝有了身孕,还要照顾着母亲和弟弟。 而赵昀赫,作为她的夫君,却什么都不能为她做,还让一些恶人无端的欺辱她,为难于她。 赵承毅念到最后,嘴里发涩,越发艰难,当初见到的女孩子,原来为了表弟,做了如此之多,也仅仅是个十几岁的女子,竟受了诸多的委屈。 赵昀赫一双犀利的目光打在韩仲苍白且摇摇欲坠的身上,问道:“我的王妃跟这该死的礼法比,又算得了什么?” “你们在乎的,我的王妃却不在意,若她愿意,本王拿这江山为聘又如何?!“ 摄政王的一句话,惊起千层浪,众大臣跪地不起,呜呼哀哉。 韩仲气血上涌,重重跌倒在地,一口血喷洒在地面上。 然而,大殿内寒光四射,寒气直透心底,谁敢不要命像他一样多管闲事,都管道人家家事上了。 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认命的好好跪着吧。 不然一会,能不能横着出去都是个未知数...... 赵昀赫示意十一将昏死过去的韩仲抬回他的侯府去。 据十一后来说,韩大人的府邸里只有个老管家,唯一的儿子宁儿在宫中,一问,才知家眷们还在熙和山庄,并未接来侯府。 十一私下里跟十七吐槽,楚堇一无意间听到:“怪道韩大人有闲心管摄政王的家事,合着谁都跟他似的,真把自个儿当成个孤家寡人,一人自在,全家不饿。” 楚堇一到了上京后,宴会上听过几次此人的事,自恃清高,古板固执... 林林总总一拼凑,倒也猜出来几分,这韩仲为何总在她身上做文章了。 这是被赵昀赫冷落了,在她这儿刷存在感呢,那还真是个错误的决定~ 朝夕十个月了,都没个正经的大名,就连楚老太君都看不过眼了,问楚堇一:“为何不冠大名儿?” 楚堇一这几个月忙着宴请上京的贵妇们,倒真把女儿的名儿给忘了,甚至连摄政王妃的正式册封就这么搁着,不闻不问的。 此刻被祖母这么一问,哑口无言,不知是忙的,还是刻意在逃避。 “祖母,不若您给朝夕取一个?”楚堇一抱着楚老太君的胳膊,撒娇嬉笑道。 楚老太君原本就是大家世族出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听到给重孙儿取名,高兴地跟什么似的。 笑着拍了拍楚堇一的手,闭着眼思考起来。 第135章 老天果然是公平的 楚老太君想了半晌,倒也想到几个不错的名儿,可最终还是觉着不妥,朝夕的小名儿应该由她父王取才对。 暗观孙女儿似是对摄政王上心的样子,上京的贵妇圈里私下议论,摄政王妃喜宴客。 可如今瞧着,另有蹊跷,莫不是姓赵的那小子对孙女只是表面上的好? 楚老太君便拉着孙女儿的手,进了内室。 当即问道:“昭昭,你实话与祖母说,摄政王他,对你好吗?” 楚堇一心里咯噔一下,随即装作害羞状应道:“祖母说的哪里的话,他待孙女儿很好。” “外界的话听一半信一半儿,若他待你不好,便要胆大的说出来,我楚府可不是那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都是祖母的心头肉,哪个伤着了磕着了,祖母都心疼,可记住了?“ 楚堇一怎能不感动,笑嘻嘻说道:”谢谢祖母的袒护,昭昭很好,您放心便是。“ 楚老太君知道家家都有自己的一本账要算,便提醒:“既对你好,我老太婆也放心了,不过啊,朝夕这名儿还得她父王给取更稳妥些。 昭昭,对自己的夫君和孩子一定多上心。女人啊,在后宅总是多委屈,能依仗的,不就是自个儿的老爷们儿的疼爱; 再一个,早日有个男儿,才能把这地位啊坐稳了,不光是为自己以后着想,也更要为了朝夕有个强有力的依靠不是; 自个儿回去好好琢磨琢磨祖母说的话,你是个聪明的好孩子,多为以后筹谋,莫要钻了牛角尖,进了死胡同。“ 楚老太君拍拍楚堇一的手背,笑着劝慰道,便借说乏了,让她找姐妹们解解闷儿,别总跟着老太婆,没了朝气。 楚堇一晃晃悠悠回家的途中,不停地回想祖母说的话,再联想这两年来,不尽如人意的生活。 当真是一地的鸡毛,还在强颜欢笑中频繁设宴,心里苦涩。 说一千道一万,不过是为了快速融入上京城的生活,而她心中更多的,是想了解上京后宅女子的生活习性罢了。 轿辇的标志,不用看也都知道是摄政王府的,刚一进仓禄巷口,迎面便遇上了从侧门而出的宰相。 楚堇一看到了让她变成一缕魂魄,夜不能寐的人,怎能不眼红! 谢政是谁!一直狡猾的老狐狸罢了,一道实现射向他时,多年对周遭环境的敏感,一眼就知道了是从对面那顶轿子过来的。 当知道是摄政王府的轿辇时,赶紧给车夫说道:“停到边上,让王府的轿辇先过。” 忙下了马车,躬身行礼。 风掀起帘子的一角,谢政的余光瞥了一眼,就这一眼,让他惊的差点失声。 她是... 轿辇绕过仓禄巷,消失不见,谢政才缓缓起身,额头已是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楚堇一擎着冷意,抿唇径直回了内院。 她要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接下来,一场真正的大戏就要来了! 楚堇一歪躺在榻上,睡着了。 一会是她被拖着往谢政的书房的场景,一会儿是被风吹散的魂魄... 即便在梦中,都是醒目的痛~眼角的泪滴滴滑落。 突然,眼前一片混沌,然后是刺目的白,一片白。 这是哪里? 地上那是什么?跑的那样的快,还有天上飞的,为什么不是鸟? 耸立在天空中的是什么? “好痛...” 床上的人,是... 难道,这就是另外一个楚堇一的未来世界? “别怕,我在,别咬自己,我的手给你咬。”男人的声音焦急的对着床上痛到呻吟的她说着。 是—— 高冼!!! “老公,你出去,我这...这会儿不太疼了,我不叫你,你别进来,快出去!” 床上苍白着脸,汗已经打湿额前的头发,挺着一口锅似的肚子,吸着气,让男人出去。 单人病房里,只剩下床上的人,和漂浮在床前的魂魄。 “还算你有良心,是来替我生孩子的吗?赶紧下来,为什么生孩子的事都是老娘一个人来干,你却只能当阿飘。” 床上的女人恨恨小声控诉着。 楚堇一一片混乱,还是问道:“这是哪里?你留下的记忆里的未来吗?” “草!果然不是人,你替我生,不就知道这是哪儿了?”床上的女人吼道。 一阵拉扯,碾压的痛一阵阵袭来~ “哈哈哈,老天果然是公平的,我就坐这儿,守着你生孩子,是我跟高冼的孩子哟~” 这下轮到楚堇一无语,太疼了,原来,生孩子的痛是撕裂般,打断骨头的痛。 就在她疼的快要失去神志时,被一群身穿白裙服的女士推进了一间满是灯光的房间。 空中飘来她的解释:”别怕,是护士,这里是待产室,很安全的,一会儿别说话别问,留着力气,听话照做,记住了?“ 楚堇一哪里有力气说话,在这个密闭的房间里,整整折腾了两个时辰,生出来个大胖宝宝。 泄气,浑身都疼,明明,这不是她的身体,可还是好疼啊~ 再次醒来,屋里围满了人,还有一脸温柔的高冼...... 惊悚~恐惧~ 楚堇一忘了这不是她的身体,猛地翻身就要起来,人没起来,倒是扯到肚子,一阵抽气的疼。 旁边幸灾乐祸的声音提醒道:“才生完孩子,别乱动,别说话,最多能喊疼,不然会露馅。” 这她娘的都是什么事儿~老天爷啊,为什么要这么折磨她,互换一次人生,只是为了替对方生个孩子吗? 谁来告诉她~还有这劳什子的高冼,为何是这幅狗模样~ 她想骂人!!!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再忍忍,吃点东西,先把这具身体喂饱,你就说累了,他们自然不会围着你。” 楚堇一忍着痛,胡乱喝了几口鸡汤,又吃了些鸡丝面,未来世界的饭菜还挺好吃~ 吃也吃了,躺也躺了,为什么他们围着孩子,你一句我一句,怎么还不走。 “嗯...我累了。”楚堇一清了嗓子,忍不住说道。 高冼跟他的家人正在看着宝宝,听到楚堇一说着累了,忙过来自然地亲了亲她的额头。 温柔的说道:“累了就好好睡,我送爸妈他们,一会回来陪你。” 第136章 一起努力 楚堇一实在无法面对这样的高冼,对着他温柔的说话。 撇过头,装睡。 “哈哈哈...想不到吧。” 楚堇一不耐烦打断半空中飘出的鬼笑声:”赶紧换回来吧,我要回去。“ “好,你口袋里有一道符篆和打火机,烧了它,你就能回去了。” “果真是你搞的鬼,这样好玩是吗?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们换不回来,有一个就要做个孤魂野鬼。” 楚堇一说着,红着眼,不再看向空中漂浮的一道雾气。 病房内的安静,让一人一魂魄都陷入沉思中。 良久,一道声音打破宁静:“其实,让你来这里,纯属偶然,并不是我无聊,而是受你师父之托; 既然来了,我的使命也算完成了,我脑海里所有现代的想法和知识,你已经得到了,回去做一番你想做的事,也未尝不可。” 楚堇一还想问什么,空气中的声音打断她:“高冼一会就上来了,再不按照我说的做,什么时候能回去,就不保证了。” 是啊!若留在这里,朝夕,爹娘,还有他... 楚堇一摸向衣兜,点燃手里的符篆。 “不用挂念师父,他在另外一个世界很好。” ....... “昭昭,醒醒,昭昭...” 楚堇一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赵昀赫焦急又担心的眼神。 “我只是...”楚堇一差点说出口,做了个似梦非梦的梦。 该如何解释,她睡了一觉,到了未来,替未来的她和高冼生了个孩子? 然后带着她的记忆又回到了自己所在的世界里~~~ “昭昭,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做噩梦了?” 赵昀赫紧张的询问,一如她面对着的高冼,对着未来的她温柔的说话。 顺从自己的心~ “嗯,梦到师父不在了,有些害怕。”楚堇一懒懒的回应。 楚堇一愿意说出她的心里话,让赵昀赫很是欣喜,柔声安慰:”大师那么厉害,怎么会呢,若真想他了,我把老道找来,帮你问问?“ “熙和山庄玩疯了,问他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我知道师父他老人家,不会轻易告诉任何人他的去向。” 这么久以来,俩人才算敞开心扉,像寻常人家一样,自然的说着话。 朝夕这两日被妙太妃接进宫里,赵昀赫几次去接,小人儿粘着赵启,竟是不愿回来。 赵昀赫主动给楚堇一小心翼翼的解释着,并不是他不接,实在是女儿像长在赵启身上了似的,扒着人家不撒手。 “这...她不想我吗?”楚堇一惊讶的问道。 赵昀赫笑着说道:”现如今,反倒宫里的孩子多,就连岳母亲自去,小一都拉不回去。“ \\\"......\\\" “冷宫那位废后,加派人手多加看管,这么多孩子,就妙太妃一人看着,分身乏术,再调些人手好好看着,都金贵着呢。” 楚堇一絮叨着叮嘱道。 赵昀赫笑着说放心吧,都安排妥当了。 俩人用过膳,绕着王府一处的已经结冰的湖,多半都是赵昀赫在说着近期发生的事。 再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赵昀赫又要忙了。 往回走时,拉着楚堇一的手,诉说着他这两年来,心里一直想说却未说出口的话。 楚堇一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停下脚步,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的人。 “他们都在等你登上那个位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楚堇一拉着赵昀赫的胳膊,不敢想,他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那又如何,若没有你,我做什么又有何意义。后宫即便只有你一人,以你的性子,也不会喜欢那样的日子。 还不如好好扶持一个旁支上位,等个五载八载的,能亲政了,我就带着你和昭昭,游遍这大好河山。“ 赵昀赫低沉的声线完美的诠释着他心中所想,全部毫无保留的告诉给心爱的人。 原来在不知道的地方,赵昀赫为她、他们的家做了如此多的打算,退让了这么多。 “赵昀赫,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我心中也有些想法,但需要一些时间,可能才能实现。” 楚堇一带着未来世界的她的记忆,在那个世界了,男女平等,可以在同一所学校上学,学同样的知识,一样可以顶半边天。 既然有了权力,何不利用这样的权力去做力所能及的事。 比如,大力开办女子学院,鼓励女子学习知识和一技之长,也可以如同男子一般,靠自己就能独立生活。 ”好,想做什么就去做,我支持你。“赵昀赫抱着怀里的女子,心终于被填的满满的。 他们蹉跎了太久的时间,不想再错过以后的美好时光。 互相约定,以后有任何的误会,都要及时的解释清楚,彼此坦诚,不留遗憾。 乃至多年后,他们把夫妻间能美满的秘诀传授给孩子们,告诫他们,不要给自己留下任何遗憾~ 深夜里,相拥的两个人,嘀嘀咕咕说着悄悄话。 楚堇一突然啊了声,说道:”忘了一件事,若不是祖母耳提命面,我都要忘了问你。 朝夕都一岁两个月了,还没大名儿呢。“ 赵昀赫愣住,他一直以为,女儿就叫赵朝夕... 不免心怀愧疚,对女儿和昭昭的关怀还是太少了。 同时又高兴,昭昭很在意他,女儿的名字都有他的参与。 思索间,叹慰的说:”其实,叫赵朝夕就很好,冠以赵姓,你的小名儿有谐音昭,有我们两个人护着她,真的很好。“ “赵昀赫,这你也能想得到,嗯,这么一解释,确实很不错呢。” 楚堇一小脑袋又往赵昀赫的怀里滚了滚,像只毛茸茸的猫儿一般,逗得赵昀赫失笑。 果真带着一团孩子气。 翌日,赵昀赫早早就出了府,楚堇一用过早膳,便也收拾进了皇宫。 才会走,便不着家了,再大些,可还得了。 楚堇一特意不让人通报,她实在好奇,一个才七岁的奶娃,是怎么照顾另一个奶娃的。 小小的赵启,稚嫩的侧脸,抱着乖巧的赵朝夕,正在喂她吃鸡蛋羹。 若不是一张带着欺骗性的小脸,朝夕相处了近一年,楚堇一实在不敢相信,她的女儿何时变得如此秀气了? 第137章 骗你对我有什么用处~ 楚堇一不得不承认,一个七岁的孩子,透着不符合年龄的沉稳,不愧是赵昀赫选定的人。 大人们之间的那点心思他是毫不知情,对朝夕还能如此耐得住性子。 就连赵昀赫什么时候站在她身旁,都未发觉。 低沉的声音响起,才惊醒了她,“如何?我说的可有假?” “很不错,朝夕都把 她亲爱的娘亲我抛之脑后了,还有什么不信的。”失笑着摇了摇头。 夫妻二人看着不远处赵启擦干净已经吃饱的朝夕的小脸和手,不知对她说了什么,只见小人儿摇摇晃晃,乖巧的坐在一旁。 一直等到赵启用完膳,赵朝夕竟捏着帕子,站起身,撅着小屁股给人家擦嘴..... “这...她...她是认真的吗?真是没眼看了...\\\"楚堇一实在不知该用什么心情来对待她女儿的举动... 赵昀赫一时无语,着实也被女儿的举动惊到了。 遂拉着楚堇一的手,走进殿内。 赵启看到来人忙起身,还不忘拉起朝夕的手,一起行礼。 “赵启(朝夕)见过皇叔、皇婶(父亲、母亲)。”赵朝夕奶声奶气,竟也比平时像模像样了。 楚堇一早已将刚刚没眼看的举动抛诸脑后,现在只剩下对女儿一颗柔软的心。 抱起女儿,越看越爱,夸赞两个孩子:“启儿和朝夕都是好孩子。” 赵昀赫带着赵启一前一后去了太书院,独留下楚堇一娘俩。 别看朝夕才一岁过点儿,精的不得了,此时抱着她娘的脖子撒娇不说,肉乎乎的小手捧着她娘的脸亲个不停。 还说:“娘亲,香香。” 楚堇一失笑,“我的朝夕也好香啊,娘这两日啊,可是太想你了。”抱着女儿怎么看都看不够。 小人儿虽不能说完整的话,也能几个词儿跟她娘对上话儿,惹的楚堇一连连大笑。 牵着女儿的手,见了妙太妃,这也是楚堇一第一次见她。 生的真真如水一般,眉眼都带着风情,好一个妙人儿。 而妙太妃也在打量传说中的摄政王妃,当真人比花娇,眉眼明媚还带着一丝英气,衬的人反而更朝气洒脱。 一双杏眼让整个人显得灵动不已,不叫摄政王放在心尖上的人,果然特别。 尤其还生了一个如此粉雕玉琢的奶娃娃,连她都喜欢的不得了。 楚堇一在皇宫中一待便是一天,一直等到赵昀赫忙完,二人才带着睡熟的朝夕出宫。 赵朝夕在家几乎不落脚,第二日便被将军府接走了,楚堇一落得清闲。 差人打听关于女子书院的事,有了眉目,有意愿的人家不多,倒是找到了几位夫子。 甚至还有两位女夫子,听到女子书院时,眼睛都亮了。 晚间,楚堇一和赵昀赫商议,“我想在京学书院旁,开个女子书院,如何?” 赵昀赫诧异,示意她继续说下去,楚堇一便将自己的想法和思路一一说出来。 赵昀赫越听越吃惊,更多的是欣赏。 “很不错,有了夫子,学生就好办了,先从世族中招收,有了成效,慢慢推进普及,让老百姓家的孩子们也参与其中,自然就有了你想要的结果。” 楚堇一笑着应道:”是这样的,而且书院的布局图我都设计好了,明日帮我看看可否有改动的地方?“ “昭昭不仅是女中豪杰,还是女中诸葛,连为夫都被比下去了。”赵昀赫夸赞道。 一夜好眠。 赵昀赫带着楚堇一设计好的图纸,利用闲暇时间看了一眼,便挪不开眼。 图纸上,书院名称已经拟好,白麓女子书院。 书院布局里各个屋舍的用途都标识的一清二楚,这才是让赵昀赫惊奇的地方。 看似简单,实则实用,且动静分区做的很是鲜明,这不就是个小型的城郡规划布局么~ 妙极~ 当即将图纸给了工部,命工部尚书一个月之内按照图纸,将书院建成。 —— 谢政自那日瞥见摄政王妃与他毒死的小女儿长得十分相像,告病在家修养了一段时日。 实在想不通,世间为何会有两个长相如此相像之人。 谢昭砚这个名字,谢政以前没觉得有什么,这几日,时时环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亲眼见着人在自己的面前死去,那毒药无解,且手下是他一手调教养大的,绝对不会出差池。 谢政这几年看似清心寡欲,家里就几个姨娘,还算安生。 惶惶其间,终于想起城外的庵堂里,他的懦弱夫人还在那里修身养性。 打马出城,不到半个时辰,终于见到了当初为了谢昭砚与他决绝的夫人。 谢政忽然嘲笑着对敲木鱼的人说道:“堂堂宰相夫人的福不享,却跑到这破败不堪的尼姑庵,当起了姑子。” 日日忏悔的苏氏,心如死水了几年,却因为来人,彻底乱了。 手中的木鱼越发敲得快而急。 谢政最会揣测人心,往前跨了两步,:“昭昭也许还活着,你不想见她么?“ 敲木鱼的犍稚掉落,发出沉闷的声音。 背对着谢政的苏氏猛地起身,急切的问:“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岁月似乎有情,又带着无情,苏氏如今的模样和当初离开时并没什么两样。 只是更瘦了些,穿着一身灰色的袍子,倒显出几分飘飘仙气儿来。 谢政感叹,他眼角的皱纹都多了几条,这女人却一点变化都没有,也许就是为了等他来,给个台阶下,所以一直好好保养,也算用心了。 态度温和几许:“骗你对我有什么用处?跟我回去,你还是尊贵的宰相夫人,才有机会去接近咱们的女儿; 当初隐瞒她已不在人世间一事,是我不对,可若让你知晓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如今她好好的,还成了摄政王妃,作为她的生母,你却躲在这尼姑庵,以她的身份地位如何自处?“ 谢政就是有这样能说会道的本事,三言两语,便将苏氏哄的团团转。 苏氏本就对小女儿心怀有愧,这几年在庵里,日日烧香忏悔,佛祖显灵,她的女儿还活着。 高兴地语无伦次,不做思考:“你说的很对,我这就收拾,随你一同回去。 对,这一身袍子穿出去怕是不成,容我换身衣裳,咱们就走。“ 谢政对着香案上方慈祥的菩萨得意的笑了笑,转身在门外等候。 都道菩萨救苦救难,怎么不见显一次灵,救救他,让他位列三公,权倾朝野? 关键时候,还不得靠他自己,就连这没脑子的苏氏,也须得他亲自出马,不照样听他的,他说什么就得是什么。 第138章 真...真是辛苦你了~ 苏氏回到相府后,谢政专门请人悉心伺候照料她,为的是在年节,宫里宴客群臣时,好带着她去见见女儿。 谢政在苏氏耳边总是有意无意的说起:“摄政王妃和我们的小女儿谢昭砚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不知是何原因被楚元峥楚大将军收养认作了女儿。“ 现在在苏氏的心里,早已认定,摄政王妃就是她的女儿昭昭。 柴一背叛摄政王后,暗卫便由卫二、卫三双胞胎兄弟俩一同接管。 他们发现仓禄巷隐匿在暗处的死士,似乎一直在盯着摄政王妃的一举一动。 年关将近,楚堇一一直盯着白麓女子书院到完工,还要隔三差五进宫探望女儿。 谢政的死士们跟狗一般,紧紧盯着不放,赵昀赫知晓后,如寒冰般的冷意逼人。 卫二被这他家王爷的那双冷厉的眼睛和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震慑的不敢出声。 “务必保护好王妃,死士,查!“赵昀赫脸上冷沉,气势逼人。 卫二领命便消失在暗夜中。 赵昀赫和楚堇一都很忙,但再忙,都会在一起用膳,哪怕是早晨或者晚上,总会在一处说会儿话。 今夜,赵昀赫格外热情,缠着楚堇一,在她耳边呢喃着:“昭昭,等忙完这一阵子,就可以陪着你了。” 这些话取悦到了楚堇一,她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他的唇角,迅速闭上双眼:“我睡着了。” ...... 结果就是,醒来天光大亮,枕边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再有两日便是除夕。 白麓女子书院已经建成,就等年后,夫子们一到位便能开课了。 因着楚堇一一来上京那几个月都在宴客,各家的夫人们有意结交,都纷纷应允,一定要让自家的姑娘们去书院上学。 所以一切进展都很顺利。 偏偏最难管教的就是赵朝夕小奶娃了。 自从赵朝夕走路稳当后,便成了赵启的小跟班,走哪儿都要带着她。 无法,赵启便带着赵朝夕一起上太书院,倒也是奇了,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奶娃娃,一开口,便是太傅所教的《论语》。 本以为她会哭闹,一开始,太傅连赵启都嫌弃上了,下了课,还告到了摄政王那儿。 ”老臣所学皆是圣贤,您让老臣悉心教导赵启,却没说,还要带着您才学说话的女儿啊~\\\" 可怜巴巴的吐槽,让赵昀赫也很是头疼。 他们夫妻二人亲临,也不好使,赵朝夕会走路前什么都听她娘的,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会走路后,什么话都听赵启的,唯独,赵启奶声奶气劝说让她随摄政王妃回家这一样儿,只要说出口,赵朝夕便眼泪汪汪,伤心不已。 此等行为惹得楚堇一跟着一起伤心落泪,“说出去谁信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个狠心的娘,竟把她扔在宫里,由着一个七岁的孩子照顾她了。” 赵昀赫实属无奈,由着耐性温柔劝解:“我看哪个敢乱嚼舌根,大不了,给他们定个娃娃亲就是,索性由着他怎么养,以后都由这小子自己兜着。” “......” 这话说的,让楚堇一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 数落道:”你可真是她亲爹!赵世子若知道,定让你女儿离他儿子要多远有多远。 再说了,女儿长大了,不喜欢怎么办?你选那孩子,以后,咱们女儿要和一群女人...我不同意!“ “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不成。若不然,我们再给朝夕生个弟弟妹妹,让她收收心?” 赵昀赫幽深的眼眸,闪着细碎的光芒,温声低语,给眼前的小女人设下的‘陷阱’,一步一步引着她陷入他的温柔里。 废帝之后,宫里连着两年没有设宴,这次定为四品以上官员可携家眷一起参加宴会。 参加不上宴会的家里歇了心思,能进宫的,铆足了劲儿,适配的姑娘们差点把上京城的首饰铺子扫空了; 就连裁缝铺子的绣娘们累的都绣花了眼,再不开宴,头顶都要绣冒烟了~ 最高兴的就是祁叔和捂着荷包偷笑的户部尚书高积昌莫属了。 赚了个盆满钵满...... 高积昌陪着赵昀赫进了一趟国库,出来后得意的小声邀功:“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 除夕傍晚,皇宫门外的街道,一辆辆马车走走停停,等待着禁卫军过检请帖,才能入内。 楚堇一一早被赵昀赫从被窝挖起来,一同带进宫了,还没睡饱的小女人在宫里继续睡到摄政王下朝。 堪堪用了午膳,找到正窝在赵启怀里睡得香甜的赵朝夕,给楚堇一这位年轻的母亲又是一阵心梗~ 赵朝夕像个八爪鱼扒拉在赵启身上,他想起身行礼都困难,睁着一双纯净的大眼无辜说道:“侄儿不能行礼,还望皇叔、皇婶见谅。” “不必拘礼...真...真是辛苦你了”楚堇一实在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小的赵启有着比同龄孩子的沉稳,一板一眼回道:“侄儿不辛苦,表妹小,离不开人。” 瞧瞧,多善解人意的孩子!真是个不错的孩子! 楚堇一觉着再杵在原地,脚指头都能尴尬地抠出一亩三分地来,忙扯着赵昀赫的袖口,使眼色走人。 赵昀赫清俊的眉头扬起,唇角闪过一丝笑意,说道:“启儿,我们先行离开,一个半时辰后,带朝夕到昭明殿来。“ 楚堇一听着身后稚嫩的声音回应,脚下向长了刺似的,扯着赵昀赫一路小跑到昭明殿。 胳膊肘搭在赵昀赫肩膀上,喘着气,斜着眼忽然笑出声。 赵昀赫疑惑,也跟着笑,将人揽进怀中,“笑什么,嗯?” “我们两个大人倒像个外人一般,杵在那里,多余。”楚堇一说完,趴在男人的肩膀上又咯咯笑了起来。 “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赵昀赫宠溺的轻抚着女人的背,又提醒到:“昭昭,宫服赶制了三款,看看喜欢哪件?趁着宫人梳妆前,为夫给你换如何?“ 楚堇一杏眼格外灵动,歪着脑袋在男人耳边问:“你侍候我穿吗?” 第139章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东西 赵昀赫身躯紧绷,一双大掌紧箍着盈盈一握的腰,幽深的眼眸越发深不见底。 紧紧箍着小女人的腰肢,将她提了起来,声音低沉道:“为夫求之不得。” 楚堇一红着脸,最后在赵昀赫亲自给她换了三套衣服后,选了一套绯红镶金边绣云纹织锦的摄政王妃礼制的宫装。 宫人们捧着托盘鱼贯而入等候在殿内,楚堇一香汤沐浴,裹了一件淡色软裙,未施粉黛,就已经肤若凝脂,灵动已是入骨三分。 梳妆的小宫女小心谨慎,不敢多看一眼,涂抹脂粉时,便听到清脆的声音说道:“淡淡涂上一层便可,眉黛也浅浅描个眉尾即可。” “是,是。”小宫女连声回应,按照铜镜前端坐着的摄政王妃梳妆。 半个时辰后,楚堇一站在镜子前,看着铜镜中的人,恍如隔世。 转眼,她从姑娘蜕变成年轻的妇人,举手投足间已然褪去了曾经的英气,渐渐在仪态大方中平添着几分飘逸。 宫人们只觉摄政王妃与众不同。 不笑时,仪态万千,灵动明媚,微带着笑意,却又不失明艳婀娜,一双杏眼清澈,轻盈中透着无暇与贵气婉约,矛盾又恰到好处。 正当一众人还在失神中,赵启牵着小小的赵朝夕缓缓走来。 楚堇一噗嗤一笑,忙捂着嘴:“快别拘束,在我这儿啊,不拘那些个礼,启儿和朝夕快来。“ 赵启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规规矩矩带着朝夕行了礼,楚堇一越看越爱,心里忽的萌生出荒唐的想法—— 赵昀赫的提议也不是不可以,还...挺不错~ 给两个奶娃收拾妥当,楚堇一又忍不住,抓紧机会抱着俩奶娃亲了又亲,直到朝夕不耐烦推开她娘亲的脸:“亲的不美了。” 惹得殿内的宫人偷着笑起来,楚堇一更是揉着肚子哈哈大笑。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东西。 十七从殿前赶过来,提醒时辰到了,该去大殿了。 楚堇一一手牵着一个奶娃,在大殿的入口遇到一直在等他们的赵昀赫,很自然的护着三人,走进大殿。 文武百官及家眷们叩拜行礼,赵昀赫才牵着楚堇一及两个孩子坐在龙椅的下首。 底下一片唏嘘,能在这大殿内的,哪个不是人精,都在脑袋上打了个大大的问号,摄政王为什么不坐那宝座? 是有什么别的寓意?还是?...... 只有坐在左侧,离摄政王妃最近的一桌上,宰相夫人苏氏死死攥着谢政的手,身子抖动,嘴角嗫喏,激动万分的说道:”没错,是我的昭昭,她,她...“ “你给我收敛起你那一副哭丧的脸,高兴点,被有心人看到,你是想害死我不成?” 谢政有些气急败坏,已经后悔带苏氏进宫了,摆着要哭不哭的脸,让摄政王党羽看到,以为他们有多不满似的。 苏氏又高兴又难堪,抖动着双唇,尽量平复心情,咧着嘴对着上座的摄政王妃笑了。 这一笑,谢政眼前一黑,死死盯着苏氏:“别笑了,笑的比哭还难,你是嫌我死得不够快么?” 楚堇一压下心中翻涌的恨意,冷冷看着下面拉扯的两人。 葱白的手指向下方,红唇轻启:“夫君,这便是宰相吗?这一脸的怒气,是对今日的安排有甚不满的吗?” 谢政拉着苏氏跪倒,心里早就恨不得掐死苏氏这个不争气的玩意儿,忙道:”微臣不敢,请摄政王、王妃恕罪,绝无此意,是内人身体忽然抱恙,这才...“ “哦?既然抱恙,还带她来作甚,莫不是宰相大人家里有女儿,也想着凑凑热闹? 啊!夫君,都怪我多嘴,相府出了一个废后,怎还好意思再送女儿进宫呢。“ 楚堇一对赵昀赫眨了眨眼,捂着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赵昀赫宽大的袖口下,捏了捏楚堇一的手,溺爱的说道:“昭昭说的有道理。宰相自然知礼数,起来吧。” 谢政此时内心惊惧,后背冷汗连连,不敢轻易做出什么举动,扶起苏氏,刻意隐藏锋芒,降低存在感。 大殿内又恢复一片祥和,摄政王携王妃举杯宴请群臣后,歌舞表演层出不穷。 各个大臣家的姑娘们,一个个鲜活水灵,端庄贤淑,都忙着主动献上才艺,以试图引起摄政王的青睐。 可惜,摄政王从头到尾,一双桃花眼都追着摄政王妃转,这让一群姑娘们心里不忿,甚至委屈的想哭。 若说在场的,唯有赵朝夕小朋友最是给力,每个节目她都拍手叫好。 第一次见到此等场景,就她最乐呵,有些个贵妇瞧着粉雕玉琢的奶娃,爱得不得了。 关系好的,都围在一桌窃窃私语,“摄政王妃长得美,就连孩子都这么会生,女儿尽挑着捡着夫妻二人的优点长了。” “可不是,瞧这性子都是极好的,连连夸咱们的姑娘们好呢。”妇人最在意的就是自家的孩子,被人夸,可不就是令人高兴的事儿。 有人尽兴而来,尽兴而归;有的人却是尽兴而来,败兴而归,像斗败的公鸡似的,蔫头耷耳悻悻出宫去了。 赵朝夕今日是在她娘怀里睡着的,趁着睡着的空当,楚堇一抱着就要出宫去,赵昀赫却发现,赵启欲言又止。 赵承毅作为赵启的父亲,这两年却是这个表弟一直在亲自教导他的儿子。 一开始朝夕粘着赵启,走哪儿跟哪儿,他心里十万个不乐意,怕影响儿子的学业。 如今瞧着儿子对着一个刚会说话的奶娃娃亦步亦趋的不舍,恨不得一起跟出宫去,当爹的真是五味杂陈。 “表兄,不若今日让启儿跟着昭昭出宫,在王府住一晚,明早跟我一起进宫来?”赵昀赫如何不清楚这位表兄内心所想。 赵承毅转念一想,茅塞顿开,笑着点头答应,叮嘱了儿子几句,便见赵启褪掉了往日的老成,跑向正在等他的楚堇一跟前。 赵昀赫目送轿辇远去,带着赵承毅去了昭明殿。 俩人喝了不老少的酒,都有些醉意。 赵承毅借着酒意,忍不住问:“表弟,你和父王当初到底还说了什么?为何迟迟不肯登上那个位置?” 第140章 超级深的陷阱!!! “表兄以为,谁最适合这个位置?“赵昀赫转头反问。 赵承毅薄唇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心道:‘表弟心机深沉,惯会把问题踢给他,倒是自己多嘴,问了不该问的。’ 想了想说道:“除了你,还能是谁,这天下,再没有比你适合的人选了。” 赵昀赫仰头喝了口酒,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他开怀,唇角的笑容扩大:”她不适合束缚在深宫里。“ 一句话,透露了太多的信息,也包含了更多的感情。 赵承毅猛然一震,不敢置信,直勾勾盯着丰神俊朗的表弟,一时忘了言语。 良久,猛地灌了口酒,不知是酒喝得更清醒了,还是更糊涂了,愣愣的问道:“她不适合,总不会是我吧,表兄我可承受不了这么重的担子,怕要英年早逝喽~” 赵承毅这人,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中规中矩,一板一眼,中规中矩,偶有像今日这么活泼中带着点傻里傻气的可爱...... 赵昀赫笑容愈发放大,“赵承毅,我女儿很不错,你觉得呢?” “......” 赵承毅有些转不过弯,不是才说到谁来当皇帝更合适,怎么就夸起她女儿了?连表兄也不叫了,成何体统! 好像问的也没甚毛病。 “赵昀赫,有女儿了不起啊,我努努力,必须生个闺女,给你瞧瞧...朝夕是很不错,嗯...可爱。“ 一道冷光幽幽的扫视着他,赵承毅哆嗦了一下,放荡不羁的笑出声:“也不对,刚我儿子还舍不得你女儿呢,瞧那没出息的样儿,真是嫌弃~ 真是汗颜,白白叫你看了笑话,我呀,恨不得他是你儿子,让我也笑上一回。“ 赵昀赫唇角蓄着一抹笑,听到这句话,笑容肆意,说不上来的勾人心魄,总感觉不怀好意。 低沉的声音说道:“有没有另一种可能呢,表兄,是不是谁的儿子不重要,变成两家的不就皆大欢喜了......” !!! 圈套!绝对的诱惑!!超级深的陷阱!!! 赵昀赫这厮,怪道笑成那样,赵承毅不得不承认,这才是今晚的目的,一步一步引他入坑,爬都爬不上来的那种。 而且还是心甘情愿的陷进去。 人比人,气死人,果然这厮如父王所言,是个妖孽般的存在!!! 赵承毅拍了拍心口,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人,暗暗舒了一口气,还好,他是我表弟~ 想明白这些,细长的眼睛含着笑意,炯炯有神道:“赵昀赫,启儿只能你来教导,为人岳丈的,别事事都靠我,毕竟家里孩子多,顾不过来......“ 瞧瞧!脸都不要了~ 话说开了,本性暴露了,合着赵启一开始就是为赵昀赫他家生的~ 赵昀赫睨了一眼,老神在在喝起酒来,并不接话。 急的赵承毅将老底都交代了,讨好似的说:“朝夕喜欢粘着启儿,启儿也喜欢,咱们也别管了,自个儿带大的感情更深厚,表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 赵承毅见这厮跟个老狐狸似的,心里指不定又憋着什么坏,一言不发就知道喝酒。 得了,喝酒,不管了。 良久,才听到沉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如此,甚好。“ 赵昀赫说完之后,放下酒壶又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袍角,作别。 黑夜中的他唇角上扬,笑容慢慢绽开...... 宰相府。 苏氏抓着回府后还没来得及换下官服的谢政,不让他走,哭唧唧问:“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女儿还活着。” 要么就是:“女儿为什么不认识她这个娘了?” 颠三倒四重复这么几句话问来问去,他也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谢政一脸的不耐烦,可想要与摄政王府搭上关系,还得靠苏氏,当初给二女儿谢昭砚下药的事可是他亲自在一旁指挥的。 早知道小女儿比大女儿出息,当初说什么都要好好供着,一想到谢韵薇,谢政跟吞了苍蝇似的,心烦的不得了。 再一看,苏氏泪涕横流丝毫不顾及体面,甚至抓起他的官服擦鼻涕眼泪。 谢政忍无可忍,怒斥:“你是宰相府的正头夫人,即便是府里的姨娘侍妾,也不会不顾及体面。你看看你,礼仪、仪容全然不顾,撒泼取闹,成何体统!” 苏氏被谢政吼的忘记了哭,一双哭肿的眼直愣愣瞪着呵斥她的男人,心里一阵难过。 伤心的呢喃:“谢政,你娶我的时候,是不是就嫌弃我是个商户之女,一直瞧不上我?连带着我生的女儿,你也不喜。 所以,她今天才装作不认识我的,对不对?我们去找她,当面问清楚。” 手背胡乱抹着脸上的眼泪,涂脂抹粉的一张脸,像极了谢政桌上的颜料盘,无端的叫人嫌恶。 话不多说,一掌劈下去,苏氏软塌塌向谢政怀里栽过来,一张大花脸吓得他连连后退,嫌弃的一把将人推出去。 苏氏的脑袋一歪,磕在床架上,斜斜的倒在后面的床榻上... 谢政多一秒都不想站在这屋里,叫来看门的婆子看着苏氏,甩袖去了书房。 风一吹,黏在前襟和袖口上的鼻涕眼泪,冻成冰,又湿又冷,谢政直觉一团火气在五脏六腑内乱窜。 阴鸷的骂道:“晦气东西!” —— 赵朝夕回到王府,醒了一次,翻起身到处瞅,八成没找到想要找的人,放声哇哇大哭。 楚堇一刚安置好赵启睡下,就被隔壁今天的哭声惊到了。 就连快要睡着的赵启都被惊醒,一听是赵朝夕的哭声,本能的,鞋子都没穿,就往屋外跑。 楚堇一先赵启一步进了赵朝夕睡得那屋,见女儿咧着嘴哇哇大哭,心头一紧,几步跨作一步,上前抱起女儿。 温声哄着:“做噩梦了?乖仔儿,不哭呢,娘在呢,不哭了哈。” “去,去...(找)去....”赵朝夕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指着外头。 楚堇一皱着眉,还在想这孩子说的到底是什么?紧跟着屋里进来了冻得发抖的赵启。 “去(启),抱我。”赵朝夕看到赵启,咧着的嘴带着委屈,已经张开藕节似的胳膊,等着人家抱她... “启儿,你!赶紧上来,冻坏了。”楚堇一忙放下朝夕,抱着小跑来的赵启,一同放在床上。 第141章 这是承诺,也是诚意。 赵朝夕挨着赵启坐好,看的楚堇一发笑,一面又心疼这孩子, 拉过棉被,盖在两小只的身上。 她则一把揽着赵启,抱在怀里,而赵朝夕笑嘻嘻的靠着赵启,心安理得,迷糊间接着睡。 赵启自记事起,母亲不曾这样抱过他,当婶婶抱着他的时候,起初有些害羞,小脸蛋也红了。 但被婶婶这样抱着,感觉很温暖,也很幸福,可他好像犯错了。 “皇婶,启儿忘了穿鞋,把表妹的床单和被子弄脏了。”赵启不好意思的说着。 楚堇一低头,一双无辜的眼睛望向她,心都要融化了,怎么会有这么乖巧又漂亮的孩子呢。 “不要放在心上,回头换洗就好了,皇婶还要谢谢咱们启儿,把朝夕照顾的这么好。 只是啊,以后一定要记住了,万万不可再如今日一般,光着脚就往外跑。 大冷的天儿,受了寒,生病了可如何是好?一生病,难受不说,朝夕要好几天都见不到你,又该哭闹了。“ 楚堇一摸着赵启的脑袋,温和的说着。 赵启见皇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不再拘束,腼腆的点了点头。 楚堇一叫人熬了一碗姜汤,又烧了些热水送过来,看着赵启喝下,让他跑了脚。 床单被罩已经换过,早已经睡熟的赵朝夕,哪里知道这些。 梦里只记得赵启就在她身旁。 赵昀赫到家后,楚堇一后脚才进了自己的屋。 洗漱一番,楚堇一吐槽女儿,最后还问赵昀赫:”女儿这种厚脸皮,是遗传自谁的?“ 女儿的行为真让做娘的不好意思。 在大越,规矩大于天,男女七岁不同席。 赵朝夕虽说才一岁半,但赵启七岁了,女儿这么黏着人家,真的好吗??? ”赵昀赫,你倒是说话呀,被有心人拿到朝堂说事儿,我们无所谓,到时俩孩子怎么自处?“楚堇一嘟着嘴控诉。 “谁敢?!” “连你我都避免不了被弹劾,何况朝夕又没封号,什么时候彻底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算耳根子清净了。” 楚堇一在黑夜中,眼睛晶亮,已经开始向往游玩大好河山的愿望了。 赵昀赫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鼻尖,道:“言官谏言,以正朝纲。 昭昭,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什么时候能带你去游览大河山川,但是为夫跟你承诺,有生之年,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 赵昀赫话不多,更不会说什么情话,楚堇一就是知道,他承诺过的,一定会做到。 这一句承诺,胜过万千,心里一阵甜蜜。 “昭昭,告诉你一个消息,只是...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楚堇一讶然,点了点头,示意赵昀赫接着说。 赵昀赫清了清嗓子,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先前有一次,和表兄喝醉酒,不知怎的,就答应他,给...给咱们朝夕和赵启定了娃娃亲...” “......” 楚堇一目瞪口呆,刚还跟吃了蜜似的,心里好一顿夸眼前这人,下一刻如从云端坠落~ “真的假的?一顿酒就把咱女儿卖了?” “咳咳...没,没有!女儿还是咱的,连赵承毅的儿子都归咱们了...”赵昀赫快速解释道,保命要紧。 这下换楚堇一脑子转不过弯了,赵昀赫和他表兄都是心眼多的人,一般人根本糊弄不了这俩人。 他们说的话是真是假,给她也糊涂了~ 赵昀赫紧接着说道:”真的是表兄,如若不然,他怎么可能同意赵启跟你回王府。 你们离开后,硬拉着给我灌酒,还说,还说...以后,咱们放心便是,朝夕交给赵启自个儿带,带好带坏都是他的...“ 保命的意味太明显,这话惊的楚堇一一骨碌翻起来,小嘴张得圆,不知该作何反应。 老半天,抖着手,呢喃道:”你和你表兄,这么坑赵启,以后这孩子长大了反悔了怎么办?“ 男人之所以是男人,往往他们考虑的都是结果,而楚堇一的顾虑,不是没道理的。 这也恰恰是一个母亲最正常和合理的想法。 但赵昀赫是什么人,早都洞悉一切,布局好的,任他这辈子,必须也一定是他们两个长辈甚至还有远在西域的信王所设定的结果。 从一开始,赵昀赫就设定了所有的结果,而他选择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楚堇一。 为了她,再难都要去尝试,结果就是他赌赢了,信王府也给了最大的诚意。 赵昀赫温柔的说道:“昭昭,朝夕该有的尊荣,一样都不会落下,但不是现在。 还有,这桩姻缘,只有朝夕可以喊停,随时做选择,她以后可以选择任何一个人做的夫婿,而不一定是赵启。 我知道这样做对那孩子不公平,但这就是得到的代价和后果,因为筹码从一开始就掌握在朝夕的手里。“ 是的,这就是赵昀赫受伤也亲自去西域都护府的目的。 信王本从一开始,是想挑选出来最优秀的姑娘,嫁给赵昀赫。 而赵昀赫心里藏着一个人,当时一度为了喜欢一个男人而痛苦,哪里有多余的心思接纳得了别的女子。 拒绝了信王的好意,便提出从信王府最小的一辈里挑选一个四岁至七岁之间的男孩子,由他亲自教导,以后可作为信王一脉,在朝堂之上大有作为。 信王府既然从一开始选择赵启,送给赵昀赫由他亲自培养教导,那么便做好了一切意料之中和之外的可能。 而这个意外就成了现在这种境况,原本登上那个人人都梦寐以求的位置从赵昀赫变成了赵启。 信王府一脉是最直接的受益人,即以享受了天大的荣光,那么便要对赵昀赫做最大的让步。 这是承诺,也是诚意。 楚堇一紧紧抱住赵昀赫,这男人怎么这么好,这么好的赵昀赫竟然是她的! “赵昀赫,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这么好的你,竟然是我的。” 俩人从认识到现在,一波三折,解除误会后,虽然感情不错,但今天,才有了她对他的回应。 怎能不让赵昀赫心生欢喜,扬起笑意,“是,我是你的,所以要好好珍惜才是。” “嗯,一定把你揣在我的心上好好珍惜的。”楚堇一大大方方说出来想要说的话,取悦了赵昀赫。 彼此依赖,互相信任,付出真心,有人回应,这便是最好的感情吧。 俩人都动容不已。 第142章 除夕守岁 赵昀赫把一切都“算计”进去了,一切都朝着他布局的方向行进着。 做了别人都不会舍弃的选择,为了楚堇一做了最大的让步。 舍弃了俯瞰众生的权力,选择了芸芸众生中的她。 何德何能,得到了这个人全部的爱和他给的安全感! 楚堇一沉浸在甜蜜里,好心情让她整个人都闪闪发光。 赵启大年初一一早拜别摄政王一家人,除了还在睡梦中的赵朝夕... 有好吃的和好玩的,晚间还有烟花,成功吸引赵朝夕将赵启忘在了后脑勺。 赵启回到在上京的信王府,带着点自责,除夕本该一家人团聚守岁,他却追着朝夕去了摄政王府。 但见他父亲还笑着说:“这么早就回来了,怎么不在你皇叔家陪着朝夕。” “......”赵启确认他父亲没有说反话,才放下心来,回自己屋里,又抱着本书看起来。 府里只有他们父子二人,就剩下管家和几个小厮,冷冷清清,忽然有些想念远在西域的家人们。 希望父王和妻儿能尽早到上京,一家人团聚,再不分开。 ...... 年初二,楚堇一带着赵昀赫和女儿回将军府,秦泱盼星星盼月亮,终于见到了女儿一家人。 从女儿开始建那什么女子学院,就很少见着她的踪影,就连小一也不习惯,常常问她娘,姐姐是不是不爱他了。 这不,一见着姐姐,小一虎头虎脑扑上来,抱着楚堇一的腿,甜甜的喊着:“姐姐,姐姐,你终于回来看小一了,小一好想你!” 楚堇一也知道,这段时间很少回来,自家弟弟一贯依赖她,忙蹲下身,回抱小一。 温柔的说道:“姐姐也特别想你,想你想的饭都要少吃两口,这不赶紧回家来看你啦。” 小孩天真纯洁,被这么一哄,高兴极了,在楚堇翰心里,姐姐果然是天下最好的姐姐。 主动牵着朝夕的手,带大家一同往院子走。 上京的冬天太冷,在南越生活了十几年的秦泱,一会儿的功夫,站在外面便冷的受不住。 秦泱提议,既然来了,不如直接去老太太的院子里,一大家子,人多也热闹。 楚堇一自然愿意的,走在后头小声给赵昀赫解释:“祖母一直不曾见过你,娘知道你平日里忙,借着过年的时节,去看看她老人家,一家子好好一同吃个团圆饭。” 不用她说,赵昀赫当然知道,朝堂上,倒是常见到两位叔伯,都是很好相处之人。 捏了捏楚堇一的手,低声说:“嗯,昭昭说的极是,这么久孙婿不上门,该罚。一会儿,多替为夫在祖母面前说些好话。” 这人惯会顺杆往上爬,越来越会说话了,楚堇一笑着拉他跟随父母穿过拱门。 一家子见面,自然又是送见面礼,一阵寒暄,楚老太君穿的一丝不苟,坐在炕上,慈祥的笑着,暗里仔细观察这个不得了的摄政王。 屋里热闹非凡,楚老太君瞧着这位孙女婿并没有因为权势滔天,便鼻孔出气。 而是跟一家人相处随和,有问有答,一团和气。心道:’是个好的。’ 这时,楚堇一拉着小外甥女的手,迫不及待从怀中掏出一个红封,放在赵朝夕的手心里。 奶声奶气的说道:“朝夕,新年好,这是小舅舅给你的红包,你收好,长大可以买好多的糖果吃。” 小小的人儿,像个小大人一般,就连雪团子一般的赵朝夕,像是很懂一般,点着小脑袋极认真的说道:“多谢,小豆豆(舅舅),买党党(糖糖)吃。” 俩人儿是这一屋子里最小的,说出的话逗得一屋子人,笑的东倒西歪。 楚老太君笑的满脸的褶子,甭提多慈祥了, 嘴里还说着:“祖母的心尖尖,老疙瘩...太招人稀罕了。” 就连老三家的魏氏也笑的抽气,直呼:“唉哟,不得了了,笑岔气了...” 坐在下首两旁的小辈们,叔伯家的哥哥弟弟、姊妹们小嘴儿捂着帕子,俱是被家里这位小弟弟和外甥女逗得直乐呵。 关键这两小只可爱到不自知,也跟着众人咧嘴哈哈大笑,那小模样别提多喜庆了。 又是逗得大家歪在一处大笑不止。 赵昀赫很是替楚堇一感到高兴,楚府家风正,从长辈到底下的兄弟姐妹,没有什么龌龊的事儿,俱是和睦。 若自己的父王和母妃还活着,是否也如这般,恩爱和睦... 故去的,没有如果,他们没有生在寻常人家,光怪陆离的人心最是难测... 还好,他和昭昭,可以选择另一种生活方式! 而他,也可以从现在好好的给孩子们规划未来,让赵启快速成长起来,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朝夕以后过得相对舒适自在些。 这个年,过的很有家的味道。 年初四这日,摄政王府来了位不速之客... 没有请帖,更无拜帖,穿着打扮皆是锦衣华服,直言要见摄政王妃。 管家不曾见过王妃接见过这位妇人。 且正直年节,实在不便回禀给主子们,便好言好语道:“府里有客,不便接见,随后可递上帖子约时间再来。” 谁知这妇人一听不让进,便拉着哭腔:“烦请告诉你们王妃,就说,就说是一位故人见她,若她不见我,我便一直等到她见我为止。” 管家目瞪口呆,这是什么身份来历,竟如此豪横,敢堵在摄政王府的门口,态度还这么坚决,就要等摄政王妃来见她。 不怪管家不识她,苏氏以前深居简出极少出门,这几年一直待在庵堂里,上京城的官阶更新换代的快,没见过她也正常。 进是进不去的,大过年堵在门口算怎么回事,管家摇了摇头,回禀给王妃。 赵朝夕昨夜趁着她娘睡着,缠着她父王,俩人偷溜到护城河边,看了一晚的烟花。 今早成功睡过时辰,楚堇一将人从被窝里薅起来,给小人儿洗漱穿戴整齐,还见她鸡啄米似的,迷迷糊糊,将醒未醒。 楚堇一着实头疼这父女俩脱缰似的野,却耐心的喂着女儿喝燕麦粥。 却听丫鬟禀报:“王妃,自称是一位故人的妇人堵在门口,说一定要见您。” 第143章 上门认女儿 楚堇一愣怔,问了情况,便知道外面自称是故人的妇人是谁了,唇角扯起一抹冷笑,“告诉管家,不用理会,想等让等便是。” “还有,去将军府,请我娘亲自来一趟,速去速回。” 给女儿喂完饭,楚堇一抱着轻轻赵朝夕给她拍后背消食,见小人儿睡熟,安置好才不紧不慢让管家将人带进来。 路上行人少,更显得街道冷清,上京的天气依旧寒冷,苏氏笃定女儿昭昭一定会见她。 谁知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等管家将她带进王府,人已经冻木了。 苏氏虽过了几年清苦日子,一切根源出于对女儿的愧疚为,如今知道她还活着,便主动上门来,谁知这么下她的面子。 心里带了三分气,当着管家的面儿数落:“好歹是个长辈,不能因为她是王妃,便让我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搁外面冻了这么久,实在有失...” 管家是谁,那可是赵太祖身边的公公专为小殿下调教的人,最是忠心不过。 岂能由着一个外人满口胡庆,当即堵回去,“怎的,您是太上老君派下凡来的仙姑?要王妃大开府门,十里红毯亲迎您不成?“ 一句话毫不客气,堵的苏氏哑口无言,心口酥酥的疼,这人...这下人好生无理。 王府内侍卫见着管家,恭敬有礼,更不用说丫鬟小厮见着了,管家也是和气回应。 像是看不见有她这么一个大活人似的,只顾着阔步在前头领路,一句善意的提示都无。 顿时对当了摄政王妃的小女儿更是存了怨气,心道:‘认回女儿,定要让她好好管管这些个不长眼的下人。’ 楚堇一在会客旁边的暖阁里,再次见到宰相夫人,不禁唏嘘,一如当初柔弱不堪。 苏氏内心再不愿,还是规规矩矩行了礼,丫鬟请她落座后,上了茶点,便退了出去。 暖阁内只有她们二人,楚堇一面色坦然,一派闲适。 苏氏如何能忍,开口道:“昭昭,回了上京,为何不回相府?” 楚堇一端着茶碗润了润喉咙,才抬眼冷笑道:“原来是宰相夫人,这话好生让本宫一头雾水呢,没头没尾的,你在说什么?” “谢昭砚,攀上摄政王,便不认我这个生母了吗?”苏氏重重放下茶碗,厉声问道。 谢昭砚三个字,让楚堇一尘封已久的心,咯噔一下,满眼的红,她怎么能忘,又怎么敢忘记?! 一双杏眼霎时漫上血丝,怒意横生。 便听到带着怒意的讥讽声:“谢昭砚是谁?你是她生母,本宫往哪里搁啊?!” 一身月氏特有的公主服饰,出现在暖阁。 楚堇一刚布满怒气的脸见到来人时,像是寻到依靠般,上前靠近,声音不由透着亲昵,”娘,您怎么来啦?“ 秦泱上下看了看女儿,确认毫发无损,又瞥了一眼傻眼呆愣的苏氏,似笑非笑道: “再不来,本宫的女儿岂不是被迫要认别人为母了~” 秦泱在来的路上,还在猜测,上京城和她一般年岁的妇人,到底是谁?敢在年节间堵上摄政王府的大门~ 人一到暖格外,便听到内里疾言厉色的质问。 心下一惊,联想到在新州大营时,昭昭受伤后回到南越性情大变后一系列发生的事... 莫非?...... 在南越时,女儿性情的转变让她陌生,此时暖阁里剑拔弩张的气氛,还有她眼中有嗜血的光芒,让秦泱心一紧,那种即将失去的惧意又来了。 楚堇一收敛起恨意,给了一个安心的表情,握了握秦泱的手,转头看向苏氏,介绍道:“娘,这位是宰相府夫人。“ 秦泱心里明了,怪道刚对着昭昭喊谢昭砚,莫非,她的女儿和自己的女儿有什么联系?... 苏氏摇着头,一点都不相信,直勾勾盯着楚堇一,“昭昭,你明明是我十月怪胎,辛辛苦苦生的女儿,却认她做你娘?” 苏氏唤楚堇一小名:昭昭,很是顺口,不像是无理取闹之人,这让秦泱心头警铃大作。 不由昂着头,站在女儿面前,将她半个身子挡在自己的身后。 “本宫告诉你,我女儿站不更名坐不改姓,打从她出生起便叫楚堇一,小名确实唤昭昭,但这不是重点。 重要的是,南越谁人不知,谁人不识,她是从本宫肚子出来的,在此之前,从不曾到过上京城。 你也不曾在南越出现过,所以,我的女儿,怎么会是你口中所说的女儿,说出去谁信?!“秦泱说的有理有据。 苏氏心惊,难道这摄政王妃真不是她的女儿?若说不是,除了身高不同,样貌却几乎一样。 她绝对不会认错自己的孩子。当初在相府废弃的后院,见到的女儿才13岁,想必这几年在外长高了也说不准。 苏氏陷入两难,暗自气恼谢政当年把年仅六岁的女儿送走,再见,却是浑身带血,十三岁的姑娘看着像是十一岁的孩童一般的身量。 现在好了,确实无法证明眼前之人就是自己的女儿呀!尤其外人根本就没见过相府二小姐长什么样儿。 一时陷入僵局,眼巴巴的瞅着亲昵的二人,试探性的口吻道:”这世间莫非还有两个长相完全相似之人?分明不可能的,臣妇怎么可能拿这种事随便乱说。 因为一些原因,我女儿从小不在身边长大,但她十三岁回来过一次,知道她长什么样的。你们若不信,可以叫谢政,昭昭她爹来对质。“ 楚堇一隐去一闪而过的冷沉,扶着秦泱坐下,这天下间,除了师父和老道,怕是只有她自己知晓自己是谁。 也十分清楚的知道,苏氏内心是怎么想的。即便她出于一颗真心万般想认回女儿,可谢政呢? 为了权势能亲手毒死亲生女儿的,怕也唯有谢政了吧! 一个一心往上爬,自私狠毒之人,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本宫记事起,便被娘当男孩子养的,整日里偷鸡摸狗,上房揭瓦的事没少干,苍梧城的人见了,都要绕道走。“ 第144章 书院 楚堇一自曝童年的糗事,给秦泱听的却是极为熨帖。 便听她接着说道:“本宫12岁女扮男装随父四处征战,14岁受伤才不得不回南越的家中。 整个南越的将士们还有苍梧城的百姓们皆可为本宫作证。所以,你口中的女儿,应该不是本宫。“ 楚堇一分析的头头是道,秦泱心里的大石头落地,紧接着补充道: “作为母亲,本宫理解宰相夫人你失去女儿的痛楚。 这世间长相相似之人也不是没有,昭昭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还请以后莫要再认错人了。 再者,这大年节的,不便招待外客,夫人想必是个懂规矩的,来人呐,送客。“ 苏氏失魂落魄被送出去,秦泱顾不得外人如何,当即问楚堇一缘由。 楚堇一将苏氏头一日在皇宫中的失态,到今日秦泱出现之前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了秦泱。 秦泱越听越生气,手指戳着楚堇一的额头,翻了个白眼道:“以后给我离这家人要多远有多远。 你是我的女儿,谁敢跟我抢女儿,就是想要谋害我的命,尽管放马过来,老娘看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觊觎我的孩子,真是活腻了。“ 楚堇一噗嗤笑出声,她娘这一副护犊子的样儿,顿时心里暖暖的,抱着秦泱撒娇:“那是,谁敢和秦泱抢女儿,我头一个不乐意。” 娘俩笑闹着将这等不痛快之事揭过不提,感情倒是更甚从前。 苏氏浑浑噩噩,不知是怎么回到相府的。 心里憋着事,错把摄政王妃当成自己的女儿,希望落空,到头来全化成了一堆子虚乌有的笑话。 想来想去,又钻了牛角尖,竟又如当初一般,一病不起。 谢政等人回来,第一句问的便是:“她认你了吗?”却忽略苏氏失魂落魄的样子。 见苏氏不理会,绕过他,脸上闪过一丝戾气,狠狠转过对方的身子,摇晃着肩膀问:“谢昭砚到底怎么说的,快告诉为夫。” 苏氏一脸茫然,眼神木楞,对焦上方急切的脸,忽然嘿嘿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让谢政脊背发凉,缓缓松开手。 “她不是我们的女儿,我们的女儿被你害死了,哈哈哈...” 谢政是条千锤百炼的老狐狸,早已修炼成精,苏氏蠢的不自知,三言两语就被迷惑了,他可一点都不信这些个鬼话。 黑着脸回到书房派出死士,前往南越秘密查探楚堇一以及楚元峥一家人的底细。 只有查清楚了,才好想对策。在谢政的认知里,甭管真假,只要有迹可循,哪怕不是也得变成是! ...... 上京城,信王府,书房。 小小的身影淹没在宽大的书桌里,仔细一看,坐的端正,一板一眼,小手里捧着本书册,不曾翻页,书也拿反了。 赵启正对着书页走神,脑子里想的都是过了这么多天,朝夕为何还不来找他。 越想越不是滋味。 难道是...把他忘了?还是领的时间太短了? 难道天天粘着他的都是哄他的不成?果然是个小没良心的,有了娘亲就忘了他。 可还是好想去找她,只是实在不好张开口求父亲带他去摄政王府... 赵朝夕正在被她小舅舅各种投喂,正吃得起劲,忽然打了个喷嚏。 “赵朝夕!” 楚堇翰胖乎乎的小手抹着脸,恨恨的瞪着奶包子的外甥女。 赵朝夕一个喷嚏将塞的满嘴的花生碎全喷在了她小舅舅的脸上... 小人儿瞪大眼睛,见她小舅舅成了大花脸,学着姐姐们的样子,小手捂着嘴,露出的一双眉眼都快弯的看不见了。 “豆豆(舅舅),变发(花)猫啦...咯咯......” 笑的咯咯的赵朝夕,早把赵启小哥哥忘在后脑勺了。 年初七,天不亮,街道上马车三三两两往皇宫方向驶去,赵昀赫和宣王府也不例外。 赵启随父亲早早进宫,承毅世子前往集英殿整理折子,赵启则往太书院温习功课,等太傅来授课。 上完课,也许朝夕已经在妙太妃那里等他了。 楚堇一到了白麓女子书院,为首的岑夫子和房夫子们已经在等她了。 “见过王妃。”十来个夫子异口同声行礼。 楚堇一笑着道:“免礼,都不必拘束,随我一同到学堂看看吧。” 岑茴和房渠是楚堇一最早招收的两位夫子,书院本就打算由他二人来管理。 岑茴乃是上京人士,嫁人后随丈夫驻守在西北关,在镇上开了座学堂,收的都是些将士们的子女,教习他们读书。 丈夫战死沙场,便随楚家一同回到上京,在楚府当了先生。 一日,楚堇一随口道自己想找女夫子,楚老太君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尤其孙女开了先例,在上京办了第一所女子学院,如何不高兴。 楚老太君抚掌,当即便把岑茴推举给孙女,俩人一拍即合。楚老太君叫来了家里的女眷,说道:“岑夫子不日便要到白麓女子书院教学了。 我们楚府的姑娘们,以后,都去那里读书。希望不要坠了楚府的名声,好好的求学问。“ 就连房渠也是岑茴推荐的,房渠三十多岁,没有成家,常年游历各国,知识渊博。 途经西北关边陲小镇,一群匈奴人围困抢了包裹,被巡守的岑茴发现,见他身无分文,便带回小镇。 几人相熟后,见房渠谈吐风趣,十分幽默,有意挽留他留下来。 房渠知恩图报,也就顺势答应,和岑茴招教孩子们上课。 这次也是岑茴写信诚意相邀,房渠想也没想,便收拾行囊一路投奔来。 参观完书院,楚堇一便问:“先生们对于书院的安排还有什么提议,还有所授课业如何安排?” 十三位夫子虽从不同地方而来,在年前约见了一次,又于年初六在房渠的住所内约见一次,相谈甚欢。 大家一同举荐房渠来做书院的院长,岑茴为副院长,都做好了大干一番的准备。 房渠见王妃问,便主动回答:”回王妃,书院不论从布局还是对学生的课业规划,都十分到位,并没有什么异议。“ 第145章 诗会 接着又说道:“授课方面,我们十三位夫子已经商议过,六门课业咱由两位夫子教授。生活方面的管事,可能还需尽快到位。” “嗯,女孩子的礼节繁复,生活方面的管事请宫里退下来的嬷嬷们是否更能照顾的周全些?还有厨房的管事婆子们,下午便能到齐。 你们其中有家室的,可自行回家,当然,若是离家远,都可安排,还未成家的,书院的东西跨院除了给学生安排的,还给女夫子们准备了客房。 至于男夫子们,都安排在学院外,就在京学书院里的住所里,每日会有管事登记造册。“ 房渠和和几位男夫子们面露感激,当即道:”王妃考虑的很是周全,多谢。“ 虽然他们即将教的都是些官家贵女们,可对于京学书院还是非常向往的,那里是所有科举学子为之向往的地方。 住在那里,便能一观书院全貌,女子学院没课之时,也许还能去京学旁听。 更能接触到京学书院的夫子们,若能得对方交流指点一二,便是对做学问的文人们的尊崇了。 故此,他们怎么能不感激呢?! ”以后也称我为先生吧,王妃来王妃去实在别扭,我若有时间,便会来书院教授些医术,另请了太医院的女官容清来专门授课。“ 楚堇一安排的如此周全,大家都没想到,摄政王妃虽年岁小,却懂得不比他们之中的人少。 之后听说书院从选址到设计,都是摄政王妃一人完成,包括建筑施工都是亲力亲为监督,夫子们心里更多了几分佩服和恭敬。 大家就等着元宵节一过,书院正式开业。 因着楚堇一前期已经做好了宣传,都已经知道学院开学的时间。 摄政王赵昀赫也给了大力支持,需要什么便给予大力支持。 ...... 书院正如所有人想象的那般,开的如火如荼,大放异彩。 赵昀赫难得休沐,专程带妻女到郊外散心,因为大臣们都请假了,且都是以折子形式递交给了赵承毅。 想到这,赵昀赫还讲给楚堇一听,笑的小女人东倒西歪,就连赵朝夕团子似的,睨了她老父亲一眼,似笑非笑。 一板一眼的赵朝夕,如今越发像极了不苟言笑的赵启。 只听她道:“怪道,嗯...父亲退而求其次,带我们去郊外堵臣子,着实没意思,倒不如在书院,听夫子讲课有趣些...” 这话惹得楚堇一哈哈大笑,抱着女儿亲了又亲,惹得团子般的小人儿抗议:“娘,莫要惹的父亲怨声载道,他并不想要你亲除了他以外的人,就我也不例外。” “......” 楚堇一惊得松开了双手,爆红着脸坐端正,就连赵昀赫面上也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这女儿真的只有两岁吗? 后面二三里处,一辆青色帐顶的轿子里,正是赵承毅和他的儿子,赵启。 回想起早朝前的场景,不由啼笑皆非,这些大臣们有多怕他这个表弟。 他正准备将大臣们的折子都呈上去,在集英殿门口遇到了秦太傅。 赵承毅挑眉,十年难遇一回的秦太傅,莫非也是来请假的不成。 当即带着他一同进了集英殿。 秦太傅便躬身言道:“摄政王,为何上京各个书院举办诗词大会,为何不带我们太书院玩?” ...... 就这样,赵昀赫后知后觉,合着他们都在悄摸的玩耍,当即大手一挥,准了秦太傅的假,提议让太书院的学子们一同去参加。 原来此诗词大会是白麓女子书院联合上京城各大书院组办的,意在互相交流。 秦太傅的一位好友总爱跟他较劲,便故意去他跟前炫耀手里的请帖,秦太傅看到帖子不淡定了。 酸溜溜道:”这是看不起我们皇家的太书院么,怎么没给老朽送?” 他的好友更得意了,装作吃惊模样,问道:”怎么?你没有啊,嗨,这么隆重的比赛,竟然没有太书院啊,实在不该啊。“ 瞧!这说的是人话嘛,这是扎秦太傅的心啊。 所以才有了秦太傅气呼呼请假那一幕。 ...... 赵启恨不得长一双翅膀,立时飞到诗会的地方去,赵朝夕那么爱热闹的人,一定会在那里。 上一次见,还是元宵节那日,朝夕见了他,一如既往粘着他,只是分别时,她便乖巧的跟随家人走了。 他哄着朝夕继续跟着他一同在太学院跟着秦太傅上课,可表妹却说要去抓鱼,捉兔子... 这一别,又是好几个月,两岁的她把自己又忘了个一干二净,今日如得见,定要问问她,为何这么久,不来找他。 他却不知,赵朝夕觉得没学问受到了侮辱... 赵朝夕和小舅舅玩耍,抢不过她手里的玩具,不高兴的说:“秦太傅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你能玩出什么名堂来。” 小姑娘听不懂小舅舅在说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愤怒之下,把人给打了。 惊动了大人们,秦泱对着女儿女婿,看着儿子哭唧唧的脸,想笑又不敢笑。 楚堇翰想先发制人,歪曲事实,结果就是小小的赵朝夕被罚站。 赵朝夕冤屈,奈何话说不全,但她一直记得小舅舅的那句话,捉鱼抓兔子都不新鲜了。 父母亲不让她进宫找赵启,去不了太书院。 求父母无果,元旦一过,便去央求太祖母,让府里的姐姐们带着她一同去女子书院上课。 犹记得楚老太君当时笑的合不拢嘴,抱着小虫虫直呼:“我的小宝贝真是好孩子,太祖母做主,必须去!” 此事定论,赵朝夕和楚家姐姐们早出晚归,同进同出,在书院里上课。 说到这个,其实在太书院赵朝夕就表现出不俗,只是当时全靠听。 上课间,两岁的奶娃除了吃的勤了些,这几个月来,坐在教室里,不吵不闹,很是乖巧。 夫子把她同七到九岁的学子们安排子一个学堂,三字经、论语和道德经作为启蒙,一个月后,她全部学完。 除了不会写,竟一字不落的全部背下来,且书上面的字,都认得。 第146章 那便玩上一玩~ 书院里来了一岁多的孩子上课,已经是件奇闻了,能把话说利索就不错了。 一开始这个学堂里的人家都忧心,怕影响到其他姑娘们的学业。 就连楚府三房的魏氏在自家夫君跟前嘀咕:“虽说书院是王妃所建,可也不能由着一个一岁多的奶娃子胡闹,跟姑娘们放一起,能学到什么呀。” 楚三伯温声劝慰妻子,承诺:“先等等,一个月后,若真影响到孩子们的学业,做长辈的自会亲自去规劝。” 如今明晃晃的打脸,一个月内背会三本书,是什么奇才! 在皇宫的宴会上,四品以上的官员及家眷们,见过赵朝夕,更是在上京城炸了,一家子得优秀成什么样才罢休啊。 ...... 楚堇一一家三口到了目的地,诗会已经进行了小半个时辰,她想先去看看女子书院已经比试过的诗画,便带着朝夕到一旁观赏。 “朝夕,这些诗作如何?”楚堇一温柔的问道。 在学堂一个多月后的晚上,朝夕把她小舅舅说的话说了出来,她才知道自己冤枉了女儿。 也知道了朝夕为何去学堂的原因,心里别提多内疚了。但也惊奇女儿的聪慧。 虽惊奇,但慧极易折这四个字时时敲打着她,赵昀赫则劝慰:“顺其自然,真担忧,不若再等个三五年,让老道带去云游。” 说到戌灵子,刚到上京城,不知谁泄露出他在将军府,一窝蜂涌上来求着要见他。 吵得他不得消停,连忙收拾行李回了名居山,让夫妻二人有事去那里找他。 赵朝夕见娘亲问她,便也自信满满奶声奶气道:“诗词青涩,却是用了心的,娘,这几首很是不错呀。“ “哈哈哈...原来是摄政王妃家的小娃娃,品评的倒也有几分中肯。” 站在身后的老人家正想看看女子书院的诗作,便听到一大一小娘俩的对话。 楚堇一看到身后之人,正是太书院的秦太傅,当即提醒女儿,给太傅行礼。 两岁的奶团子一板一眼躬身行礼:“学生赵朝夕,见过太傅大人。” 秦太傅的两个小孙女也在白麓女子书院,放学一到家,叽叽喳喳便给他们讲书院里发生的事,重点便是这个两岁的小奶娃。 小孙女儿们虽形容的过于妖魔神化了些,但太傅大人对赵启带着当时还是一岁多一点的小豆丁坐在学堂里的情形记忆犹新。 今日一见,小儿话说得利索了,也长大了点,稚嫩的脸上带着点赵启沉稳的影子,不觉有些稀奇。 有点儿意思,捋着胡须,笑道:“嗯,不错,免礼免礼。” 不过二尺半身高的稚儿,秦太傅脑海里闪过念头,眼里冒着精光问道: “不来太书院,却成了白鹭女子书院的一名学子,这是弃为师而去啊...最后一场压轴的诗词比试,正好太书院出场,要不要玩一把?” 楚堇一暗道,不愧是老狐狸,赵朝夕一听到玩,肯定要落入’圈套‘了。 果不然,再老成的小孩子,自带爱玩的天性,当即点头答应,”那便玩上一玩,只是学生不会写字呀。“ 说完,倒不好意思起来,看的秦太傅心里一软,话是说给奶团子的,却是看着楚堇一笑道:“不打紧,不打紧,你出诗作,写嘛便让你母亲代笔如何?” 奶团子不自知,“自该如此。” 目的达成,秦太傅又是哈哈大笑,引的诸多学子和夫子们相继看向这边来。 楚堇一抱起赵朝夕,找了借口便向人少的地方走去。 赵启在太书院的席位上,目光一直四处找寻,只见到皇叔,却不见皇婶和朝夕的身影。 莫非她们没来?不由失落。心道:‘罢了,比试完,定央求父亲去摄政王府看她。’ 此时诗会进行到高潮,正式到了决赛,便是各大学院评比的佼佼者们同太书院最后的比试。 赵朝夕已经应下,楚堇一自然尊重女儿,带着她到白麓女子书院的席位。 房渠见到楚堇一抱着赵朝夕,自是高兴,迎她到最前面的评比席位上坐下。 赵朝夕同房夫子行礼,乖巧沉稳的坐在一旁,看着学子们的比试。 房渠最是喜爱这位小徒弟,没错,是他忽悠一岁多的赵朝夕认了他做师父。 若让秦太傅知道,房渠抢了他看好的徒儿,会不会气得跳脚... 楚堇一和房渠因为岑茴和朝夕的关系,更是成为了知己,看着房渠溺爱的眼神,摇了摇头笑道:”房渠,别高兴太早,你的小徒儿刚才可是应下了太傅的挑战。” “说说,我的小徒儿应下了什么?若不是太难的,为师自会替你兜着。”房渠闪过惊讶,摸着朝夕的头问道。 “师父,我应了太学院最后一轮压轴诗词比试。“ “......”能当他什么也没说么?一个没看住,她竟夸下海口,这... 楚堇一快笑岔气了,饶是学识渊博的房渠,遇到朝夕,都被堵得哑口无言,无可奈何。 打过招呼,楚堇一先去找摄政王,让房渠之后带着赵朝夕去参赛,他们在那里汇合。 等了一刻钟,夫子们点评完最后一轮诗作,京学、白麓、章台书院选出来三位优秀的学子,对阵太书院。 岑茴带着白麓女子书院选出来的参赛女学子,前往所设的比赛地点,被房渠叫住:”岑夫子,我同你一起过去。“ “咦?院长准备带着朝夕一起去呀?”岑茴满面喜色,笑着摸了摸朝夕的小脑袋。 趁着两名夫子说话间,朝夕给岑茴与女学子问好,更是惹得岑茴喜欢不已,就连那位女学子不自觉的拉上朝夕绵软的小手。 跟在两位夫子后头,悄声叮嘱:“原来你就是朝夕小师妹,一会开始比赛时,乖乖坐在那儿,别乱跑哈。” “嗯。你是大学士之女白卿卿吗?”赵朝夕小人儿还有些走不太稳,问的话老成十足。 白卿卿讶然,没想到传说中的小师妹像个小大人,跟家里的弟弟妹妹们着实不同,笑着说:“是的呀,跟紧我,一会儿就到了。” 第147章 呆若木鸡!!! 太书院参赛者有妙太妃的双胞胎儿女,十公主和十一皇子,还有赵启,以及一名伴读。 赵启百无聊赖的坐在参赛席上,有些失落,从来到现在,没见到赵朝夕的影子。 三家书院的夫子带着参赛的学子,上前给摄政王和王妃以及秦太傅、内阁及翰林院的大学士们行过礼,都坐到各自的位置上等待比赛。 开始比赛时,赵昀赫和作为评委的几位朝臣们才发现一角里端坐着一个小豆丁,赵朝夕... 各个面面相觑,秦太傅摸着胡须,故作高深,楚堇一实在忍不住,捻着帕子,遮住唇角的笑意。 喊到赵启的名字时,他才抬起微垂的脑袋,准备将想好的诗作念出,就看到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 “朝夕...“赵启诗没念出一句,开口先叫名字。 秦太傅的表情,比吃了苦瓜还要苦相,猛地攥紧手里的胡须,只听他老人家“哎哟”一声... 赵承毅见儿子那没出息的样儿,简直没眼看了,适时提醒道:“赵启,可想好诗作了?” 底下专心看着奶团子的赵启,脸漫上一层粉红,就连耳尖也泛着一层红。 收回余光,快速说出自己的诗作... 记录官不停地在一旁动笔记录着学子们的诗作,谁也没把一角的奶团子赵朝夕当回事。 所有学子比赛完,记录官将诗作拿给摄政王时,便听到奶奶的声音问道:“为何没有轮到我?” 一众人齐齐看向端坐着的奶娃娃,面面相觑,这搞的又是哪一出? 他们没听错吧,还没齐腰高的奶团子,她也是来参加比赛的? 就连赵昀赫也诧异,宠溺的笑容爬上嘴角,“朝夕,你也来参加诗作比赛的吗?” “是啊,秦太傅诚心相邀,学生自是应承。”赵朝夕有些看不到她父皇,眼前这桌子太高,只能使劲昂着小脑袋答话。 赵承毅暗暗观察自己的儿子,这才几岁,便对着一个两岁的奶团子有了想法,真是... 瞧他那一瞬不瞬的痴呆眼,将人家小姑娘恨不得盯出一个洞来...欸~ 赵昀赫见女儿如玉的面庞透着认真,见他的王妃满心满眼都是女儿的宠溺,对秦太傅笑着点了点头。 秦太傅这才说道:“那便说一说你的诗作来,一句两句的,只要凑够五个字都算。” 赵启一听朝夕也是来参加比赛的,一时担忧,想站身替她做一首,谁知小姑娘也瞥了他一眼。 从椅凳上下来,站在那儿,似乎没比桌子高多少,看的众人俱是偷笑,赵朝夕有些不高兴。 奶声奶气大声道: 故人不见南山晴,北有青山万里云。 江河一入海纳川,犹待英勇过西关。 “......”一众人呆若木鸡!!! 秦太傅和大学士惊得站起身,房渠作为赵朝夕的师父,此刻无疑是震惊的。 这几个月没少给她讲各个地方的人文风貌,谁曾想连话都说不全的小人儿竟全记在心间,并作出这样一首诗作来! “若这诗作确为你作,小小年纪便有这等才情豪迈,老夫也要甘拜下风喽,当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强过一代,不错不错!”裴渊抚掌感叹道。 “敢问朝夕学子,平日里都是谁教你学问的?“问话的是太学院刚参赛的伴读的祖父,内阁之一,乔阁老。 赵朝夕并未见过两位阁老,先是躬身给两位行礼,才一板一眼答道:“诗作确为我作,这要归功于白鹭书院的夫子们,还有秦太傅的教诲。 外面的世界都是师父讲给朝夕听的,对了,我的师父,他叫房渠。“ 赵朝夕噔噔蹬,踩着绣花鞋,手脚并用费劲爬上台阶,偷偷在裙摆后擦了两把,才笑嘻嘻握上她娘的手。 她这幅样子,方才有了稚儿的样子,看的众人直发笑,楚堇一就着手里的帕子,仔细的给小人儿擦干净手。 赵启不等评委们评比,竟起身跨作几步,也跟了上来,紧挨着赵朝夕。 楚堇一实在不好意思再杵在众位大臣跟前,真怕这些大臣一个好奇,赵朝夕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吓着大家。 正好她也到了饿的时间,便带着俩孩子回了马车,刚给赵朝夕洗过手,岑茴便来替学子们请她去说话。 马车里只剩下两小只,赵朝夕见着桌上摆得糕点和酸梅汤,一双大眼都笑眯了。 吃饱喝足,才转头睨着赵启;赵启也在看着她。 “朝夕,这么久,为何不来扎我?”说着,掏出手帕给小人儿蘸去嘴角的糕点屑。 赵启绝对想不到,赵朝夕歪着小脑袋反问: “女孩子家家的要矜持,教条礼制有所约束,世人皆对男子宽泛,那为何不是你来找我玩?” 赵启瞪大眼睛,若不是眼前的小姑娘的一张脸他时时记得,定然以为是个假的。 这才几个月,朝夕的变化可谓是翻天覆地。 带着不符合年龄的宠溺,说道:“好,记住了,以后换我找你玩,可好?” “嗯,等休沐,平日要好好念书的。”赵朝夕认真的说道。 赵启揉了揉小人儿的脑袋,想到她这么小,诗作竟是不比他差,看来有时间定要去拜访一下朝夕的师父,房渠。 诗会评比结束,白麓女子书院与太学院并列第一,最佳诗作自然是年仅两岁的赵朝夕与赵启。 一时间,两位名声大燥!没多久甚至传遍了别国,纷纷效仿大越,也开始重视起女子的教学。 此次诗会中,白麓女子书院一跃成为上京最有名的学院,而且还是女子书院,也给各家的贵女们,无形中抬高了求娶的门槛。 家里有女儿的大臣们不由得扬眉吐气,很久一段时间,朝堂之上,更是提出了很多大力发展农业的好点子。 就连生了一窝儿子的大臣们,叹息无奈年已老,催着儿子们多生几个姑娘出来。 耳提命面的以后要像男儿一样,好好悉心教导,以考入白麓女子书院为荣。 楚堇一趁热打铁,以上京与南越作为试点,同时开了几家平民女子书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速遍地开花。 自此,白麓女子书院不仅仅为大越的女子们,以及各国的女子们皆提高了地位,楚堇一供后世敬仰,为女子们的表率。 第148章 不是心中所愿,宁愿孤独终老! 谢政派出去的死士从南越回来后,得到了最新的消息,摄政王妃确实是楚元峥与秦泱的女儿。 他几次故意在仓禄巷中装作偶遇,每每对上摄政王妃那一双杏眼,总感觉到带着一丝嗜血的光芒。 再细看,只有疏离和陌生...只觉哪里不对劲,却找不出一丝的破绽。 谢政凭着直觉,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既然第一条路行不通,那便制造一条新的路。 又派死士去寻当年在广陵郡乡下照顾谢昭砚的丫鬟婆子们,甚至亲自去冷宫里审问废后,他的亲生女儿谢韵薇。 皮包骨头,颧骨突起,眼窝深陷,被折磨的不成样子的谢韵薇,满身的馊臭味,在见到谢政时,发出咯咯的笑。 这笑声在空旷的冷宫中,显得尤为诡异。 暗卫架起怪笑的谢韵薇,绑在一方满是蜘蛛网和灰尘的凳子上,让她动弹不得。 谢政这才沉着脸问道:“当年,你是从哪儿找到谢昭砚的踪迹并引得她回上京?“ 谢韵薇顶着一头枯草般的乱发,竟咿咿呀呀的唱起小曲儿来,飘飘荡荡间,越发阴森诡异。 “啪”的一声,谢政再也忍不住,狠狠甩了谢韵薇一巴掌,捏着她的下巴怒道:“想活命就老老实实说出来。 “哈哈哈,呸!本宫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生不如死,你怎么没想过我活不活命,有本事现在弄死我啊!来啊!像毒死谢昭砚那样毒死本宫!哈哈哈...“ 借着月光的明亮,谢韵薇凹陷的脸颊,癫狂发疯的表情,让谢政的心头发颤。 死的死,疯的疯,他是造了什么孽,为何到了如今的境地,好不容易到了宰相的位置,再努努力就能进入内阁。 却押错了宝,错把鱼目当珍珠,谢韵薇才是那个不祥之人!狰狞着脸示意暗卫动手。 一声惨叫后,便是颤抖的呜咽声和挣扎中凳子摩擦地面的闷钝声。 谢韵薇已经脏污的衣裙上全是暗红的鲜血,地上洒落下来的点点暗红色,快速渗透进地面。 “虎毒...尚且不食子,谢政,你杀了...一个女儿, 如今嫌我没用,还要...杀一个吗?”谢韵薇哆嗦着嘴唇,忍着剧痛说道。 谢政失去理智,看见血本能的,心脏快速跳动,喧嚣着,舔了舔干涸的唇,说道:“谁让你不争气,少废话,如今为了这个家,只能为父亲自争取机会了。 手脚筋挑断的滋味如何?若你不说,便下去和你娘好生团聚吧。“ 谢韵薇惨着青白的一张脸,越发诡异,混着血沫”呸“了一声,牙齿咬的咯吱响,恨恨道: ”本宫早就不想活了,赶紧动手啊,告诉你,谢政,本宫死也不会告诉你,急死你个老东西,哈哈哈!“ 谢政多年在朝为官,怎会被一句两句的恶言秽语所气到,挥手摁着谢韵薇的暗卫。 冷笑了两声道:“告诉你也无妨,谢昭砚回来了,不但毫发无损,如今还是大越最尊贵无上的摄政王妃。 为父苦苦为你苦苦筹谋数十载,甚至为你不惜对她下毒手,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摇身一变,如今一个高高在上,一个犹如云泥。 你不说也没甚,待为父找到服侍过她的奶嬷嬷和丫鬟们,由不得她不认亲娘老子,既如此,你便上路吧。“ 谢韵薇一张毫无血色突起颧骨的干瘪脸上,眼睛尤其突兀,听完谢政的话,瞪的更吓人,像是俩眼珠子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似的。 不敢置信!双手双脚上暗红的血蜿蜒流淌着,渐渐干涸,感受不到疼痛似的,嘴里一直呢喃:“她还活着,她还活着...都得死,都死,都去死!“ 谢政唇角的沟壑,显得他老态尽显,刻薄狠毒,浑浊泛黄的眼珠嫌弃的看了最后一眼,转身离开。 一代废后惨死冷宫,继谢谢昭砚之后,被亲爹下令放血而死的又一亲女,可悲可叹! 卫二早先便得了摄政王的令,紧盯着宰相府的一举一动;卫三跟着谢政的死士从南越回来后,和卫三一同执行任务。 此刻两兄弟蹲在房顶上,不禁感叹:“谢政果然够狠毒!” 将相府里所看所闻,一字不落回禀给他家王爷。 赵昀赫听罢,蹙着眉浑身气息冷厉,“继续盯,搜集证据,一个月内收网。” 谢政的目标不是他,而是楚堇一,此人野心勃勃,谋的怕不止是小小的宰相之职,是否跟...忽然联想到些事。 赵昀赫需要理清思绪,遣十一回王府送信,告知今日和表兄有事商讨,不回王府,让她安心,不只表兄在,赵启也带在身边。 他不想再经历一次刻骨铭心的痛苦,更不想昭昭猜忌误会,还专门写了封信。 赵承毅以为表弟要跟他小酌一番,谁知这人霸道,拐走了他儿子不说,还把他一人扔在偏殿了事。 咬牙狠狠道:”好你个赵昀赫,有了女婿,就了不起来是吧。“ 遂想了想,又有些吃味,儿子如今都是别人的了,“赵启是你的女婿,我还是你表兄呢,真是没良心,见婿忘兄。” 赵昀赫哪里知道赵承毅睡个觉的功夫,对他意见这么大,心眼真是比星星都密集。 赵昀赫亲自问了赵启功课,见赵启对答如流,并说了一段让赵昀赫甚是感动的话: “治家如烹小鲜,只有用心,才能如美味的饭菜一般,将小家经营的有滋有味,一家不治,何以治国,故,治家如同治国。” 赵昀赫看着九岁的赵启,眉眼坚定,更是沉稳,没忍住问道:”若将来娶了不喜欢的女子,又该如何?“ 赵启没想到皇叔会问他无关学问之事,一时愣怔,见皇叔摸了摸他的头,说他还小,可以不用回答。 “皇叔,让我想想再告诉您。”赵启觉得他应该想这个问题,也应该告诉王叔他心中所想。 便认真的说:“若不是启心中所愿,宁愿孤独终老!” 赵昀赫为之震惊,九岁的年纪,说出此等话来,要他怎么告诉他,此等做法等同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第149章 纠葛 这孩子的话震撼到了赵昀赫!同样的话,曾经,他也说过! 赵启说的没有错,若不是心中所愿,谁都无法将就! 赵昀赫承诺道:“哪天如果遇到了心仪之人,便去求娶,或者,告诉皇叔,一切自有皇叔为你做主。” “皇叔,启儿喜欢朝夕,您能把她许给侄儿吗?”赵启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既是承诺,就要争取。 早早定下,便是终身。两世为人,便是他求。 赵昀赫握上稚嫩的双肩,蹲下身,定定的看着眼前还不算男人的孩子,一时辨不清真假。 可他的表情坚定,眼神清澈, 极为认真,再联想到打从朝夕入宫后,便是这个侄儿不假人手,亲力亲为的在照顾。 那时,他并不知以后登上王位的会是自己,那么,这孩子,说的便是真的。 “你还小,心性未定,此事做不得主,等你以后长大了, 自会明白,那时,再说。” 赵昀赫不想这么早定下此事,却也荒谬,虽跟他父亲以及宣王府定下两人的婚事,但决定权在朝夕。 赵启却认为皇叔并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以为是小孩子的一句玩笑话,拉住他的袖子道:“皇叔,若能得心上一人,启这辈子便无他求。 宣王府是宣王府,我是我,这一生,赵启只求娶一人便足矣,那便是朝夕,若不是她,谁都不行!“ 赵昀赫被侄儿的话连番震惊,震荡的心脏狂跳,狂跳之后的通身轻快,笑容慢慢沁在嘴边,一双眼眸如墨般深不见底。 “好,我答应你。接下来我说的话,你都要记在心上,一句都不敢忘! 你祖父不日便到上京,大越的新帝就要定下来,皇叔迟迟不登基,便是一直在等你长大。 如今,你确实做的很好。等你登基后,皇叔再辅佐你两年,待你羽翼丰满,我便带着你皇婶和朝夕南下。 早慧易折的道理想必你懂,朝夕才两岁,便显现出不凡,你皇婶为此担忧,所以淡出世人的视线,才是对她最好的成长。 但是,赵启,你和朝夕差了七岁,即便你二十岁,她也才十三岁,那时,你还能堵得住宣王府的压力和悠悠众口。 我便答应你,在此期间,我也会替你看好朝夕,等你来娶她,若你先毁约,此生你们再无可能!“ 赵启重重的点了点头,赵昀赫欣慰,洗漱一番,看着他入睡。 而赵昀赫躺在榻上,思索谢政为何一直明里暗里调查楚堇一,他的目的何在? 宰相夫人自诩昭昭是她的女儿,不顾身份上门来相认; 甚至谢政不惜暴露势力,派死士到南越查楚堇一的身世来历,那就说明了一点,宰相府的其中一个女儿和楚堇一长得一模一样。 赵昀赫闭着的双眼,忽然睁开,一抹了然迸射出双眼。 ’莫非...‘ 想了一夜,终于在黎明前理清头绪,决定忙完早些回家,有些事,如果是真的,那么有必要让她知道。 虽然不确定,但从种种迹象看,楚堇一强调回上京,一定有她想要做的事。 ...... 赵朝夕用完晚膳没多久,便嚷嚷着要困觉,还未洗漱,小人儿已经睡着了。 没多久,赵昀赫踏着星光赶回家,接下来和楚堇一要说的话,是极隐秘的事,早早遣退了丫鬟婆子。 十七守在院子外,院落外暗卫守在暗处,以防万一。 楚堇一同样感受到了来自赵昀赫沉重的情绪,便先开口问道:“是有什么事情不顺利吗?要不要说来听听?” “坐过来些,是有一些话事要说。”赵昀赫看着楚堇一上榻,靠坐在一旁,说着。 楚堇一不解,什么话需要挨这么近说? “自你到上京后,宰相谢政一直暗中调查你,甚至派他的人不远万里跑到南越了解你的身世。 据我所知,你们之间并无任何瓜葛,他为何如此处心积虑,甚至放任自己的夫人上门来找你相认,你们之间,认识吗?“ 赵昀赫见楚堇一在听到谢政时,强装镇定,手却不自觉抓着被角,像是极力在隐忍什么。 看来他猜得没错,他们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事。 接着说道:“昨夜,谢政去了冷宫,问废后关于谢昭砚一事,废后谢韵薇不从,被谢政下令挑断了手脚筋,失血过多而亡...“ 楚堇一猛地抬头,脸色煞白,身子颤抖,眼泪大颗砸在赵昀赫的手背上,烫的他皮肤生疼。 抱着哭泣的妻子,心疼的说:”别哭,昭昭,我们是夫妻,不论发生什么事,说好了都要坦诚相待。“ 赵昀赫怕楚堇一怯懦,退缩,才用了这种方式告诉她。 不论发生什么,他是她的夫君,是她坚强的后盾! “赵昀赫,其实很早之前,我们便见过的。当时的你,一身血污,胡子拉碴,手里握着一柄剑。 在相府废弃的后院里,我醒来,你就躺在我身侧,我们成了相府所有人眼中的一对奸夫...” 楚堇一说着,噗嗤笑出来,可那笑,比哭还难看。 果然!!! “我们不是奸夫,原来从一开始,便是天定的缘分。然后呢?”赵昀赫温柔道。 接下来便是听她痛苦的回忆着。 从醒来,变成一缕魂魄,即便他受伤苍白着脸,还让十一给谢昭砚的尸身盖上了披风,在那个风声呜咽,秋风萧瑟的深夜里,都给她带来了无尽的希望。 果然,他一直都是她的希望。 当这些从他的昭昭嘴里全部说完,赵昀赫只觉心空了一片,被大火灼烧的痛苦酸涩不已。 原来,当初在暗室里的直觉并没有错,感应到了的就是她的存在,只是当时并不知道是她。 压下心中的悲愤问道:“谢韵薇为了上位,抢了你的姻缘,我很感谢她这么做,才让我们相遇,只是,这代价太惨重。 昭昭,当时你也不过还是个孩子,他们怎么敢?!你曾问过我,能否有一日带你回上京,就是为了找他们报仇吗?“ 不等楚堇一回应她,就听到温柔的安慰声:“别怕,别难过,你有我,用不了多久,谢政的罪证够要他的命了。 第150章 闭门谢客 听不到她的回应,赵昀赫急切的说道:”谢政作恶多端,府里豢养死士,就凭这一点,他就不可能逃脱!到时,要杀要剐,任由你亲手处置!“ 楚堇一回抱眼前疼惜她的男人,“我不怕,也不会放过他!你知道吗?赵昀赫,我还要感谢谢政的心狠手辣,若不是他们把我送回乡下,就不会知道救我的那个小哥哥是谁。” “是谁?”这下轮到赵昀赫一脸不解的凝视着她。 “六岁生了一场大病,说起来,和老道还有关,想知道啊,以后有机会你可以自己问他。 病好后,我就成了他们眼中的不祥之人,被送往广陵郡的乡下,丫鬟婆子领不到府里的银钱,渐渐使唤我干活。 到最后把我拴在猪圈里,打骂是常有的事,不给吃饭更是家常便饭,饿的时候和一头猪抢吃的...“ “别说了,求你了。”赵昀赫红着眼眶抱紧了怀中的人,从不知道,她曾被欺辱至此! 楚堇一继续道:“听听吧,我从不曾开口向任何人提及。 那日,在下了一夜雨的猪圈里,终究没扛过去还是发烧了,我以为我会死,没想到,一位小哥哥路过,便带着我逃离了那儿。 他似乎有急事,将我放在一处院门外,可能老天都看不过眼了吧,那家正好是一寅老头儿住的地方,后来,他成了我师父...“ “原来,你就是那个小女孩。我们早在小时候就相遇过。“赵昀赫越听越熟悉,为了逃命,不得不将她放在一处人家的院门外,希望有好心人能救她。 缘分,太过奇妙,早在不知道的地方,已经命定好了。 “谢政之后,苏氏那儿,还是莫要再联络了,如此拎不清孰轻孰重,将你推入万劫不复之地,实在没什么好可怜的。” 楚堇一自然知道苏氏是个怎样的人,好人有好心,却不一定办好事,何况她有楚府那样好的一家人,算是因祸得福了。 还有他跟朝夕作为家人,以后的以后,怎样都好! 赵昀赫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唏嘘不已,也心痛难忍。 从小到大,亲身经历的一切已然很不幸,可他心爱的妻子,被亲人亲手毒害,小小年纪便尝尽了这世间最痛的苦。 两个同样身处遭遇的人,互相给予彼此温暖,从深渊走向有光的地方。 —— 上京城又多了一位权贵之家!成了上京的谈资。 那就是摄政王的皇叔,老宣王携家眷入住已经建成的宣王府; 以前,府里只有承毅世子与赵启二人,如今,阖府一家人终得团聚! 西域都护府本就地处最偏,离上京更是遥远。 宣王来之前,先给两个儿子交代了未来五年该做的事,并亲自带着他们部署了各边防要塞的安防。 一切妥当之后,于三月底带着家眷启程,前往上京。 路上总有一些无法预料的事,今儿有头疼脑热的,明儿有身子不舒服的,走走停停,正值酷暑,更是难耐。 过了西北关的地界,老宣王到底年纪大了,身子有些吃不消,便让人在一处小镇上赁了个院子暂时安置下来。 一直住到八月底过了最炎热的时候,才又整装出发,到了上京,已是十月初了。 半个上京城的达官显贵闻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群臣不好明面上登门拜访,便派了家眷先接触,给宣王留个好印象。 谁知宣王在前院忙着养精蓄锐,夫人和儿媳已经接待了好几拨客人,知道后气得当场发飙: “谁若在府里自作主张,兴风作浪,就别怪本王不给脸面,统统撵出府去!“ 宣王当着儿子儿媳的面儿,让老妻里子面子都没了,以后还怎么有威信打理这内宅,难堪又难过,臊的差点晕厥过去。 赵承毅见不得母妃伤心哭泣,遂扶她离开,也解了这一室的尴尬。 现下就剩下宣王和两位儿媳,更是不敢大喘气,坐立难安,不知后面公公会不会写信告诉夫君们,他们知道后又是个怎样的态度。 “已经收下的礼物,全部退还回去,并多准备一份礼物,算是赔偿!从今日起,开始闭门谢客,对外皆言,宣王病了,一律不见客。“ 宣王说罢甩袖离开,他有些后悔把儿媳们带来上京,却让儿子们孤零零的在遥远的西域。 罢了,上京的规矩比西域繁琐又多,还得请有经验的嬷嬷好生管教规范着些她们的行为,若下次还这么见识浅薄,也只能送回西域去。 两位儿媳在西域受人捧着推崇惯了,哪里知道上京的门道如此之多,若不是为了自家儿女们的前程,谁乐意撇下夫君跑来受这等闲气! 当即抱头痛哭,后面的日子可想而知,还有得她们适应。 闹了这么一出,老宣王妃一病不起,御医一个个往宣王府里跑,当真应了宣王的话,闭门谢客来的正是时候。 他这么做,不光是为了儿孙,最主要的是,得让摄政王看到,宣王府的诚意。 这晚,赵承毅心里苦恼,赖上赵昀赫,喝到半醉,忍不住吐槽他老父亲,”我母妃舟车劳顿,被父王下了面子,现如今一病不起,就连两位嫂嫂们都装病... 我一个大男人,又不懂后宅之事,可苦了我那老实巴交的世子妃,怕是再这样下去,也撑不住累病了。“ “知晓了,别喝了,回去吧,最迟三日内必解你忧愁。”赵昀赫如何不知,心疼表兄也是真的,若他累倒了,朝堂上的担子又落在他一人身上了。 赵昀赫携王妃,给宣王府下了拜帖,想要拜见长辈。 宣王第二日一早便收到了拜帖,急急忙忙到后院,把病恹恹的老妻从床上捞起来,让她无论如何,也得好生和他一同接待自己这侄儿。 老宣王妃还在气头上,浑浊的老泪扑簌簌的,老宣王不得不低头,好生劝慰:”那日是本王一时不察,未顾及你的脸面,给你赔个不是。 可你好好想想,当初为夫叮嘱过你的话,你全都忘了不成?这里不是西域宣王府,由着你性子想如何都行,上京城这地界却不行! 一来就笼络人心,你不是在告诉众人,我宣王府一脉要跟摄政王对阵打擂台吗?我老了,不顶事了,不为儿子们着想,启儿你也不顾了吗?“ “......”老宣王妃捏着帕子哭的稀里哗啦,这会儿不觉得自己委屈,反倒越发愧疚,自己闯祸了。 “倒是我的不是了,你放心,后日定把事办的漂漂亮亮,不给你和咱们宣王府丢脸。 只是儿媳们那里...“ 宣王老怀欣慰,在大事上老妻不犯糊涂,说道:“一会子你拾掇利索了,把人叫来,为夫自会替你敲打敲打她们,不叫你以后难管理后宅。 过两日请几个管事嬷嬷来,好好提点提点你们规矩,哪些能做,哪些需要注意的,多听劝。 若她们二人难管教,便送回西域都护府吧,老大和老二后宅连个挡事儿的都没有,全留在上京,反而不妙。“ 老宣王妃人虽软和,爱和稀泥的性子,可大事上从来都听宣王的,也从从来没出过大错。 所以她坚信,自家王爷的决定都是对的,点了点头,“王爷说的很是,都是后宅之事,交给我吧。 孩子们也带回去一两个,总归有他们父亲在,时时教导着,将来西域交给自家人才放心。” 宣王给老妻在儿媳面前重新找回威信,双双应承,自会款待好摄政王夫妻二人。 第151章 上辈子的事 ——赵启番外之 赵启在娘胎里时,便有了上一世的记忆。 这一世,似乎照着前一世的历史步伐,随着时间的推进,有了不一样的改变。 上一世的皇叔,扶持他上位,待亲政后的第四年他便回到南越,因常年劳累过度,四十岁不到就病逝了,在那之前皇叔从不曾成过婚。 这一世,他不但成婚了,王妃还是朝夕的娘亲楚堇一... 在他亲政那年,皇叔为他定了一门亲事,是高将军高冼之女,高珺芝为皇后。 对于娶高珺芝,他并无喜与不喜一说,只是按照成年的轨迹生活,按部就班的成婚生子; 后又相继娶了大臣们费尽心思塞进来的女儿为妃。 像个机器一般,早朝为国为民,下朝为了开枝散叶。 在他四十岁这年,武都山脉有大量贼匪偷盗掠杀,决定南下暗访; 很快肃清大部分的贼匪,却被逃脱的一小部分识破身份追杀,危险之际,有人救了他。 武都山脉的深处,到处都是藤蔓缠着高大的树木,不见天日,他以为自己遇险活不成了,谁知一醒来,便看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在照顾他。 养伤的时日里,聊天中才得知,小姑娘竟是楚将军的外孙女,名唤朝夕。 她不仅会武功,还会医术,谈吐间,尽是活泼有趣,说到高兴之处,神采飞扬,一笑嘴角露出两个小酒窝,明媚极了。 朝夕并不知他真实的身份。 他只告诉她,自己是一介富商,面对这样纯真的姑娘,一想到后宫中戴着面具讨好他的女人们,便觉自己有多向往这样的纯澈与明媚。 没过多久,下属终于找到了他的踪迹,他很不高兴,竟面露慌乱。 还好趁着她外出找食物,便让下属们离远一些,暗中保护即可,切不可暴露在她的面前。 就这样任由着自己,让朝夕照顾他,听她讲一些有趣的事给他听。 山脉里到底潮湿,待他好些后,已是月余,朝夕便带着他出谷,一路上有暗卫们的暗中保护和补给,让朝夕真的相信名叫赵启的中年人是个富商。 还调侃他,不要别的报酬,若现在没有,待他回家后,给她送一些金银珠宝便好... 她是如此的特别,就连想法都如此可爱。别说金银珠宝,便是金山银山,他都给得起。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下属们不断催促他该离开了。 这样美好的姑娘,为何不早些出生,或是自己迟生几年,可惜,这世间,唯独没有如果... 朝中的异动,让他不得不启程离开。 满心苦涩,原来,牵挂,是这样的滋味~ 在小姑娘的面前,所有的提及,都显得无力苍白,最终只能留短短两个字:谢谢。 就这样,随她去家里做客的愿望落空,听她最后叮嘱,一定要走官道,莫再绕路,一路顺风~~ 赵启第一次有了想主动拥抱一个人的冲动,可他不能那么做。 解下腰间的玉佩,交给小姑娘,若有朝一日,到了上京,就去莳花馆找花娘,见了玉佩,自然就能见到他。 小姑娘瞅着玉佩,很是欢喜,可转眼又是惆怅,才悠悠说着,她娘不愿她出远门,说她性子太野,还要在家门口找个凶巴巴的夫君看着她,不叫她闯祸。 瞧着她天真烂漫,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说完咯咯笑出声。 赵启的心脏像被一双无形的双手攥紧,努力把她的模样都刻进心间。 压下满心苦涩,要她听话,实在不想嫁人,便去弄书阁,老板见着玉佩,也一定会帮她。 她也就没心没肺笑嘻嘻道谢,还催促他早启程,早归家..... 与他挥手道别,渐渐消失在他的目光中...... 回到上京后,赵启依旧如往常一般,勤勤恳恳上朝,只是越发厌恶踏足后宫; 后宫的尔虞我诈,并不亚于朝堂之上的暗潮涌动,把他当播种的工具似的,没完没了的算计。 和不爱的人在一起,如此煎熬,度日如年。 后来,把女儿送进宫的朝臣们,渐渐对他不满,竟跪在集英殿门口呜呜泱泱恸哭流涕。 赵启心中如何不怒,却也为自己感到悲凉。 这一生已然如此,那便从此刻起,对得起心中的那一点念想。 不动声色,动用皇叔当年留下来的旧部,明面上不动,却在暗中收集证据,集中权力,当头一棒,重新洗牌。 给了众朝臣们一个措手不及,大肆肃清贪官污吏,又在暗中圈地买卖的权贵们。 一时间,朝堂上少了半数的臣子,此时,谁还敢多嘴多舌,自家后院失火,谁还敢不要命的往上凑。 赵启并未手下留情,借着此次肃清的由头,将朝堂牵连到后宫的嫔妃,严重滋事的打入冷宫,未有子嗣的送到城外的尼姑庵里,了却残生。 一时间上京城乌云密布,愁云惨淡。 后宫中只留有皇后一人,及她的一儿一女们;其他几位妃子的儿女均跟随封地而去,这让皇后怎能不喜。 科举考试,朝堂更替。 朝廷颁布新的政令,后宫三年一次选秀取消,后宫不得干政,朝臣不得借以后宫嫔妃名义,干涉一国之君的后宅之事。 违者,削去官职,后代终身不得入朝为官! 皇帝可终身只娶一人,也可按祖法三宫六院之礼制,若朝臣干涉一国之君后宅之事,一律按律处置! 此圣旨一出,举世震惊! 赵启心有所想,有所期待,为了她,自此再未踏入后宫半步,但终究是他一个人的秘密,他想守护的秘密。 高珺芝觉得这一世,能成为赵启的皇后,死而无憾了; 这个男人虽然沉默,却不顾祖宗们定下的规矩,不顾朝臣们的反对,后宫只为她一人,怎能不感动?! 渐渐地,她才发觉,赵启这么做,并不是为了她一人,从开始的愤怒,到最后的歇斯底里。 试过所有的法子,一哭二闹三上吊,甚至利用孩子们威胁过赵启,他却跟捂不热的一块石头一样,不为所动。 高珺芝从欣喜等到迟暮,都不明所以,带着遗憾离开这人世间。 她心之所想:下辈子,再也不要和叫赵启的人,有任何的交集—— 赵启等啊等,待太子继位后,便秘密离开皇宫,任何人都不知他去了哪里。 知命之年,终于有机会迈出叫皇宫的地方,得以自由。 再没有任何人和事可以羁绊住他,去寻找心中执念。 再见之时,不知又是怎样的光景...... 第152章 经不起夸 宣王府大开府门,用最大的诚意迎接摄政王一家的到来。 也不叫一直关注此事的达官显贵们这么积极,自赵昀赫封摄政王后,这两年却迟迟不肯登上帝位。 朝臣们必然会有想法,四处打听,谁最有望当皇帝,早早站好队,抢先一步这从龙之功,方能飞黄腾达... 宣王府之后闭门谢客,如今大开府门迎接摄政王,可见阖府一脉和摄政王是一伙儿的...... 忙活了这么久,却换来这么个令人神伤的结果,都收起活泛的心思,不敢再生二心。 就连裴渊对裴氏一脉的后辈们意味深长叮嘱过:“这天下,不论谁来做皇帝,都不可能是外姓人,终归都是赵家人的天下。 莫要动一些不该动的心思,踏实稳重,一步一步,借着裴家如今的庇护,总不会太差。“ 不愧是位列内阁之一的裴渊,目光放的长远,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老宣王在府里修整这些时日,倒是瞧着比在西域都护府好些,只是腿脚依然会泛疼。 气宇轩昂的摄政王,通身的贵气与威压更甚从前,让老宣王不得不感慨,若这侄儿一举攀登高位,也许有生之年,他还有机会看这盛世太平。 为了个女人,可惜了~ 老宣王妃再见楚堇一,她已贵为摄政王妃,当初乱点鸳鸯谱,还想着把家里的姑娘嫁给她... 一见着人儿到了跟前,便迎了两步握上了侄媳的手,亲昵道:“就盼着你们来呢,这一早树上的喜鹊都在报喜,可不就来了你们一对神仙似的人儿。“ 楚堇一任由这位皇婶牵着,为了拉近彼此的亲近感,亲昵的撒娇道:“来之前啊,我还在担忧,皇婶见过的男儿如今成了昀赫的王妃,会不会一气之下撵出门去呢... 昀赫安慰说皇婶不会在意这些,最是和善不过,果然,他没骗我,再见到皇婶,堇一也欢喜的紧呢。“ 楚堇一如沐春风的笑容,加上对家人直爽的话语,却不过分刻意讨好长辈,让老宣王妃心里十分受用。 一家子女眷在一处,相处融洽,宣王则带着赵昀赫和赵承毅去了书房说话。 赵启亲自招待赵朝夕,上一次诗会后,俩人一个月总能见上几面,在一处讨论的也多是学问上的。 今日也不例外,带着赵朝夕去了他的书房,献宝似的将酉阳志给她看。 偌大的书桌,并排坐着两个小豆丁,俱捧着书,怎么看都像是胡闹,又格外认真。 用膳前,老宣王便提醒道:“各样备些朝夕爱吃的,也不用过来了,便在启儿书房外的隔间里吃吧。 长辈面前,已是极不合理数,尤其生在皇家,更是礼仪规矩多如牛毛,赵昀赫和楚堇一夫妇如何不知,这是老宣王给他们的诚意和态度。 赵昀赫笑着道:“朝夕那丫头别看表面上乖巧,实则性子野得很,皇叔再这么惯下去,怕是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女孩子,宠着些也无妨。侄媳把女子书院办得有声有色,很不错!听说近日又开设普通百姓家的女娃儿们也都上得起的书堂,这是利国利民之幸事。“ 老宣王赞叹并认同楚堇一做了一件利于国民的大好事,一桌子的女眷们也纷纷附和,夸赞她。 用过膳本该告辞离去,老宣王却拉着侄儿的手,说还没聊尽兴,要跟他喝两杯。 赵承毅自然作陪,便让妻子带着王妃去客房午休。 太阳刚偏斜,又聚集在花园一处,女眷们也摆上了果子露点心等,说是要打叶子牌。 这不,不多时,围了一圈儿,连喝的半醉的老宣王也凑上来坐在老妻身后,当起了军师。 老人家腿脚不便,但思想极为活跃。 看到赵启带着朝夕在一旁看蚂蚁,便笑着说道:“我啊,一来上京,就听说了朝夕在诗会比赛上一鸣惊人。 都是你们教的好,真是没想到,两岁的小娃娃,能有如此才学,很是不错。” “谁说不是呢,粉雕玉琢的跟个糯米团子一般,真真让人爱到骨子里头去了,哈哈哈...“ 老宣王妃本身前些日子一直生病,到底也上了年纪,睡了一觉精神稍微有些不济,可听到说起朝夕,她先插了一嘴,一家人跟着夸奖起来了。 夸的楚堇一汗颜,赵昀赫的亲叔叔家,果然都是懂交际的... 只笑着回应:“其实我们教的甚少,她缠着书院的院长多听了几耳朵罢了,小孩子不经夸的。” 老宣王见这位侄媳虽年纪小,却极沉稳,心里暗暗赞叹,谦虚有度,不骄不躁,是个好的。 这时,赵昀赫站起身,说道:“皇叔,半个时辰后侄儿还有些事处理,怕是不能继续叨扰了,得先离开了。” 楚堇一忙放下手中的牌,也跟着站起来。 老宣王坐在轮椅上,半醉迷离,却是极善解人意,挥了挥手:“有需要的,带着承毅打打下手,去吧。” 一行人告辞,赵昀赫带着赵承毅进宫,而楚堇一则带着赵朝夕回府。 赵昀赫在老宣王饮酒时,赵承毅便小声提醒,“谢政那儿有消息了。”他满脑子都是这件事。 俩人在集英殿,看着探子传回来的密函,里面有十几页,都是百姓们摁了手印的证据。 谢政这些年在荆州和汉河以东,没少圈地,强行盘剥当地老百姓,一年辛苦的劳作,到头来吃不饱穿不饱,利息像滚雪球一样,逼得一些人家不得不卖女儿换取些微薄的银钱还利息。 无论怎么辛劳,都是无望,甚至有些庄户被恶霸逼上门,当场打杀,女孩子卖到窑子里,姿色好一些的卖青楼了。 男孩子则送往沿岸一带的码头做苦力,受不住想逃脱的,便总有一批神秘人会偶遇相救,然后秘密带到一处酒窖。 外面看,确实是酿酒的地方,实则是为谢政培养死士的地方。 就这么恶性循环,到最后,全成了为谢政卖命的可怜人罢了,也许他们到死都不知道,他们用命保护的人,却是不共戴天的大仇人! 在上京,宰相谢政的形象便是清官,很随和儒雅的人,长相上乘,虽大女儿成了废后,小女儿无辜殒命,只有更加让人可怜疼惜他的,没有一个人知道,背后主谋都是他! 第153章 噩梦 赵昀赫冷峻的眉眼染上了一层冰霜,冷冷说道:”谢政利用宰相的权势,在江浙一带卖官,联络人是谁、地点、交易金额,甚至卖的什么官,卖给了谁,都写的清清楚楚。 这等贪赃枉法,罔顾他人性命,不为民请命却残害老百姓的歹人,不能这么轻易的让他死去。“ 赵承毅捏着拳头,咬牙切齿森冷的说道:”既然他不愿做人,不干人事,那我们就教教他,接下来怎么做?“ “也不必等上十日二十日的,表兄,三日,就给他三日时间,做局,引他上钩,一网打尽。”赵昀赫盘算着。 二人一直商议到深夜,才商议妥当,就等谢政自投罗网。 而谢政在宰相府内的书房,心情很好,正在挥墨作画。 前一刻,死士来报,在江浙一带找到曾经伺候谢昭砚的嬷嬷和一名小丫鬟了,正在来的路上,最多不到半个月,便能到上京。 谢政一听,当时笑声大作,抚掌道:“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有这两个人作证,还怕你不认?哈哈哈...“ 依旧是一幅山水画,人在心情好的时候,画的意境自然就不同,谢政觉得比以往画的都好。 想着挂哪里好呢,一抬头,对面的墙上挂着的山水画,也有些年头了。 还是小女儿亡故后,他做的一副,感慨这起身,手背在身后,踱步近前,抬头看着画面,像是在回忆。 忽然,他踉跄着连连后退,眼睛充血般,透着恐惧。 画作中,一双圆瞪瞪的红眼,浮在水面中,正看着自己,无端恐怖诡异。 拿起书案上的颜料狠狠砸向那副画,表情狰狞,更是跳上前,一把扯下画,撕了个粉碎。 “本相撕了你,让你装神弄鬼!” 靠在书案边,虚脱的像从水里捞出来了一样,瞬间老态尽显,尤其嘴角的褶皱,更让他看起来刻薄阴狠。 往日儒雅的外表,没了神采仪态,不过是个惯会算计的人罢了。 苏氏怕冷,头上一抹墨绿抹额,裹着厚厚的狐裘,就着她身旁一位貌美的姑娘搀着,后头跟着一个提着食盒的婆子,慢悠悠来到书房。 门口长相清秀的随侍,正是六七年前守在院门房爱打瞌睡的小书童,只见他两手拱在袖筒里,缩着脖子,眼睛一眯,正在打瞌睡。 貌美的姑娘轻声细语:“姨母,芙儿扶您进去吧,再耽搁下去汤就要凉了。” 苏氏拍了拍叫芙儿的手,点了点头。 芙儿姑娘眼里闪过一抹喜意,转身接过婆子手里的食盒,单手一推,木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 姑娘急切,款步先进了书房。 “啊!”—— 尖叫声,让苏氏手心一抖,差点没站稳,身强力壮的婆子及时撑在她的后腰上。 半推半扶也跨进了书房。 眯眼打盹的随侍,被书房里的尖叫声惊得一哆嗦,弹跳起来,就见深蓝色的狐裘一角扫过半开的木门里。 彻底清醒,脸色一白,也跟着跳进书房。 芙儿姑娘脚下不远处滚落着的食盒,一盅的汤汤水水俱撒的满地都是。 葱白的细指狠狠捂住嘴,站在原地,抖的跟筛子似的。 她心目中儒雅英俊的姨夫,红着一双眼,正在狞笑,看见她时,那血红的眼睛,像一把锋利的刀子。 随时都能割了她的喉咙似的。 见到姨母进来,扑簌簌的泪掉落下来,像个无辜的小兔子惹人怜惜。 “姨母,姨夫他,他...芙儿不是有意的,汤全撒了,对不起,姨母...呜呜...“ 苏氏未听到一般,无动于衷,只是一眼不错的看着一地狼藉。 她带着病,辛苦熬了两个时辰的汤,浸湿了地上被扯得破碎不堪的纸上,依稀可见,是挂在墙上的那幅山水画。 再看靠着书案的夫君,一脸错愕,看向她时,像极了斗败了的鸡,脸色越发灰白... 跟进来的随侍惊慌失措,噗通跪下,颤抖着,”老爷,小贵这就收拾,这就收拾。“ 暗灰色被洗的起毛边的袍子,像块抹布似的,连爬带抓一通收拾,地上的汤,一半进了画纸,一半到了小贵的袍子里。 能从书童跟着谢政到随侍,多少带着些机灵劲儿,混着泥汤的袍子,兜着一抱子软塌塌的画纸,躬身退了出去。 小贵出去的那一瞬,出了一身冷汗,他是见过老爷杀人不眨眼的时候的,怎么能不怕。 “你们闯进来干什么?!”谢政阴森森的问道。 “送些汤过来,去去火气,这汤怕是也不适宜,撒了的好,老爷多保重身体,没什么事,我带着芙儿回去了。” 说罢,也不管谢政阴鸷的眼神和阴狠的脸色,扯着芙儿姑娘原路返回。 肤白貌美的芙儿姑娘,不复刚来时的神情,瑟缩在苏氏身旁,亦步亦趋,生怕后头有大灰狼撵上来似的。 姨夫好吓人,她娘说姨母是个没用的,像只菟丝花似的,扶都扶不起来,还得靠自己。 谁能想到,刚刚那眼神能吃人,像要杀了她,一刻都不想多待在这宰相府,明日便早早归家去,这辈子都不来上京了! —— 宰相府废弃的后院更显颓败,枯枝烂叶随着冬日的冷的刺骨的北风,卷的满地都是。 夜深人静,街道上早已打烊,只剩下呜咽的风声,在哭诉着它的冤屈。 “叩,叩,叩...”敲门声沉闷又急促,惊醒了正在熟睡中的谢政。 死士回禀:“原本半月才到的婆子和丫鬟,此时已到了城内。恰逢禁卫军统领盘查,将人扣下。” 被噩梦缠绕的谢政,黑青着脸,内心又是一惊,人也随之清醒,掀起被子下床,问道:”确定是这二人吗?“ “千真万确!“ 不到十二月的天,寒夜中,竟下起了鹅毛大雪,谢政连连打了两个喷嚏。 一顶青灰小帐的轿子,顷刻间到了被扣下人的四方街市。 早已等在暗处的死士,看到主人,便告知人被禁卫军统领压着往皇宫方向去了。 “一群没用的废物!”轿中隐忍的声音气急败坏,却也无可奈何。 不去,便是祸;去,也是祸!自那日发现画里纷乱的黑发和圆的发红的眼,噩梦便如影随形,这算是警告,还是他真的大难临头了。 第154章 快给为父松绑! 雪愈发大了,纷纷扬扬,不多时,轿顶落了一层雪,守在轿旁的几人和轿夫像石雕一样,原地待命。 “走,去追!”话音刚落,小轿已向皇宫方向疾行而去。 巍峨庄严的皇宫在大雪中影影绰绰,突然一道声音响起:“快停,停下!”谢政急促暴喝。 平稳停下来已是不能,四个轿夫有功夫在身,不然也不可能行走那么快。 收到命令硬刹住前行的速度,生生在地面上滑出一道与暗夜融为一色的黑。 轿中隐忍而发的怒气,似乎被磕到了哪儿,先发出“哎唷”一声,又止住。 这一磕,谢政额头上瞬间肿起的大包让他彻底清醒,刚想让轿夫们回府,只听得外面“轰”的一声,青灰帐顶的小轿重重砸在地面上。 呼呼的北风曳着雪花刮在人的脸上,生疼刺骨。 暗夜本无边,雪的白映射黑夜的黑,让这黑不再是纯粹的黑。 原本黑的夜,泛着白,点点星光中,足以看清四周的情形了。 谢政像一只走投无路的丧家之犬,立在早已没了气息的几人之中,恐惧渐渐爬上脊背,直窜脑海~ “天要亡我!”高举臂膀,又指向天,疯狂中,蓦的哈哈大笑起来,在这寂静的夜晚,蜿蜒在脚下的暗红里,尤为阴森可怖。 “天不亡你,本王便助天一把。”陡然的说话声,让谢政稍微弯曲的腰脊,更佝偻了些。 一瞬,空旷之中传来颓败的声音:”看来摄政王已经知道了,那两人不过是幌子罢了,本相竟上了你的当...“ 暗处的死士被抓的抓,不服的都已咬毒自杀。 谢政拖延了半盏茶的功夫,就是心中如何希冀,他的死士或是暗卫都不可活着,亦或者能来救他,可惜,算盘打失误了,他们永远也不会出现... “带走!”模糊的轮廓,只有声音能分辨得清,摄政王比这寒夜中的冷,还要冷上几分。 谢政囚禁在冷宫中已有十日,他的死士对主子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带着婆子和丫鬟一进城门,就被一群更强大的存在拦截带走。 赵昀赫护着楚堇一,绑着的婆子和丫鬟头上罩着黑布袋,跌跌撞撞跟在后头,隐约听到呜呜的声音。 干枯的枝丫上盘旋着几只乌鸦,粗嘎的声音让这个斑驳破败的地方,更显得阴森寒冷。 “吱呀...“两扇掉漆的高门开启。 一束光照在布满蜘蛛网的室内,散发着霉味和臭味,被绑在椅凳上的人头发散乱,潦倒不堪。 见不得光似的,闭上眼睛。 冷风灌入,吹起地上的尘土,他蜷缩在一处,咳的喘不上气。 “谢政,睁开眼睛看看,这两位,是不是你心心念念要找的人?“ 楚堇一缓缓出声,丫鬟和婆子被拖到了谢政跟前,摘了黑布头套,以便他好辨认。 婆子浑浊的眼瞪了老大,惊呼道:”老爷!您,您怎么...“ 话还未说完,一旁的丫鬟冲后面逆光站着的年轻男女看了看,又偷瞄了一眼椅凳上脏污不堪的宰相大老爷。 心里慌乱的不行,宰相爷怕是大势已去! 遂带着哭腔:”这,这人是谁,为何把奴婢抓来,奴婢,并,并不识得他啊!呜呜...“ 婆子一瞬的惊讶,转瞬又是惊惶,是她小瞧了这小蹄子,没想到这时候她竟留了一手。 心里发苦,暗暗着急,失算了,为何先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忙道:“哎哟,老奴真是老眼昏花,竟把个人认错了。宰相大人那样的大官老爷,怎么会是眼前潦倒不修边幅的人呢。” 婆子这会才反应过来,八成身后的那对夫妻才是那主事之人,碰了碰丫鬟,齐齐扭头望向身后。 这一眼,让她们肝胆欲裂,吓得六神无主。 二小姐不是死了么? 楚堇一唇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赵昀赫却极是心疼,她要忍受多少的痛才能维持表面的平静。 如果不是顾及她,他有一百种折磨谢政的方法,还有地上这两个狗奴才,一个也别想好好活。 “我的王妃,是善良,但不傻,你心里盘算什么,本王清楚的很;谢昭砚怎么死的,本王同样清楚的很!“ 椅凳上的老人,受了刺激般,睚眦欲裂:“成也谢昭砚,败也谢昭砚...摄政王妃,你赢了,难道还要你亲爹的命不成?!” 冷风不停地往每一个角落里钻,也钻进了楚堇一的心里,曾经懵懂纯真的谢昭砚,变成了魂魄,经历了多少个绝望,才塑造了如今一个她! 可,这人,瞧瞧!大难临头,轮到他自己,却知道惜命了! “毒死自己的亲生女儿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只觉晦气;怎么,到了你自己,却知道惜命了?!“ 楚堇一的声音陡然破音,指甲掐进赵昀赫小臂上的肉却不自知。 ”你的命是命,别人的命不是命了?你和谢韵薇沆瀣一气,到最后,她不也被你弄死了么?! 怎么你能要别人的命,别人就不可以找你索命?!偏偏还不得债了吗?“ 赵昀赫几欲站不稳的人儿揽入自己的怀中,轻声安慰着:“不难过,别怕,有为夫在。” 谢政摇着脑袋,才露出一双眼,闪着精明,透着兴奋,刚刚听到了什么?! 啊?!哈哈哈,他的直觉没有错,楚堇一就是他的小女儿谢昭砚! “你果然是谢昭砚,哈哈哈,你这不孝女,天底下,谁人敢弑父?还不快给为父松绑!”谢政疯狂大喊。 婆子和丫鬟听的糊涂,却也知道了一件事,她们想求饶之人,竟然是相府家的二小姐,谢昭砚! 曾经,她们对她有多恶劣,如何欺负的她,心里最清楚不过,如今,谢昭砚还成了摄政王妃,她们,还有活路吗? 一股带着腥臭的尿骚味顺着寒风,吹向谢政,又呛得他连连咳嗽。 胆汁蔓延在嘴里,酸中伴着苦,夹杂着这股骚臭,又是一阵干呕。 婆子到底年纪大了,这几年被几个儿媳好吃好喝伺候着,一身肥膘隐含着一些暗病。 又被这么一惊吓,竟然尿失禁,丫鬟跟婆子紧紧挨着,衣裙沾着腥臭,却不敢骂出声。 命都要没了,还在乎这劳什子的污秽,当即求饶:“小姐,不不不,王妃,当初都是这婆子使坏,都她逼奴婢对小姐...对您...求您饶了奴婢吧,呜呜呜...” 第155章 大奸人 ”还不拉出去!“赵昀赫不想让无关之人再刺激到怀中的人。 不消片刻,二人来不及喊出声,便被拖出破败的冷宫。 斑驳的高门,“哐当”——紧紧关闭。 “本宫是不是谢昭砚有什么打紧,而你,必须死!“楚堇一坚定的一字一句道出事实。 谢政恨不得将不远处的人身上瞪出个血窟窿来,大口喘着气,“不孝女,你这么做会遭天谴的!我诅咒你...” 话未说完,赵昀赫气息陡然凌厉,袖中甩出一道银光,还未看清,便听到椅凳上的人,凄厉的惨叫声。 身体不住地颤抖着,喘气声中带着粗噶的嘲笑,地上已滴落了一摊血水,里面混着几粒白色的牙齿。 “豢养的那些死士从哪儿来的?江浙一带卖官求荣背后最大的受益者是谁?圈地赚取高额利息不从卖人家儿女的...谢政,随便一样,就够你死上十回的了。” 赵昀赫冷硬的眉眼像看死人一般,唇角蓄着一抹狠厉,越发冰冷。 椅凳上的谢政佝偻着身子僵住,惊骇的瞪大了眼睛,刹那间心凉了大半... 妄想釜底抽薪,以为抓住了对方的命门,谁料到,自己却是那个瓮中之鳖,被查了底朝天。 “成王败寇,要打要杀随你便。”牙齿掉落,说出来的话漏风,谢政身上的颓势已显。 赵昀赫最能知晓打蛇打七寸,这人心狠手辣,从不在意宰相府的死活。 冷笑道:“是么,文苑附近有一家宅邸,家里两个孩儿,一个十五岁,叫谢传铭,一个七八岁,叫谢传宗,据说均天资聪颖,只是身份不显,外室所生之子。“ 气急败坏的急促声在咳喘中尤显得破碎不堪,“你...你如何得知!” “若有心,万事皆有痕迹可查,你以为藏得很隐蔽?呵,你为了这两个孩子,这么多年的筹谋,也是无所不用其极。本王不过派人查了你家的族谱,让他们以旁支过继给你,以便继承你的衣钵和家业?“ “咳咳...你...咳咳...你们...敢动他兄弟俩,不得好死!”谢政喘着粗气,一双淬了毒的眼,狠毒的盯着二人。 楚堇一没想到谢政还留了后手,吃了一惊。 赵昀赫的话里包含了太多的信息,再结合谢政失去理智的架势,便知那俩孩子就是他养在外面的。 若真让谢政成事,后果不堪设想,若废帝和废后还在,怕这天下不保,谁做皇帝还未可知。 顺藤摸瓜,都是卫三无聊之时,无意中发现的,献宝似的,还带着他家主子亲自去爬墙头,看了一回谢政从不为人知的柔情一面。 那外室三十多岁,看着倒像个二十几岁的少妇,前凸后翘一览无余,柔情似水温柔小意的,卫三撇着嘴如数道来:“那外室原是扬州瘦马,是废后谢韵薇通过她舅舅给她爹专门安排的。 谢政这人很是警惕,一开始并不理会,有一次跟同僚在花船上喝酒,见这瘦马被同僚欺负,心一软救了人,从那之后,便包下了这瘦马。 要说瘦马,天生尤物,也是玩物,也是奇了,这瘦马没多久就有了身孕,正直谢政平乱,很久都未来找她,她也算心性坚定之人,硬是将孩子生了下来。 孩子养到一岁多,据说模样跟宰相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谢政也忘了这事,有一次喝酒回家时,这瘦马抱着孩子在暗处等待,这才有后来文苑的一幕。“ 事情首尾,不说自明。 赵昀赫作为男人,自然知道男人们的劣根性,背着夫人都是个什么德行。 一开始多少为苏氏感到不值,谢政不是天生不会爱,而是心不在她身上罢了。 可那又如何,所有的结果都是每个人选择的,是苏氏选择相信的谢政,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推了出去,才有了如今的境地。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那外室细腰如柳,柔弱如风,羊脂白玉,眉眼细致,果然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一见着谢政蓬头垢面,老态尽显,一双桃花眼水盈盈的,即便震惊,让人望之会意深情。 赵昀赫把谢政的外室和两个孩子及婆子全秘密绑到冷宫里来了。 期期艾艾,细声细气的哭泣,这瘦马连哭都让人骨头酥了一半,楚堇一都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何况是男人... 不由冷冷嗤笑:“年纪一大把,倒是时时都不忘释放狐媚劲儿,收起你那套做作,你的俩儿子还在呢,要点儿脸吧。” 哭声戛然而止,委屈的瞄了一眼身旁冷峻挺拔的男人,心说:‘这男人长的可真英俊啊!’ 谢政如何不难看出,立时气的心窝疼,站在一旁十五岁的男孩,一阵气恼母亲媚态尽显。 他是由谢政亲手养大的孩子,从小就见过母亲每每是如何留下父亲的,自然瞧不上这等勾搭的手段,但她是他的母亲,又说不得什么。 只问道:“父亲,您怎么样?这是哪里?” 一旁七八岁的谢传宗也急急说道:“父亲,您若是犯错了,就要改正,莫惹得摄政王发火。” 楚堇一倒是惊讶,反倒七八岁的孩子知道他们的身份,还知道劝慰父亲。 ”妾身有眼无珠,不知您就是摄政王,有冒犯之处,还望摄政王饶恕则个。“弱柳如风款摆腰肢,缓缓跪下行礼。 赵昀赫冷眼旁观,拦着楚堇一,已然不耐烦,想速战速决,一挥手,卫二、卫三从暗处来,听候命令。 “这里交给你们,两个时辰,问了该问的送他们上路。”说罢,带着楚堇一离开冷宫。 楚堇一是怎么出的宫,怎么回到自己的家,毫不在意,大脑一片空白。 到了晚间,赵昀赫温声安抚着她,才慢慢回过神。 说是让自己亲手处理,到最后,只是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还不是由着他去处理。 罢了,谢政也算是赵昀赫的仇人,当初还想着暗暗将他当奸夫也一并处理了。 再一个牵扯到朝政律法,谢政有一百条命,也逃不掉这滔天罪责,让天下人唾弃他,不是更让人大快人心么。 楚堇一想通后,心气儿也顺畅了不少,前尘往事,都与自己无关了。 将所有心思都忙在开女子书堂上。 元旦前,谢政在囚车之上游街,百姓们气得恨不得唾沫淹死他! 这大奸人逼死那么多老百姓不说,还让人家家破人亡,竟然还把人家的儿子豢养成他的死士,真是不得好死! 臭鸡蛋,烂菜叶子,麦秆,统统能扔的全扔在了囚车里皮包骨头的老头儿。 还有他的外室之子,据说那外室不堪牢狱之灾和砍头之罪,吞了石头噎死了...俩孩子见母亲死了,知道他们也逃不脱,求着让谢政赐他们一死。 谢政掐死两个儿子,一夜之间白头。 楚堇一巡视各个书堂,在岔路口遇了个正着,隔着人群看向囚车上的人,心里并无一丝波澜。 “大奸人,去死!” “对,快跟上,看这大奸人是怎么被砍头的。” “孩子,看见没,这人以前是大官,不为老百姓干好事,还残害咱们老百姓,被摄政王抓住了,要将他绳之以法。 以后啊,可不能做这样的大奸人,大恶人,知不知道?!“ 小萝卜头奶声奶气,点头应道,也跟着一并往前移步。 第156章 书呆子 谢政十宗罪,被贴在官府门前的公告栏上,各个地方都纷纷避之不及,连连举报与他有关联的官员们。 朝廷一片肃清,自废帝之后的三年,大越的发展已步入正轨。 上京城的第三个年头,又是除夕。 赵朝夕三岁多,和楚府的姐姐们在一处,手里还抱着一本野史,正看得津津有味。 楚老太君今年精神不大好,子孙们都来看望她,围在一处的姐姐们说的都是些胭脂珠钗类的,而她并不感兴趣。 只能看书了。 楚老太君最是欢喜这个重孙好学的模样,都不许众人大声说话,以防吵到她。 众姐妹很是羡慕,若她们也有妹妹这开挂的聪明脑袋,就好了,也能时时被家人拿去炫耀~ 不能说话,便只能坐着大眼瞪小眼,直到坐瞌睡了,才都离开。 楚堇一不知说了多少次,此刻正在唠叨:“在外,万不该抱着书本,不知人情世故。” 赵朝夕脑子里都是故事,只敷衍的点了点头。 她娘气不打一处来,“赵朝夕,你倒是听到我的话了吗?不要当成耳旁风,年初四还要不要去见赵启?” “见是要见的,有些书本上的知识不太明了,和他探讨一下。”朝夕自然而然牵上她的手认真回答。 “罢了罢了,由着你去吧,我真是跟石头对话,费劲。”话虽如此,楚堇一任由女儿牵着手回家。 年初四,宣王府。 老宣王年事已高,上京的气候倒是比西域好上一些,只是一到寒冬,对于坐轮椅的老人家来说,还是不大好。 为迎接摄政王一家的到来,大过年的不能吃药,也省了他喝苦药汁子,连着泡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药浴,瞧着气色还不错。 赵启翘首以盼,他爹赵承毅每当这个时候,心里梗的不得了。 私下还和他父王说酸话:“启儿这孩子八成上辈子莫不真是昀赫的孩子不成,瞧瞧每次见到那一家人,哪一次不是翘首以盼,重视的不得了。” 尤其对赵朝夕那么个小豆丁,当孩子似的养。 他在宣王府,不也是个孩子。 老宣王狐狸样,高深莫测道:“连你表弟的醋也吃,他对启儿的付出,岂是你我可比的。 当他的儿子,有什么不好,你不亏,我宣王府一脉不亏。瞧着好吧。“ 赵承毅也就嘴上酸一酸,心里还是很认同父王所言,他心存感激,这几年,表弟对他的信任和提携不说,光是对启儿的言传身教和教导,便是他这个当爹的,都没法比拟。 马车到了宣王府,一行人又是一阵寒暄,高高兴兴进了王府。 还和往年一样,只是今天有所不同,那便是赵承毅的两位嫂嫂回了西域,如今王府里的中馈,全权交给了赵承毅的世子妃来打理。 赵承毅的世子妃在嫁给他之前,本也是上京高官家的贵女,还是瑞泽帝赐的婚。 自然对于上京这里的人情世故知道的一清二楚。 当初她内心有多抗拒儿子和摄政王的爱女赵朝夕相处,现如今就有多全心全意的接受这门默认的娃娃亲,虽然,俩都还是个小豆丁。 年前赵承毅私下里跟她透露过:“赵朝夕是老宣王认定的孙媳,摄政王迟迟不登基,亲自教导自家儿子,不言而喻,莫要再做些妇道人家上不得台面的事儿,惹得大家都不痛快。” 世子妃也咂摸出点门道,惊得不敢往那方面想。 如今被赵承毅点明,想通内里,再联想到自己那小儿子对赵朝夕的上心,便都明了了。 辅一见三岁多的赵朝夕,粉雕玉琢,站在摄政王妃跟前,一个明媚大气,一个团子一般,世子妃热情的笑着主动打招呼: “表弟和弟妹生的好看,连着孩子都这般玉雪可爱,让人爱的紧呢。” 老宣王妃心里讶异,这儿媳总算开窍了,还知道夸人,当即也笑着道:“谁说不是呢,朝夕是个有福的,谁见了都欢喜。“ 楚堇一谦虚着回应:“可别当着面儿的夸她,整日里抱着书本不撒手,我这当娘的反倒愁上了,一点儿都没有三岁小姑娘该有的活泼劲儿。“ 这话倒是真的,楚堇一就是要当着面儿说清楚,免得女儿在宣王府抱着书本看的忘我,都以为她把女儿养的目中无人,骄纵不堪。 往年一来,老宣王便把赵昀赫叫走了,今年倒是出奇的安静,坐在正厅中,听大家在说。 突然,他插话道:“这点倒是和启儿有的一比,那孩子小时候也是如此。罢了,让他们在书房随便折腾吧,总比上房揭瓦到处捣蛋强。” “......” 你这样礼貌吗?...... 这明显在说曾经的她... 楚堇一要笑不笑的,点头只应是,赵昀赫却唇角翘起,笑道:“皇叔,我小时候如果不是靠着上房揭瓦的本事,怕是也在所难逃那对父子的追杀。” 老宣王脸上一僵,倒忘了这个侄儿的身世,也有些后悔刚没顾虑到这层,说出口便觉不好。 尤其当初他避而不见,本就是一种冷漠的态度,怀着歉意道:“是啊,苦了你了,当年,你的表兄们不能自立门户,为了保全他们,没有照拂过你,一想到起这些个,我就...悔不当初啊!“ 过年时节,本该喜庆,老宣王触景伤情,不禁泪湿衣襟。 赵承毅知道自家父王心里的疙瘩,不说出来,便揪着这个疙瘩放不下,留成遗憾,吐露出来,反而对两家都好。 便听赵昀赫温声安慰:“皇叔,我从没怪过你,你在边陲还要往西的苦寒之地,侄儿却在最南边的地方,远水解不了近渴,这便是他们的目的,好在如今,我们得以团聚,都过去了。” 老宣王对赵昀赫说的话,很是感动,见他是真的如此想,了却了心里的纠葛。 赵承毅知道,表弟这么说,那就是真的没有放在心上,让老父心存的愧疚终于得以解脱,感激的对他点了点头。 一家子气氛更是融洽。 午后,女眷们都在一处打叶子牌,老宣王和赵承毅及赵昀赫则单独在书房里,一直到晚间用膳时,都未出来。 楚堇一见等不到人,用过膳后,便带着朝夕回了摄政王府。 深夜,赵昀赫才回来。 五月初九,宜正宾。 年后没多久,大越公布一件大事,便是新帝终于要登基了,大越国要有新的皇帝了。 只是这皇帝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名为赵启。 天下人皆傻眼,大越这唱的哪一出儿?皇帝不是越王殿下么~ 第157章 离别 大越的皇帝即将由老宣王的孙儿来上位,每日都要亲自教导一番,更是担忧孩子还小,再是沉稳,也会有诸多的不适应。 上一世,赵昀赫最后选择了赵启继承大统,这一世,依然如此,既已成了定论,坦然接受便是。 一日晚上,老宣王教他何为为君之道,正要开口引导,便见孙儿一改往日洗耳恭听,头头是道先论了一大段儿。 堵得老宣王没机会开口论道,多少有些气不顺,但心里头甭提多骄傲了,两个字:优秀! 看来往日没白白教导,说明他老人家宝刀未老,学问极好,才把孙儿教导的如此出众,腿也不疼了,捋着花白的胡须点了点头,这才收住喋喋不休,满意的放孙儿离开。 赵启逃过一劫,被他爷爷天天叮嘱教导式的唠叨,实在是...太煎熬~ 不到四岁的赵朝夕小朋友,在上京已然成为最神秘的风云人物,连带着书院也成了人们追捧的学子殿堂。 房渠经常被堵在街市上,四面八方各国来的学子们都是慕名而来拜他为师的。 往往赵朝夕老成道:“师父有我这样惊才绝艳的弟子,再要收了你们入门下,岂不是多此一举~” 赵朝夕说的并没有错,无法超越,便宁缺毋滥。 起初总有不服气的,叫板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奶娃子,赵朝夕被骚扰的不耐烦了,一顿狂轰滥炸式的的输出,把各个学子们怼的哑口无言。 渐渐地,都也不再‘自取其辱’,安安心心打道回府做学问也一样能出人头地。 临近赵启登基,赵朝夕找到他,问道:“赵启,听我母亲说,你要当皇帝了?” “是。” “嗯,那恭喜你呀,以后就更有钱了,可以造福更多的百姓。只是当皇帝很累,所以我父亲为了我娘,不愿意累死自己,只能辛苦你来当这皇帝,总之呢,我还是要谢谢你的。” “......” 这话果然很赵朝夕! 让赵启一时无语,又堵心,又无奈。 随即道:“既然知道我累,以后对我好些便是。” “嗯,最多再好三年,我爹说,等你十四岁亲政,便带着我们出游,赵启,到时我替你游遍这大好河山。 可惜你出不去这宫墙半步,但是也别灰心,你得好好治理这国家,我的安危可全靠你了。“ “......“ 赵启认真说着:“那便封你做大越最尊贵的大长公主,不论走到哪里,只要报出名号,就没人敢欺负你。” “以权谋私真的好吗?赵启,你变坏了。” 这孩子越往下说,令赵启心气儿越不顺, 赵朝夕长大后,说话越来越会气人了。 头一次板着脸,低头纳闷说了个“嗯”字,便再不理会束着两个朝天揪的小姑娘。 赵朝夕是谁,一贯信奉的只有一条:你不理我,明天让你追不上我。 抬起小脚丫,昂着脑袋,两个朝天揪一甩一甩的,恨恨道:“哼,你个闷葫芦,做你的孤家寡人去吧,我要逛遍花花世界,吃着全天下的美食,看最好看的男人。” 一脸认真,又傲娇,微微歪着小脑袋,就准备走人。 赵启被气得一阵头晕目眩,这都跟谁学的。 逮住小姑娘,一顿教育。 直到奶团子昏昏欲睡,才又宠溺的送她回家。 到了门口,不忘叮嘱:“即便我当了皇帝,赵朝夕,你也须得勤些进宫看我,知道了吗?” “知道了,真啰嗦,做你的朋友真累,赵启,好朋友有福同享,等你有钱了,记得同我分享。“ 赵朝夕果然是个财迷! 点了点她的小脑袋,应道:“好,我挣的都给你花。” —— 赵启登基这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年仅十一岁的他,成为了史上为数不多最年轻的皇帝之一。 古羌王庭、月氏部落、西域外邦、匈奴等国皆派使者来恭贺新帝登基。 赵启站在台阶上,接受众朝臣的朝拜,并授传国玉玺,大越改国号为赵,皇帝名号:元帝。 自此东西两越不再分割,一统汉河两界。 赵昀赫依旧是赵国的摄政王,元帝赵启尊他为师,国事必件件相商,到了亲政这年,赵国已是几国之中最强盛的大国之一。 ...... 七岁半的赵朝夕,鼓着包子脸,不高兴道:“走之前,就不能让我跟友人道个别什么的?” “不能,你是去要钱的吧。”屋内的楚堇一正在收拾最后一些行李,挺着孕肚,笃定的说道。 没错,赵朝夕一连三日,都往皇宫跑,每天鼓鼓囊囊回来,趁着她熟睡,只要能装东西的袋子里,都是赵启给她的金银珠宝。 这下真气坏了楚堇一,赵昀赫却是装看不见,父女俩合起伙来欺负她一个孕妇。 既然如此,早走早干净,省得这俩人净给她丢人。 赵朝夕终究胳膊拧不过大腿,哭唧唧抱着从赵启那儿搜刮来的金银珠宝启程了。 当然,还有一份圣旨,赵启到底没有食言,封她为赵国的纯元长公主,玉玺的大印刚盖完,太监来不及宣旨,便被赵朝夕胡乱卷起来放进了沉甸甸的布袋里一同背走了。 一出上京,赵朝夕整个人又活泛了。 不顾她娘挺着个老大的肚子,一个劲儿催着赶紧赶路。 这要让赵启知道,她竟把他忘得这样快,不得气吐血才怪~ 到了荆州一带,一家人暂时安顿下来。 大年初一一早,赵朝夕有了胞弟,从此家里再也不是她一个人了。 赵昀赫爱怜的守着妻儿,嘴里呢喃:“谢谢你,昭昭,辛苦了,我爱你。” —— 赵昀赫而立之年,有了一子,远在上京的秦泱和楚府,以及宣王府,都替他们高兴,一家终于凑成个好字。 赵朝夕自离开上京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一改往日呆板老成,跟脱了缰的野马,一不留神,人就不见了。 给楚堇一这当娘亲的操碎了心。 甚至连七岁的弟弟赵朝阳都苦口婆心劝道:“姐姐,你长点儿心吧,到了嫁人的年纪,还这么野,谁敢娶你。” “啊...轻点儿,姐...姐...\\\"赵朝夕揪着赵朝阳的耳朵,眉毛扬起,狠狠道:“谁敢娶我?这天下,你就说,谁不上赶着娶我?” “我赵朝夕有才有才,要貌有貌,要钱有钱,要身份有地位,需要一般人追我?那是他们根本追不上我好不好! 倒是你个告状精,身无一点才艺傍身,爹娘面前也就能充当个马屁精,关键时刻还不得我来保护你这个小鸡崽儿! 下次再像个老妈子似的在我耳边叨叨,看我不拧下你的耳朵。这么爱唠叨,不如我送你去老道那道观里?“ “还是不了,在姐姐的镇压下,弟弟多少是能抗揍的。”赵朝阳为了保小命,只能认命的给赵朝夕说软话。 第158章 赌场 转眼,赵朝夕十六了,生辰这日,楚堇一在府里一直等,总以为女儿赶在傍晚回来过生辰。 谁知,一连几日都不见人影,嘴上急出几个燎泡,捂着心口直嚷嚷:“赵昀赫,都是你惯得,现在好了,惯出个野人来! 我已收到皇帝的信,不日便南下,届时见不到人,或者见到了那小混账如此野性,看你如何收场! 我如今算是人言轻微,管不了你们爷俩了,自个儿看着办吧,老娘撂挑子了,不管了!“ “夫人,莫生气,朝夕已经往回赶了,只是路上救了个人,被拖住了脚步。 不相信咱女儿,你还不相信为夫吗?放宽心,女儿撒欢的好日子即将到头了,就让她在外多玩两天。“ 赵昀赫劝着,楚堇一虽嘴上不饶人,为人母的,怎会不知女儿以后也许再无机会像如今这样洒脱自在了。 赵启如今已23了,为了赵朝夕,大刀阔斧的开罪了多少重臣,都是敢怒不敢言的,后宫现如今竟无一嫔妃。 身边伺候的连个正经好看的年轻宫女都无,哪怕他的后宫有一嫔一妃,赵昀赫夫妇俩都会毫不犹豫拒了这门婚事。 赵启虽贵为一国皇帝,可婚事的主动权却握在赵朝夕个小没良心的身上。 这七年半的时间,他时时写信给她,到处搜罗好东西整车往过送,而她却只回了三封,且潦草的几句话敷衍了事,没了下文,如何不教他牵肠挂肚,又一边暗自气恼这小东西只知道独自开心快乐。 若不是暗卫和皇叔、皇婶时不时传回来一些关于她的信息,赵启真怕自己忍不住,要去找她,当面问问,为何如此不长心! 终于,赵启再有一日就能到达荆州。 他在23岁时,做到了让赵国海清河晏,只是最烦心的,莫过于这些糟老头子光惦记他的婚事。 终于,等到她长大。 一个人在这高位上,当个光棍扛下所有,既如此,也是时候捉她回去履行承诺,有事两个人一起扛,才对得起他为她守身如玉的这些年。 然而,暗卫却查到,赵朝夕不在荆州,而是去了沙州。 一连三日,马不停蹄地赶往沙州,便让暗卫盯着这小东西的落脚点。 沙州和荆州两个城池为重兵盘踞之地,自然也算得上繁华,赵启乔装打扮了一番,带了两个小厮,随意走在街上。 感受领略沙州城另一番景象。 “少爷,前面不远处右拐,据说有个地下城,要不要去那里走走?”小厮机灵的问道。 “唔...”说着,三人往地下城走去。 顾名思义,地下城建在一处地势低凹的地方,离城中不算太远,也可算得上偏僻了。 地下城的入口不大,同时只能并排进两个人,破旧的布帘子忽闪忽闪,里头不时传出吆喝声。 帘子后先扫出来两杆枪,粗狂的声音紧随其后:“尔等从何而来?\" “荆州城,听说这里的赌坊很是不错,慕名而来。”机灵的小厮眨着眼,手里的锦囊已经悄悄递到了对方的手里。 守门的糙汉眼冒金光,又是一阵盘查搜身,没发现可疑之处,才将三人放进去。 掀开帘子入内,是一条甬道,顺着梯子顺势拐下,里头别有洞天。 竟有一条暗河,过了桥,灯火通明,里头卖什么的都有。 各种玉石,刀剑,甚至连朝廷的铠甲都有售卖,赵启越往里走,越是诧异。 让小厮买了些玉石,在铠甲跟前停留了一会儿,便往赌场方向而去。 “大,这局押大!“赌场桌子最中间,一道声音扬起,背对着赵启他们。 从背影看,这小子年纪不大,腰细的过分,一只脚踩在条凳上,一手插在腰间,一手拍着桌子又问:“有没有跟的,各位,这把谁敢跟?” 从声音辩驳,就知道是这里的常客,周围围了一圈人,纷纷吆喝:“跟,这把跟定了!” 从缝隙的光,赵启觑到那小子正在抽老千... 笑道:“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虽然这人女扮男装,可赵启一眼认出来她就是赵朝夕,眼神晦暗莫测。 赵朝夕不是每一局都赢,只是她每开一局,旁边的小子都跟,竟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赵朝夕收手离开,赵启也紧随其后离开,引起赌场管事的注意,以为这二人做局。 就在门口,将他们拦下来。 赵朝夕白了站在身边的人,磨磨唧唧正在周旋,很是不耐烦,照这样,一会就得死在这儿。 一把将人推开,“一边装斯文去,闲死的慢了不是,看小爷的。”duang!一脚踹开门口的糙汉。 后面的人已经到了跟前,乱成一锅粥,打斗过程中,赵启为赵朝夕挡了一下,胳膊受伤,隐匿的暗卫随之上前,几人才逃出来。 ...... 十里亭外。 “你们跟我一同回荆州,他们至多追半截路,并不敢对我们怎么样的。”赵朝夕自然不好意思独自离开,当即邀请刚替她挡刀的人。 赵启只奇怪的看着赵朝夕,装作虚弱状,点了点头,“现下只能如此,就麻烦小兄弟了。” “嗐,说起来,还要多谢你救了我,你受了伤,我自然不能扔下你跑路,对了,我叫朝夕,还未问兄台名讳?” “我与你同姓,不若你叫我大哥,我称呼你小弟,这样方便,也...不那么生分。”赵启又开始忽悠赵朝夕。 眼见着后头的人追上来,二人也不敢停留叙旧,真要留在此地,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一行人打马赶路。 赵朝夕暗自咂舌,这是什么能人不成,出行带着这么多家仆,个个身手顶尖,比她娘的护院都厉害。 “啧啧啧...” 停歇之际。 赵朝夕不忘给大哥清洗伤口,上药,手法之娴熟,让赵启心中又是一阵不快。 赵朝夕给他一个大男人包扎伤口脸不红心不跳,可见平时没少在男人堆里混。 一想到这些,气又不顺了,堪堪包扎完伤口,便不再理会赵朝夕。 她确实有气死人的本事,一路叽叽喳喳,讲她在赌场如何等情,江湖之上,又有多少个兄弟朋友! 小厮这两日眼见着自家主子脸越绷越黑,暗暗捏了把汗,顺道提醒:“小兄弟,我们主子赶了多天的路,这下又受伤,您能否少说几句,歇歇吧。” “......” “主子说话,要你们多嘴!”黑脸的赵启心情更差,说谁呢! 一个个不长眼的,这可是你们未来的一国之母,我都舍不得说两句,轮得到你们唧唧歪歪说她?! 滚一边儿去吧! 世界瞬间安静,赵朝夕后知后觉,也发觉自己话太多,以至于吵得恩人大哥都长出了黑眼圈。 罪过罪过,还是把嘴闭上赶路吧。 回去估计还得吃她爹娘的一箩筐的唠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