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美人要抱抱,谢九爷下跪哄她》 第1章 那就做给我看。 京郊,明水公馆。 暗沉夜色之下,公馆内灯火通明,正在举办着一场富丽堂皇的晚宴,来客们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一副热闹景象。 却无人知晓。 在公馆寂静的三楼休息室内,是春色翻涌。 休息室内的窗帘被拉紧,只隐隐约约透着细碎的花园廊灯光线,而一片昏暗中,撩起裙摆间露出的那点儿细腻肌肤,便愈发如玉似雪,仿佛在莹莹发光。 郁惊画眼眸微眯,借着微弱光线,仰头看着靠在沙发上不动如山的男人。 她整个人跨坐在男人腿上,裙摆撩开,像是只爱娇的小猫,黏糊糊的凑了上去,红唇甜软,印在男人锋锐的下颌上。 掐在腿上的大手骤然收紧,让郁惊画吃痛,小声的惊呼。 伴随着微沉的呼吸,男人松了松手,却还是没有其他动作。 郁惊画眼尾泛着红,有些苦恼的眨了眨眼——谢家这位小少主不是喜欢主动奔放的吗,她都这么主动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剩下的那些,也要她一个女孩子来做吗? 正在郁惊画蹙眉纠结时,从她进门起就一直沉默注视的男人终于动了。 他的面容隐于黑暗,漆黑双眸眨也不眨的盯着怀中娇娇软软的小美人,嗓音喑哑,“谁让你进来的?” 低敛的眉眼间,是暗沉如墨的冰冷审视。 偏偏郁惊画无知无觉,整个人柔若无骨地往男人怀中依偎,声音甜甜,“谢先生,我是自己来的。” 细白指尖轻动,便解开了男人衬衫的扣子。 一颗,又一颗。 郁惊画从下而上抬眼望去,眼眸湿漉,迎着透进来的一线光,如同浸了水的琉璃珠,剔透又干净。 尾音却缠缠绵绵的勾着媚,“谢先生……” “我是京南郁家的。” 郁惊画从小过得就是富贵娇养的日子,身上无一处不软,像极了馥郁多汁的甜桃,只需要指尖轻轻一掐,就能溢出甜蜜的桃汁来。 连声音也是甜腻的,似是羽毛在心尖轻勾,“谢先生。” 她看不清男人浸在夜色中的面容,只能微微垂眸,将温软红唇印在了男人的喉结之上。 “您不喜欢我吗?” 男人薄唇微抿,倏而很轻的勾了勾唇,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意味深长地问道,“郁家的?” 那个前段时间破产负债的郁家? 不知道想了什么,原本被郁惊画拉着、搁在她腿上的手,停顿了许久后,终于不紧不慢的往上移动。 郁惊画身躯轻颤,眼眸水雾朦胧,便感觉清冽的苦木沉香倾泻而下,丝丝缕缕将她整个人都包围了起来。 耳尖一热。 男人似笑非笑,嗓音低沉。 “想让我喜欢你?” “那就……做给我看。” - 晚宴步入最热闹的时刻,京都中有名望的家族都来了人,站在三楼走廊上,能隐约听见下方传来的交际笑谈。 郁惊画脚步微微踉跄,裙摆柔柔扫过脚踝,隐约露出细白肌肤上不轻不重的一道微红指痕。 她是偷溜上来的,不敢在三楼逗留太久,踩着高跟鞋跌跌撞撞下了楼,走进一楼的洗手间。 江欢就等在洗手间中。 看到郁惊画推门而入,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她。 “怎么样,成功了吗?” 从她的角度往下看,渐变蓝色晚礼服的领口间,一颗灼红小痣在软白肌肤间若隐若现,好似连周围都蒙上一层绮丽绯红。 像是被……指尖用力捻过。 江欢脸色一红,连忙收回视线,看向郁惊画。 早知道好友的貌美动人,可如今再看,巴掌大的玉白小脸笼着醉人红晕,眼尾湿漉漉的红,浅茶色的眼瞳浸润水光,潋滟出旖旎风华。 像是开到靡丽的大株芍药,美得惊心动魄。 郁惊画也看向了镜中的自己,轻薄妆容遮不住脸颊红晕,微微抬手,手腕上还能看到浅浅红痕。 她皮肤娇嫩,用力拽过后就泛着红,看着怪可怜兮兮的。 “谢渡天天待在实验室中,力气怎么那么大。” 江欢听她小声嘀咕,就知道多半稳了。 “看来我听到的消息没错,那真的是谢家的休息室。” 郁惊画低低应了声。 郁家的合伙人卷款奔逃,公司资金链破裂,负债累累,郁惊画很有自知之明,她并不聪明,从小到大看到书就发困,根本没帮着郁家东山再起的能力。 郁家对她很好,反正她当初被收养也是为了送出去联姻,干脆就用这张脸给自己找个好对象,帮扶一下郁家。 郁惊画和江欢盘算了许久,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顶级世家谢家上。 谢家主深居简出甚少露面,但下一代的小少主谢渡可就在京大读研,听说人品还行,谈过两段恋爱也都是和平分手,没那些个骄奢淫逸花天酒地的坏习惯。 谢家显赫,要是她勾搭上了人,郁家也就有救了。 唇边的口红晕开了些,她打开江欢放在一旁的化妆包对镜补妆,江欢多看了眼,“他亲你了?” 想来也是,谁能抵抗得了郁惊画的主动勾引呢,这可是京南最娇艳动人的芍药花。 出乎江欢意料的,郁惊画却摇了摇头。 秀气的眉拧着,“没亲,他……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只是用指尖、用灼热的手掌,一寸一寸丈量过软白细腻的肌肤。 留下挥之不去的温度。 郁惊画咬了咬唇,她是听到手机铃声响起时,推开男人跑出来的。 本想着欲擒故纵一把。 可……男人的表现又让她有些不确定了。 离开休息室前,她拉开门,下意识又回头看了眼。 对方坐在软沙发上,长腿漫不经心屈起,指骨微凸,懒散撑着脸侧。 没管不停响动的手机。 也没管撩完就跑的她。 只是坐在漆黑阴影之中,看不清神色,冷沉目光若有似无地落着。纵使衬衫敞开露出冷白精壮的肌肉线条,仿佛荒诞浪荡,周身却萦绕着游刃有余的掌控感。 ——那种气势,会出现在一名天天待在学校实验室中的学生身上吗? 郁惊画朦朦胧胧的想着,还没等骨子里小动物的天性察觉到不对,就被江欢拉了把,还没成形的困惑瞬间散了个干净。 “我刚收到消息,等会儿谢九爷可能要来。”江欢握着手机,催促道,“我们得赶快出去。” 谢家家主,排行九,人称一声谢九爷,从来深居简出,不参与任何聚会,怎么今天会到场? 郁惊画怔了怔,连忙收拾好口红气垫,等到江欢将化妆包放好,就拉着人出了洗手间。 宴会中不少人都收到了谢家主会到场的消息,肉眼可见的气氛又热烈了许多,聊天时,目光也频频往公馆门口落着。 郁惊画拉着江欢想从后悄悄混入人群,在这种众人都往前看的时候,几乎不会引起什么注意。 ——除了一直在盯着她的人。 “这不是我们京南芍药美人,郁惊画吗?” 骄纵声音从后传来,郁惊画才刚拿上香槟,下意识回头。 穿着华丽的少女笑吟吟往前走了几步,身后跟班簇拥,描画精致的眼上下打量着郁惊画,居高临下又满含怜悯,“郁家破产了,连你也穿不上好衣服了,看看,这不是q家去年的款吗?” “早说这么寒酸,过来找我借件衣服也行啊。” 她们站在公馆楼梯底下,远离最热闹的大厅人群,即使少女的音调拔的高,吸引的人并不多。 却让楼上的人,微微停住了脚步。 - - 【阅读提示】 甜宠撩,很甜很甜,男女主都长嘴的小糖饼。 私设医疗发达,女主有超雌基因病,但有治疗药剂,从小及时治疗干预,是娇娇软软的笨蛋美人,不傻不会拖后腿的那种。(现实一定要听医生的话,基因病是大问题!) 非女强,很弱,想看女强的可以退出啦~ 第2章 衬衫领口…是唇印? 京南的小家族众多,郁家曾经是一个,收养了个养女郁惊画,长大后美得惊心动魄,前两年成人礼风头无二,狠狠压了京南其他家族的小姐们一头。 说起京南,都只知道一个郁惊画。 不知道多少人心中憋着气。 如今郁家破产,郁惊画难得出席了场宴会,被许晗撞见,自然是不肯放过奚落的机会。 郁惊画慢吞吞抿了口酒,才看向许晗。 她生得实在貌美,眼尾未褪浅红,眼波粼粼,明亮灯光倒映在浅茶色眼瞳中,像是打碎的星光。 让许晗尾音不自觉弱了弱,大脑也空白了一瞬。 知道郁惊画漂亮,怎么几天不见,好像……变得更漂亮了? “许家和我们家离得有些远了。”郁惊画笑了笑,声线很甜,“这条裙子虽然是去年的款,可是我穿着挺好看的,不是吗?” 许晗目光不受控的往下一落。 郁惊画骨肉匀停,天鹅颈巴掌腰,确实穿什么都好看。 她尾音软软的,许晗听着,莫名红了耳朵,颇有些色厉内荏,“要好看有什么用,你除了这张脸,还有什么?” 郁惊画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 软绵绵啊了一声,好似十分苦恼。 “还不够吗?” “……” 江欢忍着笑移开了视线,知道郁惊画又开始无辜地气人了。 许晗被郁惊画清凌凌的眼认真看着,根本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憋了半天,面对那张浓墨重彩的脸,唇张了又合,实在说不出违心的话,只能气咻咻的想走。 刚转身,看到了迎面走来的人,许晗愣了下,“你来做什么?” 来人是许晗的二哥许思遥。 他看着郁惊画,目标明确,指间握着一杯红酒,轻佻又放荡的举了举杯,“郁小姐,好久不见。” 江欢皱眉,上前两步,半挡在郁惊画面前。 京南谁人不知道许思遥浪荡花心的做派,这人之前就没少对着郁惊画说些不三不四的话,只是顾及着郁家,没敢做什么。 如今郁家困难,想也不会说什么好话。 “谢九爷马上要到了,许少爷,都是京南人,之后叙旧的时间还长着,我们先走了。” 江欢牵着郁惊画要走,许思遥还是笑着,却冷了许多。 “急什么,谢九爷从来不参与这种场合,不过是个旁听道说的假消息罢了,还想用来压我?” 许思遥挡在她们离开去主厅的路上,酒红色西装大敞,目光直勾勾的在郁惊画身上游走。 “郁惊画,我知道郁家破产了,没钱的日子可不好过。” “正好我还挺喜欢你,你嫁给我,给我生两个儿子,保你还能有富贵日子过,怎么样?” 郁惊画攥着酒杯,小声问江欢,“我能把酒泼他脸上吗?” 江欢所在的江家也不是什么大家族,她不敢轻易得罪许思遥,只能微微回头,“不行,他小心眼。” 郁惊画委屈巴巴,“好吧。” 许晗看着郁惊画那张小脸,说不出什么心思,别扭伸手拽了许思遥一下,“我也听说谢家主要来了,要不我们还是去主厅吧。” 许思遥直接甩开她的手。 酒意上涌,麻痹了他的理智,放大了内心的欲望。许思遥松了松领带,又往前走了几步,目光放肆又垂涎。 酒杯中,艳红酒液摇曳,在眼角晃开绮丽色泽。 “画画,你只要喝了这杯酒,以后就是我许家的夫人……” 郁惊画侧头看了眼,这是个l型走廊,尽头就是男女洗手间。 她从江欢身后走出,眼眸纯澈,声调软软,“喝酒?” 许思遥以为她妥协了,兴奋笑着,舔唇道,“当然了,画画,只要你乖乖的,有的是你的荣华富贵。” 郁惊画软绵绵靠在旁边墙壁上,眼眸微弯,对着许思遥抬了抬手中酒杯,“那你过来,我和你说句话。” 在许思遥走过来、想附耳倾听的一瞬间,郁惊画手疾眼快的拉开旁边男洗手间的门,一把将人推了进去。 还悄咪咪将手中的酒杯对准人的后背砸了过去。 然后砰一声关上了门。 指尖一拧一扭,就从外、用挂在锁孔上的钥匙把门给关上了。 听着许思遥在里面拍门喊叫的动静,郁惊画拍了拍手,格外无辜,“许少爷可能喝醉了,脑子不太清醒,让他在里面醒醒神。” 不等许晗反应过来,郁惊画已经拉住江欢溜之大吉。 许晗盯着她背影几秒,收回视线,又看了眼正被哐哐拍打的门,心中说不出的烦躁。 “去找服务生开门。” 随口和身后人吩咐了一句,许晗转身就走,也没多停留。 随着几人离开,这块小地方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只剩不断响起的拍门声,和断断续续的骂嚷声。 三楼上,目睹了一场戏的男人收回视线,慢条斯理整理着自己的袖扣。 谢渡被喊上来叫人时,恰好看到了男人唇边还没散去的一点儿弧度。 “叔叔,奶奶喊你下去露面。” 谢与微微侧头,那张精雕细琢的面容终于展露在灯光之下,眉眼沉静疏离,薄唇微抿,收势凌厉,弧度冷隽。 他整理好了袖扣,平驳领黑西装笔挺,不见一丝褶皱,白衬衫也一板一眼的扣到了最上方,半掩冷峭喉结,眼睫微垂,不紧不慢应声,“知道了。” 他迈步往楼梯上走,谢渡愣了几秒才跟上,有些不敢置信的想——他叔叔衬衫领口那点儿红是什么? 浅浅的一点儿,似是落在雪地上的红梅。 如果是京圈任何一个公子哥儿,那无一例外的肯定是女人的唇印。 可这是谢与。 ……难道是衣服本身的设计? 谢渡正出神想着,走在前方的谢与却微微一顿,停住了脚步。 让他猝不及防之下,险些撞上去。 谢与侧头看他,嗓音低冷,“和蔺殷说一声,一楼的洗手间挂上维修中的牌子,别让人靠近。” 谢渡更懵了,“洗手间……?” 谢与颔首。 蔺殷是他的特助,向来圆滑精明,听到这没头没尾的命令,必定会探听清楚,不用说太细,他会明白。 谢与并不打算和谢渡解释,说完就迈步继续往下走去,避开人群,径直进了一楼旁的一个房间内。 房间内坐着这场宴会的发起人,谢与的母亲,沈遐。 沈遐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头也不抬,喝了口杯中的茶。 “你还知道下来。” “不是您让小渡去喊我的吗?”谢与在她对面坐下,低眸扫了眼桌上茶盏,慢条斯理给自己倒了杯清茶。 沈遐轻哼,“那就是说,我不让小渡上去,你也不会下来了?” 谢与抬手,将青瓷杯盏送在唇边。 他淡淡抬眸,浅抿了口茶,才不疾不徐出声,“您给我安排了个小姑娘,我下来做什么?” 第3章 您是哪个谢先生? 沈遐动作一顿,有些心虚。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谢与轻笑,眼中却没什么笑意。 “我在三楼休息,若非是您示意,保镖怎么敢放人上楼。” 沈遐知道瞒不过去,放下杯盏,先气汹汹的倒打一耙,“还不是你太让我操心了?” “老大不小的年纪了,到现在一次恋爱都没谈过,不管男的女的,你总得给我带个对象回来!” “小渡记在你的名下,又不是真的你儿子!要是你哥看到……” 话赶话提起了谢降,沈遐瞬间收声,谢与也沉了眸,房间内一时安静下来。 沈遐轻咳一声,转了话题,“那小姑娘是京南郁家的,我见过,看着又乖又软很听话,长得又漂亮。我看她在楼梯口探头探脑的,干脆就让人放了上去,万一合你心意呢,是不是?正好,你们以前也见过,多有缘啊。” 谢与轻嗤,“她周岁宴的时候我抱过她,就算有缘了?” 沈遐没话说。 谢与低头又抿了口清茶,眼睫半拢,遮掩墨黑眸中情绪。 指尖轻碰,好似又回忆起那身腻软肌肤的触感。 郁惊画。 谢与念着这个名字,鼻尖又萦绕起了那过于甜的气息,软又媚,分明离开了很久,偏又缠缠绵绵的徘徊不散。 他喉结一滚,放下了茶盏。 “我知道,您担心我。” 在沈遐期待的目光中,他淡淡抬眸,“我会去见见她的。” - 郁家出事后,父母和哥哥焦头烂额,每天在外奔波求人帮忙,郁惊画想出门都被管家拦了回来。 今天是趁着父母哥哥不在家,支开管家偷偷溜出来的。 郁惊画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父母的严加管束是为什么。 “我是京北孙家的,郁小姐,你长这么漂亮,正好适合当我妻子。当然了,婚后你不能管我,你知道的,男人总要应酬的,要是外面的女人找上门,你也要会学着打发,孩子可以留下你养……” 郁惊画有些心不在焉。 之前郁家颇有家底,乱七八糟的阿猫阿狗还不敢在她面前晃,这会儿郁家破产负债,什么脏的丑的都来了。 她长叹一声。 果然,还是要努力把握住谢渡那只潜力股啊。 毕竟,谢渡长得帅又年轻,刚刚摸过,一身肌肉手感极好。 要加把劲儿勾搭。 郁惊画想着,在对面那人得不到回应、气急败坏想要上手来拉她时,随手将手中酒液泼在了人西装上。 眼眸微弯,好似十分诚恳,“不好意思,我没站稳,你快去卫生间处理一下吧。” 她借口敷衍,不等人说话,就脚步轻快的混入了人群。 江欢是跟着江家来的,刚刚被父母喊走交际去了。 郁惊画一个人,抬头看了眼三楼,又扫了眼楼梯口不知何时出现的正笔直站着的黑衣保镖。 只好从经过的侍应生托盘上又取了一杯酒,折身往花园里走,打算去外面躲会儿。 明水公馆布置奢华,花园亦是暗香浮动,郁惊画顺着小路随意走着,刚走到了流水池边,准备坐下来休息会儿。 忽听一阵喧哗,从公馆一楼的侧面绕出来一个身穿酒红色西装的男人,刻意装扮过的发型湿哒哒的黏在脸上,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格外狼狈。 还在无能狂怒地发着脾气,“你们不会早点来救我吗?知不知道里面的烟雾报警器没用了,突然开始喷水,我躲都没地方躲,淋了整整十几分钟!” 许思遥? 郁惊画眉梢一挑,起身往旁边的树林中藏了藏,看着许思遥浑身湿淋淋的从自己面前走过,身旁谢家的管家不卑不亢的正在低声道歉。 听上去,是他被自己关在卫生间后,烟雾报警器突然失灵,高压水流冲了他许久,公馆卫生间的窗户是焊死的,管家带着人割了半天才将窗户拆下来,救出了许思遥。 郁惊画乐不可支,小声说了句,“活该。” 她本想等着许思遥离开后再出去,等了等,又见另外有人顺着小路走了过来。 郁惊画犹豫了几秒,她现在走出去,会不会被当成鬼鬼祟祟的不法分子?毕竟今天是蹭着江欢的邀请函进来的。 还在踌躇间,一个名字飘进了耳中。 “……谢渡,谢谢你带我来……” “?” 郁惊画有些懵,立刻抬头看过去,恰好那两人走到了花园的灯光之下,男生侧头,露出白净的侧脸。 笑时有些腼腆,“不用客气,你也是我的学妹。” 声音清越,满含清亮的少年气。 怎么听,都和刚刚她在三楼勾搭的那个男人截然不同。 她找错人了? 可喊对方谢先生,男人分明没有反驳。 郁惊画知道自己不聪明,面对着这一场景,第一反应就是转身去主厅里找江欢。 刚转身,清冽苦木沉香逸散,眼前覆上了沉沉阴影。 郁惊画的惊呼声被捂在了掌心。 男人漫不经心的低眸,用的力气并没有收敛,让郁惊画的后背撞上了粗粝树干,吃痛蹙眉,眼眶一瞬间盈了泪。 娇气。 谢与神色淡淡,对郁惊画震惊控诉的眼神视而不见。 小路上,谢渡耳尖一动,有些敏锐的抬头。 女生也跟着他的视线看了眼幽暗树林,“谢渡,怎么了?” 谢渡皱眉,“好像听到了一点儿动静。” 他好像想走过来看。 还没走两步,便听一道低低的、仿佛承受不住般的泣音,尾音软绵,勾人心魄。 伴随着衣料窸窣声。 怎么听,都不是什么正经动静。 谢渡瞬间站住了脚步。 女生也红了脸,连忙拉着谢渡往里走,“别打扰人家了……” 听着脚步声远去,谢与才慢条斯理收了手。 郁惊画眼眶微红,乌黑发丝有些凌乱,一双浅茶色的眸亮亮的,仿若含着万分委屈。 “……谢先生?” 她动用着并不多的脑子,试探性喊了声。 少了故作甜腻的媚,嗓音清软。 谢与淡眸看她,往旁走了几步,拉开距离。 黑金打火机咔嚓轻响,他不紧不慢点燃了一支烟。 橙红火星倒映在视网膜上,烟雾轻飘,夹在冷白修长的指间,分明该是散漫轻佻的,却因着男人身上沉稳气质,莫名多了些笃定。 “郁小姐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儿?” 他开了口,嗓音低沉,似是大提琴低音部的一声奏鸣。 掐着烟的食指上,还有一圈浅浅的牙印。 是刚刚郁惊画被他掐了一把、控制不住低哼出声后,怒从心起,亮出一口小白牙咬下的。 郁惊画站在原地,看着男人从容姿态,心跳有些快。 指尖勾着裙摆布料,她犹豫几秒,小心翼翼问道,“您是……哪个谢先生?” 第4章 求您庇护。 乌发红唇的软绵小美人,在昏暗树林中,露出的肌肤好似蒙着朦胧光晕,五官精致秾丽,浅茶色的清透眼瞳又添了几分乖巧。 偏偏问他。 是哪个谢先生。 谢与眉骨微抬,烟雾缭绕,将那深邃俊美的面容也笼在一层薄薄雾中。 “哪个?” 他若有所思,低低重复了一声。 笑意发冷,“你想找哪个谢先生?” 郁惊画神经一紧,身体先于理智,嫣红的唇扬起一抹讨好的甜笑,“找你,只找你。” 谢与凝眸看了她几秒,蓦地低嗤一声,转身就走。 郁惊画有些苦了脸,想了想,还是迈步跟了上去。 谢与在树林中穿梭。 公馆为了打造原生态的环境,树林中石块遍布,他身形高大沉稳,腿长,走得不紧不慢,就是苦了一路追着的郁惊画。 细跟鞋在石块间磕磕绊绊,好几次差点儿崴了脚,全靠用手撑住一旁树干稳住身形。 郁惊画的汗都快出来了,终于看到谢与抬步走上了林中一处石亭,立刻松了口气,连忙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谢与神色倦淡,坐在石亭中,长腿交叠,姿态有些懒。 郁惊画站在亭子外,缓了缓心跳,才抬步轻巧走了进去。 软绵绵喊人,“谢先生。” 谢与没应。 郁惊画悄悄低头扫了眼,即便是在林中,石亭打扫得也很干净,不见一片树叶,地砖锃亮。 她浅吸一口气,想到了江欢和她分析的——能在明水公馆三楼坐着,就算不是谢渡,也会是谢九爷格外信任的家族中人。 郁惊画屈膝,缓慢在谢与腿边坐了下去,指尖搭在男人顺滑的西装裤上,仿若攀附的菟丝子。 下巴微抬,眼睫撩起,完全露出那张清媚旖旎的小脸。 “谢先生。” 确保谢与瞥过来了一眼,郁惊画才软着腰,将自己的脑袋靠在谢与的腿边,是完全柔弱惹人怜的姿态。 “我只想找你。” 谢与微微眯眼,指间的烟还在燃烧着,却已经无人关注。 他居高临下的望下去,那张依偎过来的小脸娇气又漂亮,肩颈线条舒展,一点灼红小痣,在软白肌肤间媚色生香。 乌泱泱的眼睫轻颤,眼尾洇着绮丽的红,攀附的手腕上还有他刚刚攥出来的微红手指。 实在太软,稍稍用力,就是浅浅红痕。 横跨在伶仃细白手腕上,像是什么凌丨虐痕迹,配上那盈盈眼波,轻而易举就能勾起男人骨子里的占有欲。 谢与还是没说话,却也没将她推开。 郁惊画心中定了定,在脑海里努力搜索着曾经看过的情话。 软唇轻碰,犹犹豫豫的吐出一句话。 “谢先生,您疼我。” 谢与:“……” 他险些要被这句干巴巴的话给气笑了。 烟轻飘飘的落了地。 谢与微微俯身,屈指掐住她的下巴,用力抬起。 “郁惊画。” 他不高不低念着她的名字,指腹压在柔软肌肤上,似是暧昧撩拨,又像是挑剔打量,微微摩挲。 “你想要什么?” 郁惊画被迫仰着头,眼睫轻颤,听到谢与微沉的话语,更是不自觉咬住了唇。 她想要什么。 她能要什么。 郁惊画犹豫几秒,还是决定遵从内心,将指尖轻轻搭在了男人的腕骨之上。 尾音软媚入骨,有些紧张的轻颤,却更如同羽毛轻扫心尖,带起一阵痒意。 “求您,庇护郁家。” 郁惊画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世,她是郁家父母作为慈善事业领养回家的孩子,本是打算长大后送出去联姻,可小猫小狗养着都会有感情,更何况是体弱又乖巧的小孩。 郁家人一直都对她很好,从小娇惯着,培养她长大。而真到了郁家破产负债的关头,不是没有债主上门讨要美貌名声在外的郁惊画,但郁家人从始至终都没有人同意过。 她还被好好保护在温室之中。 谢与呼吸轻缓,指尖顺着她脖颈弧度轻落,神色淡淡,“只要这个?” 郁惊画乖顺无比。 她知道,人类都是喜好顺从的,乖顺的生灵更容易被带回家。 “谢先生,我只要这个。” 晚春的夜晚,风过时,还带来了些凉意。 携着潮湿水气穿过了裸露在夜色中的光洁肩颈,引得身躯轻颤。 谢与缓缓收回了手,敛眸不知道想了什么,静默几秒后,倏而抬手,慢条斯理解开了西装外套。 披在了郁惊画肩上。 她下意识攥住了西装内衬,呼吸间,尽是那清冽的苦木沉香味,仿佛也要将她从内到外的完全染上相同的味道。 暖意融融。 谢与站起了身,低眸看着郁惊画。 又软又纯的小姑娘,连勾引都是笨拙无措的。可谢与不得不承认,在那黑暗的休息室中,他确实被牵动了心神与欲望。 或许正如母亲说的那样,谢家已经步入正轨,他也该空出时间来考虑一下自己了。 指尖收拢,谢与收回视线,淡声道,“口袋里有张名片,回去后好好想想,确定了再和他联系,他会安排你住进我的房子。” “郁家的事,你不用担心了。” 谢与不会含糊其辞,用虚无缥缈的希望吊着人。 他答应了的事,就会做到。 郁惊画绷紧的脊背松了松,“谢谢您。” 谢与无波无澜地应了。 他本是抬腿要走,侧眸扫了眼那宽大外套遮掩不住的纤瘦身形,眸光微黯,还是弯腰,将人直接从地上抱了起来。 手腕压着裙摆,将她放在了石椅上。 郁惊画受惊,眼眸圆溜溜的,有些诧异地看着谢与。 对上了男人漆黑的眸。 只穿着白衬衫的身姿挺拔清隽,将一切悍然威势藏在了板正衬衫之下,像是休憩打盹的猛兽。 冰凉耳垂被他的指尖捻了捻,谢与神色冷隽,语气低沉。 “没必要做出这么低三下气的姿态,平白让人看轻了你。” “你是郁家养出来的,挺直了脊背,做你自己。” 郁惊画愣住了。 耳垂被揉捏得泛红发烫,像是胸腔中砰砰直跳的心。 “郁惊画,记住了。” “我是谢与。” 谢与。 谢家九爷,谢家家主。 也是……谢渡名义上的“父亲”。 第5章 我要你跪下来求我。 “——谢九爷?!” 晚宴散场,江欢在门口等到了裹着件西装外套走出来的郁惊画。 听她说完了刚刚发生的一切,江欢失声惊呼。 “难怪有人说今天谢九爷会到场,可直到散场都没见人出来……” 原来,谢九爷是真来了。 还被郁惊画撞上了。 郁惊画坐在江家的车后座,指尖摩挲着外套上的低调暗纹。 也有些如在梦中。 “我也没想到,竟然会是九爷。” 这谁能想到,本是想勾搭谢家小辈。 结果,勾搭上了谢渡他爸。 江欢有些不安,“画画,可九爷算是长辈了……他比你大了有八岁吧。” 谢家前些年闹过一场乱子。 那时是谢与的哥哥谢降掌管着谢家,不料一次出行,私人飞机坠毁,谢降与妻子双双殒命。 沈遐是京大教授,不通商业,谢渡年纪又小,谢家一时乱成了一团,谁都想当掌权人。 最后是在国外读书的谢与从毕业典礼上连夜回了国,脱下哲学博士的毕业服,穿上了合身西装。 百年世家,谢家枝繁叶茂人数众多,谢与的阻碍亦是重重,没人知道谢与是怎么熬过来,又是怎么做到的。 如今只看到他手握权柄,在京圈中人人恭称一声谢九爷。 “那可不是我们轻易能惹的人,惹上了就逃不掉了,画画,你真的想好了吗?” 郁惊画也有些心乱。 “我……让我想想。” 雪白金纹的名片压在指腹,车外流光划过,映出上方的两个隽永字迹。 ——蔺殷。 - 江欢送郁惊画回了郁家,车刚停稳,原本站在门口反复徘徊的人就立刻冲下了台阶。 “郁惊画!”气势汹汹。 郁惊画刚拉开车门,听到这一嗓子,又猛地砰一下关上,就着半开的车窗对大跨步走来的人甜甜一笑。 “哥,你今天回来这么早啊?” 郁皖之简直要被她气死,勉强对江欢露出一个客套的礼貌笑容,就拉开车门,“不是让你好好待在家里吗,又跑哪儿去了,现在外面这么危险,还不带保镖出去,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他定睛一看,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你身上这衣服是谁的?” 郁家是做衣料生意的,郁皖之从小在各种布料中长大,只需要扫一眼,就能看出衣料品质高低。 而郁惊画此时披在身上的西装外套,乍一看低调沉稳,却是不显山露水的奢侈。 郁惊画慢吞吞挪下了车,拽住郁皖之的衣袖,撒娇求饶,“哥,咱们回去说。” 江欢对她挥了挥手机,隐晦道,“画画,那件事你想一想,有问题我们微信联系。” 江家的车离开后,郁皖之沉着脸,将郁惊画往家中拉去。 明明已经气成河豚了,但注意到郁惊画脚下踩着的细高跟,郁皖之还是放慢了脚步。 等到进了客厅,郁父郁母正坐在沙发上,见郁惊画进门,连忙站起了身。 “画画,你去哪儿了,怎么也不和我们说一声?”郁母上前,眼神在郁惊画身上打量着,满是不安。 郁惊画反手牵住母亲的手,软声道,“妈,您别担心,我就是和欢欢去了趟明水公馆。” “——谢家那个明水公馆?”郁父神色一变,追问道,“你没遇上什么为难你的人吧?” 郁惊画摇头,没打算说许思遥等人的事,让父母担忧难过。 郁皖之扯了扯她身上那件外套,臭着张脸,“那这件衣服呢?” 郁惊画将衣服扯了回来,“谢家人…看我穿得单薄,给我披上的。” 她说得含含糊糊,郁家人只以为是谢家管家送客时贴心举动,以往郁母参加公馆宴会时,也被谢家管家送过披肩,并没起疑。 郁惊画逃过一劫,又应付了父母几句,便连忙回到自己的卧室。 穿着真丝吊带睡裙出浴室时,她目光在床脚的西装外套上一落,伸手取出了那张雪白的名片。 指尖粉润,压在那张名片上良久。 - 郁惊画辗转许久,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前一直念着谢与的原因。 她竟然梦到了对方。 还是那间清冷沉寂的休息室,她和之前一样,轻手轻脚的推门而入。 攀援上了正坐在沙发上休憩的男人的肩膀。 软声软气,勾颤着蛊人媚意。 “谢先生……” 而谢与,低眸冷冷看来,在郁惊画格外主动的带着他的手往自己腿上放时,也没有推拒。 指尖温热,顺着裙摆弧度,完全没入。 带起一片惊人战栗,让她连腰肢都软得一塌糊涂。 恍惚间又好像是在室外的石亭,树叶随风窸窣,投映下泠泠月光。 将美人缠绵妩媚的曲线都勾勒得一清二楚。 谢与衣着完整,只穿着件白衬衫,手臂温热有力,就像是无法挣脱的囚牢。 紧紧将她困在怀中。 垂首时,薄唇不紧不慢的衔住柔软耳尖。 嗓音沙哑蛊惑。 “郁惊画。” “……” 郁惊画惊醒时,胸腔中的心脏还在怦怦乱跳。 她脱力般躺在床上,抬起手臂遮住了眼,也遮住了动情靡丽的眉眼。 这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她只不过是在睡前多想了会儿谢与,就做了这么荒唐的梦。 郁惊画的意识缓慢回笼,耳尖一动,捕捉到了零星的喧闹吵嚷声,仿佛来自于郁家大厅。 她猛地坐起身,掀开被子,走过去开了门。 厚实木门刚打开,便有一道放荡混不吝的嗓音传入耳中。 “叔叔阿姨,我也不想和你们多费什么口舌,就一句话,把郁惊画给我。” “京南这块的债务,我许家帮你们解决了。” “你说你们急什么呢,郁惊画反正也不是你们亲生的,舍了她一个,有我许家帮忙,你们的压力大大减少,何乐而不为呢?” 是许思遥。 郁惊画蹙眉,往前走了几步,扶着别墅二楼的栏杆往下看去。 昨夜狼狈的男人换了身衣服,衬衫领口大敞,隐约露出几点浪荡红痕,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浑身上下的吊儿郎当。 语调却是毫不客气。 郁父郁母站在他对面,气得从牙缝中挤出字来,“你做梦。” 许思遥冷笑一声,从身后人手中接过了一沓郁家无力偿还的合同,随手甩在了桌上。 有几张没夹好的纸张轻飘飘飞了出来,散落在郁父郁母面前。 许思遥扯了扯自己的领带,轻狂无比,“昨晚郁惊画把我关在洗手间里,这笔账我还等着和她算呢。话放在这儿,你们今天不同意也得同意,要不就拿钱出来,要不,就把郁惊画交出来!” 郁惊画收紧了手。 身旁的房门不知道何时开了,郁皖之暴躁又愤怒,噔噔噔冲了下去,攥紧了手直接一拳打了过去。 字正腔圆,“交你妈!” 许思遥猝不及防,被他一拳打在了脸上,又痛又气,立刻气急败坏的跳了起来。 转头指挥着身后保镖上前,将郁皖之摁住,“还愣着干什么,养你们吃干饭的,我都被他打了还愣在这儿?” 郁父郁母急切想上前,也都被许思遥带来的保镖拦住了。 许思遥捂着脸上伤口,恶狠狠看着被摁着不停挣扎的郁皖之,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抬头往楼上看去。 正对上郁惊画的眼。 她身姿窈窕,吊带裙肩带细细,绷在纤薄肩颈,精致面容不做表情时,显得有些清冷。 只有蜷紧的青白指尖,能看出此时不平静的心。 许思遥用力指了指她。 眯眼吐字,“郁惊画,我要你跪下来求我。” 第6章 她只是笨,又不是傻。 许思遥今天不止是代表许家上门催债的,还带了京南其他小家族的债主。 一群人坐在郁家客厅中,无声中以许思遥为首。 郁皖之还在大声骂着什么,“求你妈,合同上写的交钱日还没到,你们没资格闯进我家要钱!” 许思遥:“你家?郁皖之,谁不知道你们郁家产业链断了,根本掏不出钱来,再过几天,这儿也不是你家了。” 郁父郁母满是心疼的看着被保镖反手压制的郁皖之,却只能站在别墅楼梯口不动,低声下气说着软话。 “好歹同为京南家族,许家非要这么步步紧逼吗?再给我们一点时间,能拿出钱来的……” 郁惊画猛地转身回了房,昨晚她是攥着那张名片睡着的,此时在床上一通翻找,在床尾翻出了那张雪白名片。 眼眶泛着红,指尖却是坚定有力,拨通了名片上的那个电话。 嘟嘟两声后,一道清朗温润男声响起,“您好,我是蔺殷。” 郁惊画喉间微哽,吸了吸鼻子,嗓音很低,“蔺先生,您好,我是京南郁家的郁惊画。” 蔺殷停住了敲键盘的动作,银边眼镜后的眼眸微眯,染上了分明笑意。 “郁小姐,您想好了?” 昨天收到了谢渡传话的消息后,蔺殷去挂了维修中的牌子,又饶有兴味的调了监控出来。 看完了那一场闹剧,指骨抵着唇,轻笑了笑。 还非常好心的动了动手指,让许思遥享受了十几分钟的高压水枪冲刷。 而晚些时候,他又收到了另一条消息。 【谢与】郁惊画可能会联系你。 蔺殷转着手机,笑眯眯的想,他们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沉稳家主,终于要开始尝试人间烟火了吗? “蔺先生,我想好了。”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声线清凌凌的软,带了点儿鼻音,仿佛一块黏糯的香甜糯米糕。 “但是,许家带人堵在了我们家,讨要钱款。” 蔺殷唇角微扬,张口前,又想起关于这位京南芍药美人的笨蛋传言,沉吟几秒,没说什么模棱两可的话,而是换了明确利落的说辞。 “我明白了,麻烦郁小姐您先收拾会儿,车辆会在十五分钟内赶到,接您到谢家——您担心的事,以后都交由谢家。” 他挂了电话,低头笑了笑,才站起身,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往外走时,恰好碰见刚开完会的谢与回来。 男人漆黑眼眸无波无澜,淡漠沉稳,只略略扫了一眼,嗓音低沉,“去做什么?” 蔺殷跟着他的脚步进了办公室。 他总是笑眯眯的,将所有的情绪掩映在镜片之后,“当然是接到了一通求救电话,去接您的小美人。” 谢与放文件的动作顿了顿,撩起眼皮,无声看着蔺殷。 蔺殷浅笑,推了推眼镜,“郁惊画给我打了电话,我已经吩咐管家备车,他们先去,我直接从公司过去。” 谢与低眸,神态淡淡,整理着文件,没说什么。 蔺殷习以为常他冷淡寡言的模样,指尖轻敲了敲办公桌,“那,谢董,我先走了?毕竟,听您的小美人哭着说有人逼债上门,还是要早点儿去,省得出事。” 谢与眼也不抬,“嗯。” 蔺殷含笑转身,往外走了几步。 又听身后低冷嗓音响起,“等等。” 谢与屈指撑在办公桌上,浓眉皱起,沉默几秒后,随手抓上挂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 “我和你一起去。” - 得到蔺殷肯定的回复后,郁惊画绷紧的脊背骤然放松。 她胡乱抹了把眼尾湿漉,起身要往楼下走,又想起身上穿的是睡裙,抬眸扫了眼。 指尖轻落,将放在床尾的外套拿了起来,穿在身上。 谢与身形高大,为他量身定制的西装套在郁惊画身上格外宽松,不知道男人喷的什么香水,苦木沉香清幽,经过一夜散了些厚重,却更添清冷。 像是昨晚那个无关情欲的拥抱一样,莫名让郁惊画安心。 她推开门,这次没再犹豫,踩着拖鞋步伐坚定,顺着楼梯走了下去。 站在了郁父郁母身后。 郁家郁惊画的美貌,京南无人不知,此时眼尾微红,眸光澄亮,脊背挺得笔直,似是开得灼灼的芍药。 娇艳而坚定。 “许思遥,你放开我哥哥,再等十五分钟,你们会拿到钱的。” 声线清甜,有点儿轻微的颤。 郁父和郁母焦急转头看她,“画画……” 郁惊画抬手,轻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小声安抚,“爸,妈,没事。” 郁皖之也倔强抬头,紧张喊了声,“画画,你回去。” 许思遥的目光毫无遮掩,在那张雪白精致的小脸上打转,满是垂涎。 闻言笑了声,满是不屑,“郁惊画,你要从哪儿给我拿钱啊,是你们根本借不出钱来的郁家其他亲戚,还是……你不知道在哪儿的爹妈?” 他像是说了个很有趣的笑话,兀自笑得乐不可支,身后其他小家族的人配合着笑出声。 却显得稀稀拉拉的。 郁惊画连看都不想看他,眉眼低垂,只是轻拍着父母的肩膀。 许思遥并不信她说的十五分钟,还以为郁惊画是想拖延时间,等江欢来帮她——江家也不过是京南这块的小家族之一,对上许家也不敢硬碰硬。 他在郁家客厅中晃晃荡荡,不知怎么的,盯上了玻璃酒柜中的红酒。 随手取了一瓶出来,让手下人打开了,倒在高脚杯中。 晃了晃酒液,许思遥对着郁惊画笑得不怀好意。 “要不这样,郁惊画,你喝完这一杯,我让他们放了郁皖之。” “你多喝一杯,就给你免了十万的债款。” 不等郁皖之骂人,郁惊画已经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 干脆利落道,“我不要。” 她只是笨。 又不是傻。 等会儿谢家人就到了,她和许思遥废什么话,要做的就是乖乖在家里等着! 第7章 你怕了? 许思遥皮笑肉不笑,“郁惊画,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摆着这副高姿态呢?你现在可不是什么大家小姐了,只要我说一声,你就是不愿意也得和我回去。” 郁惊画眨眨眼,认真回道,“不会啊,我不愿意为什么要和你回去?” “你要是真这么厉害,现在就不会站在这儿和我说话了。” 许思遥被她一噎,面色变了变。不得不承认,郁惊画说得其实没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郁家也是风光过好一阵的,手里攒了不少人脉关系,这也是许思遥不敢轻率动手、今天带着人上门威胁的原因之一。 只有郁家不再护着郁惊画了,他才有将人带走的可能性。 许思遥喝了口红酒,冷笑道,“郁家还能撑得住多久,最后的货款日期马上就要到了,是三天、四天,还是一周?” “只有许家能帮郁家,你早晚会来求我的。” 客厅一时沉寂,郁父郁母怆然无言,他们也知道许思遥为什么说得这么笃定,短短三天筹集到足够钱款根本就是痴心妄想,卖车卖房回笼资金也要一段时间,如果许思遥步步紧逼,他们自己都无能为力,更何况是继续保护郁惊画。 就连郁皖之的眼眶都红了,死死咬着牙,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只有郁惊画。 她站在父母身后,精致眉眼还依稀带着几分睡醒后的慵懒,眼尾微垂,像只被惹怒炸毛的小猫,小声哔哔,“才不会求你。” 郁母养了她这么多年,听着那笃定语气心中一跳,紧紧攥着郁惊画的手,惊疑不定问道,“画画,你怎么这么说?” 郁惊画犹豫一瞬,还在纠结要不要现在和父母说谢家的事。 就听一阵跌跌撞撞的脚步声,留在外面的许家人慌乱的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喊道,“不好了,谢家来人了!” 许思遥懵了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谁?” “谢家!”那人额头沁着汗,结结巴巴道,“谢家的车队就停在外面,我看下来的好像是谢管家……” 谢家怎么会来? 和谢家这种顶级世家相比,他们算什么,就连许思遥的父亲,至今都无缘见谢家主一面。 许思遥起了身冷汗,突然想到了刚刚郁惊画说的时间,猛地转头看向郁惊画。 她站在一脸茫然的郁父郁母身后,眼睫微垂,仍是那副漂亮动人的模样,神色中不见半点儿奇怪。 “你搭上了谢家人?” 许思遥声音绷紧,思绪急急转着,“能让谢管家出面的必定是主支……你昨晚是去找谢渡的?” 郁惊画眨了眨眼,其实也有些惊讶,蔺殷和她说的是十五分钟,可是这才过了不到十分钟。 听到许思遥慌张的问话,郁惊画弯眸笑了起来,像只娇娇气气的小猫,毛茸茸的尾巴都翘上天了。 “你怕了?” 许思遥脸色变换,而被他带来的那些债主也肉眼可见的慌张了起来,连忙围了上来,“许少,谢家来了可怎么办……” “许少,都是你让我们来的,本来也没到合同上交钱的最后期限……” “我就说不来的!” 许思遥听得头疼,脸色难看的发了火,“问问问,我把刀架在你们脖子上让你们来的?!自己也怕郁家交不出钱,别把自己说得冠冕堂皇没半点儿私心!” 他的话赤裸裸地揭开了众人心底的小九九,立刻引起了一片愤愤的眼神,都是京南小家族,平常让着许家几分,但也不代表就怕了他们。 谢家人还没进来,他们就先起了内讧,“许思遥,要不是你上门邀请,我们才不会来呢!” “是啊,郁家平日信誉多好,如果不是你想逼着他们要到郁惊画,根本就没有今天这回事儿!” 许思遥作为人群中心,不知道被谁偷偷踹了两脚。 他衣衫凌乱,黑着脸大声道,“你们疯了是不是?只是说谢家的车队停在外面,还没进来说什么呢,就迫不及待在这儿甩锅了,这么久还没人进来,说不定,根本就不是为了郁家来的!” 许思遥越说越觉得很有可能,眼睛都亮了,“都这么久了,谢家要进来早就进来了,可现在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说明什么,谢家车队肯定只是停错了地方,其实想去的是隔壁!” 他说的话听着也有几分道理,众人面面相觑,还在犹豫。 许思遥忽略了心底那点儿不安,差点儿都把自己给说服了,“谢渡可是谢家少主,看得人多了去了,郁惊画不过一张脸好看了些,谢家怎么可能那么肤浅……” 话音未落,一道温润嗓音含笑响起,“好看了些?” 迎着众人惊诧视线,蔺殷缓步走了进来,细边银镜折射出闪烁光芒,掩盖那双过于锐利的眸。 他笑吟吟的,仿佛没看见一瞬间神情僵硬的人群,转头看了眼站在楼梯上的郁惊画。 “许少爷的审美恐怕是出了问题,郁小姐这般长相,何止是好看了些。” 谢管家跟着他身后,目光也跟着落在了郁惊画身上,神色柔和。 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丝不苟穿着燕尾服的谢管家上前几步,对郁惊画微微躬身,态度堪称恭敬,“郁小姐,车队已经等在门外,您需要收拾什么东西吗?” 郁惊画的手从刚刚就被郁母攥着,此时更是被收紧得有些疼。 她安抚性的反握住郁母的手,对着谢管家笑了笑,“我起来得太急,还没收拾东西,现在上去可以吗?” 谢管家的视线从她肩头披着的西服外套上收回,神态愈发亲切,“当然。” 郁父郁母神色都是惊疑不定,而另一边,蔺殷也看向了正愣神的许思遥。 他唇角微勾,眼中却没什么笑意。 “这位是郁小姐的哥哥吧,怎么,和许少爷起了什么冲突,竟然把人这么摁住了?看着可不太舒服啊。” 许思遥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磕磕绊绊开口,“没、没什么事,就是闹着玩儿——对,就是闹着玩呢!” 许家保镖赶紧放手,郁皖之的手臂被往后扭了半天,一时转不过来,只能龇牙咧嘴的扶住酸痛的手臂,走回父母身边,眼神格外迷茫和警惕。 郁惊画刚刚上楼了,客厅里挤满了人,却无人出声,安静地落针可闻。 蔺殷懒洋洋俯身,从地上捡起了那几张合同,随意翻看了几眼。 许思遥带来的一众人都不敢吭声,便见着蔺殷理了理合同文件,“这就是郁家目前签下的还未付清货款的合同了吧。” 他说得轻描淡写,“往后这些由谢家接手,诸位不用心急上门,在最后截止日期之前,货款会打到公司账户上。” “尤其是许少爷,兴师动众的带着一堆人来郁家,不知道的还以为郁家是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需要你这个正义人士出来主持公道呢。” 许思遥冷汗如雨,再也不见之前的嚣张轻狂姿态。 “是、是,蔺先生说的是,这次是我太过莽撞了。” 他倒是会看眼色,态度转变得很快,说话间低眉顺目,语气也放得恭敬。 蔺殷却是挑眉玩味轻笑,慢悠悠的,“许少爷和我道歉做什么?” 许思遥面色一变。迎着蔺殷的视线,他只能不甘不愿的转身,脸色涨红,面对着郁家人僵硬弯腰。 “抱歉,今天是我冒犯了。” 蔺殷眼也不抬,“许少爷说什么呢,和蚊子嗡嗡嗡似的。” 许思遥神色愈发难看。 刚刚他还对着郁家大放厥词,不过转眼功夫,就要低声下气的和他们道歉。 他闭上眼,咬着牙大声开口,“抱歉!是我许思遥冲动冒犯了你们,向你们道歉赔罪!” 蔺殷看向郁父郁母,态度一瞬间变得温和,“郁先生和郁太太愿意接受吗?” 两人都没经历过这种场面,看着还僵硬地维持着弯腰姿态的许思遥,心中又是暗暗畅快,又是对女儿的担忧,连忙点了点头。 蔺殷这才轻笑道,“行了,起来吧。” 郁惊画简单收拾了东西出房间时,恰好看到许思遥想带着许家人离开。 蔺殷屈指点着耳机,温和浅笑,“许少爷,我可没说你能走。” 许思遥猛地站住,咬牙切齿问道,“蔺先生还有指教?” 蔺殷想着刚刚耳机中传来的不轻不重简单一句话,笑得愈发轻快,扬手点了点楼上方向,语气慢慢悠悠,“许少爷年纪轻轻,记性却不太好,想必是忘了,刚刚冒犯的可不止你道歉的这几位。” 第8章 挺乖的,再养养。 郁惊画一直以来都听说谢九爷手段沉稳狠辣,包括他的下属也是一样的狠厉作风,从来没什么实感。 直到今天,才通过他身旁蔺殷的行动中直面了几许。 男人戴着副细边银框眼镜,笑意温润如春风,动手却是利落干脆。 许思遥还僵硬在原地,他便眼也不眨的一脚踹在许思遥的腿弯处,让人重重跪在了木地板上,只听许思遥的哀嚎声便知,下手绝对不轻。 偏偏他还扶了扶镜框,温声细语道,“许少爷不会以为,我浪费这点儿时间,是和你开玩笑的吧?” 许思遥冷汗淋漓,地板太硬,撞得他腿骨剧痛,这会儿也不敢闹什么小心思了,忙不迭对着郁惊画低头认错。 因为剧烈的疼痛,五官扭曲,连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郁小姐……都是我的错,让……郁小姐受惊……” 蔺殷点了点耳机,漫不经心抬手搭在了许思遥肩头。 明明没用力气,却让人惊恐地浑身战栗不止。 他和颜悦色,“许少爷说了道歉赔罪,不知道拿什么来赔罪啊?” 许思遥疯狂转着脑子,感受着蔺殷逐渐加重的力道,恐惧感萦绕在心头,让他立刻开口,“许家!许家刚收了座金矿!愿意赠予郁小姐赔罪!” 蔺殷来之前早已对许家情况了如指掌,许思遥说的那座金矿产量不错,前期准备了许久才开始挣钱,送给郁惊画后她便能直接坐收利益。 他笑了笑,看向换了身浅色长裙的郁惊画,“郁小姐有什么意见吗?” 郁惊画不清楚金矿的具体价值,但看着许家人面上的肉痛神色,也猜到估计价值不菲,摇了摇头,“我没有意见。” 蔺殷这才松开了手。 他轻抬下颌,浅笑道,“那就尽快拟定赠予合同吧,三天内送到谢家。” 京南小家族的那些人看了这么一出,不免战战兢兢,等到许家人扶起许思遥要走,又听蔺殷轻轻出声,“等会儿。” 被他反复叫住,众人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一时间心惊胆战,不知道他又要做什么。 蔺殷却只是不紧不慢道,“今天的事我不想从额外的人口中得知,都给我烂在肚子里,明白吗?” 这意思,就是暂时还不公开谢家为郁惊画撑腰的事了。 众人连忙应声,也不敢去想究竟是为什么,忙不迭的跑出了郁家的客厅,被风一吹,冷汗凝结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再看膝盖疼得走不了路的许思遥,更是一腔怒火——若不是他执意要来,他们今天怎么会受如此惊吓! 离开时,你推一下我踹一脚,等到人群散了个干净,许思遥摇摇晃晃狼狈不已,扶着他的许家人也平白遭受了攻击,嘴上没说什么,眼神里尽是埋怨。 郁家外停满了商务车队,许思遥被扶着往外走,目光掠过正门外停放的一辆,鬼使神差地忍着疼痛往后看了眼。 郁家的别墅静静矗立在阳光中,快到花期,小花园内栽种的芍药鼓起了花苞,随风轻摇枝叶。 沐浴在明媚阳光中,格外娇艳。 许思遥茫然中莫名想着——开在京南一隅的芍药,终究是要被捧去京都中心的。 京南……要变天了。 - 借着再收拾收拾东西的由头,郁母一把将郁惊画拽进了房中。 从她十岁后就再也没进过她房间的郁父和郁皖之也跟了进来,三人面上都是如出一辙的担忧。 “怎么回事,怎么和谢家扯上了关系?”郁母看着女儿心虚的表情,加重了音调。 郁惊画眨了眨眼,眼尾长睫轻垂,看上去格外乖巧。 她慢吞吞开口解释,“就……昨天去了明水公馆,我遇上了人。” “谢渡?他看上你了?”郁皖之急切追问。 郁惊画对上三人关切眼神,悄咪咪往后退了一步。 柔软裙摆扫过脚踝,上面还有一道极浅的、几乎要看不出来的褪色指痕。 “不是谢渡。”郁惊画浅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是谢与。” “——谢家那位,谢九爷。” …… 咔哒轻响,是车门被拉开的动静。 谢与将目光从笔记本电脑上抬起,侧头时,撞入一双清凌凌的水眸,浅茶色瞳孔似是一汪融化了的蜜糖。 她今天穿了身浅色长裙,腰肢收束纤细,没化妆的小脸莹白素净,因着眼尾微微下垂,不管什么表情都天然透着股乖劲儿。此时有些吃惊的瞪圆了眼,呆了几秒后,才抿着嫣红的唇小声喊道,“谢先生。” 含了一大口般的甜。 谢与淡淡点头。 郁惊画也没想到,谢与竟然就坐在车中,度过了昨晚那股莽劲儿,她有些无措又心虚,眼睫轻颤,弯腰坐了进去。 谢与没理她的意思,只是低眸看着笔记本屏幕,冷白指尖敲击着键盘,像是在回什么消息。 郁惊画攥着指尖,看着车辆缓慢启动,主动打破了车内的沉默,“谢先生,我们现在是去谢家吗?” 尾音勾着点儿羞怯与颤,听着温吞又软绵绵的。 谢与指尖微顿,倏而想起昨晚蔺殷送来的关于郁惊画的信息。 才二十岁。 又软又小,和他相比,其实还是个小朋友。 郁惊画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应,还以为是谢与不想回答,低垂下了眼,很轻的鼓了鼓腮帮子。 “不去谢家。”短暂沉默后,谢与低低出声,没什么多余情感,“我在云水筑有一套房子,你去那边住。” 郁惊画小声应了好。 坐在副驾驶的蔺殷不知为何轻笑了笑,半转头道,“那郁小姐,等到许家将合同送来了,我拿到云水筑给您签字。” “不用不用。”郁惊画连忙摇头,“谢家收着就好。” 谢与眉梢轻蹙,抬手合上了电脑,“不过一座金矿而已,既然是给你赔罪的,收着就是了。” 他久居高位,神色淡漠冷沉,低冷声线听在耳中都带了分明的威势,不容拒绝。 听得郁惊画有些怂,连连点头,“那我听谢先生的。” 她向来不聪明,琢磨了半天,才迷迷糊糊的想到——谢先生又没有进去,他怎么知道许家赔罪送她一座金矿啊? 商务车在一栋大楼前停下,谢与拿上电脑准备下车。 郁惊画想也不想的伸手,抓住了他的西装衣角,嗓音甜脆,“谢先生!” 谢与低眸看她。 握在衣角的小手软绵绵的,指尖微粉,一看手感就很好。 昨晚,就是这双手,柔软又无辜勾缠他的脖颈。 然后从上而下。 一颗一颗地解开了衬衫扣子。 谢与眼眸微深,淡声问道,“怎么了?” 他背光站着,姿态放松随性,冷冽面庞浸润在阴影中,看不分明。 郁惊画弯眸笑了起来,眼眸圆乎乎又润润的,像是只无害的小动物,连声音也是甜甜的,“今天的事,谢谢谢先生帮忙。” 他们一站一坐,谢与个头又高,郁惊画只能努力扬起小脸看他。 肩颈拉扯出流畅清晰的弧度,方形领口宽松了些,隐约能看到软白挤压间的一点儿灼红小痣。 谢与敛眸,指尖不动声色轻捻了捻,似是在回忆。 耳旁,小姑娘甜润嗓音还在继续说着,“谢先生今晚回来吃饭吗?” 谢与低嗯了声,好似无波无澜。 “好,那我在家等谢先生。” 车门关闭,郁惊画还笨拙地摇下车窗,笑意潋滟明媚的对着他挥手道别。 谢与看了几秒,转身走向公司。 蔺殷跟在他身后,推了推眼镜,意有所指的轻笑,“郁小姐还挺可爱的,对吧,谢董。” 谢与没应。 他只是神色肃穆沉稳,脚步平稳地穿过前厅,在众人的问好声中站进了专用电梯。 指腹压在手机屏的虚拟键盘上,顿住几秒后,删除了聊天框中的内容。 本来想着,还是太小了些,又被养得单纯娇气,要不还是让蔺殷送回去算了。 谢与面不改色将手机收回了口袋中。 改主意了。 挺乖的,再养养。 第9章 谢先生,我在讨好你呀。 “你再说一遍,现在住在哪儿?” 郁惊画坐在床沿,认认真真又重复了一遍,“云水筑,以后欢欢要来这边找我了。” 江欢猛地倒吸一口气。 郁惊画对地产这方面并不熟悉,只隐约能从刚刚进门时严格的检查、制服统一的帮佣中察觉出世家威严,如今见江欢震惊模样,心中忐忑,小声问道,“这里怎么了吗?” 江欢组织了下语言,苦笑道,“云水筑名字叫筑,实际上每一户都是占地千平的大庄园,据我所知,云水筑一共就三户人家,从建成之初就不对外售卖,唯有世家内部才有资格购买。” “画画,你现在住的地方,价值几亿。” 郁惊画瞪圆了眼,再看这宽敞精致的客卧,忍不住哇了声。 “难怪这么漂亮。” 一个客卧就是小套间,面积几乎比郁家别墅的客厅还大。 被她单纯的感叹逗笑,江欢摩挲着手机边角,半晌低叹一声,“画画,你还是去谢九爷身边了。” 郁惊画鼓了鼓腮帮子,语调轻快又软,“许家步步紧逼,我们家拿不出钱来,还不如找九爷呢。” “他很好的,今天还特意来接我了。” 江欢挑眉,追问道,“真的?” 郁惊画连连点头,也顾不上江欢看不见,“蔺先生和我说十五分钟,实际上十分钟他们就到了,我一出去谢先生就在车里坐着。” “他下车的时候,我说等他回家吃饭,他也答应了。” 江欢安静了几秒,“……回家吃饭?” 郁惊画茫然,“不对吗?” 她心思浅,思绪转得慢吞吞的,但一路过来的时间也已经想清楚了很多事。 这会儿掰着手指念念叨叨的和江欢说着,“我长得这么好看,他肯定喜欢,我还会唱歌,晚上可以给他唱安眠曲——电视剧里说他们这种心思多的都会失眠的。” “还有,上次旅游的时候,你说我抱着很软很舒服,那我也给谢九爷抱着……” 江欢想说,抱着是要被吃掉的。 可又想了想,归根结底,这也不过就是一场交易。 她分明见得多了,等轮到郁惊画身上,还是有些心疼。 思绪百转,最后只是故作轻松的说了句,“嗯,画画想得对。但是画画,你不要喜欢上他,不会有结果的。” 谢九爷沉稳冷厉,冷血无情。 而郁惊画柔软天真,笨拙纯粹。 怎么看,都只会是一场结局注定的玩闹。 - 云水筑有专门的管理团队,为首的是个年轻俊朗的男人,黑西装白手套一丝不苟,笑起来很有亲和力,自我介绍叫谢栾,毕业于国际管家学院。 郁惊画和父母以及江欢报了平安,简单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开门下了楼。 谢栾在客厅,听到动静笑眯眯迎了上来,“郁小姐,您中午想吃中餐还是西餐?” 郁惊画偏头想了想,“想吃糖醋小排。” 谢栾点头应了,“那您稍等片刻,准备好了我来叫您。” 郁惊画站在楼梯上没动,看着谢栾吩咐了厨房后又回来,才翘起唇角软绵绵的对他笑了笑,“我想问问,九爷一般什么时候回家呀?” 谢栾:“集团都是准点下班的,没有额外工作的话,家主一般会在五点半的时候离开公司,六点十分回来。” 郁惊画说了好。 她吃了午餐,厨房的柳姨手艺极好,让她捧着青瓷碗足足吃了一整碗的饭,吃完后揉着饱饱的肚子在室外花园里溜溜达达几圈。 下午进房间睡了午觉。 谢栾不动声色瞧着,在柳姨开始准备晚餐时,轻声说了句,“心倒是简单。” 柳姨一边清洗着菜叶,一边慈和笑了笑。 “家主喜欢就好。” ——谢与应该确实还算喜欢。 商务车刚开进车库,谢与就看到了等在电梯口的一道细瘦身影,清媚小脸上还带着睡饱了的慵懒,眼睫眨得慢吞吞的,正百无聊赖地踩着自己的影子玩。 听到车辆动静,小姑娘立刻抬头,茶色眼瞳茫然注视了几秒,然后脚步哒哒的走上前。 谢与刚下车,就迎上了一张极其漂亮的小脸,笑意甜甜,声调柔软,“欢迎回家。” “柳姨说晚上做菠萝虾球吃,我下来的时候她已经在炒菜了,等到谢先生上去就能吃了。” 谢与敛眸看她,眸光漆黑深沉,带着几分令人心惊肉跳的审视。 若是旁人,对上这般威势极重的视线,就算心里没盘算也要胆怯一阵。 偏偏郁惊画笨,毫无觉察,还无辜又茫然的回了个眼神。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谢与神色淡淡,“没有。下午过得怎么样?” 他说没有,郁惊画就信了。 “下午我睡了个觉,床很软很舒服,管家哥哥还给我拿了一盘游戏卡,不过我不太会打,老是输——对啦,管家爷爷安排我住在你的隔壁,房间真的好大……” 她声音又软又甜,就算是小声的碎碎念,听着也不会觉得烦。 谢与眉梢微动——管家哥哥? 庄园面积大,连车库也宽敞无比,眼看着就要走进电梯了,谢与脚步却是一顿。 他不疾不徐出声,嗓音低沉,喊着她的名字。 “郁惊画。” “你想要做什么?” 在他冰冷打量的视线下,小姑娘有些困惑的歪了歪脑袋,眼睫轻颤,慢吞吞思考了几秒。 然后才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很轻的啊了一声。 郁惊画脸颊微粉,脚步轻盈的走上前,指尖柔软细腻,轻轻捧起谢与的手。 “谢先生。” 她耳尖都开始泛红了,说话声轻轻软软的,像是小猫咕哝。 连动作都有些像小猫,将谢与的手抬起,亲密无间的贴上自己的脸颊,微微蹭了蹭。 软唇嫣红,在紧张的舔舐后,染了湿漉漉的旖旎芬芳。 一板一眼,说得极为认真专注。 “谢先生。” “我在讨好你呀。” 第10章 娇气。 扬起脖颈的动作显露的是无声讨好。 极为主动塞进掌心的脸颊软绵无比,指腹略微用力,就能揉捏住软肉,看到她吃痛后可怜巴巴的样子。 那双浅茶色的漂亮眼睛也一定会充盈泪意,像是剔透的琉璃珠。 谢与冷眸瞧着,指尖一动,最后只是掐住了郁惊画的下巴。 一息间便松开。 奈何郁惊画实在被养得娇气,谢与没用多少力气,下巴皮肤还是红了些,连眼尾都染了几分绯色。 谢与低嗤,“娇气。” 郁惊画眼巴巴跟着他进了电梯,闻言眼尾垂落,小声道,“没有的,我也能……吃一点点苦的。” 谢与斜眸扫她一眼。 轻碰一下就红了一块,还吃什么苦,这小姑娘,生来就是要人捧在手上的。 柳姨把握时间的能力绝佳,电梯到达一楼时,恰好最后一道菜上桌。 谢与先回卧室换了套居家服,再进餐厅,就看到郁惊画站在桌边,眼睫微垂,安静又乖巧的……盯着桌上菜肴。 还时不时咽个口水。 指间还残留着洗手后的湿润水汽,谢与一边挽起袖口,一边淡声问道,“怎么不坐下吃?” 郁惊画抬头看他,“等谢先生一起吃饭呀。” 谢与看着她,莫名想到了谢渡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幼犬,也是圆溜溜的眼睛,干净又剔透,这么满是期待的看着人……又蠢又可爱。 他勾了勾唇角,倏而心情有些好,“坐下吃吧,以后不用等我。” 郁惊画坐在谢与对面,提起筷子夹了个虾球。 十分殷勤的送到了谢与碗中。 “谢先生,您吃这个,特别好吃。” 对上谢与淡淡视线,郁惊画乖觉无比,笑得很甜,“筷子是干净的。” 谢与其实不爱吃甜的。 谢栾站在餐厅门口皱了皱眉,见谢与没动筷,想上前夹出来,却被柳姨拽了一把。 柳姨温声道,“小栾,不用管他们,我们自己去吃饭吧。” 谢栾还有些不放心,走出去两步又回头看了眼。 却惊讶看见,谢与眉梢轻蹙,还是提起筷子,将裹了甜醋汁的虾球送入口中。 …… 晚上有个内部视频会,谢与吃完饭就进了书房,临近十二点才出来。 夜深,庄园内的帮佣早已休息,只有厨房还留着一盏浅暖色小灯。 他一边接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回拨未接电话。 “刚刚在开会,什么事?” 电话那头响着轻微的仪器滴滴声,男生的声音清朗,含着几分小心,“叔叔,我这周实验室比较忙,暂时不回家。” 谢与垂敛眼睫,淡淡应声。 “知道了。” “谢渡,你已经成年了,这是你的自由,不用和我说。” 谢渡干巴巴说了声好。 父亲谢降去世时他年纪还小,身上又背负着父母遗嘱中的巨额财产,谢与怕他出事一直看得极严苛,直到前些年完全接手了谢家,才放松了看管。 只是谢渡被管了那么久,如今听到谢与的声音就有些发怵。 “叔叔这么迟还没睡,又在忙公司的事吗?” 谢与抬了抬眼,冰块在杯中碰撞,沁出的水汽将他的指尖也染得湿漉冰凉。 “嗯。” 谢渡:“那叔叔早点休息,我和阿姨发个消息,让她明天给您做份清淡些的早餐……” “不用了。”谢与抿了口冰水,仿佛连声线都沾上了清冽冷意,“我现在住在云水筑,暂时不回老宅。” 谢渡差点儿咬了舌头。 “叔叔怎么突然搬出去了……”想到曾经在自己耳边疯传的流言,谢渡有些不安,“是不是因为我?” 谢与眉梢轻动,“不是。” “我只是……养了只宠物。” 一只娇气又柔弱的观赏性宠物。 谢与这么想着,电话挂断后将杯中冰水一饮而尽,转身上了楼。 客卧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应该是已经睡下了。 他淡淡扫了眼,屈指握住门把下压,打开了自己的房间。 啪嗒一声,灯光打开。 谢与站在门口,盯着床上那微微隆起的一小团,神色微冷。 灯光明亮,也照醒了床上睡着的人,软被窸窸窣窣一会儿,探出了一个小脑袋。 乌发红唇,精致旖旎,茶色眼瞳困恹恹地微眯着,还浅浅打了个哈欠。 含着几分睡意的腔调软乎乎的,“谢先生,您开完会啦?” 谢与发现,她的语气词很多。 缀在话语最末,无意识地微微拉长尾音,甜润润的软,像是小钩子在心尖上辗转轻挠。 没等到谢与的回答,郁惊画也没在意,她撑着手臂坐起身,乌黑长发披散在肩头,衬出一身冰肌雪骨,媚色撩人。 “我本来是想等您的,但是太困了,就不小心睡着了。” 谢与站在门口,低眸看她。 她刚刚是蜷起来睡的,或许是有些热了,耳廓带着浅浅的粉。 深墨绿的真丝吊带裙本应是偏端庄的性感,可被她穿着,肌骨丰盈,眼眸澄澈干净,倒另添了几分娇俏。 谢与似笑非笑,“走错房间了?” 他性冷多疑,几乎是瞬间,脑海里就闪现过无数种针对自己的阴谋诡计。 却在下一秒,床上的小姑娘弯眸笑了,眼尾垂落,乖巧无比。 也格外的坦诚。 “没有呀,我给谢先生暖床。” 冷白灯光照耀下,那双漂亮的浅色眼眸分明纯粹,却像是能卷入万物的小小漩涡。 是甜蜜又馥郁的陷阱。 “谢先生,我很乖的,您带我回家,我会回报您的。” 软被掀开,素白小脚踩在深色木地板上,像是被冰了冰,略微蜷缩了一瞬。 谢与目光沉沉,看着她踩在地上的脚,看着裙摆轻柔拂过纤细莹白的小腿,看着人走到了自己面前。 带来一阵熟悉的甜香。 她仰着头看人,是害羞的,眼尾湿漉漉的洇着红,又是大胆的,主动勾住他的手,往柔韧细瘦的腰肢上放。 “谢先生,您……要我吗?” 第11章 他有些想哄着。 红痣灼灼,在眼底软绵绵晃着。 谢与缓慢收拢了手指,隔着一层薄薄的真丝面料,体温亲密无间的传递。 他压着眉眼,暗沉如墨,个高骨架大,连手掌也格外宽大,能掐住细韧腰肢,也能轻轻松松抓握住挣扎的双手手腕。 谢与神色还是慵懒平静的,甚至于透着几分漠然。 他嗅着那轻轻浅浅的甜香,声线低冷,不紧不慢喊着她的名字。 “郁惊画,你想好了?” 郁惊画眼睫轻颤,悄咪咪咽了口口水。 真丝睡衣轻薄无比,根本掩不住一些触感分明。 耳廓连带脸颊都粉润润的,撩起的眼瞳晕开浅浅惊慌,还没做什么,就盈了一汪水意。 “谢、谢先生……”她声调很低,颤悠悠的软,“我有些怕疼,求您轻点儿……” 谢与冷眸看她,漫不经心的想。 何止是怕疼。 这身雪白软腻的肌肤,碰一碰就是浅浅红印,娇气得不得了。 偏偏。 他有些想哄着。 - 郁惊画是因为超雌基因病被丢弃的。 但她觉得自己运气好,碰到了心善的郁家,即便从小体弱也被好好养大了,也就是小时候打针治病吃了些苦,哭得多了些。 ——长大后,她是第一次哭那么凶、那么久。 抽抽噎噎得眼眶都快哭肿了,谢与抱她洗完了,自己才匆匆冲了澡。 从浴室出来时,他只穿了条家居裤,冷白流畅的上身还有浅红的挠痕。 半蹲在床边,拿纸巾给她擦眼泪。 声音很沉,“怎么还在哭?” 郁惊画快委屈死了,伸出小手软绵绵的去推他,没什么力道,反而被谢与不轻不重地抓住。 从男人攥握的指缝间,隐约能看到肌肤上遍布嫣红的痕迹。 “我、我就要哭……”她委屈巴巴,鼻音很重的嘀咕。 谢与看着她格外生动的表情,倏而很轻的笑了笑,冷硬肃穆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几乎能称为温柔的神情。 郁惊画第一次看见,连哭都顿了顿,眼睫湿哒哒的打绺黏成一团,笨拙的眨动几秒后,含着哭腔小声道,“谢先生,你笑起来好好看。” 谢与的笑意很短暂,闻言眉梢轻动,低应了一声。 冷白修长的手指撩起她柔软顺滑的发,卷在指尖。 “很迟了,睡吧。” 郁惊画确实又累又困,眼角还挂着泪,躺在软床之上,很快就沉沉睡着了。 精疲力尽的身体连姿势都不变一下,脊背微躬,即使睡着了,秀气的眉也轻蹙着,眼尾通红,看着格外可怜。 谢与很轻的将她眼角的湿润擦去。 又整理好被子,确保郁惊画不会受凉,凝眸看了许久,才站起身离开房间。 谢栾半夜例行巡查,见到庄园主楼亮着灯,不放心的过来看了眼。 看到站在客厅露台上的背影时,有些惊讶,“家主,您是失眠了吗?” 他下意识走上前,皱眉忧心忡忡道,“已经凌晨四点了,家主,需要给您明天请假……” 谢与转过身来,唇边咬着一支燃到一半的烟。 眉眼还是疏离凉薄的,却因着脖颈上一道分明的抓痕,看着莫名多了几分放荡。 谢栾猛地住了声。 烟雾朦胧缭绕,掩住了谢与的大部分神情,他声音低磁,因为咬着烟有些轻微的含糊,“不用。” 谢与烟瘾最重的时候,是刚回国接手谢家那会儿,日日夜夜殚精竭虑,晚上几乎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点一支烟冷静平复思绪,便成了一种习惯。 等他彻底掌握谢家后,就不太碰了——可见了郁惊画两天,他点了两支烟。 谢与将烟拿了下来,夹在指间。 淡声吩咐,“找设计师来,给她把衣帽间填满。” 墨绿的睡裙已经湿漉漉皱巴巴的了。 谢与刚刚去给郁惊画找睡衣换上,发现客卧的衣帽间里空空荡荡,大约是来时匆忙,只来得及简单收拾了常穿的衣服。 谢栾连忙点头。 烟快燃到尽头了,谢与屈指掐灭,偏头想了想,“明早不用整理我的卧室,等……等她醒了之后再去。” 谢栾心中猛地一跳,几乎压不住自己震惊的神情。 不仅破戒了。 还让人睡在自己的卧室? 从收到郁惊画要住进来的消息时,谢栾就已经很惊讶了,没想到,刚进来第一天,她就直接入住主卧、打破了他们家主这么长久的禁欲自持。 那位看着娇娇软软的郁小姐,手段竟然如此不凡。 谢栾想着,将头压得更低,低声应好。 “嗯,去休息吧。”谢与能猜到谢栾在想什么,但并不在意,随口嘱咐一句,便迈步往楼上走去。 进主卧时,恒温系统调控着室内的温度和湿度,郁惊画还维持着那个姿势睡着,卷翘长睫垂落,安静又乖巧。 谢与并不习惯和人一起睡,这会儿上来本也只是打算看看郁惊画睡得如何,自己另找个房间休息。 可低眸看着那小小一张素白脸蛋,仿佛还能想起她刚刚不停落泪的脆弱模样,委屈极了,又乖顺无比,恰好踩在了男人骨子里的掌控欲上。 谢与抬手摸了摸她的侧脸,软白微凉,像是熟悉了他的气息,被惊醒时眼皮困哒哒地掀开又闭上,小猫般慢吞吞蹭了蹭。 含糊咕哝,“谢先生……?” 谢与漫不经心垂眸,指腹下滑,压在她脖颈间的脉络上,感受着鼓动着的鲜活生命。 一个完全由他掌控的、乖巧又温顺的存在。 - 郁惊画醒来的时候,主卧已经没有人了。 她撑着床坐起身,忍不住嘶了一声,低头看着手臂上深深浅浅的红。 浑身都不舒服。 起身下床时,脚尖刚碰到地,整个人就差点儿踉跄着坐到地上。 细瘦踝骨上,一个清晰齿痕明显。 郁惊画鼓了鼓脸,娇生惯养久了便格外怕疼,颤颤巍巍站起身去卫生间的一段路,眼眶都委屈地染了红。 再撩开浅色轻纱睡裙,对着镜子照了照身上。 郁惊画皱巴着素白小脸,有些忧郁的叹了口气。 都说谢九爷久居高位却始终禁欲自持,是因为不行。 ——哪儿是不行,分明是太行了些。 让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是不痛的。 郁惊画简单洗漱了一番,刚走到床边,就听门咔哒轻响,被从外推开了。 男人站在门口,身形高大挺拔,深灰色的家居服柔软,仿佛连人也添了几分柔和。 眉眼神色是惯常的疏离淡淡,目光垂落在她润白脚上,嗓音低磁,“怎么不穿鞋?” 郁惊画小声道,“在隔壁,没穿来……” 她语调软软的,脸上还残留着湿润水意,小脸莹润白净,看过来的视线澄透又无辜。 谢与撩起眼皮,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 “不穿拖鞋,昨晚光脚爬上了我的床?” 他明明知道,却还要明知故问。 郁惊画眼睫轻颤,耳廓润红一片,小小声嘀咕,“不然谢先生带我回家是为什么?” 她很有自知之明,谢与这种男人,她琢磨不透也把握不住,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对自己感兴趣的这段时间里,乖一点,讨好他。 等到谢与厌倦了,他那么大方,肯定也不会亏待她。 谢与看她,小姑娘像是哭怕了,这会儿垂头坐在床边,指尖不自觉勾着睡裙,有些紧张的样子,连嫣红柔软的唇都抿了起来。 莹润肌肤上还漾着红。 漂亮又娇气。 他最初不是为了那个目的,可人都这样了,如今再说什么,好像又格外假惺惺。 于是谢与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没过一分钟,手中拎着一双拖鞋走了进来。 郁惊画还以为他走了,眼眸瞪圆了些,下意识伸手想接,“谢谢……” 伸出的细瘦腕骨上,绕着糜丽的红。 谢与眸光沉沉,往后避开她的手,淡声命令,“坐好。” 而后左腿微屈,半蹲在她面前。 拖鞋啪叽一下落了地。 男人修长如玉的手握住了她的脚踝,惊得郁惊画条件反射性后缩了一下。 没挣动。 谢与敛眉垂眸,指腹轻轻摩挲过齿痕,不紧不慢问道,“疼吗?” 郁惊画被摸得有些痒,她对旁人的触碰很敏感,偏偏谢与攥着不放,指腹还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揉捻摁,让她眼尾染了红,话语都磕巴了一下,“有点、有点疼。” 谢与低应一声。 手掌往下,半包住踩在地上半天、有些冰凉的小脚。 郁惊画慌忙坐直身体,努力往后回缩着,“等等,谢先生,我踩了地,不干净……” 谢与置若罔闻。 他的掌心是与冷淡外在截然相反的火热,缓慢移动着,一点一点捂热了娇嫩肌肤。 “你哭起来很好看。” 拖鞋被从地上拿起。 谢与眼眸半垂,声线低沉冷磁,神态从容坦荡。 他握着郁惊画的脚踝,将拖鞋给她穿上,然后很浅的扬了扬唇。 “很好看,我也很喜欢。” “这儿有点疼……以后,也会疼的。” 漆黑眼瞳漾开诡谲阴影,谢与压着那齿痕,又淡声重复了一遍。 “宝贝,以后也会疼的。” 第12章 谢叔叔! 换个人坐这儿,估计要被谢与那毫无感情的漆黑眼眸盯得背后发凉。 谢家九爷沉稳冷肃人尽皆知,却没人窥见过克制压抑表象下,暗地里滋生的阴暗。 郁惊画见了,却不懂。 她只是茫然又无辜的看着谢与,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每次……都要哭吗?” 要不她去报个演技班,学一下怎么哭得更好看? 谢与微微敛眸,看她笨拙模样,倏而笑了笑。 小姑娘不知道,即使只是简单抚了抚踝骨肌肤,她那双眼就盈了润润水意,浅茶的瞳仿若一汪融化蜜糖,不自知的漾开甜意。 谢与伸手,屈指用手背拭去她眼尾的轻微湿漉。 站起身,又恢复成了那个矜傲疏离的谢九爷。 “饿了吗,下去吃饭吧。” 话题转开,郁惊画还有些懵,但她向来不为难自己,见谢与没回答,便坦然地将困惑抛之脑后。 隐约察觉出男人心情好像不错,也跟着软绵绵的笑了起来。 “谢先生吃了吗?” 站起身时,堆积在膝弯处的裙摆松散垂落,绵软布料遮住了细白小腿。 谢与去卫生间洗了手,淡声回道,“吃了。” 郁惊画乖乖应声。 她等到谢与出来,才跟着人一起往楼下餐厅走去,谢栾制服规整地站在一边,路过时,郁惊画小声问了好,“管家哥哥早。” 谢与侧眸扫过来一眼,眉梢轻蹙。 等郁惊画坐在餐厅、柳姨端上了早餐,看着小姑娘执起调羹慢吞吞喝豆沙圆子羹的样子,谢与眉眼沉敛,指尖轻轻敲着桌面。 “你喊谢栾什么?” 郁惊画懵懂抬眼。 豆沙圆子羹很甜,也很热,熏得唇瓣软红,殷红舌尖探出,将唇上残留的一点儿舔走。 才一板一眼开口道,“管家爷爷说那是他的孙子,所以喊管家哥哥。” 管家爷爷,指的是自然是老宅的谢管家。 谢与长睫低垂,默不作声地看了她几秒。 郁惊画半天没等到回应,低头又舀了一勺豆沙羹。 忽然听坐在对面的男人闲散问道,“那你喊我什么?” 郁惊画咕咚咽下去一口软糯的小圆子。 她下意识喊了声,“谢先生呀。” 瞥见男人微蹙的眉,郁惊画莫名福至心灵,眼眸亮澄澄的,“谢先生不喜欢是吗?” 郁皖之以前也有这种时候,对称呼别别扭扭的,不让郁惊画在学校里喊哥哥的人是他,转头看见同班同学哄着郁惊画喊哥哥而暴怒的人也是他。 郁惊画慢吞吞想着,谢先生不喜欢、九爷太生疏、哥哥也不行…… 倏而长睫一掀,有些雀跃,“我知道了。” 谢与看她面上神色变来变去,觉得有趣,闻言轻挑眉,慢条斯理往后靠在椅背上,下颌微抬,“知道什么了?” 郁惊画笑得很甜,眼眸盈盈弯起,软唇轻碰,“我知道喊您什么了。” “——谢叔叔!” 当啷一声,厨房里的柳姨好像不慎摔了个碟子。 不远处,谢栾猛地捂嘴咳嗽了两声。 郁惊画有些懵的抬眼看了看,还没来及反应,又被对面的人拉回了注意力。 男人神色淡淡,屈指轻叩桌面,好似万事不过心的淡漠,长睫半拢,懒散又莫名,低声重复道,“叔叔?” 郁惊画乖乖点头,还温吞地和他解释着,“我想了好久呢,按照辈分来说,我和谢渡是一辈的,您名义上是他的父亲,那不就大了一辈。喊谢先生您不喜欢,喊您谢叔叔刚刚好呀~” 郁惊画越说越觉得自己聪明,漂亮的眼睛都半弯了。 扬起的唇间露出了一排小白牙。 每一颗都像是在欢呼雀跃。 谢与看她那副娇娇俏俏的小猫甩尾巴得意模样,突然觉得指尖有些痒。 那笑时微微鼓起的脸颊,好像很软很好捏的样子。 他这么想了,便毫不犹豫的上手做了。 越过长条桌面,微凉的指尖掐进脸侧绵软的肉,不紧不慢的用力揉了揉。 谢与手劲大,又没怎么收力道,郁惊画含糊唔了声,连小脑袋都跟着他手上的力道在晃。 等谢与收回手,那白皙脸颊上浅红的手指印格外明显。 郁惊画觉得有些疼,捂住自己的脸颊,眼眶红红,十分警惕的盯着谢与。 软唇都委屈巴巴的抿着,“谢先生,疼……” 实在太娇气了些。 谢与面无表情,搭在桌上的指尖却是不动声色碰了碰。 明明没用多少力气,就红了一片,被养得如此身娇体软,活像是个小祖宗。 “……你爱喊什么就喊什么,叔叔也行。” 谢与站起身,神态自然,语调冷淡,“吃饭吧,要冷了。” 郁惊画悄咪咪哼了一小声。 如果没有谢与烦她,她早就吃完了! 她还在抿着最后一点儿豆沙羹,谢与已经换了身西装,边往下走边系着腕表扣。 浅条纹衬衫笔挺整洁,深色西服外套妥帖合身,额发撩起,露出精雕细琢的一张俊美面容。 路过餐厅,目光淡淡扫了她一眼,一步也没停留的走了出去。 郁惊画咬着调羹,却鬼使神差的想起了昨晚。 撑在颈侧的骨节分明的手。 背着灯光、锋锐下颌凝着一点儿汗意,眼眸漆黑幽深,用清冷冰封住刻骨热烈,偶尔肩颈肌肉拉扯,他抬起一只手,安抚般揉着她的耳垂。 像是在揉一只喵喵叫的小猫。 家居服大喇喇敞开,阴影下的身躯肌肉绷紧,弧度流畅,随着动作起了层薄薄的汗,拉扯出呼之欲出的性张力与荷尔蒙。 那张唇薄而软,不轻不重的喊着她。 沙哑又勾人。 “……画画。” “都吃下去了。” 郁惊画含着口香甜的豆沙羹,悄悄地,红了脸。 第13章 一只锦鲤 早餐吃完,郁惊画回了客卧。 上楼路过主卧时,谢栾站在门口,正监督着里面清洁人员的动作,余光瞥到脚步哒哒走近的身影,侧身恭敬道,“郁小姐。” 郁惊画停下脚步看了一眼。 目光落在换下来的、有些皱巴的床单上,她先是微怔了怔,紧接着,耳尖瞬间红了起来。 那点儿红从上到下,染至胸口,像是一块软嫩的桃花糕,只一眼,就知内里甜蜜。 郁惊画别开眼,有些气虚,“嗯嗯,麻烦了,我先回去了。” 便跟只受惊了的小猫似的,飞快蹿进了客卧。 丝质裙摆轻飘飘拂过腿部肌肤,郁惊画靠着门,手腕抵在温润木门上,那点儿红痕好似都隐隐发烫。 扔在床尾的手机闪烁着呼吸灯。 郁惊画上前两步,将手机拿起,解锁看了眼。 【江欢】怎么样? 【江欢】九爷是不是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最新一条消息来自两个小时前,江欢言简意赅。 【江欢】不回消息,看来战况很激烈。 郁惊画粉着脸颊,眼眸水润润的,咬唇敲字。 【郁惊画】没有,刚吃完早餐。 发过去没一阵,江欢就一个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郁惊画接起,“欢欢。” 尾音勾着轻微的哑,昨晚哭了太久,还有一点儿鼻音。 伴着软绵绵语调,听上去莫名的……涩气。 江欢都听得有些不自在了,轻咳一声,才问道:“没事吧,九爷不凶吧?” 郁惊画应了一声。 凶,倒是不凶的。 只是有些狠,指尖温柔地拭去滚滚而落的泪珠,动作却是一点儿没留情。 江欢便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还担心流言是真的……” 郁惊画坐在床沿,整个人半蜷着,指尖抚着踝骨上的齿痕。 她软绵绵地开口,“欢欢,九爷比其他人好多了。” 传言都说谢九爷禁欲自持,数年来无情无欲,从没哪个女人能够近身。 又有不怀好意的流言揣测他表面冷情实则暴戾,私下不知道虐死了多少女人。 郁惊画昨晚其实是有些怕的。 但…… 她耳尖泛红,又小声重复了一句,“欢欢,九爷其实挺好的。” 他也是第一次。 因为,刚开始灯光昏暗,谢与他……差点儿没找到地方。 郁惊画从下往上地看他,男人浓眉紧蹙,有些恼怒的抬手打开了灯。 分明是极冷淡的一个人,却会因为她咬唇努力忍痛,无奈蹙眉哄她。 指尖压在饱满的红唇上,轻轻的揉捻着。 嗓音低而沉,含而不露的温柔,“咬我。” 江欢那边还有事,又聊了几句,电话便挂断了。 郁惊画精神有些恹恹的倦,腰还酸痛着,整个人软塌塌靠着椅背。 随手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这段时间太忙,当她点开“星河”的后台时,满满当当的全是红点消息。 私信累计到了99+。 大部分都是来找她鉴定的单子。 星河是目前使用人数最多、范围最广的视频平台,郁惊画前两年无聊,随手注册了一个拍日常vlog的账号,偶尔开一场不露脸的直播,会帮人鉴定奢侈品真假——郁家破产负债前,她好歹也是个名副其实的白富美,富贵堆里养出来的。 她不收费、准确率高、说话的声音又软,倒是积攒了不少死忠粉。 看着后台无数问她情况的评论,郁惊画想了想,随手打开了直播。 她上线得突然,但正值周末,还是有人立刻点了进来。 [鲤鲤两个月没见啦!我好想你!] [鲤鲤老婆,没有你的新视频助眠,我这段时间都睡不着觉呜呜呜呜呜] [这是什么,消失的鲤鲤老婆,亲一个!这是什么,消失的鲤鲤老婆,亲一个!] 郁惊画的平台名叫做“一只锦鲤”,三万的粉丝数基本上都是女粉,发的弹幕也格外软萌。 郁惊画看着划过的弹幕,笑盈盈的打招呼,“好久不见,家里出了点事,现在解决完了,才有空上线。” [啊啊啊鲤鲤老婆说话真的太甜了!] [鲤鲤家里没事就好!我亲死鲤鲤!] 郁惊画看着弹幕闲聊了两句,就点开了后台私信。 “和之前一样,我随意看看,不保证正确,尽量还是去找专业的鉴定师哦~” [知道哒鲤鲤宝贝!] 郁惊画随手点开了累积的私信,她主页列得要求很明确,找她鉴定需要拍摄足够清晰的细节照,没有按她要求做的一律跳过,清起私信来也很迅速。 她认真分析着各种手提包、宝石、礼服等等的真假,没看到飞速滑过的弹幕。 [是我的错觉吗,鲤鲤老婆的声音怎么有些哑,是不是没休息好啊?] [我也觉得有点哑,但是好好听啊怎么办!!!] [好涩……老婆再喘喘,今晚长幻.肢] [老婆讲话太软了,不知道有没有人剪辑这场直播的asmr啊,想听着睡觉] 郁惊画点到下一条私信时,很轻的咦了一声。 那是幅色泽秾丽的油画,美人青丝如云,身穿修身旗袍依靠在栏杆上,露出的半张侧脸莹润精致,手中执一把刺绣团扇,慵懒又妩媚。 开播一段时间了,直播间内的人数也多了起来。 点开大图的一瞬间,弹幕就热烈了几分。 [好漂亮好漂亮好漂亮] [这应该是现代油画家白绪言的画作吧,他的画风以旖旎精巧出名,我记得上次h城拍卖会,他的一副油画拍卖到了三十万的价格] [我看过他的画展,但这个模特也太漂亮了吧,确实很符合画作的名字,洛神。] 郁惊画扫了眼弹幕,脸色有些发红。 她轻吸一口气,软声道,“这幅画是假的。” 郁惊画基本上会用“大概率”“可能”“我觉得”这类比较主观的字眼,她从小在奢侈品堆中长大,很少出错。 但还是第一次这么确定的说,这幅画是赝品。 弹幕追问为什么,郁惊画慢吞吞唔了一声,挑了一点说,“光影很僵硬,这边到这边的光线变化完全没有过渡,而且肢体动作很刻板,明显是对着原画描摹的……” 最重要的一点她没说。 这幅白绪言最满意的美人图《洛神》,就是画的她。 而且,那幅原画就放在郁家书房中。 郁惊画正说着,就听到门口传来三声不疾不徐的敲门声。 她有些懵的回头看了眼,在直播间说了声“稍等”,起身去开门。 白手套黑西服的谢栾站在门口,恭敬浅笑。 “郁小姐,这位是e家的首席设计师,由她来为您量体裁衣,定制往后的常服和礼服。” “还有,定制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为您准备了e家、o家以及p家的常服临时取用,现在方便进去放置吗?” 男人的声音温润,清晰传到了直播间中。 立刻激起了一片的弹幕浪潮。 [鲤鲤果然是白富美啊啊啊啊能让顶奢e家的设计师上门!!!] [呜呜呜呜我离老婆又远了一步] [知道鲤鲤老婆家境很好,但这得是顶尖豪门的待遇了吧!我何德何能,看到豪门大小姐给我开直播啊啊啊啊啊啊!] [妈呀鲤鲤家世这么好吗?o家p家都是顶奢啊,竟然只是拿来临时用用,我的口水从眼角滑落] [?炒作吧,真的豪门大小姐,e家会没有她的身体纬度数据?] [剧本太明显了,是不是签公司了,正好休息了两个月开直播,正好就有人上门送衣服,正好就被我们听到了……无语,之前还对锦鲤挺有好感的。] [煞笔滚,鲤鲤早两年的vlog里就穿e家定制了,轮不到你在这儿酸鸡] 第14章 放松点,别这么紧。 郁惊画看了眼站在谢栾身后的女人。 她收回视线,乌黑长睫轻颤,有些不确定的询问,“给我?” 谢栾含笑点头,“是的,家主亲自吩咐的。” 谢与人真好啊。 郁惊画有些感叹,点了点头,让出位置。 又想起还在直播的手机,和谢栾说了声,“抱歉,稍微等我一分钟可以吗?” 她快步进屋,也顾不上看热热闹闹的弹幕在刷什么,简单说了声就退出了直播。 三家顶奢的工作人员身穿不同制服,还是第一次挤在一起,彼此礼貌笑了笑,就纷纷动手将衣服挂入衣帽间。 而郁惊画,则是站在床边,张开双手,任由那名设计师展开软尺在身上比划。 设计师温言细语,一直在夸,恨不能把郁惊画从头夸到脚。 郁惊画听在耳中,漂亮脸庞染了羞怯的粉,小声道谢,“您夸张了。” 她长得精致清媚,一双浅色的眼水雾潋滟,性子软绵绵慢吞吞的,声线又甜,软声说话时乖巧得不行。 极讨人喜欢。 谢栾不过是在衣帽间盯了人一会儿,转过身来,就见那傲气的设计师对少女笑得合不拢嘴,满眼的喜欢。 谢栾:? 他错过了什么吗? 等到量完数据,设计师还主动和郁惊画交换了微信,约定了下次给她送定制常服。 谢栾眉梢皱起,有些感到棘手。 这位郁小姐的手段,好像比他想得更了不得。 正神情凝重地想着,就见少女转过了头,眼眸半弯,“谢栾,我可以送叶姐姐出去吗?” 三十几岁的设计师笑容满面,柔声道,“不用麻烦郁小姐,我自己下去就行了。” 谢栾嘴角抽了抽,温声道,“您随意活动,家主并没有要求。” 郁惊画点了点头,经过谢栾身边时,还道了谢,“麻烦你啦~” 尾音软软的往上勾。 谢栾:…… 他压住疯狂想翘起的唇角,一本正经道,“您客气了,这是我的职责。” 她这么乖这么软,能有什么坏心思! 郁惊画将人送到了门口,玄关处放了一叠便利贴和笔,大约是谢栾用来记录待办事项的。 她拿了笔,细白手指压着边角,在浅黄色的便利贴上写下了一串数字。 浓密眼睫撩起,露出浅色的澄澈眼瞳。 “叶姐姐,我父母是做衣料生意的,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让他们和您加一个联系方式吗?” 设计师笑意不变,自然地接过了那张便利贴。 “当然可以,是我的荣幸。” 郁惊画看着人离开,缓缓吐了口气。 如果真如设计师刚刚夸赞的那样,她是入住云水筑、甚至是有史以来出现在谢与身边的第一个女人。 设计师绝不会拒绝她。 更何况,她只是想让郁家拥有一个联系方式而已。 在谢与对她厌倦之前。 郁惊画想努力为郁家做得更多一些。 昨晚落了场大雨,气温骤降,夹杂着水汽的冷风吹拂而过,怔怔看着天边深灰色大块乌云的郁惊画小声吸了口气,连忙关了门。 她脚步轻快地上了楼,打算和父母打一个电话。 与谢栾擦肩而过时,身穿管家制服的男人顿住脚步,侧头恭敬道,“郁小姐,还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我。” 郁惊画眉眼弯弯,乖巧应好。 等到客卧的房门关上,谢栾眉眼不动,取出手机,在屏幕上敲打一阵。 猫猫或许没什么坏心思。 但他必须如实向主人汇报。 …… 放置在桌面的手机短暂亮屏,显示新信息的跳入。 就在即将息屏之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它拿了起来。 解锁,跳转。 系统发出嘟的一声闷响。 蔺殷眉梢一动,懒洋洋的抬起眼,看向坐在对面的谢与。 男人坐姿端正,长睫慵懒垂落,掩去眸中神色,只能看清那高挺鼻梁和抿起的淡色唇瓣。 矮桌上的青瓷茶盏氤氲出淡淡清苦茶香。 蔺殷喝了口热茶,饶有兴致地问道,“家里的事?” 作为谢与最为信任的特助,公司的事越不过他,谢家老宅的情况也往往习惯于先联系他。 几乎是瞬间,蔺殷就想到了这条消息的来处——云水筑。 谢与看完那则消息,神态毫无变化,将手机放回原位。 他懒得答话,蔺殷却是兴致勃勃,“说说呗,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啊?” 玉润指尖执起杯盏,被热气染红了些。 谢与淡声问道,“你很闲?” 蔺殷长叹一声,“刚解决完郁家的那堆债务,晚上还要跟你去酒会,我就坐这儿喝口茶都不行?” 谢与抬眼看他。 蔺殷故意扯出郁家的事,还假装没看到谢与的眼神,一口将杯中茶水喝尽,笑眯眯道,“说起来,郁家也挺有意思的,你知道他们问我要了什么吗?” “要了你的银行账户!说是等到偷跑的合伙人被抓住、资金回拢,他们再努力挣钱,一定会把这些债还上。” 茶盏轻放在桌上。 谢与站起身,随口道,“那就让他们还。” 目光扫过对方轻佻勾起的唇角,谢与不紧不慢扣起刚解开的衬衫纽扣,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淡声道,“不过是家里养着的宠物猫,去扒拉了下旁人的衣角。” 谢与并不在意。 或者说,他也不需要去在意。 毕竟……只是宠物而已。 - 谢与今晚没回家吃饭,蔺殷传了话,说是有个酒会,迟些回来。 郁惊画抱着沙发上的软枕,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时间已经指向晚上十一点,云水筑大部分的灯已经关上,只剩客厅的落地灯开着,柔柔的晕开暖意。 郁惊画拿着手机,下巴压在软枕上,微微蹙眉看着江欢发来的学习材料。 又过了片刻,电梯终于传来了运行的动静。 郁惊画立刻站起身,踩着拖鞋走了过去,正好看到谢与迈步走出来。 男人长身玉立,走路沉稳,神态亦是从容淡淡,只有周身醇厚酒气萦绕,才有点儿刚从酒会上回来的姿态。 郁惊画微怔。 郁父也会有应酬喝酒的时候,每次回来醉得不轻,被郁母扶着进浴室洗漱后,躺在床上倒头就睡。 郁惊画以为,谢与也会是这样的。 可怎么看起来,他完全没有醉的样子。 蔺殷站在谢与身后,看到郁惊画,他眼中沁出笑来,“郁小姐在等啊,那家主就交给您了,我也赶紧回去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呢。” 郁惊画连忙点头,“蔺先生放心,我会照顾好谢先生的。” 电梯往地下车库运行。 郁惊画转头看向谢与,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男人已经停下了脚步,俊朗脸庞浸润在落地灯光线中,半明半暗,那双漆黑幽深的眸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谢先生……?”郁惊画有些懵。 谢与倦怠垂眸,修长手指扣住领带,有些粗暴地往下扯了扯,松开脖颈间的禁锢。 又像是扯开了别的什么禁锢。 他嗓音低沉,没什么感情波动地命令,“过来。” 郁惊画乖乖走了过去,刚走到男人身前,便见他蓦地弯腰,与此同时,膝弯处传来不容抗拒的力道。 惊呼声被压在了喉间。 谢与的手臂实在有力,像是摆弄什么洋娃娃一样,轻松将她放在了栏杆上。 圆滑细腻的木质栏杆,细长地往上延伸,半边臀部悬空,背后空落落的,是个让人毫无安全感的姿势。 郁惊画死死攥着栏杆,眼眸水意盈盈,有些惊慌的喊他,“谢先生!” 她实在害怕,被抱起时,细白长腿就不自觉缠绕上了男人的腰,此时更是紧张地蜷紧,脚尖勾着拖鞋,一点儿也不敢松。 谢与慢条斯理的收回手,指尖摩挲过软白肌肤,不轻不重的压在踝骨处的齿痕上,嗓音低磁,“放松点,别这么紧。” “不会让你摔的。” 第15章 叫声好听的。 “不会让你摔的。” 简单敷衍了一句,谢与继续往前逼近,眸光深邃,甚至含了几分少见的笑意。 压在齿痕上的手缓慢收紧,掌心滚烫。 谢与的意识其实很清醒,他向来克制,却在看见那盈盈站立满脸关切的少女时,胸腔中滋生了无边的渴望。 让他第一次冲动地、难耐地,低头吻住了那嫣红的唇。 酒液微苦醇香。 郁惊画软软唔了声,好似身份骤然颠倒、喝酒的人是她一般,脸颊耳尖晕红一片,眼睫更是剧烈的颤着,浅茶眼瞳水雾潋滟。 她没喝酒。 只是唇齿间残留的一点酒香。 都好像让她醉了。 等到谢与放开了她,郁惊画整个人都软绵绵的,眼尾洇着红,软唇有些肿,似是开到糜丽的花。 小声喊他,“谢先生。” 谢与莫名不太满意这个称呼。 他的手掐住睡裙下细韧腰肢,慵懒低应。 醇厚酒香被两人呼吸间的体温蒸发后,便只剩古朴清苦的沉木香,幽幽萦绕在鼻尖。 而同时,谢与微微俯身,不紧不慢吩咐道,“郁惊画。” “衣服,给我脱了。” 郁惊画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是给谁脱。 直到看着男人又走近一步,两人愈发紧密相贴、毫无罅隙,才咬着唇,抬起了手。 她的手很软,谢与知道。 此时压在西服纽扣上,指尖泛粉,笨拙地解开了扣子。 一颗,两颗。 西服外套敞开,露出了里面修身的马甲衬衫。 小姑娘恹恹的,唇角不自觉往下压,语调软得黏糊,“……这么多扣子啊?” 果然是个笨蛋小猫。 扣子多,解开的时间越久,拖的时间也越长。 她哭的时候,也就越晚。 谢与喉间滚出一声沙哑轻笑,唇压在少女通红的耳尖上,漫不经心道,“叫声好听的,不用你解。” 郁惊画真觉得自己醉了,脑袋晕乎乎的,本来转得就慢,这会儿更是迟钝得不行。 秀气的眉梢拧起,少女自下而上的望过去,水雾朦胧的浅色眼瞳像是浸泡在糖水里,黏糊糊的能拉丝。 “……谢叔叔?” 谢与一手护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撩开裙摆,面不改色,“不对。” 郁惊画身躯轻颤,小手攥紧了谢与的外套。 她胡乱喊着,“……九爷?” 修长指骨陷入了软腻肌肤,谢与轻笑,再次否认。 “不对。” 乌泱泱的睫毛染了水汽,郁惊画小声哽咽,喊得乱七八糟。 “……家主……叔叔……谢先生……哥哥……” 也不知道哪个戳中了谢与的点,男人愉悦轻笑,终于肯吝啬一点儿力气,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一步一步。 走上楼梯。 郁惊画的眼泪不停滚落,还用最后的力气去推谢与的肩膀,艰难出声,“衣服还在……楼下……” 深色的西服外套凌乱散落在木制地板上,边上掉了一只毛茸茸的拖鞋。 郁惊画根本不敢想,明天被谢栾、或是柳姨或者其他什么人看到的场景。 她脸皮很薄,一点儿动静就要染上红。 谢与侧头往下看了眼,并不放在心上,可小姑娘哭得眼眶红红鼻尖红红的,便用了几分耐心,轻声哄她,“知道了,我等下来收拾。” 郁惊画很相信他,吸着鼻子应了。 直到明月高悬,她披着谢与的衬衫被从浴室抱到床上,分明眼睛都睁不开了,还不忘软软攥住谢与的手腕。 语调含糊不清,“……衣服……” 衬衫轻薄宽大,露出半边细腻圆润的肩颈。 谢与屈指慢慢摩挲着,终于是无奈的轻笑,“知道了。” 他下楼倒了杯水,冰块叮当碰撞,熄平了心中最后一丝火气。 还是太娇了些。 看她哭那么凶,惦记着昨天刚……,谢与最终收了力。 玻璃杯被随手搁置在岛台,谢与揉了揉眉心,走过去将地上的外套和拖鞋拾起,带上了楼。 郁惊画缩成一小团,埋在被子中睡得很沉,眼睫湿哒哒的成绺,乌黑发顶还翘了一根软乎乎的呆毛。 谢与低眸看了一会儿,随手将拖鞋丢下,外套扔在小沙发上。 然后走进浴室,咬着一根没点燃的烟,抓过了一团小小的软布料。 在国外留学的那几年,谢与就像个最普通的留学生,租了个便宜公寓,自己买菜做饭洗衣服,半点儿没有豪门的骄矜傲气。 即便回国成了谢家家主,贴身衣物仍是他自己洗的。 ——如今,又加了一件。 谢与低啧一声,被冷水冲刷得清透的指骨蹭过那点儿蕾丝。 浓眉蹙起,极不耐烦的清洗完成,又毫无耐心的带着走到了洗衣房,扔进烘干机。 脸皮怎么那么薄,不过是随口说了今早的情况,小姑娘要咬着手指闷闷的落泪,整个人都绯红一片。 还咬得他疼。 谢与并不理解,但他心情好,牙尖散漫地咬着烟嘴,等到烘干机发出滴滴提示音,便将那块轻薄布料重新抓在心中。 拿回了主卧。 第16章 得寸进尺。 郁惊画醒的时候,只觉得眼皮钝钝得发烫,重若千钧。 毕竟连着两个晚上哭那么久,她本就养得娇气,自然是受不了。 小笨蛋缩在温暖的被窝里,悄悄压了唇角,委屈巴巴的想。 当情人真的好累啊。 如果每天这样,她理解江欢发的那些小说里,女主为什么要跑了。 实不相瞒,她也有点想…… 昨天起来时谢与已经不在房间了,郁惊画以为今天也一样,困倦地往旁边转了个身。 然后一头撞进了温热柔韧的胸肌中。 郁惊画:……嗯??? 头顶传来懒洋洋的呼吸声,郁惊画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脸从胸肌中拔出来,便感觉软被起伏,一只手掐住了她的后颈。 像是对待不听话的小猫。 还压着揉了揉。 整个脸颊便被迫在男人锻炼得宜的胸肌上蹭来蹭去,鼻尖都被压软了。 郁惊画刚睡醒本就有些懵,这会儿更是做不出什么反应。 慢了半拍才伸手推出一点儿距离,耳尖滚烫,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谢先生!” 谢与懒倦地支起腿,嗓音喑哑,还饶有兴致地反问,“怎么了?不喜欢?” 郁惊画瞪圆了眼,有些磕磕绊绊的回道,“不是、怎么……可是……” 谢与轻描淡写,“我看你主动凑上来,以为你喜欢。” 他倒打一耙,还说完就走,掀开被子起身,露出肌肉矫健流畅的背影。 宽阔肩背上,好像……还有她抓出来的几道挠痕。 长长的一道,浅红色。 郁惊画刚支起身想争辩,这么看着,又慢吞吞地躺下,拉起被子挡住大半张脸。 眼眸水润润的,还悄悄看了眼自己修剪圆润的指甲。 ……她有那么用力吗? 谢与洗漱得很快,出来时锋锐下颌还带着湿润水珠,打湿了的发丝搭在额角,愈发清晰的显露出那张俊美到凌厉的面容。 郁惊画坐在床上,眼睫撩起,小声询问,“谢先生今天不去上班吗?” 她刚刚看了时间,已经九点半了。 谢与淡声应了。 他凝眸看着床上的小美人,肤白胜雪,乌发红唇,饱满嫣红的下唇上还残留轻微的咬痕。 只穿了件他的宽大衬衫,松松垮垮挂在纤薄肩颈,露出平直精致的锁骨,和雪地落梅般的肌肤。 漂亮湿漉的眼尾还残留着轻微的红,美得勾人心魄。 谢与收回视线,径直走到衣帽间内挑着衣服,声音低冷,不紧不慢传来。 “等会儿许家带着人上门给你赔罪。” “想见吗?” 郁惊画:!!! 她惊讶无比,“我可以见吗?” “嗯。” 谢与回答得漫不经心,“他惊扰了你,本应当亲自向你赔罪。” 郁惊画确实没想到,那个眼高于顶看不上他们家的许家,和浪荡轻浮的许思遥,亲自赔罪? 她掀开被子下床,脚尖触碰到柔软温暖的长毛地毯,慢了半拍,困惑地歪了歪头。 昨天,床边还是冰冷的木地板。 怎么今天再醒来,就已经被铺了一层厚实的软毛毯? 昨晚郁惊画是被谢与抱上来的,又哭得凶,根本分不出心神去注意旁的什么东西,因此直到现在才恍然惊觉。 谢与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黑色丝质衬衫收拢在垂顺西裤中,即便是偏休闲的衬衫,他也规整无比的扣到了最上方的一个纽扣。 走动间,大腿上绷紧的衬衫夹隐隐可见。 见郁惊画背对着他坐在床边,像是在出神发呆,谢与漫不经心卷了卷袖口,“怎么坐着,不想见?” 他都在想,要是郁惊画说不想见。 是直接让谢栾把人赶走。 还是冷声强调郁惊画自己的身份,让人别恃宠而骄,再把许家人赶走。 正随意思索间,坐在床边的小姑娘脊背轻颤,像是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 然后猛地站了起来。 谢与指尖动作一顿,微微眯了眼。 他肩宽背阔,个高腿长,量身定制的衬衫穿在郁惊画身上,便如同连衣裙一般,下摆垂落在莹润大腿中间,半遮半掩。 软白生欲。 她转了身,脚步轻快走到了自己面前。 谢与低眸,想看她做什么。 郁惊画指了指铺在床边的地毯,眼睛亮亮的,软声问道,“谢先生,这是你让人准备的吗?” 谢与神色淡淡,“不是脚冷?” 从眉眼神色到音调声线,没有一点儿多余的情感起伏。 却让郁惊画笑得格外甜。 像只撒娇的小猫,主动往他怀里拱了拱,尾音黏糊糊的拉长了,“谢先生,你真好~” 谢与维持着手臂张开的动作,感受到骤然撞进来一个温香软玉的身体,那小脑袋在自己胸口处一蹭一蹭,翘起的发丝轻柔扫过脖颈,带来一阵极为陌生的痒意。 真的很陌生。 让他眉梢紧蹙,双手有些僵硬的停滞在半空,下意识想推开郁惊画,又莫名的没动。 直到小姑娘撒娇般蹭完,脚步轻巧的出门回了客卧去洗漱。 谢与才缓慢放下手臂,面色不变的扯了扯被她蹭乱的领口。 主卧很安静,谢与喉结滚动一瞬,还是没忍住,指骨微屈,柔软指腹压在脖颈下方的皮肤上。 薄薄一层皮肉,好似还残留着软绵绵脸颊擦过的触感,从皮下燃起令人不适的热度来。 他微微敛眸,半晌后,轻嗤一声。 “得寸进尺。” 像是斥责。 偏尾音低低落下,又像是纵容。 第17章 腰不太舒服。 不敢让谢与等太久,郁惊画匆匆洗漱完,去衣帽间换了身长裙。 蓝黑色浮雕暗纹的中式长裙,盘扣小立领,掐腰大裙摆,可以将她身上的大半痕迹遮掩完全。 只偶尔扎头发的抬手间,袖口微微上滑,会露出腕骨下方的一点儿嫣红。 半个小时后,她跟着谢与坐上了商务车后座,离开了地下车库。 郁惊画抿着唇,疑惑询问,“谢先生,不是说许家上门赔罪吗?” 怎么还出了家门? 谢与淡声道,“去云水筑的专门会客室。” 郁惊画立刻了然点头。 毕竟是世家家主的居所,要是哪个阿猫阿狗来了都能进的话,那也太没有世家威严了。 云水筑就是考虑到这一点,在进门处就建了一座小别墅,内置专门的会客厅及会议室。 许家家主和许思遥早已等候在内。 谢栾推开门的一瞬间,许家家主便立刻提溜着许思遥站起身,谄媚讨好的笑着,“九爷,打扰您了。” 谢与连目光都吝啬投掷,看也没看两人,直接走到了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郁惊画脚步顿了顿,目光有些惊诧,距离上次见许思遥才过去三天不到,但对方着实狼狈颓废了许多,视线都躲闪着不敢和她对上。 许家家主更是一改曾经倨傲姿态,对她笑得无比和善。 “过来。” 谢与见她慢吞吞的,皱眉喊道。 郁惊画收回视线,裙摆翩跹,乖巧在他身旁落座。 对面两人也坐了下来,许家家主低声下气,将放在桌上的盒子往谢与面前送,“九爷,实在抱歉,我家这个儿子被我惯得顽劣不堪,竟然胆大包天到去招惹了您……” 谢与神色冷沉,淡声打断,“连需要道歉的人都分不清楚的话,许家主还是尽早回去吧。” 许家主面色一僵,立刻转向了郁惊画,“郁小姐,实在是冒犯您了,这是我们许家的赔罪礼,听说思遥冒犯了您之后,我立刻就让他回去跪了祠堂,今天才允许他出来……” 他在卖惨。 郁惊画心不在焉的听着。 又坐直身体,悄悄掀起眼睫,往身旁看了看。 却恰好撞进了一双漆黑幽深的眸。 男人神色倦淡,对面喋喋不休说着话的许家家主对他而言好似只是噪音制造器,眼睫厌倦低垂,隐约带了点不耐。 注意到她的视线后,谢与瞥来一眼,微微侧身,低声问道,“他欺负过你吗?” 郁惊画眨了眨眼,眼尾垂落,很是乖巧。 欺负? 她想起许思遥劣迹斑斑的行事,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郁惊画也依偎了过去,像是亲密无间的恋人一般,将半张脸藏在谢与的阴影之下,软唇微嘟,小声控诉着,“初中的时候,他故意往我身上丢毛毛虫,还有,把我的作业搞坏了……” 吐息绵软馥郁,尾音娇娇气气的,那点儿委屈的小表情更是无比的灵动可爱。 清浅鼻息扫过脖颈间肌肤,带起一阵惑人躁动。 谢与指尖微动,压下了想将这只黏人小猫狠狠揉一遍的冲动。 小姑娘还挺记仇,细细碎碎的数着各种小事,连告状都可爱得不行。 谢与轻笑一声,低声应道,“嗯,他确实很坏,今天给你报仇。” 语气里,是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纵容。 谢栾站在两人身后,看了眼不停擦汗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说下去的许家主,又看了眼腻腻歪歪的家主和郁小姐。 缓缓的打出一个问号。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那个冷酷无情的家主,其实已经被调包了? 郁惊画不知道谢栾的茫然腹诽,她嗅着男人身上那清冽的苦木沉香,眼眸盈盈弯起,在心里想,果然传言不可信,都说九爷多么冷酷无情,分明细致又体贴。 唯一不好的,也就是床上凶了些。 她的腰现在还是酸的。 这么想着,郁惊画调整了下姿势。 谢与低眸看来,学着她说小话的模样,在耳边轻声问道,“不舒服?” 乌泱泱的眼睫轻颤,小姑娘含糊唔了一声,薄薄的眼皮洇着极淡的粉,似是怯生生绽开的芍药。 语调拉长,像是抱怨,又更近乎撒娇。 “腰不太舒服……” 刚刚蹭来蹭去的说话,有几缕发丝落了下来,尾端轻飘飘的搭在她肩膀上。 谢与屈指勾起那乌黑发丝,将之勾回郁惊画的耳后。 不紧不慢道,“那就速战速决。” 他没压着声音,是正常音量,坐在对面的许家家主立刻停住了滔滔不绝的道歉之语,试探性的问道,“那九爷,您觉得怎么样做才能表达我们的愧悔之情?” 谢与抬眸扫了眼,和身后的谢栾说了句话。 谢栾便将不远处玻璃柜中的一瓶红酒拿了过来。 沉甸甸的一整瓶,被谢与塞进了郁惊画的手中。 她有些懵,抬头去看谢与,“谢先生……?” 郁惊画的手指纤长白皙,明明个子也不矮,手脚却有些偏小,此时捧着红酒瓶,深红酒液晃荡,愈发衬出肌肤的白。 “上次,他不是让你喝酒吗?” 谢与漫不经心的垂眸,仿若完全没察觉对面许思遥一瞬间惨白下来的脸色,语调从容不迫,“请他喝。” 郁惊画眨了眨眼,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酒瓶,又看回谢与,迟疑问道,“怎么喝?” “随你,拔了塞子也行,不拔也行。” 话音落下,会客厅内一阵死寂。 许家主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连擦也不敢擦,紧张地看向郁惊画,试图打感情牌,“画画,我们思遥和你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好歹也有几年同学情谊,让他直接喝了这一整瓶给你赔罪,可以吗?” 许思遥连连点头,“我喝,这一瓶我都可以喝!” 说真的,郁惊画从没见过他们如此慌张的样子。 她慢吞吞的想,自己是因为什么被许思遥步步紧逼呢?好像是因为,某次京南小家族的聚会,郁惊画护住了一个伤痕累累从许思遥房中逃出来求她救命的女生。 那个女孩子哭得真的好可怜,度假山庄的制服破碎,脸上还有红肿的掌印,连话都哆哆嗦嗦的说不太清楚。 可就算郁皖之、江欢他们过来了,连山庄的经理也出面了,许思遥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许家主甚至没看他们,只斥责他的宝贝儿子许思遥,不应该在这种场合闹出事来。 所以,换个场合就可以了吗? 郁惊画那时看着许思遥恶劣的笑容,就觉得手痒。 她缓缓收拢了手指,倏而转眸看向谢与,声调很轻却很坚定。 她问,“谢先生,我怕自己力气不够,可以请您帮我一把吗?” 第18章 谢先生,我真的很乖的。 谢与眉梢微挑,还有些意外。 他以为,按照郁惊画那个软绵绵的性子,只会让许思遥灌下这一瓶红酒。 谢与想着,抬手覆住了小姑娘的手背,小臂肌肉绷起,轻松接管了酒瓶的重量。 他起身站在了郁惊画身后,手臂展开,几乎将她完全抱在怀中,然后低头淡声问道,“然后呢?” 然后,就是被带着扬起的手臂,和瓶身与人体撞击后崩裂的破碎声。 郁惊画手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心跳也有些快。 在酒瓶砸上许思遥后脑的一瞬间,她眼前就被一只手蒙住了视野,只能听到骤然响起的痛呼声。 指尖好似还沾染着一点红酒液,黏糊糊的,鼻尖逸散开醇厚酒香。 那个女孩子,后脑上也有玻璃碎片的痕迹。 郁惊画痉挛似的收紧了手,小口的吐出了气,不知道为什么,连带着眼眶也有些轻微的发热。 眼睫急促眨动几下,就感觉本是虚虚拢在眼前的手掌,倏而加了点儿力道压下。 谢与就站在她身后,似是最坚固的屏障,连声音也是不疾不徐的,“谢栾,送他们出去吧。” 谢栾早就惊呆了,他来云水筑的时候,谢与已经完全收服了谢家——至少明面上,无人敢提出质疑——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谢与动手。 郁惊画看不到。 可谢栾尽数收入眼中,在许思遥眼神嫉恨、张嘴想说什么的间隙,谢与眸光蓦地冷沉,攥着郁惊画的手,毫不留情的挥手而下。 红酒液迸溅,有几滴落在了他的脸侧。 似是浓稠嫣红的血,将一身霜雪冷意的男人,勾勒出诡谲危险来。 谢栾有些心惊,低下头没敢多看,带着门外的保镖将许家人赶了出去。 许思遥后脑血流不止,已经晕厥了过去。 许家主想说什么,又被谢栾眼疾手快的堵了回去,整个会客厅一时安静了下来。 只剩泼洒在地毯上的红酒,幽幽逸散着醇香微苦的气息。 谢与收回视线,就感觉腕骨处被轻轻碰了碰。 郁惊画的指尖勾住男人的手腕,努力仰起头。 她的脸很小,轻易就被一只手盖住了大半,只剩嫣红软唇露在外面,像是小猫喵喵叫,软声喊着谢与,“谢先生,谢谢您。” 谢与缓缓收敛眸中冷意,手掌顺势下滑,掐住少女软白的脸颊揉了揉。 掌心还残留着被眼睫密密扫过的痒意。 目光便在那乌泱泱的浓长眼睫上短暂停留了几秒。 又望进那双浅色的清透眼瞳,淡声道,“郁惊画,你还挺厉害。” 郁惊画乖乖被他揉着,闻言眼神飘忽了几秒,努力张嘴断断续续道,“是、谢先生人好……我平常很乖的。” 谢与嗯了一声,波澜不惊,“不信。” 他收了手往外走,郁惊画捂着自己被揉了半天的脸颊,连忙小跑跟上,“真的,谢先生,我真的很乖的……” 语调软软的,尾音往下落着,像是有些委屈。 谢与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唇角却是微不可察的勾了勾。 嗯,很乖的猫崽子。 就是爪子比较尖。 - 不知道谢与最后相信没,反正郁惊画是解释过了。 虽然是周六,谢与还是很忙的样子,午饭后接了个电话就离开了。 郁惊画消食完,舒舒服服的窝进次卧的被子中睡了一觉,被电话铃声惊醒时,已经是下午四点。 电话是江欢打来的。 她困倦地蹭了蹭真丝枕巾,接通后喊了一声,“欢欢,怎么啦?” 清甜声线还漾着几分倦意,尾音软乎乎的,一听就是刚睡醒。 江欢看了眼时间,有些诧异,“你在睡午觉?” 郁惊画闭着眼,含糊应声。 江欢又问,“谢九爷呢?” 郁惊画打了个哈欠,困倦道,“他出去了呀,谢家家主,很忙的。” 江欢:“……你现在的日子过得,不就是你最想要的?” 郁惊画想了想,小声笑了起来。 “好像真的是呀。” 谢与早出晚归很忙,除却晚上的时间,几乎见不到他人。 而郁惊画,躺在云水筑的庄园内,吃着柳姨精心准备的菜肴,玩着谢栾收集来的游戏,既不用外出社交,也不用费心经营。 除了一些履行的义务累了些,完全就是郁惊画梦想中的生活。 ——嗯,谢九爷赚钱养她。 电话那头传来喧闹的爵士乐,伴着节奏感鼓点,郁惊画将手机拿远了些,有些疑惑,“欢欢,你现在在外面吗?” 江欢揉了揉额角,无奈道,“可不像你那么悠闲,我出来谈项目,这次遇上的合作商喜欢蹦迪,大下午的就被他带来酒吧,这儿的音乐吵得我脑袋都快爆炸了。” “——对了,我打电话给你是想说,你知不知道许家的事?” 郁惊画悄咪咪往被子里缩了缩,不敢置信的想,才过去几个小时,她拿酒瓶砸了许思遥的事就已经传遍京南了吗? 不等她问,江欢已经幸灾乐祸的说了出来,“许思遥不知道得罪了谁,被开了瓢砸伤了后脑勺,听说神经系统受了点儿影响,养不好可能要瘫痪。” 郁惊画:? 江欢还在说,“许家好像也要完蛋了,今天下午好几个女生去京南公安分局控告许思遥强.奸,还有,税务局不知道为什么盯上了许家,也在今天下午上门了。许家今天可热闹得不行。” 郁惊画沉默了几秒,小声问道,“欢欢,你记不记得我们在枫林山庄遇见的那个女孩子?” 江欢顿了顿,才回道,“记得,最后不是让你哥帮着送出京都了吗?” “嗯,我现在就觉得,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郁惊画揪着枕巾摩挲,一字一句说得无比认真,“你看,他们就遭报应了吧。” 江欢笑了笑。 她想,郁惊画总是有一种稚子般的天真,或许和她的基因病有关,郁家保护着,自己脑袋转得慢吞吞,表现出来也就格外的笨拙纯粹。 许家这些事,哪儿是因果报应。 分明是谢与出了手。 但她最后只是含笑应着,“是啊,做错了事,总会有报应的。” 电话挂断,江欢听着里面震耳欲聋的蹦迪声就头疼,她叹了口气,重新走了进去。 没走几步,就被人撞了个趔趄。 江欢今天穿了身偏商务的套裙,米色缎面衬衫配深色包臀裙,脚下踩着细细的高跟鞋,这会儿被撞了,差点儿没稳住身形。 手臂上传来一道热意,将她拉了回来。 男生的声音闷闷的哑,“不好意思。” 江欢抬眸看去,下意识回道,“没事……” 描画精致的眉挑起,江欢看清对方面容的一瞬,尾音消散在了喉间。 那是个极为清俊的男生,瘦高个子,黑色碎发搭在眉间,清爽又干净,如同他身上的一件宽松白衬衫一样。 只是脸颊微红,一双黑眸也漾着浅浅水光,削弱了五官的攻击性。 江欢有些心痒痒。 这间酒吧临近京大,老板又是世家,极少会有人闹事,便吸引了许多京大的学生来此聚会玩乐。 这人看着年纪不大,一身的少年气,估计也是京大学生。 正好在她的审美点上,机会送到眼前了,要不…… “弟弟,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 男生本来已经放了手,闻言又回头看了眼,皱起的眉倏而松了松。 江欢笑吟吟的看他,举起手机递了过去。 声音温柔,“可以吗?” 便见男生看了她几秒,抿着唇接过手机,修长手指敲击屏幕,低垂的眼睫掩去了眸中情绪。 昏暗绚烂的光线下,手机屏幕光亮盈盈,照亮了那张俊朗侧脸,江欢看着,心情很好——虽然几分钟前,她还在和郁惊画吐槽那个沉迷蹦迪、不知道脑子抽了什么筋才会把商谈合作的地点定在酒吧的合作商,而现在,她发自内心的感谢对方。 手机被递了回来,江欢迅速扫了眼,跳出来的微信号是个深蓝海洋的头像,昵称也很直白。 “靳司珩” “真名?”江欢自然的发送了一个添加申请,抬头时,屈指撩了撩耳畔的卷发,一举一动,都是成熟温柔大姐姐风范。 靳司珩点头,“是。” “你脸色好像不太好,是不舒服吗?”江欢收起手机,用手背碰了碰男生的手指,讶异道,“有点儿烫。” 江欢是胡说八道的,反正喝了酒体温升高也是正常的。 但没想到的是,在她关切的目光下,男生低垂眼睫,点了点头,嗓音微微沙哑,“有点发烧。” 江欢这下是真的皱眉了,“发烧了怎么还来这儿?你朋友呢?” 靳司珩:“他们还在玩,不打算回去。” 江欢目光柔和,带了点儿怜惜。 靳司珩的这句话让她想到了郁惊画,曾经的小姑娘也因为动作慢脑子笨而被孤立,也是阴差阳错,她和郁惊画成了最好的朋友。 江欢这次是真心实意的伸手,感受了下男生额头的温度,拧眉道,“你去门口等会儿,我和…朋友说一声,送你去医院。” 反正合作商都喝得醉醺醺,今天也谈不了生意了。 江欢这么想着,脚步匆匆的往里面的卡座走去。 完全没注意到,在她走后,靳司珩身边经过了几人,恭恭敬敬喊道,“靳少,不是说走了吗?” 男生撩起眼的瞬间,眼尾划过绮丽光彩,清朗少年气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散漫撩人。 靳司珩懒洋洋轻笑,转着手机,意味深长道,“等个人。” 等个……自投罗网的人。 第19章 我没有囚禁的不良癖好。 谢与确实是很忙,晚餐没回来吃,也没让蔺殷传消息回来。 谢栾和柳姨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郁惊画看了看他们的态度,便也心安理得的早早回了房间——谢与不回来也挺好的,她正好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她悠闲自在的敷了个面膜,又泡了个澡,带着一身香香的气息躺进被中。 然后,在凌晨时被人吻醒了。 男人呼吸沉沉,指尖勾落睡裙的肩带,漫不经心的问她,“怎么不睡主卧?” 郁惊画咬着唇,泪眼盈盈,小声回道,“那是谢先生的房间……” 谢与蹙眉,将人抱起坐在了身上,不容抗拒,“以后睡那边。” 他的手掌压着郁惊画细韧腰肢,低头嗅闻她脖颈间淡淡甜香,动作愈发用力。 逼得郁惊画泣不成声,脑袋晕乎乎的,只努力攀着谢与的肩背,也不管听到了什么就连连点头。 天际放亮时,她才被清洗干净,放回了主卧床上。 谢与一晚没睡,精神倒是挺好,坐在床边揉着她的耳廓,低声哄她,“我和谢栾说一声,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吃饭,不让人打扰你。” “还有,我离开的几天里少出门,出门也别忘了带上保镖……” 郁惊画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耳边还有男人低低的念叨声,意识模糊间全然忘了“小心讨好”的行事方针,直接一巴掌糊了上去。 小声嘀咕,“困……走开,别吵我……” 空气静谧了一瞬后,好像隐隐有低声冷笑传来。 郁惊画差点儿就完全坠入梦乡了,却突然感觉耳垂被用力揉了下,疼得她呜了一声,长睫撩起一秒,又飞快的耷拉下。 最后的意识,便是耳边一道平静又无可奈何的男声。 “睡吧。” 再睁眼时,屋内窗帘紧闭,黑沉沉得不知道是什么时间。 郁惊画伸出手一通乱摸,终于在床头的另一边摸到了自己的手机,解锁一看。 下午五点。 她喉间滚出可怜巴巴的呜咽,又挣扎了一会儿,终于撑着疲倦的身体坐起身。 郁惊画发了会儿呆,思绪才慢吞吞的回笼。 谢与那时候好像说了什么离开……? 还是几天?! 郁惊画踩着拖鞋去卫生间洗了脸,让自己清醒一些,冰凉水珠顺着手臂滚落,将嫣红痕迹镀上一层水光。 旧的痕迹还没褪去。 新的就已经覆上。 郁惊画换了长袖睡裙下楼时,天边云彩橙黄淡紫,已经是晚霞时分。 柳姨一直待在厨房里,听到轻缓的脚步声转了头,笑得很是和蔼,“郁小姐先坐会儿,您两餐没吃,晚餐就喝些软糯好消化的粥吧。” 郁惊画耳尖染红,绷着张素白小脸,竭力让自己表现得自在,“好的,谢谢。” “九爷是出差了吗?” 柳姨柔声应道,“蔺特助说遂市分公司出了点意外,家主清晨就赶过去了。” 郁惊画眼神微亮,“那蔺特助说过,九爷什么时候回来吗?” 柳姨摇摇头。 熬煮到开花的米粥被舀到了瓷碗中,柳姨将碗筷端上桌,看着郁惊画坐下,才猜测道,“遂市不算近,大约也要一周的时间吧。” 郁惊画:! 好耶,一周的放假时间! 她昨晚迷迷糊糊间还在想,要是谢与每天晚上精力都这么旺盛,她能不能撑得住。 郁惊画慢吞吞的舀着粥喝,软唇被热气熏染得嫣红一片,下唇上被咬出的痕迹还没好,昨晚又叠加了新的,微微肿起。 碰到了微烫的粥,便小声的倒吸一口气,鼓了鼓脸颊,悄咪咪在心里骂谢与这个资本家。 就知道到处乱啃! 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谢栾从花园回来,走到郁惊画对面,微微躬身,“郁小姐,家主走之前吩咐过,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您要出门的话就和我说一声,我为您安排好车辆和保镖。” 郁惊画执着白瓷调羹,试探问道,“那我可以回家一趟吗?” 谢栾点头,“您想去哪儿都行。” 郁惊画:哇! 骂错了,谢与人超好的! 要知道,她看的那堆学习资料里,小情人和金丝雀都是要被锁在别墅里哪儿也不能去的,郁惊画最开始还以为,自己也是这样的待遇。 虽然她性子软人也懒,确实可以很久不出门。 虽然云水筑这么大一个庄园,来回走一趟估计微信步数都要上万。 但是,能出去但不想出去,和不能出去,完全是两码事呀! 郁惊画有些雀跃,对着谢栾笑得很甜,“那我明天回家一趟,麻烦你安排啦~” 浅色的眼瞳完全弯起,透着纯粹的软,说话时还带着点儿很淡的鼻音,听上去像是咬了口白生生甜蜜蜜的白糖糕。 谢栾看着,仿佛被她的雀跃感染,也忍不住跟着笑,“您客气了,那您的行程是您亲自和家主说,还是我报告?” 郁惊画眨了眨眼,慢吞吞啊了一声。 她掏出手机,显得有些心虚,“……可我,好像还没九爷的联系方式。” 好失败的金丝雀qaq …… 从谢栾那儿拿到了谢与的微信号,郁惊画趴在床上,发送了一个好友申请。 又忍不住点开他的头像,反复端详。 出乎郁惊画的想象,谢与的头像既不是纯黑一片,也不是什么深沉辽阔的风景。 反而是只毛茸茸的、在太阳下晒太阳的小猫。 毛发雪白,耳朵和小脸都焦黄,像是融化了的。 郁家以前也是养了猫的,可惜郁惊画小时候身体弱,抵抗力很差,碰到猫毛就开始打喷嚏流眼泪,郁母便将小猫送回了娘家。 后来郁惊画身体恢复好了,郁家也没再敢养猫。 她捧着脸盯着屏幕上的发呆,就感觉手机一震,谢与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郁惊画回神,指尖悬空在屏幕上几秒,先发了个可爱的表情包过去。 【郁惊画】谢先生,我明天可以回一趟家吗? 谢与回得很快。 【谢与】郁小姐,我没有囚禁的不良癖好,你有人身自由。 郁惊画懵了懵,转动脑袋想了好几秒,才迟钝地反应过来。 谢与是不是在嘲讽她?! 第20章 我哄谢先生睡觉吧! 郁惊画戳了戳手机壳,鼓着脸颊认真敲字。 嘴上猫猫炸毛,手上格外诚实。 【郁惊画】好呀,谢谢谢先生~ 她本想退出会话界面,指尖抵在手机边缘,还是没忍住好奇心。 【郁惊画】谢先生的头像是您养的猫吗?很可爱! 猫猫没有好奇心,那就不是猫猫了。 谢与应该正好有空,回得很快。 【谢与】我母亲养的。 【谢与】喜欢? 郁惊画悄咪咪翘起唇角,要是她说喜欢,谢与是不是要给她买一只? 正想着,就见着页面上又跳出来一条新消息。 【谢与】那下次带你去老宅摸。 郁惊画啪叽一下盖上了手机。 谁要去老宅啊! - 遂市。 谢与低眸看着手机上频频跳出的“对方正在输入中”,而屏幕上却没有一条消息时,很浅地勾了唇。 他坐在包厢的主位上,见他看着手机心情颇好的样子,遂市分公司的领导班子立刻松了口气,小心翼翼举起酒杯,谄媚笑道,“谢董,您千里迢迢从京都赶过来,实在是太劳烦您了,我们先干为敬!” 谢与将手机锁屏,放回了桌上。 撩起眼的刹那,黑眸冰冷淡漠,极为漠然地看着遂市分公司的领导班子喝干净了酒。 他靠着椅背,长腿散漫交叠,指尖不紧不慢轻叩桌面。 等到众人目光落回时,才漫不经心的扯出一个毫无感情的笑。 “确实是劳烦。” “正事做不成,就知道捅娄子,承建商的这点儿问题解决不好,都给我滚回家去。” 遂市的领导班子们个个擦着冷汗,连连应声。 谢与懒得和他们废话,声音冷沉的将事情吩咐下去,连筷子都没动,就起身离开。 蔺殷跟在他身后,进了酒店电梯。 还有心情开玩笑,“昨晚赶回去,是和郁小姐报备吗?” 谢与抬眼,通过光亮无尘的电梯镜面看着身后的蔺殷,言简意赅,“没事做就去盯着他们。” 蔺殷无辜的摊手,又在自己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火气还挺大。 怎么,妨碍他和小美人卿卿我我了? 谢与目不斜视的走进了套房的门,行李已经被提前送到了客厅,蔺殷半蹲下来打开行李箱,正准备收拾,却听主卧里猛地传来一道怒气沉沉的声音。 “蔺殷!” 蔺殷神色一肃,立刻大跨步走了过去。 看清主卧内情形的瞬间,他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谢与站在门边,俊美脸庞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唯有一双漆黑的眼眸,冷厉无比,淡淡扫过床上瑟瑟发抖的女人,看向蔺殷。 “你今年奖金没了。” 他说完,就走到了外面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眉眼压低,一字一句,含着无边的怒,“让他们滚上来见我。” 蔺殷头疼得不行,果然是山高皇帝远,谢与近些年修身养性手段柔和了些,这些人就以为他好说话了。 他来不及心疼自己的一大笔奖金,看向床上的女人,额角一跳一跳,“穿好你的衣服下来。” 得到了女人慌张的点头,他才出了主卧门,给遂市分公司的领导班子打去了电话。 十分钟后,宽敞的套房客厅里挤满了人。 谢与摩挲着指骨,淡声问道,“谁出的主意?” 几人互相看看,安静了几秒后,终于有人出声,“谢董,是我……” 谢与和颜悦色,唇角勾着很浅的笑弧,“是吗,怎么想到做的这件事?领导班子也都同意了?” 看他态度很是平和,那人心中狂跳,大着胆子解释道,“我听人说您喜欢颜若桐,她在m国回不来,就找了个相似的女人。” “谢董,您不喜欢?” 颜若桐,谁? 谢与微不可察的蹙眉,脸上笑意却越发深了。 在蔺殷不忍直视的眼神下,他起身,缓步走到了那人身边。 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眼中迸发出惊喜来,激动地连话都说不太清楚了,磕巴了两下才说完,“谢董,我是谢家旁支!您可能不认识我,我叫谢毅……” 另外几人纷纷投以羡慕眼神。 谢与脸色却骤然冷了下来,直接重重一脚踹在了对方的腿弯处。 客厅铺了厚厚一层地毯,都挡不住此时,人骨和地板相撞的咚一声。 谢毅脸皮猛地抽搐,膝盖处剧烈的疼痛让他想第一时间拱起脊背,却被人拽着衣领,只能艰难维持着直愣愣跪着的姿势。 听着那道低沉磁性的嗓音,不紧不慢地进行宣判。 “谢家旁支?从今天起,你什么都也不是了。” “蔺殷,去查,做得这么熟练,给我好好查查,是不是行贿了很多次!” 谢与嫌恶的松开手,任由浑身冷汗不停发抖求饶的谢毅倒在了地毯上。 他抽了张湿巾,一边擦拭着手指,一边冷冷看向站成一排的领导班子。 语调低缓,平静又漠然。 “职位全给我捋了,你们不能干,有的是人干。” 湿巾轻飘飘落了地,谢与迈步走出了套房,保镖身形绷紧,伸手将门合拢,把所有惊恐哭泣和求情的声音全部隔绝在内。 谢与进了新开出的套房,手指勾住领带,用力往下扯了扯。 力道有些大,指骨蹭过衬衫最上方的一颗纽扣,留下浅浅的红痕。 蔺殷被留在刚刚那间房中处理后续,保镖给谢与端来了冰水。 他一口饮尽,垂落的漆黑眼瞳中满是冷冽寒意。 是他太久没出手,养歪了一些人的心思。 冰水压不下火气,谢与站在窗边,指尖一动,播出了一个电话。 “……谢先生?” 郁惊画接得很快,镜头摇摇晃晃一阵,终于找了个角度稳定下来,将那张漂亮小脸完全收入镜头。 眼睛圆乎乎的,纯澈又清透,带着疑惑直视镜头。 谢与淡淡敛眸,像是随口闲聊。 “几点起的?” 郁惊画的耳廓薄而软,几乎是眨眼间就染了浅浅的绯色。 “下午五点。”少女鼓着脸颊,小声抱怨,“谢先生,你半夜吓到我了。” 谢与低笑,“是你睡得太沉。” 郁惊画长得乖,睡着的时候也乖,一整晚下来基本不太会变姿势,浓密眼睫垂落,自然的投落浅浅阴影,连呼吸声都轻轻的。 明明相处也没几天。 可谢与却觉得,有些怀念把人抱在怀中睡觉的感觉了。 聊了会儿日常话题,眼看时间不早,谢与打算挂了视频,却听对面的郁惊画连声喊等等。 他嗯了一声,“怎么了,还有事?” 郁惊画眼睫轻颤,还是认真问道,“谢先生,您心情不好吗?” 谢与一时沉默。 手机屏幕中,乖乖软软的小姑娘凑近了,浅色眼眸含笑弯起,像是撒了星河璀璨。 “那我哄谢先生睡觉吧!” 谢与很轻的挑了眉。 哄……他? 第21章 在等你哄我。 明明谢与才是被“哄”的那一个,但郁惊画表现得可比他兴奋多了。 声调软绵绵的催促他洗漱,等躺到床上,就给他讲故事。 手机支在浴室镜面旁,旁边淋浴间的水声淅淅沥沥,通过电流清晰传播。 郁惊画翻找到她之前收藏的睡前故事集,跃跃欲试的激动淡了下来,才注意到视频画面。 手机开的是前置。 正对着对面一片光可鉴人的瓷砖,不知道这家酒店打的是什么情调,半透明的玻璃砖内还嵌了一层单向镜面。 角度对上。 郁惊画就眼睁睁看着,曲折镜面中映出了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形,被玻璃雾气朦胧开,但仍旧明明白白的勾勒出矫健线条。 虽然睡过,但这么清楚地看见还是另一回事。 郁惊画捂了捂有些发烫的脸颊,连忙垂下眼睫,好像床单上突然长了朵花一样,盯得无比专注。 耳尖却是敏感竖起,听到了水声渐停、门被打开。 很轻的脚步声响起。 紧接着,余光里瞥见的紧实肌肉,便从玻璃墙镜子中一晃而过,大喇喇地强势占据了整个前置镜头。 镜头的位置在腰间,没了雾气遮挡,那流畅紧实的腹肌近乎是怼在了眼前。 还有没擦干的水珠,越过胸肌起伏,骨碌碌顺着线条滑落。 滚过沟壑起伏的腹肌阴影,最终消失在纯白浴巾之中。 郁惊画眼睫轻颤,悄悄伸出手,指尖压在手机侧面,音量键加电源键,截图! 只是她手机没关静音,截图的咔嚓声清脆,光影也有轻微变化。 谢与微微眯眼,伸手将手机拿起。 镜头上移,不知有意无意,只拍进了他的下颌,以及柔韧湿漉的胸肌。 男人声音低沉,尾调被水汽浸染,听着格外柔和,“好看吗?” 郁惊画脸颊染粉,诚实地点了点头。 谢与低笑一声,薄唇微动,吐出诱惑性字眼,“喜欢吗?” 郁惊画犹豫了几秒,继续乖乖点头。 她平时也刷到过不少的腹肌视频,但不知道为什么,都是屏幕里活色生香的存在,那些视频看看就过了,谢与的……却看着格外诱人。 谢与指腹摩挲着手机边框,眸光深邃,看着手机上显示的画面。 熟悉的主卧,坐着娇娇软软的小姑娘,身上穿着浅粉色的睡裙,露出的肌肤在柔和灯光下如玉温润,素白小脸精致旖旎,染了羞怯的绯红,像是一枚草莓味的。 咬一口,满口的甜。 他压低了声音,似是情人间缱绻暗语。 “别截图了,过几天回去,你好好摸摸。” 郁惊画:! 她整个人都快红了,磕磕绊绊开口,“不太好吧……” 谢与嗯了一声,尾音上扬,“怎么不好?不是喜欢?” 喜欢是喜欢,可摸了,她怕刚休息好的腰又要开始酸了。 郁惊画捧着脸,小声嘟囔着转开话题,“谢先生,你是不是喝酒了呀?” 听到谢与应了一声,郁惊画弯眸笑了起来,“我就知道。” 或许是酒精作祟,喝了酒但没很醉的谢与,思绪行事都没什么大变化,就是没清醒时那么克制罢了。 会让她喊声好听的,抱着她上楼。 也会嗓音低哑慵懒的撩人,隔着手机屏幕都轻而易举的营造暧昧氛围。 郁惊画按捺下被撩拨的心跳,软声哄他,“谢先生,你快回床上去吧。” “时间不早了,喝了酒要好好休息。” “我给您讲睡前故事。” 发尾的水珠凝结了许久,终于沉甸甸的坠落,冰凉的一颗,砸在温热颈背。 谢与敛眸,他沉稳肃穆惯了,以至于连母亲沈遐有时都会忘记,少年谢与是个多散漫痞气的存在。 骨子里的恶劣因子隐隐作祟,在听到少女软绵绵的语调时,愈发嚣张地探头。 他黑眸沉沉,漫不经心地应了,将手机靠着镜子放好。 指尖搭上了腰间的浴巾。 一点一点,将掖进去的边角抽出。 摩拳擦掌准备开始温馨治愈睡前故事的郁惊画:?! 她咻得坐直身体,眼睫受惊撩起,匆匆扫了眼视频画面。 边角被抽出后,肉眼可见的松松垮垮起来,两侧漂亮的人鱼线往下延伸,要是再揭开…… 郁惊画眼眸瞪圆了,“谢先生!” 视频照不见谢与的脸。 只见到他动作微顿,像是低了低头,懒洋洋问道,“怎么了?” 郁惊画试图提醒,“您、您要换衣服吗?不回床上换吗?浴室会不会水汽太重了些?” 修若青竹的手搭在腰上,像是认真想了想,然后慢悠悠回她。 “这儿脱了,比较快。” 虽然更亲密的事情也做了。 但都是在昏暗的房间里。 而不是这种明亮宽敞的浴室,像是打了追光灯一样,还刚好进行了强调显示的镜头里啊! 郁惊画见谢与的动作没有一丝停顿,松松垮垮的浴巾马上就要掉落,忙不迭地捂住自己的眼睛。 ……嗯? 怎么好像没什么动静? 郁惊画红着耳尖,纠结了几秒,悄咪咪挪开了两根手指,想偷看一眼。 还没等看到什么,就听耳边传来了男人的低笑声,是前所未有的肆意畅快。 “郁惊画,你还想看什么呢?” 浴巾被随手丢在了洗漱台上,堆叠起一个弧度,半挡住了镜头。 但即使是挡住了一半,也能看清男人冷白身躯上,套着的纯黑色短裤。 郁惊画:“……” 猫猫要炸毛了。 如果谢与在面前,郁惊画都想扑上去亮出小白牙,咬上一口。 她眼尾晕开靡丽的红,气恼地指责,“谢先生,你故意逗我!” 谢与止不住笑,今晚的郁气一扫而空,只剩愉悦。 看着镜头里羞恼的小姑娘,他屈指抵住唇,压下笑声。 “嗯,抱歉,你的反应太可爱了。” 郁惊画懵了懵。 视频画面一阵晃动,是谢与将手机拿了起来,脸庞弧度凌厉,眉梢眼角却带着清浅温柔笑意。 “生气了吗?” 郁惊画目光转了转,有些不自在的从旁边抓了个抱枕塞在怀里,别开眼睛不看他,“那也不至于生气,就是……有些丢脸。” 转头的动作,将通红的耳廓暴露在镜头中。 谢与垂落长睫,声音压得很低,“不丢脸,很可爱。” “画画,你好可爱。” 可爱得想让人亲死她。 郁惊画抱紧了枕头,红着脸没说话。 她本来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刚刚也是羞窘大过恼怒。 谢与又用这么温柔的语调和她说话。 郁惊画咬着唇,心想,喝了酒还能改变一个人的性子吗?谢与酒后真的很坏心眼,上次压着她在楼梯栏杆上也是,故意使坏…… 还是谢与打破了安静,“不是说要哄我睡觉?” 画面轻晃,从明亮的卫生间进入了卧室,谢与关了大灯,只剩床头的灯带氤氲柔和暖光。 他躺在了床上,肢体舒展,唇边笑意浅浅。 声音低柔。 “画画。” “在等你哄我。” 第22章 没有欲望,就不会受伤。 “在等你哄我。” 郁惊画耳根一麻,眼眸水雾潋滟,盈盈漾开羞怯甜意。 用这么低沉磁性的声音,说着这么温柔缱绻的话,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就算郁惊画心知肚明他们的不相配,也忍不住心动一瞬。 她翻找到故事集,清了清嗓子,“那谢先生躺好,我给你念睡前故事~” 谢与懒倦应声,将手机放在了枕边。 少女清甜柔软的嗓音,便通过手机扩音孔,逸散在整个房间内。 像是带了小钩子的羽毛,轻飘飘在心尖上拂过。 带起一阵细密入骨的痒意。 “……于是,小猪先生一家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郁惊画念到一半才察觉出不对,看着底下显示的“幼儿园必备哄睡小故事合集”几个小字,硬着头皮假装没看见。 谢与也一直没打断她,郁惊画便一口气念完了五个小故事。 有些口干。 她切换回视频页面,看着谢与那边一动不动的天花板,试探性小声喊道,“谢先生?” 顿了顿,声调放得更轻。 “谢先生,您睡了吗?” 一片寂静。 郁惊画认真倾听,好像隐约听到了均匀平缓的呼吸声。 难道真的哄睡着了? 郁惊画惊讶又心满意足,挂断视频前还小声嘀咕,“原来谢先生喜欢这种幼稚的童话故事……” “——那谢先生,晚安~” 很轻的嘟的一声,视频终止,手机屏幕跳转到了聊天界面。 谢与躺在床上,眼睫半拢,倏而很轻的笑了笑。 他侧头看向落地窗外,夜空深邃寂寥,头顶是星空璀璨,往下是万家灯火。 谢与缓慢的摩挲着指尖,低声喃喃自语,“太幼稚了,不喜欢。” 听着郁惊画轻柔念故事的声音,谢与有些出神的想到,他放在郁惊画身上的注意力好像有些超出预料了。 本来只是顺应心意、养在家中的一只小猫。 可才几天,就连出差都忍不住想到她。 难道要疏远一些、过上像之前那样清净禁欲的生活……? 只是稍微想一想,谢与就忍不住蹙眉。 他闭上眼,第一次生出了不理不睬的心态。 唇瓣微动,像是无声回应。 “……晚安。” - 郁惊画睡了一个好觉,这是她来到云水筑后,第一次按照生物钟睡足了九个小时。 连带着坐在回家的车上时,精神奕奕,还饶有兴致的翻着手机里的消息。 热搜第一,颜若桐回国。 郁惊画扫了眼推送到她主页的照片,女人穿着精致,摘下墨镜微笑时,美艳又端庄。 微博上说,作为新生代最有实力的小花,颜若桐这次出国是要参加时装周的,不知道为什么,提前回了国。 郁惊画并不关心娱乐圈的事,简单看了眼就滑动过去。 然后给一则睡前故事点了个赞。 一只锦鲤的vlog好久没拍了,上次登陆星河,好多粉丝都在嗷嗷待哺。 郁惊画想着,正好今天回郁家,就顺便拍几个视频吧。 到郁家时正好是午饭的时间,郁父早已亲自下厨做好了一大桌好菜,郁惊画被母亲推着在桌边坐下,夸张的捧脸惊叹,“辛苦爸爸了,给我准备了这么多我爱吃的——” 郁皖之坐在她身旁,和她一唱一和,“是啊,比不上我们画画受宠,爸爸心里眼里都只有画画一个,每道菜都是画画爱吃的。” 郁父虚空点了点郁皖之,笑得合不拢嘴,“你没你妹妹讨人喜欢,都是你该得的。” 就好像回到了之前,郁惊画每次从学校放假回家,都会有郁父亲自下厨的一桌好菜。 父母和哥哥坐在身旁,热闹又亲密的说着话。 郁惊画笑了笑,举起玻璃杯,晃荡的果汁在眼瞳中折射出粼粼波澜。 “干杯!” 看郁惊画开餐前用手机录了视频,郁皖之给她夹了块排骨,问道,“你还在做你的vlog?” 郁惊画咬着排骨,点了点头。 郁皖之看她,目光从头顶的呆毛看到踩着粉猪猪拖鞋的脚上,还是有些不放心,凑近了低声问道,“谢九爷对你怎么样?” 郁父郁母紧张地竖起了耳朵。 郁惊画慢吞吞咽下排骨,才用力的点了点头。 “很好呀,爸妈,哥哥,不用担心我。九爷很体贴,我有次光脚踩在了木地板上,第二天他就让铺了地毯,还有,这几天出差了也不忘给我安排车辆和保镖……” 其实过得好不好,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郁惊画眉眼灵动,笑容纯粹又甜,刚刚谢栾送她进来时也是恭恭敬敬。 电话里说再多,不如亲眼见一次。 郁父郁母终于是稍稍放下了心,郁母眼眶泛红,牵住了郁惊画放在桌面上的手。 “画画,爸妈会努力挣钱,尽早把钱换上,让你回来。” 谢家再好,郁惊画也只是世家家主暂时新鲜的宠物罢了,等到谢九爷兴致淡下去,郁惊画要怎么办? 等郁家还了钱,自然就能把人接回家。 只是…… “画画,你觉得谢九爷怎么样?” 郁惊画反手握住母亲的手。 迎着父母和哥哥关切的视线,她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柔声安抚,“你们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肖想得不到的存在。” “九爷现在喜欢我,我过得好。等到九爷不喜欢了,我也没什么留恋的。” 郁惊画其实一直挺没心没肺的,只是表现乖巧温吞,时常让人忽略了她的这个性子。 她不会奢想谢与的爱。 没有欲望,自然就不会受伤。 …… 郁惊画本来还想约江欢见个面。 只是电话打过去,却是道清朗的少年男声。 郁惊画懵了几秒,电话那头传来轻微的说话声,像是完成了一个交递,江欢出声问道,“画画,怎么了?” 郁惊画小声吸气,“欢欢,你背着我交男朋友啦?” 她想起江欢曾经说的对象标准,好奇追问,“是大学生弟弟吗?” 江欢关上病房门,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是,京大的学生。他肺炎发烧,在住院。” 靳司珩的家不在京都,同学又都要上课,江欢便来照看他。 郁惊画拖长了尾音,“哦——欢欢要谈恋爱啦。” “没影的事,少给我贫嘴。”江欢故作生气。 她听到郁惊画在电话那头笑,很是放松的样子,眉眼也柔和下来,“我好像听到你哥的声音了,回家了?” 郁皖之递过来一碟切好的蜜瓜,郁惊画小声说了谢谢,才回道,“对呀,九爷出差去了。” “你一个人回去的?” “不是,管家和保镖都跟着我。” 江欢稍微放心了些,又叮嘱了句,“许家最近被揭了老底,画画,你小心些他们狗急跳墙。” 郁惊画想了想,十分乖觉。 “那我就在云水筑不出门好啦。” 打不过,但可以苟啊! 她才不会做白白送人头的事呢。 江欢挂断电话,重新推门进去。 男生懒洋洋撑腿靠在床头,横向握着手机,出音孔传出了激烈的游戏音效。 他抬头看来,眯眼笑起来时,露出了两边的尖尖虎牙。 “姐姐,你电话打完了?” 江欢悄悄捂心口: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她笑意温柔,走到床边坐下,伸手碰了碰男生的额头,“今天好像不怎么发烧了,应该可以出院了。” 靳司珩将手机扣下,看着江欢笑,“是啊,我在这儿无依无靠的,还好有姐姐陪我。” 他盯着江欢,眸中闪烁着莫名光彩,略微拉长了语调。 “——姐姐,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第23章 那叫你…郁娇娇。 郁惊画晚上睡在了家里,没回云水筑。 正在洗漱时,放在床上的手机嗡嗡震动,弹出了一个视频邀请。 郁惊画匆匆擦着脸上水珠,跑出浴室接了起来。 “谢先生。”她眨了眨眼,有些惊讶,“今晚也需要哄睡服务吗?” 谢与挑眉,“郁惊画,你的服务就只提供一天的?” 他靠在套房露台栏杆上,高层的风撩起松散搭在额前的发,长睫微眯,半掩黑眸神色。 忽略身上那件规整无比的衬衣,看上去格外年轻随性,全然不像手握权柄的谢家九爷。 郁惊画见他姿态倦懒,好奇问道,“谢先生,您又喝酒了?” 今天推了应酬滴酒未沾的谢与:“……” 谢与面不改色:“对。” 郁惊画不疑有他,虽然谢九爷的身份不会被人逼着喝酒,但应酬场上,沾一点也是再正常不过。 她脸上的水珠还没擦干,软软哦了一声,“那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好。” 郁惊画纠结了几秒,在把手机扔在床上让谢九爷看天花板,和带到浴室里中选了选,还是学着谢与昨天的样子,将手机靠在了镜面上。 脸颊上的水珠顺着下巴滴落,打湿了胸口的小片衣料。 谢与本是随意看着郁惊画认真护肤的模样,倏而眼神微凝,指尖漫不经心敲着栏杆,低声喊道,“郁惊画。” 郁惊画懵懂抬头,手指正将涂抹在脸上的精华推开,动作间,软白脸颊微微陷落,一看手感就很好。 谢与的舌尖舔过齿列,哑声轻笑。 “你是不是没穿内衣?” 郁惊画:?! 她视线下移,看到了被收在镜头中打湿了一片的胸口。 这件睡裙是轻纱蕾丝边的,被水打湿后就有些黏在皮肤上,影影绰绰地透着浅浅的红。 回到家后,郁惊画潜意识里放松了很多,洗完澡就直接套上了睡裙。 直到被谢与提醒,才恍然想起来。 她脑袋空白一瞬,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结结巴巴道,“等、等会儿,我去换件衣服。” 谢与挑眉,照顾着小姑娘的薄脸皮,他将视线移开了,嗓音低哑含笑,“换什么,你哪儿我没见过。” “也不对,何止是见过,亲都亲过了。” 郁惊画脚步一顿,百分百确定,谢与一定喝酒了。 她鼓了鼓脸颊,有些不高兴看到谢与那副尽在手中的掌权姿态,小声哔哔,“又不是哪儿都亲过了。” 本来只是想暗戳戳怼回去一下。 话一出口,才猛然反应过来,这句话背后蕴藏的暧昧。 不像是回怼,更像是……调情。 果然,谢与在视频那头闷声地笑,眉眼漾开恣意,淡声道,“原来你想的是这个。” “好,等我回去亲。” 才!没!有! 郁惊画张了张嘴,第一次气自己笨拙,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回,只能抿着唇出去换了衣服。 卫生间的门大开着,能看见卧室里的大半布置,地面铺满了软绒地毯,书桌上放着十几个玩偶,浅米色小羊图案的被子平铺在床上。 处处充满了少女生活的痕迹。 谢与一一扫过,等到鼓着脸颊的郁惊画回来,才慢条斯理将刚刚的话说完。 “跑什么,你想要,早和我说。” 白玉般的指尖点在了润红薄唇上,谢与撩起眼,意味深长道,“我又不是不愿意。” 郁惊画懵了一瞬,然后迅速反应了过来。 草莓味重出江湖,连眼尾都晕开了绯红色泽,旖旎明艳。 语调软得近乎恳求,“谢先生,你别说了……” 谢与发现,不做人真的挺爽的。 端着冷肃的表象久了,偶尔肆意一回,也是乐趣。 更何况,他是真心实意的这么觉得。 小姑娘浑身上下都是软的,还格外敏感,一碰就红,揉一揉还会哭。 亲哪儿都愿意。 但看着郁惊画眼波粼粼潋滟的害羞样子,谢与一边遗憾不能亲眼见到,一边从容转开了话题。 “怎么还喊我谢先生?” 郁惊画被他撩拨得头顶快冒烟了,脑海里一遍遍地回荡着磁性嗓音,还控制不住自己的记忆,呼啦啦翻回到亲密无间的夜晚。 闻言,小猫弹出了粉嘟嘟肉垫上的爪子,有些凶的回道,“那谢先生也一直喊我的名字啊。” 谢与微微沉吟。 欣然点头,“你说得对。” 他定定注视着镜头中的小笨蛋,嗓音压低,仗着自己目前“醉酒”的buff,肆无忌惮的诱哄。 “喊名字还是太生疏了些。” “那叫你……郁娇娇。” “——” 郁惊画大脑过载,指尖轻颤,稳而准的挂断了视频通话。 谢与看着突然终止的界面,终于压不住自己的笑意。 让刚刷卡进来的蔺殷下意识看了眼天边月亮。 发出了和谢栾相似的困惑。 谢九爷笑成这样,几十亿的项目谈下来了? 还是他被人掉包了比较可信吧。 谢与听见蔺殷走近的动静,收了笑,侧眸看他一眼。 蔺殷送上文件,“谢董,这些给您过目。” 谢与倏而生了点很浅的厌倦,漆黑眼眸幽深无比,盯着那叠文件几秒,才蹙眉接了过来。 那个肆意散漫的少年谢与,刚钻出个头,又被压了回去。 男人神色淡淡,随意翻了翻文件内容,薄唇扯出漠然的弧度。 “盲目塞人、收钱办事,他们以为这是家族产业?” 银边镜后的眼眸闪过微光,蔺殷轻笑,“他们已经被警方带走了,喊着要见您,估计是想用谢家身份求情。” 谢与啪得一下合上文件夹,凌厉疏冷的眉眼间无波无澜,连带着声音也冷到了极致,“按律定罪,谁也救不了他们。” 他将文件夹丢回蔺殷怀中,简短道,“尽快把接任的人选出来。” 蔺殷推了推眼镜,有些惊讶,“谢董,最开始我们计划在遂市待一周。” 这才过去两天,谢与就开始催促了。 实在不像是他过去的作风。 谢与淡淡回眸,不知想到了什么,短促轻笑。 “我想提前回去,抓一只小猫。” “蔺特助没有养猫,自然是没有这种记挂的心态。” 蔺殷站在原地,看着谢与进了房间。 缓缓侧头,不可置信。 他这是在炫耀吧? 炫耀什么? ……一只小猫??! 第24章 不然直接去领证。 郁惊画挂断视频后,同手同脚爬上了床。 蒙着被子躺了一会儿,才猛地坐起,拿着手机干巴巴敲字。 【郁惊画】谢先生,不好意思,我手机刚刚突然没电了。 虽然借口一看就敷衍笨拙。 但好在,谢与没有追究的意思。 他只是回了个语音。 郁惊画盯着那条短短的语音许久,才点了播放。 男人嗓音低哑惑人,似是无形的钩子,随着电流释放,钻入四肢百骸,漾开隐隐的酥麻。 “早点休息。” 空白了几秒后,又是一道短促轻笑。 “郁娇娇。” 郁惊画啪叽一下倒回床上,将手机放在胸口,闭上了眼。 完蛋了,出大事了。 她做梦梦到那个冷淡薄情的谢九爷,发语音亲昵喊她郁娇娇啊! …… 大概是睡前受到的刺激太大,郁惊画真的做了个梦。 就是这个装饰得格外柔软少女心的卧室。 她从小住到大、最熟悉的地方。 温热宽大的手掌,撩开了被子,又撩开了她的睡裙。 男人眉眼疏冷,冷白肌肤上,唇薄而红。 指尖陷入大腿绵软腿肉,短发扫过柔嫩肌肤,带起一阵刺骨痒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与直起身,屈指抹开鼻梁上的水光。 俯身抱住了她。 嗓音缱绻温柔。 “郁娇娇。” “!” 郁惊画猛地惊醒,捂住自己狂跳的心脏,呼吸急促。 她睡前还觉得,自己根本都不敢想谢与做那种事的样子,结果,在梦里想了个遍。 真的要完蛋了! - 郁惊画在家里住了两天,才坐上回云水筑的车。 回程的路上,也没忘点开星河的后台,清理一下又恢复到99+的私信。 目光掠过其中一条。 [鲤鲤,感觉你好像挺熟悉白绪言的画的,那你知不知道,《洛神》的原型究竟是不是颜若桐啊?] 一只锦鲤向来宠粉,之前自掏腰包送过无数大牌的护肤品和衣服,私信评论也都是能回就回。 郁惊画看着,想了下这条私信里提到的颜若桐。 认真打字回道:[不是哦。] 她难道和颜若桐长得像吗? 郁惊画还特地切换到微博,搜出颜若桐的照片看了看。 嗯……不像。 商务车驶入云水筑的地下车库,路过两排整整齐齐放着积灰的豪车,停在了距离电梯不远处的位置上。 郁惊画拉开车门下车,就听到从副驾驶座下来的谢栾说道,“夫人来了。” 顺着他的目光,郁惊画看到了与众不同的一辆冰莓粉跑车。 弧线流畅,在一堆深黑墨蓝的商务车中,格外显眼。 郁惊画不确定地问道,“夫人是九爷的妈妈吗?” 谢栾点头,“我没收到消息,应该是夫人一时兴起,过来看看。” 江欢和她说过,谢与的母亲沈遐是京大的文学教授,性格温柔宽厚,在学生间的风评很好。 郁惊画一时间不知道该感叹,沈遐竟然喜欢开颜色这么靓丽的跑车,还是该惊慌,沈遐挑着谢与不在的时间来了。 还没让人通知谢栾,分明是打着一定要见到她的意图。 她来给自己甩支票的吗? 要是给自己五百万、一千万的,她是接还是不接啊? 谢与不在,那她是走还是不走啊? 电梯运行到一楼,叮地一声打开。 郁惊画刚踏出电梯门,就听到一阵嗲里嗲气的喵喵叫声,由远及近,颠颠儿地朝她靠近。 眨眼间,一只焦黄的毛茸茸小猫绕过障碍物,高高竖着尾巴,脚步轻盈地停在了她的面前。 海蓝色的眼瞳迎光成了竖瞳,胡子一动一动,像是在嗅闻什么。 郁惊画放缓了呼吸,生怕惊到它。 这应该就是谢与头像的那只小猫了,身形比起照片上大了不少,圆滚滚的,原本雪白的毛发也焦黄起来。 “喵~” 小猫往前两步,爪子扒拉上了郁惊画的裙摆,嗲嗲叫了一声,尾巴一甩一甩。 柳姨跟在后面过来,笑得开怀,“郁小姐,烧麦很喜欢你呢。” 她走近了,看着郁惊画有些无措的模样,蹲下身将猫猫抱了起来,提醒道,“夫人来了,正在花厅里喝茶。” 郁惊画点头,“好,我现在过去。” 不管沈遐今天是为了什么而来,让一位长辈等自己太久,总归是不太合适的。 郁惊画往一楼外的花园走去,烧麦被柳姨抱着,还伸出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搭在郁惊画手臂上。 喵喵叫着。 柳姨有些意外,笑道,“烧麦虽然是夫人养着的,平时却格外亲近家主,估计是感觉郁小姐您身上有家主的气味,这会儿也黏你呢。” 郁惊画红了耳尖。 虽然大概知道柳姨是玩笑般表示亲近的话,但听着怪让人害羞的。 尤其是,在做了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梦之后。 柳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少女听到谢与的名字就微微红了脸,欣慰地笑了笑。 主动将烧麦往郁惊画怀中放,“郁小姐抱抱看?” 烧麦很沉的一坨,毛茸茸暖融融的,手感很微妙。 郁惊画手臂僵硬地抱着,眼睫受惊般急促颤动,“我、它……我不会把它摔了吧?” 烧麦不懂她的紧张,还得寸进尺的将爪子往她脖颈间压。 用脑袋去蹭她,“喵~” 花厅做的是全单向玻璃,沈遐坐在软椅上,看着不远处抱着烧麦的少女,笑得几乎直不起腰。 “小与,她也太可爱了。” 支起的手机中,传来了男人低沉嗓音,透着满满的无奈,“妈,你别太夸张,等会儿吓到人了。” 沈遐哼了一声,“你就说,你妈的眼光是不是很好,要不是我,你还能遇上这小姑娘?” 谢与看着手机后置显示出的画面。 明媚的阳光下,郁惊画站在绿意盎然的小道上,乌黑发丝都被蒙了一层朦胧浅金,那双水雾潋滟的眼眸受惊瞪圆了,和怀中的小猫像了个十成十。 说她是郁娇娇,可真没有错。 他无意识笑了笑,语调也柔了些。 “嗯,多亏了您。” 沈遐听在耳中,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脸上笑容更大了。 她的儿子,她再了解不过。 小时候性子就桀骜,长大后略微收敛了些,却还是散漫轻狂。 就算去国外研读哲学到了博士学位,仍旧是个拽不拉几的性子。 直到长子长媳意外去世,谢与在毕业典礼上收到了消息,立刻脱下博士服紧急回了国。 他穿上了曾经最不屑一顾的板正西装,额发撩起,将一切情绪藏在了冰冷面容之下,从陌生到熟稔,无比自在地与世家长辈周旋。 面具带久了,也就很难揭下来。 深深的融入骨血,让人恍惚间回想,怀疑曾经的自己是否只是一场离奇梦境。 谢与当了太久的家主,他沉稳肃穆,手段老练凌厉,所有人都在夸他年少有成,只有沈遐还记得,那个桀骜不驯的灵魂。 可现在,沈遐好像隐约看到了少年谢与的轻微痕迹。 “好了好了,你忙工作去吧,小姑娘要进来了。”沈遐毫不留情的挂断视频,“我要和她培养感情了。” 看着视频终止后跳出的聊天界面,谢与揉了揉眉心。 他神色平静地站起身,往外走去。 想回去了。 遂市的这些事,要不丢给蔺殷干算了? 正在分公司会议室的蔺殷,忽然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尖,警惕地想着:谁偷偷惦记他? 另一边,被谢与记挂的云水筑内,沈遐拉着郁惊画坐下。 醇香红茶倒在了白瓷杯中,氤氲开袅袅热气。 沈遐越看郁惊画越满意,小姑娘长得好看性子软,甜甜喊她一声夫人,她连谢与以后孩子长什么样都想好了。 她拍了拍郁惊画的手,温声问道,“在这儿住着还习惯吗?” “谢与名下的房子多着呢,要是不习惯,我们都换着住住。” 郁惊画连忙点头,“这儿就很好了。” 沈遐笑了,她在京大当教授几十年,身上自然而然的有一种温厚包容的气质,聊天时也和和气气。 但郁惊画作为从小到大的学渣,骨子里就存着对老师的天然恐惧。 她做得笔直端正,小声回答着沈遐的问话。 “嗯,刚从家里回来……我父母都很好,谢谢夫人关心。” “我小时候身体弱,家里不放心,让我提前和哥哥一起上学,高中毕业去了m国读书,去年夏天就已经毕业啦。” 沈遐笑眯眯听着,小姑娘声调软又甜,回答时一双漂亮眼睛专注盯着人,很是诚恳。 忍不住叹了口气,“还是小了点,不然直接去领证也行啊。” 藏匿在匣的珍珠不会蒙尘,只等着有朝一日被郑而重之的取出,捧在手心,露出内敛明媚的光华。 在那之前,当然是要赶紧将这珍宝早点揣在口袋里,钉死。 郁惊画刚拿起茶盏喝了口红茶。 闻言指尖一颤,差点儿被红茶呛到。 啊? 不甩支票? 过来催婚吗? 第25章 喊她一声嫂子。 在沈遐提起,车库那辆颜色靓丽的冰莓粉帕拉梅拉,是送给她的见面礼后。 郁惊画已经有些不会做表情了。 沈遐看出她的茫然无措,拉过小姑娘柔软的手,亲昵拍了拍。 言笑晏晏,是格外喜爱的姿态。 “画画,要是谢与那小子欺负你,你随时和我说,我们才不惯着他呢。” “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喜欢,也没什么好拿的,就想着,年轻小姑娘肯定喜欢跑车,给你定了一辆。要是你不喜欢,就扔在车库里吧,喜欢哪辆我再给你买。” “只要你和谢与好好的,我就高兴。” 沈遐上下打量了下郁惊画的穿着,脸上露出了不赞同神色来。 “怎么打扮这么素净,连点儿首饰都没带?谢与是不是没给你准备?” 郁惊画连忙摇头,“谢先生给我准备了的,只是我不太戴。” 沈遐笑道,“也是,你年纪小又长得这么漂亮,点缀多了反而喧宾夺主。” “但不戴归不戴,首饰还是得多准备些,还有包包啊衣服的……正好我后面几天没课,谢与又不在家,画画陪我出去逛街吧,好不好?” 温柔端庄的阿姨柔声细语,眼神诚恳,试问谁能抵抗得住。 反正郁惊画迷迷糊糊就答应下来了,直到送走沈遐和烧麦,才后知后觉自己答应了什么。 明明最开始是抱着讨好谢九爷的心态,才住进的云水筑。 怎么事情发展有些出乎意料。 晚上谢与打视频来时,郁惊画就小声问了。 “……我和阿姨出去,没事吗?” 她问得很隐晦。 毕竟世家间联姻已成常态,在郁惊画心中,很自然地觉得,谢与以后也是要联姻的。 他会娶一个同为世家豪门的女人,或许相敬如宾,或许婚后生情,但总归,不可能是她。 既然这样,她和沈遐出去是不是就不太合适了?平白给谢与增了绯闻,要是影响他之后联姻怎么办呀? 谢与低应一声,他完全没想到郁惊画的纠结,不紧不慢问道,“怎么了,不想去?” 郁惊画摇了摇头。 她看谢与坦然姿态,想了想,试图更加明显的提示。 “我和阿姨出去了,会不会有人乱猜?” 谢与蹙眉,长睫微拢,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好消息,他顺着郁惊画的思路开始想了。 坏消息,他想错了方向。 沈遐是他的母亲,要是堂而皇之地带着个年轻漂亮的女生在身边,几乎就是在向所有关注谢家的人宣告——她有看好的小辈人选了。 但问题是,郁惊画太小了。 她甚至才过完二十岁生日两个月。 要是谢家以外的人觉得,这是给谢渡挑选的孙媳怎么办? 半晌后,他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会和母亲说一声的。” 郁惊画便松了口气,小猫摇摇尾巴,笑得很甜。 “嗯嗯,还是不要让人误会了。” 谢与凝眸看她,有些意动。 他从没想过婚姻的事,年少时是轻狂到看不上人,后来接手谢家殚精竭虑,更是没有任何期待。 郁惊画出现的恰是时候。 他彻底掌控谢家几年,终于能分出心神给旁人,小姑娘又乖又软,又完全契合了他的审美。 如果结婚对象是郁惊画的话…… 谢与设想了一下,发现自己竟然不觉得反感。 虽然现在想这个还太早了些,但能避免的误会还是可以提前规避掉。 谢与反复思虑后,神色淡然的颔首。 “是,误会了就麻烦了。” 两个思考回路完全不同的人,就此完美达成了共识。 并且,彼此都很满意。 郁惊画想,谢九爷果然超级聪明,说了一句就猜到了她的意思。 谢与想,小姑娘果然喜欢我,都想到了误会身份的这件事上,但从来不说,想必是害羞。 于是,两人对视一眼,自然而然地恢复了之前的流程。 郁惊画找出睡前故事集,勤勤恳恳尽职尽责,声调甜软地开始哄睡。 谢与躺在床上,漫不经心的想,遂市有什么出名的特产,给郁娇娇带一个? - 沈遐第二天上门接了人,到了京都市中心最大的华亭商场。 进门后,沈遐拉着郁惊画就直奔一楼的t家。 t家门口早有人等候,见到沈遐出现,立刻有妆容精致的导购围了上来,柔声欢迎,另外有人在门口拉了护栏带。 郁惊画回头看了眼,恰好有人被拦在了门外,费解地询问,“怎么不让我进去?” t家的导购笑意盈盈,“抱歉,今天有超级贵宾包场了。” 郁惊画:“!”原来这就是有钱人平平无奇的日常生活。 沈遐注意到她回头的动作,轻拍了拍她的手,像是说悄悄话一样,轻声道,“不习惯是不是?我第一次也觉得不习惯,以后就知道了,要是不拦着,总有那些打听到消息的人上来套近乎。” 郁惊画有些惊讶,坦诚道,“我以为您一直是这么长大的。” 沈遐轻笑,“结婚前,我连华亭的门都没踏进来过。” 她们被经理引导着坐进了里面的包间,导购们手脚麻利的在小桌上铺好有着t家logo的桌布,又摆上了精心准备的甜点和饮料。 最新款的图册摆在手边。 另外一批人则是拉来了一排排的成衣,经理站在滑动衣架边,笑意热忱,“沈夫人,郁小姐,这是t家夏季最新款,您看看,有没有看得上眼的?” 她招招手,就有两个人从旁边走了过来。 “这是我们根据您二位的身材数据挑选出的试衣模特,您有感兴趣的,让她们试穿给您看就行。” 郁惊画眼花缭乱,捂着嘴小声和沈遐说,“我看电视剧里,都是进门被导购看不起,或者有其他人出来嘲讽,然后女主就拿出自己的贵宾身份,导购被开除。” “原来贵宾进门是这样的啊。” 沈遐笑得不行,同样小小声说话,“其实衣服基本都是送去家里的,我也不太出来。但我知道,超级贵宾的资料上到区域经理,下到店里的导购,全都记得滚瓜烂熟,进门就反应过来了。你说的,那可能是普通贵宾吧。” 她看着郁惊画,笑容中多了几分温柔。 “等以后小与结婚了,这也是你的待遇。” 郁惊画愣了下。 倒是站在旁边恭敬等待的经理,听到一些关键词,不动声色看了郁惊画一眼,笑意愈发真挚。 沈遐挑了几件衣服让试衣模特穿上看看,又找经理看了包包首饰。 郁惊画乌发如云五官精致,穿了件暗纹连衣裙坐在那儿,像是最漂亮的洋娃娃,不管是珍珠还是宝石,戴上都十分相配。 沈遐看得满意,直接定下了好几套,让t家定制加工后送到云水筑去。 郁惊画欲言又止,但沈遐玩奇迹画画正上瘾,爽快的在单子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账单会发到谢与那儿,从他的账户上扣款。 “午饭就在华亭吃了吧,顶楼有华亭的贵宾室,我们点了就有人送来。”沈遐笑眯眯问郁惊画。 正在此时,经理脚步轻巧地走了进来,屈膝半蹲在沙发边,轻声道,“沈夫人,外面有一位女士想要进来拜见您,她说给您发了信息。” 沈遐从手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眼消息。 沉吟几秒,对着经理点头,“那就让她进来吧,麻烦你了。” 又转头和郁惊画解释,“是故交家的孙女,既然碰上了,也就见一面。” 郁惊画乖巧点头,心中生了些好奇。 谢家故交的孙女,是不是就是江欢曾经和她说的,传言中很有可能和谢与联姻的那位小姐? 思绪转动间,经理又出现在了包间门口。 而她身后,跟着一名身姿窈窕的女人,摘下半张脸大的墨镜后,露出了美艳脸庞。 目光浅浅掠过郁惊画,女人扬起红唇,极为亲近的喊了一声,“沈阿姨。” 沈遐温和点头,“若桐今天也在华亭逛街?” 颜若桐笑盈盈的坐下,“是呀,本来想来t家逛逛,没想到阿姨您包场了。”她眼波流转,像是才看到沈遐身边的郁惊画似的,佯装惊讶。 “阿姨,这是谁呀?您家的小辈吗,好像从来没见过。” 郁惊画撩起眼,头顶灯光抖落在浅色眼瞳中,像是揉碎了一池星河,弯起红唇笑起来,更是明艳动人。 声调清甜,“你好,我是郁惊画。” 颜若桐神色一滞。 不等她再说什么,就见沈遐自然地拉过郁惊画的手,笑意和缓,“画画啊,可不是我家小辈,是谢与那小子的人!” “说不定过段时间,若桐你就要喊她一声嫂子了呢。” 颜若桐脸色蓦地僵硬。 她张了张嘴,嗓音滞涩,“谢与哥哥……答应了?” 第26章 颜若桐能给她发什么律师函? ……嫂子,什么嫂子? 郁惊画感觉哪儿出了问题,她转眸看向沈遐,想问。 却见沈遐抛来了一个眼神,还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郁惊画福至心灵,恍然大悟。 懂了,一定是因为谢家没考虑和这位故交孙女联姻,为了体面地拒绝,所以拉她当了个挡箭牌。 那挡箭牌现在应该做什么呢? 郁惊画想了想,然后对颜若桐露出了一个很甜的笑。 好似正沉浸在甜蜜的恋爱之中。 听到颜若桐有些僵硬的问话,沈遐轻叹了口气,神色不变,仍是温和的,“画画就是我从小与那儿拐出来的,他可宝贝得很,要不是运气好,我还带不出来呢。” 被点名的郁惊画:努力微笑.jpg 颜若桐盯着郁惊画,好像还有很多问题想问。 沈遐假作不知,自然地打断了她,“正好我们逛完了,若桐你看看吧。陈经理,不用管我们了,你去照顾若桐就好了。” 颜若桐勉强笑了笑,跟着站了起来,“好,那沈阿姨您慢走。” 郁惊画走出去十几米,总觉得背后有道如影随形的视线,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正对上颜若桐褪去笑意后微冷的眼神。 尽管在注意到她回头的动作后,颜若桐一怔,迅速调整回了浅笑。 只是仓促之下,笑容难免不好看。 走专属电梯去了顶层的贵宾室后,沈遐一边点餐一边和郁惊画解释,“那是京北颜家的小辈,我和她爷爷都是京大文学院的教授,以前带着小与去京大的时候,他们见过几面。” 郁惊画正在浏览着菜肴品列,哦了一声。 她蹭到沈遐身边,眼睛亮亮的,放软了语调,“阿姨,您看这个套餐好像挺好吃的。” 沈遐见她浅瞳清亮纯粹,坦坦荡荡的干净,便不再说颜若桐的话。 本来想给儿子解释两句的,但看小姑娘完全没有误会的意思,想必是十分信任谢与,不用多说了。 沈遐看向郁惊画指着的套餐,点了点头,“那就点这个吧,画画还要吃什么吗……” - 回到云水筑后,郁惊画将跟沈遐出去的片段和之前拍的素材整合剪辑好,凑了个二十分钟,发到了星河上。 录像前,她还问了沈遐的意见,结果沈遐得知郁惊画有个星河账号发vlog后,很是热情,还立刻搜出来关注了。 ……好在她拍的都是正能量导向的日常。 郁惊画胡乱想着,随手退出星河,最后扫了一眼,注意到了首页右上角的热搜榜。 #颜若桐 t家包场# 她没放在心上,发完视频就进浴室洗了澡,出来后坐在床上,敲了敲谢与。 【郁惊画】谢先生,今天需要哄睡服务吗? 瞧瞧,多么贴心的服务意识! 不过谢与这两天好像格外的忙,半个小时后才回她。 【谢与】不用,你早点休息。 换作心思敏感的女生,就该从文字分析到气泡再分析到标点符号。 但郁惊画只是扫了一眼,欣然戴上真丝眼罩,无比惬意地躺下睡了。 哪有打工人不喜欢假期的! 等到第二天被生物钟唤醒,郁惊画迷迷糊糊的扯下眼罩,拿起手机想看一眼时间。 就被手机上弹出的无数消息吓得一个起身。 怎么了,世界要爆炸了都来通知她去诺亚方舟飞船避难吗? 郁惊画坐在床上,指尖滑动着屏幕,拧眉看完了大部分的消息。 起因竟然是她昨天发的那条vlog,关于t家超级贵宾的包场极为吸引浏览和评论,便触动了星河后台的推荐机制。一个晚上过去,播放量已经达到了五十万,点赞和评论都热热闹闹的,还在稳定上涨。 最开始,一只锦鲤的粉丝们还抱着一种“天啊我关注的星河主终于火了”的惊奇。 结果就被注意到视频前段匆匆扫过时,在郁家角落里惊鸿一瞥的油画《洛神》,立刻引起了一片的争议。 一秒钟的镜头,竟然都能被网友们显微镜到,郁惊画是服气的。 她翻到了最开始@自己表示质疑的长微博。 [……众所周知,白绪言早已将《洛神》送给了这幅画的模特,市面上广为流传的画作全都是仿制赝品,包括一只锦鲤先前的直播录屏也体现了这一点,她很了解《洛神》这幅画。那请问,一只锦鲤,你又是抱着什么心态买油画赝品呢? 让我想想,你当然还有借口了,你可以用你故意营造的白富美形象,说自己是这幅《洛神》的模特,并且你已经做过了,粉丝私信问你,你说桐桐不是《洛神》的模特。 但一只锦鲤,你不会不知道,白绪言和桐桐的关系很好,在画展时就已经暗示过,桐桐就是她心目中的洛水之神了吧?我们梧桐都知道,《洛神》的正品就在桐桐家里放着。 你故意打造人设,用桐桐用过的品牌,穿e家旧款宣称是定制,还刻意在直播时让人说e家的设计师上门给你量身定制。撒谎也是要打草稿的,一只锦鲤,你根本就不了解e家首席设计师上门的概念是什么,你可真敢编啊。 昨天上午桐桐被拍到在京都华亭商场t家包场,你马上就跟着发视频说自己包场,连品牌都不换一个,我看你不如改名叫一只抄袭怪好了。] 郁惊画慢吞吞的看完,然后茫然无比的啊了一声。 她在说什么? 为什么她好像看不太懂? 因为牵扯了娱乐圈风头正盛的颜若桐,发博人又是粉圈内的大粉,评论的人不少,颇有些义愤填膺的气恼,噼里啪啦的表示要让一只锦鲤道歉。 郁惊画查看消息的这段时间,发博人“梧桐树下”又更新了一条微博。 [已经和桐桐的工作室取得了联系,小室说收到反馈,会和桐桐跟进的。@一只锦鲤,你还要装死到什么时候,等到律师函上门才会动弹吗?] 郁惊画:……? 好问题。 颜若桐能给她发什么律师函啊? 是她明明是《洛神》模特但要承认自己其实不是模特而颜若桐才是。 还是她虽然早于颜若桐进了t家但要痛哭流涕的表示自己是抄袭怪? 郁惊画捧着脸想了想,然后认认真真打字。 点击,转发。 …… 颜若桐从出道起营销的就是顶层豪门白富美的身份,私服全是轻奢,首饰也只带几大家,加上签约的公司力捧,她的粉丝不少。 梧桐树下是颜若桐出名的大粉,这会儿带头出来撕一只锦鲤,立刻就有底下的小粉丝们响应,组团到微博和星河上刷评论。 [敢抄袭不敢承认,装死吗?] [模仿桐桐的人那么多,你是第一个不知好歹恨不能从头抄到脚的,不会以为这样就能成白富美了吧?] [抄袭怪不出来说话???] 有些保持中立的粉丝,刚出来说句话、建议证据确凿再骂——毕竟不管是白绪言还是颜若桐,都没有说过《洛神》模特是谁,去t家也很正常——就立刻被颜若桐的粉丝们追着骂了几百条。 正在这群情激奋的时候,安静了许久的一只锦鲤终于动了。 她不仅没有出来道歉,也不像粉丝们想的那样装死。 而是直接转发了梧桐树下的微博,简言意赅。 【一只锦鲤】@白绪言@t家官方账号\/\/【梧桐树下】今天来挂一个抄袭怪…… 两边的粉丝们:?!! 她什么意思,直接叫板? 怎么会有人,直接把这种撕逼大战摆到台面上,堂堂正正的@两个舆论中心账号的啊! 第27章 您真是个好人! 郁惊画想得很简单。 他们说不是,那就让白绪言和t家出来说是,就这么简单的道理。 只是度过了最初的震惊后,梧桐们立刻找到了别的角度。 [我笑死,不会以为@就有用了吧,谁不知道白绪言常年沉浸画作,微博号根本就是个摆设] [好歹毒的计谋,@两个不会回应的官方号就当澄清了?] [解解心虚了吧,不敢说话,只敢装模作样] 梧桐们自觉胜券在握,还有不差钱的粉丝投了钱,将#一只锦鲤抄袭#的词条送上了热搜榜尾巴。 吸引来一些钟爱吃瓜的乐子人和别家粉的围观。 [有一说一,一只锦鲤的声音真的好听绝了,又软又甜] 虽然立刻就被梧桐们追着骂,说是一只锦鲤请来的水军。 梧桐树下更是再一次阴阳怪气。 [@一只锦鲤,知道你在线,别窥屏了,要不出来道歉,要不我们人肉出你的信息,你就等死吧。] 一只锦鲤的沉默,在他们看来就是心虚认输的表现。 正在梧桐们狂欢时,突然有人发现:[梧桐树下怎么删博了???] 再返回去一看。 【网警在线】@梧桐树下 人肉犯法,请谨慎用词,不要触碰法律红线。 【白绪言】《洛神》的模特从来有且只有一位@一只锦鲤 【t家官方账号】锦鲤是我们的年度超级贵宾哦~ 梧桐们不敢置信,疯狂刷新网页,结果又刷新出一条新的微博。 【t家官方账号】颜若桐女士仅为我们的贵宾,暂时还不能享受包场服务哦~ 打的tag是#颜若桐 t家包场# 这一记打脸来得又快又响,梧桐树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删了博。 梧桐们目瞪口呆,看着那明晃晃的蓝v,再也不敢说什么水军之类的话,纷纷装死。 一只锦鲤的粉丝立刻抖擞起精神,加上乐子人和颜若桐的对家,广场上冷嘲热讽一片。 [我真的会笑死,颜若桐装逼大翻车哈哈哈哈哈,惹上了真的白富美,这下好了,都知道你们主子没法包场了] [谁虚荣我不说,问起《洛神》就神秘微笑默认,还买热搜说自己包场,yrt翻车现场] [爽死了爽死了!!!之前综艺上故意绿茶嘲讽素人嘉宾没买过e家的包包,原来颜若桐也不过是个普~通~贵~宾~啊] 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的颜若桐工作室,像是回光返照一样,立刻出现发了声明,表示抱歉没约束好粉丝,给一只锦鲤带来了困扰。 就算如此,还是抵不过群嘲,逼不得已只能开启了评论精选。 #颜若桐向一只锦鲤道歉#的词条迅速爬上了热搜榜一。 广场上充满了哈哈哈哈哈的嘲讽。 [白绪言和t家出来前,颜若桐:要你好看!出来后,颜若桐:迅速滑跪] [真的太好笑了,我愿称上半年的第一声爆笑,颜若桐天天发白富美艳压通稿的时候,没想到会踢到铁板吧?] [呜呜呜鲤鲤老婆好可怜,被这种人攀扯上] [一只锦鲤到底什么来路啊,白绪言上次发博还是去年,竟然能让白绪言和t家一起出面太牛了啊啊啊啊啊] [别乱喊,鲤鲤是我老婆谢谢] 白绪言出身油画世家,父母都是出名的油画家,而他本人从小就拿奖到手软,又代替父亲上过一档绘画综艺当评委。原木画室内,温润清贵的白衣少年,惊艳了不知多少人,就算后续他没再有曝光,粉丝数也不少。 时隔一年终于想起微博账号发了微博,评论除了嗷嗷哭以外,就是震惊他和一只锦鲤的关系。 而白绪言也干脆回复了热评第一的疑惑。 [白白你说啊!一只锦鲤是你什么人!装死了这么久出来就给她澄清!一定是亲戚吧,一定是吧!] 白绪言回复:[青梅竹马。] 一条回复,引起了大片的狂哭。 而他本人,则是站在画架旁,看着天边的绚烂夕阳,语调轻缓,“怎么不早和我说?” 少女嗓音清甜,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笑意。 “怕打扰你画画啊。” 白绪言垂下眼睫,无奈道,“你打来的电话,我还能不接吗?” “你的个人画展很重要的,我可不敢轻易打扰。”郁惊画小声嘟囔,“上次你突然生气了,我都不知道为什么。” 白绪言攥紧了手机,低声道歉,“对不起,是我没稳定住情绪,不该让你承受我的不愉快。” 深褐色的眼瞳如同蒙了层碎冰,只需要轻轻一击,就能打破落雪。 无论在谁看来都是天之骄子、骄傲自信的白绪言,长睫轻颤,却流露出几分难言的破碎感。 “要不是朋友给我发了消息,我还不知道有人冒领《洛神》的画。” “那是给你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怎么能让人亵渎。” 郁惊画弯眸而笑,“还要谢谢你,帮我联系了t家……” 白绪言蹙眉,叹气道,“不是我联系的,我想打电话的时候,他们已经出来发博了。” 郁惊画啊了一声,想了想,不是白绪言的话,那就只能是沈遐了。 毕竟她们一起去的t家,沈遐又知道了她的星河号。 至于谢与。 郁惊画想都没想过。 谢九爷那么忙,哪儿会关注到网上的那点小事。 “那还是谢谢你呀,等你回国了,请你吃饭~” “——等等,我这儿有电话进来了,下次再聊!” 白绪言张了张嘴,最终只能低声回道,“下次再聊。” 电话挂断,他垂眸看着桌面照片上笑意明艳灼灼的少女,很沉的叹了口气。 又是那副纯粹坦然到了极致的语气。 就像那双眼睛,永远澄澈清透,不会沾染半分男女之情。 看着他,眼里却永远不会只有他。 白绪言曾经很喜欢看郁惊画的眼睛,也画过无数遍。 可等到喜欢上她后,就再也没画过了。 每看一次,都是一种无声又痛苦的折磨。 所以,他借着个人画展的由头,直接出了国。 不看就不想,不想就不会生念,也不会痛苦。 他切换到聊天界面,给朋友发去了感谢。 朋友回了语音:“不用谢,我也是意外发现的。不过绪言,你这次出国是真的什么消息都不看啊,郁惊画家里出事那会儿,我以为你肯定要回来的,没想到你竟然稳得住……不喜欢她了?” 白绪言心神一震,猛地扶住了身前的栏杆。 他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去,急切追问,“你说什么?她家出了什么事?” - 京都。 郁惊画看着跳出的来自谢与的电话,接起后乖乖喊了声,“谢先生,您要回来了吗?” 毕竟在她看来,谢与不会关注网络风波,这会儿给她打电话,多半就是要通知她一声,什么时候从遂市回来。 电话那头的谢与一顿,原本想问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浓眉皱起,半阖眸中多了几分很浅的心疼。 网络暴力的伤害是凶猛又绵长的,小姑娘本就性子软,估计被吓蒙了,甚至还可能躲在被子哭了好几场。 刚接起电话,就软哒哒的问他是不是要回去了。 还是个小朋友呢,遇到这种事,怎么可能不慌,想他在身边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么想着,谢与语调放缓,经过电流传输,呈现出了蛊惑又纵容的温柔。 “很快就回去了,想我了吗?” 郁惊画吸了吸被空调冷风吹得有些发痒的鼻子。 这种问题,打工人还能有第二个答案吗?当然不能! 于是,她乖顺又软绵说道,“想谢先生了。” 听到他的声音又哭了? 谢与收拢指尖,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情绪,只能低声哄着,“我看到网上的事了,下次遇到这种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郁惊画:“!” 怎么连谢与都知道她的星河号了,莫名有些羞耻。 她连忙小声解释道,“谢先生,昨天是我和沈阿姨一起去的t家,要走的时候遇到了颜若桐,还有那副《洛神》,是白白送我的成年礼。” 尾音低低落着,像是受了委屈还要喵喵叫的小猫。 谢与低应,安抚道,“我知道,看到的第一时间就联系了t家,不用你自己证明。” 郁惊画:哇! 原来t家的人是谢与联系的。 她抿了抿唇,“谢先生……” 在谢与的等待中,小姑娘又吸了下鼻子,字正腔圆真心实意的感谢道。 “您真是个好人!” 第28章 知道了,郁娇娇。 沈遐注意到网上不断发酵的事端,第一时间就打电话告诉了谢与。 她当然也能处理。 但是这么好的机会,她又何必插手呢。 谢与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让蔺殷联系了t家那边,避免郁惊画的@落空。 谢氏的法务部也瞬间动了起来,赶在梧桐树下等人删博前,及时保存了证据,随时待命。 但谢与怎么也没想到。 郁惊画没和他抱怨网络上的造谣污蔑,也没眼眶红红的找他求安慰。 而是——说他真是个好人。 谢与又气又好笑,揉了揉眉心,无奈低叹。 “你想好要怎么处理了吗?” “最开始的梧桐树下,以及一些闻风而动的营销号,都符合了起诉造谣的标准,如果你有这个意向的话,谢氏的法务部随时能够调动起来,进行起诉。” 郁惊画看不到谢与的神色,但能听出来,语气里蕴含的纵容。 她垂眸想着,然后认真回答,“好,那就起诉。” 男人嗓音低沉,带着明显的安抚意味,像是哄小孩一样,慢慢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嗯,要给郁娇娇讨个公道,必须起诉。” 算起来,这个称呼已经听到好几次了,但每次郁惊画都会忍不住觉得有些耳热。 乌泱泱的眼睫轻颤,她抿着唇,小声问道,“谢先生,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呀?” 谢与微微挑眉。 “为什么会麻烦?本就是他们的错,和你无关,这是你的正当权利。” 胸腔中有股莫名的情绪在涌动。 郁惊画描述不出来,她只能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力赞美。 “谢先生,您人真的太好了!” 谢与:“……” 谢与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有些倦懒的拉长了尾调。 透着十足的无可奈何。 “知道了,郁娇娇。” - “哐当——” 花瓶被扫开的文件带过,砸落在地,发出了瓷器碎裂的清脆声音。 张源推开办公室的门,对满地的狼藉视而不见,直接走过去坐到了唯一还算干净的皮沙发上。 “已经帮你和公司说了,他们会把热度压下来。” 颜若桐胸膛剧烈起伏,眼中闪着怒火。 听到张源不咸不淡的话,她猛地扭头看去,美艳脸庞因为愤怒有些许扭曲。 “然后呢?” 张源整理文件的手顿了顿,冷笑一声。 “你还要什么然后?” 颜若桐提高了声音,“一只锦鲤就这样没事了?” 张源啪地一下将文件拍在茶几上。 他看着颜若桐,“怎么,你还能拿她怎么样?针对人家一次,就被白绪言和t家官方直接打了脸,你应该庆幸,你没有直接下场,还能勉强保全几分颜面——哦对了,我还没问你,不是说和白绪言关系很好吗,《洛神》的模特不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但凡早一点说,我也不会拿着这种早晚要被揭穿的谎言去营销!” 颜若桐目光闪烁,原本的底气也散了。 “……他又不上网,我怎么知道。” 颜若桐自然是认识白绪言的,同为京北家族,虽然算不上熟,面子情还是有的。若非如此,白绪言也不会应邀给她画了幅油画,画展时也礼貌性的夸赞了几句,让她能抓住机会,借此营销。 至于《洛神》,完全是个意外,是颜若桐某次在网上刷到有人问她是不是这幅画的模特。《洛神》多出名啊,偏偏白绪言说是私人画作,早已送给了画作上的少女收藏。 颜若桐知道白绪言不太上网,便想出了用《洛神》营销的方法,在一次直播中,装作不经意露出身后《洛神》画作,然后在粉丝追问时,脸上露出了一点儿为难,含糊略过。 她仍留着最后一点余地——不承认,也不否认。这点儿余地在今天,就勉强帮她维持住了一层岌岌可危的表皮。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郁惊画竟然就是《洛神》主角。 张源死死地盯着她,“你给我说清楚,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他的手指点在文件上,一下一下,重重点着。 一字一句,几乎从牙缝中挤出。 “一只锦鲤究竟是谁,你又为什么要针对她。” 颜若桐脸色更加难看,沉默几秒后,在沙发上坐下。 她缓和了语气,“源哥,我实话和你说吧,我们家正在走下坡路,我必须抓住祖辈的关系,嫁进谢家。” “一只锦鲤,她就是我嫁进谢家的绊脚石。” “我和谢家那位也算有几分青梅竹马的情谊,只要她不挡路,我一定能当上谢夫人。” 颜若桐有些倨傲的抬起了下巴,斩钉截铁。 张源目光晦涩地盯着她,半晌后,挪开了视线,声音已经恢复到平静。 “从最开始带你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不是那种会使脏手段的人,所以可以放心把我当你半个哥哥。” 颜若桐还以为他这是软化了,立刻扬起笑,“源哥,你当然是个我哥哥了,等到我成了谢夫人,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张源却是站起身,不冷不热道,“不用了,我们理念不合,我会向公司反映,给你换个经纪人带。” 在颜若桐不敢置信的眼神下,张源往外走去,碰到了门把手,又顾念着旧情,劝了句,“若桐,看在我们也共事过几年的份上,最后劝你一句,世家水深,可你想嫁的谢家这一脉主支是出了名的清正,你那些手段,人家看不起。” 张源打开了门,正好撞上颜若桐的助理小周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举着手机慌张道,“桐姐,不好了,一只锦鲤发微博了!” 颜若桐一把抢过小周手里的手机,定睛看去。 【一只锦鲤】起诉书,请准备好接收法院传票。 评论区热热闹闹。 [我靠我靠我靠锦鲤姐姐好飒啊啊啊!] [划重点,最下方的律师署名是齐鸣大佬啊!!这位可是谢氏集团的法务部老大,履历一划全是胜仗的那种金牌老大,拿来打这种小到不能再小的名誉案件,真的,当被告都是你们的福气!!!] [只有律法人才知道齐鸣大佬的牛逼程度!不过,能出动谢氏的专用法务,难以想象锦鲤究竟是哪家的……不会就是谢家的吧!] [报!白绪言转发了,t家转发了,还有谢氏集团的官号啊!而且那边有抽奖,说是应一只锦鲤的请求,转发里面抽五十个打款一万现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何德何能,让世家大小姐给我拍vlog还给我抽奖?!] 张源扫了眼,看着颜若桐狰狞面容,摇了摇头,大步离开。 小周看着颜若桐死死咬牙的模样,悄悄后退了一步,害怕道,“桐姐,源哥怎么走了……” “让他走!”颜若桐再也受不住,猛地将小周的手机狠狠甩到了地板上,“总有一天,我会当上谢夫人,让他们都跪着来求我!” 郁惊画又如何。 她有曾经的情谊在! 第29章 他!真!烦! 因为这场及时澄清处理的倒打一耙,一只锦鲤意外出了圈,不管是微博还是星河,粉丝数都在猛增。 但郁惊画却分不出心神去看。 因为,谢与回来了。 原本计划一周到两周的出差时间,直接被谢与压缩成了三天,搭乘凌晨的航班就回了京都。 郁惊画睡一觉起来,看到长腿交叠坐在餐桌旁的男人时,第一反应是揉一揉自己的眼睛。 谢与神色微柔,招了招手。 “过来,还愣着做什么?” 郁惊画踩着拖鞋走了过去,刚走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谢与握住了手腕。 直接被拉着坐到了他的腿上。 她穿了条膝盖以上的掐腰连衣裙,此时因着姿势原因,裙摆上滑,大腿肌肤便直接和微凉垂顺的西装裤面料亲密相贴。 谢与漫不经心的垂眸,手臂环过那细韧腰肢,掌心贴在小姑娘腰侧,指尖落下的瞬间,郁惊画有些敏感的往他怀中缩了缩。 脑袋便顺理成章靠在了谢与的肩膀上。 领口微松,露出一片雪白软腻,和被挤压得轻颤的红痣。 谢与眸光沉了沉。 郁惊画还不明所以,“谢先生这么早就回来了。” 谢栾早就在谢与伸手拉人的时候,就识趣的带着人退下,柳姨也不知何时无声离开。 餐厅静谧一片,只有桌尾白瓷花瓶中大朵芍药,在散发着浅浅芬芳。 谢与先仔细看了看少女清透的眼,“昨天没哭吧?” 郁惊画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谢与的意思,耳尖泛起了红,试图给自己正名。 “谢先生,我不爱哭的。” “而且,他们拿来指责我的都是错误的信息,我又不生气,怎么会哭。” 谢与低嗯了一声,“不爱哭?” 他指尖拂过少女的眼尾,惊得那纤长眼睫簌簌颤动,扫过指腹,留下一阵细密痒意。 “晚上,不是很爱哭吗?” 那怎么能一样! 郁惊画红着耳尖,“那、那是因为谢先生……” 尾音软绵绵的落下。 谢与用指尖勾卷着她披散在背上的柔顺长发,像是被这句无辜又委屈的指控取悦到了,他闷声低笑,胸腔微微振动,连带着也传到了与他紧密相靠的郁惊画身上。 谢先生笑起来的声音,也很好听。 郁惊画放缓了呼吸,总觉得自己的心跳好似有些快。 下一秒,谢与的手抚上她腿间的细嫩皮肉。 男人声音微哑,薄唇微凉,若有似无的碰着耳尖。 “穿这么漂亮,画画有约了?” 郁惊画想合拢,却被谢与不容抗拒的抵住,只能慌乱点头,“今天和欢欢约好了出去……” “几点?”谢与低声问道。 郁惊画能感受到他。 眼睫颤得愈发厉害,脊背也软得一塌糊涂,像是一块刚蒸好的糯米糕,又甜又可口。 “……三点。” 谢与侧头,吻了吻少女纤细脖颈。 嗓音低哑,含着几分呼之欲出的欲。 “还有六个小时,先陪我,好不好?” 郁惊画的眼泪都快被他逼出来了,啜泣着想摇头,却觉得耳垂一热,尖齿微微摩挲,男人略微含糊的喊她。 “郁娇娇。” “不想我吗?” 他顿了顿,又短促轻笑,带着几分戏谑。 “而且,不是想让我亲你?” 郁惊画有些崩溃的呜咽,她被谢与抱着转了个身,膝盖搭在餐椅两边,手臂绵软无力的圈住男人的脖颈。 嫣红饱满的唇,又被印了鲜明的齿痕。 像是一种秘而不宣的昭告。 素白小脸上,泪痕还未干,新的泪珠就又骨碌碌滚落,砸在谢与胸膛之上。 洇开深色一团。 - 江欢在一点的时候,接到了靳司珩的电话。 少年语调轻快,满是笑意,“姐姐,京大今天篮球赛开幕,你要来看吗?” 江欢放下化妆刷,有些感兴趣,“你上场吗?” 靳司珩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我上场的话,姐姐就会来吗?” 像是在撒娇。 江欢心软了软,连声调也温柔下来,“当然了。” 靳司珩便笑道,“那我一定会上场的。”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又好像是在说,为了姐姐来看我,我一定会上场的。 好乖好可爱的弟弟! 江欢根本压不住唇边的笑,“比赛几点开始?” “三点。”靳司珩说,“姐姐开车来京大的北门,到了给我发消息,我来接姐姐。” 电话那边传来了喊靳司珩名字的声音,少年像是回头说了句话,然后匆匆要挂断,“姐姐,等会儿给我打电话,我有事先挂了。” 江欢放下手机,懵了懵。 三点,也是她和郁惊画约好的时间。 那是为了姐妹鸽了无比期待的奶狗弟弟。 还是为了弟弟鸽了好姐妹? 江欢神色严肃,决定给郁惊画打个电话。 电话响了一阵才被接起,少女清甜嗓音微哑,有些没精打采的,“……欢欢。” 江欢奇怪问道,“在午睡吗?” “嗯……没有,可能、可能有些鼻塞。”郁惊画支吾回道,又连忙转移了话题,“怎么给我打电话了,是见面的时间要提前吗?” 郁惊画有些紧张。 江欢也有些紧张。 两人彼此安静了几秒,江欢才轻咳一声,说道,“不是提前,可能要推迟,你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的那个京大的弟弟吗,他今天有场篮球赛,想邀请我去看……” “……” 听电话那头清浅的呼吸声,江欢有些抱歉,“你看,我们见面推迟到晚上可以吗,正好一起吃晚饭了。” “嗯?不用不用,”郁惊画连忙回道,“你下午去看他的篮球赛,晚上正好和他一起吃饭呀,这种机会不能错过。” “正好我下午可能有点儿事,之后再约嘛~” 她们之前也有过约见面但临时有事的情况,江欢欣然接受,“好,那我们下次再见。” 郁惊画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你和弟弟的进展怎么样啦?” “就那样?”江欢笑了笑,“不过他家庭条件好像不太好,我看他关注了勤工俭学的岗位,身上穿的衣服也没什么牌子。” 郁惊画:“那正好,小江总有钱,可以包养一个大学生弟弟。” 她说完,自己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江欢刚想说话,就听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郁惊画声音飘忽,带着几分惊讶,“……谢先生!” 男人嗓音低沉,似是漫不经心,“和谁打电话,笑得这么开心?” 郁惊画前两天还说谢九爷要出差一周,这么快就回来了? 江欢愣了愣,只听一阵衣料摩擦,少女的尾音又软又甜,含着几分慵懒入骨的媚,“……是欢欢……知道了,你别碰……” 江欢:“……!” 她迅速挂了电话。 同时也松了口气,小姑娘看着甜软好脾气,实际上只对亲近的人撒娇。 听着电话里的撒娇尾音,在谢与身边过得应该还不错。 另一边的云水筑内。 郁惊画抱着被子往旁边滚去,躲开了谢与攥住自己脚踝的手。 从被子下露出一双泛红的湿漉漉眼眸,控诉般盯着谢与。 谢与单膝跪在床边,脱去了板正合身的西装,只套着件衬衫,松松垮垮的解着扣子,露出冷白胸膛。 眉骨微抬,意味不明的轻笑。 “水给你放好了,抱你去浴室而已。” 郁惊画慢吞吞将自己的腿完全躲进了被子中。 娇娇气气的轻哼,“不信。” 谢与眸光一转,“我刚刚好像听到你说,下午的约会取消了。” 郁惊画没想到浴室里水声波荡,她又故意压低了声音,谢与还能听到。 长睫急促眨动,郁惊画小声否认,“你听错了……” 话音未落,谢与抬手,做出一副要去拿放在被面上的手机的模样,姿态闲散轻松,“行,那我问问你朋友。” 郁惊画目光跟着落下,瞪圆了眼,来不及想刚刚听到的挂断声到底是不是错觉,连忙跟着伸手要抢。 结果谢与只是虚晃一招。 他低笑一声,动作迅速的将小姑娘从被子中剥了出来,抱在怀中,抬步往浴室中走去。 郁惊画手里还攥着手机,被他这声东击西的一招,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洁白浴缸里放着足量的温水,谢与抱她走到浴缸边,淡淡垂眼,“我帮你脱,还是你自己脱?” 郁惊画鼓着脸颊,闷声道,“我自己来。” 她又看向谢与,男人将她放下后,懒洋洋靠在墙边,对上她疑惑的视线时,还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 “……你不出去吗?” 谢与懒倦低笑,“亲都亲过了……” 又是这句话。 郁惊画转头,试图用后脑勺表达倔强不满。 知!道!了! 他!真!烦! 第30章 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浴缸的水温刚好,郁惊画将自己藏在浴球氤氲出的泡沫之下,眸光如水,像是小猫炸毛赶人。 “你可以出去了。” 谢与淡声拒绝,“就在这儿,不行吗?” 他还抬手将指尖搭在了衬衫之上,作势要将最后两个扣子解开,一副要一起进来泡澡的模样。 郁惊画连忙又往水下躲了躲,水波荡漾,飘浮在水面上的绵密泡沫也跟着晃晃荡荡,沾染上软白侧脸。 眼尾还洇着靡丽绯色,语调仿佛也染了湿漉水汽,软绵绵的撒娇,“可我好累了,谢先生去旁边洗吧~” 谢与本也是逗逗她。 见少女眼眸盈盈、有些恳求的神态,轻笑一声。 “好,听郁娇娇的。” 目送谢与离开、卫生间的门被关上,郁惊画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浸在恒温水波中,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脑袋往后一放,舒舒服服的享受起按摩功能来。 …… 郁惊画是被有节奏的叩门声惊醒的。 谢与的声音隔着一层门板,又穿过整个卫生间,闷闷地传到耳中。 “……睡着了吗?” “郁娇娇,回我一声,不然我就进来了。” 郁惊画撑住浴缸边的扶手,连忙回道,“醒了醒了。” 外面敲门的声音才停下,谢与应了一声,叮嘱道,“别泡太久,赶紧起来吧。” 郁惊画应了好。 她在智能屏上选了换水,清洗干净身体后,才穿上睡衣。 知道她脸皮薄,谢与给她拿了长款的长袖睡裙,浅米色柔和,棉质柔软贴肤。 被咬得有些肿的地方,也不会觉得疼。 郁惊画用毛巾擦了擦湿哒哒的头发,拉开门准备出去。 没想到,谢与就站在门边,正低眸看着手机上的信息。 注意到她出来的动静,收起手机抬眸看来,目光落到那湿漉漉的发丝上,蹙眉问道,“怎么不吹干?” 郁惊画眨了眨眼,长睫上还有雾气凝结而成的小水珠,随着眨眼的动作抖落水意。 “太长了,吹着累手。”她乖乖回答完,才问,“谢先生怎么在门口站着?” “怕你起不来,在里面晕倒。” 谢与说完,抬步走进去,拉开柜门拿了个吹风机出来。 “去坐好。” 郁惊画目光跟着他而动,看到谢与拿了吹风机,又听他淡淡一声吩咐,惊诧地瞪圆了眼。 她亦步亦趋,跟着谢与走到了椅子边,被男人压着坐下。 又撩起长睫,浅茶色眼瞳中有些忐忑。 “谢先生,是要给我吹头发吗?” 谢与将吹风机插上电,闻言低声轻笑,指尖勾住她湿漉的发丝。 声调有些懒,“不然,给你吹着玩吗?” 他将吹风机推到了热风二档,对着那垂落到腰的长发想了想,用手指撩起一片,慢慢吹着。 郁惊画坐得端正,漫无边际的想着,家里有钱也不太好,买的吹风机都这么高级,声音几不可闻,不像她之前用的,还有足够的分贝来缓解一下现在过于安静的氛围。 不过谢与的手法,慢归慢,笨拙却认真,倒是没烫到过她。 正出神间,谢与放下一片半干的头发,撩起了另一片,像是随口问道,“下午给你打电话的,是京南江家的?” 郁惊画回神,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欢欢和我从小认识。” “可她应该比你大几岁。”谢与平铺直叙。 郁惊画解释道,“我以前身体有些糟糕,爸妈怕我上学出什么意外,找了关系,让我提早和哥哥一起读书。欢欢和我哥一样大,从小学就认识了。” 谢与嗯了一声。 吹风机稳定往外送着热风,男人的声音低缓,不紧不慢继续问道,“那白白呢?” 郁惊画:“……?” 谢与神色淡淡,“白绪言是京北的,总不能和你从小认识了吧?” 郁惊画莫名不安,悄悄换了个姿势。 她谨慎答道,“我和他是在绘画班认识的,白桦老师开的班,白白、白绪言他是白桦老师的儿子,当了半个小助教……也算是从小认识吧。” 谢与轻笑,“是啊,毕竟是青梅竹马。” 郁惊画:“……?” 小猫困惑歪头。 怎么总感觉谢与有些阴阳怪气的? 她眼睫微颤,试探性的转头,清透如琉璃珠的眼瞳直勾勾盯着谢与,“谢先生……” 然后被谢与用手指将脑袋推了回去。 “在吹头发,坐好。” 郁惊画坐好了,她看不见谢与的表情,只能犹犹豫豫地问道,“谢先生,你不会是……” 不会是吃醋吧?就像是她小时候那样,看到熟悉的一个好朋友有了新朋友,就觉得委屈巴巴的。 不过谢九爷沉稳冷肃,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啊! 郁惊画这么一想,又稳稳地坐住了。 谢与敛眸,漫不经心问道,“我不会是什么?” 椅子有些高,郁惊画无意识轻晃着腿,眯眼感受发丝间轻柔抚过的手指,随口道,“我刚刚想,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谢与蓦地攥紧了乌黑发丝。 下一秒,又听少女兀自笑道,“然后想了想,肯定不可能呀。谢先生,您是和白家有什么纠纷吗?” 她又换了个说法,“白家以前是不是得罪过您呀?” 谢与眉眼冷淡,松开了握紧在指尖的发丝。 他眼也不抬,偏偏语气微沉,颇像是咬牙切齿。 “是啊,我怎么可能会吃醋。” “当然是,白家得罪过我了。” 郁惊画便蹙眉,一边思考白家都是书画迷、怎么还能得罪了谢九爷,一边又忍不住翘了猫猫尾巴。 她也太聪明啦! - 一早就被谢与抱到了房间里昏天黑地。 就算中途被人哄着喂了热牛奶和软吐司,但一通剧烈活动下来,郁惊画还是饿得不行,下午连吃了三个柳姨烤的软欧包。 晚上又吃了一整碗的饭。 成功把自己撑到了胃疼。 她捂着肚子躺在床上,痛得小脸发白,下唇被自己咬的全是齿痕。 谢与紧急打电话叫来了医生,看到挂断电话十分钟后就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医生,痛到恹恹的郁惊画还打起几分精神小声感叹,“这么快啊。” 许医生打开医疗箱,听到她的轻声呢喃,笑了笑。 “我就住在庄园后面的小楼里,郁小姐以后哪儿不舒服,让谢管家给我打电话就行。” 谢与站在一边,看着许医生做了简单的问诊,拧眉问道,“严重吗,要不要去医院?” 许医生摇摇头,从医药箱里取出了一盒药。 递给谢与,“郁小姐是饿了一顿时间,又突然摄入了过多的食物,加上还吃了芋泥牛奶冰这种容易刺激肠胃的冷饮,所以才会觉得胃痛。” “不严重,吃两颗健胃消食片,再揉一揉肚子,等到没那么痛了,起来多走几圈就好了。” 郁惊画躺在床上,听完了许医生和声细语的话,立刻懵了。 “……所以,我只是吃撑了?” 许医生笑眯眯点头,“是的。” 郁惊画慢慢的、慢慢的将自己缩了起来。 呜! 没脸见人了。 谢与却没说什么促狭的话,他浓眉蹙起,低眸将药片掰出到手上,递到郁惊画唇边。 “先吃了。” 第31章 郁娇娇,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郁惊画张口咬住,慢吞吞的嚼嚼嚼,眉眼耷拉着,像只垂头丧气的小猫。 谢与直起身,眉梢还是紧皱着,又向许医生确认了一遍。 “她这么痛,真的没事吗?” 许医生好脾气地微笑,“家主放心,就是撑着刺激到了胃,消化下去就好了。” 谢与点点头,让等在门外的谢栾送许医生回去。 郁惊画将脑袋埋在被子里,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谢与半是忧心半是想笑,站在床边顿了顿,伸手将被子拉开。 “闷不闷?” 郁惊画紧闭着眼睛,像是自暴自弃,可怜的嘟囔着,“闷死我算了。” 额头上传来了指节轻叩的触感。 她微微睁开眼,就见谢与神色无奈,低声道,“说什么死不死的。” “坐起来。” 郁惊画捂着肚子,微微摇了摇头,哼哼唧唧,“没力气……” 话音刚落,便有手臂伸到她的脑袋下,男人小臂绷紧,用相对柔和的力道将她整个人扶了起来。 郁惊画还懵着。 疼痛让她小脸惨白,娇艳的唇也失了血色,脑袋都不太转了。 直到床垫微微塌陷,谢与坐到了她身后,郁惊画才慢吞吞地反应过来。 谢与扶着她靠在自己身上,他掌心温热,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衣布料,放在了郁惊画的肚子上。 微微用力,不轻不重的顺时针打着圈。 一边耐心的揉着,一边压低了声音,“以后不能再这么吃了,自己能吃多少,心里没概念吗?让柳姨看着你。” 郁惊画恹恹的,她实在娇气,不轻不重的一句话眼眶就红了,咬着唇闷声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谢与动作一顿,听出那话语里的鼻音,低叹一声,“谁说你是故意的,只是让你以后注意点。” 郁惊画也不想哭。 可眼泪就是止不住,顺着脸颊弧度,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也许是因为卧室灯光太柔太暖,或许是因为放在肚子上的手温热又温柔,或许是因为身后的怀抱太过宽厚温暖。 她抽抽噎噎,一边胡乱说着对不起,一边又不停落泪。 谢与也不再说话,知道病中的人有了依靠后,总会显得更加娇气,只是一直给她揉着肚子。 疼痛慢慢缓解。 郁惊画今天累了一天,靠在谢与的怀中,逐渐陷入了睡梦中。 长睫投下浅浅阴影,软白小脸上尤带泪痕,看着可怜极了。 谢与腾出另一只手,将她额角被冷汗黏住的发丝轻轻拨开,垂眸看着那张苍白的小脸。 许久之后,只能无奈轻笑。 笨蛋小猫。 - 郁惊画睡得不太安稳,隐约感觉到有人将她变换了姿势,躺平放在了床上。 身后的热源离开,让她打心底里生出不安来,无意识的伸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臂。 秀气的眉拧起,小声喃喃,“别走……” 过了几秒后,有一只手靠近,放在她头上轻轻揉了揉。 男人的声音低沉温柔,“不走,别怕。” 郁惊画便慢慢松开了手。 熟悉的苦木沉香逐渐远去,过了一会儿,又靠近了。 紧接着,温热的毛巾贴上了她的脸,对方的手法青涩又无措,磕磕绊绊的将她脸上的泪痕擦干净了,才像是松了口气,无意识绷紧的身体也放松下来。 郁惊画想睁眼,还是抵不过困倦,在清冽的苦木沉香始终萦绕身边、没再远去后,彻底陷入了沉睡。 第二天一早,郁惊画的意识缓慢苏醒,隐约察觉到了颈后清浅的呼吸。 她倦怠地一根手指也不想抬起,眼睫轻颤,迷迷糊糊想起昨晚的一星半点。 刚想试图醒来,又被环在腰间的手臂一拉,无法抵抗的继续沉睡。 再睁眼时,是被浴室里细微的水声唤醒的。 身旁的床单还是温热的,但已经没了人的痕迹。 郁惊画躺在床上,呆呆地回想昨晚,越想,耳廓越滚烫。 她几乎要绝望了。 不是,她有病吧??? 先是把自己吃撑了。 等到谢与那么温柔体贴的来给自己揉肚子的时候,还不停地哭? 她!哭!什!么!啊! 郁惊画一把将被子拉过头顶,试图原地闷死自己。 卫生间的门传来了打开的动静,郁惊画忍着脸庞滚烫,悄悄竖起耳朵。 谢与的脚步声很轻,加上主卧铺了一层厚厚绒毯,更是将脚步声完全吸收。 郁惊画左听右听,也没听出他的活动轨迹,想了想,缓缓将被子往下拉了拉。 然后,和站在床尾不知道看了自己多久的谢与对上了视线。 郁惊画:“!” 她刚想把被子继续拉回去,谢与却已经预判到了她的动作,眼也不眨的单手摁住被子。 淡声喊她,“郁惊画,又想闷死自己了?” 郁惊画心如死灰。 她的眼睫垂落,闷声闷气,“谢先生……对不起,我昨晚……” 谢与自然接话,“昨晚生病了,心情不好,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郁惊画茫然抬眼。 男人黑眸沉沉,他穿着柔软贴身的深灰色家居服,肩宽背阔,锋锐的下颌弧度被晨光氤氲开,只剩那俊美眉眼间格外清晰的柔和。 一字一句,沉稳又温柔。 “郁娇娇,你有权利难受,也有权利在难受的时候发泄情绪。” “你是打人还是骂人了,需要你说对不起?” “如果连安安静静的哭、甚至边哭边说对不起,都要道歉的话,你也太委屈了。” 郁惊画愣愣听着。 谢与绕过床尾,走近了,然后微微俯身,手掌在郁惊画脑袋上揉了揉。 “你只要不再撑着自己,让自己这么难受,就够了。” “你只需要对自己负责。” 郁惊画只露出了一双浅茶色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谢与。 然后,她整个人往被子里缩了缩。 “谢先生,你别说了,我又想哭了……” 软乎乎的尾音里,只有撒娇,没有歉意。 谢与便低声笑了笑,他最后捏了捏郁惊画柔软的耳垂,“醒了就起来吧,按时吃饭,不要再让自己胃痛了。” 郁惊画闷闷应了好。 她听到谢与开门出去的声音,悄悄的,将眼尾的晶莹抹在了衣袖上。 郁惊画从小就知道,她是郁家领养回来的女儿,郁父郁母很好,郁皖之也很好,但架不住总有那些嘴碎的亲戚,向来以逗哭小孩为乐。 他们会和郁皖之说,有了妹妹,爸爸妈妈就不疼你了。 也会和郁惊画说,你不是爸爸妈妈亲生的孩子,要乖一些嘴甜一些,才会被喜欢,否则哪天被讨厌了,就会被带到街边丢掉。 即便郁家父母知道后,大发雷霆,几乎断开了和那些亲戚的来往。 可阴影仍旧留在了郁惊画的心中。 父母和哥哥的疼爱是消除阴影的利器,但郁惊画有时也会焦虑的想,她那么笨,考试总是不及格,反应又慢,玩游戏总是输……万一哪天,父母真的不要她了,怎么办。 所以她很乖很听话,治病打针都很疼,也只是让泪花在眼里打转。 被孤立时,也从来不哭,只是一个人蹲在角落捡树叶玩。 可……现在有人告诉她。 她有权利难受,也有权利在难受的时候发泄。 她不影响别人,只是自己安安静静的哭,不需要道歉,也不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郁惊画吸了吸鼻子,她想,怎么会有谢九爷这么好的人。 手握权柄身居高位,却会将她从地上抱起,让她挺直了脊背做自己。 性情冷淡肃穆,却会哄她、抱着她给她揉肚子。 她呜咽一声,无比坚定地想。 谢先生,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 ———— 九爷(哄好了老婆,心满意足):让我看看老婆又夸我什么。 九爷(微笑):哦,又一张好人卡。 第32章 姐姐给我送水,我一定会接的。 郁惊画洗漱完,下楼时,柳姨正往桌上端着瓷碗。 转身见到郁惊画,柳姨向来温和慈祥的脸上立刻流露出了懊恼。 她上前几步,“郁小姐,您没事了吧?也是怪我,明明知道你大半天没吃东西了,还纵着你吃了那么多。” 郁惊画连忙摆手,羞愧得小脸通红。 “是我自己的错,柳姨,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柳姨拉着她上下看了看,不放心问道,“肚子还疼吗,要不让许医生再来看看?” 谢与坐在桌边,淡声道,“我已经让谢栾发过消息了,等吃完早饭,再让医生过来。” 柳姨连连点头,动作很轻地推着郁惊画往餐桌边走。 “郁小姐快坐下吃早餐吧,以后三餐都要定时,可不能再错过了。这两天,我做些养胃的药膳给您补补。” 郁惊画软声说了谢谢,拉开椅子,在谢与对面坐了下来。 她面前放了碗炖煮软糯的青菜粥,用瓷勺舀起尝一口,只有大米煮开花了的米香味和一点淡淡的咸味,估计只放了少量的盐。 郁惊画慢吞吞喝了一口,抬眼时,恰好看到柳姨给谢与端上了一碟皮薄馅大的虾饺。 糯米皮晶莹,隐约露出里面鲜红的虾肉馅。 柳姨做菜调味真的是一绝,郁惊画前几天吃过这虾饺,一口下去表皮柔韧内陷鲜甜,再沾点儿柳姨调的酱汁,鲜美到舌头都要掉下来了。 郁惊画咕咚咽下一口青菜粥,眼巴巴看着那碟虾饺。 谢与注意到她的视线,淡声笑了笑,“想吃?” 郁惊画眼睛一亮,“可以吗?” 谢与唇边勾着一点意味深长的笑,冷白玉润的指尖抵在瓷碟边,往郁惊画那边推了推。 郁惊画咽了口口水,都准备好接筷子了。 却听谢与慢悠悠说道,“不能吃,但可以给你看看。” 郁惊画:“?!” 郁惊画委屈,“为什么呀?” 谢与淡声道,“昨天胃疼的感觉忘了?今天让柳姨做些暖胃的粥和面食给你吃,这些,至少等到明天再说。” 明天也行。 郁惊画刚准备应好,就见柳姨匆匆从厨房里转了出来,不赞同道,“糯米皮不消化,还是过两天吧。” 谢与略略深思,然后点了点头。 “那就三天后。” 郁惊画:“?” 怎么越变越多啊! 不过胃痛是她自己作出来的,她也不敢有什么异议,只能低头嗷呜嗷呜喝着清淡的青菜粥。 不看对面正动作优雅吃着虾饺的谢与。 给自己催眠:青菜粥,肯定比虾饺好喝! 随后三天,郁惊画都老老实实吃着柳姨为她精心制作的养胃药膳。 谢与也没有故意馋她,柳姨做什么,他也跟着吃什么。 郁惊画立刻倒戈:谢先生太太太好啦! 就连谢家老宅里的沈遐都听说了这件事,抱着烧麦过来关心了一趟,老宅里的谢管家更是直接提着珍贵药材拿给了柳姨,方便她制作药膳。 郁惊画虽然还是尴尬,但被这么关心着,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等到下个周末和江欢约饭时,便简单总结了讲给江欢听。 江欢面露诧异,“那谢家确实是太好不过了。” 她还伸手捏了捏郁惊画的脸颊,“我就说,感觉你稍微胖了一点儿,原来是谢家的功劳啊。” 郁惊画跟着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胖了?” “脸稍微圆了一点儿,更漂亮了。”江欢打量了下,目光下落,“腰还是这么丁点儿的细。我看谢九爷挺高的,个子高手也大,是不是一只手就能掐住你的腰?” 郁惊画抿着牛乳茶的吸管,耳尖微红。 含糊道,“能、能吧。” 何止是一只手掐腰,谢与那身肌肉可不是光练出来好看的,他还能把她整个人抱起来走来走去。 臂力超强。 她也不是没体验过…… 郁惊画轻咳一声,急急转开话题,“不说我了,你和大学生弟弟怎么样?” 江欢先笑了一声,“叫什么弟弟,人家可比你大。” 她往后靠在餐厅沙发上,笑意无奈中又带了几分甜。 “这段时间不是京大的院系篮球赛,他每次都会邀请我去……他啊,长得好看嘴又甜,向他告白的人可不少。” 江欢曾经在一次开车带他去吃饭时,侧头扫了一眼,正好看到手机屏幕上跳出的新的好友申请。 靳司珩懒洋洋撑着头,长睫倦怠微垂,动作熟练地点了拒绝。 那从上到下的一整排,全是被拒绝的好友申请。 而男生点完拒绝后,就将手机收了起来,侧头对她笑,露出尖尖的一对虎牙。 “姐姐,绿灯了。” 江欢回神,继续往前开去,像是随口打趣,“体育馆那么多摇旗呐喊的女生,都是冲着你去的吧。” 靳司珩靠在座椅上,长腿屈折,挤在副驾驶前小小的位置上,显得有些逼仄。 闻言,男生发出了一声很低的轻笑,像是带着几分冷嘲。 不等江欢注意,他又恢复了惯常的散漫,悠懒地拉长了语调,“姐姐是觉得不高兴了吗?” 江欢顿了顿。 又遇到了一个红灯,她停下车,想问靳司珩是什么意思。 却突然感觉握着方向盘的手上,突兀地落了另一人的手。 修长有力,能轻而易举的单手扣住一个滚圆的篮球。 也能逐渐收拢,手背上青筋浮动,手指扣入她的五指间。 “要不这样,姐姐给我牵手拍个照,让我发条朋友圈。” 靳司珩眉眼间漾着笑,他俯身靠近了,任由安全带拉扯出一段距离,那双黑眸直勾勾盯着江欢的侧脸。 眸光流转,带起几分暗藏的痞。 咬字微重,“好不好啊,姐姐。” 江欢察觉到了一点儿不对劲,她皱眉往旁看去,“你……” 她乖乖巧巧的弟弟,怎么突然有些奇怪? 靳司珩却又蓦地松开手,靠回了副驾驶的椅背上,眯眼笑得无比单纯。 “我室友说,要是我不想谈恋爱的话,可以给自己营造一个已经有女朋友的形象。” “刚刚看到姐姐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很好看,就忍不住试了下,对不起呀,姐姐。” “冒犯你了。” 江欢组织了下语言,“……没事,但是你下次要提前说一声。” 靳司珩眼眸笑意愈深。 “好呀,姐姐放心,下次,我一定提前说。” 他咬重了“下次”的音。 又自然而然的接上之前的问题,“姐姐说他们都来看我,我觉得不是,我哪儿有这么大的魅力啊。不过姐姐要是不喜欢,下一场决赛,给我送个水吧。” 江欢冷静问道,“这几天不是很多人给你送水,你都拒绝了吗?” 靳司珩悠懒轻笑,眉眼漾着碎光。 “可他们又不是姐姐。” “姐姐给我送水,我一定会接的。” 第33章 让我试试,能不能让你动心。 “所以你答应,下一场决赛的时候,给他送水了?”郁惊画眼睛亮亮的。 江欢点头。 就见小姑娘慢吞吞的举起了自己的手。 圆乎乎的眸清透无比,带了些讨好地盈盈弯起。 “那,可以带我一个吗?” “其实也不是很想看你给大学生弟弟送水,主要就是,没在国内上过大学,想感受一下大学的氛围。” 江欢:“……” 江欢:“你看我信你吗?” - 界度空中餐厅,是近两年在京都风头无二的浪漫约会场所,尤其是晚上时,全透明玻璃的餐厅横跨在半空中,头顶是深蓝夜幕璀璨星河,脚下是万家灯火,视野一绝。 只是位置难定,江欢排队等了一个月,在今天带着郁惊画来吃晚餐。 郁惊画的目光扫过桌上的小支玫瑰,“欢欢,你不觉得,带你的大学生弟弟过来吃,可能更合适吗?” 江欢轻哼,侧头时,长卷发从肩头滑落,露出艳丽红唇。 “管他呢,这么漂亮的餐厅,我就只想和姐妹来吃。” 服务生领着两人走到了里面的小桌旁,掏出打火机,点燃了桌上的香薰。 餐厅中间有人在弹钢琴,身旁还站着个拉小提琴的,悠扬舒缓的合奏音乐飘扬在宽敞的餐厅内。 郁惊画习惯性拿出手机,避开人群录了几段素材。 江欢见了,慢悠悠抿了口红酒,“颜若桐私下找你道歉过没?” 郁惊画长睫轻颤,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江欢嗤笑,“你现在在谢九爷身边,不管为了什么目的,她表面上都会想和你打好关系。” “网上闹那么大,她被挂热搜榜上嘲笑了一天,再怎么装死也不可能看不见。” 郁惊画:试图理解.jpg 小姑娘长了双眼尾轻垂的圆眼,再怎么眼波潋滟,那股子乖劲儿总是格外分明。 这会儿眨巴眨巴眼睛,做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模样,更是可爱。 江欢笑了笑,等到服务生上了菜,举起荡漾着红酒的玻璃杯,“不说她了,先吃饭。画画,干杯。” 郁惊画端起自己装了葡萄汁的高脚杯,认真相碰,“干杯。” 界度餐厅的菜品质不错,郁惊画的评价是,虽然没有柳姨做得好吃,但胜在价格贵,加上一长串花里胡哨的限定词前缀,很能唬人。 菜份量不大,不过郁惊画和江欢都不是胃口大的人,吃完了也差不多饱了。 郁惊画站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手上刚刚沾到了些油,她站在洗手台前认真清洗着,脑袋完全低了下去,刚从外面进来的两个人只看了她一眼,不以为意,小声说着话。 “你真的看清了,是谢家的?” 郁惊画动作一顿,眼睫撩起,有些好奇。 “我虽然不认识谢九爷,但蔺特助还是认得的,蔺特助向来都跟着九爷行动,反正很有可能。” “那要不我们去八楼看看,万一遇上了呢?” “做什么梦呢,那种级别的人物,早就有保镖守住包厢门了,轮得到你去门口晃呢?” 郁惊画看着自己浸在水中冲刷着的指尖,水珠四溅,肌肤清透,指尖泛粉。 谢与今天确实有一场应酬,是和同为百年世家的司家。 不过郁惊画没想到,竟然那么巧,他们就在同一栋楼里。 她也没有去打扰谢与谈事的想法,关了水龙头,抽纸擦拭着手上湿润,走出了卫生间。 刚走没两步,身后响起一道熟悉声音,“画画!” 白绪言长腿一迈,走到了郁惊画身侧,如玉面容上还带着长途跋涉后的轻微憔悴,笑意却是明朗。 “我还想着等会儿联系你,没想到这么巧,刚回来就能碰见你。” 郁惊画眼眸睁圆,“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e国吗?” 她忧心忡忡,“是不是画展出什么问题了?你回来找白桦老师帮忙吗?” 白绪言看着她,眼中的情绪浓烈到几乎盛不住,一年没见,她好像又张开了些,巴掌大的软白小脸上,五官精致旖旎,眸光粼粼动人,一颦一笑,都撩动心弦。 听到郁惊画的话,白绪言失笑,又觉得心中暖融融的,“没事,画展一切顺利,就是临时收到了些消息,回来一趟而已。” 他脸上的笑容掺杂了一些苦涩,低声道歉,“画画,我才知道你们家前段时间情况不太好,抱歉,我都没帮上你。” 郁惊画弯眸轻笑,“没关系啊,都已经过去了,我知道白白很忙的。” 说话间,已经靠近了原本的位置。 江欢正在手机上回着消息,注意到身影靠近,抬眼看去。 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等到人走近了,她才抬手打了招呼,“好久不见,怎么突然回来了?” 白绪言下意识看了眼郁惊画。 少女眼眸干净坦荡,只有对朋友的关切。 他眼中微黯,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温润浅笑。 “有点事,加上好久没见了,回来看看你们。” 江欢轻笑,“行啊,白大画家可别忘了给我们你画展的门票,让我们这种艺术细胞匮乏的人也去沾染一下你的灵气。” 白绪言面色有些轻微的变化。 朋友刚刚语重心长的话,好似又在耳边响起——“绪言,你想好了,这次回来只看一眼就走,那真的没有必要。与其一直闷在心里自我折磨,为什么就不敢主动一次呢,就算她对你没那个心思,你先让她改改对你的想法嘛!青梅竹马,你不追,放着让别人追吗?” 他喉结轻滚,抬眼看向郁惊画。 “其实,”白绪言想笑,但心中紧张,最终只能勉强弯了唇角,“我的画展一直在延期,最开始是打算在去年年底举办的。” 江欢拧眉。 郁惊画没察觉出什么,下意识追问,“为什么呀,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她今天穿了条浅水蓝的短款裙,皮质腰封收束纤细腰肢,柔软裙摆下露出的长腿又白又直,在界度的灯光下晕开朦胧的玉白光泽。 白绪言看着她,想起的却是她十八岁那年毕业旅行,在江南小镇中,旗袍勾勒青涩身形,团扇遮脸害羞又明艳的模样。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字。 “因为,我离开了我的缪斯。” 白绪言直视着那双浅茶色的眼瞳,一字一句,含着几分小心和闷痛。 “离开之后,我再也画不出一幅能让我满意的画作了。” 郁惊画就算再笨蛋,被白绪言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也瞬间明白过来了。 第一反应,就是往后退了一步。 小脸上满是不知所措。 看着她退后的微小一步,白绪言眼中的光蓦地黯淡。 而此时,坐在桌边安静看着的江欢猛地出声,“白绪言,你说过你不会逼她的。” 她站起身,拉过郁惊画的手腕,冷声道,“你现在的行为,和道德绑架有什么区别,画不出画是你自己的问题,别在她面前发疯。” 郁惊画脚步跌跌撞撞的跟上,江欢应该是真的有些生气了,走得飞快。 而身后,白绪言咬牙追了上来。 “我没有想道德绑架的意思。” 他向来都是温润端方的模样,如今脸上流露痛苦神色,脚步不停,对着郁惊画急切解释道,“画画,我没有逼你。我只是想告诉你,上次郁家出事我不在是我不对,但是,以后我会陪在你身边……” 江欢已经走到了电梯边,摁了向下的按钮。 郁惊画对上白绪言恳求的眼神,长睫轻颤,几乎苦了脸。 她不太能理解,但还是知道,自己对白绪言并没有男女之情。 “对不起,我、我只把你当朋友的。” 少女音色清甜,尾音柔软,是很好听的声音,却又带了几分为难。 白绪言早已猜到,他点了点头,主动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让郁惊画放松些。 “我知道,可是画画,你肯定也没有喜欢的人,既然这样,给我一个机会可以吗?” “让我试试,能不能让你动心。” 他们从小学时认识,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在郁惊画的印象里,白绪言天赋高能力强,从来都是清俊温和又有些小傲气的少年。 何时见过他这样低声请求的样子。 如果是之前,郁惊画心软,说不定还真会答应。 但…… 她撩起眼睫,再一次认真拒绝。 “对不起,但是不可以。” 电梯叮地一声到达,江欢拉着郁惊画往里走去。 白绪言站在原地,他年少成名,一路顺风顺水,几乎所有的挫折都是在郁惊画这儿受的。 他失魂落魄,差点儿站不稳,但不等他消沉,后背骤然被推了一把。 朋友站在身后,焦急道,“再试一次,就一次!” 让他又生出些勇气来,在电梯门关上前抬手挡住,走了进去。 白绪言收拾了下心情,露出和之前一样的温润浅笑,柔声询问,“画画,我能不能问问,为什么不可以?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不喜欢吗?” 江欢护着郁惊画站在右边角落,白绪言便主动靠着左边,拉开双方之间的距离。 他无奈地笑了笑,低声阐述,“你可能不知道,我真的喜欢你很久了,只是你从来都把我当做哥哥、当做朋友,让我不敢问。” 叮一声,电梯显示屏跳到了数字八,电梯门缓缓打开,内外的人互相看了一眼。 白绪言也心不在焉的扫了眼。 门外站着几名西装革履的人,以一种分明的姿态,众星捧月般簇拥着最中间的男人。 眉眼沉静冷淡,薄唇微抿,收势凌厉,气场十足。 男人的黑眸淡淡撩起,看了看电梯里的三人,然后迈步走了进来。 包括他身后的助理和保镖也一同站了进来,将电梯塞了个满满当当。 白绪言有些尴尬,他越过人群往郁惊画站着的角落看去,知道到了停车场肯定就没有再说的机会,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画画,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玩过家家,你喊我绪言哥哥,还说以后要给我当……” 在听到他出声的一瞬,站在中间的男人眉梢一挑,侧眸看了看他。 江欢猛地咳嗽起来,用力到几乎恨不能将两个肺全都咳出来,重重压下了白绪言的声音。 而郁惊画站在江欢身后,靠着冰凉的电梯面,默默地、默默地埋下了脑袋。 哎呀,这个电梯真亮啊。 就是,地上是不是少了个洞。 方便一只明明什么事也没做、但莫名其妙就被卷入两个铲屎官之间的猫猫,钻一钻呢? 第34章 郁娇娇,我不高兴。 电梯门打开,露出在外站着的谢与和蔺殷几人后,郁惊画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站在江欢的身后,指尖还攥着江欢的衣角,愣愣和谢与对上了视线。 男人明显也没想到会这么遇见,动作一滞,原本的冷峭眉眼都微微放松了几分,薄唇轻扬。 他带着人走了进来。 然后,白绪言又开始说话了。 通过电梯镜面的投映,看到谢与眉梢轻挑又侧头的动作,郁惊画默默的低下脑袋,将额头贴在江欢背后。 试图通过这种不听不看的方法,将自己整个人埋起来。 她耳廓很烫,胸腔中涌动着紧张和一股有些陌生的情绪,横冲直撞,搅成一团,让本就转不清楚的小脑袋瓜更是直接罢工。 郁惊画知道自己紧张。 但根本分辨不出来,自己是因为什么紧张。 因为白绪言的表白?可她并没有接受,谢与也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只要她解释,就不会有误会。 可她还是绷紧了后背,指尖收紧到骨节都微微泛白。 电梯到达负一层。 保镖们先走了出去。 然后是努力维持正经神色的蔺殷。 谢与没动。 白绪言不明所以看了他一眼,注意到江欢带着郁惊画低眉顺眼地从男人身边走过,他连忙抬步要追。 “白先生。”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不紧不慢,“死缠烂打,可不是白家君子家风教育下应该做出的举动。” 白绪言脸色微变。 他站定,看向身后,“你认识我?” 谢与没什么情绪的勾了勾唇角。 他迈步从电梯中走出,步伐沉稳,路过白绪言时,淡淡扫了他一眼。 “年少成名的天才油画家,怎么会不认识?” 他说的分明是夸赞的话,可白绪言听着,总觉得听出了几分若有似无的轻嘲。 江欢和郁惊画已经走没影了,他心里阴翳沉沉,攥了攥拳,追上谢与。 “不知道您是哪家的,还麻烦您看在白家的面子上,不要将今晚的事说出去。”白绪言诚恳请求,“这种事传出去对我无关痛痒,却会影响到女孩子的名声。” 谢与神色淡淡,无波无澜的应了一声。 白绪言最后看了眼安静的车库,转身往电梯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拿手机,像是在发什么消息。 谢与径直往前走,以往都是司机将车开到电梯口附近接他,今天他眉眼压低,脚步走得微沉,直接过去拉开了车门。 后座上的小姑娘应声抬头,神色略微紧张。 谢与坐了进去。 蔺殷笑眯眯的站在外面,和郁惊画打了声招呼,又道,“谢董,我等会儿直接回家,就不和您一辆车了。” 沉闷一声关门轻响后,车厢内恢复了寂静,只有司机开动车辆的细碎动静。 谢与靠在后座上,长睫半敛,掩住眸中神色。 身旁却靠过来一个软软的身体。 甜香淡淡,随着呼吸逐渐侵袭了他的周身,和清冽沉香糅杂交缠。 郁惊画抿了抿唇,小声喊道,“谢先生,您喝酒了吗?” 语调软绵绵的,透着几分小心试探。 谢与屈指揉了揉眉心,声音低冷,“怎么了?” 搭在手臂上的小手略微瑟缩了一下,像是紧张,又像是害怕。 郁惊画有些不知所措,这几天的谢与实在过于温柔,会逗她喊她郁娇娇,晚上也不那么凶了,轻而易举就让她习惯了那份柔和。 而此时,看着男人凌厉漠然的冷白侧脸,郁惊画才怔怔想起,他是谢九爷。 谢家掌权人。 窗外光影斑驳错落,影影绰绰的掠过车内。 郁惊画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她安静了几秒,主动支起身体,裙摆摇晃,分开双腿坐在了谢与的腿上。 像是最开始明水公馆的初见,她柔若无骨的依偎进男人怀中,语调轻轻的软。 “谢先生,我没骗你,今天是和欢欢出来吃饭的。只是没想到,在界度餐厅里遇到了他。” 软白手臂抬起,环住了谢与的脖颈。 郁惊画在他脖颈间蹭了蹭,像是小猫撒娇,带了点儿鼻音,闷闷地解释,“我从来都没想到,他会喜欢我,他刚刚说起来的时候,我真的很震惊,也很认真的拒绝了他。欢欢要带我离开,没想到他追了上来……” 郁惊画咬住了唇,语调愈发的低了。 “……谢先生,我真的拒绝他了,我、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果您不相信的话,可以去查监控。” 谢与在她坐上来的时候,就抬手扶住了少女的腰。 他心不在焉的听着郁惊画轻软的小声解释,一只手下滑,指尖陷入了柔韧细腻的腿肉之中。 闻言微微眯眼,低声道,“监控?” 郁惊画眨了眨眼,就感觉谢与抱着她坐直了身体,空出一只手拿了手机出来。 给蔺殷发了条语音消息,嗓音冷冷,“去查监控。” 郁惊画听在耳中,浑身发冷。 她想勾出够软够甜的笑,眼眶却止不住的发烫,要靠努力掐紧指尖才能忍住落泪。 她张了张嘴,尾音都在发颤,“谢先生……” 其实查监控是个很有效的证明,她作为谢与养着的金丝雀,却被撞见和别的男人纠缠,谢与本就性冷多疑,想了解清楚,也是再正常不过。 郁惊画胡乱想着,忽然感觉下巴被捏住,谢与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浓眉拧起,屈指抹去她眼尾的湿润,“哭什么?” 谢与垂眸,语气淡淡,却又带着点无可奈何的叹息。 “不就是没理你一会儿,至于哭吗?” “郁娇娇,我不高兴,你知道吗?” 郁惊画点头,她眼前被水雾朦胧开,只能压着鼻音小声回道,“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和他说话……” “不对。”谢与干脆打断了她。 他捏住郁惊画的耳廓,用力揉了揉,嗓音低沉,“郁娇娇是笨蛋,不指望你了。我告诉你,我不高兴,因为你在怕我。” 郁惊画懵了。 谢与还在继续说着,“从电梯里见面开始,是不是就在怕我,怕我误会你、怕我以为你们之间有什么?” “你在看我,身体是绷紧的,眼神是惊慌的。”谢与淡淡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一个会无缘无故生气、无凭无据怀疑你的人吗?” 郁惊画张了张嘴,却无法为自己辩解。 她眼眶湿漉漉的红,茶色眼瞳浸在盈盈泪水中,剔透无比,像是接了漫天星光在其中。 谢与看着,倏而低头,很轻的吻了吻她的眼角。 唇齿间尝到了酸涩的泪水。 他闭了闭眼,语气软了下来,“所以,我刚上车的时候有些生气,郁娇娇,你不仅看低了我,更看轻了自己。” “你不是什么无生气任人摆弄的物件,你有自己的社交自由,我不会干涉,更不会生气——没有人能够只依附一个人而存在。” “我还觉得,你不信任我。但是想了想,我们相处不过这么点时间,要谈信任,又凭什么。所以,在这点上我要向你道歉……是不是吓到你了?” 第35章 郁娇娇,腰挺软。 他的声音低而轻,不是刻意放低了的温柔,平和又自然,让郁惊画攥紧了他胸前的衣服,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只能哼哼唧唧的将头抵在了谢与的胸口,委屈点头。 “谢先生还说要查监控,我以为您真的生气了……” 谢与揉了揉她的脑袋,点开手机邮箱,眉骨压低,神色一瞬冷厉。 “我只是在好奇,究竟是谁有那个胆子,把小手段用到了我的头上。” 郁惊画下意识转头看去。 手机屏幕上是一张高清图片。 拍摄的人显然熟悉错位手法,找准了角度后,她和白绪言站得无比贴近,一个仰头眉眼带笑,一个低头满目柔情,在界度餐厅柔和的光线下,仿若一对无比甜蜜的小情侣。 本应坐在他们旁边的江欢,直接被忽略了过去。 郁惊画瞪圆了眼,不敢置信,“这是故意的。” 如果不是谢与正好在八楼开会、和他们一起下来,如果不是谢与信她,这张照片会是极为绝妙的挑拨。 拍照的人想要谢与怀疑、猜忌又抛弃郁惊画。 就算谢与不上钩,但看了这张照片,哪个男人心里会没刺,只要看到郁惊画,这根刺就会隐隐作祟,提醒他、激怒他。 谢与拍了拍她的脊背,像是一种安抚。 “我知道,第一眼就知道了。”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对郁惊画生出过一点儿的怀疑。 小猫都这么笨了,哪儿是那种有精力周旋在两个铲屎官之间的渣猫啊。 这么想着,谢与唇角轻扬,低声道,“还是我们郁娇娇聪明,知道查监控。” 尾调放得轻,仿佛在哄小朋友。 郁惊画耳尖又热了,她垂下眼,小声嘟囔,“谢先生早就想好怎么查了,别乱夸我了。” 谢与用指尖勾住她落下的发丝,“嗯?可画画就是聪明,还不让我夸了吗?” 郁惊画说不过他。 干脆整个人往他怀里一拱,自暴自弃般撒娇,“谢先生,您别说了。” 再夸,就当真了! 谢与闷声低笑,捏了捏她软白脸颊,“所以,记住了,以后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 - 回到云水筑后,郁惊画进了卧室,在电脑上剪辑今天的素材。 谢与进了书房。 他和郁惊画说,还有个会需要开,但进了书房后,却是半天没动作。 过了一会儿,伸手拉开了书桌下方的抽屉。 取了一个包装精致的银色盒子出来。 指尖用力,打开盒子,里面的黑绒布上静静放置着一块精致腕表,表盘周围镶嵌了一圈粉钻,内里更是用粉钻做出了一个能随重力晃动的粉色海洋。 这是谢与从遂市带回来的礼物。 第一眼见到这块表,他就觉得很适合郁惊画,少女性子柔软又甜,骨子里却有几分倔,就像是这汪粉色海洋,初见是甜,再看又是深邃广阔。 但从遂市回来了这么多天,他一直没送出去。 谢与靠在椅背上,举起腕表,看着表盘中的粉钻随着他的动作晃晃悠悠的倾向,眉眼压低,浸在暗沉光线之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情绪悄然越界。 尤其是在今天看到白绪言之后,压抑忽略的情绪疯狂反扑,汹涌浪潮几乎逼得他失态。 粉色海洋在指尖歪歪扭扭,如水波荡漾。 谢与闭上眼,放任自己沉浸在思绪中。 那种情绪,是叫吃醋吗? 看到那张照片的一瞬,谢与出乎自己意料的生了怒,他并不怀疑郁惊画,却打从心底里,对于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感到了抵触。 他不能接受郁惊画和别人在一起。 想到会有陌生的男人,将乖乖软软的小姑娘抱在怀中,他们会牵手、拥抱、亲吻,甚至做得更过分,谢与就皱紧了眉,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但问题是,他需要搞清楚,自己如今的心态,究竟是占有欲作祟,还是……喜欢。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轻震,桌面跳出一条消息提示。 【郁惊画】谢先生,柳姨做了无糖酸奶,您要吃一点吗? 谢与撩起眼,放空的思绪回收。 他将腕表放回了盒子中,拿着站起身,往书房外走去。 他习惯了对于自己把握住的一切事物进行条缕清晰的分析,乃至于他自己的情绪。 但至今空白的感情经历,让他忽略了一点。 ——占有欲,为什么不能是因为喜欢而生起的呢? - 郁惊画站在厨房的岛台旁,捧着玻璃碗小口吃着撒了水果和坚果的酸奶。 嫣红软唇边蒙上一层奶白,又被探出的舌尖舔去。 柳姨将酸奶机放进了洗碗机中,擦了擦手,笑吟吟看郁惊画,“郁小姐,会不会太酸?” 郁惊画摇了摇头。 她向来嘴甜,此时像是有些委屈的皱了皱小脸,唉声叹气道,“柳姨的手艺太好了,我住到云水筑总共没多久,已经被投喂得胖了两斤,还是得吃点无糖的。” 郁惊画转了个圈,“您看看,我是不是圆了些?” 柳姨认真打量,同样郑重回道,“我看着没有,郁小姐还是和之前一样漂亮。再说了,您本来就这么瘦,重几斤也不算什么,气色会更好的。” 她正说着,突然抬起头看向厨房之外,有些惊讶,“家主。” 郁惊画那时说要给谢与发消息,问他要不要吃。 柳姨只觉得小姑娘天真烂漫,家主怎么看也不是那种会晚上加餐的人,但没说破打击到小姑娘。 没想到,谢与真的来了。 她目光轻闪,笑意更加真诚,主动提出离开,将空间留给两人。 “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郁惊画看着谢与走了进来,客厅的灯已经关上,只有厨房这一块亮着浅浅的暖光,男人就像是劈开夜色,走进了光亮之中,连冷感淡漠的眉眼都被氤氲开柔和。 他对柳姨点了点头,温声提醒,“好好休息。” 才看向郁惊画。 小姑娘手里捧着酸奶,长睫翩跹,露出了一个很甜的笑。 “谢先生,您怎么下来了?我本来想着,给您送上去的。” 谢与低应一声,随手将巴掌大的盒子放在了岛台桌面上。 “开完会了。” 郁惊画不疑有他,“柳姨留了一碗出来,那我给您倒些坚果……” “不用。”谢与眸光淡淡,往她手上示意了一下,“你这儿不是有吗?” “但我已经吃过了。”郁惊画下意识回道。 注意到谢与的目光上移、含着几分促狭笑意落到自己唇上时,她往后退了一步,生平第一次脑袋转得那么快,立刻反应过来了谢与的意思。 那是那句话。 亲都亲过了。 “……您不嫌弃的话,就拿去吃吧。” 郁惊画红着耳尖,将玻璃碗往谢与那边送了送。 谢与却不急着接,他低眸,长睫垂敛,看到了少女握着碗边的手指上凝固的白。 “这是什么?” 郁惊画也跟着看了眼,“刚刚盛酸奶出来的时候,有一些滴到手指上了。” 酸奶浓稠,耽误了一会儿,已经凝固在了指间和虎口。 郁惊画放下玻璃碗,还以为谢与是觉得不干净,“我去洗洗。” 清透软白肌肤上,布着星星点点的凝固酸奶。 浓稠的。 洁白的。 谢与蓦地收回视线,轻咳了一声。 等郁惊画洗完手过来,他将那个盒子推过去,“出差回来,给你带的礼物。” 半个字没提,为什么都回来好几天了,才拿出来。 郁惊画也不在意。 哪有人会不喜欢收到礼物的呢,尤其是一份意料之外的惊喜。 她笑得眉眼弯弯,先问了句,“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见谢与点头了,郁惊画才将盒子拿起,解开上面端正系着的小蝴蝶结。 啪嗒一声打开了盒子。 粉钻海洋的表盘立刻撞入眼中,让她轻轻哇了一声。 “好漂亮。” 谢与唇角轻勾,从郁惊画手中拿过了盒子,指骨凸起,将腕表取了下来。 淡声:“手。” 郁惊画将自己的左手递了过去。 谢与低头,握住她的手,将那块腕表推了上去,米白皮质表带柔软,表盘上的粉钻折射着厨房的顶灯光源,亮晶晶的晃过眼角。 郁惊画腕骨纤细,带上去格外好看。 但她此时的目光,却完全被谢与手腕上的深蓝色腕表吸引了。 “这是一对吗?” 少女眸光盈盈,纯粹好奇。 谢与动作却微微一顿,将表带调整到合适角度扣好后,才直起身,语调有些漫不经心。 “嗯,加急定制款,两只……有优惠。” 最后几个字,说得有几分勉强。 郁惊画没怀疑,用力点了点小脑袋。 “谢先生眼光好,这两块表都好好看。” 谢与凝眸看着她明媚笑靥,脸上神色也不自觉放柔了,“喜欢就好。” 他靠在岛台边,伸长了手臂拿起那个玻璃碗。 舀了一勺酸奶送入口中。 薄唇上沾染了冰凉的奶白,眉梢一瞬间拧起,顿了顿,才喉结滚动,咽了下去。 “没放糖?” 郁惊画看得想笑,点了点头,“晚上吃无糖的刚刚好。” 谢与轻嗤,要将玻璃碗放下。 又被郁惊画接了过去。 少女不知道在想什么,耳廓绯红,勉力维持着面上镇静,软声道,“我喂您。” 满满一勺的酸奶含入了软唇之中。 谢与微微挑眉,在郁惊画抬手搂住自己脖颈时,纵容低头,卷走冰凉的酸奶。 衣料窸窸窣窣,在寂静夜晚清晰作响。 “呜……”鼻腔间溢出承受不住的轻哼,尾音勾着入骨的软媚。 郁惊画偏头换气的功夫,便被掐腰抱起,放在了岛台之上。 眼尾洇开了湿漉的红,在柔光之下,是秾丽的艳色。 谢与哑声轻笑,“郁娇娇,腰挺好。” 他步步紧逼,逼得郁惊画只能往后躲着,细韧的腰绷紧成一道岌岌可危的弓。 手掌撑在台面上,表带碰撞轻响。 她轻喘着气,尾音颤颤巍巍。 “……小时候学过几年的舞。” 谢与缓缓收紧手掌,轻叹赞许。 “难怪,那么软。” 像是在说腰。 又像是在说人。 温热肌肤贴上冰凉的台面,带起一阵战栗。 手掌挥动间,表盘碰倒了放在一边的玻璃碗,那空了的玻璃碗就骨碌碌滚到了边角。 晃晃悠悠半天,定住不动了。 第36章 她会造谣! 沈遐领了个外出交流学习的任务。 知道谢与出差回来了,干脆拎着烧麦到了云水筑。 进门后,烧麦抖着蓬松的大尾巴喵喵叫,沈遐松手让它跳到了地上,任由它到处嗅闻,看向谢栾问道,“小与呢?” 谢栾微笑,“夫人,家主和郁小姐还在睡。” “这都几点了还在……”沈遐话音未落,蓦地收声。 她倏而笑了起来,摆手道,“让他们睡吧,我就送烧麦过来一趟,也打算走了。” 路过餐厅时,看到柳姨收拾在旁的碎片,还奇怪问道,“摔了个碗?手没受伤吧?” 柳姨最开始是照顾谢降的,和沈遐也熟悉,闻言无奈笑了笑。 “我一早来这些碎片就被收拾在了旁边,可能是家主不小心碰碎的。” 玻璃碎片锋利,是要单独处理才能丢弃的,以免不知情的人被划伤手。 沈遐点点头,没在意。 等她离开后,烧麦翘着尾巴,爪垫在地上悄无声息地掠过,熟门熟路上了楼。 然后蹲在主卧门前,抬爪扒拉扒拉门。 一声接一声的嗲嗲叫着。 房内,窗帘紧闭,光线昏暗。 谢与先被门外那只聒噪的猫给叫醒了,他轻啧一声,搞不懂沈遐,老宅有谢管家有佣人,怎么每次出去非得把烧麦塞到他这儿来。 烧麦很有坚持不懈的精神,努力在外挠门。 谢与转身下床,直接走过去打开。 在小猫要冲进来的第一时间,冷面无情的将小猫抓起,推到了楼梯边。 扬声喊道,“谢栾,过来把它带下去。” 等谢与回了主卧,郁惊画也已经坐起来了,小姑娘还困倦地眨着眼,慢了半拍抬头看他,“我好像听到了猫叫。” 谢与点头,“烧麦过来了。” 她坐起时没拉被子,漂亮流畅的肩颈线条暴露在空气中,还有深深浅浅的红痕。 勾人又蛊惑。 偏郁惊画毫无察觉,被这一消息惊得人都清醒了,“那沈阿姨也来了吗?” 她慌忙想要起床。 脑袋却被一只手推了推,谢与懒散道,“她有个研讨会出去了,只是把烧麦扔过来了而已。” “昨晚睡那么迟,不困?再躺会儿吧。” 郁惊画松了口气,乖乖躺下。 又猛地坐起身,牵动到酸软的腰,忍不住小声倒吸一口气。 她拉住谢与的手腕,红着脸,眼眸水润润的。 “厨房,清理过了吗?” 说着,连带着肩颈前胸都镀上了一层很浅的红,像是一块软糯可口的桃花糕。 小声嘟囔,“谢先生非要胡闹……我还把玻璃碗摔了……” 谢与低笑,“郁娇娇,脸皮怎么这么薄?” “放心吧,全都收拾好了。” - 烧麦是只非常自来熟的猫猫,当郁惊画在餐桌边坐下,它便半点儿不怕生的跳到了少女的腿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了下来。 还打着小呼噜。 要是郁惊画再摸摸它,烧麦就直接眯眼在她腿上踩奶起来。 从谢与那儿知道烧麦是只社会化训练做得非常好的小猫后,郁惊画干脆带着它出了门,被司机送到了京大。 正是周五下午,很多院系特意没排课,体育馆内的京大春季篮球赛便吸引了许多来围观看热闹的学生。 烧麦穿着带牵引绳的背心,站在郁惊画的肩头,探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四处张望。 清媚旖旎的漂亮小姑娘,和圆眼圆脑袋的毛绒小猫。 郁惊画从走进校园时就收到了许多注意,等她带着烧麦走进篮球场,更是被投注了热烈目光。 江欢给她发了消息,说路上堵车,要迟一会儿再到。 郁惊画看着人满为患的观众席,正纠结着是不是在旁边站会儿等着,就听见上方一阵喧闹躁动。 转眸时,便看到一名清俊男生朝着自己走来,乌黑额发扫过眉眼,清爽又干净,白t外套着件黑色的篮球背心,上面是硕大的一个8。 等到对方走近后,观众席上的议论声更是响亮。 毕竟,计院的国际交换生靳司珩,长得虽然帅气俊朗,脾气看似很好,总是露着虎牙浅浅的笑,但性子却有些冷,总是独来独往,找他加微信的人众多,至今却没有一个被成功通过的。 偏偏他能力够强,上学期绩点拿满,学期初的编程大赛上以一骑绝尘的优势胜过第二名,有什么事找他帮忙也通常不会被拒绝。 在京大内的人气不低。 只是谁也没想到,疏离人群的靳司珩,竟然会主动靠近一个看着眼生的小姑娘。 难怪连靳司珩,也逃不过甜妹的魅力吗? 在观众席众人的密切关注下,靳司珩走近了,对满眼好奇的郁惊画笑了笑。 “你好,我是靳司珩。姐姐说她还要几分钟才能到,让我照顾好你。” 郁惊画点头,眉眼弯弯,“你好,我是郁惊画。欢欢说你给我们留了位置。” 靳司珩示意她跟上,“这边。” 他带着郁惊画到了观众席围栏前的长凳上,神色和语调都是客气礼貌的,“这边是放水的地方,你先坐,等会儿姐姐会过来。” 烧麦没见过这么多人,已经踩着她的肩膀溜了下来,安安分分的蜷在郁惊画怀中。 她揉着烧麦的脑袋安抚,对靳司珩道谢。 靳司珩转身走回队里,立刻被几道视线意味不明的注视着,队长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奇异,“好小子,这女生又是你从哪儿发现的,上次那个不谈了?” “是啊司珩,她看着长得好小,不会是大一学妹吧?” “你傻了,哪个学院能有这种长相的学妹还无声无息的?” 迎着众人八卦的眼神,靳司珩扯了扯唇角,神色倦懒,语气却无比认真。 “别胡说,这是我女朋友的妹妹。” 立刻就有人兴奋起来,“那她……” 靳司珩扫过去一眼,懒散道,“有男朋友了。” 刚激动了的篮球队队员们:“……” 瞬间恋爱。 又瞬间失恋了。 同一时间,郁惊画端正坐在长凳上,就听见后面有在喊她,“哈喽哈喽,姐妹,回个头。” 她茫然转头,小脸素白精致,近距离看更是一种冲击。 郁惊画小声问道,“你好,是在叫我吗?” 喊她的三个女生被美貌冲击到,静了几秒,才红着脸磕磕绊绊问道,“是啊,我们想问问,你和靳司珩是什么关系?” 郁惊画认真想了想。 然后抬眼,语调软乎又坚定,“他是我姐姐的男朋友。” 郁惊画听江欢提起过,靳司珩在京大内受欢迎的程度。 既然如此,解决这一矛盾的最好方法就是让靳司珩有个女朋友,能让一群人打退堂鼓。 江欢不能做这件事。 但没关系。 她会造!谣! 第37章 笑死,现在的诈骗手段真先进啊! 篮球赛开场前一分钟,江欢终于匆匆赶到。 她站在门口,也被这热热闹闹的观众席惊到了,愣了几秒,才往里面走去。 经过前排的观众席时,江欢总觉得有许多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让她蹙了蹙眉,只能加快了脚步。 坐到了郁惊画身边。 靳司珩明明在球场上,却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她的到来,眼尾轻弯,笑出了一对尖尖的虎牙,清冷褪去,只剩下乖巧。 郁惊画都听见自己身后那三个女生的小声尖叫。 江欢也对他笑了笑,做了个手势,无声道,“加油。” 裁判哔一声吹响了哨子,宣告比赛正式开始。 江欢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眼,“养了猫?” “不是,这是谢先生母亲养的。”郁惊画解释了一句。 烧麦甩着毛茸茸大尾巴,趴在她腿上昏昏欲睡。 两人小声讲着话,一边看着场上势如破竹的黑色背心身影。 “我前两次来还没这么多人,京大好多院系轮着上场,基本只有学生会的出席坐在观众席上。” “还有些来看帅哥的。” 江欢正说着,场上那道瘦高挺拔的身影,骤然手臂一扬,篮球脱手而出,稳稳落入篮筐之中。 开局五分钟,就拿了分。 体育馆内立刻响起了一阵掌声。 江欢连忙也跟着鼓掌,脸上挂着明丽笑容,等到靳司珩瞥过来一眼时,更是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少年收回视线,唇角往上勾了勾。 郁惊画:“……你以前说过,要是你谈恋爱了,肯定是冷酷无情让人别来烦你的类型。” 江欢脸色一红,“弟弟嘛,总得夸着点。” 中场休息的时候,靳司珩脚步轻快,径直往江欢的方向走过去,他跑得一身汗,额角也是汗津津的,黑眸却很亮,半蹲在江欢身边,像是一只甩尾巴的大狗。 “姐姐,我拿了十二分。” 江欢从包里拿了纸,将他额头上的汗擦了擦,又被靳司珩攥住了手腕。 刚运动完,男生的手心简直比火还要滚烫。 灼热得江欢有些受不住。 少年眼神润润的,低声提醒,“姐姐,水。” 江欢知道他的意思。 尤其是在他刚刚直勾勾地跑过来后,很多人都在盯着这边。 她不可避免的有些轻微紧张,下意识将放在身边的水瓶塞了过去。 又迅速反应过来,连忙伸手要拿回来。 “等下,这个我喝过了……” 话音未落,刚动作慢吞吞拧瓶盖的靳司珩更是直接加快了速度,三两下就把瓶盖拧开了。 他直接抿着瓶口喝。 微微仰头的姿势,暴露出脆弱锋锐的喉结,上下急促滑动着。 仿佛真的渴极了。 有来不及吞咽的水顺着他嘴角弧度滑落到下颌,又被少年毫不在意的用手背拭去。 靳司珩像是才听到声音一样,将两口喝完了的水瓶握在手中,看着江欢,眉眼带笑。 “姐姐,你刚刚说什么?” 江欢默默收回阻止的手。 靳司珩还在得寸进尺,“姐姐真的好贴心啊,知道我刚运动完不能喝太多的水,就给我准备了个半瓶的。” 江欢都没好意思去看郁惊画的表情,佯装自然的从他手中把空瓶子拿下来,“水喝了,回去准备吧,你的队友都在看你。” 靳司珩笑了笑,堪称温顺。 “好,姐姐等我比完,拿个冠军给你。” 靳司珩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至少坐在围栏后第一排的人肯定能听清。 女生们连连倒吸冷气,终于不得不接受了靳司珩是个姐弟恋选手、看着还有些黏人的事实。 少年对坐在长凳上那个长卷发身影窈窕的女人说话时,神色没有半点儿清冷,眉梢眼角,全是纯粹笑意。 …… 京大论坛。 首页专门开了个关于这次篮球赛决赛的帖子,主楼是关于冠军的投票。 [下注了下注了,买定离手,计院还是土木!] [计院那个靳司珩很猛啊,前几场比赛几乎包揽了大部分得分,今天估计会被土木狠狠针对,投个土木。] [必须是计院!靳司珩这种天选虎牙奶狗给我冲!] 周五傍晚,大家还挺有时间刷论坛的,底下直接搞成了图片直播楼,随时播报目前的得分情况。 [中场休息,目前计院领先3分,土木那边很努力在防了,架不住靳司珩跟兔子一样,弹跳力绝了,能直接越过人的脑袋投篮] [?等会儿,这谁?] [靳司珩他女朋友啊。] [?????] 在一张照片拍到靳司珩眉眼含笑温顺仰头和人说话的模样后,论坛上的风向立刻歪了。 被众人的热情所迫,楼主还特意绕了一圈,走到了对面拍了张照片。 坐在长凳上的两人,一人眉眼清媚甜软,一人明艳大气,漂亮得就像是画家笔下精心勾勒的美人图。 [草靳司珩看错你小子了,竟然喜欢甜妹] [不是不是,我在第一排,靳司珩的女朋友是那个姐姐,甜妹是姐姐的妹妹] [我果然没看错,靳司珩就是个天选奶狗弟弟] [可惜奶到别人那儿去了] [?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jpg] 刚开始还在嘻嘻哈哈的讨论靳司珩,还是后面有人细心注意到了另一点。 [我靠靠靠靠!你们仔细看!!!甜妹腿上那只猫,是文学院沈教授的啊!!!] [真的假的?所以呢?] [保真,沈教授带过来一次,我正好选修她的课亲手摸过,就是她那只猫!而且,沈教授家里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孙子,孙子就是生物学院的谢渡啊!!!] [谢渡?那个豪门世家出身的谢渡?!] 众所周知,话题总是传着传着就变成了流言。 等到谢渡从实验室里出来时,迎面碰上师兄,就被他们口中的话给惊呆了。 “……什么叫,我奶奶给我找了个老婆,现在抱着猫作为信物,就在体育馆等我过去?” 谢渡一脸费解,“你做实验做到疯癫脑子坏了?还是刚刚小会上导师批评你把你逼疯了?没事做就去把实验器材刷干净了,别在这儿说胡话。要是心理压力太大,我还可以友情提供心理学院那边的免费援助热线。” 师兄差点儿被他气死。 他举起手机,放大了那张照片给谢渡看。 “你就说,这个女孩子腿上的是不是沈教授的猫?” 谢渡定睛一看,“是的。” 师兄刚扳回一局觉得得意,就见人目光发直的转身,要去拉实验室的门。 低声喃喃。 “看来是我做实验久了,脑子不清楚了。” “哈,怎么可能会有女的抱着我家的猫呢。” “毕竟我奶奶出去交流学习了,猫都是送到……”送到谢与那儿的啊! 难道现在和他说,他那个沉稳冷淡、对男男女女猫猫狗狗全都不感兴趣的叔叔,找了个这么小的小姑娘,还让人带着猫出来玩? 笑死,现在诈骗的手段真先进啊! 第38章 小婶婶好! 十分钟后,谢渡站在了篮球馆的门口。 他徘徊犹豫了许久,听着里面山呼海啸般的一阵阵欢呼和掌声,悄悄在门口找了个角落蹲了下来。 捧着手机,神色凝重。 点开了和谢与的聊天框。 该怎么说呢? 谢渡斟酌了下。 ——“小叔叔,我刚刚看到一个女孩子抱着和烧麦一样的猫,是不是很奇怪哈哈哈哈,世界上竟然有两只猫能那么像。” ——还是,“小叔叔和你说个笑话,现在诈骗的手段越来越高级了,都直接让人抱着和烧麦一样的猫来蹲我了。不过我这么聪明,当然不会上当了!” 谢渡沉思着,一不小心把腿蹲麻了,正倒吸着冷气想换个姿势,又一不小心将打字框里的消息发了出去。 于是,等谢渡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再低头一看。 【谢渡】小叔叔,我和你说个 【谢与】? 谢渡:“……” 他挠了挠头,只好赶紧打字,生怕让谢与等久了。 【谢渡】今天在学校里,有个女生抱着和烧麦一样的猫 上方跳出了“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醒。 谢渡扫了一眼,没在意,继续打字。 【谢渡】他们说那是烧麦,还说那个女生是奶奶给我挑的联姻对象,让我去见见,你说是不是很有趣哈哈哈哈哈哈 同一时间,白色气泡也出现在了屏幕上。 【谢与】就是烧麦。她算你小婶婶,照顾着点。 谢渡一个手抖,将想撤回的消息点了删除。 看着那条绿色气泡消失在眼前的一瞬间,谢渡眼前一黑。 天!要!亡!他! 在他惊心胆战的注视下,白色气泡再次出现。 【谢与】微笑.jpg 在谢渡连连道歉加保证的消息下,谢与才终于回了句语音,语调漫不经心,“知道你蠢。也别太热情,她会紧张。” 谢渡精疲力尽,乖乖回了个好的。 他才应该是最紧张的那一个吧! - 运动鞋在橡胶场地上摩擦出吱一声响。 整个体育馆的眼神都情不自禁凝结在了那道黑背心的身影上,看着他轻松起跳、带球过人,又看他随意撩了把额发,露出专注的目光,进球后笑起来的一对虎牙。 等比赛结束后,计院以十分分差赢得了冠军。 靳司珩跑过来,有些气喘,“姐姐,我去洗澡换个衣服,你等我一会儿。” 江欢看了眼不远处凑在一起大声笑闹的计院篮球队,“我刚刚听他们说庆功宴,你不用和他们一起吗?” 靳司珩摇摇头,“我可以不去,陪姐姐。” 江欢却微微皱眉。 少年明明哪儿都好,但不知道为什么,竟然隐隐有被孤立的架势,上次还和她说起,小组作业都没人和他一起。 好不容易有篮球赛这种容易增进感情的机会,江欢不想让他错过。 想了想道,“要不这样,你问问他们,介不介意多个人,我和你一起去。” “当然,要是你实在不想去,那姐姐带你去吃饭。” 女人笑意明艳温婉,柔声说话时,是很容易让人生出喜欢的姿态。 又考虑周全,无比的贴心。 靳司珩深深看她一眼,“我先去问问。” 江欢点头,“应该的。我先送画画出去,等会儿还是在这儿等你。” 看着靳司珩走去休息室,江欢也回到长凳边,“走吧,送你和烧麦出去。” 郁惊画站起身,烧麦像是知道自己肥墩墩的重量,会给少女纤细的手臂造成负担,主动爬上了郁惊画的肩膀,毛尾巴自在地一甩一甩。 她们并肩往外走,郁惊画忍不住小声说道,“他有一点点像你之前那个初恋。” 都是姐姐姐姐叫个不停。 郁惊画曾经听到过对方发来的语音,处于变声期的声音沙哑,也就江欢那会儿谈得上头,怎么样都觉得好听。 江欢脸上的笑意淡了淡,冷哼一声。 “那种在网络上欺骗人感情的存在,才不配叫我的初恋。” 即便过去了好几年,再提起来,江欢还是一肚子火。 “怪我那时候傻,他说自己在国外有时差,就信了,找不到人也觉得都是时差原因。” “然后就被骂插足别人的感情,气得我直接把他删了。” “那个渣男后面还想通过别的方法加我,又被我给骂回去了。” “靳司珩可不像他,弟弟乖着呢。” 烧麦突然嗲嗲地叫了一声。 郁惊画本来正听着江欢骂骂咧咧在笑,注意到身前出现了一道身影,下意识抬眼看去。 男生有些局促的扯出一个笑容。 “我是谢渡,小婶婶好!” 一声小婶婶,叫得字正腔圆中气十足,差点儿让郁惊画吓到左脚绊右脚。 谢渡还在热情的说着,“小婶婶看完比赛了吗?接下来打算去哪儿,要在京大逛一逛吗,还是直接回去?您想去哪儿,我可以陪您去!” 见郁惊画神色怔怔没回话,他灵机一动,“快到五点了,小婶婶是不是打算去公司接叔叔下班?” “你们感情真好啊!” 郁惊画:“……?” 她看了眼江欢,女人脸上也是如出一辙的茫然。 不是说,谢家少主谢渡,温润端方。 你们世家,管这种热情大金毛,叫做温润的吗? 郁惊画最后还是拒绝了谢渡的陪伴请求。 谢渡知道她打算直接回家后,点了点头,还伸手逗着烧麦玩,笑意清朗,“说起来都不好意思,我刚开始看到烧麦,还觉得不可能,没想到叔叔不声不响就给我找了个小婶婶。” 郁惊画被他一口一个小婶婶叫着,耳廓泛着红,试图婉拒。 “我们、我们的关系还没到那种程度。” 她含糊解释,想让谢渡意会。 但谢渡愣了愣,立刻恍然大悟,体贴道,“小婶婶是觉得还没结婚不合适吧,没关系,早晚的事嘛!” 郁惊画捂脸,但她和谢与实际上只是个交易的内情也不好说。 只好退而求其次,“要不你喊我名字吧。” 她不敢想,要是被谢与听到了谢渡喊她小婶婶,男人会不会以为她是故意的,想借此讨要名分。 郁惊画一直听他念叨着烧麦,还以为是沈遐和他说了自己的存在。 完全没想到,其实就是谢与的功劳。 而谢渡也没拐过弯,想了想自己喊画画的场景,浑身一抖—— 他还年轻。 他还不想死。 就称呼问题纠结了一路,最后谢渡将她送上谢家的车,还是热情喊着小婶婶。 目送着车辆远去,谢渡站在原地沉思一阵,点开了和谢与的聊天界面。 【谢渡】已完成任务,将小婶婶安全送上了车 【谢渡】不过叔叔,我看小婶婶长得好小啊,她几岁啊? 回去的路上,谢与回了消息。 【谢与】二十。 谢渡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又看,神色凝重地收起手机。 完蛋了。 他小叔叔,好像变成禽兽了。 第39章 姐姐,喜欢我吧。 郁惊画坐上车后,握着手机看了眼时间。 五点。 京大距离谢氏集团的公司总部并不算远,如果现在过去,五点半之前就能到达。 但郁惊画不敢确定谢与的态度。 谢渡不明情况,说得无比自然,如果她和谢与真的在谈恋爱,那突然到访、接他下班,就是情侣间的一份惊喜。 问题就在于,他们又不是谈恋爱。 她不知道谢与会觉得惊喜还是冒犯。 郁惊画正抿着唇犹豫,司机从车内后视镜往后看了她一眼,看出少女眉间的纠结,笑呵呵问道,“郁小姐,您是还有哪儿想去吗?” 他和谢渡的脑回路是一样的。 “时间差不多,郁小姐要不要去接家主下班?”司机扶着方向盘,语气里带了几分追忆。 “上一任家主是谢降先生,也是家主的哥哥。我有幸也给他开过几年的车,他们夫妻感情是真好啊,不管谢先生再忙,每次回家一定会给夫人带小礼物。集团压力大的时候,谢先生几乎吃住都在公司,夫人就天天往公司里跑,给谢先生送饭、及时喊他回家。” 他往后转头,笑道,“要是郁小姐去了,家主一定会很高兴的。” 郁惊画静静听着,然后弯眸浅笑,软绵绵的点了点头。 “好呀,不过我先问问蔺特助,要是谢先生太忙,还是不过去了。” 她点开和蔺殷的聊天界面,指尖微顿,认真敲字。 【郁惊画】蔺先生,您好,请问谢先生现在忙不忙呀? 蔺殷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正巧在董事办。 他整理手头证据的动作停下,偏头看了眼紧闭着门的办公室,细边银镜下的眼眸微勾,漾开笑意。 他慢悠悠回道。 【蔺殷】不忙,郁小姐有事需要找谢董吗? 那头很快回了消息。 【郁惊画】我正好从京大出来,想着顺路来接谢先生下班,不知道会不会不方便? 后面还跟了个猫猫探头的动图。 蔺殷屈指抵唇,压住翘起的唇角。 都说京南芍药美人郁惊画是个不折不扣的花瓶,空有美貌,要他说,这不是挺聪明的吗。 都知道找他打探消息。 想起之前谢与的种种吩咐,蔺殷脸上的笑意扩大,带着几分即将有热闹看的愉悦。 【蔺殷】当然可以,郁小姐您什么时候到了,和我说一声,我去接您。 郁惊画立刻发了个感谢的表情包过去。 她收起手机,脸上带着笑,“蔺特助说谢先生有空,那我们现在去公司吧。” 司机应了一声,启动了车辆。 郁惊画揉了揉烧麦的下巴,从猫包里掏出根猫条喂给它。 小猫带着倒刺的舌头偶尔卷过指尖,吃得无比认真。 郁惊画一边喂它,一边有些困惑的出神。 刚刚给江欢发了个已经上车的报平安消息,怎么还没回啊? …… 京大体育馆是去年暑假新翻修完成的,一应设备都崭新完善。 里面特意配置了带有储物柜的更衣间和男女隔间浴室,方便校队训练的人员寄存、洗澡。 “哐——” 更衣间内,传来了铁质柜门被人体碰撞的轻微声响。 手机当啷落了地,静静躺在地面上,倏而亮了屏,显示有新消息送达。 只是手机的主人,此时已经无暇去看。 江欢背靠在储物柜上,呼吸被完全掠夺,只能无力地收紧了手臂。 而将她压在储物柜上的男生,低声喘息,微微抬起了头。 眉眼间含着几分讥讽,语气却是柔和含笑的。 尾音勾着几分沙哑的欲。 “姐姐怎么这么青涩,没接过吻?” 刚刚被靳司珩一条消息说自己不舒服、骗进了更衣间的江欢,胸膛起伏着,口红已经晕出了唇角,眸光若水,平生几分媚意。 她听到靳司珩的打趣,抿了抿还有些滚烫的唇,眼尾轻挑,“怎么,你接过很多次了?” 江欢心里有些不舒服。 好在下一秒,男生埋头用脑袋蹭了蹭她,语气低低的,好像有些委屈。 “没有,我也是初吻,姐姐别冤枉我。” “只是觉得,姐姐会不会已经谈过很多次恋爱了,我有些吃醋。” 江欢轻咳一声,拍了拍男生的脑袋,被弟弟的黏人给取悦了。 轻笑道,“别瞎说,你是第一段。” 靳司珩抱着她的手骤然收紧。 他眯了眯眼,在江欢看不到的地方冷笑一声,“真的吗?姐姐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吗?” 江欢想了想,还是决定坦诚。 “其实中学时候早恋过一次,不过被骗了,对方是个渣男,在我心里,那不算一段恋爱。” 渣男。 靳司珩气笑了。 行,他就没见过江欢这么能颠倒黑白的人。 隔壁的更衣间传来了嘻嘻哈哈的动静,应该是计院和土木的篮球队队员洗完澡去换衣服了。 有人路过,大声笑道,“你们这么多人挤在一起,是不是要比大小呢?” 隔壁大声嚷嚷着让他滚。 那人哈哈笑着,“滚就滚,旁边不是还有一间空着,我去那里面换。” 江欢瞬间绷紧了身体,推了推靳司珩的身体,“有人要来了。” 靳司珩却还是懒洋洋的,在她脖颈间轻蹭,满不在乎道,“来就来吧。” 江欢转头看了着,四四方方的更衣间,站在门口就能一览无余,根本没地方给她藏。 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挣扎的力道也大了起来。 “不行,等下被人误会了怎么办……” 靳司珩心情本就不好,她又在怀里扭来扭去,低低啧了一声,干脆直接将人从腿弯处抱起。 面对面的,抱着人往门口方向走去,嗓音低哑,“误会什么?姐姐不是和我在这儿接吻吗?” 更衣间装修时就没考虑过隔音,走近门口,外面的声音清晰到仿佛就在耳边。 “别胡说,哥哥我比你大多了……” 走廊上热热闹闹,少年人嬉笑怒骂。 而江欢被靳司珩抱着抵在了储物间的门板上,是一个完全禁锢的姿态,根本无法挣扎。 男生的身形看着清瘦,实则力道大得惊人,能横跨半场将篮球投入篮筐,也能轻轻松松支撑一个江欢的重量。 长眉挑起,那双清润的黑眸,在此时眼尾轻勾,摇曳开蛊人欲色。 “姐姐,是还想和我在这儿做什么吗?” 尾音逐渐消失在相触的唇齿间。 江欢快被他逼疯了。 靳司珩的吻又重又沉,而背后,是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 有人将手放在了门把上,下压。 江欢的心提到了最高处。 “……我草,这门怎么打不开啊?” “是不是坏了?” “体育馆不是新修的吗,这么容易坏,豆腐渣工程啊。” 来人又逐渐走远。 江欢猛地放松下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唇上的力道大得惊人,江欢心中生怒,不轻不重咬了靳司珩一口。 少年轻嘶一声,抬起了头,看着江欢笑。 “姐姐怎么这么狠心啊。” 江欢瞪他,没好气道,“你故意吓我?” 门早就被他反锁了,还看着她惊慌但不说,心思坏透了。 受惊过后,女人的眼眸微微湿漉,口红愈发晕出边界,像是被揉烂了的花。 靳司珩眯眼,黑眸沉沉,划过几分难懂的诡谲。 然后,又恢复了往常懒散的笑。 “才舍不得让这样的姐姐被他们看到呢。” 他凑近了些,唇角扯开,露出了一对虎牙。 语气低低,像是诱哄。 “姐姐。” “喜欢我吧。” 江欢总觉得他最后一句话有些奇怪。 但对上少年黝黑的眸,气也生不下去了,低叹一声,还是主动凑过去在他唇角吻了吻。 柔声道,“嗯,喜欢你。” - 到达谢氏集团的公司楼下时,时间恰好到了五点半。 早九点半晚五点半,周末双休,午休两小时,五险二金按实际工资比例上缴,公司自建食堂,员工凭工牌可以免费吃三餐。 这是郁惊画之前开直播时,偶然谈到谢氏后,被弹幕科普的。 那时弹幕里充斥了强烈的羡慕,大部分打工人都在狂哭嫉妒直播间里那个在谢氏总部上班的人。 郁惊画从车窗往外看去,谢氏不提倡加班,五点半一到,就有源源不断的人从公司楼里走了出来,脚步轻快,脸上带笑,迎接属于他们的周末。 她也不自觉弯了唇,低头给蔺殷发消息。 【郁惊画】蔺先生,我已经到楼下了。 【蔺殷】好,郁小姐直接进来吧,我马上下来接您。 郁惊画迟疑了几秒,和司机说了一声,拉开车门走了出去。 怕猫猫捣乱,她连烧麦也不敢带。 郁惊画快步走进了集团的大门,前台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见到她脖子上空空荡荡没有工牌的模样,连忙站起了身。 温柔微笑问道,“您好,请问您找谁,有预约吗?” 郁惊画摇摇头,温声开口,“我找蔺先生,他会下来接我。” 她实在太过年轻,脸庞软白莹润,远山眉水雾眼,纤长眼睫眨动间潋滟出盈盈春色,浅茶眼瞳还是清透无辜的,眉梢眼角却掺杂着几缕极淡的蛊人魅色。 一看就不是来谈生意的。 又说是蔺特助亲自来接的人。 难道是蔺特助的家属? 前台在心里吹了个口哨,面上笑意不变,“那您先等会儿,我给您倒杯水。” 她放下了收拾好的包包,眼底满是期待。 反正早点回去也是躺沙发上玩手机,不如再留几分钟围观一下八卦现场! 一次性纸杯还没接好水,电梯门就打开了,西装革履的蔺殷走了出来,目光一落,唇角扬起温润浅笑,走了过来。 “郁小姐。”他朝电梯方向示意了下,嗓音和缓,“我们现在上去吧。” 郁惊画点点头,软声道谢,“麻烦您了。” 两人走进高管专属电梯,蔺殷刷了卡,电梯直接往二十八楼而去。 前台默默放下纸杯,眼神依依不舍。 她的八卦! 郁惊画站在电梯中,看着不停上跳的数字,小声询问,“谢先生要下班了吗?” 蔺殷淡笑不语,等到电梯到达二十八楼,才引着郁惊画往外走,穿过还在忙碌的董事办,推开了办公室的厚实红木门。 “谢董临时开了场高管小会,应该就快结束了。郁小姐在里面等会儿吧。” 第40章 还有什么新姿势能学?! 谢与低头看了眼时间。 五点四十五分。 他啧了一声,随手将文件夹扔在了桌面上,打断了部门总经理之间唇枪舌剑的争论。 在齐刷刷十几双眼睛看过来时,男人屈指点了点腕表的表盘。 声音很淡。 “超过下班时间十五分钟了,我只听到了一些废话。” “要是家里没人给你们烧饭,想留在食堂吃晚餐,我也能理解,没必要开这种毫无必要的会装模作样浪费时间。” “你们不在乎自己的时间,也别来浪费我的。” “明天一早,直接给我一个解决方案。” “散会。” 被男人冷声嘲讽了的高管们一声也不敢吭,乖乖装鹌鹑。 等到谢与站起身,他们才一个个跟着起身。 总经理几步追上谢与,笑着夸赞,“谢董,您换了的这块表真好看,不愧是您,这眼光就是好。” 后头的人一边在心里骂他狗腿,一边又忍不住把目光往谢与手腕上落着。 银白腕表半掩在西装袖口,走动间若隐若现深蓝海洋般的表盘。 加上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和冷白肌肤。 是足以拿去做手模的程度。 谢与淡淡侧眸,不动声色动了动手腕,矜持点头。 就在总经理以为这个马屁已经拍完了、准备识趣退后的时候,又听男人像是随口说道,“这是ej的定制款,一对有优惠,程经理要是感兴趣可以去了解一下。” ej家?嗯嗯,手表界的顶奢嘛,谢家家主当然得带这种档次的。 定制款?正常正常,谢家主的品味不俗。 一对,一对……?! 总经理唰得抬头,却只能看到谢与渊渟岳峙的从容背影。 脚步沉稳却快,他身高腿长,迈开长腿就是一大步,像是急着下班的样子。 身后的部门长们跟了上来,打探问道,“刚刚谢董说什么了?” 总经理心中思绪急转。 谢与为什么要说一对,像是特意强调一样,难道是为了炫耀他有一对腕表? 怎么可能呢! 谢九爷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至于炫耀一对腕表? 那难道是…… 他神色一肃,看向部门长们,谨慎道,“我估计,是京中那些家族又把联姻的念头打到我们谢董身上了。他刚刚就是在暗示我,腕表买了一对,对外要营造出他身边有人的假象,省得哪家都忙不迭的想着送女儿。” 他扫视一圈,语带警告,“我知道你们有些也是从家族中出来的,但现在为谢董办事,走到这个位置上不容易,别为了家族中那些脑子不清楚的人的念头,白白葬送了自己的前程。对外都说,谢董已经有个宝贝养在家里了,明白吗?” 部门长们齐刷刷点头。 只是想回家心情好、自己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单纯炫耀了一下手表的谢与:鼻子有点痒,好像有人在念叨我。 估计是小姑娘在等他回家吧。 谢与想着,经过董事办时,扫了眼工位,有些意外,“蔺特助,还不下班?今天没有外勤,不用你加班。” 蔺殷站起身,推了推眼镜,笑眯眯的。 “谢董,有人想见您。” 谢与干脆挥手,“不见。我已经下班了,让人周一再来。” 蔺殷露出一副犹豫的姿态,劝道,“真的不见见吗?我觉得还是见一面吧。” 谢与眉眼冷沉,言简意赅,“不见。” 他已经走到了自己办公室的门前,握住门把手,推门而入。 而蔺殷温润含笑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可郁小姐都已经在办公室等您好久了,那我让她回去?” 谢与顿住脚步。 开门的一瞬间,乖乖站在办公桌前的小姑娘应声回头。 今天去京大,她穿了身纯白短袖配浅粉a字裙,短袜拉到脚踝,脚下踩着一双小白鞋,娇俏又元气。 浅茶色眼瞳在看清人后便盈盈弯起,嗓音甜软,似是馥郁的花。 “谢先生!” 谢与沉了沉气,先侧头看了眼正站在外面看热闹的蔺殷,淡声道,“蔺特助这么有空,不如留下来把收购案写完吧。” 不等蔺殷说话,他收回视线,甩手关上了门。 他往办公桌后的转椅走去,一边招手,语调放得柔,“过来。” 郁惊画脚步哒哒的凑了过去,刚走近,便被谢与拦腰抱着,侧身坐在了他的腿上。 “来多久了?” “没多久,五点半到的。” 郁惊画眉眼盈盈,乖顺回话。 体育馆里人声沸腾,还不觉得自己穿得少,站在办公室等谢与的这一会儿,郁惊画被空调冷风吹得有些凉,坐在谢与腿上,下意识往他怀中缩了缩。 谢与抬手,碰到她微凉的手臂肌肤,蹙了蹙眉。 干脆用手掌握住,低声问道,“就站这儿吹冷风?怎么不找个地方坐下?” 浓密长睫轻颤,郁惊画坦诚回道,“您办公室里都是文件,我不敢乱走。” 谢与敛眸,很轻的笑了笑。 他坐直身体,将西装外套脱了下来,给郁惊画披上。 “我让蔺殷把你的信息录进系统,以后拿着卡直接上来,要是我在开会,这边过去是内置的休息间,怎么舒服怎么来。” 谢与看着她的软白小脸,抬手捏了捏。 语气里带了几分淡淡促狭。 “我的文件,还怕你看不懂。” 抓着满是清冽苦木沉香外套、刚有些感动的郁惊画:? 她红了耳廓,试图争辩。 “都是中文,我怎么会看不懂。” 谢与随手拿了一份文件过来,摊开在郁惊画面前,低笑道,“那看吧。” 郁惊画低头看了眼。 作为一个学渣,她拥有学渣必备的看到书就头疼buff,文件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在眼前胡乱排列组合,组成了她完全看不懂的存在。 郁惊画伸出爪子,悄咪咪的将那份文件推远了些。 然后转头,一脑袋扎进谢与胸前,像是试图用这种方式将自己埋起来。 “……休息间里有小零食吗?” 谢与闷声笑了起来,眉眼疏朗,低头亲了亲少女翘着呆毛的乌黑发顶。 “让蔺殷去买,周一就把里面填满。” 郁惊画微微撑起身体,脸颊萦着淡淡的粉,小声为自己正名。 “谢先生,我不是不愿意学,只是真的学不会。除了读书外,我其他都学得挺好的,钢琴古筝画画五子棋,书法也会写一些……” 谢与捕捉到一个名词,“五子棋?” 郁惊画:“……因为围棋学不会qaq” 眼尾恹恹的耷拉着,像是委屈极了的小猫,尾巴尖都低落下去了。 谢与怎么看都觉得可爱,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我知道,郁娇娇很棒。” 又凑近了,在少女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郁惊画的眼受惊睁圆,脸颊粉意愈重,仿佛只要轻轻一捻就能溢出香甜汁水来。 软红唇瓣张张合合几次,终于在谢与的目光下,小声吐出了一个“好”来。 “谢先生喜欢。” “我都会学的。” 软软地表完了衷心。 郁惊画还是有些失神,在心里悄悄地想着—— 那些玩法还不够吗? 还有什么新姿势能学啊?! 第41章 郁小姐出事了! 谢与勾唇浅笑,将人抵在办公桌边亲了又亲。 唇瓣摩挲,传递彼此的气息和暖意。 当门被从外敲响时,郁惊画匆匆别开头,避开他纠缠缱绻的吻,抬手捂住了嫣红微肿的唇。 眼尾漾着秾丽的红,瓮声瓮气道,“有人。” 谢与漫不经心揉着她的腰,随手摁了桌面的一个按钮,“什么事?” 蔺殷的声音传出,“谢董,谢骁先生路过,发现您办公室还有人,说有件事想和您谈一谈。” 像是猜到谢与会怎么拒绝,蔺殷无奈强调,“他说很紧急,都等不到您下班回去打电话的那种。” 谢与蹙眉。 谢骁是父亲那边的堂亲,手里捏着一点谢氏的股份,平时连股东大会都懒得出席,能这么急切的找上他,想必是真的有事。 “我知道了,让他等一会儿。” 通话被切断。 郁惊画坐在他腿上轻轻喘息,听完了全部对话,在谢与看向她时立刻乖巧开口,“要不我先去地下车库等您吧,毕竟烧麦还在车上,我有些不放心。” 谢与本来还在斟酌着是让小姑娘去休息室等会儿,还是在外面的候客厅。 想到谢骁的性子,谢与黑眸沉沉,将她鬓边的发丝勾起放到耳后,长睫半拢,几秒后点了点头。 他的珍宝,旁人多看一眼,都让他觉得心浮气躁。 就像是收集了满山洞亮晶晶珠宝的巨龙,守着自己的宝藏,谁来都舍不得给看。 “最迟半个小时我肯定会下来。”谢与叮嘱道,“车里放了零食,饿了就先吃点。” 谢与将她送到了电梯口,目送小姑娘走了进去,摁了负一层的按钮,又抬手挥了挥,眉眼弯弯,“你快回去吧,别让人等急了。” 他点点头。 等到电梯门合上,谢与才转身往里走去,路过待客厅,就见到门被打开了一条大缝。 谢骁板着张脸站在门边,和谢与对上视线后,他不苟言笑,低声问道,“我好像看你亲自送了个小姑娘出去。” 谢与漫不经心,“你看错了。” 谢骁从门缝里挤了出来,他长了张方方正正的脸,眉头时刻紧皱着,一副极不好惹的模样,加上锻炼出一身鼓鼓囊囊的肌肉,仿佛一拳一个小朋友。 此时跟在谢与身后,粗粝眉毛皱得更深,语气很冲。 “不可能,我亲眼看到了。” “那是你谁?堂弟,你不会偷偷谈恋爱了吧,我和你说,外面的女人心思都很重的,你千万不能轻率找女人,不然会被骗得兜里什么也不剩。” 曾经在寺庙当了五年武僧的谢骁义正言辞,走进谢与的办公室后,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粗声粗气道,“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谢与冷眸看他,随意转着钢笔,声音淡淡,“来找我什么事?” 再简单不过的转移话题。 要是换满身心眼子的蔺殷,这会儿脑袋里都转过七八百个念头了。 但谢骁只是愣了下,摸了摸自己的寸头,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耿直道,“我朋友说谢渡谈恋爱了。” 谢与挑起眉,“真的?没听他说过。” 他姿态闲适,谢骁却如临大敌,粗壮的手臂往桌上一放,语气沉沉,“堂弟,你要小心些,指不定这个女生是哪边派来的。” “谢渡毕竟没少和他妈家的那边的亲戚接触,再加上谢家那些个多嘴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听了、额、床头上的风,真傻不拉几得觉得是你害了他父母了。” 谢与屈指,用钢笔敲了谢骁的小臂一下。 淡声道,“床头上的风是什么意思?回去再做一套中考卷。” 谢骁怒目圆睁,不可置信,“为什么!我都三十岁了还要做中考卷?” 谢与轻嗤,“高考卷你做得懂吗?” 谢骁瞪眼看着谢与几秒,然后摇了摇头,“我不会做,那我还是做中考卷吧。” 不对,他是来找谢与说什么来着。 又被这小子带跑话题了! 谢骁悄悄看了看自己手掌心上提前做好的小抄,松了口气。 继续劝说,“你真放心把谢渡丢在京大,他最近都没回老宅睡觉了,这还不是生二心的预兆吗?” “他母亲那边,还有谢家,一个个的洗脑功力你也清楚,要是真被哄走了……” 钢笔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在桌面上。 谢与眉眼冷锐沉静,听着谢骁苦口婆心的话,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要是连这点形式都看不明白,他不配当哥哥嫂嫂的孩子,也不配喊我一声叔叔。” 谢骁深深皱眉,不赞同道,“你总是在赌,怎么就不能做一场安安稳稳的买卖呢?” 他们一支和主支交好,在谢降出事后,谢骁父亲就建议谢与将谢渡记在自己名下,好好培(给)养(他)感(洗)情(脑),以免生出什么不必要的嫌隙。 尤其是在谢与掌权后,那些曾经试图夺权的人讨不到什么好处,就故意散播谣言,说谢与权力熏心,故意制造意外让哥嫂死于飞机失事,就为了拿到家主之位,而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谢渡。 只要谢渡表现出一点想当家主的意图,谢与就会毫不留情的将他处理掉。 他们鼓吹着、想看谢渡和谢与反目。 谢与坐在转椅上,长腿交叠,姿态沉稳矜贵,乌黑额发下,那双眼似是浸在寒潭之中的冷。 等谢骁说完,冷白如玉指间的钢笔停止了转动。 谢与言简意赅,“在他有分辨力之前,我已经处理了一批人。在他有分辨力之后,我不会再管。” “谢渡是哥哥的孩子,我也带了他几年,要是连这点拙劣手法都看不出、看不懂,那也意味着,他不适合当家主。” 谢骁瞪眼看着谢与几秒,确认男人态度坚决没有转圜余地后,重重哼了一声,站起身。 “行吧,我就是怕那女的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派过去的,既然你决定不管,那我也不管了。” 他掏出手机,点开图片,递到谢与面前。 “别说,你这儿媳还挺漂亮的。” 谢与散漫撩睫,在看清照片上纤细窈窕的少女背影时,随手将钢笔丢在了桌面上,眉梢蹙起。 “哪儿来的图?” 声线隐隐发冷。 谢骁毫无察觉,还收回手机欣赏了一番,“京大论坛里,我让人关注着谢渡的动向,他还挺有名的呢……你真别说,这小姑娘白得能发光,露了点脸看着也挺漂亮的,和谢渡站一起挺配。” 谢与的指尖撑着额头,闭了闭眼,冷嗤一声。 “就他?” 谢骁不明所以,还以为他在嘲讽这小姑娘。 “刚刚你没反应,现在怎么对人小姑娘意见这么大?我看这小姑娘长手长脚的,估计是隔壁京舞的,难道和小渡不配?” 谢与盯着谢骁,倏而扬起一点毫无感情的弧度。 “那你还真是猜错了。” “她绝不可能和谢渡在一起。” 因为,她是我的。 话吐在了舌尖,唇瓣微动,即将说出。 就在下一秒,办公室的门被一把拉开,蔺殷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连一向规整的西装都乱了。 褪去了原本面具般的浅笑,神色严肃到凝重。 他看着谢与,喘息道。 “谢董,郁小姐出事了。” 第42章 我来了,别怕。 在谢与和谢骁谈话的时候,郁惊画坐着电梯,直接到了负一层。 路边停太久要罚款,司机便将车开进了谢氏的地下车库,拍了车位前的编号发给她。 郁惊画拿着手机,看了看编号,往里走去。 “25、26……” 她碎碎念着,车库里灯开得很亮,让她往远处一瞥,就注意到了一辆打着双闪的商务车。 在她右手边的那一列上。 郁惊画收起手机,正迈开步子,耳朵却捕捉到了一点细弱的动静。 “……喵……” 嗲里嗲气,还有些熟悉。 像是烧麦的叫声。 郁惊画有些懵,她四下环顾一圈,没看到那抹肥墩墩的焦黄身影,干脆小跑几步上前,跑到车边时拉开了车门。 “叔叔,烧麦在车上吗?” 司机正想打招呼,闻言下意识回头看去,“不就在猫包里……” 目光触及到空荡荡、拉链被扒拉开一道口子的猫包时,瞬间倒吸一口气。 “我刚和家里打电话,想着有猫包、窗户又关着,烧麦肯定跑不出去,就没注意。” 司机语调有些颤,惊慌不已。 郁惊画已经翻完了后座,除了猫毛,什么都没有。 看到被打开的窗户,郁惊画抿唇,猜到烧麦应该是顺着窗户跳了出去。 刚刚在来的路上,烧麦就将爪子摁在了窗户的开关上,还真被它打开了一点缝,只是被郁惊画及时将爪子揪了下来。 她以为就是个巧合,没想到,这只猫是真的成了精。 郁惊画先给蔺殷发了个消息,让他帮忙看看地下车库的监控,能不能看到烧麦跑哪儿去了。 又抬头安抚司机,“我下来的时候听见烧麦在叫了,它应该没跑远,就在车库里面,我们分头找找。” 司机连忙点头应了。 郁惊画手里拿了根猫条,顺着自己听到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 “烧麦?……咪咪,宝贝,快出来……” 距离下班时间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车库内很是空荡,只有零星十几辆车停着。 少女清甜的声音在车库内回荡着,逐渐带了几分焦急。 烧麦从叫了那一声后,就再也没有出声过了。 郁惊画担心它会不会已经跑出车库了,脚步又加快了些。 再往里,大约是平时不太用的地方,灯光昏暗了些。 郁惊画看见了一串梅花印往里而去,下意识踏出几步,又拧了拧眉,站定在了原地。 她没急着进去,先给司机发了个消息,让他过来。 胸腔中的心脏跳得有些快,不知道是因为刚刚跑动的消耗,还是骨子里小动物般敏锐天性带来的不安。 电视剧里不都是把人骗到角落里杀了的。 郁惊画想起那些动不动就把人投井的宫廷剧,又悄咪咪往后挪了一步。 司机回了好,已经往这边过来。 郁惊画正探头往里望着,突然听到一声凄厉无比的猫叫声。 “喵嗷——” 紧接着,一个焦黄的身影从拐角处跑了出来,跌跌撞撞朝郁惊画的方向跑来。 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尾巴上的毛都炸开了,一边跑,还一边发出呜呜的低声呜咽,仿若求救。 郁惊画心中一紧,匆匆扫了眼四周,往前走了几步,接住了烧麦。 小猫发着抖,被郁惊画抱住时还哈了一口气,瞳孔已经扩大到占据了一整个眼眸。 郁惊画慌忙查看它的身体,“烧麦,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受伤了……” 小猫喉间还发着嗷呜嗷呜的威胁声音。 郁惊画正打算将它抱起,带回车上好好安抚,倏而又听烧麦剧烈的“喵呜”了一声。 一道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身后。 与此同时,司机惊慌大喊,“小心!” 郁惊画想也不想,猛地往地上打了个滚,膝盖磕在坚硬的地面上,干净的短袖染了灰尘。 眼角划过一道雪白锋锐的刀光。 一击不中,男人二话不说,立刻提起了刀,又朝着郁惊画的方向刺了下来。 迎着那张狰狞面孔,郁惊画手软脚软,大脑一片空白,手掌在地面摩擦着,几乎是只凭本能往后退开。 “——喵!”烧麦突然跳了起来,一口咬在了男人的手腕上。 成年猫的咬合力已经极具有杀伤力,男人哀嚎一声,水果刀偏了方向,没能刺入人体。 刀尖锋利,划开小腿上的软白肌肤,瞬间有鲜红血液涌了出来。 司机一把扑上前,三两下将男人死死地压制在地。 他侧头,一边摁着不停怒吼挣扎的男人,一边急切追问,“郁小姐,您还好吧?” 郁惊画堪堪回了神,她的手剧烈抖着,咬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摇头。 缓了几秒后,才跌跌撞撞起身,将掉落在地的手机捡起。 “我,”她张了张口,喉间干涩一片,声音都是低弱的,“要报警吗?” 司机压着人,“先给蔺特助打电话吧。” 郁惊画浑浑噩噩的点点头,她的心跳太快,只能凭本能做事,在联系人中找到了蔺殷的电话。 还没打出去,蔺殷就先打了过来。 郁惊画对着屏幕呆了两秒,才有些迟钝地滑动接听。 “郁小姐,我从监控室出来了,马上会有人去你们的位置,您放心。我也联系了医生,您不会有事的。” 蔺殷语速匆匆,连电梯也等不及了,直接三两步往楼上跑去。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轻轻,明显是受惊过度了,连说话也一顿一顿的,“蔺先生。” “您说。”蔺殷竭力放柔了声音。 蔺殷喘着气,已经打开了二十八楼的消防门。 他想了无数郁惊画可能会说的话,或许是责怪,或许是咒骂,她受了伤,是他们监管不力,本就有理由有立场。 “……烧麦受了伤,您别忘记联系兽医。” 蔺殷猛地收紧了手。 说不出一瞬间是怎么样复杂的心情,他吸了口气,立刻应声,“好,我会的。郁小姐,谢董马上就来了,您在那儿等着,不要担心。” 挂了电话后,郁惊画瞬间脱力,直接坐到了地上。 前二十年里,她所经历的最糟糕的事,也就是郁家破产,再往前,更是简单得不行,在国外读书时想家人,学不会东西气得蒙在被子里蹬腿发泄情绪。 这就是她最大的痛苦了。 可今天,她直面了赤裸裸的恶意。 郁惊画不知道等了多久,或许是十几秒、一分钟,又或许是五分钟。 她垂着脑袋,出神地盯着自己小腿上一长道伤痕,还在渗着血,浸润了短袜和小白鞋,看着有些恐怖。 她其实很怕痛,手指划伤了一个小口子,都要哭唧唧找父母撒娇的。 ——这么长的伤口,比郁皖之之前画的什么cos妆狰狞多了。 正在恍惚间,她听见了一道快速靠近的脚步声。 熟悉的声音响起,哑声喊她,“郁娇娇!” 掷地有声,像是破开迷雾的光。 冰凉的身体被拥进了一个温暖又宽厚的胸膛,男人不停顺着她的脊背,总是沉稳淡然的声线此时满是颤抖。 “没事了,你很安全,我带你去包扎。” “我来了,别怕。” 郁惊画抬起了头,她绷着许久的情绪,终于在男人的怀中彻底破了功。 情绪分崩离析。 眨眼间,就有眼泪源源不断顺着脸颊弧度滚落。 她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了一道哽咽。 “谢先生……” 她攥紧了谢与的衣服,哭得浑身都在发颤。 “你来了……” “我、我真的好怕,谢先生,我以为我要死了……” 一句话断断续续,哽咽难言,像是要把所有强作镇定的害怕尽数宣泄而出。 谢与抱紧了她,心中刺刺地疼,像是那把锋锐的刀插入了心口,又毫不留情的反复搅动,留下满满刺人的冰碴。 连呼吸都带着疼。 听着小姑娘的隐忍哭腔,他喉结一滚,用力吻了吻她的耳尖,哑声哄道。 “我知道,郁娇娇,你真的太勇敢了。” “我们现在去处理伤口,后面的事都交给我,好不好?” 郁惊画根本止不住落泪,她哽咽着点头,又像是想起什么,急切回头,“烧、烧麦,它咬了那个人……” “我知道。”谢与将人抱起,快步往外走去,“会有人带它去医院,不怕,你们都会好好的。” 他眼眶隐隐泛着红,又重复了一遍,“你们都会好好的。” 第43章 ——是喜欢。 蔺殷带着集团的安保人员,接手了那名行凶的男子。 谢与抱着郁惊画,几步上了提前停好的车,车门刚关上,司机就一脚油门开了出去,一路疾驰往医院而去。 他让郁惊画的脚踩在后座上,伸手握住细瘦脚踝,仔细看了看。 郁惊画在最开始躲避中,往前扑跪在了地上,膝盖被摩擦红肿了一片,还有轻微的破皮,在玉白肌肤上渗着几缕血痕。 再往下,右边小腿的伤口从膝盖往下到了踝骨上方,被血糊住,看着很是触目惊心。 车上配备了医药箱,谢与刚接手谢家那几年也经常受伤,给自己处理伤口都是家常便饭了。 但面对着软绵绵的小姑娘,他不敢下手,怕自己的手法太粗糙,弄疼她,又或是处理不好,影响后续恢复。 最终只是从医药箱里拿了一截医用绷带出来,在伤口上方绕了一圈,收紧打了个结,止住流血的速度。 郁惊画安静待在他的怀中,乖乖任他动作。 鼻尖萦绕着清冽的苦木沉香,冰凉肌肤紧贴着男人温热胸膛,让她渐渐恢复了情绪,眼眶红红的,说话还带着浓重鼻音。 “是不是要缝针?” 她想往伤口上看。 谢与抬手,虚虚捂住了她的眼睛,声音放得格外温柔。 “是,不过不怕,会打麻药的。” “画画,不确定那把刀是不是干净的,应该还需要打一针破伤风,再让医生给你开个检查……” 他低声说着,语调不疾不徐,像是清冷山泉,涓涓细流般淌进了心中。 乌泱泱的眼睫颤着,扫过男人的手心。 郁惊画温顺地靠着谢与,听着谢与的平静语调,无意识绷紧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这样听着,好像也不会很痛。” 她吸着鼻子,攥住谢与衬衫的手指又收紧了些。 满是依赖,尾音低低落下。 “谢先生陪我。” 谢与喉结滚动,低眸看着怀中缩成一团的小姑娘,温声道,“一定陪你。” 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路面上的车流少了许多。 司机是部队里退役下来的,直接猛踩油门顶着超速违章,六分钟就开车冲进了医院。 早已联系好的医生护士就在门口等着,见谢与抱着人从商务车中出来,立刻将移动病床推了过来。 “谢董,您将伤者放上面吧,清创室已经准备好了,我们现在过去。” 谢与点头,倾身将郁惊画放到了病床上。 少女仓促抬眼,刚平静下来一些的情绪又波动起来,慌张拉住了谢与的手。 眼眶湿漉漉的红,小声喊着,“谢先生……” 谢与反手握了回去,力气有些重,带起一点儿微弱的疼。 在这时,这点细微的疼却格外让郁惊画安心。 他说,“别怕,我一直都在。” 护士推着床往里走,滚轮骨碌碌作响,看出郁惊画有些惊惶,柔声安慰道,“不怕,都是皮外伤,很快就能处理好了。” 医生穿戴好无菌装备,口罩上的眼睛微弯,也安慰了一句,“很快的,不要担心。” “我要先给您用生理盐水清洗伤口,可能会有些疼,您稍微忍一忍,清洗完就能打麻药了。” 郁惊画躺在床上,她的手掌和手腕也都在挣扎时在地上摩擦过,破皮的地方还有一层灰尘和小石子,被两个护士小心翼翼的用生理盐水冲洗。 谢与站在一边,用手挡住她的视线,低声安抚。 “不怕,疼就说出来,医生会轻一些的。” 郁惊画侧头看他,眼睫轻颤,又是一串泪珠滚落,哽咽着点了点头。 谢与抽了张纸巾,沾满水,一点一点将她脸上的泪痕擦去。 脏兮兮的小猫又恢复了白皙,眼尾恹恹落着,因为清洗伤口的疼痛,她咬住了自己的唇,柔软下唇上满是齿痕。 谢与只能揉揉她的耳朵,一声接一声不停哄着。 他喊得低柔又亲昵,“画画”“宝贝”“郁娇娇”换着叫,是在从前那位冷情沉戾的谢九爷身上不会出现的肉麻。 不仅医生和护士心中惊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郁惊画也被他喊得耳热,长睫撩起,浅茶眼瞳中浮着薄薄碎光,软声道,“谢先生,您别喊了……” 过于苍白的小脸上晕开浅浅的粉,似是裹了云霞潋滟。 谢与低声轻笑,眉眼舒缓温柔。 “为什么?” “画画害羞了?” 郁惊画垂下眼睫,没好意思看他。 缝合伤口的时候,司机进来了一趟,给谢与递了一个小袋子。 郁惊画看不清里面装了什么,只是见谢与拿了什么东西出来,有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塑料声。 紧接着,谢与转过身,指尖碰上了她微凉的唇。 一颗圆滚滚的糖落入唇齿之中。 郁惊画下意识用舌尖卷了卷,白巧浓郁的甜在口腔中蔓延。 谢与还在解着巧克力的包装,低声道,“吃点甜的,能放松心情。” 尤其是郁惊画流了一滩血,更需要及时补充糖分,以免失血引起低血糖头晕。 在被投喂到第三颗巧克力球时,伤口终于缝合完成。 护士之前做的破伤风皮试也到了时间,给郁惊画打了一针。 郁惊画被谢与抱起,腿弯压在男人的小臂之上,看了看自己被纱布包得严实的小腿,还忍不住晃了晃。 谢与无奈看她,“不疼?” 郁惊画诚实道,“疼。” “疼还乱动。”谢与低叹了口气,带人坐上了车。 郁惊画鼓了鼓脸颊,眼尾是未褪的靡丽浅红,眼眸盈水,看着怪可怜的。 “那我晚上怎么洗澡啊?” 她举起了自己的双手,手掌下方被护士浅浅绕了一圈纱布,只露出小半手心和纤长的手指。 就这么举在脑袋边,眼中含着疑惑看过来。 越发像是小猫撒娇了。 谢与勾了勾唇,淡声道,“非要洗的话,我抱你去。” 郁惊画缓慢瞪圆了眼,惊讶到结巴,“可是、可是……这不太好吧……” 谢与睨她,“那你想让谁给你洗?谢栾?还是把江欢叫到我们家?” 说完后,谢与微不可察的顿了顿。 潜意识里,他竟然已经把云水筑叫做……我们家? 郁惊画毫无察觉,还在小声追问,“我不能自己洗吗?” 谢与的目光在她手腕上落了落,又移到同样过了纱布的双腿膝盖和小腿处。 掀起眼睫,无声盯着郁惊画。 像是在问:你要怎么洗? 郁惊画:“……” 哦,知道了。 既然谢九爷心地善良非要给她洗澡工,那就让他当吧。 反正就像谢与常用来促狭她的一句话说——浑身上下,哪儿没看过、亲过。 这么想着,郁惊画的耳廓染了粉。 她歪着脑袋靠在谢与胸前,还惦记着焦黄猫猫,“谢先生,您知道烧麦怎么样了吗?” 谢与拿出手机,给她看了蔺殷发来的照片和视频。镜头中,烧麦带着伊丽莎白圈,正伸爪子扒拉被锁住的铁门,有些不满地喵喵叫着。 中气十足。 “有些应激。但它向来胆子大,兽医说住院一周观察情况,目前看来问题不大。” 郁惊画便松了口气。 又感觉细韧的腰被谢与的手揉了揉。 男人声音低沉,在郁惊画看不到的地方,神色中带着几分后怕。 “以后出门,一定要让保镖跟着你。” 郁惊画点点头,她用手指勾着谢与的手腕,仰头看他。 折腾了一番,她的头发早就乱了,七歪八扭的翘着头毛,像是被人狠狠揉搓过的小猫。 精致懵懂的眉眼间,悄无声息添了几分坚定。 “谢先生,我想学防身术。” 这次是烧麦跳起来咬了人,才救了她。 可她不可能永远等人来救。 万一运气真的那么糟糕,再遇到这种情况呢? 郁惊画想着,眼睫轻颤,认认真真道,“我不知道今天那个人是冲着我还是谢先生您来的,但我知道,如果不改变我自己,下次遇到类似的事,我还是会脑袋空白不知所措。” “谢先生,保镖不可能永远跟着我,但要是我学了防身术,自己也能试着脱困。” 谢与看着她,几秒后,眉梢舒展,点了点头。 “好,我会给画画请专门的老师,等你伤好了,就开始学。” 郁惊画弯眸,笑得很甜。 “谢谢谢先生!” 谢与收紧了手臂,小姑娘便乖乖被他抱着,无意识用脑袋蹭了蹭男人的脖颈。 要是有猫猫实体,这会儿都能打起惬意的小呼噜了。 被她软乎乎的小动作取悦了,谢与唇角微微扬起,又沉甸甸地落下。 “……郁娇娇,对不起。” 郁惊画怔了怔,想要抬头,却被谢与压着,没能抬起。 只听着男人的声音低低在耳边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让你受了伤。” 耳尖微热,是谢与很轻的落了一个吻。 “以后再也不会了。” 郁惊画将指尖搭在谢与的手腕上,眼尾盈盈勾起,声线很甜,满含认真。 “是心怀恶意动手的人的错,不是谢先生的错。” 软得像是块的小姑娘,一板一眼,难得的严肃,“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他们想要对谢先生不利,当然会使尽手段。” “我相信谢先生。” 谢与凝眸,半晌后,很轻的笑了笑。 之前困扰他的那个问题,在今天游刃而解。 知道她受伤后的焦急震怒、看到她小小一团把自己缩起来的惊惶模样的心疼、见到她娇气又坚强后的骄傲。 胸腔中的情绪涌动,最终指向一个早有端倪的答案。 ——是喜欢。 第44章 至少,你能留一口气。 回到云水筑时,已经是夜幕沉沉。 谢栾提早收到了消息,见谢与抱着郁惊画上楼,连忙走了过去。 “家主,我已经准备好了轮……”椅。 话音未尽,谢与扫了他一眼。 谢栾瞬间将话吞了下去,神色一动,转了话音。 “郁小姐受了惊吓,处理伤口肯定也累了,柳姨准备好了晚餐,正好补充营养。” 谢与点点头,从他身边走过,将郁惊画小心翼翼放在了餐椅上。 柳姨听到动静立刻走出厨房,眉眼染着焦急,“怎么突然受伤了?严不严重?” 看清郁惊画手上腿上的洁白纱布,柳姨哎呦一声,神色添了几分愤愤。 “什么人啊,对着小姑娘下手,真是没良心。” 她转身将准备好的晚餐端到了桌上,很温柔地抚着郁惊画的背,“郁小姐受惊了,折腾这么久肯定饿了,多吃些。” 郁惊画对柳姨弯眸而笑,还反过来安慰柳姨。 “没事,都是皮外伤,养一养就好了。” 柳姨轻叹一声,满目疼惜,“明天开始,我给郁小姐做药膳吃,尽快把气血补回来。” 郁惊画眼眸微微睁大,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还吃啊”给憋了回去。 长睫垂落,还是乖巧地点了头。 毕竟是柳姨的心意。 而且柳姨手艺好,药膳也不难吃,就是吃久了总觉得清淡。 郁惊画的手在处理伤口时就被生理盐水冲洗干净了,这会儿用手指拿起瓷勺,还没来得及舀饭,就有菜落到了碗中。 谢与收回筷子,有些不放心的看她动作,“勺子能用吗?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郁惊画点点头,给谢与展现了自己灵活的手指。 “没问题,放心吧。” 略微磕绊地吃完了一顿饭,郁惊画又被谢与抱上了楼,在椅子上坐了会儿觉得不撑了,便说要洗澡。 今天经历的事太多太耗神,她精神已经极度疲倦,感觉躺床上就能睡着。 只是身上太脏,实在忍不了。 谢与先去楼下拿了保鲜膜,仔仔细细地将她腿上纱布位置包好。 浴缸里已经放满了水,谢与挽起袖子,露出冷白小臂,问道,“我帮你脱还是你自己脱?” 郁惊画抿着唇,目光轻闪,还有些害羞。 “我先自己试试。” 谢与看出她脸上的倦怠,也不逗她了,温声答应,“好,我先去浴室,脱不下来就喊我。” 郁惊画目送谢与进了浴室,低头找到了半身裙旁边的拉链。 小腿泛着绵长微弱的疼,她试着踩在地上站起身,拉扯到伤口周围的肌肉,顿时就是一阵钻心的疼,让郁惊画又坐回了椅子上。 她四下看看,将腿抬起搭在床边,有了借力的地方,这回脱得就比较顺畅了。 然后是上衣。 衣服都沾了许多灰尘,郁惊画简单整理搭在了椅子扶手上,吸了口气,才红着耳尖喊了谢与。 男人从浴室中转了出来,看到眼神低垂、整个人都泛着粉的小姑娘,没说什么,只是走过来将她抱起。 抱在自己腿上,帮她除尽最后的衣物,将人放进了浴缸中。 温水荡漾,带走了软白肌肤上的灰尘,也带走了肢体的疲倦。 郁惊画自己没法洗的地方,谢与全都接手了,指尖微微用力,将少女乌黑长发揉出洁白的泡沫,又拉过花洒冲洗干净。 郁惊画将脑袋靠在浴缸边,忍不住笑。 眉眼弯弯,浅色眼瞳倒映着浴室的灯,像是打碎星河入眸。 声调也沾染了水汽般的黏糊,“谢先生,你怎么连洗头都会呀~” 谢与的口袋里还揣着刚搜了“怎么给别人洗头”问题的手机,眉眼不动,从容道,“上手就会了。” 他的指尖在湿漉长发中轻滑,声音里也添了淡淡的笑。 “郁娇娇,你可是我第一个、也仅有一个的服务对象。” 头顶的灯还是有些亮,郁惊画微微眯眼,想着,不会的,谢先生温柔又体贴,以后要是娶了妻子,一定也会这么好地对她。 但暖光灯下,水波柔柔荡漾,氛围宁静又温馨。 郁惊画不舍得打破,只是抿着唇笑得很甜。 她实在太过疲倦,在这样柔和的环境下慢慢闭上眼,陷入了睡梦中。 谢与注意到少女平缓的呼吸声,动作愈发放轻,拿了毛巾将她不能沾水的地方也擦拭过一遍,才将人从水中抱起。 擦干净后,又拿了吹风机,开了最小档的吹风机音量近乎无,把少女乌黑长发吹干后,谢与抱着她放进了柔软被子。 离开了温热的怀抱,郁惊画微微蹙眉,半梦半醒间撩起一点眼睫,下意识伸出手,“别走……谢先生……” 谢与在床边屈膝半蹲,低声安抚,“我不走,我去洗个澡,马上就回来,好不好?” 等到郁惊画闭眼继续睡了,谢与又守了她一会儿,才站起身。 转眸看向门外时,眉梢眼角的温柔尽数褪去。 漠然冷意重上眉眼。 谢家人不过安逸了几年,就忘记,他们当初究竟是为什么毕恭毕敬地喊他一声九爷了。 - 夜深,星子零落。 谢与进门时,蔺殷懒洋洋坐在椅子上,而那个行凶的男人正被保镖看着,躺在冰凉的地板上。 听到脚步声,蔺殷站起身,镜框在灯光下反射一抹光晕,连唇边惯常浅笑都显得冰冷,“谢董。” 眼前出现了一双整洁无尘的皮鞋,裤管没有多余褶皱,禁欲又沉稳。躺在地上的男人蓦地激动起来,呜呜出声,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长腿。 谢与淡眸扫他一眼,在一旁沙发上坐下。 “解开。” 保镖立刻将男人嘴上的黑胶带撕开。 那人大口喘息,挣扎着从地上坐起,盯着谢与,笑得狰狞,“谢九爷,原来您也有在乎的人啊。” “真是好笑,那么一个小姑娘竟然让谢九爷你动了心,我真后悔,那只死猫就应该一刀捅了,只会碍事。本来,你的女人也要被我一刀捅死的。” 谢与眼神淡漠,无波无澜地看着男人嘶吼的模样。 只有在听到最后一句时,眼睫微拢,指尖收了收。 “谢毅。”他冷声点出对方的名字,“你从哪里知道的她?” “因为上次遂市分公司的事,我将你赶出谢家,你对我怀恨在心,但却没勇气来找我报仇,而是将刀锋对准了一个小姑娘。” 谢与微微勾唇,眼底却冷沉一片,“你真是虚伪又懦弱,无能至极。” 谢毅面容扭曲,脸庞上的经络都跳动了一下,几秒后,他狂笑开口,“那又怎么样?可你谢九爷就是没用,保护不了一个女人。” “你想知道谁告诉了我她的消息,别做梦了,我绝不会告诉你的,就算你再怎么威胁恐吓我都不……” “颜若桐。” “会告诉你……嘎?”谢毅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谢与从蔺殷手中接过了几张纸,随手甩在了谢毅面前。 “你们交易的所有过程,都在这里。” 他终于站起了身,居高临下俯视着仓皇的谢毅,“我让你在这儿,从来都不是为了问话,也不是为了听你一通狂吠。” 在几年前,亲手将设计了兄长和长嫂事故的人送入监狱时,在沈遐屡屡遇事、最严重的一次住院一个月时,在谢渡差一点儿就要被绑架走时。 谢与心力交瘁之际,也会忍不住想,都是他没保护好他们。 但今天的车后座,少女软绵绵靠近了,像是温暖的小猫,一字一句认真说道,都是那些动了坏心思动手的人的错。 谢与看向蔺殷,慢条斯理的抬手,接过了对方双手递出来的一把水果刀。 刀锋森冷,在灯光下泛着惨白色泽。 他慢步上前,皮鞋闷闷的敲击声被地毯完全吸收,迎着谢毅惊恐的视线,他漫不经心的微笑了起来。 “用这只手握的刀吗?” 谢毅脑海里翻涌起曾经听说过的那些血腥传言,终于后知后觉感到了无比的恐惧。 他疯狂往后挪动着,像是一条垂死挣扎的蛆,再不见之前狂傲模样,涕泗横流的求饶,“九爷,九爷我这都是被蛊惑的,都是颜若桐那个贱人先找上了我,她说您很在乎那个小姑娘,会给我提供机会让我溜进停车场!九爷,都是颜若桐那贱人蛊惑的我,我不是……” 谢与转了转刀,连半蹲下的姿势也是从容矜贵的。 “我不在意。” “我只问你,是不是用这只手握的刀?” 尾音刚落,他倏然抬手,眼也不眨的狠狠刺了下去。 “啊——”谢毅瞬间发出一道凄厉到极致的哀嚎。 刀锋划开表层肌肤、刺入骨血,穿透了一整个手掌。 有几滴血溅在了谢与的脸侧。 他只是不紧不慢的用手指抹去,撩起眼,声音平和。 “我辅修过临床医学的学位,你放心,你会活着离开这里的。” 薄唇微勾,似笑非笑,似是死神低语。 “……至少,你能留一口气。” 第45章 谢与已经为她想好了结局。 颜若桐被推搡着走进了别墅。 绑她的人一声不吭,手上的力道却格外的大,打在她肩背之上,泛着隐隐的疼。 不管颜若桐如何惊慌追问、甚至刻意展露身体线条引诱,他们都始终一言不发,像是冰冷的机器人。 客厅的灯全开着,亮如白昼,让刚从一片黑暗中跌跌撞撞走了进来的颜若桐下意识眯起了眼。 先于视觉复苏的,是嗅觉。 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丝丝缕缕钻入鼻间,令人作呕。 她这些年在不同剧组拍了很多戏,也咬过血包,人工制造的血浆和货真价实的温热血液,是完全不同的味道。 颜若桐浑身战栗,终于看清了面前的场景。 一个男人躺在不远处的地板上,一动不动,小巧的水果刀从上而下笔直地将他的手掌钉在地板上。地毯吸饱了血液,浓稠出令人惊骇的艳色。 她下意识张嘴想尖叫,身体却软得动弹不得,只能直勾勾盯着那块地毯,喉间挤出艰难破碎的气音。 直到她被保镖拎着丢在了沙发前,颜若桐慌忙往旁边挪了挪,躲开近在咫尺的血腥气。 一张美艳的脸庞已经惨白。 看到谢毅的瞬间,颜若桐立刻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到这儿。 来不及多想为什么这么快就查到了她头上——明明自己的动作已经足够隐蔽了,见面做了伪装、打款也是走的陌生账户——颜若桐哆哆嗦嗦抬头看着沙发上端坐着的男人,下意识伸手要去抓那截裤脚。 “谢与哥哥,你别被他骗了,不关我的事啊谢与哥哥,我和沈阿姨关系那么好,怎么会……啊!” 精心保养的五指,还没来得及抓上垂顺的西裤,就被男人毫不留情的踩在了脚底。 微微用力,便听颜若桐痛苦惊叫,瞬间落了泪。 谢与眉梢蹙起,眉眼漫着层寒潭似的碎冰,幽深慑人。 “再喊一声?” 颜若桐冷汗涔涔,唇瓣颤着,艰难出声,“……九爷,不是我,都是谢毅他骗您的……” 谢与散漫往前倾身,手肘撑在大腿上,漫不经心开口,“那可真是巧了,你说是他的错,他说都是被你指使,我该听谁的呢?” 姿势变动,连带着脚下的力道也更重了些。 颜若桐痛到几近昏厥,十指连心,更何况是被男人反复碾压。 但她只能忍着疼,断断续续答道,“九爷……不是我,是他找上了我,说想对您下手……但是伤不到您……” “……九爷,我说的都是真的,他说伤不到您,就将主意打到了郁小姐身上……我承认,我没阻止,因为我喜欢您了那么久,但您从来不看我一眼,所以我嫉妒她,我嫉妒得快发狂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甚至心里还希望他能成功……” 颜若桐抬起眼,因为忍痛,她的身躯在不自觉轻颤,脊背压低了,是一个极为卑微讨好的姿态。 发丝被冷汗黏在脸上,她有一张算得上漂亮的脸庞,并且引以为豪,将之当成了一种武器,浑身轻颤着往上抬眼,好似破碎又无辜。 “九爷,我知道错了,但我真的很喜欢您……” 她悄然改变了姿势,腰微微扭着,露出胸口大片的白,还咬了咬自己的唇,让它看上去更加的鲜红饱满,“都是我的错,您惩罚我吧,我什么都愿意做。” 蔺殷站在一旁,已经不忍直视地移开了视线。 而谢与,不怒反笑,嗓音压得低哑,“什么都愿意?” 听着他像是有些软化了的语调,颜若桐眼中闪过狂喜,拼命点着头。 她就说,怎么可能有男人会抵挡得了美色诱惑,她好歹也是娱乐圈中公认的四小花之一,拍落水戏的时候,剧组里就没有男人不把眼神放在她身上的。 更别说,她又这么深情的告白了。 男人嘛,总是抗拒不了一个对他用情至深的女人。 这么想着,颜若桐便得意了起来,语调放得愈发婉转,“当然了,九爷,您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谢与嗤笑一声,眸底漾开恶劣恣肆的碎光。 他慢条斯理地移开了自己的鞋,淡声开口,“那你去把那把刀拔下来吧。” 颜若桐下意识看了过去,目光触及到那躺在地上被血浸染生死不知的男人时,蓦地打了个寒颤。 那把水果刀穿透了整个手掌,如果要拔下来,必定会带出谢毅的血肉。 她僵硬着脸,还没来记得说话,就听谢与蓦地冷了语调。 “还不去?” 颜若桐咬了咬牙,到底还是求生的欲望占据了上风,让她撑着冷汗淋漓的身体爬了起来。 走到谢毅身边。 握住刀柄,猛地往外一扯。 刀口牵扯着手掌心的血肉,本已经凝结了大半的血液又往外涌了出来,散发出浓郁的铁锈味。颜若桐握着那把水果刀几欲作呕,站在原地缓了缓,才转身看向谢与,扯出一点笑,“九爷,我拿到了……啊!!” 她心神紧绷,没注意到拔刀时,肢体微微抽动、发出了含糊气音的谢毅。 谢毅在晕眩中睁眼,看到了背对着他的一道身影,手里握着那把水果刀——是谢与,一定是谢与。 他摇摇晃晃的撑起身,眼球凸起,蓦地啊了一声,将人抱着腿摔在了地毯上,然后用手死死掐住了颜若桐的脖子。 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疯癫般的呢喃着,“我掐死你,我掐死你……” 浓稠的血液糊了颜若桐整个脖颈。 就算失血过多,谢毅爆发时的力量也绝不是颜若桐能抵挡的,更何况还是猝不及防被他掀到了地上。 后脑钝钝的疼,颜若桐梗着脖子、濒临窒息,眼前一阵阵发黑,连挣扎都没了力气。 谢与坐在沙发上,眸光无波无澜,漠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如果不是郁惊画自己机警,留了个心眼没往里走,谢毅不会丢出烧麦吸引她的注意力再下手,也就不会匆匆举刀,被郁惊画自己躲了过去一次,又被烧麦咬伤了手、被司机制服。 那么,今天下午躺在地上被人死死扼着脖子的,可能就是……他的郁娇娇。 在颜若桐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时,谢与终于漫不经心的挥了挥手,就有保镖上前,轻而易举的将两个人分开。 谢毅被重新丢在了地毯上,抽动两下,又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颜若桐骤然获救,大口喘息伴着剧烈的咳嗽,五官都扭曲到了极致,恨不能将整个肺都给咳出来。 谢与看了眼时间,站起了身。 他还要回去陪小姑娘睡觉,实在没耐心和他们在这里耗时间。 “那张照片,也是你发到了我的邮箱。” 照片,对,照片。颜若桐狼狈地趴在地上,泪水朦胧开视野,她想起了让人拍下的那张照片,她故意挑了角度最暧昧的一张,给谢与发了过去。 她一直在等着谢与将那个女人赶出门,但没有,什么动静都没有! 相反的,她还收到了公司的警告,身上的轻奢代言也直接被撸了个干净。 向来乐呵儒雅的爷爷,也第一次打电话狠狠骂了她一通。 “……如果不是你爷爷和我母亲有交情,看在他老人家一生勤恳教书育人,却还要为了你打电话低声求我的份上,我已经放了你一次。” “颜家的情分,已经被你的愚蠢消耗殆尽。” 颜若桐浑浑噩噩的听着男人低冷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保镖一把提溜起,随手抓了一块沾满血的布条蒙在了颜若桐眼前。 小腿好似被刀尖划过,刺痛过后,留下一点冰冷粘稠的触感。 颜若桐剧烈发着颤,鼻尖全是浓郁的血腥味,她想吐想挣扎,但视线被剥夺,手脚被捆住,只能听着耳边似有若无的滴水声,唇颤着,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想到了浑身是血的谢毅,惊恐又绝望地想着,她是不是也要变成那样? 她最开始在心里破口大骂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谢毅,骂帮不上自己忙还要劝她别把心思放在谢与身上的爷爷,骂抛弃她的经纪人张源。 当然,她最恨的还是郁惊画,那个和谢与门不当户不对却被谢与喜欢的小姑娘,她的眼神越清澈纯粹,越像是对她的一种嘲讽。 机关算尽,用尽了全身力气,造谣到整个京圈都说她要和谢与联姻了,谢与却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 等她出去、等她被放出去,她一定要郁惊画去死! 颜若桐恨了所有人,她渐渐骂累了,视线被剥夺后,时间拉长得像是永无止尽。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血,可能马上就要死了,也可能没死。 便越想越害怕,耳边的水滴声隐隐约约,像是催促的生命倒计时。 “……” 有一道很轻的脚步声传来,颜若桐艰涩地动了动头,只听一道陌生男声悠悠响起。 “颜小姐,听说你一直在外宣称,谢家属意你成为家主夫人。”蔺殷的声音总是温温和和的,带着一点很浅的笑,却轻而易举就将语气化作尖锐的刀,直戳痛处。 “不过真可惜呢,在你妄图耍小动作发照片之前,我们家主甚至根本都不认识您。” “谢毅没告诉你吧,他之所以被谢家除名驱逐,就是因为妄自揣测,听信了谣言,塞了个有些像你的女人到谢总床上。” 颜若桐浑身发颤,她直觉蔺殷后面说的绝不是什么好话,嗓子眼里发出含糊呜声,想躲开,但身后就是墙壁,哪儿也不能去。 只能听着蔺殷微微笑道,“我们家主说,颜若桐,是谁?不认识。” “你好可怜啊,这么多年一直活在自己的臆想中。” “——” 颜若桐被胶布贴住了嘴,张不开,却从喉间发出了一声闷闷的堪称凄厉的哭喊。 蔺殷翘起唇角,继续轻言细语,“颜小姐,别激动,你放心,你和谢毅一样,都会活着出去的。” “你很在意自己的名声吧,那真是更遗憾了,等到今天清晨,你就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警察带走。”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颜小姐可以先好好想一想,媒体会为你扣上什么罪名和帽子呢?”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颜若桐了,所有人提起来只会说,就是那个犯法的。” 颜若桐的肢体都在抽搐,因为情绪激动,她糊着干涸血迹的脸上浮现了灼红。 但蔺殷只是笑眯眯看着。 他站起身,细边银框眼镜后的眸微眯,漾开冷嘲。 “不过家主心善,想来就算你进了监狱,等到我们家主和郁小姐结婚,也会给你送一份喜糖的。” 杀人诛心完,蔺殷懒洋洋拍了拍手,转身往门口走去。 即将走出大门时,他回头看了一眼。 谢毅已经被保镖拖出去了,而颜若桐被蒙着眼捆着手脚放在墙边,精神已经临近崩溃,不停用后脑撞着墙壁,发出痛苦的呜咽。 而不远处放了个正播放着水滴声的音响,每一次水滴声落下,肉眼可见的,她整个人都更加焦躁了起来。 其实从她被蒙住眼到现在,才过去十分钟而已。 但漆黑的视觉和敏锐的听觉,在过分安静的环境下,会无限放大心中的恐惧和对于时间的错乱感。 在心里折磨和外界因素下。 她马上就会崩溃了。 颜若桐不会受伤,因为身体上的伤乃至于死亡,都不会对她造成什么致命性的打击。 从一开始,谢与为她想好的结局,就是—— 精神失常。 身败名裂。 第46章 郁娇娇喜欢我,我也喜欢郁娇娇。 回到云水筑,谢与先在次卧浴室里洗了个澡,冲去满身的血腥气。 花洒放着水,他随意撩起额发,凝眸看了眼客卧摆放着的瓶瓶罐罐。 骨节被冰凉水珠冲刷得清透,指尖水珠摇摇欲坠,停顿在空中几秒后,还是拿起了那瓶沐浴乳。 甜水蜜桃味的、粉色的、还泛着珠光的沐浴乳。 洗完澡后,谢与总感觉浑身都充斥着那股淡淡的甜香味。 他进了主卧,床上鼓起的一小团还在沉沉睡梦中,呼吸声清浅。 直到谢与掀开被子上了床,小姑娘才动了动身体,转了个身面向他,长睫微微撩起,困倦又迷糊,“……谢先生?” 谢与低应一声,掀开被子看了眼郁惊画腿上纱布位置,又将人结结实实的抱进怀中。 手掌轻拍着她的后背,用微哑气音安抚,“是我,睡吧。” 郁惊画的最后一点不安也消退了,意识坠入梦中前,最后一个鬼使神差浮现的念头是——怎么总觉得,闻到了一股她桃子味沐浴乳的甜香? - 第二天醒来,郁惊画坐在床边,努力用手指攥着被子。 脸颊晕着明显的红,怎么也不肯让谢与抱她去上厕所。 “我可以短暂站一会儿的,没事,不用谢先生帮我。” 郁惊画说着,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一双浅色眼瞳看着谢与,潋滟盈盈,满是羞赧。 谢与站在床尾,揉了揉眉心,拿起自己的手机,“我问问医生,短暂的站立会不会影响伤口恢复。” 家庭医生许医生秒回:“谢董,伤口已经缝合好了,又涂了生长因子,偶尔几秒的站立是没问题的。” “而且郁小姐主要是右边小腿受伤,可以将重心换到左腿上,减轻压力。” 许医生发的是语音,说话温声细语,在卧室内响着。 猫猫立刻探出耳朵,眼眸亮亮的,小声道,“对呀对呀,我知道分寸,不会让自己痛的。” 她又伸出手,勾住谢与衣服下摆,软绵绵的晃了晃。 眼尾勾起,是很甜的撒娇。 “谢先生~我真的可以的。” 谢与将她的手拉下,攥在手心,无奈道,“我知道,我抱你过去。” 柔软被子被掀开,谢与先看了看她腿上包裹着的纱布,还是洁白没有血迹的,才放了心。 他将人抱起,往卫生间走去。 郁惊画勾住谢与的脖颈,撩起眼睫,鼻尖动了动。 又凑近了一点儿,像是找小鱼干的猫猫一样,在他脖颈间轻嗅着。 鼻息浅浅轻柔,如羽毛轻飘飘地撩过,带起一阵酥麻痒意。 谢与的脚步顿了顿,长睫垂敛,半掩漆黑眼瞳。 嗓音里带了点儿哑。 “郁惊画。” 像是警告。 小姑娘却体会不到他的紧绷隐忍,就是觉得紧密相贴的身体突然硬了一些。 她眼眸澄澈,看着谢与的侧脸,软声问道,“谢先生,你身上怎么有一股水蜜桃的香味呀?” 郁惊画悄悄地想,就和她那瓶香香甜甜的桃子味沐浴乳一个味道。 谢与直接将她放在了宽敞的洗漱台台面上。 他唇角微勾,装模作样的困惑,“有吗,我怎么没闻到?” 郁惊画果然上了钩,圆乎乎的眼睛认真又执着,拽着谢与的衣襟又将人往自己面前拉了拉。 鼻尖一动一动,反复嗅闻了两次。 才欣喜点头,仰起头说道,“真的有,我没闻错……” 话音未落,郁惊画才发现谢与靠得太近了些。 抬头时,嫣红软唇便擦着男人的侧脸而过。 她微微一怔。 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谢与长睫撩起,双手撑在洗漱台将她困在怀中,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尾音勾着促狭轻笑。 “郁娇娇,偷偷亲我?” 郁惊画:“!” 郁惊画解释:“是谢先生站得太近了,我没注意。” 谢与不听。 他只是用那双含着温柔浅笑的眼睛看着郁惊画,唇角扬起的弧度肆意又蛊惑。 拉长了语调。 “我知道,郁娇娇喜欢我,所以抱你过来这么一点时间,都要亲我。” 郁惊画:“?” 你在说什么? 不是你先把脸凑过来的吗? 谢与抬手揉了揉她的脸颊,揽着人的腰把人抱了下来,协助着让她站好。 才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亲。 轻笑道,“下次想亲,就这么大大方方的亲。毕竟,我也喜欢郁娇娇。” 又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随时喊我。”就离开了卫生间。 郁惊画靠在洗漱池边,将身体重量转移到左腿上站着,思考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明白。 什么时候,她喜欢他了? 想不明白的事,郁惊画从不为难自己,理直气壮地抛之脑后。 又想起谢与刚刚凑在耳边,嗓音低低温柔说着,“我也喜欢郁娇娇。” 虽然知道这只是男人的一时兴起、或是纯粹哄她的话。 但郁惊画还是有些红了耳尖,用指尖碰了碰滚烫的耳廓,抿着唇想。 难怪都说当宠物是个高风险职业。 毕竟,要是饲主这么温柔地说情话,谁也抵抗不住啊。 …… 解决了这一桩事,郁惊画在谢与的帮助下洗漱完,又被他抱着下了楼。 她直到今天才有空看手机,结果刚解锁开,就有许多消息争先恐后地跳了出来。 除了没回的微信消息外,就是数条推送的新闻。 ——#颜若桐故意杀人被从酒店带走# #爆# 第47章 我只看你。 郁惊画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名字。 她坐在餐椅上,秀气的眉拧起,点进了推送。 微博上早就爆炸过一轮了,几乎所有人都在震惊、在追问具体情况,也不乏一些浑水摸鱼造谣的。 郁惊画简要看了看,最开始引发这场讨论、又被营销号疯狂转载的是一段只有十秒的视频,穿着睡衣神色憔悴又恍惚的颜若桐,被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带出酒店,一路走到了警车上。 动作间,她手腕上被衣服盖住的银手铐也有些露了出来。 热搜是早上七点半爆的。 警方的公告是八点半出的。 由京都中心区分局官博出具的蓝底白字官方公告,只说接到实名举报,嫌疑人颜某涉嫌故意杀人被逮捕。 底下的评论全是一片问号。 [新生代小花法制咖第一人] [啊?啊??她杀谁啊???能不能给个准话,让我痛快点,求你了,或者有没有知道什么内情的人偷偷私信我一下,我保证不说出去!] [也和我说一句吧,孩子真的很需要!!] [要论起犯罪动机,那yrt能把娱乐圈好看些的女明星全杀一遍,毕竟她最经常做的事情就是对别人翻白眼啊] [平常翻不尊重工作人员耍大牌摆脸色的小车,这次好了,直接翻了个大的,故意杀人,你怎么敢啊!!] 柳姨端上了早餐。 郁惊画收起手机,有些好奇地看向谢与,“所以昨天那个人,是被颜若桐收买了吗?” 她眨了眨眼,眼尾长睫垂落,还十分不解。 “可她为什么要对我动手啊?” 郁惊画茫然地想,世家联姻前肯定都会清理好身边的人,颜若桐就算看她不顺眼,等到联姻的时候让谢与把她赶走不就好了? 怎么就……故意杀人了呢? 谢与看她懵懂神色,搭在桌面的手指屈起,指尖点了点桌面,才叹口气。 再一次郑重道了歉。 “这次是因为我,连累了我们画画,对不起。” “昨天拿刀行凶的那个男人,是上次我去遂市出差时,清理出公司的一名谢家旁支。他怀恨在心,找人拿到了颜若桐的联系方式,恰巧颜若桐对你出现在我身边有一些意见,便和他合谋,制造了这一场蓄意谋杀。” “至于为什么。”谢与很浅地扬起唇,伸手牵住了郁惊画放在桌上的手。 他低声道,“从始至终,我的身边有且只有你。” 郁惊画本来还在慢吞吞地消化着谢与话里的意思。 倏而被牵了手,又听谢与若有所指的一句话,心跳不自觉加快了。 有那么一个刹那。 郁惊画几乎要以为,谢与这是在向她表忠心、诉说心意。 但很快的,郁惊画立刻就冷静了下来。 都说世界上最大的错觉就是以为他\/她喜欢我。 没想到她也差点儿犯了这个错。 小姑娘眼睫轻颤,脸颊染着粉,是楚楚动人的羞怯模样。 可眼神始终清透,漾着如水春色。 她小声嘟哝,“谢先生的眼睛好漂亮,感觉是看谁都深情的那种。” 这话要是被蔺殷、被集团总部的一群高管、甚至是被沈遐谢渡听到,都会觉得无比的可笑,还要紧张地关心一下郁惊画的眼神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就谢与那双看谁都当狗的眼神?? 深情??? 但此时只有谢与听见。 男人便闷声笑了起来,指尖勾了勾郁惊画的手指,微微摩挲。 肌肤相贴的部位传来了隐秘的暖意。 他散漫敛着眉眼,说。 “我只看你。”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谢与倏而抬眼,直视着少女浅色的眼瞳。 轻笑问道,“郁娇娇,你不会以为,随便什么人打开了我休息间的门,我都会放任她进门、爬上我的腿,甚至……解了我的衣扣吧?” 谢与执掌谢家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人想靠近。 只是从一开始,那些人就被他拒绝了,就算真有那些胆大想剑走偏锋的,也都被他毫不留情地甩了出去。 若非如此,也不会有人怀疑谢家九爷的功能问题。 郁惊画怔怔,下意识追问,“不是吗?” 谢与看着她,神色平静又温柔,开口说道—— 第48章 你在我这儿,永远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二月十三号,你是不是在华亭商场一楼弹了钢琴?” 谢与的声音低低,不疾不徐问着。 郁惊画听着,不自觉瞪圆了眼,迟疑着问道,“谢先生那天也在?” 她陷入了回忆,喃喃道,“我记得是除夕,欢欢约我出去逛街。京都阴了大半个月,正好那天出了太阳,有一束光落在了那架白色钢琴上,很漂亮。欢欢说给我录个视频,我就上去弹了一小会儿。” 谢与推开面前的瓷碟,直接起身坐到了郁惊画的身旁。 他伸手拿过碟中的一颗圆滚滚水煮蛋,慢条斯理在桌上轻敲了敲,一边用指尖剥离着蛋壳,一边点了点头。 “那天,我陪家里的沈教授去看电影了。” 沈遐在里面看,他走出影院打了个电话。 电话挂断时,就听见下方传来的清澈钢琴声,有些断断续续的,像是忘了曲谱,后面干脆换了一段即兴旋律,叮叮当当的响。 谢与靠在围栏上,往下看去。 半透明的穹顶恰好漏了一束阳光,照耀在白色钢琴之上,也照在了钢琴前的那个少女身上。 她像是很怕冷,出门裹得严严实实,即使进了温暖的商场也没有脱下来,粉白毛绒围巾包裹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秀气的鼻梁和一双盈盈若水的潋滟浅眸。 白皙手指在琴键上跳舞。 像是身旁的女人说了句什么,少女被逗笑了,眉眼弯弯,朝着楼上的方向看了眼。 是无忧无虑的明媚模样。 谢与那时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扫了眼,心想,这弹钢琴的技术也太差了。 转身进了影院。 直到一个半月后,眉眼清媚又熟悉的小姑娘打开了他的门。 谢与听着她软绵绵的语调,收紧了手。 好像是他给了郁惊画一个机会。 但又何尝不是,时刻绷紧着的谢九爷,也终于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一次退让。 次次纵容。 处处心动。 谢与收回思绪,对上郁惊画惊讶的圆眸,勾唇笑了笑。 “郁娇娇,你和谁学的钢琴,弹得磕磕绊绊的。” 说着,修长手指捏着那颗圆滚滚的水煮蛋,送到了郁惊画的唇边。 小姑娘鼓着脸颊,嗷呜咬下一大口。 含糊争辩,“我只是太久没弹,忘记曲谱了而已!” 却又觉得耳尖触碰到了一点湿漉温热。 男人亲了亲她的耳尖,嗓音低沉,带着浅浅笑意。 “好,郁娇娇说得对,有空我们一起弹。” 刚炸起毛的小猫,分分钟被他低柔的语调哄得收拢了爪垫,恨不能躺平在他腿上给揉肚子。 谢与又往她唇边投喂了一只虾饺,语调有些懒散,神色却带着几分认真。 “所以我说,你在我这儿,永远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 乌泱泱的眼睫颤着,郁惊画红了耳尖,想捂住胸口,让胸腔中那颗莫名加速跳动的心脏缓一缓——最近怎么总是容易心跳加速、喘不上气,是不是要去照个心脏彩超? 想到自己可能患上心脏方面的疾病,郁惊画瞬间冷静了下来。 被谢与投喂着吃完了早餐,郁惊画坐在客厅沙发上,低头回着消息。 江欢看到她拍过来的纱布照片,立刻打了个电话过来。 “我就说你后来怎么没回我消息了,是不是很疼?” “刚受伤那会儿太懵了,其实没什么感觉,处理伤口的时候有点疼。”郁惊画乖乖回答。 江欢啧了一声,忍不住骂道,“颜若桐就是有病,谢九爷又不是第一天看不上她了,真不知道她在折腾个什么劲儿。” “那我能来看看你吗?” 郁惊画抬眼,看着谢与手里提了个笔记本电脑、在自己旁边坐下——怕郁惊画行动不方便,谢与昨晚就按照流程在系统里申请了居家办公。 他还拿了一瓶草莓牛奶过来,用纸巾在玻璃瓶外裹了一圈,防止冰凉瓶身凝结出水珠打湿指尖,又插了吸管进去,才递给郁惊画。 小姑娘对他笑得很甜,软声询问,“欢欢想来看我,可以吗?” 谢与漫不经心点头。 “她什么时候来,让谢栾去接她。” 江欢在电话那头屏住了呼吸,听到谢与答应,才松了口气。 “我下午来吧,画画,你给我个电话,到时候我这边联系。” 正说着,一道带着几分困倦的微哑男声响起,“姐姐,你下午要去哪儿?” 江欢匆匆挂了电话。 郁惊画握着手机,忍不住想,现在是早上九点,江欢就已经和靳司珩在一起了吗?而且,靳司珩的声音明显就是刚睡醒不久的样子。 小猫悄悄探出了八卦的耳朵,准备等江欢下午来了之后好好盘问一番。 她这边刚打完电话,谢与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刚接起,沈遐怒气冲冲的质问就通过空气传到了郁惊画的耳边。 “谢与!画画怎么受伤了?严不严重?后续不会留疤吧,小姑娘那么漂亮,留疤就可惜了!” “老宅里那个祛疤膏挺有用的,我让人送到云水筑,先放着备用,我这儿还有一个星期才能回来。” 谢与淡声打断沈遐的长篇大论,“我知道,我都准备好了。画画就在旁边,你再喊大声一点儿,我都不用开扩音了。” 沈遐一顿。 她在心里骂骂咧咧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儿子,语气立刻放柔了。 叮嘱了一大堆养伤的注意事项。 郁惊画知道沈遐是关心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对着手机一声声应了。 乖巧得不得了。 谢与看着她专注倾听的模样,用指尖勾起披在背后的柔顺乌发,眼尾微弯。 就沈遐这副宝贝的样子。 以后结婚了,至少不用担心小姑娘会害怕了。 谢与只放松了一会儿,因为他发现,沈遐的话题已经从养伤转到了他们这次的研讨会上。 “……今天演讲的是一名从事了二十年保密工作的科研领头人员,听说是国家派特警贴身保护的那种人物,我昨天见到一个穿着特警制服的人下楼买饭,还挺帅的,下次遇到了拍照给你看看……” 谢与低咳一声,意有所指,“妈,你看看时间,是不是快开始了?” 沈遐正和郁惊画说得开心,听到谢与的话,下意识看了眼时间。 “没有呢,还有半个小时才开始。” 谢与眼也不眨,“快开始了吗?那你赶紧进会场吧,挂了。” 不等沈遐再说一句,电话就被直接挂断了。 沈遐都被这个儿子气笑了。 现在知道宝贝了。 多聊会儿都不让,小气死了。 沈遐冷哼一声,等她这次回去,就想办法把小姑娘接到祖宅去住,谢与是谁,不要算了。 她拿好笔记本和笔,开门出了酒店房间。 研讨会的地点在酒店十五楼的会议厅,沈遐住在二十楼,等了会儿,电梯从上面下来,银白的门打开,露出了两个持枪的警卫人员。 沈遐脚步一顿。 就见在目光警惕审视的特警身后,站着一名身穿银灰色西装的男人,眉眼舒展温和,通身平和的书卷气,只偶尔眼神轻抬,露出了一点儿的锐气。 他微微一笑,“是京大文学院的沈遐教授吗?” 沈遐笑了笑,走进了电梯,“今先生您好,我是沈遐。很期待您今天的演讲。” 她本来还有些不确定,但见到这种保护规模、又明显脸生的男人能准确喊出自己的名字,沈遐心里就有了数。 这应该就是那位从事了二十年保密工作、休假中被邀请来进行演讲的今先生了。 不光研讨会的流程手册上没有他的全名,连这次演讲的会议厅也不允许电子产品带入。 听讲座的他们甚至还要签署一份保密协议。 不过这位今先生脾气倒是挺温和的,和她握了握手后,还主动找话题聊着天。 电梯到达十五层,沈遐一边往外走,一边笑道,“是啊,我养了两个儿子,有时候真觉得精疲力尽。” 今先生笑道,“儿子是调皮些,不过成年立业就好了。” 沈遐摇头叹了口气,又笑道,“听今先生的意思,应该也有孩子了吧。” 他们已经走到了会议厅的门前。 今先生略微失神,然后微笑着点头,“我有一个女儿。” 那张儒雅温文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无奈笑容,目光也有些悠远。 “养孩子,应该会是一种甘之如饴的麻烦吧。” 第49章 可以亲亲吗? 云水筑内。 郁惊画坐在沙发上,正好收到了一条星河的推送,干脆点开星河,随手开了场直播。 直到这会儿,她才看到了自己的粉丝数。 和之前一样,还是三万……不对,三十万??? 郁惊画愣了愣,又见到直播间的人数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增加,弹幕也热热闹闹的。 [看到特别关注的推送,我啪一下就点进来了,很快啊] [鲤鲤老婆!!!好久不见!] 郁惊画戴上了耳机,声调放得轻,不想打扰坐在一旁办公的谢与,“好久不见,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呀,我一直没登星河,才发现多了好多关注我的粉丝。” 谢与眉梢一动,视线落在正小声说话的少女身上,不动声色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而郁惊画并没有察觉,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滚动的弹幕吸引了。 弹幕里哈哈哈哈一片。 [鲤鲤老婆好笨笨!这么认真的问也好可爱!] [认真回答:上次yrt粉丝冤枉鲤鲤你,不是闹上热搜了吗,就有很多看热闹的路人来围观,点了关注,还有白绪言的粉丝。另外,今天yrt出事了,我看广场上有一些说…鲤鲤你是娱乐圈纪检,特意过来拜一拜山头的。] 郁惊画看完了一长串后:“?” 都是什么东西? 她慢吞吞眨了眨眼,感觉不是什么大事,就没管了。 “后台的私信已经被塞满了,很多无关鉴定的消息。”小姑娘小声嘟哝,语调软软的,带着天生的甜,像是在炎热夏季喂了一大口薄荷糖的悦耳。 “要不还是和之前一样,有鉴定需求的送免费礼物,然后我连麦吧。” 以前一只锦鲤的直播间人数很固定,最多不会超过五百个人,但这次人数就出乎意料的猛增,弹幕刷得飞快。 还有很多打赏小礼物的。 郁惊画连忙制止,“别刷礼物,我不用这个挣钱,你们留着买点好吃的呀~” [啊啊啊她还是这么爱我] [老婆说话软乎乎的,太可爱了,好想抱在怀里亲死!] [你说不刷就不刷啊,我叛逆,我就要刷!] 眼看着送礼物的速度慢了下来,郁惊画刚松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有一个宇宙星系的特效在屏幕上炸开。 像是在手机里放了一场流星雨。 [我敲璀璨星河啊!人民币的最高级礼物!] 昵称只有一个句号的账户一声不吭,在弹幕的震惊中,继续刷了十个璀璨星河。 郁惊画手一抖,直接将直播间给关了。 谢与动作一顿,十分自然的收起手机,站起身,拿过郁惊画喝完放在茶几上的牛奶瓶。 像是随口问道,“怎么了?” 郁惊画拧眉,小声叹气。 “有个人在我的直播间里打赏了最贵的礼物。” 谢与唇角轻勾,还没说话。 就听少女捧着脸,很是发愁的模样。 “这么大的礼物我还要退回去,可被星河平台扣了三成的抽成,我自己要白出二十万……” 谢与刚扬起的唇角,啪叽一下落了下去。 指尖摩挲着玻璃瓶身,谢与眉骨压低,透着点儿不爽。 “为什么要还回去?” “我……他不是已经打赏给你了吗?” 郁惊画抬起头看他,秀气的眉蹙着,认真道,“我不是靠这个赚钱的呀,而且非亲非故的,突然给我打赏这么大一笔……” 她微微苦了脸。 “万一是认识谢先生的人,是好意,就是让谢先生欠了个人情。” “要是不怀好意,是想利用我对付谢先生,怎么办呀?” 谢与撩起长睫,深深看着坐在沙发上一小团的小姑娘。 他屈膝半蹲,手肘搭在大腿上,像是第一次发现那样,“郁娇娇,你想得这么周全。” “好聪明。” 郁惊画仔细看着谢与,确定他不是在讽刺,而是真心实意的夸赞自己。 想抿唇,却忍不住弯起,眉眼漾开盈盈潋滟,像是分明骄傲又要装得谦虚的小朋友。 “是爸爸妈妈教我的呀。” 她也往前倾身了些,眉眼弯弯,说得无比轻快。 “我小时候去看医生,他们都说我这个病会让人变成笨蛋,但我是不是还可以,就这么一点点笨。” 郁惊画比了个指尖大小的一点点。 猫猫翘着尾巴,有些小小的得意。 看着她格外鲜活灵动的小表情,谢与也不自觉轻笑了笑。 声音里添了几分哑。 “真的好聪明啊,郁娇娇。” 不知道为什么,郁惊画总觉得这一小块地方的气氛粘腻浓稠了起来,仿佛浸泡在胶水中,随意一扯都能拉丝。 她对上谢与那双漆黑含笑的眼睛,心脏跳动的频率略微加快。 正在这时,谢与又往前靠近了一些。 长睫轻轻落下,像是说什么悄悄话,语调放得很轻。 “那……这么聪明的郁娇娇。” “可以亲亲吗?” 第50章 他是我的饲主。 低低落下的尾音,更接近于气声,勾着令人脊背酥麻的蛊惑欲色。 郁惊画的脸皮实在太薄,轻轻撩拨,便染了绮丽绯色,乌泱泱的眼睫颤着,然后抿着唇点了点头。 “可以亲的。” 她撩起眼,甚至还考虑到了谢与倾身的角度会不太舒服,主动往前挪了挪。 手臂抬起,搭在谢与的肩膀上。 将自己送了上去。 软唇间还残留着一点儿草莓牛奶的甜味,舌尖有些怯,像是主人的性格一样,分明软绵绵的,却在某些时候大胆得过分。 谢与眸光沉沉,将主动权拉了回来,重新占据了主导。 他抬手搂住了郁惊画的腰,指尖微微摩挲,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裙,弥漫开一阵无法抗拒的痒意。 郁惊画从鼻腔间哼出一点儿颤音,眼睫掩映下,浅茶色瞳孔浸在湿漉漉的水汽中,带出了几分茫然。 她的腰对触碰过于敏感,尤其在这种轻微动情的时刻。 整个人便不受控的往后倒去,而谢与也紧随而上。 郁惊画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已经扭着身体,仰面躺在了柔软沙发上。 谢与单膝跪在她腰旁,指尖掐住她的下颌,始终是不容抗拒的强势姿态。 郁惊画被亲得晕乎乎的。 她不知道谢与今天为什么那么用力、像是想将她整个人都吞吃入腹,撑在她身上,投落暗沉阴影,是十足的侵略感。 以前的谢九爷,习惯了克制与淡漠,他的吻微沉,但总是能游刃有余地掌握好分寸,甚至会带着几分温柔,在她喘不过气时放她休息一会儿。 可今天。 被攫取走所有的呼吸时,郁惊画迷迷糊糊想着。 今天的谢先生,就好像是解开了嘴套的凶犬,彻底展露凶性。 最后,是郁惊画实在受不住,抬手推着谢与的胸膛,意外撞到了自己手腕上的伤口,疼得呜了一声,才让谢与将她放开。 眼尾洇开了旖旎艳色,晕开湿漉漉的雾气,抿着泛红微肿的唇时,模样有些可怜巴巴的。 谢与屈指揉了揉她灼热的唇。 哑声轻笑,“抱歉,郁娇娇这么软,忍不住多亲了一会儿。” 这是明确心意后的第一个吻。 所有曾经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在接触上那点儿软后,一败涂地。 他着迷地想着,这是他的宝贝,他喜欢的小姑娘。 并且,她也喜欢他。 谢与攥住郁惊画的手臂,低声问道,“刚刚撞疼了吗?” 其实不疼,但郁惊画有些怕了刚刚那样满是侵略性的谢与,眨着泛红眼眶,小小地点了头。 谢与勾了勾唇,喉间滚出一声笑。 “好,我给画画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郁惊画:“?” 眼看着谢与真装模作样地将裹了薄薄纱布的手举到自己面前吹了吹,郁惊画欲言又止。 谢先生有时候真的好幼稚啊。 喜欢听幼儿园的哄睡故事集。 还说……吹吹就不疼了。 但这样的谢先生,却好像更真实更触手可得了。 出神间,谢与已经将她抱着重新在沙发上坐好。 指腹柔软,落在她湿红的眼尾处,很温柔的揉了揉。 “那笔打赏不用还,是我送的。” 郁惊画蓦地抬眼,呆呆的啊了一声。 “本来想让你高兴,但好像没送到你心上。”谢与低笑,垂敛的长睫拢着满目纵容宠溺,像是溺人的海,“我一定好好学,争取下次,能送得让郁娇娇高兴。” 郁惊画的心跳又有些加快了。 谢先生的眼睛是真的很好看,这么看着她,就好像她是他最爱的人一样。 郁惊画歪了歪头,将脸颊在谢与手掌上蹭了蹭。 说话时还带着很浓的鼻音,“谢先生送什么,我都会高兴的,下次不要这么破费了,被星河平台吞了二十几万呢。” 她满心痛惜。 谢与爽快点头,“好,等它下次不会吞抽成了,我再给画画送。” 其实在知道郁惊画在星河上开了个账号后,谢与就开始着手收购星河的准备了。 星河平台大,收购案不是件小事。 在正式落地前,谢与不习惯对外诉说。 郁惊画不明所以,还弯着眼睛笑,“好呀。” 谢与低应一声,揉了揉她的脸颊,“我先去洗个澡。” 郁惊画下意识追问,“为什么要洗澡?” 她对上了谢与微微挑起的眉,男人视线淡淡往下落了落,像是一种无声的示意。 等视线往下移后,郁惊画瞬间反应了过来。 她张了张嘴,红着耳廓小声道,“那、那谢先生快去吧。” 尾音颤巍巍的落下,毫无底气。 谢与闷笑一声,转身往楼上走去。 留下郁惊画坐在沙发上,捂了捂滚烫的脸,眼眸中却流转着盈盈碎光。 怎么说呢。 让向来禁欲克制的谢九爷,被她撩拨到只能去洗冷水澡。 还挺有成就感的。 - 郁惊画收拾好心情,重新登陆星河打开了直播间。 有些心虚的解释了一句,“嗯,刚刚网络波动,掉线了……” 然后急急忙忙岔开了话题,再次强调。 “真的不用送礼物哦,你们留着就好!” “想要鉴定再送免费礼物,我和你连麦哦。” 客厅里没人,郁惊画戴了一会儿耳机就觉得耳道内有些涨痛,干脆扯掉耳机开了外放。 她认认真真看了两个粉丝的东西,正在邀请第三个粉丝连麦时,谢与带着一身冰凉水汽重新走回了客厅。 郁惊画忍不住侧眸看他。 他好像换了身家居服,正站在厨房里,接了杯冰水喝着。 额发半干,垂在眉眼处,柔和了冷冽神色,被厨房的玻璃模糊开轮廓,仿佛是曾经那个肆意的少年谢与。 “喂喂喂?鲤鲤听得到吗?” 郁惊画收回视线,“听得到~你想让我看什么呢?” 粉丝扭捏了一下,“其实我没什么能鉴定,只是想喊一声,鲤鲤老婆!” 最后四个字,喊得掷地有声。 郁惊画一怔,有些哭笑不得,“你……” 粉丝中气十足嗓音嘹亮,谢与在厨房都听得一清二楚,眉梢一蹙,直接端着水杯走了过来。 刚过来,就听见乱喊老婆的那人笑嘻嘻的问,“鲤鲤,下次e家给你送定制可不可以开直播啊?孩子没见过这种世面,想云体验一下鲤鲤老婆的白富美生活呜呜呜呜。” 郁惊画下意识看向了谢与。 毕竟云水筑是谢与的住所,而且e家设计师也是看在谢九爷的身份上才会主动上门的。 谢与看了眼她的手机屏幕,出声道,“可以。” 郁惊画便坐直身体,乖巧回道,“可以呀,我等会儿问问那边上门的时间~” 粉丝:? 弹幕:?? 粉丝瞬间啊了一声,“鲤鲤,你那边怎么有男的声音啊?” 她语调微微激动起来,“是不是白绪言!他说你们是青梅竹马,肯定是住在一起的吧!前几天超话里说白绪言回国了,是不是就是回来见你的!” 弹幕也哇哇哇一片。 [青梅竹马,油画家和白富美,啊啊啊啊这一对我先磕了!] [真的是白绪言吗?我是他粉丝啊啊啊,鲤鲤能不能让他多活跃一点!不要再一年都不出现了!] 郁惊画连忙开口,“不是,不是他。” 她想解释,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正在犹豫间,便感觉身后覆下来一片沉沉阴影,谢与手撑着沙发靠背,低眸看着郁惊画手机上热烈的弹幕。 全是“白绪言”三个字。 谢与唇角微微下压。 心中刚生出一些郁郁闷气,就听小姑娘软着声音,轻却坚定。 “他是我的饲主。” 弹幕空白了一瞬。 [?这是什么男女朋友的新叫法吗,鲤鲤是不是害羞所以换了个说法,但是真的好甜啊啊啊啊啊啊!] [饲主和锦鲤,妈呀,太配了太配了,求求你们把我甜死吧!!!] 第51章 他是……我先生。 当代网友总是对磕cp这件事有着无与伦比的热情。 直播间里弹幕刷得飞快,全都是催促和追问。 郁惊画哪儿见过这种架势,才看清一条弹幕,眨眼间,就已经被顶到了最上面消失,话都来不及回。 [鲤鲤能不能让你男朋友多说几句哇!感觉声音很好听!] 郁惊画好不容易捕捉到一条反复出现的弹幕,半扭过身,“他们想听你说话。” 谢与就撑在沙发靠背上,目光掠过举高了些的手机,自然伸手,接到了手中。 “这儿被抵着,痛不痛?” 男人嗓音低沉磁性,咬字散漫,尾音勾着醉人的温柔关切。 郁惊画见他点了点自己手腕上的雪白纱布,摇摇头,“不疼,今天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嗯,不舒服就和我说。” 直播间:“???” [小脸一黄.jpg] [不是,姐妹们,是我脑子有问题,还是他们的对话真的有问题?] [我觉得是他们有问题,这这这,能在直播间里说嘛?建议来我面前边说边做] [不信,除非开画面给我看看] [鲤鲤男朋友声音好欲,鲤鲤好软好软,呜呜呜想看他们do八百个回合] 谢与慢悠悠低眸,看到热烈刷屏的弹幕,唇边扬起的弧度有些愉悦。 没有白绪言。 只有他。 郁惊画不明所以,只看到谢与看着手机不出声,忍不住抬手戳了戳他的手背。 小声道,“谢先生,你可以打个招呼的。” 小姑娘眉眼弯弯,笑意纯粹明媚。 “您是不是不熟悉直播操作啊,我这边已经开麦了,您直接对着手机说话就行。” 谢与装模作样的看了几眼,然后绕过沙发走了过去。 “好像还是不太会,鲤鲤教我。” 他也跟着粉丝们喊鲤鲤。 尾音低低落下,似是缱绻的风,缠绵绕过耳畔,带着清浅的诱哄。 郁惊画不自觉绷起了脊背,有些想摸一摸莫名痒的耳尖。 下一秒,她被谢与抱起,坐在了他的腿上。 谢与从后拥着她,脊背躬起,将下巴抵在她的颈窝处,像是慵懒的大型犬只。 还微不可察的蹭了蹭,找好最舒服的一个角度,轻声道,“鲤鲤,这是什么?” 郁惊画抿起了唇。 她眼睫微颤,努力维持着镇定表情,垂眸去看谢与指着的地方。 声调不自觉添了几分甜,“这是粉丝连麦……” 说到这儿,她才想起来,刚刚连麦的那个粉丝还没下去。 郁惊画微微犹豫,喊了一声,“这位罗嘿嘿宝贝,要是你没有需要鉴定的东西,那我就终止连麦了。” 话音刚落,她眼睁睁看着那名粉丝的名字变成了——“为鲤鲤老婆和饲主举大旗”。 郁惊画:“?” 粉丝开了麦,声音是压不住的激动,“鲤鲤老婆,我就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你叫你的饲主是谢先生啊!” “不觉得会有些生疏吗?” 郁惊画一怔。 而身后的男人胸腔震动轻笑一声,又收紧了手臂,薄唇贴在她耳尖,声音很低的追问,“是呀,鲤鲤老婆,你为什么一直喊我谢先生呢?” 他体温高,刚被冷水冲淋过的身体很快就恢复了往常的热度,此时又紧紧相贴,从每一寸接触的皮肤上传递开灼热。 郁惊画感觉自己就像一块冰淇淋,马上就要被融化了,只能留下一汪甜水。 眼尾泛着靡丽的红,用气音嘟哝道,“那不然喊您什么,真的要喊叔叔吗?” 其实九爷也没大她很多,八岁而已。 喊叔叔总觉得奇怪了些。 可家主和九爷也太生疏了。 郁惊画想不出来,就一直软绵绵喊着谢先生。 谢与轻笑,鼻息温热,洒在薄软耳廓,很快就弥漫开一片轻柔痒意。 他想说,可以喊老公。 不过扫了眼正开着的直播间,还是有些可惜的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们俩说话的声音太轻,被手机收录进直播间,含糊一片,根本听不清。 弹幕简直要急死了。 [干什么?我又不是外人,让我听听怎么了!!] [来人啊,给我鲤鲤老婆送一套麦克风,不然小情侣能躲着我们说八百遍的悄悄话] [我听清了,我告诉大家,饲主问今晚做不做,鲤鲤撒娇说腰疼,不想做,嘿嘿嘿嘿嘿] [你造谣,我信你。] 郁惊画还在思索要怎么解释,谢与已经拿着手机靠近了,声音含着明显的笑意。 “因为鲤鲤害羞,她不喊老公,只会说,我先生。” 郁惊画:“!” 谢与垂眸看向她,对上扭身看过来的一双含着震惊的圆乎乎眼睛,勾了勾唇,将手机往她唇边靠近。 低声轻哄,“鲤鲤叫一声听听?” 郁惊画从耳尖到脖颈都红了,像是一块漏了陷的桃花糯米糕。 嫣红的唇抿了抿,小声开口。 “是,他是……我先生。” 又略微磕绊的再补了一句,“而且,周围没人会喊他谢先生。” 谢与从容接话,“对,是她唯一的独特称呼。” 弹幕已经刷疯了。 满屏的啊啊啊啊啊,看得郁惊画眼花缭乱。 [鲤鲤宝贝谈恋爱真的好甜好甜,声音这么软的喊先生,不存在的东西起立了!] [我也超喜欢先生这个称呼!感觉文绉绉又怪肉麻的,有一种上个世纪那种含蓄又深情的感觉,又端庄又羞怯又暧昧!!!] [想跟饲主抢老婆呜呜呜呜呜,本人的唯一性向:甜妹!] [唯一的专属称呼!磕死我了磕死我了!] [鲤鲤在饲主身边的气场都不一样了,明显超软超好rua的(尖叫)(阴暗地爬行)(发疯)(抽搐)(翻滚)(嘶吼)(扭曲的行走)] 郁惊画还是有些受不住直播间的热闹,匆匆说了几句就关闭了星河。 她还被谢与抱在怀中,男人的手臂环住她细韧腰肢,不紧不慢开口,“怎么关了?” 郁惊画用手指捂住脸,瓮声瓮气,“谢先生说得太让人误会了,我看粉丝们都说我们已经结婚了。” 也不是不行。 谢与挑起唇角,话在唇边转了一圈,又见小姑娘转过了头,从指缝间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第52章 谢董要给郁小姐涂药吗? 郁惊画眨着眼盯着他,尾音撒娇般拖长了。 “谢先生,你是真的不会用吗?可你刚刚明明送了我好多个礼物。” 笨蛋小猫也反应过来了。 她鼓了鼓脸颊,眼神幽幽,小声控诉,“你好会骗人哦。” 谢与眉眼不动,半点儿没有撒谎被人戳穿的窘迫。 坦然点头,“想抱着我家的郁娇娇,不可以吗?” 郁惊画发现了谢九爷的另一个特点。 脸皮超厚!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从昨天受伤后,谢与对她的态度好像发生了一点儿微妙的转变。 如果说之前还带着一点儿的漫不经心。 昨天之后,却是完全的专注和纵容。 郁惊画抿了抿唇,在心里悄咪咪感叹,谢先生还是太善良了一些。 因为她被他牵连受伤,就愧疚成这个样子,还对她这么好。 让她想起曾经在家里时,哥哥郁皖之马上要高考的那段时间,爸爸妈妈也是一样的嘘寒问暖,生怕郁皖之有一点儿状态不对。 但等到高考结束、郁皖之放了暑假,爸爸妈妈就没再那么“视若珍宝”了,还直接将人提溜到自家的布料厂里干活。 不过她现在的身份,应该更像是以前郁母养着的宠物猫猫吧。 小猫一生病就被郁母格外紧张地带到宠物医院,仔仔细细检查个遍。 想必谢先生看她,也是和那只生病了的猫猫差不多的。 这么想着,郁惊画放下了心。 谢先生就是人太好了。 等到她的伤口恢复好,谢先生肯定就会恢复正常了。 - 午餐时间前,许医生拎着药箱过来了。 郁惊画坐在沙发上,看着许医生小心翼翼撕开医用纱布,露出了小腿上一道长长伤痕。 缝了针,伤口蜿蜒在细白小腿之上,有些不好看。 她唇角往下落着,无意识轻叹口气。 谢与注意到了,牵着她的手收紧,低声安抚,“集团旗下的医药研究所已经收到了你的基因信息,会根据基因调配出最适合你的祛疤膏。” “不会留疤的。” 许医生也笑着安慰,“郁小姐放心,给你处理伤口的是我曾经读研时的师兄,天生手稳,从他手下出去的伤口,只要精心养护,基本都不会留疤的。” 留疤这种事,还是要看个人体质和医生缝针的水平。 郁惊画连忙点头,小声道,“没事,留一点疤也正常。” 许医生都已经从药箱里拿出了药膏。 倏而动作一顿,看了眼谢与。 淡定微笑,“谢董要给郁小姐涂药吗?郁小姐肯定更信任您一些,要是您给她涂药,郁小姐不会乱动,伤口肯定也好得更快。” 谢与眉梢一动,自然应了下来。 郁惊画就有些茫然地看着,许医生站到了一边,谢与接过他手中的药膏,在她面前半蹲了下来。 不是。 就算许医生给她涂药,她当然也不会乱动啊! 她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了! 脚踝被谢与攥住,男人单膝跪在客厅厚实的地毯上,神态淡淡,将郁惊画的脚摆弄到自己大腿上。 “踩这儿。” 明明只是很平常的一个随意动作。 但不知道是男人绷紧的身体线条、灼热的手掌、还是低沉嗓音,牵动起耳尖热意。 郁惊画莫名害羞,垂着眼睫没好意思看旁边的许医生,乖乖将脚踩了上去。 药膏盖子被拧开。 谢与挤了一些半透白的药膏在指尖,然后一手攥着郁惊画的脚踝,微微低头,十分专注地给她的伤口涂抹着药膏。 药膏微凉。 抹在温热肌肤上。 谢与的动作很轻,像是生怕伤到她,蜻蜓点水般撩动而过。 偏偏伤口处的肌肤最是敏感,很痒。 郁惊画无意识攥紧了裙摆,唇瓣微抿,连带着身体也有些僵硬。 许医生笑眯眯提醒,“很疼吗?郁小姐放松一些,对伤口恢复不利。” 谢与也抬起眼,眉梢轻蹙,低声追问,“很疼?” 郁惊画连忙放松了身体,耳廓软红,摇了摇头。 “不疼,就是有一点痒。” 许医生微笑,“痒是正常现象,毕竟清创的时候会处理掉一些皮肉,这是伤口在恢复的一个好迹象,郁小姐要稍微忍一忍。” “要是郁小姐实在很痒,”他微微沉吟,郑重道,“可以和谢董说一声,让谢董安慰您、帮您分散开注意力。” 谢与眼尾轻勾,意味不明地看了笑得人畜无害的许医生一眼。 又低下头继续涂药。 明明总共就那么长的伤口,被他尤为细致的一点点抚过,像是涂个药要涂到地老天荒。 郁惊画忍着小腿痒意,一边又听许医生说话,脑袋有些转不过来。 怎么许医生说的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话。 她听着总有些怪怪的。 小腿上的药涂完了,许医生只是裹了一圈医用纱布。 “伤口需要透气,包一圈保护一下就行。” 他解释着,顺手拆开了膝盖处的纱布。 一晚过去,膝盖上的伤痕有些惨不忍睹。 郁惊画被养得娇,之前谢与略微用力攥握都能留下一圈微红指痕,更别说是重重撞在地上的膝盖了。 血痕沉淀成深红色,又晕开一大块青紫淤痕。 谢与眸光一沉。 他自己伤口鲜血淋漓时都不皱一下眉头,还能游刃有余的咬着绷带给自己换药。 这会儿看着郁惊画膝盖上大半个月就能褪去的淤伤,倒是一副有些不敢触碰的模样。 许医生有些新奇,将另一种药膏递给谢与后,笑眯眯道,“看到郁小姐这处伤,我想到以前谢董受伤的时候。” 他不动声色观察着谢与的神色,只要男人脸上露出一点儿不对,他就会立刻转开话题。 但谢与眉梢一动,却是什么也没说。 于是许医生就知道了,能说。 面对着郁惊画茫然的追问,许医生重重叹了口气,语调沉痛又赞叹。 “郁小姐,您是知道的,谢董前几年接手谢家可谓是阻碍重重,为了阻止他,就有那些坏心的人故意制造出事故,想让谢董出事。” “我刚来谢家的那会儿,正好就是谢董坐了刹车失灵的车的一次事故,得亏车辆早就暗中送去改造过了,在山道上摩擦着一边凸起的山壁硬生生停了下来。” “但后头还有追兵啊!不管谢董下不下车,他们总会开车撞上来的,要是待在车里直接被掀翻下山崖更危险,谢董就和保镖一起下了车。” 许医生说得绘声绘色,必要时还加了一点儿肢体动作辅助,说得那是一个惊心动魄,仿佛谢与差一点儿就死了。 “……谢董这半边身子都被血浸透了,衣服黏在伤口上剪不开,都是被谢董自己硬生生扯开的,丢下去的时候还带着血肉……” 郁惊画听得一愣一愣的。 谢家争权之战时,她还在读中学,完全没关注过,只大略从传言中听说过那时的凶险。 可粗略一听,是想象不到这样的细节的。 郁惊画听着,感觉自己也痛了起来,眼中盈着一点儿润润的水光,看向谢与。 “谢先生那时候是不是很疼啊?” 谢与很淡的勾唇,仿若云淡风轻,“早就过去了。” 郁惊画眼中满是心疼。 带着点鼻音软声道,“谢先生,您真的太厉害了。现在好了,没人能伤您了。” 她想,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总是万事皆在掌控的沉稳淡然模样,却原来,也有那么伤痕累累的时候。 谢与笑了笑。 同时,眼尾微眯,睨了许医生一眼。 这人也太会说了。 他那时候伤是严重了点儿,不过也把设计事故的那几人直接搞得死的死伤的伤,没死的也都瘫痪在床了。 怎么被许医生说出来,还是那些事,听上去就成了他是清清白白、委曲求全、靠自己的坚毅隐忍翻盘的大英雄了? 不过…… 会说多说。 第53章 郁惊画不喜欢他?怎么可能呢。 手腕上的伤口也被涂了药。 等到涂完药,郁惊画已经听完了“小可怜谢董大杀四方掌握谢家”的几个故事。 看着谢与时,眼波潋滟,满是心疼。 许医生带着医药箱功成身退,往外走时,谢栾悄无声息的跟了上来。 穿着燕尾服的年轻管家微笑道,“许医生,家主刚给我发了消息,往后您的工资翻一倍。” 许医生含蓄笑道,“都是我应该做的。” “那就多谢家主慷慨了。” 他脚步悠闲地回到了自己的小楼里,一路上遇到了云水筑的佣人,都会笑着和他点头示意。 毕竟许医生心善,偶尔有个小病小痛的去找他,也会帮忙看一看,省了他们不少药费。 而被佣人觉得人好心善的许医生,回到自己的小楼就立刻瘫在了沙发上,一边开着电视,一边快乐地翘起二郎腿。 哎呀,跟着谢董真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了。 也就前两年忙碌了些,后头谢董身强体壮,他天天就是躺着养老的状态。 给未来的谢夫人讲讲故事卖卖惨,就能收获翻倍工资。 他嗦了口冰可乐,又点开手机游戏,精神奕奕。 不就是讲故事嘛,他今晚就连夜润色曾经的经历,保证让未来谢夫人越听越爱谢董! - 吃完午餐,郁惊画有些犯困,被谢与抱到卧室哄她睡觉。 小姑娘躺在被子中,只露出巴掌大的软白小脸,眼睫困倦轻眨,还不忘拉住谢与的袖子。 带着困意的嗓音软乎乎的,像是一块刚出锅的软糯蒸粘糕。 “谢先生不睡吗?” 谢与坐在床边,低眸轻笑。 “画画想让我陪着睡?” 郁惊画往被子里缩了缩,小声嘀咕,“只是问,谢先生不觉得困吗,才没有这么想……” “可是我想这么想。” 郁惊画眨了眨眼,“……哦。” “那谢先生睡吗?” 谢与摇了摇头,智能家居已经拉上了窗帘,主卧陷入一片静谧的昏暗。 连男人低沉的嗓音都带出十二分的温柔。 “我没有午睡的习惯,你睡吧,我在这里陪你。” 郁惊画实在抵抗不住困意,心里也确实想有个人陪着自己,便小声说了好。 她躺在软被中,眼睫合拢,很快呼吸就平缓清浅起来。 谢与静静看着她。 手背上还压着一只软绵绵的小手,他也没有挣脱的意思,反而微微一动,将她的手完全包裹在手心。 另一只手伸出,很轻的拨开搭在额角脸颊上的几缕发丝。 其实昨晚,郁惊画惊醒过一次,只是她自己不记得了。 她蜷紧了身体,喉间滚着可怜巴巴的低泣,像是只毫无安全感的小猫,往她认为的安全地域蹭着,偶尔吸着鼻子小声呜咽。 “我怕……” 谢与抱紧了怀中蹭过来的淋了雨般可怜小猫,一声声温柔安抚着。 她还是个小姑娘呢。 被精心娇养在温室中的清丽芍药,哪儿有这么容易就习惯狂风暴雨的倾袭。 谢与后来看过停车场内的监控视频。 郁惊画已经做得很好了,她有警惕心,没有贸然行动,觉得不对就立刻喊了司机。 被刺伤后,分明那么爱娇怕疼的一个小姑娘,却忍着痛立刻起身,捡起手机联系了蔺殷。 连眼泪,也直到他赶来才落下。 “郁娇娇,你真的很勇敢。” 怎么可能有人会不喜欢她呢。 反正谢与不能。 谢与坐在床边,守着郁惊画午睡,一边在走神想着—— 等领了证,婚礼该放在哪儿办。 要不还是先领个证戴个戒指吧,再慢慢筹备婚礼的事。 戒指要专门定制的,他正好有个点子,之后画个设计图,再让蔺殷联系好设计师…… 谢与想了很多。 连以后要是有了崽崽,长什么样起什么小名都想了个遍。 ——当然,他了解过郁惊画的基因病,也看过小姑娘的体检报告。医生隐晦告知,郁惊画已经是患病的人中身体比较好的一类了,但后续怀孕的可能性也会比正常人低。 谢与不在乎。 从始到终,他在乎的也只有一个郁惊画而已。 要是有崽崽,他疼着宠着。 要是没有,他也愿意和小姑娘过一辈子的二人世界。 但谢与想了那么多。 唯独没想过。 要是郁惊画不喜欢他怎么办。 毕竟,这怎么可能呢。 第54章 郁娇娇,你好黏人啊。 江欢是下午两点时候到的。 身后还跟了个一米八八的小尾巴。 她提前和谢栾发了消息,又在门口接受了层层盘查,终于将车开了进来。 靳司珩坐在副驾驶上,将压住了大半张脸的鸭舌帽微微抬起,目光扫过一丝不苟站岗的云水筑安保。 又望向相反方向露出的屋顶。 眼尾轻落,无声嗤笑。 江欢没注意到他的情绪,跟着谢栾将车开进了地下车库。 “等会儿跟紧我,不用担心,谢九爷其实挺好说话的。” 江欢怕靳司珩紧张。 男生将鸭舌帽摘下,修长手指穿插进乌黑短发中梳理,闻言勾唇露出了一对虎牙。 “好呀,反正我跟着姐姐。” 他们被谢栾带到了客厅中。 沙发上,穿着柔软家居服的男人撩起眼看来,眉眼疏冷淡漠,薄唇微抿,轮廓锋锐冷隽,黑眸扫过来一眼,带着淡淡的审视。 天天听着郁惊画在微信上嘀嘀咕咕说着谢先生这儿好那儿好,江欢差点儿也当真了,下意识真觉得谢与是个好人。 直到她站在了谢与面前。 直面那身渊渟岳峙的凛冽气势,才终于清醒意识到,这是世家家主。 不过,谢九爷明显对画画还是很上心的,至少,他神色淡淡,语气却是客气和缓的。 “江小姐稍等会儿,画画还在午睡。” 这份客气,当然不是因为她是江欢。 而是因为她是郁惊画的朋友。 江欢很有自知之明,也没什么攀谈的念头,只是点头礼貌浅笑。 拉过靳司珩简单介绍了一下,“九爷,这是我男朋友靳司珩,正好一起过来了。” 谢与的目光和靳司珩对上,眉骨轻抬。 男生无意识绷紧了身体,眸中流露出一点儿警惕。 但谢与什么都没说,只是移开视线,颔首示意,“坐这边。” 江欢和靳司珩坐下后,柳姨端来了红茶和甜品。 她对着江欢笑了笑,语调和善,“这是伯爵红茶千层,郁小姐昨天和我说了,您喜欢吃这个。” 江欢连忙道谢,绷紧的脊背也放松了些。 谢与低眸扫了一眼,指尖轻点,倏而出声,“江小姐和画画认识很久了吧。” “是的,我们从小学时候认识,已经十五年了。”江欢看向谢与,心思一转,扬起一个笑,“九爷想问什么,画画的事我基本都了解。” 眼睫眨动间,她已经理清思绪,打好了腹稿。 但出乎江欢的意料,谢与没问郁惊画的感情经历,也没问什么喜好习惯。 男人眸光轻动,只是低声询问,“可以和我说说,画画小时候的事吗?” 江欢一愣。 虽然有些意外,江欢定了定神,还是点头道,“那我说些印象比较深刻的事情吧。” “……我第一次见到画画的时候,她就蹲在学校操场旁的那颗老榕树下,认认真真捡着树叶,小小一团跑来跑去的,我看她好看,就上去问她在干什么。” 穿着京南实验附小浅粉色运动服的小团子,慢吞吞仰起头,浅茶色的眼睛又大又圆,细软发丝被扎成了小揪揪,发尾搭在肩上。 她反应有些慢,也就是江欢有耐心,等了等,才听到小团子软声软气的奶音。 “蚂蚁在运输粮食,”她眯眼笑了起来,“我送它们过去。” 江欢性子早熟,从小就是个颜控,看着小团子可爱,就蹲下来陪她一起送蚂蚁。 后来回到班级队伍里,江欢才知道,原来那就是隔壁班的漂亮笨蛋。 小孩子的喜怒都很分明,他们会因为郁惊画漂亮的小脸要和她一起玩,也会因为小团子反应慢半拍输了游戏而生气。 他们一会儿亲昵的喊画画,一会儿又大喊,“郁惊画,你是笨蛋,你又输了!” 小团子就站在原地,茫然又无措,被推来搡去的指责,只会懵懂说着对不起。 然后被哥哥郁皖之带走。 次数多了,小团子也朦朦胧胧明白过来,她的存在会让人讨厌,便只亦步亦趋地跟在哥哥身后。 但哥哥也是有朋友的。他们会说,我们男孩子的游戏,郁皖之你羞羞脸,还要带妹妹来。 她不想让哥哥为难。 所以后来,小团子就习惯一个人蹲在角落里玩树叶了。 只不过,某天下午之后。 她就有了第一个朋友。 - 郁惊画醒的时候,已经快三点了。 她撑着床沿站起,试探性的迈出一步,拉扯到小腿上的伤口,泛起钝钝的疼。 郁惊画立刻在床边坐好——学会放弃,绝不做无谓的挣扎。 拿起手机给谢与发了个消息。 走不了,还是找谢先生吧。 谢与很快回了一个好。 在等谢与上来的时候,郁惊画还给昨天说下午三点到的江欢发了个消息。 【郁惊画】欢欢,快三点啦,你到了吗? 发完消息,主卧房门就被推开了。 郁惊画撩起眼看去,鼓了鼓软白脸颊,一边下意识伸手要抱,一边软声抱怨。 “我明明定了两点半的闹钟,是不是被谢先生关掉了……” 话音刚落。 谢与往前走进了卧室,露出站在走廊上,抬手对她打招呼的江欢。 女人眼神促狭,眨了眨眼,也学着她撒娇拖长的音调,喊了声,“画画宝贝~” 郁惊画:“?!” 对谢先生撒娇被好友看到了这件事,让她瞬间红了耳廓,看向往床边走来的谢与。 男人垂敛眉眼,仿佛极为无辜。 偏偏眼尾轻勾,唇角也带起一点愉悦弧度。 根据和谢与相处的这么多天的经验来看,郁惊画有充足的理由觉得,他是故意的! 注意到郁惊画控诉的视线,谢与散漫抬眼,分明眼中尽是笑意,嘴上还在假惺惺地佯装困惑。 “怎么这么看我?” “想我了?” 郁惊画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清冽的苦木沉香靠近,席卷了鼻腔。 谢与倾身过来,嗓音放得低且柔,极为理直气壮。 “郁娇娇,你好黏人啊。” 越过谢与的肩膀,郁惊画的余光能看到站在门口的江欢默默移开了视线,轻咳一声靠在了围栏上,一副你们爱做什么做什么不用管我的姿态。 耳廓粉意侵袭到了脸颊。 郁惊画用手指戳着谢与的胸膛,阻止他继续靠近,小声控诉,“我没有,谢先生胡说。” 小猫连反驳都是软绵绵的,像是用毫无杀伤力的肉垫拍了拍。 不仅不疼,还让人想将那爪子拢在手中,揉揉捏捏好好把玩。 谢与闷笑,欣然应诺,“好,是我黏人。” 尾音低低哑哑的落下,更像是纵容诱哄。 郁惊画刚要点头,又觉得有一点不对。 明明在说谢先生故意的事,怎么讲着讲着,就变成谁黏人了? 她正捕捉着脑海里一闪而逝的灵光,就听见谢与温声问道,“画画想去楼下,还是就在房间里,和朋友叙旧?” 小脑袋里的线索呲溜一下溜走了。 郁惊画用指尖勾住了谢与的袖口,眼眸亮晶晶的。 “可以在这儿吗?” 就像是以前在郁家一样,江欢每次进门,都熟门熟路地直奔郁惊画卧室,然后从零食柜里拉出一推车的零食。 两个人盘腿坐在床上,一边看着感兴趣的电影,一边拆着零食袋,能聊一个下午。 她以为,住进云水筑后,肯定就不会再有那样闲适的时候了。 谢与反手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轻轻捏了捏柔软指腹,眼中漾开很浅的笑。 “当然可以,你们两个见面应该要说些悄悄话,在房间里自在些。” “你朋友带来的人我会招待。” “画画怎么舒服怎么来。” 第55章 小朋友,亲一个? 虽然谢与这么说了,郁惊画认真想了想,还是让谢与抱她去了客卧。 毕竟谢先生是不喜欢被人侵占地盘的那种性格。 他对自己纵容,自己也不能忘记金丝雀的身份,真的恃宠而骄。 不知道分寸的金丝雀,会被赶走的! 郁惊画朦朦胧胧的想着,她……暂时还不想走呢。 在心里给自己体贴的表现打了个满分,郁惊画眉眼弯弯的挥手送走了谢与。 然后就被江欢提溜着,上上下下打量个遍。 “刚收到消息那会儿,真的吓死我了。“ 她目光上移,落到小姑娘粉润脸颊上,伸手捏了捏,笑道,“现在看你这么活泼,还能和谢九爷撒娇的样子,终于彻底放心了。” 郁惊画捂住自己的脸,声音被闷在手掌中,有些含糊。 “你们怎么都喜欢捏我脸,要是变圆了怎么办?” 江欢一听,立刻撩起袖子要继续捏。 “那给你捏个对称的!” 柳姨敲开门,送了下午茶上来。 郁惊画捧着瓷杯,小口小口喝着微烫的奶茶,乌泱泱长睫垂落,在眼下投落一层细密的阴影。 神态是最不会骗人的。 郁惊画眉眼盈盈,眼波流转潋滟,靠在椅子上的姿态惬意又舒展,之前和谢九爷说话更是娇娇气气的。 她自己没感觉,旁人看着却是无比的心惊。 这哪儿是来当宠物的。 分明是来当小祖宗的。 江欢看着她,眸光温柔,很轻地笑了笑。 本来还想和她说说颜若桐如今凄惨下场,现在看着她的模样,已经没必要了。 郁惊画从来没在乎过颜若桐。 就像谢与一样。 只是江欢按下了话题,郁惊画却软绵绵的蹭了过来。 长睫眨动,眼中满是好奇八卦。 “刚刚谢先生说,他会招待你带来的人。” “是谁呀,是你的大学生弟弟吗?” “昨天你打电话过来,我听到靳司珩的声音了,你们那么早就在一起吗?” 郁惊画一口气问完,然后用圆溜溜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江欢。 很期待。 这下轮到江欢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扫了眼紧闭的房门,也坐近了,开始小姐妹之间的悄悄话环节。 “我正好在京大附近谈个项目,喝得多了些。他发消息给我,我就让他来接我了。” 估算着靳司珩到的大概时间,不想让人多等,江欢便起身走出了包厢,打算站在门口吹吹风,醒醒酒。 刚走到门边,身后传来了沉重脚步声。 “江欢!” 江欢回头,看清来人,是她之前的一个相亲对象。 那人看着脸颊晕着红明艳动人的江欢,眼中划过惊艳,再往下看到她的穿着,立刻就皱起了眉。 “江欢,早就和你说过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能穿这种衣服,还在外面到处乱晃,一点儿都不知羞。” 穿了吊带短上衣配高腰长裤,小臂上搭着衬衫外套的江欢:“……” 那人没察觉出江欢的无语,还在继续叭叭叭,“女孩子以后是要相夫教子的,你穿得保守一些才讨人喜欢,以后别这么穿了。还有,这么迟了,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还在外面,还喝了这么多酒,这是很没有教养的体现!你和谁喝的,男的女的,有没有人占你便宜……” 江欢唇瓣微动,掷地有声,“傻逼。” 她懒得和傻逼废话,转身要走。 那人被骂后,脸色立刻就难看起来,伸手要来抓江欢,“你怎么能骂脏话,没有男的会要你的……” 江欢这暴脾气,目光一瞥旁边柜台上的装饰酒瓶,正思考着能不能抓来给人揍一顿。 鼻尖倏而嗅到一股很淡的清爽薄荷味。 下一秒,那人伸出的手被重重握住,修长五指收拢,压得人痛呼出声,“放手、放手,你谁啊你!” 江欢抬眼看去。 靳司珩绷着一张清俊的脸,另一只手搭上了江欢的肩膀,掌心微热,结结实实覆盖在江欢的手臂上。 男生总是笑眯眯的,很少有这种板着脸的时刻。 江欢往他怀里一靠,肆无忌惮的打量起来。 靳司珩只是垂眸看了她一眼,又撩起眼,言简意赅,“你爹。” 江欢噗嗤笑了。 只有那人脸色一变,目光扫过两人亲密相靠的姿势,骂骂咧咧,“你有病吧?她穿这么放荡你看不出来,这种女的你也能当女朋友?” 靳司珩冷笑一声,手指愈发用力。 “叔叔,大清早亡了,我女朋友连腰都没露多少,你说放荡,怎么不见你去街上逮着和你一样拉衣服露肚子的叔叔说呢?” 男生穿着简单干净的衬衫长裤,眉眼清俊舒朗,冷笑时露出一对尖尖虎牙。 看着年纪就不大。 再喊一声叔叔,把那人气得够呛。 “你有病吧!!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江欢包养的,她之前和我相亲的时候就说要包养小男生,果然你们奸夫淫妇一对……” 江欢啧了一声,“不是,你脑子不好使吧。我说的明明是,和你相亲我还不如去包养个男大学生,至少年轻帅气会哄人,还有八块腹肌能摸,别乱改我的词啊。” 靳司珩也挑起唇角。 “怎么,你也想包养个男大学生?没想到你喜欢这一口,不过看叔叔你这副样子,花钱都没人看得上你。” “难怪你这么气急败坏了。” 他们两人一唱一和,怼得那人说不出话来,周围还有看热闹的在笑。 等到那人的朋友出来,靳司珩直接用力一拉一推,让那人狼狈不堪的一屁股跌坐在地。 男生低眸,冷声叱道,“滚远点,别碰我女朋友。” 江欢也是这次才发现,弟弟平常乖乖巧巧的,骂起人来还真不客气。 一直到被靳司珩半搂着送上了副驾驶,江欢还在笑,眉梢眼角被酒精晕开艳丽的红,唇瓣亦是灼灼瑰丽。 “小朋友,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靳司珩坐在驾驶座上,探身给江欢拉安全带。 指尖刚触碰到安全带。 脖颈间就缠绕上一双柔软手臂。 他抬眼,对上了一双水光流转的娇艳眼眸。 酒精浸染过的嗓音有些微微的哑,却更添女人的成熟性感。 “小朋友,亲一个?” 靳司珩指尖收紧,眼眸微深,几秒后,重重压了下去。 少年人的吻总是带着几分轻狂莽撞,每一下纠缠吸吮都仿佛用尽了力气。 江欢微微蹙眉,被他吻得有些疼,指尖穿梭进男生的短发,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抚。 等两人分开,江欢的口红又晕出唇边了,她看着男生染了红的薄唇,笑得乐不可支,用指尖去擦拭,“完蛋了,小朋友涂口红了。” 下一刻,她的指尖被靳司珩咬在了唇齿间。 “你眼光就这么差,能看上那种烂人?”靳司珩咬着她的手指,眉间漾着怒。 江欢靠在椅背上,眼波慵懒又妩媚。 “想什么呢,只是相亲对象而已,又不是我挑的。” “我爸那人,看到有钱的都恨不得自己能嫁过去。” 她笑意发冷。 转瞬即逝。 柔软指腹被男生的尖锐虎牙咬得有些疼,江欢嘶了一声,瞪他,“真要给我咬出血啊?” 靳司珩松了牙齿。 江欢将手指抽出,却不急着收回,而是顺着靳司珩的脸庞弧度,往下勾住了他的下巴。 凑近了,红唇柔软,轻声诱惑。 “弟弟,带身份证了吗?” 靳司珩撩起眼。 就见女人笑得魅惑,身上的香水在体温交织中挥发开缠绵暖意。 “要不要送姐姐去酒店?” 第56章 抓住一只干坏事的猫猫。 靳司珩压着限速,将车开到了京大门口。 他放下车窗,接过了室友递来的身份证。 室友挤眉弄眼,笑得格外暧昧,“都懂都懂,你放心,今晚查寝我们肯定给你糊弄过去。” 他还想看一眼副驾驶座上的女人,只是灯光昏暗,面容浸在阴影中,看不清楚。 下一秒,靳司珩低声道谢,就升起了车窗。 他在京大附近找了家轻奢型的酒店,半搂半抱着江欢办了手续,直奔楼上。 房门打开的一瞬,江欢就被男生压在了门板上,承受着少年人激烈的吻。 接吻的间隙,江欢微微仰起头,吐息轻喘。 “付钱和姐姐争什么?” 靳司珩眉眼压低,冷嗤一声。 “酒店的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但这家太贵了,一晚就要八百,很可能是少年一段时间的生活费。 江欢还想说什么,唇已经又被堵上了。 她环抱着靳司珩,无奈想着,算了,到时候再找找途径给小朋友塞点儿钱。 出神间,江欢陷入了柔软大床中。 她眸光若水,看着靳司珩站在床边解扣子,又伸手要来脱她的衣服。 江欢伸手,压住了靳司珩的手腕。 男生抬眸,眉骨压低,黑眸中积着沉沉的欲。 却听女人笑吟吟说道,“小朋友,想什么呢……姐姐今天生理期。” 靳司珩动作一顿。 他定定地看着江欢几秒,看着女人无辜眼神,蓦地嗤笑一声,收回手往浴室走去。 行。 江欢这个骗子。 他明明已经被她骗过一次了。 却还是上了当。 再他妈搭理江欢一次,他就是狗! 靳司珩越想越烦躁,指尖碰上浴室的门把,又听身后传来了女人悠懒拖长的语调。 “弟弟~” 靳司珩很烦,眸光凌厉望去。 就见江欢撑坐在床上,眉眼勾着笑,慢慢抬起了手,莹润如玉的手指微微张开。 语调轻慢缱绻。 “姐姐帮你。” “要不要。” 靳司珩喉结一滚。 面无表情的回身走了过去。 - “真的——” 江欢一把捂住郁惊画的嘴,脸颊泛红。 “闭嘴。” 郁惊画眨着圆溜溜的眼睛,连连点头,还竖了三根手指在脑袋边。 表示一定闭嘴。 江欢才放开她。 故作淡然,“就这样,晚上他留在酒店里睡了,所以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他刚醒。” 郁惊画慢吞吞哦了一声。 她凑近了,用气音发问。 “所以,这就是欢欢之前给我科普的手动挡吗?” 小姐妹对视一眼,互相红了耳朵。 姐妹之间科普,和说自己的经历是不一样的。 江欢比了比长度。 “你别说,所以我喜欢弟弟,年轻,体力好,本钱足。” 郁惊画颤了颤眼睫,努力证明。 “谢先生,虽然年纪大了,但也很好的……” 门被敲响的时候,两个头碰头说悄悄话的人都吓了一大跳,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心虚紧张。 江欢清了清嗓子,“谁?” 谢栾温和嗓音从外传来,“郁小姐,还有五分钟晚餐就准备完毕,家主过会儿会上来接您。” 郁惊画连忙应了好。 她想起身,又被江欢拉了一把。 女人唇边勾着一点儿跃跃欲试的笑。 将自己带来的包往郁惊画的方向推了推。 “这是我之前给你准备的东西,怕谢九爷太过薄情冷淡,想着,有备无患。” 郁惊画不明所以,下意识接过。 毫无防备的打开看了一眼。 郁惊画:“!” 她咻得合拢。 说话都带了点儿结巴,“怎么、怎么这么多……” 粗略一看,至少一整套的猫猫耳朵尾巴,狐狸耳朵,还有一些叮当叮当响着的项圈。 只有郁惊画想不到的。 没有包里没有的。 江欢无辜轻笑。 “怎么还这么容易害羞啊?画画,你这样很容易被男人吃得死死的。” “反正都收集好了,干脆还是拿来给你,万一哪天用得上呢。” “不用就塞在衣柜最里面。” 郁惊画立刻伸手,“欢欢扶我去衣帽间,我赶紧藏起来。” 谢先生已经够累人的了。 要是再加上这些东西。 郁惊画唇角往下抿着,耳尖红红,已经提前感觉到自己腰酸眼睛疼了。 而且这边房间都是有专人打扫的。 要是随手一放,被清扫的人发现了打开一看。 郁惊画不敢想。 江欢扶着一蹦一蹦的小姑娘进了宽敞的衣帽间,看着她极为努力的将那一个包塞在了衣柜的最里面角落。 她塞得太专心致志。 连房门被敲响都没听到。 于是,等谢与听不到回音、蹙眉推门而入时,就在衣帽间里,抓住了一只满脸惊慌的小猫。 圆溜溜的眼睛频繁眨动着,视线东飘西飘,就是不敢看他。 连声音都放得轻轻软软的,带着一点儿急切的催促。 “吃、吃饭了吗?那谢先生抱我下去吧。” 谢与扫过低眉顺眼站在一边的江欢,若有所思。 他唇边勾着很淡的笑,像是之前那样,将小姑娘打横抱起。 仿佛什么都没发觉。 却在郁惊画悄咪咪松了口气后,转身的一瞬,眼尾懒散睨了那裙摆凌乱的柜子一角。 什么好东西。 不给他看看? 第57章 她太干净太纯粹,好像永远不会生出情意。 吃晚餐的时候,江欢坐在郁惊画对面。 亲眼看着谢与夹菜舀汤,目光跟随,全程跟伺候小祖宗一样娇惯着。 而她那个没心没肺的笨蛋画画,不仅全盘接受,还理直气壮,半点儿没觉得让谢九爷给她服务有什么不对。 江欢都看见了,郁惊画偷偷摸摸把不吃的西兰花丢进了谢与的碗里! 看着偶尔转头说话时,谢与冷白侧脸上流露的浅笑,和无比专注的眼神,江欢越来越心惊。 几个瞬间,让她莫名有一种感觉—— 谢九爷,他好像喜欢画画。 而且,他也毫无遮掩隐藏的意思。 江欢观察的实在太认真,在靳司珩给她夹了块鱼肉时,心不在焉道,“你都没给我挑刺。” 靳司珩:“?” 男生靠近了,低声嗤笑,“姐姐,谢家家大业大,能出现在餐桌上的鱼,早就被剔干净刺了。” “是你在挑刺。” 江欢面不改色,将那块鱼肉夹起来吃了,侧头时,眼神格外诚恳。 “难怪我说这鱼这么好吃,原来是因为你给我夹的。” 离开云水筑的时候,靳司珩坐上了驾驶座,漫不经心地单手握着方向盘,看了眼江欢,“姐姐在想什么?” 江欢靠在椅背上,窗外夜色沉沉,有绚丽的流光划过眼角。 她说,“谢九爷喜欢画画。” 江欢又转了头,对着靳司珩轻笑。 “可画画……” 她没有说完,而是话音一转,说起了另一件事。 “你知道白绪言吗,就是京北那个书香世家出来的天才油画家,在他出国前,找我见了一次面。” 靳司珩懒懒应声,“他说什么了?” 江欢眉眼勾着笑,“他说——有时候最让人无力的,就是你喜欢上了她的纯粹明媚,但你又发现,她太干净太纯粹,好像永远都不会生出情意、拥有欲望,也永远不会为了你回头。” 靳司珩挑眉,“听上去,有一点儿残忍。” “姐姐也不打算和她说谢九爷喜欢她这件事吗?” 江欢摇摇头。 她重新靠回了椅背上,语调悠懒。 “我为什么要说?不知道谢九爷的喜欢能持续多久,在他们这段关系中,画画永远是处于下位的那一个——画画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很自私,只想为她考虑,只想她过得无忧无虑一点。” “要是谢九爷长情,温水煮青蛙,就是个笨蛋肯定也能开窍了。” “要是谢九爷薄情,她也不会受伤。” 靳司珩没说话。 跑车驰骋在街道上,江欢靠在椅背上,逐渐生出困意,闭上眼休憩起来。 昏昏欲睡间,她听到了男生清润微哑的嗓音。 很轻,像是自言自语。 “姐姐,你有一点说错了,郁惊画不会永远是处于下位的那一个。” “只要一个人动了心,他就沦落成被动者了。” “无人能够例外,不管是谢九爷,还是……” 还是,我。 - “你知道江欢那个男朋友的来历吗?” 同一时刻,谢与抱着郁惊画坐在沙发上,一边挑着电影,一边淡声询问。 郁惊画坐在他怀中,有些茫然的回头看了眼。 “他不就是京大的学生吗?” “我只知道他好像是国际交换生,从f国过来的,据说交流一年就要回去了。” 谢与眉骨轻抬,“那要是他回f国了,江欢和他谈异国恋吗?” 郁惊画乖乖回答,“应该吧,不过这个不是问题。欢欢以前也谈过一段网恋,时间不短,也是跨国的。” 就在马上要见面的时候。 对方出轨了。 江欢抱着她狠狠哭了一场,祭奠完自己死去的初恋,就开始报复性地埋头学习和事业。 一直过了这么几年,才重新谈了靳司珩这个男朋友。 谢与低应一声。 他姿态散漫,用指尖卷着少女披散下的长发,淡声提醒,“他不简单,让你朋友多注意些。” 靳司珩。 司珩。 同为世家,这处云水筑就是司家圈地建造的,司家家主目前就住在与他们相反方向的那处庄园之中。 而那位司家少主,一直活在传闻中,已经十余年没在京圈活动了。 除了故意逗她的时候,谢先生一直以来都特别可靠,郁惊画想也不想就拿出手机,认认真真编辑了信息,给江欢发过去。 这副完全信任的模样,勾得谢与心痒痒。 “郁娇娇。” 郁惊画发完信息,抬头看来,“怎么啦……唔。” 后颈被掐住,像是逗弄小猫崽一样,指尖不轻不重的揉了揉。 唇齿间传来熟悉的清冽气息,郁惊画眼睫微颤,被这股气息勾起更多旖旎回忆,腰肢软绵,整个人无比亲昵地贴近了男人的身躯。 谢与没急着用力。 他压着那点儿饱满的软红慢慢轻蹭,长睫垂落掩映下的漆黑眼瞳,漾开清浅笑意。 被小姑娘无意识的亲近和乖顺给取悦了。 “画画宝贝。” 低磁嗓音轻轻叫着,学着江欢的叫法,好似绅士又礼貌。 下一句话却又将所有斯文沉稳的伪装,尽数撕扯干净。 “这儿。” “可以张开吗?” 本来就不太正经的动作,被谢与这么客客气气地说出来。 像是平静海面下汹涌的浪潮。 更不正经了。 郁惊画耳廓都红透了,眼睫急促眨动着,声调很软。 “可以的。” 她总是这样。 分明羞怯。 却又坦荡赤忱。 谢与眸光微沉,毫不客气地将张开的软唇撷取。 气息毫无罅隙地传递。 从触碰的温软,传递到脊背骨髓,漾起酥软痒意。 这次的吻,很温柔很缱绻,不像上午那样,凶悍地仿佛将她整个人吞吃入腹。 郁惊画被亲得晕头转向,她被勾着引导着往深处落去,也因此,在感觉到男人有一点儿微微后仰的动作时,她跟随本能、毫不犹豫地就追了上去。 不知道有意无意。 谢与松开她,一直往后退着。 却又不是大幅度的退开。 而是一点一点,不着痕迹的引导着。 然后如愿以偿接住了一只软绵绵的小猫。 郁惊画缓慢回了神,才震惊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竟然揪着谢与的衣襟,将人压在了沙发上。 颇有一种猫猫翻身做主人的霸道姿态。 男人神色慵懒散漫,薄唇泛着绮丽的红,撩起眼时,不见半点儿冷情。 只剩下若有似无的蛊。 “郁娇娇,挺厉害。” 郁惊画被点名,小猫耳朵咻得背成了飞机耳,整个人有些无措。 磕磕绊绊道,“我、我也不知道……” 谢与躺在沙发上,还在低声感叹。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他说着,懒倦地支起腿,冷白修长的手指搭在了自己领口的衣扣上。 解开一颗,露出平直锁骨。 “郁娇娇早点儿说,我又不会不答应。” 又一颗,露出了小半胸膛。 “你让我亲你,不也亲了吗?” 然后又是一颗—— 第58章 那,谢先生摸吧。 郁惊画一巴掌糊了上去。 她本来只是有些慌,想止住谢与解扣子的动作。 结果没看准方向。 啪叽一下,直接摁在了男人的胸肌之上。 “……” 谢与眉骨轻抬,长睫撩起,眸中漾着分明的戏谑。 “这么急?” 郁惊画:“!” 她咻得坐直身体,眼睫颤得如同受了惊的蝶翼,浅色眼瞳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掌下柔韧细腻的胸肌。 尾音颤颤巍巍的。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 “谢先生信吗?” 郁惊画想收回手,谢与却不让。 他攥着少女细瘦手腕,不让挪开,唇边勾着漫不经心的笑。 “说起来,上次画画还偷偷截图,看来对我实在是很满意。回来之后,是不是还没好好摸过?” 他下颌微抬,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 “摸吧。” 郁惊画眨了眨眼。 摸……腹肌? 其实前几次…的时候,她应该也碰到过。 只是那时注意力不在这上面。 而且哭得抽抽噎噎的,压根分不出心神去。 郁惊画这么想着,悄咪咪又看了眼谢与。 男人躺在沙发上,家居服的扣子已经解开了三颗,大喇喇地敞开着,任由那冷白流畅的肌理暴露在客厅的灯光之下。 他身上的肌肉很漂亮,宽肩窄腰八块腹肌,是典型穿衣有型脱衣有肉的衣架子。 迎上她怯生生打量的目光,谢与眼尾轻落,唇边笑意愈深。 那双漆黑的眸直勾勾盯着她。 好似充满了鼓励。 小姑娘红着耳廓,软声软气,“真的能摸啊?” 她也不是被谢与的美色迷晕了头,瞎问的。 毕竟手腕膝盖、甚至小腿上还有洁白纱布笼着。 谢先生肯定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对她做什么。 就……不摸白不摸诶。 谢与颔首,甚至还非常好心地帮着郁惊画调整了姿势。 让她坐在自己的腰腹之上,左腿自然垂落沙发边缘,以免挤压到伤口。 尾音沙哑又勾人。 “摸吧。” 郁惊画脸颊染着潋滟的粉,还是没抵抗住谢先生的诱惑,指尖轻颤着,解开了最后两颗扣子。 软白指腹顿了几秒,终于还是结结实实落了下去。 落下的一瞬间,郁惊画能清晰感觉到谢与腰腹微微绷紧,腹肌线条愈发明显,在灯光下起落沟壑,无声昭示着呼之欲出的荷尔蒙与性张力。 顺着那点线条轻飘飘的蹭过。 收缩得愈发明显。 谢与半阖着眸,长睫垂落,掩去汹涌欲出的幽暗欲色。 喉结轻滚。 将所有的隐忍一并咽下。 郁惊画没察觉出他紧绷身躯下暗藏的灼烈。 少女粉着脸颊,这儿戳戳,那儿摸摸。 看着腹肌收缩,还眼眸亮亮的又多摸了两把。 然后乖乖坐好,语调软绵绵的甜。 “谢先生,我摸完了。” 还挺乖。 谢与撩起眼睫,嗓音很哑,“摸完了?” 郁惊画点头。 小姑娘声线清甜,还在小声夸赞着。 “谢先生的腹肌好整齐,手感也很好。” 笨蛋小猫一头扎进了为她编织下的铺天大网中,还不明所以地感谢着设网的黑心人。 ——搁这儿写摸后点评呢? 谢与扬唇轻嗤,像是盯上了猎物的大型犬只,声调压得诱惑。 “你摸完了,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郁惊画微微瞪大了眼,“啊?” 谢与慢悠悠撑起身,“怎么,画画宝贝摸完就不认账了?” “我没有。”郁惊画鼓着软白脸颊,小声为自己辩解,“谢先生刚刚没说,还、还要摸我。” 谢与轻笑。 “那不然,画画以为世界上有白吃的午餐吗?” 郁惊画:“……没有的。” 她眼尾垂落,圆眼睛潋滟着水光,无论做什么表情都是一股乖劲儿。 语调软软的。 “那,谢先生摸吧。” 又急急强调了一句。 “轻一点哦。” 第59章 谢先生,可不可以不要骗我了呀? “轻一点哦。” 听着小姑娘软声软气的请求,谢与敛眸低笑,意味深长。 “我当然会——轻轻的。” …… 谢与抱着郁惊画去浴室洗了澡。 她下午睡了午觉,现在也不困,只是垂着湿漉漉眼尾,鼓着脸颊没看谢与。 明明说好了是摸的! 谢先生他做的,可不止是。 他超会骗人的。 趁着自己有些晕乎乎的,脑袋转不过来,就让她再亲一亲他…… 郁惊画耳廓滚烫,吸了吸鼻子。 在看到谢与解开她手腕上的纱布给她涂药时,更是眼睫颤个不停。 “伤口不疼吧?” 谢与拿浸了水的毛巾给她细细擦拭着,侧眸看了眼郁惊画,尾音低哑含笑,“郁娇娇怎么这么大气性。” 郁惊画抿着唇,小声嘟哝。 “谢先生骗我。” 谢与动作一顿,认真转头看她。 小姑娘神色有些恹恹的,下唇上隐约可见一点齿印,脸颊耳廓都是粉粉的,像是一株开到极盛的芍药。 天然娇媚。 谢与将毛巾丢回洗漱台上,握着郁惊画的手臂,直视那双浅色的眼瞳。 语调和缓。 “不是骗你,只是想哄你,逗逗你。” “让郁娇娇不高兴了吗?” 谢与微微沉吟,唇瓣开合,还带着漱口后的湿润水汽。 “我亲你的时候,画画还没有不高兴。” “是不是后面让你……,不高兴了?” 他抬手,指尖轻碰了碰少女嫣红的软唇,眉眼间带了点儿歉意。 “那我道歉,不应该骗我们画画,好不好?” 开着暖光灯的浴室,氤氲开水蜜桃甜味的浴球味道,水汽湿润荡漾在空气中,萦绕开醺然暖意。 男人冷感疏离的眉眼,完全放柔了,眼眸漆黑脉脉,专注又认真。 话语更是无比的真诚。 郁惊画本来只是娇气,想稍微小作一下。 结果被谢与这么温柔的道歉低哄,怔了怔,有些不安的抓紧了浴缸边。 眼睫凝了细碎的水珠,眨动间,扑簌簌抖落。 “没有。”她鼻音很重,垂着眼睛没好意思看谢与,“谢先生没错,是我太娇气了。” “可你是郁娇娇,”谢与轻笑,指尖上移,压在小姑娘润红的眼尾,很轻的抚了抚,“是我太用力了,是不是弄疼你了?” “有时候没注意,可能会没轻没重的。” “以后疼了,就直接咬我,不用客气。” 他还在哄她。 郁惊画呜咽一声,直接将脸埋进了谢与的手掌上。 闷声闷气。 “不是……谢先生,下次想要我做什么,你可不可以直接和我说……” “……我不介意的,我也都是愿意的。” 她闭着眼,第一次放纵了自己的心情,对谢与提出了原则性的要求。 “谢先生,可不可以不要骗我了呀?” 那只困在心中清晰边界里、咬着自己尾巴打转玩的小猫。 第一次。 试探着,伸出了一只毛茸茸的爪子。 压在了边界之外。 耳朵高高竖着,只要有一点不对的动静,就能立刻缩回去。 可谢与没让它跑回去。 他没问为什么。 也没有一点儿的犹豫。 只是说,“好,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骗郁娇娇了。” 他只感觉到,手掌上压着的小脑袋露出一对红通通的耳朵,乖乖点了点头。 谢与不知道。 他隔空握住了那只小猫的爪子。 第60章 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虽然被谢与哄着换着法子折腾。 但到底没做到最后,谢与又心疼她没让出太多力气,等到洗完澡坐在床上,郁惊画还很清醒。 被谢与塞到手里的平板上,正播放着娱乐视频。 郁惊画心不在焉的扫了眼,又忍不住抬眼,将目光落在谢与身上。 他下去了一趟,回来后随手将毛巾丢进了垃圾桶,注意到郁惊画的视线,长眉轻挑,淡声道,“没什么痕迹,放心吧。” 郁惊画举起平板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茶色眼睛,眼尾微弯。 微微拖长了尾音,像是在撒娇。 “真的?麻烦谢先生啦~” 谢与走近了些,屈指勾过她薄软耳廓,哼笑一声。 “毕竟我们画画是水做的……” “谢先生!”郁惊画匆匆打断他,眼尾还有未褪的浅红,小声嘟哝,“你别说了……” 欢欢说得果然没错。 不管性子再冷的男人,到了床上,嘴里总没几句好话。 知道她脸皮薄,谢与扬唇,也没再说什么逗她。 他目光淡淡一扫,浴室门口,湿漉漉睡裙搭在脏衣篮内,洇开一点儿深色痕迹。 谢与走过去,指尖挑起一旁的小小一团布料。 微凉湿润盈在指尖。 他面不改色,走进了卫生间。 听着卫生间里响起的哗啦啦流水声,郁惊画在床上挪呀挪,把自己挪到了床尾,往卫生间里看去。 门没关,洒下一片暖色灯光在厚绒地毯上。 而谢与背对着她,肩背自然放松,乌黑发尾裹挟淡淡水汽搭在后颈。 他有些懒散地半靠着洗漱台,冷白修长的手指在冷水冲刷下浸得清透。 唯一异常的。 便是缠绕着骨节的小片蕾丝蝴蝶结。 浅紫色。 是冷白肌肤中绝无仅有的亮色。 郁惊画:“?” 郁惊画:“!!!” 她刚刚没看清谢与拿了什么。 这会儿亲眼看到,整个人都懵了。 谢与一直在听门外窸窸窣窣的被子动静,也察觉到那道专注凝视的目光。 薄唇勾起一点儿愉悦弧度。 谢与心情很好地想着,果然是小朋友,嘴上说着自己不黏人,不过就是离开她视线一会儿,都这么眼巴巴地追上来了。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郁娇娇。 她是多喜欢他啊? 谢与半转过身,眼中漾着纵容浅笑。 “不是说不黏人?” 郁惊画的小脑袋已经过载了,她颤着眼睫,尾音支离破碎,“谢先生,你怎么、不是,你,我……你怎么拿着我的、东西……” 磕磕绊绊说完了,她撩起眼睫,眼眸中全是不可置信。 “之前那两次……也是谢先生给我洗的吗?” 语调都染上了几分惊恐。 谢与挑眉,饶有兴致地问道,“那不然,画画以为呢?” 他!没!否!认! 郁惊画眨着眼睫,慢慢地、慢慢地拉起被子,将自己往被子里面藏。 刚褪去的红,又卷土重来。 “我以为是洗衣房的阿姨……”郁惊画闷声闷气,思绪都快卡住转不动了,只能凭本能喃喃道,“怎么会是谢先生……” 怎么可能啊! 前几次她被放到床上时,已经累得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倒头就睡,完全不知道谢与在她睡后还做了这样的事。 毕竟,让世家家主谢九爷给她洗那团薄薄软软的布料? 这谁能想到? 在完全躲进被子里前,郁惊画看到谢与手指收缩,将那团浅紫色的布料攥在手心。 似是要说什么的样子。 但郁惊画暂时不想听他说话。 她啪叽一下扯开被子,连腿上的伤都没感觉了,蹦蹦跶跶的就跳过去,想要将那团布料抢回来。 眼神闪烁,小声道,“谢先生给我吧,我自己会洗的。” 卫生间做了两个洗漱台,一高一低,谢与这会儿就站在低一些的台前,指骨压着将水龙头关上,然后虚虚拢住了郁惊画的腰。 蹙眉道,“小心。” 他手上全是冰凉水珠,手腕转开抬起,让郁惊画靠在自己的小臂上。 “知道你自己会洗,不用这么急。” 郁惊画听他语气从容,还以为这是要还给她了,下意识放松了身体,“那谢先生给我……” 倏而又感觉,耳尖被很轻的吻了吻。 男人嗓音低沉,不紧不慢道,“但是今天,这是我弄脏的,我来洗。” “……” 草莓味内陷的重出江湖。 谢与还在低低说着,“画画怎么每次都这么容易害羞?刚亲过,不过是洗个……” 郁惊画猛地抬手,捂住了谢与的嘴。 她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浅色眼瞳倒映着浴室射灯,亮晶晶地犹如剔透玻璃珠。 眉梢眼角染着羞赧的红。 小猫炸毛,连饲主的嘴都敢捂了。 “你别说了!” “都是谢先生故意的!” “你、你要洗就洗,不要多话!” 谢与眉骨轻抬,长睫垂落一片小小阴影,半掩眸中深深笑意。 他就着被捂嘴的姿势点了点头,好像十分乖觉。 郁惊画恼羞成怒后,又迅速冷静了下来。 不行不行,这是不能得罪的饲主。 猫猫又怂了下去,红着耳廓,将手慢吞吞收回了。 小心翼翼打量着谢与的脸色,还不忘小声强调。 “这不能怪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是故意的也可以。” 谢与低头,哑声轻笑,慢条斯理又格外耐心地将刚缩回去的小猫揪出来。 “郁娇娇,就像今天这样,告诉我你的高兴和不高兴,让我知道你的情绪。” “我很乐意全盘接受。” “生气了更要告诉我,我会改。” 郁惊画微微愣神。 指尖的水珠已经抖落干净,只剩一点儿濡湿。 谢与屈起指骨,很轻的蹭过她的眼尾,眉眼压低,是十二分的温柔宠溺。 “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然后,再信任我一些。” 再……喜欢我一些。 第61章 他是你男朋友吗? 分明谢与的手指还是微凉的。 蹭过湿漉泛红的眼尾。 却像是点燃了一把大火,热烈燃烧,一路烧灼到胸腔之中。 播种下一颗稚嫩的种子,只等着有朝一日—— 春意燎原。 - 隔天,集团旗下的医药研究所就送来了根据郁惊画基因特制的湿性敷料。 加上谢与精心养着。 小半个月时间过去,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谢与带着郁惊画又去了趟医院。 医生仔细检查后,笑着开口,“恢复得很好,等到这块痂落了,每天坚持涂祛疤膏,不会留疤的。” 谢与垂眸,用指尖很轻的碰了碰那块痂,低声道,“好,我每天都会记得的。” 郁惊画看他,眼尾弯起,“谢先生不用担心了。” 伤口不疼后,她有时都会忘记这处的存在,只有谢与,每天都给她涂药贴上敷料,照顾得细致又耐心。 郁惊画侧身要从检查床上下去。 谢与想也不想地上前一步,将人抱在了怀中。 在她行动受限的那段时间里,早已对谢与的怀抱谙熟于心,先于自我意识的,郁惊画的身体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 靠在谢与怀中,是完全依赖的姿态。 谢与和医生道了谢,才公主抱着郁惊画走出了检查室的门。 走入走廊之中,郁惊画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谢先生,我自己走路没问题了,还是放我下来吧。” 谢与脚步沉稳,淡淡敛眸,“听到医生说伤好了,郁娇娇就不给抱了?” “用过就丢?” 郁惊画鼓了鼓脸颊,原本搭在谢与肩头的手指上移,揪住男人的衣领。 轻哼,“反正谢先生永远都是有道理的。” 这么久的潜移默化、无声纵容。 郁惊画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熟悉的清冽气息完全浸染,在谢与面前完完全全暴露了娇气的小性子。 换句话说,开始会发小脾气了。 亲手将原本带着点小心讨好的少女养成如今的信赖模样,谢与眼尾撩起,闷声轻笑,接下了那句软声软气的控诉。 “嗯,都是郁娇娇宠我,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他们俩分明没有什么亲昵的动作,好似只是简单的公主抱,却在眉梢眼角、在偶尔的视线相接时,流露出独属于他们的特殊温情。 不远处匆匆路过的一个人,在扫过一眼后立刻顿住了脚步,那双深褐色的眼定定注视了几秒,翻涌上了震惊和不可置信。 他急促追上前,“画画!” 郁惊画一怔,抬眸越过谢与的肩头,和跑来的白绪言对上了视线。 谢与淡淡侧眸,眉骨轻抬,又低眸看了看郁惊画。 唇角微勾,歪了歪头。 像是在说:你惹的人,怎么处理? 郁惊画:“……” 她被白绪言和谢与紧紧盯着,莫名有一种如芒刺背的感觉,先戳了戳谢与的肩膀,小声道,“放我下来。” 谢与无声垂落长睫,将郁惊画稳稳放在了地上。 小姑娘在地上站好,转向白绪言。 乌泱泱长睫轻颤,有些尴尬,“好久不见。” 上次在界度餐厅被白绪言追着表白,还被谢与撞见后,郁惊画总觉得有些不太自在,在微信上认真回复了拒绝,就狠心再也没回过他的消息。 对于不喜欢的人,干脆利落地否决一切可能,才是最好的做法。 白绪言胸膛微微起伏,看了眼站在郁惊画身后的谢与。 男人神态散漫,好似百无聊赖,还勾起少女的手指在指尖捏来捏去的把玩。 而面对着这么入侵边界的亲昵动作,郁惊画毫无反应。 明显早已习以为常。 浅茶色的眼直视着他,澄澈剔透,因为他长久的沉默,又带了些疑惑。 白绪言扯了扯唇角,张嘴滞涩道,“画画,你怎么来医院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郁惊画唔了一声,声调清凌凌的软,“来做个检查。” 她礼貌关心了回去。 “你生病了吗?” 白绪言摇摇头,“我陪朋友来的,他不舒服。” 他喉间干涩,反复犹豫着,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画画,可以和你单独说话吗?” 谢与身上的威势太重,不轻不重睨过来一眼,都带着冰冷审视。 让人浑身不舒服。 郁惊画无意识蜷起指尖,秀气的眉也蹙起。 谢与低敛眉眼,微微松开了禁锢的手,等着小姑娘回头和他说话。 就像他一直对郁惊画说的那样。 他不会妨碍小姑娘正常的社交,也不会觉得郁惊画单独和白绪言说话会发生什么。 但—— 谢与听到了一道清甜温软的女声,再熟悉不过,咬字软绵绵的。 “不用啦,你就在这儿说吧。” 郁惊画长睫轻颤,认真道,“因为我们之间,该说的早就已经说清楚了。” 从白绪言表白的那天起,她就知道,她可能要失去这个朋友了。 但她也绝不可能在明知对方心意的情况下,还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继续维持所谓的“友谊”,用一线若有若无的希望钓着人。 谢与凝眸注视着少女清瘦背影,眸中神采变化,几乎压不住唇边的笑意。 与之相反的,是白绪言迅速惨淡下去的面色。 他艰难笑着,语调很轻,“他是你男朋友吗?” 那双眼充满了恳求,像是自虐一般,心中明明已经有了答案,但看到郁惊画略微犹豫的态度时,又微微亮起。 郁惊画悄咪咪回头看了眼谢与。 正对上男人低垂落下的眸。 漆黑幽深,漾着她看不太懂的情绪。 郁惊画想,这应该是同意的意思吧? 于是她转回头,站直身体,点了点头。 “是的,是我……” “未婚夫。” 谢与倏而开口,嗓音低沉,挟着几分坦然和理直气壮,“我们会结婚。” 郁惊画差点儿咬了舌头。 啊? 什么时候的事啊,她怎么不知道? 谢先生帮着她说谎,怎么说了个这么大的啊? 第62章 这就是你藏在衣帽间里的东西? 但谢与都把话放出去了。 郁惊画有些心虚,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接话。 “嗯,对,未婚夫。” 白绪言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他笑容中带着苦涩,轻声道,“好,那我先祝你们……” 他闭了闭眼,还是吐不出百年好合四个字。 “……身体健康。” 郁惊画:“?” 郁惊画干巴巴点头,“谢谢,你也是。” 看白绪言神色怔怔、许久都没说话的模样,郁惊画犹豫了下,小声开口,“那,我们先走了?” 白绪言缓慢眨眼,在郁惊画要走时,他又猛地上前一步,“画画,以后还能当朋友吗?” “只要你愿意,我就永远在这里。” “不管……你什么时候想要回头了。” 谢与唇角啪叽一落,浓眉拧起,总觉得这句话是在咒他的婚姻不幸福。 郁惊画微微苦了脸,实在处理不来这种感情问题。 她想了想,然后认真回道,“不用啦,白白,虽然很可惜,但是我们再也不可能回到之前了。” “都要向前看的。” 没有人能永远沉溺在过去里。 她眉眼弯弯,还是那副乖软明媚的模样,眼神清透,抬手挥了挥。 诚恳又坦然。 “再见啦。” …… 朋友找过来的时候,白绪言屈膝坐在院外的台阶上,眼神毫无焦点地落在空气中,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蹲下来,“行了,不是早就知道追不到了吗,今天就是绝了你最后一个念头。” “陪叔叔阿姨几天,回去吧,画展不能再拖了。” 白绪言苦笑。 “你知道吗,她说他们马上要结婚了,她走到那个男人身边,那个男人很轻的碰了下她的肚子。” “他们是不是准备要孩子了?” 朋友诧异,“不可能啊,才过去多久,要是郁惊画真和那人走到了结婚的地步,上次拒绝你就会明说了。” “……你说得对。” 白绪言捂着额角,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低声喃喃。 “原来,她的眼睛里也是能有情的。” 就算只是依赖。 他看向朋友,眼眶微红,“她和我说了再见,这一次,是真的没有可能了。” 郁惊画啊,她看着软绵绵的,好像谁能都能推一把。 小时候反应也慢吞吞的,说话软声细气,总显得没什么脾气的温软。 偏偏心里的那点儿界限划分得格外清晰。 亲人、朋友、爱人。 干干净净明明白白的。 “所以我不敢和她表白,因为我不知道,是能更进一步,还是被彻底划分到普通朋友那一列。” 白绪言紧紧抓住朋友的手,一字一句道,“有人走进了她的界限内,即使只是踏进去了一步。” 他嫉妒。 又羡慕。 白绪言扯着唇角,喃喃自语。 “如果她知道了,知道了他的喜欢,是不是也会像离开我一样,离开他?” “——我真想看看啊。” - 谢与坐在商务车的后座,又伸手碰了碰郁惊画的肚子。 “饿不饿?拿块饼干给你吃。” 郁惊画摇摇头,小声叹了口气,眼尾往下落着。 谢与微微眯眼,“在想白绪言?” 郁惊画恹恹的,“我们已经当了十几年朋友了,突然之间,就走到了这个地步。” “我觉得好可惜啊。” 谢与慢慢摩挲着她的手指,低声询问,“那画画会后悔吗?” “后悔什么?”郁惊画看他,软声道,“不会后悔的,我会为自己的每一个决定负责。” …… 到家时,烧麦已经蹲在电梯口等着了。 电梯门一开,一大只猫猫就扑了上来,嗲里嗲气的喵喵叫着。 郁惊画蹲下身,将扒拉着自己裙摆的烧麦抱起。 谢与轻啧一声,眉眼压低,有些不耐,“沈教授再不回来,让谢渡过来把烧麦带走算了。” 烧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耳朵竖起,对着谢与一阵喵喵叫。 郁惊画晃了晃烧麦毛茸茸的大尾巴,笑道,“沈阿姨不是说明天就回家了吗?” 谢与轻嗤,说起正事。 “她说要带一位客人回来,明天晚上我们去老宅吃饭。” 郁惊画有些懵,迟疑着问道,“我们……?” 不是就谢与吗? 她去谢家干嘛呀。 谢与挑眉看她,语气里含了点促狭。 “刚刚还在外面喊我未婚夫,现在连家都不回了?” “行啊,郁娇娇,你现在变脸是越来越快了。” 郁惊画:“?” 谢与抬手捏了捏她的软白脸颊,轻笑道,“早晚要去的。” 以后结婚了,偶尔肯定也要回老宅住两天。 郁惊画迅速握着烧麦的爪子,拍在谢与的手臂上,躲开他捏自己的手。 “……去就去吧。” 毕竟沈阿姨对她一直很好。 沈阿姨出去交流学习完,又旅途劳顿的回来,当然是她和谢与回老宅去见她了。 总不能让长辈亲自过来吧? 郁惊画抱着烧麦往楼上走,倏而脚步一顿,有些困惑。 还是觉得有些不对。 但谢与和沈遐的态度都太过理直气壮,让她抓不住那点儿滑溜溜的疑惑点。 ——就比如,相携回老宅看望长辈这件事,怎么看,都只有小夫妻会做吧。 上到二楼,烧麦一个蹬腿跳下了地,去自己的房间里吃猫粮。 郁惊画也不在意,握住门把打开了客卧的门。 打算在吃晚餐前,洗个澡换个睡衣。 她拉出整齐衣柜里的睡裙,指尖落在垂顺的面料上,突然想起一件事。 明天上午,e家设计师要来给她送衣服。 谢与给她定制了许多套,客卧还要收拾一些不穿的出去腾位置。 郁惊画连忙放下手中的睡裙,走到了最里面的衣柜处,撩开垂落的裙摆。 将一个小包拿了出来。 这里面装着江欢上次上门给她送的“特殊定制”。 明天要收拾这处衣帽间,肯定不能留在里面,那塞在哪儿呢? 郁惊画拿着包,在客卧里到处转了转,最后半蹲下身,拉开了桌子底下的柜子。 能放。 她找好地方,松了口气,垂眼看着那个挪动间还在叮叮当当作响的小包。 猫猫骨子里的好奇和跃跃欲试又冒出了头。 谢与在楼下打电话,一时半会儿不会上来。 那她悄悄看一下……? 郁惊画解开绳结,细白手指在一堆毛绒绒里面挑了挑,取出了一个纯白绒毛的猫猫耳朵发箍。 不知道江欢上哪儿找的,耳朵做得很精细,绒毛摸上去也软乎乎的,一点儿都不会刺手。 郁惊画走到镜子前,给自己戴上。 正好今天她穿了条浅米白的裙子,倒是意外地很配,耳朵下方还缀着两个小铃铛,一晃就叮叮当当的响。 郁惊画对着镜子看了看,觉得还挺可爱。 她又折回那个小包前,每个都翻出来看了看,基本都是铃铛或者丝带的装饰,再往下…… 指尖碰到一个软塑封袋。 郁惊画有些奇怪,拿出来看了一眼。 ——洁白毛绒的圆润长条猫猫尾巴,弯曲着放在塑封袋里。 郁惊画:“!” 竟然还有尾巴!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男人低沉嗓音,喊着,“……郁娇娇?” 谢与这么快就打完电话上来了? 郁惊画来不及多想,手忙脚乱地将一堆毛绒耳朵和尾巴塞回袋子里。 然后嘭地一声关上了柜门。 她心跳有些快,在听见房门被屈指扣响时,更是不自觉颤了颤。 “……画画,在里面吗?” 郁惊画连忙起身去开了门。 “我在,我、我想换个睡衣。” 她竭力保持平静,耳廓脸颊的粉意却愈发浓重,那双浅色的眼也盈盈若水,昭示着不对劲。 谢与撩起眼睫,若有所思,“怎么脸这么红,太闷了……” 他话音一顿。 原本想贴在少女脸颊的手,往后而去。 “这是什么?” 铃铛轻响。 郁惊画看着谢与从自己发丝间拿出来的白毛猫猫耳朵发箍,整个人懵在了原地。 她明明摘下来了。 ……难道是收拾的时候太手忙脚乱,卡在头发上没注意? 谢与慢条斯理的低头,用指尖拨弄了下缀着的金色小铃铛。 疏冷眉眼完全舒展开,薄唇勾起,露出了戏谑笑意。 嗓音低低。 意味深长喊着郁惊画的名字。 “郁娇娇,这就是你之前藏在衣帽间里的东西?” 第63章 可以摸摸郁猫猫吗? 郁惊画:“??!” 郁惊画瞪圆了眼,长睫急促眨着,不敢置信,“谢先生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露馅了? 谢与用指尖揉着那毛绒绒的耳朵,低笑,“上次进门就看到,一只小猫撅着屁股在那儿藏东西,怎么不知道?” 其实那天把郁惊画哄睡后,他过来看过。 不过没打开。 只是帮某只笨蛋小猫,把那个小包推进了最里面,顺便将外面的裙摆整理好。 毕竟是郁惊画的东西,谢与不会擅自打开。 “……我听到了一点儿铃铛动静,不过没想到,竟然是这个。” 谢与又晃了晃那猫猫发箍,听着叮当作响,倦淡眉眼勾起了一点儿恣肆笑意。 指尖勾着发箍,慢条斯理地往郁惊画脑袋上一放。 在她受惊抬头时,猫猫耳尖蹭过了他的掌心,留下一点儿轻微痒意。 男人眸中笑意更深。 靠近了,低声蛊惑。 “正好画画的伤已经没问题了。” “可以……摸摸郁猫猫吗?” …… 郁猫猫要摸,但饭更要吃。 之前郁惊画胃疼难受的样子,谢与还记得清清楚楚。 他暂时抬手放过了人,只是在小姑娘受惊跑路时,又漫不经心握住了她的细白手腕。 往她手里塞了两个小硬盒子。 声调压得很低,缱绻又暧昧。 “画画,自己选一盒。” 郁惊画绷着脊背,在谢与走远后,才迅速低头看了眼。 看清盒子上的小字后。 她啪一下将手合拢,抿了抿唇,心如擂鼓。 又有些发愁。 要用……一盒啊? 这么想着,郁惊画连晚饭都吃不香了,磨磨蹭蹭点着几颗米吃,试图拖延时间。 然后就见坐在对面的谢与,屈指扣了扣桌面。 不紧不慢道,“吃慢点是好习惯,但也不能太慢。” “迟一点开始,就迟一点结束。” “画画自己选。” 郁惊画:“……”哼! 她低头,将碗中剩下的最后一口米饭吃了下去。 谢与站起身,朝她伸出了手。 手指修长,冷白如玉,毫无疑问是很好看很有力量感的手。 郁惊画却往后挪了挪,警惕道,“我刚吃完、还要洗澡……” 谢与挑眉。 “想什么呢,”他低声轻笑,直接将人从椅子上拉了起来,手指圈住少女细白手腕,往花园走去,慢悠悠道,“吃完饭,带我们郁娇娇去散步,消消食。” 烧麦本来正趴在客厅的猫爬架上,见到客厅通往花园的玻璃门被打开了,立刻跳下来,嗲嗲叫着跟了上去。 花园里开着朦胧的暖灯,烧麦甩着大尾巴走在前面,偶尔抬爪子扒拉一下花朵。 又被扑簌簌掉落的花粉呛了一下,圆脑袋打了个洗衣机旋转般的喷嚏。 转身又扒拉上郁惊画的裙摆。 谢与斜眸睨了眼,在郁惊画将烧麦抱起后,伸手弹了弹它的毛绒耳朵。 意有所指,“小猫的耳朵很软。” 郁惊画捏着烧麦的爪垫,假装没听到。 她加快了脚步。 没走出几步,又听谢与在身后慢悠悠继续说道。 “郁猫猫……更软。” - 烧麦还以为今天和之前一样。 被郁惊画拿湿巾擦干净爪垫后,习以为常的要往主卧里跑。 主卧的墙角放了个猫窝。 里面还有烧麦最喜欢的玩具。 只是今天,它被一只大手挡在了门外。 烧麦抖着胡子大声喵喵叫。 而将它拒之门外的谢与,神色不动,低声轻嗤。 “单身猫,回你自己的窝去。” 然后,主卧的房门砰得一声,在它面前关上了。 烧麦歪了歪脑袋,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它骂骂咧咧喵喵叫着,支起身子想挠门,刚伸出爪子拍在门上,谢栾就几步上来将它带了下去。 带着白手套的指尖熟门熟路的撸着烧麦的下巴。 直接带出了门。 柳姨站在门外,将烧麦接了过去,“今晚我来照顾吧,留在主楼里等会儿又去烦家主了。” 谢栾点点头。 他看着柳姨将烧麦抱走,还能听到一路远去的愤怒喵喵叫,突然有了个很莫名的念头—— 今天被赶出来的是烧麦。 要是家主结婚了。 再被赶出来的,是不是就是小崽崽了? …… 浴室里,水汽氤氲。 郁惊画听到了外面轻响的关门声,心头一颤,往后扣住项圈的指尖便滑了一下。 没滑入锁扣之中。 她定了定神,重新扣好。 这是谢与选的一整套。 白毛猫猫耳朵支棱在乌黑发间,柔软项圈上坠着个金色的大铃铛,一动就清脆响着。 睡裙是纯白轻纱的,裙摆垂落在大腿中间。 两根长长肩带打了蝴蝶结挂在纤薄肩颈之上,只要轻轻一扯,睡裙就会直接松散开来。 领口有些低,半遮半掩着软白肌肤上一颗灼红小痣。 浅茶色圆眼是澄澈乖软的,嫣红软唇和灼红小痣便是唯一艳色。 放在洗漱台面上的手机倏而一震,亮了屏。 郁惊画心神紧绷着,被骤然响起的嗡嗡动静吓了一跳,眼睫眨动,低头看了一眼。 【谢与】郁猫猫准备好了吗? 【谢与】可以摸了吗? 郁惊画抿着唇,指尖在屏幕上悬停几秒,最后还是落下了。 她回了个好。 转身打开了门。 谢与就站在门口,姿态有些懒倦地靠墙,长腿微屈,手上拿着个手机。 听到动静,他指尖一转,将手机收起,撩起眼看来。 眼眸蓦地沉了沉。 大片温软的白撞入眼底,因为紧张,脸颊染粉,胸膛也微微起伏。 那点儿小痣,便也软绵绵地晃了起来。 被谢与这么直勾勾盯着,郁惊画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 眼神有些飘忽,没敢看谢与。 小声道,“你怎么就站在这儿?” 谢与低应一声,随手将手机丢在床上。 “接我们郁娇娇。” “你不肯让我帮你戴……”他抬手,指尖蹭过项圈上的铃铛,又有意无意般摩挲过颈间柔软肌肤,“画画戴上了,果然很漂亮。” 低沉落下的嗓音,有些沙哑。 郁惊画浅浅吸了口气,鼓起勇气飞快地看了眼谢与。 磕磕绊绊,“我、我……” 男人眸光深邃幽暗,眉眼压低,带出几分侵略欲色。 但他没急着表现,注意到少女有些急促眨动的眼睫,耐心安抚。 动作轻而温柔的,指尖压着肌肤缓缓摩挲,再一次低声赞叹。 “真的很可爱,很适合画画。” 像是猫猫成精了。 被谢与这么夸着,郁惊画微微放松了些,她往前走了一步,乖乖将自己送进谢与的怀抱中。 头顶的毛绒耳尖蹭过谢与的下颌,撩起一阵细密痒意。 连声音也是软的,尾音勾着轻微的颤。 “谢先生……喜欢就好。” 谢与轻笑,“只要是画画,怎么样我都喜欢。” 指骨屈起,划过肩膀细腻肌肤。 在铃铛清脆作响的声音中,谢与靠近了,嗓音低哑。 “那现在,可以摸郁猫猫了吗?” 第64章 直接rua到尽兴。 撸猫这种事,也是很讲究手法的。 第一步就是哄好猫猫,做到让猫猫完全信任、能够坦然地露出白白软软的绒毛肚皮。 先从脑袋开始摸起,指尖呼噜呼噜脑袋上的绒毛,捏捏耳朵,还可以上嘴狠狠亲一口。 再往下,摸过绒毛柔顺的脊背,顺着滑到毛茸茸尾巴上。 指尖陷在厚实的绒毛之中。 还可以转动手腕,到处揉一揉。 最后再把猫猫整个抱起,直接将脸埋进去狠狠吸一口,从头顶亲到尾巴。 在猫猫受不了的喵喵叫声中,抱着猫咪不让跑。 直接rua到尽兴。 …… 郁惊画出了一身的汗,被谢与抱着放进温水荡漾的浴缸里时,长睫拢起,困倦地打着瞌睡。 谢与指尖拂过她脚踝上新添的一个齿痕,整个人都懒洋洋的,浑身上下透露出十足的餍足。 像是被喂饱了的大型犬只。 终于能懒懒散散的趴伏在地,最好再用尾巴将缩成一小团的猫咪完全圈在怀中,从头舔到尾,确保猫猫身上全是自己的味道。 他在智能屏上选好时间提醒,才起身出去,将床单揪下来,换了一套。 指尖捡起歪歪扭扭掉在地上的绒毛尾巴,看了眼打绺的绒毛。 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手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掉下了床,静静躺在厚绒地毯上。 谢与捡起,翻找到一家早已看好的店,另外下单了一大串东西。 大概都收拾完了,他才走进浴室,将昏昏欲睡的小姑娘清洗干净。 抱在怀中,用柔软浴巾一点一点擦干净她身上的水珠,服务得细致又妥帖。 一切都清理干净了,才把人放进软被之中。 考虑到明天要回老宅,谢与今晚收了力道,郁惊画的肩颈手臂都是干干净净的一片,只有再往下被衣服牢牢遮住的位置,才留有雪地落梅般的浅红。 被塞进被子里时,小姑娘困哒哒地掀开眼皮看了眼。 含糊咕哝,“……明天、九点要叫我……” 她自己觉得用尽了力气,实则在旁人听来,就是哼哼唧唧。 谢与低声安抚,“没事,让他们后天再来送衣服。” 郁惊画实在太累了,脑袋迷迷糊糊一转,来不及处理谢与话中的信息,已经是闭上眼,沉沉睡了过去。 直到睡前,耳边好似还有叮叮当当的铃铛声在不停响着。 ——饲主还精神奕奕,被从里到外rua了个遍的猫猫,已经精疲力尽了。 - 半夜时半梦半醒,好像睁眼看到谢先生在给她揉腰。 不知道是做梦还是真的。 但郁惊画醒来时,确实感觉身上没那么酸了,她困倦地又闭眼躺了会儿,等到意识缓缓恢复清醒,才撑着床坐起身。 另外半边床上没人,床单也是微凉的。 谢与已经起了。 郁惊画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早上十点半。 手机上还有谢与发来的消息。 【谢与】已经和e家那边说过了,他们明天上午再来。 【谢与】我在楼下。 郁惊画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终于撩开被子下了床。 拖鞋掉在了卫生间门口的位置。 昨晚,她是被谢与直接抱到床上的。 郁惊画光脚踩在地毯上,慢吞吞走了过去,穿上拖鞋。 掬起一捧冷水扑在脸上,洗漱完,清醒了不少。 水珠溅在胸前,有几滴往下滚落,滑过被揉捻得微红的小痣,最终没入了布料之中。 郁惊画下楼时,意外地没在客厅里看见谢与的身影,她转了一圈,在餐厅里逮到一个谢栾,问了声,“谢先生出去了吗?” 黑西装白手套的年轻管家微笑,示意了下地下一层的方向。 “家主在楼下游泳。” 柳姨端上了早餐,郁惊画拉开椅子坐下,听到这句话,指尖一抖,差点儿没拿稳筷子。 “他吃过早餐了?” 谢栾点头,“家主一小时前上楼看了看,说您还在睡,让我们将早餐热着,就下楼去游泳了。” 郁惊画点头。 她夹起一个水晶包,脸颊鼓起,有些用力的咀嚼着。 明明他才是出力的那一个、明明他睡得那么迟。 怎么一大早起来,还这么有精神啊! 甚至有力气游了大半个小时的泳。 这就是体力差距吗? 等喝完甜豆浆,郁惊画将餐碟端进厨房放好,才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烧麦亦步亦趋跟着,一边走还一边不停地喵喵叫。 像是在向郁惊画控诉昨天谢与冷酷无情的行为。 郁惊画听着,却总忍不住发散思维。 想到了昨晚。 谢与哄着让她……喵两声的时候。 “……” 郁惊画红着耳尖,抿起唇,啪叽一下摁了下行的按钮。 地下一层是多功能层,郁惊画之前简单看过一次,音影室、琴房、健身房、甚至还有茶室都修建在这一层。 当然也包括一个24小时的恒温游泳池。 路过琴房时,郁惊画推开门往里看了看。 一架纯黑钢琴静静摆在中央,另一边的墙上还挂着一把吉他。 她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继续往水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明明在几米远的地方都看见碧蓝水波中的人影了,可等到郁惊画靠近了,水面确实平静一片。 人呢? 她仔细看了看,隐约看出不远处的池底好像有道阴影。 郁惊画沿着池边走了过去。 “谢先生……” 话音未落,水面骤然震荡,男人从水下窜了出来,握住了少女纤细的脚踝。 郁惊画被吓了一跳。 下意识想往后退,脚踝却被拽着动弹不了。 谢与手掌修长,轻轻松松就能将她的踝骨包裹完全,将微凉的湿漉渡到软白肌肤之上。 他撩起额发,眼睫上还有细密水珠,眨眼间扑簌簌抖落。 薄唇勾起一点弧度。 “会游泳吗?” 郁惊画点了点头。 不过,“会游,但是只能游一点点。” 她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坦诚道,“我体力不是很好。” 动作是一板一眼的可爱。 谢与用指腹摩挲着她踝骨肌肤,轻笑点头,“这我知道。” 毕竟才rua一会儿,猫猫就开始喊累了。 郁惊画压着裙摆蹲下身,脚踝齿痕明显,边缘泛着浅浅的红,被湿漉漉的水一浸,洇开几分姝丽。 “谢先生,我们等会儿什么时候去谢家呀?” “三点左右。” 谢与松开手,撑着池边直接坐了上来,冷白流畅的腰腹肌肉绷紧,带起一阵水珠四溅。 有些溅到了郁惊画的腿上——毕竟他们相隔实在太近。 但她只是微微往后仰了仰脑袋,长睫翩跹,半点儿没挪开。 呼吸都快扑在男人的手臂之上了。 谢与转头看她乖乖抱膝蹲着的样子,浅眸澄澈,像是呆头呆脑的小企鹅。 最开始的那一晚,郁惊画动作大胆,眼底却满是紧张,在他伸手的时候身躯都不自觉绷紧了轻颤。 而如今。 谢与抬手,揉了揉她的脸颊。 小姑娘不躲不避,是习以为常的姿态,身体也放松得不行——然后脸上被抹了湿哒哒的水,立刻鼓起脸颊,气咻咻喊道,“谢先生!” 谢与闷声低笑,懒散应声。 “那给你抹回来?” “抹哪儿都行。” 第65章 都摸过了,哪儿都没胖。 微凉水珠骨碌碌滚过矫健紧实的肌肉。 郁惊画哼哼唧唧控诉,“谢先生身上都是水,抹哪儿都一样。” 谢与轻笑,“那等干了,再让画画抹。” 尾音低低落下,漾着满当当的纵容。 郁惊画很容易就被哄了。 她弯起唇,软绵绵地问了另一件事,“刚刚路过琴房,我看到墙上挂着一把吉他。” “谢先生还会弹吉他吗?” 泳池水面略微晃荡,在眼角荡开粼粼破碎的光。 气氛温馨又静谧。 谢与的声音也很平和,“我哥哥教我的。” 郁惊画一怔。 又见谢与侧头看向她,笑道,“还挂了个笛子,你看到了吗?” 郁惊画乖乖摇头,“没注意。” 谢与说:“下次和画画弹钢琴之前,我吹笛子给你听。” 绞尽脑汁想出的安慰的话,又被郁惊画咽了回去。 她只是又靠近了些,用额头很轻地撞了下谢与的手臂。 像是猫猫撒娇。 弯眸笑得很甜,“好呀。” 聊了一会儿,身上水珠滚落得差不多,谢与便撑地站起了身。 “上去吧,我去洗个澡。” 郁惊画哦了一声。 她挪了挪脚。 蓦地倒吸一口气。 然后掀起眼睫,抿了抿唇,有些可怜巴巴的说,“脚麻了……” 蹲这儿太久,一动就是刺痛的麻意。 谢与看她几秒,蓦地笑叹一声,伸出了手,“我身上还有水,抱你起来。” 像是抱什么小朋友一样。 谢与抬手搂住郁惊画的腰,手臂肌肉绷紧发力,轻而易举就将人扶起站好。 站起来后,郁惊画却没放开手。 她眼尾轻落,小声吸着气,“好麻好麻好麻。” 她扶着谢与的手臂,恨不能将自己的身体重量完全依靠上去,小声呜咽,“谢先生等等,让我缓一缓。” 谢与手臂一伸,将放在一旁躺椅上的浴巾披在了自己肩上。 长睫收敛,语气含着点笑,“算了,我抱你上去。” 他直接将郁惊画打横抱起,像是提溜一只轻飘飘的小猫,还往上颠了颠。 “昨天还听你和柳姨说,天天坐着躺着,又重了两斤。” “重到哪儿去了?” 郁惊画攥住他肩头垂落下来的浴巾,睡裙之外的肌肤和刚浸过水的胸膛紧密相贴着,柔韧又凉爽,让她不自觉蹭了蹭,将脑袋也凑了过去。 小腿还隐隐作麻。 她小声嘟囔,“重到体重秤上了。” 谢与摁了电梯上行,闻言勾了勾唇。 “倒也没错。” 眼眸垂敛,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促狭。 不紧不慢道,“都摸过了,哪儿都没胖。” - 下午三点半,郁惊画抱着烧麦坐上了车。 谢与坐在她身边,拿着平板在审核集团提交上来的文件。 云水筑距离谢家有一段距离,开进山脚的雕花铁门时,已经是四点多了。 而等到商务车在门口停下。 郁惊画看着门口站着的两名持枪特警,迟疑着拉了拉谢与的衣袖。 小声问道,“你们家,都是这种保护水平的吗?” 谢与眉梢微蹙,否决道,“不是,应该是沈教授请回家的那位客人。” “她上次不是说研讨会有一位从事保密工作的主讲人吗?” 下车后,其中一名特警走近了,低声说了抱歉,拿了仪器在两人身边转了转。 郁惊画抱着烧麦走进去几步,还忍不住回头看。 谢与抬手搭住她的肩膀,将人的注意力转回来。 “这么好看?” 郁惊画眼神澄澈,认真点了点头。 “穿制服真的很帅诶。” 谢与:“……” 他低啧一声,声调有些低,“就那样。” 郁惊画看他微微绷紧的侧脸,悄咪咪弯了唇。 “——不过,还是没有谢先生帅。” “在我心里,谢先生最帅了。” 谢与面无表情,“嗯,我知道。” 收紧的手指却放松了些。 郁惊画莫名想笑,眉眼盈盈弯起,心想,不愧是喜欢听幼儿园哄睡小故事的谢先生,某些时候,真的好幼稚啊。 走过玄关,就是摆满了红木家具的中式客厅,听到脚步声响起,正站在客厅挂着的书画面前欣赏的男人回了头。 眉眼平和儒雅,微微讶异后,便露出了一个疏朗笑容。 “是沈教授的儿子儿媳吧?你们好,我是沈教授的客人。” “我姓今。” 第66章 给她和孩子扫墓。 啊? 什么儿媳? 郁惊画一懵,不知道沈遐是怎么介绍的,能让今先生误会成这样。 在打完招呼后,她就暗戳戳拉了拉谢与的衣角。 等人低眸看来,郁惊画将手挡在自己嘴边,小声说着悄悄话。 “沈阿姨怎么说是儿媳啊?” 她眨巴眨巴圆眼睛,试图用眼神传递出自己的疑惑。 谢与薄唇微抿,想了想。 还没领证,这么叫确实有些冒犯了。 虽然是板上钉钉的身份了。 毕竟小姑娘都在乎仪式感,就算彼此心知肚明,还是要正正经经的求个婚,让沈遐准备好改口红包,再对外正式宣布她的身份。 这样,才能体现出谢家的重视。 心思转了一圈,谢与点点头,低声同意,“是不太对,我会和她说的。” 郁惊画乖乖应了一声。 不愧是谢先生,总是一句话就能明白她想说什么呢! 等到谢与说完话,站直身体,郁惊画才慢了半拍反应过来。 刚刚她一拉谢与的衣角。 男人上半身倾斜,将头压低了些,往她这边靠了过来。 不用她微微踮脚。 已经猜到她要说悄悄话,自然地将耳朵凑过来了。 沈遐这时拿着一对白玉双耳杯从收藏室里走了出来,见到谢与和郁惊画到了,眉眼舒展,笑得格外温柔。 “这么早就来了,再等等小渡,他之前给我发消息,说今天有个组会,马上就到。” 他们在客厅的红木沙发上坐下,沈遐是文学院的教授,知识储备量惊人,各种典故信手拈来,而更让人惊讶的是那位今先生,谈吐温文,寥寥数语便展露了学识渊博。 也难怪沈遐热情邀请对方来做客了。 谢与听着,没参与,而是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挑出一个黄澄澄的橘子,慢慢剥了起来。 挑干净上面的白络,才递给郁惊画。 烧麦早就跳到了一边扶手上,懒洋洋趴好,尾巴摇摇晃晃蹭过郁惊画的手臂。 郁惊画接过橘子,问出了自己一直想知道的问题。 “云水筑桌上也每天都有橘子,但现在好像不是橘子的季节。” 谢与抽了湿巾擦拭着指间,闻言很轻地笑了笑。 “谢家有专门的水果培育基地,你想吃的,一年四季都能有。” 谢管家过来添茶,听到谢与的话,向来板正的脸上露了一点笑。 “知道郁小姐喜欢吃橘子,家主特意吩咐过了,最近让基地多送些甜橘子过来。” 刚送入口的一瓣橘子被齿尖咬到爆开,在唇齿间蔓延开清甜的汁水,带着些柑橘类特有的微酸,是郁惊画最喜欢的味道。 郁惊画突然觉得手上的橘子有些沉甸甸的。 她眨着亮晶晶的圆眼,很殷勤地掰了两瓣橘子喂到谢与唇边,小小声感叹,“谢先生太好啦~” 谢与敛眸看她,勾了勾唇,咬住了那两瓣橘子。 唇似有若无的抿了下指尖。 轻飘飘的。 仿佛羽毛拂过的一点儿微妙错觉。 等他咬走了橘子,郁惊画咻得收回手,指尖莫名泛着一点儿很轻的痒,让她微微蜷起,抵在手心。 他们坐在侧边的沙发上,动作再小声音再轻,还是很容易被收入眼中。 沈遐努力维持住端庄,不让自己笑出一口白牙。 还要温声细语的解释,“小夫妻感情好。” 今先生点头,笑意也深了深。 “感情好,沈教授当长辈的就能放心了。” 等到谢渡回来,作为谢家最底层,他先和客人今先生问了好,又恭恭敬敬顺着叫下来。 “奶奶好,小叔叔好,小婶婶好!” 郁惊画下意识坐直了身体,悄悄去看谢与的神情。 谢与神色淡淡,眉眼间是惯常的疏冷。 注意到郁惊画的视线,微微侧头,低声问道,“怎么了?” 看起来好像没觉得小婶婶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对。 郁惊画欲言又止。 不是。 你们谢家人什么习惯啊? 这都是能随随便便叫的吗? 沈遐一看,他们两人还站在沙发边不知道说什么,干脆走了过来,拉过郁惊画的手。 “画画,我们吃饭去。” 怕郁惊画不习惯,她只拉了手腕位置,带着人到了桌边坐下。 谢与脚步懒散地跟了上去。 目光扫过郁惊画有些拘谨握住的指尖,又想了想小姑娘在自己身边时完全的放松。 薄唇扬起了一点愉悦弧度。 几人走到餐桌边后,沈遐推辞不过,坐了主位,今先生是客人,坐在左边第一个位子上。 谢渡本来都拉开了桌尾的椅子。 又被谢与叫了声,只能硬着头皮坐到了今先生对面的位置上。 和今先生对上视线后,谢渡有些虚弱的露出了一个笑容,“您好。” 他目光往沈遐那儿偏移,想等着人动筷,他就理直气壮地埋头于饭碗,忍痛舍弃夹菜也要避免目光相对! 就像是曾经的学生时代一样。 只要不和老师对上视线。 就不会被叫起来提问! 但天不遂人愿。 今先生笑意温文,说话也格外和气,只是内容…… “你在京大读研,读的是什么专业?” ——来了。 每回遇上沈遐那些教授同事,必备的拷问环节到了。 谢渡干巴巴答道,“生物信息学,是基因组进化方向。” 今先生眉梢微扬,有些感兴趣,“是跟着哪位老师?我看你年纪不大,这么早就开始跟实验室了?” 谢渡:“跟的是郑柏教授,我高二时候参加生物竞赛保送到京大、又被保送读研,所以是实验室最小的。” 这些问题他都已经回答得无比顺畅。 全身都警惕起来,就等着今先生开始提问。 像是看出了他的紧张,今先生蓦地轻笑,安抚道,“我知道郑柏教授,生物基因方向的大牛,很挑学生,你能在他手下读研,一定是天赋异禀。” 谢渡试图压住唇角。 压不住,算了。 他就嘿嘿笑了起来,跟快快乐乐的大金毛一样,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您过奖了。” 谢与侧头看了眼金毛尾巴都在呼啦啦狂甩的谢渡,很淡地笑了笑。 转回视线,用公筷给郁惊画夹了个虾仁。 低声道,“想吃什么就告诉我。” 他怕郁惊画紧张。 餐桌上气氛融洽,谢与和郁惊画偶尔参与聊天,大多时候还是沈遐和今先生在说。 谢渡炫完一碗饭,等着厨房阿姨给他拿第二碗的功夫,听到今先生温润嗓音说着,“我虽然在西北那边待了二十年,但任务不紧急的时候,每年都尽量会回来一次。” 他下意识问了句,“为什么,今先生是京都人吗?” 沈遐面色一变。 餐桌上骤然安静了下来,郁惊画一口糯米圆子咬在嘴里,脸颊微鼓,咀嚼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小心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谢与微微蹙眉,放下了筷子,在桌下踢了谢渡一脚。 谢渡一个激灵,嗫喏着道歉,“抱歉……” 今先生反而是神色最平静的那个。 他无奈微笑,“这有什么要道歉的,是很正常的问题。” 眉眼舒缓平和,带着历经世事后的坦然。 和一点深埋于心的绝望。 “我妻子是京都人,有机会的情况下,我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赶回来。” “给她和孩子扫墓。” 第67章 那她是不是也要回家了? 谢渡自知自己说错了话,后半程安静了许多,接话也格外谨慎。 谢与看出他的不自在,一边给郁惊画夹着菜,一边自然的接过话。 “——对了,”今先生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条,放在桌面上,用手指推着,往谢与的方向示意了下,“上次听沈教授提起,想给儿媳找个教防身术的老师。” 他对上了郁惊画的视线,小姑娘瞳色浅,带了点茫然的看过来,干净又剔透,是很容易就让人生出好感的乖软。 今先生笑意放柔,温声道,“这是军部受伤退役的一位女上校,目前住在京都军属区,开了个班教导军属们防身术。” “有需要的话,可以联系她。” 谢与眉间神色一动,目光落在了那张朴素纸条上。 他已经给郁惊画找了老师,但若是论起专业,自然比不上西北军区退役的女上校。 谢与抬手接过,郑重道谢。 郁惊画也连忙跟上,语调有些软,却格外认真,“谢谢今先生。” 今先生看着她,神色舒缓,含笑点了点头。 吃完饭,今先生就提出告辞了。 临上车前,又默默回头看了一眼谢家大门。 沈遐带人送他,注意到他的视线,笑着挥手告别。 而在她身后,穿了身浅色掐腰长裙的小姑娘,正低头看着扒拉裙摆的焦黄猫猫,还故意用手揪着裙摆晃了晃,逗烧麦玩。 谢与也侧头看着,唇边带着笑,目光中全是温柔。 果然是十分般配的小夫妻。 今先生躬身坐进了车,双手搭在膝盖上,很慢地收紧。 胸腔中死水一片的心脏忽然传来了闷闷的疼痛。 他在西北研究所待了太久太久,直到今天看到了一颦一笑都灵动的郁惊画,才怔怔地想起。 ——如果他的妻女没有死,他的囡囡,也应该长这么大了吧。 …… “军工?”郁惊画坐在床上,有些懵地抬起了头。 谢与低应一声,“西北是军工重地,加上他保密工作了二十年的身份经历,出行又有专人保护,应该是军工领域的重点领头人。” 郁惊画:“!” 郁惊画:“那今先生好厉害啊!” 她只在书上看到过这种存在,就是那种一生默默无闻、直到死后几十年,才逐渐有功绩被国家准许披露给大众的军工研究人员。 谢与将那张纸条放在桌上,打算明天联系。 沈遐提前收拾好了房间,说什么也不让他们走,今晚两人就住在了老宅。 房间是谢与之前住着的。 色调是偏淡的素净,房间里有一个很大的书架,堆满了书。 在谢与洗澡时,郁惊画拿出一本看了看。 密密麻麻的小字横亘在素白纸张上,边缘还有蓝笔落下的笔记,是谢与的字迹。 不过和现在相比,这字迹更狂放嚣张,笔画凌厉,透着落笔人骨子里的恣意傲气。 看到自己不认同的观点时,少年谢与写了:“放屁。” 大约是读到后面的时候,还有些气不平。 又翻了回来,用浅一些的蓝笔继续大手一划:“什么狗屁玩意儿都能出书了。” 郁惊画:? 从没想过,如今沉稳疏冷的谢九爷,竟然还会有这么年轻气盛的时候。 她又往后翻了翻。 后面的言论看上去平和了一些。 ……只不过是把狗屁换成了呵呵。 郁惊画靠在书桌边,忍不住笑。 她看得过于认真,等嗅到很淡的沐浴乳味道时,身后已经有人贴了上来。 手臂自然的环过她的腰。 将下巴搭在她颈窝处,短发沾了些水汽的湿润,懒洋洋出声询问。 “笑什么,这么开心?” 等看清郁惊画手上拿着的书本内容。 谢与轻嗤,“这本书还在呢,我以为早就把它扔了。” 郁惊画声音里漾着明显的笑意。 “所以这些都是谢先生写的?有点没想到。” 谢与眉骨轻抬,淡声道,“还有写得更糟糕的书,我骂得更凶。” 见郁惊画的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本书上,谢与干脆抬手抽走。 在小姑娘软声抱怨中,直接将人抱着,转了个方向,坐上书桌。 书本被随手丢在地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郁惊画的气息也被吞入了唇齿之间。 谢与倦淡垂眼,低声轻哄,“看那种书有什么意思,不如看我。” 郁惊画张口想说话。 便被谢与抓住时机,挤了进去。 “……唔。” 她哼出一声很低的喘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从小住着的房间里,和她接吻,谢与身上好像也带了几分那时的少年劲儿,吻得有些沉。 郁惊画有些受不住,下意识往后躲了躲,又被掐着腰拽了回去。 挣动间,手腕上粉钻表盘磕碰到了哪儿。 又好像推下去了一个装饰品。 “……东西掉了……” 郁惊画想看,又被谢与抓了回去。 男人嗓音低哑,带着很淡的欲。 “画画,只看我。” …… 在老宅,谢与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不想让郁惊画觉得尴尬和不舒服。 只是抱着小姑娘平复了呼吸。 嗅着她身上如出一辙的沐浴乳淡香,谢与用指尖卷着垂顺发尾,唇角微扬。 “明天我回公司上班,让司机直接送你回云水筑?” 他吐息温热,亲昵洒在脖颈间,带起一阵痒意。 郁惊画干脆压低了脑袋,拱在男人的胸膛上,让自己别去注意隔着一层裙摆的鲜明触感。 耳尖泛着红,说话声调也软绵绵的。 “我好久没回去了,明天可以回家吗?” 谢与眉骨微抬,轻笑道,“当然可以,画画想去哪儿都行。” 又想起一件事。 “和画画说个好消息,你们家跑了的那个合伙人被抓住了。” 郁惊画咻得抬起头,眼眸瞪圆,很惊喜。 “真的?” 谢与点头,“在边境线前抓到的,差一点就被他越境逃走了。” “他带走的钱动得不多,等警方那边走完流程,就会把钱打回给你们家了。” 薄唇勾着一点儿蛊惑的笑。 谢与在等小姑娘扑上来,像是之前一样,软乎乎地蹭着他撒娇。 他就会惬意的张开手,接住一只撒娇猫猫。 ——然后,他对上了小姑娘有些复杂的眼神。 郁惊画明显心不在焉,抿了抿唇,慢吞吞的啊了一声。 她在想。 钱拿回家了。 那她……是不是也要回家了? 第68章 只要她说了想走,谢与一定会同意的。 明明是一直以来想要的回家。 可真的到来这一天,郁惊画想,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生了些微弱的失落。 连睡梦中,也没逃过。 她看到谢与站在云水筑的客厅中,将一个行李箱推给她。 神色疏离冷淡,看她的眼神极为漠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连声音也没什么起伏。 “你走吧。” 郁惊画已经很久没见过这种眼神了。 她委屈巴巴的抿了唇,手指攥住行李箱的把手,下意识叫了一声,“谢先生……” 谢与不为所动。 郁惊画更委屈了。 她握着行李箱转了身,眼尾还落着,像是被饲主无情抛弃的可怜小猫。 然后她看见了江欢。 ……和江欢身后一整排的一米八帅哥。 “画画我们走!姐姐认识的帅哥多了去了,不差谢与他一个!” “!” 郁惊画猛地惊醒,心跳还有些快,她喘了口气,抬眸扫了眼。 自己正坐在前往京南的车上。 司机一丝不苟开着车,保镖坐在副驾驶上,还有三个保镖开着车跟在后面。 她捂了捂胸口,倒回座椅上,拿起攥在手里的手机看了眼。 江欢发过来的信息明晃晃的霸占着屏幕。 【江欢】钱拿回来了?那就好,厂子和设备都还是新的,叔叔阿姨自己做更合适,不用再担心有人拖后腿了。 在郁惊画说了自己可能要回家的猜想后。 江欢言简意赅。 【江欢】回就回。 【江欢】我带你去点十个八个的男模,全都是一米八、八块腹肌,让他们跳脱衣舞给你看! 郁惊画眼睫轻颤,回过神后,总觉得那场梦有些好笑。 认认真真打字回了消息。 【郁惊画】好![猫猫贴贴.gif] 她收起手机,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逐渐熟悉的景色,将脑袋靠在了软枕上。 想起了今天清晨。 谢与作为集团的掌权人,还是按规矩办事,走集团的流程申请了居家办公,又叠加上自己一直没休的年假,才在云水筑陪了她大半个月。 今天早上起来、准备去上班时,不知道想了什么,将她从被子里挖了出来。 郁惊画那时还迷迷瞪瞪的,困倦地眨着眼。 就感觉手里被塞了条顺滑的领带。 男人站在床边,身上已经穿好了衬衫,屈膝半蹲在床边,低声吩咐,“郁娇娇,给我打领带。” 郁惊画困得脑袋都不会转了,看了眼时间。 七点。 明明九点半才上班,怎么起这么早? 她拿着那根领带,在床边坐好,小腿贴着棉质床单,抬手绕过谢与的脖颈。 郁惊画很早之前给父亲打过一次。 现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比划了半天,秀气眉梢蹙起,撩起眼,小声说道,“我不会。” 谢与一直很专注地看着她。 听到这声拖长了尾调的撒娇,眉眼染上笑意。 “我教画画。” 他起身站在郁惊画身旁,从后拥着她,修长手掌将小姑娘软白小手包在里面。 “先从这里穿过来。” “然后从这边过去。” 郁惊画打起精神,终于在被带着打了第三遍时,学会了。 她信心满满。 “我会了!” 也不用谢与蹲下,郁惊画踩在床上站起,对谢与指了指身前空地,眼眸亮亮的,“谢先生站这儿,我给您打领带!” 刚学会了一项新技能的小猫跃跃欲试。 兢兢业业地按照谢与教她的手法,绕过来绕过去,打了一个很成功的领带结。 只是被当做教具的领带经过反反复复蹂躏,已经有些泛皱了。 和谢与身上一丝不苟的衬衫比起来,不太好看。 郁惊画用指尖托着那根领带,看了看,“谢先生换一根吧。” 谢与低眸,“其实挺好的……那画画给我再挑一根?” 尾音压得低而缓,是含而不露的脉脉温柔。 郁惊画点头,从床边下去,直接踩着木地板往衣帽间里走。 刚走两步,又被谢与拦腰抱了回来。 男人轻斥,“哪儿来的习惯,总是不穿鞋。” 他屈膝半跪在地上,顺滑西裤自然地与地板相碰,指尖勾住那双拖鞋,给郁惊画穿上。 才撩起长睫,拍了拍少女细白小腿。 “去吧。” 郁惊画莫名耳热,闷声应了,去衣帽间挑了根相似的领带。 又脚步哒哒地跑回去。 仰着头,认认真真给谢与重新打了一遍。 领针穿过衬衫领口的两个小孔,用璀璨的碎钻装饰固定。 谢与一直垂着眼睫看她动作,那张软白小脸绷着,漂亮的圆眼一眨不眨,等终于将一切收拾妥当,才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郁惊画退后一步,目光扫过男人俊美面容和规整穿着,眉眼弯弯,笑得很甜。 语调轻快上扬,“好啦!” 谢与勾了唇角,躬身亲了亲那嫣红软唇。 黑眸幽深,盯着郁惊画。 几秒后,他喉结上下一滚,嗓音很低,“谢谢郁娇娇。” “以后每天早上,都给我打领带,好不好?” 郁惊画觉得他的态度有些微妙的奇怪。 但又分辨不出究竟是哪里奇怪。 犹豫了两秒,还是点了点头,软声软气。 “好,以后每天早上,谢先生叫我。” - 直到从父母口中听说事情始终,郁惊画才知道,谢与轻描淡写的一句“抓到了”背后,花费了多少精力。 从郁惊画住进云水筑那天起。 谢与就已经派人去追踪了。 在明水公馆,他说了都交给他。 就真的做到了。 郁惊画蜷着腿坐在沙发上,怀中抱着玩偶,指尖无意识的揉着那点儿绒绒面料,安静倾听着。 裙摆松散搭在腿上,短袜在动作间有些下滑,隐约露出了一点脚踝上的齿痕。 郁母看到了。 她攥紧手,喉间一哽,低下头擦了下眼角泪意。 收拾好情绪才坐近了,握住郁惊画的手,柔声道,“画画,加上这段时间我和爸爸挣的钱,已经足够还给谢家了。” “等到那笔钱打回到我们账上,就立刻转给谢九爷。” “画画就可以回家了。” 郁父却没她那么乐观,皱着眉叹气,“要是谢九爷不放人怎么办?” “他位高权重的,要是不放人,我们根本没办法。”郁皖之扒拉了下头发,有些丧气,“传言里都说他冷血无情,是个只知道夺权的……” “不是的,谢先生他人很好。” 一直沉默着没说话的郁惊画,终于开口了。 她没看父母、也没看哥哥,声音放得很轻。 “谢先生,真的特别、特别好。” “而且,如果我主动说了想走,谢先生不会不让的。” 毕竟,谢先生是个那么好、那么温柔、那么尊重她的人。 潜意识里,郁惊画早就模模糊糊的知道了。 只要她坚定地说走。 谢与……一定会同意的。 ———— 九爷已经隐隐约约意识到娇娇的态度不对了嘿嘿嘿,明天应该就是摊牌了(阴暗地爬行)(尖叫)(扭曲) 第69章 你还有这个癖好。 谢氏集团。 电梯到达二十八层打开,蔺殷神色松散,银框细边镜后的眼总是含着若有似无的浅浅笑意。 带着人走到了办公室门口时,他屈指叩门。 等到里面传来了应答声,才推门进去。 “谢董,恒珈的设计师到了。” 谢与坐在办公桌后,正翻阅着集团文件,听到蔺殷的话,抬起头看去。 恒珈的设计师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穿着套裙,笑容满面。 在办公桌前坐下后,也不说什么废话,直接将拎着的礼盒放在了桌面。 朝谢与推了过去。 “谢董,这是您半个月前在恒珈定制的对戒,这是第三次返工后的成品,请您过目。” 男人神色微动,伸手拿过了那个礼盒。 巴掌大的黑色丝绒盒,点缀着丝丝缕缕的金线装饰。 指腹摩挲过盒面,微微用力,将盒子打开。 露出了里面成对放置的戒指。 之前看郁惊画挑的珠宝首饰都是偏秀气内敛的,谢与画图时,也没做太夸张繁复的设计。 女戒戒身缀满了小颗粉钻,做了小v型设计,拱卫着雕塑成花叶缠绕形态的艳彩粉钻芍药。 看上去精巧细腻,又不会太奢华隆重,花了恒珈手工艺最好的师傅加班加点半个月的时间,改到第三稿,终于让谢与满意。 和费尽心思的女戒相比,男戒就显得有些敷衍了。 银白戒身,缀着那颗雕成芍药花形状的艳彩粉钻上加工时掉下的小碎钻。 内圈刻了一只咬尾巴的小小猫咪。 谢与碰了碰那朵粉钻芍药,目光微深,半晌后,合上黑丝绒盒,对女人点了点头。 “可以。” 在恒珈的验收单上签下了名字,谢与合上钢笔盖,能明显看到恒珈设计师的笑容都真心实意了许多。 毕竟这半个月,恒珈就专心忙活谢与的这一单了,老师傅们天天坐在工位上加班,返工得脾气都不好了。 “尾款在七个工作日内会打到恒珈账上。” 设计师连连点头,本着嘴甜不会错的心态,喜气洋洋的恭喜,“想来谢董马上就要结婚了吧,那就先祝您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明明再正常不过的恭喜词。 不管在恒珈定制婚戒的哪对新人听了,都会笑得很开心。 但不知道是不是设计师的错觉,谢与神色没什么变化,只是扬了扬唇角,淡声道谢。 被蔺殷带出办公室时,恒珈设计师还有些唏嘘。 原本看谢董那么精细地调整女戒的各个细节,半夜还跟他们讨论设计图方案,还以为世家终于出了情种。 如今看这态度,冷冷淡淡的,怎么看上去感情又很一般? 难不成还是走上了联姻的路? 办公室内,恒珈设计师走后还留了一点女士香水的味道,谢与蹙眉,随手打开了新风系统换气。 他靠在转椅上,目光重新落在那个戒指盒,又打开反反复复地看了看。 最后。 啪地一声合上。 ……希望,只是他的错觉。 - 考虑到第二天一早,e家还要来送衣服。 郁惊画没住在郁家,赶在晚餐前回了云水筑。 半个小时后,谢与也下班回家。 郁惊画习惯了在电梯口等他,等到谢与坐电梯上来,就自然地收起手机,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像是等饲主回家的猫猫,恨不能在人身边绕个8字走位。 有种无意识的黏人。 谢与这么想着,心情好了些,低沉嗓音放柔了,“回家开心吗?” 郁惊画眉眼弯弯,用力点了点头。 “爸爸妈妈已经收到了警局的通知了,明天去一趟再做个确认和信息核对,就可以等打款了。” 她跟着谢与走上了楼梯,一边走,一边细细碎碎的说着。 “……等到钱打回我们这边,他们就会整合好转给谢先生的。” 谢与的手已经搭在了主卧门上,听到这句话,眉梢蹙起。 “不用给我。” 他又转头看向郁惊画,又重复了一遍。 “郁娇娇,不用给我。” 漆黑眼眸幽暗,漾着一点儿微妙的执拗。 但郁惊画还是摇了摇头,坚持道,“要还给谢先生的。” 谢与抿起唇,默不作声地盯了她几秒。 郁惊画有些茫然,无辜地看回去。 “……行。”谢与嗤笑一声,声线带了点气闷的冷,“那就还吧。” 谢先生好像有点儿不高兴。 郁惊画站在走廊上,看着被推开还晃了晃的厚重木门,又慢吞吞走了进去。 脱下来的西装外套就丢在床脚位置。 谢与已经进浴室洗澡去了。 郁惊画走近了,将那件外套从床上拿起,打算殷勤一些,帮着拿到洗衣房去。 倏而鼻尖动了动。 在熟悉的清冽苦木沉香中,好像还有另外一点很淡很淡的味道。 她看着那件外套几秒,凑近了些,又仔细闻了闻。 确实有一股淡且浓烈的香水味道,应该是斩男香的一类,后调绵长又带着辛辣。 “郁娇娇。” 郁惊画正在认真分辨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哑声音。 她被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儿把外套直接丢在地上。 回头看去,就见谢与穿着条西裤站在浴室门口,上身的衬衫扣子完全解开,大喇喇的敞开着,露出冷白矫健的肌理。 那张俊美冷感的面容上,带着点儿诧异。 目光慢悠悠地从外套上移到郁惊画身上。 有些复杂,低声问道,“你……还有这个癖好?” 郁惊画:“……” 郁惊画:“!” “我不是!”郁惊画从耳廓到脸颊都瞬间红了,连忙解释,“我就是、刚刚、我我我,闻到谢先生的衣服上有女士香水的味道,还以为闻错了,就想拿起来靠近一些确认一下……” 她真没有把脸埋上去,也没有什么变态癖好啊! 谢与看她手忙脚乱解释的样子,喉间滚出促狭轻笑。 “行,我知道了。” “这是今天有人谈生意……”沾染上的,所以,不用吃醋。 “——我觉得这个香水味道还挺好闻的。”郁惊画磕磕绊绊,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语调格外铿锵,“很适合放在我们家布料中间当香片。” “……” 郁惊画说完,长舒一口气,眨着眼看向谢与。 诚恳发问,“谢先生刚刚说什么?” 谢与凝眸看她,刚扬起一点弧度的唇角,又啪叽一下,落了回去。 喉结滚动,吐出的字无波无澜。 “不知道,今天谈生意的人身上喷的。” “味道太浓,我不喜欢。” 他气得不行,唇角往下落着,沉默了几秒,又不情不愿地加上了最后一句。 “……你喜欢,等会儿我帮你问问。” 第70章 什么叫做,等我以后联姻了? 郁惊画其实一直对人的情绪不是特别敏感。 但再不敏感,看着谢与拿了衣服走进浴室时。 还是知道。 谢先生好像更生气了。 好奇怪。 她做错什么了吗qaq?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明明吃晚餐时,谢与神态淡淡,还是会一如既往给郁惊画夹菜。 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 还是无声透露了出来。 柳姨有些担心,和谢栾对了对时间,确定在离开云水筑前,两人还没出现什么问题。 “可能就是闹了什么小矛盾吧,”谢栾安慰道,“你看,家主对郁小姐还是很体贴的。” 刚刚郁惊画没看路又走得急,差点儿撞到桌角。 谢与分明没看她的方向,却眼也不抬地就伸了手,用手掌垫了下。 收回手时,掌心泛着明显的红。 …… 谢与晚上有一场跨国会议,开完会从书房出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他先去厨房,给自己接了杯水。 冰块碰撞。 杯壁沁出一点湿润,沾染上指尖。 谢与站在厨房里,长睫垂敛,很轻的碰了碰自己口袋里的两枚对戒。 他想了很久。 想到杯中的冰块化了大半,杯壁上的冰凉水汽沾满了他的手掌。 才将那杯冰水一饮而尽。 明天吧。 明天,就找个机会告诉她。 谢与放轻动作回了主卧,灯光略微昏暗,床尾亮着一盏落地灯。 郁惊画已经睡得很熟了,乌泱泱眼睫乖巧垂落,像是觉得灯光晃眼,将半张小脸都塞进了被子里。 等到谢与关了灯躺上床。 床垫轻晃,郁惊画咕哝了句什么,习以为常的往谢与那边滚了滚。 直接将自己塞进男人的怀中。 谢与抱着她,指尖轻轻顺着柔软长发,倏而又放了心。 是啊。 他怎么会怀疑郁惊画不喜欢他呢。 戒指在身上带来带去了大半天,都没有等到拿出来的机会。 等到明天,他挑个好时候,就拿出来给她。 郁小姐不太好听。 家主夫人,刚刚好。 - e家的首席设计师姓叶,叫叶菱。 上次是她来给郁惊画测量的身体围度。 这次也是她亲自来送第一批定制衣服和珠宝首饰。 郁惊画怕让人等,提早一个半小时就起床洗漱,等叶菱到了,再次征求她的意见后,打开了星河直播。 一只锦鲤昨天在动态发过预告。 一大早,就有粉丝蹲守,很快点了进来。 [哇哇哇鲤鲤老婆!] [看到了叶菱姐姐!!!啊啊啊真的是她,设计师姐姐太飒了!] 郁惊画和粉丝们打了声招呼,叶菱听到,也笑眯眯凑了过来,对着镜头挥了挥手。 “大家好,我是叶菱,今天给锦鲤来送衣服了。” 她也参与过e家旗下的直播活动,这会儿熟门熟路,还带着镜头展览了一遍所有从车上搬下来的衣架。 每一件都套了防尘袋,看不清款式。 但能看到足有六七个身穿e家制服的人在推着衣架。 [今天我就住在鲤鲤这儿了,身份卡:鲤鲤流落在外的宝贝] [哇,不愧是豪宅,连进门的玄关都这么宽敞,比得上我家客厅了] [↑刚想说不至于吧,看了下自家客厅,真的差不多大,我哇哇大哭] 弹幕刷得很热闹。 郁惊画调整着镜头,很注意没拍到太多云水筑里的设施,带着叶菱上了二楼。 她下意识要往客卧走。 谢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房间门口,撩起眼淡淡看来,不紧不慢道,“常服放主卧。” 叶菱一愣,扫了眼郁惊画明显懵住的表情,扬唇利落应声,“好的。” 郁惊画有些茫然,“主卧的衣帽间都是谢先生的衣服。” 谢与懒散应了。 “昨天收拾出了一半,放你的衣服。” 他往后走了两句,侧头示意,“进来看看?” 郁惊画定了定神,微微遮住镜头,直到走进了衣帽间才放开。 确实如谢与所说,宽敞的空间内被腾出来了一大半的位置,原本整齐的西装全都挤挤挨挨地待在一起。 叶菱带着人进来放置。 郁惊画后退到门口,拉了拉谢与的衣角。 谢与倦淡垂眼,听着少女清甜嗓音放轻了,在耳边小声说着,“谢先生,分享衣帽间这种事情,一般都只有夫妻会做吧?” 说着,尾音微微扬起,带着不确定的疑惑。 谢与神色从容,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 “所以鲤鲤是在催婚了吗?” 郁惊画:“?” 谢与抬手,手指张开,呼噜呼噜她的脑袋。 轻笑道,“知道了。” [啊?鲤鲤和饲主还没结婚吗,我以为已经结婚了!] [哈哈哈鲤鲤你们家没有第二个衣帽间了吗,怎么还要饲主给你腾出来啊?] [磕死我了!!!这怎么是腾衣帽间的事?姐妹们,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这明明是让你彻底侵入自己所有空间的意思啊!裙子和西装放在两边遥遥相望,互相沾染彼此的气息,啊啊啊想想就很甜!] 郁惊画:“?” 你们粉丝怎么什么角度都能磕上? 郁惊画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有外人在场、直播间又开着,她还是憋了回去,打算等人走之后,再问问谢与。 偏日常的衣服被塞进了主卧,剩下那些小礼服就放在了客卧衣帽间。 一只锦鲤向来宠粉,看粉丝们在弹幕上嗷嗷喊着想看一眼衣帽间的全貌,郁惊画就举着手机,在里面转了一圈。 “……嗯,这边是谢先生的配饰,有时候需要佩戴领带夹或是领针……” 她正说着,忽然感觉身后传来一阵沉稳脚步声,清冽气息靠近,谢与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一只手抬起,挡在了郁惊画的侧脸位置。 靠得太近,说话时温热吐息打在耳尖上,燃起一点儿灼灼火苗。 “这边有镜子。” 弹幕静了一瞬,然后是爆炸式的刷屏。 [镜子!镜子!!!] [看到鲤鲤老婆啦,啊啊啊啊啊穿着有猫耳朵帽子的睡裙好可爱好可爱!] [虽然饲主太高了看不到脸,但这个身材我直接斯哈斯哈!这么宽松的家居服都能看出肩宽腰细!这手也太好看了!!] [笨蛋鲤鲤暴露了hhh不过鲤鲤和饲主站在一起也太配了吧,完美身高差,饲主手臂一伸就能把鲤鲤整个抱在怀里] [饲主动作好快!在我看清鲤鲤之前,鲤鲤就被他保护起来了!] [嘿嘿嘿嘿鲤鲤脚踝上有个牙印,你们好激~烈~哦~] 郁惊画看清弹幕,有些耳热,简单说了两句就匆匆关了直播间。 谢与的手还呈环抱姿态放在她的肩膀上。 此时缓缓放下挡脸的手,示意了下立在前方的镜子。 “差点就入镜了。” 郁惊画小声吸气,“我没注意,还好,谢先生帮我挡住了。” 谢与低应,垂眸看了眼她熄屏的手机,“不播了?” 郁惊画心跳还有些快,被谢与半搂着,就下意识将身体重量靠了上去,摇头心不在焉道,“不播了,他们想看的都让看了。” 又弯了弯眼,软声感谢,“谢先生观察得好仔细好敏锐,一下就注意到了~” 那是因为,从始至终,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她身上。 谢与感受着小姑娘亲近靠过来的力道,眉骨轻抬,一边抬手护住她的腰,一边不动声色将手插入了口袋中。 e家的人放好衣服和首饰就下楼了,谢栾会带他们出去。 现在衣帽间里只有他们两个。 正是合适的时机。 指尖触碰到了那两枚微凉的对戒。 “……不过,”郁惊画倏而站直了身体,仰头看着他,浅茶色的圆眼带着澄澈的忧虑,“谢先生,你分了一半衣帽间给我,不会给你造成什么麻烦吧?” 谢与摩挲着对戒上的碎钻,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能给我带来什么麻烦?” 郁惊画眨了眨眼,小声道,“就是,等谢先生以后联姻了。” “万一被知道了,是不是不太好。” 谢与动作一顿。 听着郁惊画格外郑重的话,他撩起眼睫,眼中漾着的笑缓慢地收敛了。 勾在指尖上的对戒,也叮当落回了口袋底部。 几秒后,他低声问道。 “……什么叫做,等我以后联姻了?” 第71章 我喜欢你,我想和你结婚。 谢与又重复了一遍,连名带姓地喊她。 “郁惊画,什么叫做以后我联姻了?” 他收拢了脸上的所有神色,天生带着冷感的五官在此时显得格外凌厉。 郁惊画茫然地眨了眨眼。 刚刚还静谧温馨的气氛,好似一瞬间降到了冰点。 没有一点儿表情的谢先生,眼眸漆黑幽深,如同浸在寒潭之中,浮动着薄薄碎冰,语调也没有什么起伏。 就像是回到了最初见面的那一天。 他抱着她,明明身体无比贴近,但又好似瞬间拉开了遥远的距离。 郁惊画有些不安,指尖攥住裙摆,迟疑着开口。 “因为……世家都是这样的。” 谢与点了点头,淡声问道,“然后呢?既然我要联姻,你怎么办?” 他看着郁惊画,笑意发冷。 “然后你回你的郁家,所以这才是你一定要把钱全部还给我的原因吗?” “不想和我再有任何牵扯。” “最好是,再也没有人知道我们之间曾经的关系。” 谢与闭了闭眼,喉结上下一滚,压下了更多濒临失控的话。 所以,昨晚他想得都是真的,她真的不喜欢他。 他刚刚还攥着对戒。 想给她带上,想让她当谢家的家主夫人。 可郁惊画,她只想着离开。 胸腔中燃起了一把大火,灼热地、旺盛的燃烧着,让谢与猛地退后一步,拉开了和郁惊画之间的距离。 他没再看那双总是无辜的、却格外会骗人的眼睛。 所有自以为的甜蜜。 原来不过是他一人的自作多情。 谢与快步往外走去,只丢下一句漠然尾音,飘散在近乎凝滞的空气中。 “你想走就走吧。” 郁惊画在原地愣了好久,看着谢与大步离开的背影,心中茫然又无措。 她很慢的垂下眼,眼睫一颤,就有眼泪悄无声息的挣脱眼眶,砸在了地面上。 “不是的。” 她小声咕哝。 “我没有……很想走。” 少了一个人的身影,衣帽间好似骤然变得无比空旷和冰冷,让郁惊画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她胡乱用手背抹了抹眼角,濡湿一片,又有眼泪源源不断地落下。 就像她想不明白谢与为什么突然生气一样。 她也理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哭。 ——大概是因为,她惹谢先生不高兴了吧。 谢先生对她这么好,她怎么能惹他生气呢? 郁惊画吸了吸鼻子,眼眶浸着红,往客卧走去。 她惹谢先生不高兴。 谢先生也不要她了。 郁惊画想,还没到郁家还钱的时候,她好像就要被赶出云水筑了。 客卧很久没住人了,虽然有人每天打扫着,还是少了人活动的气息。 连白墙看着都冷冰冰的。 郁惊画坐在地毯上发呆几秒,又缓慢伸手,拿了一件衣服叠好,放进打开的行李箱里。 这是她从郁家带来的行李箱。 应该也要一模一样的带回去了。 她离开郁家时,总共也没带上多少东西,塞了大半个行李箱就没了,郁惊画又茫茫然地在客卧里转了一圈。 都是谢与买来的东西。 她一样也没碰,抿了抿唇,最后走回行李箱边,蹲下,将卡扣合上。 咔哒一声。 本就红透了的眼眶,包着摇摇欲坠的泪珠。 眼睫轻颤眨动,就有一颗泪,啪嗒一下打落在箱子上。 郁惊画顶着湿红眼眶,下楼看到了谢栾。 谢栾有些迟疑,紧张问道,“郁小姐,您没事吧?” 郁惊画迟钝了两秒,才摇摇头。 说话时带着很重的鼻音。 “谢先生出去了吗?” 谢栾:“没有,家主好像进了书房。” 郁惊画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 她恹恹地要上楼,又想起来什么,转头对谢栾说,“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应该要走了,以后可能就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谢栾:? 他看着郁惊画上了楼,神色惊悚,转头就去找了柳姨。 “家主和郁小姐好像真的闹矛盾了,刚刚早上还浓情蜜意的,这会儿一个进了书房,一个说要走了!” 柳姨放下手里的黄油。 “家主进了书房?” 谢栾连忙点头,他觉得有些棘手,“这怎么办啊,家主不是还定了对戒,怎么就到了要走的地步了?” 柳姨仔细问了情况,听到是郁惊画说的要走时,笑了笑。 重新将那块黄油拿了起来。 语调温和,带着洞察人心的了然。 “不用紧张,过不了一会儿,家主就会出来了。” “他进书房,是去冷静去反思了。” 刀锋顺滑地切过黄油,柳姨微笑道,“夫妻间哪儿有不拌嘴的呢,就算是降少爷当家主那会儿,夫妻感情再好,还不是偶尔要闹一场。” “闹开了,说清楚了,彼此做到坦诚,感情只会更加好。” “他们两个之间的事,只有他们自己能解决。” …… 郁惊画坐在行李箱旁,抱着膝盖发呆。 她其实早该走了。 但她还是想,和谢先生道个别。 下巴抵在膝盖上,郁惊画垂下眼,反反复复想着之前在衣帽间的对话。 谢先生为什么突然那么生气? 是因为她提到了,他要联姻吧。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郁惊画有些轻微的焦虑,齿尖压在柔软下唇,抵出浅浅的齿痕。 她有几次都拿起了手机,指尖犹疑在屏幕上,想点开和江欢的聊天框。 又硬生生止住了。 妈妈说过,她想不清楚的事情就别去想、顺其自然,也可以问问江欢。 但妈妈也说:“画画,要是有一天,你遇到了真的想不明白、又不能放弃的问题,那就去问清楚,能让画画这么惦记的,一定会是非常、非常重要的问题。” 郁惊画蜷起身体,指尖陷入掌心,让她缓慢地积攒着勇气。 她想问清楚。 是谢先生往日里过于温柔纵容的态度,给了她想要问清楚的勇气。 手机被丢在地上,郁惊画抬手撑地想起身。 侧头时,余光瞥见了站在门口的一道颀长身影。 不知道站了多久,一动不动,似是一尊雕塑。 郁惊画立刻转头看去,眼眶还是湿漉漉的红,泪痕斑驳在小脸上,看着格外可怜。 连声音都带着轻颤。 “谢先生……” 谢与终于动了。 他走了进来,黑眸沉沉,带着几分破碎沉痛。 路过桌边时,将桌上的湿巾拿在了手里。 然后在郁惊画怔怔的视线下,男人学着她的样子,坐在了地毯上。 修长白皙的手指抽了张湿巾出来。 谢与喉结一滚,抬眸看向她。 声音低而缓。 “郁惊画。” “对不起。” 他伸出手,婴儿专用的湿巾很软,在指尖轻柔的动作下,擦干净她脸上的泪痕。 谢与唇角勾着点苦涩的弧度,还在慢慢地一字一句说着。 “从头到尾都是我的一厢情愿,是我自以为是,从来没想过,你是以什么身份来到这儿。” “你要小心讨好、会战战兢兢、学着看人眼色、最开始连疼也不敢喊。” “是我一叶障目,以为将你捧在手心好好养着,让你依赖我信任我,就足够了。” “不够。” 谢与收回手,他的坐姿很松散,长睫半敛,是竭力放松、不想让人感觉紧张的姿态。 舒缓又平和。 带着无比的专注和认真。 “郁惊画,我从来都没告诉过你,我喜欢你。” “我想和你结婚,让你成为谢家的家主夫人。” “我想和你过一辈子。” 第72章 等画画喜欢上我。 郁惊画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谢先生明明那么生气了,怎么反过来,和她说对不起? 还说……喜欢她? 但在她不解的视线中,谢与微微俯身,用柔软指腹很轻地蹭过她眼角湿漉。 嗓音里添了几分哑。 “我狂妄自大、不可一世,以为画画肯定会喜欢我,所以等到我喜欢上你的时候,你的一举一动,都被我理解为喜欢。” “我以为我做得很好了,实际上,什么都不是。” “画画,你才是做得很好的那一个,一直在很好地保护着自己。” 两小时前。 谢与坐在书房中,桌面放着两枚对戒,在窗外日光照耀中,晕开盈盈光华。 最开始,谢与确实是觉得生气又可笑。 对戒越是精致无瑕,就越显得他自作多情。 他怎么能不生气,在他已经开始构思求婚的时候,被郁惊画无辜告知,她一直想的都是离开。 谢与面无表情的想,他在郁惊画眼中,是不是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所有的温柔纵容,所有的亲昵信赖,好像全都是一场梦,只有他记在了心里,而郁惊画,她实在没心没肺。 嘴上撒娇说着谢先生最好了。 实际上,能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 谢与目光扫过桌上对戒,被银戒反射出的光晕晃了眼角,直接抬手一把攥在手心。 他倏而扬起了手。 手掌紧紧蜷着,却僵硬在空中,任由芍药的边角坚硬硌在柔软掌心,带来隐约的刺痛。 只要他一个甩手,这两枚戒指就会被毫不留情地丢出去,或许叮当落地,第二天被清扫收走,或许落在哪个不易察觉的角落,在某次大清扫时被找出来。 终究只有被丢弃的下场。 谢与呼吸微沉。 顿了十几秒,还是缓慢放下了手。 他竭力让自己冷静,指腹压着粉钻边角,一点一点摩挲过去。 郁惊画不可能是那种会故意玩弄人感情的人。 他知道她、了解她、喜欢她。 小姑娘心思澄澈又纯粹,在谢与的刻意纵容下,更是交付了无比的信任,会黏人会撒娇,不高兴了也会和他说。 谢与往后靠在椅背上,指尖转着对戒,冷静地想。 一定有什么不对。 有什么误会存在他们之间。 或者也不是误会,只是认知差异。 一个从根本上就存在了差异的认知。 “——我反复回想了我们相处的所有细节,最近一次,是前天晚上在老宅,说起了郁家那位合伙人的事,你好像并不高兴。” 谢与握住了郁惊画的手,将少女冰凉的指尖压在掌心,慢慢捂着。 他垂着眼,将自己所有的想法娓娓道出。 “其实之前很多次,我都隐约察觉到你的态度有些奇怪,只是人一旦相信了一件事,就不会轻易怀疑和动摇,就像我总觉得,画画一直都很喜欢我一样。” “昨晚回家,画画一定坚持要将那笔钱还给我,我就在想,你是不是想和我彻底撇清关系,想和我一刀两断。” “所以,在听到你说我要联姻的那句话时,我第一反应就是,画画从没喜欢过我——我的想法,都是对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个人在想,我没有问过你的想法,总是擅自的为你的行为下了定义。”谢与苦笑一声,看向郁惊画,再一次低声道歉,“画画,对不起。” “你是怎么来的云水筑,我分明比谁都清楚,作为地位上占优势的一方,我理直气壮地享受着你的亲近讨好,直到在意识到喜欢上你时,也没有为此做出改变。” 谢与深吸一口气,对上那双湿漉漉的泛红眼眶,很轻地晃了晃掌心的小手。 “我回答画画之前的问题,我不想、也不会联姻,要结婚,也只会娶我喜欢的人——就只有你。” “现在,我想听听画画的想法,可以吗?” “让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想要让画画喜欢上我,我要做什么。” 郁惊画一直在安静听着。 她明明娇气得不行,眼皮薄,一逗都泛红、一凶就抿着唇可怜巴巴落泪,像是脆弱到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却在此时。 脊背挺直,眼瞳清凌凌的,压住了自己所有的泪意。 她没哭,直视着谢与,开口时带着明显鼻音。 “没有。”郁惊画吸了吸鼻子,认真说道,“谢先生,已经为我做出了很多改变,不是你自己说的那样。” “我听到消息不太高兴,是因为我以为,钱还回家,谢先生就要让我回去了……坚持还钱,也是觉得……” 就算谢与这会儿不来,郁惊画也是打算鼓起勇气去找他的,话语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略微磕绊后,明明白白地说了出来。 “因为,我现在,不想让我和谢先生的关系里掺杂上这么一大笔钱。” 或许郁惊画只是下意识的这么一个想法,甚至自己都没搞懂背后的情感逻辑是什么。 但谢与听懂了。 悬在胸口的心,倏而沉甸甸的落了下来,又带起一阵酸涩复杂的情绪。 又听少女继续认真说着,“我也没有不喜欢谢先生。” 乌泱泱长睫沾染了泪珠湿润,撩起时,眼尾泛起了绯红。 “谢先生……真的喜欢我吗?” 郁惊画问得小心翼翼,眼睫急促眨动,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是不是谢先生搞错了,其实还没到那个地步,只是看我顺眼……” “不是,我很清楚,只喜欢画画。” 谢与语调坚决,他坐近了,从口袋中的对戒拿了出来。 粉钻银戒静静躺在手掌上。 吸引了郁惊画所有的注意力。 谢与低眸看她,目光温柔,“这是我定制好的戒指,知道你不喜欢热闹,本来,今天想和你求婚的。” 郁惊画咻得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谢与。 男人神色诚挚,在郁惊画震惊的视线下,他慢慢展开郁惊画的手,将那两枚戒指轻轻放在了她掌心。 嗓音低缓,将所有的喜欢倾斜而出。 “哄着你早起给我打领带,是因为我觉得不安,我想要画画的一个承诺。” “明明是我说要你信任我,却又因为你不吃醋,暗暗生气。” “我们的关系开始是不正常的,就像画画说的那样,郁家把钱还给我,然后,我们重新开始。” 他看着郁惊画,疏冷眉眼已经完全褪去了往日的淡漠。 只剩专注。 “让我有重新追求你的机会,等到画画觉得喜欢上我了,就把这枚男戒还给我。” “好不好?” 他心甘情愿,从此将所有的主动权交付在郁惊画手上。 神明赐予他傲骨。 也赐予他仅对一人低头的虔诚。 第73章 这里所有的一切,包括我,都是你触手可得的。 郁惊画早就觉得,谢与的眼睛很好看。 却从没有哪一刻,像是现在这样,被这双眼睛看到浑身发麻,心跳快得几乎要跳出胸腔。 漆黑幽暗的眼眸之中,只有坚定又柔和的深情。 分明谢九爷高高在上、如若神祗。 可这时。 他又像是跪坐在神像前的信徒,奉上一颗真心,等一个判决。 郁惊画迷迷糊糊地想,她喜欢谢先生吗? 应该是喜欢的。 不然,她不会不想离开云水筑,不想离开谢与。 也不会坚持还钱,不想让她和谢与之间掺杂利益与恩情。 但谢先生说,要追求她。 郁惊画抿了抿唇,指尖轻颤,最终合拢了手掌。 将那两枚沾染了谢与温度与气息的戒指,握在了手中。 小声说,“好。” 谢与这才微微放松了身体,唇角轻扬,低声道谢。 “谢谢我们郁娇娇,心软又慷慨,愿意给我一次机会。” “我一定好好珍惜。” 郁惊画不知道说什么,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过震撼,情绪大起大落,心神已经疲倦到让她做不出太多表情。 只能攥着戒指,垂眼闷声道,“我以为谢先生要赶我走。” 谢与无奈低叹。 他看了眼被收拾好的那个行李箱。 “郁娇娇,我只是生气,又不是不喜欢你。” “生气也是气自己。” “怎么会赶你走?” 谢与拢起长睫,半掩眸中神色,破天荒的,语气里带了点很淡的委屈。 “衣帽间里,我说的是气话,不想让画画走。画画骂我打我都行,不要当真,好不好?” 郁惊画有些新奇。 瞅了瞅谢与,又瞅了瞅收拾好的行李箱。 她慢吞吞哦了一声,“那我,再放回去?” 谢与默默点头。 又撩起眼,轻叹一声,做足了委曲求全的姿态。 “是我让郁娇娇不高兴了,要是你想回去,当然也没问题。” “我去郁家附近买一栋房子,和画画做邻居,争取早日让画画喜欢上我。” 郁惊画:“……” 她眼眶还有些红,原本还有些微弱的忐忑不安,这会儿已经被谢与的态度冲散得一干二净。 谢与还在说,“或者,画画要是不喜欢云水筑的话,我们换一套,按照画画喜欢的类型装修。” 郁惊画连连摇头。 “不用不用,云水筑就很好。” 谢与看她,小姑娘信以为真,还在小声夸着云水筑,从卧室夸到花园,认真又诚恳。 半点儿没察觉到。 话题的中心,已经从她要不要回家,变成云水筑哪儿好了。 谢与眼尾轻扬,笑得温柔,“只要画画喜欢,哪儿都好。” 他答应过,不会骗郁惊画的。 也确实没有骗。 只不过……有选择性的说了几句话而已。 …… 既然一切都说清楚了,郁惊画就打开行李箱,将收拾好的东西又拿了出来。 最后,是那两枚对戒。 郁惊画压在指尖,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 戒指很漂亮。 她看了眼谢与出去后就礼貌关上的房门,抿了抿唇,将女戒试着往手指上推了推。 内圈光滑,落在无名指指根,是刚刚好的尺寸。 郁惊画的手指软白细长,配着粉钻芍药戒指,很漂亮。 像是只偷吃到罐头的小猫,郁惊画压着唇角笑意,拿过手机拍了张照,发给江欢。 【江欢】? 【江欢】新买的戒指吗,哪个牌子的,挺配你 郁惊画拍完就将戒指摘了下来,总有些莫名的心虚。 她将两枚戒指收在一起,放在了床头抽屉里。 看到江欢的消息,郁惊画耳尖有些红,敲字的时候都有些不好意思。 【郁惊画】不是,是谢先生给我的。 江欢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郁惊画就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和她简略说了,最后低头看着脚下踩着的厚绒地毯,小声道,“欢欢,我没想到,谢先生会说喜欢我、还定制了戒指。” 江欢笑了笑,“因为画画本来就是很讨人喜欢的,谢九爷喜欢,再正常不过了。” “那你呢,喜欢他吗?” 郁惊画放轻了声音。 “我不知道……应该是喜欢的吧。” 不然,觉得谢与生气要让她离开的时候,她怎么会难过。 江欢声音放得很温柔。 “画画,你有的是时间,等谢九爷教你什么是喜欢。” “不用担心,也不用焦急,真正爱你的人,不会因为你一时半会儿没有回应,就觉得沮丧想要放弃。” 她笑道,“你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喜欢你是九爷的事,让你喜欢上他,也是他要做的事。” “跟着自己的心走。” 听到电话那头脆甜的应声,江欢神色愈发柔和。 靳司珩端着甜品走过来时,听到了零星字眼,挑眉问道,“你朋友知道了?” 江欢将手机放在桌上。 她舀了一勺椰奶芋圆,没回答,而是轻声说道,“所以,我当初就觉得白绪言和画画成不了。” “画画需要始终坚定而灼热的爱,不会有一点动摇,自始至终,她都是唯一选择。” 性子温和的白绪言给不了她,因为得不到回应的他会选择逃避放弃。 但谢九爷可以。 即便是在误会生气时,他说的最重一句话,也不过是让郁惊画想走就走——他能控制情绪,能把郁惊画放在心上,愿意从郁惊画的角度去思考。 并且,愿意坦诚。 江欢往后靠在了椅子上,对上靳司珩疑惑的视线,倏而笑得眉眼飞扬。 她打趣道,“要是谢九爷动作快一些,说不定在你回去之前,还能赶上他们的婚礼。” 靳司珩本来下意识跟着她的笑容放松了神色。 听到江欢的话,又微微收敛。 “我八月就要走了,怎么可能这么快。” 椰奶冰凉丝滑,靳司珩低头喝了一口,又看了眼江欢脸上愉悦神情。 哼。 这么关心郁惊画。 怎么也不说说,等八月分开,她怎么处理异国恋? - 郁惊画洗了个脸,眼尾还泛着很淡的红,估计晚饭后就能完全褪下去了。 她正对着镜子出神,就听见门被不疾不徐的轻轻扣响。 谢与的声音从外传来。 “画画?” 郁惊画匆匆擦了脸,下巴上还带着湿润水珠,跑去开了门。 谢与放下手,等门开后,便自然而然地往前走了一步。 “晚饭准备好了,可以吃了。” 郁惊画点头,“好。” 她折身从床上拿起自己的手机,往楼下走去。 走了两步,又在走廊上顿住了脚。 看向跟在身后的谢与,眼睫眨巴眨巴,有些心虚。 “我那时候,和谢栾说,我要走了……” 谢与看她蹙起的眉,和软白湿润小脸上的无措。 “那我要怎么和他解释啊?” 说,我本来以为要被赶出去了,结果你们家主突然拿戒指说要追求我? 怎么想都不太好吧…… 谢与很轻的叹了口气,“是我做错了事,说了气话,当然由我解释。” “画画放心吧,我已经和他说过了,是我惹你不开心。” 指骨屈起,勾走郁惊画下巴上摇摇欲坠的一点湿漉。 谢与看着她,低声道,“让你为难的事,以后就告诉我,我会解决的。” 冷水洗过的微凉皮肤,好像在那下轻蹭之后,又泛起了一点热意。 郁惊画含糊应了一声。 她别开眼,想了想,小声坦诚,“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谢与站在她身旁,敛眸安静了几秒,蓦地伸出手。 他轻轻握住了郁惊画的手腕,动作很慢,只要郁惊画表现出一点挣扎,都会立刻松手。 但郁惊画身体放松,是完全信任的姿态。 于是,谢与握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往自己脸上贴。 从眉梢眼角,到鼻梁薄唇。 少女指尖刚浸了凉水,带着微微的凉意,轻飘飘蹭过脸上五官。 郁惊画怔怔失神。 只听见谢与的声音,不疾不徐,低沉又平和。 “这里所有的一切,包括我,都是你触手可得的。” “喜欢你的我,也是真实的。” 第74章 可以过来陪画画睡觉吗? 谢与的神色温柔又平静,带着淡淡的鼓励。 像是在鼓励一只刚到家的猫崽子,大胆地探索家中一切,放肆打滚,将所有一切蹭上自己的气息,标记为所有物。 而他所期待的,是让郁惊画完完全全踩在自己无底线的纵容之上。 也将他看成她的所有物。 尾音低低落下,带着几分沙哑撩人。 “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 只要,不离开他。 - 晚上下了场大雨。 郁惊画站在客厅的巨大落地窗前,看着外面风雨如磐,狂风呼啸,卷起高处树梢的枝叶碰撞。 雨丝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之上,晕开一片水幕。 谢与从厨房里拿了瓶草莓牛奶出来,见郁惊画站在窗前,走过去,将牛奶递给她。 吸管已经插好了。 “晚上下的暴雨,一般等到明天就会晴了。” 郁惊画接过,齿尖咬住圆润的吸管,压下去一点弧度。 “我在想,外面雨这么大,花园的花不会被打落吗?” 谢与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了眼,花园小路旁的灯亮着,是黑沉雷雨夜唯一的暖色,映着被大风吹拂得摇摇摆摆的花枝。 “有遮蔽的顶。” 谢与说完,往旁边走了几步,拉开做了隐秘装饰的控制盒,摁了个按钮。 便有宽敞结实的花园顶慢慢展开,为被雨丝打得颤颤巍巍的花叶提供一处遮蔽。 郁惊画看着,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她喝完最后一口牛奶,目光转向安安静静站着陪她看雨的谢与。 语调都是沾染了草莓牛奶甜意的软。 “谢先生,那我今晚睡哪儿呀?” 追求,应该是在谈恋爱之前的步骤吧,既然如此,再睡在一张床上,是不是就不太合适了? 听郁惊画解释了心中所想,谢与唇角抿起。 他顿了一会儿,才有些不情愿的点头。 “画画之前睡哪儿,现在就睡哪儿,床软,你熟悉些。” 谢与侧眸看她,长睫微拢,低声道,“我去客卧睡。” 话说的冠冕堂皇。 但等到十点半时,郁惊画都已经躺进了被子里,就听见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她踩着拖鞋去开了门。 光晕柔和的廊灯照耀下,身高腿长的谢与站在门口,怀里还抱了一个柔软枕头。 男人垂敛疏冷眉眼,无端透出几分乖巧,“我看门缝底下还有光,知道画画应该还没睡。” 郁惊画的目光落在那个软枕上,迟疑问道,“谢先生这是……” 谢与抬手示意窗外,语调从容,“今晚的雷很大声。” 正说着,没拉上的窗帘外,骤然划过一道银白闪电,在视网膜上落下晃眼痕迹。 几秒后,就有撼天动地般的沉闷雷声响起。 仿若炸响在耳畔。 谢与看着她,温顺,却理直气壮。 “我担心画画会怕,所以,可以过来陪画画睡觉吗?” 郁惊画:“?” 虽然这么大的雷雨确实少见。 但她也真的不怕。 谢与就像是没看见她困惑的眼神,抱着枕头,又往前走了一步,声音压得柔和缱绻,带着点儿小心试探。 用手示意了下床边厚实的地毯。 “我可以睡在地上,反正地毯很厚也很软。” “陪我们画画睡觉,好不好?” 郁惊画回头看了一眼,抿了抿唇。 她不是傻。 谢与说的,她一个字也不信。 但…… “不用了。” 谢与敛起眉,刚想退后回原本的位置。 又听面前站着的小姑娘,语调轻软,好似十分平静,唯有眨动速度快了些的眼睫,暴露出真实情绪。 “不用睡地毯上。” “你睡床上吧……反正,天天都是这么睡的。” 第75章 我会继续努力勾引画画的。 郁惊画说完,就转身往床上走了过去。 好似无所谓,耳朵却竖了起来,全神贯注听着身后动静。 她听到谢与低声说好,尾音里含着几分笑。 郁惊画便也浅浅弯了唇,又飞快收敛,掀开被子重新躺了进去。 房门被合上。 谢与走到了另一边,床垫微微陷落,也熟门熟路的上了床。 郁惊画背对着他,嗅到慢慢充盈在身边的熟悉气息,闭上了眼。 不止是谢与不习惯。 其实…… 她也有些不习惯一个人睡了。 郁惊画在困意中迷迷糊糊想着,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这才过去多久啊,她就已经觉得快要离不开谢先生了。 而另外半边床上,谢与耐心等着,等到小姑娘呼吸慢慢平缓,才转身靠近了些。 不用一会儿,郁惊画就无意识的黏了过来,指尖还勾在他衣角上。 谢与最开始真的没想到能上床。 他只是觉得。 追人,就要有脸皮厚的自觉。 要是小姑娘答应了,他铺层垫子在地上也能睡。 就算被拒绝了,也能在小姑娘睡前刷个存在感。 但,郁惊画实在心软又慷慨,不止答应了,还让他上了床。 他凝眸注视着那张软白小脸,眉目舒展,自然地如往常一样,将人抱在怀中。 郁娇娇。 怎么这么可爱。 - 郁惊画第二天醒的时候,谢与已经起床了,还把自己带来的枕头也拿走了。 她在床上坐了几秒,然后啪一下倒回去,翻身,拉开了床边的抽屉。 确认那两枚戒指放在抽屉中。 ——不是梦。 昨天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 郁惊画将抽屉推回去,呆了两秒后,慢吞吞地在被子里打了个滚。 滚完一圈,才装作若无其事的起了身,脑袋上翘起的发丝也跟着一晃一晃。 她下楼时,柳姨就在厨房门口和谢栾说话。 听到郁惊画下来的声音,两人都朝她看过来,神色有些诡异。 不过一瞬,就迅速收敛干净。 柳姨微笑道,“郁小姐起来了,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谢栾接上,“不过家主一早就下楼去健身了,现在还没上来。” “是吗?那家主还没吃早饭吧。” “可不是,所以麻烦郁小姐叫一下家主了。” 被两人一唱一和送到电梯门口的郁惊画:“?” 她是配合他们的演出。 还是配合呢? 郁惊画摁了下行按钮,等到电梯顺滑地运行上来,便走了进去。 她确实有些好奇,谢与搞这么一出,是想干什么。 健身房在地下一层。 郁惊画走出电梯,目光掠过不远处湛蓝的一汪泳池,又看向另一边的健身房。 脚步轻巧过去后,她刚将手放上门把,就感觉触碰到的地方倏而往下一落。 门被从里打开。 谢与站在里面,还有些轻微的气喘,应该简单洗了个脸,眼睫敛着细碎水珠。 他只穿了一件浅灰色短袖,很贴身的那种。 在刚健身完充血饱满的肌肉线条上,勾勒完全。 清晰到胸肌腹肌都格外生动。 下身则是一条宽松的灰色运动长裤,腰带没系,自然垂落在身前。 像是一种目光的引导。 谢与身上热意勃勃,让郁惊画猛地退后一步,像是被烫了下,将手放在身后。 “……你健身完了吗,可以吃早餐了。” 谢与抬手撩了把被清澈流水打湿的额发,不知道是水珠还是汗,顺着额角往下,嗓音低沉淡然,“好,我知道了。” 抬手的动作,让上身肌肉拉扯开张扬线条,是漂亮到能去做模特的程度。 郁惊画又悄咪咪往后退了一步。 她耳尖有些红,目光往下一落,又收回。 抿着唇,大胆问道,“谢先生是故意的吗?” 谢与站在门边,挑眉看她。 小姑娘眉眼盈盈,浅茶色的圆眼中漾着潋滟碎光,明明带了点害羞,却又直接坦荡。 “谢先生,是在勾引我吗?” 故意让谢栾和柳姨哄着她下来。 又卡着时间,开门出来。 还穿了平时不会穿的衣服……郁惊画又不是没见过他健身,平时都只穿宽松的短袖和运动裤,怎么今天,突然就变成紧身的了。 谢与微微垂眼,薄唇扬着点弧度,低声问道,“那画画有被勾引到吗?” 疏离清冷的音色,尾音低低放柔了,似是耐心诱哄。 郁惊画有些耳热,但还是点了点头。 “有的。” 她一直都很喜欢谢先生的身材,恰到好处的柔韧肌肉,摸上去手感很舒服。 谢与便低声轻笑,眉眼摇曳开恣意,“那就好,我会努力朝画画喜欢的方向进步的。” 换句话,就是。 “我会继续努力勾引画画的。” …… 谢与昨天联系了今先生给的那个电话,报上今先生这个名字后,对方的口吻便和气了许多。 约好今天十点过去。 郁惊画换了身简洁利落的短袖长裤,等她扎完头发从卫生间里出来,谢与还在衣帽间里。 听到她的脚步声,男人微微拖长了声音,喊她,“郁娇娇,可以帮个忙吗?” 郁惊画走过去,“怎么啦?” 谢与站在正中间,比划了一下自己放衣服的那半边,转眸看她时,漆黑眼眸含着星点笑意。 “想知道郁娇娇喜欢哪一件、哪一类。” “我按照你喜欢的穿。” 郁惊画抿了抿唇,盯着谢与,总觉得自从说开了之后,谢先生好像……特别不要脸了一些。 就比如现在。 见郁惊画盯着自己不说话,谢与不以为意,反而轻笑道,“没有喜欢的吗?那下次我们去买点你喜欢的回来……” 郁惊画扫了一眼。 既然谢与都这么说了。 她往前走了两步,一整圈看过去后,将一件衣服拉了出来。 缎面的黑衬衫,光泽感十足,背面的左边肩颈处,还有深红色的暗纹刺绣。 怎么说呢,和以往谢与沉稳冷然的穿着是两个方向的存在。 跳脱又瑰丽。 谢与看着,眉梢挑起,摩挲着指骨,没说话。 就见小姑娘将那件衬衫取了下来,转着看了看,然后对他举了起来。 衣架后露出的眉眼弯起,嗓音又软又甜。 还带着狡黠尾音。 “那谢先生可以穿这件吗?” 第76章 这是我和郁娇娇之间的情趣。 客厅。 谢栾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准备上楼提醒,以免家主和郁小姐错过出发的时间。 柳姨拿了个盒子塞给他,“这是我给郁小姐准备的点心,正好拿着放车上,要是郁小姐练完饿了,直接就能吃。” 谢栾点点头。 他拎着盒子,刚走到楼梯边,就听见关门的动静。 有两道一轻一重的脚步声交叠着,往楼下走来。 谢栾挂着惯常的微笑抬头,“家主,郁小姐……” 他蓦地一哽,险些挂不住脸上表情。 啊? 啊?? 他看到了什么? 走在郁小姐身后的,那是他们家主吧? 男人穿了身宽松的黑色长袖衬衫,缎面材质粼粼泛着光晕,领口纽扣没扣完,敞开露出了小片冷白肌肤,衣领半掩平直锁骨,下摆被碳黑色长裤收束。 额发松散地搭在眉前,漆黑眼瞳含着似有若无的浅浅笑意,走动间,右手腕上深蓝海洋的腕表表盘隐约露出。 正面看上去还能和谢与平日里的穿着,勉强搭个同色的边。 可偶尔侧身和郁惊画说话时,露出背后大片深红色暗纹,仿若轻佻又浪荡的矜贵世家子。 谢栾呆滞在楼梯下方。 看到谢栾这副震惊表情,郁惊画也看了眼谢与,有些微妙的不安。 “……你这么穿,真的可以吗?” 谢与懒散道,“为什么不可以?” 郁惊画顿住脚步。 秀气的眉蹙起,语调柔软又认真。 “我的意思是,这样穿着真的不会影响谢先生吗?” 她犹豫了一下,“……不用为了我,硬着头皮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谢先生是这么教我的,你也要做到。” 谢与蓦地低叹一声。 他侧身,很轻地揉了揉郁惊画的耳垂,凑近时,将声音压低了,像是有情人之间的脉脉私语。 “郁娇娇,现在是我在追求你,你可以对我提出任何要求。” “怎么这么温柔,这种时候,还要为我着想?” 谢与闷笑一声,倦懒地拖长了尾调。 “再说了,对我没有一点影响,相反的,我觉得这是和郁娇娇之间的情趣。” “很喜欢。” 郁惊画:“……哦。” 她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想错了。 谢先生才不会硬着头皮。 他明明很!高!兴!! …… 看得出来,谢与这身确实和以往的风格截然不同。 连司机都忍不住频频往车内后视镜看着,直到对上谢与看过去的视线,才神经一绷,兢兢业业地开着车。 “上课时间是十点到十二点,老师姓周,全名是周湄,上课的时候可能会比较严格。” 谢与指尖轻碰郁惊画短袖外的软白手臂,蹙眉道,“刚开始去,磕磕绊绊撞出淤青都是正常的,只是画画要吃一些苦。” 最开始,谢与想着他来教,但很快又否决了。 他狠不下那个心,看着小姑娘摔在垫子上,忍痛到泪眼汪汪的样子。 他只会立刻就把人抱起来哄。 可就算在外面找了老师,谢与还是有些不放心。 怕她疼、怕她受伤、怕她忍着泪。 和忧心忡忡的谢与相比,郁惊画反而显得平静很多。 她软得像是一块香香甜甜的糯米糕,但只有想上手时,才会发现,表面软绵绵能揉来揉去,实际上内陷清凌凌的,骨子里带了一点倔。 “谢先生锻炼身手到受伤的时候,会觉得是在吃苦吗?” 郁惊画长睫轻颤,声线清甜,软声道,“同样的亏,吃一次就够了,我不想让自己再受伤,也不想……” 她抿了抿唇,放轻了声音。 “也不想,让谢先生再觉得愧疚。” 郁惊画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目前,她想要留在谢先生身边。 她不想做谢与人尽皆知的软肋。 - 军属区管理严格,没让谢家的车进去。 周湄亲自来门口接的人,等到郁惊画从车上下来,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圈。 肤白貌美的小姑娘。 清媚又软绵,一看就娇气。 不过还是很有礼貌,弯眸笑起来时,笑容很甜,加上一双浅色清透圆眼,是很容易就让人生出好感的模样。 “周老师,您好,我是郁惊画。” “之后就要麻烦您啦。” 周湄点头,她眉间有挥之不去的一道刀伤,又图方便剃了个寸头,气势十足。 带着郁惊画往军属区里走,一边状似无意地问道,“今先生打电话给我,说让我多关照你,你和今先生是什么关系?” 说起今先生时,周湄的语气里全是敬佩。 听上去,今先生真的是超级了不起的大佬级人物啊。 郁惊画没有攀扯关系,十分诚实。 “没有关系,今先生和我……”她斟酌了一下关系用词,“我沈阿姨认识,知道我想学防身术,就帮着推荐了。” 周湄目光审视。 作为西北军工研究所的领头人,今先生一直以来都将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尤其是在发生过…那样的事后。 怎么会突然兴起,帮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小姑娘。 周湄心头一动,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郁惊画乖巧回答,“二十了。” 二十。 刚刚对上。 周湄又仔细端详了下郁惊画的脸,得出了结论。 确实不是随手帮的。 应该就是……想起了他那个直到死才见上一面的女儿了吧。 若是活着,也是郁惊画这个年纪。 当年死讯传到研究所,今先生直接崩溃,连夜赶回京都,恰好和周湄撞上了。 她亲眼见到了那般惨烈的场面,和跪伏在地哀声痛哭的男人。 若是从某个角度看过去。 郁惊画这张脸,和那位躺在血泊中苍白着脸的女人。 确实有了一秒微妙的相似。 第77章 衣服,最好换件布料少的。 谢与送郁惊画来的早,到时也不过九点半。 他目送小姑娘脚步轻快地进去,和周湄说话时,侧脸在明媚日光下如玉似雪。 还有两个小时。 谢与看向司机,指尖摩挲着衬衫缎面布料,唇角微扬。 “去集团。” 今天是周一,谢与本来休了年假。 周一,打工人的怨气比鬼都重,一个个靠着奶茶咖啡续命。 前台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再抬眼时,就见到一道颀长身影踩着门外碎光走了进来。 背着光,看不太清楚脸,身形有些像他们谢董。 不过不可能。 毕竟这人身上穿着格外秾艳的缎面黑衬衫,逆光勾勒出脸庞凌厉轮廓,看着就是个浪荡世家子。 前台匆匆扫了一眼,就低头看着内部的聊天群。 [谢董又休年假啦?是不是有什么情况,真的很可疑,最近频频休假诶] [说不定就是前几年奋斗累了,今年想放松一点呢?] [上次董事办不是说有个小姑娘进谢董办公室了吗,估计就是“特殊情况”] [不是说那是蔺特助的亲人or女朋友吗??] [蔺特助也有可能是帮谢董带人啊……] [@行政前台-苑苑,所以上次那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到底是谢董的人,还是蔺特助的啊!] 苑苑有些无奈,她怎么知道啊,她连谢董都没见过几次…… “你好。” 有人走近了,声音低沉磁性,是好听到能去做声优的嗓子。 苑苑立刻站起身,露出一个端庄甜美的微笑,“您好,请问您有预约……?” 苑苑看着那张时常会在集团内部报上看到的,精雕细琢的俊美疏冷脸庞,猛地吞下了尾音。 声音发着颤,“……谢董好。” 谢与对她点点头,“我没带工卡,麻烦你帮我开个门。” 苑苑猛点头,“好的谢董。” 她拿了自己的工卡,绕出前台位置,往进门刷卡的机器旁走去。 又忍不住悄悄看了眼谢与。 没看错,往日里西服套装一丝不苟严肃沉稳的谢董,今天一反常态,穿了件宽松的缎面黑衬衫,还没扣扣子! 衣服背面还有旖旎绮丽的暗红花纹刺绣。 又冷又欲。 苑苑刷了卡,门禁打开,谢与点头说了声谢谢,往里走去。 她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小声夸赞,“谢董,您今天的衣服真好看。” 谢与脚步一顿,薄唇勾起一点弧度,“是吗?” 苑苑连连点头,“特别适合您。” 谢与微笑,语气轻描淡写,“嗯,家里的小朋友帮忙挑的。” 小朋友? 苑苑一愣,还在想谢董是不是带了什么亲戚家的小孩,能有这种审美。 就见谢与微微侧头,像是想了什么。 又颔首轻笑,“等和家里小朋友结婚了,给你们放一天假,发奖金。” 苑苑立马站直身体,掷地有声,“那先祝谢董和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谢与满意地走了。 苑苑麻溜回到前台位置,坐下后,手指一刻不停。 [别争了别争了,是谢董家的小朋友!谢董来公司了,亲口和我说的,他还穿了身特别骚气的衣服,和我说话的时候,就差大喊一声:你们都给我看!我老婆给我挑的衣服!] [?不信,苑苑又开始发疯了。] [笑死,你说的是我们认识的那个谢董吗?不信。] [我也不信。] [苑苑,没必要,真得没必要。] 苑苑看着聊天界面,心平气和,没再争辩。 过了半小时。 [我草我草我草,怎么是真的啊?谢董突然开始各部门巡查了?!真的穿了好骚气的刺绣黑衬衫!!!] [啊?啊???我看到了!下一个部门就是网宣,真的是黑衬衫!] [姐妹们,我就是一种猜测啊,纯猜测,你们说,谢董不年不节的突然开始巡查部门,究竟是为了巡查,还是……为了炫耀啊?] [谢董是这么幼稚的人吗,不就是老婆给挑了衣服穿,怎么可能!所以我投炫耀一票。] [就是就是,谢董这么沉稳,一看就不是幼稚的人,所以我也投炫耀一票。] 蔺殷有个小号,潜伏在公司内部的聊天群里。 他看着屏幕上闪过的聊天框,慢悠悠敲字:[投炫耀一票。] 谢与巡查完一圈回来,低眸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也没进办公室。 “看到你的请假申请了,生病了,还是有什么事?” 蔺殷慢条斯理推了推眼镜,细边银框后的眼眸暗沉,几秒后,才温声笑道,“您现在是谢董,还是谢与?” 谢与看他一眼,漫不经心转着腕表。 “谢董不知道,谢与知道。” “她回来了?” 蔺殷眼中微弱的笑意彻底消失。 唇角还勾着面具般的浅笑,眼中却已经泛起了深深阴影。 “不听话的玩偶,竟然也会有想回家的时候。” 蔺殷轻叹,“当年,她走得那么决绝,我还以为,她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谢与静静看他几秒。 然后嗤笑一声。 “蔺殷,有病就去治。” “钟寄绵会走一次,也会走第二次。” 谢与调整好腕表位置,悠懒起身,又看了蔺殷一眼。 “请假我已经批了。” 他以前不懂喜欢,只觉得蔺殷和钟寄绵纠纠缠缠的烦人。 现在懂了,客观评价道。 “你要是喜欢她,就别再作了。” 说完,就脚步沉稳却大步地离开,接老婆去。 留下蔺殷坐在位置上,指骨抵在唇边,齿尖压着皮肤反复研磨。 片刻后,没什么感情的笑了笑。 没关系。 本来不打算管了。 但既然不听话的玩偶又主动送上门。 就别管他手段强硬,将她留在身边了。 ……毕竟,他还要喊钟寄绵一声妹妹啊。 - 郁惊画回到云水筑的第一件事,就是进浴室洗了澡,冲去满身的汗。 周湄不愧是军队退役下来的,性子干脆利落,不搞循序渐进那一套。 上来就是实训,在反复的摔摔打打中,纠正郁惊画动作上的错误,强行锻炼她的灵敏性。 很简单粗暴,也很速成。 只是过程痛苦了些。 郁惊画身上都是摔打出的红痕,四肢也酸软得不行。 她洗完澡出去,就见谢与坐在床边。 手里拿着一瓶精油。 男人眉眼舒展,拍了拍身旁的大床。 “画画,来,我给你按摩。” “骤然受训的肌肉,要是不按摩开,不仅容易酸疼,还很容易受伤。” 郁惊画知道,周湄在结束训练时,也和她说过这样的话。 她正想走过去。 又听谢与声音低沉,像是有些为难,语调微顿。 “……衣服,最好换件布料少的。” “手臂和腿都要完全露出来。” 第78章 衬衫夹嘛,她知道。 郁惊画趴在床上的时候,还在想—— 谢与说的那个按摩,究竟是正经的,还是不正经的? 不过她很快就没工夫去想这件事了。 “——嘶!” “呜……太疼了……” “别别别,不要……好疼……” “谢先生!你太用力了……” 晚餐已经准备好了,谢栾给谢与发了消息,没得到回应,干脆上楼来,准备敲门提醒。 他捕捉到了一点细微的动静,像是少女的哭腔,抬起的手一顿,有些狐疑地侧耳倾听。 “……!” 谢栾猛地站直身体,面对门板发呆了几秒,立刻轻手轻脚的后退,下了楼。 柳姨在厨房中,看到谢栾红着耳朵下来,有些疑惑,“家主和郁小姐收拾好了吗?” 谢栾眼神游移,“还是放在保温箱中吧,他们、他们应该还要好一会儿。” “……” 柳姨瞬间了然,她笑容和蔼,自然点头,“行,那就放保温箱里,我们先去吃饭。” 家主和郁小姐的感情,这不是好着吗。 楼上主卧。 谢与无奈松开手。 刚松开禁锢,郁惊画就咻得收回自己的手臂,抱着被子往床里面滚了滚。 眼眶湿漉漉的洇红,吸了吸鼻子,格外委屈的样子。 谢与凝眸看她,不动声色调整了一下坐姿。 低声安抚,“很快就好了。” 郁惊画警惕摇头,声音里还带着微颤的哭腔,“谢先生刚刚也是这么说的。” 她想起了江欢之前兴致起来,报了个健身班,结果第一课练完,教练拿出一个泡沫轴。 江欢滚得生无可恋,小教室里全是她倒吸冷气的声音。 第二天就麻溜去退了课。 但郁惊画现在比江欢还痛苦,毕竟自己滚泡沫轴,还能控制一下力道,可谢与的手指落下来,那真是无处可逃。 空气里浮动着精油淡淡的芬芳花香。 谢与声音放得轻缓,尾音摇曳落下,完全是在哄着。 “我知道,但是把肌肉按开了,才不会受伤,画画已经坚持了一条手臂了,还有一条,马上就好了。” 也没人告诉她,按摩是这么疼的啊! 郁惊画抿着唇,但知道今天逃不开这一遭,谢与也是为了她好,只好又磨磨蹭蹭地挪了过去。 视死如归般,将手臂往谢与面前一放。 “那、那你按吧。” 尾音颤颤悠悠的,还不忘维持最后的倔强,“再轻一点点。” 穿着短款吊带裙的身体软绵绵依偎在身旁。 刚吹完的头发披散在背上,逸散开护发素甜腻的果木香,像是一种隐而不发的诱惑。 谢与喉结缓慢一滚。 他重新抬手,将指尖压在了柔软细腻的肌肤上。 微微用力,指尖陷入软白肌肤,便听见耳旁忍耐又小声的轻呼。 像是怕自己再受不了跑开,郁惊画直接将脑袋压在了谢与的颈间。 吐息温热,缠绵萦绕。 哼哼唧唧,“……轻点,好疼……” 谢与额角沁出了一点隐忍的汗,低垂眼睫投下的阴影,将那双漆黑的眼瞳压得幽深。 原本想着好好给郁惊画按摩。 此时,已然变成了对他的一场折磨。 只是不管忍着多难受,谢与始终没有放松过手上力道,妥帖地揉捏放松开手臂上每一寸,才松开了手。 嗓音添了哑,“好了,接下来是腿。” 郁惊画早就习惯了贴在谢与身边,此时也没有半点儿警惕,自然地调整了姿势,将右腿压在了谢与的大腿上。 裙摆上滑,只堪堪掩住腿根位置,莹白肌肤上,还有今天摔出来的红痕。 谢与目光垂敛,很轻地碰了碰。 像是怕弄疼她。 可蜻蜓点水般若有似无的触碰,却让郁惊画忍不住整个人都颤了颤。 耳廓泛着红,她条件反射性想避开谢与的手指。 挪了点儿位置。 “……嗯?”大腿肌肤被什么有些硬的东西蹭过,郁惊画有些懵,低头看了一眼,“这是……?” “衬衫夹。”谢与气息很沉,话音短促,“画画避开就好了。” 因为坐着的姿势,布料绷紧贴在腿上,能明显勾勒出衬衫夹一圈微微鼓起的痕迹。 郁惊画没放在心上,乖乖哦了一声,目光收回时,好像瞥到了一点另类的地方。 不等她细看。 谢与已经将手放在了她的小腿上,指尖用力,立刻疼得郁惊画小声惊呼,什么也顾不上看了。 揪紧了谢与的衬衫前襟,明知道不可能,还是一叠声喊着,“轻点轻点……” 精油微凉,淋在灼热手掌,被体温蒸腾出甜蜜气息,萦绕在两人身旁。 郁惊画鼻尖动了动,反复嗅闻,“这个花香还挺好闻的。” 谢与低着头,薄唇完全抿起。 几秒后,才哑着声音回道,“研究所那边,根据你的基因信息专门研制了一批适合你的护肤品。” “还在试验期,这是最早通过试验的一样,喜欢吗?” 郁惊画:“!” 郁惊画:“专门给我的?” 她有些不敢置信。 谢与的手掌不轻不重揉捏着郁惊画的腿,点了点头。 “再过一个月,就会送到云水筑来。” 他不着痕迹地吐出一口气,拍了拍郁惊画的小腿,“上来一些。” 郁惊画又往前挪了挪。 小姑娘肤白腿长,哪儿都纤瘦,偏偏大腿处有丰腴一些的软肉,摸上去手感格外好。 也格外敏感。 谢与的手刚放上去,郁惊画就连声喊着不行,想逃开。 又被谢与单手禁锢住膝盖。 “很快就好了。” 江欢曾经和她吐槽过,泡沫轴滚到大腿内侧那一块时,又酸又疼。 郁惊画现在体会到了。 谢与刚摁上去,她整个人都软了下去,只能徒劳地抱住谢与的手臂,小声吸着气。 等到终于按摩完,不光是郁惊画疼得动也不想动,谢与更是出了一身的汗,隐忍到了极限。 他将郁惊画的腿放在床边,还沾染花香精油的指尖匆匆勾在衣领处,想解开纽扣,却滑溜地根本握不住。 眉梢蹙起,谢与站起身,声音格外的喑哑,“画画饿了,就先下去吃饭吧。” 他要往浴室走。 郁惊画坐在床边,下意识伸手想拉住他,“谢先生去……” 话音未落。 因为谢与侧身离开的动作,她的手心碰到了一处布料。 微微鼓起。 衬衫夹嘛,她知道。 郁惊画没放在心上,还下意识收拢了手指。 第79章 把我的衬衫给画画穿。 郁惊画下意识收拢了手指,还捏了捏。 直到听见谢与蓦地低哼一声。 她视线落下,才猛地反应过来。 郁惊画:“……!”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郁惊画眼睫急促眨动着,慌乱解释,“我以为是衬衫夹……” 慌张收回的手心。 好像还残留着那点儿触感。 让她整个人从耳廓红到了胸口。 连尾音都显得毫无底气。 “……我真的没注意到。” “我知道。”谢与本想遮掩过去,以免郁惊画不自在,但既然都被发现了,他站在床边,声音低磁喑哑,染了蛊人欲色。 指尖搭在衬衫纽扣上,怎么也解不开第二个,便干脆屈指,直接拉扯开来。 衣料被拉扯得扭曲变形,然后在某个临界点,猛地崩开了扣子。 无声无息地掉落在厚绒地毯中。 黑色缎面衬衫松松垮垮地搭在谢与身上,随着扣子崩裂,露出大片冷白肌理。 男人眉眼懒倦垂敛,搭在衬衫领口的手掌还沾染着亮晶晶的精油,骨节泛着很淡的粉。 长睫撩起,看过来时。 像是志怪传说中的男狐狸精。 尾音低低,“那就试着,勾引一下我们画画。” 说着,手指下滑,搭在了皮带边缘。 一副还打算继续解开的架势。 郁惊画第一反应是躲。 但猫猫这种生物,有时候乖顺可爱,有时候又一身反骨。 最擅长踩着人的底线蹦跶。 郁惊画抿了抿唇,眉梢眼角都是羞怯,却还是坐直了。 “那、那你脱啊。” “我看着。” 谢与挑眉,看着床上的郁惊画。 露在裙子布料外的肌肤上都是红痕,看着可怜兮兮的,偏偏眼尾轻扬,做出了十足的虚张声势姿态。 谢与慢条斯理,指尖用力,解开了皮带扣。 然后,用手指勾着皮带,慢慢抽了出来。 郁惊画目光微微飘移。 耳边传来了男人低笑,她又咻得看了回去,眼睛圆溜溜的,往前盯着。 谢与的指尖搭在了裤子纽扣上。 就在郁惊画快绷不住了的时候,他突然松了手,像是投降,低叹一声,“画画看得我害羞。” 郁惊画眼睛一亮。 又见谢与很无奈般,转了身,“之前可以给画画看……但现在,可以勾引画画,但不能给你看。” “在追求关系里,这样就太冒犯画画了。” 说着,谢与拉开浴室门,直接走了进去。 郁惊画在床上呆了几秒,然后啪叽往后一倒。 抓起被子盖住了半张脸,只剩一双盈盈弯起的眼睛露在外面。 浴室门又被从里扣响。 隔着一扇门,谢与缓声道,“画画,饿了就先下去吃,不用等我……我还要一会儿。” 谢与平时洗澡并不慢。 这会儿特意说,还要一会儿。 郁惊画慢吞吞想着,耳廓愈发滚烫。 他一定是故意的! - 谢与这个澡,确实洗了不少时间。 郁惊画在车上吃过小零食,这会儿也不会很饿,懒洋洋躺在床上,一边看着星河的视频,一边算着时间。 半个小时了吧。 怎么还没出来。 她又翻了个身,牵动手臂腿上肌肉的酸痛,忍不住吸了口气。 等了会儿,浴室的门终于被打开。 谢与用毛巾随手擦着湿漉漉的发丝,看到乖乖等着他的郁惊画,眸中沁出了笑意。 “不饿?” 郁惊画丢下手机,坐起身来。 在床上滚乱了的头发支棱着呆毛,她摇摇头,语调很软,“不是很饿,等谢先生一起吃。” 谢与将毛巾丢在洗漱台上,拉开抽屉,拿了一支药膏出来。 “正好,把药一起涂了,省得晚上涂了全部蹭在被子上。” 郁惊画习以为常,将小腿耷拉在床边,看着谢与绕过床尾,直接在地毯上坐下。 姿态懒散随性。 “踩这儿。” 谢与握着郁惊画的脚踝,让人踩在自己的膝盖上,才拧开盖子,挤了一点半透明的药膏在指尖。 前两天,郁惊画小腿上的硬痂掉了,露出淡粉的新肉。 刚刚谢与揉精油时,特意避开了那一块格外怕痒的地方。 这会儿,指尖带着药膏碰上去。 郁惊画的小腿瞬间绷紧了。 不疼,但实在痒。 尤其是谢与会慢慢打圈揉着,确保药膏完全融化在新长出的嫩肉处。 更是一种蔓延到骨髓深处般的酥麻痒意。 “好了。” 谢与收回手。 听到他说好,郁惊画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喘了口气,踩着拖鞋站起身。 谢与重新洗了手,两人才并肩走到楼下餐厅。 柳姨已经吃完饭回来了。 见到谢与和郁惊画下来,将饭菜端上了桌。 谢与看了眼时间,“您去休息吧,碗筷我会放到洗碗机里的。” 柳姨也不和他客气,“好,那家主和郁小姐慢慢吃。” 想了想,又看了眼谢与,“家主,能说个话吗?” 谢与有些意外,起身往旁边走了几步。 就看到,柳姨用一种格外不赞同的眼神看着他。 声音放得很轻,“知道家主力气大,但这也太过了。” “您既然定了戒指,我也不怕多说几句,夫人娶回家是要好好疼着的,没有您这样不管不顾的道理。” “郁小姐性子软,她不说,家主心里也要有数。” 柳姨从谢降谢与小的时候就开始负责他们的饮食,说声看着他们长大也不为过,平时性子慈和从不插手主家事务,但真要说起话来,也是有底气的。 谢与先是一愣,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他低笑一声,有些无奈。 “画画今天练身手去了,就算铺了软垫摔摔打打的也会留痕,回来后我给她按摩了一遍,所以手臂和腿上看着全是红痕。” “您想多了。” 柳姨面露尴尬,“是我误会家主了。” 谢与摇摇头,神色温和,“您也是为我着想。” 他知道,柳姨是担心他没轻没重,会弄丢了喜欢的人。 …… 等到谢与走回来,郁惊画抬眼看他,有些好奇。 但没问。 反而是谢与主动说了,“柳姨看到你身上的痕迹,怕我不知轻重,弄疼你。” 小姑娘皮肤白,又容易留印子,即便浅浅一道红痕都很明显,更何况是一身。 郁惊画咬着一根青菜,垂眼看了看自己。 确实很容易让人误会。 “那我最近还是穿长袖吧。” 谢与:“画画长袖的睡衣好像就那几件。” 郁惊画抬眼,想说去买就好了。 便听坐在对面的男人,屈指敲了敲桌面,神态从容。 “那就把我的衬衫给画画穿吧。” “刚刚好。” 郁惊画:“……啊?” 第80章 谢先生一直在夸她。 郁惊画慢吞吞坐直了身体,认真道,“谢先生,我只是有时候反应会慢一些,看着有点儿笨,但我不傻。” 谢与能让e家设计师上门给她送定制。 怎么还会被几件睡衣难倒? 而且,不是吸吮出来的艳丽红痕。 其实明天早上起来就能褪个七七八八了。 谢与轻叹一声,眉眼低敛,像是十分委屈无辜的姿态。 “好吧。” “我没有画画想得周全。” “不过,”谢与语调一转,撩起眼睫直视着她,“画画本来就不笨,很聪明很可爱。” 郁惊画眨了眨眼。 她突然想起了一点儿细节。 从一开始,谢先生就一直在夸她。 夸她聪明,夸她漂亮,夸她可爱。 就连父母,有时候被她慢吞吞的反应气到了,也会拍拍她的脑袋,无意识说一句,画画,这么笨,就留在家里让爸妈还有哥哥养你。 但谢先生没说过她笨。 最多,就是用纵容又无奈的语调,很温柔的说一声笨蛋。 是亲昵,不是指责。 谢与在她心中,是云端之上高高在上的存在,他沉稳冷静、运筹帷幄,只要在他身边,好像什么都不用担心。 但……云端向她倾斜靠拢。 抖落满满当当闪烁星子,每一颗,都刻上了夸奖的字眼。 于是,郁惊画也在这一声声的夸奖中,慢慢亮了眼。 她也开始觉得,自己很聪明了。 - 防身术的学习步入正轨,郁惊画每周去周湄那儿四天,也从最开始的踉踉跄跄,逐渐变成了适应良好。 偶尔一次,还真能从周湄的桎梏下逃开——虽然,周湄放了海一样的水。 五月底,训练完出来时,郁惊画很意外地在院子里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 眉目温文儒雅,笑起来时,更是带了几分亲和。 “好久不见。” 郁惊画下意识站好,乖巧喊人,“今先生,您怎么来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是来找周老师的吗?她还在房间里,要不要我帮忙叫一下……” 今先生轻笑摇头。 “我要回研究所了,想来和你打个招呼。” 啊? 和她? 郁惊画有些茫然,今先生找沈遐道别还算合理,为什么特意来找她呀? 今先生的目光温和,他走近了一些,但还是维持住了两人之间足够的距离,礼貌微笑,“你学得怎么样,还可以吗?” 郁惊画点点头。 “周老师很好,教得很仔细。” 她眉眼弯起,带了点小小的骄傲,“我现在都能做两个引体向上了。” 像是只娇娇气气的小猫,得意地翘起尾巴晃呀晃。 今先生笑意更深。 又听郁惊画认真道谢,“周老师是看在今先生的面子上,才对我很照顾的,还要谢谢今先生推荐。” “是你愿意坚持,周湄带人的要求很严格,就算最初是我推荐你过来,要是你坚持不下去,周湄也不会让你留下。” 今先生轻笑,语调温雅,“能坚持到现在,你真的很厉害。” 或许是在军工所当久了领头人,今先生虽然总是笑得温和,但身上总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郁惊画觉得,就像是上课打瞌睡时,下一秒就对上了班主任死亡视线的那种压迫感。 上次在谢家老宅见面,她全程安安静静的,没怎么说话。 没想到面对面交谈,今先生态度还挺温和的。 这可是大佬!都夸她厉害! 郁惊画笑得更甜,还要佯装客气,“没有,是周老师教得好……”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郁惊画拿出来看了一眼,是谢与发来的消息。 周湄作为退伍军官,一向很有时间观念,说十二点下课就不会耽搁一秒钟。 今天和今先生一说话,就迟了。 今先生目光一落,“是谢家主的消息吗?” 郁惊画点头,“他在门口等我。” “谢家常年给西北研究所供给资金,算起来,也算我们的好伙伴。”今先生笑了笑,退后一步,“既然谢家主在等你,那就赶快去见他吧。” 郁惊画抬手挥了挥,“那今先生再见。” “祝您研究顺利~” 她走到了院门口,倏而又听身后脚步声响起,今先生大步走了过来。 将一张雪白名片递到郁惊画面前。 “这是我的私人号码,如果有需要,可以打给我。” 他笑了笑,“看到你,就像看到了我的女儿一样,希望不会唐突冒犯。” 郁惊画有些懵。 她看着今先生,对方虽然笑着,但眼中柔和地泛起了闷痛,是长达二十年萦绕在心口、时时针刺的苦涩。 郁惊画看不懂,但她隐约能感觉出今先生身上的沉郁。 她犹豫了几秒,还是接过了那张名片。 “好,谢谢今先生。” 今先生笑着,退回到原来位置。 郁惊画攥着那张名片往外走,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 名片雪白一片,除却名字和联系方式外,没有任何一点内容,朴素到了极点。 ——今止越。 - “哐哐”两声,窗沿被扣响。 今止越回神,看了过去。 就看到周湄站在窗前,扬了扬下巴,示意了院门方向。 “真的没关系?” 今止越笑道,“真没有。” 他往里走去,声音平静,“只是没想到,从军工所出来遇到的第一个年轻人,就是和囡囡同年同月出生的孩子。” “之前被忙碌复杂的工作占据了思绪还好。” “出来休假的这一个月,我每天都在想她们。” 所以,看着郁惊画,就想着照顾点儿。 就像是照顾军工所那些年轻的研究员一样。 周湄也从屋子里出来,在客厅桌上拿了个杯子,倒了杯水。 推到今止越面前。 “我理解,但是您要注意身份,别又被境外势力注意到。” “他们的凶残程度……您了解。” 今止越攥紧了杯子。 他出神良久,才慢声道。 “我知道。” “我已经大错特错过一次,再也不敢了。” 更何况,那只是个陌生的女孩子而已。 他不会将灾祸带给她。 第81章 有没有想找一找你的父母? 拉开车门,郁惊画坐进了商务车后座。 谢与坐在一边,将平板收起,指间握着一瓶草莓牛奶递了过去。 “柳姨准备了曲奇和小蛋糕,吃哪个?” 牛奶是提前从冰箱里拿出来的。 不会太冰,又足够沁凉,是刚刚好舒适的温度。 郁惊画咬着吸管,脸颊鼓起一点,伸手比了个二。 意思是两样都想吃。 谢与了然,抬手打开了盒子,放在小桌板上。 熟门熟路道,“行,你吃一半,再给我。” 郁惊画眼尾弯起,接过了谢与递来的小叉子。 蛋糕很软,她吃了一半填填肚子,刚放下叉子,面前就伸过来一只冷白修长的手。 将那一小点的纸杯蛋糕拿走了。 还不忘推了推盒子,把放曲奇的那一边转到郁惊画面前。 动作熟练又从容。 郁惊画捻了一块黄油曲奇,酥脆又甜,在舌尖一抿就化了。 她吃了三块,停住手。 谢与将吃完了的纸杯放回盒子里,什么也没说,抽了张湿巾,握住郁惊画的手。 垂眼仔细擦拭过她沾了曲奇碎屑的指尖。 擦拭干净后,又自然地将盒子收拾起来。 ——从头到尾,郁惊画只要负责吃。 她笑得眉眼弯弯,从口袋里拿出来那张名片。 递给谢与看。 “我今天出门遇到今先生了,和他说了几句话,所以出来迟了一些。” 谢与扫了一眼。 有些意外,“今先生去找周湄?” 郁惊画摇摇头,有些迟疑,“……他说来找我的,问了我训练的情况。” 谢与拧眉。 又听少女声线清甜,继续说道,“他给了我这张名片,还说看到我就想到了他的女儿。” 谢与屈指,将郁惊画的手腕重新推了回去,“收好。” 他微微眯眼,若有所思,“我妈说过,今先生的女儿和你年纪差不多,或许是这个原因,他对你关注了些。” 郁惊画乖乖哦了一声,将名片放回口袋。 商务车缓缓驶入云水筑地下二层的车库。 草莓牛奶喝到了底,郁惊画将玻璃瓶放在桌板上,就听见身旁男人低低的声音。 带了些犹豫。 “画画,有没有想过找一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郁惊画眼睫一颤,下意识看向谢与。 谢与靠在座椅中,神态放得温柔,斟酌着用词,“如果画画有这个想法的话,医药研究所那边有你的基因信息,可以在基因库里试着找一找亲缘关系。” 很早之前,在江欢第一次来云水筑的那天,听着江欢平静的叙述,谢与就隐约有了这个念头。 江欢说,初中晚自习时,年级里统一安排放电影,讲的是丢了孩子的父母历经困难重重,终于找到了被人贩子拐卖的孩子的故事。 电影的目的,是想让他们学会感恩父母。 但江欢看了个开头就忍不住皱眉,直接搬着凳子去和郁惊画坐在一起。 教室内黑沉沉一片,只有电影的光影在每个人脸上闪烁。 在电影中的父母和终于找到的孩子相拥而泣时,教室里也有感性的学生抹起了眼泪。 郁惊画一直安安静静的,却在这时,靠近了江欢。 她软绵绵靠在江欢的肩膀上,小声道,“欢欢,你说,我的父母会是怎么样的人呀?” “他们不要我,是不是因为我是女孩子,还生了病。” “……那他们应该不太富裕吧。” 因为不太富裕,所以觉得负担不了她治病的费用,将她抛弃。 后来,郁惊画就没再提过亲生父母有关的事了。 “——当然,如果画画不想知道他们的信息的话,我会把画画的基因信息好好保护起来,不让他们有找到你的机会。”谢与低声道。 郁惊画垂敛长睫,陷入了短暂的失神状态。 她无意识收紧了手。 浅吸一口气,缓声开口。 “其实,有一年春节,有个亲戚私下和我父母说话,被我听到了。” 郁皖之陪着郁惊画玩捉迷藏,小团子溜溜达达,把自己藏在了客房的柜子里。 她坐在软被上,听到开门声还以为是哥哥找过来了,吓得屏住呼吸,悄悄推开一点缝隙往外张望。 出乎意料的是,进来的却是父母和另一个眼熟的亲戚。 大人也要躲起来说悄悄话吗? 那她要不要出声啊? 爸爸妈妈说过,偷听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小团子还在纠结,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我说,你们肯定要找到画画的亲生父母啊,万一费心费力地养大了,她亲生父母又上门来要人怎么办?到时候,她头也不回跟着亲生父母走了,你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早点找到人,提前提防着,千万别让人和画画有接触,直接把危险从源头掐死!” 母亲态度温和却坚定,“不会的。” “我知道画画的性子,就算长大了,她也绝不会那样做。” 父亲也好声好气的拒绝,“我们尊重画画的选择,不管她做怎么样的决定,都永远是我们家的宝贝。” 亲戚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但父母态度始终不变的拒绝。 “不行我帮你们去做基因检测,我有个朋友在基因库里工作,可以走后门……” “不行!”一直温温和和的母亲第一次厉声否认,态度格外强硬,“画画做什么选择都是我们的女儿,不用你来指手画脚。” 小团子藏在衣柜里,都被吓了一跳。 更别说那名和郁母站得很近的亲戚了,她觉得自己好心好意,还被这么拒绝,脸色登时挂不住了。 勉强扯出一个笑,阴阳怪气,“行,梁漫你既然说得斩钉截铁,那就希望你家画画真能如你们所说。” “是我多管闲事了。” 亲戚摔门离开。 梁漫一把攥住身旁人的手,低声道,“郁正烽,你不准去做基因检测,知道吗?” “绝对——绝对不行。” 第82章 我想要画画的喜欢。 讲述的尾音轻落,车内陷入一阵静默。 郁惊画神色失落,小声道,“妈妈应该很怕我离开,所以之后,我再也没在他们面前提到过亲生父母的事。” “而且,他们当初选择抛弃了我,应该也是不想再要我了吧。” 谢与长睫垂敛,将郁惊画的手攥在掌心,微微收拢,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不过,我确实是有好奇心的。” 郁惊画转眸看向谢与,浅色眼瞳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中,晕开盈盈潋滟。 她扬唇笑了笑。 “如果他们过得好,那就不会有机会打扰我和家人,彼此相安无事,最好不过。” “如果他们过得不好……” 小姑娘抿了抿唇,将声音又压低了些,尾音渐渐落下,有些底气不足。 “那我可以高兴吗?” 郁惊画是在京南读的中学,初中部和高中部分隔两个校区,恰好,大多都是京南本地人。 开学没一周,几乎大半个年级都知道了她是郁家养女。 还有故意揣测,说她其实是郁家收养回来,给郁皖之当童养媳的。 或许他们没什么恶意。 但每一次刻意打量、和躲在背后的窃窃私语,其实都一遍遍为她加深着这一既定事实。 即便郁惊画从不觉得养女身份低微、又有郁家毫无保留的疼爱,她已经足够幸运。 偶尔一些刹那,也会忍不住想,为什么一定要将她生下来、又抛弃她。 “他们抛弃了我,最后也没能过上理想中的好生活。” “我如果觉得有那么一点高兴,谢先生会不会觉得我幸灾乐祸,特别自私?” 谢与喉间滚出一声哑声轻笑。 他坐近了些。 用指尖揉了揉少女软白脸颊,眸中全是鼓励。 “我会觉得,郁娇娇好可爱。” “而且,为什么不可以自私?” 郁惊画眨眼看他,迟疑道,“因为,自私是不好的品德。” “可我更自私,我只想郁娇娇永远能被幸福围绕,永远不要难过。” “对我、对郁家人,对任何在乎你的人来说,你那点所谓的自私,只要能保护好你不受伤,就再好不过。” 谢与低眸,放在掌心的小手上,还有今天磕碰出的一点红痕。 他将郁惊画的手抬起,放在唇边,很轻地吻了吻那块磕红了的地方。 低沉嗓音如云似雾,沉着又平和地萦绕于心。 “我只想你再自私一些。” 因爱故生忧,因爱而生怖。 爱上一个人。 便将整颗心都偏了过去,希望她一生顺遂平安,在乎她的情绪重于其他。 更何况,谢与漫不经心地想,他本也不是什么好人。 得罪过他的那些人,现在不是在火山口种树,就是在北冰洋养鲨鱼。 哪儿像小姑娘,纯粹简单。 连想到抛弃她的人落魄偷偷开心,都会觉得有负罪感。 - 将这件事委托给谢与后,郁惊画就不再去想了。 她对亲生父母没有期待,心态也格外平和。 反而是谢与。 算了算基因库配对的速度,谢与依靠在桌边,长睫垂敛,将瞥了一眼后记下的电话号码记在了通讯录中。 备注:今止越。 不是他多心。 实在是……今止越不知道郁惊画是被领养的。 但他一清二楚。 而且,从郁惊画的叙述中,她母亲梁漫的态度也有不对的地方。 手机边角轻轻扣在桌面。 谢与神色淡淡,心想,要找个机会和梁漫见一面。 他对郁惊画的亲生父母没有一点儿好奇心,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将事情掌握在可控范围内。 以免突然爆发,惊扰了郁惊画。 “……谢先生。” 楼上传来了脆甜呼喊,谢与下颌微收,收敛了面上表情。 唇角扬起一点弧度,他迈步往楼梯走去,“怎么了?” 郁惊画肩头披着块浴巾。 发丝湿漉漉地搭在浴巾上,有水珠骨碌碌滚落。 软白小脸绽开了一个很明媚的笑容。 举起手上的纸质票晃了晃。 “这是谢先生放在我口袋里的吗?” 郁惊画鼓了鼓脸颊,小声抱怨,“一点儿都不提醒我,差点儿就被打湿了。” 谢与收回视线,很轻地笑了笑。 “上周看电影的时候,不是说想去游乐园了?” “正好集团新开业了一个主题游乐园,员工日,人少,画画可以好好玩。” 郁惊画想了想。 不知道从哪天起,每晚睡前看一部电影,已经成了他们默契的行为。 上周她说过吗? 可能说过,但随口一提,连自己都忘了。 谢先生却放在了心上。 ——与她有关的任何一件事,都在无形中,被谢与打上了重中之重的记号,心中列了个小账本,随口一提的小事,都被清清楚楚地认真镌刻而上。 发丝末端吸饱了水珠,沉甸甸往下一落。 冰凉一颗,打在脸侧。 郁惊画还有些心不在焉,就被谢与动作轻巧地推着肩膀,坐在了卧室内的椅子上。 他去拿了吹风机。 现在给她吹头发,谢与已经熟练很多了,知道先吹上面不容易干的地方,还会用指尖轻柔挑起发丝。 “郁娇娇,五月快结束了,这个月可以给我加多少分?” 吹风机微弱的呜呜声中,谢与声音慵懒又低缓,含着浅浅笑意。 郁惊画有些耳热。 这是上个月月底,她对谢与说的考察方法——视谢与的行动,给他加分。 等分数加到一千,郁惊画就给他一个答案。 在谢与看不到的地方,小姑娘目光闪烁,咬住软红下唇思考了几秒。 语调柔软,“这个月,谢先生表现很好,所以……加四百分。” 正所谓,解释权归主办方所有。 尽管谢与太过体贴早就加满了一千分。 但郁惊画还是决定,悄悄篡改一下分数。 谢与低低笑了,眉眼漾开温柔,“好,还有两百分,我继续努力。” 指尖撩起湿漉发丝。 谢与又低声说道,“画画不用给我加太多分。” “也不用为了所谓分数,就下决定给我一个答案。” 他一直都很有耐心,愿意等小猫完完全全交付所有的爱意。 但他不会说等,怕给郁惊画带去压力。 谢与只会说,“我想要画画的喜欢。” 再久一点,也没关系。 学会等待,正是爱人的必经之路。 第83章 [100.喜欢他。] 游乐园的票,时间是在周日。 还有两天。 郁惊画先回了一趟郁家。 半个月前,合伙人卷走的所有钱款被退回到了郁家的账户上。 第一时间,那笔钱又被转到了谢与的私人账户。 郁惊画那天在家,亲眼看着梁漫操作着手机,两分钟后,谢与给她发了消息。 【谢与】[截图.jpg] 【谢与】以后,我只是画画的追求者。 郁惊画回了个猫猫蹭蹭的表情包。 抬眸对上父母紧张的视线,深吸一口气,将谢与要追她的事情说了。 ——直到半个月后的今天,郁正烽和梁漫还是抱有怀疑态度。 郁皖之在工厂盯出货的进度,郁正烽穿着围裙在厨房里挥舞锅铲。 梁漫看女儿娇俏明媚模样,放下心,用钳子夹开核桃肉,一块一块放在碟中。 “先吃一点,等会儿让你爸做琥珀核桃仁,给你带过去。” 郁惊画黏糊糊地蹭在母亲身边。 撒娇般拖长了尾音。 “妈妈太好啦~” 梁漫就亲昵地拍了拍她的额头。 “我们偷偷吃,不告诉哥哥。” “妈——”郁皖之一脸幽怨,手里还拎着自己刚换下来的鞋,悄无声息站在沙发后,“我听到了。” 梁漫被他吓了一跳。 转头轻斥,“怎么,你还有意见?快去把鞋子放了,洗洗手,给你爸打下手去。” “就你那三脚猫的厨艺,把握不住的女孩子的胃,还想把人娶回家,真是做梦。” 郁惊画眼睛一亮,嗅到了八卦的气息,连忙追问,“哥哥有喜欢的女孩子啦?” 梁漫敲着核桃,笑眯眯道,“画画记不记得之前来我们家做客过的栗栗,前段时间撑不下去的时候,他们家还伸了援手。我们工厂刚恢复过来的第一批订单,就是栗栗家……” 郁皖之刚系上围裙,又一阵风般跑了出来。 脸庞涨得通红,“妈!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别和画画胡说!” 梁漫悠然自得,“哦,我上次还见你送人回家了,原来是我看错了,送栗栗回家的是另一个人。” 郁皖之:“……” 郁正烽笑呵呵的,伸手将郁皖之揪回厨房,“让你学菜,跑哪儿去了,栗栗挺喜欢这道脆爽三丝的……” 厨房传来了锅铲碰撞的声音,还有郁正烽的炒菜教学。 梁漫专心开着核桃。 郁惊画蜷着腿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都快融化在这样温馨宁静的气氛中了。 她慢吞吞咬着核桃仁,和母亲说起了最近发生的事。 “……周老师很负责,我现在打一个哥哥,不是问题。” 小姑娘豪气万丈地放着狠话,指尖捻着一点核桃仁苦涩的皮。 不留神间,一个秃噜。 “不过还是多亏今先生介绍,我才能进周老师的训练课程。” 核桃钳突然偏离了方向,磕在梁漫的手指上。 有锋锐碎片,刺破脆弱表皮,压进了拇指。 梁漫深吸一口气,将那块核桃碎片挑了出来。 “……今先生?” 郁惊画却被厨房暴起的火光吸引了视线,就听见郁皖之哇啊啊啊的叫声,透过透明玻璃,能看到郁正烽操起一旁的锅盖就盖了上去。 橘黄火焰被压下。 然后郁皖之被郁正烽揪着耳朵狠狠骂了一通。 小少爷神态萎靡,无比乖顺,还朝郁惊画的方向投来了一个可怜巴巴的眼神。 郁惊画忍不住弯了眉眼,略略回神,梁漫已经处理好了碎片。 小姑娘抿了抿唇,靠近了小声说道,“就是那种从事军工的保密人物,我偷偷和妈妈说,你不要说出去。” 梁漫扯了扯唇角。 她温声道,“不会的。” “不过这个姓还真是少见,是哪个jin,金子的金吗?” “不是,是今天的今。” 郁惊画说完,一口咬到了一个坏掉的核桃仁,又苦又涩,让她连忙抓了张纸,呸呸吐在了纸上。 整张小脸都揪成一团。 梁漫连忙给她拿了水,侧身坐着,注视着郁惊画小口喝水的样子。 慢慢地。 将微颤的手背到了身后。 不会的,不会那么巧的。 她好不容易将画画养到这么大、这么乖这么懂事,不会出事的。 郁惊画猛灌了一杯水,才稍微冲淡了那股苦味。 干脆伸手抓了一颗奶糖,塞进嘴里。 便听见梁漫平静声音,“这周末要和谢九爷去游乐园玩?” 郁惊画点点头。 奶糖软绵绵化在了口中。 很甜。 梁漫目光柔和,“那下周,画画问问谢九爷有没有时间,来家里做客一趟吧。” 咦? 郁惊画惊讶抬眼,有些困惑,“可是……” 之前提起的时候,郁正烽和梁漫明明都是一副“我不信我觉得谢九爷不是好人宝贝女儿肯定被那个男人给骗了”的谨慎态度。 梁漫抬手,顺了顺郁惊画的发丝。 “你是我从小养到大的,你的状态怎么样,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谢九爷把你养得很好。” “我看的出来,画画应该也是喜欢他的。” “画画开心,妈妈也就放心了,既然如此,早晚都要见面的。” 郁惊画犹豫几秒,然后点了点头。 “好,那我回去问问他。” 吃完饭,谢家的车等在了外面。 郁皖之提着一罐琥珀核桃仁去送郁惊画。 郁正烽解开围裙,坐到了梁漫身边,“餐桌上说的,让谢九爷来我们家吃饭,确定了吗?” 梁漫看他。 她伸手,握住了郁正烽的手。 声音压得很轻。 “画画遇到了姓今的人。” 郁正烽脸色一肃,“说不定只是巧合。” 梁漫摇了摇头,面上浮现了一点脆弱,“不管是不是巧合,我都害怕。我们做不到的事,谢九爷可以做到——我只想画画好好的。” “到时候,我们和谢九爷说清楚,让他保护好画画。” - 回到云水筑后,郁惊画没立刻和谢与说去郁家吃饭的事。 她坐在椅子上,面前铺开了一张纸。 纸上密密麻麻陈列着详细的表格。 每一行小字后面,几乎都打了勾。 郁惊画用笔抵住下巴,认真垂眼看了几秒。 然后无比郑重地在最后一行后面,打了个清晰的小勾。 [100.喜欢他。] [√] 第84章 他陪老婆去玩。 窗外月明星稀,智能家居系统调控着屋内的温度和湿度,始终维持在人体最舒适的程度。 郁惊画收起了那张表格。 反应慢半拍的小猫,终于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一点点被带着,知道了什么是喜欢。 谢先生每天这么温柔哄着,怎么可能不动心呢? 郁惊画抿唇,轻碰了下自己有些发烫的耳尖。 确定了心意,接下来,就是给出明确答案了。 游乐园,应该会是一个很适合的场所。 郁惊画往床上滚了滚,拿起放在一边的手机,开始搜索游乐园的攻略。 看了一会儿,又起身,拉开抽屉。 两枚对戒正静静地放在其中。 从被制作出来的那一刻起,它们就开始等待有情人的交换。 乌泱泱的长睫垂落轻颤。 郁惊画定定看了粉钻对戒几秒,抬手将它们从抽屉里拿了出来。 戒身轻巧碰撞,发出了一点儿细微的声响。 又像是在心头重重敲落的一下。 欢欣雀跃着。 重见天日。 - 游乐园九点开门。 郁惊画站在洗漱台前,嘴里含着电动牙刷,撩起长睫看了眼镜中的自己。 下一秒,一只冷白手掌搭在了门边,将半掩的门打开。 谢与站在门口,眼尾勾起,唇边漾着一点笑弧。 “郁娇娇,我今天穿什么衣服?” 郁惊画下意识看了眼衣帽间的方向,又从镜中看着谢与,含糊问道,“衣服?” 谢与坦然自若,“想穿情侣装。” “郁娇娇穿什么色系的,我就穿相似的。” 郁惊画差点儿被牙膏泡沫呛了下。 她匆匆漱了口,流水哗啦啦的淌过指尖,又听身后的谢与低低出声,“等画画洗漱完,我不急。” 郁惊画指尖一顿。 若是以前,她多半觉得这是客套话,听一耳朵就过了,然后匆匆忙忙收拾好自己。 可现在。 说这句话的是谢与。 郁惊画便真的慢了动作,按照以往的习惯,清洗干净脸,又拧开了护肤品的盖子。 谢与始终站在她身后,姿态慵懒,目光落在镜中,是全然的欣赏和喜欢。 郁惊画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 洗漱完,便往外走到了衣帽间,谢与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见郁惊画拿出了一套衣服。 黑粉短袖配碳黑短裤。 “去游乐园穿裙子不太方便。我昨晚也看了天气预报,今天气温有些高。” 少女语调清甜,软白脸颊像是吸饱了水,清透又莹润。 看上去,手感就很好。 谢与摩挲着指尖,目光轻落。 然后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于是,谢与挑了件宽松的黑色短袖出来,胸口用浅粉色的线条勾勒出一只伸懒腰的猫猫。 郁惊画:“?” 这件衣服哪儿来的? 完全不像是会出现在谢与衣柜里的风格啊。 看出郁惊画脸上的茫然,谢与慢条斯理解释道,“上次e家来给你添置第二批衣服的时候,顺便送来的。” 谢与转眸看她,尾音勾着笑。 “我们画画这么可爱,出去太招人喜欢,我要努力给自己争取到情侣装。” 这样,站在她身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他们是一起的。 这是谢与堂而皇之的小心思。 郁惊画耳尖染了红,心尖颤颤巍巍的,抖落下一腔甜意。 她移开视线,小声嘀咕。 “谢先生出去了才是招人,拿个奶茶都能被看上……” 上次回家路上,谢与不过就是帮她下去买了杯奶茶。 从奶茶店出来、走回车上的短短一段路,就被人拦住要了联系方式。 虽然,没给。 谢与眉梢轻挑。 听出了小姑娘藏在话语底下,很轻的一点儿醋意。 他笑意愈深,喉结缓慢滚动,才压住自己愉悦的心情。 就是这样。 相信他爱她,和因为他吃醋,并不是冲突的事。 因为喜欢,因为占有欲,才会吃醋。 谢与目光一扫,迈步走到了衣帽间放饰品的半架抽屉边。 屈指拉开抽屉,取出一个黑色口罩。 转身对着郁惊画扬了扬,“那我戴口罩,好不好?” 郁惊画:“!” 郁惊画迟疑道,“没必要吧。” 谢与已经将口罩挂绳勾在了指尖。 他垂眼轻笑,认真道,“很有必要。” “今天是游乐园的员工日,如果我直接进去,遇到的都是集团的员工,要是认出我了,他们是上来打招呼,还是视而不见的离开呢?” “上来怕打扰我游玩的兴致,离开怕得罪我,所以,画画怎么这么聪明?” 谢与不疾不徐解释着,还不忘夸夸,“要不是画画提醒我,我都想不到这一点。” 郁惊画鼓了鼓脸颊,尾音拖长,“反正,谢先生总是很有道理的。” 她拿着衣服往卧室里走,去换衣服。 路过没关的卫生间门。 眼尾余光一扫,才发现,自己唇角扬起的弧度,明快又甜。 …… 谢栾现在已经对自家家主的穿衣风格习以为常了。 上班还是规整沉稳西服套装的谢董。 和未来夫人出去时,就花了心思捣腾。 但今天看到下楼来吃早饭的人之后,还是嘴角一抽。 宽松黑t,运动短裤,额发松散自然地垂在额前,再加上黑口罩遮脸,只露出疏冷眉眼。 怎么看,都更像是谢渡那个年纪的人。 就算沈遐站在这儿,恐怕都不能一眼认出这是谢与。 谢栾面无表情的想,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老男人,遇到春天就开始张扬了。 跟自然界求偶的雄性一样。 还像云水筑庄园湖边,养着的那几只孔雀,恨不能开屏走过每一处—— “谢栾。” 谢栾猛地回神,连忙上前几步,“家主。” 谢与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口问道,“发什么呆?东西都准备好了?” 谢栾很心虚,没敢抬头看谢与。 闷声道,“都准备好了,防晒清凉防蚊的,全都放在包里。” 谢与点点头。 他将口罩往下拉了点,“通知下去,云水筑今天都放假。” 想了想,又补充道,“带薪。” 谢与心情好。 他要陪老婆去玩,也极为慷慨地愿意让别人去陪老婆。 第85章 我害怕……哥哥。 游乐园在京西郊区的位置,占据了一大块地,虽然是员工日,但门口检票处还是热热闹闹的。 带着家属来玩的人不在少数。 谢与屈指扯了扯脸上的口罩,长睫低垂,拢住眸中情绪。 虽然他穿着宽松休闲,露在外的小半张脸冷白俊美,但身上那股疏离淡漠的气质分明。 就算站在队伍中,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和窃窃私语。 还是没人敢上前。 直到,一名长相精致靡丽的少女小跑上前,丸子头一晃一晃,炸开毛茸茸的碎发。 男人周身的冷意瞬间消融。 眉眼都弯起,像是变了个人。 谢与将拿在手上的冰奶茶往前靠了靠,吸管送到郁惊画唇边。 低声询问,“不是说东西都拿出来了,还有什么忘了?” 甚至不等他说话,就自己跑回去拿。 郁惊画下意识捂了捂口袋。 两枚对戒落在口袋底部。 她扬起红唇,眉眼盈盈潋滟,娇娇气气的,“女生的事情,你少问。” 冰奶茶微甜,划过有些干燥的喉咙,郁惊画用牙尖咬着吸管,吸上来软糯珍珠。 等她喝完一口,谢与神态自然地收回,牵住郁惊画的手腕往前走去。 “检票了。” 原本排在队伍中的人,进了游乐园后,就像是融入汪洋的一滴水,瞬间没了踪影。 只偶尔有迈着小短腿的小朋友,啪嗒啪嗒从面前跑过。 身后还跟着忧心忡忡的家长。 郁惊画四下看了看,想起了昨晚看的攻略。 “谢先生有想玩的项目吗?” 谢与目光往远处的摩天轮上一落。 然后收回,摇了摇头。 “你想玩什么?” 郁惊画攥了攥手,语调铿锵,“鬼屋!” 谢与:“……?” 鬼屋就鬼屋。 怎么摆出这么一副英勇就义般的表情? 鬼屋就在进门不远处的地方,顺着地图一路走过去,见到的人也少了许多。 攻略上说—— [鬼屋不用说,我们就装害怕,这种黑漆漆又随时会出现惊吓的地方,正是我们和crush肢体接触的好时机!在npc出来吓你的时候,不要太夸张,适当的尖叫一声,然后扑进对方怀里!] [如果是已经有一定感情基础的,直接上手抱他!声音颤着喊一声哥哥我怕!行了,今晚你们房开哪儿我都想好了。] 不要太夸张。 是怎么个尖叫法。 郁惊画不怕鬼,不过确实有些怕突然出现的未知惊吓,不免蹙起眉,有些轻微的忧虑。 鬼屋的进出口在同一块地方。 大约周末正是情侣来游乐园增进感情的好机会,鬼屋这边排队的人不少。 郁惊画站在队伍里,突然听到了一道甜腻腻的声音。 “哥哥~我真的吓死了,还好有哥哥在~” “哥哥保护我的样子,也太帅了~” 郁惊画闻声看去。 是从出口走出来的一对情侣,女生依偎在男生怀中,肉眼可见的,她一边说着,男生脸上的表情就越骄傲。 “……” 要这样吗? 是不是太做作了点? 郁惊画想着,下意识看了眼谢与。 却意外地发现,男人的目光也落在那对情侣身上。 ——他喜欢? 小姑娘垂下脑袋,无意识咬住了唇,有些纠结。 而谢与收回视线。 低眸用指尖碰了碰软绵绵的小丸子。 ——郁娇娇不怕鬼,平时看鬼片也津津有味,只是偶尔猛地出现在镜头前的残破玩偶,才会让她小声惊呼。 那他要不要装害怕? - 等了五分钟,他们就被放了进去。 鬼屋做的是传统配置。 进门是一间阴森森的教室,印着血手印的破败门窗,乱七八糟的黑板和桌椅,丢了一地的血淋淋纸张。 讲台上还端端正正摆放着个骷髅头模型。 谢与目光一扫。 都是些无聊的布置。 他神色淡淡,想了想,正打算伸手去拉郁惊画。 手掌先一步被软绵小手握住了。 谢与垂眼,对上了扬起的软白小脸,眼睫眨呀眨,下意识流露出一点儿心虚。 小姑娘声调软绵绵的。 “……我有点怕。” 她犹豫了两秒。 慢吞吞开口,“哥哥。” “……” 谢与喉结一滚。 他冷静的想。 无聊,什么无聊。 明明这间鬼屋很有趣。 他反手握住郁惊画的手,低声道,“不怕,我在这儿。” 郁惊画看着他,黑色口罩遮住半张脸,只能看到那双微弯的漆黑眼眸。 谢先生,应该是挺喜欢的吧? 她无声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的尾音也颤悠一点。 “嗯……哥哥保护我。” 谢与忍不住扬起唇。 在昏暗光线中,他一眨不眨地看着郁惊画,心想。 好可爱。 喊他哥哥,好可爱。 假装害怕,也好可爱。 学别人撒娇,更可爱。 郁惊画嘴上念念叨叨说着自己害怕。 然后眼也不抬地搜索了一圈,从一滩人造脑花中,取出枚钥匙。 她走过去开门。 门上的锁链一扯就发出哐哐动静,门板一碰也咯吱作响,听上去格外阴森。 郁惊画长睫垂落,认真拧着锁芯。 谢与站在她身后,看了眼逐渐打开一条缝的门。 在门打开的一瞬间,谢与抬手捂住了郁惊画的眼睛。 “我知道画画害怕。” “我先看看,没有吓人的东西,再和画画说,好不好?” 郁惊画指尖勾着拆下来的锁,慢了半拍想起自己害怕的人设,心虚地眨了眨眼。 软声应好。 她的身体完全放松,脊背紧贴在谢与胸膛上,鼻尖都是男人身上清冽的苦木沉香,熟悉地萦绕在侧。 自然不知道。 谢与一边低声说着,一边神色淡淡地和突然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npc对视着。 做了血红长舌头和血淋淋白衣的npc:? 他张牙舞爪,还没来得及阴沉沉地嘶吼一声。 就对上了男人冷淡的视线。 个头快顶到门框了。 肩宽背阔,露在外的小臂看着就很有力量感。 打不过。 npc撩起长舌,对谢与露出了一个干巴巴的笑容。 哼哧哼哧,拉着绳子重新爬了回去。 算了。 这个吓不到。 换下一个。 谢与看着npc把天花板挪了回去,才从容地放开了挡在郁惊画眼前的手,温声细语。 “没有什么吓人的。” “画画不怕。” 趴在天花板上的npc:…… 呵。 确实是。 毕竟,谁有你吓人啊。 第86章 约会,不就是要秀恩爱的吗? 从鬼屋出来,郁惊画走了几步,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的害怕人设。 没办法。 要一只小猫做到时时刻刻演出害怕,实在是太为难猫猫了。 她蹭到谢与身边。 语调放得甜,软声软气撒娇,“谢先生好厉害啊,在你身边,我一点都不怕了。” 说完,就眨着眼,眼巴巴地瞅着谢与。 周围人少。 谢与懒散扯开自己的口罩,薄唇扬起,黑眸幽深。 欣然颔首。 “我不怕,画画依靠我就好了。” “——不过,画画怎么不叫哥哥了?” 郁惊画:“?” 攻略贴里说,男人都对喊哥哥喊老公这两个称呼,有无与伦比的热情。 原来是真的吗? 不过…… 在昏暗情况下也就算了,现在看着谢与那张精雕细琢的俊美脸庞,郁惊画实话实话。 “喊哥哥,我会想到郁皖之。” 谢与唇角抿起,顿了顿,喉间滚出一声无奈低笑。 “行,那就不喊了。” 以后喊先生喊老公,也行。 - 鬼屋旁边有个过山车。 郁惊画来之前,刷到过介绍,京南郊区这个游乐园的过山车,据称是京都最高、最刺激的。 她拉了拉谢与的衣角,“谢先生怕坐过山车吗?” 正说着,一趟过山车呼啸而过,猛地俯冲时,传来了重叠的尖叫声。 谢与斟酌了下。 “我之前在国外读书,有段时间比较……叛逆。” 在郁惊画疑惑的眼神中,谢与笑了笑,“我尝试过很多极限运动,顺手考了跳伞和滑翔伞的证。” “如果画画不恐高的话,下次带你去玩。” 郁惊画眼睛一亮。 跳伞! 那种坐着飞机到几千米高空,然后扑通一下穿过云层,还可以在云层里穿梭的感觉。 还有滑翔伞。 像是鸟儿一样在风中驰骋而过。 听上去都好有趣。 郁惊画差点儿就一口答应了。 最后一点岌岌可危的理智拉着她,磕磕绊绊道,“我、我先坐过山车试试看,要是害怕,就再考虑一下。” 攻略上说—— [如果身体条件允许的话,过山车大摆锤之类的项目都可以玩,在风声呼啸中,你撒撒娇说害怕,主动点,问能不能牵手!要是实在不好意思,就在启动之后假装惊慌失措,拉住对方的手!] [但是项目结束,一定要迅速松开,并且充满真诚的道谢,相信我,这样一定会让crush对你念念不忘!] 郁惊画坐在过山车车尾的位置上,系好安全带,又拉下了横杆。 手肘搭在横杆上。 她转眸看了一眼。 工作人员兢兢业业,一个一个检查过去,马上就要靠近他们这边。 谢与正调整着口罩的位置。 冷白指骨屈起,压住鼻梁上的横条,捏了捏。 让口罩契合住高挺的鼻梁。 注意到她的视线,侧头看过来一眼。 乌黑额发轻扫眉间,黑眸漾开柔和,舒缓了过于冷锐的五官。 “害怕?” 郁惊画碰了碰口袋,确定那两枚对戒好好的,才点了点头。 谢与眼尾微弯。 朝她伸出了手。 手心朝上,嗓音低沉,“那画画握住我的手。” 工作人员正好走到了他们这边,看了一眼,随口笑道,“女朋友害怕啊?” 郁惊画刚把手放进谢与的手掌间。 眼睫轻颤,耳尖泛起了淡淡的粉。 下一秒,谢与收拢手指,将她柔软的小手十指相扣在指间,放在自己的腿上。 轻笑道,“我害怕,女朋友安慰我。” 像是炫耀一样。 尾音扬起,“她宠我。” 工作人员被逗笑了,连连点头。 “那你女朋友对你真好。” 谢与点头,“谢谢,我也这么觉得。” 郁惊画被他说得脸颊泛粉,手指被紧紧攥握着,只能用指腹蹭了蹭男人的手背。 谢与就看过来一眼。 晃了晃两人十指紧扣的手。 语调低低落下,像是有些轻微的委屈,“约会,不就是要秀恩爱的吗?” 过山车缓缓动了起来,往前方攀爬。 前排坐了个圆润润的小男孩,刚刚起就一直回头看他们。 被母亲拉了一把,才坐好。 还不忘为自己解释,“哥哥和姐姐好好看!” 郁惊画缓慢眨了下眼睫,风拂过耳旁的小碎发,像是给脸颊降温。 “可以的。” 她小声道,“可以……秀恩爱的。” 过山车攀爬上了最高峰。 停滞一秒后,猛地往下俯冲。 “啊——” 前方的游客发出了兴奋的尖叫声。 郁惊画不怕,只觉得胸腔中的心脏砰砰直跳,让她下意识收紧了手指。 在凛冽风声中。 她转头往身旁看去。 谢与一直在看她,短发被风席卷,眉梢眼角都流露着温柔。 注意到她的视线。 谢与眼尾弯起,在有限范围内,靠近了些。 他说了什么。 但话一出口,就被风席卷往后,撕扯得乱七八糟。 郁惊画微微眯眼,大声道,“你说什么?” “我听不清!” 谢与又笑了。 两人十指紧紧交握,连风都穿插不进。 他说。 “——我喜欢你。” - 从过山车上下来,郁惊画感觉心跳还在失序地怦怦乱跳。 她捂了捂心口,刚触碰到谢与的视线,就慌张转开。 救命。 明明昨晚已经知道了,自己喜欢谢先生。 怎么现在…… 那种喜欢的情绪,蓬勃又鲜明,在喉间跃跃欲试,想要挣扎而出。 她坐在长椅上,安静了好一会儿,谢与察觉到一点不对劲。 屈膝蹲在郁惊画面前。 他竭力放低了视线,低声关切问道,“不舒服吗?” 郁惊画摇摇头。 谢与蹙眉,“那怎么了?” 郁惊画有些脸红。 没怎么,难道要和谢先生说,太喜欢他了,到心跳失速、手软脚软脊背发麻的程度吗? “我刚刚看到了一个冰淇淋车。” 郁惊画蜷起手指,小声问道,“谢先生可以给我买个牛奶味的吗?” 谢与眸光微深,点了点头。 “好,我现在去买。” 他起身时,视线在周围一扫,人群中立刻就有穿着常服的保镖靠近了些。 谢与离开后,郁惊画呼出一口气,起身往长椅后的洗手间走去。 冰凉水流扑在脸上,稍稍带走了一些温度。 郁惊画抽纸擦拭干净脸上水珠,怕谢与回来看不到她,快步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就和一个拐过拐角往里走的人撞了下。 郁惊画退后两步,下意识道了歉。 和她撞上的也是个女生。 五官清婉精巧,一双水眸雾气氤氲,仿佛永远带着轻轻浅浅的哀愁。 像是一朵静静开放在幽深水潭中的睡莲。 女生轻轻弯了唇,声音也是柔软清丽的,“抱歉,是我没注意到路。” 郁惊画往外走去,走了几步,倏而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她就说,怎么总觉得那个女生有些眼熟。 昨天刚看到过关于她的新闻。 ——知名竖琴演奏家,钟寄绵。 竟然会在员工日,出现在谢氏集团旗下的游乐园吗? 第87章 谢先生要尝尝吗? 郁惊画有些好奇,但钟寄绵的身影已经转入了卫生间内,她看了看,便收回视线,往前走去。 谢与手里拿着两个圆筒冰淇淋,已经等在了长椅边。 郁惊画扬起唇,小跑了过去。 “一个牛乳味,一个巧克力。” 两个圆滚滚的冰淇淋球压在脆皮甜筒上,在她下意识要去拿时,谢与却微微退后了一步。 往一旁示意了下。 “这边有太阳,去那里坐着慢慢吃。” 旁边有个玻璃隔间的小亭子,门口放着雨具,应该是游乐园计划在突然暴雨时提供给游客避雨的。 胸口别着经理铭牌的人站在门边,恭敬微笑着拉开了门。 郁惊画走进去坐下,谢与才将甜筒递给她。 冰淇淋打得很细腻,抿一口只有牛乳的纯正味道,没有什么冰碴。 做的时候应该没加水。 所以化的速度不算很快。 但再怎么慢,折腾了一会儿,也开始软汪汪地往下淌,乳白色液体划过脆皮甜筒,有些被纸巾吸收,有些淋漓在郁惊画的手指上。 郁惊画试图追上它融化的速度。 软红舌尖卷走一大块细腻的冰淇淋,还有些轻微溢出在嫣红唇瓣上,来不及舔舐。 谢与屈指勾下挂在耳朵上的口罩,微不可察的压了唇角。 湿漉软红与纯粹洁白的碰撞。 对比鲜明。 是容易勾起一些绮丽思绪的模样。 他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咬了口巧克力的冰淇淋球。 低声问道,“好吃吗?” 郁惊画脸颊鼓起一点弧度,点了点头。 谢与转了转手上的甜筒,将自己没咬过的半边递了过去,“试试这个味道的。” 郁惊画咬了一口。 唇瓣又染上一点浅褐色,被舌尖舔舐卷走。 她点评道,“巧克力的有点苦。” 然后,郁惊画就看着谢与收回手,男人垂眼看了看她咬过的一小口痕迹,神色自然地咬了下去。 脆皮甜筒咔嚓轻响。 谢与嗓音低沉,“是有点。” 明明有那么多方向可以吃,偏要吃她咬过的那一块。 郁惊画抿了抿唇,慢吞吞咬住自己手上的冰淇淋球。 乌黑长睫垂落,掩住眸中粼粼波光。 快要吃完的时候,谢与倏而又慢悠悠出声,“画画手里的那个,我还没尝过。” 郁惊画有些懵,就见谢与低眸示意了下,说得漫不经心。 “还剩最后一口。” “不喂我吗?” 奶白的冰淇淋球只剩下最后一小块,躺在被咬了大半的脆皮甜筒中。 郁惊画是咬着吃的,冰淇淋球的样子并不邋遢,如果要给谢与吃,也不是不行。 齿尖压在下唇内侧,郁惊画蓦地将最后那点咬在唇间,吃了下去。 她撩起长睫,浅色眼瞳匆匆扫过玻璃外背对着他们的经理,声音放得轻软,“没了。” 谢与还以为郁惊画在故意逗他,眼尾轻弯,没放在心上,指尖压着脆皮甜筒,刚想说话。 又听坐在对面的少女软绵绵出声。 “……不过好像还剩了一点。” “谢先生要尝尝吗?” 冰淇淋球都被吃完了,还有哪儿能剩? 谢与眉梢挑起,目光缓慢落下。 迎着他意味不明的视线,郁惊画耳尖发烫,还绷着脊背,矜持又小声,“要吗?” 眼眸清透无辜,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说出的是怎么样撩拨人心的蛊惑话语。 谢与黑眸沉沉,散漫轻笑一声。 他三两口吃完了剩下的半个巧克力球,站起身,长腿一迈就跨过了狭窄的空间,无限逼近。 嗓音低低喑哑,“画画邀请,我当然是要尝尝的。” 饱满软唇上压下一点柔软触感。 郁惊画眼睫急促眨动,慢了半拍,尝到巧克力的醇厚苦味,和牛乳的甜混杂在一起,纠缠萦绕着舌尖上的味蕾。 在唇齿间甜腻缱绻。 …… 隔了许久的第一个吻。 谢与没太过用力,不同于眼底晦暗深邃的侵占欲,他的动作放得格外温柔,一点一点缠绵过每一处,染上巧克力的馥郁醇香。 又席卷走牛乳的甜。 才略略松开,指腹柔软,轻碰了碰少女晕红的眼尾,嗓音低哑,“谢谢画画,冰淇淋……真的很甜。” 像是铺开了漫天大网的黑心狼犬。 用温柔作为表象麻痹。 耐心又从容地,等着一只猫猫一头扎进。 郁惊画呼吸急促,眼尾洇开潋滟的红,下唇嫣红,似是一片灼艳的花瓣。 揉一揉,捻一捻。 还能掐出花汁来。 她的指尖沾着凝固了的粘腻冰淇淋,只能虚虚用手背抵住谢与的胸口,尾音轻颤着落下。 “……吃完了,你可以坐回去了。” 谢与胸腔震动,薄唇也染了一点水光,勾起弧度时,慵懒又撩人。 “好,我知道,这是在外面。” “刚刚没人过来,也没人看到,画画放心。” 郁惊画耳尖发热,含糊应了一声。 她手上还拿着剩下小半的甜筒,定了定神,被含吻到灼热的下唇压在粗糙表面,咔嚓咬下一块。 试图用咀嚼压下不停颤动的心弦。 但只要她撩起眼,一定会对上男人幽深漆黑的眸,眉梢眼角都是柔和笑意。 谢与神态懒散,也学着郁惊画一点点啃甜筒的样子,咬着最后的那点儿脆皮。 手掌垂落在身侧,又忍不住,屈起指骨,在腿上点了点。 小姑娘的心思澄澈干净,向来很好猜,就像是现在—— 谢与愉悦地勾起唇。 他一直在等的那个答案。 终于要等到了。 第88章 谢先生要陪我坐旋转木马吗? 吃完冰淇淋,郁惊画重新去洗了手。 流水冰凉,冲刷干净手指间黏黏腻腻的触感。 谢与洗得快,等到郁惊画关上水龙头,便拿着柔软纸巾,将她的手包在手心。 一点点耐心地擦拭干净。 “接下来想去玩什么?” 谢与低声问着。 小姑娘脸皮薄,刚刚吻出来的绯红还浅浅的晕在脸颊上,像块漏了陷的桃花糯米糕。 她想了想,“顺着路线下去吧,有什么项目玩什么。” 游乐园面积大,每个项目玩一遍都能玩一天,更何况,到了晚上,有些项目才开始热闹。 临近中午,太阳渐渐热烈了起来,谢与直接找了辆游园车,推着郁惊画的肩膀,让她上去。 游园车有顶棚,后排放着巨大的冷风扇,徐徐喷洒出带着薄薄水雾的凉风。 游园车专门的司机在前排坐着,顺着园区内的路线开车。 郁惊画和谢与坐在一起,低头看着地图,玉白指尖划过上方的标记。 “这边过去是跳楼机、旋转木马……” 指尖一顿,郁惊画看向谢与,尽管竭力压着,眉眼还是弯折起了狡黠弧度。 “谢先生要陪我坐旋转木马吗?” 游园车慢慢在路上开着,往前方望去,已经能看见旋转木马格外精致梦幻的装饰。 不出意外的话,坐在上面的人,不是年轻女孩,就是被父母带来的小朋友。 谢与敛眉,深深看了眼郁惊画。 语气淡淡,“画画想吗?” 他又补充了一句,不疾不徐,“你知道的,我向来拒绝不了你。” 猫猫翘着尾巴转来转去,终于还是跃跃欲试的探出了爪子。 郁惊画指了指谢与脸上的口罩。 “没人会认出你的。” 她眼睛亮亮的,软声撒娇,“我想和谢先生一起坐。” 谢与轻叹一声,指尖压住脸上的口罩,语调里满是纵容。 “都听我们郁娇娇的。” 游园车在旋转木马不远处停下。 正好遇到前一场的结束。 工作人员打开了门,呼啦啦涌出来十几个人,又开始往里放人。 郁惊画下了车,手指勾住谢与冷白腕骨,带着人兴致勃勃地往里走去。 有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从他们身边走过,又回头看他们,露出缺牙的笑,“哥哥姐姐也要拍照吗?” 郁惊画没听懂,就见女孩子又往外指了指。 挺着胸膛很是骄傲。 “我妈妈拍照特别好看,之前给别的哥哥姐姐拍过照!” 她格外热心,“姐姐坐这个上面,哥哥你坐这个,等会儿让我妈妈给你们拍。” 谢与往外看去,确实有个女人站在围栏外,手里握着一部黑色的单反。 大约是十分了解自己女儿的社牛属性,女人无奈笑着,扬声道,“恬恬,快上去坐好。” 又对谢与点了点头,“你们也是集团的吧,等会儿木马转过来,我给你们拍情侣照。” 情侣照。 谢与心中一动,眉眼舒展,反手拽住郁惊画的手腕,按照恬恬的安排,坐上了旋转木马。 郁惊画坐着的是个戴粉色蝴蝶结的小白马,位置靠里,有些高,脚尖轻轻点地。 谢与则是坐在她旁边的黑马上,一只手懒散握住长杆,腿长,还能松散地往前伸出一段。 等到人都坐好了,工作人员摁下启动键,轻快音乐响起,旋转木马一上一下的动了起来。 从小学之后,郁惊画就再也没坐过这种看上去格外幼稚的东西了。 不过这处的旋转木马装饰得足够精巧,细节到连马鬃毛都刻画出来了,用的还是马卡龙配色,不算幼稚,而是梦幻。 郁惊画看向一旁的谢与。 男人漫不经心屈腿,修长若竹的手指收拢,侧脸被口罩挡住一半,只能看到流畅高挺的鼻梁和低垂的眼睫。 黑衣黑裤,看着有些格格不入。 下一秒,在轻快的音乐中,谢与撩起眼,转眸和她对上了视线。 原本疏离的眉眼,便霎时温柔弯起。 …… 等到旋转木马慢悠悠转了几圈停下,恬恬踩着粉色公主鞋就扑到母亲身边。 扒拉着女人的手臂,踮脚想往相机里看。 “照片照片!” 女人拍拍她的脑袋,看向牵着手腕走下来的谢与和郁惊画,爽朗一笑。 “我拍了好多张照片,你们看上去感情真好!” 她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点开集团内部的app。 热情问道,“你是哪个部门的?等我晚上回去把照片导出来就发给你。” 郁惊画下意识看向谢与,怕他为难,主动开口,“要不加我微信……” 握在手腕上的手指收紧了些,打断了她的话。 谢与神色淡淡,声音穿过一层口罩,带了点细微的颗粒感。 “董事会,谢与。” 女人点开集团通讯录,重复道,“董事会……董事会?!” 还是……谢与?! 她猛地抬头,目露惊愕。 在谢与露出的眉眼上打转片刻,她语气恍惚,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谢董?” 谢与慢条斯理的扯了扯口罩,低声道谢,“是的,麻烦你发给我了。” 女人陷入了一阵呆滞中,无意识转了视线,望向郁惊画。 郁惊画悄悄地往谢与身后退了一步,扎成丸子头的乌黑发丝掩不住耳尖浅红。 对上她的视线,小姑娘抿着唇笑了笑。 有些羞赧,语调软绵绵的,“麻烦你啦。” 所以,集团前阵子疯传的谢董好事将近的传言,竟然是真的? 女人连忙点头,握着单反的手紧了紧,又小心问道,“需要我保密吗?” 谢与眉梢轻动,语调不紧不慢,仿佛格外沉稳。 “没事。” “不过我们现在还没结婚,如果需要发布照片,麻烦尽量挑选背影照。” 直到互相道别后,谢与牵着人离开,女人愣愣的,还没想明白。 她什么时候说过要发照片了。 不过…… 看着远去的两道身影,抱着怀揣大秘密的心理,她还是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 通身散漫慵懒气质的男人,微微侧头,抬手在小姑娘的脑袋上碰了碰,手臂挡住了对方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侧脸的盈盈眉眼。 背景是巨大的摩天轮。 甜蜜又美好。 既然谢与说了没事,女人立刻将照片往聊天小群里一发。 [在京西游乐园遇到谢董了!还有他家小朋友,真的超级无敌巨宠,看看官网上的冷脸证件照,再看看这青春洋溢的情侣装!还陪女朋友坐旋转木马啊救命!!!] 恬恬扒拉着母亲的腿,开始闹着要吃旁边小吃车上的甜筒。 女人哄了哄,等到再解锁手机。 私聊已经挤满了。 [姐姐发错群了啊啊啊啊啊啊!] [谢谢姐,现在全集团都知道谢董陪女朋友出去玩了] [姐还有吗姐,甜死了] [姐妹我是前台苑苑,不用担心,以我的经验,谢董会感谢你的。] 女人退出重看了一眼群名。 ——谢氏集团总群。 “……?” ———— 九爷:喜欢,多发,谢谢。 第89章 只属于谢与和郁惊画的表白专列。 手机一震。 谢与慢条斯理拿出来看了眼。 是总经理给他发的一张截图,还谨慎询问,是否需要删除。 点开大图加载,在看清群里新发的那条消息后,谢与唇角轻扬。 游园车往下一个地点前进,谢与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回了个“不用。” 然后点开了集团app。 空降总群,客客气气发了条消息。 【董事会-谢与】陪家里的小朋友出来玩,周末打扰大家了,不好意思。 【董事会-谢与】给大家发个红包。 内部系统的红包金额上限是五百。 谢与眼也不眨地在数量那一栏输入了一百。 指骨抵住唇,想了想,又轻描淡写发了一句。 【董事会-谢与】不用回消息了,大家领完就去过周末吧。 某个私下小群中。 [……]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明明不用管的消息,第一时间出来认领,表面道歉,实际狂秀,这是什么意思?] [笑死,为什么发红包?谢董你知不知道群里发红包会有弹窗提醒的,你是不是故意想把全集团的人都吸引过来看啊!!!] [为什么不用回消息?不懂就问,是因为怕感谢的消息太多,妨碍新进来的人看到谢董和小朋友的甜蜜了吗(可爱)] [怎么这么爱?最后一条消息还引用的法务部姐姐错发的那条消息,生怕有人看不到,我真的哭死,这不是故意的谁信?] [谢谢诸位福尔摩斯,我狠狠磕到了,知道前任董事长是情种,没想到他们一家都是(玫瑰花)(亲吻)] …… 手臂被轻轻碰了碰。 谢与撩起眼,“怎么了?” 他顺着郁惊画的视线看去。 郁惊画不知道谢与刚刚干了什么招摇的事,还往他身边挪了挪,靠近小声问道,“那个……是不是蔺先生啊?” 不远处的一处树荫下。 蔺殷神色冷隽,银边细框镜后的眼眸浸在树下闪烁的光斑中,投下的阴影勾勒冷冽轮廓。 而他对面正站着个女人,穿着一身天青色古典长裙,乌发挽起,用一根青碧玉簪固定。 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蔺殷冷笑一声,他还挂着岌岌可危的温文尔雅表皮,抬手取下了架在鼻梁上的眼镜。 眼镜刚放进口袋,他蓦地上前几步,掐住女人的腰,将人抵在树上就吻了下去。 “!” 郁惊画瞪圆了眼。 磕磕绊绊出声,“那、那是……” 游园车转过一个拐角,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 郁惊画坐直身体,浅色圆眼满是震惊和好奇。 “那个女生,好像是很有名的竖琴演奏家。” “原来是蔺先生的女朋友吗?” 谢与淡淡垂眼,漫不经心道,“前女友。” 郁惊画:“?” 更好奇了。 她眼巴巴看着谢与,小声问道,“再多一些的消息,能说吗?” 满足一下猫猫旺盛的好奇心。 谢与想了想,语气平淡,“当年国际高中的学生基本都知道。” “钟寄绵是青市山区出来的,当年青市突发泥石流,除了外出上学的钟寄绵,他们一家都遇难了。” “钟寄绵还没成年,但成绩很好,上了电视台采访……蔺家就是这个时候注意到她,开始资助的。” 在中考结束后,钟寄绵被接到了蔺家,由蔺家老太太抚养。倔强清冷的少女,第一次遇见了温润优雅的贵公子,她心里充满了感激,喊他哥哥。 谢与不清楚内情,他少年时桀骜不驯,向来不屑于这种情情爱爱的事,只大略从蔺殷的状态里探知了一些情况。 高考结束,进入大学,感情变质。 然后就是分手。 钟寄绵去了离京都最远的地方,进入了当地的演奏团,以竖琴演奏家的身份各地巡演——但从没踏足过京都。 他们刚分手那年,谢与回国,被蔺殷叫出去喝酒。 蔺殷一直在面无表情的喝,到最后,直接拎着瓶子对嘴灌。 还是谢与心烦,直接将酒瓶抢走。 他就萎靡地坐在地上,手臂搭在屈起的膝盖上,仰头靠着沙发。 眼眶灼红,一字一句吐露着漠然狠话。 “等她回来,我一定要把她锁在床上,让她永远不能从我身边离开,再也不能看别人。” “……她能逃哪儿去,是被我带着长大的宝贝,还想躲进别人的怀抱吗?” “她真绝情啊,明明只要做一个听话的玩偶就够了,偏偏一直想逃开……” 只是话放得再狠。 眼眶始终是红的。 甚至到闭眼昏睡时,还是很轻地念着钟寄绵的名字。 “……绵绵,别走……求你……” 谢与那时候居高临下地看着,得出了一个结论。 ——分明就是被大雨淋湿的小狗,偏要装成凶猛的狮子,好像这样,就不会被伤害。 “不过,今年年初的时候,蔺家那位老太太喜丧去世了。”谢与慢条斯理说道,“或许,这就是钟寄绵回来的原因吧。” - 中午是在游乐园内的餐厅吃的饭。 下午又玩了几个项目,在剧院看了一场演出。 出剧院时,外面的天色已经隐约昏暗了下来。 郁惊画看了眼时间。 烟花秀在晚上七点半开始。 现在是七点二十分。 所以—— 在口袋里辗转跟了她一天的戒指,已经染上了体温。 郁惊画浅浅呼出一口气,望向谢与。 那双浅茶色的漂亮眼睛,倒映着树上闪烁的小灯,像是打碎了一汪星河。 “谢先生,我们现在去最后一个项目吧。” 谢与若有所觉。 喉结轻滚。 他点头,声音微哑,“好。” 摩天轮就在剧院旁边,此时已经亮了灯,绮丽又梦幻,缓慢转动着,将无数情侣送往最接近天幕的地方。 即便知道它俗气又老套。 但踏入那小小的轿厢,面对面坐着时。 郁惊画还是紧张地蜷紧了手。 她望着窗外逐渐升高的风景,心不在焉,反复斟酌着自己提前想好的语句,完全没发现。 这一趟转轮。 只放他们两个进了门。 ——这是一趟,只属于谢与和郁惊画的,表白专列。 第90章 我喜欢你。很喜欢。 郁惊画将那两枚对戒握在了手心。 她看着窗外,视野在一点点升高,越过高耸树梢,往下望去时,已经能看到等在游乐园巨大城堡前的人群。 他们在等一场烟花秀。 而她也在等。 郁惊画看了眼时间,倒计时五分钟。 其实在上摩天轮之前,她还有些担心时间对不上,上午路过时,站在摩天轮下,默默算着转过半圈的时间。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比起她上午看到的转速,这会儿要稍微慢了一些。 “画画。” 谢与突然出声,低低喊了她的名字。 郁惊画匆匆扫了他一眼,怕被看出紧张,很快收回了视线。 只小声问道,“怎么啦?” 谢与笑了笑,“我想问,今天能加多少分?” 闷在小小的轿厢中,男人的尾音被四周荡回,像是全方面立体环绕音,在耳边轻响。 丝丝缕缕钻入心脏,勾起一片震颤。 郁惊画抿唇。 她好像有一点晕车,在这轻微摇晃的轿厢中,连思绪都跟着晃晃荡荡,漾开情意。 指尖蜷曲,语调柔软,“……两百分。” 谢与眼尾轻弯,低声感叹,“画画好慷慨。” 最后的两百分被补上。 一千分到了。 …… 倒计时两分钟。 轿厢缓慢接近了顶点,下方的人群开始喧闹,城堡被灯光映衬,是夜幕中最明丽的亮色。 郁惊画莫名的心跳加速,担心掌心沁出一点薄薄的汗,她用指尖勾住戒指,悄悄松手,将灼热掌心贴在腿部微凉的肌肤。 笨拙降温。 她往对面看去,谢与姿态慵懒,长腿随意伸展,板鞋碰在她的小皮鞋边,毫无罅隙。 亲近交织。 他的视线分明望向窗外,却又在郁惊画看向他的第一时间,便转了眸回望。 只有他们俩相处,口罩已经被从耳朵上取下,折起放在手中。 谢与眉眼舒展,轻笑问道,“画画在偷看我吗?” 郁惊画纠正,“我是光明正大看的。” 谢与淡然颔首,“是,不仅能看,画画想做什么都行。” 他们都心知肚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然后用稀疏平常的对话掩盖内心的期待与紧张。 谢与凝视着少女澄澈眼眸,长睫收拢,压在口罩上的指骨也用了点力。 不着痕迹地缓了口气。 他也会紧张。 …… 倒计时一分钟。 郁惊画倏而抬眼,声线清甜,尾音勾着软。 “谢先生知道摩天轮的故事吗?” 谢与眸光轻晃,点头道,“在顶点接吻的情侣,会永远在一起。” 少女露了个笑,眉眼盈盈弯起,“谢先生会不会觉得太老套?” “或者……很无聊?” 谢与脊背松散,自然回答。 “如果是和画画一起,就不会。” “世界上很多事都是没意义的,但如果和喜欢的人一起,就开始变得有趣又动人。” 他撩起长睫,语调平缓又清晰。 “归根结底,我不是在乎那些事,而只是在乎你。” 郁惊画很轻地呼出一口气,站起身来。 轿厢不算高,谢与进门时还需要弯腰,郁惊画站起来,头顶的小丸子也快要碰上顶。 在有限的空间内,她站起来,就在谢与身前。 抬手压住了谢与的肩膀。 乌泱泱眼睫轻颤。 她问,“快到顶点了,所以,可以和谢先生接吻了吗?” 小小的轿厢在摇晃。 谢与抬起手臂,呈保护姿态扶住了郁惊画的腰,他从下而上的望过去,无声将自己处于低位。 将一切交由郁惊画审判。 喉结缓慢滚动。 谢与说,“好。” …… 倒计时三十秒。 隐约有热热闹闹的倒数声从下方传来,风声绕过轿厢一圈,却无处可入。 郁惊画第一次掌握了接吻的主动权。 她抵住了谢与的肩膀,嫣红软唇轻轻压在薄唇上,慢吞吞地磨蹭。 像是试探伸爪子的猫猫。 这边碰一下,那边蹭一下。 耳边属于谢与的呼吸声明显沉了沉。 掐在腰上的手也微微收拢。 郁惊画才很轻地咬了下谢与的唇。 一点儿微不可察的刺痛。 紧接着,舌尖又讨好般舔舐而过。 性子再疏冷的人,唇也是柔软的,像是一块没什么馅的,咬开了一点,才尝到底下的热意。 谢与放缓了呼吸,半阖的眼底,是纵容与退让。 他放纵着好奇小猫在自己身上进行无边的探索,也毫不吝啬的给出自己的反应—— 温热修长的手指,被什么软绵绵的碰到了。 郁惊画吻得磕磕绊绊,一边还摸索着去握谢与搭在自己腰上的手,为了方便借力,她屈膝,右腿膝盖直接抵在了软椅上、谢与的腿间。 一心二用实在太为难她了,等到终于稳定住姿势,郁惊画差点儿出了一身的汗。 …… 倒计时最后五秒。 烟花秀的前奏音乐响起,掩不住人潮热烈,轰轰烈烈数着倒计时。 “五!” “四!” “三!” 摩天轮发出了很轻的咔哒一声,唯一有人的轿厢停顿在了最高点。 “二!” 郁惊画指尖有些抖,压住了一枚戒指。 “一!” 绚丽烟花蓦地从城堡后炸开,横贯在墨黑夜幕之上,扑簌簌抖落璀璨长尾,像是人工打造的一场流星雨。 摩天轮正对着城堡,停顿在顶点的轿厢,是观赏的绝佳位置。 郁惊画看到了烟花。 它们无比盛大又烂漫,如梦幻堆叠的流星,划过谢与专注又深情的眼瞳。 她直视着谢与,便也如那绚烂烟花一样,心跳骤然失序,奋不顾身坠入他的眼睛。 指尖用力。 一枚染了她体温的戒指,便落在了谢与的指间。 然后,被顺畅地推到底部。 郁惊画和他十指相扣。 慢慢直起了身。 精致迤逦的眉眼间,绽开了温软又满足的笑。 她说。 “我喜欢你,谢与。” 顿了顿,又染了羞怯般,红着耳尖强调。 “很喜欢你。” 第91章 郁惊画,我属于你。 耳旁炸开烟花的巨响,却抵不过指尖感触到的圆润。 谢与胸腔震颤,尽管早有心理准备。 却还是在这时。 心潮翻涌。 带着体温的戒指被柔软指尖推着,抵到了指根。 顺势十指相扣。 谢与撩起眼,定定地注视着身前的小姑娘。 她说,喜欢。 很喜欢。 烟花秀还在不停地绽放着,光影错落斑驳,闪烁在眼角余光。 却无人在意。 谢与猛地直起身,抬手扣住郁惊画的后颈,将人压了下来。 唇瓣接触的一瞬,他用气音呢喃。 “我爱你。” 他吻得有些凶,唇舌用了力,攫取着所有的馥郁清甜。 郁惊画被他逼出了呜咽。 谢与很少这么强势的吮.吻,撬开齿关,勾缠温软。 原本压在后颈的手下滑。 抚过少女轻颤的脊背。 小臂肌肉线条绷紧,他一边吻着,一边调整了郁惊画的姿势,托着柔软的臀,让人分开双腿坐在自己腿上。 他终于捕获了一只猫。 郁惊画有些受不住,她微微后仰,又被谢与追了上来,只能被迫承受着,眼睫急促眨动,洇开一点湿漉。 轿厢静止了许久,倏而一晃,开始继续运行。 郁惊画抬手圈住谢与的脖颈,终于挣扎到一个换气的间隙,眼波潋滟,语带喘息。 “要下去了……” 谢与低敛眉眼,嗓音低哑,“嗯,我知道。” 他再次吻了上去。 力道缓缓收拢,由重转轻,最后退出了软红的唇。 只轻轻蹭了蹭。 郁惊画躲开一些,抿了抿发烫的唇,将脑袋埋在了谢与的脖颈间。 呼吸还有些急促。 软声控诉,“……肿了,等下被人看出来了,怎么办啊?” 谢与很轻的顺着郁惊画的背。 闻言低低一笑。 “不会看出来的。” 他就算被那句喜欢逼到临近失控。 也始终没忘记他们在哪儿。 手掌压在衣服之外,没有一丝一毫的逾越。 停顿几秒,又低声哄着,“晚上看不清楚的。” 郁惊画小声哼哼,撒娇般,用脑袋很轻地撞了撞谢与。 像是傲娇猫猫。 试图一脑袋创死饲主。 她听到了谢与闷声低笑,尾音落在灼热空气中,逐渐消散。 轿厢快要落地。 烟花秀已经接近尾声。 在静谧下来的气氛中,郁惊画又感觉耳旁传来了一点窸窣动静。 是有人侧了头。 在她耳尖很轻地吻了吻。 男人的嗓音有些哑,“我爱你。” 他说。 “很爱你。” …… 赶在轿厢落地前。 郁惊画坐直身体,脸颊泛粉,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枚女戒。 她垂眼认真看着。 谢与握住了那枚戒指,柔软指腹压在芍药枝叶之上,微微陷落。 修长如玉的手指上,银白缀着粉钻的戒指精致又晃眼。 谢与又握住了她的手。 纤细软白的手指舒展张开,修剪圆润的指甲泛着淡淡的健康粉色。 然后。 一枚女戒被缓缓推入。 郁惊画没有带首饰的习惯,盯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几秒,又合拢手指,感受了下。 轻微的异物感。 亘在指根,又像是跳跃的灼灼心火,燃烧到喉间干涩发烫。 谢与低头,薄唇压在她的手指上。 几秒后,才抬起头。 十指交扣。 银戒亲密相贴。 郁惊画下意识看向谢与,倏而瞪圆了眼,有些迟疑。 “这是……” 柔软指尖,落在了他眼尾的位置。 那里有很淡的一点绯色。 淡到像是错觉。 谢与很轻的笑了下,眉眼舒展,手掌覆上郁惊画的手背,压在自己的脸侧。 他嗓音低低。 一字一句。 剖析真心。 “郁惊画。” “我属于你。” “从过去,到将来。” - 轿厢稳稳落地,在控制室守了半天的经理终于能松口气。 他站在出口,充满了期待地望着还没开门的轿厢。 等会儿谢董出来,是不是要夸奖他了? 这卡着时间把轿厢停在半空中的能力。 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正想着,门被从里打开。 谢与先躬身走了出来,还是上去前一模一样的穿着,宽松短袖配运动短裤,露出的肌肤冷白。 偏偏又不太一样了。 周身萦绕着一种说不出的气质。 像是餍足。 又像是得意洋洋。 谢与出来后,没急着迈步,而是转身递出了手。 郁惊画便搭着他的手,踏上了水泥浇筑的台面。 撩起眼时,浅色眼瞳盈盈若水,泛着旖旎清媚。 换她戴上了那个口罩。 横条压在秀气鼻梁上,掩住了大半张脸。 经理:“?” 怎么还换着带口罩玩? 他不明所以,上前几步,端出了热情笑容。 “谢董,烟花秀您看得还满意吗?有什么需要我们继续改进的地方吗?” 不知道为什么。 提起烟花秀,郁惊画小幅度地低了点脑袋,像是随手捏了捏口罩横条。 谢与倒是神色如常。 只唇角笑意加深。 “挺好的,今天辛苦你了。” 他说着,又微微侧头,嗓音压得格外柔软。 “宝贝觉得呢?” 郁惊画被他喊得耳热。 她胡乱点了点头,“嗯,挺好的,很漂亮。” 经理笑得牙不见眼,中气十足,“谢董和夫人喜欢就好!” 郁惊画:“?” 什么夫人? 谢与倒是自在点头,眼神带了点赞赏。 “游乐园管理的不错,给你涨工资。” 经理瞬间站直身体,恭敬无比。 “谢谢谢董,谢谢夫人,两位感情真好!” 不枉他下午围观了集团总群里的动静。 知道——只要夫人高兴了,谢董就高兴了。 拍谢董的马屁可能没什么用。 但夸他们感情好,一定会得到谢董赞许的青眼。 郁惊画摸了摸发烫的耳廓,抿着唇将还想再秀两句的谢与拉走了。 目送两人手牵手地甜蜜走远。 经理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回到了控制室,“摩天轮可以开放了,慢慢领着人进去吧。” 工作人员连忙应了。 挂了“故障维修中”牌子的摩天轮,重新开始接待游客。 而经理一边往外走一边摸鱼,忽然看到有人给他发了一个截图,羡慕问道,“老冬,这是京西游乐园吧,谢董还专门发了条朋友圈,看起来挺满意的。” 【谢董】陪小朋友看烟花。 配图是轿厢外正绽开的大朵烟花。 经理微笑,当然了,谢董和夫人肯定都是满意的。 他马上就要退出了。 突然又注意到什么,停住脚步,神色郑重的将截图双指放大。 玻璃上倒影着很淡的轮廓。 两道身影靠在一起,相握的指间,对戒反射出一点亮光。 莹莹灼亮。 ——好像才是照片的重点。 第92章 画画得到我,就不珍惜了。 从摩天轮下来后,紧绷了一天的心神放松。 郁惊画后知后觉感到了一点疲倦。 她打了个哈欠,立刻就被谢与注意到了。 “累了?” 郁惊画点头,“有一点。” 谢与揉了揉猫猫脑袋,温声道,“今天也玩得差不多了,那回家吧。” 商务车停在游乐园的停车场内,谢与给司机发了个消息,对方很快就把车开到了门口。 郁惊画坐上车,懒洋洋靠在椅背,屈指将口罩取了下来。 露出软白小脸,和嫣红微肿的唇。 谢与侧身看来,指尖轻碰了碰,有些无奈,“怎么亲一下就肿了?” 郁惊画抓住谢与的手。 她语调很软,小声控诉,“是谢先生吻得太重了……” 商务车平稳行驶在回程的路上。 谢与垂敛长睫,沉默了片刻,往郁惊画那边坐过去一些。 又靠近了一点距离。 等到有些困倦的郁惊画发现时,谢与已经坐到和她腿靠着腿的地方。 再往旁边过去,就是车门。 男人眼神无辜,还彬彬有礼地询问,“画画困了吗?” 郁惊画昨晚一遍遍演练着今天可能发生的情况,没怎么睡好。 这会儿确实困了,便点点头。 抬手想将人推开一点距离。 刚伸出去,就被谢与轻松握在手心。 谢与礼貌又绅士,“那我抱着画画睡吧。” 郁惊画:“?” 愣神的几秒功夫,谢与动作迅速,已经将她抱着侧身坐在自己腿上。 手臂圈住郁惊画的腰。 又抬手压着小姑娘的脑袋,往自己怀中放。 “靠在肩上。” 柔软真皮座椅,瞬间变成了温热柔韧的人体。 郁惊画也没挣扎,调整好姿势,舒舒服服的坐在谢与怀中。 嗅着男人身上熟悉的清冽气息,郁惊画微微阖眼,想休息一阵。 ——又一把摁住了谢与的手。 乌黑长睫撩起,郁惊画盯着谢与,闷声询问,“谢先生在做什么?” 谢与指尖勾着她短裤两边装饰性的粉色绑带在玩。 刚刚一下没收住力道。 直接将那个小蝴蝶结给扯开了。 被郁惊画当场抓住,谢与神态淡淡,低声说了抱歉。 “我给画画再系回去。” 修长手指灵巧,很快又将粉色绑带重新打成了一个漂亮小巧的蝴蝶结。 温热指尖时不时划过大腿上的软肉,像是带着微小电流,激起一阵酥麻痒意。 郁惊画咬住唇,在谢与又跃跃欲试想勾住的前一秒,拽住了男人的手。 鼓着脸颊,凶巴巴道,“不准碰。” 谢与低低哦了一声。 他抿起唇,眼尾轻落,“刚在一起,画画就对我这么凶。” 郁惊画:“?”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谢与又轻叹了口气。 “我知道,画画得到我了,就不珍惜了。” “在一起还没半天,就开始嫌我烦。” 他越说,语调压得越低,好像真的很委屈。 “反正,现在就乖乖给画画当坐垫,才能讨到画画的欢心。” “……” 郁惊画盯着谢与,有些匪夷所思。 初见面的时候,那个沉稳疏冷的谢九爷呢? 现在这个装模作样的男人,是谁? 怎么说胡话都不眨眼的? 谢与慢条斯理转着指间戒指,眼睫垂敛,低低说道,“我还想和画画一起弹钢琴,还想吹笛子给画画听。” “现在都不敢提了。” “……” 郁惊画忍无可忍。 她抬手就捂住了那张开合的淡红薄唇,耳廓泛着清浅的粉,指根处的戒指在窗外闪烁流光下,晕开柔柔光晕。 “谢与——” 她拖长了音调,脸颊鼓起一点弧度。 “你别胡说八道了。” 谢与静静凝视着她,漆黑眼眸漾开笑意。 他是在逗她。 他想吻一吻郁惊画的掌心,然后抬手捂住少女的眼睛,让人在自己怀中好好休息。 还没来得及说话。 就听面前的小姑娘慢吞吞开口了。 “没有不珍惜。” “喜欢你。” 谢与微怔。 郁惊画声线很甜,还在继续小声说着,“也没有烦。” “想和你弹钢琴,也想听你吹笛子。” “很喜欢你。” 谢与失神几秒,喉结上下一滚,倏而闷声笑了起来。 怎么这么乖? 即便知道他在装模作样。 却还是乖乖回了每一句。 谢与抬手,拉下郁惊画的小手握在掌心,低声道,“好,都听宝贝的。” “困了就睡吧,我会带你回家的。” 郁惊画凑过去,在他唇角啾了一口。 她向来是这个性子。 会害羞会不好意思。 但却又毫不吝啬,愿意表达自己的喜欢。 让人的心都软化成了一汪甜蜜的糖水。 - 郁惊画是真的睡了一小会儿。 等到被谢与抱着走进了电梯,才慢吞吞醒了过来。 她揉揉眼睛,尾音还绕着几分困倦。 “到家了?” 问得毫无意义,纯粹是脑子还没清醒。 但谢与低声答了,“到家了,画画不继续睡吗?” 他不会让她的话落地。 郁惊画软绵绵在谢与身上蹭了蹭。 “不睡了,要听谢先生吹笛子的。” 电梯到达。 谢与抱着她往外走,直接进了主卧,无奈轻笑,“明天再听也可以的。” 郁惊画被放在了床上。 谢与屈膝蹲下,低声问道,“画画昨晚不是没休息好吗?今天早点睡,明天再吹笛子,好不好?” 郁惊画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没休息好?” 谢与:“因为我也没睡着。” 所以,感觉到了小姑娘时轻时重的呼吸声,也感觉到了她藏在心里的紧张。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无声陪了她一晚。 …… 送出戒指,完成一桩大事。 郁惊画是真的打蔫了,也不再强撑,去浴室洗了澡。 她带着一身湿漉水汽出来时。 谢与也已经在客卧冲了澡,随手披了件家居服在身上,扣子没扣完,露出大片胸膛。 还有没擦拭干净的水珠。 他站在床边,正低眸看着手机,听到浴室门被打开,便收起手机望来。 郁惊画脚步哒哒走了过去,视线落在谢与冷白湿漉的胸肌上。 “谢先生又是在勾引我吗?” 谢与坦然,“想让画画再喜欢我一些。” 郁惊画弯了弯眼,在床边坐了下来。 谢与手里握着药膏。 他如往常一样在地毯上坐下。 等到郁惊画将脚踩在他的膝盖上,谢与伸手握住那截细瘦脚踝。 目光低垂,落在她玉白纤细的小腿上。 那道伤,已经好了很多。 他看了几秒,戒指压在柔软皮肤上,陷进一点弧度。 倏然。 他低下头。 将唇印在了那道伤疤上。 “谢与!”郁惊画小声惊呼。 但她挣脱不开。 只能眼睁睁感受着,微凉薄唇,从上到下。 一点点吻过细长伤疤。 留下挥之不去、深入骨髓的痒意。 第93章 老婆…… 谢与很早就想这么做了。 只是之前,他作为一名追求者,没有立场,也没有底气。 直到今天。 谢与耐心又细致,每一处都细细落了吻。 才抬起头。 指腹在软白肌肤上轻轻摩挲。 唇角勾起一点笑,眼尾漾开蛊惑柔情。 低声喟叹。 “郁娇娇。” “这么软。” …… 月上梢头。 小姑娘是真困了,躺在谢与怀中,眼睫垂落,呼吸平缓,睡姿也乖巧,不会经常乱动。 她以前会无意识蜷起身体睡。 毕竟在云水筑这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什么安全感。 但现在,额头抵在谢与手臂旁,小腿还压在谢与腿上,是完全信任到能袒露白软肚皮的猫猫。 谢与一手将人娇惯成这个样子,很有成就感。 他收拢手指,将郁惊画的手包在手心,银戒染了彼此的体温,亲密贴合。 他扬唇笑了笑,才微微侧头,将枕边的手机拿起。 解锁屏幕后,跳出了微信的聊天界面。 还停留在之前打开的对话页面上。 【蔺殷】谢董今天也去了京西游乐园? 【蔺殷】看样子,得偿所愿,恭喜。 隔了半小时。 【谢与】谢谢。 【谢与】[图片.jpg] 【谢与】不用太羡慕,不过就是戴戒指了而已,蔺特助也会有的。 谢与发的图片是回程时在车上拍的。 戴着对戒的两只手,十指交扣。 张扬秀恩爱的味道毫不收敛。 谢与刚发完照片,郁惊画就从浴室出来了,他立刻丢下手机,黏去了老婆身边。 这会儿才有空看一眼手机。 看清屏幕上发来的消息,谢与眉梢轻挑,有些讶异。 【蔺殷】谢董说的没错。 【蔺殷】不过这次,还是我赶在您前面了[微笑] 谢与点开了蔺殷发来的截图。 最上方的发信人显示为“京都中心区民政局”,短信内容则是……蔺殷预约了明天八点半的结婚登记。 ——钟寄绵同意了? 蔺殷不会是打算把人绑去民政局吧? - 晚上睡得早。 郁惊画第二天清晨就醒了,被子轻软温暖,她下意识往床边转了个身,试图再睡个回笼觉。 腰上传来一股力道。 将刚挪开一点距离的郁惊画又拉了回去。 谢与从后抱着她,还带着几分惺忪睡意,脊背躬起,将下巴压在了她的脖颈间。 很轻的喊她。 “老婆……” 吐息温热,缱绻围绕,轻柔地扫过后颈。 郁惊画仅剩的一点儿睡意被吓醒了。 她的手指压在谢与的手背上,结结巴巴问道,“什么?你、你刚刚喊什么?” 是她睡迷糊了耳鸣吗? 背后的人微微沉默。 郁惊画等了等,只感觉后颈上的呼吸微沉,却没等来回应,想转头去看他。 又被谢与抵住脑袋。 男人声音低低,像是懊悔,又带着几分不情愿。 “做梦了。” 睡前看了沈遐发的评论。 又看蔺殷预约结婚登记的消息。 谢与做了一晚和郁惊画结婚的梦,刚醒来时,便脱口而出。 郁惊画听他解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腰上又传来力道,是谢与将她翻了个身。 面对面视线相碰。 谢与唇角微抿,“画画不喜欢这个称呼吗?” 郁惊画眼神轻飘,小声解释,“也没有……就是太突然了……” “太突然了。” 谢与低眸,若有所思重复了一遍。 倏而又撩起眼,轻笑道,“所以,只要我天天这么喊,画画就会习惯了?” “……” 郁惊画张了张嘴,有些无力反驳。 说了喜欢。 听了爱。 戴了戒指。 她眼睫颤了颤,声音压得愈低,像是小猫咕哝。 “嗯。” “都随你。” 谢与看着她,粉意染上耳尖脸颊,垂着眼睛,没好意思和他对视。 他便往前靠了靠。 轻声叹息。 “画画怎么这么纵容我?” 谢与早就发现了。 他的宝贝,害羞到一揉就会红,感情迟钝,偏偏又最为赤忱真挚。 郁惊画将他放在了心上。 就会说喜欢、会主动亲吻、会放纵他的请求。 在这段感情里,不止是谢与在投入付出,郁惊画同样在努力。 郁惊画很低的应了一声。 认真道,“这不是应该的吗?” 她有时候反应慢,想的也格外简单纯粹—— 喜欢你。 所以,怎么舍得你的话落空。 她说得一板一眼,浅色圆眼清透澄澈,眨巴眨巴,盯着谢与。 让谢与心尖有些痒,低头想亲一口。 立刻被郁惊画抬手捂住了唇。 小姑娘往后仰了仰身体,眼波盈盈,坚定拒绝。 “还没洗脸。” 谢与敛眸看她,被捂住唇,闷声闷气。 “就亲一下。” “不张嘴。” 郁惊画指尖蜷起,犹豫了下,小声提醒,“就一下。” 然后被谢与压着,从唇上啾啾啾亲到了耳朵。 薄软耳廓上还被咬了个印子。 猫猫炸毛,“谢与!” “你出尔反尔!” 谢与立刻道歉,“嗯,是我的错,画画太可爱了,忍不住多亲了几口。” 郁惊画被他咬得眼尾都洇开了一点红。 她手脚并用,推开谢与的怀抱,气哼哼控诉,“我以后不会答应你了!” 嘴上说的凶巴巴。 到时候还是会心软。 谢与知道,但他还是低眉顺眼的认了错。 尾音压得低柔,低声哄着。 “我错了,是我辜负了画画的信任。” “下次绝对只亲一口。” 郁惊画狐疑看他,“真的?” 她又强调道,“不准骗我。” 谢与神色诚恳,“怎么会骗画画呢?我说过,不会骗你的。” 下次。 就是一口接一口。 怎么不算一次只亲一口呢。 笨蛋猫猫遇上黑心饲主。 总逃不过被吃得一干二净的下场。 - 吃早餐的时候,郁惊画忍不住将目光往指间的戒指上落着。 芍药粉钻精巧,在晨光中,漂亮得不行。 不止是她。 柳姨端早餐的时候,也多看了几眼。 回身走回厨房,脸上笑意慈和。 谢栾一早就看见了,和柳姨吃早饭时,就见柳姨慢悠悠撕开奶黄包,眼角纹路舒展。 “谢家快有喜事了。” 谢栾咬了口叉烧包,也笑了起来,由衷道,“家主和郁小姐终于在一起了。” “以后,就要改口叫夫人了。” 柳姨笑了笑。 她目光遥遥落在餐厅中,隔着一段距离,好像还能看到那边坐着的两人。 “家主一个人过了那么久,终于……” 她想起了少年谢与落在餐桌上的一张书签。 在阅读爱情故事时,他向来不屑一顾,大手一挥,落笔傲气。 ——[我以后结婚,就要娶个乖的听我话的,我让她往东就不会往西。] 如今。 他确实有了乖的。 却心甘情愿,捧在心尖,对她低头,垂首听话。 第94章 谢与,你是在撒娇吗? 餐桌上。 谢与已经吃完了,正低眸看着手机。 昨晚他发了朋友圈后就没再去看。 早上起来,已经积攒了一堆红点消息。 在他刚发出的那条朋友圈之下。 除了集团中层以上的点赞评论之外—— 【谢渡】好闪的烟花!还有两个! 【沈遐】帮你们查过了,中心区的民政局明天八点开门。 【谢骁】回复【谢渡】小渡你去查查眼睛吧,这不是只有一个烟花吗? 【谢骁】回复【沈遐】什么,明天就要办婚礼了吗? 【谢骁】这是哪里的烟花,很好看[大拇指点赞] 【谢渡】回复【谢骁】……堂叔,我眼睛很好。 是谁脑子不好,谢渡不说。 而谢与目光往上。 现在刚到八点半,已经有人发了新朋友圈。 深红的结婚证叠在一起。 ……真结了? 谢与屈指,返回到聊天界面。 礼貌又客气的询问。 【谢与】钟寄绵被你抓住把柄了? 【谢与】你拿什么威逼利诱的? 蔺殷秒回。 【蔺殷】? 【蔺殷】她爱我。 谢与侧头看了眼窗外的天。 挺好的。 蔺特助都开始说胡话了。 郁惊画还在小口咬着做成兔子形状的奶黄包,看了眼时间。 “你先上去换衣服吧。” “等会儿要迟到了。” 谢与抿唇,将手机放到桌面上。 怎么还要上班? 往前几年没迟到早退过一次、连年假都不休的谢董,此时坐在餐椅上,拧眉认真思索。 什么时候能退休? 谢家人的技能点都很奇异,谢降有绝对音感,任何乐器学得都飞快,谢与理工科成绩优异偏偏一头扎进了哲学领域。 谢渡更是对集团事务避之不及,恨不能直接住在实验室里。 于是。 谢与想了一圈,发现就算他想提早退休,也没人能接班。 他屈指轻叩桌面,倏而低声道,“我之前培养过专门的经理人。” 郁惊画嘴里咬着奶黄包,困惑看他。 就见男人神色淡淡,语调从容,“我年纪大了,该将重点转移到家庭上,而不是集团事务中。” 郁惊画:“?” 刚走近餐厅的谢栾:“?” 搞不懂。 二十八岁“年纪太大”的谢董,是打算找那位四十岁的经理人接手执行工作吗? - 谢与还是上楼换了衣服。 郁惊画洗干净手,也跟着进了衣帽间。 挑出一条和谢与衣服相配的领带。 她微微仰起脸,细白手指熟练翻飞,认认真真打了个很漂亮的领带结。 刚想退后一步,看看有没有歪。 谢与就将她压在玻璃门上,低头吻了下来。 郁惊画唔了一声,腰被谢与的手掌圈住,指尖若有似无的揉捏着,让她整个人只能贴上谢与。 呼吸交织。 谢与吻得很温柔,勾缠住柔软舌尖,连压下的力道都是轻缓的。 等将人吻到呼吸略微急促。 他才微微松开。 嗓音低哑,“画画宝贝。” 郁惊画攥着他胸前的衣料,很软地嗯了一声。 又感觉唇角被亲了亲。 谢与低低出声,“今天没有安排的话,陪我去上班,好不好?” 陪他上班? 不太好吧…… 郁惊画有些犹豫,下一秒,谢与的唇又贴了过来。 纠缠片刻。 分开后,还在唇边轻轻蹭着。 再次追问,“陪我去,好不好?” 郁惊画耳尖发烫,她推开一点谢与的距离,抿了抿嫣红的唇,小声问道,“谢与,你是在撒娇吗?” 撒娇? 谢与眉梢挑起,他用指尖勾着郁惊画垂落的发丝,低声询问,“那画画会陪我吗?” 郁惊画蜷了蜷指尖。 叹了口气,慢声开口。 “谢先生撒娇的话,当然是要答应了。” 半小时后,郁惊画坐上了开往集团的车。 谢与唇角扬起很淡的弧度,眉眼舒展,漾开满足浅笑。 他靠着椅背,姿态有些懒散,捏着郁惊画的手指。 看着那枚粉钻戒指。 笑意愈深。 …… 总部公司,是有地下车库的。 高层的专属电梯,也是直接能从地下车库走的。 谢与之前大部分时候都会从地下车库走。 偶尔两次,司机会停在门口。 苑苑站在前台。 看着手牵手从正门进来的两人。 缓慢打出了一个问号。 昨天秀了一天的谢董,今天更过分,直接带着人来了集团。 向来疏冷淡漠的眉眼,如今被笑意覆盖,眼尾扬起,是满溢而出的愉悦。 身旁的小姑娘就没有他那么张扬。 精致旖旎的软白小脸染了粉,圆眼垂敛着,软唇微抿,不动声色拽着谢与往里走。 是很明显的羞怯模样。 明明都路过了。 谢与侧头看了眼,又牵着身旁的小姑娘走过来。 温声道,“等会儿有个奶茶的外卖,是我点的,麻烦通知一下董事办,会有人下来拿。” 苑苑:“好的谢董。” 他们走远了。 苑苑从后望去,还能看到拉在谢与衣角的软白小手。 “……什么时候点的奶茶啊?” “在车上的时候……你之前不是说喜欢?我们背着柳姨,偷偷喝……” “……” 两人说话时,会无意识的一个低头一个抬头。 身体贴近,手指缠绕。 明亮日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下,让他们的影子摇曳在地板上。 扭曲后,像是在偷偷亲吻。 苑苑啪叽坐回了椅子上。 她面无表情,重重点击鼠标:[太好磕鸟.jpg] [?] [苑苑发疯,我好像懂了] [董事办发来电报——看到了,谢夫人,好可爱!] [嘿嘿嘿正好我们经理工作有个失误,我这就让她去找谢董,有老婆在,谢董脾气肯定好!] …… 隔了这么久,再踏进谢与的办公室。 又有了一点不一样的感觉。 郁惊画的信息早在第一次来时就被录入了系统,和谢与一样的等级,意味着,就算谢与不在,她也可以在集团内部畅行无阻。 不过,郁惊画也不会到处走。 毕竟,她进门就被谢与抱在了怀中。 美其名曰——抱着老婆,办公才有效率。 郁惊画看了眼摊开在桌上的机密文件。 直接打开了谢与平常用来办公的平板。 消消乐,启动! 谢与一边看着文件,一边抱着老婆。 还不忘蹭蹭,低声说道,“等下班回去,看上次你说想看的那部电影,然后去弹钢琴?” 耳尖被男人的唇蹭过。 留下一点温热吐息。 郁惊画指尖一顿,平板传出了清脆音效,冰块被打碎。 她弯了弯唇,软声说了好。 ——有一种,已经结婚了的新婚夫妻聊着日常安排的满足感。 第95章 谢与,你好幼稚啊。 今天来董事办汇报工作的人明显多了起来。 蔺殷请假后,二助小齐熟练接替工作,在总经理第二次想敲门进办公室的时候。 一把拦住了人。 小齐:“何总,要不你等会儿再来?” 总经理不明所以,“谢董出去了?” 小齐揣着手,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这倒没有,不过我刚送了奶茶和甜品进去,谢董应该在陪夫人。” 暂时没功夫搭理你们这些可有可无的事务。 总经理了然,“行,那我过半个小时再来。” 他溜溜达达的走了。 过了半小时,他拿着文件过来。 小齐默默拦人。 总经理:“还没吃完?” 小齐低调应声,“吃完了。” “——但是,谢董陪夫人去行政部看他们养在公司的小猫了。” 巴掌大的、眼睛还没褪去蓝膜的、被遗弃在路边的橘猫。 总经理:“……行,那我过一小时再来。” 他又溜溜达达的走了。 等到第三次被小齐拦住,总经理怒声,“什么猫,一个小时了还没看完?” 小齐露出一个礼貌微笑。 “十一点了,谢董陪夫人去食堂吃午饭了。” 面对着总经理沉下的脸,小齐丝毫不惧,还温馨提示,“如果您想看夫人的话,不用拿这份已经被谢董打回的文件,可以现在去食堂。” 总经理:“行。” 他随手将文件放在小齐的桌上,还挺客气,“那你帮我粉碎一下吧,谢谢。” 转头拿上工卡就直奔十楼的食堂。 然后在食堂门口,撞上了眼熟的部门经理。 几人面面相觑,互相尴尬的笑了笑。 还有人夸总经理,“何总,你不愧是集团的顶梁柱,谢董最信任的还得是你啊,听说你早就知道谢董有情况的消息了!” 总经理尬笑,“是、是呢哈哈哈哈。” 他们齐刷刷踏入食堂的门,亲眼看着谢与端着餐盘从他们面前走过。 懒散睨过来一眼。 淡声道,“早退半小时,扣五十块。” 顿了顿,又从容补充,“我也早退,一起扣。” …… 郁惊画坐在食堂餐椅上,回头看了眼,立刻对上几道齐刷刷的目光。 注意到她看过去。 那坐在一起的几人先是愣了愣,又马上露出了热情的笑容。 郁惊画咻得转回了头。 她握着筷子,小声问道,“他们怎么这么热情啊?” 上午在谢与办公室汇报的时候。 郁惊画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就算背对着他们,都能感受到不停落下的视线。 谢与慢条斯理给她夹了个蛋黄狮子头。 闻言勾了勾唇,缓声解释。 “来食堂的这几个,基本都是之前跟着我父亲和哥哥的,关系也算亲近。” “大约是常听我父亲和哥哥抱怨,也跟着担心我这辈子孤独终老。” “所以,看到我带着你来,会有一种微妙的欣慰。” 谢与撩起眼,低声询问,“会让你觉得不舒服吗?” 郁惊画摇摇头。 “就是有些惊讶,我以为公司里的领导,都是那种不苟言笑的严肃脾气。” 谢与放下筷子,带上了一次性透明手套。 开始剥着盘中的大虾。 闻言轻笑道,“现在集团事务都在正轨,他们压力不大。我刚回国那几年,他们坚定地支持我,熬夜辅助我熟悉公司事务,脾气可大得很。” 沾染熟虾红油的虾仁被放进了碗中。 谢与将所有的虾剥完了,才取下手套,又用纸擦了擦指尖。 “画画要是不习惯,下午就在休息间里睡觉吧。” 郁惊画咬着清脆的芦笋,想了想。 “没关系的。” 她说。 “我想和你站在一起。” - 午觉睡醒后,郁惊画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低头在平板上勾勒着线条。 郁家的衣料厂已经步入正轨,之前耽搁的品牌也要重新捡回来。 郁惊画给郁家设计的几套衣裙反响意外的不错,这会儿兴致勃勃继续勾画设计图。 偶尔唇边会递过来一点水果,郁惊画眼也不抬的一口咬下,又极为敷衍的亲亲男人的手指。 直到画完一套衣裙。 郁惊画将图片发给郁皖之,放下电容笔抬头。 才发现谢与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直站在她身边。 指尖勾着甜品盒上拆下来的绸带,百无聊赖地勾出她一缕发丝,和绸带交叉绑在一起。 还打了个蝴蝶结。 “……” 郁惊画拉过头发看了眼,“谢与,你好幼稚啊。” 谢与面不改色,将她手中的平板抽走,“谢夫人,下班了。” 郁惊画的指尖压在蝴蝶结上,本来想解开的,停留几秒,还是挪开了。 她让那条浅蓝色绸带留在发间。 起身拉住了谢与的手。 “下班下班!” …… 直到绸带轻飘飘从发间滑落,坠落在地上。 郁惊画的手肘压在钢琴上,柔软肌肤磨出一道红痕。 她还有些懵。 没明白,明明还在一左一右弹着钢琴,指尖默契地在黑白琴键上跳舞。 ——怎么,就变成了在她身上跳舞。 谢与靠得很近,指腹慢慢摩挲着她细瘦的踝骨,扬起眉眼时,语调带了点诱哄。 “印记褪了好久。” “再给宝贝补一个,好不好?” 第96章 画画,他一直在骗我。 郁惊画第一次知道,弹钢琴也是个体力活。 她虚虚踩着琴凳。 眼泪噼里啪啦的落。 又被谢与一点点用唇抿去。 男人嗓音低哑,“郁娇娇,是不是水做的?这么会哭。” 郁惊画眼尾洇着湿漉漉的红,委屈不已地瞪他。 谢与全盘受了,动作没有收着一点儿,嘴上倒是装模作样的轻哄。 “就算是水做的,也是糖水。” …… 琴房在最初装修时,四面墙壁乃至于天花板地板,都铺满了厚实的隔音棉。 谢与说要教郁惊画弹琴。 将人抱着,坐在自己腿上。 带着小姑娘的手指落在黑白琴键。 郁惊画指尖轻颤,试图求饶,“只弹一首。” 谢与将手背覆在她的手背上,慢慢摩挲着,将手指压入她的指缝。 十指亲密交缠,密不可分。 听到尾音软软的恳求,谢与敛眉轻笑,“一首怎么够?” “可我很久没弹了,两首……时间太长了。”郁惊画抿着唇,扭头,胡乱将红唇印在男人的喉结上,眼睫轻颤,软声撒娇,“腰会疼。” “我抱着画画,不会疼的。”谢与温和一笑。 不等郁惊画再求情,他已经拉着少女纤细柔软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重重落下。 郁惊画哼哼唧唧,喉间滚着哭腔。 耳尖被很轻的咬了一口。 男人嗓音低醇,不紧不慢提醒道,“画画,在弹琴,要集中注意力啊。” 钢琴声断断续续,却一丝一毫都无法传出,将所有的动静都结结实实闷在了琴房之中。 媲美弹棉花的音乐,自然也不会被第三个人听到。 “……” 等到两首曲子弹完,郁惊画浑身是汗。 她被谢与抱着搭电梯上了楼。 闭眼前最后一个念头。 ——男人,果然不能太惯着,是会翘尾巴的! - 弹了那么久的钢琴,郁惊画梦里都还在回荡着完全乱套的钢琴曲。 曾经教导她的钢琴老师听到她弹出这么难听的曲子,脸色都扭曲了。 “郁惊画!你是不是又没有练习!弹得都是什么东西,你自己觉得能听吗?” 郁惊画见她走近了,下意识想往后躲。 就在这时,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身影。 男人声音低沉,“我觉得好听。” 郁惊画还来不及感动。 就见钢琴老师掏出一把巨大的尺子,面色扭曲,“我今天就把你们这两个乱弹琴的都给鲨了——” 郁惊画猛地惊醒。 她捂着胸口喘了口气,慢了半拍回神。 她不在之前的那个琴房,而是在熟悉的卧室躺着。 好可怕的梦。 吓到她了。 郁惊画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掀开被子起身。 昨晚被清洗抱到床上的时候,她隐约听见了谢与在耳边说话。 让她今天好好休息。 拿起手机一看,谢与果然给她发过消息。 【谢与】今天的领带是我自己打的。 【谢与】夫人好好休息。 “……” 自己打一天怎么了。 还要特地拎出来说。 也不看看,她起不来,是谁的问题。 郁惊画抿着唇边笑弧,打字回了个好。 手腕上有一圈很浅的红痕。 是被攥握到头顶。 留下的印记。 郁惊画屈指碰了碰,不疼,而且昨晚,谢与也给她涂了薄薄一层药膏。 男人无奈低叹,“捏一捏就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郁惊画又困又累,抬脚踩在了谢与的腿上。 娇气控诉,“你没怎么我吗?” 都翻来覆去的“怎么”了! …… 谢与去上班了,郁惊画便如往常一样,霸占了书房。 桌上摊着雪白纸张,铅笔偶尔落在纸上,摩挲出轻微的沙沙声。 郁惊画又拿起平板,转了转电容笔,描画图稿。 下午天气就开始阴沉了,快到五点时,更是轰隆隆打了好一阵的雷,雨丝如瀑。 书房的家居系统自动亮灯,光晕柔和。 郁惊画沉浸在这静谧气氛中,当放在桌面的手机响起铃声时,笔尖一顿,抬眼看去。 来电显示,江欢。 刚滑动接听,对面就传来了一阵节奏强烈的音乐声,酒瓶叮当碰撞,女人的声音被酒精浸染,有些哑。 “画画。” “我好像又被骗了。” 郁惊画一怔。 “怎么了?”她蹙眉追问,“靳司珩怎么骗你了?” 她们今天上午还聊过天。 江欢说,八月靳司珩就要走了,正好江家有个f国对接的项目,她打了申请报告,想主动外派。 明明上午,江欢还发了可爱的表情包。 她说,想给靳司珩一个惊喜。 怎么才过去半天,就变了? 江欢在电话那头哑声笑着,酒液涌入玻璃杯,又抵在唇边。 低声呢喃。 “他骗我。” “画画,他一直在骗我……” 半小时后,郁惊画踏入了京南的镜匿。 作为京南这块区域最火热的酒吧,才刚过五点不久,里面已经热闹了起来,音乐声撞击在耳膜,吧台后的调酒师晃着雪克杯,仿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酒精的气息。 郁惊画四下看着,艰难在昏暗光线中,找到通往二楼的路。 她穿了条掐腰的简约长裙,裙摆翩跹,在暗色中格外莹亮。 有人目光一亮,端着酒杯上前,摆出了轻佻笑脸,“妹妹第一次来吗……嗷!” 他熟门熟路的想伸手勾搭。 手刚伸出去一点,手腕便被重重抓住,用了足够的力道,让那人感觉自己的腕骨都仿佛要被捏碎了。 痛苦嚎叫一声后,冷汗淋漓地道歉,“哥、哥,我错了哥,我手欠,哥你松松手!” 五官平平无奇到隐入人群都毫无存在感的保镖松开了手。 沉声道,“滚。” 郁惊画只是侧头扫了一眼,就将目光转回前方,一名穿着时尚的男人正快步往她这边走来。 靠近后,连眼神都不敢多瞥,恭敬垂首,“夫人,二楼这边上去。” 郁惊画点头,“麻烦你了。” 被推开的那人握着自己剧痛的手腕,本来还有几分闹事的念头,在看到镜匿的老板都亲自出来迎接后,瞬间熄了心思。 镜匿能在京南一家独大,偏偏老板还不是京南小家族的人,足以说明有足够的背景。 却对着这么一个小姑娘恭恭敬敬。 那人浑身一个哆嗦,感觉穿着镜匿制服的人好像都在看自己,眼神不善,也不敢多待,匆匆出门去了。 区别于一楼的喧闹,二楼分半开放和全包的包厢,相对来说会安静一些。 镜匿老板走在前方,“我单字柏,夫人喊我小柏就行。江小姐是我们这儿的vip,有时候会带人来谈生意,我就专门给她留了个包厢。” 走到靠里的包厢前,谢柏退后两步,低声道,“她今天是一个人来的,情绪不怎么好,叫了很多酒,我只给上了一些。” 郁惊画蹙眉,对着谢柏温声道谢,“我知道了,谢谢。” 谢柏咧嘴一笑,语气轻快,“给家主夫人服务,我的荣幸。” 他是谢家旁支。 今晚照旧翘着二郎腿坐在三楼看楼下热闹的时候,突然接到了谢与的电话。 天知道,谢柏当时连祖宗十八代做了什么事都恨不能翻出来想一遍。 还好,只是说他夫人要来一趟。 ……草,更惊悚了。 吓得他火速换下各种叮呤当啷的装饰,扒拉扒拉头发挡住耳骨钉,还狠心把唇钉给摘了。 生怕把家主夫人吓到了。 目送郁惊画推门进了包厢,两名保镖面无表情的守在门口,谢柏虽然好奇,还是乖乖回了三楼,随时准备听吩咐。 他瘫在懒人沙发上,心想。 看着冷峻薄情的家主,倒是对这位夫人体贴得不行—— 人还没到。 电话都直接打到他这儿来了,生怕被欺负了一丝一毫去。 第97章 谁知道什么时候,老婆就跑了。 谢与放下手机。 屏幕上还显示着聊天界面。 郁惊画接到江欢的电话后,担心她的情况,一边找谢栾安排了司机,一边给他发了消息。 一分钟前,郁惊画发了信息过来。 【郁惊画】我到啦,老板人很好,直接带我上了二楼。 【郁惊画】欢欢状态不太好,我陪她说话,暂时回不了你的消息~ 【郁惊画】[猫猫蹭蹭.jpg] 屏幕缓慢暗下。 谢与抬眸,看向坐在圆桌对面的男生。 黑发垂额,神色倦淡,身上还穿着宽松的t恤长裤,黑色运动手表扣在腕骨上,带着青涩的少年感,和这一桌西装革履的人格格不入。 注意到谢与的视线,靳司珩扫过来一眼。 他微微低眸,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看。 大约是没看到消息。 浓眉蹙起。 愈发不耐烦了起来。 丢下手机,目光往窗外一落,大雨瓢泼,打得屋外的树枝都在不停颤动。 司阔说完话转头,就看到自家儿子这副浑身上下写着烦躁的模样。 他沉了沉脸,推了靳司珩一把。 “司珩,谢家主在看你,你不上去聊会儿?” “司家以后是你的,我……” 靳司珩冷声强调,“我姓靳。” 他扯了扯唇角,讽刺笑道,“也对你的司家没有一点兴趣。” 司阔无声看他。 几秒后,他问道,“你不在乎,你找的那个女朋友也不在乎吗?” “她就是京南人,太懂什么是家族倾轧明争暗斗了,这些年被抢过多少次项目,不过就是因为她江家没什么势力。” 司阔笑了起来,笑容中是常年被权利浸染的高高在上。 “你不要司家,她也不想要吗?” 靳司珩每次和司阔说话,都觉得心里燃着一把火。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随手拿起桌上的杯子。 酒液晃荡,有些顺着杯壁滑落到虎口。 他也不在乎,长腿一迈,就走到了谢与身旁。 “谢家主,敬您一杯,感谢上次见面您什么都没说。” 谢与慢条斯理抬手,和他碰了杯。 酒液微微润唇。 靳司珩说完就准备走,却听男人不紧不慢开了口,“刚刚在看什么,是有人没回你消息吗?” 靳司珩下颌绷紧。 顿了顿,低声说道,“是。” 谢与放下酒杯。 眉梢轻挑,指尖轻慢扣在桌面。 “不担心她出了什么事吗?” 靳司珩皱眉,狐疑地盯着他。 谢与眼眸漆黑,在外时,他向来疏冷沉戾,浑身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也让一些人不敢上前。 却在此时,唇角扬起一点微妙弧度。 他点了点手机。 意有所指,“担心的话,还不去看看吗?” “谁知道什么时候,老婆就跑了。” 靳司珩站在原地,停顿一息。 然后蓦地扔下酒杯,回到位置上,抓起自己的手机就往外走。 司阔神色一变,下意识去抓他,“司珩!” 靳司珩头也不回,直接出了包厢门。 他跑得很快,停在电梯前看了看上面红色的楼层,连一点时间都等不了,直接转身拉开了一旁的消防门。 大步往下跑。 从中午过后,就没再回复的消息。 让他莫名有了一种不安感。 靳司珩想见江欢。 现在就要见到。 包厢门被撞开后微微晃荡,缓慢合拢。 司阔脸色不太好看,对谢与叹了口气,“孩子大了,不太听话。” 谢与指尖压着酒杯,淡然颔首。 “想来是有什么急事吧。” 他对靳司珩和江欢的事没什么兴趣,之所以愿意出声提醒。 ——也不过是因为郁惊画。 虽然知道江欢陪了郁惊画那么久,她们的感情已经无比深厚。 但看着郁惊画立刻赶到江欢身边。 谢与不得不承认。 他有些小人心态的吃醋。 ……就一点点。 - 镜匿。 郁惊画发完消息,就打开门走了进去。 包厢内光线昏暗,只有四周墙壁上绚丽彩灯在晃人视线。 江欢就懒洋洋坐在软皮沙发上,面前的茶几摆了一排的酒瓶。 听到门开的动静。 江欢抬眼看来,明艳脸庞拢着一层红晕,修身红裙勾勒身体曲线,是极有冲击力的美。 “画画来了。” 她坐直身体,摁了摁自己的眉心,语调微哑,“说了不用来的。” “你这样我怎么可能不来。”郁惊画走过去坐下。 目光扫过桌上的酒瓶。 已经空了许多。 江欢酒量不错,但也耐不住这么喝啊。 郁惊画拉住她的手,眼眸清凌凌的,全是关切。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江欢微微沉默。 她先拿起手机,扫了桌上的点餐码。 “镜匿的车仔面做得不错,你来得这么快,肯定还没吃晚饭吧。” “先垫垫肚子。” 郁惊画从她手中抽走了手机,垂眼看过菜单,又下单了两杯热牛奶。 她把酒瓶推开,软声安抚,“我们都吃点。” 面送来得很快。 牛奶是玻璃瓶装的,提前插上了吸管,摸上去有些烫手。 江欢咬着吸管,温热醇厚的牛奶落入被酒液麻痹的胃,让她倏而生了几分泪意。 郁惊画什么都没说。 只是夹起一筷子面,喂到江欢唇边。 一碗面分量不多,两人分着,很快就吃完了。 江欢将玻璃瓶放在桌上。 组织了一下语句。 她还笑了,红唇摇曳出艳丽弧度。 “画画,你记不记得高中我谈的那个初恋?” 江欢看向郁惊画,语调平静。 “就是靳司珩。” “他上次在我家留宿,手机没电,登了我的平板。” “他没退出,我今天用平板的时候,看到了他和朋友的聊天记录。” 江欢勾起的笑弧越大,眼中的泪意越重。 尾音轻飘飘落下。 “他有我的照片,第一眼就认出了我。” “他说,要让我爱上他,再甩了我。” “……再一次。” 在江欢刚接到项目任命的下一刻。 她看到了靳司珩冰冷的聊天记录。 第98章 好喜欢你啊,谢与。 靳司珩去了江欢的家。 他录过指纹,进去后,却发现一切蒙在黑暗中,清清冷冷的。 气息还没喘匀。 靳司珩转头离开,又去了江家。 也没人。 他给江欢打电话,也没人接。 靳司珩站在屋檐下,雨势没有丝毫的收敛,他手指冰凉,抽出一根烟。 点燃后,咬在唇间。 灰白烟雾渺渺,刚逸散出去,就被水汽打湿。 靳司珩喉结一滚,点开了和江欢的聊天框。 冰冷指尖滴着水,慢慢打字。 他问:“江欢,你是不是又想和我分手了?” 所以不在乎他八月离开。 靳司珩重重吸了口烟,太用力,以至于被呛了下。 喉间发痒,低低咳嗽出声。 他很久没抽烟了。 因为江欢不喜欢。 女人攀着他的肩颈,凑近了轻嗅,声音柔软抱怨,“年纪轻轻就要当烟鬼了?” “好臭,别来亲我。” 靳司珩便养成了随身携带薄荷糖的习惯。 不抽烟了,也仍旧带着。 靳司珩扯了扯唇角,看着毫无动静的聊天界面,他冷冷嗤笑。 别想。 ——别想分手。 他已经被甩了一次了。 绝不允许有第二次。 烟燃烧到了尽头。 靳司珩准备走入雨雾中,手机倏而响起铃声。 他瞬间拿起,还以为是江欢。 在看清上面显示的名字后,眼中的光慢慢暗下。 是他在国外的朋友。 靳司珩漠然地滑动接听。 朋友打着哈欠,“我一觉起来才看到你的消息,怎么突然问起之前的事了?” 靳司珩顿了顿。 他哑声问道,“什么事?” 朋友含糊唔了一声,“不就是你之前被甩了的事吗,还不让我提,现在怎么突然问起……” 靳司珩一言不发,挂了电话。 他有两个微信号,一个回国后注册登记的,另一个则是在国外用的。 切换到另一个号上。 靳司珩看到了那条消息。 【靳司珩】之前是被甩的? 隔了一会儿。 【靳司珩】镜匿等你。 他目光往上,看到了之前的聊天记录。 虎牙咬在柔软唇内,太过用力,尖锐齿尖划开表层,舌尖尝到了一点血腥味。 那是第一次见到江欢后。 他给朋友发的消息。 - 折腾了一圈,靳司珩淋着雨到镜匿门口时,谢与的车也刚好停下。 男人降下车窗,看着被大雨淋到湿透的靳司珩,眼眸微眯。 靳司珩面无表情,脸庞在雨雾中呈现了毫无生气的白。 “谢九爷是知道她在这儿,对吧?” 他想了想,“郁惊画过来陪她了。” 是肯定句。 谢与姿态松散,坐在商务车宽敞的后座。 搭在腿上的手,冷白修长,指间有一枚银戒,缀着细碎的粉钻。 靳司珩看了一眼。 想起那个平静又温馨的晚上,江欢突然惊呼出声,然后踩过柔软床铺,扑到他怀中,指着屏幕给他看。 笑意灿然。 “你看,画画和九爷在一起了。” 她目光柔软,凑过来亲了他一下,轻声感叹。 “真好啊。” 他没说话,转身要往里走。 谢与声音冷沉,透过潮湿水汽,传入耳中。 “我不想让画画难过。” “所以,好好说话。” 他转着戒指,一字一句说着,“有事说事,别说气话。” 靳司珩脊背一僵,很轻地点了头。 才继续往里走去。 …… 包厢门被敲响的时候,江欢撩起眼。 手中的手机屏幕上。 还有十分钟前发过来的信息。 【靳司珩】我来了。 她眼眶微红,神态已经恢复了冷静,轻声道,“是靳司珩。” 郁惊画看了眼门口。 神色忧虑,“那你……” 江欢轻笑,伸手捏了捏郁惊画的脸颊。 “谢谢画画陪我这么久。” “九爷刚刚给你发消息了吧,他是不是来接你了?” 江欢眉眼平和,声音还有些哑,“画画回去吧,之后就是我和他的事了。” 郁惊画知道江欢向来都很有自己的主意。 她无声叹气,站起身,“好,那我先走了。” “这边的老板是谢家人,谢与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有问题就喊人。” 说着,又蹙起眉,“要不还是给你留个保镖下来吧。” 江欢抬手,笑眯眯抱住了郁惊画。 她尾音拉长,又恢复了平时轻快调笑的状态。 “没事的,他不可能对我做什么。” “谢谢画画。” 郁惊画也用力回抱了一下,才往外走去。 门被打开。 她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靳司珩。 他还在喘着气,身上的衣服裤子完全湿透了,贴在身上,在开了冷气的室内,应该很冷,唇色都是淡淡的白。 靳司珩伸手抵住了门,黑色手表上还有湿漉水珠,啪嗒落了地。 他低声开口,“谢谢你陪她。” 然后迈步走了进去。 郁惊画定了定神,和站在楼梯口探头探脑的谢柏打了个招呼。 “你这儿有没有干净的衣服?给比你稍微高一个头的男生,有的话,等会儿让人送进去吧。” 谢柏比了个ok,见郁惊画要走,他下意识热情招呼,“夫人常来玩……” 话音未落。 他对上了两名保镖的视线。 猛地将尾音吞了回去。 “……我是说,祝夫人和家主甜甜蜜蜜幸福一辈子!” 郁惊画被他灵活改口逗笑了。 挥手道了别,才下楼。 外面的雨势丝毫没有收敛,郁惊画提起裙摆,在保镖撑着的伞下快速走到车边。 谢与提前开了门,等她走近,便一把抱上了车。 指尖顺过她微微湿漉的发尾。 低声询问,“饿了吗?” 郁惊画摇摇头。 “和欢欢吃过面了,不是很饿。” 她格外放松的坐在谢与怀中,垂眼沉思几秒。 小声感叹。 “好喜欢你啊,谢与。” 谢与有些惊讶。 就见小姑娘转向他,张开手臂抱了过来。 脑袋压在他颈间蹭了蹭。 又软绵绵的重复道,“好喜欢你啊。” 喜欢明明白白说爱的谢与。 喜欢给她无尽的安全感的谢与。 喜欢说不会骗她的谢与。 喜欢谢与。 第99章 不分手,行不行?[副cp] 【副cp剧情,不喜欢可跳过】 包厢内,江欢抬眼看着靳司珩。 他好狼狈。 发丝还在不停往下滴着水,浑身上下都是湿的,被冷风吹拂,露在外的小臂上都起了生理性的鸡皮疙瘩。 江欢平静道,“你连伞都买不起了吗?” 靳司珩喉结滚动。 他没靠近,怕身上的湿漉沾染到江欢身上。 手指攥紧,骨节泛白。 只是低声开口,“我怕你不等我了。” 江欢歪了歪头,垂在肩头的卷发轻轻滑落。 “不会的,我会等你的。” 江欢轻声叹息,“靳司珩,我不会做平白冤枉人的事,我今天会一直等你,等你给我一个解释。” 靳司珩唇瓣一动。 却又见江欢抬了抬手,神色清冷,“不用废话,我问你答。” 靳司珩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好。” 江欢没急着开口,她垂眼扫过桌上,慢悠悠倒了一杯酒。 “你是不是[肆]?” “是。” “当初和我谈恋爱的人,是不是你本人?” “是。” “聊天记录中,那些话,是不是你亲手发的?” “……是。” “在相处中,你是不是就抱着那样的念头,看我在你面前像个小丑一样,算着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你,才好抛弃我?” 靳司珩猛地抬头,往前走了一步。 “没有……” 江欢目光沉静,“回答我。” “靳司珩,我要听实话。” 靳司珩死死咬牙,半晌后,嗓音极沉。 “最开始是。” 江欢轻笑了笑,她站起身,“好,我想问的都已经知道了。” “那就分手吧。” 靳司珩心下一窒,抬手拦住她离开的方向,急切解释,“但是我后来……” 江欢用指尖抵住了靳司珩的胸膛。 冰凉湿意从指尖,缓慢蔓延到全身。 让她连呼吸都带着几分痛楚。 江欢抬头,将哭红的眼眶给靳司珩看,她语调格外平缓,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我已经过了最开始情绪崩溃的时候,现在很冷静,希望你也能冷静。” “你想说什么,后来喜欢上我了?” 江欢唇角轻扬,是很讽刺的弧度。 “那又怎么样?” “你觉得很骄傲吗?喜欢上一个本打算戏弄的人,你以为很了不起吗?你说出来,是觉得我会心软吗?” 她微微用力,指尖一下一下点着靳司珩的胸膛。 “靳司珩,我不要这种建立在虚假之上的喜欢。” “我不屑。” 江欢说完,就要去拉包厢的门。 手腕却被靳司珩一把攥住了。 男生眼眸燃着暗火,气极反笑,往前逼近。 “是,我是虚伪小人,我骗了你。” “可江欢,每一次都是你先抛弃的我。” 他眼尾也泛起了一点红,脆弱一闪而逝,又被强行压了下去。 “我最开始是想报复你,可怎么办,我就是喜欢你,隔了这么久,还是无法自控的为你沦陷。” 靳司珩声音极哑,情绪激烈碰撞,让他喘了口气,才能继续说下去,“江欢,你又要、又要再抛弃我一次吗?” 他的指尖染了水珠,是冰凉的。 掌心却灼热,握住了江欢的手腕,想要用力,又怕弄疼她—— 就像是相处的每一刻。 他气恼江欢当年轻飘飘的一句分手。 又控制不住,再次喜欢她。 江欢被他抵在门边,神态还是冷静从容的。 她听着靳司珩逼问的话,红唇轻扬,低头从自己的小包中取出了一个手机。 是很旧的款式。 现在还能开机,已经是个奇迹。 江欢将那个手机塞进靳司珩手里。 她分明还是在笑的,眉梢眼角却流露出了几分锋芒,灼艳无比。 “当年我们是在小软件上认识的,那个软件已经停服,所以,我还留着这部手机。” “我抛弃你?靳司珩,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所有的记录。” 江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靳司珩浑身发冷,停顿几秒,才屈起僵硬指骨,解锁了那个旧手机。 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个纯白的图标。 他点了进去。 熟悉的ui界面在面前展现,纯白气泡圆润,横亘在窄小的屏幕之上。 [不爱吃姜]阿肆!我已经请好假了,明天早上的飞机,落地大概是下午五点,你要来接我~ [肆]逗你玩的,还当真了? [肆]我有女朋友,就是和你玩玩而已,你怎么这么投入? [肆]算了,没想到你这么玩不起,把我删了吧。 [不爱吃姜]你什么意思? [肆]字面意思。 [肆]或者你想当小三的话,也可以来。 [肆]我不介意多一个人。 【你已将“肆”拉入黑名单】 靳司珩每个字看了过去,明明都是黑体中文字,他却觉得好像有些不认识了。 心脏揪成一团。 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从头到尾看了十几遍。 脊背猛地撞上身后墙壁,凸起的装饰物硌得皮肤有些疼,靳司珩却没有心神留意,他颤着手指,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给朋友打去了电话。 “哥你又怎么,今天奇奇怪怪的……” 靳司珩嗓音干涩,“宁远,white的数据信息在你那里,帮我找一找。” 宁远懵了下。 慢了半拍反应过来,“就是你高中那会儿聊天、后来停服你直接买下来的那个软件?我不知道扔哪台电脑上了,还要找一找……” “左边第三台,桌面就有。”靳司珩闭了闭眼,尾音轻颤,“快一点。” 宁远麻溜起身,冲到了自己的电脑房,在十几台设备中找到了靳司珩说的那一台。 “用户id?” “。” 靳司珩倒背如流,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骨节泛起过于用力的青白。 他将white买下来后,就没再管过,在他看来,是江欢单方面结束了他们的关系,明明之前还在聊着见面的事,转头就拉黑了他。 靳司珩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事。 换了方式去加她。 却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通。 宁远那时就坐在一旁,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哥,你不会是被玩弄了吧?” 少年心高气傲,总将自己的面子看得无比重,闻言脸色一僵,直接将手机丢在了桌面上。 冷笑嘴硬,“我也就是玩玩而已。” “哥!”宁远检索到后台的操作信息,“我发给你了。” t恤和裤脚还在沉甸甸地往下滴水。 冰凉刺骨。 靳司珩喉结滚动,迟缓点开了宁远发来的图片。 如出一辙的信息。 和用户删除信息的操作。 在江欢将他拉黑后,有人操作着他的账号,在他这边的设备上删除了信息。 所以,他什么都不知道,只看到了一个被拉黑的提醒。 他以为是江欢抛弃了他、玩弄了他的感情。 在见到江欢第一面的时候,靳司珩想,现在轮到他抛弃她了。 “……” 喉间滚出沙哑低笑。 靳司珩笑意苦涩嘲讽。 他选中图片,转发给江欢。 【靳司珩】不是为自己开脱,但我当时真的不知道。 【靳司珩】对不起。 不管江欢怎么想,他一定要解释清楚。 大概是包厢内的冷气开得太足,靳司珩有些头疼,他握着手机,一眨不眨盯着屏幕,想等江欢的回复。 门被敲响。 谢柏探头进来,对上男生乌黑眼眸,干巴巴一笑。 “你要换身衣服吗?会感冒的。” 靳司珩语调平平,“不用,谢谢。” 他不想在这儿待着了。 靳司珩想起谢与的话,他要去找江欢,亲口解释,当面道歉。 他脸色苍白,浑身湿哒哒的,像是刚爬上岸的水鬼。 面无表情的往外走。 刚走到一半,手机一震。 靳司珩慌忙拿起。 【江欢】你有很多机会可以问我,靳司珩,你应该了解我是怎么样的人。 【江欢】你还有东西在我家里,什么时候来拿,我放保安室里。 文字漆黑冰冷,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靳司珩咽下所有的苦果。 他回:是我的错。 靳司珩垂敛眼睫,嗓音艰涩,指尖压着说话键,发去了语音。 “都是我的错……不分手,行不行?” 尾音颤抖落下,满是恳求。 “姐姐,求你了……” 第100章 什么时候结婚? 郁惊画第二天给江欢打了电话。 女人嗓音轻快,只有尾音还流露出轻微的哑。 “没事啦,我和他说了分手。” 江欢将靳司珩的解释和郁惊画说了。 “可我不在乎,因为从始至终,就是他那边出的问题,我没有任何错处。” “我堂堂正正,问心无愧。” 郁惊画很轻地应了一声,眼尾往下耷拉,并不高兴。 她抿着唇,语调温软又认真,“可欢欢也是会伤心的。” “就算是他的问题,你也会难过的。” 江欢蓦地失声。 再开口时,带了一点轻颤。 “画画,你又惹我哭。” 只有面对着郁惊画,江欢才会袒露内心。 “我还喜欢他。” “画画,我这辈子谈了两次恋爱,都栽他身上了,怎么可能不喜欢他。” 但江欢有自己的底线。 - 说好了周末去郁家吃饭。 周五时候,沈遐就带着一车的礼物来了云水筑。 烧麦咕咚一声跳下地,鸡毛掸子般的大尾巴竖得笔直,一边跑,还勾了勾尾巴尖。 嗲里嗲气的就凑到了谢与和郁惊画身边。 绕着两个人的腿蹭来蹭去。 沈遐看着眼热。 “明明都是我在养它,怎么就对你们这么亲?” 郁惊画微微俯身,烧麦就扒拉着她的裙摆往上爬。 谢与蹙眉,掐住猫猫的后颈,伸手整坨抱起,放在郁惊画怀中。 生怕烧麦的爪子,在爬的过程中,抓痛郁惊画。 听到沈遐的抱怨,谢与屈指捏了捏翘着聪明毛的猫耳朵。 轻笑道,“说明我讨动物喜欢。” 沈遐毫不犹豫的一个白眼。 她对着郁惊画招招手,语气放柔了许多。 “画画,来。” “这些礼物你们明天拿到家里去。” “我听说你父亲腰不太好,拿了一个集团研究所刚送到家里的按摩仪,还有一些营养品。还有你母亲,谢家别的不多,矿山倒是多得很,就随手收拾了一些金玉珠宝。” “对了,不知道你哥哥喜欢什么,干脆塞了一些原石进去,随你哥哥自己打磨着玩。” 郁惊画听得一愣一愣。 等沈遐终于说完,她连忙摆手,“太多了太贵重了,就是吃个饭而已……” 手被沈遐一把摁下。 沈遐掌心干燥温暖,压住郁惊画的手,还极温柔的拍了拍。 安抚道,“都是些身外之物,谢家应该做的。” 谢与也搂住郁惊画的肩,手指收拢,低声赞同。 “画画,这些都不算什么。” 沈遐自然接话,“是啊,等你们结婚了,画画要收的东西才多呢。” 郁惊画:“……” 这还不算多? 就沈遐那豪爽的样子,和司机搬进来的两个大箱子。 怎么看,都已经不是什么小数目了。 像是看出郁惊画的茫然,沈遐拍开谢与的手,占据了郁惊画身边的位置。 拉着小姑娘往沙发边走。 她身上有一股清爽的淡淡香味,和母亲梁漫有些像,都是温温柔柔的性子。 郁惊画便下意识多了几分亲近。 谢与跟在后面,随手丢了烧麦,也不顾小猫喉咙间呜呜气恼低吼,亦步亦趋跟在了老婆身后。 郁惊画被沈遐摁在沙发上坐下。 只听沈遐语气从容,不紧不慢数着,“等你和小与结婚了,小与名下的房产至少要过户给你一半,还有他手头的股份,也要给你一些,更别说账户里的存款了。” 沈遐想了想,“我当年拿了十套房子、三个酒庄,还有四五栋楼吧。” 郁惊画:“!” 她刚接过谢与递过来的一颗葡萄。 指尖一抖,圆滚滚的葡萄差点儿掉到地上。 “可是……” 沈遐轻描淡写补充,“你也不用担心,谢家没有立婚前财产协议的习惯,这些东西,都是签署转让协议到你名下的,就算离婚了,你也能完全带走。” 郁惊画已经不会做表情了。 她从小在京南长大,听到的都是商业联姻,婚前婚后都各玩各的,婚前财产分得明明白白,生怕被沾染了一丝一毫去。 哪儿能想到。 谢家竟然能豪爽到这种程度。 郁惊画忍不住悄悄想了一秒,要是结婚了再离婚,岂不是轻轻松松就挣到一大笔资产—— 谢与低眸看着果盘中滚圆的葡萄,挑了一颗在手上,慢条斯理剥皮,语气平和,“不过,谢家只有丧偶,没有离婚。” 他拿着葡萄肉,送到郁惊画唇边。 唇边勾着一点浅浅笑弧。 “宝贝不会让我成为例外的吧?” 真的短暂想了那么一秒的郁惊画:“……” 她眼睫轻颤,莫名有一点点的心虚,下意识将送到唇边的葡萄吃了下去。 软唇很轻地在谢与指尖碰了碰。 像是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郁惊画含着葡萄,试图表明坚定态度,“不会……” ……? 等等。 他们还没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吧? 现在说这个,是不是太早了一些? 又被谢与轻而易举带着思路绕的郁惊画一个激灵,语调有些犹豫,“可我们还没……” 谢与眼也不眨,继续剥着葡萄皮,尾音勾着分明的笑。 “那就好,谢谢宝贝。” “……” 郁惊画抿了抿唇,决定做个大度的人,不和谢与计较。 她慢了半拍抬眸,正好对上了沈遐含着笑意的视线。 ……习惯了谢与各种小动作。 都忘了。 今天对面还坐着谢与他妈。 郁惊画耳尖染了红,连忙抬手将谢与又要喂过来的手腕抵住,小声道,“我自己会吃。” 谢与撩起眼,默默看了眼沈遐。 沈遐瞪回去。 谢与唇角微落,还是顺了郁惊画的心意,让她拿走了葡萄。 沈遐已经压不住唇角弧度,她是吃了晚饭来的,送完东西,也不打算多打扰小情侣相处。 干脆站起身,“行,东西送到了,我也先回去了。” 郁惊画刚抬起头,沈遐就点了她的名。 “画画坐着吧,我正好有点事要和小与说。” “那我先走了,画画下次再来老宅吃饭。” 郁惊画站起身,礼貌的走了几步送沈遐,软声应好,“沈阿姨再见。” 谢与送沈遐到了车库。 沈遐转过身,神色还是柔和的,话语却是格外直截了当。 “什么时候结婚?” 谢与微顿,轻啧一声。 “你急什么,又不是我说了算。” 迎着沈遐不信任的眼神,谢与懒倦垂眼,语调淡然。 “而且,我要提醒沈教授一句。” “要是想抱孩子玩,去催谢渡比较实际。” “——反正,我只想和画画过二人世界。” 第101章 我喜欢她,想让她成为我的夫人。 沈遐有些恨铁不成钢。 “养你这么大,真是没用。” “等画画嫌弃你年纪大不知情趣跑了,看你怎么办。” 谢与知道,他妈嘴上这么骂着。 一半是真喜欢乖乖巧巧的小姑娘。 另一半,也是在提醒他,让他把握住了人。 谢与便推着沈遐的肩膀,散漫道,“行了,沈教授,我心里有数,您就回去休息吧。” 再说了。 什么不知情趣。 他准备的那些个情趣,可多着呢。 - 周六。 郁惊画心态平和,还如往常一样睡了个午觉。 一觉起来,就看到谢与站在衣帽间冥思苦想。 面前堆了好几件衣服。 注意到睡得懵懵站在门口的郁惊画,谢与还招了招手。 “宝贝觉得,我穿哪件衣服比较好?” 郁惊画捂唇打了个哈欠,走了过去。 “不穿西装吗?” 谢与摇头,“太严肃。” 郁惊画想了想,“那短袖?” 谢与拒绝,“不稳重。” 郁惊画:“……衬衫?” 谢与为难,“会不会太常见?” 郁惊画简直要被他逗笑了,拖长了尾音打趣,“谢先生怎么这么紧张啊~” 谢与看他,眉眼间漾着一点柔软笑意。 “没办法,想到要见画画的父母,就觉得很紧张。” “想让他们相信我,会好好对画画一辈子。” 郁惊画本来是觉得谢与这副样子怪可爱的。 听到男人低沉嗓音说着情话,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耳廓。 脸颊染了浅浅的粉。 她往前走了两步,挑出一件剪裁精致的纯黑衬衫,没什么瑰丽花纹,只有衬衫领口有一点小小的金色纹路。 “这件吧,比较低调。” 谢与点头,“好,都听画画的。” 选好了衣服,谢与又斟酌了半天的配饰,最后等到出门,还是只有一块深蓝腕表戴在身上。 郁惊画换了身黑白水墨画裙摆的中式长裙,裙摆有隐隐约约流动般的浅金纹路,尽管不太配,还是将那块粉色海洋的腕表戴上了。 肉眼可见的,谢与不动声色垂眼扫了好几眼。 然后悄悄扬起了唇。 郁惊画透过车内后视镜看得一清二楚,眼尾弯起,看向窗外,试图忍住笑意。 谢与有时候,真的好幼稚啊。 等到了郁家。 郁正烽和梁漫都等在门口,见到深黑商务车停稳,两人定了定神,想上前打招呼。 就见车门打开。 郁惊画先下了车,乌黑长发垂在身后,发尾轻轻摇晃。 对上父母的视线,郁惊画笑意盈盈,小跑上前。 “爸,妈,你们怎么还出门来接我?” 郁正烽只是笑。 梁漫牵住女儿的手,虽是疼爱,却还是谨慎回道,“我们出来迎接谢九爷。” 郁惊画歪了歪头,“他?” 话音刚落。 谢与下了车,司机也跟着拉开车门,从后备箱拎出两个大箱子。 谢与上前几步,主动伸手,“郁先生,郁太太,你们好,我是谢与。” “你们喊我小与就行。” 郁正烽连忙伸手,面对谢与那张疏冷脸庞,张嘴卡了半天,还是没喊出小与两个字。 别别扭扭说道,“与、与……谢与,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按照画画的口味来准备了。” 谢与姿态谦和,“画画喜欢的,我也喜欢。” 谢家带来的两个大箱子哐当落在客厅地上。 郁皖之拎着锅铲站在厨房里,在郁惊画走进厨房拿饮料时,一把攥住了人。 小声问,“他拿了什么东西过来,这么多?” 郁惊画拿出冰箱门上的牛奶和气泡水,同样小声回道,“是谢与妈妈准备的,给爸爸的按摩仪,给妈妈的首饰,还有,给你准备了好多原石。” 郁皖之震惊,“能切割出钻石珠宝的那种?” 虽然他以前也会和京南二代们去赌石玩吧,但真没见过拿这种来送人的。 郁惊画认真点头。 解释了一句,“沈阿姨说是老师傅已经确定里面石料充足、水头不会太差的,让你开着玩。” 谢家能拿出来送人的,必定不可能是太差的石料。 郁皖之默默转身,握住锅柄。 行。 他还是炒菜吧。 郁惊画抱着牛奶和气泡水回到沙发边。 谢与坐在侧边沙发上,指尖压着一份文件,往前送了送。 语调温和,“郁先生,郁太太,这是郁家衣料厂以及附近行政区划分的地块文件。” “谢家前段时间走了程序,将这块地买下,这是转让合同,您二位签个字就行。” 郁正烽和梁漫都愣了。 他们连忙拒绝,“这太夸张了。” 谢与态度诚恳又坚决,“我也实话实说,这对于谢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拿出来也是希望,您二位可以将我当做画画未来丈夫考察。” “我喜欢她,想让她成为我的夫人,共度一生。” 郁惊画默默坐下,将怀中的饮料放在桌上。 耳尖有些烫。 郁正烽和梁漫陷入了沉默,谢与也没在意,低眸扫了眼,将一瓶草莓牛奶拿了过来。 拧开瓶盖。 插上吸管。 又用纸巾吸干净玻璃瓶上的水珠,才递给郁惊画。 郁惊画习以为常的接过。 半点儿不觉得让谢与给她做这些服务有什么问题。 梁漫尽数收入眼底,吸了口气。 她看向谢与,“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但我们还有一些话想和您说,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谢与隐约有了点预感,神色微沉,点头道,“好。” 郁惊画茫然抬头,脑袋被母亲揉了揉。 梁漫叮嘱她坐在这儿看会儿电视,就带着谢与往里面走去。 郁惊画慢吞吞咬着吸管,有些不解。 有什么秘密。 是她不能听的? - 西北,军工所。 负责运转基因库数据的电脑突然传来了一阵滴滴滴的急促警报声。 穿着实验服的工作人员迅速来到电脑前,指尖在键盘上敲击,很快找出了警报来源。 列入国家保护的研究人员的基因数据,被外部数据触碰了。 工作人员指尖飞舞,立刻将情况进行了上报。 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最上方显示的名字。 ——今止越。 第102章 我知道,她一直活着。 等今止越匆匆赶到时,基因数据部门已经站了好几个人。 他刷卡进了门。 神态严肃而锐利,目光一扫,便是十足的压迫感。 “怎么了,需要把我叫过来?” 今止越点了名,“小刘,你说。” 基因数据库的小刘站直身体,脸色有些尴尬,指了指电脑屏幕。 “今老师,您的基因数列被从外部打探了……” 在军工所,今止越向来说一不二,语调微沉,“所以呢?这不是第一次出现的情况,是出了什么问题,需要将我叫过来?” 小刘出了一身汗,顿了顿,才咬牙说道,“今老师,外部数据来源是谢家的医药研究所,用来触碰的数列,和您的基因有一定的契合度。” 能进军工所的都是被列为国家保护级别的人才,基本都知道今止越曾经的事。 自然也知道,今止越已经没有亲人在世了,所以他扎根于军工所,废寝忘食、殚精竭虑,为军工和航天事业做出了一番不小的贡献。 但今天。 却有一串基因数列,和今止越的数据有了一定的契合度。 这代表了什么,在场的人心里都门清。 ——那一定是和今止越有血脉联系的存在。 今止越面色变化,出现了一点费解和不敢置信。 他快步走上前,凝眸注视着电脑屏幕上显示出的一串数列。 占满大半个屏幕的数列不停闪烁,其实有些晃眼。 但今止越撑着桌面,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 操作器械能稳定数个小时的手。 在此时,剧烈地颤抖起来。 不会错。 这串数列,他无比清晰又确切地背诵过。 不会错的,这是他的女儿,他的囡囡…… “陈司令!” 身后传来了一阵稳重脚步声,还有众人恭敬喊声。 今止越眼眶灼红,蓦地转身,对上了来人的视线。 嗓音嘶哑,“我女儿还活着!” 他上前两步,近乎低吼,“陈镇,我女儿还活着!我要去找她!” 陈镇面色冷肃,他微微抬手,示意众人下去。 面对今止越过于激动的情绪。 陈镇压住他的肩膀,语调冷静到了一种残忍的程度。 “我知道。” 今止越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看着这位驻守西北军工所的军部上将,冷厉脸庞浸在数据库过于明亮的灯光中。 像是一尊雕塑。 陈镇微微沉默。 然后一字一句道,“我知道,她一直活着。” “从小,她打进去的针、吃下的药,都是国家负责的。” - 京都,郁家。 “……我们是在京南慈善基金会的组织下,去了福利院,在那儿看到了画画。” 梁漫摊开了一本相册。 将相册放到谢与面前。 她语调平缓,已经在心中演练过无数次的话语,自然地涓涓流淌。 “她那时候才五个月大,被福利院的院长抱着,白白软软的一小团,眼睛圆乎乎的,看到人就眯着眼睛笑。” 谢与低眸,看到了放在相册最上方的一张照片。 是在福利院拍的。 小团子穿着浅米色的柔软衣服,坐在满头白发的院长怀中,身旁站着郁正烽和梁漫,浅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镜头。 “我一看到就喜欢上了她,赶在其他家之前,递交了材料,将画画带回了家。” “她真的很乖,一直在软软的笑,也不闹人。”梁漫眼中泛起了泪光,“郁家不算多么有钱,但好歹有自己的公司和厂房,就算治疗基因病的药剂那么贵,我们也愿意给她治。” “我以为会就这样度过三个月观察期,画画会平平稳稳的成为我们家的一员。” 梁漫有些哽咽,缓了缓,才继续说道,“但是在第二个月的月初,一天晚上,有一对夫妻来到了我们家。” 那天,小团子刚打完治疗药剂的第一针,就算疼了,也只是小猫似的抽抽噎噎掉眼泪,不吵不闹,被梁漫抱着哄了一路,还没到家就睡了过去。 郁正烽陪着打完针,就去了衣料厂。 梁漫将小团子放在小床上,叮嘱保姆好好照看,下楼等丈夫回来。 夜幕渐深,就在这时,郁家的门被敲响了。 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站在门口,开口就是,“您好,您刚收养的那个女孩,是我们的外孙女。” 梁漫第一反应,是他们来要孩子的。 结果,出乎她的意料。 “我姓喻,单字樊,这是我的妻子陶庭月。”在郁家门廊的灯光下,喻樊乌黑发丝间的银白格外明显,他说话温和有礼,只是,像是刚生完一场大病,尾音带着些虚弱气音。 “这是我们的全家福。” 喻樊递来了一张照片。 梁漫接过,看到了眼前的这对夫妻,以及一名抱着孩子的女人。 女人笑意温婉柔和,微微垂眼,看着怀中的孩子,满目疼爱。 在她怀中那个孩子,眨着圆溜溜的浅茶色眼瞳,好奇看着镜头。 确实是躺在楼上房间睡觉的小团子。 梁漫心头一紧,心神波动,还是勉强镇定道,“外面不适合说话,跟我进屋吧。” 进屋坐在沙发上,迎着梁漫紧张的视线,喻樊低声开口,“我们不是来要回她的。” “梁女士,实在抱歉,抱着囡囡的那个女人,是我和妻子的女儿,喻昼。她在一个月前,死于蓄意谋杀。” 梁漫瞳孔一缩,满是震惊。 喻樊苦笑一声,揽住妻子的肩膀,声音发颤。 “我女儿在京都医学科学院药物研究所工作,在半年前,她研发出了治疗基因病的药剂,能有效干预和缓解基因病带来的疾病。而我女婿从事军工类秘密工作,并且,小有成就。” “所以,他们被列入了境外的悬赏名单。” 喻樊语调沉痛,眼中泪光点点。 “一个月前,我们接到了女儿的死讯,赶到医院后,却意外发现,躺在我女儿身边的那个小孩,不是我们家的囡囡。” “我们不知道这是不是女儿的特意安排,所以什么也不敢说,等到她的葬礼过去了,才开始找人。” 好不容易磕磕绊绊找到了那家福利院。 喻樊和陶庭月不敢亲自过去,委托人去看了一趟,确定是他们家的囡囡,刚打算找信任的人收养。 就被郁家接走了。 喻樊拉着陶庭月起身,两人身上带着常年浸润在书籍中的温润淳朴,发丝颤颤,压低脊背,朝着梁漫深深鞠躬。 嗓音很哑,“梁女士,我们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人在盯着我们家,但必须过来和您说清楚情况。如果您担心囡囡会给您带来麻烦,您就将她送回福利院吧。” 第103章 郁惊画,是喻和今。 谢与低眸看着摊在腿上的相册。 后面的照片明显是在郁家拍的,小团子穿着新衣服,脸颊被养得雪白圆乎,弯着眼睛笑得无比开心,露出了一排小米粒般的牙齿。 “您最后还是留下画画了。” 梁漫克制了许久,在谢与这句话前,突然情绪崩盘。 她捂着脸流泪,哽咽道,“我养了她一个月,她会软软地蹭我,会拿最喜欢的零食给我吃……我怎么舍得让她离开。” 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梁漫先打听了喻樊打算给小团子找的领养人家,却得知,那户人家家境不丰,是受了喻樊的恩情,所以顶着风险愿意收养。 “我怕他们对画画不好,怕他们养不好画画,治疗基因病的药剂多贵啊,十几万一针,还分几个疗程,他们根本没办法让画画治疗下去。”梁漫泣不成声。 郁正烽轻轻顺着妻子的脊背。 他接过了话,“其实最开始我是不知道的,一直到画画七岁那年,画画姥姥姥爷去世,漫漫想偷偷带着画画去一趟他们的葬礼,才将这件事告诉我。” “谢家主,我和漫漫本来是打算将这些事烂在心里,谁也不说的。” “但上回画画回家,说起,她身边出现了搞科研的今先生——她姥爷说过,画画的父亲就是姓今。”郁正烽苦笑,“我们害怕出事,所以,将知道的全部都说给谢家主您听,只希望您好好保护住画画。” 谢与已经翻到了相册的最后一页。 小团子已经长成了清媚漂亮的小姑娘,穿着学士服,从院长手中接过毕业证书。 眉眼盈盈动人。 他合上相册,已经敏锐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画画的母亲被谋杀去世,那她身旁的孩子,不是她亲生的,真的只有喻樊夫妻注意到吗?” 梁漫擦了擦泪珠,点头道,“是,这也是我要说的另一件事。” “画画的姥爷后面又上门了一次,只说,国家已经派人联系了他,因为他们夫妻强烈意愿,加上喻昼确实是为国牺牲,属于烈士,画画治病的费用全都由国家承担——同时,一切消息都瞒着她的父亲。” “画画提前入学、乃至于出国的手续,能办得那么顺利,一切都是有京都政府的人在负责跟进。” 喻昼的牺牲。 政府一直记着。 天气暗了,书房的光线也阴沉下来,将一切拢在雾蒙蒙的色调中。 郁正烽起身去开了灯。 灯光亮起的刹那,谢与长睫撩起,黑眸幽深,低声问道,“如果今先生知道了画画的身世,您二位,会介意画画认他吗?” 房间陷入一阵短暂的沉寂。 半晌后,梁漫低声开口。 “那是画画的亲生父亲。” “我最开始,有一瞬间想让画画姓喻的。” 郁惊画。 喻和今。 - 郁惊画捧着牛奶慢吞吞喝着,客厅没人,干脆起身去了厨房。 才过去两周,郁皖之炒菜的动作明显熟练了很多。 见到郁惊画进来。 他还有些嘚瑟的耍了个颠勺给郁惊画看。 “厉不厉害?” 郁惊画格外捧场的鼓掌,“超厉害!” 郁皖之便笑了起来,犹豫几秒,闷声问道,“他……对你好吧?” 郁惊画靠在门边,有些疑惑的“嗯?”了一声,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郁皖之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是在说谢与。 眉眼弯起,嫣红唇瓣勾起一个很甜的笑。 “很好呀。” 郁皖之看了眼郁惊画,也忍不住露了个笑。 “行,他对你好就行。” 他把头转回去,盯着锅里热腾腾的菜,又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就算我们家没谢家厉害,但爸爸妈妈,还有我,都是你的依靠和底气,要是他让你不开心了,画画就回家。” 郁惊画撩起眼睫,看着郁皖之。 在记忆里被郁正烽拧着耳朵骂、还不服气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褪去了轻狂莽撞,从父亲手中初步接手了布料厂工作,气质也多了几分成熟沉着。 她将脑袋抵在门边,弯着眼睛笑,“好,要是谢与对我不好,哥哥给我出头。” 郁皖之轻哼,“那必须的。” 一道香菇滑鸡炒好,郁皖之特地挑了肉多的两块放在小碗里,往旁边推了推,“尝尝你哥的手艺。” 郁惊画一口喝完了牛奶,随手将玻璃瓶放在岛台上,走过去拿起了小碗。 郁皖之给她递了双筷子。 看着郁惊画低头小口咬着的模样,郁皖之有些想笑,“看到你这样子,就想起以前小学的时候,我们躲开司机买冰淇淋偷偷吃。” 郁惊画也抿着唇笑,声线清甜柔软。 “我记得,小卖部旁边开书店的喻爷爷脾气特别好,每次看到我都和我打招呼,我们就躲在书店里吃,他还帮我们望风。” 郁皖之靠在岛台边。 “可不是,喻爷爷就喜欢你,就那副看到你巴不得多塞点零食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们家孩子。” 郁皖之那会儿正是中二年纪,郁正烽怕他闹出什么事来,每天压着人看法制栏目。看着喻爷爷热情态度,郁皖之就怀疑他要拐小孩。 ——甚至还揣了电话在身上,准备抓到证据就打电话给警察叔叔。 英雄梦刚做没两天,某天出门,就看到郁正烽和梁漫在和那位喻爷爷聊天,说,是特地拜托喻爷爷照顾他们的。 郁皖之的英雄梦啪叽碎了。 不知道谢与和父母什么时候出来,郁皖之没急着炒菜,干脆和郁惊画一起回忆往昔。 “我后来才知道,我们班新来的那个语文老师,就是喻爷爷的夫人。” 郁惊画对他们的印象很深,立刻笑道,“陶老师呀,她真的超级温柔,还会给我糖果吃。” 郁皖之轻啧,“果然还是画画讨人喜欢,同样是爸妈的孩子,他们要照顾,怎么就对你就那么好呢?” 郁惊画将瓷碗放下。 眼尾轻落,小声道,“我以后再也没遇到过像喻爷爷和陶老师那么好的人了。” 小团子知道谁对自己好,抱着陶老师的腿,仰头甜甜地笑。 软声软气,“陶老师,等我长大了,给你买好多好吃的!” 喻爷爷在一旁装模作样的轻哼,“我没有啊?” 小团子立刻端水,分出一只手去拉喻爷爷的衣摆,郑重道,“都有,都买!” 夕阳暖橘色的光透过书店的玻璃窗洒落,暖洋洋地蒙在人身上,勾勒出三人脸上明亮的笑意。 便是最好的时光。 可惜,他们没等到郁惊画长大。 第104章 他是一个无用的丈夫、失败的父亲。 西北。 今止越坐在隔音绝佳的会议室中,机械般低头看着摆在面前的照片。 “当年,是在注销身份时,意识到的不对。” 陈镇声音低缓,尾音撞在四面墙壁上,又被折回,涌入今止越的耳中。 “那个躺在喻昼女士身旁的孩子,基因数列和你、和喻昼都对不上——她不是你们的孩子,是周芒少尉的孩子。” 今止越蓦地收紧了手。 他死死咬着牙,牙根发出酸楚的咯吱声,仿佛要沁出血来。 陈镇面容冰冷,还是无波无澜的继续说着。 “因为你提的申请,组织上派了休产假的周芒去保护你的妻子,事故发生后,我们在距离晨曦福利院两公里外的地方,找到了牺牲的周芒。” “她随身佩戴的记录仪,留有事发时的全部录像。在境外杀手的蓄意狙击下,周芒怀中的孩子中弹,她确认孩子已经断气后,将两个孩子对调,护着你和喻昼的孩子躲过了袭击,自知身受重伤,便将她送到了最近的晨曦福利院门口。” 今止越嘶声追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当时!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陈镇面无表情,“因为喻昼烈士的父母,提出了强烈的抗议。” “他们不想让那个孩子再因为你有生命危险,喻樊先生当场给处理这件事的人跪下,只求让那个孩子过上平静的生活。” 今止越的眼眶红到几乎要滴血。 他原本情绪激动,万分迫切地想要找到这个基因数列的人,找到他的女儿。 直到听完了陈镇的话。 如同一桶冰水,哗啦从头顶浇落。 今止越怔怔地想,是的,妻子的父母对他有意见是对的。 是他年少轻狂,在国际交流会上争一时意气,违反了保密规则,透露出不该透露的项目。 虽然立刻住了嘴。 却还是被注意到了。 是因为他。 喻昼才会有那场灾祸。 他的妻子、他从没见过面的孩子才会去世。 今止越痛苦自责了二十年,如今,陷入了更深的绝望之中。 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立场去见女儿。 就像喻樊考虑的那样。 如果在他身边,囡囡只有两条路能走。 困在这处冰冷枯燥的军工所,日复一日地望着外面的世界,隔五年十年,等到一个项目结束,今止越休假,才能带她出去一次。 或者,从小养在外面,没有亲人,只有一个一年、甚至几年才见一次面的父亲。 今止越,他是一名硕果累累的高精尖军工人才。 却同时,是一个无用的丈夫、失败的父亲。 今止越平复着心中激荡情绪。 放在桌面的手还在微微轻颤,喉音嘶哑。 “我跟着周湄去过周芒墓前祭扫,却从不知道,她是为了粥粥而死。” 连周湄,也只知道自己的姐姐是在一次临时任务中牺牲。 陈镇看向今止越,神态终于变化。 他叹了口气。 “喻樊先生和陶庭月女士,在生前时常去周芒墓前祭拜,他们立了一份遗嘱,大部分钱款留给外孙女,另外一部分,留给了周芒的父母,以及专门聘请的专业扫墓人。” “您可以放心,国家也不会亏待任何一名烈属。” 今止越呼吸急促,他失神许久,终于躬起脊背,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能不能……看看她。” 陈镇早在接到基因库警报时,就准备好了照片。 他将自己的手机推到今止越面前。 “她过得很好,养父母很喜欢她,如今,已经有一段稳定发展的恋情。” 今止越喉结滚动。 他倏而生了几分恐惧,指尖掐进掌心,顿了片刻,才如同生锈的机器人一般,一卡一卡地往下低头。 落了视线。 在看清照片上身姿窈窕的少女时,今止越喘息沙哑,蓦地站起身。 “是她、是她……” “我的囡囡……” 上天垂怜。 原来早就将他的宝贝,送到了他的眼前。 - 晚上六点。 书房的门打开,聊了许久的三人终于一起走了出来。 郁惊画正往餐桌上端凉菜盘。 听到动静,下意识抬眼望去。 郁正烽半搂着妻子,侧头低声安慰着,梁漫眼眶泛着红,小幅度的点头。 谢与走在他们身后,神态淡淡,眼中带着几分思忖。 但对上郁惊画的视线。 幽暗深邃的黑眸,立刻柔软下来,恢复到了平时的温柔。 郁惊画往前走了几步,看着母亲明显哭红的眼眶,不安问道,“妈妈,怎么了?” 梁漫露出笑来,“没事,就是和小与聊起你之前的事,想到那么小的小团子,好像眨眼间就长到这么大了,有些感慨。” 郁惊画松了口气。 她拉住母亲的手晃了晃,小声撒娇,“我长再大,都是妈妈的女儿。” …… 晚餐吃得还算融洽,桌上基本都是郁惊画爱吃的菜。 父母哥哥,再加一个谢与。 不停给她夹菜。 郁惊画埋头苦吃,脸颊鼓起,筷子抡出残影了,都赶不上碗中落菜的速度。 她实在消受不了这样的热情。 在梁漫又要夹菜时,连忙用手盖住碗,“吃不下了,真的吃不下了!” 梁漫有些失落,“可这是画画最喜欢的话梅排骨。” 郁惊画抿了抿唇,乖乖挪开手,“……好吧,妈妈放进来吧。” 受不了梁漫失落眼神,郁惊画给自己又增加了一块排骨的任务。 她正低头一点一点咬着排骨上的肉。 就听话题转了转,倏而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坐在她身边的谢与放下了筷子,语气格外郑重。 “是,伯父伯母可以放心,结婚后,画画就是谢家的家主夫人,我所有财产都会转到她名下。” “会签赠与和转让合同,如果我做错事惹画画不开心了,我净身出户。” 还在努力咬排骨肉的郁惊画:“……?”什么结婚? 她茫然抬头,脸颊还沾着一点梅子汁。 就见谢与转眸看过来,垂落眼睫掩映下,满是温柔。 “我很爱她,所以,希望能和画画有一个家。” 第105章 亲亲就不疼了。 郁正烽放下杯盏,神态郑重,“只要画画愿意,我们就没有意见。” “过日子,终究是你们两个朝夕相处,你们觉得好,那就行。” 郁皖之有些别扭,看着碗中的饭粒,闷声道,“反正,就像你说的那样,你要是对画画不好,你净身出户,我们会上门接画画回家的。” 谢与颔首。 “当然。” 郁惊画坐直身体,试图发言,“我还没……”还没答应呢,怎么就开始考虑婚后的事了? 脸颊被纸巾很轻的碰了碰。 谢与侧头看她,指尖压着纸巾边角,将她脸颊蹭上的一点梅子汁擦去。 嗓音低沉含笑,“画画放心,这不是求婚,只是想先征求画画亲人的同意。” “我会给画画应有的仪式。” 郁惊画眨了眨眼,慢吞吞应了一声。 好叭。 梁漫倒是还有另一方面的忧虑,她看向郁惊画,温声道,“画画,妈妈下午做了甜品放在冰箱里,你去帮妈妈拿一下,好吗?” 等郁惊画放下筷子走去厨房,梁漫斟酌了下语句,隐晦提醒,“小与你的诚意我们是知道的,但不知道你家那边……画画这个病,就算从小治疗干预,但在身体上还是会有一些不利之处。” 谢与心领神会,低声道,“我愿意和画画过一辈子的二人世界。” “伯父伯母可以放心,我母亲那边我会说明,是我的原因。” 谢与顿了顿,又转向听得格外专注的郁皖之,唇角微扬,“大舅哥也可以放心。” 大!舅!哥! 谢九爷“低声下气”喊他大舅哥! 郁皖之眼睛瞪圆,品了品,不动声色挺起胸膛,端着脸矜持点头,“嗯,暂时相信你。” 拿着一碟淋了桂花蜜的牛乳南瓜糕走出厨房的郁惊画:“?” 大舅哥? 等到郁惊画坐下,谢与就靠了过来。 他靠得有些近,吐息温热,洒在近在咫尺的薄软耳廓,压低了的声音低醇柔和,“叫顺口了,宝贝不会介意吧?” 叫都叫了。 她还能介意什么? 郁惊画抿着唇,用手肘推了推谢与,小声道,“……不介意,你坐回去。” 爸爸妈妈都在对面看着呢。 谢与乖巧坐了回去。 郁惊画莫名脸热,没好意思抬头去看父母的表情,随手拿起玻璃杯喝了口。 入口醇香液体,不是冰凉甜蜜的葡萄汁。 是红酒。 郁惊画咕咚咽下一大口,有些茫然地抬眸看了看,才发现,她和谢与的杯子放在一起。 都是深红偏紫的颜色,在玻璃杯中折射头顶光线,确实容易认错。 她拿成了谢与的酒杯。 不过别说,这瓶红酒味道还挺好喝的,郁惊画也很久没喝酒了,垂下眼睫,软唇抵在杯口,又小口小口地喝了一大半。 等到谢与给她夹了一块南瓜糕。 看到少女脸颊上晕开的浅粉,才意识到不对。 “画画?” 明明在自己家、喝的还是自己家的酒,郁惊画对上谢与微蹙的眉梢,莫名心虚。 她眼睛水润润的,细白手指端着杯子,默默放回远处。 唇瓣上带着一点酒液光泽。 “就喝了一点点……喏,还给你。” 谢与看了眼只剩小半杯的红酒,无奈低叹,“又不是不让你喝。” 梁漫注意到他们两人窃窃私语的动静,问了声,“画画怎么了?” 谢与:“拿错杯子,喝了一点红酒。” 他不清楚郁惊画的酒量,有些不放心,“画画能喝红酒吗?” 梁漫也有些迟疑。 “她以前最多喝过气泡果酒,或者聚会上抿一口香槟……这瓶红酒度数算高了,不知道会不会醉。” 郁惊画为自己证明,“不会的,红酒怎么会醉呢!” 半小时后。 郁惊画脑袋晕乎乎的,被谢与抱上了车。 她攥着谢与的衬衫前襟,还不忘小声为自己辩解,“我、我真没醉!我脑子很清醒。” 谢与低眸看她,闷声笑道,“好,你没醉。” 郁惊画挣扎着要坐直身体,认认真真抬起手指。 “你不能不信,我知道,五加二等于七。” 谢与压下她伸到自己眼前的手指,包在手心。 温声哄道,“好,画画肯定没醉。” 郁惊画狐疑地盯着他,几秒后,啪叽往谢与怀中一靠,声线带着一点鼻音,“嗯,你知道就好。” 商务车行驶在夜幕中。 明明和以往一样的平稳,郁惊画却总觉得有些晃晃悠悠的,她闭眼靠了一会儿,又撑着谢与的胸膛,微微坐起。 软白脸蛋上是一副格外严肃的小表情。 “叔叔,你开车慢一些。” 司机连忙应声,“好的。” 郁惊画满意地点点头,转眸看向眉眼漾着笑意的谢与,又认真解释,“我真的没有醉,就是,脑袋有一点点晕,车开太快了,我晕车。” 她软绵绵的吐字,吐息间还带着很淡的红酒醇香。 谢与眼眸微拢,点头道,“嗯,画画没醉。” 郁惊画的脑袋确实挺清楚的,就是身体有些软,思绪也好像飘忽地浮在天际云端,隔了一层薄薄的雾。 脸颊染粉,眼尾洇着浅浅的红。 她倏而又对谢与衬衫领口的那点金色纹路感兴趣起来了。 指尖磕磕绊绊的,在男人的脖颈上蹭了半天,才准确压住了那点刺绣。 极具钻研精神的摩挲了半天。 才微微仰起脸,扯了扯自己的裙摆,“我也有。” 金色的。 谢与喉结缓慢滚动,郁惊画贴得太近,湿漉吐息尽数洒在皮肤之上,像是一处燃着暗火的标记点。 闻言垂敛眉眼,喉音沙哑。 “嗯?” 郁惊画蓦地安静下来。 单字音慵懒又沙哑,带着几分隐而不发的欲色。 她眼睫轻颤,小声赞扬,“谢与,你声音好好听哦。” 谢与低笑,见郁惊画动来动去快要滑下去了,抬手勾住绵软的臀,往上颠了颠。 将人重新抱回腿上。 郁惊画猝不及防,一脑袋撞在谢与下巴上,听到人低哼一声,急忙抬头。 “我撞疼你了吗?” 谢与轻声吸气,他低头,将下唇上的一点艳红血色给郁惊画看。 “撞到牙齿了。” 郁惊画蹙眉,盯着那点艳色,很轻地呜了一声,“好疼。” 谢与挑眉,安抚道,“不疼……” 话音未落。 身前黏上来一只软绵绵的郁猫猫。 动作也像是猫猫。 很乖地伸出舌头,软乎乎地舔了一下。 她语调纯稚,“我给你亲亲。” “亲亲就不疼了。” 第106章 这里,可以解开吗? 水墨流金的裙摆很大,大到郁惊画分开双腿跪在谢与身侧,裙摆还能轻飘飘的垂落在地。 她本就是害羞却坦荡的性子。 如今,酒意弱化了那些羞怯。 只剩下一脑袋创进饲主怀中的猫猫。 尾音极软,满是纯稚,“亲亲就不疼了。” 谢与抬手压住她的脊背。 眸光幽深,像是哄骗呆头呆脑笨猫猫的黑心诈骗犯,“只亲一下吗?” 郁惊画眨眨眼,“那你要亲几下?” 谢与沉吟,低声问道,“画画喜欢我吗?” 郁惊画点头。 谢与屈起指骨,缓慢上滑,将人往怀中轻轻压着,语调轻缓,“画画喜欢我,我也喜欢画画,为什么只能亲一次呢?” “我们互相喜欢了,所以,当然是想亲就亲了。” 郁惊画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迷迷糊糊抬眼,撞进男人低垂下的专注眼眸。 薄唇染了一点艳丽血色。 他哑声问道,“郁娇娇,我能不能想亲就亲?” 郁惊画犹豫着点头。 下一秒,男人的唇便压了下来。 谢与抬手掐住了郁惊画的脸颊,微微用力,软唇便不受控的完全张开。 郁惊画眼睫急促眨动,整个人都软塌塌地黏在谢与怀中,被男人汲取走所有的气息。 浅色眼瞳漾着水光。 郁惊画想,我把他撞疼了,我要亲亲他。 于是,小姑娘勉力支撑起身体,手臂圈住谢与的脖颈,舌尖慢吞吞迎了上去。 湿软的。 粘腻的。 等谢与放开了郁惊画,她整个人都泛起了红晕,从脸颊到脖颈,连同长裙布料覆盖的胸前,都软红一片。 润白脸颊被谢与的手指压出一点红痕。 郁惊画抿了抿滚烫的唇,有些不高兴。 他咬她! 郁惊画试图板起脸,却不知道自己眼波潋滟、说话还带着轻微气喘的样子,分明又软又甜。 “谢与,你怎么咬人啊?” 谢与懒散抬手,用指腹压了压少女柔软下唇。 声音里听不出歉意,反而只有餍足。 “宝贝这么软,忍不住多用了一点力,弄疼了吗?” 他往前倾身,尾音缱绻,“那我亲亲宝贝,就不疼了。” 等被亲了又亲。 郁惊画气喘吁吁,扯住他衣领下的领带,卷在手掌上,严词拒绝,“不能再亲了!” 谢与搂着郁惊画的腰靠回座椅上,眉眼压低,有些失落。 “才亲这么一会儿。” “画画是不是厌倦我了,现在连亲都不让亲了。” 郁惊画:“……?” 柔软白皙的手掌上卷着丝绸质地的纯黑领带,泛着粉的指尖虚虚压在缎面上,精致得像是费心制作出的洋娃娃。 她听谢与胡说八道,脑袋晕乎乎的,张了张嘴,却辩驳不出。 只能先拒绝,“反正,不能亲!” 但又看不得谢与委屈。 小姑娘歪了歪脑袋,认真想了片刻后,语调铿锵,“可以我亲你。” 谢与喉间滚出一声低哑轻笑。 他摊开手,往后靠在椅背上,疏离冷感的眉眼压低,流转蛊惑。 嗓音低磁,带着分明的诱惑。 “好,郁娇娇亲我。” 郁惊画扯着领带直起身,认认真真将唇印在谢与的唇角。 亲一下。 就挪开。 软唇顺着下颌,一点一点地往下亲。 温软印在喉结上,带起一阵湿漉。 谢与敛眸,手指收拢,冷白手背青筋微鼓,脉络浮动。 他的克制,郁惊画半点儿没有察觉。 她还在履行自己的承诺。 亲完就往下挪。 然后被衬衫领口挡住了。 郁惊画扯了扯领带,微微仰头,迎着谢与的目光,软声询问,“这里,可以解开吗?” 谢与胸膛起伏,很轻地喘息。 眼眸漆黑,像是盯上了猎物的大型猛兽,现在所有的隐忍,全都是为了之后加倍的讨回。 他嗓音低哑,“可以。” 郁惊画的右手还缠着领带,她下意识想挣开,手腕却被谢与压住了。 男人靠近了些,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 “就这么系着。” 郁惊画慢吞吞哦了一声,长睫垂落,专注解着领口的那颗纽扣。 衬衫做了暗扣,需要撩开一层布料,再加上谢与低着头,郁惊画指尖一滑,总容易蹭上男人的喉结。 会上下滚动的。 覆着一层薄薄肌理的。 温热喉结。 郁惊画撩起长睫,指尖用力,便将那枚纽扣从扣眼中推了出去。 领带早就被她歪歪扭扭的扯开一点弧度。 衣领自然散开。 露出冷白平直的锁骨。 郁惊画悄悄咽了口口水,浅色圆眼直勾勾盯着男人的脖颈。 她依偎上去,嗅着那点熟悉的清冽苦木沉香。 无意识撒娇。 “谢与……” 温软唇瓣,带着湿漉水汽落下。 熨帖在蓬勃肌肤上,那点热意穿过骨血,张扬在鼓动的脉络之中。 郁惊画微微仰头。 随着她的离开,热意褪去,变成了水渍蒸发后的冰凉。 她眼尾垂落,看着乖巧柔软。 指尖点在刚吻过的那一处。 语气天真又纯粹, “可以留个痕迹吗?” 第107章 你就是宝宝。 商务车停在了云水筑的地下二层。 司机悄无声息的下车离开。 后座宽敞又柔软。 束缚在郁惊画手掌间的领带,终于被解开。 丝绸质地的一条。 蒙在眼前。 柔软又贴肤,绝对不会勒伤脸颊肌肤。 只是吸饱了泪珠,难免会有几分沉甸甸的冰凉。 …… 郁惊画做了个梦。 梦里,她攥着一个冰淇淋甜筒在吃,只是冰淇淋化得实在太快,不停往她指间流着。 正着急的时候。 谢与出现了,他抬起郁惊画的手肘,让她压在窗沿。 然后帮她一起解决。 冰淇淋是红酒夹心巧克力味的。 郁惊画吃得微醺,明明被谢与抢走大半,还软绵绵地道谢。 只是之前滴落的冰淇淋没办法吃。 就只能留在坐垫上。 郁惊画有些可惜,被谢与抱着哄,说他会擦干净,然后,再给郁惊画买一个甜筒。 小姑娘困倦地眯眼,浸在浴缸的温热水流中,半梦半醒间,坚定拒绝。 甜筒,她自己会买。 才不要吃谢与买的! - 夜色深黯。 软被中,郁惊画眼尾洇着湿漉的红,搭在枕边的手腕还有磨出来的浅浅痕迹。 她睡得很沉。 谢与将自己清洗完,顺手把弄脏的软绵布料一起洗了。 放轻动作出了卧室。 他将布料扔进烘干机,又下楼,在落地灯昏黄光线中,走进了厨房。 谢与接了一杯冰水。 慢条斯理地抬起手机,终于分出心神,去看今晚的消息。 指尖滑过不重要的信息,停顿在一条短讯上。 发信息的,是集团下属的医药研究所。 战战兢兢和他汇报,他们在将郁惊画的基因数列进行匹配时,系统运转,意外进了秘密数据库。在三个小时前,这串数列被驳回了,同时,数据库将之锁定。 这也意味着,郁惊画的基因数列,再也不能进行亲缘匹配。 谢与长睫垂拢,指尖一动,回了个“知道了”。 冰块碰撞,杯壁水珠沾染上他的指尖。 谢与神色淡漠,单手返回到手机桌面。 然后点进了通讯录。 指尖敲击着手机屏幕,他简洁编辑完一条信息,发了出去。 也没再管。 收起手机,将冰水喝完,迈步往楼上走去。 还不忘把烘干机里浅色蕾丝边的布料拿回主卧。 掀开被子躺上床时,郁惊画迷蒙撩起眼睫,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将自己整个人蛄蛹进谢与的怀中。 语调含糊,更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轻哼。 “谢与……” 谢与低声应了,她才安心地闭上眼,呼吸清浅。 谢与虚虚抬着手腕,指尖还有一点冰凉,没碰她。 他静静垂眼,凝视着那张脸庞。 思绪繁杂,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只是回忆起餐桌上梁漫的话。 凑过去,低头,吻了吻郁惊画的脸颊。 唇瓣无声轻碰。 ——“不要宝宝。” ——“你就是宝宝。” - 郁惊画起床后才得知,柳姨请了一个月的假。 回去照顾刚出生的孙子和儿媳。 她蜷起腿缩在餐椅之上,裙摆垂落在小腿下方,隐约露出细瘦踝骨上很浅的一个齿痕。 郁惊画无意识碰了碰。 又忍不住回忆起昨晚,坐着宽敞但动起来狭窄的后座…… 谢与总喜欢摩挲她的脚踝,然后用温热的唇,印下一个痕迹。 郁惊画耳尖发烫,强行让自己收回思绪,看向正慢条斯理往身上套围裙的男人。 有些不确定,“你做吗?” 郁惊画下楼的时候,谢与刚从健身房上来,简单冲了个澡,穿着棉质柔软的家居服,领口扣子解开,露出颈侧的一点灼红。 此时漫不经心弯折手腕,指间勾着黑色的系带,用力,收拢。 将围裙的系带在身后打了个结。 勾勒出劲瘦腰身。 闻言,谢与懒散侧头睨过来一眼,带着很淡的笑意。 “怎么,不相信我?” 他抬手拉开冰箱,语调悠悠,“我在外读书那几年,都是自己做饭的,不会送你进医院。” 郁惊画是不会做饭的,她会做甜品,却不喜欢热油溅到手上的感觉,最多就是帮着打个下手,洗洗菜。 见谢与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她有些好奇,踩上拖鞋往厨房里走。 “那早饭吃什么?” “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谢与拿了两个鸡蛋出来,听到郁惊画的话,敛眸想了想。 “还真有。” 他屈起指骨,往冰箱旁点了点,“画画站在那儿。” 郁惊画脚步哒哒的过去了,眨巴眨巴眼睛,期待问道,“然后呢?” “然后?”谢与咔嚓敲开一个无菌蛋,从容道,“站在那里,陪我。” 郁惊画懵了懵。 她看着谢与单手敲蛋的熟稔模样。 慢吞吞开口,“谢与,你好黏人哦。” 谢与欣然颔首,半点儿没觉得不好意思,“所以画画要多陪我。” 不过最后郁惊画还是领到了一个任务。 ——把大瓶的水牛奶,倒到杯子里。 等她倒完,谢与用手背很轻地碰了下郁惊画的脸颊,低声夸赞,“我们画画倒得真好。” 郁惊画:“?” 郁惊画:“那也不用连这都夸。” 话是这么说。 郁猫猫却悄悄翘起唇角,将两杯牛奶端到餐桌上后,就回到厨房,小步小步跟着谢与。 无意识贴贴。 谢与最后煎了两个鸡蛋和火腿片,又从吐司机中取出烤得焦焦脆脆的全麦吐司。 抹一点酱。 对半切开,就是两份端正的三明治。 摆在白瓷碟上,端上桌,谢与抽了张纸,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 指尖微粉,肌肤冷白,骨节分明。 湿漉水珠被柔软纸巾擦拭干净。 动作间,脉络隐隐浮动。 是很漂亮的一双手。 也是……昨晚,屈指抵住她的唇,轻声哄着让她张开的手指。 郁惊画猛地扭头,胡乱掏出手机,“我拍个照。” 谢与微微挑眉,没说什么,反而后退两步,让出了桌边的位置。 等郁惊画拍完照片,谢与才慢声开口,“画画。” 郁惊画看他,“怎么了?” 谢与盯着她,眼尾撩起淡淡的笑。 “这份早餐,做得还行吧?” 郁惊画点头,真诚夸赞,“超级棒!” 虽然还没吃。 但这种组合,不可能难吃。 谢与矜持点头,意有所指,“那画画,不用发朋友圈吗?” “我好像没看你发过朋友圈。” 郁惊画:“……” 她攥着手机,对上了谢与漆黑的眼眸。 男人姿态懒散站着,长睫半拢,语调平静又淡然,“当然了,我就是给一个小小的建议。” “如果画画没有这个习惯的话,也不用管我。” 郁惊画抿了抿唇,压住笑意。 她说,“嗯……谢先生说得对,我确实没发朋友圈的习惯。” “那就不发了——” 谢与很轻地垂下眼。 他慢慢伸手往后,解开了那一小个蝴蝶结,随意摘下了围裙。 好像什么都不在意。 但在听到郁惊画的尾音时,还是忍不住压下唇角。 低声道,“嗯,那就不发。” 怀中骤然撞进来一个软绵绵的身体,郁惊画抱住他的腰,仰头看他,眉梢眼角都是盈盈笑意。 “谢与。” 她声调很甜,“你想我发吗?” 那双浅色的眼眸弯折潋滟弧度。 她说,“你想要我的文案是,谢先生做的爱心早餐吗?” 第108章 戴戒指的人是你,这才重要。 【郁惊画】谢先生做的爱心早餐[庆祝] 谢与靠着椅背,慢条斯理低眸,将那张简简单单的照片点开反复端详。 环绕落地窗透进来的晨光灼灼,是属于夏日的暖融。 两个圆滚滚的白瓷盘相对,奶黄色的杯子荡漾着纯白牛奶,和米白色杯子贴在一起。 长桌尽头,是一束被远景晕开的模糊鲜花。 在照片的角落,还有一只冷白修长的手搭在椅背上出镜,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刻意,无名指上的银戒展露在了镜头内。 “……” 谢与退出,又重新看了一遍。 在郁惊画的“早餐快凉了”的催促下,才终于心满意足的点了个赞。 将手机放下,开始吃起了早餐。 郁惊画吃得早,等谢与欣赏完照片开始动筷时,她都已经吃完了。 看着谢与不紧不慢的姿态,她低头解锁手机,点进了朋友圈。 十几分钟前发出的那条朋友圈。 已经热闹得不行。 除了一些同学校友的震惊之外。 便是—— 【沈遐】小与就让你吃这么简陋的一餐?画画来老宅,妈妈做得比他好吃多了。 【谢渡】啊?这是我小叔叔做的?? 【江欢】?九爷还会做饭? 【梁漫】看上去很不错[捂嘴笑] 【蔺殷】好巧,我今天也给我老婆做了早餐。 郁惊画认认真真回复了几人的评论。 目光下落,看着不停增加表示震惊的评论,都是在说,没想到她不声不响就找了个男朋友。 还有人信誓旦旦,肯定是开玩笑,不可能是男朋友。 郁惊画想了想。 眼睫撩起,她看向对面的谢与,“左手,可以给我拍张照片吗?” 谢与有些诧异。 什么都没说,只是将手伸了过去。 郁惊画比了比方向,将自己的手塞进谢与的手掌中。 十指相扣。 对戒在指间隐约露出,极其嚣张地昭示着存在感。 郁惊画拍了张照片,还不忘加个清晰的滤镜。 然后发了朋友圈。 【郁惊画】谢先生,是男朋友[贴贴] 指尖压在屏幕上几秒,又切换到微博。 干脆一起发了。 【一只锦鲤】谢先生做的爱心早餐[牵牵手] 朋友圈还是小范围的震惊。 正值周末,微博评论区一下就热闹起来了。 [鲤鲤你还知道你有个微博啊!!!] [哇一大早就被喂狗粮,一脚踹翻!定睛一看,是鲤鲤和饲主的,我再含泪捡回来。] [好甜——] [这个对戒!是恒珈那边的私人订制啊啊啊啊!那可是恒珈!果然只有鲤鲤和饲主这样的人,才能买得起顶奢的订制戒指!] [我也知道!在恒珈的季度总结里有展示,是世家的订单,单主自己画的设计图,还全程跟进制作,改了三四稿才最终成型,原来就是鲤鲤和饲主嘛!呜呜呜你们甜死我吧!] 郁惊画看着评论。 咦? 作为戒指的佩戴者,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忍不住抬头问谢与,“戒指的设计图,是你自己画的?” 谢与散漫垂眼,淡声应了。 “喜欢吗?” 郁惊画眼尾轻弯,拖长了尾音,“超喜欢——” 被老婆哄了,谢与挑起唇角,低声道,“喜欢就好。” 郁惊画将手机屏幕转给他看,手指撑着脸颊,笑盈盈道,“要不是他们评论了,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不和我说呀?” 男人目光垂落,在看清界面上的小字后,不动声色眨动眼睫。 将那些“摩多摩多”“用甜甜的大日常填满我谢谢”评论尽数收入眼底。 谢与微顿,嗓音低哑,“没什么好说的。” “戒指不重要,戴戒指的人是你,这才重要。” 他屈指,慢条斯理点了点桌面。 又低低出声,“画画。” 郁惊画已经有些习惯了谢与的情话,但每次听到,还是会忍不住耳热。 她正收回手机,听到谢与喊她,有些困惑,“怎么啦?” 谢与抬手,似是极为随意的,扯了扯自己的衣领。 将颈侧的一点灼红痕迹露出。 是郁惊画昨天在车上亲出来的。 她盯着那点红,指尖微蜷。 下一秒,郁惊画听见谢与沉稳开口,“粉丝都想看甜甜日常……要不要拍个照?” 拍照,拍什么照? 郁惊画有些懵,就见谢与微微倾身,尾音低低落下,带着几分蛊惑轻哄,“鲤鲤老婆,不是最宠粉了吗?” …… 谢与是在上楼的途中,看到沈遐发来的微信,才点进朋友圈。 将郁惊画后来新发的那张牵手照收入眼底。 喉结轻滚。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怎么会有郁娇娇这么可爱的宝贝? 被堂堂正正公开、被偏爱的感觉,实在令人愉悦又上瘾。 等郁惊画走到衣帽间内,转身刚想说话。 就被压在玻璃门上重重亲了一口。 所有的话音都被吞下。 湮灭在亲密相贴的唇齿间。 郁惊画不知道谢与又发什么疯,刚开始还能纵容的张嘴,后面被越吻越用力,舌根都隐隐发麻时,还是忍不住用手抵住谢与的胸膛。 轻喘着,“谢与!” 谢与扣着她的后颈。 闻言慵懒低应,毫无歉意,“对不起,看到老婆公开我,有些太开心了。” 他还要低头。 昨晚脸颊酸胀的感觉又回到脑海中。 郁惊画连忙将人推开,“不行、你……你不拍照了?” 谢与侧眸睨了眼那面大镜子。 指尖摩挲。 爽快点头,“好,我们先拍照。” 十几分钟后。 一只锦鲤再次更新了微博。 只发了一张图片,没有文字。 但粉丝们收到发博提示来看时,却是被塞了满满一口糖。 ——那是一张对镜自拍。 男人个高腿长,站在少女身后,很亲昵地用下巴抵住乌黑发顶,冷白修长手掌中,握着一个粉色蝴蝶壳的手机,和指间银戒上的粉钻相映成趣。 他微微侧头,领口松散,露出流畅的下颚线条,颈侧一点灼红痕迹格外显眼。 像是生怕有人没看见一样。 少女就靠在他怀中,脸被男人绕过来的手臂挡住大半,只露出一双微微弯起的浅色圆眼,细白手指搭在男人的手臂之上。 视线分明落在镜中,瞳孔的专注点却是往上,是在看身后的人。 没有亲吻。 也没有什么特别贴近的动作。 就是这么一张简简单单的照片,却莫名地满是粉红泡泡,只看着都忍不住唇角上扬。 [谁懂啊谁懂啊,他们没亲没做,但是我好爱这种气氛,鲤鲤老婆的眼神里全是爱!!!] [吗杯怎么会这么清新这么纯爱,恋爱脑要长出来了] [你小子真是好福气,劝你耗子尾汁,别说我没提醒你,晚上睁着一只眼睛睡觉,不然鲤鲤老婆就被我偷走了!] [怎么都在搞纯爱,那我说,体型差绝了!饲主的肩好宽,鲤鲤躺下的时候是不是都看不到天花板的灯啊嘻嘻嘻嘻] 第109章 看到了吗,我老婆给我亲的! 郁惊画有理由怀疑,谢与背着她偷偷刷了什么秀恩爱小招数了。 还收藏学习过的那种。 不然。 怎么能想到那些姿势? 她发在微博上是最正经的一张了。 其他的……怎么说,就不太适合发到社交平台的那种。 谢与正垂眸挑着照片。 他之前设为手机屏保的照片,是前段时间去游乐园拍的。 马卡龙配色的梦幻旋转木马上。 小姑娘的笑意明快又甜,闪烁的灯光如星子抖落,坠落在她澄澈眼中,而坐得低一些的男人,姿态懒散,侧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乌黑口罩上方,眼尾轻弯。 那时,谢与给帮忙拍照的恬恬妈妈发了红包表示感谢。 然后直接打印了好几张照片出来,放进相框,搭在书房架子上。 ——现在,他开始在新的照片中精挑细选了。 见谢与的指尖点向一张她仰头和他接吻的,郁惊画蓦地伸手,制止谢与的动作。 小声提醒,“当手机桌面……不太好吧。” 谢与拧眉,又仔细端详了片刻。 欣然颔首,“也是,画画这么可爱,只有我能看。” 选来选去,最后还是选了郁惊画发在微博上的那一张。 谢与漫不经心的解锁手机看了看。 满意地收起。 “下午有个画展,要不要去看看?” 郁惊画还在看着微博评论,明明最开始还在清清纯纯搞纯爱。 也不知道从哪条评论开始。 画风一转。 在体型差这个话题下,一路冲上了高速公路。 郁惊画看得有些耳热,指尖滑动的速度却是没有一点收敛。 嗯?这句话还有这种意思? 怎么还有姿势的图…… 这真的是人能做到的吗…… 听到谢与在耳边响起的话,郁惊画咻得压下手机屏幕,顿了顿,“什么?” 谢与眉梢轻挑。 他伸手,用指腹捏了捏泛着薄红的耳廓。 低声重复了一遍,“下午有个画展,要不要去看看?” “有一个板块是服设的,我想着,画画也许会感兴趣。” 郁惊画确实有些感兴趣。 再加上,刚刚看到有粉丝发了哭哭的表情,说她谈恋爱之后都不更新了。 便点了点头,“好。” 谢与就凑过来,很轻地吻了吻她的唇。 郁惊画以为自己收得够快了,谢与肯定什么也没看到。 却没想到。 转过身。 谢与熟门熟路点开了专门为了郁惊画下载的微博,找到了特别关注。 点开评论区。 在滑动到一条评论时,指尖微顿。 ……挣脱不开的姿势? 好东西。 保存了。 - 画展在京北艺术馆开办,牵头的组织是京都美院、京都服装学院和京北白家。 正逢六月毕业季。 内部分了不同的板块,还有两所院校的优秀毕业作品展出。 郁惊画下车时,正巧看到白桦站在艺术馆门前,接受媒体采访。 太阳有些烈,谢与从另一边绕下车,牵住郁惊画的手往里走。 随口问道,“在看什么?” “那是白桦老师。”郁惊画示意了下,“我以前上过他的画画课。” 也是在课上,才认识了作为小助教的白绪言。 谢与淡淡一扫,“你之前和我说过。” 郁惊画慢了半拍想起,之前说起的时候,谢与说白家和他们有矛盾来着。 她也不再耽搁,连忙拉着谢与进了侧门。 不远处,白桦结束了采访,和气笑着与电视台记者握了握手。 白绪言从正门走出,喊了一声,“爸,都安排好了。” 记者看着白绪言,眼前一亮,“白老师,您可没说今天您儿子也在啊,要不然再加个板块?” 白桦拍了拍白绪言的肩膀,笑呵呵道,“家里老人生病了,也是刚把他叫回来,正好给我打个下手。” “这小子,对这次展览具体情况不太熟悉,个人画展也拖拖拉拉了很久都没开,还是别采访了,省得曝光了,他定不下心去画画!” 记者理解点头。 白桦做了个指引的手势,“那我们现在进去吧。” 白绪言端着温润浅笑,跟着他们身后,余光瞥见一抹有些眼熟的身影。 他转头去看。 侧边进门处的帘子微微晃荡,模糊印出靠近的两个身影。 他没放在心上,转回头往前走去。 …… 艺术馆很大。 侧门进去,是油画的展览,洁白墙壁挂着不同风格的画作,旁边贴着小小的标签,清晰记录着画作的名字和作者。 往前是国画、雕塑…… 最里面的一大块区域,才是服设的。 郁惊画看得眼花缭乱,谢与对这些不太感兴趣,但始终耐心地陪着郁惊画。 等逛完服设区域。 郁惊画站得有些累,干脆和谢与去休息区坐了会儿。 休息区有不少人,还有提供免费下午茶的吧台。 郁惊画收拢裙摆,抬头看了看玻璃柜内色泽漂亮的小蛋糕,转眸望向谢与。 什么也没说。 只是眼尾垂落,唇瓣微抿,无端透出了几分乖巧和渴望来。 谢与轻笑,任劳任怨地站起身。 “想吃哪个口味的?” 郁惊画:“巧克力脆皮的那个梦龙卷!” 谢与颔首,“坐这儿等我。” 看着谢与站在吧台前、穿着休闲衬衫的背影舒展散漫,郁惊画捧着脸,无意识晃了晃伸长的腿,有些愉悦。 她正全神贯注欣赏着谢与的背影。 倏而听见一道熟悉的清润嗓音在身后响起,“……画画?” 郁惊画回头。 意外地看到了一身休闲款白色西装的白绪言。 白绪言上前两步,目光一扫,自然地将吧台前那个衣着休闲的人影忽略了,“你一个人来的?” “他没陪你吗?” 郁惊画没想到会在这儿看到白绪言,慢了半拍回话,“没有啊,谢与陪我来的。” 白绪言皱眉,“他人呢,怎么就让你一个人坐在这儿?” 余光中,好像有一道身影靠近。 但白t配宽松衬衫,一看就是个年轻男生,估计是美院或服院来的人。 白绪言没放在心上,还在继续说着,“他也太不负责了……” 话音刚落。 郁惊画长睫轻颤,目光往他身旁而落。 下一秒,白绪言感觉肩上一沉。 男人嗓音低沉含笑,语调轻松闲适。 和肩膀上落下的重重力道截然相反。 “白先生这么关心我?” 白绪言惊讶侧头,看到了神态慵懒的谢与。 男人歪了歪脑袋,眼眸漆黑,似笑非笑。 他将甜品碟放在郁惊画面前。 像是不经意,屈指扯了扯自己的衣领。 语调从容,“不过,白先生想错了,我是给我夫人拿甜品去了。” 宽松领口微斜。 露出了冷白肌肤,和颈侧一点浅浅的红。 就差怼在白绪言眼前。 大声叫嚷—— 看到了吗,我老婆给我亲的! 第110章 画画可以哄我了吗? 谢与比白绪言高了小半个头。 漫不经心垂眼看来,背着光的眉眼浸在昏暗光线中,疏离冷戾,带着十足的威慑力。 压在白绪言肩膀上的力道沉沉。 他就像是守着世上仅有的一朵珍贵芍药的凶犬,平时看着温驯平和,可一旦有不知名的阿猫阿狗侵犯了这块领地,就会迅速进入警戒状态,露出冰冷尖牙—— 怕惊扰了柔软芍药,连呲牙都是无声的。 白绪言被他漠然的眼神盯着,手脚发冷。 今天的谢与,和之前几次见面都不一样。 得到了名分的男人,凶得格外理直气壮。 白绪言稳住心神,才低声开口,“……没想到谢九爷还有这种风格,一时没有认出来。” 谢与神色平静,淡然道,“你没见过正常,毕竟这是我夫人给我挑的。” 白绪言:“……” 他扯了扯唇角,声音有些滞涩,“挺适合您的。” 谢与点头,“我夫人的眼光,当然是最好的。” 白绪言说不出话了,侧眸想看郁惊画。 谢与不动声色,神态淡淡地往旁边走了一步。 挡住白绪言的视线。 礼貌开口,“白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他装模作样的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指尖一动,亮起的屏幕对准了白绪言的方向。 等到白绪言视线落下,看完了那张照片。 谢与才放下手机,神态自若,“白家是这次画展的主办方,这个时间,白先生不忙着做事,跑到这儿来休息,是不是不太好?” 白绪言深吸一口气。 “我不是来休息的,正好巡视到这边,看到了画画而已。” 不等谢与截断他的话,白绪言迅速开口,声音很低,“我和九爷不熟,只是有些话想和画画说。” 谢与挑起眉,慢条斯理道,“没关系,夫妻一体,你和我说也行。” 郁惊画看着白绪言不停起伏的胸膛,真怕谢与把人气出什么毛病来。 她默默伸手,很轻地拉了拉谢与的衣角。 真的很轻。 但谢与还是第一时间察觉了——只要郁惊画在身旁,他总习惯了将大部分的注意力集中在小姑娘身上。 郁惊画什么都没说。 谢与唇角微落,顿了两秒,自觉又不情愿地往旁边走了两步。 让出了一点空间。 郁惊画对着白绪言笑了笑,平和又坦然,“怎么啦,要和我说什么?” 白绪言看着她,其实刚看到她的时候,有很多话想说。 可现在又突然觉得,什么都不用问了。 从始至终。 对于谢与明明白白展露的占有欲,郁惊画没有一丝一毫的抗拒,眼眸微弯,更是对谢与堂而皇之侵占的姿态习以为常。 ——原来,那双眼睛染上情意,真的很漂亮。 她是会爱上人的。 白绪言退后一步。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有些苦涩的笑了起来。 语调平缓,带着些释然。 “看到你手上的戒指了,快结婚了吗?” 郁惊画谨慎道,“暂时还没。” 暂时。 也就是快了。 白绪言点点头。 他看了眼谢与,男人懒洋洋的垂眼,将郁惊画拉在自己衣角的手反握在手心,仿若漫不经心的捏着玩。 两人手指上成对的银戒格外晃眼。 “我爷爷生病了,所以前两天回来,陪他老人家一段时间。”白绪言笑意温缓,“我想说,我的画展马上就开了,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给你寄张门票。” “……毕竟,画画是我很长一段时间的缪斯。” 白绪言故意看着谢与说出了这句话。 就算在看到郁惊画的态度后,他终于放下了这段喜欢。 但也不代表,他就要心平气和的祝福谢与。 察觉到男人撩起眼冷冷看过来,白绪言洒脱一笑,带了点轻微的挑衅。 “要是他对你不好,也可以给我打电话,再怎么样,我们也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那我就先走了,看展愉快。” 大约知道这种话,郁惊画很难回答,白绪言说完,就点头说了再见,没有一点儿耽搁。 他刚转身走出去几步路。 郁惊画的视线就被谢与的身体完全挡住了。 谢与压着唇,顿了顿,又装作若无其事,“这儿是不是对着光,有些晃眼。” 然后将郁惊画的椅子挪了个位置。 郁惊画:“?” 谢与在她身旁坐下,将甜品碟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不是说想吃这个?叉子给你拿来了,不过不知道这边的甜度,我看还能点奶茶,要不要给你……” “谢与。”郁惊画看着他,眉眼弯弯,语调轻而软,“你在吃醋吗?” 谢与微微沉默。 低垂的长睫终于撩起,露出幽深黑眸。 他喉结轻滚,往椅背上靠了靠。 “嗯。” 谢与承认得格外坦荡。 他说,“我吃醋了,而且有点生气。” “所以,画画可以哄我了吗?” 第111章 宝宝,我也爱你。 郁惊画盯着谢与,有些新奇。 怎么说。 坦坦荡荡承认自己吃醋的谢与。 还挺可爱的。 她慢吞吞翘起唇角,顾及着周围的人,挪了挪椅子靠近。 小声问道,“你想要我怎么哄啊?” 谢与顺手将甜品碟一起挪了过来,确保郁惊画伸手就能拿到。 闻言很轻地啧了一声。 “郁娇娇,哪有你这样的,我想被哄还要自己出主意?” 郁惊画看着他微微绷紧的侧脸。 压不住唇角的笑。 “嗯……你不说,我担心哄不到重点上呀。” 尾音软绵绵的甜,眼眸带着几分狡黠弯起。 “谢与,你要说出来,我才知道。” 谢与眉梢一挑,看向郁惊画。 这句话……好像有些耳熟。 如果没记错的话。 是昨晚,在车上。 他压着人撑在窗沿上时,故意逗小姑娘的话。 仗着郁惊画语不成句。 俯身亲吻柔软脸颊,哑声轻笑,“宝贝,你要说出来,说出来我才知道……” “快一点,还是重一点。” 思绪收回,谢与喉结一滚,蓦地轻笑。 “原来画画都听得一清二楚。” 从冰柜中取出来的梦龙卷,脆皮上凝结了一层细微的水珠。 郁惊画刚拿起碟子上的银叉。 就见谢与懒散垂眸,指尖在屏幕上滑动着,找到了之前买的东西。 手机放在桌上。 指尖抵着,推到了郁惊画的面前。 “既然画画这么宠我,那我也不客气了。” 郁惊画低头看了眼。 在看清图片后。 她蓦地抬头,话语略微磕绊,“你、你什么时候找的……” 谢与慢条斯理将手机收了回来。 姿态从容,语调平静。 “在摸郁猫猫那天,就下单了。” 顿了顿,漆黑眼眸漾着淡淡笑意,盯着郁惊画。 “像是画画之前一样,藏在了衣帽间里面。” 郁惊画攥紧了银叉。 她反复回忆着自己刚刚看到的图片。 指尖收拢,耳尖染了红,蔓延到脸颊。 她先是抬起头,视线四处看了看,想知道有没有什么摄像头对着他们这边——要是被拍到了手机里的图片,一定会被认为是变态的。 好在,没有。 毕竟是休息区,大约也是顾及了隐私,只有远处的一个摄像头亮着红点。 郁惊画松了口气。 她暂时,还不想从什么社交平台新闻媒体上,看到例如“震惊!世家家主谢九爷竟然在大庭广众下做出这样的事”之类的推送。 “你,”郁惊画思考了一下措辞,小声试探问道,“你就买了这一样吧?” 谢与偏头想了想。 唇瓣微动,然后平静道,“十几样吧。” 什么小裙子、小玩意儿、装饰品……零零散散的。 郁惊画:“?” 郁惊画:“???” “十几样?” 那种东西……还有这么多种类可以买的吗? 谢与眼尾轻弯,“画画不喜欢吗?” 郁惊画抿了抿唇。 倒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 就是。 光看着,就觉得腰疼。 她眼尾轻落,乌泱泱眼睫颤了颤,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她蹙眉发愁的模样,谢与很低地笑了笑,微微直起身,轻声宽慰。 “逗你的。” 或许有一点吃醋。 但在小姑娘的态度之下,也已经无声无息的消散了。 郁惊画慢慢用银叉扒拉下一块蛋糕卷,轻轻哦了一声。 脆皮咔嚓断裂,和涂抹着巧克力奶油的柔软蛋糕体一起,被银叉送到了谢与的唇边。 面对郁惊画喂过来的蛋糕,谢与低头吃了。 撩起眼时,他对上了小姑娘漾着潋滟碎光的圆溜溜眼睛。 含着几分羞。 看他一眼,就专心致志的垂眼盯着那块蛋糕。 耳尖泛着红,声音很软很轻,“……你喜欢的话,可以的。” “我说了要哄你的。” 大庭广众之下,谈这个还是有些为难郁惊画了,她撩起眼睫,飞快地看了微怔的谢与一眼。 声音压得愈发低了。 “所以,不要吃醋了。” “只喜欢你。” 巧克力有些过于甜了。 脆皮融化在温热舌尖,奶油冰凉,巧克力的甜腻味道扩散在唇齿之间。 谢与安静了一会儿,喉结滚动,见那点徘徊不散的甜咽了下去。 他看着专心用银叉挖蛋糕吃的郁惊画。 眉眼舒展,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 低声道。 “宝宝,我也爱你。” - 在郁惊画和谢与看画展时。 京都机场特殊通道,有一名打扮朴素的男人被护送着,上了军用专车。 开往京北军属区。 周湄提前收到消息,等在了军属区门口,等到车辆靠近,她神色疑惑,眉心处短短的刀疤也跟着一动。 “不是刚走,怎么又回来了?” 今止越拉开车门。 周湄突然站直身体,皱眉问道,“出什么事了?” 之前见面还舒朗端方的男人,如今神色倦怠,眼眶带着微微的浮肿,精神明显颓败了许多。听到周湄的问题,他只是扯了扯唇角,“先上车吧。” 吉普军车转了方向。 往烈士陵园而去。 从她上车后,今止越望着窗外,就陷入了一阵沉默,随着目的地靠近,他更是整个人都微微紧绷了起来。 周湄目光锐利,“带我去陵园?” 今止越缓慢收回了视线。 他声调微沉。 “……去给周芒和粥粥扫墓。” 第112章 你好,粥粥书店。 陵园在京西。 每天有专门的人负责清扫。 周湄站在那块石碑前,看着火焰席卷走纸钱,灰烬随风扬向空中—— 他们家里有个迷信的传统说法,燃烧后的灰烬飘得越高,说明被祭拜的人越高兴。 轻飘飘拂过肩膀。 像是在说:很高兴你来看我。 她沉默着听完了今止越的叙述。 抬手用指腹蹭了蹭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周芒露了个很浅的笑,精神奕奕。 “她是军人,保护喻昼和孩子是她的任务,为任务牺牲,姐姐不会怨恨的。”周湄忍着泪,低声道,“而且,也不全是你的责任,当年本应是我去保护喻昼的。” 当年,周湄在任务中受了不轻的伤,加上姐姐周芒刚生了孩子不久,便干脆打报告申请回家休假。 收到保护喻昼的紧急任务时,被周芒看见了。 女人短发利落,笑着压了压妹妹脉络断裂做了手术的伤腿,在妹妹装模作样的哀嚎声中,拍了拍自己的手。 “行了,你这腿上的伤,要是还想回去,就给我好好休养。” “我打报告上去,反正我和粥粥都是一起出门的,要谈保护,肯定够了。” 周家和喻家离得近,父母离婚后,周芒跟母亲,和喻昼从小玩在一块,周湄随父亲去了西边城市,但一直还和姐姐保持着联系,也时常听说喻昼的名字。 长大后,姐妹俩约定着考入军校,喻昼则是进了京医大。 直到这次来姐姐家休养,周湄才第一次见到了姐姐口中的“粥粥”。 也才知道,是因为周芒接了保护的任务,粥粥和她的丈夫才会认识。在他们的婚礼上,周芒还开玩笑着说,等以后有孩子了,她这个牵线人要做干妈。 周湄对姐姐的能力十分信任,就安心躺下了。 一片风平浪静下,是无人知晓的暗潮汹涌。 紧急任务有时效,在安宁了一个月后,接到任务从京都其他地方赶来保护喻昼的人陆续撤离,周湄的腿伤也好了大半,能自己去军区医院复诊—— 然后,她在医院收到了一个通知死讯的电话。 周湄思绪回收,看向今止越。 “在意识到自己透露了几个字后,你就迅速打了报告申请家属保护,其实已经做得很及时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他们能那么有耐心。” 耐心等到喻昼身边只剩下周芒一个人。 今止越喉音干涩,“如果不是我意气用事,他们不会注意到我、注意到粥粥。” “那时,基因病的缓释药剂是以京都医药所的名义上市的,粥粥的老师主动对外担下了研发者名义,就是为了保护粥粥。” 刚毕业的第一个项目,就能研究出针对基因的药剂,若是放任她发展,喻昼会做出怎么样的成就,谁也不敢说。 所以。 在他们夫妻被注意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列入了必杀名单。 风逐渐大了起来,呼啸过空旷又拥挤的陵园,松柏枝叶碰撞摩挲,却半点儿不会显得阴森可怖。 卷起燃烧殆尽的纸钱。 其中一块灰烬闪着微小火点,从周湄和今止越两人身旁呼啸而过。 在风声中。 今止越屈起双膝,跪在周芒墓前,对着那张浅浅微笑的照片,躬起脊背。 眼泪滴落在粗糙地面。 是忏悔。 亦是感激。 周湄仰头,不让泪意流出,她注视着往天上飞舞的灰烬,心想。 姐姐不会畏惧在任务中牺牲。 只是不知道,在受伤失血、意识消散时,她有没有一点后悔,后悔将孩子带了出来。 - 看完画展,两人回程。 京西城际高速发生了一场追尾车祸,司机便从京南绕了路。 郁惊画听见要绕路,上次在家和郁皖之说起的话题又重回心头,让她忍不住出声,“叔叔,可以从京南附小门口开吗?” 司机都不用看谢与,就利落点头,“好的。” 谢与姿态有些散漫,确实也没打算去看司机,只是盯着郁惊画,有些好奇,“怎么突然想起要走那边?” 郁惊画眉眼轻弯,“上次和哥哥聊天,说起之前特别照顾我的喻爷爷,就想回去看看。” 谢与捕捉到了一个姓。 眸光微闪,不动声色问道,“喻爷爷?” 郁惊画点头,“是在附小门口开书店的爷爷,他夫人是教我们班的语文老师,特别温柔,人特别好。” 顿了顿,小姑娘眼尾轻垂,有些失落。 “我小时候最盼望的就是放学去喻爷爷店里了,有时候我爸妈忙,哥哥又要去奥赛班,就会让喻爷爷和陶老师带我玩。” 陪她看书、给她买糖果、还带着她去隔壁小巷里套圈玩。 “我还说等我长大了,要给他们养老……可是我还没毕业,陶老师就生病辞职了,喻爷爷也不开书店了,回去照顾陶老师。” “不知道,门口的那家书店还在不在。” 郁惊画想,应该是不在了的,毕竟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 她初中高中的时候都回来看过。 书店大门紧闭,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卖出去,却也没有人经营,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去一次,她就难过一次。 后来,郁惊画就没再来了。 没有想见的人在,书店也不过是个空空荡荡的壳子。 又过去了这么几年,应该也换了人新开了吧? 但当商务车缓缓行驶在京南附小门前的狭窄街道上时,她透过车窗,却极其意外地看到了一间开着明亮灯光、满是温馨暖意的小书店。 连招牌名字都没有换。 甚至于,木制招牌下被她不小心涂上去的一笔金色,都还在。 只是经过时间洗礼,已经褪成了极为暗淡的颜色。 郁惊画有些茫然。 “怎么会……喻爷爷明明说,他们已经没有亲人了。” 要不然,小团子也不会拍着胸脯打包票,说以后给两人养老。 谢与目光轻落,声音低缓,“要下去看看吗?” 郁惊画点点头,打开了侧边车门。 她脚步有些急促,跑到了书店的门前,迟疑几秒,才将手放在了那扇厚实木门之上。 用力推开。 就好像以前的每一次,她趴在书店的玻璃窗前,拍拍窗户,坐在里面的喻爷爷就会笑眯眯看来。 然后小团子脚步哒哒的走到门前,用力一推,门上的铃铛叮当作响。 暖调灯光之下。 带着一副眼镜的喻爷爷就坐在椅子上,半花白的发丝轻颤,合上手中的手,温柔又和蔼,“我们的画画宝宝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郁惊画觉得胸腔中的心脏莫名加速,鼓动在耳畔,让她明知不可能,却还是生出了几分妄想—— 门被完全推开。 铃铛轻响中,坐在前台后的年长女人抬起头,露出一个礼貌又客套的笑容。 “你好,粥粥书店。” 第113章 他们很爱你。 郁惊画说不出是失望还是释然。 她站在门口,目光掠过里面几乎没变过的装修,推在木门上的手指微微蜷紧。 谢与也跟了上来,揽住她的肩膀,手掌温热,微微用力,像是无声安抚。 他看向柜台后满脸好奇的女人。 “你好,这是我夫人小时候常来的书店,今天路过,没想到又开起来了。” 女人爽朗一笑,“我明白,也刚开没两年,时常会有人进来问我这个问题。” 她绕出柜台,从自助饮水机上拿了纸杯,倒了两杯水给谢与和郁惊画。 “要坐会儿吗?正好回忆一下往昔。” 她对着郁惊画示意了下窗边的软沙发,“可以和你老公说说上学时候的事,就当旧地重游嘛。” 郁惊画攥着纸杯。 圆眼眷恋地扫过书店的每一处。 她看向那名女人,眼尾轻弯,语调柔软,“不好意思,可以问一下,你和喻爷爷还有陶老师是什么关系吗?” 怕被误会,郁惊画又解释了一句,“因为我之前和他们认识,前几年一直没看到书店开,没想到……” 女人却没听她的解释,盯着郁惊画那张脸认认真真看了半晌,猛地一拍手,“你是不是那个,画画呀?” 郁惊画有些懵。 迟疑道,“你怎么知道?” 女人露出个明快的笑,“你的眼睛很好看,和小时候区别不大!” 她转身回了柜台,从下方的抽屉里翻找出一张照片。 递给了郁惊画。 是梁漫给他们拍的照片,柔软灯光下,小团子被两人抱在怀中,头上还带着一个生日帽,鼻尖被抹了雪白奶油,面对镜头笑得无比开怀。 “我是陶老师曾经的学生,那会儿差点儿辍学了,是陶老师拉了我一把,也就一直和陶老师保持着联系。”女人自我介绍道。 “我后来也去当了老师,做了十几年,身上小病小痛不断,干脆提前离职,拿着陶老师留下的钥匙把这件书店重新开起来了。” “这张照片就是在陶老师给我寄的信里掉出来的,她说,粥粥是她女儿的名字,画画是她宝贝的名字。” “——给!这是我收拾二楼的时候看到的,他们留给你的信。我一直想找你,但附小不让我打听学生信息,就只能开着书店,没想到真把你等到了。” 郁惊画上车才将那封泛黄的信拆开。 信封上的字迹温润平和,就像是喻爷爷的性格一样。 内里的纸张经过这些年,已经很旧了,但字迹还是格外清楚。 【致最可爱的宝贝画画 八岁生日快乐! 喻爷爷和陶奶奶希望,又长大一岁的画画能够健康平安,快快乐乐过每一天。 你就是最棒的小宝贝。】 这封提前准备好的、简短又简单的、小团子能朗读出来的信,没等到送出。 书店便落了锁。 从此之后,再也没等到主人前来开启。 郁惊画的视线,在每个字上都停留了好几秒,反反复复读了几遍。 那时小团子还没怎么明白和理解的生离死别。 “死亡”对她而言,是太过晦涩的词汇,她只知道,从某天起,再也看不到喻爷爷和陶老师,再也看不到书店亮起的灯,再也尝不到喻爷爷给她准备的小零食。 倏而在这一刻。 曾经的懵懂茫然,化作一颗满是棱角的糖,极其汹涌的冲进胸腔。 骨碌碌横冲直撞。 分明是代表甜蜜的糖,却又因为尖锐棱角,磨出细密又沉闷的难过,让人呼吸急促,鼻尖发酸。 郁惊画对于小时候的记忆印象没那么深刻了。 但在所有深刻的记忆中,一定有喻爷爷和陶老师的存在。 和父母、和江欢,一起构成她灵魂深处温暖的底色。 眼睫一颤。 便有一连串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 谢与张开手臂,将人抱在怀中,手掌温柔轻拍。 低声安抚,“他们很爱你。” 对于只是熟悉的别家小孩来说,用爱这个词,其实有些过于沉重了。 一般只有在至亲之人身上。 才会说,他们爱你。 郁惊画没察觉。 她哭得泣不成声,将脑袋压在谢与的肩头,带着浓重的哭腔,“他们还想给我过生日的……” 尘封十几年的信,静静躺在寂静又黑暗的书店中。 带着两位长辈赤忱爱意与期许。 终于重见天日。 …… 商务车驶入地下二层的车库。 郁惊画湿红着眼眶,时不时吸一吸鼻子,被谢与牵着下车。 她盯着电梯门框。 小声开口,“我其实不太记得了,但妈妈和我说,她带我去过喻爷爷和陶老师的葬礼。” “妈妈说,我哭得太厉害,哭完就开始反反复复地发烧,在医院挂了三天的吊瓶才退烧。” 谢与低应一声。 指尖撩过她湿漉漉的眼睫,谢与压低身体,将自己放在和郁惊画平视的角度。 疏冷声线压得极为柔和。 “他们很爱画画,所以,只要画画好好的,肯定也能放心了。” 郁惊画抿着唇。 眼眶泛起热意,她侧头很轻地用脑袋撞了下谢与的手臂,尾音轻颤。 “谢与,我想去看看他们。” 谢与垂眼,“好,我们带着花和信去。” 郁惊画用力点了点头。 电梯叮一声到达。 她迈步往里走。 目光扫过电梯镜面中,自己压在谢与肩头哭了很久、额头上压出来的红痕。 有些滑稽。 郁惊画想指给谢与看。 抬起的指尖蓦地一顿。 谢与时刻关注着她的情绪,见小姑娘盯着镜面愣愣失神的模样,有些担忧,“怎么了?” 郁惊画慢吞吞转头看他。 “嗯……”郁惊画有些奇怪,“在我的印象里,好像有一次被带去过墓园。” “我一直以为,是被妈妈带去看喻爷爷和陶老师的。” 郁惊画茫然地小声呢喃。 “但我现在回想,怎么感觉,是在那之前呢?” 灰白的石碑。 一张小小的照片。 和小团子看不懂的金色的字。 松柏枝叶繁茂。 在暖融融的阳光照耀下,小团子咕咚跪下,像是在庙里拜佛一样,压低脑袋对着那块石碑磕了个头。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极为熟悉,如同从天边遥遥传来,“画画,这是你……” 是她的谁? 小团子懵懵懂懂,偷偷抬起眼,只记得。 灿金阳光下。 ——一枚红色的五角星。 第114章 宝宝,我永远爱你。 “不过,也可能是我在做梦吧。” 郁惊画想了想,眼尾未褪浅红,说话时带着鼻音,一字一句说得慢吞吞的。 “毕竟,我记得好像是妈妈带我去的,又好像是……喻爷爷。” “但,怎么可能呢。” 喻爷爷怎么可能会带她去墓地呢? …… 从外面回来,郁惊画习以为常地拿着衣服进浴室洗澡了。 谢与却没有如往常一样跟上去。 等谢栾脚步轻巧地靠近,看了眼明显处于沉思状态的自家家主,低声询问,“家主,需要打电话让厨师过来吗?” 其实柳姨请假前,谢栾作为一名专业的管家,早就准备好了替补的厨师人选。 偏偏谢与没让人进门。 他非要自己做。 ——想给老婆秀手艺的那点小心思,谢栾看得明明白白! 谢与撩起眼,顿了顿,“不用,你从我常吃的那家店点份外卖来吧。” 攥在掌中的手机短促震动。 在谢栾离开后,谢与低眸看向屏幕。 是刚刚在车上,他问梁漫的消息有了回复。 【梁漫】是的,我带画画去过烈士陵园。 【梁漫】喻樊先生也带她去过。 谢与长睫半拢,黑眸微沉。 所以,郁惊画只是记混了,她确实分别跟着梁漫和喻樊去过烈士陵园。 指尖在手机侧面轻轻敲了敲。 谢与回了消息。 又切回短信界面,看到了另一个最近一直在联系的人,发来了信息。 目的地是……郁家。 谢与倏而有些轻微的烦躁,就像是他每一次在不属于自己掌控范围内看到郁惊画的眼泪一样。 就连在床上、在其他地方。 他都会低头吻去小姑娘眼角的酸涩泪珠。 更别说。 是紧随而来的翻天覆地变化。 想到那双眼睛会泛起灼艳的红、会滚落泪珠。 谢与就提前感到了心疼。 …… 郁惊画洗完澡,出浴室的时候,下意识喊了声,“谢与。” 话音落地,一片寂静。 无人回应。 她有些懵的四下看看,才发现,一向黏人会坐在外面等她的谢与,今天竟然没有跟上来。 郁惊画将随手扎起的丸子头放了下来,碎发沾了湿气,有些黏在润白肌肤上,发尾微微打着卷儿。 她踩着拖鞋下了楼。 厨房没人。 客厅也没人。 郁惊画注意到客厅和花园相连的玻璃门开着,走了过去,才在外面看到了谢与的身影。 男人站在玻璃花房外,姿态有些散漫。 目光虚无缥缈地盯着半空。 冷白修长指间,火星明灭闪烁,升腾起浅淡的灰白烟雾。 被风席卷拉扯得破碎。 郁惊画有些愣神。 她习惯了谢与对外万事尽在掌控中的淡漠从容,也习惯了对着她温柔又偶尔黏人的纵容宠溺。 还是第一次看见。 男人眉梢蹙起,流露着分明的抗拒。 在微黯的天色之间,漆黑深邃的眉眼似要浸润暗色,勾勒出不好惹的薄戾来。 谢与出神了半晌,听到耳边窸窸窣窣的衣料动静,侧眸看去。 就见到换上了柔软睡裙的郁惊画走在了花园的小径上。 踩着落日夕阳碎光。 走到了他的面前。 小姑娘身上还带着桃子味沐浴乳的甜蜜香氛气息,灯笼袖下的手臂润白纤细,毫不犹豫地张开手,撞进他怀中。 扬起软白小脸,有些困惑地小声问道,“谢与,你心情不好吗?” 谢与抬手搂住了她的腰。 将夹着烟的右手挪开了距离,离郁惊画远远的。 嗓音微哑,“一点点。” 他抬手,屈起指骨,顺过微卷的发尾。 “宝宝饿了吗?今天从外面订餐,应该快到了。” 郁惊画慢吞吞将脑袋压在谢与的脖颈间。 呼吸间,有极淡的烟草气味。 是很少会在谢与身边嗅到的气息。 她垂下眼,小猫似的蹭了蹭,“不是很饿。谢与,你要是心情不好,可以和我说的。” “是公司,还是家里?”郁惊画抿了抿唇,语调很软,“你说了,想和我结婚的,我也想为你分担一些情绪。” 虽然她应该帮不了谢与什么。 但提供情绪价值,还是能做到的。 哄谢与嘛。 这种事,她又不是第一次做了。 压在后颈的温热手掌动了动,微微上移。 指腹柔软,很轻地揉了揉她的耳廓。 男人嗓音浸着哑,没回答她的话,而是喊得无比亲昵,“宝宝,我爱你。” 顿了顿,他低声问,“宝宝喜欢我吗?” 郁惊画小幅度点了点头,软声哄他。 “喜欢你。” 谢与很轻地笑了,继续问,“那宝宝愿意爱我吗?” 郁惊画下意识想抬头看他。 脑袋却被手掌压着。 她收拢手臂,紧紧抱着谢与的腰,闷声道,“爱你。” 谢与轻弹指间,烟灰簌簌抖落。 他低眸,喟叹一声,“好,谢谢宝宝。” 顿了顿,“无论发生什么事,宝宝,我永远爱你。” 郁惊画有些茫然。 天色渐渐暗了,花园里的小盏氛围灯倏而亮起。 像是一颗一颗小小的星子。 在眼角灯光亮起的一瞬间。 郁惊画听到耳畔的男声,平静又温和,是竭力放松的模样。 “基因库找到了你的父亲。” “亲生的。” 谢与想。 今止越既然来到了京都,就不可能甘心不见郁惊画。 与其在一片茫然中,仓促又慌乱的揭开一切。 还是让他慢慢给予引导,给足他的宝贝足够的缓冲时间,会比较好。 - 天色渐晚,清风簌簌。 梁漫坐在别墅露台的软椅上,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笑了笑,“嗯,麻烦你了。” “不麻烦,如果不是梁女士您买下了那家店,一直没租出去,我也没机会将它再次开启。”女人感激道,“不过就是放一封陶老师写的信,等人而已。” “这也是帮陶老师完成了心愿,我很高兴。” 露台门被打开,郁正烽端着一份清洗干净的水果走了过来。 梁漫又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郁正烽问,“是粥粥书店那边的?” 梁漫点头。 切成块的桃子很脆很甜,她咬下一块慢慢咀嚼,咽下去清甜的桃汁后,才叹息般说道,“当初画画那么难过,我一直留着那封信没敢给她看。” “如今,终于是借着粥粥书店那边的渠道,送了出去。” 郁正烽揽住她的肩,很轻地拍了拍。 “画画现在应该很难过吧。” 梁漫:“好在,有谢与陪着她。” 正说着,放在铁艺小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来电的电话号码有些陌生。 梁漫微微迟疑。 拿起滑动接听,“你好?” 一道温缓男声从手机出音孔中流淌而出,“您好,我姓今。” “来自西北宣市的今。” “不知道您最近是否有空,能允许我上门拜访?” 第115章 你是在爱里诞生的。 晚餐送到了。 谢栾熟门熟路的在餐桌上摆好。 郁惊画被从花园牵着走回了餐厅,她坐在餐椅上,目送谢栾躬身离开。 才看向坐在对面的谢与。 小声问道,“找到了,然后呢?” 她抿了抿唇,“他们过得还好吗?” 谢与屈指,端起瓷碗,先给郁惊画舀了一碗甜羹。 他声音平缓,“好,也不好。” 瓷碗放在郁惊画面前。 雪白滚圆的小丸子在甜羹中微微浮沉。 她听到谢与的低沉嗓音,平铺直叙。 “宝宝,具体的情况,如果你想的话,可以听他亲口告诉你。” “但是,你不是被抛弃的。” “你是在爱里诞生的。” 在喻昼和今止越的爱里诞生。 在梁漫与郁正烽、还有喻樊与陶庭月的爱里长大。 简简单单的话。 却让郁惊画霎时眼眶一热。 她以为自己早就不在意了。 直到听见这句话的这一刻。 ——原来,她内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的在乎。 甜羹热腾腾的,糯米小丸子在齿尖咬开,她借着喝羹的姿势,悄悄将眼中的泪意眨落。 然后才故作从容地抬起头。 “那他们为什么不要我?” 郁惊画迟疑问道,“我是被拐卖的吗?” 谢与抬筷,给她夹了一块酱鸭肉。 长睫撩起,黑眸浅浅倒映着对面的小姑娘身影,将她脸上不自知的紧张和期待都收入眼底。 微微沉默后,低声道。 “没有不要你,也不是拐卖。” “他今晚就在郁家。” 郁惊画瞪圆了眼,“啊?” 怎么就找到郁家去了? 她突然有些坐立不安,瓷勺当啷落回碗中,舔了舔软红唇瓣。 “不会是找我爸妈要孩子的吧?” 郁惊画收拢手指,闷声道,“就算有什么为难和隐情,我也不想离开爸爸妈妈。” 梁漫和郁正烽又不是买孩子的,他们是走了正当程序收养的她。 并且,一直以来都对她特别好。 郁惊画永远也不可能离开他们。 谢与扬了扬唇,莫名想起了上次在郁家书房的谈话。 在听到他问介不介意让郁惊画和今止越相认后。 梁漫说,郁惊画,是喻和今。 她眼眶还是红的,但笑意温柔,说话无比坚定,“而且,我知道画画的性格,她绝不是那种有了更好更厉害的父亲,就会离开我们的人。” 见谢与不说话,只是盯着她唇角微扬。 郁惊画眼尾垂落,悄悄在桌下用拖鞋碰了碰男人的鞋子,控诉道,“你说不说了?” 谢与慢悠悠应了一声。 他又夹了一筷子糖醋小排到郁惊画碗中。 “不会的,他……比较明事理。” 不等郁惊画再问,谢与先道,“先吃饭,饭要凉了。” 郁惊画拿起筷子,乌泱泱眼睫垂落,掩去浅色眼瞳中的茫然。 最开始的惊讶过去。 有无数念头涌上心头。 让她吃饭都吃得心不在焉,最爱的排骨啃着都不香了。 等谢与放下筷子,郁惊画也立刻跟着放下。 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人。 一副有无数问题想问的姿态。 放在一旁的手机却倏而响起了轻快纯音乐,郁惊画视线挪去,看到了母亲的来电。 “!” 这种时候,打电话过来。 郁惊画连忙接起,有些紧张。 梁漫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画画,吃饭了吗?” “刚吃完。”郁惊画眨了眨眼,还在纠结要不要问。 就听梁漫低低应了一声。 “那画画明天有空回家一趟吗?” “有些事情,想和你说。” - 郁惊画以为自己得知了这么大一个消息,又不知内情,肯定会好奇地睡不着。 没想到睡得还比往常快一些。 她睡得安宁,反而身旁的谢与才是睡不着的那个,侧头看了看长睫垂落乖巧安静的小姑娘。 很轻地啧了一声。 难怪当初还想走。 就这没心没肺的样子。 还好他把人留下得快,不然老婆就真头也不回地跑了。 第二天一早,郁惊画含着电动牙刷,看到谢与眼下很淡的青黑,还有些懵,“你昨晚没睡好?” 谢与懒洋洋应了。 他挤在郁惊画身边洗漱,水珠顺着脸庞弧度滚落,滑过凸起喉结,晕开深色在睡衣领口。 “我还想问,画画怎么睡得那么好?” 郁惊画慢吞吞漱了口。 微凉流水冲刷指尖,带走了洁白的泡沫。 她眼尾微弯,坦然道,“因为不管如何,我最后做出的决定,也只有和亲生父母相处、或者不相处的两个结果。” “你说了,他们很爱我,并且也明事理。” “那不会将我从爸爸妈妈身边带走,就只剩下一个结果,我们好好相处。” “既然如此,也没那么紧张和担忧了。” 吃完早餐,郁惊画和谢与坐上了车,往郁家而去。 郁惊画偶尔看看窗外,偶尔低头,和江欢在微信上聊会儿天。 等到商务车停稳在郁家门口。 她收起手机,将手搭在开门按键上,被压下去的那点儿忐忑终于重新席卷上心头。 谢与凝眸看她,“要再坐会儿吗?” 郁惊画摇摇头。 “早晚都要面对的。” 她拉开车门,下了车。 谢与紧随其后,如往常一般,自然地伸手,握住了郁惊画的手。 他们肩碰肩往郁家走去,走进别墅前花园的小门,就见到一道身影站在花园旁,低头看着已过花期只剩碧绿枝叶的芍药花丛。 郁惊画看过去的第一眼,以为那是郁正烽或是郁皖之。 再多看一眼。 又分明不像。 她迟疑了下,脚步顿住,便见那人若有所觉,抬头看来。 温润端方,斯文儒雅。 迎着日光,眸光清浅舒缓。 穿着极为正式的银灰色西服套装。 郑重得像是即将要出门参加什么宴会。 正是上次在军属区见过、如今应当身处西北的今止越。 ……今先生怎么会在郁家的花园里? 第116章 你要记得她。 郁惊画坐在郁家客厅的沙发上。 她手中捧着一瓶浅绿色的薄荷牛奶。 有些冰,在瓶壁上沁出一层薄薄的水雾。 又沾染到指尖。 那点凉意本是提神醒脑的。 但郁惊画的脑袋还是糊成了一团,几乎做不出什么反应和表情。 什么叫—— 今止越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还有。 她亲生母亲的名字是喻昼。 粥粥书店的那个zhou。 乌泱泱长睫垂落,郁惊画盯着自己裙摆上的花纹,几乎没有勇气抬头。 沙发对面坐着神色殷切的今止越,和靠在一起的郁正烽与梁漫。 郁皖之站在沙发后,懵逼视线将每个人都看过去,是在场仅次于郁惊画最懵的人。 “囡囡,我明白你现在肯定很茫然,但我还是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今止越的目光近乎贪婪的停留在郁惊画身上,眼眶泛着红,哑声开口。 “是爸爸的错,没能保护好你妈妈,也没能保护好你。” 他短促的吸了口气。 在军工所说一不二的领头人,却在此时,坐在柔软沙发上,脊背微躬,低垂头颅,语调卑微艰涩。 “囡囡,我一直以为你和你妈妈已经去世了,这二十年,我每晚睡前都在想你们。” 每年一次的回京都扫墓。 今止越还会去一趟京郊的长檀寺,跪在蒲团上,虔诚叩拜。 不忘点两盏长明灯。 他本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却在妻女出事后,开始真心实意地希望世上能有神明,并日夜祈祷。 希望神明能够保佑他的妻女,在另一个世界平安喜乐一生。 像是猜到了郁惊画会有的纠结。 今止越平复了一下情绪,竭力维持住冷静,低声道,“我知道,我是个极其糟糕的丈夫和父亲,郁家将你养大,这份恩情,我偿还不了。” “只要你想,你永远都是郁家的孩子,也是我的囡囡。”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和妈妈,都非常、非常的爱你。” “你是我们的宝贝。” 郁惊画指尖蜷起,终于撩起眼,看向了今止越。 她的脊背绷得有些紧,嗓音轻颤,“你的意思是,喻爷爷和陶老师,是我的姥姥姥爷?” 那双漂亮的眼睛漫开水意。 有些倔强地看着今止越、看着梁漫和郁正烽。 又喃喃着重复了一边,“他们,是我的姥姥姥爷吗?” 今止越重重点头。 梁漫早已红了眼眶,低声开口,“画画,他们一直陪着你,一直很爱你。” 郁惊画想起了和两位长辈相处的点点滴滴。 想起了喻爷爷温柔和蔼的视线。 想起了陶老师经过她课桌边时,很慈和的笑容。 她抹开眼角湿润泪珠。 出乎意料的冷静。 郁惊画吸了吸鼻子,尾音带着很淡的哭腔,“她…我的母亲,是她研究出的基因病缓释药剂?” 今止越提前准备了照片。 此时拿出,推到郁惊画面前。 “粥粥,她是天才,还没毕业,就被京都医药科学研究所破格收入,一毕业就成了正式的研究员,在她老师的支持下,开展了对基因病的研究。” “她用了五年时间。” 郁惊画低眸,在泪意朦胧中,看清了那张照片上的女人。 垂落在肩上的发丝被随手扎起,女人眉眼温婉清丽,笑起来时脸颊有个很浅的梨涡。 “在粥粥孕检查出你患病的那一天,她主导研究的药剂正式上市。” 那天,今止越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后,回到房间,给喻昼打去了电话。 女人的声音带着一点哭腔,她说,“阿越,我好难过,又觉得,好高兴。” 难过在于,她的囡囡生了病。 高兴在于,有针对的缓释药剂。 喻昼用手盖着肚子,她望着窗外夜色,眼中含泪,眉眼弯弯,“研发的那几年,我遇到了无数个困难,也无数次崩溃过,每一次失眠的深夜,我都会想,我为什么要一上来就挑战这种级别的项目。” “明明可以去做更轻松更容易出效果的药剂,或者是范围更广的癌症治疗。” 宁静的秋夜,月色皎洁,喻昼低声叹息,带着满足,“还好,我坚持下来了。” 所以,她的囡囡不用离开她。 梁漫低声开口,“画画,小与昨天和我说,你想起以前被我带去墓园的事。那不是梦,我确实带你去过,就是京西的那个烈士陵园。” “我带你去看了你的母亲。” 烈士陵园总是安静的,风席卷而过,却莫名透着几分暖意。 每一座墓碑上,都有鲜红的五角红星。 在阳光下静默矗立。 “……不对。”郁惊画小声否认,“不是…喻昼。” 梁漫一愣。 郁惊画蹙眉,解释道,“我记得我看到的那两个字迹,不是喻昼。” 是更简单的两个字。 谢与一直与她十指相扣,微微用力,像是给予她勇气。 闻言看向梁漫,嗓音低缓,“妈妈不是说,喻姥爷也带她去过一次陵园吗?” 梁漫点头,“对,那是在画画刚上学的第一年。” 今止越沉默听着,他想到了什么,搭在膝上的手剧烈地颤着。 嗓音格外嘶哑。 “是不是……周芒?” 他说,“当年保护你去晨曦福利院后牺牲的那名军人,就是和你母亲一起长大的周芒,她也葬在京西的烈士陵园。” 芒。 郁惊画依稀在记忆中回想起那个笔画简单的字,迟缓着点了点头。 “……好像是。” 客厅一时陷入了寂静。 所以,梁漫带着小团子去看了喻昼,告诉她,画画,这是你的妈妈。 隔了几年。 喻樊带着小团子重新走进了烈士陵园。 找到了属于周芒的墓碑。 他说,“囡囡,这是你的干妈。” 他说,“囡囡,你本来还有个姐姐的。” 他说,“囡囡,你这条命是她救的。” 你要记得她。 第117章 妈妈,我是画画。 一行人开车到了京西。 在烈士陵园旁边,就是一处公墓。 当年喻樊和陶庭月的丧事是喻家旁的亲戚和隔壁周家帮忙的,墓地则是今止越赶回来选的。 让两位老人就睡在烈士陵园旁。 永永远远陪着女儿。 谢与提前联系了人,商务车在公墓进口停下时,已经有人拿着几捧花束等在一旁。 大朵的重瓣芍药和白玫瑰挤在一起,抖落洁白花瓣和浅浅芬芳。 是喻樊和陶庭月最喜欢的花。 “那时候,你姥姥生了重病,本来想着,再怎么样也要熬到你生日之后,但还是在七月时候,没熬过去。” 梁漫声音低柔,平缓述说。 喻樊先是失去了女儿,又送走了陪伴数十年的爱妻,身子骨愈发垮了,在筹备陶庭月后事时,心脏骤停,没抢救过来。 梁漫顿了顿,“他们是手牵手离开的,也算有伴。” 合葬墓很大,用金笔书写着两位老人的名字。 虽然是今止越选的墓地,但墓碑上,没有他的名字。 只有“女儿 喻昼”以及“外孙女 喻婳”。 见郁惊画的眼神停顿在左下角的落款处,今止越也跟着看过去,声音很轻。 “这是你妈妈给你起的名字。” 喻婳。 《说文解字》的解释,婳,静好也。 凝结了一位母亲对自己孩子最真切的喜爱。 郁惊画抿了抿唇,压住眼眶热意,上前将怀中的花束放在了两位老人的墓前。 又接过谢与递来的小盏蜡烛,点燃后,供在花束旁。 她闭上眼,眼睫轻颤,在心里无声呢喃—— 姥爷,姥姥,画画来看你们了。 以前,小团子的思绪有些跳跃,被喻樊牵着手,时常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喻樊和陶庭月就笑容满面的听着,时不时附和一句,给足了反应。 如今。 郁惊画忍着鼻酸,像小时候那样,在心里絮絮叨叨说了最近的事情。 她想得有些乱。 但这次,没有人会耐心倾听,也没有人会故作惊讶,然后笑眯眯夸她一句。 “画画真聪明。” 她闭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慢睁开眼。 一阵风席卷而过。 一只蝴蝶缓缓停留在雪白的大朵芍药之上,翅翼收拢。 停顿几秒后,又展开羽翼,扑棱扑棱飞到了郁惊画的肩上。 梁漫压着惊呼,“蝴蝶……” 在一些迷信传言中。 墓前停留的蝴蝶,就是地下的人听到了生人的话,前来回应。 郁惊画微微侧头,那只蝴蝶就受惊般,倏而展翅飞远。 遥遥飞入湛蓝天际。 似是一场无声又缱绻的告别。 …… 祭拜完两位长辈。 便转道隔壁的烈士陵园。 满目红星璀璨。 郁惊画被今止越带着,走到了喻昼的墓前。 眼看着越来越近,郁惊画却蓦地生出几分胆怯来,脚步微顿,下意识往身旁看去。 目光闪烁,像是在雨夜茫然又瑟瑟发抖的猫崽子。 渴求一个庇护。 谢与本是落后几步的,见到郁惊画回头,立刻长腿一迈,走到郁惊画身前。 抬手揽住她的肩膀。 微微收拢。 他什么都没说,但郁惊画的心却莫名安定下来了。 又往前走了两步,就站在了喻昼墓前。 今止越昨天刚来过,躬身清扫开墓前的花束,转眸看向郁惊画。 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囡囡,这是妈妈。” 郁惊画放下了花束,没急着起身,撩起长睫,专注凝视着墓碑上的小小照片。 白玫瑰柔软,花瓣上还带着星点水珠,抖落芬芳。 郁惊画嗅着那点淡淡的花香。 张了张嘴,很轻地喊了一声,“妈妈。” 今止越瞬间红了眼眶。 他嗓音哽咽,“粥粥很期待你的出生,她想了很久,一直到你出生前一天,才将你的名字定了下来……她还第一次学着拿起针线,想亲手为你勾一件春天的小毛衣……” 今止越说了很多。 郁惊画一直安静倾听着,缓慢抬手,用指尖碰了碰那张小小照片。 女人眉眼弯弯,清透眼眸像是隔了时空,遥遥望向她。 这是她的妈妈。 她说,“妈妈,我是画画。” 你的婳婳。 …… 最后去了周芒墓前。 昨天今止越和周湄过来时点燃的蜡烛,已经燃到了底,火苗微弱又跳跃,在风中摇曳。 花束的雪梨纸挤压出簌簌声响。 郁惊画凝眸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和名字。 熟悉的场景。 让她脑海中的记忆缓慢复苏。 那天,也是今天这样的大晴天,阳光明媚,天际湛蓝。 光斑碎落轻晃。 小团子十分信任喻樊,咕咚一下跪下,在喻樊的声音中,将小手压在地上,额头结结实实压在了手背上。 喻樊说这是她的干妈,是她的亲人。 还睡着她的姐姐。 小团子想了想,站起后,在喻樊躬身给她拍裤子上沾染的一点灰尘时,将口袋中的橘子糖拿了出来。 挑了最漂亮的两颗,放在墓前。 语调纯稚,一板一眼认真道,“那我把糖给她们吃。” 这是小团子最喜欢的软糖了。 她想,干妈和姐姐也一定会喜欢的。 - 今止越已经休过假了,新项目正在进行,他是熬夜赶了进度,才挤出两天半的假期。 回去还要一定的时间。 今晚就准备离开了。 晚上是在外面餐馆吃的饭,今止越提起公筷,态度有些小心,“画画,我可以给你夹菜吗?” 低敛眉眼,满是期待。 郁惊画点点头。 便见今止越松了口气,给她夹了一块话梅小排。 温声道,“听你母亲说,你喜欢吃这道菜,这家餐厅是我以前和粥粥来吃过的,她说这道菜最好吃,你尝尝,喜不喜欢?”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 餐厅还在,但厨师说不定换了几个。 今止越自己也尝了尝,梅子微酸,带着酱汁的排骨肉质很嫩,好吃,却好像不是记忆中的那个味道。 他眉眼垂敛,有些失落。 却听手边坐着的小姑娘小声开口,“好吃的,谢谢……” 那声爸爸。 在唇齿间转了转。 还是没能吐出。 今止越也不失望,他能再一次见到女儿,已经觉得上天垂怜。 只想尽自己所能好好补偿她。 郁惊画愿意喊他一声爸爸,是他有幸,是画画心软。 郁惊画若是不愿意喊,他也不在意,只觉得歉疚。 听见郁惊画说好吃,今止越控制不住露了笑,又给她夹了两块。 “那画画多吃些。” 一餐晚饭吃得还算温馨。 餐后甜品端上来时。 今止越放下筷子,看向谢与,低声道,“谢家主。” 谢与一直安静着没说话,但手上动作却是没停,剔鱼的大刺、剥虾壳、夹菜,动作熟稔又从容,一看就是平时做习惯了的。 闻言撩起眼,微微颔首,“您说。” 郁惊画拿着一个杨枝甘露挞慢吞吞咬着,耳朵悄咪咪竖起。 便听见今止越语气低落,“我身上的研究任务很重要,鲜少能出来,若是进了封闭项目,可能一年半载的连个电话都打不出来。”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郁惊画身上,脸上流露出明显的苦涩。 “还希望您能好好照顾画画。” 谢与低声郑重回道,“当然。” 不用今止越说,他也是一直这么做的。 今止越便微微笑了笑。 他说喻昼是天才。 但他又何尝不是。 从选择了这条路开始,国与家,他就注定要做出取舍、注定了要辜负小家。 这是他无法逃脱的使命。 第118章 宝宝,想你了。 谢与和郁惊画送今止越去了机场。 京都机场总是明亮又宽敞的。 来往的人行色匆匆,还有不舍分别的人在低头抹泪。 在今止越踏入机场时,就有一个衣着平平无奇的人靠近,低声说了句特殊通道已开。 他们擦肩而过。 彼此表情都无波无澜。 像是完全不认识。 今止越一路走到了特殊通道前,才忍着不舍看向郁惊画。 一天奔波下来,情绪反复起落。 他的神态中有很淡的疲倦。 眼眸却是明亮,专注看着郁惊画,笑得很温柔,“囡囡,你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去了,可以给你发消息吗?” 又急忙补充了一句,“我不会经常烦你的。” 郁惊画也弯了弯唇,轻声回答,“不会觉得烦的。” 但今止越还是有些忧虑。 在过往的二十年里,他的生活被各种实验和数据填满,枯燥又乏味。 忙起来的紧要关头,吃饭都没空去,每次助理带了饭回来,也只是放在那儿,反复加热几次后,才终于被匆匆拿起吃两口。 这样单调无趣的日子。 好像都没什么可以和女儿分享的。 今止越想,等回去了,他要和那些有孩子的教授研究员们取取经。 虽然很不想离开,但也舍不得女儿站在这儿陪他。 今止越叹了口气。 低声道,“那我走了。” 郁惊画点点头。 她的指尖攥着裙摆,有些犹豫。 谢与看着她,低声道,“宝宝,不上去说一声再见吗?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郁惊画眨了眨眼,蓦地往前快步走了几步。 在今止越听到脚步声回身看来时。 她飞快地抬手抱了抱今止越。 语速很快,“下次见……爸爸。” 郁惊画抱了一下,就弹开了,耳尖泛着很淡的红,低眸退回到谢与身边。 今止越愣在原地。 慢了半拍,眼眶逐渐泛起了红。 脸上笑意却是越来越大。 他说,“好,下次见。” 今止越以前并不那么在乎自己的身体健康,或者说,他明知自己的习惯不好,却也懒得改正。 反正活在世上已经没有牵挂了。 可以说,国家比他还牵挂他的身体,特地派了个细心的助理在他身边,不厌其烦地叮嘱着注意健康。 ——虽然今止越并不听。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有了牵挂。 他还要看着女儿结婚。 今止越踏上了军用专机。 他侧眸注视着窗外的云层,墨黑夜幕下,城市的光点灿金绚烂。 他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郁惊画。 靠在椅背上时。 今止越心想。 助理说养生要怎么样来着? 按时吃饭、早睡早起、锻炼身体。 他要长长久久地健康下去,才能成为画画永远的依靠。 - 今止越说到做到,确实每隔一天都会给郁惊画发信息。 配着军工所内非机密区域的照片。 认认真真,又带着点笨拙。 说自己睡得好、吃得饱,偶尔还会分享研究中的小乐趣和教授间的小八卦。 郁惊画看着那平铺直叙、又努力想表现出轻快的文字,忍不住弯了弯唇。 同样认真回复。 其实她的生活也过得很简单。 偶尔陪着谢与去一趟公司,大部分时间也都懒在家里,画几张设计图,或是开一场直播,陪粉丝们聊聊天。 这天,郁惊画蜷腿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平板,指间握住电容笔,专心落笔描绘。 前方的大屏电视还在放着轻松的综艺。 厨房里,休假回来的柳姨利落地处理食材,醇厚香气逸散在空气中。 她往后靠在沙发上,心想,这日子简直就是完美的理想状态。 正想着,电梯传来动静,谢与回家了。 手里还拎着一个小蛋糕。 郁惊画现在连起身都懒了,扭着腰趴在沙发靠背上看他,澄澈眼眸半弯,语调很甜,“今天是什么?” 谢与抬了抬手,“摩卡珍珠蛋糕。” “听上去就很好吃!”郁惊画兴致勃勃。 也不知道是从哪天开始。 或许是某次谢与拍了集团对面新开的一家甜品店的照片,问,要不要给夫人带一块千层蛋糕。 从那之后,谢与下班回来,基本都会给郁惊画带个小礼物。 一束花。 一个蛋糕。 一个发夹。 甚至是——一只断奶不久的小猫。 谢与上楼洗漱了。 郁惊画放下平板,脚步轻快地往楼上走去。 刚踏上楼梯,就有一只毛茸茸的小猫靠了过来,尾巴高高翘着,用爪子扒拉郁惊画的拖鞋。 在灯光下,浅色长毛极为柔顺。 是只金点妹妹。 “啾啾,你吃完饭啦?”郁惊画俯身,将小猫抱起,直接往楼上走去。 啾啾趴在她怀中,嗲嗲叫了一声。 它才五个月大,毛发蓬松,看起来很大一只,其实并不算重。 不像烧麦,是短毛金点,肉墩墩一坨。 推开主卧门,浴室传来了哗啦流水声,啾啾是只讨厌水的小猫,听到这水声,脚下一挣,就从郁惊画怀中跳到了地毯上。 翘着尾巴躺在地毯上,专心致志的舔毛。 郁惊画半蹲下身,摸了摸啾啾的尾巴。 浴室的水声一停。 门被打开,谢与浑身湿漉,只在腰间围了条浴巾走出来。 郁惊画听到声音,下意识抬头去看,就撞见一片冷白肌理,在水珠浸润下,线条起落分明。 她摸啾啾的动作一顿,转开视线,小声道,“怎么就这么出来了?” 谢与站在门边,懒散往墙上一靠,嗓音淡淡。 “没拿睡衣。” 他唇角微勾,“画画能帮我拿一下吗?” 郁惊画起身,去衣帽间翻了套睡衣出来,拿给谢与,“给……” 话音未落。 她伸手的手腕蓦地被扣住。 男人掌心温热,指尖还带着一点微凉水珠。 微微用力,就轻而易举地将毫无防备的郁惊画拉进怀中。 啾啾听到一点动静,长着聪明毛的耳尖一动,抬起小脑袋。 只见到被砰一下关上的浴室门。 啾啾:? 郁惊画也被谢与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她今天穿了件烟紫色的吊带睡裙,下楼时套了柔软罩衫,只露出裙摆下纤细小腿。 如今,罩衫和睡裙都被男人身上的水珠打湿一片。 传递开微凉湿漉。 “谢与,”郁惊画抬头看他,眼神有些警惕,“快吃饭了。” 谢与漫不经心应了。 他抬手拿过郁惊画手中的睡衣,随手丢在置物架上。 “我刚刚去厨房放蛋糕的时候,问过柳姨了。” 罩衫被男人修长手指勾着,从肩头滑落,露出一片凝雪白皙的肌肤。 谢与屈指微微摩挲。 指腹薄茧压着细嫩肌肤,似是点燃起暗火,引得少女身躯微颤。 他俯身靠近了。 尾音压得蛊惑。 “今天回来早一些,菜还没好……” 郁惊画脸颊染了粉,长睫受惊般轻颤,小声提醒,“我还没……” 谢与“嗯”了一声。 指尖顺着纤薄的肩颈线条而落。 最终攥握住了少女柔软手掌。 眼睫垂落,男人声音微哑,“我知道。” 他压低了声音,像是在理直气壮地撒娇。 “宝宝,想你了。” 第119章 过两天就是他的婚礼。 啾啾蹲在浴室门前很久了。 不知道为什么。 两个主人进去后,哗啦流水声没停,又好像有一些别的声音,让小猫困惑地踩了踩柔软地毯。 它等来等去,没等到人,干脆伸了个懒腰,跑下楼去喝水了。 浴室内。 淋浴间氤氲开热意。 郁惊画脊背抵着玻璃,身上的裙子已经被水汽浸湿了,乌黑发尾更是湿哒哒的贴在脊背上。 眼睫眨动间,都有小水珠滴落。 谢与的手撑在玻璃上,微微抬起头,看小姑娘抿着嫣红唇瓣小声喘息。 眉梢眼尾都泛着旖旎的艳色。 好漂亮。 又好喜欢。 谢与低头靠近了,在软白脸颊上又亲了亲。 郁惊画指尖有些发颤,呼吸间都是谢与身上清冽的沐浴乳气息,还夹杂着一点微妙的、其他的气味。 让她一脑袋撞进谢与脖颈间,发烫脸颊贴在男人湿漉微凉的肌肤上。 闷声道,“好了吧……” 谢与低笑,尾音勾着几分餍足,“嗯,谢谢宝宝。” 他抬手,亲昵捏了捏小姑娘滚烫的耳廓。 低声道,“裙子湿了,一起再洗个澡吧?” …… 一直到换了条睡裙。 郁惊画慢吞吞下楼,拿起筷子。 仍旧觉得手腕有些酸。 手指上好似还残留着一些滑腻触感。 啾啾是只很粘人的猫,嗲嗲叫着蹭到了餐桌上,蹭蹭这个主人的腿,再蹭蹭另一个。 偏偏没人理它。 谢与给郁惊画夹菜,神色如常,问道,“画画过两天有安排吗?” 郁惊画疑惑问道,“怎么了,要去哪儿吗?” 谢与点头。 他上楼前就将东西随手放在了餐桌上,这会儿伸长手臂,拿了过来。 递给郁惊画。 “蔺殷请了长假叠加婚假,快到结束时间了,过两天就是他的婚礼。” 郁惊画愣了一下。 一般不都是先结婚,再休婚假吗? 蔺殷倒是特立独行,先休了假,等到假期最后一段时间,才举办婚礼。 她拆开金红请柬看了看,请柬上有新婚夫妻的签名。 蔺殷字迹疏朗落拓,而钟寄绵的则是工整秀气。 并列在一起。 郁惊画收起请柬,放在一旁。 “好呀,反正我比较空。” 谢与低眸给她夹菜,黑眸漾开淡淡光晕,从容地想着。 去看看蔺殷的婚礼怎么办的。 他可以稍微参考一下。 - 郁惊画隔天和梁漫打电话时,才知道,蔺殷还给郁家送了请柬。 因为郁正烽打算将生意让渡给郁皖之处理,便决定在这场婚礼上,让郁皖之作为郁家代表出席。 还带着他的女朋友,岑栗。 江欢也会出席。 蔺家虽说不算大,但作为世家谢家的附属小家族,发展也很不错,尤其在蔺殷这个“伴读”和谢与关系不错之后,近些年更是宾客不断。 但蔺殷的这次婚礼,并没有大办的打算,只给亲近些的朋友发了请柬。 甚至连蔺家的亲戚都没请。 婚礼场地放在了室外,是蔺殷个人购入的小庄园。 谢与和郁惊画到的时候偏早,新娘还在打扮。 蔺殷穿了身纯白西装,他模样斯文俊秀,银边细框眼镜架在鼻梁上,唇边带着浅浅笑意,还挺适合这种亮色。 “谢董,郁小姐。”蔺殷往庭院示意了下,“先坐会儿?” 郁惊画四下看看,大片草坪上摆了花瓣拱门和马卡龙配色的气球,做得很梦幻。 坐在户外的软沙发上时,有帮佣打扮的人过来送了小甜品。 没吃几口,就陆续有人到了。 郁皖之和岑栗到的也挺早,他今天穿了套休闲款的条纹西装,眉眼带着点刻意压下的沉着。 在看到郁惊画时,眼睛一亮,拉着岑栗就走了过去。 “画画!” 郁惊画抬头,匆匆扫了一眼郁皖之,视线就落在了他身旁的女生身上。 岑栗长了张很可爱的娃娃脸,染成深栗色的卷发披在肩头,态度大大方方,甜甜笑着喊了一声,“你好,我也可以喊你画画吗?” ———— 失策,没写到逃婚(不过不是一般的逃婚,怕老婆们太期待(试图解释 第120章 不好意思,新娘跑了。 “我可以喊你画画吗?” 岑栗的眼眸明亮,笑容舒展,是很有感染力的那种。 郁惊画也忍不住弯了弯唇,“当然可以,等到以后,我还要喊你一声嫂子呢。” 郁皖之莫名脸红,反而是岑栗一直坦荡爽朗,闻言笑眯眯点头。 等到两人坐下,又向谢与问了声好。 男人神色淡淡,点头示意。 岑栗行事大方,心思却细腻,察觉出谢与的注意力都在郁惊画身上,没自作主张将谢与拉进话题中,而是专心和郁惊画聊着天。 又在帮佣端上甜品时,将其中一碟开心果慕斯挪到郁惊画面前。 “这个很好吃,不会特别甜,画画尝尝?” 郁惊画接了。 小姑娘眉眼精致旖旎,浅色眼瞳似是一汪静谧流淌的蜜水,软唇嫣红饱满,漂亮得不行。 说话声线清甜,尾音绵软。 像是岑栗家中摆了一整面墙的bjd娃娃。 让她情不自禁生出好感来,微微倾身,笑得很亲近,“好吃吗?” 郁惊画用力点了点头,“超好吃,不愧是栗栗姐推荐的。” 岑栗带笑坐回去,“画画喜欢就好。” 转头看到郁皖之盯着自己的视线,顿了顿,凑过去说了悄悄话。 郁皖之满是期待地竖起耳朵。 就听见岑栗语调轻巧,发自内心感叹,“你怎么会有这么可爱这么乖的妹妹?” 她侧头想了想,喟叹道,“还好,以后也是我妹妹。” 郁皖之:? 干什么? 岑栗到底是喜欢他,还是喜欢画画啊! 不等郁皖之哀怨完,又有一道窈窕身影靠近,小礼服勾勒盈盈线条,女人直接绕到内侧沙发边坐下,随手将手包放在一旁。 眉眼姝丽,正是江欢。 她熟门熟路贴着郁惊画坐,对谢与蓦地投来的视线视若无睹。 “画画宝贝,想我了吗?” 又看向对面的岑栗,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三个女生凑在一起说说笑笑。 郁皖之幽怨地看着半点儿不理自己的女朋友和妹妹,转头又看到了低敛眉眼的谢与。 男人神色如常,只是默不作声地屈指开着榛子,然后将滚圆的榛仁放在郁惊画面前的碟子上。 哈。 他也没人理。 郁皖之莫名得到了一种安慰,他刚想往沙发上靠会儿,就被女朋友一个捅咕。 岑栗微笑着看他,语气像是撒娇,“皖之,甜品都快吃完了,你不该去找人要一些吗?” 她眸光灼亮,意有所指地偏头,“你看,谢九爷都一直在给画画剥榛子呢。” 言外之意。 你还傻愣在这儿做什么? 郁皖之:“哦qaq” 每天都在被女朋友提醒要有眼力见呢。 …… 蔺殷邀请的多是关系亲近的朋友,大家都是人精,就算看到谢与懒散坐在小沙发上,也没人在这种时候去寒暄问好。 最多就是,装作不经意地往前走几步,然后一个回头。 目光直勾勾地往谢与身旁的小姑娘身上落着。 再彼此交换一个震惊的眼神——谢九爷,竟然真养了个小姑娘在身边。 等到下午四点,宾客都来齐了,蔺殷慢条斯理推了推眼镜,走到小沙发边。 语调温缓,“快开始了,可以去前面坐着了。” 知道蔺殷和谢与关系熟悉,怕他们还有话要说,岑栗拉着郁皖之站起身,笑道,“那我们先过去,挑个视野好的位置。” 江欢也抓上手包,“走走走,我看那边位置不错……” 等他们离开,这处小沙发周围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谢与目光四下一落,眉梢轻挑,“你父母呢?” 蔺殷神色从容,“是我和绵绵两个人组成一个小家,不需要父母出场。” 尾音落下。 一名穿着制服的人匆匆赶来,脸庞绷紧,直到靠近了蔺殷,强行压下去的那点慌张才略微显露在脸上。 他走近,低声说了什么。 肉眼可见的,原本气息还温润平和的男人,唇瓣微动,扬起的弧度没变,漆黑眼眸却迅速冷了下去。 笑意褪去,只剩一张冷漠面具。 蔺殷点了点头,声音低冷,“去找。” 那人又快步离开。 蔺殷屈指,喉结忍耐滚动,又往上推了推眼镜。 对上谢与和郁惊画的视线。 他平静道,“不好意思。” 他说,“新娘跑了。” 宾客们陆续落座在雪白椅子上,彼此寒暄聊天,偶尔传来一阵愉悦笑声,耳边还有轻音乐在放着。 在这片舒缓温馨中。 男人低冷声线,漠然得像是无波无澜的机器人。 因为蔺殷毫无变化的表情,郁惊画还反应了一下,什么叫做新娘跑了。 ——逃婚?! 她瞪圆眼,下意识看向谢与。 谢与挑眉,很轻地啧了一声,淡然点评,“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蔺殷冷笑一声,镜片后的眼瞳泛起诡谲波澜,意味不明道,“她也跑不到哪儿去,证件都在我这儿。” 带着最后一点礼貌,蔺殷点头示意,“我先去找人了,失陪。” “仪式会照常举行。” 见蔺殷转身离开,郁惊画立刻往谢与身边挪了挪。 压低了声音,惊讶问道,“她不是和蔺先生领了结婚证吗,怎么、怎么还要逃婚啊?” 谢与漫不经心勾住她的指尖,“不知道,或许……领证也不是她愿意的?” 郁惊画:“……啊?!” 第121章 可以帮我换套婚纱吗? 虽然新娘跑了。 但看上去,草坪婚礼的一切都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半点儿没受影响。 架起的液晶大屏上,仍旧继续播放着各种照片。 郁惊画认真看了会儿,发现那些照片基本都集中在中学时期。 穿着朴素宽松校服的女生直视镜头,抿着唇很浅的笑。 画面一跳,原本扎着马尾的女生换上了国际高中的精美校服,衬衫百褶裙一丝不苟,乌黑发丝垂落背后,虽然还是笑着,眉眼间却带着一点很淡的轻愁。 在她身边,穿着校服的男生端着温润笑容,漆黑眼瞳却漾开轻微的不以为意。 只有在看向身旁女生时,他的笑容才会带上几分真心。 看着就是普通简单的校园爱情。 从校服到婚纱,还怪美好的。 但再想想刚刚蔺殷说的,新娘跑了这件事。 郁惊画收拢手指,心里有些痒痒的好奇。 时间走到了四点半。 来往的帮佣脸上都有一些遮掩不住的惴惴不安,宾客们没见到新人出来,又都是些擅长察言观色的人精,难免有了些窃窃私语。 江欢也察觉到了,她微微往前倾身,“画画。” 郁惊画回头。 江欢笑了笑,“刚刚茶水好像喝多了,你去不去洗手间?” 郁惊画应了好,和谢与说了声,“我陪欢欢离开一下哦。” 谢与长腿交叠,靠在椅背上,姿态懒散,听到郁惊画这么说下意识要跟着起身。 又被小姑娘抬手摁了下去。 “女孩子的事,你不用跟。” 谢与顿了顿,温顺点头,“好。” 庄园一层的客用洗手间有两个,最近的一个有人在用,郁惊画便和江欢往另外一边的洗手间走去。 路上和脚步匆匆的帮佣们擦肩而过。 江欢拉了拉郁惊画的手,靠近了小声道,“好像出什么事了。” 郁惊画不好说,只能含糊点头。 到了洗手间,江欢进去关了门。 郁惊画站在门口,又往旁边走了两步,透过客厅的窗户往外看去。 她还在想着钟寄绵逃婚的事,有些心不在焉,目光随意往窗外的围墙上一落—— 这怎么看着有些矮啊?要是来个个子高的,不是用手勾着就能翻进来? 不过进门的保安查得挺严的,院子里可能还会装什么小型的警报器吧。 小偷应该也靠近不了这种地方。 江欢踩着高跟鞋出来,在洗手台前打开了水龙头,随口和郁惊画聊天。 “……我当时收到请柬的时候还愣了下,特地去查了查钟寄绵……” 郁惊画听着耳边的水流声,本是随意听着,余光掠过一点动静,她转头看去。 蓦地站直身体。 有些震惊地望着外面。 透过一扇干净的玻璃窗,能清晰看到,围墙上出现了一个人影。 雪白蓬松的轻纱。 乌发挽起,还有柔软白纱固定在发丝间。 女人脸颊晕着淡淡的红,像是耗费了很大的体力,胸膛急促起伏喘息着,神态却格外冷静。 她调整好姿势,用手团拢蓬松裙摆,压在手臂间。 垂落墙头的小腿细白,高跟鞋不知道是不是被她自己脱了,光着脚,裸露在外的脚背上还有一点红肿划痕。 那张脸,郁惊画一分钟前还在滚动播放的液晶显示屏上看到过。 不正是逃婚了的钟寄绵吗? 但她现在又是一副翻墙回来的样子。 难道是逃到一半后悔了? 正想着,钟寄绵已经调整好姿势,闭了闭眼,猛地往下一跳。 “!” 她就像一只苍白的蝴蝶,洁白翅翼受了伤,只能绵软无力地往下坠落。 重重跌落在草坪之上。 郁惊画眼也不眨地盯着,指尖收拢,不知道现在要不要出去帮忙。 万一钟寄绵真的是后悔了,她应该也不想被别人看见这有些狼狈的样子吧? 正纠结着。 围墙上又翻进来两个男人。 穿着轻便衣服,脸上表情并不好看。 钟寄绵回头看了一眼,跌落在地应该是很疼的,她却顾不上喘息,咬牙抱起裙摆,赤脚踩过草坪,往屋中跑来。 “……草。”江欢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了过来,同样震惊地看完了这一幕,“什么情况,要不要喊人啊?” 郁惊画匆匆点头,“欢欢你喊人!” 那两个男人已经跳下墙头,朝钟寄绵逃开的方向追去。 这边是距离草坪婚礼最远的地方,帮佣几乎都去前面帮忙了,钟寄绵跑得踉踉跄跄,还有蓬松裙摆影响行动,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追上。 郁惊画脚步急切,绕过客厅,一把推开玻璃门,“钟寄绵!” 女人听到自己的名字,微微一愣,立刻转了方向往郁惊画这边跑来。 那两个紧追不舍的男人面色一变,没想到这边还有认识钟寄绵的人。 他们犹豫几秒,看着门内身形单薄的少女,觉得应该构不成威胁,还是追了上来。 郁惊画扶着门框,伸出了手。 钟寄绵明显已经精疲力尽,指尖冰凉,堪堪碰到郁惊画的手,还滑了一下,第二下才握住。 郁惊画用力将她往自己这边拉,同时看向后面那两个男人,大声道,“我们已经喊人了,马上就有人来!” 江欢举着手机站在后面,努力做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盯着他们。 如果只有郁惊画这一个看着乖乖软软的小姑娘,他们还能把人抢过来。 但还有个报信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打算放弃,又仍旧带着一点不甘,作势转身。 却在三人松口气的时候。 又迅速折身伸手—— “嗷!” 郁惊画利落出手,一手掐住那人的虎口,往上一折,另一手重重敲在他肩膀位置。 那人只觉得虎口传来撕裂般的疼意,还来不及反抗,肩膀往下整条手臂都陷入了麻痹状态。 他猛地往后挣脱。 脸色惨白,疼得做不出表情。 耽搁了这么一会儿,钟寄绵已经跌进了门内。 江欢眼神往旁边的通道上一落,像是看到了人,扬声招呼,“快来快来,就是他们……” 两人不再耽搁,立刻转身就跑。 直到他们翻过围墙,身影彻底消失。 郁惊画绷紧的脊背才霎时放松。 江欢将并没有人接的手机从耳边取下,看着郁惊画,有些失声,“……好手段。” 怎么说。 像是看到家里娇娇气气的漂亮洋娃娃,突然跳下四米展示柜,又抡起垂杨柳揍人一样。 很震撼。 郁惊画:“……” 她扯了扯唇角,“我学的军用防身术,也还是第一次派上用场。” 敲人的手掌还隐隐泛着麻,郁惊画揉了揉掌心,转眸看向跌坐在地上的钟寄绵。 圆眼眨了眨。 小声试探着问道,“你还好吗?” 钟寄绵的样子有些狼狈。 妆容盖不住费劲力气奔跑后的脸颊红润,额间沁着汗,抹胸婚纱的雪白裙摆在地上、围墙上、甚至草地上拖拽过,沾染了灰尘和草汁。 润白肩颈上还有几道浅红划痕。 她缓了缓气,水润眼眸看向郁惊画和江欢,对两人笑了笑。 嗓音清婉,“还好,谢谢你们。” 钟寄绵喉间干涩,目光往下落在江欢的手机上,“不好意思,请问现在几点了?” 江欢看了眼,“四点四十三。” 钟寄绵闭了闭眼,像是放下了心。 她撑着地站起,撩开额前被冷汗浸透的发丝。 看向郁惊画,眉眼愈弯,“你是谢与的夫人对吧?哥、蔺殷和我说过,我记得,你叫郁惊画。” 郁惊画有些懵的点点头。 就见气质清丽柔婉的女人垂下眼,语调恳切。 “刚刚那是蔺殷家里派来的人,想营造出我主动逃婚的迹象。” “抱歉,但是……我一个人有些困难,可以帮我换套婚纱吗?” “——仪式快到时间了。” 第122章 你可以试探我,但我不会走。 四点五十五分。 小庄园的很多人都被派出去寻找钟寄绵了。 蔺殷全程神色淡淡,语调从容地和坐在长毯两边的宾客寒暄交际。 到了时间,音响中播放出的音乐骤然一变。 从舒缓的纯音乐,变成了轻快甜蜜的哼唱曲。 昭示着仪式开始。 宾客们立刻开始鼓掌,目送蔺殷慢条斯理整理了下纯白西装,缓步走上了鲜花环绕的舞台。 不少人的目光往后看去。 想看新娘从哪儿出来。 掌声断断续续持续了一分钟,在始终没看到人出来后,逐渐停下。 蔺殷一动不动,背着人群,站在舞台中央。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这到底是提前设计好的情境,还是……真出了什么意外? 就有人悄悄看向谢与,抱着混脸熟的心态,轻声笑问,“九爷,这是搞哪一出,您知道吗?” 男人眼也不抬,冷白侧脸浸在傍晚光线中,勾勒疏离冷戾。 他慢条斯理收起刚收到信息的手机。 声音淡淡,“不知道。” …… 蔺殷听到了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 也感觉到有无数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他不在乎。 他只是盯着面前的花墙,唇抿成一条直线,漠然等待着。 等待着,时间过去。 背景音乐轻快甜蜜,现场却安静一片,场面有些诡异。 等到音乐逐渐播放到高潮。 蔺殷终于低头看了眼腕表。 五点整。 镜片后的眸蒙着一层薄薄的雾,让人看不透其中情绪。 他扬起面具般的温润浅笑。 转过身,看向众人,温文有礼地颔首。 “抱歉,今天应该是不能举办婚……” “为什么不能?” 蔺殷瞳孔一缩,猛地抬头,往前方看去。 钟寄绵提着裙摆,一路跑下楼还有些气喘。 镶嵌钻石的高跟鞋踏上长毯,她站在长毯末端,下巴微扬,注视着蔺殷。 顿了顿,脸上扬起如水温柔的浅浅微笑。 对两边的宾客们致歉。 “不好意思,临时出了一点小问题,耽搁大家时间了。” 在一片“没有没有”的声音中。 蔺殷下颌绷紧,眼眸暗沉如墨,盯着提起裙摆脚步轻缓往前走的钟寄绵几秒。 蓦地大步向前,踩着长毯走到了她面前。 伸出手。 钟寄绵对他笑了笑,将手搭在他的手掌上。 十指紧紧交扣。 他们并肩往长毯尽头的台子走去,西装与婚纱都是纯白的配色,蔺殷斯文儒雅,钟寄绵清丽温婉,是极为般配的模样。 宾客们热烈鼓掌。 在掌声中,蔺殷唇边噙着淡淡笑意,像是说悄悄话一样,将头靠近了钟寄绵。 他问,“为什么回来?” 他说,“绵绵,我给过你机会了,你不走,就真的再也走不了了。” 钟寄绵眸光若水,微微仰头看着他。 “蔺殷,你真的想我走吗?” 他们走到了台前。 蔺殷攥紧了钟寄绵的手,没说话,而是抬手,帮着人提起沉重的裙摆。 钟寄绵踏上了台。 她侧头看着站在台下的蔺殷,肩颈拉扯出漂亮弧线,倏而抬起手臂,抱住了男人的脖颈。 在一片起哄声中。 钟寄绵眼眶微热。 她将唇靠在绷紧了身体的蔺殷耳边。 一字一句。 “哥哥,你可以试探我。” “但我说了,这次回来,就不会走。” - 在甜蜜温馨的音乐声中,台上的新人亲昵拥抱。 郁惊画悄悄溜回椅子上。 谢与目光分明落在台上,却在她靠近的第一时间,就转眸看来。 屈指勾起她黏在脸颊上的几缕发丝。 低声轻笑,“做贼去了?” 他明知故问。 郁惊画坐下后,拍了拍胸口,“差点就赶不上了……” 还好房间里准备了另一套备用的替换婚纱。 怕谢与担心,郁惊画再慌忙,也没忘给谢与发消息解释。 此时挪着椅子靠近了些。 看着台上言笑晏晏的新婚夫妻,小声开口,“谢与,我给你说,蔺家好吓人啊,蔺先生他家还派人来绑架,想营造出钟寄绵逃婚的样子……” 谢与抬手放在郁惊画身后的椅背上,是一个无声包裹禁锢的姿态。 听着小姑娘语调软绵绵的分享,还伴有极为生动形象的语气词,他挑起唇,学着她的样子,靠近了。 轻声道,“蔺殷也顺水推舟了。” “?” 郁惊画眼睫轻颤,满是震惊,“什、什么意思?” 谢与嗓音低磁,从容解释,“他后妈确实不喜欢钟寄绵,但这种将人从婚礼上绑架走的手段,不像是他们自己想出来的——或许是,身边不知道谁提了个建议呢。” 他用指尖勾着郁惊画的发丝。 细韧发丝陷入柔软指腹。 谢与平静道,“而蔺殷心知肚明,没有阻止,选择了放纵。” “你说的那两个人,不会伤害钟寄绵,他们只想把人带走。” 宾客们大喊着“亲一个!亲一个!”,在这种热情的声浪中,蔺殷侧了侧头,像是不太好意思,眼尾撩起轻笑。 然后抬手摘下银框眼镜,揽住钟寄绵的肩膀,低头吻了下去。 欢呼声简直要掀翻整块草坪。 身处这样热烈的场景,谢与不紧不慢,轻轻捏了捏郁惊画的柔软耳廓。 “他只是在赌。”停顿几秒,谢与又理直气壮下了结论,“脑子不太好。” 男人靠近了,吐息温热,尾音勾着缱绻笑意。 “不像我,特别听话,还特别爱老婆。” ———— 是的,我们蔺特助是个想发疯的没安全感偏执小狗,试图搞一些强制爱,然后被绵绵呼噜呼噜毛,嘴上凶巴巴身体很诚实躺倒,并且开始狂搞纯爱[扶墨镜] 第123章 小夫妻玩这么野? 郁惊画听懂了。 并且很受震撼。 在仪式结束后的敬酒环节,还忍不住悄咪咪打量蔺殷和钟寄绵。 钟寄绵察觉到她的视线,微微偏头,她换了身雾紫色的长裙,唇瓣色泽浅浅,像是一朵静静开放的睡莲。 弯眸笑起来时,眉梢间笼着的轻愁散去。 她握着酒杯走近,轻轻碰了碰郁惊画的杯盏。 还眨了眨眼,“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呀。” 郁惊画有些耳热。 她能感觉到谢与无声投过来的含笑视线,指腹压在杯壁,小声说,“……好。” 又想起在楼上房间换婚纱时,钟寄绵说的那几句话。 忍不住问道,“你知道……” “我知道。”钟寄绵抿了口杯中的酒,默然轻笑。 蔺殷在和旁人说话,钟寄绵注视着他的身影,低声道,“我都知道。” 郁惊画点点头。 在江欢过来时,她笃定道,“没事,不用说,都是夫妻情趣。” 江欢:“?” 她看了眼相携站在人群中的新婚夫妻,再次确认,“真不用说?” 好歹也是场绑架呢! 他们小夫妻玩这么野? 郁惊画摇摇头。 江欢:“行。” 她知道不少小家族光鲜亮丽背后的阴暗龌龊。 没想到,看着正正经经的夫妻俩,背地里还喜欢玩绑架这种特殊情趣。 江欢看向郁惊画,默默开口,“画画,等你的婚礼上,应该不至于搞这些花样吧?” 郁惊画:“……” 郁惊画郑重否认,“不可能。” 江欢见她小脸板起一副严肃表情,乐不可支,“那就好,我还想有没有机会给你当伴娘呢。” 郁惊画微愣,迟疑着问道,“那靳司珩……” 江欢笑意明媚,轻描淡写道,“他回家了啊,本来就是交换生,学期结束,当然是回去了。” 当初说留到八月,是因为她。 但既然分手了,也没有必要多停留。 郁惊画慢吞吞应了一声,“那你还要去吗?” 分手前,江欢外派f国的通知刚下来,时间是一年。 本来想着,一年后,靳司珩刚好毕业,感情方面是进一步发展还是分手,都可进可退,方便处理。 江欢垂眼安静几秒,温声道,“再看吧,公司程序都走完了,出去看看也行。” “毕竟f国不是出了名的浪漫,万一遇到个又高又帅的弟弟,来一段异国之恋也不错。” 找个更高更帅的。 气死靳司珩。 …… 晚餐是自助,中式西式都有,放在小庄园的客厅中。 外面草坪上则是架起了烧烤架,有专业厨师在烧烤架前忙碌着烤肉。 郁惊画坐在窗边,月华如水,透过落地窗抖落,薄薄一层披在身上。 也落在玻璃杯的澄澈酒液中。 刚刚江欢从自助桌台上拎了瓶青梅酒过来,度数低,梅子味很清爽。 郁惊画觉得好喝,就多喝了几杯。 这会儿撑着脑袋,伸手扯了扯江欢的手臂。 呼吸间带着淡淡酒香。 “欢欢,这瓶酒,度数真的很低吗?” “我怎么感觉,有些晕呢……” 江欢立刻放下手机,拎着瓶子确认,“真的很低,只有7度。” 小姑娘半趴在桌上,眼睫恹恹拢起,掩着眸中粼粼水光,闻言很轻地呜咽一声。 “……我喝酒的能力又退化了?” 江欢蹙眉,用手背贴在郁惊画脸颊上感受了一下。 有些烫。 “你上次喝醉是在什么时候啊,喝了多少?还记不记得喝了什么酒,多少度?” 面对江欢医生问诊般的细致追问。 郁惊画眼睫颤了颤,又想起了上次的情景,耳尖染了红。 “大半杯红酒吧。”郁惊画乖乖伸手比划了下,“这种高度的杯子,我喝了这么多……不过,就是身体有些软,意识还算清醒。” 郁惊画为自己争辩,“今天才喝了三杯,应该不会醉的。” 江欢不信邪,又拿起酒瓶翻来覆去地看了看。 谢与端着盛满了郁惊画爱吃的菜的碟子走过来。 见小姑娘趴在桌子上,耳尖脸颊都泛着红,眉梢轻蹙,“喝了什么?” 江欢对上男人那双漆黑冷沉的眸,有些心虚。 将手中的梅子酒放在桌上。 “就是这一瓶,但我看着度数只有7,应该不会醉的。” 冷白如玉的手指拿起装饰漂亮的酒瓶,谢与低眸,放在鼻尖嗅了嗅。 否认道,“不止这么点度数,酒精味挺重的。” 正说着,从外拿了十几串羊肉串的岑栗经过,客气问道,“羊肉串吃不吃,刚烤出来的,还热乎。” 目光瞥到谢与手中握着的酒瓶。 她随口道,“你们也拿了这瓶酒啊,刚刚那边说灌了胭脂梅酒的瓶子不见了,还在到处找呢。” 江欢:“?” 趴在桌上懒洋洋撑着头的郁惊画:“……啊?” 她眨了眨眼,有些呆地看向江欢,语调软乎乎的,“欢欢,是不是你拿的这瓶啊?” 岑栗一愣,“真是你们拿了啊,好像是蔺家自己酿的,打算给人当伴手礼带走,多了一点就用这个青梅酒的瓶子装了。” “画画喝了?我路过听了一耳朵,得有17度了,是不是醉了?” 江欢坐立不安,“不是,他们怎么乱放啊,我就随手拿的。” 倒完酒,她正好有个消息要回,耽搁了一会儿都没来得及喝,就听见郁惊画说脑袋晕。 谢与随手放下酒瓶,坐到郁惊画身边。 眉眼压低,嗓音轻缓,低低问道,“头疼吗?” 郁惊画还在大脑转动处理着岑栗说的话,闻言慢悠悠转眸看向谢与。 缓慢眨了眨眼,才小声回道,“不疼,就是有些晕。” 谢与嗯了一声,用指腹轻蹭了蹭她眼尾的红。 “再吃点东西,怕你等会儿胃疼,然后我们就回家,好不好?” 郁惊画点点头。 嫣红唇瓣扬起雀跃又甜的笑容,“回家。” 岑栗将托盘放在桌上,和江欢肩并肩坐着,一边吃着羊肉串,一边假装聊天实则悄悄围观对面的动静。 谢与挑出不油腻的菜,筷子夹起,喂到郁惊画唇边。 鸦黑眼睫垂落,一眨不眨地盯着小姑娘,还低声轻哄,“再吃一口……行,不要了,喝口小米粥好不好,是甜的。” “最后一口,宝宝。” 偶尔还拿起纸巾,在郁惊画唇边擦一擦,活像是在伺候小祖宗。 岑栗咬下一块羊肉,含糊感叹,“但凡画画他哥和谢家主学着点儿,我都不至于被气到头疼。” 江欢点了点头,端起梅酒喝了一大口。 “可不是,要是我男朋友这样,我也放心了……别说,喝着像是果汁,哪儿能想到度数这么高。” 她们俩对视一眼,长长叹息。 不远处,被遗忘在位置上的郁皖之还在探头探脑,试图在人群中找到说去拿羊肉串结果一去没影了的女朋友。 第124章 挺像你高中校服的。 郁惊画这次喝了三杯,脑袋比上次晕,回程路上一直坐在谢与怀中。 连回卧室都是被抱上去的。 谢与垂敛眼睫,盯着脸颊晕红的少女,轻声哄道,“要不要给你洗澡?” 郁惊画将脑袋往他脖颈间蹭。 洗澡? 她脑袋转得有些慢,想起的是上次被谢与压在淋浴间玻璃门上,开手动挡的事。 郁惊画啪叽抬起头,“不洗。” 手腕酸。 谢与不明所以,但知道和醉鬼是讲不了道理的,只轻笑道,“好,不洗。” 他将郁惊画放在床上,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坐这儿等我。” 谢与去洗手间了。 郁惊画听到了水龙头打开的哗啦啦流水声。 上楼时,谢与没关门,啾啾睡在猫窝里被他们的动静吵醒,爪垫踏着木地板,轻巧走进了门,用毛茸茸脑袋蹭着郁惊画的脚踝。 郁惊画垂眼看着。 啾啾的毛软乎乎的,尤其是肚皮上的毛,手感更是好,如果把手放上去,又软又热。 啾啾坐下,踩着柔软地毯,喵喵叫了两声。 等谢与拿着热毛巾出来,就看到郁惊画和啾啾大眼瞪小眼的样子。 都是圆溜溜的眼睛。 郁猫猫和小猫。 谢与唇角轻勾,走过去,半蹲下,“不洗,但是给画画擦个脸,好不好?” 随着谢与靠近,啾啾就起身,绕着谢与转了转,毛茸茸尾巴愉悦轻甩。 郁惊画抿了抿唇,闭眼让谢与擦脸,又伸出手,递给男人。 谢与擦得很细致。 正捏着软绵绵小手擦着。 就听见少女柔软清甜的语调,在头顶响起。 “谢与。” 回来的路上,她就时不时这么叫一声。 像是黏人的小猫。 谢与眼尾弯起,“嗯,我在。” 郁惊画慢吞吞开口,“你上次,让我喵喵叫。” 谢与动作一顿。 郁惊画自顾自说道,“还有尾巴,毛绒绒的,有些痒。” 她深吸一口气。 眼尾垂落,无端乖巧。 “……你后面买的那些,应该没有那么多毛了吧?” “……” 谢与维持着屈膝的姿势,喉结轻滚,沉默了几秒。 才看向她,“有,但是可以不穿。” 郁惊画带着鼻音哦了一声。 她抽回手,其实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但酒精又放大了她的胆子。 郁惊画蹬了拖鞋。 裙摆垂落在脚踝上,半遮半掩着雪白细瘦的踝骨。 她说,“生理期过了。” “印记褪了。” “你要……再补一个吗?” 在谢与的视线下,郁惊画舔了舔唇,莫名口渴。 她试图强调,“上次说了要哄你的……” 谢与突然丢开毛巾。 躺在一边被兜头砸了毛巾的啾啾吓了一跳,蓦地弹跳起身,张嘴哈了一声。 可惜又是没人理它的一天。 啾啾炸着毛,只看到它身高腿长的主人将另一个主人压在了床上,像是它的自动饮水机一样,发出了细微的水声。 然后他们一起进了那个大大的、经常有水声的、会吞人的房间。 啾啾跑到门前,用爪子扒拉了几下,急得喵喵叫。 没有它守着,主人会被水淹死的! 小猫对时间没有概念,只觉得主人可能被水淹死了好几次了,正蜷在门口打瞌睡,突然又听见门被打开。 身上还带着水珠的主人走了出来,目不斜视,去另一个房间拿了什么东西在手上。 走回来时,好像才发现它。 啾啾喵喵叫着,试图告诉他,不带小猫去给他望风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然后它被丢出了房门。 啾啾:? 啾啾:“喵嗷!” …… 郁惊画躺在浴缸里,热水荡漾,搭在浴缸边上的脚踝有一圈浅浅的红痕。 像是被手收拢攥握后,留下的。 她有些昏昏欲睡。 在听到关门的动静时,才困倦地睁开眼,“啾啾在外面叫吗?” 谢与面不改色,“它跑出去了。” 郁惊画迟钝地眨了眨眼,在明亮的暖光灯下,看清了谢与手中拿着的衣服。 ——白衬衫,靛青百褶裙。 男人的声线疏冷,不知道是不是染了浴室中湿润,听在耳中好像也多了几分柔软。 “……上次看到你们高中的校服,和这套挺像的。” 嗯。 挺像的。 郁惊画下意识点点头。 然后缓慢意识到了不对。 这种时候,拿出校服……? 她扶住浴缸边,眼眸瞪圆,“你、你要……” 谢与慢条斯理,“没毛,不痒,不用喵喵叫。” “不是正符合画画的要求吗?” 郁惊画眼尾湿漉漉的红,软声控诉,“你刚刚已经……” 谢与低低嗯了一声。 他从容道,“哄我,又没有说哄几次。” “你不会是想赖账吧,宝宝。” …… 郁惊画最后还是穿上了那身校服。 衣服有些紧。 裙摆有些短。 她坐在浴缸边,露在外的肌肤还带着湿漉漉的水,被冷白手指掐着扶住。 男人的手掌宽大。 因为用力,手背青筋鼓起,骨节泛着很淡的粉。 郁惊画浑身都紧绷着,怕往后跌进浴缸,眼中盈着一汪泪,小声提醒,“你抓牢了。” 谢与亲了亲她。 喉音沙哑含笑。 “好,我一定抓紧宝宝。” 第125章 你怎么知道我老婆六点起来给我打领带? 外面下了场大雨。 倾盆而下的瓢泼大雨,像是要将一切全都打湿。 谢与站在屋檐下,看着连绵雨丝,蹙眉道,“雨太大,伞用完了,我去楼上拿一把。” 郁惊画却拉了他一把。 她不舒服,眼眶盈着泪,脸颊因为发烧泛着红。 说话带着鼻音,“没事,就淋一次雨,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谢与还有些犹豫。 郁惊画已经抱住了他的脖颈,语调轻颤软绵,像是撒娇。 “一次,没关系的。” “我体质好,淋了雨也不会生病的。” 谢与向来拒绝不了她的话,想着一次也没关系,便抱起人,冲入了大雨中。 - 第二天。 郁惊画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脑袋钝钝得疼,太阳穴一跳一跳,像是有什么在重重敲击。 她被谢与从后抱在怀中,温热肌肤相贴,熨帖静谧暖意。 随着意识苏醒。 酸痛也涌上四肢,让她很轻地倒吸了一口气。 郁惊画不是那种酒后会断片的人。 也就意味着,她将昨晚醉后发生的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 包括,她主动要哄。 然后,校服。 紧接着,掉进浴缸打湿…… 半梦半醒间,谢与还端着一杯醒酒汤让她喝。 可惜没什么用。 她还是脑袋疼。 郁惊画艰难转了个身。 谢与的手臂搭在她腰上,郁惊画一动,谢与就微微撩起眼。 嗓音带着轻微的困,“老婆?” 郁惊画盯着他。 眼睫静静垂落着,在这时,竟还透出几分乖巧来—— 乖巧个屁。 最凶的就是他。 低头看着她时,模样温顺。 屈指攥握住她的脚踝时,笑意隐忍。 望着她的眼神,全是蓄势待发的侵略性。 郁惊画抿了抿唇,余光还能瞥见自己手腕上的红痕。 谢与昨晚给她清洗完,还下楼去煮了醒酒汤。 应该收拾到挺晚。 才会在这会儿还在睡。 但知道郁惊画醒来后,他屈指揉了揉眉心,让自己睁开眼,尾音微哑,“醒了,头疼吗?” 他往前靠了靠,声音低低。 “宝宝,头还疼吗?” 郁惊画又想起昨晚。 被逼掉泪时,她喊了好几声老公。 谢与还拿了自己的手机过来,让她再喊几声…… 男人的唇薄而微凉,却在温暖潮湿的浴室,染了灼灼热意。 在她眼尾脸颊温柔亲着。 低低喊着“宝宝”“老婆”。 谢与就看着,怀中的小姑娘怔怔看他几秒,然后慢吞吞红了脸。 “?” 郁惊画将脑袋扎进他的胸膛上,闷声道,“头疼。” 谢与眉梢轻蹙。 “特别疼吗,让许医生过来给你开个药。” 他说着,就要掀开被子起身。 郁惊画眼睫轻颤,小声撒娇,“你陪我就行了。” 谢与一顿,立刻躺了回去,伸手抱住郁惊画。 他抬手屈指,用指尖在少女太阳穴上力道适中地按摩着。 “还有哪里疼吗?” 郁惊画哼哼唧唧,“都疼。” 谢与喉结滚动,哑声轻笑,“嗯,怪我。” 郁惊画:“本来就怪你!” 没营养的轱辘话也能讲半天。 谢与的怀抱实在太温暖太熟悉,脸颊枕着温热柔韧的胸肌,郁惊画刚醒,又开始觉得困了,眼睫困顿地微眯。 她感觉谢与的手下滑,揉了揉她的薄软耳廓。 说话时,胸腔轻震,毫不保留地传递给她。 他问,“郁娇娇,你害怕结婚吗?” 郁惊画眨了眨眼,醒了神。 在这样宁静温馨的清晨,好像正适合温声细语的聊天。 于是,郁惊画也坦诚道,“如果是你的话,不怕,但是依然会觉得有一点迷茫。” 谢与低应一声。 “是,我们娇娇还小呢。” 郁惊画微微抬头看他。 谢与也带着淡淡的笑低眸看来,语调放柔了,低声哄着。 “你觉得早,我们就再迟一些。” “等你觉得,开始对结婚这件事有期待了,再告诉我,好不好?” 谢与低头。 很轻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亲。 “不要仓促和感动的答应。” “只要你万分期待地愿意和我组建一个新家庭。” - 月底,谢与有个出差的安排,带着结完婚休完假的蔺殷一起,去最南边的蒿市。 还没去,谢与就一天比一天的消沉。 等到了出差前一晚,更是从后抱着郁惊画不松手。 将近一米九的大高个。 黏在小姑娘耳旁,试图撒娇。 “画画真的不陪我去吗?” 郁惊画抬手拍了拍谢与的手臂。 最开始是新奇,还能笑盈盈的哄着。 见了几天后。 郁惊画心平气和,利落拒绝,“妈妈生日,我要陪她。” 谢与眉眼低敛,“那我改……” “改什么改。”郁惊画在他怀中转了个身,面对着谢与,眉眼轻弯,“不是说这次合作比较重要,你按时到达,好好谈生意。” 她微微踮脚,在谢与脸上亲了一口。 “三四天就回来了。” 谢与唇角扬起一点,眼眸漆黑幽深,盯着郁惊画。 尝试得寸进尺。 “那画画晚上陪我……” 郁惊画:“没记错的话,你已经以此为借口,让我陪你好几次了。” 她耳尖泛着红,凶巴巴道,“谢与,你要知道分寸。” 谢与低低哦了一声。 他松开手,淡然点头。 “知道了,反正,画画就是不喜欢我了。” “还没结婚,才在一起多久,就开始厌倦了。” “都舍得骂我了。” “等到结了婚,我还是被画画丢在家里、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命。” 郁惊画:“……” “你没有东西要收拾的吗,快去。”郁惊画平静道,“明天一大早的飞机。” 确认郁惊画是真的不为所动。 谢与压了压唇角。 行叭。 老婆不哄他,他会自己哄自己。 晚上,谢与还是抱着郁惊画一起睡的,惦记着闹钟,第二天提早醒了过来,没让闹钟打扰到怀中的小姑娘。 他轻手轻脚下了床。 甚至去了客卧洗漱。 等洗漱完,开门回到主卧,本以为郁惊画还在睡,却听见她枕边传来了一阵轻缓的音乐声。 是手机闹钟。 郁惊画伸手,胡乱摸索着,将闹钟关闭,又躺了几秒,才挣扎着坐起身。 谢与站在床尾,看着她。 刚睡醒,少女的声音软得像是一块,还能拉扯出糖丝来,“你怎么站那儿不出声啊,吓到我了……” 郁惊画打了个哈欠。 她还很困。 但强行让自己清醒,说,“快出门了吗?” “我给你打领带呀。” 谢与看着她困倦到仿佛下一秒都能栽进被子里的模样,眸光柔和,“不用,画画睡吧,我……” 郁惊画拍了拍被子,很凶,“快点。” 谢与乖乖去衣帽间换衣服、拿领带了。 半小时后,谢与出门上车。 坐在副驾驶的蔺殷推了推眼镜,有些困惑,“不是说穿正装坐飞机不舒服,落地到酒店再换吗?” 怎么又穿着合身的西装出来了。 谢与慢条斯理整理着腕骨上的手表。 闻言轻轻撩起眼。 “嗯?你怎么知道我老婆特地定闹钟六点起来给我打领带?” 蔺殷:“?” 谢与眸光淡淡,往蔺殷空荡荡的衬衫领口瞥了一眼。 然后很轻地笑了笑。 蔺殷:“?” 说得好像谁没有老婆一样。 商务车迎着晨光往机场开去。 云水筑内,郁惊画本来想睡回去的,却莫名没了睡意。 她在床上打了个滚,躺在属于谢与的半边床上。 慢吞吞点开手机。 通知栏里有一条推送—— [您有一条两天后出发的行程……] 第126章 家里小朋友黏人。 郁惊画看了会儿手机,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十点。 手机还握在手心,郁惊画拿起来看了眼,屏幕停留在她刚刚看的一个视频界面。 而通知栏里有了更多的新消息。 来自——谢与。 上午7:14 【谢与】到机场了,这么早,人还挺多。 配图:晨光明亮的机场。 上午8:30 【谢与】登机了。 【谢与】宝宝还在睡吗? 配图:机舱。 上午9:02 【谢与】早餐还行。 配图:航司早餐。 上午10:25 【谢与】外面的云很好看。 配图:窗外洁白蓬松的云层。 …… 郁惊画一条一条仔细看过去,她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捧着手机,专心回消息。 每一条都点了引用。 还在打字回复最后一条时,谢与的消息又跳了出来。 【谢与】醒了?想你了。 郁惊画指尖一顿。 她抿了抿唇,先将打好的消息发了出去,才继续回道。 【郁惊画】你刚走四个小时。 【谢与】嗯,所以想了宝宝四个小时。 - 飞机落地篙市,正是中午时分。 篙市分公司派了商务车和助理来,是个打扮精致的女性,自我介绍叫程橙,说话温温柔柔的,和蔺殷对流程却格外干练。 谢与上车后就懒散靠在椅背上,将刚拍的照片发给郁惊画。 【谢与】下飞机了,现在去酒店吃饭。 他听到了正在开车的程橙和蔺殷聊天的话。 “……是,正好在大后天晚上,篙市有场百年一遇的流星雨,不知道您和谢董感不感兴趣,我定了观赏最佳位置附近的酒店。” 程橙笑吟吟的,“等那天谈完合作,凌晨倒杯小酒,坐在全景落地窗前看流星雨,多浪漫呀。” 流星雨? 谢与眉梢一挑,淡声询问,“具体在什么时候?” 程橙一愣,立刻接话,“大后天,也就是29号到30号的凌晨,目前预报的是凌晨一点左右,会有一场仙女座流星雨。” 谢与微微抿唇。 尤其是在看到蔺殷掏出手机,温文浅笑,“这么难得的流星雨,正好我老婆最近没有演出任务,问问她要不要过来和我一起看。” 程橙:“是呢,我听说您刚休完婚假,新婚燕尔就出差,要是嫂子不忙,过来在篙市玩玩也好。” 蔺殷颔首,“我也这么想。” 谢与默默往椅背上一靠。 在车内后视镜中,和蔺殷微弯的眼眸对了一瞬,漠然转开视线。 大后天,正好就是梁漫的生日。 生日聚会一般都是在晚上,等结束,也要九点十点了,更何况,都回郁家了,小姑娘肯定会睡在那儿。 长睫垂落,眼眸半阖。 谢与想。 没关系。 他可以拍照。 他会和郁惊画一直在一起,有无数次看流星雨的机会。 …… 下午休息了一阵,晚上就是和合作商的饭局。 谢与正装出席,面对递来的烟时,唇边勾着很淡的笑,拒绝道,“抱歉,夫人不喜欢,已经戒烟了。” 对方惊讶。 “谢董都结婚了?” 在餐厅明亮光线下,男人肤色冷白,神态矜贵疏冷,慢条斯理整理了一下领带。 “暂时还没,不过也快了。” “今天来之前,夫人还特地起床给我打了领带。” 蔺殷坐在一旁,嘴角抽了抽。 对方还没察觉到不对,朗声夸赞,“哎呀,谢董和夫人感情可真是好啊!” 谢与淡然点头。 他漫不经心地抬手搭在桌上,修长手指松散交叠,骨节泛着很浅的粉。 袖口掩映下,深蓝色表盘的腕表若隐若现。 他说,“是,家里小朋友黏人。” “听说篙市这边珠宝出得比较多,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推荐的,这次出差回去,正好给夫人带几样。” 谢与矜持浅笑,“上次去遂市,想着小朋友要哄,就带了ej家的定制腕表回去,楚董您也可以看看,他们家情侣款做得还是不错的。” 楚董逐渐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他看了眼谢与腕骨上的手表,干巴巴的笑了笑,“ej家啊,是,早有耳闻,谢董这块表还是情侣款啊……推荐的话,论起珠宝,还是比不上谢家那些矿产出得纯正啊,我家里有个女儿,还一直说谢氏旗下的珠宝店设计新颖呢。” 谢与屈指抵唇,垂眼想了想。 然后掏出手机,自然道,“楚董有个女儿?我这边恰好有家女装做得不错,若是您家千金喜欢,可以考虑一二。” 楚董本抱着随意应付下的心态,低头看了眼。 他也是个女儿奴,被女儿吐槽过无数次审美后,对着女儿的衣柜就是猛学。 这会儿眼睛一亮,赞同道,“看着确实不错,简洁大方,不知道是什么品牌?” 哪家顶奢啊。 让谢九爷来了篙市还不忘帮着推销。 谢与清清淡淡的撩起眼,从容轻笑,“我发您微信上。” 眼尾撩起,顿了几秒后,又平静开口。 “我也觉得不错,毕竟,是我夫人设计的。” 楚董:“?” 等到酒局结束,楚董晕头晕脑的走出了餐厅,还感觉自己耳边反反复复萦绕着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在不紧不慢说着,“我夫人……” 就算今天只是接风宴。 就算什么合作什么正事都是明天才开始谈。 谢与,他也不至于从头到尾话题就没离开过他夫人吧! 其实谢与说得也不算特别多,但没办法,他性子疏冷不怎么说话,但凡开口便是“我夫人”。 听上去就格外的多。 楚董回了家,坐在沙发上等他应酬回来的女人站起身,一边嫌弃着他满身酒味,动作却是轻柔,帮着脱了西装外套。 女人随口问道,“今天吃饭怎么样,去之前一直担心谢九爷不好相处,看你喝的这样子,应该还行?” 楚董乐呵呵,跟着女人的动作转圈。 他说,“和我一样,成天夫人不离嘴。” 又语调铿锵。 “这么记挂老婆还守男德的人,能是什么坏人!” 他就喜欢和爱老婆的人合作。 另一边,谢与回了酒店。 他没喝多少——一张嘴,全不动声色炫耀老婆去了。 酒店是谢氏旗下的高奢舒适型,顶头大老板来住,自然是最好的套间。 客厅做了半环形的360°单面大落地窗,从高处俯视下去,能将大半个篙市都收入眼底。 谢与站在窗前,翻出微信,点进置顶。 打了个视频通话过去。 在轻快的纯音乐声中,谢与懒散垂眼,想起的是小半年前的遂市出差。 那时,他也给郁惊画打了视频电话,却只是下意识的行动。 直到今天。 谢与唇角轻扬。 原来一切,早就有迹可循。 视频被接通,小姑娘举着手机,眉眼弯弯,软声喊他,“谢与。” 谢与低低应了一声。 指腹摩挲着手机边框。 他将小半年前没说出口的话。 理直气壮说出。 “宝宝,好想你啊。” 第127章 我可以听着录音睡觉吗? 谢与的视频通话打过来时,郁惊画正在收拾衣服。 篙市湿度大,比较温暖,还能看海。 郁惊画挑了两条轻纱裙摆的小裙子塞进行李箱。 听到微信提示音,连忙回到卧室,接通了视频。 啾啾趴在地毯上,听到主人的声音,支起小脑袋探头探脑。 等确认卧室内并没有那个庞大身影后,才盯上了郁惊画手中巴掌大的小方盒子,迈着轻快步子跑到她腿边。 扒拉着睡裙裙摆就跳上了她的膝盖。 郁惊画匆匆扫了一眼,指尖敷衍般的揉了揉。 “……嗯,啾啾跳上来了,应该是听到了你的声音。”郁惊画将手机往下转,“你要看看它吗?” 镜头微微摇晃,对准了毛绒绒一大团的啾啾。 小猫像是对这个小小的方框有些好奇,伸出爪子扒拉扒拉。 郁惊画就捉住啾啾的毛爪子,小声教育,“不可以哦。” 谢与原本想说。 谁想这只猫崽子。 听着郁惊画语调软软的教育,蹙起的眉缓慢放松,在郁惊画重新将镜头对准自己时,轻笑道,“啾啾妈妈。” 郁惊画慢吞吞哦了一声。 “那你是啾啾爸爸。” 谢与嗓音淡淡。 “不止是啾啾爸爸,我还是郁猫猫她老公。” 说起老公。 他往后靠坐在沙发靠背上,长腿漫不经心伸展,低声问道,“宝宝,我可以打个申请吗?” 郁惊画还在撸猫猫头。 啾啾被撸高兴了,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摩托声,爪子还一下一下踩奶。 听到谢与的话,她“嗯?”了一声,有些困惑。 “什么申请?” “就是上次的那个录音。”谢与语调平缓,正经地好像在说什么大事,“宝宝喊我老公的那个,可以听吗?” 他短促轻笑,“毕竟我一个人待在篙市,又没有老婆陪,听着录音睡觉,宝宝应该不会介意吧?” 郁惊画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谢与说的是什么录音。 耳廓霎时染了红。 还在逐渐往软白脸颊上蔓延,漂亮的眼睛也带了一点盈盈光泽。 那怎么能拿来听着睡觉? 还是在那种时候,录的音。 谢与录完还放给她听过。 甜润的嗓音已经软到像是快化完的冰淇淋,又甜又腻,带着破碎颤音和哽咽哭腔。 她想抢过来删除,但抵不过男人手长,随意锁了屏丢在洗漱台上。 又俯身来亲她,让她晕乎乎的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你又不认床,怎么还要听录音睡觉?”郁惊画试图驳回。 谢与懒洋洋勾起唇角。 眼睫垂落,那双似笑非笑的漆黑眼眸,背着光浸润在暗色中,带起一点蛊惑欲色。 连声音都微微压低了。 “我认床,没有宝宝陪我,就睡不着。” “所以,宝宝答应,好不好?” 被他这么低低恳求着。 郁惊画差点儿张口应好。 被冷落了的啾啾抖了抖耳朵,用爪子扒拉郁惊画的手腕。 小姑娘低头看了它一眼,继续敷衍地撸猫猫头。 目光微微偏移闪烁,“但还是有些奇怪……” 谢与哑声应了。 “不奇怪,宝宝,我又不会用来做过分的事情。” 郁惊画:“!” 郁惊画:“还能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对上她有些警惕的眼神。 谢与微微沉吟,似是有些为难,“宝宝真的想知道吗?” 他是懂逗猫的。 越遮遮掩掩,猫猫越好奇。 郁惊画抿了抿唇,催促道,“你快说。” 谢与便懒散拖长了尾音,“既然宝宝非要知道的话——” 手机镜头靠近了些,那双撩起的黑眸直勾勾盯着镜头,像是隔着千里在看着郁惊画。 尾音勾着慵懒笑意。 “当然是,不会听着宝宝喊我老公,然后做一些,嗯,手动挡。” “——” 郁惊画短暂想了下那个画面。 慵懒随意靠在床头的男人,冷白肌肤在灯光下晕开淡淡光泽。 手里拿着正在播放录音的手机。 另一只手往下…… 脸颊瞬间更红了。 谢与他怎么……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说这种话。 “不可以,反正,不可以。”郁惊画红着耳尖,强调道,“你不准听,想也不准想。” 谢与唇角轻落。 像是有些失落。 “好,都听宝宝的。”顿了顿,谢与勉为其难道,“那宝宝今晚给我发个语音好不好,就说,老公晚安。” “这个总能听了吧?” 郁惊画:“?” 总觉得有些不对。 但镜头下,谢与神色淡淡,长睫垂敛,明明身高腿长的,偏脊背微躬,做出一副乖巧姿态。 郁惊画犹豫几秒,小声说,“好。” 谢与这才慢悠悠撩起眼。 轻声感叹。 “谢谢宝宝。” 谢与还没开心多久。 简单聊了会儿天,又听到郁惊画说起了关于梁漫生日的安排。 “我后天晚上回家住,你打视频前先和我说一声哦。” “还有,大后天我陪妈妈出去逛街,可能没什么时间看手机,晚上还要切蛋糕,所以,回消息会比较慢。” 谢与勾起没多久的唇角。 啪叽一下。 又重重落下。 他喉结轻滚,想说什么。 对上镜头中少女澄澈的圆眼时,又咽下了。 谢与想起今晚的饭桌上,楚董装模作样叹息却满脸笑容的炫耀女儿,说—— “小年轻,不急着结婚,他们才不喜欢被束缚嘞,我女儿最近是谈了一个博士生,人长得挺好性格也温柔,就是黏人了些,我女儿刚开始还挺喜欢的,现在又说有些烦人了……是啊,小姑娘,心思一天一个变化。” 谢与神色平静。 他对着镜头笑了笑,“好,宝宝安心陪妈妈过生日,我这两天也比较忙,不过宝宝放心,去哪儿都会和你说的。” 太黏人。 万一被不喜欢了,怎么办。 第128章 怕老婆不要我了。 隔着屏幕,谢与神态如常,郁惊画没察觉出什么。 还悄悄松了口气。 放松了刚刚攥紧的手。 难得对谢与说谎话,郁惊画手心都沁出了一点汗。 她想给谢与一个惊喜。 篙市难得有流星雨,正适合他们一起看。 又聊了一会儿,谢与那边传来敲门的动静,蔺殷带着程橙走进来,简单谈一谈明天的商务会议。 谢与很轻地蹙眉,啧了一声。 低眸看向屏幕,“那先挂了,我们这边聊完应该还要一会儿,宝宝先睡吧。” 程橙正往外拿着文件,听到男人嗓音低低对着手机喊宝宝,手一抖,差点儿把文件摔在地上。 郁惊画乖乖点头。 “好,那我先挂了。” 视频挂断。 谢与站起身,身上萦绕的柔情尽数收敛,目光随意一扫。 毕竟有个程橙在。 蔺殷进门时,直接将门抵在墙边,大开着对准走廊。 程橙换了简单舒适的t恤长裤,也没废话,直接将文件推到谢与和蔺殷面前。 “谢董,蔺特助,我们这边之前和楚董那方的交谈结果如下……” 谢与预估的没错。 大略商谈了一会儿,又详细补充了一些细节,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半。 程橙看了眼手表,收拢起散落在沙发上的文件。 “那就不打扰您二位休息了,我已经和前台说好了,明早八点会有叫醒服务,我也会按时过来。” 谢与揉了揉眉心。 他拿起手机,嗓音微哑,“程小姐怎么回去,公司给你派司机了吗?” 蔺殷也笑道,“要是没有准备的话,大晚上回去毕竟不安全,要不我开车送您?” 程橙抿唇笑了下,直到这会儿,她脸上才流露出一点柔软的害羞。 “我丈夫半个小时前到大堂了,他接我回去。” 谢与问话,也是为了程橙的安全考虑,听到这句话,点点头,靠在沙发上。 他解锁手机。 才发现,一小时前,郁惊画给他发了条短短的语音。 谢与想也没想,指腹一点。 之前刚开到最大声的媒体音量,便将语音内容清晰响亮地回荡在套间客厅中。 少女音色清甜,像是有些轻微的不好意思,停顿一秒,才软着声音说。 “老公晚安。” 尾音绕了套间一圈,沉沉落下。 谢与撩起眼,正对上蔺殷和程橙的震惊眼神。 蔺殷无声注视着他,带了些费解——怎么餐桌上还没秀够,连个语音都要开大声拿出来秀,这就过分了吧? 程橙则是单纯的震撼——总公司那边的传言是真的!谢董真有个娇娇气气的小祖宗养在家里! 听声音,感觉年纪还挺小的。 谢与顿了顿,若无其事道,“抱歉,没注意音量,没吓到你们吧?” 他懒洋洋站起身,最开始那点茫然褪去后,只剩下从容。 “小朋友黏人,见笑了。” - 被“黏人”的那个小朋友还不知道。 她还没到篙市。 黏人的名头就传遍了。 郁惊画第二天起床收拾好行李箱,放在衣帽间里,又细细盘算了一下自己的路线。 确保没问题。 她还接到了沈遐的电话。 “画画,小与这两天出差了对吧,你要不要来老宅住几天呀?烧麦还挺想你的。” 郁惊画勾了勾指尖,面对沈遐,有些不好意思。 还是小声说了,“篙市有一场流星雨,我打算过两天去找他。” 沈遐愣了愣。 反应过来,哦哦两声,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满满的笑意。 “好呢,你去陪他也好。” “你们感情好,我也放心了。” 沈遐说起正事,“下个月底京大要开学了,我还没开始找助教,想了想,画画愿不愿意来给我当帮手?不会很忙,就是偶尔查个考勤。” “你知道的,小与这个年纪还没结婚,我那些老朋友都想给他介绍对象,之前说了有你,他们还不信。”沈遐语气含笑,“我就想着,这么漂亮可爱的儿媳妇,不带去炫耀一下,真是可惜了。” 沈遐的儿子是谢家家主这件事,京大那些个教授都知道。 加上沈遐性子温和人缘好,提出要牵线搭桥的人不算少,还都是书香门第的大小姐。 ——虽然谢与一个都没答应,连见面都懒得去。 沈遐突然和周围老朋友说,谢与有老婆了,还是个乖乖巧巧的软绵绵小姑娘。 老朋友们都是一声哂笑。 然后:“不信!” 还有人反过来安慰沈遐,“没事,有些人就是不想结婚的,你儿子可能也是这样,反正还有小渡嘛,也是在他名下,没差别没差别,不用特地骗我们的。” 沈遐:“……”哼,等她儿媳妇过来,吓你们一跳! 不过老朋友的话也提醒她了。 最初是因为谢家内斗严重,怕谢渡正在中二年纪被哄着转了心性,加上谢骁几家劝着,才将谢渡记到了谢与名下。 现在谢家已经平静了,谢与也找了老婆。 谢渡还是得改回谢降名下。 沈遐压下心中念头,决定等谢与回来就说一说。 嘴上还在笑眯眯问着,“怎么样,画画想不想来?” 郁惊画没有意见,“好呀,我在家也就是画画图,能帮阿姨,我很愿意的。” 沈遐满意,“行,那就这么说定了。等排课出来,我把课表发你。” 挂了电话,郁惊画把这件事和谢与说了。 他应该在商务会谈桌上。 回消息却很快。 【谢与】助教?沈教授什么需要这个了? 郁惊画打字回复:【阿姨说不会很多课的,也不会很忙。】 【谢与】我知道,我不是担心这个。 郁惊画有些困惑。 上方反复跳出来“对方正在输入中……”几次后。 谢与的消息姗姗来迟。 【谢与】京大的男孩子那么多。 【谢与】我有一点吃醋。 【谢与】怕老婆不要我了。 第129章 哪个都很配谢与。 怕老婆不要我了。 郁惊画盯着那行字几秒,抿着唇压住笑意。 眉眼却早已盈盈弯起。 【郁惊画】不会的。 顿了几秒后。 【郁惊画】我只喜欢你。 - 郁惊画带着行李箱回了郁家。 都说最自然的谎话是真假参半,郁惊画对谢与说的就是如此,真的是这两天的安排,假的则是时间。 二十八号下午,郁惊画陪着梁漫去了华亭商场逛街。 她不缺钱——除了郁家一笔一笔打进卡里的设计分成外,谢与的账户每个月初会自动给她转一百万,美其名曰是给谢夫人的零花钱——又不怎么花,卡里的钱已经积攒到了一个极其可观的数额。 再加上,谢与把郁惊画的这张卡归属进了家庭账户。 怕她哪天买多了,钱不够,就可以直接用谢与的余额。 以及,在彻底说开后,郁家便将喻樊陶庭月留下的大部分遗产,转回了郁惊画名下。 还有远在西北宣市的今止越,他在研究所基本用不到钱,干脆也走了秘密途径,将所有存款打给了郁惊画。 可以说,郁惊画这会儿想把整个华亭商场买下来,都不是问题。 郁惊画将手搭在柜台上,靠近梁漫耳边,极为豪气道,“看上哪个,就买!” 梁漫被她逗笑了。 “行,画画现在是个小富翁了。” 郁惊画笑盈盈的,“是呀是呀,所以妈妈不要和我客气。” 梁漫还是没舍得花太多钱,简单让郁惊画买了个金镯子和一条裙子,就说够了。 等梁漫去洗手间了。 郁惊画又重新回到p家门店,递上了自己的卡。 “你好,刚刚我母亲看过的那几条裙子,还有那几个包,都帮我包起来吧。” 郁家品牌的生意不错,都是自家人,当初签合同时分红就是按最高比例制定的,将这些东西付完钱后,郁惊画卡里还剩一些。 拎着袋子出了门,郁惊画本想回到原地等梁漫,目光往旁边的男装店一瞥,倏而顿了顿。 脚步一转。 谢与平常穿的都是高奢定制,衣服就不考虑了。 但是小配件还是可以看看的。 这条领带没有家里的剪裁好,但是钻石领带夹,好看。 买一个。 还有专门配特殊衬衫的领针。 买一个。 上次在谢与办公室看到他的钢笔有轻微划痕,用的时间应该也长了。 买一支。 …… 等梁漫找过来时,郁惊画刚从店铺中被营业员笑着送出来,左右手各拎着数个袋子,眼睫垂落,看着乖乖巧巧的模样。 “怎么买了这么多?” 梁漫有些吃惊。 郁惊画撩起眼,眼神微微飘忽。 “就,感觉都挺好看的……” 哪个都很配谢与。 就哪个都买了。 刚刚好榨干她赚来的最后一笔钱。 - 行李箱塞得已经很满了。 郁惊画端着各个礼盒琢磨了下,选出几样让保镖帮忙送回云水筑。 剩下方便携带的小东西才放在行李箱中。 带到篙市去。 虽然最后还是要带回来,但送礼物的那种期待心情压不住,郁惊画迫不及待想看到谢与收到礼物的惊喜表情。 二十九号当天,郁惊画陪梁漫吃完午饭和蛋糕,便带着行李箱到了京都机场。 她订了下午一点的机票。 如果准时起飞的话,会在傍晚六点到达篙市。 ——但飞机出行,最容易遇到的就是延误。 看着显示屏上跳动的延误字样。 郁惊画蹙眉,反复算着时间。 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保镖靠近了,低声询问,“夫人,您需要的话,可以现在安排私人飞机过去。” 不过还要进行报备申请,就算走了加急通道,手续下来也要一两个小时。 郁惊画又看了眼时间,点头道,“好,先准备起来吧,看哪边更快。” 她不怕飞机延误,毕竟已经预留了足够的时间。 就怕出什么意外,这趟航班直接取消了。 好在,过了半小时后,机场终于开始通知登机了。 等郁惊画落地篙市,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谢与中间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郁惊画怕被发现,斟酌着回得比较简短。 不等话题展开,就匆匆说有事结束了。 谢与开了两天的商务会议,耐心听着众人对关于利益的一切进行冗长又纠缠的扯皮,这会儿坐在餐桌边,听着耳边的喧闹笑谈,有些烦躁地扯了扯领带。 楚董和旁人喝了几杯,看到谢与一个人懒懒散散地坐在一旁,低眸看着手机的样子,举着杯子就来了。 “酒桌上不论职位,我就喊你一声小谢啊!怎么坐在这儿不喝酒?” 楚董笑眯眯的,“回去可别说我们篙市慢待了。” 谢与将只收到简短回复的手机放在桌上。 他唇边勾着很淡的笑意,礼貌端起酒杯,“您客气了。” 碰杯喝了一口后。 谢与摩挲着指尖,倏而撩起长睫,看着楚董。 “您前两天说令千金谈了个男朋友,嫌对方黏人?” 楚董有些微醺,听到谢与问话,也没探究一直表现得疏离淡漠的男人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话题。 他将酒杯一放,长长叹了口气。 开始明贬暗秀地絮絮叨叨说着。 “是啊,说起女儿我就觉得头疼,你说她一个大姑娘了,都有感情稳定的发展对象,之前差一点就谈婚论嫁了,这段时间突然又说,嫌对方黏人。” “刚谈的时候恨不能每天跑出去玩,现在有些厌倦了,连回消息都慢慢吞吞的,能打一个字就绝不多发一个表情包。” “问就是觉得对方太烦了,早安晚安一次不落,还要经常问她去哪儿了——我女儿能干嘛,当然是在公司里忙呀,哎呀,小谢你是不知道,我女儿有多优秀……” 楚董得意地摇头晃脑。 在偶然一次抬头看清谢与的脸色后,剩下的话音吞进了肚子里。 他有些迟疑,“小谢,你这是不舒服吗?”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谢与平静微笑,“没有,您继续说。” 余光瞥见坐在一旁的蔺殷站起身,拿着手机似是要走到包厢外接电话的样子。 是啊,他当然要接电话。 毕竟新婚燕尔。 老婆惦记着点,多正常。 谢与听着楚董的话,又拿起手机,看了眼郁惊画的回复。 早安、嗯好的、我去忙了、可爱表情包。 ……行。 第130章 郁惊画会爱你。 预估的时间没错,经过两天精疲力尽的扯皮后,终于在今天下午,将合作案彻底敲定。 因此,今晚的酒局热闹非常,主打的就是一个不醉不归。 楚董炫耀女儿嘚啵嘚啵半天,有些口干。 他喝了口酒杯,揣着手笑道,“等会儿篙市有场难得一见的流星雨,小谢你知道吧?” “我家那两位祖宗叮嘱我了,说今晚早点散场,我看,咱们十二点左右散了,回去也正好能看到流星雨,怎么样?” 谢与点头。 楚董便端着杯子笑呵呵又转到了另一边。 他嗓门洪亮,隔着一段距离都能听见他的话,“我女儿……” 谢与摩挲着杯壁,凝眸盯了几秒,才将澄澈酒液倒入口中。 等蔺殷打完电话回来,谢与慢条斯理抬眼,浸润了酒精的嗓音微哑,“和钟寄绵打电话?” 蔺殷看了眼通话记录里的“郁小姐”三个字。 顿了顿。 面不改色点头,“是的。” 谢与唇角微落。 他慢慢应了一声,又抬手给自己倒了杯酒。 酒局在十二点十几散场,谢与揉着眉心起身,看着楚董的助理和程橙有条不紊地安排司机送人。 又看了眼蔺殷。 对方靠在墙边,戴着蓝牙耳机在视频,镜片后的锐利眼眸变得柔软,时不时笑一笑。 温声道,“嗯,等会儿带你看流星雨。” 啧。 谢与再次低头看了眼安安静静的手机。 指尖收拢,往外走去时,想。 算了。 她开心就好。 今天在家陪母亲过生日,肯定是很开心的。 累了,早点休息也正常。 谢与神色淡淡地往外走,蔺殷对着镜头简单说了两句,挂掉视频后,迈步跟上。 眼眸微弯,意有所指,“谢董,今晚回去看流星雨啊。” 谢与没多想。 还以为这是蔺特助在暗戳戳对他秀恩爱。 平平应了一声,就弯腰上了停在门口的车。 商务车开得平稳,行驶在凌晨的篙市街道上,区别于之前的安静,今晚有不少年轻人背着专业的设备在街上行走着。 谢与降下车窗,晚风吹乱了他额前垂落的几缕发丝。 他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 指尖压在屏幕上半晌,又轻叹一声,锁了屏。 好像,没什么意思。 商务车开到酒店门口,时间已经走到了十二点四十。 谢与下车后,没急着上楼,而是懒洋洋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仰头看着外面的墨蓝天幕。 预报时说的是凌晨一点左右会出现仙女座流星雨。 实际上,在十二点五十时,就有漂亮的流星拖着亮晶晶的尾巴划过天幕。 谢与站起身,隔着酒店大堂的玻璃落地窗拍了几张,又迈步走出去,拍了几张照片。 拍不出流星那种一闪即逝的美丽。 点开相册,只有黑乎乎的夜空,和一点微不可察的白色。 谢与顿了顿。 他已经站在了酒店的电梯中,盯着那几张照片,在重新下去拍照和上楼再拍中纠结了几秒。 然后点开了相册的编辑。 电梯丝滑上升,发出了叮一声响。 谢与垂着眼,指尖点在屏幕上,用白色的线条画在黑乎乎的天空上。 他的手很稳。 画出来的线条也很直。 在慢慢走到自己的房门前时,谢与已经用手画完了一片极为简陋的星空。 保存后再看了看。 谢与唇角微扬,将这张照片发送给微信置顶。 【谢与】流星雨。 与此同时,他已经刷卡打开了房门。 耳畔传来了一道细微的消息通知音。 好像远远地在外。 又好像近在咫尺。 谢与的手还压在门把上,慢了半拍,才抬起头。 一片昏暗夜色。 客厅窗帘大开,露出外面璀璨瑰丽的流星夜幕。 在门锁转动的动静和欢迎提示音中。 站在窗前的身影应声回头。 谢与喉结缓慢滚动。 他眼也不眨地盯着不远处的身影,抬手,将房卡插入了卡槽。 客厅灯光霎时亮起。 不远处的小姑娘下意识抬手挡在眼前,遮住过于明亮的光线,语调很软,带着些控诉。 “谢与,你怎么这么迟才上来啊……” 流星雨都快结束了。 谢与没说话。 他随手甩上门,快步往前走了几步,抬手的一瞬又停滞在郁惊画面前。 轻声问道,“宝宝?” 郁惊画眯了眯眼,将手放下来。 她看着谢与不可置信的样子,弯眸笑了笑,主动握住谢与的手,落在自己脸上。 好脾气应道,“是我呀,惊不惊喜,我来篙市找你了……唔!” 谢与感受着掌下的温软,蓦地上前几步,将人抵在落地窗边。 手掌下滑。 用虎口压住郁惊画的下巴,低头吻了下去。 他喝了不少酒,唇齿纠缠间,蔓延开酒精的微辣甜意。 郁惊画脊背抵着冰凉的落地窗,被吞噬了所有的呼吸,脸颊立刻染上了浅浅绯红。 她有意放纵。 谢与却比她想的有分寸,呼吸沉重地吻了一会儿,就松开她。 他的眼眸很亮。 低声喊道,“画画。” 郁惊画轻喘着,点头,“是我。” 谢与又凑上前吻了吻那娇艳唇瓣。 声音微哑,“宝宝。” 郁惊画:“……嗯。” 谢与收拢手臂,还想再叫。 郁惊画已经不想听了,她拽着谢与的手臂,小声提醒,“流星雨。” 对,流星雨。 谢与去一旁关了灯。 然后展开手臂,抱着老婆半坐在沙发靠背上,一起看流星雨。 耽搁了一会儿,最密集的那一段已经过去。 但谢与将下巴压在郁惊画的颈窝中,从后完全搂住她,还是看得心满意足。 他问,“想给我一个惊喜?” 郁惊画眼睫颤了颤,有些不好意思。 “是呀,你有觉得惊喜吗?” 谢与就侧头,吻了吻她的脸颊。 叹息道,“太惊喜了,在我最想画画的时候,你就出现在了面前。” 在见到郁惊画后,他很快就理清了一切。 “宝宝今天没陪妈妈吗?” 明明是她妈妈。 谢与喊得倒是无比顺口。 郁惊画靠在他怀中,慢吞吞回道,“昨天陪她去买东西啦,还有蛋糕,也在中午就吃完了。” 眼看着窗外的流星雨已经稀稀拉拉到了末尾。 郁惊画蓦地瞪圆眼,就说自己忘了什么—— “看到流星雨要许愿的呀!” 她急匆匆拉起谢与的手,催促道,“快许愿!” 自己也合拢双手,将下巴压在指尖,闭眼认认真真想着,该许什么愿。 耳边传来了一道短促轻笑。 郁惊画闭着眼,听见了谢与的声音。 低沉微哑,不疾不徐。 他说,“希望画画爱我。” “希望,能有幸和画画过一辈子。” 顿了顿,又轻声否认,“不止一辈子,是每一辈子。” 再简单不过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郁惊画却莫名有些鼻酸。 她忍了忍。 还是没忍住,睁开眼,转身抱住谢与的脖颈。 将脸压在男人的脖颈旁。 闷声道,“……这个不用许愿。” 不用许愿,因为—— “郁惊画会爱你。” “谢与,郁惊画爱你。” 第131章 我在向你许愿。 谢与垂着乌黑眼睫,微微沉默。 他用力收拢了手臂,第一次没顾忌郁惊画会不会觉得疼,似是想要将人揉进骨血。 听着小姑娘语调甜软的告白。 谢与勾起唇,用笑意掩盖嗓音轻颤。 “嗯,所以,我不是向流星许愿。” “宝宝,我在向你许愿。” 在郁惊画闭眼许愿时。 谢与的目光只看向她。 他不信流星。 只爱郁惊画。 - 流星雨结束了。 郁惊画也拿起手机,看到了刚刚因为听到门开动静紧张、没点开看清的那张图。 漆黑天幕,和用手指画出的流星雨。 看着看着,郁惊画忍不住笑出声,趴在酒店大床上,脚尖虚虚点在床尾。 她保存了那张照片。 点开朋友圈。 【郁惊画】谢先生分享给我的流星雨[贴贴][喜欢] 凌晨一点半了。 江欢还没睡,秒点赞。 然后回了个问号。 【江欢】?你管这叫流星雨? 【郁惊画】回复【江欢】不好看吗? 【江欢】回复【郁惊画】好看,你老公画的最好看! “……在看什么?”谢与从浴室中出来。 郁惊画准备了衣服礼物还有分装的护肤品小样。 唯独忘记塞自己的睡衣。 于是,刚刚洗完澡,她直接穿上了谢与的衣服。 男人肩宽背阔,睡衣穿在她身上,有些松松垮垮的,扣子系到了最上面一颗,还是露出了大片雪白肌肤。 绵软雪色间,灼红小痣随着动作挤压轻晃。 一件上衣就已经足够当裙子来穿,因着她趴在床上的姿势,衣摆上滑,半遮半掩大腿根。 听到谢与的问话,她支着手臂,将手机屏幕转给谢与看。 “在看你给我分享的流星雨呀~” 手机后露出的圆溜溜眼睛,已经完全笑弯了。 “好漂亮的流星雨。” 谢与目光淡淡一落,坦诚道,“我以为画画已经睡了,想着,先发一张,再试试能不能拍到清晰的。” 他穿了那套睡衣中的裤子。 块垒分明的腹肌暴露在暖黄光线中,被裤腰掩住一半,还带着湿漉水意。 随着俯身靠近的动作,锻炼得宜的饱满胸肌也压了下来。 郁惊画下意识缩了缩手。 又被谢与伸手攥住,维持着递手机的姿势。 男人眼眸轻轻浅浅的睨过来一眼,又压了压身体。 在郁惊画耳廓染红时。 仿佛若无其事的直起身,随手拿着毛巾擦拭湿哒哒的短发。 语气从容,“我也觉得,是挺好看的。” 郁惊画的目光流连在谢与劲瘦漂亮的半身肌肉上,有些磕巴。 “嗯、嗯,好看。” 至于是流星雨好看。 还是谢与好看。 只有郁惊画自己知道了。 抬手擦着头发的男人,借着毛巾遮挡,很轻地勾了勾唇。 郁惊画有些心虚的收回视线,她将目光转到手机屏幕上,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然后看到朋友圈跳出来一条新的回复。 她没多想,直接点了进去。 【谢渡】哈哈哈哈这是什么简陋的流星雨啊也太磕碜了吧 郁惊画愣了一下。 指尖压在屏幕下,微微下滑,自动刷新了朋友圈。 又跳出来一个红点。 郁惊画重新点进去。 【谢渡】哇我小叔叔也太浪漫了,真好看! 目光再往下。 【谢渡】此回复已被删除 郁惊画:“……” 好像都能看到谢渡半夜冲浪随手评论,再发现画这个流星雨的人是谢与后,紧急删除的慌张模样。 她笑了笑,决定不吓谢渡了,假装没看到他上一条的回复吧。 郁惊画锁了屏,在床上转了个身,长睫撩起,开始盯着谢与。 男人姿态懒散随意,呼噜呼噜湿漉发丝。 就将毛巾攥在手中,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宝宝喝水吗?” 郁惊画摇摇头。 她看谢与仰头喝水,冷白脖颈上,喉结凸起,上下滑动。 还有一点水珠从唇角滑落。 顺着下巴弧度往下,滑过肌肤。 滴落在男人的锁骨和胸肌上—— 还怪涩气的。 郁惊画用手臂挡住自己的脸颊,默默盯着他。 见人喝完水,随手丢了毛巾的样子,立刻出声,“怎么不擦干呀?” 谢与转身,目光无辜。 “半干了,也能睡。” 郁惊画从床上爬起,“你把毛巾给我,我给你擦。” 怎么能湿着头发睡觉呢。 谢与眼尾微弯,乖乖拿上毛巾,走了过去。 他坐在床边。 郁惊画接过那块毛巾,跪在谢与身后,低头认认真真给谢与擦着头发。 玉白指尖撩开浓密发丝。 沾染了一点薄薄水意。 谢与一直乖顺垂着脑袋,任由郁惊画在他头上左擦右擦。 眼睫轻颤,低低出声,“宝宝。” 郁惊画有些心不在焉。 从她这个角度,能看到紧致的胸肌和腹肌。 怎么说。 还挺粉…… 听到谢与喊她,郁惊画轻咳一声,有些心虚,语调格外的软,“怎么啦?” “很迟了,超过宝宝睡觉的时间了,你困吗?”谢与问。 郁惊画本来没什么感觉。 听到谢与说睡觉。 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她捂着嘴,“不困,特别困的那个劲儿已经过了。” 谢与勾了勾唇。 他微微往后,将脑袋靠在郁惊画的腰上,漆黑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明天上午没安排,要不我们再迟一点——” 第132章 我有另外的惩罚。 “要不我们再迟一点——” 谢与还没说完。 耳旁传来了咕噜轻响。 好像就是他脑袋抵着的地方。 谢与怔了怔。 就见小姑娘有些脸红,悄悄往后挪了点距离。 眼睫急促眨动几下,小声道,“……怕你回来得早,晚饭没吃什么。” 又熬到现在。 已经饿了。 谢与盯了她几秒,蓦地低笑一声,直起身。 随手将丢在桌上的手机拿了过来,语调轻却认真。 “晚上有夜宵服务,想吃什么?” 郁惊画手里还攥着毛巾,干脆往前趴在他肩膀上。 看着谢与指尖滑动下的屏幕,“太迟了,要不就简单吃个面吧。” 谢与在酒店的小程序菜单中划拉到夜宵那一栏。 “小馄饨,抄手,意面,炒饭……” 他微微侧头,“要吃什么?” 郁惊画犹豫了几秒,就见谢与像是明白了什么,重新转回头,在屏幕上每个都点了下单。 “?”郁惊画连忙制止,“我吃不完。” 谢与收起手机,“没事,夜宵都是小份的,你先吃,每个都尝一口也没关系,剩下的我解决。” 他又丢开手机。 直接将身后的郁惊画揪到跟前,压着人的臀,抱到腿上,还极为贴心地帮着摆好姿势。 郁惊画双腿分开,坐在他腿上,有些懵地看他。 动作间,睡衣有些乱了,微微往一边歪斜,露出润白锁骨和小片绵软。 腰上落了温热的手。 谢与笑意散漫,慢条斯理往前逼近。 声线低磁,尾音压得微哑,低低落下,满是蛊惑。 “宝宝,现在该算账了吧?” “我没骗你,宝宝偷偷骗我。” “还带着谢栾蔺殷他们,一起骗我。” 在房间里看到郁惊画后,谢与很快就理清了之前的异常,也猜到蔺殷上车前那句意味深长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手臂抵在郁惊画细韧腰后。 微微收拢。 往怀中压着。 谢与低眸,神色有些淡,“宝宝承不承认?” 郁惊画被他反复念叨着的宝宝叫得耳热。 不知道这男人从哪儿翻出来这么多肉麻称呼。 之前喊她郁娇娇。 喊她宝贝。 郁惊画刚觉得自己被喊熟悉了、能做到面不改色了,谢与又换了个叫法,最近开始热衷于喊她宝宝。 她红着耳尖,迟疑几秒,才轻轻点头。 但还是为自己争辩了一句,“我是来给你惊喜呀!” 怎么开始算账了? 谢与不紧不慢点头。 指尖溜进了宽松衣摆,在软白脊背上很轻地摩挲着。 男人眼眸漆黑,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眼尾往下落着,仿佛有些委屈。 “可你回复那么短,一天下来都在打发我。” “我还以为你嫌我烦了。” “你不知道,这次谈项目的那个合作商楚董,这几天一直在炫耀他女儿,还说他女儿谈了个特别黏人的对象,已经开始嫌烦了……” 谢与将下巴压在她的脖颈间,吐息温热,说着还侧头蹭了蹭,薄唇开合,熨帖着微凉肌肤。 “我有些害怕。” 郁惊画一边忍着痒意,一边认真听着谢与的话。 她眼眸轻弯,抬手呼噜呼噜男人的脑袋。 “不会,不会嫌你烦的。” 郁惊画顿了顿,又小声说,“我喜欢你给我报备,就好像,我也在你身边,看你做了什么事一样。” 仗着郁惊画看不见,谢与唇角得意挑起。 语调还是低落的,“真的吗?” 郁惊画嗯了一声,“真的。” 谢与便抬起头,他的手掌已经和少女纤细柔韧的腰肢毫无罅隙的紧密贴合,俊美脸庞上带着一点很淡的委屈。 他说,“那宝宝是承认骗我了对吧?” 郁惊画哄人正上头,听到谢与这个微微拖长的语调,条件反射性生出了一些警惕来。 又对上男人仿若无辜的漆黑眼眸。 “……嗯,嗯吧。” 谢与就挑着唇,低声道,“好,那等下要罚宝宝。” 郁惊画:“……?” 和谢与待久了,郁惊画已经很熟悉他的神态。 这副样子,明显就是没安好心。 她蓦地将手放下,压住谢与悄无声息摸进去的手腕,脸颊带着一点绯色。 “你想干什么?” 谢与唇瓣微动,那个你字差点儿脱口而出。 又若无其事地咽了回去。 郁惊画红着耳廓,小声又郑重地提醒,“等下吃完夜宵都两点多了,明天还要见人,你应该还要休息吧,别想。” 谢与眉眼敛起。 他低低哦了一声。 轻描淡写道,“我也没想什么,是宝宝想了什么,可以和我说说吗?” 郁惊画抿唇盯着他,不说话。 谢与压着指腹,半晌,很轻地弯起眼。 “不做什么,宝宝,今晚不动你。” 明天预计回程,中午还和楚董那边约了一餐饭,谢与想带着老婆一起去吃饭,不会在今晚做一些不恰当的事。 但是…… 谢与眼睫撩起,笑意愈深。 “我有另外的惩罚。” …… 等到房门被敲响,酒店的夜班人员送了夜宵上来。 郁惊画还没猜出。 谢与那意味深长的一句惩罚,究竟是什么。 她听到外面套间的细微动静,是工作人员端着托盘放到了茶几上,谢与低声说了句谢谢。 然后,听到敲门声后随手套了件浴袍的谢与就重新出现在门口。 “宝宝,吃夜宵了。” 确实如谢与所说,送上来的夜宵都是小份量的一碗。 小馄饨飘浮在撒着虾米紫菜的清汤中,抄手滚了一圈红油,逸散偏辛辣的香气。 还有一盘巴掌大的菠萝炒饭,和盘绕堆叠的牛柳意面。 味道还不错。 不过惦记着谢与口中的“惩罚”,郁惊画吃得有些心不在焉,总忍不住抬眼看一看谢与。 他又脱了浴袍,上半身蒙在客厅朦胧的光线中,似是镀了一层淡淡曦光。 单手握着手机看什么,在页面上点点点,屏幕的光倒映在漆黑眸底,似是深潭碎光。 郁惊画舀起一个小馄饨。 忍不住问道,“在看什么?” 谢与“嗯?”了一声,干脆起身,绕到郁惊画身旁坐下。 将手机屏幕转给她看。 “本来订的机票是明天下午,回家正好是晚上。” “画画来了,要不要在这儿玩几天?” 屏幕上,是谢与刚刚浏览的航班信息。 谢与声音低缓,不疾不徐说着,“篙市的海还挺漂亮的,画画想试试冲浪吗,我可以教你。” “这家餐厅的菜做得不错,前天我去吃过了,有道糯米排骨好吃。” “还有……” 谢与耐心细数着留下来后的游玩计划。 郁惊画认真倾听,慢吞吞咬着炒饭中的菠萝块。 很多计划她听了,都记得迷迷糊糊的。 只清晰记住了一句话—— “从来到这边开始,我就想着,要是画画来了,能和你去哪儿。” 谢与笑音低低。 “所以,等到你来了,我发现我竟然已经能列出完整的计划了。” 只要郁惊画一个点头。 谢与就会安排好一切。 第133章 那你,快一点。 郁惊画吃了一点就吃不下了。 剩下的那些,谢与自然端了过去,三两口就解决了。 吃饱了就有些泛食困,郁惊画刚捂嘴打了个哈欠,就听见银筷和盘子碰撞的细微动静。 下一秒,熟悉的苦木沉香涌来,高大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包裹。 郁惊画瞪圆了眼,看着谢与俯身将自己一把抱起,往房间内的浴室走去。 她几乎悬在半空,唯一的支撑只有臀下坐着的、属于谢与的小臂,失重悬空的恐惧,让郁惊画下意识将搭在谢与腰侧的腿收紧。 指尖攥着男人的肩膀,小声惊呼,“谢与!” 谢与懒懒应了一声。 和小臂接触到的肌肤微凉柔软,压在手臂上。 像是能随意把玩揉捏的。 他喉结微微滚动,抱着郁惊画踢开了卫生间的门,随手扯过浴巾垫在洗漱台上。 “刷个牙。” 他将郁惊画放在台上,神态自若的拿起了牙刷。 郁惊画心跳得有些快。 她的小腿悬在洗漱台前,往旁边很轻的踢了踢,“我也要刷。” 谢与就将挤了牙膏的牙刷递给她。 等到两人都刷完牙,谢与先抵在人在镜前重重吻了许久。 才将人重新抱起,还不忘低声轻笑,“宝宝脸好红啊。” 郁惊画扫了眼卫生间的镜子。 她被吻到缺氧,脸颊耳廓都晕着浅浅的绯红,眼尾还带着一点湿漉。 像是开到灼艳的大株芍药,软媚勾人。 她抿了抿微烫的唇,等谢与将她放到床上后,拉过被子。 嗓音轻颤,“睡觉了?” 谢与站在床边,眉梢微挑,漫不经心伸手关了卧室明亮的灯光。 只留下床头的一盏小灯。 男人嗓音微哑。 沉沉落下。 “宝宝,惩罚还没开始呢。” …… 郁惊画有些缺氧的眩晕。 她坐在床尾,指尖收紧,用力拽着洁白被单,连呼吸间好似都染了灼灼热意。 想转开视线。 又做不到。 只能茫然无措地盯着谢与的一举一动。 怎么会。 在视频里说过的话、想象的画面。 怎么就这么清晰地展现在眼前。 谢与靠着床头,一条长腿懒散支起,另一条腿伸长了。 他面对着郁惊画。 眉梢眼角流露很淡的蛊惑。 动作是漫不经心的。 目光却满是侵略性。 床头的睡眠灯光线柔和又昏暗,将男人的大半张脸隐在阴影之中,只能隐约看见手上不紧不慢的动作。 放在一旁的手机,还在孜孜不倦循环播放着一个音频。 郁惊画心尖发颤,试图转开视线冷静一下。 又被谢与低哑带着微微喘息的声音,喊了回去。 “宝宝,看我。” “只看我。” 郁惊画感觉自己脸上烫得能热鸡蛋了,眼睫颤得乱七八糟,胸腔中的心脏跳到失序。 她张了张口,又紧张地舔了舔唇。 “你、你好了没?” 谢与懒散哼笑。 “宝宝,我好了没,你看看时间不就知道了?” “就这么会儿。” “小看你老公?” 小猫快炸毛了。 她语不成句,慌乱催促,“反正你快点……” 谢与眸光幽暗。 盯着她很轻的笑,尾音沙哑又性感。 他慢条斯理哄道,“宝宝这么急,要不过来帮帮我?” 浸在阴影中的目光有些凶。 不是冷漠。 而是得不到餍足、靠着软绵绵小猫却不能下口的隐忍凶意。 郁惊画被他这么看着,浑身都泛着滚烫热意,连脑袋有些晕乎。 她咬了咬唇,慢腾腾起身。 膝盖压在软被上,往谢与的方向挪了一点距离,探出的指尖莹白微粉。 带着几分羞赧,声音很轻。 “那你,快一点。” …… 谢与快不快,郁惊画确实是了解的。 反正。 等收拾完躺下睡时。 郁惊画看到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三点多了。 - 凌晨才睡。 郁惊画睡得不太安稳,生物钟拉扯着她早点醒,眼皮的困倦又沉甸甸的。 迷糊间,她隐约察觉到身旁有人起身的动静,下意识睁眼。 又被一只温热大手揉了揉脑袋。 男人声音很低,“继续睡吧。” 郁惊画就一头扎进了梦中。 再次醒来的时候,房间内安静一片。 她摸索到自己的手机,昨晚睡得太迟,忘记充电,但转头一看,谢与已经帮她连上了充电线,电量显示为满格。 郁惊画解锁屏幕。 谢与的消息跳了出来。 【谢与】在外面客厅。 郁惊画回了个表情包,示意自己醒了,才慢腾腾起床。 她进卫生间洗漱,谢与收到消息,也跟了进来。 “等会儿在附近的餐馆安排了一顿午餐,画画陪我去,好不好?” 郁惊画嘴里含着牙刷,有些懵。 含糊问道,“我去……可以吗?” 谢与轻笑,“画画,你是板上钉钉的谢夫人。” 郁惊画就哦了一声,咕噜噜漱了口,才小声说道,“那就去吧。” 起来就已经十一点了,洗漱完换了衣服后,郁惊画拿着酒店的早餐面包随意咬了两口,跟着谢与上了车。 蔺殷已经坐在了副驾驶上。 转头笑眯眯和郁惊画打了个招呼。 “夫人,中午好。” 又赞扬道,“夫人昨天在朋友圈发的流星雨可真漂亮,没想到,谢董还有这么精湛的绘画功底呢。” 郁惊画被面包屑呛了一口。 谢与一边拆了小盒的牛奶吸管,插进去后递给郁惊画。 一边看着前排,矜持又自然地颔首,“是,我也觉得我画得不错。” “蔺特助不觉得很浪漫吗?” 蔺殷扯了扯唇角,“挺浪漫。” 他想起早上收到的消息,推了推眼镜,意有所指,“看来谢董对篙市的风景流连忘返,一大早就把管理层拉进线上会议室安排事务,生怕有什么事打扰您放假了。” 郁惊画这才知道谢与早上起来做了什么,咬着牛奶吸管,下意识看了眼身旁的谢与。 男人微微挑眉,似是有些惊讶。 “蔺特助这么说,看来是对之前休假没什么人打扰你有些不开心了。我记住了,等蔺特助下次休假,一定会记挂着你的。” 郁惊画:“?” 怎么两个人说话都这么阴阳怪气的? 不是从小同学、关系挺亲和的吗? 谢与说完,就将郁惊画手中吃完了的面包塑料袋接了过来,丢进车载垃圾桶。 注意到小姑娘有些不解的视线。 谢与淡然解释,“没事,蔺特助可能羡慕我们感情好。” 刚收到一堆工作感觉陪老婆时间又少了的蔺殷:“……?” 第134章 好哄得不得了。 到餐厅时,楚董那边的人也刚到。 提前收到了谢与要带夫人来的消息,楚董挂了电话,转头就把自己女儿也喊来了。 顺便吩咐底下人,今天烟酒一律别碰。 省得在两个小姑娘面前失仪。 在谢与牵着郁惊画进门后,楚董眉毛一抖,虽然有些诧异小姑娘的脸嫩,还是热情迎了上去。 “哎呀,听谢董念叨了好几天的夫人,可终于是有幸见到了!” 楚董笑眯眯的,白胖富态的脸看着格外有亲和力。 不像是掌控篙市乃至于附近小国生意的大商人,而像是大街小巷的傍晚就坐在藤椅上摇扇子乘凉的白背心叔叔。 他和颜悦色,“巧了,我女儿楚懿就在附近,马上就到了,都是年轻人,应该和谢夫人挺有话题——忘了问,谢夫人看着这么年轻,是几岁了呀,不知道我们懿懿该喊姐姐还是妹妹。” 郁惊画弯眸浅笑,“二十。” “二十、二十——”楚董脸色微微一变,无声看了眼谢与,带了点震惊和谴责,“这也太小了。” 谢与眉梢一动,没说话,只是若无其事揽住了小姑娘的肩膀。 低声道,“你喊叔叔就行。” 等热菜逐渐上桌,包厢门又被推开,一名踩着高跟鞋的女人走了进来,随手摘下大框墨镜,“老头,你喊我来……” 修身短裙勾勒曼妙身材,女人长了一副极为骄纵不好惹的艳丽五官,尤其是在精致妆容的加持下,愈发艳色逼人。 她的目光懒洋洋一转,落在主位上时,微微一顿,下意识仔细打量。 眼眸霎时一亮。 楚懿脚步蹬蹬蹬直接往谢与方向走去,路过楚董时,还极为顺手的将墨镜丢在他怀中。 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上绽开了一个明媚笑容。 “鲤鲤宝贝!” 郁惊画本来还捧着倒了凉茶的杯子小口喝着,在心里感叹楚懿咄咄逼人的美。 听到她清亮的一声招呼,差点儿打翻了杯子。 小姑娘惊讶瞪圆了眼,本就圆溜溜的浅茶色眼瞳微微扩大,盈盈潋滟。 楚懿越看越喜欢,脚步飞快靠近了,“鲤鲤宝贝,是你吧?我看到这个眼睛就认出来了……” 她想走近了,抱住乖乖巧巧的小姑娘亲一口。 只是刚靠近一些,就被小姑娘身旁的男人抬手拦住了。 楚懿皱眉望去,对上了男人同样冷淡疏离的视线。 ——哦,鲤鲤宝贝的那个饲主。 楚懿撇了撇嘴,隔着谢与,对郁惊画笑盈盈wink,“宝贝,我是‘yi一’,你记不记得我呀?” 郁惊画眼眸一亮。 “yi一”是之前经常在她直播间出没的富婆姐姐,很活跃,出手也阔绰,就算郁惊画说了不用送礼物,还是每次都会打赏,问就是,有钱,乐意。 没想到会在篙市遇见,还正好就是谢与合作商的女儿。 郁惊画看到楚懿还有些微妙的亲切感,看着谢与挡在面前的手臂,眉眼弯弯,轻轻推了推,“是我认识的人。” 谢与眉眼压低,唇角微落。 他慢腾腾收回手臂,看着楚懿如花蝴蝶一样黏了过去,一口一个宝贝叫得欢,还上手到处捏捏—— “……” 谢与唇抿得平直,默默坐正身体,和一旁站着愣神的楚董对上了视线。 彼此眼中都充满了沉重。 糟糕。 老婆\/女儿被别的人夺走了全部的注意力!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特指谢与和楚董两人。 谢与听着楚懿嘻嘻哈哈的声音,面无表情,只觉得聒噪。 “……是啊是啊,鲤鲤宝贝不是在微博上放过一张照片吗,你的眼睛好漂亮,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楚懿说着,还笑着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你看,我还设置成了聊天背景呢!” 谢与坐的近,余光将楚懿举起的手机看了个分明。 双人合照。 楚懿直接裁剪了一半,只剩下郁惊画的那半边。 谢与:“?” 郁惊画也有些愣神,“照片怎么裁了一半?” 楚懿收回手机,笑得格外锐利,“哦,因为我是鲤鲤唯粉啊。” “……?” 楚懿转眸看了眼谢与,悄悄凑近了,用一种大家都听得到但只要我理直气壮就是悄悄话的音量说,“鲤鲤宝贝,你还小,我怕你识人不清,要不还是跟姐姐我混吧?” “这男的,看着不像是什么好人。” 谢与慢条斯理拆开了虾壳,将雪白鲜甜的虾肉沾上料汁,放到郁惊画的碗中。 蔺殷侧眸看了眼。 豁。 手背青筋都绷起来了。 虾壳被他拆得七零八碎,唯一完整的就是那个虾肉。 楚董脸色也不太好看,叱道,“懿懿,别说胡话,这是谢董的夫人。” 楚懿轻哼。 她还想说什么,手指被小姑娘攥住轻轻晃了晃。 郁惊画眉眼盈盈,语调甜软却认真。 “懿懿姐,不能这么说呀。” 她说,“他很爱我,我也很爱他。” “你这么说他,我会难过的。” 刚呲起森冷牙齿的凶犬,默不作声合上了嘴,又懒洋洋趴了下去。 从暗暗生气到心情愉悦。 只需要一秒。 ——好哄得不得了。 第135章 我会自己哄自己。 楚懿脸色微微变了变。 她有些恹恹的看了谢与一眼,虽然唯粉心态作祟,但郁惊画都这么说了。 楚懿利落出声道歉。 “抱歉,是我言语不当。” 桌上没有放酒,楚懿就随手从她爹面前拿了个干净的杯子,倒了杯凉茶。 举起对着谢与示意了下,动作干脆,仰头一口喝完。 近乎凝滞的气氛被打破,楚董也乐呵呵笑出声,“行了,知道你认识谢夫人了,懿懿,喝完就坐回来吧,我给你留了位置。” 谢与垂着眼,将新剥开的虾仁放到郁惊画面前。 才慢条斯理取下一次性手套。 回得不冷不淡,“楚小姐客气了。” 他的指尖还有一点淡淡的红油。 郁惊画连忙抽出一旁的湿巾递给他,“擦擦手。” 谢与眉眼微弯,“好,谢谢宝宝。” 眼看着郁惊画的注意力被谢与完全吸引走,楚懿啧了一声,有些不情愿地起身,走到她爹身边坐下。 虽然开场闹了个小插曲,但在两边公司的共同努力下,餐桌上的气氛还是回归热烈。 大约是怕郁惊画为难。 楚懿也没再说什么,直到午餐结束,才拿着手机重新上前。 “鲤鲤宝贝,加个联系方式吧。” 郁惊画应了好,拿起手机扫了码,将自己的名字打在申请理由中,发送了出去。 楚懿正等着,等消息跳出去立刻点了进去。 “……画画,以后可以这么叫你吗?”楚懿麻溜添加了好友,又改了备注,直接在名字后面加了个红色爱心。 又笑眯眯道,“篙市还有附近的几个小国我都特别熟,画画想去哪儿玩就找我呀。” 谢与懒散伸手,从后揽住了小姑娘的腰。 将人往自己怀中一带。 散漫道,“这就不劳楚小姐费心了,我们家宝宝要去哪儿,我会带她去。” 楚懿:“……” 啊啊啊! 她的乖女鹅!!! 毒唯心要炸了。 谢与收拢了手掌,修长如玉的手指压在郁惊画腰侧,又漫不经心扫了眼楚懿。 唇边勾着很淡的笑,眼底却浮动着疏冷。 “楚小姐还是多将注意力分在工作和感情上吧,既然谈了恋爱,总嫌人烦也不好。” 楚懿:“……” 她也扯了扯唇,“是啊,比不上谢董,能有画画这么可爱的夫人。” 谢与微微挑眉,有些讶异地看了看楚懿,慢悠悠点头,“没想到楚小姐能说出事实,确实是。” 那眼神。 怎么说,反正在楚懿看来,就是——没想到你还能说句人话的意思。 楚懿面无表情,悄悄看了眼自己的美甲。 这么长,能暗杀人了吧? 郁惊画听着两人一句我一句的,有些无奈。 斗嘴也跟小学生似的。 她拉着一个推开一个,哄小朋友般,语调放得很软,“好啦好啦,上车了。” 楚董站旁边咧着嘴看热闹半天,也伸手招呼楚懿,“懿懿回家了。” 又对谢与乐呵呵点头,“谢董慢走哈,下次再见。” 上了车,谢与抬手就抱住郁惊画,淡声嗤笑,“加什么微信,你在京都,她在篙市,离这么远。” 郁惊画眨了眨眼,盯着他,慢吞吞问道,“那我把她删了?” 谢与一怔。 他微妙的沉默了几秒,似是真的考虑了一会儿。 乌黑眼睫撩起,看向郁惊画,声线绷紧,“哄我呢?” 男人轻哼,将小姑娘抱得愈发紧了,闷声道,“不用,我尊重你的交际,而且她毕竟也是楚家的独生女,和她交好没有坏处。” 顿了顿,又低头蹭了蹭郁惊画的颈侧。 “不用哄我,我会自己哄自己。” “你说过了,郁惊画爱我,我就信。” 郁惊画被他说得心口有些酸涩,还想再哄哄。 坐在前排的蔺殷默默咳嗽一声。 “礼貌提醒一句,我还坐在前面呢,你们回酒店再你爱我我爱你的行吗?” “我还要赶飞机回家,去爱我老婆呢。” 郁惊画红了耳尖,小声抱歉。 谢与长腿伸展,眉梢带了点无语,“你以前和钟寄绵哥哥 妹妹喊着的时候,也没见我嫌弃过。” 又揉揉郁惊画的耳廓,低声道,“你听他干什么,这人就是没老婆陪,嫉妒我们。” 蔺殷很想问问,他没老婆陪,究竟是因为什么? 还不是因公出差吗? 但扫了眼车内后视镜,谢与微微侧头和郁惊画低声说着话的样子,蔺殷推了推眼镜,半晌,摇头轻笑。 算了。 看在谢与终于又带了几分少年肆意、不再是死气沉沉老男人的样子的份上。 就勉为其难,不和他争辩了。 谢与完全不知道蔺殷悄悄骂他,不然,就不会让司机开车送蔺殷去机场了。 他很愿意把蔺特助踹下车,然后看对方徒步走去机场。 集团的大部队都定了今天下午的机票离开,只有谢与和郁惊画留了下来。 程橙帮着续了酒店日期,目光克制着没频频往郁惊画身上落,“那,谢董,祝您和夫人玩得愉快,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 谢与接过房卡,低声说了谢谢。 程橙笑了笑,离开时脚步轻盈——顶着压力完成了一个大项目,谢与做主,给这趟参与的人都放了五天的小假。 谢与则是牵着郁惊画的手进了电梯,刷了卡,问道。 “刚刚看你打了哈欠,是不是困了?” 郁惊画看了眼时间。 这种规格的午餐,基本耗时比较长,再加上来回路程,这会儿已经一点半了。 吃饱饭就容易犯困。 “等下回去睡个午觉。”郁惊画看着电梯显示屏跳动的数字,晃了晃垂在两人中间的手,“你睡吗?” 谢与学着她的动作,也晃了晃。 然后在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神中,眉眼温柔含笑,“陪画画睡午觉。” …… 午觉睡得有些久。 睁眼时,半拉上的卧室窗帘透着外面橙黄的夕阳暖光,抖落在地板毛毯上,氤氲开天色渐晚的静谧温馨。 郁惊画睡得脑袋昏沉,愣愣盯着投进来的光晕几秒,才慢吞吞转身。 谢与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单手握着手机在看消息,注意到身旁窸窸窣窣的动静,他放下手机,转眸看去。 “醒了?” 郁惊画含糊问道,“几点了?” 谢与:“五点半。” 郁惊画躺在床上动也不想动,浑身都透着睡久了之后的倦怠感。 她耗费了一段时间让自己清醒一些,然后转身靠到谢与身旁,小声碎碎念着,“下次不能睡这么久了,比睡之前还累,谢与,你下次要喊我一声……” 出门再回来,郁惊画习惯洗了个澡。 身上就套着谢与的那件睡衣,往男人身边蹭时,还下意识将小腿架在了谢与腿上。 睡衣微微卷起。 谢与本是随意将人拉到怀中,手掌一落,触碰到的却是温热绵软。 指尖顿住。 偏郁惊画毫无察觉,腰侧被蜻蜓点水般碰了碰,有些痒,让她弯着眼往前躲了躲。 把自己拱进谢与怀中。 清甜嗓音还带着笑,“好痒……” 谢与不动声色低眸,“宝宝饿了吗?” 郁惊画睡了一下午,基本没什么消耗,下意识乖乖回道,“不饿呀,你饿了吗?” 谢与:“不饿。” 他的手落到了实处。 停留一会儿,又从容往下。 掐住了郁惊画的腿根,手指微微陷落在绵软腿肉中。 迎着小姑娘立刻警惕起来的视线,谢与语调淡淡,“正好今晚也没什么安排,就做一些,昨晚本应该做的事吧。” 郁惊画眼睫颤着,试图改口,“我说错了,我好像有些饿了……” 谢与撑着床翻身,左手撑在郁惊画脸侧,右手慢条斯理揉了揉那软白脸颊。 微微俯身,嗓音沙哑。 “没事,我会把宝宝喂饱的。” 郁惊画喉间滚出一声呜咽。 她被攥着、难以自控地仰头时,眼中全是男人那张带着薄汗的疏冷脸庞,和忍耐抿直的唇角。 郁惊画迷迷糊糊地想—— 好像。 真的看不到头顶的灯。 第136章 早晚要在同一个户口本上。 谢与带着郁惊画在篙市玩了整整十天。 他们去了篙市有名的天文馆,登上望月台,用天文望远镜看着天际的明亮星光。 跨越大街小巷,找到一些当地人才吃的小馆子。 谢与穿着临时买来的宽松卫衣长裤,擦干净塑料板凳和木桌,额发随意搭在眉前,扬起眉眼轻笑时,像是刚从隔壁篙大逃课出来的大学生。 去看了云雾山巅。 尝了篙市美食。 然后谢与买的冲浪板到了。 冲浪板像是一叶小舟,郁惊画用了全部力气才能堪堪站稳,在浪花冲来时,她闭着眼栽入一旁的海域—— 被守在一旁的谢与抱了个满怀。 男人撩起湿漉漉的发,眉眼舒展弯起,在阵阵浪花中,笑着问她,“还试不试?” 郁惊画微微眯眼,脆声道,“试!” 最后,还是谢与抱着她站上了冲浪板,随着浪花起伏汹涌的感觉实在微妙,迎面扑来清爽海风,郁惊画紧紧抱着谢与的脖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谢与!”她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开心,眉眼弯弯,明快又姝丽,“好喜欢你呀。” 谢与闷笑一声。 在包场空无一人的海滩上,两人浅浅交换了一个带着海水咸味的吻。 郁惊画冲浪上头的时候还没觉得累,走上沙滩几步,就觉得手臂大腿都有些酸疼,脚步迟缓了些。 谢与转眸看她,额发还在滴着水,眼眸灼灼,含笑问道,“累了?” 郁惊画点头。 谢与就屈膝蹲下,“上来。” 她扑上了谢与的背,笑得很甜。 “谢与,你也太好啦~” 让男人脚步沉稳地带着她往酒店的方向走去,在细腻沙滩上留下一串浅浅脚印。 听到她撒娇的话,谢与只是低笑。 将她往上托了托。 轻描淡写道,“谁让画画这么喜欢我呢。” 傍晚的风徐徐,萦绕过两人身侧。 “画画。” “嗯?” “下次要不要去滑雪?” “滑雪?好像有点难。” “不难,我教你。” “好!” 明媚暖光投下,勾勒两人紧紧依偎贴近的身影。 亲密无间。 缠缠绵绵。 - 等回到京都。 郁惊画趴在床上,将这趟旅行拍的照片都一一看过去,挑了漂亮的风景照分享在朋友圈和微博上。 刚发出去没一会儿,她收到了沈遐的消息。 【沈遐】画画玩得开心吗? 郁惊画哒哒打字。 【郁惊画】很开心! 【郁惊画】[猫猫蹭蹭.jpg] 【沈遐】玩得开心就好,正好京大的课表出来了,我发一份给你。 【沈遐】不怎么忙,你就跟我去京大上上课就行。 郁惊画回了个收到的表情包。 她将沈遐发来的图片点开看了看,确实如沈遐所说,她的排课并不多,一周就只有中文系两个班的专业课和一节公开选修课。 分别在周二、周三和周五。 京大在九月初开学。 郁惊画算了算,等到谢与上班回来时,对他晃了晃手机。 “还有十几天就要开学啦。” 谢与懒散解开自己的领带,深色绸带缠绕过冷白修长的手指,是极为漂亮的色彩冲击。 他低低垂眸,扫了眼那张课表。 “沈教授也给我发过了,有两节课在下午,我下班顺路来接你?” 郁惊画歪了歪头。 不确定问道,“云水筑才是京大和公司的中间吧,你顺的什么路?” 谢与眼也不抬,轻描淡写。 “想老婆的路。” 郁惊画:“?” 谢与随手将领带扔在床尾,没听到郁惊画的回话,他想了想,又勉为其难仔细解释道。 “那就是想和老婆一起回家的路。” 郁惊画有些想笑,“不用特地来接我啊,你还要绕一圈。” 谢与微微抿唇,“不让接?” “接接接。”郁惊画立刻倒戈,铿锵有力道,“不仅让接,我还要告诉每一个人,谢与等会儿绕路过来接我。” 谢与顿了顿,唇角轻轻扬起。 语调散漫,“知道宝宝特别爱我了。” …… 谢与说到做到。 在京大开学后的第一个星期、郁惊画作为沈遐助教上岗的第一天,还没上课,他就给郁惊画发了条消息。 【谢与】六点在校门口准时等你。 郁惊画垂眼,眉梢微微蹙起。 【郁惊画】你早退? 六点要到京大门口,谢与最迟五点十分就要从公司出来了。 毕竟下班晚高峰的京城,还是挺容易堵车的。 【谢与】。 【谢与】我个人调整上班时间,提早半小时上班。 所以提早半小时下班怎么了。 ……行。 他是顶头老板,他最有道理。 下课铃声通过音响扩散在整栋教学楼中,郁惊画抿着唇边笑意,指尖在屏幕上轻快跳跃。 【郁惊画】我先准备上课了,等会儿再聊~ 沈遐说有个东西没拿,回办公室去了。 空旷的教室里,只有郁惊画一个人。 她正要收起手机,就听见外面逐渐嘈杂起来的人声,教室前门被推开了,有学生逐渐走了进来。 “是二教303对吧,我没记错……卧槽!” 一马当先进门的那个男生正大声嚷嚷着,被同伴一推,目光下意识往讲台上落。 他看到了同伴震惊的视线。 还以为是沈遐已经到了。 本下意识放低了音量,转头看到站在讲台边的少女时,忍不住一声国粹。 陆续还有女生带着包或书本进来,都看到了郁惊画。 穿了条柔软豆绿色衬衫裙的小姑娘,身姿窈窕纤瘦,不规则裙摆落在小腿间,隐约露出软白肌肤。 眉眼精致旖旎,带着浅浅笑意,漾开温软,漂亮得不似真人。 就是很眼生。 他们不是新生,也不是第一次上沈遐的课,难免有些好奇。 有个胆大的女生抱着书上前,笑嘻嘻问道,“你是走错教室了吗?” 郁惊画微微抿唇,声线清甜柔软。 “不是,我是沈教授的助教。” “负责你们班这节课的。” “哇!”班上掀起了一阵小小的惊叹浪潮。 毕竟沈遐一直都没有用助教的习惯,唯一和她保持一定联系的,就是学习委员,负责提醒和收平时作业。 最早进门的那两个男生头碰头说了阵悄悄话,大嗓门的那个被捅咕了几下,猛地往前走了几步。 对上郁惊画疑惑的视线。 男生哼哧两声,挠了挠头,声音都放轻了。 “你是不是研究生学姐啊?” 郁惊画弯眸浅笑,“不是。” 她微微一顿,还在想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份。 身后就传来了一道温和嗓音,“余隆,人高马大的杵这儿干什么呢?” 是沈遐来了。 她明显听到了余隆的问题,等男生红着耳朵连跑带跳回到位置上,才笑眯眯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家中小辈,姓郁,这学期找她来帮我做点儿事。” 沈遐脾气温和好说话,这个班的学生都不怕她,敢和她开玩笑。 在一片应好声中,就有性子跳脱的,开口问道,“沈老师,家中小辈是哪种小辈啊,我看余隆还挺想要微信的。” 余隆猛地坐直,有些羞恼的往后看了一眼。 想知道谁出的声。 但只听到了一片嘻嘻哈哈的笑闹。 沈遐思考几秒。 她将u盘插进主机接口,神态自然,“什么小辈啊……大概就是早晚要在同一个户口本上的小辈吧。” 郁惊画:“……”这也行? 学生们:“???” 好大一口瓜! 第137章 郁惊画,肯定是谢渡女朋友吧! 随着上课铃声响起,沈遐打断了学生们旺盛的好奇心。 “行了,开学第一堂课,也不点名了。” “上学期教了你们当代文学的内容,还记得多少?” 在沈遐驾轻就熟掌控着课堂节奏时,郁惊画拿着点到本往后走,挑了最后排的位置坐下。 在和沈遐来教室前,她就被带着见过了同个办公室的文学院教授们。 个个神色震惊复杂。 还有人仍旧不敢置信,试图劝服沈遐,“咱们多少年同事了,骗自己可以,别带出来骗大家啊!” 然后被沈遐拿书拍了拍。 毫不客气道,“我儿媳妇,别太嫉妒!” 郁惊画微微走神,在沈遐点开桌面的ppt时,收拢了思绪,坐好准备听课。 正在这时,后排悄悄望她的几人相互说了几句话。 然后,一张小纸条推到了她面前。 郁惊画有些茫然。 对上了女生期待的视线。 她拿起看了眼。 【郁老师,你认识谢渡吗?】 郁惊画有些疑惑,还是在小纸条上落笔,字迹圆润娟秀。 【认识。 好好听课,不要传纸条。】 还画了个圆溜溜的笑脸。 女生收到纸条,匆匆扫了眼上面的内容,神情是按捺不住的激动,对郁惊画比了个ok,就转回头。 趁着沈遐还在说这学期的平时成绩要求,女生捅咕了一下同伴。 压着兴奋。 “你看,我就说吧!上去就问她是不是谢渡女朋友肯定不会回答,但你要是问她认不认识谢渡,这就回了。” 室友还有些不信。 “只说认识,又没说其他的。” 女生信誓旦旦,“沈老师就一个儿子一个孙子,她看着年纪这么小,肯定是和谢渡一起的啊,难不成还是和沈老师的儿子?” 她打了个寒颤,“虽然沈老师和谢渡长相都挺好看的吧,但儿子肯定也四十岁了,怎么可能。” 室友也认可了。 “没想到沈老师兴致还挺好,这个女生是不是要来找谢渡,顺便就帮着当一下助教啊?” 另一个室友也凑近了,“还别说,我印象里好像看到过咱们论坛上有照片,就是今天这个女生,应该是在上学期篮球赛的时候。” “我本来是想看靳司珩的,结果有人拍了张照,后面都讨论这女生和她怀里那只叫烧麦的猫了。” “后面确实有拍到谢渡送她出校门。” 周围竖着耳朵偷听的人:哇!好有道理! 于是,等到一节课中间休息。 郁惊画刚放下笔,就见前排的几个女生转头看她。 笑眯眯问道,“郁老师,你等会儿下课是不是要走一教那边啊?” 郁惊画合拢笔盖,眉眼轻弯,“是的,怎么了?” 她们互相对了个视线。 生物学院的实验室在一教旁边,谢渡天赋高,大一入学后不久就被教授带着进实验室了。 女朋友来了。 肯定是要见面的嘛。 女生们脸上绽放着郁惊画看不懂的笑容,“没事没事,就是关心一下,我们等会儿也从那边走呢。” 嘿嘿。 想起之前他们班上的一个女孩子去追谢渡,结果被男生耿直地反问,“你自己觉得你有做饼干的天赋吗?应该也是有一些的,毕竟很少人能做出这么丑的饼干。” “加油,你继续保持下去的话,距离参加炸厨房小组也不远了。” 女孩子哭着回了宿舍。 那时都在吐槽谢渡的不解风情,没想到,谢渡竟然谈了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她们是真的很想围观一下。 谢渡谈起恋爱是怎么样的啊! 第138章 因为,她是我小婶婶。 第二节课上到一半,外面的天就阴沉了下来。 等到快下课时,细密雨丝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窗上,树枝也在风中颤颤。 这场雨突如其来,教室内立刻响起了一片紧张担忧的吸气声。 沈遐也停下讲课,捧着自己的保温杯慢悠悠往外看了一眼。 好笑道,“今天天气预报有雷阵雨,都没看?” 学生们哀嚎道,“沈老师,现在谁还信天气预报的啊!” 沈遐轻笑,敲了敲多媒体屏,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回来,“行了,知道你们的性子,我办公室里还放了三四把伞,等会儿来找我拿伞。” “还是和之前一样,拿了伞得有人带着更多的伞回来接一趟人哈,不能把你的同学白白撂在这儿。” 教室里响起了一片热热闹闹的道谢和奉承声。 郁惊画单手托着下巴,往外看了看,悄悄在桌下拿出自己的手机。 给谢与发了个消息。 【郁惊画】下雨了。 谢与秒回。 【谢与】是,赶在下雨堵车前到了。 【谢与】我现在撑伞进来接你? 郁惊画弯了弯唇,指尖在屏幕上轻快跳跃。 【郁惊画】没事,沈阿姨带了伞,而且等会儿我还要顺路去找谢渡。 【郁惊画】沈阿姨说他又闷在实验室里小半个月了,要抓他回家。 【谢与】好,那我等你。 郁惊画收起手机,目光往前落,继续听沈遐讲课。 等到下课铃响起。 沈遐喝了口保温杯中的水润润嗓子,干脆道,“行了,有伞的可以走了,没伞的跟我去办公室拿。” 郁惊画帮着关了电脑、拿了u盘,走到办公室时,恰好撞上拿着伞的一波学生出来。 她往后退了一步,笑意浅浅。 “沈老师再见!郁老师再见!”学生们打完招呼,汇入下课拥挤的人潮中。 郁惊画继续往里走去,沈遐的办公桌在最里面,这会儿还有几个女生站在那儿和她说话。 沈遐故作不耐烦,“行了行了,赶紧去吃晚饭吧,别和我说要减肥,年纪轻轻的就该多吃点。” 又将一把黑伞递给郁惊画。 “走,我们去把小渡揪出来。” 还在磨蹭的几个女生:“!!!” 她们眼眸晶亮,“沈老师,我们也要从那边走,一起吧!” - 谢渡对此还一无所知。 实验跑到了关键步骤,他下课就一头扎进实验室,熬了两个通宵,终于跑出了结果。 眨着泛红血丝的眼睛出门时,谢渡晕乎乎的只想回宿舍补觉。 然后被和他擦肩而过的师兄一把抓住了肩膀。 谢渡茫然:“?什么事,说。” 他真的很困。 师兄握着手机,本是惊讶的,看了眼谢渡通红眼眶和在眼眶中打转着的泪珠——困的时候被谢渡自己揉眼睛揉出来的——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立刻用一种格外沉痛的眼神看着他。 张嘴几次。 只是重重拍了拍谢渡的肩膀,长叹一声,“哎——” 谢渡面无表情,“有事说事,我现在很累。” “知道你累,”师兄又拍了拍他,语调痛惜,“哎,你觉得心累也是应该的,没想到你都这么独立出来了,平常做派也完全不骄奢淫逸,结果还是逃不了这条路。” “小渡啊,虽然我和其他师兄师姐经常开玩笑叫你天猫。” “但我们对你关切的心都是一样真诚的!” “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们倾诉,师兄的胸膛比海还宽厚!” 谢渡:“%¥\\u0026#¥” 完了,熬太狠了。 他精神都不正常了,竟然幻想出一个莫名其妙对他叽里呱啦一顿陈词、然而每个字都听得懂连起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师兄。 谢渡游魂般越过师兄往前走。 又听到身后传来师兄持之以恒的劝说,“真的,小渡,知道你被迫联姻,我们都很心疼——” 谢渡回头,有些匪夷所思。 “什么联姻?” 师兄很做作地捂了一下嘴,讪讪笑道,“我们也不是故意打听你的隐私,主要是,沈教授都已经把那个女生带到班上了,一副板上钉钉要给你们做媒的样子,实在是……哎!每回看着小渡你兢兢业业刷杯子,都忘了,小渡你还是世家出来的呢。” “你们豪门,果然都是要联姻的。” 谢渡认真思考了几秒。 究竟是他脑子出问题了,还是耳朵出问题了。 或者,其实是师兄的脑子出问题了吧。 谢渡用手背抹去眼角生理性的泪珠,然后在师兄越发同情的视线下,平静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几分钟后,谢渡盯着师兄手机上保存下来的沈遐和郁惊画说话的照片,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你上次不是说了,这小姑娘你不认识吗,沈教授今天又说她要上你们家户口本的,都带到学校来找你逼婚了!” 师兄痛心疾首,“小渡,真没想到你过得是这样令人羡慕、不是,痛惜的日子。” 师兄默默瞅着照片上漂亮的小姑娘。 又嘿嘿笑了一声,一本正经道,“根据文学院那边的前线记者报道,沈教授带着人往我们实验室这边来了——你要不要躲一躲,我出去和她们说你不在。” “当然了,你要是真不喜欢这小姑娘的话,可以介绍给我嘛!” 谢渡收回视线。 他盯着师兄,蓦地冷笑一声。 又在师兄抬头时,迅速切换到和颜悦色的表情。 他问,“你觉得她好看?” 师兄美美点头。 “你不觉得好看啊?” 要是他,就算再不情愿,看到这么漂亮的未来老婆,也能一口答应的。 谢渡慢声应道,“我觉不觉得她好看不重要。” 他扯出一点笑。 “因为,她是我小婶婶。” 师兄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眼珠子转来转去,试图发射困惑光波。 谢渡收到,并且打了回去。 他和颜悦色,“不是表的,也不是堂的,就是亲叔叔的老婆。” “我叔叔,谢与,谢家家主。” 谢渡想了想,继续强调道,“对了,我叔叔当然觉得她好看了,毕竟他特别尤其超级的喜欢我小婶婶。” 在师兄逐渐惊恐的眼神下,谢渡笑眯眯勾住了他的肩膀。 “师兄,你再看看,她好不好看?” 师兄绷着脸,眼神一丝一毫都不敢往下瞟,仗着手指肌肉记忆将那张保存到相册的照片给删除了。 ——好看。 ——但是不敢看了。 第139章 没有给郁老师丢脸吧? 谢渡提前知道了消息,去洗手间洗了脸,确认自己看上去清醒些了,才忙不迭赶到实验楼门口,等着沈遐来找他。 金毛乖巧.jpg 他在原地打了几个哈欠,视线中终于出现了几个人影。 谢渡精神一振,连忙扬起笑容,用力挥了挥手。 不远处。 几个女生看了看走在他们前面、低声说着话的沈遐和郁惊画。 她们不好意思靠太近。 雨声细碎打在伞上,遮掩了大部分动静,只能偶尔听见几个字词。 什么“接你”“回家”,什么“休息”。 她们再看看等在实验楼门口,还傻乎乎抬胳膊挥舞的谢渡。 哦! 这就是女朋友的待遇啊,还跑到门口来接! 谢渡你小子,原来谈起恋爱来还知道体谅女朋友的啊! 自觉已经看完了热闹,三个女生胳膊肘相互一顿捅咕,目光一对,加快脚步上前几步,准备和沈遐还有郁惊画道别。 上了一天课,她们早就饿了。 现在只想去食堂干饭。 刚张嘴。 就听见谢渡格外坚定的一声,“奶奶,小婶婶!” ……小婶婶? 在三个女生茫然震惊的视线下,沈遐和郁惊画默认了他的称呼。 沈遐还抛出去一把折叠伞,没好气道,“天天住实验室里,黑眼圈都这么重了,又没好好休息吧!半点儿不知道回家。” 谢渡只是嘿嘿傻笑,接住折叠伞撑开,靠近了沈遐。 熟稔问道,“小婶婶,叔叔来接你了吗,还是跟我们回老宅?” 小姑娘语调柔软,“他在门口等我了。” 谢渡哦了一声,“那我和沈教授去停车场了。” 沈遐是京大教职工,车牌已经登记入库,他们直接从附近的地下车库入口进去就行。 郁惊画说了好,又和他们说了再见。 等两人往车库入口走去,郁惊画才独自撑伞,往校门的方向走去。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眼。 正对上三个女生神游般恍惚的眼睛。 “?” 郁惊画一愣,礼貌问道,“你们也要出校吗?” 站在中间的女生一个激灵,连忙点头,“对、对,我们……我们要出去吃饭。” 旁边的人尴尬笑着接话,“是啊,京大门口刚开了家麻辣香锅,郁老师可以试试,还挺好吃的。” 郁惊画眼眸微弯,“好,谢谢推荐。” 她在前面走着,裙摆微微飘扬,又沾染上湿漉水汽耷拉下去。 背影纤薄清丽,怎么看,都更应该是谢渡的女朋友吧。 既然同路,不走在一起怪怪的,三个女生挤在宽敞伞面下,还没从刚刚那几声“小婶婶”的震惊中恢复过来,磨蹭了一会儿,才试探性问道,“郁老师不和沈老师一起走吗?” “下雨,您怎么回家呀?” 郁惊画眼睫轻抬,嫣红软唇弯出的弧度愈发深了。 带着不自知的甜意。 “我男朋友来接我。” 女生们:“……啊,就是沈教授的儿子吗?” 郁惊画点了点头。 女生们:“!!!” 真的是! 漫长的沉默后,校门近在眼前。 郁惊画撑伞出了门,抬眼看了圈附近,在朦胧雨雾中,看到了亮起双闪的一辆商务车。 她礼貌道了别,“我先走了,下次见。” 女生们连连摆手,“郁老师再见!” 她们眼巴巴目送着郁惊画往街边的一辆商务车走去。 还有些失望——人坐在车里,看来是看不到了。 正想着,后座车门倏而打开。 女生们瞬间振作起精神。 在她们殷切的盯视下,先迈出来的是哑光皮鞋和一截垂顺的西装裤腿。 紧接着,皮鞋落地,男人微微躬身垂首,从车内跨步出来。 雨丝细密,打在乌黑短发上,蒙上一层浅浅白雾。 连带着鸦羽眼睫也沾染上一点薄薄湿润,俊美面容被雨雾朦胧晕开一些,却还是看得出锋锐线条,那双疏冷黑眸沉沉盯着逐渐靠近的小姑娘,悄然染上无边柔情。 薄唇挺鼻,冷白肌肤,合身的禁欲西装,连伸出来接伞的手也修长如玉。 简而言之。 长得好他妈牛逼。 男人接过了郁惊画手中的伞,短暂靠近的几秒,豆绿色裙摆和墨黑西装裤拢在一起,微微低头的淡漠疏离,与稍稍仰头的甜软清媚,纠葛缱绻。 裙摆轻飘飘撩过西装裤腿,郁惊画被男人护着,踏上了商务车宽敞的后座。 而在小姑娘坐好后,男人才抬手收了伞,同样躬身坐了进去。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男人坐进车前,好像有意无意往她们这边扫了一眼。 一直到商务车停顿几秒、启动开走。 女生们才恍然回神,发出短促压抑的惊呼。 “草,正装配衬衫裙,磕到这种cp是我品位高,是我应得的!” “妈呀那是沈教授儿子?不是,这也太帅了!我之前还想象不出郁老师的男朋友该长什么样,现在我知道了,就该长这样。” “他是不是还看了我们一眼,和看郁老师完全不同,看郁老师就是我老婆真好看,看我们就是——哪儿来的陌生人。” “笑死,你说得好形象!而且他刚刚下车淋雨诶!宁愿自己收伞淋雨,也不愿意让女朋友淋到一丝一毫,吗杯这辈子能不能谈个这么细心的!” 两个女生一路激动到了麻辣香锅店里。 又看向一直沉默的第三人,“你怎么不说话?不好磕吗???” 第三个女生抽纸擦着镜片上的水珠。 她慢吞吞开口,“哦,好磕。” “我在想,画同人图的话可以用什么姿势。” “???” 女生顿了顿,又冷静开口,“而且,他喊郁老师宝宝诶,我看到他嘴唇的动作了。” “在床上边喊宝宝边进的话应该会很带感吧……” “——住嘴!这不是在宿舍!” - 商务车内。 谢与从小冰箱中取出一块巧克力小蛋糕。 随口问道,“刚刚有人在看我们。” 郁惊画接过蛋糕和小叉子,叉出一块带着浅褐色奶油的蛋糕喂到谢与唇边。 等谢与微微蹙眉吃了。 她才笑盈盈坐好。 “嗯,是沈阿姨班上的学生,正好顺路出来,她们说要在学校门口吃晚餐。” 谢与靠着椅背,眉梢轻挑。 若有所思,“班上的学生……” 指骨屈起,摩挲几秒。 谢与勾唇轻笑,“那我刚刚没有给郁老师丢脸吧?” 郁惊画还在吃着那个小奶油蛋糕。 叉子擦过唇角,留下一点很淡的奶油印记。 又被伸出的艳红舌尖舔舐干净。 听到谢与的话,郁惊画有些懵。 “你能丢什么脸?” 谢与慢条斯理伸长腿,语调从容,“当然是,作为郁老师男朋友出现,没有给郁老师丢脸吧?” 停顿一息。 谢与继续补充。 “毕竟,郁老师这么漂亮这么可爱,谁见了都喜欢,我这样出现,应该能威慑住那些年少轻狂的男生吧?” 第140章 估计是在看谢与这个显眼包吧。 郁惊画指尖压着叉子,转眸看谢与。 男人姿态沉稳从容,对上她的视线,眼眸漾着浅浅笑意。 很正常。 她也没觉得有什么酸酸的味道呢。 郁惊画手里端着蛋糕,凑上去亲了亲谢与的脸庞。 “对呀,这么一比较,果然还是谢先生最合我心意~” “我最喜欢谢与了。” 谢与眉梢轻动。 他矜持点头,“这是当然的。” 然后微微侧头,将扬起的唇角转向一边。 - 郁惊画的助教工作进展很顺利。 文学院两个班的学生没有性子差的,每周见面都会笑嘻嘻喊一声郁老师。 公开选修课汇聚了各个系的学生,倒是让郁惊画这个名字在论坛上小范围热闹了一阵。 毕竟,对于甜妹的喜欢,几乎刻在了80%华国人的骨子里。 ——还没等心中期待澎湃的血液热起,甚至都没等到第二节公开选修课去蹭课,就有人出来无情戳穿了大家的绮丽思绪。 【管理员01】后台学号实名发言,请注意尺寸。 【接人像q版写实随意挑选】郁老师有男朋友了!别乱说! 【不想换滤纸】求你们了别说她是生院谢渡的女朋友,谢渡要哭死了,这是人家小婶婶。 【我磕的cp天下第一甜】指路u这个帖子,去看看谢渡叔叔是什么身份再发言,不然我怕你们号没了(真诚) 【?】 【???】 【草(一种植物)我、你、啊?】 【谢谢楼上提醒,所有发言都删了,希望管理员不要查水表】 【这是合理的吗?我刚喜欢上你告诉我有主了?】 【哪位姐妹手速这么快,磕糖帖都发出来了,还有主楼的照片是什么时候拍到的,好甜】 【什么磕糖帖?我冲了】 【谢邀,我开的帖我发的照片,是那位接郁老师放学的时候,靠在一起吃一个冰淇淋,好甜哦!】 【谁没有看过这张照片我都会哭,夕阳正好,两个人手牵手在操场上散步,吗杯什么纯爱战神,那位看郁老师的眼神也太温柔了8!!!】 …… 谢渡作为日常断网的2g人,还是第一次天天蹲论坛勉强跟上众人的步伐,生怕出现什么对他小婶婶不好的话。 还好。 不知道是不是谢家给京大投了几栋楼、资助了上千万实验经费的原因。 管理员动作嘎嘎迅速。 偶尔有两条酸不拉几的话,还没等谢渡撸起袖子准备怼人,就被管理员直接删除禁言一条龙。 谢渡深感欣慰,终于放下手机几天—— 然后,他听到了师姐笑眯眯的话,“谢天猫,叔叔昨天怎么没来啊?” 谢渡:“?” 他十分费解,“叔叔?” 师姐敲着电脑键盘,轻描淡写道,“对啊,你不知道吗,论坛上都管谢家主喊叔叔。” 师兄正在勤勤恳恳刷器皿。 闻言抬起头,咧出一口白牙,“我知道!因为打字喊谢家主、谢九爷、那位都显得乱七八糟的,所以决定跟天猫你的辈分,直接喊叔叔。” 谢渡:“……第一,不要叫我天猫。” “第二,为什么你们要喊我叔叔 叔叔啊!” 谢渡茫然又崩溃。 师姐转过头,想了想,有些答非所问。 “因为……见惯了世家薄情吧,所以,难得看到你叔叔那样温温柔柔搞纯爱的,就觉得格外稀罕。” “就忍不住想看看,他能坚持多久。” 好像看着他们那么温馨甜蜜的日常。 也能从中感受到几分爱情的美好来。 - 郁惊画是不知道论坛上的热闹的。 更不知道还有人开了专门的磕糖贴,每到沈遐上课的三天,就有人在帖子问,叔叔今天来接郁老师了吗? 一般都有在校外的前线记者发来报道:来了,今天提早\/延迟了x分钟,带的礼物是花\/蛋糕\/很小幅的艺术画\/…… 谢渡知道,但没好意思说。 郁惊画只觉得,随着学期过去,在她下课后的时间里,出现在校门外的人好像多了些,还总感觉有人在打量她。 不过瞅瞅长身玉立站在车旁等她的谢与。 ——估计都是在看谢与这个显眼包的吧。 不上课的日子,郁惊画就待在云水筑画设计图、陪着谢与上班,偶尔出门和母亲或江欢逛街。 时间便过得飞快。 云水筑主卧衣帽间里的衣服已经从清凉夏装,变成了柔软厚实的秋冬款。 学期末,整个京大的学习氛围愈发浓厚。 郁惊画每次经过图书馆,都能看到站在里面公开区域小声背书的人。 她拉了拉厚实羽绒服的帽子,默默感叹了一声,还好她已经毕业了,便微微弯唇往前走去。 下巴压在温暖柔软的羊绒围巾中。 郁惊画手里提了一个打包盒,是沈遐给她、让她出去的时候,顺便带给谢渡的枣泥酥。 她脚步轻快,走到了实验楼门口,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手指有些冷,打字的速度也迟缓一些。 郁惊画打算给谢渡发条消息,说她到了。 还在敲字时,郁惊画耳尖一动,听到了一点细碎的争执声。 像是从实验楼旁边的小树林里传来。 郁惊画抬眸扫了一眼,没放在心上。 打完字,就将消息发了出去。 今天京都大降温,教室里还是暖的,出来就格外的冷。 郁惊画怕冷,裹得严严实实,穿着一件到膝盖的长款鹅黄色羽绒服,蓬松的帽子扣在头顶,又在清早被谢与反复叮嘱记得戴围巾,裹了暖融融的一条。 站在一旁垂着头,像是一块奶黄馅的。 从小树林里走出来的两个人明显没注意到她,还在继续说着。 “……小渡!你真要做得这么绝吗?” 郁惊画鼻尖有些红,正将围巾往上拉,听到熟悉的称呼,下意识抬起头。 不远处,谢渡穿着单薄的羽绒服,脸色也没什么血色的白。 他一直都是开朗热情的模样,像只傻乎乎的大金毛。 这还是郁惊画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明显的烦躁和恼怒。 在他身旁,穿着时尚的中年女人步步紧追,不断伸手拉扯着谢渡的手臂,即便被甩开。 嗓音有些气急败坏的尖。 “我也是你小姨,难道还会害你吗?” “等你叔叔宠着的那个小姑娘进门,再生个孩子出来,你还能捞到谢家什么好处?” “你听我们的,别让她进门,不会错!不然你会后悔的!” 第141章 我说了,滚。 谢渡彻底冷下了脸。 郁惊画发现,他的眉眼其实锐气十足,只是平时总被热情憨憨的笑容给掩盖了。 此时眉眼压低,眼眸沉沉,盯着那名女人。 恍惚中带了几分谢与的冷漠气质。 “我说了,滚。” “别在我这儿挑拨离间,谢家再怎么样,也和你们半点关系都没有。” 谢渡蓦地又笑了一下,他不知道在寒风中站了多久,脸色苍白,牵动脸上冻僵了的肌肉,笑容看上去还有几分难言的狰狞。 “我早就说过了,我对谢家不感兴趣,就算真要我接手家主的位置,我也绝对——绝对不会帮你们。” 女人先是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 又听到谢渡斩钉截铁绝情的话。 她猛地张口,就是一声哭嚎,“真是!你真是被谢与洗脑了啊!你爸妈本来才是谢家的掌权人啊,我就说,他当初非要把你记在名下就是不怀好意!” “如果不是你爸妈出了事,哪儿轮得到谢与来管谢家!谢家也该是你的——” 女人顿了顿,眼中浮现出几分贪婪与愤怒。 “小渡,他们都说当初你爸妈出事是谢与一手设计的……” 谢渡默不作声,随手操起摆在一旁的雕塑摆件。 他用了十足的力气,摆件下方的台子被带倒,哐当砸落在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巨响。 在女人花容失色的注视下,谢渡手握沉甸甸的雕塑摆件,猛地一挥,在半空中划动出凌厉风声,指向那女人面中。 语调平平。 “滚。” 女人从没想到一向好脾气的谢渡还会这么发疯,面对着身高腿长的少年,她还是怂了,腿都有些抖,撑着身体最后说了句,“你、你会后悔的!我们都是在帮你!” 然后,在谢渡一言不发要抬手时,慌不择路踩着高跟鞋哚哚哚跑开了。 她是从郁惊画面前跑的。 郁惊画往下拉了点围巾,将那张带着愤怒和惊慌的脸默默记住。 她用手背揉了揉发凉的鼻尖。 转身看向一旁。 谢渡沉默着在原地站了几秒,很沉地叹了口气。 他绷着脸,将倒地的台子扶起来,又把那个金属摆件端端正正摆了上去。 觉得有什么不对,又拿起看了看底下沾着的胶水。 “……质量这么差?”谢渡小声嘀咕。 他转了一圈,还是先把摆件放了上去,慢吞吞去一旁把搁在墙角的“雨天路滑 当心摔倒”警示牌拿了过来,放在一旁。 双手合十,对着雕塑拜了拜。 “不好意思啊,今天手快了,等会儿就给你拿502来粘上。” “要胶水吗?” 身后传来一道柔软清甜的女声。 谢渡微微躬起的脊背一僵,瞬间抬起上半身,有些紧张地看去。 对上了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姑娘。 郁惊画只露了一双浅色圆眼和半截秀气鼻梁在外,看到谢渡紧张神色,她微微弯眸,将手里的胶水拿出来给他。 “刚刚进实验楼,找人拿的。” 谢渡想扬起唇角,努力了几下,还是失落地垂下了。 他接过那支502,赶在胶水被冻凝固前将雕像和台子黏起。 提醒的牌子也没挪开。 “谢谢小婶婶。”少年垂头丧气地道谢,顿了顿,又小声问道,“你都听到了吧?” 郁惊画拎着那盒枣泥酥,没直接回答,而是关切道。 “这儿透风,你手指都红了,要说什么,我们进实验楼说吧。” 谢渡恹恹应了一声。 实验楼的暖气很足。 谢渡拉开他平常和师兄师姐会待着的休息室,端来一把椅子让郁惊画坐下,又去给她倒了杯热水。 郁惊画将盒子放在桌上,往谢渡的方向推了推。 “这是沈阿姨让我给你带的枣泥酥,说,这是你最爱吃的口味。” 谢渡自己也捧了杯热水。 他进屋脱了羽绒服,露出里面宽松款的针织毛衣,搬椅子倒水活动了一圈,血色重新回到脸上,指尖也恢复了浅浅绯色。 闻言,谢渡抬起眼,盯着那个包装盒几秒。 “其实,这是我妈妈最爱吃的。” 郁惊画收拢手指,无声看着他。 谢渡吸了吸鼻子,闷声道,“最开始,小姨他们都是真心实意为我妈感到难过和可惜,也真疼我过。” 但终究。 财帛动人心。 往日里的温情褪去,赤裸裸的权利和财富摆在眼前。 他们都变了。 很多话谢渡都一直闷在心里,他不敢和沈遐说,怕对方难过。 也不敢和谢与说。 谢渡其实还是有些怵谢与的,怕他小叔叔一生气,直接拎着刀就上人家门去。 虽然谢与不可能做这种事。 他小叔叔,应该是面上平静从容,淡淡颔首,说一声知道了。 然后隔天,他就能新闻上看到天凉x破的那种。 谢渡胡乱抹抹眼睛。 他声音很低,“小婶婶,你别听她胡说,当初我爸妈的事故是谢家有人故意制造出来的,那几个人已经被我小叔叔揪出来,送到监狱里去了。” 顿了顿。 谢渡又有些犹豫的小声补充。 “不过,我有听说过,为首策划的那两个人被判了死刑,好像、好像,最后是被我小叔叔带着上了直升机,逼着他们跪下给我爸妈道歉,然后给踹下去摔死的。” 说谢与制造事故让谢降夫妻出事,谢渡是一点儿都不信的。 他又不是傻。 出事那年他也已经在读初中了,基本的分辨力还是有的,用他爸谢降的话来说,他小叔叔就是个桀骜不驯的独狼性子,每回说起让他进集团做事就撂电话,生怕沾染上一丝一毫。 不过。 后面这个传言吧,谢渡还是有一点相信的。 他甚至还能脑补出来谢与咬着烟冷笑着,一脚将人踹下直升机的场面。 ——这个传言中的行事风格,就很谢与啊! 第142章 努力早生贵子吗? 谢渡一开口就有些停不住。 谢家的事,他不能对同学对朋友说,也不能对旁支说。 憋了好久。 这会儿看着郁惊画清凌凌的温软眼眸,就忍不住嘴巴一个秃噜,全说得干干净净。 毕竟,这是他小婶婶。 以后都是一家人。 说点谢与的事,肯定也没关系。 “……那会儿学业压力大,我们班好多女生带了小说看,里面的男主总喜欢壁咚,还爱掐女主的下巴,天天抽烟都是胃病,我看着觉得莫名其妙。结果周末回家,一次半夜起床,看到小叔叔还坐在沙发上办公,茶几上摆了烟灰缸,身边绕着一股烟草味。” “他以前也真有胃病,偶尔几次疼到脸色苍白,也不能去医院,只说自己缓缓就好了——压力大到那种程度,小叔叔他能忙一整天没时间吃一口饭。” 郁惊画抿了抿唇,指尖蜷紧压在掌心。 放在腿上的手机一震。 郁惊画匆匆低头扫了眼,是谢与刚发来的消息。 屏幕上还有她之前发的信息和谢与的回信。 【郁惊画】帮沈阿姨送东西,你等等我。 【郁惊画】小渡这儿有事,我迟一点出来。 【谢与】好。 隔了十分钟。 【谢与】还没好吗?想老婆了。 郁惊画低头慢慢回着消息。 谢渡还在絮絮叨叨说着,“都说胃是情绪性器官,心情不好胃就不舒服,我那时候学生物考竞赛,其实想未来当医生的。” “后来小叔叔知道了,就把我叫到书房,心平气和的劝我选自己喜欢的,他说……”谢渡撇了撇嘴,“他说谢家有钱,请得起医生。” “我要是不喜欢,没必要学。” 郁惊画指尖一顿,失笑道,“挺有道理。” 谢渡趴在桌子上,长吁短叹。 “是啊,所以后来我还是读了自己喜欢的专业。” “小婶婶,你应该看到过叔叔身上的伤痕吧。” 郁惊画低头看着手机屏幕。 她刚刚发消息说还要一点时间。 谢与就发了个无精打采的猫咪表情包。 是昨天她刚给谢与发过的,小猫啪叽趴躺倒在地板上,尾巴一甩一甩。 听到谢渡的问话。 郁惊画抬起头,眼睫轻颤,有些犹豫,“看到过,他只说是意外受伤。” 时间有些久了。 横亘在男人冷白精壮的肌理之上,不用手去触碰,很难看出来。 谢渡说:“我一直在学校,知道得不多,但小叔叔最危险的那次,进过重症抢救室。” 心脏沉甸甸一落。 郁惊画有些失神。 谢渡的嘴巴一张一合,说着话,那些字眼钻入她的耳道,又好像尽数溜走,只留下一片静寂空茫。 …… 谢与懒散靠在车门边,又低头看了眼时间。 天冷,在厚实的秋冬款西装外,他还套了一件长款大衣。 身姿颀长落拓,通身的散漫矜贵。 呼吸时,淡淡的白雾萦绕在鼻尖,又被京都过于森冷的风席卷走。 还不出来。 谢与又拿出手机看了眼,确认屏幕上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条还是自己发过去的表情包。 长睫半拢,微微眯眼。 什么事。 谢渡自己解决不了,还要麻烦他老婆? 谢与手腕一转,将手机丢进口袋中,直接迈步往京大校园内走去。 算了。 他自己去逮人。 他每周固定时间来校门口接人,论坛上活跃些的都看过帖子,一学期下来,再脸盲也认识人了。 走进去的路上,迎面撞上一行出去聚餐的学生,还有人鼓起勇气和他打招呼。 “谢先生,今天郁老师还没出来啊?” 谢与侧眸看了眼。 黑眸漾开一点讶异,他淡淡点头,嗓音低缓,“有事耽搁了,进去接她。” “谢家主,能不能问问,您和郁老师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谢与眉梢一动。 薄唇扬起淡淡笑弧。 “快了。” 学生们没想到他看着疏冷,却还挺好说话,不过还是不敢耽误他的时间,连忙道,“那提前祝您和郁老师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郁惊画走近时,恰好听见最后这嘹亮的一嗓子。 “?” 谢与慢条斯理抬眸,轻笑道,“谢谢祝福,我努力。” 努力什么。 努力早生贵子吗? 他们好奇,但他们不敢问。 加上有人注意到后头的郁惊画,一行人加速出了校门,不打扰他们卿卿我我。 郁惊画将指尖缩在袖口,慢吞吞走近了。 微微仰头看着谢与。 天冷,她眼尾鼻头都冻得有些红。 像是雪做的漂亮娃娃,被涂抹了一点淡淡的腮红,从里透着粉。 “你刚刚和他们说什么呢?” 谢与眼也不抬。 “他们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他伸手贴住郁惊画微凉的脸蛋。 郁惊画下意识蹭了蹭他温热掌心,鼻尖压软了些,说话也有些闷。 “好吧。” “等很久了,我们走吧。” 谢与揉了揉那张雪白小脸,冷白指骨屈起,将她的围巾整理好,确定不透风了,才将郁惊画的手拉着塞进自己的口袋中。 十指相扣。 指间银戒轻碰。 他收拢了手指,将小姑娘微凉的指尖握在手心,低声问道,“和谢渡忙什么去了?” 郁惊画的声音闷在柔软围巾中,听着有些瓮声瓮气。 “我帮沈阿姨给他送枣泥酥,结果撞见谢渡他妈妈那边的亲戚来找他。” “他们有些争执,我看他心情不好,听他说了会儿话。” 在离开前。 谢渡挠了挠头,又恢复了大金毛开朗笑意,还带着一点羞赧。 “小婶婶,那个,今天的事,你能不能别和我叔叔说啊。” “不是我有什么其他的心思!就是觉得,这种小事没必要麻烦我叔叔,和他说了,只是恶心人。” 郁惊画正在戴围巾。 闻言,少女撩起眼,软白脸颊上眼眸清透澄澈。 她很浅地笑了笑。 “为什么不和他说呢,你们是一家人,更应该坦诚。” 谢渡张了张嘴,“我怕……” 郁惊画将围巾戴好。 “按照你说的,谢与他经历了那么多事,只是这种程度的贪婪诋毁,他又怎么会没见过、怎么会被被影响。” “有些事对你而言很不可思议很难处理,或许,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件小事。” “谢渡,你要信任他。” 郁惊画总是想得简单又纯粹。 她愿意交付信任,便也愿意炽烈坦诚。 所以,她不会自以为是地瞒着谢与。 果不其然,谢与听了,神色淡然,只是低声嗤笑。 “不用管他们,这些年他们家越发走下坡路了,主意歪了,立身不正,就算挣到了钱,也总有付出代价的那一天。” 男人眉梢轻蹙。 “不过,他们之前没少找谢渡扯东扯西的,都捧着人,怎么今天还让人不高兴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车门边。 郁惊画先上了车,看到小桌上用加热桌垫温着的一瓶热牛奶。 听出这句话里淡淡的不满,转眸去看谢与。 男人眉眼垂敛,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一副准备兴师问罪的样子。 就这。 谢渡在休息间里还吞吞吐吐地说,怕打扰小叔叔心情。 他们明明是一家人。 他小叔叔恨不能真提一把刀上门呢! 第143章 谢与,你过来把衣服脱了。 谢与都不用自己出面。 蔺殷去敲打了一番,立刻就有人战战兢兢地道歉,保证再也不会了。 他给人出头完,也没打算说的意思,径自收起了手机。 郁惊画咬着吸管,小声问道,“不和谢渡说一声吗?” 谢与扬眉,“这有什么好说的?” 郁惊画默默看他。 嫣红软唇扬起一点狡黠笑意,拖长了尾音。 “谢与,你把对我邀功的心思分一点给谢渡,他都能感动到哇哇大哭。” 谢与薄唇微抿,没说话。 郁惊画就靠了过去,戳戳他的手臂。 语调很甜,故作凶巴巴,“快点,给谢渡发个消息。” 车上开了暖气,上车后,两人都脱了外套。 郁惊画今天穿了件柔软的米白色毛衣,灯笼袖缀着小小的蝴蝶结,宽松领口微歪,露出一点精致锁骨。 依偎过来小声说话时,带着一股热腾腾甜牛奶的香味。 谢与喉结轻滚,乖乖从口袋里把手机拿了出来。 他点开和谢渡的聊天界面。 上一次的消息,还是国庆放假的时候。 谢渡问他回不回老宅。 谢与指尖压在对话框中,拧眉思索片刻,有些不太习惯地敲字。 郁惊画没说话,只是软绵绵靠着谢与,垂眼看着屏幕上闪烁跳动的光标。 谢与没纠结太久,很快编辑完消息,发了出去。 【谢与】不用担心,已经和他们家说过了,之后不会再来惹你不高兴。 郁惊画歪头用脑袋很轻地撞了撞他。 “安慰一下嘛,大侄子今天眼睛都红了。” 谢与抿唇,点开表情。 从中选了个郁惊画经常发的可爱猫咪动图,发了过去。 谢渡应该还在休息室里。 消息刚发过去,顶上系统栏就跳出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谢渡】你谁?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微信号,连这你都敢盗? 【谢渡】连我的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你是不是偷藏在我叔叔旁边的卧底? 【谢渡】你等着,你的计谋不会得逞的! 郁惊画:“?” 谢与:“……” 谢与冷静地收起手机,低声冷笑,“你看,我就说不用管他。” 郁惊画也没想到谢渡的脑回路,还在思考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谢渡就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小叔叔!你微信好像被盗了!” “他用你的语气给我发了消息,可肯定没想到,你从来都不会发那种表情包!” 哎呀,洞察入微,在这种小地方发现了蛛丝马迹,不愧是他! 谢渡有些乐呵,他还要说,“小叔叔,我是不是……”很聪明。 话音未落。 他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低冷嗓音。 “是我发的。” 谢渡:“?” 谢与声调平和,“表情包是你小婶婶爱发的,我保存,有问题?” 谢渡缓缓抱紧可怜巴巴的自己,虚弱道,“……没有qaq” 他吸了吸鼻子,“小叔叔,你就当我今天脑子落在宿舍忘记带出来了。” 谢与很轻地笑了声。 他低声道,“知道你傻。” 语气听着疏冷,却没有什么指责的意思。 反而像是无奈叹息。 谢渡嗯嗯两声。 在谢与挂断前,他又匆忙出声,“谢谢小叔叔!” 谢与指尖压在手机边缘,顿了顿,“知道了。” 嗓音低磁舒缓,“有事别憋在心里,我是你叔叔,不找我,你还想找谁?” 谢渡快哭了,哽咽道,“好。” 等电话挂断,谢与垂敛长睫,刚生出几分罕见的亲情关怀。 点开银行app,准备给大侄子转点钱关心关心。 手机一震。 大侄子发了消息过来。 谢与停住手,切回去看了眼。 【谢渡】(大哭)(大哭)(大哭) 【谢渡】小叔叔你对我真的太好了! 【谢渡】我以后一定给你送终! [“谢渡”撤回了一条消息] 谢与面无表情将手机锁屏。 算了。 他管谢渡什么死活。 - 谢与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 直到晚上洗完澡。 他刚带着温热湿漉的水汽从浴室出来,就看到郁惊画穿着棉质的长袖长裤坐在床边。 精致旖旎的五官蒙在柔和朦胧的光线中。 眉眼弯弯,语调清甜柔软。 像是在说什么甜言蜜语。 “谢与,你过来。” “把衣服脱了。” 谢与:“……?” 他难得有些茫然。 乌黑眼眸注视着郁惊画几秒,困惑地重复道,“脱衣服?” 冷白如玉的指骨搭在自己的领口,懒散弯折,轻轻扯了扯。 男人喉间滚出一声哑声轻笑。 眼尾撩起,似是漾开浅浅蛊惑。 “宝宝今天这么急?” 也不等郁惊画再说什么,谢与慢条斯理应了,往前走到郁惊画身旁。 指尖压在小粒纽扣上,慢慢解开。 “行,宝宝难得这么主动,那我也不能让你失望。” 郁惊画咻得站起身,耳尖泛着淡淡的红。 “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 谢与讶异抬眸,“没有那个意思?那宝宝是什么意思?” 他胸腔震动,笑声低哑。 微微侧头想了几秒。 谢与悠懒拖长了尾音,“难道是,想看我开手动……” 郁惊画抬手,啪叽捂住他的唇。 乌泱泱长睫轻颤,小姑娘脸上泛着薄红,强调道,“只是脱个衣服。” 她停顿几秒,眸光粼粼如水。 “谢渡今天和我说了一些事,我想看看,你身上的伤。” 谢与本是眼尾弯起,漾着淡淡的纵容笑意。 听到郁惊画的话。 他微微一怔。 那点笑意渐渐融化在漆黑眼眸中。 …… 卧室开了小盏的睡眠灯,光线柔和氤氲。 谢与解开了睡衣纽扣,手肘往后撑在柔软床铺之上,胸廓舒展,连带着劲瘦肌肉也拉扯开漂亮的线条。 他微微仰头,黑眸被鸦羽长睫掩映,将更多的情绪藏在浅浅阴影之下。 而被他眼也不眨注视着的郁惊画。 就跨坐在他腰腹上。 垂首低头,无比认真地注视着男人胸膛上浅浅的伤痕。 指尖柔软,带着微微凉意,如羽毛般轻轻蹭过。 让谢与蓦地收紧腰腹,喉间溢出很轻的喘息。 郁惊画指尖一顿。 她撩起眼,声音很轻很软,带着不可忽视的心疼。 “很痒?” 谢与低笑一声,嗓音微哑,“宝宝摸就是了,我喜欢。” 他用舒展的肢体、慵懒的语调和平和的眉眼,竭力在安抚告诉她——不疼,别担心。 可郁惊画还是觉得心疼。 她垂落纤长眼睫,无声盯了几秒。 指尖微微蜷起。 在谢与怔然的视线下,少女撑着床铺俯身。 很轻地。 也很温柔。 将柔软唇瓣印在了一道泛白的伤痕之上。 第144章 别太纵容我。 吻落下去的瞬间。 谢与反应很大。 超乎郁惊画所想的大。 他浑身肌肉绷紧,喉间滚出一声低低闷哼,尾音沙哑。 眉眼浸润在暖调光线中,漆黑如墨,似是一泓深不见底的寒潭,连一点光线都吝啬纳入。 他声音很低地喊郁惊画。 “宝宝。” 胸膛轻震,谢与闭了闭眼,再开口时,语调带了点很淡的无奈轻哄。 “你这么亲,我受不住。” 郁惊画的双手还撑在谢与身体两侧,膝盖跪在柔软床上,稳定住自己的身体。 闻言。 小姑娘撩起微微泛红的眼尾,有些茫然地看向他,警惕地据理力争。 “你说你喜欢的。” 谢与蓦地低叹一声,抬起一只手扶住郁惊画的腰。 然后慢条斯理屈起腿。 在轻微的晃荡动作中。 隔着一层薄薄的棉质睡衣,郁惊画眼睫垂落轻颤,感受到了男人微烫“肌肤”。 连带着那副低沉的好嗓子,都勾着几分哑。 “宝宝,这儿受不住。” 扶在腰间的手上滑,修长手指压在她脸颊边,很轻地揉了揉。 谢与又低哄了句,“不亲,就看看,好不好?” 小姑娘性子软脾气好,向来好说话。 今天却有些格外的执着。 眼睫拢着清透的瞳,她闷声道,“之前,你没少亲我。” 她小腿上的痂脱落后,在谢与精心照料下,连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 那段时间,在涂药前。 谢与是真的没少攥着她的脚踝落吻。 不然,郁惊画今天也不会想到去吻那道伤痕。 这么想着,郁惊画愈发往下俯身,又用唇碰了碰那道很淡的伤痕。 说话时,温热吐息如羽毛般轻轻柔柔地扫过肌理。 她软声咕哝着,“就要亲。” 谢与蓦地低笑一声,他收回手,姿态格外放松,无奈又宠溺。 “行,都听宝宝的。” 谢与以前没在乎过留疤的事,也懒得涂祛疤膏,等身上的伤痕褪了颜色,横亘在冷白肌肤上,乍一眼确实不太好找。 奈何碰上了郁惊画。 少女拧眉,表现得无比专注虔诚,用柔软指尖一点点摩挲过去。 然后认认真真吻了每一处。 谢与喉结滚动,只觉得身上的火撩起一阵又一阵,刚强行冷却一些,又被那嘟起的软唇啵了一口,席卷重来。 反复地折磨。 在郁惊画还要亲时。 男人倏而撑起身。 郁惊画本就坐在他腰腹上,随着谢与起身的动作,不受控制的往后仰了仰。 脊背撞在男人屈起的腿上。 她手里还攥着睡衣一角,有些懵的抬眼,“还没亲完……” 话音未落,谢与已经靠近了。 含住了她的唇瓣。 亲吻这件事,两个人都已经很熟了。 唇齿依偎纠缠,传递开彼此的气息,和同一个玫瑰味牙膏的味道。 谢与没吻得太用力,微微放开人,指尖压在饱满的下唇揉了揉。 眼睫垂落,将郁惊画困在自己怀中,低声道,“宝宝,你再反反复复地亲,我要坏了。” “——憋的。” 郁惊画耳廓染了红。 眼神微微飘忽,小声咕哝,“感受到了……” 谢与闷笑,正想说什么。 压在柔软唇瓣上的指尖,倏而触碰到了一点湿软。 “……” 谢与眉梢轻挑,神色晦涩难辨,不动声色盯着少女饱满的唇。 微微抿起。 将他的指尖压在唇间。 一下,就放。 郁惊画眼眸盈盈潋滟,漾着碎光,语调慢吞吞又甜。 “又没……让你憋着。” 在谢与沉沉的盯视下。 郁惊画浅吸一口气。 收拢了拽着人衣角的手指,将人往面前拉了拉。 “我亲完了。” “你来……唔……” 谢与压下了手指,指尖先一步触碰到了温热口腔的湿软。 他屈起指骨。 薄唇扬起一点很淡的笑意。 低头亲了亲被撑起一点弧度的软白脸颊。 “好,那轮到我亲宝宝了。” - 云水筑的庄园内开着智能家居系统,会根据屋外气温和湿度自动调节。 天冷,暖气开得足,连过于宽敞的客厅都温暖如春。 谢与踩着拖鞋走到厨房,慢条斯理给自己接了杯水。 指尖压在玻璃杯壁,骨节泛着很淡的粉。 而在食指与中指根部,还有连起来的一圈小小牙印。 谢与低眸看了看手指,很轻地勾唇——猫猫被惹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刚刚揉着那双花瓣般的软唇玩。 用了些力。 就被咬了口。 正想着楼上乖乖休息的郁猫猫。 真猫猫啾啾伸了个懒腰,踩着轻盈猫步蹭了过来,尾巴高高竖起,叫声很嗲。 谢与靠在岛台边,唇沿抵着玻璃杯口,慢慢喝着水。 他低眸看着在自己脚边蹭来蹭去的啾啾,懒洋洋踢了踢固定在一旁墙上的逗猫棒,铃铛声细碎,羽毛跟着在半空中晃荡。 啾啾喵了一声,立刻兴致勃勃扑了上去。 谢与看着它跳起去抓羽毛的样子,长睫半阖,很轻地笑了笑。 在啾啾一口咬住了逗猫棒时,谢与屈膝半蹲,用手呼噜呼噜小猫脑袋。 姿态慵懒,淡声喊道。 “猫儿子,你都当公公了,怎么还这么开心?” 啾啾:“喵?” 喊谁公公呢! 谢与心情好,勉为其难陪它玩了几分钟。 啾啾刚热身完,翘着尾巴咬着小老鼠玩偶,就看到它的主人随手放下了杯子,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去。 要去楼上玩吗? 啾啾叼着小老鼠,颠颠儿跟着上了楼,然后眼睁睁看着,主卧的门在自己面前关上了。 和从前的每一次都一样。 啾啾:“喵嗷嗷嗷!” 谢与听到了啾啾在外挠门的愤怒声音,他懒得理,只是径直走到了床边,掀开被子上床。 郁惊画睡得很沉。 乌黑长发散落在真丝枕巾上,有些落在脸侧,又被男人伸出的手指慢慢挑开。 谢与凝视着那张漂亮小脸半晌,视线微微下落,手掌也贴住了小姑娘的腰。 之前有一次,存货不足。 直接淋了雨。 说谢与那会儿没有一点紧张是不可能的。 他手掌宽大,张开覆盖住少女细韧腰肢,温热掌心和微凉肌肤紧密贴合。 谢与将人抱在怀中,闭上了眼。 那次,没有。 今天是第二次。 他听着小姑娘平静轻缓的呼吸,用气音喊她。 “宝宝。” “别太纵容我。” 男人的本性就是贪婪而不知餍足的。 他不期待孩子。 却会在郁惊画温软眼神中,生出几分炽烈妄想。 想无比贴近。 紧密到仿若只剩下他们在紧紧相拥。 第145章 小朋友调皮。 郁惊画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目光总忍不住往谢与手上落。 修长如玉的手指,骨节分明,脉络浮动,指尖和关节处还带着很淡的粉。 完美到能去当手模的程度。 却在此时,两根手指的指根处有着一圈牙印,边缘还泛着红。 “……” 她昨天咬得有这么用力吗? 郁惊画有些费解。 谢与给她夹了个红豆糕,随口问道,“怎么心不在焉的?” 郁惊画慢吞吞喝了口小米粥。 小声道,“在想,我昨天咬得你很疼吗?” 谢与挑眉,目光跟着郁惊画的视线一落,笑了笑。 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什么时候疼?” “哪儿咬我?” “……?” 郁惊画一口小米粥差点儿呛在喉咙口,连忙抬头扫了眼周围。 嗯,谢栾一直站在花园那边在看人修剪枝叶。 肯定听不到。 桌下,郁惊画踢开拖鞋,穿着白袜的脚直接踩住谢与的脚背,眼睫撩起,悄悄瞪了他一眼。 “当然是手了。” 谢与慢悠悠低头,看了眼桌下,格外从容地将小姑娘的脚夹在小腿间。 又举起手,递给郁惊画。 “怎么,咬的时候没心疼,现在怕我疼了?” “宝宝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郁惊画:“?” 郁惊画:“你好幼稚啊。” 嘴上哼着。 郁惊画还是拉住谢与的手指,脸颊鼓起一点弧度,很轻地吹了口气。 …… 吃完早餐,谢与去集团上班了。 今天是谢氏集团的年终汇报会议,中层以上领导全部参会,还要轮流上台。 顺便再商谈一下年会的事宜。 集团内部的大会议室中,提前五分钟就整齐地坐满了人,彼此小声说着话。 聊起很快就要到来的过年假期,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距离会议开始还有两分钟时,二助小齐熟门熟路推开门,穿着妥帖西装的谢与神色淡淡步入,白衬衫一丝不苟扣到了顶,墨黑绸面领带上还别着钻石领带夹。 只是不知道今天的领带是不是打得有些紧了。 坐在主位上听着汇报的谢与,总是慢条斯理伸出手,指尖勾着领带结扯一扯。 总经理坐在他对面,在看到谢与扯了第三次后,忍不住低声询问。 “谢董,您是不太舒服吗?” 总不至于是听汇报被气的吧? 谢与微微蹙眉,沉声回道,“没有。” 旁边的副经理也频频看来,同样紧张问道,“谢董觉得他们汇报的有问题?” 不应该啊。 今年收效挺不错的,谢与也不是那种冷酷无情格外盯利益的人,这种数据,还不满意? 谢与语调平平,“没有,你们想多了。” 周围坐着的部门长:竖起耳朵.jpg 怎么听着谢董今天兴致不高呢。 等会儿还要轮到他们上去汇报,不会被叫住问话吧? 本着大家都是同事提早做好准备的心态,一个传一个,悄然间,所有人的坐姿都端正了起来,还有人翻出自己的稿子,临时修改起来。 在这样紧绷的氛围下,正在汇报的规策部部长不明所以,后背都出了一身冷汗。 等到汇报完,连忙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上。 悄悄和旁边人打听完,往谢与的方向看了眼,眼中还有些后怕。 “……”蔺殷手里握着钢笔,有些无语地看了看面色沉沉的谢与,又看看如临大敌的领导们。 在下一个部门汇报完,短暂的休息间隙。 蔺殷合上笔,在经理和部门长的期待视线下,绷着脸没什么感情地开口,“谢董,您手指上怎么有些红,是被家里的猫咬了吗?” 谢与正靠在椅背上,翻看着接下去部门的年终总结。 闻言,指尖一顿。 他慢条斯理坐直了身体,先给蔺殷抛了个赞扬的眼神。 然后若无其事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 语调平静,“这么明显吗?不过,不是我家猫,是我夫人。” 谢与抬起头,对上了齐刷刷望过来的十几双眼睛。 他从容颔首,眉梢眼角终于流露出一点淡淡笑意。 “小朋友调皮。” 说着,又漫不经心扯了扯领带结。 食指和中指压在墨黑领带上,似是最好的衬托,将修长手指和指根处浅浅的牙印映衬明显。 众人:? 总经理反应最快,“谢董和夫人感情是真好啊!” 旁边人立刻接上,“是呀是呀,真羡慕您二位的感情,情比金坚!” “谢董也太宠太太了……” 谢与薄唇微弯,注视着说最后那句话的人,含笑道,“倒也不是,主要是她宠我。” 炫耀目的达成,谢与收拢手中的文件,和颜悦色。 “不好意思,和太太的一些小游戏影响大家了,汇报继续吧。” 总经理干巴巴笑了笑。 当年!就应该随身携带个录音机! 把谢与那句“我对结婚没兴趣,谈恋爱也没有,你不觉得无聊又耗费时间吗?”给录下来。 然后等到现在,拿出来,给他反反复复地重播! - 郁惊画还不知道谢与又干了什么显眼包的事。 不知道谢与在公司里恨不能把那点牙印张牙舞爪的投屏到多媒体上,给大家仔仔细细翻来覆去地看。 她还在衣帽间里找东西,恰好翻到了被谢与整齐收起来的礼物。 就是上次她去篙市找谢与时给他带的礼物。 领带夹今天被谢与戴去了。 剩下的都摆在宽敞的柜子上,透过深色的玻璃柜门,还能看到里面空空荡荡的一大块地方。 ——就像是郁惊画小时候拿了个幼儿园的叠被子比赛第三名的奖状,那张小小的金红奖状就被郁正烽和梁漫做了塑封,摆在客厅里最显眼位置的那样。 她不过买了些小东西。 谢与直接收拾了一个大柜子,专门拿来放这些。 郁惊画盯着玻璃柜门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这么看,怎么还有点寒酸? 谢与收拾出来,不会是想提醒她,太少了,再送点吧? 第146章 如来。 看到这些礼物,郁惊画就想起,刚到篙市的第一天,她全副心神都去看流星雨了。 第二天又和楚家去吃饭。 一直到换了家靠近海边的酒店时,郁惊画才找到合适的机会,将那几个礼物拿了出来。 她还特地摆在了床上,等到谢与进来,就笑盈盈一一拿起,想给他展示。 话还没说完,男人短暂失神,仓促说了声喜欢,就直接将她压到了晃荡的水床之上。 几个盒子被扫下了床。 有地毯垫着,只发出了沉闷咚声。 郁惊画手里还攥着那个钻石领带夹,被亲得晕晕乎乎,加上水床受力不停晃着,脑袋都要被晃晕了。 手腕搭在床沿,指尖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 那枚领带夹无声无息落入了床边地毯中。 也没力气、没时间去捡。 …… 放在口袋中的手机倏而响起一阵轻快铃声,打断了郁惊画的思绪。 她揉了揉自己的耳廓,将手机从口袋里掏了出来,看到上面显示的名字,还有些惊讶。 “囡囡。” 电话刚接通,那头就传来了男人温和含笑的疏朗嗓音。 郁惊画也弯了弯唇,“爸爸,今天没在实验室吗,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了?” 今止越轻声笑道,“嗯,今天有空。” 他简单问了些日常,在郁惊画耐心答完后,微微沉默。 像是在做什么心理建设,还悄悄深吸了口气。 郁惊画听得一清二楚,有些奇怪,想要出声询问。 今止越先开口了。 “囡囡,马上就要到你的生日了,你想不想来宣市看看?” 他的声线有些紧绷,总是沉稳平静的人,此时连尾音都带着细微颤音。 “……过两天,是我见到你之后,我们囡囡的第一个生。你愿意让我陪着你过吗?” 郁惊画收紧了手指,指腹压在手机壳侧边的纹路上,留下了很浅的印子。 她身份证上的生日在一月十八。 直到去年遇见今止越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才知道,她出生的日子还要往前再推十天。 一月八号,是喻婳出生的日子。 六月十八,是喻婳带着喻昼和周芒两位长辈最赤诚爱意重获新生的日子。 当初怕被注意到,梁漫上户口时折中选了一月十八号这个日子,作为郁惊画的生日。 没听到郁惊画的回答,今止越有些焦急,匆匆出声。 “囡囡,你要是不想来也没事,让我帮你点个蛋糕……” “爸爸。”郁惊画垂眼,盯着脚下的木地板,声音轻轻,“没事的,我很愿意过来。” 今止越辗转纠结了大半个月的心,终于在少女柔软语调中,沉甸甸地落回胸腔。 他声音微哑,尽管郁惊画看不到,还是在不停点头。 “好、好,谢谢囡囡,愿意让爸爸给你过生日。” 又带了点歉疚,“本来应该我去京都的,还要你千里迢迢过来……” “你出不来嘛。”郁惊画笑了笑,“我正好没什么事,就当去见见世面了,看看我爸爸平常一般都是在什么样的环境里工作。” “还有,您上次给我拍的午餐照片,里面的锅包肉烧得一看就很好吃,看我有没有机会碰上能尝一尝。” 她说得轻快又娇俏,漾着甜软笑意,旁人一听就能听出其中蕴含的期待。 今止越笑得眉眼舒展,打包票道,“我保证和厨房师傅说一声,等你来了,专门给你炒一锅锅包肉!” 去宣市的事也就这么定了。 谢与下班回来时,郁惊画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蜷起的腿上还趴着只蓬松的长毛猫。 听到电梯动静,一人一猫同时扭头。 啾啾跳下郁惊画的腿,拿爪子扒拉着沙发靠背,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圆脑袋。 谢与走出电梯,就看到了两双圆溜溜的眼睛,忍不住轻笑,“还挺像。” 郁惊画:“?” 啾啾:“喵!” 郁惊画站起身,跟着谢与一路走到了厨房。 柳姨正在准备晚餐,问了声好,就继续手上的忙碌。 谢与拉开冰箱门,将带回来的打了精巧蝴蝶结的盒子放进去,低声道,“这是钟寄绵自己做的甜品,让蔺殷带到公司给我,再让我转交给你……晚餐后吃?” 郁惊画没什么意见。 “那这两天要吃完。” 谢与微微挑眉,有些疑惑,“能放三四天,为什么这两天就要吃完?” 郁惊画收回视线,眨了眨眼,软唇弯起很甜的弧度,“因为我后天要走了啊。” “爸爸想给我过生日,我答应他后天过去,住两天再回来。” “我已经和沈阿姨说过了,后面一周的课先不去了。” 谢与合拢冰箱门,手指虚虚搭在门边,蹙眉问道,“那你生日……” “我们过十八号那个。” 郁惊画眉眼盈盈弯起,还要说什么,目光却不受控地被他撑在冰箱门上的手掌吸引了。 一天过去了。 那圈牙印怎么还这么明显啊? 郁惊画抬头看了眼,不确定地想,怎么感觉比早上出门的时候还红了点? 被她若有所思地盯着,谢与指骨微屈,下意识收拢手指。 仿若漫不经心地揽住小姑娘的肩膀。 将人往客厅推。 “那你后天什么时候走,我陪你过去?” 郁惊画还在盯谢与的手指,有些心不在焉,“上午去,不用陪我啦,你好好上班,而且那边安排人进去要提前一个月打申请的,你去了也进不去。” “那我……” “谢与。” 谢与眉梢一动,低眸看去时,还是漾着笑意,“怎么了,想我了?” 郁惊画将手摊开放在谢与面前。 下巴点了点,“手。” 男人懒散垂落长睫,喉间滚出哑然轻笑,“这么想我,刚回家就要和我牵手?” 郁惊画总觉得那点儿红有些古怪。 谢与又不是她那样容易留印子的皮肤。 她晃了晃摊开的手,小声催促,“快点,给我看看。” 谢与闭了闭眼,“行。” 他将修长手掌放在了郁惊画的手心。 等小姑娘攥着那手指低头仔细端详时,谢与先一步移开了视线。 另一只手微微蜷缩,指骨屈起,蹭了蹭鼻尖。 “——谢与,你幼不幼稚啊!”看着牙印边明显被人用力压过的痕迹,郁惊画撩起眼,默默盯着他,“你偷偷掐了?” 谢与:“……” 他神态从容,“有蚊子咬我,比较痒,揉了两下。” 郁惊画转头看了眼落地窗外。 “一月的京都,哪儿来的蚊子?” 谢与:“……” 他想了想董事办那几个女生凑在一起说说笑笑的话。 怎么说来着…… 谢与反手将郁惊画的手握住,平静道,“如来。” 第147章 心中无爱,看哪个帅哥都像我老公。 七号一早,郁惊画登上了前往宣市的航班。 飞机餐还不错,她吃饱后小睡了一会儿,回了谢与的消息,又随手点开朋友圈。 江欢一分钟前发布的照片就撞入眼中。 她几个月前就去了f国。 偶尔给郁惊画打电话,聊起那边浪漫风情和帅气的外国帅哥,滔滔不绝,全是夸赞。 靳司珩好像已经从她的生活中彻底抽离了。 郁惊画也没问。 她点开了江欢发的九宫格,一张一张滑动过去。 江欢穿着米灰色的长款大衣站在街边,乌黑长卷发披散在肩头,红唇明艳姝丽。 她面对镜头,笑得格外灿烂。 是哪个朋友给她拍的吗? 郁惊画滑动到最后一张,准备退出去敲一行评论吹一吹欢欢的美貌。 指尖微微一顿。 在最后一张晚餐照片的左上角,出镜了一截清瘦腕骨和青筋微凸的手掌。 骨节分明,松散搭在桌边,很明显是属于男人的手。 郁惊画双指放大仔细看了看。 腕骨上还有一点很淡的口红印,像是被人亲过。 咦? 真碰上新的奶狗弟弟啦? 郁惊画有些好奇,先点了个赞,又点开评论,格外熟练地敲下一整行夸赞的话。 才切到和江欢的聊天界面。 【郁惊画】好像有新情况? 江欢回得很快。 【江欢】心中无爱,看哪个帅哥都像我未来老公。 【郁惊画】这个新弟弟怎么样,够不够体贴? 【江欢】我怎么可能看上不体贴的帅哥!那必须把我放在第一位~ 飞机快要降落,空姐过来提醒网络会有一定波动,可能出现断联现象。 郁惊画就和江欢说了一声,之后再聊。 她收起手机,随手翻开面前的杂志。 目光在密密文字上停留片刻,才慢了半拍反应过来。 ——江欢一直都是很活跃的性子,刚到f国一周,就和她分享了公司乃至邻居外国帅哥的各种信息,还会在征得对方允许后,将自己和对方的合照发给郁惊画。 但今天聊天,从始至终,江欢好像都没正面回答过对面那个人的具体情况。 是萍水相逢,没了解到什么信息。 还是……身份不方便让她知道? - 落地宣市机场,今止越派了助理来接她。 助理是个有些白胖的男生,接到郁惊画后,脸上带着红,还有些拘谨地扯了扯衣摆,“您好,我是今先生的助理,您喊我小代就行。” 小代性子看着温吞腼腆的,对上郁惊画的视线还容易脸红,但作为生活助理,业务能力极为专业,郁惊画随口问了句,小代能从今止越起床说到睡觉。 各种小习惯记得比今止越本人还牢。 “……今先生以前有一顿没一顿的,胃不太好,不过我们所里搞科研的那几位教授,就没有一个身体特别健康的,忙起来哪管吃什么饭,连觉都不睡。” 小代开着车,笑眯眯道,“不过,今先生上次出去回来后就改了,这半年都坚持早睡早起,起床后会打一套八段锦,我给他打饭都会按时吃,偶尔没那么忙,还会自己去食堂慢慢吃,身体养好了许多。” 说着,小代神色激动,在红灯时还拍了下方向盘。 “今先生都长胖五斤了,现在气色好得不行!” 对于一个生活助理来说,没有比这更让人有成就感的了。 郁惊画听着,也忍不住跟着小代激动欣慰的语气露出一点笑。 于是,等到经历层层查验,步入军工所内部。 等在住宿区的今止越紧张地摸了摸自己昨天特意修剪过的短发,在看到不远处往自己走近的身影,扬起笑容迎上去后。 他看到女儿眉眼弯弯,认真上下打量了他一圈。 然后竖起大拇指,“真的胖了。” 今止越:“?” 小代:“是吧!!” …… 最内部的区域只有技术员的工卡能刷进去,还有持枪士兵守着进出口。 所以今止越只打算带着郁惊画在外围生活区活动。 今止越今天特意打理了自己,整个人神采奕奕,半点看不出昨晚还紧张到骚扰了一整个教授团、试图让他们帮自己看穿搭的样子。 军工所建在远郊荒无人烟的地方,从机场过来要开三个小时的车,小代奔波在路上也累了,被今止越打发走去休息了。 他伸手接过郁惊画的行李箱。 眉眼舒展柔和,柔声问道,“囡囡,累不累,我们先去放行李箱,你在房间里休息一会儿?” 郁惊画摇头,“不累的,我在飞机上睡过一阵了。” 不过,先把行李箱放下还是可以的。 今止越带郁惊画上了楼,一边解释道,“我隔壁房间的人前段时间搬走了,正好我打了申请上去,就暂时搁置下来,留给你住。” 住宿区并不热闹,还有点儿冷清。 毕竟是工作时间,一堆忙起来就顾不上休息的技术员们都还埋头在研究中。 放好行李箱,见郁惊画确实不太累,今止越便带着她去旁边的展示厅转悠一圈。 都是上面领导来时,能拿出来夸赞的功绩。 郁惊画看得有些眼花缭乱,转到一面玻璃墙前,今止越脚步一顿,笑容中也多了几分不好意思。 “这是我的。” 郁惊画:“!” 郁惊画:“一整面吗?” 今止越含蓄点头。 “还有很多保密项目,不能写……这里就是一点点吧。” 第148章 她每天都在陪我。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郁惊画盯着那行小小的红底金字,却觉得满心震撼。 那颗卫星,她之前还看到过中央报道。 还有这个导弹……也是今止越的成果? “空气动能智感平衡推进器”……看不懂,但是看上去很厉害。 郁惊画之前只觉得今止越厉害,却没有什么具象化的体感。 直到现在,站在这一面成就墙前。 ——原来她的父亲,是这样优秀的人。 …… 晚餐是在军工所的食堂吃的。 透明窗口后,厨师穿戴整齐,手臂绷起,无比熟练地颠着沉重铁锅,复炸后脆脆的锅包肉裹上了酸甜糖浆,连空气中都蔓延着酸甜味道。 菜肴装盘后,厨师脚步稳稳地端着出来,亲自送到了桌边。 “今先生,这就是您女儿了吧?” 厨师笑得乐憨憨,“果然随您夫人,长得这么漂亮!” 今止越的眼睛很亮,他竭力忍住唇边弧度,矜持点头。 “谢谢,画画是很漂亮。” 郁惊画跟着软绵绵笑了起来,圆眼潋滟碎光,是在枯燥军工所极少出现的旖旎亮色。 立刻吸引了刚进门的一堆人的视线。 “——老今!” 伴着一道嘹亮嗓门,有人大跨步走了过来,在郁惊画看过去的视线中,对她和善一笑。 包括那人身后的几名明显上了点年纪的教授们。 纷纷对她露出了笑容。 平日里性子古板些的,那笑容的弧度简直比尺子掰出来的还僵硬。 今止越怕郁惊画被吓到,连忙安抚,“画画,这都是我的同事。” 郁惊画放下筷子,认真点头打招呼。 “叔叔们好。” 少女素净着张软白小脸,五官精致漂亮,是最讨长辈喜欢的乖软长相。 打完招呼,立刻就被一道道“欸!”给回应了。 “上个月就听老今说女儿要过来,今天可终于见着了,长得不像老今你啊,像你夫人。” “像他夫人才好看,可别像老今。” “这几天好好住着,有什么事找不到老今也可以找我们啊,画画别客气。” 今止越担心郁惊画尴尬,勾着笑挥手赶人,“吃你们的饭去。” 本来一个个都是让助理打饭到里头去吃、连出来都嫌耽误进度的性子。 今天这么齐刷刷的过来食堂。 还不就是被今止越这小半个月来过于紧绷的态度惊到了,加上知道了内幕后的唏嘘,忍不住一起跑来看看。 大部分人都散开了,点自己吃的菜去。 剩下三个教授还没走,他们和今止越更亲近,态度也愈发和蔼。 “画画现在住哪儿……京都好哇,听说你也毕业了,谈恋爱没有,要不要叔叔给你介绍个?” “我儿子在京都旁边的岭市航天中心,年纪比你大些,要不要认识一下?” 不等郁惊画说话,那人已经掏出手机,点开了提早准备好的照片给郁惊画看。 “别的不说,我儿子还是挺帅一小伙,随我,听老婆话,可以接触一下嘛!” 旁边有人推他,笑骂道,“行啊你,就说今天怎么跑这么快,感情是抱着这种念头,生怕有人和你抢。” 今止越有些无语,皱眉拒绝道,“画画已经有男朋友了。” 那人哎哟一声,不敢置信望向郁惊画,“真有啦?” 郁惊画没想到这些教授性子还怪活泼的。 她点头笑道,“已经快要结婚了。” 还大大方方抬了下手,给那名教授看了眼自己指间的粉钻戒指。 教授砸吧砸吧嘴,“行,是我家那小子没福气。” 又探头探脑的询问,“你男朋友做什么的?” 今止越轻咳一声,丢过去一个适可而止的眼神。 然后慢声开口,“她男朋友是谢与。” “谢与?……谢与!” 就说这名字怎么念着怪耳熟的。 那名教授有些震惊,试探性问道,“谢家那位家主?” 郁惊画抿唇,耳廓泛着很淡的粉,点了点头。 教授:“……” 教授:“冒犯了哈,当我今天没说。” 等他们去点了餐,周围这块地方安静下来,今止越才松了口气,“吃菜。” 攥着筷子,又有些担心。 “会觉得不舒服吗?他们就是这个性子。” 郁惊画摇头,笑容温软,“看到爸爸身边的同事,好像也算是看到了半个工作中的爸爸,怎么会觉得不舒服呢?” 今止越便舒了口气,安心地笑了。 吃完饭,他们回了住宿区。 今止越带着郁惊画往房间走去。 “那接下来的时间,爸爸就不打扰你了,画画自己安排,休息也好,玩会儿也好。” “对了,所里分局域网和互联网,你要是对外发消息,不要提里面的事情,有人会监控关键词的。” 郁惊画早有预料,应了好。 今止越站在自己的房门前,笑了笑,眼尾细纹舒展开。 “好,那画画进去休息吧,有事随时给我发消息。” 说着,今止越怕郁惊画不好意思自己先进门,也刷卡开了自己的房门。 郁惊画听到“滴”一声。 房门被今止越随意往内推开。 感应到有人站立,房间内的灯光自动亮起。 照亮了屋内简单的陈设,和一整面的照片墙。 郁惊画微微一愣。 侧对着她的那面墙上,满满当当,贴满了各种各样的照片,主人公只有一个。 ——喻昼。 察觉到郁惊画的愣神,今止越也顺着往里看了眼。 他注视着那面照片墙,眼神格外温柔。 “粥粥不太爱拍照,这些是我找到的所有有她的照片。” “她每天都在陪我。” 郁惊画默默收回视线,看着今止越在廊灯下格外柔和的眼神。 她知道为什么军工所内的人,不管是厨师还是研究人员,看到她,都会夸一句,和喻昼有些像了。 因为,就算喻昼离开了二十年。 她依旧被今止越时时惦记、永生不忘。 他周围所有的人,也都知道喻昼。 知道她是今止越此生最爱的夫人。 第149章 生怕自己忘了一丝一毫。 第二天一早,刚起床,郁惊画的手机通知栏里就塞满了微信消息。 银行卡里还多了一大笔进账。 五百二十万。 来自谢与。 凌晨0:00 【谢与】宝宝,二十一岁生日快乐。 【谢与】我很爱你。 凌晨0:01 【郁皖之】画画生日快乐! 【郁皖之】[转账.00] 【郁皖之】还有你栗栗姐,听说你生日,特地给你买了礼物,你回家拿还是我给送到云水筑去? 上午7:13 【梁漫】画画生日快乐,你永远都是妈妈最爱的宝贝。 【梁漫】[转账.00] 【梁漫】带你爸爸的那份一起。 【郁正烽】女儿生日快乐。 【郁正烽】钱都在你妈那儿,一起发了。 郁惊画每一条都认真看了过去,眉眼舒展轻弯,回了谢谢。 谢与起得早,消息刚发过去,就秒回了消息。 是条十秒的语音。 郁惊画一边打开水龙头接着洗漱的水,一边点了播放。 男人低磁嗓音透过出音孔,在卫生间内回荡。 “宝宝,只有谢谢吗?” 停顿两秒,他勾着很浅的笑音。 “……至少,和我说声早安。” 郁惊画关了水龙头。 耳廓晕开很浅的红,她盯着手机屏幕几秒,指尖压住语音键。 轻吸一口气。 “早上好。” “……还有,我也爱你。” - 上午,今止越陪着郁惊画在能去的地方都转了转,还带着人进了趟失重体验舱。 郁惊画正翻看着手机中的照片,斟酌着哪几张可以发给谢与。 突然感觉脚边被什么东西撞了下。 触感有些硬梆梆的。 郁惊画挪开手机,低下头。 意外地和一双闪烁着星点红光的电子眼对上了。 那是只完全用金属外壳打造的电子狗,做成了矮墩墩的柯基模样,电子眼露出一个弯折的像素笑眼,然后摇晃着金属尾巴,又很轻地撞了撞她的小腿。 今止越笑道,“这是我们之前无聊折腾出来的小宠物,你可以和它说话,它都听得懂。” 说着,今止越还半蹲下身,对着电子狗招了招手。 “宅宅,过来。” 名叫宅宅的电子狗哒哒走了过去,绕着今止越走了一圈,电子眼眨巴眨巴,机械音一板一眼,“今先生,上午好,您今天休息吗?” 郁惊画很感兴趣,忍不住问道,“它什么话都听得懂?” 不是后台输入关键词,触发回应的那种? 宅宅抬起金属狗头,做出了“看”的动作,机械音平稳,“是的,我很聪明,并且载入了很大的数据库,您问我什么都可以。” 电子眼又弯折出像素笑眼。 “您是一位很美丽的女士,请问是今先生的家属吗?” 平板机械音落下,今止越微微抬眼,注视着郁惊画,神色柔和。 “是的,我是他的女儿。”郁惊画回答。 宅宅:“终于见到您了,在过去的一个月中,我一共听到今先生说了一百二十七次的女儿。并且据我统计,从我出生以来,平均每月都要对我说十三遍的粥粥和囡囡。” 今止越:“……” 宅宅:“您可以和他说一声,我已经能将他与粥粥的爱情经历倒背如流,下次不要再卸掉我的行动功能,让我只能趴着听了吗?” 宅宅强调,“我的记忆功能很强大,不需要反复重复。” 今止越:“你再说一句,我把你的语言功能也卸载了。” 宅宅的电子眼瞬间变成了哭泣的表情。 还转动金属狗头看向郁惊画。 像是在无声告状。 郁惊画听得莞尔,她看看宅宅,又看看今止越。 对方向来温文儒雅,如今面上却带着一点很淡的尴尬,视线微微错开。 有些气虚的解释道,“他们都不愿意听我说了……不说,我怕有一天我也要忘了。” 所以,逮住一个卸载行动功能后半步也挪动不了的宅宅,就月月念叨。 生怕自己忘了一丝一毫。 郁惊画缓慢眨动眼睫,本来还觉得有几分有趣,在听到今止越低声的那一句话后,只剩酸涩。 她眼尾垂落,笑意柔软。 “没关系,爸爸可以和我说的。” “我们两个一起记住,就不会忘了。” - 京都中心区。 云水筑内。 谢与百无聊赖地坐在软沙发上,前方的巨大电视放着平时郁惊画最喜欢看的一档综艺。 笑声此起彼伏。 男人神色却是淡淡,晨光透过客厅的大落地窗照耀入内,洒在衣摆上。 他随手放下遥控器。 抬眸扫了一圈,看到了正趴在水盆边喝水的啾啾。 “啾啾。”谢与喊了一声。 小猫甩了甩尾巴,还在埋头喝水。 “猫儿子,过来。” 啾啾:咕噜咕噜。 谢与轻啧一声,“啾啾,你妈有别的小猫了,不来看看?” 啾啾:? 啾啾舔了舔自己的毛,然后终于舍得搭理它独守空宅的老父亲一眼,猫爪垫踩着地板上,甩着尾巴跳上了沙发。 对着谢与一顿喵喵叫。 谢与随手撸着啾啾的猫脑袋。 低声轻叹,“你妈出去了,只剩我们俩在家。” 男人懒散伸长腿,难得生出了一点点的“慈父”心肠,将蓬松的毛团子抱到腿上。 侧脸被明媚光线柔和勾勒,模糊了那点疏离冷锐,加上腿上可爱的长毛猫猫,温馨如画。 却在这时。 谢与薄唇微抿,悠悠叹息,“啾啾,现在只剩我们两个在这空旷的房子里,相依为命。” 不远处面带欣慰笑容、看着这副其乐融融“天伦之乐”画面的谢栾:“?” 他缓缓收起笑容、放下了刚举起准备拍给沈遐看的手机。 怎么的。 他们相依为命。 云水筑这么多帮佣都不是人了呗? 谢与还不知道后头谢栾默默的盯视,只是解锁了手机,给啾啾拍了张照片。 他先慢条斯理点了下上方白色气泡的语音。 今天第七十九次听着少女甜甜的一声喜欢。 唇角微扬,在聊天框中打字:啾啾今天一直粘着我,到哪儿都喵喵叫,应该是想你了 他今天实在听了太多遍那个语音,啾啾听到熟悉的声音,只是抖了抖耳朵,没什么反应。 谢与还没打完。 郁惊画倏而发过来一个视频。 谢与眉梢轻挑,先点开了那个视频。 很短,视频的主角是只黑漆漆的金属电子狗,在小姑娘清甜柔软的语调下,格外利落地做了几个前空翻后空翻,活泼得恨不能来段街舞。 画外音的笑声很轻。 啾啾却无比熟悉,原来还在打哈欠,瞬间竖起耳朵,踩着谢与的腿就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 谢与被它的爪子扒拉住腕骨。 干脆将屏幕给它看一半。 平静道,“你看,你妈被外面的野狗吸引了,现在都不知道回家。” 他屈指挠着啾啾的下巴,低声批评,“你怎么一点魅力都没有,你妈妈出去都不带你。” 啾啾:“喵嗷嗷嗷!” 谢与颔首,“是啊,也不带我。” 啾啾:“喵——” 谢与:“我也不知道这狗哪儿来的,看着不太正经。” 啾啾:“喵!” 后面郁惊画又发了视频过来。 开头画面微微摇晃,稳定下来后,就听着她轻声喊着,“宅宅。” 那只黑不拉漆的金属狗就主动将脑袋凑到郁惊画指尖,有些僵硬地蹭了蹭。 郁惊画笑声愉悦,“好乖啊宅宅。” 啾啾蓦地张嘴哈了一嗓子。 谢与轻啧。 他面无表情地打字。 【谢与】看着挺可爱的。 然后揪起啾啾在眼前看了看,若有所思,“……要不也给你染个黑色?” 啾啾:“喵嗷!” 等到柳姨过来准备午餐。 就听到男人懒洋洋语调和此起彼伏的喵喵叫。 柳姨有些愣,下意识看向谢栾,“怎么了?” 谢栾组织了一下语言。 轻描淡写总结道,“老婆出去没带他,家主教育儿子不够有魅力没能留住人,并打算给儿子染成黑的。” “……?” 第150章 有爸爸妈妈陪着过生日。 郁惊画自然是不知道,因为她离开三天,谢与和啾啾一会儿统一战线互相取暖,一会儿又互相“指责”。 发完视频给谢与,她就跟着今止越继续逛着研究所。 午餐是宅宅陪着吃的。 等到晚餐时,郁惊画刚踏进食堂的门,所有的灯骤然一灭。 眼前陷入了浓郁黑暗中。 郁惊画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 宅宅的电子眼亮着两枚小红灯,它靠在郁惊画腿边,说,“不是停电,我没有搜寻到停电的通知。” 下一秒,不远处出现了一点盈盈亮光。 是属于蜡烛的暖黄微光。 刚刚说先进去点菜的今止越,捧着一个小蛋糕,脸上带着很温柔的笑容,轻声唱着生日快乐歌慢慢走来。 在她身后,还有参差不齐的不同声音在唱着“生日快乐”。 他们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如同萤火虫一样,在黑暗中亮着星星点点的柔和灯光。 仿若打碎星子降落。 郁惊画心跳有些快,她在灯灭的下一秒就反应了过来,但还是被惊到了。 没想到看着沉肃温文的今止越,竟然还会想到这样的惊喜,并且拉上了这么多人给她庆祝生日。 今止越走到了几步之外。 他举着小小的蛋糕,眼眸倒映着蜡烛跳动的光,“囡囡,许个愿吧。” 郁惊画弯唇应声,“好。” 她闭上眼,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很多人、很多画面。 最终,只化作一句再朴素不过的愿景—— 希望她在乎的人都能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许完愿,郁惊画撩起长睫,吹灭了蜡烛。 耳边重叠着热烈掌声,和一句句的“生日快乐!”,让她眼眶微微发热。 有人开了灯。 在骤然明亮的灯光中,郁惊画看到了今止越通红的眼眶。 他穿着一身格外正式的西装,胸口挂着一个金色怀表——今止越曾经拿出来给郁惊画看过,怀表内放着喻昼的一张小小照片,永远挂在心口。 他语带哽咽,脸上却带着无比满足的笑容。 “囡囡,今年这是爸爸妈妈陪你过的第一个生日。” “希望此生有幸,还能陪你过第二个、第三个……第无数个。” 郁惊画眼睫轻颤,也红了眼眶,目光在他胸前的怀表上落了落。 “当然会了。” 顿了顿,小姑娘扬起绯红眼尾,语调很软。 “有爸爸妈妈陪着过生日,我觉得很幸福。” …… 蛋糕很小,巴掌大的四寸奶油蛋糕,是今止越找了厨房的厨师帮忙做的。 餐厅靠里位置的桌上,也已经摆好了他提前点的菜。 随着灯光亮起,受今止越所托来给郁惊画过生日的厨房员工笑眯眯走上前,每个人都真心实意说了声“生日快乐”,就陆续回到了原本的岗位上。 厨师笑呵呵的,还端了盘洗好切好的水果过来,“画画生日快乐!你们慢慢吃,还想吃什么就和我说!” 还格外顺手将宅宅抱走了。 走出去好几步,还能听见那平板的机械音,“……我不吃饭,为什么不可以待在那儿?” 厨师:“别问那么多,你只是只柯基。” 周围安静下来。 郁惊画给今止越递了张纸,看着摆在桌子中间的水果奶油蛋糕。 上面插了两个数字蜡烛,21。 今止越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用纸巾压着湿漉眼眶,擦去眼角泪意。 低声道,“画画饿了吗,先吃吧,等会儿再吃蛋糕。” 郁惊画压不住翘起的唇,软声询问,“爸爸怎么会想到这样给我过生日?” “我以为,最多就是我们晚上一起吃个小蛋糕。” 今止越攥着指尖,神态带了点窘迫,“画画不喜欢吗?我问了朋友,他们都说你们年轻小姑娘喜欢惊喜。” 说着,今止越有些不安,“是不是让你觉得有压力了?我、我只是想在尽可能的范围内,让画画过的生日热闹一些……” “很好,我很喜欢。” 郁惊画打断了今止越的话,她笑得眉眼弯弯,重复道,“爸爸妈妈给我过生日,怎么样,我都很喜欢。” 今止越哑然片刻。 半晌,他用力点了点头。 “好,画画喜欢就好。” - 蛋糕很好吃。 在军工所的日子也很惬意。 郁惊画住了两天,等到离开那天拎着行李箱出门,就看到今止越用一种格外恋恋不舍的眼神看着她。 尽管被投注视线后,立刻扬起笑容。 但眼中的失落还是遮掩不住。 郁惊画也有些无奈。 她主动上前,和今止越短促拥抱了一下。 “那我先走了,有机会再见面呀~” 今止越下颌绷紧,艰难点头。 “好,路上小心,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小代守在一旁,接过了郁惊画手中的行李箱。 她便弯唇对着今止越挥了挥手,“爸爸再见。” 一直到目送两人上了车、车辆又缓慢开远,今止越还站在原地。 耳旁好似还回荡着少女脆甜笑音。 转眸时,却只看到冰冷机械。 这三天过得实在太过满足,让他能陪着女儿、和她说话聊天、给她过生日,等到分别,那点儿眷恋始终徘徊在心头,久久不散。 “这下可以安心了?”一道沉厚男声从身后传来,今止越转头,看到了陈镇那张冷肃的脸庞。 他叹息般笑道,“安心了,却又生出了更多的渴望。” 想陪着女儿长大。 陈镇看着即将消失在道路尽头的那辆车,难得笑了,“现在知道,我以前为什么总是叮嘱要你养好身体了吧?” 今止越抬手,握拳捶了陈镇一下。 他们并肩站在军工所的门内,迎面刮来干燥寒风,挟着冰凉冷意,让人被迫清醒。 今止越问,“我提交上去的申请怎么样了?” 陈镇:“通过了。” “你的贡献巨大,国家不会亏待任何一名为国奉献的人,再加上你个人意愿强烈,”陈镇抽了根烟出来,也不点燃,只是咬在齿间,沉声道,“如你所愿,你的女儿会得到相应的资源倾斜和保护。” 今止越点头。 他张口,呛了口西北宣市过于干冷的风,咳嗽半天,眼眶都泛起了生理性的泪水。 又被他毫不在意地随手抹去。 仍是笑得温文模样,“好,那我就放心了。” 谢与身居高位手握权柄。 他现在说爱郁惊画,可难保以后。 万一他不爱了呢。 今止越早在去年刚回军工所时,就反反复复往上打着申请,以他和烈士喻昼仅有郁惊画这唯一血亲的名义,申请将对自己的权利和优待让渡到郁惊画身上。 被驳回了多少次,今止越已经记不清了。 但在他铁了心磨了大半年、又自愿签署放弃优待的文件后,上面终于是松了口。 西北的风实在太凶。 陈镇随意将烟塞回口袋,拉了今止越一把,“行了,回去吧。” 今止越揉了揉被风吹到冰冷的脸。 他想,画画刚刚走的时候没戴围巾,不过还好,车上有空调,进了机场也足够温暖,应该不会冻着。 又想。 这下他能彻底放心了。 即便他在这处军工所内出不去。 他和粥粥的宝贝,也能有所倚仗。 第151章 谢与,你不会要求婚吧? 登机前,郁惊画嘱咐了小代,一定要好好看着今止越。 小代啪地一声站直,给郁惊画敬了个军礼。 “您放心,我自己不吃饭,都要看着今先生好好吃饭。” 白胖脸上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只要郁小姐您在,今先生每天都会重视自己的身体的。” - 回到京都后,郁惊画没急着回家,先去了趟京西公墓。 谢与收到她的消息,提早带了花。 他们先去了公墓,看望喻樊和陶庭月,郁惊画点燃小盏的蜡烛,小声说着自己又长大一岁了。 走到周芒墓前时,意外在灰白石碑前,看到了一身干练运动服的周湄。 女人剃着寸头,眉心刀疤深刻,看过来一眼,带着冷冷威势。 在发现来人是谢与和郁惊画后。 她微微收敛冷意,颔首说了句,“生日快乐。” 郁惊画上前两步,将怀中的花放在周芒墓前。 这还是她在知道了当年事后,第一次遇见周湄。 小姑娘蜷紧手指,唇瓣动了动,声音很低,“对不起。” 周湄没看她。 她声音平静,“没什么对不起的,这是她作为军人的职责,她完成了任务,我为她骄傲。” “郁惊画,你没有任何说对不起的理由,这是她心甘情愿的选择。” 沉默几秒。 周湄低声道,“姐姐要保护妹妹的,本应当如此。” “当年,姐姐保护了我,她的女儿也保护了你。” “你要过得好好的,这就够了。” - 等到了喻昼墓前,男人不动声色站直身体,长睫垂拢,注视着小姑娘弯腰放花的背影。 郁惊画眉眼轻弯,声音很轻。 “妈妈,昨天是我的生日,爸爸带着你给我过了属于喻婳的第一个生日。” 她小声说了这两天和今止越的相处。 又往后招招手,在谢与往前走了两步时,用力攥住他的手掌。 “妈妈,这是谢与。” 谢与垂眸,恭敬鞠了个躬,低声道,“妈妈,我是画画的男朋友。” 他反手将小姑娘的手攥在手心。 用温热掌心,熨帖着指尖的那点凉。 他说,“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看完喻昼往外走时,郁惊画微微仰头,想和谢与说什么。 被风吹得有些凉的鼻尖,却突然感受了更冰凉的细微湿漉。 郁惊画怔了怔,抬头看向灰白天幕。 天地之间,飘摇着薄薄一层雪雾。 “……谢与,好像下雪了。” 今年的第一场雪。 谢与也跟着看了眼。 转眸时,男人神色柔和,低声道,“因为妈妈听到了你的话。” 他抬手,将郁惊画的帽子拉好,防止透风。 “宝宝,你的妈妈也在想你。” - 到底是千里迢迢出去了一趟。 回到家后,郁惊画犯了懒,连客厅的门都不想出去,每天卧室书房客厅三点一线。 就像是啾啾一样。 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除了偶尔跑酷,都躺在猫窝里不动弹。 每天日子过得大差不差,便记不清日期和星期几了。 于是,在某天清早被谢与叫醒时,郁惊画还有些懵。 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手上还攥着一截被角。 慢吞吞问道,“……今天为什么要早起?” 没记错的话,谢与明明前天才休过周末。 郁惊画困惑,“你不上班?” 谢与俯身来抱她,郁惊画熟门熟路调整好自己的姿势,被抱着一路到了洗手间。 闻言,谢与扬唇轻笑,有些无奈。 “宝宝,今天十八号了。” 手里被塞了挤好牙膏的牙刷,郁惊画撩起眼,恍然回神。 八号是喻婳过的生日。 十八号,是郁惊画的生日。 正想着,脑袋被男人抬手揉了揉。 谢与语调悠然散漫,“今天请假了,陪画画过生日,顺便,带你去看个惊喜。” 郁惊画含着牙刷,乌泱泱眼睫垂落沉思几秒。 然后透过镜子,看向身后站着的谢与。 带了几分警惕。 “谢与,你不会是要求婚吧?” 第152章 但我的答案不会变。 “你不会是要求婚吧?” 听到小姑娘惊讶又警惕的问话。 谢与眉梢轻挑,他靠在门边,宽松棉质家居服勾勒肩宽腰细的好身材,分明从垂落的黑发到家居服,乃至于脚上踩着的拖鞋,看着都是柔软的,却在那双漆黑的眼眸直勾勾盯着镜中人时,无端生出几分迫人的威势。 薄唇扬起一点弧度。 男人嗓音低沉,蕴着蛊人轻笑,“宝宝想和我结婚了?” 郁惊画微微抿唇,没说话。 她耳廓染了点很淡的绯色,眼睫颤了颤,圆眼清透,定在隔着镜子和身后男人对视的姿态上。 有时候,沉默也代表了一种默认。 谢与眼神跟着微微变化,他站直身体,神色也收敛为温柔。 低低喟叹一声,上前两步,手指压在少女的后颈上,极亲昵的揉了揉。 像是在揉一只猫崽子。 “画画愿意,可我不愿意。” “至少,也不是今天。” 迎着郁惊画微怔的目光,谢与语调沉沉,平和又低柔。 “生日是生日,求婚是求婚。宝宝,今天是一个完全为你庆祝的日子,不应该掺杂什么别的东西。” “而且,”他短促轻笑,眼底漫开了摇曳碎光,“生日和求婚放在一起,不就少了个给宝宝庆祝的纪念日吗?少收一份礼物,不行,太不值了。” 郁惊画慢吞吞哦了一声。 她嘴里含着牙刷,雪白泡沫蔓延在嫣红唇瓣间,又被咕噜噜漱口的清水冲得一干二净。 郁惊画将牙刷放回牙杯中。 动作如常,只指尖微微用力,压出了一点很淡的白。 她说,“但我的答案不会变。” 半年前,谢与告诉她。 ——等你觉得,开始对结婚这件事有期待了,再告诉我,好不好? 半年后,郁惊画回答。 ——好。 - 下楼吃早餐时,刚走下楼梯,躲在一旁的谢栾和柳姨就冒了出来。 “夫人生日快乐!” 砰一声,礼花在头顶炸开。 小小的缤纷亮片扑簌簌从半空摇落,散落在郁惊画的头顶肩膀和裙摆上。 郁惊画先是被吓了一跳,等听清两人的话,忍不住弯眸笑了起来。 认真说了谢谢。 谢与站在她身后一步,也跟着淋了一头的礼花,抬手随意地呼噜呼噜短发,将发间的亮片抖落,又撩起眼,轻轻拍开落在郁惊画头上的亮片。 轻笑道,“谢夫人,生日快乐啊。” …… 中午是在郁家吃的午饭。 郁正烽亲自下厨,郁皖之打下手,连谢与也拎了条超市打折送的浅绿色围裙,拧眉看了几秒后,将之套上脖颈。 他们身形都不矮,也就是郁家装修时考虑到了郁正烽爱做菜,特意装得大了些,才勉强挤下三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郁正烽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 但谢与神态实在太认真,又一声声的爸喊着,模样诚恳,夸赞他做的菜是郁惊画最爱吃的。 郁正烽很快就抖擞了起来,对着谢与滔滔不绝,“……这个樱桃肉还得是我烧的最好吃,画画从小就爱吃,配着能吃两碗饭,小与你看,这个肉要这么处理……” 郁皖之试图插嘴,“画画最爱吃我做的菜……” 话音未落。 郁正烽和谢与同时转眸看向他,眼神意味不明。 反正绝不是什么好意思。 郁皖之干巴巴一笑,“……行,她不爱吃。” 两人这才若无其事地转了回去。 厨房和客厅做的是玻璃隔断,从沙发这边看过去,能一览无余地看到厨房里挤挤挨挨的热闹动静。 梁漫磕着核桃仁,笑眯眯道,“小与还会下厨,确实是没想到。” 郁惊画嘴里含着个车厘子,眉眼弯弯,“他做得还挺好吃的,之前云水筑的阿姨请假,那个月基本都是他做的饭。” 梁漫点头。 她将饱满的核桃仁挑在白瓷碟边,轻声道,“画画,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郁惊画抽了张纸吐核,闻言,眼尾垂落,有些害羞,却带着更为明显的笃定。 “快了。” 借着郁惊画生日的名头,郁正烽默不作声将酒柜里的红酒摆上了桌。 前段时间体检,他查出了高血压,虽然不算严重,还是被梁漫死死看住了,不仅饮食上要控制,酒更是一滴也不准碰。 郁正烽想,等到梁漫说他,就说这是拿出来给谢与给郁皖之喝的,他陪两杯。 没想到,梁漫走过来扫了一眼,没说什么。 低头放着碗筷的郁正烽瞬间松了口气,发现少拿了一双筷子,也没喊郁皖之,自己嘿嘿笑着往厨房里走。 半点儿没察觉,身后梁漫无奈失笑的脸。 郁惊画也看到了她爸的那点儿小动作,戳戳梁漫的手臂,笑意带了点狡黠,“妈妈不管吗?” 梁漫反手拉住她,往桌边走。 “今天心情好,允许他喝两杯。” 郁正烽也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给自己浅浅倒了小半杯的酒就停手,转头给谢与和郁皖之倒了满满一杯。 “小与别介意啊,叔叔查出高血压,要控制喝酒的量,今天就是嘴馋陪你们喝两杯。” 谢与轻笑应道,“您身体重要。” 郁皖之信心满满拍胸膛,“是啊爸,没事,我可以陪妹夫喝。” 他好歹这段时间也在酒桌上练出来了,肯定能给谢与喝趴下! 半小时后。 郁皖之眼前一片朦胧,他爸那张脸都扭曲变化了。 他跌跌撞撞扶住他爸的肩膀。 举起酒杯,大着舌头格外豪爽,“兄弟,喝!” 郁正烽拍下他的手,“我不是你兄弟。” 郁皖之:“嘿嘿嘿你不是我兄弟,你还能是谁……” 郁正烽对谢与不好意思地笑笑,转头,眼中冷光毕露,“我是你老子。” 郁皖之打了个酒嗝。 他瞪大眼睛,绷着脸上下打量着郁正烽。 然后猛地一拍他肩膀,哈哈大笑,超大声,“不信!” “我还是你老子呢!” 郁正烽:“……” 梁漫没想到,一个没看住,郁皖之直接喝醉了,起身无奈道,“我扶他去房间里休息吧。” 郁正烽也烦,起身道,“我和你一起,他死沉死沉的,你扶不动他。” 两人带着还在吱吱哇哇喊着什么的郁皖之出了客厅。 郁惊画挪了挪椅子,看向谢与。 男人神色疏冷如常,只眼尾泛起一点很淡的红,薄唇也润泽了些,似是瓷白玉雕染了鲜艳色泽。 看上去没有一点儿醉的样子。 郁惊画放心了些,“你还挺能喝的。” 谢与倦淡的侧眸看她。 停顿几秒,他动作从容优雅地放下筷子。 然后转身面对着她。 唇瓣开合,声线低冷。 “老婆。” 他低垂下长长眼睫,打落的小片阴影像是一弯小扇子。 语调温柔又彬彬有礼。 “我好像也有些醉了。” “可以去你房间休息吗?” 第153章 纠正一点,一直是我们。 顶着父母“哦哦哦醉了啊真醉假醉看着还挺正常反正先去休息吧你们都快结婚了”的我懂眼神。 郁惊画牵着谢与,默默关上了自己房间的门。 谢与嘴上说着醉了,行动却还是很利落,被牵着就乖乖地跟着郁惊画走。 他站在门边,低头看了看铺着可爱被套的床铺,眼神无辜。 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嗓音浸润了酒精,有些哑,“脱衣服,睡觉。” 郁惊画连忙压住他的手腕。 “你休息就行,我去帮着收拾一下厨房。” 谢与反手拽住她的手腕。 男人低眸,认真道,“我找过人了,他们是专业的,让他们收拾。” 郁惊画微微一愣,就听见房门被敲响了。 大约是顾忌着什么。 敲得很轻,也很犹豫。 梁漫的声音传来,“画画,休息了吗?不打扰你们,你就隔着门和我说一声,门口等着的那几个人是不是小与找来的?” 郁惊画抿着唇,拉开了门。 梁漫匆匆撩起眼,下意识问道,“还没脱呢?” 郁惊画:“?” 梁漫:“……不是,刚刚送你哥进房间,他躺床上就说热要脱衣服,我以为小与也已经上床休息了呢。” 谢与站在装修温馨粉白的少女卧室中。 薄唇微扬,“妈,是我叫来的,爸准备午餐辛苦了,去休息吧,收拾的事他们都会做的。” 梁漫点点头,虽然只是小事,但谢与有心,听着总觉得舒心熨帖。 她和颜悦色,叮嘱道,“喝了不少酒,下午就好好休息,画画你陪着小与,我们也去休息了。” 顿了顿,“放心吧,你哥已经睡过去了,我和你爸睡个午觉还要出去,不会打扰你们的。” 不等郁惊画说话,梁漫就笑眯眯关了门。 隔着一扇门,还能听到她下楼的脚步声。 郁惊画沉默了几秒,转眸看向谢与,费解道,“你什么时候喊的人?” 谢与回答,“做饭前。都是谢家老宅过来的人,不用担心,很可靠。” 他说得条理清晰,让郁惊画狐疑蹙眉,“你真醉了?” 谢与眼也不眨,垂着长睫摇头,“没醉,但是想和老婆睡午觉。” 他要是一口咬定说自己醉了。 郁惊画还不信。 偏偏漆黑眼眸无辜又诚恳,说自己没醉。 ……突然就多了一点可信度是怎么回事。 郁惊画犹豫了下,声线压得很软,“要洗个脸吗?” 谢与点头。 他去卫生间洗了脸刷了牙,身上只带着很淡的红酒醇香,被郁惊画安排着躺进了柔软的床铺之上。 谢与拍拍被子,轻声喊人,“宝宝,睡觉。” 他脱了外套,只穿着内里一件薄薄的衬衫,纽扣解开了两个,露出小片冷白胸膛。 浓密眼睫撩起,眼眸漆黑,带着淡淡的笑意。 喝了酒,脸上还蒙着一层极浅的绯色,懒散躺在那儿,像是哪来的男狐狸精。 郁惊画揉了揉耳朵。 她走到床边,还没想好,垂落在身侧的手腕就被扣住了。 谢与收拢手指,学着郁惊画之前撒娇的样子,有些笨拙地左右晃了晃,然后继续哄道,“不陪我休息吗?” 谢与这么撒娇。 谁能扛得住。 郁惊画抿唇压住笑,蹬了拖鞋上床。 床和被子都很软,像是躺进了柔软的棉花堆里,房间内的暖气也开得格外适宜,郁惊画还真生出了几分困意。 她眨了眨眼,小声打了个哈欠。 转过身,仰起头,眼睛圆溜溜的,盯着谢与问道,“早上说,还有惊喜,是什么呀?” 谢与收拢手臂,将人抱在怀中。 他懒倦垂眼,嗓音也压得低低的,像是两人之间的悄声私语。 “宝宝觉得是什么?” 郁惊画认真想了想,小声问道,“……珠宝首饰?” 谢与低笑,“你觉得这算惊喜?” 郁惊画唔了一声,“也是,这种东西应该对你们都不算什么,怎么也算不得惊喜。” 谢与垂头。 他们额头相抵,传递彼此的温热体温,连呼吸都亲密地交织在一起。 闻言闷声笑着,嗓音勾着点缱绻。 “宝宝,纠正一点,是我们。” “一直都是我们。” 他没有透露惊喜的意思,郁惊画也懒得猜了。 往前蹭一蹭,将脸贴上薄薄的白衬衫,嗅着那点清冽的苦木沉香,“不说就不说,早晚会知道的。” - 一大早就被谢与叫醒,郁惊画在床上躺着,还真有些困了。 浅睡了一个小时,被闹钟惊醒,还有些恋恋不舍温暖的床铺。 谢与进浴室打湿了毛巾,拿着出来时,衬衫袖口挽到小臂之上,露出一截冷白肌理。 他坐到床边,将那块温热毛巾压在手心。 “宝宝,擦个脸?” 郁惊画眨眨眼,点了点头。 温热柔软的毛巾就贴在了脸颊侧边,先停顿几秒,让她适应那点儿温度,谢与才慢慢擦过整张软白小脸,动作舒缓又轻柔。 郁惊画的困意渐渐消散了。 她抬眼看着谢与认真模样,忍不住弯唇轻笑,“谢与,你这样子,好像很贤惠。” 谢与眼也不抬,“好像?” 他收起毛巾,用手指揉了揉那粉白脸颊,带了点散漫的调笑。 “宝宝,我这么贤惠地伺候你,记得给我个名分。” 郁惊画笑得眉眼弯弯,齿尖压在下唇上陷进去一点浅浅的弧度。 “你要什么名分?” 她这么配合,谢与还真侧头想了想。 语调慢悠悠拉长了。 “反正,宝宝,我不做小三的。” 郁惊画:“……?” 你在唱什么戏? 谢与又蓦地凝眸看向她,轻声叹息,从容开口。 “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我也愿意。” “但是你要对我好一些。” 郁惊画:“?” 怎么,现在是流行我插足我自己、当我自己的小三了吗? 第154章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流星雨。 离开郁家的时候是傍晚。 临走前,郁正烽拎着一盒琥珀核桃仁出来,递给郁惊画时,还笑眯眯地说,“做法我都教给小与了,以后想吃了,回家找爸爸,或者喊小与给你做也行。” 郁皖之端着一个礼盒蹬蹬蹬从屋内冲出来,“还有,栗栗让我转交给你的礼物。” 梁漫想了想,“我前两天还买了画画最爱喝的牛奶,等会儿,你们一起带回去吧。” 于是,等到离开,车后备箱塞了足足的东西。 郁惊画坐在后座上,打开了包装精美的礼盒。 盒子有些大,拿在手里却轻飘飘的,掀开最上面的防尘纸后,露出了底下的礼物。 是件藕粉色的旗袍,浮着淡淡的暗纹。 里面放了个小巧的同色香囊,逸散清香。 郁惊画有些惊讶。 谢与侧眸看着,指骨屈起,在腿侧点了点,似是漫不经心开口,“那幅画,《洛神》,你就是穿着旗袍的。” “不过没见你再穿过。” 郁惊画点点头,“那时正好去了江南的一处古镇,有个开了几十年的旗袍店,欢欢非要拉着我进去试……” 她回忆起那时,眼眸盈盈,“买是买了,但脱离了那个环境,穿着好像有点儿奇怪。” 谢与礼貌询问,“可以拿起来看看吗?” 得到郁惊画的点头后,他将盒子中的旗袍展开看了眼,嗓音淡淡,“不会奇怪,宝宝穿什么都好看。” 缎面暗纹旗袍在车窗投进来的光线下,仿若有波光粼粼。 谢与放回盒子中。 他看着郁惊画,眉眼舒展,低声询问,“过段时间是年前的家族聚会,在明水公馆举办,画画能不能作为家主夫人陪我出席?” 郁惊画没料到话题跳这么快,刚还在谈旗袍,怎么就跳到了家族聚会上。 她只犹豫了一秒,就轻轻点头。 圆眼潋滟含情。 谢与极为顺手地将那个盒子盖上了,俊美面容浸在傍晚的熹微光线中,眸光脉脉。 “那画画要不要穿旗袍?我知道京北有家百年老店,量身定制的旗袍很漂亮,应该很衬你。” 停顿几秒。 他眼尾微落,语调平静,却仿佛带着点委屈。 “我还没见过画画穿旗袍的样子。” “……白绪言都见过了,还画过。” 话语里的醋味丝毫不遮掩,伴着低低落下的尾音,怎么听怎么委屈。 郁惊画蜷起手指,无声注视着谢与几秒。 目光匆匆掠过那柔软堆叠的旗袍,眼尾轻弯,漾开无奈。 “好。” 她说,“你想看,我就穿。” 谢与喉结轻滚,笑意愈浓,却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 他低声问道,“画画,也可以吗?” 郁惊画点头,还有些惊讶。 “你也会画油画吗?” 就见着身旁的男人微微侧头,喉间滚出一声低笑。 冷沉嗓音不疾不徐,为自己的话加了个解释说明。 “宝宝。” “不是那种画画。” “是,画 画画——” 他的指尖压在少女柔软的脖颈间,如羽毛般,轻飘飘地往下滑落。 蹭过润白肌肤。 激起一阵酥麻痒意。 唇微动,吐出意味深长的四个字。 “——人体彩绘。” - 在行驶了近一个小时后,商务车终于缓缓在远郊的一处停下。 郁惊画往车窗外看去,入目是一座偏古典中式的建筑,占地极广,连门前飞檐都做得格外肆意。 “这是哪儿?” 谢与轻笑,拉开车门下了车,身影颀长,伸出了邀请的手,“山庄。” 在郁惊画将手搭上来后。 他淡声解释,“还没投入使用的一处温泉山庄。” 尽管还没开始使用,但装饰古典的山庄内已经有了不少在工作的人,穿着统一的制服,见到他们走进来,纷纷低头喊家主、夫人。 郁惊画有些好奇,眼神四下落着。 谢与倒是目的明确,带着人往深处走。 穿过冬日绿意盎然的暖房,木板连廊的尽头,是一处庭院。 谢与推开门,逐渐昏暗的天色中,庭院内的小盏景观灯早已亮起,在薄黑环境下晕开柔和的暖光。 郁惊画踩着石板往里走去,踏上了竹木内室,好奇问道,“来泡温泉吗?但好像没带衣服。” 总不能。 脱光了泡吧。 谢与侧头睨过来一眼,像是看出她有些不自在的表情,笑声低磁。 “明天还要赶回去,太匆忙了。等过年放假,我们再来住几天,想泡就泡。” 不泡的话。 来这儿是……? 正想着,谢与已经推开了通往内部庭院的门。 第一眼看到的是石砌温泉池,池水泛着半透明的乳白色,在周围一圈的灯光下,蒸腾着袅袅白雾。 恍若仙境。 郁惊画目光往旁边一转,这下是彻底愣住了。 旁边是个半露天的庭院,石子碎路旁端正放着一张圆桌,此时上面已经摆好了白瓷花瓶和嫣红的玫瑰。 烛台跳动盈盈亮光。 谢与眉眼舒展,抬手轻轻推了推郁惊画的肩膀。 “宝宝,去坐吧。” 郁惊画眼睫轻颤,有些讶异和雀跃。 “烛光晚餐吗?”她笑意明快又甜,脚步轻盈地往圆桌边走去,“我其实只在电视上看到过。” 虽然看着有些俗套。 但就像她当初拉着人上的摩天轮一样,只要知道和自己一起的人是谁,满心只有甜,哪儿会觉得俗气呢。 郁惊画拉开椅子坐下。 谢与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 他垂敛眼睫,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 郁惊画看了眼面前空荡荡的白瓷餐碟,好奇回头看谢与,“是还要叫人上菜吗?” 谢与将手搭在她的椅背上,眉眼漾开浅浅的温柔笑意。 他歪了歪头,向旁边示意。 “宝宝,先看那边。” 郁惊画顺着他的示意看过去。 那是角落的深绿色灌木丛,在氛围灯的烘托下,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光芒? 郁惊画微微一怔。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眼睛能接收到的亮光,便只有这处庭院的各处氛围灯。 而在浅浅的暖色光晕之下。 还有一些更细碎的、幽绿色的光点往外四散。 从四面八方,闪烁在视网膜中,似是一场人为的小型流星雨。 伴着蝴蝶扇动翅膀的细微动静,细碎光亮在庭院中四处晃荡,又往上义无反顾地坠入墨黑天幕。 在静谧庭院和玫瑰的香气中。 郁惊画感受自己的耳朵被温热指尖轻碰了碰。 男人嗓音低哑。 专注又虔诚。 “宝宝,这是我给你的流星雨。” “生日快乐。” 尾音落下,腕表上的时间咔嚓归到整数。 “砰——” 深色天幕之下,瞬间绽开了绚烂的大朵烟花,点燃了整片夜色。 这是谢与为郁惊画准备的。 天上地下,两场“流星雨”。 第155章 从今往后,我完全属于你。 吱一声,椅子被推开一段弧度。 在天幕绚烂灿烂的烟花之下,在满目盈盈的萤火虫与蝴蝶簇拥下。 郁惊画起身,张开手臂扑进了谢与怀中。 浅色眼瞳倒映着璀璨光芒,又好像单纯的只倒影着一个他。 “谢与。” 她说,“我很喜欢,真的——超级喜欢。” 玫瑰暗香浮动,他们交换了一个缠绵又亲密的吻。 烟花还在轰轰烈烈的在天空上炸响,扑簌簌抖落亮闪闪的长尾,迷迷糊糊的萤火虫绕着桌边飞舞。 郁惊画被谢与推着,重新坐回椅子上。 男人喉结上下滚动,长睫撩起,压着一点儿微不可察的紧张,将两份雪白的文件摆放到了那瓷碟之上。 嗓音低沉,“宝宝,这是生日礼物。” 借着庭院明亮暖光,郁惊画看清了雪白纸张上漆黑的大字。 【财产转让协议】 【婚前财产协议】 协议正文其实没用多少张纸,反而是后面陈列谢与名下拥有财产的附件,厚厚一沓。 “这两份文件已经由集团法务部的律师仔细审查过,画画也可以拿着找人看看。”谢与声音低缓,不疾不徐说着在任何人听来都显得惊世骇俗的话。 “没有问题的话,挑个工作日,我们就去公证。” 郁惊画压在纸上的指尖有些发麻。 薄薄纸张,却书写着世家家主的所有财产归属,甚至在协议上还有一条——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谢与所获得一切收益财产也悉数归于妻子郁惊画名下所有。 从小到大,郁惊画听到的都是清清楚楚陈列、生怕自己吃亏了一丝一毫的婚前协议。 哪儿见过这样,将自己拥有的一切悉数奉上,一旦她存了什么坏心,便会顷刻间一无所有的。 “你,”郁惊画开口时,才发现自己嗓音带了点很轻的哽咽,顿了顿,才继续问道,“你不怕我卷款携逃,让你一无所有?” 谢与只是笑。 他看着郁惊画,低声问道,“你舍得吗?” 郁惊画再次强调,“签了协议,再过了公证,就真的不能耍赖了。” 小姑娘垂眼,用指腹压在白底黑子的“妻子”二字上,小声咕哝,“过了公证,你想后悔都没机会了,等你哪天惹我不高兴了,我带着你全副身家跑走,你还要继续给我打工……” “就算你是谢家家主也没用。” 毕竟,过了公证就是国家法律在保护了,而因为今止越,郁惊画最不缺的就是国家保护。 谢与神色如常,不仅没考虑,反而将一支笔递到郁惊画面前。 “我相信画画,不会让我一无所有。” “画画会吗?” 直视着谢与温柔眼神,郁惊画抿了抿唇,小声道,“我当然不会。” 谢与:“那不就行了吗?” 谢与的态度已经如此诚恳坚定,郁惊画也不再犹豫。 她拔开笔帽。 手掌压在白纸上,一笔一划,认真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两份文件。 两个名字。 烟花的绚丽色彩还在眼角余光中炸开,漂亮的碎光漾过纸张,画字的最后一笔勾起,昭示协议落定。 郁惊画签名的时候还怕自己手抖。 好在,稳住了。 她凝眸注视着并排落在洁白纸张上的两个名字,摩挲着协议纸张半晌,才深吸一口气,将两份协议递给了谢与。 签名的地方在纸张下方,郁惊画又是拉到桌边写的,隐约感觉手感不对好像硌到了什么,也只以为是桌上的装饰。 直到这会儿,两份文件被掀开,递给谢与。 郁惊画才发现,一枚戒指静静躺在瓷盘中央。 刚刚还没有。 应该是跟着文件一起,被谢与放过来的。 “这是……”郁惊画有些茫然。 她拿起那枚戒指,和如今自己佩戴着的精致粉钻银戒截然相反,这枚戒指充满了庄严古朴气息,镶嵌着通透火红的鸽血红宝石,戒托是沉金色的,一看就是古董级别的藏品。 “谢家的主母戒。” 谢与收起那两份协议,轻描淡写。 “从今往后,这枚戒指和我一样,都完全属于你了。” …… 戒指很华贵,郁惊画拿着却感觉有些烫手。 传承百年的主母戒,价值不菲,拿到博物馆都是能进展柜的那种。 鸽血红宝石实在沉甸甸,巨大一块,周围又镶嵌着金子与钻石,戴在指根,张扬跋扈地昭示着存在感。 ——一看就很贵。 郁惊画戴了下就摘下来,让谢与收好,“放在外面,多不安全啊!” 谢与慢悠悠收好。 他发了消息,外面等候的人这才推门进来,将菜肴端上桌,还有个巴掌大的奶油蛋糕。 和摆盘精致的菜肴不同。 这块蛋糕长得有些歪,抹面略微粗糙了些,最上方的彩色糖粉也撒得没那么均匀。 郁惊画盯着那块蛋糕几秒。 看向谢与,“……你做的?” 谢与正低眸解开腕骨处的纽扣,闻言,长睫撩起,黑眸漾着惊讶笑意。 “这么明显?” 郁惊画眼睛亮亮的,唇边扬起的弧度很甜,带了点小小的得意。 “你给我做过甜点呀,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主要是—— 这块蛋糕长得略微粗糙了一点,和旁边过于精巧、费尽心思摆盘出来的菜肴,明显就不是一个层次。 不过,这就不用说了。 没看甜甜话音一落,谢与面上神色明显柔软,连薄唇都勾起矜持浅笑,“嗯,果然还是宝宝了解我。” 郁惊画忍着笑,连连点头。 不过,“你什么时候做的,今天我们一直在一起啊。” 谢与将衬衫袖口挽起一截,露出冷白凸起的腕骨,在温泉热意氤氲的餐桌旁,他平静道,“下午你睡着的时候。” “在郁家的厨房里做的。” 郁惊画:“!” “所以,你没醉。” 谢与不置可否,低笑道,“宝宝觉得,那么几瓶红酒就能灌醉我了吗?” 他的手腕抵在桌沿,手背脉络浮动,修长指间压着黑金筷,慢条斯理给郁惊画夹了菜。 又轻声笑了笑。 “我说了不会骗你的,所以,我也没说自己醉了。” 他只说,“好像有些醉了”。 又说,“没醉,只是想和老婆睡午觉”。 嘴里说的都是实话。 但眼神和语调,却又勾着人往他想要的方面想。 郁惊画眨眨眼,想,谢与这人,是不会骗她,但小心思多着呢! 第156章 抹哪儿,舔哪儿的那种。 晚餐的菜很好吃。 但郁惊画后来的记忆,只剩下那个巴掌大的小蛋糕。 蛋糕胚很软,谢与第一次做蛋糕就交出了一份还不错的答卷。 就是奶油有些过于甜了。 最后剩了点奶油。 被郁惊画蓦地伸手,指尖沾着一点,抹到了谢与的鼻尖。 “……”谢与挑起眉梢,无声注视着她。 眉眼疏冷俊朗的男人,鼻尖却有一小团细腻奶油,看着怪可爱的。 郁惊画靠在椅背上笑,圆溜溜的眼睛都完全弯起了。 大约是看不得她太过放肆。 谢与倏而起身,指腹也勾了点奶油,不等郁惊画察觉到危险想跑,就一把攥住了少女的小臂。 以不容抗拒的姿态,将手指上的那点奶油抹在了郁惊画脸颊上。 郁惊画刚刚差点儿笑出眼泪,眼尾还泛着很淡的红。 此时咬着唇瞪他,眉梢眼角却全是笑意。 凶巴巴的话也像是撒娇。 “我才抹你一点点,你怎么抹这么多!” 谢与敛眸,薄唇微扬,“那你再抹回来?” 郁惊画眼神微微飘了飘,像是打着什么小算盘的猫崽子,轻而易举就被看出了那点儿坏心思。 她娇气轻哼,“那你站着,不准动。” 谢与乖顺点头。 郁惊画就伸手又勾了点奶油。 她微微抬起视线。 目光上移时,自然地落到了男人脖颈上。 衬衫已经解开了一个扣子,露出小片冷白肌肤。 她翘起唇角,又重复了一句,“不准动。” 然后,将指尖的那点儿奶油抹到了谢与的喉结处。 谢与眉心跳了跳,握在郁惊画小臂上的手收紧了些。 蛋糕做完后就让人送到了这儿来,放在冰箱里保存着。 奶油还有些冰。 抹在温热肌肤上,本就触感鲜明,偏偏还是在喉结位置。 郁惊画半点儿不察男人低敛下的漆黑眼眸,指尖压着那点儿滑腻奶油,还蹭了蹭。 她笑盈盈的后退一步,“好了。” 等对上那双意味不明的沉黯眼眸,才后知后觉,“你——” “宝宝。” 谢与哑声喊着,手指收拢,将人重新拽回怀中。 他漫不经心低眸,屈起指骨轻飘飘划过她软白脸颊。 “浪费奶油不好。” “涂在哪儿,我们都舔掉,好不好?” …… 谢与倒是说到做到,唇瓣染了一点凉意,将她脸颊上的奶油全部用唇瓣蹭走。 郁惊画耳廓滚烫,整个人都泛着淡淡的红。 在谢与眼神示意下,她扶着谢与的手臂,微微踮脚。 温软红唇,印上了上下滚动的喉结。 刚吃了蛋糕的唇还有些凉。 舌尖却是滚烫。 一点一点。 将奶油舔舐走。 …… 别的不说。 这件事倒是给谢与一个启发。 等到回了云水筑。 郁惊画洗完澡出来,就见到谢与端着一个盛满奶油的小碗,慢条斯理地扬唇轻笑。 “宝宝,吃奶油吗?” 抹哪儿。 舔哪儿的那种。 … 甜是真的很甜。 就是有些费眼泪,也有些费体力。 - 今年过年不算早,京大的期末考安排在一月中旬到月底。 作为登记在册的助教,郁惊画也领到了几场监考的任务。 她年纪轻脸嫩,干脆带了个黑色的口罩,只露出圆溜溜的眼睛,装作严肃地巡视考场。 考场里有信号屏蔽器,郁惊画也按照考前培训的那样关了机。 一直到出了考场重新开机,才发现有两道来自江欢的未接来电。 郁惊画扯下口罩,将纯白羽绒服的帽子戴起,挡住过于寒冷的风,将电话打了回去。 音乐声响了十几秒,正当郁惊画以为没人接打算挂断时,又被那头接通了。 “欢欢,有什么事吗?我刚刚在监考,关机了。” 吹了风,郁惊画的声音有些闷。 电话那头短暂的沉默了几秒,传来一道清越男声。 “姐姐去拿外卖了,稍等。” 语调带着几分倦懒,听着有些耳熟。 郁惊画愣了愣,她在原地站了几秒,乌黑眼睫眨动几下,试探着问道,“……靳司珩?” “嗯,是我。” 不等郁惊画茫然地继续追问,电话那头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交接声。 她隐约听到,江欢毫不客气地质问,“你碰我手机干什么?” 紧接着,江欢的声音清晰响起,“画画宝贝,我过几天就回来了,你想我没有!” 江欢说得若无其事,郁惊画虽然困惑,但也没不急着问。 “真的吗,几天呀?我超级想你的!” 她语调很甜,“这几个月没有欢欢陪我逛街,感觉都没什么意思了。” 被郁惊画这么撒娇,江欢也笑了,“这边还有三天就开始放春节假了,我定了五天后的机票回来……” 小姐妹亲亲密密说了话,还是郁惊画想起刚刚靳司珩说的外卖,才勉强打住话题,“欢欢先去吃饭吧,等你回来我们再好好聊。” 江欢笑着应了,“好啊。” 电话挂断。 女人姝丽眉眼间的柔软微微褪去,她转身回了房间,外卖袋已经被拆开,碗筷放得整整齐齐。 穿着宽松卫衣的少年坐在椅子旁,低头看着手机。 听到江欢回来的动静,他抬头,乌黑额发垂落额间,唇瓣微抿,低声道歉,“我看到是郁惊画打来的电话,怕找你有急事,所以才接的。” 江欢拉开椅子坐下。 她没说话,只是拆开了一次性筷子。 靳司珩将手机放在桌上,男生喉结微滚,眼中带着一点狼狈。 他低垂眉眼。 嗓音微哑,“姐姐,我只接了这个电话,我听你的,不会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他闭了闭眼,压住几分痛楚。 “……也不会让你男朋友知道的。” 江欢往后靠坐在椅子上,她只穿了条真丝吊带裙,刚刚去拿外卖时,又套了件长款的毛衣外套在肩上,此时长腿交叠翘起,涂了鲜红甲油的脚不轻不重踩住了男生的膝盖。 眉眼灼艳,语调慵懒。 “靳司珩,你真当小三上瘾了?” 女人眼波流转,笑意发冷。 “我倒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癖好。” 靳司珩眼眸漆黑,清俊疏朗面容上,绷着一点儿执拗。 他默默拉过一旁的被子,将女人的脚盖在柔软被子下,免得她冷。想到江欢的男朋友,他垂落的眼眸就漾开凌厉冷色。 声音却压得可怜。 “你说了,只要不被你男朋友知道,就行。” 第157章 宝宝,要情景重现一次吗? 江欢回来那天,郁惊画去接了她。 她穿了条修身的米色针织裙,外套深棕色长款大衣,波浪卷发散在肩头,眉眼勾着姝丽的笑,张开手臂和郁惊画抱了抱。 “走走走,我还没回来就已经订好了餐厅,今天谢与来了也不让,就要和画画宝贝吃饭。” 郁惊画被她挽着手臂往前走了两步。 下意识回头,“你行李箱呢……” 郁惊画看到了不远处的一道颀长身影,男生穿着加厚的黑白棒球服,漆黑鸭舌帽压得很低,只露出轮廓凌厉的小半张脸。 手里还握着有些眼熟的粉色行李箱的提手。 郁惊画咦了一声。 又被江欢若无其事地拽了回去,“没事,有人会帮我送回去。” 郁惊画眨了眨眼,跟着江欢的脚步往外走,小声问道,“那是靳司珩吗?” 江欢弯了弯唇,“是。” “你们又在一起了?”郁惊画眼巴巴看着江欢,满是好奇。 江欢随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轻笑道,“没在一起。” 她眼尾扬起一点意味不明的弧度,轻描淡写道,“他给我做小三呢。” 郁惊画:“???” - 一月二十三号,京大最后一场期末考落幕,正式放了寒假。 沈遐将谢与和郁惊画叫回了谢家老宅。 屋内暖气很足,刚进门,就听到了一声接一声的嗲嗲猫叫。 还有谢渡有气无力的声音。 “哥别叫了哥,给你铲屎呢,真不是偷吃……我真不吃!别扒拉我了!” 绕过进门的屏风,装修古韵十足的客厅中,谢渡蹲在猫砂盆前正在铲屎,烧麦趴在一旁胖嘟嘟的一大坨,还不停用爪子去扒拉谢渡的手腕。 听到脚步声,谢渡转头看来。 比他动作更快的是烧麦。 刚还懒洋洋甩尾巴的猫咪duang一下起了身,爪垫踩着地就黏黏糊糊蹭了过去。 郁惊画今天特意抱了啾啾过来,这会儿也半蹲下身,放啾啾咚一声跳下了地。 两只都是绝育了的公猫,嗓门却一个比一个甜,互相喵喵叫着,凑到了一起。 “它们关系还挺好。” 谢渡有些惊讶。 谢与欣然颔首,“是比你好。” 谢渡:“……”我哭! 沈遐笑眯眯从楼上下来,“来了?上沙发坐着呀,小渡,让你收拾怎么还没收拾完?” 谢渡哼哼唧唧,转头继续铲猫砂。 今天喊谢与和郁惊画过来,是打算说二十六号谢家家族聚会的事。 沈遐看向郁惊画,“画画这几天就住在老宅吧,我带你过一下年底聚会的流程,以后,这些都要交由你来操办。” 郁惊画坐直身体,点头应好。 沈遐和颜悦色,“不用担心,你主管一个大方向就行,今年是第一次,我带你每个流程都过一遍,看着会复杂些,其实大部分事务都是能交给管家负责的。” 以往老宅跟着沈遐布置的都是谢管家。 等之后郁惊画成了家主夫人,谢家主母。 也该由谢栾接手了。 这么想着,沈遐顺便叮嘱了谢与一声,“让谢栾也过来,一起学。” 谢与拿了个橘子在剥。 闻言头也不抬,点头道,“行,那云水筑那边直接开始放春节假吧。” 等沈遐去一旁接电话,谢与才侧头低声问道,“要不要回老宅住?这两天我们跟妈先学着,你要是觉得还行,就直接住到年后。要是住着不太舒心,我们就回云水筑去过二人世界。” 谢与考虑周到,郁惊画自然没有意见。 等到第二天带着行李箱过来住下,郁惊画跟着沈遐进了书房,谢与也脚步悠悠跟了进来。 沈遐看他,“你进来干什么?” 谢与挑眉,“我不能进?沈教授,您布置个家族聚会,还要传女不传男呢?” 沈遐下意识道,“你老婆学不就行了。” 谢与随手关上门,拉了把椅子在郁惊画身旁坐下。 “那不行,我老婆学什么我也得学。” 郁惊画眉眼轻弯,小声问道,“你之前也没办过?” 谢与敛眸,右手抬起搭在郁惊画坐着椅子的扶手上,抬手翻了翻她面前的那几张白纸,低声道,“对,谢管家处理这些事很熟练,基本不用我妈操心多少,也用不上我。” 他这句话,其实也是在不动声色的安抚郁惊画,让她别紧张,一切都有章可循,不用担心学不会。 他们两人说着话,没有一个眼神对视,却无声流露着脉脉温情。 沈遐看着,蓦地摇头轻笑。 是她狭隘了。 谁规定了举办宴会这件事,只能是家主夫人的活呢? 她走过去,清了清嗓子,“行,这是谢家发请帖的名单,你们简单看看。画画,第一张纸加粗的那些人名你着重记一下,其他的不用管,和我们家没那么亲近的旁支自己有眼色,会主动介绍……” 郁惊画学得很认真。 白天跟着沈遐还有谢管家学,晚上回了卧室,还拿着流程图在小声念着复盘。 她反应偏慢,有时要转好几遍才能明白安排的意思,记性却不错,努力背着也能记下来。 谢与就坐在一边陪她,偶尔给她喂一口热牛奶,在郁惊画拧眉卡壳的时候,给她点提示。 聚会在二十六号晚上六点开始。 当天下午,沈遐稳稳坐在家中,目送谢与和郁惊画、还有谢栾坐上了前往明水公馆的车。 他们要提前去做最后的确认。 郁惊画看着窗外飞驰过的景色,倏而有些恍然。 去年三月,她抱着慌乱与紧张的孤注一掷心态,走进了明水公馆。 快一年过去了。 她却要以公馆主人、家主夫人的姿态,重新步入。 谢与坐姿松散,屈指勾着郁惊画的手指,见她在怔怔出神,忍不住出声,将老婆的注意力转回自己身上来,“在想什么?” 郁惊画转眸看他,眉眼轻弯。 “我在想,人世间的际遇果然神秘莫测,谁也不知道,开了那扇门,背后是生机还是更深的绝望。” 谢与收拢了手指,与她十指相扣,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眼尾扬起,点了点头。 “是,还好我当初对你一见钟情,让你进来了。” “不然,现在就没老婆了。” 郁惊画笑着睨他,拖长了语调,“一见钟情——” 谢与抬起两人交握的手,压在心口。 眉眼舒展含笑,却又带着几分认真。 “是啊,一见钟情。” 若非在看到清透圆眼时,那一点自己也没注意到的心动。 又怎么会有让人进门的默许。 大约是在车上谈起了这段过往。 到达明水公馆后,谢与就拉着郁惊画的手,越过忙碌布置的佣人,直接往三楼而去。 有宴会举办,公馆内部早就做了彻底的清扫,推开门,休息室窗帘拉开,透过窗户可见底下的暖房花园,亮堂堂一片。 “不太像。” 说着,谢与上前拉紧了窗帘。 等到门被关上。 郁惊画微微眯眼,只觉得眼前浸润在一片黑暗中。 “我有点看不清……” 下一秒。 温热身躯靠近,熟悉的清冽沉香也萦绕在鼻尖。 郁惊画被搂着腰往前,跌跌撞撞几步,随着谢与的动作,跌入了柔软沙发。 骤然陷入黑暗的视线也在缓慢恢复。 她眼睫轻颤,低垂长睫,在薄薄的黑暗中,和谢与对上了视线。 窗帘透着昏暗光线。 男人眼眸却亮得灼人。 压在腰间的手缓缓松开,谢与往后依靠,抵在柔软靠背上。 他注视着郁惊画,嗓音压低了,勾着含而不露的蛊惑哑意。 “宝宝。” 谢与轻笑,“要情景重现一次吗?” “谢栾会处理下面的事……离宴会还早。” “足够我们玩一会儿了。” 第158章 藏了画画这个宝贝。 谢栾将整个明水公馆都转了一圈。 确认基本的安排妥帖无误后,又忍不住四下看看,有些困惑。 怎么刚进门不久,家主和夫人就眨眼间没了人影,现在更是连一片衣角都看不到了。 他走在公馆二楼,将每间休息室都推开仔细检查了一番。 紧接着是三楼。 走廊上铺着刚清洗烘干过的厚实地毯,将谢栾的脚步声完全吸收。 便只有他推开又合上门的细碎动静,轻飘飘地顺着门缝,往人耳朵里钻。 公馆内开着足足的暖气,外面寒风肃肃,内里却是温暖如春。 郁惊画感觉背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还有一点湿漉漫开。 分不清濡湿在哪儿。 只觉得跪着的腿有些发颤。 她听到了逐渐靠近的开门声。 指尖揪紧了谢与敞开的衬衫,秾丽唇瓣开合时,勾着一点被逼出的泣音。 “……谢栾上来了……” 男人手掌修长灼热,手指用力,便陷入柔软滑腻的腿肉之中。 听到郁惊画可怜巴巴的话,他低敛眉眼,注视着那张昏暗光线中靡丽小脸,喉间滚出一声轻笑。 “没事,他进不来。” 暖气有些过于热了。 让郁惊画脑袋也晕乎乎的发烫,灼红脸颊贴在谢与的脖颈间,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烫的。 仿若一块热到快要融化的,漏了可口的馅料出来。 腿上传来一点被紧握的微妙疼痛。 谢与的唇压在她耳尖,声音压得极低,“宝宝。” “做给我看。” “……” 郁惊画蜷紧腿,几乎出不了声。 外面的开关门声晃晃悠悠,已经传不进耳朵,直到门把手被往下一拧—— 郁惊画蓦地反应过来,脊背绷紧,眼睫染了湿漉,急促颤着。 隔着门,谢栾的声音有些模糊。 他应该又往下压了压门把,发现打不开后,低声嘀咕了什么。 然后,屈指敲响了门。 “有人在里面吗?” 有人。 但又没人出声。 郁惊画眼眶盈着泪,张口咬住了谢与的脖颈,齿尖深深陷入柔韧肌肤。 谢与一言不发,只是手背青筋绷起。 薄唇抵在灼红耳廓上,不轻不重落着吻。 像是安抚。 …… 谢栾又敲了敲门,没听到回应,有些狐疑。 他看着那紧闭的房门,暗自嘀咕,难道是门锁出问题了? 这么想着,谢栾掏出手机,准备给公馆这边负责的人打个电话,找个会开锁的过来看看。 电话还没拨出去。 手机页面骤然跳到来电显示。 谢栾看到名字愣了下,连忙接起,“家主。” 男人声音漾着点哑,“刚刚忘记和你说了,三楼有个休息室的门我让人锁了,那间别让人进去。” 谢栾后退两步,谨慎问道,“是三楼靠近楼梯的一间吗?” “应该是吧,有些记不清。”谢与回答得短促又散漫,顿了顿,又慢声道,“别让人靠近那间,我有用。” 谢栾利落应声。 电话挂断,他最后看了眼那间紧闭着门的休息间,虽然有些好奇放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还是迈步往旁边的房间走去。 - “走了。” 听到隔壁传来开关门的声音,谢与随手将手机丢在一旁,长睫垂敛,看着怀中的小姑娘,嗓音放得格外低柔。 郁惊画呼吸有些急促。 她吸了吸鼻子,微微仰起脸,想凶,偏偏眼睛湿漉潋滟一片,连压低的语调都像是撒娇。 “等会儿看你怎么圆。” 谢与闷笑,他不疾不徐整理好郁惊画身上有些揉乱了的衣服。 指尖勾着她毛衣的下摆,慢慢摩挲着腰间细腻肌肤。 低声道,“我不用圆,也不用解释,聪明的管家会自己给自己找到理由。” 停顿几秒,男人眉眼间又漾开柔软笑意。 “而且,谁说我是在骗人了?” 郁惊画眨了眨眼,还没说什么,就被谢与下滑的手直接勾着绵软的臀给抱了起来。 她小声惊呼,下意识收拢手臂,圈住男人的脖颈。 肌肤亲密相贴。 她眼尾洇着红,咕哝问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谢与只是笑。 公馆的休息间都做了柔软的单人床和沙发,还配有简单的更衣间和洗手间。 郁惊画以为谢与抱着她要往床边走,有些警惕,“等会儿还有聚会……不行。” 谢与低应一声,步伐却没停。 在小姑娘伸脚踢他前,谢与抱着她,自然地从床边走过。 到了更衣间门口。 “你的衣服。” 郁惊画下意识侧头看去。 隔出来的小片空间里,用防尘罩拢着两套衣服,隐约可见是一件旗袍、一套西装。 一左一右,裙摆和裤腿微微交叠。 “所以,我可没说谎,有用,是因为里面确实藏了宝贝。” 谢与的唇轻轻落下。 尾音湮灭在相交的唇齿间,带着短促低笑。 “…藏了画画这个我最重要的宝贝。” - 晚宴在六点开始。 一般谢家旁支都会在五点半左右到达,互相说说笑笑搞点儿面子上过得去的交际。 也有些抱着“万一能刷脸呢”的念头,提早了一个小时就到。 结果一进门,只有两边训练有素的佣人,主支的人是一个也没见到。 他们站在大厅里,和佣人大眼瞪小眼。 家里养的小儿子性子跳脱,有些受不了这过于尴尬无聊的氛围,和母亲说了声,迈步往外走,去花园逛逛。 小年轻胆子大,还没经历过毒打,随便乱逛时看到了一处标记为“私人花园,请勿进入”的牌子,也半点儿不怵,还觉得有些刺激,踩着石块就走了进去。 里面是个巨大的花园暖房。 他不仅自己看,还点开了旁支年轻一辈私下建的小群,直接开了个群视频。 “看看,明水公馆的私人花园,你们都没见过吧?” 许多旁支在赶来的路上,正好没什么事做,见到跳出来的群视频邀请就点了进来。 “我草,谢庆你胆子真肥了,连私人花园都敢进!” “你疯了,等会儿被抓到看你怎么办!” “谢庆你牛牛牛,快点带我们逛逛,我也好奇蛮久了!” 耳机里传来七嘴八舌的谈论声,谢庆不仅没怕,反而跃跃欲试,“行,我带你们逛一遍,等会儿出去都喊我一声爹。” “不怕,你们都快来了,沈奶奶肯定在前头,九爷不一定会来,花园里哪儿会有人啊。” 他转着手机镜头,笑嘻嘻道,“别说,这儿是真暖和……这是什么花,还挺好看的。” 年轻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行啊,你今天要是真转一圈走了,我等会儿过来就喊你一声爹。” “芍药吧,我家里也种了。” “一月份能种这么大片的芍药,还是开花状态的,明水公馆的园艺师拿的工资肯定很高吧。” “欸,你们听说没有,九爷身边养了个小祖宗。” “——草,你这什么时候的消息了,我这儿有最新一手的,听说是某个小家族送上去的,都已经怀孕了,打算借子上位!” “真的假的,就九爷那性子,还能让个女的上位?” “就是,你这绝逼假消息,九爷不是性冷淡吗?” 谢庆嘿嘿笑着,一边转动手机镜头,一边随口聊着,“我也不信,不说九爷到底性冷淡还是性无能,反正他那冷冰冰的性子,看一眼跟要你一条狗命一样,怎么可能有女的能顶住——” 话音未落。 他穿过大片娇艳的芍药花丛,镜头一晃,倏而对上了一架木制秋千。 以及。 秋千上坐着的一个小姑娘。 第159章 郁惊画,我夫人。 谢庆那声“女的”还在嘴边,转头真见了个小姑娘,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口。 “???” “我草!” 耳机里传来了数道震惊脏话。 又不约而同地陷入一阵沉默。 镜头中,缠绕浓密枝叶和花朵的木制秋千上,正坐着个漂亮的小姑娘。 穿了件云雾白的暗纹旗袍,绸滑布料包裹着纤薄身段,掐出一截细韧的腰,即便是坐着,也能看出那绝妙的腰臀比例。 如云乌发被一枚清透的白玉簪挽起,软白小脸上了一层薄薄的妆,清透又灼艳,似是这处花园中开到极盛的娇艳芍药。 秋千微微晃着,少女乌泱泱眼睫轻眨,眼尾还有一点儿未褪的靡丽绯色,仿若一笔拖拽而出的胭脂,将那身清透如月的温软气质,添了几分惊鸿艳色。 谢庆呆呆看着,手心不知不觉沁出了点汗,攥着的手机有些没拿稳,晃了晃。 陷入死寂般的群视频才终于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谢庆你丫给我拿稳了,别耽误我看美女。” “哪儿来的小姑娘,这长得就是我老婆的样子!!!” “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还你老婆,这明明就是我梦里的白月光女神!” 谢庆也被耳机里热烈语调唤回神,他握着手机,匆匆扫了眼,“你们就做梦吧,我先见到的,我要上去要联系方式,视频就不拍了。” “谢庆你是我孙子——” “你他妈敢!” 耳机里乱飞着各种骂人的话,谢庆不以为意,正打算切断视频上前搭讪。 倏而听闻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坐在秋千上的小姑娘下意识回头,眉眼盈盈,又像是想起什么,慢了半拍扭回头。 嫣红软唇轻抿,是故作生气的模样。 谢庆下意识往碗口粗的古树后一躲。 只试探地举了个手机镜头在外面。 于是,在群聊中几十人的围观下,男人踏下台阶,长睫撩起,露出了那张冷白凌厉的俊美脸庞。 “——?” 这他妈。 不是谢九爷吗?! 谢与也一反常态,换上了一身深白暗纹的西装,迥异于平日里深黑肃穆。 修长手掌上端着个润白玉碗。 男人走下台阶,疏冷眉眼漾开温柔笑意,连冷沉嗓音都勾着轻哄。 “是我错了,宝宝吃一口吧。” 郁惊画眼尾垂落,哼了一声。 她扭过头不看,散落的乌黑发丝扫过肩头,乌发红唇,艳绝动人。 谢与眼中笑意愈深。 他长腿一迈,又转到郁惊画侧边,继续哄。 “真的,我真知道错了。” “娇娇,再吃一口,好不好?” 郁惊画脸颊鼓起一点弧度,闷声道,“你嘴上说知道了,以后还会的。” 外面都有人站着敲门了。 还非要往里撞。 谢与胸腔震动轻笑,眉眼弯起,他看小姑娘低着脑袋,干脆屈膝半跪在石板上。 手指压着玉勺,无比诚恳的认错。 “是,今天就是故地重游,加上第一次见你穿旗袍,有些没控制住。” 他垂眼敛眉,缓声道,“我保证,以后多听老婆的话,好不好?” 谢与举了举玉碗。 “不是说饿了,刚出锅的牛奶土豆泥,加了黑胡椒调味,很香的,宝宝吃一口吧。” …… 不远处。 谢庆举着手机,感觉自己的手腕都酸了。 两人说话的声音低,他站这儿听不清多少,不过那两声无比亲昵的称呼却听得完全。 什么宝宝。 什么娇娇。 肉麻得让人牙酸。 群视频里也是一片沉默。 只能麻木地看着那个向来冷峻疏离的谢九爷,又是屈膝半跪哄人,又是舀起勺子一口一口喂着。 真真是放在心尖上宠的。 小姑娘还拉了谢与一把,挪了挪,分出半个秋千给他坐。 两人亲密贴着,说了几句悄悄话。 吃完玉碗中的东西,才相携离开。 只是不知道有意无意。 谢与转身时,好像有个眼神似笑非笑地往镜头这边落了落。 只一瞬,就自然收回。 快得像是错觉。 等两人走上台阶进了公馆内。 谢庆才猛地收了口气,从古树后转出来,泄力般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有气无力,“刚刚谁说的借子上位的?滚出来看看,这他妈叫上位?” “连情人都不是。” “完全就是养了个小祖宗!” 群视频:“……”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谢九爷谈起恋爱是这样的……真的好肉麻,我一边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今天就要带着出席了?给我们过个身份?” “谢庆你丫就偷着乐吧,还好没上去搭讪,不然我怕你现在空降到火山口种树去了。” 谢庆:“滚蛋!” 在一片喧杂热闹的声音中,有道男声以格外理性的态度脱颖而出。 “你们都没看到吗?刚刚那个女生手上,带着谢家的主母戒。” “所以,不是情人,也不是女朋友。” “那是谢家的家主夫人。” - 主母戒。 沉金鸽血红的一大枚。 等到宴会时间到,谢与牵着人脚步徐徐从楼梯上下来时。 在场的谢家旁支不管心中做了什么思考,目光基本统一落在郁惊画的身上,落在那枚主母戒上。 她踩着玉白珍珠高跟鞋,旗袍勾纤瘦腰线,肩上披着绒面的披肩,不做什么表情时,那张脸清媚漂亮,搭在谢与手心上的柔软手掌上,色泽秾丽的主母戒格外瞩目。 谢与穿着与她相似的沉白西装。 他的视线也随着郁惊画的动作而动,低敛眉眼间,全是纵容深情。 浓郁漾开在漆黑眼瞳中。 看得旁观者都有几分心惊肉跳。 迎着众多意味不明的打量视线,郁惊画腰背绷直,微微扬起下颌,带着几分骄矜。 站在众人跟前,谢与倏而薄唇微扬,手掌自然下滑,搂在了少女腰间。 他声音疏冷,郑重介绍。 “郁惊画,我夫人。” 停顿片刻,又轻描淡写道。 “今年过年准备上族谱的。” 主持谢家的家族聚会,戴了主母戒,新年祭祀开族谱—— 每一样。 都是在堂堂正正地昭告。 郁惊画,便是谢与认定了的夫人,谢家当家的女主人。 谁也不准拿什么情人宠物之类的话,来诋毁中伤。 第160章 年后哪天适合领证? 谢庆站在人群中,迎上了谢九爷漫不经心低眸看下来的目光。 他脊背发麻,冷汗涔涔。 父母兄长在耳边说着什么话,好像都远远飘走了,只剩下那双幽冷眼眸。 “……” 等到宴会厅内气氛再度活跃起来,旁支们按照往日里的亲近程度上前搭话、献上年礼。 谢庆往周围看了一圈,和几个玩得好的年轻一辈视线一碰,又默契地转开。 他拉了拉父亲。 在中年男人皱眉看过来时,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那个什么,我刚刚,误入了公馆的私人花园……看到了九爷和他夫人。” 许是对他莽撞性子有足够的了解,父母没有预想中的勃然大怒,只是冷静问道,“你做了什么?” 谢庆:“……没做什么,开了个视频,让几十个人看到谢九爷哄老婆,算大事吗?” 父亲看了他一会儿。 转头,冷静地和妻子说,“扔这儿洗碗算了,反正咱们大儿子还挺聪明的,就当没养过这个小号。” 谢庆:“!” 话是这么说。 谢庆还是被父亲揪着,拎到了距离谢与不远处。 对上谢与清清淡淡投来的视线,他干巴巴一笑,藏在皮鞋里的脚趾都抠紧了。 谢骁不做武僧后,还保持着每天晨跑十公里顺带撸铁一上午的习惯,此时穿着西装肌肉鼓鼓囊囊的,站在谢与身后不远处,也跟着凶神恶煞地看了过来。 “……”要死。 他不会被一拳揍倒在这儿吧。 也太没面子了。 正胡乱想着,面前不远处的谢与随意抬手,打发走了还在喋喋不休的一家,嗓音低冷,“说。” 谢庆看着父亲端起笑脸上前连连道歉,脸色涨得通红,主动上前。 他想鞠个九十度的躬道歉。 但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想也没想,扑通一声跪下了。 “?” 这一小片区域都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不远处还有密切关注的人发出了倒吸气的声音。 谢与指间转着一个打火机,眉梢轻挑,“还没到过年,就行这么大礼?” 谢庆头皮发麻地被父亲拉着爬起来,哼哧两声,心如死灰。 “我、我被自己绊倒了。” 他闭着眼,干脆竹筒倒豆子般一口气将刚刚干的事情说了。 郁惊画听着,脊背还是挺直的,耳廓却慢吞吞染了一点绯红。 她下意识看向谢与,指尖微微蜷起,没想到刚刚那会儿的相处意外被人撞见,还……现场直播。 还好没说什么不该说的。 谢与似是察觉到她的情绪,没抬眼,却格外自然地将郁惊画的手攥握在手中。 在听到谢庆说“开视频”“几十个人”时,眼眸微眯。 随手将那个小巧的打火机扔回给身后满脸困惑的谢骁。 谢与淡声道,“明年零花钱扣一半。” 谢庆满脸肉疼。身为旁支,他们每年都能从谢家基金中领到不菲的一笔零花钱,折半可是损失了一大笔。 不过,谢与只说了这么句,都不等他爸把预备好的房产拿出来赔罪,显然没有多做计较的打算。 不知道九爷今天是不是心情好,这么轻易就放过了他。 谢庆想也不想,立刻点头应好,再次鞠躬道歉,才脚步麻溜的离开。 他擦了擦额间的汗,刚呼出一口气。 转头看到有道身穿黑色燕尾服的身影靠近。 刚放松些的脸色立刻又绷紧了,“小谢管家,您还有什么事吗?” 谢栾眼神奇异地看了他一眼。 在谢庆一家紧张的视线,谢栾面带微笑,问道,“你知道家主今天为什么没处理你吗?” 谢庆摇头。 谢栾含蓄提醒,“虽然擅闯是错事,不过,你倒是误打误撞做对了一件事,开了视频。” 谢庆茫然。 在他不解视线中,谢栾高深莫测一笑。 “我们家主,可喜欢夫人了,你帮着宣传他们感情好,家主也会高兴的。” 等到谢栾从容离开后。 谢庆被父母围在中间,哥哥站在一旁愁眉苦脸,正和父母激烈讨论着谢栾的话到底隐藏着什么言外之意。 ——反正,绝不可能只有字面意思那么简单! 谢庆听着,慢慢举起了手。 “我觉得,没那么复杂。” 他犹豫着说道,“……说不定,谢九爷就是这样的人,我听说上任家主也喜欢秀老婆,他们毕竟是兄弟。也许,谢九爷真的纯粹就是想……秀老婆?” “可能……叭?” - 虽然有短暂的小插曲,但这场年前的家族晚宴还是顺顺当当地结束了。 郁惊画刚开始还有些紧张,后面发现,确实如谢与和沈遐说的那样,她只要坐在哪儿,甚至都不需要笑,就会有无数人上前殷勤奉承,绞尽脑汁想着谄媚讨好的话。 便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在她笑意温软和众人软声说着话时,谢与就散漫坐着,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侧脸。 唇角勾着浅浅笑弧。 偶尔起身,也是去一旁的自助餐台上,拿一些小小的甜品来。 慢条斯理又格外仔细地,用银叉分成小块,喂到郁惊画唇边。 小小一块,不会沾染唇上的口红,又恰好咬在唇齿间,吃着格外方便。 周围人看着。 只能悄悄在心中感叹谢与的贴心。 又再次无比确切地意识到,这位家主夫人的地位。 …… 晚宴结束。 郁惊画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她好久没穿细跟鞋了,这会儿坐在车上,就微微躬身,将系带给解开了。 谢与微微蹙眉。 “我之前就说,穿双平底鞋也没事的。” 他拍拍自己的腿,嗓音低柔,“放上来,给你按按。” 郁惊画露着很甜的笑,手腕拢住旗袍下摆,将脚踝压在谢与腿上,由着男人的指尖落到有些酸胀的纤细小腿上。 她往前倾身,用脑袋很轻地碰了碰谢与,“可我今天是作为你的夫人出场,想让他们觉得,我们俩超级相配!” 谢与不轻不重揉着她的小腿。 闻言轻笑一声,低声道,“他们会觉得,谢与何德何能,才能有这么漂亮的老婆。” 又撩起眼,认真看着郁惊画。 夸得格外诚挚。 “宝宝今天表现太好了,他们都在看你。” 又加重了语调,“很多人都在看你。” 郁惊画有些疑惑,歪头看着他,乌泱泱长睫轻颤,连声音也轻软,“谢与,你说人话。” 她本来想着,谢与不会连这种醋都吃吧。 但听着又感觉不太像。 谢与低低哦了一声。 他一边兢兢业业给小姑娘摁着腿。 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开口问道,“虽然我知道宝宝今天已经很辛苦了,但是……下周集团年会,宝宝可以陪我出席吗?” “他们都有老婆陪着。” “就我一个人的话,会很孤单的。” 郁惊画眼尾弯起,“谢与,你这是在……” “我在撒娇。” 谢与神色不动的抢答,车窗外流光熠熠,划过他疏冷侧脸,看着一副正经模样,说出的话却格外理直气壮。 “我撒娇的话,宝宝会答应我吗?” 郁惊画没忍住笑,圆眼漾开潋滟碎光,凑过去亲了他一下。 笑盈盈应道,“好呀。” 参加集团年会的事就这么定了。 回到谢家老宅后,郁惊画先上楼去卸妆洗澡。 谢与站在厨房中,慢条斯理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喝着。 一边在手机上看着什么。 沈遐过来时,就看到他身形落拓散漫的模样,随口问道,“今天一切顺利吧?” 谢与放下杯子,刚喝过水,唇瓣还带着微微润泽。 点头道,“嗯,你怎么知道我老婆答应和我一起参加集团年会?” 沈遐:“?”我好像问的不是这个? 沈遐:“我问你今天顺不顺利。” 谢与随手将手机放在岛台上。 明亮页面上,黄历显眼。 他平静问道,“对了,妈,你不是对黄历有点儿研究吗。” “你看看,年后哪天适合领证?” 沈遐:“?” 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在问什么??? 第161章 家猫没有野猫香。 虽然嘴上骂骂咧咧。 沈遐心里却还是挺乐呵的,走过去仔细看了看。 “三月六号,还不错。” 谢与长睫垂敛,不赞同,“太迟了。” 沈遐想了想,体谅他的心情,手指往前一点,“那要不二月二十号,也还行。” 谢与:“也迟了点儿。” 沈遐:“?” 沈遐险些气笑了,“那你想几号?” 谢与靠着岛台,抬眸露出漆黑眼眸,神色无辜又诚恳。 “我觉得二月十号就不错,年初九,开工大吉。” 沈遐:“……” 合着就是等人家刚上班就想去领证呢? 沈遐点了点台面,面无表情拒绝道,“这天不适合领证。” 谢与微微抿唇。 他神态有些失落,盯了手机屏幕上的黄历几秒,终于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那您觉得,离初九最近的一天好日子是哪天?” 沈遐很烦,有点儿想撸袖子打人。 又想一想,算了。 这糟心儿子马上三十了,终于要有个甜甜软软的老婆管着,他急着点也是正常的。 这么想着,沈遐平心静气,“十五号吧。” 眼看着谢与还要张口,沈遐一边摆手一边往后退出厨房。 不打算再和他多说。 “别问我了,你自己决定。知道你年纪大,生怕人小姑娘不要你了,巴不得明天就去领证。” 沈遐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与慢悠悠转着玻璃杯,蓦地低叹一声。 将手机收起。 行叭。 十五号就十五号。 - 谢氏集团体量大,年会办得也格外热闹。 郁惊画时常被谢与带着来集团陪他上班,次数多了,至少大半个集团的人都认识她,有些性子活泼些的,还会主动笑嘻嘻打招呼。 “谢董好,夫人好!您今天穿得真好看!” 等走出去几步,打招呼的女生被人叫住,“小夏,你刚刚说话的那是……” 小夏整理着挂在胸口的工牌,随口道,“谢董和他夫人啊。” “——那就是谢夫人啊!” 问话的人往前望去,靠得亲密的两人已经往前走出去了一段距离,只能看到男人宽肩长腿的背影,以及那窈窕纤妙的盈盈身姿。 前方有个台阶。 男人微微侧头,似是提醒了一句。 少女点了点头,挽起的发丝轻轻拂过那截雪白细腻的后颈。 两人手掌十指相扣,周身都萦绕着万分甜蜜的暖融氛围。 一看就知道。 感情极好。 …… 行政部小姐姐抱着养在公司的小橘来了。 半年过去,小橘没有愧对自己的种族,已经吃成了圆乎乎的大橘,被小姐姐抱着送到郁惊画腿上时,也半点儿不怕生,自顾自挪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家猫没有野猫香。 郁惊画忍不住撸了撸小橘的脑袋。 谢与淡淡侧眸看了眼,有些挑剔,“不沉吗?” 舞台上,经过一个月内部投票选出来的最想见明星,被重金邀请了过来,正在唱着自己的成名曲。 光影错落摇晃,划过眼角。 郁惊画撸着毛绒绒的猫脑袋,笑着摇头,“不沉呀,小橘也才半岁多,沉不到哪儿去。” 她垂落眼睫,听着小猫呼噜呼噜的声音,柔声道,“我们小橘就是毛多,才不是胖,是不是?” 小橘抖了抖耳朵,歪着脑袋使劲儿往郁惊画手中蹭,应和般喵了一声。 谢与眼尾轻落,淡然点头。 “是,也就是两次咬开猫粮袋子自己狂吃半公斤,进了宠物医院。” “也就是在办公室跑酷,结果把自己卡在窗户和金刚网的缝隙里,因为太胖,一整晚都没出来。” “……” 行政部小姐姐站在一旁,竭力憋笑,“是啊,夫人,你别被小橘这副样子迷惑了,它真的超皮!自从它来了之后,我们办公室的文件都不敢摆在桌面上,指不定什么时候拿上去汇报,一翻开,就发现多了一排的孔。” 都是小橘这个猫猫牌打孔机咬出来的。 郁惊画忍不住看向谢与,“你怎么知道?” “难不成,你就收到过小橘打孔过的文件?” 谢与正垂眼和小橘圆溜溜的猫眼对视着。 他漫不经心伸手,挠了挠小橘下巴。 闻言,男人短促轻笑。 “你上次陪它玩,不是夸它可爱?” 他说得轻描淡写,“想着你要是什么时候问了,我就能告诉你。” 行政部小姐姐眼睛贼亮,“夫人,谢董很关心小橘的,去宠物医院给小橘打针都能报销,我们部长还问过谢董,要不要把小橘带回家养。” “但谢董说,他关心,是因为他夫人喜欢。” 她心情激动,语调不受控响亮了些。 恰好一首歌进入轻缓的尾声,那嗓门就过于嘹亮的吸引注意力。 被周围几桌悄咪咪投注视线。 郁惊画耳廓有些红,胡乱揉着小橘的毛,小声应好。 嫣红唇瓣抿起,安静几秒,郁惊画又说,“我现在知道了。” 我知道小橘的事。 也知道你的细心。 - 年会结束后不久,公司就正式开始放春节假了。 除夕当天,郁惊画起床时,往窗外一看,就被满目热烈灼红吸引了视线。 不仅是窗外花园。 连老宅内里,都四处贴着火红对联和福字。 谢渡手里拎着几张对联,正被沈遐指挥着来来回回挪动位置,“左边一点……哎呀,太左了,你再往右一点……” 顶着头白发的谢管家手脚利落,一把揪住在屋子里跑酷的烧麦。 谢栾眼疾手快,将一件滚着白毛边的红色小马甲给烧麦套了上去。 一旁,啾啾穿着大红色的小裙子,正悠闲地甩着尾巴。 沈遐看着最后还是贴歪了的对联,盯了满脸无辜的谢渡几秒。 算了算了。 华国人的四字真言——大过年的。 还是不骂孩子了。 她转过头,看到郁惊画站在不远处,扬起笑脸,“画画起来了,早饭吃汤圆,去厨房让阿姨给你煮。” 郁惊画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大家都起了,只剩她。 她应了好,踩着棉拖走进厨房。 就看到谢与坐在餐厅搬过来的餐椅上,长腿散漫交叠伸展,身前套着个黑色的围裙,修长手指间捏着块薄薄的面皮。 他垂敛着长睫,动作随意的一扣一叠,便包好了一个饺子。 郁惊画:“?” 谢与侧眸看来,唇边噙着一点笑意。 “起来了?阿姨,麻烦给画画煮碗汤圆。” 正在擀皮的阿姨笑眯眯的,丢下擀面杖,“少夫人吃什么馅儿的?有花生有黑芝麻,还有奶黄馅儿的。” 郁惊画:“黑芝麻的就好,不用太多。” 等阿姨转身去烧水了。 郁惊画走近到谢与身边,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好奇问道,“怎么是你在包饺子?” 动作还这么熟练。 别说,包出来的饺子一个个圆嘟嘟的,排列在一旁,怪好看的。 “谢家的传统。” 谢与指间沾满了面粉,没去碰她。 只是伸长手臂,搂住小姑娘的腰往身边带。 他低声笑道,“会不会包?” 郁惊画点头,“会呀,不过没你包的这么好看。” “不用好看,反正下锅煮了都会膨胀,”谢与分了两张皮给她,“试试?” 又继续解释道,“今天下午到初三,阿姨他们都会放春节假,初三之后看个人意愿,想拿加班费的就回来,不想拿的初八再回来。” “所以,晚上都是我们自己动手。” 郁惊画听着,慢吞吞折腾着薄薄一张皮,试图找到手感。 又听谢与语调从容,“不过这些是要包好看点,晚上拿到你父母家。” 郁惊画指尖一颤,刚塞进去的馅料又从一旁挤了出来。 她没顾上饺子,抬眼有些茫然,“晚上去我们家吃饭吗?” 身后,汤圆下了锅,咕咚轻响。 谢与淡然应声,“你想回去吃我们就回去吃。” 他说,“谢家没有必须留在这儿的规矩。” “你想家,我们就回去。” 第162章 他一气之下,就气了一下。 郁惊画压住饺子皮,抿着唇想了想。 “那晚上,大家都放假了,是不是只有沈阿姨和谢渡吃饭?” 谢与蹙眉,温声安抚,“你不用在意这个,他们不会介意的。” 郁惊画摇了摇头。 笑起来时,眉眼弯弯,“没事啦,我之前收到过消息,栗栗姐一家今年打算去我们家吃饭,谈论年后婚期的事。” “所以,今天就在家里吃饭吧。” 谢与唇角扬起,指尖还带着薄薄的粉,无比精准的握住了郁惊画的手腕。 低声道,“宝宝,包完了,不用藏的。” 刚想趁着说话功夫,把那个漏了陷的饺子塞到案板后面的郁惊画:“……” 她硬着头皮,将那饺子拿了出来。 谢与看了眼。 面不改色夸赞道,“包得真好。” 郁惊画蜷起指尖,“……不用睁眼说瞎话。” 她就是很久没包了,有些手生而已。 包得磕不磕碜,她有眼睛,自己会看。 谢与神色诚挚,“我没说瞎话,真的很好。” 说着,还动手将那个饺子挪到自己面前。 “今晚我就吃这个了。” “宝宝多包几个,我胃口大,要多吃点才能吃饱。” “……” 郁惊画咬着唇,折腾起下一张皮,没应声。 圆眼却完全地弯了起来。 - 饺子很好吃。 尤其是谢与包的。 谢渡捧着一碗出自自己手下有些崎岖的饺子,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探头探脑地看着。 “呦,司家今晚的烟花挺大。” “……了不得,封家这次买的还不少,快赶上司家了。” “隔壁的审美不行啊,买的这烟花怪丑的。” 沈遐听他絮絮叨叨,有些头疼,“你不能坐这儿好好吃顿饺子?” 谢渡吸溜一口饺子,含糊道,“这么多烟花,不看可惜了,反正咱们家又不放,蹭别人家的看看。” “我都多久没看烟花了!” 刚看完一场烟花的郁惊画低头吃饺子,眼睫轻颤,没好意思说话。 谢与面前也摆着一碗饺子,只不过原本清澈的汤,因为漏出了馅料,有些浑浊。 他吃得慢条斯理,家居服挽起袖口,露出一截腕骨,因为拿着勺子,脉络微凸。 郁惊画往他碗里看了又看。 小声劝道,“要不你还是换一碗吧。” 谢与不为所动,“换什么,我老婆包的,最好吃。” 等到晚餐结束,谢渡在厨房里收拾着碗筷,放入洗碗机。 沈遐从口袋里取出两个红包,递给谢与和郁惊画。 “小与,画画,新年快乐。” 她笑起来时,神态温柔又包容,“不用和我客气,画画就是当了妈妈,也有红包收。” 谢与眉梢一动。 抬眼时,就见沈遐意有所指,“那明年我就等着帮你们俩操办婚礼了,还有孩子……” 郁惊画拿着那厚厚的红包,在听到“孩子”两个字时,下意识收紧了手指。 骨节处泛起淡淡的白。 她还没来得及想什么,就感觉腰上传来一股力道。 谢与抬手,将小姑娘搂在自己怀中,自然地从沈遐手中抽走红包,“两个孙子还不够你养?” 沈遐困惑,“我哪儿来两个孙子?” 谢与随意指了指,“拱着屁股在那儿吃罐头的不是吗?” 谢渡从厨房里出来,下意识看过去,就看到烧麦和啾啾毛茸茸的背影。 “?”谢渡试图举手,“它们两个是孙子,那我是什么?” 谢与凝眸看了他几秒。 若无其事,“不好意思,忘记还有你了。” 谢渡:“!”可恶! 他一气之下。 就气了一下。 敢怒不敢言qaq 沈遐也有些无语,“你别急着护,我想说,孩子不急,画画年纪还小,好好养养身体再说。” 谢与散漫应声,“过几年也不要,我就想和老婆过二人世界。” 在沈遐想鲨人的眼神下,谢与推着自家老婆走了,还不忘丢下一句,“你要是真想有孩子玩,看看谢渡。” 郁惊画刚刚心跳漏了一拍,这会儿脸颊重新染上绯色,被谢与推着,还不忘探出脑袋小声道谢,“谢谢阿姨,新年快乐!” 又被谢与压着脑袋摁回胸前,低声问道,“……什么时候改口?” 小情侣甜甜蜜蜜上楼了。 沈遐看向谢渡。 少年眨眨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奶奶,新年快乐!” 沈遐叹息一声,从口袋里拿了个鼓鼓囊囊的红包丢给谢渡。 “你也没什么用。” 说完转身,她去抱那两个吃完罐罐的猫孙子去了。 被丢在客厅里的谢渡:“…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他掏出手机,看到刚刚到账的分别来自沈遐和谢与的两笔压岁钱。 笑得没心没肺。 嘿嘿,压岁钱,嘿嘿! - 谢家旁支都在年前就已经见过了。 没人会不识相的在年后上门。 老宅还算清净,偶尔有邻居上门拜访,也都有沈遐接待—— 客人好奇询问,“谢家主与夫人呢?今天不在家吗?” 沈遐坐在沙发上,青瓷杯盏逸散开袅袅茶香,她笑容温和,语调淡淡,“他们啊,出去玩了。” “最近应该都不在家。” 客人看了眼坐在沙发一旁专心致志打游戏的谢渡,继续问道,“大过年的,去哪儿玩了?” 沈遐微笑,“滑雪去了。” …… 苍市位于京都北边。 谢家在这儿有一整个滑雪场。 谢与上个月就通知过了,滑雪场提前做了准备,就等着家主和夫人到。 年初三,飞机落地苍市。 谢与带着郁惊画入住了滑雪场附近的别墅。 苍市比京都冷,还好一路都有暖气,郁惊画进了提前开着暖气的别墅,这才解开脖颈间的羊绒围巾。 露出白生生一张小脸。 谢与提着行李箱进门,看郁惊画脚步轻快跑到了客厅窗前,看着不远处洁白的雪道,轻轻哇了一声。 虽然是过年,在雪道上玩耍的人不少,远远望过去,就是一个个色彩缤纷的小人。 谢与走到她身后,低声问道,“今天要去玩吗?” “你要是怕人多,有专门留的私人雪道。” 郁惊画眼眸亮亮的,“好呀,下午就去试试吧。” 然后。 穿着厚实滑雪服的郁惊画,骨碌碌在雪道上滚了个一整圈。 第163章 宝宝,嫁给我吧。 滚完一圈,郁惊画踩着沉沉的单板,有些茫然的坐在雪道上。 帽子上还有一层薄薄的雪粒,随着低头的动作,扑簌簌落下。 谢与踩着单板,无比顺滑地转到了她面前。 轻笑着伸出手,“让你慢点。” 郁惊画将手塞进谢与手中。 她借力站起,拉开滑雪镜,露出圆溜溜的浅色眼瞳,眼尾恹恹落着,小声咕哝,“看你滑明明简单得不行,怎么轮到我,这块板就不听使唤了。” 控制滑雪板是个很费体力的事。 郁惊画将身体重量压在谢与身上,长长叹了口气。 谢与耐心帮她调整着滚乱了的衣服,低声问道,“太难了?” “要不要我带你滑?” 郁惊画歪了歪头,有些好奇,“怎么滑?” 她跃跃欲试,往旁边看了眼人群,“是要坐在你的单板上吗?” 身旁呲溜划过去一个身影,雪板划开薄薄雪粒,郁惊画下意识转眸看去,眼中流露出羡慕。 没注意到身前男人微微深黯的眼眸。 谢与抬手揪了揪她软白脸颊,在小姑娘有些心虚地转回视线时,慢条斯理道,“今天宝宝先多试试,明天早上,我带你一起滑,好不好?” 他往旁边示意了下。 标记着黑色的高级滑雪道上,人数寥寥,坡度很大,一看直接冲下去就很爽。 郁惊画连连点头。 又有些担心,“你不会让我摔了吧?” 高级滑雪道可不比他们现在站着的初级道。 郁惊画估摸了一下,如果按照她刚刚那个滚法。 她应该能一口气滚到最底下。 谢与挑唇轻笑,“跟着我,要摔一起摔。” 郁惊画张开手臂抱住他,仰起脸很甜的笑,“那我们一起抱着滚下去!” - 第二天一早。 郁惊画被叫醒时,脑袋还是懵的。 昨天滑雪太累了,她回到别墅里洗了个澡,还没出浴室,就在浴缸里睡着了。 后来应该是被谢与抱到了床上。 温热毛巾贴上她的脸,强行唤醒沉重眼皮。 郁惊画打了个哈欠,困倦问道,“几点了?” 滑雪要起这么早吗? 谢与面不改色,“八点了。” 郁惊画晃晃脑袋,困恹恹的,“……我昨天睡得挺早的,怎么八点了还起不来。” 等她强制开机,脚步哒哒去了卫生间刷牙。 谢与拿过郁惊画的手机,目光从上面显示的6:25上划过,点进设置,手动更改了时间,调整到了八点整。 …… 早餐是谢与做的三明治,很大一个。 郁惊画站在客厅窗户前,看着外面熹微晨光,有些狐疑。 “八点了,天还这么黑吗?” 谢与慢条斯理准备着背包,眼也不抬,“早上天气不好,是阴天。” 郁惊画慢吞吞哦了一声。 等到了滑雪场,郁惊画换上保暖的滑雪服,又四下看看。 除了哈欠连连的工作人员外。 雪道上一个人都没有。 她挪到谢与面前,让人给自己调整雪镜的位置,小声说道,“我们来得最早了吧。” 谢与看了眼腕表,淡然点头。 “毕竟住得近。” 上雪道前,郁惊画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八点三十了。 谢与站在雪道起点,招招手,眉眼轻弯。 “宝宝,过来。” 郁惊画挪着雪板过去了。 刚到近前。 谢与俯身过来,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郁惊画:“?!” 她连忙搂住谢与的脖颈,惊讶问道,“这么滑吗?” 谢与喉结轻滚,又往上颠了颠人,手臂收拢,撩起的黑眸漾开一点儿恣肆。 “就这么滑。” 话音刚落。 他腰腹发力,已经是控制着单板往雪道上滑去。 耳旁风声呼啸,郁惊画下意识抱紧了谢与,在雪镜的保护下,她不用眯眼,也能看清前方极陡的下坡。 一望无际的白。 要直接冲下去吗? 郁惊画心中生出了几分期待,脑袋往谢与脖颈间蹭了蹭,脆声道,“冲啊——” 谢与好像低低闷笑了一声。 刚出口,就被风声席卷而走。 他滑得很快,单板在绵长雪道上划出蜿蜒痕迹,甚至还有余力抱着郁惊画转个圈。 小姑娘笑弯了眼,盯着男人含笑的冷白侧脸,满心咕噜噜冒泡的甜。 在风声中,她说,“谢与——” “好喜欢你。” 男人撩起的鸦羽眼睫倏而垂落,无声注视了她一眼。 脚下用力,单板转向。 没等郁惊画反应过来。 他就直接从提前开好的防护网小口中,顺畅滑入了一旁不对外开放的障碍坡道。 郁惊画有些懵,下意识追问,“你是不是划错了?要不要找人……” “嘘。” 谢与低低出声,疏冷声线染了分明的笑意。 “宝宝,往前看。” 郁惊画茫然地往前看去。 前方是个翘起弧度很高的小坡。 谢与的冲势没有一点儿收敛,单板无比丝滑地冲上翘起的障碍小坡。 在即将到达顶点前。 谢与倏然低头,很轻地吻了吻郁惊画的脸颊。 声音压得很低,缱绻流入耳蜗。 他说—— “宝宝,嫁给我吧。” 下一秒,单板冲上顶点。 郁惊画的眼睛受惊瞪圆了,她还来不及转头去看谢与,就先一步,看到了前方的绮丽朝霞。 一点儿滚圆的橙红,破开灰沉雾霭,出现在了远方的山巅与朝霞之中,洒下一片朝阳的光辉。 ——是日出。 在短暂滞空的这一秒。 郁惊画看到了远方的日出,听到了耳畔男人的低语。 他说。 嫁给他。 第164章 谢谢你,愿意爱我。 单板载着两个人的重量,越过障碍坡道,划出漂亮的滞空弧线。 啪叽落地,划开一层冰晶雪粒。 视野随之降低。 郁惊画只觉得胸腔中的心脏在急促跳动,分不清有几分是因为利落干净的滑雪越障,又或者,完全是因为男人低声缱绻的那句话。 她仰起脸,雪镜下的眼瞳圆溜溜的,漾开盈盈潋滟。 谢与也在低眸看她。 郁惊画收拢手指,勾着谢与的脖颈,极快地凑上去亲了人一口。 雪镜撞上谢与的前额。 停顿了一下,冰凉的镜面被肌肤熨帖出一点儿的温热。 小姑娘又啾啾啾连亲了好几口。 然后笑得格外甜,坚定应声,“好!” ——嫁给我吧。 ——好。 谢与抱着她的手臂很稳,紧紧搂着人,却在这时,听到了少女清脆应声后,蜷起的指尖慢慢放松下来。 鸦羽长睫垂落。 他脚下用力,单板扬起薄薄的雪粒,在坡道中间停了下来。 郁惊画被他放了下去,踩着单板刚勉强站好,腰上又多了一只手。 雪镜被利落拉开。 郁惊画眼睫轻颤,迎上了谢与落下的一个吻。 在逐渐亮起的天际、在暖调明亮的晨光中。 他们站在空旷悠远的苍山白雪之上,微凉唇瓣亲密相贴,摩挲开温暖热意。 …… “……要不,今天就去领证?” 休息区,郁惊画坐在长椅上,单板已经从脚上卸了下来。 她听着谢与低声问话,好笑又无奈,伸手将男人靠近的脸微微推远了些。 好脾气回道,“现在是过年,民政局都放假了,领不了证。” 谢与将小姑娘的手捏在指间,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捏,从容出声,“可以打个电话请他们上一个小时的班。” “你别折腾放假了的人啦。”郁惊画继续劝退,“而且,我户口本还在家里。” 谢与应了一声,尾音低低落下。 迎着郁惊画的目光,他神态自然,“没事,除夕那天晚上给爸妈送饺子的时候,我已经找他们拿到了户口本。” 郁惊画:“?” 郁惊画有些费解,“什么时候拿的,我怎么没发现?” 谢与撩起长睫,幽幽道,“可能是因为你在和岑栗说话,半点儿没分给我一些注意力吧。” 郁惊画对上那漆黑眼眸,莫名的,随着他的话生出了几分心虚来。 努力回想了下,她……有吗? 他们去的时候,岑栗还没离开,正好郁皖之惹了人不高兴,就凑在一起小声说了几句悄悄话。 那么点时间,谢与就拿到户口本了? 果然是早有预谋。 指腹又被捏了捏,郁惊画收回思绪,低头看去。 谢与低敛眉眼,做足了委曲求全的姿态。 “不分给我注意力也行,老婆只要愿意理我就行。” “……” 他还保持着半蹲在郁惊画面前帮她脱单板的姿势。 郁惊画脸颊鼓起一点弧度,往前很轻地踢了踢他的鞋尖。 “谢与,你别装可怜。” “我看得出来。” 不等谢与再说什么,郁惊画又轻哼问道,“还有,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哪儿有冬天日出在八点多的?” 最开始沉浸在日出的漂亮风光中,还没反应过来。 坐缆车回到起点这块的休息区时,郁惊画看着哈欠连天的工作人员和空荡荡的雪道,也慢吞吞意识到不对了。 谢与点头。 他道歉得十分干脆,“我骗了画画,是我不对。” “答应过不骗画画的,就算为了惊喜,也不对。” “所以,画画罚我吧。” 他承认的这么坦荡,反而让郁惊画有些茫然,秀气的眉拧起,盯了他几秒。 “我能罚你什么?” 谢与想了想,沉吟道,“比如,就罚我只能开手动挡……” “?”郁惊画蓦地坐直身体,伸手揪住了谢与的冲锋衣领口。 旁边不远处就是滑雪场的工作人员,郁惊画耳廓有些热,小声控诉,“你怎么什么都敢往外说。” 黑灰色冲锋衣拉链拉到了最顶上,半掩住留着一点儿细微齿痕的薄唇。 谢与不动声色,低头,用唇碰了碰揪住自己领口的几根手指。 才轻声道,“我只是在回答画画的问题。” 郁惊画抿唇看着他,小声咕哝,“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还挺期待的?” 谢与缓慢眨动眼睫,神色无辜。 “……不用惩罚。” 郁惊画浅浅吸了口气,苍市的冬天比京都还要冷,又是在滑雪场上,空气冰冰凉凉的,将她的鼻尖都冻红了。 说话也有些瓮声瓮气。 “今天是好日子,所以,我原谅你了。” 谢与滚了滚喉结,听着她软绵绵的语调,眼中漾着的几分促狭逗弄,也彻底融化消失。 他伸手,将温热掌心贴在小姑娘冰凉的脸颊上,轻声笑道,“好,谢谢画画。” 谢与往前,又很轻地吻了吻软红唇瓣。 不同于刚刚的热烈缠绵。 这一次触碰很轻,却包含着万千珍惜爱怜。 他再次重复,“谢谢宝宝。” “谢谢你,愿意爱我。” 世上若真有神明,也不见得会如此慷慨。 愿意给予他最赤诚坦荡的纯粹爱意。 郁惊画望进了他的眼底,伸手,认认真真抱住了他。 小声道,“谢与,是你先爱我的。” 因为无时无刻都能感觉到自己是被爱的。 所以,才会有了无畏坦荡的爱意表达。 蓬勃又生生不息的爱意。 从来都是诞生于双向的在乎。 第165章 完。 从苍市回到京都后,谢与就在床边墙上贴了一张日历。 还在二月十五号那天,画了个红色的爱心。 每过一天。 黑色记号笔就画一个圈。 他表现得这么期待,郁惊画看着,又侧眸看了眼逐渐接近的黑色圆圈和红色爱心。 ……突然就好紧张。 - 二月十五号。 宜嫁娶。 年初九,刚上班两天,民政局的工作人员还沉浸在过年的热闹气氛中。 来领证的人不多,反而是过年期间相处了一段时间、闹矛盾要离婚的夫妻不少。 结婚证办理窗口有些空。 尹圆正坐在窗口后发呆,隐约感觉有人靠近,下意识抬起头。 “!” 她在京都中心区民政局做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见长相如此出彩的夫妻。 男人神色疏离清冷,看向身旁温软娇俏的小姑娘时,却会明显的柔软下来。 颜狗尹圆立刻坐直身体,扬起笑容,接过了资料。 按照流程问了几个问题后。 尹圆递上结婚登记告知单,声音轻快,“请在确认无误后,在下方签下您的名字和日期,签完后抬头看这边的摄像头,方便我们录入系统。” 她是民政局老员工了,流程走得格外熟练。 最后递上印泥,让两人摁下手印。 神色一直淡淡的男人,在摁完手印后,从口袋中取出了小包的湿巾。 抽出一张。 他的声线是低沉清冷的,说话时,垂眼敛眉,听着却格外温柔。 “宝宝,给你擦手。” 呦呦呦,宝宝。 嘿嘿。 小夫妻感情这么好,还怪肉麻的。 尹圆偷笑了笑,在结婚证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盖上了钢印。 她的同事李姐正好走了进来,开起隔壁的窗口。 过年的喜庆余韵还没过去,李姐也有些懒,靠在椅子上,笑眯眯道,“你们这么早来领证啊。” 小姑娘弯了弯眼,声音很甜,“想早点结婚嘛。” 尹圆看见了,她身旁那个男人小幅度的勾了唇。 哎,小夫妻的恋爱甜蜜味道,熏到她这个单身人士了。 尹圆想着,笑眯眯递出了两本红通通的结婚证。 “新婚快乐,祝你们百年好合。” 李姐心情好,也跟着说了句,“你们今天来对了,正好小圆上班,她叫尹圆,谐音姻缘,有她给你们登记结婚证,说明你们姻缘天定,往后一定会和和美美的一辈子。” 听着有些迷信。 但在结婚登记窗口,这么两句话,实在是说进了新婚夫妻心头。 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软声道谢。 男人眉梢也舒展开,拿着两本结婚证看了看,转头从后头跟着的人手中拿了两小袋包装精致的喜糖,从窗口递了进去。 低声道,“谢谢。” 小夫妻拿着新出炉的结婚证走了。 尹圆还在欣赏着格外精巧的喜糖包装,李姐已经手脚飞快地拆开。 “呦,都是大牌子。” “这对小夫妻看上去怪般配的。”她撕了块巧克力放进嘴里,含糊道,“我刚在外面看了,没什么人,小圆你吃吃糖,玩会儿,没事。” 尹圆说了好,一边拆着喜糖,一边随手点开了微博。 主页刷新,跳出了许多条新消息。 她刚拆开喜糖的绳子,就看到了最上方刷新出的特别关注的新微博。 发布于一分钟前。 【一只锦鲤】和谢先生领证啦~[图片] 配图是两张交叠在一起的结婚证,红得热烈灼目。 尹圆先是一愣,盯着那两本结婚证,和照片边角露出的一大一小两只手。 怎么感觉……怪眼熟的。 她猛地转头,看向自己的电脑屏幕。 电子档案还停留在刚刚的页面上。 清清楚楚写着。 持证人:谢与 持证人:郁惊画 - 拍完新鲜到手的结婚证后,郁惊画先发了微博。 她还在编辑着朋友圈。 就感觉身旁的人好像落后了两步。 不等她回头去看,后颈处被温热指腹不轻不重的压着,摩挲了几下,谢与的声音低沉平缓,“别动。” 有什么轻纱质地的材料。 拂过颈间细嫩肌肤。 郁惊画心跳漏了一拍,在谢与松手后,下意识往民政局大厅一旁的镜子中看去。 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大衣,软白小脸上了一层薄薄的妆,眉眼精致盈盈,乌黑长发披在身后,如云似锦。 如今。 有洁白轻纱别在了她的脑后。 郁惊画转身,谢与已经从保镖手中接过了一大捧的粉白芍药花束,漆黑深邃的眉眼漾着温柔笑意。 “恭喜我,终于在法律意义上,成为了郁惊画的合法伴侣。” 郁惊画眼眶微红,接过了那捧花束。 “送我花,怎么是恭喜你?” 谢与低笑,“因为,是我足够有幸。” 中心区的民政局外,有一株开得格外灿烂的山茶树,大朵的玉白花朵绽放在碧绿枝叶间,随风逸散浅浅清香。 郁惊画拉着谢与站到了树下。 保镖端着手机,站在他们不远处,朗声保证,“家主和夫人放心,我以前参加过我们市的摄影比赛,得过第一名!” 郁惊画被他逗笑了,眉眼笑意灼灼,秾丽清媚。 谢与低眸看她,满目深情温柔。 他们举着结婚证拍了几张照片。 看着不远处努力找角度的保镖,郁惊画嗅着重瓣芍药的淡淡清香,倏而生出了一个念头。 她将那捧花束塞给谢与。 “你抱着。” 然后,伸手解开了头纱的扣子。 在谢与蹙眉困惑的视线下,小姑娘笑意狡黠,招招手。 “谢与,你靠过来,我给你戴上。” “……” 谢与眉梢挑起,凝眸注视片刻,似乎是在分辨郁惊画是逗他还是真心的。不过,不管是哪一种,他终究只是会低叹一声,纵容低头。 白纱却被一只小手往上轻飘飘的一抛。 随风摇落。 而在朦胧白纱的遮盖下,郁惊画踮起脚,伸手抱住了谢与的腰。 洁白头纱落下,盖在两人头顶。 在白山茶与重瓣芍药的芬芳中。 他们唇瓣相碰,交换了一个满怀爱意的吻。 咔嚓一声。 被照片完美保存了下来。 灼红的结婚证还挤压在芍药花束中间,谢与却觉得,少女眼尾微红,比之要触人心弦更多。 郁惊画眼睫轻颤,有泪意盈睫,唇边却扬着再灿烂不过的笑容。 “谢与,我爱你。” 谢与轻蹭了蹭她的脸颊,在她耳边低声回应。 “老婆。” “我很爱你。” 他本身处凛冽寒冬。 她来了。 他就撞见了一场绝无仅有的烂漫春天。 —— 正文完。 - 好喜欢白纱下接吻的氛围感,所以正文就在这儿结束吧~ 番外偏长,包括谢与画画的婚后+养崽,if线平行时空的谢与和喻婳,副cp靳司珩x江欢,蔺殷x钟寄绵。 感谢相遇,感谢陪伴?( ?''?''?)? 第166章 「芍药花」【谢与】我爱她。 保镖说他拿过摄影比赛的第一名,看起来不假。 手机中的照片比例恰好,光影柔和,连新婚夫妻眉梢眼角流露的深情爱意都没少一丝一毫。 谢与低眸看着,挑出几张,指尖一动,发出了寥寥几条朋友圈中最新的一条。 【谢与】我爱她。 发送后,朋友圈自动刷新,跳出了和他前后脚发布的一条新动态。 【郁惊画】谢先生,是老公。 谢与唇角微扬,懒得看瞬间爆炸般跳出的红点消息,随手将手机放在一旁。 伸手,抱住了身旁的小姑娘。 嗓音低低,“老婆。” 郁惊画的微信也很热闹,年后还没恢复到工作的氛围中,不少人还在摸鱼,刷到她这条朋友圈都很震惊。 指尖在屏幕上轻快跳跃,她低头回着不停跳出的新消息,敷衍地应了一声,“嗯?” 谢与薄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 盯了她手上的手机片刻。 蓦地抬手,将那个手机抽出,锁屏,和自己丢下的手机放在了一旁。 郁惊画愣了愣,看着男人行云流水的动作,又被谢与抬起手臂完完全全抱住了。 她忍不住笑,“谢与,我就回个消息……” “谢与?”谢与嗓音平平地重复了一遍,挑眉看她,“叫这么生疏?” “……” 好幼稚哦。 郁惊画想着,然后凑过去,亲了他一口。 眉眼弯弯,声音很甜。 “老公。” 谢与总说她像小猫,郁惊画却觉得,谢与也挺像的。 就是那种大型的猫科动物,平时看着凶神恶煞的。 可只要顺毛撸一把,脾气立刻就会软下来。 这不,刚哄一句,男人压下的唇就勾了起来,只是还故作淡然,“没听清,再喊一声。” 郁惊画心情好,愿意纵容他。 “老公~” 谢与眉梢一动,“还没……” 郁惊画拉住他的手腕,笑盈盈问道,“要不让叔叔现在转道去医院,看看你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前方兢兢业业开车的司机,悄悄探头,“如果夫人需要的话。” 谢与轻啧一声,看了眼司机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 又看看郁惊画。 反手将小姑娘的手攥在手心,淡声道,“不用,我好得很。” “谢谢夫人关心。” - 到家时,沈遐就坐在客厅里。 听到玄关的动静,连忙起身,脸上带着笑,“领完证了?” 郁惊画张口,想说话。 就听身后传来谢与平静嗓音,“你刚给我朋友圈点完赞,你不知道?” 沈遐:“……” 忍一忍。 她瞪了这糟心儿子一眼,看向郁惊画,笑眯眯的,“领完证就好,我已经和谢栾说了,云水筑那边在收拾了,你们什么时候回去都行。” “你们俩好好过日子。” 说着,又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红包,递给郁惊画。 “来,红包。” 郁惊画下意识拒绝,“我不用……” 谢与换完鞋,上前一步,揽住了郁惊画的肩膀。 轻拍了拍,低声道,“没事,拿着吧,毕竟是妈的心意。” 沈遐目光期待,点了点头。 “是啊,也就是画画你善良,愿意包容小与这个脾气,有你在小与身边,我就放心了!” 他们都这么说了,郁惊画也不是扭捏的性子,浅色眼瞳漾着笑,她双手接过那个红包,顿了顿,语调很软。 “谢谢妈妈。” 沈遐笑意深深。 谢与也低头笑了声,怕小姑娘害羞,自然地转开话题,“我没有?” 沈遐:“你还要什么钱,你的就是画画的,我都给画画,你有意见?” 谢与欣然点头,“妈考虑得周到,是该这样。” 他收拢了搭在郁惊画肩头的手指,轻笑道,“以后,老婆养我。” …… 领完证,就该考虑婚礼的安排了。 郁惊画坐在沙发上,啾啾和烧麦挤挤挨挨地趴在她脚边地板上,互相舔着毛。 谢与端着厨房刚烤好的小蛋糕和小饼干过来,随意用脚推开两只毛茸茸,坐在了郁惊画身边。 他还顺手拿了瓶薄荷牛奶过来,擦干净水珠,插上吸管,递给郁惊画。 沈遐坐在他们对面,将手上提前准备好的图册推过去。 “我这段时间看了些婚纱店,画画先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说着,沈遐又点开手机上的黄历。 “还有,婚礼的日期你们急不急?我看五月十六日子不错……” 谢与撕开小蛋糕的油纸,手指抵着小刀,将蛋糕分成小块。 闻言撩起眼,有些费解。 “怎么,定五月十六是生怕我活得太久吗?” “……” 沈遐冷漠开口,“你闭嘴。” 郁惊画也轻轻碰了碰谢与,让他收敛点。 男人乖乖哦了一声,低头继续给老婆切小蛋糕。 小刀压进柔软的蛋糕体,就听到,身旁小姑娘清甜嗓音。 “妈妈觉得,更早一些的哪天更好呢?” 谢与无声挑起唇角。 沈遐假装看不到他得意的表情,往前翻了翻,“嗯,三月二十还不错。” “一个月,该准备的也能准备好,婚纱要是想定制也能赶工出来。” 谢与眉梢轻扬,还没开口,就被沈遐瞪了眼。 “一个月还嫌慢,你不想把婚礼搞好,我还想呢。” 谢与将分成小块方便吃的小蛋糕推到郁惊画面前。 他抽了张纸擦手,慢悠悠道,“沈教授,我什么都还没说。” “我只是想说,我们俩没经验,那就麻烦沈教授多操心些了。” “——至于时间问题,这个没事,我提前已经在准备了。” 郁惊画有些惊讶。 “你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谢与想了想。 轻描淡写道,“在你说好的时候。” 在她说愿意和他一起进入一段婚姻的时候。 谢与就开始准备了。 - 按照谢与的想法,婚纱本来是要定制的,他还联系了一位有名的婚纱设计师。 不过,计划被今止越的一通电话打断了。 电话中,男人声音温文清润,说着曾经的一段往事。 “囡囡,爸爸很高兴,你找到了你愿意共度一生的人。” “……粥粥其实给你准备了一条婚纱,你想不想看一看?当然,不是说一定要穿的,只是想告诉你,粥粥一直都在爱你。” 或许是因为觉得亏欠,他的态度始终都带了点小心。 郁惊画攥着手机,弯了弯唇,轻声道,“好呀,我很期待。” 今止越明显松了口气,也跟着她笑。 “保存着那条婚纱的人去了国外,囡囡等我几天,我联系她。” 一周后,一名衣着精致的女人敲开了谢家的门。 谢与带着郁惊画去看婚礼场地了,回家时,听到客厅中的欢声笑语,才知道有客人来。 转过玄关,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人回头看来。 “……师母?”谢与微微一怔。 郁惊画站在他身边,好奇地看着那个女人。 就见对方站起身,目光匆匆掠过谢与,定在了她身上。 女人还在笑,眼眶却霎时红了起来。 “你好,”她的声音低柔,眼神满是怀念与庆幸,“我是辜涟,你母亲喻昼最好的朋友。” 辜涟? 郁惊画愣了愣,那不是在国际上都十分出名的华人时装设计师吗? 第167章 「芍药花」以前见了,我也会爱你的。 坐下后,互相介绍了身份,郁惊画这才知道,辜涟除了本身能力强外,还是谢与在国外求学时博导的妻子。 辜涟已经收敛好了情绪。 她坐姿优雅,红唇开合,毫不留情地抖落谢与的黑料。 “是啊,小与读书那会儿性子可独了,好像是文献研读会,直接起身说不看这种水了吧唧的论文。” “……沈教授您也记得?他那会儿还很认真的跑去问别人,谈恋爱的意义究竟是什么,语气太拽,差点儿没被人家以为是来挑衅的,直接打起来。” 谢与:“……” 郁惊画:“还有呢?” 谢与轻咳一声,“听说您将那套婚纱一起带来了?” 他话题转得生硬。 沈遐和辜涟对视一眼,眼中全是笑意。 辜涟还对着郁惊画眨眨眼,“之后我偷偷和你说。” 郁惊画配合的点头。 辜涟这才说起这次回来的正事。 “我和粥粥、还有周芒,是从小学起就认识的朋友,运气好,我们从初中高中都在一起。粥粥学了医,周芒从军,我选了服装设计行业。” 她看着郁惊画,笑意柔软。 “我们一直都有联系,粥粥怀你那年,产检出基因病,知道你是个女孩儿,一次聊天谈起,我们就笑着说,一起给你设计一套婚纱。” 顿了顿,辜涟轻声道,“正好我那段时间手里没活,就和粥粥一起设计了一条婚纱出来。在她…离开后,我始终带着那张设计图纸,一直到打拼出了一点儿名气,有了自己的工作室,我终于能将那条婚纱做出来了。” “不过,时间毕竟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我将这条婚纱带了过来,就是想和画画一起修改。” 那条用防尘罩放在衣柜中、尽管知道无人继承却还是被辜涟一意孤行保存了下来的婚纱。 终于等到了它的主人。 - 婚纱从海外一路小心翼翼地带了回来,此时就挂在辜涟在华国的工作室中。 辜涟说话温和,行事却是利落,带着谢与和郁惊画去了工作室。 谢与在外面的休息区坐着——辜涟说,要保持一定的神秘感。 然后,郁惊画站在明亮的室内,在辜涟拉开帘子的刹那,被灿白灯光下人台身上的纯白婚纱晃了眼。 辜涟笑着示意,“画画,先试试看吧。” 婚纱比较沉,在辜涟的帮忙下,郁惊画穿好了站在小台上,看着镜中的自己。 婚纱是缎面暗纹的材质,在灯光下泛着隐隐光华,端庄又华丽,大拖尾裙摆上绣着数不清的碎钻,灯光一照,如同洒落了闪烁星光。 腰部收束纤细,往下延展开折叠如蝴蝶翅翼的缎面,又增添了几分梦幻。 她今天没做什么造型,辜涟就帮她挽起了头发,露出纤薄莹白的天鹅颈,灯光打落在那张秾丽小脸上,漂亮得像是洋娃娃。 辜涟静静看着,眼眶慢慢红了。 她含着泪,笑着问道,“画画喜欢吗?这个裙摆、还有这个领口……都是你妈妈设计的。” 郁惊画用指尖轻碰了碰,弯眸笑得很甜。 “喜欢,很喜欢。” “就用这条婚纱吧。” 她要带着妈妈的爱,完成她的婚礼。 辜涟擦了擦泪,点头,“画画还有什么意见吗,在你们婚期前,我再修改一些地方……” - 婚期定在了三月二十。 恰好也是谢与和郁惊画在明水公馆见面的那一天。 婚礼场地则是在另一处奢华庄园,只请了两边关系好的亲朋好友。 请柬都是谢与自己写的。 郁惊画午睡完起身,推开书房虚掩着的门时,就看到谢与低头认真写字的样子。 拿的是她送的钢笔。 黑底金边。 压在男人修长指间,将那手指衬得格外冷白。 郁惊画走过去,看到了桌上放着的已经写好了的请柬。 谢与的钢笔字很好看,笔画凌厉,锋芒毕露。 她靠在桌边,忍不住弯眸轻笑了笑。 谢与写完一张,放下笔,随手将人拦腰搂进怀中,低声问道,“笑什么?” 郁惊画调整好姿势,靠在谢与怀中,圆眼盈盈,漾开潋滟碎光。 “想起辜阿姨说的话。” 谢与的手指还在她腰间细细摩挲,闻言,喉结轻滚,有些无奈。 “她又说什么了?” 郁惊画慢吞吞拉长了尾音,“说你,性子又冷又傲,每天拽了吧唧的——” 腰间的手指蓦地用力。 郁惊画小声惊呼,脸上还带着软软的笑,往他怀中缩。 娇气轻哼,“干嘛呀,难道不是事实吗?” 她撑着谢与的胸膛,眼眸亮亮的。 “妈妈和辜阿姨口中描述的你,和现在的你,好像两个人哦。” 郁惊画眨动眼睫,“好想看看那个时候的你。” 谢与抬手,揉了揉她薄软的耳廓,有些懒倦的轻嗤。 “没什么好看的。” “就我那种狗脾气,你看了也只会觉得,这人在傲什么。” 他说得平静。 反而让郁惊画更好奇了。 “你也知道啊?” 知道什么? 知道他以前是个狗脾气? 谢与挑眉,随手扫开桌面的请柬,将人掐腰抱起,放在书桌上。 郁惊画眼睫急促颤着,伸手推他,“请柬——” 书房内的温度恒定在舒适的区间内。 郁惊画脊背紧紧贴着平坦的书桌桌面,拖鞋已经掉在了地毯上,脚踝抵在桌边。 谢与俯身咬她的唇,又在那软白脖颈上,留下自己的气息。 嗓音低沉,“请柬可以重写。” …… 郁惊画收拢手臂,张口,在男人灼热肩膀上用力咬了一口。 脸颊晕着醉人的红。 连声音也是含糊的。 “……已经结婚了。” “我不一定会……反正,就算有也没关系。” “……谢与……”顿了顿,她吸了吸鼻子,“老公……” 谢与低眸,撑起身体,去吻她。 嗓音沙哑。 “嗯,老婆。” 在交织的呼吸中,他抵着温软唇瓣,低低出声。 “以前见了,我也会爱你的。” “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无法自拔的爱上你。” 第168章 「芍药花」只有死亡能将他们分开。 三月二十。 是个阳光灿烂的好天气。 庄园内一个星期前就忙了起来,婚礼这天,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郁惊画坐在房间中,辜涟找来的化妆师在她脸上细细上着妆,辜涟在对婚纱做最后的检查。 一早起来拍了婚礼录像,郁惊画有些困,长睫倦怠的垂着。 门被敲响时,终于分出了一点儿的注意力过去。 梁漫推门进来,她今天换了身庄重的深色旗袍,手里捧了个乌沉木的盒子。 郁惊画弯了弯眸,“妈妈,怎么不在下面等?” 梁漫和辜涟互相笑着点了点头。 她走到化妆镜前,将那个木盒放在了台上。 柔声道,“这是你姥爷姥姥留给你的,他们说,要是有朝一日你找到了心爱的人,步入婚姻,就将这个给你。” 郁惊画微怔。 梁漫将盒子往她面前推了推,“画画,打开看看吧。” 化妆师暂时停了手,让郁惊画往前倾身,打开了那个散发着古朴气息的木盒。 放在柔软黑布之上的,是个玉质透润的玉镯。 辜涟走过来看了眼,笑了笑,温声道,“我记得这个镯子,之前去粥粥家玩时,看到过。” “是他们家传给女儿的镯子。” 本来给了喻昼的。 但喻昼每天在实验室忙碌,身上不好佩戴饰品,就还是放回盒子中,放在了家里。 郁惊画拿起那个玉镯,触手温润,似是一汪青碧的水盈在手心。 她鼻尖微酸,看向辜涟,小声问道,“辜阿姨,我穿婚纱可以戴着这个镯子吗?” 许多设计师对于自己手下出去的衣服有种执着,只能搭配自己指定的首饰。 但辜涟不是。 她只是笑,手掌温热,很轻的碰了碰郁惊画的脑袋。 “粥粥和喻家爷爷奶奶要是知道了,会很高兴能陪着你的。” 陪着她。 走过这场婚礼。 …… 江欢带着谢与准备好的小零食上来了一趟。 郁惊画试穿修改后的婚纱时,是江欢陪着的,她本以为看过惊艳过一次,就会有抵抗力了。 直到看到做了全部造型的郁惊画。 “……哪儿下凡的仙女?” 房间里的人都被她逗笑了。 江欢也在笑,将松软的小蛋糕放在台上,“你老公给你准备的。” 小蛋糕很甜。 郁惊画怕沾染上口红,吃得小心翼翼。 然后,在小蛋糕下发现了一张纸条。 字迹凌厉,写下的字句却格外柔软。 【不要紧张。宝宝,我永远在你身边。】 - 婚礼场地布置成了极为浪漫的莫奈油画风。 满目浅粉淡紫的装饰。 走道的尽头做了拱门雕塑造型,从头顶垂落挂着浅色花朵的帘幕,如同天际掉落的细碎星子。 紫色绣球和粉白芍药扎成花束,簇拥在走道两边,逸散淡淡清香。 谢与没请司仪。 这是他和郁惊画的结婚仪式,是向所有人宣告,他们缔结一段相爱且相互信任婚姻的仪式。 不需要旁的人。 只有他们两个。 今止越坐在前方的主桌,在郁正烽带着郁皖之到时,他起身,再一次认真道谢。 随着时间接近,邀请来的宾客陆续落座。 梁漫也回到了位置上。 她眼眶还是红的,对满眼关切的郁正烽摇了摇头,拿起碗筷边的一支重瓣芍药,轻轻摸了摸。 “我就是……高兴。” 那个小小一团的软绵小姑娘。 不知不觉,已经长大到了姝艳清媚的模样,即将和一个深爱她的人,组成新家庭。 今先生眼中同样含泪。 笑意却是明朗。 “只是多了一个很爱画画的人。” …… 流淌在厅内的轻快纯音乐逐渐变成了一首充满了甜蜜的哼唱曲。 谢与穿着戗驳领复古西装,站在明亮灯光中,神色还是从容沉稳的,只有握住麦克风收拢的手指、隐约泛起青白的骨节,才能依稀看出他的紧绷。 男人嗓音低沉,“感谢大家来参加我与夫人的婚礼。” 在一片热烈掌声中,谢与抬眸,看向前方的大门。 灯光灿灿落下。 大门缓缓打开。 郁惊画穿着纯白婚纱,静静地站在那儿。 如云乌发被尽数挽起,别上谢家藏品库中超过七位数的古董钻石冠冕,垂落下朦胧轻纱。 灯光明亮,她仿若聚集了万千星光于身。 谢与喉结轻滚。 按照流程,应该是郁惊画提着裙摆走上过道,然后谢与去牵她。 但此时此刻。 谢与已经将所有的流程抛之脑后。 辜涟隐藏得好,他还是第一次看见郁惊画穿婚纱的模样。 比他想象过的漂亮一千倍、一万倍。 让他抿起唇,蓦地大步往前。 郁惊画刚提起一点裙摆,头纱和婚纱裙摆上的碎钻熠熠生光。 就被大步走来的谢与牵住了手。 谢与低眸,隔着一层轻薄头纱,看见了那张清媚靡丽的脸。 圆眼轻弯,带着浅浅笑意,正安静注视着他。 谢与收拢了手。 他们并肩走上绵长走道,头纱轻盈,裙摆如波,走道两边的花束绽放热烈,轻轻洒落下几片娇艳花瓣。 落在白色婚纱上,似是涂抹开的明艳。 在走道的尽头,在垂落的花朵珠帘掩映下,在无数人的目光中。 他们面对面站着,谢与低眸笑得格外温柔。 他说,“郁惊画,你愿意和我成为夫妻,从此,我们分享喜乐、共渡艰难,以生命为终点吗?” 郁惊画微微仰起头。 她看到了男人微红的眼眶。 于是,眼眸弯起,声音甜软又坚定。 “我愿意。” “谢与,我愿意和你成为夫妻,从此,分享喜乐、共渡艰难,以生命为终点。” 谢与轻吸了一口气。 他扬起唇,低声道,“我也愿意。” “好!!!亲一个!!” “你们都愿意——快亲!!!” 底下不知道是谁带头呐喊,激起了一片热烈浪潮。 郁惊画眼睫轻颤,耳廓染了点红。 注视着谢与的目光却没动,满是甜意。 谢与随手关了话筒,直接将它扔开。 冷白修长的手指勾住了那层如云似雾的轻纱,慢慢地,掀开,露出熟悉的软白小脸。 头纱被掀到背后,钻石冠冕反射着盈盈光华。 在无数的期待与祝福中。 谢与低头,落下了一个吻。 “砰”一声,头顶炸开闷响,有无数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下。 他们紧紧相拥,在花瓣雨下,交换了一个甜蜜的亲吻。 从今往后。 只有死亡能将他们分开。 第169章 「芍药花」新婚夜 婚礼的流程已经精简了很多,加上谢与负责了全部的筹备过程。 因此,虽然忙了一天。 但郁惊画没感觉特别累。 她卸了妆、洗完澡,穿着长及脚踝的睡裙坐在床边回消息,乌黑长发还带着湿润水汽,披在吸水的浴巾上。 谢与洗了澡出来,看她专心回消息的模样,毛巾在自己的短发上呼噜呼噜,转身回了浴室,将吹风机拿出来。 “在和谁聊天?” 站在郁惊画身侧,谢与低眸撩开她湿漉长发,没往她的手机上看,只是随口问道。 吹风机的温度微热。 谢与给她吹头发已经越来越熟练了,手指穿梭在浓密发间,不紧不慢,小心又温柔。 郁惊画虚虚踩着自己的拖鞋。 “是辜阿姨,她说看了我的设计作品……” 顿了顿,郁惊画蓦地仰起头,温热的风扑在脸上,引得长睫乱颤。 谢与连忙抬手,移开吹风机,有些无奈,“不怕吹眼睛里?” 郁惊画弯眸笑着,抬手揪住谢与的袖口。 眼睛亮亮的。 “辜阿姨问我要不要当她的学生。” 谢与挑眉,指尖勾着她湿漉的发,轻轻顺着,“你想吗?” 郁惊画唔了一声。 秀气的眉微微拧起,小声道,“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看在妈妈的情分上,但是……我不想错过。” “辜阿姨说我有天赋。” “我想跟着她学习。” 如果说之前是凭着一点儿天赋莽撞乱闯,那答应了辜涟,就是正式踏入时装设计师这一行了。 谢与点头,声音平缓又低柔,“那就学。” “宝宝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他的指尖还带着一点濡湿。 很轻地揉了揉郁惊画的耳廓。 “我是你永远的后盾。” …… 和辜涟说完话,头发也已经被谢与完全吹干了。 看着郁惊画放下手机,他慢条斯理抬眸,问道,“聊完了?” 郁惊画拉过床头的充电线插上,语调轻快,“对呀,辜阿姨说正好很久没回来了,今年就打算在京都定居了。” “住上一年,再回去。” 手机响起了充电的提示音。 郁惊画刚放下手机,就感觉身边谢与的靠近。 男人低敛眉眼,眼尾轻弯,嗓音低低。 “那,宝宝,也该轮到我们的新婚夜了吧?” 郁惊画蜷起指尖,眼睫撩起,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谢与拉开椅子,将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上面的衣服拿了起来。 放在床上。 那是条小裙子。 抹胸款,雪白轻纱,很漂亮。 是一条相对简洁的小婚纱。 “……?” 在郁惊画的视线下,谢与的手指压在那条小婚纱上,勾起一点儿轻纱边。 哑声低哄,“宝宝,穿婚纱了。” …… 郁惊画之前以为,在一起一年,她已经足够熟悉谢与的习惯了。 比如…… 力.道。 姿势。 偏好。 和一些别的什么。 直到今晚。 婚礼上,谢与喝了不少酒,他一直表现得清明从容,郁惊画便没放在心上,以为他没醉。 ——是没醉,就是有些发疯。 像是一口咬住了香喷喷的肉的猛兽。 漆黑眼眸亮得灼人,死死咬住,一口也不肯放松。 等到白纱裙落地。 已经和那条床单一样,变得皱皱巴巴了。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 郁惊画眼皮沉甸甸的倦,额头抵在谢与的手臂上,感觉到身旁人的动静,很轻地呜了一声。 谢与抬手抱住她,低声问道,“……不舒服?” 垂落的长睫,掩住眸中的一点儿歉疚。 小姑娘慢吞吞地抬头,露出还泛着红的眼眶,长睫缓慢眨动,小声应了。 “疼。” 她拉着谢与的手,压在自己的小腹上。 “你太……” 谢与喉结轻滚,低头亲了亲她的脸,“对不起,是我太凶了。” 他掌心温热,贴在莹白肌肤上,有些笨拙又轻柔地揉了揉。 “我去叫医生?” 郁惊画红了耳朵,连忙摇头。 她将自己的小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小声咕哝,“就是压久了,有些酸胀……别找医生。” 谢与却还是拧着眉。 知道郁惊画害羞,他温声应道,“好,不找医生,我去找支药膏来,好不好?” 郁惊画闷声点头。 谢与便掀开被子下床,回头将被角掖好,才披上家居服出了门。 昨晚婚礼结束,他们直接回了云水筑。 下楼时,柳姨正在厨房里准备早餐,谢栾准备婚礼忙了小半个月,被谢与放了一周的假。 柳姨正边看电视剧边等锅里的粥滚好,听到脚步声,走出厨房。 “家主醒了,要吃早餐了吗?” 谢与摇摇头。 他问,“早餐是什么?” 柳姨:“青菜瘦肉粥,还有糯米红豆糕。” 谢与往厨房中扫了眼,目光落在正滚着粥的瓦罐上,揉了揉额角。 “画画有些不舒服,糯米糕就别准备了,等会儿给她盛点儿粥。中午也做些清淡好消化的吧。” 柳姨连忙点头。 谢与吩咐完,才转身往屋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拨通了一个电话。 那边很快接起,“谢董,您不舒服吗?” “许医生,”谢与微顿,指骨屈起,蹭了蹭鼻尖,压低了声音,“我夫人不太舒服,你看,有什么药可以涂吗?” 许医生:“……” 想一想,昨天是谢家主的婚礼。 一大早打电话来,问药要涂。 懂了! 许医生自然询问,“用药需要谨慎,谢董,我问些问题,麻烦您回答一下……” 在一段格外简洁的问答后。 许医生从庄园后头跑过来,手里拿了只药膏。 “不要紧,休息一天就可以了。” “谢董不放心的话,可以涂这个药膏,不过……” 他隐晦提醒,“夫人柔弱,您以后,还是要收着点儿。” 谢与面无表情的接过,沉声道了谢。 目送他转身离开。 许医生也正想走,倏而注意到,男人大步回屋,带起一阵微弱的风,撩开一点乌黑发丝。 耳尖的红无法忽略。 第170章 「芍药花」度蜜月 涂药又是一场另一场艰难。 谢与绷着张脸,迎着郁惊画控诉的眼神,指尖压住了她的踝骨。 分开。 上药。 等涂完,郁惊画一脑袋扎进枕头中,气得抬脚踹他。 看不清,胡乱一蹬。 直接踹在了男人脸上。 谢与:“……” 他的错。 他受着。 这么想着,谢与收拢手指,握住小姑娘想要收回的小脚。 神色沉稳,低声询问,“还要再踢几脚吗?就在这儿,别踢错方向。” - 婚礼结束了,蜜月旅行也该提上日程。 谢与提前找好的代理人被提溜上岗,还没等那人问完需要处理的文件细节,谢与已经带着老婆上了飞机。 只抛来一句,有事问蔺殷。 他丢下事务格外利落爽快,留下代理人兢兢业业在公司加班、打扰蔺殷。 在第五次被代理人的电话打断和钟寄绵的卿卿我我后,蔺殷黑着脸,勉强维持着岌岌可危的礼貌客气表皮,“易先生,您不用这么努力的,现在已经十点半了,您还在公司没走吗?谢氏不提倡加班,您赶快回家吧。” 转头,给谢与发去了消息。 【蔺殷】什么时候回来? 过了半天。 【谢与】海拔三千米的日出,免费给蔺特助看看。 【谢与】不好意思,这儿信号不太好,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 蔺殷看着谢与噼里啪啦发来的几张照片,又切到朋友圈,看了看谢与秀着的满屏老婆。 ……你管这叫信号不好? - 一只锦鲤的账号在沉寂了小半年后。 突然又格外活跃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她的vlog中,或许是在背景音、或许是在镜头角落,总有另一个人的出现。 他们去了很多地方,拍了很多美景,一起吃了许多的美食。 一只锦鲤端着手机云台,声音软绵绵的甜。 她会在录素材时不小心绊倒,然后被人拦腰护住,语调低沉又宠溺,“宝宝,看路。” 会在餐桌上,被拿着筷子的冷白手指,投喂最爱的菜肴。 会在另一个人的镜头中,戴着口罩出现,看风景、拍照,明明目光看着镜头,又好像是在看镜头后的那个人,露出的漂亮眉眼间,全是甜意。 【这他妈是旅游vlog?!这明明就是一碗盛满了狗粮的恋爱日记谢谢。】 【真的好甜……我已经说厌了,鲤鲤和谢先生就是最般配的!!】 【怎么说,鲤鲤在饲主谢先生身边真的很不一样,我是鲤鲤三年老粉了,看着鲤鲤慢慢有了更多粉丝,看着鲤鲤谈了恋爱。她以前是少女无忧无虑的甜,但现在,就是心中有底气的那种从容和坦荡,看着镜头后的谢先生,甜得让人牙疼——鲤鲤的所有表现,都在告诉我,她很爱谢先生,谢先生也很爱她。】 【只有我很好奇吗啊啊啊啊,鲤鲤和谢先生一直待在一起,真的不会吵架吗??谢先生说话声音听着怪冷的,真的很想知道,你们从来不吵架吗?】 晚些时候,一只锦鲤回复。 【不会吵架。】 【我很爱她,不想她有一点儿不高兴。】 “——谢与!” 郁惊画从店里转出来,就看到谢与拿着她的手机,唇角轻扬,不知道在看什么,笑得怪开心的。 她将手上的甜筒递了过去,随口问道,“你在看什么?” 谢与接过甜筒。 他说,“在看你粉丝的留言。” “有人问我们为什么不吵架。” 郁惊画刚咬了口草莓味的冰淇淋球,闻言眼眸瞪圆,有些奇怪,“吵架?” 她歪头想了想,“我们……好像确实没吵过架。” 谢与手里的甜筒是香草味的。 他低眸咬了一口,就见小姑娘转到自己跟前。 唇瓣上还留着一点儿草莓冰淇淋的奶液。 眉眼灵动狡黠,故作凶巴巴。 “谢与,你为什么不把第一口给我吃?是不是不爱我了?” 谢与挑眉看她。 小姑娘还在笑,眨眼间,就有一张俊美脸庞靠近了。 唇上一热。 草莓味的冰淇淋被舔走。 谢与神态正经,低声道,“嗯,是我的错。” “画画都已经给我尝了草莓味了,但我没给画画尝。” 他咬了口冰淇淋。 对着郁惊画眉眼轻弯,像是一种无声的暗示。 他们现在在江南水乡的一处古镇上,刚刚说着话,已经走到了一处榕树下。 今天是工作日。 青砖小道上人并不多。 郁惊画抿了抿唇,下意识四处看了看。 没人。 她转回视线,伸手揪住谢与的衣领,微微踮脚,吻了上去。 草莓味和香草味都很甜。 还有点儿腻,让人心跳加速、呼吸升温。 躲在榕树后,他们偷偷换了个甜甜的吻。 然后,若无其事的分开。 ——“谢与,你亲太久了,我的冰淇淋都化了!” ——“好,我再去买。” 怎么会吵架呢。 他们心里都是彼此。 - 蜜月结束后,回到京都。 谢与重新开始了规律的上班生活。 只是这一次,身边没有甜甜软软的小姑娘陪他了。 郁惊画已经一头扎入辜涟的工作室中,开启了认认真真的学习。 第一年,郁惊画捧着时装设计的书努力看着,睡前还不忘听网课。 谢与有时参加完酒局回来,就看到云水筑的客厅中亮着柔柔的一盏暖黄落地灯。 郁惊画就抱着柔软抱枕靠在沙发上等他。 面前的电视还在播放着声调平平的网课,她已经歪头睡得很熟了。 谢与放轻了脚步,对趴在一边甩尾巴的啾啾做了个“嘘”的手势。 走过去,关了电视,将人抱起。 郁惊画迷迷糊糊睁眼,看到男人熟悉的冷白侧脸,习惯性往前蹭了蹭。 嗓音含糊,“……老公。” 谢与抱着她往楼上走。 低声应了。 郁惊画困得睁不开眼,小声咕哝,“我、我刚做了一条裙子……等以后,给你做套西装……” 她已经洗漱完了。 谢与就将她放在床上,掀开被子,把小姑娘放了进去。 低头亲了亲她的脸。 声音低缓,满是温柔,“好,我等着穿。” 第二年,郁惊画开始跟着辜涟最出色的学生各地跑,给她打下手,将之前学过的知识融入到实践中。 谢与时常看着空荡荡的家,只能委委屈屈摸着啾啾的圆脑袋,给小姑娘打一个视频电话。 郁惊画接了,说不了几句,又开始忙。 视频没挂。 谢与就看着她在书桌前描画图稿、测量尺寸,又拧眉删删改改。 柔软长发被一根铅笔利落挽起,只有寥寥碎发散落在润白脖颈间。 小猫长大了,也开始跌跌撞撞往外探索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不管郁惊画是想待在家里、还是出去,谢与都是支持的。 只是,难免会觉得有几分寥落。 ——在看到提着行李箱笑盈盈站在自己办公室中的少女时,谢与微微抿唇,眼也不眨地将办公室门关了。 嗓音淡淡,神色疏冷,“回来了?不和我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郁惊画丢下行李箱,往前扑进谢与怀中。 她看着男人绷紧的疏离侧脸,眉眼弯弯,用脑袋蹭他。 撒娇般,将自己往男人怀中拱着。 “老公~” 谢与绷不住了。 垂落在身侧的手举起,环住了她的肩膀,谢与垂眼,尾调很沉,“我以为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顿了顿,他很轻地揉了揉郁惊画的脑袋。 “宝宝,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郁惊画眨了眨眼,“给你一个惊喜,不好吗?” 谢与将她抱在怀中,低声道,“可是我们四个月没见面了。” “你要是早一些告诉我,我就会早一点儿觉得期待和高兴。” “期待着你的回来。” 第171章 「芍药花」她嗜睡 郁惊画缓慢眨眼,她舔了舔唇,眼尾都恹恹落下了。 小声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到去了这么久……” 她有些丧气,又想要哄谢与,刚抬起一点儿脑袋,又被谢与的手掌摁下了。 鼻尖撞上男人的锁骨。 谢与低头说话时,嗓音低沉磁性,似是凑在耳边缱绻低语。 “为什么要道歉?” 郁惊画揪住他的前襟,“因为我……” 她还在组织语句。 就感觉耳尖被微凉薄唇碰了碰。 谢与平静道,“你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没有需要道歉的地方。” 他将郁惊画抱起,扫开桌面文件,放在了办公桌上。 垂敛眉眼,喉间滚出一声无奈的低笑。 “我很想你。或许最开始有点儿见不到你的难过,但只要宝宝朝我撒个娇,我就高兴了。” 他又往前,用唇碰了碰郁惊画的眼尾。 小姑娘怔怔看着他,眼睫如受惊蝶翼,急促眨动着。 听到谢与低缓嗓音,“宝宝再喊我一声老公,就彻底哄好了。” 郁惊画抿唇,眼尾微红。 她伸手抱住谢与,闷声问道,“谢与,你怎么这么容易满足啊?” 郁惊画仰头去亲他,浅色眼瞳满满当当的认真,小声道,“你不用这么好哄的,我很愿意哄你。” 谢与抬手,压住她的后颈。 指腹微微摩挲。 他轻笑,“可我舍不得让宝宝哄我。” 见不得她为难小心。 “……” “我保证,就这一次,以后都不走了,就在这儿陪着你。” 郁惊画眼尾更红了,她撑着身体,如奶猫软绵绵蹭着,一点一点啄吻过去。 满眼都是爱意。 谢与全盘接受了。 垂落的乌黑眼瞳中,却漾着一点儿很淡的笑意。 商人总是很少做亏本的买卖。 他说的都是真心话。 却不吝啬添加一些小小的细节,比如低垂的眼睫、沉郁的尾音。 他很乐意看着郁惊画在外做自己喜欢的事。 但与此同时。 也不介意让她更爱他一些。 第三年,郁惊画跟着辜涟学了许久,她应该真的是有足够天赋的,于是,在辜涟的推荐下,她开始以辜涟学生的名义,开始个人接单。 郁惊画在慢慢平衡着生活与工作。 自由设计师的好处就是工作场地不受限制。 于是,谢氏集团董事长办公室中,又添了一张很大的实木桌子。 专门给郁惊画使用的。 集团的人也从最开始上来汇报的震惊和好奇,逐渐变成了习以为常。 他们谢董和夫人感情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都结婚三年了,还和刚谈恋爱一样黏糊。 今天中午在食堂吃饭,还有人拍到,谢董给夫人剥虾呢! 谢与整理着桌上文件,想喊老婆下班。 抬头时,却发现小姑娘已经趴在桌上睡了。 谢与起身绕过去。 郁惊画睡得很熟,手臂抵在一沓设计图纸上,长睫垂落,呼吸轻缓。 外面传来了一声乒乓脆响,好像是打碎了什么东西。 郁惊画却动也没动,睡得格外沉。 ……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感觉小姑娘睡得时间越来越长了。 谢与蹙眉,俯身将人抱起。 郁惊画很轻的唔了一声,长睫撩起,迷迷糊糊看了他一眼。 嗅着熟悉的清冽沉香,她自在地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谢与抱着人走出办公室。 小橘刚刚胡乱蹦跳,打翻了墙角的一个大花瓶,大片碎瓷片散落在地面上,董事办的小女生正在清理。 还有人抓住了来不及跑走的小橘,威胁要将它关进航空箱闭门思过。 小橘喵喵叫着,大嗓门格外嘹亮。 然后被一把捂住了嘴。 小橘:? 董事办蓦地安静下来,不约而同注视着谢与神色自然地抱着老婆进电梯。 一直到电梯门关上。 小橘才重获张嘴自由。 “草,真的好宠!” “笑死,每天看谢董和夫人婚后谈恋爱的,已经无形中拔高了我对未来对象的要求,现在看相亲的那些个全都不顺眼。” “……不过夫人是睡了还是不舒服啊?” 蔺殷推了推眼镜,指尖轻敲桌面。 他拿起手机,礼貌关心了一下。 【蔺殷】夫人生病了吗? 谢与一直到上了车才回消息。 【谢与】睡了。 司机平稳开着车,谢与用指尖撩开郁惊画额间的发丝,感觉手中手机又震了震。 他拿起看了眼。 【蔺殷】这样啊,我还以为夫人身体不舒服呢。 【蔺殷】这几天进门经常看到夫人在睡觉。 蔺殷只发了这两条。 平平无奇的关心问候,和叙述事实。 他应该只是抱着提醒谢与的心态发了最近看到的情况,担心郁惊画生了病。 谢与却凝眸看了许久。 他喉结轻滚,蓦地想起之前和今止越的聊天。 “……粥粥心大,完全没想到自己怀孕了,一天比一天困,还以为就是自己没休息好,直到被助手提醒了,才意识到不对……” 谢与放下手机。 他的手修长宽厚,此时却悬在空中许久,才试探性的,轻轻落在了郁惊画小腹处的位置。 可能吗? 这三年来,他偶尔也会有过想法。 不过郁惊画一直没有什么迹象,他们两个也就平静接受了可能这辈子不会有孩子的结果。 ……经期好像是推迟了几天。 谢与思绪繁乱,不敢有期待,却又忍不住去想。 万一……真的是呢? 第172章 「芍药花」当爸爸 郁惊画这一觉睡得很沉,还是谢与怕她错过了晚餐时间,胃会不舒服,将人叫醒的。 温热毛巾压在脸上擦着。 郁惊画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晃了晃脑袋,“我真睡了这么久?怎么感觉人都睡懵了。” 谢与放好毛巾,“要不要抱你下去?” 郁惊画摇头,她如往常一样从床上蹦下,踩着棉拖回头,“下楼醒醒神……你手怎么了?” 谢与神色自然地收回张开想要保护的手臂。 “怕你摔了。” 郁惊画失笑,“我怎么可能会摔。” 她下楼脚步哒哒的,谢与跟在她身后,从来没发觉,小姑娘还会跳下最后两级台阶,让他眉心一跳。 柳姨擦拭着手上水珠,和谢与郁惊画打招呼。 又看着郁惊画,关切问道,“夫人睡醒了?最近是不是太忙太累了,我看您睡得时间有些久。” 不仅是早上起不来。 周末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看着都会睡着。 柳姨不免有些操心。 “……最近在忙一个系列的大单子,可能前段时间熬夜了几天,最近是有些困。”郁惊画随口答道,没放在心上。 倒是谢与,看了柳姨几秒,又沉默着垂敛长睫,不知道在想什么。 吃完晚餐,郁惊画本来打算回书房,把下午没画完的那条裙子补上。 却被谢与叫住了。 看男人坐在餐椅上,拧眉看自己的样子。 郁惊画脚步一顿,自然地歪解了谢与的意思,弯眸靠了过去,软绵绵地俯身亲了他一口。 熟门熟路的哄道,“很快就画好了,你乖哦。” 谢与对她这敷衍的哄法实在是没脾气,拉住郁惊画的手,“还要画多久?” 郁惊画想了想,不确定道,“半个小时吧。” 行,那就是一个小时。 谢与点头,放人去了书房。 转头打了个电话,二十分钟后,谢栾拎着一个塑料袋进来,递给了谢与。 …… 书桌上已经铺满了她的手稿纸张。 乱七八糟一团。 郁惊画调整完最后一笔,再仔细检查了,才点击保存,顺手发给了和外对接的助理。 她收拾好纸张,看了眼时间。 一个小时十分钟了。 她有画那么久吗?! 郁惊画连忙打开门,本以为会在门口看到一个眼神幽怨的谢与。 出乎意料,走廊上没人。 今天竟然没在门口守着她? 郁惊画有些意外。 她踩着棉拖回了主卧,推开虚掩着的门时,就看到谢与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本书低眸看着,偶尔还漫不经心地碰一碰扶手边卡着的逗猫棒。 羽毛铃铛轻响。 趴在地毯上的啾啾立刻扑了上去。 敷衍逗猫第一名。 “你又糊弄啾啾。”郁惊画看着那肥墩墩的猫儿子,有些无奈,走了进去,“看什么呢?” 封皮有些花花绿绿的。 谢与啪一声合上书,撩起长睫,看着郁惊画。 “宝宝,画完了?” 郁惊画端起水杯,喝了口温水,唇瓣被水液润泽得柔软。 “嗯,这个系列可以交稿了,之后暂时还没排新单子,我想休息一段时间。” 谢与点点头,他站起身,随手将那本格外花哨的书放在椅子上,走到了郁惊画身边。 “有件事,要和你说一声。” 他声音平静,轻描淡写地好像是在说明天早上吃什么。 “你这个月生理期没来。” 郁惊画咕咚咽下一口水。 她眼神有一瞬的茫然,慢了半拍,反应过来谢与的意思。 好像是迟了快一周。 郁惊画的经期来的不算特别准,但基本也都是提早或推迟一两天,很少会有推迟这么久的情况。 “……” 水杯被放到桌子上。 郁惊画心跳有些快,下意识看向谢与,迟疑道,“你的意思是……” 谢与将桌上的塑料袋打开,取出了让人买回来的东西。 眼瞳乌黑,带着柔软安抚。 声音也是低缓的,“宝宝,今晚我们自己检查一下,好不好?” …… 谢与站在卫生间门口。 他一直维持着从容冷静的表象,直到目送人进了卫生间,才缓慢摊开手。 露出手心的一点儿薄汗。 啾啾早已习惯了两个主人叽叽咕咕凑在一起的姿势,只是用爪子扒拉着卡在椅子扶手上的逗猫棒。 结果把放在椅子上的书本给扒拉了下去。 啪嗒一声落在地板上。 吸引了谢与的注意力。 男人走过来,将那本书捡起,屈指狠狠揉了揉啾啾的肚皮。 啾啾:“喵嗷嗷!” 它跳起来去咬谢与手中的书,花里胡哨的封面上,亮闪闪的几个大字格外显眼—— 《孕期护养指南》 谢与捡起逗猫棒,心不在焉地甩着上面的羽毛,在铃铛脆响声中,看着啾啾扭着身体跳来跳去。 羽毛每次都从嘴边溜走。 啾啾在地板上磨了磨爪子,蓦地跳起,瞄准羽毛,嗷呜—— 逗猫棒被啪嗒丢到了地上。 啾啾扑了个空,差点儿一头撞上椅子脚,震惊地扭头去看主人。 原本的位置上已经没人了。 它身高腿长的那个男主人,已经大步跨过柔弱可怜的一只它,往卫生间门口而去。 啾啾:“喵!!!” 没人理它。 谢与看着推门出来的郁惊画,小姑娘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异样。 对上他的视线,还抿了抿唇,眼角微微垂落。 “没事。” 谢与抬手,揉了揉她的脸颊,俯身将自己的视线压到和郁惊画齐平的位置。 他的语调放得格外温柔,“其实没有孩子才好,我们过自己的二人世界,孩子就是一个又麻烦又吵闹的东西,画画……” “孩子要是知道你这么想,会哭的。” 郁惊画打断了他的话。 她终于憋不住了,露出了一点儿很甜的笑意,将拿在身后的验孕棒递给谢与。 谢与微愣,顿了几秒,才垂敛眼睫,往下看去。 两道红杠。 郁惊画凑过去亲了他一口。 眉眼弯弯,声音轻快又释然。 “谢与。” “你要当爸爸啦。” 第173章 「芍药花」怀孕了 第二天是周末,谢与带郁惊画去了医院。 “……根据这份血检报告显示,hcg224,已经怀孕超四周了,恭喜你们。” 从昨晚开始飘飘忽忽的心,终于在听到医生这声肯定时,踏实落下。 不过。 郁惊画攥着那张雪白的报告单,轻声问道,“医生,我有基因病,会不会对孩子有影响?” “嗯?”年长的女医生从电脑后头抬起头,“什么病?” 郁惊画抿了抿唇,“超雌。” 医生笑了笑,先夸了句,“难怪你长这么漂亮。” 又温声安抚,“这个基因病不会遗传,放心,你们还是担心的话,就按时孕检,好好养身体……我刚刚听你丈夫说,最近比较嗜睡对吧?” “能睡就睡,刚怀孕身体觉得疲倦是正常的,等过段时间,说不定还睡不着呢。” 医生还给谢与塞了本医院发的小册子,巴掌大一小本,有些厚,“丈夫好好看看,你妻子怀孕了,平常生活中多体谅些。” 谢与一直听得很认真。 他接了小册子,点头郑重应好,“我会的。” 又问了些问题,两人才从诊室离开。 走出医院,外面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五月初,早晚的气温还有些低,这会儿出了太阳,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郁惊画深吸一口气,转头想和谢与说话,“我以为不会有……” 话音未落。 看着谢与反反复复盯着那张薄薄检查单的样子,郁惊画蓦地弯起眼,将那张单子抽了回来。 “还没看够啊?” 谢与乖乖松手,漆黑眼眸微垂,顺从地像是一只沉默乖觉的大狗勾,只亦步亦趋跟在郁惊画身后。 低声道,“觉得很惊讶。” 商务车开到近前,谢与护着人上了车,看着郁惊画动作轻快的模样,眉梢轻蹙,无奈道,“宝宝,轻一点。” 郁惊画眨了眨眼,有些无辜。 “……忘了,还没习惯。” 谢与上了车,伸手将人抱在怀中。 掌心贴在她小腹处,敛眸,亲了亲小姑娘的脸颊。 “宝宝,你有觉得期待吗?” 结婚后,他们就没有再带伞。 三年下来,两个人其实已经觉得不会再有孩子了,准备的叶酸,郁惊画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吃着,想起来了吃两颗,工作忙起来就忘了。 结果。 在他们不抱希望的时候,孩子悄悄来了。 郁惊画慢吞吞低下头,看了眼谢与用手掌贴住的地方。 “……我不知道。” 这两年崭露头角、以新锐时装设计师身份小有名气的郁惊画。 在此时,软绵绵靠在谢与怀中,眼睫低垂,小声喊着谢与的名字,带了些忐忑和紧张。 “谢与,我能当好妈妈吗?” 谢与牵住她微凉的小手,放在掌心,轻轻摩挲。 声音低沉又轻缓,带着满满的爱意。 “不知道,所以我们一起学。” “我们一起学着做好父母,让我们的崽崽健康快乐地长大。” - 回到云水筑的时候,已经有客人上门了。 电梯门刚开,就听到了一道清脆笑声,还有小孩儿踩着地板颠颠儿跑着的动静。 啾啾竖着尾巴往电梯这边跑,边跑边嗲嗲地叫。 在啾啾身后,绕过墙角,跑出来了一个穿着长袖小裙子的女孩。 细软发丝扎成了两边,黑葡萄似的眼睛又大又圆,见到谢与和郁惊画出来,小女孩眼睛一亮,脆生生喊道,“姨姨!” 她下意识要往郁惊画怀中扑,活泼地像个小炮弹。 被谢与眼疾手快地在中途拦下。 将她拎起放在不远处。 “潼潼怎么来了?” 说着,谢与抬起眼,看向不远处跟着女儿脚步走过来的人,“今天没出去玩?” 蔺殷推了推眼镜,笑眯眯道,“上周夫人和绵绵约好了,今天一起来做甜品的。” “……我差点儿忘了。”忙着交稿,昨晚又被怀孕的消息冲击到,直到看到蔺殷的这一刻,郁惊画才恍然想起了,自己还和钟寄绵约过时间。 蔺潼推开谢与的手,蹬蹬蹬跑到郁惊画身旁。 兴致勃勃的去牵郁惊画的手,“姨姨,蛋糕糕!” 谢与微微皱眉,目光轻轻一落,又抬起,看着郁惊画。 低声问道,“可以吗?” 郁惊画对他眨眨眼,被蔺潼牵着走时,小声说了句,“别担心,又不会做什么激烈的活动。” 谢与轻叹,“注意身体,别伤着自己。” 钟寄绵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温温柔柔的,“潼潼,慢点儿,别牵着你姨姨跑。” 蔺殷从口袋里掏了掏,取出两颗棒棒糖,分了一颗递给谢与。 结婚后,蔺殷开始戒烟,现在已经没有烟瘾了,却也习惯了在口袋中放几颗棒棒糖。 “去医院了?” 谢与对着棒棒糖轻嗤。 一分钟后。 他面无表情的含住了草莓味的棒棒糖,看向蔺殷,“你怎么知道?” 蔺殷下巴微扬,往他口袋的方向示意。 “报告单露了一点儿。” 他自己吃的是葡萄味的,两人走到花园的门口处,远远望着厨房那边的动静,一边随意说着话。 “有什么话要问我?”蔺殷含着棒棒糖,轻笑问道,“夫人怀孕了?” “刚刚潼潼要扑上去,没见你那么紧张过。” 谢与嘎嘣咬开了圆滚滚的糖果。 他去茶几下拿了笔记本电脑,随意拽过一把椅子,点开了文档。 齿尖还咬着塑料棒,说话略微含糊。 “我买了很多教材在看,你帮我查漏补缺一下,有什么要注意的。” 蔺殷也不惊讶。 他想了想,细细说着。 “孕检的每一次你都要陪,医生说什么都好好听着……不出意外的话,夫人很快就会开始孕吐,绵绵当初反应大,吃什么吐什么,你可以提前给夫人补充些维生素,然后好好陪在她身边,安慰她、抱着她哄,千万别做甩手掌柜……” 这边,蔺殷在给谢与讲述孕期需要注意的各种事项。 厨房那边。 潼潼站在小板凳上,哼哧哼哧揉着钟寄绵分给她的一小块面团。 还在乱七八糟地哼着歌儿。 钟寄绵打发着蛋清,她还是一副温婉如水的模样,眉眼间的轻愁已经淡去,只剩浅浅笑意。 注意到郁惊画会偶尔出神。 她将碗推远了些,轻声问道,“不舒服吗?” 钟寄绵点了点自己的眼睛,莞尔,“看你打了几个哈欠。” 郁惊画有些不好意思。 “最近有些犯困,总觉得睡不够。” 第174章 「芍药花」生崽崽 从郁惊画之前帮了钟寄绵一次后,她们互换了联系方式,加上谢与和蔺殷关系不错,便也逐渐熟络了起来。 钟寄绵温温柔柔笑着。 “我怀潼潼的时候,也经常觉得睡不够。” 她搅动着蛋白,柔声说起了自己孕期的事。 郁惊画竖着耳朵听,边听边点头。 站在一旁的潼潼抬起头来,鼻尖沾了点儿面粉,眼睛亮亮的。 嗓门也脆。 “弟弟!” 钟寄绵讶异看了她一眼,“潼潼,你说什么?” 蔺潼拍了拍案板,语调坚定。 “要弟弟!” 钟寄绵轻笑,“那让你画画姨姨给你生个弟弟妹妹,好不好呀?” 蔺潼跳下小凳子,蹬蹬蹬跑到郁惊画身旁。 她脸上还带着一点儿面粉,伸手去拉郁惊画的手。 眉眼弯弯。 “姨姨,生弟弟!” - 郁惊画的孕期过得还算平稳。 她没有特别明显的反应,运气好,也没孕吐,只是在那段时间里会小声打嗝,对味道格外敏感。 也有些挑食。 柳姨换着花样做菜,谢与也包揽了工作日每天的晚餐,周末更是和柳姨一起在厨房里捣鼓吃的。 让郁惊画的怀孕前期稳稳过去了。 “……小兔子说,天上下了雨,我们才有好吃的……” 卧室内,只开了床头的一盏暖调阅读灯,男人低沉轻缓的嗓音静静流淌。 等读完一个故事。 谢与合上故事书,身旁的郁惊画已经依偎着他陷入了沉睡。 长睫垂落,呼吸清浅,唇边还带着一点儿很淡的笑意。 应该做了什么美梦。 谢与目光柔软,将一旁的被子拉过来,视线下移。 四个月,郁惊画的肚子已经有了点小小的弧度,在棉质睡裙的笼罩下,不太明显。 谢与掌心温热,虚虚落下,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裙,轻轻覆在上面。 没敢用力。 “要一直听话,别闹你妈妈。” 他声音低低。 “别让她太累。” 在谢与心中,永远只有郁惊画排在第一位。 - 产检一路绿灯,着实让这对新手父母以及两人身后密切关注的长辈们松了口气。 不仅沈遐和梁漫时时关心。 连家里的啾啾都收敛了许多,不在家里跑酷了,脚步轻悄悄的,经常趴在郁惊画脚边,用圆溜溜的猫眼注视着她。 郁惊画去哪儿,啾啾都要忧心忡忡地跟上。 云水筑的庄园主屋后头,更是住进了一整个专业的医疗团队,随时待命。 谢与还在医生的建议下,给郁惊画请了专业的孕期瑜伽老师,活动开身体。 晚上洗完澡。 郁惊画靠在床头,红着耳尖撩开裙摆。 让谢与给她轻柔地抹上精油。 她身体养得好,崽崽长大的速度适中,肚子还是白白软软的,抹上被掌心捂热后的精油,有些亮晶晶的。 谢与闷不吭声地涂完,起身要下床。 手腕却被郁惊画拉住了。 小姑娘微微弯着浅色圆眼,脸颊泛粉,忍着羞怯小声道,“你别冲澡了……” 她眨了眨眼,声音愈发低了。 “医生说崽崽很稳定,而且,我也想……” “轻一点,就好。” 在谢与面前,郁惊画总是坦荡的。 谢与喉结轻滚,声音微哑,“好,我先去洗个手。” 床很软,郁惊画侧躺着,指尖揪紧了床单。 谢与从始至终都很温柔。 等她晕乎乎地小口喘气,谢与额角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撑着床俯身来吻她。 郁惊画眼中漾着盈盈水光。 孕期激素变化,让她变得愈发软了,像是一块软哒哒的,一揉就化成了一汪糖水。 她回应着谢与的吻。 细白手指往下。 小声道,“我帮你……” - 在预产期到来前的两个月,今止越联系了人。 被业内誉为“神之手”、抢救回三位羊水栓塞产妇的军区医院妇产科主任,空降郁惊画建档的医院,开始接手她的一应事宜。 谢与也利落地将代理人重新提溜上岗,自己每天陪着老婆。 在无数的关心下。 郁惊画在预产期前一周,终于舍得放下她的工作,交完稿后,住进了医院的豪华单人间。 ……然后,舒舒服服躺了半个月。 看着过了预产期还毫无动静的崽子,谢与默默捏紧了拳头。 这么让人操心,一看就不是什么乖乖甜甜的闺女。 一定是个臭小子吧? 好在崽崽还是知道心疼妈妈的,预产期过去十天后,终于开始挣扎着要出来了。 目送郁惊画白着脸被推进产房。 谢与站在门前,一动不动,脊背都有些僵硬。 从郁惊画怀孕开始,谢与就到处搜罗着孕期需要注意的事项,还和那名妇产科主任保持着定时通话。 自然也了解到了很多意外。 生孩子这件事,从古到今,就没有容易的时候。 就算现在科技发达,郁惊画身体养得好崽子也不壮,又有那名主任肯定认证的胎位正。 谢与还是不安。 在他身后长椅上,梁漫深吸一口气,坐下开始等。这段时间天天来医院陪女儿,郁惊画发动也是她最先注意到的,坐下后还不忘给沈遐发个信息。 没过一会儿,沈遐拎着自己的包脚步匆匆来了。 郁正烽下楼买晚饭去了,捧着晚饭去了病房,得知女儿发动后,也快步来了门口。 他将手中的晚饭分了分。 “小与,画画应该还要一会儿,你先来吃口饭吧。”郁正烽喊他,“等画画出来了,你就没时间吃饭了。” 谢与终于舍得回头,他五官天生冷感,不做任何表情时,显得格外疏离。 谢与摇了摇头,低声道,“爸妈吃吧,我不饿。” 然后继续守在门口。 半步也不挪开。 沈遐将还要说话的郁正烽和梁漫压了下去。 平静道,“没事,画画在里面受苦,他饿一顿又怎么了。” 幸好,那是个懂事的崽,没折腾妈妈太久就顺利降生了。 护士抱着孩子出来时,眉眼带笑,朗声道,“郁惊画的家属!” 瞬间呼啦啦围上来好几个人。 她抱着孩子,耐心道,“是个男孩,出生时间在晚上六点二十分十五秒,六斤八两。” 说着,护士的目光在一张张期待的脸上扫过,有些疑惑,“孩子爸爸呢?” 沈遐先抬头,下意识往旁边看去。 护士也跟着看去,这才发现,刚刚跟个桩子一样杵在外面动也不动的人,原来就是孩子爸爸。 不过。 “——家属!里面还在收拾,你别溜进去!” 第175章 「芍药花」是团团 郁惊画又过了半小时才被推出来。 刚刚试图冲进去、又被沈遐拉住的谢与,亦步亦趋跟着骨碌碌的床铺走,看着小脸苍白神态倦怠的郁惊画,满满只有心疼。 豪华单人间就在楼上,空调开得暖呼呼的。 谢与倒了杯温热的水,给郁惊画喂下,指尖轻轻摩挲她汗涔涔的侧脸,嗓音微哑,“宝宝,辛苦你了。” 崽崽出来顺利,郁惊画没耗费特别多的体力,此时眼眸微弯,轻声道,“你看过崽崽了吗?” “……” 谢与缓慢眨眼,没吭声。 什么崽崽。 在他老婆出来前,谢与半点儿心思都没分出去。 郁惊画看着他沉默,忍不住笑,“谢与,不会崽崽抱出去那么久,你一眼都没看过吧?” 她笑盈盈的,“你这样,崽崽会哭的,以后不亲近你了怎么办?” “哭就哭,不亲近也无所谓。”谢与微微俯身,将她额角被冷汗浸透黏住的发丝拨开,低声道,“他只要记得妈妈的辛苦,就够了。” 谢与去卫生间用热水打湿了毛巾,还有些轻微的烫,擦过脸上的冷汗,会舒服很多。 等他给郁惊画擦完脸,长辈们也抱着孩子过来了。 崽崽在肚子里养得好,体重合适,小手小脚都很结实,不需要送保温箱。 裹着柔软棉质包被的崽崽被放在了郁惊画枕边。 他哭过最初那一阵,已经闭上眼在休息了,脸色红彤彤的,头顶还有一点儿细密的乌黑发丝。 谢与在做功课的时候,看到过很多新生儿的照片,大多都是红彤彤皱巴巴的。 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没想到,自家这个,虽然红了些,但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看上去没那么丑。 谢与蹙眉,目光反复在那小小一团的崽子身上打转,又看向满眼笑意的郁惊画。 “老婆,是不是我之前做的心理预期太低了,觉得丑就丑点儿了,现在看这崽子,好像不是很难看?” 话音刚落,郁惊画还没说话。 手臂就被沈遐狠狠拍了一下。 沈遐没好气道,“有你这么当爸爸的吗?还有,你和画画的儿子就是长得很好看,说什么丑。” 对上郁惊画的视线时,沈遐又一瞬间扬起了笑容,连语气都温柔了许多。 “我们刚刚和佟主任问过了,她说宝宝状态很好,双眼皮长睫毛,白白净净的,还有个小梨涡,在她接生过的孩子里也是长得特别好看的那种。” “还是画画你长得漂亮,遗传给宝宝了。” 谢与越听越不对劲。 “是个儿子?妈你是不是听错了,其实是个女儿?” 梁漫从后头走上来,笑道,“我们都听着呢,就是个男孩儿。” 她示意了下,“宝宝会挑,挑了你们俩的优点长,你看这眉毛眼睛,鼻梁也高,以后肯定是个帅气的小男孩。” “对了,你们一直没说,宝宝起了什么名啊?” 或许是冥冥中感应到谢与在说他坏话。 刚安静些的崽崽嘴巴一瘪,睁开了眼睛,小声哭了起来。 沈遐和梁漫去哄,没用,谢与试了试,崽崽朦朦胧胧瞅他一眼,哭得更凶了。 最后塞到了郁惊画怀中。 还在抽抽噎噎的崽崽瞬间就止住了眼泪,刚出来的孩子还看不清东西,只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四处看着。 探出包被的小手,一把攥住了郁惊画去逗他的手指。 立刻笑了起来。 “笑了笑了,果然还是宝宝亲妈妈,放在妈妈怀里,就不哭了。” 生崽前,谢与还特地报了一个培训班,学了怎么样料理新生儿,郁惊画偶尔看他抱着硅胶婴儿练习,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也凑上去学着玩过。 没想到就在今天派上了用场。 她有些不熟练地调整好姿势,看着在自己怀中笑得乖甜的崽崽,眼中都蒙了一层雾气。 “谢与……” 她轻轻喊一声,刚还蹙眉盯着崽子的谢与已经靠近,紧张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还是……” “谢与。”郁惊画抬头看他,怀中的崽崽也跟着看过去,都是相似的圆溜溜眼睛,让谢与的心软成了一汪水,“这是我们的崽崽。” 谢与抬手揉了揉她的脸颊。 低声应道,“是,是画画辛苦生下来的崽崽。” 在崽崽和郁惊画都收拾好、躺下休息后。 谢与关上了单人间的门,才和长辈们说起了刚刚没说完的话题。 “小名叫团团。” “大名是谢聿临。” 取名这件事,从郁惊画刚怀孕不久就开始准备了。 两个人列出来的名字足足有三四张纸。 最后郁惊画犯了选择困难症,直接将一堆纸张推开,开始吃起了柳姨端上来的青团。 豆沙很细腻,带着微微的甜。 咸蛋黄沙沙的,透着股油香。 每个口味都很好吃。 郁惊画最近特别喜欢青团,小口小口嚼着,还往谢与唇边递。 等谢与咬下一口。 她歪了歪头,眉眼弯起,“谢与,要不崽崽的小名就叫团团吧。” 团团圆圆。 多好的意头。 谢与向来没意见,“都听你的。” 至于大名。 是谢与敲定的。 那天晚上的星空很亮,谢与陪着郁惊画在花园里慢慢转着,有几只萤火虫被啾啾乱跳的动静惊着了,亮着小小的幽绿光点,划过寂静夜色。 郁惊画有些腰酸,靠在谢与怀中。 看着那微弱的幽光,忍不住笑。 “想起我上次生日的时候,你给我准备了一场萤火虫流星雨。”郁惊画语调有些雀跃,转头吧唧一口亲在谢与下巴上。 谢与从后抱着她。 很轻地笑了笑。 他说,“宝宝,我想到崽崽的名字了。” “就叫谢聿临吧,好不好?” 谢郁临。 谢谢郁惊画降临在他身边。 第176章 「芍药花」白切黑 谢聿临崽崽实在是个特别让人省心的天使宝宝。 饿了渴了要上厕所了,都会瘪着嘴小声哼哼,吸引来月嫂的注意力。 不管是谁来了,逗一逗,都会露出一个甜甜的无牙笑容。 右脸颊上一点浅浅的梨涡,看着更加可爱了。 让几位长辈每天团团团团的喊个不停。 但团团还是最喜欢妈妈。 每回被送到妈妈身边,他都会表现得更加活泼,小腿在包被中蹬一蹬,又伸出小手,去碰妈妈。 在医院是这样。 回到云水筑了也是这样。 于是,团团日常对上了他爸那张冷脸。 团团:“嘻嘻嘻嘻。” 小崽崽对他爸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吐出一个奶泡泡,然后一头扎进了妈妈香香软软的怀抱中。 谢与:“……” 啧。 没关系。 小崽子晚上不和他们一起睡,有几个月嫂专门轮换着照顾。 等到晚上,谢与伸长手臂,将自家老婆抱在怀中,下巴压在她的颈窝处,十分理直气壮地开始告状——谢聿临那崽子又偷偷踢他,还对着他吐了口奶。 郁惊画忍着笑,指尖滑入男人的短发,小声应道,“嗯嗯,崽崽不好。” 两个都是幼稚鬼。 谢与将唇压在老婆软白的脖颈间,亲了又亲。 听着老婆哄他,谢与悄咪咪翘起唇角。 不过。 他心里总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怎么感觉自家这小子,才丁点儿大,就有些鬼精鬼精的呢? - 谢与的预感成了真。 随着长大,团团那张白生生的小脸长开来,五官随了父母的精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更是水光潋滟,浓长的眼睫眨巴眨巴,漂亮得像是小玉雕娃娃。 他不但长得玉雪可爱,还脾气好嘴巴甜,见人就笑,眼眸弯起,单侧小梨涡甜甜。 别提多讨人喜欢了。 不仅沈遐和郁家长辈格外疼他,简直是要星星给月亮。 连蔺潼这个小丫头也被那甜甜的笑容晃了眼,对着他小心呵护,连牵着人去花园玩,都要万分郑重地说一句,“弟弟,这里有个台阶,你小心别摔了哦。” 团团就抬起他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笑容很大,“好,谢谢潼潼姐姐~” 蔺殷将下午茶的甜品摆在了花园的桌上。 团团坐在椅子上,看着精巧漂亮的甜品,没说想吃,也没表现。 只是乖乖坐着,看着蔺潼吃着蛋糕。 他奶声奶气,“潼潼姐姐,这是你妈妈做的吗?好漂亮啊。” 蔺潼谨记着妈妈说的,不要让弟弟吃太多甜食的嘱咐,小姑娘有些心虚,眼睛往旁边躲了躲,“嗯、嗯,是我妈妈做的。” 团团乖巧点头。 他还悠悠闲闲地晃了晃腿,转开了视线。 “姐姐,你家的花园好好看哦,那一丛花是你种的吗?……哇,姐姐,你好厉害!” “你们家还有小亭子,我们家也有,还有个秋千,潼潼姐姐你坐过吗?下次可以来我们家坐,让爸爸给你推,很好玩哒!” “还有这个蛋糕,我妈妈也会做,”团团眨着乌黑的澄澈眼眸,好似十分真挚,“不知道姨姨和我妈妈做的,哪个更好吃呢?” 密密匝匝的长睫无辜眨动,小脸上梨涡浅浅。 蔺潼被超可爱的团团弟弟萌的说不出话,又听团团小嘴嘚啵嘚啵地从他们家夸到自己,有些害羞。 等听到他十分好奇的最后一句话,想也不想地站起身,“你可以吃吃看,我妈妈做甜品可厉害了!” 团团笑弯了眼,“好呀好呀。” 他往前坐了坐,看着蔺潼叉起一小块蛋糕,立刻乖觉地张开嘴。 ——然后被早有准备的谢与一把捏住了脸颊。 团团:??? 谢与面不改色,看了眼这白团子芝麻馅的白切黑崽崽,抬头对着蔺潼笑了笑。 “他最近不爱刷牙,我们不让他吃太甜的东西,谢谢潼潼。” 团团:……哼! 回去路上,团团气哼哼地看着窗外。 在谢与的电话响起时,又悄咪咪歪了歪脑袋,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回来了?好,我带着团团刚从蔺家出来,我们现在过来接你。” 谢与低眸,扫了眼刚还抵着车门、现在恨不能戳到自己眼皮底下的圆脑袋,神色自然地挂了电话。 眼巴巴瞅着的团团:“!” “我还没和妈妈说话!” 谢与将手机往口袋里一放,冷酷道,“拿什么和你妈妈说话,不刷牙会变烂的一口牙吗?” 团团气到想张嘴咬人。 谢与面无表情,将手背往他嘴巴前一放,“你咬,最好咬出印子,我等下就和我老婆告状。” 团团:“是你先掐我的!” 他指着自己脸颊上很淡很淡的红痕,气鼓鼓道,“我也要和妈妈告状。” 谢与嘲笑,“你去吧,给她看看你脸上再不看就没有了的痕迹,你看我老婆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是我妈妈!” “我老婆。” “我妈妈!!” “哦,我老婆。” 别看父子俩斗嘴特别凶。 等到了机场,在接机口看到了郁惊画。 团团蹦跶上前,扬起雪白小脸,脆生生喊道,“妈妈!我好想你啊!” 谢与上前,接过她的行李箱,温柔又体贴,“宝宝,累了吗?我们回家好好休息,阿姨已经在准备你最喜欢吃的菜了。” 还非常和蔼地嘱咐了一句,“团团,别抱着你妈妈的腿,等会儿摔了。” 团团乖乖松开,去牵妈妈的手,对爸爸露了个带梨涡的甜甜笑容,“好哦,谢谢爸爸提醒。” 郁惊画看着他们父慈子孝的一幕,明显松了口气,圆眼盈盈弯起,一手牵一个,语调又软又甜,“不累,就是想你们了。” 在郁惊画看不到的地方。 谢与眼尾垂落,对这个仗着张软乎乎小脸可劲儿撒娇的黑芝麻团子嗤之以鼻。 谢聿临小朋友收回笑容,哼哼唧唧,坚决黏在妈妈身边不离开半步。 绝不给爸爸一点儿可乘之机! ——到了晚上,团团抱着自己的小枕头,看着在面前砰一声关上的主卧大门。 啊啊啊!生气! 臭粑粑,就知道和他抢妈妈!一点儿都不让着他这个可可爱爱的宝贝! 谢栾收到消息上楼来,将团团抱回隔壁的儿童房。 就见团团拉着被子,怀中抱着兔子玩偶,眼睛乌溜溜的纯真,奶声奶气问道,“谢栾哥哥,爸爸不用出差吗?” 他笑得很甜,谢栾看着,一边感叹疏离冷淡的家主竟然能有这么又甜又贴心的宝宝,一边耐心回道,“不用的,家主已经选好了代替他出差的人,想要多留在京都陪团团。” “家主很爱团团,从很早之前就在为你考虑,想要好好陪伴你度过整个童年,所以将重心转移到了家庭上,团团高兴吗?” 团团:……不想高兴。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尚且天真的谢聿临小朋友还不知道什么叫做“爱黏着老婆但是可以有个养崽崽的挡箭牌”,被子下的小脚偷偷翘了起来。 眼睛甜蜜蜜弯起,“开心!” 虽然爸爸幼稚又粘人,还总是和他抢妈妈。 但看在他这么爱自己的份上。 就勉强原谅他吧! 第177章 「芍药花」教育崽 上幼儿园的第一个星期,团团就闹了点儿事出来。 他长得好看,笑起来还有浅浅的梨涡,就是个白软软的小团子。 小孩子也知道审美,天性就喜欢靠近长得好看的人,第一天刚进班级,团团身边就围了好几个人。 他还嘴甜,眼神纯粹又诚恳,等到自由活动的时候,就把大半个班的小朋友都吸引到了自己身边。 这下,原本在家当小霸王、还打算来幼儿园继续延续的一个小男孩不乐意了。 眼看着这一个星期大家都围在团团身边,小男孩坐不住了,推开人群,站在团团面前,努力做出凶恶模样。 “喂!你这个小白脸!你敢不敢和我打一架,谁赢了,谁就当小鹦鹉班的老大!” 团团慢吞吞看他一眼。 余光瞥到正在靠近的老师,脆声道,“老师说了,乖孩子是不能打架的。” 还歪了歪脑袋,眼睛乌溜溜的。 “你不是乖孩子吗?” 小鹦鹉班的月亮老师听着他奶声奶气的话,在心里疯狂点头,靠近了温声道,“耀耀小朋友,不可以打架哦,而且,大家都是可爱的乖孩子,也不能靠拳头说谁是老大。” “拿到小红花最多的小朋友,就是我们班的流动班长哦!” “我已经有小红花啦!” “我也有,月亮老师给我贴在这儿了。” “月亮老师,我也要!” 年轻的女老师面对叽叽喳喳的小朋友们,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每个都哄了过去。 在她没注意到的地方。 耀耀满心不服气,看着团团往人群中走,直接跑了过去。 就像是平时打别的小朋友那样。 直接提起拳头,用自己的身体往人身上撞去。 “——老师!耀耀打人啦!” “老师!团团摔下去啦!” 等月亮老师听到动静慌忙抬头,就见到团团骨碌碌顺着倾斜的坡道滚了下去。 幼儿园的地面做了防滑防摔的处理,到处铺着软垫。 团团一屁股坐在地上,白生生小脸蛋上蹭了点儿灰,眼尾红红的,长睫眨动,包着一汪晶莹的泪。 见到月亮老师急匆匆跑过来,他委屈巴巴的,小声喊人,“老师,耀耀打我……” 站在人群旁边的耀耀,虽然不明白,他的拳头好像都没碰到人,怎么团团就滚了那么远。 但不妨碍他挺起胸膛,得意道,“我就是打你了!我要当老大!” “王耀!现在就把你家长喊过来!” 耀耀:“我是老大……嘎?” 半小时后。 幼儿园老师办公室内,一名穿戴夸张的女人走了进来,摘下镶钻logo的墨镜,嗓门嘹亮,“老师,我是王耀他妈,怎么个事儿,他又打谁了?” 月亮老师看到她的打扮,心中就一个咯噔。 她任职的地方是一学期学费十几万的双语私立幼儿园,在她上班前,就有老教师嘱咐过她,遇到那些难缠的家长,一定要拿出最好的态度,每句话都要仔细斟酌,省得被投诉扣钱。 如今看着耀耀妈妈有些咄咄逼人的态度。 月亮老师深吸一口气。 “耀耀妈妈你好,今天耀耀小朋友说要当老大,然后和班上的团团小朋友起了一点儿冲突,把人推下了小坡……” 话音未落,女人收起墨镜,目光在办公室里一转。 站在桌前挺着小肚子,眼神心虚的那个,是她儿子。 而坐在一旁小板凳上,乖巧又白软、眼眶湿漉漉红着的小团子,看着怪委屈的,一定就是那个团团小朋友了。 女人丢下包,毫不客气地揪过儿子。 拎起来,啪啪两下就打了他的屁股。 “好你个王耀,连小姑娘都敢动手了,让你上幼儿园是让你来当老大的吗?” “哇——” “耀耀被他妈妈打屁股啦!” 女人进门时没关门,这会儿有一群小萝卜头聚集在门口,探头探脑,大声叫嚷。 本来被提起来打屁股的耀耀就已经觉得很丢脸了。 又听到门口的叫嚷。 再从他妈的手臂下,懵逼地看到不远处坐着的团团,那双眼乌溜溜的,勾着明显的看好戏笑意。 “哇!!!”耀耀大声哭了起来,一边感受着屁股上的疼痛,一边往前指,“他才不是小姑娘!他是故意的!团团是故意的!” 嗯? 月亮老师和女人都下意识往团团的方向看去。 小孩儿坐姿乖巧,眼睛红红,神态十分茫然,又带了点儿害怕。 “我没有……是耀耀打我呜呜呜……” 这么可爱的小团子,能有什么坏心思?! 女人想着,下手的力道更狠了。 “还撒谎!你现在又打人又撒谎,以后要被抓走,再也没有小零食吃,也没有电视看了!” 月亮老师急出了一头汗,“耀耀妈妈,不能打孩子啊,我们好好教育……” 王耀:“呜哇哇哇——” 他看着团团对他眨了眨眼、笑意很甜的样子,哭得更凶了。 在一片闹腾的动静中,办公室的门被屈指扣响了。 身高腿长的男人站在门口,眉眼俊美沉稳,嗓音低沉疏冷,“您好,我是谢聿临的家长。” 团团:“……” 他咻得收了笑容,神色有些震惊呆滞。 不是。 他爸不是陪他妈去看设计展了吗? 不是明天才能回来吗? 怎么今天就来了啊! 就算回来了,怎么不是他香香软软的妈咪来啊! 谢与走进来时,眼尾轻轻睨了低着脑袋不吭声的团团一眼,又看向有些愣神的月亮老师和王耀妈妈。 “您是团团的老师吧,请问具体情况是?” 不光是月亮老师,连办公室里其他老教师都有些发怵,男人神色如常、说话也格外礼貌,偏偏那身气势冷沉迫人,一看就极不好惹。 王耀更是不敢哭了,睁着红肿的眼皮怯生生地看着谢与。 月亮老师连忙将情况说了,打圆场道,“其实就是小孩子之间拌嘴打闹,耀耀……” 王耀被他妈揪了下屁股。 立刻疼得嗷了一声,麻溜认错,“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应该推团团!” 女人也不好意思道,“抱歉啊,团团爸爸,我也没想到这小子没安分几天就给我闹出事来,这不,我进门就开始揍他了!” 谢与没看自家崽子,对着两人颔首。 “耀耀喜欢动手的性子确实需要好好改下,这次还好有垫子,要是下次在别的地方,又没团团运气好,受了伤怎么办?” “我知道每个孩子都是爸妈心头的宝贝,您舍得教育他,看得出您是个明事理的好家长,也避免了以后耀耀再动手伤到其他小朋友的情况。” 谢与神色淡淡,三言两语将耀耀妈妈架起。 被叫习惯了暴发户,耀耀妈妈听着对方客气的话,有些不好意思的脸红。 又看看乖乖巧巧的团团,怒从心起,信誓旦旦,“您放心,还是我们家这个打少了,等回家我再好好教育一顿,保证让他把竹板炒肉吃得够够的。” 耀耀:“啊?” 只有他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两方家长都是好说话的,孩子间打打闹闹也正常,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等谢与牵着团团往外走。 小崽崽眼神滴溜溜转着,小声问道,“妈妈也来了吗?” 谢与声音淡淡,“妈妈刚到家,听到你在幼儿园出事的消息,没来得及休息就赶过来了。” 团团吸了吸鼻子。 他们走到一处树荫下,谢与松开手,半蹲下身。 将自己压低到和团团平视的角度。 小崽崽眼眶含泪,脸上还有两道蹭上的灰,看着可怜兮兮的。 谢与从口袋里掏出婴儿用湿巾,先仔细将人的小脸擦干净。 他神色平静,“谢聿临。” 被叫了大名,团团蓦地站直身体,抿唇小声应了,“爸爸。” “以前你心思多,我不干涉,只要你知道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就行。” 谢与拉过他的手,揭开手背上的创口贴,看了看那轻微破皮的地方。 声音低缓,“但你不能让自己受伤。” 团团红了眼。 谢与又揉了揉他的脑袋,“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团团哼哧着,小声道,“他讨厌,缠着我一个星期了,一直要找我打架……要是不让他意识到后果,他还会反复找我,特别烦人。” 他又急忙解释道,“我看过地方了,是安全的,而且老师就在旁边……” “你有其他的办法,可以找老师,也可以找我。”谢与说道,“月亮老师会管他,我会和老师说,要是你不喜欢,我们可以去别的班、别的幼儿园。又或者,你可以自己和他说。” “你说,打人是不对的,是会痛的,让他也尝到打人的痛,或许他就不会再执着了。” “我知道你聪明,你也完全可以忽悠他,用拿小红花多的方式比赛当老大。” “但是,谢聿临,你选了伤害自己的方法。” 团团吸着鼻子,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声音里带了哭腔,“爸爸,我知道错了。” 谢与平视着他,认真道,“谢聿临,你不要让自己受伤。” “你妈妈会心疼的。” “你不要让她难过。” …… 谢聿临会永远记得这一天。 在树荫花香下。 他爸爸蹲下身,耐心又温柔地一点点擦干净他脸上泪痕。 然后低声说。 “你不要让自己受伤。” “不要让妈妈难过。” “我是因为她才开始爱你的。” 第178章 「if线」是执念 “你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什么?” “……” “是没有保护好我的妻子。” “善信,你相信执念吗?这是很强大的存在。” - 殚精竭虑一辈子,将毕生心血奉献给国家,纵使有国手中医精心治疗,过了八十岁,今止越的身体还是逐渐衰弱了下去。 他躺在军区医院的床上。 用最后的力气,握住了床边女人的手。 他看着那双含着泪的浅色圆眼,氧气罩下的笑容有些虚弱,神采却反常的精神奕奕。 “婳婳。” 今止越轻轻念着女儿的名字,眼中慢慢盈了泪。 “你和小与这些年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我累了。” “我想去找粥粥了,我要向她赎罪……” 郁惊画不住哽咽,努力握住今止越的手,看出他眼中的释然和怀念,只是扬起带泪的笑,认真说道,“好,爸爸一定会找到妈妈的,你们会过得特别幸福。” 今止越就笑了。 他呼吸急促,缓慢闭上了眼,眼中的泪顺着眼角弧度滑落,没入苍白发丝间。 在生命最后的时刻,今止越很突然地想起了,有一年他去长檀寺上香时,撞见了寺里的住持。 住持问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什么。 当然是没能保护好他的粥粥。 住持捻动佛珠,慈眉善目,道了声阿弥陀佛。 “善信,你相信执念吗?人的执念,是这世上最神秘莫测的东西,亦是极为强大的存在。” “您为国尽心尽力,身带无边功德,或许会有奇遇发生。” 执念。 今止越想,他的执念,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就是喻昼。 - “滴——” 床边的心电监护仪发出一声刺耳的长鸣。 今止越蓦地坐起身,背后冷汗淋漓,眼神还是迷茫无措的。 “小越,你终于醒了,刚打算喊你呢……怎么出这么多汗,做噩梦了?” “是不是被刚刚外面的声音吓醒了,也不知道主办方是怎么搞的,麦克风总是故障,刺耳得很。” 今止越怔怔坐着,手里被塞了个保温瓶。 他无意识收拢了手指,感觉快到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脏就在耳边鼓动着。 是……麦克风的声音吗? 今止越茫然抬头,看到了身旁数张年轻又熟悉的面孔,再往前,墙上挂着一条鲜艳横幅。 ——第六十五届国际航空航天交流会 “小越?你喝口水醒醒神,马上就要进会议室了。”一名头发银黑交织的中年男人靠近,板着脸有些严肃,语气却是关切。 “……傅老师。”今止越木愣愣的喊了声,如同提线木偶般,低头喝了口水。 保温杯中的水微烫,是刚好适宜的温度。 驱散了他浑身上下的寒意。 陷入空茫状态下的脑袋也终于开始转动。 他刚刚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细节记不太清了,只隐约记得,在这次交流会上,他出了纰漏。 然后…… 他在军工所内,收到了妻女死亡的消息。 今止越倏然打了个寒颤,看了眼时间,连忙拿出手机。 点开置顶的聊天框。 【今止越】粥粥,我不是在做梦,对吧? 门外传来了催促声。 众人纷纷起身,将手机关机放在国家派来的助理那儿。 进了会议室。 今止越坐在位置上,还在惦记着刚刚发出去的消息,和自己做的那个梦。 表现异常的沉默。 坐在对面的m国代表微微眯眼,目光反复在青年身上打量着,和身旁的人对了个视线。 那人收到提示,立刻拿起面前的麦克风。 眼神和语调都带着一股让人不适的轻蔑打量,“华国果然是只能靠买我们退下来的残次品进行研究的地方,看看你们过来参加交流会的人,又蠢又笨,哦,这儿还有个哑巴。” 对面传来了一阵若有似无的窃笑。 迎着华国代表队愤怒的眼神,那人肆无忌惮,还笑嘻嘻的。 “怎么这么看着我?难道我有说错吗?看看你们自己吧,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派出来的代表队还是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领队,脸上皱纹都数不过来了,早就说了,华国出不了优秀的年轻研究人员。” 刚过五十岁被骂满脸皱纹的傅教授:“……” 硬了。 拳头硬了。 那人目光轻挑一转,终于落在了今止越身上。 “在这么多上了年纪的人里面,也就这位哑巴看上去年轻些了,不过,你们不会是特意找了个哑巴出来装腔作势的吧,为了证明你们的队伍还有年轻人?喂,哑巴,你知不知道螺旋横杠a3的用法?会不会做智能浮空氮氧航天飞行器?” “你不会连非抗性阻尼结构的压力阈值都调不到35.00pl吧?” 所有的话,都是为了这最后一句做铺垫。 天知道,华国的防监控设备怎么越来越厉害了,他们根本窃听不到任何关键信息。 偏偏又有间谍的消息传来,说华国在这个领域发现了一种新的改进方式,能大幅度缩短飞行器发送的时间。 因此,在国际交流会召开前,他们就开始对这支交流队伍进行了详细的摸排。 最后锁定了最年轻、也最容易气盛的今止越。 就在前一天,这位小年轻研究员还为了一件在他面前发生的霸凌事件挺身而出。 愚蠢,又冲动。 正适合成为他们的突破口。 傅教授也在听到最后一句时,眉心一跳,意识到了对面的不怀好意。 这是他们最新实验的关键点。 前面大篇幅的嘲讽,都是为了激起愤怒情绪,为这一句话做出铺垫。 余光扫到身旁的今止越拿起了话筒。 傅教授心中一沉,急促出声,“小越!” 今止越的指尖还有些颤,他盯着对面虎视眈眈的一群人,目光灼灼,牙根咬紧。 “你看不起我们教授脸上的皱纹。” “是因为你脑袋光滑一片吗?” 他冷声呵笑,“也是,按照你们落后的研究进度和在研究所内当众吸大麻的习惯,确实该眼馋我们国家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的研究团队。” “毕竟,蝌蚪议论青蛙,你在你说你妈。” m国科研团队:?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这个小年轻,不应该被激怒到拍桌而起,然后一个激动下秃噜出关键的研究信息吗? 傅教授和华国团队:? 一直温和腼腆的小越。 怎么突然学会骂人了? 第179章 「if线」是爸爸 因为一方情绪过于激动,交流会暂时中止。 今止越回到休息室第一件事,就是在傅教授和同事们诧异好奇的眼神下,找助理要来自己的手机。 颤着指尖解锁。 看到了刚刚送达的两条微信消息。 【喻昼】怎么了,你做噩梦了? 【喻昼】梦都是相反的,不怕不怕。 今止越反反复复看着消息。 蓦地笑了。 他眼中浮动着薄薄的泪光,压着语音键,低声道。 “粥粥。” “我好想你啊。” 就像是……想了一辈子那样浓烈的想。 - 交流会结束。 今止越跟着大部队回了军工所,他看着面前需要解决的问题,身体先于脑子动了,上手格外熟练地调整了数据。 助手目瞪口呆地看着卡了他们小半个月的问题,轻而易举就被今止越解决了。 “……” 今止越一边无比顺滑地推进着实验,一边却忍不住心中沉沉。 明明都是全新的问题。 他却好似有过解决的经历一样。 所以,那个梦,是真的吧。 他真的做了蠢事。 这么想着,今止越恨不能给自己几巴掌,加班加点提前两个月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就马不停蹄地提交请假申请。 他还年轻,目前只是军工所内的人才储备,没到主导重要研究的地步。 又已经一年没有回家。 申请很顺利地批了下来。 今止越在保护下,跨越千里,回到了京都。 近乡情怯,他站在喻家的门前,手抬起又放下,几乎不敢敲门。 隔着一扇门板,他隐约听见了里面热热闹闹的笑声。 美好地像是一场幻觉。 “……今止越?” 隔壁小院的门被打开,一名留着短发模样利落干练的女人站在门口,惊讶又好笑,“我听着有人的动静……你站那儿罚站呢?” 她扬起一个笑,“终于放假了,还不赶紧进去看看女儿?” 今止越嗓音干涩,“……周芒。” 神采奕奕、生动又鲜活的周芒。 周芒扬眉,“怎么啦,在军工所待了一年,连我都不认识了?” 外面的谈话声惊动了屋里的人。 今止越面前的门被从里打开。 脸上带笑的喻樊出现在门后,他还没有因为女儿去世而白了头发,是常年浸染书卷气的温文和蔼。 看到今止越,微微一愣,又露出笑来,“小越回来了。” 陶庭月绕过玄关,也是愣了下,笑意满满。 “小越!你回来怎么不提早说一声呢?晚饭吃了吗?家里还有点儿菜……粥粥!小越回来了!” 今止越近乎僵直地站在门口。 他看着屋内用柔软海绵包住了锋锐边角的家具,看着色彩明快柔和的布置,看着随处可见的小孩儿玩具。 也无比贪恋地看着。 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 眉眼清丽温婉,柔软发丝随手扎了个丸子头,笑起来时,右脸颊上有个很浅的梨涡。 是在梦里描绘过千万遍的人。 是他的粥粥。 她穿了身柔软的家居服,眼眸弯起,带了点惊喜。 举起怀中软绵绵白生生女儿的手,轻轻挥了挥。 语调柔软。 “宝宝,你看这是谁呀?” “是爸爸~” 尾音消散在空气中。 让今止越瞬间落了泪。 第180章 「if线」认干亲 再坐在喻家那张餐桌上,今止越觉得,好像已经隔了一辈子。 他吃着熟悉的饭菜,听着客厅电视里幼儿节目的欢声笑语。 喻樊的书还摊在餐桌另一头,陶庭月织到一半的毛衣就压在书上。两人正在收拾着客厅里散落的玩具,轻声说着话,脸上都带着轻松闲适的笑意。 而他对面,是抱着孩子坐着的喻昼。 女人垂下眉眼,掰了小小一块米饼给女儿。 白生生软乎乎的小宝宝就坐在妈妈怀中,用双手捧着那块米饼,浅茶色的眼瞳看看爸爸,又看看自己手里的米饼,用嘴巴一点一点抿着吃。 喻昼逗她,“囡囡,给妈妈吃一口好不好?” 小宝宝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喻昼指向嘴巴的动作,淡色的眉毛动了动,然后将抿得湿哒哒的米饼往上递。 嘴巴边上还沾着一点儿米饼沫,一张一合,有些含糊地喊着,“ma……” 喻昼笑得很开心,她伸手想抽纸,被早有准备的今止越将纸递到了手上。 她给宝宝擦了擦嘴,又挑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咬了一小口,温声细语,“妈妈吃过啦,谢谢囡囡,剩下的你自己吃吧。” 这是在今止越最美好的梦中,都没敢出现过的温馨场景。 让他倏而低头,将眼中的泪掩藏在氤氲热气中。 - 今止越完成了手头的任务,又攒了很久的假,这次能回来待三个月。 不过要是有紧急情况,还是有可能随时会被军用专机直接接走。 回了房间,喻昼说要去洗澡,将宝宝往今止越怀中一放,就施施然进了浴室。 留下今止越和女儿大眼瞪小眼。 “a ma……”宝宝慢慢瘪嘴,眼中盈起了一点儿泪,小脸都开始泛红。 今止越心中警铃大响。 “囡囡,我是爸爸,不是陌生人。”他笨拙地轻轻晃着臂弯中的小宝宝,“不哭不哭,你看,是妈妈把你给我的,我真的是爸爸。” 宝宝:“哇——qaq” 等喻昼忍着笑出来,今止越额头背后都出了汗,怀中的小宝宝已经哭累睡着了。 小手中还扯着喻昼的睡衣。 看起来,刚刚今止越就是情急之下抓了喻昼的睡衣塞到宝宝怀中,勉强起了几分安抚的效果。 喻昼眉眼弯弯,抽了张婴儿用棉柔巾,擦干净宝宝脸上的泪痕。 “接下来三个月,只要你没有被临时喊回去,宝宝就都给你带。” 她轻轻抬眼,眼神中带了点儿嗔怪。 “不然,以后宝宝不亲近你了。” 今止越攥住喻昼的手,用力点了点头,“粥粥,让你辛苦了。” 在她最辛苦的时候,他却没能陪在她身边。 喻昼轻笑,语调柔软,“说什么呢,我们俩的工作性质就是这样的,早在结婚前不是就有心理准备了吗?而且,有爸爸妈妈在,婳婳又乖,我也没特别累。” 宝宝被放到了婴儿床上,盖好小被子。 今止越洗完澡,抱着喻昼躺在床上。 低声说起了话。 “粥粥,我上个月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他将梦中记得的一切详细说出,当提起喻昼和女儿的死讯时,蓦地收紧了手臂,嗓音也带了一点儿哽咽,“……真的太过真实了,粥粥,那好像不止是一个梦。” 喻昼静静听着。 在今止越情绪激动时,她仰头,眉眼舒展,很温柔地亲了亲他。 “我没和你说,其实上个月,我也做过一个梦。” “又或者说,我看了一场百倍速的电影,我看到你在宣市军工所当上了领头人,硕果累累,看到你不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天天熬夜通宵我行我素。” 她声音平和,眼尾弯起,“也看到,你找到了婳婳,在好好的爱她。” “还有,你一直在爱我,十数年如一日。” 在今止越茫然又无措的视线下,喻昼笑得很明媚。 “阿越,不一样了,我还活着,小芒也活着,婳婳还在我们家……我们会有很美好的一辈子。” 他们两人,一个为国鞠躬尽瘁奉献一生,一个研制出救命药剂福泽万人。 若世上真有功德。 灵魂上必定金光闪闪。 或许因此,才有了一处绝处逢生的奇遇。 - 喻昼的产假到了时间,回医药研究所继续上班。 宝宝每天看着陌生的脸庞在面前晃着,刚开始总瘪嘴想哭,不过小孩儿亲近起来也很快,不用一周,就开始熟悉今止越那张脸了。 ——然后,在今止越抱着她去打基因病的缓释针时,红着眼睛掉着泪,用小手推开今止越的脸,一副不要他抱的样子。 陶庭月心疼孙女,连忙接了过来。 宝宝趴在姥姥怀中,抽抽噎噎地掉眼泪。 今止越想抱,宝宝就扭头,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陶庭月笑道,“这下好了,囡囡要记仇了。” 今止越看着女儿软绵绵的小身体,眼神柔软又疼惜,低声道,“囡囡性子软,记仇也不会超过一天。” 话是这么说着,新手爸爸还是忍受不了奶呼呼女儿不理自己的残忍现实。 转了转,站在宝宝面前,哄道,“不疼了,真的不疼了,我们去找妈妈好不好?” 听到妈妈,宝宝耳朵一动,眼睛眨巴眨巴。 今止越继续哄,“妈妈就在隔壁上班,我们现在进去,还可以和妈妈一起吃午饭。” 捕捉熟悉的词。 妈妈。 宝宝翘着小脚,眼眶还红红的,却露出了一个很甜的笑。 “mama!” 有妈妈这个诱惑钓在前头,宝宝终于肯让爸爸抱一会儿了。 今止越抱着她往医院门外走,刚走到门口,就感觉腿上被什么撞了下。 他低下头。 那是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模样有些憨,撞到今止越腿上了,懵懵地后退两步,大声道歉,“叔叔,对不起,我没看到你!” 后头有对夫妻赶了上来,女人神态有些焦急,无奈道,“不好意思,我儿子没看路,没撞疼您吧?” 男人低下头,皱眉问道,“皖之,和叔叔道歉过没有?” 今止越微微恍惚。 原本安安分分待在他怀中的宝宝,倏而扭了扭身体,对着那女人歪了歪脑袋,像是在认认真真看着什么,还露出一个很甜的笑。 伸出小手。 一副要抱的样子。 女人有些惊讶,看着那白白软软的小女孩儿,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股莫名的酸涩和喜爱,让她第一次有些冲动地问道,“我可以……抱抱她吗?” 今止越笑了笑,低声道,“可以的,囡囡很喜欢你。” 软乎乎的小宝宝,身上还带着暖暖的香气,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还主动伸手环住她的脖颈。 女人有些失神,眼眶微红,迎着丈夫和儿子担心的眼神,掩饰性的笑道,“她真可爱。” 今止越点头,“她叫喻婳。” 他注视着这一家,含笑问道,“婳婳很少这么贴近别人,想来是前世有缘,要不要认个干亲?” 这提议实在突兀又令人摸不着头脑。 若是换作旁人,都警惕地要打110。 偏偏他们看着这白软软的小团子,心中满是喜欢和轻微怅然。 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了。 “好啊,我看着婳婳也觉得亲近,说不定上辈子真是一家。” “我们是京南人,我叫梁漫,这是我丈夫郁正烽、儿子郁皖之。” 兜兜转转。 婳婳还是画画。 第181章 「if线」我是谢与 明水公馆外,是燃了一地的鞭炮,还有大红横幅挂在围墙上。 透着股和这奢华内敛的公馆极为不符的张扬。 银灰色商务车停在公馆门前,门口的保镖只看了眼逐渐打开的车门,就熟练地微微后退,让出进入的通道来。 青年长腿一迈,下了车。 他长了张天生冷感的俊美脸庞,薄唇微抿,眉梢轻蹙,带着股很淡的桀骜,乌黑眼眸淡淡一扫,似是嘲讽般轻笑了声。 被刚乐颠颠跑出来的谢渡听到了。 顺着青年的目光看去,谢渡瞬间垮了脸,“小叔叔,你笑什么?” 刚问出口,他就后悔了。 谢与长眉一挑,慢悠悠道,“哦,我看看谁家横幅喜报上,还能有错别字的。” “热烈庆祝谢渡喜提国家集训队淘汰,包送京大。” “小渡,你找哪辆车给你包送?” 谢渡涨红了脸,争辩道,“那是我朋友做的!” 谢与慢条斯理整理了下手腕袖扣,“所以上面的名字还是你。” 谢渡:“……”无力反驳。 谢与也没看他,往里走去,“你爸呢?” “我爸妈都在里面呢,还有奶奶也在……”说着,谢渡做出一副偷偷摸摸靠近的样子,小声说,“小叔叔,我和你说个秘密,你等会儿帮我把那双限量版跑鞋的钱付一下呗?” 谢与睨他一眼,“你先说。” 谢渡咬了咬牙,“行,那你可不能赖账!我告诉你,奶奶特地为你邀请了中心区的适龄单身女性。” 谢与脚步一顿,刚踏进正门一步,立刻面无表情地转身要走。 奈何里面的人眼尖。 在谢渡颠颠儿往门口跑时,谢降就多了个心眼。 故意站在离门边最近的位置。 这会儿看着弟弟要跑,立刻伸手将人拉回来。 谢与出生时,谢降已经十二岁了,看这个弟弟跟半个儿子似的,笑呵呵的,将人往正厅里带,“小与,你给咱妈一个面子吧,她给你挑了那么多个漂亮姑娘,至今为止你一个都没见过。你不知道,咱妈现在都琢磨着要给你相看几个男的了。” “为了以后不见到男的,你还是去看一眼吧。” 谢与有些头疼。 沈遐在公馆一楼的茶室内坐着,要过去,得穿过大半个宴会厅。 今晚是谢家家主谢降的儿子的升学宴,作为主人家出现,谢降、乃至于被他揽着肩膀摆着张臭脸的谢与,自然而然地引起了许多注意。 “那就是谢家主的弟弟了吧?” “我记得这一辈里排行九,谢家都喊一声九哥……看上去年纪不大。” “年纪本来也不大,今年也就二十六吧,不过他脑子聪明,据说早早就博士毕业了,被谢家主提溜进集团上班……” 谢与也听到窸窸窣窣的议论动静,脸色愈冷,不耐烦道,“哥,你知道我对那些女的一点儿兴趣都没有,让妈别老惦记着我的事。” 谢降笑得和气,“那不成,你都这个年纪了,一次恋爱都没谈,咱妈担心得不得了。” 谢与轻啧,烦躁道,“行,等会儿进去我就说,我这辈子对谈恋爱就没兴趣,结婚也别想……” 他们穿过了小半个宴会厅。 谢与目光一转,倏而被不远处的一道身影吸引了注意力。 第一眼看到的,是那身欺霜赛雪的软白肌肤,少女穿着条润白的公主裙,腰肢收束纤细,乌黑长发半扎,柔软松散地落在纤薄肩背上。 她跟在一名温婉明艳的女人身边,露出的侧脸温软精巧,浅色眼眸微弯,带着纯粹甜意。 谢与:“……” 他拽住哥哥,扬了扬下巴。 “那是哪家的,怎么感觉没见过?” 谢降看了过去,带了几分明知故问。 “哪个?” 谢与磨了磨牙,沉声道,“穿白色裙子披头发的那个。” 谢降有些诡异地看了他一眼,赶在弟弟恼怒前,憋笑收回了视线。 “那是喻家的独女。” “她妈妈是京都科学院医学药物研究所的核心研究员,你知道的那些个基因缓释药剂、癌细胞阻遏药剂、糖原抗体等等,都是她主导研发出的,是医药研究所捧在手心里的香饽饽。” “她父亲是宣市军工所的人,你记得我和你嫂子五年前那次私人飞机事件吗?就是因为她父亲研发出新的气阀脉冲零件,在替换时,检修人员意外发现飞机上被人动了手脚。” “否则,会有什么后果都不好说。” 说起几年前的事,谢降神色淡了淡。 语气却还是认真的,“她父亲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 谢与撩起长睫,微微抿唇。 还没等他开口,谢降又蓦地笑了起来,收拢手臂,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不过,小与,你不是说你对恋爱没兴趣吗?” “不是说这辈子不考虑结婚吗?” 谢与黑了脸,抬手将谢降的手打落。 谢降大笑起来。 “小与,就算你改主意了,也不行。” 谢与脱口而出,“为什么?” 谢降看着他,慢悠悠开口。 “因为人家小姑娘现在还在读高三。” “马上高考了。” “小与,你不会这么变态吧?” “……” 不远处。 “是,这是我女儿,喻婳。”喻昼对面前的人笑了笑,转头看向身旁的女儿,“……婳婳,在看什么?” 喻婳站在原地,乌泱泱眼睫眨了眨,扬起了一个软软的笑。 “好像有人在看我,刚刚看了一眼。” 没看到什么人。 只看到一道被人群挡住大半的颀长身影。 喻昼也跟着看了眼,没发觉什么异常。 她将女儿耳边的发丝撩起,柔声道,“站这么久,是不是有些累了?婳婳去旁边自助餐桌边坐会儿吧。” “你干妈他们很快就到了。” 喻婳点点头,对前方交谈的人抱歉一笑,眉眼弯弯,脚步轻巧去了休息区。 她没将明水公馆的这场升学宴放在心上。 父母是科研和医疗领域格外出众的天才,从喻婳小时候起,就偶尔会跟着出席这样的聚会。 她以为一切都如往日一样。 就连那个背影,也不过是……稍微好看了些。 看完就忘了。 直到。 新一周的周一,距离高考还有两个月。 喻婳和隔壁周芒阿姨的女儿季落冬坐在位置上,等着老师来上课。 就见到,班主任神色有些奇怪的扭曲,站上讲台后,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像是做足了心理建设。 佯装平静道,“我们班有个新同学来借读最后这两个月。” “让我们欢迎新同学。” 在喻婳好奇的视线下,一道颀长身影步伐从容地出现在门口。 对方穿着京南附中高中部的黑白校服,乌黑短发垂落,扫过冷峭眉眼,半张脸被黑色口罩盖住,只露出一双漆黑眼眸。 像是自己也不习惯。 他站上讲台时,还扯了扯衣领,对着教室里几十双眼睛,沉默片刻。 闷声道,“……我是谢与。” - 真嘟很想写俺们与和婳的校园生活,所以——九爷为爱装高中生哈哈哈哈 第182章 「if线」喻婳同学 谢与。 不知道为什么,喻婳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像是在哪儿听过一样。 她下意识看向讲台方向,就和那男生对上了视线。 隔着大半个教室,对方的视线锐利又专注,仿佛一动不动地凝结在她身上。 咦? 喻婳刚觉得奇怪,就听到讲台上的班主任出声,“……你个子高,就坐后头位置吧,喏,这一组最后面。” 那不就是她后面? 喻婳慢吞吞垂下眼,继续在习题册上写字。 心想,应该不是看她,是在看空着的位置吧。 讲台上,班主任还在说话,“季落冬。” 季落冬站起身。 她留着头利落短发,眼神灼灼,因为长期的体育训练,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 “王老师。” 班主任捏了捏眉骨,“那什么,你带谢同学去搬下新课桌,顺便去器材室旁边把新到的一批冲刺教辅搬回来。” 京南附中是京大的附属中学,升学率高,平常课业任务也重,尤其是在高考冲刺的这段时间,不同的教辅试卷是一波接一波的来。 季落冬也习惯了,响亮地应了声,就招呼身旁的小组成员。 这也是班主任王峡定的规矩,一周内的值日和搬教材任务都由那周轮到的小组负责。 喻婳推开椅子,站起身,和身边同学一起跟着季落冬出班级。 谢与扯了扯口罩,直接跟了上去。 刚想开口说什么的王峡:“……” 算了。 不过这段时间他要多往教室里跑。 虽然谢与已经反复和他保证过,不会干扰同学们正常的学习,但纨绔嚣张的世家子弟他也不是没见过,总得多留个心眼。 要是打扰了高考冲刺,就算他是什么世家,王峡也一定要把他赶出自己的班。 …… 器材室和教材室都在隔壁教学楼的一楼。 上课时间出来,相当于兜风了,几个学生还是蛮开心的,尤其是走过别的班级时,看着他们从走廊窗户中投过来的视线,连胸脯都挺得更高了。 季落冬带着人去教材室签字领书,给谢与指了方向,青年就径直推开器材室的门,挑了张看起来新一些的桌椅抱起。 宽松校服掩住了绷紧的漂亮肌肉,只有衣袖微微上滑,露出一截冷白腕骨。 喻婳抱着书走出教材室,就看到谢与站在门口等着。 见她出来了。 浓密长睫垂落,声音低磁,“放上面吧。” “?”喻婳微微茫然,下意识歪了歪头,迟疑问道,“你在和我说话吗?” 她声音软绵绵的,浅色圆眼清凌凌的澄澈,似是一汪甜蜜的糖水。 谢与就觉得,太甜了点。 让他口罩下的唇角都几乎压不住。 眼尾轻弯,自然道,“嗯,喻婳同学,你把书放上来吧。” 喻婳误会了,连忙解释道,“你今天刚来,而且还要搬桌子,这些教辅试卷不用你搬的。” 谢与只是点头应了,没多说什么。 他随意放下桌子,手长,站在原地就轻而易举地单手将那十本书从小姑娘手中抢了过来。 丢在倒扣的椅子上。 又将那个沉甸甸的课桌抱起,扫了眼陆续抱着书出来的同学,淡然道,“走吧,回去了。” 他的动作太快太自然。 让喻婳慢了几拍才反应过来,手上空空,厚实的教辅试卷已经尽数堆在了谢与怀中的桌椅上。 他力气确实大。 附中的桌椅是前两年新换的,大部分都是实木,摸上去手感很好,却也很沉。 谢与抱着,却跟提了什么没重量的东西一样,脚步从容。 寻常人抱了什么重物,会下意识往腰部借力,不自觉往前挺腰让自己轻松些,姿态总不太好看。 偏他脊背松散却挺直,唯有微微鼓起的手背青筋,能看出确实在提重物。 季落冬怀中也抱了十本书,围观完,拧眉靠近了喻婳。 “婳婳,你认识他吗?” 喻婳摇头,“不认识。” 季落冬警惕问道,“那他不会是看上你了吧?得和老王说一声,这人看着不是什么善茬。” 不怪季落冬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作为和喻婳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季落冬看着小姑娘从幼儿园开始招人。 她模样好脾气软,被家里宠着又带着几分无忧无虑的天真,甜甜笑起来,别说那些个男孩子了,就连季落冬都只想再对她好一点。 喻婳眼睫轻颤,顿了顿,才轻声道,“没关系,先看看吧。” “我觉得……他挺奇怪的。” 分明是极有压迫力的姿态神色。 喻婳看着,却只觉得瞧见了一只甩尾巴的大型动物。 纵使体型大,垂首居高临下地看来时,也不带任何倨傲意味。 反而像是什么努力展现自己的领地和资本,来达成求偶目的的猛兽。 若是有实体。 喉咙都可能会像家中养的猫咪那样,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这么想着,喻婳再看对方那宽肩长腿的背影,只觉得有趣,眼眸盈盈弯起。 书被谢与抢走了。 喻婳也没好意思空手走在同学中间,从每个人那儿拿了本,她自己抱着轻松,同学们也能减轻一点儿重量。 回到班上,谢与已经将教辅放在了讲台上,自己慢悠悠收拾着桌子。 喻婳也将抱着的几本书放了上去。 回到位置上时,她拆了包湿巾,抽出一张擦干净手指,又递给季落冬一张。 然后转过身,将那包湿巾轻轻放在后面的桌子上。 语调柔软,“桌子放在器材室,应该落了很多灰,拿纸巾擦不太干净,你用这包湿巾擦一擦吧。” 谢与眉梢轻挑,口罩上方的眼眸盯着她,微微弯起。 低磁嗓音懒倦拉长了。 “谢谢——喻婳同学。” 念着她的名字,仿若在唇齿间辗转徘徊许久,才轻轻吐出。 勾着点儿蛊惑的尾音。 喻婳眨了眨眼,小声说了句不用谢,转回身坐好。 然后,悄悄的。 揉了下自己微烫的耳尖。 - 身后坐了个人,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喻婳以前也有过后桌。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位借读生身上气势太足,和以前的感觉截然不同。 马上就要高考了,上课的节奏偏快,喻婳只略略分心了一会儿,就重新转回了注意力。 虽然从小打针吃药、还有母亲一直在研发改进基因病缓释药剂,但她的反应能力还是偏慢。 每次上课都要一丝不苟地投入全部注意力,才能跟上老师的进度。 她全神贯注了一上午,等到铃响,还在琢磨数学老师说的最后那道题。 被季落冬拉着走去食堂,有些心不在焉。 季落冬是班长,性子爽朗大方,喻婳模样好看脾气软,两人人缘都很好,去食堂的路上,就有同班的女生跟着一起走。 说说笑笑间,自然而然地提起了今天新来的借读生。 “……看着快有一米九了吧,个子高身材比例挺好的,就是不知道长得怎么样。” “他一直戴着口罩,有些奇怪,会不会长得太丑了?” “哈哈哈哈说不定呢,现在那些短视频软件上,不是有很多戴口罩秀身材的,一般走氛围感风格的,脸都不怎么样。” “而且我偷偷观察了,上午上课他基本没怎么听啊,看着都在发呆,可能成绩也一般。” “欸,班长,婳婳,你们坐在他前面,有看到他摘口罩吗?” 季落冬摇头,“没有,我没注意。” 喻婳被喊回神,也弯了弯唇,“我在听课,也没注意过。” 不过。 喻婳莫名觉得,有那么一双乌黑深邃眼睛的人,应该长得不会太难看吧。 高中部的食堂有三层,很宽敞,食堂阿姨们早已打好了小碟菜,任学生自取,哪边少了,就从后头补上。 喻婳拿了碟番茄炒蛋和炒青菜。 坐下时,季落冬也端着餐盘过来了。 她爱吃肉,餐盘中三碟都是肉菜,还打了两碗饭。 刚坐下,就拿干净的筷子给喻婳夹了块红烧牛腩。 “婳婳,多吃点肉。” 喻婳笑盈盈应了,“好,谢谢姐姐。” 刚刚凑在一起聊天的女生们也打了饭坐过来。 边吃饭,边聊着刚刚的话题。 喻婳没参与,只是垂眼小口吃着饭。 倏而感觉耳旁的动静突兀地停下。 她撩起长睫,刚有些困惑。 就察觉到身旁靠近了一道浅浅阴影,有一股很淡的清苦沉香,穿梭过浓郁的饭菜香气,绕在鼻尖。 对方声音低沉悦耳,“这边有人吗?” 喻婳抬起头,对上了谢与低垂下的眼睛。 他问的。 是她身边的位置? 第183章 「if线」捡起来 吃饭! 摘口罩! 这么想着,女生们目光热烈,七嘴八舌道,“没人没人。” “你快坐。” 谢与却没动,只是垂着眼睛,眼尾勾着浅浅笑意,又低声问了句。 “喻婳同学,请问这里有人吗?” 如果视线有声音,喻婳觉得,自己耳边一定会不停地响起咻咻咻的声音,全是投在她身上的。 她咽下嘴里的饭菜,轻声道,“没有人,你可以坐。” 谢与这才坐下,“谢谢。” 长桌上一时陷入了寂静。 有人吃菜,有人互相丢着眼神,有人按捺激动。 无一例外,全都默默地注视着谢与……脸上的口罩。 都要吃饭了。 总不能戴口罩了。 正好让她们看看,这位借读生长什么样子。 喻婳扫了一圈周围,看出同学们眼中的期待,压了压筷子,也跟着看向谢与。 青年动作慢条斯理,将餐碟和碗筷摆好位置,才抬起修长手指,轻轻勾住耳朵上的带子。 黑色口罩被取下。 在如玉手指上交叠收拢,放入口袋中。 “嘶——” 不知道是谁小声吸了口冷气,打破了近乎凝滞的寂静。 连喻婳也有些讶异。 和她们路上讨论的截然相反。 这名借读生长了张极为俊美的脸庞,眉眼沉静疏冷,鼻梁高嘴唇薄,收势凌厉,轮廓冷隽。 鸦黑长睫掩着眸中情绪,清清淡淡抬起,只让人觉得幽深散漫,透着股极为矛盾的疏冷与张扬。 真的很帅。 就是。 感觉不太……稚嫩? 这么想着,就有人大着胆子问了。 “新同学,你怎么在最后两个月转到我们附中了?” 谢与神态如常,淡然道,“附中学风好,过来感受一下。” “那你是今年第一次考吗?” 看上去不太像。 谢与挑起唇角,从容坦荡,“哦,我是复读生。” “……” “对,已经落榜七年了,打算最后冲刺一把,这次考不上就算了。” “……” “是,我年纪不小了。” 喻婳没看他,却一直竖着耳朵在听,在听到那句轻描淡写的落榜七年时,差点儿没被饭粒呛住。 别说她了。 身旁的同学们哪个不是眼神恍惚又微妙,变来变去,心思单纯的高中们最后将情绪定格在了同情和鼓励上。 长得帅又怎么样。 考大学还落榜七年,看起来学习水平不太够啊。 “那你还挺有毅力的……加油!” 谢与颔首,照单全收,“谢谢。” 他们也不好意思逮着人家伤疤碾,互相看了看,开始大口吃起了饭。 喻婳慢吞吞咬着根小青菜。 在长桌上安静下来后,忍不住侧眸看了旁边一眼。 再一次撞入对方的眼中。 谢与仿佛一直在看她,碰到那视线,就扬唇轻笑问道,“喻婳同学,你还有什么要问吗?” 喻婳仓促摇头,连忙转回了视线。 顿了顿,又靠过去一点,小声道,“谢与,你之后要是觉得哪里跟不上,可以来问我。” 小姑娘眼睛圆溜溜的,带着点儿羞赧和诚恳。 “虽然我成绩也一般,但基础还可以,你按照我的笔记学,最后这两个月着重基础题的练习,再怎么样,肯定不会落榜的。” 她身上有股很淡的甜香。 或许是课间涂的护手霜。 又或许是最后一节课喝的草莓牛奶味道。 暖融融的甜。 让谢与垂敛眉眼,喉结轻滚,眼中漾着笑意。 “好,谢谢婳婳。” 喻婳匆匆看了他一眼,秀气的眉扬起一点儿弧度。 像是惊讶。 谢与低声解释,“刚刚听到他们都这么喊你,我可以喊吗?” 喻婳抿了抿唇。 小声道,“可以的。” 谢与得寸进尺,“好的,婳婳。” 坐在他们对面的季落冬:“……” 这男的,果然不怀好意。 回去就和喻家爷爷奶奶喻阿姨还有今叔叔说! - 吃完饭回到教室,距离午休开始还有十几分钟。 喻婳拿出草稿本,打算把刚刚课上的最后一题再琢磨一遍。 班上有些热闹,聊天的打水的,还有趁这会儿谈恋爱的。 在桌子第三次被撞到、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开一道有些长的痕迹时,喻婳浅浅吸了口气,抬起头,看向前方位置。 打扮漂亮的女生坐在靠里的位置上,身前是个有些吊儿郎当的男生,两人正嘻嘻哈哈说笑着,偶尔打打闹闹,半点儿没顾忌旁人。 女生是他们班的,早早就准备出国,不准备参加高考,每天在学校里混时间,占据了前排的两张桌子,天天睡觉玩游戏看漫画打发时间。 男生则是楼下班级的,好像是世家子弟,性子特别傲,又爱嘚瑟,风评很差。 喻婳温声开口,“不好意思,你们动静可以小一点吗?” 女生侧头看了她一眼,在男生要转头时,做了精致美甲的手一把压住他的脑袋,描画细细的眉头皱起,随口道,“知道了。” 却没有半点儿收敛。 喻婳看了眼时间,反正快到午休时间了,还是合上了草稿本。 谢与从后门进来时,正看到小姑娘蹙眉合上草稿本的样子。 他靠近了,随手将几颗软糖放在喻婳桌上,“不是说赶着回来做题吗,做出来了?” 喻婳好脾气的弯了弯唇,“快午休了,下午再看吧。” 正说着,前面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女生嗔怪推了男生一把。 男生的脊背撞在课桌上,不仅撞歪了桌子,还将喻婳刚放到桌角的草稿本撞到了地上。 喻婳皱眉,提高了点声音。 “你把我的本子撞到地上了。” 女生轻哼,男生回头看了眼,随意嬉笑着,“你自己捡不就行了,没长手啊?” 季落冬拿着她和喻婳刚打完水的杯子进门,听见了这句话,眼神一厉,恨不能立刻丢下水杯将那男生扔出去。 不过,有人比她更快。 “砰——” 一声巨响在耳畔炸开,惊得嘈杂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连走廊上路过的学生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往里看。 沉重的实木课桌轰然倒下,桌上的东西噼里啪啦尽数掉在了地上。 刚还撒娇调情的两人,此时都脸色苍白,神色惊恐。 抬腿毫不留情踹了一脚的青年就站在桌边。 姿态放松,口罩松松地挂在耳朵上,神色平静又漠然。 眼眸漆黑,声音低冷。 “捡起来。” 第184章 「if线」谢与掉马 谁也没想到谢与这么突然就动了手。 ——也不对,是动了脚。 对上那双幽冷的眼眸,男生瞬间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问道,“捡、捡什么?” 目光扫到一旁坐着的小姑娘,又立刻反应了过来。 “我捡!我捡!” 惊吓过度,手都还有些抖。 男生慌忙将那本草稿本从地上捡起,难得机灵,还拍了拍上面的灰,才战战兢兢双手举着,放回喻婳的位置上。 谢与倦淡垂眼,没什么情绪,“道歉。” 男生神色微微扭曲,对着小姑娘磕磕巴巴道歉。 “对不起,我不应该把你的书撞到地上……不应该让你自己捡……” 边说,还边去偷瞄长身玉立站着的人。 说来奇怪。 他面对他爸都不怕,也不是没和人起过冲突,偏偏看着这个穿着校服的年轻男生,心中生出了一股惧意。 或许是那双眼太冷。 眉眼间的桀骜太浓。 仿佛他要是不捡、不道歉,这人就能真把他的手给废掉。 喻婳有些懵,茫然地看看前方倒塌的桌子和道歉的男生,又看看站在一旁的谢与。 青年懒散侧眸,睨来一眼,低声问道,“可以吗?” 喻婳连忙点头。 她生怕两人打起来,对方不学无术,身后是世家不怕,但谢与只是个来借读的复读生,要是闹出事来,附中不让他借读了怎么办。 这么想着。 喻婳站起身,走过去拉了拉谢与的袖子。 小声道,“谢与,你别冲动,千万不能打架。” 刚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察觉到周围打量视线、觉得自己丢脸了的男生:“……” 谁? 什么名字? 他咻得抬头,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青年。 好像是有些眼熟。 “九、九……”九叔? 谢与眉梢一挑,漠然瞥了他一眼。 见他的反应,男生白了脸。 刚生起一点儿要找人麻烦的心思瞬间湮灭,不光是不敢找人麻烦,更怕被对方反过来揪出世家。 草。 谁能告诉他,谢家九叔怎么会穿着附中的校服出现在这儿啊??? 他不是他妈的博士毕业,进集团上班了吗??? 脸色几经变化,那男生就在整个班级的视线中,低眉顺眼喊了声,“九s……九哥,今天是我的错,给您、给这位同学道歉,对不起!” 字正腔圆,满是诚恳。 “我是傻逼!” 等王峡收到消息急匆匆赶来。 倒下的桌子已经被扶正,女生坐在座位上,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丢脸,将脸埋在臂弯中,一声不吭,假装自己不存在。 班上静悄悄的。 只有无数好奇八卦的视线,在谢与身上反复打转。 那男生可是世家的! 还要恭恭敬敬喊借读生一声九哥。 难道这也是个世家子弟? 王峡还在和同为高中部老师的老婆饭后散步,正进行到操场走走、小手拉拉的步骤,被突然砸下一个学生在班上打架的消息,几乎魂飞魄散,一路跑回教室。 胸膛还在剧烈起伏。 他目光在班上转了一圈,点了自己最信任的班长,“季落冬,你来说,怎么回事?” 季落冬眨了眨眼,无辜道,“我不知道啊,我去打水了,回来就看到桌子倒在地上。” 王峡狐疑,又点了学习委员。 学习委员站起身,犹豫了下,“我在做题,听到动静的时候,就看到桌子倒了,三班那个男生站在桌子旁边,不知道是不是他推倒的。” 王峡:“……” 他将目光投向班级后头坐姿散漫的谢与。 眼眸微眯,“谢与,你说说,怎么回事?” 他收到的消息,可是说谢与踹翻了课桌。 谢与神色懒倦,刚站起身,还没说话。 前方就啪叽站起来一个软绵绵的小姑娘。 高中部的黑白校服套在纤薄肩背上,撑出空落落的宽松,乌黑长发扎了个丸子头,有些炸毛。 背对着他,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只能听到声音清甜又温软。 “王老师,是三班的那个人先撞掉了我的本子,谢与…谢与只是帮我叫住了人,让他把本子给我捡起来。” 她话语略微磕绊。 谢与都能想象出,那张软白清媚小脸上,会有的心虚却坚定表情。 垂落在身侧的指尖蜷起。 怎么这么可爱? 谢与勾了勾唇,无声轻笑,又撩起长睫,对上王峡盯人的视线。 慢悠悠接了话。 “是啊,王老师,那位同学知道自己撞掉了喻婳同学的草稿本,心急如焚,很慌张地要帮她捡起,结果没想到,一不小心把前面的课桌给撞翻了。” 青年散漫挑眉,带着股漫不经心的桀骜。 “不信的话,老师你去问问三班那人,是不是我说的这样。” 王峡:“……” 别以为他不知道。 那人是谢家旁支。 说什么,还不都听他谢与一张嘴? 王峡很烦,怒从心起,只能怒了一下。 到底没造成什么大的影响,面对同学间的小摩擦和冲突,他向来秉承着偷偷关注、尽量不干涉的原则。 这会儿就瞪了谢与一眼。 然后干巴巴笑道,“行,你们平时打打闹闹也要注意身边环境,别推了撞了,马上高考了,要是伤到手或是腿,都不方便。” 进行完一通安全教育,王峡才离开。 有了刚刚那下动静,虽然午休时间到了,但没多少人有睡意,都在悄悄说着话。 喻婳看着桌上的草稿本。 正在出神,手臂被推了推,季落冬递了张纸条过来。 【三班那个男的喊借读生九哥,又同样姓谢,借读生是世家的人吧】 喻婳垂眼想了想。 落笔时,字迹秀气。 【应该是。】 而且。 她好像想起来,自己是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了。 在明水公馆。 他们说。 谢家主的弟弟,排行九,同辈里都喊一声九哥。 他们还说。 谢家主的弟弟早早跳级完成了博士学业,回国后就在集团上班。 不过这么多年了身边没什么动静,谢家那位沈教授都忧心忡忡,给他找了不少适龄的单身女性。 最后,他们说—— 谢家主的弟弟,叫谢与。 第185章 「if线」谢叔叔 桌面上还落着谢与刚刚放下的软糖。 半透明的磨砂包装,透着里面圆滚滚的糖块颜色。 喻婳挑了颗浅粉色的拆开,放入口中。 是草莓味的。 软糖很甜,表层撒着细细的糖粉,舌尖撩过,甜意清晰分明。 季落冬听到塑料纸的细微动静,扫过来一眼,看到攥在少女细白指尖的软糖,随口问道,“买糖了?什么口味的,分我一颗。” 喻婳垂落长睫,指尖在几颗软糖上晃了晃,挑出一枚浅绿色的,推到另外半边桌子上。 小声道,“不是我买的。” 季落冬眼皮跳了跳,转头看向她乖乖软软的宝贝妹妹。 然后,看到了对方弯起眼睛的漂亮笑容。 “是谢与给的。” “……” 怎么说,有种不怀好意的大灰狼撑起麻布口袋,结果白白软软的小笨蛋半点儿不挣扎、直接一头扎进去的错觉。 - 即便是压力最大的高三,仍旧维持着晚饭前半小时的自由活动课。 可以留在班级里写作业。 也可以去跑跑跳跳,活动开坐了一天有些僵硬的身体。 季落冬如往常一样邀请了喻婳,“去打羽毛球?” 小姑娘却摇了摇头,“我有点事哦,姐姐先去吧。” 季落冬:怀疑.jpg 季落冬:“你说的事,和借读生有没有关系?” 喻婳眨了眨眼,眼神微微飘忽。 “哼。”季落冬拿起羽毛球拍,心中不是滋味,总觉得自从这个借读生来了之后,她的宝贝妹妹被吸引走了好多注意力。 不过。 “我在咱们之前的球场位置,你就算出去了,也靠着那边走,有事喊我,我听得见。”季落冬揪了把小姑娘头顶的丸子头,认真道,“知道没有?” 喻婳笑弯了眼,乖乖点头,拖长了音调。 撒娇道,“好,知道姐姐最关心我了。” 季落冬别扭轻哼,带着羽毛球拍出去时,还瞪了眼懒洋洋坐在后面的谢与。 谢与扬眉,对她的视线不以为意。 他个子高,批量定制的桌子在他面前显得小了些,也就是被王峡安排在了最后一排,还能往后挪开一点儿位置,长腿才不至于委委屈屈蜷在桌子下。 听着铃声打响,谢与撩起长睫,看了看空荡大半的教室,又转回视线,盯着面前的少女。 不下去? 谢与琢磨了下,随手将空白一片的教辅试卷合起,正打算起身。 就见着,喻婳拿着本线圈本站起身,本子有些大,压在臂弯间,上方的线圈都能抵住锁骨。 她轻轻浅浅看了他一眼。 没说话,脚步轻巧,出了教室。 喻婳一路走到了操场边的观众席上,挑了个中间的位置坐下。 翻开线圈本,握住准备好的铅笔,在雪白纸张上摩挲出沙沙的声响。 过了几分钟,一道穿着黑白校服的身影靠近。 他是径直穿过整个操场过来的,袖子挽起点儿,露出冷白瘦削的腕骨。 神态散漫,冷冽五官和眉眼间的恣肆撞开一种极为勾人的矛盾感。 一路走来,吸引了不知道多少视线。 偏他目不斜视,长腿一迈就跨过几个台阶,修长如玉的指间勾着瓶浅绿色的薄荷牛奶,玻璃瓶壁沁出薄薄的水雾,有些沾染上指腹。 谢与目光一掠,在喻婳下方两个台阶处停下。 他倾身,将那瓶薄荷牛奶放到喻婳身旁。 然后低下头,乌黑短发扫过眉眼,找了个还算干净的位置随意坐下了。 小姑娘眼睫轻颤,落笔的动作一顿。 也有不少人坐在观众席上,不过离得远,最多就是好奇地看一眼,目光很快又转回自己手中的单词本上。 加上操场热热闹闹。 所以,只要不扯着嗓子喊,正常音量说话,旁人是听不到的。 铅笔在纸上轻扫,小姑娘声音清甜,“谢与。” 谢与摩挲指骨的动作一顿,侧身,抬眸往上方看。 对上了一双从线圈本上方露出的圆溜溜眼睛,浅色眼瞳盈盈潋滟,眼尾轻落,加上浓密长睫,看谁都带着股乖劲儿。 他喉结轻滚,声音微哑,“怎么了?” 喻婳抿了抿唇,先小声道了谢,“谢谢你给的糖和牛奶,也谢谢你中午帮我。” 谢与轻笑,姿态很放松,“就嘴上道谢?” 喻婳眼睛愈圆了,惊讶道,“你想要怎么谢?” 她模样乖,语气又认真,好似只要他说一句,就会乖乖照办。 谢与心里痒痒的。 虽然他性子傲脾气臭,但毕竟长了副好皮囊,读书时也是收情书、被告白的对象,不过无一例外,都被小少爷冷着脸不耐烦的丢了回去。 别人说,我喜欢你。 小少爷漫不经心勾着笑,散漫道,“我也挺喜欢我自己的。” 或者,“你说说,喜欢我什么?” 等对方数出几个优点,小少爷转着打火机,轻笑道,“是,我也觉得我优秀。” 长大后,傲气性子收敛了些,但仍是那个不给人好脸色的臭脾气。 偏偏。 从看到这个乖乖软软的小姑娘开始,谢与就总想靠近些。 让她看着自己。 听她软绵绵喊自己的名字。 看到她,那身桀骜不驯的硬骨头好像都被人温温柔柔地揉了一遍,不受控制地软了下去。 搭在腿上的手指轻敲了敲腿,谢与眼尾勾着股撩人的劲儿,低声道,“要不,喊声好听的给我听听?” “……” 喻婳眼睫轻颤,唇瓣微抿。 连手上的动作也停下了几秒。 她仍是那是好脾气的温软模样,声音软软的。 “你想听什么好听的?” 真挺乖。 谢与扬眉,眼中沁出笑意,还没来得及琢磨叫什么最好听。 就见线圈本下移。 露出小姑娘那张精致小脸,圆眼微微垂敛,认真注视着他。 嫣红唇瓣轻轻开合。 “按道理,我该是和谢渡一辈的。” “所以,要喊你一声谢九叔吗?” 她顿了顿,垂敛的眼中很快滑过一点儿狡黠。 甜甜叫了声,“谢叔叔。” “……” 像是一只看着格外无害的猫,连伸爪子都不会,叫声亦是嗲嗲的,在饲主放松警惕时,又甩着尾巴踩到饲主脸上,得意洋洋地喵喵叫着,昭告自己的聪明。 远处有个篮球越过防护网,咚一声重重落地。 谢与眼眸漆黑,沉默了几秒,蓦地扭头轻笑出声。 他笑起来也很好看,不是那种讽刺冷笑,也不是漫不经心勾一勾唇的敷衍。 眼眸轻眯,薄唇扬起,喉间滚出低哑悦耳的笑音。 明明是自己故意引着人过来、戳穿了他不怀好意的接近。 喻婳攥紧了线圈本,却莫名耳热。 小声咕哝,“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谢与勉强收了笑,眉眼却还是漾着浅浅恣肆,“对。” 他坐在下面的位置,还在仰头看她。 冷白凌厉侧脸被夕阳光晕柔和勾勒,那双眼乌黑沉沉,眼睑敛起,似是一支对准了靶心的箭矢,眨也不眨地望来时,靶心捕捉,让喻婳心脏加快鼓动。 开口时,尾调轻飘飘的,往人心口钻。 “是该叫叔叔的。” 顿了顿。 他微微歪头,薄唇噙着笑。 “婳婳宝贝。” 第186章 「if线」别太嫉妒 铅笔擦过纸张,留下一道有些重的痕迹。 喻婳听着他慵懒沙哑语调,蓦地红了耳尖。 姥姥姥爷都疼她,爸爸妈妈也很爱她。 会喊她囡囡,喊她宝宝。 隔壁的周芒阿姨也喜欢她,偶尔见面了,会呼噜呼噜她的脑袋,笑眯眯喊一声婳婳宝贝。 可是。 这些和谢与喊的,又截然不同。 喻婳说不出来那点儿区别。 只觉得,胸口处心脏砰砰跳着,耳廓的滚烫绯红开始往脸颊转移。 “你……”她卡壳了几秒,才咬着唇转开视线,“你别乱喊。” 谢与懒洋洋看着她。 长睫缓慢眨动,半掩眸中的势在必得,还装出一副乖顺模样。 “行,那喊你什么?” “婳婳,对吧。” 喻婳颤了颤眼睫,没理他,低头继续在纸上描画。 谢与轻啧,“婳婳?不理我了?” 小姑娘几乎将整个脑袋都埋进了画纸上,只露出有些炸毛的小丸子,和因为头发撩起、完全露出的通红薄软耳廓。 逆着光,快滴血的红有些透明,还有细细的小绒毛。 不高兴了就不理人。 更像小猫了。 谢与弯着眼睛,压低声音,勾着几分缱绻尾音,又喊了声。 “婳婳,你不会是觉得我年纪太大,就不理我了吧?” 他慢悠悠道,“差八岁,其实我觉得还好,婳婳觉得呢?” “……” 好像在说理不理人的问题。 又好像在隐隐说着其他的什么。 八岁。还好。 喻婳差点儿把手里的铅笔拧断,感觉要是不开口,谢与还能继续喊下去。 只能忍着脸颊的粉,小声道,“知道了。” 谢与哦了一声,语调仍是散漫的,眼中却带着几分认真。 “那给婳婳介绍一下我这个谢叔叔。” “今年二十六,哲学博士毕业,任职谢氏集团副总经理,目前……”他短促轻笑,“目前在京南附中高中部就读。” “没谈过恋爱。” “喜欢一个人。” “一见钟情。觉得她上辈子就是我老婆,这辈子也应该是。” 喻婳听不下去了。 她快速画完最后两笔,站起身,撕下那张画纸匆匆塞给谢与,就踩着小白鞋哒哒哒跑开了。 跑出去两步。 又红着耳廓折回,带上那瓶薄荷牛奶。 高中部的校服很宽松,天气有些闷,小姑娘只拉了一半的拉链,里面是件柔软的棉质长袖。 俯身去拿牛奶时。 谢与刚好站起在下方台阶上,目光轻巧一落,看到了她领口露出的细腻绵软。 一点儿灼红小痣,压在软白间,艳得灼人。 直到人跑远了。 好似还逗留在视网膜上,缠缠绵绵地轻晃。 “……” 谢与闭了闭眼,蓦地嗤笑一声——对自己的。 他将视线收回,冷静了一会儿,才低眸看向被塞进手里的画纸。 微微一愣。 雪白纸张上,用铅笔简单勾勒出一道颀长身影。 合身妥帖的西装,勾勒宽肩窄腰的身形,侧头露出半张凌厉轮廓,疏离又桀骜。 光影从上方打落,洇深他的眉眼。 谢与用指腹摩挲了下纸面,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对准这张画纸,拍了张照片。 发给谢降。 谢降应该在准备下班了,收到消息回得很快。 【谢降】? 谢与又认真欣赏了一遍,然后低眸看向手机屏幕。 慢条斯理打字。 【谢与】我老婆给我画的,好看吗? 【谢降】你哪儿来的老婆? 【谢降】是你老婆吗,就老婆老婆的叫? 谢与低嗤一声。 【谢与】别太嫉妒。 【谢与】早晚会是。 谢与收了手机,将那张画纸小心的卷起,也走下观众席,往班上走去。 谢九的脾气差。 唯一的优点,就是对喜欢的事物,有无与伦比的耐心。 他想要的,也只会是他的。 - 喻婳和季落冬都是走读生。 因为喻昼和今止越、周芒工作的特殊性,从上学开始,基本都是喻樊或者季嵩来接她们。 今天就是季落冬的父亲,季嵩来接。 他是个性子温吞和善的白净男人,是在某次抢救行动中,被周芒救了,便喜欢上了周芒这个救命恩人,结结实实追了四年多,才终于追上了人。 知道周芒工作特殊,季嵩心甘情愿留在家里,自己开了家摄影工作室,平时不忙就带带孩子做做家务,还会做一手好菜。 喻婳上车后,就被季嵩塞了一个巧克力奶冻卷。 她慢吞吞抿着松软的巧克力蛋糕,有些出神,又被倏而响起的一声“谢家”给拉回了注意力。 季落冬坐在她身旁,手里是长条的芋泥奶冻卷。 她大喇喇翘着腿,一边上嘴咬,一边含糊问道,“真的?之前不是说那位谢九眼光贼高还性冷淡吗,谢家还张罗着要给他找对象,这么快就找到了?” 巧克力奶冻很甜,喻婳却吃得心不在焉。 季嵩开着车,笑呵呵点头,“是啊,据说是他自己说的,找到喜欢的人了,让谢家那位沈夫人不用再联系人……” 喻婳突然咳嗽了起来。 恰好红灯,季嵩将车稳稳停下,转头关切问道,“婳婳,怎么了,呛到了?要不要喝口水?” 季落冬已经麻溜从车载小箱中取出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喻婳。 小姑娘咳嗽得眼尾微红,长睫沾染了一点儿湿润。 接过矿泉水喝了一口,才不好意思道,“没事,就是没注意,呛了下。” 季嵩叮嘱道,“行,落冬你注意着点你婳婳妹妹。” 季嵩转回头去开车了。 季落冬倒是看着喻婳,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但喻婳就是莫名心虚。 她合上奶冻卷的盖子,从书包口袋里取出静音了一天的手机。 消息很多,一一蹦了出来。 喻婳的眼尾还洇着点绯色,乌泱泱眼睫轻颤,目光落在了跳出的好友申请上。 那两个字小小的。 印刻在眼底。 让喻婳反复想起今天下午在观众席上的对话,以及刚刚季嵩说的那句话。 她抿了抿唇。 想返回略过这条申请,回家再说。 指尖却比脑子快,直接摁在了拒绝上。 “……” 喻婳眨了眨眼,看着显示的拒绝添加好友小字。 没等她想好怎么解释。 新的好友申请又跳了出来。 这回,申请消息里还有个明显的问号。 喻婳同意了。 谢与好像时刻在盯着手机,刚同意,就发来了一条消息。 【谢与】还是觉得我年纪大,所以先拒绝我一次? 第187章 「if线」我偏科 喻婳浅浅吸了口气。 耳廓不受控地泛红,怕被季落冬看出什么,她没回,只是又将手机收起。 一直到回了家。 喻樊正在厨房洗菜,陶庭月在织毛衣,听到门响的动静,老爷子乐呵呵探出头来,“囡囡回家了。” 陶庭月连声招呼,“婳婳,你妈刚打电话回来说这周忙不回来了,来,洗干净的水果拿去房间吃……也别太努力学,该放松就放松,不要累着自己。” 喻婳乖乖喊了姥姥姥爷,又应了好,揪着书包带进了房间。 坐到书桌前,她才重新将手机拿出来。 看到了静悄悄的聊天界面。 谢与没再发别的消息过来。 喻婳垂眼想了想,慢吞吞打字。 【喻婳】没有,点错了 【谢与】没点错的话,就不会拒绝我? 喻婳盯着那白色气泡几秒。 【喻婳】你在说好友申请吗? 【谢与】你也可以当不是。 这人,怎么这么得寸进尺。 小姑娘抿着唇,将手机推开一点距离,把书包里的习题册拿了出来。 像是知道她会不回消息。 几秒后,手机轻震。 喻婳翻开今天的作业,眼睫颤颤悠悠,还是撩起一点儿,往不远处的手机屏幕上看去。 【谢与】需要一对一的数学辅导吗? 【谢与】免费。 喻婳将手机拿回来,问道。 【喻婳】你不是哲学博士吗? 还承接数学辅导? 对面发了条十几秒的语音过来。 看着白色气泡旁边的红点,虽然知道家里人不会在没有她同意的情况就打开她的房门,小姑娘还是做贼心虚地看了眼关上的房门,才扭回头,点了播放。 手机音量开得适中。 低磁散漫的声音便从出音孔中流淌而出,带着淡淡的笑意,勾缠在耳畔。 “我读哲学只是因为喜欢,不代表我其他科目学得不好。” 短暂的沉默后。 青年短促轻笑,嗓音压低。 “我喜欢的,都会努力得到。” “……婳婳。” 嘟一声,语音播放完。 我喜欢的。 婳婳。 会努力得到的。 婳婳。 喻婳坐在桌前,慢吞吞红了脸。 - 看着对话框上方反复跳出的正在输入中,聊天界面却还是干干净净,最后一条消息是自己刚发出去的语音。 仿佛能看到小姑娘红着耳廓对着手机反反复复纠结的模样。 想想就可爱。 谢与喉间滚出一声恣肆轻笑,随手将手机放在桌上。 撩起眼时,恰好对上谢渡直勾勾看来的眼神。 男生坐在桌边,连脸上的五官都在述说着震惊。 “小叔叔,他们说的是真的啊?你真有对象了?”谢渡热情洋溢,“哪儿人啊,叫什么,什么时候带回家见见?” 迎着他眼巴巴的视线。 谢与靠在椅背,坐姿懒散,随意将桌上的书翻开。 “叫你来,不是让你打听八卦的。” 谢渡不死心,试图继续追问,“小叔叔,你就说一下吧,我真的很好奇……” 他小叔叔这人,性子又独又傲,他奶奶念叨了好几年都没见人谈一次恋爱。 谢渡还偷听到,奶奶和他爸悄悄说,要找个机会推心置腹的表达一下,他们很开明,不介意谢与找女的还是男的。 他升学宴上,奶奶还约了人在宴会厅里呢。 怎么才过去两天。 就有对象了? 什么速度啊! 谢与没理他,慢悠悠转着指间的笔,点了点桌上摊开的书。 “过来,看看这道题,你们高中是用什么方法解的?” 谢渡走过去看了眼。 “高中数学题?小叔叔,你忘了我是竞赛生啊。”他眨巴眨巴眼,无辜道,“这半年我天天泡在生物竞赛题库里,你问我这个,我也不知道我的解法是高中知识还是大学的。” 谢与轻啧了声,拧眉看着那道题。 他也是同样的困扰。 这么想着,谢与拿起手机,给他哥发了条消息。 “哥,你给我找个专门辅导高中数学的老师。” 他听听老师的解题思路,就知道该拿什么方法给小姑娘讲题了。 谢渡茫然,“小叔叔,你为什么突然开始看起高中题了?” 谢与懒散勾唇。 轻描淡写道,“哦,你小婶婶快高考了。” 谢渡:“?” 谢渡:“???” 男生哆哆嗦嗦的抬手,不敢置信道,“小叔叔,你、你好禽兽啊!!!” 刚收到谢与消息、推开书房门的谢降:“……什么禽兽?” 谢与漫不经心起身,淡然道,“说我呢。” 他拍了拍谢渡的肩膀,平铺直叙,“你球鞋没了。” 又往门口走去,“找老师开视频就行,我听听解题思路,了解一下高中阶段的考察知识点。” 等他从容走远。 谢降拧眉,看向自家傻儿子,“你小叔叔什么意思?” 谢渡还在哀叹自己的球鞋,瞅了瞅他爸,计上心头。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给我买那双球鞋。” 谢降和善微笑,“你说。” 谢渡蹭了过去,小小声开口,“爸,小叔叔他看上了一个马上高考的女生……” 谢降转身就走。 “谢与!你过来给我解释一下——” “高考!那是高考!你别影响人家考试!!” 青年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轻嗤。 “影响什么,我这不是在请教老师吗?” 他说。 “别喊那么大声,我喜欢她,知道分寸。” - 谢与是真的知道分寸。 再什么样,他不会影响小姑娘的高考。 他只是散漫套着黑白校服,长腿懒倦伸展,冷白指间握着笔,在平整的草稿纸上落下一连串凌厉漂亮的字迹。 “……我讲明白了吗?” 喻婳眨了眨眼,用力点头。 小声感叹,“你好厉害啊。” 都毕业这么多年了,讲起高中阶段的数学题,竟然还这么驾轻就熟。 而且格外耐心,一点点细细掰开给她讲着。 看着转身靠在自己课桌前的小姑娘,抬起的圆溜溜眼睛中全是赞扬。 谢与轻咳一声,从容道,“我讲明白了就好,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 反正。 他会回去抓住那个金牌辅导老师好好学习的。 从后门进来的季落冬:“……你不是落榜七年了吗?” 这题解的这么简洁利落。 怎么可能会落榜。 喻婳仓促抬眼,下意识看了眼谢与,尽管问的不是她,却还是带出了一点儿心虚。 被问的当事人倒是姿态悠懒。 不疾不徐道,“哦,我偏科。” “数学挺好的,不过看不懂外文字母。” 说着,谢与慢条斯理拿出了今天上午的随堂测试卷。 “这不是只有十分吗。” 雪白试卷上,写得满满当当,字迹凌厉,偏偏,全是红叉。 最上方,用红笔划拉了个鲜艳的“10”。 落笔微重,足以见得英语老师当时的无语。 季落冬:“……?”真有人这么偏科? 喻婳看了眼。 避开了所有正确选项,谢与他,还挺努力挺敬业的,非常尊重自己在外的人设。 说是落榜七年。 就真只考十分。 第188章 「if线」追求你 出考场那天,是个很明媚的天气。 喻婳微微眯眼,看了看湛蓝天幕上的大朵白云,耳旁还有同学们欢呼雀跃的呐喊。 高考结束。 终于解放了。 他们即将迎来一个最轻松最没有负担的暑假。 喻婳垂眼笑了笑,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季落冬从后赶上来,手里晃着准考证,笑眯眯道,“走,咱们回去了。” “……你知道我写英语卷子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吗?” 喻婳被季落冬推着肩走,听到她的话,极为配合的问道,“什么?” 季落冬摇摇头,“我想到了谢与的那几张写满了但还是只能考十几分的试卷。” “范老师站在讲台上,看着他在十分到十五分反反复复的试卷,好像都已经放弃了。” 季落冬没想明白。 就算在答题卡上踩一脚都至少能压中二十分的选择分值吧。 但谢与他怎么就全答了、但只有十几分的呢? 谢与。 喻婳有些失神。 又听季落冬随口道,“不知道他回哪所学校考试了,这次应该能考上了吧。” 小姑娘蜷起指尖,犹豫着开口,“其实……” “婳婳!” 前方传来了喊她的声音,喻婳闻声抬头,在班级门口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皖之哥,欢欢姐!” 她眼眸微亮,加快了脚步,“你们怎么来了?” 郁皖之笑嘻嘻的,“今天可是你解放的日子,我们肯定得来啊!书是不是很多,我帮你收拾好搬出去。” 江欢站在一旁,她烫了卷发,松散搭在肩上,是极为明艳的漂亮。 路过不少男生都在看她。 她伸手捏了捏小姑娘的脸,又笑吟吟看向季落冬,“我订好了餐厅,等会儿婳婳和落冬一起过去吧。” 郁皖之笑道,“我已经和你们家里说过了,今天带你们吃顿好的!” 喻婳弯眸笑得很甜,点头应好。 郁皖之是她干妈的儿子,因为有了这个渊源,当初上学时,本着有人照顾会好些的原则,喻婳才就读了郁皖之在的京南附小。 又在升学到京南附中,某天去高中部找郁皖之的时候,遇到了江欢。 说来也巧,两人一见如故,特别投缘,很快就成了再要好不过的朋友。 高考结束,校门也开始登记放家长入内,班级里挤满了帮忙收拾的家长们。 郁皖之作势撸了下并不存在的袖子,开始帮着收拾起喻婳堆在桌上和桌肚内的书,尽数扔进带滚轮的收纳箱里,收拾完一起搬到车上。 喻婳自己也在整理着桌面的小东西。 一支黑金色的钢笔。 一张折叠成五角星的便签纸。 一个浅色带猫猫装饰的发圈。 小姑娘收拾的动作顿了顿,下意识转眸看了眼身后空荡荡的课桌。 谢与虽然走了,但桌子还留着。 在最后这两个月里,她经常会转身趴到后面这张课桌上,听青年不疾不徐的低磁语调,看着那支钢笔流淌出墨水,形成纸上的一串串公式。 在她终于攻克了其中一个难点、第一次做对了那个类型的题目时,青年就会低低笑着,指尖一动,用便签纸折一枚五角星给她。 大部分当天就被她带回家,放在书桌上的玻璃瓶里了。 只剩谢与走那一天,折的这个,静静陪伴她度过了最后一个星期。 ……发圈也是。 那天她扎头发的皮筋突然断开,乌黑长发落了下来。 正当她用手指收拢了头发,想找其他女生借一根发圈时,青年懒散踩着课桌下的横杠,长腿屈折,往前靠近了喊她,“婳婳。” 然后,递了个皮筋给她。 喻婳当时有些茫然,“你哪儿来的?” 谢与扬了扬唇,散漫道,“昨天出校门的时候,听到旁边的一对小情侣说,要带根小皮筋在手腕上,证明自己有主了。我就去门口的精品店买了一根,没想到,还没等戴上,就派上了用场。” 后来,谢与又买了根发圈。 松松戴在腕骨上。 似是荆棘肆无忌惮生长。 在冷白腕骨肌肤上,又在人的心上。 “……” “婳婳,这个你要吗?” 喻婳被喊回神,匆匆看了眼,那是她写满了的草稿本。 中间很大篇幅,都有另一个人的字迹。 郁皖之就看着,明明再普通不过的一本草稿本、甚至还是写满了计算步骤的,可小姑娘愣愣看了两秒,慢吞吞红了耳廓。 轻声道,“要的。” - 江欢定的是一家私人预约制的餐厅。 包厢中,菜肴热气腾腾,酸梅汁经过冰镇,闻着就酸甜生津。 “恭喜婳婳和落冬,高考结束!” 玻璃杯在餐桌中间的半空碰撞,声音清脆。 喻婳抿了口酸梅汁,眼睛亮亮的。 季落冬给她夹了菜,“终于结束了,那些题看得我都快吐了。” 郁皖之要了喻婳的碗,帮她盛着酸辣羹,笑道,“上大学了也有做不完的作业。” “而且更复杂,什么小组作业、结业论文、课堂pre……”江欢转着杯盏,长叹一声,“你们两个,还是好好珍惜这个最无忧无虑的暑假吧。” 喻婳和季落冬专心准备高考,已经很久没这么轻松了,四个人热热闹闹聊着天,什么话题都能说一嘴。 酸梅汁喝完了。 直接让服务员上了一瓶红酒。 季落冬喝了一大口,眉毛立刻皱了起来,“这么难喝?” 郁皖之点了点餐碟,“你慢点喝,小口点品,懂不懂?怎么比喝酸梅汁还大口?” 季落冬又皱眉喝了一小口。 感受了一下,下了定义,“还是不好喝。” 江欢乐不可支,“不好喝就不喝了,这儿还有新上的酸梅汁……婳婳,要不要换酸梅汁?” 喻婳捧着杯子小口抿着酒。 郁皖之就给她倒了小拇指一个指节那么多,没几口,就见了底。 小姑娘慢半拍撩起眼,眼眸水润润的,声音也软。 “好,我喝酸梅汁吧。” 季落冬大口喝完了酒,一边吃着菜一边在说自己的打算,“……对,我打算参军,反正能保留学籍,去试试看我喜不喜欢那种生活。” 喻婳盯着杯中倒映头顶灯光的酸梅汁,眼尾洇着点绯色。 她慢吞吞掏出口袋中的手机。 看到了消息。 【谢与】高考结束,毕业快乐。 【谢与】恭喜喻婳小朋友成为一名准大学生。 这是下午发给她的。 喻婳看到后,回了谢谢。 在沉寂了两个小时后,安安静静的聊天界面终于有了新消息。 【谢与】那我可以开始追求婳婳了吗? 第189章 「if线」喜欢你 喻婳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感觉心跳都仿佛漏了一拍。 餐桌上,另外三人的声音还在不停响起,笑声阵阵,却不能入耳。 小姑娘无意识咬住了唇,手机屏幕亮在餐桌下,像是掩藏着什么令人羞赧的秘密。 她只喝了一点酒。 但从未接触过酒精的身体,还是隐约感觉到了一点儿微醺。 浅浅的,令人微微眩晕的。 醺然。 连打字的手指都有些软绵绵的。 【喻婳】你之前不是在追我吗? 对面沉默了几秒,发来了一条语音消息。 喻婳抬头看了眼,从包里取出蓝牙耳机,悄悄塞了一个在耳朵里。 点击播放。 短暂的电流音,伴着青年低磁慵懒的嗓音响起,漾在右耳中,仿若连耳廓都被那点儿电流麻痹了一瞬,酥痒入骨。 “不是在追你,是在陪你。” 亮起的屏幕上,还有新的语音跳出,自动播放,于是耳机内就连绵响动着青年悦耳的嗓音。 “陪你走过很重要的一段时期。” “然后,问一问喻婳小朋友。” 短促笑音勾着懒散尾音,却因为沉下来的语调,听着格外认真。 “我可以开始追求你了吗?” 或许是酒精使然,喻婳感觉有些轻微的呼吸困难,眼睫急促眨动着,水雾浸润在浅色眼瞳中。 她想了很多。 好像又什么都没想。 指尖压在虚拟键盘上,停顿几秒,慢慢打字。 【喻婳】可以。 - 江欢盯住那个埋下去的小脑袋很久了。 看着乌黑发顶一动不动,江欢蹙眉,喊了一声,“婳婳?” 小姑娘没动。 郁皖之正说着的话停下,也跟着看了过去,“婳婳!” “是不是不舒服啊?不会是喝醉了吧?” 在他一叠声的担忧下,那小脑袋终于动了动,抬起时,露出一张清艳靡丽的漂亮小脸,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脸颊耳廓都晕着淡淡的红。 面对着三人关切目光。 喻婳攥着手机,磕磕巴巴道,“有些、有些醉……嗯,就是上脸,所以红了点,没有不舒服。” 乌泱泱眼睫还心虚的眨动几下。 没好意思看他们,小声道,“就是第一次喝酒,有些酒精不耐受。” “行,那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和我们说。”江欢蹙眉,反复叮嘱。 没有追问。 小姑娘立刻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没注意到,江欢和郁皖之还有季落冬对了个狐疑视线。 今天是她们俩高考结束当天,考虑到两人考了试也累了,晚餐没拖到太迟,眼看着时间到了八点,就散场了。 四人都喝了酒。 江欢背着包站在门口,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喊了代驾,“我送婳婳和落冬回去吧。” 郁皖之揉了揉太阳穴,他刚刚没注意,和江欢拼了几杯酒,这会儿有些晕,“行,那你们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他声音一顿,“我靠,我都喝醉到出现幻觉了?” 怎么感觉眼前有一片亮闪闪的烟花呢? 江欢眼也没抬,抬手重重拍了他后脑一下。 “幻觉个屁,你再睁眼看看。” 餐厅门口站着个人,身高腿长,穿着短袖黑衬衫和长裤,脸上还带着个黑色口罩。 他手中捧着一捧烟花。 对,就是烟花。 打火机燃过不同的引线,类型各异的手持烟花棒刺啦作响,在视网膜上闪烁跳动着明亮的光影。 如果这人不是朝着他们走来的话。 江欢会愿意说,很漂亮,很浪漫。 但问题就是。 这不知道哪儿蹦出来的男的,他妈的就是朝他们、朝喻婳而去的啊! 连喻婳自己也懵了。 烟花棒跳跃闪烁,光影烂漫。 一周没见的青年就站在眼前,口罩上方的眼眸微弯,刚还听过的嗓音清清楚楚缱绻在耳畔。 “毕业快乐,婳婳。” - “……这人什么来头?”江欢拧眉,认真思考着,“我车上还有个防身用的军刀,可以拿来杀这个狗男人吗?” 郁皖之气得跳脚,在原地转转悠悠,嘴上骂骂咧咧,“我妹妹才十八岁!十八岁,他也下得去手……什么军刀,快拿来,我和你一起上。” 反倒是年纪小的季落冬看上去最冷静。 她盯着不远处面对面站着说话的两人,神色有些沉。 解释道,“他是前两个月转来我们班的借读生,一周前回本校考试去了。” 指尖摩挲着衣角。 季落冬神色如常,“落榜七年,今年二十六岁了……军刀我用的顺手,我上。” 江欢和郁皖之看着她杀气腾腾的样子,懵了懵,连忙伸手拦住。 “等等等等,落冬,杀人犯法啊!” …… 喻婳还不知道,她的哥哥姐姐们已经磨刀霍霍向谢与了。 酒精晕染的红还盈在脸颊上,本以为吹会儿风会好些。 这会儿却更灼艳了。 目光匆匆在那燃烧到底部的烟花棒上一落。 小姑娘咬住唇内侧,顿了顿,才轻声开口,“你怎么来了?” 谢与摘了口罩,薄唇噙着笑。 他的视线格外专注,低声道,“一周没见,想你了。” “本来想考完试去找你的,已经快到班门口了,但听到有人喊你。”谢与轻笑了笑,“是你的亲人,应该会看我不太顺眼。” “刚考完试,还有东西要收拾,怕你为难,就没来找你。” 喻婳没想到,谢与今天竟然来了。 她撩起眼,神色有些怔忡,嫣红软唇无意识张开一点儿。 谢与视线一转,喉结滚了滚。 再开口时,嗓音添了几分微哑。 “跟着你们的车来了这儿,我想在外面等你,又怕……” 他短促轻笑,长睫垂敛,不远处的灯光倒映在乌黑眸底,漾着蛊人光华。 “又怕你忘了我,所以,给你发了个消息刷下存在感。” “婳婳。” “你不会觉得我这个人心机重吧?” 眼尾洇开深深笑意,谢与俯身靠近了些,吐息温热缱绻。 “可我只是喜欢你而已。” “!” 喻婳脸上的红就没褪下过。 她往后退了一步,逃开那铺天盖地而落的清冽苦木沉香包围。 鞋跟抵在了墙上。 小姑娘绷着纤瘦脊背,眼睫受惊颤悠,连声音都是软的,小声咕哝,“……话都被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 谢与哑声笑了。 他微微直起身,收敛了过于外放的压迫感,随手将燃尽的烟花棒藏于身后。 乌黑深邃的眼眸一眨不眨,嗓音低低,“其实,我今天来,只是想亲口和你说一声,毕业快乐。” “以及——” “我喜欢你。” 第190章 「if线」是宝贝 ——我喜欢你。 青年声音低哑磁性,在这处不算空旷的空间里,仿佛自带回声音效,撞入耳廓。 喻婳忍着想揉耳朵的那点儿痒意。 她也认真抬眼,浅色眼眸盈盈若水,直视着谢与。 “谢与,你为什么喜欢我?” 她的声音清凌凌的,在闷热夏夜,摇曳开薄薄甜意。 “你是世家主支,喜欢你的人肯定很多,漂亮家世好脾气好的数不胜数……”小姑娘眼眸澄澈坦荡,她不是在妄自菲薄,只是纯粹好奇,“为什么会喜欢我?” 谢与微微沉吟,眉眼间的散漫桀骜消散,只剩专注。 “其实早在见到你不久后,我就说过了。”他轻笑了笑,“因为,从看到你的第一面开始,我就觉得,你应该是我老婆。” “喜欢要什么理由。” “你站在这儿,就能吸引我全部的注意力。” 谢与看着她,嗓音微低,“再说了,难道你喜欢我也要有理由吗?” 小姑娘原本还在认真听着,听到最后一句,眼眸瞪圆,小声控诉,“谁喜欢你?” 谢与挑眉,慢悠悠问道,“婳婳不喜欢我吗?” 喻婳红着耳廓,张了张嘴,无法反驳。 她也……喜欢的。 而且,就像是他说的那样,从第一眼起,她莫名就对他有着好感。 “——婳婳,回家了!” 不远处传来江欢的呼喊,小姑娘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小猫,闷声说了句我先走了,就头也不回地跑开。 谢与今天也就是来刷下存在感,没拦,只是噙着笑目送她跑回朋友亲人身边。 顺便,对那三道警惕的目光视若无睹。 喻婳跑到车前,看着江欢拉开的车门,还没说上一句话,就被推搡着给塞进了车后座。 江欢和季落冬一左一右坐了上来。 郁皖之绕过车身,还不忘瞪一眼谢与的方向,才坐上副驾驶。 suv被代驾启动,沿着道路方向驶离。 车内,江欢和季落冬无声注视着坐在中间的小姑娘。 “……”喻婳默默蜷起身体,眼眸湿漉漉的,“怎么这么看我?” “他是不是和你表白了?”季落冬警惕问道。 喻婳收拢指尖,慢吞吞点头。 嘎嘣一声,郁皖之不小心把前方的玩偶的头掰了下来。 江欢蹙眉追问,“真的像落冬说的那样,二十六了?落榜七年……不对啊,七年的话不应该是二十五吗?” 迎着三人虎视眈眈的视线。 喻婳可怜巴巴的想,明明是谢与撒的谎,为什么要她来解释? “……没有落榜,七年也是他随口胡诌的。”小姑娘将自己塞进车后座,垂着长睫,假装看不到那三道盯视的视线,小声道,“他是二十六了,但是早就博士毕业了。” 郁皖之手里还捏着那个可怜的玩偶的头,越听越觉得耳熟。 就听到他乖乖软软的妹妹,说出了一个名字。 “谢与,他是谢家主支。” 咚一声。 江欢猛地直起身,顾不得去捂撞到车顶的额头,一边吸着气一边连声问道,“主支,就是那个一直传言性无能的谢九?” “草,老男人主意都打到我妹妹身上了!”郁皖之火大,吧唧一下,将玩偶的身子都被捏扁了。 只有季落冬还坐在位置上,平心静气,“所以,他隐瞒身份进我们班,也是为了你?” 喻婳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季落冬沉默几秒,看向江欢,“欢欢姐,军刀呢?” 她冷静道,“车开出去不算远,我们现在回去还能杀他——” 喻婳连忙捂住了季落冬的嘴。 眼尾垂落,哭笑不得。 “你们表现得别太夸张……在你们眼里,我什么都好,说不定在其他人看来,还是我高攀了呢。” “他们敢!”安全带差点儿都勒不住郁皖之,他脸上还有酒精晕染的红意,眼眸瞪大,说得斩钉截铁,“明明是谢九配不上你!” 江欢也扬唇冷笑,“他一个老男人来勾搭十八岁小姑娘,还有理了?” 虽然二十六远远算不上什么老男人吧。 但是,他们心情不好,就要骂! 不过,嘴上骂骂咧咧的,他们都听出了小姑娘话里潜藏的意思。 江欢眉头都快打结了,“婳婳……你也对他有好感啊?你不会是被他哄骗了吧!” 喻婳眼眸亮澄澄的,语调轻快又坦然。 “我也喜欢他。” 没什么好不承认的,喜欢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他没有骗我,他来学校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他的身份了。” 小姑娘弯起眼尾,笑得很甜。 “我知道皖之哥和欢欢姐关心我,落冬姐姐也是,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被骗的。” 她有两个堪称天才的父母,有阅历丰富的姥姥姥爷教导。 性子温软,不代表善良可欺。 喻婳的喜欢,一直都建立在坦诚信任的基础上。 - 季落冬还是不放心。 在送小姑娘进家门时,看到今天特地回家的喻阿姨,立刻抖擞精神,拉着人悄悄告了状。 她皱着眉,谨慎道,“阿姨,和婳婳相比,那人简直就是老油条,虽然婳婳说她都知道,但是万一被花言巧语哄骗了呢。” “就算婳婳怨我告状,我也不后悔,这件事,您一定要知道。” 在季落冬心中,喻阿姨和时常不见踪影的今叔叔,简直就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两个人了。 喻昼静静听着。 在医药研究所待了二十几年,环境单纯、同事友好、领导器重,只负责专心研究,她一直被保护得很好。 性子仍是温柔的,轻轻笑起来时,眉眼弯弯,梨涡浅浅。 和二十岁的照片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听完季落冬的话,喻昼抬手揉了揉对方的脑袋,温声细语,“好呀,我知道了,谢谢落冬告诉我。” 季落冬有些脸红,用力点了点头。 又连忙补充,“阿姨,您也千万不要责备婳婳。” 喻昼笑盈盈的,“好,落冬真是最疼婳婳的姐姐了。” 季落冬轻声道,“婳婳也很亲近我,我也很高兴,能有婳婳这么可爱的妹妹。” 等喻昼进了屋。 喻婳探头看了眼季落冬跑走的背影,有些无奈,“姐姐都和妈妈说了吧。” 她面上带着点赧然,看向母亲,认真解释道,“谢与真的没有骗我。” 喻昼听着那个名字,眼中笑意愈深,张开了手臂。 喻婳就像小时候那样,软绵绵倚靠在母亲怀中。 脑袋被揉了揉。 喻婳听到母亲的声音,轻轻柔柔,在耳边响起,“谢家那位谢与,是吗?宝宝喜欢他吗?” 压在肩头的小脑袋动了动,点了下头。 喻昼垂下眼,神色中多了几分了然。 她知道,在另外一个时空,就是因为她的婳婳遇见了谢与,才会有和阿越的相遇。 这一次,她和阿越想的是顺其自然,不随意插手。 但婳婳还是遇上了他。 “既然喜欢他,那下次有机会,带给妈妈看一看,好不好?” 喻婳有些惊讶,抬起脸,怔怔看着喻昼。 小声问道,“妈妈,你不反对吗?” 喻昼伸手,勾住她散落下的几缕发丝,温柔问着,“为什么要反对,我们家囡囡已经成年了,有自己的判断力,喜欢一个人而已。” 某一个刹那,女人眼中流露几分锐利和骄矜。 “宝宝只要放心大胆的去喜欢,世家又如何,我和你爸爸努力打拼出现在的地位,就是为了让你能够在京都横着走,谁也不能欺负了你。” “爸爸妈妈只要你开开心心的,做自己愿意的事。” 这是他们跨越时空、亲手养大的女儿。 是他们最珍贵的宝贝。 第191章 「if线」包养我 八月中旬,随着录取通知书尽数下发,京南附中高中部的毕业聚会也最终定了时间地点。 定的是个打通了的大包厢,六张大圆桌错落摆放,足够容纳这次应邀前来的同学和老师。 季落冬又将头发剪短了些,靠在椅背上,指间晃着酒杯。 目光忍不住往身旁座位上一落。 坐在她身旁的,是名穿着浅青色中式长裙的小姑娘,眉眼轻弯,乌黑长发松散用黑木簪挽起,几缕碎发垂在润白脖颈上。 而再往旁边,就是个姿态懒散的青年。 缎面黑衬衫,骚包。 露出一截冷白如玉小臂,勾引。 长睫垂落,低声和小姑娘说话,心机。 季落冬郁闷地转回视线。 高考结束后,喻婳就和谢与在一起了,她妹妹不止是她一个人的了。 季落冬越想越气,只能猛喝果啤。 不过,在听到身旁窸窣动静时,她立刻看了过去,“婳婳去哪儿?” “手上沾了点果汁,有点黏,我去洗个手。” 喻婳说道,又用眼神止住要跟着站起的谢与,“就洗个手,不用跟。” 青年乖顺应声,“好,我等婳婳回来。” 哼,心机! 季落冬轻嗤,刚打算起身。 同样被喻婳摁住,“你也不用去。” …… 压住两个眼巴巴想跟着她走的人,喻婳脚步轻快,开了包厢门,走去洗手间。 冰凉流水冲刷干净指间的粘腻。 她关上水龙头,又抽了张纸,慢慢洗干净手上水珠。 出去时。 迎面碰上了班里的副班长。 男生看到她也是愣了下,连忙抬手打招呼,“喻婳。” 喻婳礼貌笑了下,“副班,我先回去了。” “——等等!”男生脱口而出,等少女不解回望了,他涨红着脸,垂落在身侧的手都握成了拳,“你、你和谢与在一起了吗?” 喻婳坦然点头。 “喻婳,你怎么能和他在一起呢!”男生上前一步,急切道,“他有什么好的,除了那张脸,一无是处!他还考不上大学!” 少女脸上礼貌性的浅笑已经淡了下去。 喻婳抿起唇,眼眸清凌凌的,轻声道,“这和你无关。” 男生却好似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说话又急又快,眼中也带着不满。 “当时他还在班上,谁看不出他喜欢你,但你不能和他在一起啊!他不就是个小白脸,七年了都没考上大学,难道这一次就能上吗?而且他都多大了——” 他换了口气,“难道你要包养他吗?” 听着他咄咄逼人的语调,喻婳的眉已经蹙了起来。 等对方说完,她神态平静,唇瓣甚至含着一点儿笑意。 “你说得对。”迎着对方亮起的期待视线,喻婳清清淡淡道,“我包养他又怎么样,你是嫉妒吗?” “我理解你,毕竟就你长得这副尊容,想出去被人包养还找不到冤大头。” “谢与凭那张脸还能吃饭,至于你。” 她的目光短暂滑过男生微凸的小肚子,蓦地轻笑一声。 “难怪你嫉妒了。” “……??” 男生已经完全懵了。 在过去当同学的时间里,喻婳一直是个乖乖软软的性子,说话又甜,怎么看都是个温软甜妹。 怎么、怎么突然会嘲讽人了呢??? “你怎么骂人呢!” 喻婳神色困惑,“我骂你了吗?” 她又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你也知道这是在骂人啊?可我看你说别人的时候,挺开心的啊,轮到自己身上,怎么就生气了呢?” “我又没有骂他!”男生色厉内荏,脑袋混乱成一团,连说话都没什么底气,“我不过就是开个玩笑……” 小姑娘歪了歪脑袋,无辜道,“那我也只是和你,开个玩笑啊。” “不会吧,你不会生气了吧?你肚量好小哦。” 喻婳弯眸轻笑,很是诚恳,“最后再给你一个建议,要是真的这么嫉妒到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每天想起来都觉得咬牙切齿的话,副班可以考虑减减肥护护肤,说不准,就有什么眼瞎了的冤大头,愿意来包养你了呢。” “不要生气哦,毕竟,我只是开个玩笑。” 喻婳轻飘飘丢下最后一句话,转身就走。 刚走过拐角,就被一只手勾住了手腕。 她惊讶抬眼,对上了青年慵懒含笑的眼。 “……” 喻婳慢吞吞眨眼,小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因为看到那个傻缺跟着自家老婆起身出了包厢。 话在嘴里转了一圈,谢与从容道,“想你了,看不到你一秒钟就觉得难受。” “……又胡说。”小姑娘没什么威力的瞪他一眼,眼眸水润润的。 谢与的心软成了一块,手臂伸展,就从后将喻婳抱在怀里。 脊背躬起,下巴压在她颈窝位置。 说话时,温热吐息缠绵绕过脖颈肌肤。 “宝宝,我都听到了。” 喻婳颤了颤眼睫,有些不好意思,耳廓染了点红。 “很多都是落冬教我的。” “……是不是很凶?” 因为被踩了在意的底线,所以竖起防御,超凶的怼了回去。 怼完,又恢复了软绵性子。 谢与偏头,鼻尖蹭过温热肌肤。 语调微哑,“凶也好可爱,只要是婳婳,我都喜欢。” 他又笑了声,“婳婳,我觉得他出了好主意,你包养我吧。” “我哄婳婳开心,带婳婳吃好吃的,给婳婳暖床……你包养我,很划算的,每个月给我一个吻就好。” “……” 喻婳一直红着耳尖听着,等谢与说完了,她将手压在谢与的手背上,慢吞吞问道,“只要一个?” 她侧过头,看向谢与。 眼尾晕开粉意,声音又轻又软,“多要几个,也可以的。” - 季落冬都给自家妹妹的碗里堆满菜了,才看到喻婳回来。 身后还紧跟着个笑意清浅的谢与。 她眼不见为净的转开视线,等喻婳坐下,才靠近了,随口道,“刚刚李晟气冲冲回来了,脸色臭得很,好像是和谁吵架了。” 季落冬有些幸灾乐祸,“不知道哪位好心人士,干得漂亮,天天听他吹嘘自己家里有钱,我都听烦了。” 好心人士·婳:“……”是我呢。 她垂落眼睫,想起的却是刚刚在走廊上和谢与的对话,眼尾漾开浅浅笑意。 “——谢同学!”一道粗粝嗓音由远及近,喊得极为大声,惹得热热闹闹的包厢都安静了一秒,下意识将视线转了过来。 “你之前不是落榜七年了吗,不知道,你今年考上了哪所高校啊?” 谢与正戴着手套在剥虾,神色懒散,撩起眼时,对上了男生那充满了恶意的脸庞。 李晟恶劣笑道,“不会,又落榜了吧?” 第192章 「if线」没骂你 喻婳蹙眉,下意识要站起身。 被谢与不动声色用手臂抵住了。 在大半个包厢的无数道视线注目下,青年不紧不慢地继续着手上剥虾的动作,声音低沉含笑,“副班怎么这么关心我?” 李晟扯了扯脸皮,“这不是关心同学吗,你好歹也在我们班读了两个月,算是我们的同学。” “不好意思说吗?” “不会今年又没考上吧?” 李晟的针对和恶意毫无隐藏,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有同学打着圆场,“副班,谢与后面这么认真,怎么可能考不上……” 班主任王峡也站起身,皱眉道,“李晟,你今天怎么回事——” “王老师!”李晟没转开视线,只是盯着谢与,嘲讽笑道,“我只是想听一听,落榜七年的谢同学,在今年又忙着勾搭女同学的情况下,能考出什么好成绩。” “这可是给学弟学妹们做了一个极端的坏榜样啊!” 众人的视线忍不住落在谢与和他身旁的喻婳身上。 小姑娘脸上已经没了笑,神色很淡。 确实如李晟所说,大家都长了眼睛,更何况,谢与的亲近毫无遮掩。 虽然没做什么夸张的事。 但每天讲题、只看喻婳一个人、食堂吃饭也跟着喻婳…… 谁都知道谢与喜欢喻婳。 而今天,谢与是作为喻婳男朋友出现的。 王峡被打断话,额头青筋跳了跳,下意识看向谢与。 别人不知道,他还是不知道谢与的身份吗。 什么落榜七年,人家早早就跳级博士毕业了。 他也在高考结束、收到谢与和喻婳在一起的消息时,给小姑娘打了个电话,确定对方知道的清清楚楚、没有故意蒙骗的情况,才算松了口气。 “李晟,今天是同学聚会,也是即将各奔东西的你们的散伙饭,你做出这种阵仗是想干什么?” 王峡怕李晟惹了谢与生气,沉声开口,“知道你关心同学,但私下关心就够了,有什么事,晚餐结束了再说。” 他想大事化小,递了个台阶出来。 偏偏李晟半点儿不下他给的台阶。 李晟还以为王峡在帮着谢与说话,更是气愤,直接问道,“王老师,大家的毕业去向都报给你过吧,谢同学不好意思说,要不,王老师你帮着说说?” 王峡没话说。 李晟便觉得找到了底气,大肆嘲笑,“果然,谢同学,你这次还是落榜了吧哈哈哈哈——” 包厢内一片寂静。 只听到李晟嘲笑的声音。 身处话题中心的青年,却还是不疾不徐的,将碟中的虾剥干净了,才慢条斯理脱下手套。 指尖染着一点儿红油,将盛满了虾仁的碗放到喻婳面前。 他撩起长睫,乌黑眼瞳漾着笑意,却如同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水面碎冰浮动。 “副班这么焦急我的去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爸呢。” “不过可惜了,我生不出你这么丑的儿子。” 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因为刚刚的靠近,李晟就站在谢与不远处。 虽然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但气势截然不同,尤其在谢与抬起眼后,那张俊美凌厉的脸庞完全展露在灯光下,和穿鞋一米七的李晟在同一个视觉空间中,实在是太过于惨烈。 李晟面色狠狠一变,又轻蔑道,“谢与,你就能打个嘴炮——” “至于你关心的我去哪儿的问题。” 谢与用湿巾慢慢擦拭着指尖,薄唇噙着漫不经心的笑。 “当然是,我女朋友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不可能!”李晟紧盯着谢与,“你怎么可能考上京大!” 包厢内也响起了一片哗然议论,确实是不敢相信。 他们都知道,喻婳是美术生,前半年就已经获得了京大美院的专业合格证,回校全力备考就是为了考到足够的分数。 她已经收到了京大美院服设专业的录取通知书。 谢与说,喻婳去哪儿,他就去哪儿——这怎么可能呢! 明明在最后两个月的每次考试中,谢与都排在后面位置,英语更是差的一塌糊涂。 “你不信?”谢与懒散靠在椅背上,轻描淡写道,“开学了,你去京大看看不就知道了?” “哦,对了,看我这个记性。” 青年挑起唇角,语调悠悠,“我都忘了,副班没考上京都的大学,只能往外读,等到京大开学,你早就去外省读书了,又怎么有资格来京大看我呢?” “你!” “副班,你不会怪我吧?”谢与无辜挑眉,“我这人就是比较诚实,有什么说什么,真的没有骂你考不上京都的大学的意思。” “也没有骂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意思。” 他拖长了尾音,懒懒散散,模样格外诚恳。 “真的——没有骂你。” 第193章 「if线」完 “好了!”眼看着李晟攥紧了拳头,王峡重重出声。 他到底做久了班主任,学生们一看他黑沉面色,习以为常的怂了。 “我能证明,谢与同学确实是考上了京大。” “李晟!你给我回来,坐下好好吃饭!” 等李晟涨红着脸回去了。 喻婳压着筷子,看着碗筷中饱满的虾仁,小声问道,“你说真的?” 谢与神态如常,只眼尾轻撩。 “当然是真的。” “还要吃什么,我给你盛。” 别的同学也就是震惊疑惑,不明白谢与怎么直接从班级倒数跳到了京大。 但季落冬知道他的身份。 眉头拧着,靠近了问道,“不是毕业了吗?” 喻婳默默看向谢与。 青年随手将擦手的湿巾放在一旁,淡声道,“捐了栋楼。” “???” 谢与平静道,“还有宿舍设备的更新。” “婳婳之前说偶尔课多会住校,校区宿舍的设备还是有些旧了,正好换套新的,婳婳住的会更舒服些。” “我就是要个听课的名额而已,京大很欢迎我。” “……?” 季落冬有些恍惚地坐直身体。 还能,这么干? 京大能不欢迎吗?一个无关紧要的旁听名额,就能换来这么大一笔捐款和赞助。 谢与从没说过这件事,喻婳也是第一次知道,眼眸圆溜溜的,极为惊讶,“你怎么不和我说?” “说什么?”谢与扬眉轻笑,“说我特别黏老婆,每天见一面都不够,还要和老婆一起上课——” “谁是你老婆!”季落冬咬牙切齿。 谢与懒洋洋睨了她一眼,毕竟是喻婳的姐姐,勉强给了点面子,“未来老婆。” 季落冬:“……” 他!好!嚣!张! 等她以后有机会,一定介绍百八十个又高又帅的男人给喻婳认识! - 大约是被王峡叫去训了一顿,直到聚会结束,李晟都没再说什么。 只是,在听到要散场的消息时,窝在椅子里脸色难看的人才猛地坐起,如同焕发生机一样,扬起了得意洋洋的笑容。 “今天我来请客吧。” 有人不好意思,“不用不用,说好了aa的……” “a什么呀?”李晟志得意满地笑道,“我家里有钱,不过就这一餐饭钱而已——服务员,帮我结个账。” 说完,他视线落回包厢内,压不住脸上的倨傲。 “大家也不用和我客气,不过就是这一餐饭钱而已。” 他目光四下扫了扫,如愿以偿地在很多人脸上看到了羡慕。 直到目光一转,他看向谢与。 青年连一个眼神都吝啬抬起,长睫垂落,一副认真模样,正在听身旁的小姑娘说话。 他们没理他。 就连季落冬也没理他,同样在侧耳倾听。 李晟不信谢与能考上京大,在他看来,谢与就是笃定他要出省读书没办法亲自去确认,所以故意那么说的。 王峡也是为了息事宁人。 小白脸一个。 正好这时,有同学出声,“不太好吧,李晟,这家酒店的餐厅可不便宜,人均都要三四百了,我们这一桌估计都得将近五千……不能让你破费太多啊。” 李晟愣了下。 这么贵? 他来之前没查过价格,还以为就是人均一两百呢。 不过话都放出去了,李晟脸色微僵,“没事,都是小钱。” “一桌上万我也不是没吃过,不像某些人,听说一个月生活费才五百块,不知道要多少个月才能攒下这一桌的钱。” 他直勾勾盯着谢与那边。 谁不知道他在说谢与。 平常在学校里,李晟就表现的不喜欢谢与,没想到,毕业后,更是格外轻蔑鄙夷的姿态。 就有人悄悄动了心思,看看朴素得没有一点儿装饰、连衣服都格外简约的谢与,又看看一身名牌的李晟。 “是啊,还是我们晟哥厉害,家里开公司的。” “晟哥出手阔绰啊!等你毕业了,是不是就要继承家里的公司,当大老板了?” “某些人确实几辈子都比不上。” 李晟被捧高兴了,扬起下巴,“那是肯定的,等你们毕业了,欢迎来我们公司投递简历啊。” 不过拍马屁的人还是少数。 大部分都是刚从校园出来的年轻学生,看不惯李晟这副做派,暗地里撇嘴鄙夷。 季落冬就翻了个白眼,嗤声骂道,“傻逼。” 正说着,包厢门被推开,一名穿着西装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脸上带笑,“你们好,我是酒店经理,请问这边是要结账是吗?” 李晟都炫耀半天了。 结果谢与和喻婳没一个抬头看他的,两人还凑在一起说着什么,互相笑起来。 他有些意兴阑珊,觉得自己又被忽视了。 听到经理的话,李晟忍着肉疼,将自己的卡拿了出来。 佯装镇定,“对,刷卡吧。”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经理温温和和笑着,拒绝了。 “这位先生,不用刷卡。” “今天这一餐,不需要付钱。” 众人震惊又不解。 李晟脱口而出,“有人付过了?” 谁要抢了他的风头? 经理看了他一眼,笑意微深,“没有人付钱。” 迎着众人困惑的视线,经理微微侧身,向另一边的餐桌示意。 “我们老板在这儿聚餐,怎么好意思收钱呢?” “???”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那名经理的手势而动。 就在这时。 谢与漫不经心地站起身,“吃完了,走吧。” 喻婳点点头。 不等她伸手,挂在椅背上的链条包就被谢与拿了过去,挂在自己肩膀上。 空出的手,被青年牢牢握住,还是最亲密的十指相扣。 季落冬也跟着起身,和喻婳一起对众人打了声招呼,“先走了,拜拜。” 他们三人穿过无数视线,走过经理身边。 酒店经理恭敬低头,“九爷慢走。” 直到三人走出了包厢好一会儿。 才有人小心翼翼问道,“谢与……是你们老板吗?” 酒店经理和善浅笑,“是的。” 哐当一声。 李晟颓然地往后坐时,不小心带倒了椅子,整个人跌落在厚实地毯上。 怎么会。 谢与他怎么会是这家连锁酒店的老板! 这明明是世家的——世家!他姓谢! 他是主支! 李晟想起了谢与刚来附中的第一天,三班那个世家旁支就喊他一声九哥。 但后来,谢与一直表现得格外低调,吃食堂体育课跑圈,没有一点儿世家子弟的骄矜姿态。 于是,他们就觉得。 谢与应该也就是极受冷落的旁支。 若非如此,他怎么会安安静静待在附中,怎么会一直没有大学读,怎么会—— 谢与怎么会是世家主支呢! 要是早知道,他才不会这样做…… 不过,现在后悔也晚了。 看着李晟茫茫然坐在地上、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样子,周围人悄无声息离他远了一些。 王峡摇摇头,起身离开了。 - 包厢里的事,已经离开的人就不清楚了。 季落冬虽然心里不太情愿,还是知道不打扰喻婳谈恋爱,先走一步。 酒店距离喻家不远。 两人在街边慢慢走着,权当饭后消食。 “所以,你真的要和我一起进京大读书啊?”喻婳好奇询问。 八月中旬,下午的天气还有些炎热,尤其是今天这种阳光格外明媚的时候。 谢与背着小巧的链条包,一手牵着人,一手撑开遮阳伞。 闻言,他侧头看了眼身旁的小姑娘,眉眼舒展含笑。 “不想我去?” 喻婳连忙否认,“没有,只是觉得,会不会浪费你的时间。” “陪着你,为什么是浪费时间?”谢与轻笑,语调有些低缓。 “还记得我说,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应该是我老婆吗?” “婳婳,说不定在别的时空,你真的是我老婆。” 喻婳抿着唇笑,撒娇般拖长了尾音,“知道了知道了,你还要说多少遍?” 谢与喉间滚出一声低哑轻笑。 “我只是想说——看到你,我总觉得还太迟了些。” 想永远陪着她。 陪着她慢慢长大。 所以,连一点儿时间都不舍得错过。 喻婳停住脚步。 遮阳伞投下阴影,将明媚日光阻隔在伞外。 她踮起脚,软唇嫣红娇艳。 轻轻在青年脸颊上碰了碰。 浅色眼眸直视着他,格外认真。 “不迟。” “谢与,只要我们在一起,从什么时候开始,都不算迟。” 爱你这件事。 从没有迟到。 第194章 「养崽崽」我儿子? “好,老师再见。” 看着电脑屏幕上,辜涟那边断开了网络连接,喻婳也关了电脑,站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室友看了眼,笑道,“婳婳,回家了?” 喻婳点头,“周五了,先走啦。” 她背着包脚步轻快,下了宿舍楼,往校门口走去。 远远的,就看见了停在同一个位置上的黑色商务车。 喻婳扬起笑,靠近时,看到半开的车窗,没急着拉开,而是俯身看了进去,“谢与……” 话音未落。 她和一个白白软软的小团子对上了视线。 那是个长得很可爱的小孩子,眼睛乌溜溜又大又圆,笑起来时,脸颊侧边还有一个浅浅的梨涡。 他坐在谢与怀中,不知道为什么,眼尾有些泛红,像是刚哭了一场。 难道是谢家亲戚的孩子,让谢与帮着带一天吗? 不过,是不是找错人了。 谢与那是能带孩子的样子吗? 喻婳还在想着,就见那原本安安静静坐在谢与腿上的小团子猛地蹦跶起来,扭着身体,啪叽趴到了车门上。 嗓门嘹亮又清脆,“妈妈!” “……?” 十分钟后。 喻婳看着拿住饼干乖乖咬着、眼睛忽闪忽闪的小团子。 陷入了一阵沉默。 “真的是……我们的孩子?” 谢与揉了揉眉心,长睫垂敛,无奈道,“应该没错。他昨天突然出现在我的卧室,查监控也看不到任何异常,就是凭空出现的。” “他还知道很多事,虽然很多细节有误差,但……” 小团子哼哼唧唧抬头,瞪着眼睛认真道,“我没说错,爸爸就是这么和我说的!” 谢与没理他,只是看着喻婳,低声道,“说来奇怪,我看着他,确实感觉有一些亲近。” 喻婳点了点头。 她凝眸看着白团子,试探性的伸手。 细白手指还停滞在半空中,小孩儿就万分熟练地靠近了,用自己软嘟嘟的脸颊蹭了蹭她的手指。 伸手要抱。 “妈妈,你不抱团团了吗?” 喻婳也有和谢与一样的感觉,看到他,就觉得莫名的亲近。 “你叫团团?” 小孩儿身体很软,也很沉,带着股很淡的暖香。他体温高,依偎进怀中时,像是抱了一块自发热的暖宝宝。 手指上还有一点儿饼干碎屑。 谢与怕他抹到喻婳身上,只能抽了张湿巾,任命地抓住他的小手,仔仔细细擦干净了。 白团子明显习以为常,大喇喇伸着手让谢与擦。 听到喻婳的问话,他仰起头,眼中盈着一汪晶莹,“妈妈,我是团团,大名叫谢聿临。” 他吸了吸鼻子,小声问道,“你怎么还在上学啊,妈妈,你没有和爸爸结婚吗?” 虽然年纪很小,但谢聿临已经懂很多事了。 一觉起来,他爸爸就不算是他爸爸了。 他的爸爸妈妈还没结婚,还没有他,他妈妈也不叫郁惊画,而是叫喻婳。 他的姥姥还活着。 谢聿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下意识亲近着谢与和喻婳,擦干净的小手揪住喻婳胸前的衣服,哭唧唧问道,“妈妈,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或许真的是血脉亲近。 看到他红着眼眶,喻婳心中莫名有些酸涩。 她接了谢与递来的纸巾,压在团团眼角,将那点儿泪珠吸干净。 “没有不要你。” 喻婳顿了顿,有些笨拙开口,“我……我是妈妈,就不会不要团团的。” - 昨天团团刚出现,还抱着谢与一叠声喊爸爸的时候。 谢降和沈遐的眼神瞬间就变了,全是恨铁不成钢和谴责。 谢渡藏在他爸身后,大声指责,“小叔叔!你怎么能做人渣啊!!!” 不声不响,就闹了个孩子出来。 虽然团团口齿清楚的解释了他爸爸妈妈已经结婚了。 谢降还是死死皱着眉,将谢与拉到一旁,“你、你……” 他长叹一声,“你老实和哥说,那些话是不是你教团团说的?虽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搞了个孩子出来,我看他也有好几岁了,小与,这事是你对不起人家。” “喻家那小姑娘,你得给个说法,总不能让人平白帮你养孩子吧!” 谢与:“……” 他远远看了眼一口一个奶奶、把沈遐哄得眉开眼笑的团团。 额角青筋跳动,沉声道,“我没教。” 迎着他哥极度不信任和失望的眼神。 谢与没好气道,“我查过监控了,没有修改的痕迹,团团是突如其来出现在我房间里的。他知道很多只有主支才能知道的事,还知道婳婳的情况。” 虽然,在团团口中,他妈妈叫郁惊画,是被京南郁家抚养长大的,后面才遇见了她的父亲今止越。 谢与敛眸,喉结轻滚。 “团团没说谎。” “所以……他确实是我和婳婳的孩子。” 不过,是另一个时空的。 - 以防万一,接到喻婳后,谢与还是带着她,两人和团团去做了个亲缘鉴定。 是谢家下属的医院。 做了加急,三个小时就能出结果。 谢聿临已经不哭了,只是没什么安全感,揪着喻婳的衣角。 他咕噜噜转着眼睛,对谢与哼哼唧唧,“我肯定是你们的崽,你竟然不信我。” 谢与无奈,俯身揉了揉他的脑袋。 “没有不信你,只是要做个保障。” 他们没在医院等着,而是去了喻家。 门打开时。 喻樊站在门口,看了看眨巴眼睛的团团,愣了下,“这是……?” 团团也很是好奇,乌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 他只在黑白照片上看到过喻樊。 妈妈牵着他的手指,轻轻点在那张照片上,轻声道,“团团,这是你的太姥爷。” 这么想着,团团毫不吝啬的张开手臂,甜甜喊了一声,“太姥爷!” 喻樊:“!” 他一边忙着接住团团沉甸甸的身体,一边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谢与和喻婳。 不知道想了什么。 眼神一瞬间凶悍,杀气腾腾地看向谢与。 “……婳婳回来了。”温雅语调响起,穿着家居服的今止越从屋内靠近,本还是在笑着的,“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 目光一转。 今止越看着趴在喻樊肩头,笑眯眯看过来的白团子,心中漏跳了一拍。 这不是…… “姥爷!” 谢聿临眯眼笑得格外开心,“团团好想你哇!” 第195章 「养崽崽」主cp完 喻家客厅里。 铺着柔软地毯的地上,坐着个粉雕玉琢的白团子。 谢与接完医院的电话,走了回来。 “鉴定报告出来了,团团,确实和我、和婳婳有亲缘关系。” 谢聿临皱着秀气的眉,大声道,“我说了!我就是你们的崽!” 相比起很懵的喻樊和陶庭月,喻昼和终于回来休假的今止越,应该是最镇定的两个人了。 “世界上总有一些无法解释的事情。”喻昼温声说道,“说不定,真如小与说的那样,这个孩子,是另一个时空来的。” 她低垂下的眼眸中,满是温柔。 团团软乎乎地趴在喻昼腿上,眼眸微眯。 这是他姥姥! 他妈妈都没有见过的姥姥,他看到啦。 等他回去,一定要和妈妈好好说说。 姥姥的手很温暖,说话也很温柔,就像是最柔软的春风,徐徐扫过脸颊。 陶庭月有些稀奇,“那他还会走吗?” 客厅一时沉默。 没人知道。 包括团团自己。 - 正好后面两天是周末。 谢与和喻婳的约会行程,彻底变成了带崽游玩。 “这儿我来过!” “爸爸妈妈带我来过这里!” “哇,这个我也坐过!” 看着在旋转木马上笑眯眯的团团,喻婳看向身旁的谢与,眉眼轻弯,“那个我们,将团团养得很好。” 他脾气好嘴又甜,明显是在爱中长大的孩子。 谢与反手握住她的手。 低声道,“我们也会的。” 等团团一头汗的跑下来,谢与熟门熟路拿出纸巾,给他擦了擦汗。 “妈妈!我想吃那个冰淇淋!”团团眼睛亮亮的,看着不远处的冰淇淋车,满是馋意。 喻婳应了好,去买冰淇淋了。 谢与撩起眼,看着团团,“你要和我说什么?” 要是之前,这小团子应该是牵着喻婳的手蹦蹦跶跶的过去。 这会儿却是让喻婳自己去买了。 团团眨着眼,“爸爸,我好像要回去了。” 谢与怔了怔。 团团张开手臂,用足了自己的力气,给他一个拥抱。 “爸爸,你很爱妈妈的,对不对?” 谢与眼神柔软,“当然。” 谢与最爱喻婳。 团团长舒一口气,“那我就放心啦。” 他说,“我也很爱妈妈,爸爸,你教过我,不要让妈妈难过。” “你也不要哦。” - 晚上,团团非要靠在喻婳怀中睡。 他洗了澡,换上新买的柔软睡衣,眼睫半耷拉着。 听到喻婳上床的动静,又困倦地撩起,往她身旁靠了靠。 “妈妈……” 喻婳轻应了一声。 “我见到了姥姥,还有太姥姥太姥爷,还见到了干奶奶。” 团团揉了揉眼睛,因为困倦,声音愈发低了。 几乎是呢喃。 “我好开心啊。” “但是妈妈,我想我的妈妈了。” 这儿再好。 没有陪他长大的爸爸妈妈。 喻婳想去揉一揉他的脑袋。 指尖刚碰上那柔软垂落的乌黑发丝,就是一顿。 团团勉强睁开眼,“我好困啊——妈妈,我好像要回去了。” “团团!” “妈妈,再见。”团团眯眼笑了起来,语调很甜,“你和爸爸要好好的,等我重新回来呀。” 指尖落了空。 刚还乖乖躺在床上的团团,如同刹那迷雾,在眼前没了身影。 他回去了。 喻婳失神片刻,又像是想起什么,转身拿起手机。 点开了相册。 这两天,她给团团拍了很多张照片。 如今,那些照片上的白团子身影也在慢慢淡去。 手机一震。 【谢与】他回去了。 喻婳缓慢眨动眼睫,半晌后,她看着空空荡荡的照片,很轻的弯了弯唇。 【喻婳】他回到爸爸妈妈身边了。 - “……低烧,没事,可能就是昨天玩水后吹了风……” 谢与拧眉,送走了许医生。 回到房间时,郁惊画正坐在床边,将一枚新拆开的退热贴压在小团子的脑袋上。 看着团团泛着潮红的脸庞,她蹙眉叹了口气。 谢与走近了,轻轻拍拍她的肩膀。 “是我的错,昨天看他实在开心,就放纵他多玩了会儿,没及时换衣服。” 郁惊画抬眼,摇了摇头。 语调柔软,“小孩子,哪儿没有生病的时候呢,这次也让他知道教训,以后不能再穿着湿衣服贪玩了。” 两人正轻声说着话。 躺在床上沉睡着的团团却突然动了动。 他含糊不清的呓语两声,长睫撩起一点儿弧度,微烫的手指碰上了郁惊画压在床边的手。 手指收拢。 团团迷迷糊糊睁眼,低低喊了声,“妈妈。” 郁惊画靠近了,眉眼关切,“难不难受?” 团团执着地握着她的手指,又看了看站在床边的谢与。 他有气无力,“难受……” 谢与拿了药过来,撑起团团的身体,手里端着一杯温水,喂他吃了药。 “以后还会不会贪玩了?” 团团瘪着嘴,小声哼哼,“不贪玩了,我应该听爸爸的话。” 他咕咚喝下水,脸颊还泛着红,眼中也盈着生理性的泪水,缓慢眨眼。 尽管身体有些难受,但神态却是有些异常的兴奋。 “妈妈,我看到姥姥了!” 郁惊画愣了愣。 团团靠在谢与的怀中,小嘴嘚啵嘚啵,说得格外开心,“我遇到了更年轻的爸爸妈妈,你们还没结婚,妈妈还在读大学——在妈妈家里,我看到了姥姥,还有太姥姥和太姥爷!他们都很好!” 他想说的很多。 但还是抵挡不住身体的疲倦,手指还攥着妈妈的手,嘴唇一张一合,音调低了下去,慢慢耷拉了眼皮。 谢与将人塞进被子中,又拿耳温枪测了下温度。 “团团刚刚是做了个梦吗?” “应该是的。”郁惊画弯了弯眸,用手背贴在小团子灼红脸颊上,“在梦里,团团看到了妈妈,看到了喻爷爷和陶老师。” “前段时间不是刚带团团去看过他们吗?或许就是因为这个,他今天做了这样的梦。” 谢与记录下耳温枪上的数据。 门被推开,保姆轻手轻脚走了进来。 谢与对保姆点点头,低声道,“团团吃了药已经睡下了,你在这里看着,有什么事就叫我。” 他牵着郁惊画出了房间。 “又或者,他真的见到长辈了呢?”谢与侧眸,轻笑道,“或许,在另一个时空,就像团团说的那样,你是喻家的宝贝。” 郁惊画笑着看他,“那完蛋了,我们就遇不到了。” “不会的。” “无论在哪个时空,我们一定都会遇到的。” 遇到。 相爱。 是缠绕在他们宿命中的恒定。 - - 主cp番外到这儿全部写完啦。 很高兴谢与和画画能陪伴大家走过这一段故事,他们很幸福,希望看到这儿的老婆们也能超级幸福! 接下来会更新副cp的番外。 期待能继续陪伴留下来的老婆们? ??? ? 第196章 「勿忘我」靳司珩x江欢 夜色深黯,星子零落。 丢在床上的手机不停震动着,一遍又一遍。 浴室门被打开,男人搭着纯白浴巾,清隽眉眼染了厌烦,俯身看了眼来电显示。 指尖滑动接听。 “宁远,你要是再拿什么乱七八糟的消息来烦我——” “哥!嫂子要去相亲啦!” 攥着手机的手指骤然收紧。 靳司珩眼眸沉沉,短发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水,冰凉水珠顺着后脖颈,骨碌碌滑过矫健背肌。 “什么相亲?” 宁远看了眼消息,“就是相亲啊,江家给她安排的,据说是京北盛家的,嫂子也接受了……” 靳司珩走到窗前,手机开了扩音,放在桌上。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打开了一瓶白兰地,澄澈酒液倒入杯中,逸散开浓烈酒香。 靳司珩慢慢举杯,在宁远话音落下的刹那,猛地抬头,将一杯冰镇烈酒吞咽入喉。 他倏而笑了笑。 淡色唇瓣间,虎牙尖锐凌厉。 “相亲?”嗓音染了酒精浸润后的哑,靳司珩靠在桌边,低眸看着手机,“她这辈子都别想。” - “……对,就是前面这家咖啡馆。” 宁远捧着手机,坐在副驾驶上,眼巴巴瞅着不远处玻璃通透的咖啡馆。 又转头看了眼单手握着方向盘的男人。 对方像是没睡好觉。 又可能压根儿没睡。 眼睫懒倦低敛,半掩眸中情绪,冲锋衣拉到了下巴处,只露出微抿的淡色唇瓣。 开口时,嗓音清润,“知道了。” 宁远又低头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信号。 “盛嘉开的车马上就要到了,已经开进了这处停车场——” 手机被抽走。 宁远一脸懵逼地抬头,“哥,你不开车?” 靳司珩垂眼,看着逐渐靠近的那点儿闪烁光点。 眼中沁着几分恶劣笑意。 他扯了扯唇角,侧眸看来时,眼角一颗淡色小痣绕着睥睨劲儿。 “我记得,这男的之前留学的时候,和你关系还行吧?” 宁远下意识点头,“是啊——我草!哥!” 手机被丢回宁远怀中。 靳司珩目视前方,在后方车辆滴滴摁着喇叭时,长腿懒散支着,踩住油门,手指利落收拢,直接挂了倒挡。 “砰——” 亮黑色的阿斯顿马丁重重撞上了后方的车辆,力道太大,压着那辆车都后退了一小段距离。 警报声呜呜响起。 在宁远抱着安全带瑟瑟发抖的注视下,靳司珩垂敛眼睑,慢条斯理道,“宁远,该你交涉的时候到了。” 宁远:“?” “她不喜欢迟到。” 靳司珩抬起眼,薄唇勾着松散笑意。 虎牙尖锐,压在唇内侧上,说话间,划动开轻微刺痛。 “所以,拖住他。” 宁远:“???” 你妈杯—— 宁远在心里骂骂咧咧,动作却是麻溜,解开了安全带,下了车就往后头走去。 “……对不住对不住,我哥没看到后头有车,哎呀,真的对不起!” “欸!你不是那个,盛家的盛嘉开!是你吧,你还认不认识我——对对对,我是宁远啊!” “害,你说今天这整的,咱们都是朋友……” 宁远清亮嗓音影影绰绰传来。 靳司珩的目光扫过不远处的咖啡馆。 指骨压在唇边轻轻摩挲,几秒后,沉眸轻笑了笑。 姐姐。 别不乖。 随便你怎么罚我,但你绝不可以离开我。 第197章 「勿忘我」狗急了,也是能跳墙的。 “不是,你朋友什么意思,他撞的人,现在连车都不下?” 盛嘉开穿着身有些骚包的条纹西装,发胶抹得一丝不苟,脸色极臭,就算看着宁远收敛了几分脾气,却还是有些咄咄逼人。 宁远咬了咬牙,“我这朋友,他、他比较内向——” 砰一声,门被甩手关上。 盛嘉开闻声看去,一名身高腿长的男人从驾驶座下来了。 深秋天气,他穿着件深色的冲锋衣,垂落额发下,五官清隽,脸庞线条收缩利落,撩起眼时,眼眸黑润,眼下还有轻微的乌色,像是很久没睡好的模样。 他一言不发,走了过来。 盛嘉开眼神微闪,几乎是下意识就退后了一步。 对方眼神淡淡,眼尾的淡色小痣勾着几分倦懒,连开口说话时,都像是平静地发号施令。 “抱歉,没注意到。” 不像道歉。 拽的二五八万,像是在说,我就是撞了,你能怎么样。 盛嘉开脸色黑沉。 你管这叫内向??? 他回头看了眼爱车被撞凹陷的车头。 这是他从海外运过来的限量版跑车。 才刚开出来一个星期呢! 国内根本就没有能替换的零部件,得运回去修缮,不仅要花一大笔钱,还要再等好长一段时间。 他前两天还和那群朋友们夸下海口,要带他们见识见识。 愤怒情绪在胸腔中涌动,盛嘉开上前一步,试图用挺起胸膛的方式,在将近一米九的男人面前撑住场面。 “你——你怎么开车的!要是不会开,就别出来!你知不知道,这是会出事的!” “抱歉。” 靳司珩眼底发凉,唇边扬起一点儿不走心的笑容。 “这是刚推出不久的最新款跑车,国内目前还没有维修能力,既然是我做出的伤害,就由我来负责善后吧。” 靳司珩慢条斯理取了张名片出来,递给盛嘉开。 “修缮的事情,交给我就行。” 宁远在旁看着,虽然靳司珩笑得格外清隽好看,但他愈发害怕地想抱紧自己了。 他哥每次露出这种表情。 就代表在盘算着什么。 他吃过不少亏了! 看着靳司珩的态度还算好,盛嘉开脸上的表情也变了变,狐疑问道,“你能解决吗?” 宁远连忙出声,“肯定能啊,盛嘉开,我们不是在f国留学认识的吗,你肯定知道f国最大的华裔家族靳家吧,就是靳司珩他们家!” 盛嘉开脸色一滞。 看向靳司珩的眼神立刻和缓了许多,接过了男人手中的名片。 “行,那就交给你了,千万要给我修好啊!” 靳司珩垂眼扫了眼腕表时间。 唇畔笑意愈深,“当然。” “听宁远说,盛先生之前在f国留学……” 他想获得一个人的好感,实在太容易。 眼尾轻弯,淡色小痣横行霸道亘在眼角,摇曳开勾人劲儿。 笑时,虎牙尖尖,将那身清润气质添了几分微不可察的凌厉。 声音不疾不徐,不动声色抛出引人深谈的钩子。 盛嘉开不知不觉就被靳司珩的话带着走,侃侃而谈自己当初的成绩,脸上流露出自得之色。 直到口袋中的手机响起铃声。 他客气的点头,“我接个电话。” 靳司珩笑意浅浅。 他懒散靠在阿斯顿马丁上,漫不经心地交扣着手指。 距离还算近,让他分外清晰听到了电话那头,带着不满的明快尾音。 “盛先生,距离我们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如果您有事的话,可以提前通知的。” 盛嘉开皱眉,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宁远本来还在看热闹,突然被靳司珩看了一眼。 “……?” 靳司珩微微扬眉。 宁远心中流泪,干巴巴笑道,“嘉开有约啊,是我们不对,就算谈得投契也不能耽误你的时间……听上去是个女生。” “别让女士久等啊,不然,嘉开你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盛嘉开本就是只能顺毛的性子,听着宁远仿若恭维的话,却觉得心中不快。 还感觉有几分丢了面子。 江家什么地位。 分明应该是江家忙不迭上赶着讨好他。 不过就是迟了二十分钟而已,就打电话来催。 真是不识大体。 这么想着,盛嘉开对着电话不耐烦道,“知道了,我马上就到。” 说完,盛嘉开直接挂了电话。 对着面前的两人颔首,“我还有约,就先走了,下次再聊。” 他恋恋不舍看了眼自己的爱车,转身往咖啡馆中走去。 绕在指间把玩的戒指落入掌心。 靳司珩看着盛嘉开离去的背影,疏懒轻笑。 - 江欢坐在柔软卡座中,随手翻看着座位旁准备的书籍。 察觉到有身影靠近,她眼也不抬。 盛嘉开落座。 他看着坐在对面的女人,眼中掠过一丝惊艳。 京南郁惊画的美貌极盛。 但没想到,小小江家也能出个这么漂亮的女人。 动态比静态照片还要美丽。 她是极为明艳大气的长相,柔软毛衣裙勾勒身材曲线,波浪卷披在肩头,又添了几分柔美。 盛嘉开随手将刚拿到的名片放在桌边。 刚刚被催促的不悦淡去。 他习以为常地扬起轻浮笑容,“江欢,你长得还挺好看,要是我们结婚,也不是不行。” “不过,你的性子还是太急了,才迟了二十分钟就给我打电话。” “你至少要有等半个小时以上的耐心……” 江欢啪一声合上了书。 她抬起眼,艳色唇瓣勾起一点儿笑。 “盛先生说笑了,半个小时怎么够呢?” 迎着盛嘉开的视线。 江欢轻抬下巴,眼波流转轻笑,“我这人,最好的就是耐心。” “等你半个小时不够。” “我可以等你几年,然后,亲手给你送个花圈。” 盛嘉开脸色一变,“你竟然咒我——” “盛先生,”江欢微微倾身,笑盈盈的,“我可不是咒你,我是在——祝福你呀。” “你这么喜欢让别人等,不如一次性干脆点,躺坟墓里,也就能让人永远等你了。” “江欢!”盛嘉开腾得站起身,眼中冒火。 江欢慢悠悠往后靠在软垫上,懒散托脸,眼眸轻弯。 “谢谢盛先生,身体力行地向我展示了一句话。” 盛嘉开一愣。 就见,坐在对面的女人,红唇微张,呵气如兰。 “——狗急了,是真能跳墙的。” 第198章 「勿忘我」我的账号,是不是被你动过? 目光扫过盛嘉开涨红的脸和握紧的拳头。 江欢挑唇,笑得格外开心。 “盛先生,你不会要打我吧?” “你看看,你动静这么大,别人都在看我们呢。” “你也不想明天的头条,就是——盛某在公共场合,对一无辜女子拳脚相向……” 盛嘉开怒喝,“江欢,你们江家是要和盛家作对吗?” 江欢懒散收了笑意。 “你觉得是就是吧,正好,把我爸那个老头搞垮,最好中风脑梗直接住院,当然了,如果你们能把他气死,那就最好了。” “……” 盛嘉开没想到,有人能说起自己父亲会是这么轻描淡写的口吻。 满脸的无所谓。 他抬头看了一圈,因为刚刚他怒喝的动静,咖啡馆中已经有人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视线中全是看热闹的好奇。 盛嘉开忍着怒火,抬手点了点江欢,转头就走。 女人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蓦地嗤笑一声。 也拎起包,准备离开。 转身前,眼尾掠过一点儿光华。 江欢愣了下,转头看去。 那是一张落在桌上的、薄薄的雪白名片。 她走近了,低眸看去。 ——靳司珩。 - 江欢坐进自己的车中。 没急着发动,指尖点开通讯录,找到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姐姐,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 男人的声音清润好听,勾着柔软笑意,喊得无比亲昵又暧昧,“今晚要去你那儿吗?” 江欢微微眯眼。 “靳司珩,今天盛嘉开迟到,是你做的?” 鼻腔中哼出一点笑,靳司珩不紧不慢问道,“姐姐,我帮你看清他的为人,不好吗?” “姐姐。” 他压低了声音,沙哑缱绻。 “你不能不要我。” 江欢挂了电话。 靳司珩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看了眼屏幕,虎牙压在唇内侧,摩挲开轻微刺痛。 垂落眼睫下,洇开笑意。 姐姐。 不就是上次多做了几次。 怎么生气到现在。 你明明也很喜欢啊。 宁远缩在副驾驶上,指尖在平板上轻敲,“哥,工作室数据有个模块报错,但还没找到bug。” “我们现在得回去。” 靳司珩低低应了声,单手扶着方向盘,启动车辆。 除了在江欢身边时,他情绪一直很淡。 姿态松散的单手开车,另一只手转着一枚圆环戒指,银色光华在修长指间翻飞。 从组建工作室开始,宁远就经常看着他哥转这枚戒指。 某天,趁着靳司珩午休,宁远偷偷看过。 是一枚再朴素不过的银戒,光洁圆环,雕刻着不知道种类的花在内侧。 不过,宁远唯一知道一点。 这枚戒指,一定和他嫂子江欢有关。 车辆平稳行驶在路上,靳司珩侧脸拢着光,神态散漫。 宁远拿着平板,突然想起了两年前,他哥去京大做国际交换生的那一次。 一年期到。 他哥本来说八月底回来。 结果,七月他们f国华裔家族的年轻一辈聚会时,ktv包厢的门就被踹开了。 那扇门撞在墙上,发出了剧烈响声。 宁远当时坐在最里面的角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哥收回踹门的腿,走了进来。 靳司珩的神色很冷。 他神态憔悴脸色苍白,像是经历了什么重大变故,眉眼间蒙着薄薄寒霜。 音响中,歌手还在大声歌唱着。 在场的年轻一辈全都懵了,愣愣地看着踹门进来的靳司珩。 有人关了歌。 骤然寂静下来的空气中,浮动着酒精的热烈醇香。 “……靳哥,怎么了?” 靳司珩默不作声,踩着厚实地毯走了进来。 目光如刀似刃,划过每一个人的脸庞。 宁远连忙跳下高脚椅,“哥,你不是说八月才回来,我们还算着时间想给你办个欢迎会——” “宁远。” 靳司珩终于开了口。 他声音莫名嘶哑,带着股死气沉沉的感觉。 “你退后点。” 宁远从小就跟着靳司珩,比起自己不靠谱的爸妈,他更信靳司珩。 闻言,他毫不犹豫地退后了几大步。 正好站在了门口位置。 靳司珩扯了扯唇角,他眼中沁着冷意,那个笑看上去有几分渗人。 “任飞,过来。” “我有话问你。” 唰唰唰,在场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长沙发中央位置上坐着的那人身上。 任飞眼神微闪,大喇喇站起身,笑着问道,“靳哥,什么事啊,搞这么大阵仗——” 砰一声,玻璃清脆闷响。 靳司珩眼也不眨,右手攥住任飞的衣领拉到面前,左手操起桌上的一瓶红酒,直接敲在对方的后脑勺上。 “靳哥!” “靳司珩你疯了!” 任飞哀嚎出声,不知道是血液还是红酒,在四散飞溅的玻璃碎片中,顺着他的脸庞流下。 “靳司珩!”任飞感受着后脑的巨痛,怒吼出声,“你有病啊!我什么时候惹你——” “white。”靳司珩低眸,声音似是被冻结了,“你动过我的账号。” 任飞的话音戛然而止。 瞬间,他眼中浮现出一抹恐惧和后悔。 又飞快掩藏,“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靳司珩,我们同为f国华裔家族,你这么做是罔顾情分……” “不知道吗?” 靳司珩淡漠嗤笑。 “没关系,你们叫的酒足够多。” “你现在不知道,等会儿就会知道的。” 宁远至今还能万分清晰地回忆起那天的场景。 色调昏暗的包厢中。 他哥浑身萦绕着绝望气息,任凭旁人惊恐拉扯,也没松开过手指。 任飞那么一个人高马壮的大块头,被靳司珩死死压在手中。 玻璃瓶的碎裂声几乎没停过。 满目都是猩红酒液,混杂着血液的铁锈气息。 靳司珩唇色洇红,一字一句,如同不知疲倦般反复问道。 “我说,我的账号,是不是被你动过——” 任飞最初还反抗过。 但靳司珩就像是疯了一样,半点儿不在乎自己身上受到的攻击,一双眼噙着血丝,下手没有一点儿的犹豫。 任飞怕了。 他大声哭求,“我说!是我,是我动的!” “那天聚会,你出去了,手机还留在桌上,我看到你有新消息……” 是靳司珩挂在嘴边的女朋友。 任飞那天喝了不少酒,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立刻往旁边挪了挪,嬉笑道,“靳司珩的小女朋友又给他发消息了?要不要看看,这次是什么肉麻话。” 看着任飞拿起靳司珩的手机,旁边有人劝了句。 “任飞,你别碰,等会儿靳哥回来,肯定不高兴。” 酒精在胸腔中发酵,任飞嘲讽笑道,“我怕他?” “对啊,我们任哥可是这一代领头人,怎么可能会怕靳司珩。” 有人在旁笑嘻嘻的怂恿。 任飞自觉傲气,拿起靳司珩的手机,点开了消息。 屏幕上跳出了锁屏密码。 “还有密码,任飞,别看了,你又不知道他的密码。” 任飞不太甘心,握着那手机一会儿,突然问道。 “靳司珩他小女朋友的生日是不是快到了,几号来着?” “十二号吧,靳司珩最近天天挂在嘴边。” 任飞看了看紧闭的包厢门。 又低头,将那串数字输了进去。 他只是随手一试。 没想到—— 锁屏应声而开。 第199章 「勿忘我」是我的错。 “我就是、就是酒喝多了,脑子一时糊涂,所以用你的账号发了消息……” 任飞被靳司珩死死揪着领口,青年的指骨抵在他喉咙位置,用了力,仿佛下一秒就要扼住他剥夺呼吸。 他试图大口喘息,眼前一阵阵发黑,张嘴却只尝到了浓浓的铁锈味。 任飞涕泗横流,慌忙求饶。 “我就是想逗逗她,没想到你们就这么断了联系……” 发完消息,任飞当时不觉得有什么,还和旁人嬉笑。 他清空了消息记录,将靳司珩的手机重新摆了回去。 等靳司珩回来,他装作醉醺醺靠在沙发上的样子,不动声色打量少年的神色,见对方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只是点开纯白图标确认了下有没有新消息。 任飞松了口气。 直到回家,酒醒了些,才后知后觉感到几分后悔。 那时,他还特地联系了在场的人,忍痛洒了不少钱出去,就为了让人闭嘴。 “我以为你们肯定还有别的联系方式,我不过是开个玩笑——” 任飞脸上已经被红酒和鲜血糊满了,勉强睁开的眼眸中全是惊恐,疼痛和失血让他话语有几分虚弱,脑子也混乱得不行,想到哪儿说哪儿。 靳司珩本是挟着满腔冷意而来的。 却在听到任飞的最后两句话时,神色微怔,压着他喉咙的指骨松了松。 他自己身上也沾染了大片的红。 “对。”靳司珩扯了扯唇,声音嘶哑,“是我的错,你说的没错,是我撑着自己可笑的自尊心,在联系了她两次后,就轻易放弃。” 又在遇见后,不问缘由,自以为是。 “是我的错。” 任飞忍痛听着,眼中闪烁出光彩。 不过,下一秒,靳司珩又低下头看他。 淡色小痣被血色晕染,他胸腔震动,喉间滚出一声恶劣哑笑。 “但我的错,我自己会偿还。” “你的错,该怎么办呢?” 那一晚,应该是在场华裔家族年轻一代永远都忘记不了的夜晚。 靳司珩换了手,眼也不眨揪住了任飞精心做了发型的头发。 玻璃碎片扎进他的手指。 带来刺痛和血色。 靳司珩却像是半点儿没感受到一样。 唇边勾着诡谲浅笑,整张脸都是苍白的,只有唇是洇红的。 “任飞,我们都要对自己的错付出代价。”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 靳司珩猛地收拢手指,压着任飞的脑袋重重往墙上撞去。 咚一声闷响。 紧接着,又是一声。 任飞也从最开始的挣扎,到了后面的悄无声息。 偏偏靳司珩神色漠然,好似半点儿不打算停手。 在场的人只觉得手脚麻痹,看着浑身沾染血色的靳司珩,几乎连声音都发不出。 还是宁远扑了上去。 “哥!哥你冷静点,他会死的!” 靳司珩眼眶灼红,睨过去冰冷一眼,“滚。” 宁远用力拉住靳司珩的手。 他脑子急速转动,在靳司珩扯开自己、又要抓着任飞往墙上撞时。 宁远脱口而出,“嫂子!你不管自己,也不管嫂子了吗!” “你说自己做错了,那更要去求得原谅。” “哥,你还要去给嫂子道歉呢!” 话音刚落。 靳司珩的动作停下了。 他眼瞳微动,低眸看着宛如一滩烂泥的任飞,指骨僵硬片刻,终究慢慢松开了手。 任飞无声无息地砸落在地面上。 靳司珩屈指抹开脸上的血渍。 “是,我要道歉。” 指尖还在往下滴着血,沁入厚实的绒毯。 靳司珩缓慢抬眼,“给他叫个救护车。” 他往门口走去,立刻激起一片的躲闪。 宁远亦步亦趋地跟上,满眼担忧,“哥,你也要去趟医院……” 靳司珩在门口顿住了脚步。 回头看了眼。 刚有些躁动的包厢,瞬间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华裔家族向来抱团取暖,就算年轻一代偶有摩擦,也没见过有人能下这种狠手的。 靳司珩眼瞳漆黑,倏而弯了弯。 虎牙尖锐,一字一句,慢声开口。 “当初,是我没有脑子,是我活该。” “但是。” “任飞做的事、还有谁帮了他隐瞒。” “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 车在工作室楼下停稳。 靳司珩低头解开安全带,突然听旁边的宁远有些感叹地说了句。 “哥,你今天竟然这么平和,我以为你又要动手了呢。” “就像你刚回去的那一年一样。” 靳司珩长睫垂敛,没什么情绪的勾了勾唇。 那一年,是他最疯的一年。 他说到做到,那天在包厢里的人,一个都没有放过。 虽然为此受了几次家法。 背上还有当时留下的伤痕。 不过,经过那些事后,不光是外面的华裔家族,就连靳家本身,都知道了江欢对他的重要性。 只要江欢一个点头,靳司珩随时能带她回去。 宁远抱着平板,跟着靳司珩上了电梯。 他期期艾艾问道,“哥,我问个事,你、你现在和嫂子算什么关系啊。” 他明明大多时间都跟在靳司珩身边。 怎么还是看不懂呢? 戒指浸润着人的体温,在指间翻飞旋转。 靳司珩清隽面上没什么表情,指尖压着内圈的雕刻花纹。 停顿了几秒。 才低声道,“只要她不离开我的关系。” 他现在所有的进展,都依托在江欢对他的默许之下。 若是哪天。 她不再容忍了。 靳司珩喉结一滚,指尖用力,攥住了那枚戒指。 他们之间,也就再也没了任何关系。 所以,他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留住她。 然后,赶走她身边的一切存在。 第200章 「勿忘我」让我属于你。 “江欢,你都对盛家公子做了什么!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江欢神色从容,眼尾勾着笑,“行了,姓江的,你这么喜欢盛嘉开,不如直接去和他相亲好了。” “省得你觉得我表现不好。” “你自己去,肯定能表现很好。” 不顾电话那头的咆哮声,江欢施施然挂了电话。 她已经到了家门口,指纹解锁,门应声而开。 客厅黑漆漆的,窗帘半拉着,只影影绰绰淌着银白光华。 江欢关门的动作顿了顿。 门咔嚓关上。 一片漆黑中,有熟悉的气息靠近。 男人的手臂温热,轻而易举勾住她纤细腰肢,温热呼吸贴在耳廓,轻声亲昵,“姐姐,你回来了。” 江欢脚下踢到了自己的拖鞋,还没说话,就被靳司珩抱起放在玄关软椅上。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 江欢微微眯眼,看着靳司珩熟门熟路地在自己面前屈膝半蹲,修长手指收拢,攥住她的脚踝,帮着换了鞋。 “不是说晚上有酒会?”江欢声音柔媚,勾着浅浅笑意,“靳司珩,你又中途离场了?” “姐姐说要下班了。” 靳司珩低声回道,“要提前回来,等姐姐下班。” 江欢伸手,指尖挑出松他松垮垮坠在胸前的丝滑领带,卷在指间。 微微用力。 靳司珩无比乖顺地往前靠近,仰起头,掌心温热,贴在细腻小腿上。 “姐姐。” 江欢鼻尖微动,嗅了嗅。 “喝这么烈的酒?” 指尖攀着领带,往解开纽扣的衬衫领口中落去。 她眼尾漾开潋滟,红唇娇艳,“行不行啊?” 靳司珩没说话。 直接手臂一伸,将人抱在怀中,身体力行地告诉江欢,他到底行不行。 衣衫掉落在地上。 倒入柔软大床的刹那,江欢随手盘起的长发被解开,散落在床铺上。 双腿搭在男人腰间,紧密收拢。 女人眼波粼粼,在靳司珩俯身吻来时,微微侧头,躲开了他的吻。 轻声喘息,“明天别来了,段胥要来。” 靳司珩喉结滚动,手指一瞬间蜷紧。 又慢慢放松开。 低声应道,“好。” 嘴上听话又乖顺,动作却是加了几分力道,虎口压着江欢的下巴,将人的脸重新转了回来。 重重吻了下去。 虎牙尖锐,故意在女人嫣红唇瓣上,留下了一点儿印记。 - 上次这狗崽子太狠,江欢的腰酸了好几天。 今天只浅浅解了馋。 就一脚踹开靳司珩,自己进了浴室。 等江欢洗完澡出来,卧室内已经收拾干净了。 靳司珩不在。 她擦着自己半湿的发丝,赤脚往外走去。 这是江欢自己买下来的一套房子,不算大,两百平的小平层。 出了卧室,再走几步,就能看到透明玻璃门厨房内的动静。 靳司珩赤着上半身,黑色西装裤垂顺,掐住劲瘦的腰。 他背对着她,正在看着燃气灶上的砂锅,身上松散套着条黑色的围裙。 白皙肌肤上,还有江欢刚挠上去的几条痕迹。 就这么站在厨房里,比空气飘浮的滚粥香气还要诱人。 江欢懒散走了过去,“在煮什么?” “瘦肉粥。”靳司珩盖上盖子,转身拉开了厨房的门。 “你晚上没吃几口,等会儿会饿。” 他低垂下长睫,清隽面容柔软在暖色光线中,眼中含笑,“姐姐,坐着等会儿吧。” 江欢坐到了沙发上,随手拿起平板。 她漫不经心玩着消消乐。 靳司珩倒是忙来忙去,将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收拾好,又去拿了吹风机。 “姐姐,我给你吹个头发。” 吹风机的温度适中,靳司珩手指穿梭在她的发间,左手指根处,一枚素圈银戒熠熠生光。 “姐姐,段胥明天来做什么?” 江欢动作微顿,“你问这个做什么?” 靳司珩乖顺无比,“不知道他来待几天,我怕中间来找姐姐了,和他碰上。” 背对着江欢,说起段胥时,靳司珩眼中沁着冷意。 江欢算了算,“不会待很久,就三四天吧。” “你这周不用来了。” 靳司珩收拢手指,盯着女人纤瘦背影,默默咬牙。 “那他要住在这里吗?”靳司珩语调清润,好似随口一问。 “要是他住的话,我再好好收拾一遍,有些地方可能还有什么东西留下。” 指尖染了吹风机的灼热,轻轻蹭过江欢的耳廓,如同他此时轻飘飘的语调一般。 “有些东西,不太方便让他看到。” 段胥当然不会住在这儿。 江欢微微抬头,通过前方漆黑的电视屏幕,隐约看见了身后男人有些咬牙切齿的面部表情。 她勾了勾唇,眼中漾开狡黠。 轻描淡写道,“可能吧。” 吹风机关上。 靳司珩沉默了几秒,不知道想了什么,平静应好。 直到江欢喝了粥、又洗漱完,躺进柔软被窝,还在怀疑。 靳司珩今天转了性子,这么平静就接受了? “……呜。” 半夜被亲醒时,江欢还有些困倦,手指虚虚压在靳司珩的肩膀上。 在他靠近的动作中,艰难出声,“你发……什么疯……” 靳司珩扬起唇,淡色小痣绕着恶劣笑意。 “姐姐。” 他格外亲昵地蹭着女人柔软肩颈,闷声道,“陪陪我。” 齿尖压住细嫩肌肤,只要用力,就能留下浅浅红痕。 不过。 想起当初的约定,靳司珩收拢手指,只能悻悻然放过,唇齿转了方向。 指尖撩开她的发丝,在女人脸颊上啄吻。 眼眸漆黑如墨,带着专注与痴迷。 “姐姐。”他声音微沉,反复喊着。 喂饱了。 就不会想找别人了。 - 第二天,靳司珩又被江欢赶了出去。 看着门哐一声在自己面前合上,差点儿就要砸上鼻梁。 靳司珩屈指,蹭了蹭鼻尖,笑起来时,虎牙尖尖。 他又叩了叩门,低声道,“早饭我已经准备好了,姐姐记得吃,午饭我给你叫个外送,是姐姐最喜欢吃的那家餐馆。” “姐姐。” “段胥走了,记得告诉我。” 等门口的动静消失。 江欢压着怀中抱枕,怎么坐都觉得不舒服,站起来也觉得腰酸。 狗崽子。 她暗暗骂了一声,慢吞吞走到了厨房中。 蒸锅中,保温着两个纸皮烧麦,底下还有个鸡蛋。 江欢伸手要拿,指尖又倏而一顿。 纤细腕骨上,还有很淡的一点儿指痕。 她皮肤不太容易留印。 但就是这样,还有淡淡指痕残留。 足以可见,靳司珩昨晚用了多大力道。 压过头顶,制住一切挣扎。 “……”江欢又骂了一声。 段胥的航班下午才到。 江欢不急着出门,缩在沙发上吃着早餐。 手机铃声响起时,她咽下最后一口,滑动接听。 “画画。” 电话那头传来温软女声,带着一点儿惊诧笑意,“欢欢,你嗓子怎么哑了?” 江欢:“……” 她清了清嗓子,“很哑吗?” 郁惊画:“一点点哑,现在听着没什么啦。你昨晚忙什么,给你发消息都没回。” 江欢垂眼,若无其事道,“靳司珩在,没看手机。” 短暂的沉默后。 郁惊画压低了声音,“我懂了我懂了。” 她和宁远发出了同样的困惑。 “欢欢,你们现在到底算什么关系啊?” 江欢略略抬眼,目光扫过茶几上白瓷花瓶中的浅紫色花朵。 应该是靳司珩早上新换的。 花瓣上还带着薄薄水珠。 “……我也不知道。” 在去到f国后。 在又一次见到靳司珩后。 少年眼眸执着,将自己了解的前因后果全部解释完,又低声道了歉。 他拉住江欢的手腕。 眼中浮动薄薄的痛楚。 “都是我的错。” “……让我留在你身边,用我自己赔罪,好不好?” “姐姐,让我属于你。” 第201章 「勿忘我」送餐的。 京都机场总是人来人往。 天冷,江欢穿了件宽松毛衣配长裤,套着廓形的卡其色大衣,绒面腰带掐住一截细瘦的腰。 她百无聊赖地等着,还捂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段胥推着行李箱出来时,就看到她皱着鼻尖打哈欠的模样,眼中沁出笑。 “欢欢。” 江欢闻声转头,眼眶中还有一点儿生理性泪水,眨了眨长睫,笑着打招呼,“段师兄。” 段胥走近了,儒雅面容上露出一个温和微笑。 “昨天没睡好?” 江欢眼神微动,说起昨晚,就想起某只狗崽子狼一样的动作。 跟几百年没吃过肉一样。 她飞快敛下情绪,大方笑道,“可能是吧。” 简单聊了几句,江欢切入正题,“那我先带段师兄去公司,不过起步阶段,暂时租不起什么商业楼层,就在居民区,段师兄别嫌弃。” 段胥:“怎么会嫌弃,很多有名的公司,在最初不都是在居民楼里起步发展的,我们也一定会是。” 江欢眼中绽着野心,从容颔首。 他们并肩往外走去,一边低声聊着公司事务安排。 江欢今天开了自己的车来,靠近后摁了钥匙,后备箱和自动门徐徐打开。 “段师兄,上车吧。” 段胥点了点头,先将自己的行李箱搬了上去,转眸时,目光在不远处的临时停车区一定。 脸上流露出一个有些意味深长的笑容。 “欢欢,你来接我,还带着帮手呢?” 江欢下意识看去。 在看清那辆格外眼熟的亮黑色阿斯顿马丁时,眉梢轻扬。 只是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上个星期还好好的一辆车,这会儿车尾部明显有被撞击的痕迹,横亘在车身之上,莫名多了几分萧瑟。 “……” 江欢收回视线,压下唇边的笑弧。 “不用管他。” 段胥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收回视线,迈步上车。 白色车门缓缓合拢。 段胥坐在车后座,指尖轻敲了敲,似是随口调侃。 “你家那位还真是追得严……他还在给你做小三呢?” 像是笑谈。 眼底却带着一点儿微妙的情绪。 江欢微微蹙眉,眼尾撩起,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收拢。 她声音柔媚,漾开淡淡的笑音,却带着不容忽视的认真。 “段师兄,你就别开玩笑了。” “——是我纵容的,你别用这种语气说他。” 自家的狗崽子,自己可以欺负可以逗着玩。 但绝不允许旁人看轻。 段胥神色微敛。 他虽然骨子里带着点大男子主义,总看不起天天追在女人后头的靳司珩,但听江欢语气微沉,还是利落说了抱歉。 “好,我不说了,抱歉。” 车内气氛有些沉黯,好在段胥很快续上了之前的谈话,两人重新谈论起公司目前面对的问题。 江欢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 在红灯路口停下时,目光浅浅一扫后视镜,看到了默默跟在不远处的阿斯顿马丁。 指尖摩挲着方向盘上的纹路。 她无声轻笑,收回了视线。 - “草,进小区了啊哥!真的进去了!” “哥,咱们真的不进去吗?” “哥,这都两个小时过去了,肯定不会出来了……” 宁远坐在副驾驶上,大呼小叫。 靳司珩靠着椅背,长腿懒散伸长,神色敛沉,淡色唇瓣压成了平直的线。 相比起宁远的情绪,他看着格外冷静淡然。 只有指间加快转动的素圈银戒,才能看出此时的烦躁。 以前段胥也不是没来过。 但最多进去坐一会儿。 江欢就会送他出来去住酒店。 今天怎么还没出来? 靳司珩想着,当啷将戒指收拢在手心,开口问道,“几点了?” “五点二十了。”宁远看了眼时间。 靳司珩坐直身体,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宁远连忙跟上,搓着手,有些激动。 他长了张很显稚嫩的娃娃脸,此时眼神鬼鬼祟祟地四下瞄着,眼睛都笑眯了,“哥,咱们是不是要去……”捉奸?踹门?还是直接打上门去—— “送饭。” 宁远:“?” 他眼睁睁看着,靳司珩摸出一个鸭舌帽带上,帽檐投下浅色阴影,压住了漆黑眸中的情绪。 又从不远处刚下小电瓶的送餐人员手中,接过了一个大塑料袋。 然后,理直气壮地往小区中走去。 宁远:“???” 不是。 在机场等了大半天。 又眼巴巴跟到小区门口,等了两三个小时。 就为了——为了给他嫂子和嫂子男朋友送个餐??? 呸呸呸,什么男朋友,那就是个炮灰!一定是! 宁远瘪嘴跟上,一边走,一边用小心翼翼的眼神盯着靳司珩。 他哥真的是,太委曲求全了。 靳司珩没理宁远情绪丰富的眼神,就算看到了,也不以为意。 早在当初。 他已经预想过了如今的局面。 长睫撩起,注视着不停跳动的显示屏数字,靳司珩收拢了手指。 叮一声,电梯到达。 靳司珩迈步走出,站在江欢家门前。 他有密码,也有钥匙。 却只是抬手,修长手指压了压帽檐,然后屈指扣响了门。 几秒后,若有似无的脚步声靠近。 门被打开。 江欢站在门口,眉梢轻扬,有些惊讶地注视着门口站着的男人。 靳司珩下意识想露出一个乖顺笑容。 下一秒,儒雅嗓音响起,“欢欢,是谁来了?” 一道身影在不远处晃着。 靳司珩微微眯眼,看到了对方脚上有些眼熟的拖鞋。 他的。 昨晚刚穿过。 今天却出现在了另一个男人脚上。 攥着塑料袋的手指蓦地压进掌心。 靳司珩喉结滚动,牙根咬紧,顿了几秒,才将手中的袋子送出。 “……送餐的。您的晚餐。” 第202章 「勿忘我」姐姐,我愿意的。 帽檐下,男人低垂着长睫,眼瞳漆黑,出口的嗓音带着哑意。 手指被沉重的塑料袋勒得发白。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尾音勾着轻微的颤,眼眸眨也不眨,分明是带着一点儿恳求。 但是。 江欢神色如常,平静地接过塑料袋,还弯眸笑了笑。 “谢谢。” 门被轻轻关上。 靳司珩垂下手,安静了几秒,才转身离开。 屋中客厅。 江欢将餐盒放到桌上。 段胥靠近时,她低眸扫了眼,淡声提醒,“你穿错鞋了。” “是、是,我也发现了。”段胥尴尬笑道,“刚刚你进书房,我想着帮你一起找找,心急,没注意到穿错鞋了。” “等会儿我直接穿下去吧,总不能让你家那位再穿。” 段胥的目光落在满满当当的餐盒上,愣了下。 “不是已经叫过餐了吗?” 江欢轻笑,“嗯,这是别人叫的,不用管。” 她说着,和段胥一起走到了玄关处,将开门时随手放在玄关的文件递给了对方。 “就是这份……你们先吃,我再处理点事,等会儿就下来。” 段胥说了好。 他拿着文件,开门出去了。 江欢下意识往门外看了眼,连廊上空空荡荡,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目送段胥进了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往下跳了一层,隐约传来到达的叮一声。 江欢才收回手,关了门。 她走回桌边,解开了塑料袋的结,里面的餐盒印着logo,属于一家她平常爱吃的餐馆。 “……” 江欢将餐盒拿出,挑了两个放在桌上,其他的塞进了冰箱。 从机场回来不久,阴了大半天的天气就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刚刚,靳司珩应该是顶着雨直接走进来的。 深色冲锋衣上还蒙着薄薄一层透白雨雾。 黑色鸭舌帽上也有湿润痕迹。 让江欢想起了另一个雨天的靳司珩。 那是在她刚到f国的第二个月。 段胥作为f国分公司的总经理,又恰好是江欢大学的校友,无疑帮了她很多,让江欢迅速熟悉了分公司事务,以及f国的生活日常。 为了答谢,江欢请他吃了顿饭。 餐桌上,段胥取出了江欢父亲江侃发给他的信息。 “……伯父是说,想让我多照顾你,同时看看,我们俩有没有继续发展的可能性。” 江欢攥紧了刀叉,明艳眉眼间浮动一层薄怒。 段胥看在眼中,了然笑道,“看来你并不清楚。” 江欢浅吸一口气,“段师兄,你不用理他。” 段胥温雅浅笑,“我却觉得,这是个很不错的提议。” 迎着江欢愕然视线。 段胥温声开口,“我觉得,我们目前的困境应该是一样的。实不相瞒,我母亲生了病,目前尤其关心我的感情状况。同时,江总应该也是一样的催促心态。” “和师妹你一样,我现在的心思都在事业上,实在分不出别的心神给一个女人。” 段胥沉吟几秒,诚恳问道,“你看,要不这样,我们对彼此父母都说有了正在交往的对象,互相帮忙,正好能搪塞一番,还可以将全部的精力投注在工作上。等过两年,再借口不太合适,和平分手。” 他笑了笑,身上是莽撞的男生不会有的成熟温文。 “据我所知,师妹你是单身,刚从一段感情中走出来。” “我也是单身,没有感情纠葛,很合适。” 不管段胥本性如何,但他作出这副风度翩翩的模样,说话又温和坦诚,确实是很容易让人有好感的姿态。 不过,江欢没答应。 她婉言拒绝后,段胥没再说什么,只是遗憾笑着,“那就好好品尝今晚的美食吧。” 江欢租住的房子距离餐厅不远。 段胥将她送到了家门口,又温声说了句,“师妹,你今晚再考虑一下,如果主意变了,随时给我发消息。当然,过了今天还没有消息,我就明白了,不会再提。” 江欢点头,说了好 她回到房间,刚坐下没一会儿,又听见外面的敲门声。 还以为是段胥有什么事、去而复返,江欢去开了门。 出乎意料。 站在门外的不是段胥。 而是有一段时间没见的靳司珩。 少年身形单薄,穿着件黑色短袖,头上压着一顶鸭舌帽,路灯投下的光晕洒不进帽檐下的黑沉,只一双眼,带着灼亮执着,静默燃烧着火焰。 他声音嘶哑,“姐姐,那是你的男朋友吗?” “我看到你们一起吃饭了。” f国的这个城市,时常笼罩在阴沉雨雾之下,包括今晚。 雨声哗啦,浸透土壤,刷洗枝叶。 江欢蹙眉,看着逐渐被大雨淋湿的男生,叹息道,“雨很大,你先进来。” 指尖触碰到对方冰凉的手臂,没拉动。 靳司珩定定地站在原地,只是又一次哑声问道,“姐姐,那是你男朋友吗?” 雨丝冰凉,打在男生清瘦脊背上,洇湿宽松的上衣布料,也洇湿了内里的绷带。 有轻微血色蔓延。 江欢不知道,她只是看着靳司珩,胸腔中情绪翻涌,让她别开脸。 声音也带了一点冷意。 “这么喜欢淋雨,那你就淋着吧。” “——是我男朋友又怎么样,我们已经分手了,这应该和你无关。” 男生的身形好似晃了晃。 很淡的血腥气融于雨雾之中。 帽檐下,浓稠如墨的阴影掩住过于苍白的面色,靳司珩扶着门边,唇微颤,“……姐姐,你别要他,你找我。” “姐姐,这次,我知道来问你了,我会改……你别不要我。” 江欢退后一步,挑唇勾出冷冽弧度。 呼吸着潮湿空气,让她想起,自己是为了谁来到这儿、又是为了谁才放弃国内项目,毅然提交外派申请。 却在她满心期待的时候。 被撕扯开欺骗的事实。 “不找他,找你,然后再被你抛弃一次吗?” “靳司珩,你有什么资格站在我面前。” 靳司珩眼眶泛红,在江欢转身要走时,想也不想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说开后,再一次见到江欢,他还是在淋雨。 冰凉水珠打在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呼吸间都是灼热痛楚。 “姐姐,你报复我,好不好?” 江欢猛地扬手,甩开他的手。 侧眸睨过来一眼,满是轻嘲,“你以为你是谁,值得我费心报复?” 又道,“你的问题已经有答案了,现在可以走了。” “站我门口,要是我男朋友回来了,误会怎么办?” 靳司珩僵直站在原地。 开口时,嗓音艰涩。 “……姐姐,让我留在你身边,用我自己赔罪。” 他闭了闭眼,水珠划过鼻梁,砸在毫无血色的唇瓣上。 “误会什么,误会我是小三吗?” 靳司珩扯了扯唇角,低声道,“姐姐,我愿意的。” 第203章 「勿忘我」他没照顾好你吗? 或许是因为见到了带着湿漉和痛楚眼神的靳司珩。 江欢少见地梦到了很久之前。 white这个软件,非常小众,一直到关停那一年,注册的人数都不超过五万,更别说实时在线的人数了。 偏偏江欢和靳司珩遇上了。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审美相近意趣相投,很快就聊满了最上方的十颗爱心。 开视频那天,江欢坐在桌前,紧张到掌心出汗。 她听过少年发来的语音,清朗嗓音勾着笑意,还带着点懒倦鼻音,很好听。 不知道人长什么样。 正胡乱想着,嘟一声,视频接通。 江欢仓促抬眼。 电脑屏幕上,跳出了一个微微晃动的镜头,宽松卫衣在眼前摇晃,像是终于固定好了相机,脸嫩的少年后退几步,坐在了椅子上。 乌黑眼眸弯起,笑时,露出了唇间的尖尖虎牙。 意气清越。 “姐姐。” - 段胥只在京都停留了一周,和公司团队的人磨合几天后,带着配备的工作电脑离开了。 他要先回趟家,处理完家中的事情。 再回到京都,正式开始与江欢的创业工作。 江欢近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顶着京都深秋落雨的阴冷天气出去了好几趟,送走段胥时,明显觉得脑袋有些晕。 “……欢姐,你是不是感冒了?” 从江家公司跳槽出来跟着她的小郑收回文件,关切询问。 江欢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声音微哑,“可能是吧,今天不太舒服。” 小郑连忙劝道,“这些活我们都还熟练,欢姐,你先上楼休息一阵吧,最近你忙两个公司的事务,每天十几个小时,身体肯定受不了了,快上去好好休息。” 其他人也投来视线,连声劝着。 江欢也知道状态很重要,没有逼自己,点头起身,“好,那你们先处理着,有什么问题先联系段胥,我先上楼了。” 回家后,江欢明显感到身体的疲倦越来越重,连粥也没力气煮了,只匆匆找出药吃了。 就一头倒在床上。 天色渐沉。 这几天的雨就没有停过,今晚尤其猛烈,狂风卷起窗外的树枝剧烈摇晃,还有些拍打在窗户上。 这么大的动静,江欢却只是蹙了蹙眉,愈发将自己蜷起,往被子中塞,半点儿没有醒来的迹象。 放在床边的手机开了静音,只有屏幕时不时亮起,又逐渐堙灭在室内沉如墨色的黑暗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 指纹锁锁芯转动,响起轻快滴声,机械女声一板一眼,“欢迎回家。” 靳司珩身上蒙着一层薄薄水雾,提着大塑料袋走了进来。 他没开鞋柜,直接从袋子里抽出一双新买的拖鞋换上。 才抬起眼,随手打开了客厅的灯。 昏暗室内,光线骤然明亮。 靳司珩将塑料袋放在桌上,眼眸漆黑,一点一点扫过室内的陈设。 确定没有什么别的男人的东西,才无声勾唇。 他先将塑料袋中的菜肉牛奶塞进冰箱,才往前走,绕过客厅,打算看看卧室动静。 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 靳司珩低头,将那个塑料盒从地上捡起。 是一盒胶囊。 抽出里面的一板,能看到靠近开口的位置,已经被拆开了一颗。 …… “……三十九度,既然已经吃过药了,不吊瓶也行……” “是,身体太劳累了,加上最近气温骤降……少主……” 江欢在有些低的说话声中醒来。 长睫轻颤,刚睁眼,眼前还有些朦胧。 但也能让她看清不远处站着的两人。 男人微微低头,眉梢蹙起,侧脸轮廓清隽优越,黑色毛衣松散套在肩头,袖口拉到小臂位置,露出一截清瘦腕骨。 站在他对面的,是个中年女人,头发挽起,说话温和又恭敬。 江欢有些疲倦的闭上眼,后知后觉察觉到了身体的酸痛和灼热。 男人声音清润,低低绕在耳畔。 “好,麻烦医生了,您看着开个药。” “少主客气了。” 两人走了出去,谈话声渐远。 江欢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有些烫,额头上的退热贴被指尖碰到,歪了一点儿弧度。 她的身体很疲倦,不过,经过长时间的睡眠后,精神倒是有些活跃。 少主。 江欢思绪飘忽,想起了不久前的那场酒会。 她代表江家出席。 正百无聊赖地坐在自助餐台边时,听到了逐渐靠近的两个人的细碎谈话。 “……你也听说了,看来闹得真的挺大的。” “毕竟是司家,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家姑娘,能引动司家少主闹那么大一场风波,差点儿没把司家家主气到进医院。” “要我说,这才叫痴情呢。你想想之前那个万家的,嘴上说着爱初恋爱到死去活来,结果他爸一拿家族威胁,立刻抛弃初恋回了家,生怕丢了继承人位置——要论起来,司家可是百年世家,那位名不见经传的少主倒是厉害,说不要就不要。” “你羡慕啊?” “羡慕倒不至于,但你不觉得很可靠吗?” “……” 脚步声轻轻,从门外靠近。 江欢微怔回神,睁眼看去。 撞入男人深如一汪墨的眼瞳。 靳司珩手上端着个水杯,见她醒了,眉梢轻扬,眼中盈着担忧,靠近了床边。 “姐姐,你发烧了。” “既然醒了,起来吃点药吧。” 江欢身上没什么力气,在靳司珩的帮助下才坐起身,吞下药,杯中温水轻漾,碰触着有些干涩的唇。 她确实渴了,小口小口地将一杯水给喝完了。 “还要吗?”靳司珩问道。 江欢摇摇头,脸上洇着浅浅的绯红,神色有些倦怠。 “你怎么来了?” “我给姐姐发消息,没人回。”靳司珩将她重新塞回被子中,玻璃杯放在了一旁床头,眼尾垂落,“我知道段胥走了,就带着菜过来,打算和姐姐一起吃饭。没想到,看到姐姐发烧了。” 说着,他垂敛的眼眸中漾开意味不明的神色。 语调轻缓又无辜,带着分明的谴责。 “姐姐。” “段胥怎么回事,都没照顾好你吗?” “我在姐姐身边的时候,姐姐从来没生过病。” 第204章 「勿忘我」我喜欢和姐姐偷情。 江欢躺在温暖被子中,听着那意有所指的语调,忍不住扭头笑了笑。 或许病痛确实很能消磨人的意志力。 江欢只觉得无比倦懒,眼睫松散半眯,连声音都染着软意。 “靳司珩,你在告状吗?” 男人坐在床边,手指压着被角,平静又理直气壮道,“是。” “他确实没照顾好你。” “我不用他照顾。”江欢轻声叹息,微微转开视线,“……因为,他不是我男朋友。” 这句话说出时,出乎自己意料,江欢心中是无比的坦然。 “……” 卧室内陷入一片静谧。 江欢能感受到靳司珩的气息,轻轻浅浅缠绕在身旁,恍惚中,好像他们的呼吸都开始同频。 “……姐姐。” 靳司珩终于开了口,声音带着喑哑,“我知道。” “?”江欢茫然转头。 房间内只开了一盏小灯,将一切蒙上朦胧光彩。 光线柔和晕开他的轮廓,连那双慵懒低垂的眼眸,都好似染了朦胧雾气,微哑音调浮动在水面。 “最开始我确实有了误会,但是很快,我就知道不是了。” 靳司珩安静坐在床边许久,尾音落下,终于动了。 手掌撑住床沿,他往前倾身,将脸上情绪毫不保留地展露在暖调光线之中。 也让江欢看得清清楚楚。 眉梢眼角,俱是笑意。 “姐姐。”他总是喜欢这么喊,声音轻轻落下,勾着无边缱绻柔情,“你看他的眼神,没有喜欢。” 或许是发烧带来的效应,江欢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几乎转不动了。 “那你为什么……” “我为什么不戳破?”靳司珩笑得很开心,连虎牙都完全露出,“又或者,我为什么要主动当小三?” “姐姐,不这样,你不会留我在你身边的。” 靳司珩所求的,也不过就是留在江欢身边。 尾音微顿,男人垂敛长睫,又蓦地哼出一声哑声笑意。 “而且,我以为姐姐喜欢这种关系。” 江欢本来是有些气恼的,听他最后一句话,眼瞳轻颤,“我没有——” “好。”靳司珩低低应声,“是我喜欢。” “我喜欢和姐姐偷情。” 最后两个字,勾缠蛊人哑意。 江欢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脑袋都钝钝地跳,将手从被子中伸出,想将这个恼人的东西推开。 灼热的手掌却被靳司珩轻巧握住。 迎着女人灼灼视线,靳司珩脸上轻松笑意褪去,转为认真。 他将江欢的手压在脸侧,肌肤微凉,妥帖着她的热度。 “姐姐,我好高兴。” “你愿意告诉我那个人什么也不是了。” “虽然我心里知道,但每次看到他出现在你身边,我都觉得很嫉妒。” 若不是看出江欢对段胥态度淡淡,靳司珩才没空和他玩什么打交道的游戏。 若不是察觉出江欢藏在冷声之下的纵容,靳司珩也不会执着痴缠。 他愿意配合江欢的所有。 也一直在等,等江欢愿意告诉他。 靳司珩低头,轻轻啄吻江欢的指尖。 眼眶微微泛红,嗓音沙哑。 “姐姐。” “是你给了我底气。” - 江欢这一觉睡了足足大半天,睡到第二天上午,才终于觉得疲倦感尽数褪去。 她坐在床上,看着靳司珩絮絮叨叨,调高了空调温度,开启了浴室暖气,又仔仔细细检查了窗户漏风—— “靳司珩,你再磨蹭一下,我不仅不用洗澡,还能再睡一觉。” 靳司珩无辜眨眼,收回了想帮她烘暖衣服的手。 江欢进浴室洗澡了。 靳司珩去了外面客厅,笔记本电脑提前摆好在了茶几上。他走过去坐下,鼠标轻点,打开了内部的线上会议链接。 这两天他都在江欢家中照顾她。 工作室那边的会议不好延迟,靳司珩就想着,趁江欢洗澡这会儿功夫速战速决。 会议时间还没到,靳司珩调整了下摄像头位置,懒散出声,“半小时内结束。” 宁远已经进来了,背景是他个人的办公室之中,闻言利落应声,“知道了知道了。” 正在工作室的人陆陆续续进了会议室、即将开启会议时,外面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靳司珩摘下蓝牙耳机,睨了眼门口方向,随口道,“等会儿,有人敲门。” 他起身走了过去,先看了看猫眼。 站在外面的是个个子娇小的女生,眉头拧着,像是很担忧的样子,又敲了敲门。 靳司珩无声敛眸,扫了眼自己身上的穿着。 先慢条斯理拉下宽松的毛衣领口,指骨屈起,用力揪了下锁骨处肌肤。 他下手毫不留情。 几乎是瞬间,就有薄薄红痕横亘在白皙肌肤上。 靳司珩松开手,让那红痕被毛衣领口半遮半掩,然后才垂眼,打开了门。 “欢姐,你终于开门了,没事吧……?” 小郑脸上的笑,逐渐凝滞了。 她昨天请了假,今天在公司等了大半个上午都没见江欢下来,发消息也没人回。 生怕江欢的病严重又没人照顾。 小郑慌里慌张地跑了上来。 结果。 敲了半天门,从内打开门的,却是个身高腿长的男人。 黑色毛衣宽松,长裤垂顺,裤脚垂落在拖鞋面上。 长了张清隽凌厉的面容,唯一亮色,就是颈间浅浅红痕。 “……?” 小郑呆滞问道,“我、我敲错门了?” 靳司珩眉梢轻扬,仿若随意问道,“没有,你找姐姐吗?她在洗澡。” “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小郑:“???” 这堂而皇之万分亲密的语调? 这撑着门淡然自若男主人的姿态? 小郑瞪圆了眼,保持着最后一点儿谨慎问道,“你是欢姐的……” 靳司珩长睫眨动,仿若无事地扯了扯衣领。 看着小郑的目光唰一下落下了。 淡色唇瓣微扬,噙着笑意,“这个问题,你还是亲自问她吧。” 哦哦哦。 不用问,小郑懂了。 她眼中透着了然,不过惦记着江欢的身体,又关切问了句,“欢姐身体还好吗?前天她说头晕。” 靳司珩颔首,“有些发烧,现在已经好了。” 小郑松了口气,“那就好,欢姐没事我就放心了,那我先下去——” 话音未落。 屋内传来开门的动静。 女人的声音仿佛浸润着潮湿水汽,妩媚慵懒。 “靳司珩,我内衣呢?” 第205章 「勿忘我」嫂子好! 靳司珩回头看了眼,神态淡然,“姐姐,我昨天洗了,应该在阳台上。” “你先回去,外面冷,我给你拿。” 说完,靳司珩再转头时,小郑眸中异彩连连。 脸上还挂着不自知的傻笑,吸了口气才能稳住自己的语调。 “那我先下去了,姐夫,你好好照顾欢姐。” 靳司珩矜持点头,“好。” 江欢站在卧室门口,内里暖气融融,连脸颊也洇着柔软血色。 她身上披着靳司珩的外套。 靳司珩个子高,本就宽松的棒球服套在她身上,下摆直接过了大腿中部,袖口露出莹白指尖。 语调有些懒。 “谁?” 离得远,靳司珩又将门口位置遮了个大半,江欢只隐约听到了一点细碎的说话声。 “你公司的员工,一个小女生,说你没回她的消息。” 靳司珩走过去,余光扫了眼架在客厅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神态自然。 “姐姐,身体还难受吗?” 江欢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摇头懒散道,“好多了,洗了个澡舒服了。” 又微微眯眼,狐疑问道,“你莫名其妙把我内衣都洗了?” 什么癖好? 靳司珩搭着她的肩膀,往房间里推,声音压低,“昨天拿衣服给你换的时候,不小心带到地上了,索性就都扔洗衣机了。” “……真的?我怎么感觉,你是不想我出门呢?” 男人的声音低缓又无辜,略微拉长了尾音,“姐姐,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 哐当一声。 卧室门被关上。 被靳司珩丢在线上会议室里,只能干巴巴盯着他那边墙壁的众人:“?” 蓝牙耳机已经断开连接了。 所以,他们听到的都是笔记本自带的收音。 什么内衣。 什么身体难受。 什么洗澡换衣服的。 断断续续的,大部分没听清,关键词倒是齐全。 在一片诡异的沉默中,有人尴尬笑了笑,“那、那我们这个会议,还开吗?” “听上去,靳哥好像有些忙……” “……” 不知道是谁没憋住笑,发出了短促笑音,又急急收敛。 “那个什么,宁哥,你看看,要不要给靳哥发个消息问问。” “不过,这就是靳哥天天挂在嘴边的那个姐姐啊?” 悄咪咪的,不少人参与了话题。 毕竟是靳司珩和宁远组建出的工作室,平均年龄在二十五上下,平日里气氛也格外活泼。 “靳哥刚刚的最后一句是在撒娇吗?是吧?好难想象靳哥撒娇的样子啊啊啊!” “没想到他是这样的靳哥,嘴上说着发展还不稳定不能带嫂子来,背地里都去和嫂子同居了!” 工作室仅有的两个女生也积极发言。 “所以,靳哥还给嫂子洗衣服?好贤惠哦。” “靳哥平时在工作室又拽又冷的,没想到在姐姐面前,还是个奶狗——” 宁远听着充满了哈哈哈笑声的语音,只觉得脑袋突突的疼。 这要不是靳司珩故意的,他就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写。 他哥真是越来越狗了。 现在已经不满足嘴上炫耀了。 还要在开线上会议的时候明晃晃炫老婆! 正在宁远想着该说什么的时候,卧室门开了。 一道脚步声不疾不徐靠近,在笔记本的摄像头范围内,男人屈膝压在沙发上,俯身靠近了些。 长睫撩起,乌黑眼瞳漾着浅浅笑意。 “抱歉,临时有事,再等我五分钟就好。” “耽误大家时间了,等会儿给大家发红包。” 语音频道内轰然应诺:“谢谢靳哥!” “靳哥我们不急,你再耽搁一会儿也没事嘿嘿嘿,嫂子重要。” 带薪摸鱼,没人会拒绝。 靳司珩懒散轻笑,起身往阳台走去。 烘干机前两天出了故障,江欢还没来得及叫人修,恰逢京都最近都是雨天,晒在阳台上的衣服还没怎么干透。 靳司珩拿了一旁的吹风机出来。 指尖压着绵软布料,推动吹风机的档位,他靠在阳台墙边,慢慢吹了起来。 风声呜呜作响。 江欢出来时,看到的就是他长腿懒散支起,靠在墙边敛眉垂眸的样子。 阳台窗户外,是阴沉沉的天空。 他极有耐心的压着吹风机,一点点吹过微润布料,动作间,指根处的素圈戒指折射熠熠光华。 那枚戒指,是她挑的。 江欢慢吞吞挪到沙发边坐下,将腿蜷起,靠着柔软抱枕,指尖缩在棒球服的袖口之中。 目光从靳司珩身上收回,她四下看了看,注意到了一旁斜斜摆放着的银灰色电脑。 因为角度关系。 有小半的机身越过了茶几的边缘,悬在空中,只要一道外力,就有可能会跌下茶几。 江欢蹙眉,下意识扬声问了句,“你这电脑怎么这么摆?” 隔着一扇玻璃门,靳司珩慢了半拍抬头。 他虽然想炫耀。 但可没想把老婆给他们看。 “姐姐,等等——” 却已经来不及了。 在靳司珩的有意为之下,江欢早已习惯了两人的东西混在一起,拿靳司珩的电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回也毫无防备地提起,摆在膝上。 然后,猝不及防和亮起屏幕上的十几张脸对上了。 “……” 惊吓之下,她瞳孔都微缩。 屏幕中的人明显比她还紧张。 还鼓了鼓气,小声倒数了三二一,才异口同声地喊道。 “嫂子好!” 靳司珩刚放下吹风机过来,听到他们这么大声喊,乌黑瞳仁一颤,下意识看向江欢。 “……在准备开会,所以开了摄像头,姐姐,没吓到你吧?” 工作室的人频频倒吸着气。 他们哪儿听过靳哥这种堪称“低声下气”的语调啊。 而且,超乎他们想象的,能让散漫傲气的靳司珩乖乖低头的嫂子,不是那种利落精明的女强人形象。 她披散着柔软发丝,一张脸素净白皙,只有唇是嫣红的,身上松垮套着一件明显尺寸不合的棒球服。 因为惊讶,瞳孔微微扩大,眼眸瞪圆。 就算她的五官是偏明艳的,这会儿看着,也格外温柔。 屏幕内,走近另一个人影,男人眉梢蹙起,虎牙压在唇内侧,心中略微不安,又低声问了句,“姐姐,你别理他们说什么。” 在专业上睥睨桀骜的男人,此时垂拢长睫,淡色小痣绕着紧张,又竭力让自己的姿态放松,“姐姐……” 江欢愣了会儿,终于眨了眨眼。 迎着十几双满是好奇和期待的眼神。 她犹豫着,很轻地弯了弯唇。 “……你们好。” 第206章 「勿忘我」姐姐,我来接你下班了。 靳司珩心中蓦地一颤,近乎是渴求般,瞬间挪了脚步,转到江欢正面。 想看她脸上的情绪。 女人却低着鸦羽眼睫,没看他,只是看着电脑屏幕。 有些生疏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们在开会。” 她抬起头,目光虚虚凝在半空中几秒,低声道,“靳司珩,你先来开会吧,阳台那边,不用管。” 反正,她今天也没打算出门。 靳司珩现在哪儿还开的下去会。 他下意识出声,“姐姐,我不……” “过来,开会。”江欢言简意赅。 她站起身,将那个笔记本电脑塞进靳司珩怀中,眼瞳如蒙着一层水波,和他刚一接触,就如水漾开。 像是叮嘱,“好好开会。” 靳司珩拿着电脑,看着江欢踩着拖鞋回了卧室。 他喉结轻滚,有了一种预感。 姐姐……是不是终于愿意原谅他了。 这么想着,他几乎压不住唇边笑意。 等电脑摆正,男人淡色唇瓣还噙着若有似无的愉悦。 不过,当看向屏幕上挤挤挨挨的脑袋时,靳司珩眼眸微沉,声音平静,“十五分钟内结束,再追加一个红包。” 停滞一秒,靳司珩强调,“每人一个。” “!!!” 屏幕那边,众人瞬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第一个发言的人抄起稿子,随便扫了一眼,也不照着念了,直接在脑中精简了语句。 “目前我们部门已经解决了gi系统卡顿的问题,反复试验过也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成功率,接下来的目标是……” 在行云流水的配合下,这场会议卡着十四分五十五秒结束。 靳司珩看了眼时间,将早已准备好的红包发出去,连会议室都不退了,直接合上电脑屏幕。 他走到了卧室门前,抬手准备敲门。 屈折指骨顿在半空中,几秒后,才带着坚定,叩响下去。 稳稳当当的三声之后,靳司珩打开了门。 江欢就坐在卧室的飘窗桌前。 空调温度开的高,她将小巧下巴压在棒球服领口间,唇瓣微抿,正看着平板上的消息思忖着什么。 听到开门的动静。 她滑动屏幕的指尖一顿,长睫急促眨动几下,才佯装自然地回头。 “这么快,会议就结束了?” 靳司珩低声道,“结束了。” 他往前走着,手指搭在江欢身后的椅背上,微微收拢。 “姐姐,你刚刚的话,是不是……承认了?” 最后三个字,勾着轻飘尾音,有些消融在过于暖热的空气中。 “承认什么?” 到了这个关头,江欢反而冷静下来了。 她斜斜靠着椅背,眼尾萦绕着潋滟,轻笑着问道。 靳司珩喉结滚动。 唇瓣轻碰,吐出两个微哑的字,“嫂子。” “他们喊你嫂子,姐姐,你是承认了吗?” 江欢弯着眼眸看着他。 倏而,长睫垂落,微微低头。 压在耳后的柔软发丝顺着脸颊弧度轻落,扫过细嫩肌肤,带起一阵似有若无的痒意。 也扫过了男人压在椅背上的手指肌肤。 “这个。” 江欢没急着回答他,而是伸手,指尖轻轻点在了靳司珩食指指根的位置。 素圈银戒静静吸收着卧室光线。 靳司珩的手修长白皙,手背青筋若隐若现,配上一个简洁的素圈,无疑是很好看的。 江欢凝眸看了几秒,指尖一动,顺着男人凸起的骨节,轻飘飘滑动到无名指的位置上。 连声音也是轻描淡写的。 “给你一个月的考察时间。” “一个月后,我告诉你,这枚戒指,究竟是能留在无名指上,还是回到之前的位置。” 江欢微抬下巴,带着点骄矜。 “弟弟,看你表现。” 靳司珩喉间干涩,连呼吸都加快了几分。 他蓦地扬起唇,眼尾小痣隐隐泛开绮丽艳色。 “我保证,一定不会让它回去的。” 银戒沾染了人体的气息和体温,被指尖轻轻勾落而下。 内里的花纹在灯光折射下,烙印着细密的深蓝色光华。 戒指落在了江欢的掌心。 靳司珩屈膝在她身前蹲下。 “姐姐,能不能,再给我带一次?” 江欢收拢掌心,戒指边缘压在皮肤中,眸中漾开盈盈笑意。 “弟弟,你又开始得寸进尺了吗?” 靳司珩深深看她,“那要谢谢姐姐的纵容。” 江欢既然下了决定,就不会扭扭捏捏。 她转动那枚银戒到了指尖,又用左手拉起靳司珩搭在自己腿上的手掌。 银戒温热,被推到指根。 江欢很轻地笑了笑,眉眼明艳又坦然。 “靳司珩,之前的都让它过去。” “最开始,你不是故意的,我也太过急躁,我们都以为被对方玩弄了感情,所以连一点儿软化都不肯给予。” 靳司珩微红着眼尾,低声道,“但我还是做错了一件事。” “那就如你所说,用你自己的余生来赔我。” 江欢轻巧弯眸,微微俯身,唇瓣柔软,在男人下唇上碰了碰。 “从今往后,只看你的表现。” “这是我们崭新的开始。” “用……勿忘我来证明。” 十指交扣。 内圈刻着勿忘我的戒指压在两人的指间,熠熠生辉。 这是在当初看到郁惊画拍给她的戒指时,靳司珩反反复复喊着姐姐,磨来的。 勿忘我。 误会分开的那几年里。 他们谁也没忘记过彼此。 - 小郑终于等到了她欢姐来上班。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欢姐眉眼浮动着潋滟,坐在椅子上看着枯燥数据,艳色唇瓣也会下意识轻弯。 小郑抱着文件夹,蹭了过去。 她眼中闪烁着光彩,小声问道,“欢姐,前天在你家里的那个,真的是姐夫啊?” 这个还在起步阶段、就位于江欢家楼下的小公司,面积不大,一片安静中,小郑说的话就清晰落入耳中。 几乎所有人都若无其事的挺直了脊背,悄悄侧耳。 江欢将文件推开,指尖轻点,蓦地笑道,“是。” 小郑:“哇!” 想了想看到的男人颜值,小郑竖起大拇指,“欢姐,不愧是你,也只有那种长相的男的才能配得上你。” 有人忍不住好奇,“小郑,你从回来起就这么说了,到底长什么样啊,总不能就用牛逼两个字概括了吧?” 小郑将目光转向江欢,笑嘻嘻道,“姐夫长什么样,当然是要问欢姐啦。” 江欢只是笑,身姿懒散地靠在软椅之中,什么也没说。 正在一片唉声叹气中。 门被敲响了。 靠近门口的人起身,一边说着,“欢姐,你什么时候带人来给我们看看,可不能只有小郑看到了。或者,等什么时候我们去你家里敲门,会是姐夫给开门吗——” 她说着,一边开了门。 尾音刚滚出喉咙。 就被眼前的男人惊得愣了愣。 套着深灰色大衣、通身矜贵散漫的男人微微低头,语调慵懒,“你好,江欢在吗?” 女生下意识点点头,“在。欢姐,有人找你!”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 那矜冷端方的男人,蓦地勾起一个笑,小痣绕着惑人的蛊意,淡色唇瓣间,露出了一对尖尖的虎牙。 瞬间化身黏人奶狗。 连声音都清润了,“姐姐!” 迎着众人惊诧目光,男人笑意愈深,还透着点儿和那身高腿长不太相配的乖巧。 “我来接你下班了。” 第207章 「勿忘我」小娇夫? 靳司珩做足了一个奶狗弟弟的姿态。 每天来接江欢下班——虽然也就是上下楼的短暂距离。 时不时拎着一大袋零食或餐点过来,露着虎牙,笑意乖顺。 “大家辛苦了,先吃点东西再继续吧。” 当然,给江欢的那份一定是最特殊的、她最喜欢的。 宁远有次有事找到这儿,看着在长桌上铺开的私房菜肴,几乎红了眼。 超大声的委屈嚷嚷,“哥,就嫂子的员工是员工吗,你不看看我们这些苦守工作室的人吗?” 靳司珩咬着根没点燃的烟,烟嘴懒散压在齿尖,闻言撩起眼睫,一边单手敲着笔记本键盘,一边随意摸出手机。 丢到宁远怀中。 “红包自己发,要买什么就去买。” 宁远麻溜点开,不用问,手上飞快地输入了江欢的生日。 锁屏打开。 连支付密码宁远都熟记于心——是他哥和嫂子第一次认识的那天。 眼看着自己的手机上跳出转账到账的提示,宁远收起手机,看着很是稚嫩的娃娃脸上立刻绽放了有些讨好的笑容。 “谢谢哥!我会去买的,下次来,也一定会带点儿东西过来,保证让咱们两个公司的人都吃得好吃得饱!” “吃什么?” 江欢正好进来,听到宁远嘹亮的嗓门,忍不住弯眸轻笑。 靳司珩脸上的漫不经心瞬间收敛了。 他坐直身体,指尖搭在键盘上几秒,又想起什么,连忙抬手。 “——靳司珩,别在我公司里吸烟。” 江欢已经走近了,眉眼明艳灼丽,艳色唇瓣勾着点弧度,不轻不重喊着靳司珩的名字。 “没点。” 被发现了,靳司珩也垂下了手,没再去摘那根烟。 微拢起的长睫下,眼角小痣淡淡,漾着股勾人劲儿。 他笑意浅浅地看着江欢,唇瓣微动,含糊出声时,细长的烟也跟着轻晃。 “姐姐给我拿了?” 江欢随意将手中的包放在桌上,轻哼,“惯的你。” 嘴上这么说着,润白手指伸出,还是顺着靳司珩的意思,将那根烟摘走,勾在指间。 烟嘴被咬得濡湿。 江欢低眸看了眼,“……狗崽子。” 牙齿尖得很。 尤其是那对虎牙。 没少在她身上留印子。 有些时候。 还磨得疼。 她随手将那根烟丢进垃圾桶,迎着男人闪烁星点的漆黑眼眸,江欢从包中取出了一颗薄荷糖。 拆了包装,压在他唇间。 “不是说戒烟了?” 靳司珩垂落长睫,将那颗浅蓝色的薄荷糖咬在唇齿间。 又格外自然的,用唇抿了抿江欢的指尖。 糖块有些硬,在齿尖碰撞出细微声响。 他用舌尖挑动着糖块,低声道,“只要姐姐在我身边,就能戒。” 靳司珩本来已经戒了烟,却又在分开的那几个月中,愈发沉的染上了烟雾缭绕的病。 宁远也劝不住他。 只有江欢。 世界上,唯有江欢能制住靳司珩。 “……” 宁远站在一旁,眼神扭开飘忽,但那些个调情撒娇的语调,还是势不可挡的撞入他的耳中。 就算宁远再有心理准备,但每次看到他嘎嘎傲气的靳哥,面对江欢时,眨眼变身温顺乖巧奶狗的样子,还是有些无语。 正想着,怀中被丢进来一个合上的笔记本电脑。 宁远手忙脚乱的接住,怒瞪这个一声招呼不打就扔的男人,对上了那双似笑非笑的漆黑眼眸。 靳司珩舌尖勾着糖块,嗓音好似也染了薄荷糖的沁凉。 低低哑哑,没什么情绪。 “之前没看出来,宁远你还有个喜欢站这儿听我们谈恋爱的癖好。” 宁远:“……” 我杀我哥。 他又瞪了靳司珩一眼,语调却有些弱,“……这不是,等哥你拯救这个bug嘛。” “你天天待在嫂子的公司,都一个星期没去工作室了。” 宁远悄悄看了眼江欢,鼓起勇气,小声哔哔。 “哥,你不能有了嫂子就忘了兄弟啊。” 靳司珩轻嗤,指尖揉着那团塑料糖纸,扬手丢过宁远的肩膀,落入他身后的垃圾桶中。 “怎么,还没断奶,需要我天天帮你们喂——” “我觉得他说得对。”江欢倚在桌边,抬手揉了揉靳司珩那头乌黑短发,看着瞬间收敛散漫神色的男人,轻笑道,“你确实该多去看看的,我这边不用你天天驻扎着。” 靳司珩:“……行。” 他眼尾轻垂,格外顺从,“我听姐姐的。” 看男人面上似乎有些轻微的郁闷。 江欢笑意愈深,纵容道,“跟宁远去吧,总不能让他每次来这儿找你。” 顿了顿,“换一换,我去接你下班。” 靳司珩脚下一蹬,转椅往前,同时手臂伸展搂住了江欢的腰。 江欢重心不稳,直接跌坐在他腿上,转眸时,眸光盈盈,“靳司珩——” “我在。”靳司珩噙着笑,低头轻蹭了蹭她的脖颈,声音有些哑,“那姐姐一定要来,我会很期待的。” “从现在开始,我就在等姐姐来接我下班了。” - 被靳司珩那么一说,江欢看着逐渐接近六点的时候,莫名也有了点微妙的紧张。 不过就是接个人而已。 一定是被靳司珩那过于郑重的语调传染了。 江欢摇摇头,看了眼手上摊开半个小时都没看完的薄薄纸张,终于不再勉强自己。 合上文件夹。 她拎着包站起身,扬声道,“明天就是周六了,大家提早下班吧。” 小郑率先欢呼出声,“好耶,谢谢欢姐!欢姐快去接你的小娇夫吧!” 江欢歪了歪头,有些想笑,“小娇夫?” 小郑连忙捂住嘴。 糟糕。 提前下班太快乐,把他们私底下的称呼脱口而出了。 江欢也没说什么,只是又叮嘱了句注意安全,就先出门了。 她坐电梯到了地下车库,拉开车门时,还在想小郑的那声小娇夫。 如果在公司的人看来,可能挺贴切的。 不过。 靳司珩可不是什么小娇夫。 那明明就是只咬住猎物绝不松口的狼崽子。 这么想着,江欢唇边笑意明快,已经启动了车辆。 还没到六点,靳司珩已经发了好几条消息来。 多半都是拍的照片。 比如自己的办公桌,比如亮着屏数据跳动的电脑,比如窗外的一只小鸟。 什么都没说。 却清清楚楚带着股催促的意思。 在手机又响动一声时,江欢还以为是靳司珩又在悄悄催了,轻笑着拿起看了眼。 不过,在看清屏幕上的消息后。 她的眼神却骤然凝滞。 第208章 「勿忘我」结果只会让他失望。 靳司珩的工作室在京北科技园区,距离江欢自己的家也就半小时的路程。 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工作室内却还没人动弹。 屁股仿佛黏在了座椅上。 目光凝聚在电脑屏幕上,却没什么专注度,反而时不时就扫一眼门口方向。 宁远的消息框中,唰唰唰跳出好几条消息。 【宁哥,你不会骗我们的对吧,嫂子今天是要来对吧?】 宁远:“……” 不就是回来的时候,他随口说了句今天可以早点下班、嫂子要来接靳哥。 平时下班溜得飞快的一个个,这会儿都有毅力坚持了。 果然八卦的力量是格外强大的。 他敲着键盘,一一回了是。 又抬头看了眼旁边的办公室。 玻璃窗户没放下百叶窗,靳司珩就懒散靠在椅子中。 室内暖气足,他只穿了件宽松毛衣,因为撑着头的动作,灰色袖子略微下滑一截,露出黑色腕表。 就宁远看的这一会儿功夫。 靳司珩已经无声看了两次腕表时间。 宁远正要收回视线,以免被他哥逮住,突然见到靳司珩坐直了身体,长睫垂落,面上浮现出一点儿笑意。 他拿起了桌上的手机,滑动接听。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 他笑意微敛,眉梢也蹙起。 一边听着,一边拿起搭在桌边的外套,迈步走了出来。 宁远立刻转回头,做出一副认真看屏幕的样子,其他小声说着话的人也立马装出忙碌于工作的模样。 不过,靳司珩没看他们。 他大步走到了工作室门口,刚要推门,门就被从外推开了。 靳司珩将放在耳边的手机垂下。 拧眉喊道,“姐姐。” 江欢站在门口,妆容精致,将明艳眉眼的优势完全发挥出来,穿着剪裁精良的大衣,优雅又妩媚。 她手中提着个大袋子,递给靳司珩。 弯眸笑道,“定了晚餐和一些甜品,给大家分一分吧。” 靠近门边的人已经转了椅子,一边瞧着江欢,一边盯着靳司珩手中的袋子,忍着激动,“谢谢嫂子!” 坐在里面的人也都出来了,连声道谢。 一声声嫂子叠在一起,化为欢呼雀跃的浪潮。 “靳哥,你和嫂子去过二人世界吧,我们有嫂子给的吃的就行。” 江欢耳廓微红,姿态落落大方,点头轻笑,“行,那就把你们靳哥带走了,今晚还有点儿事。” 靳司珩从她来之后,就短暂的安静着。 一双漆黑眼瞳漾着深深浅浅的笑意,一眨不眨地勾缠在江欢身上。 听到这句话,才转头对着众人点头。 “慢慢吃,回去注意安全。” 说完,他上前一步,牵住江欢垂在身侧的手。 在众人看热闹的喧哗口哨声中,靳司珩牵着江欢将人带出了工作室。 外面的空气透着沁凉冷意。 靳司珩短暂松手,先把自己的外套穿上了。 “我以为姐姐不会来了。” 江欢摇头,“我说了来要接你下班的,就不会食言。” “不过,晚餐时间要延后了,我得先回去一趟。” 刚坐上车那会儿,江欢就是接到了家中的信息。 说她父亲江侃摔伤了腿,让江欢赶紧回去。 摔伤了腿,又不是马上就要死了。 就算信息中语气急切,江欢还是先拿了自己提前订好的东西,来见了靳司珩,才准备回去。 江家在京南。 开到门口后,江欢解开安全带,“我进去大概要半个小时,车里也放了面包,你要是饿先吃一点。” “好。”靳司珩看着江欢下车,咬字微重,“我等姐姐回来。” 江欢笑了笑,关上了车门。 刚进江家,管家就慌忙迎了上来。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江欢神色和缓,先喊了声宋叔。 目光淡淡扫过小半年没见的家,江欢脚步不停,一边往楼上走去,一边问道,“宋叔,他伤怎么样,就在卧室对吧?我等会儿还有事,看完就得走。” 在她身后,管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眼神变化几秒,最终定格在了愧疚上。 “是在小姐你隔壁的那个房间里,老爷腿脚不便,不好移动,还没送到自己房间去。” 摔了腿,又不是摔伤脊椎,这又什么好不方便移动的? 江欢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宋叔。 宋叔撑着眼神没躲,低声道,“老爷是去小姐的房间看您的东西了,小姐半年没回来,他很想您……出来的时候,没注意绊到脚摔了,佣人听到他的声音,帮着抬去了隔壁房间。” “刚睡下,小姐去看看吧。” 好像说得通。 江欢蹙眉,继续往前走。 到了自己卧室旁的那扇门前,指尖触碰到门把手。 她没回头,只是低声说了句。 “宋叔,在这个家里,我唯一相信的就是你了。” “你不会骗我的吧?” 宋叔咬着牙,“……不会的。” 江欢点点头,推开门。 脊背传来一股猛烈的推力,等江欢趔趄着跌入房间之中,身后立刻响起了房门上锁的声音,还有数道压低了的催促声。 宋叔的声音隔着门板,虚虚传来。 “小姐,实在是老爷下了吩咐,我们、我们也不敢不做……” “老爷说,您今天必须留在这儿,等会儿会有人过来,要是小姐你不想相亲,那就——那就直接结婚吧。” 江欢站在原地。 她闭了闭眼,从口袋中拿出手机。 江侃这次准备充足,还特地放置了信号屏蔽器。 手机根本没有一点儿的信号。 不知道的,还以为江侃要囚禁什么仇敌呢。 江欢挑唇冷笑一声,也不急着出去,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包被随意丢在桌上,里面的一把小巧军工刀露了出来。 她被江侃用各种理由骗回来好几次了。 每次都是为了相亲。 所以今天,江欢根本就没全信那条信息。 进门前,她给郁惊画发了消息。 门外车内,又有靳司珩在等着。 不管江侃今天想做什么,都要让他失望了。 第209章 「勿忘我」我问你,江欢呢? 江欢没等多久,门口传来了细碎动静,很快就有人从外打开了门。 她坐在椅子上,目光扫过门口站着的十几个佣人。 唇边笑弧愈冷,“怎么,怕我现在冲出去?” 宋叔没出现,不知道是不是心虚。 进来的是个敞着衬衫领口的男人,长得一般,神色却是有几分倨傲。 视线扫过江欢,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带着点满意。 “行,江老头没骗我,你真的很漂亮。” 一边说着,他一边解开了自己的外套。衬衫松垮,露出皮肤上的点点吻痕。 浪荡又轻浮。 “我很满意,也会娶你,今天就直接去领证吧。” “不过,江老头和你说过没,少主夫人的位置我会给你,但别想着管我,不然我随时都能把你赶出家门——” 他衣服脱到一半。 江欢终于动了。 她不紧不慢地拉过背包,指尖用力,军工刀锋锐的刀锋弹出。 迎着那男人骤然变得惊恐的眼神,江欢微微眯眼,刀尖对了对他胯下位置。 语调清浅,“你可以试试。” “江侃和你达成的约定,当然是他自己遵守,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他送到你床上。” “不过。” 姿容艳丽的女人弯起唇,尾调勾着分明的凌厉。 “你要是想靠近,就先掂量一下自己的武力值,能不能打过我。” “你疯了?!!”男人涨红了脸,“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江欢挑眉。 “你是谁很重要吗?我只知道,你要是再靠近一步。” 刀尖闪烁寒芒,她言笑晏晏,咬字柔媚。 “我就把你变成太监。” - 靳司珩坐在副驾驶中,目光扫过江家的大门。 腕表上,时间正在慢慢走着。 五十七、五十八、五十九…… 半小时一到。 靳司珩拉开车门,直接往江家走去。 门口的佣人连忙拦住他,眼神疑惑,“你是……?” 靳司珩只淡淡扫了他们一眼。 长睫掩映下,墨色眼瞳翻涌冷戾,“滚。” 佣人一愣,被那身过于冷的气势所摄,下意识退后了几步,又想起家主的吩咐,忍着恐惧上前,试图拉住靳司珩。 “你等等……你找谁?不能进去……” 门外又传来了车辆靠近的声音,刚停下,就有人下了车。 先下车的是个穿着柔软长裙的小姑娘,远山眉水雾眼,是极为温软乖甜的漂亮。 “靳司珩。” 她先叫了声,又看向那名佣人,眉梢蹙起,温软气质中添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冷,“不仅他要进去,我们也要进去,你也要拦我们吗?” 在她身后,还有一名男人靠近了。 西装外套深色大衣,眉眼漆黑深邃,无波无澜扫过来一眼,身上的威势能压得人冷汗淋漓。 如果说看到那小姑娘,佣人还有些不确定,但看着后面那人出现,他几乎瞬间就出了一身冷汗。 “……谢家主、谢夫人,今天、今天是家主吩咐,江家家宴,谁也不让进……” “家宴。”郁惊画弯眸笑着点点头,笑意不达眼底,“那我更要进去了。” “毕竟我和欢欢是那么好的朋友,彼此的家宴也不是没参加过,她邀请我过来,总不能缺席。” 她眼眸清凌凌的,利落出声,“谢与,我们走。” 谢与颔首,“好。” 今天他就是来给老婆撑场面的,表现格外听话,跟在郁惊画身后,直接穿过门口小花园,往里走去。 靳司珩在郁惊画下车时,就侧眸对她点头示意。 在郁惊画吓住那名拦路的佣人时,他已经大跨步走到了江家门口。 直接推开那扇门走了进去,半点儿没管周围神色慌张的佣人们。 江家客厅沙发上,正坐着两个中年男人,像是刚畅谈了什么,彼此脸上都是笑意。 听到门被打开的动静。 其中一个男人脸色骤变,站起身后怒斥道,“你是谁?” 靳司珩站在门口位置,挡住了身后还没走近的谢与和郁惊画。 从里面看上去,格外势单力薄。 江侃看着靳司珩看过来的没什么表情的清隽面容,不知道为什么,心中虚了一瞬。 又很快挺起肚子,呵斥道,“你是谁家养出来的,这么没有教养!上别人家拜访都不提前预约吗?” 眼神中更是有着轻蔑。 坐他一旁的中年人起身,神态傲慢,嘴上还笑呵呵的,“江家主,不用这么生气,估计是哪家小门小户出来的,没有教养也是正常。” “是,肯定比不上您家长子。”江侃立刻露出有些讨好的笑意,说话间,目光朝向不远处傻站着的佣人们,用眼神示意,让他们将人赶走。 江侃当然知道靳司珩这个人的存在。 江欢嘴里的男朋友。 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自己开个小工作的华裔,也就是脸长得好看了些,才能将江欢哄得五迷三道,连身份地位都不管了。 不像他特地给江欢找的常家。 虽然比不上盛家吧,但谁让江欢非要得罪盛嘉开呢,江侃也只能忍痛转了目标。 这么想着,江侃看了看围上去的佣人们,又看向静静站在那儿的靳司珩,没好气地说道,“还不快出去?” 靳司珩慢慢摩挲着指尖戒指,才能让自己平静一些。 对于江侃的话,他恍若未闻,只是哑声问道。 “江欢呢?” 江侃眼神一厉,“关你什么事,你再不走,我可就叫保镖了——” “我问你。” 靳司珩撩起乌黑的眼眸,一字一句问道,“江欢呢?” 若是宁远在这儿,已经忙不迭要抱着自己的平板跑远了。 他哥越平静越没有表情,越说明要濒临爆发了。 江侃却不明所以,还觉得自己的威严被挑衅了,神色愈沉,“你——” “行,我自己找。” 靳司珩蓦地打断他,直接迈开长腿往里走去。 有人想来阻止他。 靳司珩眼也不抬,出手凌厉,用力攥住那人的肩膀,手腕下压,直接将那人往桌边甩去。 锋锐边角撞在后脑,力道过大,那人连呼痛都来不及出声,直接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 整个客厅几乎是死寂一片。 佣人们立刻麻溜后退着,他们就是拿钱工作的,可不打算把命赔给江家。 眼看着靳司珩已经踏上了楼梯,江侃脸皮抽动几下,“你再敢往前一步,我让你在京都混不下去!” “江家主好凶的口气。” 温软嗓音响起。 郁惊画走入江家客厅,素白小脸上没什么笑意,猛一打眼,那副神情竟还和她身后的谢与有那么一点儿相似。 对上江侃视线,郁惊画翘起嫣红唇瓣。 “江家主,你说他没教养,可我怎么觉得,客人来了都不招待的您,更没教养一些呢?” 郁惊画若还只是郁家养女,江侃还能像之前那样,端起长辈的派头。 可现在,她的身后正站着一尊大佛,男人眉眼疏离冷淡,不动声色,就是她最大的支柱与后盾。 江侃背后起了一层冷汗。 常家主已经坐不住了,连忙起身,对谢与和郁惊画躬身,连声音都因为紧张而哑了一点儿,“谢家主,谢夫人。” 说话间耽搁的这么一小会儿。 靳司珩已经直接上了二楼。 江侃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 哐当一声巨响。 从二楼倾斜而下,回荡在这别墅的挑高客厅中。 第210章 「勿忘我」谢家不行,那司家呢? 或许是觉得江欢在嘴硬、又觉得一个女人怎么可能真敢下狠手。 常柯眼神闪烁半天,还是鼓起勇气靠了过去。 然后,被江欢利落地一脚踹开,脊背撞上房间的柜子,发出一声哀嚎和闷响。 江欢转动手腕,冷声道,“劝你安分点,我可是专门学过自由搏击的。” 常柯捂着被踹到的肚子,心中也生出了一股怒火。 “好、好,你们江家就是这样的,我一个人不行,难道还不能叫人了吗?” 他说着,一边忍痛起身,一边跌跌撞撞走到门口。 手掌拍在门上,大声往外喊。 “江家的,你们就是这样对我们常家的?现在立刻给我开门!然后,找十个八个保镖过来,给我压住这女人!” 外面好像骚动了一阵,隐约有什么撞击的声音。 常柯狐疑,又拍了拍门。 “你们听到没,今天不把这女的搞服我就不姓——操!” 他还没说完。 门板猝然传来一股巨力,像是有人从外狠狠踹了一脚。 那力道过于猛烈了,门板只来得及发出一道垂死般的嘎吱挣扎,就轰然往里倒下。 正贴着门板的常柯首当其冲。 结实门板猛地撞击在他整张脸上,几乎是瞬间,他发出了一道格外凄惨的嚎叫。 整个人也被门板倒下的力道,撞击得往后跌去,脊背撞在床沿,剧痛席卷全身,让他连痛呼的声音都发不出了。 江欢也被吓了一跳。 她站起身,在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时,立刻松了口气,攥在手中的军工刀也重新落在了桌面。 “你来了。” 靳司珩直接踩着门板而入,底下的常柯好似又抖动了两下。 他走到江欢面前,过于紧绷的面容上才终于出现了情绪波动,拉住江欢的手臂,低声问道,“姐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他没那个能力对我下手。”江欢安抚道,“还被我踹开了,估计肚子上都要留伤……” 话音未落。 检查完江欢全身的靳司珩蓦地抬手,用力将江欢抱在怀中。 淡色小痣洇开绯色。 压在心头的不安和担忧散去了一些,手臂用力收拢,“姐姐,你没事就好。” 连声音都添了几分哑。 “我怕你出事。” 江欢听他轻颤的尾音,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男人的脑袋。 声音格外温柔,“你忘了,是你手把手教我自由搏击的,就这样体虚的傻逼男的,完全不是我的对手。” 听到江欢提到常柯。 靳司珩压在她脖颈间的脸无声无息抬起一点,眸光冰冷,如刀似刃,凝在那结实门板上几秒,才勉强压下杀意。 他可不是在华国安全环境下长大的祖国花朵。 他出身f国靳家。 在他手上废掉的人,很多。 指骨收拢,靳司珩感受着江欢竭力安抚的情绪,又默不作声地将头低下,像是什么可怜又无助的狗勾,蹭着她的脖颈。 “姐姐,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真以为靳司珩被今天这件事吓到没安全感的江欢,轻拍了拍男人的脑袋,“对,不会离开你的。” 得到了江欢的保证。 靳司珩才终于抬起头,白皙清隽脸庞上,眼尾微红,唇角也抿着。 明明比江欢的身形大了一整圈,此时却像是什么委委屈屈的狗勾一样,黏在主人身边,半步也不肯离开。 “姐姐,那我们走吧。” “谢家主和郁惊画在楼下,他们也来找你了。” 靳司珩本来还不太确定,江欢是出事了、还是只是被绊住脚。 半小时到,他打算进去找人时,看到郁惊画的出现,便立刻就能确定。 是江家禁锢住了她。 江欢点点头,“等会儿,我拿一样东西。” 在靳司珩眼巴巴的盯视下,江欢走到自己的书桌前,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精装书。 打开时,折叠好的雪白纸张从中飘落。 江欢拿起那份纸。 低眸看了一会儿,才收拢指尖,将所有波动情绪收敛好,“走吧,我们下去。” 常柯应该是疼晕过去了,躺在门板下,半点儿动静都没有。 靳司珩抱着江欢跨过一地狼藉到走廊上时,江欢才看到外面的景象。 宋叔站在不远处,神色惊恐。 另外几个被派来看着她的佣人则是挤在一团,眼神刚碰到靳司珩,就慌张躲开。 地上还有两个人静悄悄躺着,额头上红肿一大片。 像是被人压着后颈直接互相狠狠一撞,倒下的。 “……” 江欢看了眼,总觉得自己脑袋也在隐隐作痛,转回视线,“你下手还是这么凶。” 靳司珩委委屈屈垂眼,声音放得轻。 “我担心姐姐,没注意力道。” “我知道,没怪你。”江欢抬手,摸了摸男人的侧脸,带着些安抚。 靳司珩一边下楼,一边歪头,轻蹭了蹭她的手掌。 楼下客厅的人都听到了楼上动静,但谁也没动。 一直到靳司珩抱着江欢下来。 郁惊画松了口气,往旁走了两步,眼眸关切。 “欢欢,没事吧?” 江欢摇摇头,轻笑道,“你们来的很及时,一点儿事都没有。” 她拍了拍靳司珩的手臂,刚刚一定要抱她的男人这才低垂长睫,乖乖将她放在了地上。 江欢又对谢与点点头,“麻烦谢家主了。” 谢与:“你是画画的朋友。” 江欢晃了晃郁惊画的手,对她弯眸一笑,这才转向沙发处脸色难看的江侃和常家主。 她往前走了过去。 将手中捏着的雪白纸张递给江侃。 平静道,“正好,你今天不骗我回来,我最近也打算回来的。” “这是我起草的断绝关系协议,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江侃刚还在想说两句软话安抚一下,结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江欢提断绝关系—— 就像是狠狠打了他一个无形的巴掌。 让江侃神色骤变,勃然大怒,“江欢,你翅膀硬了?!” 江欢微抬下巴,丝毫不退让地盯着他。 “爸爸,我再叫你一声,感谢你小时候对我尽心尽力的培养,但随着长大,我们的观念完全不同,已经到了让我无法忍受的地步。” “协议上写的很清楚,我已经在江家公司工作多年,主导完成过数个大项目,对公司产生的利益近百万。在之后,我也会每个月定时给你打钱。” “你在我身上的投资,应该不会超过千万,所以,等还完这一千万,你们和我没有一点儿关系。” 江欢勾了勾唇,眼中没有一点儿笑意。 反而,是失望和痛苦。 强势又执拗的父亲,软弱而茫然的母亲。 每次江侃逼着她做不愿意的事情时,这份协议就会被她拿出来看看。 一直到今天。 江侃已经疯魔到了将她和一个浪荡子关在房间里的程度。 江欢目光凌冽,用力将那份协议塞进江侃手中。 “你签字吧。” 江侃被她气到头晕,怒声呵斥,“江欢,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啊!” “盛家不好吗,常家不好吗?要不是你太倔,早就成了当家夫人!” “我不屑。”江欢冷眸看他,“我自己能挣出家业,为什么要依附在这种令人恶心的男人身上?然后像我妈那样,毫无底气,只能懦弱地看着你在外寻花问柳吗?” “江欢!”江侃胸腔大幅度起伏,连手指都有些抖,直接撕开手上的雪白纸张。 “你永远都是我女儿,怎么,今天还想拿谢家压我吗?就算是他谢家,还能直接压着我签字吗,还能掺和到别人的家事中吗?” 江欢神色一冷。 她刚要说话。 肩膀被扣住,不自觉微颤的身体也被拉入一个温暖怀抱。 从后半拥着她,像是一个再柔软不过的拥抱。 江欢下意识仰头看去。 靳司珩面色平静。 “谢家不行,司家呢?” 他扯了扯唇角,“我是江欢的男朋友,欢欢的家事,就是我的家事,总不是乱掺和了吧?” 第211章 「勿忘我」她会是司家的家主夫人。 早在靳司珩这次回国时,司家家主、靳司珩的父亲司阔,就已经找他回去谈话了一场。 虽然司阔被气到胸闷住院。 但靳司珩不得不承认,司阔有句话没说错。 “靳家远在海外,你孤身处于京都,拿什么保护她?” “你的工作室确实发展势头很好,你也有足够的能力,那又怎么样,她江家是你一个小工作室能撼动的吗?” 司阔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脸色微微发白,和儿子经年的隔阂,终于让他学会了一些软化。 “司珩,我知道你恨我满心权势利益,甚至为了利益能够牺牲你母亲……我也不否认,我就是这样的人。” “那你就别像我,继任司家后,随你要怎么做。” 停滞片刻,司阔闭上眼,声音沉沉。 “……小珩,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靳司珩那时什么也没说,只是简洁道了声保重身体,就转身离开。 司阔出院后,经常会给他发消息。 他说,司珩,你永远都是我的儿子,也始终都是司家的少主。 他又说,我不插手你们之间的事了,但司珩,保护她,不是只有你自己的能力就够的。 直到此时,对上江侃骤然变化的眼神。 靳司珩收紧了手臂,搂住怀中的江欢。 眼眸漆黑,声调平静,“司家,够不够让你签字?” 司家。 怎么可能?! 江侃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身旁的常家主从谢与出现时就不着痕迹地退后着,听到司家二字,更是顾不得形象地后退一大步。 试图和江侃拉出距离。 “我不知道江家主的计划,只是收到了江家主说联姻的信息而来的,没想到江家主竟然是用这种方法,逼迫女儿同意。” 常家主眼观鼻鼻观心,不管面前几人信不信,他必须在表面上将自己摘出去。 “若是知道,我肯定不会带着常柯来的。今天叨扰了,我这就带着常柯离开。” 说完,常家主连忙绕过长沙发,焦急又担忧地往楼上而去。 不提他看到晕厥过去的常柯惨状后是多么后悔和忌恨,不敢针对百年世家,那点儿恨意尽数往江侃身上落去。 楼下客厅,江侃已经是身体发抖,勉强维持着面上表情,失声道,“不可能!” “我查过你,根本就是海外华裔,怎么可能会是司家人!” 连江侃自己都不清楚,他现在否认,是为了逃避还是证明自己没错。 声音都叫喊到嘶哑,“就算是司家又怎么样,你年纪轻轻,从不在京都出没,世家旁支也不能——” 门外倏而传来了一阵跑动的喧闹声。 一群佩戴司家族徽的人走了进来,占据了小半个客厅面积后,另有一名中年男人快步而入。 视线一扫而过。 对方目标明确,先走到了靳司珩和江欢面前,躬身恭敬道,“少主,少夫人。” 又转向谢与和郁惊画,“谢家主、谢夫人好。” 江侃眼神发直,脚下一软,差点儿跌坐在地上,全靠手臂撑住沙发,才勉强维持着,不至于太狼狈。 进来的这人,他认识。 司家的管家,跟着司阔数十年了。 靳司珩,他明明和司家没有一点儿交集,怎么会是传言中体弱多病、从不现身的司家少主! 江欢也有些惊讶。 她是知道靳司珩心结的,也知道靳司珩和司阔每回见面都闹得不欢而散。 指尖搭在靳司珩手臂上,江欢微微抬头,蹙眉轻声道,“靳司珩,你不用为了我……” 在她抬头时,靳司珩就低下了头,万分熟稔地侧耳倾听。 听到江欢的话。 男人眼瞳轻晃,摇头道,“姐姐,我不能对你撒谎,我愿意承认这个身份,确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你。” “但是绝不是为难和勉强。” “其实我妈妈早就劝过我了,当年的事,她已经不在乎了,现在也有了年轻的男朋友……是我没过心中的那个坎。” 他愈发靠近了,声音压得很轻,尾音低低哑哑的勾缠入耳廓。 “姐姐,我怕。我身上流着他的血,我怕有朝一日,我也会被所谓的权势浸染成他那样。” 江欢怔怔听着他说话。 听到最后一句。 她蓦地抬起指尖,顺着男人小臂方向滑落,指腹压过腕骨,靠近了他指根处的那枚银戒。 轻声道,“你不会的,你是靳司珩。” “对。”靳司珩笑了笑,“姐姐,我绝不会变成那样的,你在我身边,我就永远只是靳司珩。” “所以,让我保护你。” 不远处,江侃看着他们两人贴近交谈的亲密姿态,如坠冰窟。 江欢脸上只有轻微的惊讶,没有震惊。 她早知道靳司珩的身份! 这么想着,江侃沉默到了江欢拿着新一份协议走过来的时候。 他死死咬着牙,看向江欢。 声音被强烈情绪冲击得几乎不能成句,“你早知道、你早知道!他是司家少主。” 江欢眼中和靳司珩说话时的温柔尽数褪去,看着江侃,只剩冷然。 闻言,只是点点头。 江侃怒瞪着她,“既然如此,你早告诉我,不就没有今天的事了?” “你能攀上司家少主,本就已经够……” “攀上?”江欢打断他的话,笑意发冷,“我们之间,从没有什么攀附。” “我们彼此都拥有独立的人格,所有情谊,只因为我们彼此而起,与任何权势地位都无关。” 靳司珩跟着江欢走近了,也听到了她的话。 低敛长睫下,小痣绕着睥睨的桀骜,只淡淡看着江侃,不紧不慢道,“而且,是我追着姐姐,求她和我在一起。” “真要说攀附,是我攀附了她。” 江欢转眸,嗔怪般睨了他一眼。 有司家的人在,有谢与和郁惊画在后头无声注视。 江侃就算不想签字,也不得不用颤抖手指拿起笔。 在他签完最艰难的一个签名后。 江欢将那份协议抽走,低眸看了眼,折叠好放入口袋。 她懒得再和江侃多说什么,回身往郁惊画的方向走去。 靳司珩这次却没跟上。 他甚至还屈膝压低了身体,在江欢看不到的地方,淡色唇瓣勾起恶劣笑意。 声音轻飘飘的,如同无形的匕首,往人心口狠狠戳刺着。 “江家主。” “真可惜啊。你想通过联姻、通过牺牲姐姐来换取进入更高阶层的机会。” “司家本来是一个多好的机会,你的女儿,即将成为司家的家主夫人,若是如此,京南那些小家族,还有什么人敢看轻你?” 他的语速不疾不徐,慢条斯理勾勒出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愿景,引得江侃眼神发直、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就在江侃下意识顺着靳司珩的话,沉浸于自己内心的所求场景中时。 男人声音清润微哑,含着分明的嘲讽,仿佛一只无形大手,砰一声,就江侃所有的思绪捏到炸开。 “——可惜,你亲手扼杀了这个可能。” “江欢会是司家的家主夫人。” “但是,她已经和你们没有一点儿关系了。” 靳司珩轻轻浅浅的笑着,每一个字,都像是戳破气球的尖锐刀尖。 “江侃。” “——是你亲手扼杀的。” 第212章 「勿忘我」完 江欢和谢与郁惊画道了谢。 转头时,才发现靳司珩俯身不知道在说什么,肉眼可见的,江侃的脸越涨越红,近乎目眦欲裂。 ——感觉下一秒就要被靳司珩气到中风了。 前有司阔后有江侃。 再加上当初被他气到了的自己。 怎么说。 靳司珩这狗崽子,在气人方面,还是很厉害的。 看着靳司珩懒散起身走回来,江欢忍不住问道,“你和他说了什么?” 靳司珩垂眼,笑时露出一点虎牙尖。 无辜又乖顺。 “我没说什么,就是和他简单、明确又肯定地描述了一下我们之间的深厚感情。” 不等江欢追问,靳司珩轻轻推着她的肩膀,往外走去。 “走吧,姐姐,谢家主和谢夫人特地来了一趟,我们至少得请一餐饭。” “正好到晚餐时间了。” 鱼贯而入的人又如波浪般褪去。 江家佣人早就惊惧跑开了。 偌大一个客厅,只剩江侃孤零零坐在地上。 他死死盯着被簇拥在中间离去的窈窕背影,忍了又忍,还是张口,哇的一声吐了口血。 本来亲手葬送了自己的完美计划,已经让江侃无比悲愤了。 又被靳司珩那么一说。 气急攻心。 他眼睛一闭,直接往后倒了下去。 - 脱离开江家之后,江欢只觉得无比畅快。 再也没有人拖她后腿,以亲情之名,实施束缚禁锢之事。 不过,在听说江侃真的中风脑梗之后,江欢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花钱请了护工去照顾。 靳司珩想通了,也就带着江欢回了司家,见过司阔,又回了趟f国靳家。 司阔态度虽然淡淡,但已经表现出了尊重。 而靳家—— 江欢直到踏上靳家的地盘,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曾经段胥和她提起靳司珩在华裔家族中闹出的风波时,神色极为古怪。 在靳家,几乎她碰到的所有人态度都格外友善。 那份友善之下,还藏着点惧怕。 是对靳司珩的畏惧。 靳家长辈,虽然不至于怕靳司珩,但表现出的态度也极为友好。 离开靳家主堂时,江欢脊背放松下来,忍不住弯唇,“比我想象得容易。” 靳司珩一直紧紧牵着她的手,周身散发着愉悦气息。 闻言,低眸慵懒轻笑,“他们也不敢不对你客气。” “姐姐,所有人都知道你对我而言是多么重要。” 他已经准备好了九十九步。 只需要她踏出最后一步。 - 江欢被带到了靳司珩的房间中。 提前收到了消息,靳家派人提前收拾好了房间。 一切布置几乎没什么变动。 江欢走到了那张桌前,又回头看了眼后面的床和墙壁。 语调轻快,带着点怀念,“……当初,你就是坐在这个位置上和我开的视频。” 不知道为什么,靳司珩反常地没跟进门,只是靠在门边。 听到江欢的话,他眼中沁出笑意。 低声问道,“那姐姐想再打一个吗?” 江欢有些讶异。 “怎么打?微信吗?” 靳司珩只是笑,“姐姐等会儿就知道了。” 他往后退出了房间,同时将门关上。 锁扣轻响。 江欢拉开椅子坐在了桌前。 等了一分钟。 放在口袋中的手机蓦地响起了一阵柔和铃声。 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隔了这么多年,她还是一下就听出来了,这是white的视频邀请提示铃。 江欢将手机拿出来,看着屏幕上跳出的邀请界面,一时间脑袋都有些空白。 顿了顿,才点向那个接听按钮。 画面一闪。 手机屏幕中,清晰展现出她如今的环境,和对面站在走廊靠着栏杆的靳司珩。 她坐在了曾经靳司珩的位置。 “……你什么时候在我手机里安装了white?”江欢下意识问道。 手机屏幕中,男人弯眸轻笑。 “在姐姐休息的时候。” “white在当年关停时,就被我买了下来——前段时间,我已经彻底更新了它的深层代码,只要我想,可以重新上市。” 顿了顿,靳司珩眼瞳微深。 “在那几年里,我没删除white,姐姐也没有。” “姐姐,将它换个名字,重新上市,怎么样?” 江欢心中一动,“你想叫什么?” “f-m-n。”靳司珩吐出早已想好的字母。 江欢唇瓣微动,无声重复了一遍。 “好像不太好记。” 也不够朗朗上口。 “不用好记,这是只有我们知晓的密语。” 靳司珩懒散轻笑,一字一句,说得无比认真。 “勿忘我的花草英文名叫forgot-me-not,所以,新软件就叫fmn。” 它是永恒的回忆、永恒的爱。 在温馨的宁静氛围中,靳司珩喉结轻滚,倏而又低低出声。 “姐姐,你看一眼桌下左边的第一个抽屉。” 江欢挑眉,眼眸若水盈盈,“还准备了礼物给我?” 她依言拉开了那个抽屉,在滑轨的轻微动静声中,一个深蓝色的小盒子微微晃荡,展露在眼前。 架在桌面的手机中,传来了男人清润嗓音。 因为紧张,喉音甚至带着一点滞涩。 “姐姐。” “你愿意嫁给我吗?” 江欢凝眸看着那个巴掌大的方盒子,感觉自己想了很多,无数相处的场景从眼前划过,又好似什么都没想。 她没急着回答。 而是将那盒子拿了出来,轻轻打开。 静静躺在深蓝绒布之中的,是一枚雕刻精致的戒指。 和靳司珩佩戴的那枚有些像。 区别在于,靳司珩那枚戒指,勿忘我的深蓝光华内敛,紧贴指根肌肤。 而江欢面前的这一枚,内圈光滑,外圈嵌满了一整圈的深蓝钻,往上的表层是雕刻了一整圈镂空勿忘我的金色纹路。 “这是我在收到姐姐给的戒指时,找人定制的。” 靳司珩已经推开门走了进来,他站在江欢身后,长睫垂敛,漆黑眼瞳漾开紧张。 “……因为我做错了事,所以,这枚戒指没送出去,就搁置了。” “这段时间,我让人重塑了一遍。” 他浅浅吸了口气。 虎牙抵在柔软的唇内侧,压出一点刺痛,低声问道,“姐姐,你愿不愿意,让我为你带上它。” 江欢的指尖轻触坚硬的勿忘我花纹。 听完靳司珩的问话,她蓦地弯了弯眼。 没让人紧张太久。 她说,“好。” 蓝金色的戒指,在男人微颤的指尖受力,压入纤细指根。 十指交扣。 戒指相映成辉。 彼时青涩傲气的少年少女。 终于在划开一个曲折弧线后,重新相交。 期限:一辈子。 第213章 「棉花」蔺殷x钟寄绵 秋雨带着几分萧瑟,滴滴答答顺着屋檐而落。 有一阵沁凉的风从半开的窗户中倾袭入室,还带着湿漉水汽,席卷过裙摆下的细瘦脚踝。 坐在椅子上的少女,微微缩了缩腿。 像是想要将自己藏起来,却无处可躲。 最后只能沉默着,抱紧了自己怀中的那个粉色书包。 她静静垂着眼,看着棉白裙摆上的淡淡水痕,在听到外面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时,更是打了个寒颤。 “……就是她,很可怜的一个小女孩,全家都被埋在泥石流下了,就只有她在学校里躲过一劫。” 话音湮灭在潮湿空气中。 门被打开。 穿着蓝色制服的两个警察站在门口,看到椅子上坐姿乖巧的女孩儿,不约而同的,眼中都闪过一抹同情。 站在前面的那个,连声音都放柔了些,“钟寄绵,你跟我们来吧。” 被叫到名字,少女近乎僵滞的身体终于动了动,有些仓皇的抬起眼。 连声音也是细弱的,像是什么怯生生的小动物,已经受不了一点儿惊吓了。 “…叔叔,我要去哪家福利院?” 她还未满十八周岁,家中的亲人又全都被掩埋在暴雨下的泥石流中。 钟寄绵这几天暂住在派出所,悄悄听到警察间的谈话。 大约是想将她送去福利院度过最后三年。 只是,青市不过是个十八线小城市,福利院总共没两所,全都处于超饱和的状态。 根本没有能力再接纳钟寄绵了。 从那时派出所警察们脸上的神色,钟寄绵也看出了他们的为难,对于自己的未来,不免更加彷徨。 为首的警察愣了下,眼神愈发怜惜。 “不用去福利院,钟寄绵,上次本地台记者采访的视频播出去了,小范围火了一阵。你是我们这儿的中考状元,成绩优异,被京都的一家富豪看到了,他们打算资助你。” “今天,他们已经到了。” 钟寄绵咬了咬毫无血色的唇,抱着自己的书包站起身。 点头轻轻道,“好,谢谢叔叔。” - 走过长长的走廊,风声簌簌,吹得钟寄绵身上冰凉。 她抱着书包的手指都蜷紧了,骨节泛着过于用力的白。 因为低着头走着。 在绕过走廊拐角时,听到带着她的警察喊了声蔺少爷,钟寄绵慢了半拍才抬头。 差点儿撞到那人怀中。 她慌张后退了两步,连对方的脸都没看清,眼睫急促颤着,轻声道歉。 “对不起,我没注意到。” “没事。” 那是道温润的少年嗓音,低低说了句,就越过她往后走去。 余光能扫到,对方手里还握着一个手机,应该是在打电话。 擦肩而过的刹那。 钟寄绵嗅到了一股很淡的木质香,像是春雨后微润又清爽的松木气息,不张扬夺目,却又无声铺陈开薄薄暖意。 就如同刚刚他扶住自己肩膀的手。 掌心温热。 短暂接触后,停留在冰凉肩膀上的暖意久久不散。 钟寄绵有些想回头。 恰逢走在前面的警察出声提醒,“在这个房间里,他们已经在等着了,我现在带你进去?” 尚未成型的渴望被打碎。 “好。”钟寄绵乖巧垂眼,声音轻软,“麻烦叔叔了。” - 蔺殷接了个电话。 来自谢家小少爷谢与的。 是听说他即将多出一个妹妹后,特地打电话来恭喜的。 “——滚,你还不知道我吗?什么妹妹,我压根儿没兴趣。” 蔺殷指尖有些痒,他靠在半开的窗户中,眼睫被席卷而入的风吹得微颤,不自觉眯了眯眼,“真不知道老太太发什么病,千里迢迢过来认孙女。” 美其名曰年纪相近好说话。 蔺殷直接被从学校里中揪了出来,踏上了前往青市的路。 “今天能见到人了,希望别让老太太失望,她满意了,我就能回去了。” 蔺殷推了推眼镜,态度有些倦冷,“要是她不让人满意,谁知道老太太还要闹多久。” 又说了两句,蔺殷挂了电话。 外面的雨停了一阵。 青市的风总带着股潮湿,和京都的凛冽截然不同。 蔺殷不太喜欢。 他向来不喜欢太软太湿的存在。 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回,经过拐角,蔺殷低眸扫了眼空荡荡的走廊,漫不经心地想。 就像是刚刚碰到的那个细瘦苍白的小女孩儿。 连声音都好似染着青市的烟雨,湿漉又轻软。 这么想着,蔺殷推开了等候室的门。 转轴已经旧了,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咯吱一声闷响。 屋内站着的几人都闻声看来。 他家老太太笑得和蔼慈祥,掌心中还拉着一双细白的手。 “绵绵,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刚和你说的,我们家那个小祖宗。” 老太太眯着眼笑,“以后,他就是你哥哥了。” 在警察们友善的笑声中,在老太太温暖催促中。 小脸苍白的女孩儿颤着眼睫,浸在水雾中的瞳仁朦胧又仓皇。 声音细弱轻颤,却极为乖顺地开口。 “……哥哥。” 第214章 「棉花」喜欢啊,怎么能不喜欢呢? 在蔺殷打量着钟寄绵时。 钟寄绵也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 白衬衫外套深色风衣,西装裤勾勒长腿线条,是钟寄绵以往只在电视上看到过的装扮。 在青市这有些破旧的派出所里,有些微妙的隆重。 不过,少年眉眼深邃,细边银框眼镜半掩眸中情绪,第一眼看去,只能看到他唇边勾起的淡淡温润笑意。 如春风细雨。 带着天然的矜贵。 慢条斯理走近时,钟寄绵忍不住后退了一小步。 下意识想将裙摆上小片的水渍藏起。 低眸的刹那,又看到了自己穿旧了的小白鞋。 钟寄绵眼睫抖了抖,没再做什么隐藏的动作。 像是一株细韧的草,在狂风冷雨中,颤巍巍挺直了脊背。 “……妹妹?” 少年靠近了,那股很淡的木质香也绕在鼻尖。 他似笑非笑喊了一声,让钟寄绵心尖都莫名一颤。 老太太像是生怕他欺负了钟寄绵一样,伸手拉过少女往自己身后站着。 没好气道,“怎么,这么乖的妹妹你也不喜欢?” 少年闷声笑了笑。 他声音清润温文,带着很好听的磁性。 “喜欢啊,怎么能不喜欢呢?” “……” 钟寄绵下意识抬眼,对上了少年看过来的视线,分明是温文尔雅的笑容,镜片后的眼眸却好似漾着什么逗弄和戏谑。 让她飞快垂眼,又往老太太身后缩了缩。 老太太不知道他们的眉眼波动,只听着蔺殷这个语调,瞪他一眼,警告道。 “你妹妹乖得很,别吓她。” 蔺殷又哼笑一声。 “瞧您说的,我好像有多凶神恶煞一样,等会儿妹妹听了,开始怕我怎么办?” 他歪了歪头,像是犹豫,拖长了尾音,“钟——” “钟寄绵。” 钟寄绵没看他,只低着头露出乌黑发顶,声音轻软。 “哦,钟寄绵妹妹。”蔺殷仿若恍然大悟,“你后面就是开着的窗户,怎么一个劲儿往后躲,冷不冷?” 他自然上前,在钟寄绵受惊后退前,拉住了少女纤细手臂。 露在外的肌肤冰凉一片。 蔺殷本是恶劣心思翻涌,想随意逗逗这个一戳就抖的小兔子。 感受到指尖过于冷的温度时,眉梢蹙起,终于带了点认真。 “这么冷,你就穿这么一条薄薄的裙子,不要命了?” 钟寄绵还有些愣神。 手臂上的温热触感离去。 迫人的冷意愈发凶猛的席卷而来,让她的身体都不自觉轻颤。 下一秒。 一件带着体温的风衣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厚实布料挡住了无时无刻往她身体中钻的寒风,冰凉肌肤触碰到那点残留的暖意,有种被灼烫了的恍惚热度。 钟寄绵本来是惊慌的。 鼻尖萦绕的木质香愈发浓烈,柔和又温缓,像是什么无声的安抚,将她的过于紧绷的情绪缓和。 “……谢谢。” 钟寄绵没推拒,她真的很冷,不止是身体,还有疲倦的心。 细白手指攥着风衣的衣襟,钟寄绵只觉得眼眶微微发热,又一次小声道谢。 “只有谢谢?” 蔺殷不着痕迹地睨着她苍白小脸,看到薄薄眼皮下浮动的绯色时,漫不经心调笑的话阻遏在喉间。 停顿几秒,眼神蓦地低了低。 “至少,得再叫声哥哥吧。” 面前身形细瘦的少女抬起头,眼眸雾气朦胧,语调轻轻。 “谢谢哥哥。” 蔺殷喉结微滚。 有些奇怪。 平日里看到国际高中那些装嗲卖萌的女生,他向来嗤之以鼻,觉得无趣。 怎么这个苍白又瘦弱、好似一阵风都能吹走的小女孩儿。 什么表情都没有,连声音都轻轻的。 ……却乖得让人有些心疼。 蔺老太太生怕蔺殷欺负了钟寄绵,伸手将人拉开,不忘夸奖一句。 “不错,还知道你妹妹会冷。” 蔺殷眼神轻转,又恢复了那温润斯文的表皮。 只微屈指骨,推动眼镜的动作慢了几秒。 如往常一般笑道,“毕竟是您一见就觉得喜欢的妹妹,我可不敢真欺负了,等会儿您回去了和我爸妈告状,可就完了。” 老太太作势现在就要打他。 蔺殷笑意浅浅,一边往后躲,一边温声细语哄着老太太。 钟寄绵披着对她而言有些过于长的风衣,听着少年含笑低哄的语调,忍不住也弯了弯唇。 暖意融融。 从肌肤表层,一路侵染到胸腔心脏。 - 蔺老太太本来是抱着审视的心态来的。 也只是想着资助一笔钱,不至于让成绩优异的小姑娘为了生计退学。 看到钟寄绵后,却只剩心疼和怜惜。 “绵绵,我就差你这么个乖乖软软的贴心孙女儿,以后跟着奶奶生活,好不好?” 钟寄绵茫然又无措的抬眸。 她看到了一旁站着的警察们眼中的鼓励。 看到了蔺老太太温柔慈和的眼神。 鼻尖微酸,她仓促低头,有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钟寄绵知道,这是她唯一能接触到的最好的未来了。 于是,她用力点了点头。 忍着哭腔,小声喊了句,“奶奶。” 蔺老太太年轻时还说得上雷厉风行,年纪越大,心越软。 这会儿看到小女孩儿哭得眼眶红红的模样,张开手臂,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哭,好好哭一场。” “以后跟着奶奶生活,绵绵就不会哭了。” “我已经想好了,绵绵你呀,性子软,就记在我二儿子名下……” “奶奶。”蔺殷一直无声看着,却在此时,突然出声。 镜片后的眼眸微弯。 “是资助,不是收养。” “绵绵妹妹的家人都离世了,就让她独立成为户主吧。” “总不能连最后一点念想都剥夺。” 蔺殷点了点桌面,低声道,“就算她和您回去了,也永远是她自己。” 永远是钟寄绵。 不是蔺家人。 第215章 「棉花」哥哥……特别好。 蔺老太太有些犹豫。 在老一辈的心中,总要并入自家户籍下,才算是庇佑。 不过,听到蔺殷最后一句时,老太太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轻抚着少女柔软发丝。 “绵绵,你怎么想?” “咱们蔺家还算有点能力,你要是想独立成户,虽然你还没成年,但能走特殊情况。” 钟寄绵动了动,露出泛红的眼眶,连鼻尖都泛着粉。 比起刚刚苍白到宛如一尊随时能破碎的瓷娃娃模样。 现在生动了许多。 她看了眼蔺殷,又看了看目光温柔的老太太。 “……对不起,奶奶。”她微微哽咽,“我想自己一个人……” “说什么对不起,”老太太拍了拍她的脑袋,和蔼道,“是奶奶没想明白,要不是你哥哥提醒,差点儿就自作主张了。” “小殷,你今天倒是做了件对事。” 蔺殷轻笑,“奶奶,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平时多混不吝似的。你老这么说我,别的还好,要是被绵绵妹妹误会了,可怎么办啊。” 他只是随口调侃。 却撞上了少女看来的微红眼眶。 水雾波荡,剔透又干净。 “不会的。”她披着风衣外套,小脸染了些血色,小声又坚定,“哥哥……特别好。” - 钟寄绵跟着他们回了京都蔺家。 蔺老太太生了两儿一女,知道老太太要回家,都提前在家中等候着。 长条餐桌旁,钟寄绵坐在位置上,感受着数道打量视线,有些局促的收紧了手指。 她穿着老太太特地买来的厚实长裙,小脸还是尖尖的,但已经有了血色。 静静坐着,似是一朵清婉睡莲。 蔺殷从厨房中绕出来,就看到少女低着头的无措模样。 他走了过去,手掌搭在椅背上。 唇边勾着笑,“爸,二叔,姑姑,你们这眼神能不能收敛点。自己什么身份不知道,这么盯着人,不知道的以为你们要审问犯人呢。” 蔺礼是老大,也是蔺殷的父亲,闻言瞪了眼自家儿子。 “平时没见你护着你堂妹。” 蔺殷挑眉,扫了眼长桌尾部穿着公主裙的小丫头。 “爸,就蔺泱那骄横性子,还用我护着?” 蔺泱听到自己的名字,咻得抬起头,小丫头嘴边还有刚偷吃的碎屑,奶凶奶凶的,“表哥,你又说我坏话!” 蔺殷熟门熟路,“谁说你坏话了,我说你是咱们蔺家的小公主,是坏话吗?” 蔺泱狐疑看他。 蔺莲将女儿抱到腿上,抽了张纸擦着蔺泱嘴边的碎屑,笑道,“倒是奇了怪了,咱们蔺家胡天闹地的小殷,今儿知道护着妹妹了。” 蔺义将手搭在桌上,笑呵呵道,“可不是,平常见到那些小姑娘,小殷可是连眼神都欠缺一个的——大哥,看来这小女孩儿真和你们家有缘。” 蔺礼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蔺义。 “咱妈带回家的,能和我们没缘吗?” 不就是当初送儿子去谢家时候,只有他儿子蔺殷被谢小少爷挑中当玩伴了吗。 蔺义这小子,至于念念不忘这么多年,逮着机会就刺他几句吗。 钟寄绵不知道蔺家的内情,只听着他们热热闹闹说着话,撩起眼,脊背微微绷紧。 她毕竟是个外人。 肩膀倏而被轻拍了拍。 钟寄绵受惊,长睫眨动如翩跹蝶翼,仰头看向身后站着的少年。 身体无意识靠近。 是自己都没察觉的信任。 “这老头子是我爸,这笑面虎是我二叔,他心机最重,你离他远点。抱着蔺泱的是我姑姑,她脾气好,蔺泱也就是娇气了点,平时你可以多和她们亲近。” 蔺殷压低了声音,想着少女失去了所有的亲人,眼眸微沉。 “不用怕,你被我奶奶带回来了,以后就是家里的一份子了。” “我们家虽然内部有些小摩擦,但共同特点就是护短。” 钟寄绵眨着眼睛,听得很认真,还不住小弧度的点头。 怪乖的。 蔺殷话音一顿,倏而有些手痒。 他向来不是什么隐忍的性子,想什么,也就做了。 抬手揉了揉少女顺滑发丝。 迎着骤然惊诧的水雾眼,蔺殷从容自若,笑意斯文。 “号码之前就给你了,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 钟寄绵猝不及防被揉了下脑袋,心脏砰砰跳着,生怕自己的脸染上红,等蔺殷说完,就忙不迭低下了脑袋。 小声应好。 “谢谢哥哥。” 舌尖抵在牙根处,轻弹,发出了一声微不可察的啧声。 蔺殷又觉得手痒了。 还没来得及动手,老太太换了身衣服,从楼上走了下来。 见钟寄绵低着小脑袋、蔺殷又一副若有所思的俯身逼迫模样,眼睛一瞪,想也不想叱道,“蔺殷,别欺负你妹妹。” 蔺殷直起身,无奈道,“奶奶,你能不能别天天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你什么时候见我欺负过绵绵了?” 钟寄绵也连忙抬起头。 “奶奶,哥哥没欺负我。” 老太太有些怀疑,走过来拉住钟寄绵的手,“绵绵,你别怕,要是这小子欺负你了,奶奶帮你出气!” 就连蔺家三兄妹看过来的视线也带着探究。 毕竟,蔺殷在外装得温文尔雅,实际上的本性只有自家人才清楚。 欺负小姑娘这种事,也不是干不出来——虽然,之前因为蔺殷对女孩儿避之唯恐不及,没出现过这样的事。 蔺殷唇边漾着若有似无的温润笑意,正要轻笑开口。 钟寄绵却很轻地推开椅子站起。 她还是紧张的,不管是蔺家的奢华环境、还是就算带笑也气势十足的长辈,都让她不可抑制地生出不安。 但却又格外倔强和勇敢。 声音微微轻颤,说得格外认真。 “奶奶,哥哥一直都在帮我,没有欺负过我。” “您不要误会他。” “哥哥会难过的。” “……” 餐厅霎时安静了下来。 蔺家长辈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惊讶。 蔺殷也愣了愣,指尖蜷起,最终只能抬起,推了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 指间好似还残留着刚刚触碰过的发丝淡香。 橘子味的。 是回来路上,他亲手给钟寄绵买的。 很浅,却又透着沁入骨的酸涩甜意。 还是大步进来的二房长子蔺峥打破了这片安静。 “我回来了!” 他随手脱下自己的外套,目光随意扫了眼餐厅方向。 在看到站在蔺老太太身前清婉少女时,丝毫不过脑的震惊问道,“奶奶,你上个月说的话是认真的啊?真给小殷找了个童养媳啊?” “……?”全场寂静。 蔺峥哈哈大笑:“肯定没用啊,就小殷那个性子,肯听女孩子话就有鬼了!” 挂完外套,蔺峥一个转头:“……大伯,爸,还有姑姑,你们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他茫然地挠了挠头。 迎上蔺殷微眯的眼眸,倏而福至心灵。 “不是你童养媳啊?” 蔺殷轻哼,正要收回视线。 蔺峥嘿嘿笑,“那难不成是我的?” “也不是不行,我还真喜欢这样的女孩,就是看上去小了点——小殷,你勒我脖子干什么啊啊啊!” 蔺殷冷笑,“蔺峥,你今天怎么左脚先踏进门了?连家规都忘了,滚回房间,别吃饭了。” “……什么左脚,我明明是右脚……不是,什么玩意儿家规,我怎么不知道——” 等两兄弟闹着走开。 蔺莲噗嗤一笑,主动打破了有些诡异的安静。 “小峥这性子,和以前一模一样,一张嘴有什么说什么。” 蔺礼微笑,“可不是,真是坦率真诚。” 蔺义:“……”哼! 钟寄绵几乎靠着压进掌心的指尖,才能勉强维持住自己的表情,可耳廓还是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如同渐变的睡莲花瓣。 一点点,晕染到雪白脸颊。 蔺老太太收回视线,看了钟寄绵一眼,眉头微微皱起。 转向餐桌上,没好气道。 “胡咧咧什么呢,小峥不长脑子,你们也不长,这种话能拿来开玩笑吗?” “小殷是绵绵的哥哥。” “什么童养媳,蔺义,你好好教教小峥,别什么话都乱说。” 老太太说得斩钉截铁。 “那是要被人戳脊背的腌臜事儿!” 话音落下,三兄妹连忙应是。 钟寄绵咬住了唇,那点儿红意瞬间如融雪般,退散不见。 老太太压着钟寄绵坐下,又叮嘱了句。 “别听他们胡说。” 那双饱经沧桑的眼,半阖着,声音慈和。 “你们就是哥哥和妹妹。” 第216章 「棉花」想欺负她,后果自负。 蔺老太太找了人,给钟寄绵重新上了单独户口。 就如蔺殷所说,是资助,不是收养。 但考虑到钟寄绵家人都已经去世,老太太还是让人跟着她,住在京郊的一座小庄园中。 钟寄绵的学籍也转入了京都国际高中,成为了高一新生。 正式入学的第一天,蔺殷提早半个小时到了小庄园内。 他交叠着腿坐在沙发上,姿态矜贵温雅,眼底却漫开几分无所事事。 在听到身后楼梯传来的细碎脚步声时,眼底情绪波澜漾开,脸上挂上了温文浅笑。 转眸,“绵绵妹妹……” 看清下来的少女模样,蔺殷却是微微一愣。 在去青市之前,他看过钟寄绵的照片。 女孩儿穿着宽大又朴素的蓝白校服,素面朝天,眼眸微弯,清婉又灵动。 如今穿上了国际高中格外精致的校服,又有些不一样了。 秋季校服是三件套,衬衫西装外套和百褶裙,靛青色,布料厚实。 钟寄绵身形纤瘦,白皙脖颈线条没入精致领结的领口,百褶裙摆落在大腿中部往下,棉质长筒袜拉过膝盖,只隐约露出一截润白肌肤。 少女苍白脸颊漫开了红晕。 眼眸如水雾轻漾,不自觉用指尖揪住了自己的裙摆。 “……哥哥。” 又习惯性的低了头,声音轻软,“我以前没穿过这种校服,是天天都要穿吗?” 蔺殷站起身。 他身上也是靛青色的成套校服,胸口处,浅金色校徽刺绣精致。 “一般只有周一和特殊节日才需要穿。” 他屈起指骨,动作有些慢,推了推眼镜。 镜片遮住了眸中情绪。 唇瓣勾起的笑意不变,温声道,“走吧,这边过去要十几分钟。” 钟寄绵连忙点头,跟着蔺殷走到了外面的车旁。 蔺殷拉开了车门,绅士躬身,“绵绵先上吧。” 钟寄绵小声道谢,上车后,有些茫然地缩在了柔软座椅之中。 蔺殷坐在她身旁。 “绵绵要高考对吧。所以,没给你安排在留学国际班,只是普通班级,你要去的是高一一班,班主任姓司,应该会有些严厉和凶。” “不过不是针对你,在国际高中,不凶一些,镇不住一些过于娇纵的。” 蔺殷说着,蓦地又转眸轻笑。 “突然想起来,我们绵绵可是青市的中考状元,司老师再凶,对你这样乖乖的好学生,可是很喜欢的。” 钟寄绵本来还在认真听着。 听到蔺殷调笑般的语调,她耳廓染了点红,垂着眼摇头。 “青市和京都的教育不能比,我这两天看了一些教材,虽然我之前有在自学课程,但进度还是跟不上。” 蔺殷挑眉,有些讶异。 之前看着小女孩跟个红眼睛的兔子一样,一戳一跳。 没想到提起自己的学业,声音还是轻软的,却仿若风中蒲草,带了点骨子里的韧劲。 他眼中笑意加深,轻描淡写道,“进度不算什么,一会儿就能追上去了。” “你要注意的,是另一方面。” 钟寄绵茫然抬眼。 蔺殷却已经是闭上了眼,镜片折射窗外一闪而逝的流光,唇瓣噙着笑,一副不打算详细说明的样子。 一直到进了学校,钟寄绵才终于明白,蔺殷神神秘秘的那个“另一方面”是什么了。 司老师是个三十出头的女性,带着副黑框眼镜,看着平平无奇,笑起来还有几分柔和。 她早就收到了消息,知道钟寄绵的情况。 也没问什么。 只是在起身准备带着人进班时。 扫了眼慢悠悠跟着的蔺殷。 “蔺少爷这是打算来我们一班读书了?” 蔺殷撩起眼,温润轻笑,“司老师不欢迎?” 司老师皮笑肉不笑,“你要是愿意留级两年,我也不介意。” 钟寄绵安静听着。 她从青市带到京都的粉色书包已经被清洗干净,端端正正摆在了衣柜中。 蔺老太太给她准备了一个新的书包。 此时,正挂在蔺殷肩头。 少女悄悄抬眼,正好走过一处明亮光斑碎片,阳光在少年乌黑发尾一闪而逝,镀过他的全身。 他只明亮一瞬。 却让人印刻在心。 “绵绵。”走在前方的蔺殷突然回头,吓了钟寄绵一跳,连忙低垂下眼睫,生怕那点儿微妙情绪被人发现。 蔺殷的声音温润含笑,“前面就是你之后要待的班级了。” 钟寄绵点点头。 司老师拿着教材,先一步进了门。 从大开的门口方向看去,原本还看着有些柔和的司老师,踏进教室门后,就像是变了个人。 身上威势极重,只不动声色扫视一圈,原本喧闹的教室就慢慢安静了下来。 司老师这才放下教材,声音平静。 “来了个新同学,大家欢迎。” 在一片稀稀拉拉的鼓掌声中,钟寄绵咬了咬唇,鼓起勇气踏进了门。 和蔺殷擦肩而过的刹那。 少年蓦地抬手,勾住了她绑着的发圈。 他揉过钟寄绵的脑袋,知道那乌黑长发极为顺滑。 随着发圈勾落,及腰发丝也如水波散落。 钟寄绵受惊看他。 只看到少年笑意愈深,唇瓣微动,轻声道,“这样才好看。” 钟寄绵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上讲台的。 耳廓的红根本抑制不住。 能平稳声线说出自我介绍的话,已经是用尽了她所有的自制力。 她自己不知道。 白皙脸颊染了淡淡的粉,水雾朦胧的眼漾开潋滟,乌黑长发垂在身后,似是一朵静静开放的睡莲,清婉漂亮。 是很柔和清冷、没有半点儿攻击性的美。 至少,底下坐着的一些男生就开始拍桌子笑了。 口哨声震天响。 “哪家送来这么漂亮的女孩儿啊?” “钟寄绵,你有没有男朋友?” 司老师目光一横。 男生们放肆的姿态收敛了些,那眼神却始终含着轻佻笑意,凝聚在钟寄绵身上。 钟寄绵哪儿见过这么放肆的人。 她微微白着脸,下意识想后退,将自己藏起来—— “男朋友是没有。” 温润嗓音响起,一道颀长身影慢悠悠走了进来,肩膀上还背着个可爱的浅蓝色书包。 蔺殷似笑非笑,目光落在刚刚笑得最大声的男生身上,慢条斯理转了转手腕。 温声细语道,“哥哥倒是有一个。” “想和我认识一下?” 男生们瞬间坐直了身体,尤其是被蔺殷盯着的那个,额头飞快沁出冷汗。 “蔺哥,我们不知道是您……” “那就从现在开始知道。” 蔺殷微抬下巴,姿态温雅矜贵,“这是我蔺家的妹妹。” “谁要是想欺负她。” 喉间滚出一声短促轻笑,蔺殷语调缓慢,“后果自负。” 第217章 「棉花」会陪绵绵高考结束。 钟寄绵慢慢地才了解到,京都世家势力。 就比如她就读的这所国际高中。 校董会内势力最大的就是世家谢家,紧接着是司家。而作为谢家的附属家族,蔺家也有一席之地。 更别说,谢家和蔺家这一代的小少爷都正在学校内就读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蔺殷过来找她,一起去了食堂。 钟寄绵也看到了那位谢家的小少爷。 眉眼漆黑深邃,姿态散漫,睨过来的一眼,桀骜又张扬。 “这就是你妹妹?”谢与踩着桌下横杠,漫不经心对钟寄绵点头,“你好,我是谢与。” 钟寄绵的饭卡被蔺殷抽走了。 她有些局促地坐在位置上,轻声回道。 “你好,我是钟寄绵。” 蔺殷站在她身后,轻笑道,“绵绵,你面前这个可是谢家的小少爷,在国际高中也是说一不二的存在——所以,以后要是遇到事了,先报他的名字。” 谢与扬眉,嗤笑问道,“怎么,你觉得你护不住这一个小姑娘?” 蔺殷推了推眼镜,笑意润泽如春风。 “没有你的名字好使。” 顿了顿,他又低垂眼眸,看了眼面前乖巧的少女。 “……还有,别听他瞎说。” “哥哥肯定护得住你。” 蔺殷没说空话。 作为和谢与一起长大的、近乎古时伴读一样存在的他,在司家少主无踪无影的情况下,确实堪称国际高中顶层人物。 还时不时就从高三教室下来,到钟寄绵班上转一圈。 以至于,在蔺殷毕业后的两年里,钟寄绵都没有受过任何一点儿困扰。 - 竖琴发出一声低低清鸣。 钟寄绵收回手,下意识看向坐在一旁的蔺老太太。 老太太闭着眼,神态和蔼,低声道,“绵绵,你的心不静。” 钟寄绵摩挲着微红指尖,有些愧疚的点头。 “对不起,奶奶,我今天没什么状态。” 蔺老太太睁开眼,仍是笑呵呵的,眼中精光掩盖在松弛眼皮之下。 “怎么了,是因为今天你哥哥要回来了吗?” 钟寄绵心尖一颤。 她来到蔺家时,蔺殷正在读高三。 大半年后的高考,蔺殷毫无疑问地考上了京大,同时,蔺礼开始将手中事务分出一些交给了蔺殷。 他变得格外忙碌。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过年。 钟寄绵陪着蔺老太太到达蔺家时,只看到了对方匆匆离去的背影。 临时有了急需处理的事,蔺殷连年夜饭都没吃,就离开了。 而其他时候…… 钟寄绵垂下眼,轻声答道,“哥哥回来,我很开心,不过,刚刚是在想一直没解出来的一道题。” 蔺老太太无声注视她一会儿。 “什么题,竟然能困扰我们绵绵这么久。” 她笑得格外宽和慈祥,“那今天的练习就推后吧,绵绵,你先去把你的事做了。” 钟寄绵站起身,“好,谢谢奶奶。” 她往外走去,出了琴房,隔壁就是她的卧室。 其他时候,蔺殷再忙也不可能不回家。 只是钟寄绵一直陪着蔺老太太住在这处小庄园中,偶尔几次蔺殷来了,她大半时间都在书房和琴房中,自然也不知道。 除了第一年在学校里的时常碰面外。 剩下这两年,她见到蔺殷的次数屈指可数。 思绪莫名烦乱。 钟寄绵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多想,经过卧室,往旁边的小书房走去。 这本是一间客卧,是专门重装后,拿来给钟寄绵当书房的。 指尖搭上冰凉的门把手,用力,推开。 钟寄绵下意识抬眸,下一瞬,乌黑瞳仁猛地一颤。 在她平日里最常坐着的桌后。 此时正坐着名捧书翻开的男人。 细边银框柔和了过于凌厉的轮廓,狭长眼眸总是漾着润如春水的温柔笑意,几乎没人能看出他眸底的情绪。 即便是在家中。 白衬衫也一丝不苟地扣起,袖子挽起一截,露出白皙小臂。 听到门开的动静。 男人微微抬起眼,视线穿过镜片,意味不明,唇边笑意淡淡。 “绵绵,好久不见。” 钟寄绵攥着门把手的指尖近乎压进了掌心。 不知道为什么,她几乎有种眼眶一热的冲动。 不过,在蔺老太太这两年多的教导下,她早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小可怜钟寄绵了。 少女眼睫轻颤,极快地收敛好情绪。 脚步轻巧,进了书房。 “哥哥,你回来怎么没让人和奶奶说?” 蔺殷坐在椅子上,指尖还压着洁白书页,轻笑道,“听佣人说,奶奶在陪你练竖琴,就没让人打扰。” 他看着走到桌前的少女。 眼瞳不着痕迹眯了眯,“绵绵,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钟寄绵点点头,神色中终于带了点赧然。 “快一米七了。” 蔺殷喉结轻滚,唇边笑意不动。 “这才两年,绵绵都长成一个大姑娘了。” 在蔺家的滋养下,钟寄绵确实有了近乎脱胎换骨的变化。 她身形高挑纤细,脸部轮廓褪去了尚且稚嫩的温软,逐渐显露出清冷。 比起从小浸润在世家教育中的小辈,她身上的骄矜几不可察,只隐隐约约透着优雅宁静,少了几分锐利,多了几分柔软。 乌瞳白肤,清婉如莲。 只是,再怎么压抑,语调中的那点儿雀跃却是分明的。 “哥哥,你这次回来多久?” 蔺殷将手中的书放到了桌上。 腕骨压在桌沿,他抬起修长手指,轻轻点了点原本收拢在桌旁的练习册。 “我们绵绵都要高考了,哥哥就算再忙,这点儿时间肯定得空出来。” 迎着少女明亮眼神。 蔺殷笑意微深,“至少,会陪绵绵高考结束。” 钟寄绵咬了咬唇,垂眼,视线仓皇在空中晃悠两圈,最终落在了蔺殷搭在桌上的腕骨。 她盯着那点儿微鼓的青筋,耳廓有些发烫。 轻声道,“谢谢哥哥。” 蔺殷站起身,朝着钟寄绵招招手,语调温雅,“绵绵,过来。我刚看了你的练习册,这几道题的思路可以变一变,会更简洁。” 他将左手撑在桌面上,微微俯身,嗓音不疾不徐,在耳畔静静流淌。 钟寄绵坐在椅子上,只能靠垂落的乌黑发丝掩住耳廓的红意。 好像又回到了她刚到京都入学的那个时候。 最后一节的自习课,蔺殷也是这么陪着她,在空教室中,温声给她讲着题。 但又好像有什么不太一样。 至少,如今嗅着男人身上淡淡的木质香,钟寄绵眼睫轻颤,落笔的计算步骤都乱了一拍。 蔺殷无声垂眼,镜片遮掩了眸中情绪,唯有唇边笑意愈深。 只在某个刹那。 他压在桌面的指尖微拢,长睫撩起,扫了眼门口方向。 像是有什么人影。 在门板转轴的缝隙中,一闪而逝。 第218章 「棉花」绵绵,这是情书吗? 钟寄绵过了她觉得最快乐的一个月。 就算课业繁重、还要抽出时间去练习竖琴,只要每天在书房桌后看到交叠着腿懒散坐着的蔺殷,钟寄绵就觉得,胸腔中的心都好似长了翅膀,能飞到天边去。 就连钟寄绵的同桌都看出来了。 自习课上,女生推推她的手臂,脸上带着调侃,“绵绵,你最近心情很好啊。” 钟寄绵低着眸,小声问道,“有吗?” “还没有?你都快把我很开心四个字刻在脸上了。”女生嘻嘻笑道,“是不是你经常挂在嘴边的那个哥哥回来了呀?” 钟寄绵耳廓有些泛红,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女生发出一声感叹。 “刚开始看绵绵你清清冷冷的,不好太接近的样子,原来沉浸在喜欢中,也能这么软。” 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一道突兀的黑痕。 钟寄绵只觉得心脏都漏跳一拍,近乎是惊慌地抬头看着同桌女生,连话都结巴了,“什么、什么……喜欢……” 女生比她还惊讶。 “你不是在暗恋吗?” “……” 指间的黑色签字笔跌落在草稿纸上。 钟寄绵的思绪仿佛都陷入了一汪泥淖,让她举步维艰,茫然又惶然的四下看着,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原本被自己刻意忽略的心思,在被戳破后,骤然爆发出一种势不可挡的姿态。 汹涌如潮,淹没情绪。 喜欢。暗恋。 钟寄绵蓦地白了脸,在女生担忧的追问声中,迟钝地摇了摇头。 “不是。”她尾音轻颤,“哥哥,是真的哥哥。” 女生不解又震惊,“可你没有亲哥哥啊。” “难不成是表哥、堂哥?你亲戚家的哥哥?……不会是继兄吧?” 钟寄绵顿了顿,小声道,“不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也没在一个户口本上。” 她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 女生立刻恍然大悟,“我懂了!” 钟寄绵眼瞳一颤,有些紧张地看向她。 就见女生对着她挤眉弄眼,“情哥哥嘛~没有血缘关系,又经常听你提起,一年才能见一两次,是不是什么邻居哥哥啊!” 钟寄绵微愣。 她和老太太住着的小庄园距离蔺家有一段距离。 加上蔺殷毕业后,不能在学校见面——若说是邻居哥哥,倒也真还挺符合的。 同桌是高二才转过来的,那时蔺殷已经毕业了,自然不知道钟寄绵嘴里的哥哥是谁。 她笑嘻嘻的,“我还以为你亲哥呢。没血缘关系,又不在一个户口本上,这不就是——青梅竹马,天赐良缘。” 正在这次,后面的人踹了椅子一脚,小声提醒,“司老师来了。” 同桌咻得住嘴,将脑袋转了回去,作出一副认真读书的模样。 班上静悄悄的,原本的窸窣声响完全消失了。 钟寄绵也盯着面前的题。 黑色小字如同纠缠藤蔓,将她捆得结结实实、无法挣脱。 ——青梅竹马,天赐良缘。 - 当晚回家,蔺殷就察觉到了钟寄绵的变化。 在餐桌上,眼神就频频躲闪。 等进了书房,更是如同被踩了短尾巴的兔子一样,坐立不安,恨不能在椅子上表演一个原地缩起。 蔺殷微微挑眉,镜片后的眼神沉沉。 他靠在桌边,签字笔在指间翻飞出黑色弧度光影,声音温润平和,好似只是关切询问,“身体不舒服吗?今天看你状态不太好。” 钟寄绵嗅着他身上那股很淡的木质香,脑海中就不停回荡着同桌的那两句话。 耳廓不受控地泛红。 她咬了咬唇,听到蔺殷的问话,想也不想地点头。 “好像有点……今天我自己做题吧,最近麻烦哥、麻烦你了。” 连哥哥都不叫了。 蔺殷似是无奈轻叹,“好,不过也不要做得太迟,身体不舒服就早点休息吧,不差这一天的。” 钟寄绵没敢抬头,不然她就会发现,语调格外温柔的男人,脸上却没有一点儿笑意。 她应了好。 又转身,将放在一旁的书包提了起来,小声道,“今天作业不多,在学校里做了一些,剩的不多了,不会太迟。” 像是为了证明。 钟寄绵将书包里的练习册都拿了出来。 动作间,一封浅粉色的信封突然从一叠试卷中滑出,呲溜蹭过光滑的卷子和桌面,落在不远处的桌角。 “?” 钟寄绵一愣。 没等她反应,已经有一只修长的手伸出,将那封粉色的信拿了起来。 “给钟寄绵同学。” 男人声音慢悠悠的,总是含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 “绵绵,这是情书吗?” 钟寄绵突然觉得,书房的空气都好像稀薄了一些,她下意识抬头看向蔺殷,对上了男人镜片后似笑非笑的眼。 见她看来。 蔺殷扬了扬那信封,微微歪头,慢条斯理重复道,“绵绵,这是情书吗,嗯?” “……我不知道。”钟寄绵蜷起手指,小声解释,“可能是谁在我离开座位的时候塞进来的,我收拾的时候没注意到……” 她在认真解释。 蔺殷注视着那封浅粉色的、有着飘逸字迹的信封,眼底情绪翻涌,像是要透过薄薄纸张,看到里面的内容一样。 下一秒,手中捏着的信封被人拽走。 少女眼神闪烁,“……不重要。” 说着,她匆匆低头,将那封信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绵绵,毕竟是别人的心意,就这么丢了,是不是不太好?”蔺殷神色淡淡,推了推眼镜。 钟寄绵小声回道,“很多都是没写名字的,找不到人还回去,干脆就统一都丢了……” “嗯。”蔺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很多。” “……”钟寄绵闭了嘴。 她眼睫轻颤着,正在犹豫着还要说什么,就听身旁的男人不疾不徐出声。 “绵绵,马上就要高考了,你就算要谈恋爱,也不急于这一时。” “等高考完,你也成年了,没人会管你。” 钟寄绵低着脑袋,听着蔺殷云淡风轻的声音,不自觉蜷紧了手指。 没人会管。 他也不管吗? 蔺殷屈指在桌上敲了敲,看着一动不动的少女,“绵绵,听清了吗?” “听清了。”少女闷闷应声,像是堵着什么气,“你放心,在高考结束前,我不会谈恋爱的。而且,我也不会接受这些情书,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话一出口,钟寄绵霎时就感到了几分后悔。 书房里安静下来。 “行,我倒是不知道,绵绵竟然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男人声音微微浮动,笑意不达眼底,“那我能不能提前知道,绵绵喜欢谁?” 说都说了,钟寄绵也不可能把话收回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你不认识。” 蔺殷挑眉,“我不认识?不是京都家族的人?” 钟寄绵:“……嗯。” 短暂的沉默后。 蔺殷声音发冷,“钟寄绵,伸手。” 少女蓦地被喊了全名,有些慌地抬起头,下意识伸出了手。 白皙柔软,掌心朝上。 她眼睁睁看着,半依靠在桌边的男人低眸,指尖挑动,解开了手腕上的腕表。 皮质表带柔韧,被有意施加了力道,绷得直直的。 划开空气。 不轻不重打在钟寄绵的掌心。 其实不疼。 但钟寄绵还没被这么打过,眼眸睁圆,无措地看着蔺殷微低的冷淡侧脸。 眼眶慢慢红了。 蔺殷却像是没看见一样,声音微哑。 “该好好读书的时候分心。” “罚你,有意见吗?” 第219章 「棉花」喊声蔺殷我听听。 钟寄绵骨子里带着倔,闷声说了句没有。 就算再委屈,也只是红着眼眶,竭力不让泪珠滚下来。 蔺殷将腕表重新戴回去,看着少女低头做题时露出的一截白皙脖颈,唇瓣微动。 想要说什么。 却什么也没说。 他转身离开书房后,钟寄绵才很轻地吸了下鼻子。 蔺殷下手不重,表带也没打出一点儿疼意。 但她低头看了眼,白皙掌心好似隐隐发热,泛着股灼人的烫意。 …… 剩下的习题不多,蔺殷又不在,钟寄绵也没像平时那样慢慢写,落笔飞快,很快就将作业完成了。 她关上书房的门,打算回房间。 转身时,脚步却是一顿。 走廊尽头有个小露台。 轻纱窗帘随风飘动,影影绰绰掩着站在那儿的一道颀长身影。 偶尔窗纱静静垂落,夹在指间的那点儿灼红便格外清晰。 像是听到了动静,蔺殷微微侧头,温润嗓音浸了烟草灼热的哑。 “绵绵,过来。” 钟寄绵垂着长睫,慢吞吞走了过去。 声音还是闷的,“什么事?” 见少女只站在露台门口位置,蔺殷轻弹烟灰,烟雾缭绕过沉沉眉眼,低声道,“对不起。” “我不该罚你。” 钟寄绵讶然看他。 蔺殷勾唇笑了笑,语调也柔软,如春风细雨。 “你已经成年了,等到高考结束,就是大人了。” “我没资格管你。” 钟寄绵下意识摇头,“你是哥哥……” “什么哥哥?”蔺殷将视线转到外面的夜空中,声音淡淡,“不过就是年纪大你几岁。” “不管在法律上还是社会道德中,我都不算你哥哥。” 说着,他眼眸微眯,轻笑道,“要不,绵绵喊声蔺殷我听听。” 同桌的话又仿佛响起在耳畔。 没有血缘关系。 不在同个户口本上。 不是重组家庭。 不是真的兄妹。 那为什么……不能喊呢? 心脏在胸腔中剧烈跳着。 钟寄绵张了张嘴,声音很轻,却带着点坚定。 “蔺殷。” 指间火星明灭。 蔺殷蓦地低声笑了起来,他摁灭烟头,往外走经过钟寄绵身边时,抬手揉了揉少女的脑袋。 声音中带着愉悦。 “以后就这么喊。” “早点休息。” “晚安。” 擦肩而过时,钟寄绵闻到了很淡的烟草味。 糅杂在那股木质淡香中。 缱绻成极为好闻的味道。 她突然想到。 从很早之前。 蔺殷就再也没喊过她一声妹妹。 - 钟寄绵成绩很稳定,高考发挥正常,出成绩时,能稳上京大。 但她没报京大。 志愿提交上去后,忙了小半个月的蔺殷过来了一趟。 神色微沉。 “为什么要报竖琴?”他问,“你高一的时候,不是说要报地质学吗?” 钟寄绵很软地笑了下,拢在眉眼间的清冷褪去。 “奶奶教了我两年的竖琴,我觉得,也挺好的——” “钟寄绵。” 蔺殷沉声喊她,眉梢紧蹙着,满是不赞同。 “老太太是竖琴演奏家,但不代表,你一定要走她的路。” “这是你的未来。” 钟寄绵垂下眼,声音轻软又倔强。 “可我有这个天赋,奶奶没登上的舞台,我要替她上。” 眼睫眨动间,晕开一点儿湿漉晶莹。 “奶奶资助了我两年,一直在照顾我,我、我…”她短促换了口气,“我要完成她的心愿。” 这是第一次,两人不欢而散。 钟寄绵看着蔺殷离开的身影,慢慢走到琴房门口,看着里面精致的金色竖琴。 眼眸微阖。 就有泪湮灭在长睫间。 - 不过,蔺殷生气也气不了多久。 在钟寄绵拿着录取通知书报道那天。 蔺殷还是开着车出现了。 车窗落下,他言简意赅,“上车。” 又看向站在一旁和蔼笑着的老太太,扬起如往常一般的温和笑意。 “奶奶,我带绵绵去报道吧。” 老太太狐疑,“你一个人搞得定吗?别让你妹妹跑东跑西,伤了手怎么办?” 蔺殷点了点方向盘,将视线从提着行李箱的钟寄绵身上收回。 笑得漫不经心,“肯定不会伤了你的宝贝徒弟。” 车辆开出小庄园,行驶在路上。 蔺殷侧眸扫了眼。 少女穿了条浅青色长裙,长发柔顺披散,清婉如莲。 “之后住校吗?” 钟寄绵微愣,下意识摇头,“奶奶说家里有司机,不用住……” “住吧。” 蔺殷开着车,语调淡淡,“总不能天天黏在老太太身边。” 他像是随口调笑,“到时候,老太太真把你当亲孙女了,怎么办?” 红灯路口,车缓缓停下。 细边银框镜后,蔺殷睨过来意味深长的一眼。 “我有蔺泱那一个作天作地的妹妹就够了。” “别的妹妹,暂时不太想要。” 第220章 「棉花」温润斯文的男妈妈嘛。 钟寄绵考上的是京都音乐学院的竖琴专业。 蔺殷提着她的行李箱,到了入学签到的地方时,目光四下一扫。 就有一个男生越众而出,笑嘻嘻地凑了上来。 “蔺哥,你来了。” 打完招呼,男生的视线往旁一落,看到了静静站着的钟寄绵。 眼睛一亮。 “这就是蔺哥你挂在嘴边的小棉花吧!” “你好,我是蔺老师曾经的学生,现在是咱们管弦学院的学生会会长,小棉花有事就来找我~” ……小棉花? 钟寄绵一愣。 就听身旁男人蓦地低嗤一声,声音不轻不重,似是警告。 “贺珏,你皮痒了?” 贺珏笑得吊儿郎当,“蔺哥,别的我不知道,至少有小棉花在这儿,你肯定不可能有空搭理我。” 大行李箱和书包都被蔺殷拿着。 钟寄绵只斜挎了个装手机的小巧背包,指尖压在包带上,在贺珏带着她往签到处走去时,转眸看了一眼蔺殷。 声音轻轻的。 “小棉花?” 镜片后的眼眸微眯,长睫垂落,掩着眸底情绪。 只能听见低沉嗓音,慢慢说着,“不是棉花?又软又韧。” 还白。 最后两个字,随着喉结滚动,又咽了回去。 贺珏装模作样带路,一直竖着耳朵在听。 等钟寄绵俯身签字时,他引着蔺殷去旁边办手续,又偷偷溜了过来。 压低了声音,说悄悄话。 “学妹我和你说,别听蔺哥胡扯,他就是故意的。” “什么又软又韧,他就是不喜欢听别人喊你绵绵,哪怕我们都没见过面,只是跟着他的称呼喊——” “贺珏。”蔺殷睨过来一眼,眼风凌厉,“再说一句,你要的东西就没了。” 贺珏苦了脸。 “行叭,我不说了。” “再说,蔺哥拜托我好好照顾你才给我的竖琴就没了。” 嘴上说着不说了。 该说的一点儿没少。 钟寄绵低头轻笑了笑,仿若品尝到了一点儿很淡的甜意。 入学手续办完了。 她跟着蔺殷的脚步往宿舍楼走。 脚步轻快,小声道,“蔺殷,谢谢你。” 男人只侧头看过来一眼,笑意润如春风,温文儒雅。 “说了,会保护好你的。” - 钟寄绵分到的宿舍条件还行。 四人间,上床下桌,独立卫浴。 她进门的时候,宿舍里其他三个女生已经在了,还有他们的亲人,正在忙前忙后的收拾。 见她进来了,里面的人纷纷笑着点头,以示友好。 宿舍门有些狭窄。 蔺殷身高腿长,迈步进来,仿若连外面走廊都完全被身形遮盖住了,瞬间带来一股压迫感。 不过他脸上总是漾着温润笑意,极大的冲淡了那股压迫感。 气质亦是和风细雨,容易让人生出好感来。 有个活泼的女生就忍不住问道,“这是你哥哥还是你男朋友呀?” 钟寄绵只觉得胸腔中的心脏狠狠一跳。 她唇瓣微抿,不想说哥哥,却又不能说男朋友。 正想着。 肩上被搭了只修长的手,男人站在她身后,温和轻笑。 “邻居哥哥。” 三个女生脸上都露出了了然的微笑。 懂了! 哪儿有邻居哥哥陪着来开学的。 又不说男朋友。 那就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暧昧期呗。 放在肩上的手又轻轻拍了拍。 蔺殷低声道,“我来收拾,你去外面看看宿舍楼的设施吧。” 他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温雅矜贵,动起手来却是利落。 先将椅子擦干净了,又用纸巾细细擦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水渍残留,才让钟寄绵坐下。 钟寄绵想帮忙。 也被蔺殷劝回去了。 “坐好,这点儿活用不着你动手。” 最开始和她打招呼的那个女生凑了过来。 给她分了一颗奶糖,眨了眨眼。 “我叫覃琉,琉璃的琉。” 等钟寄绵自我介绍完,她将手撑在钟寄绵身后的椅背上,往旁边示意了下。 贴近了小声问道,“你家的?” 钟寄绵眼睫轻颤,见覃琉露出了一个很甜的笑,坦率又直接,“不是的话,可以给个联系方式吗?” “……是的。”钟寄绵蜷起指尖,忍着耳廓热度,轻声却坚定。 覃琉皱了皱鼻尖,长长叹了口气。 “果然,优质股早就有人了——绵绵,你不要误会哦,我只是单纯喜欢这一款。” “温润斯文的男妈妈嘛。” “而且看你哥哥的动作,应该有一身很漂亮的肌肉,胸肌不小诶,靠着睡肯定很有感觉。” “!”钟寄绵茫然听着,耳廓的红晕到脸颊上,“你、你别说了……” 覃琉有些稀奇地打量着她。 进门时眉眼清清冷冷的,还以为是什么不好相处的大小姐。 这会儿才发现,原来是个一逗就脸红的软脾气。 可爱。 喜欢。 覃琉张开手臂,搂住了钟寄绵的肩膀,“绵绵,你脸红好可爱哦!!!” 又挤眉弄眼,“不是吧,你这么单纯?我和你说,你哥哥这样的要好好把握啊,鼻梁高手指长的,还愿意花时间锻炼,就算人到中年也不会胖太多——” 钟寄绵最后是落荒而逃的。 覃琉是个自来熟,小嘴一张叭叭叭能说半天,小姑娘看准了钟寄绵的性子,什么话都大咧咧吐露。 以至于。 被说了满耳朵胸肌的钟寄绵,在午饭时,总会下意识将目光垂落。 天热。 蔺殷只穿了件宽松的短袖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扣着,压在凸起喉结之下。 这会儿安静坐着看不出来。 但之前给她讲题时,蔺殷会微微俯身,妥帖修身的白衬衫勾勒上半身线条。 好像。 确实。 挺好看的。 等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钟寄绵蓦地低下脑袋,在心里呜了一声。 蔺殷的指尖搭在菜单上,看坐在对面的少女从宿舍出来后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脸上的红晕染着清婉眉眼,似是睡莲绽放。 他唇边笑意微深。 “绵绵,在想什么?” 钟寄绵骤然被点了名,一个激灵坐直身。 眼神有些心虚的飘了飘。 “在想室友。”她小声道,“看上去,都还挺好相处的。” 蔺殷颔首,“第一面,基本不会有什么太差的印象,至于具体的人品如何,慢慢相处中会了解到的。绵绵,能相处最好,三观不同的,也不用强求自己。” 钟寄绵点头应好。 他们这会儿在学校外的一处中餐厅小包厢中。 蔺殷点完菜,喝了两口茶,起身去洗手间。 钟寄绵坐在位置上,小口小口喝着温热的大麦茶。 有人来上了菜。 离开时,不小心带倒了放在桌边的手机。 服务员白了脸,立刻将手机捡起,忐忑地递给钟寄绵,“您看看,有没有哪里摔坏了?” “没有。”钟寄绵看了看属于蔺殷的手机,摇头笑道,“没摔坏,你放心吧。” 服务员又连连鞠躬道了歉,才退出小包厢。 钟寄绵本打算将手机放回原位。 指腹压在屏幕上,唤醒了锁屏,让手机屏幕骤然一亮。 蔺殷没弄什么花里胡哨的壁纸,亮起来显示的,只是一株棉花。 钟寄绵指尖一顿,下意识看了眼那株棉花。 正在这时,锁屏上跳出来一条短信显示。 时间为刚刚。 【蔺先生你好,我是明天和你相亲的盛清沅,地点是……】 第221章 「棉花」蔺殷,你真的……很过分。 蔺殷回来时,一切都在原位。 他们安静地吃了一顿饭。 钟寄绵今天还要回小庄园,明天才开始住校,就坐上了蔺殷的车回去。 她注视着前方的车流,指尖摩挲着安全带的纹路。 眼看着快开到小庄园了。 钟寄绵垂下眼,终于开了口。 “蔺殷。” 男人微微侧眸,睨过来一眼,“嗯?” “刚刚服务员把你的手机撞到了地上,我检查的时候,看到了你的短信。” 钟寄绵声音有些恹恹的,先小声道了歉,“我不是故意的。” 她抿了抿唇,又问,“你要去相亲了吗?” 蔺殷唇边漾着淡淡的笑,似是半点儿没放在心上。 “我爸联系的人,先斩后奏,都约好人了才告诉我。” 他无奈笑道,“总不能放人家鸽子,明天去见见吧。” “……” 钟寄绵没说话。 明明早有预料的事,听到蔺殷亲口承认,却好像是心脏被揪紧了一般。 他是单身。 相亲也正常。 世家联姻,她早有耳闻,而且,钟寄绵也听说过盛清沅这个名字,是盛家这一代最出众的女生,大学在读就进了公司。 和蔺殷真的很配。 男人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点在方向盘上,眸底翻涌浓郁情绪,唇瓣微动,还在不紧不慢说着。 “我爸急得很,生怕他儿子找不到老婆一样,想让我从大学开始培养感情,等毕业后感情稳定了,就能结婚。” 喉间滚出短促轻笑。 “我是没什么意见,毕竟,我又没有女朋友,顺了那老头子的意思,也无所谓。” “绵绵。” 他歪了歪头,问得轻描淡写,“你说,对吗?” 钟寄绵一直没抬头。 她是风中蒲草,是纯白棉花,是池中静静绽放的睡莲。 乖巧又安静。 将所有的情绪藏在柔软表象中。 如果说蔺殷是游刃有余地掌控情绪,那么,钟寄绵就是下压、然后默默消化。 掌控情绪,容易受到反噬。 而压下消化,也终有一个临界点。 车辆猛地一动,迎着跳到绿色的红绿灯起步。 钟寄绵所有繁杂的情绪好似也被这么轻轻一晃。 濒临爆炸的气球,只需要轻轻戳刺—— “蔺殷。” 车停稳在小庄园门口。 钟寄绵紧紧揪着安全带,眼睫轻颤,将刚刚涌出的湿漉尽数驱散。 她眼眶微红,终于抬起了头,目光匆匆扫了一圈外面熟悉的场景。 又转头看向驾驶座上,温润优雅的男人。 他明明做了那样过分的逼迫。 却好似无波无澜,只是用镜片后似笑非笑的眼睛,注视着她。 “你真的……很过分。” 声音颤着,带上了一点微不可察的哭腔。 蔺殷的神色微微变化一瞬,垂落指尖轻弹,想要抬起,又硬生生扼制。 “钟寄绵。” 蔺殷不轻不重叫着她的名字,态度冷静得近乎残酷。 “这一步,你想好了吗?” “出来了,我就绝不允许回去。” 钟寄绵习惯性地将自己藏在最安全的角落,看似乖顺可亲,实则柔韧游离,好像这样,就永远不会受到伤害。 偏偏遇上了蔺殷。 他披着温文尔雅的表皮,行事却决绝残忍,看穿她所有的彷徨犹豫。 然后,步步紧逼。 钟寄绵眼眶的泪越积越多,眼睫轻颤,就有一行清泪顺着白皙脸颊滑落。 她被逼出了那个最安全的角落。 “……你不可以去相亲。”钟寄绵闭了闭眼,轻轻说着,“我不同意。” 蔺殷蓦地勾唇笑了。 “好,你说不去,我就不去。” 车辆在小庄园外停留一刻,却无人下车,而是骤然再次启动,朝着离开的方向行驶。 蔺殷将车开到了一处高档小区的地下车库。 “这是我之前买的房子。” 他声音平静,“以后,我送你去学校。” 钟寄绵有些震惊地看着他。 “奶奶知道吗?” “不知道。”蔺殷将手从方向盘上松开,慢条斯理道,“走了谢与的路子,没有人会知道。” ——他早在耐心筹谋。 钟寄绵想着,就见男人偏头看她,唇边噙着愉悦笑意,声音也染了点哑。 “绵绵,过来。” 她若是软韧棉花。 那他就是世间最炽烈的火,在那润如春风细雨的平静表面下,静默又汹涌地燃烧。 棉花投入火焰,除了被烈焰焚身、熊熊燃烧,没有别的结局。 可她心甘情愿。 钟寄绵撑起身体,被蔺殷半抱着,跨坐在了他的腿上。 身后是方向盘。 身前是男人温热胸膛。 驾驶座的空间有些窄小,逼迫着钟寄绵不得不紧贴着蔺殷。 她的眼眶还是红的,过于猛烈的情绪冲击着身体,连泪都止不住。 “我不喜欢眼泪。” 蔺殷微微低头,那点儿极淡的木质香好似也染了烈火汹涌,席卷在整个密闭车厢之中。 气音喑哑,“除了绵绵的。” 别人的眼泪,让他觉得厌烦。 钟寄绵的眼泪,却让他想更用力地破坏。 话音轻落。 他抬起手掌,指尖勾住鼻梁上的眼镜,慢条斯理摘了下来。 总是隐藏在镜片后的狭长眼眸,在此时,无比近得展露在眼前。 钟寄绵只觉得自己像是被火焰席卷的棉花,不受控制又情不自禁,抬起手臂,环住了蔺殷的脖颈。 她眼波轻颤,低低喊着,“蔺殷。” 眼镜被随手丢在一旁。 修长温热的手指扣住钟寄绵的后颈,压向自己。 蔺殷的声音低沉又喑哑,勾着蛊人笑意。 “绵绵,我只需要你这一步。” “好好爱我,除此之外,让我解决。” 唇瓣初初轻碰。 下一刻,便是强势席卷。 在这一处无人知晓的小天地,他们忘却一切,只有彼此,汹涌投入。 第222章 「棉花」或许是一见钟情。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缠绵悱恻的吻结束,两人都有些轻微的喘息。 钟寄绵靠在蔺殷怀中,尾音还带着很淡的哭腔。 修长温热的手指松松拢在她的后颈,像是安抚,又像是某种桎梏。 听到钟寄绵的问话,蔺殷懒洋洋低眸,唇色都染了一点儿绯红。 “那绵绵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指尖挑起她脖颈后的发丝,缠在手指上,蔺殷的语调压得格外轻缓,似是低声诱哄。 “绵绵先说。” 钟寄绵微微撑起身体,眼睫缓慢眨动几下,才咬着唇小声道,“……或许是一见钟情。” “你身上很暖——而我那个时候,特别冷。” 因为第一次见面,少年的温润端方给她留了太深的印象,以至于,现在清晰知道隐藏在那副温文尔雅表皮下的恶劣漠然,却仍旧忍不住,心动如潮。 蔺殷微微挑眉。 他看着少女亮晶晶的眼,扣在她后颈处的手指收拢,下压到自己面前。 “那我也是。” “在给瑟瑟发抖的小棉花披上我外套的时候。” “我就在想,你应该是我的。” 青市潮湿温软的风,给他送来了又软又韧的小棉花。 尾音消融在相触的唇间。 在静悄悄的地下车库,将灼热的唇与心,紧密相贴。 - 过了将近半小时,钟寄绵终于红着耳朵被蔺殷带上了电梯。 蔺殷买的房子在十楼。 男人低垂长睫,勾着她的手指摁上指纹锁,声音低哑含笑,“绵绵,这是我们暂时的家。” 指纹锁响起了机械转动的声音。 门被推开,满目灿烂阳光洒在木地板和家具上,晕开柔柔光芒。 “按照你之前喜欢的图片装修的。” “有点小,先住着。等以后,我们再一起装修完全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新家。” 钟寄绵怔怔地看着客厅落地窗投落的灿烂阳光,温暖又灼热,烫得她眼眶发酸。 偏田园家居的风格,一切都是温暖的色调。 她听到了,蔺殷说,我们的家。 家。 她还能有家。 钟寄绵蓦地转身,扑进蔺殷的怀中。 “蔺殷。”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又砸入男人胸口处的衬衫布料,洇开一片湿漉。 钟寄绵喊着他的名字,轻声却坚定,“我想要和你的家。” 属于她的家。 - 回到小庄园时,蔺老太太就坐在花园中,正听着戏曲。 注意到两人并肩走了进来,那双漫着雾霭的眼睛微微抬起。 “车都停了,怎么又走了?” 钟寄绵终于从极度的快乐中回过神来,脊背僵滞,条件反射性的垂下了长睫。 奶奶……竟然看到了刚刚他们回来过。 不会发现什么吧? 落在身侧的手不自觉蜷紧,正在她紧张时,身旁的蔺殷自然地上前一步。 擦肩而过的瞬间,指尖轻蹭过她的手背,似是无声安抚。 “突然想起来,订了蛋糕还没拿,就又去了一趟。” 蔺殷笑得温文从容,歪了歪头,朝身后厨房示意。 “刚让人放进冰箱了,奶奶,今天是绵绵上学第一天,切个蛋糕庆祝一下。” 原来车开到路上停下,蔺殷去拿了个蛋糕,是这个意思。 钟寄绵微微仰头,凝视着他温雅背影,几乎压不住唇边的笑意。 摇椅轻晃,蔺老太太慈和笑道,“就你疼妹妹。” “我还以为你要把你妹妹拐走了呢。” 蔺殷走过去,屈膝半蹲在摇椅旁,眼眸弯起,“您都在这儿,绵绵这么喜欢您,还能被我拐哪儿去啊。” 他倏而转眸,看向不远处的钟寄绵,笑意愈深。 “绵绵,你说对吧?” 语调微微拖长。 两人视线相对,像是交换了什么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的秘密。 钟寄绵忍着心中雀跃,弯起眸点头道,“对。” 老太太无波无澜地注视着他们,手中的书合起,在蔺殷靠着扶手的手背上一敲。 “行了,就你油嘴滑舌。明天和盛家小丫头的相亲定了时间吗?” 钟寄绵下意识看向蔺殷。 蔺殷只是笑,对着老太太眨眨眼。 “奶奶,你就饶了我吧,我这么年轻,大学还没毕业呢,真没什么谈恋爱的心思——除非,你再给我找个绵绵这样的。” “……” 钟寄绵没想到蔺殷胆子这么大,心跳都紧张到失序,后背几乎是瞬间就沁出了一点儿冷汗。 偏蔺殷还在笑吟吟说着,“奶奶,你觉得呢?” 老太太眼皮抖了抖,看了眼小脸发白的钟寄绵,手中书本重重敲在蔺殷额头上。 在对方倒吸冷气的声音中,哼了一声。 “越来越没正形了,嘴上没个把门的,你绵绵妹妹是你能拿来打趣搪塞我的吗?” “不想去就不想去,别拿你绵绵妹妹说事。” 蔺殷唇边笑意不变,“奶奶,你这一下可真是没留情啊。” 镜片折射凌厉光芒,深邃情绪在眸底剧烈翻涌。 三言两语就把他的话扭转成不想去相亲的挡箭牌。 老太太这次是铁了心啊。 不过—— 蔺殷长睫微垂,淡然想着。 他叛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只要钟寄绵在他身边,他想做的事,没人能够阻止。 - 直到正式开学的时候,钟寄绵才知道,蔺殷和老太太那边说了她住校,也确实搬了行李到宿舍。 但同时又准备了一份外宿申请。 之前蔺殷带她去看过的那个房子,就在小庄园和京都音乐学院的中点,距离京大虽然远那么一点,但开车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蔺殷这人,确实是心思缜密,早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只等着她下定决心、投入怀抱。 蔺殷很忙,学业加公司事务,时常在书房中待到十二点。 但只要他推开书房的门。 就能看到钟寄绵坐在沙发上,脑袋困倦得靠着沙发靠背,一副睡得极不安稳的模样。 却在他靠近时,会蓦地惊醒。 揉揉眼睛,问他,“蔺殷,你忙完啦?” 蔺殷将人抱回卧室,凑过去亲她。 直将人亲得喘息连连,才在她颈间轻蹭,没了镜片的遮掩,狭长眼眸懒倦又餍足的微眯,“说了不用等我的。” 钟寄绵抿了抿嫣红的唇,小声道,“可我想陪你。” 她弯了弯眼睛,“蔺殷,我很少和你说起之前的事。我爸妈感情特别好,他们是初中同学,我爸爸初中毕业后就开始上班了,我妈妈家里重男轻女,不让她上高中,我爸爸就挣钱供她。” “那时候,村里的人都说,妈妈要是真考上大学,肯定不要只有初中毕业的爸爸了。” “但爸爸只说,不会的。” 钟寄绵忍着情绪,手指下滑,和蔺殷的手掌十指相扣。 “后来,妈妈真的考上了大学,也和爸爸结了婚。她毕业后,就回到我们的小村庄,做了村官,然后生了我。” 蔺殷紧紧握着她的手,眸中漾着温柔,“他们都很爱彼此。” 钟寄绵用力点头。 “我妈妈和我说这个故事的时候,爸爸就坐在一边,笑呵呵听着,他说,早就说了,他们都不会离开彼此的。” 她微微低头,声音轻软。 “蔺殷,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第223章 「棉花」送到祠堂去跪着。 钟寄绵还见了蔺殷的朋友们。 一个个进门就大喊一声,“小棉花嫂子好!” 差点儿没把钟寄绵羞赧到红透。 蔺殷就坐在位置上,一手牵着钟寄绵,一手转着酒盏玩,闻言,漫不经心用酒盏底敲了敲桌子。 “行了啊,等会儿你们嫂子以为是我指使的,回去朝我生气。” 嘴上这么说着,眉梢眼角却全是笑意。 还带着明晃晃的得意。 分明是借着吐槽的话来炫耀的。 “蔺哥,我们都听了三年的小棉花了,让我们多喊几声怎么了!” “就是就是,蔺哥,你可终于和小棉花在一起了,这不多喝两杯,说不过去吧。” “喝!蔺哥,喝!” 闹腾的包厢中,蔺殷被围在中间,扣着钟寄绵的手不让走,对那些凑过来的酒杯来者不拒。 钟寄绵小声劝他,“会不会醉,少喝点?” 男人侧眸看了她一眼,满目笑意。 微微扬起下巴,直接将两人相牵的手放在了桌面上,眉眼飞扬,“你们嫂子让我少喝点,我听话,别找我灌酒了。” “你们那点儿酒量,又不是没喝过,想灌醉我,下辈子吧。” 旁边的人:“操,蔺哥这下直接把嫂子带到我们面前炫了,还喝什么酒啊,狗粮都吃饱了。” 散场时,蔺殷还是眼神清明,步伐沉稳,安排好了众人离场。 不过,等进了家门,他就像是突然醉了,抱着钟寄绵不松手。 唇灼红温热,贴在少女的耳廓旁,低低哑哑喊着绵绵。 钟寄绵被桎梏在他怀中,只觉得周围空气都是灼烫的,“……你是不是装的?” 身后胸腔轻震,传来一声闷笑。 “绵绵,我酒量好,不代表我不会醉。” 他的唇,细密落下,从耳廓到脸颊,再往下缠绵。 呼吸也沉重了几分。 扣住少女细韧腰肢的手臂越发收紧,传递开氤氲酒精浓香的热度。 蔺殷的嗓音喑哑勾欲,“……绵绵,到你不能接受的地步,就推开我。” 钟寄绵眼睫剧烈颤着。 最终,也没推开。 裙摆轻飘飘落了地。 她眼眶泛红,抬手抱住了蔺殷。 昏暗光影下。 她如完全绽放的睡莲,心甘情愿,引颈就戮。 - 大约幸福到了一定程度,就会从心底里开始恐惧。 钟寄绵每次回到小庄园,对上老太太的眼神,就会从骨子里窜出一股发麻的冷意来。 再甜蜜的日常,抵不过她内心深处的惶然。 甚至是有些负罪感。 让她练习竖琴越发努力了,琴弦柔和波动,奏响哀婉轻愁。 蔺老太太阖眼听着。 等一首曲子停下,她才点了点头。 “三年了,理论都学完了,学分也满了吧。” 钟寄绵弯眸笑道,“嗯,我已经可以提前毕业了。” 这是蔺老太太前两年给她的要求。 据说是因为京都中央演奏团在这一年会招募竖琴演奏家,属于演奏团后备力量,条件会相对应的放宽。 蔺老太太想让她去试试。 当年,以一名的差距没进中央演奏团,没能登上中央金色演奏厅,一直都是老太太心中的遗憾。 “我这儿有个老朋友在荣省的省演奏团,竖琴演奏者上周出了意外,手臂骨折,演奏团正有一个演出项目,找不到人。” 蔺老太太看她,笑得格外和蔼,“绵绵要不要去试试?” 钟寄绵点头。 这些年,她偶尔也会在蔺老太太的安排下,参与一些小型的演奏团演出。 省级演奏团,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熟门熟路,蔺殷也早已习惯,只搂着人亲了亲,“在那边照顾好自己。” 钟寄绵仰头看他,清冷眉眼绽开了很甜的笑。 “我会的。荣省演奏团的第一站就在青市,我很熟悉,肯定能照顾好自己的。” 蔺殷揉了揉她的脑袋。 钟寄绵离开那天,蔺殷去机场送她。 看着天边渺小飞机划开湛蓝天幕,男人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马上就要提前毕业,也要开始中央演奏团的招募了。 老太太,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安排钟寄绵去荣省。 不过,按照钟寄绵收到的消息,只需要去参与省内巡演的前两站,青市和海市,回来也赶得上招募。 这么想着,蔺殷眉梢舒展,转身离开。 钟寄绵的消息一切如常。 她到达荣省省会后,就开始和演奏团进行磨合,几天后,跟随演奏团启程,前往青市进行演出。 演出当晚,钟寄绵还拍了照片给蔺殷。 蔺殷看着,最后一点儿疑虑被打消。 【钟寄绵】今晚演奏完成,很顺利,回酒店啦。明天再待一天,就要去海市了。 【钟寄绵】我买了大后天回家的机票。 蔺殷低眸看着,唇边勾着笑,回了个好。 “小殷,在看什么呢?餐桌上都不放下你那个手机。”二叔蔺义坐在一旁,不咸不淡地提醒。 蔺礼看过去一眼,脸色沉沉。 姑姑蔺莲轻笑着打圆场,“小殷最近不是在忙公司那个项目的收尾,估计是有什么事儿吧。不过小殷,咱们家一周一次的家宴,可别老忙公事了。” 蔺老太太坐在桌首,意味不明地看向蔺殷。 “说起来,小殷这个年纪了,一直不谈个对象也不好。” “小殷,奶奶给你约了几个大家闺秀,你下周安排和她们见见面。” 蔺殷收起手机,笑意疏朗温润。 “奶奶,你知道我没兴趣……” “没兴趣也得去。”蔺老太太寸步不让,“你这个年纪,就算不结婚,也该谈个对象了。” 因为老太太罕见地沉声,餐桌上一时陷入了微妙的寂静。 桌旁,蔺泱攥紧了筷子,有些担忧地看向前方脊背挺直的矜贵男人。 脑海里忍不住回荡着之前自己意外撞见的那一幕。 日光明媚的街边,长裙翩跹的少女扑进男人怀中,笑得格外甜,在他手中拿着的冰淇淋上咬了一口。 唇瓣染了点纯白。 还没来得及舔舐,下巴就被男人屈指扣住,自然地吻走。 蔺泱打算上前打招呼的脚步瞬间定在了原地,呆了几秒,才慌忙离开。 她怎么也没想到,蔺殷表哥,竟然和绵绵姐姐在一起了。 怎么办? 迎着老太太锋锐目光,蔺殷脸上面具般的温润浅笑慢慢褪去了。 镜片后,狭长眼眸漠然无比。 “我不去。” 老太太蓦地用手中拐杖敲地。 声音冷冷,“不去,到底是你说的要忙公司事务,还是你早有别的心思!” 蔺殷扯了扯唇,眼中毫无笑意。 比他想得久。 老太太挺能忍,都三年了才终于发难。 还好,老太太到底留有几分情面,提前将钟寄绵支开了。 “奶奶。”他不紧不慢说着,“您是看着我和绵绵感情越来越好,半点儿没有分开的迹象,终于忍不下去了吗?” “蔺殷!”蔺礼沉着脸,怒喝出声,“怎么和你奶奶说话的!” “我说错什么了吗?”蔺殷一步不退,眉梢挑起,笑得讽刺,“我和绵绵,无论是在法律意义、还是社会公德良序上,都没有半点儿违反。” “凭什么不能在一起?” 话音落地,餐厅一片死寂。 正在这时,管家急匆匆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一层薄薄的雨雾。 “出事了,绵绵小姐出事了!青市突发暴雨,引发了泥石流,绵绵小姐住着的那家酒店就在泥石流的范围内!我试着联系了,没联系上绵绵小姐!” 蔺殷眼瞳一颤,猛地推开椅子站起身。 他一言不发就要往外走。 身后,蔺老太太冷漠出声,“管家,把他扣住。” 她微微抬头,目光幽冷,“你不愿意分开,我帮你们分开。” 门口站着的佣人立刻围了上来。 蔺殷牙根咬紧,沉声道,“滚开!” 一边说着,他一边低眸挽起了袖子。 背后,蔺老太太的声音仿若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艰涩又漠然。 “让他打。” “打废了,就送到祠堂去跪着。” 第224章 「棉花」她有没有命在,可说不准。 “……这停电来得真猝不及防,连信号都中断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停电突然,还没到晚上睡觉的时间,在停电的第一时间,就有人从房间中走了出来。 荣省演奏团的人,基本都站在了走廊上,在一片昏暗光线中,有人无奈地说着。 钟寄绵握着手机,蹙眉看着窗外夜色。 说不出为什么。 她的心跳有些急促。 “还好这两天降温了,就算没空调也不至于太热……” “我今天还没来得及和我家孩子发消息呢,视频也打不了,估计又得在家哭……” 走廊上,遍布着细密话音。 钟寄绵又低头看了眼光亮莹莹的手机屏幕。 微信聊天界面上,还停留在她之前发出的两条消息上。 左上角,始终显示为无信号。 根据酒店方的人打听来的消息,是附近的基站出了问题,预计要修复一个晚上。 那股莫名其妙的不安愈发浓重了,压迫得钟寄绵有些呼吸困难,骨节都发着白。 她脚步轻盈,走到了荣省带队的人身边,“陈老师,这儿有些闷,我想出去走走。顺便看看,往外走一段距离会不会有信号。” 陈括就是蔺老太太说的那个老朋友,也是演奏团的主事人。 昏暗光线中,陈括眼神轻闪,劝道,“绵绵,现在天黑停电又没信号的,你可不能单独行动。出去了,要是遇到什么事怎么办?你都没办法求救。” “是啊是啊,绵绵,反正过一个晚上信号就能恢复了,干脆今晚早点睡,明天起来再说。” “大晚上的,绵绵你一个小姑娘出去,太不安全了。” 陈括周围站着不少人,听到钟寄绵的话,都跟着一起劝。 钟寄绵也知道不安全,一定要出去只会给演奏团带来麻烦,攥着手机沉默几秒,轻声应了好。 她走回原来的位置。 现代社会依赖手机等娱乐设备的人,在突然间没了电没了信号后,都有些无所事事的烦躁感,干脆聚在走廊上聊着天。 聊累了,才陆续进房间睡觉。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明天一早起来,信号就能恢复。 钟寄绵躺在床上,和她一起住在标间的是团里的大提琴手,躺床上没一会儿就睡了。 还打着很小的鼾声。 钟寄绵却没有睡意。 她侧身望着窗帘缝隙中的月光,辗转反侧许久,才闭了上眼。 只是睡着了也不安稳,总觉得一直在做梦。 半夜,还莫名惊醒了一次,出了一身的冷汗。 钟寄绵拿起手机看了眼,还是没有信号。 颈间挂着一条细细的项链,随着她侧身的动作,从衣领中滑落出来。 一枚戒指染了月光凉意,贴在颈侧。 钟寄绵倏然打了个寒颤,用手握住那枚戒指,好像这样,才能汲取到几分安心。 - “奶奶!” 蔺泱猛地站起身,她是蔺家这一代唯一的女孩子,从小就养在蔺家,性格被养得有些娇气,共情能力很强,看一眼旁边的动静,已经忍不住了。 “您别打了,表哥已经受伤了……” 蔺老太太坐在上位,眼眸半阖。 听到蔺泱带着哭腔的声音,她连神色都没动一下。 “你表哥自己说的,只要打不死他,今天就要出去。” 老太太漠然道,“那就看看,是他的骨头硬,还是我的心硬。” “奶奶,为什么啊?”蔺泱忍着眼泪,“表哥说的没错,他为什么不可以和绵绵姐姐在一起……” 蔺莲脸色一变,“泱泱,坐下。” 老太太缓慢抬起头,看了蔺泱一眼。 “你要给你表哥求情,那你也去跪祠堂。” 蔺泱不自觉抖了抖。 又很快挺起胸膛,大声道,“去就去!我不觉得表哥有错。” “蔺泱。”蔺殷抹了下唇边血迹,声音很哑,“你坐下。” 蔺泱跺了跺脚,“表哥!” 蔺殷侧头看过来,他露在外的手臂上已经青青紫紫一片,脸色微微苍白,骨节破皮绽血,整个手掌都在不自觉轻颤。 只一双眼睛,漆黑幽深,燃着滔天火焰。 “没你的事,坐下。” 蔺泱抹了把眼泪,一屁股坐下了。 老太太冷笑一声,“你还有闲情关心别人。” 蔺殷扯了扯唇角,“比不上您好手段。” “好歹也养了绵绵几年,还真是心狠手辣。” 老太太半点儿不怵,还低头看了看时间。 “你在这儿和我说这话没用,有这个时间,你的绵绵妹妹那条命还在不在,可说不准。” 蔺殷心头一颤。 他根本分辨不出,老太太究竟是故意这么说的,还是真有计划。 下意识看了眼桌边的父亲。 目光相对的刹那,蔺礼面色还是阴沉的,却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蔺殷无声松了口气。 就在他出神的一瞬间,旁边横扫过来的棍子砸上了他的胸口,力道很重。 他闷哼一声,退后两步,抵在了墙边。 脊背和雪白墙面碰触一瞬。 就有薄薄血色沾染在那面雪白上。 老太太摩挲着拐杖,迎着众人不忍的视线,一字一句。 “谁给他求情,就一起去跪祠堂。” 第225章 「棉花」绵绵,交给我。 钟寄绵一整晚都睡得很不安稳。 第二天很早就醒了。 她想也不想地拿起手机,看了眼信号。 有了! 钟寄绵一个翻身坐起,点开了微信。 出乎意料的,和蔺殷的聊天界面还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儿新消息。 而她的聊天列表,却跳出了其他的消息。 【蔺礼】小殷被他奶奶关了禁闭,绵绵,你先待在荣省,我安排人过去接你离开。 【蔺泱】绵绵姐姐,你没出事吧?! 【蔺泱】怎么办啊,表哥真的要被打死了,奶奶怎么样都不放人,我都快哭死了 【蔺泱】我查了,青市没有泥石流,是奶奶骗表哥的 【蔺泱】绵绵姐姐,你没事,真的太好了qaq 看着蔺泱的消息,钟寄绵的脸色一点点白了。 她看了眼旁边还在睡的女生,抓着手机就打开门,站在走廊上,指尖颤着,给蔺泱打了个电话。 对面大约还在睡,电话响了许久才有人接。 钟寄绵的声音都在抖,“泱泱,你说蔺殷怎么了?” 蔺泱昨天哭了太久,眼睛都是肿的,声音也没精打采。 听到钟寄绵的声音,她瘪了瘪嘴,“奶奶知道你们谈恋爱了,管家冲进来说青市发生了泥石流,你住的酒店就在泥石流范围内,还说联系不上你……我昨天真的吓死了,一直在上网查,还好,没有泥石流的消息。” 她顿了顿,吸着鼻子道,“但是表哥不知道,他听到消息就要出门,结果被奶奶拦下来了,他、他说,只要打不死他,他就要找你……” “绵绵姐姐,奶奶没让人手下留情,表哥最后昏过去的时候,身上都是血……但奶奶没让他去医院,还是让他去祠堂跪着了……” 钟寄绵的手还握着颈间的戒指。 细细绳结摩挲过颈间细嫩肌肤,坠着过于大的力道,在某个瞬间蓦地崩裂开,划开一道细长的血痕。 戒指沉沉落入掌心。 钟寄绵脸色苍白,几乎连回话的力气都消失了。 她退出通话界面,看到了蔺礼的那条消息。 思绪空茫又恍惚,钟寄绵想,她要回去,她要回去—— 不远处,酒店的一扇门打开了。 陈括走了出来,看到摇摇欲坠的少女,神色没有一点儿惊讶。 她走近了。 钟寄绵如同恍然回神,蓦地抬起头,急切道,“陈老师,对不起,我现在要回去,我不能……” “回去看蔺殷吗?” 陈括打断了她的话。 钟寄绵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轻声喃喃道,“……是奶奶安排的,你也知情。” 陈括眼中闪过一丝怜惜,却还是道,“不给蔺殷打个电话吗?” 钟寄绵定定地看着她,就算知道陈括这句话背后代表着蔺老太太的意志,也无法抗拒,低头拨出了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 轻快的纯音乐响了好半天。 才嘟的一声,被接通。 男人的声音一如往常温雅,若是不注意,根本听不出短促尾音里压着的虚弱。 “……绵绵,抱歉,昨天遇到了一些事,没来得及给你回消息。” 他微不可察地缓了口气。 才继续平静道,“奶奶知道了。不过你放心,按照我们之前说的那样,奶奶怎么样都不同意的话,爸爸会让人送你出国,你先过去,学你想学的地质学,然后我过来陪你。” 钟寄绵的泪在眼眶中打转,轻声问道,“那你呢,奶奶不同意,你怎么办?” 蔺殷短促笑了下。 “什么怎么办?”他嗓音低低,满是温柔,“我是奶奶的亲孙子,她最多也就是觉得头疼,不会对我太狠的。” “估计就是让我进祠堂反省一下而已。” “我犟一段时间,她也就妥协了,我不松口,能拿我怎么样?” 他很闷的咳嗽一声,勉强让声音稳定,“绵绵,交给我。跟着爸爸走,好吗?” 第226章 「棉花」我给你跪下,求你放过他。 骗子。 泪眼朦胧中,钟寄绵用力攥紧了手机,轻声应好。 “乖绵绵。”蔺殷忍着气喘,低应了一声,“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电话挂断。 他用手掌撑着冰凉的石板底,蓦地闷咳出声,有血色从唇边沁出,滴落在地上。 蔺峥站在一旁,将手机拿了回来。 看着蔺殷的样子,他心急如焚,忍不住劝道,“小殷,你别和奶奶犯倔了,这身伤再不治就要留后遗症了。” 蔺殷沉闷喘了几口气,手指慢慢屈折,抵着石板地,勉强直起了身体。 他跪在祠堂正中央,看着面前的数个牌位,用手背抹去了唇边的血迹。 “不。” 蔺殷声音很哑,一字一句。 “铮哥,你不用劝我,我心里有数。” 老太太的怒气有些超乎他的意料,不过蔺殷早已经做好了后手。 蔺礼磨不过他反反复复的恳求,无奈答应了会偷偷帮他们。 只要钟寄绵好好的。 只要他们还喜欢着彼此。 就没有什么难关是过不去的。 - 钟寄绵挂了电话,低头缓了缓情绪。 又看向陈括,眼眶还是红的,那清婉柔软的脸庞上,却已经浮现出了一点儿锐利。 “这些,都在你们的算计中吧。泱泱告诉我蔺殷的消息,我给他打电话,又亲耳听到他骗我——你们,就是想让我回去。” 钟寄绵摇摇头,后退了两步。 “我不会回去的,我相信他,他让我离开,我就会离开。” 就算她满心焦急担心。 钟寄绵想,她说了要相信他的。 陈括长叹一声,若不是当年欠了蔺老太太一个大人情,她是真不想掺和进别人的家事。 “你在等蔺礼的人来吗?”陈括无奈道,“你觉得,蔺老师都安排你到我这儿了,蔺礼那边的动作,能瞒过她吗?” “要知道,姜还是老的辣,蔺老师只是修身养性了,她的手段,都是那会儿陪着蔺老先生打拼出来的。” 钟寄绵身形一滞。 “钟寄绵,你必须回去。只有你,能让蔺殷死心。” …… 钟寄绵被送到蔺家,已经是晚上的事了。 她一天没怎么吃喝,神态有些憔悴,走进屋中,就看到了蔺老太太波澜不惊的脸庞。 “……奶奶。”钟寄绵鼻尖微酸,低声喊道。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跟我来。” 她们一路穿过连廊,靠近了蔺家祠堂。 没从大门进去,而是进到了祠堂边的小房间中。 单面玻璃窗,清晰无比地投映着祠堂中的景象。 老太太站在房间中央,“去看看吧。” 钟寄绵很聪明。 她知道老太太的目的。 没看到蔺殷的样子之前,或许还能咬咬牙,说服自己离开。 可亲眼看到了,她怎么可能会走。 每一步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袒露在她面前,如同毒蛇的獠牙,展露分明,却又避无可避。 钟寄绵闭了闭眼,艰难地挪了下脚步,慢慢走到了玻璃窗前。 祠堂向来都是静寂的。 四角亮着浅暖灯光,青黑石板地冰凉刺骨。 而一道熟悉的身影,就静静地跪在那里。 钟寄绵用力咬住唇,才能忍住近乎绝望的泪水。 平整洁白的衬衫上透着血痕,浓重又艳丽,灼伤人眼。 往日里矜贵挺直的脊背,已经不受控地躬起,侧脸苍白无比,似是在忍受无边痛苦,额角还挂着冷汗。 镜片早在打斗时就已经碎裂了。 碎片划过眼角,留下细细血痕,已经凝结了,血色却不散。 “……” “绵绵,你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奶奶也不和你说废话。”蔺老太太缓步走上前,她脸上如往日一般,带着和煦笑意,却看得人浑身发冷。 “小殷从小就倔,表面上温文尔雅,骨子里却是个混世魔王,他想做的事,没人能够阻止,想喜欢的人,也绝不会放手。” “但却最厌恶背叛。” 钟寄绵死死咬着唇。 蔺老太太转头看她,不紧不慢,“奶奶找你回来,就是打算让他死心。” “我不——”钟寄绵连连退后,勉力挺直清瘦的脊背,“我绝不会背叛他。” “不用你真的背叛。”老太太平静道,“只要让他相信,就够了。” “他的身体,还能撑多久?会不会留下后遗症?会不会伤及根本、影响寿命?” “绵绵,你不关心吗?” 钟寄绵瞳仁一颤。 养了她这么几年,老太太实在太熟悉怎么让她妥协了。 “你想让他为了你,永远和蔺家决裂吗?” “你想他因为得不到及时治疗,留下永久的后遗症吗?” “你想他永远丧失蔺家的身份吗?” “如果不是因为你,他本来是意气风发的蔺家少爷。” “他很早就在谢家小少爷身边了,不出意外的话,未来蔺家的家主也一定是他。你要逼他放弃吗?” 蔺老太太摩挲着拐杖纹路,蓦地又叹了口气。 “就算这些你不在乎。” “那好,我给你跪下,求你放过他吧。” 说着,拐杖落地。 老太太毫不犹豫地往下屈膝,就要跪在地上。 “绵绵,我养了你几年,自认对你也有几分养育之恩,在这里求你,放过他。” 她太了解钟寄绵了。 那点儿深埋在心的自卑与不安,或许能在长长久久的亲密温柔中消散为宽和。 但三年,还不够。 老太太的每一句话,都踩在钟寄绵敏感的神经之上。 如同淬了毒的匕首,刀刀致命。 最后毙命的一刀,是老太太自己。 她看着骤然惊慌起来的少女面容,阖眼轻叹。 只要一点儿动摇。 一切结局注定。 第227章 「棉花」绵绵绝不是这样的人。 不止是蔺殷会提前做好后手。 老太太不动声色观察了他们那么久,早就有了更加缜密又诛心的计划。 每一步,都逮着两人心口最脆弱的地方捅。 老太太最后还是没跪下去。 钟寄绵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长辈在自己面前跪下,慌忙冲上前,将人扶住了。 僵持的几秒内。 她的眼眶已经红透了,眼泪摇摇欲坠,却倔强的咬着牙不让掉出。 “……我答应的话,他会被送到医院吗?” 蔺老太太微微阖眼,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会。救护车和医护人员已经在旁边等着了。” 钟寄绵蓦地苦笑一声。 “奶奶,没人能比得过你。” 无论是智慧谋算,还是心狠。 蔺殷是她的亲孙子,却能忍心让人将他打到浑身是血。 钟寄绵是她养了几年的小姑娘,却毫不吝啬手中淬毒的匕首。 蔺老太太直起身,又恢复成了往日里慈祥和蔼的样子。 松垮苍老的眼皮抖了抖,像是很快划过了一点儿沉痛。 一闪而逝。 - 蔺殷受了重击,又被压着在冰冷的祠堂地上跪了一天一夜,身体本就是强弩之末,连精神都岌岌可危。 隐约听到了拐杖触地的声音。 蔺殷勉力撑起头,眼眶中血丝弥漫,已经没有扯动唇角的力气了。 “奶奶。”他声音很哑,拼尽全力,嗓音也低不可闻,“我不会动摇的。” 蔺殷就是在赌。 他知道,但凡他产生一点儿的动摇,老太太就能抓住弱点。 他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 “管家,带医生来。”蔺老太太垂眼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喊了门外的管家。 立刻就有穿着制服的医生护士鱼贯而入,合力将蔺殷抬到了担架上。 门外,蔺峥和蔺泱都站着,看到蔺殷接近昏迷的样子,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蔺泱捂着眼睛小声抽泣。 又有些欣慰,“峥哥,奶奶是不是能同意了?” 蔺峥却没说话。 他目送着救护车离去,又看了眼静静站在祠堂中、视线紧盯着桌上供奉牌位的老太太。 蔺家出身的,又有哪个真的是毫无心机呢。 蔺峥表现出的性子爽利憨厚,却不失细腻。 他听着救护车的鸣笛远去,很慢地摇了摇头。 “希望吧。” 可看老太太平静的模样,半点儿不像是被打动的。 蔺殷的意识一直在强撑着,直到蔺礼过来了一趟,坐在床边,眼神微闪,低声道,“绵绵被送出去了,你好好养伤。” 他太过疲倦,没察觉出蔺礼神色中的不对。 听到这句保证,才彻底松了口气,放任自己意识沉下。 他住的是单人病房。 空气中弥漫着很淡的消毒水气味。 隐约间察觉到,身边有医生护士进进出出,给他换药注射。 冰凉液体打入静脉。 蔺殷的意识愈发迷糊。 他身上穿着医院的病号服,脸色苍白,只眉梢还不自觉微微蹙着。 在坠入意识深海前,蔺殷只觉得,好像有一道很熟悉的气息轻轻贴近。 温热拂过他蹙起的眉梢。 声音轻得像是一阵风。 “蔺殷。” “……” ……绵绵。 - 蔺殷的身体素质很好,加上管家带着人必定手下留情,伤痕多是在四肢,基本都是皮外伤。 恢复起来很快。 蔺殷靠在病床床头,在看到门被推开时,懒洋洋抬眼。 “我手机呢?” 蔺泱的脸色却有些奇怪。 她犹犹豫豫地看了眼蔺殷,在床边椅子上坐下,小手压在自己的挎包上。 “你、你要手机干什么?” 蔺殷蹙眉,“还能干什么?” 他轻轻勾唇,眼眸中浮动着温柔,“当然是联系我老婆。” 蔺泱脸上的表情愈发古怪了。 她试探性的问道,“……非要联系吗?” “……” 蔺殷收了笑意,坐直身体。 失血过多,他脸色还带着苍白,没了镜片遮掩,那双漆黑狭长眼眸中,锐意逼人。 “什么意思?”蔺殷思绪转得很快,沉声问道,“奶奶又对绵绵下手了?” 可他爸来过几次,分明每次都信誓旦旦的保证,钟寄绵已经被他送出去了。 蔺泱挠了挠脸,有些崩溃般叫了一声。 从包中拿出蔺殷的手机,直接丢给他。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表哥,奶奶不是说,只要你放弃蔺家家主的位置、自愿不接受蔺家的任何资源,就对你和绵绵姐姐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蔺殷沉着脸,已经快速解锁了手机。 毕竟惹到了老太太,蔺殷虽然一口答应,还但是不打算太过张扬,打算先让钟寄绵离开京都避避风头,他也跟着过去陪她。 蔺泱知道他的计划。 前两天还眼睛亮亮的说他们厉害。 怎么今天就…… “……我这几天一直在联系绵绵姐姐,但是、但是她说……不打算回来了,也不打算和你有什么牵扯了……” 蔺泱低着脑袋,小声道,“她说你已经不是蔺家家主继承人了……” 有些话,不用说完,已经足够表明态度。 蔺殷坐在床上,冷眼看着消息框前的红色感叹号。 “不可能。”迎着蔺泱小心翼翼的视线,他终于抬起了头,语调无比肯定,“你以为演电视剧呢,绵绵绝不是这样的人。” 说着,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蔺殷找到了老太太的电话,顿了顿,还是跳过,先给蔺礼打了个电话。 “爸,奶奶是不是找过绵绵?” 蔺礼沉默了几秒,若无其事道,“我知道的情况里没有。” “绵绵从泱泱那儿知道你出事,在那个演奏团主事人的帮助下一起回了京都一趟,不过我没让她回家,直接派人把她带走了。” “至于你奶奶有没有给她打过电话,我就不知道了。” 蔺殷皱眉,短促嗯了一声,就挂断电话。 蔺礼将手机从耳边拿了下来,对身旁的妻子苦笑道,“你看看,我可真是两面不讨好,最开始被小殷这小子磨得骗我妈,现在又被压着骗他。” 妻子神色也不太好看。 毕竟蔺殷受了不轻的伤,都是老太太示意的,她能高兴就怪了。 忍不住埋怨道,“你说妈到底为什么不同意?这都什么年代了,也太迂腐古板了些。” “小殷说的确实没错,他们哪儿算什么兄妹,连见面都少之又少,就算在一起又怎么样。绵绵这丫头,乖乖巧巧的,我看着也喜欢。” 有赖于蔺殷不动声色的努力,蔺礼夫妻俩对钟寄绵的印象都很好。 蔺礼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叹了口气。 “也不能完全怪咱妈……其实,我也是意外才知道,当年,咱妈结婚之后才发现,老爷子和家里的养妹有那么点不能说的情愫。” 对上妻子震惊视线,蔺礼摇头叹息。 “她在外给蔺家打拼,结果老爷子偷偷花钱给那个养妹买房子,妈那会儿知道了差点儿气疯,都打算离婚了,偏偏查出来有了我,老爷子又跪下求她,保证再也不会……那个年代,连咱妈自家人都在劝她,她还是心软了。” “但是性子却开始偏激了些。” “从知道蔺殷那小子和绵绵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忧心忡忡,老爷子去世后,咱妈看着心态平和了很多,却没想到,对于这件事,她还是如鲠在喉。” 以至于。 没有一点儿的动摇。 第228章 「棉花」花语是,珍惜身边人。 蔺殷身上还缠着雪白的绷带,却是不顾蔺泱连声劝阻,直接穿着病号服就坐上了车。 他回了蔺家,找到蔺老太太。 男人眼眸微眯,手掌撑着门框,看着跪在佛像前闭眼念叨的老太太,低声道,“奶奶,您说过,不会找她的。” 老太太面皮一动,将最后一句念完,才拄着拐杖起身。 那双苍老却精明的眼睛,注视着蔺殷,面不改色道,“怎么了,我可没找她。” “您一定找过绵绵了。” 蔺殷声音微沉,说话时,牵动胸腔,忍不住低咳了两声。 “您不能这么做。” 老太太冷笑一声,“我说了没有就没有,怎么,你挂在心上的绵绵做了什么事,让你都怀疑到我头上了?” 蔺殷沉默了几秒,将手机拿出来。 “她把我拉黑了。” “除了您说了什么,我想不到她这么做的可能。” 老太太也很干脆,直接将自己的手机拿出来,丢进蔺殷怀中。 “你去查吧,看我有没有给你的绵绵打过电话。” 蔺泱亦步亦趋跟在蔺殷身后,原本还有些疑惑,看着老太太这么利落的动作,一时也忍不住犹豫了下。 她盯着蔺殷的背影,想,奶奶态度都摆出来了,她表哥肯定会说,不用查,我相信您…… “好。”蔺殷从容地收起那部手机,还不忘礼貌问了句,“您还有别的号码吗?” 蔺泱:“??!” 老太太漠然看他一眼,“直接查我名下的电话不就行了?管家,乃至于蔺家这些人的,你都可以查查看,看你能不能发现什么。” 说着,她摆了摆手,让人滚出去。 “别打扰我念经。” 蔺殷退了出去。 蔺泱眼巴巴看着他,小声问,“真查啊?” 蔺殷垂眸看了眼手中的手机,直接丢给了蔺泱,“不用了。” 老太太敢让他查,就笃定了,他查不出什么来。 既然如此,还白费什么功夫。 蔺殷低头咳嗽两声,脸色苍白,看了眼天边的太阳。 “回医院吧。” 等他养好了身体,亲自去找钟寄绵。 - “帮你查过了,蔺家那段时间,除了管家给钟寄绵打了几个电话,没人接,还有你爸和蔺泱给她发过消息,确实没有别的了。” 电话中,男人的声音慵懒低沉,背景音里还带着细微的咔咔动静,像是火机甩动磕碰。 “蔺殷,你们家终于发现你的事,闹开了?” 蔺殷站在窗前,揉了揉眉心,很沉地吸了口气。 “谢了。” 又道,“谢与,我现在孑然一身,已经不能碰蔺家的事务了,上次说好的工作别忘了给我安排。” 谢与轻嗤,笑骂一声,“答应你的事,什么时候没做到过?我哥那儿早就打好招呼了,你直接给他发消息,会安排你进谢氏的。” “既然费尽心思争取到了,好好和你的小棉花过日子。” 蔺殷垂下眼睫,低声应了,“我会的。” 他挂了电话,指尖轻碰病房的窗户,仿佛想触碰到天际明亮的星星。 绵绵。 等着我。 …… 钟寄绵像是下定了决心,不接受来自京都的一切消息。 蔺泱后来给她发消息,没人回,打电话也没人接。 蔺殷换了号码联系她,同样没人接听。 直到养好身体,蔺殷戴上新配的眼镜,终于踏上了前往荣省的飞机。 人是蔺礼安排的,地址也有。 飞机落地后,蔺殷还不忘去了趟花店。 店主小姐姐正在打理花枝,见到客人进门,还是个身高腿长的大帅哥,脸上笑容都真切了些。 “你好,请问需要些什么?” 蔺殷四下扫了一圈,本来想买束玫瑰花,目光却被不远处的一捧纯白吸引了。 “这是……棉花?” 店主点点头,热情道,“最近很流行送棉花哦,花语是珍惜身边人,而且棉花不像普通的花,可以在家里放很久。” “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香气,可以配合有香气的花一起扎……” “不用了。”蔺殷用指尖碰了碰那软软白白的花朵,唇角漾着温柔浅笑,“就只要棉花。” 十分钟后,蔺殷抱着一捧棉花花束走出了花店。 荣省的省会沣市也是偏湿润的气候,刚下了场雨,地上还有些湿润,空气也弥漫着雨后的清新。 蔺殷本是不喜欢这种气候的。 他嗅着那清清浅浅的雨后气息,脚步却轻快了许多。 ——挺好的,挺适合他养一株棉花。 谢氏在荣省的分公司就在沣市。 距离青市也不远。 不管钟寄绵是想回青市、想回京都,亦或者就想留在沣市,蔺殷都十分乐意陪她。 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一点儿阻碍。 两百米。 一百米。 五十米。 他靠近了钟寄绵住着的那栋楼下。 蔺殷唇边噙着淡淡的愉悦笑意,镜片后,眼眸也微微弯起。 绕过拐角。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栋楼。 以及楼下,面对面站着的两个人。 少女裙摆翩跹,侧身站着,好像是瘦了一些,养白软了的小脸又尖了一些。 而她对面,是个身形高挑的……少年。 黑t工装裤,染成亮金色的短发垂顺,长了张娃娃脸,眼睛亮亮的,是当下很流行的阳光清爽大狗狗。 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少女微微歪头,笑得很好看。 少年像是被那笑容烫了下,目光匆匆一扫,就低下头,也跟着嘿嘿笑。 花束外的雪梨纸发出细微轻响。 男人默不作声收紧了手臂,骨节绷紧,连手背都隐约浮现出青筋。 在他过于阴冷的目光下。 少年蓦地上前一步,张开双臂,用力抱了钟寄绵一下。 而钟寄绵……没反抗。 第229章 「棉花」蔺殷,再见。 “那下次我带你好好玩!” “我先走啦,拜拜~” 柔金色短发轻晃,少年松开手臂,对着钟寄绵笑出了一口白牙。 说完,转身小跑离开了。 见叶澍远去,钟寄绵唇边还带着一点笑,摇了摇头,转身打算上楼。 小白鞋刚踏上一级阶梯。 身后,却传来了一道温润低哑嗓音,熟悉到了骨子里。 尾音勾着清清浅浅的笑,咬字亲昵又温柔。 “绵绵,想我了吗?” 钟寄绵眼睫一颤,脊背都僵滞了,几乎是瞬间就想转身。 拢在眉眼间的淡淡愁绪,从这道声音出现时,就猝然散去。 她在原地呆了几秒,才压制着如潮心绪,缓缓转了身。 脚步声轻缓。 沣市气候潮湿温暖,蔺殷穿着件白衬衫,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白皙有力的小臂,深灰色西装裤垂顺,身姿挺拔矜贵。 清隽温润面容之上,唇边噙着淡淡的笑,却不达眼底,镜片后眼眸微眯,翻涌开一片阴沉。 他步步走近。 钟寄绵却察觉出了那片平静温和下的滔天巨浪,下意识后退了一点距离。 蔺殷脚步一顿。 低眸扫了眼她往后上了一级台阶的小白鞋。 蓦地轻笑出声,“怎么,太久没见,连我都不认识了?” ——他很生气。 钟寄绵的指尖压进掌心,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被蔺殷强压下去的隐忍怒意。 不管是莫名其妙的离开、漏洞百出的借口、没有回复的消息,还是刚刚和叶澍的见面。 甚至是,下意识退后的姿态。 每一样,都让蔺殷非常、非常生气。 他其实一直都有很强烈的掌控欲,只是在面对着钟寄绵时会略微收敛。 就像是精心养得白白软软的一株棉花,亲眼看着她抽芽生长开花,却突然长了脚开始狂奔,往别人的种植地里跑。 蔺殷没直接冲上去把人家地给翻了,已经是锻炼出来的涵养克制了。 如果别人再敢上前指责或是偷棉花,那蔺殷的怒火,就不是他自己能控制住的。 比如现在。 一阵脚步声响起,刚离开的叶澍突然又出现在了单元楼门口,嗓音嘹亮又元气,“绵绵,我还有个东西没给你……” “咦,你是谁?” 蔺殷没回头,只是直勾勾盯着小脸微白的钟寄绵。 “绵绵。”他轻轻咀嚼着这两个字,眼眸弯起,“叫得还真是亲热。” 叶澍狐疑上前,伸手想去拉蔺殷,“我问你,你是谁……” “叶澍!”钟寄绵终于开了口,目光却是投向蔺殷身后的叶澍,嗓音中带着几分急切,“你先走。” “这是我、我认识的人,你先走,我们下次再聊。” 叶澍一愣,下意识道,“可他看着……”就很危险啊! 她新认识的小姐妹看着清冷不好接近,其实心怪软的,这男人气势汹汹的,看着像是会家暴的衣冠禽兽。 钟寄绵眼眶微红,对着她摇了摇头。 “叶澍,你先走吧。” 第三遍了。 叶澍点了点头,干脆地转身离去。 上了自家的车,她还在琢磨那个没看见脸、但浑身上下就写着危险两个大字的男人 就听到司机坐在前面,提醒道,“小姐,马上要去茶楼见少爷了,您这身装扮不换换吗?” 叶澍啧了一声,利落抬手,将金色的假毛扯了下来,顺手散开了自己的头发。 她漫不经心转着那顶柔顺光泽的假发,小声嘀咕,“……到底是不是绵绵男朋友啊?不是的话,我还想介绍我哥哥给她呢……” …… 叶澍走后。 蔺殷笑意愈冷,怀中的棉花没有一点儿味道,在眼底晃着轻飘飘的白。 让他手掌上都绷起了青筋,烦躁难言。 还挺护着。 怎么,怕他动手吗? 钟寄绵也收敛好了情绪,静静站在有些狭窄的楼道中,轻声道,“蔺殷,你伤好些了吗?” “他是谁?”蔺殷不答反问,“在这段时间里,你在沣市就和他在一起吗?” 在短促音调中,声音如同浸了寒潭冰水,透着股冻人的冷意。 “钟寄绵,回答我。” 他不怀疑钟寄绵。 但占有物短暂地被染上了别人的气味,已经足够让蔺殷岌岌可危的理智失控了。 钟寄绵脸色苍白。 即使知道这是她有意放纵下出现的局面,但对上男人那双漠然眼眸,还是让她呼吸都停滞了片刻。 “她是谁,和我们无关。”钟寄绵稳住声音,清冷眉眼低垂时,天然带着几分疏淡无情,“我知道你会来,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 “——蔺殷,我们分手吧。” 蔺殷眼眸微眯,原本涌动在胸腔中的怒意反而收敛了,语调笃定,“奶奶找过你了。” “绵绵,不用管她和你说了什么,我已经从她那里拿到了准确的回答,只要我不再接受蔺家资源,她就不会再阻止我们。” “……” 钟寄绵想,是的,老太太那时,就是这么和她说的。 连蔺殷会说的话,老太太都早已熟稔。 “……是的,奶奶确实找了我。”钟寄绵抬起眼,看着蔺殷,“但最后的决定是我自己下的。” “奶奶养了我这么几年,吃穿用度、礼仪教导,甚至是亲情与慈爱,我不可能当做一切没发生过。” 钟寄绵的态度还是柔软的,却像是被丝绸包裹着的尖刀。 初碰冰凉丝滑,再用力,便是刺骨疼痛。 “我以为我能狠下心,但是不行,蔺殷,我过不去自己那一关。” “那你就能对我狠下心?” 蔺殷凝眸看了她几秒,似乎在从她的情绪中分辨真假。 他的表情很淡,低声问道,“钟寄绵,你说了不会离开我的。” 少女勉力笑了笑。 “那就,当我食言了吧。” 雪梨纸被手臂挤压地扑簌轻响。 蔺殷倏而问道,“绵绵,她是不是拿我威胁你了?” 垂敛长睫下,眼瞳轻轻一颤。 钟寄绵缓慢摇了摇头。 “不管奶奶怎么做,但她让我明白了一件事。” “我不能愧对奶奶这些年尽心尽力的教导。” 蔺殷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声音很哑,“所以,你选择愧对我?” “钟寄绵……你真的足够狠心。” 棉花花束被塞进她怀中,男人蓦地转身离开,将泛红的眼眶藏在镜片后。 钟寄绵安静站在楼道间。 她看着蔺殷的背影。 老太太算到了每一步,知道唯有这个理由,是蔺殷不会怀疑的——因为,从一开始,蔺殷就在惧怕这种情况。 所以才会想让蔺礼安排,将钟寄绵远远送走,避免她被老太太的态度影响。 冰凉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纯白的棉花之上。 唇瓣微动,那声等我,连自己说出的勇气都没有。 最终,尾音消弭在空气中。 “……蔺殷,再见。” 第230章 「棉花」我要去见一个人。 酒瓶碰撞,哐当轻响。 谢与踢开一地的空瓶,拧眉走过狼藉地板,站在了沙发前。 “命不要了,喝这么多?” 屈膝坐在地板上的男人微微动了动,抬起头,露出苍白脸庞。 唯有唇被酒液浸染灼红。 他满不在乎地扯了扯唇角,嗓音有些哑,“你怎么来了?” “刚下飞机,就收到蔺泱的消息,说再不来你要死了。”谢与在沙发上找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下,平静道,“特地来参加你的葬礼。” 蔺殷闷声笑了。 随手将手边的酒瓶抛给谢与,“喝一瓶?” 谢与抬手接住,轻啧,“暂时不想和你死一起。” 他漫不经心晃着酒液,“所以我说,你们这些情情爱爱的,看着就烦人——不如和我来学哲学吧,玄奥又严肃,但不伤身不伤心。” “你没遇到而已。”蔺殷仰头又灌了口酒,哑声笑道,“谢小少爷,你能保证一辈子都不遇到喜欢的人吗?” 谢与扬了扬眉,没说话。 蔺殷也不在乎,他只是一口一口地灌着酒,仿若手中拿着的不是什么烈酒,而是纯净无味的白开水。 谢与闻着过于浓重的酒味就觉得头疼,抬腿踹了人一脚。 “你真打算给自己办个葬礼?” 蔺殷身形一晃,酒瓶没拿稳,洒了自己一身。 他扯了扯唇,“那说不定,她就会来了。” 谢与拧眉,“我就出去读了一学期的书,你们闹得还挺夸张。说给我听听,看我能不能开心点。” 小少爷性子桀骜冷淡,嘴毒起来,蔺殷都觉得胸口闷闷地疼。 笑骂道,“你他妈的……能不能安慰我一下?”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懒倦坐正了,勾着冷嘲笑意。 “老太太知道了,要我们分手,她说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不能愧对老太太的教养之恩……” 男人长睫低垂,眼镜早已摘下扔在茶几上,掩不住眼尾晕红。 “说了分手后,她跑了,离开了沣市,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 “有人在帮她,我找了两个多月,没找到人。” “上次见面,我不该走的,不管她是不是要离开,我为什么要放她离开?” 手臂搭在屈起膝盖上,蔺殷疲倦仰头,靠着沙发,声音轻缓又阴狠。 “……我应该把她锁在床上,让她做乖乖听话的玩偶。” “而不是在许下承诺后,又决绝离开。” “……” 蔺殷灌了太多的酒,品类混着喝,酒量再好也撑不住,说着说着,意识都有些迷糊了。 眼睫缓慢合拢。 身旁的谢与轻嗤一声,声音低冷。 “别的不说,你们蔺家倒是一脉相承。老太太养她练习竖琴、让她实现自己梦想,你逼着她认清内心、做出选择。” “受了你们蔺家几年教育,这边要她的命,那边要她的心……蔺殷,我说真的,她是不是和你们蔺家有仇啊?” 蔺殷闭上了眼,仿若陷入了沉睡中。 嗓音低哑喃喃,“……别走……绵绵……” 是的。 蔺殷漠然地想。 他们就是一脉相承的卑劣。 沾染了,就逃不开了。 - 尾音袅袅,逸散在空气中。 台下轰然响起一阵热烈掌声,明亮的舞台上,乐团全体人员站起,对着台下观众鞠躬示意。 退场后,仍能隐约听到观众们的掌声。 “最后一站圆满结束,终于可以休息了!” “啊啊啊这段时间累死我了,我要好好休息,至少一个星期不碰琴弦了!” “得了吧,就你还累死,连绵绵一半努力都没有。” “老师,我们就是普通人,和绵绵那种不知道累的神仙没法比的呜呜!” “就是就是。对了,绵绵,这是你的花~和之前一模一样。” 被点到名,热热闹闹的后台,站在人群中间的女人微微抬起了头。 她生了副极为清冷的眉眼,一双清幽水眸雾气氤氲,仿若天生含着清浅哀愁,如静静盛开的睡莲。 有幕后的工作人员给她捧来了一束包装精致的花束。 纯白棉花柔韧,深色松果塔坚硬,碧绿枝叶苍翠。 从钟寄绵第一次跟随乐团登台巡演开始。 七年来,只要她出场,就会有这么一束花风雨无阻的送到后台。 没有一次错过。 乐团的人也从最开始的八卦惊喜,慢慢变得习以为常,要是哪一次花没送来,才会让他们觉得奇怪。 “那位阿姨是真的很喜欢你哦,七年了,竟然每场都跟下来了。” 钟寄绵接过花束,弯眸轻声道谢。 听到旁边女生的声音,她垂敛眼睫,点头道,“林阿姨真的很好。” 林阿姨就是那个一直给她送花的人。 其实,第一次收到这捧花束时,钟寄绵情绪险些失控,甚至冲出了后台。 不是他。 而是一名端庄优雅的中年妇人,对着她轻轻颔首,目光温和又包容。 “是我送的,你的演奏很有灵魂,继续加油。” 钟寄绵眼眶微红,愣了愣,才稳住情绪,轻声道谢。 “能不能问问,您为什么会这么搭配?” 林阿姨笑了笑,眼中流露出一抹奇异的光彩,像是狡黠,又像是怜惜。 “很奇特的花束,是不是?我也觉得,在花店时,我一眼就看中了它,那时,还有人想和我争,但是我相信,是我的,早晚都会是我的。” “所以,我拿到了它,并且将它送给你,希望你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不会后悔,也不会遗憾。” 在一阵激动的欢呼声中,钟寄绵思绪回收,下意识往前看去。 弦乐组的大提琴手正单膝跪地,向中提琴手求婚。 两人目光相对,脸上全是害羞和甜蜜。 钟寄绵站在人群外,静静看着他们相拥在一起,忍不住弯了弯唇,抬手轻轻碰触落在胸口的一枚圆环。 乐团首席走到了钟寄绵身边,笑吟吟问道,“绵绵,放假这一周时间有什么安排吗?不会还是像之前那样,一直待在练习室里不出门吧?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个侄子……” “老师。”钟寄绵声音柔软清丽,却带着淡淡的执着,“这次我确实有安排了。” 回想起之前收到的那个消息。 钟寄绵低声道,“我要去见一个人。” 一个,她躲了七年的人。 第231章 「棉花」蔺殷……也早该结婚了。 “绵绵,你这次走了,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机场明亮光线下,叶澍瘪着嘴,泪汪汪地抱着钟寄绵不撒手。 不远处,叶琢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叶澍,别耽误钟小姐登机。” 钟寄绵低眸轻笑,温声道,“不会的,我只是在乐团请了个假,不是离职。” 顿了顿,又微微弯眸,“这次去京都,也不知道顺不顺利。可能,两三天就回来了。” 叶澍这才松开手,还不忘叮嘱,“绵绵,你一定要回来哦。” 钟寄绵对着他们点了点头。 她身姿纤瘦轻盈,裙摆轻轻拂过小腿白皙肌肤,往登机口走去。 叶澍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怒戳她哥。 “你要是能和绵绵在一起,我就不用在这儿哭了。” 叶琢听着妹妹这凶巴巴的语调,额头青筋一跳,屈指狠狠敲了她一下。 一手制住叶澍蹦跳起来的动作,叶琢带着人往外走,冷酷道,“那是你绵绵姐姐看不上我。” 边说,叶琢边垂眼摇了摇头。 他确实对着清婉如莲的钟寄绵有着好感。 但也看得出来,在钟寄绵心里,一直都有一道挥之不去的身影存在。 叶澍揉了揉被重重敲过的额头,大声叹息。 “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从我认识绵绵以来,她一直很抗拒京都那边的事,这次却主动要回去了。” 叶琢哼笑,“你知道什么,你只知道吃。” “叶!琢!” “没大没小,喊哥哥。” 毫不留情地用手推开叶澍的脸,叶琢往后看了眼湛蓝天幕。 她……应该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去见心里那个人了吧。 “……祝你一帆风顺,一切如愿。” - 钟寄绵靠着窗,沉默着注视窗外的洁白云朵。 这几年来,她无数次点开了手机上的购票软件,也反反复复看着回京都的机票。 甚至买过几次。 又在清醒后,默默退了票。 最近的一次,她跟随乐团到了京都隔壁的东省,只差一张薄薄的车票,就能回去。 但钟寄绵只是站在酒店的露台上,眺望京都的方向,吹了一整晚的风。 指尖摩挲着手机壳的细密纹路,钟寄绵闭上了眼。 她对叶澍说的都是真话。 不顺利的话,最多一周她就会回来了。 因为。 七年过去,物是人非,连她自己有时候都会恍惚,一切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蔺殷……应该也快忘了她吧。 她想做的也不多。 就是去看他一眼。 如果…… 钟寄绵眼睫轻颤,如果,蔺殷还记得她、还恨她。 那无论付出多少。 她都想留在他身边。 - “表哥!” 蔺泱敲了敲花房的门,在听到里面淡声应允后,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在一片花叶萦绕间,蔺殷就懒散伸展长腿,坐在那儿。 指尖还勾着一朵纯白棉花。 蔺泱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眨巴眨巴眼,“听说你在谢氏请假了?” 蔺殷慢条斯理推了下鼻梁上架着的细框镜,睨过去一眼。 “怎么了,有事找我?” 蔺泱瞅瞅种了一小片地的棉花,含糊道,“没有,就是怕你心情不好,来关心你一下。” 毕竟,每次蔺殷心情糟糕的时候,就会一个人坐在花房里,默默包装好一束棉花花束。 至于送给谁。 蔺泱就不知道了。 “我今天心情挺好的。”蔺泱不紧不慢扎着花束,尾音轻轻上扬,带着淡淡的温润笑意。 唯有镜片后长睫垂敛下,眸中秾黑情绪看不清楚。 蔺泱眼睛一亮,“为什么呀?” “因为,我种了这么久的花,知道回家了。” 指腹蹭过软白棉花,蔺殷声音低低,眸底却沁开冷意。 跑出去,心野了。 就算知道回家了,他也不会留情。 蔺泱没听清楚,“什么回家?谁要回家了?” “这么说也没错。”蔺殷看她一眼,短促轻笑,慢悠悠道,“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 因为不清楚蔺殷那边是不是还记得她。 钟寄绵这次回来,是用了参加同学会的借口。 落地京都第二天傍晚,就是国际高中同学会举办的时间。 她住的酒店就是同学会举办的地点,快到时间了,钟寄绵才简单收拾了下,下意识想将头发挽起,指尖碰触到发圈,又慢慢收拢了。 蔺殷曾经会随身带几个发圈。 她的头发养得很长,乌黑垂顺,发尾落在大腿中部位置,有时候难免会有些不方便。 也习惯了从蔺殷那儿拿发圈。 直到她一个人离开。 “……” 钟寄绵很轻地吸了口气,随意将刚到腰间的乌黑长发扎了个慵懒的单麻花,落在一侧肩头。 酒店宴会厅灯光璀璨,每年一次的同学聚会,主要目的在于联络感情、稳定交际圈,方便资源互换。 钟寄绵一直没有参与过。 这次,班长在将统计参与人数的在线文档发到群聊中后,看到钟寄绵填上的名字,还吓了一跳。 他就站在门口,见到一身浅青长裙、身姿窈窕的钟寄绵走来,眼前一亮。 “钟演奏家,没想到还能见到你!比起新闻上,还是真人漂亮。” 钟寄绵微微弯唇,眉眼清冷,连声音也是清凌凌的。 “谢谢。” 班长陪着她走进宴会厅,顺便带着她见见变化巨大的老同学们。 在他们之中,钟寄绵反而是变化最小的那个。 常年与乐器打交道,她的气质还是纯粹干净的,眉眼间拢着淡淡轻愁,是毫无攻击性的美。 旁人说什么,钟寄绵只是安静倾听,偶尔配合着弯弯唇。 垂落身侧的手指却是有些收紧了。 她来,只是想知道蔺殷的消息。 唇瓣微张,钟寄绵正打算出声询问。 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满是惊喜的大嗓门,“我刚刚经过走廊的时候,看到蔺殷了!” 心尖剧烈一颤。 钟寄绵仓促回头,看到了出声的那个人。 对方还在和旁边的人大咧咧笑着,“不知道是不是和谢九爷有什么聚会,身边还带着个漂亮女人,看着挺亲昵的,估计好事将近……” 熟悉的字音在耳中扭曲成狰狞模样。 钟寄绵脸色微白,怔怔地想。 是啊。 时间这么久。 蔺殷……也早该结婚了。 她分明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在听到的那个刹那,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第232章 「棉花」这叫,关小黑屋。 之后的同学会,钟寄绵全程心不在焉。 她来,只是为了知道蔺殷的消息。 现在已经知道了。 那就不用再待了。 钟寄绵安静待到了后半场,见有人开始退场,也走去和班长说了声。 对方还想留她。 钟寄绵摇摇头,婉言谢绝了,脚步轻巧的离开。 一切喧闹声响,被隔绝在身后缓缓关闭的大门后。 钟寄绵呼出一口气,裙摆飘扬,顺着记忆中的电梯位置走去。 她现在很疲倦,只想回到房间好好休息。 脚步声被厚厚的地毯吸收,几不可闻。 心神疲倦的钟寄绵并没有分出多余的心思去分辨周围环境,等绕入一个尽头封闭的走廊,才慢了半拍发觉,自己好像走反了方向。 ……谁让墙壁和地毯都是一样的。 钟寄绵皱了皱眉,无声叹息,折身打算往回走。 刚从拐角走出两步,她蓦地定在了原地。 不远处,慢慢走来了一个男人。 白衬衫领口被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小片白皙肌肤和肌肉线条,下摆收束在深灰色西装裤中,勾勒出劲瘦腰肢。 他微微抬手,黑色袖箍裹住衬衫下饱满的大臂肌肉,修长手指漫不经心推了下细框银镜。 镜片微微折射开光芒,掩映那双狭长的深邃眼眸。 他走得很自然,目光漫不经心扫了眼怔怔站在走廊右边的钟寄绵,仿若看到了空气,长腿一迈,径直往前走去。 擦肩而过时。 极淡的木质香逸散在鼻尖。 温润沉稳。 “……” 钟寄绵以为自己已经大有长进,可在嗅到这熟悉的气息时,却还是忍不住泪盈于睫。 多少次,她躺在那个温热宽厚的怀抱中睡去。 又在分开后,多少次徒劳无功地买入沉厚的木调香水,试图找寻那一点儿熟悉感。 这一次见面,来得猝不及防。 不过……蔺殷好像不记得她了。 钟寄绵低眸,很轻地吸了吸鼻子,唇边笑意微苦。 不记得了才好。 说明,她没给他带去太多的痛苦。 钟寄绵这么想着,勉力挺直了脊背,想要往前走去。 却在这时,背后渐渐远去的木质香倏而又浓了些。 像是有人折返。 “钟……”男人的嗓音温润磁性,像是陷入了回忆,不确定地喊着,“钟寄绵?” 钟寄绵脊背一颤。 她呆站在原地,听着那含笑嗓音不疾不徐地靠近着。 “没认错吧?你回来了?” 蔺殷笑意浅浅,“好久不见。” 钟寄绵张了张嘴,却没敢回头,喉咙绷紧,连一点儿艰涩的语调都发不出来。 蔺殷好似无知无觉,还在微笑着说道,“没想到这么巧见面了,正好我在旁边定了个小包厢。” 喉间滚出一声短促笑音。 蔺殷撩起眼,慢条斯理,“要不去叙叙旧?还可以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她很可爱,有对小酒窝,你见了也会喜欢的。” “……” 钟寄绵大约能猜到是谁。 同学会上,那个人说的,跟在蔺殷身边很漂亮的女孩子。 但是…… “好。”钟寄绵唇瓣微弯,轻声应诺。 她微收下颌,脊背自然挺直,跟着蔺殷走时,视线虚虚垂落在地毯上,又或者是身旁男人的裤腿上。 比起她无意识的紧绷,蔺殷就自在很多了,闲庭信步般带着路,还不忘侧头温声询问。 “你这几年还好吗?” 就像是面对着一位曾经熟悉的朋友。 就算言语之中,流露出几分生疏,却还是温文尔雅又礼貌。 生疏。 这个词也会出现在他们之间。 钟寄绵笑了笑,轻声道,“挺好的,一直在乐团……你呢?” 她竭力让自己的语调听上去轻快一些。 “听说你现在是谢与的特助。” 蔺殷点头。 “本来只是进谢氏集团打工,没想到谢家出了意外,我就开始跟着谢与工作了。” 钟寄绵咬住唇,语调低了些,迟疑道,“我听说,老太太……” 蔺殷神色如常,“对,奶奶离开了,无病无痛,在梦里离开的,也算是幸运。” 钟寄绵颔首,没再说什么。 这也是促使她回来的原因。 刚刚乱走时,这一层好像无比的宽敞。 遇到蔺殷后,又好像霎时变短了许多,不过简单交谈几句的功夫,就已经到走到了一处包厢门口。 钟寄绵抬起眼,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无法控制地,脊背都在发颤。 里面坐着的,可能是蔺殷的未来妻子。 蔺殷会像之前对自己那样温柔又体贴地,照顾另一个人。 钟寄绵忽然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她很仓促地转过身,“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件事……” 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即将亲眼目睹时,却突然发现,她不行。 出乎意料的,手臂被一只温热有力的手紧紧攥住。 因为她往外冲的动作,手指甚至收拢得有些紧,让钟寄绵觉出几分疼来。 蔺殷神色如常,连唇边笑意都还是温润如春风的。 “来都来了,见一面吧。” 说着,他抬手推开了门。 钟寄绵近乎是惊慌地往里看去。 装修精致的包厢中,确实坐着人。 一个浅粉色长发披肩、瞪圆了眼睛,满脸震惊,一个用肥嘟嘟小手捧着块小巧糕点,懵懵地抬起小脸。 说话时,沾了糕点碎屑的脸颊两边挤出了浅浅的小酒窝。 “堂叔!” ……堂叔? 钟寄绵有些茫然。 染了粉色长发的蔺泱差点儿从椅子上跳起来,看着被她表哥一手抓住的清冷女人,连话都结巴了,“绵、绵绵?!!” 说着去洗手间的这会儿功夫,蔺殷去哪儿把钟寄绵抓回来的??? 小朋友慢吞吞看了眼蔺泱,又看了看钟寄绵,不知道想了什么,抹了下嘴边的碎屑,脆声道,“堂嫂!” “?” 钟寄绵比蔺泱还懵,下意识看向蔺殷。 男人却也正低眸看来。 镜片后,狭长眼眸微弯,唇边噙着笑,却漾开薄薄冷意。 “钟寄绵,我说了,好久不见。” “……也就是,你走不了了。” 后颈穴位蓦地被重重一敲。 钟寄绵瞳孔骤然放大,整个人无意识地往下软倒。 又被结实手臂拦腰搂住。 蔺殷神态自然地抱起闭眼昏迷过去的女人,抬眼淡淡看了看包厢中的两人。 蔺泱麻了,“……表哥,杀人犯法,而且,蔺熊熊还在看着呢,别带坏小朋友。” 蔺熊熊探出脑袋,老成道,“我知道,强取豪夺!” 蔺泱:“?谁教你的?” 蔺熊熊:“我爸在看的那个电视剧就是这样的啊!里面那个男的特别喜欢敲人家后脖子,再把人抱起来——我爸说,那叫强取豪夺,让我以后不能干。” 蔺泱:“???” 吗杯铮哥到底在教小朋友什么东西啊!怎么看起来,她才是蔺家最正常的那一个! 正腹诽着。 门口的男人轻笑,慢悠悠道,“不是强取豪夺。” 迎着蔺熊熊求知若渴的眼神,蔺殷矜持勾唇。 “这叫,关小黑屋。” 第233章 「棉花」乖乖做我的玩偶。 钟寄绵从一片黑暗中转醒的时候,只觉得后颈有些酸胀的疼。 她闷哼一声,下意识想挪动手腕。 却听到耳边细碎轻响。 手腕像是被什么束缚住了,挪动的距离受限,几乎连自己的后颈都碰触不到。 记忆在逐渐苏醒的意识中回荡。 钟寄绵蓦地睁开眼,目光所触,是笼在微暗光线下、熟悉又陌生的卧室。 这点儿光线的亮度刚刚好,不会让刚醒过来的她感到刺眼,也不至于太昏暗,看不清眼前景象。 钟寄绵缓慢撑起身,坐了起来。 神色还有些发怔。 熟悉,是因为这处卧室她曾经住了好几年,一切摆设如旧,甚至连远处柜子上放着的花都是一样的,好像全无时间流逝的痕迹。 陌生,是因为七年未见。 指尖隐隐发麻,钟寄绵目光一转,落到了不远处安静坐着的男人身上。 蔺殷坐在椅子上,姿态懒散地靠着,长腿慵懒屈起。 他手中拿着一本书,正不紧不慢翻看着。 像是完全不在意床上的动静。 “蔺殷,你刚刚……” “嘘。”蔺殷没看她,慢条斯理竖起手指,压在薄唇上,轻声道,“你先看看自己的情况。” 钟寄绵早就发现了。 柔软大床边,四角莫名其妙竖起四根立柱。 而她的手腕脚踝上,都被从立柱上蔓延而来的细细金链扣着。 锁扣内里做了软垫设计,但偶尔触碰,还是能察觉出冰冷。 因为她坐起的动作,锁链几乎是在空中完全绷紧了。 “……” 纵使钟寄绵在回来之前,就想过无数种可能出现的情况,也还是懵了。 啪嗒一声。 蔺殷屈指,合拢了书,随手放在一旁桌上。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了床边,看着脸色茫然的女人,微微往前俯身。 唇边勾着温润笑意。 连声音也是清润温缓的,“绵绵,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钟寄绵缓慢眨眼,“这个锁链……” “防止你再一次跑了。”蔺殷抬手,指尖轻轻落在那冰凉金链上,轻描淡写道,“从你离开的那一天起,我就下了决心。” “再次见到你,就要把你锁起来。” 钟寄绵一直在看着他。 对上那双乌黑眼眸,几乎被他眼底展露的过于浓烈的偏执和占有包裹了全身,不自觉颤了颤。 她想,蔺殷还一直记得她。 他记得,他愿意让自己留下。 这在钟寄绵的设想中,是最美好、最不敢多想的一种。 她几乎压不住心中翻涌而生的喜悦,眼眶都被激烈情绪冲击得泛红。 蔺殷却蹙了眉。 “害怕?”指尖下移,蔺殷收敛了笑意,面无表情,修长手指用力扣住了她的下巴。 “钟寄绵,我不怕你害怕,也不怕你恨我。” “不管你在外是不是有了别的人……从现在开始,你眼里只能有我。” 蔺殷没收敛力气。 手指用力到几乎揉进她白皙肌肤中。 被禁锢着下巴,钟寄绵没法张口,只能努力地摇了摇头。 她仰着头,肩颈拉扯出一道漂亮弧线,居高临下望去,裙子领口压不住细腻白皙的肌肤。 蔺殷指尖骤然一松。 钟寄绵轻轻一挣,就摆开了他的束缚。 白皙下巴上还带着一点儿微红指痕,眼睫盈泪,看着像是被欺负惨了。 “我……”钟寄绵缓了缓气,目光没有一丝偏离,注视着蔺殷,“我这次回来,就是想来见你。” “如果你身边没有其他人,也还记得我,我就留在你身边。” “奶奶的教养之恩,我用七年的分别偿还了。” “我只想留在你身边。” 她的声音柔软清丽,含着一点儿极淡的鼻音,眼眶湿漉透红,好似十分诚恳又坚定。 蔺殷神色淡淡。 垂落的指尖不自觉捻动,目光扫过四角轻晃的金链。 男人懒倦垂眼,勾了勾唇。 眸底沁冷,“钟寄绵,如果你说这些话,只是为了脱身,那我要告诉你,没用。” “是真是假,我现在都不在乎了。” 他抬手,攥住其中一条金链,蓦地合拢手指,往自己这边一拉。 钟寄绵小声惊呼,被直接拉过去一段距离。 裙摆凌乱铺在床上,露出细瘦小腿,脚踝上的锁扣受力,白皙肌肤被重重摩擦过,立刻就红了小片。 纤长脖颈被手掌掐住。 蔺殷俯身贴近,语调温柔,似是情人间亲昵私语。 唇若有似无触着那白软耳廓。 “乖乖做我的玩偶。” “就是你唯一能做的。” - 情况超乎了钟寄绵的想象。 她的离开又回来,让蔺殷骨子里无声燃烧着的偏执掌控彻底爆发,态度漠然又恶劣。 连那层温文尔雅的表象都不装了。 钟寄绵的努力之下,只能让自己有了能出房间的能力。扣在手腕脚踝的金链很精巧,能用特殊方法拆卸重连,甚至带着小型的定位警报装置。 只要钟寄绵往玄关地方踏出一步。 警报就会在蔺殷的手机上响起。 第一次意外踏入玄关触动警告时,钟寄绵人都懵了,看着沉着脸从厨房里转出来的蔺殷,下意识解释,“我看到挂着的衣服掉了……” 垂落的金链被蔺殷用力一拽,钟寄绵跌跌撞撞扑入他怀中。 温热手指扣在她的后颈。 蔺殷语调冷沉,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绵绵,乖一点。” 指尖滑落,触碰她的脖颈,微微收拢用力,蔺殷不紧不慢道,“别惹我生气。” 钟寄绵被制住最脆弱的喉咙,在轻微的窒息感中,只能艰难地点了点头。 压在脖颈处的手指终于放松开。 钟寄绵攥紧了他胸前的衣服,猛地咳嗽了几声。 蔺殷不为所动,只是静静站在原地,听着她有些沙哑的喘息。 “我、我不会走的。”她反复保证。 蔺殷听着,笑意疏冷。 镜片后,眼尾洇开红意,一闪而逝。 - 被收了手机,钟寄绵获取信息的唯一方式,就只剩客厅里的那台电视。 眼看着新闻上显示的时间,距离她回京都那天已经过了两周。 钟寄绵蜷腿坐在沙发上,金链轻晃,她抬手半转身,看向不远处的蔺殷。 轻声道,“乐团只有一周的假,我另外请了一周……蔺殷,老师联系不到我,会怕我出事,我能不能给她打个电话?” “你放心,我不会做别的……” 话音未落,蔺殷起身,拿了她的手机过来。 “我不怕你做别的。”蔺殷屈指勾下眼镜,似笑非笑,“因为,没人能找到的你。” 对上钟寄绵不解视线。 蔺殷目光扫过四周,从容道,“这不是在当初那个小区。” “这是我专门为你布置的,谁也不知道。” “你想跑,也跑不了。” 第234章 「棉花」看到了吗,这才是真的我。 钟寄绵几乎是音信全无了两个星期,手机里积攒的消息很多。 除了乐团的,就是叶澍的一连串轰炸,最新一条是说她忧心忡忡地买了来京都的机票,要来报警。 钟寄绵坐在沙发上,认真回了消息。 叶澍那边立刻就回了一串的感叹号来。 简单聊了两句,钟寄绵只说之后可能不定时会联系不上,就收起了手机。 目光四下一落。 蔺殷将手机给她后,就走到了客厅旁的阳台上,懒洋洋靠着栏杆,不知道在看什么。 钟寄绵走了过去。 拉开推拉门,风席卷而入。 夹杂着一股烟草气息。 蔺殷侧头看她,指间夹着细长的烟,火星燃烧,逸散开薄薄灰白烟雾,缱绻上眉梢眼角。 漫不经心问道,“聊完了?” 钟寄绵点点头,往他身旁走。 目光轻轻扫过那支细长的烟。 不同于劣质烟草燃烧后产生的难闻呛鼻味道,特制的烟燃烧起来,有种沉暖的淡淡香气。 但烟这种东西,总归对身体不好就是了。 钟寄绵收拢指尖,轻声道,“不是不抽烟吗?” 蔺殷懒散改了姿势,侧身对她。 闻言,哼出一声冷嗤的笑,漆黑眼眸眼也不眨地盯着她,慢条斯理地将烟嘴送到唇边。 叼着烟,他含糊笑道。 “怎么,七年能产生多少变化,你不清楚吗?” 钟寄绵脸色微白,腕间的锁扣撞上阳台栏杆,发出清脆一声响。 她盯着满不在乎的男人,蓦地上前两步。 将那支烟从蔺殷的唇边取了下来。 迎着男人挑眉惊讶的眼神,钟寄绵指尖轻颤,却是毫不犹豫地压下他的手腕,踮起脚,将自己的唇凑了上去。 薄薄烟雾沾染了湿漉,消散在相触的唇齿间。 “……” 短暂的静寂。 两个星期以来,除了困住她,蔺殷什么也没做。 这是分别重逢后,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 陌生又熟悉。 蔺殷被压下的手骤然攥紧,镜片后总是漾着温润笑意的眼眸也沉了下来。 唇上的动作有些笨拙。 慢慢的,好像找到了一点儿熟悉感。 舌尖轻触,交换气息。 那支细长的烟从松开的手指间掉落,跌在瓷砖地上,静静燃烧着。 蔺殷闭了闭眼,长睫轻颤,抬手勾住了自己的眼镜。 曾经,钟寄绵最怕他摘眼镜。 斯文败类的皮勉强靠眼镜镇压着,摘下了,就意味着挣脱束缚。 每次,她都要耗尽一身力气,浑身是汗。 眼镜轻飘飘落在一旁。 几乎是眨眼间,两人姿势对换,钟寄绵从前倾的动作转为后仰,在即将撞到阳台栏杆时,腰后被垫了一只手,缓解了冲力。 另一只手掐住她的后颈,微不可察地颤,又立刻稳住了力气,重重压下。 掌握主动权的人变了。 力道愈发肆无忌惮地凶,像是要将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钟寄绵唇舌被吮吸到发麻,脑袋也有些晕晕乎乎,却还记得自己要做什么。 裙摆轻晃,长腿勾住男人的腰。 她在短暂的放松间,将自己撞入蔺殷怀中。 下巴压在他的肩颈,声音又轻又软。 “……哥哥。” - 暮色渐深。 钟寄绵躺在床上,已经陷入了沉睡,眼睫上还挂着一点湿漉。 手腕探出被子,金色锁扣若隐若现。 蔺殷关上门。 七年,却磨灭不掉他们骨子里的契合,从最开始的微妙生疏,到最后的紧密相贴。 钟寄绵大滴大滴掉着眼泪,哭到哽咽,还不忘抱紧他。 含着哭腔,喊他,“哥哥……” 像是又回到了最初见面。 小姑娘脸色苍白,如同受惊的兔子,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逃开。 偏偏,有人用温暖外套给她构建了一个足够暖的巢穴。 打火机在指间甩着,发出咔哒轻响。 蔺殷又点了一支烟。 却只是盯着那薄薄烟雾,逸散在夜晚的空气之中。 “钟寄绵。”他低低出声,“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 在扎起棉花花束的每个日夜,在无声注视台上演奏者的每个瞬间。 蔺殷想,掰断她的翅膀,打碎那身骨头,锁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当一株乖乖的棉花就够了。 他放任心中阴暗念头扭曲出现,却在见到钟寄绵因为一束棉花花束冲到观众席、见到她收到花束时明亮眼眸后,放下了手中的牢笼。 老太太离世的消息,是他故意传递给钟寄绵的。 如他所想,钟寄绵在完成了乐团巡演后,立刻动身返回京都。 连那场同学聚会也是他示意的。 钟寄绵的每一步,都落在他的计划之中。 他只是没想到,在钟寄绵醒来后,第一时间就告诉他,蔺殷,我不会走了。 ——可你已经做过食言的事了。 冷锐刺骨的话,已经到了唇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嘴上说着容易。 那就看行动吧。 禁锢。 偏执。 占有与掌控。 甚至是掐喉咙的暴戾。 蔺殷一边挂着温润如春水的笑意,一边冷眼旁观。 看到了吗? 这才是真的我。 不是伪装温柔的哥哥。 不是矜贵优雅的蔺少爷。 不是你理想中的完美伴侣。 他像是一只困兽。 分明被他困住禁锢的是钟寄绵,却在不知不觉间,早被彻头彻尾地反缚。 想要发疯,想要掌控,想要肆无忌惮。 但只要钟寄绵一个眼神。 弹出的利爪悄无声息湮灭,呲出的尖齿默默合拢,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嘴上凶巴巴几句。 好像这样。 才能掩盖他的委屈。 火星燃烧到了最后,烟灰轻飘飘落地。 蔺殷抬手盖住了眼睛。 唇边弧度有些冷嘲。 真没用——蔺殷,你真的没用。 只要一个钟寄绵。 他丢盔弃甲,甘之如饴。 - “去游乐园吗?” 餐桌上,蔺殷倏而出声。 钟寄绵慢了半拍抬起头,纤细腕间,金链轻晃。 “……游乐园?” 蔺殷神色淡淡,好似只是随口一提,“集团旗下的,每个月一天的员工日,就在两天后,只有集团的人会去。” 钟寄绵点点头,笑意柔软。 “好呀,我很少去游乐园呢。” “说起来,上次乐团在外聚餐,那家餐厅有个很热门的许愿墙,贴满了写着心愿的贴纸。” 她的心愿只有一个,但看着周围笑嘻嘻互相窥探的乐团人群,最后只是用笔触很淡的小字写在了背面。 然后,在正面一笔一划落笔。 “刚看完一部关于游乐园的儿童电影,那时候我写的,就是想去一次游乐园。” 第235章 「棉花」蔺殷,我们结婚吧。 员工日,集团旗下的游乐园还是很热闹。 在某个时刻,钟寄绵看向身旁笑意温柔的蔺殷,几乎以为,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像以前最美好的时间。 直到她去了洗手间。 宽松袖子上拉,露出手腕上一对金色的锁扣。 金链已经被拆下了。 锁扣做得很精致,坠在白皙腕骨上,像是什么漂亮的装饰物。 仅凭外表,谁也看不出,这是一副包含着定位警报系统的禁锢。 钟寄绵安静洗了手,抬眸看向镜中的自己。 清冷眉眼拢着淡淡愁绪。 那双眼,慢慢的,褪去了朦胧水雾,逐渐变得坚定。 - 蔺殷正懒洋洋地看着手机,像是见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唇边勾着笑。 见到她从洗手间出来了,他将手机屏幕递到钟寄绵眼前,屏幕上显示的集团内部app的群聊界面。 红包满天飞。 “谢与和他家那位也在游乐园。” “说不定还能意外碰上,带你见见他们。” 钟寄绵有些惊讶,“谢与的……女朋友?” 谢小少爷什么脾气,竟然也会有交女朋友、甚至一起来游乐园玩的兴致? 蔺殷收起手机,“早就说了,他早晚会遇上克星的。” 顿了下,他看着钟寄绵,轻笑问道,“……不管他们,还有没有什么想玩的?” 钟寄绵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树林。 “有些累了,想去那边坐着休息一会儿。” 蔺殷点了点头,已经往那边走去了。 钟寄绵低眸看看地,又撩起长睫,看看蔺殷的背影。 小树林内放置着石板桌椅,树木有些稀疏,不管从内还是从外,都能看到不远处的动静。 路上,还不时有游园车经过。 钟寄绵坐在有些冰凉的石凳上,裙摆下,脚踝碰触,那点儿锁扣的冰凉就贴在温热肌肤上。 蔺殷站在一旁,随意往旁边望了望,“那边有小吃车,饿不饿,要不要……” “蔺殷。” 钟寄绵抬起头看着他,眉眼轻弯,平铺直叙得没有一点儿犹豫。 “我们结婚吧。” “……” 蔺殷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有些茫然的神情。 他转了头,直勾勾看着坐在石凳上的钟寄绵,喉音发涩,“……你说什么?” 钟寄绵轻吸一口气,咬字清晰。 “我说,我们结婚吧。” “可以先领证。这样,你是不是就会相信我说的不会离开你了?” 蔺殷已经敛去了脸上的所有表情。 被往日儒雅温润掩盖的五官,在没有表情时,显得格外凌厉,乌黑眼眸漠然注视着钟寄绵几秒,倏而转身往外走。 钟寄绵没想到他一声不吭就要走。 懵了下,连忙起身去追,“蔺殷……” 蔺殷没走几步。 他胸膛起伏得有些剧烈,像是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手背青筋都绷了起来。 手臂被从后拉住。 女人的声音柔软又不解,“你怎么走了?” 蔺殷面无表情,反手将人拉到自己面前。 猝然受力,钟寄绵跌跌撞撞站稳了身体,刚抬头,就对上了那双静默燃烧火焰的眼瞳。 如同猛兽出闸,凶狠又噬人。 “钟寄绵,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蔺殷冷笑一声,“当初,你说分手就要分手,转头跑得见不到踪影,不让我找你。” “现在,你说回来就回来,然后说我们要结婚?”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和你结婚?” 他的声音冷戾到了极点,字字句句,锋锐如刀。 偏偏,镜片后的眼眶通红一片。 钟寄绵还没来得及被他的话刺痛,就先被那双泛红的眼睛吸引了。 唇瓣轻颤,她不退反进,愈发靠近了蔺殷。 解释没用,事实如此。 所以,钟寄绵只是抬起眼,露出一个很甜的笑,尾音轻飘飘的。 “因为我知道,你还喜欢我。” “蔺殷,我爱你。” 更多刺人的话语湮灭在了这轻飘飘的一句话中。 蔺殷喉结滚动,想—— 她就是仗着我喜欢她,所以肆无忌惮、恃宠而骄。 他抬手取下眼镜,垂敛长睫掩映眸中泪意。 声音格外哑,“钟寄绵……你总是有手段。” 钟寄绵看着那眼镜落入了口袋,下一秒,肩头传来猛烈力道,近乎是粗暴地将她抵在树干上。 灼热的唇压了下来。 她闭上眼,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却是抬手用力抱住了蔺殷。 唇舌被咬到破口,铁锈味充斥口腔,洇开血色鲜红。 在换气的间隙。 她声音轻轻,“蔺殷,你只能恨我,或者爱我。” 指尖搭在蔺殷的胸口,感受着温热胸腔下加速跳动的沉稳心跳。 钟寄绵想。 恨和爱这样浓烈的情绪,只能给她。 这样,她才会有无边无际的安全感。 第236章 全文完。 蔺殷和钟寄绵领了证,甚至开始筹备婚礼。 金色锁扣被取了下来。 蔺殷好像突然收敛了所有外放情绪,温文尔雅,体贴温柔,和她一起安排好婚礼上的所有细节。 但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钟寄绵一直在安静等着。 等到婚礼当天,看到突然出现在化妆室的蔺礼时,钟寄绵十分冷静,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她被推搡着坐上了车。 纯白婚纱铺陈在深色座椅间,像是挣脱束缚开出的一朵纯白棉花。 “叔叔。”钟寄绵看着窗外景色,轻声问道,“蔺殷让你把我带到哪儿?” 蔺礼开着车还在纳闷,钟寄绵怎么一点儿都不反抗,正琢磨着,听到那柔婉嗓音,下意识应道,“就去老宅……” 他猛地反应过来,住了嘴。 钟寄绵弯眸笑了笑,“挺远的。” 蔺礼:“……” 他看看后头神色从容冷静的钟寄绵,又想起非要让他把人带走的蔺殷。 他妈的。 自己是造了什么孽,才会有这么不省心的儿子,一直都在坑他爹。 遇到一处红灯,蔺礼下意识减慢了车速。 就在这时,一直安安静静堪称温顺的钟寄绵,倏而伸手打开了车门。 她毫不犹豫地跳下了车。 蔺礼一脚刹车,差点儿被吓出一身冷汗。 还没等他反应,就见钟寄绵抱着裙摆起身,屈指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 露出的笑意清浅。 “叔叔,再远一些,我就赶不回去了。” “今天麻烦你了。” 蔺礼:“?” 什么叫麻烦了? 我也是你们y中的一环吗??? 不管蔺礼心中怎么想,钟寄绵说完,已经提着裙摆往婚礼所在的庄园位置跑去。 裙摆飘扬,轻纱柔软,漂亮得像是在拍什么写真。 不少人都降下车窗,有些震惊地看着她。 钟寄绵却不在意。 她注视着不远处的庄园位置,唇边甚至带着一点儿笑。 蔺殷。 我会让你相信的。 钟寄绵一直以来都有跑步锻炼的习惯,就算踩着高跟鞋,这会儿也还算稳当。 看到庄园不远处守着的两个男人时,钟寄绵终于停住了脚步,喘着气四下打量了一圈。 那是之前跟在老太太身边的人。 钟寄绵来过庄园几次,比较熟悉地形,直接绕过他们,到了不远处的矮墙边。 她脱了高跟鞋,赤脚站在地上,比划了下高度。 猛地往上一跳。 白皙手指碰触到墙头的粗粝碎石,戳刺进皮肤,有些疼。 她神色冷静,抬脚在墙上抵住,一点一点地将自己攀上墙头。 “——在这儿!” 听到外面响起的脚步声,钟寄绵蓦地用力,将自己整个人都翻了过去。 她坐在墙头,收拢蓬松裙摆,侧眸看了眼墙外。 那两个男人已经急匆匆赶来了。 钟寄绵喘息着,调整好姿势,往下一跳。 墙并不高。 底下又是柔软草坪。 裙摆随风扬起,像是破碎的苍白蝶翼,绵软无力地坠落在地。 钟寄绵撑起身,脑袋有些晕,却没有时间休息了。 那两个人已经翻上了墙头。 她抱起裙摆,跌跌撞撞起身,往屋里跑。 在听到屋内喊她的声音时,钟寄绵抬头,看到了神色焦急的小姑娘。 乌发红唇,茶色眼瞳澄澈盈盈。 是她呀。 谢小少爷的夫人。 钟寄绵忍不住弯了弯唇,跌入屋中时,终于松了口气。 她赶上了。 - ——“绵绵,你为什么回来?” “回来了,就真的走不了了。” ——“蔺殷,你真的想我离开吗?” “你可以试探我,但我说了,这次回来,就不会走。” - 钟寄绵在乐团的假,直接转为了离职。 不过乐团还有一场本市的演出安排,钟寄绵的名字已经列了出去,就算她要离职,也要完成这最后一场。 叶澍知道钟寄绵要离开、定居京都后,不知道哼哼唧唧了多久。 最后一场,她也来了。 谢幕后,她拉着叶琢就往后台冲。 叶琢怀中还抱着一束鲜花,粉色玫瑰拥簇着,娇艳绽放。 还没进入后台,两人却都停住了脚步。 他们看到钟寄绵出来了。 不是走,而且雀跃又轻盈的跑。 女人裙摆飘扬,清冷眉眼如雪山消融,露出了一个无人见过的温软笑容。 像是归巢小鸟。 她笑盈盈地扑入了一个男人怀中。 男人微微低头,笑意温润,将怀中的花束递给了她。 棉花、松果塔、苍翠枝叶。 “好像是绵绵每次登台都会收到的花。”叶澍小声嘟哝,“你看,我就说我们应该买棉花花束的。” 叶琢看了看自己怀中的鲜花。 “叶澍,你是笨蛋吗?” 叶澍:“?干嘛突然骂我!” 叶琢叹了口气,“这束花,和钟小姐朋友圈里之前发过的一模一样,而无论她巡演到哪个城市,都会有一模一样的棉花花束出现——你以为,是花店做出来的吗?” 叶澍懵逼,“你、你是说……” “都是他做的。”叶琢笑了笑,有些释然,“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故事,但是很显然,他们的心始终都是在一起的。” “走吧,去恭喜他们。” 叶琢能看出来的东西,钟寄绵作为当事人,只会更加清楚。 她看着怀中的花束。 突然想起蔺泱之前说的——“表哥每次心情不好,就会进自己开辟出来的花房里,扎一束花。” 心情不好,是因为她没回去。 扎一束花,是因为要送给她。 钟寄绵抬头看他,唇瓣微抿,“你怎么不和我说?” 蔺殷轻笑,“说了有用吗?奶奶没离开,你不会回来。” 所以,蔺殷只用自己的方式,无声陪伴着她。 等叶澍和叶琢走到近前,钟寄绵转过身,无比认真地介绍。 “这是我的丈夫。” 不是哥哥。 是丈夫。 - 为了感谢叶澍和叶琢的照顾,钟寄绵在离开前,请他们吃了饭。 就在乐团之前经常聚餐的餐厅中。 离开时,餐厅的人习以为常地递过来一本简约色系的便利贴。 “这边是我们餐厅的许愿墙,还挺灵的哦,几位要不要许个愿?” 叶澍立马响应,“我许一个!” 还招呼钟寄绵,“绵绵,你也来许个愿吧!” 钟寄绵轻笑摇头,“我已经来过许愿了。” “我也来过呀,又没关系,多许几个怎么了,广撒网捞大鱼,这才能被各路神仙看见啊!”叶澍言之凿凿,直接一人发了一张。 钟寄绵看着薄薄小巧纸张。 蔺殷站在她身边,低眸问道,“要许什么愿?” “没什么愿望。”她弯了弯唇,“我的愿望都已经实现了。” 于是,钟寄绵最后只落笔写了一行秀气字迹。 「祝看到的人,所愿皆得。」 她的愿望已经实现,希望别人也能够实现。 叶澍最活跃,拉着钟寄绵就去贴便利贴。 “啊!这是我上次来贴的……救命,我竟然写的是想要个男朋友!”叶澍从许愿墙上摘下一个,忍不住笑道,“我现在只想单身哈哈哈。” 钟寄绵心头一动,目光抬起,在满面许愿墙上寻找着。 她记忆力很好,回忆起上次自己贴的位置,很快就找到了一张浅粉色的便利贴。 抬手摘了下来。 正面,字迹秀丽。 「想去一次游乐园」 钟寄绵弯眸笑了笑,将便利贴翻到了背面。 叶澍这时也凑了上来,“绵绵,你还写了两面啊……” 尾音轻落,两人都看清了便利贴背后的字。 上方,是一行落笔很轻的小字。 ——你会想我吗? 下方,却是凌厉字迹。 ——我想你。 这个字,钟寄绵再熟悉不过了,曾经落在她的书本练习册上,被她反复凝视临摹。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蔺殷。 对上了男人含笑望过来的视线。 在曾以为的孤寂岁月中。 其实一直有一个人在无声陪伴。 你是我不再孤单的唯一理由。 - - 全文完。 2023.10.13 写了有史以来最长的番外,感谢老婆们不嫌弃,陪我到了最后,超爱你们!!! 感谢相遇,感谢陪伴。 - 俺的喜好广泛,各种题材都会想尝试一下。 所以下本是娱乐圈! 知道很多老婆们不爱看娱乐圈,咱们有缘再见,希望再下一本能和老婆们重逢~ 贴个文案,开文前随时会改,但核心不变↓ 双洁+甜宠撩+男二上位+蓄谋已久 男主为爱入圈、单身就敢说自己有老婆,女主幕后工作者 「桀骜痞气盯妻狂魔x清冷理智旗袍美人」 虞缭是岑池墨随叫随到的小跟班,乖巧温顺,像极了一个静默的影子。 岑池墨肆无忌惮享受着她的乖顺,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也会离开。 再次相见,是在恋综。 虞缭身着旗袍,清冷如雪,没再看他一眼。 岑池墨后悔了,想要拉住虞缭的手臂,低声下气,“缭缭,我错了,你回来。” 下一秒,伸出的手腕被中途拦截。 男人眼眸微弯,散漫又矜贵,“岑先生,这是我的太太。” - 裴闻檀歌手出道,半途转入影视圈,成果赫赫,是当之无愧的顶流。 从入圈时,他指间就佩戴一枚银戒,自称已婚。 圈内圈外无人见过他口中的太太,时日长久,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已婚只是裴闻檀远离各种炒作的托词。 直到裴闻檀接了一档恋综,实力演绎什么叫恋爱脑盯妻狂魔。 恋综最后一日的告白日,节目组盯着测谎仪,大胆询问,“裴老师,您一直宣称自己已婚,为什么会答应上恋综?” 男人沉默几秒,倏然抬眼看向对面的曼妙身影。 “因为——” “我想结婚的对象,终于单身了。” “这对戒指,等到了主人。” 测谎仪安然不动。 弹幕:??!!! 「我在等一个蝴蝶旁落的机会。」 - 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