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生姿，一路铭心》 第1章 淡烟微月中 9月的岳州，依然潮湿闷热。 顾绍雪靠坐在学校操场旁的休息椅上，一袭白底淡红碎花连衣裙，米白色渔夫帽遮住了她大半个脸庞，此时太阳早已隐去，只留余温继续灼热着这片土地，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一路来到她白皙滑腻的脖颈。 她本是寻了处视野开阔能吹到风的地方看书，书没看几页，便被周公掳去了梦州。 “靓女”。 低沉温润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梦州有人叫她，她想睁开眼睛看看是谁，却怎么也看不清。 接着便是一群人的哄笑声，只听其中一人说，“路少，打球还能偶遇个睡美人，不会是你某个暗恋者专门过来堵你的吧？”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啊。。。路少。。。”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把顾绍雪从睡梦中惊醒，她猛的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男人被掐着脖子压倒在地上，面对他居高临下的男人红着眼睛，咬着牙道，“你他么是不是找死！嗯？！” “阿铭，你松开！”苏钰大喊一声。 两人刚被拉开，顾绍雪‘蹭’的一下就站起身，往被唤作‘路少’的人身上狠狠的踹了一脚，“你在干什么？这里是学校！不是打架的地方！” 路志铭一记眼刀飞过来，和顾绍雪四目相对，仅两秒的时间，他眼底的凶狠便消失不见。 顾绍雪这才看清这个‘暴徒’的脸，浓密的剑眉，一双好看的瑞凤眼，鼻梁高挺，下唇角微微上扬，差不多一米九的身高，一身黑色的运动服更衬得他宽肩窄腰。 顾绍雪眉头蹙起，心道，这精致的五官长在一个‘疯批’的身上，真是可惜了。 躺在地上的人见状，赶忙连滚带爬的跑了，似乎再晚一秒，他就要命丧于此了。 路志铭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她，温声道，“你出汗了，擦擦吧”。 这人是双重人格吗？眨眼之间就切换了，还切换的如此丝滑。 顾绍雪没有接纸巾，而是睁大双眼直直的瞪着他，看他还会不会再切换回刚才的‘疯批’人格，甚至都没敢眨眼睛。 忽然，一张白皙的脸凑过来，“靓女，别只顾着看他，看看我呗”。 顾绍雪的瞳孔刹时紧缩，一记手掌盖在离她只有一寸且还想再靠近的‘小白脸’上，并用力往前一推，‘小白脸’毫无防备的往后趔趄了一下，路志铭伸出胳膊拉住了他。 ‘小白脸’却并不生气，勾唇道，“这么凶？”，下一秒，他便笑出个括弧，“我喜欢！” “你叫什么？哪个系的？” 顾绍雪拿起椅子上的书，冲他翻了个白眼，“叫你妹！”说完便走开了。 她只听得身后传来低沉的笑声和一阵骂骂咧咧，但她没有回头。 刚走到宿舍门口，一身薄汗便被迎头而来的冷气打了个激灵，顾绍雪走到自己床铺旁，拿起桌上的纸巾将脸上的汗擦干，进去浴室冲凉。 办公楼三楼。 路志铭敲响302房门，里面传来一声“进”。 推门而入，看到的是熟悉的房屋陈设，除了正对门的一张桌子，周围全是书架，桌子上摆着一台电脑和一排文件夹，一如既往的简洁。 桌前的男人背对着房门，戴着花镜，正在翻阅资料，他闻声转头，愣了几秒，而后又将眼镜移开一点，待看清来人，又惊又喜，“志铭，什么时候回来的？” 男人是王建章，岳州大学研究生院的老教授，岳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检验科的主任医师，路志铭曾经的导师。 路志铭走上前跟王教授拥抱了一下，说道，“年初就回来了，只不过一直呆在港城，今天和朋友过来学校打球，估摸着这时候您会在办公室，我就把新得的好茶拿来给您尝尝。” 说着便将一盒包装精美的茶叶打开，拿到王建章鼻前，王建章闭上眼睛轻嗅，几秒后道，“好茶。” “这种岩茶可是很难得，你小子哪来的？”王建章拉开一个椅子，示意路志铭坐下。 路志铭颔首道谢，“从我爸那觅来的。” 王建章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将茶叶放在桌子上，转头道，“说吧，想让老师帮你点什么？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 路志铭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回国后我爸就把岳州和港城两家医疗器械公司给我练手，现在公司正要跟一附院谈合作，医院那边要公开招标，我看了一下，和我们路恒实力差不多的就是赵家的新瑞。” 王建章若有所思，停顿几秒后道，“明天我会去医院，有消息了通知你。” “王教授，刘锡川的婚礼您会去参加吗？”路志铭听出事情有了眉目，便转开话题。 刘锡川和路志铭是同届的研究生，都拜在王建章门下。 “收到请柬了，但是那天我有事，不方便去，我给锡川说过了，贺礼会让人代我送到。”王建章说完，话锋一转，“你呢？老师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 路志铭不着痕迹的挠了一下头皮，尴尬的笑道，“我爸妈催我还不够，现在老师都要催我了，我还小，不着急。” 王建章看路志铭就像看自己孩子一样，“都26了还小，你那一届我总共带了两个研究生，虽然你只跟了我一年，但总归是我的学生，人家锡川都结婚了，你还是南天门的旗杆--光棍一条。” “我觉得催喝喜酒的人都应该主动介绍对象，权利和义务是对等的嘛。” 王建章哈哈笑起来，“老师老了，跟不上你们这些小年轻的思想了，你家的门槛，也不是一般女孩儿能跨进去的。” 路志铭：”我心里的门槛也不是一般女孩能跨进来的。” 王建章：“允许你高傲，但万不可自负。” 路志铭点点头，“谨遵老师教诲。” 王建章很喜欢路志铭的一点就是他融进骨子里的教养，也傲也谦卑，也真不是一般女人能驾驭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路志铭和王建章道别离开。 他下楼的时候，校园里的路灯已经亮起，微风裹着泥土的清香扑面而来，月光如水水如天，风景依旧似去年。 一路上不断有骑自行车的学生经过，他站在路口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只听背后一声清脆的自行车铃声响起，路志铭下意识扭头看过去，是三个并排行驶的女生，他看到靠近最右侧的是下午给了苏钰一巴掌的女孩。 经过时，她正跟同伴谈笑，笑魇如花，容颜似水。 路志铭的心被小鹿踩了一下，但很快便平复下来。 他找到苏钰的电话，拨出去。 电话接通，“阿铭，你从学校出来没有，快点过来，就差你了！” 路志铭：“好，马上来”。 第2章 与君初相识 9月26日是刘锡川的婚礼，苏钰提议，已婚的带家属，未婚的带女伴，而且必须今天在饭桌上敲定。 众人纷纷拿起手机联系。 顾绍鹏给顾绍雪发了条微信：“小雪，26号有晚自习吗？” 顾绍雪刚回到家洗完澡，看到进来的微信，查了一下课程表，然后敲击屏幕：“没课。” “那大哥带你去吃好吃的。”这条微信后面接了个干饭的表情包。 顾绍雪莞尔一笑，“好。” 顾绍鹏将手机往饭桌上一扣，侧头跟打游戏的路志铭说，“家属已到位。” 顾绍鹏的老婆是司法系统的公职人员，平时几乎不跟他一起参加朋友的聚会婚礼之类的活动。 路志铭眼底闪过一丝玩味，“鹏哥，漂亮不？” 顾绍鹏不答反问，“看你打游戏打的火热，你的女伴找好了吧？” 路志铭退出游戏，淡淡道，“我是单身，你又不是不知道，带我爸妈行吗？他们也是我家属。” 此话一出，坐在旁边的苏钰笑着说，“你可真是不要脸。” 顾绍鹏看一眼路志铭，“你今年26岁了吧，我在你这个年龄，你嫂子都被我追到手了，锡川也结婚了，你就一点也不急？” 路志铭觉得今天的黄历上应该有“宜催婚”这一项，不然怎么都跑来催婚。 “鹏哥，你今年也才33岁，怎么一副53岁的做派”，路志铭话锋一转，“要不，你给我介绍一个？” 顾绍鹏夹了一口菜，藕尖在他嘴里发出清脆的声音，他看向苏钰，“带女伴这主意可不是我出的吧，谁出的你让谁给你介绍啊。” 苏钰一听被点了名，赶忙站起来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先自罚一杯，“我这不是给锡川的婚礼锦上添花嘛，图个好事成双的寓意。” 此话一出，路志铭侧身揽住苏钰的肩膀，“行，好事成双，那天咱俩都是伴郎，你负责在伴娘里给我找一个，满足你这一番暗搓搓的小心思。” 苏钰眸子微闪，看了路志铭几秒，道，“真的？” “嗯”，路志铭点点头，然后扬声道，“那天谁要带的不是家属，就陪我一起和新郎敬酒，如何？” 这话是说给顾绍鹏听的，顾绍鹏面不改色，随着众人一起说，“好。” 路志铭眼底闪过一抹诧色。 26号这天下午5点，顾绍鹏准时出现在学校门口。 顾绍雪刚下课，手机便响了，她看了下来电人，挂断，然后回了个微信，“哥，我刚下课，先去图书馆还一下书。” 顾绍鹏刚回了个好，姜妍的电话便打了进来，他划开接听键，稚嫩的童声传来，“爸爸，妈妈说你带小姑去参加婚宴了，我想跟小姑玩。你回来接我，我也要去。” “婧宸乖，你小姑刚来岳州不久，爸爸想带她多出去走走，明天周末，我们一起回爷爷奶奶家，你就能和小姑玩了。” “绍鹏，你带小雪出去，可不能让她喝酒。”电话那头转成了姜妍的声音。 顾绍鹏：“小雪就是比婧宸大点的孩子，我怎么会让她喝酒的。” “你也少喝点，听到没有，明天一早还要回爸妈那。” 顾绍鹏听着姜妍的嘱咐，点点头，“你晚上带着孩子早点睡，我忙完了就回去了。” 学校门口不能泊车，顾绍鹏将车停在了马路对面，挂完电话后，便一直看着学校门口的方向，找寻顾绍雪的身影。 不多时，便看到上身白t，下身水蓝色休闲裤，后脑扎着丸子头的的顾绍雪朝他走来。 顾绍雪打开车门坐进后座，“哥，我们去哪吃饭？” “我一个朋友结婚，我们去参加婚宴。”说着便从储物箱里拿出一张请柬递给顾绍雪。 顾绍雪打开请柬，眉头微蹙，“晚上参加婚宴？” 在老家关城，婚宴都是中午。 “嗯，风俗不一样，这边大多是晚上。”顾绍鹏发动车子，将空调调小了一点。 下班高峰期碰上周五，他们到达现场已是6点10分了，婚宴在6点58分开始。 几乎是刚走进大厅，路志铭就看到了顾绍鹏，正欲上前打招呼，发现和顾绍鹏在一起的竟然是他前几天在学校遇见的那个女人。 果然惊鸿未必是芳华，也有可能是“小三”，心底的嫌恶感立马涌了上来。 而且，他最敬重的大哥竟然。。。。。。 人头攒动的大厅，正中央大屏幕上放着新郎新娘的婚礼纪，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庆的悦色，顾绍鹏低头问紧抓着他衣角的顾绍雪，“你饿不饿，那边有餐前自助小甜点，我带你过去。” 两人走到自助台前，顾绍雪立马就看到了一个三层夹心的樱桃蛋糕，“哥，我要吃这个。” 顾绍鹏拿起小碟子给她装了两个，“你去找个位置坐下吃，别乱走，我先过去帮忙迎宾客，等开始了我过来找你，听到没？” 顾绍雪点点头，“知道了。” 她找了个人少的小圆桌，2个蛋糕吃完，她又去拿了个酸奶。 这一切都被隐在人群中的路志铭看了个真切。 顾绍雪有种特异的能力，能在嘈杂的环境中自动过滤噪音，保持内心宁静，她安静的坐在那里，一勺一勺的吃着酸奶，旁边突然坐了个人她也一时没有发现。 “小师妹！” 顾绍雪被吓了一跳，一抬头，便和那双瑞凤眼来了个四目相对。 这世界好小。 今天他是什么人格？ “我不是你师妹，你认错人了。”顾绍雪起身便要走，打算远离这个‘疯批’。 路志铭哪肯放她走，拉住她的手臂往回一扯，“我也是岳州大学毕业的，在那读的研究生，所以你就是我师妹。” 顾绍雪不说话，只是用眼睛瞪着他，手臂大力一甩，挣开他。 第3章 却道故人来 路志铭闪身挡住她的去路，深邃的眸子看向她因愤怒而涨红的脸，“你是女方那边的宾客吧，男方这边的我差不多都认识，不过上次我听你口音，好像是北方人，新娘可是土生土长的岳州人，她也不是岳州大学毕业的，你们怎么认识的？” 顾绍雪并不惧他，一副‘我有权保持沉默’的表情。 见她不说话，路志铭便想激她一下，“你不会是混进来偷吃的小贼吧？” 此话一出，顾绍雪的脸由红转白，碍着周围全是宾客，她压低声音道，“你放。。。。。。”后面那个字她没说，只是挑了一下眉，意思是‘后面那个字你应该知道。’ 路志铭并没有生气，而是眼珠一转，本就微扬的下嘴唇勾勒出更深的笑意，“等下开宴，你跟我坐一起，别人问，你就说你是我家属，如此，你便可以正大光明的吃酒了，怎么样？” 话音刚落，顾绍雪一拳挥在他胸口，路志铭猝不及防挨了一拳，吃痛后退了一步，心道，这是下了死手啊。 趁着路志铭不注意，顾绍雪抬腿便往大门口走。 路志铭心下一惊，这女人要跑！ 他赶忙追过去，刚走到门口处，他便看到她正站在顾绍鹏旁边，挽着他的胳膊，在一起迎宾。 顾绍雪此时也看到了他，眉眼迅速弯起，对着顾绍鹏说，”老公，这婚礼是不是快开始了呀。”说完还特意瞄了一眼路志铭。 路志铭觉得她是在示威。 这真是大白天打劫，明目张胆啊，道德在哪里，底线在哪里？ 顾绍鹏则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一声老公是要干嘛，待看到怒气冲冲的路志铭正盯着顾绍雪看，便猜到几分，他朝路志铭喊道，“阿铭，你不去伴郎团那里，跑来这里做什么？” 顾绍雪懵了一下，他竟然和大哥认识？真是冤家路窄，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呀。 路志铭看热闹不嫌事大，“我来跟嫂子打声招呼。” 说着便走上前微颔首，一字一句道，“姜妍嫂子好。” 他故意放大声音，引得周围人都往这里看，顾绍鹏见状，冲路志铭使了个眼色，“阿铭，阿钰刚才找你呢，你还不赶快过去！” 路志铭冷冷的看了顾绍雪两眼，转身离开。 待人走远后，顾绍鹏问道，“你俩怎么会认识？还一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模样。” 顾绍雪便把刚才的事跟他讲了一遍。 顾绍鹏轻笑出声，“他叫路志铭，路叔家的，我们两家关系很好，他最近都忙，还没机会见到，一会儿我们坐一桌，我让他给你道歉。” 顾绍雪不愿见他，撅起嘴巴，扭着身子撒娇道，“哥，我想回家。”像极了小时候妈妈带着去别人家做客，吵着要回家的孩子。 顾绍鹏轻声劝她，“就是一点小误会，说开了就好了，他平时不这样。” 顾绍雪心道，还是别了，怕被他‘掐死’。 顾绍鹏见她不说话，只好吩咐冲锋先送她回家。 苏钰早就把伴娘团的情况摸清楚了，特意选了个最漂亮的安排和路志铭一组，结果路志铭在上场之前被顾绍雪气的头发懵，心思根本不在伴娘身上，他一直在瞄顾绍鹏那一桌，哪还有顾绍雪的影子！ 刚刚被她捶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路志铭下意识的捂了一下胸口，脸上的怒意和场上欢快的氛围是格格不入，吓得旁边的伴娘不敢看他，生怕惹了这尊大佛。 到了敬酒环节，路志铭把顾绍鹏拉过来一起，顾绍鹏知道他的心思，也没推脱。 结果路志铭喝一杯，便让顾绍鹏喝三杯。 换桌的间隙，路志铭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你可真是败坏家风啊，什么时候找了这么个外表清纯内心似狼的小嫂子，你是怕我回去告状，故意把她放走了吧？” 顾绍鹏又饮下三杯酒，趁新郎倒酒的功夫，他正色道，“酒可以多喝，话可不要乱讲，那是我妹妹，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路志铭一脸错愕，随即把自己那杯也递给顾绍鹏，“才几杯啊就说醉话了，你妹妹我又不是没见过，从小玩到大，她就是整容了我也认得出来。” 顾绍鹏笑笑，没有接他的话，本来替新郎喝酒这活是路志铭的，顾绍鹏却喝的跟“新娘子是他真爱”一样，借着敬酒在这买醉呢。 苏钰招呼着他们这一桌的客人，因为今天各自都带了女伴还有家属，很多都是第一次见，免不了需要他活跃气氛，一圈自我介绍之后，苏钰指着敬酒回来的两人道，”鹏哥，阿铭，都是一个圈子里玩了很多年的，阿铭出国了两年，年初才回来”。 顾绍鹏和路志铭向众人颔首示意。 苏钰看着一脸不爽的路志铭，出声问道，“阿铭，你还行不行了，我给你安排的伴娘都送到你面前了，你愣是一眼没瞧人家。” “说谁不行呢，滚！”路志铭沉声骂道，紧接着眼眸微挑，看向顾绍鹏，“说吧，这小嫂子什么来路。” 苏钰听到后立马问道，“什么小嫂子？” 顾绍鹏一字一句道，“那是我小妹妹。” “当时我妈生她时已是高龄，产后一直恢复的不好，所以就把她抱回关城老家养着，那些年家里的生意又忙，七八岁时候接过来了，但是不适应气候，我奶奶心疼，便又送了回去，这一回去就一直到我奶奶去世，除了我们自家人，都不知道我有这么个小妹妹，今年考研究生考过来的，刚来三个多月，跟我爸妈住在云府路那里。” 苏钰听完，左右看看，问道，“妹妹呢，怎么没见？” 顾绍鹏意味深长的看着路志铭，“问他。” 路志铭面不改色，“你见过，就是上次在篮球场拍你一巴掌的那个。” 苏钰回想了一下，惊讶道，“她就是妹妹啊”，还真是‘叫你妹’。 路志铭不置可否，顺势捂住胸口，“刚才我看她一个人坐那吃酸奶，就过去打招呼，她倒好，上来就是一拳，我这里现在还疼呢。” 第4章 初会便已许平生 顾绍鹏：“你想好了再说，你那是打招呼去了吗？” 路志铭沉着脸，不悦道：“妹妹来了也不提前说，还说是家属，还配合她一直演戏。合着我是猴呗。” 顾绍鹏侧头睨他，“妹妹不是家属吗？” 路志铭给他竖个大拇指，“论耍赖，大哥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你今天这酒喝的一点也不冤。” “来吧，介绍一下妹妹。我回去找人算算，看我俩是不是八字不合。” 顾绍鹏道，”顾绍雪，平时都喊她小雪，今年20岁，人美心善，品学兼优。” 路志铭冷笑一声，“人美是看出来了，心善就算了，第一次见面打了苏钰，第二次见面上来就给我一拳，她练过是吧。” “不过她不是研一吗？怎么才20岁，是个神童，跳级了？” 顾绍鹏拿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不置可否，“她就是一小孩子，以后你见了她，少招惹她，还是能看到她温柔的模样的，她就是个顺毛驴。” 路志铭倒是见过她可人的样子，但听到顺毛驴这个词便绷不住乐了，“对，驴这个形容很贴切。” 此时他脑子里浮现一个画面，顾绍雪怒目圆睁的站在那里，像驴一样发脾气。 顾绍鹏看他笑的合不拢嘴，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你还有个哥哥样没有？” 路志铭：“只要她喊我一声哥，我亲自给她道歉，如何？” “不过我明天就要去港城，等下次回来，一定登门拜会。” 顾绍鹏听他提到港城，便问道，“那边现在怎么样？” 路志铭摇摇头，“不怎么样，我看了历年来的报表，不是很理想，需要花费一番力气。” 顾绍鹏拍拍他的肩膀，“慢慢来，去国外呆了两年，回来正是施展才华的时候。” “她现在还会水土不服吗？” 顾绍鹏被他跳跃的思维懵了一下，方反应过来是说顾绍雪，“岳州的天气闷热潮湿，气压低，需要时间适应，不过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完全受不住，不舒服肯定是还会有。” 正说着，苏钰凑了过来，“等会儿锡川还安排了去唱歌，一起去不？有美女哦。” 顾绍鹏自然是不去的，这话是说给路志铭听的。 路志铭瞪他一眼，“没见过女人是吧？” 苏钰揶揄道，“你这心眼也忒小了，那天在篮球场，她不也打我了，你看我都不生气。” 路志铭起身，越过苏钰，“你去怜香惜玉去吧，我跟鹏哥回家了，我明天还要去港城。” 苏钰看着顾绍鹏，嘴巴朝路志铭的背影努了努，“还是妹妹牛，一下子就降住了这个大魔头。” 路志铭长这么大，确实还没被哪个女人甩过脸子，顾绍雪还是头一个，偏生还是妹妹，骂不得，还得乖乖道歉。 顾绍鹏和路志铭在酒店门口分开，各自回家。 路志铭洗完澡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那晚骑着自行车经过的顾绍雪。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他自认这么多年，没有哪个女人一眼就能入他的心，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当时他的模样，是不是吓到她了？不过看她能踹能捶的样子，也不是个弱女子。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里，他被顾绍雪追着打了一个晚上。 次日一早，路志铭出现在港城路恒大厦一楼大厅，大厅里早就有两个人在等候，一个是助理陈衡君，如若他不在港城，便由她负责汇报这里的一切事务，另一个是销售部主管刘琦，负责整个港城销售条线。 陈衡君身穿干练的职业套装，见到来人，便微笑着迎上去并递上即将开始的会议流程，昨晚上路志铭喝的有点多，没来得及看，他接过文件夹，边走边看，刘琦则是小声跟他交流着，路志铭眉头微蹙，面露不悦。 五分钟后三人走进会议室，陈衡君和刘琦坐在路志铭两侧。 路志铭眼睛扫过在场的各部门经理，沉声道，“二季度的业绩报表刚才我看了，同比去年下滑的不止几个百分点，而是十个百分点，除去市场外部的原因，我们不妨认真思考一下，公司下拨的经费你们有多少是真正用在维护客户身上，销售出去的产品有没有对接好售后服务部，今天下班之前各部门将二季度的总结发到我邮箱。” 众人皆在心里长舒一口气，鱼贯而出。 这个小路总，做事雷厉风行，颇有当年路兆恺总的风范，虎父无犬子，甚至比路总手腕更硬。 陈衡君端了一杯咖啡走进路志铭办公室，看到他揉着眉心，疲惫之色浮在面上，她小心翼翼问道，“路总，您昨晚没休息好吗？” “嗯，昨天参加婚礼，喝的有点多。” 其实是因为昨晚那个噩梦。 “那我去泡点养肝茶端过来”，说着将咖啡撤走。 路志铭嗯了一声，打开电脑查看邮件。 几分钟后，陈衡君端着一杯菊花茶走进来，明黄的菊花散开在透明杯子里，似是鲜花绽放，“路总，您先喝点茶吧。” 路志铭看了一眼，似是想到了什么，抬眼问道，“你知道水土不服有什么妙招吗？” “水土不服？路总，您。。。。” “我一个朋友，她是北方人，来到岳州有点水土不服。”路志铭解释道。 无中生友？ 陈衡君：“我倒是听说过一个偏方，就是用她生活过的地方的自来水混合我们这边的自来水，烧开了喝个一周左右，就会好转。” 路志铭听完眸子一亮，“那你认识不认识关城的人？” 陈衡君摇摇头。 路志铭刚亮起的眸子惚的暗了一半，神色恢复如常，淡淡道，“今天盯紧各部门，让他们尽快将汇总发到我邮箱。” 陈衡君立马恢复工作状态。今天本来是休息日，昨天临时通知，今天全员加班，不过加班费双倍计算。 这是路志铭接手公司以来定下的规矩。 顾绍鹏醒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家里很安静，他拿起床头的手机，看到姜妍的未读微信，点开：我带着婧宸先回爸妈家了，你起来以后把床头的蜂蜜水喝了，中午之前你一定赶到。 洗澡穿衣，顾绍鹏开车来到云府路。 第5章 往事不可谏 打开大门，顾绍鹏看到一楼客厅顾绍雪正和顾婧宸拼乐高，厨房里姜妍和赵芳兵正在忙着中午饭，今天张姨请假回家了。 顾绍鹏倚在厨房门口，问道，“妈，我爸呢？” 赵芳兵闻言，扭头回道，“在小花园摆弄他的花草呢。” 顾绍鹏转身走向屋外的小花园，只见顾以峰蹲在那里，正在菜园子里拔草，老爷子前年把公司全交给顾绍鹏以后，便专心在家做他的菜农花匠。 顾绍鹏从旁边的水桶舀过一瓢水，准备浇花，立马被顾以峰呵斥道，“你是不是酒没醒，这么大的太阳你浇什么水？” 顾绍鹏放下水瓢，“爸，您也知道太阳大呀，不在屋里待着凉快，在这拔草。” “你们这代人啊，都没下地劳动过，这草啊，就得趁大太阳把它拔掉，拔完以后还要松松土，这菜呀，就会长得很好。”顾以峰边说边拿起小锄头松土。 顾绍鹏话锋一转，“爸，您现在和小雪处的怎么样。” 顾以峰从菜园子走出来，擦了擦汗，站在阴凉处，“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以前回到家都是在书房写写画画，现在会陪我下棋了，虽然次数不多，但我已经很高兴了。” “不过她身子弱，不能整晚吹空调，岳州这天气又闷热，上次你拿回来那个水牛皮凉席，倒是不错。” 顾绍鹏安慰道，“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小雪也肯定会放下心结，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劝人的话都会说，唯独劝不了自己，如今已为人父的顾绍鹏深有感触，童年只有一次，过了就再也无法拥有，在顾绍雪心里，奶奶是超越父母感情的，奶奶去世了，好好呆在父母身边，只不过是她暂时在遵循奶奶的遗愿罢了，像是在完成任务。 时间不语，却知道所有问题的答案。 “绍鹏，以后尽量不要带小雪出去人多的地方，她上完课就把她接回家”，顾以峰再次提醒他。 这样的提醒顾绍鹏听了好几次，这一次，顾以峰是命令的语气，这便意味着，他如若再带她出去，就要家法处置他。 父亲的决定，在这个家里，就是军令，没有为什么，只有服从。 两人各自收拾好情绪，回到屋里。 顾绍鹏走到依然在搭乐高的姑侄俩面前，一个星黛露差不多已经拼好了，顾婧宸看到来人，仰起头炫耀道，“爸爸，这个耳朵还有这个蝴蝶结是我独自拼的，剩余的都是我指导姑姑完成的呢。” 顾绍鹏大手摸了下顾婧宸的脑袋，侧脸看了下顾绍雪，见她将最后几颗装上后，盯着作品看了几秒，歪头冲顾婧宸笑了一下，“顾老师，学生完成的还可以吧？” 本来就得意的顾婧宸听到老师两个字，一秒入戏，只见她双手背在后面，假模假式的在作品面前踱了几步，一副老成做派，还裹了裹嗓子，压低声音道，“嗯，孺子可教也。” “多谢老师夸奖。”顾绍雪说完还冲顾婧宸做了个抱拳的动作。 引得一旁的顾绍鹏哈哈笑起来，正端着饭菜走出来的赵芳兵和姜妍闻言，皆是忍俊不禁。 顾绍鹏一手牵一个，嘱咐两人去洗手，马上开饭。 片刻，顾绍雪走至餐厅，一眼便看到桌子中间放着一大盘水饺，眼睛里立马闪了星星。 顾以峰早已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夹了一个水饺放到顾绍雪碗里，“小雪，尝尝你妈包的饺子，鲜虾馅的。” “谢谢爸。”顾绍雪将饺子塞进嘴里，待一口咽下去，看着赵芳兵说了一句，”谢谢妈，味道很好。” 家里的阿姨只会做岳州菜，赵芳兵也是岳州本地人，顾绍雪来了以后，她便经常学着给她做面食吃，虽然都不是很好吃，但顾绍雪从来没有嫌弃过。 她知道父母都在尽力弥补。 有了这一声肯定之后，一桌的人才开始动筷子。 这样的场景在这几个月发生了无数次，顾绍雪其实心里很难过，自己偷偷躲起来哭过很多次。 她无数次想，奶奶能长生不老该有多好，这样，她就不用面对这日日的小心翼翼了。 饭后顾绍鹏一家三口去动物园看大熊猫，顾婧宸嚷嚷好几个礼拜了。 顾以峰看着顾绍雪很羡慕但却极力隐忍的眼神，道，“小雪，陪爸爸下象棋吧，这次爸爸让你一个车，一个炮，怎么样？” 顾绍雪心道，真是小看人，等下她赢了，倒是让人觉得有点胜之不武，但嘴上却道，“好”。 顾绍鹏看着他俩其乐融融的景象，也放心的带着顾婧宸去动物园了。 路志铭这边正安排人从关城往岳州发快递，快递物品是，14瓶水。 这是他要送给顾绍雪的，给道歉冠以美名，“帮助她缓解水土不服，包括对他这个人的不服。” 周一下午，路志铭早早将工作结束，其他事都交代给了助理陈辰。 5点半，路志铭便开车来到了学校，连人带水一起等在上次见顾绍雪那个路口，他上身是白t，下身是浅卡其的休闲裤，戴着墨镜立在那里，颀长的身材，俊美的脸庞，引来下课回宿舍的一众女生观望，心想，又是哪个贵公子在等女朋友下课呢。 路志铭则是一眨不眨的盯着路口，生怕错过。 40分钟后，路志铭腿都要站直了，才看到穿着豆绿色短t，乳白色裤子，扎着马尾的顾绍雪，不知旁边的同学讲了什么，她开心的笑着。 路志铭摘下墨镜，冲顾绍雪喊了一声，“小雪。” 顾绍雪闻声看过来，脸上的笑容也散在了空气中，她侧头跟同学说了几句，便朝他走来。 “妹妹是不是学过川剧变脸，怎么一见到我，就老是变黑脸呢。” 顾绍雪脸色淡淡，眸子一挑，“我那天是不是没把你揍明白，又来找揍！” 路志铭佯装害怕，怯怯道，“求妹妹放过。” 顾绍雪瞪他一眼，转身要走。 路志铭赶忙说，“我有东西送给你。” 顾绍雪扭头扫了一眼，才看到他脚边放着一个箱子，是个快递箱，她眉头微蹙，抬眼看他。 路志铭解释道，“我托人从你老家关城寄过来的自来水，你拿回去和这边的自来水兑在一起烧开喝，听说能缓解水土不服，你可以试试。” 第6章 执一人，潋水之滨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顾绍雪抿了下唇，冷冷道，“我只有看到你的时候才会水土不服，其他时候都好的很，所以，请你以后离我远一点。”最后一句话每个字都加了重音。 路志铭看着他，佯怒道，“别老是你你你的，一点礼貌都没有，叫二哥。” 顾绍雪面色不改，“舌头能卷起来讲儿化音吗？还二哥，我看你就是个二”。 “你识唔识讲岳州话？”路志铭用岳州话回应她的挑衅。 顾绍雪本来就对岳州各种不适应，心道，他到底是大哥的朋友还是敌人，怎么老是跟她作对，之前无意碰见也就算了，今天竟然跑来说她水土不服，还语言不通，一瞬间，委屈涌上心头。 她双拳紧握，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几秒后双眼变红然后便噙满泪水。 吓得路志铭脸色一变，赶忙从口袋掏出纸巾递给她，“对不起，我错了，你别哭” 经过的学生都往这边看过来，路志铭看她不接，便主动上前帮她擦眼泪。 顾绍雪一挥手，重重的打在他手上，纸巾应声而落。 “你真是个神经病！”她冲他大喊。 这句话深深刺激到了路志铭，他登时沉下脸，眉棱耸起，那眼神，像一头凶残的狮子，顾绍雪心下猛的一惊，他切换了他的‘第二人格’！ 不过，几秒之后，他便恢复如常，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脸，他脑子里此时正在汇集所有哄女孩子的词汇，奈何词到用时方恨少，还不等他组成句子，顾绍雪便跑开了。 他急忙要追过去，不料被纸箱绊了一下差点摔倒，他气的踹了纸箱两脚，等他到学校门口时，看到顾绍雪上了一辆车，他认得那是顾绍鹏的车。 路志铭拿出手机打给了陈辰，“你开车来一趟岳州大学南校区，到东门保安室把快递箱搬回公司，然后把水拿出来放进冰箱冷藏。” 陈辰听出老板心情很不好，立马回道，“好的，路总。” 挂完电话，路志铭又返回去把水搬过来交代给保安，开车回了家。 陈辰取到东西后，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老板为什么千里迢迢的从关城买14瓶“矿泉水”，明明昨天让冷藏到家里时心情还很好，怎么今天就生气了，这水是做错什么了吗？ 次日一早，路志铭到达公司，第一件事就是吩咐陈辰，“去拿一瓶水，就是我昨天让你拿回公司的，烧开了给我泡咖啡。” 陈辰烧水泡咖啡的时候，愣是没敢把水洒出来一滴。 接下来的半个月，这成了陈辰到达办公室后的首要任务，刚开始路志铭还会交代，后来他到办公室的时候，咖啡已经先他一步在桌子上了。 路志铭喝了半个月，竟然觉得这关城的自来水泡的咖啡别有一番。。。。。。风味，跟那个顾绍雪一样，后味很。。。浓。 本来路志铭还担心顾绍雪会跑到顾绍鹏面前狠狠告他一状，结果相安无事了半个月，这期间，路志铭见过顾绍鹏两次，他本想解释，但见顾绍鹏也没提，也猜到顾绍雪没说。 他也不是没想过去找她，但他现在如同薛定谔，顾绍雪就是那只猫，他不去找她，那就有两种可能，一种她消气了，一种她没有消气，如果他去找她，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不是消气就是没消气。 刚好港城那边有事，路志铭又在那边待了一个月。 回到岳州以后，顾绍鹏给路志铭打电话，说11月16号是顾绍雪生日，问他有没有时间过来，只喊了他和苏钰，在家里简单聚一下。 路志铭正找不到将两种可能性变成一种可能性的契机，这就来了，没时间也要挤出时间来。 挂完电话，陈辰进办公室送文件，路志铭看完签过字，抬头问道，“你女朋友生日，你一般都送什么礼物？” 陈辰想到那14瓶水，心里大概猜出点什么，便说，“包。” “这女人哪，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包的。” 路志铭被他夸张的修辞给逗乐了，笑说，“你这刚会走就有点过分了吧。” 陈辰立马道，“路总，你不妨想象一下，如果您有个女儿，您给挎个美美的小包，带她出门，是不是很吸睛？” 不知怎的，路志铭脑子里竟然冒出来一个画面，他和顾绍雪的女儿背个小包在前面跑，两人在后面跟着，女儿时不时的回头喊他爸爸。 陈辰看到老板微微上扬的嘴角，便知老板肯定喜欢上谁了。 几秒后，路志铭被这个可怕的想法吓了一跳，身体微不可见的抖动了一下，他看向陈辰，“你帮我找几款当下比较流行的，把图片发到我手机上，我选好了，你再帮我去买，我16号要用。辛苦了。” 陈辰赶忙道，“不辛苦，我这就给我女朋友打电话。” 说完便转身出门。 正在茶水间接咖啡的林夕接到陈辰的电话，等他说完，林夕道，“你们老板怎么买个包还要找你，女朋友是不是也要你帮着谈？” 陈辰：“多少人想有这样讨好老板的机会还找不到呢，等下你选包的时候，看到有喜欢的，就给自己留一个，我给你报销。” 林夕听完，唇角一勾，“把钱攒着，我们还要买房呢”。 陈辰：“我这个月奖金高，不用那么节省，我会心疼。” 林夕端着咖啡走到工位，“我先看看再说吧。” 林夕是陈辰的初恋，在一家外企工作，两人是大学同学。 陈辰家里是岳州本地人，父母早年做生意积累下不少产业，陈辰从小到大虽谈不上大富大贵，但一直都是衣食无忧。 林夕是江城人，家是农村的，毕业后跟着陈辰留在了岳州。 陈辰家里想让他找一个本地的，一直反对两人交往。但热恋中的人一般都是一身反骨，纵使弱水三千，我偏取这一瓢饮。 爱情可以一见钟情，但婚姻却要权衡利弊。 婚姻首先是一道经济命题，尽管陈辰说不靠家里，自己赚钱在岳州给她个温暖的家，但林夕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灰姑娘，人们都知道灰姑娘嫁给了王子，但不知道灰姑娘那双水晶鞋其实很磨脚。 恋爱和婚姻看似是逐步递进，但其实二者毫无关系。 第7章 多情却被无情恼 16日晚上，路志铭和苏钰一起来到云府路。 路上，路志铭问苏钰给顾绍雪带的什么礼物，苏钰道，“金瓜子和包” 苏钰家是做黄金珠宝的，他们几个从小时候开始，每年生日苏明璋都会送金瓜子，金瓜子的数量跟年龄相同，直至成家，这几年他们都大了，就改由苏钰来送。 “我认识的那些女人都爱买包，小雪又那么漂亮，肯定喜欢。” 路志铭一听竟然跟自己买的一样，不悦道，“小雪又不是你认识的那些女人。” 苏钰挑眉道，“你买了什么礼物，给我瞧瞧。”说着便欲解开路志铭身旁的礼物盒子。 路志铭赶忙拎到怀里护住。 苏钰切了一声，揶揄道，“你这万年单身狗也买不出什么好礼物。” 说完便快步往前走，以免惨遭毒手。 两人一前一后，苏钰按响门铃，来开门的是张姨，她在顾家已将近小20年了。 见到来人，她立马喜笑颜开，“钰少爷，铭少爷。” 苏钰上前一步，“张姨，今天有没有做酿三宝，我可是很久没吃了。” “有有有，知道你来，我还特意多做了一些，”张姨说完又看向旁边的路志铭，“铭少爷喜欢吃的胆竹松茸我也做了。” 路志铭一听，直接抱住张姨，“您最疼我了。” 顾以峰在里面听到动静，走出来朝他们两个招手，扬声道，“你们两个快过来。” 苏钰和路志铭闻声望去，只见顾以峰身旁站着顾绍雪。 她今天穿了一条淡粉色真丝斜襟式的改良旗袍装，领子下方是白色如意盘扣，斜侧则是珍珠盘扣，头发半扎，散下来的部分披在身前两侧，未施任何粉黛，却美的不可方物。 路志铭觉得每次见到顾绍雪都似开盲盒，今天开出来的是一幅画。 是一幅“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城”的古画。 此时的苏钰早已跑到顾绍雪面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几秒后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顾绍雪一听，马上抿唇浅笑，这是贾宝玉初见林黛玉时说的话，他拿来引用，也是用的恰到好处，他的确见过她，上次篮球场那个“小白脸”，还被她打了一巴掌。 其实苏钰说这话是因为第一次见她时看她身边放了一本《红楼梦》。 顾以峰只当他是在逗乐，便看着顾绍雪，给她介绍，“小雪，这是你苏明璋叔叔家的苏钰，比你长六岁。” 顾绍雪看向苏钰，脸上仍挂着笑，“钰哥好。” 他的皮肤很白，长着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眼尾狭长，嘴唇上薄下厚，此时他是笑着的，笑出一个括弧，右耳还挂了两个耳饰，一个耳钉，一个耳扣。 苏钰拉住走过来的路志铭，兴奋的说，“阿铭你看，妹妹还有两个小梨涡呢。” 只是他再转身时，梨涡已经不见，因为她看到了路志铭。 顾以峰继续介绍，”这是你路兆恺叔叔家的路志铭，跟阿钰一样大。” 顾绍雪面色淡淡，眸色清冷，“你好。” 都快两个月了，她还没消气。 路志铭的心被她的双标狠狠踹了一下，但依然神色如常，并回以微笑。 顾以峰并不知道这几个孩子之前见过，并且其中两个已经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张姨走过来说饭菜已经好了，顾以峰便招呼他们赶快去洗手吃饭。 正好化解了即将到来的尴尬。 餐厅的背景是精心布置的公主风，粉蓝相间的气球挽成四分之三的不规则弧形，一个皇冠嵌在剩余的四分之一里，中间部分是今日主题：祝顾绍雪20岁生日快乐。 下方的礼物桌上放着一个十二寸的大蛋糕，蛋糕上缀着车厘子，旁边是各式各样的礼物，礼物桌周围同样也堆满了各色气球。 路志铭和苏钰走过去把各自的礼物放上去，便走到餐桌旁坐下。 餐桌的中央是一大盘水饺，水饺的耳朵是绿色的，肚子是白色，像一颗颗小青菜一样，非常漂亮。 饺子周围是地道的岳州菜，有凉瓜滑蛋，黑胡椒牛仔，烤乳鸽，酿三宝，胆竹松茸。。。。。。还有一道顾绍雪至今都不愿尝的白切鸡。 苏钰是个活宝，所以他被安排在了顾绍雪右手边，顾婧宸非要挨着顾绍雪，所以路志铭坐在了顾婧宸左侧。 开席之后几分钟，苏钰用公筷夹了一块酿豆腐给顾绍雪，侧头道，“小雪妹妹平日里空闲时间都喜欢做些什么？” 顾绍雪道了一声谢，“看书，写读书笔记。” 顾以峰闻言，补充道，“小雪的读书笔记都是手写的，练的一手簪花小楷。” 家长在夸孩子这方面，都是见缝插针。 顾绍雪瞬间脸红了，含羞带怯的说，“没有，大哥的行楷才是写的好。” 正给姜妍夹菜的顾绍鹏被突然点名，笑着说，“阿铭的行楷练的比我好，他原先只是看我练也跟着练，结果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一时间，压力给到了路志铭。 路志铭此时正心不在焉，沉着一张脸在吃面前的竹笋，顾绍鹏见状，低头问他，“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看你脸色不太好。” 苏钰哪会让场面尴尬，揶揄道，“阿铭是护食，生怕别人把他爱吃的竹笋松茸给抢了去。” 这是拐着弯骂他是狗，顾绍雪没绷住“扑哧”一声笑了。 顾绍鹏瞪了一眼苏钰，“阿铭是爱吃笋，我看你是真的损。” 路志铭一看顾绍雪笑了，便报复回去，他看向顾以峰，道，“顾伯，您这准女婿品德可是不过关，断不能把小旭往火坑里推。” 顾绍鹏闻言，推波助澜了一下，“小雪刚来不知道这里的典故，小旭和阿钰，阿铭是同年，阿钰小时候总爱跟到小旭后面跑，说长大了要娶她，不知道被小旭按着打了多少次。” 说完除了苏钰和顾绍雪，在座的都笑了，顾婧宸是看大人都笑，她也跟着笑。 苏钰是笑不出来，又不敢在这个场合说顾绍旭的不是，顾绍雪则是不想让路志铭占上风。 第8章 往事知多少 顾绍雪开口道，“我看钰哥如今是积石成玉，世无其二，说不定大姐正后悔呢。” 苏钰一听，感觉此时的顾绍雪就如那南海观世音，救人于水火之中，欢喜之色溢于言表，他眼皮一掀，说，“那是，我可是玉树临风美少年。” 顾绍雪看着他，笑说，“揽镜自顾夜无眠。” 苏钰暗道：这真是位奇女子啊，不仅博古通今，网络用语也是信手拈来啊。 他勾起唇角，举起酒杯遥敬了路志铭一杯，一副ko你的表情。 路志铭此举非但没有反击成功，还送了对手一个好僚机。 他也端起酒杯，面上仍是波澜不惊，断不能让苏钰那小子太得意，也不能让其他人看出端倪，又不敢去惹顾绍雪。 一杯酒下肚，他去夹了一块酿苦瓜，开口道，“阿钰，19号生日那天你得送我75颗金瓜子，把之前出国那两年的给补上。” 苏钰白了他一眼，小声嘀咕道，“又没有嫔妃赏赐，要那么多金瓜子干嘛。” 顾绍雪耳尖，低头忍笑，差点被一口椰汁冰糖燕窝呛到。 赵芳兵接过话，“阿铭，你的生日礼物我和你顾伯也备好了，今天刚好你来了，等下我拿给你。” 路志铭：“阿姨您真是太客气了，现在我们都大了，绍鹏哥那份就代表你们了，不用特意准备。” 赵芳兵眼底闪过一丝伤感，面上却是带着微笑，“你跟小雪的生日就差三天，虽然不是同年，但我一看到你啊，就想起小雪，她小时候。。。。。。” 顾绍鹏赶忙站起身打断：“妈，刚才张姨说长寿面好了，赶快让她端进来给我们的寿星吃。” 赵芳兵闻言，眼睛掠过顾绍雪，见她一脸冷漠，顿觉自己失言了，连忙起身道，“我去端。” 顾绍雪确实不开心，想她为什么回去看她的次数寥寥无几，如今一副忏悔的模样究竟是演给谁看？ 一个晚上，路志铭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顾绍雪，她从始至终都没给过他一个笑脸，刚刚阿姨说送他礼物，她就变了脸，他不知其中缘由，只当顾绍雪是因为讨厌他。 那盘酿三宝里的酿苦瓜几乎都被他给吃了，惹得苏钰心里直骂他，吃完自己的还要吃他的。 不大会儿，长寿面就被端上来放在顾绍雪面前。 眼前这碗面用鸡汤打底，上面摆着一个荷包蛋，几片青菜，面里还有几个鲜虾馅的云吞。 只是顾绍雪这20年来吃的长寿面都是奶奶擀的手擀面。 回忆如洪水猛兽，吞噬着神经敏感的顾绍雪。 她很想哭，但此时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她便象征性的吃了几口，给吃面这个环节画上句号。 后来顾婧宸给顾绍雪跳了一段幼儿园刚学的舞蹈，唱了生日歌，苏钰又讲了几个笑话，才把顾绍雪的情绪重新带动了起来。 临走的时候，路志铭主动邀请顾绍雪去参加他的生日会。 顾绍鹏在旁边说，“如今你们也熟悉了，都相互加下微信，有什么事也好联系。” 顾绍雪就演戏演全套，送佛送到西，点头答应。 苏钰在饭桌上就已经加了顾绍雪的微信，说要带她玩游戏，不能总看书，还要适当娱乐一下。 路志铭在回去的路上，才收到顾绍雪同意的验证消息。 她的网名叫樱桃树下看雪，看今晚的蛋糕，她应该是喜欢吃樱桃，这时节没有樱桃，都用的车厘子。 头像是一个女孩的背影，身穿浅蓝色纱裙，长发一直垂到腰间，胳膊支在江边的栏杆上。 路志铭认出是顾绍雪。 他接着点开朋友圈，她设置的一个月可见，没有任何动态显示。 点开对话框，一条微信被他写写删删，最终发出去五个字：小雪，对不起。 等了很久，也没看到她头像那里有小红点亮起。 因为顾绍雪已经睡了。 人在难过的时候会有很多发泄方式，有人号啕大哭，有人喝酒买醉，有人逛街购物，有人吃甜食刺激多巴胺分泌，顾绍雪难过的时候会去睡觉，用最安静的方式抚平最痛的伤。 赵芳兵来到二楼敲响房门，轻喊了一声小雪，等了几秒，没听到里面有任何回复，她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返回自己房间。 顾以峰躺在床上正看书，见赵芳兵这么快就回来了，便知她没见到顾绍雪。 赵芳兵躺下后背对着顾以峰，一言不发。 顾以峰也没有说话，因为两人一样，都缺席了顾绍雪20年的成长。 不知过了多久，顾以峰关灯准备睡觉，赵芳兵突然说了句，“小雪还会原谅我们吗？” 声音带着哽咽。 顾以峰将她揽到怀里，替她擦干眼泪，开口道，“生而不养本就是错，无论是她出生，还是送走她，如今又接回来，她都没得选择，所以现在她想做什么，就由她自己选择吧。” “当时妈怕她不肯跟我们来，瞒着病情，给她做思想工作让她报考岳州大学的研究生，怕她像小时候一样水土不服受罪，去年过年忍着身体的病痛，带她过来又住了一个星期，看她没什么事，才放心。小时候对她，就更不必说了，跟妈比起来，我们才做了多少？” 赵芳兵的眼泪是擦了又流，“今年过年，我们带小雪回关城过年吧。” 顾以峰在人前都是硬汉的形象，唯独在顾绍雪这里，才会变得柔和。 他嗯了一声，拍了拍赵芳兵的肩膀，“睡吧。” 顾绍雪这一觉睡的并不踏实，梦里都是奶奶临走前的场景。 那天，奶奶拉着她的手，气若游丝，但声音却听的真切：“甜甜，奶奶给你取这个小名，就是你小时候笑起来有两个小梨涡，所以你以后啊，要多笑，奶奶喜欢看你笑。” “甜甜不怕，奶奶只是有点累了，想歇歇，以后让爸爸妈妈照顾你。” “答应奶奶，在岳州那边好好的。” 顾绍雪没有掉一滴泪，始终保持微笑：“我答应您，跟爸爸妈妈在岳州那边好好的。” 那一天，老房子外的樱桃树结了满满一树的果子，那一天，奶奶永远离开了她，那一天，是失去至亲，生命最苦的那天。 奶奶的甜甜依然还会笑，只是再找不出那甜甜的味道了。 第9章 别有幽愁暗恨生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19号这天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路星酒店顶层豪华包房。 一众朋友里，顾绍鹏是最后一个到的，路志铭看到身后无人，便知今天她不会来了。 顾绍鹏走到路志铭身旁，小声说了一句，“那天生日会结束，我爸妈特意交代，除了你跟阿钰，现在不让小雪见过多的人，她现在还在读书，年纪小，需要保护。” 他本想再去跟苏钰交代一下，但见他旁边坐着个女人，两人正在卿卿我我，没眼看，便作罢。 路志铭点点头，父母之爱子，他懂。看人齐了，便让服务员开餐。 也是在此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他迟疑了一下接通，“喂。” “路先生您好，这边有您一份快递需要您本人签收，请问您在酒店哪个包房？” 路志铭蹙了下眉，他没有买东西啊，“是什么东西？能看到是谁送的吗？” “是什么东西不知道，快递单上写的寄件人是顾绍雪。” 路志铭的眸子亮了起来，顾绍雪给他买礼物了！他急忙道，“你给一楼大厅的前台，说是顶层的东西，让她们送上来。” “好的。” 十分钟后，路志铭见到了礼物，苏钰抢着去拆，“让我看看小雪妹妹送你的什么礼物？” 顾绍鹏不解顾绍雪的做法，买了礼物直接让他带过来不就行了，干嘛还叫个快递。 随着苏钰那一声夸张的“哇”，众人都凑了上去。 只见快递箱里是一束大红色的芍药花，苏钰正要去拿上面的小卡片，被路志铭抢先一步揣进了兜里。 苏钰便要去抱花，路志铭一把推开他，“你看清楚花是送谁的，你那么激动干嘛？” 此时已经有手快的人在百度芍药花的花语了。 刘锡川的老婆赵珂率先读了出来：“芍药是我国古代男女相送的花朵，寓意着思念，也寓意着情有所钟的爱。” 接踵而来的便是众人起哄的声音。 苏钰一脸的不可置信，“我靠，阿铭你这是一锤定姻啊。那天她生日，只顾着和你拌嘴了，愣是没看出小雪妹妹喜欢你啊”。 顾绍鹏厉声道，“苏钰你找揍是不是？！“ 他不好去说刘锡川的老婆，便先杀了苏钰这只鸡。 顾绍鹏平时不会在聚会场合发脾气，这次是触到他的底线了，他不能容忍任何人拿顾绍雪开玩笑。 苏钰被当众呵斥，面子上挂不住，脸登时就拉了下来。 人群里有认识顾绍鹏的，知道他是这群人里的大哥，都不敢往这边看，也有不认识的，比如苏钰身旁的女人。 女人是苏钰最近刚找的女朋友，周盼，是个模特。 苏钰找女人的标准是肤白貌美大长腿，听话懂事会整活，可以谈恋爱，不要提结婚，他跟路志铭至今都未婚，原因都一样，但路志铭选择了单身，苏钰选择了温柔乡。 而苏钰在圈里是出了名的白脸黑脾气，没几个人敢这样当众给他下不来台。 周盼看苏钰坐那黑着脸一言不发，小声问道，“阿钰，小雪是谁呀？” 其实她是想问，这个男人是谁，怎么敢当面训斥你。 苏钰正气闷，闻言更是烦躁，不耐烦道，”你不认识，少打听！“ 周盼撇了撇嘴，不敢再问。 路志铭把花放好，端着一杯酒走过来，拍了拍苏钰的肩膀，苏钰起身跟他一起走到顾绍鹏身边，这是从小玩到大的默契，无需言语，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顾绍鹏正跟刘锡川聊天，见路志铭和苏钰走过来，刘锡川便起身敬了路志铭一杯酒，然后去找赵珂了。 顾绍鹏把刚才交代路志铭的话又讲给苏钰听，但苏钰仍觉得委屈，开口道，“妹妹也是我心头妹，她喜欢阿铭，阿铭是自己人，怎么就说不得？” 路志铭踢了苏钰一脚，沉声道，“百度的话你也信。” 顾绍鹏此时看苏钰就像看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小孩子，“小雪才20岁，还是个孩子，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收起你那龌龊的思想。” 苏钰一身反骨，沉着脸不悦道，”好，我龌龊，你们都很高尚。” 顾绍鹏道，“差不多行了啊，今天阿铭生日，还指着你活跃气氛呢，走，过去吃饭。” 像极了妈妈跟孩子生气，用一句“吃饭了”过来跟孩子和解。 路志铭从旁道，“阿钰，这次带来的女朋友准备谈几个月？” 苏钰此时气已消了大半，睨他一眼，说，“谈几个月都比你强，你连谈都不敢谈。” 说完自觉说错了话，赶忙往回找补，他凑到路志铭耳旁，道，“小雪妹妹要是真喜欢你，你可要把握机会，高颜值高学历，又是顾伯的女儿，这是上上签啊。” 路志铭沉着脸道，“那小旭这个上上签，怎么没见你把握住？” 苏钰故意大声道，“她都26了也没见嫁出去，我现在很庆幸小时候她没答应我。” 顾绍鹏听出他在说顾绍旭，没有理会他那暗搓搓的小心思，开口道，“你们两个谁要跟她联系了，劝劝她，前段时间我妈给她打电话，说是跟男朋友分手了，闹情绪呢。” “我跟爸妈都让她回来，她死活不肯，我打算忙完这一阵，飞一趟加拿大，把她接回来。” 苏钰一听，脸色立马变了，“上次我跟她视频，她那男朋友就在旁边，当时我瞧着就不是个东西，果然是垃圾！偏偏小旭还对他一往情深，这畜生要是在国内，看我不揍死他！” 路志铭道，“你这平均三个月换个女朋友的，就是个东西了？” 苏钰：“我可没亏待过任何一个女人，都是和平分手，你少污蔑我！” 然后转头跟顾绍鹏道，“我晚上回家就给她打电话，我得问问她，小时候打我那霸气去哪了，还能让个垃圾给欺负了？” 路志铭也表了态，“嗯，我明天也会给她打电话，劝她回国。” 顾绍鹏看向路志铭，说，”你回国那会儿，我们也是让她回来，她直接来了句，阿铭是有皇位继承，我们家的皇位你已经继承了，催着我回去干嘛？“ 这话很顾绍旭。 第10章 此恨不关风与月 三人说着，便走回了餐桌旁，众人见寿星回来了，都纷纷过来敬酒。 由于晚上路志铭要赶回港城，所以今天的生日会他没安排别的节目。 苏钰走的时候还骂骂咧咧，说路志铭小气。 待所有人走后，路志铭坐在车里给顾绍雪发了一句：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这三天，他能一天打开顾绍雪的微信看八百遍。 均是无回复无动态。 不期望就不会有失望，这次他发完后便把手机收起来，不去看它。 路志铭在回港城之前，把那束芍药花分成了两束，一束让陈辰第二天带到公司放到他办公室养着，另外一束他带到了港城。 港城深海湾别墅。 路志铭将花插进花瓶，便去洗澡了。 等他出来收拾脏衣篓时，习惯性的掏了掏裤子口袋，有个卡片掉了出来，他这才记起这是顾绍雪送的花上面带的。 只见上面写着“芍药，别名，江篱。” 什么意思？ 路志铭让苏钰不要相信百度，但他还是打开了百度，同一件事，搜的标题不同，得出的答案也是不同的，他输入的是赠人芍药花有什么寓意。 百度词条显示：一作结情，二作将离。 江篱，便是将离，顾绍雪要表达的是第二种。 路志铭想到上次给她送水，她说过一句，让他离她远点。 他瞬间懂了，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就是为了说一个字：滚！ 路志铭气的将卡片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他拿出手机给顾绍雪发了一句话：“顾小姐可以讨厌我，但请不要侮辱我！”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的微信她秒回了，“我不讨厌你，我只是想让你离我远一点。” 路志铭的心隐隐作痛。 顾绍雪：“你牙疼过吗？” 路志铭：“？” 顾绍雪：“我牙疼过，为了转移疼痛，我彻夜放着脱口秀，希望快乐能带走痛苦。而我也在半睡半醒中忍受着牙疼以及蔓延开来的头疼，耳朵疼以及喉咙疼，喉咙疼到像吞刀子，一个夜里吞了无数把刀子。人在疼痛的时候，也是精神最绝望的时候。” “也是在这个时候，我们最渴望得到解药，因为它能解救你的身体乃至精神。药在胃里溶解然后进入血液，到达病灶，经过四五个小时与细菌搏斗，将躲在暗黑角落的我解救了出来。” 路志铭：“？？？” 顾绍雪：“我现在牙疼，你不是解药，还会在无意中给我带来痛苦，而我们也还没熟悉到可以互诉衷肠的地步，我也不想把我不好的情绪带给你，还有，我为我之前对你不礼貌的行为表示抱歉。我们离得远一点，对彼此都好。谢谢。” 顾绍雪好像解释了，又好像什么也没解释。 他只从她的话里听出她现在很痛苦，至于为什么痛苦，她也说了，她们彼此还没熟悉到可以互诉衷肠的地步。 他想起了苏钰，那天在生日会，她帮着苏钰说话，他会不会知道点什么。 于是他拿起电话打给了苏钰。 苏钰晚上直接睡在了路星酒店，那里有他专门的一个房间。 房间里暧昧的气息正浓，苏钰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来电人，直接挂断关机，然后拉开床头柜，几秒后，静谧的空间响起铝箔纸撕开的声音。 周盼按住苏钰的手，娇红欲滴的唇瓣凑到他耳边，轻咬他的耳垂。 苏钰勾起唇角，将她的手拨开。 周盼跟苏钰在一起的第一天，苏钰就跟她讲过规矩，但人就是这样，没有得到的时候想得到，得到以后便想得到更多，周盼也想坐太子妃那个位置。 床头灯柔和的光洒在床上，周盼和他四目相对，他的眼神热情而又疏离，本就俊美的五官在灯光的阴影下，更显得立体，她伸手抚去他额头的汗珠，情到深处时，她翻身居高临下。 苏钰闭着眼睛，开口道，“以后，再这么不懂事，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声音低沉清冷。 收到警告的周盼身体微微抖了一下。 苏钰继续道，“懂事了，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说完便将她压在身下，惩罚她刚才的痴心妄想。 。。。。。。 苏钰洗完澡走到阳台，点燃一支烟，给路志铭回拨过去，听到的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路志铭被挂断电话后就猜到苏钰在“忙”，所以他也索性关机睡觉，省的大半夜被他吵醒。 而他也猜的没错，此时已经半夜十二点多了。 路志铭的电话关机，他想起了顾绍旭，现在加拿大那边正好是中午十二点多。 他找到顾绍旭的微信，打过去视频电话。 很快，顾绍旭接通，她看到苏钰裹着浴袍，便道，“这是刚从女人身上下来吧？” 苏钰习惯了她的调侃，并未理会，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顾绍旭脸色微变，“是不是大哥派你来的？” 苏钰吐出一口烟，沉声问道，”我就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比第一次问时多了几分怒意。 顾绍旭撇撇嘴，“我不想回去。” 苏钰看她一脸的倔强，声音软了下来，“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顾绍旭眼圈一红，想哭，她赶紧把自己的视频关了，不想被苏钰看到她狼狈的模样。 也就几秒的功夫，苏钰便捕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他提高声音，“我告诉你顾绍旭，你赶紧给我回来，有什么事我跟大哥还有阿铭都会帮你，不就是个男人嘛，就把天不怕地不怕的旭爷给镇住了？” 顾绍旭很久没听到旭爷这个称呼了，眼泪瞬间如决堤般流下来，她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苏钰太了解她了，他将烟按灭在烟灰缸，把屏幕切出去，查最近到加拿大的航班，开口道，“我现在就飞过去把你带回来。” 第11章 都是人间惆怅客 “阿钰，你不要过来，我想再试一试，”顾绍旭哽咽道，“我还爱他。。。。。。” 苏钰从来不谈真心，就是害怕这样的纠缠，男人最了解男人，他不想让她去那个人面前没有尊严的哀求。 他重新点燃一支烟，气到不想说话。 周盼穿着睡衣走过来，苏钰面对卧室，倚在阳台的栏杆上，顾绍旭把视频关了，所以苏钰也就没看手机。 看到周盼过来，苏钰把烟叼在嘴里，冲她摆摆手，开口道，“你先去睡。” 等他把烟抽完，重新拿起手机，发现屏幕已经黑了，他猜到她是听到他跟周盼说话了，不过他现在很生她的气，也就没有再拨回去。 这晚，苏钰的梦里都是顾绍旭，她站在悬崖边，他去拉她，却怎么也拉不住，他便拼命的喊，胸口沉闷到如压了一块大石头。 气喘着醒来，苏钰拿开搭在他胸前的胳膊，起身去浴室洗澡，走的时候他看了下时间，是凌晨3点多。 回家后，他躺下就睡着了，感觉没睡多久，就被一阵聒噪的电话铃声吵醒了。 他闭着眼睛去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摸过来，也没看清屏幕上的名字，划开接听键嗯了一声。 “他么的几点了还睡，欲多伤身，悠着点儿。” 苏钰听出是路志铭的声音，不悦道，“什么事快说！” 路志铭：“我问你，你加了小雪微信后，跟她聊过没有？” 苏钰翻了个身，把手机开了扩音，放在一边，说，“都是我一个人在说，她没回复过我，算不算聊过？” 比起路志铭，苏钰跟女孩子聊天的词汇量可谓是无穷集合集里的元素，取之不尽而且还能不重样，连他都唱起了独角戏，那就是她不是专门针对他的。 苏钰本就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对面什么时候挂了电话，便迷迷糊糊的又去睡了。 路志铭打开电脑准备开始办公，电话铃声响起，他侧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显示陈辰来电。 划开接听键，里面传来沙哑的声音，“路总，我妈昨晚上突发心梗，刚做完手术，我还在医院，跟您请个假。” 路志铭心下一惊，忙道，“你先安心在医院照顾阿姨，公司的事我来安排。” “阿姨在哪个医院，我让陈衡君代表公司过去探望一下。” 陈辰心里很暖，“谢谢路总” 他停顿几秒后又道，“路总，昨晚您让我拿的花，我。。。。。。” 路志铭打断他，“花你不用管了。” 陈辰只当是老板体恤下属，不知路志铭是忍辱负重。 挂完电话后，路志铭用内线把陈衡君叫了进来，让她去一趟岳州，探望完陈辰母亲以后直接留在那，暂时接替陈辰的工作。 岳州中心医院住院部心脑血管科。 陈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母亲，心里泛起一阵酸楚。 自从父母强烈反对他和林夕谈恋爱以后，他便搬了出去，几乎很少回家。 时隔半年，他看到父亲头上竟然多了许多白头发，他才五十多岁啊。 陈媛站在陈辰旁边，哽咽着说，“哥，你搬回来住吧，爸和妈天天念叨你，他们都很想你。” 陈辉坐在床边，用毛巾给杨娟擦着手，疲惫的脸上此时又添了几分怒意，他开口道，“让他走吧，为了一个女人跟家里决裂，以后能有什么大出息！” 陈辰眼圈里布满红血丝，他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没怎么睡觉了。 一周前，他帮老板买包的时候，花了三万块钱给林夕也买了一个，回来以后，两人就发生了争吵，林夕非要他把包退了，陈辰坚决不退。 林夕又开始跟他算账，“三万块钱，可以买我们俩一整年的衣服，可以买十个月的菜，还可以买一平方的房子，就是不可以去买一个可有可无的包！” 这几年陈辰为了林夕，从一个花钱如流水的少爷转变成一个买个菜都要多跑几家，就为了看哪家更便宜的普通人，努力适应她的开源节流。 林夕还曾经调侃说陈辰是愿意坐在她自行车上笑的男人。 路志铭接手公司以后，把陈辰提拔成总助，他自己本身也是双商极高的人，路志铭很器重他，工资奖金都大幅提升。 路志铭表面看着不是那么平易近人，实际上是内心很温暖的人，在公司两人是上下级，下了班他经常喊陈辰一起出去吃饭聊天，把他当兄弟看，他去港城的时候，也会很放心的把这边的事务交给他。 路志铭称得上陈辰人生中的贵人，陈辰也很欣赏他的三观和能力，甚至还想过，要一直跟着他做事。 当他很自信的跟林夕说，“这是我用这个月奖金买的，我有这个能力。” 换来的却是林夕对他的讽刺，“是你卑躬屈膝的能力吧？” 陈辰彻底怒了，这不仅是在说老板不好，更是对他的侮辱，“你管努力工作叫卑躬屈膝？还有，我们老板对我很好，我愿意对他唯命是从！” 林夕一看陈辰竟然冲她吼，情绪一下失控，她声泪俱下，“你知道你每次说这个月奖金又多了的时候，我心里有多难过吗？那是你放下身段，去讨好老板换来的，哪个老板会让自己下属给自己女朋友买包？哪个老板会大半夜让自己下属去他家给他拿快递？你本是陈家少爷，如果没有我，你也是老板。” 陈辰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他自己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大少爷，也从来不觉得老板让他做那些事是在奴役他，为什么到了她这里，永远都把阶级看的那么分明。 他不愿再和她争论，想去休息，却听到她在身后说，”你是不是觉得累了？累了你可以回家当你的少爷，不需要在外面跟我一起吃苦，我从小吃苦吃习惯了，你不一样。” 这样的话这几年他听了不下一百遍，有时候是用调侃的方式说出来，有时候是不经意的说出来考验他，还有像现在这样，用最伤人的方式激他。 饶是如此，他还是忍着内心所有的不快去哄她，在床上的时候也格外的卖力，就是想让她知道，他是爱她的，让她放心。 第12章 自古多情空余恨 陈辰第二天下班回到家的时候，没有看到林夕的影子，往常这个时候，她都已经做好饭在等他了，他给她打电话也是提示无人接听。 他便洗了澡换上家居服，去厨房准备做饭。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几下，他拿出来查看，是林夕的语音微信，有四条，他点开第一条。 “小辰，对不起，今天没有给你做饭，以后可能也不会再给你做饭了。。。。。。” 只听了这几句，陈辰便停止播放。 他跑到卧室打开衣柜，发现她的衣服全都不见了，打她电话，都是忙线，微信也出现了红色感叹号，他瞬间瘫坐在地毯上，脑子一片空白。 几分钟后，他又把那条语音重新点开。 “小辰，对不起，今天没有给你做饭，以后可能也不会再给你做饭了，曾经我以为我会像简爱爱罗切斯特那样勇敢的爱你，但后来我发现我无法做到和你不分伯仲，势均力敌，因为一直都是你努力在迁就我，面对你家里的反对，我也无法像伊丽莎白那样，跟你家人说，你是绅士，我是绅士的女儿，所以我们是门当户对。我承认，我退缩了。” “小辰，去过你本该过的生活吧，我也去过我本该过的生活。” “再见了小辰，仍然爱你的，林夕。” “不要来找我。” 四条语音，他彻夜播放着。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他去她公司门口等她，没有等到，后来打听到她已经辞职了。 她消失的很突然，也很彻底。 曾经他以为的永远，却原来只是他一个人的永远，如今的万般可怜，只因他的一厢情愿。他一厢情愿的认为，只要他不放手，他们就不会分开，没想到是她先放了手。。。。。。 他白天依然上班，夜晚独自买醉，他以为他已经痛苦到极点了，直到他接到母亲心梗的消息。 人生第一次，他体会到了绝望。 ”哥，妈醒了。” 陈媛晃着陈辰的手臂，把陈辰从回忆的思绪中拉扯出来。 陈辰俯下身拉住杨娟的手，轻声喊道，“妈，感觉怎么样？” 杨娟看到半年都没见到的儿子，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她张张嘴想说什么，但又没有力气，陈辰把耳朵凑过去，杨娟道，“小辰，妈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压死骆驼只需最后那一根稻草，林夕离开他，他没有掉一滴眼泪，杨娟的一句话，让他彻底破防。 急性心梗的黄金抢救时间只有4到6分钟，幸好家里有常备的硝酸甘油，发病时让她含了一片在舌头底下，不然。。。。。。陈辰不敢想。 他半跪在病床前，趴在那哭得像个孩子，痛苦中夹杂着多日来的压抑和不甘。 正在这时，陈辰的电话响了，好半晌，他才在陈媛的提醒下拿起来接听。 电话里是陈衡君的声音，“陈辰，老板让我代表公司来看阿姨，大概一个小时后会到医院，不知道你那边是否方便。” 陈辰难过到说不出话，只嗯了一声。 几分钟后，陈辰才平复好情绪，跟杨娟说，等下会有单位同事来探望。 陈辉也是白手起家，闻言，暗叹陈辰的老板格局大，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就派人来，可见平时对员工就很不错，陈辰能在他手下做事，也能学到不少本事，以后接手公司，也更容易上手，他突然感觉很欣慰。 由于陈衡君还要赶到公司办公，所以陈辰他们没有多留她，送她下楼的时候，陈辰想起一件事，便对陈衡君说，“你跟我回趟家，把老板的花带到公司。” 说完又给陈衡君解释了一下缘由。 陈衡君看陈辰心情很差，便没让他开车，说等下给他再送回来，两人一路来到陈辰的住处。 这几天，陈辰很害怕回家，但又很期待回家，或许哪一天她就回来了。 她今天真的回来了。 辞职后她回了趟老家，发现还有东西落在这里，她想趁着他上班的时间回来偷偷拿走，却不料看到他跟一个漂亮女人一起走出家门的场景。 他今天没上班吗？这么快就有新欢了？还是早就有了？两人是在家里一直呆到中午才出来的吗？ 女的怀里还抱着一束花，她看清楚是芍药花。 男人送女人花，好像被约定俗成了，几乎清一色的玫瑰花，芍药花实属少见，所以林夕也打开了百度。 看到词条后，她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短短两天，这一束芍药花经了四个人的手，完成了它“将离”和“结情”的两大使命。 上车的时候，陈辰感觉有人在看他，他转头看去，只有来来往往的陌生人。 这段时间他老是觉得林夕根本没有走，她就躲在哪个角落正在看着他。 只有空荡荡的房间时刻提醒着他：苦酒折柳今相离，无风无月也无你。 港城路恒大厦。 王迎雪端着咖啡走进总经理办公室，她从未如此近距离接触过老板，今天突然被调过来，心里特别忐忑。 她看到路志铭在看文件，便小心翼翼地把咖啡放在桌子上，结果越是小心，越是。。。。。。咖啡杯没有放稳，洒了一部分出来。 路志铭抬头看过来，双目凛凛，王迎雪吓得连连道歉，“路总，对不起，对不起。” 待看到她胸牌上的名字，王迎雪，路志铭蹙了下眉头，是不是名字里带雪的都和他八字不合。 王迎雪赶忙道，“路总，我给您再换一杯。” 路志铭用手揉了揉眉心，冲她摆摆手。 王迎雪没明白他的意思，试探性的问道，“路总，这咖啡。。。。。。” “陈衡君是怎么回事，选了个这么笨的人来，我让你出去！”路志铭没忍住发了火。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发火，只觉得心里压着一口气，闷的慌。 王迎雪瞬间红了眼眶，面对路志铭颔了下首，退了出去。 回到总经理助理办公室时，武月看到王迎雪脸上挂着眼泪，跑过来问她怎么了。 办公室这样的修罗场，关心你的很少，看笑话的居多，陈衡君被调去岳州，王迎雪被提拔，虽然都知道是暂时的，但武月巴不得她犯错呢。 王迎雪深知这一点，所以淡淡说了句没事之后继续做事。 第13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 苏钰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中午，去洗漱的时候，发现脖子那里有一处吻痕，他很白，所以即使是很淡的痕迹，也会很明显。 他气到不行，直接拿出电话将周盼拉黑，真是不懂规矩到了令人厌烦的地步。 正在这时，顾绍鹏的电话打来，他吐出一口牙膏接通，“大哥。” 顾绍鹏：“阿钰，晚上6点半，帮我去学校接一下小雪，我临时出差，冲锋和连队也跟着过来了，其他人我不放心。” 苏钰：“没问题大哥，保证完成任务。” 顾绍鹏：“接她之前你先去买个车厘子蛋糕，昨天我答应买给她的。” 挂完电话，苏钰微信上收到一个蛋糕店的地址和会员卡号。 苏钰隔空给了他一个白眼。 下午他按照地址到蛋糕店后，发现单单车厘子蛋糕就多达十几种口味，顾绍鹏也没交代买哪一种，于是他把所有的口味都买了一个。 付款的时候店员问他要不要办会员卡，他想起顾绍鹏发给他的会员卡号，就拿给店员看，说给他办张一样的。 打折不打折不重要，给妹妹买个蛋糕还用别人的会员卡，说出去没面子。 办完以后，店长亲自过来递给他，并额外赠送了一个巧克力扁桃仁的冰激淋。 到学校门口后不到几分钟，便看到顾绍雪走出来，她身穿淡蓝色长款风衣，白色裤子，头发简单扎成丸子头，周身透着一股冷艳。 苏钰将车窗降下喊了一声，“小雪，这里！” 顾绍雪闻声看过来，待看清是苏钰，便快步走至车边。 苏钰下车给她开门，他今天开的是一辆红色跑车，只有两个座位，所以顾绍雪坐在了副驾驶。 苏钰从车载冰箱拿出刚才蛋糕店送的冰激淋递给顾绍雪，“蛋糕在储物箱，到家我拿给你。” 顾绍雪看了下冰淇淋，摇了摇头，说，“我不吃。” 苏钰发动车子，然后侧头问，“怎么了？这几天身体不舒服吗？” 顾绍雪脸一红，“不是，我对咖啡因比较敏感，只要吃一点，晚上就睡不着觉。” 苏钰想起自己买的十几个蛋糕里有9个都是巧克力口味的，尴尬到不行，怪不得店长要送他巧克力味的冰淇淋。 他赶紧转移话题，“小雪，你手机是不是坏了？” 顾绍雪此时还停留在上个话题，一时没回过神，“嗯？什么？” 苏钰道，“我给你发微信你都不回，所以我问你，手机是不是坏了。” 顾绍雪这才想起那天生日之后，加了苏钰和路志铭的微信，她一视同仁的都没有回复，但被苏钰直接问起，那就必须得给个说法了，于是她灵机一动，“你给我发微信了？我没收到啊。” 苏钰踩了下刹车等红灯，趁这间隙，他转头看向顾绍雪，浓密睫毛下一双清澈的眸子透着无辜。 苏钰唇角勾起，这眼神，这表情，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绿灯亮起，车子继续往前行驶。车厢里一片静谧，苏钰开口打破： “小雪，你跟阿铭。。。之间怎么了？还在为上次婚礼上的事生气吗？” 顾绍雪闻言，眼睛看向前方，窗外的霓虹灯照进车里，映的她脸上一阵斑驳，几秒后，她开口：“钰哥，我不想说。” “我只能告诉你，是我自己的原因，与他无关。” 路志铭早上那一通电话，苏钰也猜了个大概，本想从中调和下，现在看来也是徒劳，一个嘴硬，一个不说。 苏钰话锋一转，“等会儿我去你家蹭饭吃，吃完饭我带你打游戏，可好？” 顾绍雪一听游戏，立马来了兴致，“你确定是你带我，不是我带你？我可是王牌，你什么段位？” 苏钰看她情绪转换的如此快，笑说，“顾伯说你天天看书写字，我看你偷着打了不少游戏吧。” 顾绍雪面露尴尬，佯装警告，“你不许告诉我爸我妈，还有大哥！” 苏钰空出一只手，顾绍雪秒懂，也伸出手跟他击了一掌。 遵照顾绍鹏的指示，他把顾绍雪送到家门口，看她进了门他才离开。 顾绍雪还问他不是说要蹭饭吗，苏钰笑着说还有事，其实他刚才说蹭饭只不过是想哄她，现在已经哄好了，可以功成身退了。 苏钰回到家便给路志铭打了电话。 路志铭：“说。” 苏钰听到一股火药味，“你是不是长期单身，内分泌失调啊，说话阴阳怪气的。” 路志铭不耐烦：“不说我挂了。” 苏钰：“晚上约了小雪打游戏，一起组个队。” 路志铭停顿几秒，“不打。” 苏钰心想，大哥，这会儿就别玩口是心非了好吗？所以他也不绕弯子，决定直接挑明，“我知道你喜欢小雪，还知道你俩之间闹了点不愉快，你呢，一直想找机会跟她和解，我苏雷锋必须在此时挺身而出，然后，机会就来了。” 路志铭想起她说的让他离她远一点，不悦道，“谁告诉你我喜欢她？” 苏钰感觉死鸭子都没他嘴硬，一个白眼从话筒里飞过去，“你要不喜欢，那我可要去追了，我挺喜欢她的。” 这话半真半假。 路志铭一听，马上慌了，沉声道，“他么的苏钰你离她远点，她是我的女人！” 苏钰：“啧啧啧，要不要我把民政局给你搬来，让你把主权宣示到底。” 路志铭：“谢谢，把派出所也顺道搬来，孩子名字我也想好了。” 苏钰：“看把你给贱的，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路志铭言简意赅：“滚！” 同一时间发来的还有顾绍雪的微信：“来。” 打游戏的都知道这是上线的暗语。 他给顾绍雪回复：“来了。” 给路志铭回复：“滚了。” 他发现他爱上顾绍雪了，而且爱的不可自拔。 以至于“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第14章 越重洋，诉衷肠 组队大厅里，顾绍雪一身粉嫩的火箭少女皮肤，手拎一个平底锅，身后背粉色的小熊背包，座驾是粉色玛莎拉蒂，游戏名：霸王花。 苏钰则是一身初雨海棠的皮肤，白色西装内搭粉色衬衣，戴一个太阳镜，座驾是翡翠绿的兰博基尼，游戏名：守护万千少女。 顾绍雪开麦：“钰哥，皮肤和人一样帅。” 苏钰道：“彼此彼此，皮肤和人一样美。” 一波商业互捧后，苏钰点开了匹配，四人组到位。 另外两人都是女的，一听队里有一男带一女，马上退了，这在游戏组队时很常见，因为都害怕遇到大神带一个嘤嘤怪，影响钢枪时的心情。 顾绍雪道：”钰哥，等下匹配完以后，我们两个当作不认识。” 苏钰秒懂。 然后很快便匹配成功。 第一把落地后不到一分钟，四个盒子便整整齐齐的留在了n港。 苏钰给顾绍雪发微信：“你这霸王花是假的吧。” 顾绍雪：“少废话，再来！” 第二把仍是跳n港，盒子在哪里就跳哪里，然后四人默契配合，大杀四方，四辆车浩浩荡荡开车走出去，结果给桥上的老六送了满满四车装备，顾绍雪气的直捶椅子。 最后玩到第六把的时候，顾绍雪才举到了奖杯，苏钰则是开车绕着她跑了好几圈，霸王花实至名归。 顾绍雪此时有点困了，便跟苏钰说，“钰哥，我要睡觉了，改天再约。” 苏钰在游戏时无意中看到路志铭在观战，拉他他又一直拒绝，顾绍雪下了以后，他也退了。 苏钰唇角勾起，给顾绍雪回复了一个“好”，然后点开路志铭的微信对话框。 “铭战神，偷偷摸摸观战哪有一起玩有意思。” 路志铭：“那么菜还好意思说带人玩游戏，脸真大！” 苏钰：“港城那边你什么时候忙完，小雪在岳州，你人都见不到，还想追她？用意念追吗？” 路志铭：“要到年后了，一附院这个项目竞标成功以后有很多事情要忙。” “我今天很累，先睡了，不跟你聊了。” 苏钰冲着手机屏幕隔空捶了几下，暗骂他是直男癌晚期无药可救。 紧接着看了下时间，才十点，他突然想到了哲学的三大终极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以前这时候不是在温柔乡，就是在聚会趴，他翻了下微信，好几个主动约他的女人，但一想到脖子上那个痕迹，瞬间没了兴致。 正想着漫漫长夜如何度时，手机屏幕亮起，苏钰一看是顾绍旭打来的视频电话。 她的脾气肯定不会主动找他哭诉，那这是想通了还是俩人又复合了？如果是复合，哪有时间来找他，那只能是想通了。 他点开接听键，顺便拉起被子往腰部以下盖。 这一幕刚好被顾绍旭看到，她满脸嫌弃，“别盖了，你那玩意儿我小时候不知道见过多少次。” 苏钰立马沉下脸，“顾绍旭你还是不是个女人，能不能矜持一点，都是一个妈生的，你看看人家小雪，那可谓是亭亭玉立，温柔可人，再看看你，整个一野蛮粗俗！” 顾绍旭闻言不怒反笑，“怎么，看上我妹妹了？” 苏钰神色微变，“阿铭喜欢她，我不跟他抢。” 顾绍旭伸出中指往下比划了一下，表示自己的鄙视之意，“算你有点自知之明。” 苏钰也不甘示弱，“你把这个劲用在你那混蛋前男友身上，也不会被甩了。” 这下轮到顾绍旭变了脸，“我们已经彻底结束了。” 苏钰立马坐起身来，竖起大拇指，“还得是我旭爷，霸气！干嘛哭哭唧唧的，像个女人一样。” 顾绍旭哈哈笑起来，“阿钰，我现在好慌乱啊，不知道该是个女人，还是该不是个女人呢？” 苏钰也跟着笑起来，然后道，“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顾绍旭想了一下，说，“过年吧，我这边还有很多手续需要办。” “对了，回去我给你带点这边的套，让你感受下异国风情。” 苏钰单手扶额，哀呼：“造孽啊，我以后都不敢生女儿了，怕生出一个你这样的。” 顾绍旭笑到脸抽筋，笑容背后其实是无尽的伤感。 那天跟苏钰通话过后，她去她们一起住过的公寓找他，发现已经一代新人换旧人了。 后来苏钰又问她，“你平时会跟小雪聊天吗？” 顾绍旭道，”聊，但不多，你不是知道嘛，她小时候是在关城被我奶奶带大的，跟我奶奶最亲，她有个小名叫甜甜，我奶奶去世后，她不让任何人再喊她甜甜，还说甜甜跟奶奶已经去了，当时把我妈气的，哭了很久。” “我爸妈现在为了她，真的是说话做事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哪一点触了她内心的禁忌。” “你刚才说阿铭喜欢她，那你也提点下阿铭。” 苏钰想到这几次他和顾绍雪接触，发现她就像一本古书，没有注解，根本看不懂。 顾绍旭看苏钰若有所思的样子，问他，“你呢？打算就这么一个人？” 苏钰回过神，睨她一眼，“干嘛？你分手了又来打我主意？” 顾绍旭白眼快飞到天上，“造孽啊，我以后都不敢生儿子了，怕生出一个你这样的。” 苏钰也不再跟她开玩笑，认真道，”我其实是害怕谈恋爱，走心那种，原来有阿铭一起陪我单着，现在他有喜欢的人了，但据我观察，他现在是出师未捷身先死，正泪满襟呢，你也是刚擦干眼泪，爱情这苦啊，谁爱吃谁去吃，我不想吃。” 顾绍旭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你的爱情真的来了，哪还由得你？” 苏钰心想，这世上真的会有属于他的爱情吗？ 但他嘴上仍是云淡风轻，“那我祈求来的晚一点，让我再快活几年。” 顾绍旭嘲讽道，“马上奔三的人了，悠着点吧，欲多伤身。” 苏钰笑说，“那也比阿铭把手都撸的起茧子了强，我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顾绍旭暗道，山上的笋都被他夺光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顾绍旭要去吃饭，苏钰要睡觉，方才挂断视频电话。 第15章 夜观星，赠玉帛 两周后，陈辰重回公司。 陈衡君调回来的当天，路志铭回了一趟岳州。 今天王教授在一附院，路志铭从苏钰那拿了一个定制的金锁，准备送给他刚得的麟孙。 上次竞标的事他帮了忙，路志铭多次要感谢他，都被拒绝了。 路志铭刚走进医院一楼大厅，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顾绍鹏身边的冲锋。 他马上喊了一声，“冲锋！” 冲锋闻声看过来，脸上立马露出喜色，朝路志铭跑过来，“铭少爷。” 路志铭看他手拿缴费单，问道，“谁生病了？” 冲锋赶忙道，“是我们家小姐，她发烧了。” “铭少爷，您快去劝劝吧，她不肯去病房，自己一个人坐在输液大厅输液呢。” “顾总不在岳州，要是知道小姐被我照顾成这样，肯定要骂我了。” 顾绍旭不在国内，他口中的小姐就是顾绍雪。 顾绍雪其实已经病了三天了，她没有告诉顾以峰和赵芳兵，仗着自己是学医的，便胡乱吃了点药，结果越来越严重。 顾绍鹏这次出差要差不多一个月，便把冲锋留给了顾绍雪，冲锋尽职尽责，每天接送她上学，他早就觉得顾绍雪不对劲，但每次问，她都说没事。 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开始浑身发冷，坚持不住了才告诉冲锋。 她已经好几天没怎么睡觉了，那种很困又睡不着的感觉实在太痛苦了，在输液前她跟医生说了情况，医生便让她先喝了一包含氯苯那敏成分的感冒药。 路志铭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歪在那里睡着了，两颊红扑扑的，头发有些凌乱，身上盖着冲锋的外套。 路志铭走过去轻拍了几下她的肩膀，喊了一声，“小雪”。 顾绍雪此时在药物的作用下，处于昏睡状态，没有任何反应。 路志铭用手探了一下她的额头，很烫，他也顾不了那么多，弯腰抱起她，让冲锋举着输液架子，两人往病房走去。 顾绍雪在她怀里无意识的发抖，路志铭知道这是高热寒战，他心疼到不行，将自己的脸贴在她脸上，希望能给她降低点温度。 来到病房以后，路志铭让护士多给她盖一床被子，护士道，“等下她退烧后会出很多汗，不能盖太厚的被子。” 路志铭瞬间变了脸，“你没看到她在发抖吗？等下出汗了再说！” 冲锋知道他是关心则乱，忙对护士道，“不好意思啊，他脾气不好，你先出去吧，这边有事再叫你。” 半个小时以后，护士进来帮顾绍雪擦汗，出去的时候，等候在门外的路志铭对她说了声谢谢。 护士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看在你长得帅的份上，原谅你了。” 路志铭回以淡淡的微笑。 顾绍雪这一觉睡了足足两个小时，她缓缓睁开眼睛，恍如隔世，朦胧中看到旁边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待到瞳孔聚焦，她看清是路志铭，他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他怎么在这里？ 她挣扎着下了床，只觉浑身没有力气，嘴巴里都是苦味，走路像失去了地心引力，头重脚轻。 她从柜子里拿出毯子，来到沙发前给路志铭轻轻盖上。 路志铭最近非常累，看到顾绍雪完全退烧后，他便放松下来，本想坐着闭目养神一会儿，却不小心睡着了，而且睡的很沉。 梦里，顾绍雪抱着他，在他怀里哭诉着，他很想听清她在说什么，却怎么也听不清，他只能紧紧的抱着她，说，“不怕，我在呢。” 梦境突然一转，顾绍雪已经不在他怀里了，他急的大喊，那种真实感压的他喘不过气，他猛的睁开眼睛，看到床上空无一人，他心下一惊，站起身抬腿便往外走，被掉下来的毯子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这时，洗手间的门开了，顾绍雪从里面出来。 路志铭捡起毯子放在沙发上，赶忙走过去要扶，手刚碰到她的胳膊，她便闪了一下，小声说，“不用，我自己可以。” 擦身而过时，他看到她单薄的背影，步子虚浮，一深一浅的往沙发方向走，倔强的让人心疼。 路志铭紧步跟上，一只手随时准备着要扶她。 大概猜到她要喝水，路志铭越过她抢先一步拿起茶几上的保温壶，“我来给你倒，你去坐着。” 顾绍雪没理由拒绝，便走到沙发边坐下。 路志铭边倒水边温声问她，“感觉怎么样？好点没？” 顾绍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 路志铭将水杯递给她，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心里别提有多难受，都快烧成炭了，还嘴硬。 顾绍雪一口气将水饮尽，然后看向路志铭，“阿铭哥，你怎么来了？” 这是两人认识以来，他第一次听到她正式称呼他。 路志铭拿起她放回茶几上的杯子，又给她倒了一杯，“我来医院办事，刚好碰到了冲锋。” “再喝一杯吧，你刚才出了很多汗。” 说完又赶忙解释道，“是护士进来帮你擦的。” 顾绍雪接过茶杯，淡淡道，“谢谢你。” 路志铭顿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小雪，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顾绍雪抬眼看他，一眨不眨，直看的路志铭心里发毛。 他从小到大没怕过谁，但他怕顾绍雪，怕她下一秒就炸毛。 几秒后，顾绍雪移开视线，站起身，开口道，“阿铭哥，你跟我来。” 声音听不出喜怒。 路志铭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见她自顾往前走，他便跟在后面。 待走到窗前，她停下来，然后将窗帘拉开，侧头对跟上来的路志铭道，“上次在婚宴，你看见我，说我是偷吃的小贼，后来，你又看见我，说我水土不服，那你现在夜观一下星象，看我有没有在生你的气？” 乍一听，路志铭以为她是在翻旧账，刚要开口解释，便看到她脸上一闪而逝的戏谑。 他马上反应过来，然后唇角勾起，看着窗外，一脸认真，“星星还没出来呢，没法观” 顾绍雪睨他一眼，轻笑出声，“那你站在这里等着，兴许过一会儿就出来了。” 说完便转身走开。 她哪敢生他的气，除非是不想活了，这两个月，她每每想起他凶狠的样子，就不自觉得想远离他。 第16章 相思未断人成痴 智者与智者的较量，往往势均力敌，不分伯仲。 顾绍雪善于给路志铭出题，路志铭则善于解她出的题。 上次送花是出了道阅读理解题，这次又给他出了一道证明题，证明她是否生气。 路志铭快速在脑子里写下了一个解： 因为：现在没有星星，无法观相 所以：生气和不生气各占二分之一 因为：笑\\u003d不生气，她笑了1次 1\/2不生气?不生气\\u003d3\/2不生气 3\/2＞1\/2 所以：不生气＞生气 所以：她不生气。 路志铭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他跟上顾绍雪的脚步，问道，“你饿不饿？我让冲锋出去买点吃的。” 顾绍雪不答反问，“你不是来医院办事吗？这里有冲锋在，你去忙吧。” 路志铭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事情已经办完了。” “冲锋他一个大男人，照顾你不方便。” 顾绍雪蹙眉看他，似是在问，你不是大男人吗？ 路志铭说完也觉得自己的话有问题，他想解释，但嘴巴张了又张，欲言又止，竟一时找不到可以留下的理由。 无论他在外人面前有多巧舌如簧，在顾绍雪这里，他就像牙牙学语的孩子，想表达的很多，就是说不出来。 顾绍雪看他表情滑稽，“扑哧”一声笑出来。 这个笑容，路志铭日思夜想了好久，这个笑容，也在他刚才做的那道题上画上了红对勾，也许解题思路和她的标准答案不一致，但好在殊途同归，他心里开心的像拿了奖状，是顾绍雪颁给他的。 正在这时，冲锋推门进来，拎着一个手提袋。 路志铭接过来递给顾绍雪，“你把汗湿的衣服换下来吧，我跟冲锋去药房给你拿药。” 说完便转身出门。 顾绍雪看着他的背影，心道，他不‘疯批’的时候真像个谦谦君子。 二十分钟以后，顾绍雪裹着厚厚的外套上了车，路志铭也跟着坐进去，直到把她送到家，跟顾以峰和赵芳兵打过招呼以后他才离开去了王建章那里。 下午的时候路志铭给王建章打过电话，说有点事耽搁了，晚上再去找他。 王建章看到路志铭带来的金锁，自是推脱不要的，路志铭道，“这是给您小孙子的，又不是给您的。” 王建章仍是拒绝。 路志铭无奈，便转移话题，“老师，您今年带研究生没？” 王建章道，“带了两个，都是学校推荐过来的。” 路志铭拿起桌子上的两颗被盘的油亮的核桃把玩，“可惜我老婆已经在研一读了半年了，不然我肯定推荐给您带。” 王建章面露诧色，“老婆？什么时候结的婚？” 路志铭侧头看他，笑说，“还没追到手的老婆。” 王建章懵了一下，笑说，“你这样子，我跟人家说你现在掌管着两家公司，都没人信。” “是我们学校的吧？” 路志铭点点头，不置可否。 王建章又道：“叫什么名字，我问问是哪个导师在带。” 路志铭马上说，“顾绍雪，顾盼生姿的顾，介绍的绍，雪花的雪。” 王建章若有所思，感觉这个名字在哪听过，他拿起电话给二导打了电话，“邓老师，我们那是不是有个叫顾绍雪的。” 路志铭没有听到电话那头说什么，只见王建章频频点头，嘴里说着嗯。 挂完电话，路志铭抢先问道，“顾绍雪也是您的研究生吧？” 王建章睨他一眼，笑说，“这世界可真是小啊，现在研一基本都是上课为主，我还没见过她。” “能被推荐到我这，说明她很优秀。” 路志铭面露自豪，“不优秀会被我中意吗？” 王建章走到书桌前把电脑打开，边打开学生资料，边道，“优秀的人和优秀的人要么相互成就，要么是王不见王。” “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路志铭如数家珍，把顾绍雪的情况跟他说了一下。 说完，路志铭又把那个小金锁拿出来，道，“那老师是不是应该把这小金锁收下，也祝我早日喜结良缘，早生贵子。” 王建章哈哈笑起来，“好好好，不收倒像是我要拆散一桩好姻缘呢。” 随着学生信息出现在电脑界面，路志铭也看到了顾绍雪的证件照，照片上她留的发型是前两年比较流行的“妹妹头”，加上她标志性的梨涡，非常甜美可爱，应该是她读大学时照的照片。 趁王建章不注意，路志铭拿出手机偷偷拍了下来。 走的时候，路志铭还特意交代王建章，“您先不要告诉她，您也带过我。” 王建章拍拍他的肩膀，揶揄道：“我懂，你现在还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的状态。” 路志铭面露尴尬，“老师，您要对我有信心嘛。” 王建章笑着说，“必须有信心。”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路志铭跟他道别，然后又给冲锋打了一个电话，知道顾绍雪已经吃了药睡下之后，才开车回了港城。 晚上路志铭躺在床上，打开他今天拍的顾绍雪的证件照，痴痴的看了一会儿，然后把手机贴在胸口，就像今天，她的脸贴着他的脖颈，他第一次和她有了“肌肤之亲”。 她在女生当中算是比较高佻的，两人都站立的时候，她能到他的肩膀处，但当他抱起她时，她却像小猫一样蜷缩在他怀里，让人心疼不已。 片刻之后，他又习惯性的点开她的朋友圈，系统刷新，跳出一条动态。 所谓图文并茂，最吸引眼球的首先是图片，路志铭点开放大： 顾绍雪站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中，身穿到小腿的白色长款羽绒服，整张脸裹在宽大的毛领子里，眉眼带笑，和天地融为一体，绝世而独立。 他快速点击了保存。 最后才去看的文案：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关城。 她肯定是想她奶奶了吧？ 顾绍鹏在底下评论，是两个抱抱的表情包。 顾绍旭，姜妍和苏钰也复制粘贴。路志铭犹豫了一下，也跟上队伍。 随后他又给苏钰发了微信：以后少他么在我老婆朋友圈评论！ 苏钰回复：人家小雪承认她是你老婆吗？ 路志铭：我自己承认就行了。 苏钰：这还没怎么着呢就这么霸道，以后怕是连她身边的公狗都要宰了吧？ 路志铭：滚！ 苏钰：有病！ 路志铭是有病，而且已病入膏肓，以至于晚上他失眠了。 第17章 君心不可测 第二天路志铭到公司的时候，已经上午十点了，是这一年来他第一次晚到。 他没去办公室，而是直接去了打印室，怕被员工认出来，他特意戴了口罩。 助理办也有打印机，但是他想亲自打印。 来到打印室的时候，里面有好几个人在排队，路志铭也跟着排起队。 排在他前面的长发女观察了一下四周，小声对她前面的短发女说，“这陈助理一回来，王迎雪就没办法再靠近路总了，看她还得瑟不得瑟了，真以为自己能当太子妃呢。” 路志铭闻言蹙了一下眉，眼底闪过一抹冷意。 短发女准备说话，看到了站在后面的路志铭，眉头拧了一下，然后轻咳了一声，以此来示意长发女，周边环境不安全，暂停八卦。 路志铭身高一米八六，今天穿了一套深蓝色的西装，里面是黑色半高领毛衫，站在队伍中鹤立鸡群，虽然戴着口罩，但眉眼之间散发出的气质让短发女判断他应该不是普通员工，但是领导们也不会来打印室，更不会在这排队打印，她一时分辨不出，所以提高了警惕。 她们两个打印的时候，路志铭后面又排了一个年轻女孩，两人走后，他拿出两张相片纸，坐在电脑前打印，电脑界面女孩看不到，但她看出他是在打印照片。 她往前走了几步，离路志铭近了点，然后小声说，“帅哥，你不是在打印私人照片吧？” 路志铭抬头看了她一眼，女孩看上去也就20岁刚出头，工牌显示是销售部的实习生姚春妮，模样清秀，扎着丸子头，乍一听她说话，他还以为是顾绍雪来了，因为两个人口音很像。 她应该也是关城人吧。 姚春妮见他看了自己的工牌，便知道被自己猜中了，她赶忙道，“你放心，我不会打你小报告的。” 路志铭没有说话，打印完拿出照片，起身离开。 姚春妮看着他的背影，心道，也不知道他和路总比，到底谁更帅。 路志铭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陈衡君正好进来送文件，他接过文件，边看边说，“你去买两个相框，按照桌子上照片的尺寸。” 陈衡君拿起照片看了一下，是个连女人看了都不会嫉妒只会欣赏的美女，她试探性问道，“路总，这是您女朋友吧？” 路志铭心下开心，勾起唇角，嗯了一声。 陈衡君看了一眼路志铭，又看了看手中的照片，脑子里只想到一句话，“从此君王不早朝”。 怪不得早上来晚了呢。 路志铭此时正在看一份人事部关于辞退助理办武月的文件，签署的日期是12月4日，是前天的。 辞退原因是：私自去打印室打印个人照片，违反公司规章制度。 他突然想到自己去打印室打印照片时，那个姚春妮小心翼翼的提醒他，公司确实有这个规定，但是也不至于被辞退吧，这人事部是怎么回事？ 路志铭沉声道，“让人事部主管来办公室一趟。” 陈衡君看着突然变脸的路志铭，便知道，那些“我说我饿昏了，你却传我二婚了”的风言风语要被老板知道了。 不多时，人事部主管蒋梦豪一脸忐忑的站在总经理办公室，看着路志铭黑着一张脸在批阅文件，根本不理他。 蒋梦豪站了整整半个小时，才听到路志铭开口，“说吧。” 领导说话一般都是言简意赅，下属如果没有悟性，大概率猜不到老板话里的意思。 “路总，武月在公司散布谣言，影响极其恶劣。。。。。。” “什么谣言？” 蒋梦豪冷汗直流，在犹豫说还是不说，沉默数秒，他眼一闭，脑子里想着，反正横竖都是死，“说。。。说助理办是您的。。。后宫。” “后宫”两个字说的特别小声。 路志铭听完，想起在打印室听到的八卦，本来就阴沉的脸刹那间蒙上一层薄冰，寒气逼人，仿佛自己正坐在明镜高悬之下，看着一群大臣在朝堂上跟他玩灯下黑。 几秒后，他拨通陈衡君的内线电话，“助理办三个人全部到办公室来！” 冰冷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怒意。 一分钟后，蒋梦豪，陈衡君，武月，王迎雪四人聚齐，在办公室排排站，等待着“吃果果”。 路志铭眼睛扫过四个人，像极了小时候玩点兵点将，“点兵点将，我来选择，选到谁，谁倒霉”，最终，点到了陈衡君。 “陈衡君，你管理失职，停发半年奖金。” 听到这个“判决”，陈衡君先是错愕，然后是委屈，感叹“伴君如伴虎”。 “蒋梦豪，你滥用职权，停发半年奖金。” “武月，你造谣诽谤，停发一年奖金。” “王迎雪，直接开除！” 话音刚落，王迎雪便一脸震惊的看着路志铭，仅几秒的时间，眼泪便落了下来。 而武月，则像是接到了“刀下留人”的圣旨，想“谢主隆恩”。 路志铭的视线重新落回到陈衡君，“陈衡君，如果昨天你没有回来，王迎雪就打算用代管总助的特权让蒋梦豪铲除异己了。” 说完便冷眼扫过蒋梦豪和王迎雪，然后继续道，“回头没事的时候，多跟岳州的陈辰学习一下，如何坐好总助这把椅子。” 闻言，陈衡君转头看向王迎雪，她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像是失去了一份工作，倒像是失去了一个爱人。 难道她真的喜欢老板？那些传言。。。。。。 想到这，陈衡君眼底闪过一抹嘲讽，真是空穴不来风，白骨精想吃唐僧肉，痴心妄想啊。 她在她眼皮子底下一年多，她竟然都没发现，可不就是管理失职嘛。 “王迎雪留下，其他三人都出去吧。”路志铭沉声道。 三个人出去的时候，都用忿恨的目光剜了王迎雪一眼。 王迎雪站在那里小声抽泣，路志铭则是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几分钟之后，他缓缓睁开眼睛，沉声道，“你喜欢我？” 王迎雪抬眼看他，却被他眼底的猩红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路志铭这副样子，像是要杀了她。 “没，没有。。。”王迎雪站在那里，如筛糠般抖动着身体。 王迎雪离开的时候，路志铭告诉她，他善待她，是因为他女朋友的名字里有个雪。 从进办公室那一刻，王迎雪便感觉到自己被绑在了过山车的座椅上，任她如何在心里哭喊，不到终点，没人放她下来。 第18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她第一次把咖啡洒了，他吵了她，后来又给她道了歉。 他在她代理总助这段时间，很耐心的教会了她很多东西。 她以为这一年的暗恋终于要开花结果了。 原来，他办公桌上那张用簪花小楷写满“雪”的信笺纸，是写给他女朋友的。 原来，“霸道总裁爱上我”，只是小说。 仅仅一个中午的时间，王迎雪被开除的消息便在全公司传遍，每个人都警铃大作，害怕路总不知什么时候又微服私访，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中午的时候，陈衡君就把相框买好了，是极简风的实木相框，一个放在了办公桌上，另一个放到了休息室。 路志铭吃过饭又给冲锋打了个电话，冲锋很快便接通。 “铭少爷，小姐吃了药已经睡了，不发烧了，但是咳嗽的比较厉害。” 路志铭愣了几秒，然后清了下嗓子，掩饰自己的尴尬，“让张姨给她做点冰糖金桔，能止咳润肺，吃起来也甜甜的。” 冲锋道，“嗯，谢谢铭少爷。” 接下来的几天，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的冲锋每天都主动给路志铭汇报顾绍雪的情况。 。。。。。。 路志铭再次回到岳州，是12月16号，苏钰的生日。 跟往年一样，苏钰的生日会在他开的君悦会所举办，大半个岳州城的公子名媛都纷纷前来参加，谁也不愿错过苏氏太子爷一年一度的盛宴。 君悦会所是岳州城最高端的会所之一，平时来这消费的都是非富即贵，顾绍鹏和路志铭也有股份。 顾绍雪一大早就给苏钰发了微信祝福：钰哥，生日快乐呀！祝你越来越靓仔！礼物晚上冲锋会带给你。 顾绍旭则是设置了定时发送，是在16日的0点：阿钰，礼物收到了吗？生日快乐！ 她留学这6年，每年都是如此，提前寄礼物，然后设置0点祝福。 顾绍鹏在外地赶不回来，便派了冲锋代替，刘锡川的老婆刚怀孕，孕吐的厉害，所以也没来。 没有顾绍鹏垫底，路志铭是最后一个到的。 推开包间房门，看到的是一片热闹景象，男男女女交错在一起，推杯换盏。 众人看到路志铭走进来，纷纷站起来打招呼，接着便有女公关过来迎接，不等近身，路志铭便摆摆手，示意她离远一点。 苏钰和冲锋坐在一起正在喝酒抽烟，两人旁边各坐了一个女公关。 苏钰看到路志铭，扬声喊道，“阿铭，这里。” 路志铭把礼物放在桌子上，然后在离他们一米远的地方坐下，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又有一个女公关走过来，拿出火机准备给他点烟，路志铭侧了一下头，没有给她机会，女公关瞬间尴尬的站在那里，伸出去的手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苏钰侧头对冲锋道，“冲锋啊，你可不能学阿铭，男人该放松就放松，他那样的容易失调。” 冲锋语出惊人，“铭少爷喜欢我们家小姐。” 苏钰愣了一下，然后笑出声，故意看向路志铭，眼底尽是玩味，“你们家有两位小姐，他喜欢哪位啊？” 路志铭吐出一口烟，转过头沉声道，“冲锋过来，别跟着他学坏了。” 苏钰放开搂在怀里的女人，站起身走到路志铭旁边坐下，冲锋也紧随其后，他也是怕了这些女公关了，一个个像蛇一样，总往人身上缠。 “冲锋，把你们家小姐送我的礼物拿出来，让阿铭赏赏眼。” 苏钰是故意要在路志铭面前显摆的，他现在还记得他生日时，自己是如何当了显眼包的。 冲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香囊似的布袋递给苏钰，路志铭作势要抢过来，苏钰往怀里一收，马上道，“看清楚是送谁的，你激动什么？” 这可真是他做初一，他做十五。 路志铭眼底是浓浓的嫉妒，扭过头去，赌气不看。 苏钰哪会放过他，先是把布袋拿到路志铭眼前晃了一下，然后把布袋上的抽绳解开，从里面掏出一个小挂坠。 是用毛线勾的小柿子，红澄澄的肚子配上碧绿的叶子，栩栩如生。 布袋里还有一张小卡片，上面写着：钰哥，生日快乐，祝你事（柿）事（柿）如意，落款是：顾绍雪。 当简单的东西被赋予上美好的寓意，便成了无价之宝，这也是苏钰这26年来收到的最有意义的生日礼物。 路志铭伸出手掌，看向苏钰，面色平静，开口，“给我看看。” 苏钰知道他醋缸子翻了，便小心翼翼的把吊坠放在他掌心。 路志铭一眨不眨，细细赏着，然后道，“我要了。” 是通知，不是商量。 冲锋看气氛不对，便借口出去抽烟，脚底抹油，溜了。 苏钰睨他一眼，说，“你喜欢她，连冲锋都看出来了，你干嘛不表白？不怕她喜欢上别人吗？” 路志铭一手拿烟，一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顿了几秒，然后道，”怕，但我更怕她还没准备好喜欢我，就被我的表白吓跑了。” “如果爱情是双向奔赴，她只需要朝我迈一步就好了，剩下的九十九步由我来走。” 苏钰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说，“走，去唱歌，我今天生日，你别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两人来到一个单独的包房，苏钰问他，“有没有想唱的歌？” 路志铭沉思片刻，道，“你点一首一生守候吧，我不唱，想听。” “你坐这陪我喝一会儿。” 几秒后，音乐响起： “等待着你 等待你慢慢的靠近我 陪着我长长的夜到尽头 别让我独自守候 等待着你 等待你默默凝望着我 告诉我你的未来属于我 除了我别无所求 你知道这一生 我只为你执着 。。。。。。” 路志铭听着歌，跟苏钰对酌。 刚才冲锋已经见缝插针的告诉他，顾绍雪的咳嗽已经好了，明天会去学校。 但他还想亲自确认一下，其实是想找个理由跟她说话，又或者是酒壮怂人胆，只在顾绍雪面前怂。 他迷离着双眼，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拨通了顾绍雪的电话。 “嘟嘟”声响起，每响一下，他的心便跟着颤一下，终于在第六秒的时候，电话被接通，熟悉的声音传来，“阿铭哥。” 路志铭靠坐在沙发上，想张口说话，发现大脑指令半天也没传达到位。 他又晃了一下脑袋，几秒后，神经元的轴突和树突才相互连接，将电流传导到嘴部肌肉，“小雪。” 第19章 家长不在，孩子释放天性 顾绍雪听着他微醺的声音，不禁问道，“阿铭哥，你是喝多了吗？冲锋在吗？让他送你回家。” 路志铭心里涌入一股暖流，经过酒精的浸润，暖意变得热烈起来。 她是在关心他吗？嗯，是在关心他。 顾绍雪听着电话里只有背景音乐的声音，又喊了一声，“阿铭哥？” 路志铭稍微坐直身体，慢半拍道，“我没事，就喝了几杯。” 顿了几秒，又道，“你身体好了吗？” 顾绍雪：“好了，谢谢阿铭哥关心。” 路志铭点燃一支烟，升起的白烟缭绕在眼前，几秒后，他又道，“我知道有家餐厅的面很好吃，明天中午我带你去吃。” 他没有问她有没有时间，也没有问她想不想吃，而是单刀直入，像拿走那个小柿子一样。 顾绍雪沉默几秒，然后说，“好。” 喝酒喝多的人不仅会说自己没有喝多，大多时候还会断片。 有一次她给顾绍鹏打电话，说想吃樱桃蛋糕，顾绍鹏当时有点喝多了，回答的极干脆，好，保证明天你一放学就能吃到。 结果第二天他去接她的时候，她并没有看到樱桃蛋糕，问到他头上，他一脸茫然，表示自己没有说过给她带蛋糕的话。 因为这事，顾绍雪好几天没理他，顾绍鹏便去甜品店充了一张能让她吃一年蛋糕的会员卡作为赔罪。 也是从那以后，她再也不相信喝酒喝多的人说的任何话，所以路志铭刚才说带她去吃面的话，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路志铭闻言却是醉意朦胧惊坐起，内心狂喜，像是顾绍雪答应了他的求婚一样，酒也醒了一大半。 他趁热打铁，“你现在在干嘛呢？” 顾绍雪：“看书。” 路志铭紧跟，“什么书？” 顾绍雪：“苏东坡传。” 路志铭道，“人生缘何不快乐，只因未读苏东坡，你最近不快乐吗？” 顾绍雪感觉按照现在这样对话的趋势，他能跟她聊一个晚上，所以她不答反问，“那你觉得我是快乐，还是不快乐呢？” 主打的就是让对方措手不及。 路志铭果然懵了一下，但他想的却是，怎么又给他出题？ 他今天喝酒了，思维跟不上，害怕做错，所以他话锋一转，“一蓑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 “所以也无所谓快乐，还是不快乐，这本书，读的不就是个豁达嘛。” 顾绍雪暗叹，喝酒喝醉了还能如此机敏，以前倒是小瞧了他。 正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一群人笑闹着涌进来，齐声喊道，“苏少，生日快乐！” 然后便朝苏钰围过来，并没有看到隐在暗处的路志铭。 顾绍雪正愁找不到挂电话的契机，便趁着这一阵乱哄哄，说，“阿铭哥，你们玩吧，我看书了。” 路志铭本想说等他出去，结果电话便被挂断了。 今天是苏钰的生日，他忍住没有发飙。 “苏少，我们都来给你过生日，你却一个人躲到这，也太不给面子了！” 苏钰正慵懒的靠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忽然被吵到，他面露不悦，掀了一下眼皮，待看清说话的男人，嘴角微微上扬，嗤笑一声，不屑道，“我需要给你什么面子！” 男人是新瑞集团的掌舵人赵瑞文的二公子，赵鑫，新瑞集团在岳州也有一定的地位，但赵鑫却是实打实的纨绔。 新瑞集团和路家，还有苏家都有生意上的竞争，如果仅仅是私人生日会，苏钰断不会邀请他，但他的会所是开门做生意的，他也不能拦着不让他进来消费。 赵鑫不怒反笑，“苏少这么高贵，怎么还睡我睡过的女人，找不到女人跟哥哥说一声，犯不着捡破烂。” 说完便凑到眉头紧蹙的苏钰耳旁，小声说，“她的名字叫周盼。” 接着，嘲讽值拉满的笑声便在包间响起。 不等苏钰起身，路志铭便抄起桌子上的烟灰缸直接甩到赵鑫头上，他想到之前和新瑞竞标，赵瑞文在私底下跟他玩阴的，要不是王建章帮忙，这个项目便落到了赵家手里。 如今是新仇旧恨叠加，他扔烟灰缸的力度也是多加了三分。 烟灰缸跌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声，一时间，包间乱做一团，众人争先恐后的往外逃窜，站在门外的冲锋和赵家人见状，都冲了进来。 赵鑫捂着鲜血直流的脑袋，犹如一只突然中箭的野兽，发出痛苦的咆哮，“谁他么砸我，给我出来！” 路志铭这才站起身，走到光亮处，面上波澜不惊，沉声道，“我，路志铭！” 赵鑫这才发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他闻声望去，怒意中带着几分嘲讽，“都说路少不近女色，原来是好男风啊，你们两个躲在这里。。。。。。” 苏钰从小脾气就不好，如果不是顾绍鹏这些年一直看着，不知道惹了多少事了，路志铭也是个狠人，只不过比苏钰会控制脾气。 此时家长不在，孩子便释放了天性。 不等赵鑫说完，苏钰便一脚踹在他肚子上，赵鑫像一只煮熟的虾，弓着背飞了出去。 赵家人见状，开始跟路志铭和苏钰打起来。 顾绍鹏走的时候，交代冲锋把家看好，所以他也加入了战斗。 君悦会所的外面富丽堂皇，霓虹闪烁，里面歌舞升平，欢声笑语，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在一个包间里有一群人正在切磋金庸小说里的武功秘籍。 二十分钟后，路志铭，苏钰，冲锋三人坐着，赵鑫等一众人躺着。 苏钰感觉自己没发挥好，冲锋只用了五成功力，怕打残了不好给顾绍鹏交代，路志铭打的很过瘾，虽然三人脸上都不同程度的挂了彩，他们还是呲牙咧嘴的笑了。 三人像坐了哆啦a梦的时光机，回到了小时候。 冲锋往地上淬了一口唾沫，道，“想想这人渣跟我一个姓，就想把他改姓！” 苏钰给安保部打了个电话，不到十分钟，现场便恢复了刚进来时候的模样。 赵鑫等人被苏钰派去的人“安然无恙”地送回了家，一直等到家里人“签收成功“才回来跟苏钰报告。 他家也是敢怒不敢言，不怕苏家强，怕苏家，路家和顾家强强联合。 第20章 雅间话雅字 第二天中午，路志铭早早来到学校。 冲锋看到他，一脸坏笑，“铭少爷，来找我家小姐？” 路志铭摇摇头，“专程来找你切磋武艺的，昨晚上你战斗值爆表啊！” 冲锋愣了一下，然后呵呵一笑，“早上小姐还问我脸上的伤哪来的呢”。 路志铭闻言，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也挂彩的脸，问他，“你是怎么回答的？” 冲锋挠挠头，说，“我说不小心摔到了。” 路志铭笑说，“她只是年龄小，不是傻，你可真逗。” 说完又看了冲锋一眼，试探道，“她不会信了吧？” 冲锋嗯了一声。 路志铭一脸不可置信，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再或者，顾绍雪是假装相信，也不是没有可能，而且可能性极大，大无穷那种。 不多时，有学生从教学楼里出来，顾绍雪也很快出现在路志铭的视线中。 她正跟旁边的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同学边走边讨论着什么。 就在那个男生差点就要贴到顾绍雪身上的时候，路志铭大喊一声，“顾绍雪！这里！” 顾绍雪循声看过来，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他竟然还记得昨晚上说过的话？他喝醉了不会断片？还是根本没喝醉？ 她朝他走过来，眼镜男也紧跟其后，说，“顾绍雪，你上课时做的笔记能不能借我看下。” 路志铭本想上去拦住眼镜男，但一秒后又把迈出去的腿收了回来，第一他现在没有身份，第二怕顾绍雪再跟他生气。 冲锋按捺不住自己的玲珑心，小声跟路志铭说，“铭少爷不用担心，小姐不会看上他的。” 路志铭从没见过冲锋谈恋爱，怎么感觉他懂得好多呢，这是心比比干多一窍？但是刚刚听他说受伤是因为摔倒，明明就很愚蠢啊。 他侧头跟冲锋道，“看不上也不行，以后再看见这种情况，拦着点，听到没？” 冲锋点点头。 被冲锋分了一下心，他都没听到顾绍雪和那个眼镜男说了什么。 倒是听到冲锋说了一句，“小姐，铭少爷说中午带我们去吃面。” 顾绍雪笑着说，“你俩买的股票都跌停了？” 冲锋没反应过来，路志铭则是惊讶，“你也炒股？” 顾绍雪道，“没有，跟着大哥买点基金而已，没时间看盘。” 说完看了一眼路志铭青紫一片的嘴角，揶揄道，“你这也是走路不小心摔到的吧？” 冲锋给路志铭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要统一口供，路志铭心领神会，陪他一起做傻子，“嗯，昨晚我俩回家走的一条路。“ 顾绍雪面不改色，继续道，“也没听大哥说你俩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啊。” 冲锋面露尴尬，路志铭先是一愣，然后笑着说，“冲锋小时候得过，我没有，昨晚他先摔倒的，我被他绊了一下，也倒了。” 三人说笑着，便走到了学校门口，冲锋开车载着两人来到路志铭说的“面馆”。 服务员直接将三人带到了二楼的雅间。 顾绍雪问她，“你们这里都有什么面？” 服务员着说，“鲜虾云吞面。” 顾绍雪看向路志铭，眼眸一挑，“原来岳州人管只有一种面的餐馆叫面馆啊。” 路志铭知道她是在暗讽他送水那次说她水土不服的事。 女人一般记不住买过几支口红，但能记住你在某年某月某日甚至某个时间说的一句“错话”，而且还会时不时翻出来，帮你回忆。 顾绍雪已经在他面前翻了好几次小肠了。 路志铭脸不红心不跳，说，“物以稀为贵，这家的面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面，你先尝尝，不好吃我赔你三顿饭。” 像极了明知自己卖假货，还说假一赔三的商家。 顾绍雪回了一个“暂且信你一回”的眼神，路志铭收到，侧头对服务员说， “一份鲜虾云吞面，一份生滚牛肉粥，一份牛肉饭。” 冲锋比路志铭小一岁，跟在顾绍鹏身边也有十几年了，所以路志铭知道他的喜好，就做主给他点了。 服务员记下后，说了声，“请稍等。” 顾绍雪忽然冲着服务员喊了一声，“你好，面里不要放香菜。” 服务员微笑着回复，“我们的面里是不放香菜的。” 顾绍雪道，“好，谢谢。” 她习惯对服务行业的人说谢谢。 路志铭这才想起刚才忘记问她有没有忌口的，“除了不吃香菜，还有其他的吗？”其他不吃的。 顾绍雪想了一下，抬起头，说，“不吃带咖啡因的食物，不吃冰的，不喝奶茶。” 路志铭看向冲锋，“都记下没有。” 他表面是在提醒冲锋，其实心里早已一一记下。 等饭的功夫，路志铭开始找话题聊，“昨晚你说你在读苏东坡传，那我考考你，苏洵给东坡取名为轼，有何含义？” 顾绍雪美眸看向他，胸有成竹，“轼是车前的扶手，取其默默无闻却扶危救困，不可或缺之意。” “苏轼，字子瞻，瞻即望，登轼而望之的望，与他年少时的踌躇满志相呼应。” 他考的是名，她把字也延伸了出来，路志铭在心里默默给她点了个赞，几秒后道，“我也送你一个字，如何？” 顾绍雪记得《红楼梦》里贾宝玉就送了林黛玉一个字，颦如黛，而她又娇弱多愁善感，故取字颦颦。 她看着路志铭，说，“我先听听妙不妙。” 路志铭思索片刻，“云开洞府，按罢琼妃舞，取字琼妃”。 琼妃对应她名里的雪，琼妃翩翩起舞，一指雪花漫天飞舞，二指顾绍雪冰清玉洁，美不胜收。 顾绍雪只理解了第一层，她转头看向已下起蒙蒙细雨的窗外，开口道，“我更喜欢【独有凝雨姿，贞婉而无殉】的凝雨。” 岳州的冬天没有雪，只有湿冷的雨。 路志铭沉默几秒，眉头轻蹙，“意境是美，但后半句是凄美而飘零的意思，寓意不好。” “还是琼妃好。” 顾绍雪心想，自己从小被父母送回老家，如今“客”居异乡，可不就是飘零嘛。 但她没有辩解，眼波一转，说，”我也送你一个字。” “志于道德者，功名不足以累其心，德，取字子德。” 他的名是志铭，志是有抱负，铭是才华横溢，都和功名有关，她希望他今生不为功名所累。 路志铭已经读懂，他端起一杯茶水来掩饰内心的感动，几秒后道，“琼妃取得字甚妙。” 顾绍雪用微笑来回应他，她接受了他取得字。 第21章 落花时节又逢君 服务员进来送餐，先给顾绍雪端面。 她看到小料处有辣椒，便伸手去拿，服务员刚好要给里侧的路志铭上生滚粥，生滚粥是用砂锅装的，还保留着刚从火上撤下时的高温，顾绍雪伸手的动作和服务员送粥的动作同时进行，服务员始料未及。。。。。。 “啊。。。” 顾绍雪被烫的突然尖叫一声，瞬间红了眼眶。 坐在一旁的路志铭迅速拉起她的手查看，她的手很白，被烫的红彤彤一片。 冲锋赶忙让出位置，“铭少爷，赶紧带小姐去洗手间冲冷水！” 路志铭拉着顾绍雪的手，冲锋走在最前面，给他们引路。 服务员连连说着“对不起”，也紧随其后。 冰冷的水流在伤口处的那一瞬间，顾绍雪紧咬下唇的牙齿才放松下来，路志铭边给她冲水，边小声说，“别怕，先冲几分钟，等下我带你去医院处理。” 语气里尽是隐忍和心疼。 顾绍雪紧蹙眉头，眼泪似串珠一样跌落，却始终一声不吭，看得出她在极力忍着。 待到三人要离开时，顾绍雪还安慰了服务员，说是自己不小心，让她不要有心理负担。 服务员又惶恐又感动，朝着顾绍雪离开的方向深深的鞠了一躬。 三人下到一楼的时候，听到后面有人说，“周翰，我们得快点了，都1点半了，他们几个在群里@我们俩好几次了。” 擦身而过时，另外一个人嗯了一声。 顾绍雪的手在路志铭的手里颤了一下，路志铭以为是烫到的地方不舒服，所以用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 “周翰！” 顾绍雪停住脚步，喊了一声。 路志铭刚迈出去的腿突然受到阻力，惯性使他扭头看了一眼顾绍雪，然后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前面扭过头来的男人。 男人身穿黑色皮衣，双手戴着黑色手套，模样俊郎，和顾绍雪四目相对，几秒后，眉头微蹙，“我们认识？” 顾绍雪挣脱路志铭的手，走到男人面前，“沈周翰，我是顾绍雪，小雪啊。” 男人回以微笑，“小姐您认错人了。” 顾绍雪一眨不眨，盯着他的眼睛，笃定道，“我没认错，你就是沈周翰。” 男人没有说话，转身要走。 顾绍雪怔了一下，迅速拽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走。 男人却如触电一般甩开她，被站在身后的路志铭扶住，才没有摔倒。 冲锋见状，“咻”的一下冲过去给了他一个右前蹬。 男人往后趔趄了一下，却面不改色，像是刚才那一脚并没有踢在他身上。 顾绍雪快步走过去拦在男人面前，“冲锋！住手！” 然后转头问他，“对不起，你没事吧？” 声音里带着关切和自责。 冲锋赶忙收住即将挥出的拳头，但眼底还留有凶狠。 男人没有理她，甚至都没看她一眼，侧头跟同伴说，“子儒，我们走。” 他的同伴用复杂的眼神看了顾绍雪一眼，然后扶着男人往餐厅门口走去。 “维申及甫，维周之翰。” 顾绍雪对着他的背影，声音颤抖。 男人的身形有一秒的微顿，但很快便隐入雨中。 路志铭冷眼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努力用理智压制着呼之欲出的直觉，男人看男人，一看一个准。 他刚想去拉顾绍雪的手，却只摸到了她的袖口，因为她像风一样跑了出去。 冲锋紧随其后。 路志铭怔在原地，心碎的已经拼不回原来的形状，他甚至不想追出去。 那个男人冒犯了他的骄傲，让他顷刻间一败涂地。 雨和天连在一起，雾蒙蒙的笼罩着街上来去匆匆的行人，湿冷的风裹挟着雨滴扑面而来，读取着人间的悲欢离合。 车上，杨子儒看着眼底泛红的沈周翰，问他，“看着她在雨里追车，心疼不？你说你这是何苦呢？” 沈周翰没有说话，将脸转向窗外，眼角流下两行清泪，耳边回响着她喊的那句，“沈周翰，你骗人！” 半晌，他才开口，“你又何苦要喊我的名字？” 杨子儒赌气道，“那以后你再去学校找她，我可不陪你了。” 沈周翰看着窗户上的雨滴连成一串，然后再模糊成一片，“以后不会去找她了。” “看到她有男朋友疼爱，有保镖保护，我的心愿也就了了。” 杨子儒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此时车载音乐正在播放周传雄的《冬天的秘密》： 尴尬的我始终独自怀抱这个秘密 但朋友都说我太过忧郁 爱你我不能说 看你们拥抱甜蜜 谈笑自若 忍受逾期的伤心 如果我说 我真的爱你 谁来收拾 那些被破坏的友谊 如果我忍住这个秘密 温暖冬天 就会遥遥而无期 。。。。。。 路志铭看着落汤鸡似得顾绍雪，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冲锋自己打一把伞，然后帮两人也打着伞。 在回学校的路上，谁也没有提及刚才的事，也没人问沈周翰是谁。 三个人，三种心境。 顾绍雪回到宿舍后洗了个热水澡，下午照常上课。 路志铭坐在车里，把刚才的事在大脑里过了一下电影。 他到底是她什么人？能让她不顾刚刚病好的身体冲进雨里，还追着车跑了一条街。 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吧，至少比他重要。 他承认，他嫉妒的发狂。 但是沈周翰怎么像是拿了韩剧剧本，演的还是失忆梗。 想到这，他拨通苏钰的电话，只说了三个字，“老地方”。 半个小时以后，两人坐在君悦会所的包间。 老地方自然有老规矩，先喝酒再说事。 “你帮我问一下小雪，问她以前是不是谈过恋爱？” 苏钰一口烟还含在嘴里，听到这话被呛的差点把刚才喝过的酒交代了。 待平复下来后，他一针见血，“且不说你为什么要问这个，如果她谈过，你就不喜欢她了？” 路志铭脸色一变，“不是”，他只是嫉妒。 苏钰不愿反驳，“她没谈过。” 路志铭心底闪过一丝狂喜，但面上仍是波澜不惊，甚至还留有刚才的怒意，“你怎么知道？她跟你说过？” 苏钰不急不慢，倒了一杯酒喝下，才开口道，“我是谁啊，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呆过的人，小雪一看就是小白兔。” 第22章 桃夭 路志铭如兜头一盆冷水，“你就说这事你能不能办？” 苏钰睨他一眼，“能办我也不办，我没你那么贱！” 路志铭沉默了足足有两分钟，又开了一瓶酒，边喝边把中午的事跟苏钰讲了一遍。 这事只能掺在酒里，然后咽进肚子里。 苏钰听完也沉默了，几秒后道，“我去查一下他。。。” “不许查！” 以路志铭的人脉网，想查他哪需经苏钰的手，他是不想查，害怕查出什么他接受不了的事情。 不去查他，那就只能问顾绍雪，但他又不能直接问。 苏钰太了解他，索性敞开说，“如果沈周翰是她前男友呢？” 正在这时，冲锋打来电话，路志铭接通。 “铭少爷，烫伤膏我已经给小姐了，下午她一直在上课。” 她是怎么做到又脆弱又倔强的？ 路志铭顿了几秒，道，“好好照顾她。” 他还想说点什么，但又觉得她此时心里应该都是那个沈周翰吧，也许不是此时，而是一直都是。 挂完电话，路志铭从怀里掏出那个小柿子，递给苏钰，“还给你。” 苏钰接过来，不解，“什么意思？” 路志铭往沙发上一靠，又点燃一支烟，“祝你事事如意的，我抢走了，遭了报应了。” 几秒后又道，“是前男友我也爱她，只多不少。” 说完将烟按灭在烟灰缸，然后站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说了句，“拜托你了。” 人总是这样，一瞬间想通了，但下一秒，又不肯放过自己了。 路志铭出了会所，一个人站在雨里淋了半个小时。 他回到家的时候，刘岚正在厨房跟周嫂一起包云吞。 余光瞥到熟悉的身影，她扬声道，“阿铭，你吃饭没有，刚包的云吞。” 半晌没听到声音，她让周嫂出去看看。 路志铭此时正闭着眼半躺在客厅沙发上，周嫂看到他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忙道，“少爷，您怎么淋成这样？” 刘岚此时也跟了出来，见状赶忙走过去拿起毯子给他裹上，又吩咐周嫂，“去浴室放热水。” 路志铭缓缓睁开眼睛，声音带着酒后的低哑，“妈，我难受。” 刘岚是又气又心疼，气路兆恺不该一下子就让儿子挑起这么重的担子，这一年来岳州港城两边跑，回家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心疼他为何要生在这样的家庭，不得不承这皇冠之重。 她试图将路志铭拉起，但是如今儿子已是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瘫软在那里，重如千斤，纹丝不动。 只能轻拍他的肩膀，“阿铭，起来去洗澡，别让妈担心。” 路志铭闻言，强撑着站起来，被刘岚扶着去了浴室。 浴缸里热气氤氲，路志铭闭着眼睛，脑子里都是顾绍雪那惨白的小脸和失魂落魄的眼神，他喃喃道，“小雪，你可不可以不要为了别的男人而难过，我会心疼，会嫉妒，会发疯。。。” 刘岚在外面敲门，“阿铭，洗好了出来吃云吞。” 路志铭嗯了一声，却不想起来，但他不会在家里耍脾气。 十分钟后，路志铭坐在了餐厅，几乎是狼吞虎咽的将一碗云吞全部吃掉。 刘岚在旁边看着，眼底是无尽的伤感，她看的出儿子今天肯定是遇到什么事了，但他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即使在外面受了天大的委屈，回来都不会说。 母子连心，路志铭站起身来的时候也察觉到了刘岚极力掩饰的情绪，他小声说，“妈，我没事。” 刘岚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嗯。” 路志铭转头跟正在收拾的周嫂说，“周嫂，以后不要给我放香菜了。” 在他们家，周嫂只是个称呼，所以就没有了辈分之分。 说完便往书房方向走去。 周嫂脸色微微一变，他可是最爱吃香菜的，怎么突然不吃了？ 想到这她看了一眼刘岚，刘岚回了她一个”没事”的眼神，然后一起进了厨房，继续包刚才没包完的云吞。 路志铭爱吃云吞，所以每隔三天刘岚就会包一次冻在冰箱里，以便他随时回来都有的吃。 书房里，路志铭拿出那本簪花小楷的临帖本，今天他要临的是诗经里的《周南·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子之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箦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据说这是古时候婚礼上夫妻双方要唱和的诗，路志铭也想在自己婚礼上放这首诗歌，三书六礼十里红妆，着汉服，去迎娶凤冠霞帔的顾绍雪。 刘岚推门而入，路志铭闻声转过头，喊了一声，“妈。” “我给你冲了一杯小柴胡，这是中成药，你淋了雨，喝点预防一下。” “虽然我身体没那么差，但是妈妈亲自端来，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路志铭便接过来一口闷了下去。 刘岚看着面前像个小孩子般说话的大男人，不禁弯起眉眼笑了起来，她知道他是在哄她开心。 视线下移，她看到了路志铭正在临的帖子。 知子莫若母，“阿铭有喜欢的人了？” 只见路志铭的脸上飘过一片微不可见的红云，然后与刘岚四目相对，“嗯。” “嗯，不过她现在还不喜欢我”。 他又补充了一句。 刘岚的目光闪躲了一下，但很快便重新和他对上，“有照片吗？给妈看看。” 路志铭拿起手机，将顾绍雪的照片找出来，然后将手机递给刘岚，满是骄傲的说，“看吧。” 刘岚定睛看了几秒，惊讶道，“这不是你顾伯家的小雪吗？” “你见过她？”路志铭很诧异。 刘岚不置可否，“她刚来岳州的时候，我也去机场接她了呢，你那时候在港城几个月都不回来，就算回来了也是半夜才回家。” “只是她今年应该才20岁吧，你都26了。” 路志铭不高兴，“你是在说我老吗？” 刘岚愣了一下，笑着说，“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说的就是我儿子。” “妈，您能客观一点吗？” “我这比马克思唯物主义论还客观。” 路志铭认真道，“妈，我把她娶回家给您当女儿好不好？” 刘岚一直想有个女儿。 此话一出，刘岚揶揄道，“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你静姝阿姨等了20多年也没等到阿钰把小旭娶了。” 第23章 尘满面 鬓如霜 路志铭翻了个白眼，“小孩子说的话，你们大人也信，还说了20多年，也就是他俩脸皮厚，换了其他人早就翻脸了。” 说完拿起刚临好的帖递给刘岚，“妈，这小楷写的如何？” “这小雪不仅不吃香菜，练的字也是簪花小楷吧？” 刘岚边看边说，余光瞥到路志铭微赧的神色，不禁在心里笑了一下，然后又道，“这个《诗经》啊，里面的婚恋观讲的非常好，男女要想幸福，需‘门当户对’，淑女配君子，贫女配庶士，熟女配吉士。” “世间万事，都有其定律，老祖宗留下的这些精华，现代人如若能学其十之八九，那对自己的人生，当是极好的。” “小雪要是我的女儿，我就会让她临那首《卫风·氓》，既然你要练她的字，顺道把这首诗也临了吧。” 路志铭揽过刘岚的肩膀，“妈，外公留给您的这些书，您又传承给我，以后，我也会教给我的孩子。” “至于这个《氓》还是让小雪临吧，让她好好把我看清楚，不要恋爱脑。” 刘岚见他已经开起了玩笑，便知他心情变好了，嗔怪道，“我看恋爱脑的那个人是你吧，即便是一见钟情了，又门当户对了，两人也要恩爱不相疑，从一而终。” “好好对小雪，莫要辜负了她。” “我疼她还来不及呢。” 路志铭边说边收拾，将书和临帖都归回原位，然后道，“妈，等下我就回港城了，就不在家陪你了。” 刘岚端起刚刚装药的杯子，跟他一起走出书房，“去吧，照顾好自己，别让妈担心。” “小雪还小，有什么事好好说，别跟她置气。” 闻言，路志铭下意识的低下头，像做错事被拆穿的孩子，“知道了，妈。” 路志铭回港城的时候，顾绍雪也回到了家。 晚上吃过饭，顾绍雪喝了药，是路志铭交代冲锋买给她的。 然后去了书房，打开电脑，检查邮箱里有没有新的邮件，沈周翰发给她的。 下午课间的时候，她已经用手机查过了，没有。 沈周翰是顾绍雪通了4年邮件的笔友，情窦初开的年龄，顾绍雪没有刘岚那样陪在孩子身边的父母教她，所以便陷入了这段不知是何种感情的感情里。 情窦初开一般都和青春期肩并肩，顾绍雪的心事只对沈周翰讲，除了奶奶，最了解顾绍雪的便是沈周翰了。 顾绍雪点开他写给她的最后一封信，日期是今年的3月1号。 顾绍雪： 展信舒颜。 收到你的来信，知道你研究生初试已过，恭喜你！继续努力！ 你一直都想知道我名字的含义，我给你邮寄了一套《诗经》，里面有答案，地址依然是关城大学。 不过你那么博文强识，肯定早就读过这本书。 但是书里我放了我的照片。 希望我们在岳州大学相遇时，你不会不认得我。 要进入学业的另一个高度了，你的人生观也要更加完备。 你说父母对你生而不养，就是渗入你骨髓的毒药，这四年，你把我当成解药。 之前我们俩一起读《遥远的救世主》这本书，你又说我是你的救世主。 小傻瓜，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救世主，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待我们见面时，我希望你已经和他们和解了。 ---沈周翰 人生这趟列车，有人上车，有人下车，沈周翰在3月1号暂时下车，奶奶在5月21号永远下车，从此，顾绍雪开始了她的孤独之旅。 她再次给他写了一封邮件。 沈周翰： 见字如面。 我们终于见面了，虽然你没有和我相认，但我知道那就是你。 大二的时候，同学说大门口有人找我，我去了，却没有见到来人，那个人也是你对吧。 你不认，肯定有你的顾虑。 你离开，肯定有你的理由。 你不说，我不问。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生命中所有的灿烂终将用寂寞偿还，孤独前可能是迷茫，孤独后便是成长】，这是我们俩读过的《百年孤独》里的一句话，在你和奶奶离开之后，也照进了我的生活。 这四年，幸得识君桃花面。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亲口跟你说一声谢谢。 盼回复。 ----顾绍雪 沈周翰回到家后，卸下右侧胳膊的义肢。 周慧闻到他身上一股酒味，眉头一蹙，“医生说了，半年内你都不能喝酒，这眼看离半年之期就剩没几天了，你这是。。。。。。” “妈，没事，只喝了一点点。” 周慧哪会信他，这个“一”是“亿”吧。 沈周翰挽起周慧的胳膊，道，“妈，你这白头发又长出来了，等下我给你染。” “我先去书房”，沈周翰有预感，顾绍雪肯定给他发邮件了。 周慧欣慰不已，点头说好。 在经过神台的时候，她停下脚步，看着沈国平的照片，嘴角微微上扬，“国平，儿子说他要给我染发，染好了我给你看。” 从3月份到现在，他一共收到了顾绍雪10封邮件，加上刚刚这一封，11封，基本是一个月一封，每封信的结尾都是“盼回复”三个字。 除了昏迷的那个月他没有回复，其他的他都回复了，只是没有发出去。 台灯柔和的光照在电脑屏幕上，然后再折射到人的脸上，蓦地一相逢，心事眼波难定。 沈周翰把刚收到的那封只有一百字的邮件足足看了半个小时。 顾绍雪，他见一面就沦陷的女孩。 他曾想，等他从军校毕业，等她考上研究生，他就跟她见面，跟她表白。。。。。。 在他昏迷的时候，她不止一次出现在他的潜意识里。 在他养伤的那段日子，她的那些邮件就是他的精神支柱。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不到一年的时间，便成了今日的相顾不敢相识。 看到她在雨里追车，他心疼又无力。 是的，他骗了她，没有和她相约在岳州大学。 灯光下，指尖在键盘间跳动。 小雪： 我无数次演练我们见面的场景。 你说“维申及甫，维周之翰” 我便说“青山不老，为雪白头” 我们相见了，你说了，而我，已是尘满面，没勇气说了。 余生，唯愿你，幸福平安。 唯愿我，陪我鬓如霜的母亲，安然此生。 --- 沈周翰 依然是没有发出。 第24章 满门忠烈 顾绍雪的奶奶是在5月21号去世的，沈周翰从3月份开始就外出演习了，等他从病床上醒来，已经是7月底了。 每封邮件末尾的那句“盼回复”，在这半年来，像根刺一样扎在他心头，每次触碰，都痛彻心扉。 那时候，她一定特别希望他能在身边吧。 他没有回复邮件，她一定特别失望吧。 她曾说，【幸得识君桃花面】 如今他只能回复她，【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世上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他没有辜负此生的信仰，却辜负了他最爱的女人。 合上电脑，收拾好情绪，来到客厅，周慧已经准备妥当，正安静的坐在镜子前等他。 他走到她身后，戴上一次性手套，然后拿起染发梳，小心仔细的将染发膏从发根涂抹到发梢。 “妈，我跟子儒看了一个铺面，准备开咖啡店。” 周慧看着镜子里面色平静的儿子，“好孩子，无论你做什么，妈都支持你。” 沈周翰抬起头，和周慧四目相对，“妈，昨天我去陵园跟爸聊天了，他也支持我。” 周慧站起身，将涂好染发膏的头发用夹子夹起来，然后用保鲜膜把头发包好，转身拍了下他的肩膀，“放手去干吧，爸爸妈妈永远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当年沈周翰报考军校，周慧的内心是复杂的，作为一名母亲，她是万般不舍的，但作为一名党员，【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随时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是每个党员都要时刻铭记的。 去军校之前，她带沈周翰去了天安门，面对高高飘扬的五星红旗，她含泪把他交给了国家。 人民有信仰，国家才有力量。 。。。。。。 路志铭回到港城以后直接去了公司，他提前给陈衡君打了电话，让她把今天的文件放到他办公桌上。 越到年底，公司就越忙碌，仅一天的时间，文件就摞成了小山。 陈衡君进来送咖啡的时候，看到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显示有电话进来。 路志铭把手机调了静音，所以他一时没有发现。 “路总，人事部又招聘了一个助理，您看您什么时间方便面试？” 路志铭没有抬头，半晌，才淡淡的说，“明天上午十点。” “把咖啡换成红茶吧。” 说着便将他从家里带来的岩茶递给陈衡君，同时也看到了重新亮起的手机屏幕，通知显示一条微信未读，一个电话未接，都是陈辰的。 “泡茶的时候记得掌握好水温。” 路志铭顿了一下，然后道，“把茶送进来之后你就下班吧。” 吩咐了陈衡君之后，拿起手机给陈辰回拨了过去。 “路总，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路志铭揉了揉眉心，语气略显疲惫，“没事，我还在公司没回去。” 陈辰顿了几秒，然后道，“路总，我想请您帮个忙” 路志铭没有吭声。 陈辰知道这是让他继续说的意思，轻轻清了下嗓子，然后道，”我表弟的一个好朋友想开一家咖啡店，看上了大学路52号的那个店面，他前段时间去谈了没谈成，后来了解到是顾家的产业。” “他父亲生前是云白区刑警一队的队长，12年前在一次任务中被穷凶极恶的歹徒用车拖拽，最后牺牲了，他本来读了军校，想毕了业就继承他父亲的警号，但是在临近毕业的一次演习中出了意外，断了一条胳膊，康复之后，他拒绝了组织给他安排的工作，想自主创业。” 路志铭本来是慵懒的靠在椅背上，闻言立马坐直了身子，肃然起敬。 顾家现在由顾绍鹏掌管，顾绍鹏的外公生前是一名上将，育有一儿一女，大儿子为国捐躯的时候，都没来得及留下后代，所以赵老将军这一脉就只剩下赵芳兵一个，赵芳兵的丈夫顾以峰是赵老将军的部下。 这些信息是在百度百科能查得到的。 陈辰觉得如果能见到顾绍鹏顾总，那这事肯定能成。 在岳州，顾家，路家和苏家几乎是三足鼎立，几代人都交好，所以陈辰想让路志铭在中间牵线搭桥。 其实他也是冒了一定风险的，路志铭器重他，那是在工作上，私人感情上还差的很远，这一点陈辰特别清楚。 虽然他表弟没说他朋友为什么一定要租那家店面，但是他不想让这满门忠烈的人在资本面前折腰，所以决定试一试。 别说是陈辰，这些年通过路志铭找顾绍鹏的人是络绎不绝，但他大多都是拒绝的，天下熙攘，皆为利往，越是亲近的人，越要懂得分寸。 赵老将军在世的时候，做了很多慈善，包括在偏远山区建学校，资助贫困大学生，收养孤儿。。。冲锋和连队就是他从孤儿院带回来的，还让他们跟了赵姓。 所以路志铭觉得无论站在哪个角度，这个忙他也一定要帮的，沉思片刻以后说，“回头我们见面了，我跟他提一下这事。” 大学路因为岳州大学而命名，整条街都是黄金旺铺，他不知道顾绍鹏那边对这个店面是怎么安排的，所以没有轻易答应。 但陈辰已经很高兴了，毕竟还有一线希望。 刚挂完电话，顾绍鹏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路志铭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心道，他是有顺风耳吧？ 划开接听键，喊了一声，”大哥。” “阿铭，怎么没等我回来，你就回港城了？” 路志铭愣了一下，然后淡淡道，“大哥，你出差回来了。” 顾绍鹏笑着说，“怎么感觉你不想让我回来呢。” 路志铭不是不想让他回来，而是不想让他这么快就回来，因为他一回来，冲锋就要回到他身边了，以后就没人给他汇报顾绍雪的情况了。 几秒后，他开口，“没有，我是在遗憾我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顾绍鹏不知他的心思，继续道，“我听冲锋说了，我出差这段时间，你没少照顾小雪，等你元旦回来岳州，咱俩再聚。” 路志铭心下一惊，冲锋都跟他说什么了？今天的事他说了没？ 他只顾着让冲锋当他的僚机，竟一时忘了他是顾绍鹏的人。 此时他心乱如麻，赶紧给冲锋发了一条微信，内容只有一个标点符号：？ 冲锋秒回：你放心。 路志铭看完，唇角勾起，对着电话说，“当哥的照顾妹妹，那不是应该的嘛。” 第25章 秉烛夜谈 接着又进来一条微信，还是冲锋发的：小姐跟我交代了，今天的事不让我跟任何人讲。 这任何人里，包括顾绍鹏。 路志铭有些心虚，他已经告诉苏钰了。 所以他话锋一转，“大哥，大学路52号商铺我有个朋友想租，您给行个方便？” 顾绍鹏点燃一支烟，然后道，“让他直接跟我助理联系吧。” 路志铭愣了一下，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大哥，您这。。。” 他知道顾绍鹏不会拒绝他，但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都没给他机会讲那个英雄的事迹。 顾绍鹏揶揄道，“怎么？你这中间商还想赚差价？” 路志铭笑说，“我在港城有点远，不然我就把脸伸过去给您打了。” 顾绍鹏吐出一口烟，“回来记得请我吃饭。” 路志铭道，“大哥，这次去苏城出差，一切都顺利吧？” 顾绍鹏：“你还记得小雪生日时穿的那件改良旗袍吗？” 路志铭装作想了一下，然后一语双关，“记得，漂亮。” 旗袍漂亮不漂亮路志铭已经不记得，但是穿旗袍的人绝对漂亮。 “那是苏城一个专门做高端定制刺绣旗袍的朋友送的，面料是纯正的桑蚕丝，上面的图案是一针一线手工刺绣出来的，是他老母亲绣的。” “苏城云锦是四大名锦之首，在康熙年间织工有差不多30万，建国后传人仅剩4人，我这个朋友的老母亲就是其中一名传人的关门弟子。” “这次我去苏城办完事，专门去了他家，又小住了几日，走的时候我给小雪定制了一套婚礼时穿的秀禾服，他母亲年龄大了，差不多需要两年的时间才能完工。” “她现在还小，也不着急，就提前给她备着。” 路志铭喜上眉梢，这结婚的人选有了，霞帔也有了，他可以着手去准备凤冠和戒指了。 真可谓【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美哉！ 为防止自己过于开心而大笑出声，他故意拈醋，“你可真是偏心，我跟阿钰的老婆，还有小旭，你怎么不给定制？” 顾绍鹏叹了一口气，“‘儿大不由哥’，你们三个，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这辈分就跟顾绍鹏此时的心情一样，乱七八糟。 路志铭害怕他又催婚，便岔开话题，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这次他去苏城捐赠福利院的事。 挂完电话，路志铭将顾绍鹏助理的电话号码发给了陈辰。 一抬眼，便看到了顾绍雪的照片，他将相框拿到手上，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眉眼和脸颊。 然后拨通顾绍雪的电话。 他想她了。 苏钰语录：爱她，就要主动联系她。 嘟嘟声响了5秒，顾绍雪的声音传来，“喂。” 路志铭的心颤了一下，“小雪，你身体怎么样，没事吧？” 此时陈衡君刚好进来送红茶，路志铭赶紧给她做了个“嘘”的手势。 陈衡君小心将红茶放在桌子上，然后转身离开。 她从没听过路志铭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谁说过话，想必是在跟女朋友通话吧，果然没有哪个男人天生冷冰冰，就看他想不想对你温柔。 顾绍雪：我吃了感冒药，还好。 路志铭：嗯，那就好，要多注意休息。 顿了几秒，又道，“小雪，你可以把我当成朋友，我比你年长，经历的也多，你要是遇到什么事，我可以帮你分析分析。” 这话如果换作平时，肯定显得很突兀，但此刻，他相信她能听得懂。 顾绍雪沉默几秒，发出灵魂拷问，“阿铭哥，你说这个世界上有永恒吗？” “你会不会一辈子只爱一个女人？” “我读苏东坡传的时候，曾想过一个问题，苏轼一生中有三个重要的女人陪着他，所以后人就会好奇，他到底最爱哪个女人呢？我的答案是，他谁都不爱，只爱他自己。” 路志铭直接懵了，心道，【不是问问题吗？怎么还自问自答上了，话都让你说完了，让我说啥？】 她说的这些是因为读了苏东坡传而引发的思考，还是因为今天的事？ 等了一会儿，电话里没声音了，路志铭便知道，对方选手已经答辩完毕，该他上场了。 “未曾经历，便不成经验，请问顾绍雪同学，你爱过别人吗？如果没爱过，又怎么知道不会一辈子只爱一个人。” “读苏东坡传读他的诗词，读他的豁达就好了，其他的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说完，还补充了一句，“我方答辩完毕。” 顾绍雪闻言，好胜心立马被激起，“听君一席话，胜似一席话啊。据我了解，你现在是单身吧，假设你以前爱过别人，那就足以佐证你一辈子不会爱一个人，假设你没有爱过别人，那你就是未曾经历，哪来的经验出来佐证你一辈子只会爱一个人。” “苏东坡如果没有他弟弟苏辙，他有机会豁达吗？” 路志铭心想，这伶牙俐齿的，苏钰大概率是套不出她的话了，还是自己上场吧。 “你赢了。” 苏钰语录：不要试图跟女人辩论，如果真的辩论了，让她赢。 路志铭翻译过来便是：我只会跟心爱的女人辩论，并且会让她赢。 顾绍雪听到这话，果然得意洋洋，“路志铭同学，承让了。” 路志铭唇角上扬，“看来顾绍雪同学很有经验，不妨把自己的恋爱经历说出来，好让我学习借鉴一下。” 顾绍雪眼珠子一转，“你说的是广义的谈恋爱还是狭义的谈恋爱？” 路志铭心道，这是什么脑血栓问题？谈个恋爱还谈出相对论了？ 眼一闭，随便选了一个，“那就广义吧。” 顾绍雪道，“广义的恋爱我没谈过。” 路志铭一惊，难道她谈过狭义的恋爱？好奇害死猫，“那就谈谈你狭义的恋爱。” 顾绍雪：“狭义的恋爱我也没谈过。” 说完便“扑哧”一声笑了。 路志铭想起了鲁迅的《秋夜》，【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另一株也是枣树。】 这个顾绍雪，竟然耍他，不过耍的好，至少证明她没谈过恋爱。 “你又赢了。” 顾绍雪笑着说，“路志铭同学，承让了。” 路志铭转动了下椅子，看向窗外，那万家灯火中，有小夫妻的你侬我侬，也有三口之家的欢声笑语，还有几代同堂的天伦之乐，而他，正和顾绍雪通过电波秉烛夜谈。 第26章 有人等天亮，有人在等伞 路志铭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已经九点多了，便问道，“小雪，你困了没？” “你是不是困了？” 她的声音有些慵懒，听起来有点像撒娇。 路志铭浑身就像过了电流，酥麻感瞬间袭来，“我平时都睡的晚，现在不困。” 顾绍雪又问道，“我在放映室，刚练了一首歌，你要不要当我第一个听众？” “荣幸之至。” 平静的声音下是按捺不住的惊喜以及迫不及待。 说完便拿起另一部手机走进休息室，他没有开灯，借着手机的亮度他走到沙发处坐下。 暗黑静谧的空间里响起顾绍雪的歌声： 看昨天的我们走远了 ，在命运广场中央等待 ， 那模糊的肩膀 ， 越奔跑越渺小 曾经并肩往前的伙伴 ，在举杯祝福后都走散 ， 只是那个夜晚 我深深的都留藏在心坎 长大以后，我只能奔跑 ， 我多害怕黑暗中跌倒 明天你好 ，含着泪微笑 越美好越害怕得到 ，每一次哭 ， 又笑着奔跑 一边失去一边在寻找 明天你好声音多渺小，却提醒我，勇敢是什么 。。。。。。 她的声音如林籁泉韵，路志铭闭着眼睛，在这浅吟低唱中，努力感受着她想表达的情愫。 唱完之后还来了个谢幕：“明天你好，感谢路志铭同学的聆听。” 路志铭先是鼓了几下掌，然后道，“明天你好，勇敢的顾绍雪同学你好。”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路志铭静静地坐在那里等着，把26年来的耐心都给了她。 他很想抽根烟，但是忍住了。 两分钟后，她开口：“阿铭哥，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沈周翰是谁？” 路志铭脱口而出，“我不想知道。” 几秒后又道，“我没有探寻别人秘密的爱好，他对你来说可能很重要，但对我来说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你不说，我便不会问。” “赶紧去睡觉吧，休息好了，才有精神跟明天说你好。” 他看不到顾绍雪脸上的表情，只听她小声说了句，“谢谢。” 路志铭站起身出去外面找烟，“晚安。” 顾绍雪挂断电话的时候，他无缝衔接地点燃了一支烟。 他是真的不想知道沈周翰是谁，不是嫉妒，而是尊重顾绍雪的骄傲。 凡是过往，皆是序章，他和顾绍雪才是正文。 他把剩余的文件看完签过字才重新回到休息室，以前，他的心思都在工作上，如今有一大半都用在了顾绍雪身上，忙完已接近十二点。 他洗完澡便睡了，听着顾绍雪的歌睡的，他刚录了音。 睡在休息室的好处便是第二天可以多睡半个小时，陈衡君一早便进来拿昨晚的茶具，准备拿去清洗，见到路志铭从休息室出来，惊了一下，“路总，昨晚您没回去？” 路志铭的脑子还没正式清醒，半晌才嗯了一声。 陈衡君把桌子上的相框摆正，撤走茶具和烟灰缸时，她又问，“今天还是红茶吗？” 路志铭站在窗前远眺，在心里说了声，【今天，你好！】 陈衡君早已习惯老板的默式语言，轻轻带上门离开，去泡红茶。 刚下电梯，便看到一个陌生的身影站在助理办门口来回踱着步，似是在思考敲门进去之后该说什么。 此人正是那天有幸在打印室见过老板的姚春妮。 远处高跟鞋与地板碰撞发出“哒哒”的响声，她闻声看过来，然后露出职业般的微笑迎上去，“陈总你好，我是销售部的姚春妮。” 陈衡君瞥了一眼她的工牌，淡淡的“嗯”了一声，眼睛甚至都没有在她脸上停留，便擦身而过。 她强大的气场如同她身上散发出的香水味，高贵优雅。 姚春妮站在原地怔了几秒后才踩着小碎步跟上来，跟到门口的时候，陈衡君停下脚步，转身，红唇开启，“入职的时候人事部是不是没有给你培训公司的规章制度？” 姚春妮急刹车之后，抬头对上陈衡君居高临下而又犀利的眼神，人在被强光突然照射时，会有一瞬间的失明，她此时脑子一片空白，以致于语无伦次到直白大胆，“陈。。。陈总，对不起，我。。。我想见路总。” 陈衡君眼底闪过一抹嘲讽，这刚辞退一个“痴心妄想”，又来一个“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要不是楼上需要刷门禁，她怕是已经在敲路总的门了。 半晌，陈衡君道，“有什么事先上报自己的直接领导。” 她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只因工牌上“实习生”三个字，不怕无知者无畏，就怕明知山有虎，还向虎山行。 说完便走进办公室，“咔哒”一声将姚春妮隔在门外。 姚春妮瞬间红了眼眶，是尴尬也是绝望。 昨天晚上，姚春妮给母亲程桂娥打电话，一直没人接，她便打给了姐姐姚春燕，从姐姐那得知母亲病了。 程桂娥前段时间腿部浮肿，晚上也睡不好，刚开始以为是肾出了问题，在姚春燕的陪同下去医院做了全身体检，结果肾没问题，是肝癌，而且属于晚期，医生让先准备20万，后期的费用还是未知数。 姚春燕是哭着说完的，姚春妮只觉五雷轰顶，从小到大，【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这个谚语像五行山上的魔咒一样，压的他们一家喘不过气来。 姚春妮十岁的时候，爸爸在上班路上出了意外，这个家在那个时候就塌了一个大洞，母亲为了她们姐妹俩也没有再找，靠着爸爸的赔偿金，加上外出打零工，将她和姐姐养大，姐姐也为了减轻家里负担，读了有国家补贴的师范，毕业以后做了初中老师，因为可以方便照顾母亲，前年才跟同校的老师结了婚。 好不容易等到她毕了业，能工作挣钱了，母亲又病了。 姚春妮每天都在想，那求取真经的唐三藏什么时候才能路过她家，帮忙把魔咒给拿掉。 人在无助的时候，一般会把一切能想到的办法都在脑子里过一遍，然后一个一个去试，俗话说“救急不救穷”，她是又急又穷，她的同学朋友都和她年龄差不多，能给她的都是杯水车薪。 她又向同事打听，公司有没有给员工提前预支工资的先例，同事说，”你可以找路总，他大笔一挥，你就会成为那个先例。” 这句话就像物理题里经常出现的一个条件：假设物体表面绝对光滑。 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光滑的物体，姚春妮也不会见到路总。 第27章 白云苍狗 姚春妮回到工位以后，拿起手机开始翻看微信通讯录，从字母a开始，越翻越心凉，直到看到顾绍雪三个字，她眼前一亮，就像搁浅在岸上快要溺死的鱼，忽然被扔回了水里，重新看到生的希望。 顾绍雪是她大学同学，也是同宿舍的室友，但是她是走读生，只有中午午休会在宿舍，那时候两人关系很好。 大四那年两人本来约好一起考研究生，但是姚春妮放弃了，因为她想毕业了赶紧出去赚钱。 世事如白云苍狗。 无论两人曾经关系有多好，毕业之后如果没有参与到彼此的生活中，大概率也是会渐行渐远的。 姚春妮对自己这种“平时不联系，一联系就借钱”行为感到不齿，但此时顾绍雪就是她的救命稻草，不得不抓。 中午吃饭时间，她给顾绍雪打去了电话，顾绍雪此时正跟苏钰在甜品店吃东西。 顾绍雪看到是港城的号码，蹙了下眉，她认识的人中只有路志铭在港城，但他的电话她保存的有。 苏钰听着电话铃声一直响，便问道，“怎么不接电话？” 顾绍雪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放，“港城的电话，不认识，应该是骚扰电话。” 苏钰闻言，嘴角溢出一抹坏笑，然后拿起正执着的响着的手机，清了清嗓子，用比平时还低沉几分的声音，“喂。” 他以为是路志铭。 姚春妮听到电话里低沉的男声，下意识地挂断。 回到微信界面，又核对了一下，没错啊。 苏钰刚要把手机还给顾绍雪，手机屏幕重新亮起，还是刚才那个号码，秒接，这次他没有说话，想看对方在玩什么新东西。 “你好，请问这是顾绍雪的电话吗？” 苏钰看了一眼顾绍雪，她在低头吃车厘子蛋糕，旁边的盘子里装着她扒下来的奶油。 他还是第一次见吃蛋糕不吃奶油的，就跟吃包子不吃馅一样。 “是，你是哪位？”漫不经心的一声回答。 “你好，我是姚春妮。” 苏钰把电话拿开，“姚春你认识吗？” 顾绍雪抬起头，有那么一瞬的茫然，不过记忆很快定格，“认识。” 语言自动切换到关城话，“春妮，你去港城了？” 姚春妮：“嗯，10月份来的，在一家医疗器械公司做销售文员，你在岳州还好吗？刚才那个是你男朋友吗？” 顾绍雪把视线转向苏钰，抿嘴笑了一下，“他是我哥。” “你在港城一切都顺利吧？” 苏钰不知她在笑什么，也听不懂她在说的方言，但凭感觉应该是提到了他，他勾了一下唇角，站起身来去给顾绍雪选蛋糕，让她等下带走。 两人读大学时，姚春妮对她是无话不谈，只不过顾绍雪从没和她说过自己家的真实情况，谎称父母在岳州做点小生意。 来到岳州以后，她一直在适应这边的生活，加上奶奶去世以后，她心情也不好，便很少和同学联系。 电话那边是长达十几秒的沉默，如果不是屏幕上还显示通话读秒，顾绍雪还以为电话断了，正要出声询问，便听到细微的抽泣声。 她忙道，“春妮，怎么了？你别哭。” 人在伤心时，别人的关切便会放大自己的痛苦，以此来求得更多的关心。 几秒后，姚春妮哽咽道，“小雪，我妈她，生病了，肝癌，晚期。” 简单的一句话，因为有了几个层层递进的停顿，而变的沉重又压抑。 顾绍雪嘴巴张了又张，一时竟想不出该用什么语言来安慰她，只呆呆的坐在那里，听着电话那头极力隐忍的哭声。 但她此时必须得说点什么，“春妮，别怕，咱们都是学医的，要相信现在的医疗技术，阿姨她会没事的。” 姚春妮已是泣不成声。 又是长达十几秒的沉默，顾绍雪打破：“春妮，阿姨在关城治疗，还是在你老家？” 姚春妮平复了下情绪，开口：“在关城。” “小雪，实在不好意思，我是真的没办法了，医院那边说前期的费用差不多要20万，你能不能先借我五千块钱，我发了工资就立马还你。” 她说的语速很快，怕慢了就说不出口了。 “你把卡号发到我微信上。” “春妮，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们总是在安慰别人时像个哲学家，然后在夜深人静时，把心翻出来，缝缝又补补。 五分钟后，姚春妮的账户上多了20万。 接着她又收到一条微信，顾绍雪发来的：【不急着还，先给阿姨治病】 姚春妮没有问她哪来这么多钱，因为泾渭分明的阶层，不允许她问出口。 别人只是低调，她是真的穷。 苦难犹如森林里的野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手无寸铁便想征服它的人。面对苦难，姚春妮很无力，此时面对莫大的信任和恩德，同样觉得无力。 她在对话框里写写删删，中国的文字这么博大精深，却找不出合适的词来表达自己的感激。 “谢谢。” 后来姚春妮还她钱的时候，转账封面都是这两个字，刚开始顾绍雪不收，她就一直发。 苏钰是经常出现在热搜里的人物，标题基本都是苏少和新晋女朋友在某某地方约会。 顾绍鹏回来以后，没把冲锋带走，此时他正在教训偷拍的狗仔。 “苏少，好久不见。” 苏钰闻声转头，手里拎着的小蛋糕由于惯性，仍保持着向前推进的姿势，被苏钰猛的一滞，摇晃了几下，蛋糕便蹭在了纸壁上。 他蹙了下眉，不知是在嫌弃被蹭坏的蛋糕，还是在嫌弃跟她打招呼的人，“我不想打女人，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新女朋友不错，苏少现在开始走清纯风了，自然是不愿看见我这种庸脂俗粉了。” 话音刚落，顾绍雪走了过来，她不认识周盼，也没有心情去听他们两人之间的恩怨，只闷闷的说了声，“钰哥，我先回学校了。” 苏钰这才发现顾绍雪的眼眶有些红肿，像是刚哭过。 他心下一惊，赶忙追了出去。 冲锋则是跟他们逆向而行，一个箭步上去便擒住周盼的手腕，厉声道，“删了！” 话音落的时候，周盼的手腕骨也脱臼了。 第28章 送你一朵小红花 苏钰刚要开门上车，便被冲锋拦了一下，“钰少爷，以后想见我家小姐请到家里来，不要再带她出来了。” “冲锋你个小崽子。。。”，敢跟我甩脸子。 不等他说完，车门已被冲锋关上，十几秒之后，苏钰看着远去的车尾灯，骂骂咧咧的拨通了顾绍鹏的电话。 “大哥，冲锋。。。。。” 一个温婉并不甜美的女声打断了她，“请不要挂机，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是顾绍雪的电话进来了。 “喂，小雪。” 顾绍雪看向窗外，“大哥，下午我只有一节课，放学了我能去找你吗？” 这满街的繁华，顾绍雪从来没有机会去触碰，来岳州之后，顾以峰和赵芳兵不允许她和除了家人以外的人出去。 原来只有大哥会带她出来，如今多了路志铭和苏钰，但也有冲锋跟着，她是顾家的小姐，但更像是个囚徒。 她曾经问过为什么，顾以峰告诉她，【因为你是将门之后，服从命令是刻在骨子里，流在血液里的】 【谁的命令？外公的命令还是你的？】 顾以峰没有回答。 “好，让冲锋带你来。” 被挂断电话的苏钰气的肺管子疼，何以解忧，唯有暴走，他今天穿了件灰色的外套，白色打底，像只河豚。 走到大学路52号的时候，看见商铺里面在装修，他知道这是顾家的，便问了句，“这里准备做什么？” “咖啡店”。 工人师傅礼貌的回答。 陈辰在接到路志铭的消息之后第一时间通知了肖子儒，肖子儒又第一时间通知了沈周翰，合同是肖子儒去签的，工商局备案的法人也是肖子儒。 店名是沈周翰取的，【听雪】 肖子儒不解，【岳州无雪，雪落无声，何来听雪？】 沈周翰道，【岳州有雪，雪落有声，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肖子儒顿悟，【雪是顾绍雪。】 他又问，【离学校这么近，她总会来的，你不是不见吗？】 沈周翰莞尔，【她不喝咖啡。】 有一次两人约好同看一本书，彼此交换读书笔记，顾绍雪好胜心强，在约定时间的前一天，喝了很多咖啡，本来是熬到十二点，结果一个晚上都精神亢奋，她在邮件里说，【以后不能喝咖啡了，影响睡眠，我可是个睡觉大如天的女孩。】 冲锋带着顾绍雪到办公室的时候，顾绍鹏刚忙完。 中午的时候，顾绍鹏手机上显示一个转账记录，顾绍雪的银行卡是顾绍鹏的副卡，他查了记录，是转给一个叫姚春妮的人。 所以他对顾绍雪的到来一点不感到意外。 “大哥，你设个基金吧，员工家属如果发生大病，治疗费用就不用担心了。” 顾绍雪坐在沙发上，浓密的上睫毛抬起，亮晶晶的眸子看向对面的顾绍鹏。 表情严肃且认真。 顾绍鹏也回以严肃和认真，“公司给员工买的都有团体险，包括意外，重疾和医疗费用，至于家属，那就员工自己负责了，也让他们给家属买保险，毕竟关于转嫁风险这一块儿，保险公司是专业的。他们买不买，公司就管不到了，一个人首先要对自己和家人负责，才会对公司负责。” “慈善不是大包大揽，斗米养恩，升米养仇，以后你会明白的。” 助理南风进来送水果，微笑着对顾绍雪颔首，“小姐好。” 他去学校接过顾绍雪几次，所以认得她。 “南哥哥好。” “小姐您客气了。”南风受宠若惊。 南风带门离开，顾绍鹏看着低头吃水果的顾绍雪，“小雪，过来大哥这里坐。” “我把冲锋给你，以后就让他跟着你，好不好？” 顾绍雪把脑袋放在顾绍鹏的肩膀上，下颚一鼓一鼓的，嚼着顾绍鹏剥好递给她的沃柑。 “不好。” 顾绍鹏愣了一下，“怎么？冲锋哪里做的不好吗？” 顾绍雪坐直身体，眼睛一眨不眨，“他不会像你一样背我。” 顾绍鹏脑子里瞬间浮现出他回关城看顾绍雪时，她每次都嚷嚷着要他背，刚开始是小小的一个人，后来慢慢长大，长高，他还笑说，【小雪你得慢点长大，不然大哥就背不动了。】 顾绍雪说，【我不要长大，要你一直背我。】 他有了孩子以后，肩膀上的人就换成了顾婧宸，再也没有背过顾绍雪。 顾绍鹏有些伤感，眼角泛起点点湿润，但很快便被屋里的暖气烘干，“等你毕业，大哥给你挑个中意的夫婿，他会背你一辈子，好不好？” 顾绍雪咕噜咕噜眼睛，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坐下，抬眉正色，“我要当皇后！” 说着还在空中捡了个皇冠戴上。 “调皮！” 顾绍鹏道，“你是让冲锋带你回家，还是在休息室等我？” “我等你背我。” 顾绍雪冲他眨眨眼。 只有在顾绍鹏这里，她才会彻底释放她这个年龄本该有的纯真性情。 “去吧，大哥要办公了。” 声音一如既往的宠溺。 休息室是一个套间，外间是娱乐室，里间是卧室。顾绍雪原本是坐在地毯上玩qq飞车，结果不到半小时，就歪在那睡着了。 朦胧中有人抱她，她还往他怀里蹭了蹭，后来身上覆上温暖，她又沉沉的睡去。 外面的沙发上此时坐着顾绍鹏和冲锋，房间里烟雾缭绕。 “顾总放心，小姐就是我的命，我在她在。” 冲锋不太会表达，说出的话很直白，却让人动容。 顾绍鹏用深邃的眼眸看着他，一切尽在不言中。 顾绍雪睡醒后，顾绍鹏履约，一直把她背到地下车库，顾绍雪轻轻哼唱着赵英俊的那首《送你一朵小红花》。 沈周翰，【送你一朵小红花，开在你昨天新长的枝桠，奖励你有勇气，主动来和我说话】，你已经270天没有主动和我说过话了。 姚春妮，【送你一朵小红花，遮住你今天新添的伤疤，多么苦难的日子里，你都已战胜了它】，所以这次你也一定能渡过难关。 顾绍雪，【送你一朵小红花，开在你心底最深的泥沙，奖励你能感受，每个命运的挣扎】，永远赤诚善良。 冲锋在后面也静静地听着，顾绍鹏的话还在耳边，【你大嫂怀孕了，已经两个月了，我需要多分点精力给她，小雪还是个孩子，是孩子就会对突然被分走爱这件事很敏感，她是个特殊的孩子，你要好好保护她。】 第29章 雅俗共赏 苏钰在放映室看了一下午的影片，是《哆啦a梦》，惊的俞静姝给苏明璋打电话，说儿子好像中邪了，在家看动画片。苏明璋说，只要他不犯法，做什么事不要管他。 顾绍鹏把顾绍雪送回家之后给苏钰回了电话，他没接。 下午的时候他接到路志铭的电话，说了一句【那个任务没法给你完成了】，就直接挂断了。 第二天是圣诞节，也是周末。 顾绍雪不过洋节日，吃过晚饭她就给苏钰和路志铭都打了电话，让第二天来家里起“诗社”。 苏钰一听急坏了，也没空生冲锋和顾绍鹏的气了，赶紧把书房落了灰尘的《红楼梦》给拿了出来，准备作弊使，这顾绍雪总不能把里面的诗都刻在脑子吧。 路志铭忙完就赶回了岳州，去买了小楷的临帖和信笺纸，都是一式两份，把其中一份留在了家里，他很满意这次活动的主题，而且很期待。 顾以峰和赵芳兵听说，也是饶有兴趣，说要做评委，顾绍雪欣然答应，还说让他俩准备礼品，给夺魁的人颁奖。 冲锋一大早就和张姨一起采购今天要用的食材和物品了。 苏钰以为晚上会大块吃肉，大口喝酒，不能像曹公那样吃鹿肉，最起码羊腿是有的吧，所以他一直睡到中午才醒，饿着肚子来的。 当顾绍雪宣布是燃香，茗茶，话诗的时候，他缠着张姨给他开了小灶，吃的满嘴油花，惹的路志铭骂他没出息。 活动安排在了茶室，檀香早已燃上，闭上眼睛轻嗅，沁人心脾。 茶是路志铭带过来的红茶，是他的“新宠”。 冲锋也被顾绍雪拉来，六人围坐在地毯上，无长幼之分，大家都是“社中人”。 一香一茶一心境，共言共语共天伦。 路志铭道，“我们就不那么麻烦都取个号了，前段时间我和小雪都取了字，暂且用字代替吧。” 顾绍雪冲坐在她正对面的路志铭颔首，“子德。” 路志铭回以微笑，“琼妃。” 苏钰不高兴了，孤立人是吧，“既是如此，今晚你俩起诗吧，我不玩了”。 河豚又跃出水面了。 冲锋赶忙道，“钰少爷，我也没有呢，让他俩给我们现取。” 说完朝苏钰眨眨眼，苏钰眉头一挑，会意，然后冲路志铭努努嘴，“你给我取”，让你显摆。 顾绍雪其实上次就想好了冲锋的字，所以她决定给路志铭一点思考的时间，便道，“我先给冲锋取。” 说完拿起茶杯轻抿一口，假装沉思，片刻之后道，“子拙。” 冲锋脱口而出，“为什么不是子锋？” 路志铭看了一眼顾绍雪，说，“锋，即锋芒，锋芒毕露必惹祸端，小雪是希望你能适时藏拙，才能得以平安顺遂。” 顾绍雪抬眼和他四目相对，真是莫愁前路无知己，知己他就在眼前啊！ 将茶杯往前一送，眼波横，梨涡现，“甚好。” 路志铭心底小鹿乱撞，但只是浅浅一笑，便将视线移向苏钰，“瑾之，美玉也，取字瑾之，如何？” 苏钰飞他一个白眼，撇嘴道，“差强人意。” 路志铭不理他，等待顾绍雪的评价。 顾绍雪眼底有一闪而逝的促狭，“览查草木其犹未得兮，岂珵美之能当。珵既指美玉，又可引申为道德高尚，如果是我取，我取珵美。” 赵芳兵按耐不住想加入，说，“这个美字，总觉得是形容女孩子的。” 顾绍雪但笑不语。 路志铭道，“阿姨，美如冠玉就是形容男人的，小雪是在笑他连字都不懂得如何取，怎么能分辨妙与不妙呢？” 顾绍雪“倏”的看向他，尴尬和嗔怒交融在眸子中，似是在说，【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 顾以峰赶紧转移话题，“小雪，别忘了今晚的主题是起诗，不是起字，赶快出题，限韵。” 苏钰并没有下台阶，直直盯住顾绍雪，眼底泛着一点忿意，却不失君子之风，“玉在山而木润，玉韫石而山辉，取字润辉。” 说完下巴一抬，继续道，“雪公主，承让了。” 顾绍雪有点心虚，只当他平日风流，以为他是【生的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却不料是大智若愚，深藏不露，但面上仍是波澜不惊，一副输人不输阵的气势，和他对视，颔首，“来日方长。” 苏钰给她台阶，“出题，限韵吧，我拭目以待。” 顾绍雪道，“我也不太懂平水韵，贾宝玉不是也说，他平生最不喜限韵，我们就玩个意思就行。” 顿了几秒，然后道，“题目是我的名字，雪。” “我们现在在云府路，取‘府’，属七虞，只限开头的韵脚，其余的大家随意。” 说完将视线移向顾以峰，“爸，帮我们掐表，限时半小时。” 赵芳兵帮他把手机上的秒表调出来，准备计时，冲锋猛的站起身，脸涨的通红，不过他黑，近距离才能看到红，“你们来吧，我去掐表，给我半年我也作不出来。” 路志铭见状，看向顾绍雪，“把《笠翁对韵》拿出来，允许他开卷。” 冲锋侧头附在路志铭耳边，嘴巴开合了几下，路志铭马上喊住要起身去拿书的顾绍雪，“冲锋说他会唐诗三百首，要不咱们玩古诗接龙吧，既是让他参与了，那就不为难他，5秒为限，对不出来的表演节目，如何？” 顾以峰开口，“诗社不一定就是起诗的嘛，对诗也可。” 冲锋耳聪嘴快，抢先道，“床前明月光。” 下一个就是苏钰，他先是笑了一会儿，然后说，“明明进的奥数考场，结果卷子发下来是口算题，冲锋一出口，成了个位数加减题。” 冲锋问顾以峰，“顾伯，到5秒了吗？” 顾以峰道，“10秒了。” 房间里先是瞬间安静，然后便是大笑，除了苏钰。 顾绍雪笑的直捂肚子，眼泪也飙出来，好像被点了笑穴，路志铭则是看着她，眼带宠溺，唇角微扬。 “钰哥，我想看，你跳舞，就最近很，流行的极乐净土，我觉得非常符合你的气质。” 顾绍雪边笑边说，所以断句断的乱七八糟。 同样看着她的还有顾以峰夫妇，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俩人借口说去厨房拿小点心，给他们年轻人留了足够的娱乐空间。 冲锋看热闹不嫌事大，已经把音乐调了出来，在三人的威逼没有利诱下，苏钰忍辱负重。 顾绍雪拿起手机，拍下了整个过程，她只顾着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笑倒在了路志铭的怀里。 今晚可真是雅俗共赏啊。 第30章 所谓伊人 在水一方 早在三人威逼苏钰的时候，路志铭就顺势坐在了顾绍雪旁边，给软香入怀创造了充足的条件。 等顾绍雪发现的时候，赶忙分开两人的距离，脸颊微红，“不好意思阿铭哥。” 路志铭则一脸坦然，站起身走到门口的储物台前，拿起上面的礼物盒子，递给顾绍雪，“给你的。” 顾绍雪接过，眼带询问。 “是小楷的临帖，还有一小沓信笺纸，本来以为晚上起诗，所以就买了点，你留着用吧。” 闻言，顾绍雪小心翼翼的打开，眼尾含笑，“谢谢阿铭哥，我很喜欢。” 说完，手忽然一滞，像是想起什么，她站起身边往外走边说，“我去拿个东西。” 顾绍雪刚出门，苏钰便一脸坏笑的看着路志铭，“看你平时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刚才抱那一下，差点亲上了吧？” 路志铭剜他一眼，“我喜欢她，而且喜欢很久了，我这是正常反应，收起你那猥琐的表情。” 苏钰看着一旁傻笑的冲锋，把脸拉下来，沉声道，“冲锋，昨天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冲锋挠挠头，眼神躲闪，“钰少爷，我昨天看到小姐她哭了，所以。。。。。。” 路志铭不知他俩发生什么事，但听到顾绍雪哭了这几个字，立马变了脸，“冲锋，小雪为什么哭？出什么事了？” 冲锋刚要开口，顾绍雪推门进来，手里抱着两个盒子，然后一个给了苏钰，一个给了路志铭，“这是我生日的时候你们送给我的，我不喜欢奢侈品，平时都是背帆布包，放在我这里挺可惜的。” “而且我也不戴任何首饰，你看，我连耳洞都没有。” 说着便捏着自己的耳垂给坐在身侧的路志铭看。 路志铭探身过来看的时候，顾绍雪趁机说，“阿铭哥，我在盒子里给你放了个小玩意儿，当作补你的生日礼物，你回家之后再看。” 她没有看他，因为想起那个花，还是会为自己的鲁莽感到愧疚。 “钰哥，我送你的小柿子呢？” 顾绍雪突击检查。 苏钰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小柿子也摇晃着来到眼前，“我日日挂着呢。” 顾绍雪咧嘴笑了一下，“嗯，我希望你们都平安顺遂。” 路志铭没有看那个柿子，他的眼神一直追着顾绍雪的脸，似是怎么看也看不够。 离开的时候，路志铭又问到刚才的问题，冲锋边说，苏钰边解释，不知道的还以为冲锋旁边站了个同声同语种翻译。 路志铭大概知道了情况，只要不是因为那个沈周翰哭的就好。 冲锋又小声跟路志铭说，以后他都会跟着顾绍雪，负责她的安全，苏钰故意将耳朵凑过去，然后道，“冲锋，刚才你跟阿铭说了什么，他就突然帮你解围了？” 冲锋也没想瞒着，“我说我是他的好僚机。” 苏钰笑说，“你趁早别做他的僚机，表白都不敢，在那磨磨叽叽的。” 路志铭懒得理他。 三个人开车到君悦会所又玩到半夜才各自回家。 顾绍雪则是去了书房，给沈周翰写邮件。 沈周翰： 想跟你聊聊天。 来岳州以后，我认识了三个哥哥，他们都很优秀，性格却截然不同，对我也都很好。 今天是圣诞节，你是怎么过的呢？ 我和三个哥哥呆在一起，热闹了一个晚上。 我现在很期待热闹，因为我太孤单了。 但我又很害怕热闹，因为热闹过后的孤寂比热闹之前要可怕的多。 他们有一天也会结婚，去陪伴他们该陪伴的人，所以我尽量不去依赖他们带给我的短暂欢乐，那种依赖过后突然失去的滋味我不想再承受第三次。 我有时候在想，你是不是有自己喜欢的人了，害怕误会，才不和我相认。 如果是，你告诉我，我就不给你发邮件啦。 我一个人可以的，嗯，我可以的。 盼回复。 ----顾绍雪 沈周翰每天晚上都会查看邮件，所以这一封，他也收到了。 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回复。 应该过不了多久，她就不会再发了吧。 灯光下，路志铭带着点醉意，打开礼物盒子，把包拿到一边，然后看到一个小挂坠安静的躺在里面，是朵太阳花，也是毛线钩织的，针脚整齐，黄的花朵绿的叶子，很有生机。 挂坠下面有张小卡片。 【祝你：阳光快乐，一路生花。】 他将自己的车钥匙拿出来，将太阳花仔细的绑上去，然后又端详了一会儿，才收起来。 苏钰晚上激他那句话此刻借着酒精一路升腾到大脑，他拿起电话给顾绍雪拨了过去，那串数字他早已烂熟于心。 在即将被自动挂断的前一秒，通了。 “嗯。” 顾绍雪还在迷糊中，只发出个鼻音。 路志铭却被这近乎轻哼的声音电了一下，喉结也随着上下滚动，半晌，他才开口，“小雪。。。。。。” 他其实想说，小雪，我喜欢你，但喜欢你还没说出口，顾绍雪又在混沌中嗯了一声。 路志铭脑子里像过电影般，都是晚上顾绍雪倒在他怀里和让他看耳垂的画面，他再也忍不住，放下手机，跑到洗手间。。。。。。 半个小时以后，他裹着浴巾出来，发现手机屏幕还在读秒，显然那边已经睡着了，或许她刚才根本就没醒。 这场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表白，就这样宣告失败。 他把手机放到自己耳边，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沉沉睡去。 早上5点的时候，路志铭醒来，把通话挂断，去了港城。 接下来的几天路志铭都在公司忙碌，今年公司要在港城召开年会，除了港城分公司，其他省份的分公司主要管理层都会前来参加。 那晚通电话的事，路志铭一直等顾绍雪问他，如果她问，他就说不小心碰到了。 但是一直到元旦前一天，她都没有提。 苏钰说他害怕真心，说真心太麻烦。 是啊，很麻烦，见不到她的时候想她，想她今天过的好吗？早中晚饭都吃了什么？晚上回家都干了什么？见到她就满眼都是她，想表白，想拥她入怀，想看她开心的笑。 但她是顾绍雪，他不嫌麻烦。 思念如虫蛊，啃噬着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这暗恋的苦，他不知道自己还要吃多久。 顾绍雪，顾绍雪，他脑子里都是顾绍雪。 他和顾绍雪，隔得不仅有地理上的距离，还有互相没有表明的心意。 他在等她向他跨出一步，唯一的那一步。 第31章 横看成岭侧成峰 年末的最后一天，路志铭忙了整整一个上午，午饭也是陈衡君从员工食堂给他带上来的。 吃过饭，他拿起电话准备给顾绍雪拨过去，按到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屏幕上突然跳出来刘岚来电字样。 “妈。” “阿铭，港城那边忙完了吗？” 路志铭曲起手指轻轻扣了几下脑袋，“我尽量早点结束，赶回去跟您和爸吃年夜饭。” “你顾伯一早就打电话了，说让我们跟阿钰一家晚上都去云府路，三家一起跨年。” 闻言，路志铭愣了一下，纵使心跳加速，但口吻极淡，“知道了妈。” 他不想让刘岚知道，此时对他来说，顾绍雪更能牵动他尽早回岳州的心。 刘岚只当他是工作累了，叹了一口气，然后说，“回来的时候开车慢点。” 挂完电话，路志铭交代陈衡君下午四点以后的工作全部推到节后。 苏钰一觉睡到了中午，下楼的时候，看到苏明璋跟俞静姝坐在客厅沙发，远远望去，苏明璋的脸阴沉的比外面的天气还寒上几分，他赶紧掉头往回走。 “阿钰，下来准备吃饭。” 俞静姝已经看到了他。 苏明璋厉声呵斥，“让他饿着！” “老苏，别一回来就吵孩子，你也知道他开那个会所，晚上都要忙到很晚。” 俞静姝倒了一杯白水，递给苏明璋。 “你问问他是忙什么忙到很晚！人家都是花钱上热搜，我是花钱给他撤热搜！” “孽障东西！” 说完把刚接过来的茶杯重重的放在茶几上，“给我滚下来！” 俞静姝赶忙把手机拿出来，打开微博，热搜第一条的标题格外刺眼，“名模周盼疑似逼婚苏氏太子爷”。 昨晚上11点多，苏钰被周盼堵在会所门口，控诉他在两人交往期间的种种“恶行”，引来众人围观，很快，各种自带流量的小视频就被传到了网上。 苏钰脸不红心不跳，还表现的很不屑，他在岳州本身就是“恶名”远扬，哪会在乎这一抹黑。 准备开车回家的时候，周盼拿出一张照片在他眼前晃了一下，“你敢走，明天这张照片就会被公之于众。” 苏钰带女人过夜，是不允许对方带任何通讯设备的，酒店是路家的，也不可能被人装上摄像头之类的。 他嗤笑一声，示意保镖将她赶走，准备发动车子。 周盼抬高声音，“大学路半朵幽兰甜品店。” 是苏钰充了会员卡，经常给顾绍雪买蛋糕，一周前还带她去吃了甜点的那家店。 苏钰闻言，瞬间变了脸。 他打开车门走出来，朝周盼勾了勾手指，让她走近一点。 周盼似是早就料到照片上的女人对他很重要，大胆走到他面前，四目相对时，也毫不畏惧。 苏钰点燃一支烟，抽了一会儿，然后沉声道，“你报个价。” 周盼眼底闪过一抹嘲讽，怒瞪着他，“我不要钱。” “我让你跟她分手，然后娶我！” 苏钰冷哼一声，嫌恶感涌上心头，他用尽全身的定力忍住打她的冲动，再一次问她，“多少？” 周盼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我要你娶我！” 苏钰给保镖使了个眼色，保镖不动声色地就把她手里的照片抽走了。 那是一张他托着腮，静静地看着顾绍雪吃蛋糕的照片，抓拍的角度很是暧昧。 苏钰拿着照片看了几秒，然后放进外套内侧的口袋，唇角上扬，“拍的不错。” “奖励你几颗安眠药，不然梦做到一半醒了，就不好了。” 周盼看他的神色由慌张变为平静，再变为冷漠，便知“照片”这张牌已废，她紧抿嘴唇，眼底泛红，几秒后，突然疯了一样朝苏钰扑过去，苏钰迅速往旁边一闪，保镖一脚将她踹倒在地，接着便传来一阵痛苦的呻吟声。 苏钰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打开车门，扬长而去。 短视频平台的流量密码被围观的人群掌握，上传，转发，点赞，评论，都期待着明天自己也能跟着“火”一把。 苏钰在看到他和顾绍雪的照片的一瞬间，内心已经是翻江倒海，刚开始他以为周盼只是想敲诈点钱，但看她一心想“赴死”的态度，他就知道，她背后一定有黑手，目的是什么他现在还不得而知，顾绍雪的身份是不是外泄，他也不知道，所以他必须保持冷静。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这些年，他自认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不料遇到个周盼，简直就是又咬人又膈应人。 俞静姝看着微博里的评论，全是声讨苏钰的，骂得很不堪，甚至把苏明璋和俞静姝夫妇也扒出来一起骂。 苏家的公关部门一直在想办法撤热搜，结果非但没撤下来，还稳居第一“爆”，“跨年”的热度都只能排第二。 苏钰沉着一张脸坐在苏明璋对面，一言不发。 平时苏明璋吵苏钰，俞静姝都会站出来维护他，但此刻，她也无能为力，只好转移话题，“晚上跟我们一起去你顾伯家。。。。。。” “今天他哪都不许去，去书房给我面壁思过！带着他出去，你不嫌丢人，我还嫌臊的慌呢！” 不等俞静姝说完，苏明璋就站起身来指着苏钰大骂。 苏钰本性不坏，念书念的好，如今生意做的也不错，就唯独 找女人这一点，让苏明璋夫妇很是头疼。 路志铭在回岳州之前去了一趟商场，给顾绍雪买腕表时看到旁边有人刷短视频议论，他才知道苏钰惹了事。 路志铭是最后一个到的云府路，除了苏钰，三家人全部到齐。 没有人提热搜的事，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过年的喜悦。 相互打过招呼寒暄之后，顾绍雪把路志铭拉到一边，小声问他，“阿铭哥，钰哥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路志铭的手上还留有刚才顾绍雪拉他时的温度，他单手插兜，试图将这来之不易的温暖多保留一会儿，“他手机一直关机，我去了会所，会所人说他今天没去，他其他朋友我也没接触过，我没有找到他。” “是因为那个热搜吗？”顾绍雪抬眼看着他。 路志铭对上她如清泉般的眸子，“应该是。” 顾绍雪的眉头立马拧紧，“我相信钰哥不是坏人，那些键盘侠太可恶了。” “鲁迅先生说过，‘照张照片给了看客，看客就以为他什么事情都知道了’，国家赋予我们每个公民言论自由的权利，但言论自由也是把双刃剑，用好了能扬善除恶，用不好，那便是把杀人的武器，你先别担心，等下我去问问大哥。” 第32章 有女同车，不可说也 两人正说着，便听到不远处有人喊了一句，“小雪，阿铭，过来吃饭了！” 是刘岚，她正满脸笑意的看着他们两个。 路志铭很自然的牵起顾绍雪的手，“走吧，我们去吃饭。” 顾绍雪心里想着苏钰的事，所以也没注意自己是怎么走到饭桌前的。 顾以峰坐下后巡视了一圈，没看到苏钰，然后看向苏明璋，“怎么没见阿钰那孩子？” 苏明璋面露尴尬，俞静姝在桌子下握了下他的手，“他有点感冒，怕传染给大家，我就让他在家呆着了，家里有阿姨，饿不着他。” 顾以峰和赵芳兵，还有路兆恺夫妇平时也都不刷微博，所以就信以为真，又关切的问了几句，众人便开始聊别的话题了。 后来聊着聊着就把焦点集中到姜妍怀二胎这件事情上了。 顾绍雪也是今天才知道顾绍鹏突然把冲锋留给她的原因，趁着午睡的时间，还偷偷掉了一会儿眼泪。 这顿饭，顾绍雪吃的味同嚼蜡，路志铭就坐在旁边，一直帮她夹菜，也没怎么跟她说话，只当她是因为苏钰的事情不大高兴。 顾以峰是全场最高兴的一个人，顾绍雪在今年回到了他们夫妻身边，现在姜妍又怀上二胎，对他来说是双喜临门。 刘岚前段时间告诉路兆恺，说路志铭在追求顾绍雪，今天看到两人坐在一起很和谐的样子，也是抑制不住的开心。 苏明璋和俞静姝则是全程陪笑。 散席的时候，顾绍雪走到俞静姝面前，“静姝阿姨，我跟阿铭哥想去家里看看钰哥，我还给他买了新年礼物呢，说不定看到礼物，他的病就好了。” 说完还不忘补充一句，“我不怕被传染。” 然后侧头看向路志铭，“阿铭哥也不怕，是吧？” 路志铭对上她串口供的眼神，在心里笑了一下，对俞静姝道，“我也有段时间没见到苏钰了。” 俞静姝面露难色，“好孩子，我替阿钰谢谢你们两个了，今天有点晚了，明天中午你们两个来我家，我让阿姨给你们做好吃的，好不好？” 顾绍雪突然撒起娇来，“我想钰哥了，就要今晚去。” 路志铭从未见过顾绍雪撒娇的样子，这突然的小女儿姿态，让他眉眼迅速弯起，想去刮刮她皱起的小鼻子。 刘岚看了一眼路志铭，笑着说，“现在年轻人都流行跨年，没个12点，他们且不会睡呢，三个孩子感情好，就让他们去吧。” 顾以峰和赵芳兵刚跟顾绍雪关系缓和了一点，她们去的又是苏家，所以也说同意。 在等红绿灯的时候，路志铭把一个丝绒盒子递给顾绍雪，“送你的新年礼物”。 怕她误会是首饰，又加了一句，“是个腕表，不是奢侈品牌。” 顾绍雪迟疑了一下，本不想接，但是后边车的滴滴声提示绿灯已经亮了，为了不影响他开车，便接了过来。 路志铭借着看右侧后视镜的间隙，一直观察着顾绍雪的神情，她呆呆的看着前方，眼睛里没有光，“小雪，你不用担心阿钰，这次的事呢，正好给他一个教训。” 顾绍雪是未经人事的小女孩，所以路志铭并没有往深层次延伸。 顾绍雪垂下视线，抿了一下唇，像是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阿铭哥，你什么时候结婚？” 路志铭用余光瞥见她低着头，认真的说，“三年以后吧。” 他等着顾绍雪问他为什么是三年以后，结果。。。。。。 “哦。” 有女同车，洵美且都，只是这。。。不可说也。 “不打开看看吗？” 路志铭看她把盒子握在手里，用手指不断摩挲着，从心理学角度，她这是在掩饰内心的情绪变化。 “有时间再看。” 跟刚才那一声哦一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路志铭眼底的失落更深了，还带有微微的怒意，差点没忍住说，难道这会儿没时间？ 前面已经堵的走不动，路志铭直接拉了手刹，然后从储物柜里拿出一瓶苏打水递给顾绍雪。 顾绍雪抬头看了一眼，接过来，右手拿腕表，左手拿苏打水。 路志铭见状，伸出手，“我给你打开。” 顾绍雪摇摇头，“我不喝。” 路志铭这下真的生气了，也是有时间再喝吗？苏钰就那么让她牵肠挂肚吗？如果换成是他，她也会这样担心吗？不过也没可能，他不会因为“桃花”上热搜。 此后一直到苏钰家，两人沉默无话。 俞静姝带着两人先去的放映室，没见到人，便猜到他肯定在打游戏。 苏钰晚上没有吃饭，一直呆在游戏室。 路志铭走过去，摘掉他头上的耳机，苏钰没转头，继续握着游戏手柄，“妈，你别管我。” “我可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 苏钰身形一顿，几秒后道，“你也别管我。” 顾绍雪则是微微一笑，弯腰凑过去，“钰哥，你打的这是什么游戏？教教我呗。” “你怎么来了？” 语气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温柔的不像话，但眼睛仍是盯着游戏屏幕，他不敢侧头，因为顾绍雪的脑袋跟他之间就一厘米的距离。 他说的是“你”，而不是“你们”，身后的路志铭脸更黑了，顾绍雪双标也就算了，苏钰这个没良心的，直接把他当透明的。 苏钰没有理路志铭，是因为他心里憋着气，要不是因为他的任务，他也不会带顾绍雪出去，那么就不会遇到周盼，也就不会被拍，也。。。。。。 顾绍雪的心里也憋着一团气，气大哥有什么话不直接和她说，所以俩人一拍即合，旁若无人的玩起了游戏。 最后一把，两人都“阵亡”，但队友还在战斗，趁这间隙，顾绍雪从怀里摸出一个被层层包裹的纸袋子。 苏钰闻到一股香味，眼带询问。 顾绍雪凑到苏钰耳旁，“我猜你肯定没吃饭，让张姨给你打包了两个鸡腿。” 这就是她说的新年礼物，怪不得临走之前她去了厨房一趟，这一路上腕表也不看，水也不喝，原来怀里揣着东西呢。 不过顾绍雪，你大可不必凑他那么近，房间里这么静，聋子都听的见。 路志铭就坐在离他们身后不远处的沙发上，嘴唇抿的更紧了。 苏钰拿纸袋的手突然僵了一下，往左边移了一段距离，然后侧头看了她一眼，眸色深邃复杂。 顾绍雪催着他赶快打开吃，“我一直揣在怀里捂着呢，没有冷掉。” “小时候有一次犯错了，奶奶罚我去书房面壁思过，我也是赌气不吃饭，半夜被饿醒，就偷偷跑去厨房找吃的，然后在保温饭盒里找到两个还冒着热气的鸡腿，哈哈，别提有多高兴了。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奶奶故意给我留的。” 接着又自顾说道，“钰哥，网上那些喷子，你不用理会，我相信你，你虽然风流，但肯定不下流。” 第33章 执手，相看，泪眼 苏钰本来被感动的一塌糊涂，就差掩面而泣了，结果被顾绍雪这句话一秒破功，一口鸡肉含在嘴里，感动和尴尬平分脸部表情。 路志铭没忍住，在后面笑出声来，【顾绍雪你是懂说话的】。 苏钰和顾绍雪同时转过头来，都把眉头拧成了麻花，那表情好像在说，这屋里还有个人？ 顾绍雪不仅这么想了，还说出了口，“阿铭哥，你怎么在这？” 又觉得不对，“你什么时候来的？” 好像是和她一起来的，“你坐那怎么不说话呀，还以为。。。。。。”还以为你早就出去了。 路志铭的脸是由喜转悲然后再转黑，【顾绍雪你是懂说话的，下次不要再说了】。 他站起身便往外走，“我去楼下看看宵夜煮好没有。” 路志铭后脚刚跨出房门，原本低着头肩膀一直抖动的苏钰便哈哈大笑起来。真是风水轮流笑，你笑初一，我笑十五。 顾绍雪也跟着笑了，只是笑的很尴尬，“我们只顾担心你了，晚上都没吃饱，咱们下去吃点东西吧”。 苏家阿姨还真的煮了云吞做宵夜。 三人坐在餐厅，路志铭把那碗放了香菜的推到苏钰面前，他和顾绍雪的都是没放香菜的。 顾绍雪惊喜的看着路志铭，“阿铭哥，你也不吃香菜啊。” 苏钰意味深长的看了路志铭一眼，揶揄道，“他从小就不爱吃香菜。” 路志铭剜了他一眼。 正说着，门外有人按门铃，阿姨拿起可视电话，冲锋的声音传来，“我来接小姐回家。” 顾绍雪侧头小声跟路志铭说，“等下我坐你车走。” 说完便低头开始吃云吞。 路志铭睨她一眼，在判断这是幸福还是陷阱，结果她一脸的气定神闲。 路志铭现在是完全摸不透她的脾气。 三人吃完，苏钰和苏明璋夫妇出来相送，顾绍雪直接跟着路志铭上了他的车，冲锋一路在后面跟着。 红灯亮，路志铭缓缓踩下刹车，深吸一口气，从储物柜里拿出一瓶水拧开，咕咚咕咚喝了几口，顺道把那个从副驾驶上“捡”回来的丝绒盒子也拿出来，再次递给顾绍雪。 “把腕表戴上，之前你补了我的生日礼物，这个既是新年礼物，也是补你的生日礼物，手表也算不上首饰，你在学校天天上课，看时间也方便。” 顾绍雪转头和他四目相对，或许从他眼神里读出了不容拒绝，她微笑着说，“好。” 余光中，顾绍雪从打开到戴上只用了几秒钟，她甚至都没正眼看一下那个腕表。 路志铭只觉得胸口发闷，自尊心碎了一地。 跨年夜，大街上甚是热闹，三三两两的人群簇拥着，笑闹着，靠近岳州塔附近的路已经不允许机动车通过，路志铭把车靠边停下，打开导航看哪条路没有出现红色拥堵的标识，打算绕路。 顾绍雪突然开口，“阿铭哥，你能带我去岳心桥吗？” 他们出来的时候，顾绍鹏对他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带她出去玩，而且冲锋也在后面跟着。 这个千叮咛万嘱咐，在他认识顾绍雪以后，顾绍鹏就和他交代过了，不是所有的事都能问为什么，顾绍鹏没有明说，所以他也没有问，就像顾绍雪为什么是在关城长大的，只有顾家人知道，他也从来没相信过顾绍鹏说的原因，以他们的家庭，别说20年前，就是30年前都有条件把顾绍雪照顾好。 路志铭是想带她去的，虽然今晚她一直在气他，包括坐他车也是因为想让他带她玩，不过这些都抵不过他愿意。 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顾绍雪突然拉住他的手，撅着嘴撒起娇来，“好不好嘛。” 那无限意的凝眸，轻蹙的眉头，让路志铭的大脑不得不下达一条指令，【答应她】。 他拿起电话给冲锋拨过去。 “冲锋，下车，我们一起去岳心桥，10点之前我们赶回家，大哥那里我担着。”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然后朝顾绍雪侧了一下头，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走！” 顾绍雪高兴的像是要起飞，以至于下车的时候被重重的磕了下脑袋。 路志铭心疼坏了，在她磕到的地方揉了两下，嗔怪道，“小心一点。” 顾绍雪像只刚出笼的小鸟，往人群跑去，路志铭赶忙跟过去拉住她的手，怕被冲散了。 冲锋在后面一米远的地方紧跟着。 此时大多数人都在驻足观看岳州塔五彩斑斓又如梦如幻的灯光秀，顾绍雪则是拉着路志铭到处找吃的。 除了她不吃的带咖啡因的，冰的，奶茶之外，其他的几乎吃了个遍，尝着好吃了就会吃完，不好吃了就给路志铭和冲锋吃。 只有一个椰子鸡她吃完了，其他的都是只吃了几口。 吃饱喝足，又跑到现场设计卡通人物画的摊位，让美女摊主给他们一人画了一张，路志铭还多加了一张两人的合照。 在去岳心桥的途中，顾绍雪买了个亮闪闪的兔耳朵戴在头上，如果不是路志铭和冲锋跑的快，两人的头上也会有个兔耳朵。 冲锋自告奋勇要给她们两个拍照，拍了几张后，被顾绍雪直接“封号”处理。 最后路志铭找了个在现场取景的专业摄影师给她们照了几张合影，为了防止照片被摄影师无意中外泄，他把照相机买了下来，摄影师原先不肯，奈何路志铭出价太高，没给他“视金钱如粪土”的机会。 他们欢聚的时间就像跑了个百米冲刺，在9点半的时候到达了终点。 顾绍雪情不自禁的挽住路志铭的胳膊，将脑袋放在他的肩头，“阿铭哥，谢谢你，今晚我好开心。” 话音刚落，一朵烟花在他们眼前瞬间绽放，璀璨了整个夜空，赤橙黄绿青蓝紫争先恐后的向人们展示各自绚烂的色彩。 路志铭侧头在她头顶轻吻了一下，这个吻如同烟花一样，在此刻只能昙花一现。 冲锋也想非礼勿视，但是顾绍雪必须要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所以他自动把路志铭过滤掉，眼里只有顾绍雪。 三人道过别之后，路志铭站在车边看着顾绍雪一步一步往前走，此时她正低头给苏钰发微信，不仅发了晚上拍的夜景，还告诉他一个小秘密：钰哥，打游戏的时候我偷偷往地毯下给你放了个新年礼物，快去拆开看吧。 消息发出，路志铭喊了她一声，“小雪！” 顾绍雪闻声回眸，柔情对上热烈，“新年快乐！”两人异口同声。 直到两人的背影隐入夜色，路志铭才打开车门，还未进入车厢，便听到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和人们的惊呼声。 心头突然一阵刺痛，他边给顾绍雪打电话边跑过去，电话自动挂断那一刻，他拨开了层层人群，看到顾绍雪倒在血泊中。。。。。。 第34章 时也，命也 抢救室门口，冲锋挨了顾绍鹏重重的一巴掌，“要是外公还在世，非得一枪把你崩了不可！” 路志铭站在旁边，神情恍惚，浑身都是血。 二十分钟前，冲锋接到顾绍鹏的电话，他害怕背景音太嘈杂被怀疑，便疾步跑到车里去接，把顾绍雪落在了后面。。。。。。 路志铭赶到的时候，冲锋正在暴揍那个酒驾加逆行的司机，围观的人群帮忙报了警，叫了救护车。 顾绍雪躺在不远处，身上罩着冲锋的外套，脸部也被遮挡了起来，路志铭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把她抱在怀里，血腥味混杂着恐惧，自责和心疼，凌迟着此刻如走肉般的躯壳。 怀里的人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路志铭将嘴巴贴在她耳边，轻声抚慰，“小雪不怕，我在呢。。。。。。”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路志铭的情绪也崩溃到了极点，大脑已经彻底失控，怎么上的救护车，怎么到的医院，他都全然不记得了。 直到冲锋替他挨了一巴掌，他才猛然清醒过来，身上的血腥味再次涌入鼻尖，他踉踉跄跄的跑到洗手间，搜肠刮肚了一番，然后把脑袋放进装满冷水的盥水池，试图让自己相信，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顾以峰一言不发的立在那里，像一棵挺拔的苍松，刚毅的脸上，嘴唇紧抿，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直直盯着灯箱上显示的“手术中”三个大字，靠在他怀里的赵芳兵早已哭成了泪人。 顾绍鹏一大早就带着姜妍和顾婧宸到了云府路，当他宣布姜妍怀了二胎的时候，顾绍雪还跑到姜妍身边摸了摸她的肚子，说，“大哥，我现在跟冲锋关系可好了，以后你有时间就回家陪大嫂，她现在是我们家最大的宝贝呢。” 顾婧宸蹦跳着让顾绍鹏抱，“爸爸，有了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你是不是就不爱我了。” 顾绍鹏直接将顾婧宸扛在肩上，然后走到顾绍雪旁边，“你和小弟弟小妹妹还有小姑姑，爸爸都爱。” 顾绍雪的嘴角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随后扯起一抹笑，没有说话。 路志铭浑身湿漉漉的从洗手间回到手术室门口，不等走近，顾绍鹏直接给了他一拳头，将他打倒在地，“什么时候轮到你命令我身边的人了？是不是我平时对你太好了！” “大哥，对不起。” 路志铭用尽全身力气，才缓缓站起来，他抬眼看了下手术时间，1小时2分钟35秒。 顾以峰转头呵斥道，“你们三个要么老实坐那，要么都给我滚回家去！” 声音不大，却是淬了冰，抹了寒。 苏钰从地毯下拿到一个小荷包，里面装着一个棕黄色的小花生，连凹凸感都钩织了出来，卡片上写着：小花生和小柿子是一对，寓意好事（柿）发（花）生。 他走到楼下玄关处，拿到车钥匙，把小花生绑上，转身去了书房。 顾绍雪临走时冲他挥手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回头忍笑，总无语，也依依。 心里蓦地翻腾了一下，笔尖在信笺纸上摩挲出一行字：向来缘浅，奈何情深，一生一世一双人，才是上上签。 苏钰自小练的是行体，如他的性格一样，放浪形骸。 写完以后，他将信签纸和照片一起收进了那本《红楼梦》里，万境成空。 点开顾绍雪的微信，备注是：心头妹。 夜如何其，夜未央，驻窗而立，愿你乐，愿你喜，愿你来年多喜乐！ ---- 永远爱你的钰哥。 编辑好后放在草稿箱，他想等到12点再发送。 进手术室抢救之前，医生把顾绍雪的随身物品都交给了路志铭，他都收进了她背的帆布包里。 12点的时候，腕表里面的一圈钻石亮了5秒，她的手机也震动了一下。 【先生，这款手表很适合送给您爱人，因为在夜里12点的时候，手表会闪烁5秒，夜里12点，是一天的结束，也是一天的开始，代表着我爱你，从一而终】，柜姐微笑着给路志铭介绍，【521，就是我爱你的意思】。 手术室的门也在此刻打开，顾以峰和赵芳兵快步迎上去，“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顾以峰道。 “颅脑外伤，手术很成功，需要在icu观察三到七天，如果能在这个时间段苏醒，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医生言简意赅。 闻言，路志铭失声痛哭，眼泪打湿了帆布包上绑着的太阳花。 其他几个人皆是湿了眼眶。 冲锋挨了一巴掌之后，便跪在了手术室门口，没人拦他，因为他跪的是赵老将军。 透过icu的窗户，顾绍雪戴着氧气面罩，安静的躺在里面，头上缠着纱布，纱布上渗着点点血迹，旁边监视器上起伏的线条，向外面的人传递着体征正常的信号。 顾以峰看着顾绍雪，“绍鹏，你知道为什么小雪在你奶奶家养大吗？” 此时已是凌晨，到处都是一片寂静，顾以峰的话虽然是对顾绍鹏说的，但似乎又没想瞒着冲锋和路志铭。 顾绍鹏眉头微蹙，“应该和不让我们带着她出去玩的原因一样吧。” 顾以峰沉默几秒，揽着赵芳兵的肩膀走到长椅处坐下，“阿铭，冲锋，来。” 冲锋站起来，和路志铭一起站在顾绍鹏身侧。 “小雪原名叫顾绍泽，是你外公取得，希望她福泽绵长，可是这孩子从月子里她就一直哭闹不停，刚开始都以为她是肠绞痛，后来去医院检查，什么事都没有，你妈妈还因此患上了产后抑郁症，所以一直都是我在带小雪，你外公带着你和小旭，有一天我在家门口抱着哭闹的小雪哄她，路过一个先生，说他能算命，我说共产党不信这些牛鬼蛇神，他却自顾说道，【你只管报上她的生辰八字，信不信由你】”。 “第一次的时候我把他赶走了，谁知，第二天他又来了，还是让我报小雪的生辰八字，那时候我就想，如果第三天还来，我就报，结果第三天他真的来了。” 他说，【这个孩子是木命，需要往北方走，五行八卦中北方属水，水生木，把她放到北方养到20岁，方可保她一生无虞】 【如有违天道，那她在20岁那一年必定会遭一难，这一难，只能她自己破解。】 顾绍鹏道，“所以你就信了？” 顾以峰叹了一口气，“只能说时也，命也吧。那时候你妈病了，家里还有生意刚起步，请了好几个保姆，都嫌小雪整日哭闹，都是没做几天就跑了。没有办法了才抱回去让你奶奶养着，那一天关城下了好大一场雪，当天夜里她就没哭闹了。再后来，就改名叫顾绍雪了。” 第35章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她七岁的时候，我和你妈去把她接了回来，准备以后都留在岳州，结果来了两个星期，病的起不了床，也是在那一年，我们相信了那个算命先生的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只要她能平安。” “小雪上学以后，我便派人去了关城，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保护她的安全。” “你外公很宝贝她，经常带着你回去关城看她，回来跟我们说，你们三个，小雪最像他，不爱红妆爱武装，从小对枪战游戏极有天赋，你外公还笑说，幸好我们现在是在和平年代，不然她肯定就扛枪上战场了。” 回忆的甜，让顾绍鹏原本紧抿的唇瓣此时也勾起柔软的弧度，“爸，妈，外公在天上保佑着小雪呢。” 顾以峰轻轻拍着赵芳兵的肩膀，“时间很慢，慢到等不及小雪长大，先是你外公去世，后来你奶奶也撒手而去”。 “我们接她回来的时候，她还不到20岁。” 顾绍鹏脸色一变，“所以你才不让小雪出现在公众视野中，想逆天改命？” 顾以峰眼底闪过一丝解脱和释然，“我护了她整整20年零3个月，是对是错，是真是假，我只能说，我尽力了。” 路志铭默默的在旁边听着，眼眶湿了又干，干了又涩。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顾以峰之爱子，掺杂了太多的无奈，无力和无法言说，谁能想到一个铮铮了大半辈子的铁汉，为了自己的孩子，竟被一个算命先生的话折磨了整整20年。 但是谁都不能把这作为一个笑柄，至少，在路志铭心里，他把它当成父母的英雄主义。 顾绍鹏蹲下身，替赵芳兵拭去她眼角的泪水，然后拉住她的手，小声说，“妈，小雪扛住了这个劫，你的病肯定也会好的，我们一家人，都要好好的。” “芳姨怎么了？” 话一出口，路志铭才发觉自己嗓子已经哑了。 顾绍鹏沉默数秒，开口道，“产后抑郁症落下的病根，只要一提到小雪，她的精神就会失控，会不停的哭，所以这些年，她们才很少去关城，今年小雪回来了以后，她怕小雪看到会害怕，就一直靠药物控制。” 冲锋闻言，眼前也起了团雾，赵老将军在弥留之际，专门把冲锋和连队叫到身边，交代他们，一定要保护好夫人和顾家三兄妹。 外人都以为冲锋和连队是顾家的保镖，其实他俩都认了赵芳兵做干妈，只不过平时还都以夫人相称。 路志铭的脑子似是炸裂般，轰鸣声不断，今晚的信息量大到只有无穷集合集才能装得下，怪不得从记事起，赵芳兵都是深入简出，这么多年，他们都不知道有顾绍雪的存在。。。。。。 “绍鹏，来，看着你妈，我跟阿铭说几句话。” 顾以峰说着，轻轻摩挲了下赵芳兵的后背，然后站起身来。 路志铭把帆布包揣进怀里，跟着顾以峰来到了安全通道。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压制着路志铭身上的血腥味，同时也驱散了他想呕吐的应激反应。 “你喜欢小雪，是吗？” 路志铭对上顾以峰不辩喜怒的眼神，“喜欢”，双眼闪了两颗星星。 顾以峰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移开视线，“愿意等吗？” 路志铭脱口而出，“我愿意。” “不问问让你等什么吗？” 路志铭摇摇头，“为她，什么都愿意等。” 顾以峰拍拍路志铭的肩膀，“那就等她长大，等她同样也喜欢你，等她愿意和你肩并肩作战。” 有人说婚姻是坟墓，有人说婚姻是围城，在顾以峰眼里，婚姻是并肩作战，同甘共苦，是默契和配合。 路志铭将脚跟靠拢并齐，挺直背脊，军姿站立，哑着嗓子，“收到！” “回去吧，等她醒来，我会让绍鹏通知你。” 顾以峰转身往回走，路志铭在原地站了足足半个小时才离开。 回到家洗完澡，路志铭把帆布包里的东西一一掏出来放到床头柜上，然后认真的把帆布包上的血迹和灰尘清洗干净，挂到了阳台。 。。。。。。 第二天一早，苏钰给顾绍雪打电话，是路志铭接的。 “阿钰，今天元旦，跟我一起去做个新发型吧。” 苏钰听着对面哑的几近失声的嗓音，重新看了下手机屏幕，确定拨的是顾绍雪的电话，半晌，才说，“好”。 既然他没解释，那他也不会问。 半小时后，一个面色淡淡，一个余惊未定，并排躺在按摩椅上，白色的泡沫在洗头师的手上飞舞。 苏钰还在热搜上，路志铭还在巨痛中，所以两人都没有说话。 “寸头”，路志铭一语惊人。 发型师看着镜子里表情严肃，眼底泛着血丝的冰山人，不敢多话，直接拿出了推剪。 苏钰则是剪了个极简单的碎发。 从发型工作室出来之后，两人开一辆车前往云白区的一座寺庙，也是岳州人比较常去的寺庙，路上，路志铭把昨晚的事讲给了苏钰听。 苏钰沉默了许久，开口，“她总是希望我们平安顺遂，却忘了告诉她自己，她也要平安顺遂。” 从寺庙门口开始，路志铭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七步一叩首，直到祈福殿，苏钰站在他身旁默默陪着。 新年第一天，来祈福的人络绎不绝，有人求姻缘，有人求平安，有人求前程，有人求财富，路志铭求的是希望。 行到水穷处，才能坐看云起时。 如果精神能得到寄托和抚慰，那这虔诚的跪拜便有了意义。 顾家在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所以苏钰想等到顾绍雪醒了，再跟路志铭一起去看她。 医院里白天由冲锋和连队守着，顾绍鹏把顾以峰和赵芳兵送回家休息。 路过顾绍雪的书房时，他便想着进去找几本书带到医院看，入眼是她的书桌，顾绍鹏走过去，把开着的电脑合上，又把书规整到书架上，桌上还散落着一些信笺纸，正准备收到抽屉里时，瞥见其中一张信笺纸漏出了几行字。 他把覆在上面的空白信笺纸拿开，娟秀的小楷掀开低垂的睫毛，撞进了眼睛： 长大了才知道，越长大越孤单。 我不想长大，因为长大了，奶奶就老了，外公也老了，都离开了我。 我不想长大，因为长大了，大哥也长大了，他要结婚，还要生子，他要爱他的妻子，爱他的孩子，他的肩膀很宽，却再也没有了我的位置。 我不想长大，因为长大了，就要和父母和解，和解他们的生而不养。 满腹心事无人说，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顾绍鹏一字一句看完，然后跌坐在椅子上，心被分开两半，一半心酸，一半心疼。 半晌，他站起身，把信笺纸收到抽屉里。 第36章 但愿人长久 顾绍鹏下楼来到客厅，看到顾以峰靠坐在沙发上，脸上尽显疲惫之色，“爸，怎么不去休息？”说着拿起保温壶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顾以峰接过水杯，“来，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顾绍鹏也有话跟他说，便在对面的沙发坐下。 “我瞧着阿铭那孩子不错，是个良配，就做主把小雪许给她了。” 平地一声雷。 顾绍鹏看向顾以峰，他一如往日的严肃，分辨不出喜怒。 昨晚上路志铭和顾绍雪走后，刘岚便在闲聊中处处找话题夸赞顾绍雪，顾以峰自然是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而且也发现路志铭待顾绍雪不一般。 刘岚出身书香世家，父母都是大学教授，路志铭从小耳濡目染，也是温润如玉，如切如磋，顾以峰是看着他长大的，如果硬说哪里不满意，也就是年龄之差了，颇有种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感觉。 最后，顾以峰只含糊了一句，【那就看两个孩子有没有缘分了】。 缘分二字，百度百科解释为，远者为缘，近者为因，缘与因之间没有质变，只有量变。它是一种人与人之间无形的连接，是某种必然存在相遇的机会和可能。缘为天定，份在人为。 顾绍雪这20年来都裹挟在“天定”中，路志铭在一夜之间“人为”的破坏了这个“天定”，促成了她的“劫难”，也让顾以峰的”逆天改命”幻化泡影，终是回归“一切有为法”。 半晌，顾绍鹏道，“父母之命的事，您决定就好。” 顿了几秒，又试探道，“您会让小雪知道这一切吗？”这一切看似荒诞却饱含辛酸泪的过往。 顾以峰沉默片刻，站起身，留给顾绍鹏一个线条流畅的背影，“不会”。 顾绍鹏将整个后背贴靠在沙发上，陷入沉思。 有伤口的地方，等待它结痂，长出新的皮肤就好了，没必要将它撕开示众，眼泪撒上去，只会让它更痛。 “爸爸，爸爸”。 顾婧宸边喊边往顾绍鹏怀里钻。 顾绍鹏下意识的用胳膊环抱住怀里的小人儿，刚才眯那一下，让他突然之间不知今夕何夕了。 待到瞳孔聚焦，他看到姜妍站在面前，脸色一变，“你怎么来了，不是让连队把你们送到妈那了吗？” 说着便抱着顾婧宸站起来，腾出一只手拉住姜妍，让她坐下。 姜妍看着他明明想发火却极力隐忍的神色，柔声道，“是我逼着连队说的，你回头别找他事，家里出这么大的事，你却瞒着我，还拿不拿我当顾家一份子了？”夫妻之间有时候需要以柔克刚。 顾绍鹏昨晚出门的时候只是说了赵芳兵身体不太舒服，需要回云府路一趟，让她先睡，不用等他，后来医院里的事又让他心乱如麻，所以一时也没考虑那么多，只想着瞒着她就好。 起初姜妍并没有起疑，但是赵芳兵的身体如果一晚上没好，那肯定是变严重了，经她再三逼问，加上连队也不敢激怒还怀着孕的姜妍，只能如实相告。 顾婧宸是个小机灵鬼，看到爸爸妈妈两人神色不太对，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工折叠的千纸鹤，然后摊开手掌，给顾绍鹏看，“爸爸，你看，这是我叠的，送给小姑姑的。” 顾绍鹏眼底闪过一丝柔软，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将她单手抱起，然后坐到姜妍身旁，将她也搂到怀里，“你跟婧宸留在家里陪妈，我跟爸等下就去医院，小雪还没脱离危险期。” 姜妍是一名检察官，在岳州市检察院任职，人前侃然正色，回到家便是温柔的妻子，慈祥的妈妈，“嗯，我会照顾好妈，还有我自己。” 此刻顾以峰正在书房给顾绍旭打电话。 “爸”，顾绍旭有点胆怯顾以峰。 “哪天的航班？” 顾以峰的声音很平淡，少了几分平时的威严。 顾绍旭道，“3号早上8点的飞机，到岳州是国内4号的上午9点10分。” 顾以峰嗯了一声，“到时候我跟你妈会去机场接你。” 希望那时候顾绍雪已经醒了，顾以峰在心里希冀着。 顾绍旭20岁那年出国留学，本来是读完研究生就回国，结果为了她的爱情就多呆了一年，这一走就是6年。 在这瞬息万变的新世界，6年，足以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挂完电话后，顾以峰和顾绍鹏去了医院，顾绍旭打给苏钰一个微信视频。 苏钰还跟着路志铭在庙里祈福，他把手机调了静音，所以没有及时接听。 两人不是任何教派的信徒，但都为了顾绍雪抄经祈福，直到傍晚的时候，他们才开车回家。 苏家和路家，也通过两人，知道了顾绍雪的事，都在家里放置了祈福灯，没有过多的去打扰顾家人。 苏钰吃过饭洗完澡，才给顾绍旭回了电话，他没有视频。 电话那头是顾绍旭兴奋夸张的声音，“阿钰，我马上就回岳州啦！” 苏钰淡淡道，“嗯，一路平安”。 顾绍旭愣了几秒，不悦道，“干嘛，旁边有女朋友，不方便说话？” “什么时候到，我去接你”。 依然是没有任何感情的语气。 顾绍旭翻了一个白眼，把电话挂了。等着苏钰给她回过去，结果等了半个小时，都没有动静。 因为苏钰已经睡着了。 别人都是跨年，他是从一个噩梦跨到了另一个噩梦里，身心俱疲。 路志铭在刘岚的一再劝说下，才勉强吃了一碗云吞，吃完便去卫生间尽数吐了出来，没有让刘岚发现。 他现在闻什么，都能闻出血腥味。 缓过劲以后，他去了书房，拿出刚才去照相馆冲洗出来的照片，专业的摄影师拍出来的照片，无论是曝光度，拍摄的角度，还是人物的神态，都是极好的。 他选了一张放进新买的相框，照片里，顾绍雪站在他的右侧，头上带着兔子耳朵，闪闪亮亮，他将胳膊搭在她身后的栏杆上，怀里的人芙蓉如面柳如眉，眉眼半弯藏琥珀，两个小梨涡也清晰的显现，在柔和的灯光映射下，铅华销尽见天真。 看着看着，路志铭竟觉得有些微醺，像喝了酒。 临睡前，他把已经烘干晾好的帆布包拿回来，把那朵太阳花小心翼翼的绑上，又把车钥匙放在旁边，两朵太阳花靠在一起，像极了一株并蒂莲。 12点的时候，床头的腕表，又亮了5秒。 第37章 春草绿， 王孙归 1月3日，天气晴。 阳台上的两株太阳花，层层叠叠的沐浴着崭新的明媚，一株是稼红色，泛点橘色的红，日出开花，日落而息，温和恬静，另一株是纯白色，除了花蕊是淡黄色，周身如月光一般皎洁，纯白淡雅。 它们是圣诞节后路志铭从花卉市场搬回来的，老板说白色的那株太阳花花语是情有独钟。 路志铭正在洗手间认真的剃着胡须，今天他用了柠檬味的须水，又问刘岚要了她的遮瑕膏，把自己的黑眼圈暂时隐去。 十分钟前，他接到顾绍鹏的电话，顾绍雪醒了，他想以最精神的状态出现在她面前，即使只能通过隔离窗看她。 路家和苏家一行六人很快就到了医院，顾绍雪刚醒，医生只给了半个小时的探视时间，顾以峰和赵芳兵先进去了，其他人都在外面候着。 顾绍雪还很虚弱，眼睛只睁开了三分之一，赵芳兵探身去抚摸顾绍雪有些苍白的脸，嘴角微微颤抖，顾以峰紧握着她的另一只手，给她控制自己情绪的力量。 “妈”，顾绍雪吃力的扯动了下唇瓣。 赵芳兵哎了一声，缓缓直起身来，眉眼弯起，泪珠受到挤压，从眼角滑落，“小雪，快快好起来。” 顾绍雪微微侧了一下头，看向旁边的顾以峰，“爸，我想喝酸辣汤，很想喝。” 酸辣汤是关城的一道美食，需要先手工洗面，洗出面筋，用提前熬好的牛骨汤做汤底，下入面筋，然后加入牛肉，木耳，豆皮，胡萝卜，红薯粉条，花生等配菜，再勾入芡汁，做成酸辣口味，吃的时候再滴入几滴香油，可口又开胃。 顾以峰从军校开始就没有在关城呆了，但他记得这是母亲最拿手的一道汤，顾绍雪来到岳州以后，从来没主动要求过什么，更没主动说过想吃什么，这一句想喝酸辣汤，既是她内心深处的念想，也是她跟父母和解的信号。 一时间，百般滋味涌上顾以峰的心头，他的喉结翻滚了几下，“好，爸爸给你做。” 顾绍雪将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爸，阿铭哥，来了吗？” 顾以峰闻言，眼底的温柔更添了几分，“我去把他叫进来。” 说着便挽起赵芳兵的胳膊准备出去，赵芳兵没有动，仍是满眼柔情的看着顾绍雪。 “芳兵，我们先出去，啊？外面还有好多人等着呢。”等着进来探视。 “爸，妈，我爱你们。” 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过太阳穴，润湿了耳廓，生死都经历了，还有什么不能和解，不能释怀的呢？ 顾以峰正低头哄着赵芳兵，闻言，身形猛的顿了一下，抬眼对上顾绍雪闪着光蒙着雾的眸子，赵芳兵显然也听到了，她握着顾以峰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抖动，顾以峰赶忙将她揽到怀里，大手轻抚她的脊背，然后对顾绍雪柔声道，“我去叫阿铭进来。” 路志铭从接收到讯息到走到顾绍雪面前，脑子都是空白的，身体也是木木的。 顾绍雪的眼睛盯着他的头发看了几秒，然后视线下移，眼带询问。 路志铭咧嘴笑了一下，“新发型，帅吗？” 顾绍雪把眼睛弯成月牙，“帅。” 路志铭轻轻握住她的手，看她的眼神温柔缱绻，“照片我都冲洗出来了，照的很漂亮，今天来的急，忘记带过来了，下次拿来给你看，好不好？” 他不是忘记了，是没想过今天能见到她。 顾绍雪轻轻回握了一下路志铭的手，“阿铭哥，对不起。。。大哥是不是罚你了？” 路志铭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抓挠了一下，她都这样了，还在惦记着他是不是受罚了，该说对不起的明明是他，他没有照顾好她，害她受这么大的罪。 几秒后，他扯起嘴角，笑说，“放心，大哥他打不过我的。” 顾绍雪将梨涡盛满美酒，醉倒了眼前这个谦谦君子。 许是药物的作用，许是心里没了担忧，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芳林新叶催陈叶，流水前波让后波。这个元旦假期，似乎每个人都经历了凤凰涅盘，而浴火重生。 第二天，顾绍雪转到了普通病房，因为伤到了头部，所以一天当中，她大部分时间都是睡着的。 苏钰再次上了热搜，这一次的标题是，【 苏少回家继承家业】。 以前他只是挂职，元旦过后，他走马上任，微博评论区的精彩程度不亚于他开会时底下坐着的“元老们”的面部表情。 热评达人争先恐后的发表自己独到的见解，其中点赞最多的便是，【有着亿万家产的苏少都开始努力工作了，一个月三千块钱的我们还在这里刷微博，@周盼】 看似是在调侃，实则是在喊话周盼。 殊不知周盼早已跑到了国外。元旦当天，苏钰的律师便找到了周盼，给了她两个方案，第一，出国，保证不再出现在苏钰面前，第二，将以侮辱诽谤罪起诉她本人，届时，她不仅会坐牢，还会面临巨额赔偿。 顾绍鹏开车，顾绍旭和顾以峰并排坐在后座，车子驶往医院的方向。 顾绍旭出国了6年，只在顾绍鹏结婚，外公和奶奶去世时回来过，其他时候都是家里人飞去加拿大看她，苏钰和她关系好，去加拿大去的最勤。 元旦那天苏钰没有给她回电话，也没有问她回来的航班信息，她都想好了，如果他来接机，她肯定先把他暴打一顿，再质问他一番，结果他今天根本没来。 顾绍旭很意外，也很失落，心底泛起一股莫名的情愫。 在医院，顾绍旭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顾绍雪和正在给她擦手的赵芳兵，眼睛起雾只在一瞬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妈”，顾绍旭声音哽咽，从身后抱住赵芳兵。 赵芳兵顿了一下，然后转身，视线在顾绍旭的脸上停留几秒，然后轻轻把她搂在怀里，怕吵到顾绍雪，只低低的说了声，“我的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顾绍鹏道，“小旭，等下你陪爸妈回家休息，他俩从昨晚一直熬到现在，你也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回去休整一下。” “小雪需要多休息，这里太多人容易吵到她”。 顾以峰一直站在旁边看着顾绍雪，她不知梦到了什么，睫毛微颤了几下，顾以峰赶忙走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似是感受到安全，她微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第38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接下来的半个月，路志铭白天会在港城待着，晚上赶回岳州，到医院陪顾绍雪一个小时，这是顾以峰默许的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 顾绍雪醒着的时候不多，有时候路志铭正给她读着书，她就睡着了。 这天是周六，路志铭没去港城，刘岚炖了椰子鸡，让他带到医院给顾绍雪吃。 顾绍雪吃了几块鸡肉，又喝了大半碗汤，路志铭看她状态不错，又给她读了《桃夭》，然后问道，“小雪，你有想过以后找个什么样的男朋友吗？” 顾绍雪想也没想，还调皮的闭上一只眼，“你这样的。” 路志铭的心蓦地漏了半拍，喉结翻滚了一下，按耐住即将喷薄而出的兴奋，装作不经意，“我有什么好的？”他怕顾绍雪只是开了个玩笑，也想知道自己在顾绍雪心里是怎样的存在。 顾绍雪的睫毛像两只蝴蝶，忽闪了几下，“不告诉你。” 路志铭心下难过，但又怕顾绍雪看出端倪，便想着用魔法打败魔法，沉着脸说，“我不高兴了，你讲个故事哄哄我。” 顾绍雪难得看到路志铭幼稚的一面，便咯咯咯笑起来，“好。” “大一的时候，我被同学拉入了一个读书群，有一天，群里有个人发了一首纳兰性德的词，《长相思·山一程》，说聊以此诗思念自己的家乡岳州。接着群里全部都开始接思乡的诗词，我接的是李煜的《长相思·一重山》，那个人便@我说，【大家是思乡，你是思春，基调有点对不上啊。】然后群里的人便@他说，【你只思乡，不思她，她不乐意了。】我当时一急，便@他说，我加你，咱俩单挑。” 路志铭低笑了一声，说，“你是不是跟他说，一重山里的思妇也可以是母亲，正盼着在外游子归来。” 顾绍雪愣了一下，然后兴奋的眨着眼睛，“知我者，阿铭哥是也。” 路志铭嗔怪道，“你惯会强词夺理”。之前还说过苏轼如果没有苏辙，哪来的机会豁达这样的歪理。 顾绍雪皱了下鼻子，带点撒娇的口吻，“本来就是嘛。” 路志铭宠溺的看了她一眼，然后道，“你俩单挑的结果是什么？” 顾绍雪道，“我让他把李煜挖出来，不然便是一千个人一千个哈姆雷特。” 路志铭哈哈大笑，“不知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吗？” 顾绍雪气鼓鼓，“我是女子，不是君子。” 路志铭挑了下眉，“你赢了。” 顾绍雪咧嘴笑了，“阿铭哥，你喜欢纳兰的哪首词？” 路志铭沉思片刻，眼睛看向某处，道，“一生一世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顾绍雪读出了他眼神里的爱而不得，问他，“阿铭哥，你心里是不是有个白月光？”不然为什么一直不找女朋友，还喜欢这么深情的词。 路志铭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顾绍雪换了个问法，“你心里是不是住了一个人？” 路志铭想说，【住的人就是你】，但他答应过顾以峰，要等她长大，便心不在焉的说了句，“没有。” 顾绍雪小声嘀咕，“前几天还说三年之后结婚呢。” 路志铭装作没听见，把桌上散落的照片收起来，转头柔声道，“小雪，你该休息了，赶快闭上眼睛。” 说着便把床摇下来，让她平躺。 顾绍雪瘪瘪嘴，“睡不着。” 路志铭轻声哄她，“你先闭上眼睛，我给你读《万历十五年》，保证你很快就睡着了。” 顾绍雪道，“你读第三章，世间已无张居正吧，我很喜欢这一章。”说着便闭上了眼睛。 路志铭以为她喜欢偏文学性的书籍，今天特意带来一本历史书，给她做催眠用，“那你还睡的着吗？” “看你的本事喽”是你让我睡的。 “对文官集团而言，常洛和常洵的争执，不过是把他们早已存在的冲突更加带上了感情色彩而已。” 刚读了几句，便听到顾绍雪悠悠开口，“就算没有郑贵妃，也没有东林党，文官集团当中的彼此隔阂和对立，已经达到了相当严重的地步。”然后唇角勾起，似是在说，想不到我会背吧？ 路志铭在惊讶的同时，无奈的笑了，“好，你赢了”。 自认识顾绍雪以来，路志铭发现她是个处处都要赢的人，他打算以后把她这个争强好胜的毛病改了，女人还是软一点比较好，从生理上来说，女人太过争强好胜对身体不好，从心理上来说，男人喜欢去征服他喜欢的女人。 顿了几秒，路志铭道，“我不读了，你赶快睡，等你好了，再跟我斗。” 顾绍雪哪里肯睡，故意为难他，让他唱歌，路志铭喜欢听歌，在苏钰的会所里也能嚎几嗓子，但是哄人睡觉的歌他还真不会唱，应该是没唱过。 此时的顾绍雪就像闹瞌睡的小孩子，需要耐心的哄，最后他给她唱了一首儿歌，虫儿飞，才把她哄睡着。 临走之前，他轻轻在她额头印了一个长长的吻。 从病房出来，路志铭看到外面长椅上坐着冲锋和顾绍鹏，他走过去喊了一声，“大哥。” 顾绍鹏站起来，“这段时间你每天两边跑，辛苦了。” 路志铭道，“要陪她一辈子呢，不能说辛苦。”甘之如饴，归于欢喜。 “肇事者今天判了，顶格判的，3年。” “便宜他了！死一百次都难解我们心头之恨！”路志铭眼底闪过一丝狠戾，拳头握的咔咔响。 顾绍鹏拍了一下他因愤怒而发颤的肩膀，“我托律师给他送了一束雏菊，当给他上坟了。” 闻言，路志铭伸出大拇指，笑着看向顾绍鹏，“大哥就是大哥。” 冲锋在旁边补充道，“我特意去挑的，黄的白的包了一大束呢。”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苏钰给路志铭打电话，让他去会所，路志铭的神经紧绷了半个多月，也在今天放松了许多，便应了他。 “小雪好多了吧？” 苏钰嘴里叼着一根烟，给路志铭倒了一杯酒，“我每次去，她都在睡觉。” 路志铭心情好，便调侃道，“知道你要去，她提前就睡了，免得听到你聒噪。” 苏钰啧啧了几下，“恋爱中的人真可怕，尤其是你这种单恋，简直不忍直视。” “我可是听说，小旭从回来后，天天去你那报道，你俩什么情况？” 苏钰像是不愿提起这事，连喝了三杯酒，眯着眼睛道，“什么什么情况，她刚回来还没找工作，找我玩呗。” 路志铭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他不是个八卦的人，别人不愿说的事他从来不问。 第39章 庄周晓梦迷蝴蝶 顾绍旭回来的当晚，就去了苏钰的会所等他，等着打他，会所的人告诉她，老板这段时间都不过来会所。 苏钰的私人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顾绍旭直接杀去了苏家。 随着“砰”的一声，卧室门被推开，顾绍旭怒气冲冲的瞪着只穿着一条内裤躺在床上的苏钰。 “我艹”，苏钰闻声转头，看到来人，慌乱的抓起毯子裹在腰上，然后翻身下床，尴尬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的确不知道顾绍旭今天回来。 “你为什么躲着我？”顾绍旭不相信他不知道自己回来，把苏钰堵在衣帽间门口，直直的盯着他，丝毫不顾面前的人是裸着上半身的。 苏钰绕过她，“你去楼下客厅等我。”说着便把衣帽间的门关上并反锁上，以免顾绍旭抽风。 顾绍旭从小在男人堆里长大，性子野，还跟着冲锋练过散打，永远保持着假小子的发型，在加拿大谈恋爱的时候才开始留可爱点的短发造型，轻薄的齐刘海，内扣的发尾垂到耳朵下方。 “我不去！” 苏钰知道她的暴脾气，穿好衣服后自顾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候，余光瞥到顾绍旭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便道，“这是我的闺房，不是无人区，你想闯就闯，这个毛病不改了，以后哪个男人敢要你。” 话音刚落，顾绍旭面朝床扑倒，将头埋到枕头上，呜呜呜哭起来。 苏钰心下一惊，走过去推了她一下，“你个大老爷们哭什么呀。” 闻言，顾绍旭哭的更大声了，吓得苏钰赶忙把门关上，“你再嚎几下，我妈就上来了。” 顾绍旭把眼泪鼻涕往枕头上一蹭，“上来就上来，我就说你欺负我了。” 苏钰翻了个白眼，笑着说，“你今天就是把衣服脱光了躺在这，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我要欺负也会找一个温柔可人的，你这样的。。。。。。” 不等他说完，顾绍旭“腾”的一下从床上弹起来，一个右蹬腿踹到苏钰的肚子上，苏钰反应快，用手抓住她的小腿，顺势往前一推，顾绍旭收紧核心，站稳后快速用胳膊肘顶了一下苏钰的胸口，苏钰吃痛松开手，“好了，别闹了！” 顾绍旭眼中含泪，看了苏钰几秒，扑到他怀里，“爸爸罚我跪祠堂跪了一个小时，大哥和阿铭，还有冲锋都在医院守着小雪，你也躲着不见我。” 顾以峰罚她，苏钰知道原因，顾家对子女的教育是半军事化管理，一般都是命令和服从，之前让她从加拿大回来她不回来，现在是秋后算账。 苏钰心下一软，把她环住自己腰的胳膊拿开，将两人分开一段距离，替她拭去眼泪，“那你也去医院多陪陪小雪，我现在三天两头上热搜，你离我远一点比较好，免得成为我的绯闻女友，对你对顾家的名声影响都不好。” 顾绍旭吸了下鼻子，“那我就做你的正牌女友，你不是要娶我嘛，我答应你，明天就可以去扯证。” “小旭，我长大了娶你好不好？”十岁的苏钰在放学的路上跟十岁的顾绍旭说。 顾绍旭狠狠推了苏钰一下，苏钰假装摔倒，想让顾绍旭怜香惜“钰”，结果顾绍旭骑在他身上把他暴揍一顿，“再说娶我，我就让外公一枪崩了你！” “军人的枪口永远是对着敌人的，凡是华夏儿女，皆是盟友！”苏钰任由她打。 “我长大了娶你”这句话便成了几家人茶余饭后的笑谈，一直到20岁那年，顾绍旭出国，在机场，两人拥抱，苏钰说，“我有两杯酒敬你，一杯敬自由，不再被小时候的戏言束缚，一杯敬未来，去邂逅自己的爱情吧，记得只能找华人。”顾绍旭说，“我也有两杯酒，但不是敬你，一杯敬明月，愿我们千里共婵娟，一杯敬月老，愿你早日找到自己的真爱。” 苏钰和顾绍旭是同一类人，骨子里都崇尚自由，但他们的家庭注定让他们自由不了。 门当户对是排在一见钟情之前的，包括路志铭。 “小旭，阿钰，我煮了点宵夜，你们出来吃点吧。”俞静姝在外面敲门，刚刚顾绍旭来势汹汹，她在楼下又听到哭声，心里总是不放心。 几秒后，门开了，顾绍旭红着眼睛站在门口，苏钰坐在床边，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俞静姝赶忙挽住顾绍旭的胳膊，“是不是阿钰又欺负你了，等会儿我让他爸揍他，我给你煮了你最爱吃的海鲜粥，你在国外这么多年，肯定想这一口了吧。” 顾绍旭小时候是苏家的常客，也最爱吃俞静姝做的海鲜粥。 等俞静姝把海鲜粥端到餐厅，顾绍旭已经走了。 “阿旭，我是喜欢你，但那不是爱，只是兄妹情。你的上一段感情失败了，你要怎么发泄我都陪着你，但是小时候的戏言，几家大人说说也就算了，你就不要跟着闹了，我听了很烦，我不会让我的爱情和婚姻绑在一句戏言上。” 顾绍旭抬头观察他的表情，淡淡的，没有玩笑，没有戏谑，是认真说的。 “那你为什么总是去加拿大找我？” 苏钰道，“你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国外，就会点三脚猫的功夫，又是个恋爱脑，我经常去看你，是代表着娘家人，不让那些个不长眼的欺负你。” 放映室里，大屏幕上放着《多情种》的mv，俞静姝问他，“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怎么俩人还是一见面就斗的跟乌眼鸡似得？” “妈，我想一个人静静。”苏钰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俞静姝叹了一口气，拿起旁边的薄毯给他盖上。 爱而不得和偏偏喜欢你是一对孪生兄弟，顾绍旭当初对他说的那句“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也一语成谶，而苏钰，也人生第一次尝到爱一个人的滋味，梦里，顾绍雪的一颦一笑，近在咫尺，梦回，他和路志铭还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我今天找你来，是想请教你，怎么收服公司里这帮老臣。”苏钰深深的吸了口烟，白雾缭绕，跟他的心情一样繁杂。 路志铭揶揄道，“你研究生学的工商管理，我修的医学检验，你问我？” 苏钰睨他一眼，给他递上一杯酒，“实践是检验真知的唯一标准。” “你的能力是有的，只不过你顶着个花花公子的名号上任，是我，我也不服你啊，你就把自己当个普通员工，少说话，多做事。大道至简，大智若愚，放之四海而皆准。” 这一晚，苏钰和路志铭都喝醉了。 第40章 子不我思，我之奈何 1月25日，顾绍雪出院，几家人全部到齐。 顾绍雪的头发在做手术时被剃光了，现在也才长出一厘米，路志铭给她买了一顶粉色的棒球帽，和自己头上的黑色棒球帽款式一样。 路志铭告诉顾绍雪，这是临近年底，商家做活动，买一送一，顾绍旭在旁边直翻白眼，用岳州话小声说，“骗子真多，傻子都不够用了。”那明明就是全球限量版的情侣款，顾绍雪最像外公的一点就是，吃穿用度都是最简朴的，根本就不认识奢侈品牌子。 一众人中只有顾绍雪不会讲岳州话，更不会听，苏钰在旁边用肩膀顶了顾绍旭一下，顾绍旭直接用指甲盖掐了他胳膊上一小块肉，咬牙切齿的，掐完作势还要打他，硬生生被顾以峰寒气逼人的目光给吓退了。 “爸，我们几个好几年都没聚了，想去阿钰的会所玩，小雪前几天也说想去呢。”顾绍旭赶忙拉出顾绍雪曲线救国，顾以峰最疼顾绍雪了，拉上她准没错。 自从上次夜闯苏家之后，顾绍旭在晚上7点之前就必须要回家，这让在加拿大自由了几年的她很不适应，虽然20岁之前一直都是这么过的。这就像刚生下来的小孩子，给他吃几天奶瓶，再吃母乳，然后再换回到奶瓶，他就不乐意了。自由就像母乳，源自于本能，又能滋养本能。 顾绍雪闻言，看向顾以峰，“爸，可以吗？” 整个过程没有表现出任何串供的神色，连苏钰和路志铭都相信了小雪的确提起过这事。 顾以峰依然一脸严肃，目光锋利，但说出的话却是温柔无比，“可以，但是十点之前必须回家。” 说完便看向冲锋，冲锋会意，“收到！” 君悦会所包间，顾绍旭拿着话筒，对正往里走的顾绍雪说，“接下来踏上红毯的是新晋奥斯卡影后，顾绍雪女士，掌声，起！” 在来的路上，顾绍旭说小雪根本没说过要来会所的话，路志铭，苏钰和冲锋三人都惊呆了，只有顾绍雪一脸淡然，仿佛在说，【这都小场面，不要太惊讶】。 其实顾绍雪只是脑子反应快罢了，骨子里也透着异于常人的沉稳冷静。 路志铭则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从心理学角度，这样的人一旦把心思隐藏起来，谁也无法探寻到，除非她自己说出来。 通往她心里这条路，一定荆棘遍布，道阻且长。 顾绍雪在一片掌声中被请到了c位，路志铭和苏钰坐在她两侧，顾绍旭挨着苏钰，冲锋挨着路志铭。 几个人唱了一会儿歌，顾绍旭提出玩真心话大冒险。 顾绍雪不懂就问，“真心话这个环节，怎么判断对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话呢？” 冲锋抢答，“不想说真心话就选大冒险。” 顾绍雪杠上，“那有的人既不选大冒险，又不说真心话，怎么办？” 路志铭一针见血，“小雪，玩游戏玩的就是个氛围，太较真就失去游戏本身的趣味了。” 顾绍雪服软，“好吧。”但并不高兴。 路志铭凑到她耳边，“说谎话的人眼睛会朝右看，说真话会朝左看。”他还是让她赢了，看不得她不高兴。 四人猜丁壳，苏钰输，他心里跟明镜一样，这个环节就是给他准备的，所以直接选了真心话，他知道顾绍旭会问什么。 “你心里有爱的人吗？” 无论他回答有还是没有，不仅顾绍旭的目的达到了，在座的每个人也都不会尴尬。 苏钰没有迟疑，“有。” 顾绍雪特意观察了他的眼睛，是向左看的，人的下意识是最真实的反应，除非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特工。 话音落，顾绍旭直接吹了一瓶啤酒。 冲锋道，“烟瘾犯了，出去抽根烟。”溜了。 路志铭也迅速拉起顾绍雪远离了这即将炮火纷飞的战场。 刚出包间，便看到一对情侣正贴着墙在激烈的拥吻，路志铭赶忙将顾绍雪揽到怀里，用宽大的风衣挡住她左边的视线，“少儿不宜。” 顾绍雪在他怀里低笑，小时候电视里只要一放亲热的桥段，奶奶就会捂住她的眼，说，【少儿不宜】，奶奶是老古董，她没想到路志铭也是。 直到出了会所，路志铭才把她从怀里放开，因为一路上还有好几对，甚至还能听到暧昧的呻吟声。 如果不是顾绍旭突然发难，路志铭断不会让顾绍雪来会所这样的地方，即使这会所是苏钰开的，他也有股份。 “阿铭哥，大姐喜欢钰哥，是吗？”顾绍雪问他。 路志铭面色淡淡，“不知道，也不关心。”他从不过问别人的感情，即使亲近如苏钰和顾绍旭。 顾绍雪想起当初她遇到沈周翰那次，他也什么都没问过。 “阿铭哥，我明天能跟你一起去港城吗？” 顾以峰让她年前在家里休养，学校那边顾绍鹏也已经打过招呼，她想趁着这段时间去找个人。 姚春妮在10号还顾绍雪钱的时候，她没收，被微信自动退回了，打电话也是关机，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姚春妮以为她是不愿意收，所以便每天都转一次，退回再转。 顾绍雪住院期间，手机一直都在路志铭那放着，开机以后，她看到信息，把钱收下，给姚春妮回复，【春妮，不好意思，前段时间家中有事，没顾上看手机，这几天我会去港城玩，到时候联系你。】 关机的理由很烂，但后面的内容才是重点，姚春妮高兴的把前半句忽略了。 街边的霓虹映入顾绍雪的眸子，清澈中多了几分斑驳，像一汪有树影的泉水，路志铭和她对视，“顾伯同意，我就带你去。” 他没有问顾绍雪为什么要跟他去港城，不重要，她的要求，他都答应，前提是顾以峰同意，他要对得起未来岳父对他的信任。 顾绍雪垂下视线，因为路志铭的眼神在昏暗中太过深邃，“嗯。” 冲锋开车，顾绍旭倒在顾绍雪怀里小声抽泣，“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顾绍雪陷入沉思，难道这就是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的代价吗？但是谁也不能指责不爱的那个人，更不会去笑话爱的那个人，爱和不爱，是选择，也是自由。 这件事也影响到了从未爱过人的顾绍雪，爱情在她的潜意识里变成了洪水猛兽。 苏钰在他们出去后不久，便一个人离开了。不拖泥带水的拒绝，是他和顾绍旭之间最好的了断。 路志铭躺在床上，问自己，如果有一天顾绍雪也亲口告诉他，她心里爱的不是他，他会如何？ 第41章 物有本末，事有始终 顾绍雪敲响顾以峰的房门，她第一次主动找他。 顾家每个人的房间都是套间，外间是书房，里间是卧室，顾绍雪走进去的时候，顾以峰正在画国画，赵芳兵在旁边帮他研墨。 看到顾绍雪，赵芳兵放下研墨棒迎上去，把人搂到怀里，“小雪，玩的开心吗？” “嗯。” “来，帮我把梅花添上，我把树干已经画好了。”顾以峰朝顾绍雪招手。 顾绍雪应声走过去，给其中一支树干添了几朵花苞和未盛开的花蕾，还有一朵盛开的，不过是背面，画好后抬头看向顾以峰。 顾以峰和她对视几秒，然后道，“我们小雪喜欢孤芳自赏？”她没有画正面盛开的花，甚至是微侧面都没画。 “爸，我这是谦逊。”顾绍雪挽起顾以峰的胳膊，亲昵的靠在他结实的臂膀上。 顾以峰愣了几秒，然后哈哈笑起来，笑声爽朗有力，“好一个谦逊，你现在还没成材，还在走上坡路，是要时刻保持谦逊。” 说完便拿起笔在旁边的树干上接着画，“爸爸能帮你点什么？”他知道顾绍雪有事找他。 “爸，我能跟阿铭哥去港城玩吗？”她自己去，顾以峰肯定不让，所以她捎带上了路志铭，他也愿意带她。 顾以峰本来要画正面花瓣的手突然顿了一下，只能改成微侧面了，“出去散散心也好，只是你阿铭哥白天要工作，可能没办法带你出去玩。” “哦。”顾绍雪听出了话里的拒绝。 “墨没了，小雪过来帮爸爸研墨。”顾以峰没有抬头，手上也在忙碌。 顾绍雪走到书桌外侧，心不在焉的开始磨墨。 赵芳兵看了顾绍雪一眼，走到她旁边，柔声道，“等下去楼下餐厅，我让张姨炖了鸽子汤。” “谢谢妈妈。”顾绍雪冲赵芳兵咧嘴笑了一下。 顾以峰开口，“等下我给阿铭打个电话，问问他。”男人最柔情的地方便是哄女人开心，眼下他要哄两个。 赵芳兵转身离开，眉眼带着笑。 “谢谢爸爸。”被顾绍雪磨的清亮的墨汁倒映出她的愉悦。 顾绍雪下楼喝鸽子汤的时候，顾以峰拨通了路志铭的电话。 “顾伯。”路志铭刚洗完澡，床头的手机便响了，看到来电人，他心下了然。 顾以峰道，“阿铭，港城那边年底特别忙吧？” “顾伯，小雪问我能不能带她去港城玩，我让她征得您的同意。”路志铭既是表忠心，也是向顾以峰传递他愿意带她玩的信息。 顾以峰沉思片刻，“工作为重。” 路志铭收到他同意的批复，“白天我会把她带到公司，让她学习，不过她身体刚好，我尽量让她少看书，多休息，忙完了我再带她出去。” “明天你去港城之前接上她，两天后，我让冲锋去接她。” “谢谢顾伯。” 挂完电话，顾以峰舒展的眉头又添上几分忧愁，想到刚才回来一脸泪痕的顾绍旭，他就头疼，没回来的时候天天想着念着，回来了也是天天想着念着，想她什么时候才能真的长大，念她何时才能找到良配。 顾绍雪打开电脑，台灯洒下柔和的光，映到邮箱的位置，没有折射出红色，沈周翰依然没有回复她。 沈周翰： 最后一次给你写邮件了。 前段时间我跟一个哥哥讲了我们俩的初相识，因为一个思乡的诡辩，你陪伴了我四年，我是想亲口跟你说声谢谢的。 既然你要相忘于江湖，那就让鸿雁带去我的致谢吧。 相识于纳兰，结束于纳兰。 深秋绝塞谁相忆，木叶萧萧，乡路迢迢。六曲屏山和梦瑶。佳时倍惜风光别，不为登高。直觉销魂，南雁归时更寂寥。 相识于思乡，结束于思乡。 对了，我和我的父母和解了。 如果有一天，我们在岳州有缘再次相遇，我不会再和你打招呼。 ---顾绍雪 沈周翰的咖啡店开业两天了，没有舞狮，没有宣传，静悄悄的开门纳客。 一楼是咖啡厅，二楼是读书吧，一楼是生计，二楼是梦想。 “我们医学检验一枝花顾绍雪已经一个月没来上过课了，没有她的课堂，我感觉我的魂都要丢了。”黑框眼镜男坐在靠窗的位置，边在电脑上打字，边跟对面的同伴说话。 “你说顾绍雪跟岳州顾家是什么关系，不会是顾家的公主吧，我看她身边都有保镖跟着，我们想近身都近不了。”同伴是个矮胖子。 眼镜男道，“顾家只有两个孩子，一个顾绍鹏，一个顾绍旭，百度百科上都有，顾家那样的家庭，家里的阿姨出门买菜可能都带着保镖。” “也是，顾绍雪有很重的北方口音，顾以峰的祖籍是关城，应该是顾家老家的亲戚，同属绍字辈的，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沈周翰走到旁边，冷冷道，“赵老将军一生戎马，唯一的儿子都为国捐躯了，顾以峰也是军人出身，你管这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学医学检验，怎么不把自己的心肝脾检验一下，看是不是坏了。” 矮胖子腾的站起身，仰头冲沈周翰吼道，“你他么谁呀！” “我是这里的老板！” 话音落，刚输了身高的矮胖子，这下气势也没了。 杨子儒听到动静，从吧台疾步走来，对矮胖子颔了下首，微笑着说，“不好意思先生，本店禁止大声喧哗，谢谢配合。” “让他们两个走！”沈周翰背影飒飒，走路生风。 沈周翰看着顾绍雪的邮件，对着电脑说了一句，“小雪，你就是顾家养在关城的小公主吧。” 顾绍雪： 大学路52号，听雪咖啡馆，是顾家的产业。 雪，吾爱。 你的鸿雁我收到了，我能陪伴赵首长的外孙女四年，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也是我今生最大的幸运。 相识于李煜，结束于李煜。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相识于思人，结束于思人。 你跟父母和解了，真好，你自救了。 希望我们不会再遇到。 最后一笔落下，信笺纸的清香混合着笔墨香，从抽屉的缝隙中溢出。 沈周翰已经练成了左手写字，练字的内容便是他和顾绍雪通过的邮件，包括自己未发出的。 “小雪。”顾以峰敲门。 顾绍雪把沈周翰的照片再次放回那本诗经里，合上，放回了原位，需要搬起凳子才能够得到的地方。 打开房门，顾绍雪抱着枕头，“爸，晚上我想跟妈妈睡。” 顾以峰喉咙突然发酸，然后发紧，他紧紧的把顾绍雪搂到怀里，“好，明天早上阿铭会来接你。” 第42章 由爱故生忧，离爱亦无怖 早上7点，路志铭到的时候，顾绍雪已经等在家门口了，她今天穿了一件半高领的条纹针织衫，乳白色的裤子，戴着那顶粉色的棒球帽，腕表也在袖口处若隐若现。 思之悠悠，嗟我怀人。 路志铭开门下车，走到顾绍雪面前，对上她清澈透亮的眸子，唇角浅浅上扬，“早。” “阿铭哥，我想在家陪陪大姐，她心情不好，我爸妈也跟着担心，所以今天就先不去港城了。” “本来想打电话跟你说的，还是觉得当面说比较好，很抱歉打扰到你的行程安排。” 一宵未见，如三秋兮。 她虽然眉眼带着笑，但是语气变得客气又疏离。 路志铭感觉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指尖开始发冷，悄悄偷走手心里太阳花的温度，一番表情管理之后，他依然保留着刚才的微笑，“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在家陪阿旭吧。” 嗓音温润如常，是他身体里仅存的最后一丝柔软。 说完转身打开车门拿出一个手提袋，“我妈知道你要跟着我一起去港城，特意炖了椰子鸡，还做了些小点心，无奶油的，想着让你在路上吃，现在你只能拿回家了。” 顾绍雪咧开嘴笑了一下，“替我谢谢岚姨。” 路志铭的视线在她眉眼处停留了几秒，然后上移，“帽子戴着挺合适的。” 顾绍雪下意识的抬手摸了下后脑勺，粲然一笑，“我发现我们俩的发型是情侣发型，都是寸头。” 路志铭愣了一下，突如其来的“情侣”二字让他有一瞬的恍惚，但很快便清醒过来，他嗔怪了一声，“调皮。” 她并不知道他是为了陪她一起蓄发才剪的寸头，在医院的时候，大家也都尽量避免提到头发这些字眼，就是怕她心里难过，但她刚刚用调侃的方式面对自己如今异于常人的的发型，足以证明她内心的强大，这让他很钦佩，也很心疼。 “赶快回去吧，记得把汤喝了，刚炖好的比较鲜，椰子味也浓。“ 顾绍雪接过手提袋，小心翼翼又格外珍惜的抱在怀里，“嗯，阿铭哥再见。” 两人都是川剧学院的高材生，在转身那一刻，都变了脸。 “妈，炖椰子鸡都需要什么食材，我先准备好放冰箱“，路志铭挂完顾以峰的电话后便跑到刘岚的房间问她。 厨房里，路志铭边跟着刘岚准备食材，边道，“妈，你把步骤告诉我，我记一下，明天我自己炖。” 刘岚闻言，揶揄道，“亲媳妇就是不一样，我都还没喝过你炖的汤呢。” 路志铭揽过刘岚的肩膀，“这叫谁的媳妇谁疼，你爱喝老鸭汤，改天我让爸给你炖。” 刘岚宛然，盼望着桃之夭夭的顾绍雪，能早日之子于归，宜其路家。 路志铭睡前把顾绍雪唱的那首《明天，你好》放出来听，他很想她，想天快点亮。 常听人说，如果对方很想你，他就会进到你的梦里。 这晚，顾绍雪在梦里跟路志铭表明了自己的内心，“阿铭哥，我喜欢你。” 但是梦里的路志铭却一改往日的温润，突然面目狰狞，“我不喜欢你！因为你总是利用我，跨年夜那晚利用我，害我被大哥打了一顿，这次去港城，你也是另有目的吧？” 顾绍雪拼命的摇头，想解释，却怎么也张不开嘴，发不出声音，她胸腔愤懑，歇斯底里，直到没有一丝氧气可以呼吸，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挣扎着醒来，她看到了赵芳兵焦急担心的脸，“小雪，是不是做噩梦了？” 顾绍雪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赵芳兵心疼的将她搂到怀里，温柔的摩挲着她的后背，“乖，不怕，妈妈在呢。” 良久，顾绍雪才呼吸平稳，在赵芳兵的安抚下，她缓缓闭上眼睛，这个梦真实到第二天醒来时，依然记忆犹新。 在医院的时候，路志铭每天来看她，他身上清冽的烟草味，柠檬香的须水味，还有他低沉温柔的嗓音，都在她睡着的时候入了她的潜意识，在会所的走廊，他把她裹在怀里，她的侧脸贴在他温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她不仅贪恋，还想继续这种不知何时萌生的异样的情愫。 可纵使风流如苏钰，也有女人珍藏在心里，并且可以为了那个女人直白残忍的拒绝和他一起长大的顾绍旭，路志铭除了有谦谦君子德，更是机巧忽若神，他能轻易洞悉别人的内心，而且能做到远观而不亵玩，这么多年的洁身自好以及那首一生一世一双人，一定是为了等他的心上人吧。 因为顾绍旭，让她视爱情如猛兽，害怕被反噬，但她还是不自知的爱上了，她让他带她去港城，并且还为此行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是为了找她同学，其实是想多和他呆在一起，因为她出院了，她就不能每天都能见到他了。 这个梦，是警告吗？ 应该是吧，警告她不要去喜欢一个不喜欢她的人，否则她就是第二个顾绍旭。 由爱故生忧，那就离爱亦无怖吧，趁现在还未深陷其中。 路志铭在一个半小时后到达路恒大厦地下停车场，准备刷卡乘坐专属电梯时，发现那张卡找不到了，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便一句话也不想说，所以他没给陈衡君打电话，索性坐了普通电梯。 此时正是电梯使用高峰期，到达一楼时，人群蜂拥而至，将路志铭挤到了后面的角落里，他早上四点半便起来炖汤，做小点心，临走时被刘岚叫住才勉强喝了一杯热牛奶。 密闭的轿厢里，几乎是人贴着人，路志铭前面站了个女人，他拿手包在两人中间隔了一层，但她身上散发出的香水味让他胃里一阵翻腾，喉咙发紧，他低着头，清了下嗓子，女人个子不算矮，但路志铭的身高鹤立鸡群，所以在她闻声扭头的一瞬间，看到了棒球帽下只在百度百科和公司官网见过的俊美脸庞。 “路总！” 这一声不算大声的‘路总’让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他身上，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路总’在轿厢里环绕，路志铭无奈，微微扯动了下唇角，颔首示意，他周围的人也都自觉的往边上退了退，退不动的也尽量让身子往后靠。 此时路志铭的电话响起，来电人是顾绍雪，他迅速划开。 “小雪”，他接顾绍雪的电话从来不用‘喂’。 电梯里的人此时都想变成聋子，因为都有偷听老板打电话的嫌疑，而且听这温柔的声音，像是在接女朋友的电话。 第43章 灼灼韶华，风禾尽起 顾绍雪此时正站在洗衣房，声音有点空旷，“阿铭哥，刚才我想把帆布包拿去洗，掏东西的时候发现一张卡，上面写着路恒大厦，是不是你的？” 原来是落在她包里了，“可能昨天我从床头柜上收你的东西，不小心带进去了吧，先放你那吧，我还有一张。”并没有，港城公司只有两张，一张在陈衡君那，一张在自己身上。 这样做是为了行程的私密性，如果遗失，需要报备重新制作。 顿了几秒，路志铭又问，“鸡汤喝了吗？” “喝了，很好喝，改天我亲自登门谢谢岚姨，我住院的时候她就给我做了很多好吃的。” 路志铭旁若无人的说，“我妈拿你当女儿，不用客气。” 电梯里的人越来越少，每个人到达自己楼层时，都是快速而又依依不舍的离开，怕和老板待在一起又想多跟老板待一会儿。 “小雪。”电话那头响起顾绍旭的声音。 两人的通话也因此而中止，不过路志铭的心情已经变得舒畅了，胃里也没那么难受了。 顾绍雪看着站在洗衣房门口，蓬着头发的顾绍旭，问她，“大姐，你有衣服要洗吗？” “家里有张姨，你在这忙活什么呢，收拾一下跟我出去一趟。”顾绍雪现在是顾绍旭的一道免死金牌，去哪里带上他，顾以峰都会通融。 顾以峰在客厅坐着，看到将要出门的姐妹俩，锋锐的唇线向下弯了一下，“你妹妹的身体还没好，你又带着去哪里疯玩！回来快一个月了，也不说找个事做，想跪祠堂直接说，别一天到晚挑战我的耐心！” “爸，大姐就是让我陪她出去找工作的”，顾绍雪脸不红心不跳。 顾绍旭愣了一下，顾家的人哪里需要出去找工作，这个棋下的属实有点臭，但她不得不附和，“对，陪我出去找工作。”说完便低头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白棋过来围攻。 顾以峰看了一眼顾绍雪，眼底闪过一抹失望，她以为昨天去会所的事他不知道她在撒谎，现在又故技重施，他压住即将喷发而出的火气，“小雪，你去房间休息”，语气不容她反驳。 顾绍雪用食指轻轻勾了下顾绍旭的手，暗示她，【自求多福】，然后去了二楼自己房间。 赵芳兵在厨房听到客厅的动静便走了出来，待看到一老一小的模样，心里也猜到了七八分，便扬声道，“阿旭，你又怎么惹到你爸了？” 及时雨兜头而下，顾绍旭像被解了穴，马上跑到赵芳兵身旁，硬汉撒娇，“妈，你看爸，整天骂我。” 顾以峰站起身，一只手背在身后，刚才的怒气在他一丝不苟的头发上停留片刻，随着他走动的身体，乱了一缕，“跟我来书房。” “去吧。”赵芳兵知道顾以峰的脾气，顾绍旭被放养太多年，又是个女孩子，是要去去身上的不羁。 两人进到书房，顾以峰从书架拿出宣纸，“来，给我研墨。”声音清淡，掺了些温柔。 “昨晚上小雪研的就不错，我就教她三次，她就能研的黑亮浓稠，我看看你的功夫退步了没有？” 顾绍旭往砚台里加了一点水，拿起墨块，与砚台保持垂直，缓缓磨起来，“荣宝斋的墨，谁研了都黑亮浓稠，您想夸小雪就直接夸。” 顾以峰睨他一眼，“小时候背的《大学之道》还记得吗？把第二段读来给我听。” 墨汁缓缓渗出，顾绍旭开口，“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顾以峰在宣纸上写下一个‘定’字，然后问道，“你定了吗？” 顾绍旭回，“定了，我要嫁给苏钰。” 顾以峰又写下一个‘静’字，“定了为什么没有静？” 顾绍旭撇撇嘴，没有说话，顾以峰继续道，“因为你连知都不知，何来的定？” “以后不要再因为感情的事去找阿钰，先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想要一段怎样的婚姻，该给你的自由，爸爸已经给你了，你用自由换来经验也好，教训也罢，那都是你人生最宝贵的一段历程，都过去了。” “你们现在正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候，无论是感情还是事业，都要开始往正轨上起步，我不会拿你跟别的孩子比，因为你在爸爸心里是独一无二的，勇敢，善良，赤诚，有一天，哪个良婿选了你，那你在他心里肯定也是独一无二的，但前提是你需要有对方坚定选择你的资本。” 说完，顾以峰将毛笔搁在砚台上，“想好以后，你想去哪里我都不干涉。” “我去找阿钰你也不干涉？” 顾以峰目光泠泠，“你先想好，知止而后能定，不要再让我重复第二遍！” 出了书房，顾以峰便下楼来到厨房，得知顾绍雪今天不去港城以后，他便和赵芳兵商量，给顾绍雪做当初答应她的酸辣汤。 赵芳兵把最难的一步洗面，已经完成了，张姨在一旁熬牛骨汤，准备配菜。 顾以峰走到赵芳兵身旁，握了一下她湿漉漉的手，心下一惊，“怎么用的冷水？”说着便把她冰凉的手攥紧，顺势拉进自己怀里，然后把她带出厨房。 赵芳兵嗔怪道，“大惊小怪什么？我又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人，我看网上说了，洗面就得用冷水洗，洗出来的面筋才筋道。” 顾以峰怒道，“哪个网说的？胡说八道！老子一枪毙了它！温水才能激活面粉中的酵母活性，提高面筋的柔韧度。” 赵芳兵笑着说，“南方人嘛，哪里懂得怎么去摆弄这些面食，你倒是会，偏偏跑去训孩子了。” 顾以峰叹了一口气，道，“大家都在往一个新的阶段迈进，怎么能把阿旭落下呢？养女儿，太弱了怕她受欺负，但是男人却不喜欢太强的女人，阿旭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强势了，出国这几年我们不在身边，她变得是一意孤行，说好听点是有个性，说难听点，是没家教啊！苏家是不会说阿旭什么，可我这脸上无光啊！” “养不教父之过，她这颗树苗长出杈了，限制了向上生长，我得帮她修修。” 赵芳兵扭头看向顾以峰，目光灼灼，“这些年，我身体不好，孩子的事都是你在操心，以后，我多替你分担分担。” 顾以峰腾出一只手，抚了下她的眉头，“从今天起，让我们都迈入一个新台阶吧！” 第44章 清白之年 顾绍旭看着书桌上顾以峰写下的三个大字：知，定，静，按照墨迹的干湿程度来判断，他是最后才写的‘知’，但顺序是排在定和静前面的，她承认，在顾以峰问她‘想要什么样的一段婚姻’时，她是真的不知。 美国心理学家罗伯特·斯滕伯格曾提出过一个着名的爱情三角理论，他认为爱情是由亲密，激情和责任三大要素构成的，只有三大要素全部具备，才称得上是一段完美的爱情。 加拿大是个拥有枫叶国之称的浪漫国都，顾绍旭也因此偏爱枫叶红色号的口红，她在国外谈过三段恋爱，细细想来，可能只有激情这一个要素，这一点和苏钰是一致的，亲密与否不重要，在一起的时候快乐就好了，责任更加谈不上，苏钰说不爱她，那她又何尝爱过他。 昨晚在会所只剩两个人，顾绍旭迷离着双眼，朝苏钰摊开手掌：把你爱的那个女人的照片给我，我看看是何方神圣，能把我顾绍旭比下去。 苏钰没有看她，而是盯着某处，眼神温柔缱绻，一字一句：她在我心里，没法拿给你看。 顾绍旭冷笑：那我就剖开你的心看。 你不是亲口跟我说，你害怕爱情，害怕真心吗？现在又在这表演痴情种，男人可真是善变！ 苏钰和她四目相对：马克思唯物主义辩证法告诉我们，事物只有不断变化，才能发展，所以人就是善变的，无关男女。 顾绍旭直直的看了他几秒，然后眯起双眼，长长的睫毛裹满湿雾，“那我们就一起变，从现在起，我要追你，看在青梅竹马的份上，还请苏少行个方便。 苏钰对顾绍旭虽没有男女之情，但却比任何人都疼她，他看不得她伤心难过，所以软下声音：阿旭，不闹了行吗？你有更好的良配等着你。 顾绍旭笃定道：我的良配就是你，除非你让你心里那个人站到我面前！ 苏钰没有再说话，站起身直接离开。 在顾绍旭的潜意识里，苏钰一直都是她的，当初她不要，如今也不允许别人要，他要爱，也只能爱她，无论是家庭，地位还是容貌，才华，她都比苏钰这些年找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要好，这么多年，他对她是有求必应，她不相信苏钰会真的不要她，宁愿相信苏钰是在报复她，报复她这些年跟别的男的谈恋爱。 如今想来，这些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没有人会站在原地一直等你，更何况苏钰根本没在等她，他说他很反感被绑架的感情。 顾绍旭在书房待了一会儿，便回了自己房间，从储物柜里拿出尘封很久的相册，里面有三分之一都是她和苏钰的合照，从孩童时期一直到大二，照片里苏钰笑的很灿烂，她则是很淡的笑容或者蹙着眉头，因为当时都是苏钰死皮赖脸要来跟她合照。 她一张一张的翻阅，人生第一次认真的去看苏钰，他俊朗的五官，他不羁的笑容，是那么的迷人。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初读不知词中意，如今已是词中人。 “我准备谈一场同时具备亲密，激情和责任三要素的完美恋爱，这完美的恋爱恰巧符合中国的婚恋观，这一次，是奔着结婚去的”。 顾绍旭在午饭时，讲了爱情的三角理论，然后宣布了这个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这个决定主谓定状补都有了，独少了一个宾，这个宾就是苏钰，但她没有说，在座的也都没有问。 一同宣布的还有她将出任顾氏旗下鹏泽基金岳州总部负责人一职的消息，这是顾绍鹏特意给她留的，回国后随时都可以就职。 鹏泽基金是顾以峰创办的慈善基金，顾绍鹏接管顾氏以后，在鹏泽基金上花费了很多人力和财力，不遗余力的资助社会上贫困弱势的群体，致力于完成赵老将军的遗愿。 顾以峰说‘你得有让别人坚定选择你的资本’，那么她现在就去修炼她的资本。 “阿旭，爸爸并不是反对你和阿钰谈恋爱，是怕你因为不自知而走上迷途，如今你想清楚了，就遵从自己的内心吧”，顾以峰点评并肯定了她的两项决定。 顾绍雪喝上了她想了很久的酸辣汤，这一次，是爸爸妈妈味的酸辣汤。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她们四人以汤代酒，斟满欢乐，饮下畅快，微醺出一副人间小团圆的画面。 第二天上午，陈衡君在汇报完当日行程安排之后，递给路志铭一个快递，寄件人是顾绍雪，物品是他落在她那的电梯卡。 “路总，这里还有一份今年年会的活动安排流程，您过目一下，总经理致辞环节您要穿的礼服也已经订做完成，今天下午会进行彩排，您要去现场吗？” 今年一年路志铭几乎都待在港城公司，所以便把年会地址定在了港城路星酒店。 “下午几点？”路志铭边说，边给顾绍雪发微信：【东西收到了，谢谢！】 陈衡君道，“下午2点开始，6点结束。” 路志铭没有再说话，眼睛看向办公桌上的相框，相框里的照片已经换成了两人的合照。 其实她们当时照相时，身体之间是有一定距离的，但是摄影师拍的角度很巧妙，当时在医院他拿给顾绍雪看，问她喜欢哪几张，她选了两张拿走了，他又洗了一份，一张留在了岳州家里，另一张带来了港城，其余的他都收到了相册。 陈衡君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有美一人，清扬婉兮，有匪君子，不可谖兮，一对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路总，什么时候能喝上您的喜酒？”陈衡君大着胆子问。 一抹淡淡的红晕染上路志铭的脸颊，“她还在读研，不急。” 陈衡君没想过自己会问，也没想到老板会答。 她悄声带上门离开，不去打扰老板此刻的幸福。 片刻之后，他点开了她的朋友圈，上次“南风知我意，吹梦到关城”之后，她再也没发过任何动态，今天她分享了一首歌，是朴树的《清白之年》，文案配的是： 喜欢你出走半生，仍是少年。 喜欢你干净，纯粹，活在世俗中，而又不被世俗所羁绊。 我希望这一生，都能做清白之人。 路志铭点了个赞，并评论：若是初心未改，多应此意须同。 不多时，顾绍雪回复他一个微笑的表情包。 微信里微笑这个表情包，属于非常官方的笑，包含尊敬，又代表着距离。 路志铭心里又酸又涩，以前是不敢说，如今是不能说，爱情这份苦，他是一点都没少吃。 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第45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路志铭吃过午饭便进了休息室，本想小憩一下，不多时，却游梦起来。 他日日都记挂思念顾绍雪，但她很少入自己的梦中，最近一次梦到她，还是她发烧住院那次，距今也有两月有余。 顾绍雪问他，“阿铭哥，你是不是也像钰哥一样，心里住了一个人？” 她琥珀色的瞳孔紧缩，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即视感。 路志铭又惊又慌，“没有。。。哦不，有。。。住的是你，只是我。。。”只是我不能说。 不等他说完，顾绍雪便扑到他怀里，下一秒，他的腰间是她轻轻环住的皓腕，胸口是她紧贴的倾国倾城颜，还有路志铭从不曾听过的娇嗔，“你心里只能有我一个人，有且仅有”。 山有扶苏，隰有荷花，荷花謦露，扶苏逸乐。 他低下头，寻上她光洁的额头，然后从眉眼一路吻到她的两片朱红，像个虔诚的画家，小心翼翼的描摹轮廓，直到顾绍雪耳根尽红，贝齿微开，他才霸道探入，情到深处，粗喘的呼吸声中溢出一句：“只有你”。 正当两人吻的热烈缱绻之时，床头的电话响了起来，梦境戛然而止，但身体的反应却真实的。。。。。。 他翻身下床跑去了洗手间，打开花洒，让冷水兜头而下。 终是一晌贪欢。 如果不是未接来电上显示的名字是【妈】，他肯定是要对方说出个在午睡时间必须给他打电话的子丑寅卯来。 “阿铭，你跟小雪是不是闹矛盾了？”电话接通后，刘岚试探的问道。 路志铭打开冰箱，从码的整整齐齐的饮品中拿了一瓶矿泉水，将肩膀耸起，腾出手拧开瓶盖，咕咚喝了几口，“没有，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人好像在思忖，没有说话，路志铭走到沙发处坐下，将矿泉水放到茶几上，重新将电话拿在手上，“妈？怎么了？” “小雪来家里了”。 路志铭正欲拿烟的手忽然一顿，“是还保温食盒的吧？”昨天她打电话时有提到过登门道谢。 “哒”的一声，火苗燃起，填补了路志铭刚刚漏掉的一拍心跳。 周嫂在可视电话里看到顾绍雪来了，便去叫了刘岚，刘岚笑盈盈的，“小雪，乖孩子，一个食盒，你放家里就行了，还特意跑来送。” “岚姨，桃来李答，这个食盒里是我跟着张姨学着炖的老鸭汤，食盒虽小，但它传情。” 老鸭汤是她问了赵芳兵，然后得来的刘岚的喜好。 顾绍雪是由冲锋陪着过来的，本来赵芳兵也要来的，顾绍雪没让，说谁的情谁来还，毕竟小时候不在岳州长大，她跟刘岚在情感上并没有那么亲密。 刘岚只知道路志铭喜欢顾绍雪，在医院照顾她的那段时间，他每天回来也都很开心，但是俩人到哪一步了，她还不知道，昨天她给路志铭打电话询问两人到港城没，被告知顾绍雪根本没去，问及原因，路志铭只说是因为顾绍旭的事，她也不好多问。 所以便想趁此机会试探一下。 一番说笑之后，她拉过顾绍雪，双目慈爱，“小雪，我太喜欢你了，我去你家跟你爸妈说，把你讨来做儿媳妇，如何？” 顾绍雪脸色微变，脱口而出，“别，您别。”他有喜欢的人，她不想‘夺人所爱’。 刘岚看她略显激动，一时辨不出她是害羞还是真的没这方面的意思，还未等她进一步试探，顾绍雪道，“岚姨对不起。” 刘岚微愣一下，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不自觉的将挽着顾绍雪胳膊的手臂收紧了一点。 短暂的尴尬之后，刘岚爽朗的笑了起来，“嗨，以前说阿旭和阿钰说的多了，嘴老是搂不住”。 然后微微弯了下腰，侧头看向低头不语眉头微蹙的顾绍雪，“小雪可千万别生岚姨的气。” 顾绍雪接了这个台阶，眉眼迅速带笑，“没有，是阿铭哥太优秀了，我自觉配不上他，有点惭愧。” 刘岚是个聪明人，台阶下到这，就该各奔东西了，“来，岚姨给你拿点云吞，你来之前我刚包好的。” 早上的时候赵芳兵就给刘岚通过电话说顾绍雪会来家里，她便让周嫂去买了好多食材，准备留她吃午饭，现在再留，留的也是尴尬，不得不往杯子里再添一口茶，送她离开。 顾绍雪没有拒绝。 “你们真的没闹矛盾？”刘岚讲完，再次询问。 片刻功夫，烟灰缸里已经落了三根烟蒂，路志铭心里堵的厉害，她昨天的突然疏离，他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刚才刘岚的一番话更是将他推入万丈深渊，他不想让母亲为他担忧，便把他和顾以峰之间的’协议‘讲给了刘岚听，但是没有说顾绍雪‘身世’的事，这也是他答应过顾以峰的。 然后苦笑，“她都不知道我喜欢她，哪来的矛盾。” 刘岚对他刚才说的事情大有腹诽，暗自心疼儿子，悻悻道，“顾家的门槛，我们路家也不是非攀不可。”虽然她很喜欢顾绍雪，当初也是她主动在顾以峰面前撮合，但是她看不得自己的孩子受这么大的委屈，况且经过今天的试探，发现也是郎有情，妾无意，空欢喜。 “妈，我愿意”。 说这话时，路志铭的心是坚定的，“先这样吧，我还有工作要忙。” 他此时心烦意乱，急需呼吸下新鲜空气，便下楼开车前往路星酒店。 年会会务组的人在上午就接到陈衡君的消息，说路总下午可能会到彩排现场，让大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因此‘闲杂人等’也被通知，彩排开始以后，尽快离开会场，免得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路总。 姚春妮就是这‘闲杂人等’中的一员，她是公司的新人，平时办公室里收发快递，端茶倒水，跑腿干杂活，都被她‘主动’包揽。 港城是个遍地黄金，有钱人和有才人聚集的城市，和她一起入职的人各个长袖善舞，只有她，连跟领导说话都不敢抬头，年会筹备工作开始后，要求每个部门都要抽调一名员工做机动人员，所谓机动人员就是哪里需要哪里搬的‘砖’，姚春妮自然是销售部‘众望所归’的那个人。 陈衡君在10分钟之前接到路志铭的电话后，便候在了一楼大厅门口。 “路总，会场已经准备好了，彩排在15分钟后开始。” 话音刚落，一个和他们擦身而过的人手拿电话，说了一句，“顾绍雪，你可真厉害。” 她讲的关城话，但路志铭还是听出了顾绍雪的名字，别说是关城话，阿拉伯语喊顾绍雪他也能听出来。 顾绍雪来了？ 第46章 何时休 ，几时重 姚春妮在接到‘撤退’通知后又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接到了顾绍雪的电话。 “春妮，阿姨的身体现在怎么样？” 顾绍雪从路家出来之后，在靠近学校的一个路口，她跟冲锋说，想去学校走走，冲锋寻了个停车位，把车停好。 姚春妮打开水龙头，用肩膀夹住电话，道，“小雪，我妈妈已经去世了，两周前。”语气平淡到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 水流声遮盖了她大部分的音量，但顾绍雪却听真切了，她脚步猛的一滞，呼吸在霎那间停止。 岳州的冬天，不像关城那样一派肃杀，街边的落羽杉在午后的阳光照射下，呈现出焦糖色，顾绍雪酷爱浅色系的衣服，此时行走在树下，像置身于油画当中，温暖的光晕勾勒着她娇美的脸部轮廓，抚慰她此刻的忧伤。 一辆跑车叫嚣着从旁边的马路呼啸而过，她假装没听到姚春妮的话，抬高了点声音，“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我现在去港城的路上，你给我发个位置，我到了去找你。” 她给姚春妮打电话本来是要说她去不了港城了。 姚春妮也听到了电话那头的车水马龙，问道，“是坐高铁吗？” 顾绍雪道，“不是，我开车过去。” 顾绍雪在大二时满18岁，和姚春妮一起在暑假时候考了驾照，但直到大学毕业，两人都没有再摸过车，姚春妮是没有车可以开，顾绍雪是不被允许开。在姚春妮的世界里，女人能独自开车上路，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所以她夸顾绍雪厉害。 路志铭回头看了一眼刚才经过的人，哪有顾绍雪，她刚从他家出来，怎么可能会在这？顾绍雪如今已然成了他的魔障，让他幻梦幻听。 陈衡君一路上给他说着年会的事，路志铭也很快进入工作的状态。 “冲锋，不去学校了，我们开车去港城”，顾绍雪扭头对站在她身后一米远距离的冲锋说道，“我现在给爸爸打电话说一下。” 如今的顾绍雪是个‘自由人’，去哪里都可以，但是需要跟家里报备，这也是顾家的家规之一。 顾以峰没有反对她此刻的‘善良’，只交代她晚上十点之前要赶回来。 之前姚春妮只顾着开心顾绍雪能来港城，但真的要来了，她却发现不知在什么地方招待她，她是和别人合租的，去家里肯定不合适，她到的时间也不是饭点，去饭店也不合适，其他好点的地方她也消费不起，她抬头问天，视线停留在耸入云端的’路星酒店‘四个大字上。 路恒的员工都知道，路星酒店是老板家的产业，是集休闲，娱乐，餐饮，住宿为一体的五星级高端酒店，内部员工每年有一次免费入住的福利，她本来是想留给姐姐来的时候用的，现如今只能‘忍痛割爱’了。 彩排结束以后，路志铭来到地下停车场，还未走到车位处，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指挥倒车。 这一路上开车的人并不是冲锋，是胆大的顾绍雪，直到车子来到路星酒店地下停车场，要把车倒进库里时，冲锋才知道顾绍雪只会开车，不会停车。 打开车门要下车给顾绍雪指挥倒车入库时，冲锋的脑门上出了一层后怕的冷汗，腿都是软的，顾绍雪说她18岁考驾照，科一100分，科二科三全是一次过，拥有两年驾车经验，外公夸他的车技好，巾帼不让须眉。就这么把冲锋给唬住了，冲锋暗叹，张无忌他妈说的话真没错，越是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 顾绍雪开车，赢在天分，天分好到冲锋一路上都没发现她是新手，却输在熟能生巧，偏偏她还非要自己倒，说，不让练习，那一辈子也不会倒。 “好美的泳池啊”，顾绍雪被姚春妮一路带到酒店顶楼的无边泳池，啧啧道，“你们公司的福利可真好”。 路星酒店临海矗立，湛蓝的池水在视觉上与海和天连接，虽在室内，却仿佛置身于无边的海里。 姚春妮咧嘴笑了一下，“所以你毕业了要不要考虑来我们公司上班啊？” 顾绍雪抿嘴一笑，“可以呀。” “来，游一圈？”姚春妮拿出她买好的两套泳衣，“咱俩当初是在学习游泳的时候才成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的，所以叙旧就从游泳开始。” 顾绍雪听到‘无话不谈’四个字时，笑容僵了一下，如果姚春妮有一天知道了她真实的家庭情况，该如何面对这个她视为‘无话不谈’的朋友，她无从知晓。 说谎话就是这样，说了一个，就需要用无数个谎话来圆，就比如她此时头上戴着假发，她只能说，“我来例假了，游不了，我看着你游，看我的徒弟有没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苦难带给人的不仅是生活上的捉襟见肘，还有心理上的打压，从而滋生出自卑，姚春妮就是个极度自卑的一个人，亦如《平凡的世界》里的孙少平，她把低调的顾绍雪当成是惺惺相惜的朋友，而顾绍雪当初也从没想过自己会回到岳州父母身边，来到岳州以后也没想过跟关城的同学能有很多的交集。 此般境地，何时休？只能是走一步说一步。 “看到了，怎么没跟小姐打招呼？”冲锋问和他一起站在消防通道抽烟的路志铭。 自从上次事件以后，这是顾绍雪第一次单独出门，冲锋寸步不离，绝不让顾绍雪走在他身后，也不让她走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而他跟路志铭之间也没有再单独联系过，专心做顾绍雪的’护花使者‘，只听顾家人的差遣。顾绍雪不让他跟的太近，他看着两人进去之后，便寻了个能看到泳池门口的地方抽烟。 路志铭吐出一口白雾，笑说，“倒了六次才倒进库里，她那么要强，我不会去冒犯她的骄傲。” 冲锋也跟着笑出声，刚才的顾绍雪真的像是游戏里又菜又爱玩的选手。 笑着笑着，路志铭忽然问，“冲锋，你说，我能追上你家小姐吗？” 冲锋安慰他，“我感觉小姐她是喜欢你的，虽然我没有证据。” 闻言，路志铭生生的将那句‘从哪看出她喜欢我的’给咽了下去，以至于被烟呛了一下，直咳的他肺管疼。 “克里斯多福在《亲密关系》里说道，‘长大以后，你所经历的所有的亲密关系的背后，都是在找寻童年的那部分缺失’，友情，爱情皆是如此。如果你急于跟她表白，那她一定会将你伤的体无完肤，你们也不会幸福。”这是顾绍雪说要来港城的前一天晚上，顾以峰对路志铭说的最后一句话。 如今的路志铭像个特工，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顾以峰是他的顶头上司，在‘爱情’这场革命中不断对他耳提面命。 可是答应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尤其是这两天，他感觉特别的无力。 路志铭暗叹，他和顾绍雪，几时重？ 第47章 润物细无声 室内的温度如和煦的春日一般恣意舒爽，顾绍雪脱了外套，单穿了一件极薄的针织衫躺在休息椅上，刚刚服务员送来了一大盘车厘子。 顾绍雪给游了一圈回来的姚春妮递上一颗娇红欲滴的车厘子，裹着嗓子道，“来，爱妃，朕喂你吃水果。” 姚春妮咯咯咯笑起来，然后娇嗔道，“皇上，您可真坏。” 闻言，顾绍雪把胳膊往池水前一伸，抖了几下，佯装嫌弃，“我这一身的鸡皮疙瘩实在是无处安放，那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那模样，像极了普度众生的佛者。 姚春妮趁顾绍雪不注意，撩起一捧水朝她泼过去，顾绍雪的前襟顿时湿了一片，手里捏着的车厘子也随着一声惊呼掉进了池子，她刚想泼回去，姚春妮像条鱼一样迅速游走了。 冬日的太阳在5点半的时候便打着哈欠，将灰暗的窗帘拉起，兀自就寝了。 姚春妮一直在游，直到华灯初上，她才觉酣畅。 顾绍雪知道她是在发泄自己，等她裹着浴巾上岸，终是没有绷住，开口便是哽咽，“小雪，我没有家了。。。” 故人重见，世事年来千万变。 顾绍雪把姚春妮拥入怀里，任由她吐纳心中伤悲。 待哭声渐息，顾绍雪轻声道，“读过《百年孤独》吗？生命从来不曾离开过孤独而独立存在，无论是我们出生，成长，相爱还是我们成功，失败，孤独都犹如影子一样存在于生命的一隅。人生，本就是一场孤独的旅行，你可以说这是悲观主义，但这是我心里的英雄主义，所以春妮，别怕。” 姚春妮吸了下鼻子，虽似懂非懂，但不明觉厉，便道，“是挺孤独的，游了一下午，都没见其他客人来，我们俩今天包场了，下午这个假请的值了。” 她突然的玩笑话，不是因为没心没肺，而是不想把自己的悲伤继续传递给顾绍雪，让她也跟着一起难过。 顾绍雪将近一个月没上课，早已不记得今天是周几了，听到她特意请了假接待自己，她很是自责，便道，“走，我请你吃饭。” 姚春妮脸上挂着泪珠，还有大大的笑容，俨然一副东边日出西边雨的表情，她冲顾绍雪挑了下眉，道，“我们公司这个福利，可是一条龙式体验，吃饭住宿娱乐都是免费的。”语气里盛满了自豪。 顾绍雪盯着姚春妮看了几秒，对快乐有了一个新的理解，快乐可以很难，也可以很简单，这取决于你将快乐挂在树梢上，还是挂在月亮上。 然后将唇角勾起，拿起外套穿上，道，“你去洗澡穿衣服，我出去等你。” “好”。 冲锋看到顾绍雪走出来，边将脑袋探出来让她看到他，边将烟掐灭扔进垃圾桶，顾绍雪用手指了下手机，冲锋会意，打开微信，看到信息：我们现在去餐厅。 路志铭嘱咐了冲锋几句后，便回了公司，他晚上还有应酬，需要提前做准备工作。 顾绍雪和姚春妮走进餐厅时，背景音正播放着朴树的《清白之年》，顾绍雪不禁跟着哼唱起来，姚春妮拉着她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冲锋也假装客人坐在了顾绍雪身后的位置。 服务员递上菜单，姚春妮接过来翻开，待看到菜品的价钱，不禁瞪大了双眼，腹诽道，“这不是吃饭，是在抢钱吧。” 待想到这是公司付费之后，才放心的开始点，什么三文鱼刺身，澳洲龙虾，哪个没吃过点哪个，结果就听到了她像报菜名一样的在点菜。 服务员露出鄙夷的脸色，不悦道，“小姐您好，我们餐厅实行的是光盘行动，杜绝浪费，您可以先点几个，吃完再点。” 姚春妮的脸“腾”的一下就红到了耳根，顾绍雪见状，赶忙道，“我是个大胃王，吃的多”，说完还冲服务员尬笑了几声。 服务员没再说话，姚春妮也没再点。 服务员走后，姚春妮神色复杂的看着顾绍雪，道，“小雪，我是不是特像个爱占便宜的乡巴佬？让你也跟着丢人。” 顾绍雪摇摇头，然后道，“第一，我们不偷不抢，第二，我们没有损害别人的利益，心里坦荡荡，何必在意别人的看法。” “这样，你给自己定个计划，比如这个月发奖金了，就奖励自己吃一道平时舍不得吃的菜，下个月哪天心情好了，就奖励自己买一套平时舍不得买的衣服，总有一天，我们会行万里路，阅千万人，收获无数的小确幸。” “不过呢，咱今天点的确实有点多，等下咱俩卯劲吃，吃不完了你打包回家，也是光盘行动呀！”她特意用了“咱”，而不是“你”。 读书的时候，姚春妮就觉得顾绍雪是个特别温暖的人，跟她待在一起，会特别舒服，现在仍然这么觉得，她刚才的一番话，就如春雨一般，润物细无声。 她咧嘴笑了一下，“嗯！” 最后两人都吃的滚瓜肚圆，笑的没心没肺。 时间临近7点半，顾绍雪告诉姚春妮，自己在10点之前必须赶回家，家里管的严没办法，姚春妮又拖着她说了半个小时的话，才肯放她走。 “假期的时候去岳州找我，我做东，带你畅玩岳州城。” “好，回头有时间一定去。” 汉语里的“回头”是把头转向后方的意思，是个动词，但“回头有时间”经常被用作客套话，久而久之，便成了个语气助词。 两人分别后，顾绍雪去了趟洗手间，冲锋在外面候着，等了差不多20分钟，也没见顾绍雪出来，他赶忙打她电话，却发现她的包连带手机都在自己身上背着。 他急的团团转，看见有女的要进洗手间，就赶忙上前让人帮忙问下顾绍雪是否在里面，在被骂了三次神经病之后，终于有好心人愿意帮忙问，也不怪别人，只怪冲锋长的比较‘凶’。 几分钟后，他的预感得到了验证：顾绍雪不在里面。 他犹如五雷轰顶，疯也似的跑到前台要求查监控，前台告知他必须要向酒店安保部门提出申请，并填写审批表，说明调查录像资料的时间段，事件原因等等信息后才能查看。 以冲锋的战斗值，他完全可以将挡他查监控的人统统撂倒，但那样的话，势必会把事情闹大，情急之下，他拨通了路志铭的电话，一字一句道，“铭少爷，小姐不见了，请你让你酒店的人行个方便，我要查监控。”客气中透着丝丝冷意。 光天化日之下，人竟然凭空消失了，这个酒店可真是好！ 第48章 这次第，怎一个怒字了得 冲锋说完便将手机的免提打开，“哐当”一声掼到前台工作人员面前，连带着一记眼刀也跟着飞过去。 “我是路志铭，带他去监控室！” 本就被冲锋的‘凶神恶煞’吓掉魂的前台听到路志铭低沉发寒的声音后，更是浑身发抖，一迭声的说‘好’。 正欲起身，跑去报信的同事跟着酒店经理一起走过来，前台立马长舒一口气，但脸上仍是余惊未定。 经理脸色凝重，满是歉意道，“不好意思赵先生，您这边请！” 路志铭在临走时特意交代他，关照好顶楼泳池的三位客人，老板嘴上说是客人，但他亲自跑来交代，那他们肯定是和老板关系非常好的朋友。 结果，还是出事了。 路志铭举起酒杯，压下心里对顾绍雪的担心，勉强勾起唇角，道，“刘院长，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刘伯礼是苏城第一人民医院的院长，跟路兆恺是大学同学，和路恒合作，本来就是一句话的事，但路志铭坚决要走正常的流程，如今国家对医疗行业的贪腐查的很严，情分是情分，路恒也有这个实力，医疗器械这一块在国内也是首屈一指，所以能走官道绝不绕小路。 “回头我一定去岳州和兆恺兄喝上几杯，给他说说，他儿子是多么的优秀！”刘伯礼也举起酒杯，朗声说道，“后生可畏啊！” 路志铭同他一起饮尽杯中酒，然后微微颔首，谦逊的说道，“刘叔，您过奖了！” “那我们今天就先到这，刚听你接电话，似乎岳州那边有急事，快去忙吧！”刘伯礼也是慧眼如炬，一眼便看穿他此时的焦躁和不安，边起身拿外套边道，“回去记得跟你爸带好。” 路志铭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忙道，“谢谢刘叔！” 两人说着话，便来到了酒店门口，刘伯礼拍了拍路志铭的肩膀，嘱咐道，“别急，安全第一”。 如果不是提前跟刘伯礼约好，论公论私都不能爽约，他也不会亲自跑来苏城，此时他站在刘伯礼的车前，心急如焚，手都在微微发抖，但该有的礼节却一样都不能少。 一番告别之后，路志铭拿出手机给冲锋打电话，边听着那烦人的嘟嘟声，边跟司机交代，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尽量加快速度。 直到自动挂断，也没有人接，路志铭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薄衫，鸡皮疙瘩也立了起来，是浑身发麻产生的应激反应。 经理正吩咐监控员调洗手间附近的监控视频，冲锋在实时监控的屏幕上看到其中一张监控上围了一群人，他侧头问，“那个位置是哪里？” 坐在监控屏幕面前的监控员看了下他手指的位置，道，“洗手间”。 “你先调监控，我出去看一下。”不等经理应声，冲锋便冲出了监控室。 监控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连酒店经理都亲自跑来监控室，他不自觉的紧张起来，眼睛直直盯着刚才冲锋说的那张监控画面。 冲锋过去的时候，人群已经散去，顾绍雪靠墙坐在地板上，手捂着小腹处，脸色惨白，额头上汗涔涔的。 “小姐！”冲锋惊呼一声，蹲下去便要扶她。 “她是痛经，我们要扶她去医院，她不肯。”旁边一个约摸40岁左右的中年女人用岳州话对冲锋道。 闻言，冲锋是又羞又急，初中的生理知识他也学过，但竟不知女人还会痛经，而且看顾绍雪的样子，是很痛很痛，他跟着她也将近三个月，之前怎么没发现她。。。这女人的事，可真是难为住了他一个大男人。 但他明明让人问了顾绍雪在不在里面，怎么回信是没在里面呢？ “小姐，”冲锋边思忖边心疼道，“我扶你起来，地上凉。” 然而此时的顾绍雪，只要一动，便如泄洪般，加上小腹处像有个机器在绞，她眼含泪水，拽住冲锋的胳膊，小声说，“冲锋，你抱我去车里。” 冲锋不接电话，路志铭又没有酒店经理的电话，只能打到前台，前台诚惶诚恐道，“路总，我刚看到那个赵先生抱着一个小姐出了酒店。” “人受伤了吗？” “应该是没有。”前台是猜测的，因为第一没有看到血迹，第二没有看到救护车，人被抱着，或许是骨折吧，所以便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她就是个前台，路总也不会真的怪罪她。 路志铭说了一声好，便急急挂断，继续拨冲锋的电话，此时冲锋刚把顾绍雪抱上车，他知道是路志铭一直在打电话，之前没接是因为着急找顾绍雪。 刚划开接听键，电话那头便传来路志铭的声音，“小雪怎么了？”语气焦灼到像是快要哭出来。 冲锋原本要回答‘小姐已经找到了’，他既已知道，那接下来的话他就不知该如何开口了，故而吞吞吐吐道，“小姐她。。。她。。。” “冲锋，别说。”顾绍雪在后排小声说道。 这么难为情的事情，冲锋不好说，她也不好让路志铭听。 她和姚春妮分别之前，小腹处就已经开始隐隐作痛，她以为是自己吃多了，便去了洗手间，结果刚关上隔间的门，一股热流便倾泻而下，随之而来的便是剧烈的疼痛，她想把这股疼痛先忍过去再出去，结果一忍就忍了20多分钟。 洗手间外冲锋在托人往里传话，然而她们看到冲锋一脸‘凶’，嘴上答应但却不愿帮忙，最后一个以为他是家暴男，女的躲进了洗手间，出于‘好心’，便谎称人不在里面。 她出来后，没看到冲锋，下一波疼痛却接踵而来，直疼到她一屁股坐在地上。。。 有顾绍雪发话，冲锋便没了顾忌，直接把路志铭的电话挂了。 纵使顾绍雪的声音很小，路志铭还是听到了，几十分钟的担心，害怕，焦躁在顷刻间全部转化成愤怒，受没受伤已被他抛到脑后，只觉得那一声‘不要说’特别的刺耳！ 他原本就不是个对女人有耐心的人，遇到顾绍雪以后，他把遗忘了26年的耐心全部拿了出来，可如今，他喜欢她，却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 如果不是有司机在，他真的想大吼一声：顾绍雪，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所有的事都藏在心里，你到底是为什么？ 如果真的像顾以峰说的那样，因为她童年缺失父爱和母爱，会在他身上求得弥补，亲密关系会受影响，那他愿意，愿意还不行吗？总好过如今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躲在暗处。 他知道所有问题的根源都在于她不知道他喜欢她，但他还是失去了理智。 他把后槽牙咬的咯吱咯吱响，拳头也攥的紧紧的，眼眶发红，他在心里道，“行，顾绍雪，你不是不让我知道你怎么了吗？你不是不愿意说吗？那我就不问！从今以后都不问！你的事以后都与我无关！这顾家的门槛，我也不踏了！” 第49章 不思量，自难忘 车上，冲锋给顾绍雪讲了他找她的过程，扯起藤蔓找到瓜，顾绍雪知道了路星酒店是路家的，也知道了姚春妮是路恒的员工。 至于关照他们的事，路志铭交代了，不让说。 “冲锋，你谈过恋爱吗？”后排座椅被冲锋放下，顾绍雪半躺着，身上盖着毯子，怀里抱着一杯红糖水，昏昏欲睡，又怕冲锋一个人开车无聊，便找了个话题。 这杯红糖水是冲锋现百度，现去超市买的杯子和红糖，让老板帮忙冲了开水，把杯套套上，确定不烫手后才给了她，还说了句，“多喝点热的，就不疼了”，声音如蚊哼，语速比刘翔跑的快。 冲锋回的极快，“没有。” “心里有喜欢的人吗？或者曾经喜欢过。” 闻言，冲锋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后视镜，然后很快便移开视线，顿了一下才道，“有，但是不可能在一起。”语气羞涩到和他的形象完全不搭。 顾绍雪微微勾起唇角，苦笑着在心里道，“原来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几秒后，她努力掀了下沉重的眼皮，道，“我妈可是盼着你赶快给她找个儿媳妇呢，我也想多个二嫂疼我呢。” 赵芳兵有三个亲生的孩子，还有冲锋和连队两个不是亲生胜似亲生的孩子，按年龄来排，冲锋排在顾绍旭后面，在家里的时候，顾绍雪会喊冲锋二哥，喊连队三哥。 “干妈她太操心了，我都没想过要结婚，就想一直呆在小姐身边，保护小姐，小姐以后结婚了，我就保护你和姑爷，还有你们的孩子。。。” 冲锋自顾说了一会儿，一抬头，发现顾绍雪已经睡着了。 路志铭晚上喝了点酒，有点微醺，他不知道是酒的作用，还是被顾绍雪给气的，脑子懵了一路，到港城深海湾家里后，他打开盥水池的水龙头，一头扎了进去，直到气闷到快要窒息。 洗完澡后又跑到书房，拿起美工笔，用行楷写了一页又一页的‘顾绍雪’，直到手上没了力气，才顺势瘫倒在旁边的沙发上，胡乱裹了个毯子，沉沉睡去。 夜半时分，书桌上的台灯亮光影影绰绰的洒在路志铭的胳膊上，随着大脑的完全放松，他紧握的左手也缓缓松开，一朵太阳花绽放在了他的手心。 顾绍雪的床头，那块腕表又亮了5下。 第二天，顾绍雪跟着顾绍旭，顾绍鹏和苏钰一起去了苏城下面的一个小镇，顾绍旭和顾绍鹏代表顾氏鹏泽基金，苏钰代表苏氏润钰基金，共同参加了当地政府重点扶持的养老社区奠基仪式。 这个项目原本只有顾氏参与，顾绍旭接手以后便找了苏钰一起合作。 顾绍雪则是‘临危受命’，临顾绍旭感情之危，然后受她之命，在三人上台剪彩的时候，给她和苏钰拍个合照，拍完以后把其他人都p掉再发给她。 “你干嘛不说话？” 苏钰用胳膊肘碰了一下从落座就没吭声的顾绍旭。 顾绍旭没看他，自顾拿起汤匙放到嘴边，然后缓缓喝了一小口，夹着嗓子道，“这叫食不言。” “我艹，你能正常说话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滚！” “这才对嘛，我刚才还以为你去净身了呢。”苏钰边笑边说，身体也不自觉的撤离顾绍旭半米的距离。 顾绍旭怒目圆睁，在他面前比了个剪刀手，用岳州话恶狠狠道，“信不信我现在就阉了你这个扑街仔！” 顾绍雪坐在旁边，用手挡着嘴巴，想大声笑又不敢，差点憋出鹅叫声。 顾绍鹏一记眼刀飞到顾绍旭身上，沉声道，“公共场合，打打闹闹的，还有没有个总经理的样子！” 话音落，苏钰和顾绍旭立马换了严肃脸，顾绍雪也用手掐了掐自己笑的发酸的脸颊，将神色调整正常。 接着便有人过来找顾绍雪交换名片，顾绍雪一脸迷茫，顾绍鹏赶忙端起一杯酒，站起身虚挡在她前面，然后将另一只手背到身后，轻推了一下顾绍雪，顾绍雪会意，立马起身坐到苏钰旁边。 但对方似乎没有想让步，“我看这位小姐是跟顾总一起来的，顾总不介绍一下吗？” 话是朝着顾绍鹏说的，眼睛却一直往顾绍雪那边瞟。 顾绍鹏看他一脸猥琐的样子，登时火气涌到头上，心道，这是哪来的野鸡混进了凤凰群，在这聒噪，面上已是不悦，沉声道，“既知是我的人，还不躲远点吗？” 此人是靠走关系才拿到了一点养老社区的股份的地方商人，大名赖昌和，外号叫赖子，长得五大三粗，脖子上戴一条大金链子，来到以后便以股东自居，到处交换名片，却甚少有人愿意搭理他。 他自觉无趣，便猎起艳来。 此时，赖昌和递名片的手还在半空悬着，顾绍鹏连看都不看一眼，他立马铁青了脸，恭敬的神色也变得轻蔑起来，大有一副“强龙焉敢压地头蛇”的姿态。 苏钰见状，起身走过来，接过名片，然后眉头一挑，唇角勾起，道，“赖总，幸会幸会。” 赖昌和认出他是花名在外的苏氏太子爷，听他这么客气，脸上顿时多云转了晴，随即哈哈一笑，也跟着咬文嚼字，“久仰久仰，苏总。” 顾绍鹏冷哼一声，转身离开，去了顾绍雪那里，用宽大的肩膀挡住后面那匹色狼的视线。 苏钰眯起双眼，拿起香槟杯轻轻碰了一下赖昌和的红酒杯，一脸戏谑道，“久仰我什么？嗯？” 赖昌和看不到顾绍雪，心下很急，便胡乱搪塞了一句，”当然是久仰苏总在商界叱咤风云的能力啊。” 一顶高帽扣下来，苏钰内心一阵嫌恶，但对付这种人，需要迂回，所以便和他你一句我一句的扯起野棉花来。 几个回合下来，赖昌和便败下阵，生意上他是一窍不通，开黄腔也开不过苏钰，最后扔下一句‘苏总真乃人中龙凤，马中赤兔，咱们有机会再聊’便灰溜溜的离开了。 苏钰回到座位把刚才他和赖昌和的对话讲给顾绍旭听，顾绍旭瞪了他一眼，揶揄道，“他是评书听多了，你是浪剑练多了吧。” 顾绍雪忽然在两人中间探进脑袋，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左右看看，道，“你们在说什么，我也要听。” 顾绍旭两指扣起，敲了一下她的额头，道，“大人说话，小孩子听不懂。” “古人说，女子二十而嫁，男子三十而娶，我二十了，不是小孩子。”顾绍雪不悦道。 苏钰眉头一挑，直直看着她那双琉璃一样的眸子，佯作认真道，“我看你是少女怀春，快说，你想嫁给谁？” 顾绍雪也盯着苏钰的眼睛在看，恍惚间，她觉得眼前的人是路志铭。 第50章 渺渺予怀，天一方 苏钰被顾绍雪看的红了耳根，眼睛闪躲到一边，恰巧跟正在看他的顾绍旭来了个四目相对，顾绍旭哼的一声撇开视线，殊不知双颊已被绯红轻染。 眼波才动被人猜，顾盼约重来。 时下正临近春节，冲锋和连队受顾绍鹏之托，去给镇上的孤寡老人送年货，两人回来后，连队跟着顾绍鹏，冲锋便过来找顾绍雪，不及走近，便喊了一声，“小姐！” 三个心思各异的人齐刷刷转头看向冲锋，但见冲锋手拿一个小食盒走过来，顾绍旭咕噜了下眼珠，一个箭步上前，把小食盒夺了过来揣在怀里，然后重新坐下，翘起二郎腿，眉眼一挑，对冲锋道，“谢谢。” 冲锋又气又急，嘴巴张了又张，不敢言语。 苏钰心下了然，给冲锋交换了下眼色，侧头对顾绍旭道，“打开看看是什么？” 顾绍旭掀开盖子，扑鼻的甜香便随着热气溢了出来，氤氲之下，是苏城有名的甜酒酿，加了金丝琥珀蜜枣，又卧了一颗鸡蛋，顾绍旭眼睛一亮，扭头去找汤匙，苏钰一带手，食盒便落到了他的手里，然后凑到她耳边，小声说，“这酒酿鸡蛋，是给女人吃的，不适合你。” 说完，转手递给了顾绍雪，总算完璧归了赵，赠物归了主。 冲锋赶忙冲顾绍雪使了个眼色，说，“小姐，我们去那边，我给你讲讲我们去送年货的趣事。” 顾绍雪秒懂，勾了下唇角，然后跟着他离开。 在顾绍旭发飙之前，苏钰道，“这是人家冲锋带给小雪的，你想吃，等下这边结束了，我去给你买，这甜酒酿，满大街都是卖的。” “你买给你的女人吃吧，我是男人，不吃这劳什子甜酒酿。”顾绍旭把脸扭向一边，嘴巴撅的老高。 “那我带你去喝冬酿酒。” 顾绍旭‘切’了一声，撇撇嘴，斜睨着苏钰道，“冬酿酒是冬至那天当地人喝的时令酒，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喝个鬼啊。” 苏钰伸了伸懒腰，悠悠道，“没办法，人长的太帅，有美女特意在冬至那天排队去打了酒，放冰箱里给我保存着呢。” 顾绍旭‘倏’的一下抬起胳膊，作势要打他，余光瞥见顾绍鹏和连队走了过来，紧接着，苏钰的衣领上便多了一只手，顾绍旭用最柔的力道捏起他的领带，然后杏眼一瞪，直接给他锁了喉，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嗲音，“看看你，领带都松了。” 苏钰的身心在几秒之间，皆受到了摧残。 “小雪呢？”顾绍鹏看了一眼顾绍旭，又看向咳个不停的苏钰，微愠道，“你俩就不能消停一点”。 顾绍旭道，“跟着冲锋去玩了。” 顾绍鹏侧头跟连队说，“给冲锋打电话，让他带小雪回来。” 连队应声走到一边，苏钰哑着嗓子问道，“大哥，我们是不是要去古镇了？” “嗯。” 冲锋问低头吃甜酒酿的顾绍雪，“小姐，我是不是看着很凶，刚才那些孤寡老人都不敢靠近我，只让连队帮他们搬年货。” 顾绍雪抬头看了一眼苦瓜脸的冲锋，然后做虎啸状，裹着嗓子道，“冲锋，你看我，凶不凶？” 冲锋咧嘴笑了一下，挠挠头，道，“很可爱，不凶。” 顾绍雪道，“所以呢，外表皆是假象，你在我心里，就很可爱啊。” “我们都不喜欢别人以貌取人，但轮到我们自己，往往也会以貌取人，所以，我们不仅不能摒弃人性，还要理解人性。” 冲锋听完，当下心情就变好了，刚好接到连队的电话，两人便起身往回走。 顾绍旭一听要出去玩，马上从座椅上弹起，喜笑颜开，道，“一江烟水照晴岚，两岸人家接画檐，爱杀江南！” “遥认断桥幽径，向晚孤烟起。” 顾绍雪走到顾绍旭身后，接了她一句吟江南的诗，然后道，“好期待看到古镇的烟火气息。” 连队在一旁道，“人齐了，我们走吧。” 顾绍鹏点点头。 顾绍雪不经常见到连队，更难听到他开口说话，于是便站到他旁边，跟他一起往外走。 “三哥，你这发型真好看。”顾绍雪突然说了一句。 连队愣了一下，脚步微滞，脸虽红了，但跟冲锋一样，看不出，他尬笑一声，道，“啊，顾总去剪头发的时候，我也跟着一起剪了，发型师说今年比较流行这个。” 连队是椭圆形的脸，这种上扬式的碎发挺适合他，他的皮肤比麦色还要深一点，冲锋在顾绍雪面前会笑的多一点，其他时候基本不笑，连队也是常年冰山脸，痞痞的，但不似冲锋那样给人一种很凶的感觉。 冲锋在一旁听到，摸了摸自己的寸头，道，“小姐，我这个发型呢，好看吗？” 顾绍雪揶揄道，“好凶。” 一行人皆是哈哈笑起来，冲锋沉下脸，心道，“刚还说可爱呢，女人真是善变。” 苏钰侧头凑到冲锋耳边，戏谑道，“甜酒酿里是不是忘放糖了？” 冲锋把脸扭到一边，不理他。 顾绍雪看了一眼冲·不高兴·锋，掩嘴笑了一下，然后道，“二哥，甜酒酿很好吃，我现在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苏城虽然属于南方，但时下还未开春，仍是比较阴冷。 冲锋闻言，眸子闪了一下，然后对苏钰道，“听到没，放糖了。” 苏钰但笑不语。 很快，几个人便走在了熙攘的古街上。 但见炊烟袅袅，小桥流水人家，沿着岸边行走，河里盛着几艘客船，耳边偶闻几声吴侬软语，墙里的腊梅也探出一大片，金黄色的花瓣缀满枝桠，似是在向游人说，“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顾绍雪伫立在腊梅树下，伸出右手，接了一朵飘落的腊梅花，然后凑到鼻尖，轻轻一嗅，干净淡雅的奇香立马沁入心脾，她不禁叹道，“百闻不如一见，一见不如一闻，试问清芳谁第一，腊梅花冠百花香。” 她头戴粉色的棒球帽，身穿白色的高领毛衣，和棒球帽同色系的加绒牛仔外套，乳白色裤子，脚踩棕灰色的雪地靴，苏钰跟在她身后，用手机拍了一张风景美人图，发给了路志铭。 然后编辑了一条微信：不用跟我说谢谢，喊我真兄弟就好。 消息发出去后，微信界面竟然出现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苏钰眉头蹙了一下，又看了一眼顾绍雪，心道，“什么情况？这是在跟谁生气？” 他正欲把电话拨过去，顾绍旭凑了过来，道，“你那位为你藏冬酿酒的美女住哪？我们去喝酒吧。” 苏钰用嘴努了下顾绍鹏的背影，道，“跟着大哥走，我们现在就是往那赶呢。” 顾绍旭睨他一眼，警告道，“等下如果没有美女，你就给我变一个出来。” 苏钰还在想路志铭突然‘发癫’的事，便随口敷衍道，“好。” 第51章 泪雨霖铃终不怨 顾绍雪闻着这腊梅香，不肯再往前走，便找到顾绍鹏，试探道，“大哥，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这户人家讨几枝腊梅花？” 顾绍鹏道，“等下我们去的地方，也有腊梅花，到时候给你折。” “真的吗？太好了。”顾绍雪开心的挽起顾绍鹏的胳膊，道，“我要多折几枝，回去制成腊梅香丸保存起来，看书的时候在书房茗上一颗，喝茶的时候在茶室茗上一颗，美哉美哉！” 说话间，他们便来到一户人家门外，门口站着一位老者，约莫70岁的样子，头发已是花白，但精神矍铄，看到来人，炯炯的眼睛立马多了几分亮光，一迭声道，“快进快进，你阿婆呀，都等急了。” 顾绍鹏走在前面，请老者先进，其他人也跟着鱼贯而入，一进院落，便踩在了青石砖上，入眼便是写着福字的迎面墙，古色古香的感觉扑面而来，走过迎面墙，是青砖黛瓦白墙的小院，庭院正中央是一个大的荷花池子，池子周边用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堆砌成不规则样，如果是夏季，满池的荷花盛放，找把藤椅小憩在旁，肯定很惬意。 靠近院墙的位置，有两株腊梅树，一株红梅，一株黄梅，都开的极好，腊梅树旁是一座古式凉亭，四面镂空，顾绍雪坐在油亮的木凳上，再闻腊梅香。 片刻后，便跟着一行人进了屋内。 屋外水墨丹青，屋里古朴典雅，顾绍鹏在来之前跟顾绍雪说了，是来造访两位书香世家的老者。 客厅沙发坐着一位银发阿婆，岁月虽然在她脸上留下了风霜，但腹有诗书气自华，他们刚跨进去，她便朗声笑道，“你们再不来呀，这冬酿酒就不好喝了。” 阿婆名叫陈烟凝，已是七十古稀之年，她出生于民国时期，当时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刚才引他们进来的阿公叫高凌柏，祖上出过一位乾隆年间的进士，真真的书香门第，他们的子女都各自成家定居苏城，只有二人携手伉俪于这古镇。 闻言，顾绍旭在心里笑了一下，侧头跟苏钰小声说，“原来这就是你说的美女。” 苏钰微蹙眉头，道，“难道，她不美吗？” 顾绍旭笑说，“嗯，美。” 品酒的时候，陈烟凝得知顾绍雪要折腊梅带回去做香丸，便道，“我做的有，可以送你一小罐，你堪堪折回去几枝，路上不好携带不说，岳州气温又高，不等你制作，花就不新鲜了，而且做香丸需要大量的鲜腊梅，你若是想亲手制，明年冬至时候来我家里，让你品最时令的冬酿酒，教你做最冷凝的腊梅香丸。” 顾绍雪微笑着点头，然后道，“承蒙厚爱，晚生倍感荣幸。” 陈烟凝看向顾绍雪，眼底尽是赞许之色，然后将视线移向顾绍鹏，道，“头些年你父亲来这古镇，走至我家门口，我和你阿公正准备出门，他走上前问我们，能否进院赏梅，我看你父亲那眉宇之间透着锋锐，但又不失和善，便请了进来，经过几番交谈，我们才得知眼前的人是来镇上做慈善的企业家，还是赵老将军的女婿，从那以后啊，你父亲只要来苏城，都会过来这里喝茶小憩。” “喜欢梅花的人，骨子里都透着高洁和坚毅，今日得见顾家三兄妹，真真是后生可畏。” 顾绍旭的注意力都在酒上，只想把这盈盈小杯换成大海碗，苏钰在旁小声劝道，“你少喝点，这酒后劲很大，等下你喝醉了，可别嚷着让我背你。” “咱俩谁先醉还不一定呢，说不定是我背你呢。”顾绍旭伸出一根中指戳了下他的肋骨处，鄙视道。 这一幕刚好被陈烟凝看到，她忍俊不禁道，“看到你们两个啊，我就想起我跟你阿公刚结婚的时候，我也是贪酒，你阿公不知道背过我多少次。” “打算什么时候成婚，我好备一份礼送去岳州。” 不知是酒熏，还是话羞，顾绍旭红着脸道，“阿婆，他一直追我，我还没答应呢。” 苏钰想踹她一脚，但这等雅地岂能动粗，更何况是来别人家做客，于是尬笑几声，模棱两可的打着哈哈，“啊，呵呵”。 陈烟凝道，“这位苏少爷，虽说看上去有点不羁，但老话怎么说，一物降一物，我看阿旭能降住他。”说罢侧头看向高凌柏，道，“你觉得呢？” 高凌柏轻握了下她的手，点头道，“我瞧着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顾绍鹏知道他俩之间的渊源，便扯开话题，道，“阿婆，等来年开春，您和阿公一定去岳州家里坐坐，好让我们也尽尽地主之谊。” 陈烟凝和高凌柏柔情对视了一下，然后道，“好好好。” 临走时，陈烟凝给顾绍雪带了两小罐腊梅香丸，又拿出珍藏的茶叶，自制的豆腐干等特产让他们带走。 当晚，他们几个便坐飞机返回了岳州。 顾绍雪还去采了些新鲜的腊梅花瓣，准备烘干之后做几个香囊当作新年礼物送给苏钰和路志铭还有姚春妮。 早上路星酒店的经理送过来一个u盘让陈衡君交给老板，结果路志铭拿到u盘后，直接扔进了垃圾桶，接下来，凡是进到这间办公室的主管，都被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顿，尤其是销售部的主管刘琦，被训的最凶，当时陈衡君刚好进去送红茶，听到路志铭大声道，“以后再发现有人在工作日用公司发的福利券去路星，见一个开除一个！” 待看到陈衡君放到桌子上的红茶，他抬眼冷冷道，“换咖啡！” 福利券并没有标明不能在工作日用，但从今天开始，使用规则上肯定是要加上这一条了。 职场里，一般都是上级训完下级，下级便会训下下级，刘琦回去之后，便趁着午饭时间去了一趟路星，询问这两天谁用了福利券，路星的前台皆是三缄其口，这让他一时找不到发泄口，至于发泄到谁身上，就看谁不长眼了。 用券的员工是个很普通的员工，但跟她在一起的人却是老板很重要的人，酒店经理是职场老手，看的是明明白白，他交代前台，这事除了老板来问，其他的人，一概不许告知分毫。 路志铭在书房醒来后，便觉浑身没劲，头晕脑胀，他知道自己病了，但仍是昏昏沉沉的去了公司，若说哀莫大于心死也不至于，只是再也不愿去想顾绍雪。 苏钰给路志铭发微信的时候，他正把办公桌上顾绍雪的照片收回抽屉，待看到腊梅树下用手托着腊梅花的人，他的心再次颤了一下，又把照片放回了原位。 然后一个人蜷缩在沙发上，生生硬扛着发烧带来的种种不适。 她什么都不知道，他不能怪她，只能怪自己为何情根深种，在这场与定力的博弈中，他输的一塌糊涂，喜提‘战五渣’的称号。 如今，也只有大病一场，方能倾泻出这几个月来所有的压抑和不甘。 第52章 人生长恨水长东 刘琦从路星回来，迎头碰上了从茶水间端着一杯咖啡出来的姚春妮，姚春妮赶紧站住，让出路来，怯怯的说了声，“刘总好”，说完便垂下视线，只等着刘琦赶紧从自己面前走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刘琦想起昨天下午就是她来找他批的假，这叫什么，想打人刚好手边有个棒槌，他冷眼扫过姚春妮，沉声道，“你跟我来趟办公室。” 闻言，姚春妮的心马上提了起来，心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于是便忐忑不安，磨磨蹭蹭的跟着刘琦来到了办公室。 刘琦坐定后，先是不慌不忙的喝了口茶，然后猛的将茶杯往桌上‘咣’的一掼，紧接着便是一声怒吼，“你是不是没长脑子！” “昨天下午路总去路星看年会彩排，你明明知道，还敢请假去吃喝玩乐，用的还是员工福利券！用就用吧，你还让路总看到了！你说，如果你是老板，你该怎么处置这个既不长脑子又不长眼的员工！“ 姚春妮垂着脑袋，双手不停的绞着，小声道，“我不是故意在工作日用。。。” 刘琦没有耐心听她解释，直接打断她，“你收拾收拾东西，去财务部把工资结了，该去哪去哪吧。” 姚春妮顿觉五雷轰顶，流年不利，情绪崩溃就在一瞬间，她猛的抬起头，眼里噙满泪水，激动的哀求道，“刘总，那个券上没有写不让在工作日用，而且我是真的事出有因，您别开除我。。。” 话未说完，便已泣不成声。 刘琦今年39岁，是公司的老员工，公司成立之初他便进来工作，如今已有15个年头，一路走上销售部主管这个位置也是历尽千辛，平时工作是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今天平白挨了小路总一顿训，面子上挂不住不说，这马上年终了，因为这事，什么优秀员工，年终奖，以后的晋升，以小路总的脾气，恐怕都要给他撸了。 一想到此，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待看到满脸泪的姚春妮，恶从胆边生。 姚春妮当初能进公司，全凭她长得有几分姿色，刘琦才在她平平无奇的简历上打了对勾，后来发现她是个胆小怕事，上不得台面的乡巴佬，顿觉无味，也就没把她放在眼里，现在因为她，被老板一顿臭骂，那就让她来补偿，她一没背景二没能力，就算是弄了她，她也无处说去。 他唇角一勾，邪媚一笑，然后站起身，走到姚春妮身前，盯着她胸口位置，小声道，“想留下也不是不可以，下班之后，跟我去路星，我的员工券的规格可比你那个要高的多，我带你。。。。。。” 话音被‘啪’的一声脆响打断，刘琦的右脸实打实的挨了姚春妮一巴掌。 姚春妮想打这一巴掌想了几个月了，之前刘琦就明里暗里的骚扰她很多次，都被她巧妙的躲开了，现在自己有了把柄握在他手里，他便肆无忌惮起来，她是个外地人，家庭条件又不好，所以才在职场中小心翼翼，但不代表她是个懦弱之人，面对刘琦这样披着羊皮的恶狼，她绝不折腰。 开除就开除，离开了这里，找其他工作便可，反正她现在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光脚的哪会怕穿鞋的，想到这，姚春妮一抹眼泪，转身就走。 刘琦被突如其来的巴掌懵住，他想不到姚春妮竟是如此刚烈之人，她这是扮猪吃老虎啊，他忍住脸上火辣辣的疼，一把拽住姚春妮的胳膊，将她甩到沙发上，然后把办公室的门反锁住。 姚春妮被大力一甩，脑子瞬间嗡嗡作响，待她反应过来大喊，刘琦已经站在沙发旁，他用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另一只手去解腰带，然后倾身压下去，她越是挣扎，他就越兴奋。。。。。。 破旧的出租屋里，隔壁房间传来一阵阵的呻吟声，室友又带男朋友回来了，往常，姚春妮会戴着耳机睡觉，而今晚，她充耳不闻，只呆呆的坐在床上，眼泪已经流干，她是怎么从刘琦的办公室出来，又怎么回到家里，她已经不记得了。 无论以前经历多少磨难，姚春妮都称自己是打不死的小强，爸爸没了，妈妈也没了，现在连清白也没了，她人生第一次想到了轻生。 若问走之前还有什么遗憾，她第一个想到了姐姐，如果她死了，姐姐一定会很伤心吧，不过，伤心也是一段时间，很快就过了，她又想到了顾绍雪，她需要发个短信给她，如果她死了，肯定不会有人去岳州通知她，她不能让顾绍雪以为，她是为了躲债才消失的，生前不能清白，那死后总要留个清白吧。 就这样，姚春妮想了一个晚上，包括怎么离开这个世界，也想好了，她是关城人，海，是她最向往的，海那么宽阔，不仅能容纳她的身体，也能容纳她的灵魂，还能洗清畜生在她身上留下的肮脏。 苏城古镇之旅，让顾绍雪很是开心，回来之后，她拉着赵芳兵和顾以峰一直说到深夜，睡之前她先去了趟书房，拿出信笺纸，写下南宋名臣郑刚中的《腊梅》，她最近练了行楷： 缟衣仙子变新装，浅染春前一样黄。 不肯皎然争腊雪，只将孤艳付幽香。 写完，她拿出几朵腊梅花装饰在信笺纸上画的梅花处，然后小心翼翼的放进抽屉里。 又把剩下的花洗干净，装进大瓷盘中，放进微波炉用大火烤了几分钟，惹得整个厨房都是腊梅花香。 腊梅香有醒脑的作用，所以顾绍雪堪堪忙到11点多，也不觉得困，如果不是赵芳兵催她睡觉，她还想把香包直接裁好缝制。 赵芳兵像哄小孩子一样轻拍着顾绍雪，问她，“小雪，今天肚子没痛吧？” 顾绍雪累了一天，沾着枕头便眼皮发沉，将睡未睡之间，她含混说道，“我只会在第一天的时候会痛的受不了，第二天以后的痛都能忍受。。。” 待顾绍雪睡着，赵芳兵忍不住落了泪，忖道，“也不知她初潮时有没有害怕，后来的每一次疼痛，都是怎么过来的，以前她不在身边，如今已来岳州大半年，我怎么就没发现她会痛经？” 思及此，她心疼的抚了下顾绍雪如凝脂般的脸颊，满含愧疚的睡下。 西冲海滩，港城最美的海滩，姚春妮脱下鞋子，赤脚走在沙滩上，随着沙沙声渐渐隐去，海天相接之处，红色的日头冉冉升起，先染红了云层，又鲜亮了海面，她抬眼看了下天空，虔诚道，“谢谢老天，走之前还让我看了一次日出，愿你也能保佑姐姐，姐夫，小外甥女，还有顾绍雪。” 。。。。。。 第53章 要留清白在人间 早上8点多，顾绍雪穿着睡衣冲进书房，带着哭腔喊道，“爸，你快让冲锋带我去港城，快。。。” 顾以峰和赵芳兵吃过早饭，便双双来到书房，赵芳兵看顾绍雪睡的香就没有喊她，昨天顾绍雪滔滔不绝的讲腊梅，顾以峰便想着画一幅腊梅给顾绍雪看。 闻声，两人一个扭头，一个抬眼，看到顾绍雪这般惊慌失措，也是心下一紧，忙问她出了什么事。 “我同学，姚春妮，她。。。”顾绍雪哽咽着说了几句，便大哭起来，许是生理期情绪不稳定的原因，许是不知如何表达刚刚醒来时看到的微信内容，她直接情绪崩溃。 赵芳兵快步走上前拉住浑身瘫软的顾绍雪，将她揽进怀里，然后替她拭去眼泪，小声哄着，“乖，别急，慢点说，你同学怎么了？” 顾以峰将笔搁在笔架上，摘下眼镜，绕过书桌走过来，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顾绍雪，等她平复心情。 顾绍雪抖动着身体，嘴巴张了几张，均是还未说话便被哽咽声替代，只得把手机递给顾以峰，让他自己看。 顾以峰看完，立马给冲锋打了电话让他即刻赶过来，然后冷静的给顾绍雪分析道，“现在首要任务是先报警，警务联动机制，岳州警方会通知港城那边，先让警察找人，海滩也都有工作人员值守，你先不要悲观，你同学她不会有事的，我跟阿铭联系下，他在港城。。。。。。” “爸，春妮她是阿铭哥公司的员工。”顾绍雪平地一声雷。 房间里瞬间安静了几秒，顾绍雪这句话既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好消息是姚春妮是路志铭公司的员工，坏消息同样也是姚春妮是路志铭公司的员工。 顾以峰也曾掌管一个大的集团公司，谁都不能保证自己公司的员工个个都是纯良之人，工作能力和人品道德本来就不是划等号的，人心隔肚皮，太阳底下还有阴影，逞凶之人半刻钟之内就能把他绳之以法，可受害之人，却要背负几年甚至是一辈子的心理创伤。如果姚春妮真的发生不测，作为一个上市公司，内部出了这样的丑事，路恒将会面临不小的舆论危机。 说话间，冲锋便来到了楼下，问了张姨之后，便上楼站在了书房门口，喊了一声，“顾总，夫人。” 冲锋和他们同住一个小区，听到顾以峰电话里语气的刻不容缓后，他便一路小跑着赶了过来。 顾绍雪听了顾以峰的分析以后，也平静了下来，但对姚春妮的担忧却没有减少分毫，看到冲锋后，她抬腿便要往外冲，顾以峰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顾绍雪因为惯性的冲击，扭头和顾以峰沉稳的眼神相对。 顾以峰嘱咐道，“不要慌，阿铭是公司的总经理，便是员工生命安全的第一责任人，他会先处理，你去换好衣服再跟冲锋赶过去，一切交给阿铭还有警方。” 说完，顾以峰便拨通路志铭的电话，却听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忙音。 路志铭发了高烧，还是陈衡君及时发现，把他送去了医院输液，从医院出来后他又坚持不让陈衡君管，所以从昨天下午开始，在药物的安眠作用下，他便一直处于昏睡的状态，粒米未进，所以公司发生了什么事，他根本不知道，手机什么时候关的机，他更是不知道。 “我跟你们一起去，港城的公安系统我也认识一些人。”顾以峰原本是想让路志铭处理这件事，如今联系不上他，只能亲自出马，顾绍雪年龄小，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冲锋一出去肯定什么都听顾绍雪的，两人去他实在不放心。 去港城的路上，顾绍雪想起早上她醒来时的一幕，便止不住泪流。 姚春妮在去西冲海滩之前，把身上仅有的600块钱一分为二，转给了顾绍雪和姚春燕，然后给顾绍雪留了信息： 小雪，见字如面，前天我们分别的时候，你说让我有时间去岳州找你，对不起，我要爽约了。 我很喜欢港城的西冲海滩，记得每年清明节的时候来这里看我，来的时候给我带一瓶最纯净的水，因为我有点脏，怕海水都洗不干净。 如果生死有轮回，请为我祈祷，不要让我轮回到人道，来生，我不想为人了。 都说苦尽甘来，可为何我的苦，永无尽头。 如果你见到我姐姐，请她不要带我回关城，我想生生世世呆在海里，然后化身海水，生生世世涤荡这人间的罪恶。 我知道这个世上也只有你能为我报仇了，证据在我手机里，手机在我住的地方，他是路恒医疗器械有限公司港城分公司销售部主管刘琦。 他被绳之以法的那天，记得来告诉我。 对不起，还是要麻烦你。 对不起，还有19万1千零7百没有还你。 ---姚春妮绝笔 姚春妮没有提刘琦为什么侵犯她，她不想顾绍雪背负不必要的自责。 此时的西冲海滩，已经被围上了警戒线，警方正在进行走访调查，给顾以峰反馈的信息中，没有人身伤亡的字眼，这已经是最好的消息。 顾以峰和顾绍雪到港城之后，跟警察一起先去了姚春妮的住所拿到手机，紧接着便去了路恒，而路志铭几乎是和他们一起到的公司，但是路志铭乘坐的是专属电梯，几个人并没有碰到面。 警察给一楼的工作人员出示了证件以后，留了两个把守大厦的出口，前台总共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带着他们去了6楼销售部，另一个急忙给陈衡君打了内线电话，让她通知老板。 刘琦做完恶事后也曾后怕了一阵子，但过了一晚上，并没有什么事发生，便大着胆子来上班了，昨天姚春妮走的时候，也是穿戴整齐，他也早已想好，假使事情败漏，他咬死不承认就好了，强女干这种事，除非现场抓包，否则很难取证，更何况已经过了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了，什么证据也都消失了。 销售部的人，大多数都是鲁迅笔下的看客，所以，也没人去关注一个刚入职不久又胆小的新人今天高不高兴，有没有被别人欺负。 路志铭赶到刘琦办公室的时候，看到顾以峰和警察站在门口，里面传来阵阵杀猪般的惨叫声，门口的警察是港城深海区刑警队的大队长郑义，了解了情况以后，只交代别打残了就行，其他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顾伯！郑队！”路志铭除了震惊，还有巨大的疑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惊动了顾以峰和刑警队的队长。 顾以峰意味深长的看了路志铭一眼，没有说话，郑义在一旁开了口，“路先生，你们公司销售部主管刘琦涉及一起强女干案件，这是逮捕令。” 路志铭和郑义有私交，但在执法现场，为保证法律的严肃性，他还是唤他路先生。 言外之意是，等里面结束了，他就会将嫌犯刘琦带走。 第54章 定风波 路志铭闻言，本就没有多清醒的脑袋更是嗡嗡作响，他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谁？”强女干的是谁？ 他竟然有那么一瞬间以为是顾绍雪，但下一秒又意识到不可能，昨天苏钰还给他发了她的照片，她人在苏城，可顾以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们公司销售部的员工，姚春妮”，郑义开口。 路志铭的心瞬间从嗓子眼归了原位，郑义顿了一下，又道，“她本人目前处于失踪状态。” 路志铭的两条剑眉蹙成一团，他仔仔细细的搜索并捋顺了下记忆，才把姚春妮这个名字和她的人合二为一。 他不认识公司的一线员工，但各个部门的主管他很了解，这一年他之所以一直呆在港城，就是因为港城分公司的业绩遭遇了历史性的滑铁卢，上一任经理是路恒聘的职业经理人，犯了贪污受贿罪进去了，路志铭上任以后，燃的第一把火便是开除了几位倚老卖老，消极怠工的部门主管，刘琦原本也在名单里，但路志铭却没有动他，还给他加了薪，理由是董事长特意点名让他做“辅政大臣”，希望他能协助“新主”力挽狂澜，帮港城分公司渡过此次难关。 其实不然，路兆恺早就查出这个刘琦有问题，只是他反侦察能力特别强，没有留下任何证据让警方定他的罪，郑义是姜妍的同学，但他是负责刑侦的，当时路志铭想看卷宗，郑义便帮忙引荐了经办这件案子的经侦科的科长齐鲁，齐鲁还给路志铭提供了调查刘琦的思路，不管是刑侦，还是经侦，都懂犯罪心理学，对人性的弱点以及人性的恶了如指掌，对付刘琦要采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可以参照‘康熙擒鳌拜’的智谋，一个人可以很警惕，但不会一年365天都保持警惕，这种人一般智商很高，但同时也很自负，设计过一次完美的犯罪并且得逞之后，肯定还会设计第二次，刚好路志铭也是个高智商的人，不出半年，他便寻到了刘琦的马脚，再有齐鲁的专业加持，完整的证据链已经形成，路志铭最近正在准备相关材料，没想到这人已经等不及要去吃“皇粮”了，做下这等猪狗不如的肮脏事！ 路志铭正思忖着，门开了，顾绍雪从里面走了出来，她今天没有戴帽子，也没有戴假发，新长出的头发乌黑浓密，长度也有两三厘米了，本是好看的双眼皮，此时已红肿成了三层，鼻头也红彤彤的，脸颊上挂着两行未干的泪痕，他的心霎时间被大力揉桑了一下，变得支离破碎。 他虚浮着步子朝前迈了两步，然后喊了一声，“小雪”。 顾绍雪在看到路志铭那一刻，原本失神的眸子瞬间被裹上怒意，扫过他的眼神像是淬了毒，她重重的将他往后推了一下，然后冷冷道，“你走开！” 路志铭猝不及防的撞向身后的陈衡君，陈衡君赶忙扶住他，然后用复杂的眼神看向这个一直出现在照片里的老板的女朋友，她虽然是寸头发型，但五官极为精致，皮肤像细瓷一样白皙透亮，梨花一枝春带雨，陈衡君都觉得我见犹怜，更何况是男儿身的老板，她曾无数次想过画中人和老板恩爱的站在一起的场景，却不曾想过是如今这副‘仇人’相见的模样。 紧接着，冲锋把满脸乌青的刘琦给押了出来，郑义当场向他宣读了逮捕令后，便赏了他一副“银手镯”，顾绍雪情绪则是再次失控，要扑上去打他。 路志铭一把将她拽了回来，他的想法很简单，他不愿顾绍雪碰那腌臜种一分一毫，脏！ 顾绍雪没能打到刘琦，转身便发泄在了拉她的路志铭身上，她的巴掌像雨点一样，落在他的脸上，头上，脖子上，路志铭一动没动，任她打，直到被顾以峰大声喝止，她才像一只被突然扎破的气球，瘫倒在路志铭的怀里，嘴里喃喃道，“我好恨你，恨死你了。。。。。。” 路志铭被打的眼前一阵发黑，却仍是下意识的抱住了此时软若无骨的顾绍雪，然后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里包含了对她的心疼，还有对姚春妮的抱歉。 郑义带着刘琦离开以后，顾以峰对路志铭说了句‘我在一楼大厅等你们’后便带着冲锋一起下了楼，陈衡君也有眼力见的回了办公室。 顾以峰不仅给了两人单独相处的空间，还保全了路恒的名声，让郑义这个队长亲自来经办这个“小”案件。 只是此时的顾绍雪恨透了路志铭，根本不愿跟他呆在一起，刚才在刘琦的办公室，她亲耳听到他说是路总要开除姚春妮在先，原因他没说，让她自己问路志铭。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刘琦是骨子里都透着恶的人，他曾经在路志铭的办公室见过顾绍雪的照片，即便死到临头也要拉个垫背的，他要杀他的人，他便诛他的心。 刘琦冲他们冷笑的时候，路志铭便知道了他的阴谋，所以面对顾绍雪的质问，他什么也没解释，因为即便解释了，他也有“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责任，何况姚春妮此时还生死未卜，任何的只言片语都只会火上浇油，所以要打要骂都由她。 只是他忽略了一点，顾绍雪的头部受过伤，医生说最起码要三个月乃至半年的休养期，根本受不得这样大的刺激。 顾绍雪再次住了院。 走廊上，顾以峰拒绝了路志铭的探视，对他说，“阿铭，你对小雪的好我都看在眼里，而且无论再难，你都遵守着我们之间的约定，就冲这一点，我都不会怪你，掌管一个公司不易，以后你像绍鹏那样接了整个集团以后，会更难，小雪这里有我跟你芳姨，你去协助警方尽快找到姚春妮，然后把刘琦的事处理好，这才是当务之急，儿女私情在大是大非面前，必须要位居第二。” 顾以峰的话虽然简短，却囊括了世界上最好听的语言，【我懂你，我理解你的不易，不怕，有我在你身后。】 路志铭弯腰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皇冠，拍拍上面的灰尘，重新戴在头上，并且在顾以峰面前挺直了腰背，再次喊了一句，“收到！” 走出医院，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路志铭打着雨伞昂首阔步在大街上，心里默念着苏轼的《定风波·莫听穿林打雨声》： 莫听穿林打雨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阳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第55章 醉春风 医生说，从ct的结果来看，顾绍雪的头部没有问题，目前的昏迷初步断定是在强烈的外界刺激下，触发了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需要做进一步的观察，让家属保持乐观的心态。 路志铭一想到他唯一一次在她清醒的时候抱她，她说的不是我爱你，而是我恨你，还是恨极了他，他的心就疼痛不已，他现在只盼望着姚春妮能平安无事，对路恒，对顾绍雪，对姚春妮以及她的家人，都是无上的慰藉。 他正心下思忖着，忽闻得身后有熟悉的声音喊他，“阿铭！” 一转身，看到苏钰撑着伞立在人行道上一株台湾相思树下，他身着灰色连帽卫衣，外搭黑色皮衣，唇角勾着他标志性的不羁笑容。 四目相对之后，苏钰开口，“大哥让我在这等你。” 霎时间，路志铭的心里五味杂陈，如果一定要给此刻涌进心头的甜加个修饰，他想称之为苦甜，甘甜，余生大概只有顾绍雪能给他。 兄弟相拥，风雨同舟。 车上，路志铭和苏钰商讨了接下来的安排，关于强奸案，姚春妮手机里录的有现场视频，刘琦就算一句话不说，也可以零口供定他的罪，所以苏钰的任务便是和郑义对接，找到姚春妮，而他，则是跟齐鲁碰头，把刘琦的经济案提上日程，然后数罪并罚，直接让他牢底坐穿。 “这个姚春妮我想起来她是谁了，之前她给小雪打过电话，是我接的，当时只显示一串归属地为港城的号码，我以为是你打的呢，后来小雪说她认识，再后来，小雪就哭了，我们起诗社那天，冲锋非要在你面前告状说是我把她气哭的，我也一时心急把这一茬给忘了，好了，我沉冤得雪了。” 苏钰边说边接过陈衡君递过来的红茶，然后蹙了下眉，疑惑道，“没有咖啡吗？”这大中午的，怪困的。 陈衡君也不敢说话，因为最近老板喜怒无常，昨天还说要把红茶换成咖啡，今天又让把咖啡换成红茶。 这时，正在办公桌前整理资料的路志铭淡淡道，“小雪不喝咖啡。” 话音落，苏钰和陈衡君对视了一下，一个答案，两种心态，一个原来如此，一个恍然大悟。 陈衡君出去后，苏钰眯眼睃着路志铭，戏谑道，“这么个眉目如画，双瞳剪水的美人助理天天在身边晃，你就从来没起过一点色心？” 路志铭没有抬头，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除了小雪，其他女人在我这里，都算不得女人。” 苏钰啧啧了几下，悠悠呷了一口红茶，狡黠一笑，道，“这个事，岚姨她知道吗？” 路志铭抬眼睨了他几秒，怏道，“你确定是大哥派你来的？我怎么觉得是猴子派你来的呢。” 正说着，郑义打来了电话，路志铭迅速接通。 “阿铭，最新消息，西冲海滩值夜班的工作人员说，他看到姚春妮往海里走了，发觉不对劲后便去把她拉了回来，还劝了她一番，监控录像也证实了他的说法，我们也让他仔细辨认了下照片，确定是姚春妮本人，但是后来她去了哪里，目前还在调查中。” 路志铭长舒了一口气，然后道，“谢谢郑队，您辛苦。我现在正在整理刘琦经济犯罪的相关资料，要是有新的情况或者需要我这边出面，您跟苏钰联系，他就在我旁边，我让他接电话。” 因着姜妍的关系，郑义也认识苏钰，不过在全国，但凡经常上网的人，也没几个不认识苏钰的，他不是明星，却胜似’明星‘，走哪都有机位对准他。 路志铭说完，便把电话递给了苏钰。 “郑队，您那边需要我配合哪些。。。”刚说没两句，苏钰右侧口袋里的电话便响了，他掏出一看，便把手机递给了路志铭。 路志铭一脸狐疑，待看到来电人是顾绍雪之后，他的呼吸停了半秒，然后睖怔的看着屏幕，思忖着要不要接这个电话，‘顾绍雪应该是醒了，并且知道苏钰来港城了，打电话过来肯定是向苏钰打听姚春妮的事，但她是打给苏钰的，如果他接了，顾绍雪一准儿不高兴，如果不接，她兴许又要急了，一急，她。。。。。。’ 此时苏钰还在跟郑义沟通着寻找姚春妮的事宜，一时也接不了她的电话，想到这，他把心一横，划开接听键。 “苏钰，你个狗日的！你竟然敢拉黑我。。。。。。” 路志铭的耳膜差点被顾绍旭的河东狮吼给震碎了，他赶忙把手机拿开半米远的距离，电话那头足足‘鸟语花香’了半分钟，方才停歇，紧接又听到一句，“我现在给你一分钟的时间，马上给我认罪！” “阿旭，是我，小雪醒了吗？”路志铭为无意间听到了二人的隐私感到尴尬不已，但又担忧顾绍雪的情况，只好硬着头皮问她，然后又道，“阿钰他现在有事。” 顾绍旭一听是路志铭的声音，也是当即红了脸，顿了几秒，才说，“醒了，又睡了，你让他忙完给我回电话。” 说完便急急的挂了电话。 苏钰把手机还给路志铭的时候，看到他脸上红一片白一片的，便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口吻说道，“这是又被小雪给骂了？不过就算是她现在拿刀捅到你心口，你也得夸她捅的位置真好，你得理解她现在的心情。” “阿旭打过来骂你的。”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可还行？ “她还说你亲她了，亲完就把她拉黑了。”路志铭这话多少带点私人恩怨，谁让他揶揄在先，那就别怪报应来的太快。 苏钰闻言，顿觉心肌梗塞，想以头抢地尔。 “我跟你说，顾绍旭这个女人，不，她就不是个女人，以后她说的话你必须要反着听，就是主语和宾语需要换个位置，什么叫我亲她，明明是她强吻我。。。” 却道昨天晚上他们一行人从苏城坐飞机回来，在飞机上，顾绍旭非要跟苏钰挨着坐，然后她趁着冬酿酒的后劲，抱着他是又亲又啃，吓得苏钰差点把座椅后背的降落伞拿出来，准备跳伞‘求生’，这还不算，下了飞机又让他把她背回家，回到家后，她又给他打电话，说要嫁给他，给他生八个孩子之类的胡话，苏钰直接把手机放在一边任由她说，自己则是呼呼大睡了。 苏钰边原地暴走边义愤填膺的吐槽顾绍旭，直听的路志铭瞠目结舌。 中午的时候，张姨做了一些菜送到医院，顾绍旭一看有酿三宝，便想着给苏钰送过去，结果一打电话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小旭她还是挺不错的，虽然脾气有点。。。”路志铭说的是心里话，毕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苏钰一急，便什么话都往外说，“我就问你，你抱小雪的时候，是不是会有生理反应？”说完也不管路志铭的大红脸，继续道，“你是不知道，昨晚她都把我亲成那样了，我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第56章 钗头凤 “你没有反应，难道不是该去查查身体是不是出毛病了吗？”路志铭巴不得顾绍雪能抱着他又亲又啃，真的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故而找准机会便揶揄他。 苏钰说话说的唾沫横飞，口干舌燥，此时正就着茶瓮大口喝茶，闻言，一口将咽未咽的茶水霎时间从嘴角，鼻孔喷了出来，直呛的他头皮发麻，紧接着便咳得整间屋子地动山摇。 路志铭低头忍笑，然后在他准备回击之前站起身往外走，走至门口，回头道，“我去吃饭了，你要不要一起去？” “去，咳咳。。。”，苏钰涨红着脸，眼角也飞着泪花，但吃饭的积极性却一点没受影响。 电梯里，苏钰的电话再次响起，待看到来电人，便如惊弓之鸟一般，复又咳了起来，他直接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路志铭，等路志铭把走了一个完美抛物线的手机接到手里时，一不小心碰到了接听键，苏钰忙捂住嘴巴，然后把头摇的像拨浪鼓，意思是千万不要说他在旁边。 正在这时，电梯门开了，苏钰滚瓜似得跑了出去，有了刚才的耳膜洗礼，路志铭没敢把手机放在耳边，而是开了免提。 “钰哥，有春妮的消息吗？”顾绍雪的声音传来。 此时正是午饭时间，路志铭刚出电梯，便碰上了从隔壁电梯下来的人事部主管蒋梦豪，蒋梦豪停下脚步，颔首道，“路总好。” 路志铭微微点了下头，然后便听到‘嘟’的一声电话挂断的忙音。 他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便释然了，“等找到姚春妮，我再去给你负荆请罪”，他在心里道。 “没有消息，有时候便是好消息”，顾以峰并没有听到电话这头说了什么，只看到顾绍雪失望的表情，便从旁宽慰她。 “爸，为什么这个世上善良的人有时候得不到好报，而恶人却活的潇洒自在，难道小时候学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假的吗？”顾绍雪的双眼有点失神，眼底尽是迷茫和不解。 顾以峰看了看即将滴完的输液瓶，按了下床头的响铃，几秒后，护士便赶了过来将剩下的一瓶药水换上，并嘱咐道，“顾先生，这里面含有安神的药，这次她会睡的比较久，您不必担心。” 顾以峰点点头，道了声谢谢，护士转身离开。 “爸爸呢，听你奶奶说过，说呀，善良的人没得到好报是因为祖上某一代人做了恶，这一代人是在还债，恶人活的潇洒自在，是祖上做了善事，这一代人得到了庇佑。所以，家风很重要。” “爸，我有点想奶奶了。” “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这样爸爸妈妈才能带你回去看奶奶。” “嗯。” 顾绍雪这一觉，堪堪睡到了晚上6点钟，醒来便看到苏钰站在床边，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 “钰哥，是不是找到春妮了？”顾绍雪挣扎着便要起身，被苏钰一把按住，“你先躺好。” “我们在各个媒体发了寻人启事，被一个滴滴司机发现，然后报了警，”苏钰看到顾绍雪蹙了下眉，便给她吃了颗定心丸，“你放心，她遭遇的事，除了我们几个，没有外人知道，但是她现在不想见任何人，唯一的诉求就是把她这个月的工资结了，然后她要回关城。” 说完，苏钰抬手看了下时间，然后道，“这会儿她应该已经下了飞机到关城了。” “阿铭想以公司的名义补偿她一些钱，但又怕她多想，所以，托我来找你商量一下，看以哪种方式给她会更合适一点。” 顾绍雪听完，没有说话，只缓缓地把眼睛闭上，几秒后，她开口道，“补偿什么？卖身钱吗？” “麦家在《人生海海》里说，世界上最无情的人之一便是有钱人，有钱人因为能用钱买来无情，便会变得更无情，如今想来，还真的是如此。” 站在门口隐去身影的路志铭闻言，挥起拳头重重的砸向雪白的墙壁，顾绍鹏急忙拉住他，劝道，“小雪她不谙世事，你别跟她上火。” 路志铭垂着头，懊恼道，“我是怪我自己，她打我骂我都是我该受的。” 顾绍鹏道，“我听爸说了，你也是无心之失，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力善后。” 苏钰顿了一下，道，“还记得曹先生写给’妙玉‘的判词吗？’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可怜金玉质，终陷泥淖中‘，修佛之人，每天念着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却嫌弃刘姥姥用过的杯子，所以一个人洁与不洁不在于她的躯壳，在于她的内心。” 听了此话，顾绍雪睁开了眼睛，苏钰微微勾了下唇角，继续道，“我们再来说说姚春妮此次的遭遇，既然已成事实，不管是她，还是你，抑或是阿铭，都要去接受它，消化它，不要去想‘如果怎么样，便不会怎么样’，那是把自己往死胡同里带，阿铭补偿给她钱，是想让她更好的活着，她可以不要，但阿铭不能不给。” “钰哥，春妮她从小便没了爸爸，前段时间妈妈也去世了，只剩下一个姐姐，她真的很可怜，回了关城以后，她再想不开怎么办？”顾绍雪的两弯秀眉再次拧做一团，担忧道。 “小雪，来，吃饭了”，顾绍鹏拎着食盒走了过来，苏钰忙让出一个位置给他。 顾绍鹏边拉小桌板，边道，“她想不想的开我不知道，你要是再不好，妈就要想不开了。” 赵芳兵在中午的时候，来看过顾绍雪，确认她人没事以后，顾以峰便让顾绍旭带她回家了，苏钰也是再三确认了顾绍旭不在后，才肯来医院。 苏钰帮忙把食盒打开，将饭菜摆到小桌板上，接过顾绍鹏的话道，“我们该做的，能做的，都尽力去做了，剩下的只能全靠她自己了，你也不可能护她一辈子。” 顾绍鹏看顾绍雪撇了下嘴，把筷子递给她，道，“赶快吃饭，吃完我把阿铭叫过来，你们商量一下，看怎么把钱给姚春妮。” 顾绍雪垂着脑袋，用筷子戳着食盒里的米饭，嘴巴撅的老高，悻悻道，“我不要见他。” “小雪，你不是不喜欢戴首饰吗？怎么天天戴着这个腕表，谁送你的？”苏钰明知故问。 顾绍雪的脸一红，赶忙把袖子往下拉了拉，小声道，“才不告诉你。” 顾绍鹏看到顾绍雪下意识的娇羞，唇角溢出一抹笑，然后朝门口望了一望，只是路志铭在顾绍鹏进去之后便被齐鲁的电话叫回港城了。 离过年只剩几天的时间，路志铭想尽快把刘琦的案子结了，至于顾绍雪恨他这件事，他已无暇顾及，或者说，他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第57章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钰哥，你等下，我有事和你说。”顾绍雪吃完饭，苏钰想让她休息，便提出要走，被拦了下来。 苏钰也是微微一愣，不明所以。 “你们聊，我出去给你嫂子回个电话”，顾绍鹏刚走到门口，便和冲锋撞了个满怀。 “大哥”，冲锋往后退了两步站定，顾绍鹏盯着他看了几秒，看他慌慌张张的，满头是汗，愠道，“你去哪了？半天找不到你。” 冲锋从怀里掏出一个食盒，道，“我看小姐胃口不太好，就去给她买了碗甜酒酿。”其实他是惦记着顾绍雪痛经的事，昨天那个阿婆说了，甜酒酿有补气养血，活血祛寒的功效，他便记下了。 “啊，甜酒酿！冲锋，快拿过来！”顾绍雪高兴的想从床上跳下来。 冲锋应声走到病床前，边打开食盒边说，“小姐，这个甜酒酿里加了桂花和小圆子，你尝尝好不好吃。” 苏钰意味深长的看了冲锋一眼，然后坐到沙发上，习惯性的从口袋里掏烟盒，掏到一半又意识到这是病房，故而皱了几下鼻子来缓解此刻的烟瘾，静静等着顾绍雪吃完甜酒酿。 顾绍鹏站在安全通道给姜妍打电话，走廊的灯光泄进去映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小雪没事，就是需要多休养，你带着婧宸先睡，睡之前记得吃钙片。” “嗯，老公你辛苦了。”姜妍自从怀了二胎，便特别黏顾绍鹏，像刚谈恋爱的时候，一会儿见不到就会想，她觉得是肚子里这个小朋友让她重返了18岁吧。 顾绍鹏心里一暖，顿了一下，道，“你也辛苦，我很快就回去了。”声音轻柔到连声控灯都羞涩的躲了起来，忘记亮了。 “阿钰，你不是去港城了吗？” 苏钰听到声音，昏昏盹中惊坐起，只见顾绍旭和顾绍鹏双双走了进来，电光火石之间，他恍然明白，顾绍旭就是顾绍雪说的‘事’。 如今他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可转念一想，这么多人在呢，她总不能够‘兽性大发’吧，于是唇角一勾，道，“任务完成了，回来复命。” “冲锋，你这甜酒酿哪买的，带我去买一碗给阿旭吃。”苏钰凑过身来，看了看食盒，又问道，“小雪，是不是很好吃？” 顾绍雪捣蒜式的点点头，用行动证明，是真的很好吃，然后冲着冲锋挤挤眼，道，“你快带钰哥去。” 冲锋刚开始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待看到顾绍旭有些微红的脸，便晃过神来，跟苏钰一道出了门。 顾绍鹏又跟顾绍旭叮嘱了几句，重点是不让她跟苏钰闹腾，然后便回家了。 “冲锋，你是不是喜欢小雪？”昨天在苏城的时候苏钰就想问了，只是顾绍旭一直黏着他，他没找到机会。 冲锋似乎早有准备，不答反问，“钰少爷，难道你不喜欢小姐吗？” 苏钰微愣，还以为冲锋发现了他的小秘密，心跳骤然停了半秒，此刻冲锋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好像俩人在玩真心话，本来该冲锋作答的，结果被反客为主了。 “喜欢，你家两个小姐我都喜欢”。 冲锋移开视线，把前两天顾绍雪痛经的事跟苏钰讲了一下，然后又推心置腹道，“我知道铭少爷喜欢小姐，但是他们两个现在还没在一起，铭少爷又不在岳州，很多时候根本照顾不到小姐，我在顾总面前发过誓，小姐就是我的命，在铭少爷没有把小姐娶回家之前，我都会尽力保护她，照顾她。” 苏钰叹了口气，两个人，两种心境。 来到停车场以后，苏钰道，“你去买了回去给阿旭，我得去港城帮阿铭，他一个人忙不过来。” 冲锋刚想说什么，苏钰便自顾走开了，像是逃避，又像是不知所措。 “阿铭，小雪她喜欢你，你可以跟她表白了。” 港城深海湾的别墅里，苏钰正在泡功夫茶，点汤，分乳，续水，温杯，给路志铭上了一杯茶，然后装作不经意的说了一句。 路志铭曲起食指和中指叩了两下茶台，没有惊讶，没有惊喜，而是平静的拿起茶杯，轻轻嗅了一下，几秒后，道，“好茶。” 苏钰不解，问，“你不相信我说的？” 见路志铭仍是沉醉在品茶中，他急了，“那块腕表是你送的吧？她可是很宝贝呢。” “这山泉水泡的茶，你不尝尝？”路志铭根本不搭他的话。 苏钰睨他一眼，拿起茶杯一饮而尽，喝出了酒的架势，所以话一出口便如醉了一般，“你以为她是因为姚春妮的事生你的气，其实这只是一部分原因，刚才冲锋告诉我，前天她在路星，生理期来了，疼得站都站不起来，那时候你人在哪？人家冲锋还知道给她买甜酒酿吃呢，你天天就知道忙你的工作，大哥本来都帮你讲了好话了，结果一出门，发现你都不见了，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物种，她说恨你就是爱你，她说不想见你，你就死皮赖脸留下来就行了。。。。。。” 苏钰像竹筒倒豆子般，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出来。 路志铭本是呷了一小口茶，等着后味的甘甜，不料却从心头涌上一股苦味，他缓缓放下杯子，看向苏钰，几秒后，道，“阿钰，我跟小雪的事，你别管，就像我不过问你和阿旭之间的事一样。”无论她喜欢他，还是其他的事，他希望是自己发现或者她亲口告诉他，他并不想从别人口中得知。 苏钰想说‘我跟顾绍旭之间什么事也没有’，但话到嘴边，又被咽了回去。 他站起身问，“我睡哪个房间？” “你看上哪间就睡哪间。” 苏钰愣了一下，然后戏谑道，“我怀疑你在开车。” 路志铭还在想苏钰刚才说的顾绍雪生理期的事，慢半拍道，“什么？” 回答他的是一声长叹，“这清夜悠悠，无人共啊”。 等到苏钰洗完澡走出来时，被站在浴室门口的路志铭吓的一哆嗦，“你干嘛？”他下意识的将浴袍又裹了裹。 “这是我留给小雪的房间。”路志铭开口。 苏钰这才注意到房间里的装饰，粉色的窗帘，洁白的橱柜，床头摆着两人的合照，他又低头看了下身上穿的浴袍，怪道这么不舒服，又紧又短，原来是女款。 路志铭又开口，“脱了”。 苏钰悻悻的推开他，道，“脱，脱脱脱。”说完便开始解腰带，路志铭赶忙走了出去，在门外说了一句，“直接扔垃圾桶吧。” 苏钰骂骂咧咧的重新找了个房间，直接把门反锁。 睡之前他把顾绍旭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本来想给她发个微信，最终还是没发，他对顾绍旭的感情是复杂的，复杂到他自己都理不清，拿不起，却又放不下。 爱情到底是什么？他可以教路志铭，却不自知。 一个花花公子突然去占了爱情卦，连佛祖都觉得他心不诚，自然是卜不到答案。 第58章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2月4日，立春。 顾绍雪出院回到家，坐在书桌前，给姚春妮回了个电话，姚春妮没有接，用微信替代了：一张图片和一段话。 图片是一本书，书名叫《活着》，顾绍雪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本书号称是看过一次绝没有勇气再看第二次的文学着作。 文字： 福贵的一生，从读者的角度来看，他的一生除了悲，好像什么都没有，因为我们习惯了用第三人称来看书，但是作者用第一人称写，却写出了福贵自己对自己一生的感受，我再读时，把自己带入了福贵，而不是一个旁观者，发现他的人生中其实还有那么多的美好。 ‘人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作者在自序里如是说，‘生活是属于每个人自己的感受，不属于任何人的看法。’ 在警局里，郑义大队长安慰我说，‘你是不幸的，但同时又是幸运的‘，后来，从郑队长的话里，我知道了你的家庭情况，那一刻，我是震惊的，但却是预料之中的震惊，从你给我20万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俩其实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以你的性子，肯定想跟我说对不起吧，不用啦，我只想说，’幸得识君桃花面，从此阡陌多暖春‘。 谢谢你，也替我谢谢路总，他是一个好老板。 小雪，如果你回关城了，记得来找我，我们还去游泳。 顾绍雪欣慰一笑，回了个’好‘，然后去拿了一颗腊梅香丸茗上，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信笺纸： 何时休？此时休。 峰回路转处，总有柳岸花明，曲径通幽处，总有佳境禅机。 能劝服自己的，永远只有自己，也只能是自己。 浓郁醇厚的香味沁入鼻息，顾绍雪闭上眼睛，静静感受着，前调是腊梅香，中调是檀香，后调是安息香，仿佛置身于腊梅树下，又似裹在母亲温暖的怀抱。 片刻后，顾绍雪开始制作腊梅香包，她住院的时候就惦记着香包一事，特意让张姨准备了绸布，编织中国结的绳子以及针头线脑。 顾绍旭最近很忙，先是去全国各地顾氏捐赠的福利院，养老院送年货，又去江城的一所希望小学陪着孩子们玩了一天。 苏钰在港城待了两天便回了岳州，也是每天早出晚归，在自己公司忙碌。 路恒的年会定在了2月8号，这天一早，陈衡君笑盈盈的走进来，递给路志铭一个邮裹，“路总，您的爱心到了。” 路志铭看了一眼寄件人，又看看陈衡君，笑着说，“你在激动什么？” 陈衡君难得看到路志铭笑，但此时她无暇看，挑了一下眉，意味深长的反问，“我激动了吗？”明明激动的是你。 换作平时，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戏谑老板，但此时有‘顾绍雪’护体，她不怕。 接着，陈衡君便看到了路志铭拆邮裹的迫不及待，他边拆边说，“陈辰应该中午就会到，我们一起吃个饭，地方你们俩定，我负责结账。” 在路志铭把邮裹彻底打开之前，陈衡君懂事的离开了。 是顾绍雪缝制的腊梅香包，香包的正面折叠缝制了一片四叶草，过年的时候她要回关城，不确定在年前能不能见到他，所以做成之后，她就第一时间邮了过来。 路志铭将香包放在掌心，绸布的温润，中国结的热烈，腊梅的清雅香，争先恐后的撞入他的心房，加速了心跳。 香包下面还有一个折成四叶草形状的信笺纸，路志铭小心翼翼的拆开，是用行楷写的： 四叶草，一片幸运，一片希望，一片健康，一片名誉。 路志铭看着那一行并不太流畅的字体，喃喃道，“小雪，你什么时候练了行楷？是为了我练的吗？你是我的幸运，我是你的幸运吗？” 中午吃饭的时候，陈衡君投老板所好，聊起了‘女朋友’的事，她问陈辰，“今年有没有收到你女朋友的邀请，去见丈母娘？” 可她不知道’女朋友‘三个字此时是’路之蜜糖，辰之砒霜‘，陈辰沉默几秒，淡淡道，“我们分手大半年了。” 陈辰很爱他女朋友这件事，陈衡君知道，路志铭也有所耳闻，两人对视了一下，同一种眼神同一份惊讶。 路志铭清了下嗓子，他连苏钰的感情事都不过问，却破天荒的问了一句，“因为什么？”许是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许是脑子一热。 陈辰倒是很平静，道，“门不当户不对吧，只能这么解释，其他的词我想不出。” “那早分开早好。”路志铭语出惊人。 这下轮到陈辰和陈衡君面面相觑了，同一种眼神，同一份惊愕。 陈衡君蹙了下眉，心道，“老板不安慰人也就罢了，不用这么伤人心吧？” 路志铭并没有看两人的表情，自顾说道，“感情是一场博弈，必须保持永远与对方不分伯仲，势均力敌，才能长此以往的相依相偎，因为过强的对手让人疲倦，太弱的对手令人厌倦”。 陈衡君知道这是《简·爱》里的一段话，他看了一眼路志铭，然后质疑道，“可是灰姑娘还是嫁给了王子啊。”她说的是男女主人公。 “她确实是灰姑娘，所以她拒绝了王子，变成女王以后才嫁给了王子。现实生活中，单单外在变成女王还不行，必须从心理上也能承受得了皇冠之重，很多人以为成为女王便是终点，殊不知是起点，如果你是王子，你是愿意选择女王，还是愿意选择成为女王的女王呢？”路志铭发出灵魂拷问。 陈衡君还在消化路志铭这段话，陈辰已然明白，道，“无论怎么选择，都逃不开势均力敌，路总是个明白人，我受教了。” 林夕就是心理上成为不了女王，才离开了他，也许对彼此来说，都是一件好事，不然两个人最终会从疲倦走向厌倦。 “路总，您和顾小姐肯定是不分伯仲吧？”那天在公司6楼，陈衡君见到了顾以峰，原顾氏集团的掌门人，知道了顾绍雪是顾家没有公开的公主。 路志铭笑了一下，道，“她是女王，我在等她跟我博弈，不过大概率我打不过她，那天你也看到了，她打我，我都不敢动。” 陈衡君猝不及防的吃了把狗粮，低头忍笑，老板可以调侃自己，但她不能看老板笑话。 后来陈衡君在私下里给陈辰八卦了一下‘名场面’，还加了一句感叹，“如果是别的女人，我只会觉得像个泼妇，但是老板的女朋友，我觉得她是霸气，将门之后，果然不同凡响”。 陈辰忙纠正她，“你这种思想不可取，无论男女，都不能家暴。” 陈衡君讪讪道，“那天也是事出有因，她平时肯定很温柔。” 陈辰看着陈衡君一脸崇拜的模样，也很想见见这位只闻其人未曾谋面的老板娘。 第59章 听雪楼，故人游 吃过饭以后，路志铭回了休息室，路兆恺打来了电话，询问他刘琦的案子。 “爸，材料已经整理好了，我都交给律师了，结案估计要到5月份了。” 路兆恺嗯了一声，然后道，“你跟小雪，怎么样了？”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路志铭愣了一下，路兆恺从来没问过他感情上的事，今天这是？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便装聋作哑，道，“嗯？什么？” “今天你大姑家的小孙子做满月酒，我和你妈。。。。。。” “爸，我妈是不是在你旁边，你把电话给她。”路志铭心里猜了个八九分，肯定是刘岚逼着路兆恺来问他的。 电话本来就开着外音，刘岚接过来便道，“阿铭，今天公司开年会，你怎么没邀请小雪过去看？” 前几天他刚说过不让苏钰管他和顾绍雪的事，但他又不能像说苏钰那样说自己的父母，沉默了几秒，才道，“妈，前几天她又住了一次院，需要在家静养。” 刘岚已经听路兆恺说了‘刘琦事件’，但她并不知道顾绍雪因此住了院，闻言，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下意识的问道，“小雪她没事吧？” 路志铭心里很不是滋味，说爱她的是他，可伤害她的好像也是他，刚才看到香包时，他还想问顾绍雪，他是不是她的幸运，如今想来，是劫吧，她也是他的劫。 顿了一下，他道，“现在已经没事了。” 他打电话问过冲锋，冲锋说顾绍雪现在每天在家看书写字，不过大多数时间都是在休息。 刘岚没再说别的，故作轻松道，“你们俩好好的，妈可是认定小雪这个儿媳妇了。” 路志铭嗯了一声。 挂完电话后，他看到有一条微信未读消息，是苏钰发来的，他也收到了腊梅香包，不过他的就是个简简单单的菱形，路志铭没有回复他，因为他看到了朋友圈有顾绍雪的动态更新。 如果今生有幸遇一良人，我想和他一起写字，茗香，品茶，听雨，赏雪，侯月，酌酒，莳花，寻幽。 配图是一张腊梅水墨画。 待看到她配的字，路志铭不禁弯了眉眼，梅花雪。 这三个字倒过来念便是‘雪画梅’，这幅画的作者真是个机灵鬼。 顾绍雪在写字的时候发现上次路志铭送给她的信笺纸用完了，便跟着冲锋一起出来买，学校附近的书店比较多，所以冲锋直接把车开到了岳州大学旁边，刚一下车，就听见有人喊她，冲锋警惕的护在她身前。 来人是顾绍雪的同学文茵，跟她是一个宿舍的，江城人，顾绍雪小声跟冲锋道，“没事”。文茵走近后，冲顾绍雪笑了笑，很是殷切的说，“你什么时候回来上课，同学们都想你了。” 顾绍雪回以微笑，“过完年吧。” “不忙的话，我请你喝杯咖啡？”文茵试探的问道。 在顾绍雪休学的这段时间，大家都在传她是顾以峰没有写在百度百科里的女儿，刚才看到护在她身前的冲锋，她便更加确认了大家的猜想。不过是真是假，探探便知。 顾绍雪皱了下鼻子，眉头微蹙，她是不喝咖啡的，便想着怎么拒绝她才好。 文茵也看出了她的不情愿，但仍在坚持，“前面开了一家咖啡店，名字特别有意思，叫听雪，二楼是书城，老板也特别个性，只借不卖。” 听说有书城，顾绍雪没有再迟疑，便跟着她一起来到咖啡店。 冲锋看了下门牌，大学路52号，心道，“支持下自家的产业，也不错。” 几乎在顾绍雪和冲锋进到店里的一瞬间，站在前台的沈周翰便看到了他们，他急忙转过身隐在了收银员的后面。 沈周翰平时都在二楼看书，很少在一楼待，今天是店里月度结算的日子，杨子儒不在，他便站在前台整理数据。 只听顾绍雪跟冲锋道，“给我点杯柠檬水就行，你付账。”意思是今天她请客。 待到顾绍雪去了座位，沈周翰才拿了电脑匆匆上了二楼。 “小雪，你的床单被罩我每周都拿去给你洗了烘干，等你回来上课，就不会有霉味。”文茵抿了一小口咖啡，压低声音道，“你隔壁床的陈楠嘉喜欢这家店的老板，每天都来喝咖啡，就为了看老板。” 顾绍雪闻言，抬头往前台看去，文茵笑着说，“别看了，我刚进来的时候就发现老板今天不在。” “哦，呵呵”，顾绍雪略带尴尬的笑了笑，竟想不到自己已经不自觉的加入了八卦阵。 冲锋在二楼给顾绍雪选信笺纸，可他哪会选这’文邹邹‘的东西，只好求救路志铭，路志铭此时正在台上做领导致辞，他用余光看到桌面上的手机一直在进微信消息。 是冲锋发给他的十几种信笺纸的图片。 在等路志铭回复的时间里，冲锋在书城里闲逛起来，时不时的还去楼梯口看下顾绍雪是否安全，也就是转头的功夫，他看到了最后一排书架后面有一张书桌，书桌前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冲锋想了半天，才想起他是沈周翰。 他脸色一变，匆匆走到摆放信笺纸的地方，一样拿了一本下了楼，他虽然一直不知道这个沈周翰跟顾绍雪到底是什么关系，但他知道顾绍雪见了他会不高兴，所以他要赶快带她离开这里。 “小。。。小雪，刚才夫。。。妈打电话了，说家里来客人了，让我们赶快回去。”冲锋随口编了个理由，想把顾绍雪诓走。 此时的顾绍雪根本不用诓，她早就想走了，因为文茵一直拐弯抹角的问她关于家里的事，顾绍雪就装傻充愣，只要她不明着问，她就只当听不懂。 “文茵，不好意思，我先回家了，单我已经买过了，再见！”顾绍雪很客气的道了别，站起身往外走。 文茵也急忙跟着来到了门口，等到顾绍雪走远，她立马变了脸，小声道，“演什么双簧啊，我又不傻，那个凶凶的男人明明就是保镖！说不定你就是个私生女，要不然怎么不敢公开身份！” 顾绍雪想的很简单，她只想安安静静地生活，不愿被过多的人关注，而且她也不怎么喜欢文茵，只想跟她保持’见面说几句话‘的同学关系。 路志铭回到领导席后，拿起手机把十几张图片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认真选了几款信笺纸，都是顾绍雪喜欢的古风款式，发给了冲锋。 文茵也正准备离开，杨子儒迎面走了进来，文茵刚想跟他打招呼，哪料杨子儒根本没有看她，而是径直上了二楼。 本来就一肚子气的文茵，这下更气了，不过她还是等杨子儒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才离开店里回了学校。 “我刚才可是看见你心上人从店里出去了啊，”杨子儒边说边观察沈周翰的表情。 结果沈周翰面不改色，头也没抬，淡淡道，“嗯，知道。” 第60章 终见花开，云胡不喜 “你这个人真是无情。”杨子儒撇撇嘴。 沈周翰抬眼看着他，道，“无情不好吗？” 杨子儒悻悻道，“我为了给你打听她的事，牺牲了色相你知不知道，就那个和她一个宿舍的邵炜彤，现在天天来店里，来了以后跟个望夫石一样坐在那里，直勾勾的看着我。” “上个月店里一共盈利10万，还不错。”沈周翰把电脑推到杨子儒面前，道，“你先借我2万，我拿走7万，给我妈盘个小店，她在家闲不住，每天推个小车去卖小吃，风吹日晒不说，还老被城管赶。” “你都拿走吧，不过10万应该不够吧，要不要我再给你点。” “不用，就一个小门脸。” 说话间，两人便来到了楼梯口，沈周翰忽然站住脚，杨子儒跟在后面冷不防的撞到他后背，嘟囔了一句，“你倒是走啊。” 沈周翰扭头看着杨子儒，眼底闪过一丝戏谑，“望夫石来了。” “我艹”，杨子儒慌乱着往后跑，跑了几步又折了回来，义愤填膺道，“你去把她赶走，我这可都是为了你，你得为我负责。” 沈周翰笑说，“当老板的，焉有赶客人的道理，我看这个邵什么彤的，长得挺不错的，又是高材生，你不如就从了吧。” “你觉得不错，那就给你了”，杨子儒也没想那么多。 沈周翰马上收了笑意，脸上像是蒙了一层霜，他没有说话，径直往楼下走。 杨子儒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慌不择言，跟着往下走，‘望夫石’要看就看吧，又看不少一块肉。 顾绍雪边走边看冲锋刚才买的信笺纸，每一本都很合她的意，不禁夸赞道，“冲锋，你眼光可以啊，选的都是我喜欢的。” 冲锋愣了一下，心道，“我好像没选吧，直接搂草一样搂走的”，但是他也没解释，怕哪句话说的漏了，扯出沈周翰那就麻烦了，所以就呵呵一笑。 刚走到车边，顾绍雪忽然惊道，“冲锋你看，那个车在动。” 冲锋顺着顾绍雪的视线看过去，不过仅两秒的时间，他便红了脸，心里暗暗骂道，“这刚立春，动物就开始发情了。” 顾绍雪不仅好奇，还要跑过去看，冲锋赶紧拉住她，尴尬道，“小姐，我们赶紧走吧，晚了夫人该吵我了。” “你说会不会是小孩子被锁在了车里，他在求救呢？”顾绍雪认真的看着冲锋，待看到他不自然的表情，不禁问，“你怎么了？”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赵芳兵真的打来了电话，冲锋把手机屏幕拿给顾绍雪看了一眼，然后接通，“夫人，我们正在回家的路上”，边说边把后车门打开，正好用身子挡住了顾绍雪看向那个车的视线。 直到车子开出去一段距离，冲锋才舒了一口气，又怕顾绍雪再问他，便找了个话题，“小姐，你觉得铭少爷怎么样？” 冲锋也不是个喜欢过问别人感情的人，只是今天突然又遇到了沈周翰，他莫名的感到了不安，为什么不安，他也说不清。 顾绍雪愣了一下，不解的问，“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 闻言，顾绍雪下意识的抬手看了下腕表，然后道，“他很好啊。” 冲锋从后视镜看到了顾绍雪有些羞涩的表情，继续追问，“还有呢？” 顾绍雪好像感觉到冲锋在看她，便垂下了头，道，“就很好啊，没有了。” 几秒后，顾绍雪忽然问，“冲锋，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车子刚好要左转，冲锋忙着看左后视镜，左转向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正好遮住了他激动的心跳声，心想，路志铭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平稳直行后，冲锋开口道，“喜欢一个人就是，每时每刻都想着她。” 顾绍雪沉默了几秒，然后哦了一声。 冲锋一鼓作气，打破沙锅问到底，“小姐，你是不是喜欢铭少爷？” 车厢里安静了有十几秒，然后从后排传来顾绍雪的声音，“嗯”。 紧接着，顾绍雪便后悔了，急忙道，“冲锋，你别告诉他，他心里，有喜欢的人。”她刚才可能实在太憋的慌了，才说了出来。 冲锋也挺后悔的，后悔没有把刚才的话录下来给路志铭听。上次他跟路志铭说顾绍雪喜欢他，但他没证据，这次有证据了。 “他心里的人就是你啊，傻瓜！”时间紧，任务重，他必须要把顾绍雪推到路志铭那里，这样，她就可以忘了那个沈周翰了，不管沈周翰是谁，就冲顾绍雪在雨里追车他不管不问，他就已经记恨在心了。 “你怎么知道？”顾绍雪已经顾不上惊愕了。 冲锋心道，“除了你自己不知道，全世界人都知道了”。 但很快他便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路志铭都不主动表白，他在这使什么劲，总不能让顾绍雪主动和他表白吧，想到这，他立马泄了劲，道，“我也不知道，瞎猜的。” 一直到家，两人都没再说话，各怀心思。 晚上，冲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别人都是为情所困睡不着，他也是为情所困，不过是为了别人的情。 终于在11点的时候，他拨通了路志铭的电话。 路志铭正在书房画腊梅，年会是在10点钟结束的，但他在晚宴之后便回了家，会场那里他交给了陈辰和陈衡君，回来的路上他去买了颜料。 此时树干已经画完，腊梅还没添上。 看到冲锋的来电，他先是吃了一惊，后来是不敢接，怕听到不好的消息，从他喜欢上顾绍雪开始，整个人就变成了神经质。 “喂，冲锋。”在最后一秒，他划开了接听键。 偏偏冲锋还语气沉重，“铭少爷，我跟你说个事。” 路志铭急了，心脏狂跳，他不想听了，想挂断电话，但冲锋已经开始说了，“今天我跟小姐去买信笺纸，碰到沈周翰了，不过小姐没看到他。” 说到这，冲锋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几秒后，他道，“小姐她喜欢你，今天她亲口告诉我的。” “好了，我说完了”，他没有多余的废话，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路志铭怔忡的盯着手机屏幕，由亮变暗，再变黑，足足有半分钟的时间。 为了让自己内心平静下来，他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画上，他并不擅长画国画，只在初一那一年画过一年，就如顾绍雪写的行楷一样，他的腊梅花也很生涩。 由于不熟练，这幅画堪堪画了两个小时，画完后，他在右侧空白处，用行楷和小楷交替写了一行字：一生一世一双人。 行楷比小楷多了一个字。 第61章 情不知所起 吃晚饭的时候，顾以峰就发现顾绍雪有点不对劲，只吃饭不吃菜，也不抬头，一口饭嚼半天，赵芳兵还以为晚上的菜不合她胃口，便给她盛了一碗冬笋排骨汤。 “小雪，来喝点汤”。 顾绍雪像如梦初醒般看向赵芳兵，勉强的扯出一抹笑，轻轻嗯了一声。 赵芳兵和顾以峰交换了下眼神，顾以峰向她传递了一个信号：没事，我来。 “小雪，行楷练的怎么样？来，写给爸爸看看。”顾以峰从抽屉里拿出墨条，又从架子上抽出一张生宣，道，“今天爸爸给你研墨。” “爸，我写不好”，顾绍雪不肯挪到书桌前，有些挫败的撅着嘴，“好难”。 顾以峰往砚台里加了一点纯水，开始研墨，待墨汁渗出，他抬头睨着顾绍雪，鼓励道，“你先写。” 顾绍雪沉默几秒，说了实话，“我静不下心，不想写”。 顾以峰眼底闪过一抹笑意，这小小人儿，果然有心思，他装作很惊诧，问道，“怎么了？” “爸，我喜欢上一个人，可是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顾绍雪说完，耳根都红了。 “你喜欢他什么？”他并没有问你喜欢谁，而是问出了最核心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可是顾绍雪的重点在后半句，所以便答非所问，自顾说道，“大姐喜欢钰哥，可是钰哥好像不喜欢大姐。” 顾以峰见她魂不守舍，便准备以静制动，让她那颗躁动的心先平静下来。他没有说话，房间里只听得研墨的沙沙声。 就好像上学的时候，老师站在讲台上不说一句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打闹成一片的学生，不出三秒，教室里便会立马安静下来。 顾以峰研好墨以后，便走到书桌前挥笔写字，写了两行，再次问道，“你喜欢他什么？” “不知道，就是很想他，以前是想他便想见他，现在是想见他，又怕见他。”顾绍雪感觉眼前有一团乱麻，她很想耐心理清，但又想用剪刀一把剪断，这种感觉让她很痛苦。 顾以峰叹了一口气，道，“你过来站我旁边，我来给你讲讲行楷的书写要点。” 顾绍雪听出他的话里带了点严肃以及命令的口吻，立马抬腿走过去，边走边观察顾以峰的表情，不是怕他，而是敬畏。 “你看，这一行是你原来练的小楷，你再看这一行，便是行楷了，楷书就如正步，需要板板正正，步幅多少，行进速度多少，如何起步，迈步，落步都是固定的，行楷就如便步，比正步稍微放松一点，行楷，本质上还是楷，你之所以练不好，就是忘了它的本质，专去研究‘行’了。” 顾以峰说完，话锋一转，道，“你刚才说了5个‘他’，没有说一个‘我’，是不是脱离了喜欢一个人的本质呢？” “你喜欢他什么呢？”顾以峰第三次问。 顾绍雪恍然大悟，认真想了一会儿，道，“我喜欢看书，写字，他也喜欢，同一件事，我说我的见解，他说他的见解，见解不同时，他会让着我，他虽然不说我是错的，但是冥冥中又指引着我，让我不自觉的认为，他说的才是对的，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我觉得是亦师亦友”。 闻言，顾以峰朗声大笑，“你说的是阿铭吧？”他故意问她。 顾绍雪没有惊讶，而是疑惑，我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爸，你说阿铭哥喜欢我吗？”顾绍雪觉得既然顾以峰看出了她的心思，那肯定也能看出别人的心思。 顾以峰正低头写字，半晌才道，“如果他喜欢你，你觉得他会喜欢你什么呢？” 顾绍雪不答反问，“这个问题不是应该问他吗？” “不，我问的是你。” “喜欢我长得好看？还有。。。。。。”顾绍雪突然有点语塞，似乎自己所有的优点在他面前都不值得一提。 两人正说着，顾绍旭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苹果，边啃边道，“你们聊什么呢？我能不能听下墙角？” 顾以峰现在是看到顾绍旭就头疼，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她把他的话听进去了，虽然还会去找苏钰，但大部分心思还是在工作上，更是不怕苦不怕累，公司里很多事都是亲力亲为。 “我们正在聊，钰哥喜欢你什么？”顾绍雪准备借‘他山之石’，攻顾以峰刚抛给她的待打磨的‘玉’。 闻言，顾绍旭眼睛瞪的溜圆，嘴里的一口果肉也忘了嚼，惊喜道，“阿钰跟你说他喜欢我？” 顾绍雪则是掩嘴笑了一下，然后道，“我少说两个字，如果，如果钰哥喜欢你，你觉得他会喜欢你什么？” 顾绍旭有那么一瞬间的失望，不过她并没有生气，她又咬了一口苹果，眼睛滴溜溜转了几下，然后道，“那可多了去了，比如，我天生丽质，提笔能安天下，跨马能定乾坤，还有我活泼开朗，胆大心细。。。。。。” “这还没到夏天呢，你摆这么多瓜，有人买吗？”顾以峰实在听不下去了，便揶揄她。 顾绍旭道，“爸，我这瓜它保熟又保甜，他不买那是他瞎，关季节什么事？” 顾绍旭是不管对方喜不喜欢她，她喜欢对方就好了，对方若是不喜欢他，那对方就是罪大恶极，顾绍雪刚好相反，她若喜欢对方，也要先确认对方喜不喜欢她，如果对方不喜欢她，那应该就是对方太优秀了，一个盲目自信，一个妄自菲薄。 此时正在家吃晚饭的苏钰忽然打了个喷嚏，俞静姝忙问他，“怎么了？感冒了？” 苏钰拿了张纸巾捂住口鼻，起身去了洗手间，“嗯，有点。” 感冒的原因还得从一个小时前说起，顾绍旭说公司有个男的骚扰她，她设了一个计，把那个男的骗到公园里，假装和他约会，然后让苏钰挺身而出，两人里应外合，给他来个瓮中捉鳖，因着姚春妮的事件刚发生不久，苏钰也没想那么多，跑的很快便去了。 等他赶到的时候，看到顾绍旭一个人站在莲花池旁边，他便问她，“人呢？” 顾绍旭一脸的楚楚可怜，说，“那里。” 苏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哪有什么骚扰她的男人，连个男人都没有，也就这个功夫，顾绍旭一把将他推到了莲花池子里，让他做了‘鳖’，报了他把她拉黑，又诓她说给她买甜酒酿却没有买的仇。 那天冲锋和苏钰分开之后，冲锋直接回了家，他如果买了回去，顾绍旭肯定不相信，还会说他帮着苏钰骗她，他才不蹚这滩浑水。 纵使苏钰会游泳，也在被推下去那一瞬间，猝不及防的喝了几口污水，他又气又恼，骂骂咧咧了一路，不仅骂顾绍旭不讲武德，也骂自己蠢，这顾绍旭不去骚扰别人就够了，哪个不长眼的敢骚扰她，他真的是脑子进了水了，才会信她的鬼话。 回到家洗完澡，他拿出手机，把她的备注名改成了’毒九天’，才稍微消了那么一点怒气。 第62章 一往而深 顾以峰和顾绍雪之间的谈话因为顾绍旭的插科打诨而偏了方向，由情感交流变成了工作指导。 顾绍雪回了自己房间温书，一个多月没有去学校，她都快忘了自己是个学生了。 可到睡觉时，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她想找路志铭说话，对，很想。 她想跟他说，她不恨他，只是当时形势所逼，她怕姚春妮出了意外，后来姚春妮找到了，她又怕她想不开。 刚才顾以峰问她，他会喜欢你什么呢？对啊，她什么都比不过他，能喜欢她什么呢。 这次住院，她没有见到他，又给他寄了香包，还特意发了一个朋友圈，他都没有任何的只言片语。肯定是对她很失望吧。 路志铭也没有睡着，他在想如何让顾以峰消了之前的协议，沈周翰的突然出现，让他感到了危机感。 喜欢他这个条件已经具备了，至于等她长大，陪她长大应该也算等她长大吧。 想到这，他更加睡不着了，是紧张的睡不着，仿佛明天要进行他人生的第二次‘高考’，他反复揣摩顾以峰和他之间的协议，看自己是不是遗漏了哪一点，直到凌晨两点，他再三确认自己的应对之策没有问题以后，才沉沉睡去。 “顾伯，我这边刚得了一方紫云砚，今天我回岳州，给您带过去，您给掌掌眼？” 时钟指向9点一刻的时候，路志铭给顾以峰拨去了电话。 刘锡川前段时间去了德国，受邀参加了一场拍卖会，其中一件拍品是乾隆年间的紫云砚，起拍价直接定在了五百万，他知道路志铭有舞文弄墨的爱好，便第一时间通知了他，路志铭直接给他打了七百万，让他务必拍回来。 他原本是想送给顾绍雪的，现在只能拿它先孝敬岳父大人了。 顾以峰似乎料到他会打电话过来，很爽快的便答应了，爽快的路志铭有点懵，他不禁想自己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以前去顾家哪需要绞尽脑汁想着带什么礼物啊，基本都是肩膀扛个脑袋就去了。 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要拜见的不是顾伯，而是岳父大人，是要很重视才行。 因为顾绍雪在家，所以见面的地点，路志铭选在了望江楼。 顾以峰先是赏了半天的砚台，然后悠悠开口，“我们中国的好东西，好多都流到了国外，想想真的是可惜，你外公生前每每看到我们的文物流落在外的新闻，都会心痛不已，所以我们中华儿女当自强啊。” “是啊，希望国家强大起来，让那些曾经的‘强盗’把我们的瑰宝都归还给我们，这个砚台虽然不是文物，但出现在国外的拍卖会上，也让人觉得很讽刺。” “你是想和我说小雪的事吧”，顾以峰直奔主题，打开天窗说亮话。 路志铭也很坦荡荡，认真道，“是的，顾伯”。 “我想正式追求小雪，希望您能同意。” 顾以峰一如往日的峻肃，犀利的眼神掠过路志铭，最后落在他面前的茶杯上，温润洁白的瓷器里盛着清亮的茶水，更衬的眼前的人如谦谦君子一般。 “那天她打你的时候，你心里是什么感受？” 路志铭准备了一个晚上的‘知识点’，在第一题便成了废纸，但他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迟疑，直言不讳，“很难受，因为被误会了，却不能辩解，也很心疼她。” “以后会有很多让你不能辩解的误会，不仅仅是男女思维之差，更有你们年龄之间的鸿沟，还有因为从小不在父母身边养成的把心思藏起来的习惯。” 顾以峰顿了一下，继续道，“她是个很敏感的孩子，如果有一天你们之间发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记得别伤害她，送她回家就行了。” 闻言，路志铭“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想把昨晚上准备好的誓言讲出来，“顾伯，我不会。。。。。” 顾以峰直接摆了一下手，“先别急着立军令状，还不到时候。” “这个砚台，你亲手交给小雪吧。” 此话一出，路志铭便知道考试结束了，满分肯定没有，但及格了，顾以峰同意了。 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顾以峰抬手看了下时间，道，“中午了，跟我回家吃饭吧，你跟你妈说一声。” 路志铭边开车边思考着顾以峰刚才的话，他先讲了他们之间的困难，但是没有阻止他，最后又说了一句‘还不到时候’，意思就是他不一定能追上她。 把这个逻辑捋顺后，路志铭感觉烧脑的很，不过他此时并不烦躁，而是萌生出了强烈的征服欲，浑身充满了力量。 “哟，铭总，稀客啊，怪道我早上起床，有只喜鹊在我窗前喳喳叫呢。”今天是周末，顾绍旭没去公司。 有顾以峰，赵芳兵和顾绍雪在场，路志铭并没有回应她的‘商业捧’，只简单微笑了一下。 然后走到顾绍雪面前，把装有砚台的袋子递给她，道，“砚台，送你的。” 不知怎的，顾绍雪竟然有些紧张，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接袋子，说谢谢，然后转身，这一系列动作几乎是在两三秒之内就完成了，快到路志铭都没反应过来，她就上楼了。 顾绍旭在旁边看到，“扑哧”一声笑了，“小雪怕见生人，你以后得常来，不然小雪看到你，会害怕。” 此时顾以峰和赵芳兵都去厨房了，路志铭小声跟顾绍旭说，“刚才我给阿钰打电话，他正卧床不起呢，听声音病的挺严重的。” 他确实给苏钰打电话了，约的晚上去君悦会所喝酒，苏钰便把昨天的遭遇给他讲了一遍，路志铭听完也是忍住笑，安慰他说，好好养病，他会替他报仇。 顾绍旭闻言，先是一惊，然后又狠狠道，“没把他废了他都得谢主隆恩！” “废了还怎么给他生八个孩子啊”，路志铭笑着说。 顾绍旭的脸霎时间就红了，她没想到苏钰竟然把这些个’隐私‘的事情讲给了路志铭，当下就恼羞成怒起来，“生他奶奶个腿！” 说完便噔噔噔上楼去了，不多时，又背了包下来，冲厨房的方向大声喊道，“爸，妈，我有事出去了，中午不在家吃饭了！” 等顾以峰出来的时候，顾绍旭早就没影了。 路志铭感觉大事不妙，赶忙给苏钰发了个微信：对不住啊兄弟，本来是替你报仇的，结果把仇家引到你家去了，你注意安全。 顾绍旭并没有去苏家，而是开着跑车来到了海边。 以前她不知他的好，也没有回应过他的好，如今他对她的种种，她都只当是对她的惩罚。 可就像顾以峰说的‘行楷’本质上还是‘楷书’一样，顾绍旭再怎么‘爷们’，她也还是个女人，苏钰拉黑她，诓她，她是真的很难过。 “苏钰！我爱你！” 海水翻腾着浪花扑过来，打湿了她的鞋子和半条裤腿，顾绍旭蹲下身子，把头埋在臂弯，刚开始还是小声抽泣，慢慢的成了发泄的嚎啕声。 第63章 出师未捷 路志铭怕苏钰没看到微信，又跑到洗手间给他打了个电话。 苏钰是垂死病中惊坐起，连滚带爬的去把门反锁了，俞静姝喊他吃饭，他都没敢开门。 路志铭这顿饭吃的是规规矩矩，眼里只有饭和菜，除了顾以峰问了他关于刘琦的案子，他简单说了几句，跟顾绍雪是一句话也没说上。 因为他也紧张了，以前不让他说他憋的快疯了，如今真的没了束缚，他反倒不知该说什么了，他只能将原因归结到‘家长在场，放不开’。 吃过饭，顾以峰也是想尽办法给两人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但肯定不能把他们关到屋子里，于是便道，“小雪，带阿铭去小花园走走，消消食”。 顾绍雪并不知道顾以峰的用意，只当是对客人的礼节，她点点头，嗯了一声，便和路志铭一起去了小花园。 两人并排走着，足足走了5分钟，都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路志铭此时大脑一片空白，他感觉自己是个废物，关键时刻掉链子。 还是顾绍雪先开了口，“阿铭哥，你还生我的气吗？” 刚才的5分钟，顾绍雪一直都在想路志铭还有没有在生她的气，他今天来给她带了礼物，应该是不生气了吧，但她还想亲口问一下。 路志铭看着她清澈透亮的双眸，以及眼底透出的小心翼翼，心疼到不行，这个小傻瓜，怎么会以为他在生她的气呢？可他又不能跟她解释他和顾以峰之间的协议。 此刻，血液奔腾到了大脑，他遵从了自己的本能，将顾绍雪一把搂进了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想你，疼你都来不及，怎么会生你的气？” 顾绍雪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他一直在想她？那意思就是他一直喜欢她，可他为什么从没和她提起过？难道是暗恋？那为什么现在突然又说了？即使要说，正常的流程不应该先表白说，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然后女生再回答愿意或者不愿意吗？他什么都没说，上来就抱她，还说那样‘露骨’的话，虽然她也喜欢他，可流程不对，她就觉得他是在耍流氓。 想到这，顾绍雪猛的推开了他，愠怒道，“你什么意思？” 路志铭瞬间懵住了，他哪里知道短短的几秒钟，顾绍雪就把他当成了‘流氓’，他眼带迷茫和疑惑，问她，“什么什么意思？” “什么叫你很想我？还。。。”‘疼我’两个字她没好意思说出来，虽然脸已经红到了耳根，但她眼底的怒意并没有因此而淡去，反倒更添了几分。 路志铭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冲锋给他的信息是错误的，顾绍雪根本就不喜欢他，转念一想又不对，如果她不喜欢他，顾以峰也不会答应他，那她这是？他有点糊涂了。 还未等他捋清楚，顾绍雪就跑开了，路志铭条件反射的要去追她，刚跑没两步，就被顾绍雪冷声喝止，“不许跟着我！” 路志铭被她眼睛里闪的寒光定在了原地，脑袋也嗡嗡作响，他总共就说了一句话，想她，疼她，不生她气，这三个词语哪一个犯了法了？他想不通。 顾绍雪回来的时候，顾以峰就坐在客厅沙发，只见她脸色不是很好，他吃了一惊，刚想问发生了什么事，顾绍雪便抢先道，“爸，我有点头晕，上楼休息了”。 顾以峰知道她的脾气，便没有追问，只淡淡嗯了一声。 不多时，路志铭也推门进来，他其实想直接走的，但那样做非但不礼貌，还有当逃兵的嫌疑，幸亏是上午没有在顾以峰面前立‘军令状’，因为昨晚上他想的词里还有‘绝对不会惹她生气’这句话，刚才顾以峰让顾绍雪带他去花园的时候，那眼神，分明就是在送他‘出征’，结果没几分钟，他就‘铩羽而归’了，真是丢脸。 他觉得他走的每一步，顾以峰都算到了，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对他耳提面命，提醒他，嘱咐他，他想起上午顾以峰跟他说过的话，‘以后会有很多让你无法辩解的误会’，这还没过三个小时，便应验了。 可这次他不是无法辩解，而是根本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而生气。 “顾伯，您的小花园可真漂亮”，丢脸归丢脸，他总归是要面对。 小花园漂亮不漂亮他根本不知道，因为他连一根草都没看，只顾看顾绍雪了。 顾以峰朝浑身不自在的路志铭的摆摆手，“阿铭，过来坐。” 路志铭垂丧着脸，捡了个离顾以峰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静等着他‘教育’自己，结果顾以峰根本没说他和顾绍雪的事，而是问了他的工作。 “年后是怎么打算的？还在港城还是回岳州？” 如今顾以峰说的每一句话，路志铭都觉得他是在点他，于是直接道，“回岳州”。 顾绍雪在岳州，他肯定要回岳州。 “累吗？” 什么意思？什么累吗？工作还是他和顾绍雪相处？路志铭在心里忖着，下意识的摇了摇头，道，“不累。” 说话间，顾绍旭回来了，沙发的位置离门口有一定的距离，却也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她红肿的双眼，还有膝盖以下的部分全是湿漉漉的，顾以峰睨了她一眼，用不辩喜怒的语气问道，“吃饭了没有？” “爸，我心里很难过，你能不能晚上的时候再骂我，我现在想休息。”顾绍旭哑着嗓子道，一听就是哭了很长时间。 顾以峰是既心疼又恼火，碍于路志铭在场，他没有发作，冷声道，“去吧“。 路志铭感觉是时候道别离开了，但他很担心顾绍雪，又不能上去找她，所以他站起身，试探的说了一句，“顾伯，小雪她。。。。” 顾以峰也随即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抬头看了看顾绍雪房间的位置，道，“你也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回去陪你爸妈吧”。 路志铭马上会意，顾以峰是怕顾绍雪听见他们的谈话，便道，“那顾伯，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您。” 知女莫若父，顾绍雪把门开了一条小缝，正在偷听楼下两人谈话，待听到路志铭关门走了以后，她轻轻‘哼’了一声，然后把门关上，回到自己房间，在床上摆了个‘大’字。 顾绍雪越想越气，真是不见子都，乃见狂且！此时的路志铭在她心里完全成了一个负面形象，什么有匪君子，谦谦如玉，如今全都荡然无存。 路志铭出了顾府，立马给苏钰打了个电话，想问问他跟顾绍旭之间发生了什么，半晌，电话才接通。 “今天好像不是愚人节吧，我就问你，顾绍旭在哪呢，你一个电话吓得我中午饭都没敢吃！”苏钰一开口，便是兴师问罪。 “没去你家？那她怎么出去了一趟，回来哭得眼睛都肿了。”路志铭原本是小声嘀咕的，却被苏钰听了个真切。 苏钰冷哼一声，道，“这叫什么，恶人自有恶人磨，你怎么样，表白成功了吧，咱今天双喜临门，晚上老地方，不见不散！” 第64章 污浊地里噬泥淖 路志铭刚打开包间房门，头顶就炸开了一个礼花筒，五彩缤纷的彩带落的他满身都是，他被吓了一跳，瞪了一眼站在门口喜笑颜开，手舞足蹈的苏钰，不悦道，“哪里搞得这些个鬼东西！” 苏钰一脸坏笑，边往里走边道，“我为了庆祝你喜脱单，彻底告别撸公子，特意去买的，要不是时间紧，我还想整个大红花绑到你胸前呢！” “来来来，快说说，你是怎么表白的，是不是昨晚上特意写了个小作文。” 路志铭没有理他，沉着脸自顾坐下，开酒，倒酒，喝酒，一连三杯下肚后，才道，“没有。” 苏钰一头雾水，试探道，“没表白成功？” 路志铭用沉默回答了他。 “我艹，有老丈人保驾护航，你都能失败，盘古在你面前都不敢劈天了。”苏钰本不想嘲笑他的，但这。。。 路志铭剜了他一眼，反唇相讥，“你还被阿旭推到莲花池子里了呢。”来吧，互相伤害吧。 苏钰立马拉了脸，“腾”的站起身，作势要走，路志铭则是一杯一杯的喝着闷酒，看都不看他一眼。 “算了算了，不跟你计较”，苏钰自己把自己拦下了，“说说吧，让我这个过来人给你分析分析。” “之前因为姚春妮的事，她打了我，然后今天问我，是不是生她的气了，我就说，我想你，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生你气，就这，她就生气了。”路志铭满腹愁怨，递给苏钰一杯酒，然后问他，“你说，我哪里错了？” 苏钰一听乐了，不过他乐的是前半句，“她打你了？什么时候？” 路志铭冷眼扫过他，苏钰条件反射的往后侧了下身，然后做了个求饶的手势，正色道，“我就问你，你去顾家，是干嘛去了？” 路志铭愣了一下，眉头蹙成一团，问，“什么意思？” 苏钰喝了一口酒，道，“让你去表白，不是让你耍流氓去了”。 “我就抱了她一下，怎么就耍流氓了！” “我们都知道你喜欢她，可她不知道啊，你是不是应该先表白，然后她同意了之后，接下来才是抱她，然后那啥”。 苏钰说这话的时候，有种莫名的情愫在抓他的肝，挠他的心，虽然他早已将顾绍雪放在了心里最深的角落，他也早就知道路志铭喜欢她，如今更是两情相悦，可此时此刻，他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失落，难过，他曾无数次的问自己，当初两个人同一天认识的她，为什么先喜欢她的不是自己。 一语惊醒梦中人，路志铭闻言，眼里瞬间闪了光，然后猛的拍了下前额，懊恼道，“你是不知道，我一看见她就紧张，脑子跟废掉了一样，一片空白，我就是想让她知道，我一直都喜欢她。。。” “你也不用悲观，小雪她是喜欢你的，我看的出来，所以你就别急于这一时了，改天我趁顾绍旭不在家的时候，过去帮你探探风。”苏钰打断他的话，然后把旁边醒的差不多的红酒拿了过来，倒了一杯递给他，道，“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来，喝酒！” 两人喝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才离开包间，路志铭的酒量没有苏钰好，临走时，路志铭要去洗手间，苏钰见他走路有些不稳，便跟着他一起去了。 洗手间里藏污纳垢，自然也少不了污言秽语，尤其是男厕。 “艹，这里的女公关一个一个装的都跟正经人一样，说什么卖艺不卖身，老子都一个月没开过荤了，快憋死了！”路志铭旁边的男人嘴里叼着烟，侧脸对着他旁边的同伴讲。 他同伴压低声音道，“等下我给你个好东西，你回去可以试试，我们宿舍的人现在都在用这方法。” 男人闻言，立马来了兴趣，白雾缭绕到他眼前，他把眼睛睃起，道，”什么好东西啊，你现在就给我，我在这先解决一下。” “我们学校医学检验系，有个叫顾绍雪的，那长的叫一个漂亮，那皮肤白的跟她的名字一样，听说好像是生病了，最近都没来学校，可把我们这些人想死了，我们宿舍有个人，得了她的照片，晚上的时候，把照片往被窝里一放，然后。。。后来我也试了一下，我艹，那滋味，比真的干了她还爽。。。” “昨天晚上，他偷偷跟我说，给他照片的人还有顾绍雪的裸照，不过对方出价10万一张，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凑钱搞一张，你说。。。” 不等他说完，便听到一声闷哼和一声哀嚎声。 苏钰和路志铭几乎是同一时间抽出的腰带，路志铭直接将旁边的人锁了喉，苏钰则是抽的另一个人一头扎进了小便池。 路志铭本就猩红的眼睛，此时更添了几分狠戾，要不是苏钰拉了他一下，他差点就把‘意淫’的那个人勒死了。 “说，照片哪里来的？还有，是谁要卖照片？”路志铭改用手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抵到墙角，咬牙切齿的问他。 “大哥，大哥，我，我乱讲的，没，没有，照片”，‘意淫’男涨红着脸，腿软到直接跪在了路志铭面前。 “信不信我弄死你！老子有的是钱买你的命！”路志铭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起来，再次冷声问他，“说！照片哪来的！” “文，文茵给的”。 “谁是文茵？” “顾，顾绍雪宿舍的人。” 第二天凌晨的时候，君悦会所门口来来往往的人便看到了两个乌青着脸只穿一条底裤的男人，脚踝处缠着腰带，胳膊背后被衣服绑着，分别蹲在两扇门的旁边，侮辱值堪比杀人。 如今，最可恶的不是那两个‘淫棍’，而是文茵，路志铭很想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内心竟如此阴暗！ 苏钰和路志铭一夜未归，把那两个畜生绑了以后便在包间里商量如何揪出这个始作俑者。 “管她是谁，落到我苏钰手里，我会让她生不如死！”苏钰冷浸浸的眸子闪着阴鹜的光。 “你想干嘛？”路志铭掀起眼皮，蹙眉问他。 苏钰冷笑一声，道，“忘了我是花花公子了吗？” 路志铭这才意识到他要做什么，马上反对，“这么一个腌杂东西，别脏了自己！” 苏钰拿出一支烟，点燃，然后道，“放心，我这花花公子的名号不是白得的，你呢，把小雪护好，这件事，就交给我。” “我跟你一起”。 路志铭的烟瘾很大，一会儿的功夫，烟灰缸里便多了几颗烟蒂。 他一想到有这么一群畜生觊觎顾绍雪，就愤怒到想要杀人，他甚至都想让顾绍雪直接休学在家，除了家人以外，其他的人都不许见她。 老虎不是不发威，只是没碰到软肋，碰到了，死期也就到了。 第65章 适我愿兮，与子偕臧 路志铭凌晨5点回的家，醒来已经是10点了，他给顾绍雪打了电话她没接，发了微信也没见回复，他原本是想问冲锋顾绍雪在做什么，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冲锋，小雪去哪了？” “铭少爷，小姐在家呢”，冲锋睨了一眼旁边的顾绍鹏，又道，“我现在在大哥家里。” 顾绍雪现在请假在家，平时没事的时候冲锋还是会跟在顾绍鹏身边。 路志铭一听冲锋不在家，马上慌了，“那小雪出门，谁跟着？” “我出来的时候问过她了，她今天不出去，在家看书呢，她要是临时出门，会给我打电话的。” 冲锋正说着，看到顾绍鹏朝他伸出了一只手，冲锋会意，把电话递给了他。 “阿铭，君悦会所门口那两个人怎么回事你知道吗？”顾绍鹏一早就看到了热搜，给苏钰打电话他没有接。 昨晚上他们是关了灯，锁了门打的那两个‘畜生’，就算是认出来了，谅他们也不敢吭声，而且苏钰手下的人已经以会所的名义把他们送去了医院，治伤和赔偿都已到位，就是不想让顾绍鹏知道这事是他们俩干的。 路志铭含糊道，“可能他们得罪了什么人吧。” 顾绍鹏思忖片刻，道，“你跟苏钰说一下，会所里的安保再加强一点，你也是股东，出了事大家都有责任，无论如何，都要记得遵纪守法！” 路志铭此时心里只想着顾绍雪，所以话也回的心不在焉，“知道了大哥。” 顾绍雪的手机在卧室，她在书房看书，并不是故意不接路志铭的电话。 系里通知明天举行期末考试，所以她在家背知识要点，顾以峰见她身体恢复的不错，便同意了她参加考试。 顾绍雪去床头柜拿腊梅香丸的时候，才看到路志铭的未接来电和信息。 “窈窕淑女之我雪，谦谦之铭欲所逑。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低眉回眸，羁萦吾心，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辗转反侧一百九十三又日，日日盼汝至。 沅有芷兮澧有兰，汝之可愿与吾共相伴？” 顾绍雪看完，嘴里喃喃的重复着那句‘辗转反侧一百九十三又日’，然后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 “遥记否，一生一世一双人，子宁不辩？赠予四叶之思，子宁不嗣音？” 路志铭盯着这句话，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原来在医院陪护的那段日子，她就对他有情了，那次的晦涩告白已然成了日后的两两相误，那四叶草的香包，他又怎么会不懂呢？只是当时不能辩，如今仍是不能辩。 兜兜转转，唯有起点，才是答案。 不多时，顾绍雪收到了回信： “因为怕，怕你不喜欢我，苦等你心似我心。收到四叶草之时，才知你心似我心。 小雪，我爱你！” 过去种种，一股脑的全涌到顾绍雪的心头，似乎一切都想的通了，当初送他芍药，刻意和他疏离，出了车祸又连累他被大哥打骂，至于‘一生一世一双人’，更是自己偏执的误会，姚春妮出事，她又打了他。。。 她正思忖着，手机震动了一下，路志铭又发来一条信息：“我去家里找你。” 发完信息后，路志铭就一直盯着手机屏幕看，那正在闪动的‘对方正在输入’是那么的扣人心弦，又让他躁动不安。 心跳读了30秒后，他收到了她的回信：“嗯，我等你。” 路志铭几乎是从床上弹起，飞奔到了浴室，刷牙洗澡剃须，然后又去衣帽间足足选了十五分钟的衣服，换了15套衣服，最后选了一件纯白色的卫衣和乳白色的牛仔外套，下身穿一条浅蓝色牛仔裤，满满的春日气息，又把阳台上开的正盛的太阳花装进袋子里，去地库拿了车，一路疾驰，直奔云府路。 就像那天他要接她去港城时一样，他到的时候，顾绍雪已经站在大门口等他了，她今天穿了件粉色卫衣和乳白色的裤子，跟他穿的衣服很登对。 还是昨天的小花园，路志铭把带来的那簇雪白的太阳花摆到了花草区域，顾绍雪站在一旁赞叹道，“真漂亮！” “白色的太阳花，花语是情有独钟”，路志铭看着顾绍雪，又道，“这个花只有一个名字。” 闻言，顾绍雪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她知道他在揶揄之前她送他芍药花的事，嘴里嘟囔了一句，“翻小肠。”然后便往前走去。 路志铭笑着跟了上去，不动声色的碰了一下她的手，见她没有反对，才慢慢的牵起握在手心，顾绍雪轻轻回握了一下。 路志铭的身形微微一顿，然后停下脚步，顾绍雪也随之停下，眼带询问的看向他。 四目相对之时，路志铭试探着问她，“小雪，我可以抱你吗？” 有了昨天的‘教训’，还有苏钰的‘谆谆教诲’，他现在对她做的每一件事，都很小心翼翼。 顾绍雪看着他深邃如星空的双眸，主动抱住了他，脑袋在他胸前轻轻蹭了两蹭，然后寻了个最舒服的位置贴上去，他今天没有抽烟，淡淡的衣服熏香代替了烟草味，她闭上眼睛静静的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以及满满的安全感。 这主动的软香入怀，让路志铭有一瞬的恍惚，不仅忘了今夕是何夕，也分辨不出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直到怀里的人说了一句，“阿铭哥，我想你了“。 路志铭这才缓缓抬起双臂，紧紧的回抱住了她，“我也想你，很想很想”，话一出口，全是哽咽。 139个日日夜夜的相思之苦，在这一刻，全都化成了泪水盈满眼眶，成年以后，他总共哭过两次，一次是她出车祸，医生从抢救室走出来说她平安的时候，那是劫后余生的眼泪，这次是喜极而泣，是幸福的眼泪。 顾绍雪想问他怎么了，结果一抬头，他下巴处的眼泪便跌落在了她的左眼里，她猛的抖了一下，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边揉眼睛边道，“你怎么哭了？” 怀里突然一空，路志铭惊了一下，方才回过神来，待看到一直揉眼睛的顾绍雪，他赶忙拉开她的胳膊，急切道，“眼睛怎么了？是不是飞进去虫子了？我看看。” 瞬间的异物刺激，让顾绍雪的左眼红了一片，路志铭心疼的不行，“走，回去我给你滴点眼药水”，说着便拉起顾绍雪往回走。 “是你的眼泪滴到我眼睛里了。” 闻言，路志铭愣了一下，然后尴尬到不行，也不敢看顾绍雪，只顾拉着她往前走。 顾绍雪快走两步拦在了他面前，然后猛的抱住他，戏谑道，“老大个人了，还会哭鼻子。” 路志铭反应快，忙用另一只胳膊环住了她的腰，笑着说，“你在说我老？” 顾绍雪歪着脑袋抬眼看着他，道，“反正是，君生我未生。” 第66章 大幕拉开 路志铭刮了一下她的翘鼻，佯怒道，“嗯？还说？” 顾绍雪咯咯咯的笑起来，然后撒娇道，“我想让你背我”。 “好”。 此时已临近中午，臬臬暖阳，笼罩着生机盎然的小花园，顾绍雪开心的环着路志铭的脖颈，蝶躞漫步在小道，花木扶疏，一步一美景，景随心动。 一只蝴蝶飞过来落在顾绍雪的肩头，随着路志铭脚步的一起一伏，落下，飞起。 “小雪，明天跟我去港城吧。”路志铭微微侧了一下脸，唇角刚好和她的侧脸相贴。 “去不了，我明天要去学校考试。” 听到‘学校’两个字，路志铭的脚步一滞，忽然想起他还要和苏钰一起处理昨晚上商量好的事，他的脸立马沉了下来，声音也不自觉的变得有些清冷，“别去！” “为什么？”顾绍雪不解，挣扎着便要下来。 路志铭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了，立马去稳背上的顾绍雪，嗔了一声，“别动”。 以顾绍雪的聪明程度，如果他继续反对，她肯定会怀疑，于是道，“我明天送你去”。 “你不是要回港城嘛，冲锋送我去就好了”，顾绍雪感觉路志铭有些怪怪的。 “你现在有我，我送你去。” 路志铭根本没发觉自己说话的语气已然变得清冷又霸道，这让顾绍雪很不安，她也变了脸，不悦道，“你放我下来”。 从路志铭的背上下来后，顾绍雪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怎么了？” 路志铭知道，两人的较量开始了，她的争强好胜体现在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别人一旦提出反对意见，她马上就会不高兴，这一点，只有顾以峰能镇住她，只因他是她的爸爸，她心存敬畏。 他很害怕看到她质问他，疏离他的眼神，便轻轻的抱住她，然后摩挲着她的后背，轻声道，“我就是想和你待在一起，不想和你分开”。 此话一出，顾绍雪的心立马软了下来，她把下巴抵在他的肩头，闷闷道，“那你也不能因为我耽误工作，爸爸知道了，也会批评你的。” “明天我和冲锋一起去，你只要安全，冲锋肯定不会打小报告，港城那边我会安排好的，等你考完试，我再回去，你看行不行？” “嗯”。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门口台阶下，路志铭拉着她的手，不舍道，“回去吧，我就不进去了，苏钰找我还有事。” “阿铭来了，来来来，刚好你张姨把饭做好了，一起吃饭”，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了，顾以峰站在门口，笑盈盈的看着两人。 换作以前，他肯定一步跨三个台阶就进屋了，可现在，他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客气道，“不了，顾伯，等下我还有事”。 顾绍雪看着他像大姑娘一样，不禁觉得好笑，于是便拉着他的手对顾以峰道，“爸，这是我男朋友，路志铭！” 顾以峰愣了一下，紧接着朗声笑道，“好好好，快进来”，然后又给了此刻正尴尬的挠头的路志铭一个肯定的眼神，路志铭这才跟着顾绍雪上了台阶。 进屋以后，顾绍雪放开路志铭的手，跑到顾以峰跟前说，“爸，阿铭哥他不是空手来的，带了一盆花呢，放到小花园了。” 路志铭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还想把顾绍雪的嘴堵上，让她不要再说话了。 此时，苏钰打来了电话，他怕苏钰说昨晚上的事被顾绍雪和顾以峰听到，便先开了口，“阿钰，我在小雪这里，吃完饭我去找你”。 刚挂完电话，一抬头，便看到顾绍旭穿着家居服从二楼下来，路志铭见她脸色有些不太好，便问道，“阿旭，病了？” 顾绍旭给了他一个白眼，没有理他，径直去了餐厅，顾绍雪见状，走到路志铭旁边，悄声在他耳边说，“她心情不好，除了爸，我们都不敢跟她说话。” “走，去吃饭。” 顾绍雪很自然的挽着路志铭的胳膊，往餐厅走去。 因为要照顾顾绍旭的情绪，整顿饭吃下来，也都是安安静静的，路志铭则是一直观察顾绍雪喜欢吃哪些菜。 离开的时候，顾绍雪又给了路志铭一小罐腊梅香丸，说是去苏城的时候一个阿婆送给她的。 路志铭感觉今日份的开心已经满的快要溢出来了。 君悦会所包间。 “你跟阿旭到底是怎么了？” 苏钰睨了路志铭一眼，道，“干嘛？那么想喊我姐夫？” 路志铭被这个’姐夫‘突然懵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笑着说，“也不是不可以”。 “你不让我管你跟小雪的事，那你也别管我和阿旭的事，我跟她现在是水火不容，以后咱们几个，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苏钰不愿再提顾绍旭，便直奔今天的主题，“那个文茵我找人查了，江城人，家里经济条件不是很好，但平时的穿着打扮都是名牌，顺着这条线，查出来她从大学开始，就专找家里有钱有权的处男女朋友，有钱有权的也不会真的要她，都是各取所需。” “小雪虽然在家住，但中午的时候，会在宿舍午睡，所以文茵拍到她的照片很容易，至于’裸照‘，如果真的有，应该就是在宿舍的浴室装了针孔摄像头。。。” “如果真的有，我就花钱买她的命，她不是喜欢钱吗？我就让钱送她一程！”路志铭猩红着眼睛，捏着酒杯的手青筋暴起，仿佛那个酒杯就是文茵。 “你以为我不想弄死她吗？但那样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我们要做的就是查出到底有没有裸照，我已经让人联系了昨天晚上那两个人，让他们找同伴去找文茵要照片，刚回复的消息是，晚上7点，在大学路52号听雪咖啡馆见面”，苏钰说完，看着路志铭，又道，“我准备叫上冲锋，小雪年后还要上学，你又不能一直在她身边，还是冲锋送她上下学，我让他看看这些个杂碎，以后看小雪看的紧点。” “我早上给冲锋打电话了，他在大哥那里呢，我们找他需要经过大哥同意，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就我们两个就行了。” 说完他灵光一闪，警惕的问道，“为什么选在那个咖啡馆？”他隐隐觉得里面暗藏什么猫腻。 苏钰冷笑一声，道，“这个文茵，最近又有了新猎物，就是听雪咖啡店的老板，叫杨子儒，按照文茵的标准，他也算得上一个富二代吧，她每天都会去那个咖啡馆，听说她们宿舍喜欢这个老板的，不止她一个。” “大学路52号，听雪，”路志铭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店名里带个顾绍雪的雪，还有这个地址，让他觉得好像在哪听过，又一时想不起来。 第67章 风渐骤，情渐浓 晚上6点半，苏钰和路志铭便来到了听雪咖啡馆。 因为顾绍雪不喝咖啡，所以路志铭也戒了咖啡，时间还没到，他让苏钰先在一楼守着，自己去了二楼书城。 苏钰去点单的时候，被店员安静认了出来，“苏。。。苏少，欢迎光临听雪咖啡”，话一出口，她的脸已红，眼神已乱，不敢看他，又不能不看他，面对顾客微笑是一个服务员最基本的礼仪。 “这个店名挺别致，你长得也很标致。”苏钰闲来无事，便想逗逗她。 安静没想到苏钰会和她说话，有点受宠若惊，都说苏少是出了名的脾气爆，今日一见，竟是这么的平易近人，本人可比照片上帅气多了，便也大着胆子和他聊起来，“这个店名是我们二老板取的，这里面还有个典故呢”。 “哦？说来听听”，苏钰把一条胳膊搭在前台，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 “当时大老板问他，‘岳州无雪，雪落无声，何来听雪？‘”安静说完，故意停顿了一下。 苏钰挑了下眉头，迫不及待道，“然后呢？” 安静掩嘴笑了一下，道，“我们二老板就说，’岳州有雪，雪落有声，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说完，她往二楼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道，“我们二老板心里的白月光，名字里有个雪”。 苏钰竟一时听的痴了，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他心里也有个白月光，名字里也有个雪，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二老板是他呢。 “苏少，苏少？” 安静一迭声轻喊，把苏钰从思绪中拉了出来，苏钰恍了下神，然后笑出一个括弧，道，“好故事”，痴情的人可真是多。 二楼有一个书架，摆放的是信笺纸，路志铭正在挑选，准备给顾绍雪带回去几本。 “望夫石今天跟我说，顾绍雪明天来学校参加期末考，你要不要去看她？” 路志铭忽听得书架后有人说话，还提到了顾绍雪，立马警铃大作，他悄悄挪动着步子，卡了个视角，书架后有一张书桌，背对着他站着一个人，把面对着他坐的人给挡了个严实，所以两个人的样子他都没看到。 “以后你不要打听她的事了，也别来跟我说”。 “那你去跟望夫石说，就说‘我不喜欢顾绍雪，以后你不要来店里了’”，杨子儒边说边观察沈周翰的表情。 沈周翰蹙眉道，“她来不来店里跟我喜不喜欢顾绍雪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你只要还喜欢顾绍雪，就一定想知道她的事，想知道她的事呢，就需要这个望夫石帮忙，需要她帮忙呢，我就得对她笑脸相迎，一笑脸相迎，她就来的更勤了”。 “我喜欢她，是放在心里的，之前让你帮忙，只是担心她的身体，现在她好了，我便不会再去打听她什么事。” “口是心非，真的不想打听，就不要把店开在这，之前你说她不喝咖啡，肯定不会来店里，结果人家还真的来了，你能躲得过一次，能次次躲过吗？” 许是被猜中了心事，许是真的想安静，沈周翰闭上眼睛，用手挤压着眉心，不耐烦道，“躲不过去再说，你去楼下吧，别在这聒噪了。” 杨子儒又气又无奈，扔下一句“你这辈子就守着‘顾绍雪’这三字活吧！”便噔噔噔的下楼走了。 刚好苏钰要上楼叫路志铭，差点被怒气冲冲的杨子儒给撞倒，他刚想骂人，便看到路志铭从二楼走下来。 但见他面色发白，苏钰心头一紧，忙问，“阿铭，出什么事了？” 路志铭道，“阿钰，我得去看小雪，这儿你盯着吧”。 “小雪她怎么了？” “没事，我想她了”。 路志铭说完，便径直出了咖啡店，只留苏钰一人在原地‘凌乱’，心道，“中午不是才见过吗？这爱情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一个个的都似傻疯魔”。 “阿铭哥，你怎么来了？”路志铭给顾绍雪打电话说他就在大门口，顾绍雪高兴的飞奔出来。 路志铭一把抱住顾绍雪，道，“想你了，就来了。” “你想我没？”路志铭用下巴蹭着她毛茸茸的头发，轻声问道。 顾绍雪仰起头，歪着脑袋，假装认真的想了一下，然后道，“嗯，想了”。 路志铭垂目看她，门口的灯光映的她双眸溢彩，本就精致立体的五官在光晕的勾勒下，添了几分平时不曾见过的妩媚，此时此刻，他爱的人就在怀里，温柔缱绻的看着自己，他还害怕什么呢？ “小雪，喜欢我吗？” 顾绍雪没有迟疑，深深的看着他黑亮的眸子，肯定的说，“嗯，喜欢，我喜欢跟你说话，喜欢你抱着我，喜欢。。。” 话未说完，路志铭的唇便压上了她的两片朱红，他原本还有好多问题想问她，现在什么都不想问了，够了，有这句话就够了，他在心里呐喊，顾绍雪是他的，是他路志铭一个人的，任何人都别想觊觎她。 只一秒，顾绍雪便像触电一般，低下头把脸埋到他的怀里，闷声道，“我。。。不会接吻，你能不能，先给我说下步骤，我学习一下。” 路志铭懵了一下，步骤？学习？虽然他也是人生第一次，但这种事不都是跟着感觉走，与生俱来的吗？ 他轻笑一声，“傻子。” 闻言，顾绍雪猛的把路志铭推开，秀美一竖，探究的看着他，“我还没问你，你是怎么学会的，你是不是还亲过别的女人？”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送命题，路志铭简直哭笑不得，他急中生智，装作很无辜，“我也没说我会呀，苏钰会，等下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步骤，然后我拿个本记下来，咱俩再找个良辰吉日，实践一下，你看怎么样？” 顾绍雪听完，脸立马红到了耳根，她又羞又气，“你不要转移话题，你还没回答我，你是不是还亲过别的女人？” 路志铭看着她一副吃醋的模样，心里不知道有多开心，他重新将她搂进怀里，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在她耳边轻轻说，“你是我第一个女人，也是我此生唯一的女人”。 “老土”，顾绍雪低声吐槽。 “如果今生有幸遇一良人，我想和她一起写字，茗香，品茶，听雨，赏雪，侯月，酌酒，莳花，寻幽。此良人，顾绍雪是也”。 闻言，顾绍雪立马把脸埋到他胸前，嗔道，“偷抄写”。 路志铭低声笑起来，“十大雅事，你为何少了一件抚琴。” “因为你不会抚琴呀。” “知我者，顾绍雪是也。” “那当然”。 灯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拉远，静谧的夜空下，一对神仙眷侣正你侬我侬，月亮都害羞的躲进了云层。 第68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小雪，爸让我出来喊你回去”，顾绍旭像个幽灵一样突然出现。 顾绍雪是背对着她的，被吓得猛的颤了一下，路志铭赶忙轻拍她的后背，小声说，“不怕不怕”，几秒后，顾绍雪才神魂归体。 路志铭看向顾绍旭，眼底闪过一丝怒意。 顾绍旭白了他一眼，转身往回走。 “你等等，阿钰让我给你带句话“，路志铭喊住她，然后轻声对顾绍雪说，“你先回家，明天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顾绍旭听到苏钰的名字，身形微微一顿，然后停下脚步，等到顾绍雪开门进屋，她才转过身，眼带询问的看着路志铭。 “我现在去找阿钰，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苏钰不让他管两人的事，可现如今两人剑拔弩张的，他夹在中间也难做人。 “阿铭，我是不是很差劲？” 在自信这方面，路志铭和顾绍旭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换作以前，他肯定会被她这句话惊掉下巴，可如今。。。他苦笑一声，道，“小雪没有喜欢我之前，我也这样否定过自己，所以我很理解你”。 “感情是很微妙的，给阿钰点时间，也给自己点空间”。 闻言，顾绍旭的眼前蒙了一层水雾，声音有点哽咽，“嗯，谢谢”，转身那一刻，她倔强的扬起了头。 路志铭看着顾绍旭落寞的背影，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最是痴情苦，对错全无凭。 在去会所的路上，他思绪万千，顾绍雪刚才的一举一动，印证了她之前说过的，她不曾谈过恋爱，但顾绍雪对沈周翰肯定是有感情的，不然不会在雨里追他的车，如果沈周翰真的如他所说，很爱顾绍雪，那他为什么假装失忆，不认识她呢？ 他又重新把刚才听到的对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那个人说，‘真的不想打听，就不要把店开在这’，那个店是大学路52号店铺，离岳州大学很近，52号。。。 电光火石之间，他想起了大学路52号商铺，陈辰曾经让他帮忙跟顾绍鹏牵线，说他表弟的一个朋友想租这间店铺，那个朋友满门忠烈，但是听苏钰讲，这家店的法人是杨子儒，那么实际控制人应该就是沈周翰，或者两人是合伙的，沈周翰就是陈辰说的那个‘英雄’。 那这一切就全都说得通了。 思忖至此，路志铭感觉后背有些发凉，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按照陈辰的说法，他父亲早年因公殉职了，如今他自己也因公失去了一条胳膊，那么他就是不得不放弃了顾绍雪，改为默默守护，而这一切，顾绍雪显然是不知情的，以她的脾气，如果知道了，即使沈周翰要放弃她，她也绝对不会放开他的。 顾家又是军人家庭，如果顾绍雪执意要跟他在一起，相信顾以峰也不会拒绝这样的英雄做他的女婿。 那他呢，要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退出吗？ 不！英雄归英雄，感情归感情，刚才顾绍雪说了，她现在喜欢的是他，对，喜欢的是他，沈周翰已经是过去了，过去便是过了。 饶是如此，路志铭的内心还是慌乱了，他打了个右转向，将车停在路边，然后躺靠在座椅背上，缓缓闭上眼睛思索着。 片刻后，他拨出一个电话。 “顾伯，我想等小雪考完试以后，带她去港城，希望您能批准。”他要把顾绍雪带在身边。 顾以峰闻言，顿了几秒，然后道，“这个事，决定权不在我手上”。 路志铭心生疑惑，等着顾以峰继续说。 “本来今年要带小雪回关城，但是过年刚好是三九天，关城会非常冷，外面天寒地冻，屋里开着暖气热腾腾，一冷一热的，不利于小雪身体恢复，我和你芳姨正商量着等她考完试给她做思想工作，过年先不回去，这眼看着还有一周就过年了，你要是把她带去港城，这个工作只能你来做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战士一旦走上了战场，便只能前进，他没有迟疑，回复道，“好！” 可他心里很清楚，这个任务是艰巨的，这次回港城，公司里需要他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看似把顾绍雪带在了身边，实则他能陪她的时间是非常有限的，在这有限的时间里给她做思想工作，让她放弃回关城，哄好了皆大欢喜，哄不好，以她的脾气，他不敢想。 顾以峰也曾年轻过，知道热恋中的人都希望时时刻刻待在一起，路志铭是他中意的良配，也是他钦点的女婿，顾绍雪跟他在一起，他是放心的。 于是便道，“等小雪考完试，你来一趟家里吧”。 他知道，顾以峰这是答应了。 挂完电话，他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发动车子去了会所。 路志铭刚一坐下，苏钰便从怀里掏出一个密封好的信封递给他。 “整个过程我都让交易的人录了下来，在场的人，除了文茵，没有其他人再看到信封里的东西”，事关顾绍雪的清誉，苏钰加了十二分的谨慎。 路志铭迅速把信封装进了口袋，然后问，“文茵呢？” 苏钰明白他的意思，深吸了一口烟，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把人带进来！” 不多时，文茵便被苏钰的手下带进了包间，此时的她，眼睛被蒙住，嘴巴被胶带封住，推搡之间，高跟鞋也掉了一只，以至于重心不稳，直接摔倒在了地板上，她呜呜呜的哀嚎了几声，然后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苏钰朝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会意，直接一脚踹在她的腿弯处，随着又一声哀嚎，她跪趴在了苏钰和路志铭面前。 包间里的光线十分昏暗，文茵在被扯掉眼罩和胶带以后，适应了大概十几秒，才看清眼前的人。 “苏，苏少”，她先认出了苏钰，然后又将视线移向旁边的路志铭，待认出之后，她的面部瞬间失去了表情管理，嘴巴也因为不停的颤抖而说不出话来，绑她的人说了，是因为她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如果说苏钰的‘狠’是岳州城人尽皆知的，那么路志铭的‘恶’则鲜少有人‘亲身体验’过，对文茵来说，是一种未知的恐惧。 得罪了岳州城两位太子爷已经够恐怖了，更恐怖的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事得罪了他们，从咖啡店出来没多久她便被‘请’到了这里。 路志铭一眨不眨的睨着她，眼底蓄满冰冷和狠戾，几秒后，他沉声道，“你手上还有多少照片？” 文茵此时才恍然大悟，原来买照片的人是他派去的，不过堂堂一个路少，为什么要花钱买顾绍雪的照片？难道他也有那方面的癖好？ 想到这，文茵不禁在心里冷笑一声，心道，都说路少不近女色，传闻说他有龙阳之癖，现在看来，这是又多了一个癖好，有钱人玩的可真花，不过，玩的不花，她怎么有钱赚呢。 第69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文茵看着路志铭凶狠的目光，一时分辨不出他问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于是便明里试探暗里嘲讽道，“以路少的能力，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找顾绍雪，您这。。。” 路志铭闻言，一脚将她踹飞到两米开外的储酒柜上，随着一声痛苦的闷哼，柜子上的醒酒器登时倾倒，红酒兜头而下，霎时间，文茵便如女鬼一般，浑身‘血淋淋’的。 太阳那么大，都照不尽她内心的阴暗！她还真当他是来买照片的。 这真是‘传闻’得来终觉浅，偏要有人去躬行！杀她的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她还大胆到要在刀尖上蹦迪，真是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饶！ 文茵的脑袋还在嗡嗡作响，路志铭已经三步跨两步的走过来，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拎起来，咬着后槽牙道，“以我的能力，我能让你死一百回！” 眼看着文茵的脸由红变白，然后再变紫，路志铭的眼睛也猩红一片，一旁的苏钰心中一震，赶忙大喊，“阿铭，松手！” 一句‘松手’让路志铭恢复了理智，文茵瞬时瘫倒在地上，像一条濒死的鱼，只剩最后一口气。 苏钰从未见过路志铭这样凶狠过，昨天晚上在洗手间，他就差点勒死那个人，今天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以前顾绍鹏总说他爱冲动，打起架来把人往死里打，这些年没少让姜妍给他普及刑法，他才收敛了许多，如今看来，路志铭也是，之所以没有见过，是因为没有触及到他的逆鳞。 “你们几个把她拖出去”，苏钰吩咐完手下，便将路志铭拉回到沙发边坐下，道，“这件事你别管了，我的人会审问清楚，犯不着为了这样一个烂人脏了自己的手！” 路志铭坐下后便一根接着一根的默默抽着烟，苏钰见他面色平静了，便拿来一瓶威士忌，路志铭掀起眼皮看了一下，蹙眉道，“换啤酒吧，明天一早我还要送小雪去考试。” “港城那边没事了？”苏钰起身去拿啤酒。 路志铭没有说话，苏钰返回来的时候瞥了他一眼，许是因为提到了顾绍雪，他的面色缓和了许多，所以便揶揄他，“小雪她又跑不了，你看你看的紧的，又不是高考，你还送考啊。” 苏钰边说边给他倒酒，余光中感觉到路志铭在盯着他看，他立马警铃作响，边把酒推到他面前，边笑着说，“好了我错了，你去送，去送。” 结果路志铭还是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苏钰这才知道他应该是有事要说，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说，于是便端起酒杯，自顾喝起来，等着他。 十几秒后，他开了口，“你还记得沈周翰吗？” 苏钰可太记得了，当初因为去向顾绍雪打听这个人，被周盼拍了照片，她拿来‘逼婚’，闹得满城皆知，想到这个事，他便气不打一处来，不悦道，“记得，怎么了？” “听雪咖啡馆是他开的”。 本就不平静的湖面又砸进去一块巨石，苏钰倒酒的动作猛的一滞，原来那个二老板是沈周翰，白月光是顾绍雪，他觑了一眼路志铭，见他面色并无异常，又后知后觉的想起早些时候他从二楼下来时的反应，便试探道，“你遇见沈周翰了？” “嗯”，路志铭冷笑了一声，自嘲道，“这家店还是我在中间牵线租给他的呢，老天爷可真是有意思。” 苏钰把路志铭的酒杯添满，然后一副吃瓜群众的样子看着他。 十分钟后，桌子上多了许多空酒瓶，苏钰也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且给出了总结，“于情，人家也没去打扰小雪，更谈不上跟你抢，于理，他确实是条汉子，我们若是赶走他，良心上过不去”。 “这些都不是重点，我苦恼的一点是，不知道他们两个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情，我甚至都觉得小雪是因为找不到他，才跟我在一起的。” “怎么跟小雪谈个恋爱，还谈出自卑感来了？你又不差，唯一差的一点可能就是比沈周翰晚认识她”，苏钰也是话赶话，说完才发现戳了路志铭的心窝。 他赶忙将功补过，“但是，跟小雪结婚的人是你呀，陪小雪一辈子的也是你，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跟小雪好好的，其他的都是杞人忧天。” “阿钰，你能理解那种既想知道又怕知道的感觉吗？” 苏钰沉思片刻，帮他分析道，“我觉得小雪跟他之间不是爱情，真的爱一个人，不会在短时间之内跟别人在一起的，别人我不知道，至少小雪肯定是如此。” 路志铭沉默几秒，然后递给他一支烟，示意他说下去。 “小雪不是一直在找他吗？你就主动跟她说，沈周翰就在听雪咖啡馆，这样显得你坦荡，退一万步讲，小雪真的喜欢他，那她也会顾忌你的感受，毕竟你们两个现在在一起，到时候，他俩之间的心结一打开，你就不用天天提心吊胆了，如果你不告诉她，总有一天她会知道，那个咖啡馆离学校那么近，即使她不喝咖啡，可二楼是书城，小雪又那么喜欢看书。。。” “好，我告诉她”，有时候面对比逃避来的更轻松，“不过需要等到年后了，她考完试我会带她去港城”。 ”她在岳州也是天天呆在家，顾伯让我带她去港城散散心”，他把顾以峰搬了出来，不想让苏钰看到他懦夫的一面。 说完，路志铭又话锋一转，“你有时间找阿旭谈谈吧，你们俩在不在一起我不管，但她是女人，你是男人，咱们又从小一起长大，你别丢了情谊，又失了君子之风”。 “在老丈人的眼皮子底下谈恋爱，感受如何？”苏钰没有接他的话。 路志铭愣了一下，然后苦笑道，“如履薄冰”。 “不过顾伯一直都在帮我，我愿称他是全天下最好的老丈人，可惜有的人却弃之如敝履”，他不动声色的又把话题绕了回去。 “我对阿旭怎么样，你们都看在眼里，怎么现在我倒成了负心汉，这岳州城就应该下一场雪，不然洗刷不了我的冤屈！”苏钰突然抬高了声音，发泄着多日来的愤懑，说完又剜了路志铭一眼，悻悻道，“一口一个我不管你俩在不在一起，你要真是不想管，一个字都不要说！” 话音刚落，苏钰的电话响了，他划开接听键，沉声道，“说！” 电话那头的人不明所以，愣了两秒，才小心翼翼的说，“老板，她说了，她没有顾小姐的裸照，给路少的那个信封里，是找人p的，现在这个人怎么处理？” “放她走，明天我要看到她的名字出现在热搜第一条，去安排吧！”不能杀她，那就诛心。 房间里很安静，苏钰在接电话时开了免提，路志铭听完，顺势躺靠在了沙发上，紧绷了两天的神经终是松了。 “我让人送点宵夜过来，快要饿死了！”苏钰也是心情大好。 听苏钰这么一说，路志铭的肚子也开始咕噜咕噜叫起来，他身子一挺，坐起来道，“你还记不记得蔡记的生滚猪杂粥，以前我们经常跑去吃，就叫那家的宵夜吧。” 第70章 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 苏钰记得，何止他们经常去，以前他还经常带着顾绍旭去吃，她最爱吃蔡记的海鲜粥，他让路志铭一个字都不要提，可这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总能捎带脚的刮出她来。 “生滚粥现做现食才好食，我哋去店里食”。 “你可不要在小雪面前讲岳州话”，路志铭侧头提醒苏钰，“她听不懂，也不会讲，又要强”。 苏钰拿起外套，笑说，“你可以教她啊，岳州媳妇，怎么能不会讲岳州话呢”。 “我不敢，保命要紧”。 苏钰睨他一眼，嘲讽道，“真是世风日下啊，路少也有怕的人。” “说的好像你不怕顾绍旭一样”，路志铭紧跟着揶揄他。 苏钰冷哼一声，纠正道，“我不是怕她，是好男不跟女斗，不跟她一般见识。” 说话间，两人便来到了会所门口，因为都喝了酒，苏钰叫来了一南，一南是苏钰的保镖，但苏钰只拿他当司机，没喝酒的情况下不会让他跟着。 去之前，苏钰给老板打了电话，所以他们到了以后，便直奔预留的位置而去。 老板给他们留的是室内vip房间，室外此时已经坐满了人，人群里，路志铭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他惊喜的喊道，“冲锋！” 冲锋闻声转过头，眸子一亮，然后快速走过来，“铭少爷，钰少爷，你们也来了。” “大哥呢？”苏钰朝他身后巡视着，这个时间，他想当然的认为冲锋肯定是和顾绍鹏出来的。 “我是跟我们家小姐一起出来的”，冲锋说完又看向路志铭，解释道，“是阿旭”。 路志铭知道肯定不会是顾绍雪，这个点顾以峰不会让她出来的，他转头看向苏钰，以为他会走，却见他一脸淡然，对冲锋道，“带我们过去吧”。 顾绍旭看到苏钰走过来，先是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便露出大大的笑容，冲来人打起招呼，“阿铭，一南”，直接把中间的苏钰隔了过去。 苏钰在顾绍旭对面坐下，睨了一眼她眼前的砂锅，道，“哟，吃的海虾粥，怪不得没看到我”。 顾绍旭自然知道他是拐着弯说她‘瞎’，当即就眉棱耸起，杏眼怒睁，路志铭见状，马上出来调停，“阿旭，你们出来的时候，小雪睡了没有？” “她现在跟我妈一起睡，我妈9点就睡了”，顾绍旭心里不悦，脸上蒙了一层霜，说话也是冷冰冰，意思就是顾绍雪早就睡了。 苏钰一怔，不解道，“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跟你妈一起睡？”他也是没话找话，只是话一出口，多少带了点嘲讽的味道。 这下，连路志铭也拉了脸，冲锋马上道，“她受伤出院以后，为了方便照顾她，才跟夫人一起睡的。”他其实也不知道真实原因，只是这么解释合情也合理。 此时，服务员过来点单，苏钰扬声道，“我们几个都是猪杂粥”。 “靓女，多给他加点猪腰子，再加点猪脑，他不仅肾虚，脑子还不好使。”顾绍旭指着苏钰，给服务员补充道，“多出来的材料钱，我付”。 服务员眼瞧着在场的黑脸的黑脸，白脸的白脸，而且哪一个都不好惹，不敢说好，也不敢说不好，诚惶诚恐的站在原地，此时一南开了口，“按她的要求来”。 一南知道，女人生气的时候，只要顺着她，准不会有事。 苏钰唇角一勾，冲顾绍旭抱了个拳，“多谢顾小姐抬爱，苏某不胜荣幸！” “你客气了，我鹏泽基金有的是钱，像你这种残障人士，我们会特别照顾的”。 路志铭怕他们两个再说一会儿就要掀桌子了，忙岔开话题，“阿旭，接手鹏泽基金以后，应该很忙吧，累不累？” “大哥把南风调到鹏泽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不像某些人，招的助理全是妖精，虽然也是男女搭配，但那是越干越累”，顾绍旭特意把最后的一个‘干’字加粗然后声音加重。 此话一出，冲锋和一南尴尬的干咳的干咳，低头的低头，路志铭则是眉头拧起，面露不悦。 顾绍旭回国以后，路志铭见她的次数屈指可数，此时，他忽然能理解苏钰了，不是他不想和她好好的，实在是顾绍旭有点过分，但见苏钰嘴角歙动，腮帮子咬的鼓鼓的，他赶忙在桌下按住他即将拍案而起的手，对着顾绍旭沉声道，“阿旭，你是个女孩子，怎么能说话这般粗鲁，羞不羞的！” “你少来教训我，管好你的小雪就行了！”顾绍旭说着，眼圈一红，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她把调羹重重的往砂锅里一掼，起身带了一阵风便跑了出去。 冲锋刚要站起来，苏钰已经先他一步追了过去。 路志铭像是想起了什么，问冲锋，“你们出来的时候顾伯知道吗？” 冲锋摇摇头，道，“阿旭给我打电话说想吃海鲜粥了，让我跟她一起，这个点顾总和夫人都已经睡了，我也没有和他们说”。 服务员进来上了粥，路志铭道，“我们吃饭吧，他们两个的事让他们解决”，说完又看向一南，揶揄道，“一南是深谙他老板的心哪，坐这纹丝不动的”。 一南闻言，干笑了笑，耸着肩道，“我可不想去当电灯泡”。 “你想死吗？”顾绍旭猛的推了一把冲到她车前的苏钰。 苏钰平静的看着顾绍旭，道，“如果我死了你能消气，我愿意去死”。 “所以，你宁愿死，也不愿意喜欢我，对吗？”顾绍旭和他四目相对，眼底尽是沮丧和凄然。 “阿旭，我们做朋友不好吗？我会一辈子护着你，可你为什么非逼着我和你反目成仇，你是为什么！”面对顾绍旭，苏钰无奈又无力。 顾绍旭心有不甘，“你心里的白月光是谁，你告诉我，我去见见她，见完我就放手”。 “她，我已经放下了”。 苏钰顿了几秒，又道，“我去加拿大那么多次，你都没有说喜欢我，为什么一回国，立马就说喜欢我，还一副一往情深的样子，顾绍旭，为什么？” “我。。。”顾绍旭低下头，她没法说她是因为‘失去了才懂得了珍惜’。 苏钰口袋里的电话响起，他拿出来接通。 “老板，我们把文茵放了以后，派人跟着他，发现她去见了赵鑫，现在他们两个在赵鑫的别墅。” “你们在那守着，我马上就到！” 挂完电话后，苏钰又给路志铭拨了过去，“阿铭，你们赶快出来！” “阿旭，你先回家，我跟阿铭这边还有事”，苏钰说着便打开车门，想把顾绍旭推进去。 顾绍旭不肯，蹙眉问他，“出什么事了？” “男人的事，你别管，赶快回家！” 顾绍旭还想坚持，苏钰看到路志铭他们已经往这边走来，便沉声道，“听话！” 无论顾绍旭怎么闹，苏钰都没有和她说过重话，所以她当即就被他的厉声给吓的抖了一下，然后愣怔在原地。 “冲锋，送阿旭回家”，苏钰说完，便往自己的车边走。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苏钰开车门的手顿了一下，但他没有回头，直接坐进了车里。 第71章 此时方自悟 车上，路志铭简单跟冲锋说了一下这两天发生的事，冲锋听完以后沉默了半天，只能从他紧握的双拳和青筋暴起的额头看出他已愤怒到了极点。 苏钰听着路志铭的复述，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想法，他觉得这一切都是赵鑫在幕后操纵，文茵只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之前在会所他们打了他，后来他便找了周盼出来整他，可顾绍雪基本就没有在公众视野中出现过，赵鑫怎么就盯上她了？难道是因为那张照片？ 思忖至此，苏钰心里又慌乱，又自责，当时顾绍雪出了车祸，他又被周盼逼到了热搜，根本没功夫去梳理这里面的机关，如今想来，真的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车厢里一片寂静，每个人脸上都覆着一层薄冰。 “前几天我带小姐出来买信笺纸，就是这个文茵带我们去的听雪咖啡馆，我在二楼碰见了沈周翰，便急着带小姐走，走的时候，我看那个文茵就不是很高兴”，冲锋边回忆边思考，看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路志铭也想起来就是那天冲锋给他打电话说，顾绍雪喜欢他，原来那些信笺纸是在沈周翰的店里买的，这个沈周翰还挺了解顾绍雪的喜好的，那天他在店里看到的还有冲锋发给他的那十几款信笺纸，基本都是顾绍雪喜欢的风格。 四个人，除了开车的一南，其余三人像是三条相交的直线，除了交点处想法一致，都是为了顾绍雪，其他地方却都是各想各的。 在心思各异中，他们来到了赵鑫的别墅区外。 苏钰的手下说出了一个惊天秘密，“老板，我们的人在跟着她的过程中，发现她有些不太正常，怀疑她是个‘瘾君子’，然后我就让人去查了，查到她的上一任男朋友有吸d前科，我们分析，她铤而走险卖照片，应该就是为了这个。” 闻言，路志铭冷笑一声，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俩人蛇鼠一窝，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脏东西，送她们去吃‘皇粮’都觉得是在糟蹋纳税人的钱！” 冲锋见事态有点严重，担心道，“跟大哥说一下吧”。 “别说！” “大嫂现在还怀着孕，集团里事又多，就别让他分心了，直接通知警方过来就行了，你又何必惊动大哥“，路志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其实他是有私心的，˙这个事如果真的扯起来，势必要把沈周翰刮带进来，大学路52号是顾家的，到时候顾绍鹏肯定要知道沈周翰这个人，这样扯起葫芦带动藤，只会让事情更复杂。 冲锋也没有再说别的，他只当自己今晚就是陪顾绍旭出来吃宵夜，没有碰见这几个人。 苏钰先让一南打了个匿名电话举报有人吸d，走了个官方程序，又给负责这个片区的派出所所长打了个电话，说明了一下情况。 四十分钟后，坐在车里的四个人便看到赵鑫和文茵双双被扭送到了警车里。 翌日，冲锋和路志铭送顾绍雪考试，苏钰去看守所见了赵鑫。 “你跟文茵是什么关系？“苏钰直接开门见山。 赵鑫一脸不屑的看着他，道，“你好像没权利审问我吧，我好像也没义务要回答你的问题。” 苏钰只恨上次打他打的太轻了，有些人的恶是渗在血液里，透在骨子里的，他咬牙切齿道，“你这个缩头乌龟，有种你直接冲我来，老是找些垃圾当枪使，枉为男人！” “哟哟哟，我就喜欢看你这副想弄死我又奈何不了我的样子”，赵鑫睃着眼，话语间充满挑衅，“看着你的小心肝被千人看，万人睡，滋味如何呀？” 狭小的房间里登时挤满了赵鑫奸淫的浪笑。 苏钰进来的时候所长特意交代他，在这里不可动粗，可他此时是忍无可忍，那便无需再忍，他从凳子上跳起来冲到赵鑫面前掐住他的脖子，恨恨道，“你个人渣！” “掐，使劲，监控可都拍着呢”，赵鑫狰狞着五官，像只凶残的八爪鱼。 苏钰的眼底一片猩红，松开掐他的手，又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 待他转身坐回到凳子上时，赵鑫往地上淬了一口血唾沫，嘲讽道，“我原来以为这顾绍雪是你的女人，跨年夜的时候我竟然发现她跟路志铭搂在一起，你们俩的关系都好到睡同一个女人了？还是说你被自己的好兄弟给绿了？” 听到‘跨年夜’三个字，苏钰的眸子一深，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然后试探道，“那天晚上撞顾绍雪的人是你指使的？！” 闻言，赵鑫先是一愣，眼神有一瞬的游离，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啊？小心肝被车撞了？哎哟，那可真是太可惜了，那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哪个男人见了不想。。。” “啪”的一声脆响，赵鑫的脸偏向了一侧，苏钰打断了他的污言秽语。 从看守所出来，苏钰让一南送他去岳州大学，他现在精神恍惚，开不了车，临走的时候，赵鑫又说了一句话，“那天晚上，你们几个打得挺爽，那我就让你们顾家，路家，苏家统统付出代价！” 苏钰想起了顾绍鹏让他背刑法时，近乎唐僧化的耳提面命，当时他还一身反骨，说他是年龄越大，胆子越小，如今想来，不听‘老人言’，真的是吃亏在眼前，他跟路志铭做下的种种，都由顾绍雪替他们扛了。 一个男人，自己可以浑身是胆，天不怕地不怕，可身后的父母，女人，孩子却是你身上的软肋，病毒进攻人体时，最先找的便是你身体里最弱的部位。 成长不是年龄的跳动，而是某一瞬间的醒悟。 到达学校时，顾绍雪已经考完了上午场，路志铭正和她坐在休息椅上笑闹着，冲锋站在离他们两米远的地方，苏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面带微笑走过去。 “阿钰，刚好你来了，小雪说要问你个事。。。”问那天说的学习接吻的事。 “唔。。”路志铭还没说完，便被满脸通红的顾绍雪捂住了嘴巴。 苏钰不明所以，不过想来也是俩人在闹着玩，而且他现在也没有心思开玩笑，便没有追问。 “钰哥，我送你的香包你有没有带在身上”，顾绍雪站起身来问他。 苏钰怔了一下，尴尬道，“那个是要戴在身上的？我挂在衣柜里熏衣服了。” 顾绍雪眉眼弯起，掩嘴笑了一下，然后道，“怎么样都行”。 “阿钰，顾伯说让中午都去云府路吃饭，走吧”，路志铭牵起顾绍雪的手，喊了一下冲锋，四人便往学校门口走去。 冲锋和苏钰走在一起，他刚才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于是侧头小声道，“我也把小姐送我的香包挂在衣柜里了，小姐说我是直男，她说这是新年礼物，香包具有驱瘟辟邪，护佑平安的寓意，缀在身上最好”。 苏钰看着前面两个人的背影，心道，“愿我们大家都平安顺遂。” 第72章 三人行，必有我师 冲锋说完便掀开自己的外套，给苏钰展示了一下他缀香包的位置，在内侧口袋处，顾绍雪制作的香包非常小巧精致，而且是扁平的菱形，不仅贴身，还给衣服内侧添了几分美观。 苏钰也在认真思考自己该缀在什么位置，他觉得应该给自家的设计师说一下，以后他的衣服要设计一个缀香包的地方。 路志铭的电话响了，今天是工作日，所以他需要开着工作的那部手机，他看了一下来电人，是港城那边的二助武月，他拧了一下眉，然后接起，还没听清里面人说什么，顾绍雪便拉着他说，“阿铭哥，我们进去买点信笺纸吧，这家的信笺纸很漂亮。” 路志铭抬眼看了一下门头，下意识的把顾绍雪往自己怀里带了一下，心里有些慌乱，不安的问她，“前几天买的你用完了？” “我想买来给你用”。 闻言，路志铭舒了一口气，温声道，“我听冲锋说，上次给你买了十几本，等下去家里，你给我拿两本就好了。” 说完便朝着已经走到他们前面的冲锋喊道，“冲锋，你带小雪先去车里，我接个电话”。 冲锋一转头，看到两人在听雪咖啡馆门口不远处，也是心下了然，赶忙跑了过来。 “先去车里等我”，路志铭边说边轻轻把她往冲锋那边推，然后拿起被晾了一会儿的电话，道，“你刚才说什么？” 路志铭刚才在跟顾绍雪说话，没有挂电话，武月更是不敢挂老板的电话，此时她还在分辨老板这句话是对谁说的，所以慢了半拍，又重新酝酿了下情绪，道，“路总，拾康医院的人今天来找您，说是他们医院用了我们的设备，检验结果出了问题，病人现在把他们医院给告了，陈助理说您不在，她可以派公司的售后先去了解情况，对方便认为这是公司在推诿，说着说着便打起来了。。。” “有人员受伤吗？” “陈助理伤的比较重，医生说是轻微脑震荡，其他的人都没什么大问题，擦破了点皮，我们报了警，拾康医院闹事的人已经被警察带走了”，武月小心翼翼的汇报着。 此刻的路志铭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他现在要陪顾绍雪回家吃饭，昨晚上被抓走的那两个人在拘留所都供了些什么，他还没来得及问苏钰，现在公司又出了事，江山和美人他都得顾，可他人只有一个，分身乏术，此时，顾绍雪已经上了车，武月还在等他做下一步的指示。 路志铭沉思片刻，道，“你先安抚好大家的情绪，各部门都正常工作，我这边会安排人过去处理”。 挂完电话后，他给陈辰拨去了电话。 “路总”。 “陈辰，现在港城公司出了点事。。。”路志铭把刚才的情况简单的描述了一下，让他把岳州这边的工作尽快安排好，然后去港城。 陈辰的工作能力路志铭是很赞赏的，这一年他基本都待在港城，岳州这边的各项工作他都安排的井井有条，陈衡君的能力也不错，但她毕竟是个女的，面对一些蛮横霸道的人，终究还是敌不过。 “公司里没事吧？”顾绍雪看到路志铭的脸色有些凝重，不禁问道。 路志铭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把顾绍雪搂进怀里，轻拍了下她的肩头，故作轻松道，“没事，我已经安排好了”。 “你要是忙的话就先回去，有冲锋在呢”，顾绍雪隐隐觉得路志铭有什么事瞒着她。 路志铭将侧脸轻轻贴着她的头顶，安慰道，“都说了没事，你不用担心，嗯？” 冲锋已经懂事的把隔音板降了下来，顾绍雪滴溜了两圈黑眸，然后侧身抱住路志铭，快速的亲了一下他的唇角，然后便把脸埋到了他的怀里，羞赧道，“你不要去问钰哥了，我们自己学，目前我只会这个步骤”。 路志铭边笑边用手抚摸着她的脑袋，此刻，他一点都不想要他的江山了，只想跟美人待在一起。 “小雪，等下午考完试，跟我去港城吧”。 顾绍雪像个孩子一样，‘噌’的一下从他怀里挺出来，道，“不行”。 路志铭愣了一下，眼带询问的看着她，昨天说今天要考试，怎么考完试了还不行。 “过年我们要回关城，我要跟冲锋一起采购东西带回去，我有三个姑姑，还有表哥，表姐。。。” 路志铭现在是一个头三个大，劝她不要回关城本来是去了港城以后的计划，现在全涌到了一起，刚才港城的事本来就将他的心扰乱了，一颗杂乱的心是没有能力理顺一团糟的毛线的，于是他轻轻把她重新揽在怀里，闭上眼睛，默默的听着她讲，她要给哪个表姐带什么，给哪个表哥带什么。 顾绍雪讲完以后，才发现路志铭‘睡’着了，她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说睡着就睡着了”。 其实路志铭根本没有睡，他只是在闭目养神，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只不过这时候，他只能装睡了，因为还没想出合适的说辞劝顾绍雪。 他安静了，顾绍雪却躁动了起来，她轻轻转动了下身子，面朝着他，又害怕吵醒他，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顾绍雪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路志铭的脸，男人的俊朗分很多种，路志铭属于冷俊，只有笑起来时才会显得温润些，他的薄唇此时微抿着，原本英气的剑眉也蹙成了两座小山丘，顾绍雪抬手用指腹轻轻把它们抚平。 她如兰的气息，混合着发丝的清香，轻盈的融进路志铭的鼻息，为了继续装睡下去，他只得屏气凝神，争取做个柳下惠。 哪知下一秒眼前压下来一个黑影，顾绍雪吻上了他的唇，而且还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然后又自言自语道，“电视剧里好像就是这样吧”。 如果说刚才的触碰他还能靠强大的意志力撑住，那么这一舔便彻底击垮了他意志力的最后防线，他猛的睁开眼睛，在顾绍雪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深深的压上她莹润的绛唇，既然她想学下一个步骤，那他就给她练习的机会，他含糊的说了一句，“张开嘴”，然后便用舌头去撬她的贝齿。 接下来的事情，顾绍雪也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路志铭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抚着她的一侧脸庞，他的舌头霸道却不失温柔的缠住了她的，唇齿相依之间，两个人的心跳都像敲鼓一样，震的胸膛都是疼的。 顾绍雪已经完全懵住了，呼吸都忘了，也不是忘了，是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去呼吸，她一只胳膊紧紧的环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死死的抓着他的衣服，以至于路志铭察觉到后，不得不放开她，怕她被憋死。 他知道接下来顾绍雪肯定要尴尬，所以直接把她抱在了怀里，顾绍雪把下巴抵在他的肩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心道，“这哪是接吻，简直是要命啊！” 路志铭轻笑了一声，在她耳边问，“我这个老师还行吗？” 第73章 独鲜于世，异于常俗 “不行，因为我没学会”，顾绍雪有些气息不稳。 路志铭心里在笑，面上却一脸严肃，佯怒道，“以后不许在我面前说我不行，这是男人的大忌”。 顾绍雪哪知道这里的机关，偏偏要和他反着来，还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不行”，说完又小声嘟囔了一句，“谁让你装睡偷袭我”。 路志铭装作很委屈的样子，“我不是装睡，是心里难过，难过我老婆不要我了”。 顾绍雪也顾不得自己此时还是个大红脸，‘咻’的一下和他四目相对，脱口而出，“我哪有不要你。” “老婆，老婆”，路志铭的小心思得到了满足，便满脸笑容，一迭声的喊着面前的人。 顾绍雪反应过来之后，并没在意他说的‘老婆’两个字，而是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直到眼前的人变模糊。 路志铭心下一惊，也来不及去想自己哪里说错了，赶忙把她带进怀里，慌乱道，“对不起，你别生气，我的错我的错。” “阿铭哥，以后，你会离开我吗？”顾绍雪突然问道。 路志铭的一句‘不要我了’突然之间刺痛了她，曾几何时，她惧怕跟除了父母亲人以外的人亲近，就是怕依赖后再失去，失去后的每个日日夜夜，曾经拥有时的点点滴滴便会如虫蛊一般，啃噬着你内心深处最敏感的神经。 这样的恐惧并没有因为跟路志铭在一起了而消失，反而变得更严重。 路志铭的后背已是一层薄汗，被吓得，此时他的脑子其实是一片空白的，只有潜意识在活动，“不会，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 顾绍雪很想问，如果你食言了怎么办？可转念一想，能怎么办呢，她已经成年了，成年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相应的代价，这个代价有好有坏，好与坏都要接受。 20岁，正是相信海誓山盟，天真烂漫的年纪，可顾绍雪却活得比谁都清醒。 她轻轻的嗯了一声。 “那你会离开我吗？” 这个问题，自古以来都是互相问的，就像结婚时双方需要交换戒指，交换誓言一样。 顾绍雪淡淡的说，“不会”。 “那下午考完试以后，跟我去港城吧，回关城带的东西一天就置办好了，你可以给冲锋列个清单，让他帮忙采购”，路志铭趁着她此时的乖顺，把刚才的事又提了一遍。 “好”。 都说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顾绍雪静悄悄，必定是心里突然有了一个不愿说出来的小心思，换做别的女人，这个时候肯定沉浸在男人的甜言蜜语之中，可她是顾绍雪，那天，他跟陈辰说，他在等顾绍雪和他较量，其实从他第一天认识她开始，较量就已经开始了，只不过以前是他单方面的，从他表白那天开始，才变成了相互较量。 路志铭此时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研究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只想着她答应先去港城就行，这两天发生的桩桩件件事，他需要一个一个解决。 苏钰靠坐在车子后排座椅上闭着眼睛，内心五味杂陈。 虽然赵鑫没有承认跨年夜的车祸与他有关，但苏钰觉得这事十有八九和他脱不了干系，他原本是要把这件事告诉路志铭的，但最终，他选择了自己去调查，这是他欠顾绍雪的。 顾绍旭今天去了公司，所以这顿中午饭吃的不说其乐融融，最起码不尴尬。 饭后，顾以峰留了苏钰在客厅，路志铭去了顾绍雪房间，帮忙整理去港城的行李。 “阿钰，从上次小雪过生日你来家里吃过一次饭以后，好像再没来过了吧？”顾以峰和苏钰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苏钰惭愧的笑了一下，道，“主要是怕打扰到您和芳姨”。 “你们几个小的时候，那感情好的跟亲兄弟姊妹一样，现在家里还留着你和阿铭的房间呢，只是这些年，你们都没来住过了，你张姨每次去打扫房间时，都会念叨你们两个，经常做些你俩喜欢吃的菜，就想着，说不定哪天你们就过来了”。 顾以峰没有说顾绍旭，却句句都在说顾绍旭。 从顾绍旭回国到现在，她的所作所为顾以峰都了然于心，在他心里，苏钰跟他亲儿子差不多，手心手背都是肉，哪边受委屈他都不忍心，大是大非面前，他可以约束顾绍旭，可在感情方面，他只能引导，既阻止不了，也干涉不了。 ”顾伯，我不会伤害阿旭的，小时候不会，长大了也不会，这辈子都不会”，这话是苏钰的心里话，并不是为了宽慰顾以峰。 “顾伯又何尝愿意让阿旭伤害你”，顾以峰看着苏钰，眼底尽是无奈和歉意。 路志铭在帮顾绍雪找她要带去港城的书籍，视线扫过书架最上层的《诗经》时，发现跟自己岳州家里那本不一样，顾绍雪这本是程俊英版本的《诗经译注》，他的是《毛诗正义》。 他轻轻把书抽出来，刚打开封面，便看到里面夹着一张照片，他认出照片上的人是沈周翰，照片的背面写着两行小楷：顾绍雪你好，我是沈周翰。 照片上的沈周翰意气风发，阳光帅气，和咖啡馆里怊怅若失的沈周翰几乎是判若两人，他想起苏钰说的‘于情于理’，心里酸涩不已。 放下一个人，不是说说而已，让顾绍雪和沈周翰见面，他心里也没底，只不过在赌他在顾绍雪心里的位置比沈周翰重罢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顾绍雪，她正在书桌前复习下午要考试的科目，并没有注意到他这里，他把照片按照原来的样子夹好，放回了原位。 一转身，他看到赵芳兵站在门口，他颔首会意，轻脚走出去并带上了房门。 “阿铭，这次小雪去港城，就辛苦你照顾她了，去到那边，你要让她多休息，这一个月她都跟我一起早睡，医生说了这有利于她恢复，这孩子，比较怵她爸爸，在家里她都乖乖的，我怕这一出去。。。”赵芳兵拉着路志铭的手，一边交代，一边担忧。 在父母眼里，孩子不管长多大，都有操不完的心，他回握了一下赵芳兵的手，道，“芳姨，您放心，我会把小雪照顾好的，争取让她吃胖几斤”。 顾绍雪虽然有173的个子，体重却不到110斤。 “你这孩子，就去几天，能胖几斤哟”，赵芳兵笑着嗔了路志铭几句，把整理好的行李箱交给他，迟疑了一下，然后道，“过年暂时不回关城的事，她要是不同意，就别勉强她，等回来让你顾伯说”。 “嗯”。 路志铭和苏钰还要处理赵鑫的事，所以中午走的时候路志铭就把顾绍雪要带去港城的东西放进了车子后备箱。 在送顾绍雪去考场的路上，路志铭听到身旁左右的人都在议论文茵被学校开除的消息，他原本想把顾绍雪拉开离她们远一点，却见她正心无旁骛的在默诵这场考试的知识点，根本没有在意周围人都说了什么。 路志铭侧头看着顾绍雪，唇角上扬，心道，他的女人就是与众不同。 第74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 “冲锋，我等下跟阿钰去办点事，如果小雪考完试我还没回来，你就先送她回家”。 路志铭从考场出来后给冲锋交代了一下便和苏钰一起准备去看守所，路上，他拿出电话给陈辰拨了过去。 “路总，岳州那边您忙完了吗？” 路志铭听出电话那头的语气有点焦急，心下一紧，忙问，“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刚到港城，中心医院的人也来了，和拾康医院出的问题是一样的，我跟技术部门的负责人先去了拾康，又去了中心医院，从设备到试剂到日常的养护，都做了详细的检查，都没有问题，可如果一家医院出了问题，也许是医院的问题，现在同时是两家，所以无论怎么看，都是我们的设备出了问题，所以。。。”陈辰没有往下说，意思是很多决策还是要他亲自回港城来定。 “一南，改道先去我家”，路志铭喊了一声，然后又对陈辰道，“我现在马上赶回去！” “怎么了？”旁边的苏钰看到路志铭脸色铁青，不禁问道，“港城那边出什么事了？” 路志铭躺靠在椅背上，感觉头疼欲裂，他紧闭双眼，眉头拧成两团疙瘩，半晌，他才开口，“阿钰。。。” “你回港城吧，这边有我”，苏钰本来就打算这件事他一个人处理。 话音刚落，路志铭的电话响了，是路兆恺打来的。 “阿铭，港城那边怎么回事？” “爸，我在岳州，还不知道”。 “你不知道？！热搜都挂半天了！如果是我们的设备出了问题，那就是医疗事故，是要承担刑事责任的，这一点还用我教你吗？！”这是路志铭接管公司以来，路兆恺第一次对他发脾气，“我不管你现在在做什么，立马给我回港城！” 昨天晚上刘岚跟路兆恺说了路志铭和顾绍雪的事，他原本是很高兴的，可他万万没想到一向沉稳冷静的儿子会为了儿女私情弃公司危难于不顾，这可是身为管理者的大忌，他是既震惊又愤怒，当初顾绍雪出了车祸，他都是岳州港城两边跑，如今顾绍雪好好的，他竟然。。。 路志铭没有说话，因为他无话可说，这件事，他的确做错了。 不是顾绍雪红颜祸水，而是自己色令智昏。 从地库拿了车，他连司机都没叫，便一路疾驰赶往港城，苏钰原本是让一南送他的，被他拒绝了。 从路志铭家出来，经过一个路口时，苏钰的视线扫过窗外，看到顾绍旭跟一个男的站在红绿灯处等红灯，看样子两人像是在激烈的争吵，男的侧着身子，他没有看清是谁。 “一南，过去这个路口靠边停车！”苏钰边说边透过窗户往后看，以防等会儿找不到她们。 男人是顾绍旭的前男友韩正，前不久刚回国，两人分手的时候，顾绍旭已经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可她是顾家人，当时接任鹏泽基金总经理一职时，新闻都有报道，所以韩正找到她公司很容易，加上这是两人的私事，顾绍旭出来时便没有让南风跟着。 韩正是岳州本地人，是家里的独子，全家都已经移民加拿大，他这次回来，是想和顾绍旭复合，把她带回加拿大。 “我早就说过，我爸爸是不会允许我生活在加拿大的，当时你为了追我，就骗我说会跟我回国，追上了就各种说服我留在加拿大，我为了你，在加拿大多留了一年，可换来的是什么？是你的背叛！” 往事重被提起，伤疤又被揭开，顾绍旭心痛不已。 韩正冷笑一声，嘲讽道，“我们俩在一起时，苏钰每次来找你，你都要高兴半天，我怀疑你，你就说那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后来你为了证明你俩的清白，故意当着我的面接他的视频电话，再后来咱俩分手，你哭的撕心裂肺，我说只要你留在加拿大，我就不和你分手，还会跟你结婚，是你死活不肯，现在又说我背叛你，我为什么背叛你，你心里没数吗？” “明明是你欺骗在先！”顾绍旭反唇相讥，“还把无耻说的这么清新脱俗！” “你敢说你不是为了你那青梅竹马吗？你前脚刚回国，我朋友后脚就跟我说，有媒体拍到了你当天半夜便去了苏钰家里，咱俩在一起两年，你。。。” 不等他话说完，便被飞奔而来的苏钰一脚踹飞到了旁边的绿化带里。 “阿钰！”顾绍旭拉住了还要继续踹他的苏钰，喊道，“别打！” 苏钰把顾绍旭拽到身后，直接跳进了绿化带，把刚爬起来的韩正再次踹翻，头不是头脸不是脸的朝他挥拳，“我打的就是他，当初你们俩分手的时候我就说了，这个畜生要是敢回国，我揍死他！” 顾绍旭根本拉不住如猛虎般的苏钰，此时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她急的朝往这边赶来的一南喊道，“一南，快！” 两人好不容易将满眼猩红的苏钰拉开，正准备离开，韩正又在身后挑衅道，“顾绍旭，你真贱！他要是真的喜欢你，肯定早就跟你官宣了！” 闻言，苏钰的身形一顿，顾绍旭赶忙把挽住他的胳膊收紧了一点，以防他反回去，谁料苏钰冷哼一声，扭头说了一句，“明天一早会让你看到，到时候把你那钛合金狗眼瞪大一点！” 顾绍旭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苏钰，直到三人上了车，她看苏钰的怒意消了一点，才嗔道，“你发什么疯啊”。 苏钰目视前方，问她，“回家还是回公司？”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 顾绍旭没有明白苏钰刚才话里的意思，又见他一脸的严肃，便垂目不语。 “一南，去云府路”。 “你刚才说的。。。”顾绍旭嗫嚅着，“是真的？” 在苏钰面前，她从未这样娇羞过。 “我说了，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顾绍旭眼里闪着的光瞬间消失，前面的一南也轻轻叹了口气，他实在搞不懂老板心里是怎么想的，又不要她，又护她护的跟宝贝一样。 “一南！停车！”说这话之前，顾绍旭直接给了苏钰一拳，道，“你混蛋！” 老板不发话，一南不敢停车，他还是清楚自己的工资是谁发的。 即使被打了一拳，苏钰依然坐那一动不动，几秒后，他侧头看向怒气冲冲的顾绍旭，道，“今天晚上12点之前你把昨天我问你的话想清楚，然后告诉我，那句话是不是真的，由你的答案来决定”。 “我等下还有事，你是回家还是回公司，还是现在下车，都随你”。 顾绍旭别过头，赌气不理他。 两人斗法，一南遭殃，他既要开车，还要耳听着后方的实时‘战况’，以便随时调整路线，最后在沉默中，车子停在了云府路。 第75章 白露湿青苔 临下车时，顾绍旭问，“昨天晚上你问了好几个问题，让我回答哪个？” 苏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半晌，才道，“殊途同归”。 顾绍旭侧头看着苏钰，眼睛一眨不眨，心里又酸又涩。 被偏爱的永远都是有恃无恐，从小到大，从国内到国外，每当顾绍旭伤心垂泪时，只要一转头，总能看到苏钰张着双臂站在她身后等她扑过去，然后替她擦干眼泪，再汹汹的说一句，‘这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我的小公主，看我不揍死他！’ 如今她依然有侍，只是心里多了几分不安，以前的苏钰是中药盒子里的生姜，永远对她暖烘烘，现在的他是甘草，对她时热，时冷。 苏钰知道顾绍旭在看他，而且还知道她在等他哄她，但他没有睁眼，怕一睁眼，又要心软，她是他宠坏的，也该由他来‘治’她。 一南从后视镜觑了一眼表面平静，实则暗潮汹涌的两人，适时道，“老板，我们该走了，那边还等着我们呢”。 ‘那边’是哪边，一南也不知道，只知老板‘有难’，他应当挺身而出。 苏钰依旧沉着脸，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几秒后，顾绍旭开门下车，一南无缝衔接的将车开走。 苏钰轻轻勾了下唇角，从昨晚他就发现一南跟冲锋连队一样有着一颗玲珑心，很会跟他打配合，决定以后就让他重回‘保镖’的职位，他睁开眼睛看了下窗外，然后道，“一南，先回公司一趟”。 刚到办公室坐下，助理苏苒便扭着水蛇腰走了进来。 苏钰掀起眼皮，睨了她一眼，不耐烦道，“谁让你进来的？” 苏苒见他脸色峻肃，眼底浸满随时都能迸发的怒意，那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立马变得煞白，正准备退出去时，苏钰抬高声音道，“听不见问话吗？谁让你进来的？！” “苏，苏总”，苏苒张合着已乱了节奏的两片红唇，“产品开发部的设计主管今天上午来了，让我把这个交给您”，说完便把手里攥着的红色丝绒盒子小心翼翼的放在苏钰的办公桌上。 丝绒盒子里是苏钰送给顾绍雪的礼物，元旦那天他从寺庙回来以后便花了两天的时间设计了两颗吊坠，原型是顾绍雪送她的‘花生’和‘柿子’，然后交给了设计主管做微调润色。 苏钰扫过苏苒一记眼刀，沉声道，“我是不是给你脸了？让你认为你可以替我收东西？！” 苏苒何曾见过苏钰这般发火，而且发的还是无名火，当即就委屈的盈盈欲泪，站在门外的一南却知道老板是因为顾绍旭昨晚那番讽刺。 房间里沉寂了十几秒之后，苏钰叹了下鼻息，道，“你先出去吧”。 苏苒想解释点什么，“苏。。。” ‘总’字还没说出来，苏钰的电话便响了，路志铭打来的。 “阿铭，你那边怎么样了？” “阿钰，刚才我给冲锋打电话，他没接，我已经到港城了，这边等下会很忙，你联系下冲锋，等小雪考完试以后，让他直接把她送来港城路恒大厦，到时候这边会有人接应”，路志铭的这个电话也是在去洗手间的路上打的，他是真的没有时间跟苏钰解释港城这边的事。 苏钰边听电话边冲苏苒摆了下手，“好，等下我去趟学校”。 路志铭顿了一下，道，“先别告诉小雪”。 “嗯，你先处理好公司的事”，苏钰挂完电话，朝门外喊了一声，“一南！” 一南转身跨进来，跟垂目离开的苏苒擦肩而过时，暗暗对她表示了下同情。 “以后我去哪，你都跟着我”，苏钰站起身，把丝绒盒子装进口袋，然后道，“现在我们去学校”。 “老板，看守所那里。。。” “我正要跟你说这个事”，苏钰边往外走边跟一南说了下接下来需要他做的事。 冲锋在考场楼下的休息椅上等顾绍雪，信号屏蔽的原因，他的手机收不到信息，别人的电话也打不进来。 也就是等的这个功夫，他无意间瞥见了沈周翰的身影，他站的位置离教学楼有一段距离，但是那个角度恰好能看到顾绍雪的考场。 冲锋看了下时间，还有10分钟顾绍雪便考试结束了，他立马警铃大作，正准备去找他时，沈周翰转身离开了，在军人家庭长大的冲锋看到他走路的姿势，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当初他踢过他一脚，能感觉到他是练过的，如今看来，他应该是当过兵。 不及他细细思忖，便看到苏钰迎面走了过来。 冲锋往苏钰身后巡视着，问道，“铭少爷呢？” 苏钰把路志铭交代他的事跟冲锋说了一下，然后道，“你到了以后，看接应的人怎么安排，等阿铭忙完把小雪接回家了以后你再回来”。 “我不回来，大哥说了，只要小姐出门，我就要跟着她”。 苏钰睨着一脸认真的冲锋，笑说，“你跟着也行，得先去把头剃干净，不然瓦数不够”。 冲锋剜了苏钰一眼，道，“顾家的事，你少管”。 “冲锋，我们老板马上就是你顾家的人了”，一南其实是想帮老板说话的，只是话一出口，感觉有点怪怪的。 苏钰的脸立马拉了下来，只觉得有只无形的手在啪啪打他的脸，心火升腾之时，他在心里默念：不气不气，一南是自己亲自选的，亲自选的。 接下来的几分钟，三个人面朝三个方向，直到顾绍雪走出考场。 “小姐！” “小雪！” 冲锋和苏钰异口同声。 两人都猜到顾绍雪接下来要问路志铭，终是冲锋快了半秒钟开口，“小姐，港城那边有事，铭少爷先回去了”。 “小雪，考的怎么样？”苏钰在一旁问她，尽量不让她接着冲锋的话问下去。 “冲锋，我饿了”。 闻言，苏钰和冲锋对视了一眼，皆作哭笑不得状。 “你想吃什么？”这次换苏钰抢了先。 “甜酒酿”。 对冲锋来说，他这辈子最高兴的事件之一便是顾绍雪喜欢吃他买的甜酒酿。 半个小时后，一行四人便来到了一家名叫’雪酿酿‘的门店，说是门店，其实就是一个小制作间，没有可以堂食的地方。 “靓仔，来了”，老板娘认得冲锋，当时她推着小车卖甜酒酿时，冲锋怕再买的时候找不到她，还特意留了电话，租了店铺以后，她第一时间就给冲锋发了地址。 “慧姨”，冲锋像是老熟人打招呼，自然而亲切。 苏钰吃惊的看着冲锋，心道，这是被什么附体了吗？怎么跟变了个人一样。 顾绍雪倒是很欣慰，她没事的时候就‘教导’冲锋，他要再那么凶，以后不好讨老婆，冲锋学着改变，却不是为了讨老婆，而是因为顾绍雪让他改，他才改。 “你喜欢吃桂花口味的”，老板娘看着站在冲锋旁边的顾绍雪，笑呵呵的说，“你吃的甜酒酿都是你男朋友从我这买的”。 第76章 亦始，亦终 “他是我二哥”，顾绍雪一把挽住已经开始害羞的冲锋，笑着对老板娘说，“我二嫂不在这呢”。 “好好好，你们几个都要吃什么口味的？”老板娘是过来人，也是看破不说破。 苏钰下意识的想给顾绍旭买一碗，可一想到他还在‘罚’她，便作罢，他正不知点什么，只听一南点了个豆酒酿，便道，“豆酒酿再加一”。 顾绍雪今天换了个口味，点了红糟甜酒酿，冲锋随了顾绍雪。 四个人拿过各自的纸杯，因为没有堂食的地方，他们便回了车里吃。 苏钰本来要跟顾绍雪一起坐在后排的，结果顾绍雪一脸嫌弃的推开他，“你离我远点，我闻不得豆腐乳的味道”。 一南闻言，立马把刚跨进副驾驶的一条腿给撤了出来，苏钰一脸不高兴的回了自己车里，一南跟着过去站在了车外，硬是把甜酒酿吃出了苦涩味，他忽然觉得做司机其实挺好的。 苏钰跟在冲锋的车后边一直把顾绍雪送到港城的路恒大厦，看着她们进了电梯，他才返回岳州。 陈衡君还在住院，路志铭派了武月接应。 “顾小姐，赵先生，路总交代了，让你们先去他办公室，他忙完了会回来接顾小姐”。 “好，谢谢”，顾绍雪颔首微笑。 武月有些受宠若惊，也有点诚惶诚恐，赶忙道，“顾小姐您客气了”。 办公室里早就按路志铭的吩咐，放了各种水果和点心，武月又道，“顾小姐，路总在路星安排了晚餐，等下那边会派车过来接你们”。 “好，谢谢”。 待武月出去以后，冲锋看着面色平静的顾绍雪，一时分不清她是心大还是强装淡定，便试探性的安慰道，“小姐，你不用担心铭少爷”。 顾绍雪拿了一颗车厘子咬了一口，然后又递给冲锋一个，睨着他道，“在学校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只是比你们年龄小，但我不是傻”。 冲锋尴尬的挠挠头，战术性的拿出手机，道，“我给夫人回个电话。” “妈肯定会说，‘冲锋啊，小雪这孩子中午没午睡，晚上让她9点的时候就睡觉，记住没？‘” 冲锋听着顾绍雪模仿的惟妙惟肖，笑呢，多少有点不尊重赵芳兵，不笑，又实在忍不住，结果就是把笑卡在了喉咙里。 顾绍雪被冲锋滑稽的表情逗的咯咯笑个不停，片刻之后，她拿起电话给赵芳兵拨了过去。 “妈，我跟冲锋到港城了”，顾绍雪睨着冲锋，忍笑着说，“今天晚上保证9点钟就睡觉”。 赵芳兵没有听出电话这头的异样，“嗯，好孩子，吃饭没有？” “等下就去吃”。 顾绍雪顿了一下，问，“爸爸呢？” 赵芳兵扭头看了一眼书房里的父女俩，稍微放低声音道，“你爸爸跟你大姐在聊天呢”。 “妈，等下你跟爸爸说一下，让他别忘了列清单”。 赵芳兵闻言，含糊的说了几个好，便岔开了话题，又嘱咐了顾绍雪几句，刚挂断电话，便听到书房里传来顾绍旭的声音，“现在我知道了，只有敬畏爱，才能拥有爱”。 顾以峰绕过书桌，走到沙发旁坐下，然后道，“无论阿钰接不接受你，答应爸爸，都不许再伤害他”。 顾绍旭点点头。 顾以峰站起身，问刚刚走进来的赵芳兵，“小雪应该到港城了吧？” “刚通过电话，已经到了”。 两人说着便一起走出书房，只留顾绍旭在里面挥墨定神。 顾绍旭练的是行书，当初是和苏钰一起练的，她掏出口袋里的一个手办放在砚台旁边，写了一首李清照的《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 手办是6年前她出国时，苏钰送给她的哆啦a梦，她回国时，除了必要的一些物品，她只带回来了这个手办。 顾绍旭写完，问哆啦a梦，“争渡？争渡？” 哆啦a梦就那么咧着嘴，可可爱爱的看着顾绍旭，顾绍旭便戳戳它的鼻子，捏捏它的耳朵，又用拳头捶了一下它胸前的小铃铛，小铃铛忽的滴了一声，下一秒，房间里响起了苏钰的声音： 阿旭，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直到你不需要我的时候。 就像大雄和哆啦a梦。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顾绍旭蜷缩在自己房间的沙发上，一遍一遍的按着那个小铃铛。 幸好，她现在听到了，也幸好，她现在听到了。 小铃铛放不出声音以后，顾绍旭拨通了苏钰的电话。 “阿钰”。 “嗯”，苏钰的语气清冷淡然。 “我愿意和你做朋友”。 苏钰站起身拿出一支烟点燃，默默的抽着，半晌才道，“晚上12点，我会发一条微博，到时候你转发一下”。 苏钰没想过这辈子再去爱别人，如果此生注定要护着顾绍旭，那他认了。 “好”。 顾绍旭没想过这辈子除了苏钰她会再去爱别人，如果他一直不爱她，那她也认了。 挂完电话，顾绍旭终是没忍住，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阿钰，这一次，我不会把你弄丢了”，顾绍旭对着紧握在手里的哆啦a梦喃喃的说，“我等你”，等他爱她。 苏钰对顾绍旭的守护是真的，后来爱上顾绍雪又不得不放下她也是真的，他勇敢的面对着人生中每个阶段的情感，不扭曲，不偏执，不管他和顾绍旭今后走到哪一步，他也同样会勇敢面对。 路星酒店餐厅，顾绍雪和冲锋面对面坐着。 顾绍雪拿着公筷给冲锋夹了满满一碗菜，道，“多吃点”。 冲锋在受宠若惊的同时，发现顾绍雪给他夹完菜以后并没有动自己的筷子，而是微笑着看着他吃。 他大惑不解，蹙眉道，“小姐，是不是这些菜你都不喜欢吃”，可他看了，这些都是顾绍雪平时爱吃的菜。 顾绍雪滴溜了一圈黑眸，道，“我想吃螺狮粉，但是阿铭哥安排了晚餐，总得有人吃，而且你肯定不能吃辣，这会儿不吃饱点，等下跟着我岂不是要饿肚子”。 “小姐，你喜欢吃臭螺粉？”冲锋的眼睛瞪的像驼铃。 顾绍雪点点头，秀眉一挑，忽然眸子一亮，道，“你不会也喜欢吃吧？” 闻言，冲锋马上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他虽然没吃过，但听说吃了臭螺粉，不仅自己身上臭哄哄，方圆十里都要臭上一天。 饶是如此，他也不会阻止顾绍雪去吃，只要她高兴，“你想吃，我陪你去”。 顾绍雪眉眼弯起，给冲锋夹了一颗虾仁，道，“二哥对我最好了”。 这顿饭，冲锋吃的格外幸福，心道，等下就是下刀子，他也认了。 两人离开之后，餐饮部主管开始惶惶不安起来，因为餐厅经理过来汇报说，那一桌菜，顾小姐一口都没吃，而那桌菜，是路总亲自打电话过来交代的。 第77章 匪报赤诚，永以为好 顾绍雪点了一碗加辣的螺狮粉，吃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冲锋在一旁看着，紧张的不行，一会儿递纸巾，一会儿递水，多少次他都想说，‘要不咱还是别吃了吧”，但一想到是他亲口承诺要陪她吃，便作罢了。 顾绍雪看出了他的担忧，用纸巾擦了擦浸满辣油的红彤彤的嘴唇，眼里盈着一层薄雾，咧嘴冲他笑了一下，道，“我没事，很过瘾”。 “冲锋，你知道吗？我读大学的时候，每次一不高兴，就会跑去吃螺狮粉，既不饿肚子，又能把情绪酣畅淋漓的发泄出来。” 听话听音，冲锋立马问，“小姐，你怎么了？” 顾绍雪愣了一下，猛然发现自己不小心说漏了一个小秘密，她赶紧低头嗦了一口粉，此地无银三百两道，“我今天来吃，是因为好久没吃了”。 “等下吃完你跟我一起在街上走走吧，散散身上的味儿”，顾绍雪抬头看了一眼并不相信他的说辞的冲锋，继续转移话题，“我想给阿铭哥买个礼物，你帮我参谋一下，我不太知道你们男人都喜欢什么”。 “有的收礼物，纸片都喜欢”，冲锋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顾绍雪没有形象的吸了下鼻子，道，“那等你过生日了，我送你个纸片”。 “对了冲锋，你是什么时候过生日？” 冲锋脸色微微一变，不过很快恢复如常，道，“今天”。 闻言，顾绍雪蹙起眉头，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噌‘的站起身便往外走，冲锋心下一惊，赶忙追了出去。 “小姐，你怎么了？”冲锋看着一脸愠怒的顾绍雪，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 顾绍雪不说话，也不看他，就这么直直的往前走，走到拐弯处突然停下，转头跟刚刹住脚的冲锋四目相对，道，“我要是不问你，你是不是就不会跟我说你今天生日？” “亏我还一口一个二哥的叫你”。 明白了原因，冲锋松了一口气，笑说，“我不过生日，爸和妈都知道，所以我就没说”。 顾绍雪不明白，眼带询问的看着他。 “我的生日就是外公把我抱回来的日子，外公去世以后，我就没有再过过生日了”，冲锋说完，抬头看了看星空，几秒后，又看向顾绍雪，勾了勾唇角，道，“今年的生日，我身边有妹妹陪着，就是我最好的生日礼物”。 “走吧，去给铭少爷买礼物”。 顾绍雪点点头，两人一路来到了附近的商场。 再有几天就要过年，无论是大街上，还是商场里，处处都洋溢着新年的气息，一进门，便听到了过年必放的歌曲，《财神来到我家门》。 顾绍雪看到楼层指引牌上标着7楼是电玩城，拽着冲锋就要去玩。 两人绕着电玩城走了一圈，顾绍雪选了极速赛车这个项目，冲锋带她玩了一把后，她便上了手，而且越玩越上瘾，直呼要玩通宵。 冲锋想着路志铭忙完了肯定会打电话过来，所以就由着她玩。 刚开始他是站在旁边看顾绍雪玩的，后来没忍住也加入了，两人玩起了双人竞赛，游戏就如赌博，输了想赢，赢了还想赢，直到三急中的一急造访，顾绍雪才停下来。 她先抬手看了下时间，发现已经9点了，心下一惊，赶忙掏出手机，锁屏上显示20个未接来电，全是路志铭打来的。 顾绍雪倒吸一口凉气，准备回拨过去，一抬眼，看到了坐在后面休息椅上，脸色乌青的路志铭，四目相对之时，她慌乱的低下头，那模样像极了逃课出来玩被家长抓包的孩子。 被抓包了也不能忘了同伴，她转身拍了拍还在玩的冲锋，冲锋摘下ar眼镜，扭头看向顾绍雪，然后又顺着顾绍雪的视线看到了路志铭，当即便一个跃身站到了顾绍雪的旁边。 路志铭一直在心里念着顾绍雪9点钟要睡觉，他怕自己忙忘了，特意定了8点钟的闹钟赶回来，他都想好了，一见到顾绍雪，先给她道歉，然后再跟她解释今天没有等她考完试的原因，结果等着他的是空荡荡的办公室以及打不通的电话。 虽然他知道顾绍雪有冲锋跟着大概率不会有什么危险，但他还是不由的慌乱，紧张，他动用关系去查她们两个的行踪，直到看到他们两人在嗨玩，一时间，悬着的心落了地，紧接着便是失望和失落涌上心头，纵使他再忙，他心里也时时刻刻记挂着她，想她来了港城他不在她会不会无聊，晚饭有没有吃好，他一直没回去他会不会担心，如今看来，她是一丝一毫都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他不让她担心，和她一点都不担心，完全是两种心境。 可眼前这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心头雪，一个是对他的心头雪有求必应的顾家人，哪个他都不能说，也说不得，只能安慰自己，她开心，快乐就好了，公司的事本来就与她无关，谁让他没时间陪她呢。 回来的路上，顾绍雪看着从电玩城出来就沉着脸一直没有说话的路志铭，明知故问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路志铭勉强扬了下唇角，摇摇头，然后把她揽进怀里，睁眼说瞎话，“没有生气，就是有点累”，说完他用下巴蹭了下她的额角，问道，“玩的开心吗？” “阿铭哥，冲锋今天生日，他是我二哥，我想让他开心一点”。 闻言，路志铭摩挲着她肩膀的手顿了一下，尴尬而又愧疚道，“外公去世后，他好像就没过过生日，所以我们也都没去记日子”。 “以后，我会记得”，顾绍雪说着，朝隔音板前面的驾驶位看了一眼，她是那种你对我一分好，我便会对你十分好的人。 “嗯，我也会记得”，路志铭把顾绍雪又搂紧了一点，柔声道，“明天我出去的时候，带着你，不然我一眼看不见你，就会想你”。 顾绍雪这才想起她忘记给他买礼物了，作为补偿，她侧头主动吻了他一下。 如果说上车之前他还有九分的怨念，此时，已拨云见日了。 路志铭今天抽了很多烟，怕熏着顾绍雪，所以忍住没有回吻她，顾绍雪吃了螺狮粉，也怕熏着他，暗自庆幸他没有回吻她。 深海湾别墅。 “冲锋，你睡二楼，哪个房间都行，里面什么都有，我带小雪先去三楼”，路志铭在玄关处边换鞋边安排，“你先别睡，等会儿我去你房间，跟你说点事”。 “我不回岳州”，冲锋穿上拖鞋，搬着顾绍雪的行李往三楼走去。 路志铭愣了一下，心道，我也没说让你回岳州啊。 顾绍雪握了一下路志铭的手，小声说，“之前我出车祸，他心里一直都很自责，自那以后，他都寸步不离我”。 “那是个意外，谁也不想你有事，我找他是想跟他说生日快乐”。 两人说着，便上了三楼，此时冲锋已经把行李箱放在了楼梯口，自己回了二楼。 第78章 抬眼低眉，心事重 “你先去洗澡，我去铺床”。 路志铭给顾绍雪指了下浴室的方向，便打开衣柜去拿被褥，“等下我上来给你读书”。 “嗯”。 路志铭铺好床铺以后，也下去二楼自己房间快速洗了个澡，等他换好衣服再次返回三楼时，顾绍雪正躺靠在床上看书，她穿了一套上身乳白色下身淡蓝色的珊瑚绒家居服，床头的相框换了方位，他知道她拿起来看过了。 见到路志铭走进来，顾绍雪忙翻身坐到床边，抬手把他拉坐在自己身旁，问道，“我刚看了你给我放进行李箱的书，怎么没有诗经？” 闻言，路志铭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不禁酸道，“你怎么那么喜欢诗经？” “我住院那会儿，你想让我睡觉，不是都给我读的诗经吗？”顾绍雪侧头睨着他，揶揄道，“我现在都条件反射了，一听你要给我读书，我第一反应就是你要读诗经里那首《桃夭》”。 听了这个解释，路志铭心情立马变好，他抬起手臂，把她揽进怀里，笑说，“因为那时候我天天都想着要把你娶回家”。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顾绍雪念了一句。 路志铭垂目看了下怀里晚凉新浴的娇软温香，动情道，“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下一秒，路志铭的大脑便被瞬间升腾起的欲念牢牢控制住，他情难自禁的低头吻上顾绍雪的耳垂，心跳加速中，他粗喘着轻喊，“小雪。。。” 初经人事的顾绍雪也在他的带动下被裹挟进了一种陌生而又莫名渴望的情欲中。 “让我检查一下你进步了没有”，说完，路志铭便深深的含住她的两片莹润。 顾绍雪是个高智商的学霸，但是男女之事上她开窍甚缓，路志铭的一声’检查‘激出了她的胜负欲，在熟练度上她自然是输给他的，但是阵势上她要赢。 她见路志铭闭上了眼睛，她也闭上眼睛，他张开嘴，她也张开嘴，反正就是他怎么做，她就有样学样，直到静谧的房间里传出她的一声轻哼。 她被吓得猛一抖，似是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发出的声音。 路志铭也感受到了她的变化，及时的刹住了车，由亲吻变成了拥抱。 只是上面刹住了，下面已是整装待发的状态，他承认，刚刚意乱情迷之时，他想的不仅仅是亲她，此刻他抱着她，是一动也不敢动。 半分钟之后，路志铭开口，“学会了吗？” 顾绍雪回，“我可是学霸”。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刚刚的尴尬也消失不见。 “你赶快躺下，我给你读书，芳姨说让你9点就睡觉，现在都快10点了”，说着，路志铭便起身去拉被子，又问道，“想听哪本书，刚刚你看的这本吗？” 顾绍雪刚刚看的是春秋三传里的《左传》。 “嗯”。 “没注解你听的懂？” “听懂了我还怎么睡？”顾绍雪做了个紫霞仙子的招牌动作，眨眼睛。 路志铭心慌如乱槌擂鼓，他不敢再看顾绍雪，直接打开书开始念，“惠公元妃孟子。孟子卒，继室以声子，生隐公。。。” 顾绍雪今天有点累，路志铭念了没3分钟，她便睡着了。 而这晦涩难懂的《左传》就像清心经一样，压住了路志铭5分的欲望，剩下的5分他跑到楼下的浴室自己解决了。 11点的时候，路志铭敲响了冲锋的房门。 “小雪睡了吧？” “嗯”，路志铭挥了下眼前的白雾，道，“我以为我是个烟鬼，没想到你比我更凶”。 冲锋把烟按灭在烟灰缸，垂目沉默了几秒，然后道，“有点想外公了，就多抽了几根”。 路志铭面对冲锋坐下，念及自己已离世的亲人，感同身受道，“亲人的离去就是这样，当时离开时候的痛根本不及后来想起时的万分之一”。 冲锋以为路志铭来找他是要问电玩城的事，便道，“她今天不高兴，所以我带她去玩了”。 闻言，路志铭蹙了下眉，顾绍雪说去玩是因为冲锋生日，想让他开心，现在冲锋又说出去玩是因为她不高兴，看他的表情，他应该不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 考试没考好？她那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一个期末考试哪能难住她，因为他没等她考完试就回港城了？可她根本就不在乎好吧，从见到他到现在她都没有问过他工作上的事。 冲锋对上路志铭探究的眼神，道，“阿铭，我想跟你聊聊小雪”。 他没有喊他铭少爷，那么接下来的谈话应该就是兄弟之间的推心置腹。 冲锋递给他一支烟，又把火机推了过去，“小雪很善于隐藏自己的心思，我感觉她心里藏的事一火车都拉不完”。 “很早之前我就知道了，她不肯说，我拿她没办法”，路志铭呼出一口烟，宣泄着自己的无奈。 冲锋不以为意，“你如果真的拿她没办法，她根本就不会喜欢你，我感觉她还是比较怵你的”。 闻言，路志铭愣了一下，然后干笑了两声，道，“我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你们顾家五兄妹，没一个怵我的”。 “我没有你有文化，不知道怎么表达，反正就是那意思”，冲锋被路志铭揶揄了一下，不好意思道，“你就是工作太忙了，没多余的时间陪她，以后日子长着呢”。 说起工作，路志铭叹了一口气，又抽出一根烟点燃，道，“你分析的对，我现在是没有精力去研究她心里都藏了什么，港城公司这次遇到了不小的麻烦，今天虽然已经证实我们的设备没有问题，但是栽赃陷害的幕后黑手我还没有找到”。 “明天我会把小雪带在身边，让她提前多听多看一些生意上的事，她不是金丝雀，我也不擅长养笼中鸟，长在我们这样家庭中的孩子，婚姻当中都不会只有情爱”。 冲锋没有说话，只在心里思忖，‘老爷子中意的女婿，果然不是池中之物，只是顾绍雪愿意接触生意上的事吗？‘ 路志铭睨着冲锋，意味深长的问了一句，“还有什么要试探的？” 冲锋也很坦荡，“当哥的希望妹妹幸福，谈不上试探”。 “生日快乐，冲锋！”路志铭把烟头扔进烟灰缸，站起身道，“早点休息”。 临睡之前，路志铭又去了一趟三楼。 他轻手轻脚的开门关门，待眼睛适应了房里的黑暗之后，他看到了春光乍泄的一幕。 诺大的床，顾绍雪却躺在床的边沿，有三分之二的被子都垂在了地上，大半个背露在外面，路志铭猜到她应该是习惯裸睡，他快走两步，蹲下身准备去捡地上的被子，却不料床上的人突然翻了身，昏暗中，一片雪白直接掉在了他的怀里。 闭眼，替她裹上被子，睁眼，抱上床，这一系列动作路志铭做的是行云流水，争分夺秒，他怕哪个动作慢了或者卡顿了，顾绍雪就醒了。 替她盖好被子以后，路志铭没敢多停留，逃也似的回了二楼，一是不想再泄一次火，二是不想落个‘大半夜耍流氓’的坏名声。 第79章 矛盾生诸方 “爸，妈，我跟阿旭准备在一起”，苏钰在苏明璋和俞静姝准备上楼睡觉之前找到他们，表明了心迹。 平地一声雷，俞静姝愣怔了好几秒，以为自己听错了，在和同样惊愕的苏明璋交换了眼神之后，她再次看向苏钰，问道，“是认真的吧？” 顾绍旭回国以后，两人一直都是水火不容，这件事情三家人也都有所耳闻，所以乍一听闻两人要在一起，俞静姝的脑海里只想出四个字：被逼无奈。 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角度出发，俞静姝和苏明璋自然是希望两个两小无猜能喜结连理，但他们同时也希望这一切都建立在两情相悦的基础上。 “嗯，12点的时候我会在微博官宣”，苏钰说完，便去了二楼书房。 “既然如此，那顾家肯定也是知道的，我虽然不太信阿钰，但我信顾老兄，他们两个应该是说开了”，苏明璋宽慰着仍是一脸担忧的俞静姝，“阿旭回国以后，也没见阿钰身边有什么女孩子，他们毕竟是从小到大的情谊，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前几天我见到刘岚，她跟我说阿铭和小雪在一起了，我当时羡慕的不得了，回到家看到阿钰，我就气不打一处来，都26了，在感情上还是一团糟，我是真怕他给我领回来个不着调的女人”，俞静姝秀眉蹙起，开始嗔怪起苏明璋，“你整天在外面忙，都不管儿子”。 苏明璋一看战火已东引，马上道，“好好好，都怪我，以后我多抽出时间管他”。 “你看他现在还听你的吗？就这事，他都决定好了，才来跟我们说”。 “说明儿子长大了，我看这决定，挺好”。 两人说着，便回了房间。 苏钰打开书桌上的台灯，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信笺纸，裁出一个小卡片，用美工笔写了四个字，‘平安顺遂’，然后放进了丝绒盒子里，他准备过年的时候把那两个吊坠送给顾绍雪做新年礼物。 对顾绍雪，此生他只能心乎爱，中心藏了。 12点钟的时候，顾绍雪床头柜上的腕表亮了5秒，她的眼睛感受到了光，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苏钰的微博更新了一条动态： 我守护了26年的小公主，余生，我会一直守护。@顾绍旭 配图是两人5岁时手牵手站在一起的照片，照片里，顾绍旭和苏钰都笑的纯真无邪。 顾绍旭的微博也在同一时间更新： 爱你，我的哆啦a梦。@苏钰 配图是顾绍旭站在机场大厅的照片，照片里，她笑的如20岁那年一样没心没肺，肩头立着苏钰送她的哆啦a梦手办。 照片是顾绍旭跑到机场，让南风给她现拍的。 苏钰没有官宣过女友，他的前任大多都是媒体拍到发出来以后大众猜测的，然后这些前任的微博便会被‘钰女粉’骂到关闭评论，即便如此，她们也都挤破头想做他的女朋友，被骂也被称为最幸福的骂。 此时虽是深夜，但是很多熬夜党还是刷到了这条微博，那些摩拳擦掌准备骂顾绍旭的‘钰女粉’在看到她的简介后也都默默点了个赞，熄灯睡觉。 顾家是赵老将军的后代，名声和威望在岳州乃至全国都是极高的，顾绍旭作为顾家的大小姐，无论是容貌还是才能，都称得上是大家之风，苏钰和她官宣，只能说是才子佳人，望衡对宇。 苏钰的微博下面也是清一色的点赞和祝福，没有出现乱七八糟的评论。 翌日清晨，苏家和鹏泽基金的官微也都分别转发了两人的微博。 顾绍鹏打电话给顾以峰询问情况时，顾以峰看着正在吃早饭的顾绍旭，说了四个字，“意料之中”。 “爸爸希望你能真的敬畏”。 “爸，我会的”。 顾以峰看到顾绍旭的眼里多了几分温顺，少了许多桀骜，心里也是舒了一口气。 路志铭在6点钟的时候就起来做早饭了，他也是给刘岚打了视频电话现学现卖，冲锋锻炼回来后，也跟着路志铭在厨房忙活。 冲锋早上都是和顾绍雪她们一起吃早餐，所以他知道顾绍雪爱吃鸡蛋饼，豆浆，但是他不会和面，在和路志铭商讨后，把鸡蛋饼改成了鸡肉三明治，路志铭在刘岚的指导下做了海参蒸蛋，小米南瓜粥，然后又给路星那边打电话，让他们送来了虾饺，红米虾肠粉，叉烧包以及豆浆和双皮奶。 顾绍雪伤的是头部，在她休养这段时间，都是睡到自然醒，她又不是择床的人，所以这一觉，她悠悠睡到8点钟才醒。 吃完早饭后，路志铭带顾绍雪一起去医院探望陈衡君，路上，他问顾绍雪，“床单和被罩喜欢不？” 顾绍雪愣了一下，想起那一床缀满樱桃图案的床单被罩，然后点点头，淡淡的说，“喜欢”。 这样的回答，路志铭一个早上听了五遍，前面的四个问题‘有没有睡好，早餐好不好吃，昨晚上的晚餐好不好吃，床头柜上的照片好不好看’，她给出的答案也是如出一辙的平淡且不带任何情感。 路志铭想起昨晚冲锋说的话，他强压着心里的失落，想去探究她的这份敷衍究竟是因何而为，“小雪，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嗯？”顾绍雪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路志铭一眨不眨的盯着她，认真道，“爱人之间不可以相互隐瞒心事。” “没有”。 闻言，路志铭立马沉了脸，以前是他没有问，她不说，那他就等着她说，现在他问到她头上了，她还是不说，他瞬间觉得自己的’自尊心‘被她踩碎了，一股强烈的征服欲涌上心头，“我说了，爱人之间不可以相互隐瞒心事”。 似乎今天顾绍雪不给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他便不会罢休。 顾绍雪看着眼前的路志铭，想起了顾以峰问她的两个问题，‘你喜欢他什么，他喜欢你什么’，她当时只回答了她喜欢他什么，却不知道他喜欢她什么，如今想来，她喜欢他能够给予她足够的空间，但他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愿意给她空间，就比如现在，他已经不愿意给了。 思忖至此，顾绍雪勾了勾唇角，坐直身体，眼睛平视前方，道，“等下去探望完你的助理，我想跟冲锋一起回岳州了”。 路志铭心下一紧，知道这是她的杀手锏：无论你再生气，我不理你，你就自己玩儿去吧。 他赶忙把顾绍雪拉进怀里，柔声道，“好了好了，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此时，什么自尊心，什么征服欲，统统转化成了求生欲。 顾绍雪推开他，问道，“你喜欢我什么？” 这是个送分题，路志铭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什么都喜欢”。 顾绍雪秀眉一竖，道，“你说谎！刚刚的我，你就不喜欢，还有，你是基于什么，就断定我有事瞒着你，我说了没有，你还不相信，再有，如果我现在问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你该作何回答？” 路志铭面上一愣，心里苦笑，顾绍雪就像个围棋高手，总能轻而易举的把他逼的只剩一口气，然后吃掉他，最终取而代之，这不，这一局，他非但没能让她说出子丑寅卯来，自己反倒要向她交代甲乙丙丁。 第80章 且将新火试新茶 顾绍雪的三个问题，在某种程度上给向来自信的路志铭敲了一记响钟，他怨怪她心思深，可他自己不也是整天处心积虑吗？因为年幼时的经历，顾绍雪是个‘问题孩子’，这一点，在当初他跑到顾以峰面前请他准许他和顾绍雪在一起时，顾以峰已经把他们两个在一起后可能遇到的所有问题都和他说了，顾以峰有心让他再等等，是他不想再等了，那这日后所有的一切，他都必须承受。 以前她不说，是他们没有处在一段亲密关系中，如今仍是不说，肯定是他给她的安全感不够。 路志铭轻叹了下鼻息，把顾绍雪拉进怀里，道，“小雪，你刚才问我喜欢你什么，我回答的是真心话，从我喜欢上你的那一天起，除了工作，我每天想的就是如何让你开心，只要你能开心，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这半年，我基本都在港城，你在岳州，所以我们两个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以至于当初我们俩有隔阂，都是过了一两个月才消除，后来我们又彼此相爱，却都相互不知，本来这次把你带来，是想好好陪你，可公司突然又出了事，我怕你心里有事，我没能及时发觉，你又喜欢什么事都闷在心里，我不想让你来到我这了不开心”。 “我没有不高兴”，顾绍雪微微侧了下身子，和他四目相对。 路志铭垂目睨着她，打开天窗说亮话，“今天早上的蒸蛋和小米南瓜粥是我亲手做的，还有你房间里所有物品的布置，是我很早以前就准备好的，你好像都不怎么在意，你给我那个香包，肯定是你精心制作的吧，你送给我，如果我不在意，你心里会怎么想？” 闻言，顾绍雪低下头，沉默不语。 就在路志铭准备再次偃旗息鼓时，顾绍雪忽然仰起头，抬起手臂环住他的脖颈，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路志铭一秒惊愕，两秒惊喜，三秒后便深缠住她。 顾绍雪闭上眼睛，生涩却不服输的迎合着他。 静谧的车厢里，两人唇齿生香，说不尽的旖旎缱绻，葳蕤潋滟。 顾绍雪不在意是她一直都不在意，就如她不会接吻一样，她在面对爱情时，是懵懂的，不知所措的，她不在意的缘由，目前她还没想好怎么跟路志铭解释，现下，仿佛只有身体力行，才能让他感觉到，她是爱他的，并且不再追问她。 不知过了多久。 “你是不是很难受？”顾绍雪感觉到他在极力隐忍着，有点后悔自己不该去点这个火。 路志铭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哑着嗓子道，“你说呢？” “那怎么办？” “你记忆力好，给我背书吧”，这是路志铭昨晚新发掘的泄火方式，估计也是全国独一份。 “网织红细胞，英文缩写ret，是晚幼红细胞脱核后到完全成熟红细胞间的过渡细胞，善于尚未完全成熟的红细胞，其胞质中残存嗜碱性物质核糖核酸，经活体染色后，嗜碱性物质凝聚成蓝黑色颗粒，颗粒与颗粒连缀成线，线连接成网，故而得名。。。”顾绍雪流利的背着昨天刚刚考试过的名词解释。 三分钟之前，冲锋已经将车停好在医院的停车场，然后站在距离车子几米之外的地方开了一把游戏。 “顾绍雪，说你懂男女之事吧，你连接吻都要学，说你不懂吧，你还是知道一点东西的，你是怎么做到既不懂又懂的？”路志铭真诚发问。 顾绍雪不扭不捏，“懂，是因为学过解剖学，生理学，不懂，是因为我没有可以实践的活标本”。 路志铭一愣，笑说，“合着我现在是你实验课上的活标本啊”。 “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顾绍雪忍笑，准备开门下车。 路志铭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捞回到怀里，小声在她耳边说，“下次你再把我的火点起来，就不是让你背背书这么简单了”。 顾绍雪立马红了脸，趁他不注意，用胳膊肘狠狠怼了他胸口一下，路志铭吃痛放开她，佯怒道，“顾绍雪，你竟然敢谋杀亲夫”。 “杀了你，我再去找个年轻帅气的”，顾绍雪不仅刀刀见血，还封喉。 说他老，他承认，谁让他比她大6岁，可说他不帅，他忍不了，下车后，他赌气不去牵顾绍雪的手，一个人自顾往前走。 哪知顾绍雪根本不理他这个河豚，跟冲锋一起走在后面是有说有笑。 等快走到陈衡君的病房时，路志铭站住脚，不往前走，也不回头，就直直的站在那里，顾绍雪侧头跟冲锋耳语，“你说他有三岁吗？” “可能还不到两岁？”冲锋损起人来，也是丝毫不嘴软。 顾绍雪经过他时，故作惊讶道，“阿铭哥，好巧，你也是来探望陈小姐的吗？” 路志铭看着她一脸的俏皮，一秒破功，勾唇道，“是啊，要一起吗？” 顾绍雪挽住他的胳膊，道，“能与君同行，与有荣焉”。 冲锋在后面看着两人逗乐，心下也很欢喜。 陈辰一早就给陈衡君打了电话，说上午路总会来探望她，她6点就起床洗漱，并且简单化了个淡妆。 一见到路志铭走进来，陈衡君喊了声路总，立马撑着手臂想要起身下床，路志铭赶忙道，“躺着吧，不必见外”。 话是这么说，在老板面前，陈衡君仍是有些惶恐，她看向路志铭身边的顾绍雪，微笑着颔了下首，“顾小姐好”。 “衡君姐你好，你好好休养”，顾绍雪说着，抬手摸了后脑，“前段时间我也是伤到了头，只要多多休息，会很快恢复的”。 闻言，陈衡君的眼底闪过一丝恍然，原来老板忽然间留了寸头，是要陪着她一起蓄发。 “谢谢顾小姐，我没什么大碍”，陈衡君深谙上司的心，知道只要有顾绍雪在，他便是个和颜悦色的老板，她回给顾绍雪一个微笑，然后将视线转向路志铭，“路总，年后您能不能把我调到岳州？”说完，她给路志铭展示了下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一周之前，路志铭跟陈衡君说，年后他会回岳州，港城这边路兆恺总安排了新的职业经理人接管，陈衡君便知道，以后想见到路志铭，恐怕只能是在公司的年会上了。都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她不知道新的总经理来了以后会怎么安排她，她和陈辰一样，都希望一直跟着路志铭做事，但她不知如何跟路志铭开口将她调到岳州，直到早上陈辰给她打电话说今天路总会来看她，她才想到这个办法。 她知道路志铭和顾绍雪之前是异地恋，如果她以和男朋友团聚为由，再加上自己又因公受伤，她赌路志铭不会拒绝她，毕竟她做了他一年的助理，于公于私，她都认为自己值得这个顺水人情。 “你这是订婚了？” 陈衡君愣了一下，很快便意识到他应该是不懂，笑说，“路总，这是热恋”。 第81章 桃花潭水深千尺 路志铭是个求生欲很强的人，他紧了下握着顾绍雪的手，半是尴尬半是坦然道，“我老婆她不喜欢戴首饰，所以我就没研究过这些”。 尴尬是做给陈衡君看的，坦然是给顾绍雪表忠心的。 顾绍雪回握了下路志铭的手，配合他道，“我喜欢自由无束缚，戴着首饰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箍着我”。 陈衡君看了一眼顾绍雪腕上的手表，心道，再喜欢自由的人，在爱情面前，束缚也有同音词，那就是舒服。 路志铭侧头看了下顾绍雪，阳光透过窗棱洒进来，在她瓷白的脸颊上晕了一层柔和，他也是第一次听到她不喜欢戴首饰的原因，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顾绍雪的很多习惯的确跟其他女人不一样。 陈衡君看着老板深情款款的模样，便知道自己赌对了。 果然，等路志铭再次看向她时，他答应她了，“可以，不过岳州有陈辰，你只能做二助，如果不做助理，你可以应聘其他适合你的岗位”。 陈衡君也明白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便道，“谢谢路总，我愿意做二助”。 话音刚落，顾绍雪帆布包里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来看了下屏幕。 “去接吧”，路志铭就坐在顾绍雪旁边，他看到了来电人，是赵芳兵。 顾绍雪冲陈衡君颔了下首，走出病房。 “路总，公司的事查清楚了吗？”陈衡君问。 闻言，路志铭的脸沉了下来，道，“只查清我们的设备没有问题，但栽赃陷害的幕后黑手，还没查到”。 其实陈衡君已经问过陈辰这件事的最新进展，这样问只是为了衔接她下面要说的话，“您还记得王迎雪吗？” “谁？” 陈衡君见路志铭已全然忘了这个人，先是看了一眼门口，然后压低声音道，“就是陈辰他母亲生病住院，您把我调到岳州。。。”，她没有继续往下说，因为路志铭的脸色已经变铁青，他想起来了。 “你提她干什么？”路志铭沉声道。 “她从公司离职了以后，去了拾康医院，在检验科的生化室，就是栽赃我们设备有问题的科室，学医的都知道，医学上没有100%这个概念，同一个人在同一天不同时间抽的血，检测结果都不一定相同，如果内部的人在检测结果上动了手脚，再煽动信息不对等的病人来闹事，即便我们的设备没问题，也会在某种程度上对公司造成一定的影响，王迎雪可能就是明面上的一把枪，幕后黑手应该是和我们有竞争关系的公司，这个事如果做成了，不但王迎雪报复的目的达到了，竞争对手也会趁乱对我们落井下石。” 陈衡君边说边观察路志铭的表情，但见他后槽牙咬的鼓鼓的，眼睛一直看着门口的方向，他应该是怕顾绍雪突然走进来听到，既没阻止她，她便继续道，“我也只是猜测，不过总归是条线索”。 路志铭沉默片刻，然后站起身，稍稍柔和了下脸色，道，“你好好休息，年前你会收到人事关系调动函”。 “谢谢路总”，陈衡君说着便起身下床，刚才她躺着老板坐着，她已经如芒在背了，现在老板要走，怎么着她也得下床相送。 路志铭心情不太好，也没有阻拦她，只摆了下手示意她不用送，便大跨步出了病房。 刚一出病房，就看到顾绍雪和冲锋在走廊的座椅上打游戏，他迅速调整了下自己的状态走过去。 “你个女生玩，背两把步枪就好了，狙对你来说就是烧火棍”，路志铭观战了一会儿顾绍雪，不禁吐槽她。 顾绍雪没有抬头，翻了个白眼，道，“切，我玩狙的时候，你不知道在哪撒尿和泥呢”。 闻言，冲锋没忍住笑出了声，路志铭面子上挂不住，一上午的功夫，竟被连挫两次，他立马拉下脸，沉声道，“好了，别玩了，我们该走了”。 只是此时游戏正处在白热化的决赛圈，两人都低头奋战，没人搭理他。 路志铭轻叹一口气，感觉昨晚上他给冲锋夸下海口要培养她经商的能力这个想法是多么的可笑，她竟一时忘了顾绍雪是在关城长大的，不像顾绍鹏和顾绍旭那样从小耳濡目染，她现在就是个学习学累了抓住机会便想贪玩的孩子，哪会对做生意感兴趣。 ‘你喜欢我什么’，这句话又浮现在路志铭的脑海里，他说她的一切他都喜欢，她的一切是什么呢？应该就是她温柔的样子，害羞的样子，俏皮的样子，炸毛的样子，通情达理的样子，惹他生气的样子，诗情画意的样子，包括刚刚稍微有点粗俗的样子，这所有的所有吧。 思忖至此，路志铭也没那么气闷了，他默默的坐在了顾绍雪旁边，开始思考接下来调查王迎雪的事。 但这个事肯定不能让顾绍雪知道，可他自己说了今天要带她在身边，现在该怎么办呢？他侧头睨着她，眼底尽是愧疚和为难之色。 等到顾绍雪游戏打完，路志铭问她，“刚才芳姨打电话，都说了些什么？”他决定把赵芳兵作为这个难题的突破口。 “让我回家睡觉”，顾绍雪垂目撅嘴。 这话正中路志铭下怀，但他不能喜，“你想回去休息吗？”表面的不舍他还是得做到位。 “不想，想跟你在一起”，顾绍雪挽着路志铭的胳膊，把脑袋放在他的肩头，“但是你还要忙工作，我跟着会打扰到你”。 “我今天尽量早点忙完，然后回家陪你，好不好？” “那你中午回来陪我吃午饭”，顾绍雪撒了个娇。 路志铭心里五味杂陈，只能劝自己，这些都是善意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她好。 “中午想吃什么？等忙完我回去接你”。 顾绍雪滴溜了下眸子，道，“等我想好了，我给你打电话”。 “好”，路志铭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递给冲锋，“回去之后就让她休息，别带着她打游戏了”。 “我怎么感觉你像是个爹系男友呢？”顾绍雪秀眉一挑，不悦道，“说话口气跟我爸一样，不许这个，不许那个的”。 “那你以后就不要说我老，不然我容易代入”，路志铭说着，伸手打开车门，替她挡了下头。 关上车门那一刻，路志铭长舒了一口气，然后给陈辰拨去电话，让他过来接他回公司。 几乎同一时间，顾绍雪也长舒了一口气，“冲锋，刚才我的演技怎么样？” 冲锋目视前方，给她竖了个大拇指，道，“演技一流，如假包换”。 “下一站，超市生鲜区”，顾绍雪往椅背上一靠，做了个出发的手势。 二十分钟前，顾绍雪接了赵芳兵的电话，她只是简单问了下她在港城的情况，并没有提到让她现在休息的事，问到她早上吃了什么饭时，顾绍雪想到了路志铭说的，早饭是他亲手做的，然后她便想着给他一个惊喜，中午也给他做顿饭。 当她把这个想法告诉冲锋，并让他配合她时，冲锋抓重点问，“你会做饭？” “有张姨啊，等下跟她视频，现学现卖”。 闻言，冲锋笑了，心道，“你俩可真是一对”。 第82章 不及琼妃送我情 照着张姨发来的清单，顾绍雪和冲锋采购了满满一购物车的菜，冲锋肩扛手提胳膊挂，没让顾绍雪拎一根菜。 上一秒，两人走进厨房，顾绍雪系上围裙，挽起袖子，戴上手套，冲锋把外套脱了，只穿了个短袖，下两秒，厨房里便是活虾乱蹦鱼乱跳，盆碗相碰的混乱场面。 冲锋边捡蹦在地上的虾边安慰顾绍雪，“小姐，你别怕，我来处理虾和鱼，你就弄那些不会动的就行”。 却见顾绍雪气定神闲，手起刀落，“啪”的一声便把虽已被开膛破肚但还一抽一抽的鱼给敲‘晕’了，冲锋惊的直接呆在了原地，一脸的不可思议，他没想到顾绍雪一个看似柔弱的千金竟能如此‘凶猛’。 “怕这些就枉为医学生！”顾绍雪边收拾鱼边道，“胆大，心细，敬畏，这是实验课上老师教给我们的六字箴言，我读大学的时候，奶奶买回来的鱼和虾都是我的‘小白鼠’”。 冲锋眼里闪着敬佩之意，道，“小姐，你可真是出的厅堂，入得厨房，提笔能写画，举弓能射雕”。 闻言，顾绍雪愣了一下，然后道，“你这不是懂平仄嘛，圣诞节我们起诗的时候，你还说你什么都不会”。 “这是近朱者赤，跟着小姐时间长了，被潜移默化了”，冲锋干笑两声，话锋一转，道，“小姐，要学散打吗？我教你，以后可以保护自己”。 顾绍雪没说话，心里有了一个主意，她脱下手套，道，“你跟我来”。 冲锋不明所以，跟着她走出厨房，走至客厅一个空旷处，顾绍雪突然一回身，给冲锋来了个右蹬脚，这猝不及防的攻其不备，让冲锋直接后退了好几步。 “小姐你。。。” 这两天的顾绍雪，是冲锋以前从未见过的顾绍雪，昨晚在电玩城她异禀的赛车天赋，今早打枪战游戏时她的枪法又稳又准，刚刚的敲鱼，出来时的挑虾线，现在的‘本领’，无一不让他惊讶，以前只知她是扫眉才子，如今看来她当是个不让须眉的凌薇，将门无犬子果然不是说说而已。 “我也是近朱者赤，跟着你时间长了，被潜移默化了”，顾绍雪抱了下拳表示歉意，然后下巴一抬，“这是咱俩的秘密，阿铭哥你也先别告诉”，说完，她又道，“走，继续做饭”。 冲锋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来，木木的点了下头，跟着回了厨房。 “冲锋，跨年夜的事，是个意外，你心里不要有疙瘩，我能保护自己”，顾绍雪边说边往砂锅里放食材，然后又道，“我不希望你是因为愧疚才一直跟着我，我们虽然不是亲兄妹，但我们是同一个爸妈，同一个外公外婆，你在我心里的位置，跟大哥大姐是一样的”。 解铃还须系铃人，顾绍雪说完，没去看冲锋的表情，她给他留了空间。 “张姨，你看看我这里还缺什么食材？这炖鸡的步骤是什么？”，顾绍雪拨通了张姨的视频电话，把镜头转向砂锅，“还有，等下的竹荪松茸用这个鸡汤煨行吗？” “小姐，这两个是一道菜，你需要先把鸡块焯一下水，焯水的时候加入料酒，生姜，把鸡肉里的血水焯出来，然后捞出放进砂锅，再放生姜，松茸和竹荪，大火烧开，再转中火炖半个小时，出锅时放进去枸杞，味道最后再调，只放盐就好了”。 张姨又给她讲了其他菜的方法步骤，顾绍雪都一一记下，冲锋更是有备无患，直接录了音。 整个做菜的过程，以顾绍雪为主，冲锋做辅助，先不说做的好吃与否，两个菜鸡认真做菜的精神是十分可嘉的，成品是一盘菜，但锅里至少炒出了三盘菜，因为另外两盘是练手，最简单的就是虾，两人选了白灼，没有任何技术含量，鱼和鸡都只买了一只，没有练手的机会，所以这两道菜他们是听一句，做一步，虽然手忙脚乱，但成就感十足。 十一点五十的时候，鸡汤出锅，其他的菜都安静的待在餐厅的恒温桌上，冲锋的电话响了，路志铭打来的。 顾绍雪示意他开免提。 “冲锋，小雪睡醒了吗？” “没有”，冲锋复述了顾绍雪的口语。 电话那头顿了几秒，然后道，“等下给我开门”。 “好”。 路志铭本来叫了陈辰一起吃午饭，陈辰也是深谙上司的心，婉言拒绝，“我去医院探望一下陈衡君”。 “你跟陈衡君。。。”路志铭想起了陈衡君手上的戒指。 陈辰眼带询问，“路总，怎么了？” “啊，没事，去吧”。 路志铭看出他的眼神里没有‘爱意’，便放心了，倒不是他反对职场恋爱，只是如果俩人相恋，就不能待在同一个部门，那他便要重新考虑陈衡君的调动问题了。 “睡醒了？”路志铭进门的一瞬间，便被蒙住了眼睛，闻香识人，他收住了呼之欲出的过肩摔的动作，由着她把他往前带。 待闻到饭香，他又下意识问道，“你们点的哪家外带？”直到他被扶着坐在了餐椅上，也没人理他。 下一秒，路志铭眼前亮，顾绍雪声音出，“surprise!” 两秒后，路志铭看到了满满的一桌菜，三秒后，他抬眼看向顾绍雪。 “我做的，提前让你感受宜室宜家”。 “你会做饭？” 顾绍雪笑说，“一个小时前会的，算不算会做饭？” 闻言，路志铭登时拉下脸，然后喉咙发紧，发烫，他‘蹭’的站起身，面无表情道，“我去洗手”。 顾绍雪以为他生气她骗他了，在跟冲锋对视一眼后，立马跟去了洗手间，然后拉着他的衣角小声道，“我回来睡了，睡不着，闲着没事，就想着给你做饭吃”。 “睡不着你可以去我书房看书，写字”，路志铭像刚从手术室出来的医生，站在盥洗池前八步洗手，他没有看顾绍雪，继续道，“学着做什么饭，烫到了切到了，我不心疼吗？” 路志铭的无名火看似是冲顾绍雪，其实是在怪自己，怪自己干嘛早上跟她说那些有的没的，一个男的就做了点男朋友该做的事，就想着让自己的女人感恩戴德，他可真不是个男人，她顾绍雪又不是要找‘感动中国十大人物’，他在这矫情什么呢。 “好了，冲锋还在外面呢，你想让他看咱俩笑话吗？”，顾绍雪说着，微微踮了下脚，蜻蜓点水了下他的唇角，然后挽着他的胳膊，道，“这可是我的处女秀呢，等下你要认真品尝”。 路志铭拉起她的手认真检查了一下，看到仍是白净如初后，嗔道，“你现在好好读书就行了，就算以后要做饭，也得我在旁边，听到没？” 他知道顾绍雪一身反骨，她既已学了，他肯定不能说以后都不让她做了。 “矫情”，顾绍雪翻了个白眼，吐槽道，“又矫情又土”，她不是特别喜欢听这种烂大街的情话。 “没办法，第一次谈恋爱没经验，回头我找苏钰取取经”。 两人说着便回到了餐厅，路志铭高兴了，冲锋却沉了脸，他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心道，“拿什么乔啊，要不是顾绍雪喜欢你，早给你踢出去了，爱吃不吃，不吃滚球！” 第83章 以生护汝全 “冲锋，你先吃面，不然等下就坨了”，顾绍雪坐下后，提醒对面的冲锋，“要一口吃完，中间不能咬断”。 路志铭这才发现冲锋面前多了一碗面，冲锋有意显摆，他睨了一眼蹙眉不解的路志铭，傲娇道，“这是小雪手工给我做的长寿面”，嘿，你没有吧，羡慕不？ 关于冲锋昨天生日的事，顾绍雪知道的有点晚也有点突然，她就想着今天给他补上，她虽是吃面食长大的，但她不会做，最多是在奶奶做面时她在旁边扯着玩，所以冲锋碗里那一根厚薄不均的长寿面，便是她扯出来的，不过已经是差强人意了，而且寓意好，又有鸡汤做底，鲜虾做盖，冲锋说他很满意。 路志铭倒还不至于吃这二舅子的醋，只想一显对一摆，他勾唇一笑，拿汤匙去舀面前的竹荪松茸汤，道，“老婆亲手给我炖的汤，我得好好尝尝”，说完，掀起眼皮看了冲锋一眼，似是在说，我有老婆，你有吗？ 顾绍雪看着两个幼稚鬼，一个不到两岁，另一个顶多三岁，不禁掩嘴轻笑。 冲锋剜了路志铭一眼，低头吃面，顾绍雪等他吃完，眉眼弯起，盈盈道，“二哥，生日快乐，迟到的祝福！祝你一岁一礼，万喜万般宜！然后早日给我找个二嫂。” 冲锋没有抬头，兀自垂目喝汤，一口汤喝下后，怏怏道，“不找”。 “阿钰和阿旭都在一起了”，路志铭睨着他，插播了一条新闻，然后顿了一下，又道，“前几天两人还王不见王呢”，他想提醒冲锋，话不要说的太满，不然容易打脸。 “什么时候？”顾绍雪惊诧出声。 冲锋对苏钰和顾绍旭的事并不感兴趣，所以他面色淡淡，没有反应。 “你没看微博？他们在微博官宣的”，路志铭平时也不怎么看微博，因着这两天港城公司上了热搜，所以才特别关注了一下。 却道是路志铭刚看到这条热搜时，立马就给苏钰拨去了电话，劈头便道，“你别告诉我，你是为了给路恒压热搜，才失身的，那我可无以为报，只能等来生给你做牛马了”。 苏钰不冷不热的回他，“你脸可真大”。 “那你是被逼良为娼了？” 苏钰确实是被逼的，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的事都在逼他，他要放下顾绍雪，还要让赵鑫知道，顾绍雪不是他的女人，又要让顾绍旭彻底明白他现在对她只有兄妹情，韩正的那句激将只不过刚好做了催化剂。 但这些他肯定不会让路志铭知道，于是便道，“她前男友回来纠缠她了，做给他看的”。 “揍到他不敢纠缠就好了，也没必要官宣吧”，路志铭还是不理解，“你这一官宣，那你就必须娶顾绍旭了，你不是说你跟他之间没有。。。” “你还有别的事吗？我这边很忙”，苏钰有些烦躁的打断他。 昨晚苏钰发完微博以后，一夜未睡，一早又来了公司做事，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折磨，让本就脾气不好的他变得更加暴躁，在路志铭给他打电话之前，他刚吵完设计主管，现在能心平气和的跟他说话，已经是在极力忍着了。 “有事”，路志铭不相信在苏钰没有爱上顾绍旭之前，顾以峰能同意两人在一起，“这事，顾伯知道吗？” 苏钰很想挂电话，因为路志铭专挑他最痛的地方戳，但他偏不让他戳，故作轻松道，“这事，我们俩5岁的时候，顾伯不就已经知道了吗？”说完他佯作有人敲门，喊了一声，“进！”，又对着电话道，“阿铭，我这边有事先挂了，回头聊”。 路志铭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但他本就不是喜欢过问别人感情的人，很快便又忙自己的事了。 顾绍雪看着他，摇摇头，道，“有微博的手机在家里”。 “你有两部手机？”路志铭诧道。 “嗯，那部手机装的是关城的卡”，顾绍雪说着，眼底闪过一抹忧伤，那部手机承载了她太多的回忆，最主要的是里面有奶奶，还有沈周翰，所以即使没人再打那个电话，她也始终保留着号码。 沈周翰，她又想起了他，虽然她不再给他写邮件，但她心里依然存着一丝希冀，希望能收到他的回信，告诉她，他过的很好。 她不想让路志铭看出她的异样，便拿起公筷给冲锋夹了一块鱼肉，道，“尝尝你最爱吃的鱼”。 冲锋看到这条鱼，便想起顾绍雪敲它的样子，忍不住道，“这鱼生前肯定说了一句话，‘我是晕死的’”。 顾绍雪扑哧笑出声，“等下我要去抄部经文超度它一下，不然晚上来找我可该怎么办”。 路志铭怎么可能忽略她任何的表情变化，又听着两人说着他并不知道的事，心里多少有点吃味，他有点想让冲锋回岳州，跟顾绍雪过二人世界，但他又不能直接说，便迂回道，“冲锋，大哥这两天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冲锋自然听出他话里有话，而且顾绍雪也有意让他打开心结，但他又怕路志铭没有时间陪她，所以不答反问，“公司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下午我就不去公司了”。 王迎雪的事路志铭上午的时候便和陈辰商量好了对策，也把今天要做的事都提前做了安排。 “那就好，昨晚连队还给我打电话，说他一个人都忙不过来了，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岳州呢，小姐有你陪着，那我就回去了”。 “三哥在忙什么？”顾绍雪也听出路志铭是想让冲锋回岳州。 “顾家家大业大，年底要忙的事可多了，现在南风调到阿旭那里了，大哥那边就少了个人，南风原来管着商铺的事，现在大哥交给我了，我不在岳州，连队就要替我”。 除了连队没有给他打电话，冲锋说的这些都是实情，只不过在他心里，顾绍雪的事高过一切。 如果刚才顾绍雪有十分的怀疑，现在也信以为真了，她点点头，道，“那你赶快回去吧”。 冲锋是趁着顾绍雪午睡的时候走的，因为他有话要交代路志铭。 “以后我若是知道你欺负小雪，你这条命就别要了！”冲锋面对路志铭站着，言厉语寒。 这几个月，冲锋一直都是铭少爷长铭少爷短的，路志铭都差点忘了他叫赵冲锋，以至于忘了他原本的凶狠，但他自己就是个狠角色，并不怕他，脸一沉，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负她了？” “中午你回来的时候，拿什么乔，还让小雪巴巴去哄你”。 路志铭一愣，想起了他跟顾绍雪从洗手间回来时，看到冲锋站在那里铁青着一张脸，原来是听到他们说话了，于是便讥道，“你听不出来我是在心疼她吗？还有，她要做饭，你干嘛不拦着点”。 冲锋才不接他这东引的祸水，“我不会阻止她做她想做的事，只会在她做这些事的时候，护她周全！” 路志铭承认，冲锋的话句句都戳中他的心，但他不想失了面子，让冲锋觉得他连恋爱都不会谈，嘴硬道，“我知道，用不着你教我做事！” “知道最好，能免受皮肉之苦！”冲锋说完便开车走了。 路志铭气闷，抓着刚才听到他们对话的空气爆揍了一顿，泄了气，才返回屋内。 第84章 橡树与木棉 冲锋走后，路志铭先去了顾绍雪的房间，见她睡的正香，便去了书房准备接下来要用的宣纸和笔墨，并燃了一颗顾绍雪送给他的腊梅香丸，他打算在茗香，写字中开启他们的二人世界。 等顾绍雪醒来进到书房时，屋里已经被熏染的香气袭人，如至幽境。 “我写《子衿》”，顾绍雪拿笔蘸了一下路志铭早已研好的墨，自语道，“记录咱俩感情的伊始”。 路志铭和她并排站立，闻言，他蹙眉凝视她，试探道，“还在怪我？”怪他当初喜欢她却迟迟不表白。 顾绍雪没有回答，待纸上落下‘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时，她道，“这首诗里，既能看见你，也能看见我”。 路志铭将视线移回到书案，写一句念一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写完，他勾唇一笑，然后道，“我们两个都是傻子”，只不过他的傻是被迫无奈。 顾绍雪提胯撞了路志铭一下，嗔道，“傻子，说谁傻呢”。 路志铭此时正在写‘顾绍雪’三个字，被她突然一撞，差点飞笔，作为惩罚，他把顾绍雪抵在书桌旁的沙发上，狠狠亲了一番。 千钧一发之际，路志铭说了一句话，用来降火，“小雪，过年能不能不回关城？” 顾绍雪被吻的红晕飞颊，闻言，她立马变了脸，秀眉一蹙，问他，“为什么？” 路志铭翻身靠坐在沙发上，拿抱枕盖住尴尬，道，“你第二次住院，医生说你需要三个月时间才会完全恢复，在这期间最好静养，顾伯和芳姨还有大哥大嫂，阿旭都在岳州，关城那边的亲戚等年后四五月份再回去探望也是可以的，你说呢？” 他已经准备好了顾绍雪会生气，发飙，反驳或者夺门而出，甚至像早上那样直接说要回岳州，结果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一分钟，三分钟，五分钟过去了，她开了口，“好，听你的，不回去了”。 顾绍雪说完，便像只小猫一样靠在了路志铭的怀里，路志铭下意识的抬起手臂环住她的腰，以前他怕她炸毛，现在他怕她安静，他心里有些不安，“我就是担心你的身体，和你商量下”。 “我知道，所以我不回去了”，顾绍雪说着，扭动了下身子，让自己倚靠的更舒服了些。 如果说刚才的不安有五分，那路志铭此时的不安便有十分，他稍稍收紧了点手臂，温声道，“小雪，我有话想问问你，不过回答与否，你自己决定”。 “好”。 “回家过年，从中国人传统的观念来看，是要回家和家人团聚，但是奶奶已经去世了，你的家人都定居在岳州，你的姑姑们也都有自己的家庭团聚，你还坚持回关城，我猜，肯定是你心里有某种执念吧？” 闻言，顾绍雪沉默了几秒，感慨路志铭猜她心思猜的如此准，“对，有执念，执念就如噩梦，需要有人把做噩梦的人叫醒，你就是那个把我叫醒的人”。 “我？” 顾绍雪仰头亲了路志铭右脸颊一下，然后歪起脑袋，道，“对，你，爸爸曾经问我喜欢你什么，我说，我喜欢你在我们见解相悖时，你会让着我，但又会在冥冥中指引我，刚刚你说不让我回关城，我听了你的理由，又思考了一下，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所以就听你的，不回去了”。 顾绍雪并没有说她的执念是什么，但路志铭能从她的话里感觉到她在尝试着收起自己浑身的倒刺，不再像之前那样扎人了，他想乘胜追问下去，问她心里的执念是什么。 只是不等他开口，顾绍雪便抢先道，“我也有话跟你说”。 有那么一瞬间，路志铭以为她要‘不打自招’，但转念一想，顾绍雪不可能这么没骨气，“嗯，你说”。 “早上你说，爱人之间不可以有秘密，我不赞同”。 路志铭心道，呵呵，果然，他眉心微微一蹙，道，“哦？你把你的观点说来我听听”。 “如果那个秘密是一道伤疤，你也必须让我撕开给你看吗？到时候我会痛，你看了也会觉得触目惊心，何不让这个伤疤安安静静地自己愈合呢？” “如果你自身的免疫力不足以抵抗外来病菌的侵袭，它还能安安静静的愈合吗？”路志铭反问她。 顾绍雪从他怀里挺出，和他四目相对，“至少现在我的免疫力还是足够的，不需要外援，如果有需要的那天，我会和你说”。 “那你答应我，不可逞强，不可硬扛”。 顾绍雪白了他一眼，道，“你这样的上了战场也是逃兵，不知道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下战场这句话吗？” 路志铭深深的看着她清亮坚韧的眸子，想起了顾以峰说的，赵老将军说顾家三兄妹，顾绍雪最像他，他以前有点分不清顾绍雪的脾气秉性是与生俱来的，还是因为小时候的经历而后天形成的，如今想来，应该是二者皆有吧。 他知道她的这些话是想告诉他，她心里确实藏着一些事，但她想自己消化，自己解决，让他先不要过问，爱人之间也确实应当如橡树与木棉一样，根基紧密缠绕，但各自却独立生长。 “你赢了，好吧？”路志铭轻点了一下她的唇，转换了话题，“你偷偷喜欢我那么久，我都没听到你跟我说过你喜欢我，现在赶快补一个”。 顾绍雪愣了一下，然后眉眼弯起，一迭声道，“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有多喜欢？” “不知道，反正越来越喜欢”。 “我教你用岳州话讲我喜欢你好不好”，路志铭忽然想起苏钰说的岳州媳妇要会讲岳州话，便想浅教一下她。 顾绍雪这会儿心情好，很爽快的便答应了。 就这样，路志铭先是一个字一个字的教，然后又连起来教，在第五遍的时候，顾绍雪其实已经学会了，但是她故意装作没学会，足足让路志铭教了半个小时，气的他分分钟想放弃，顾绍雪则用一句话把他压的死死的，没有学不会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 只是报应来的太快，路志铭说学习新的语言，除了‘勤学’，还要‘苦练’，他让顾绍雪每隔一分钟对他说一句‘我好中意你噶’，刚开始顾绍雪还有个新鲜感，到后来直接都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路志铭的小心思得到了满足，在顾绍雪没注意到他的间隙，偷偷笑了又笑。 接下来的时间，她们又去了放映室，顾绍雪爱看喜剧，选了一部她百看不厌的《夏洛特烦恼》，从电影一开始，顾绍雪便笑个不停，路志铭从没见过这样开心的顾绍雪，他好想时间就定格在今天，定格在此刻，只有他和顾绍雪，没有其他人打扰他们。 只是这个想法仅仅停留了两秒，他的手机便响了，陈辰打来的。 路志铭低头对怀里的顾绍雪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第85章 怒到昏钟，嬉到斋钟 哪知顾绍雪忽然抱住他的脖子，撒起娇来，“不许你走”。 路志铭微愣了一下，看着她难得一见的小女儿娇态，想到她应该是没听清他说的话，以为他又要出去忙，他轻拍了下她的后脑，眼底闪过一丝愧疚，柔声道，“我不走，就是出去接个电话，嗯？” “哦，那你去吧”。 顾绍雪扭身又继续看电影，刚好看到精彩处，她哈哈大笑。 路志铭看着她，微扬了下唇角，然后站起身走出放映室。 “老板，查清楚了，王迎雪从路恒离职了以后，去了新瑞，新瑞实控人赵瑞文有个儿子，叫赵鑫，公司里只要新进有年轻漂亮的女职员，他都要过目一遍，然后伺机去做些卑劣的事，王迎雪被他盯上后，他便从王迎雪口中得知她以前做过您的助理，后来赵鑫把她安排进了拾康医院的检验科生化室，从技术人员调查的资料里，我看到了将试剂放错的当天值班人员就是王迎雪，王迎雪的动机很清楚明了，无非就是想傍上赵鑫，所以才心甘情愿被他当枪使，现在事情查清楚了，因为没有对病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她顶多就是被医院开除，至于赵鑫还管不管她，那就是她的事了”。 陈辰没有继续往下说，因为他觉得赵鑫可能是借着王迎雪的手在打路志铭的脸，是不是替王迎雪报仇那是另外一说，单从竞争关系的层面来看，此次事件也让路恒损失不少，昨天的负面消息在热搜挂了将近10个小时，造成当天的股票差点跌停。 路志铭在听到赵鑫这个名字时，就已是怒火中烧，他习惯性的掏出一支烟点燃，只是刚吸了两口，便想起了顾绍雪，立马又将烟按灭在烟灰缸。 等听完陈辰的分析，路志铭没忍住，抓起面前的烟灰缸直接掼了出去，如同苏钰生日那次，他拿烟灰缸砸赵鑫一样。 “好，我知道了”，路志铭沉声道，顿了几秒，他交代陈辰，“你回岳州吧，大后天就要过年了，岳州公司那边也还有很多事，这两天辛苦你了”。 陈辰刚才听到了重物砸地板的声音，也是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以至于慢了半拍才回复，“路总您更辛苦”。 挂完陈辰的电话，路志铭又给苏钰拨了过去。 “阿钰，赵鑫呢？” 苏钰被路志铭阴鹜的声音惊的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出什么事了？” 他觉得路志铭此时要么在处理港城公司的事，要么就是在陪顾绍雪，怎么会突然问起赵鑫。 “赵鑫呢？”路志铭的眼睛此时已是猩红一片，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到赵鑫面前把他打死。 赵鑫已经逃到了国外，这是苏钰刚得到的消息，他以为路志铭也知道了，所以才动了肝火，便道，“他们被抓进去之后，警方当即就给他们做了尿检，结果只有文茵的是阳性，赵鑫的住处也没有涉d，他又一口咬定他对文茵吸d的事一无所知，文茵d隐犯了，说话也是不清不楚，即使她说了什么，也作为不了证据，24小时内并没有查出新的线索，只能把他给释放了”。 “那更好，我打他也不用跑到拘留所了，”路志铭咬牙道。 苏钰这才反应过来路志铭并不知情，那他刚刚这浓浓的杀意是从何而来，他直觉肯定是出什么事了，试探问道，“你要干嘛？” “这次路恒出事，是他么赵鑫搞得！” 闻言，苏钰的脑袋‘嗡’的一声炸了，而后，赵鑫的那句‘我要让你们顾家，路家，苏家统统付出代价‘便在他耳边一直回响。 半晌，苏钰才发出声音，“赵鑫逃到国外了”。 “什么！”路志铭震惊过后，便是恼火，“你没派人跟着？” 苏钰没有派人跟，许是心情焦躁一时疏忽，许是觉得没必要，因为关于顾绍雪车祸的事他已经查的差不多了，他自信的认为年前肯定能让赵鑫吃上‘回锅肉’。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赵鑫真如他所说，把他们三家都搞了，而且搞完就跑了，事到如今，怕是他查的这件事也瞒不住了，路志铭迟早要知道，那他索性就主动交代了。 “阿铭，小雪呢？”虽然他知道路志铭不会当着顾绍雪的面动肝火，但他还是想万无一失。 闻言，路志铭下意识的看了下放映室的方向，道，“她在看电影，怎么了？” “我跟你说个事，不过你先答应我，千万要沉住气”。 “什么事，说，你他么废什么话！”路志铭面上冷静，心里其实已经乱七八糟，他直觉他说的事很可能跟顾绍雪有关。 “跨年夜的那场车祸，不是意外”。 苏钰说这话时，声音不大，却让路志铭有了耳鸣的感觉，“也是赵鑫？”他已经怒到发抖。 沉默便是答案。 “因为我生日那天，冲锋我们三个打了他”，苏钰故意说了冲锋，倒不是他想推卸责任，而是赵鑫的的确确要报复他们三家人，据他手下反馈回来的消息，文茵在很早之前就认识赵鑫了，但顾家不是谁想动就能动的，刚好文茵把顾绍雪的照片拿给了赵鑫，顾以峰并没有公开顾绍雪的身份，所以外界都猜测她是顾以峰的私生女，加上有文茵在旁佐证，赵鑫就更确信无疑，他便以为动了她，说不定正合了原配的意，到时候顾家肯定内乱。 路志铭看了一眼地上的烟灰缸，刚想说，他么的有本事冲我来啊，转念便在心里自嘲道，这不是已经冲他来了吗？他从茶几上拿上烟盒和打火机，站起身走到院子里，再不抽支烟，他感觉下一秒他就要疯了。 他把烟抽到的一半的时候，苏钰才继续往下说，“我查了那个肇事司机的老婆，是个慢粒白血病患者，需要终身服用昂贵的特效药，家里还有两个学生。。。” “阿钰，你和阿旭你俩好好的”，路志铭突然打断了他，因为他的腰上突然多了一双手臂。 顾绍雪从后面抱住了他，他下意识的把烟收到前面，然后扔在地上踩灭。 苏钰也是反应极快，道，“好，你和小雪也好好的”。 挂完电话后，路志铭转身将她移开自己一段距离，道，“刚抽了烟，身上臭，我去洗个澡，再抱你”。 顾绍雪却一眨不眨的盯着他，问，“你跟钰哥说什么呢，我一来你就挂了”。 路志铭心理素质极好，不过此时，不好也得好，他脸不红心不跳，睁眼说瞎话，“阿钰不是和阿旭在一起了嘛，非让我喊他姐夫，我跟他说，各论各的，让小雪喊你姐夫，你还喊我哥，他不愿意，我俩就在那争半天”。 “结果呢？” “当然是我赢了”，路志铭牵起顾绍雪的手往屋里走，“这辈子我只输给你”。 顾绍雪心里暖洋洋，嘴上却揶揄他，“我怎么感觉你俩不是在争这个，而是你跟他学习肉麻情话了呢”。 路志铭愣了一下，然后呵呵笑起来，“也争了，也学了，而且，我还不止学了情话呢”。 顾绍雪刚想问还学了什么，一看他一脸的坏笑，便明白了几分，她立马往前快走一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的往他胸口上捶了一拳。 路志铭不气也不恼，轻轻握住她的拳头把她往怀里一带，道，“到饭点了，我去给你做饭吃”。 第86章 忘了青春 误了青春 “做你最爱吃的椰子鸡”，路志铭低头抵住顾绍雪的额头，想吻她，又止住了，因为他刚抽了烟。 “那我们去买菜吧”。 路志铭轻笑一声，道，“不用”，说着便搂着她的腰往前走，“你睡觉那会儿，我已经让人买好送过来了”。 虽然厨房里的锅碗家电一应俱全，但在今天之前，从未开过火，港城这边路志铭只找了一个钟点工，负责家里的卫生。 做饭之前，路志铭先去洗了个澡，一是为了除烟味，二是为了平复自己的心情，苏钰说那个司机当初被赵鑫授意，是要撞死顾绍雪的，但是司机在最后一刻刹了车，听到这句话时，路志铭再次回忆起他抱着命悬一线的顾绍雪时的场景，当时的恐惧感和窒息感瞬间如猛兽一般扑过来，撕咬着他灼热的心脏。 刚才他跟顾绍雪说话，用了十二分的克制力，才没让她看出端倪。 花洒里的水兜头而下，路志铭却没有闭眼，他不敢闭眼，一闭眼，他就想去活剐了赵鑫，他一点也不怕他逃到了国外，天涯海角，他都有办法做了他。 可顾绍雪还在外面，等着他给她做饭吃，她现在是他的女人，是他的命，也是他的，软肋。 顾绍雪正坐在餐厅吃小蛋糕，看到路志铭走过来，她站起身迎了上去，“你眼睛怎么了？” 洗完澡刷牙的时候，路志铭看到眼睛红了一片，是水流进去刺激的。 “没事”，路志铭把顾绍雪揽进怀里，垂目问她，“蛋糕好吃吗？” “嗯，好吃，香甜不腻”。 “给我也尝一口”。 “唔。。。” 顾绍雪刚要转身去给他拿蛋糕，便被路志铭倾身吻住，许是两人刚开始热恋，许是他内心极度害怕失去她，这一次，他吻的很深，很霸道。 顾绍雪回应的也很凶猛，很热烈，凶猛是因为她没有经验，只会用蛮力，热烈是因为她本就不是个矫揉造作的人，他爱她，她也爱他。 苏钰挂完电话后便把一南叫了进来，让他派人去冷桂梅家看看。 冷桂梅是肇事司机张自强的老婆，她生病之后便向鹏泽基金申请了大病困难专项补助，鹏泽基金是顾家的，全国人民都知道，但赵鑫只给张自强看了顾绍雪的照片，并没有告诉他多余的信息，即使是在法庭上，他也只知道他撞的人叫顾绍雪，苏钰在监狱里见到他时，他才从苏钰口中得知，顾绍雪是顾家人。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是一时昏了头了，我真该死。。。”张自强痛哭流涕，悔恨不已。 “既已申请了慈善基金，为何还要作恶？” 苏钰从南风那里调来了冷桂梅的病历资料，她患的是典型慢性粒细胞白血病，目前处于慢性期，靠吃靶向药尚能控制，鹏泽基金给她的钱能买差不多三年的药，即便如此，也没能阻止他一手领着善款，一手拿着屠刀。 “医生说，这个病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急变，到时候就要换骨髓，需要一大笔的费用，我老婆我们俩是初恋，跟着我她都还没过上好日子，我不想让她死。。。”张自强知道自己的动机很龌龊，但如今只有实话实说，才能减轻点内心的罪恶感。 “你不想让她死，就让别人死吗？你老婆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你的卷宗上写的你是因为酒驾肇事，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你是故意杀人未遂，而她吃的药是带血的药，你觉得她还活得了吗？而你的孩子，也会因为你的犯罪而蒙羞，甚至影响他一辈子的前程！” 如果不是狱警提醒苏钰，他还会继续戳他的心，剜他的肉。 苏钰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没有过过苦日子，也感同身受不了底层人生活的艰辛和无奈，但他知道，有人犯罪是内心本恶，有人犯罪是某些外部原因滋生了恶，张自强就属于后者，但无论什么原因，都不可饶恕。 慈善就如国家扶贫一样，扶贫要先扶志，扶心，心不正，扶贫便是纵恶。 “老板，她老公这么害顾家小姐，还去看她做什么？”一南愤愤道。 苏钰伸出拳头按压着眼窝，沉默几秒后才道，“他该受的惩罚一样都不会少，但他老婆和孩子是无辜的，家里的顶梁柱进去了，她们的生活都成问题，去看她不是原谅她老公的恶行，而是眼下就要过年了，良善能使三冬暖”。 一南在心里叹了口气，都道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几秒后，他道，“老板，我们现在要去接顾小姐吗？” 苏钰查冷桂梅，找了南风，但他并没有告诉南风他查冷桂梅的真实原因，南风也懂事的没有问，南风现在是顾绍旭的助理，苏钰知道他肯定会告诉她，加上官宣的事，他也有份愧疚在心里，所以就主动给她打电话说晚上一起吃饭。 “嗯？”苏钰恍了一下神，然后提醒一南，“顾家有两位小姐，以后叫她顾总”。 ’她‘指的是顾绍旭。 “哦，那我们要去接顾总吗？” “顾总有法拉利，哪会坐我的宾利”，苏钰勾起好看的唇，起身往外走。 一南紧随其后，心道，这俩人，看不透。 官宣后两人首次成双出现，各家媒体也都是摩拳擦掌想抢抓一手热门，苏钰选了路家的路星，也就避免了吃饭期间还被跟拍。 以前顾绍旭在苏钰面前有多闹腾，如今就有多安静，这让苏钰有些不适应，他出声打破从落座就处处透着尴尬的局面，“等你前男友这事过去了，如果有合适的，你就跟我说，我。。。” “到时候再说吧，不是出来吃饭嘛，先吃饭”，顾绍旭没有看苏钰，只埋头苦吃。 苏钰见她把嘴巴塞的满满的，习惯性的调侃又脱口而出，“你吃那么急做什么，我又不跟你抢”。 “我中午没吃饭，饿了”，顾绍旭说着，又往嘴里塞了一口饭。 苏钰愣了一下，然后拿公筷给她夹了一块烧鹅仔，道，“工作再忙，也得好好吃饭，再说，你一个总经理坐镇指挥就行了，你还要事无巨细，亲力亲为啊”。 顾绍旭最爱吃烧鹅仔，以前苏钰经常在顾家吃饭，每次都要跟她抢烧鹅仔吃，后来只要他去，张姨就做两份，不过酿三宝才是苏钰的最爱，他吃烧鹅仔只是为了跟顾绍旭抢。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因为忙工作才没吃饭，我是睡觉睡过头了没赶上饭点”，顾绍旭白他一眼，悻悻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过了饭点没人给你留饭的，也就小雪这个亲生的孩子有这个待遇，我是捡来的”。 顾家确实如此，对子女要求严，规矩也多，顾绍旭虽然脾气很燥，但顾以峰定下的要求和规矩，她一个都没有逾越，用顾以峰的话说便是，家风不可变。 苏钰一夜未睡，顾绍旭同样一夜未睡，她用一个晚上想了一个问题，就是以后如何跟苏钰相处，凌晨的时候，她在敬畏两个字后面又加了四个字，顺其自然。 早上吃过饭以后，她又回房间补了觉，结果一睡就睡到了下午一点。 “没饭吃去我家，我家里随时去，随时有人做饭吃”，苏钰拿起筷子也开始吃饭，“我妈要是不在，阿姨也会在，这俩人，哪个你都熟”。 闻言，顾绍旭半晌没有说话，苏钰一抬头，发现她已泪流满面。 如今，顾绍旭最怕回忆，可跟苏钰在一起，处处都是回忆，消不去，躲不掉。 第87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苏钰心下一紧，但面上却不动声色，“你干嘛？” 顾绍旭拿纸巾拭了下眼泪，说了句没事，接着把剩下的半碗饭吃完，抬眼道，“我吃好了，你慢慢吃，我玩会儿游戏”。 “我们的事，顾伯他。。。” “我爸什么都知道”，顾绍旭点开麦克风，“兄弟们我退了，讨厌跟嘤嘤怪组队”。 苏钰一愣，紧张道，“知道什么？” 顾绍旭没抬头，“该知道的，他都知道”，她也是猜的，不过以她对顾以峰的了解，他肯定知道。 闻言，苏钰心里五味杂陈，他如今跟顾绍旭，就如《红楼梦》里太虚幻境的对联，‘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大幕拉开，演员浓墨重彩掩去本来面目登场，无论观众喝彩还是倒彩，这场戏都要演完。 顾绍旭重又开了一局游戏，没几分钟，一条视频电话便接了进来，是顾绍雪，她赶忙拿出化妆包，补了下妆，又清了下嗓子，接通。 却道顾绍雪跟路志铭吃完饭后，两人便去了书房，顾绍雪让路志铭教她学行楷，两人边写边聊，聊到了苏钰和顾绍旭当初练的是比较豪放的行书。 “嗯，字如其人，人亦如字，符合他俩的性格”，顾绍雪试着写了一个‘火’字，路志铭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运笔，摇了摇头，然后从身后握住她的手，道，“你写的太僵硬了，放松点，手腕稍微柔一点。。。”。 “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练行楷的，反正我就把它当太极一样，柔中带刚”，路志铭说着，又带着顾绍雪写了几遍，问她，“怎么样，找到感觉没？” “嗯”，顾绍雪像是茅塞顿开，“看来单单自己临帖还不行，得有个聪明的师傅”。 路志铭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笑说，“聪明这两个字说的甚妙”。 “你是什么时候练的小楷？”路志铭忽然又想起沈周翰照片背后的那一行小楷。 “记事起就开始了，跟爸爸一样，我奶奶也不怎么让我出门”，此时，顾绍雪再谈及儿时的事，心里已少了许多郁结，她侧头看向路志铭，眉眼弯起，“我喜欢古诗古词也是因为我是被当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养大的”。 “只不过你这个大家闺秀身体里还淌着军人的骨血，”路志铭和她四目相对，“我觉得你最应该练的是行楷”。 “我若是早就会了，你还怎么当师傅？” 闻言，路志铭一怔，下一秒便笑的像朵太阳花，面色舒展，眼眸闪星，“所以，我们俩是天生一对”。 “我好中意你噶”，顾绍雪心下开心，顺道多给了他点奖赏。 “好徒儿，再多说几句”。 顾绍雪把笔置在笔架上，低头忍笑，转身走到旁边沙发处坐下，“仅此一句，没了”，然后捡起沙发上的手机，道，“我给大姐打个电话，恭喜她终于能和心上人在一起了”。 “等回岳州了你当面说就好了，你现在打电话，说不定打扰到人家两个呢”，路志铭赶忙走过来想要阻止她，他直觉觉得苏钰和顾绍旭之间不像是官宣的那样。 只是已经晚了。 顾绍旭的声音传来，“小雪，港城好玩吗？” 顾绍雪下意识的看了眼身旁的路志铭，道，“没出去玩，阿铭哥他还要工作”。 “你喊他阿铭就好了，都在一起了，还喊哥”。 “阿旭”，路志铭接过手机，把顾绍雪揽在怀里，掩住她的羞赧，看到画面里的背景，发现是路星的餐厅，便问道，“阿钰是不是在你旁边？” 顾绍旭微微变了脸色，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他不在，我跟南风一起出来的”。 下一秒，苏钰便出现在镜头里，张口就是吐槽，“小雪去港城了，你也不带人家出去玩，你这男朋友做的真是差劲”。 “姐夫，你说谁差劲呢？”顾绍雪把脑袋探过来，眨着眼问他。 苏钰本来是弯腰站在顾绍旭的右后方，听到这一声姐夫，他立马站直了身体，跟顾绍旭拉开了一点距离。 他微眯了下好看的桃花眼，笑说，“哟，这才在一起几天哪，就护上短了”。 “不护我，难道护你吗？”路志铭意味深长的看着苏钰，道，“以后，阿旭也会护着你的”。 “阿铭，你什么时候带小雪回来，她不在家，老爸就天天盯着我”，顾绍旭不愿让苏钰尴尬，便扯开了话题。 今天她睡到一点钟才起床，顾以峰虽没有吵她，但看她的眼神却如寒剑扫过。 路志铭眼瞧着两人刻意保持的距离以及不自然的表情，心里便全然明白了，他转头看了一眼顾绍雪，见她面色如常，便道，“明天是年前最后一个工作日，结束我们就回去了”。 其实是他明天要跟新的总经理做交接工作，路志铭并不是以太子爷的身份来工作的，就是一个打工人。 “嗯”，顾绍旭并不愿意再多聊，便委婉的说了结束语，“回来的时候开车慢点，年底了车多人多的”。 “在岳州等你们”，苏钰在她身后补充道。 电话挂断后，顾绍雪往路志铭怀里一窝，作沉思状，她感觉刚才的顾绍旭和苏钰怪怪的，但是具体哪里怪，她又说不上来，所以嘴巴张了几次想问路志铭，都作罢了。 路志铭也没有说话，他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许是半分钟，许是两分钟。 路志铭先开了口，“小雪，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顾绍雪还在沉思中，慢半拍道，“好”。 路志铭低头吻了下她的额头，道，”从前，有一对恋人，她们两个很相爱，有一天，其中一个人的前任出现了，这个前任和她是因为某种突发的变故不得已才分开的，她也一直没有忘了前任，所以她内心很纠结，想跟现任分手，但又觉得对不起现任，但不分手，她又觉得对不住前任，所以她就去庙里问佛祖，她该怎么选择”。 故事戛然而止。 顾绍雪仰头问他，“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路志铭挑了下眉，道，“开放式的故事”。 “如果你是佛祖，你会怎么回答她？” 顾绍雪认真想了一会儿，道，“虽然我是第一次谈恋爱，但我对爱情有很清晰的定位，爱了，就在一起，不在一起了，那就是不爱了，如果是被迫分开，那就等自己不再爱对方了，再开始下一段感情，这个故事里的主人公，既爱又爱的，如果我是佛祖，我会去月老那走一趟，把她跟现任的红线剪断，再去把她跟前任的红线剪碎，让她一无所有”。 路志铭看着她奶凶奶凶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人家佛祖都是慈悲为怀，你这佛祖是嫉恶如仇啊”。 “你前任回来找你了？”顾绍雪忽然想起了‘我有一个朋友’系列故事。 闻言，路志铭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顾绍雪却拉了脸，想挣开他，路志铭手臂一紧，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我的前任就是你，因为前世，我爱的也是你”。 “这话，是钰哥教你的吧？” 这下换路志铭拉了脸，他放开环着顾绍雪的胳膊，坐到一边，佯怒道，“我生气了，你看着办吧”。 第88章 一向发娇嗔 ，碎挼花打人 顾绍雪撇撇嘴，“我喜欢只属于我们两个的情话，你说那个我总觉得是你跟哪个女人说过的”。 路志铭有点气闷，关于前任这件事，他不想再解释了，反正她也不信，他顺势躺靠在沙发上，双手撑在脑后，闭目黑脸。 几秒后，路志铭感觉到沙发的凹凸状态变了，他猛的睁开眼睛，几乎在同一时间，他抓住了她的胳膊，“你干嘛去？” “我有点头晕，想睡觉了”，顾绍雪淡淡道。 路志铭心下一惊，挺起身子站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她受伤的位置，紧张道，“怎么就头晕了？” 顾绍雪轻轻挥了一下手臂，把他的手挡开，沉着脸便要走。 路志铭的火气刚才还在胸口，此刻‘噌’的一下窜到了头顶，他冲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句，“那你对我说的话，就能保证没有跟别人说过吗？” 别人，指的是沈周翰，他没有前任，这是板上钉钉的，可她，有沈周翰，顾绍雪对她以前的事讳莫如深，他始终觉得是因为沈周翰。 顾绍雪的后背猛的一僵，她停下脚步，几秒后转身，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男人，道，“刚才那个故事里的主人公，说的是我吧？” “不是”，路志铭也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他知道，如果他的眼神有一丝的闪躲，他们两个就彻底完了，“如果你不相信我，你可以去问苏钰，你问他我以前有没有谈过恋爱，不信苏钰，你可以问大哥，大哥你总相信吧”，他适时引开了话题，刚才他喊的有多凶，此时他就有多害怕。 顾绍雪感觉眼前一片眩晕，刚才她就已经不舒服了，她闭上眼睛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好受一点，路志铭也看出了她的异样，赶忙扶住她，“小雪，你怎么了？” 路志铭准备打横将她抱起来，“我带你去医院”，他慌乱害怕，后悔自责。 “我没事，不去医院”，顾绍雪挣扎着推开他，“我没那么弱鸡”，说完便往书房门口走去。 路志铭紧步追上，手护在她身后，“还是去下医院吧，你刚刚。。。” “我刚刚就是困了”，顾绍雪抬起手腕给路志铭看，“已经9点20了”。 这样的眩晕顾绍雪出院之后有过两次，一次是她梦见路志铭说他不喜欢她，讨厌她，还有一次是姚春妮出事，那次她直接昏倒了，她私下问过家庭医生她的身体状况，医生说这几个月让她尽量多休息，不要精神紧张，少忧思忧虑。 跟路志铭在一起后，她一直都很紧张，在紧张什么？紧张路志铭有一天知道她跟沈周翰的事吗？可她跟沈周翰什么都没有，那是什么，应该是不想让路志铭知道她沉重的过往吧，她有时候都在想，那次车祸她怎么没有失忆，这样她就不用背负那么多了。 顾绍雪洗完澡便躺到床上睡了，视线几乎没在一路跟上来的路志铭身上停留半秒钟。 12点的时候，床头柜上的腕表亮了，5秒后，房间里忽然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巨响。 路志铭猛的被惊醒，转身便要去抱顾绍雪，嘴里含糊着，“小雪，别怕，是。。。” ‘打雷了’三个字还没说出来，他便看到自己坐在床边的地毯上，顾绍雪正居高临下的瞪着他，但见她眉头蹙做一团，双颊飞红，杏目圆睁，怒道，“淫贼！” 路志铭怔在那里足足有五秒钟，才反应过来这是现实，不是梦境，浑身的疼痛感也后知后觉的袭来，大脑从混沌中清醒过来。 顾绍雪睡下后，路志铭不放心她，便下楼洗了澡又回到三楼，刚开始他是站在床边，后来站累了就搬了化妆凳过来坐在床边，再后来，他就躺到了床上了。。。他发誓，最后躺到床上，他是做了一分钟的心理建设的，他就是困了，只是困了，没有任何的私心杂念。 “你看清楚了，我是你老公，不是什么淫贼”，路志铭站起身来，扶着腰委屈道，“你是不是跟着冲锋学散打了，我这腰都要被你给踹断了”。 “谁是你老公，你出去！”顾绍雪一时气极，把主语谓语都搞反了。 路志铭在心里笑了一下，重新躺回到床上，闭着眼睛道，“我不出去”。 顾绍雪被他突然的耍赖懵住，几秒后，她走到床头，道，“好，你不出去，我出去”，说着便去拉路志铭后脑下的枕头。 这个枕头是顾绍雪从岳州带过来的，她不择床，但择枕头。 路志铭勾了下唇角，一把揽住她的脖子，他都想好了，等顾绍雪趴倒在他身上后，他便带着她顺势翻身，然后。。。 只是他刚进行了一步，便被顾绍雪一个霸王肘顶住了下颚，这一重击瞬间唤起了路志铭的肌肉记忆，他条件反射的抓住顾绍雪的右臂，然后‘腾’的一下挺起身，把顾绍雪往后一推，顾绍雪一招不成，紧接着出了下一招，准备将他倒拔垂柳，路志铭轻笑一声，心道，顾绍雪你可真是深藏不露，竟然真的会点三脚猫功夫，他路志铭看上的女人，果然是人间尤物，这辈子，他活得真值！ 他怕伤着她，所以只用了两分的力，几番较量之后，顾绍雪成功被他压在了身下，虽然过程曲折了点，总归结果是在他的计划当中。 “老婆，你的功夫真不错，不过，别的我都可以让着你，这个，你得让我赢”，路志铭说完便吻上她的唇。 顾绍雪再怎么练过，她也是个女的，根本敌不过路志铭的力气，更何况他也练过，不怕棋逢对手，就怕棋高一着，棋高一着也不怕，总有峰回路转。 几秒钟的时间，一个计划便出现在顾绍雪的脑海中，她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脖子，浑身放松，深情回应他。 路志铭却吻的并不轻松，他得时刻提防着顾绍雪咬他的舌头，顾绍雪也预判了他的预判，并没打算在这个环节攻击他。 情深欲重之时，路志铭碰到了顾绍雪的上衣下摆，正准备伸进去时，他刹住了。 哪知顾绍雪却将手伸进了他的睡衣里，路志铭身形猛的一顿，右手按住她的手，左手撑起身子睨着她，“你要干嘛？” “不是你要干嘛吗？”顾绍雪忽闪着一双大眼睛。 路志铭看着她极具魅意的双眼和被他吻的娇红欲滴的朱唇，喉结翻了又翻，一秒，三秒，五秒后，他翻身下来，在她身边平躺，喘着粗气道，“我没有”，虽然这几天他不止一次想过要她，但他是想等她21岁以后的，按照顾以峰的说法，20岁这一年是她的坎，他要陪着她平安度过。 “睡吧”，路志铭把被子拉过来，把顾绍雪抱在怀里，闭上了眼睛。 顾绍雪刚想挣开，路志铭便收紧了手臂，道，“别赶我，我都这样了都没碰你，所以你放心”。 “你可真硬”，顾绍雪嘟囔了一句。 她原本是想诓他出去买套，顺便把他反锁在外面，只是她没想到他定力这么好，骨头这么硬，早知道直接咬他舌头了。 路志铭却听的另外的意思，“等下就下去了”。 顾绍雪以为他说他等下就下楼了，所以就一直等着他，她半夜醒来是想脱睡衣裸睡的，可现在路志铭抱着她，她动都动不了。 结果她等啊等，却等来了他均匀的呼吸声。 他睡着了！ 第89章 迷途幸识归 许是顾绍雪也困了，许是她心疼路志铭这两天又要忙公司的事，又要陪她，便没有再折腾他，不多时，她便窝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路志铭刚刚是装睡的，他一直等到顾绍雪睡熟了，才放松神经睡下。 他这两天确实很累，非常累，在外面要忙公事，回到家还要跟顾绍雪斗智斗勇，除了还没收拾赵鑫，公司的事基本都处理好了，现在顾绍雪也被他收服在怀里，所以这一觉，他睡的很沉，很香。 顾绍旭再一次失眠了。 路星酒店的餐厅里，她挂断顾绍雪的电话后跟苏钰敞开心扉。 “阿钰，年后我会跟南风去外地出差，除了避不开的，我会尽量少跟你见面，尽量少让你尴尬”。 “我们两个还跟从前一样，尴尬什么”，官宣之后，两人的关系变得很微妙，虽在预料之中，但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顾绍旭忍住情绪，道，“不一样了，也回不去了”，那种明知道自己爱的人就在眼前，却不能拥有的滋味，真的很痛苦，后面这句她没说。 苏钰垂目良久，才开口，“你那个前男友，没有再纠缠你吧？” 顾绍旭摇摇头，然后扯起嘴角漾起一抹笑，道，“这些年，外面都说你是花花公子，其实你比谁都专情，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你分得很清楚”。 “以后嫁给你那个女孩，肯定会很幸福”，苏钰说会护她一辈子，可如果他们没有结婚，他怎么可能会护她一辈子呢？ “你都说了外界都传我花心，怎么会有好女孩愿意嫁给我呢”，苏钰自嘲道。 “你心里那个女孩，是因为这个才没跟你在一起吗？”顾绍旭问他。 事到如今，苏钰也没什么不能跟她说的，“因为她爱的人不是我”。 呵呵，得不到的永远都在骚动，得不到的也永远是最好的，顾绍旭心里泛起一阵苦涩，“那你以前怎么没好好谈个恋爱呢，干嘛要。。。” 以前她以为他是为了等她，既不是在等她，那是为了什么，顾绍旭不明白。 “阿铭因为什么，我就因为什么，只不过我不想劳烦我的五姐妹，男人，你懂得，有几个忍得住的，阿铭那种，人间少有”，苏钰实话实说。 “阿铭是因为什么？”顾绍旭的确不知，路志铭对人一般都很冷，她出国后也很少跟他联系。 苏钰愣了一下，然后睨着顾绍旭，半晌才道，“他那方面不行”。 “什么？！”顾绍旭见苏钰一脸严肃，不像是诓人的。 苏钰给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已经在吃中药调理了，你可别告诉小雪”。 “苏钰，你还是人吗？你明知道他。。。你都没阻止我妹妹和他，你。。。”，顾绍旭又震惊又气恼，站起身便要过来打苏钰。 苏钰一把抓住她伸过来的胳膊，扑哧笑出声，“傻子！” 顾绍旭滴溜了下眼眸，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他涮了火锅，此时胳膊被限制住，她便直接抬腿踹他，顾绍旭的功夫甚至都比不上顾绍雪，所以没两下，她便被苏钰锁死在怀里动弹不得。 “知道的是你在跟我打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给我挠痒痒呢”，苏钰放开她后，掸了掸被弄皱了一道褶的衬衣，笑说，“回头让冲锋和连队好好教教你，不然出门容易丢顾家的人”。 顾绍旭剜了一眼苏钰，“又没丢你的人”。 “我是让你练来保护自己的”，苏钰认真道。 “我有南风保护，不用你操心”，顾绍旭拿起外套穿上，道，“我回家了，你在这玩吧”。 苏钰把她遗忘在座位上的包拿上，跟了上来，“你左一个南风，右一个南风的，你不会喜欢上南风了吧？” 顾绍旭停下脚步，侧头瞪着苏钰，“怎么？怕我给你戴绿帽子？” 苏钰一怔，干笑两声，道，“南风挺不错的，一表人才，又是大哥的得力干将，你要真喜欢他，我们就不用。。。” “不用什么？”顾绍旭打断他。 苏钰看着眼前这张跟顾绍雪有几分相似的脸，心里那个被锁死的地方又开始蠢蠢欲动。 “没什么，走吧”，苏钰把顾绍旭的包挂在肩上，牵起她的手往大门口走去。 顾绍旭挣开他的手，怏道，“没必要做样子，你不舒服，我也别扭”。 “我做什么样子？”苏钰重新拉过她的手攥住，不悦道，“我苏钰需要做样子给谁看吗？” “你这种行为就是既不，又要”，既不爱她，又要时刻表现的很在乎她，顾绍旭直言。 “我的行为说明我活的比你真实，你只是表面上爱逞强，让别人认为你活的很真实，你说你喜欢我，那你有真的问过自己，你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我，还是因为习惯了我在你身边呢？” “我一直都是你认识的那个苏钰，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顾绍旭吗？” 苏钰希望他说的这番话，能彻底让钻进死胡同里的顾绍旭走出来。 顾绍旭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顾以峰就坐在客厅沙发上，这个点了他还没睡，看样子是在等她。 “爸”，顾绍旭挨着顾以峰坐下。 顾以峰看她脸色不是特别好，问她，“在公司加班了？” 顾绍旭不知道顾以峰是不是在试探她，便如实说，“我跟阿钰出去吃饭了”。 “回家吃就好了，又不是外人”。 顾绍旭垂目道，“我们聊了点事”。 “你们两个，不是真的在一起吧？”顾以峰心里是肯定的，但他还是想听顾绍旭亲口承认。 早上顾绍鹏打来电话的时候，他以为是苏钰接受她了，可他等了一天，也没有见到苏钰给他打电话说这件事，顾绍旭还在家睡了大半天，所以他便起疑了。 顾绍旭的肩膀微微抖动了一下，然后抬起头，道，“是的，不是真的在一起，不过是你情我愿”。 “你们两个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双方家长的感受？！”顾以峰忍了一天的怒气，终是爆发。 顾绍旭知道迟早有这一刻，只不过比她预想的早了些，她甚至连眼神都没有躲闪，迎着顾以峰道，“我们两个的事，我们自己决定”。 “阿旭，你是个女孩子，爸爸不会打你，但不代表你可以忤逆我，你跟阿钰的事，我找你谈了不下五次了吧，什么话都说尽了，你怎么还是做下这糊涂事！” 两人的争吵声惊醒了赵芳兵，她披了件外衣便跑了下来，“大半夜的，你们两个吵什么呀？” “你回去睡觉，我跟阿旭说点事”，顾以峰赶忙走过来，揽住赵芳兵的肩膀便要把她往楼上送。 赵芳兵止住他，狐疑道，“你们要说什么事，我也听听，吵成这样我还能睡的着吗？” 顾以峰叹了声鼻息，看向顾绍旭，沉声道，“你自己跟你妈说吧”。 “爸，我们两个的事没有提前和您说，是有不得已的原因，但我没有忤逆您”，顾绍旭红着眼圈，又重复了一遍顾以峰说的要求，“第一，知而后能定，我知道苏钰他不喜欢我，而我，有可能才喜欢上他不久，第二，敬畏感情，我选择了和他做朋友，第三，无论他接不接受我，都不能伤害他，从你说了以后，我没有再伤害过他”。 第90章 小阁藏春春意浓 卧室里，顾以峰跟赵芳兵讲了事件的始末，赵芳兵沉默了几秒，道，“阿旭和阿钰都是好孩子，兴许俩人真的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事，孩子大了，也需要自己的私人空间，只要她们不犯原则性的错误，就随她们去吧”。 “真的在一起也好，因为某些原因不得已也好，你看看她刚才那委屈的样子，肯定是遇到什么事了”，顾以峰心里仍是很气，但更多的是作为父亲对女儿的心疼。 “小雪她那么小就去了关城，长到20岁我们也都不知道她遇到过什么委屈的事”，赵芳兵的眼泪说来就来，“她回来也这么长时间了，除了阿铭的事，她是什么也没跟我们说过。。。” “是不是想小雪了”，顾以峰单手把赵芳兵揽在怀里，侧身去抽了几张床头柜上的纸巾给她擦眼泪，“冲锋下午回来的时候不是说了嘛，她们俩在港城挺好的”。 “对了，你不是说给冲锋寻了几个不错的女孩子吗？照片给他看了没？” 闻言，赵芳兵的眉头拧的更紧了，“冲锋这孩子更气人，我让他看照片，他跟我说他不喜欢女人”。 顾以峰一愣，然后叹了一口气，道，“是不想找吧，他喊我一声爸，我就拿他当亲儿子，这些孩子，一个个都是让人不省心”。 “慢慢来吧，他以前整天跟着绍鹏东奔西跑的，也是没心思在女孩子身上”，顾以峰拍拍赵芳兵的肩膀，让她躺下，“睡吧，明天我们给关城那边打打电话，问一下寄的东西都收到了没有”。 “阿铭这孩子挺有本事的，还真的把小雪劝住了”，赵芳兵很满意路志铭这个准女婿。 顾以峰替赵芳兵揶了下被角，然后躺下，道，“也是难为他了，听老路说，港城公司这两天还出了事”。 怕赵芳兵紧张，顾以峰紧接着补充了一句，“好在已经解决了”。 “所以有些事，孩子可以自己解决，阿旭和阿钰的事，你暂时先放放手”。 顾以峰将床头灯熄灭，道，“也只能是这样了”。 顾绍旭躺在床上没有睡，一直在认真思考苏钰今晚跟她说的话。 人这一生，会经历许多岔路口，或多或少的都会迷路，只是顾绍旭这次迷路迷的时间有点久。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路志铭感觉有人在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服，昏沉中，他睁开眼睛，低头看她的时候，脸颊蹭到了她的额头，他心下一惊，伸手去开了床头灯。 她出了一头的汗。 借着灯光，他看到顾绍雪的眉头紧蹙，身体也在微微抖动，似是梦到了很痛苦的事，路志铭轻拍她的肩膀喊她，试图让她从噩梦中醒来。 忽听得她呓语了一句，“阿铭哥，你别走”。 路志铭想起今天她在看电影时，他要出去接电话，她就说了一句，‘我不许你走’，她是怎么了，在怕什么？她是经常做噩梦吗？梦醒的时候，身旁无一人，她是不是更害怕？ 思忖至此，路志铭抱紧了她，在她耳边轻声说，“小雪，我在呢，我不走。。。” 下一秒，顾绍雪就不再那么紧张，安静了下来，他再次轻拍她的肩膀，他要喊醒她，不能让她再停留在那个噩梦里。 床头灯很柔和，顾绍雪睁开眼睛后，很快便适应了房间的光亮，待看清眼前的人是路志铭后，她扬起唇角笑了一下。 路志铭也回了她一记微笑，伸手抚上她的额头，温声道，“你出了一身汗”，他没问她是不是做噩梦了。 闻言，顾绍雪神色微赧，嗔道，“都是你赖着不走，我穿的这么厚，你又跟个火炉一样，能不出汗吗？” 路志铭愣了一下，翻身下床，尴尬道，“你身体不舒服，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 “你去洗个澡吧，衣帽间我给你放的有薄的睡衣，等下你换上”，路志铭以为她从岳州带来的有，直到昨晚上发现她裸睡。 “好”，顾绍雪顿了一下，道，“我没事了，你下楼睡吧”。 “我是你老公，干嘛去楼下睡，你赶紧去洗澡吧”，路志铭催促着她，之前他是担心她的身体，现在又担心她再做噩梦。 顾绍雪白了他一眼，“你有证吗？就一口一个老公老公的，不仅法律上不承认，我更没承认”。 “怎么？你还想着换了我？”路志铭眉眼一挑，睨着她，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的问她。 顾绍雪假装思考了一下，道，“应该，也许，大概，可能会吧”。 “那我就更不能走了，你要换了我，最快也得等到天亮吧，那我何不趁这会儿，春宵一刻呢？”路志铭说着，便要扑倒她。 顾绍雪往旁边一躲，蹙眉道，“我怎么觉得你那方面有问题呢，要不你怎么一直在我面前装柳下惠”，她突然又想起了她未完成的计划，便故意挑衅他。 可对面的人是路志铭，他反侦察能力很强，坚信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发现顾绍雪今晚一直在找机会‘勾引’他，虽说这话在情侣之间说了很正常，但从接吻都要学的顾绍雪嘴里说出来，那就极不正常，他猜到她应该是想扳回他赢她那一局。 所以他根本不接她的话茬，正色道，“好了，不闹了，你得赶紧休息，本来你身体就不舒服”，说着便去衣帽间给她拿睡衣。 顾绍雪一脸挫败，腹诽了他一会儿，然后悻悻道，“等天亮我不仅要换了你，还要告诉爸爸，说你对我耍流氓，让他一枪崩了你！” 路志铭把睡衣放到浴室，出来的时候听到这一句，忍不住笑了，“且不说我国持枪犯法，第一，我没有对你耍流氓，是你身体不舒服，我留在你身边照顾你，第二，我是顾伯钦点的女婿，有第一条的存在，他就不会说我耍流氓，只会觉得我这个女婿体贴又称职，第三，前几个小时咱俩都已经睡在一起了，这会儿你再说楚河汉界，是不是有那么一丢丢的矫情呢？” 顾绍雪虽然要强，但她不屑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数，她气鼓鼓的走进浴室，心道，行，你思维敏捷，逻辑清晰，又言之有理，无懈可击，且先让你一手，别让我再逮到机会！ 等顾绍雪洗完澡回来，发现路志铭已经重新躺回到刚才的位置，她去了另外一侧上床，背对着他，并且离他远远的躺下。 路志铭则是故技重施，水行旧路，等她睡熟了，又把她抱在怀里。 只是这一次，他没忍住，之前他能忍住是因为顾绍雪穿的厚，他又很困，这会儿她穿着极薄的黄金丝睡衣，他身上穿的和她一样，是给顾绍雪准备房间时，他让设计师做的，是一套情侣装，虽然不透，但抱着她，两人都如不着一物。 经过昨晚和刚才的观察，他发现顾绍雪睡觉睡的很沉，一般的动静根本扰不到她。 他轻轻拉着她的手泄了下火，这对他来说是从未有过的体验，紧张，刺激，酣畅，淋漓，关键的时刻，他跑到了洗手间。。。 顾绍雪隐隐感觉到了，但她始终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等她醒来已经9点了，路志铭早已不在身边，床头柜上有一张信笺纸： 小雪，我去公司了，餐厅有我给你做的早餐，十一点之前我回来接你，我们一起回岳州。 第91章 故担忧，最关情 10点20的时候，顾绍雪来到了路恒大厦负一层。 走到电梯处按键钮时，她发现按钮根本就不亮，连着按了八部电梯，都是如此，如果不是每部电梯的显示屏都亮着，她都怀疑电梯坏了。 她想起了前天她和冲锋一起过来的时候，带他们上去的人是刷卡开的电梯门，莫非得有卡才能乘坐？ 这时，她面前的电梯门突然开了，走出来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人，一见到她便微笑颔首，“您好，总经理让我接您上去”。 顾绍雪愣了一下，心道，他怎么知道我来了？难道刚才她开的那辆车有定位？应该不是，如果有定位，那他发现的时候肯定会给她打电话。 她正思忖着，那个男人又道，“您好，您这边请”。 “谢谢”，顾绍雪慢了几秒回他。 电梯里，男人跟她打招呼，“您好，我是人事部主管蒋梦豪”。 “您好，顾绍雪”。 蒋梦豪的眼神闪动了一下，想起自王迎雪被开除以后，老板让他重新招聘助理时，要求名字里不要带雪，这新来的总经理今天刚到，就带来了一位名字里带雪的总助，这让他觉得世界有时候挺玄幻的。 他还想多说点什么，又怕哪句话不小心说错了，得罪了这位未来的‘二老板’，蒋梦豪见她冰肌玉骨，白的发光，又清冷的如出水芙蓉，心想，她肯定不是总助那么简单，他暗暗佩服陈衡君的未雨绸缪，在老板走之前，便申请调去了岳州公司。 静谧却并不狭小的空间里，顾绍雪觉得不说话有点尴尬，便主动开了口，“路总对员工挺好的吧？”她是真的不知道该聊点什么。 闻言，蒋梦豪不禁狐疑，她怎么一来就打听路总，路总就要去岳州了，和她貌似没多大关系吧，用意难辨之时，他微笑着回了一句，“挺好”。 正在这时，电梯门开了，她以为到了，便要往外走，却见武月抱着一叠文件夹走了进来。 “顾小姐好！”武月笑着打招呼。 顾绍雪回她，“你好！” 蒋梦豪见两人似是见过，而且还挺熟悉，更疑惑了，他打算等会儿问问武月是怎么回事。 王迎雪事件之后，他也暗恼自己当时识人不清，被王迎雪摆了一道，因着同时受处分，作为天涯沦落人，两人的关系也变好起来。 “她是路总的老婆啊，你接她上来的，你不知道？”武月很吃惊。 蒋梦豪一拍脑袋，嘴里念着，“完了完了，接错人了。。”。 武月见他神色慌乱，问他，“什么接错人了？” “啊，不是接错人了”，蒋梦豪急忙纠正，她是路总的老婆，怎么敢说接错人了呢。 说完他转身就跑了，武月看着他慌慌张张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但愿他没有在路总老婆面前说错做错什么。 却说蒋梦豪刚才去办公室给路志铭送资料，新来的总经理宁宇便道，“我的助理应该也到了，你帮忙下楼去接一下”。 他的助理确实和顾绍雪一起来的，只不过顾绍雪比她早3分钟到电梯口，便被蒋梦豪当作助理接上去了。 虽说每个总经理都希望自己的助理是心腹，但直接带着助理上任，让路志铭有点反感，但宁宇是董事会任命的，他无权过问他的事，想着回岳州之后跟路兆恺谈谈此事。 武月带着顾绍雪进去的时候，路志铭和宁宇都愣住了。 路志铭下意识的看了下手表，10点40，他一来公司就开始忙，顾绍雪一直没给他打电话，他以为她还在睡觉。 顾绍雪没想到他正在谈事，又见他一脸惊愕，便知道他并不知道自己来了，可她又不清楚刚才领她上来的人是怎么回事，只得尴尬的站在原地，勉强挤出一点笑容。 “这是我老婆”，路志铭站起身迎了过来，自然的牵住她的手，跟宁宇简单介绍了一下，顾家一直都保护着她，没让她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加上前段时间赵鑫的报复，所以他没有说顾绍雪的名字。 “路少夫人好”，宁宇恭敬的打了声招呼。 不等顾绍雪回应，路志铭便带着她去了休息室，路恒虽然是股份制企业，但路兆恺是最大的股东，除去工作的身份，他还是路少，所以在私事上，他跟宁宇也没那么多客气。 顾绍雪的突然出现，路志铭只有一瞬的惊喜，更多的是担心，他也不想把顾绍雪一个人留在家里，刚才和宁宇做交接时，他心里就一直很焦躁，怕顾绍雪醒来他不在，她会害怕，昨晚上他把她叫醒时，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他心疼不已，可今天的工作是他没办法推开的，他走的时候她睡的正香，他又不忍心叫醒她。 “你怎么过来的？”路志铭问她。 顾绍雪一脸傲娇，“开你的车来的”。 港城的车库里只有两辆车，他开来了一辆，另一辆是跑车，他知道顾绍雪开车是傻大胆，没想到她还开了跑车过来，路志铭是又生气又后怕，但宁宇还在外面，他没时间‘教育’她，便压了压火气，道，“你坐这等我一会儿，那边马上好”。 等路志铭出来的时候，宁宇的助理已经到了。 “路少，这是我的助理，陆晴”，宁宇站起身介绍，“陆晴，这是路少”。 “路少您好！” 路志铭微微颔了下首，视线在她脸上只停留了一秒，便直接坐回了原位。 陆晴的眼底闪过一丝尴尬，来之前宁宇跟她说，路少也在，传闻都说路少是冰山美男，今日得见，比传闻更冷，更俊，她心道，这样的男人，恐怕只有天仙下凡才能配上他吧。 几分钟后，她便见到了‘天仙’。 “那个跑车我开回岳州吧，我很喜欢，开起来特刺激，从家到这里，我只用了10分钟。。。”从进电梯开始，顾绍雪就一直兴奋的说着早上她开跑车的体验。 等她说完，才发现身旁的路志铭阴沉着一张脸，出了电梯，也没有牵她的手，更没有等她，自顾大步往前走，她更是没发觉他是什么时候松开她的手的。 回到家之后，路志铭也是一言不发，默默的给顾绍雪收拾行李。 “对不起，我错了”，顾绍雪从身后抱住他。 路志铭后背一僵，放下手里刚叠好的衣服，道，“你没错，是我错了，你不听话，我能力有限，拿你没办法”。 “我不想一个人在家里”。 闻言，路志铭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他拉下她的手臂转过身，道，“那你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回来接你，我那辆车不是普通的跑车，是改装过的，不熟悉的人开起来很危险的，更何况你根本不怎么会开车，你要是有个什么事，让我怎么活？” 顾绍雪感受到他说话时手都在颤抖，自觉自己是犯了大错了，她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消气，便搂住他的脖子吻他。 但路志铭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回应她，而是把头一偏，她的吻落到了他的脸颊上。 顾绍雪并没有放弃，他躲，她追，他再躲，她再追，十几秒后，路志铭缴枪投降，但他还是要罚她，吻的时候，已经不能说是霸道了，而是凶狠，最后忍不住的时候，他用力顶了她一下，然后翻身下来，握着她的手放在胸口，低哑着嗓子道，“小雪，你就是我的命，不想让我死，你就好好听话”。 第92章 纵有疾风起 “以后还敢不敢了？” 顾绍雪躺在路志铭的怀里，温顺的像只小猫，小声道，“不敢了”。 路志铭用额角蹭了蹭她的脸颊，问她，“是不是想开跑车？” “嗯，想”。 “岳州还有一辆，等回去我教你”。 顾绍雪听到有跑车开，立马挺了下身子，道，“不用教，我会。。。” “嗯？” “好，你教你教”，顾绍雪怵怵的往他怀里缩了缩。 路志铭的电话响了，刘岚打来的，他翻身坐起。 “妈”。 “港城那边忙完没？什么时候回来？” 路志铭拿起顾绍雪的右手，看了下时间，道，“12点半左右能到”。 “那我赶紧让周嫂做点小雪爱吃的菜，回来的时候开车慢点”，刘岚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到顾绍雪这个儿媳妇了。 路志铭刚想说赵芳兵早上已经打过电话，让中午的时候去顾家吃饭，顾绍雪突然对着话筒大声道，“岚姨，阿铭哥他刚才打我，还凶我！” 说完，顾绍雪冲路志铭做了个鬼脸，便趿着拖鞋跑开了。 路兆恺此时也在电话旁边，闻言，沉声骂道，“你这个混账东西！” 路志铭怕她跑的急不小心再摔倒了，赶忙追了出去，“爸，妈，我先不跟你们说了，等下我们就回去了，还有，中午我在顾家吃饭”。 挂完电话后，刘岚看路兆恺黑着一张脸，不禁嗔道，“人家小两口在那打情骂俏，你激动什么？” 路兆恺一愣，尴尬道，“那你怎么不拦着我？” 刘岚扑哧笑出声，“我也是在你骂完之后才反应过来的”。 “不妨事，多提醒着他点总归没错”，路兆恺自己往回找补。 刘岚也不再笑他，话锋一转，道，“老路，过几天要是小雪来了，我把那个玉镯子给她做见面礼吧，其他的我也想不出有什么合适的。” 她说的玉镯子是路家祖传下来的和田玉镯，每一代都由婆婆传给儿媳妇，到路兆恺这一代已经是第11代。 路兆恺思忖片刻，谨慎道，“先不着急，明天晚上我们几家不是在一起聚嘛，到时候我再问问顾兄的意思，小雪才20岁，他们家未必想这么早让她结婚”。 “你可以提提让他们先订婚的事”，刘岚提醒他，“小雪是只有20岁，可阿铭已经26了，你不着急，我着急”。 “下午阿铭回来，你先问问他，看小雪是怎么想的，别总是我们剃头挑子一头热”。 刘岚点点头，“也是”。 路志铭从顾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多，他并没有回家，而是去找了苏钰。 “赵鑫跑到哪了，你查到了没有？”路志铭隐在包间的昏暗处，烟尾处闪起的亮光映出他阴冷的神色。 “先去的美国，现在在加拿大，不知道年三十会不会溜回来”。 “我找人去把他给做了！” 闻言，苏钰拿烟的手猛的一抖，半截烟灰掉落在裤子上，他赶忙站起身将其掸落，然后冲路志铭低喊，“你疯了！无论如何，我们手上都不能沾人命！你想让小雪嫁个杀人犯吗？” “你知不知道小雪她。。。” “小雪她怎么了？”苏钰心里一紧。 路志铭垂目默默喝了几杯酒，才道，“小雪昨天晚上突发头晕，下午家庭医生过来的时候，我把情况跟他说了下，医生就赶紧让我们带她去医院检查”。 “然后呢？”苏钰急的不行。 “发现上次的车祸留下后遗症了，现在是头晕，后面可能还会出现神智混乱”。 许是醉了，许是太过压抑，路志铭顺势瘫倒，蜷缩在了沙发上。 “之前在医院的时候，医生不是说她只是颅脑外伤，并没有伤到大脑吗？怎么就突然有后遗症了？”苏钰不解。 路志铭没有回答他，纵使脑子再混沌，下午发生的事他都记得格外清晰。 医院的消防通道处，还是原来的两个人，还是原来的位置。 “阿铭，小雪的情况你刚才也听了，你们两个的事就先放放，小雪她是我女儿，无论她以后变成什么样，我都会照顾她，有一天我走了，还有她三个哥哥，一个姐姐，但顾伯不能麻烦你”。 路志铭眼底泛红，想哭的情绪是忍了又忍，半晌才道，“顾伯，您不是说，那个算命先生说了只要她过了20岁，就一切都好了吗？我信了，怎么您又不信了？” 他不是不想照顾顾绍雪一辈子，而是他笃定顾绍雪不会有事，她看起来是那么的生龙活虎，看书都是几乎过目不忘，这几天还老是跟他拼脑力，斗智商，怎么可能会出现医生说的那些只有百分之零点零几的后遗症，退一万步讲，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肯定有办法的，国内不行就国外，国外不行就求佛，求菩萨，求一切可求的。 “阿铭，我只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顾以峰神色凝重，不忍心又不得不狠心。 “我只做一个准备，就是三书六聘，去顾家求娶她，您之前说了，除非我们俩之间发生不可调和的矛盾，不然我不会把她还给您！” 路志铭双腿拷紧，给他站了个标准的军姿，然后就离开了。 “晚上如果醒了睡不着，就给我打电话，无论多晚，我都会接，知道吗？”顾绍雪在睡之前，路志铭轻轻在她耳边念着，“我不会离开你的，这辈子都不会。。。” 不到9点，顾绍雪便在路志铭的怀里睡着了。 路志铭喝的烂醉如泥，是苏钰和一南把他抬回家的，刘岚看到也是很震惊，他长这么大，喝醉有过，但喝到被人抬回来，还是头一次。 苏钰其实也是醉的，只是他酒量稍微比路志铭好点，还不至于倒下。 刘岚看着唯一清醒的一南，问他，“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结果一南是一问六不知，他是真的不知，因为他在门外站着。 刚开始路志铭一直不肯睡，嘴里念叨着什么刘岚也听不清，直到她给他收拾衣服时，从口袋里把他的手机掏出来放在床头柜上以后，他才安静下来睡了。 这一晚，他一共睡了五个小时，却醒了八次，每次醒都是因为幻听顾绍雪打来了电话，后来他干脆没睡，打游戏打到了天亮。 第二天吃午饭的时候，刘岚小心翼翼的问路志铭，“阿铭，你跟小雪。。。”话到嘴边，她又不知该怎么问，顿了几秒，才又道，“小雪她。。。” “小雪她很好，非常好”，路志铭一字一句说完，起身便要离开。 “给我坐下！”路兆恺厉声喝道，“喝的不省人事，打断长辈说话，不打招呼就离席，小雪那么好，会嫁给你这么个没规矩的男人吗？！” 路志铭说的她很好，是说她身体很好，他不知道顾绍雪会不会神智混乱，反正他现在已经魔障了，只要提到顾绍雪，他就想说她没事，她很好。 刘岚这才发现路志铭有点不对劲，她以为昨晚上他喝醉是因为跟顾绍雪在一起了，他高兴的，看他现在的状态，怎么像是俩人吵架了，难道昨天在港城，俩人真的有矛盾了？ “阿铭，你跟小雪怎么了？”刘岚把路志铭拉到客厅问他。 “我们俩很好”。 刘岚换了个问法，“晚上我们去顾家，我和你爸想跟你顾伯说说，把你俩的事定下来，你看行吗？” “妈，你们别。。。”路志铭本来心不在焉，闻言立马紧张起来，“她现在还小，再等等，等明年”。 第93章 天命有定端 “就是先定下来，没说让你们现在就结婚”，刘岚拉起路志铭的胳膊，道，“来，妈给你看样东西”。 储物室里，路志铭看着色泽柔润，通体如凝脂般的和田玉，想起那句‘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肌肤和玉触碰之时，不知是手的温度传给了玉，还是玉本身就很暖，路志铭竟觉得这玉能和人融为一体。 刘岚见路志铭眸子晶亮，她眉眼一弯，然后盈盈的给他讲起了这块玉，“这好玉啊，能养人，能辟邪，保平安，听你奶奶讲，这块玉从祖上传下来，怕被磕碰到，所以都是存放家宅，只在第五代的时候被佩戴过，是因为你那个太奶奶嫁过来后第二年就身体不好了，老是莫名的头晕，什么名医都请来看了，就是查不出是怎么了，后来有一天，你太奶奶就鬼使神差的把这个玉戴在手上，第二天头就不晕了，你太奶奶又仔细看了下这块玉，发现里面多了一小块杂质，再后来过了一年，她发现那一小块杂质又消失了，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头晕过，所以啊，这块玉就这么一代一代的当珍宝传下来了”。 路志铭听着这离奇的故事，笑说，“妈，您最近是不是看玄幻小说了？” 刘岚一愣，嗔道，“信不信的，反正这故事就是这么传下来了”。 从路志铭手里把玉镯子拿回来收好后，刘岚又道，“妈想把它作为你俩的订婚物件，以前都是结婚的时候婆婆给儿媳戴上，到你这，我跟你爸商量了，提前就给你们”。 “妈，你直接给我吧，我送给小雪当定情信物”。 路志铭没敢跟刘岚说顾绍雪的身体状况，怕她也像顾以峰一样劝退他，他嘴上说着刚才的故事很离奇，但其实已经入了他的心了。 但听刘岚‘咔’的一声锁上了保险柜，接着便把路志铭推了出去，“定情信物你自己去买，这家传的宝贝，哪能让你随便拿了去”。 “人家顾家家里说不定也有家传的宝贝，根本不会稀罕你这个”，路志铭假装不在意。 “顾家有也是传给绍鹏，哪会给小雪”。 路志铭睨着刘岚道，“妈，没发现你重男轻女的观念挺深的啊”。 “你把这跟我耍嘴皮子的功夫用在小雪身上，说不定她今晚就答应和你订婚”，刘岚反将他一军。 路志铭水行旧路，“东西你都不给我，我拿什么让她答应我？” 刘岚见他又绕了回来，那她也回到起点，“不是你反对我和你爸晚上找你顾伯说你俩的事吗？” “妈，我反对是因为您跟爸选的时间不对，晚上三家人高高兴兴热热闹闹的，你们去提一个人家不一定能答应的事，这年还能过好吗？”路志铭拉着刘岚坐在沙发上，给她倒了一杯水，继续道，“这事，您不要操之过急，我要有个妹妹，您肯定也不愿意让她20岁就嫁人，将心比心嘛，您放心，我一定会把小雪娶回来”。 “那个镯子，如果是您拿给小雪，您是她长辈，她肯定要先征得父母的同意才会接收，这是礼节，如果是我拿给小雪，那就是我俩之间的定情物，顾伯就算知道这个是祖传下来的，他也阻挡不了我当礼物送给小雪，问我我就说我不知道这个镯子的含义”。 “你分析的有那么一点道理，只是这祖传的宝贝，就这么让你随意拿去当普通礼物，那是对祖上不尊”，路兆恺静静听完两人的对话，适时提醒道，“小雪嫁过来，我们是明媒正娶，征得顾家同意那是必然的，你私下里搞这些套路，有失我们路家的体面”。 “爸，我没有套路谁，只是不想让你们搞得太正式了，征得顾家同意就必须用这个镯子吗？我们路家穷的就只剩这个镯子了吗？祖上只说这镯子传给儿媳妇，但也没说用哪种方式传，不是吗？”路志铭既要据理力争，面上还得表现的很恭敬，声音也没有很大，怕被路兆恺又认定他是在忤逆他。 如果不是刘岚刚才讲的那个故事，路志铭压根就不会把这镯子放在眼里，更别提为了它在这‘舌战二儒’了。 “你把镯子拿给他吧，新时代新思维，我们也没必要过于守旧”，路兆恺又把视线移向路志铭，竣肃道，“只一点，你得跟小雪说一下这镯子的来历，不要磕了碰了，这个镯子你奶奶给你妈以后，她只在生你那年戴过，其他时候都是放在保险柜里的”。 路志铭心下狐疑，刚才刘岚还说只有第五代的太奶奶戴过，待看到她闪躲的眼神后，他便明白了，肯定是他出生那年出了什么事。 只是这又让他想到另一个问题，“爸，您的意思是让小雪放起来，等她生孩子了再戴，是吗？”他假装不懂，其实是想问是不是只有身体不太好的时候才能去戴。 路兆恺跟刘岚交换下眼神，才道，“不是这么说，什么时候都可以戴，只不过放起来更保险些，不至于不小心磕了碰了”。 路志铭松了一口气，“嗯，我会跟她交代的”，从顾以峰给他讲了算命先生的话以及他的预言都一一实现之后，他就开始相信玄学了，他只愿这只玉镯能破这个局。 路兆恺一家到云府路的时候，苏明璋一家已经到了，顾绍旭看到路志铭，喊了一声，“妹夫”。 苏钰在旁边笑说，“别费那劲了，他都不会应你”。 路志铭一进门就开始找顾绍雪，只看到长辈时打个招呼，其他的人，暂时没入他的眼。 顾绍旭见他果然没反应，立马拉了脸，“我要跟小雪说，把他往死里虐，看他还目中无人不”。 “你这大姐当的，也太没格局了，小肚鸡肠，睚眦必报”。 顾绍旭掐着他的胳膊道，“你是敌还是友？” “友，友，你宰相肚里能撑船，大方善良，大家闺秀”，苏钰边说边撤开胳膊。 “芳姨，小雪呢？”路志铭找遍了一楼也没看到顾绍雪，很是焦急。 赵芳兵正在厨房忙碌，扭头道，“我让她先睡一阵子，等会儿她可以和你们多玩会儿”。 “哦，我去看看她”。 “阿铭”，赵芳兵喊住已经走到厨房门口的路志铭，“她刚睡没多久，你先别去”。 路志铭马上想到可能是因为她睡觉没穿衣服，便点点头去了客厅。 “阿铭，刚才阿旭喊你妹夫，你怎么都不应？”在顾绍旭的威逼下，苏钰前来‘质问’路志铭。 路志铭看着两人‘狼狈为奸’的模样，拿起桌上的车厘子吃了一颗，才道，“喊了吗？我没听到”。 顾绍旭扭身坐到路志铭身旁，一脸严肃道，“阿铭，阿钰跟我说了一件事，我想问问你是不是真的”。 苏钰一听，赶忙过去捂住她的嘴，路志铭端着水果盘移到对面坐下，看他俩演武打戏，并且还带解说。 “比赛伊始，两位选手便迅速发起猛烈进攻，针对苏钰的捂嘴动作，顾绍旭做出了回应，用她超强的咬合力撕咬住了苏钰的右手手指，苏钰并没畏惧，腾出左手掐住顾绍旭的下颚，试图逼她松口”。 正在这时，顾婧宸跑了过来。 路志铭解说的更兴奋了，“就在两人紧凑的厮杀之际，顾绍旭一方的亲友团前来做啦啦队助阵，场面更加精彩起来”。 第94章 事事催人长 哪知顾婧宸直接抱住顾绍旭的腿，大喊，“不许你欺负钰叔叔”。 路志铭急忙站起身拉住苏钰，“别闹了，别伤着小孩子”。 两人被分开后，顾绍旭坐到路志铭旁边，不死心道，“阿铭，听说你以前一直不谈恋爱是因为。。。” 那天被苏钰一打岔，她便没有弄明白苏钰这些年一直没有恋爱的原因，他说他跟路志铭一样，所以她想从路志铭这里做为突破口。 “阿旭，你别发癫啊”，苏钰沉声喝止顾绍旭。 路志铭下意识的看了下楼上，又扭头看了下几家大人，他们正围坐在一起聊天，没有注意到这边，最后才看向苏钰，蹙眉道，“你跟她胡说什么了？” 苏钰很无辜，“我什么都没说，逗她玩呢”。 顾绍旭看着路志铭一脸紧张的样子，心下狐疑，看来她出国这6年，还发生不少事呢。 顾婧宸看着几个大人说话，她也想参与其中，“钰叔叔，你抱我”。 苏钰低头看见顾婧宸正抱着他的腿，不禁乐了，弯腰捞起她放在肩头，“婧宸，高不高？” “高！“ 紧接着，苏钰便扛着她满客厅跑，顾婧宸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路志铭看着顾婧宸，想起他刚认识顾绍雪时，就想象过两人有孩子的场景，若是个女儿，她应该也会喜欢被扛在肩上玩吧。 正在这时，他的电话响了，待看到来电人，抬腿便往二楼跑去。 屋里昏暗静谧，路志铭打开床头灯，看到顾绍雪只露个头在外面，正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 “睡醒了？”路志铭探身问她。 顾绍雪忽的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脖子，失去重心的瞬间，路志铭将右手撑在床沿上，才没趴倒在她身上。 “我好挂住你”，顾绍雪用岳州话在他耳边呢喃了一句。 路志铭又惊又喜，顺势坐下抱住她，“我也好挂住你”。 “谁教你的？” “不告诉你”。 路志铭轻笑了一声，“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说这句话吗？” “嗯”。 “除了这句，还有吗？”路志铭还想听那句‘我好中意你‘。 顾绍雪侧头蜻蜓点水了一下他的脸颊，“还有这个”。 路志铭把下巴撑在她的肩头，忽的放松身体，道，“我要幸福的昏过去了”。 “你什么时候教我开跑车？是不是明天？” 路志铭一愣，心道，原来是糖衣炮弹。 沉默几秒，路志铭道，“明天教你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你刚才说的话我没听够，想让你以后每天都跟我说一遍”，他要趁机给自己谋福利。 “那不行，你这句话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教我开车只是一阵子，你却想转换成一辈子，不符合自然规律”。 “此言差矣，我教你开车，你学会了，那这个技能就会跟你一辈子，怎么会是一阵子呢，人的眼光得放长远”。 顾绍雪辨不过他，又不肯认输，便开始撒娇，“你说了除了那个事让你赢，其他的你都可以让着我，我看根本就不是”。 “哪个事？”路志铭扶着她的肩膀，两人四目相对。 顾绍雪的脸瞬间犹染彤霞，眼波潋滟之间，路志铭含住了她的唇瓣。 一枝秾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无云雨，却痴狂。 “你换衣服先下楼，我去洗个澡”。 路志铭站着，顾绍雪坐着，视线平行处，她刚好看到他的斗志昂扬，心道，做男人，挺难。 “小雪，阿铭呢？”苏钰问一个人下楼的顾绍雪。 顾绍雪早就想好了措辞，“我电脑坏了，他帮我修电脑呢”。 苏钰心下了然，旁边的顾绍旭却心直口快，“是在修浴室瓷砖吧”。 “真的电脑坏了，不信你上去看看”，顾绍雪一本正经的回应她。 苏钰没忍住，扑哧笑出声。 “你们三个过来餐厅，马上开餐”，顾绍鹏遥喊了一声，“阿铭呢？” 闻言，三人都笑了起来。 路志铭落座的时候，三人又笑了一遍。 “你们笑什么呢”，路志铭小声跟顾绍雪耳语。 “没事，刚才我跟大姐辩论，我赢了”。 路志铭勾唇道，“我老婆就是厉害”。 顾绍旭也凑到苏钰耳旁，道，“看来你说的没错，他果然有问题，这才几分钟，他就下来了。” 苏钰一口老茶差点没喷出来。 开餐之前，刘岚和俞静姝都在厨房帮忙，苏明璋拉上路兆恺找顾以峰谈了几个孩子的事情，顾以峰回了苏明璋提出的让两个孩子结婚的事，只说只要孩子愿意，他没意见，因为路志铭提前有交代，路兆恺并没有主动提什么，只附和了一句，对，婚姻不仅是两姓交好，同样也是儿女缘结。 “爸，妈，你们急什么，我跟阿旭都不想那么早结婚”，回到家以后，苏钰就给苏明璋和俞静姝泼了盆冷水。 “头些年，你还小，在外面玩，我就不说你了，现在好不容易和阿旭定下来了，你这个混账东西，又在这犯浑”，苏明璋气的想拿皮鞭抽他。 苏钰道，“结婚之后呢，是不是又催着生孩子，生完一个是不是又要催第二个，早知道你们的计划，所以我就不入你们这个坑，现在多自由自在啊”，他此时也想不出其他反驳他们的好办法。 “好了好了，老苏，大过年的，别动气”，俞静姝把剑拔弩张的苏明璋拉到一边。 苏明璋捂着胸口道，“他刚才说到生孩子，我看就得生两个，不然就这一个，要是不争气，只等着被气死吧”。 “小孩子的想法，都是一天一个样，说不定过几天俩人就想结婚了”。 “他还小？你整天拿他当小孩子，他永远也长不大”。 “阿钰是我生的，他长到八十，在我眼里都是孩子，你倒是只会嘴上说，你管过孩子几天？” 苏钰听着父母因为自己的事吵架，心里挠抓的厉害。 成长不是人教事，而是事教人，事情来临的时候，苏钰勇敢的面对了，甚至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说知我罪我，一力担之，事情发酵到现在，他仍是这样的想法，只是这个事又引发了他新的思考，如果顾绍旭是真的喜欢他，他也愿意尝试着去喜欢她。 路志铭像昨晚一样，一直陪着顾绍雪直到她睡觉。 睡之前，路志铭给顾绍雪戴上手镯，怕她不肯戴，也因着路兆恺的交代，他讲了手镯的来历。 “我还是怕不小心把它碰坏了”，顾绍雪担忧道。 路志铭宽慰道，“既是祖上传下来的，那就是庇佑后代的，如果真的坏了，说明它替你挡了灾，玉碎人全，可能也就是这个玉的宿命”。 “阿铭哥”。 “嗯？” 顾绍雪把侧脸贴紧路志铭的胸膛，道，“我发现我越来越离不开你了，我好爱你”。 “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不会离开你的，你也休想离开我”。 “我为什么要杀你？” 路志铭低笑一声，道，“前天晚上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要一枪崩了我呢”。 “谁让你先惹的我”。 顿了几秒，顾绍雪话锋一转，“明天几点？” 路志铭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以后道，“明天我直接给你买一辆跑车吧，给你做新年礼物，省的你开习惯我的车，还要再适应新的车型”。 顾绍雪想了一下，道，“好，发票我保存着，以后我挣钱了还你”。 “我是你老公，还什么？” 第95章 隐晦莫如深 顾绍雪从他怀里挺出，“老公怎么了，我花大哥的钱还一笔一笔记着呢，我又不是你的附属品，昨天在你办公室，他们喊我路少夫人，我就很不开心，什么年代了，还冠夫姓，我姓顾”。 “人家又不知道你姓什么，不喊你路少夫人喊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介绍说，‘这是我老婆顾绍雪’”。 “承认是我老婆了？” 顾绍雪一愣，扭进路志铭的怀里，道，“你不要转移话题”。 “哎呀，顾绍雪承认是我老婆了”，路志铭低头追上她羞涩的目光，又重复了一遍她刚说的话，“这是我老婆顾绍雪”。 “我们就以你21岁为约，你生日那天，我们结婚，好吗？” 顾绍雪凝着路志铭深深的眸子，问他，“你是在跟我求婚吗？” “嗯，答应吗？” 顾绍雪撇开视线，垂目道，“不答应”。 闻言，路志铭心凉又心惊，“怎么了，是我哪里不好吗？” “刚结婚你就克扣我一份礼物，我肯定不答应”，顾绍雪忿忿道。 路志铭刚才心一慌乱，脑子也有点不好使了，过了几秒他才明白顾绍雪的话，笑说，“那就我生日那天，咱俩生日就差两天，你克扣我一份礼物，这总行了吧”。 顾绍雪杏目微瞪，一字一句道，“不行，一点都不正式”。 路志铭急了，“我把传家宝都送你了，这还不正式？你是要我举办一个仪式，还是像苏钰那样，官宣一下”。 他这一急，语气也跟着一起急。 顾绍雪一沉脸，登时就要去摘手镯，“我本来就不喜欢戴这些乱七八糟的，是你硬塞给我的，谁稀罕你这传家宝，还给你！” 路志铭赶忙按住她的手，慌乱道，“你别摘，我错了，我错了”。 “不答应我就等你答应，求你别摘这个手镯”。 路志铭长这么大，没求过谁，为了顾绍雪，他求顾以峰让他护着她，求神明佑她，此时，他求顾绍雪不要摘他求来的希望。 他很庆幸自己早早的求来了，没有等到刘岚说的订婚的时候才给她，看顾绍雪刚才的反应，让她答应和他结婚并没那么容易。 顾绍雪见他脸色有些苍白，心里也有点不好受，小声道，“我是因为这个是你送的我才戴的，不是因为它是传家宝”。 路志铭松了一口气，认真道，“那你答应我，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随便把这个手镯摘了”。 顾绍雪没说话，仰头吻上他的唇，路志铭一偏头，问她，“答应吗？” 她追上他的唇，把’答应’两个字融进了接下来的热烈缱绻中。 直到路志铭尝到了一丝咸苦，他心下一紧，“小雪，你怎么了？哭什么？” 顾绍雪抚着他的面颊，道，“我怕这一切都是梦，梦醒了，万境成空”。 这么厚重沧桑的话本不该从一个桃李年华的女孩嘴里说出，但见泪痕湿，不知因何为，她以前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以后少看点《红楼梦》”，路志铭抽出纸巾给她擦干眼泪，低头问她，“看过柯南吗？” 顾绍雪皱了下鼻头，道，“只看过一集，看完感觉整个房间都是恐怖的背景音，再也不敢看”。 路志铭眉眼一挑，笑说，“哟，顾绍雪还有怕的东西”。 “我不相信你没怕的东西”，顾绍雪白了他一眼。 “只怕一样东西”。 “什么？” “你”。 顾绍雪身子一挺，将他推开，路志铭本是坐在床沿上，他下意识的想拽住顾绍雪，但怕伤到她这个潜意识比下意识快了一步，他收紧了核心往前阻了下惯性，稳稳的站了起来。 惊叹于他反应速度之快的同时，顾绍雪怒道，“你才是东西！” “哦，我错了，你不是东西”。 “你才不是东西！”顾绍雪挥开他要去抱她的手臂。 路志铭扑哧笑出声，他强抱住不停挣扎的顾绍雪，道，“好，我不是东西”。 顿了一下，“我知道你喜欢看喜剧，苏钰认识影视公司的老板，我让他买到了大年初一要上映的喜剧片，你现在就赶紧休息，养足精神，明天我带你买车，教你开车，然后再陪你看电影”。 “不睡，今天是大年三十，要守岁”，顾绍雪说着便不争气的打了个哈欠。 路志铭想让她早点休息，“我替你守，你先睡”。 顾绍雪想了一下，道，“也行，12点的时候你喊我”，顾绍雪年年都喊着守岁，但没有一年熬到过12点。 “好”。 顾绍雪是认真说的，路志铭是随便应的。 许是真的困了，许是路志铭的怀抱太暖，顾绍雪像个婴儿一样，说睡就睡，路志铭又抱了她一会儿，才把她放下平躺。 12点的时候，床头柜上的腕表准时亮了，路志铭对着熟睡的顾绍雪道，“小雪，新年快乐，我爱你！” 他又将视线移到腕表旁边的相框，昨晚他就发现她选的照片和自己家里床头放的是一张。 明天拿那个相机再照一张，路志铭心说。 离开顾绍雪的房间后，路志铭去了自己的房间，是他小时候住过的顾家一直给他留的房间，他提前跟路兆恺和刘岚打了招呼，也征得了顾以峰的同意。 房间的床头柜上放的是他和苏钰，顾绍鹏，顾绍旭，冲锋和连队五个人在他20岁那年照的照片，那年以后，顾绍鹏结婚，接管顾氏，冲锋和连队跟着他全国各地跑，顾绍旭出国，后来，他去国外读了研究生，苏钰开了会所，他和苏钰也很少再来顾家。 流光容易把人抛，春去夏又到，四季更迭，岁月忽转，终在今年的秋天，让他和顾绍雪相识，又相恋于冬天，他在这个冬天虔诚的祈祷，祈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苏钰打来了电话。 “阿铭，小雪睡了吗？” 路志铭关了花洒，嗯了一声。 苏钰：“赵鑫回来了，刚下的飞机”。 路志铭咬了咬后槽牙，顿了几秒，道，“那些证据你都交给警方了没？” 苏钰：“正要跟你说呢，赵鑫这会儿已经在警车上了，他选在了这个时候回来，应该是没想到我会派人24小时盯着他”。 路志铭从浴室走出来，道，“那边你打点一下”。 “嗯，我懂”，苏钰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明天你什么安排”。 “小雪要开跑车，明天先给她买一辆，再教她开，然后就是看电影，别的看她明天还想干什么吧”。 “带上我带上我，刚好我那辆跑车不想开了，换一辆去”，苏钰是不想在家应付前来拜年的人，他们基本都跟苏明璋和俞静姝一样，催婚催育。 路志铭突然想起一件事，“我不管你跟阿旭现在是什么关系，不该说的你别随便跟她说，她那个人，嘴上没个把门的。” “我跟你说了，我什么都没跟她说，再说了，你那个事根本就不是个事，都过去那么久了”。 “我只是不想让小雪知道误会”。 “是你想太多了”，苏钰叹了一口气，话锋一转，“沈周翰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小雪说？” 闻言，路志铭心里升腾起一股烦躁不安，不过这件事他已经想好了，“暂时先不跟小雪说了，我去找沈周翰，问问他们俩是怎么回事，再做决定”。 第96章 新桃时，逢故人 第二天，去买车的队伍由原先的二人组变成了六人组，顾绍旭，冲锋和连队也加入其中。 苏钰，顾绍雪，冲锋和连队各提了一辆自己心仪的跑车，顾绍旭开的自己原来那一辆，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岳州郊区的小型私人赛车场。 一上车顾绍雪便问路志铭，“12点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喊我？”从她起床到现在，一直都是一大群人闹哄哄的，这个问题她憋了一个早上了。 路志铭坐在驾驶室，目视前方，道，“我喊了，你睡的跟。。一样”，中间他空了几个字的时间。 “说话还带省略号？” 路志铭一本正经道，“是括号，括号里的内容你自己填，我不敢填”。 两人正说着，顾绍旭一个油门炸超他们，呼啸而过。 顾绍雪跺了一下脚喊道，“超她！” “超什么超，等下你就照我这速度开，我告诉你，这边的5个模式，你只能开最下面这两个，我现在给你调的是最稳的湿地模式，等你熟悉了以后，还需要我在的情况下你才能开动力模式”，路志铭表情竣肃，话语间不容置喙，“答应我刚才说的，今天就给你开，做不到，你就坐副驾驶看我开”。 “答应答应，你快点给我开吧”，顾绍雪已经迫不及待要把路志铭赶下去，副驾驶都不想让他坐，嫌他像唐僧。 路志铭睃了她一眼，道，“你坐在副驾驶再冷静一下吧，我看你这模样想把死亡模式打开”。 他有点后悔答应教她开跑车了，他发现顾绍雪的性子比顾绍旭还要野，顾绍旭的野是表面能看出来的，顾绍雪的野却是很难让人探到底的，他至今都想象不出她是怎么把他那辆跑车开去公司的，而且每每想起，他都后怕到不行。 顾绍雪蹙眉道，“我是不是要给你下个军令状，你才肯给我开？” 路志铭开口，“我不要什么军令状，只要你安全，平安。” 顾绍雪灵机一动，道，“要不这样，你在这个车上装个小喇叭，你录个音在里面，我一踩油门，喇叭就响起你的声音，‘顾绍雪，请注意安全，把档位调到二档，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路志铭并不理会她的插科打诨，依然严肃道，“我不会给你录音，你自己记到心里，等下不管他们几个怎么飙车，你都不许羡慕，不许尝试。。。” 就这样，在路志铭的喋喋不休中，顾绍雪终于如愿以偿，坐到了驾驶位。 路志铭一会儿看前方，一会儿看她操方向盘，紧张到不行，但她比他想象中要有天赋，唯一能感觉到她是新手的地方就是她对油门刹车的踩合并没有那么丝滑。 几圈下来，路志铭也放松不少，他感叹顾绍雪是个奇女子，能静如处子般的坐那几个小时画一幅画，也能动如脱兔般驰骋赛车场，还能如小女儿般窝在他的怀里，能给他带来惊喜，也能给他带来惊吓，还能给他带来惊叹。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顾绍旭18岁拿到驾照以后就买了一辆跑车，她是妥妥的老手，此时正和苏钰飙车，苏钰也是担心她的安全，故意没有开那么快，一直都和她并驾齐驱。 这几天，顾绍旭和苏钰之间又恢复到了她回国之前的相处模式，苏钰感到很欣慰，心理也放松了很多。 下午的时候，顾绍旭跟着苏钰一起去了苏家，在放映室看哆啦a梦伴我行。 “阿钰，前段时间，我是不是特别让你讨厌？”顾绍旭安静的跟苏钰并排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 苏钰摇了摇头，“没有”。 沉默几秒后，他又道，“我看过一篇报道，说一个女博士被诈骗了，女博士，智商高吧，采访她的时候，记者就问她，怎么那么简单的骗术就骗到你了呢？她说，不知道，就是鬼使神差，就那一秒，就相信了，下一秒反应过来之后钱已经没了，我感觉你前段时间就是鬼使神差了，被你心里的假象给骗了”。 “那如果我现在说，我喜欢你，你还会觉得是假象吗？” 苏钰看着大屏幕，没有回答她。 “阿钰，我喜欢你，我可以追求你吗？”顾绍旭睨着苏钰，问他，“可以吗？” 苏钰开口，“喜欢我什么？” “具体喜欢你什么我不知道，就是不想在你面前做男人了”。 苏钰抬起手臂，把顾绍旭揽到怀里，道，“做你自己就好，没必要为了跟我谈恋爱，失去了自我，那你就不是顾绍旭了”。 闻言，顾绍旭的眼里立马闪了星星，但很快便被不安代替，“是不是因为静姝阿姨他们给你压力了”，你才答应跟我谈恋爱的。 苏钰和她四目相对，道，“那天我跟你说了，我活的很真实，也很清醒，如果我不愿意，谁也强迫不了我”。 “阿旭，爱上一个人是一瞬间的事，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我们两个，一旦选择在一起，就都没有了退路，亲情可以转化成爱情，可如果我们的爱情破碎了，就再也回不去亲情了，哆啦a梦消失了，大雄是否能承受所有的结局？” 顾绍旭躲开他的目光，几秒后便泪如雨下，“我不会让哆啦a梦消失，我要跟你过一辈子”。 “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又爱逞强，又爱哭。。。” 不等苏钰说完，顾绍旭便探身吻住他，不同于以前的霸王硬上钩，她带着对爱情的敬畏，试探着吻他。 苏钰忍了几秒，感受了下自己的心跳，确定是在加速后，才闭上眼睛回应她。 他们都不是情场小白，却吻出了初恋的感觉。 难舍难分之时，顾绍旭伸手去解苏钰的腰带，苏钰猛的一僵，按住她。 “你不想吗？”顾绍旭在他耳边轻昵。 苏钰翻身躺到一边，喘着粗气，道，“我想先跟你谈一段恋爱”，因为生理的冲动，和因为心理的情难自禁，他更愿意是因为后者，他和顾绍旭还没有到情难自禁的地步。 现在的苏钰还在一片混沌之中，他害怕自己不是真的喜欢顾绍旭，所以他格外谨慎，既要试着去接受顾绍旭，又要防止自己把她当成是顾绍雪的影子。 顾绍雪不愿回家待着，拉着路志铭去了商场。 自从上次跟冲锋玩了电玩赛车之后，她就一直念念不忘，现实里路志铭不让她飙车，她又想过把瘾，所以她提前搜了有电玩城的商场。 “路志铭！” 人群熙攘之中，路志铭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但此时的顾绍雪像只刚出笼的鸟，要不是他死死拽住她，她早不知道飞到哪了，所以他并没注意是谁在喊他。 直到有个女人出现在他面前。 路志铭的脚步忽的一滞，前面的顾绍雪受到阻力，急的回头喊，“阿铭哥，你快点！” “好”，路志铭的视线没在那个女人脸上多做停留，应声跟上顾绍雪。 女人想追过去，冲锋眼疾手快，拦住了她，直到路志铭和顾绍雪坐上电梯。 连队跟在他们后面，扭头疑惑的看了一眼那个女人。 一把结束之后，冲锋让连队接替了路志铭。 “她是谁？”冲锋警惕的问他。 路志铭淡淡道，“大学同学”。 “只是大学同学？” “你想说什么？”路志铭反问他。 “小雪知道吗？”冲锋换了个问法。 路志铭看着顾绍雪，道，“一起玩吧”。 “我得在这看着，免得有些人的前女友冲过来”，冲锋也不想再跟他绕弯子。 路志铭猛的搡了一下冲锋，沉声道，“你胡说什么！” 第97章 蓬生麻中，不扶自直 冲锋单手背后，怒道，“她要是敢骚扰小雪，我先剁了她，再宰了你！” 路志铭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顾绍雪，虽然她根本不会听到他们说话，但他还是压低了声音，“冲锋你说话给我注意点，别以为小雪喊你一声二哥，你就真拿自己当二哥了，真要打起来，你就是个弟弟！” “那就试试！”冲锋不屑道。 路志铭忍着想跟他打一架的冲动，转身走到顾绍雪身旁。 等她结束，他摘掉了她的耳机，道，“小雪，我们回家吧，那个电影要差不多三个小时呢”。 “晚上再看”，顾绍雪根本没玩尽兴。 路志铭早知道她会这么说，便道，“晚上跟阿钰约好了，我们都去会所玩”。 顾绍雪伸手去夺耳机，“那就明天看”。 路志铭没有松手，“明天还有明天的安排，你喜欢玩这个，我给你买一台放家里，你什么时候想玩都可以”。 冲锋冷眼在一旁看着，心道，心里要是没鬼，怎会这么急？ 离开时，路志铭给顾绍雪戴上了帽子和口罩，自打赵鑫事件出了以后，只要顾绍雪出门，他都要把她武装严实，电梯里人多，他把她搂在了怀里站在最角落的位置。 “救命啊！”电梯下到一楼时，伴随着凄厉的哭喊声，一个女人疯了似的冲进来，紧跟而来的男人拽住她的胳膊便要往外拉，男人恶狠狠道，“还敢跑？！看我不打死你这个贱女人！” 路志铭下意识的紧了一下抱着顾绍雪的胳膊，电梯里一片骚动，冲锋和连队挺直身体挡住因为害怕而尖叫着往后退的人群。 “冲锋！”路志铭喊了一声。 冲锋跟连队使了下眼色，连队迅速拨开人群，下一秒，骨头脱臼的声音和男人痛苦的呻吟声便同时响起，再接着，男人便像小虾米一样被踹了出去 那些在一楼下的和本该在负楼层下的人群全都在一楼下了，轿厢里只剩下那个女人和他们四个。 顾绍雪是背对着电梯门口的，她是想转身看发生了什么事的，却被路志铭紧紧的箍在怀里，还用大手把她的脑袋按在胸口，“别害怕！”路志铭在她耳边轻声说。 顾绍雪心道，怕个锤子哟。 路志铭则是因为她说她不看柯南，以为她害怕暴力场面。 但见女人的嘴角渗着点点血迹，右脸也青红一片，像是被重重的扇了一巴掌，她惊魂未定的看着连队，颤抖着说，“谢谢，谢谢！” 话音刚落，电梯门便开了，冲锋快一步挡在女人身前，路志铭带着顾绍雪，连队跟在后面，三人先走出了电梯。 冲锋刚跨出来，女人便大喊一声，“路少！救我！” 顾绍雪比路志铭先停下脚步，然后看向身后，她这才看清刚才被‘家暴’的女人，被‘家暴’是她猜的。 “阿铭哥，有人喊你”，她提醒了一下没有反应的路志铭。 路志铭看了一眼连队，然后打开车门，让顾绍雪坐进去，道，“冲锋他们会处理”。 “我得给冲锋打个电话，要是她被家暴了，我们得帮帮她”，顾绍雪一腔热血。 “有事找警察，被家暴找法院”。 发动车子后，路志铭扭头看了一眼正蹙眉看他的顾绍雪，继续道，“我这不是冷血，是事实，这种事，我们遇见了，那就现场帮一下，后面的事肯定得靠她自己，难道你还想让冲锋去给她报仇吗？” 顾绍雪想到了姚春妮，当时苏钰也说过类似的话，只不过姚春妮幸运的一点是，她们替她报了仇，她转而又想起了自己，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欺负她，她知道，在关城的时候，顾以峰给她派得有人，只不过都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保护着她，后来，外公还偷偷教了她一些防身术，来关城以后，有顾绍鹏和冲锋，现在有路志铭。 路志铭见她沉默不语，便道，“让我猜猜，你这小脑瓜里又在想什么呢？” 顾绍雪转过头，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神秘兮兮的问他，“你觉不觉得我像不像个仙女？” “嗯，然后呢？” 以路志铭对顾绍雪的了解，回答完她是仙女以后她说的话，才是正题。 “你怎么看出来的？” 路志铭看着她一副‘弱智’的样子，心道，她是被什么附体了吗？但她装傻，他必须得跟着充愣，“认认真真看出来的”。 “那你再看看我以前是个什么仙子，林黛玉是绛珠仙子，晴雯是芙蓉花神。。。” 闻言，路志铭立马沉了脸，“都说了让你少看《红楼梦》，一天天的脑子里想什么呢，你什么仙子也不是，是我路志铭的老婆！” 路志铭并不喜欢看《红楼梦》，但也知道林黛玉是泪尽而终，晴雯是含恨而去，昨晚上她哭着说什么大梦一场，万境成空，现在又在这说什么仙子，他现在就想去找一根桃枝，好好给她驱一下她脑子里的这些牛鬼蛇神。 红灯亮，路志铭踩了刹车，转头睨着她，道，“你信不信等下我回去就把你那本《红楼梦》烧了！” 车厢里登时安静下来，顾绍雪没有再说话，许是刚才在商场的事让他心烦意乱，许是她说的话让他很生气，他也没有说话，自顾开车。 其实顾绍雪是想说，她像个仙女一样，不食人间烟火，从小到大无论走到哪，都有人护着，如今，他是她的铠甲，她也想成长为一个战士，跟他一起并肩作战，相互保护。 即使。。。即使有一天他离开她了，她自己也有铠甲，没人能伤她半分。 她知道他误会了，不过现在她不想解释了，她知道他很好哄，一个拥抱，一个吻就好了。 回到家以后，路志铭拉着顾绍雪进了放映室，顾绍雪一路都没有跟他说话，他刚想张口哄她，顾绍雪便踮着脚勾住他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 就如路志铭说的，顾绍雪的争强好胜是表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别的情侣接吻可能就是荷尔蒙激发自然而然，她则是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怎么样？我有没有进步很多？”顾绍雪妥妥的把路志铭当作了她进步的‘阶梯’。 路志铭趴在她身上，气喘道，“我想现在就要了你，你给吗？” 顾绍雪屈膝顶住他的小腹，忍笑道，“实验完成之后，那些小白鼠该怎么处理，你给我重复一遍。” 路志铭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站起身，咬牙道，“最毒妇人心！” “这叫吵我一时爽，我虐你到火葬场！怎么样，这火烧的旺不旺？”顾绍雪笑的直捶沙发。 路志铭看着她，心道，只要她能开心，这点不舒服，他还是能忍的。 顾绍雪玩的累了，电影开始一个小时后，她便开始昏昏欲睡，路志铭也有意让她睡觉，因为十分钟之前，冲锋给他发了消息，只有两个字，‘出来’。 此时影片里响起了一段背景音，路志铭抱着顾绍雪，轻声说，“你睡吧，我给你唱歌”。 他拿起遥控器把声音调小，跟着哼唱起来： 高高的青山上，萱草花开放 采一朵，送给我，小小的姑娘 把它别在你的发梢，捧在我心上 陪着你长大了，再看你做新娘 。。。。。。 电影里，歌是唱给母亲的，路志铭是唱给顾绍雪的，所以他唱的是‘陪着你长大了，再看你做我的新娘’。 第98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 顾以峰和赵芳兵，苏明璋和俞静姝都去了路兆恺家里，张姨放假回了老家。 院子里，连队环臂抱在胸前，静静地看着冲锋和路志铭‘切磋武艺’。 路志铭看在冲锋和他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份上，没有用尽全力，冲锋却已然不顾任何情面，把他往死里打。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那个女人是谁？”冲锋掐着路志铭的脖子，眼带凶狠。 “我也最后跟你说一遍，她是我大学同学”，路志铭眼神坚定。 连队开了口，“这个大学同学还是你孩子的妈妈，对吗？” 路志铭像是被雷轰电掣一般，整个人都麻了，什么孩子？什么妈妈？ 地下停车场，冲锋和连队拦住女人之后，冲锋问她，“你是谁？” 女人冲进电梯的时候，冲锋和连队就已经认出了她，就是喊路志铭的那个人。 “我是路少的大学同学，邵炜彤”，女人说着，挺了挺腰，像是给自己鼓了下劲。 冲锋嗤了一声，“路少的大学同学有几百个”，意思是你有什么特别的吗？ 顾绍鹏和路志铭从小读的是公立学校，研究生毕业之前，他们的身份是没有公开的，苏钰读的是贵族学校，顾绍旭在大二那年去了国外。 “他是我孩子的爸爸”。 平地一声雷，不过冲锋和连队见惯了大场面，没有相信她的话。 连队拿起手机拨着号码，道，“你先等等，我给律师打个电话，接通之后你再说，这样你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会作为呈堂证供，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也算是我们给你伸张正义了，如果你说的是假的”，连队扫给邵炜彤一记眼刀，厉声道，“那你就得遵照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去吃牢饭了，想清楚了，再说话！” 邵炜彤冷笑一声，道，“接通了我也是这么说，他是我孩子的爸爸”。 “孩子几岁了？”冲锋见她说的如此笃定，心下开始狐疑。 “两岁半了”。 “两岁半了为什么现在才说？” “我怀孕的时候，想告诉他，当时他出国了，我联系不到他”。 “联系不到他，为什么没有联系路家？” “联系了，他妈妈给了我一笔钱作封口费”。 饶是冲锋常年不苟言笑，此时也笑了起来，“按照一般的剧情，不应该是留子去母吗？怎么孩子是你带着？你他么在这给我演狗血豪门戏呢！” “这些难道不是应该去问他，去问路家吗？问我做什么？我就是一个受害者！”邵炜彤面目狰狞，近乎咆哮。 “如果你真的是一个受害者，孩子两岁半，加上你怀孕，最起码三年半吧，这期间你干嘛去了？现在自媒体这么发达，路家又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你随便爆一下，甚至连律师都不用找，就会有无数的网友替你伸张正义，他路家再怎么有钱有势，也不会不管你”，连队睨着她，唇角勾起一抹嘲讽，道，“编故事，得编的有逻辑一点”。 “连队，别跟她废那么多话，疯婆子一个！”冲锋转身便要走。 连队沉思片刻，对邵炜彤说，“你跟我上车”，他不相信她说的，但无风不起浪，她跟路志铭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得调查清楚。 冲锋松开路志铭，道，“当时她看到你的时候，她对你可是一副余情未了的样子，你们怎么可能是大学同学那么简单？后来你还慌慌张张的要带小雪回来，我理解你是怕小雪知道，说实话，我们也不想让小雪知道你的这些烂事，情况我也给你复述了一遍，人呢，连队也给你带到苏钰的会所了，你们俩见面好好聊聊吧”。 “聊什么！她放屁！我碰都没碰过她，哪来的孩子！”，这么大一顶帽子突然扣在他头上，他除了震惊之外，还有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暴怒。 “你别冲我们吼，冲你孩子妈吼去！等下把小雪吵醒了。。。” “我哪都不去，小雪睡醒了找不到我，她会着急的”，路志铭的脑子里，现在只有顾绍雪。 冲锋走到他面前，冷声道，“你敢往前再走一步，今天这个事，我保证，除了小雪之外，其他的三家人，我会一个不落全都讲个遍！” “我说了，小雪睡醒了找不到我，她会着急的！”路志铭猛的掐住冲锋的脖子，红着眼道，“别以为我真的打不过你！” 连队拉开两人，道，“她睡醒了见到你这副鬼样子，就不着急了？” “我就说是你们两个打得！” 闻言，冲锋和连队登时语塞。 此时，路志铭手机在口袋里响了，他立马转身大跨步走上台阶，开门进了屋。 电话不是顾绍雪打得，而是苏钰打的，他知道他要说什么，可他什么都不想听，也什么都不想解释。 会所的人给苏钰打了电话，说是冲锋和连队带了一个女人去了他的包间，还让他们看好她，苏钰给三个人都打了电话，没有一个接的，他借口出来买烟，把顾绍旭支在了家里，直接来了顾家。 “出什么事了？”苏钰一进门，便问正在客厅打游戏的冲锋和连队。 “不知道”，冲锋已经不想再重复下午发生的事了。 苏钰在他们对面的沙发坐下后，看到冲锋脸上和嘴角都有乌青，心下一惊，“你跟谁打架了？” “跟畜生！”冲锋使劲按着手机屏幕，出着大招，仿佛里面的人物就是刚才他打的人。 “阿铭呢？” “连队，你上啊，弄死他！”冲锋低吼一声。 “小雪呢？” “在楼上睡觉，阿铭跟她在一起”，连队开了口。 苏钰往沙发上一挺，道，“大过年的，你们搞什么啊，我这一会儿没跟你们在一起，就出事了”。 “到底是怎么了，等下顾伯他们就回来了”。 “回来了更好，这个家就没有闲杂人等了”，冲锋掀了下眼皮，往楼上看了一眼。 “会所那个女人是谁？” “不知道”。 苏钰没想到自己换了个问法，还是回到了起点，不过他已经知道这个事应该是因路志铭而起，冲锋是和他打的架，现在只等着路志铭下楼了。 顾绍雪醒来的时候，看到路志铭睡在她旁边，因为离得近，她一眼就看到了他脸上的伤。 她的手刚触碰到他的眉骨，他就睁开了眼睛。 “你脸怎么了？”顾绍雪问他。 路志铭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勾唇道，“没事，本来想跟冲锋比试一下谁的功夫好，结果我没打赢他”。 “冲锋是外公带大的，你怎么可能打得过他”，顾绍雪说着便要起身，心疼道，“我给你上点药，这样好的快”。 路志铭翻身下床，弯腰给她拿了拖鞋，“那你要不要给我报仇？”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输了就说明技能不足，可不兴记仇呢”，顾绍雪顿了一下，又道，“要是外面的人打你，我肯定帮你打回去”。 “老婆你对我真好”。 “我不对你好，谁对你好？”顾绍雪把药箱拿过来，小心给他涂抹伤口，“你忍着点，这个药有点刺激”。 路志铭看着顾绍雪认真温柔的模样，动情的要去吻他。 顾绍雪歪了下头，嗔道，“别自己点火，等下你又要难受”。 路志铭追上去，“难受我也愿意”。 顾绍雪拿手推开他的脸，道，“老实点，给你上着药呢”。 路志铭这般黏人，只是想和顾绍雪多待一会儿，因为等下一下楼，他便要去处理下午发生的让他这个当事人都难以置信的事。 第99章 回首向来萧瑟处 冲锋和连队自顾打游戏，苏钰又不能上楼去找路志铭，索性躺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顾绍雪和路志铭下楼的时候，他都快睡着了。 “钰哥，大姐呢？”顾绍雪问他。 苏钰迷朦着眼睛，也没听清她说什么，含糊着说，“晚上在我家吃饭，我给你们打电话，没人接，所以我就亲自来了”，他说的是实情，晚上确实要在他家聚。 顾绍雪道，“吃完饭再去会所玩，是吧？” 闻言，冲锋和连队瞬间变了脸，苏钰看了一眼路志铭，也没从他青一片紫一片的脸上识别出什么信号，只能凭着多年的默契道，“啊，是”。 顾绍雪习惯性的抬起手腕看时间，发现手表被手镯代替了，她转头问路志铭，“几点了？” “五点半了”，冲锋答道。 路志铭闻声看过去，冲锋正直直的看着他，因着顾绍雪在场，他的眼底没有了之前的凶狠，但也没有很和善。 “二哥，我给你上点药”，路志铭受伤了，冲锋不可能一点伤不受，所以顾绍雪直接带了药下来。 冲锋放柔了声音，道，“不用，我这皮糙肉厚的，没那么矫情”。 “皮糙肉厚也不行，今天是大年初一，你俩就挂了彩，多不好”，顾绍雪说着便将冲锋拉坐在沙发上，边给他涂药边道，“下次你们再比武，把我叫上，我给你们当裁判，下黑手的我可不饶”。 冲锋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心道，真是恶人先告状。 路志铭心底暖暖的，知道顾绍雪是在替他报仇呢，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下午他随口编的一句话竟成了谶。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好事不见得能成双，但坏事大部分都是接踵而至的。 顾绍雪给冲锋涂后脖颈的时候，猛然发现有个纹身样的线条，顺着这个线条，他发现下面有一片红肿，她拉起他的衣领，狐疑道，“你背上这是什么？” 冲锋赶忙起身，但他没忘了拉住顾绍雪，防止她摔倒，嘴里慌张道，“没什么”。 “是纹身还是受伤了？”顾绍雪说着便去掀他的衣服下摆。 路志铭眼疾腿快，冲过来拉住顾绍雪，喊了一声，“小雪”，怎么能随便掀男人衣服。 冲锋早已羞的躲开了，顾绍雪却不死心，直直的看着冲锋，道，“你把衣服脱了给我看看”。 此话一出，站着的四个男人皆是愣了一愣，且不说冲锋不是她亲哥哥，就算是顾绍鹏，他也不会在顾绍雪面前脱衣服，虽说是上衣。 冲锋没说话，低着头又往连队身后躲了一下，顾绍雪忽然转头看着路志铭，问他，“是你打的？” 路志铭懵了一下，刚才他们俩打的昏天暗地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都袭击他哪了。 连队和苏钰都想看看他后背到底怎么了，但好像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到时候帮谁不帮谁呢。 冲锋开了口，“我纹身了”。 “你疯了！”连队震惊的看着冲锋，“外公说过，我们家的人谁都不允许纹身，你忘了？！” 冲锋闪躲着眼神，道，“就是理发的时候，看到有纹身的项目，觉得好玩，就纹了一个，明天我就去洗了”，说完便往门口走去，“不是去吃饭吗？走吧”。 去苏家的路上，冲锋看着黑着一张脸的连队道，“那是铭少爷把我按到地上时，磕到花坛上留下的伤口，不是纹身”。 “我要是说是伤口，那小雪肯定要生气，我不想让她生气，这点伤，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 连队松了一口气，几秒后，他突然道，“我发现你从港城回来以后，就不喊小姐了，直接喊小雪了”。 冲锋和连队喊顾绍雪小姐，并不是尊卑上的称呼，而是她从小在岳州长大，跟他们并不熟悉，所以就用小姐代称。 冲锋愣了一下，“哦，她喊我二哥，我就喊小雪了”。 连队道，“我发现小姐对你很好”。 闻言，冲锋心里一阵开心，但面上却是不经意，“你发现的可真多，她也喊你三哥，只是你一直跟大哥在一起，见她的次数不多”。 “真不是纹身？”连队还是不放心，看顾绍雪的反应，她应该是看到了什么。 冲锋翻了个白眼，“干嘛，你也要跟小雪一样让我把衣服脱了给你看哪”。 连队睨了他几秒，确认他不是说谎之后，切了一声，“谁要看”。 只是顾绍雪已经认定那是伤口了，他觉得冲锋不会违背外公去纹身，所以在冲锋和连队走后，她赌气上了苏钰的车。 虽然她没看到他背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分明看到红肿的地方在隐隐渗着血，她不明白路志铭为什么要下那么狠的手打冲锋，还跑去跟她说，他没打赢他。 苏钰则是一脸懵，他是从进顾家那一刻就开始懵了，总之，就没缓过神来，等下长辈们要是问起他们几个为什么挂彩的挂彩，生气的生气，他可要怎么说。 “小雪，你来岳州以后还没来我家吃过饭呢吧”，苏钰开始找话题聊，能先哄好一个是一个。 顾绍雪不答反问，“他们为什么打架？” 苏钰实话实说，“我去的时候，阿铭都已经在你房间了，所以，我知道的和你一样多”。 “你没问问？” “你那两个哥哥。。。”苏钰一声叹息。 一时间，这成了一个无头官司，各说各话，而且各自说的也没什么漏洞，谁质疑谁举证，就是闹到法庭上，她也拿不出证据说那伤口是路志铭打的。 “吃过啊，跨年夜的时候，我去给你送鸡腿，静姝阿姨给我们煮了云吞吃”，顾绍雪回忆道。 听到鸡腿两个字，苏钰的心猛的颤了一下。 就是那两个被揣在怀里的鸡腿，让他觉得，顾绍雪是那么的美好，也不枉他一直暗恋着她，也是在那一晚，顾绍雪深深的住在了他的心里。 但是那一晚，除了他，其他的人应该谁也不愿提起，因为顾绍雪就是在那晚出了车祸，如今想来，他其实才是那场车祸的罪魁祸首。 而这一切，终将像他埋藏顾绍雪一样，要被埋藏在心底。 “小雪，我给你准备了个新年礼物”，等红灯的时候，苏钰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个红色丝绒盒子。 这个盒子他一直都带在身上，就是想找个机会送给顾绍雪。 顾绍雪看着那两个小巧精致的小花生和小柿子，眸子一亮，开心道，“好漂亮啊”。 这两个黄金挂坠，苏钰在设计上花了一点小心思，柿子的叶子上有个字母g，花生的纹路有一个s和一个x，如果他不说，基本没人会发现。 他已经想过了，如果顾绍雪收下了，那他就会把他钥匙上的挂坠收起来放好，因为他们两个不可能成双成对，如果没收下，他就继续挂着那两个挂坠，假使有一天，他真的爱上了顾绍旭，他会把它们取下来。 “谢谢钰哥，我很喜欢”，顾绍雪拿起小花生放在掌心，“不过我只能是把它放起来，你知道我不戴这些东西在身上的”。 “没关系，这个就像你送给我的一样，都是个寓意”，苏钰见她收下了，心里很是高兴，“我感觉今天晚上，肯定会有好事发生”。 他只是这么希望的，但会所的那个女人还不知道是谁，路志铭和冲锋为什么打架，这些都预示着今晚发生好事的几率有点低。 顾绍雪把东西收进自己的口袋里，睨着正在开车的苏钰，道，“钰哥，以后我要是买黄金珠宝，找你的话，你是不是能给我打个骨折？” 第100章 也无风雨也无晴 “你想要什么样式的，我给你设计，直接从源头拿货，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听她在调侃，苏钰也打趣的回应。 顾绍雪给苏钰竖了个大拇指，“钰哥，你真厉害，还懂设计”。 听着这个彩虹屁，苏钰扬了下唇角，在看后视镜的时候，他余光瞥见了顾绍雪腕上的手镯，从小的耳濡目染，让他只一眼就看得出这是个宝贝。 “镯子很好看”。 顾绍雪垂目看了一眼，小声道，“这是阿铭哥送给我的”，求婚信物。 虽然她嘴上没有答应，但心里已经答应了。 苏钰看着她娇羞的模样，心里没有嫉妒，而是高兴，喜欢她，他无怨无悔，只要她幸福。 路志铭此时正如百爪挠心，几乎是开了一路，骂了一路，骂加塞的，骂不让他加塞的。 饭桌上，纵使路志铭和冲锋脸上挂着彩，几个长辈也是随便问了问，他们说是互相切磋，那他们就暂且相信，谁都不想在新年伊始的第一天就兴师问罪。 路志铭趁着刘岚拉着顾绍雪说话的间隙，把苏钰叫了出去。 苏钰这才知道下午发生的事。 路志铭压抑着声音吼道，“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和那个女人没一毛钱关系，说是大学同学我都觉得恶心！” “她为什么要说。。。”苏钰只敢说半句，因为这事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他么的她真的是阴魂不散！” 路志铭觉得自己胸腔里像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又沉闷又拿不掉。 尘封的往事被迫掀开，他终是没躲过墨菲定律这个铁律。 苏钰和路志铭不在一个大学读书，大二那年，有一次他去找路志铭打球，怎么都找不到他，打电话他也不接，后来他看到校园里很多同学都在往一个方向跑，他以为出什么事了，也跟着过去了。 是邵炜彤站在男生宿舍楼下，确切的说是路志铭所在的宿舍楼下，她手里拿着她从大一就偷偷拍下的路志铭在各种场合的照片，有在食堂吃饭的，有在教室上课的，有在操场打球的，甚至还有路志铭在图书馆不小心趴那睡着，她坐在旁边拍的两人的合照。。。，大声喊道，“路志铭，我爱你！” 苏钰都惊呆了，虽说女追男在现在不算什么新鲜事，但这。。。有点变态吧。 路志铭以为只要他不回应，这事就算是过去了，结果第二天，邵炜彤又在篮球场当众向他表白，路志铭当场就怒了，冲她喊道，“滚！” 他的话音刚落，邵炜彤便像箭一样冲到路志铭面前抱住他，直接亲上了他的耳朵，嘴里还不停的说着，“路志铭，我喜欢你。。。” 这一次，苏钰不再觉的吃惊，而是觉得恐怖。 路志铭从7岁就开始练习散打，他踹邵炜彤时是他的条件反射，虽说只用了三分的力气，却把邵炜彤的脾脏踢的轻度破裂，但事出有因，路家后来也赔了一笔够让邵炜彤换十个脾脏的钱。 路志铭在他们那一届，称得上是校草，学习好，人长的也帅，虽然同学们都不知道他是路家少爷，但他的气度不凡是与生俱来的，用时下最流行的话说就是长着一张霸道总裁的脸，所以喜欢他的女生有很多。 邵炜彤的表白很病态，偷拍他更是变态，这件事情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路志铭都活在阴影之中，他像是神经了一样，在校园里走着走着都怕有人冲过来给他表白，或者怕有人在哪里偷拍他，更怕谁突然凑到他耳边。 当时顾绍旭已经出国了，路兆恺也想送路志铭出国，但他当时的精神状况不是特别好，刘岚甚至带他看了心理医生，并且强烈要求学校开除了邵炜彤。 这件事对苏钰也产生了不小的影响，后来他对跟他的女人提的要求也都源于此事，加上他们家庭特殊，他们两个就一直保持着单身。 后来，邵炜彤再也没有在路志铭面前出现过，喜欢上顾绍雪以后，他心里的阴影也在慢慢消退，结果他今天竟然又遇到了她，碍于顾绍雪在场，他还得忍着所有的不适去帮她，最让他想不到的是，她又给他演了一出农夫与蛇，恶劣程度比当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你准备怎么处理？”苏钰觉得此事应该快刀斩乱麻。 “你去处理，我不想见她，恶心的慌”。 苏钰沉思片刻，道，“今天肯定是不行，等下大家都去会所，我出去太长时间会被怀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顾绍旭那性子”，说着，他抬眼看了下门口，继续道，“你说去哪玩不好，非要跟小雪说去会所玩，你以前不是说过，不让她去会所吗？” “哎。。。”路志铭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嘴贱呗”。 也就垂目抽烟的功夫，顾绍雪走了过来。 路志铭立马扔了烟去迎她，结果她直奔苏钰而去，“钰哥，我问你点事”，说着便把苏钰拉到了一边。 苏钰看了路志铭一眼，路志铭收到他的暗示，‘放心，兄弟不会出卖你的’。 “你有没有问阿铭哥他为什么跟冲锋打架？” 苏钰脸不红心不跳，“没顾上问呢”。 顾绍雪眼带询问的看着他，“那你们刚才都在聊什么？” “他刚才在跟我讨教，怎么哄你开心呢”，苏钰随机应变。 顾绍雪微微红了脸，道，“你少教他点土味情话，土死了”。 苏钰一愣，笑着问她，“他跟你说什么土味情话了？还诬赖是我教的”。 顾绍雪冲他勾了勾手指，苏钰听话的将耳朵探了过去，微风吹过，他听到了顾绍雪温软的声音，“不告诉你”。 说完，顾绍雪便笑着跑开了，没几步，她就落到了路志铭的怀里。 “你俩说什么了，这么开心”。 顾绍雪如法炮制，也凑到他耳边，道，“不告诉你”，说完，院子里又响起她风铃般的笑声。 关于冲锋后背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决定回头找他问清楚，如果真的是路志铭打的，她会给他讨个公道，当下，就有一乐捡一乐吧。 “等下我陪你回家看电影吧，下午你都没看完”，路志铭见她心情好了，便想着劝阻一下。 “大家都去玩，就我们俩回家看电影，这样不好吧？” “什么好不好的，那天医生不是说了嘛，你要多休息，他们等会儿去会所，没个12点是不会出来的，甚至通宵都有可能，你也要陪着吗？” 顾绍雪想了一下，道，“那我们玩到9点就走，行不行？” 二十分钟后，他们一行六人出现在了会所门口。 路志铭帮顾绍雪把棒球帽的帽檐压低了一下，又仔细检查了下，确定她不会被看到脸，才跟她一起进了会所，门口的服务生齐声向她们问好。 忽然，一个男人从顾绍雪身侧大步走过，喊了一声，“周翰！” 由于声音过于洪亮，几乎是同时，顾绍雪和路志铭的脚步都滞了一下，并且都循声望去。 前面的人转过身，刚好和顾绍雪四目相对，路志铭紧张的握了一下顾绍雪的手。 沈周翰的视线仅在顾绍雪的身上停留了一秒，便走向了喊他的男人。 顾绍雪回握了一下路志铭的手，道，“我们进去吧”。 第101章 唯有她 “阿铭哥，等下我给你唱首歌”，顾绍雪挽上路志铭的胳膊。 “好”。 “你怎么不说给我也唱一首？” 路志铭不用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是在揶揄他不会唱歌，他低头凑到她耳边道，“可以唱，等回家我单独唱给你听”。 “阿铭，小雪，你俩快点”，顾绍旭站在包间门口朝两人挥手。 苏钰见缝插针的跟冲锋和连队保证，而且是以他全部的身家性命保证，说路志铭跟那个女人没有丝毫的关系。 “你的身家性命我看不上”，冲锋不屑道。 顾绍旭走过来坐到苏钰旁边，对冲锋道，“你天天摆个臭脸给谁看呢”。 冲锋剜了她一眼，开了一瓶酒，自顾喝起来。 “冲锋，我发现同样都是妹妹，你对小雪就比对我好，感觉她才是跟你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呢”，顾绍旭看到顾绍雪和路志铭走进来，故意道。 顾绍雪一眼就看到冲锋在喝酒，她紧走两步过去，“二哥，你伤还没好呢，别喝酒”。 冲锋立马道，“这杯喝完就不喝了”。 连队侧头跟顾绍旭道，“知道冲锋为啥对小雪好了吧，你看人家小雪多会关心人”。 顾绍旭撇撇嘴，挽住苏钰的胳膊，道，“我关心阿钰就好了”。 苏钰见顾绍雪去拿了话筒，便道，“小雪要唱歌了”。 只听顾绍雪清了清嗓子，道，“今天是新年第一天，也是我跟大家一起过的第一个年，虽然我们都是兄弟姐妹，但我还是要感谢这半年来你们对我的关心，照顾，真的，很感谢，接下来我献丑唱一首朴树的《清白之年》，送给你们，希望十年后，二十年后，甚至到老的那一天，我们都还是最初的我们，愿我们一生清白，清白一生！” 路志铭点了下开始键，音乐前奏响起。 苏钰第一个鼓起掌，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故事开始以前，最初的那些春天 阳光洒在杨树上，风吹来闪银光 街道平静而温暖，钟走的好慢 那是我还不识人生之味的年代 。。。。 你得到你想要的吗，换来的是铁石心肠 可曾还有什么人，再让你幻想 。。。。 我想回头望，把故事从头讲 时光迟暮不返，人生已不再来” “喔！好听！”连队抢先喝彩，“再来一首！” “再来一首我就要收费了！”顾绍雪给连队比了个开枪的手势。 苏钰喊道，“一首多少钱？” “起拍价20万，价高者可以点歌”，顾绍雪道，“不过需要点我会唱的”。 “30万！”冲锋喊价。 “50万！”连队加价。 “60万！”顾绍旭随便喊喊，凑个热闹。 连队见苏钰没吭声，问他，“阿钰，你呢？” “阿旭就代表我了，反正她喊也是我出钱”，苏钰是想点歌的，但他放下了。 顾绍雪收下两个挂坠的那一刻，他便放下了，许是喊了太多次要放下，许是必须要放下，总归这次是真的放下了。 “80万！”冲锋再喊。 连队拧眉看着冲锋，心下了然，所以他没再喊，顾绍旭本来就没认真自然不会再加。 顾绍雪适时喊道，“80万一次”。 “80万两次”。 路志铭用拍手代替响捶，“成交，冲锋，转账！” 冲锋拿出手机，打开手机银行，“报卡号！” 顾绍雪走到冲锋面前，拿走他的手机，问他，“你想听什么？” “送你一朵小红花”，冲锋脱口而出。 这首歌是顾绍鹏把顾绍雪交给他的那天，顾绍雪在顾绍鹏的背上唱的。 “好”，顾绍雪也记得。 苏钰深深的看了冲锋一眼，微微勾了下唇，然后垂目苦笑了一下。 “小雪，你这可不行，他都没付钱”，连队故意道，实则是有点嫉妒。 顾绍雪眉眼一挑，道，“我说价高者可以点歌，冲锋价最高，但我没说必须付钱啊”。 “你。。。”顾绍旭刚想说她耍赖，苏钰立马拉住了她，道，“小雪是唱歌的，她说了算”，然后看向路志铭，“阿铭，放音乐”。 “三哥，你也可以想一首，这首唱完，我就唱你点的”，顾绍雪是端水大师。 苏钰立马道，“我是不是也可以想一首？” 一直做服务生的路志铭开了口，“让阿旭唱给你听，唱那么多，不累吗？” 苏钰笑说，“她？她要唱歌，得先付给我80万精神损失费”。 这一秒嘲笑的有多快乐，下一秒就喊的多凄惨，“哎，疼疼，你别只掐那一点肉啊。。。” “小姐都会唱什么歌？”顾绍雪的歌声响起后，连队低声问冲锋。 “我只知道这一首”，冲锋耸耸肩膀。 苏钰的电话响起，是一南打来的。 “喂”，苏钰蹙着眉头，他就在门口站着，干嘛不进来说。 一南道，“老板，服务生送来一瓶红酒，说是有人给顾小姐点的”。 苏钰问他，“知道是谁点的吗？” 一南口中的顾小姐是顾绍雪，因为苏钰跟他说过顾绍旭是喊顾总。 “服务生是新来的，不知道这个包间是您的，所以也不清楚是谁点的”。 苏钰第一时间想到了沈周翰，当时他也听到有人喊沈周翰并且转头看了，但只看到了他的背影。 “把酒拿走，问下服务生是哪个包间的客人点的”。 挂完电话后，苏钰站起身走到靠近点歌台的沙发处，道，“阿铭，过来坐，别真把自己当服务生了”。 他知道路志铭现在的心情。 疯女人在他们来会所之前就已经被转移到酒店看管起来了，结果又出乎意料的冒出个沈周翰，两个人在同一天出现，换了谁，都会炸肺。 苏钰跟路志铭耳语了下刚才的事，并示意他跟他出去。 “冲锋，你帮忙点着歌，我跟阿钰出去抽根烟”，路志铭看了一眼冲锋，冲锋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看好顾绍雪的讯息，他点了点头。 不过他以为他们是出去处理那个女人的事了。 两人刚一出门，一南便汇报道，“老板，问清楚了，是1188包房的杨子儒点的红酒”。 “走，我们去会会他”，苏钰抬腿便要走。 路志铭站着没有动，“阿钰，你去吧”。 苏钰一回头，见路志铭的脸色有些发白，他心下一紧，“你怎么了？”刚才在包间，他就没怎么说话，加上光线昏暗，他一时没发觉他的异常。 “苏少”，一个烫着大波浪卷，涂着烈焰红唇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苏钰面前，带着点酒意娇滴滴道，“我能跟你一起拍个照吗？” “滚开！”苏钰不耐烦的低吼了一声。 女人却并不在意，咯咯笑了几声，又看到了苏钰旁边的路志铭，“路少，你真帅，我很喜欢你，能跟你一起拍个照吗？” 话音刚落，路志铭像是突然被某种真气运进了体内，苏钰和一南都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一声惨叫，女人被路志铭一脚踹翻在地，并向前滑行了几米。 下一秒，路志铭像箭一样冲过去，继续踹她。 “一南！”苏钰大喊。 两人在路志铭准备踹第三脚时拉住了他。 “阿铭，你冷静一点，小雪还在里面呢！” 在他印象里，路志铭很少打架，但只要打起来便格外恐怖，而且最近几次可谓是恐怖加粗，似是要置对方于死地一样。 他知道此时也只有顾绍雪能镇住他了，上次在会所打文茵时他就是提了她的名字。 果然，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路志铭收住了他刚抬起的腿。 “找人处理一下”，苏钰吩咐完一南，便把路志铭拉走了。 第102章 迷雾重又重 苏钰看他的样子，像一头疯兽一般，突然想起了6年前邵炜彤事件之后，路志铭每天都去散打室，也是像刚才那样对着人体沙袋疯狂的踹，后来刘岚带他看了一段时间的心理医生，他才慢慢好起来。 虽然苏钰和路志铭关系最近，但路志铭也不是所有心里话都会跟他说，很多时候，苏钰都是靠默契猜的，他回国以后，苏钰只见他打过四次架，一次是第一次见顾绍雪那天，他打的那个人说了一句他的暗恋者在堵他，第二次是赵鑫说他不近女色，第三次第四次是因为文茵偷拍了顾绍雪，刚才。。。 思忖至此，苏钰突然之间就明白了，原来他每一次发疯的根源都是6年前的那件事，他一直以为都过去6年了，路志铭早就走出来了，没想到他一直都活在阴影之中，如果今天顾绍雪没跟路志铭在一起，他估计会把邵炜彤打死。 “找个包间，我想抽烟”，路志铭开口了。 “好”。 苏钰的心此时也格外沉闷，如若不是邵炜彤再次出现，他估计也不会知道路志铭这些年竟然一直都在深受折磨。 “喝点酒吗？”苏钰见他一句话也不说，只垂目默默的一根接着一根抽烟，很是担忧。 路志铭看了下时间，“不了，9点我还要带小雪回家”。 “你跟小雪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苏钰觉得跟他聊顾绍雪，或许能缓解他此时压抑的情绪。 路志铭沉默几秒，道，“我是想她21岁生日的时候结婚的，她没答应”。 “她可能想多考验考验你吧，加上她年龄小，正常”。 “嗯”。 “你说你不会说情话就多学习一下，被小雪嫌弃你还诬陷是我教的”，苏钰观察着路志铭的表情，适时加了点调侃的话。 路志铭勾了下唇，道，“我都是自创的，她非说土，我只能说是你教的”。 “你跟阿旭是怎么回事？”路志铭话锋一转。 “你觉得是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苏钰深谙中国文字的博大精深。 白烟升腾而起，路志铭眯起眼睛，道，“到时候别影响到我就行”。 苏钰哭笑不得，“你可真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路志铭突然站起身，苏钰下意识拉住他，“干嘛去？” “我怕沈周翰去找小雪”。 “不会，一南在门口守着呢”。 路志铭似是松了一口气，“我们回去吧”。 两人回去的时候，连队正在唱歌，顾绍雪她们三个在喝酒，而且还是红酒。 他原本想说，谁让你喝酒的，结果话到嘴边，却成了，“哪来的红酒？” 虽然刚才苏钰已经说了一南在门口守着，不会有人来打扰，可他还是下意识的问了。 “我点的！”冲锋回道。 “我要喝的”，顾绍雪此时已经喝的有点醉了，说话也含糊不清，“今天高兴，开心，开开心心过大年。。。” “不知道她还在恢复期不能喝酒吗？”路志铭劈头盖脸对着冲锋吼道，“让你看着她，不是让你惯着她！” 冲锋脸一沉，‘蹭’的站起来，“你他么。。。”出去解决你那风流事，在这装什么大爷。 或许他真的跟那个女人没有那层关系，但冲锋笃定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不相信路志铭一点问题都没有。 顾绍旭握了下苏钰的手，小声解释道，“就让她喝了三杯，不知道她对酒精这么敏感”。 虽然路志铭只点了冲锋，但她知道他是在说他们三个。 “对，看着她呢，没让多喝”，连队也放下话筒走过来。 “这款红酒度数很低，你别紧张”，苏钰作了下补充。 路志铭黑着脸打横将顾绍雪抱起，“阿钰，你送阿旭回家的时候，把小雪的枕头带出来，顺便跟顾伯和芳姨说一下，晚上小雪在我家睡”。 “好”。 如今也只能让路志铭把她带回家，不管怎样，五个人跟着还让她喝醉了，这事没法跟顾以峰交代。 路志铭叫了路家的司机，苏钰送顾绍旭回了顾家，一南负责把冲锋和连队送回住处。 车上，路志铭看着怀里潮红着脸酣睡的顾绍雪，喃喃道，“你是为了沈周翰喝醉的吧？” 路志铭在包间里没有怎么说话，不为别的，只为顾绍雪唱的那首歌，她说是为他唱的，刚开始的几句他以为她是在回忆两人的初遇，后来，他才觉得她是唱给沈周翰的，尤其是那句‘你得到你想要的吗，换来的是铁石心肠，可曾还有什么人，再让你幻想’。 故事的开头是他们两个的初相识吧，后来没在一起，很遗憾吧。 路志铭抱着顾绍雪上楼的时候，刘岚刚好从房间出来，她惊了一下，“阿铭，小雪怎么了？” “喝醉了”，路志铭淡淡道，面上没有任何情绪。 “我让周嫂煮点醒酒汤”，刘岚说着便下了楼。 路志铭脱掉顾绍雪的外衣，把她放到床上，起身去拉被子时，顾绍雪睁开了眼睛。 “头晕不晕？”路志铭以为她醒了。 结果顾绍雪看了一眼路志铭，又闭上了眼睛，像是小婴儿在睡梦中突然醒来，待看清妈妈在身旁时，便又放心的闭上眼睛继续睡。 片刻后，她又蹙起眉头，不安的掀着被子，似乎很排斥躺下，路志铭不知道她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还是因为枕的不是她的枕头。 他只好把她抱起来，让她躺靠在自己怀里。 路志铭垂目看着立马安静下来的顾绍雪，她浓密的两扇睫毛，此刻像停留在她眼睛上的两只蝴蝶，轻颤了下翅膀。 他动情的吻了下的额头，然后往下吻她的脸颊，她的唇。 不知道顾绍雪是不是梦见正在吃东西，她忽然伸出舌头舔了下路志铭的唇，路志铭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张嘴缠住了她。 顾绍雪的意识是混沌的，但酒精升腾到大脑，激活了她的本能，她开始回应他。 不同于以往的只动口不动手，动情时，她的手探进了路志铭的衣服里，嘴里还溢出勾人的轻哼，以前两人都是清醒状态时，都会克制，可此时，顾绍雪已经完全陷入身体的本能欲望中，路志铭也因为晚上的事暂时失去了理智。 他攻陷了他以前从没占领过的地方，她的脖颈。 而顾绍雪也从轻哼进阶到呻吟，路志铭的大脑‘轰’的一声炸了，他已经不满足于刚刚得到的领地，开始触摸她的身体。。。 “小雪，你心里到底爱的是谁？”路志铭哑嗓问她。 顾绍雪的大脑已经清醒过来，但身体依然是不受控制的，她轻喘着含糊道，“爱。。。阿铭哥”。 路志铭正想问，那沈周翰呢。 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和刘岚唤他的声音。 刘岚其实已经敲了一会儿了，只是他刚听到。 路志铭身体微滞了一下，几秒后，他迅速起身，把顾绍雪的衣服整理好，给她盖上被子，然后去开门。 刘岚看着路志铭一脸慌张，眼睛里的情欲还未完全褪去，她柳眉一蹙，试探道，“阿铭，你。。。” “妈，我没有”，路志铭知道刘岚想说什么。 刘岚不是封建家长，但顾绍雪现在是喝醉的状态，那样做有失君子之风。 闻言，她松了一口气，“刚才阿钰把小雪的枕头送过来了，你去楼下拿上来”，说着，她端着醒酒汤就要进房间。 第103章 今夕何夕，得此良人 路志铭把刘岚手上的醒酒汤接过来，道，“妈，你帮我把枕头拿上来吧”。 刘岚怔了一下，不过转瞬便明白，他既这么说，肯定是不方便让她进卧室。 下楼拿了枕头以后她直接放在了门口的储物柜上，没有再敲门。 路志铭的房间是个套间，外面是小书房，刘岚在门口是看不到里面的，等他再次进到卧室时，床上已是一片凌乱，顾绍雪的衣服四处散落，胳膊连带着香肩都露在外面，如果刚才刘岚进来，那他可真是要百口莫辩了。 他赶忙放下醒酒汤，去衣帽间找了件自己的睡衣，顾绍雪喜欢裸睡这个习惯把路志铭考验的是明明白白，他现在是睁眼也不是，闭眼也不是，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睡衣给她套上。 然后又去门口把枕头拿进来，等着顾绍雪安安静静的睡着以后，他才去洗了澡，怕自己控制不住，他又拿了一床被子。 这晚，顾绍雪睡的很沉，路志铭则是噩梦缠身，醒了好几次，梦里有赵鑫，沈周翰，还有邵炜彤，心中的恨，害怕，恐惧全部交织在了一起，让他痛苦不堪，最后他把顾绍雪抱在怀里，才没有再做梦，安心的睡到了天亮。 路志铭醒来的时候顾绍雪已经不在他身边，他心下一紧，翻身下床，拖鞋都来不及穿便跑了出来。 此时的顾绍雪正坐在书桌前，看桌上摆的照片和他写的字。 除了跨年夜那天拍的照片，还有那张她在关城站在雪地里拍的照片，顾绍雪想了一会儿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张照片，那时候她一度以为他是个双重人格的人，但他‘发疯’的那重人格，她也只见过两次，后来就一直是谦谦君子的这重样子，或许他跟她一样，也很善于隐藏吧。 她知道路志铭一直都在探寻她的另一面，但她不想让他知道。 在这个世上，她的另一面只有沈周翰知道，当初他的离开，对她来说是很痛苦的一段经历，如今想来，那些突然失去精神支柱的灰暗日子，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也许这就是成长吧，让她懂得，真正能治愈自己的，永远只有自己。 这些道理，沈周翰都跟她讲过，只不过她当时并没有开悟。 她说，如若再见面，她不会再跟他打招呼，她做到了，想必那声谢谢，他也早已收到了吧，不是她不想当面跟他说谢谢，是他一直不愿相见，既如此，此生，她也算没有负他，虽然不是爱情，但总归是一种情分，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一种情分。 相爱是相互陪伴，相互成长，顾绍雪希望在路志铭的爱中，慢慢消融自己内心的脆弱，她也会用尽全力去爱他，去消融他不愿说出来的脆弱，虽然她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有另一重人格。 放下照片，她又拿起相框旁的一沓信笺纸，每一张写的都是顾绍雪三个字，有用行楷写的，有用小楷写的，有的是行楷和小楷交替写的，翻到最后一张，发现上面写了满满一页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落款是：1月1日，路志铭祈愿爱人顾绍雪平安。 元旦那天，她还躺在icu里，他给她抄经祈福了。 原来，他对她的爱，比她知道的，比她想象的还要多，还要深，想来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去爱他，好像也只有他表白后的这段日子，而他，已经爱她好久了。 顾绍雪就这么看着，回忆着，思忖着，一时竟有些痴了，没发觉路志铭已经站在她身后几分钟了。 “睡醒了怎么不叫我？” 路志铭说这话的时候，顾绍雪已经在他怀里了，他怕突然的声响吓到她，先去抱了她。 “我叫了啊，你睡的跟。。一样”。 路志铭轻笑一声，用手指刮了下她的鼻头，道，“下次再引用我的话，我可要收版权费了”。 顾绍雪佯推了他一下，嗔道，“我还没说你呢，你怎么把我带到你家来了，这。。。多丢人哪”。 “丢什么人？”路志铭蹙眉问她。 顾绍雪脸一红，道，“你说丢什么人，咱俩都没结婚，就。。。” “就睡在一起了？”路志铭接了她没说完的话，然后笑说，“你是我老婆，睡一起不是很正常，怎么能说是丢人呢”。 顾绍雪这下用了力推开他，不悦道，“谁是你老婆！” “顾绍雪啊”，路志铭饶有兴致的睨着她，“难道你不叫顾绍雪？” “你能不能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先想想，等下我该怎么下楼”，顾绍雪瞪着他，忽然又道，“昨晚上你怎么把我带到你家了，你还没回答我呢”。 路志铭原本觉得她说的话有些好笑，但转念一想，这里不比在港城的时候，只有他们两个，虽然顾绍雪跟他父母之间并不陌生，但她是个女孩子，在没有结婚的情况下，还是在家里，两人大清早从同一个房间走出去，她确实会难为情。 所以他也不再开玩笑，“你喝醉了，送你回家顾伯肯定要骂我，所以。。。” 顾绍雪沉默几秒，又问，“那我们回来的时候，岚姨和路叔看到我们了吗？还有我们。。。”睡在一个房间她们知道吗？ 路志铭懂她的意思，他现在要先把顾绍雪的面子捡起来，“等下我悄悄去客房，从客房出去，然后我去跟我妈说昨晚咱们玩的有点晚，我就带你来家里了，过个十分钟，你再下楼”。 顾绍雪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环住路志铭的腰靠在他怀里，道，“那我不就给岚姨留下个爱睡懒觉的印象了，现在都8点多了”。 路志铭想了一下，耐心道，“我妈她们都知道你现在的身体情况，需要多休息，而且现在是过年期间，大家都在休假，更何况我妈可是一直把你当女儿看的，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说完他垂目看了一眼顾绍雪，见她面色并没有缓和，他又道，“我回国以后，在岳州和港城买的都有房子，也都有专人打扫，我们随时都可以去住，昨晚上我原本是要带你去我的住处的，但我没有提前跟顾伯申请，只能把你带回家，以后再有这情况，我就是顶着被顾伯骂也要把你送回家，这次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受委屈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一秒，五秒，顾绍雪没吭声，十秒后，她开口，“我跟你一起下楼，我顾家儿女不是矫情的人，我们是正常谈恋爱，我爸妈认可你，你爸妈也认可我，怕什么！” 说话间，她的神色已经变得自信起来，路志铭忽然记起他跟顾绍雪表白的那天，他连顾家的门都不敢进，她刚才的心情应该跟当初的自己是一样的，那时候，顾绍雪大大方方的把他介绍给了顾以峰，让他瞬间没了尴尬，没了难为情。 想想自己一个七尺男儿第一时间想到的应对之策，还不如一个盈盈女儿家有魄力，只这一点，他就能在顾绍雪面前惭愧好久。 他不禁感叹，今夕何夕，得此良人。 “嗯！你先去洗漱，等下我们一起下楼！”路志铭的眼神温柔且坚定。 四目相对之时，顾绍雪想起刚才她看到的照片和信笺，在心里念着，今夕何夕，得此良人。 半小时后的路家餐厅。 路志铭郑重的给刘岚和路兆恺介绍，“爸，妈，这是我女朋友，顾绍雪”。 第104章 恩爱两不疑 “岚姨，路叔，早！”虽然已经不早了，但顾绍雪还是硬着头皮问了好。 “好，好，坐下吃早餐吧”。 路兆恺作为一家之长，率先开了口回应。 刘岚则是高兴的眼里蒙了一层薄雾，天知道她等这一天等了有多久，也许在别人家，孩子谈恋爱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但对她家来说，路志铭肯谈恋爱，便是她全家人的光，这些年，路志铭阴影了多长时间，刘岚就跟着难受了多长时间，路兆恺虽然嘴上没说过，但为人父母，没有不替儿女操心的。 如今看着这恩爱的一对玉人，刘岚心里绚烂的如新年的钟声敲响的那一刻绽放的烟花一样，她拿起汤勺给顾绍雪盛了一碗椰子鸡汤，“小雪，很久没喝岚姨炖的汤了吧？尝尝，看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味道”。 其实，刘岚和路兆恺紧张的情绪一点不比顾绍雪少。 一大早，刘岚便起床跟周嫂一起做早餐了，有岳州的早点，也有关城的早点，做了满满一桌。 关于周嫂会做关城早点这件事，还要追溯到路志铭刚跟刘岚表明他喜欢顾绍雪的时候，那之后，她就已经让周嫂学着做关城的早点了。 路兆恺则是在头一天晚上就让刘岚给他准备了今天要穿的衣服，他在衣帽间照镜子照了好久，他感觉去开董事会都比见儿媳妇轻松，虽然他见过顾绍雪好几次，但那都是以顾以峰好友的身份见的，这次是准公公的身份。 “谢谢岚姨，谢谢周嫂”，顾绍雪站起身接过周嫂端过来的鸡汤，微笑着道，“我跟我妈说过很多次，说岚姨炖的椰子鸡汤是一顶一的好，我妈都嫉妒您呢”。 路志铭睨着顾绍雪，心道，这小嘴甜的，比亲他的时候都甜，他心下乐的开心，便道，“周嫂，给我也盛一碗让芳姨嫉妒的汤”。 刘岚心里也高兴，但面上却谦虚道，“你这孩子，小时侯数你去你顾伯家吃饭吃的次数多，还不是因为你芳姨做的菜比我好吃”。 “岚姨，回头我跟您和周嫂学做几道阿铭哥爱吃的菜，争取让他以后只喜欢吃我做的菜”。 闻言，在座的人都愣了一下，刘岚在心里暗叹顾绍雪的情商，真真是比她的智商还要高，不仅不偏不倚，还不动声色的让她们知道，她跟路志铭很是恩爱。 “你就专心读书，做饭这些事就交给我和周嫂”，刘岚说着，给路志铭使了下眼色，示意让他说话。 路志铭正感动的想去大哭一场，收到刘岚的讯号以后，他迅速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侧头对顾绍雪道，“你要是做饭给我吃，我妈就会先让我没饭吃，现如今，儿媳妇的地位可是比儿子高呢”。 顾绍雪掩嘴笑了一下，知道自己学做饭这事在私下跟刘岚说比较好，在这样的场合，纵使刘岚知道这是她们两人之间的小情趣，她也不会主动说让她做饭给她儿子吃。 “阿铭，这几天你带小雪去看一下你的住处，要是不太中意房子的结构，年后你们再去选一处”，路兆恺适时展开了下一个话题。 路志铭看了一眼顾绍雪，见她并没有反对，便对路兆恺道，“好”。 话音刚落，门铃响了。 不多时，周嫂小跑着过来，路兆恺见她神色有些慌张，问她，“谁来了？” 周嫂吱唔着道，“是。。。是警察，说是。。。找小少爷”。 刘岚心下一惊，路兆恺赶忙在桌下攥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紧张，然后看了下路志铭发白的脸色，碍于顾绍雪在场，他忍住没有问他，对周嫂道，“你把碗筷先收拾一下，然后再把他们请进来”。 “阿铭，你带小雪先上楼”，路兆恺站起身，又看向身旁的刘岚，道，“你联系一下庞律师，如果他在岳州，让他务必赶过来”。 路志铭大概猜到是什么事，昨天下午连队和冲锋把那个女人带到会所，苏钰又把人带到会所楼上的房间让人看管起来，他昨天晚上送枕头来的时候给他发了微信，说是晚上会去处理，只是他还没来得及问，既然警察找上门了，那肯定就是还没处理好。 顾绍雪也观察到了路志铭的表情变化，她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路兆恺已然安排好，她就听家长的，这也是顾以峰教过她们兄妹五人的，遇事临危不乱，听从安排。 她站起身，拉着路志铭的手，道，“阿铭哥，我们上楼”。 路志铭看着顾绍雪，只见她面色平静，没有吃惊，更没有想要质问他，他心底的恐惧感也瞬间去了一大半。 周嫂麻利的收拾好碗筷，开门让警察进来。 打头的男人一进门，便环视了下屋内，没有看到路志铭的身影，他便给路兆恺出示了一下警官证，然后道，“路先生您好，我们怀疑路志铭涉嫌一起刑事案件，需要带他回去协助调查，他如果在家，请您叫他一下”。 路兆恺没有起身，面上波澜不惊，“他不在家，您有什么事可以先跟我沟通”。 男人的眸子闪了一下，但仍是好言道，“是这样的，有人报警称路志铭非法拘禁了他的老婆，邵炜彤”。 “证据呢？”路兆恺抬眼问他。 “不好意思路先生，根据相关法律规定，我们没有义务向您出示证据”。 “你是哪个局的？” “荔湖区朝云路派出所”。 “好，这事我知道了，等路志铭回来，我问问他”，路兆恺站起身，“周嫂，送客！” 男人收了本就假的笑意，换了严肃的语气，“路先生您好，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我说了他不在这里，这个房子是我路兆恺的，如果你们怀疑我窝藏罪犯，请你们等我的律师来了以后，跟我的律师沟通”，路兆恺声音不大，但不怒自威，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邵炜彤这个人，谁都可以不认识，路家人这辈子都不会忘，在这个事上，无论如何，路兆恺都会站在路志铭前面给他挡着。 男人已经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这个案子其实并不复杂，邵炜彤的老公报警的时候提供了地下停车场的监控录像作为证据，然而录像中带走邵炜彤的人并不是路志铭本人，而是另外两个人，经他们调查，那两个人是顾家人，他们调取了沿路监控，发现整个过程他们都没有胁迫邵炜彤的迹象，像是邵炜彤自愿的，而且顾家人把她带到会所后，很快就出来了。 邵炜彤现在是失联状态，只能定性为失踪案，但不到24小时根本立不了案，邵炜彤的老公便又提供了另一个线索，就是邵炜彤昨天发给他的一条短信，短信内容直指是路志铭抓了她，虽然这只是对方的一面之词，但路志铭显然已经成了头号嫌疑人，而且案件也不再是简单的失踪案，而是刑事案件了，警方有权利带他回去进行例行询问，路志铭作为公民，也有义务配合警方的调查。 然而全岳州的人都知道，路家，苏家和顾家三家关系紧密相连，哪一家都不好惹，派出所的领导决定要传唤路志铭的时候，下面没有人敢来，今天来的男人是入职不到三个月的新人，领导便以历练为由，派了他来，他也是抱着‘能带回去，那是功劳一件，带不回去，领导也不会怪他一个新人’的心态来的。 既然路兆恺这么说，那他也没有再坚持，便说了句‘那就不打扰路先生了’就离开了。 第105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顾绍雪和路志铭上楼之后，她问他，“阿铭哥，你没有做违法乱纪的事吧？” 路志铭摇摇头，看着顾绍雪，坚定道，“没有”。 他没想过跟邵炜彤再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当时他让冲锋去处理，也只是想让他赶走她而已，至于后来发生的事，他也是处于被动状态。 “嗯，我信你”，顾绍雪说完，便结结实实的给了他一个拥抱。 她相信路志铭不会主动犯法，如果真的有，应该也是事出有因，那她也会跟他共同面对。 “我给冲锋打电话，让他来接我吧”，顾绍雪知道，他应该不太想让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事情总要处理，她得给他空间。 路志铭沉默了几秒，道，“好”。 “我想让你亲亲我”，顾绍雪突然在他怀里撒娇。 “好”。 路志铭只是轻轻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顾绍雪却霸道的吻上了他的唇，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跟他站在一起’的心情，只能用吻缠住他，希望他能感受到她的心。 顾绍雪自从把接吻的技术练熟之后，便食髓知味，她们两个刚开始是站在书房，后来顾绍雪跨上了他的腰，路志铭抱着她一路吻到了卧室的床上。 这一次，是顾绍雪趴在他身上，掌握着百分之八十的主动权，她从路志铭的额头开始亲吻，一直吻到他的喉结。 每亲一下，路志铭的心和身体都要颤一下，忍不住的时候他就让顾绍雪在他耳边说，‘顾绍雪爱路志铭’。 最后，顾绍雪躺在路志铭的怀里，道，“我突然想起一句诗，叫一树梨花压海棠”。 路志铭轻轻捏了一下顾绍雪的脸，笑说，“以后再看到这种不正经的诗赶紧把这页翻过去”。 “哪有不正经，明明是在说你老”。 闻言，路志铭翻身压住她，沉声道，“你再说一遍，嗯？” “啊”，顾绍雪惊呼一声。 “还说不说了？” 顾绍雪脸上的红晕更艳了一层，“不说了”。 “真想把你装到我的口袋里，想你的时候，就掏出来亲一口”，路志铭说着，又狠狠吻了下她饱满晶莹的唇。 “那你可真难为住你家的设计师了，去哪给你缝一米七的大口袋哟”，顾绍雪咯咯咯的笑起来。 两人说笑间，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了，只有震动没有铃声，这是顾绍雪手机的特点，她自从有手机以来，几乎都没设置过铃声。 是冲锋打来的。 顾绍雪想把路志铭推开，路志铭一侧身，又把她搂到怀里。 无奈，顾绍雪只得躺着接电话，“二哥，你是不是想我啦，我正要给你打电话让你来接我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才传来声音，“我在楼下”。 顾以峰昨晚知道顾绍雪留宿路家之后，心里不是很高兴，但两个孩子正在热恋中，他也不能过于干涉，而且他也相信刘岚和路兆恺都在家，不会让路志铭做什么出格的事。 本来早上的时候他就想让冲锋去接了，赵芳兵嗔怪他说，你这不是去接女儿去了，倒像是不放心路家，找他们理论去了，最起码也要等到早饭之后，十点左右再去。 顾以峰嘴上是答应了，却一个劲在客厅来回踱步，他有点难以想象如果到顾绍旭和顾绍雪出嫁那一天，他会怎么样，他此刻很是后悔这么早就把顾绍雪许给路志铭，还这么早同意她们谈恋爱。 他等不到十点，九点半的时候就给冲锋打电话了，他想好了，这次接回来后，再也不会让她在外面过夜，直到她出嫁。 “好，我现在下去”。 等顾绍雪挂完电话，路志铭突然抱紧了她，“我不想让你走”。 “那你就好好努力，争取早日把我娶回家，到时候，你撵我走我都不走”。 闻言，路志铭佯装不高兴，“我说等你21岁的时候娶你，你又不答应”。 “这个事，你得找我爸商量”。 “你的意思是，只要顾伯同意，你就同意？”路志铭的眸子瞬间亮了。 顾绍雪沉思了一会儿，道，“嗯”。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知道，顾以峰不会那么轻易就答应他。 路志铭高兴的从床上弹起，“你且先回去，过几天我就拿着聘礼去顾家求亲”。 顾绍雪只笑了笑，并不想打击他，大过年的，让他高兴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家里一大早就有警察来访，路兆恺和刘岚都怕顾绍雪冲路志铭发难，两人再因此吵架，6年前的事，除了苏钰知道一点，其他人路家都没让知道，这也是自从顾绍鹏结婚，顾绍旭出国后，路志铭就很少去顾家的原因。 心理疾病就是这样，也许那件事在别人看来算不上什么事，但对病人本身来说，它确确实实刺激到他了，路志铭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在他看来，邵炜彤就是他的一个污点，每每想起，他都接受不了，当时医生说他不定时‘发疯’的情况，痊愈的时间可长可短，谁也保证不了他什么时候能好，只说让他尽量远离刺激的源头，再服用药物控制。 这几年，刘岚时不时的都会问他，身体会不会有不舒服，路志铭都是否认，而且在回国后，他也没再吃药，这一年他在公司，也没听说他有什么异常的情绪变化，但从早上他的反应来看，邵炜彤极有可能再次刺激到他了，或许是顾绍雪在场，他忍着没有‘发疯’，也或许是他的病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能控制住自己了。 但总归他还没有痊愈。 现在冲锋来接人，如果这件事让顾家知道，顾以峰肯定也不会让顾绍雪嫁给他，都是为人父母，谁都会为自己儿女考虑。 结果顾绍雪和路志铭手牵着手，有说有笑的从楼上下来了。 路兆恺和刘岚都一时不敢相信。 “二哥”，顾绍雪看冲锋拉着一张脸，喊了一声便走到了他身边。 冲锋已经下定决心，那件事没有弄清楚之前，他是不会对路志铭有好脸色的，但他还是要对顾绍雪保持温柔的一面的，他微勾了下唇，道，“爸让我来接你”。 送走顾绍雪后，刘岚心里很不是滋味，那感觉就像是她今天走了，以后都不一定会再来了一样难受。 路志铭却是很开心，三个人回屋后，他跟路兆恺道，“爸，过几天我准备去顾家提亲”。 路兆恺惊讶的看着路志铭，心道，他是忘了刚才警察来找他的事了吗？ “阿铭，来，到爸这坐”。 对这个儿子，路兆恺在各方面都是严格要求，唯独在6年前那件事上，他是格外心疼他。 路志铭知道他要说什么，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垂目走到他身边坐下。 为了不刺激到路志铭，路兆恺尽量保持声音柔和，“关于早上的事，爸决定替你处理，但你得跟我说说事情的起因以及经过”。 警察走后不久，路兆恺又给庞律师打了个电话，让他直接去警局了解情况。 路志铭脑子里一直想着顾绍雪，才把昨天下午发生的事重又讲了一遍。 路兆恺一直观察着路志铭的表情，他面上很平静，但双手一直紧紧的握着拳，他知道他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小雪的事，你别着急，我和你妈操着心呢，哪有父母没去商量，孩子跑去提亲的”，路兆恺适时接上了他刚才说的话题。 “顾伯肯定会同意的，他说过，我是他钦点的女婿”，一说顾绍雪，路志铭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变成正常人。 第106章 双心结，一线牵 “昨晚上我跟你妈还在商量这个事呢，已经提上日程了，你别着急”，路兆恺小心翼翼的哄着他。 刘岚在旁边道，“阿铭，你给小雪回个电话，问问她到家了没？” 她这样说，是想让路志铭回房间，她好和路兆恺商量怎么处理早上的事。 “嗯”。 路志铭刚拿出手机，屏幕就亮了，待看到来电人，他唇角一扬，道，“爸，妈，我先上楼了”。 路兆恺看着路志铭大跨步上楼梯的样子，侧头跟刘岚对视了一下，两人都忍不住笑了。 “到家啦？”路志铭问她。 顾绍雪道，“对啊，刚一到家就想你了怎么办？” “我现在就去找你”，路志铭说着便要站起身。 路兆恺说了那个事他处理，而且那女人跟他本来就没关系，说的那些话更是无稽之谈，至于她为什么要那样说，他一点都不想知道。 顾绍雪心道，事情这么快就处理好了？但转念一想，兴许真的没什么事。 “你别来了，我爸说，等下我们全家要出去旅游”。 路志铭一愣，“去哪？” “南城”。 路志铭顺势躺倒在沙发上，用胳膊支着脑袋，道，“我也去，到时候跟你在南城来个偶遇，怎么样？” 顿了一下，他又道，“我把苏钰也叫上，到时候帮你们拎个行李啊，唱个歌啊，吃饭占个位置啊，这些他都很在行”。 他是想让苏钰陪着他，顾以峰就是想拒绝，也不会同时拒绝两个。 顾绍雪扑哧笑出声，“钰哥把什么都干完了，你干什么呀？” “我陪你啊”，路志铭一贯的脸皮厚。 “信不信我大姐会打你，敢使唤她男朋友”。 “你说顾绍旭打我？我告诉你，她和苏钰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 顾绍雪乐得直捶沙发，画面感扑面而来。 “你别只顾着乐啊，行的话我现在就给苏钰打电话”。 路志铭确实要给苏钰打电话，跟他说一下早上的事情。 顾绍雪止住了笑，几秒后才道，“你给我爸打电话说吧，刚才我回来的时候，他好像不是太高兴，应该是因为昨晚上我没提前跟他说，住在你家了”。 闻言，路志铭挺身坐起，抬眼之间，他看到了床上的枕头，眼睛一亮，问她，“你们几点出发？” “行李收拾好就出发了”。 从路家出来，冲锋就把要出去旅游的事跟顾绍雪讲了，她问冲锋怎么这么突然，他说在她去港城的时候，顾以峰就计划好了，就是要给她一个惊喜。 “你的行李收拾好了吗？检查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路志铭说着便走到床边，把枕头拿起来抱在怀里。 顾绍雪看着她房间的行李箱，“不用检查，我回来的时候，我妈就给我收拾好了”。 路志铭也没有时间跟她兜圈子了，直接道，“你的枕头还在我这呢”。 顾绍雪一愣，这才想起早上走的急，忘记拿枕头了。 “你等着，我给你送过去”。 路志铭挂完电话后，拿出蓝牙耳机，边给苏钰打电话，边收拾行李。 见路志铭来了电话，苏钰秒接。 “阿铭，我跟你说。。。” “你先别说，我问你，这几天你有别的安排吗？” 苏钰一愣，安排？不是要给你处理邵炜彤的事吗？ “什么意思？”他有点懵。 “顾伯他们要去南城玩，我们一起跟着去，那个女人的事我爸会找人处理，你现在收拾下行李去顾家”。 路志铭胡乱塞了几件衣服到行李箱，又把枕头放进去。 “你去吧，我不去了”，苏钰道。 路志铭听他拒绝的如此果断，狐疑道，“干嘛？你有其他事？” 苏钰刚想说，还不是为了给你处理事，但他不仅仅是为了路志铭，便道，“阿旭早上给我打电话说旅游的事了，我这不是要来会所嘛，就借口说家里有其他安排”。 闻言，路志铭心下一阵感动，这个事的人情，他会找机会还他。 思忖片刻，他灵光乍现，道，“等下你突然出现在阿旭面前，给她来个惊喜，你信不信，顾绍旭肯定会感动上一个月”。 路志铭虽然不清楚苏钰和顾绍旭之间是怎么回事，但他知道，他们之间，顾绍旭是主动的那一方。 苏钰想了一下，邵炜彤这个事不用他再管，他们又都出去玩了，就只留他一个人在岳州，而且自从顾绍雪来了岳州以后，他也基本没再找他圈子里那些朋友玩了，那他肯定要闲出一幅画来了。 于是便道，“好”。 刘岚正在客厅跟路兆恺说着话，见路志铭拎着行李箱急匆匆的从楼上下来，心下一惊，诧异道，“干嘛去？” “爸，妈，我跟着顾伯他们去南城玩，就不在家陪你们了”。 路志铭说着，留给了刘岚和路兆恺一个潇洒的背影和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挥手。 刘岚叹了口气，道，“都说女大不中留，我们家是儿大不见影”。 路兆恺道，“让他出去玩吧，这样他能好的快一点，或许，小雪会是最终治愈他的良药”。 早上的事，他也看出顾绍雪不是个简单的女孩子，才20岁就能如此沉稳冷静，换做其他人，在餐厅估计就已经开始发难了。 做他们这样家庭的儿媳妇，美貌才情都是次要的，雍贵大气，能独当一面才是第一位的，而顾绍雪可谓是集这些于一身，对顾以峰来说，路志铭做他们家的女婿，也是同样的要求。 婚姻，归根结底，还是要门当户对，才会得以美满幸福。 刘岚点点头，道，“小雪这孩子，以前见她的时候，她总是给人一种若即若离的冷清感，也是她从小不在父母身边长大的原因，阿铭呢，从小就话少，加上那件事，他待人也是很冷，那时候我就想，俩冰块怎么可能会在一起呢，你看现在俩人多好，性格也都开朗不少，缘分这事，真的挺奇妙的”。 “等阿铭这事处理好，我们也出去散散心，平时我忙，家里都辛苦你操持，儿子也基本都是你在照顾”，路兆恺把刘岚揽到怀里，自责道，“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 一句‘让你受委屈了’，让刘岚的情绪全线崩溃，往事全都浮现在眼前，这时候路志铭不在家，她可以痛快的流泪了。 “委屈死了，阿铭生病，都是我陪他去看的心理医生，有一次他突然就‘发疯’了，朝着医生就是一顿暴揍，我拉都拉不住，那时候我真的好绝望，多想一转头你就在身边，可以帮帮我。。。”刘岚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是我不好”，路兆恺轻轻帮她顺着背，心里五味杂陈。 当年，路志铭所有的治疗情况，他都有去了解，男人不像女人，委屈了，难受了可以大哭一场来发泄，这些年，路兆恺比刘岚承受的只多不少，只不过都默默压在了心里，工作和家庭，真的很难两全。 苏钰准备收拾行李时，接到了路兆恺的电话。 “路伯”。 “阿钰，阿铭的事，这两天麻烦你了，路伯都记在心里了，你给我一个联系方式，我会让我的律师去处理，你跟阿旭她们出去玩吧”。 “路伯，那个邵炜彤她。。。”刚才路志铭没让他说，但苏钰觉得需要给路兆恺说一下昨晚上他问的情况。 第107章 度尽劫波兄弟在 “阿钰，你开心去玩，这个事你不用管了”。 苏钰心道，不愧是父子，都是不让人说话的，他嗯了一声，然后道了别便挂断电话。 路兆恺之所以打断他，是他已经听路志铭说了事情的经过，律师也去派出所问清楚情况了，他也大概知道这个邵炜彤要干嘛，在他眼里，这些都是小儿科的事，苏钰不是专业人员，是问不出什么东西的。 苏钰挂了电话之后下楼问俞静姝，“行李呢？” 他从会所回来以后，就和苏明璋和俞静姝说了，要跟顾绍旭她们一家去南城玩，俞静姝高兴的上楼给他收拾行李。 “都给你放大门口了，这会儿一南估计已经给你装上车了，你赶紧走吧”。 苏钰睨着俞静姝，哭笑不得，“妈，我爸你俩是不是准备要二胎呢，这么急着要把我扫地出门”。 闻言，俞静姝一沉脸，扬手就要去打他，苏钰一闪身，又拉住俞静姝的胳膊，防止她重心不稳摔倒。 俞静姝推开苏钰，佯怒道，“赶紧滚！看见你我就上火”。 苏钰揽住俞静姝的肩膀，笑说，“别上火，上火了你就不漂亮了”。 “出去别乱吃不干净的东西，你从小肠胃就不好，小时候你一吃多就发烧。。。” “妈，我26了，不是6岁，你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我现在身体好的很，百毒不侵”。 苏明璋在旁边听着，插了一嘴，“你也知道你26了，怎么心智才只有6岁？” 苏钰没生气，道，“爸，我这是永远保持一颗童心”。 “是，喜欢看哆啦a梦，可不就是一直保持着童心嘛”。 苏明璋揶揄着这个恨铁不成钢的儿子。 正说着，一南进来了，“老板，铭少爷来了，在门口说让您快点”。 苏钰一摸口袋，发现手机不在身上，便转身跑上楼。 去机场托运行李的时候，路志铭一脸的无语，“苏钰，你是出来旅游的还是搬家啊”。 “我在接电话，我妈给我收拾的，谁知道她都给我装了什么”。 苏钰在看到一南从后备箱拿出5个行李箱时，也是傻了眼。 路志铭白了他一眼，“妈宝男，多大了还让自己妈妈收拾行李”。 苏钰此时正在看登机牌，嘴里发着牢骚，“你买的什么机票，都没车来接我们到登机口”。 路志铭剜了他一眼，道，“谁让你在家磨磨叽叽的，给你打电话你还不接，本来我还能赶上坐私人飞机呢”。 顾以峰提前半个月就申请了航线，顾绍雪没敢跟他说路志铭也去南城，所以时间一到，她们就出发了，如果路志铭没有拐到苏钰家，他确实能赶上。 “小雪！” 忽听得一喊声，路志铭和苏钰同时转身。 苏钰巡视了下人群，并没有看到顾绍雪的身影，却见到一个女孩站在不远处在看他们，女孩的同伴正朝她走去。 苏钰正想问路志铭那个人是谁时，路志铭已经转身走了。 女孩是王迎雪，路志铭也是恍了一下神，才把眼前的人和人名联系到一起。 “路总！”王迎雪追了上来。 一南迅速挡在了她身前，苏钰狐疑的看着路志铭，此时的他已经黑了脸，步子也在加快。 王迎雪推不开一南，只得大喊，“路总，我从来没害过你！设备的事不是我做的！” “阿铭，她是谁？”苏钰问路志铭。 “阿钰，我身体有点不舒服，你现在什么都不要问，我们抓紧时间去登机，你让一南跟上来”。 苏钰看了一眼路志铭，但见他额上青筋暴起，眼底淬着狠戾，双拳紧紧攥着，他心下一惊，赶忙抓住他的胳膊。 他用另一只手拿出手机，边走边给一南发微信：一南，等下你守在阿铭身旁，不要让别人靠近他。 一个小时后。 路志铭躺靠在飞机的座椅上闭着眼睛，苏钰把毯子找出来给他盖上。 蓝牙耳机里此时正播放着顾绍雪唱的歌，《明天，你好》，不多时，路志铭便安静的睡着了。 整个头等舱里，只有他们三个客人，空姐在给苏钰倒茶水时，大着胆跟他聊起天，“苏少，您比照片上看着还要帅，隔壁的是路少吧，我有个闺蜜，很喜欢他。。。” 其实是她自己喜欢路志铭。 苏钰心一紧，给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不想死就赶紧闭嘴！” 空姐吓了一跳，以为她说她闺蜜喜欢路少，而不是喜欢他，他生气了，赶忙道歉，“对不起，苏少！” 苏钰不知她的心思，只淡淡说了句，“没事，你去忙吧”。 他是怕路志铭听到，路志铭现在是一点听不得别人说喜欢他，除了顾绍雪。 不过刚才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怎么也叫’小雪‘？而且很明显，她刺激到路志铭了，她叫他路总，那应该就是他公司的员工，难道她也暗恋他？而且听她刚才喊的话，好像她还跟年前港城公司的风波有关。 苏钰思忖着，又去看了一眼路志铭，发现他头上出了很多汗。 刚用毛巾给他拭完汗，路志铭就睁开了眼睛，待看清是苏钰之后，他问，“小雪呢？” 苏钰见他睡懵了，拿出手机，把他朋友圈背景图调了出来，给他看了一眼，“小雪在这呢”。 那是路志铭和顾绍雪的合照，如今也只有顾绍雪能让他清醒。 路志铭的眸子亮了一下，问他，“我们还要多久到？” “半小时”。 “饿不饿，我去点餐”，苏钰感觉自己在照顾一个大号儿童。 路志铭把座椅升起来，道，“早饭吃的晚，现在不饿，给我来杯白水吧”。 苏钰看他跟个大爷一样把他当空姐使唤，佯作不悦道，“等到了南城，我得让小雪给我转点服务费，这一路上，单伺候你了，盖被，擦汗，端茶倒水，等会儿我是不是还要扶你去洗手间？” 实际上是苏钰吩咐了空姐，不让她们靠近路志铭。 路志铭抬眼道，“她没钱，你要多少，我给你转”。 苏钰假装掏了掏耳朵，“什么？路少夫人没钱？” 路志铭勾唇轻笑，“滚一边去”。 “我刚才问空姐了，有一份小雪最爱吃的椰子鸡，你不吃的话，我就吃了啊”，苏钰说完，就要离开。 路志铭伸手拉住他，“给爷端过来”。 苏钰一甩手，“我警告你，跟大舅哥说话客气点”。 “你这从哪论的大舅哥？” “我是小雪她哥，不是你大舅哥是什么？” “那以后我儿子是喊你舅舅，还是喊你姨丈？” 苏钰一愣，“等你生出儿子再来跟我讨论这个”。 转而又问他，“水果要不要，鸡尾酒呢？酸奶喝不喝？” 路志铭看苏钰沉着一张脸，便想着逗逗他，“等会儿下飞机我得给你个差评，理由是，没有微笑服务”。 “我告诉你，刚才你说的话我都拿小本本记下了，等到南城，我就给小雪看”。 “那我就给阿旭说，你在飞机上调戏空姐”。 苏钰笑说，“你随便说，我又不是你，怕老婆”。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这小本本上得加一条，路志铭在飞机上调戏空姐”。 路志铭忍着他不要脸的幼稚，挑眉道，“小本子你随便写，我们两个，恩爱不相疑”。 苏钰抬手看了下时间，还有十分钟飞机就要降落，他又看了看情绪已经稳定下来的路志铭，道，“椰子鸡到南城吃吧，马上到了，你起来收拾下东西”。 说完，他转身去叫一南，深藏功与名。 第108章 非宁静无以致远 路志铭的手机一打开，一条条未读消息便踩着叮咚叮咚的节拍跳到了他的眼前。 【你上飞机了吗？】 【我们已经到了】 【我们在路星酒店，你到了给我发微信，先别打电话】 【你怎么还没到？我都困了】 【不管你了，我先睡觉了】 苏钰没有告诉顾绍旭他来南城了，所以他开机以后，除了一些朋友约他出去玩的微信，剩下的就是俞静姝给他发的消息。 他侧头问路志铭，“小雪现在在哪？” “在我家”。 “嗯？” “的酒店”。 苏钰看他正认真编辑消息，勾了一抹坏笑，猛的夺走他的手机，念出声来，“我刚到，你睡醒没，有没有梦到我。。。” “艹你大爷的苏钰，把手机还我”，路志铭骂骂咧咧的把手机拿回到自己手上，然后按了删除键，准备重新编辑。 苏钰哆嗦了一下鸡皮疙瘩，道，“恶心死人了，怪不得小雪嫌弃你，你是真的土”。 路志铭直觉没面子，“你把你跟阿旭的聊天记录调出来，我看看你的有多洋气”。 苏钰忍笑道，“那哪能给你看，被你学去了，那不就查重了，到时候一句情话发两个姑娘，那误会就大了”。 一南跟在他们两人身后，只敢肩膀颤抖，不敢笑出声。 突然被苏钰嘲笑一下，路志铭一时不知该编辑什么了，最后只发出去三个字，‘我到了’。 刚发出去，顾绍雪的电话就打来了，路志铭秒接。 “我刚才做梦梦到你了，一睁眼你就到了”。 闻言，路志铭有点后悔把刚才编辑好的那条消息删了，心里暗恼苏钰，所以直接没提他，“我刚出机场，等下我会让酒店的人派车来接我”。 顾绍雪躺在床上，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嗓音，道，“我想你了，你有没有想我？” 不知怎的，路志铭忽然就红了脸，他先是清了清嗓子，然后观察了下苏钰，见他没有注意到这边，迅速的说了句，“想了”。 “你旁边有人？”顾绍雪觉得他有点不对劲。 “没人，就是在飞机上没喝水，有点渴了”，路志铭睁眼说瞎话。 苏钰此时正和一南耳语，“以后你要是谈恋爱，可千万别跟他一样”。 一南道，“他这样的很吃香呢，现在的女孩都喜欢老实人”。 苏钰意味深长的看着一南，笑说，“你从哪看出来他很老实的？” “我告诉你，他的心眼多的能筛头发丝”。 一南假装自己是个二傻子，惊讶道，“啊？还真是看不出来”。 苏钰道，“等会儿我让他现原形给你看”。 说完，他故意在路志铭身侧大喊，“哎呀，能不能别在那肉麻了，你赶紧问问接我们的车到哪了，要饿死人了！” 顾绍雪听到苏钰的声音，忙问，“钰哥也来了？” 路志铭扭头对着苏钰口语了一个’滚‘，然后跟顾绍雪道，“嗯，刚才他非不让我说，说是要给阿旭一个惊喜，你也先保密”。 一南此刻也见识到了老板刚才说的能筛头发丝的心眼，顿觉自己真的是个二傻子。 苏钰则是哈哈大笑起来。 “那我就先不跟你说了，你问问车到哪了”，挂完电话后，顾绍雪给路志铭发了房间号。 苏钰的手机也进来一条微信： 【钰哥，我和大姐住在一起，房间号是6688，你到了之后给我发微信，我出去，然后你进来给大姐惊喜】 苏钰给她回了个握手的表情包。 路志铭到了以后，先去找了顾以峰，用诚恳的态度和千里送枕头的情意让顾以峰消了昨晚上他私自带顾绍雪回家的怒气，得到顾以峰的允许后，他才去找了顾绍雪。 顾绍旭在见到苏钰的那一刻，足足愣怔了五秒钟，半晌才道，“你怎么来了？” “听这语气好像不太想让我来呢，那我走了”，苏钰说完，佯作要离开。 下一秒，苏钰的后背就被大力冲击了一下，他差点没站稳。 顾绍旭抱住他，轻唤了一声，“阿钰”。 从苏钰决定跟顾绍旭好好在一起的那一刻起，他便试着一点一点地去感受顾绍旭对他的爱，也试着去回应她对他的爱。 苏钰转过身，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哆啦a梦手办，用手掌托到顾绍旭眼前，道，“顾绍旭小可爱，请问你有愿望要实现吗？” 这个手办是他临走时从他房间的手办收纳柜里拿的。 顾绍旭闭上眼睛，虔诚道，“哆啦a梦，我想让苏钰吻我，请问可以帮我实现吗？” 一秒，两秒，三秒后，顾绍旭的唇上便覆上了带着淡淡烟草味的温柔。 苏钰的突然到来，不是他主动的，但就如路志铭所说，顾绍旭能感动上一个月。 “傻瓜，哭什么？” 苏钰尝到了一丝苦涩，停下来给她擦眼泪。 顾绍旭哭的更凶了，嚎啕大哭。 以前的顾绍旭，是苏钰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谁要让她哭了，他一定会让那个人付出代价。 或许他从没想过有一天，顾绍旭会因为他不爱她而哭了一次又一次，也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因为他回应了她的爱，而哭了一次又一次。 日子很漫长，他们的爱也要像日子一样那样长，他让她哭了，那他就用一辈子来作为代价，抚平她心里的伤。 他和顾绍旭打闹了26年了，是该好好安静下来了，慢慢爱吧，不要那么急，静水才能流深，宁静才得以致远。 他就这么抱着她，任她哭湿了自己的衣衫。 “我要把你收纳柜里的哆啦a梦一个一个的都搬到我的收纳柜里”，顾绍旭在苏钰的怀里哽咽着说。 “好”，苏钰吻了下她的额头。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阿旭，出来吃饭了”，是顾以峰。 苏钰知道他来南城的事瞒不住顾以峰，路志铭为了自己的幸福，肯定分分钟就会把他出卖了，所以他直接去开了门。 “顾伯”。 “阿钰来了，正好，一起下去吃饭”。 顾以峰的视线从苏钰的脸上移向顾绍旭，脸色微微一沉，道，“阿旭，吃饭了”。 苏钰知道，这个脸色是做给他看的，作为一个父亲，看到自己的女儿哭了，无论什么原因，都会心疼。 他转过身，牵起顾绍旭的手，跟在了顾以峰后面。 饭桌上，顾以峰下了道命令：休息期间，无论是中午还是晚上，严禁串房。 很明显，这个命令是给路志铭和苏钰下的。 路志铭很想提问，但他不敢，他给苏钰发了条微信：【你问问，休息期间是指睡着了以后，还是特定的时间段】 苏钰回复：【我不问，因为我不需要串房】 路志铭：【你大爷的】 苏钰：【我已截屏发给小雪】 路志铭心下一惊，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的顾绍雪，发现她并没有看手机，而是睨着他，四目相对之时，她蹙了下眉，意思是，不吃饭你在干嘛呢。 路志铭微笑了一下，拿公筷夹了一块鳕鱼到顾绍雪的碗里，然后继续吃自己剩下的半碗饭。 路志铭和苏钰的房间跟顾绍雪和顾绍旭的一样，都是套间，两人进去后各自回房。 片刻后，路志铭去敲苏钰的门。 “睡衣借我一套”，路志铭走的急，只塞了两套衣服在行李箱。 苏钰正坐在沙发上打游戏，“箱子里，自己拿”。 路志铭不知道哪个箱子，眼看着苏钰也不想理他，两分钟后，5个箱子全部被打开。 三分钟后，路志铭朝苏钰怀里扔了一个盒子，道，“这就是你说的你不需要串房？” 第109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苏钰低头看了一眼，淡定道，“送你了”。 这个东西，在苏钰成年以后，俞静姝就开始往他口袋里放了，还给他普及性知识，教他保护自己以及保护他人，所以在俞静姝帮忙收拾的行李箱里出现避孕套，苏钰早已见怪不怪。 路志铭一脸鄙视，“我们不需要这个”。 苏钰卡在手机屏幕上的手顿了一下，“咋的，准备生儿子？” “我没你那么龌龊，心口不一”，路志铭转身开始翻找睡衣。 苏钰的行李箱里，衣服，鞋子，洗漱用品，药品及其他生活用品被俞静姝码的是整整齐齐，满满当当，够他在外面呆上一个月。 “这静姨为了让你早点把顾绍旭娶回家，可真是操碎了心，卯足了劲啊”，路志铭感叹道。 意外的，苏钰没有吭声。 抬眼之间，路志铭发现苏钰沉着一张脸，眉头一拧，问他，“你怎么了？” 他想起吃饭的时候，顾绍旭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他以为是感动的，现在看苏钰这表情，倒像是俩人闹了不愉快。 苏钰依然不吭声，只默默的打游戏。 路志铭这才紧张起来，他走到苏钰旁边坐下，等着他把游戏打完，然后拿走他的手机。 苏钰不气不恼，往沙发上一靠，闭上了眼睛。 路志铭睨着他，道，“要是还拿我当兄弟，就别这副死样子，有事说事”。 半晌，苏钰开口，“你是不是也很希望我跟阿旭在一起？” 路志铭早知他和顾绍旭之间有问题，沉默几秒，道，“在不在一起是两个人的事，与第三个人无关，合得来就在一起”。 苏钰心里很压抑，他觉得自己有点扛不住了，索性就跟路志铭敞开了心。 “你还记得阿旭的那个前男友吗？就是让阿旭在加拿大又多待了一年的那个”。 路志铭记得，当初顾绍鹏还让他打电话劝她，只是当时他被顾绍雪送的芍药花气懵了，也没劝成，“怎么？你吃醋了？” 苏钰摇摇头，“他前段时间回国纠缠阿旭，被我撞见了”。 路志铭眸子一闪，“所以，你们两个官宣了？” 苏钰轻叹了声鼻息，“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她回国的第一天，就跑到我家，说要跟我结婚，后来她又说她喜欢我，要追我，你知道她的性子，在我面前，她什么话都敢说，我又宠她宠习惯了，就由着她，想着她是因为失恋了，在闹脾气，我是劝也劝了，凶也凶了，道理也讲了，都不管用，直到前段时间，我才发现，她是真的喜欢我，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她也是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爱上我了”。 “但是，你不爱她”。 这一点，路志铭早就看出来了。 苏钰没敢看路志铭的眼睛，虽然路志铭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他喜欢过顾绍雪，但此时他的心是虚的，“我现在在试着去爱她”。 接下来他要说什么，路志铭也大概猜到了，他从苏钰的行李箱里拿出一盒烟，拆开后递给苏钰一根，自己也点燃了一根。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我第一次遇见小雪的时候，只一眼，我就喜欢上她了，可能你觉得是因为我现在得到她了，才这样说，其实不是，好像感情就是这样，说不清道不明，小雪她很好看，但好看的女人我也见过很多，唯独对她动了心，当然，我是知道她是大哥的亲妹妹之后，才下定决心追她的，一见钟情里掺杂了点门当户对的思想，不过门当户对这个事，咱们都一样，从小就被灌输的婚姻观，所以我觉得我很幸运，遇见了既是一见钟情，又是门当户对的人”。 苏钰知道他不是故意在撒狗粮，但他心甘情愿的吃了这把‘狗粮’，依然是没有嫉妒，只有祝福。 他很快便抽完一根烟，接着点了下一根，“一见钟情就是荷尔蒙迸发出的激情，我跟顾绍旭之间，就是缺少这种激情，因为彼此太熟了”。 “我现在特别害怕看到她渴望得到我的爱的那种眼神，我感觉压力特别大，还有父母给的压力，顾伯虽然从没给过我压力，但没有压力也是另一种压力，你知道吗？我现在特别想拎着行李箱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躲起来”。 沉默几秒，苏钰继续道，“但我不能，我得面对，有没有那个官宣，我都要面对”。 路志铭听完，把烟按灭在烟灰缸，说了一个字，“等”。 苏钰抬眼看他。 路志铭对上他疑惑的目光，“让她等，男追女和女追男是一样的，不存在隔层山和隔层纱的区别，感情的事，谁都不要勉强谁，小雪爱上我，不是我穷追不舍，死缠烂打来的，是我等来的”。 接下来的时间，苏钰知道了当初顾以峰让路志铭等顾绍雪爱上他的事。 “同样的，顾绍旭也要等，等不来那就是她的命，谁都不会怪你，我相信顾绍旭也知道你并不爱她，但她依然选择继续爱你，说明她已经做好了等你或者放弃你的准备”。 “所以对顾绍旭，你不用有任何压力，你父母那你更不需要有压力，因为在你爱上顾绍旭之前，顾伯是不会同意你们这门婚事的”。 “你跟顾绍旭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去官宣，顾伯记着你的帐呢，只不过你们之间，是顾绍旭先喜欢的你，他没法吵你，但他心里跟明镜一样，他默认你俩谈恋爱，是因为他知道你不会伤害顾绍旭，但不代表他就同意你俩结婚，原因刚才我已经说了”。 一分钟后，苏钰紧锁的眉头舒展开，嘴角也被笑容扯起，“我发现你是逻辑思维方面的鬼才”。 路志铭笑说，“就当感谢你在飞机上悉心照顾我吧”。 提到飞机上的事，苏钰心里重又起了担忧，他试探道，“你的事，小雪她知道吗？” 闻言，路志铭微微变了脸色，苏钰赶忙抓住他的胳膊，“你别紧张”。 路志铭拿开他的手，道，“你放心，小雪在隔壁，我不会犯病的”。 苏钰见他坦然的说自己是个病人，心里一阵酸楚，顾绍雪应该就是照亮他内心阴影的那道光吧。 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片刻的安静。 路志铭的视线扫过苏钰的手机屏幕，他站起身，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拿上睡衣离开。 刚进房间躺下，苏钰便冲了进来，急促道，“阿铭，快起来，小雪。。。” 路志铭一挺身，不等苏钰说完，光脚就跑了出去。 顾绍旭在门口拦住了他，“阿铭，你先别进来”。 “她怎么了？”路志铭大力推开顾绍旭就要往里进。 苏钰眼疾手快，先拉住了差点被路志铭推倒的顾绍旭，然后把药给她，“给她先吃两袋”。 接着又拽住了已经跑到门口的路志铭，并挡在他身前，“阿铭，你现在不方便进去，她急性肠胃炎，在拉肚子”。 “她吃什么东西了？”路志铭满眼的急躁。 “应该是中午吃的饭，阿旭说从餐厅回来她就不舒服了”。 “那还吃什么药啊，赶紧去医院”。 苏钰冷静道，“别慌，刚才阿旭已经打了120了，冲锋在酒店门口等着接应，都安排好了”。 路志铭想到他如果现在进去，她肯定会很尴尬，可他又担心的不得了，只得在房门口踱来踱去。 第110章 衣带渐宽终不悔 顾绍旭看着顾绍雪把刚喝进去的药全吐出来了，又心疼又心急，“小雪你坚持一下，120马上就到了”。 顾绍雪此时肚子绞痛到满头大汗，眼泪汪汪，从餐厅回来已经拉了不知多少次，她一听120要来，立马摇头，“大姐，不要，别让他们进来。” 顾绍旭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她现在平均2分钟都要去一趟卫生间，如果去医院，中间不知道要有多少个2分钟，没有痛死，也要社死。 “小雪你听话，不去医院你会脱水的”，顾绍旭给她疏导心理，“等下我陪着你”。 刚说完，顾绍雪又开始肚子痛，她刚进卫生间，路志铭便带着急救医生进来了。 “小雪呢？” 顾绍旭把路志铭的视线带向卫生间的方向。 接着，她给医生讲了顾绍雪从刚开始肚子痛到刚才的身体变化情况，并询问能否等止泻了再去医院。 医生直接否定了她的想法，“止泻需要服药，但她还有呕吐的症状，所以现在必须要去医院输液，不然会电解质紊乱”。 顾绍旭点点头，“好”，然后对路志铭道，“阿铭，你们先出去”。 冲锋是个直性子，黑着脸问，“为什么让我们出去？” 路志铭心下了然，转身先离开，苏钰凑到冲锋耳边，小声道，“你先出来，等下我跟你解释”。 等顾绍雪上了救护车，路志铭一行四人才开车跟去了医院。 虽然一桌八个人吃了同样的饭菜，只有一个人出现了急性肠胃炎，极有可能就是个人体质的原因，但路志铭还是给餐饮部的主管打去了电话，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责令他立马调查中午他们吃的餐食，大有一副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便提头去见他的架势。 除去心疼顾绍雪的原因，作为全国连锁的五星级酒店，出现了这样的问题，如果今天不是顾绍雪，是其他客人，路星的声誉是绝对要受影响的，路志铭不能容忍自家的酒店在食品安全上有丝毫的大意。 顾以峰和赵芳兵在午睡，冲锋让连队在酒店守着，等他们赶到医院的时候，顾绍雪已经好转，在安静的睡觉。 坐在床边的路志铭见到来人，立马站了起来让出位置。 顾以峰沉着一张脸，劈头问他，“什么原因导致的？” “食物中毒”。 “什么食物？” “鳕鱼”。 顾绍雪爱吃鳕鱼，所以那一盘鳕鱼只有她一个人吃了。 顾以峰扫过路志铭一记眼刀，冷峻道，“让你们路星的负责人给我出示一份完整的调查报告，纸质版的和电子版的都可以”。 言外之意是，他可以出去了。 路志铭理亏，不敢有任何异议，他深深的看了一眼仍然苍白着脸的顾绍雪，转身离开。 苏钰跟顾绍旭打了声招呼之后便跟了出去。 路星酒店的会议室里。 路志铭面前站着直冒冷汗的餐饮部主管和一名摆着一副厌世脸的服务员。 调查结果显示，鳕鱼本身没有问题，是上菜的服务员在鳕鱼上撒了大剂量的泻药，撒药的时候还很嚣张的冲监控摄像头比了个极具挑衅的手势，作案后依然很淡定的上班。 路志铭直直的盯着眼前这个心理变态的服务员，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服务员很不屑的冲他翻了个白眼，道，“看到你们这些有钱人出来潇洒，我就不爽，想到我还要伺候你们，就更不爽，如果能让你们也不爽，那我心里就爽了”。 霎时间，路志铭感觉浑身的血液全部涌到了大脑，他眼前开始出现邵炜彤的脸，并且和服务员的脸重合起来。 “你先出去吧”，苏钰看向餐饮部主管。 餐饮部主管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路志铭，待看到他眼底的猩红之后，额头的冷汗瞬间随着身体的一下颤抖跌落下来，他不再犹豫，转身三步并两步的出了会议室。 这次，路志铭用尽了浑身的定力坐在那里没有动，苏钰把那个服务员打了个半死，然后送了他‘治伤’和‘银手镯’作为新年礼物。 处理完事情之后，天已经黑了，路志铭没有去医院，而是回了酒店，在苏钰的帮助下，他吃了几粒已经断了一年多的药，沉沉的睡了。 苏钰坐在客厅，抽了半盒烟，直到顾绍旭走进来在他身旁坐下，他才发现自己如置仙境。 “小雪怎么样了？”一开口，苏钰发现自己的嗓子干的厉害。 顾绍旭拿起保温壶倒了一杯水递给他，“她没事了，就是今天暂时不能吃东西”。 “阿铭呢？” 苏钰沉默几秒，道，“睡了”。 “我爸今天说的就是气话，他看不得小雪受罪，等会儿你跟阿铭说一下，都是自家人，不要生气”。 苏钰把顾绍旭揽到怀里，道，“没事，他就是先睡一会儿，等下去接替顾伯和芳姨，他们两个年纪大了，熬不得夜。” 顾绍旭把脸埋到苏钰的颈窝，闭上眼睛，嗯了一声。 “你身上怎么这么烫？”苏钰用手背探了一下顾绍旭的额头，惊道，“阿旭，你发烧了”。 他下意识的把她打横抱起，“我带你去医院”。 “我看过医生了”。 苏钰的脚步猛的一滞，他把脸贴到她滚烫的额头上，自责道，“我带你回房间休息”。 她病了，他都不知道。 以前，苏钰看到的都是顾绍旭跋扈，桀骜的一面，像今天这样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苏钰是第一次见。 顾绍旭见苏钰满眼柔情的盯着她看，扯起唇角，戏谑道，“干嘛？心疼我？” “吃药了没？”苏钰的确心疼了，不同于以往的心疼。 顾绍旭撇撇嘴，“我生病从来都不吃药，你竟然都忘了”。 苏钰记得，只是刚才那一刻，他忘了。 他怔了一下，找补道，“退烧药还是要吃的，你刚才都烫到我了”。 “我喝了儿童版的布洛芬”，顾绍旭用舌头舔了下嘴唇，道，“甜的”。 苏钰看着她俏皮的模样，笑着嗔她，“你傻不傻？嗯？” “那傻子能不能问你要个礼物？” “你要什么我没给你买过？” 苏钰的意思是，想要什么直接说。 顾绍旭朝他勾了勾手指，神秘道，“你把耳朵凑过来，我再告诉你”。 苏钰蹙眉道，“这屋里就咱们两个，你干嘛跟做贼一样？” 闻言，顾绍旭立马拉了脸，翻过身背朝他。 “好了好了，你想要什么？”苏钰探身过去，把她的肩膀扳过来，让她平躺。 下一秒，顾绍旭便环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小声说，“你”。 苏钰猝不防的趴倒在她身上，他撑起身，不悦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发烧，闹什么呢”。 顾绍旭睨着他，眼里分不清是失望，还是愤怒，几秒后，她道，“我们分手吧”。 许是发烧烧糊涂了，顾绍旭说出这句话时，她自己都惊呆了。 苏钰愣了一下，道，“你先好好休息，等你病好了，你想怎样，都随你”。 顾绍旭闭上眼睛，“你出去吧”。 苏钰直起身，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准备拉开房门时，一个硬物砸到他的头上然后反弹落地。 他看着地板上躺着他来的时候送给顾绍旭的哆啦a梦手办，两秒，十秒。。。 半分钟后，苏钰单手将顾绍旭的胳膊架到头顶，不顾她的挣扎，近乎野蛮的吻上她的唇。 第111章 为伊消得人憔悴 顾绍旭用力咬了一下苏钰的舌头，苏钰吃痛，放开了她。 “苏钰，你干什么！”顾绍旭怒喊。 苏钰居高临下，沉声道，“你不是要我吗？给你！” “你混蛋！” “对，我混蛋，我混蛋才会想好好爱你，想跟你过一辈子！” 闻言，顾绍旭先是震惊，但很快便平静下来，“如果你是为了哄我开心，那你大可不必这么说，我会当真的”。 苏钰翻身下来，把被子给她盖好，道，“你好好回忆一下，从小到大，我有骗过你吗？” 的确，苏钰从未骗过她，包括从前不爱她，他也是明说的。 顾绍旭语塞，不答反问，“我就说了句情话，你就生气了，这叫想好好爱我？” 苏钰立马道，“我错了，等你病好了，你想怎么罚我，我都接受”。 顾绍旭并没有接着问‘你哪里错了’这样无聊的问题，而是闭上了眼睛，道，“我睡了”。 为了让顾绍旭安心，苏钰轻轻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小声说，“睡吧，我在这陪着你”。 苏钰知道那是一句情话，之所以没有回应她，是误以为她又要闹腾，他和顾绍旭之间，想要真的安静下来谈一场恋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因为他要从‘宠着她’变成‘既要宠着她，又要爱她‘，对别人而言，宠一个人和爱一个人是同一件事，对苏钰来说，是两件事。 片刻后，苏钰把床头灯灭了，适应了黑暗之后，他走到沙发处坐下，拿出手机，给路志铭发了一条信息：【阿铭，阿旭病了，我在她房间，你醒了之后如果需要帮忙，你给我打电话】。 顾绍旭朝着手机亮光的方向，痴痴的看了一会儿，才闭上眼睛睡了。 昏沉之间，她感觉额头上有凉凉的东西贴上去，还感觉到有人给她擦汗。。。。 路志铭醒来的时候已经晚上9点多了，他先是给苏钰打了个电话，问了下顾绍旭的情况，然后开车去了医院。 看到姗姗来迟的路志铭，站在病房门口的冲锋不悦道，“你回岳州吧，这里不需要你！” 旁边的连队则是很客气，“阿铭来啦，快进去吧，刚才小雪还在念叨你呢”。 路志铭一听顾绍雪找自己了，更是自责自己睡过了头，他冲连队颔了下首，推门而入。 顾绍雪正安静的躺在病床上睡觉，顾以峰和赵芳兵坐在沙发上。 路志铭轻脚走过去，压低声音道，“顾伯，你带芳姨回去休息吧，晚上我在这守着”。 顾以峰看了看已经在他怀里睡着的赵芳兵，道，“夜里她要是饿了，不要给她吃东西，让她喝点温水”。 路志铭见顾以峰并没有责备他，心里松了一口气，“好”。 顾以峰把赵芳兵叫醒，赵芳兵跟路志铭打了声招呼，又去病床前看了看顾绍雪，才跟顾以峰一起离开。 走之前，顾以峰又拍了一下路志铭的肩膀，像是嗔怪，又像是鼓励。 趁着顾绍雪睡着，路志铭把恒温壶里的水添满，又用热毛巾给顾绍雪打点滴的那只手热敷了一下，然后拿出他带过来的信笺纸，把信笺纸裁成5厘米见方的小纸片，在每张小纸片上都写上字。 顾绍雪醒的时候，路志铭刚好把信笺纸折叠成了一个四叶草形状的书签。 他用余光看到她醒了，但是在他抬眼之际，顾绍雪又把眼睛闭上了，他知道她还在为下午的事而尴尬，便俯身覆上她的唇，随着她呼吸逐渐急促，他撬开她的倔强，深深的和她纠缠起来。 顾绍雪虽然回应了他，但仍是闭着眼。 路志铭无奈，他把床慢慢摇起来，把旁边桌子上的温水端在手上，将吸管放到她唇边，柔声道，“喝点水吧”。 顾绍雪张嘴衔住吸管，咕咚咕咚喝起来。 “这水里怎么有朵小红花？”路志铭故意嘀咕了一句。 顾绍雪将眼睛开了一条缝，看到吸管的前半部分被折成了一朵花的形状，紧接着，路志铭开始哼唱： 送你一朵小红花，开在你昨天新长的枝桠 奖励你有勇气，主动来和我说话 。。。。。。 “你唱歌真难听”，顾绍雪满脸的嫌弃。 路志铭勾唇笑了笑，道，“难听不难听的，能听到我唱歌也是你的福气”。 “你管这叫福气？”顾绍雪瞪大双眼。 “你是第一个听到我唱歌的人，连我妈都没听过呢”。 顾绍雪滴溜了下眼珠，道，“那是不是我和你妈同时掉河里，你先救我？” “对，先救你，因为我爸会去救我妈，这叫谁的媳妇谁救”，路志铭说完，眉眼一挑，意思是我这个答案很完美吧。 顾绍雪偏偏要和他作对，“你爸要是不在现场呢？” “我给他打电话，让他赶过来”。 顾绍雪翻了个白眼，道，“你跑题了，题目是，我和你妈同时掉河里，你先救谁？” “先救你啊”。 “那你妈呢？” “不是说了我爸救吗？” “我都说了你爸不在现场”。 “我也说了我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啊”。 顾绍雪猛然发现她被路志铭带进了一个死局，气恼的把吸管往他身上一丢。 “滚！” 路志铭哈哈笑起来，“我滚了，谁去救你？” “我直接溺水而死，不需要你救！” 笑声戛然而止，但见路志铭双手合十，嘴里念着，“上天有灵，请念在顾绍雪年幼无知，忽略她刚才说的胡话”。 顾绍雪见他一本正经，胡言乱语的样子，顿觉滑稽，“你什么时候开始相信这些怪力乱神了？” “以后不许在我面前说那个字”。 顾绍雪见他一脸严肃，立马收了笑容，瘪了瘪嘴，“知道了”。 路志铭站起身坐到床沿上，把顾绍雪拉到怀里，“我说过，你就是我的命，你一生病，我就只剩下半条命，经不起吓”。 “我饿了”，顾绍雪抚着肚子，“你能不能给我买点吃的”。 “你想吃什么？” 顾绍雪眸子一亮，“我想吃虾仁蒸蛋，椰子鸡，笋尖炒肉，就这三样吧，我不贪心”。 路志铭一一记下，道，“好，明天我给你做”，怕顾绍雪生气，他接着道，“我晚上也没吃饭，陪着你一起”。 顾绍雪瞬间像个无骨的人，瘫在路志铭怀里，完全没了刚才跟他辩论时的气势，她知道肯定是顾以峰走的时候给他交代过了。 路志铭心疼的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脸颊，道，“我给你讲一个我小时候的趣事吧”。 顾绍雪闭上眼睛，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 “我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学校组织我们去烈士陵园扫墓，我们那个老师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把第二天要别在胸前的小白花提前一天就发给了我们，那时候小，也不懂得这小白花的意义，就知道是老师发的，得仔细收好，我回家之后，就把花放到我妈的梳妆台上，我妈看到之后，就把它丢到了垃圾桶里”。 “然后我又把它捡出来放回了梳妆台，我妈又把它扔了，这次直接丢到了院子里的垃圾桶里，等我第二天醒来找的时候，清洁工已经把垃圾全部收走了，那天我也没去扫墓，哭着跑到我爸的公司告我妈的状”。 顾绍旭听完，掩嘴轻笑，“你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是不是说话犯法呀，你为什么不跟岚姨说小白花是扫墓用的呢？而且，你为什么要一身反骨的要把花放到岚姨的梳妆台上？” 第112章 春渐暖，冬已逝 路志铭看顾绍雪香魇凝羞，心弦一动，他心里的小鹿踩上了她的额头，印出一朵湿润的梅花。 然后道，“我妈可能觉得跟我一个小孩子解释吉利与不吉利，我也听不懂吧，我之所以把花放在她的梳妆台上，是我觉得那朵小白花很漂亮”。 路志铭说话的时候，顾绍雪用手指摩挲着他的喉结，感受他喉结的翻滚和跳动，最后在上面拓上温柔，软软道，“你小时候可真逗”。 “困了没？” 路志铭浑身麻麻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不困，就是浑身没劲”。 “你把眼睛闭上，我给你读书，你想听什么？”此时也只有书才能消了他蠢蠢欲动的欲念。 顾绍雪想了一下，问他，“你平时都喜欢看什么类型的书？” “史学方面的会多一点”。 “古代还是近代？” 路志铭把被子拉上来给顾绍雪裹上，让她跟自己的身体隔开，接着道，“古代”。 “给你读张居正吧，上次听你背了一段，我回去也背了一段，你听听，看有没有错误的地方”。 “你说张居正和李太后之间，有关系吗？”顾绍雪突然问。 路志铭低头看了顾绍雪一眼，她闭着眼睛，面上也没有特别的表情，便道，“我看的都是正史”。 顾绍雪道，“正史中他俩也有关系吧？” “历史上小皇帝登基，大都会出现太后和辅政大臣之间的博弈，私情方面我不太关注，只看政治，都是政治手段罢了”。 “感觉你也不太像是会关注野史的人，怎么突然这么问？”路志铭话锋转了一下，“再说了，她们两个一个君，一个臣，君臣关系而已”。 路志铭看史书，看的大多是里面的权谋之术，至于别的他确实没关注过。 顾绍雪睁开眼睛，抬头睨着路志铭，道，“她们两个是领导和助理的关系”。 闻言，路志铭的眸子微微缩了一下，心跳加速，刚想从她的眼神里探寻点什么，顾绍雪便垂目靠回到了他的怀里。 顾绍雪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在来南城的路上，顾绍旭给她讲了她上一任男朋友劈腿女助理的事，在她眼里，她的大姐是很优秀的人，这么优秀的人，男朋友还会出轨，为什么？她想不通。 她也不是在试探路志铭，只是突然提到了张居正，她便想‘借古讽今’一下，虽然借的有点不太合适，但重不在‘借’，在‘讽’。 但听到路志铭的耳朵里，他已是警铃大作，他不知道顾绍雪是不是在暗示他什么。 他把顾绍雪又抱紧了一点，道，“除了你，其他的女人在我眼里都不能叫做女人”。 “路志铭学长，你觉得你刚才说的话严谨吗？” 顾绍雪感觉路志铭说的情话，简直是。。。辣耳朵。 路志铭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因为苏钰曾经吐槽过他这句话，他清了下嗓子，道，“严谨不严谨的，听到这句话是你的福气”。 这句话挺耳熟，顾绍雪猜他肯定又给她下了个‘死循环’的套，所以干脆不接他的话，转而把手伸到了他面前。 “干嘛？”路志铭疑惑道。 “接福啊”。 路志铭愣了一下，不过他也是反应迅速，侧了下身，把刚才叠好的四叶草书签从旁边的桌台上拿过来放到了她手上，道，“这四片叶子可以活动，你抽一个出来”。 顾绍雪看着眼前这个用粉色信笺纸折叠而成的小物件，既惊喜又好奇，她抽出了正对着她的一片‘叶子’。 “你拿的这片是‘幸运’”，路志铭挑了下眉，示意她打开。 顾绍雪警惕道，“要是土味情话，我可不看”。 路志铭哭笑不得，“你就这么不相信我的创造力？” “你在其他方面的创造力我是认可的，在说情话这方面。。。”，顾绍雪摇了摇头，不过手却很诚实的把‘叶子’打开了。 一行行楷跃然纸笺： 暮商时节，惊鸿一瞥，自是深秋，却遇冬雪，幸也，运也。 几秒后，顾绍雪波澜不惊道，“差强人意吧”。 路志铭早已瞧见她唇角的掩耳盗铃，忍俊不禁道，“多谢夸奖，我会继续努力，争取以后不被老婆吐槽”。 “剩下的三个还看吗？” 顾绍雪把叶子重新折起来，道，“先不看吧，省得你骄傲”。 路志铭接过‘叶子’，把它重新契合到书签里，道，“那就睡觉吧，十一点了”。 顾绍雪却不松手，撒娇道，“我要你抱着我睡”。 病床的局限性让他抱着她的姿势很别扭，也很不舒服，当下半边身体都是麻木的，但他还是答应了。 顾绍雪睡熟以后，他把她放下来平躺，去病房外给刘岚回了电话。 十分钟之前，刘岚给他发了一条微信：【阿铭，没睡的话，给我回个电话】。 “妈，怎么这么晚你还没睡？” 刘岚小心翼翼的问他，“阿铭，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 路志铭猜到刘岚发现他把药箱里的药拿走了，顿了一下，他如实道，“有点”。 闻言，刘岚眼里的泪花瞬间跌落，她赶紧捂住嘴巴，旁边的路兆恺见状，将电话接过来，道，“阿铭，在南城玩的开心吗？” “嗯，开心”，他原本想说顾绍雪病了，但他忍了下，没说，拿起葫芦扯起藤的事，说了也是让他们担心。 路兆恺感觉他好像欲言又止，试探道，“小雪，在你旁边吗？” “嗯，在我旁边，她已经睡了”。 沉默几秒，路兆恺道，“你们在那边好好玩”。 “嗯，你和我妈早点休息”。 挂断电话后，刘岚失声哭了起来。 “好了，事情已经过去了，阿铭会好起来的”，路兆恺安慰道。 刘岚愤愤然，“她真的以为，她的死能谢罪吗？阿铭这6年来受得罪，她死一百次都不够还的！” 路兆恺抚着她的背，叹了口气。 庞律师到会所的时候，邵炜彤已经死了，割腕自杀的。 警察在现场发现了一封遗书： 路少： 我知道，我曾经的行为伤害到了你，这6年来，我也一直都在忏悔，我很想当面跟你说声对不起。 但我答应过你家人，这辈子都不会主动去找你。 4年前，我结婚了，刚开始，他对我很好，生完孩子以后，他就开始各种找茬打我，尤其是喝了酒以后，几乎是把我往死里打，我有很多次都想自杀，但孩子还小，我都忍下来了。 我想，这可能就是我的报应吧。 大年初一，他喝了酒，又打了我，我就往外跑，他一路追我追到了商场，我遇到了你，后来你又出手救我，那一刻，我觉得即使我死了，此生也无憾了。 我之所以跟你的人说，你是我孩子的爸爸，就是想让他们把我带走，远离那个人的魔掌，能远离一刻是一刻。 苏少派人来问我，为什么要陷害你的时候，我说，我就是想亲口跟你说声对不起，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来，也不会听我说对不起，但我知道，苏少肯定会把我说的话讲给你听，也算是我间接的跟你说对不起了。 如果我的消失能让你好受些，我愿意以死谢罪。 路少，对不起！ ---罪孽深重的邵炜彤绝笔 苏钰作为会所的法人，也接到了警方的通知，他给律师打了电话，委托他协助路家的庞律师一起处理这件事。 他没有跟路志铭说，既然消失了，那就悄无声息的消失吧。 第113章 误消除，爱渐浓 5点的时候，顾以峰和赵芳兵就来到了医院。 路志铭正趴在病床边睡觉，他长得高，两条大长腿蜷在病床下边，头枕着一只胳膊，另一只手紧紧的握着顾绍雪的手。 赵芳兵一阵心疼，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叫醒他。 “阿铭，回酒店补个觉吧”，赵芳兵小声道。 路志铭惺忪着双眼，半晌，才清醒过来，站起来时，浑身酸麻到他五官紧缩，顾以峰在他身后扶了一下，他才站稳。 病房里有陪护的床，但路志铭一下都没有躺，夜里，顾绍雪被饿醒两次，第一次路志铭给她喝了点水，陪她说了会儿话，她便睡了，没睡一个小时，又醒了，这次，直接饿哭了，急的他想立马跑出去给她买吃的，哄了她好久，她才又睡着。 路志铭第一次觉得，他不是顾绍雪的命中注定，而是她命中注定的劫，他认识她以后，她总共住了三次院，无论是意外也好，蓄意也罢，都能和他扯上关系。 路志铭和苏钰的房间是带厨房的，他从医院回来以后，便着手给顾绍雪做早餐。 苏钰起床洗漱完，才注意到在厨房忙碌的路志铭。 “能给我吃一份吗？”苏钰见厨台上摆了三小罐喷香的虾仁蒸蛋，馋得流口水。 “可以，你和阿旭一人一份”，路志铭大方的分享给他。 苏钰又看到他在打包南瓜粥，得寸进尺道，“这个粥也给留两份呗”。 “我只负责给我的老婆，我的岳父岳母做早餐”，路志铭扒拉开伸长脖子想喝上一口粥的苏钰，道，“你和你那位想吃，自己做，冰箱里食材还有很多”。 “显摆什么啊，谁还不会做点早餐了”，苏钰大言不惭。 路志铭笑说，“我期待你做好后，显摆给我看”。 “赶紧走吧，二十四孝好男人”，苏钰斜倚在门框上，看着路志铭仔仔细细的把食盒擦干净，整齐的码在保温袋里，问他，“小雪今天就能出院了吧？” “医生说，进食以后再观察4个小时，没什么问题的话，就能出院了”。 “对了，小雪想吃椰子鸡，我把食材都备好放进砂锅了，9点半的时候你过来把火打开，先大火烧开，再关小火煨一个小时，中午回来就能直接吃了”。 苏钰此时才看到灶上还有个大点的砂锅，“好，你放心吧”，说完他拿出手机定了个闹钟。 “阿旭没事了吧？”路志铭转而道。 苏钰刚想说她能有什么事，退烧了以后还跟他打了一架呢，但又觉得家丑不可外扬，便道，“她壮的跟头牛一样，早就活蹦乱跳了”。 路志铭急着去医院，也没注意苏钰脸上些微的表情变化。 却道是顾绍旭半夜醒来，发现苏钰睡在她旁边，腿还架在她身上，再看到自己身上穿的睡衣跟之前的不一样，她登时就恼了，一脚就把他踹到了地板上。 “你竟然敢脱我衣服！你都看到什么了！” 苏钰在睡着的时候，很讨厌别人把他吵醒，有严重的起床气，在苏家，俞静姝从来都不去叫他起床，而且这个毛病他是什么时候添来的，不但俞静姝不记得，连苏钰自己也忘了。 现下他正困的紧，不想跟她说那么多，站起身后他便又躺回到床上。 顾绍旭一看他竟然无视她，更加气恼，她拉住苏钰的胳膊把他拽起来，道，“这是我的床，你给我滚出去！” 苏钰大力甩开她，“就你那三围，谁稀得看，我要是你，我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他迷迷糊糊，悲愤交加，悲顾绍旭狗咬吕洞宾，愤她无理取闹，又念在她在生病，忍着气从床上跳下来，准备回自己房间。 顾绍旭哪里肯，拖住他非让他说，他为什么要跟她睡在一张床上。 “大姐，我怕你夜里再发烧，我又很困，就躺在了你旁边，而且我早都跟你说过，你就是脱光了躺我面前，我都不会对你有半点想法，你在矫情什么啊”，苏钰闭着眼躺靠在沙发上，没有一点耐心和好脾气。 “你对我没半点想法，为什么还抱着我跟我睡在一起？耍流氓吗？” “那你到底是想让我对你有想法，还是想让我对你没想法？你说，我按照你的意思回答”。 “我想让你滚”。 “好，我滚了”。 在苏钰‘滚’之前，顾绍旭又头不是头脸不是脸的把他给打了一顿。 家有悍妻，呜呼哀哉！ 好在现下苏钰已睡饱，好脾气重新上线，他端着虾仁蒸蛋，去了顾绍旭的房间。 顾绍旭还在睡觉，确切的说她早就醒了，只是看到苏钰进来了，她就闭上了眼睛。 苏钰把蒸蛋放到茶几上，走到床边探了探顾绍旭的额头，刚要转身，顾绍旭‘腾’的一下就从床上挺了起来，怒瞪着他，“谁让你进来的！” 苏钰被吓了一跳，转而赔笑道，“好了，我错了，你别生气了，你罚我吧”。 顾绍旭冷笑一声，“呸！你个渣男！” 苏钰一愣，括弧笑也滞了一下，顺势坐到了床沿上，道，“我是花花公子，这我知道，渣男，可跟我不沾边，大清早的，你别诬陷我”。 顾绍旭推了他一把，没推动，作罢后，她道，“你昨晚上为什么抱着我睡觉？” 苏钰睨着她，“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我不想听你废话，快说！” “喜欢你就抱你呗，哪有什么为什么”，苏钰闪躲了下眼神，站起身，道，“阿铭早上做了蒸蛋，给我们留了两罐，你赶快起床洗漱过来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苏钰没敢跟她说，他只是以前抱女人抱习惯了，迷糊间的条件反射，并不是他的主观意愿。 顾绍旭却早已心下了然，她重新躺下，淡淡道，“你吃吧，我不饿”。 苏钰理亏，转身把她从床上捞起来抱在怀里，顾绍旭也懒得挣扎，把脸别到一边，由着他抱。 “阿旭，你不要再跟我拗了，我想跟你像以前那样，开开心心的相处”，苏钰认真道。 “像以前那样把我当成一个男人，对我没有半点想法，是吗？” 苏钰把她的脸扭过来，让她看着自己，“你想要什么想法，跟你上床吗？我想找个上床的，需要找你吗？你是我苏钰一直放在心里的人，我是不会轻易碰你的，你明白吗？” 顾绍旭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以为我很想跟你上床？” “没有”，苏钰看着她，面上镇定，心却是虚的。 “你撒谎！你就是这么认为的！”顾绍旭眼里含泪。 苏钰是矛盾的，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此时的想法，看到顾绍旭再次在他面前哭，他的心蓦地痛起来，他想给她擦泪，顾绍旭不让，他哄她，她不听，一急，他便吻住了她。 顾绍旭紧咬牙关不肯放他进来，苏钰就耐心的等着她，他知道她很会憋气，小时候游泳，她们两个比赛憋气，他没赢过她。 一分半钟之后，顾绍旭张开了嘴，苏钰等了她几秒，才缠住她。 病床前，顾绍雪看到路志铭带来的早餐，眼睛直冒绿光，伸手就要夺过来吃，路志铭把碗往回一收，道，“我喂你吃，你饿的久了，不能急”。 “你想先吃哪个？蒸蛋还是南瓜粥？” 顾绍雪急不可耐道，“蒸蛋”。 路志铭拿过蒸蛋，先舀了一小勺给她吃，然后慢慢的加量，直到她把蒸蛋吃完。 “好吃吗？”路志铭问她。 顾绍雪咂咂嘴，憨笑道，“我是猪八戒吃人参果，全不知滋味”。 实际上是嘴巴里苦，一时也尝不出滋味，但她没说，怕他们担心。 路志铭佯作难过，嗔道，“这个蒸蛋，我早上蒸了三次，才蒸出满意的，你竟然没品出味，真扎心”。 碍于顾以峰和赵芳兵在场，他没敢说他做的两个残次品，留给苏钰和顾绍旭吃了。 第114章 殚竭心力终为子 路志铭眼里的残次品，仅仅是虾摆放的不够整齐而已。 顾绍旭吃完，感叹道，“我也想找个像阿铭这样的老公，在外是霸道总裁，在家是模范丈夫，不像某些人，在外是花花公子，在家是极品渣男！” 苏钰不怒反笑，“刚才也不知道是谁在我怀里哭着说她这辈子最爱的人是我”。 “哎，亲完就翻脸，女人，呵呵”。 顾绍旭脸一红，眉棱一耸，抄起桌上的蒸蛋小罐便砸向了一脸贱样的苏钰。 苏钰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已经飞到他眼前的小罐，此时，苏钰坐着，顾绍旭面对他站着，他伸脚勾住顾绍旭的小腿，顾绍旭猝不防的摔倒在了他怀里，苏钰把小罐一扔，翻身把她压在身下，挑眉道，“三围不行也就算了，功夫也这么差”。 顾绍旭眼底闪过一丝羞愤，猛的屈腿顶了他一下，苏钰脸上的贱立马支离破碎，他身子弓起，瞳孔紧缩，五官模糊，几秒后才咬牙道，“顾绍旭，你就不是个女人！” “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你不是个男人”，顾绍旭把僵在她身上的人扒拉到一边，站起身，扬长而去。 站在门口的一南看到顾绍旭走出来，颔首道，“顾总好！” 顾绍旭扯出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道，“去看看你家苏总吧，他有点不好”。 一南知道，必是两虎相斗，他老板‘伤了’。 半个小时后，苏钰和顾绍旭相亲相爱，比翼连枝的出现在了顾绍雪的病房里。 他们到的时候，冲锋和连队在门口站着，赵芳兵正坐在病床边跟顾绍雪说着贴己话，顾以峰则在一旁给路志铭传授企业管理的经验。 “爸，妈，小雪出院后，我们去哪玩？”顾绍旭不想让顾以峰和赵芳兵在担心顾绍雪的同时再担心她，所以她没有告诉他们她发烧的事。 顾以峰站起身，道，“刚好你们来了，我来说说接下来的安排”。 “我和你妈准备带着小雪回岳州，你们几个可以继续留在这里玩”。 ‘你们几个’指的是苏钰，顾绍旭，因为其他人肯定会跟着一起回去，除了照顾顾绍雪的身体以外，顾以峰也有意让他们两个趁着假期好好磨合下感情，能不能成，也就在此一旅了。 苏钰开口，“我们也一起回去吧，阿旭一直惦记着逛花市呢”。 说着，他用小拇指勾了下顾绍旭的手。 苏钰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听了路志铭的分析以后，不知道顾以峰此时是不是在考验他。 顾绍旭和苏钰之间，默契值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九点九，她当即就配合道，“对，今年的花市我都还没逛呢”。 饶是顾以峰眼睛毒辣，他此时也看不懂这俩人到底是个什么状况，顿了一下，道，“嗯，那就一起回去，飞机晚上才能起飞，中午吃过饭，你们几个年轻人可以寻个地方热闹一下”。 私人飞机的航线需要提前申请，因为事发突然，顾以峰少有的使用了特权。 “您和妈呢？”顾绍旭问。 顾以峰嗔道，“玩好你们的就行了，操那么多心”。 顾绍旭瘪瘪嘴，“哦”。 路志铭看了下时间，道，“顾伯，我先去给小雪办出院手续”。 顾以峰嗯了一声，又道，“让冲锋跟着你一起去”。 路志铭知道顾以峰是让冲锋跟着付钱，大年初一他给顾绍雪买跑车的事，顾以峰知道以后，立马就让顾绍鹏把钱转给了他。 顾绍鹏给路志铭转钱之前，特意给他打了个电话，说在顾绍雪出嫁之前，她的一切吃穿用度都归顾家管，路志铭知道，顾绍鹏是以娘家人的身份跟他说这番话的。 冲锋跟路志铭现在是水火不容，他拒绝跟路志铭一起，路志铭也没有跟他争执，便让他去办了出院手续。 苏钰临走时，把鸡汤交给了一南看管，一南直接搬了个凳子坐在灶台前，像照看孩子一样小心翼翼的看着锅里炖的鸡汤。 回到酒店以后，路志铭准备给顾绍雪一个惊喜，兴冲冲的去了厨房盛汤，结果发现鸡汤被熬的只剩下一碗了。 “你是不是不知道这个火该怎么关？”路志铭揶揄一南。 一南瞥了一眼苏钰，没吭声。 苏钰道，“我让他煨够四个小时再关的”。 “你这个死蠢仔！”路志铭气的肺管子疼。 “鸡汤不是炖的时间越久越好吗？而且一只鸡就熬出这一碗汤，那可滴滴都是精华，你骂什么人哪”，苏钰不服气。 路志铭把鸡汤放到他手里，道，“嗯，好的很，你喝吧，小雪刚出院，受不住你这滴滴精华”。 接着从冰箱里拿出一只鸡，‘咣咣’剁起来。 苏钰吓得一哆嗦，问他，“什么意思？” 路志铭剜了他一眼，道，“鸡汤炖四个小时，那就不是鸡汤，是痛风汤，也不是滴滴精华，而是滴滴嘌呤，你看那一层厚厚的油花，适合一个刚刚急性肠胃炎出院的人喝吗？” 路志铭并不擅长做饭，但他把做饭当作做学问，会去研究这道菜怎么做才会保留它最原始的营养价值。 苏钰顿悟，虽自责，但嘴硬，“我又不懂这些”。 路志铭举着菜刀在他面前晃了一下，道，“你可以不懂，但我走的时候，有没有和你说用小火炖一个小时就可以了？” “你说了吗？” 如今，苏钰只能用装糊涂来自保了。 顾绍旭和赵芳兵刚好走到厨房门口，见到这一幕，顾绍旭惊呼，“阿铭，你干什么？” 路志铭和苏钰同时转头，苏钰赶忙道，“我们在切磋问题”。 “芳姨，小雪呢？”路志铭问。 “她跟冲锋说话呢”，赵芳兵看了一眼砧板上的鸡块，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来炖汤，再给小雪炒个青菜就好了，其他人吃酒店的餐食，你顾伯已经给前台打过电话送餐了”。 “我帮您择青菜”，路志铭边说边打开冰箱把一小捆菜心拿了出来。 路家人喜欢吃芥兰，昨天早上在路家，路志铭给顾绍雪夹了一筷子芥兰，顾绍雪嫌后味苦，所以路志铭给餐饮部主管打电话让他找人送菜时，特意交代了要的是菜心，不要弄混了，送成芥兰。 苏钰和顾绍旭很识趣的离开了厨房。 “回头我让张姨教小雪烧岳州菜，你就不要老是下厨房了”，赵芳兵道。 路志铭想起了刘岚的话，便道，“我做就行了，她还在读书，我们这个专业在研究生期间比较忙”。 赵芳兵见他把择过的菜心像阅兵一样整整齐齐的码在盘子里，军人家庭出身的她在心里就更喜欢这个准女婿了，微笑着道，“我们家不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孩子，做饭，做家务是生活的一项基本技能，你不用娇惯着她”。 “小雪她一点都不娇气”，路志铭嘴角勾勒出一抹幸福。 他没敢说顾绍雪在港城给他做过饭，赵芳兵虽是这么说，他也不会经常让她给他做饭，她想学他就陪着学，她想做他就陪着做就好了。 “她人小主意大，脾气还倔，你顾伯常说，阿旭是纸老虎，小雪是真老虎，她要是不听话，欺负你，你就跟我和你顾伯说，我们说她”。 赵芳兵的这句话跟顾以峰那句‘如果有一天你们两个遇到不可调和的矛盾，不要伤害她，把她送回顾家’有异曲同工之意。 “小雪她很优秀，也很听劝，我比她大，会让着她”，路志铭说着，又把菜心一个一个的掉了个头。 赵芳兵把灶火打开，顿了几秒，才道，“阿铭，这两天我和你顾伯商量了，想着等小雪毕业了，你们再结婚”。 观察到路志铭的表情没有大的变化之后，赵芳兵继续道，“她小时候的事你也知道，我和你顾伯想多留她在身边几年，所以。。。” 第115章 若似月轮终皎洁 路志铭知道，赵芳兵铺垫了这么多，最后这两句话才是重点，他心里又慌又乱，打断了她的话，“芳姨，可不可以让我们先订婚”。 说完，猛然发现自己在长辈面前失态了，又急忙道歉，“对不起，芳姨”。 他之所以会慌乱，是怕她说的是缓兵之计，离顾绍雪毕业还有两年半的时间，这期间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赵芳兵见路志铭的脸色都已经有点发白了，她的心揪了一下，此时砂锅里的水开了，路志铭抢先一步把盖子拿开。 砂锅很烫，赵芳兵知道，但路志铭没有吭一声。 她转过身用汤勺往砂锅里搅拌了几下，把火调小，终是不忍心，开口道，“等小雪21岁生日过了以后，再说吧”。 昨晚上顾绍雪睡着的时候，路志铭仔细看了那个手镯，晶莹透亮的，并不像刘岚说的那样，如果身体不好，手镯就会吸收身体里的邪气形成杂质，他不知道是她戴的时间短，还是那本就是个玄学之说，或者说顾绍雪的身体本就没有问题，但她每天睡的时间比普通人要多，这是谁都看的出来的。 而顾以峰和赵芳兵回酒店以后，不仅商量了第二天带顾绍雪回岳州的事，还说了她和路志铭的事，顾以峰的想法很简单，他就想让顾绍雪平平安安的过好20岁这一年，其他的都先往后缓缓。 路志铭知道这些话是顾以峰授意的，而顾以峰知道他是清楚赵芳兵的身体情况的，所以，他不答应，也得答应。 但他没有说话，因为他不想答应。 厨房里沉寂十几秒之后，赵芳兵开口，“你去陪小雪吧，这个汤半个小时就能喝了，她不爱吃鸡肉”。 路志铭嗯了一声便出了厨房。 顾绍雪趁着路志铭不在，把冲锋叫到走廊，问他伤口的事，冲锋一口咬定是纹身，而且已经洗过了，顾绍雪不相信，逼着他让他脱衣服，她要亲自看，如果是纹身，那她要看他是不是真的洗掉了，如果是伤口，她也能替路志铭给他道个歉。 “小姐，是伤口，铭少爷打的”，连队开了口。 他知道冲锋不会说出来，但他俩这样僵着也不是办法。 刚好路志铭找了过来，顾绍雪沉脸道，“阿铭哥，你给二哥道歉”。 路志铭面无表情，二话没说，给冲锋鞠了个躬，“对不起”。 他没有问为什么要让他给冲锋道歉，也没有心情问，既然顾绍雪说了，他就道。 鞠完躬之后，他并没有直起身，像是在等冲锋说‘没关系’。 这一番动作下来，不仅冲锋被惊到，连队和顾绍雪也呆在了原地。 苏钰跟顾绍旭打闹的时候，看到路志铭从厨房出来时脸色不太好，便想着跟出来看一下。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苏钰也是惊了大奇，这是出了什么事，竟能让一个七尺男儿折了腰。 顾绍雪走到路志铭身边把他拉起来，心里很不是滋味，小声道，“你干嘛呀”。 路志铭一秒切换出了大大的笑容，道，“给二哥道歉啊”。 顾绍雪看着他奇怪的举动，心下一阵狐疑，她冲苏钰微笑了一下，“没事没事，我哄哄他”。 碍于顾绍雪在场，冲锋没有摆脸色，只在心里骂道，你这不是在道歉，是在演苦肉计吧，故意让顾绍雪心疼，好哄你。 连队和苏钰会意，一人拉了一只胳膊把冲锋拉走了。 顾绍雪则是把路志铭拉到了自己房间。 不等她开口问，路志铭便把她抵在了墙上亲吻起来。 刚开始路志铭是温柔的，顾绍雪也很配合的回应他，后来他开始变得有些凶狠，还把手探进了她的衣服下摆，试图要解开她的胸带，顾绍雪一下子慌了，想呼喊，嘴被他封着，想挣开，身体已被他紧紧箍住，没办法，她只能咬他。 路志铭停下，睁开了眼。 顾绍雪看到了他眼底隐着的欲望，还有，刻毒。 他的另一重人格又出现了！ “阿铭哥！” 顾绍雪这一声喊，让路志铭眼前同时出现了沈周翰和邵炜彤的脸，虽然他潜意识里知道他面前的人是顾绍雪，但大脑已经不受控制了。 “小雪，沈周翰是谁？”他沉声问。 顾绍雪愣了一下，也就是这一愣，激到了路志铭。 他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眼底的刻毒也变成了狠戾，下一秒，他扛起顾绍雪走到床边，直接把她扔到了床上。 巨大的冲力让顾绍雪头先着了床，她的脑袋瞬间就懵了，耳边只听得解腰带和脱衣服的声音，待她恍过神想翻身起来时，路志铭已经倾身压了下来，他先是从背后把她的胸带解开，然后把她翻过来将她的衣服拢到脖子，埋首胸前。 “阿铭哥，你停下”，顾绍雪挥打着他的脸，试图让他从发狂中清醒过来。 路志铭没有停。 他大力揉搓着她的前胸，亲吻也变成了啃舐。 顾绍雪大喊，“我喜欢的是你，是你！” 路志铭的动作忽的一滞，弓起身子看向顾绍雪，四目相对之时，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柔情。 几秒后，他喘着粗气道，“小雪，我们结婚吧，我不想等了，一天都不想等了”。 顾绍雪忍着身上的痛，抬手抹了下他额头上的汗，柔声道，“好，我们结婚”。 路志铭垂目睨着顾绍雪，似是在确认她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顾绍雪又说了一遍，“我们结婚”。 然后把他揽到怀里，抱着他轻声安慰，“好了好了，别害怕，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人，顾绍雪只爱路志铭一个人”。 直到他呼吸平稳。 顾绍雪本想喊他让他从她身上下来，却发现他睡着了。 她用了点力把他推开，让他平躺，把被子拉上来给他盖上。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还有苏钰的声音，“小雪，阿铭，吃饭了”。 顾以峰本来是让顾绍旭过来喊的，苏钰借口他离餐厅门口近，率先走了出来，其实他已经发现了路志铭的异常，只是刚才顾绍雪把他带走了，他没法再跟着。 顾绍雪整理好衣服，开门。 苏钰眼尖，看到了她脖子上的吻痕。 再看躺在床上的路志铭，他心下了然，路志铭不仅‘犯病’了，还伤到了顾绍雪，这到底是谁又刺激到他了！ “他怎么你了？”苏钰眼底带着怒意，问她。 顾绍雪下意识的摸了下脖子，但她此时是不知道脖子上有吻痕的，蹙眉道，“什么？” 路志铭的‘病’，苏钰是心疼的，但相比顾绍雪，他更心疼后者。 见她装糊涂，苏钰直接越过她，准备去揍路志铭，顾绍雪反应过来，想去拉他，结果只摸到他的衣袖，一急，她从后面抱住他，压低声音喊道，“钰哥，我没事！” 此时的苏钰，除了惊，还有僵。 她知道路志铭的‘病’吗？他想转身问她，但他更想回身抱住她，从吻痕来看，路志铭肯定对她用强了，强到了哪一步，他不知道。 他真的好心疼。 可他现在有顾绍旭了，他不能抱她。 见苏钰停下脚步，顾绍雪松开了他，绕到他面前，问，“钰哥，你也知道，是吗？” “小雪，你换件衣服去吃饭吧，我来照顾他”。 苏钰出来有一阵了，他怕顾绍旭或者其他人寻过来，如果让他们看到顾绍雪现在的样子，饶是谁，也不会放过路志铭，所以他现在没有时间跟她说路志铭的‘病情’，而且他也不确定顾绍雪到底知道些什么。 顾绍雪摇摇头，眼底也换了冷静之色，“你回去吧，跟我爸妈说，我睡了，阿铭哥在这等我”。 苏钰知道，顾绍雪的这个措辞，暂时能瞒过他们，可他的心好疼，却无能为力，只能深深的看着她，“他要是。。。你给我打电话”。 “嗯”。 顾绍雪对上苏钰的目光时，他敛去了眼底的柔软。 第116章 不辞冰雪为卿热 苏钰走后不久，路志铭便醒来，他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其实也只有十分钟而已。 入眼处，是正用两眸春水映着他的顾绍雪，许是不愿接受他伤到了顾绍雪，许是害怕顾绍雪问他为什么会突然发狂，他‘倏’的把被子拉上来，把头蒙住。 此时的顾绍雪已经换了身衣服，暂时隐去了脖子上的吻痕，她倾身把被子拉开，用手指把他的眼皮撑开，强迫他看着自己，“刚才我们俩正在商量结婚的事，你倒头就睡，你说，你是不是不想娶我了？” 路志铭怔了几秒，慌道，“不是，我每天都想着娶。。。” ‘你’字还未说出，顾绍雪便吻住了他，她霸道无比，似是要压过他刚才的‘凶’，情深之时，她扒开他的衣领，在相同的位置，吮了一道比她更青紫的印记。 “我帮你盖个章，不给你反悔的机会”，顾绍雪垂目警告他。 “小雪，我。。。” 顾绍雪将食指放到他唇上，“我们去吃饭”。 无论他想说什么，现在都不是最好的时机，久了，顾以峰和赵芳兵肯定会过来。 她知道被子下的路志铭是衣衫不整的状态，便道，“我在客厅等你”。 路志铭被顾绍雪的‘大度’搞得一脸懵，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忐忑着把衣服整理好。 片刻后，他牵着顾绍雪的手准备去餐厅吃饭，刚一打开房门，就碰到了准备敲门的顾以峰和赵芳兵。 “爸，妈，刚才我有点头晕，睡了一会儿”，顾绍雪从容的解释道。 顾以峰的视线扫过路志铭，但是没有在他脸上做停留，柔声对顾绍雪道，“我和你妈出去办点事，他们几个都出去玩了，给你们留的饭在厨房的保温板上”。 “晚上8点之前把行李收拾好，我们回岳州”。 顾绍雪感觉到路志铭有点紧张，她松开他的手，改为挽住他的胳膊，然后道，“知道了爸”。 四个人分开两个方向，彼此心照不宣。 顾以峰和赵芳兵下午要去的地方是两人初见和定情的地方，南城军区大院门口。 年轻时候的赵芳兵英姿飒爽，活泼开朗，22岁的时候便有了中尉军衔，也是在那一年的大年初二，她跟随父亲来了南城军区大院他的老部下家里做客，遇到了23岁的顾以峰，当时的顾以峰从军校毕业已经一年，是南城军区大院门口的警卫。 赵芳兵第一次见到又高又帅的顾以峰时，便芳心暗许，她故意来来回回进出大门，让顾以峰给她敬礼，回到岳州以后，她就央求赵老将军，让他想办法把顾以峰调到岳州。 那个时候，赵芳兵的哥哥已经牺牲，母亲也因病去世了，赵老将军便格外宠她，等他调查了顾以峰的基本情况之后，便托他的老部下重点培养了他，立了功晋了中尉军衔以后，才找了合适的机会让组织把他调到了岳州。 后来两人相恋，结婚，生子，伉俪情深至今。 回想起过往，赵芳兵不禁莞尔，她笑着问顾以峰，“当时你知不知道我是故意的？” 顾以峰微微抿起锋锐的唇，道，“你冲我傻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原来那时候，你是觉得我傻”，赵芳兵佯作很失望。 顾以峰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即使是谈恋爱的时候，也是赵芳兵想方设法逗他笑，此时他有点紧张，脱口道，“不是，是觉得你好看”。 闻言，赵芳兵蓦地一侧头，不可思议的看着顾以峰。 结婚这么多年，顾以峰从来没在她面前说过她好看之类的话，至于情话，他更是没说过，他对她的爱都融进了行动之中，尤其是顾绍雪出生以后，她患了严重的抑郁症，身体时好时坏，他去工作的时候都是把顾绍鹏和顾绍旭送到赵老将军那里，把她带在身边。 顾绍雪小的时候，每次从关城看她回来，赵芳兵都会情绪不稳定很久，那些年顾以峰是怎么熬过来的，只有去世的赵老将军知道。 “阿旭像我多一点，小雪像你”，顾以峰也觉得不好意思，赶忙补充了一句。 赵芳兵挽了挽顾以峰的胳膊，先是笑了一下，转而道，“小雪只是长得像我，脾气是你和爸的融合体，如果放在解放前夕，她肯定是一名高级特工，你永远不知道她那双清澈如山泉般的眼睛下到底隐着多少秘密，现在又加上个阿铭，阿铭这孩子，也被老路培养成了王者，他说，他想先跟小雪订婚，我不忍伤害他，就说等小雪21岁生日以后再说，他明明不愿意，却没反驳，转头就去找了小雪”。 “谎话说的那么没技术含量，还高级特工？顶多算是个特工的好苗子”，顾以峰蹙了下坚毅的眉峰。 赵芳兵叹了口气，道，“你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我，阿铭又怎么会放弃小雪呢？” “他不想放弃，那就需要多吃些苦，但这需要他自己去选择，我们不能引导他去选择，总要替老路考虑，我们有五个孩子，他就阿铭这一个儿子”。 “随他们去吧，作为长辈，我们该做的都做了”。 顾以峰看着赵芳兵无奈又无力的表情，道，“哪能随他们去，即使要在一起，也得给他们约法三章，昨天我刚说的休息时间不允许串房，一个一个的都置若罔闻，要不是小雪生病了，我定要把阿铭和阿钰教训一顿不可”。 闻言，赵芳兵更无奈了，“早跟你说了，现在是新时代了，你还按我们那时候的思想来约束她们，她们能听吗？” “再怎么新时代，他们两个想娶我顾以峰的女儿，就得遵守我定下的规矩！” 赵芳兵摇摇头，道，“永远都是这么霸道”。 “我不霸道的话，你当初就被别人抢走了”。 顾以峰说的‘别人’是当年那个老部下的儿子，虽然那个老部下受赵老将军委托培养他，但他把很多机会都让给了他自己的儿子，想让他儿子娶赵芳兵，顾以峰是个没背景的人，除了拼命，其他的没什么可拼的，以至于当年他差点就拿了一等功，他当时都想了，能被首长的女儿看上，又为国家做了贡献，也就死而无憾了，若真要说遗憾，那就是无法侍奉家里的老母亲了。 赵芳兵挥拳捶了一下顾以峰的手臂，不悦道，“那个草包，我怎么可能看得上，他老爹给他那么多次机会，他一次都没把握住，真丢我们军人的脸”。 “那他要是把握住了呢？” 赵芳兵见他醋劲不消，故意道，“把握住了，你就还在这儿站岗呗”。 说着，赵芳兵立定住，朝门岗的哨兵敬了个礼，顾以峰也跟着做了一模一样的动作，哨兵看到，也朝她们敬了个礼。 过了大门口，顾以峰才道，“在这站岗的话，哪还有我们那五个优秀的孩子”。 赵芳兵偎在顾以峰的肩头，道，“以峰，这辈子能遇到你，我很幸运”。 顾以峰扶着赵芳兵的腰，“在去岳州之前的最后一次任务前夕，我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我妈的，一封是给你的，给你的那封信上写了一句话。。。” “以我之名，不负芳华，如若峰回路转，必将不辞冰雪为卿热，这句话里有你的名字，也有我的名字，有你的青春，也有你的热血”。 赵芳兵停下脚步，对上顾以峰惊讶的目光，道，“爸后来见到了你这封信”。 第117章 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路志铭的内心万分难过，愧疚无比，顾绍雪却镇定自若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午睡的时候，还像以前一样，跟他缱绻了一会儿，让他抱着她睡。 以前，他自认自己很优秀，又是顾以峰钦点的女婿，尤其是他跟顾绍雪还很相爱，只是现在一切都变了，邵炜彤的出现，让他已经好的差不多的心理疾病再次发作，这个他尚且还能忍受，只要有顾绍雪陪着他，再大的痛苦他都能忍受，但他接受不了赵芳兵和顾以峰让他放弃顾绍雪。 他颤抖着手解开顾绍雪的衣服，检查他刚才疯狂过的地方，入眼处，除了锁骨上那道很明显的紫痕外，还有几处被他大力揉搓而留下的星点红痕。 他承认，他当时已经完全失去控制了，脑子里想的都是让她彻底成为自己的女人，可他记得他一直克制着力度的，没想到还是伤到了她。 更让他心痛的是，面对他的‘暴行’，顾绍雪没有怨他，更没有恨他，一如警察来找他的那天，她缠住他亲吻他，告诉他她很爱他。 她不让他问她内心深处的伤疤，同样的，她也不问他不愿说的，她是在等他消化不了，坚持不住的时候主动告诉她吗？ 应该是吧，她就是这么要求自己的。 “小雪，对不起，我坚持不住了，可我却没有勇气告诉你，还伤了你”，路志铭喃喃道，“我太害怕失去你了”。 虽然伤她有疾病的诱因，但他想强行占有她的这个念头却是真实存在的，他犯下的这个错误，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他在心里暗暗道，接下来，他会遵循顾以峰和赵芳兵的意愿，不仅会继续等她，还会更加爱护她，是赎罪，也是他的命。 命中注定遇到她，命中注定要爱她，佑她。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顾绍雪之所以没有问他，是因为她早就知道他有‘另一面’，而且她觉得是因为她没有告诉他沈周翰的事在先，是她先伤了他，如今，他伤了她，是她应得的。 轻轻替她整理好衣服，路志铭回到自己房间吃了药，又给苏钰打了个电话。 苏钰接通以后，没有说话，虽然他知道路志铭现在是个‘病人’，但他还是不能原谅他伤了顾绍雪。 “阿钰，你们去哪玩了？”路志铭问。 “酒店有个‘回忆青春’的主题运动场地，我们五个都在这里”，苏钰顿了一下，道，“你和小雪要是来的话，我让人送运动服过来”。 “有篮球场吗？” “有，我们几个正打着呢”。 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苏钰才接到了他的电话。 此时，路志铭的眼前浮现出他和顾绍雪初遇在篮球场的情景，唇角轻勾，道，“好，等小雪睡醒了，我们过去”。 挂完电话，他又返回到顾绍雪的房间，躺到她身边，似是感受到了热源，抑或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顾绍雪不自觉地往他怀里缩了缩。 路志铭吃的药有镇静的作用，加上顾绍雪睡在他怀里，他很快便睡着了。 两人到球场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看着几乎和校园一模一样的运动场地，顾绍雪又惊又喜，她拉住同样欢喜的路志铭，道，“走，我们去跑两圈”。 “我们散散步吧”，路志铭担心她的身体。 说着，他又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球服，道，“等下你就坐那看我打球”。 顾绍雪跟着路志铭往前走，蹙眉问他，“让我做你的迷妹？” “你先看，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做我的迷妹”。 顾绍雪拉了一下他，让他看自己翻到天上的白眼。 路志铭轻笑一声，道，“有你这么嫌弃自己老公的吗？” 顾绍雪道，“我发现你们男生好像都很喜欢在打球的时候，有女生在旁边喊，‘哇，路志铭，你打球的样子好帅呀’，‘哇，路志铭，我好喜欢你啊’”。 闻言，路志铭的脸立马沉了下来，“你是不是经常看男生打球？” 顾绍雪见他脸上写着一个‘醋’字，便蘸了‘醋’吃起‘饺子’来，“就许你打球的时候被女生看，不许我看男生打球啊”。 路志铭停下脚步，睨着她，耸起眉峰道，“我又没让她们看，你可是主动去看的”。 顾绍雪抬起胳膊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能拴一头驴的唇上轻点了一下，道，“体育运动呢，我只会跑跑步，不会打球，更不会去看别人打球，我是去年才知道世界杯是踢足球的，以前一直以为是奥运会”。 路志铭怕喷顾绍雪一脸口水，先把她的头按到胸前，而后哈哈大笑起来。 笑够了，又想起她会散打，便问她，“你散打练了几年？” “我6岁的时候，外公就教我了，还教我玩射击，我那时候好想玩真枪，外公说，想摸真枪就得去当兵或者读军校，可是我爸不让，我当时就特别生气，说，你跟妈妈，外公外婆都是军人，为什么要限制我当军人，我爸还是那句话，没有为什么，然后我蹦的老高了，说，那我就嫁个当兵的”。 回忆起小时候的趣事，顾绍雪也是乐的眼睛起了褶子，顿了一下，她又道，“小时候，每次我爸妈去看我，我都要把他们气的鼻子冒烟，大哥和外公去看我，我就会哄他们开心”。 “可惜我不是军人”，沈周翰是。 路志铭心里很难受，说不上是酸涩，还是苦涩。 她不知道沈周翰曾经是一名军人吗？还是知道但是错过了？ 顾绍雪瞥了一眼他的脸色，秀眉一挑，道，“我气我爸妈的话，你也当真？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小心眼呢，你是我老公就好了，我管你是不是军人”。 “如果在我之前你遇到了让你心仪的军人呢？”路志铭试探道。 顾绍雪蘸了他脸上的‘醋’，给他塞了个‘饺子’，“如果在我之前你遇到了心仪的女孩子呢？” 一比一扯平，路志铭语塞，但他并没有释怀。 他只在心里道，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他准备找个合适的时机，把沈周翰的事告诉她，拔掉他心里的这根刺，或者说，是拔掉两个人心里的刺。 “二哥，三哥！钰哥，大姐！”，顾绍雪边喊边招手，适时的把这个尴尬的话题挥到了一边。 五人闻声转头。 顾绍雪跟一南不熟，所以没好意思喊他。 只有连队和顾绍旭是笑脸相迎，冲锋面上无表情，谈不上喜，也没有怒，苏钰则是淡淡的勾了下唇，转头对拉来凑数的一名工作人员道，“去忙吧，我们的人来了”。 工作人员看到路志铭，立马肃然道，“路少好”，又看了看他身旁的顾绍雪，不知喊什么，便颔了下首，“您好”。 顾绍雪落落大方的回了个微笑。 苏钰和他打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的球，当他是球友，便道，“她是你们路少夫人”。 工作人员怔了一下，慢半拍道，“路少夫人好！” 路志铭瞪了一眼苏钰，然后示意工作人员离开，侧头对顾绍雪小声道，“你去椅子那边坐”。 “小雪，你是观众还是裁判？”连队问。 顾绍雪指了指路志铭，“我是他的小迷妹”。 冲锋和苏钰同时翻了个白眼，连队和一南笑了笑，顾绍旭撇嘴道，“拒绝黄，拒绝赌，拒绝吃狗粮”。 顾绍雪掩嘴轻笑，“你们快开始吧”。 三人篮球节奏很快，顾绍雪只觉得眼前一片‘混乱’，她不懂球，更不懂规则，只能追着路志铭的身影看。 怕路志铭分心，她只在他投进篮时，喊一声‘好球’，但她的喝彩声却让冲锋分了心，好在另一队里的顾绍旭技术不好，他才不至于丢分又丢人。 第118章 晴天霹雳声声震 一场友谊赛结束，苏钰看着得意洋洋的路志铭，气呼呼的对身边的顾绍旭道，“你是奸细吗？运到2分线了你不投篮，你在那秀什么运球，让阿铭抢了个2分球”。 “他么的我要传给你，你在那秀什么走位”，顾绍旭毫不客气的往苏钰肩头捶了一拳，“自己明明很垃圾，还怪队友不争气”。 路志铭接过顾绍雪递过来的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问她，“想不想学？” 顾绍雪拿毛巾给他擦着汗，道，“不想”。 “为什么？” 顾绍雪朝还在争吵的苏钰和顾绍旭抬了下下巴，“做个小迷妹挺好的”。 路志铭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宠溺的看着她，心下一阵舒畅。 第二场开始两分钟后，顾绍雪去了洗手间，看他们打的激烈，她就没和路志铭打招呼。 洗手池边有两个打扮的很精致的女人在补妆，顾绍雪经过时，其中一个女人开口道，“让我看看我们美丽的小雪公主”。 顿了一下，继续道，“嗯，漂亮，等下路少见到你，肯定会被你迷倒”。 闻言，顾绍雪的脚步忽的一滞，朝声音的源头看过去，乍一听，还以为是在说她。 说话的人背对着她，她看到了面朝她的‘小雪’，也就是这一瞥，她发现她的眉眼竟和她有三分相似。 她也叫小雪，而且跟她长得还有点像，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 顾绍雪莞尔一笑，进了隔间，心道，上个厕所都能偶遇个爱慕路志铭的人，回去再找他‘算账’。 外面的聊天还在继续。 “你要不说，我都不知道你竟然是路少的初恋，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女人说着，啧啧了两声。 “他现在已经有未婚妻了，刚才在篮球场边椅子上坐着的那个就是”。 “你认识他未婚妻？刚才离得远，我没看清她的样子，不过，肯定没你好看”。 “不认识，但他是路家的太子爷，找老婆不一定要找最漂亮的，而是要找门当户对的”。 “也是，上层社会的人都讲究这个，家族联姻”，女人说着，拿棉签把唇边多余的口红拭掉，侧头问，“他未婚妻是什么背景啊？” “是顾以峰的私生女，叫顾绍雪，在岳州大学读研究生，是路少的师妹”。 女人下意识的环视了下四周，不过她似乎已经忘了顾绍雪还在里面，顾绍雪也收了一切可以发出声响的动作，虽愤怒，但好奇。 只听得女人压低声音道，“顾以峰不是赵老将军的女婿吗？他敢出轨？还有了私生女？再者说了，路家有必要为了联姻去找一个私生女吗？” “听说顾绍雪从小是在关城长大的，而且顾以峰和赵芳兵很早就退役了，如果不是因为生活作风出了问题，他们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军官不当，要下海经商？不过这个顾以峰挺有本事的，能让赵芳兵认可他这个私生女，硬是把顾绍雪从关城接来了，以后顾绍雪的简介上肯定会写上她是顾以峰和赵芳兵的小女儿，赵老将军的外孙女，赵老将军的儿子牺牲了，那顾家的孩子就是他嫡亲的血脉，路家当然要攀这门亲了”。 “不是赵芳兵生的，那就不是嫡亲的血脉，还有，你从哪听说的这些？” “听老同学说的，不过这事在岳州大学都传开了，只是大家不敢放在明面上说而已”。 顾绍雪越听越觉得离谱，刚想开门出去，又听得一声响雷： “我怎么觉得路少是为了你啊，你看，顾绍雪，名字里有个雪，你叫王迎雪，名字里也有个雪，而且你也是他师妹啊”。 “哎，这次路少约你来这回忆青春，你可得好好把握，私生女都能上位，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他既然对你念念不忘，那肯定会为了你给你造个身份，现如今，性别都可以改，还有什么不能改的”。 后面她们说了什么，顾绍雪全没听见了，因为她的脑子已经炸了，嗡嗡作响。 接路志铭的电话时，她也是木木的回答了个好，他说了什么，她更是没听见。 顾绍雪回来时，路志铭他们正在打第三场。 见顾绍雪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眼睛空洞的看着某一处，路志铭开始心猿意马，屡次犯规。 冲锋从路志铭的反常举动中注意到了顾绍雪的异常，接着，他也开始屡屡失误。 10分钟后，顾绍旭抱着苏钰欢呼雀跃，庆贺来之不易的胜利。 路志铭紧步走到顾绍雪面前，也顾不上擦汗，弯下腰睨着她问，“小雪，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顾绍雪回过神，对上路志铭担忧的目光，勉强勾了下唇，拿起毛巾替他拭额上的汗，“没有不舒服，我在感慨青春”。 路志铭握住他的手，在她身旁坐下，松了一口气，道，“你才20岁，正青春呢，要感慨也是我感慨”。 闻言，顾绍雪的眸子闪了一下，问他，“阿铭哥，之前你说，你是对我一见钟情？” “嗯，是，见你第一眼就喜欢你了”，路志铭嘴角溢着笑，接过她手里的毛巾，去擦脖子上的汗。 “如果，我们并不是门当户对，这个一见钟情还有下文吗？” 路志铭的笑僵了一瞬，眼神也跟着飘忽了一秒，他突然不知道该回答是，还是不是。 “小雪！” 篮球场上忽然传来路志铭的喊声。 冲锋最先找寻到顾绍雪的身影，只见她跑的飞快，路志铭紧随其后。 他撒腿跟上。 其余四人也很快注意到这一幕，跟冲锋一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跟着跑就对了。 顾绍雪对酒店不熟悉，哪里有路，她就往哪跑，突然的一个趔趄，让本就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路志铭把她给拽住了。 顾绍雪大力一甩，怒瞪着他，冷声道，“你走！不许你喊我小雪，也不许跟着我！” 路志铭看着她发白的脸，脑子里一阵慌乱，嘴巴张了又张，不知该怎么说。 他没有跟顾绍雪说过门当户对的事，她怎么会突然问他？而且他们两个本来就是门当户对，她为什么要假设？还有，她为什么不让他喊她小雪？ 她现在的样子让他一下子回想起他刚和她认识时，她就是这样的表情，他知道，那是讨厌他，厌恶他的表情。 路志铭正思忖着，顾绍雪再次跑开。 此时冲锋和苏钰四人也都追了上来，顾绍雪听到后面不止有路志铭的脚步声，便停住，大声道，“谁再跟着我，我就跟谁绝交！” 她没有转身。 顾绍雪走远后，冲锋用力推搡了一下愣怔在原地的路志铭，沉声道，“你怎么她了！” 他的拳头被握的‘咔咔’响，似乎下一秒就要落到路志铭的身上，连队见状，赶忙拉住了他，耳语道，“你赶快悄悄跟上小雪”。 冲锋的视线一直都没离开顾绍雪，闻言，他像箭一样，窜了出去。 路志铭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门当户对’的事。 忽然，他眸子一亮，看向苏钰，他觉得他可以跟他说。 关于这个事，他跟苏钰说过，苏钰没有提出异议，说明他是认可的。 此时的苏钰，正冷眼看着路志铭，路志铭走到他面前，道，“阿钰，借一步说话”。 苏钰配合的跟他走到长廊的僻静处。 2月的南城还是很冷的，穿堂寒风灌进那一刻，穿着单薄球衣的两人同时打了个寒噤。 “小雪她突然问我，如果她跟我不是门当户对，我还会跟她相爱吗？” 路志铭身上的汗已然变成冷汗，是天气的冷，也夹杂着心里的怕。 第119章 乌云密布层层叠 苏钰面无波澜，等着他继续说。 路志铭一半焦灼，一半无力，眉头拧作一团，问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回答？” 在苏钰心里，路志铭是个逻辑鬼才，所以他不答反问，“你是怎么回答的？” 路志铭垂目，“我没回答”。 苏钰思忖几秒，道，“她为什么会这么问你？” 这很明显是一道考验爱情的题目，但他觉得顾绍雪不会无缘无故去问这种既无脑又无聊的问题，肯定是事出有因。 “不知道，她从洗手间回来以后就。。。”路志铭说着，眼底突然闪过一丝寒光，他恍然道，“对，洗手间，阿钰，跟我一起去查监控！” 苏钰应声跟上。 路上，他接到了顾绍旭的电话。 “阿钰，冲锋发回来信息说小雪去找我爸妈了，我跟连队现在赶过去”。 “好”。 挂完电话，苏钰把顾绍旭刚才说的跟路志铭复述了一遍。 路志铭正在下台阶，闻言，他步子忽的一浮，脚下踩空，苏钰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 站稳后，路志铭忽然说，“顾伯和芳姨想让我放弃小雪”。 知道顾绍雪目前是安全的，路志铭把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一半，将另一半的忧苦散了出来。 苏钰想说，‘所以你就发了狂，想强了她’，话到嘴边，变成，“为什么？” 路志铭抬腿往前走，“我之前跟你说过，医生说小雪可能会有后遗症”。 苏钰深深的看了路志铭一眼，回想起他和顾绍雪这一路走来，虽有甜蜜，但更多的是风雨，一时间，他心里五味杂陈。 如果换作是他，他说不定比他更沉不住气，于是便安慰道， “你是学医的，这都是概率问题，我相信小雪她一定不会有事，顾伯和芳姨作为长辈，他们有他们的立场，你只要坚定住自己的心就好了”。 “嗯”。 路志铭加快了脚步。 顾绍雪发现冲锋跟着她以后，借口自己忘记带手机，让他给顾以峰打了电话。 赵芳兵和顾以峰还在南城军区大院附近，他们两个接到电话以后，便商量着等顾绍雪来了以后，给她讲一段有关‘父母爱情’的故事。 殊不知此时顾绍雪的内心在经历了电闪雷鸣之后，早已是黑云压城了。 顾以峰远远的看到顾绍雪穿着一身单薄的运动衣朝他们走来，急忙把外套脱下来迎了上去。 给她披上外套之后，顾以峰才发现顾绍雪眼圈有点微微泛红，他心下一紧，问，“怎么了？” “爸，我有事问你们”，顾绍雪对上顾以峰紧张的目光，几秒后，又把视线移向跟上来的赵芳兵。 她抿了下唇，深吸一口气，道，“我是你亲生的吗？” 赵芳兵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不仅是因为顾绍雪没有喊‘妈’，还有她比天气还冷的语气。 “小雪！”顾以峰本就竣肃的脸霎时间蒙上一层寒冰，用比她还冷的声音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 站在顾绍雪身后的冲锋原本以为顾绍雪是来找顾以峰和赵芳兵状告路志铭的‘恶行’的，却不料他带过来一个炸药包，一见面就爆了。 见赵芳兵欲言又止，顾绍雪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两行清泪跌落到顾以峰的外套上，又从外套滚落到地上，跟她的心一样，碎的没了原来的形状。 她哽咽着再次问赵芳兵，“我是你亲生的吗？” 赵芳兵按住即将发作的顾以峰，也深吸了一口气，道，“是，你是妈妈的孩子”。 “那为什么生了我，却不养我？”顾绍雪诘问道。 问出来那一刻，顾绍雪觉得心里畅快了很多，她在心里呐喊着，既然要面对，那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赵芳兵颤抖着嘴唇，想要解释，却发现不知该从何解释起，她原本以为顾绍雪早就原谅她们了，没想到她一直都记着这个‘仇’。 顾以峰赶忙把赵芳兵揽到怀里，刚要张口，顾绍雪便堵住了他，“我就说你们为什么很少去看我，还把我关到家里不让我见外人。” “因为我是你跟别的女人生的野种！”顾绍雪说着，看向怒不可遏的顾以峰。 “既然那么讨厌我，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生下来了为什么不直接把我掐死！” 面对顾绍雪突然的发难和莫名的胡言乱语，顾以峰的愤怒已然大过了疑惑，血液涌到头顶那一刻，他举起了巴掌。 冲锋见状，一闪身站到了顾绍雪前面，喊道，“爸！” 顾以峰收了手，鼻息里的怒气却并没有消减，冲锋知道，他已经怒到了极点，也忍到了极点。 顾绍雪忽的冷笑起来，“爸？你不是我爸，我没你这样道貌岸然的爸爸！” “小雪！”冲锋大声喝止。 关于顾绍雪为什么从小被养在关城，在她出车祸的时候，冲锋就听顾以峰讲了，他不知道顾绍雪为何会突然这般，心里又急又怒。 顾绍雪却已经‘杀疯’了，她近乎咆哮道，“不要喊我小雪，我讨厌这个名字！”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我恨你们！恨死你们了！” 顾绍旭和连队赶过来的时候，刚好听到这句话，也都惊成了雕像。 不过很快，连队便开始驱散想来围观的人群。 顾以峰看向冲锋，厉声道，“把你妹妹带上车！” 冲锋拉住顾绍雪的胳膊，小声道，“小。。小姐，我们走吧”。 ‘小雪’二字他没敢喊，怕顾绍雪再发飙。 顾绍雪冷眼看着顾以峰和赵芳兵，不再哭，也不再闹，安静的跟着冲锋往车的方向走。 五分钟后，苏钰的电话再次响起。 “阿钰，快，赶快过来，小雪她。。。跑了”。 电话那头，顾绍旭气喘到话语模糊。 苏钰没听清，忙问，“你在哪，小雪她怎么了？” 闻言，正在看监控的路志铭猛的看向他。 苏钰打开了免提，顾绍旭的声音清晰的传来，“跑了”。 为防止路志铭暴走，苏钰先拽住了他的胳膊，问顾绍旭，“她不是去找你爸妈了吗？” “就是在我爸妈眼皮子底下跑的，你跟阿铭赶快过来吧！” 却道是顾绍雪静悄悄，不是在作画，就是要‘作妖’，她和冲锋走在最前面，经过一个路口时，顾绍雪突然跑向马路对面，冲锋反应迅速，抬腿就要追，红灯却瞬间亮起，饶是他举着手穿过车流，也没追上顾绍雪。 只看到了载着顾绍雪的出租车的车牌号和她扔到车外的外套。 “去机场！”顾绍雪对司机说，“师傅麻烦你快点，我赶时间”。 司机见她身着单衣，又没拿行李，狐疑道，“是去机场接人吗？” 此时顾绍雪正在手机上查机票，答非所问，“啊，去旅游”。 司机一愣，问，“去哪旅游？” 闻言，顾绍雪蹙了下眉，没有回他，而且她心急如焚，根本没闲工夫跟他扯闲篇。 司机通过车里的后视镜看到了她警惕的神色，也就没再问了。 不过司机的话也提醒了顾绍雪，去哪？她要去哪？ 不知怎的，顾绍雪突然想起了沈周翰。 沈周翰突然不愿见她，应该也是因为听说了她是私生女的这个事吧。 第120章 红妆素裹掩武装 出租车里正放着喜庆的音乐，司机隐隐听得后面有警声，他赶忙调小了车内的音乐声。 “请车牌号为南a7cu78的出租车靠边停车！请车牌号为南a7cu78的出租车靠边停车！” 司机听到警用喇叭在喊自己的车，心下一惊，赶忙伺机变道，在安全的地方停了车。 连队从警车上跳下来后直接去开了后车门，却发现里面坐着的不是顾绍雪。 “乔队，人不在里面！”连队朝正跟司机交涉的乔任平喊道。 顾绍雪坐出租车离开以后，冲锋在人行道上追了一段时间，连队拿到车，接上冲锋去找了南城武宣区交警一队的大队长乔任平。 乔任平是顾以峰战友的儿子。 紧跟在后面的冲锋把车停好，跑了过来。 “你刚才是不是载过一个身穿粉白相间运动衣，短头发，身高大概一米七五的女孩”，乔任平问司机。 出租车司机对顾绍雪这个乘客印象很深，不慌不忙道，“是的，她说她要去旅游，让我送她去机场，但二十分钟之前她就下车了”。 “有说去哪吗？”连队问他。 司机道，“我本来是跟她话家常，问她要去哪旅游，她没说，而且过了两分钟她就说要下车”。 “下车之后她往哪个方向走了？”冲锋走上前问。 司机见冲锋像个黑社会一样凶神恶煞，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警察身边靠了靠，道，“没注意”。 其实司机见顾绍雪孤身一人，又长得漂亮，开车跟了她一段时间，但见顾绍雪很机警的往人多的地方走，他便没有再跟了。 连队本来打算给顾以峰打电话汇报情况，顾以峰的电话占线，他正在跟顾绍鹏通话。 顾绍雪把所有人的电话都拉黑了，微信也都删了，顾以峰问顾绍鹏，“姜妍在你身边吗？” 顾绍鹏看了一眼正跟顾婧宸在客厅搭积木的姜妍，道，“不在，怎么了爸？” 顾以峰顿了一下，道，“你给小雪打个电话，看能不能打通，别的你先不要问，如果能打通，拖住她别让她挂电话”。 在顾以峰说第一句话时，顾绍鹏就隐隐觉得可能出事了，他站起身走到院子里，眼看着大门口，道，“爸，小雪在十分钟之前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接着，他给顾以峰讲了他跟顾绍雪之间的通话内容。 在顾绍雪心里，顾绍鹏的地位仅次于奶奶和外公，所以她在删电话时，独独留了顾绍鹏的。 顾绍雪下了出租车以后，去商场买了一套保暖的衣服，她没有身份证，即使在网上买了飞机票和火车票，她也进不了站，所以她买了汽车票。 在候车厅，她给顾绍鹏打了个电话。 “小雪”。 听到电话那头熟悉而又温暖的声音，顾绍雪的喉咙立马发紧，且酸涩不已，她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连着深吸了几口气，才道，“大哥，我想你了”。 这句‘我想你了’是发自顾绍雪肺腑的。 顾绍鹏日常工作繁忙，闲下来的时候他就陪姜妍，陪孩子，加上顾绍雪跟顾以峰和赵芳兵的关系也缓和了很多，又跟路志铭谈了恋爱，所以除了过节，他一般很少回云府路。 不过他经常会给顾绍雪打电话，关心她的身体和日常。 今天是大年初三，顾绍鹏在岳父岳母家，家里来了很多亲戚，环境也稍微有点嘈杂，他没能听出顾绍雪话里的异样，只宠溺的回了一句，“大哥也很想你”。 此时，顾婧宸喊了一声，“爸爸，你快来”。 顾绍鹏往她那看了一眼，继续道，“南城那边是不是比岳州冷，你得多穿点衣服。。。” 见顾绍鹏没有理她，顾婧宸跑了过来扑到他怀里，顾绍鹏伸手把她捞到了腿上让她坐好，接着道，“我听说阿铭和阿钰也去了，你们可以结伴出去玩。。。” 正说着，客厅里传来一阵说话声，顾婧宸在他怀里喊道，“小姨。。。”边喊边挣着要下地。 姜妍走了过来，顾婧宸像只猴子一样窜到她身边，眼看着就要撞到姜妍的肚子，顾绍鹏赶忙伸手拉住顾婧宸的胳膊，姜妍的妹妹也走了过来，他没办法再跟顾绍雪说话，只得匆忙说了结束语，“小雪，家里来客人了，大哥先不跟你说了，你在南城好好玩，等你们从南城回来，我跟你嫂子回云府路看你”。 顾绍鹏的注意力一直在顾婧宸身上，根本没注意到电话早都被顾绍雪挂断了，他最后这段话顾绍雪没有听到，他也不知道顾绍雪没听到，以为是顾绍雪先挂了电话。 “好，我知道了，你好好陪姜妍，还有婧宸”，顾以峰道。 顾绍鹏想问出了什么事，但顾以峰已经将电话挂断了，他又看到姜妍走了过来，便没有再打回去，只给顾以峰发了条微信：【爸，小雪怎么了？】 【没事】，顾以峰回复他。 顾绍鹏了解顾以峰的性格，也就没再问，转而给连队发了微信问他。 刚跟姜妍一起进了屋，连队便回了消息：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小雪先是跟阿铭闹了矛盾，后来她去找了爸妈，跟爸妈也闹了不愉快，现在人找不到了】。 顾绍鹏倒吸一口凉气，心跳漏了半拍，懊恼自己没有及时发现顾绍雪的异常，他也顾不得姜妍在身边，在手机屏幕上打出一串数字拨了出去，但是顾绍雪在挂断他的电话后，就把手机关了机。 顾绍雪之所以提前挂了电话，是因为候车厅里响起了发车的广播。 她原本买的是去苏城的车票，但她没去，她知道以顾以峰的能力，想查出她的出行信息易如反掌，她还知道他现在已经肯定让人设岗去拦她买票的这辆大巴车了。 而跟顾以峰和赵芳兵作对，是顾绍雪最擅长的，只有她愿不愿意，没有她不敢的，三十六计她才只用了‘金蝉脱壳’和‘调虎离山’两计。 出了车站，她又打车回了酒店，准备把行李拿出来，马上天黑了，即使她瞒天过海去了另外一个城市，她也要住酒店，没身份证谁也不会收她。 而且她觉得，他们肯定以为她现在是往外跑的，不会想到她会回来。 酒店里的人已经知道路志铭带着自己的‘夫人’一家来了酒店，所以顾绍雪找前台开房门时，前台跑的很快，生怕慢了被路志铭训。 谁料房门一打开，顾绍雪看到了客厅沙发上坐着的顾以峰和赵芳兵。 顾以峰冷峻深邃的目光越过顾绍雪，扫向她身后的服务员。 服务员会意，慌张的带上房门逃也似的离开了。 “你给冲锋打电话，让他们都回来吧”，顾以峰侧头对赵芳兵柔声道。 转而又对顾绍雪道，“跑累了吧，喝点水”。 说着倒了一杯温水放到空位沙发前面的茶几上，示意她坐下。 落座后，顾绍雪皱了下鼻头，一脸的输人不输阵。 在外人面前，顾绍雪像月宫里的小白兔，虽冷但乖，甚至还有些多愁，但她其实还深藏着霸道机敏的一面，这一面，只有顾以峰，赵芳兵和赵老将军知道，路志铭也仅仅知道一点皮毛。 虽然他们不知道她心里都想些什么，但她用的‘兵法’，顾以峰却熟知的很，如果说顾绍雪是孙猴子，那顾以峰就是如来佛，任她七十二变，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顾以峰舍不得训她，心平气和的说，“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要沉着冷静，爸爸有没有教过你？” 顾绍雪冷冷道，“冷静了，但是冷静之后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冷静的前提是相信，你相信阿铭，相信爸爸妈妈了吗？” “相信的前提是你们值得我相信”。 “那谁值得你相信，洗手间里那两个陌生人吗？” 监控视频里，路志铭没有看到那两个人的正脸，所以顾以峰问他的时候，他只说了是两个陌生人。 第121章 武装不敌老姜辣 顾绍雪沉默几秒，对上顾以峰的目光，道，“我就想知道为什么？” “你外公那么疼你，肯定教过你，输的人，没有话语权，更没有资格问为什么”，顾以峰声音不大，却威严，“想知道答案，或者不服我，那就打赢我！” “好”。 顾绍雪微微咬了一下后槽牙，端起茶几上的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顾以峰把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不紧不慢道，“你没来找我们之前，你妈跟我说你像个特工，我说你跟特工还差得远，事实证明，我是对的，不过三十六计中的将计就计你用的不错，你妈妈已经被你给骗了，也差点骗了我”。 “看似你做的一切都合情合理，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一直都是心里有主意的人，突然之间性情大变，那就很反常，我原本是想把你带回来好好问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既然你要继续和我斗，那爸爸就陪你”。 闻言，顾绍雪脸色一变，瞳孔微缩，两秒后，她看向顾以峰，道，“所以你用了反间计”。 如果说刚才顾绍雪是口服心不服，那她现在已然是口服心也服。 关于父母为何对她生而不养，从小到大，她问过顾以峰不止一次，他永远都是那句话，‘没有为什么，想知道答案，就打败我’，她也确实跟他斗智斗勇过好多次，都以失败告终，直到上次出车祸，她选择了放下，和他们和解了。 洗手间里那两个人的对话，她当时确实脑子一热相信了，但就如顾以峰所说，遇事要沉稳冷静，那两个人走后，她又在洗手间待了一会儿，仔细做了分析，关于路志铭的那部分，是建立在她是私生女的基础上的，想弄清那一部分，就需要知道她是不是私生女，是不是私生女只需问清楚父母为何对她生而不养，就一切了然了。 所以她单方面解了她刚封印没多久的执念，拿和路志铭闹翻做幌子，去激将顾以峰和赵芳兵。 但她万万没想到，她都把话说的那么难听，那么绝了，顾以峰和赵芳兵都没吐口，许是无法面对自己的‘胡言乱语’伤害了父母，许是不想认输，她选择了将计就计，决定跟顾以峰再斗一次。 顾以峰却早已识破，还陪着她演了一出戏，还把其他人都支开，让她不至于输的太丢人。 赵芳兵给冲锋打完电话后走过来坐到了顾以峰旁边，顾以峰笑着说，“你生了个好女儿啊”。 顾绍雪知道顾以峰是在揶揄她，立马站起身，愧疚道，“妈，对不起，我错了”。 赵芳兵佯作委屈道，“我明天就去问问你外公，如果他的兵欺负我了，他管不管？” 闻言，顾绍雪低下了头，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一样掩住了她瞬间发红的眼圈。 顾以峰知道赵芳兵话里的用意，她是在对顾绍雪小作惩戒，这件事，本就是顾绍雪忤逆在先，如果放在顾绍鹏和顾绍旭身上，他早就家法处置了。 顿了几秒，他道，“小雪，爸爸早就跟你说过，你不用纠结于答案是什么，无论答案是什么，爸爸妈妈都是亏欠你的，但你要相信，从你出生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没有停止过一天爱你”。 “我不管你听别人胡说了什么，记住，枪口永远是对着敌人的，对着自己人，那是叛徒的行为！大到一个国家，小到一个家庭，放之四海而皆准”。 “这些话你刻在你的脑袋里，把它当作信念，无论敌人多狡猾，只要信念在，你就不会被打败，同样的，它也适用于你和阿铭的感情”。 “爸，我输了，您是让我跪祠堂还是抄家规，或者其他的，任由处置”，顾绍雪立定，站了个标准的军姿。 顾以峰见她是真的服了，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问，“晚上想吃点什么？我和你妈给你做”。 顾绍雪自知‘罪孽深重’，便想着讨顾以峰欢心，“报告长官，想吃竹笋炒肉”。 顾以峰侧头对赵芳兵道，“嗯，这道菜挺应景”。 赵芳兵嗔怪的拍了一下顾以峰的手，站起身走到顾绍雪面前，把她拉到房间，“你刚出院，去躺一会儿吧，饭好了我来叫你”。 顾绍雪面对赵芳兵站定，再次道歉，“妈，对不起”。 赵芳兵眼角闪着细碎的泪花，道，“好孩子，妈妈没有生你的气”。 “晚上回岳州了，你跟着我睡，妈妈讲故事给你听”。 “能给我讲讲你当兵的故事吗？”顾绍雪主动抱住赵芳兵。 其实她是想知道她和顾以峰为什么突然退役了，虽然那两个人说的有些东西是假的，但顾以峰和赵芳兵确实是很早就退役了，这一点是真的。 赵芳兵思忖了一下，道，“我和你爸都是国防兵，平时的训练还有执行的任务都是军事机密，不能讲给你听”。 顾绍雪瘪嘴道，“哦”。 赵芳兵看她一脸的失望，试探着问，“‘父母爱情’，要听吗？” “要听要听”，顾绍雪一秒变开心，“妈，你们俩是谁先追的谁？” 赵芳兵转身去铺床，“谜底晚上揭晓”。 电话里，赵芳兵跟冲锋交代了，让他们几个回来以后，什么都不要问，洗手间那两个人的事交给路志铭查，其他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路志铭过来叫顾绍雪吃饭时，她正睡的香，如果不是吃过晚饭就要回岳州，他是真的不忍心喊醒她。 被喊醒的顾绍雪老大不高兴，嘴里含糊着哼了几声，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 路志铭倾身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再不起来，你的那份甜酒酿就要被阿旭给吃了”。 “嗯？哪来的甜。。。唔。。” 混沌中，顾绍雪被路志铭含住了唇瓣，两人各自带着对彼此的愧疚，相拥相吻。 房间里一片昏暗，窗外的亮光沿着帘布的缝隙悄悄溜到路志铭的脸上，落到顾绍雪的睫毛上，勾勒出片刻的缱绻。 回到岳州，临分别时，顾绍雪才把她在洗手间听到的对话讲给了路志铭听。 “你放心，这件事我会追查到底，给你一个交代”。 路志铭背对着大门口的灯光，顾绍雪从他深邃黑亮的眸子里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刻毒。 “不用给我交代，给你自己一个交代就好了”，信任之于前者，澄清之于后者。 顾绍雪抱紧他微微颤抖的身体，像中午那样在他怀里轻声说，“我会一直陪着你”。 “明天我带你去我的住处看看吧？” “好”，顾绍雪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眼底都是温柔，眉眼一弯，道，“看完我们也去逛花市吧？” “想买什么花？” “当然是太阳花啊”。 “你为什么喜欢太阳花？” 顾绍雪歪着脑袋想了一下，道，“因为我想做你的小太阳”。 路志铭垂目看着她，“那是不是你送我太阳花的时候，就喜欢我了？” “我什么时候送你太阳花了？”顾绍雪蹙眉道。 路志铭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与此同时，顾绍雪扑哧笑出声，“那时候谈不上喜欢你，就是觉得你整天阴沉着一张脸，想送你个小太阳，晒晒你”。 “结果越晒，你的脸越黑”。 路志铭下意识的摸了下脸，“我的脸很黑？没有吧？” “反正没有钰哥白”，顾绍雪故意不纠正他。 路志铭看到她唇角的一抹坏笑，立马反应了过来，酸道，“苏钰啊，江湖人送‘小白脸’，脸白心黑”。 这话刚巧被走过来的苏钰听到，他清了下嗓子，道，“我在屋里就听到有人念叨我，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你们小两口”。 路志铭小声对顾绍雪说，“你回屋吧，明天我来接你”。 “嗯”。 经过苏钰时，顾绍雪尴尬的跟他打了声招呼，苏钰则是回了她一个大大的微笑。 待顾绍雪进屋，路志铭问，“顾伯找你说了什么？” 苏钰朝路志铭勾了下手指。 路志铭嫌弃道，“我又不是顾绍旭，你在这骚浪什么？” 苏钰白了他一眼，“不听拉倒”。 说着便越过他往前走，走了两步，他突然折回来凑到路志铭的耳边，低声道，“在背后说人坏话，容易不举”。 第122章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苏钰说完，闪身就要跑。 路志铭此时没有心情跟他开玩笑，伸手拽住他的胳膊，“阿钰，我有事跟你说”。 苏钰见他一脸严肃，收了笑容，“去会所吧”。 路志铭没有说话，自顾往车库走，直到一南给苏钰打开车门，他才道，“去我家”。 苏钰侧头看了一眼路志铭，许是地下车库的灯光比较昏暗，映的他脸色有些晦暗不明，他心下一紧，以为他知道邵炜彤在会所自杀的事了，又想到白天他突然‘发狂’，试探道，“路伯把事情查清楚了？” “我还没问”。 说着，路志铭把车钥匙递给一南，“你去开我的车”。 转而又对苏钰道，“你开车”。 苏钰心里松了一口气面上却不悦，“下次出门自己带司机，别老是使唤我”。 但身体已经很诚实的进了驾驶室。 车子驶出地库后，路志铭开口，“那件事你处理干净没有？” 苏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赵鑫，“他从机场被带走以后，警察就去他家里搜出了d品，昨晚上我接到消息，他在看守所突发疾病，没抢救过来，说是吸d过量导致的”。 路志铭眸子一缩，“没留下什么痕迹吧？” 苏钰思忖片刻，道，“我的人做事都做的很干净，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且赵家那边我也一直派人盯着呢，赵鑫藏d吸d本就是重罪，我们只是送他一程而已，赵瑞文就算怀疑，他也只能认了”。 路志铭屈肘支着头靠在座椅上，把眼睛闭上，几秒后，他打开车窗，准备抽烟。 从口袋里掏烟时，一起拿出来一个拇指大小的亚克力瓶，里面有一朵干燥过的太阳花，封口处压了一根细绳，细绳上挂着一个小卡片，路志铭借着窗外的霓虹亮光，看清了卡片上的一行字： 我是你的小太阳。 末尾处画了一个笑脸。 这朵永生花是顾绍雪从路志铭表白那天带来的两盆太阳花里摘的，她当天就做好了，只不过当时也没想好什么时候送给他。 送礼物这件事，有时候随机，就是最好的时机。 路志铭勾了下唇，想到她应该是在抱他的时候偷偷放到他口袋里的。 他轻轻的把永生花握在手里，把烟放回了口袋，继续道，“我隐隐觉得我们背后一直有个人在做局，而且已经把手伸向了小雪，甚至是顾家，如果不是赵家人，那会是谁？” 苏钰刚想问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路志铭的电话响了。 他垂目看了一眼来电人，很快接通。 “老板，从酒店的登记信息查到，王迎雪确实来过酒店，而且她来的时候，跟您坐的是同一个航班，您在头等舱，她是经济舱，但洗手间那两个人不是王迎雪，而且王迎雪和她们在酒店里没有交集，或者说是特意避开了摄像头，监控视频还显示，她们在篮球场附近出现过，顾小姐去洗手间时，她们是跟在她身后的，但她们先顾小姐一步去了洗手间，我们猜测应该是顾小姐问保洁员洗手间在哪里时，被她们听到了。她们两个从洗手间出来以后就离开了酒店，王迎雪也差不多是在那个时间段办理的退房”。 “那两个人是什么人？”路志铭问。 电话里的人道，“这个还需要一点时间查”。 路志铭刚想发脾气，转念一想他发消息说查王迎雪，时间也才过去半个小时，能查出刚才的信息已经是极限了。 “好，查到之后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我24小时开机”。 “好的，老板”。 挂完电话，路志铭把顾绍雪讲给他的还有刚才他的人讲给他的，都给苏钰复述了一遍。 “这个王迎雪就是我们在机场见到的那个‘小雪’？”苏钰小心翼翼的问。 “嗯”。 “她是你。。。什么人？” 苏钰原本不想问的，但听他刚才描述的，这个冒牌的‘王迎雪’跟顾绍雪长得有点像，还有她说的那些话，不管真假，任是谁听了，都会在心里打一个问号。 眼下，事情要解决，他也顾不得路志铭会不会‘发疯’了，该问的问题还是要问。 他抬眼看了一下后视镜里的路志铭，但见他侧头看向窗外，唇角向下压了一个弧度。 紧接着，车厢里陷入沉寂。 半分钟后，路志铭开口，“她曾经是我在港城公司的二助，暗恋过我，被我知道后，开除了，不过，开除她还有另外的原因，被开除后她又跟赵鑫勾搭到了一起，年前港城公司的那场危机，她做了赵鑫的枪”。 “那这个王迎雪真是你的师妹？”苏钰继续问。 他知道除了顾绍雪，路志铭没有喜欢过别人，所以他没有问‘王迎雪是不是他初恋’。 被苏钰突然这么一问，路志铭想起他曾经喊过顾绍雪师妹，但他喊的这个师妹不是因为两人是同校同一专业，而是因为两人是同一个导师，是实实在在的同门师兄妹，但不管是哪种师妹，她们是怎么知道的？更让人迷惑的是冒充王迎雪的人还跟顾绍雪长得有点像，如果那两个人是王迎雪指使的，那这一切都是提前安排好的，但他坐民航是临时决定的，连苏钰都是出了家门才知道，至于住路星酒店，也是因为顾以峰提前订了路星，所以又像是巧合。 她们不仅离间了他和顾绍雪之间的感情，还离间了顾绍雪和父母之间的感情，听顾绍雪讲，顾以峰是提前半个月就申请了航线，酒店应该也是提前订的，难道她们原本的目标是顾以峰和顾绍雪？偶遇了他之后又把他加进去了？还有，王迎雪为什么要在机场喊冤？这背后的错综复杂，顾以峰察觉到了吗？他有在调查吗？ 顾绍雪在跟他说这件事时，他只觉得是无稽之谈，可笑至极，如今想来，只觉得细思极恐，如果这次王迎雪还是一把枪，那拿枪的人是谁？ 难道上次港城的事，她和赵鑫都是枪？ 路志铭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差点就喊苏钰让他开暖气了。 苏钰见路志铭沉默不语，脸色也越来越差，心惊道，“阿铭，你是不是不舒服了？” 说着，他看了下窗外的后视镜，打了右转向，把车靠边停下。 从储物柜里拿出一瓶水，下车，打开后车门，问，“药在哪里？” 路志铭用拇指摩挲着手心里的亚克力瓶，“我没事，就是有些事没想明白，头疼”。 苏钰也觉得头疼，这段时间，他和路志铭不是在经历遭心事，就是在处理遭心事，看似之前的遭心事都解决了，但好像又都没解决，而且这些遭心事竟然又或多或少的牵扯到了一起，如果真如路志铭所说，有一双黑手在背后搅弄风云，那才是真的可怕。 因为他们在明，敌人在暗。 “阿铭，晚上去我家吧”。 苏钰怕路志铭回家了，路兆恺和刘岚不知南城发生的事，再无意中把邵炜彤的事说出来，那他就真的要疯了。 “你送我回家吧，南城的这个事，等我的人查清楚那两个人的情况之后，我再找你”，路志铭压着嗓子道，“我现在脑子很乱”。 “好”。 如今路志铭是什么状态，苏钰就是什么状态，所以对于路志铭的决定，他无力反驳。 到路家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听到动静，刘岚披了件外衣出来，却看到的是要下楼的苏钰。 苏钰止住脚步，跟刘岚打了声招呼。 刘岚给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去楼下说话。 “阿钰，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刘岚小声问。 苏钰眸子一暗，“小雪食物中毒了，所以就提前回来了”。 “啊，食物中毒？严重吗？小雪她没事吧？” “岚姨，小雪她已经没事了，您别担心”，苏钰边安慰刘岚，边趁机道，“那个邵炜彤的事，先不要跟阿铭说，他。。。心情很不好”。 说着，他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楼上。 从路志铭房间出来前，他跟他说，晚上先好好睡一觉，车到山前必有路，养足精神了才有力气跟敌人斗。 但愿他能把这句话听到心里，苏钰心道。 第123章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他在南城，还好吧？” 刘岚见苏钰讳莫如深，心里不免担忧起路志铭。 苏钰明白她话中所指，压低声音道，“他有按时吃药，而且其他人都不知道”。 闻言，刘岚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阿钰，谢谢你，他。。。病的这些年，多亏有你一直陪着他”，说着，她抬手拭去了眼角半是感激半是忧心的泪花。 苏钰很害怕煽情，带了点不羁道，“那就等我结婚的时候，您多给我包点红包”。 “好好好”。 “你和阿旭要订婚了？”刘岚忽的反应过来。 “啊，没有”，苏钰站在自己挖的坑里，自圆其说，“就是提醒您早做准备”。 “岚姨，您早点休息，我回家了”。 刘岚看着苏钰微赧的脸色和慌张的背影，也知他是害羞了，不禁莞尔。 正要上楼，路志铭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下来，“妈，冰箱里还有云吞吗？” “有，我去给你煮”。 “妈，我自己来”，路志铭拉住要往厨房去的刘岚，“您去休息吧”。 一转头，刘岚的视线刚好落在他锁骨处若隐若现的一处淤紫，心下一惊，抬手就要去拉他没有扣的衣领。 她以为是他犯病自残了。 因为他曾经这么干过，难受起来就使劲掐自己。 路志铭赶忙虚挡了一下，顺势把扣子扣上，“没事，不小心磕到了”。 说着他把双手搭在刘岚的肩膀上，帮她转了个身，“妈，很晚了，您赶快去休息”。 刘岚拗不过他，便上了楼，走到二楼楼梯口，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刚好看到路志铭站在客厅看着她，对视之时，路志铭微笑了一下。 刘岚知道，他是想让她放心。 她转身回了房间。 路志铭去了厨房。 他这会儿肚子饿的咕咕叫，这次去南城，他没有一餐饭吃的是踏实的，临走时的那顿晚餐，他更是吃的味同嚼蜡。 下午顾绍雪突然发难，不仅跟他闹翻，还跟顾以峰和赵芳兵吵架，出走，后来他们又被告知，由他负责调查那两个人，其他的事一概都不允许再提，回来吃晚饭的时候，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的，好像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所有人都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唯独他不能。 他其实很想让顾绍雪狠狠的的骂他一顿，打他一顿也行，这样，他心里也能稍微好受一点。 不多时，云吞熟了。 盛到碗里后，他拿手机拍了一张照片，下意识的想发给顾绍雪。 点开她的对话框时，才看到手机右上角的时间，已经是十一点半了，想必她早就睡着了。 便鬼使神差的发了个朋友圈。 还配了个文案： 好想你。 这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发朋友圈。 他是想让顾绍雪第二天醒来看的，但他不会用‘部分人可见’这个功能，也不是不会用，是他不知道有这个功能。 结果炸出了一群夜猫子。 苏钰几乎是秒评论，因为他此时正在和顾绍旭视频，脸是对着顾绍旭，手却翻着朋友圈。 【你是真骚。】 刘锡川也跟着评论了一条：【这个‘你’，是你朋友圈封面里的女孩吗？】 陆陆续续还有其他人的评论，但路志铭只盯着刘锡川的评论看。 忽然，他好像想起什么，从朋友圈退出来去翻看通讯录。 原先他一直以为除了他们三家人，没有人知道他跟顾绍雪在一起，当初他发这个封面还是苏钰教他发的，说是顾绍雪看了会开心，他当时也没多想，如今想来，凡是他通讯录里的人，应该都能看到这个封面。 但这个微信是用他的私人号码注册的，通讯录里也都是他的铁杆朋友以及亲人，即使看到了也没关系，但他又怕自己哪里记漏了，就把通讯录从头看到了尾。 没发现有不熟悉的人。 忽然，他看到了通讯录里的群聊。 点开，有个名字叫岳州大学医学检验系16级同学会的群聊。 他是岳州大学医学检验系16级的研究生没错，但这是谁把他拉进来的？ 继续看下去，是刘锡川，拉他进群的时间是去年的9月26号，他记得这个日子，因为那天不仅是刘锡川结婚的日子，还是他决定追顾绍雪的日子。 而且这个群是被设置了消息免打扰的，更奇怪的是，自他进来之后，群里就没有任何人说话。 以至于他根本就没发现这个群。 想到这，路志铭截了个屏发给刘锡川。 过了两分钟，刘锡川回过来信息：【终究还是被你发现了】。 路志铭追问：【什么意思？】 刘锡川：【毕业以后，大家知道了你路少的身份，一个个都想跟你攀关系，他们知道咱俩玩的好，就整天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我拒绝了很多次，后来我结婚的时候，他们都来了，我实在是躲不过了，就找了机会拿到你手机，把你拉进了群，不过我给你设置了消息免打扰，还设置了不让任何人加你，最最重要的是，我特意发了声明，让他们不要在群里说话，想说话就出去私聊，目的就是最大化的不打扰你。】 路志铭：【是最大化不让我发现吧？】 发完消息，他脑子一热，把刘锡川拉黑了。 两秒后，进来一个电话。 是刘锡川，路志铭正在气头上，直接挂断并拉黑。 他直觉这次南城的事跟这个群好像有关系，所以他决定先不退群，等他的人查出那俩人的底细再说。 紧接着，他把朋友圈的封面撤掉，准备随便找张图片换上，结果一打开相册，里面全是他和顾绍雪的照片。 点开最近的一张，是今天他们在篮球场时拍的，照片里他举着手机，只露了半边脸，顾绍雪在他身后采用回眸一笑的方式入了镜，还俏皮的比了个剪刀手。 勾唇笑起时，屏幕突然切换了来电界面。 看到老婆两个字，他差点没拿稳手机。 划开接听键：“小雪”。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不安的呼吸声。 “小雪，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话说完，路志铭已经跑到了门口，“你晚上不是跟芳姨一起睡吗？” “没有”，顾绍雪声音很弱。 赵芳兵本来是要给她讲故事的，但她们回到岳州的时候已经9点多了，考虑到顾绍雪的身体，就让她尽早睡了。 “你等着我，我马上去找你”。 一开门，扑面而来的风雨让他打了个喷嚏。 下雨了。 他扭头从玄关处的储物柜里拿了一把雨伞，冲了出去。 一路上，路志铭边开车边跟顾绍雪说话，顾绍雪听着他的声音，迷迷糊糊的就要睡着，直到她听到路志铭说，“我到你家大门口了，你下来给我开下门，穿厚点，外面下雨了”。 五分钟后，顾绍雪见到了身穿单薄睡衣，站在雨里的路志铭。 她一迭声的嗔怪起来： “你怎么穿着睡衣就跑出来了？” “你衣服都湿了”。 “你这头发是洗了澡没吹干还是被雨淋的？” 路志铭直直的看着她，似是怎么看都看不够，半晌才道，“我身上凉，就不抱你了”。 “走，跟我进屋”，顾绍雪伸手拉住他的胳膊。 路志铭跟着她走了几步，忽的停下。 “怎么了？”顾绍雪问他。 “你回去吧，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顾绍雪蹙眉看他。 沉默几秒，路志铭开口，“我答应顾伯了，在订婚之前，不进你的房间”。 在回来的飞机上，顾以峰就对他和苏钰约法三章了，大体的宗旨就是，谈恋爱归谈恋爱，在订婚之前，不管在哪里，不允许进顾绍雪和顾绍旭的房间。 虽然有点‘封建’，但他们两个都答应了。 路志铭是捕捉到了顾以峰给他‘解禁’的信号，所以他答应的很爽快，苏钰比他更爽快，因为这正合他意，以后压制‘不安分’的顾绍旭就用这道‘圣旨’，比什么都好使。 静谧的暗夜，大门口昏黄的灯光笼着雾蒙蒙的雨水洒在拥吻的两人身上，留下一重朦胧，两叠温柔。 第124章 云想衣裳花想容 顾绍雪刚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屏幕就亮了。 是路志铭打来的微信电话，“睡之前把手机反扣起来，别挂断”。 “好”。 “你什么事都不要想，有我在呢，知道吗？”顿了两秒，路志铭又道，“如果扛不住了，就跟我说”。 他猜测今天的事顾绍雪并没有真的释怀，或者是因为其他什么事，不然她不会做噩梦。 “嗯”，顾绍雪应声，躺到床上，又叮嘱道，“你回到家了泡个热水澡再睡，别感冒了”。 “谢谢老婆关心”。 顾绍雪含羞带嗔，“我现在还不是你老婆呢，你别乱叫”。 路志铭含笑中带着傲娇，“在我心里，你早就已经嫁给我了，我这叫心口一致”。 在辩论这方面，除非路志铭让着她，不然她只有输的份儿。 只能拿不吭声当默认。 路志铭想到这一路上肯定会有嘈杂声吵到她，在加快速度的同时，他跟顾绍雪聊了下明天的出行安排。 刚开始顾绍雪还回复他，后来不管他说什么，她都是回‘嗯’，路志铭便没有再说话了。 凌晨三点多，刺耳的铃声把刚进入深睡眠没多久的路志铭炸醒，眼睛模糊脑子混沌之间，他划开接听键，沙哑的喊了一声： “小雪”。 电话那头沉寂了几秒，才道，“老板”。 路志铭霎时清醒，压低声音，“先别说话”。 他拿起跟顾绍雪正在通话中的手机放到耳边仔细听了一下，确定她没有被吵醒以后，翻身下床轻脚走到外间书房。 点燃一支烟抽了两口，道，“说吧”。 只听得对面的人长舒了一口气，刚才路志铭只是不让他说话，他直接大气都不敢出，硬是憋到了路志铭再次开口说话。 “老板，那两个人是岳州大学新闻系的大一新生，关城人，背景我查了，很普通，冒充王迎雪的那个女生叫周恒蓁，另一个女生叫关茯苓，目前两个人在去美国的飞机上，签的是旅游”。 “她们名下的账户在她们离开酒店半个小时后多了10万块钱，给她们转钱的人只是个中间人，另外，经过多方数据比对，王迎雪和她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王迎雪来了酒店以后也一直都在房间里，吃饭什么的也是让服务员送进去”。 听完以后，路志铭沉默了足足十秒，而后沉声道，“你带几个人去一趟，把她们俩给我抓回来！” 挂完电话躺回到床上，他又拿起那部手机听了一下，才安心的闭上眼睛思考。 王迎雪在机场说的那句‘设备的事不是我做的’回响在他耳边。 难道王迎雪不是枪，是背黑锅的人？但细想又不对，港城那件事她确实参与了，科室里有监控，的确是她把试剂放错了，而且她跟赵鑫也有联系。。。 电光火石之间，路志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会不会是有人利用了王迎雪这个名字，就类似于南城这件事，那个人根本不是王迎雪，但她却说自己是王迎雪，而真正的王迎雪又恰巧出现在机场，出现在酒店，让所有人都认为这个事就是王迎雪在背后指使的，而且这个幕后操控的人还知道他很讨厌王迎雪，不会给王迎雪辩解的机会。 在调查港城的事的时候，他让人查过王迎雪，她就是个普通人，周恒蓁说的没错，王迎雪确实是他师妹，她也是岳州大学医学检验系的研究生，不过比他小两届，跟他不是同一个导师，算是同校同一专业的师妹。 当初她做二助时，他并不知道这些，他之所以悉心教她，除了因为她名字里有个‘雪’之外，更重要的是她是个很有悟性的人，工作能力他还是很认可的，只是后来她触到了他的‘逆鳞’，不得不把她开除了。 如果他的猜测是对的，那他还偏偏就要给王迎雪一个辩解的机会了，看她到底是不是真的被人给利用了，反将那个幕后主使一军。 刚才一根烟的续航已经支撑不了他此刻再次混沌的脑子了，加上这两天他有服药，直接昏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已经九点了。 路志铭‘腾’的一下挺身坐起，给了自己几秒清醒的时间。 语音通话记录显示，顾绍雪是早上7点的时候挂断的。 不过她也是被赵芳兵喊醒的，因着她刚急性肠胃炎出院，在饮食上要特别注意，不能由着她睡而错过了饭点。 路志铭来接顾绍雪的时候，顾以峰正在教她画水墨牡丹。 他写书法还算是有天赋，国画就不擅长了，所以他轻脚走过去站在一旁驻足观看，也想偷个一二分来学。 顾以峰抬笔蘸墨时，跟路志铭打了个招呼，“阿铭来啦？” “嗯”。 顾绍雪学的认真，方才发现路志铭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旁，两颊竟一时飞了红。 路志铭见她明眸异彩，含颦盈香，不禁想起一句词： 云想衣裳花想容。 与此同时，他在心里狐疑道，怎么看到他来，她还害起羞来了。 却道是昨晚顾绍雪把当时正跟她说话的路志铭带进了梦里，梦里她和路志铭交缠了一夜，激情似火，缱绻羡爱，除了最后一步没有做，其他的该做的都做了，以至于她不知道她在梦里的娇喘有没有不小心溢出来，被电话那头的路志铭听到。 路志铭来的时候，顾绍旭就在客厅，此时她已经跑到了房间给苏钰打电话。 苏钰迷迷糊糊的不知是现实还是梦里，闭着眼摸到了已经在响第四个40秒的电话，含糊了一声，“嗯”。 “你是睡死过去了吗？昨晚上说好今天八点半来接我一起去花市的，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人家阿铭都来了一个钟了，你连个鬼影都没有”。 “先别吵，等我睡醒再说”，苏钰说完，把电话扔到了一边，重新回了混沌之中，完全没听到顾绍旭接下来将近两分钟的‘鸟语花香’。 以至于20分钟之后，顾绍旭再次闯了他的‘闺房’，捏鼻堵嘴掀被把他弄醒。 苏钰刚想把顾以峰的‘圣旨’搬出来，转念一想不对，顾以峰说的是不让他进顾绍旭的房间，现在是顾绍旭进了他的房间。 “你这条花短裤挺性感的”，说这话时，顾绍旭是带了点害羞在面上的。 苏钰是又气又羞又愤，看都没看她一眼，头上冒着烟进了衣帽间。 两分钟后，他瞪着坐在沙发上若无其事得意洋洋的顾绍旭，道，“我现在就给做门窗的人打电话，让他们立刻马上给我房间装一个防盗门，你这个‘强盗’太可怕了”。 顾绍旭不急也不气，悠悠道，“是你先不守信用的，而且我这是先礼后兵，提前给你打了电话的，怎么到你嘴里成‘强盗’了？” 苏钰横眉道，“我不守信用？如果不是你昨晚上死缠着我视频到凌晨三点，我能睡到现在？” 顾绍旭理直气壮，“那我怎么就准时起床了呢？” 苏钰直接骂，“因为你不是人”。 不出意外的，苏钰又挨了顾绍旭一顿打。 “阿旭”，俞静姝在外面敲门。 她知道苏钰被吵醒后肯定会发脾气，刚才顾绍旭像一阵风一样跑上了楼，她没能拦住，虽然她们已是恋人关系，她敲门打扰有点不合适，但也比让两个人在里面面红耳赤要强。 两人确实正面红耳赤，只不过是缠在一起的面红耳赤，对她的敲门声充耳不闻，也没空闻。 俞静姝敲门未果，叹着气转身下楼。 苏钰压在顾绍旭身上，喘着粗气问她，“服不服？” “你没刷牙就亲我”，顾绍旭皱着鼻子捂着嘴巴，嫌弃道。 苏钰挑眉道，“你自找的”。 转而又换了歉疚的语气，“以后在我睡着的时候，你别打扰我，不然我没好脾气”。 顾绍旭撇撇嘴，酸道，“我怎么不记得你有这个毛病，哪个女人给你惯出来的？” “要是在你睡着的时候，我被人拐跑了或者被欺负了，也不能打扰你是吧？” “瞎说什么呢，我苏钰的人，谁敢欺负？！”苏钰半是嗔怪半是严肃。 顾绍旭杏眼一瞪，“谁是你的人，脸真大”。 苏钰垂目看了顾绍旭几秒，憾道，“看来我苏钰这辈子想娶个温柔似水，娇声娇滴的老婆，是不可能了”。 在顾绍旭进行下一步动作前，苏钰像箭一样冲出了房门。 第125章 春风拂槛露华浓 因着顾绍旭给俞静姝‘恶人先告了状’，苏钰被苏明璋不分青红皂白的训斥了一番。 苏钰把心里的小册子翻的哗哗作响，小册子上记载的尽是顾绍旭这段时日作下的种种‘恶行’。 临出门时，顾绍旭满脸逞笑，苏钰愀然不乐。 天气还未放晴，仍留有昨日夜雨后的雾蒙，一南从车内后视镜看到自家老板跟外面天气一样的神情，心下不免有了思忖： 老板肯定是被刚才呼啸而过的红色法拉利车主给欺负了。 花市在离岳州市中心约莫十公里的地方，是岳州城最大种类最齐全的花鸟市场，驱车来的路上，路志铭给顾绍雪讲起了岳州人春节逛花市的习俗。 “岳州的花市一般是从大年二十八开始，到大年初一的凌晨结束，那时候我们俩刚好在港城，不过现在的人也不拘一定在那几天逛花市”，实则是他不愿意在自己没有陪着她的情况下让她逛花市。 “等下我们去买一盆年桔，带去住处，年桔的桔在岳州话里发音跟‘吉’相似，寓意来年大吉大利”。 “还有太阳花”，顾绍雪闪着玻璃球似的双眸提醒他。 路志铭宠溺道，“好”，忽又神秘的卖了个关子，“还需要买一盆花”。 “什么？” 顾绍雪刚问完，耳旁便濡了低沉的嗓音，“桃花”。 她并不懂个中机关，昨夜的梦重又浮上脑海，晕红倏的爬上耳垂，灼热了她忡忡跳动的心，虽然她和路志铭亲吻过很多次了，但都不及梦里那般荒诞旷辽。 路志铭见自己的一点心思得逞，低笑了一声，装作无事人，继续给她普及，“红桃在岳州话里的发音类似于‘宏图’，寓意来年大展宏图”。 顾绍雪反应过来后，嗔恼道，“我以为你要放在家里招桃花呢”。 路志铭轻点了下她撅起的粉唇，“招桃花也是招你这朵桃花”。 紧接着，车厢里降下的隔板后面，氤氲起了一片春意盎然。 今天出门，路志铭带了自家的司机，京墨。 京墨今年也是26岁，是路志铭20岁那年生病之后，路兆恺给他找的保镖，只是自路志铭去了国外留学回来以后，就没让他跟着了，昨天被苏钰说了之后，加上自己现在吃着药，不便一直开车，便又把他带在了身边。 顾绍旭挽着仍然黑着脸的苏钰站在花卉市场的大门口，嘴里哼唱着一首童谣： 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 忽听得她锐声喊道，“这里这里，小雪，阿铭，这里！” 顾绍雪已被花卉市场外围的熙攘吸引，把头扭的像拨浪鼓一样，左右巡视着年下的热闹，路志铭紧紧抓着她的手往苏钰那边走去，京墨在他们身后警惕的看着方圆十米之内的人。 六人汇合以后，便进了市场逛起来。 凡是顾绍雪说好看的花，路志铭都让京墨付了钱带上一束或一盆，后来京墨已然拿不住了，便记下了店铺编号，等走的时候再一并来拿。 顾绍旭偷摸着给顾绍雪帽子上插了一朵红色的花，戏谑道，“看我们刘姥姥进大观园喽”。 顾绍雪用手摸索着把花摘下来，并不恼，却欢喜道，“这是什么花？” “这是风铃花”，卖花的老板热情的开始介绍，“这个花的花语是一生只爱一个人”。 “怎么说？” 顾绍雪半是好奇半是狐疑，好像每种花都会被赋予上专情的色彩，她倒想听听这风铃花的故事。 老板早就把她们一行人看了个透彻，后面两个是保镖自不用说，前面这四个肯定是非富即贵，便认真道，“这个花形状像铃铛，因此而得名，铃铛只有在和风相遇的时候，才会发出声响，这是风对铃铛的钟情，也是铃铛对风的承诺，所以它的花语是一生只爱一个人”。 “小姐，您看您要哪种颜色？” 老板说着，便把销量最好的紫风铃拿到了顾绍雪面前。 顾绍雪看了一眼，又去看旁边白色的那盆风铃，一时拿不定主意，侧头问路志铭，“你觉得哪个好看？” 路志铭果断对老板道，“两种颜色都拿一盆”。 “拿一盆粉色的风铃”，顾绍旭转头对身后的一南道，“我养一盆跟她们不一样的”。 苏钰翻了个白眼，撇嘴道，“仙人掌都能养死的人，还学别人养花”。 “管的着嘛你”，顾绍旭用胳膊肘怼了苏钰的心口一下，“狗拿耗子”。 苏钰咬着后槽牙，“一南，不要给她付钱”。 “一南，买一百盆！”顾绍旭飞给一南一记眼刀。 京墨同一南一起去付钱的时候，小声问，“你老板谈的这个女朋友看着跟以前那些都不一样，一点都不怕你老板，什么来头？” 一南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只能面上带笑心里淌泪，这个泪是为苏钰流的，“是你家少夫人的亲姐姐”。 在京墨这里，他只听过顾绍旭这个名字和她跟苏钰的关系，没有见过她本人，如今见到，他心下不免一惊，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离他只有五米之远的老板，见他们并没有人听到他说话，松了一口气，但不敢再言语了。 路志铭对他俩的斗法早已见怪不怪，顾绍雪却是第一次见，觉得好笑，又觉得苏钰可怜，便在前面一段路上，找了个时机跟顾绍旭耳语了一句，“大姐，在家里怎么闹都行，在外面要给自己男人面子”。 “他自找的”，顾绍旭悻悻道，“你没听到是他先嘲讽我的吗？” “要是我，我会说，那你帮我养”，顾绍雪冲她眨眨眼，“你试试”。 顾绍旭半信半疑，把刚才顾绍雪说的那句话连带着她的语气一并复制给了苏钰，结果苏钰直接跳了起来，“那一百盆花单单浇水我就得从五更浇到二半夜，你这不是让我帮你养花，是在体罚我吧，我告诉你顾绍旭，等下我就去找顾伯，我。。。好好好，养养养，你先松手”。 却道是顾绍旭正掐住苏钰腰上的一小块肉直接拧了三百个度。 顾绍雪在前面听到，扑哧笑出声，她倒是忘了顾绍旭刚买了一百盆风铃花，更加同情苏钰了。 路志铭正在帮顾绍雪挑选太阳花，老板也是很热情的给他介绍着太阳花的花语，“它的花语是一生一世只爱一个人”。 闻言，顾绍雪笑容更大了，“讲来听听”。 “有太阳时，它目不转睛的看着太阳，没有太阳时，它便低下头谁也不看，它心里只有它的小太阳，所以是一生只爱一个人”。 顾绍雪心里知道，不管是刚才的风铃花，还是现在的太阳花，这些花语都是营销话术而已，但她很受用，便蹲了下去，扬脸冲路志铭绽了个单闭眼的笑脸，道，“我是你的小太阳”。 花叶上恰好有一滴水珠，不知是水珠的晶亮折射到了路志铭的眸子上，还是他深邃的眸子吸纳了水珠的清透，一时间，路志铭竟成了一个痴人。 京墨自早上见到顾绍雪，她便带着帽子和口罩，在车内又有隔板挡着，所以他还没见过他家少夫人的真容，只从眉眼和声音辨出，她应该是个极温婉漂亮的人，又是顾家的小姐，那跟他老板当是极相配的。 “路总！” 在路志铭和顾绍雪看过来之前，京墨已经先一步排除了隐患，挡在了来人的身前。 “衡君姐”。 顾绍雪虽然只见过陈衡君一次，但她记性好，一眼就认出了她。 下一秒，京墨便撤到了一边。 路志铭则是淡淡的颔了下首，只因顾绍雪之前说的‘领导跟助理’的隐喻，他没有说话。 陈衡君早已习惯了路志铭的‘默式语言’，所以她也没尴尬，微笑着跟顾绍雪打了招呼，“顾小姐好”。 “你也来买年花吗？”顾绍雪见她手上提着一盆桃花，路志铭刚刚给她普及过。 陈衡君道，“对，跟我男朋友一起来的，他刚去洗手间了”，说着她扭头看了一下，似是看自己男朋友回来了没有。 “婚期定了吗？” 许是因为顾绍雪在岳州没有除她们三家人之外的朋友，她很渴望能交个朋友，而陈衡君是个很有亲和力的人，顾绍雪莫名的就被她的魅力所吸引，打开话匣子跟她聊了起来。 路志铭给京墨使了个眼色，京墨会意，站在了顾绍雪身旁，他自己转身进了隔壁的店铺继续选花。 第126章 自古多情伤离别 “先订了婚，准备过个一年再结，一旦结了婚，就会被催生孩子，很烦人的”。 陈衡君耸了下肩膀，眼睛不经意的往路志铭的方向看了一下，问，“您跟路总呢，好事要将近了吧？” 后面这句话顾绍雪没听清楚，只因她突然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人也模糊，声音也模糊，紧接着便开始眩晕。 陈衡君见她眉头蹙起，眼睛紧闭，心里一紧，赶忙往前一步扶住她，“顾小姐，您怎么了？” 京墨眼见着路志铭进到了隔壁店铺后没了影子，急的想去喊他，但还得守着顾绍雪，忽看到苏钰和顾绍旭从他身后的花店走了出来，不等他开口，只听得顾绍雪道，“啊，我没事，刚才突然想打喷嚏，又打不出来，憋了一下”。 京墨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雪，你看我买了。。。” 顾绍旭捧了一盆仙人掌走过来，见到陈衡君，问，“这位是？” “您好，我是陈衡君”，陈衡君抢先一步自我介绍，“是路总的助理”。 顾绍旭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视线从她脸部向下移，只见得她无名指上的鸽血红宝石钻戒比手上拎得一盆桃花更惹眼。 陈衡君知道这个正审视她的人是顾家的大小姐，顾绍旭，站在她旁边也在看她的人是苏钰，相比于顾绍雪的鲜为人知，他们两个称得上是岳州城的‘名人’，就这会儿的功夫，就有很多人正在拍他们。 她更知道这位顾家大小姐是不屑于跟她说话的，假装看了一眼手机，对顾绍雪道，“顾小姐，我先走了，我男朋友在找我了”。 “嗯，衡君姐再见”，顾绍雪眉眼一弯，冲她摆了摆手。 “看清楚，我才是你姐，别看见个比你年龄大的就喊姐”，顾绍旭说完又剜了苏钰一眼，“还有你，刚才看人家看的眼睛都冒绿光了，没见过妖精是吧？” 陈衡君的背影微不可见的滞了一下，此时的她也只往前走了几步而已。 苏钰也没恼，他知道顾绍旭是故意让她听到的，方式虽欠妥，但她的话却不无道理，这个陈衡君他见过，很精明，但这种精明也是她的职业所需，至于生活中是怎样一个人，别说顾绍雪不了解，或许连路志铭都不知道，顾绍旭既是让顾绍雪离她远一点，也是在警告陈衡君，让她离顾绍雪远一点。 但他猜到顾绍雪涉世不深，或者应当是不谙世事，肯定没懂顾绍旭的意思，待陈衡君走远后，他神情略严肃的对顾绍雪叮嘱道，“以后不要跟阿铭公司里的人走的太近”。 顾绍雪不是不懂，只是‘懂’的角度和他们不同。 她以为顾绍旭是吃醋才说的那番话，以为苏钰跟他家人一样，不希望她跟外面的人有接触，加上身体有点不舒服，便点了点头，“嗯，知道了”。 苏钰倒是被她的乖巧怔了一下，只当她是心思单纯，没作他想。 这时候，路志铭走了过来，“我又挑了一盆兰草花，你可以临画用”。 顾绍雪没有回应他说的兰草花，却道，“阿铭哥，我有点饿了，我们走吧”。 “我也不想逛了，腿都酸了”，顾绍旭在一旁附和道。 京墨和一南已经懂事的替各自的老板去收花草了，路志铭在顾绍雪面前蹲下身子，“上来，我背你出去”。 “哎，是我腿酸，不是小雪腿酸”。 闻言，苏钰微微弓了下背，道，“我不聋，不用说那么大声”。 顾绍旭逞笑一声，像只小猴子一样跳到了苏钰背上，苏钰动作娴熟的接住她，习惯性的说了一句，“你该减肥了”。 顾绍旭紧了紧搂着他脖子的胳膊，“就不减”。 路志铭倒是希望顾绍雪能吃胖一点，她本来就瘦，被肠胃炎折腾了一下，这两天眼见的又瘦了一圈。 “小雪，等下跟我回住处，你想吃什么？我让人送菜过去”，路志铭问从趴到他身上以后就没有再说话的顾绍雪。 没人应。 “你女朋友睡着了，把她口罩摘了吧，别影响了呼吸”，刚才卖给他们风铃花的老板冲他喊了一声。 旁边的顾绍旭听到，立马从苏钰背上下来，去摘顾绍雪的口罩。 “别摘，把鼻翼那里松一点就好了”，路志铭小声提醒她，“这周围有很多人拍照”。 “好”。 “等下我带小雪去我的住处，就不和你们一起了”，顿了一下，路志铭又道，“我跟顾伯打过招呼了”。 “你们出来的时候，带她的药了吗？”顾绍旭问。 “嗯，带着呢”。 “好”。 路志铭早就打算好了今天陪她一整天的。 只是当下他正在想一件事： 自顾绍雪出车祸以来，她在一天当中随时都会睡觉，这一点他是知道的，但以前她要是想睡，都会跟他说一声，这一次她不但没说，还睡的很快，很沉，以至于在回去的路上，他害怕到探了她三次鼻息。 以至于在做饭的时候，切到了手指。 他箭一样冲到了楼上，不是去包扎伤口，而是去看顾绍雪。 但见她面色红润，呼吸均匀的睡在那里，可路志铭却莫名的心慌，没来由的心慌。 京墨正在小花园里摆放刚运回来的花花草草，接到了路志铭的电话。 “你进来洗下手做饭吧，我把要做的菜发你手机上”。 京墨是个全能型保镖，除了不能怀孕生孩子，其他的基本都会。 挂完电话，路志铭用创可贴简单缠了下受伤的手指，便坐到床边，静静地守着顾绍雪。 一点钟的时候，顾绍雪才幽幽转醒。 睡觉醒来，能看到路志铭在身边，是顾绍雪最开心的事之一，之二便是每当此时，他都会亲吻她。 难舍难分之时，顾绍雪似昏了头似的，去解他的腰带。 路志铭按住她的手，哑嗓道，“别闹”。 “我想要”。 只三个字，就酥麻了路志铭浑身万千条的神经，但他此时虽情迷却还是保持有理智的，“等我们订婚了才可以”。 “什么时候订婚？” “我跟顾伯提了，他说等你21岁的时候”，他说的是事实，也是他对顾以峰的承诺。 顾绍雪平地一声雷，“那我要是活不到21岁呢？” 直炸的路志铭几乎是从顾绍雪身上弹到了地上，站定后，他低吼了一声，“你胡说什么呢！” 偷偷从云层里探出来的太阳透过窗棱挤进来一束光，照在路志铭因为生气而微微抽动的脸上，顾绍雪看到他眼睛里起了一层水雾。 刚才那句‘我想要’是她身体的本能反应，也是她不想让路志铭有遗憾，亦或是她也不想让自己有遗憾。 在花市的时候，她感觉到了比在港城时要严重一倍还多的眩晕，后来趴到路志铭的背上以后，她不是睡着了，而是昏过去了，她也隐隐觉得对于她车祸后的康复，周围的人都在瞒着些什么，这让她有了很不好的猜想。 之前路志铭说在她21岁的时候两人结婚，刚才又说21岁的时候订婚，她可以理解是父母不愿意让她那么早就嫁人，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一定是21岁，而不是22岁或者23岁，21岁是什么节点吗？这让她有了更加不好的猜想。 路志铭见她半是委屈半是缱绻的看着自己，心软只在一瞬间，他轻轻的把顾绍雪捞起来拢在怀里，用极力压制却压制不住的颤抖声音道，“对不起，以后我会跟你保持距离，不招惹你了，只求你不要再吓我”。 他们都是肉体凡胎，这半个多月，靠的全是咬牙的忍耐，才没有突破最后那一步，遵守对顾以峰的承诺只是其中的原因之一，在路志铭心里，顾绍雪能好起来，才是他最想要的，其他的都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本来顾绍雪还想问，‘阿铭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不然为什么每次她开玩笑说到关于‘死’的字眼时，他都会表现出超越正常人反应的惊慌失措和小心翼翼。 只是此时，她却不想问了，因为顾以峰经常对她说的那句‘没有为什么’对她影响太深了，如果路志铭真的知道什么，那顾以峰也会交代他不让他说的。 所以她觉得有些问题还是需要自己去探寻。 转而问，“饭好了吗？” “好了，你去简单洗漱下，我们下楼去吃”，路志铭用下巴蹭了下她的脸颊，似是在安抚她，也似是在安抚自己被吓怕的心。 京墨半个小时前就给他发了消息，说是饭已经做好了。 第127章 故事飞过秋千去 饭桌上，顾绍雪问京墨，“你本名就叫京墨吗？” 京墨不敢看顾绍雪，但不看她又觉得不礼貌，只得看向她和路志铭之间偏向她的位置，“不是，做我们这行的，都用的化名，我本名叫赵靖，郭靖的靖，京墨是老板给我取的名字”。 “京墨是一味中药，有止血的功效，挺适合你的”，顾绍雪赞赏的看了一眼路志铭。 京墨低头扒拉了一口饭，囫囵吞下，然后站起身，“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看到京墨这个样子，顾绍雪忽然想起她刚来岳州时，第一次跟冲锋一起吃饭，他的表情动作跟眼前这个是如出一辙，不禁抿嘴笑了一下。 抬眼之间，京墨刚好看到顾绍雪嘴角的两个小梨涡，心脏忽的漏跳了半拍，他赶忙转身离开，去了小花园继续整理花草。 “他跟二哥熟吗？”顾绍雪问。 “应该，不是很熟”。 路志铭没法跟顾绍雪解释最近六年因为生病，他其实并没有跟冲锋经常玩在一起，关系好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他拿起汤勺盛了一碗板栗排骨汤递给顾绍雪，道，“赶快吃饭”。 把话题岔开了。 “我让人在花园里扶了个秋千，等下带你去玩”。 顾绍雪没有应，只垂目喝汤，眼看着一碗汤见底，她才道，“我想先晒会儿太阳，给你讲个故事”。 “好”。 不消片刻，两人便来了书房的阳台，说是阳台，其实是连接阳台的茶室，大大的落地窗上垂着乳白色的纱幔，古典的灰黄纱灯吊在茶桌的上方。 微风透过纱窗轻抚纱幔，又裹着小花园里花草的香气和刚燃起的腊梅香纠缠在一起，只惹的满室和煦缱绻。 顾绍雪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靠在路志铭的怀里，给他看她朋友圈里的雪景。 “还记得我说的要和你一起做的九大雅事吗？其中就有赏雪这一雅”。 “我现在就在赏雪”。 顾绍雪刚想说‘赏照片里的雪不算’，便看到了他眸子里的‘雪’，虽了他意，却道，“我原名不叫顾绍雪，叫顾绍泽，鹏泽基金里的‘鹏泽’二字就取自于我和大哥的名字”。 闻言，路志铭脸色微变，在心里忖道，“难道顾以峰告诉她算命先生的事了？她要讲的故事是这个事吗？什么时候跟她说的？在南城的时候吗？是因为顾绍雪听了周恒蓁说的她是私生女，然后他们说了？” “可能性极大，不然按照顾绍旭的说法，顾绍雪跑去跟顾以峰和赵芳兵闹了不愉快，如果他们没解释清楚，以顾绍雪的脾气，等他们回去的时候，不可能是一派和平”。 顾绍雪见他半晌没说话，当他是诧异，继续道，“顾绍泽是外公给我取的名字，顾绍雪是奶奶给我取的名字，外公说，我是顾家人，当听顾家奶奶的，我奶奶说，那就把顾绍泽作为曾用名，这样户口本上就能看到两个名字，便就谁也不辜负”。 一会儿的功夫，路志铭的心是跳了又平，平了又跳。 一丝忧伤划过顾绍雪的眼底，被路志铭捕捉到，他赶忙搂紧了她，安慰道，“等三四月份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回去看奶奶”。 顾绍雪环住路志铭的腰，由侧靠着变为半躺在他怀里，“我要给你讲的故事就发生在三四月份”。 “故事的主人公叫沈周翰，我们两个是怎么相识的，我之前给你讲过，大一时候那个读书群，但当时我们两个的‘决斗’不是在微信里，是在邮件里，算是‘不打不相识’吧，就这样，我们俩通了四年的邮件，邮箱是我们唯一的联系方式，邮件的内容大部分都是读书感悟，偶尔也会跟他说说心里话，都说年少不知愁滋味，懂得了愁滋味时，刚好遇到了他”。 “后来，我考研究生时，告诉他我考的是岳州大学，他回复我说，他刚好是岳州人，我们俩就约好在岳州大学见，那时候他只知道我叫顾绍雪，是个学生，但我只知道他叫沈周翰，他没说他是做什么的，我也没问，再后来，我们互换了照片，为了见面时能认出对方，我是用附件的形式给他发的照片，他是把照片夹到了一本《诗经》里，邮给我的，寄方的地址是岳州的一个快递站”。 “再后来，我考上研究生了，他却消失了，他消失两个月后，我奶奶也去世了”。 “我的故事讲完了”。 “也许他是有什么苦衷，不得已才不和你联系的吧”，路志铭面上平淡，心却已被巨浪翻来覆去拍打了好几遍，潮水退去，只留下一片狼籍。 “那都不重要了，就好比我在一趟长途列车上遇到了一个人，跟他相谈甚欢，临下车时，人家说，改天我请你吃饭哈，结果人家没请我，难道我要一直追着他问，为什么不请我吃饭吗？难道他需要向我解释他为什么没有请我吃饭吗？” 说着，顾绍雪挺了下身，路志铭松了手臂，她坐起，继续道，“难道我回家之后，把这个故事讲给你听，你还要吃故事里人物的醋吗？” “你会吗？” 如果换作其他人，肯定已经被顾绍雪绕进去说‘不会’了，可他是路志铭。 “我会”，路志铭认真道，“我老婆，只能跟我相谈甚欢”。 顾绍雪睨着路志铭，一秒不说话，三秒不说话，眼看着路志铭开始急的时候，她忽的垂直身子往他身上倒去，路志铭下意识的护住她的头，让她来了个‘软着陆’。 只听得她道，“这事你不能怪我，你去找我爸吧，谁让他从小就把我抱到关城了”。 这是一记绝杀，路志铭举白旗投降。 顾绍雪把头一埋，扑哧笑出声。 “笑归笑，哈喇子可别流我衣服上”，路志铭面上嗔怪心里却带着笑。 “我就要流”，顾绍雪说着便使劲拱他，直把头发蹭到他的脖子上，下巴上，惹得窗棱上刚立着的小鸟都被他们的笑声给吓的飞走了。 路志铭曾经设想过无数种她和沈周翰的关系，如今她亲口讲出来，竟都不是他设想中的任何一种，看似这个故事她只讲了个大纲，实则她已讲完了全部，只不过把故事里她曾经的孤寂，沈周翰带给她的快乐，以及后来他消失后，奶奶去世后她的痛苦，迷惘，自我疗伤给做了留白处理。 如果昨天他没有发疯似的问她‘沈周翰是谁’，她应该会把这件事一直藏起来，现在讲给他听，是想告诉他，她是真的只爱他一个人。 或许这个故事还会有续集，或许没有，但她既然讲出来了，那么在她这儿，这个故事已经结束了，那他呢？’沈周翰‘这个刺也该从心里拔了吧，即使她以后知道了沈周翰为何会突然消失，那他也会跟她共同去面对。 十分钟后，刚才那片笑声又在小花园的秋千处响起。 京墨正在给摆放好的花草浇水，听到笑声，他也止不住的唇角上扬。 忽的电话响起，他走远了一点去接通。 “老板”。 “老板在忙，我是京墨”。 早上的时候，路志铭就把他工作的那部手机给了京墨。 “京哥好，老板让我负责的事有了最新的消息，机场发生了枪击案，周恒蓁和关茯苓被流弹射中，生死不明”。 “你们就近找个酒店先住下，不要暴露，做好自我保护，我这边尽快给你们回复”，京墨虽然不知道路志铭让他们查什么事，但他也大概猜出了对面的人是在国外。 挂完电话，京墨回头望了望秋千的方向，发现秋千上已没了人影，下一秒，两只蝴蝶把人从花丛中引了出来。 “你吃过鲁迅先生百草园里写到的一种果子，覆盆子吗？小时候学这篇文章时，对这个覆盆子很好奇，鲁迅先生说它的色味比桑葚还要好得远，我吃过桑葚，倒是不知道这覆盆子是什么味道”，顾绍雪问路志铭。 “我不吃覆盆子”。 “不好吃吗？” “因为它跟京墨一样，是一味中药，你百度一下它是治什么的”，路志铭说着，还神秘的勾了下唇。 十秒后，顾绍雪合上手机，挑眉道，“回头我寻些苗来，跟大姐一样，养一百株，以备不时之需”。 路志铭追上笑着跑开的顾绍雪，在她耳边小声说，“关于幸福的事，不劳夫人操心”。 “是不是初七你就要上班了？”顾绍雪忽然问。 路志铭还在刚才的话题里酝酿着‘坏话’，猝不防的愣了一下，下意识道，“上什么班？” “公司不是初七开工吗？” “等你开学了我再去”，路志铭顿了一下，纠正她道，“我那不叫上班，叫工作”。 “干嘛问这个？” 顾绍雪道，“我想让你陪我回一趟关城”。 第128章 风又飘飘，雨又萧萧 路志铭蹙眉看她，似是在说，不是说好了三四月份再回去吗？ 顾绍雪在脸上漾开一个微笑，睨着他道，“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回去赏雪”。 路志铭一时没有猜出她赏雪的背后究竟是何用意，便道，“早前在你朋友圈看到你说的九大雅事，我便特别留意了赏雪和寻幽这两件雅事，既要去做，肯定要好好选个雅地，我也不是说关城不好，只是它不是最好的赏雪雅地”。 闻言，顾绍雪蓦地一阵感动，原来他把她说的每句话都记在了心里。 “那你选了哪里？” 路志铭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我选了北京的故宫和加拿大的班芙，你若喜欢古典一点的，那我们就去故宫，若是喜欢风景更好一点的，那我们就去班芙，你也可以鱼和熊掌兼得，两个地方我都带你去”。 “不过在这之前呢，你得先把身体养好，不然耐不住加拿大那边极寒的天气”。 “那我要是好不了了呢？”顾绍雪在心里道。 路志铭见她把头歪在他的臂膀上，也不说话，便问，“怎么？这两个地方你都不喜欢吗？” “喜欢”，顾绍雪轻轻的应了一声。 路志铭微松了一口气，抬眼看了下天空，那云朵像一簇一簇新摘的棉花，风一吹，便把它们织成了柔软的轻纱。 视线下移时，他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京墨。 他朝京墨点了下头，京墨转身回了屋。 “回屋收拾一下，我带你去玩个刺激的项目”。 顾绍雪挺起身，看向一脸神秘的路志铭，眼带询问。 路志铭继续卖关子，“去了你就知道了”。 说着便要拉着顾绍雪回屋。 顾绍雪却不走，怯道，“要是去坐过山车，我不去，我害怕”。 路志铭扭头，一脸不可思议，笑说，“你怕坐过山车？” 顾绍雪眼看着自己被嘲笑了，立马摆出她惯常的输人不输阵的姿态，“对，怕，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路志铭乐不可支，“期待知道你的第三怕”。 “不用期待，第三怕就是怕高，也就是恐高，三层楼以上我都不敢往下看”。 路志铭抬眼看了一下三楼的位置，道，“那这个房子不要了，我们再去选个两层的”。 顾绍雪看他神色紧张，笑说，“说是那么说，只要不是太高就没事，这房子挺好的，我很喜欢”。 路志铭心下一松，道，“要是有想添置的东西，或者哪里的布置不太合意，你跟我说，我让人买来重新布置”。 “目前没有不合意的地方，以后要是有，我再和你说”。 “好”。 说话间，两人进了屋。 走到楼梯口，路志铭道，“去吧，下来的时候把床头柜上我的手机带上，我出去跟京墨说点事”。 “嗯”。 待看到顾绍雪进了房间，路志铭和京墨才走到院子里说话。 京墨把刚才他接到的消息跟路志铭复述了一遍，路志铭瞬间沉了脸，接过电话回拨了过去。 “老板”。 “枪击案发生的时候，你们在什么地方？” “我们在出口处，枪声一响我们马上就撤到障碍物后面了，现场很乱，看到那两个人中弹以后，我们就撤离了，我已经通知国内的兄弟赶去关城了”。 路志铭沉思片刻，道，“你先回来吧”。 为了金钱，被人当枪使，或伤或死在乱枪之下，也是善恶终有报，即使把她们俩抓回来了，估计也是一问三不知。 查王迎雪和那个同学群也许还更靠谱一点。 但他实在不想见王迎雪，便想着把这事交给京墨。 这么一交代，半个小时过去了，天又蒙起了细雨。 路志铭猛然想起顾绍雪来，她人呢？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见人影？ 却道是顾绍雪在进房间一分钟后就晕倒在了床边的地毯上，路志铭抱起她时，她是睡着的样子，但他知道，她不是睡着了。 医院里，所有该做的检查都做了一遍，路志铭问医生，“我老婆她是怎么了？” 医生像是遇到了难题一般，但仍保持着职业严肃，询问路志铭，“除了嗜睡，她还有其他异常的症状吗？” 路志铭想了一下，道，“她还会经常做噩梦”。 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医生微叹了下鼻息，道，“等我们会诊的结果吧”。 一听要会诊，路志铭登时跳了起来，他抓住医生的衣领，红着眼眶怒吼道，“你们是庸医吗？一个个胸牌上贴着主任医师，却一点都没有主任医师的本事，我老婆她好好的，你们会诊什么？！” “阿铭！”顾绍鹏大跨步跑过来把路志铭拉开。 顾绍鹏一直惦记着顾绍雪，本来一早就要去看她的，恰巧今天是姜妍产检的日子，等他带着姜妍和顾婧宸到云府路时，顾绍雪已经和路志铭出去了。 见只有顾以峰和赵芳兵在家，他便想着陪陪他们，等着顾绍雪回来，却不料等来了路志铭的电话。 本来是他跟路志铭一起过来问医生顾绍雪的情况的，半路上他接到了刘锡川的电话，刘锡川在电话里说了路志铭把他拉黑的前因后果，想让他从中调和一下。 刘锡川是找了苏钰未果，才来找的顾绍鹏，虽然他也只有跟路志铭在一起的时候才能跟顾绍鹏说上话，但现在好像除了找他，也没人能帮他了，顾绍鹏也只说他先问问路志铭。 等顾绍鹏在医生办公室见到路志铭，他却正准备暴揍医生。 “发什么疯？！”顾绍鹏厉声斥道。 被拉开后的路志铭黑着脸转身离开，顾绍鹏急着问医生情况，便没有理会他。 路志铭去找了王建章。 一进门，路志铭见王建章跟自己一样红着眼圈，本来难受的心又紧了一下，“老师，您怎么了？” 王建章的眼神滞了一下，勉强挤出一点笑，道，“没事，过年这几天儿子儿媳妇带着孙子来家里热闹了几天，中午吃过饭，他们一走，这房子里啊，一下子就静下来了”。 一时间，路志铭觉得想求他帮忙的事也没法张嘴说了。 转而道，“我这不是来了嘛，把热闹重新给您续上”。 “人老了，热闹的时候想静，真的静了又想热闹，多少有点不识好歹”，王建章说笑着把路志铭引到客厅，让座后，从果盘里拿了一个福橘递给他，“大吉大利”。 路志铭接过来，面上带笑，“谢谢老师，您也大吉大利”。 心里却浸满苦涩。 王建章看了一眼门口玄关处放着的高档礼品盒，道，“以后来家里，不要拎东西，老师见到你就很高兴了，不拘这些礼节”。 想到自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路志铭不禁惭愧，“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老师您别客气”。 正如路志铭一眼看到了王建章的红眼眶，王建章也一眼看到了他的，便道，“志铭，遇到什么难事了吧？” “啊，没有”，路志铭拿橘子的手微颤了一下，强装镇定，“就是今天刚好闲下来了，来看看您”。 王建章用炯炯的眼睛睨着他，“女朋友追上了没？” 只一句，路志铭的情绪便全线崩溃了。 接下来的时间，他像个无助的孩子般，把顾绍雪的情况给王建章讲了一遍。 王建章听完，思忖了几秒，道，“检查结果都没什么大问题，但好像病人本身的状态并不是正常的康复状态，确实挺奇怪的，听你刚才说的她的主治医师，他的水平在国内也是数一数二的，如果他说她这是后遗症，你也不能说他说的是错的，你也是学医出身，概率这事本身就是存在的，就类似于药物一样，不良反应发生在不同个体身上，所表现出的症状也是不一样的，有很多不良反应甚至都是未知”。 说着，他好像忽然想起什么，问路志铭，“她吃的什么药你知道吗？” 路志铭怔了一下，摇摇头，“没留意”。 “啊，她的药在我口袋里”。 路志铭忽的想起早上顾绍雪嫌背着帆布包麻烦，他就把她的药连带着她的手机一起装进了他的口袋。 掏口袋时，发现瓶口不知什么时候松了，药撒了一口袋，路志铭只得把药瓶给了王建章。 王建章的前妻是医药工程师，十年前去了美国，就再也没回来，他们有一儿一女，离婚的时候，儿子归了他，女儿跟着他前妻，所以他是懂一些药理学的。 “这药是吃不得了，重新买过吧”，路志铭自顾说了一句，便把掏出来的药片扔进了垃圾桶。 王建章的视线扫过垃圾桶时，脸色霎时变白。 “把药捡起来给我！” 第129章 流光容易把人抛 路志铭心里咯噔一下，迅速捡起一片药递给王建章，不安道，“老师，这药有什么问题吗？” 王建章看着手心里小小的药片，敛眉沉思数秒，霍的站起身，神情紧张且严肃，“志铭，把药全部捡起来跟我去医院！” 垃圾袋是路志铭来之前王建章新换的，所以垃圾桶里只有十几片药，路志铭弯腰去捡药的时候，手都在抖，后来干脆把垃圾袋直接拔了下来。 到了医院，王建章去病房看过顾绍雪的状态后，便急急的去了会诊室。 路志铭没有留在病房，而是走去了消防通道，瘫坐在步梯的台阶上，半边身子紧贴在冰凉的瓷砖上。 在来的路上，王建章告诉他，“你女朋友是误服了一种号称可以让人在睡眠中没有痛苦的离开人世的药，这种药物在我们国家是绝对不允许上市的，但在国外，已经进入临床试验阶段了，抛开专业术语，用大白话来讲，它主要用于受不了病痛折磨，有安乐死需求的病人，它不会让人一下子就死亡，而是通过药量的积累，慢慢的渗入机体，既能让病人去的很安详，也给了家属缓冲的时间”。 “你的意思是医院里有人收了好处，把这个药偷渡过来拿来做临床试验了？”路志铭脑子嗡嗡作响。 王建章神色凝重，“虽然国内不允许有这种药物存在，但不代表国人没有这种需求，有需求就会有市场，所以偷渡药品过来也不是不可能，但也只会存在于黑市，断不会出现在三甲的公立医院，建议你查一下你女朋友或者她的家人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医生给她开的药是没有问题的，但她的药被换了，什么时候被换的，这很关键，不过你刚才说她的各项检查指标都挺正常，说明她刚服用这个药物没多久，所以你不用太过担心”。 路志铭不知道王建章是不是在安慰他，惶惑不安中，他几乎要给王建章跪下，“老师，求您救救她！” 话刚落，泪已出。 眼看着七尺男儿在自己面前落泪，王建章恻隐道，“孩子，不怕，老师已经在想办法了”。 进病房之前，王建章给陈峰打了个电话。 陈峰是王建章的前妻，当初她执意要留在美国，是觉得那里的环境更有利于她的学术研究，她劝过王建章很多次，想让他也去美国，但王建章始终不肯，婚姻名存实亡后，两人平静的离了婚，虽然离婚的原因是不耽误彼此，但离婚之后两人各自都没有再找。 “建章”。 听到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称呼，王建章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他曾经跟路志铭说过一句话，‘优秀的人和优秀的人在一起，要么互相成就，要么王不见王’，后半句说的其实就是他和陈峰。 这些年他固执的以为，如果陈峰心里有他，便会为了他回来，而陈峰也固执的觉得，如果他心里有她，肯定会为了她去美国，即使是现在，他们也都还是这么想。 以至于他们因为各种原因通话快结束时，两人都会沉默几秒，似是王建章在等陈峰说，‘我想回国，想回到你身边了’，也似是陈峰在等王建章说，‘我想你了，想去美国陪你”，但最终谁也没开口。 就这样，两人都垂垂老矣。 谁也没有等来自己想听的那句话。 她依然唤他‘建章’，他依然喊她‘小峰’。 像热恋时，像夫妻时，似是一切都没有变，其实一切都变了。 事有轻重缓急，他没有多余的时间跟她叙旧，直奔了主题，说完以后，他停顿了一下，道，“小峰，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 王建章之所以这么笃定，是因为这个药是陈峰带领的团队研发的。 虽然王建章不愿意定居在美国，但离婚以后，他经常去美国看女儿，也就是去看女儿的时候，他无意中在陈峰的电脑上看到了她正在研发的这个药的药片模型，她给它命名为leave peacefully,翻译成中文就是平静的离开，药片上刻着l和p两个英文字母，还有药品的性状描述，药片为淡粉色，味道微甜，刚好电脑旁边就有她们已投入临床试验的药片成品，所以他才会一眼就认出路志铭倒进垃圾桶里的药。 刚开始他还不敢相信，直到看到药片的颜色，性状还有闻到它独特的芳香气味，再结合路志铭描述的病人的情况，他便肯定了他的猜想。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药是怎么出现在顾绍雪的药瓶里的，但这个中复杂，路志铭肯定接受不了，所以他选择隐瞒了陈峰的这一部分。 陈峰略作沉思，“我可以帮你，但你也需要帮我个忙”。 “医者仁心，人命关天的事，你也能拿来做条件吗？”王建章不禁愠怒。 “你发什么火啊”，陈峰带了点埋怨的口吻，转而又温和道，“是女儿的事”。 王建章心里一紧，“囡囡她怎么了？” “她没事，就是。。。” 忽的像是觉得哪里不对，陈峰问，“她回国了啊，没去找你？” “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去一年多了啊”。 陈峰的意思是，回国一年多了，没有再回美国。 想到孩子回国一年多了，他都不知道，王建章心里是又气又急，气的是大年初一的时候他还按着美国的作息的时间，跟女儿通了视频电话，她都还在欺瞒他，也气陈峰女儿回来这么久了，她现在才告诉他，急的是女儿现在住在哪，都在干些什么，生活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他通通都不了解。 不过当下的事才是最紧急的，王建章稳了稳心神，“孩子的事等下再说，你现在在哪里，方便开视频做会诊吗？” “在家，我去换下衣服，三分钟后你开视频吧”。 “好”。 挂完电话，王建章给路志铭吃了一颗定心丸后，才跟着他一起进了病房。 “阿铭”。 “小雪醒了吗？” 路志铭看到苏钰找过来，登时就要站起来，奈何双腿已经麻木，若不是苏钰手快，他此时已经顺着楼梯滚下去了。 “别小雪还没醒，你又躺下了”。 苏钰知道他是偷偷躲起来伤心了，纵使他不是学医的，也知道医生说的‘会诊’意味着什么，有时候查不出原因比查出原因更让人绝望。 路志铭怔怔的站了一会儿，重新坐回到台阶上，素有洁癖的他，此时也席地而坐了。 他躲出来，除了伤心，还一直在想到底是谁要害顾绍雪，她从小就被养在深闺中，来了岳州以后，更是被顾以峰护的紧紧的，哪来的仇人？又是谁换了她的药？ 没来由的，路志铭走进了一个周围的每个人都有可能是坏人的胡同里。 以至于苏钰刚坐在他旁边时，他还警惕的看了他几秒。 以至于他特意交代王建章，暂时先不要把药的事说出来，因为他隐隐觉得‘群众里有坏人’。 “嗒”的一声，苏钰点燃了一支烟。 “你跟锡川是怎么回事？” 苏钰担心路志铭陷入太深，反而又把他的病诱发出来，便想着说点别的事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提到刘锡川，路志铭本来失神的眸子登时闪烁了一下，生气的说，“提他干什么，卖友求荣的人！” 苏钰一愣，“什么卖友求荣？” “没什么，不关你事”。 苏钰见他讳莫如深，更加对他删除拉黑的骚操作好奇了，“我可提醒你，他能找我，肯定也会去找大哥，你最好先给我说说，我还能帮你出个主意”。 路志铭睨着一脸八卦的苏钰，那眼神犀利的像是要把苏钰看透了一般。 苏钰哪知道他现在是草木皆兵，赶忙一迭声道，“好好好，我不问了，不问了”。 “回去吧，小雪应该醒了”。 此时也只有顾绍雪能镇住他了。 果然，路志铭立马换了副神色，不知是蜷着坐太久了，还是太急着站起来，竟起了三次也没能站起来，最后还是苏钰拉了他一把。 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刚好遇见出来寻他们的顾绍旭。 “你们俩去哪了？”紧接着，顾绍旭又看向路志铭，“小雪醒了，找你呢”。 下一秒，一阵风吹过，苏钰拉住了被‘狂风’刮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的顾绍旭。 第130章 愿如风有信 会诊结束后，王建章又给陈峰拨去了电话。 电话接通，陈峰问，“建章，你来吗？” 药物对顾绍雪的大脑神经到底产生了多大的损伤，目前国内没有配套的仪器能测出来，所以会诊的结果便是顾绍雪需要去美国做检查以及治疗。 “我不去”，王建章语气很淡，“我们俩聊聊囡囡的事吧，你刚才要说什么？” 陈峰猜出他此番态度的缘由，“你也不用气我没有告诉你囡囡回国的事，她说她回国看你，后来一直没回来，我以为是你不让她回来，我这实验室又很忙。。。” “你以为，你很忙，你这辈子就只会说这两个理由，你可以把科研看的比我重要，但你不该弃孩子于不顾！” “什么叫我弃孩子于不顾，囡囡今年都24岁了，早都是成年人了，在这边，孩子18岁以后都各自独立了”。 “你不要跟我说国外的那套理论，囡囡她是中国人，别忘了你也是中国人！” 离婚以后，王建章很少单独给陈峰打电话，即使通话，也都是谈孩子的事，每次谈着谈着就会因为意见不合不欢而散，无非就是她气他不去美国陪她，他气她为了事业连家都不要了。 王建章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还有，你团队研发的这个药在国内属于禁药，说白了它就是个杀人的药，我知道你在研发这种药以后，就劝过你，换个能救人命的药物去研发，你偏偏一意孤行，跟小日本一样为了一些研究去做丧天良的事！” 陈峰嗤了一声，“安乐死这个概念在国内早就不是新鲜事了，你若非往杀人这个方向上引，那所有的药都能杀人，你刚才也看到了你的这个学生的检查报告，除了大脑神经的损伤暂时查不出，其他的指标都很正常，这个药我们放在临床试验也有两年多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作用于健康人体的案例。。。” “陈峰！”王建章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立马厉声喝止她，加重语气道，“请注意你的言辞，她不是你招募的试药志愿者！” 本来王建章不打算跟着一起去美国，因为女儿回国了，他得找到她，一年多不回美国，也不找他，肯定有原因，但现下听到陈峰如此说，如果他不跟着去，怕是陈峰要把她当成个受试者来研究了。 思忖至此，王建章不安的问了一句，“你到底有没有办法治好她？”还是为了自己的研究把人诓骗过去。 后半句他没说，他觉得陈峰应该知道他要表达的意思，虽然以他对陈峰人品的了解，她不会做这样的事，但临床试验最终都要受试于人体，人性也是复杂的，他必须排除一切不利于顾绍雪的因素。 陈峰沉默几秒，开口，“如果她服药时间短，神经受损不严重，可以治好，如果从她出车祸时间来算，就不一定了，我们的受试者都是疾病末期的病人，得到的数据基本都是半个月到一个月之间，但她是健康体，没有数据支撑，所以我给你保证不了”。 闻言，王建章差点没站稳。 他是刚才去病房的时候，才知道顾绍雪是顾以峰的女儿，顾绍雪是自己的学生，虽然他还没开始带她，但他知道，她跟路志铭一样，都是优秀的栋梁之才，而且顾绍雪是赵老将军的后人，如果她真的。。。那他还怎么立于人世？ 顾绍雪的药是在哪里，被谁给换了，这背后牵扯到什么人，王建章都不知道，虽然他提前跟陈峰打了招呼，让她在会诊过程中，对敏感的部分做了模糊化处理，但这件事路志铭以及顾家肯定要追查，他今天隐瞒的事情早晚也会被查出来，他现在只祈求真相被查出来之前，陈峰能把顾绍雪治好，给他的晚年保留点体面。 陈峰听到王建章这边没了声音，但手机屏幕还在读秒，就把孩子的事简单跟他说了一下，“前段时间，囡囡跟我说，她找到了她喜欢的人，以后准备留在国内了，我尊重她的决定”。 她本来是想让王建章劝女儿回美国的，如今看来，他断然是不肯的，她们的这个女儿跟她们俩一样，认定了一件事，就不会改变。 王建章强压住心里的情绪，沉声道，“那正好，我本来也不打算让她再跟着你了，我来照顾她，你就好好做你的研究吧”。 这一次，陈峰没有在电话那头再等他，她知道，也许这辈子她也不可能等到王建章说那句话了。 “我会尽力治好你的学生”。 说完，她便挂断了电话。 王建章已经戒烟好多年了，但在跟路志铭说会诊结果时，他还是跟着他抽了好几支烟，“这个专家跟我关系很好，我也会跟着一起过去，所以你不用太过担心”。 “把这个事跟顾家人说明吧，这个始作俑者能把黑手伸到顾家人身上，不可小觑，而且他们是小雪的父母亲人，你不能瞒着”。 一会儿的功夫，路志铭抽了半盒烟，心烦到每根烟他都是抽了一半就觉得没味道了，便弃了重新点一支。 他点点头，心里却有了另外的主意。 当时让王建章先瞒着，只是他一时的杯弓蛇影，他原本也是要说出来的，顾家的实力肯定比他强，但他会派人一起跟着查，以免真的有‘奸细’。 “你回去问问小雪，看她还记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吃的这个药，这个药的特征很特别，一般的药片都以白色居多，这种粉色的药片本就少见，她应该会有印象”。 王建章交代完所有的事宜，把烟掐灭，“走吧，我再去看看小雪，跟顾家人打个招呼，我就回家了”。 他要在出国之前找到女儿，还想着让她搬回家里来住。 为了表示尊重，顾以峰，赵芳兵和顾绍鹏出来送王建章时，王建章又把顾绍雪的情况简单的给他们讲了一遍，至于药的事，王建章走后，路志铭在消防通道里，跟顾以峰和顾绍鹏讲了。 路志铭不知道赵鑫事件，港城和南城事件跟药的事有没有关联，但是之前他和苏钰选择了隐瞒，所以他暂时没说，他也想过了，如果有关联，那在查药的过程中，也会拉起葫芦扯到藤，或许，所有的事都真相大白了。 到时候顾以峰和顾绍鹏要责难，他认了。 听到一半的时候，顾绍鹏就把拳头握的咔咔响，咬牙道，“如果查出来凶手，你们谁也别拦我，我不仅要把他毙了，还要把他打成筛子！” “爸！” “顾伯！” 伴随着两声疾呼，顾以峰被顾绍鹏和路志铭架住了双臂。 但见他面色苍白，手捂胸口，这个永远都挺拔在顾家，教儿女遇事要沉稳冷静的男人，此时也佝偻了背，心如刀绞。 顾以峰没想到，他千般看她万般护她，厄运的魔爪还是伸向了她。 他现在才知道王建章走的时候说的那句‘会尽最大努力医好她’是‘尽人事听天命’的意思。 难道真的是‘天命不可违’，让她活不过21岁吗？ 无论是上次的车祸，还是这次的‘下毒’，都是冲着顾绍雪的命来的，他心里很清楚这都是人祸，可他始终摆脱不掉算命先生说的那句谶言。 顾绍鹏和路志铭把顾以峰扶到了病房门口的椅子上，好在顾以峰的身体素质好，很快便缓过来了劲。 顾绍鹏给顾以峰宽心，“爸，我跟阿铭陪着小雪去治疗，小雪她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顾以峰垂目沉思了一会儿，“我想把小雪的名字改回来，还叫她原来的名字，顾绍泽，岳州常年都没有雪，顾绍雪这个名字不吉利”。 “爸，您还是把算命先生说的话忘了吧”，顾绍鹏心疼的四分五裂。 “阿铭，你觉得呢？”顾以峰侧头问一直没有说话的路志铭。 路志铭想起下午时顾绍雪躺在他怀里说的话，点了点头，“嗯，顾绍泽是外公给小雪取的名字，外公的能量大，能压住邪恶”。 顾绍鹏吃惊的看着一脸认真的路志铭，仿佛眼前的路志铭并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路志铭。 “您先跟小雪商量一下”，路志铭又补充了一句。 “嗯，我现在就去跟她商量”。 说着，顾以峰霍的站起身，进了病房。 顾绍鹏拉住也准备进病房的路志铭，“阿铭，等下”。 路志铭扭头，眼带询问。 顾绍鹏道，“你怎么也跟着信那些玄学了？我爸他是信了20年，根深蒂固了，你可别陷进去”。 “药石能医，那就用药石医，不能医那就用玄学压，我不是信玄学，而是信小雪她能平安”，路志铭睨着顾绍鹏，用拳头捶了两下心脏的位置，“大哥，是信念”。 第131章 长与日俱中 顾绍鹏跟路志铭一起回到病房时，顾绍雪又‘睡着’了。 自从顾绍雪出了车祸以后，家里人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让她多休息，有时候她不肯，顾以峰就给她下命令，跟路志铭谈恋爱以后，路志铭更是为了让她休息，给她读书，唱歌，哄她。 如今，病房里站着的人都害怕她睡，仿佛这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因为她的‘睡’，外力叫不醒，只能她自己苏醒。 出院手续办好以后，路志铭把顾绍雪抱回了家。 回了家他也不撒手，就那样坐在床沿上，让顾绍雪躺在他怀里，他要感受她的呼吸，她的体温。 私人飞机申请航线，护照办理都需要时间，即使他们可以使用特权，也不是立刻马上就能办好，此间的每一分钟对这座房子里的人来说，都是煎熬。 只是再煎熬，该解决的问题还得要沉下心来去解决。 顾绍鹏和顾绍旭一前一后走进房间。 “阿铭，让阿旭先看着小雪，你跟我去书房”，顾绍鹏道。 路志铭把顾绍雪又抱紧了一点，“我不去”。 顾绍鹏何尝不想像路志铭这样守着顾绍雪，但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刚才让顾绍旭过来叫他，他压根就没搭理她，顾绍鹏压了压刚想发出来的火，耐心道，“我们得在出国之前把事情前前后后捋一遍，这样才能尽快找到幕后黑手”。 路志铭还是那句话，“我不去”。 “跟我出去！” 顾绍鹏的这句话，语气跟顾以峰一模一样，是命令，且不容抗拒。 顾绍旭赶忙上前一步站在了两人中间，虽然顾绍鹏不可能跟路志铭打起来，但她还是要以防万一，“阿铭，跟大哥去书房吧，我来看着小雪，别让我爸等久了”。 刚开始路志铭还不肯松手，听到顾以峰在书房等着以后，他轻轻推开探身想把顾绍雪从他怀里拉出来的顾绍旭，小心翼翼的把顾绍雪放平到床上，盖好被子，才跟着顾绍鹏去了书房。 关于‘顾绍雪的药是在什么时候被换了’这个议题，顾绍鹏先说了自己的分析。 “我能想到的一个时间段就是在小雪第二次住院，她在港城晕倒了以后，回到岳州，那次我找主治医生谈了，问她有没有效果更好一点，能舒缓她神经的药，因为那次她是受了她同学的刺激才晕倒的，而且还为此忧心不已，小雪她心思深，心里有事她也不愿意说，虽然她是颅脑外伤，但忧思过重也不利于她恢复，当天医生就给她换了药，但当时护士把药拿过来以后，是我看着她吃的，药片是白色的，这个我不会记错，当时阿钰也在场。” 说着，顾绍鹏看了一眼苏钰，苏钰点了点头，“嗯，是白色的药片没错”。 顾绍鹏继续道，“当天晚上是阿旭一个人留在了医院，我问过她了，小雪睡了以后她也跟着一起睡了，医院的病房不像家里，可以锁门，所以中间有人进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苏钰提出异议，“小雪住院，你不是派的有人在外面值守吗？” 顾绍鹏道，“如果护士要进去，他们是不会拦的”。 路志铭平地一声雷，“为什么就不可能是在家里被换了呢？” 话音刚落，他脸上立马汇聚了三种不同的目光。 顾以峰面露不悦，“小雪来了岳州以后，除了我们三家人，家里没来过外人”。 苏钰则是直直的盯着路志铭，他恍然明白在医院的消防通道里，路志铭为什么会用那种眼神看着他。 若是如此，怕是除了他自己，三家人里的所有人都被他怀疑了一遍吧。 苏钰和路志铭对面而坐，四目相对时，两人心照不宣。 “年前，你不是带小雪去了港城两天吗？” 苏钰眼底是无尽的失望和难过，但他说这话不是为了刺挠路志铭，只是被他刺激了一下，想到了这个可能发生问题的时间和地点。 路志铭看着苏钰，嘴角闪过一抹冷笑，“无论是我带小雪去港城，还是带她去别的地方，芳姨都会交代我，让我看着她按时吃药，为此，我都是把她的药放在我的口袋里，除了洗澡换衣服，药都在我身上，所以可以排除药是从我这边被换掉的可能”。 顾绍鹏问，“既是你看着她吃的药，那你见到的药是什么颜色的？” 闻言，路志铭低下头，开始回忆顾绍雪吃药的片段： 去港城的那天中午，顾绍雪吃过饭，赵芳兵看着她吃过药以后，便去交代了路志铭，路志铭当时就把药装进了口袋，但那天他临时有事，比顾绍雪先去了港城，当天晚上他又是忙工作又是找跑出去玩的顾绍雪，折腾到大半夜，所以他忘了让顾绍雪吃药，后来去医院看陈衡君的时候，赵芳兵给她打电话，他才想起来让她吃药这个事，但当时顾绍雪不肯吃，这么一拖就拖到了中午，他也没有看药的颜色，此后的时间，他也不曾注意药的颜色，因为无论什么时候，他的注意力都在顾绍雪的脸上，看她是高兴还是难过。 思忖至此，路志铭摇摇头，“不知道她吃的药是什么颜色，但在她去港城的第二天，她就头晕了一次，这件事，我跟顾伯和芳姨说了，也带她去医院检查了，医生说可能是车祸留下的后遗症”。 还有一点路志铭没说，那天晚上顾绍雪头晕以后就去睡了，他一直守着她，她睡的很沉，他还拉着她的手。。。她都没醒，原先他以为是她睡眠质量好，如今想来，是药物的作用，而且她那天晚上也做噩梦了，种种迹象都说明在去港城之前，她的药就被换了。 四个人分析了一圈，也就顾绍鹏说的那个时间段最有可能了。 顾以峰让顾绍鹏去交代冲锋和连队，让他们两个即刻着手去查，把苏钰和路志铭留了下来。 “在南城的时候，我训了小雪一顿，因着什么训的，你们俩也都知道，今天我把训她的话给你俩也讲一遍，希望你们俩也记牢，枪口永远是对着敌人的，对着自己人，那是叛徒的行为！”顾以峰本就严肃的神情此时更多了几分冷峻，他看向路志铭，“阿铭，你知错吗？” 路志铭‘腾’的站起来，“知错！”错没错的，在老丈人面前，先认错总没错。 苏钰也跟着站了起来，虽然没点到他，但他觉得下一个应该就是他，错没错的，在老丈人面前，主动认错总没错，只是嘴还没张开，就听到一声： “阿钰，你坐下！” 顾以峰心里如明镜，视线一直没离开路志铭，“知错就把我刚才说的话刻在脑子里！否则我不会认你这个女婿！” 路志铭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走进那个死胡同，许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太密集，压的他有点喘不过气，以至于脑子出现了暂时的短路。 现下，听到顾以峰的训斥加‘威胁’，他才彻底清醒。 出了书房，路志铭给苏钰道了歉，“阿钰，对不起”。 苏钰愣了一下，惯常的勾了个括弧笑，“去陪小雪吧”。 他从小和顾绍旭玩的好，顾绍旭是外公带大的，小的时候，每次顾绍旭打他，他总会把外公常说的那句‘枪口永远是对着敌人的’讲给顾绍旭听，顾绍旭只要听到这句话，就会偃旗息鼓，所以刚才顾以峰训斥他们两个的话，苏钰是熟的不能再熟了，而且这么多年，他也都是如此做的。 当初他没有跟路志铭争顾绍雪，就是基于那句话。 如此想来，苏钰觉得，没能和顾绍雪相爱，最终跟顾绍旭走在一起，何尝不是命中注定呢？ 虽然苏钰用一笑泯了恩仇，但路志铭仍觉得愧疚，他想跟他解释其实自己并不是真的要去怀疑家里人，而是被鬼附身了，苏钰像是知道他要‘诡辩’，紧接着说了一句，“以后请喊我姐夫”。 路志铭刚想说，‘那不可能’，但念在自己有错在先，笑着回了一句，“以后会喊”，至于以后是哪个以后，鬼知道。 苏钰怎会不知他的心思，挑了下眉眼，笑着走开了。 路志铭刚要上楼，京墨打来了电话。 “老板，王迎雪被抓了”。 “被谁抓了？”路志铭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京墨言简意赅，“吸d”。 路志铭倒吸了一口凉气。 京墨继续道，“我见了她，她知道我是你派去的，就只说了一句话，有人在害她，我问她‘是谁在害你’，她说她不知道，后来她d瘾犯了，我就没办法再问了”。 “继续查，查她最近一段时间都跟哪些人有联系”，顿了一下，路志铭转而道，“你准备一下，跟我去趟美国，王迎雪的事，暂时先交接给其他兄弟”。 他隐隐觉得他背后的这张网越来越大，他眼前的迷雾也越来越浓，但他暂时已顾及不得，把顾绍雪的病治好，才是首要的。 第132章 同甘共苦尝 路志铭走到卧室门口时，一阵笑声从里面传出来。 顾绍雪醒了。 他调整了下情绪，准备进去，只听得里面有说话声，他刹住了脚。 “听人家说，第一次都很疼，有多疼？” 是顾绍雪问的。 路志铭微蹙了下眉头，脸上登时也热了起来。 顾绍旭扑哧笑出声，“你可以跟你的阿铭哥说，让他温柔一点”。 刚才问的时候，顾绍雪是好奇多于害羞，被顾绍旭这么一笑，她的脸连着脖颈都透上了红粉，娇嗔道，“哎呀，你这人，真讨厌”。 顾绍旭捏着嗓子学了一遍，俩人立马闹做一团。 片刻后，顾绍旭问，“真想知道？” 顾绍雪睨着她，“那你说吗？” 顾绍旭勾起一抹坏笑，刚要开口，看到了虚掩的房门，警惕道，“你等下”。 紧接着，路志铭便听到一串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心下一惊，赶忙蹑脚隐到了书架后面。 ‘咔哒’一声，顾绍旭把房门关上了。 路志铭想再听，已是听不到了。 此时的他，浑身热烘烘的，不仅人生第一次偷听别人墙角，还是自己老婆的‘墙角’。 以前，路志铭只觉得顾绍雪从小是被禁锢着长大，连接吻都要学，肯定是不谙人事的，抱她亲她的时候，他也并不觉得她会往更深处去想，更别提做了，在港城的时候，她倒是提过一次，不过当时他以为她是在考验他，直到中午的时候她再次提起，他才惊觉她是真的想了，而且还想实践。 本来自己就难以自持了，如果顾绍雪再‘火上浇油’一下，他很难保证自己不会不遵从本能。 虽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但他骨子里还是很保守的，之前顾以峰担心顾绍雪有不明了的后遗症，让他等，如今这状况，他也无需等了，只希望这次去美国，她能好起来，这样他就能早日跟她订婚了。 思忖至此，路志铭从书架后走了出来，敲响房门。 他上楼，不仅仅是为了陪顾绍雪，还有另外的‘任务’，他要用合适的措辞，劝说顾绍雪去国外接受治疗，就如年前劝说她暂时先不回关城一样，顾以峰觉得他有经验，再次‘委以重任’。 顾绍旭开门，见是路志铭，转头道，“小雪，阿铭来了，我先出去了”。 屋里光线比较暗，路志铭没看清顾绍旭脸上的表情，但听她说话的语气，像是在知会顾绍雪，又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他心下狐疑，这俩人刚刚都说了点啥？难道顾绍旭还真的给顾绍雪传授了点那方面的知识？也不是没可能，顾绍旭在国外呆了六年，感情史又丰富，还是个敢说敢做的人，在他们几个面前都是口无遮拦，更别提这私下里说悄悄话了，那还不是信手拈来。 拐过门口的玄关，进了卧室里面，却看到顾绍雪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路志铭的心立马突突的猛击胸膛，他以为她又晕了过去。 几乎是下意识的，路志铭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 下一秒，顾绍雪蹙眉睁眼，“你干嘛？看我死了没？” 刚才探她鼻息时，路志铭的后背已是冷汗涔涔，又被她这么突然一吓，他只觉灵魂出窍，呆愣在了原地。 不过也就两秒，怒火便烧到了头顶，他颤抖着低吼，“你再敢说一次那个字，我就不要你了！” 顾绍雪瘪瘪嘴，扭过脸背过身去，嘟哝了一句，“不要就不要”。 若是从前，路志铭已经开始哄她了，这一次，他没有，而是转身往外走，再不转身，眼泪就要流下来了。 他走的很慢，因为浑身已没了力气。 天知道他有多害怕她闭上眼睛，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阿铭哥！”顾绍雪从床上跳下来，光脚追上已经走到门口的路志铭，从背后抱住他，“大姐刚才已经跟我说了”。 却道是顾绍旭跟顾绍雪说，她的脑袋里长了个东西，在国内，只能靠手术把它切了，但是国外有一种技术可以不用做手术，仅通过吃药就能治好。 “是肿瘤吗？”顾绍雪问。 “是”，顾绍旭颇为严谨道，“不过是良性的”。 “那为什么不直接把药买回来吃呢？”顾绍雪又问。 顾绍旭道，“你得先去用人家的仪器检查呀，不检查怎么能知道用药的剂量，还有，吃了药以后还需要观察疗效，以便随时更改治疗方案”，末了，她还补充了一句，“你是学医的，这些基本常识你应该懂”。 当顾绍旭说是良性瘤的时候，顾绍雪就知道她是在说谎了，因为判断肿瘤是良性还是恶性，需要做活检，不是单纯做个ct或者核磁就能看出来的。 不过她也没拆穿她，顾绍旭说的很对，她是学医的，基本常识应该都懂，但是她说的基本常识是专业知识，顾绍雪理解的是，遇到不好的病情，家属一般都会告诉病人，放宽心，就是一点小毛病。 闻言，路志铭身形猛的一顿，顾绍雪感受到了，又把他抱紧了一点，“不就是脑袋里长了个东西了嘛，有病就治，我不怕！你也不要怕”。 原来顾绍旭已经先他一步找理由劝过她了，只是她都说了些什么，他不知道，一时间，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站在原地装作还在生她的气。 见路志铭不说话，也不转身，顾绍雪抬起胳膊勾住他的脖子，腾空跳起，路志铭赶忙弯腰接住她，口是心非道，“我都不想要你了，你还往我身上黏，真是厚脸皮”。 “我不管，你得背我一辈子”，顾绍雪撒娇撒痴。 路志铭腾出一只手，勾出小拇指到顾绍雪眼前，“那你也得陪我一辈子”。 顾绍雪没有和他勾手，而是握住他的拳头，道，“好”。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顾绍雪心里如明镜，所以她答应他的一辈子，不是他的一辈子，而是她的一辈子。 “我跟顾伯申请过了，今天晚上我可以呆在这里陪你”，路志铭把顾绍雪背回来，让她重新躺回到床上。 看着路志铭强颜欢语，顾绍雪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倘若不是自己已病入膏肓，顾以峰怎么可能会突然‘朝令夕改’，人的求生本能，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表现的最为明显，她嘴上说的不怕，其实她很怕，不是怕死，是舍不得眼前这个她刚爱了没多久的爱人，舍不得刚和解了没多久的父母，舍不得大哥，二哥，三哥，大姐，还有苏钰。。。 “你今天说要带我去玩刺激的项目，是什么呀”，顾绍雪突然问。 她不愿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也不想让路志铭不开心，当下，能快乐一秒是一秒。 路志铭从橱子里拿出一床被子铺到顾绍雪旁边，道，“射击”。 闻言，顾绍雪立马兴奋起来，“我们现在去吧”。 路志铭见她像小孩子一样说风就是雨，哭笑不得，抬起手腕给她看了下时间，“靓女，早就打烊了”。 “等回来，我把那里买下来，你什么时间想玩都行”。 “是真枪吗？” 路志铭神气道，“当然是真枪，假的有什么意思”。 顾绍雪嗤的笑了一声。 “干嘛？不信吗？”路志铭以为她是想激他现在就带她去看看到底是不是真枪。 其实顾绍雪是认为他在哄她开心，便顺着他的话讲，“信，我等你带我去玩”。 路志铭暗透一口气，微笑着说，“好”。 敲门声响起。 路志铭打开房门，是赵芳兵。 顾绍旭下楼以后，跟顾以峰说了她已经把顾绍雪劝好，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阿铭，你回家收拾下行李吧，你大哥刚接到消息，说是凌晨2点就能出发了，小雪这边我来收拾，你爸妈那里，我跟你顾伯已经跟他们说了”，赵芳兵道。 “好”。 路志铭嘴上说着好，却站在原地不肯挪动步子。 正在此时，他的电话响了，刘岚打来的。 路志铭接通，“妈”。 “阿铭，我跟你爸把行李给你送来了”。 顾以峰是按照顾绍旭的说辞给路兆恺打的电话，因为事情还没查出来，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顾绍雪被‘下毒’的事。 挂完电话，路兆恺就让刘岚给路志铭收拾了行李，两人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路志铭几乎是飞奔着下了楼。 刘岚看着她一脸憔悴的儿子，心疼道，“你这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路志铭笑了笑，故作轻松，“妈，小雪她没事”。 路兆恺接过话，“去到那边，照顾好小雪，也把自己照顾好”。 话音刚落，苏明璋和俞静姝也拎着苏钰的行李进了门。 原先顾以峰并没打算让苏钰和顾绍旭也过去，只因顾绍旭说，小雪是个女孩子，她跟路志铭又没结婚，都是大男人跟着怎么能行，既是顾绍旭要去，苏钰肯定也跟着去，理由是出门在外，多个人可以多一分力。 看着这一群后辈如此相亲相爱，顾以峰欣慰不已，便没有阻拦。 第133章 祸兮福所倚 凌晨一点半，三家人集聚机场。 顾婧宸趴在顾以峰的背上，但见大人们的脸上都笼着一层比夜色还暗的灰蒙，聪明机敏的她不吵也不闹，静静地听着他们相互之间的叮咛。 和她一样安静的，还有顾绍雪，在出门之前，她已经‘睡’着了，此时正被路志铭抱在怀里，是困了还是晕了，大家也都无暇去分辨了，或者说，本来也分辨不出。 直到飞机消失在视线，消失在夜空，众人才各自回了家。 飞机上有三个房间，顾绍鹏做了安排：王建章一间，路志铭和顾绍雪一间，顾绍旭一间，其余的人在外面椅子上休息。 顾绍鹏戴上降噪耳机和眼罩开始休息，冲锋躺在他旁边闭目养神，他心里担心顾绍雪，睡不着。 苏钰和冲锋一样，便拉着京墨说话，“这一年你在路叔那，可曾时时挂念我？” 苏钰不比路志铭那般少言冷脸，而且前几年只要有路志铭在的地方，苏钰基本也都在，所以京墨跟苏钰很熟络，他忍着身上的鸡皮疙瘩，不答反问，“你怎么不去陪顾小姐？” 苏钰愣了一下，恍然间他还以为他说的顾小姐是顾绍雪，他赶忙收了尴尬，道，“不是所有女人都需要男人陪，像小雪那样的，需要，我那个，不需要”。 京墨蹙了下眉，“是不是她经常打你？” 苏钰‘咝’的吸了口气，但见京墨一脸的‘真诚’，不愿被他捡了笑话，挑眉道，“你家老板第一次见小雪，就被小雪一脚踹翻在了地上，这顾家人，人人功夫了得，小雪现在是生病了，搁着平时，你都不见得能打过她”。 意思是莫要笑话我，你家老板比我惨多了。 “啊”，京墨闪了下眸子。 虽然他知道苏钰平时说话惯常的夸张，但顾绍雪会功夫这事，还是让京墨心里一震，不禁忖道，真是人不可貌相。 两人正聊着，路志铭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苏钰和京墨登时起身，冲锋也睁开眼睛挺身而起。 “怎么了？”苏钰心脏噗噗的跳。 路志铭边开王建章的房门边道，“去把大哥喊醒！” 王建章也一直没睡，他心里想着另外一件事： 从医院回家以后，他故意等到晚上十一点，给女儿拨过去视频电话，但是接通的时候变成了语音通话。 “爸”。 虽然对面已经尽量掩饰了刚睡醒的慵懒声音，但王建章还是听了出来。 “囡囡，现在忙吗？” “啊，不忙，爸，怎么这么晚了您还没睡？” “今天你大哥和大嫂带着孩子来了，说很想你，你什么时候有假期？回来看看”。 “爸，你想我吗？” 霎时间，王建章红了眼眶，忍了一下，道，“爸每天都想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也在忍着什么，“爸，你能跟妈复婚吗？妈妈她心里一直都惦着你”。 关于让他们两个复婚的事，女儿跟他提过不止一次，但王建章不知道自己跟陈峰之间在别扭什么，好像在比输赢，谁先低头说复婚，谁就输了，所以每次他都搪塞过去。 如今又被提起，奈何此时他正生着陈峰的气，根本不想回答，连搪塞也没有，转而步入正题，“囡囡，医院里派爸爸出国学习两个星期，凌晨2点钟飞洛杉矶，你有没有时间去机场接机？” “爸，你能跟妈复婚吗？” 电话里的人仿佛没听到他刚才的说的话，固执的追问上一个问题。 王建章本就心里烦乱，一口气憋在胸口，急需发泄出来，便不再跟她兜圈子，“囡囡，爸知道你回国了，你现在在哪里？” “爸，你能跟妈复婚吗？”对面的人第三遍重复问话，似乎他不回答，她就不会跟她谈别的话题。 “复婚的事以后再说，你现在在哪里，爸爸去接你”，王建章只想着赶紧问出她在哪里，便说了句权宜之辞。 哪知电话里的人突然拔高声音，兴奋道，“你同意跟妈妈复婚了？” 王建章既想否认，又想继续追问她在哪里，却听得对面人说了一句，“我现在就给妈妈打电话，说你想跟她复婚了”，电话便被挂断了。 再打，已是忙音状态。 直到顾家人派人来接他，他都没能再打通她的电话，刚开始是占线，后来就是无人接听。 王建章知道她是故意不接听，怕他反悔，他后悔的不行，想自己干嘛要浪费好几个小时去等那个他讨厌至极的美国时间。 听到动静，王建章立马翻身下床。 “老师，小雪她。。。” 此时的路志铭已经恐慌到说不出话来。 却道是凌晨两三点，正是一个人最困的时间，路志铭躺在床上抱着顾绍雪，心里想着不能睡，但脑子已不听使唤，昏昏沉沉之间，他感觉到怀里的人猛的抖了一下。 为了方便随时观察顾绍雪的状况，路志铭在房间里放了个小夜灯，借着光亮，他看到她拧着眉头，嘴巴微微的一张一合，像是在说着什么，路志铭以为她又做噩梦了，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想安抚她让她安静下来睡觉。 结果顾绍雪直接发出了声音，念的是她曾经给他背过的网织红细胞的名词解释，路志铭听着不像是梦呓，因为她吐字很清晰。 意识到不对之后，他赶紧去喊了王建章，王建章进来时，她已经在念单克隆抗体的名词解释了。 “喊醒她，快！”王建章急喊一声。 这个临床症状在陈峰发给他的资料里，他看到过。 半分钟后，顾绍雪睁开了眼睛。 此时路志铭正探身睨着她，见她醒了，他松了一口气，勾起唇角冲她笑了笑。 顾绍雪直直的盯着他，几秒后，道，“沈周翰，你来了”。 此话一出，路志铭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了，“小雪，我是阿铭，你怎么了？” “不是，你不是沈周翰”，顾绍雪移开视线，看向旁边惶惑的顾绍鹏。 但见顾绍雪的眸子忽然就闪亮了起来，“大哥”。 顾绍鹏哎了一声，“小雪，大哥在这呢”。 “是不是奶奶给你打电话说我生病了，你就来了？”顾绍雪说着，又在房间里巡视了一圈，撅着嘴嘟哝了一句，“就知道爸和妈不会来”。 顾绍鹏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他便像是明白了什么。 他示意让大家暂时先出去，路志铭满脑门的疑惑，并不愿意出去，王建章走到他身旁，小声道，“阿铭，你出来一下”。 路志铭会意，便跟了出去。 顾绍鹏坐到床沿上，又试探着说了一句，“奶奶说，你只想我一个人，看来并不是呢”。 顾绍雪拉住他的手，娇声道，“是，我只想你一个人”。 如果说刚才顾绍鹏只是猜测，那现在便是确认无疑了。 顾绍雪在重复一个场景。 去年四月的一天，顾家奶奶给顾绍鹏打电话，说顾绍雪发烧烧成了肺炎，哭着说要见他，顾绍鹏接到消息，立马就赶到了关城，在医院的病房里，顾绍雪看到他，说的就是刚才的那几句话，甚至连撒娇都是一样的。 顾绍鹏接着道，“想我是假，想要礼物是真吧？” 顾绍雪咕噜了下眼珠，道，“我想让你帮我个忙”。 “是想让我帮你摘星星，还是摘月亮？” 顾绍雪掩嘴笑了一下，道，“都不是，是想让你帮我找个人”。 顾绍鹏迷惑了，按照他猜测的，她该说‘我想吃樱桃蛋糕’了，既然没说，那说明当时她说了谎，或者她现在本就是在胡言乱语。 “谁？”顾绍鹏问。 “我只知道他的名字，叫沈周翰，是岳州人”。 “沈周翰是谁？”顾绍鹏想起来刚才他喊路志铭沈周翰。 “是我喜欢的人”。 “你网恋了？”顾绍鹏心下一惊。 顾绍雪闪躲了下眼神，垂目绞着手指，小声道，“没有，就是喜欢跟他说话”，一番讲述之后，她睨着顾绍鹏道，“我想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不理我了”。 一时间，顾绍鹏心里五味杂陈，原来她不是胡言乱语，而是说出了她曾经藏在心里的秘密，只是顾绍雪不知道，她当时对这个沈周翰的喜欢，其实就是少女时期的爱恋，但跟她和路志铭之间的感情是有本质的区别的，前者是懵懂单纯的感情，后者是真正意义上的爱情。 “好，大哥帮你找”。 顾绍鹏也想知道这沈周翰是何许人也，只是这事他会先和路志铭商量一下，如果查出沈周翰是个正派的人，那他就替顾绍雪问问他为什么突然消失，如果是个网上浪子，那这事直接就过了，他来劝说顾绍雪。 闻言，顾绍雪咧嘴笑道，“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大哥”。 顾绍鹏宠溺的看着她，“小雪，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不要憋在心里，跟大哥说，好吗？” 这话顾绍鹏没对顾绍雪说过，以前他只知道顾绍雪但凡是不高兴，都是因为跟顾以峰和赵芳兵斗气，怨他们两个既生而不养，又不回关城看她，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顾绍鹏突然觉得，顾绍雪这次伤到脑神经，是祸，也是福吧。 有些东西医学能解释，有些却解释不了，或许不是解释不了，是人类还未探索到。 “好”，顾绍雪高兴的挽住顾绍鹏的胳膊靠上去，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大哥”。 第134章 新蹄痕压旧蹄痕 顾绍雪环视着屋里的环境，忽然紧张道，“大哥，你要带我回岳州吗？我还没开学呢，我不想去”。 顾绍雪坐过几次家里的私人飞机，所以她认得飞机上的摆设。 此时的顾绍雪到底是什么状况，顾绍鹏不知，但听她说的这些话，像是记忆停在了她没去岳州之前。 顾绍雪报考岳州大学的研究生，是奶奶劝了她很久她才同意了，因为过了20岁生日顾以峰就要接她去岳州了，如果报考别的地方的学校，不方便照顾她，但她的心里却是极不愿意回岳州的，或者说是想回去，但心里还跟顾以峰和赵芳兵别扭着。 想到这，顾绍鹏只得先顺着她的话说，“不去岳州，趁着你还没开学，大哥带你出去旅游”。 “去哪？” 顾绍鹏神秘道，“到地方你就知道了，先不告诉你”。 “啊”，顾绍雪兴奋的叫起来，“大哥，你真是全世界最好的大哥”。 转而又担忧的问，“爸爸知道吗？” “知道，他同意了的”。 “你是怎么说服爸爸的？” 顾绍鹏仍作神秘，“这个说来话长，回头我慢慢跟你讲”。 “哦”，顾绍雪点点头，忽的又想起什么，问顾绍鹏，“奶奶呢？是不是在隔壁房间？” 说着，顾绍雪就要掀被下床。 顾绍鹏赶忙按住她，“奶奶都八十多了，哪能受得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你怎么睡一觉什么都忘了？” 最后这一句，是顾绍鹏的权宜之计，也是他的真心发问，到底是谁这么恶毒，给顾绍雪下了‘毒’，把一个好好的人害到这个地步。 顾绍雪呵呵一笑，“睡迷糊了”。 “你饿不饿？我去给你拿点吃的”，顾绍鹏话锋一转。 其实他是想借机出去问问王建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绍雪摇摇头，眼神已经开始迷离，“不饿，很困，想睡觉了”。 顾绍鹏心里一紧，“小雪，别睡，大哥还有事要问你呢”。 他不想让顾绍雪睡，或者说是害怕她睡。 但顾绍雪已经闭上了眼睛，从兴奋到困倦再到睡着，也就几秒的时间，像个小婴儿一般，上一秒还在玩耍，下一秒倒头就睡。 路志铭和王建章就站在门口，两人刚才出来的时候把房门留了点间隙，以便能听到里面人的对话，以此来判断顾绍雪的病情。 不用王建章解释，路志铭都知道，她这是脑神经受损，引起了片段性的失忆。 神经受损，在医学上基本是不可逆的受损，很难完全恢复，顾绍雪现在已经出现了昏迷，嗜睡和记忆退行的症状，接下来会继续出现什么症状，可能研发那个‘毒药’的人也不知道。 她不记得他了，却记得沈周翰。 所有的对话里，路志铭只对其中一句印象深刻，那就是顾绍雪说她喜欢沈周翰，而且她在讲她跟沈周翰之间互通邮件时，字里行间都透着她对沈周翰的喜欢。 根本不是她跟他说的他只是一个‘过客’。 原来她心里一直都有沈周翰，如果当初沈周翰没有受伤，没有刻意躲开她，她应该会跟他相恋吧，也根本不会有他什么事，所以她才会不记得他。 他不知道王建章说的美国专家是不是真的能治好她，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记起他，如果记不起来了，他该怎么办？ 他的心好疼，绞疼那种。 王建章见路志铭额头上渗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心痛不已，他猜到路志铭肯定也知道了顾绍雪如今的状况是怎么回事，想张口安慰他，却不知从何安慰起。 顾绍鹏一打开房门，路志铭就要往里进，顾绍鹏拉住他，不是阻止他，而是说了一句，“等会儿我跟你一起守着小雪”。 半个小时后，顾绍鹏再次进到房间，看到路志铭拉着顾绍雪的手趴在床沿上睡着了。 一个接近一米九身高的大男人蜷坐在地板上，若不是爱到了骨子里，谁能做到如此地步。 顾绍鹏叹了一口气，从外面拿了一条毯子给他披在身上，自己则是立在了床边。 顾绍鹏虽然没当过兵，但他从小被赵老将军训练，能站军姿站上半天，所以他不怕站。 路志铭睡的沉，是因为京墨刚才进来让他吃了药，直到他不再冒汗了，京墨才离开。 刚才路志铭在门口站着的时候，京墨就观察到了他的异样，苏钰也看到了，两人搬出他的行李箱，找到了他的药。 王建章告诉顾绍鹏，去美国治疗只是阻断她的脑神经继续受损，已经受损的要看受损的程度，如果较轻，能恢复过来。 他没有说如果较重会怎么样，因为他不愿说，或者说他不希望有‘较重’这种情况出现。 不仅仅是他，所有的人都不希望。 直到到达洛杉矶，顾绍雪都没有再醒，顾绍鹏则是一直没有合眼，路志铭睡了三个小时就醒了。 陈峰来接的机。 简单的寒暄过后，他们直接去了她早已安排好的医院。 检查结果和诊疗意见很快就出来了： 服药时间在一周之内，但顾绍雪年轻，代谢高，药物在身体里的残留较少，部分脑神经虽然受损，但都不是特别严重，可以治好，治疗周期初步定为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之后进行观察，看是否要进行第二个周期。 “那她丢掉的这部分记忆呢？是不是治好以后她就能想起来了？”顾绍鹏问。 主治医生是美国人，跟陈峰关系很好，也会点中文，便用了中文回复： “大脑管记忆的主要集中在海马体部位，我们观察到她的海马体并没有因为药物的作用出现萎缩的迹象，而且她的海马体相对来讲还更发达，所以不用担心她的记忆力受损，至于她为什么会突然丢掉一小部分的记忆，需要将她的大脑解剖开做下研究。” 话音刚落，除了这个美国医生，其他人都沉了脸，陈峰赶忙解释，“他中文不好，他的意思是这个药物还在临床试验阶段，原因尚不明确，能不能记起来不一定，但她的记忆力对她今后的工作生活都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闻言，顾绍鹏心里的大石头都落了地，路志铭的心早已被大石头碰撞的四分五裂，血肉模糊，但他仍是想着，只要她身体能好，其他的，都随她吧。 出了病房门，顾绍鹏连连感谢陈峰，想要请她吃个饭，被陈峰拒绝了，“无需感谢，因为我们都是中国人”。 她心里是无比愧疚的，她没有杀伯仁，但伯仁却因为她研制的药而伤，如今全力救治只是将功折罪。 不让请吃饭，那总要送送吧，但陈峰也不让送，顾绍鹏和路志铭一行人不答应，说什么也要把她送出医院。 最后王建章站了出来，说，“她是我的老友，我来送，小雪还需要你们在这看着，都回去吧”。 方才结束了这场中国式的客套送行。 “我会随时关注小雪的治疗情况，直到她康复，你们放心”，陈峰临走时，又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在一迭声的谢谢中，陈峰跟王建章离开了医院。 顾绍旭守在顾绍雪的病床前，冲锋和京墨站在门口，苏钰在机场的时候就跟着当地路星酒店派来的接机人员去了酒店安排大家的住宿，此时的走廊上，只剩下顾绍鹏和路志铭。 “大哥”，路志铭叫住转身要回病房的顾绍鹏，“我带京墨回酒店做饭，等下给你们送来”。 顾绍鹏睨着面色憔悴的路志铭看了几秒，道，“你跟我来”。 待顾绍鹏走出几米远，路志铭才跟了上去。 “阿铭，不管小雪记不记得你，我都认你这个妹夫，我爸我妈也会认你这个女婿”，顾绍鹏知道他心中所想。 路志铭沉默几秒，开口，“大哥，我知道沈周翰是谁”。 “我不管他是谁，你都是我妹夫”。 路志铭似是不为所动，继续道，“沈周翰是南城解放军科技大学的高材生，岳州人，今年22岁，他喜欢小雪，跟小雪约好在岳州见面，但在去年3月份，他在临毕业的一次任务中，失去了一条胳膊，所以才跟小雪断了联系，当初我找你帮忙，说一个朋友想租大学路52号的商铺，那个商铺的老板现在是沈周翰，店名叫听雪咖啡馆，是为了小雪开的，还有，沈周翰的父亲叫沈国平，是名烈士，生前是云白区刑侦支队的大队长”。 听着路志铭几乎是用一口气说完的沈周翰简介，顾绍鹏的心猛的颤了一下，但很快便平静了下来，道，“即便小雪现在说要嫁给他，我爸也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路志铭本是心里惊诧，却已不自觉的问出了口。 第135章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顾绍鹏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一个秘密： “我爸和我妈曾经都是国防军官，经常出任务，但是因为保密条例，即使是夫妻，相互之间也都不知道对方是去执行什么任务了，甚至何时出发，何时归来也都不知道，我妈怀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她不知道，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不小心流产了，大出血，也差点要了我妈的命，当时我外公就动了让她退役的念头，但我妈不愿意，后来怀我的时候，她又出去执行任务，这一次她是知道自己怀孕了，但她没说，被我外公知道以后，狠狠骂了她一顿，说，‘军人是不怕死，但不是让你去送死’。” “后来我爸为了我妈，两人双双退役，做了商人，但你也知道，顾家做的大多是慈善事业，我外公说，不做军人了，就用另一种方式为国家做贡献。外公生前最疼爱的就是小雪，在他弥留之际，他拉着我爸和我妈的手说，‘以后，一定给小雪找个良婿，平平安安的过一生’。” 顾绍鹏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烟，给路志铭递了一根，像是要缓解一下有些沉重的气氛，呵呵笑了一下，道，“打从我跟你嫂子准备要二胎开始，我就没抽过烟了，这次出门我专门带了一盒，解解瘾”。 其实他拿烟是为了解困，解焦虑。 一支烟抽完，路志铭紧锁的眉头也稍稍舒展开了，顾绍鹏便知道，他明白他说的话了。 有些话能明说，有些话需要悟。 路志铭悟性很高。 顾绍鹏把烟扔到烟头收集器里，抬腿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顾绍鹏道，“咱们几个排个班，别都跟熬鹰一样，你先回酒店，小雪那边该怎么说，我都已经想好了，你放宽心，还是那句话，我永远认你这个妹夫”。 “谢谢大哥”，路志铭像一条濒死的鱼被扔回了海里，重新焕发了生机。 “谢什么，都是自家人”，顾绍鹏停下脚步，看着同样也停下来的路志铭，道，“回酒店吧，好好睡一觉，一切都有我”。 “嗯”。 洛杉矶的冬天很冷，但路志铭的心却似浸在了温泉中，温暖畅快。 然而跟他处在同一个纬度的王建章和陈峰，脸上都蒙了一层比天气还冷的冰。 却道是陈峰和王建章出了医院门，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店。 陈峰知道王建章出来送她的原因，开门见山道，“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不要听囡囡胡说，我没有想和你复婚’”。 “对”，王建章也直言不讳。 陈峰早已习惯了王建章的绝情，不怒反问，“然后呢？还想说什么？” “谢谢你”。 陈峰愣了一下，蹙眉问，“谢我什么？” 王建章道，“谢谢你救我的学生”。 陈峰冷笑一声，“既然你已经认定她是被我害的，何必违心说这句谢谢”。 “难道不是？” 陈峰眼底浸满失望，“你总是说我喜欢说‘我以为’，你又何尝不是？” 王建章耸起眉棱，抽动了下嘴角，想说什么，但终是没说，霍的站起身，抬腿便要离开。 “建章！”陈峰叫住他。 王建章把迈出去的腿收了回来。 陈峰看着眼前这个背已经有些佝偻但脾气依然很倔的男人，道，“等我把这个药研发结束，我就辞职回国”。 王建章后背上的某块肌肉猛的抽动了一下，半晌，才道，“能停止研发吗？” “已经到临床试验阶段了，很快就。。。” “我就问你能停止研发吗？”王建章转身看向她。 四目相对之时，陈峰抿了下唇，道，“不能”。 王建章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轻喊了一声，“小峰”。 似是不舍，又似是决绝。 陈峰等着他往下说，但她没等来只字片语。 看着窗外远去的背影，陈峰流下了眼泪。 王建章没有回医院，而是回了酒店，他要继续找他女儿。 一瓶药挂完，顾绍雪醒了。 视线范围里，她看到了顾绍鹏和顾绍旭。 “小雪”，顾绍旭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在飞机上顾绍雪醒的时候，当时大家都很慌乱，忘记去喊已经睡着了的顾绍旭，所以她不确定顾绍雪还记不记得她。 顾绍雪盯着顾绍旭看了几秒，眼底闪过一丝冷漠，语气很淡，“大姐”。 顾绍旭愣了一下，不过想起顾绍鹏说的她的记忆停在了去岳州之前，便反应了过来，那时候的顾绍雪，除了跟顾绍鹏亲，对其他人都是这副冷冰冰的样子。 一旁的顾绍鹏见状，探了下身，温声问道，“小雪，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顾绍雪摇了摇头，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 “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顾绍鹏又问。 顾绍雪巡视了一下房间，道，“大哥，我生病了？” 顾绍鹏看她一脸迷茫，心疼道，“是，你生病了”。 “什么病？” 顾绍鹏指了下脑袋的位置，“这里长了个东西”。 “怕不怕？” 顾绍雪本来想问长了个什么东西，被顾绍鹏这么一问，不服输道，“不怕！” 顾绍鹏欣慰的笑了一下，对接下来要说的话更有自信了，“那大哥跟你说个事。。。” 不等他说下去，顾绍雪便沉脸打断，“我不去岳州，你不要劝我，我不听！” 此话一出，顾绍鹏便知道这是过去的哪个场景了。 奶奶去世以后，顾以峰和赵芳兵便要带顾绍雪回岳州，顾绍雪偏要跟他们作对，非说等到开学再去岳州，但那时候离开学还有三四个月的时间，顾以峰不同意，她便说，去岳州可以，但是必须跟她说清楚，为什么生了她却不养她，顾以峰没说，又加上奶奶刚去世，她本就伤心，便又哭又闹，抵死不上飞机，还因此病了一场，最后是顾绍鹏把奶奶临终时的遗言搬了出来，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了两天才把她劝好。 “大哥想说的事，是爸妈为什么从小把你抱到奶奶家”。 闻言，顾绍雪眸子一闪，似是不信，“你知道？” 顾绍鹏点点头，“嗯，不过我也是刚知道的”。 顾绍雪撇撇嘴，仍是不信，但嘴巴却很诚实，“为什么？” 顾绍鹏知道她的心思，说，“那你先说你信不信我？” 见顾绍雪在迟疑，顾绍鹏又道，“不信我，那我不说了”。 “我不是不信你，是爸爸说，除非我打赢他，不然他不会跟我说的”。 顾绍鹏没再接她的话，自顾的把顾以峰讲给他的话拣主要的给顾绍雪重复了一遍，趁着顾绍雪在惊讶，顾绍鹏继续道，“你肯定觉得爸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么会信一个算命先生的话，把自己的亲生骨肉丢到老家不管不顾20年”。 顾绍雪直直的看着顾绍鹏，意思是，我就是这么想的。 “那我问你，现在是哪一年？” “2017年啊”。 顾绍鹏侧头跟顾绍旭对视了一眼，然后继续看向顾绍雪。 “不对吗？”顾绍雪问。 顾绍鹏答非所问道，“我刚才说你脑子里长了个东西，就是这个东西让你丢掉了一段记忆，现在已经是2018年2月20号了，我们现在在美国给你做治疗”。 说着他拿出手机把屏幕点亮，给顾绍雪看了下时间，继续道，“然后我们再来说说算命先生的话，他当时说需要等到你20岁生日以后才能把你接回岳州，如果没这么做，那你便会遭遇横祸，你的生日是11月份，奶奶是在5月份去世的，你是在5月底被接去的岳州，这算是违背了算命先生的话，然后你就真的糟了横祸，先是出了车祸，后来被人下了两次毒，然后现在又丢掉了一小部分的记忆”。 顾绍雪听完便陷入久久的沉默，似是不愿相信又不得不相信，就像那个算命先生的话一样，不愿相信，但他说的话都句句应验了，让你不得不信。 这个荒唐却又真实的故事，顾绍鹏也不想讲，他完全可以编个其他的理由蒙她，但无论是什么理由，顾绍雪的童年都是缺失了父爱和母爱的，站在父母的角度，顾绍鹏能理解父母当时的心痛与无奈，站在顾绍雪的角度，他也能理解她心中的委屈，他无法评判父母的对错，唯愿顾绍雪能开解。 顾绍旭跟顾绍雪一样，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故事’，她已经愣怔在了原地。 直到顾绍雪说了一句，“我信你说的！”顾绍旭才恍过神来。 “还有呢？我还忘了什么？”顾绍雪紧接着问。 关于这个问题，顾绍鹏也早就想好了，所以很快便回答了，“你还忘了你刚订过婚的未婚夫”。 顾绍雪似是一点也不惊讶，“还有呢？” “没有了”。 “哦”。 顾绍鹏没明白她这个‘哦’是什么意思，顾绍雪看出了他的不明白，解释道，“给我点时间让我消化”，时间是多久，消化完为止。 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顾绍鹏和顾绍旭再次交换了下眼神。 顾绍旭心道，我也需要点时间消化。 顾绍鹏则是心道，就让算命先生的这个玄学同顾绍雪失忆了这般，一起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吧。 （第一卷完） 第136章 盈盈一水间 3月1日，民政局门口。 路志铭把两本结婚证小心翼翼的收在西装内侧的口袋里，像是把一个宝贝揣到了怀里，长而密的睫毛抬起，他自然的牵住顾绍雪的手，两人一起走下台阶。 微风吹过，摇曳起顾绍雪的白底淡红碎花连衣裙下摆。 街边的一个店铺飘出一阵音乐： 故事开始以前 最初的那些春天 阳光洒在杨树上 风吹来 闪银光 街道平静而温暖 钟走的好慢 那还是我不识人生之味的年代 。。。 “阿。。。你先忙吧，我回学校了”，顾绍雪轻轻挣开路志铭的手。 她问过顾绍鹏，她以前是怎么称呼他的，顾绍鹏说，一直都喊他‘阿铭哥’，可一个多星期过去了，这个‘阿铭哥’她始终叫不出来。 “我送你”，路志铭再次牵起顾绍雪的手。 上车以后，路志铭又是很自然的把顾绍雪揽在了怀里。 顾绍雪在美国治疗了一个星期便康复了，在这期间，她把顾绍鹏讲给她的‘荒唐言’细细嚼碎，慢慢消化，加上顾绍鹏耐心的劝慰，她彻底打开了父母对自己‘生而不养’的这个心结。 回国以后，顾以峰便把她的名字改成了顾绍泽，不为别的，只因她出生的时候就叫顾绍泽，把‘小雪’当作了小名。 对顾绍雪来说，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没怎么变，只有心境从原来的冷漠仇视变成了如今的理解和释怀，当苏钰以顾绍旭男朋友的身份，冲锋和连队以哥哥的身份出现时，她都能接受，至于同学，她本就没有和她们交好过，所以忘不忘的对她没什么影响，重新认识就好了，只有路志铭这个‘未婚夫’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在美国的那一个星期，路志铭白天给她送饭，晚上陪她，而且只有在她主动跟他说话时，他才会回几句，其他时候，基本无话，好几次她夜半醒来时，都发现他正痴痴的看着她，眼里尽是温柔和缱绻。 顾绍雪觉得他很熟悉，但又记不起她跟他之间所有的事。 她问顾绍鹏，“哥，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该怎么跟他相处？” 顾绍鹏道，“假使今天是他失忆了，你希望他怎么跟你相处？” 见顾绍雪垂目沉思，顾绍鹏又道，“原本你俩要领结婚证的，你突然就病倒了，但时间不会因为你的记忆丢了就会停滞，他不曾放弃你，你也不能放弃他，你要跟上他的脚步，在这个过程中，你可能会不适应，慢慢来，不着急”。 “回去后你们俩先把证领了，这是在你生病之前你们俩约定好并且双方家长都同意了的，他等这一天也等了大半年了，你可不能再让他等了”。 顾绍雪心里一直想着顾绍鹏刚才说的，假使今天是他失忆了，你希望他怎么跟你相处？ 她在心里问自己，得到的答案是，我肯定希望一切都照旧，如果记忆不能被唤醒，那就让他重新爱上我。 思忖至此，顾绍雪轻轻点了下头。 顾绍鹏在给顾以峰汇报这边的日常时，提到了让顾绍雪和路志铭领证的事，顾以峰在和赵芳兵以及路兆恺夫妇商量过后，应允了此事。 但在给路志铭商量时，路志铭不同意，他想重新让她爱上他。 顾绍鹏给他做了分析，“在小雪的潜意识里，沈周翰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一个人，回国以后，我爸将不会限制小雪的自由，所以很难保证小雪不会去那家咖啡店，如今这状况，你和沈周翰，肯定是沈周翰对她来说更熟悉，人都是愿意亲近熟悉而疏离陌生的，你如果放任她，会有什么后果，不用我说你也猜得到。” “让她跟你领证，既是我们顾家给你的承诺，也是我们顾家给她的束缚，即使她见到沈周翰了，也只会把他当作一个朋友看待，我虽然没见过沈周翰，但听你讲的那些，就知道他是个正人君子，应该也会对小雪止于礼的”。 直到路志铭点头同意，顾绍鹏才去给顾绍雪提了这事。 只是顾绍雪虽然答应了，也做了换位思考和心理建设，但真到了实践，却发现很难。 就比如现在这样被路志铭抱在怀里，她就很不自在。 路志铭也感受到了她身体的僵硬，极力压住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道，“虽然我们两个领证了，但我会等你的”。 顾绍雪大脑一片空白，说了句，“谢谢”。 这两个字，路志铭在过去的一个星期之内听顾绍雪说了很多次，忍着心里的酸苦，他道，“等会儿我要回公司，可能会忙到很晚，下午下课后，京墨会去学校接你，把你送到云府路”。 顾绍雪暗松一口气，嗯了一声。 这一声软娇似得轻‘嗯’，让正垂目看着她的路志铭登时血脉喷张，有那么一瞬间，路志铭很想不顾一切的吻上去，然后把她压在身下，狠狠的纠缠一番。 也就在他冲动的这一瞬，顾绍雪扭动了下被一个姿势麻了半边的身子，脑袋蹭到了他怀里的结婚证。 似是在提醒路志铭，来日方长。 不自在的不止是顾绍雪，路志铭同样也很难受，所以他借口说晚上自己要忙，既让她得了自在，也给自己暂时放个假。 而他也需要这个假去处理一些事。 君悦会所。 路志铭一进门，苏钰就朝他摊开手掌，“结婚证呢，给我瞧瞧”。 “趁热拿回家锁到保险柜里了”。 苏钰看着绕开他径直往里走的路志铭，笑说，“你不会以为小偷去你家会偷你的结婚证吧？” 路志铭剜他一眼，没吭声，惯常的右手掐烟，左手拿酒杯，自顾喝了一会儿，才道，“大哥说，是谁给小雪换了药，没查出来”。 苏钰骂道，“艹，这背后的人到底是人是鬼？连顾家都查不到”。 转而又问，“刘锡川什么时候到？” 路志铭抬手看了下时间，“跟他约的是八点，现在7点半”。 在美国的一周，白天里，路志铭给顾绍雪送过饭，就跟苏钰一起去查当初逃到加州的周恒蓁和关茯苓，查到的结果便是那两个人在遭受枪击的当天就已经死亡，至于凶手的身份，他们没能查到，但好在也不是全无收获，去加州认领尸体的人中，有一个名叫周恒之的，他是周恒蓁同母异父的哥哥，也是刘锡川给他拉进的那个群的群主。 所以他想先从刘锡川这里了解一下周恒之这个人，京墨那边他也让他同步在查了，刚好顾绍鹏也跟他提到了刘锡川给他打电话的事，当初拉黑他虽说是一时冲动，但路志铭也是真的厌恶他的那种做法。 话音刚落，苏钰电话便响了，他看了下亮起的屏幕，脸色一变，直接把手机扔到了沙发上。 路志铭狐疑道，“谁打的电话？” “顾绍旭”，苏钰悻悻道，“自从她知道你跟小雪今天要领证，就天天逼着我也要跟她领证，以后你俩做什么事躲着她点，省的她有样学样来折腾我”。 路志铭苦笑一声，“学什么？学我们俩做最熟悉的陌生人吗？” 苏钰听出他话里带着点怨气，起身把醒好的红酒端过来，给路志铭倒了一杯，道，“小雪她是生病了，你不能急躁，反正你俩已经领了证了，先冷处理，说不定你不理她，她还会主动找你呢，你信我”。 路志铭接过苏钰递过来的红酒，像喝水一样咕咚咕咚一口饮尽，“我做不到不理她”。 “做不到也得做到，你这样子会让她有压力，一旦压力大了，她就会想着逃离你”。 闻言，路志铭想到今天领完证送顾绍雪回学校，她下车以后走的飞快，那样子真的像是在逃离他。 苏钰见路志铭若有所思，想着他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继续道，“等周末她不上课了，我们可以约着出去玩，现在顾伯也不拘着她了，来个一日游两日游什么的。。。” 后面苏钰说了什么，路志铭没再听，他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带她去哪玩了。 第137章 脉脉不得语 两人正说着，刘锡川推门而入。 路志铭和苏钰同时看向门口。 苏钰见路志铭很快又收回视线低头喝酒，并没有要跟刘锡川打招呼的意思，为避免场面尴尬，他站了起来。 不等苏钰开口，刘锡川走过来站在他们两人对面，毕恭毕敬道，“路少，苏少，让你们久等了”。 此话一出，苏钰愣了一下，不明白刘锡川此举是什么意思，平时只有在相互开玩笑时，他才会喊他们路少和苏少，正狐疑，路志铭霍的站起身就往外走。 “阿铭！”苏钰下意识的拽住他。 几乎是同时，刘锡川一个跨步挡在了路志铭身前。 路志铭停下脚步，掀起眼皮，刘锡川看到他眼里似喷了一团火。 “对不起”。 “你对不起谁？”路志铭冷冷道。 一时间，刘锡川感觉自己被裹挟进了冰火两重天，不等冷汗流下来，就被面上的烫灼没了。 苏钰见状，赶忙站在了两人中间，“都是自己人，有话好好说”。 这话既是在提醒刘锡川他是来讲和的，好好说话，也是在劝路志铭消消火。 路志铭把苏钰拉开，直逼刘锡川，“你对不起谁？” “阿铭，我。。。” “不是路少吗？” “好了好了，你们俩再吵，我可走了”，苏钰连拽带推的把路志铭弄到沙发上让他坐下，又小声说了一句，“你今天是新郎官，可不能发火”。 闻言，路志铭立马消了一半的火，端起刚刚被苏钰添满的酒杯，一口气喝尽。 随着‘咣’的一声，空杯子落在桌子上，刘锡川也被苏钰拉了过来坐下。 “锡川，你别怪阿铭生气，换作是我，我也生气”，在查到周恒之这个人时，路志铭给苏钰讲了他把刘锡川拉黑的原因，苏钰当时就骂了刘锡川一通。 刘锡川垂下头，嗫嚅道，“是我考虑不周”。 苏钰见他是真的愧疚，放缓语气道，“锡川你应该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家庭，都不希望自己的隐私被曝光，你背着他把他拉进一个他并不想进的群，这是错之一，拉的是他的私人微信，而不是工作微信，这是错之二，你这一拉不要紧，把阿铭的女朋友给曝光了，他女朋友。。。” “阿钰！”路志铭飞给苏钰一记眼刀，“你跟他啰嗦那么多干什么！” 苏钰意识到自己差点失言，立马改口道，“群里人多，你不知道谁是别有用心的人”。 “周恒之是谁？”路志铭话锋忽的一转。 刘锡川抬起头，见路志铭正看着自己，眼底的寒也消失不见，虽然没有恢复到好朋友的状态，至少不再剑拔弩张了。 只不过被路志铭突然一问，他的脑子霎时一片空白，半晌，才想起周恒之是谁，但一时又不知道路志铭为什么突然问起他，也不知道他想了解他哪方面，便试探着说了一句，“他是群主”。 此话一出，路志铭直接被气笑了，“你怎么不说他是我们同学呢？” 刘锡川一看路志铭笑了，暗透一口气，道，“周恒之现在在新瑞旗下的医疗器械公司做销售部主管”。 刚说一句，他便看到路志铭和苏钰同时沉了脸，刚缓和的气氛似乎又凝重了起来，一时不知该不该往下说了，便顿了一下。 “然后呢？”苏钰示意他往下说。 刘锡川这才继续道，“我跟他关系也一般，而且我就是个大学老师，跟他之间也没有什么交集”。 顾绍雪的事情出了以后，路志铭对周围的人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即使刘锡川曾经是他的挚友，但他说的话，他仍然保留了两分的怀疑，转而又问，“他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叫周恒蓁，听说过没？” 刘锡川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晦暗，嘴角的肌肉抽动了几下，似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又似是在考虑要不要说。 路志铭和苏钰也都看出来他是知道周恒蓁这个人的，也不催促，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忽的一阵电话铃声，在座的三个人都下意识的去看自己的手机。 是路志铭的电话响了，来电显示上写了‘爸（岳父）’三个大字。 跟顾绍雪领过证以后，路志铭便把通讯录上顾以峰的备注改成了‘爸（岳父）’，把赵芳兵的备注改成了‘妈（岳母）’，至于顾绍雪的备注，他早就改成了老婆。 包间里本就一片静谧，路志铭还是下意识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站起身走到角落里，才划开接听键。 “爸”。 第一次改口，路志铭叫的很郑重。 谁料电话那头半晌没动静，路志铭以为是包间里信号不好，便试探着问，“喂？听得到吗？” “是我”。 是顾绍雪。 路志铭心跳加快，脱口道，“小雪，你吃饭了吗？” 他其实是想问，找他有什么事吗？怎么会用顾以峰的手机给他打电话？ “吃过了”，顾绍雪也是满心的紧张，“我的手机找不见了，想让你帮忙问问，是不是落在京墨的车上了”。 顾绍雪知道京墨开的是路志铭的车，但不知怎的，她不好意思问‘是不是落在你的车上了’，只好把京墨拉了出来。 “好，你等着，我现在就去车上找”。 路志铭边说边往外跑。 苏钰也听出电话那头是顾绍雪，转头对刘锡川道，“你出来的时候跟你家那位报备过了吧？” 刘锡川从刚才的不安中缓过神来，勉强的笑了一下，答非所问道，“一点酒还是能喝的”。 说着便拿起桌上的酒，倒了两杯，递给苏钰一杯，然后端起自己的一杯，道，“把阿铭拉进微信群的事，是我一时糊涂，感谢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 过去的几年，刘锡川确实跟路志铭和苏钰关系很好，但这一年来，路志铭基本都在港城，加上自己老婆怀孕，他更多的精力都放在了家庭里，便很少跟路志铭联系，路志铭又是那种不会主动跟谁联系的人。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朋友之间只要一段时间不联系便会生疏，更别提像路志铭这样身份的人，刘锡川觉得这次见面，他们之间的友谊已经出现了裂缝，不过也怪不得别人，是他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路志铭可以不让他喊他路少，但他不能真的不把他当路少。 走出校园，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便是资源互换，如果你没有和别人同等的资源，你就没有资格融进别人的那个圈层，刘锡川也从没想过要去攀附路志铭，只是两人当初结识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路志铭的真实身份，后来知道了，他也时时保持着该有的分寸，但人就是这样，被人一吹捧，便会有点飘飘然。 苏钰是通过路志铭认识的刘锡川，他觉得微信群的事刘锡川固然有错，但罪不至死，而且他也是无心之失，人非圣贤，事情既然已经出了，尽力解决就好了，他接过酒杯，轻碰了一下刘锡川的酒杯，两人边喝边等路志铭回来。 京墨刚把后车门打开，路志铭便一头扎到了车厢里，最后在储物柜和座椅之间的缝里找到了手机。 却道是京墨送顾绍雪回家时，特意说了后排储物柜里有不加奶油的车厘子蛋糕，这是路志铭给顾绍雪准备的。 但是顾绍雪没吃，拿了旁边的矿泉水，边喝边一直努力在脑子里搜寻有关她和路志铭的记忆，以至于下车时还在想，直到吃过晚饭她看了一会儿书了，才发现手机找不见了。 “小雪，手机找到了，我现在给你送过去”。 路志铭一直没有挂电话，顾绍雪也一直默默的听着电话那头的奔跑声，呼吸声，以及找东西时发出的声音。 突然听到路志铭说找到了要给她送过来，顾绍雪便脱口说了声好，直到电话被挂断，她才后知后觉的忐忑起来。 想等会儿见到路志铭了，该说些什么。 说‘谢谢’吗？会不会太客气了，她们领证了，在法律上已经是夫妻关系了，可不说‘谢谢’，那要说什么？ 还没等她想出到底该说什么，路志铭已经到大门口了。 一见面，她还是说了声，“谢谢”。 很快她便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皱了下鼻子，蹙眉道，“你喝酒了？” “唔。。。” 许是酒精上了头，许是太想念顾绍雪了，虽然只是一个下午没见，路志铭却觉得像过了一年，吻上她的唇只需一瞬间。 顾绍雪惊了一下，脑子里想的是推开他，可浑身的肌肉却像是被唤醒了记忆般，在他吻上她两秒后，她的双臂便攀上了他的脖颈。 得到回应的路志铭虽有一秒的不敢相信，但很快就兴奋了起来，像是要把攒了一个多星期的火都发泄出来，他吻的很急很霸道。 三分钟后，路志铭厮磨着顾绍雪的耳鬓，喘着粗气问，“小雪，你是不是记起我了？” 第138章 人生南北多歧路 半晌，怀里的人才小声道，“你能不能先把眼睛闭上？” 路志铭本就闭着眼睛在回味刚刚的热烈缱绻，闻言，低哑着嗓音道，“好”。 “我说让你睁开你才能睁开”。 “好”，路志铭满心欢喜，“老婆是给我准备礼物了吗？” “嗯，你先放开我，我拿给你”，顾绍雪轻轻挣着路志铭像铁箍似的胳膊。 “好”。 路志铭不舍的松了下手臂，很快，怀里便空了。 耳听的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近及远。 等路志铭发觉不对劲睁开眼时，顾绍雪已经蹑脚走上屋前的台阶了。 他没有喊她，只轻轻勾了下唇。 她一定是害羞了，他记得他们刚在一起时每次亲吻结束她都是这样不敢看他。 她是记起他了吗？肯定是，不然怎么会回应他。 估计是刚想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 路志铭就这样思忖着回了会所。 苏钰和刘锡川都看到了迟迟而归的路志铭脸上挂着平时不常见到的浅笑，苏钰心知这是顾绍雪的魔力，刘锡川则是很吃惊。 更让他吃惊的是，路志铭主动坐到了他身边，似是刚才他们不曾发生过不愉快一样，道，“接着说周恒之”。 路志铭出去的时候，苏钰跟刘锡川说，‘阿铭遇到了点事，现在查到了周恒之的妹妹，如果你知道些什么，就尽可能详细的说出来’。 刘锡川也想将功折罪，便数萝卜下窖一般讲了起来： 周恒之本来生在一个还算殷实的家庭，只可惜在他5岁那年，他那个在家做全职太太的妈妈在一次同学聚会中，和初恋旧情复燃，东窗事发之后，他妈妈被赶出了家门。 过了一年，他爸爸再婚了，后妈不待见他，他爸爸因为恨他妈妈，连带着也讨厌他，被他们两个打骂基本就是家常便饭，后妈更是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妈妈是贱货。 他妈妈的初恋是关城人，两人结婚以后，才发现风花雪月哪里抵得过柴米油盐的窘迫，可这世上哪有后悔药，他妈妈后来回来看过他几次，见儿子在岳州受尽虐待，她更是连想死的心都有。 有一次，他央求他妈妈把他带走，他妈妈告诉他，‘儿子，不是妈妈不带你去关城，那边太苦了’。 周恒之只想摆脱当下日日受辱的环境，抱着他妈妈的腿不松手，哭着说，‘妈，我不怕苦，你就带我走吧’。 他妈妈终是不忍心，去找了他爸爸说要把儿子带走，他爸爸也乐的愿意，给了一笔抚养费，他现在这个名字就是去了关城之后改的，他那个后爸表面上对他很好，背地里却跟他亲爸和后妈一样，甚至还威胁周恒之说要是敢跟他妈妈告状，他就把他送回岳州，同样是受辱，但至少在关城，他还有妈妈疼他，小小年纪的他便把一切都忍了下来，可谓是尝尽了人间的冷暖。 到了关城不到一年，他妈妈便生了个女儿，就是周恒蓁，周恒之也很懂事，在家里尽力讨好他那个人面兽心的后爸，在学校他就拼命学习，只为了长大了带他妈妈逃离这里。 后来考大学填志愿时，他写了唯一的一个学校，就是岳州大学，他想把他妈妈带回岳州，还想让他亲爸亲眼看看他如今的成绩，可他妈妈却在他读大二的时候因病去世了。 自那后，他便很少回关城那个家了，回去也是为了看他妹妹。 “那他应该很疼他妹妹吧？”路志铭问。 刘锡川摇摇头，眼底闪过一丝愤怒，“他妈妈去世以后，他那个后爸就跟周恒蓁说周恒之是个野种，为了供他读书，花了他很多钱，以此来教唆她找周恒之要钱，周恒之心里跟明镜一样，但念在妹妹年龄小，想着再大点就能懂事了，所以只要他手上有钱，他就会给她，还鼓励她也考岳州大学，周恒之心想，不能把妈妈接到岳州，带妹妹走出关城也可以，只可惜周恒蓁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成年以后又爱慕虚荣，经常让周恒之给她买奢侈品，周恒之不给买，她就去借贷，还不上钱她就让催债的去找周恒之，前几天，忽然就横死美国街头了，还是周恒之去给她收的尸”。 苏钰在听到一半的时候就被顾绍旭的夺命连环call给炸到了包间外，路志铭听着刘锡川的讲述，心里感觉无比的压抑。 对路志铭来说，周恒之的经历是很惨，但他是新瑞的销售部主管，整个岳州城都知道，新瑞和路恒是死对头，只这一点，两人就站在了对立面，而刘锡川能知道周恒之这么多隐秘的事，说明两人的关系很密切，并不像他之前说的那样，这不得不让他对刘锡川有所忌惮。 以刘锡川对他的了解，自然也会猜到他一旦说出来，肯定会影响两人的关系，但他还是选择说了出来，那他应该是想告诉他，即使周恒之的妹妹犯了什么事，也与周恒之无关，还想告诉他，虽然周恒之在新瑞，但他就是个打工的，都是为了生活。 一阵沉寂过后，路志铭开口，“锡川，你老婆怀孕几个月了？” 刘锡川愣了一下，知他应该是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了，回道，“快四个月了”。 “嗯”，路志铭端起酒杯，“那我就不劝你喝酒了，早些回家陪老婆吧”。 说完，独自把酒喝下。 换作以前，刘锡川肯定接着问路志铭什么时候结婚了，只是此一时彼一时，他想起苏钰说的话，便回了句，“好”。 刘锡川站起身时，路志铭也站了起来。 “锡川。。。” “阿铭，对不起”，刘锡川知道路志铭想跟他说抱歉，但他不会让他说出来。 路志铭扬起唇角，道，“那个微信群，你把我工作的那个微信拉进去，私人的我就退了，同学们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能帮的，我都会帮”。 “好”。 “那我就不送你了，我等等苏钰”。 “你留步”。 刘锡川走至门口处，又回头道了声别，见路志铭始终保持着微笑，他心里的石头终是落了地。 苏钰回来时，路志铭正蜷在沙发上闭着眼沉思。 他在想他什么时候才能跟顾绍雪做真正的夫妻。 “好，我让他接电话”，苏钰说着，就把电话放到了路志铭的耳边。 “嗯”。 “阿铭，你是不是欺负小雪了？” 路志铭猛的睁开眼，“什么意思？” “我刚才去找她，看到她坐在书桌前，哭的眼睛都肿了，阿钰说你刚才来找过她，你怎么她了？她要是记不起来你俩之间的事，你先别逼她，她忘了是因为她生病了，又不是故意忘的，你。。。” “你胡说什么呢！”路志铭一把夺过手机，怒道，“我什么时候。。。” 忽又觉得哪里不对劲，转而问，“她跟你说我逼她了？” 难道她没有记起他？不愿意让他亲？可若是不愿意让亲，为什么会回应的那么自然？为什么最后还让他闭上眼睛，跟他‘玩闹’？ 顾绍旭气呼呼道，“她要是跟我说你逼她了，我早过去把你打成肉饼了”。 “我现在去找她”，路志铭挺身坐起，不知是起的急，还是心里急，眼前忽的黑了。 “你还来，再把她气哭一次？” “顾绍旭，你信不信我现在先把你揍哭！”路志铭咬牙道。 苏钰没听清顾绍旭说了什么，但听路志铭的话，像是顾绍雪出了什么事，他刚想把电话接过来，路志铭就把手机掼到了沙发上。 “小雪怎么了？”苏钰也顾不得去捡手机。 路志铭掏出手机，准备给顾绍雪拨过去，结果京墨打了进来。 “说！” 京墨对路志铭的喜怒无常早已习惯，波澜不惊道，“老板，顾小姐刚才打电话说，明天不用我接她去学校了，说家里有人送她”。 一时间，路志铭血气上涌，以前她心里藏着事不说，他就当是尊重她，不问，毕竟他也有事没和她说，可这次她失忆，他对顾绍雪把他忘的一干二净，却清楚的记得沈周翰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 当初她跟沈周翰是因为诗词结的缘，两人通了四年的邮件，谈论的都是读书感悟，她跟他在一起时，喜欢让他读书给她听，她是不是把他当成沈周翰的替身了？ 这个想法在他知道沈周翰的真实情况以后，在脑海里出现过无数次，此时他更觉得是真的如此。 现在她把他忘了，脑子里只有沈周翰一个人了，他抱她，亲她，她都不反抗，是不得已吗？回家以后哭，是知道他不是沈周翰，心里难过吗？ 他觉得顾绍雪一直都在骗他，什么一辈子只爱他一个人，全是骗人！ 思忖至此，路志铭用尽全身力气把手机摔到了地板上，手机触地反弹再落下，还显示正在通话中的屏幕登时就裂出了蜘蛛纹。 “到底出什么事了？”苏钰看到路志铭眼底冒着火，心里有点慌。 “阿钰，你说的对，我就应该冷着她！” 不等苏钰反应过来，路志铭便夺门而出。 第139章 君向潇湘我向素 今天是顾绍雪重新回到学校上课的第一天，她见到同学们都忙着看文献，准备在研一就出论文，想着自己将近两个月没有来上课，她心里开始着急起来，便也找了文献来看。 拿到手机以后，她打开电脑，从备忘录上查了一下她今天记录下来的文献网址，准备搜索，忽然发现手机屏幕上邮箱的位置上有个红点。 顾绍雪有个习惯，如果是其他图标上有红点，她不会着急去点开，但如果是邮箱的位置有红点，她是一定会马上点开的，因为邮箱是她和沈周翰唯一的联系方式。 在顾绍鹏告诉她，她失去了来到岳州以后的记忆后，她便点开过邮箱，发现里面已经没有了她和沈周翰之间所有的邮件往来。 她想，应该是她删了。 点开图标，顾绍雪看到了一封来自沈周翰的邮件。 小雪： 见字如面。 对不起，请接受我迟来的道歉。 因为保密条例，我一直没告诉你我是名军人，后来失约，是我受伤了，一直在接受治疗。 先告诉你这么多，剩下的，等你病好了，我再讲给你听。 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 我会在大学路52号的听雪咖啡馆等你。 这次，我不会再失约，你也不要失约，好吗？ ---沈周翰 日日盼卿至。 却道是顾绍雪在去美国之前，给沈周翰发了一封邮件： 沈周翰： 本来已经说过，不再和你联系了，你既不愿相见，我也已经有了我视他如生命的爱人，或许你也已经有了自己的爱人，我们本该相忘于江湖的。 可是我病了，很重，今晚就要去美国接受治疗，可能这一去，就是永别。 若说我的人生有什么遗憾，有很多，遗憾刚回到父母身边就要离开，遗憾不能和自己的爱人相伴到老，遗憾不能看到最疼爱我的大哥的第二个孩子出生，遗憾不能看到我大姐和钰哥，还有冲锋哥哥和连队哥哥结婚生子。。。 还有一个遗憾，就是没能亲口跟你说声谢谢。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执着于一定要跟你说声谢谢，或许是因为你在我心里有个很重要的位置吧，每每想起你在我懂得了愁滋味的那几年一直伴着我，我心里就感激不已。 谢谢你，沈周翰！ 如果你能看到这封邮件，就给我回复，即使那时候我已不在人世，我也能少个遗憾。 ---顾绍雪 祝你幸福平安。 虽然她对沈周翰的喜欢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但她知道路志铭的占有欲很强，她不想让他误会，所以发送成功以后她就删除了。 学生们开学了，听雪咖啡馆也在今天开了门，沈周翰在查看店里的日报表时，才发现了顾绍雪10天前发给他的邮件。 看完邮件，他只觉得五雷轰顶，眼前一片黑。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飞奔出咖啡馆，跑到顾绍雪经常上课的教学楼下，只要走出来一个人，他都问一句，‘你有没有见到顾绍雪？’ 得到的回复都一致，‘没见到’。 收到的眼神也都一致，把他当成疯子。 他想马上见到顾绍雪，告诉她所有的一切。 ‘她不是说了她病的很重去美国治疗了吗？你还跑来学校干嘛？早些时候人家拼命给你写邮件，你不回，跟你见面，你不认，现在知道后悔了？如果真的是永别，你是不是也有遗憾，遗憾当初没有亲口跟她说一声，我爱你。’沈周翰在心里痛骂着自己。 给顾绍雪回邮件时，他已是泪流满面，每敲一个字，他都要默念一句，‘小雪，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回完邮件，他站在阳台看着天上的星星，喃喃道，“爸，我是不是做错了？” 星星一动不动的缀在皎洁的月亮旁边，没有回答他。 顾绍雪看完邮件，也觉得眼前一片黑。 去年的3月1号，沈周翰消失了，时隔一年，他又出现了，他告诉她，他是军人，他受伤了，一直在接受治疗。 而且他知道她生病了，那他是怎么知道她生病的？她给他发邮件说的？还是家里人说的？应该不是家里人，她问过顾绍鹏，顾绍鹏也是她说了以后，他才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 如果是她给他发邮件了，那她是在什么情况下给他发的这封邮件，发了什么内容？路志铭知道吗？她告诉过路志铭她跟沈周翰之间的事吗？ 她发给他的邮件又是在什么情况下被删了？被她删了还是被路志铭删了？ 沈周翰说他一直在接受治疗，是治疗了一年吗？如果是，那他肯定受了很重的伤吧？ 他又说他在大学路52号的咖啡馆等她，她不喝咖啡的，他忘了？难道她来岳州以后又开始喝咖啡了？ 她只记得在来岳州之前她给他写了好多邮件，他都没有回，那来到岳州了以后呢？写了吗？写了什么内容？ 这些问题，她一个都不知道，即使有知情人，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问。 她讨厌透了她现在失忆的状态，什么都忘了，什么都不知道。 看到沈周翰的邮件，她又想起了她在关城的日子，想起了奶奶，想起了外公，如果她们都还在，一定不会让她这么无助吧？ 一时间，泪如雨下。 顾绍旭过来跟她说了什么，她也没听清，只听得她最后说了一句，‘明天我去公司的时候顺道把你送到学校，你跟京墨说一下，别让他来回跑了’。 她心想着，明天正好要去找沈周翰，在很多事情都没搞清楚之前，还是先瞒着路志铭比较好，便照着顾绍旭说的给京墨打了个电话。 路志铭离开会所以后，去了拳击馆。 六年前他生病的时候，路兆恺把这家拳击馆买了下来，他几乎每天都会跟京墨过来，有时候他对着沙袋打，有时候对着京墨打，自出国以后，他便没再来过。 苏钰本来是要给顾绍旭回个电话问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结果她被路志铭骂了一通直接把电话关了机。 如今顾绍雪失忆了，不仅把路志铭忘了，把他也忘了，她现在只当他是姐夫，他也不好意思给她打电话找顾绍旭，现在已经10点多了，肯定也不能直接跑到顾家找她。 遂作罢，让一南把他送回了家。 刚一进门，就看到俞静姝和苏明璋坐在客厅沙发上，他想把迈进门的一条腿收回去时，苏明璋开了口： “回来了？” “爸，妈”，苏钰把另外一条腿迈了进来，走到俞静姝和苏明璋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你跟阿旭提了没？”俞静姝守株待兔，开门见山。 却道是俞静姝知道顾绍雪和路志铭今天领结婚证以后，一大早就催着苏钰也去跟顾绍旭提一下结婚的事，虽说她知道顾绍旭肯定一百个同意，但这种事，还是需要男方提。 苏钰明知故问，“提什么？” 苏明璋目光凛凛，厉声斥道，“你说提什么？！” “爸，阿铭跟小雪领结婚证那是有原因的，我跟阿旭谈恋爱连半个月都不到，你就让我们结婚，这样不利于婚姻的稳定，你们。。。” 俞静姝打断他的‘她们认为的诡辩’，“谈恋爱是为了相互了解，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的，还需要了解吗？” 苏钰挑眉道，“当然需要了解，比如我有起床气这个事，她就不知道，她不讲理这个事，我也是刚知道”。 闻言，苏明璋眉棱一耸，正欲骂他，俞静姝赶忙冲他眨了眨眼，佯怒道，“赶紧给我滚到房间去反思！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俞静姝知道苏明璋肯定要说苏钰的起床气是她给惯出来的，至于苏钰说的顾绍旭不讲理这事，她觉得她可以单独跟他沟通，犯不着在这里炝火。 苏钰会意，站起身兔子一样蹿上了二楼。 俞静姝转而对已经看明白一切的苏明璋道，“他不懂女孩子的心思，我去说他，你消消火”。 苏明璋叹了一口气，道，“你就惯着他吧，等惯成个废人了，你别又说我不管他”。 “你得善于发现儿子的优点，别老是吵他”，俞静姝说着，挽起苏明璋的胳膊，一起往楼上走，“他刚才说多了解一下，有利于婚姻的稳定，说明他很认真的在跟阿旭处，这是好事”。 “但愿他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是一致的”。 “你得对咱儿子有信心”。 “小的时候，他老是被阿旭追着打，我当时觉得我生了个废物，现在他俩倒反过来了，也是缘分吧”。 俞静姝秀眉一蹙，嗔道，“老废物才会生小废物，你是老废物吗？” 苏明璋呵呵笑起来，“有你在，都成不了废物”。 正说着，苏钰房间的门忽的打开。 “好，我现在马上过去”，苏钰边讲电话边往楼下走。 “这么晚了干什么去？”俞静姝不悦道。 心想着刚把苏明璋劝好，他偏偏又跑出来点火。 苏钰吓了一跳，猛的扭头，这才看到俞静姝和苏明璋就站在楼梯拐角处。 第140章 山有扶苏 苏钰虽然一直都在家里住，但他研究生毕业以后，苏明璋和俞静姝并没有拘着他，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得看着他。 这让苏钰叫苦不迭，他一下子没了自由，晚上十点以后出门还得跟家里报备。 “阿铭那边有点事，喊我过去”，苏钰掉转头走到苏明璋和俞静姝面前，把手机屏幕拿给他们看。 俞静姝看到了京墨两个字，然后看向苏明璋，苏明璋道，“去吧”。 电话里，京墨给苏钰讲了他们从会所出来后就去了拳击馆，京墨心知他是身体不舒服了，劝他吃药，他不肯，一进馆换了运动服，便开始打沙袋，整整打了一个小时，打不动了就躺在地板上，不去洗澡，也不让他给他擦汗。 苏钰问京墨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京墨便把他知道的给苏钰说了一遍。 “果然顾绍雪的喜怒就是路志铭的晴雨表”，苏钰在心里道。 拳击馆里，苏钰见到了地板上摆成大字的路志铭。 他紧闭着双眼，眉心里有两团疙瘩，脸上肌肉痉挛，衣服已经湿透，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还在继续往外冒，无不透着他身体的极度不适。 苏钰在路志铭旁边蹲下身子，“你是自己起来把药吃了，还是让我给小雪打个电话，让她过来喂你吃？” 闻言，路志铭睁开眼，怒瞪着苏钰，“你敢给她打一个，你试试！” 苏钰抬高声音，“那就自己起来把药吃了”。 “不吃！”路志铭又把眼睛闭上。 “那我就给小雪打电话”。 苏钰把矿泉水放到地板上，掏出手机开始拨号，不过他按的数字是随便按的。 下一秒，路志铭鲤鱼挺起，一个右蹬腿就要往苏钰身上落，苏钰反应快躲开了。 但紧接着下一脚就跟上了，苏钰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但他不想跟一个‘病人’互殴，只守不攻。 京墨和一南都想上前把两人拉开，但都不敢，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一南低声埋怨京墨，“你把我老板喊来是让他当沙袋吗？” 京墨没有吭声，谁的老板谁心疼。 在美国的那几天，京墨眼见着路志铭劳心劳力，大家都以为他晚上守着顾绍雪时会跟着一起休息，只有京墨知道，路志铭几乎没怎么合过眼。 又眼见着顾绍雪跟路志铭从恩爱变成如今的相看不相识。 他心里都很难过，更何况是深陷其中的路志铭。 “我觉得她一直把我当成沈周翰了”，路志铭打累了，气喘着重新躺倒在地板上。 苏钰愣了一下，紧接着嗤笑道，“她为什么要把你当成沈周翰？是沈周翰死了吗？” “因为沈周翰一直不理她，她喜欢沈周翰那样的人，刚好我的某些习惯跟沈周翰相似”。 苏钰睨着醋味十足的路志铭，道，“这样，明天你去问小雪，问她是不是喜欢沈周翰，她要是喜欢，你就跟她分手，谁也别耽误谁，不就是个女人嘛，你路志铭离了顾绍雪，还能找不到女人？” 路志铭咬着后槽牙，字字喷火，“她要是敢喜欢沈周翰，我就把沈周翰给杀了！” 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我不会跟她分手，这辈子都不会！” 苏钰收了笑容，认真道，“那就好好跟她过，不要猜忌她”。 路志铭把脸别到一边，心虚道，“我没有猜忌她”。 苏钰见惯了他的死鸭子嘴硬，转而道，“没事多跟她聊聊她忘掉的那些事，不要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路志铭挺身坐起，看向京墨，京墨又从药瓶里倒出两粒药到瓶盖里，递给路志铭。 路志铭把药放进嘴里，含糊了一句，“我连人都见不到，跟谁聊？”说完又喝了一口水，将药顺下去。 苏钰看看自己掌心上的药，恍然道，“怪道刚才不肯吃药，嫌我手脏是吧？” 路志铭挑了下眉眼，“谁知道你那手之前摸过什么？” 苏钰知道他已经从死胡同走了出来，故意道，“活该小雪不见你！” 路志铭勾唇笑了笑，“她不见我，我可以去见她，这不是个难事”，转身去了浴室。 人就是这样，劝别人的时候像个哲学家，劝自己的时候就像个迷路的孩子，需要有个人把自己带出迷途。 二十分钟后，两人说笑着走出拳击馆。 正欲上车，忽的从暗处闪出一个人影，一南和京墨警觉的护住各自的老板。 “路少，好久不见！” 借着街上的灯光，路志铭看清了来人的样子。 是那天在商场里追着邵炜彤打的男人。 男人以为路志铭没认出他，便开始自报家门，“邵炜彤，她是我的亡妻”。 闻言，路志铭浑身一震。 亡妻？什么意思？邵炜彤死了？ “京墨！”苏钰喊了一声。 京墨会意，准备赶走他，男人后退一步，抬高声音道，“你们今天敢动我一下，明天我就让路家和苏家同时上热搜！” 话音刚落，京墨一脚踹在男人的肚子上，男人飞出去几米开外，落地后痛苦的闷哼了一声。 紧接着，京墨开始搜他的身，不多时，搜出一个信封，然后抽出皮带将他双臂绑在身后，拖到了路志铭面前。 带着无边的惶惑，路志铭打开了京墨递过来的信封，里面是一沓照片。 只看了一张，路志铭便像见鬼了一样，猛的把照片全扔到了地上。 站在一旁的苏钰也看到了照片，他赶忙把路志铭拉到身后，厉声对跪坐在地上的男人道，“是谁派你来的？！” 男人仰头看着苏钰，声音似鬼魅一般，“是我那冤死的亡妻派我来的”。 “对了，这些照片我给路少夫人的手机上也发了一份”，说完，便大笑起来。 只一秒，笑声便戛然而止，变成了痛苦的呻吟声。 京墨掐住男人的脖子，咬牙道，“找死！” “京墨，把他带到馆里去审问！”一南提醒道。 虽然整个岳州城几乎没人敢惹路家人，但男人刚刚的行为分明就是有备而来，信息时代，三人成虎，真要上了新闻，不知道会被恶意编成什么样子。 此时路志铭的眼前尽是他刚刚看到的照片，照片里，他侧脸趴在图书馆的桌子上睡觉，邵炜彤的嘴巴差点就亲到了他的脸上，耳边尽是刚刚男人说的那句‘这些照片我给路少夫人的手机上也发了一份’。 苏钰见路志铭愣怔在原地，额上青筋暴起，眼底重又燃起火苗，他赶忙紧紧抓住路志铭的胳膊，小声道，“阿铭，你一定要稳住，不能让他们的奸计得逞”。 路志铭像是思忖到了什么，突然看向苏钰，问，“我爸把她。。。” “不是！”苏钰打断他，只是事到如今，怕是瞒不住了，便如实道，“我们去南城那天，邵炜彤在会所里自杀了”。 “你知道？”路志铭目光灼灼。 苏钰知道他的意思，解释道，“我是知道，但这事路伯说了他来处理，我也不想在你面前提那个女人，所以。。。” “小雪是不是看到了那些照片才哭的？”路志铭似是在问苏钰，又似在喃喃自语。 路志铭心慌着去摸手机，摸了半天没摸到，才想起自己把手机摔了，他看向苏钰，“把你手机给我”。 “你要给谁打电话？路伯还是小雪？”苏钰问。 “给我”，路志铭伸出手，口吻不容拒绝。 顾绍雪一时伤感后，收拾好情绪继续看文献了，她心急着要把落下的课程补上，看完文献又开始温书。 不知夜已深，更不知有人给她发信息。 直到苏钰的电话打进来。 顾绍雪的手机常年静音，她是去笔筒拿笔时，才看到了手机上的来电闪光。 看到苏钰两个字，她迟疑了一下，接通，“姐。。。姐夫”。 却道是苏钰没有屈服于路志铭的‘淫威’，而是耐心的给他做了分析，由他先做试探，看顾绍雪到底有没有收到那些照片。 其实这只是苏钰的缓兵之计，他觉得已经12点了，顾绍雪肯定睡了，也一定接不到他的电话。 谁料他竟失算了，她不仅没睡，还接的特别快，给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小雪，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苏钰一紧张，说话也没经过大脑。 顾绍雪看向书桌上的时钟，惊了一下，道，“哦，我刚在看书，忘了时间”。 路志铭在一旁听着话筒里熟悉的声音，心跳的厉害，也慌的厉害。 “你是要找大姐吗？”顾绍雪紧接着问。 “啊，不找她，找你”，苏钰支吾着，思索着，忽然灵光乍现，道，“那个，阿铭他病了，糊里糊涂的一直喊你的名字，你能不能来看看他”。 完全不顾路志铭瞪的像铜铃一样的双眼以及他没说出口但靠嘴型就能辨别出的脏话，接着道，“我现在去接你”。 闻言，顾绍雪心下一紧。 病了？晚上他不是还来找过她？不过好像他亲她的时候，身上是挺热的，是发烧了吗？ 如此思忖着，顾绍雪应了一声，“好”。 挂完电话，苏钰朝路志铭抬了下下巴，“来，喊声姐夫我听听”。 第141章 隰有荷华 路志铭本就沉着的脸此时更多了几分冷寒，“你是不是有病，这么晚了你让她出来干嘛？” “那里面还有个人没处理呢”。 “你说里面那条疯狗啊，没看出来他是他主人故意放出来咬你的吗？”苏钰心里如明镜，“你先去稳住小雪，这边交给京墨就好了，确定小雪那边没事以后，我们再去抓狗主人”。 “你回家吧，我去接小雪”。 “阿钰”，路志铭叫住已经打开车门正弯腰往车厢里进的苏钰，“我去找她，你留在这里，我今晚就要抓这个狗主人”。 苏钰略一沉思，道，“也好，是时候收网了，阿猫阿狗都蹦出来的差不多了”。 “你去跟京墨说一下，让他把兄弟们都喊过来，我很快就回来”，路志铭说完，开车离开。 “小姐，这么晚了您要去哪？”门口的保镖问顾绍雪。 自顾绍雪来岳州以后，顾以峰就派得有保镖暗中保护她，只不过以前她要么不出门，要么都是由家里人带着出门，突然有个保镖出现，把她吓了一跳。 待恍过神，顾绍雪道，“啊，阿铭哥病了，我去看他”。 “我给锋哥打电话，让他送你去吧”，保镖担心中带了点疑惑。 “不用，姐夫等下来接我”，顾绍雪慌忙制止他的一片‘责任心’。 保镖闻言，更加疑惑了，不过他只负责顾绍雪的安全，其他的事他不能也不敢过问。 便又隐到了顾绍雪看不见的地方。 不消片刻，路志铭来到了大门口。 保镖用他猫头鹰似的眼睛看清来人后，疑惑乘了三。 跟她一样疑惑的，还有顾绍雪。 在来的路上，路志铭脑子里想的都是顾绍雪那声毫不犹豫的‘好’，此时见到焦急的等在门口的人儿，他心里又感动又自责，小声道，“走，去车上”。 一上车，路志铭便开始解释，“小雪，对不起，晚上我们几个朋友在一起玩游戏，我输了，所以。。。” “玩真心话大冒险？”顾绍雪眨着两汪清泉似的眼睛看着路志铭。 路志铭尴尬的干笑两声，转而问，“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今天去学校，看同学们都在忙着看文献，准备出论文，我也想尽快能出篇论文”。 “所以就急哭了？”路志铭看着她有些泛红的眼圈，想问是不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照片，终是问不出，只能旁敲侧击。 “不是”，顾绍雪低头垂目。 “没必要在研一就急着发论文，研一先把课上好，多看文献，我就是在研二才发的”，顿了一下，路志铭又道，“你要是不嫌弃，回头我把我当年发的论文给你看看”。 “你明天就发给我吧，我把邮箱给你”，顾绍雪兴奋道。 路志铭看着她忽而转亮的眸子，心里一阵悸动，如果她什么都没忘记那该多好，今晚就是他们的新婚之夜。 “你把你手机给我，我给你备忘录里写几个网站和线下期刊，期刊的话你可以去学校图书馆找来看”。 “好”，顾绍雪把手机递给路志铭。 路志铭熟练的点了一串数字，解锁，点开备忘录图标，写完以后，又快速切出去打开短信图标。 果然看到一条彩信。 是未读。 虽然从刚才顾绍雪对他的态度来看，她应该是没看到短信，但此时猜想得到印证，他悬在嗓子眼的心才落回到心房。 一秒删除，两秒后重新切换回备忘录界面，把手机还给顾绍雪，“好了，这些你回去慢慢看”。 抬眼之时，路志铭发现顾绍雪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他心里一紧，以为她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刚落下的心重新又被提起。 “你知道我的手机解锁码？”顾绍雪接过手机，目光里闪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路志铭暗透一口气，解释道，“嗯，知道，解锁码是，我们俩的生日，我的手机解锁码也是用的这个”。 自从路志铭知道了顾绍雪的生日后，他就把手机解锁码改成了，顾绍雪的解锁码是在她给他讲了沈周翰的事以后，他让她改的，虽然现在的手机基本都是用人脸识别解锁，但他不是想要查她的手机，而是想在各个方面都占有她。 只不过这个初心在美国的时候被他打破了，他用了这个密码打开过顾绍雪的手机，查了她的邮箱，但邮箱里关于她和沈周翰之间的通信，已全部被她永久删除了。 “哦”，顾绍雪笑了笑，把手机放回到口袋。 “我看了你的课程表，明天下午没课，你要是没其他安排，我带你去个地方”。 闻言，顾绍雪躲闪了下眼神，道，“周末吧，明天下午我跟同学约好了去图书馆查资料”。 路志铭没作他想，只当她仍是没适应他们俩之间的关系，便道，“好”。 顿了一下，又道，“对不起，这么晚打扰到你”。 “阿铭哥”。 听到熟悉的称呼，路志铭的心猛的颤了一下，“嗯？”他既惊讶又兴奋。 “是我对不起你”。 “没有，没有，小雪。。。”路志铭慌乱的语无伦次起来，想伸手去抱她，又怕她不愿意让他抱。 下一秒，顾绍雪主动吻上了路志铭的唇。 白天的时候，路志铭抱她，她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但晚上他亲她的时候，她竟觉得她跟这个男人是那么的熟悉，她不仅不觉得不自在，反而会跟着他一起兴奋。 无论是听顾绍鹏讲述，还是亲眼见到，她都能感受到路志铭对她的爱很深，而且为她付出了很多，如果她的记忆只留存了这一部分，她想多给他点，让他能少一点失落和痛苦。 路志铭不知道顾绍雪到底是记起他了，还是没有，或者是记起了一部分，不过他突然有点不太想让她想起来了，过去的大半年，她灾祸不断，忘了挺好，以后的日子还有那么长。 是啊，以后的日子还有那么长，忘了挺好。 车厢外的夜色昏暗静谧，车厢里的喘息声热烈旖旎。 情到深处，路志铭在顾绍雪的耳边含糊了一句，“小雪，我想要你”。 这句‘我想要你’，路志铭想了无数次，但都因各种各样的原因不能说或者不敢说，如今终于在合法又合情之中说了出来，本能不再被压抑，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 “嗯”，顾绍雪轻喘了一声。 分不清是应了还是情不自禁的呻吟。 路志铭只觉浑身似痉挛一般不停的在颤抖，欲望填满大脑时，他低声厮磨，“我带你去我那，好吗？” 顾绍雪无骨似的趴在他的肩头，没有回答他。 只因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就这样跟他抱在一起，永远都不要分开。 片刻后，路志铭恢复了清醒，他想到自己还要回拳击馆，那里还有事需要他处理。 以前每次出了事情，他都是因为要陪顾绍雪而顾不上去细查，才使得背后的人越来越嚣张，不仅大动作不停歇，小动作更是不断。 如果再不去收拾他们，怕是会有更多更大的麻烦。 思忖至此，路志铭轻抚着顾绍雪的背，温声道，“你赶快回去休息，明天我跟顾伯打个报告，看能不能让你搬去我那住”。 闻言，顾绍雪似如梦初醒般，忽的挣开他，慌乱道，“不用，你先别说，我，我还没准备好”。 路志铭愣了一下，以为她又是刚给个甜枣，紧接着又是一巴掌，待看到她闪躲着眼神不敢看她时，才反应过来。 他勾起一抹戏谑，故意问她，“没准备好什么？” 顾绍雪秀眉一蹙，连娇带嗔的剜了路志铭一眼，欲开门下车。 路志铭眼疾手快，把她捞回到怀里，低沉着嗓音道，“你想哪里去了，我让你搬我那去住，有两个原因，第一，我们是合法夫妻，第二，我可以更方便的辅导你功课，怎么说我也是你学长”。 顾绍雪对上他缱绻的目光，挑眉道，“我怎么觉得你只有一个原因呢？” “你说是一个原因，那就一个原因吧，不过，总要你愿意的”。 “你。。。唔。。。” 路志铭深深的压了一下顾绍雪的唇，不容许她再说拒绝他的话。 顾绍雪佯作生气，用力推开路志铭，开门，下车。 直到回到房间洗了澡躺在床上，她的脸都还是热的，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刺激着她某根敏感的神经。 欲拒还迎说的就是她刚才在车里时的状态吧。 只是此事无关扭捏和造作。 顾绍雪走后，路志铭本想在车厢里把他未消的欲望给解决了，忽的又想起今天是他新婚的第一天，断不能交代给了手。 便忍着开车回了拳击馆。 第142章 天回地转春犹在 “在这站着干嘛？” 路志铭回到拳击馆时，见京墨一个人站在门口。 “那个人说要见到你，才肯交代”，京墨回复。 两分钟后。 “说吧，谁指使你这么做的？”路志铭坐在看台的沙发上居高临下。 男人跪在他面前，脸上青一片紫一片，但语气仍透着羁狂，“不是告诉过你，是我那冤死的亡妻派我来的吗？” 路志铭面色不改，淡淡道，“怎么个冤死法？说来我听听”。 “她是被你们路家人弄死的！” “你有什么证据？” 既然是路兆恺亲自处理的这个事，苏钰又说邵炜彤是自杀，路志铭便笃定这个事已经解决透彻了，心里便不再有顾虑。 男人嗤笑一声，扬声道，“证据就是路少夫人失忆了，这就叫老天有眼，做了亏心事，马上遭报应！” 此话一出，路志铭脸色陡然一变。 他看了一眼站在他对面同样变了脸的苏钰，苏钰朝他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会知道？”男人抢在他开口之前挑衅。 路志铭压住心里的震怒，沉声道，“你是不是想要钱？” 且不说他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单从大年初一那天他追着邵炜彤打就能看出他不是为了给她讨公道来的，不是这个原因，那就只剩财了，要财也有两种，一种是直接找他要，一种是给人当狗，咬完人，再问主人要钱，不过看他嚣张的样子，第二种的可能性更大。 男人一怔，很快又咕噜了几下眼珠子，振振有词道，“我不缺钱，我今天来找你，就是为了给我冤死的亡妻讨回公道！” 路志铭冷冷一笑，“觉得她是冤死的，想为她讨公道你该去找警察，找我做什么？” 闻言，男人登时恼羞成怒，碍着京墨踩着他屈在地上的双腿，他不能站起来，便挺了挺身子，“路志铭你别太得意，等明天一早我手上的那些照片上了热搜第一条，我让你哭着跪在我面前求饶！” 路志铭眸子一缩，霍的站起身，大声道，“京墨，给我打！打完留一口气，把他给我扔到赵瑞文家门口！” 赵鑫死了，赵瑞文怎么可能不报复，以前路志铭一直觉得有苏钰的人盯着赵家，而且以赵瑞文的实力，他是没办法跟顾家，路家和苏家抗衡的，随着这一群阿猫阿狗不断浮出来，让他意识到，赵家的人都有名有姓，可以盯着，但化了人名藏在人群中的赵家的狗却逃离了他们的视线范围。 赵瑞文不像他那个没脑子的儿子一样敢直接去动顾家人，如今他娶了顾绍雪，那么把他的名声搞臭，既整了路家，顾家也会跟着没了脸面，至于还没动苏家，应该是还没抓到苏家什么把柄。 虽然他跟顾绍雪去领证是在非工作时间去的，而且京墨在民政局附近都安排的有人，但赵瑞文还是得到了消息，甚至连顾绍雪失忆了都能打探到，看来他养的狗还真不少。 顾绍雪是被顾以峰拘着护着长大的，还没有机会接触到险恶的世事，她失忆这件事肯定是她先告诉了同学，从同学口中传出来的。 在一阵鬼哭狼嚎之中，路志铭又吩咐另一个手下，“去把周恒之给我带过来！” “等一下”，苏钰出声制止。 路志铭蹙眉看他，苏钰道，“先把他说的照片的事解决了”。 “我倒要看看哪家媒体敢接他的照片！”路志铭走下台阶，在男人身旁蹲下，道，“回到你主人面前，记得多掉几滴眼泪，这样他才能多给你烧点钱”。 他的声音很冷，躺在地上的男人听了，身体猛的颤抖了一下。 路志铭敢说这样的话，并不是路家和顾家还有苏家能一手遮天，只因他相信邪不压正，自媒体虽然是以流量为生，但他们三家并不是恶霸，没人会为了这点流量自毁前程。 京墨朝手下的兄弟使了个眼色，几分钟后，男人便被拖出了拳击馆。 “他们真的给小雪也发了一份吗？”苏钰问。 路志铭躺靠在沙发上，困倦的掀了下眼皮，道，“嗯，不过小雪没看到，我给删了”。 苏钰道，“他们能发一次，肯定还会发第二次，你能保证小雪一直看不到吗？” “看到了我就跟她解释，这个事我总要面对，我不想吃药，不想当一个病人了”。 路志铭吃了药，早就难受的想闭眼睡觉了，一直强撑到现在，当下精神一放松，很快便进入混沌中了。 一个小时后，出去找周恒之的人带回来消息：周恒之去了英国，四个小时前登的机。 苏钰听了之后，冷笑一声，心道，又是熟悉的配方，他们永远慢一步。 按照刘锡川的说法，周恒之的母亲，妹妹都死了，他这一逃，怕是永远不会回来了。 他没有喊醒路志铭。 敌人很狡猾，只有养足精神了才能跟他们斗，而且他已打定主意，要把赵鑫的事告诉给顾绍鹏，不是他和路志铭的力量不够强，而是他们之前耽误了太多时间，已经一步慢，步步慢了，路志铭还吃着药，还要顾着顾绍雪，还有公司，他自己也不是社会闲散人员，每天也有一堆公事要做，如今的状况是，往往一件事还没处理完，另一件事就冒出来了，明显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只是他这个主意在路志铭醒来后，就给他否了。 “大哥和顾伯已经知道了”，路志铭平地一声雷。 “你已经说了？”苏钰惊诧道。 路志铭摇摇头，“我猜的”。 苏钰倒吸一口气，骂道，“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思在这开玩笑”。 路志铭不紧不慢道，“我没有开玩笑，上次南城的事出了以后，顾伯表面上说让我查，但这个事牵扯到了顾家，顾伯不可能无动于衷，还有这次小雪的药被换了，顾伯也找人查了，既然两件事都查了，赵鑫的事他肯定也知道了，别忘了顾伯以前是干什么的，他之所以还容忍着赵瑞文，第一是因为赵鑫已经死了，也就是害小雪车祸的始作俑者已经死了，第二就是小雪被换药的事不是赵瑞文做的，而是另有其人，第三是他想让我和你独当一面，如果什么事顾家都处理了，那我们俩不就成废物了”。 苏钰敛眉沉思数秒，觉得路志铭说的有几分道理，但仍是有很多疑问，第一个疑问便是，“顾伯要是知道了，为什么不骂我们？” 路志铭眯着眼，把叼在嘴巴里的烟点燃，吸了一口，才道，“你以为顾伯不想让赵鑫死吗？” 苏钰想了想，接着说出了第二个疑问，“顾伯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帮我们，害我们俩总是慢一步”。 “怎么帮？给我们提供点线索还是直接告诉我们凶手是谁？我们慢，只能说明我们笨”。 苏钰睨着路志铭看了几秒，轻笑一声，道，“岂止是这些事慢一步，沈周翰的事你不也是从头慢到尾，直到小雪把什么事都忘了，你都没告诉她，你是分析别的事情分析的头头是道，一遇到感情的事，你就成了个废人”。 “告诉她了又如何，她把什么都忘了，说了也等于没说”。 苏钰摇摇头，“此言差矣”。 路志铭狐疑道，“什么意思？” 苏钰不答反问，“你到底在怕沈周翰什么？” 路志铭也不答反问，“你要是不怕顾绍旭的前男友，干嘛人家一回国找她，你就赶紧跟她官宣了？” 苏钰愣了一下，道，“这么跟你说吧，顾绍旭要是现在跑到我面前说，她要跟她前男友复合，我会先确认一下她那前男友是不是个东西，要是个东西，那我开开心心送她回去，要不是个东西，那不好意思，我不会放手”。 路志铭拧着眉头，上上下下的把苏钰打量了几番，“真能开心？” 苏钰道，“其实我原先曾想过这辈子都不结婚，尤其是看到你喜欢一个人喜欢的这么费劲，我更是连恋爱都不想谈，你也知道，我跟顾绍旭在一起，是友情大于爱情，可能以后会全部是爱情，至少现在不是，她要是觉得跟我在一起不开心要离开我，我举双手赞成，真的，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见路志铭听的认真，苏钰忽的又回到他最初问的问题，“你到底怕沈周翰什么？”想打路志铭一个措手不及。 路志铭没上他的当，“跟你一个没有过爱情的人讲，多少有点对牛弹琴，你不会懂的”。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苏钰挑起眉尾，戏谑道，“是吧，猪”。 路志铭笑了笑，把烟按灭在烟灰缸，站起身，“走吧，牛，回家睡觉”。 第143章 物是人非意自惊 翌日早上六点。 锻炼回来的顾以峰看到了站在大门口的路志铭。 “早，爸”。 顾以峰愣了一秒，很快露出微笑，点了下头，“还没吃早饭吧？” 虽然在跟顾绍雪表白成功后，路志铭就把顾以峰当作岳父了，但他此时还是紧张了，答非所问道，“我来接小雪去学校”。 顾以峰抿了下锋锐的唇，转头看了一眼跟他一起锻炼回来的冲锋，冲锋把大门关上，回了屋。 “等药的事查出来了，你再接小雪去你那住吧”，顾以峰像是知道路志铭这么早等在这里的目的。 “爸，您已经查出来了，对吗？”路志铭对上顾以峰峻肃的目光。 顾以峰眼底闪过一抹惊诧，但很快消失不见，“进来一起吃早饭吧”。 说着抬腿上了台阶，开门进屋。 猜想再次得到了验证，路志铭知道，不是等他把药的事的事查出来，而是等他把药的事查出来。 “给阿铭煮碗云吞，他爱吃云吞”，顾以峰对正往外端早餐的张姨道。 路志铭一进餐厅，跟赵芳兵打过招呼后便直奔顾绍雪旁边的位置走去。 “阿旭，去厨房把香油拿过来”，赵芳兵看向坐在顾绍雪旁边并不愿起身让座的顾绍旭。 顾绍旭看了一眼餐桌中央的香油，往右挪了一个位置。 “早上张姨做了关城的小吃，酸辣汤和油条，阿铭你可能吃不惯，你先稍坐一下，云吞马上就好了”，赵芳兵向路志铭投以微笑。 “妈，不用那么麻烦了，我也喝这个汤吧”，路志铭说着，视线扫过顾绍雪面前的一碗‘红彤彤’，红的不是辣椒油，但他闻到了胡椒味。 眉心随之微微蹙起。 “这个汤很辣，你还是吃云吞吧”，顾绍雪看出了他此时的头皮有点硬。 “没事，我尝尝”，路志铭拿起汤勺给自己盛了一碗。 “你吃云吞吧”，顾绍雪把他盛出来的那一碗移到了自己面前。 顾绍旭在旁边道，“小雪，你别劝他，我想看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 “你想看，改天让姐夫喝一碗”，顾绍雪嗔怪的看了顾绍旭一眼。 说话间，张姨把一碗云吞端到了路志铭面前。 “张姨，还有吗？给我也盛一碗”，顾绍雪道。 张姨愣了一下，“小雪想吃，我再去煮一碗”。 “张姨，别忙了”，路志铭出声制止，转头对顾绍雪道，“我的分你一点，这么多我也吃不完”。 “好”，顾绍雪弯起眉眼，咧嘴笑出两个梨涡。 顾以峰和赵芳兵看着两人似是恢复了从前的模样，心里都很高兴。 顾绍旭则是满肚子的疑惑，昨晚上顾绍雪还哭的眼睛都肿了，早上俩人就一团和气，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她打算今天问问苏钰。 路志铭心里也很疑惑。 去学校的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直到快到学校时，路志铭才说出自己的疑惑，“小雪，过去的事，忘了就忘了吧，你不用觉得。。。” “你今天把你写的论文发给我吧，我学习一下”，顾绍雪打断他，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 路志铭其实是想说不用觉得对不起他，闻言，他怔了一下，接着她的话说，“谈不上学习，我觉得你会写的比我好”。 “那我借你吉言，争取超越学长”。 路志铭勾唇笑笑，“期待学妹把我拍在沙滩上”。 紧接着他踩下刹车，将车停好，温柔的看向顾绍雪，“下午忙完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顾绍雪对上他深邃柔软的眸子，道，“阿铭哥，有些事情我忘了，但我不是全忘了，你我都不必回头看，我现在是顾绍泽”。 关于如何跟路志铭相处，顾绍鹏教给过顾绍雪方法，跟上他的脚步，之前，顾绍雪一直很迷茫，把什么都忘了，怎么跟得上，直到昨天晚上她才突然醒悟，就如她两个月没有去学校，老师说把书翻到第368页，她就得翻到第368页，至于368页之前的，她需要自己慢慢补回来，老师和同学并不会因为她一个人没有学而停下来等她，她跟路志铭也一样，日子总归是往前看的，忘掉的那一部分，可以让路志铭慢慢讲给她听。 看着顾绍雪开门下车，背影渐行渐远，路志铭在心里道，“你永远是我的小雪”。 虽然顾绍雪刚才说的话他还没完全明白，但他觉得，他的小雪回来了。 路恒大厦。 路志铭一直在想顾绍雪没忘记什么，一时没发觉陈辰已经站在他前面等着汇报工作等了五分钟了。 “路总”，陈辰试探的轻喊了一声。 路志铭恍过神，看向陈辰，“啊，你说”。 “路总，陈衡君从港城调过来做二助，原来的二助如何安排？” 路志铭蹙起眉头，意思是这种事还来问我？ 陈辰解释道，“路总，陈衡君在港城时是总助，虽然现在降成二助了，但如果和原来的二助平起平坐，怕是。。。”有点委屈。 关于陈衡君的安排，路志铭确实还没有心思顾上，听了陈辰的话，他沉思片刻，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问，“大年初二时我让你帮我买机票，机票的费用我是不是还没给你报销？” 陈辰一愣，接着道，“不用报销路总，上次您帮我朋友租商铺的事我一直都没机会感谢您呢”。 “买机票的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路志铭又问，看向陈辰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 陈辰心下一紧，惶惑道，“没别人知道”。 路志铭闪了下眸子，垂目看文件，“等会儿我给你微信转账”。 陈辰还在想刚才路志铭话里的意思，一时也没来得及拒绝，路志铭紧接着道，“来岳州做二助是陈衡君自己申请的，如果她不知道怎么做二助，那就让原来的二助教她”。 “还有，最近把重要的工作都尽量安排在上午，下午我不在公司”。 “好的，路总”。 关上办公室门的那一刻，陈辰只觉后背汗涔涔的。 他觉得老板跟年前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了，他一时还没琢磨出来。 茶水间里，陈辰把路志铭的话悄悄转告给了陈衡君，陈衡君登时变了脸。 “路总这么做也有他的道理，如果你一来就把原来的二助挤下去，那公司里的人岂不是要风言风语了”，陈辰劝道，“而且路总最讨厌他的助理相互之间搞小动作，港城公司王迎雪和武月的前车之鉴，你是亲身经历过的，所以你只要在工作上做出成绩，还愁得不到路总的青睐吗？” 陈衡君蹙了蹙眉头，道，“你以前是怎么跟那个狐媚子一起共事了，走一步扭三扭的”。 陈辰扑哧笑出声，“你不说，我都不知道她走一步扭三扭，改天我留意一下”。 视线下移时，他看到了陈衡君手上的戒指，“你未婚夫家是做什么的？” 陈衡君下意识的握了下拳头，戒指垂直向下，隐到了视线范围之外，答非所问道，“这个不值钱，几万块钱而已”。 陈辰意味深长的看了陈衡君一眼，“我有说它很值钱吗？” 陈辰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一眼就看出陈衡君手上的戒指价值不菲，如果他没有看错，那这个戒指起码一百万起步。 “好好工作，等你找到女朋友，也给她买一个”，陈衡君端起早已泡好的咖啡，离开茶水间。 没看到陈辰的脸色已经变了。 这段时间，他总是会想到林夕，想她现在过的好吗？是不是已经找到了新的男朋友，虽然他已经被单方面分手好几个月了，很多事也想明白了，可林夕毕竟是他的初恋，一想到她，他的心还是会隐隐作痛。 正想着，手机响了，杨子儒打来的。 “辰，晚上的生日会取消了，通知你一声”。 “啊，好”，如果杨子儒不打来电话，陈辰都忘了晚上是沈周翰的生日会。 虽然陈辰没问原因，但杨子儒已经开始解释了，“周翰他不知道哪根筋又搭错了，从昨晚开始，就坐在一楼角落的位置一动也不动，连觉都不睡，我瞧着他是又想他那个白月光了”。 陈辰是在杨子儒让他帮忙租店铺时认识的沈周翰，虽然他们在一起玩过很多次，但沈周翰的话很少，至于杨子儒口中的白月光，杨子儒没说，他也没问。 这年头，白月光常有，痴心汉更是不少。 “那你劝劝他”，陈辰道。 杨子儒长叹一口气，“他倔的跟头驴一样，我是劝不动，这个生日会他不过，咱俩去喝酒吧”。 “过年你没喝够吗？还喝，舅妈知道了又要骂你了”。 “你可别提我妈了，要不是她天天逼着我相亲，我能躲出去喝酒吗？” “不是有个学生喜欢你吗？上次我去店里还看到她，我瞧着人长得不错”。 “你要是看着不错，你收了吧”。 陈辰心里本就烦闷，被杨子儒呛了一下，怒气登时涌上头，“你活该被舅妈逼着相亲！” 说完直接把电话挂断。 挂完电话，他看到了路志铭用微信发过来的转账消息，迟疑了几秒，他点了接收。 第144章 青青子衿 “阿铭，现在忙不忙？”刘岚打来电话。 路志铭正忙着签文件，便把手机开了扩音放在一边，“妈，这会儿有点忙，什么事您说”。 “啊”，刘岚稍作迟疑，“那等你晚上回家再说吧”。 “对了，下午小雪下课了，你把她接来家里吃晚饭”。 路志铭正签字的手顿了一下，道，“妈，过段时间再说吧，我现在得去开个会，先不跟你说了”。 挂完电话，他拨通了内线电话，“陈辰，把我让你准备的资料打出来十份，等会儿开会给每个人发一份”。 “好的，路总”。 凌晨的时候，路志铭跟苏钰各自回家后，他并没有睡，而是想了两件事，一是把顾绍雪接到他那里住，二是跟新瑞抢项目，凡是新瑞要做的，他都要抢过来。 第一件事已经被顾以峰否了，被否，是意料之外，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他连害自己老婆的凶手都找不到，顾以峰怎么可能会让他把她接走。 昨晚苏钰问他，他到底在怕沈周翰什么，他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他在怕什么，像是怕自己不能够像沈周翰一样是个英雄，又像是嫉妒他曾经陪伴了顾绍雪4年，虽然是用邮件的形式陪伴的，但他仍是疯狂的嫉妒，亦或是怕顾绍雪知道了沈周翰的事情之后，会爱上他。 相比于他，顾绍雪是那么的好，她从来都是信任他，爱他，即使现在她失忆了，她也在竭尽全力重新回到他身边，可他却自始至终都逃不开沈周翰这个心魔，他背着她猜忌她，不信任她，患得患失，试想，如果他有一个像顾绍雪这样的女儿，他应该也会像顾以峰一样，不会轻易的把女儿交给一个情绪不稳定的人吧。 无论是外在的能力不足，还是内在的不够自信，归根结底，都是他不够强大。 所以他现在要全力以赴做第二件事。 周恒之是新瑞的销售部主管，现在他跑了，正好可以趁机重创一下新瑞。 思忖至此，他起身去了会议室。 学校的教室里。 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男生单手支头，屏气凝神的坐在顾绍雪旁边直直的看着她。 只因刚才他问顾绍雪喜欢什么，顾绍雪说她喜欢安静。 顾绍雪则是边听老师讲，边飞快的做着笔记，完全不受旁边人的‘无声干扰’。 男生是法学系的庞秉文，昨天在学校里偶然遇到顾绍雪后，便一直跟着她上课，顾家保镖给顾绍雪打电话问要不要赶走他，顾绍雪说不用。 中午下课后，庞秉文跟在顾绍雪身后，问她，“顾绍泽，你中午想吃什么？我请你去外边吃吧，学校食堂的饭一点都不好吃”。 顾绍雪没有理会他，自顾往前走，但庞秉文紧跟不放。 走至教学楼外，顾绍雪忽的站住，面对庞秉文居高临下，“我昨天已经告诉过你，我结婚了”。 “结婚了也还是可以有社交的嘛”，庞秉文其实是不信顾绍雪已经结婚了，以为她只是个托辞。 顾绍雪内心一阵嫌恶，冷冷道，“但愿以后你结婚了，你老婆也这样被一个无赖纠缠”。 庞秉文咧嘴笑笑，“我以后的老婆就是你啊”。 顾绍雪忍着心里的极度不适，问，“你是法学系的是吧？” “是法学系的，你不仅人长得靓，记性也好”，庞秉文心花怒放，以为顾绍雪开始对他感兴趣了。 “那等下如果我打你，算不算正当防卫？” 庞秉文脸色稍稍一变，但两排大白牙仍咧在空气中，“正当防卫的起因条件之一必须是有不法侵害存在，我好像没侵犯你吧？” 顾绍雪眸色一深，“你侵害我的心情了”。 庞秉文一愣，呵呵笑了起来，“我就喜欢你这伶牙俐齿的样子，要不你跟着我学法律吧，以后没有你赢不了的案子”。 “顾绍泽”。 一个清亮的女声从庞秉文身后响起。 “陈楠嘉，我正要去找你呢”，顾绍雪越过庞秉文，走到陈楠嘉身旁，“你中午吃什么，我们一起”。 因着以前顾以峰对顾绍雪的约束，她来岳州以后就没有交过朋友，如今没了束缚，她很乐得交朋友，陈楠嘉是个性格开朗的人，昨天上课时两人被分到一组研讨问题，她们很快就相见恨晚，一见如故了。 陈楠嘉挽起顾绍雪的胳膊，“你老家是关城的，我知道食堂有一家专做水饺的，味道很不错，我带你去吃”。 “两位靓女，我也没吃饭呢，带上我呗”，庞秉文挡在了她们身前。 陈楠嘉把顾绍雪拉到身后，蹙眉道，“小挂件，赶紧给我走开！” “你说什么？什么小挂件？”庞秉文直觉应该不是什么好词，但他还是好奇的问出了口。 陈楠嘉扬起唇角，“你长的那么矮，把你拎起来挂在墙上，可不就是个小挂件嘛”。 说完哈哈笑起来，顾绍雪也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 “你。。。”，眼见着在顾绍雪面前丢了面子，庞秉文又羞又恼，“陈楠嘉对吧，你给我等着”。 “慢走不送啊，小挂件”，陈楠嘉冲着庞秉文的背影又喊了一声。 紧接着又是一阵笑声。 庞秉文走的很快，像是要把刚才的尴尬和羞愤都甩掉。 “你可真有意思”，顾绍雪越想越觉得好笑。 陈楠嘉道，“对付这种狗皮膏药就得来硬的，不然你走哪他粘哪，我看她都粘你两天了”。 “下午没课，你有别的安排吗？” 顾绍雪不答反问，“你是怎么安排的？”她很想知道她们不上课时都是怎么安排的。 陈楠嘉滴溜了下眸子，道，“听你这么说，你应该是没有安排，我带你去看帅哥吧”。 “看帅哥？”顾绍雪以为自己听错了。 “嗯”，陈楠嘉的脸上悄悄溜上去一抹红晕，“你陪我去好不好？” 顾绍雪其实不想去，因为她下午安排的是去找沈周翰，但她刚交一个朋友，不好意思拒绝，便答应了，“好”。 转而又问，“在哪里，远不远？” 陈楠嘉一听顾绍雪愿意跟她一起去，心里乐开了花，“不远不远，就在学校附近，走路几分钟就到了”。 “嗯，好”。 两人说着，一起进了食堂。 顾绍雪要了一份鲜虾水饺，陈楠嘉要了一份海鲜水饺，摆在餐桌中间，两人就这样吃了一顿双拼水饺。 顾绍雪有午睡的习惯，奈何陈楠嘉已经迫不及待，刚12点半，她俩就到了目的地。 一进店，就有服务员给她们问好，“欢迎光临听雪咖啡馆”。 听雪咖啡馆！顾绍雪登时从昏昏欲睡中清醒过来。 她赶忙环视了下四周，在四五桌客人里搜寻着沈周翰的影子，最后把视线锁定在了角落里单独坐一桌的男人，男人正垂目看面前的笔记本电脑。 昨天晚上她收到沈周翰的邮件后，便去找他的照片了，但是没找到，所以此时她的脑子里只有他模模糊糊的样子，也不敢确定她刚刚看到的男人是不是沈周翰。 “陈小姐你来啦”，前台安静对陈楠嘉很熟悉，知道她来的目的，直接道，“老板在楼上”。 “啊，我是来喝咖啡的”，陈楠嘉红了脸，“给我来一杯冰美式”。 “我要柠檬水，常温的”，顾绍雪说着，抬头看了一眼价目表，拿出手机把两杯饮品的钱付了。 “好的，两位稍等”。 “你来那个了吗？”两人坐到位子上，陈楠嘉问顾绍雪。 顾绍雪愣了一下，她这一病，都不记得自己的日子了，“啊，没有，我从小就不喝冰水”。 “哦”，陈楠嘉看向楼梯口的位置。 顾绍雪看出她的心思，道，“你去楼上看帅哥吧，我在楼下等你”，说着，她又朝她刚才锁定的‘目标’看了一眼。 陈楠嘉面露尴尬，“他不喜欢我”。 “你喜欢他？”顾绍雪惊诧道。 此处的喜欢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不是单纯觉得他帅而喜欢的喜欢。 “嗯，喜欢”，陈楠嘉把头垂的很低。 顾绍雪心道，这还是刚才那个骂人是小挂件的陈楠嘉吗？怎么害羞成这个样子。 在顾绍雪的爱情观里，感情是双向奔赴，换成是她，如果对方拒绝她了，她会立马转身。 虽然她忘了她跟路志铭之间的感情经历，但她相信，她当初肯定是和他双向奔赴的。 不过人最大的良善是不要求别人跟自己有一样的标准，也不随便评判别人的选择是对还是错。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劝她勇敢一点还是劝她放弃这种单相思。 “那你跟他表白过吗？”顾绍雪问。 陈楠嘉摇摇头，“我能感觉出他不喜欢我”。 顾绍雪轻笑一声，“既如此，你可以摆个摊给人算姻缘了”。 “要我说，择日不如撞日，你今天就去跟他表白，他如果拒绝你了，那他就是真的不喜欢你，天下男儿千千万，不行咱就换，是吧，可万一他也是跟你一样，以为你不喜欢他呢，你这一说出口，不就恰好成了嘛”。 这些词顾绍雪也是从电视剧里看到的，今天刚好拿来活学活用了。 陈楠嘉眸子一亮，像是受到了某种鼓舞，又像是她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缺个人帮她下定决心，她霍的站起身，道，“好，择日不如撞日”。 第145章 悠悠我心 “加油”，顾绍雪伸出拳头。 “加油”，陈楠嘉也伸出拳头。 两个拳头叠在一起。 陈楠嘉起身离开，顾绍雪的视线重新落回到角落里的那个男人。 男人似乎也感觉到有人在看他，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之时，两人都愣怔住了。 顾绍雪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他是认识她的，而且她外公和父母都是军人出身，她认得军人特有的刚毅眼神，所以，她笃定他就是沈周翰。 除去日日看她的照片，沈周翰总共见过顾绍雪三面，最早的一次是她读大二时，有一次趁着探亲，他转车去了关城大学，远远的见了顾绍雪一面，剩下的两次都是在岳州。 顾绍雪的样子早已被他刻在了脑子里，所以他无需确认，眼前的人就是顾绍雪，他朝思暮想的爱人。 他们就这样看着彼此。一时间，顾绍雪忘了坐下，沈周翰忘了站起。 最后，顾绍雪主动走到了沈周翰面前，目光灼灼，“维申及甫，维周之翰，沈周翰，是你吗？” 这是她们约定好的见面时说的话。 沈周翰缓缓站起身，嘴角不停的微微抖动，抖动的下面是一句话，‘青山不老，为雪白头，顾绍雪，我喜欢你’，但开口时，变成了，“你身体康复了吗？” “嗯，好了”，顾绍雪点点头。 沈周翰的眼角忽的有些湿润，他急忙躲闪了下目光，道，“小雪，你快坐”。 “你也坐”，顾绍雪道。 两人同时坐下，“你的身体也康复了吧？”顾绍雪问。 “嗯，康复了”。 接下来是长达一分钟的沉默。 两人都在思考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就在沈周翰准备解释他为何不和她相认时，顾绍雪开了口，“我前段时间生病了，伤到了大脑，忘了很多事，准确的说是把来岳州以后的事都忘了，而且可能永远都不会记起来了”。 闻言，沈周翰的心猛的刺痛了一下，转而又想到她刚才说的‘她把来岳州的事都忘了’，刺痛忽的又添了几分侥幸。 也就是说，她把他故意不认她的伤心事也忘了。忘了好，忘了，她就没有那么多难过了。 但他的愧疚却没有因此而减少，从昨天开始，他就一直在想，如果顾绍雪真的带着他留给她的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那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如今，顾绍雪不仅好好的坐在他面前，还把他最不能原谅自己的事给忘了，他觉得这是老天爷在给他机会赎罪。 “我也是前段时间才完全康复，你发给我的那些邮件，我昨天才看到”，既然之前他从未回复过她，那就当他是真的昨天才看到她的邮件吧。 顾绍雪上下打量着沈周翰，“你在信里说你受伤了，伤到哪了？是不是伤的很重？” “没有很重”，沈周翰微微勾了下唇角。 “是腿吗？”顾绍雪刚刚见他站起来和坐下时都很缓慢。 “不是，是胳膊”，沈周翰用手拍了一下右‘胳膊’。 顾绍雪心下一紧，霍的站起身，快步走到沈周翰旁边，待看到他垂在桌子下面的右手上戴着一副黑色手套时，她慌了，但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胳膊怎么了？” 话说出口时，顾绍雪才发觉浑身抖的厉害。 沈周翰慌忙站起身，“小雪，没事，我没事，你别着急”，他想伸手去安抚她，但离她最近的这只手。。。 他抬起来，又放了下去。 “是不是很疼？”顾绍雪眼前一片模糊，眼泪似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小雪，你别哭，别哭”，沈周翰慌着从口袋里掏纸巾，一着急，掏了半天也没掏出来。 顾绍雪却以为他是因为胳膊不方便才掏不出纸巾，哭的更凶了，嘴上却说，“我不哭，你别拿纸巾了”，她想伸手拉他，却心疼到不敢去碰他的胳膊。 沈周翰还是坚持着把纸巾掏了出来，递给顾绍雪，“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为了不让沈周翰觉得她是在怜悯他，顾绍雪把眼泪硬生生忍了回去，在脸上漾了一个微笑，掷地有声道，“沈周翰，你是英雄，我为你自豪！” 话音刚落，店里的客人都朝她们看过来。 但顾绍雪是背对着客人的，没有发现，沈周翰看到了，赶忙说，“小雪，你坐下”。 “好”。 两人再次同时坐下。 “那你知道我心里的英雄是谁吗？”沈周翰心里一阵悸动，感觉又回到了和她互通邮件的日子。 顾绍雪想了一下，道，“是张居正吗？你说他是明朝的改革英雄”。 闻言，沈周翰的眸子闪了一下，她竟然一直都记得他说过的话，忍下心里的酸涩，他摇了摇头，“我是军人，所以我心里的英雄也是位军人”。 顿了一下，沈周翰睨着蹙着秀眉想知道答案的顾绍雪，道，“赵卓，赵老将军”。 乍一听到自己外公的名字，顾绍雪愣了几秒，在顾家，几乎没有人会直接提赵卓这个名字，半晌才道，“嗯，听我爸妈说过他的英雄事迹”。 顾绍雪知道自己的身份没有被顾以峰公开，所以她没有说赵卓是她外公。 “军人的天职就是保家卫国，比起赵老将军的金戈戎马，浴血奋战，我这点伤，根本算不得什么”，沈周翰故作镇定。 为了不让顾绍雪难过而故作镇定。 “现在还有坚持写读书笔记吗？”沈周翰适时转开话题，忽的又想到她失忆了，赶忙改口，“下午还有课吗？” 顾绍雪掏出纸巾拭了下未干的泪痕，“下午没课，我生病落下很多课，最近一直都在补课，暂时没看其他的书”。 “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她知道像他这样因公残疾的军人国家都会给安排工作，而且会供养一辈子，但她还是想多了解点他的情况。 沈周翰如实道，“这家店是我一个好朋友开的，我也入了点股”。 “你好朋友？”顾绍雪忽的想起了陈楠嘉，她上去表白的人是这家店的老板，他是沈周翰的好朋友？ 陈楠嘉人呢？表白成功了吗？她只顾着跟沈周翰说话，竟把陈楠嘉给忘了。 沈周翰见顾绍雪一脸惊讶，狐疑道，“嗯，怎么了？” 顾绍雪扭头看了眼刚才她和陈楠嘉坐的位置，发现陈楠嘉的包已经不见了。 这是表白失败了吗？不然怎么也不跟她打声招呼就走了。 却道是陈楠嘉刚走到二楼，就在楼梯口遇见了杨子儒，杨子儒破天荒的给了她一个微笑，在不求她办事的情况下给了她一个微笑。 陈楠嘉愣了一下，似是受到了更大的鼓舞，她深吸一口气，脱口道，“杨子儒，我喜欢你！” 杨子儒的笑霎时僵在了脸上。 他是想直接走的，但念在她曾经帮他打探过顾绍雪的情况，而且来了店里也只默默的坐在那里看他，从不打扰他，便委婉的回了句，“你值得更好的”。 说完他转身去了最里边书架后面的办公区，那里是沈周翰每天待的地方，此刻他在楼下，便空了出来。 陈楠嘉站在原地天旋地转了好一会儿，才一步一步挪到一楼，又行尸般拿走自己的包，离开了咖啡店。 她没跟顾绍雪打招呼，因为她眼前模糊一片，看不清顾绍雪在哪，又或者说，她不想让顾绍雪看到自己现在这副表白失败后的鬼样子。 “周翰，我先不跟你说了，我跟着同学一起来的，她提前走了，我得找找她”，顾绍雪心里焦灼的七上八下。 没等沈周翰站起身送她，顾绍雪已经一阵风似得跑出了咖啡店。 “你白月光的包，落这了”，杨子儒把一个乳白色的帆布包放到沈周翰面前。 沈周翰抬眼看向杨子儒，“你看到了？” 杨子儒不答反问，“你怎么把人家吓跑了？” “她去找她同学了”，沈周翰拿起帆布包，站起身。 “你干嘛去？给白月光送包？”杨子儒挡在沈周翰身前。 沈周翰沉脸道，“她有男朋友，你能不能不要胡说”。 杨子儒勾起唇角，“知道她有男朋友，你还约人家见面，意欲何为？” “这事回头再跟你说”，沈周翰抬腿要走。 杨子儒再次拦在他身前，“别回头了，现在说吧，她没带包，肯定等下就回来了，你急什么”。 沈周翰想了想，也是，便又重新坐回到凳子上，“我们俩还跟以前一样，是朋友，等下她回来了，你别在她面前乱说”。 杨子儒盯着沈周翰看了几秒，道，“你这种想法可是很危险的，要不你就把她抢回来，要不你就还像以前一样，跟她做个陌生人，你想和她做朋友，她男朋友可不会愿意”。 杨子儒心知，开玩笑归开玩笑，但该提点还是要提点。 “不过”，杨子儒看着沈周翰的脸已经变了色，又强作安慰，“你也可以等她跟她男朋友分手了，虽说希望有些渺茫，但总归还是有点希望”。 沈周翰没有说话，只小心翼翼的把帆布包放好，继续写他的读书笔记。 第146章 南有乔木 “看到我同学去哪了吗？”顾绍雪往前追了一段路，没看到陈楠嘉的影子，便问了守在咖啡馆外的顾家保镖。 保镖回复，“小姐，她回学校了”。 却道是保镖看到陈楠嘉一个人失魂落魄的走出咖啡馆，半天没看到顾绍雪跟出来，便急匆匆的进了咖啡馆，待看到顾绍雪正在跟沈周翰说话之后，才放心的出来咖啡馆外继续守着。 保镖之所以知道陈楠嘉的动向，是因为早上路志铭把顾绍雪送到学校后，特意交代了，除了护好顾绍雪之外，还要特别留意她身边的人。 “好，谢谢”，顾绍雪小跑着回了学校。 在宿舍，她见到了蒙着被子躺在床上的陈楠嘉，由于空间的局限性，顾绍雪只能站在步梯上，掀开遮光帘的一角跟陈楠嘉说话，“楠嘉，对不起”。 顾绍雪觉得自己不该瞎出主意让陈楠嘉主动去表白，就好像陈楠嘉手心里捧着一个肥皂泡，肥皂泡晶莹剔透，五彩斑斓，正爱不释手，她却把它戳破了。也许陈楠嘉再等等，她暗恋的对象也开始喜欢她，那么肥皂泡就会变成水晶球，现如今，肥皂泡破灭了，再也变不成水晶球了。 陈楠嘉没有吭声，顾绍雪隐隐听到她在小声抽泣。 “现在是午休时间，能不能不要说话！”隔壁床的女生尖着嗓子喊了一声。 女生是已经被开除的文茵的好朋友刘司棋，宿舍里一共四个人，顾绍雪基本不住宿舍，文茵被开除，就只剩两个人。 顾绍雪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捂了下嘴巴，准备走下步梯，陈楠嘉霍的挺起身，横眉厉声道，“嫌吵就让你那癞蛤蟆相好的给你买套大别野，还住什么宿舍啊，午休时间是一点到两点，现在已经过了两点了！” ‘哗啦’一声，隔壁床的遮光帘被拉开，刘司棋瞪着一双眯缝眼，撇嘴道，“我比不得你，天天想着让听雪楼的老板上你，只可惜人家瞧不上你这送上门的小娼妇！” 顾绍雪哪里听得过这般污言秽语，而且被骂的还是陈楠嘉，不等陈楠嘉反击，她咻的转过头，怒视着刘司棋，“你再说一句试试！” 刘司棋明显被震了一下，但很快又牙尖嘴利起来，“我说陈楠嘉呢，关你这个私生女什么事！以为改个名字，装装失忆，别人就不知道你的底细了吗？” “刘司棋你个贱货，别以为之前你跟文茵做的那些下作事我不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文茵的下场就是你将来的下场！”陈楠嘉骂完，直接从上铺翻到了书桌前的椅子上，然后指着刘司棋大声道，“你给我下来，咱俩单挑！” 顾绍雪脑子里正想着刘司棋刚说的那句话，猝不防的被要下来‘决斗’的刘司棋猛的推了一下。 只听得‘噗通’一声，后背悬空的顾绍雪重重的的跌落在地板上，紧接着又听到一声闷哼，顾绍雪的后脑勺撞到了对面的衣柜边角上。 陈楠嘉吓坏了，跳下椅子时，腿都是软的，她把顾绍雪扶起来让她坐到椅子上，颤抖着声音问，“你没事吧？” 顾绍雪被摔懵了，半晌才道，“我没事”，刚说完，她便倒吸了一口凉气，其实浑身都很疼。 此时刘司棋已经从上铺走下来，她思忖着一对二她肯定对不过，便想脚底抹油溜了。 陈楠嘉用余光看到，在刘司棋经过时，她忽的伸出腿，刘司棋登时往前趔了个大趄，陈楠嘉趁势往前一步踹了她一脚，伴随着凄厉的一声喊叫，刘司棋摔了个狗啃屎。 就在刘司棋挣扎着要起来时，陈楠嘉又一脚踩压在她的背上，“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面子给多了，你这条狗还真把自己当狮子了！” 顾绍雪不知道刘司棋和陈楠嘉之前有何仇怨，但听刘司棋刚才口吐秽语，她便嫌恶的很，忍着尾巴骨的疼走到刘司棋旁边，恨恨道，“刘司棋，道歉！” 刘司棋半边脸贴地，扯着哭腔求饶，“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看到没，这种人就要一次性给她打服！”陈楠嘉又猛的踩了一下刘司棋的背，才把脚挪开，转身去扶旁边的顾绍雪。 她知道刚才那一下顾绍雪摔得不轻，便想把她扶到床上去休息。 哪料刚走没两步，顾绍雪的腰上就挨了刘司棋偷袭的一脚，如果刚才被推倒是顾绍雪始料未及大意了，那现在这一脚便是触到了顾绍雪的逆鳞，她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转身，直接给了刘司棋一个右扫踢，顾绍雪长得高，这一脚直接踹到了刘司棋的脑袋上，紧接着她又往刘司棋肚子上踢了一脚，刘司棋登时像一只被煮熟的虾，弓着背飞了出去。 不比陈楠嘉的小打小闹，顾绍雪是经过训练的人，在关城的时候，她除了看书写字，还会每天去练习散打，只是她一直被顾以峰保护着，空有一身本领却没有施展的机会，今天终于让她过了把瘾。 陈楠嘉惊呆了，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耳边只听得刘司棋倒地后痛苦的呻吟声。 半晌，陈楠嘉冲顾绍雪投来钦佩的目光，“顾绍泽，你可真厉害！” “谁让她不见棺材不落泪！”顾绍雪心里的怒气仍是未消，对陈楠嘉道，“我们走吧，我不想在这待了”。 “好”，陈楠嘉跟着顾绍雪出了宿舍。 “我们去图书馆吧，我想找几本期刊”，顾绍雪说着便去摸手机，她想把路志铭昨天写给她的那些期刊借出来拿回家看，忽的，她停下脚步，呀了一声，“我的包落在咖啡馆了”。 听到咖啡馆三个字，陈楠嘉也停了下来，脸上重新浮上伤心之色，“我在图书馆等你，你回去拿吧，我就。。。不陪着你一起去了”。 “对不起”，顾绍雪再次道歉。 陈楠嘉微扬了下头，像是要阻止已经盈满眼眶的眼泪落下来。 “你快去拿包吧，我没事”，陈楠嘉抿唇笑了一下，“早死早超生”。 顾绍雪没经历过失恋，但她经历过沈周翰突然消失，沈周翰不是她的恋人，但他的消失让当时的她难过了很久，她觉得此时的陈楠嘉应该也是这种感觉吧。 “一切都会好的，日子要往前看”，顾绍雪安慰道。 哭和闹在顾家向来毫无用处，面对和解决才是王道，顾绍雪就是这么一路长大的。 “嗯”，陈楠嘉嘴上虽然应了，眼泪仍是落了下来，面对伤心事，难过是本能，不难过是选择。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宿舍楼下。 几个身穿绿色急救医生和她们擦身而过，带起一阵风，顾绍雪和陈楠嘉跟着扭头看过去。 “她就是顾绍泽”。 听到自己的名字，顾绍雪转过身，看到了两个民警和一个女生，女生就是刚才‘指认’她的人。 陈楠嘉心里一惊，下意识的站到了顾绍雪前面，心里虽害怕，但嘴上却一点不怯，“你们找她干嘛？” 其中一个民警拿出证件给陈楠嘉和顾绍雪展示了一下，“我们接到报警称顾绍泽在宿舍里殴打同学，我们需要把她带回所里了解下情况”。 闻言，顾绍雪变了脸，上前一步道，“是她先打的我，我是正当防卫！” “是不是正当防卫需要等我们调查后才能认定，请你配合我们回所里接受调查”。 此话一出，顾绍雪才惊觉自己已经在警察面前承认自己打人了。 冲锋的电话也在此时响了。 “喂”，冲锋接的很快。 “锋哥，小姐被警察带走了”，保镖说这话时，顾绍雪和陈楠嘉已经跟着民警走了。 刘司棋报警的时候，说了顾绍泽和陈楠嘉两个人的名字，但她当时肚子疼痛难忍，陈楠嘉的名字民警并没有听到，但陈楠嘉跟民警说她是在场目击证人，便一起被民警带走了。 顾家的保镖全部归冲锋管，由于顾绍雪还在上学，为了不暴露身份，除非她是遇到生命危险，不然保镖是不允许直接出面干扰她的一切活动的，哪怕是像现在她被警察带走，他们也只能先汇报。 冲锋心下一惊，“因为什么事？” 保镖道，“小姐好像在宿舍里打人了”。 冲锋松了一口气，心道，肯定是那人该打，但警察把人带走了，而不是当面调解，估计是对方受伤了，他边单手穿外套边问，“带去了哪家派出所？” “带走小姐的是学校里警务室的民警，他们归属大学路派出所”。 “好，我现在马上过去”，冲锋冲出了办公室。 自从他不再跟着顾绍雪，顾以峰便让他重新回到了顾绍鹏身边。 派出所里，无论民警怎么问话，顾绍雪都只有一句，“我有权保持沉默，你们想问什么请等我的律师来了再说”。 她知道保镖肯定已经通知她家人了，陈楠嘉也很机灵，跟着顾绍雪一起保持沉默。 第147章 不可休思 “这真是大水冲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赵先生真是不好意思，让顾小姐受惊了”，派出所所长面对着黑脸的冲锋，连连赔着笑脸，后背却早已冷汗涔涔。 却道是冲锋一进派出所，便让所长给他调了审讯室的监控视频，虽然在来的路上他已经给所长打过电话了，但他仍是担心顾绍雪。 监控视频里，顾绍雪全程的气定神闲。 刚开始她一直沉默不语，后来审讯员告诉她，“根据刑诉法，只有在与案子无关的问题上你才有权保持沉默，你有权利聘请律师，但律师只有在审讯结束后才可以查阅审讯记录，所以现在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询问”。 顾绍雪估摸着家里人应该到了，才把事发经过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 “你秉公处理就好了”，冲锋见顾绍雪没受到惊吓，语气里多了几分客气。 闻言，所长心下稍稍松了一口气，既是对方说了秉公处理，而且顾家也向来不徇私枉法，那他难免要说些官话，“伤者目前脾脏轻微破裂，还有稍微有点严重的脑震荡，虽说顾小姐是正当防卫，但。。。” 虽然已经再三斟酌用词了，但防卫过当这四个字他还是没敢说出口。 冲锋心里如明镜，他沉思几秒，道，“我会派人去医院探望伤者”。 取得伤者以及伤者家属谅解这句话他没说，因为听了顾绍雪的讲述，他认为刘司棋是活该。 “他们怎么把我们放了？”陈楠嘉第一次进警局，有点云里雾里。 “不知道”，顾绍雪咧嘴笑了笑，她知道肯定是家里人已经把事处理了，而且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心里很坦荡。 “人民警察为人民，这叫秉公执法，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陈楠嘉也嘻嘻笑起来，但见顾绍雪走路有些吃力，赶忙上前扶住她，担心道，“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刚才摔那一下可是不轻，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进派出所时，顾绍雪身上虽然疼，但还不至于影响走路，刚才在审讯室坐了一会儿，起来便尾椎骨也疼，腰也疼，但她仍逞强道，“没事，我身体结实着呢”。 “你听我的，去医院拍个片子，真有什么，饶不了那个刘司棋！”陈楠嘉愤愤道。 “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在顾绍雪眼里，这点磕碰算不得什么。 因着陈楠嘉跟顾绍雪在一起，冲锋并没有露面，隐在了暗处，刚才的这一幕他看的很真切，他没想到顾绍雪竟然也受伤了。 一怒之下，他拿出手机打给2分钟之前刚通过话的那个号码，“医院不要去了！” 挂完电话后他给顾绍雪发了条微信，【让你同学回学校，我带你去医院】。 只是顾绍雪根本没拿手机，自然也没看到冲锋的信息，她和陈楠嘉出了派出所，便打车回了学校。 回去的路上，顾绍雪对陈楠嘉道，“我看你跟咖啡馆的前台挺熟的，你跟她联系一下，让她把我的包送出来吧”，她不想让沈周翰看到她一瘸一拐的样子。 倒不是为别的，只因她和室友打架这事说出去好说不好听。 “好”，陈楠嘉也没作他想，便应了。 陈楠嘉性格很好，跟咖啡店里的员工都处的关系不错，虽然都知道她暗恋杨子儒，但大家都不烦她。 安静接到陈楠嘉发的信息，便去寻顾绍雪的包，最后在沈周翰坐着的位置见到了跟陈楠嘉信息里描述一致的包。 因着前台的位置不能直接看到沈周翰这个位置，所以她并没有看到顾绍雪和沈周翰谈话，便试探着问，“沈总，刚刚有位顾客说她的包落在店里了，您桌上这个包。。。” 沈周翰以为顾绍雪回来了，忍着心里登时涌上的喜悦，他问，“顾客人呢？” 安静愣了一下，慢半拍道，“顾客是陈楠嘉的朋友，陈楠嘉刚才给我发信息说让我帮忙把包送出去”。 听到陈楠嘉的名字，沈周翰心下一惊，难道刚才顾绍雪是和陈楠嘉一起来的？顾绍雪不回来拿包是因为陈楠嘉跟她说什么了吗？ 安静见沈周翰突然变了脸色，心里狐疑又忐忑，但陈楠嘉还在外面等着，她犹豫再三，小声喊了一声，“沈总”。 沈周翰恍过神来，“啊，这是杨总刚才放我这的，说是有顾客落下了，让我放到前台，我一直忙，忘记了”，说着，他拿起帆布包递给安静，“快去还给顾客吧”。 安静走后，沈周翰合上电脑，上了二楼找杨子儒。 “刚才陈楠嘉是不是找过你？” 见沈周翰一脸的焦灼，杨子儒狐疑道，“怎么了？” “你有没有跟她说过是我让你打听顾绍雪的？”沈周翰追问道。 杨子儒摇摇头，“没说过”。 闻言，沈周翰在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怎么了？”杨子儒被他搞得有点懵，追了上来，“出什么事了？” 沈周翰停下脚步，“我跟顾绍雪的事，你不要跟任何人说，包括顾绍雪”。 杨子儒怔了一秒，才明白他说的是他喜欢顾绍雪这件事，心里酸涩不已，再次劝道，“周翰，咱换个人喜欢吧，既然当初放弃了，就别再执着了，对她，对你都好。。。” “我说了，我跟她现在是朋友”，说这话时，沈周翰的心在滴血。 顾绍雪是个公主，可他这辈子也给不了她一个公主抱，他不后悔当初放弃了她，只后悔后来伤害了她，虽然顾绍雪不记得了，但他记得，他想弥补。 杨子儒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 顾绍雪拿到包掏手机时，看到包里多了几本信笺纸，她拿出来翻看了一下，都是她喜欢的古风样式，她想着肯定是沈周翰放进去的，心里蓦地一阵感动。 此刻的顾绍雪觉得很幸福，短短两天时间，她不仅结交了一位新朋友，老朋友也回来了，今天还痛快的打了一架，她想等下见到路志铭，跟他好好分享一下，还想回家跟顾以峰说说沈周翰的事，看能不能帮他点什么。 打开手机，她看到了冲锋发来的信息，便对陈楠嘉道，“我想去图书馆借了书就回家，你呢？” 陈楠嘉有心不想让她走，但她知道顾绍雪需要休息，不舍道，“我去自习室看书”。 “我们可以申请换宿舍吗？”顾绍雪问。 陈楠嘉摇摇头，“如果能换，还会有今天这一架吗？” “为什么不能换？”顾绍雪不解。 陈楠嘉悻悻道，“因为没人愿意跟她一个宿舍，一个萝卜一个坑，谁跟你换？除非自己出去租房子住”。 顾绍雪虽然不懂得柴米油盐贵，但她知道学校附近的房子不会便宜，而且今天因为她瞎出主意办砸了事，吃一堑长一智，她没有接着她的话说让她租房子，只是叹了一口气。 “没关系的，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环境不会去适应你，只能努力去创造能让我们舒服的环境”，陈楠嘉呵呵一笑，“加油吧，少年！” 顾绍雪不了解陈楠嘉的过往以及她的家庭情况，因为她没办法跟她交换同等的信息，所以她也不主动去问，看着她刚强坚毅的眼神，顾绍雪挽紧了她的胳膊，似是想给她点力量，又似是很开心能交到这么好的朋友。 借完书后，陈楠嘉又坚持把顾绍雪送到出租车上，才放心的返回了学校。 只是可怜了出租车司机刚踩了一脚油门，顾绍雪便让他停车了，为了不被骂，顾绍雪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速度扫给了司机五百块钱。 这边厢的冲锋也是一脚油门，差点追尾出租车。。。 “我不去医院”，顾绍雪一上车便提出抗议。 冲锋沉默几秒，道，“好”。 正当顾绍雪吃惊他为何不反驳时，冲锋又道，“让妈带你去医院”。 “二哥，你能不能不跟爸妈说我今天在学校打架了”，顾绍雪既扮软又扮娇。 冲锋被这一声二哥叫的当场就失了原则，“好，我不说”。 正当顾绍雪准备夸冲锋是全天下最好的二哥时，冲锋又道，“那你现在跟我去医院”。 意思是告诉不告诉顾以峰和赵芳兵可以商量，但是医院是必须要去的。 “你真是个讨厌的二哥”，顾绍雪拉下脸嘟囔了一句。 冲锋没有说话，掉转车头去了医院。 跨年夜的那场车祸是冲锋挥之不去的阴影，他发过誓，不会让顾绍雪再在他身边出事，今天这事既然他来负责了，他便要负责到底。 在冲锋的‘如果不听话，就回家告诉爸妈’威胁下，除了做检查，其他时间顾绍雪都是由冲锋背着。 好在检查过后是尾椎骨软组织挫伤，没有骨折，冲锋又给顾家的律师打了电话，把顾绍雪的结果发给了他，让他去处理这件事，虽然医院那里他不再让人探望，但事情还是要解决的。 从医院出来的一段路，冲锋提了个要求，“小雪，你能给我唱首歌吗？” “好啊，你想听什么歌？”顾绍雪爽快的答应。 冲锋假装想了一下，道，“送你一朵小红花”。 “好”。 背着顾绍雪让她给他唱《送你一朵小红花》是冲锋的一个梦想，如今，梦想成真了。 第148章 月出皎兮 路志铭下午跟京墨一起去戒毒所见了王迎雪，去美国之前，京墨把调查王迎雪的事交给了下面的兄弟，但查到的信息跟之前港城事件时调查到的基本一致，路志铭不得不亲自来问她，但王迎雪的状态并不乐观，等待的时间里他无数次想给顾绍雪打电话，但他都忍住了，比起尽快查出案子把她娶回家，这点相思苦还是能忍则忍。 一直等到晚饭时间，他们才见到精神尚且还算正常的王迎雪。 一看到是路志铭找她，王迎雪又激动又紧张，嘴唇不停的翕动，像是想要说什么，但又惧怕着什么不敢说，紧接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京墨见路志铭面上没有任何波澜，便开口道，“王小姐，上次你说有人要害你，今天我们带了律师过来，你有什么话尽管讲”。 她不是怕别的，而是怕路志铭讨厌她，不相信她说的话，所以试探性的喊了一声，“路总”。 路志铭看向王迎雪，但却是没有焦距的看，“大年初二你去南城干什么？” 王迎雪抿了下嘴唇，极力稳住情绪，道，“路总，放错试剂的事我是冤枉的，是有人故意把试剂的标签纸给换了，但是没有人相信我说的话，我也见不到您。。。” 刚说没两句，王迎雪就哽咽的发不出声音。 路志铭最害怕女人哭，顾绍雪只要一哭，他便会手足无措，绞尽脑汁去想词汇哄她，可眼前的人不是顾绍雪，他只觉得烦躁，眉头一蹙，看向京墨。 京墨会意，做了嘴替，“王小姐，你别激动，今天路总来就是给你主持公道的”。 路志铭心道，一年时间不见，都学会哄女人了，这一年京墨经历了什么？如此想着，他的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京墨的话和路志铭的表情融到一起，便成了王迎雪的定心丸，她重新稳定心神，说起话来也平静了不少，“大年初二的时候，有人给我打电话说您要去南城，还说她知道我一直想见您，帮我订好了去南城的机票”。 在来之前，京墨已经告诉路志铭，大年初二联系王迎雪的有几个归属地和归属人都不祥的人，后来经过多方查证，是从境外打过来的。 “这种陌生的电话，你为何会信？不怕别人把你卖了吗？”路志铭嘴上这么问，心里却恨极了出卖他信息的人。 之前他怀疑过陈辰，还让人调查了他，上午的时候他又试探了他，基本可以确定不是他泄露的。 闻言，王迎雪眼底闪过一丝冷寒，“我被赵鑫强奸然后喂毒，早都不想活了，还会怕被卖了吗？” 饶是路志铭铁石心肠，听到这话也是心里一颤，这种隐秘的事，如果不是王迎雪亲口说出来，他派多少人查也查不出来。 一时间，路志铭心里五味杂陈，忽的他又想起一件事，敛眉沉思数秒，他抬眼道，“当初是武月联合蒋梦豪陷害了你”。 这句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但肯定中又带着一丝不确定。 话音刚落，王迎雪登时就呜呜的哭出声来，似是沉冤得雪了一般想大哭一场，但碍于路志铭在场，她用手背抵住了即将失控的嘴巴，只留下一阵压抑的呜咽声。 至此，路志铭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想跟王迎雪说声对不起，但这个对不起因为来的太迟而显得毫无用处，就类似于因为不够严谨而判错了案，让人白白坐了牢，后来查清事实赔款道歉一样，根本弥补不了无辜的人所受到的伤害。 路志铭示意京墨给她递了一包纸巾。 “谢谢路总”，王迎雪用纸巾擦了擦眼泪。 “不用叫我路总，我。。。”路志铭想说我不配，不配做路恒的管理者，更不配受这声谢谢，“你已经不是路恒的员工了，不用这么叫”。 王迎雪停止了哭泣，看向一脸愧疚的路志铭，“路总，我不恨您，本来就是我不该存有喜欢您的非分之想，我只恨我自己不够强大，也恨这个世界上的坏人太多了，而我这样的傻子又太少，根本不够他们用”。 她知道自己的毒瘾过不了多久就该犯了，便一刻也不敢停歇，继续道，“赵鑫的手上有我的裸照，我不得不听他的安排，他让我进拾康医院在设备上动手脚陷害路恒，但我一直没做，我把他给我说的话都偷偷录了下来，想找机会告诉您，可我不仅见不到您，还时刻被赵鑫的人监视着，后来他看我一直没有动手，便找了其他人在试剂的标签上做了手脚，后来您派陈总去拾康调查，我想把证据交给陈总，但陈总根本就没去警局找我，而赵鑫为了报复我，给我交纳了保释金把我从警局里捞了出来，所以这个事怎么查，都是我跟赵鑫勾结陷害了路恒，而破这个局的唯一方法便是我见到您本人，把证据交到您手上，所以哪怕那个人给我说的消息是假的，我也要试试，即使我死了，我也不想做个冤死鬼”。 “既然如此想了，为什么在监控视频里你进了酒店便一直没有出房门？” 路志铭知道，即使当时王迎雪出去找他了，他也会躲开她，甚至还可能打她，毕竟那天他连顾绍雪都伤到了，更别提听她申冤了，但她躲在房间一直没出去却是个疑点。 “因为给我打电话的人说会找机会让我见您，这期间我要呆在房间，说是怕被您发现了我就见不到您了，我有问过电话里的人，他是谁，为什么要帮我，他说帮了就帮了，没有为什么，等到下午的时候，我收到了一段录音，录音里，有人冒用我的名字陷害我，您肯定也早就知道了录音里的内容，那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再次当了傻子，那个人让我去南城，就是让我去当替罪羊的，如此一来，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绝望之下，我离开了酒店”。 “在回岳州的路上，我毒瘾发作，被人送到了医院，再后来，警察就把我带走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王迎雪已经开始烦躁不安了，在一旁看守的两名女警立马走了过来将她架起准备把她带走，路志铭心下一紧，快走两步跟上女警，对王迎雪道，“你好好戒毒，我会尽早查明真相，还你清白”。 王迎雪没有回答他，但路志铭希望她听到了。 直到走出戒毒所，路志铭的眼前还回放着王迎雪毒发时近乎狰狞的表情，他攥紧拳头往大门口的石柱上重重捶了一拳，既是惩罚自己的过失，也是对幕后操纵者的恨，他在心里暗道，等抓住那个人，他定要把他送到美国让他做那个药的受试者，赐他一死！ 正在此时，他的电话响了，他第一反应是顾绍雪打给他的，所以他掏手机掏的又快又急迫，待看到来电屏幕上写着苏钰两个字时，他登时不想接了，生生等到最后两秒，他才划开接听键，“嗯”。 苏钰听着电话那头不耐烦的语气，狐疑道，“你怎么了？” “没事”，一阵嘈杂声入耳，路志铭问，“你在哪？” “我跟阿旭在岳州塔这里，你去把小雪也带出来吧，今天是元宵节，外面热闹着呢”。 闻言，路志铭抬起头，一轮似铜盆一样的圆月已经高悬在清朗的夜空中，美丽而又柔和。 他想起了顾绍雪要和他一起做的九大雅事里的‘赏月’，他本想等案子查完以后，再好好陪着顾绍雪做这些事的，但今晚这圆月，他不想辜负，如果不是正式的赏月，那便让这圆月遥寄他想和顾绍雪有一个圆满的未来的愿望吧。 “好”。 挂完电话，路志铭让京墨把车直接开到了顾家。 却道是冲锋背着顾绍雪出了医院，又开车去给她买了小圆子甜酒酿，想着顾绍雪受伤了不能出去玩，还给她买了好几个元宵花灯和制作花灯的材料，因为顾绍雪说想亲手做几个花灯。 顾以峰限制她自由的这些年，在奶奶和外公还有顾绍鹏的关爱和鼓励下，她学会了苦中作乐，并没有把自己变成呆子傻子，而是潜心读书写字，做手工，练散打，把自己活成了古代的大家闺秀。 奈何顾以峰和赵芳兵在听了冲锋和她对过的口供，说她不小心在宿舍摔倒摔到了尾椎骨以后，便让她在床上躺着了。 虽然顾绍鹏作主把算命先生的话告诉给了顾绍雪，并且让他不要再执着于那个谶言，但在顾以峰的内心深处，不到顾绍雪21岁，他仍是放心不下。 路志铭推开虚掩的房间门，走过玄关，看到顾绍雪正背对着门口侧躺在床上听有关优秀论文的解析与点评的视频讲座。 虽然顾绍雪并不排斥他和她亲密，但路志铭也后知后觉到了其中的‘玄机’，她只是忘了他这个人，但他们毕竟曾经相处过一段时间，她并没有忘记他们两个亲密时的感觉，这个事他专门问过给顾绍雪治病的那个专家，专家说有这种可能。 只是要让顾绍雪完全接受他，还需要时间。 第149章 佼人僚兮 “小雪”，路志铭轻喊了一声。 顾绍雪的肩膀猛的抖动了一下，神魂离体般看向来人，路志铭赶忙坐到床沿上把她捞到怀里，小声抚慰道，“是我，不怕”。 无论是看书还是做其他事，顾绍雪都会全身心的融入进去，如果有人在此时靠近她，她一般感知不到，所以很容易被突然的声音吓到。 她这个‘毛病’路志铭知道，所以进来的时候他先敲了下门，只是顾绍雪把平板连了蓝牙音箱，视频的声音盖住了敲门声。 “咝”，顾绍雪眉头蹙起，挣扎着要推开路志铭。 路志铭这才想起他上楼前赵芳兵和他说，顾绍雪在学校宿舍摔到了，他心下一急，没等赵芳兵把话说完，就飞奔到楼上了。 “哪里痛？摔到哪了？”路志铭一时有些慌乱，不知该继续抱着她，还是把她放下让她继续躺着。 见路志铭一脸着急的上下巡视着她看，顾绍雪的脸霎时染上红晕，她真怕她说摔到了尾椎骨他会去看她的。。。 “没。。。没摔到哪，就是扭到腰了”，顾绍雪把受伤的位置说的上移了点。 路志铭下意识的想把她的衣服掀开查看，只是手刚触到她的衣摆，便滞住了。 “快躺下”，路志铭轻轻放开怀抱，想让她重新躺下。 顾绍雪不想躺，便用胳膊肘抵着他前胸，“我没事”。 “听话”，路志铭轻声哄着。 ”哎呀，我真的没事”，顾绍雪推开他，撑起身子就要下床，“我又不是摔到骨头了，就扭了一下”。 路志铭赶忙扶住她，然后弯腰去把拖鞋摆好，嘴里念着，“你慢点”。 “我真的没事”，顾绍雪站起来后在路志铭面前转了个圈，然后看向仍是一脸担忧的路志铭，“你看，是不是没事？” 路志铭知道她不是真的没事，但‘铁证’面前，他拿她没办法。 “我是路见不平，为朋友两肋插刀了”，顾绍雪说着，便往阳台方向走。 她不想躺在床上，也不想在卧室里和路志铭说话，容易‘擦枪走火’，昨晚上她们在车里拥吻的画面今天一天已经在她脑子里回放了好几遍，每放一遍，她的心就跟着悸动一次，但她想要两人熟悉以后的相拥相吻，不想要因为愧疚而回应的亲密。 “你打架了？”路志铭跟上顾绍雪，惊道。 后又觉得不可能，有顾家保镖跟着，怎么也不会让她出手打架。 “应该不能叫打架”，顾绍雪咧嘴笑笑，睨着路志铭一字一句道，“叫除暴安良”。 路志铭见她一脸神气，忍不住揶揄道，“今天晚上张姨煮饭的时候把《水浒传》煮了吗？怎么听着一股水浒味？” 顾绍雪愣了一下，然后咯咯咯的笑起来，她没想到路志铭还会开玩笑。 或许他一直都会，只不过她不记得了。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阳台上。 顾绍雪房间的阳台正对着小花园，刚一踏进阳台，花香混合着泥土的味道便被微风裹着撞进路志铭的鼻息，月亮如瑶台镜般挂在云端，身旁的人笑魇如花，他顿觉神清气爽。 “去沙发上坐着赏月吧”，路志铭揽住顾绍雪的腰，“再给我讲讲你今天是如何除暴安良了”。 “好”。 两人并排坐定后，顾绍雪便兴致勃勃的把今天她在学校遇到的事都给路志铭讲了一遍，不过她暂时保留了她和沈周翰见面的事。 关于这个事，在路志铭来之前，顾绍雪先给顾绍鹏打电话说了。 顾绍鹏从美国回来以后，去查了沈周翰，发现路志铭了解的只是一星半点，而且他是站在情敌的角度上看沈周翰，顾绍鹏看到的却是多方面的，沈周翰读的是国防科技大学，在校期间多次被评优评先，他还是个电脑天才，组织原本已经选中他想把他培养成网络特种兵，虽然他受伤失掉了一条胳膊，但组织并没有放弃他，让他养好伤后归队接受集训，但他拒绝了，至于拒绝的理由，他给组织的回复是，母亲需要照顾。 顾绍鹏生在军人家庭，他很清楚沈周翰这是心灰意冷的表现，而他之所以选择放弃顾绍雪，就是不想让顾绍雪同情他，怜悯他，但他又忘不了她，所以才开了那个咖啡馆。 沈周翰的经历让顾绍鹏觉得心疼又惋惜，他原本是想找个机会单独跟顾绍雪谈谈，没想到她们两个已经见面了，他不清楚沈周翰为什么突然又跟顾绍雪联系了，所以听完顾绍雪的讲述，他提醒了她一句，“小雪，你现在已经结婚了”。 顾绍雪则是对顾绍鹏的这句提醒感觉到莫名其妙，“我知道啊，结婚了就不能有朋友吗？” 顾绍鹏想了一会儿，道，“可以，但跟异性朋友之间你得把握好度，你要告诉沈周翰，你现在已经结婚了，而且要告诉阿铭，你有沈周翰这么个朋友”。 “结婚真麻烦”，顾绍雪嘟哝了一句，紧接着她又问顾绍鹏，“那我能像以前一样给他发邮件说话吗？或者打电话发微信”。 谈恋爱是人的本能，不用教，但婚姻却是一门学问，需要学，对顾绍雪而言，生病醒来便直接进入了妻子的角色，她是懵的，也是不知所措的，所以她只能请教作为过来人而且又深受她信任的哥哥顾绍鹏。 顾绍鹏道，“这些都可以做，但不能像以前一样，你跟阿铭是夫妻，有什么事你要先和他说，高兴的，不高兴的都要先和他说，俩人之间最好不要有什么秘密，总结一句就是，你跟阿铭之间的关系要大于你跟其他朋友之间的关系”。 顾绍雪沉默了一会儿，道，“可是我现在不了解阿铭哥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万一我说的哪件事是他不爱听的。。。” “没有什么不爱听的”，顾绍鹏打断她，“你生病了忘记了一些事，这些他都知道，他会包容你的，你没生病之前，他就一直很包容你”。 顾绍雪又沉默了几秒，“我知道了”。 嘴上虽然这么应了，但听他人讲来终觉浅，此事还需躬身实践，就如刚开始顾绍鹏说要让她跟上路志铭的脚步一样，真正做起来却并没有他说的那么容易和简单。 但顾绍雪天生就是个不服输的人，遇到难题不会退缩，无论如何也要找到解题思路。 所以她先讲了陈楠嘉的事，听听他对此事的见解，再斟酌怎么跟他说沈周翰的事。 只是路志铭刚经历了他的好朋友刘锡川‘利用’他的事，不自觉的就对陈楠嘉产生了警惕之心，所以他没有直接对这件事发表见解，而是问她，“如果有一天陈楠嘉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她想利用你的身份给她办事，你会怎么做？” “如果能帮上她，我肯定帮啊”，顾绍雪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我说的是利用”，路志铭把‘利用’这两个字加粗加黑。 顾绍雪蹙起眉头看了路志铭几秒，“怎么觉得你有点阴谋论的意思，她现在又不知道我的身份，说明她不是因为我的身份才跟我交朋友的啊”。 别人不知道顾绍雪的身份路志铭还相信，但陈楠嘉和文茵一个宿舍，文茵又跟赵鑫有联系，他不确定文茵有没有在宿舍说过些什么，所以陈楠嘉主动和顾绍雪交好，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见路志铭只盯着她看，却不吭声，顾绍雪道，“你是不是在公司里天天经历尔虞我诈，所以才这么问？” 闻言，路志铭的脸色稍变，在经历了两次和顾绍雪生离死别以及至今都还没破的‘案子’，他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尤其是今天听了王迎雪的‘申冤’，他更是觉得自己周围群狼环伺。 “你怎么了？”顾绍雪轻轻握住路志铭有些发凉的手，她感觉他有点伤感，而且还显得有些疲惫。 “没事”，路志铭微微勾起唇角，把顾绍雪拉到怀里，“是我想多了”。 他既想让顾绍雪知道‘人间险恶’，又害怕她知道了以后会像他这般谨小慎微，如果要选择，那就先不让她知道，以后再慢慢教她。 闻言，顾绍雪心下松了一口气，“你本来就想多了，陈楠嘉不是那种人，她性格很直爽，我跟她很合得来，如果以后她真的有什么事要找我帮忙，她肯定会直接说，应该不会出现你说的那种暗地里利用我”。 “嗯”，路志铭把身子靠在沙发背上。 顾绍雪也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靠在路志铭的怀里。 “小雪”。 “嗯”。 “以后你喊我阿铭，别喊我阿铭哥了，我们俩是夫妻”。 顿了一下，路志铭又道，“或者喊我志铭也行”。 顾绍雪想了一下，道，“我喊你路志铭吧”，她觉得他提供的那两个选项太亲切了，她暂时叫不出。 “好”。 虽然路志铭很想让她唤他‘志铭’，但他听着她喊‘路志铭’，也挺好听的。 第150章 月圆人团圆 “那，路志铭，我们能不能，相处一段时间，再。。。” 后面的话，顾绍雪没说，第一是难为情，第二她觉得路志铭应该会懂她后面要说什么。 而她之所以会说这话，是因为刚才路志铭又提到了她们现在是夫妻，这让她心里毛毛的，顾绍鹏说了，有什么事都可以和他说，她也觉得她有必要跟他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 “嗯，我知道，我说了我会等你”。 路志铭说的很轻松，但他的心里却很苦涩。 等这个字，是承诺，是执着，也是孤独和无奈，从遇见顾绍雪的那一刻起，他就在等了。 苦吗？苦，只有苦吗？不是，还有很多甜。比如现在，顾绍雪就在他怀里跟他一起赏月，说体己话，他就觉得很甜。 顾绍雪听出了他话里的隐忍和伤感，内心的歉疚再次升腾起来，她有些不忍，微微挺起身子，迎着他的目光，道，“你给我讲讲我们俩以前的事吧”。 闻言，路志铭的眸子闪了一下，像是一颗星星落到了他的眼睛里，沉思片刻，他道，“那就从初相识讲起吧”。 “好”，顾绍雪弯起眉眼回应他。 一轮圆月映出两个人影，影随心动。 刚开始是路志铭在讲，顾绍雪静静地听，后来顾绍雪讲起了她小时候的趣事，路志铭原本也是饶有兴致，只是后来便有点像是如置云端在听‘天书’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顾绍雪在他耳边说，“睡觉吧”。 他登时就清醒了过来，含糊了一声，“好”。 旋即站起身就往浴室走，走到浴室门口他转头对一脸懵的顾绍雪道，“把衣帽间我的睡衣和内裤拿过来”。 其实顾绍雪说的是，‘路志铭，你是不是困了，困了的话就下楼去睡觉吧’，她知道家里有他的一间房。 看着路志铭半眯着眼的样子，顾绍雪心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对环境熟悉到闭着眼睛都知道哪是哪吗？他以前经常在这里住？他俩在一起睡过？可他刚才讲的‘往事’里好像也没提到他们两个在一起睡过，如果在一起睡过，那他昨晚上为什么说要跟顾以峰打报告让她搬到他那里住？如果没在一起睡过，那她的房间为什么会有他的睡衣？还有内裤？！ 却道是这套睡衣是去美国之前的那晚，为了方便照顾顾绍雪，顾以峰允许他住在这里，他从他房间拿上来的，但接到顾绍鹏的通知说当晚就出发以后，他便把睡衣放到了她的衣帽间。 “好”，顾绍雪应了一声。 虽是极不情愿，但也不能让他裸着出来。 从橱子里找到睡衣，她敲了下浴室门，“睡衣在门外的凳子上，你自己拿”。 说完之后她没离开，她要在这里等着他，告诉他去楼下睡，不管他们有没有在一起睡过，现在她还接受不了跟他一起睡，而且她刚才和他提过要求了，他也答应了。 正在她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时，浴室门开了。 她一心想着要堵路志铭，却忘了他要开门拿睡衣。 路志铭没想到她会在门外站着，也惊了一下。 浴室门大大的敞开着，外面的人忘了闭眼离开，里面的人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懵住了，也没有立刻闪身关门。 所以，该看到的，顾绍雪都看到了。 五分钟后，路志铭面上淡定心里偷笑着从橱子里拿了一床被子铺在床上，然后关了床头灯，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心里想着，他没辜负月亮，月亮也没辜负他，今晚这个月圆之夜，他和顾绍雪圆满了，虽然不是那个‘圆满’，但他已经很开心了。 想着想着，他便进了混沌。 顾绍雪则是从‘惊魂一瞥’后便跑到床上把自己蒙了起来，心里一直暗骂，这个死老六，肯定是故意的。 她越想越尴尬，越想越气，掀开被子，她下床走到路志铭睡的那一边，打开床头灯。 “路志铭，你起来”，顾绍雪喊了一声。 路志铭没动静。 因为他已经睡着了。 在美国的时候，他担心顾绍雪睡着了会醒不过来，整夜都不敢合眼，回来以后，他是工作查案连轴转，脑子里还要想着顾绍雪何时才能跟他‘和好如初’，更是焦虑的睡不着觉，如今，顾绍雪身体好了，也开始慢慢接受他了，而且她现在就躺在他身边，他整个身心都放松了下来，不到一分钟，便睡着了。 可顾绍雪不相信他这么快就睡着了，生气的推了他一下，“路志铭，你别给我装死，赶快起来”。 结果路志铭仍是纹丝不动。 顾绍雪哪肯善罢甘休，直接去拽他的胳膊，试图把他拉起来，结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是让他的头离开了枕头半寸。 但顾绍雪的人生词典里就没有‘认输’俩字，她开始拍他的脸，嘴里念着，“路志铭，你再装我真的生气了，我生气了可是会。。。” ‘踹你的’三个字还没说出来，路志铭睁开了眼睛，睁眼那一瞬间，顾绍雪看到了他眼底的红血丝和游离的眼神。 她这才知道，他不是装的，而是真的睡着了。 应该是特别累，才会这么快就睡着吧。 当初她之所以答应顾绍鹏和路志铭领证，就是因为在美国的时候看到他夜里在病房里守着她，一日三餐也是他送来，顾绍鹏说那都是他亲自去买的菜亲自在酒店给她做的，如果以前两人不相爱，他怎么可能会做到如此细致，回国以后，每次见他，他好像都是很累很疲倦的样子，但她却没有关心过他，晚上又听他讲了很多以前的事，她觉得他真的就如顾绍鹏说的那样，一直在包容她。 “怎么了？”路志铭撑起身子准备起来。 “没事，给你盖被子”，顾绍雪说着，把他按回去，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嗯”，路志铭重新闭上了眼睛。 其实他根本没完全清醒，对他来说，刚才他就像是在做梦。 顾绍雪站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把灯熄灭，借着地脚灯的亮光，她去浴室把路志铭换下来的衣服拿去了洗衣房，她不知道他楼下的房间里有没有换洗衣服，所以她把烘干那个步骤也加到了洗衣程序里。 等待的时间里，她去了卧室外间的书房，她还有一件事没办完，那就是给沈周翰回邮件。 却道是顾绍雪拿到手机后不久，她便收到了沈周翰的邮件： 小雪： 很开心能和你相见。 这是我的手机号，，微信号和手机号一样，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可以联系我。 ---沈周翰 原本她想在邮件里问他很多事，也想跟他说好多话，但她现在放弃了这个想法。 沈周翰： 我也很开心能和你相见。 今天走的急，有好多话都没和你说，不过来日方长。 还有，我结婚了，有机会的话我带我老公去店里和你认识，如果你也有爱人了，我也很期待能和你的爱人成为好朋友，相信英雄的爱人一定是个伟大的女人。 ---顾绍雪 点击发送后，顾绍雪把沈周翰的手机号保存到了通讯录，但没有加他的微信。 关上电脑，顾绍雪看了下时间，离衣服烘干还有一个多小时，她便把冲锋买给她的制作花灯的材料拿了出来开始做花灯。 这边厢的卧室里，顾以峰已经气了半个小时了。 “这个阿铭，明天我得说他，虽说是领了证，但婚礼还没举办，他就。。。” 赵芳兵合上书，揉揉眼睛，笑说，“你这个老古董，真是没救了”。 顾以峰没理会赵芳兵的嘲笑，自顾道，“我就不该同意他俩领证”。 赵芳兵嗔道，“你这人，女婿是你钦点的，你让人家等，人家也等了，而且事事都向你打报告，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今晚这事他就没给我打报告”。 “你让他怎么报告？” 顾以峰一愣，顿时语塞，转而又道，“早上的时候我跟他说过了，等他把案子查出来以后，再把小雪接到他那，我以为他知道我的意思”。 闻言，赵芳兵叹了一口气，“真怕他查出来凶手是谁后，接受不了，正好可以趁这些时候让小雪跟他好好培养感情，到时候，小雪也能做他的精神后盾”。 “如果不是为了让阿铭好好历练一下，以后能护好小雪，我早就把那个凶手绳之以法了”，顾以峰紧咬着后槽牙，恨道，“真想现在就拿枪去毙了她！” “我们小雪怎么就这么命苦。。。”赵芳兵说着，便哽咽了起来。 顾以峰查到真相的时候，顾绍雪还在美国，当时赵芳兵就哭了好几场，说什么都要让顾以峰带她去美国，顾以峰告诉她，‘我们还要盯着凶手，不能离开’，她才作罢。 “好了好了，小雪现在好好的，以后都会平平安安的”，顾以峰忍下心里的怒气去安慰赵芳兵。 忽的他又想起顾绍旭。 她打电话说晚上跟苏钰出去看花灯，人呢？怎么没见回来？ 第151章 花好事美好 却道是苏钰给路志铭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和顾绍旭在岳心桥上等着看灯光秀。挂完电话，顾绍旭一脸的不悦，“我们俩好好约个会，你喊他们俩干嘛？” 苏钰解释道，“小雪现在对阿铭还有点排斥，阿铭要是单独喊她，她不一定出来”。 “人家俩人好着呢，早上吃饭的时候，小雪还帮着他一起欺负我呢”，顾绍旭故意说的委屈巴巴。 “欺负你？”苏钰‘嗤’了一声。 顾绍旭一看苏钰非但没帮她说话，还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登时心里不爽，但仍作委屈状，“是欺负你，我帮着你说话，他们俩就开始欺负我了”。 “欺负我？”这下苏钰没笑，而是狐疑。 “对啊”。 紧接着，顾绍旭便把昨晚上顾绍雪哭的事和路志铭一大早来家里的事一并讲给了苏钰，最后总结了一句，“反正我觉得小雪现在是委曲求全”。 顿了一下，又问苏钰，“你知道他俩是怎么回事吗？” 苏钰知道顾绍旭的话里有添油加醋的成分，顾绍雪是不是委曲求全他不知道，但路志铭是真的委屈，不过男女思维不同，他也不是八卦的人，便含糊道，“我不清楚”。 “不管他们了”，顾绍旭忽觉得气氛有些沉重，便转了话头，“我们去蔡记吧”。 “你不是要看灯光秀吗？”苏钰回过神来。 顾绍旭摸摸肚子，嘻嘻一笑，“我有点饿了”。 苏钰白了她一眼，“一会儿嚷嚷着要减肥发誓不吃晚饭，一会儿又喊饿”。 话音刚落，他的肚子便咕噜噜的叫了一声。 却说上次在花市苏钰说顾绍旭太胖让她减肥，她嘴上不以为意，但已记在心里，在美国的时候，她就开始晚上不吃饭了，只不过那时候他们几个轮岗照顾顾绍雪，苏钰并不知道，今天是他们回国后第一次单独出来约会，本来苏钰要带她去吃烧鹅仔的，顾绍旭说她正减肥不吃，而且还让他跟着也不要吃。 顾绍旭瘪瘪嘴，少有的没去反驳他。 “走，先去和记把烧鹅仔带上”，苏钰牵起顾绍旭的手往桥下走，“我特意让一南给老板打电话留了两只，你说你，放着美食不享受，减什么肥啊”。 顾绍旭松开苏钰的手，改为先挽着他的手臂，然后再握住他的手，假装不经意的问，“阿钰，你是不是喜欢温柔的女人？” 给她买烧鹅仔，陪她看灯光秀，这些事情苏钰为她做过很多次，但她现在是他女朋友，不是他的妹妹，她很想让他为她做点他以前没为她做过的事，顾绍旭也清楚，想得到就需要先付出，她觉得她也得变成他喜欢的样子。 苏钰并不知顾绍旭的心思，只当她又在给他挖坑跳，便脱口而出，“不喜欢”。 顾绍旭不知道他是不是口是心非，便换了个问法，“那你喜不喜欢我今天的装扮？” 苏钰侧过视线上下打量了一下顾绍旭，她今天穿了一条米白色娃娃领的斜襟式长裙，原来的齐耳短发已经长至锁骨位置，蛋卷似的空气刘海俏皮的散落在额头，这个装扮让他不禁想起了顾绍雪，顾绍旭和顾绍雪虽然是亲姐妹，但顾绍旭长得像顾以峰多一点，眉眼间的英气多于妩媚，顾绍雪则是集合了赵芳兵和顾以峰的优点，静的时候尽显温婉柔雅，动的时候又颇有飒爽英姿，虽然苏钰早已放下顾绍雪，但每次见到她时心里还是会泛起轻澜。 顾绍旭见苏钰的眼底蕴起她很少见过的柔情，心下开心不已，面上已显羞赧，她晃了晃苏钰的胳膊，问，“好看吗？” 苏钰如梦初醒般恍过神来，不答反问，“你今天穿这裙子是不是小雪的？” 闻言，顾绍旭登时眉头一拧，气呼呼道，“你眼睛瞎吗？我是没衣服还是怎么的？我为什么要穿小雪的裙子？” 苏钰笑说，“不缺衣服你干嘛要东施效颦？” “你说谁是东施？”顾绍旭一把推开苏钰，嘴里喷火，“我效哪个颦了？” 此时的岳心桥上人头攒动，顾绍旭这一吼，方圆五米之内的人群都朝他们这边看过来，苏钰赶忙把顾绍旭的驴蹄子按住揽进怀里，然后微笑着看向众人，小声道，“这里可不是在家，你别发癫，小心明天上热搜”。 苏钰和顾绍旭上一次上热搜还是在大年初三他们逛花市时，当天苏钰因为被苏明璋骂了一通，便没有对顾绍旭有笑脸，第二天他们便上了热搜，热搜的标题是‘疑似苏钰和顾家大小姐感情不和，逛花市时苏钰强颜欢笑’，还有类似于‘苏家再怎么有钱有势，在顾家也得伏低做小’这些胡编乱造的花边消息。 苏钰对于上热搜早已习以为常，但顾绍旭不一样，她看到这些八卦新闻时，他们还在美国，当时就气的不行，骂了编八卦新闻的人好几天。 所以苏钰一提‘上热搜’，顾绍旭便没再吭声，跟着他走下桥。 直到上了车，苏钰才发现顾绍旭脸上盈盈挂着两行泪，不禁心下一紧，从储物盒里抽出纸巾给她擦眼泪，“我开玩笑的你听不出来？怎么现在学会动不动就哭了”。 顾绍旭皱了下鼻子，“你是开玩笑吗？明明就是在嘲笑我”。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苏钰一迭声哄着。 顾绍旭一想到自己精心的一番打扮却被苏钰说成是东施效颦，她就气的不行，又一想到她跟苏钰官宣也有一段时间了，苏钰却并没有表现出如恋爱中男女那般的柔情蜜意，刚才她以为他眼底的柔情是因为她的装扮，没想到却不是，忖到此，顾绍旭的心里更添了许多哀怨，她推开替她擦眼泪的苏钰，问，“你是不是还忘不了你的白月光？” 闻言，苏钰眸子一闪，旋即勾起唇角，“什么白月光？早忘了长什么样了”。 “阿钰”。 “嗯？” “你爱我吗？” 问出这句话以后，顾绍旭一眨不眨的看着苏钰，心噗通噗通一阵狂跳。 车子平稳的在路上行驶，中控隔板也早已被一南懂事的降下，后排车厢静谧了几秒。 苏钰抬起胳膊把顾绍旭揽到怀里，道，“爱”。 刚才那几秒，苏钰想起了昨晚上在拳击馆跟路志铭说的那番话，便接着问，“阿旭，你跟我在一起开心吗？” 苏钰刚才的肯定回答让顾绍旭提在嗓子眼的心落了下来，她本来想说开心，但心里的气还没消，便道，“不开心”。 “嗯？哪里不开心？” “你看不出来我今天是特意打扮给你看的吗？还有，我是为了你才把头发留了起来的，你却不解风情嘲笑我，还有，昨晚上阿铭在电话里吵我，你就在旁边，也没听见你帮我骂他，今天早上6点阿铭就来我家哄小雪了，我从昨晚等到今天下午，你都没有给我打一个电话，今天是元宵节，要是我不喊你，你肯定也不会主动约我出来，公司里有个员工跟她男朋友确定恋爱关系后，她男朋友给全公司的人买了小礼物，每个礼物上都有个卡片，卡片上写着‘请多多关照我女朋友’，我们俩从官宣到现在，你都没有送过我像样的礼物”。 苏钰原本以为顾绍旭是赌气才说的不开心，没想到她一下子罗列出他这么多的‘罪行’，既然她给他定了‘罪’，那他免不了要申辩几句，“我说你东施效颦，是玩笑话，也不是玩笑话。。。” “你。。。”顾绍旭挺起身往苏钰肩膀处重重的挨了一拳。 苏钰蹙起眉头，“你看你看，说你东施效颦你还不乐意，西施会像你这样动不动就打人吗？” “那你去找西施去”，顾绍旭撅起嘴，把脸别到一边。 苏钰在心里笑了一下，面上却佯作伤心，“哎，我苏钰命苦，西施是找不来了，有个东施跟我凑合着过就行了”。 “你。。。” 顾绍旭再次扬起拳头，只是这次被苏钰眼疾手快的给握住了，“我以前跟你说过，做自己就好了，你不喜欢穿裙子那就不穿，喜欢短发就留短发，怎么舒服就怎么来”。 “我以前是你妹妹，你以前不爱我”。 苏钰叹了下鼻息，“你为什么一直要纠结爱不爱，我们两个在一起开心就好了”。 “我说了，我不开心”，顾绍旭转过身，低头垂目。 苏钰愣了一下，又想到刚才她列的他的‘罪行’，带了点不解，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 “你不觉得我们俩现在就是冠着情侣的名，私下里还跟兄妹没什么区别吗？”顾绍旭本想着趁机会让苏钰有所改变，没想到他却是无所谓的态度。 “你想有什么区别？”苏钰脱口而出，转念又觉得不对，改口道，“你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顾绍旭眸子一缩，猛的把苏钰推倒，倾身压下去。 “哎，顾绍旭，你干什么，这是在车里。。。”，苏钰像个贞洁烈女般，边推顾绍旭边护住自己的腰带。 顾绍旭手脚并用按住像被上了蒸屉的螃蟹一样的苏钰，道，“你说干什么，今天是十五月圆之夜，我们俩圆房啊”。 第152章 两情若是久长时 苏钰本以为顾绍旭在跟他闹腾，推她的时候也没用什么力气，待听到‘圆房’二字，他浑身一激灵，抓住顾绍旭的胳膊霍的挺起身，沉脸道，“别闹了啊”。 顾绍旭蹙眉看着苏钰，“你是不是背着我找女人了？” 苏钰放开顾绍旭，转身去整理衣服，“现在谁不知道你是我女朋友，谁敢往我身边凑？” 顾绍旭把她的话翻译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你很想，但是不敢？” 苏钰道，“也不想，也不敢”，说着按下中控按钮，隔板升起来后，问一南，“还有多久到？” “老板，前面堵死了”，一南烦躁道。 苏钰看了看窗外，见这里离蔡记大排档已经很近了，转头对顾绍旭道，“我们下车走过去吧，已经九点了，看这堵的样子，再有半个小时都不见得能到”。 “我不想吃了”，顾绍旭挂着脸。 苏钰道，“那你留在车上吃烧鹅仔吧，我去喝生滚粥”。 “你去吧”，顾绍旭仍是气鼓鼓。 碍于一南在前面，苏钰拉起顾绍旭的手，用手指在她手心里勾了一下，温声道，“赶紧，晚了人家要打烊了”。 顾绍旭也看到一南抬眼瞟了一下车内后视镜，便给自己找补了一句，“我要吃两碗”。 苏钰接着她的话道，“这才对嘛，减什么肥，你又不胖”。 顾绍旭和苏钰下车后，坐在驾驶位上的一南赶紧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他们俩这么‘甜蜜’的对话，多少有些不适应。 生滚粥喝到一半的时候，顾绍旭接到了顾以峰的电话。 “几点了，还不回家？” 听着顾以峰严厉的语气，顾绍旭下意识的抬手看了下时间，还差十分钟十点钟，她咽下一口生滚粥，道，“爸，我跟阿钰在吃宵夜，吃完就回去了”。 苏钰示意顾绍旭把电话给他。 “顾伯，等下我把阿旭送回去，您放心吧”。 听到苏钰的声音，顾以峰又想起没打报告就留宿的路志铭，便把这股火气撒到了苏钰头上，“想做我顾家的女婿就得守我顾家的规矩，十点之前回不来，为什么不提前给家里打个电话？” 苏钰脸上本是挂着微笑，这会儿已是十分尴尬，表功不成，倒挨了一顿训，“顾伯，对不起，我现在就把阿旭送回去”。 “阿钰，你顾伯心情有点不好，不是针对你，跟阿旭在外面玩吧，别玩太晚就行”，电话那头换成了赵芳兵。 “不会太晚芳姨，吃完宵夜就回去了”，苏钰知道顾以峰还在旁边，仍是小心翼翼地回话。 挂完电话后，苏钰道，“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敢了吧？” 顾绍旭接过苏钰递回来的电话，‘扑哧’一笑，“幸亏你从小就在我家玩，了解我爸，换了别人，早就跟我提分手了”。 “你没跟你前男友说过你的家庭吗？”苏钰问。 顾绍旭道，“只有韩正知道，不过他只知道我是顾以峰的女儿，他又不了解我爸”。 “现在还会想他吗？”想韩正。 顾绍旭有三个前男友，前两个苏钰早忘了他们叫什么名字了，只有这个韩正他印象很深刻，因为顾绍旭对他用情很深，是奔着结婚去的，后来是韩正劈腿了她们才分的手，这也是为什么苏钰明明不爱顾绍旭，却一怒之下跟她官宣的原因之一。 而苏钰一直不肯跟顾绍旭主动亲密的原因也在于此，除了他还没完全爱上她之外，他还怕她还对韩正余情未了，虽然他们俩不可能在一起了，但放下一个深爱过的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毕竟他自己正在经历。 顾绍旭低头搅着砂锅里的海鲜粥，几秒后，道，“不想”。 “你别哭啊，我可不会哄一个为别的男人哭的女人”，苏钰太了解顾绍旭，便佯作吃醋的提醒她不要为了一个不值得男人掉眼泪。 闻言，顾绍旭生生把眼泪忍了回去，再抬眼时，她看到桌子上多了一个哆啦a梦手办。 “许愿吧，我的公主”，苏钰把手办又往顾绍旭面前推了一下。 顾绍旭愣怔了两秒，咧嘴冲苏钰笑了笑，然后把手办握在手里做了个许愿状，这一次，她没有像在南城时那样把愿望直接说出来，而是默默的放在了心里。 她许的愿望是：我想和苏钰永永远远在一起。 苏钰看着顾绍旭虔诚的样子，笑着说，“以后可不许再说我没送你礼物了”。 顾绍旭睁开眼睛，“谁还会嫌礼物多吗？” 苏钰道，“礼物不在于多，在于用心”。 “那你送过你白月光什么礼物？”顾绍旭表面是试探，实则是吃醋。 苏钰收了笑容，随口道，“没送过”。 顾绍旭心里一阵窃喜，嘴角却撇向一边，讥道，“怪不得人家不跟你，礼物都不送”。 苏钰早猜透她的小心思，勾唇道，“你要这么说，明天我就给她送一个，说不定她能回心转意呢”。 顾绍旭杏目一瞪，“你敢！” 苏钰哈哈笑起来，“不敢不敢，我怕顾伯把我毙了”。 “哪用得着我爸，我就能毙了你”。 “你舍得吗？” 顾绍旭敛眉垂目，“你肯定不会背叛我”。 “傻瓜，咱俩一起长大的，你比谁都了解我，我是做那事的人吗？” “以前是了解你，现在不了解”。 苏钰一愣，旋即微笑，“不了解那就慢慢了解，一辈子的时间呢，不着急”。 “阿钰”。 “嗯？” 顾绍旭红着眼眶，迎上苏钰探寻的目光，“谢谢你，谢谢你一直都很包容我，我知道我不够温柔。。。” “你是在表白吗？”苏钰打断她，“表白的话等我们订婚的时候你再说，到时候人多，还有掌声”。 顾绍旭破涕为笑，一不小心鼻子里冒了个泡，惹得苏钰又是一阵嘲笑，“说你是东施，你还偏说自己是颦，颦会像你这样不雅观吗？” “那我就祝你的颦鼻子里天天冒泡！”顾绍旭横了苏钰一眼。 话音刚落，正在做花灯的顾绍雪连着打了两个喷嚏，刚好一个花灯完工，她站起身进了卧室，准备把平板拿出来再听一会儿讲座。 为了不影响路志铭睡觉，她没有开床头灯。 昏暗中，路志铭喊了一声，“小雪”。 声音不大，顾绍雪听着像是梦呓，但光线太暗，她不是很确定，便绕到了路志铭躺着的那一边。 但见他紧锁眉头闭着眼睛，是梦呓没错，顾绍雪俯身用手指轻轻抚上他的眉棱。 却感受了一片滚烫。 顾绍雪心下一紧，赶忙用手背探了下他的额头。 怕是自己的手凉，顾绍雪去储物间从医药箱里拿出体温计给他放到了腋窝下。 五分钟后，体温计显示38度9。 他发高烧了！ 她又去拿了退热贴给他贴上，然后轻拍他的肩膀，试图把他喊醒，但无论怎么喊，他都只发出‘嗯’的声音，不睁眼也不动。 此时的路志铭正在做噩梦，顾绍雪的几声‘路志铭’被他裹进了梦里。 梦里，他被死去的邵炜彤和赵鑫，还有一个看不到脸的自称是把顾绍雪的药换掉的人团团围住，顾绍雪和沈周翰站在这些人的外侧，路志铭拼命挥舞着拳头想把围着他的三个人打倒，嘴里不停的喊着，“小雪，你快躲起来”，顾绍雪却不理他，跟沈周翰站在一起有说有笑。。。 顾绍雪叫不动路志铭，只好给顾以峰打了电话。 顾以峰的房间虽然熄了灯，但他还在跟赵芳兵说话，听到电话响，他霍的坐起身，他第一反应是凶手又有新动作了，却看到亮起的屏幕上显示‘宝贝女儿’四个字。 他迅速划开接听键，并翻身下床，“小雪，怎么了？” “爸，阿铭哥他发高烧了，你能把家庭医生叫过来吗？”顾绍雪焦急道。 顾以峰暗松一口气，走出房间，“别急，我现在就给医生打电话”。 赵芳兵也披上衣服跟了出来，“怎么了？” “阿铭发烧了，你先过去看看”。 “好”。 赵芳兵见到路志铭时，他已经醒了，只不过是迷迷糊糊的状态。 “妈，你帮我拿块热毛巾”，顾绍雪说着又转头去安慰路志铭，“我不走，你放轻松。。。” 赵芳兵这才看到路志铭一只手紧紧的抓着顾绍雪的衣袖。 顾以峰怪路志铭没有给他打报告就留宿，岂知他是因为病了，还因为舍不得顾绍雪，想到这，赵芳兵不禁心里一酸，站起身时，刚干的眼眶又浸上了潮湿。 苏钰送顾绍旭回来时，看到路志铭的车停在大门口。 “阿铭还没走？”苏钰问正靠在车身上打游戏打的火热的京墨。 京墨刚想说明知故问，又有一辆车开了过来。 “郑医生”，顾绍旭认出了家庭医生的车。 闻言，苏钰和京墨都惊了一下，待医生下车，顾绍旭问，“谁生病了？” “是铭少爷”。 郑医生回复完，便急匆匆的拎着药箱进了院子。 京墨跟着顾绍旭和苏钰也进了顾家。 第153章 又岂在朝朝暮暮 家庭医生原本是给路志铭开了退烧药，让他先退烧，等退烧了再去医院，但路志铭一直昏睡着。 急的顾以峰打算让人把他抬到医院，站在人群最外侧的京墨开口道，“顾先生，我有办法”。 迎着众人惊诧的目光，京墨说出了自己的办法，“把药磨成粉，和成药汤让他喝下去”。 “他要是能喝药汤，就能吃药，别瞎折腾了，直接去医院吧”，顾以峰蹙起剑眉，紧接着他又问郑医生，“你确定他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吗？他一个壮小伙不至于发个烧就烧昏迷吧？” “理论上如果发烧烧到39度以上，就会引发头晕，具体的，需要去医院检查”，郑医生字斟句酌的回复道。 闻言，顾以峰更确定了要把路志铭送到医院的想法，刚要开口，苏钰抢在了他前面，“顾伯，阿铭他一直是这样，发高烧就会昏迷”。 京墨看了苏钰一眼，眼底闪过一抹感激之色。 京墨之所以不想顾以峰带路志铭去医院，是因为他知道发烧只是昏睡的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在来顾家之前，路志铭吃了药。 苏钰则是在京墨说出那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之后，才明白过来。 一直坐在床沿上给路志铭用冷毛巾敷额头的顾绍雪忽然开了口，“京墨哥，你去厨房把药磨了吧”，又对顾以峰道，“爸，你们都去休息吧，我来照顾他，就是一个发烧，不是什么大事”。 听到顾绍雪喊他哥，京墨心里既惶恐又温暖，但她是老板的女人，他不敢多看一眼，应了一声便拿着药去了楼下厨房。 顾以峰从鼻息里发出一声‘嗯’，顿了一下，转头对苏钰道，“晚上你留在家里吧，要是他吃了药也不退烧，你和京墨就把他。。。” ‘抬到医院’四个字顾以峰没说，在他的人生字典里，只有负重伤才会被抬到医院，虽然他心里知道路志铭这如山倒的病是因顾绍雪而起，但在心疼他的同时，他仍是觉得路志铭的抗压能力太弱了，就眼下这么个小麻烦他就‘一蹶不振’了，以后还怎么独立掌管偌大的路氏集团。 “好，您跟芳姨去休息吧”，苏钰已然看出了顾以峰对路志铭的不满，想到路志铭之前说的‘做顾家的女婿，如履薄冰’，他现在深以为意。 和他有同样感受的人还有京墨。 虽然京墨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也好几年了，但还是被顾以峰刚才峻肃的气势震到心里发怵。他是真怕顾以峰坚持要送路志铭去医院检查，到时候路志铭有心理疾病的事便有可能会被发现。所以他很感激苏钰的‘挺身而出’以及顾绍雪的‘沉稳果断’。 直到顾以峰和赵芳兵离开房间，京墨才端着药汤上了楼。 苏钰本来想让顾绍雪去休息，他和京墨留下来照顾的，顾绍雪拒绝了，“我是他老婆，我来照顾”。 顾绍旭在旁边捏了捏苏钰的手，又冲他眨眨眼，然后对顾绍雪道，“有什么事你打电话”。 顾绍雪接过京墨手里的药碗，“你也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就行了”。 京墨刚想说‘我把他拉起来，他躺那你不好喂’，苏钰就把他拉走了，走到门外，苏钰小声对京墨说，“你家老板如今是有证的人了，你别老是当电灯泡”。 顾绍旭在前面听到，‘扑哧’笑出声，转头道，“回头你找一南取取经”。 京墨想到在花市时一南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嘴角不禁抽了一下，心道，道不同，不相谋。 “走，我给你找间客房”。 虽然顾绍旭不敢在家里‘放肆’，但苏钰还是得以防万一，京墨便成了他的傍身符。 顾绍旭看着两人‘勾肩搭背’离去的身影，切了一声，拿起手机给苏钰发了一条微信，【你且安心睡吧，没人惦记你那二两肉】。 苏钰洗完澡便睡了，没回复她，他知道，一旦回复，今晚他就甭想睡觉了。 “药我给你放床头柜上了”，顾绍雪站在床边看着紧闭着双眼的路志铭。 几秒后，她转过身准备离开，左脚迈出右脚抬起时，靠近床的这条胳膊被床上的人猛的拽住。 顾绍雪没有回头，嗔道，“都快烧成炭了还在这玩苦肉计”。 路志铭愣了一下，旋即勾起唇角，“老婆的兵不厌诈玩的也不错”。 “赶紧起来喝药吧你”，顾绍雪轻甩了下胳膊。 路志铭没松手，“老婆你拉我起来”。 顾绍雪深吸一口气，想用力甩开他，但隔着衣服她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滚烫，心道，‘念在你生病，暂且饶你一次’，转身坐回床沿，沉脸道，“你是不是想等着人都走了我嘴对嘴给你喂药？” 路志铭又一愣，心里暗道，这顾绍雪的反侦查意识可真强，不仅看出来他是装昏的，还知道他装昏的目的，不过她是怎么看出来的，他此时没脸问，只得嘴硬道，“我没有”。 顾绍雪白了路志铭一眼，右手使了下劲，路志铭想借势坐起来，不成想一下子没起来，把顾绍雪带趴到了他怀里。 他刚想说他不是故意的，顾绍雪便一巴掌打到他脸上，“活该你发烧，心眼多的跟筛子一样！” 路志铭一下子被打懵了，眼底闪过一丝伤心和失落。 顾绍雪则是被自己刚才的一巴掌惊到，愣怔在了原地。 几秒后，顾绍雪端起药碗，带着歉意道，“你赶紧把药喝了吧”。 “我不喝”，路志铭半是赌气半是难过的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路志铭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一样，活活被烫醒了，入目处，已无顾绍雪的身影。 路志铭在心里长叹一声，顾绍雪你可真狠，竟然真的不管我了。 又一想，算了，谁让自己有错在先呢。 再一想，哎，就算有错，好歹生病发烧是真的吧。 紧接着又劝自己，算了，身体是自己的，顾绍雪不心疼他，他就自己心疼自己。 思来忖去，路志铭挣扎着坐起来，准备自力更生把药喝了。 哪知一扭脸，药也不见了。。。 下一秒，路志铭像是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自由落体般躺回到床上。 他没想到顾绍雪把他自力更生的权利也剥夺了，这是让他自生自灭吗？ 就在路志铭闭着眼睛把自己埋哪都想好了的时候，他听到了有人进房间的声音，转念一想，应该不是人，是来带走他魂魄的小鬼吧，带走就带走吧，反正心已死。 迷糊中，一个黑影压下来，有两片冰冰凉凉的柔软覆在他滚烫的唇上，紧接着下颚被紧紧捏起，他眉头一蹙张开了嘴巴，两秒后，他被迫吞了一口凉凉的液体。 后来，额头上也多了一片冰凉。 再后来，他感觉有人把他的衣服脱了，用温热的毛巾给他擦身体。 。。。。。。 第二天顾绍雪醒的时候，路志铭已不在旁边，他从橱子里拿出来的被子和枕头，她从洗衣房给他拿回来的衣服，她睡之前在床头柜上给他备的装满温水的恒温热水壶，都没有出现在视线里，仿佛昨晚他不曾来过，不曾睡在这个房间一样。 只有一张两人的合影和显示着7点钟的闹钟如往常一样映入眼帘。 他是走了吗？昨晚打了他一巴掌，他还生气吗？如果不是病着，昨晚上他应该就走了吧？ 莫名的，顾绍雪感觉心里有个地方空落落的。 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尾椎骨一阵刺痛，顾绍雪倒吸一口气，紧接着慢慢挪步到阳台。 她习惯早起的时候站在阳台远眺一会儿。 阳台前面不仅有花团锦簇，春色参差的小花园，还能看到顾以峰特意建的拉练场地。 场地上有操场，篮球场，乒乓球台，单双杠。 二十分钟前，顾以峰带着路志铭，苏钰，冲锋，连队和顾绍旭刚刚拉练完三公里，本来是五公里，但路志铭刚退烧，苏钰这两年也没怎么锻炼，所以就减成了三公里。 不过苏钰实际上只跑了两公里，剩下的一公里他改成了走，顾绍旭跟在他后面不停的喊加油，只是这油里掺了很多嘲笑，“什么有起床气，我看你就是拉练的少，惯的！” 苏钰喘着粗气道，“我这叫量力而行，循序渐进，保护自己”。 “我知道你为什么换女朋友换的那么勤了”，顾绍旭绕着苏钰边跑边说，“因为你体能不行，不持久”。 苏钰登时被她的‘一语双关’气的五官紧蹙，正欲和她大辩三百个回合，顾以峰在终点处喊道，“你们两个快点，六点四十准时开饭！” “你给我等着”，苏钰狠狠瞪了顾绍旭一眼，然后把血条拉满，加速前进。 顾绍旭冲苏钰的背影扮了个鬼脸，追上他，擦肩而过时，顾绍旭嘻嘻一笑，“你让我等着什么？试试你持久不持久吗？” 刚想哈哈大笑，苏钰勾着括弧笑回敬了她一句，“我只跟西施试，你是东施”。 “你。。。”顾绍旭想上手打他，但顾以峰就在不远处看着，她只敢言，不敢动，但言也没言过苏钰，气的直跺脚。 苏钰大笑一声冲到了终点。 第154章 它山之石 去学校的路上，顾绍雪把微信打开，又看了一遍早上路志铭发来的微信，【小雪，感冒已好，勿担心，我去南城出差了，爱你】。 直到路志铭下了飞机，他才收到顾绍雪回给他的信息，【好，一切顺利】。 陈衡君在旁边看到路志铭唇角勾起的笑，不禁问道，“路总，您是在给顾小姐报平安吗？” 路志铭正沉浸在那五个字的甜蜜中，含糊的嗯了一声。 早上的一幕幕重又浮现在眼前： 路志铭6点的时候就醒了，睁眼的一瞬间，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侧，顾绍雪正面朝他侧着身安静的在睡觉，手里还握着温度计。 他心里蓦地一阵感动，这场景，妥妥的是一幅‘为伊消得人憔悴’的画面。他好想把她抱在怀里继续睡，但他不知道顾绍雪还生不生他‘装昏’的气了，而且他还有重要的事要做，没有多余的时间和她厮磨。 今天是路恒和新瑞跟南城市第一人民医院谈判医疗器械采购的日子，抢占新瑞的市场，南城是路志铭攻打的第一站。 他想在出差之前让张姨教他给顾绍雪做一顿她最爱吃的酸辣汤，结果被顾以峰带出去跑步拉练，虽然没给顾绍雪做成早餐，但顾以峰给他做了顿‘丸子汤’，定心丸的‘丸’。 “阿铭，沈周翰的事你大哥跟我说了”，跑步时，顾以峰突然对路志铭道。 路志铭心里一紧，他不知道顾绍鹏跟顾以峰都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顾以峰跟他说沈周翰的事是何用意，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顾以峰把路志铭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笑着说，“我钦点的女婿不应该这么不自信啊”。 “爸，我没有”，路志铭心虚的辩白了一句。 “嗯”，顾以峰看向远方，“没有就好，沈周翰他是朋友，不是敌人”。 “爸”，路志铭深吸一口气，极力掩饰内心的矛盾，鼓起勇气问，“如果当初沈周翰也追求小雪了，在我和他之间，您会选谁？” 闻言，顾以峰脸色陡然一沉。 顾绍鹏调查沈周翰，是提前和他打了招呼的，当他知道了沈周翰的经历后，内心也和顾绍鹏一样大为震惊，后来又得知路志铭一直对沈周翰耿耿于怀，便想着试探一下路志铭心里的疙瘩解开了没有，结果发现路志铭不但没解开，而且还拧的非常紧，心里虽然对他有点失望，但一想到顾绍雪喜欢把什么都藏在心里的性格，而且当初他和赵芳兵刚谈恋爱那会儿，也是整天害怕她喜欢上别人，便也理解了路志铭的处境。 几秒后，他沉缓道，“那就要看小雪喜欢谁了，我相信我女儿的眼光不会差”。 转而又睨着路志铭道，“不过你这身体素质可是有点差，发个烧都能烧昏过去”。 路志铭微微勾了下唇，迎上顾以峰的目光，道，“爸，我身体素质好着呢”。说完便快步往前跑去。 顾以峰的这把太极刚好打到了他的心坎里，他没有直接说选择谁，而是说了顾绍雪喜欢的是他，而他，是他钦点的女婿。 得到这样的答案，路志铭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透着开心和愉悦。 这份开心和喜悦伴随了他一路。 他又给顾绍雪回了一条信息，【等我忙完，给你打电话】。 收起手机，他转头对身后的京墨道，“酒店那边都安排好了没？” 京墨跟了上来，“都安排好了”。 陈衡君自觉的放慢脚步，让路志铭和京墨走在前面。 她在头一天收到通知说今天要跟路志铭到南城出差时，就给陈辰打了电话。 “你请假了吗？”陈衡君问。 “没有”，陈辰淡淡的回了一句。 “哦，那你去茶水间的时候，帮忙把我的咖啡杯收起来，昨天下班的时候我忘记拿回去了”，陈衡君道。 “好”。 陈辰说完，两人结束通话。 他知道陈衡君为什么打这个电话，但安排谁出差是老板决定的，至于为什么这么安排，老板也不会对下属说，或者说即使他知道，他也不会跟陈衡君透露，这是职场生存规则。陈衡君自然也深谙此规则，说话也是点到即止，不过他也确实不知道路志铭为什么这次出差没带他，而是带了陈衡君。 上次路志铭问他大年初二订飞机票的事，他到现在还在耿耿于怀，虽然他并没有跟别人泄露路志铭的私人行程，但他觉得路志铭已经在怀疑他了。 本来他拒绝了杨子儒的局，要回家和家人一起过元宵节的，也因为这事让他又把杨子儒约了出来。 而杨子儒刚经历了陈楠嘉的突然表白，心里也不太舒服，便带着被白月光所困的沈周翰一起去会所赴了约。 别人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他们三个是‘举头望明月，低头共消愁’。 不过沈周翰只在会所待了半小时便回家了，因为今天既是元宵节，也是他的生日，虽然周慧愿意让他出去跟朋友一起过生日，但他不愿让母亲一个人在家过元宵节。 他还有一个别的心思，想在家安静的等顾绍雪的邮件，或者她的电话，或者验证微信好友的信息。 只是晚上在饭桌上，周慧有点思念去世的沈国平，让沈周翰陪着她喝了几杯，沈周翰本来在会所的时候就喝的有点微醺，加上头一天晚上他几乎没睡，没等到顾绍雪的回音，他就晕晕乎乎的混沌过去了。 “顾绍泽，早”。 “早，庞。。。” “秉文”，庞秉文见顾绍雪竟然跟他打招呼了，而且看到他给她占的座位她也坐下了，两排大白牙差点从教室咧到大门口。 “你们法律系这么清闲吗？”顾绍雪问。 庞秉文不答反问，“你是在关心我吗？” “关心你个头，滚一边去！” 陈楠嘉一声喝斥，教室里的学生都齐刷刷的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庞秉文的脸登时恼羞成猪肝色，正欲发作，顾绍雪拉了一下陈楠嘉，小声道，“楠嘉，你坐下，这里是教室”。 又转头对庞秉文道，“你回你们教室去上课”。 “我上午没课”，庞秉文忍着怒气，从顾绍雪拿来的一叠书中随便抽了一本放在自己面前，道，“你安心上课吧，我就在这坐着，不会打扰你”。 陈楠嘉还想继续骂庞秉文几句，老师走了进来，便作罢。 顾绍雪拿出笔记本，写了一句话拿给陈楠嘉看，【多个朋友多条路，善交友，少立敌】。 虽然陈楠嘉不知道顾绍雪为什么明知道庞秉文在觊觎她，却还想着跟他交朋友，但既然顾绍雪这么想了，肯定是有她的道理，所以她在那句话下面回了一个【好】。 其实顾绍雪这么做的目的也确实是如她写的那样，她读初中的时候就有男生给她写情书了，如果她把所有追求她的男人都当成敌人，那便有点因噎废食了，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让陈楠嘉因为她而和庞秉文树敌。 庞秉文也真的安安静静地陪着顾绍雪上了一个上午的课，他没有打瞌睡，也没有干其他的事，而是认真的听老师讲，期间他还找顾绍雪要了个笔记本做记录。 中午吃饭的时候，庞秉文提出要和顾绍雪一起吃饭，顾绍雪没有拒绝，不过她提了个要求，“我们可以做朋友，但昨天你说的那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好”。 本来顾绍雪愿意和他一起吃饭他就已经很高兴了，又听到顾绍雪说还愿意跟他交朋友，庞秉文开心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试图证明这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我们去食堂吃吧”，顾绍雪稍稍垂了下视线。 “行，哪里都行”，庞秉文突然有些羞涩，躲开了顾绍雪的目光。 这份羞涩，一直持续到饭上了桌，庞秉文都不太敢迎着顾绍雪跟她说话。 陈楠嘉刚想张口奚落他，顾绍雪先开了口，问庞秉文，“你是不是喜欢医学？” “也不是说喜欢”，庞秉文抿了下唇，继续道，“我们学法律的毕业以后一般都会去做律师，我觉得多学点医学方面的知识，能拓宽自己的思路，就比如有个学科叫法医学，它就包含法学和医学”。 “嗯，挺好”，顾绍雪点点头，微笑着说，“那以后我要是有时间，也去听听你们法学院的公开课”。 “欢迎欢迎”，庞秉文开心不已。 接下来的时间，庞秉文慢慢的不再拘谨，聊着聊着便聊到了其他事上，“你知道你们医学检验系有个很出名的学长吗？” “你说路志铭？”一直默默的听两人讲话的陈楠嘉插了一嘴。 乍一听到路志铭的名字，顾绍雪还恍惚了一下，仿佛陈楠嘉说的路志铭并不是昨晚和她躺在一起的路志铭，为了不让他们看出自己认识路志铭，便装作很诧异地问，“路志铭是谁？” 陈楠嘉比她更诧异，“路志铭你都不知道？” 顾绍雪摇摇头。 陈楠嘉看着顾绍雪两眼的迷茫，解释道，“他是路恒集团的太子爷，也是比我们大四届的学长”。 “然后呢？”顾绍雪看向庞秉文，她想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到路志铭。 “他有精神疾病”。 庞秉文的声音特别小，小到只有他们三个人能听到，但顾绍雪却觉得自己的耳膜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第155章 可以攻玉 陈楠嘉则是被吓了一跳，她赶忙四处看了一下，见并没有其他人听到庞秉文的‘骇人听闻’，压低声音冲庞秉文斥了一句，“你胡说什么呢，你想死可别连累我们”。 “什么意思？” 顾绍雪这话既是在问庞秉文，也是想知道陈楠嘉为什么这么怕路志铭。 “问你呢，你说那话是什么意思？”陈楠嘉一双大眼瞪着庞秉文。 “就字面意思啊”，庞秉文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和陈楠嘉的惊恐形成鲜明的对比。 见两个人双双装糊涂，顾绍雪看着庞秉文，直接问，“你跟我们说这些干嘛？” 庞秉文眸子一闪，干笑两声，道，“你们俩紧张什么呀，就是聊天嘛”。 “那你聊别的，别聊路志铭”，陈楠嘉仍是余惊未退的样子。 “路志铭怎么了？”顾绍雪问。 陈楠嘉盯着顾绍雪看了几秒，欲言又止，最后支吾道，“没怎么”。 庞秉文嗤笑一声，“你整天对我凶神恶煞的，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每个公民都有言论自由的权利，我们又不公开侮辱诽谤他，就私下里讨论一下，又不犯法，你怕什么”。 陈楠嘉脸色一白，瞪了庞秉文一眼，扭脸对顾绍雪道，“赶快吃饭，吃完我们去图书馆，让他一个人在这八卦吧”。 顾绍雪也对陈楠嘉讳莫如深的样子感到好奇，但她没有再问，怕自己说多了露馅儿。 庞秉文却并没有止声，“去了图书馆，你也会听到图书馆的人在讨论路志铭”，说着拿出手机从相册里找到一张照片，在顾绍雪和陈楠嘉面前晃了晃。 顾绍雪看到照片里有个男生趴在桌子上，虽然是闭着眼睛，但她一眼认出那是路志铭，还有一个女生正在亲吻他。 庞秉文接着道，“就是这个女孩，路志铭把她杀了”。 “你怎么知道是她？这照片哪来的？”陈楠嘉一脸的惶惑。 庞秉文收起手机，挑了下眉眼，“你不是不想讨论他吗？” 庞秉文拿出来的照片和他说的话让顾绍雪的心里翻腾起一层巨浪，但她面上仍保持着一个吃瓜群众的诧异，“你们在说什么？” 这个发问，是顾绍雪真心的发问。 陈楠嘉看着还停留在2g网络状态的顾绍雪，觉得再瞒着也没什么意思，便小声说，“大年初一那天，路志铭把曾经喜欢过他的一个女孩杀了，这事在学校里都传开了”。 “啊？那警察把他抓了吗？”顾绍雪装傻的问。 “抓什么，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他有精神疾病”，庞秉文道。 “有精神疾病是你猜的吧，我还是觉得让子弹多飞一会儿，静等路家出面回应吧”，陈楠嘉又回到了最初的讳莫如深。 “他为什么要杀她？”顾绍雪看向庞秉文。 此时她也顾不得他们俩会不会怀疑她了。 庞秉文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道，“据可靠消息，说是路志铭有精神洁癖，不喜欢他不喜欢的女人喜欢他，照片上那个女孩呢认死理，非追着他不放，并且还偷拍跟踪他，从此路志铭就得了狂躁症，只要听到这个女孩的名字就会发疯，而且疯起来六亲不认，后来他休学了两年治病，女孩也被学校开除，这个事情本该到此结束的，但大年初一那天，路志铭又无意中碰到了这个女孩，狂躁症又犯了，就把她杀了”。 顾绍雪和陈楠嘉听完，都愣怔住了。 片刻后，陈楠嘉撇撇嘴，“故事编的不错，有做娱乐记者的潜质”。 庞秉文切了一声，“你爱信不信”。 “信不信的，都与我无关”。 “谁不知道你们医学检验系的女孩都把路志铭当偶像，不是做梦想嫁给他，就是想毕了业能去他家的公司上班”。 “你说你一个学法律的，说话怎么这么不严谨，一口一个你们医学检验系的女孩，你都调查过了吗？再说，毕了业想去路恒上班怎么了，有本事你家也开个律师事务所，让你们法学系的女孩都做梦想嫁给你，然后毕了业想去你家的公司上班，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你怎么知道我家开的有律师事务所？”庞秉文呵呵一笑，表情也傲娇起来。 陈楠嘉一愣，旋即又讽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为与我无关”。 顾绍雪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互怼，心里五味杂陈。 虽然她不知道庞秉文的话是真是假，但她还是愿意相信路志铭，不为别的，只因他是顾以峰给她选的良婿，而且她曾经也很深爱他。 刚好路志铭打过来电话，她掩了一下来电屏幕，侧头对正跟庞秉文争得面红耳赤的陈楠嘉道，“我去接个电话，一会儿图书馆见”。 “你等我一下”，陈楠嘉说着，抽了两张餐桌上的纸巾，跟顾绍雪一起站起身，擦了一下嘴，又对也准备起身的庞秉文道，“你不许跟着我们”。 庞秉文看向顾绍雪，但顾绍雪已经在接路志铭的电话了。 “小雪，你吃饭了没？”路志铭问。 “嗯，吃过了”。 顿了一下，顾绍雪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路志铭听着顾绍雪语气里有点急，心里不免也跟着急起来，“这边忙完就回去了，怎么了？” 顾绍雪本想说我有事要问你，余光看到庞秉文跟了上来，便软娇着声音道，“没怎么，就是想你了”。 突然而来的幸福让路志铭懵了一下，又忽听得电话里有个女声传来，‘听到没有，人家有男朋友’。 便警觉道，“是不是有人骚扰你了？” “没人骚扰我”，顾绍雪快走两步，甩开庞秉文，“我在食堂，有点吵”。 虽然她刚才的话有故意说给庞秉文听的成分，但她也确实想路志铭了，从早上起床没看到他时，她就开始想他了，看到他打来电话的那一刻，她空了一个上午的心瞬间被某种奇怪的情绪填满了。 “哦”，路志铭松了一口气。 “你没有再发烧了吧？” 路志铭说第一句话的时候，顾绍雪就听出他浓浓的鼻音。 “没有了”，路志铭深吸了一口气，忍下肺里刚升腾起的咳意，自责道，“昨晚辛苦你了”。 闻言，顾绍雪昨晚未消的怒气登时又翻涌起来，“你以后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我就不理你了”。 其实原本顾绍雪也信了路志铭是真的烧昏过去了，当时心里又急又慌，后来顾以峰说要送他去医院时，他被她握在手里的手突然动了一下，而且肌肉也跟着紧张起来，顾绍雪才知道他是有意识的。 “老婆你别生气，咳咳咳。。。” 路志铭一紧张，咳嗽再也掩饰不住，直咳的他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咳的这么厉害？”顾绍雪心下一紧，紧接着又嗔道，“还说自己感冒已经好了，又骗我”。 一旁的京墨赶忙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路志铭想喝，但又急着跟顾绍雪解释，便摆了摆手，“老婆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不敢了”。 转念一想这是上个题目的答案，立马改口道，“不是，我感冒真的好了，南城这边有点冷，刚才回酒店的路上吸了几口冷气，一会儿就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你下午几点下课？”路志铭害怕顾绍雪继续问，便岔开了话题。 “六点，今天是全天课”。 路志铭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嗯，六点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不用，你别来”。 “嗯？怎么了？”路志铭不懂顾绍雪为什么突然拒绝他。 “没怎么，我在家等着你”。 顾绍雪说完便挂了电话。 惹得路志铭心里七上八下的，不让他接她，又说在家等他，什么意思？ 正思忖着，京墨善意的提醒道，“老板，我们是五点的飞机，到岳州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半”。 接着又解释道，“我们两点开始签合同，差不多三点能结束，然后到机场差不多四点半左右，五点的飞机刚刚好”。 路志铭回过神来，嗯了一声，又抬眼看了京墨几秒，直把京墨看的浑身不自在。 “京墨，女人是不是都喜欢口是心非？”路志铭突然问。 “啊？”京墨又惊又惑。 “算了，你也没女人，肯定不知道”，路志铭站起身，忽的又想起什么，问道，“你跟陈衡君说了让她自己订机票吗？” “嗯，说过了”。 “好，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京墨出去后，路志铭拿起手机给刘岚拨了过去。 昨晚睡觉之前，路志铭把手机关了机，刘岚把电话打到了京墨那里，京墨只说了他已经在顾家睡下了，刘岚告诉他让路志铭醒来给她回个电话。 路志铭想起昨天早上的时候刘岚给他打过一个电话说有事和他说，晚上又打电话，他直觉肯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妈”。 “你感冒了？”刘岚也听出了他浓重的鼻音。 “嗯，没事，不严重”。 “感冒了你还跟小雪。。。不怕传染给她吗？” 路志铭听着刘岚欲言又止，笑说，“妈，你是不是想抱孙子了？” 刘岚嗔道，“你早点把小雪娶回家才是正经的”。 路志铭又笑了一会儿，言归正传，“妈，你要跟我说什么事？” 第156章 既见琼妃 刘岚沉默了一会儿，道，“阿铭，你现在回来吧”。 路志铭心里咯噔一下，不安道，“妈，我现在在南城，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啊，没有”，刘岚极力保持着镇静，“等你晚上回来再说吧”。 “我晚上回去还要去找小雪，有什么事你直接在电话里说吧”，路志铭一急，又咳了起来。 “你吃药了没？”刘岚问。 路志铭拿起桌上的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几口，道，“我没事，就是普通的感冒，不用吃药”。 “嗯，没什么事，就是我和你爸商量着给你和小雪办婚礼，既然你在南城出差，那就先不说这事吧”，刘岚道。 “嗯”，路志铭心里松了一口气，走到床边躺下，昏昏沉沉道，“妈，我先不跟你说了，下午还有事要忙，我眯一会儿”。 “好”。 挂完电话，路志铭胡乱给自己裹了条毯子，闭上眼睛就睡了。 却说顾绍雪之所以不让路志铭接，是因为早上的时候，她就跟顾以峰说了，以后上学放学她都坐地铁。顾以峰刚开始不同意，后来顾绍雪说，“爸，我现在能自己保护自己，天天坐车，四肢都快退化了”。 顾以峰知道她是想要绝对的自由，想着有保镖跟着她，也不会出什么事，便应了她，不过还是跟她约法三章：第一，不管去哪里都要提前打报告，第二，遇到什么事，不要逞强，第一时间知会保镖，第三，晚上十点之前必须回家。 顾绍雪都一一答应，饶是如此，在她到学校之前，顾以峰还是给保镖打了三个电话，都是问到哪了。 除了签合同的那一个小时，路志铭一个下午都在想着顾绍雪，只是回到岳州在去顾家的路上，他却不想见顾绍雪了。 也不是不想见，是害怕见。 刘岚挂断路志铭的电话以后，就给京墨打了过去，让他在路志铭下飞机之后告诉他一件事：前天，也就是路志铭把邵炜彤的老公打的半死扔到赵瑞文家门口那天，网络上便传出了‘路志铭患有精神疾病，在大年初一那天把曾经喜欢过他的一个女人杀了’这样的新闻，只不过视频也在发完十分钟后便被路家发现，已勒令发布者下架了视频，但还是遭到了大量网友的转发，经过两天的发酵，几乎整个岳州城的人都在私下议论这事，路家可以让视频消失，可以让发视频的人得到法律的制裁，但却堵不了大家的悠悠之口，刘岚和路兆恺原本以为邵炜彤死了以后，6年前的事也就慢慢淡去了，没想到反而愈演愈烈，碍于路志铭的身体，他们原本是想先告诉他，然后再做公关处理，结果两天都没见到他的人影，路志铭现在和顾绍雪领了证，如果此事被公开，那便不是他路家的私事，而是顾家和路家两家的家事，路志铭也迟早要面对，不面对，他的病永远也好不了。路兆恺不清楚顾以峰知不知道网上的传闻，但他和刘岚已经决定先到顾家把情况说明，再由两家共同商量解决的办法。 虽然路志铭早就做好了这件事会被顾绍雪以及顾家人知道的准备，但如今突然被赤裸裸的暴露在大众面前，他还是一下子没撑住，好在刘岚交代过京墨，让他盯着路志铭按时吃药，虽然他没有犯病，但情绪已然变得很激动。 他直接让京墨把车停在了马路边。 昏暗的车厢里，路志铭躺靠在后排座椅上，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猩红的眼睛，他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不自觉的打着冷颤，他很想让京墨把车开到拳击馆，然后打个天昏地暗，但此时顾家的一楼客厅早已坐满了人，都在等着他这个‘主角’上场。大幕已拉开，他躲无可躲。 顾家人知道了，那顾绍雪肯定也知道了，本来顾绍雪就把他忘了，这段时间好不容易培养出点感情，他和邵炜彤的事又被爆了出来，他跟顾绍雪之间的这条红线，他缝了断，断了他又补，这会儿眼看着又快要断了，他真的很想去问问月老，问他给顾绍雪和他绑的是不是假冒伪劣的红线，才让他的情路一步三个坎，坎坎都要人命。 如此思忖着，路志铭又不停的咳起来，咳的眼泪顺着眼角直往外冒。 京墨默默的把保温杯递给路志铭，又默默的按下中控，将隔板升起来，留给路志铭足够的空间去宣泄。 路志铭从储物柜里拿了条毯子蒙住头，压抑的哭出声来。 除了不爱笑，话少，路志铭也很少哭，6年前他有一次发疯伤到了刘岚，哭了一次，遇到顾绍雪以后，他为她哭了几次，唯有这一次，他是为了自己而哭。 不知过了多久，车门被打开，路志铭听到一阵急促却温柔的声音，“路志铭，路志铭。。。” 外面此时已经淅淅沥沥下起小雨，顾绍雪脱下带着湿气的外套，慢慢拉开蒙在路志铭头上的毯子。 路志铭的身体猛的抖了一下，两行泪落下来，视线由模糊转为清晰，看到是顾绍雪的那一刻，他以为是在做梦，半晌没有动，眼睛也没敢眨一下，怕一眨眼，顾绍雪就不见了。 直到顾绍雪拿纸巾给他擦眼泪，用手轻抚他的脸，他才知道顾绍雪真的来了。 “小雪”。 一开口，路志铭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哑了。 顾绍雪把他揽到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在他耳边说，“你别怕，我在呢，我们回家”。 路志铭的精神瞬间放松下来，手臂却将顾绍雪紧紧箍住，嘴里喃喃道，“小雪，我好想你”。 “嗯，我也很想你”。 京墨看到路志铭痛苦的状态后，便给苏钰打了电话，当时顾绍雪也在旁边，便跟着苏钰一起过来了。纵是苏钰在路上给她讲了路志铭犯病时的‘模样’，让她做好心理准备，但在见到路志铭的那一刻，她的心却忽然疼的如碎了一般，虽然路志铭在她的记忆里消失了，但她知道，她的这颗心一直是深爱着他的。 半个小时后，顾家的一楼客厅。 顾绍雪拉着路志铭的手面对着四个长辈坐下。 路志铭喊了一声，“爸，妈”，既是喊自己爸妈，也是喊顾以峰和赵芳兵。 又看向坐在左侧沙发上的顾绍鹏，“大哥”。 有顾绍雪在身旁，路志铭的情绪不再紧张，用拳头掩住嘴咳了几声。 这几声咳嗽是实在忍不住了才咳了出来。 刘岚心疼不已，想起身给路志铭倒杯水，顾绍雪已经先她一步把水递到了路志铭手中，刘岚轻咬了下嘴唇，将脸扭向一边，暂时隐去她已经湿润的眼角。 路志铭喝下一口水，顾以峰开口，“阿铭，关于网上的传言，在你回来之前我们已经商量出了一个方案，就是由你亲自出面发声明澄清谣言，用官微的形式，声明的内容我已经让律师写好了，现在就是征询下你的意见”。 “阿铭，看手机，我把声明发到你微信里了”，顾绍鹏道。 路志铭拿出手机点开微信： 声明 大家好，我是路志铭。近日有不法分子在短视频平台发布有关我的谣言和不实猜测，已严重影响到我个人的声誉，现为避免谣言继续误导大众，严正声明如下： 一，网传有关我患有狂躁症，躁怒症等精神疾病均系谣言，6年前我确实因为邵炜彤极尽恶劣的骚扰而做过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但目前我的精神状态很好。 二，关于邵炜彤的死亡，警方已经结案，系自杀，原因是不堪忍受丈夫常年对其家暴，这些都有卷宗可查，请相信司法的公正。 三，针对此次恶意造谣事件，我已于2018年3月2日向公安机关报案，同时也委托律师向法院递交本人名誉维权（诽谤）案件的立案材料。坚决通过一切法律手段维护我的合法权益。坚决抵制任何造谣生事的行为，绝不姑息！ 特此声明！ 路志铭 2018年3月4日 看完半分钟后，路志铭握了下顾绍雪的手，眼神坚定的看着顾以峰，“我同意，等下我就让京墨发”。 他知道是赵瑞文在整他，尤其是今天他又成功抢到了南城的项目，赵瑞文肯定会更加视他，视路氏为眼中钉，他玩阴谋，那他就跟他对阳谋，他相信，阳光总会照的黑暗无处可藏。 “好”，顾以峰投给路志铭肯定的目光。 等顾以峰和路兆恺起身离开，路志铭浑身一松，瘫在了沙发背上。 “我陪你去医院吧”，顾绍雪说着，伸手去探了他的额头，“你又发烧了”。 刘岚也疾步走了过来，路志铭进门的时候，她就看到了他苍白疲惫的脸色，心疼的她眼泪早已在心里流了好几遍。 路志铭摇摇头，“不去医院，睡一觉就好了”。 “阿铭，跟我去医院”，刘岚抬高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严厉。 路志铭抬眼看了下刘岚，见她眼底透着浓浓的焦灼和伤感，缓缓站起身。 顾绍雪赶忙扶住他。 刘岚看向顾绍雪，“小雪，你留在家吧，我送他去医院就行了”。 顾绍雪心知路志铭现在正处在风口浪尖，她跟路志铭也还没有公开，刘岚是在为她着想。 只是路志铭一直拉着她的手不松开，没办法，趁刘岚走在前面，顾绍雪凑到路志铭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你看完病回来我这，我在家等着你”。 路志铭这才跟着刘岚去了医院。 第157章 云胡不喜 路志铭之所以不愿意去医院，又不肯松开顾绍雪的手，是因为第二天他要去英国。 周恒之逃到英国后，他便派了人去找他，今天在南城时他收到消息说找到周恒之了，为了尽快找到伤害顾绍雪的凶手，他决定亲自去见周恒之。 这一趟去英国他不知道会不会顺利，也不知道会去几天，所以他想在出国之前陪顾绍雪一晚。 医院里，医生建议路志铭输液，路志铭觉得太耽误时间，打了个小针拿了药便匆匆赶了回来，刘岚以会传染给顾绍雪为由阻止他回顾家，路志铭说，“我这是细菌性感冒，病毒性感冒才会传染”。 其实刘岚是怕顾以峰有意见，毕竟俩人还没办婚礼，虽然她不是老古董，但总觉得就这样住在岳父家，多少有些不合适。 见刘岚还有点不高兴，路志铭又道，“人家静姝阿姨恨不得把苏钰焊在顾家，你倒好，还拦着我不让去，难道你不喜欢小雪做你儿媳妇？” “好了好了，回去记得把药吃了”，刘岚无奈道。 “知道了”，路志铭开门下车，连挥手都没有，像一朵云一样飘了出去。 刘岚透过车窗看着路志铭有些虚浮的步子，心里酸涩不已。 路志铭到二楼时，顾绍雪刚洗过澡穿着家居服在书房看书。看到路志铭，她站起身问，“你饿不饿？” “嗯？” “我。。。”顾绍雪微垂了下视线，道，“我跟张姨学着包了点云吞”。 路志铭离顾绍雪很近，看到了她忽然变红的脸，他故意勾头睨着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笑说，“饿，想吃老婆包的云吞”。 闻言，顾绍雪的脸更红了，抬眼道，“那我。。。唔”。 路志倾身吻上顾绍雪的唇，顾绍雪慌忙推开他，往后退了一步，“你昨晚可是答应我了”。 “对不起，我没忍住，你别生气”，路志铭赶忙又把她拉到怀里。 他昨晚上确实答应她说会等她，可中午的时候她不是说想他吗？在车里抱着他时也是情意绵绵，刚才又说在家等他，他以为。。。 他有些糊涂了，心里的某个角落也忽的暗了下来。 他要等她，等什么？好像是等她想起他，可医生说了她几乎不可能想起她丢掉的那部分记忆了，顾绍雪说的等他，好像是等她接受他。 前几天他亲她，她还会半推半就的回应，这两天她忽然就开始拒绝他了。 她只要一拒绝他，他心里就会无比的失落，他就会觉得她接受他的时间又要延长了。 正思忖着，顾绍雪轻轻环抱住他的腰，小声说，“我去给你煮云吞”。 “我跟你一起去”。 路志铭虽如此说着，却没有把她从他怀里放开。 顾绍雪微微挣了一下，跟他分开，咧嘴笑说，“我会煮，你坐着等吃就好了”。 “谢谢老婆”，路志铭心里蓦地又开心起来。 顾绍雪走到门口时，路志铭又叫住她，“小雪”。 “嗯？”顾绍雪回过头。 路志铭走过去，“你手机借我用一下，前几天我的手机摔坏了，开不了机了，上面存了好多我们俩的照片，现在都没有了，我记得你手机上也有，我想传到我新手机上一份”。 顾绍雪没有犹豫，“好，手机在书桌上”。 “嗯”。 其实路志铭早就让人把手机修好了，不过他手机上存的那些照片，他都快看包浆了，他想要他们去南城时在操场上拍的照片，当时是用顾绍雪的手机拍的。 路志铭拿到手机，熟练的输入解锁密码，打开相册，照片不多，但几乎都是他们两个的照片，多了一些风景照，是这两天顾绍雪在学校里拍的。 他一张一张点开，一张一张的回忆，还有一个视频，是他打篮球时顾绍雪给他录的，时长是10分钟，刚好一场比赛的时间。 当听到顾绍雪喊‘阿铭哥，加油！’时，路志铭的心忽的颤了一下。 ‘阿铭哥’这个称呼，从顾绍雪在美国的病床上醒来后，他就再也没有听过。 “传完没？” 路志铭看的太入迷，被顾绍雪的声音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的抬起头。 但见顾绍雪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云吞正笑盈盈的看着他。 明明眼前的人就是顾绍雪，路志铭却觉得她不是刚才在视频喊他‘阿铭哥’的那个顾绍雪。只是这个想法只在脑子里闪了一秒，很快就消失了。 “啊，还没有”，路志铭赶忙起身，单手把碗接过来放到桌子上。 紧接着他把相册点了个全选，选择了传到自己的微信上，然后把手机还给顾绍雪。 “你赶快趁热吃，吃完把药吃了，再睡上一觉，明天身体就好了”，顾绍雪催促道。 “我明天要出差，可能要三四天，我能不能申请晚上住你这”，路志铭大口吃着云吞，没抬头。 他没敢抬头，怕被拒绝以后尴尬，虽然怕被拒绝，但他还是说了，万一她同意了呢。 顾绍雪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去给你放洗澡水”。 说完，转身去了卧室。 路志铭不敢相信的看着她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不想去出差了，也不想让自己病好了，一直病着，就能一直被她关心照顾，最主要的是还能留宿。 不过很快大脑里便有另一个声音响起，不去美国查案，那你就一直抓不到凶手，抓不到凶手，就不能给顾绍雪报仇，报不了仇就不能把她娶回家。 下一秒，路志铭就把药拿出来，一口给闷了。 路志铭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自觉的去橱子里把早上他放回去的被子和枕头拿了出来。 “以后你不用帮我洗衣服了，回头我从家里多拿点衣服过来”，路志铭边铺床边试探。 顾绍雪正坐在床上拿着平板认真的在看文献，没吭声，不置可否。 路志铭就当她答应了，心里乐开了花。 其实顾绍雪根本没听见他说了什么，只知道他说话了。 铺完床，路志铭走到顾绍雪旁边，看了一会儿她正看的文献，不禁叹道，“我老婆就是厉害，看全英文献都不用翻译软件”。 “我只翻生僻字，不整句翻译，这样看起来才爽”，顾绍雪抬头看向路志铭，眼里都是神气。 路志铭心里也满是骄傲，“把这篇看完了就先别看了，陪我说说话”。 顾绍雪扭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已经快十一点了，便合上平板，道，“那我们就来个卧谈会吧”。 “嗯？” 顾绍雪眉眼一弯，解释道，“睡觉之前的谈话，就叫卧谈会”。 “你在哪听到的新名词？”路志铭很好奇。 “陈楠嘉跟我说的，说在宿舍里熄灯后，大家睡不着觉，就会聊天，因为是躺着聊天，所以就叫卧谈会，你先去躺着，不然就不叫卧谈会了”。 路志铭很配合的应了一声，走回到自己那一边躺下。 路志铭和顾绍雪一样，都是没住过集体宿舍的人，所以对这个‘卧谈会’感觉很新奇，也很期待俩人的第一次‘卧谈会’。 “你把你那的灯关了”，顾绍雪道。 路志铭不太想关，但顾绍雪誓要严格执行卧谈会的要求，躺下并熄灯。 “那你面对着我侧躺”，路志铭趁机提了个要求。 “好”，顾绍雪一心想着‘卧谈会’，就没拒绝他的‘小心思’。 “我问你一个问题”。 “嗯”，路志铭看着被灰暗罩的有些朦胧的顾绍雪，心里很满足。 “说有个酒店，不用自来水，不用市政供的水，在酒店下面挖了两口深井，偷水用，问应该定酒店的老板什么罪？” 这是中午吃饭时庞秉文给她和陈楠嘉讲的法律小故事，她想分享给路志铭听。 “盗窃罪”，路志铭不假思索。 “错！”顾绍雪笑起来。 “你都说了偷水，偷不就是盗吗？”路志铭狐疑，然后又问，“你这是脑筋急转弯？” “不是，就是普通的法律常识题”。 路志铭又想了一会儿，道，“那我不知道”。 “非法采矿罪”，顾绍雪一字一句，得意洋洋道。 “水是矿吗？”路志铭不解。 顾绍雪扑哧笑出声来，“矿泉水矿泉水，水不是矿吗？” 路志铭一愣，旋即也跟着笑起来，“长知识了”，顿了一下，他又道，“这也是陈楠嘉跟你讲的？” “不是，我新交了一个法学系的朋友，他给我讲的”。 闻言，路志铭登时警惕起来，“男的女的？” 黑暗里，顾绍雪看不到路志铭脸上的表情，只听出他有点紧张，又想起顾绍鹏跟她说的跟异性交往的原则，便道，“男的”。 “不过我跟他说了我已经结婚了”，顾绍雪紧接着解释了一句。 “小雪”。 “嗯？” “我有点困了”。 路志铭不是困了，而是不想听了，他是男人，了解男人，知道她说的那个男的很大可能是喜欢她，他讨厌别的男人看顾绍雪，多看一眼他都不愿意，更不要说想觊觎她了，可他又不能阻止顾绍雪交朋友，一时间，心里憋闷的很。 第158章 赌书消得泼茶香 “嗯，你睡吧”，顾绍雪说着，伸手去探了一下路志铭的额头，想看看他是不是彻底退烧了。 正要撤回时，被路志铭一把抓住。 “跟我躺一起，我不碰你”，路志铭不是商量的口吻。 说完，他把被子掀开，看着顾绍雪道，“来，躺进来”。 顾绍雪没有动，她心里有点生气，她本是想着他今天刚受了网络暴力，又生着病，才同意了他在这里睡，而且刚才在书房她已经提醒过他一次了，可转念又觉得若是拒绝他，他肯定心里不高兴，她又不忍心。 一时间犹豫不定，她既没有躺进去，也没有挣开他的手，就这样僵着。 路志铭也一直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她。 一秒，两秒，五秒后，顾绍雪开口，“你别生气，我。。。” 路志铭慢慢松开顾绍雪的手，勉强扯起一抹笑，道，“我没生气，你以前喜欢我抱着你睡，我习惯了，刚才一时忘了”。 “睡吧”，路志铭把顾绍雪的被子裹好，仍是面对着她侧躺。 顾绍雪忽然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两个顾绍雪，一个是刚来岳州不久的顾绍雪，一个是来了岳州跟路志铭相爱了大半年的顾绍雪，她的大脑是属于前面那个顾绍雪的，心是属于后面这个顾绍雪的，此时此刻，她的大脑告诉她，路志铭是个陌生人，两人只有有了感情基础，才能相互拥抱，亲吻以及亲密接触，她的心却在质问她，路志铭是你的爱人，你怎么忍心拒绝他？ 她的大脑无比冷静，心却疼的很，她想跟路志铭解释，但又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 见路志铭闭上了眼睛，顾绍雪又矛盾了一会儿，最终她遵从了大脑，闭上眼睛睡了。 路志铭并没有睡，耳听得顾绍雪的呼吸均匀后，他悄悄翻身下床，拿着手机去了洗手间。 坐在马桶上，他把微信打开，把刚刚传过来的照片一一点开，看够了才保存到相册里。 忽的他发现传过来的有两个视频，一个是他刚看过的打篮球的视频，他把另一个点开播放： 阿铭哥，刚才大姐跟我说我脑子里长了个东西，还说你们要带我去美国治疗，其实在港城的时候，我就开始头晕了，这几天变得更严重了，我知道你们肯定什么都知道，就是不肯告诉我，我也试探过你很多次，每次我一提到‘死’，你就会发很大的火，所以我猜想我应该是得了什么绝症，不是大姐说的长了个良性瘤。 这几天，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可我怕你觉得不吉利不让我说，但我更怕我来不及跟你说，所以就录下这个视频，如果我的病治好了，我会删了这个视频，如果没治好，你知道我的手机密码，肯定会发现这个视频。 阿铭哥，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对沈周翰耿耿于怀，今天我跟你讲了我们之间的事，但我觉得你还是没有释怀。我之所以一直没和你说沈周翰的事，刚开始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后来是怕你乱吃醋，事实证明你就是吃醋了，其实我对他就是感激之情，感谢他曾经陪伴我度过四年的青春岁月，你就当他是我的知己吧。我知道你小心眼，可谁让你没有像钰哥一样，从小就认识大姐了，这你不能怪我。 我没有喜欢过他，我喜欢的是你，是你路志铭，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如果给这个爱加上形容词，那就是比你爱我还要爱，你总说我争强好胜，嗯，我就是争强好胜，在爱你这件事上，我也要赢你。 遇上你，爱上你，是我此生最幸福的事。 如果我不在了，我允许你掉一点眼泪，但不许你掉太多，我会心疼。 不过你这个臭脾气，肯定会生我的气，怪我说好了陪你一辈子，却自己一个人偷偷走了，你生气就生气吧，我受着，就当是你对我不守信用的惩罚。 如果我呆了或者是傻了，我允许你离开我，再找一个，虽然我会吃醋，会嫉妒，但谁让我自己身体不争气呢。 不过，我希望我是好好的，这样我就能跟你结婚，陪你一辈子了。 我还想了我们孩子的名字，女孩呢，就叫路琼羽，取自’鹤梳琼羽落，蝶舞粉衣翩‘的琼羽，男孩就叫路泽宬，一个宝盖头，一个成的宬，至于这两个名字的含义，就留给你猜吧，看咱俩是不是心有灵犀。 好了，就说这么多吧，是福是祸，都交给老天爷吧。 别的照片和视频，路志铭都是反复看，总也看不够，这个视频，他不敢再看第二遍。 因为这是顾绍雪的‘遗言’。 他用拳头掩着嘴巴，再次压抑的哭起来。 “小雪，你是好好的，可你却把我忘了”，路志铭在心里哭诉着。 泪眼模糊时，路志铭看到手机屏幕切换了来电页面。 是顾绍雪打来的。 他霍的站起身，胡乱擦了下眼泪，冲了出去。 卧室里一片漆黑，不过路志铭进洗手间时就没开灯，早已适应了黑暗，他边喊边往床头走，“小雪，我在这”。 耳听的掀被下床的声音，紧接着，一个黑影扑进他的怀抱。 路志铭接住怀里的人，安抚道，“是不是做噩梦了？” 以前他只要是半夜接到顾绍雪的电话，就知道她是做噩梦了。 “不是”，是忽然醒了，没看到他。 “我去洗手间了”，路志铭轻抚着顾绍雪的背。 “我以为你生气走了”，顾绍雪瘪着嘴，声音又娇又慵懒。 “傻瓜”，路志铭没说他没生气，因为他的确生气了，可这会儿他不气了，也不难过了。 虽然他知道他不该生气，可他就是委屈，委屈顾绍雪把他给忘了。 可再委屈他也得受着，谁让他没把顾绍雪保护好，他要把这些委屈都攒着，等找到凶手，他要让那个人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路志铭把顾绍雪打横抱起，将她抱回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睡吧，我不走”。 等顾绍雪睡着，他拿起床头柜上她的手机，按照顾绍雪在视频里说的，删除了他刚才看到的那个视频。他自己手机上那份，他没舍得删，把它移到了备忘录里加了密码锁了起来。 然后躺回到床上，和顾绍雪相对而眠。 苏钰和顾绍旭也是面对面的躺在床上，只不过是在视频里。 “阿铭现在可是天天住在我家，我让你留在家里，你却跑的比兔子还快”，顾绍旭气呼呼道。 京墨用路志铭的微博账号发完声明后，苏钰便和他在后台守着看舆论风评，因着顾家在第一时间转发了路志铭的微博，所以网络上没出现恶评，不过他还是等到十二点才放心回家，刚躺下，顾绍旭就给他打来了视频电话。 “人家有证，是合法夫妻”，苏钰闭着眼，含糊道，“你别一天天的东施效颦行不行”。 “那你什么时候跟我领证？”顾绍旭想趁他迷糊让他迷迷糊糊答应，特意拿了另一部手机录着音。 “改天吧”。 “改天是哪天？” “改天就是改天”。 顾绍旭灵机一动，“那明天？” “改天”，苏钰强撑着精神，不上她的当。 “那明天我们去十字铺吃早茶吧”。 “好”。 “那明天我去你家吃早餐吧”。 “好”。 “那明天我们去领证吧”。 “改天”。 “改你妹！”顾绍旭对着话筒，发出河东狮吼。 苏钰仍是闭着眼，心道，“终于可以睡觉了”。 只不过他这个觉只睡到早上7点，因为顾绍旭真的来家里吃早餐了。 不过这次她没闯他的房间，是苏明璋亲自来敲了他的门。 吃过早餐，苏钰不是自愿的亲自送顾绍旭去公司。 “顾绍旭，你能不能讲点武德，有本事就跟我单挑，别老拿我爸妈来压我”，苏钰的起床气还没消，语气很冲。 “我没有”，顾绍旭比她还冲。 “没有你一大早跑来我家”。 “我昨晚和你说过了”。 “你。。。”苏钰一时语塞。 直到到鹏泽基金大厦地下停车场，两人都没再说一句话。 顾绍旭开门下车时，苏钰问，“你今天下午有工作安排吗？” 顾绍旭不理他。 苏钰继续道，“没安排的话，去看房子吧”。 “什么房子？”顾绍旭把伸出去的一条腿又捞回来。 “我们的婚房”，苏钰递给顾绍旭一把钥匙。 顾绍旭又惊又不敢相信，心里虽高兴，但面上却拿起乔来，“谁稀罕你的房子，我家房产多的是”。 苏钰揶揄道，“什么意思，你家要招赘婿？” 顾绍旭不答反问，“你又不跟我领证，看什么婚房？” 苏钰不再跟她开玩笑，认真道，“过段时间吧，今天我要跟阿铭去趟英国”。 “去干嘛？” “谈个生意”，苏钰脸不红心不跳的扯了个谎。 顾绍旭眸子一亮，“什么生意？带上我”。 苏钰把钥匙塞到顾绍旭手中，“顾家家大业大的，这点生意你就别跟我们这种小门小户的争了”。 顾绍旭盯着苏钰看了几秒，“你没骗我？” “就这点信任感还要跟我领证？”苏钰反将一军。 不是苏钰不想告诉顾绍旭，他是怕她不小心跟顾绍雪说漏嘴了，因为路志铭只跟顾绍雪说他出差了。 “到英国了给我报个平安”，顾绍旭不舍的看着苏钰。 “好”，苏钰探过身，在顾绍旭脸颊上亲了一下。 第159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去机场的路上。 “你昨晚去哪了？”路志铭看到苏钰靠近领口的地方有处若隐若现的吻痕。 苏钰躲开路志铭八卦的眼神，拉了一下衣领，道，“在家睡觉啊，能去哪”。 路志铭一眨不眨的看着苏钰，“是吗？” 苏钰剜了一眼路志铭，愤然道，“顾绍旭那个母老虎亲的”。 他现在无比的悔恨，悔恨自己为什么要犯贱去亲顾绍旭，以至于被她生生扑倒。。。 闻言，路志铭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锁骨的位置，曾经顾绍雪在那里给他留过一个吻痕。 “你手上戴的什么？” 路志铭抬手的时候，苏钰看到他手腕上戴了一根编织的红绳。 “红绳手链，小雪编的”，路志铭收起回忆，神气的给苏钰炫耀起来，“这上面的结是金刚结，小雪说能辟邪”。 这个红绳是昨天顾绍雪听了路志铭6年前的经历以后，给他编的。 早上路志铭醒的时候，顾绍雪已经起床跟着顾以峰晨练了，他看到自己手腕上多了一条红绳手链，后来吃早饭时，顾绍雪给他讲了这个手链的含义，“金刚结是一种护身符，在有一些有恶意意图伤害我们时，金刚结会起到保护的作用”。 苏钰羡慕道，“你给小雪说说，让她给我也编一条，我最近也需要辟邪”。 路志铭把手链收进袖口，“让顾绍旭给你编”。 苏钰这会儿不想提顾绍旭，转而问道，“你怎么没把京墨带来？” “我让他去港城了”。 “跟凶手有关？”苏钰警惕道。 路志铭点点头，眼底泛起一抹冷寒之色，“我总觉得害小雪的人跟港城和南城的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我又分析不出这个人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杀人无外乎三种原因，仇杀，情杀，激情杀人，这件事一看就是有预谋的，所以可以排除激情杀人，如果是仇杀，小雪在岳州除了我们几个基本没跟外人接触过，不可能是跟她有仇，那就是跟顾家有仇或者跟我有仇，若是跟顾家有仇，顾伯已经查出凶手了，他肯定早就把他绳之以法了，也不会让我再查一遍，若是跟我有仇，他应该直接来害我，所以仇杀也基本可以排除，情杀就更不可能了”。 苏钰认真听完，沉思片刻，道，“如果那个人刚好知道你深爱着小雪，害了小雪，那你就会痛不欲生，也是报复你的一种方式，所以跟你有仇不一定非要直接害你”。 顿了一下，苏钰又道，“情杀也不是没有可能，你可以再回忆一下在南城时那个假扮王迎雪的人说的话，那些话其实就是挑拨你和小雪的关系，原来我们都以为是王迎雪为了报复你，现在查出王迎雪是替罪羊，是幕后主使在陷害王迎雪，但王迎雪就是个小人物，陷害她的目的是什么呢？要是跟王迎雪有仇，以幕后主使的能力，直接弄她就好了，何必要兜这么大的圈子，借你的手去弄王迎雪？” 闻言，路志铭浑身一震，眉心处拧成两团疙瘩，不可置信的看向苏钰。 苏钰继续道，“所以我觉得我们的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你觉得最不可能是情杀，我却觉得是最有可能的，我现在严重怀疑那个故事里的王迎雪其实就是幕后主使她自己，她喜欢你，想害了小雪取而代之！” “不可能！”路志铭笃定道，“喜欢我也得有本事近我的身，得能从我口袋里把药给掏出去，然后换了重新放回我的口袋里”。 “怎么不可能，我问你，我们俩为什么要去英国？” “去找周恒之”。 “为什么要去找周恒之？” “什么意思？”路志铭不知道苏钰为什么要明知故问。 苏钰眸子一缩，道，“因为我们找不到凶手，所以才从跟凶手有关的人身上找线索，但我们找了这么久的结果是什么，找一个疯一个，找一个跑一个，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因为我们找的恰好就是幕后主使想让我们找的，我们能查到凶手才怪！” “一南，停车！”苏钰朝驾驶室的方向喊了一声。 路志铭不解的看向苏钰，“你要干什么？” 苏钰道，“不去找周恒之了，之前刘锡川说了，周恒之那个妹妹就是个白眼狼，她是为了钱才去冒充王迎雪，我觉得我们得换个思路，不能再被凶手牵着鼻子走了”。 “去查你身边有可能喜欢你的人，我觉得我分析的没错”。 “你分析的是没错，但能近我身的女人除了几个长辈，就是小雪，你让我查谁？”路志铭心里一阵烦躁，“周恒之之所以跑到英国，要么是他跟幕后主使一起参与了害小雪，要么就是他参与了新瑞内部的黑勾当，赵瑞文想灭口，这两种情况无论是哪一种，这趟英国我们都必须得去，如果真的如你所说，我们再换思路，我现在不想漏掉任何一个线索”。 “一南，去机场吧”，苏钰也害怕自己猜错了而漏掉了周恒之这个线索。 路志铭躺靠在后座椅背上，习惯性的去掏衣服内侧口袋的香包，却什么也没摸到。 他心下一惊，赶忙把身上所有的口袋都掏了一遍，都没有香包的影子。 转念又一想，他今天穿的是京墨从家给他拿来的衣服。 他看了下时间，还没到八点，便拿出手机拨通了顾绍雪的电话。 半晌，顾绍雪才接通，“喂”。 “你在哪？”路志铭听到电话里有点吵。 顾绍雪道，“我在地铁上”。 “你怎么坐地铁了？”路志铭心里一阵狐疑。 “想坐”，顾绍雪很直接，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就是这句直接的回答，让路志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顾绍雪现在是自由的，估计也是顾以峰同意了的，但他又怕是顾绍雪在半路下车，去坐了地铁，慌忙又问，“你身边有人跟着吧？” “嗯，有”，顾绍雪说着，环顾了下四周，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刚才她完全是被人流推着进来的，根本没注意跟着他的人有没有挤进来。 “顾绍泽，你也坐这趟地铁啊”，路志铭听到有个男人跟顾绍雪打招呼。 他赶忙说，“小雪，你有没有见到我衣服内侧口袋的香包”。 顾绍雪蹙眉看了一眼跟她打招呼的人，并不认识，便回复路志铭道，“见了，我给收到床头柜的抽屉里了”。 路志铭心里松了一口气，又道，“放学的时候，我让京墨去接你”。 “不用”，顾绍雪果断的拒绝了。怕路志铭不高兴，她岔开了话题，“你到机场了吗？” 过了好一会儿，路志铭才道，“快到了”。 “那你到英国了，给我发个信息”。 路志铭和苏钰统一了口径，都说的是去英国谈生意了。 “嗯”，路志铭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温和。 苏钰离路志铭很近，刚才他和顾绍雪的通话，他都听见了，此刻见路志铭黑着一张脸，便安慰道，“坐地铁没什么的，小雪是被关着长大的，想体验一下社会很正常”。 “她想坐就坐，我现在又管不了她”，路志铭把脸别到一边。 苏钰不太理解他生气的点，“她是个成年人，你管她干嘛？” “她是我老婆”。 苏钰看着路志铭蛮不讲理的样子，笑说，“你们路家有家规不能坐地铁？” 路志铭被噎了一下，一时说不出话。 苏钰嗤了一声，“怪不得顾绍旭说小雪在你面前特别委曲求全，你这占有欲也太强了”。 路志铭眸子一暗，“我才是委曲求全的那个，她把我忘了我得受着，她拒绝我我也得受着”。 苏钰不悦道，“她把你忘了，还能在你病的时候悉心照顾你，昨天听到你被网暴她冒雨去安慰你，还给你编红绳辟邪，你还不知足，还委屈？天天把小雪带在身边，都能让她被人害了，你有什么资格委屈？” 路志铭叹了一口气，“我就是憋的慌，说说而已”。 苏钰坐直身体，眼底带着怒意，“你是说说而已吗？你刚才都在小雪面前表现出来了”。 路志铭心里一紧，“表现什么？” “我在旁边都听出你不高兴了，难道她听不出来？” 路志铭自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听了苏钰的话，他心里自责不已，可这会儿顾绍雪已经在上课了，他赶忙给她发了条信息：【小雪，我爱你】。 似乎此时说别的都是欲盖弥彰，不如说点实际的。 顾绍雪确实听出了路志铭的不高兴，还难过了一会儿。 对她来说，她是不了解路志铭的，但她觉得无论他是什么性格，坦诚相待总没错，而且顾绍鹏也说了，他会包容她，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所以她看到他发来的信息时，并没有回复。 她知道他这是在跟她道歉，但她不想回复‘我也爱你’，因为她还没有到爱他的地步，爱他的是以前那个顾绍雪，不是她，她现在仅仅是喜欢他而已，可说别的怕说不好他又生气。干脆什么都不说。 她决定等到路志铭从英国回来，跟他好好谈谈。 第160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公共课教室里，顾绍雪刚坐下打开课本，耳边传来一个很有磁性的男声，“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顾绍雪循声抬头，是早上在地铁上跟她打招呼的那个男生，她又看了一眼他手上拿的课本。 原来是同学。 顾绍雪淡淡一笑，“可以”。 她想起早上在地铁上他喊她的名字，刚想问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转念一想他们是一个专业的，经常会在一起上课，应该是老师点名的时候注意到的吧。 “我叫陈憬琛，耳东陈，憧憬的憬，王字旁的琛”。 “憬彼淮夷，来献其琛，你的名字应该是取自这两句诗吧？” 陈憬琛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顾绍雪会知道他的名字的含义，还能知道这么生僻的诗经词句，不禁问道，“你也喜欢诗经吗？” 顾绍雪微微勾了下唇，算是默认了。 课前她没见到陈楠嘉，打了电话才知道她奶奶去世了，她请假回老家了，顾绍雪又想起了自己的奶奶，一时间，心里填满了忧思。 而她之所以能记得诗经里的词句，是当初沈周翰让她从诗经里找出他名字的出处，她把整本诗经都翻了一遍，而她的记忆力又很好，几乎可以做到过目不忘，加上她本身就喜欢诗词，所以诗经里的所有诗词，她基本都记得。 那天她给沈周翰回复了邮件之后，他就没再跟她联系了。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是她要拒人于千里之外，或许他也有女朋友，有自己的生活吧。 一个上午，顾绍雪的心思都没用在课堂上，课间陈憬琛跟她说话，她都是敷衍的回复。中午的时候，陈憬琛也提出她一起吃饭，但她拒绝了，不过陈憬琛不像庞秉文那样喜欢缠人，被拒绝后仍是彬彬有礼，说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吃饭。 随便扒拉了几口午饭，顾绍雪就一个人在校园里散起步来。 她再次想起沈周翰。 昨晚上她其实想跟路志铭说沈周翰的，但还没说到他，路志铭就因为她提起庞秉文而生气了。 以前被关着，顾绍雪觉得自己是孤独的，如今，她自由了，似乎热闹也与她无关，她仍是孤独的。 以前是被父母束缚着，如今是被婚姻约束着。 只因她现在的身体不是她一个人的，她得对得起以前的那个顾绍雪，所以路志铭做的一些她不能理解的事，她都默默的忍着，可她觉得她也得为自己而活，不然就真活成一个替身了，而且她是正常交朋友。 想到这，她不再犹豫，拿出手机找到沈周翰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通，“喂，你好”。 “是我”，顾绍雪道。 电话那头明显顿了几秒，“小雪”。 却说那天醉酒醒来，沈周翰只看到了顾绍雪的回信，并没见她加他的微信，便也明白她的意思，她是在避嫌，他能理解，所以他也没再主动联系她，只是一直在默默的期待着她能和他联系。 此刻听到顾绍雪的声音，他心跳漏了半拍。 “你在店里吗？”顾绍雪问。 “在”，沈周翰迟疑了一下，又道，“你要过来吗？” “我去买几本信笺纸”。 “好”。 从校园到听雪咖啡馆的这段路，顾绍雪走的特别轻快。 她到的时候，沈周翰正站在门口等她。 顾绍雪微笑着说，“上次你在我包里放的几本信笺纸，我还没给你钱，这次一块给了”。 “那几本是我送你的，不要钱”，沈周翰把顾绍雪领到店里。 顾绍雪道，“无功不受禄”。 沈周翰笑笑没说话，经过前台时，他吩咐安静，“送一杯柠檬水到二楼”。 “好的，沈总”，安静的笑容中带着一丝八卦。 “你还记得我不喝咖啡”，顾绍雪心里很感动。 沈周翰仍是笑笑没说话。 上了二楼，沈周翰一路把顾绍雪领到放信笺纸的书架处。 “上次我给你拿的，你都用完了？”沈周翰问。 “没有，我买来送人”，顾绍雪胡乱编了个借口。 “嗯，你看看你朋友喜欢哪种风格的，我这里古典风的会比较多一点”，沈周翰说着，把信笺纸拿到手上，给顾绍雪介绍起来，“上次我给你拿的是美工笔纸笺，这个是软笔和毛笔纸笺，你家里有这种吗？” “没有，家里都是画国画用的宣纸”，顾绍雪拿起一本跟沈周翰手上一样的纸笺，眸子里闪着欢喜的光彩。 “那你拿回去一本，先试试顺手不顺手”，沈周翰目不转睛的看着顾绍雪。 直到顾绍雪抬头看他，他才急忙躲闪开。 “买这个的人多吗？”顾绍雪问。 “不太多，基本都是被我拿来用了”，沈周翰呵呵一笑。 顾绍雪看了一眼他的‘右胳膊’，又急忙把视线挪回到纸笺上。 沈周翰看出了她极力隐藏的疑惑，道，“我左手会写字”。 短暂的惊讶之后，顾绍雪对上沈周翰神气的目光，“你真厉害！” 她心里既高兴又佩服，高兴他不畏挫折，佩服他自强不息。 “你来，我写给你看”，沈周翰把顾绍雪带到办公区。 说是办公区，其实是一个大书桌，沈周翰平时基本都在这里写字看书。 书桌上多了一杯柠檬水，安静刚刚送上来的。 “渴吗？先喝口水”，沈周翰把水杯递给顾绍雪。 顾绍雪接过水杯，沈周翰又装作不经意的说了一句，“我以为你今天是带着老公过来了”。 “他出差了，下次带他过来”，顾绍雪心道，估计那个醋王也不会过来，紧接着也礼尚往来的问了一句，“你呢？爱人是做什么的？” 沈周翰愣了一下，旋即笑说，“我也不知道她是做什么的”。 “啊？”顾绍雪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沈周翰从抽屉里拿出墨条放到砚台里，顾绍雪赶忙走过去，道，“我帮你研墨”。 “你身边要是有合适的，可以给我介绍一个”，沈周翰道，“不过你得跟人家说清楚我的情况”。 顾绍雪看着沈周翰云淡风轻的神色，心里一阵难过，但她不想让沈周翰看出来，便转了话题，“我从小就有一个当军人的梦想，不过没实现，呵呵”。 沈周翰知道顾绍雪是军人之后，有这样的梦想再正常不过，此时他脑海里想象着顾绍雪穿上军装的样子，一定是特别的英姿飒爽。 “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当军人吗？”顾绍雪问。 问完又说出了答案，“因为我从小就喜欢玩射击，很想感受打真枪是什么感觉，我外公说，只有当兵了才能摸到真枪”。 “不用当兵也可以摸到真枪“，沈周翰道。 “怎么可能”，顾绍雪不相信，她外公以前是将军，都没办法让她摸到真枪。 “岳州有射击馆，里面有真枪”，顿了一下，沈周翰又道，“可以让你老公带你去”。 他原本是想说他带她去的。 “啊，真的？！”顾绍雪兴奋的差点跳起来。 沈周翰点点头，“嗯”。 “你带我去吧”，顾绍雪想现在就能摸到枪。 沈周翰迟疑了一下，他知道顾绍雪身边有保镖跟着，如果他把她带出去了，传到路志铭耳朵里，会说不清楚，可他又不忍心拒绝她。 顾绍雪此时已经把路志铭抛到脑后了，又说了一遍，“我们现在去吧”。 “你下午没课吗？”沈周翰问。 “没课”，其实有课。 “那你跟家里人说一下吧”，沈周翰虽然喜欢顾绍雪，但他不想她因为他受到伤害。 “好，等下就说”，顾绍雪把墨条收起来，催促着沈周翰赶紧带她去。 顾绍雪跟着沈周翰上了出租车以后，保镖也立马开车跟上，还跟冲锋打了个电话，“锋哥，小姐跟着一个男的出去了”。 “谁？”冲锋问。 “不认识，我拍了照片，已经发到你手机上了”。 “好，你把人跟好”。 “还有一个事，今天铭少爷也派了人来跟着小姐”。 冲锋沉默几秒，道，“你告诉他们，我顾家的人不需要路家人来保护，让他们回去”。 保镖心里虽然疑惑，但他不敢多言，“好的锋哥”。 却说路志铭在登机之前，给京墨打了电话，让他派了几个人跟着顾绍雪，一是顾家的保镖不会跟他汇报顾绍雪的行踪，二是他想知道学校里除了庞秉文外，还有没有其他人骚扰顾绍雪。 苏钰并不赞成他的做法，提醒道，“要是让小雪知道，她会觉得你在监视她”。 路志铭不以为意，“什么叫监视，我是在保护她”。 苏钰继续道，“你这是在质疑顾家保镖的能力，我劝你趁早让京墨把人撤回来”。 “那我问你，要是有人骚扰顾绍旭，你管不管？” 苏钰听话听音，“有人骚扰小雪？” 路志铭点点头。 苏钰心里其实是担心顾绍雪的，但面上却是笑着说，“小雪能文能武的，你怕什么，前几天她不是一脚把人的脾脏踢破了吗？谁敢骚扰她？” 对顾绍雪能文能武这事，路志铭满心里是骄傲的，嘴上却道，“女人再厉害也打不过男的，骚扰她的可都是男的”。 苏钰三劝道，“还是那句话，有顾家保镖跟着呢，等你把小雪娶回家，你就是派一百个人跟着她，也没人会说你什么”。 路志铭仍坚持道，“也就这几天，等我们回去，我就撤了”。 苏钰摇摇头，不再吭声。 第161章 何事秋风悲画扇 顾绍雪跟着沈周翰来到一家射击馆，射击馆的门头写着大大的两个字‘慕雪’，后面跟着一排小字，‘射击体验馆’。 一进馆，就有两个服务员在门口鞠躬问好，“沈总好”。 顾绍雪惊诧的看着沈周翰，小声问，“你开的？” “啊，不是，杨子儒开的，我入了点股”，沈周翰解释道。 “你那个朋友喜欢一个名字里带‘雪’的女孩子吗？”这话顾绍雪是替陈楠嘉问的。 沈周翰心下一惊，以为被顾绍雪看穿了心事，他没敢看顾绍雪，说了他早就准备好的措词，“不是，岳州常年不下雪，雪是杨子儒很神之向往的东西，所以他开的店都带个‘雪’字”。 “哦”，顾绍雪继续问道，“那杨子儒心里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嗯？”沈周翰不知道顾绍雪为什么要打听杨子儒。 顾绍雪慌忙解释道，“我是替陈楠嘉问的”。 “我没问过他感情方面的事”，沈周翰说的是实话。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一个单独的场馆。 一进门，顾绍雪就被一架架机枪给吸引住了，正要拿时，沈周翰拦住了她，“先玩手枪”。 “我不玩手枪，我要玩这个ak47”，顾绍雪像小孩子般撒起娇来。 沈周翰从没听过顾绍雪这么软娇的声音，差点没把持住就答应她了，他抿了下锋锐的唇，拉住顾绍雪的手臂，把她拉到手枪的区域，“ak的后坐力大，你控制不住，而且这都是真枪实弹，你想玩，就要听话，不然我就带你走”。 沈周翰的语气很坚硬，不容反驳。 顾绍雪看了一眼沈周翰，他的眼神就跟顾以峰的一样，峻肃刚毅。 “那我什么时候能玩ak？”顾绍雪迂回道。 “我先看看你手枪打得怎么样”，沈周翰软下声来，拿了一把手枪，“我教你安装子弹”。 “这个子弹能送我一颗吗？” “不能”，沈周翰拒绝的很干脆，“这里的每一把枪，每一颗子弹都有备案”。 顾绍雪撇撇嘴，学着沈周翰的语气和表情重复了一遍他刚说的话。 沈周翰看着顾绍雪俏皮的模样，心里蓦地悸动了一下。 他想，如果当初他没有放弃她，就不会有今日只能心动不能拥有的苦涩。 可惜没有如果。 “这个手枪，如果你能连续五枪十环，我就教你玩ak”，沈周翰道。 顾绍雪自信满满，“说话算数？” 沈周翰认真道，“军人说话一言九鼎”。 “来，我教你身位”。 顾绍雪戴上耳机，道，“不用，我会”，说着她就站了个标准的射击身位，举枪射击。 第一枪，10.8环。 沈周翰既惊讶，又不惊讶，惊讶的是她第一次实弹射击就能有接近满分的成绩，不惊讶的是她是赵卓的外孙女，他肯定教过她。 第二枪，9.2环。 沈周翰微微调整了一下她握枪的手势，“眼睛，缺口，准星，三线合一，瞄准再射击，不要急！” 接下来的三枪，分别是4.4环，8.3，9.1环。 顾绍雪心里有些挫败，但面上仍是不服输，“再给我一次机会”。 沈周翰道，“你是压枪有问题”。 顾绍雪把枪递给沈周翰，“你打一次，我看看”。 沈周翰接过枪，左手向下，左脚一抬，子弹直接上膛，紧接着，单手连续射击五枪，枪枪十环。 这一套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的动作，直接把顾绍雪看呆了，不禁感叹自己刚刚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鲁班门前弄大斧。 “需要教练吗？”沈周翰开玩笑道。 顾绍雪收起崇拜的哈喇子，正色道，“嗯，可以考虑”。 沈周翰再次被她的俏皮可爱到，唇角一勾，笑说，“听你这口气，像是对我这个师傅有点不满意”。 顾绍雪道，“我是不想让你太骄傲了”。 沈周翰笑笑，“你这戒骄的方式挺特别”。 “你是怎么做到压枪压的那么稳的？”顾绍雪问。 沈周翰睨着她道，“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玩ak了吧，手枪你都压不住，ak你能直接让枪口飞到天上。不过你已经很厉害了，是个天赋型选手”。 “那你教我吧”，顾绍雪的好胜心又被激起来。 沈周翰愣了一下，他刚才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她当真了，便推脱道，“回头吧，今天主要是来玩的”。 顾绍雪疑惑的看着沈周翰，“你不会不想教了吧？” 沈周翰道，“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学习，这些枪啊什么的，你玩玩就行了，你又不参加比赛，射中射不中的都不重要”。 闻言，顾绍雪心里登时就不高兴了，“射不中就不能玩ak”。 “想玩ak可以啊，外面有固定机位的，我带你去玩”。 “那有什么意思”，顾绍雪瘪嘴道，“刚还说军人说话一言九鼎呢”。 沈周翰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定力很强的人，原来那只是顾绍雪不在身边，如今心软只需她一个哀怨的眼神。 “行，我教你”。 顾绍雪立马阴转晴，脆脆的喊了一声，“师傅”。 看着顾绍雪灿烂的一笑，沈周翰明白了杨子儒为什么会说他跟顾绍雪做朋友是件很危险的事了，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的脑子里已经想了七八次想拥有她了。 “想压枪压的稳，你得练习匀速扣扳机，在匀速中下压，而不是一次性用力下压”，沈周翰收起自己的‘非分之想’，开始教顾绍雪，“来，你握住我的手，来感受一下什么是匀速下压”。 “好”。 顾绍雪的手覆在他手上的那一刻，她的身体也几乎跟他贴在了一起，天知道沈周翰用了多大的定力才忍住不去看她温润如玉，白如凝脂的姣容，只是不看可以忍住，她如兰的气息却不停的往他鼻息里钻，他让顾绍雪感受他的匀速压枪，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匀速了。 不过顾绍雪是心无旁骛的在学，她握着沈周翰的手让他连着给她示范了十几次。 最后一次的时候，顾绍雪突然兴奋道，“我找到感觉了”。 此时沈周翰觉得自己心跳的快要撞破胸膛，整张脸烫到了耳根，心道，“你要再找不到感觉我就要死了”。 “你射击一次试试”，沈周翰把自己的手退出来，长舒了一口气。 “好”。 顾绍雪屏气凝神，打出了连续五次十环的成绩。 这让沈周翰对她刮目相看，暗叹她的天赋异禀。 一个下午的时间，沈周翰心软了一次又一次，直到顾绍雪把所有的枪都摸了一遍，她才罢休。 走出射击馆时，天已经黑了。 “啊，好爽！”顾绍雪的大脑仍处在射击的兴奋中。 “我送你回家吧”，沈周翰道。 顾绍雪猛的一惊，像是刚看到天黑了，“几点了？” “六点半了”，沈周翰一直注意着时间。 顾绍雪赶紧打开帆布包找手机，接通了路志铭打给她的第六个电话，“喂”。 “你还没到家吗？”路志铭急冲冲道。 顾家保镖拍的照片，路家保镖也拍了，路家的保镖是京墨派的，所以照片先到了京墨手上。 京墨让人查了照片上的男人，当得知是沈周翰以后，他心里矛盾了半天，最后他选择了不告诉路志铭，并且听了顾家保镖的话，把人撤了回来。 他知道沈周翰是路志铭的情敌，虽然他不清楚顾绍雪跟着沈周翰出去干嘛了，但他相信顾绍雪的人品，不会做出不道德的事。 路志铭是打顾绍雪电话打不通，打给京墨，才知道他把保镖撤了，气的他大骂了京墨一顿。 “啊，没有，我刚去了一趟图书馆，借了几本书，现在正准备坐地铁回家”，顾绍雪信手拈来一句谎话。 “别坐地铁了，坐车回家吧，你听话”，有了早上的教训，路志铭尽量让自己语气保持平和。 “好”，顾绍雪逃课贪玩了一下午，自知做了亏心事，也就没有反驳他。 又关心的问了一句，“你几点到的？” 听到顾绍雪没有像早上一样拒绝他，路志铭暗透一口气，“刚到，现在在去酒店的路上”。 “嗯，我到家了再给你打电话”。 “好”。 挂完电话，顾绍雪对沈周翰道，“我请你吃饭吧，耽误了你一下午的时间”。 “不用，你赶紧回家吧，晚了你家人该担心了”。 顾绍雪刚才接电话时，沈周翰看到了来电显示上路志铭的名字，心头涌上了一股不该有的情愫，有失落，有嫉妒，也有不甘心。 “你想吃什么？”顾绍雪不想欠他的人情。 “真的不用，我们是朋友，你不用这么见外”，沈周翰觉得能陪顾绍雪一下午他已经很知足了。 “你带我去吃岳州小吃吧”，顾绍雪完全不接他的话。 沈周翰觉得此时他若再拒绝，那就是他在见外了，便道，“你想吃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在顾绍雪的记忆里，除了学校食堂，她还没在外面吃过饭。 沈周翰想了一下，道，“大排档，吃吗？” “什么是大排档？” “蔡记生滚粥，听说过吗？” 顾绍雪摇摇头，“我很少在外面吃饭”。 “那走吧，我带你去，这家店开了二十多年了，在岳州很出名”，沈周翰说着，拦了一辆出租车。 第162章 一往情深深几许 一路上，沈周翰给顾绍雪列举了蔡记除生滚粥之外的各种名小吃，直馋的顾绍雪说等下全部都要点一份。 半个小时后，车子在马路边停靠，五彩斑斓的霓虹灯映照着熙熙攘攘来寻味的食客，顾绍雪跟着沈周翰来到蔡记二楼靠窗的一处位置。 换作平时，这么好的位置是需要提前预定的，不过老板一般也不接受预定，因为生意常年都很好，很多食客宁愿坐在楼下露天的地方也要喝上一碗生滚粥。刚才他们到的时候，刚好有两位客人离开，服务员就把他们领了上来。 不消片刻，顾绍雪的面前就摆满了各类小吃，有她点名要的海鲜粥，煎酿尖椒，萝卜糕，炸云吞，猪油菜心。其实顾绍雪都是瞎点的，这些她只吃过猪油菜心，还是昨天晚上张姨炒的。 沈周翰点了猪杂粥，咸煎饼，韭菜猪红汤，干炒牛河，生蚝，板筋。 粥刚一端上来，顾绍雪就秉承着沈周翰刚才在车上讲的‘粥要烫的喝’，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只是下一秒，她的五官便蹙到了一起。 “这是什么神仙味道？”顾绍雪心道。 她就这么把一口粥含在嘴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尴尬不已。 沈周翰见状，心下一紧，“怎么了？” 很快又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没吃过生滚粥？” 顾绍雪把眼睛一闭，艰难咽下，“我第一次吃”。 “对不起，我不知道。。。”沈周翰自责道，他刚刚只一心想带她来吃岳州名吃，忘了她是在关城长大的。 对岳州人来说，生滚粥是道名吃，吃的就是它的新鲜和原汁原味，但对北方人来说，基本是吃不惯的。 顾绍雪吃了一块萝卜糕压下心口的不适，咧嘴笑说，“没什么对不起的，是我让你带我来吃的，我要是带你去关城吃我们那的小吃，你估计也会跟我一样”。 “对了，你在哪上的军校？”为了不让沈周翰尴尬，顾绍雪赶忙转开了话题。 沈周翰把炒牛河换到顾绍雪面前，“你吃这个吧，北方人也能吃的习惯”。 然后道，“我是南城解放军国防科技大学毕业的”。 “啊，我爸。。。我爸跟我说过，南城解放军国防科技大学是国内军校中最顶尖的”，顾绍雪语气里满是仰慕和崇拜。 沈周翰对上顾绍雪动人的美眸，下定了一个决心，“我打算考研究生了”。 “很好啊，我支持你！” “考上了以后我就一直留在部队了”。 顾绍雪一愣，眼底闪过一丝不舍，但脸上仍带着笑容，“挺好，只可惜我读的是医科，这辈子跟部队都无缘了”。 “你报考过了吗？”顾绍雪问。 “还没，最早是3月15号开始报名”，顿了一下，沈周翰又道，“报过名我就去南城了，在那边备考”。 “你去了那边以后，我是不是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顾绍雪的眸子忽的暗了下来，“还是只能发邮件吗？” 沈周翰没有回答她，而是道，“下午我们玩的那个场馆是我私人的，我跟杨子儒说一下，以后你要是想玩，随时都可以去玩”。 沈周翰脸上带着笑，内心的悲伤早已泛滥成灾。 “你是在跟我告别吗？”顾绍雪像是刚反应过来。 沈周翰嘴角微微抽动，几秒后，道，“算是吧，明天开始我就不去咖啡馆了，走之前我想陪我妈几天，一去南城，我就不能经常回来了”。 “能不能不考了？”顾绍雪眼角闪着泪花，“我不想让你走”。 沈周翰笑笑，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顾绍雪，“你是党员吗？” “嗯？”顾绍雪一愣。 “我问你，你是党员吗？” 顾绍雪接过纸巾，点点头，“是，大一就入党了”。 “那你入党的时候是怎么宣誓的？” 顾绍雪明白他的意思，就是明白他的意思，眼泪才会不停的流，“就是觉得刚跟你联系上，就要分别了，心里不舒服”。 看着顾绍雪梨花带雨的模样，沈周翰很想站起身帮她擦下眼泪，然后抱住她，但他不能，此刻他能跟她坐在一起吃饭，对他来说都是莫大的幸福。 “我会一直记得你这个朋友”，沈周翰微笑着说。 “我也会的”，顾绍雪擦干眼泪，勉强回以微笑。 “我带你去吃点别的吧”，沈周翰道。 “不用”，顾绍雪舀起生滚粥，埋头‘苦吃’。 吃了两口，抬头道，“这个粥第一口吃下去觉得不好吃，吃第二口就能尝出滋味了”。 顿了一下，又道，“你能给我一张你穿军装的照片吗？之前你给我的那张我忘了放哪了”。 沈周翰迟疑了几秒，道，“我回家找找”。 “定好哪天走，你告诉我一声，我去车站送你”。 “好”。 此时，顾绍雪的电话震动了几下，她拿出来看了下来电屏幕，是路志铭打来的，她没接，又放回了包里。 顾绍雪的手机原先常年都是静音状态，是前几天路志铭给她调了震动，怕找她时她接不到电话。 “家里人催了吧？”沈周翰问。 顾绍雪回，“啊，不是，是骚扰电话”。 沈周翰心里如明镜，低头大口大口吃着已经有点凉的粥。 吃过饭，沈周翰给顾绍雪叫了辆出租车，“到家给我发个信息”。 “你走的时候，一定跟我说”，顾绍雪按下车窗，又嘱咐了沈周翰一遍。 沈周翰给她摆摆手，“好，一定跟你说”。 顾绍雪走后，顾家保镖的车也紧随其后。 暗夜里，霓虹掩住了沈周翰眼底‘发乎情止乎礼’的隐忍和一往情深的肝肠寸断。 “人世间为什么会有‘爱而不得’这样残忍的词语，如果注定会爱而不得，当初为何还会被安排相遇？”沈周翰抬头望着深邃辽远的夜空。 泪眼问天天不语，独留人间痴情人。 “人世间为什么会有‘离别’这样残忍的词语，如果注定会离别，当初为何还会被安排相遇？”顾绍雪看着车窗外不断往后退的街景。 泪眼问天天不语，独留人间孤独人。 路志铭的电话一个接一个，顾绍雪到家进了房间，才接通，“喂”。 “小雪，你怎么了？”路志铭被顾绍雪沙哑的嗓音吓了一跳。 “路志铭，陈楠嘉她奶奶去世了”，哽咽着说完，顾绍雪趴在床上大哭起来。 其实她想说，‘路志铭，沈周翰他要走了’。 路志铭知道她是想起了自己的奶奶，他多想他此刻就在顾绍雪身边，这样他就能让她靠在他怀里，给她擦眼泪，安慰她，可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连说句安慰的话都要隔着大西洋，只能默默的听着她痛心的哭泣。 此时的路志铭正在爱丁堡机场准备登机回国。 他们找到周恒之了，但他已经‘安详’的离开了，床头放着一粒印有‘l’和‘p’的粉色药片。 与此同时，国内也传来消息，周恒之的继父也死了，同样也是‘安详’的离开了。 耳听的顾绍雪的哭声越来越小以后，路志铭温声道，“小雪，我这边的事处理好了，现在就飞回去，等我回去，就带你回关城看奶奶”。 顾绍雪没有说话，只是不停的抽泣。 这次飞英国，路志铭给顾以峰申请了用顾家的私人飞机，第一是方便，第二是防止行程被泄漏。 直到飞机要起飞的前一分钟，路志铭才把电话挂了，紧接着发了一条微信给顾绍雪，没有文字，只有一个拥抱的表情包。 因为说别的都没用。 周恒之的死给路志铭和苏钰的心理上都造成了巨大的打击。 苏钰闭着眼睛躺靠在座椅上，缓缓道，“你有没有听到凶手在笑我们的声音？” 顿了一下，苏钰又道，“干脆你去给顾伯跪下，让他告诉你凶手是谁吧，我是一天也不想受这份侮辱了”。 “回去以后你就忙你的事吧，凶手我自己来找”。 苏钰睁开眼睛，扭头看了一眼眼底布满红血丝的路志铭，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感觉我们俩像只猴子一样，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你觉得我身边谁会喜欢我，而且有本事把我当猴耍”。 苏钰坐直身子，睨着路志铭道，“准备按照我的思路走了？” “你觉得顾伯是按照什么思路来查的？”路志铭问。 苏钰沉思了一会儿，道，“去美国的那天晚上，顾伯把我们叫到一起做了分析，他的思路就是找出谁把小雪的药给换了，这就是刑侦学的思路，如果找不到线索，那就回到案发现场，其实这个案子很简单，小雪能接触到的人就是我们几个，她在岳州的时候，药就在家里，顾伯也说了，家里除了我们三家人，没有其他外人去过，然后就是你，因为只有你拿过小雪的药，所以问题肯定出在你身上，不然顾伯为什么要让你查？而且还不让小雪搬到你那去住，肯定凶手就在你身边，怕她再害小雪”。 路志铭眸子一闪，“你以为我没想过是我的问题吗？但我前前后后捋了八百遍，都没想出是谁从我的口袋里把药拿走了”。 “你再好好想想，肯定是你漏掉了什么地方，你就从你去港城开始想，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放药的外套有没有脱掉过，你都再捋一遍，一个细节都不要放过”。 路志铭双手支头，闭眼回忆。 “尤其是女的”，苏钰再次提醒道。 五分钟后，路志铭猛的睁开眼，“是她？” 第163章 深山夕照深秋雨 顾绍雪哭累了就歪在床上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身体猛的一抖，睁开眼，黑暗如猛兽般袭来，下意识的，她打开还握在手上的手机，找到路志铭的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里清晰的传来‘你好，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语音播报。 顾绍雪反应过来，路志铭此时在飞机上。 通话记录里，路志铭的名字下面就是沈周翰。 沈周翰要走了，可她还有好多话都还没来得及跟他说。 如果刚才的下意识是以前的那个顾绍雪想路志铭了，那现在她拨通沈周翰的电话便是她的心里所想。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小雪”。 沈周翰一直在等顾绍雪回家后给她信息，只是顾绍雪只顾着难过，忘了。 “没打扰到你吧？”电话被接通后，顾绍雪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了。 沈周翰看着书桌上顾绍雪的照片和照片旁边显示着十一点十分的时钟，道，“啊，没有”。 “找我有事吗？”沈周翰问。 以朋友的身份问她。 “对啊，她为什么找他，找他什么事？她是想找他说话，可这大半夜的，好像有点不合适。”顾绍雪在心里道，干脆水行旧路吧，“啊，今天我去店里拿的信笺纸还没给你钱呢”。 沈周翰轻笑一声，“那你要不要把下午你去射击馆玩的帐一起结了？” 顾绍雪愣了一下，“啊，可以，射击馆是怎么收费的？按小时吗？” “傻瓜”，沈周翰在心里说，嘴上笑说，“我以股东的身份给你免单了”。 顾绍雪认真道，“那不行，无功不受禄”。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沈周翰岔开了话题。 顾绍雪文不对题的说，“你家在哪？我给你准备了个小礼物，明天给你送去”。 紧接着又解释道，“其实我一直都想感谢你的，感谢你曾经在我最孤独的时候陪伴了我四年，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你说你这个人，干嘛老是这么客气，都说了我们是朋友”，顿了一下，沈周翰又道，“你还记得当初我们的友谊是怎么开始的吗？” 提起两个人的相识，顾绍雪抿唇一笑，“记得，我们俩是不打不相识”。 沈周翰笑说，“你让我去挖李煜的坟”。 顾绍雪也跟着笑了一会儿，笑完又忍不住念起当初那首《长相思·一重山》：“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紧接着又道，“或许李煜是在思念他的朋友呢，谁说相思只能是思念恋人？只可惜我们俩的友情始于长相思，以后就真的是长相思了”。 “你可别思念我，小心你老公吃醋”，沈周翰半开玩笑半难过。 开玩笑是不想让气氛太过凝重，难过是顾绍雪的话戳中了他本就支离破碎的心。 “他就是个醋王，一天能吃八回醋”，顾绍雪忍不住吐槽路志铭，“不仅爱吃醋，还爱生气”。 沈周翰心里酸酸的，“只有在乎才会吃醋，说明你老公很在乎你”。 “他在乎的才不是我”，顾绍雪心里想着，转而道，“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沈周翰沉默几秒，把顾绍雪的照片拿到手上，道，“有”。 “不过是暗恋”，沈周翰又接了一句。 “你为什么不表白？”顾绍雪脱口而出。 沈周翰直言，“我受伤了，不想耽误她”。 “那她知道你喜欢她吗？” “不知道”。 “那是你以为的会耽误她，你是英雄，如果是我，我会毫不犹豫的接受你”，顾绍雪满腔的热血，在她心里，沈周翰就是英雄，是军人的楷模。 只一句话，让沈周翰的情绪全线崩溃，他把相框用力的按到心口处，那里像是被上了绞刑，疼的他额上青筋四起，本就红肿的眼眶再次盈满热泪。 后悔吗？遗憾吗？这个问题沈周翰问过自己无数次，他都回答自己，不后悔，不遗憾，虽然后来后悔了，但他只是后悔当初伤害了她，原以为今日的陪伴可以让他不遗憾了，可此刻，他却后悔当初放弃了她。 只是这个念头转瞬便消失了，有顾绍雪那句话就够了。 半晌没听到沈周翰说话，顾绍雪自觉自己失言了，赶忙道，“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没事”，沈周翰极力稳住自己的心神，“都过去了”。 顾绍雪本来想说，‘你可以勇敢一点，向她表白’，但她却不敢说了，大半夜的惹到他伤心。一时间，她心里自责不已。 “我给你唱首歌吧”，顾绍雪觉得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歌声才是最能治愈人心的。 “好”，沈周翰蓦地高兴起来。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打算给你唱两首我最爱的歌，一首是朴树的《清白之年》，一首是赵英俊的《送你一朵小红花》，你想先听哪一首？” “《清白之年》吧，我也喜欢朴树”，沈周翰道。 “你等我一下，我去放映室，那里有音响”，顾绍雪说着便翻身下床。 “好”。 沈周翰耳听的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多时，顾绍雪就到了放映室，打开音响设备，选好歌后，她微微清了下嗓子，开始唱起来： 故事开始以前，最初的那些春天 。。。。。。 心里有一些话，我们先不讲 等待着那将要 盛装出席的未来 人随风飘荡，天各自一方 在风尘中遗忘的清白脸庞 此生多勉强，此身越重洋 轻描时光漫长低唱语嫣不详 。。。。。。 你得到你想要的吗，换来的是铁石心肠 可曾还有什么人，再让你幻想 。。。。。。 我想回头望，把故事从头讲 时光迟暮不返，人生已不再来 顾绍雪唱完，浅浅一笑，道，“献丑了”。 沈周翰已深陷在了顾绍雪刚才的歌声中，没有马上应她。 他想到曾几何时，他每天跑到顾绍雪上课的教学楼下，站在香樟树下痴痴的等她，一站就是大半晌，看到她出来就悄悄躲到树后，看着她走近，再走远。。。 这首歌他也会唱，如今听顾绍雪唱出来，他觉得歌词里的每个字上，都能找到他的身影。 “沈周翰？你还在吗？”顾绍雪听到电话那头没声响，轻轻的问了一句。 沈周翰晃过神来，笑说，“歌声如天籁，我在回味”。 “你过奖了”，顾绍雪神色微赧。 接着又道，“《送你小红花》我不给你唱了，明天我送给你”。 “送给我？”沈周翰诧异‘唱’怎么会变成‘送’。 “嗯，送给你，你家在哪？我去找你”，顾绍雪又问了刚才沈周翰没回答的问题。 沈周翰沉默了几秒，道，“明天下午我在咖啡店二楼等你，你上完课再过来”。 “好，那你记得给我带照片”。 沈周翰又沉默了几秒，“好”。 “你早点休息吧”，沈周翰看到书桌上的时钟已经显示0:36分了。 “你心里不难过了吧？”顾绍雪关了音响设备，走出放映室。 沈周翰忍着难过笑着说，“不难过了”。 “愿你我走过半生，归来仍是少年，永远都是那个清白少年”，顾绍雪每次唱完这首歌，都会不自觉的说出这句话，既勉励别人，也勉励自己。 “小雪，怎么这么晚了还没休息？”顾以峰听到楼下有动静，披着衣服出来看到了正往二楼走的顾绍雪，又看到她手上拿着手机正在跟谁通电话，以为是路志铭打给她的，转念一想路志铭现在应该在飞机上，虽狐疑，但他没多问，只道，“赶紧休息吧”。 “好”，顾绍雪低着头踩着小碎步走回了自己房间。 再看手机时，屏幕已经黑了。 听到顾以峰讲话时，沈周翰就把电话挂断了，然后给顾绍雪发了条信息：【晚安】。 继续写他刚才未写完的《长相思·长相思》： 长相思，长相思。 若问相思未了期，除非相见时。 长相思，长相思。 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此时外面下起了雨，沈周翰放下笔，走到阳台上，驻足。 夜凉如水，微风裹着细雨，吹起他空荡荡的衣袖，也撩拨着他寸断的肝肠。 这场雨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的傍晚。 听雪咖啡馆二楼。 顾绍雪一个人坐在二楼的书桌前。 咖啡馆里没有客人，也没有员工，门口挂了歇业的牌子，十分钟之前，杨子儒刚走。 顾绍雪的怀里抱着一个帆布包，帆布包是杨子儒交给她的，里面装着一封信，一把钥匙，还有几十本各种样式的信笺纸，再无别物。 钥匙是射击馆里沈周翰私人的那个场馆门上的钥匙。 信是沈周翰写给她的道别信： 小雪： 见字如面。 五年前，我妈把我交给了国家，不幸负伤后我休息了一年，原本告诉你说报考研究生过后再走，但我接到了组织上的紧急召回令，我本就是国家的人，所以很抱歉失约了，也很抱歉不能亲口跟你说再见了。 我会一直记得你说的那句话：愿你我走过半生，归来仍是少年，永远都是那个清白少年。 ---沈周翰 咖啡馆对面的街道上，停着三辆车，一辆是顾家保镖的，一辆是杨子儒的，一辆是路志铭的。 “你不怕她让她爸查你，到时候查到你没走，她会怀疑人生的，你想再伤害她一次吗？”，杨子儒把一个小布袋递给后排座椅上的沈周翰。 沈周翰收回看向咖啡馆的视线，打开布袋，里面是一个红绳手链，主链是金刚结，收尾的部分是一朵小红花。 半晌，沈周翰开口道，“不会的，走吧”，浓密细长的睫毛低垂，掩住了他眼底所有的情绪。 杨子儒微微叹了口气，发动车子离开。 第164章 若是初心未改 路志铭看到杨子儒的车离开后，拨通了顾绍雪的电话。 顾绍雪很快就接听了，“喂”。 “我在学校门口”，路志铭让京墨把车开到了学校门口的对面。 “嗯”。 顾绍雪把信收好，擦干眼泪，把帆布包装进自己的帆布包里，走出咖啡店。又回头看了一眼咖啡店。 杨子儒告诉她，咖啡店他不开了，顾绍雪找他要了房东的电话，打过去是南风接的。 原来是自己家的店，顾绍雪在心里苦笑一声，又对南风说，“店铺保持原样，先不要往外租”。 顾绍雪没有问杨子儒任何关于沈周翰的事，她生在军人的家庭，知道组织上的纪律，只托杨子儒把她要送给沈周翰的’小红花‘转交给他。 “等周末，我带你回关城看奶奶，好不好？”顾绍雪一上车，路志铭就看到了她微微泛红的眼眶。 顾绍雪没有应，路志铭试探着把她轻轻的揽到怀里，怀里的人没有反抗，默默的把头埋到他胸前。 两人一路无话。 快到家时，顾绍雪闷闷的说了一句，“等五月份再回去”。 “好”。 晚上的时候，顾绍雪和路志铭又进行了一次‘卧谈会’。 “路志铭”，顾绍雪看着路志铭模糊的脸。 “嗯”。 “我跟你说个事”。 “好”。 顾绍雪微微蹙了下眉，之前她一直沉浸在和沈周翰的离别愁绪中，这会儿才发现路志铭有点不对劲，好像话变少了，接她回来时，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吃晚饭时，她不说话，他也只是默默的给她夹菜，然后跟顾以峰闲聊着生意上的事，进了房间也是没说一句话，不禁问道，“这次去英国谈的事不顺利吗？” 路志铭一直一眨不眨的看着顾绍雪，慢半拍回道，“没有，挺顺利的”。 紧接着又道，“你要跟我说什么？” 顾绍雪听着他的语气很温和，便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道，“我想跟你说，你现在面对的不是曾经那个深爱你的小雪，是刚从关城来的小雪”。 顾绍雪说完，停了一下，似乎是在等路志铭惊讶，然后再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问她是不是发疯了，结果路志铭却淡淡道，“嗯，我知道”。 这个事情在回来的飞机上，路志铭跟苏钰聊过。 苏钰问他，“你喜欢小雪什么？最初的时候”。 路志铭不假思索，如数家珍道，“刚开始是觉得她长得好看，一见钟情，后来知道了她是顾伯的女儿，便下定决心追她，再后来她送芍药花骂我，又对我拒之于千里之外，我就想征服她，之后就是被她外柔内刚的性格，还有她的单纯善良，她的才华所吸引，反正就是越来越喜欢她，越来越爱她，一分钟都不想跟她分开”。 苏钰又问，“那她现在不好看了吗？还是不善良不单纯了？还是没才华了？” “没有”。 苏钰说的这些路志铭都知道，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或者说他一直都在找寻解决办法却没找到。 苏钰道，“那她无非就是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你为什么就不能回到最初的时候，重新追她一次，而且你现在手里还有证，让她重新爱上你，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路志铭若有所思的看着苏钰，他不是没想过重新去追求她，可如果再重新追她，他就要跟她暂时分开，他不想跟她分开。 几秒后，他眸子一亮，心里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并说了出来，“谁说女人一定要追，当初小雪就不是我追来的，是我征服了她，我要再征服她一次”。 苏钰笑着揶揄道，“征服她不让她坐地铁？” 路志铭一愣，面露尴尬，辩解道，“地铁上人挤人的，我一想到有哪个男的挨着小雪或者看她，我心里就不舒服”。 苏钰白了他一眼，“你这是病，得治”。 路志铭知道他有病，但他不想承认，便扯开了话题，“你跟顾绍旭准备什么时候订婚？” 闻言，苏钰像是被蜜蜂蛰了一口，霍的站起身，沉脸道，“我有点困，去睡了”。 路志铭勾起唇角，笑了起来，是茅塞顿开的笑。 等苏钰回到卧室，路志铭重新凝了脸色，开始思考如何揪出凶手并且让她付出代价。 昏暗中，顾绍雪看不清路志铭的表情，狐疑道，“你知道？”都知道些什么？ 路志铭没有回答她，而是问，“小雪，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他知道顾绍雪不讨厌他，但他想知道她现在对他是什么样的一种感情。 顾绍雪听出了路志铭语气里的失落，以为他又不高兴了，慌忙道，“没有”。 路志铭继续道，“当时你生病了，所有人都不知道能不能救活你，也不知道即便是救活了，你会变成什么样，我跟爸和妈说，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娶你，可唯独没想到你人好好的，却把我忘了，后来家里决定让我们俩领证，刚开始我是不同意的，怕你接受不了，但我更怕你把我忘了，爱上别人，领过证以后，你面对一个陌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跟我相处，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已经忘了我的你相处，你时而冷，时而热，时而接受我，时而拒绝我，你想让我等你，我也想等你，可我习惯了你在我身边，也习惯了和你亲密，我等不了，可我必须得等你，我心里很痛苦，也很矛盾，我患得患失，害怕你不会像以前那样喜欢我，害怕你会离开我。。。” 路志铭越说越激动，声音也因为激动而变得颤抖，还带着一点苦味。 “我没有不喜欢你”，顾绍雪伸手紧紧抓住路志铭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我就是不想做以前那个小雪的替身，虽然无论是哪个小雪都是我自己，但记忆不同，就是两个不同的人，我想对你好，但我不想因为以前的小雪对你好才对你好，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顾绍雪努力解释着，希望路志铭能明白她心中所想。 路志铭看着顾绍雪心疼他爱怜他的模样，感受着顾绍雪的手心传递给他的温暖，慢慢平复了心绪，道，“我明白，我要怎么做才能跟你同步？” 顾绍雪说出了自己早就想好的答案，“你不要动不动就生气，也不要阻止我做我想做的事，当然，如果我做了一些让你不舒服的事，你可以跟我说，还有，我不想做的事，你也不要强迫我”。 “好”，路志铭心里轻松了很多，紧接着又道，“我生气是在生我自己的气，没有生你的气”。 “你就是小气，还不承认”，顾绍雪小声嘟哝了一句。 路志铭勾起唇角，“好好好，是我小气”，顿了一下又道，“你要是不想让在这住，明天我就搬走”。 “谁不想让你在这住了，就当住双人宿舍了，晚上还能开个卧谈会，挺好”，顾绍雪说着，翻过身背对路志铭，掩住了脸上的羞赧。 闻言，路志铭先是一喜，又一愣，然后是哭笑不得。 “那你要不要制定个宿舍规章制度？”路志铭打趣道。 “你这个建议挺好”，顾绍雪倏的又翻过身，一本正经道，“等我制订好了，我贴到门后面，学校里的宿舍规章制度，都是贴在门后面的。” “好，你别制定太多了，我怕门太小贴不下”，路志铭的笑意更深了。 顾绍雪听出他话里的揶揄，嗔道，“这屋里这么多地方呢，还怕没地方贴吗？” “好好好，你贴，你贴”，路志铭没忍住，笑出了声。 顾绍雪已经在想规章制度了，所以就没理会路志铭半是可乐半是宠溺的笑声。 路志铭笑了一会儿，又问，“这两天我不在家，学校里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闻言，顾绍雪立马变了脸。 路志铭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她的表情，但他装作没看到，又问了一遍，“嗯？有吗？” “没有”，顾绍雪垂下睫毛，遮住了心事。 她本来是想等路志铭从英国回来，跟他谈完她们俩的事，再跟他说沈周翰的事，但刚才听他说的那些话，她害怕他不能理解她跟沈周翰之间的友谊而吃醋。 所以暂时先不说为好，而且沈周翰的事也不是趣事，是伤心事。 路志铭盯着顾绍雪看了几秒，道，“那我们睡吧”。 “嗯，好”，顾绍雪暗透一口气，冲路志铭微笑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路志铭也闭上了眼睛，但他却丝毫没有睡意。 吃过晚饭，顾以峰把他叫到了茶室。 一盏茶后，顾以峰问他，“还记得那天在操场上我跟你说的话吗？” 路志铭看着顾以峰犀利峻肃的目光，道，“记得”。 “沈周翰已经回部队了”，顾以峰拿起茶壶给路志铭的茶杯里续茶。 路志铭赶忙把五指并拢成拳头，在茶台上敲了三下，又抬眼观察了一下顾以峰的神色，是温和的，便试探着问道，“爸，是您让他回去的，是吗？” 顾以峰没有马上回答他，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茶，敛眉沉默数秒，抬眼道，“他对小雪有恩，是军中英雄，你是我女婿，手心手背都是肉”。 虽然后来顾以峰转向了别的话题，但路志铭脑子里一直都想着那句‘手心手背都是肉’，就是这句话，让他感觉到了沈周翰的优秀，也让他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幸运，幸运顾绍雪先爱上了他。 原本他去学校接顾绍雪时看到她进了已经歇业的咖啡馆，又看到杨子儒从咖啡馆走出来，让他一度怀疑杨子儒跟顾绍雪说了什么，但他晚上试探着问了顾绍雪，她什么也没说，不过又想到反正沈周翰已经回部队了，顾绍雪也明确的说她是喜欢他的，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她都是喜欢他的，他觉得沈周翰不再是他的威胁，或许可以按照顾以峰说的那样，把沈周翰当成朋友。 第165章 多应此意须同 不到十一点，路志铭就忙完了手头的工作。他今天要去王建章家里吃午饭，昨天下了飞机之后，他就打电话跟王建章约好了。 到王建章家里的时候，门是虚掩着的，但路志铭还是敲了下门。 “阿铭，快进来”，王建章来到门口迎接。 自美国的专家确定顾绍雪没事了以后，王建章就回国了，时隔半个多月，路志铭再次见到王建章，却恍如隔世，感觉王建章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王老师”，路志铭霎时红了眼圈，心疼的唤了一声。 “饭我都做好了，酒我也醒好了”，王建章不知是没看到路志铭的情绪变化，还是看到了却装作没看到，边把路志铭往餐厅引边带笑说着中午他炒的菜，“知道你爱吃胆竹笙炖松茸，我特意炖了鸡汤，又煨了一个小时，你尝尝好不好吃”。 不多时，路志铭便看到满满一桌的菜。 “老师，这是我给您带的今年的新茶，是您爱喝的岩茶”，路志铭把手里拎的礼品袋放到了餐桌旁的矮桌上。 王建章简单客气了一下，便招呼路志铭赶快坐下吃饭。 餐桌是长方形的实木桌，路志铭和王建章对向而坐，刚坐下，路志铭又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空碗给王建章装饭，随口问道，“老师，您怎么从医院辞职了？” 王建章从美国回来之后就给医院递了辞呈。 王建章的眸子微微闪了一下，仍是带笑说，“身体有些不太好，干不动了”。紧接着问道，“找到害小雪的人了吗？” “找到了”，路志铭绕过餐桌把饭端到王建章面前，“但我不知道该怎么惩罚这个凶手”。 重新坐回到自己位置上后，路志铭把眼底的狠戾换成了温和之色。 “凶手是什么来头？”王建章看向路志铭。 路志铭对上王建章疑惑的目光，道，“她是我的一个亲人”。 “亲人？”王建章惊惶道，“既是亲人，她为什么要害亲人？” “我查到的是因为她喜欢我”，路志铭凄苦一笑。 “啊？”王建章愕然的叹了一声。 路志铭继续道，“她不仅害了小雪，还害了另外两个无辜的人。我真的想一枪把她毙了。。。” “你别冲动”，王建章急声劝道。但他没继续往下说，既是亲人犯了法，那于路志铭来说，就是家事，他是个外人，不好评判别人的家事。 路志铭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冷冷道，“其实我更想把她送到美国，做那个药的受试者”。 闻言，王建章的脸色陡然一变，嘴角翕动了几下，几秒后，艰难道，“你都知道了”，语气里尽是如释重负的解脱感。 路志铭缓缓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面对王建章深深的鞠了一躬。 半分钟后，路志铭直起身子，庄重道，“您永远都是我的恩师”。 王建章坐在餐桌前，一动不动，一向炯炯有神的眼睛此时也失了光芒，没有焦距的看着路志铭，看着他鞠躬，转身，走远。 路志铭走到门口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对不起”。 路志铭的脚步滞了一下，没有回头，快步下了楼。 顾绍雪下午没课，他要赶去学校接她。 路上，路志铭接到了苏钰的电话。 “你不是想征服小雪吗？我给你创造个机会，晚上你把她带出来，我们一起去蔡记”。 路志铭故意道，“我们？” 苏钰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嗤了一声，道，“还有顾绍旭”。 路志铭忍住笑，“你们去吧，我们不去”。 苏钰气呼呼威胁道，“行，你们不去，那你明天就见不到全须全尾的我了”。 路志铭揶揄道，“干嘛？顾绍旭要吃人？” 苏钰不耐烦，“你就说你们去不去吧？” 路志铭道，“你来家里吧，晚上我们在小花园吃烤全羊”。 苏钰一愣，“事情处理好了？” 路志铭沉默几秒，“嗯”。 苏钰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我现在终于明白顾伯为什么一定要让你亲自查这个案子了”。 路志铭没接他的话，只是问，“你晚上来不来？” 苏钰装可怜道，“那你答应我，晚上一定保护好我”。 “有病！”路志铭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紧接着顾绍雪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路志铭挂了苏钰的，接了顾绍雪的。 “你是不是还没忙完？”顾绍雪宛转道。 路志铭抬手看了下时间，已经十二点十分了，歉声道，“我快到学校了，是不是等着急了？” “我饿了，想着你再不来我就去食堂吃饭了”。 “还有五分钟就能接到你”。 “嗯”。 顾绍雪一上车，就瘫靠在了路志铭身上。 “怎么了？”路志铭见顾绍雪一脸的怏怏不乐。 “困，想睡觉”，顾绍雪闭着眼睛懒懒的说。 路志铭把顾绍雪揽到怀里，轻抚着她的头发，温声道，“昨晚上不是很早就睡了，怎么会这么困？” “不知道”，顾绍雪含糊道，像是马上就要进入混沌了。 自昨晚两人敞开心沟通了过后，顾绍雪便不再跟路志铭别扭，早上路志铭洗过澡，她还帮他选今天穿的衣服，并且主动亲吻了他一下，虽然亲的是脸颊，但路志铭特别知足，一整个上午心情都特别好。 路志铭把下巴抵在顾绍雪的头顶，道，“我叫人弄了只烤全羊，晚上我们在小花园学曹公吃肉起诗好不好？” “嗯”，顾绍雪近乎梦呓般轻哼了一声。 在惊奇顾绍雪睡的如此快时，路志铭也狐疑她怎么会这么困，难道她也和他一样，昨晚闭上眼睛后并没有睡，而是想事情了？如果是，她想什么了？是在想他们两个的事吗？还是别的什么事。 如此思忖着，路志铭又想到了王建章，脸色再次变得阴郁起来。 路志铭走后，站在外面的和他一起去的云白区刑警大队的警员敲响了王建章的房门。 王建章恍惚的以为是路志铭又回来了，急忙站起身去开门，待看到是警察时，他愣了一下，迟疑道，“请问您找谁？” 警员先向王建章出示了证件，接着道，“您好，您是陈衡君的父亲王建章先生吧？” 闻言，王建章心里咯噔一下，不安道，“啊，我是，我是陈衡君的父亲”。 警员道，“陈衡君涉嫌一起案件，已被拘留。。。” 只一句话，王建章的脑袋便轰的一声炸了，慌忙问道，“什么案件？”转而又想到刚刚离开的路志铭，王建章眼前瞬间黑成一片。 “她现在在哪？快带我去”，王建章颤巍着抓住警员的胳膊。 警员赶忙扶住因为情绪激动而发抖的王建章，提醒道，“王先生，您先带上身份证件，再跟我去警局”。 去王建章家之前，路志铭特意跟警员说了，王建章是他的恩师，而且跟这起案件没有关系，请他务必要照顾好他。 路志铭之所以亲自来了一趟并且让警员通知他，一是因为他是陈衡君的父亲，二是他想让王建章知道，他有念及恩师的情分，只把陈衡君交给了法律制裁。 看守所里，王建章见到了已有一年半没有见到过的女儿，但却是在监控画面里看到的。 “囡囡”，王建章望着监控屏幕失声哭喊道，“你怎么能做下这样的错事，你可以恨我，但你为什么要作践自己。。。” 却说王建章回国后，就开始找陈衡君，给她打电话时才发现她把他拉黑了，就在他准备在网络上发布寻找女儿的信息时，陈衡君主动联系了他，他说要接陈衡君回家，陈衡君却痛骂了他一顿，“爸，知道我为什么回国了也不找你吗？因为我恨你！我刚10岁，您就跟妈离了婚，14岁那年，我知道你和妈离婚是因为你们俩为了相互怄气，从那时候，我就开始恨你和妈，大哥为什么不愿意跟你一起住，因为他跟我一样，也恨你和妈，你们只顾自己，不考虑我们兄妹俩，妈妈天天都在研究所里，你知道我每天回到家，屋子里都是空荡荡的，我有多害怕，多孤单吗？你每次来看我，我都期盼着你能跟妈和解，跟她复婚，把我带回国，可你们每次都吵的不可开交，现在我长大了，你想着接我回家了，晚了！” 王建章本就因为陈峰研制的药差点害了顾绍雪的命，并且陈峰还不愿意放弃研究跟他回国而痛心，又听到陈衡君这番话，他更是心如刀绞，悔恨不已。 路志铭给他打电话说要来家里吃饭时，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路志铭查到了药是他前妻研制的，万万没想到他还带来了一个比这个可怕百倍的消息：他的女儿喜欢上了他的学生，还拿了他前妻研制的药害他学生的女朋友，而且害了还不止一个人。 此时，什么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什么全国着名的医师，这些光环在他是个失败透顶的父亲面前，全部都失了颜色。 在警员的安抚下，王建章渐渐平复了心绪，但也只是表面上的平复，内心里依然是波涛汹涌，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陈峰的电话。 电话响了许久才被接通，“建章”，陈峰是在睡梦中被电话铃声吵醒的，声音慵懒且迷糊。 直到王建章说了接下来的话，“你现在立刻马上坐最近的航班回岳州！”她才完全清醒。 第166章 无风仍脉脉 因着顾绍雪说饿了，路志铭让京墨把车开的快一点，不多时，便到了顾家。只是顾绍雪已经睡熟了，京墨下了车走到了不远处等候。 路志铭本想唤醒她，又舍不得叫醒她，他有很久没有这样抱过她了，也很久没有仔细的这么近距离的安静的看她了，在路志铭眼里，顾绍雪的样貌就如她的名字一般纯洁空灵，像空谷幽兰，又像深潭雨荷，而且她自小被保护着长大，没有沾染过丝毫的世俗之气，但在她身上却也找不出丝毫的矫揉造作，她刚20岁，正是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他喜欢的不得了，爱的不得了。 他轻轻的吻上她的唇，怕吵醒她，只敢厮磨了几秒便放开了。昨晚他答应她了，跟她亲密得征得她的同意。 不过就是这短暂的几秒，使得他浑身开始燥热，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不得不把顾绍雪唤醒。 “小雪。。。”路志铭边轻喊边轻拍她的肩膀。 顾绍雪没有应。 不知怎的，路志铭忽的有了种不好的感觉，他惊恐的用了力去拍她，唤她的声音也抬高了，“小雪，小雪。。。” 顾绍雪缓缓的睁开眼睛，眼底泛着微红，带着初醒的朦胧一眨不眨的看着路志铭。 “小雪”，路志铭脸上的惊恐还未完全褪去。 顾绍雪微微笑了一下，“阿铭哥”。 路志铭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亮着眸子试探道，“小雪，你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顾绍雪蹙起眉头，不解的看着路志铭，又把视线转向窗外，再次看向路志铭，“到家了”。 说着便拿起帆布包开门下车。 路志铭赶忙从他这一侧下车，绕过车尾去接顾绍雪。顾绍雪把帆布包挂在肩头，挽上走过来的路志铭的胳膊，跟他一起进了大门。 路志铭一闪不闪的看着顾绍雪，心里有大大的疑惑，但他没说。走过大门到主房门的一段青石路，跨上台阶时，路志铭问，“昨晚没睡好吗？” 顾绍雪没有回答，而是问，“你下午还去公司吗？” 路志铭看了一眼顾绍雪，不知他是想让他回公司，还是不想让他回公司，只好问，“怎么了？” 顾绍雪道，“没事，就想着你要是忙的话吃过饭就回公司吧，不用在家陪我”。 路志铭推开房门，“我下午没事，晚上我们在小花园烤羊肉吃，京墨会烤，苏钰，冲锋和连队晚上都会来”。 “小雪，铭少爷”，张姨迎了过来，笑盈盈道，“先生和夫人吃过饭出门了，给你们两个留的有饭”。 “有说去哪吗？”顾绍雪问。 张姨带笑回道，“没说”。 顾绍雪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哦”。 路志铭则是舒了一口气，这几天住在顾家，他每天都紧绷着神经，现在案子已经了结，顾以峰和赵芳兵也出去了，除了张姨，家里就剩他和顾绍雪，他心里霍的轻松了许多，开心的牵着顾绍雪的手去了餐厅。 顾以峰和赵芳兵并没有在家吃饭，而是去了沈周翰家里，给他送行。 沈周翰觉得此生能遇到顾绍雪，已是他最大的幸福，没想到还能得到顾以峰和赵芳兵这两个曾经的军中少将的垂青，而且他们不仅是顾绍雪的父母，还是他心目中的英雄赵卓将军的女儿和女婿，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他心里的痛并没有那么锥心了。 沈周翰的母亲周慧听说顾以峰和赵芳兵要来家里，激动了整整一个上午，早上天不亮就去市场买菜了，沈周翰更是早早的等在了小区门口。 顾以峰和赵芳兵带了冲锋一起过来。 进屋之后，顾以峰把冲锋介绍给了周慧，“这是我二儿子，冲锋，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您知会一声，他会过来”。 “慧姨，还记得我吗？”冲锋咧嘴笑了一下。 周慧本来就因为激动一个上午脑子都是乱乱的，此时看着冲锋，愣怔了几秒，也仔细想了几秒，终于眼睛亮了起来，“啊，你是经常来给女朋友买甜酒酿的那个靓仔”。 冲锋赶忙纠正道，“给妹妹买的，不是女朋友”。说着，冲锋看了一眼沈周翰，视线下移时，瞥见了他袖口处的红绳手链，眸子微闪了一下，很快又把视线转向周慧。 沈周翰也在两秒后明白，他口中的妹妹指的是顾绍雪。原来顾绍雪爱吃他母亲做的甜酒酿，这让他心里欢喜了不少。 “啊，是妹妹，我老糊涂了，不过我记得她喜欢吃桂花口味的”，周慧带着笑，慈祥的说着。 此时，除了冲锋和周慧，其余的人都惊讶不已，顾以峰笑说，“看来我们真的是有缘分”。 说完，并不宽敞的客厅里便添了一阵笑声，紧张的气氛也被这一阵欢笑挥到了窗外。 临走时，周慧做了一份甜酒酿让冲锋带回去给顾绍雪。冲锋接过来，道，“我替我妹妹谢谢慧姨，以后您有需要帮忙的，尽管给我打电话”。 周慧激动的，感动的看看顾以峰和赵芳兵，又看看冲锋，眼角禁不住溢出了细碎的泪花。半晌说不出一句话，似乎说什么都无法表达她此刻的心情。 因为顾以峰有私密的话要交代给沈周翰，周慧并没有跟出来送，冲锋便留下来跟她说了会儿话，直到顾以峰给他打电话，他才离开。 离开沈家以后，顾以峰又去了鹏泽基金大厦，自从顾绍雪出了车祸以后，他就把心思都用在了顾绍雪身上，还没抽出空来看顾绍旭接手鹏泽基金后有没有把公司的管理衔接好。 顾绍旭此时正在跟苏钰视频。 却说顾绍旭自那天去看了婚房后，便每天催着问苏钰有没有定好领证的日子，苏钰都以工作繁忙为由说改天再说。 顾绍旭便化被动为主动，一大早就让南风派人在苏氏大厦一楼摆了520份小礼品，以苏钰的名义给前520位进到大厦的员工派发，每个礼品盒里装着一份pm定制款爱心巧克力和一瓶高定香水，派发的理由是：苏少向顾家大小姐求婚成功。 苏钰去办公室不经过大厦一楼，一南知道这样的骚操作不是他老板做的，便趁着吃午饭把这个‘新闻’告诉给了苏钰。 苏钰当即就给顾绍旭打去了电话，不等他说话，顾绍旭先开了口，“不要太感动，也不要太激动，都是小事”。 “我什么时候跟你求婚了？”苏钰是咬着后槽牙说的。 顾绍旭忍笑说，“你让我去看婚房不就是跟我求婚吗？我去看了，证明你求婚成功了啊”。 “我。。。你。。。”，苏钰瞪大一双眼睛，说不话来。 “我想吃海鲜粥了，晚上我们去吃吧”，顾绍旭笑嘻嘻道。 “我不想吃”，苏钰一口拒绝。 “你很想吃是吧？好，我现在就打电话订位置”，顾绍旭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丝毫不管这边厢的苏钰已经被气成了一只河豚。 “老板，为什么你明明不堪忍受顾总的压迫，又心甘情愿被她压迫呢？”一南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道。 待看到苏钰像刀一样的目光扫过来时，一南赶忙拿起筷子往嘴里扒拉饭。 “想知道为什么是吗？”苏钰问道，语气里已听不出喜怒。 一南用碗盖住脸，一边摇头一边扒拉饭。 苏钰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因为她今天这般样子都是我给惯的，你以后找女人一定得以我为鉴，要么一开始就不要惯着，如果一开始惯了，这辈子都得宠着她”。 一南停止了扒拉饭，惊诧的看向苏钰，后来惊诧转为了赞叹，这就是爱啊，只是他老板表达爱的方式比较特别。 苏钰刚跟顾绍旭说完晚上路志铭要在小花园搞个小活动，邀请了他去参加，顾以峰便推门而入。 但顾绍旭是背对着门口的，没看到顾以峰进来，拧眉对苏钰道，“我爸就是偏心，对我就严格要求，对小雪和阿铭就各种宽容，要是我说在小花园搞活动，他肯定会板着脸说，‘就不会消停点’。。。哎，你干嘛一直挤眼睛，眼睛怎么了？” 苏钰没回答，直接挂了视频，因为从他的角度，已经看到顾以峰正板着脸逼近顾绍旭了。 顾绍旭还以为是苏钰那边信号不好，才断了视频，正准备再拨过去时，顾以峰开了口，“工作时间在这扯闲篇，你是让员工都上行下效吗？” “爸”，顾绍旭惊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顾以峰双手背后，威严的目光扫向顾绍旭，沉声道，“嗯？” “顾总！”顾绍旭慌忙改口。 “嗯”，顾以峰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顾绍旭提着一口气走过去给他倒茶。 “你给我汇报一下这两个月公司都做了哪些项目”，顾以峰并不喝茶，直接开门见山。 顾绍旭道，“这两个月一直都在筹备去甘城的二十个乡镇做医疗救助，这个月下旬就能筹备完毕，月底之前医疗队会到达甘城”。 顾以峰敛眉沉思数秒，“嗯，你刚接手公司，也跟着过去，凡事亲力亲为一下，能让你更快成长”。 “这个项目是我接手公司以来的第一个项目，我会亲自带队”。 “甘城那边可是很偏远，条件很艰苦，你怕不怕？”顾以峰问，语气变得温和了许多。 顾绍旭直言道，“怕，但我会想办法克服”。 “嗯”，顾以峰赞赏的点点头，几秒后，站起身，边往门口走边道，“忙完了早点回家，晚上多吃点肉补补，我看你最近都瘦了”。 “好”，顾绍旭毕恭毕敬的把顾以峰送走。 待关上门，她马上拿出化妆镜看了看自己的脸，自言自语道，“减肥效果这么明显吗？” 第167章 不雨亦潇潇 却说路志铭和顾绍雪刚吃过午饭准备上楼时，冲锋回来了。 一进门，冲锋便喊住顾绍雪，“小雪，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说着把手里拎的保温食盒示意给了顾绍雪看。 顾绍雪好奇的转过身，走到冲锋面前，“什么？” 冲锋带笑着把食盒打开，一阵醪糟酒香混着桂花香扑鼻而来，“你最爱吃的甜酒酿”。 “怎么没有小圆子？”顾绍雪接过食盒，看了一眼。 关于顾绍雪爱吃甜酒酿这个事，路志铭并不知道，顾绍雪也是忘了的，在她的记忆里，她喜欢吃的是酒酿小圆子。 冲锋道，“这个甜酒酿可以加小圆子，也可以加鸡蛋，你想吃什么，让张姨给你煮”。 顾绍雪侧头问路志铭，“你要吃吗？” 路志铭正在为他不知道顾绍雪喜欢吃甜酒酿冲锋却知道而心里不舒服，听到顾绍雪问他，脸上立马浮上欢喜，“嗯，吃”。 因着顾家的保镖是冲锋负责，所以顾以峰在查出陈衡君是凶手后，第一时间告诉了冲锋，正因为此，他一直对路志铭耿耿于怀，好几次见了他都想跟他打一架，此时听到他还想吃他带回来给顾绍雪吃的甜酒酿，心里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但顾绍雪在，他又不好表现出来，便瞪了路志铭一眼。 路志铭的注意力都在顾绍雪和甜酒酿上，并没注意到冲锋的敌意，而是开心的接过食盒，“不用麻烦张姨，我去煮”，说着便去了厨房。 “二哥，你晚上有事吗？”顾绍雪问已经坐到沙发上的冲锋。 “没事，怎么了？”冲锋看向顾绍雪，眼底的怒气已消失不见。 顾绍雪走过去坐到冲锋旁边，“晚上我跟路志铭准备在家里的小花园搞个小活动，想邀请你参加，等下我给三哥打个电话，让他也过来”。 “什么活动？”冲锋问。 顾绍雪咕噜了下眼珠，笑说，“给你相亲的活动”。 冲锋一愣，没辨真假便脱口而出，“我不要”。 “你不要什么？”顾绍雪笑着问。 冲锋这才反应过来顾绍雪在逗他，又想起这几天赵芳兵给他提了好几次相亲的事，本就不舒服的心此时更堵了，便烦躁的站起身，却又并不烦躁的说，“晚上几点？我等下去找连队”。 顾绍雪本意是想逗下冲锋，没想到像是碰到了他的禁区，心里不免一紧，想问他，又觉得即使是哥哥，也不好问他感情上的事，就微笑着说，“六点准时开始”。 “好，那我先走了，下午我还有事要忙”，冲锋说完便匆匆往门口走，背对着顾绍雪后，冲锋立马沉了脸。 “二哥”，顾绍雪在背后喊了一声，冲锋的背影猛的一滞，脸上换上柔和，转过身，“怎么了？” 顾绍雪微微一笑，“忙完早点回来”。 “好”，冲锋回以微笑。 冲锋自小到大都很少笑，他的笑几乎都给了顾绍雪，从小到大他也很少有难过的时候，除了赵老将军离世时他难过了很久，另一处难过便是对顾绍雪的爱而不得，他的爱而不得跟沈周翰不同，沈周翰可以对朋友说出来，他只能默默的放在心里，连连队他都不敢说，连队也曾怀疑过他，还警告过他，‘小雪是我们的亲妹妹，你可不能有其他想法’，但都被他否认了。只是在他的心里，他已经很难再爱上别的女人了。 在亲眼见到陈楠嘉的感情和听到沈周翰的感情以后，又隐隐知道冲锋的感情，顾绍雪心里很不是滋味，由此，她忽然理解了路志铭在她失忆后的患得患失。 如此思忖着，她去了厨房。 路志铭正在搅拌锅里煮的酒酿汤圆，听到动静后他扭脸看向朝他走来的顾绍雪，微笑着说，“马上就好”，语气很温和，也很宠溺。 顾绍雪看着眼前这个她曾经深爱过后来又被她遗忘但却一如既往的爱着她的男人，她觉得她是幸福的，同时她也希望陈楠嘉，沈周翰，冲锋以及身边的其他人都能幸福。 两人吃过汤圆，路志铭让顾绍雪去二楼午睡，他跟京墨一起去了小花园布置场地，于其他人来说，晚上可能就是一次普通的聚会，于路志铭来说，却是他期盼了很久的‘团圆’。 顾绍雪去了二楼以后，没有马上午睡，而是给顾以峰打了个电话，让他回家后来书房找她，她有事和他说。 顾以峰敲响顾绍雪的房门时，顾绍雪刚把沈周翰送给她的那本《诗经》放回到原处。她原本是把要沈周翰留给她的那封信夹到书里，却看到了沈周翰的照片，是她找了很久没找到的当初和书一起寄过来的那张照片，照片里的沈周翰还是健全的，这让她又难过了一会儿。 “刚才你妈还跟我说，晚上她也想参加你们搞的活动呢”，顾以峰一进门就笑呵呵的说，待看到顾绍雪有些忧愁的脸色后，不禁问，“怎么了？” “爸，大哥是不是跟你说过我的一个朋友，沈周翰”，顾绍雪挽住顾以峰的胳膊，两人走到沙发处坐下。 顾以峰道，“嗯，知道，他是个军人”。 顾绍雪抬眼看向顾以峰，“爸，你能帮帮他吗？我知道你可以帮他”。 “帮他什么？”顾以峰慈祥的带着微笑问道。 “我也不知道帮他什么，就知道你能帮他”，顾绍雪不太懂部队里的事，她觉得顾以峰能懂她话里的意思。 顾以峰没有马上接她的话，而是问，“你跟阿铭说过沈周翰的事吗？” 闻言，顾绍雪垂下了浓密的睫毛，不去看顾以峰，“以前有没有说过我不记得了”。 顾以峰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这事你先跟阿铭说一下”。 顾绍雪直言道，“我怕他不高兴”。 顾以峰问，“他为什么会不高兴？你喜欢沈周翰？” 顾绍雪愣了一下，对上顾以峰虽含着笑却满是探究的目光，慌忙辩解道，“我不喜欢他，就是把他当成个好朋友，我的朋友很少，所以每个朋友我都很珍惜”，说到后面，顾绍雪的一双水汪大眼重新蒙上了些许忧伤。 顾以峰怜爱的看着顾绍雪，道，“既如此，阿铭怎么会不高兴你有这样一个好朋友呢？” 顾绍雪瘪瘪嘴，“爸，谈恋爱好难，没有学习容易，学习中遇到不会的还能请教老师，谈恋爱不会，都不知道问谁，只能自己琢磨”。 顾以峰笑说，“我一直觉得我的小雪是什么都不怕的人，怎么突然害怕起谈恋爱了呢？” “不是害怕，就是。。。哎，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顾绍雪烦恼的靠在了顾以峰的臂膀上。 顾以峰道，“你觉得学习容易是因为每道题都有标准答案，觉得谈恋爱难是因为感情的事没有标准答案，在处理问题时你虽然有自己的想法，但你却不知道这个想法是对的还是错的，你急需要有个人告诉你，你这么做是对的还是错的”。 “对对对，就是这样”，顾绍雪闪着明亮的眸子兴奋的看向顾以峰，仿佛顾以峰就是她的知音。 顾以峰呵呵呵的笑起来，笑了一会儿，道，“其实谈恋爱的过程就是不断试错的过程，所以在感情中遇到问题，你不需要问别人，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尝试就好了，对或者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能包容彼此，他能包容你的错误，你能改正你的错误，你也能包容他的错误，他也愿意改正他的错误，当然，这个错误不包括原则性的错误，在我们家，我不允许有叛徒的存在，这就是感情中的另一个问题，彼此信任，信任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不仅需要你们两个有并肩作战的能力，还需要有敢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的勇气，不断试错才能不断成长，不断成长才能做到并肩作战，不断试错才能彼此包容，彼此包容才敢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 顾绍雪认真的听完，沉思片刻，道，“我知道我该怎么跟他说沈周翰的事了”。 顾以峰点点头，“凡事你们俩商量着来，我和你妈这辈子就是这么过来的”。 此时在顾以峰的心里，还有他没说出来的话：人生又何尝不是不断试错的过程呢，当初把顾绍雪送回关城养就是他听了算命先生的话然后决定的，而且决定了以后就去做了，虽然至今他都不知道是对还是错，但活到他这个年龄，也早都明白有些事其实并没有对错，一切都是命运使然。 “爸”，顾绍雪眨着好看的眼睛，唇角勾起一抹坏笑，“小时候我觉得你好凶，但我就是不怕你，每天都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打败你，但每次都被你打败，我不服气，就给外公打电话告你的状，外公说他会收拾你，外公到底收拾你没有？” 顾以峰一愣，旋即笑着站起身，“这个嘛，不能告诉你”。说完他便收了笑容，脑子里浮现出每次顾绍雪跟他哭闹，发脾气，他都会在晚上的时候在院子里站军姿站两个小时的场景，无论是刮风还是下雨，他都默默受着。 紧接着低头睨着顾绍雪认真道，“不过我能告诉你的是，如果阿铭欺负你，我肯定会收拾他”。 顾绍雪也跟着站起身，瞪大双眼神气的说，“他要是敢欺负我，我先收拾他！” 顾以峰揶揄道，“刚才也不知道是谁说的‘我怕他不高兴’”。 “我没说，你肯定听错了”，顾绍雪略带羞赧的否认道。 顾以峰笑说，“嗯，可能就是我听错了，你妈最近也说我耳朵有点不好使”。 “那你会帮沈周翰吗？”顾绍雪拉住准备要走的顾以峰。 顾以峰道，“这事你先跟阿铭说，说完我再帮”。 “嗯，晚上就跟他说”，顾绍雪把顾以峰送到门口。 顾以峰在门口站定，提醒道，“你休息一会儿，好好在书房看书，现在你要以学业为主”。 “好”。 看着顾以峰的背影，顾绍雪心里一阵畅快。 第168章 酌酒啖肉喜堪俦 顾家的院子在早些年被顾以峰改造成了中式园林风的庭院，从大门进来往左是主屋，往右沿着一段青石路，穿过一个拱门就是小花园，进入小花园再走过一段婉转曲折的风雨连廊，便来到了一处凉亭，凉亭前面有一片空地，空地前面是一片荷塘，淙淙的流水里浮着一池才露尖尖角的荷花，嬉戏的鱼儿时隐时现，微风吹过，阵阵荷香扑鼻。 路志铭把场地选在了凉亭前面的那片空地。 顾绍雪午休完便在书房一直看文献，直到路志铭给她打电话说让她去小花园，她才注意到书桌上的时钟已显示下午5点50分了。来到花园时，发现所有人都到齐了，正热闹的讨论着等会喝酒时怎么玩。 虽然夜色还没完全降临，但一弯新月已经悬挂在天空，白天里色彩斑斓的小花园被清冷的月光罩上了一层朦胧，路志铭还放了一个大大的月球氛围灯在旁边，远远望去，如梦如幻，京墨花了四个小时烤的全羊也在滋滋声中散发着勾人的香味，张姨切了许多的果盘放在每个人的面前，苏钰拿来了各种酒，颇有晚上不醉不归的架势。 人齐后，顾以峰拿起筷子开了席，一阵大快朵颐之后，众人便开始玩乐。 因着有顾以峰和赵芳兵在场，刚才他们讨论的各种时下很流行的玩法都暂时被否了，顾绍雪提议玩巴金在他的《家》里写到的两种行酒令，这样顾以峰和赵芳兵也能参与其中，众人都说好。 “先来急口令吧”，顾以峰开口，“我选玉麒麟卢俊义”。 坐在顾以峰左侧的赵芳兵道，“我选神宗太保戴宗”，紧接着顾绍雪选了智多星吴用，路志铭是豹子头林冲，苏钰是小旋风柴进，顾绍旭是黑旋风李逵，冲锋是拼命三郎石秀，连队是浪子燕青，京墨是急先锋索超，一南是霹雳火秦明。张姨虽然也入了席，但她要照顾大家吃喝，以看热闹为主。 “爸，你发令”，顾绍雪道。 顾以峰点点头，又小声嘱咐了赵芳兵一句，“你记得你是神宗太保戴宗”，然后喊道，“什么人会吃酒？” “黑旋风会吃酒”，顾绍雪立马接上。 “柴进不会吃酒”。 “李逵不会吃酒”。 苏钰和顾绍旭同时抢道。 紧接着便是一阵哄笑，顾绍旭用手肘大力撞了一下苏钰，“你个二百五，你是小旋风，我是黑旋风”。 “二百五，你赶紧喝！”路志铭一阵嘲弄。 苏钰脸上一片红一片白，仰头喝下一杯酒，然后发令，“什么人会吃酒？” “林冲会吃酒”，这话是冲锋接的。 路志铭赶忙道，“豹子头不会吃酒”。 冲锋发令，“什么人会吃酒？” “神宗太保会吃酒”，顾绍雪看向顾以峰，嘴角勾着笑。 顾以峰慌忙去看赵芳兵，赵芳兵从容道，“戴宗不会吃酒”。 “什么人会吃酒？”赵芳兵发令。 “智多星会吃酒”，冲锋喊道。 顾绍雪看着冲锋，不慌不忙，一字一句道，“吴用不会吃酒”。 “什么人会吃酒？”顾绍雪侧头看向路志铭。 路志铭对上顾绍雪脉脉含情的目光，道，“柴进会吃酒”。 输了一把的苏钰嘴里一直默默念着自己的绰号，突然被点名，他直接喊，“黑旋风不会吃酒”。 话音刚落，顾绍旭直接捂住脸，一南十分无语的看着自己的老板，小声道，“你是游戏黑洞吗？”其他人都笑的前仰后合，顾以峰和赵芳兵是长辈，没有大笑，但也笑的肩膀一颤一颤的。 苏钰连羞带愤的再次喝下一杯酒，瞪着路志铭道，“换酒令，玩飞花令，以雪为令，要求七律”。 紧接着道，“我先来，窗含西岭千秋雪”。 顾以峰反应极快，“梅须逊雪三分白”。 路志铭道，“雪却输梅一段香”，然后端起酒杯看着苏钰喝下去，意思是，我自罚，你可还满意？ 接着又道，“最爱东山晴后雪”，说这句诗时，路志铭看向了顾绍雪，仿佛她就是那‘东山晴后雪’。 一南早就百度好了诗词，脱口而出，“应似飞鸿踏雪泥”。 顾绍旭也攒着给苏钰报仇，但路志铭在她右边，怎么飞也飞不到他头上，便看向了京墨，“有梅无雪不精神”。 京墨也看出了她的小心思，饮下一杯酒后，道，“鬓云欲度香腮雪”，说完，看向顾绍旭。 顾以峰也看出这把行酒令没行出欢乐，倒行出一股火药味，赶忙道，“我看有的人到现在还没喝到一杯酒，来，我们共同举杯，喝完我们老的离席，你们年轻人再热闹一会儿”。 此话一出，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纷纷举杯。 路志铭小声对顾绍雪道，“你以茶代酒吧”。 “这是啤酒，又没事”，顾绍雪直接倒了满满一大杯。 路志铭瞅准机会，在顾绍雪杯子里的酒还剩半杯时，他夺了过来，然后一饮而尽，转头对顾绍雪道，“你酒量不行，别喝醉了”。 顾以峰和赵芳兵离席后，一众人便放开了手脚，苏钰让张姨把桌上的东西全撤了，只留酒和酒杯，然后把早就准备好的骰子拿了出来，看着苏钰灵活自信的摇着骰子，顾绍雪好奇极了。 “阿铭，来，咱俩单挑”，苏钰朝路志铭抬了下下巴。 顾绍旭，冲锋，连队，京墨和一南单独在一旁开了一局。 紧接着，顾绍雪的耳边便传来了摇骰子的声音和‘3个3’，‘4个3’，‘斋’，‘开’，‘劈’等她听都听不懂的‘专业用语’，眼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或自信，或犹豫，或得意，或懊恼，或两人轮流喝，或一个人一直喝，只是顾绍雪看了半个小时，看的眼花缭乱的，都没明白他们玩的游戏规则，只知道他们玩的是‘大话骰’，她想让路志铭教她，路志铭不愿意她沾这些东西，不肯教。 顾绍雪一撅嘴，扭身跑到隔壁五人组里的冲锋旁边，看了一小会儿，小声对冲锋道，“二哥，你教教我”。 连队在一旁听到，冲顾绍雪招招手，“小雪，过来，三哥教你”。 顾绍雪开心的跑到连队身边，连队边玩边跟顾绍雪讲解，虽然顾绍雪还是不明白，但她坚信实践出真知，她接了连队的位置，连队在一旁看她玩，遵循着连队说的‘大话骰玩的就是数学计算反应和心理’，她连喝了五杯酒。 顾绍旭在一旁笑说，“小雪，这个游戏你得多喝，喝多了自然就会了”。 京墨抬头看了一眼路志铭，他正跟苏钰斗的热火朝天，根本就没管顾绍雪跑去了哪，他除了在玩骰子这方面不是苏钰的对手外，也想趁此喝醉。 从王建章家里出来以后，他心里就一直压着一块石头，他之所以没有当面告诉王建章凶手是他的女儿，一是为了给自己老师留点颜面，二是他无法面对王建章知道真相后的震惊以及痛苦。而且自从他知道是陈衡君害了顾绍雪以后，就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当中，面对顾家人时，他也觉得抬不起头。喝醉了，他就能暂时逃避一下他不想面对的压力，但他又不敢喝的烂醉，毕竟是在岳父家住着。 苏钰也因为是在岳父家玩，不敢真的把路志铭灌醉，中间好几次本来应该路志铭喝的，他都替喝了。 顾绍雪在连喝了五杯酒后，连队便不让她玩了，她喝醉了路志铭会说他都是次要的，顾以峰肯定会把他们几个挨个吵一顿，奈何顾绍雪不愿意，最后连队直接把骰子收了起来，改为玩其他小游戏。 直到十点钟顾以峰过来叫他们，众人才散。 路志铭脑袋晕晕的去牵顾绍雪的手，顾绍雪因着刚才他不肯教她玩骰子赌气不给他牵，一拉一扯之间，只听扑通一声，路志铭掉进了荷塘里。 惊的顾绍雪也跟着跳了进去，一时间，小花园里一阵骚乱。原本高悬的月亮此时悄悄的躲进云层，夜色如顾以峰的脸色一样，忽的暗沉了下来。 路志铭被冷水浸了一下，酒也醒了一大半，在楼下自己的房间洗了热水澡之后便上了二楼。 等顾绍雪洗完澡出来，路志铭就站在浴室门口等她，“我有事跟你说”。 顾绍雪越过他，往阳台走，“我也有事跟你说”。 “那你先说”，路志铭跟在她身后。 “你先说”，顾绍雪坐到沙发上。 路志铭观察了下顾绍雪的表情，看不出喜怒，挨着她坐下后，问道，“还在生我的气？” “我没你那么小气”，顾绍雪口嫌体也嫌，扭过脸不看他，“你要说什么事，说吧”。 路志铭站起身换了个位置坐，“明天晚上去我家吃饭吧”。 “你家里有没有荷塘？”顾绍雪问。 路志铭愣了一下，道，“没有，不过我可以找人在我们住处的院子里挖一个”。 顾绍雪扑哧一笑，“那你可得挖深一点，不然掉下去根本不用救”。 路志铭这才听出她话里的戏谑，想到刚才他掉进荷塘里，顾绍雪也跳了下去，结果两人站起来，水才到膝盖处，不过顾绍雪那下意识的一跳，让他感动不已。 “那我现在就给我妈打电话，说明天晚上我们回家吃饭”，路志铭说着便拿出手机开始拨号。 顾绍雪把手往他手机屏幕上一掩，“你急什么呀”。 路志铭分辩道，“我不急，我爸妈急”。 “我还没跟我爸妈说呢”，顾绍雪不肯撒手。 “我已经跟爸妈说过了”，路志铭对上顾绍雪疑惑的眼神，笑说，“下午的时候我就打过报告了”。 第169章 对影幽怨生嫌隙 却说顾以峰从顾绍雪的房间出来后，便去了小花园看路志铭布置场地，路志铭趁机再次向顾以峰提出了让顾绍雪搬到他那住的想法，顾以峰只说了一句话，‘你们两个的事你们自己商量’，面色很淡，语气也听不出喜怒。 所以路志铭打算先试探一下顾绍雪，但顾绍雪有自己的想法，“能不能过段时间？” 路志铭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但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减，“就是去吃个饭，吃过饭我们再回来”。 顾绍雪轻轻握住路志铭的手，温和的看着他，“不是我不愿意去，我们俩领了证，我过去吃饭就是儿媳妇的身份，我还没做好准备，所以我想再等等”。 “好”，路志铭心里虽然不高兴，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停了几秒，他问，“你要跟我说什么事？” 顾绍雪能感觉到路志铭的不高兴，但她没问他是不是生气了，直接步入正题，“我以前跟你说过我的一个朋友沈周翰的事吗？” “嗯，说过”，路志铭说着，下意识的去摸口袋里的烟，他有点烦躁，很想抽支烟，但他并没有摸到烟，因为他不在顾绍雪这抽烟，就把烟放在了车里。 顾绍雪继续道，“我是前段时间才知道，他是个军人，而且不幸负伤了，昨天他回部队了，我想让爸帮帮他”。 路志铭看着顾绍雪好看的一双大眼，道，“嗯，可以，爸有这方面的关系”。 “还有一个事”，顾绍雪一直一眨不眨的看着路志铭，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接着道，“沈周翰原来在我们学校附近跟他朋友一起开了一家咖啡店，现在他回部队了，他朋友也不打算开了，我查到那家商铺是我家的，我想着你能不能把他接下来，因为我不想在学校宿舍里午睡，原因你也知道，刚好那个地方的二楼有个房间可以休息”。 顾绍雪说完，停了几秒，又道，“前几天我去他店里买信笺纸碰到他了，闲聊的时候知道他跟他朋友还开了一家射击馆，里面都是真枪，我就让他带我去玩了，那里有一个他私人的场馆，他回部队之前，把钥匙留给了我，我从小就很喜欢枪，所以。。。” “你们哪天去玩了？”路志铭惊惶道。 顾绍雪如实道，“你去英国那天，那天陈楠嘉请假了，她奶奶。。。” “除了去射击馆玩，你们还去哪玩了？”路志铭直接打断她。 顾绍雪依然如实道，“他带我出去玩，我不想欠他人情，就请他去蔡记吃了生滚粥”。 路志铭眸子一闪，眼底蓄满怒意，死死的盯着顾绍雪看了几秒，然后霍的站起身，大跨步出了阳台。 “你生气了”，顾绍雪冲路志铭愤怒的背影喊道，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路志铭紧咬着后槽牙，拳头也握的咔咔直响，怪道那天六点多他给她打电话她说回家了后来打电话又不接，原来是跟沈周翰去玩了枪又去吃饭了，晚上又哭，原来不是因为陈楠嘉的奶奶去世了勾起了她对自己奶奶的思念，是知道沈周翰要回部队了，第二天他去学校接她，她又出现在已经歇业的咖啡店，原来她是去拿沈周翰给她留的东西了，这两天她一直闷闷不乐，原来是想着怎么帮沈周翰在军中立足，怪道顾家的保镖把他派去的人给赶走，怪道顾以峰提醒他不要因为沈周翰的事跟顾绍雪闹矛盾，他想带顾绍雪去射击馆但因为她生病没去成，沈周翰却带她去了，顾绍雪是不喜欢吃生滚粥的，却为了沈周翰跑去蔡记吃生滚粥，不肯跟他回家吃饭，却跟沈周翰出去吃饭。。。他很想问顾绍雪，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开始又联系上了，又瞒着他跟他见了多少次面，还特别想问她知不知道沈周翰喜欢她，知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受伤了，他会比他先追求她，但他不敢问，怕她说‘她知道’，毕竟她见了杨子儒，杨子儒肯定把什么都告诉了她。而他还妄想着把情敌当成是朋友，真是可笑至极！ 思忖至此，路志铭猛的转身，瞪着顾绍雪，字字喷火，“对！我生气了！我老婆趁我不在家给我戴了绿帽子，我能不生气吗？！” 顾绍雪觉得自己是在跟他坦诚相待，而且她也觉得她并没有跟沈周翰做出超越朋友关系的举动，没想到路志铭却给她扣了顶那么不堪的帽子，她想起中午顾以峰说的感情的事没有标准答案，也不要去问别人，如今看来是对的，她问了顾以峰，顾以峰说她做的没有错，路志铭知道了也不会生气，结果。。。 “沈周翰他是我的朋友，我不许你侮辱他！”顾绍雪也生气了，气路志铭心理龌龊。 “我还是你老公呢，你为什么要侮辱我！”路志铭心里满是愤怒和委屈。 “你给我说清楚，我侮辱你什么了？！”顾绍雪快步走到路志铭面前，本就蹙起的眉头拧成了两团疙瘩，脸也涨的通红。 “你怎么知道咖啡馆二楼有休息的地方，你是不是去那里睡过？”被顾绍雪一激，路志铭的怒气占据了所有的理智。 顾绍雪浑身一震，不敢相信的看着路志铭，“你什么意思？” “我就问你是不是在那里睡过？”路志铭用颤抖的声音问顾绍雪，语气里已不是愤怒，而是痛苦，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你给我滚！”顾绍雪大力推了路志铭一下。 被顾绍雪一推，路志铭直接躺倒在了他身后的床上，顾绍雪还在气头上，又去拉他，“你滚！不许你躺我的床，你这个龌龊小人！” 路志铭冷笑一声，“对，他是英雄，我是龌龊小人”，他甩开顾绍雪拉他的手，挺起身便往外走，走到门口处，他迟疑了一下，如果就这么走了，肯定会惊动顾以峰，转念又一想，顾以峰既然提醒了他，肯定是知道顾绍雪跟沈周翰的事，说明他默认了顾绍雪的行为，何况他差点间接的害死顾绍雪，顾以峰心里怎么可能会没气，他还这么没自知之明的赖在顾家，想到这，路志铭头也不回的开门离开。 走出大门口，路志铭给京墨打了电话。 因着都喝了酒，顾以峰便让大家都住在家里，此时京墨正在跟苏钰，顾绍旭等一行五人躲在苏钰的房间玩骰子喝酒，起因是苏钰怕顾绍旭喝了酒‘乱来’，打算把顾绍旭喝倒，他就可以无压力的睡觉了。 顾绍旭就坐在京墨旁边，看到路志铭来电，喝的晕晕乎乎的她直接冒出一句，“不会是让你出去给他买套吧？” “你胡说什么呢！”冲锋剜了顾绍旭一眼。 “什么叫胡说，人家俩人是夫妻。。。”，顾绍旭正说着，京墨忽然像只离弦的箭一样冲出了房间。 苏钰则是听到了路志铭跟京墨说的话，只有一个字，‘走’，语气很重。所以他跟着京墨跑了出去，冲锋和连队也变了脸，霍的同时站起身，正准备跟着出去，苏钰又返了回来，对顾绍旭道，“你上楼去看看小雪”，紧接着又转身离开。 在大门口，五个人见到了穿着睡衣阴着脸靠在车边抽烟的路志铭。 看到京墨过来，路志铭把烟掐灭在门口的垃圾桶里，开门上了车，他原本是想一个人走的，但他不想让京墨留在顾家，因为京墨也是路家人。或许他还希冀着顾绍雪能追出来，告诉他她错了，她不该欺瞒他，但如果她追出来说了，他会原谅她吗？他不知道。至少此时此刻，他不会原谅她。顾绍雪说她现在不是曾经深爱他的那个小雪，是啊，她不是，以前的小雪会在他没走出房门时就抱住他，跟他撒娇，用力的吻他，现在的小雪别说抱住他了，他一根烟都抽完了，都没见到她追出来的人影。 苏钰眼疾手快，也开了门坐进去，刚坐进去，京墨就把车开走了，一南赶忙开车跟上，连队也要去开车，冲锋拉住他，“回家睡觉”。 连队不解冲锋的‘冷漠’，冲锋继续道，“他差点害死小雪，早就该走了”。 冲锋的心思，连队是知道一点的，便替路志铭开解道，“他又不是故意的，只能说那个陈衡君隐藏的太深了”。 “我们带小雪去美国那一晚，爸把大家召集到一起专门讨论了小雪的药是从谁手上被换掉的，他极其肯定的说不是从他手上被换掉的，我怀疑他就是故意隐瞒，不想承认自己的错误，要不是爸查出了陈衡君是王建章的女儿，及时监视了她，小雪就是好了也还会被她再害一次”，冲锋看着连队，生气道。 “好了，爸说过，不要把枪口对向自己人，都是一家人，他又那么喜欢小雪，怎么会故意隐瞒”，连队觉得路志铭不是那种人。 “什么一家人，就是领个证，又没办婚礼”，连队说的话，冲锋心里特别不受用。 连队不想再跟他争辩，扔下一句话，“再怎么样，他们两个也是夫妻，我们俩永远都是小雪的亲哥哥”，便往回走。 “就是因为我是小雪的亲哥哥，我才见不得她被欺负”，冲锋追上连队，分辩道。 连队叹了一口气，没有再接话，拿出手机打给了顾绍旭。 顾绍旭的手机落在了苏钰的房间，路志铭走后，顾绍雪就气呼呼的上床睡觉了，其实她只是闭着眼睛，顾绍旭进了房间以后，误以为她睡了，便倒头躺在了她身边，因为她已经喝晕了。 顾绍旭没接电话，连队也不好去顾绍雪房间，又叹了一口气回了自己房间，回去的时候顺便把准备去敲顾绍雪房门的冲锋给拉走了。 第170章 冰泉冷涩弦凝绝 “好好的怎么吵起架了？”苏钰问。看路志铭刚才的样子，除了两人吵架了，应该也不会有别的原因。 路志铭黑着脸看向窗外，没有吭声。 苏钰了解他的性格，这种时候一般得靠猜，于是又问，“因为你不教她玩骰子？”但好像顾绍雪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跟他闹这么大的脾气，即使闹了，路志铭应该也会哄她。 “不会是你要跟她。。。她不愿意”，苏钰停了下来，去看路志铭的反应，‘强顾绍雪’这种事他以前也做过一次，所以他才会往这方面猜想。 路志铭霍的掉转头看向苏钰，那眼神像是要杀人，开口道，“京墨，停车！”紧接着道，“你跟着过来，是来嘲讽我的吗？” 苏钰想说，“我跟来是安慰你的”，但好像他刚才说的话也不像是安慰他的，便急中生智道，“刚才顾绍旭打电话说小雪在楼上哭呢，问她因为什么她又不说，就让我来问你”。 闻言，路志铭的心口猛的一缩，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让京墨把车开回去，但这个想法又在一瞬间消失了，他冷笑一声，不去看苏钰，空洞的看向车厢的某处，悲苦道，“她又不是因为我才哭的”，又在心里道，“是因为她不得已跟他领了证，没办法跟沈周翰在一起了才哭的吧，他说她给他戴了绿帽子，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自己的清白，而是去维护沈周翰，她是因为他骂了沈周翰才哭的吧，总之，她不是为了他而哭的”。 “因为沈周翰？她见到沈周翰了？”苏钰试探着问道，虽说是试探，但他觉得八九不离十。 听到沈周翰的名字，路志铭像是被马蜂蛰了一般，痛呼道，“沈周翰，沈周翰，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提沈周翰！” 忽的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看向京墨，“那天我们的人撤回来的时候，小雪在哪里？” 此时京墨已经把车靠边停了下来，但他却像是没听到路志铭说话一样，沉默不语。 “京墨，我问你话呢！”路志铭眼底喷着火。 京墨知道瞒不住了，小声说，“顾小姐跟着沈周翰出去了”。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汇报！”路志铭气的浑身发抖，也怒到了极点，直接把手上握着的手机砸向京墨的头，“我养你干什么！养你来欺瞒我的吗？！” 说完他开门下车，走到驾驶门，开门，沉声道，“下来！”京墨应声下车，路志铭坐进去，关门之前，又道，“你走吧，你被解雇了！” 苏钰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慌忙劝道，“阿铭，你冷静。。。” 路志铭怒声打断他，“你也下车！” “我不下去”，苏钰道，“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能不能。。。”，话未说完，路志铭一脚油门就把车飞了出去。 一南把京墨叫上车，紧紧跟在后面，毕竟前面还坐着他的老板。 路志铭像疯了似的，把车飞到了听雪咖啡馆门前，一个急刹车后，他开门下车。 苏钰下车的时候，路志铭刚从后备箱的储物箱里拿出一根钢棍，苏钰直接拦在他面前，“阿铭，这是顾家的商铺，你冷静点”。 路志铭并不理他，越过他往前走，苏钰在他背后喊道，“你砸吧，砸了商铺顾伯不会饶过你的，陈衡君的事才刚过去，你想再错上加错吗？” 闻言，路志铭的身形一顿，停下脚步，苏钰趁机夺下他手里的钢棍，继续道，“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说出来，我们这么多人呢，还怕他一个沈周翰不成，他要是不仁，管他是不是英雄，休怪我们不义！” “我就是想把那两个字敲下来”，路志铭痛苦的，卑微的看着门头上‘听雪’那两个字。他的确是想把店砸了，可砸了店，他就会永远失去顾家的信任，失去了顾家的信任，他就会永远的失去顾绍雪。他觉得他活了26年，从没像今天这样活得这么窝囊。 “你先告诉我出了什么事，要是沈周翰的问题，我替你把店砸了，顾伯要是怪罪，我担着”，苏钰激愤道。 “走，去车上说”，苏钰把失魂落魄的路志铭拉上了车。 但路志铭还是一言不发，苏钰无奈，只好说，“不想说那就回家，你跑了，明天一早顾伯要是问起来。。。” “有什么可问的，你是不是觉得顾伯很希望我住在顾家？”路志铭苦涩的打断苏钰的劝慰，“你回去吧，我回家了”。 “去会所吧”，苏钰道。 路志铭故作轻松道，“我没事，你回去吧，顾伯不会问我去哪了，肯定会问你去哪了，要是真的问起我，你还能帮我打掩护”。 苏钰不接他的话，“那就去会所吧，今晚我都没喝尽兴”。 路志铭也不接他的话，坚持道，“我真的没事，你回去吧”。 苏钰看了路志铭几秒，开门下车，路志铭正要闭眼，苏钰开了驾驶室的门，路志铭惊道，“你要干嘛？我不去会所，我穿着睡衣呢”。 “那你说个地方”，苏钰发动车子。 “去我家吧”，路志铭本来是想着砸完咖啡馆就回家的。 “你家？” “我的住处”。 “哦”，苏钰松了一口气。 半个小时后。 “什么时候买的？真是不错”，苏钰在院子里走了一圈，赞叹道。 路志铭看着满院的花草，都是他跟顾绍雪从花市买回来的，叹息道，“从国外留学回来就买了，一直没来住过，跟小雪在一起后，带她来过一次，她很喜欢，我就说拿来做婚房”。 “其实小雪是个很单纯的人，有些事或许就是你想多了”，苏钰又趁机劝道。 路志铭勾了下唇角，但不是微笑，是苦笑，“她从来就不是个单纯的人，你永远不知道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后边藏着多少秘密”。 “好了，不说我了，你跟顾绍旭什么时候订婚？”路志铭觉得苏钰也有心事。 苏钰笑说，“你什么时候愿意喊我姐夫，我就什么时候跟她订婚”。 “那你这辈子也别结婚了”，路志铭说着，坐到了秋千上。 “那就一辈子不结婚，正合我意”，苏钰扶着秋千架，看向远处。 路志铭扭脸看向苏钰，问出了他早就想问的事情，“听顾绍旭说，你心里有个白月光，你什么时候有的白月光，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苏钰对上路志铭怀疑的目光，道，“你出国那两年”。 路志铭盯着苏钰看了几秒，似乎是在分辨他说的话的真假，“谁呀？哪里人？做什么的？” 苏钰没有回答他，而是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道德，明明不爱顾绍旭，还要跟她在一起”。 路志铭道，“如果我说是，你会作何解释？” 苏钰眼底闪过一丝苦恼，“没有跟她在一起之前，我就挣扎过很多次，顾绍旭这个人，你别看她谈过好几次恋爱，但她就是个恋爱脑，傻乎乎的，我要是不跟她在一起，我怕她被别人欺负，后来在一起后，我就想着，她只要开心就好了，她想跟我在一起，那我就一辈子守着她，但男女在一起，都逃不开那点事，虽然那点事不需要爱也可以做，但我告诉自己，在爱上她之前，不会碰她，像你之前说的那样，让顾绍旭等，等我爱上她，可最近一段时间，她催我催的很紧，我心里的愧疚感也多了起来，你心里很苦，我不比你好到哪去”。 路志铭沉默几秒，问，“是因为你心里那个白月光，你才没法爱上她吗？” 苏钰想了一会儿，道，“白月光我早就放下了，至于没爱上她，我之前也跟你说过，是因为跟她没有激情，具体来说就是没有像你对小雪那样，见不到她会想她，会费尽心思讨好她，会憧憬你们美好的未来，这些我都没有，我跟她在一起，像是处了二十几年的老夫老妻一样，她要做什么，我都随她去，像你之前不想让小雪坐地铁，我都觉得你很可笑，要是顾绍旭，她就是去坐火箭，我都不会拦她”。 路志铭从秋千上站起来，往屋里走，“那你就跟她说清楚，别耽误她，你怎么知道别人就一定会欺负她”。 苏钰跟上他的脚步，“你以为我不跟她说是我不想说吗？” 路志铭又想起顾绍雪欺瞒他的事，烦躁道，“你自己的事自己处理吧，我不想听了”。 苏钰走上台阶进屋，“刚才不是你要问吗？现在又不想听了，不过我可比你实在，你问什么我就说什么，不像你，遮遮掩掩的”。 路志铭突然站住，掉转头看向急刹车的苏钰，“你想听什么？” 苏钰看着路志铭又要喷火的眼睛，道，“我其实什么也不想听，只希望你跟小雪好好的，我没有爱情，就把爱情这个事寄托到你身上了”。 路志铭眼底的火苗弱了下来，道，“你不是要喝酒吗？走吧”，说着他带苏钰来到了负一层的酒窖。不是他不想跟苏钰说，是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说出来。 进到酒窖后，路志铭介绍说，“我这只有红酒，你将就一下吧”。 苏钰看着装潢精美，整整齐齐的码满了各种红酒的酒窖，不禁赞道，“你这婚房，当真不错，不管是院子，还是屋内，都很有家的感觉”。 路志铭捡了个座位坐下，“不过这栋房子已经不是婚房了”。 “什么意思？”苏钰心下一惊。 路志铭沉默了一会儿，憧憬道，“小雪她恐高，我想再选一处两层的，然后再把院子做成顾伯家那样的园林风庭院”，语气里都是温柔。 苏钰看着路志铭，心道，“爱情真是个很神奇的东西，纵然他们两人吵得再凶，他心心念念的还是她”。 第171章 凝绝不通声暂歇 接下来的几天，路志铭把全部心思都用在了工作上，晚上也是睡在公司的休息室，他不想回家，一回家刘岚就会问他什么时候把顾绍雪带回来吃饭，他也不想回他的住处，那里到处都是顾绍雪的影子，他把私人手机也关了机，只在晚上睡觉之前打开看看顾绍雪有没有找他。 顾绍雪找了他两次，都是夜里给他打的电话，他知道那是顾绍雪生病的时候老是做噩梦，夜里醒来就会习惯性的找他，但是顾绍雪已经忘了以前的事，所以她给他打电话，只是潜意识的，并不是真的想找他。 他知道那天晚上他说的话有点过分，第二天他就想去找她跟她低头道歉，但他更想她能主动找他，跟他解释，像以前那样，跟他说她只爱他一个人，他迫切的需要这份肯定来证明他在顾绍雪的心里位置很重，而且是唯一的，有且仅有的。 顾绍雪这几天也格外的忙碌，她让冲锋帮她把听雪咖啡馆接了下来，营业执照上登的她的名字，又让冲锋把休息室里的东西都腾空，重新布置了一下，办公区改造成了学习区，其他的地方都保持原样没有动，店长是顾氏集团旗下的一家酒店餐饮部的副经理白浅柠，冲锋不知道顾绍雪是一时兴起，还是真的打算接下来自己经营，而且重新招店长他不放心，就把白浅柠暂时借调了过来，并且把顾绍雪的真实身份告诉给了白浅柠，让她务必照顾好她，就这样，听雪咖啡馆重新开了业。 顾绍雪白天上课，中午过来咖啡馆午睡，偶尔也会请教白浅柠管理方面的知识。 陈楠嘉在请假一个星期后返回了学校，顾绍雪告诉她听雪咖啡馆的老板不做了，她让她家人接了下来，陈楠嘉并没有多问什么，因为在岳州，有钱人遍地都是，并且都很低调，只是她为着以后再也见不到杨子儒失落了好几天。休息室里，顾绍雪买了两张床铺，她让陈楠嘉把宿舍的东西搬过来住，陈楠嘉过意不去，就提出晚上的时候在店里帮忙，顾绍雪也没有拒绝。 没课的时候顾绍雪会和前段时间认识的陈憬琛还有陈楠嘉一起在学习区讨论学习上的问题，也会天南海北的聊些别的话题，庞秉文也经常过来客串些法律小常识，所以她每天过的都很充实，晚上只要沾到床就很快睡着了，偶尔也会想起路志铭，她也觉得自己不该瞒着他跟沈周翰出去玩，不管怎么样，她已经结婚了，她想过找路志铭解释，但一想到他那天晚上那般怀疑她甚至侮辱她她就气到不行，既然他不理她，她也不打算理他。 这天上午，路志铭睡到十一点多才醒来，因为这几天他已经不辩日夜了，困了就睡，醒了就办公。 陈辰进来拿路志铭签好字的文件时，接到了杨子儒的电话。 “中午借你会儿时间，陪我去相亲”，杨子儒道，声音里都是无奈和不高兴。 陈辰道，“我没空，让沈周翰陪你去吧”。 “周翰回部队了”，杨子儒顿了一下又道，“让你陪我去是有目的的，我要是看不上，你可以看看你喜欢不喜欢”。 “回部队了？什么时候？他不是。。。”，‘残疾了’三个字陈辰没说出来。 杨子儒知道他的意思，解释道，“回去读研究生了，至于组织上会怎么安排他，他们有纪律，我没问”。 “哦”，陈辰又想起了沈周翰，那个不爱说话不爱笑却谦谦有礼的帅气大男孩。 “那就说好了，中午十二点半在南岭路那个曼糖餐厅见”，杨子儒说完就挂断了，不给陈辰拒绝的机会。 陈辰把手机收进口袋，准备把文件拿走时，路志铭从休息室走了出来。 “路总”。 陈辰并不知道路志铭这几天都住在休息室，因为路志铭派他去港城配合警方调查陈衡君当时联合赵鑫在试剂上动手脚的事了，昨天晚上才回来。 陈衡君被警方带走以后，没有向警方招认一个字，也拒绝见王建章和陈峰，陈辰也没料到曾经和他一起并称为路志铭的左膀右臂的陈衡君竟然是个蛇蝎心肠的谋杀犯，更没料到港城事件是她一手策划的，买通仓库的员工将试剂的标签换了，然后陷害王迎雪，就连来公司闹事的人也是她安排的，为了让路志铭把她调回到岳州，不惜让人把她打伤住进医院，听办案的人说，这只是她做的其中一个案件，更是让他后背发凉，他想到陈衡君刚调来岳州时，公司里就有传言说陈衡君会把他总助的位置夺过来，现在想想，幸亏是陈衡君被抓了，不然他可能真的就是她下一个谋害的目标了。 “嗯”，路志铭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径直走出去。 陈辰接电话时没注意到休息室的门并不是紧闭的，所以他说的话路志铭都听到了，路志铭也是在刚才才又记起当初听雪咖啡馆是陈辰找他帮忙才租下来的，他不禁觉得讽刺，他的两个总助，一个差点害死他老婆，另一个的朋友是他的情敌。想到这，他便一刻也不想在办公室里待了。 来到地下室开车时，他发现京墨在车里坐着正在打游戏。 “不是把你解雇了吗？”京墨跟了路志铭五年，感情上他是不会真的把他解雇的，但他还是有点气他隐瞒他。 京墨把手机收了起来，不紧不慢道，“工资还没给我结”。 路志铭愣了一下，心里想笑但面上仍板着，“做错事了还想要工资？” “如果当时我向你汇报，我就有挑拨你和顾小姐关系的嫌疑，虽然我才回来一个多月，但我能看出来，顾小姐她很爱你。。。” “好了，去学校吧”，路志铭打断了他让人听了很舒服的辩解。 去学校的路上经过听雪咖啡馆时，路志铭发现咖啡馆已经营业了。 “她果然还是接了这家店”，路志铭心道，抬手看了下时间，已经十二点半了，顾绍雪说她中午会在那午睡，于是便让京墨把车靠边停下，他下车去了咖啡馆。 一进咖啡馆，白浅柠便认出了他，从前台走出来，恭敬的喊了一声，“路少”。 路志铭蹙眉看了一眼白浅柠，淡淡的颔了下首，往二楼走去，白浅柠在身后喊了一声，“路少，顾小姐不在店里”。 路志铭身形顿了一下，继续往楼上走，走到休息室门口，他正准备推门进去看看顾绍雪午睡的地方，结果听到里面有播放视频的声音。 “什么意思，故意让店员说她不在店里，这么不想看到他？”路志铭心道，不过转念又一想，顾绍雪不可能会跟店员说她们两个的关系，但店员又像是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狐疑着，路志铭敲了下房门。 “谁呀”，里面传出声音，但不是顾绍雪的声音。 紧接着路志铭听到有脚步声，他赶忙转身走到书架后面。陈楠嘉看到并没有人在外面，以为是客人不小心碰到门了，就把门又关上了。 路志铭走下楼问白浅柠，“你是顾家人？” 白浅柠点点头，微笑着说，“赵总让我过来帮忙的”。 “哪个赵总？”路志铭又问，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赵芳兵。 “赵冲锋赵总”，白浅柠依然微笑着回复道。 路志铭恍然道，“哦，你忙吧”。 “路少慢走”，白浅柠把路志铭送到门口。 路志铭回到车上，对京墨道，“我们去吃饭吧”。 京墨听着路志铭的声音很平和，又这么快就出来了，应该是没见到顾绍雪，便道，“南岭路那边开了一家餐厅，在网上挺火的，我们去那吃吧”。 路志铭苦笑一声，合着这几天就只有他一个人过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其他人都一切如旧。 半个小时后，京墨和路志铭一同走进了曼糖餐厅。 服务员在给他们领路的途中，路志铭发现餐厅里竟然同时坐着冲锋，顾绍雪，陈辰和杨子儒，四个人分成了三桌，冲锋对面坐着一个女的，杨子儒对面坐着一个女的，陈辰的对面坐着顾绍雪。 却说赵芳兵最近逼着冲锋相亲，早上在饭桌上又提起这个事，顾绍雪自告奋勇说她愿意陪冲锋去，冲锋便同意了，不过他也只是想着应付一下赵芳兵，不然她会每天跟他说好几次。 陈辰来的时候有些晚了，餐厅已经满员，他便和单独坐一张桌子的顾绍雪拼了桌，点过菜以后他才认出来对面坐着的竟然是他老板的女朋友，因为比照片上要漂亮好几倍，他才没有一下子就认出来，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她会一个人出来吃饭，也不敢跟她说话。 在陈辰来之前，杨子儒在他现在坐的位置上短暂的坐了一会儿，他告诉顾绍雪她托他带的东西他给沈周翰了，顾绍雪只淡淡的说了声谢谢，并没有向他打听沈周翰的任何事。 路志铭在往这边看的同时，陈辰和顾绍雪也看了他，顾绍雪赶忙从帆布包里拿出一本书挡住了脸，陈辰在狐疑她的举动的同时，发觉自己的处境很是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若是走，像是他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若是不走，那岂不是他正在做亏心事，跟老板的女朋友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老板还在他们不远处坐着看着他们。 幸好他们双方对面坐着的相亲人都是来应付的，吃过饭之后都双双说了结束语，顾绍雪和陈辰也都站起身，装作路人一样跟在了各自‘主人’的后面出了餐厅。 第172章 不识庐山真面目 在回学校的路上，顾绍雪问冲锋，“二哥，我觉得那个女孩挺喜欢你的，长得也可以，你喜欢她吗？” “我不喜欢她”，冲锋直截了当。 “哦”。 顾绍雪没劝他是因为她看到杨子儒也去相亲了，想到陈楠嘉那么喜欢他，他宁愿相亲也不跟她在一起，也似乎能理解冲锋的想法。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顾绍雪问。 冲锋沉默几秒，开口，“我不喜欢女的”。 “啊？”顾绍雪惊的杏目圆睁，嘴巴微张。 “我就是觉得女的太麻烦了，还得花心思去哄她开心，我每天忙的要死，哪有那么多时间哄人开心”，冲锋分辩了几句。 顾绍雪暗透一口气，白了冲锋一眼，嗔道，“你下次说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全”。 “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同性恋？”冲锋咧嘴笑了一下。 顾绍雪不答反问，“我也是女的，你是不是觉得我也很麻烦？” “我什么时候觉得你麻烦了？”冲锋惊惶道。 “我看你挺会哄我开心的，你怎么会说自己不会哄女孩子开心呢？”顾绍雪微挑了下眉，狐疑道。 冲锋道，“你是我妹妹，跟其他女人能一样吗？” 顾绍雪不解道，“你这是什么逻辑？亲密关系中夫妻感情是高于兄妹之情的，你看大哥，以前多疼我，再看现在，他多少天都不回家一趟”，说到这，顾绍雪又伤感道，“以后你和三哥都会结婚，肯定也都很久不回家一趟了，以前不理解为什么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是旁系亲属，而没有血缘关系的夫妻却是直系亲属，现在明白了”。 “你现在只是还没跟阿铭办婚礼，办过婚礼后你才是很久不回家一趟呢”，冲锋心里难过道。 听到路志铭的名字，顾绍雪立马变了脸，“谁要跟他办婚礼，他应该娶个祖上是酿醋的人家的女儿，不然家里的醋都不够他吃的”。 “他只要听说我身边有个异性，就会不高兴”，顾绍雪忍不住吐槽道，紧接着又问冲锋，“他以前也是这样吗？” 冲锋想说‘以前爸妈拘着你，除了他们几个，身边也没有其他异性，他哪有机会吃醋’，但他又怕勾起顾绍雪对父母的怨恨，便劝道，“爱情里的男人就是这样，占有欲很强，但并不是说你结了婚身边就不能有异性，而是要和异性保持距离，你也不用把这个当成是一种束缚，这是每个人有了恋人以后都要经历的”。 冲锋之所以如此劝顾绍雪，是因为那天晚上连队把他从顾绍雪门前拉走以后，直接把话挑明了，“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小雪她是我们的亲妹妹，收起你那点小心思，还有，跟家里所有人都要保持和睦的关系，不允许出现内斗，不听的话我会跟爸妈说，让他们把你赶出家门，你也不想想我们从小到大锦衣玉食的生活是谁给的，你对得起外公的养育，对得起爸妈的疼爱吗？” “我是喜欢小雪，但我是把她放在心里的，我就是不想看到阿铭欺负她”，冲锋辩解道。 连队道，“放在心里也不行，你跟她只能是兄妹情，而且哪有夫妻不吵架的，再有，顾家人是随便谁能欺负的吗？做好你一个哥哥该做的事，她们夫妻之间的事你少插手！” 也是在那晚，冲锋把他日日都带在身上的顾绍雪送给他的香包给收了起来，虽然顾绍雪当时也送了苏钰，并不是单独赠给他的，但他每每看到香包，就会有不该有的心思。 也是在那晚，冲锋才知道，他连把顾绍雪放在心里的资格都没有。 听了冲锋的话，顾绍雪又想起顾绍鹏也跟她说过类似的话，陷入了沉思。 下午的时候，陈辰秉着非必要不进路志铭办公室的原则待在助理办做事，结果路志铭打了内线电话叫他过去。 “路总，中午的时候。。。” “你家里也有产业，跑到我这卑躬屈膝的，不觉得委屈？”路志铭紧紧的盯着忐忑不安的陈辰。 陈辰愣了一下，后来反应过来他肯定是因为陈衡君的事调查他了，不过他也能理解，便分辩道，“路总，我是被您的人格魅力吸引了才愿意跟着您做事的”。 “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去港城配合警方调查吗？”路志铭语气沉沉。 陈辰恭敬道，“知道”。 路志铭沉默了几秒，道，“你写个辞呈，去财务那结下工资吧，需要什么补偿你跟我提，我都满足你，虽然你家里的情况也不缺我给你发的这点工资，但你跟了我一年多，就当是我个人的心意”。 “路总，我就是认认真真跟着您做事的，不会有别的什么心思”，陈辰不知道路志铭到底是因为中午的事还是因为陈衡君才让他走，但无论哪件事，他都觉得十分委屈。 “辰”，路志铭把目光调了柔和的色调，“你虽然是我的助理，但我一直拿你当兄弟，让你走不是我怀疑你什么，你是个很优秀的人，跟着我做事也一直都是兢兢业业，恪尽职守，我也很舍不得你，但是我家里最近出了点事，我不得不让你走。以后，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找我”。 路志铭说完，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陈辰，几秒后，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陈辰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到即将落山的太阳把天边的云彩都染红，他才朝着路志铭的背影深深的鞠了一躬，离开了办公室。 从英国回来之后，路志铭便有了辞退陈辰的想法，直到今天看到他跟顾绍雪坐在一起吃饭，他才下定了决心，但他并不是因为吃醋，而是陈衡君差点把顾绍雪害死给他造成的恐惧感再次向他发出阴森的吼叫声，或许陈辰不会害顾绍雪，但他经常会接触到他的行程安排，不能保证别人不会利用他去害顾绍雪，而且京墨也回来一个多月了，他打算让他接替陈辰的的位置。 陈辰走后，路志铭回了休息室，刚躺下闭上眼睛，就听到了敲门声。 是京墨。 “阿钰打电话找你”，京墨说着，把手里的电话递给路志铭。 “阿铭，顾绍旭跟我说王老师要跟着鹏泽基金的医疗队去甘城做志愿者”，苏钰在电话里说。 “哦”，路志铭淡淡道。 苏钰听着路志铭消极的语气，微微叹了口气，抬高声音道，“你是怎么回事，那天晚上在你家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又是怎么点头答应我的，答应了之后就天天躲在公司，电话也关机，你要干嘛？等小雪主动去找你？” “她又不想见我”，路志铭想起中午他在餐厅看到顾绍雪，她拿书挡住脸躲他，他的心立马又疼了起来。 “哎”，苏钰被路志铭气的想原地暴走，“女人都这样，喜欢口是心非，她说不想见你你就真的不去找她了？我劝你还是别谈恋爱了，出家当和尚去吧！” “她以前不这样，她以前。。。” “以前以前，你怎么老想着以前，阿铭，我现在就跟你说个事实，以前小雪一心一意喜欢你，爱你，不管你怎么样，她都一门心思在你身上，不是因为你有多优秀，是因为那时候顾伯拘着她，她身边就我们几个人，她没得选择，她就觉得你是天下最好的男人，但现在她接触的人多了，尤其是她那些同学，比你年轻，比你优秀的多了去了，你要是还这么自负，你信不信她分分钟就把你换了，不是每个男人都会像沈周翰那样把小雪让给你，你以为你跟小雪领了证她就是你的人了？你是忘了结了婚还是可以离婚的吧，更何况你们俩当初是迫不得已才领的证”。 “什么叫迫不得已才领的证，小雪她早就答应我要嫁给我，如果不是她生病了。。。” “我真的是要被你给气死，合着我刚才说的话都白说了”，苏钰拿起办公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接着又道，“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就不懂得接受现实呢？你敢跟我说当时你俩领证的时候，小雪是心甘情愿的？她都不记得你了，你对她来说就是个陌生人，陌生人，懂吗？你说你想再征服她一次，你就是这样征服她的？我看你也就能征服以前那个被关着的小雪。还有，你以为你一次次的作妖，小雪都包容你是因为什么，因为爱你吗？错！是因为她念着以前她对你的情，你以为你身边的人差点把小雪害死，顾家人还愿意接受你是因为什么，因为你优秀，无可替代吗？错！是因为顾家人念着以前你们两个的感情，念着顾家和路家多年的情分。这些话那天晚上我就想跟你说了，但我不想给你雪上加霜，想着慢慢开导你，你就明白过来了，谁知你竟是这般执迷不悟，你以为你是霸道总裁小说里的男主角，哪怕天天冷着脸女的都觉得你很迷人？你快醒醒吧！小雪只会觉得你很讨厌人！” “你才讨厌人！”虽然被苏钰点中命门，路志铭却不想在他面前承认，只好回骂了一句。 “我讨厌不讨厌不重要，重要的是小雪她现在非常讨厌你”，苏钰知道这次他是真明白了，松了一口气，呵呵一笑，又道，“这样，你喊我一声姐夫，我让顾绍旭把小雪约出来，你给她道个歉，伏个低做个小，小雪她宰相肚里能撑船，肯定就原谅你了”。 “你做梦去吧，我哄我的女人，不需要你帮忙”，路志铭嘴硬道。 苏钰又笑了一会儿，道，“男人哪，该硬的不应该是嘴，可你浑身上下，就数嘴最硬”。 “滚！”路志铭直接把电话挂断。 苏钰对着手机屏幕，道，“希望你等会儿来求我的时候也这么硬气”。 第173章 只缘身在此山中 路志铭把手机还给京墨，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开机，给顾绍雪拨了过去。 “喂”。 “你在哪？”路志铭听着电话那头一阵嘈杂。 “跟同学在外边吃饭，陈憬琛，你把你那边的辣椒拿来给我”，顾绍雪说着，把手机放到了桌子上。 “你还能吃辣椒？”陈憬琛惊讶道。 “她在关城长大的，关城人都能吃辣”，这是陈楠嘉的声音。 陈憬琛把辣椒小罐递到顾绍雪面前，顾绍雪刚舀了一勺，陈憬琛就把手收了回来，顾绍雪马上道，“你别拿走啊，我再舀一勺”。 “你少吃点辣椒吧，吃多了容易长痘，一长痘你就不漂亮了”，庞秉文在一旁插嘴道。 “漂不漂亮关你什么事”，顾绍雪佯怒嗔了一句。 “不漂亮憬琛就不喜欢你了”，庞秉文边开玩笑边看向一直对顾绍雪很殷勤的陈憬琛。 “你别胡说，小泽她有男朋友”，陈憬琛虽是如此说，但依然很缱绻的看了顾绍雪一眼。 “有男朋友怎么了，结了婚还能离婚呢，只要你锄头硬，就没有挖不到的墙角”，庞秉文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陈楠嘉抽出一支筷子往庞秉文头上敲了一下，怒道，“赶快闭嘴吧你，你个法学系的人这么没道德，以后也是个无良律师！” 顾绍雪这才想起路志铭正在给她打电话，心下一惊，低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手机，已经被挂断了，有那么一秒，她想回过去，转念一想，他肯定又吃醋生气了，便没再理会，继续吃饭。 如果说刚刚苏钰说的话路志铭只是心里有所触动，那么刚才这一通电话，让他觉得苏钰说的话已经变成了现实，他忍下刚才升腾起的怒气，又给顾绍雪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两下，顾绍雪便接了，“喂”，她的声音跟刚才一样，不带任何感情。 “你什么时候回家？”路志铭面上冷着，语气却很温柔。 “不知道，等下吃过饭看他们还有什么安排吧，你有什么事？”顾绍雪故意气路志铭，心道，“既然那么爱生气，让你气个够。” 路志铭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着‘低头道歉，低头道歉’，可却没管住自己一贯硬的嘴巴，“我回家拿我的衣服”。 顾绍雪一愣，再次故意道，“你回去拿吧，我都给你收拾好放你房间了”，不过这次她是生气的在说。 路志铭又深吸了两口气，道，“好”。 这次不等路志铭挂电话，顾绍雪直接把电话掼到了桌子上。 “怎么了？跟男朋友吵架了？”陈楠嘉小声问。 顾绍雪沉脸道，“没有”。 “你这男朋友真不知好歹，你要是我女朋友，我天天把你供着。。。”庞秉文正说着，顾绍雪一记眼刀飞过来，他立马闭了嘴。 “就算全天下男人都死光了，小泽也不会看上你”，陈楠嘉瞪着庞秉文嫌弃道。 “你。。。”，庞秉文气的涨红了脸，侧头对旁边的陈憬琛道，“听到没有，她让你去死呢”。 陈憬琛没理会他，只是很心疼的看着脸色发白的顾绍雪。 “你们吃好了没有，我准备回家了”，顾绍雪看了一眼陈楠嘉她们三个，从包里拿出纸巾去擦嘴上的油渍。 “才七点多，我们去君悦会所唱歌吧，我请你们”，庞秉文看了下时间，提议道。 “你们法学系清闲，我还要回家做作业”，顾绍雪白了庞秉文一眼，站起身把帆布包挂在肩头，抬腿便往外走。 “那我送你回家吧”，庞秉文跟着走出来，给顾绍雪指了一下马路对面的一辆豪车。 “你的车留给你女朋友坐吧，我男朋友来接我了”，顾绍雪给庞秉文指了一下马路对面保镖的车，不过不是豪车。 “不是吵架了嘛”，庞秉文小声嘀咕道。 “谁告诉你我们吵架了，我们俩好的很”，顾绍雪撇了庞秉文一眼，转头对陈憬琛道，“交给你个任务，把楠嘉安全的送回学校”。 “送什么，他也要回学校，我们一起走着就回去了”，陈楠嘉脸上悄悄浮上一朵红云。 顾绍雪把陈楠嘉的微表情尽收眼底，笑说，“那我先走了，到学校了给我发个微信”。 “你赶快走吧，别让男朋友等着急了”，陈楠嘉看到顾绍雪脸上的坏笑，嗔了她一句。 顾绍雪笑着转身离开，庞秉文跟她一道走到马路对面，保镖看到顾绍雪走过来，下车给她开门。 路边的灯光比较昏暗，庞秉文装作不经意的一直往保镖脸上瞄，想看清顾绍雪的‘男朋友’长什么样，保镖用余光看到，扭头瞪了庞秉文一眼，庞秉文感觉他的眼神像刀一样，吓得赶紧上了自家的车。 顾绍雪回到家，先去衣帽间看了下放有路志铭衣服的橱子，发现衣服都还在，气恼之下，她拿出一个床单铺在床上，把他的衣服全部打包，她本来想按照在电话里说的那样放到他楼下房间的，又怕顾以峰和赵芳兵看到问她，便把衣服拖到了阳台上。 做完这些，顾绍雪洗了澡换上家居服，去书房开始做作业。一直到十点多，她准备睡觉了，路志铭才一身酒气的回来。 “你给我出去”，顾绍雪从床上跳下来，把路志铭往门外推。 “我来拿我的衣服”，路志铭轻轻把顾绍雪拉到一边，又返回卧室。 顾绍雪挡在他身前再次用力推他，“你衣服在楼下，你给我出去”。 路志铭愣了一下，转身走出去下楼，不过他不是拿衣服走人，而是要把衣服拿上来，他刚一出门，顾绍雪便把卧室门关上并且反锁住。 顾绍雪坐在床头等了一会儿，听到书房有脚步声，又等了一会儿，没声音了，她便躺下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顾绍雪忽然醒了过来，是被一阵剧烈的心口疼疼醒的。 梦里，她面前站着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是以前那个顾绍雪，她眼中含着泪，哀求她，“小雪，他说错话了，你惩罚他一下就好了，别一直惩罚他，我会心疼，他也是个要强的人，不过他很好哄，他生气的时候你亲他一下，他马上就好了”。 “他不是说错话了，他是不相信我，甚至还侮辱我，你以前没告诉过他沈周翰的事吗？还是你忘了当初你仇恨爸妈的时候，给沈周翰写信哭诉，他一封邮件一封邮件的发过来安慰你，鼓励你，他陪了你整整四年，你都忘了吗？我不知道当初你来岳州以后为什么没让大哥帮着找他，就算他是部队的人，大哥也有办法找到他，他受了很重的伤你知道吗？他一条胳膊都没有了，你为什么没有去探望他？你怎么可以不去探望他？或许你有了路志铭就忘了他对你的恩情吧，但我没有忘，也不会忘，我会记一辈子，我瞒着路志铭出去跟他玩，跟他吃饭，也是因为路志铭他太小心眼，二哥说恋爱中的男人都是这样，难道人一旦谈恋爱，连感恩之心都不能有了吗？那天晚上我本来是要敞开心跟他聊聊沈周翰的事，你听他都说了些什么不堪的话，你喜欢惯着他，我可不惯着他”。 “我没有，我没有忘了沈周翰，我没让大哥找他是因为他。。。” “你别狡辩了，你就是忘了，在美国的时候，我从病床上醒来，就让大哥帮着找他，大哥说以前从来就没听你说过有沈周翰这么个人，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人，只顾着跟路志铭谈恋爱，你看看你把他都惯成什么样了，还让我哄他，他以为他是谁，我看他就是欠收拾！” “我跟你说我没忘我就是没忘，你不信你可以问阿铭哥，但是来到岳州以后，沈周翰的事我谁都没告诉，也就是因为我一直瞒着他，他才会对沈周翰耿耿于怀，直到我病了，感觉时日无多了，为了让他打开心结，我才告诉了他，这个事责任在我，你别怪他，看在我的面子上，你饶他这一次，我觉得他肯定也知道自己错了，就是嘴硬不肯低头，你不哄他也可以，他跟你道歉的时候，你跟他说句软话，他现在还不适应你的脾气，以后慢慢的他就习惯了”。 “我跟他领证，刚开始我都不认识他就允许他亲我，还想着怎么去适应他，跟上他的脚步，他生病我照顾他，他跟我耍诈我都没跟他计较，哪件事不是看着你的面子，可我不是你，咱俩都是外公带出来的兵，你怎么来了岳州就变得柔弱了”。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对面的顾绍雪突然就变了脸，“如果不是我病了，爸到现在还关着你，你现在的自由身是我用命换的！你觉得阿铭哥不好，我觉得他很好，我病的快死了，他都从来没放弃过我，整夜整夜的守着我，他是经历过我好几次生死的人，所以他很敏感，你把他忘了，他心里害怕，害怕再失去你一次，他的这种害怕不是一天，也不是两天，在我生病的时候，他几乎每天都在经历，你没经历过他经历的，所以你体会不到他心里的痛”。 “好了，我知道了，我也喜欢他，但我有我喜欢他的方式，你别管了”。 对面的顾绍雪又变了笑脸，笑脸逐渐模糊，直至消失不见。 “他真的走了吗？闻着他身上的酒味，应该是喝了不少酒，刚才看他走路也是一摇一晃的”，顾绍雪心道。这么想着，她起身下床。 打开卧室门时发现书房里有亮光，是书桌上的台灯亮着。借着微弱的光线，顾绍雪看到路志铭蜷缩在沙发上，身上裹着毯子，她轻脚走过去，蹲下身子，待看到他疲惫憔悴的倦容时，她捂紧了心口。 第174章 和和琴瑟重修好 顾绍雪抬手轻轻抚上他紧锁的眉头，他身上已经没有了酒味，是淡淡的甜扁桃味，跟她浴室里的沐浴露是一个味道，沿着眉头她又抚上他高挺的鼻梁，一路来到他好看的唇，低头吻了上去。 也就一秒钟，顾绍雪便抬起头，正准备再看他一会儿，发现路志铭已经睁开了眼睛正在看她，顾绍雪慌忙站起身，结果起的太急，腰部一下子撞到了身后的茶几上。 “咝。。。”顾绍雪疼的五官紧蹙，弓着腰倒吸一口凉气。 “磕到哪了？”路志铭霍的翻身下来去扶顾绍雪。 顾绍雪左手扶着腰，右手去抓路志铭的胳膊，睁眼之间，她看到路志铭竟然裸着身子，浑身上下只有一条内裤。 “你怎么不穿衣服啊”，顾绍雪又惊又羞，慌忙忍痛转身。 “我的衣服都在你房间，没衣服可穿”，路志铭说着，打横抱起顾绍雪往卧室走，顾绍雪想挣扎，奈何实力不允许，腰快被撞断了，但嘴还是灵活的，“你这个流氓，你放我下来”，虽这么喊着，她的胳膊却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所以喊得特别没有底气。 路志铭把顾绍雪放到床上，笑说，“我是你老公，不是流氓，再说，我不穿内裤的时候你都见过，不用害羞”。 “我什么时候见过你。。。”顾绍雪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上次她在浴室门口看到他一丝不挂的画面，脸红只需一秒钟，而且直接红到了耳根，只得拿被子蒙住头，“你赶快去穿衣服”。 隔着被子，顾绍雪听到了路志铭低低的笑声，她握紧拳头在心里暗骂，“路志铭你这个死老六，看我等下怎么收拾你”。 “你把我衣服放哪了？”路志铭问。 顾绍雪听他的声音，他人就在她旁边，便没有掀开被子，“在阳台上”。 一阵脚步声之后，顾绍雪又听到路志铭的声音，“你这人怎么这样，这西装我明天要穿的，你就这么给我乱堆到一起”。 顾绍雪‘扑哧’笑出声，心道，“活该，谁让你骂我，还嘴硬”。 紧接着顾绍雪又听到一阵脚步声，她听出他离开了房间，立马把脑袋从被子里了伸出来。 过了二十分钟，路志铭返了回来，不过他已经穿上了睡衣，脸上还有未消的怒气，这一切都是顾绍雪透过浓密的睫毛隐隐约约看到的。 “你今天晚上过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生气吗？你是属河豚的吗？怎么那么爱生气？”顾绍雪翻身下床，走到衣帽间，对着正在整理衣服的路志铭道。 “我是来给你道歉的”，路志铭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身，眼底的温柔遮住了怒意，“对不起，我不该不信任你，也不该说那样的话伤害你”。 顾绍雪心里立马柔软了一片，但她早就下定决心不会轻易原谅他，狠了狠心道，“你道歉道早了，我给你织的帽子还没完工呢”。 “什么帽子？”路志铭诧异道。 顾绍雪勾唇笑了一下，拉着路志铭的手走出衣帽间，“我拿给你看看”。 等路志铭像拆套娃一样打开层层包装，他的手像是被烫到了一样，被他甩到地上的帽子就是烫他手的开水。 “你扔了干嘛？不喜欢吗？”顾绍雪忽闪着一双大眼睛，问已经变身河豚的路志铭。 “顾绍雪，你什么意思？”路志铭咬着牙问。 顾绍雪气定神闲，微笑着说，”不是你说你要戴绿帽子吗？我就快马加鞭赶紧给你织了，怎么？是样式不喜欢，还是花纹不喜欢？” “你。。。”路志铭黑着脸，嘴唇不停的翕动着，却是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你看你看，你又生气，你个大男人还没我一个女人心胸宽广，你骂我，我还给你织帽子，为了织这个帽子，我在网上学了两天教程呢，还精心挑选了个翠绿翠绿的颜色。。。” “你能不能别说了，我已经给你道歉了！”路志铭此时是又气又悔又羞。 “我可以不说，但你得接受我给你的惩罚”，顾绍雪收了笑容，直视着路志铭带火的眼睛。 “可以，你给我什么惩罚我都接受，只要你别再提之前的事”，路志铭坚定的说。 ”好，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一言九鼎，你现在就带着你的衣服离开这里，明天上午九点钟，我们两个去民政局离婚！” 路志铭脸色骤然变白，大声道，“我不同意！我不走！我不离婚！”说着，便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下，嘴里一直念叨着‘我不走，我不离婚’。脑子里想的是他去找苏钰，苏钰拍着胸脯给他保证的话，‘你回到家就给他道歉，她不接受你就一直道歉，她要赶你走，你就死皮赖脸赖在那，不出一个小时，她准原谅你’，如今，他已经不是死皮赖脸，而是没皮没脸了。 顾绍雪本来要去拉他，心口又开始疼起来，有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可以了，够了，别再折磨他了，他已经知道错了，你忘了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了吗？” 这个声音像是孙悟空的金箍棒一样在路志铭身边画了个圈，使得她近身不得他半步，她只得去把灯关了，背对着他躺到了床上。 刚躺下，路志铭便从背后大力抱住她，准确的说，是大力箍住了她，顾绍雪惊呼一声，条件反射的想用胳膊肘顶他然后挣脱，却发现他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紧接着，脖颈上有温热的液体滑过。 他哭了。 “小雪，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离开我”，路志铭低声的在她耳边呢喃，声音里灌满了恐惧。 顾绍雪此时才切身体会到他的害怕，他没有生气，也没有嘴硬，只有害怕，她觉得他抱住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棵救命的稻草。 “你以后还说不说那样的话了？”顾绍雪软下声音问。 “不说了，再也不说了”，路志铭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带着哭腔求饶。 “你先松开我”，顾绍雪轻轻挣了一下。 “我不松”，路志铭又加重了箍的力度。 “咝。。。你弄疼我了”。 路志铭慌忙松开，“哪里疼？”下一秒，怀里的人转了个身，他的怀抱空了一下又迅速被填满，他的眼前亮了一下又黑了。 顾绍雪的唇吻上他的唇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像是一条被搁浅在岸上的鱼又被扔回了小溪里，他大口大口的吮吸着甘甜的泉水，好让自己重获新生。 他刚开始吻的很凶猛，后来又变温柔，再后来又变得很热烈，顾绍雪刚开始在他怀里，后来趴到了他身上，再后来路志铭压在了她身上，直到路志铭没忍住用力顶了她一下，她才把他推开。 “你别动，我不碰你，让我抱一会儿”，路志铭喘着粗气颤抖着把顾绍雪重新拉到怀里。 顾绍雪软软的窝在路志铭的怀里娇喘。 两人都在极力忍着生理以及心理上的欲望。 片刻后，顾绍雪道，“我也有错，不该隐瞒你”。 路志铭低哑着嗓音道，“是我不好，没有给你足够的信任，我还小心眼，做事还冲动，嘴硬，脾气也不好，我以后会改”。 顾绍雪对上路志铭深邃明亮的眸子，微微勾了下唇，道，“我以后会给你足够的安全感的，关于沈周翰的事，我们明天晚上再说，我现在给你讲几个笑话，你要不要听？” 沈周翰的事若真的讲起来，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而且她也不太清楚她以前是怎么跟路志铭说的沈周翰的事，她只想两人在今晚能以轻松的心情入睡。 “好”，路志铭轻轻吻了一下顾绍雪的额头。 顾绍雪清了下嗓子，正准备开讲，一个字还没说，就‘扑哧’笑出声，而且笑得停不下来。 路志铭笑着嗔道，“讲笑话不是应该听的人笑吗？你自己倒先笑个不停，而且你一个字都还没讲”。 “好，我讲”，顾绍雪停住笑声，认真道，“说曹操携曹冲拜访刘备，进门的时候。。。哈哈哈”，刚说一句，顾绍雪又憋不住开始笑，路志铭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一脸懵圈的看着她。 顾绍雪笑够了，又开始讲，“进门的时候，曹操说，曹操说。。。哈哈哈哈哈”。 “曹操说，曹操携幼子前来拜访。。。。哈哈哈哈”。 “刘备说。。。。哈哈哈哈”。 “刘备说，来都来了，你还带什么水果呀。。。哈哈哈哈”。 路志铭断断续续听完顾绍雪笑的时间比讲笑话时间还长的笑话，发自内心的诚恳的问她，“什么意思，笑点在哪？” “幼子，柚子啊，哈哈哈哈哈，水果里的那个柚子，哈哈哈哈哈”。 路志铭反应了几秒，也跟着笑了起来，并且抖动了几下身子，道，“好冷”。 “我抱抱你，你就不冷了，哈哈哈哈哈”，顾绍雪抱住他，把头埋在他胸前。 接下来，整个房间里都是顾绍雪的笑声。 “你别笑啊，继续讲”，以前从来没人给路志铭讲过笑话，最多就是苏钰会跟他讲些荤段子，虽然顾绍雪讲的笑话很冷，但他想听她的笑声。 “好，下面这个笑话我让你有点参与感”。 “你说”。 “问，一块姜被切成了四块，变成了什么？” 路志铭认真的想了一下，说，“变成了什么？” “变成了。。。变成了。。。哈哈哈哈哈，变成了姜姜姜姜，哈哈哈哈哈。。。” 路志铭把笑的浑身颤抖紧紧抓着他衣服前襟的顾绍雪抱紧，跟着笑起来，不过，他不是因为笑话好笑才笑，是因为心情彻底放松而笑。 第175章 唧唧鸳鸯小别离 等顾绍雪笑够了安静下来，路志铭小声说，“老婆，我想吃你给我煮的云吞了”。 “你晚上没吃饭吗？”顾绍雪揉着笑痛的肚子问。 “两天没吃饭了”。 “你中午不是。。。”顾绍雪停了一下，看着路志铭眼底的可怜兮兮，嗔道，“活该，谁让你小心眼爱吃醋，自己下楼去煮”。 “我想吃你给我煮的”，路志铭近乎撒娇道。他没解释中午没吃饭是为了追出门外多看她一眼，然后就没再回去。 顾绍雪口嫌体直正的下楼煮了碗云吞端上来，路志铭坐在书房的沙发上几乎是狼吞虎咽的给吃完了，连汤都没剩，最后还赞叹了一句，“老婆煮的云吞就是好吃”。 “老土”，顾绍雪白了路志铭一眼。 路志铭愣了一下，这话顾绍雪以前常说，便轻车熟路的接了一句，“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土到极致就是潮吗？” 睡之前，顾绍雪又给路志铭讲了好几个冷笑话，直到第二天早上在餐桌上，顾绍雪还是乐此不疲。 “妈，我问你个问题”，顾绍雪一本正经的问坐在她对面的赵芳兵。 “嗯”，赵芳兵温和的说。 “这个世界上有没有真龙？” “脑筋急转弯？” “嗯”，顾绍雪极力憋着笑。 赵芳兵认真的想了一下，又看了一眼顾以峰，顾以峰用眼神告诉她，他也不知道，便带笑问，“有吗？” 顾绍雪道，“有啊，隔壁王大爷就是真聋啊”。 说完便自顾笑了起来，结果整个饭桌上只有她一个人在笑，顾绍旭问路志铭，“她怎么了？笑什么？”她虽然get到了冷笑话的点，但她没觉得很好笑。 顾以峰和赵芳兵反应了几秒，也微微笑了起来。 路志铭宠溺的看了一眼笑得停不下来的顾绍雪，解释道，“她同学给她讲的冷笑话，已经笑一晚上了”。 闻言，顾绍旭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她心里想着她什么时候也能和苏钰躺在一起谈笑一个晚上。 正想着，她的电话响了，待看到来电人时，她立马站起身，亮着眸子道，“爸，妈，我吃好了，现在就出发”。 “你等下，我跟你妈去送送你”，顾以峰和赵芳兵也站起身。 “大姐要去哪里？”顾绍雪收了笑，跟着站了起来，看向顾绍旭。 “去甘城出差”，顾绍旭说着接通了电话，“喂”。 路志铭忽的变了脸色，迟疑了一下，对顾绍雪道，“等下让家里人送你去学校，公司8点钟有个会要开，来不及送你了”。 “好”，顾绍雪点点头，跟着大家一起出门送顾绍旭。 苏钰的车停在大门口，看到众人走出来，他立马开门下车，恭敬的跟顾以峰和赵芳兵打了声招呼，“顾伯，芳姨”。 “嗯”，顾以峰淡淡的颔了下首，转头对顾绍旭道，“记住我昨晚交代你的话，到了给家里报个平安”。 “知道了，爸”，顾绍旭已经迫不及待要上苏钰的车了。 路志铭跟苏钰交换了下眼神，又捏了下顾绍雪的手，“我去公司了”。 因着有苏钰送顾绍旭，顾以峰和赵芳兵便返回了家。 在医疗队集合地点，路志铭见到了顾绍鹏和王建章，王建章远远的看到路志铭，没有过来跟他说话，只站在原地看了他几秒，转身上了医疗队的车。 那辆车上还坐着陈峰。 隔的远，路志铭没有看到王建章脸上的表情，只看到他满头的白发，很刺眼，也很刺心，顾绍鹏告诉路志铭，王建章报名医疗队的志愿者，是在替陈衡君向顾家赎罪。 鹏泽基金援助甘城的项目在两个月之前就开始向全社会招募志愿者了，王建章从美国回来后从医院辞职，原本就是要参与这个公益项目，不过刚开始他是想替陈峰赎罪，没想到如今变成了他和陈峰一起替陈衡君赎罪。 这边厢的苏钰和顾绍旭正在依依不舍的话别，苏钰指着一南和南风一起往车上搬的十几个行李箱，道，“我妈知道你要去甘城，就给你准备了些常用的东西，到那边你要是还缺什么，你给我说，我给你寄”。 顾绍雪心里感动着面上却嗔道，“我又不是去旅游，到时候忙起来兴许饭都来不及吃”。 “再忙你也得吃饭，不吃饱怎么会有力气干活，回来的时候你要是饿瘦一斤，我可不理你了”，苏钰想到她这次去援助的乡镇都是条件比较艰苦的地方，心里就不好受，虽然顾绍旭不是娇生惯养的人，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从小也是被宠着长大的，他真怕她去了不适应。 顾绍旭一听，立马急了，拧眉道，“我可以答应你再忙也吃饭，瘦了或者胖了我可控制不了”。 “好好好，你只要别因为忙不吃饭就行”，苏钰看到远处的车队已经集合完毕，便把她揽到怀里，做最后的叮嘱，“到了给我报个平安，空闲了给我打电话，照顾好自己”。 “阿旭，赶快过来集合，就等你了”，顾绍鹏在远处喊道。 顾绍旭扭头应了一声，又快速的往苏钰脸上亲了一下，便笑着跑开了。 苏钰微笑着看着她的背影，由近及远。 路志铭走过来，啧啧道，“还说坐火箭你都不会管她，刚才也不知谁俩在那卿卿我我难舍难分的，这么多人看着呢，也不避着点”。 苏钰挑眉道，“看你这满面红光的，是不是得感谢一下我这个军师”。 “我昨晚可是靠我自己的本事，你说的那些我一个都没用，最后我不但得到了她的原谅，她还亲自给我煮云吞吃”，路志铭得意道。 苏钰看了路志铭几秒，勾唇道，“回头我问问小雪，看你的本事是什么，回头我也学几招回来哄顾绍旭”。 “我的本事你不问我，问她干什么”，路志铭脸不红心不跳强作镇定道。 “因为小雪不会说谎，你嘛”，苏钰笑着摇摇头，一副早就看穿了你的表情，紧接着他掏出一支烟递给路志铭，又往车队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靠在车身上抽起烟来。 路志铭抽了一口烟，道，“我跟你讲个笑话，你要不要听？” “荤的还是素的？” 路志铭没有回答他，笑着问，“说，小王去理发店剪了个中分，然后他就变成了什么？” 苏钰奇怪的看着有些幼稚的路志铭，蹙眉道，“你的本事不会是讲笑话吧？” “你先说他变成了什么？”路志铭肩膀一抖一抖的，再次问苏钰。 苏钰被路志铭的笑感染的也笑了起来，“变成了什么？” “变成了小全，哈。。。咳咳咳”，路志铭忘了自己在抽烟，没等笑出声，就被烟呛到了喉管。 苏钰白了路志铭一眼，“你就靠这烂梗把小雪哄好了？” 路志铭只是笑，要是他说是顾绍雪为了哄他给他讲的，那他肯定比冷笑话好笑多了。 “你们俩在聊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顾绍鹏看着医疗队走远，才放心的返了回来。 “你问他”，苏钰看向路志铭。 路志铭现在才体会到讲冷笑话的乐趣，还真的是讲的人笑个不停，听的人只会觉得有点冷，还会觉得讲笑话的人有点神经质。 顾绍鹏看了路志铭几秒，道，“小雪最近身体还好吧？” 路志铭收了笑，想起前几天顾绍雪睡觉醒来忽然喊他‘阿铭哥’，便道，“挺好的，她好像在慢慢恢复记忆，性格也变得开朗了”。 对顾家人来说，没人愿意让顾绍雪恢复记忆，毕竟都是些不好的回忆，但对路志铭来说，他跟顾绍雪认识后的每一天都是难忘的，所以顾绍鹏微笑着说，“那就好，我听说她把咖啡馆接了下来，这几天我过去看一下”。 路志铭不知道顾绍鹏说的话是在警告他还是有别的意思，斟酌了一下才道，“嗯，这事她跟我说了”。 “嗯”，顾绍鹏点点头，走到自己的车前，转头道，“都回去该忙什么忙什么吧”。 “大哥慢走”。 “大哥慢走”。 路志铭和苏钰齐声跟顾绍鹏道别。 路志铭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苏钰，“怪道你刚才跟顾绍旭那么亲密，做给大哥看的吧”。 苏钰把最后一口烟抽完，掐灭后扔进垃圾桶，睨着路志铭道，“我要说我不是做给大哥看的，估计你也不信，不过无所谓，你现在才是顾家重点考察的对象”。 路志铭苦笑道，“都说成长很痛，经历了才知道到底有多痛，你没经历过我经历的，所以你体会不到我心里的痛，成长终归还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谁也不要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去评价当事人，如果你是当事人，或许也未必能做到全身而退”。 苏钰道，“我确实无法切身体会你心里的痛，抛开以后我们俩是连襟，我们还是一辈子的兄弟，你我其实是互为旁观者，以后我若是跟顾绍旭发生矛盾，我相信你也不会做个冷眼的旁观者”。 “你说我嘴硬，你又何尝不是，嘴上说的云淡风轻，心里还是有顾绍旭的，以前有没有我不知道，此时此刻绝对是有的”，这话路志铭是作为旁观者说的。 苏钰笑笑，没接路志铭的话，转而揶揄道，“若是小雪说要去甘城，你肯定会板着脸说‘不许去’吧”。 路志铭同样也是笑笑没有说话，开门上了车。 苏钰上车后，拿出手机给顾绍旭发了条微信，【行李箱里我都给你放了个小礼物】。 第176章 听雪楼里遇痴怨 顾绍鹏当天中午就来了咖啡馆，一进门，就被顾绍雪扑了个满怀。 “不是说了让你在二楼等我吗？跑下来干什么”，顾绍鹏惊的赶忙把顾绍雪拉开，又左右看了看，发现除了白浅柠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其他的客人都没注意到他们，他才松了一口气。 顾绍雪挽住顾绍鹏的胳膊，不以为意道，“被人看到我就说你是我男朋友”。 “都结了婚的人了，还像孩子一样胡闹，像什么话”，顾绍鹏沉着脸嗔道，在经过前台时看了白浅柠一眼，白浅柠点头会意。 顾绍鹏和顾绍雪上了二楼后，白浅柠在二楼楼梯口处放了个警示围栏，上面贴了一张纸，纸上写着：二楼正在维修，暂停开放。 “你什么时候回家？”刚一坐下，顾绍雪就‘质问’道。 顾绍鹏笑说，“你这话应该问阿铭吧？” 顾绍雪骨碌了下眼珠，撅嘴道，“他欺负我，你管不管？” “顾总，顾小姐”，白浅柠送了两杯茶水上来。 顾绍鹏含笑点点头，等白浅柠走后，他道，“我怎么听阿铭说，是你把他收拾了呢”。 顾绍雪心下一惊，“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待看到顾绍鹏低头偷笑，顾绍雪才发现自己‘不打自招’了，立马变了脸色，把嘴一瘪，气呼呼的站起来就要走，被顾绍鹏一把拉住。 “我的意思是说，他敢欺负你，你肯定就收拾回去了”，顾绍鹏笑着把顾绍雪按回到椅子上，然后认真道，“这个二楼我建议你改成雅间，再找个做甜点的师傅，把消费档次提高上去，我保证营业额能翻个几番”，顿了一下，又道，“还有，把店名改了，休息室也撤掉”。 顾绍雪知道顾绍鹏说这番话的用意，便解释说，“我接这家店最初的原因是沈周翰突然走了，心里有些伤感，当时没顾及到路志铭的感受，我跟他道过歉了，不过真正接下这家店是因为我跟我一个室友，也是我的好朋友，跟另一个室友闹了点矛盾，我跟她都不太想在宿舍午休，刚好店里有个休息室，而且如果想跟朋友一起聊天，也有个安静的地方”。 顾绍鹏道，“改成雅间也不会影响你跟同学聊天，到时候单独给你留出一间，休息室你要留也可以，但只能你一个人住”。 “为什么？”顾绍雪不解。 顾绍鹏眉宇间添了几分严肃之色，“你让你同学来住是出于好心，不过据我了解，她晚上也在这住，她住在这里一天，你就要为她的安全负责一天，你负的起这个责吗？” 顾绍雪沉思片刻，道，“那我也不在这住了，回学校跟她一起住宿舍”。 “你接这个店没跟爸说吧？”见顾绍雪低下了头，顾绍鹏继续道，“虽然你是个成年人了，但你现在毕竟还在读书，社会经验又少，你二哥他宠着你，什么事都由着你，但你自己在做事情之前也得三思而后行，不管是同学还是朋友，最好不要牵扯到利益，你让她住在这里，又允许她在这里打工，看似是扯平了，实际上未来会发生很多不可知的矛盾，而且你们的主要任务是学习，她晚上来这里打工，学习怎么办？” 顾绍雪撇撇嘴，“知道了”。 顾绍鹏抬手摸了摸顾绍雪的头，微笑着问，“是不是觉得大哥太啰嗦了？” “没有，是我考虑不周”，顾绍雪埋下眼睛，眼底有些许的伤感。 “店名你跟阿铭商量着取，他跟你一样，很有才华”，顾绍鹏温柔的说。 顾绍雪猛的抬起头，忽闪着大眼睛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俩已经商量好店名了？”停了一下，顾绍雪紧盯着顾绍鹏，“我现在高度怀疑你在来之前跟路志铭串好了口供”。 顾绍鹏愣了一下，举起双手，“大人我冤枉啊”。 实质上，早上路志铭在回公司的路上，便给顾绍鹏打了电话，说了自己对咖啡馆进行改造的想法，以及顾绍雪同学住在那里的安全问题，本来他想自己跟顾绍雪提的，但两人刚和好，他怕她又误会他吃沈周翰的醋，顾绍鹏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上给了他答复，‘嗯，我知道了’。不过商量好店名这个事，他确实不知。 顾绍雪扑哧笑出声，挑了下眉问顾绍鹏，“大哥，我问你个问题”。 “嗯，你说”，顾绍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把茶杯拿在手上，微笑着看着顾绍雪。 顾绍雪道，“问，金木水火土，哪个腿最长？” 顾绍鹏在家哄顾婧宸哄习惯了，一听就知道她问的是脑筋急转弯，装作想了一下，然后道，“不知道”。 顾绍雪揭晓答案，“火的腿最长”。 “为什么？”顾绍鹏配合的问道。 “因为火腿肠（长）啊，哈哈哈哈哈”，顾绍雪乐开了花，笑得倒在了顾绍鹏的臂膀上。 顾绍鹏下意识的揽住她，防止她摔倒，嘴里宠溺的嗔道，“傻不傻”。心里却是无限的感慨：他既想让顾绍雪快些长大，跟路志铭把她们的小家过好，又想让她永远像个小孩子一样保持着童真和快乐，不去沾染世俗的复杂，可人总归是要长大，没人愿意长大，但又不得不长大。 “回去上课吧”，顾绍鹏把顾绍雪拉开。 顾绍雪推开凳子，站起身道，“浅柠姐姐人很好，能不能让她一直呆在这？” 顾绍鹏想了一下，道，“店是你接的，你来决定”。 “哦，晚上回家我跟路志铭说说”，顾绍雪自语了一句。 顾绍鹏欣慰的点了下头，微笑着示意顾绍雪先下楼。 顾绍雪走了以后，顾绍鹏又在二楼呆了一阵子，他没做别的，而是站在学习区的位置看了一下整个二楼，他本是想着如何规划雅间，却在无意间发现他面前的这个书架中间的隔板结构很奇怪，他仔细看了一下，像是个字，紧接着他把上面的书拿走了一些，还真是个字，‘雪’字。 不知怎的，他的眼前瞬间蒙了一层雾气，紧接着，他快速的，大步的离开了二楼。 在他知道是顾以峰找到沈周翰让他回了部队以后，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顾以峰好残忍，但后来觉得回部队是沈周翰唯一的选择，对三个人都好，而且他是那么优秀的一个人，他的才华不应该被一段得不到的爱情耽误了。 下楼的时候，顾绍鹏听到一阵婴儿的啼哭声，随着视野开阔，他看到婴儿在白浅柠怀里，白浅柠正不知所措的哄着孩子。 “顾总”，白浅柠看到顾绍鹏走下来，焦急道，“有个顾客把孩子留在店里了，查了监控，像是孩子的母亲故意留在店里的，我已经报警了”。她的焦急来自于不知如何哄孩子，语气却是很冷静。 话音刚落，就有两个警察进到店里。 看到顾绍鹏在店里，其中一个警员惊诧了一下，然后走上前微笑着跟顾绍鹏打招呼，“顾先生”。 未等顾绍鹏有回应，从门口处突然闯进来一个戴着口罩的年轻女人，扑通一声就跪在了顾绍鹏面前，顾绍鹏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一步。 “顾先生，求您帮帮我”，女人声泪俱下，不停的朝着顾绍鹏磕头。 顾绍鹏惊的赶忙去扶女人，“你快起来，民警在这里，你有什么事可以跟他们说”。 女人一把抓住顾绍鹏的胳膊，拼命的摇头，“他们不会帮我的，只有您能帮我”。 闻言，顾绍鹏的脸色陡然一变，顾家再有威望，也是民，在警察在场的情况下，女人的话无疑是要把顾家往风口浪尖上推，他眼睛扫过门口的保镖，保镖立马进来把女人拉开，白浅柠已经把孩子抱给了另一个女警，正在疏散着围观的顾客。 保镖护着顾绍鹏离开了店里，但女人的呼喊声却没有停止，嘴里一直喊着，“顾先生，求您帮帮我”。 顾绍鹏上车以后，给冲锋打了个电话，“来咖啡馆一趟”。 冲锋听着顾绍鹏很不高兴的语气，心里一惊，想问出了什么事，顾绍鹏已经把电话挂了，冲锋立马打给了白浅柠，一连打了几个，白浅柠都没接，他直接慌了，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咖啡馆。 “出什么事了？”冲锋问白浅柠，他在停车的时候看到店里走出去了两个警察，一个警察带着一个女人，一个警察怀里抱着一个婴儿。 白浅柠沉着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冲锋讲了一遍，因着赵鑫事件，冲锋第一反应便是有人要搞顾家，他先打电话给跟着顾绍雪的保镖，让他们加强对顾绍雪的保护，又仔细看了一下监控视频，便去了白浅柠报警的那个派出所。 而顾绍鹏之所以把这件事交给冲锋处理，第一是他要马上赶回公司开一个视频会议，第二是他原本就是要给他打电话，批评他没有给家里打招呼就帮顾绍雪接了咖啡馆，现在店里出了突发事件，刚好给他个教训。 下午课间的时候，顾绍雪找到陈楠嘉，之所以说是找，是因为陈楠嘉上课的时候没跟她坐在一起，“我跟你说个事”。 “怎么了？”陈楠嘉问。 顾绍雪吸了一口气，带着歉意道，“咖啡馆二楼要重新装修，我们俩可能没办法在那休息了，不过我可以跟你一起住宿舍，不用怕那个刘司棋，她且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呢”。 “哦”，陈楠嘉低了下头，像是掩了什么情绪，接着又微笑着对顾绍雪道，“我本来也要跟你说，那边的休息室不隔音，想搬回宿舍住呢”。 顾绍雪松了一口气，笑着附和道，“对，我也觉得不隔音，里面说个什么话，外面听的很清楚，没一点隐私”。接着又道，“晚上我们还出去吃饭吧，昨晚。。。” “你和他们去吃吧”，陈楠嘉打断她，“我晚上要去图书馆”。 顾绍雪狐疑的看了陈楠嘉一眼，感觉她今天好像哪里不对劲，中午的时候她就没找到陈楠嘉，打她电话她也没接，便关心的问道，“楠嘉，你怎么了？” 第177章 顾府苑中话悲喜 路志铭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书房里没有灯光，他推门走进卧室，借着地脚灯的亮光，看到顾绍雪已经睡了，他倾下身体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正要起身时，床上的人忽的挺起身搂住了他的脖子。 下意识的，路志铭一条胳膊支撑到床沿上，伴着惊喜柔声道，“衣服上脏，等我去洗个澡”。 “你怎么回来这么晚？”顾绍雪放开路志铭，抬眼问他。 “公司最近有点忙”，路志铭把衬衣领口处的扣子解开，疲惫的说。然后转身去了浴室。 不知过了多久，顾绍雪就要再次睡着的时候，路志铭带着满身的湿气和好闻的沐浴露香味从她身后抱住了她。 “晚上出去玩的开心吗？”路志铭把脸贴到顾绍雪温润的脖颈处，温柔的语气里带了一丝伤感。 伤感的缘由跟他回来的如此晚的缘由是一样的：出于对顾绍雪的保护，他不能在公开场合和她待在一起，想跟她在一起，就得回顾家，但整个顾家能给两人的空间只有顾绍雪的书房和卧室，一男一女，合法夫妻，密闭的空间，这三个条件组合到一起，对他来说，是甜蜜，也是煎熬。因为他还要继续等，等顾绍雪愿意搬出去跟他住。 他想自己盖一床被子的，可他想先抱抱顾绍雪，虽然刚才在洗澡的时候，他已经把欲望解决掉了，但在抱住顾绍雪的那一刻，他还是没敢把下半身贴到她身上。 以前他是每时每刻都想跟她在一起，现在是害怕跟她在一起。所以晚上顾绍雪给他打电话说要跟同学出去玩时，他很爽快的就答应了，然后留在公司加班到现在。 “我给你看个东西”，顾绍雪伸手把床头灯按亮，然后坐起身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 闻言，路志铭心里紧了一下，昨晚的‘帽子’带给他的阴影霎时间又浮上心头，他惶惑不安的跟着撑起身，借着给顾绍雪拿靠垫的功夫，他看到她从手机相册里翻出了一张照片。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张婚纱照，“晚上出去看婚纱了？” “你再仔细看”，顾绍雪带着神秘微笑着说。 路志铭把手机从顾绍雪手上拿过来，几秒后，他的表情由惊诧变成了惊愕：照片中的一‘男’一女并排坐在沙发上，身体前倾，双双把胳膊搭在她们前面的茶几上，女的穿着洁白的婚纱，笑得很开心，‘男’的身穿仿民国风的衬衣背带裤，头戴一顶礼帽，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支烟，右唇角微微勾起，眼神极其的邪魅，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顾绍雪。 在路志铭的惊愕中，顾绍雪问，“咱俩比，谁更帅？” “你。。。这。。。”路志铭不知该如何表达他此时的心情，只是在众多情绪中，他最多的是不解，不解顾绍雪为什么要去拍这样的一张照片。 顾绍雪扑哧一笑，靠在路志铭的怀里给他讲起了晚上放学后的事。 却说在顾绍雪的再三询问下，陈楠嘉说出了她不高兴的缘由，“昨晚上我跟陈憬琛在回学校的路上，碰到杨子儒了，就在君悦会所那，他跟他的朋友从会所里出来，我在路对面，我看到他的时候，他也看到我了，但他很快就回避了视线，跟着朋友一起上车走了”。 “你还忘不了他吗？”顾绍雪小心翼翼的问道。 只一句话，陈楠嘉就红了眼眶，嘴角抽动着，感觉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顾绍雪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或者说不知从何安慰起，赶忙拿出一包纸巾递给她。 陈楠嘉把纸巾捏在手里，任由眼泪跌落也不去拿纸巾去擦，顾绍雪把她手里的纸巾拿过来，替她擦了擦眼泪。过了一会儿，陈楠嘉像是想起了什么，两眼汪汪的看着她，“小泽，你家里接咖啡馆的时候，跟杨子儒联系过吗？” 顾绍雪点点头，但很快又否认道，“我不知道”，紧接着又问，“你想联系他？” 陈楠嘉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埋下眼睛，哽咽着嗯了一声。 顾绍雪想了一会儿，道，“中午的时候我听我家人说，店里要装修，想联系一下原来的老板问问那些书他还要不要了，你别着急，我现在就跟我家人联系一下”。 陈楠嘉惊喜的抓住顾绍雪的手，激动道，“谢谢”。 虽然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顾绍雪，不要随便去管别人感情的事，她难过劝她陪她就好了，最好不要插手，但她实在见不得陈楠嘉可怜的样子，便把心一横，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拨通了杨子儒的电话。 电话在响了两声之后被接通，但对面却是迟疑了一秒才出声，“你好”。 “杨子儒你好，我是顾绍雪”，虽然杨子儒的号码是他主动留给顾绍雪的，说是她是沈周翰的朋友，便也是他的朋友，沈周翰回部队了，如果她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可以找他，但顾绍雪还是出于礼貌，自报了家门，接着道，“咖啡馆我家里人接了，现在需要重新装修，我想问下，二楼的书，你们还要吗？” ‘你们’指的是杨子儒和沈周翰。 “要”，杨子儒脱口而出，“你能不能先帮我收着，我现在在外地，等我回去了，我找你拿，周翰走的时候交代我让我把书收好的，送走周翰以后，我一忙，把这事给忘了，谢谢你提醒”，这些话杨子儒几乎是一口气说完的。 沈周翰走的时候，确实跟他说了让他把书替他收好，但他当时故意没收，因为他不想让沈周翰再想着顾绍雪了，现在被顾绍雪问到头上，他觉得让顾绍雪收着也行，也算是告慰了沈周翰的一片痴情。 “好”，顾绍雪感觉铺垫的差不多了，开始步入正题，“那个，有个事，我想跟你说”。 “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杨子儒是知道顾绍雪的身份的，但他仍是做了做样子，问了她这一句。 “啊，不是”，顾绍雪停了一会儿，鼓足勇气道，“你能不能，跟陈楠嘉见一面，她，她还是放不下你”。 此话一出，电话那头便陷入了长达十几秒的沉默，顾绍雪则是骑虎难下，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了，只得跟着他一起沉默。 通话时间又多了十秒后，杨子儒开口道，“你告诉她，不是所有的喜欢，都能在一起，我不会见她，因为我已经有女朋友了，不过，我希望她能早日遇到一份双向奔赴的爱情”。 “是那天你相亲的那个女的吗？”顾绍雪问。她是替陈楠嘉问的。 “是”，杨子儒没有迟疑。 “哦”，顾绍雪登时泄了气，不过也是替陈楠嘉泄的气。 “顾小姐要是没其他事的话，我先挂了，我这边还有事要忙”。 “哦，好”。 挂完电话后，顾绍雪站在原地怔了一会儿，杨子儒相亲的时候她就坐在他身后，也断断续续听了一会儿他跟他那个相亲对象的对话，基本跟冲锋那边一样，都是尬聊，只是她没想到，结果却是完全相反的，这让她觉得感情这东西，真的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说不清，道不明。 “我家人联系到他了，他给我回过来电话，说是他已经有女朋友了”，顾绍雪看着一脸希冀的陈楠嘉，不忍道。 “他电话号码多少，你给我，我打给他问问”，陈楠嘉说着便要来抢顾绍雪的手机。 顾绍雪把手一收，“楠嘉，你这是干什么，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后面还有一句’就算他没有女朋友，他也不喜欢你‘她没敢说出来。 “我要他亲口告诉我，他有女朋友了”，陈楠嘉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样，面目显得有些狰狞。 顾绍雪吓了一跳，赶忙拉住她的手劝道，“楠嘉，你别这样，我带你去出去散散心，散散心就好了”。 等陈楠嘉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后，顾绍雪拉着陈楠嘉出了学校，正当她不知道该带她去哪里的时候，陈楠嘉擦干眼泪，说要出去‘疯狂’一下，顾绍雪不知道她说的‘疯狂’是要做什么，想着只要能让她开解心情，她陪她就是了。 她们先是去电玩城玩了一个小时，又去吃了陈楠嘉喜欢吃的卤煮饭，吃完出来消食的路上，看到一家婚纱店，陈楠嘉提出要进去试婚纱，于是便就有了顾绍雪反串的那张照片，幸好顾绍雪偷偷给店长转了一万块钱，不然店长早就把她们这两个不是正儿八经看婚纱的‘疯子’给赶出去了。 虽然她不知道陈楠嘉‘疯’了一遭之后，心情有没有真的变好，但她觉得总比闷在宿舍里哭要好得多。 回家后，顾绍雪不放心，又给陈楠嘉打了个电话，陈楠嘉告诉她，宿舍里又新来了一个同学，不过是法学系的，她刚想问怎么会忽然转进来一个法学系的同学，陈楠嘉却已是等不及要跟新同学聊天匆匆说了结束语，顾绍雪不禁嗔骂了一句‘真是个喜新厌旧的家伙’，不过想到她晚上有人陪着，悬着的一颗心也落了地。 “原来我老婆不仅能文能武，还亦女亦男”，听完顾绍雪讲述，路志铭忍不住笑道，不过他听到她找了杨子儒，心里有些不太舒服，便转了话题，“大哥在去年就着手给你准备喜服了，请的是苏城云锦的一位传人，因为是一针一线手工缝制，差不多要两年的时间才能完工，现在应该做了一半了”。 “啊？”顾绍雪惊讶道，“大哥去年就准备把我嫁出去了？” “怎么？不想嫁？”路志铭故意问道。 顾绍雪想了一下，“我考虑考虑吧”。 路志铭直起身子，侧头看向顾绍雪，认真道，“考虑什么？” 第178章 以退为进得芳心 “考虑。。。”顾绍雪凑到路志铭耳边，小声说，“考虑你给我拿多少彩礼”。 路志铭一愣，脸上的紧张舒展开，笑着把顾绍雪搂到了怀里，但他并没有接着她的话说，而是趁着她高兴，说出了他一直想说的话，“小雪，我跟你说个事，不过我就是跟你商量商量，你同意不同意都行”，边说边低头看顾绍雪的反应，见她没吭声，路志铭继续道，“虽然你现在还没接受我是你老公这个身份，但我们俩总归是情侣，现在家里还没有公开你的身份，所以我们俩也不能出去外面约会，我想见你就得回家，但我又不能一回家就把你拉到房间里，也不能占着小花园，爸和妈吃过饭也想在小花园遛遛弯，你想吵我想骂我，家里人都在，你都撒不开手脚，要是搬到我那，我们俩就不用顾虑那么多，而且你也可以不用做样子给家人看而跟我住一个房间，你觉得呢？” “谁说我让你跟我住一个房间是为了做样子的？”顾绍雪挺起身拧眉看向路志铭，嗔道，“还不是你死皮赖脸非要待在这”。 “我。。。”路志铭本想解释，却看到了顾绍雪羞赧的目光，抿唇笑说，“好好好，我说错了，是我死皮赖脸非要待在这，我明天就搬出去”。 顾绍雪撇撇嘴，眼底的羞赧变成了嗔怒，推了一把路志铭，“你现在就搬出去吧”。 路志铭本是想欲擒故纵，没想到顾绍雪给他加了把油，来了个慢走不送，立马收了笑容，佯装难过道，“现在搬出去不好吧，要是被爸妈看到，还以为咱俩吵架了，他们该担心了”。 “你上次头也不回跑出去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爸妈会看到？”顾绍雪登时怒气上涌，刚解开的疙瘩很快又拧上了。 “不是说好了不提那件事了嘛”，路志铭拉住顾绍雪的手，带着笑温声哄道。 顾绍雪软下心来，躲开路志铭温柔且带着某种期待的目光，道，“我不想搬去你那住”。 “为什么？”路志铭早就做好了她会拒绝的准备，所以并没有失落，他只是想知道原因，好‘对症下药’。 虽然路志铭刚才说的话合情又合理，但顾绍雪仍是觉得太突然了，至少在今晚之前她没想过要跟他搬出去住，便急中生智说出了一个她觉得也合情又合理的缘由，“你晚上回来这么晚，我搬去你那，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她本想说‘我会害怕’，但‘害怕’这个词语在她这根本就不存在，就找了另一句话代替，“我觉得挺没意思的，在家里我还能找爸下下棋，跟妈说说话”。 闻言，路志铭暗透一口气，轻轻捏着顾绍雪的手道，“前几天我的助理辞职了，京墨刚接手，很多业务他还不熟练，所以很多事都需要我亲自来做，等忙完这一阵，我再把你接过去”。 “还有，家里没人做饭，我不是很会做饭”，顾绍雪又找了个缘由，怕路志铭说可以请阿姨，她又接着道，“张姨在我们家二十多年了，跟自己家人差不多，你要是找个不熟悉的人去家里，我会不习惯”。 “不找不熟悉的人，我让我家里的周嫂过去，周嫂在我家也二十多年了，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她就在我家了”，路志铭怕顾绍雪说‘那你家里的饭谁做’，接着道，“我妈她会做饭，所以你不用担心家里”。 顾绍雪这才发现路志铭是有备而来，无论她说出什么样的理由，他都有办法化解，那她只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了，“其实我是舍不得我爸妈，你知道我小时候。。。”顾绍雪垂下视线，没有继续往下说。 路志铭心下一惊，赶忙把顾绍雪拉到怀里，哄道，“好了好了，我们不搬，还住在家里”，心里却是很沮丧，因为顾绍雪刚才那句话就是个绝杀，不过说到底，还是她没有真正爱上他，就如苏钰说的那样，他现在能把顾绍雪抱在怀里，全是因为他们两个以前的情。 “对不起”，顾绍雪小声说。 此刻的顾绍雪心里是矛盾的，也是难过的，本来‘舍不得爸妈’只是她找的借口，但说出来以后她才发觉她是真的舍不得顾以峰和赵芳兵，她等了二十年才等来了跟父母团聚，虽然这二十年的分离是因为一段‘荒唐言’，但她内心里是很渴望父母亲情的，可如果她不搬出去，对路志铭又很不公平，他说的很对，谈恋爱就是需要有个没有人打扰的空间，家里的环境也确实会让他们放不开。 想到这，顾绍雪鼻头一酸，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 路志铭感觉到脖子上有湿热的液体流过，赶忙扶住顾绍雪的肩膀，将两人分开一段距离，又侧身去床头柜上抽了一张纸巾，替顾绍雪把眼泪擦掉，一面柔声道，“你别哭，我就是跟你商量商量，没说一定让你同意”。 “能不能过段时间再搬过去？”顾绍雪觉得这是个两全之策。 “可以”，路志铭想都没想就应了，他心里很高兴，这是无期徒刑改有期了，但他暂时隐去了喜悦之色，轻声说，“我现在的住处是个三层的小别墅，之前你去看过，不过你说你恐高，不太喜欢高层的，我最近正在另外选房子，选的都是两层的，到时候我拍点照片回来，你挑个中意的，我把它买下来，所以也先不急着搬”。 顾绍雪扭头去床头柜上抽了一张柔湿巾，揩了揩脸上的泪痕，道，“不用，到时候我们不住在三楼就好了”。 紧接着问道，“你饿不饿？” 路志铭想说他不饿的，但他知道顾绍雪是想弥补他，便假装自己很饿，摸了摸肚子，可怜道，“饿了”。 顾绍雪翻身下床，一面又问他，“你想吃云吞还是意面？” “你会做意面？”路志铭从他那一面也跟着下了床，诧异的看着顾绍雪。 顾绍雪解释说，“我跟陈楠嘉从婚纱店出来，又去了趟超市，我看有卖速食意面的，就买了几包回来”。 “哦，煮云吞吧，简单”，路志铭走过来牵起顾绍雪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你是不是不喜欢吃面条？”顾绍雪问。 “啊，不是”，路志铭没敢说自己不吃速食的东西，想了一下，道，“现在太晚了，吃面条不太好消化”。 “哦”。 两人出了门以后，便没有再说话，轻脚下到一楼去了厨房。 路志铭拉开冰箱，看到其中一层整整齐齐的码满了云吞，顾家人没有谁特别喜欢吃云吞，他知道这是张姨特意给他包的，心里感动不已，扭头问正在往锅里加水的顾绍雪，“你吃不吃？” “我不饿”，顾绍雪回道。其实她是没有吃宵夜的习惯。 路志铭往盘子里装了十个云吞，顾绍雪看到，狐疑道，“你不是饿了吗？怎么才拿这几个？” 路志铭辩解道，“我看张姨这次包的比之前要大一点，感觉十个就够了”。 “大吗？”顾绍雪看了一下云吞，自语道。 路志铭忍住笑，把顾绍雪往旁边轻轻推了一下，掀开锅盖，一股脑将云吞全下到了锅里。 “我跟你说个事”，顾绍雪把汤勺拿给路志铭。 路志铭嗯了一声，接过汤勺搅拌了下云吞，盖上锅盖，然后看向顾绍雪。 顾绍雪道，“大哥今天中午找我了，建议我把咖啡馆的二楼改成雅间，休息室也打通，你觉得如何？” “可以啊”，路志铭说着，扭头看了一下锅。他做这个动作其实是为了躲避顾绍雪的目光，他怕她看出这些主意是他事先告诉给了顾绍鹏，顾绍鹏替他去说的。 顾绍雪并没发现路志铭有什么异常，接着道，“还有个事，现在店里的店长是二哥从家里的酒店里找的员工，我觉得她人还不错，想让她留在店里”。 “可以啊”，路志铭微笑着看着顾绍雪，“不过你得给她和她以前的职位同等的薪资待遇，大家都是出门赚钱的，你不能平白就给她降了薪资”。 “她原来什么薪资待遇？”顾绍雪问。 路志铭摇摇头，“我不清楚，你明天问问冲锋”。 “你问吧，我什么都不懂，天天还得上课，没时间管店里的经营”，顾绍雪跟着白浅柠学了几天，也不是学不会，只是事无巨细，要操心的事太多了，她想做个甩手掌柜，原本想甩给白浅柠，现在觉得甩给路志铭也可以。 “好”，路志铭嘴上应着，心里却很不是滋味，若不是那天晚上他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他肯定会好好跟顾绍雪分析一下，让她不要去接那个咖啡馆，因为接一个店是要花心思和精力去学习经营和管理的，真要接，也是他找人接了，只是这世上哪有后悔药，他酿的苦果，只能他自己吃了。 “装修什么的，也交给你吧”，顾绍雪觉得既然甩了，就一甩到底。 “好，都交给我，你就安心读你的书”，路志铭把云吞盛到碗里，宠溺的说。不过他此时心里又多了几分欢喜，顾绍雪把咖啡店交给他，说明她现在已经开始信任他了。 “但挣的钱得归我”，顾绍雪笑说，“要是亏了，算你的”。 “好的，老板”，路志铭把碗放到对面的备餐台上，恭敬的给顾绍雪微鞠了躬。 顾绍雪咯咯咯的笑起来，“你赶快吃饭吧”。 路志铭看着开心的顾绍雪，觉得自己已经饱了。 第179章 莫逆于心照肝胆 课间的时候，顾绍雪给冲锋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咖啡馆二楼要装修，还说了一件事，“二楼的那些书能不能先存到你那？” 冲锋提醒的问了一句，“你跟阿铭说过了吗？” 关于存书的事昨晚上顾绍雪已经跟路志铭说过了，路志铭也同意了，之所以选择暂时先存放到冲锋那里，是因着陈楠嘉的关系，她不太想跟杨子儒联系，但她对冲锋的问话很不受用，便不高兴道，“说了，等下我把杨子儒的电话给你”。 冲锋听出了顾绍雪不高兴的语气，便哄道，“晚上回家我给你带甜酒酿吃”。 顾绍雪软了心，应了声，“好”。 挂完电话，冲锋又想起昨天在咖啡馆发生的那件事： 却说他火急火燎的赶到了派出所，发现那个女人已经走了，询问了当时带走她的民警才得知，她只说她是不小心把孩子忘到了店里，其他的什么也不肯说，而且顾绍鹏也没有说要追究她的责任，所以警察让她出示了她是孩子母亲的相关证明并批评教育了她一番便让她走了。 后来他派人找到了那个女人，女人知道他是顾家人以后，才说出了缘由：她说她叫张琼雅，是岳州大学法学系研一的学生，庞秉文是孩子的父亲，而庞秉文是路家的律师庞岩川的儿子，庞秉文知道她怀孕了以后，拒不承认孩子是他的，还说让她随便告，有他爸在，整个岳州城没人敢接她的案子，她为了报复庞秉文，就把孩子生了下来，庞秉文害怕了，声称要找人弄死她，就在她抱着孩子去学校找庞秉文时，碰到了刚好要去咖啡店的顾绍鹏，所以她故意把孩子留在了店里，她原本是心存幻想顾绍鹏发现孩子以后会慈悲心大发把孩子抱走，却没没想到店长先报了警，无奈之下她才跪求顾绍鹏帮忙惩治庞秉文。 为了弄清楚张琼雅说的是真是假，冲锋给庞岩川打了电话，当初办理路志铭和邵炜彤的案子时，庞岩川曾经跟他联系过，所以他直接开门见山的把张琼雅说的话转述给了庞岩川，多余的话他没说，只说他会持续关注这件事情。 庞岩川懂冲锋的意思，当即就给庞秉文打了电话让他滚回家。 这个事很快就在学校传开了，顾绍雪也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听陈楠嘉给她八卦了，不过陈楠嘉的版本还带了解说，“我觉得这个张琼雅居心叵测，庞秉文虽然说话损点，但他还不至于蠢到让自己身败名裂的地步，更何况他自己还是学法律的人”。 “什么意思？”顾绍雪问。 陈楠嘉谨慎的环视了下四周，小声说，“还记得昨晚上我跟你说我们宿舍来了个法学系的同学吗？她早就知道这个事，说是庞秉文家里很有钱，张琼雅想攀富贵，但富二代哪会娶她那样穷家破户的，庞秉文无非就是看她长得好看，跟她谈谈恋爱而已，哪知这个张琼雅是个厉害角色，竟然要逼庞秉文跟她奉子成婚，退一万步讲，庞家不要她这个儿媳妇，但孩子总归是庞家的吧，怎么算，这个张琼雅都不会吃亏”。说完，她不禁想到了她和杨子儒，但她是真心喜欢杨子儒的，或许杨子儒以为她是张琼雅这类人吧，忽然之间，她放下了自己心里的某种执着。 坐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陈憬琛忽然插嘴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庞秉文洁身自好，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吗？” 顾绍雪抬眼看了看陈憬琛，又看看陈楠嘉，淡定道，“我相信庞秉文不会做那样的事”。 陈楠嘉嗤了一声，“你才跟庞秉文认识几天啊，就这么相信他”。 陈憬琛也惊讶的看向顾绍雪，不等他开口，顾绍雪回道，“我觉得他不是个坏人”，她把庞秉文当朋友，所以她愿意相信他。就如陈楠嘉说的那样，庞秉文虽然说话损点，但她直觉觉得他心不坏。 陈楠嘉愣了几秒，啧啧道，“庞秉文要是听到你这些话，他就算是个屠夫，也得立地成佛了”。 顾绍雪放下筷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给了庞秉文。 却说庞秉文昨天被庞岩川叫回家后，庞岩川二话没说就给了他两巴掌，但他一口咬定是张琼雅在诬陷他，庞岩川正在气头上，根本不听他分辩，把他锁在了房间里思过。 看到顾绍雪的电话，庞秉文是既激动又害怕，激动的是顾绍雪主动给他打电话了，害怕的是怕顾绍雪知道了他的‘丑行’以后会厌恶他，他知道顾绍雪有男朋友，但他觉得能跟她做朋友就很知足了，迟疑了几秒，他接通了电话。 顾绍雪直接问，“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他们’指的是学校里议论庞秉文的人。 “不是真的，我是被诬陷的！”庞秉文激动的回道。 顾绍雪道，“我记得你教过我法律常识，谁质疑谁举证，无第三方不自证，你跟她做那些事的时候，肯定是没有第三方在场的，所以你的自证是无效的”。 庞秉文愣了一下，辩解道，“虽然我确实跟张琼雅谈过恋爱，但我可以对天发誓，那个孩子不是我的”。 顾绍雪又道，“你还教过我，法官只相信证据，所以你是不是被诬陷的，得让证据来证明”。 庞秉文这才听出顾绍雪不是在质疑他，而是在鼓励他。都说患难见真情，连他爸都不相信他，顾绍雪却选择相信了他，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顾绍雪是那么的可爱，他庞秉文何德何能才得以认识像顾绍雪这样纯洁善良的朋友，于是感动道，“谢谢你”，说完后，他差点哭出来。 顾绍雪微笑着说，“我跟楠嘉，还有憬琛都等着你请我们去君悦会所呢，所以你得早些证明你的清白”。 “嗯，我会的”，庞秉文只觉的喉咙又酸又紧，话说出口时才发现声音有些含糊。 陈楠嘉小声嘀咕了一句，“你可真单纯”。 顾绍雪把手机放回口袋，反驳道，“单纯点不好吗？为什么要活得那么复杂，庞秉文要是真的做下了猪狗不如的事，我们以后不跟他玩就好了，毕竟谁也没长前后眼，如果他是被冤枉的，那我们这些做朋友的在这时候落井下石，岂不是让他寒心”。 陈楠嘉撇撇嘴，“你有单纯的资本，憬琛有没有我不知道，至少我是没有的，人善被人欺，我要是跟你一样单纯，早就被人害了几百次了”。 顾绍雪笑说，“至少你在爱情方面，是很单纯的”。 话音刚落，陈楠嘉的脸登时就红到了耳根，立马低了头，不再言语。 陈憬琛则是默默的听着顾绍雪说话，以及默默的感受着如擂鼓般的心跳，他只恨自己没能早点遇到顾绍雪。 顾绍雪打断了他的沉默，“憬琛”。 陈憬琛抬头看向顾绍雪，只见顾绍雪用眼神示意他哄哄陈楠嘉。他知道顾绍雪有意在撮合他和陈楠嘉，但他只想跟陈楠嘉做普通的朋友，又不好驳顾绍雪的面子，便对着陈楠嘉说了一句，“楠嘉，上午的时候你们那个小组研讨的论题我觉得挺不错的，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向你请教一下”。 “哦，等有时间吧”，陈楠嘉淡淡的看了陈憬琛一眼，文不对题的回了一句。 顾绍雪见陈憬琛的话并没起到什么效果，便转了陈楠嘉比较感兴趣的八卦话题，“楠嘉，我们宿舍为什么会转进来一个法学系的同学？” 果然，陈楠嘉立马转了脸色，带着‘这事我知道’的神气开始说起来，“她原来的宿舍只有她和张琼雅俩人，但张琼雅根本就没住过宿舍，所以宿舍里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昨天学校突然通知她说让她搬宿舍，她就过来了”。 “真好，以后又多了个朋友给我们普法了”，顾绍雪开心道。 陈楠嘉伸手抽了张纸巾，推开凳子站起身，道，“那我们现在就回去认识下这个新朋友吧”。 “好啊”，顾绍雪迫不及待的站起身，又对陈憬琛道，“你也回宿舍休息一会儿吧”。 “好”，陈憬琛谦谦有礼的点了点头。 哪知等她们两个回到宿舍，那个朋友已经拉了遮光帘，两人便轻手轻脚的也上床休息了。 冲锋接到顾绍雪的电话后，就派了人去咖啡馆把书整理了出来，不过他没有运到他的住处，而是给杨子儒打了电话，说直接运到沈周翰家了。 路志铭则是让京墨带着专业的设计师去了咖啡馆做实地考察，设计师在三天之后交给了他一份样稿。 这份样稿又在晚上的时候出现在了他和顾绍雪的‘卧谈会’上。 顾绍雪仔细看着平板上的3d立体设计图，耳听着路志铭一帧一帧的给她讲解，时不时的问一些问题，路志铭也都耐心细致的给她回复。 讲解结束后，顾绍雪突然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路志铭竖起耳朵听了一下，房间里安静的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便紧张的看向顾绍雪，“什么声音？” 顾绍雪扑哧一笑，“你没听到日进斗金的声音吗？” 路志铭哑然失笑，暗透一口气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财迷，前几天找我要彩礼，今天又想着一夜暴富”。 “那你准备给我多少彩礼？”顾绍雪顺着路志铭的话往下问。 路志铭故意道，“你又不嫁给我，我为什么要给你彩礼？” 顾绍雪听出他是在套她的话，唇角勾起一抹坏笑，“也是，结婚证上好像写的不是你的名字”，说着又蹙起眉头做冥想状，嘴里小声说，“写的谁的名字，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路志铭哭笑不得，趁顾绍雪不注意，他翻身就要往她身上压，顾绍雪眼疾腿快，迅速屈起膝盖顶在他身前，路志铭见招拆招，抓住她的小腿轻轻往外一掰，欲从她两腿中间压上去，顾绍雪哪肯就范，直接伸手锁了他的喉，只是路志铭秉着‘死了也要爱’的宗旨，她锁她的，他压他的。。。 谁能想到在这满屋的春意之中，两个人只是打打闹闹而已。 第180章 琴瑟渐合鸳鸯散 这天下午五点，路志铭提前一个小时就等在了学校门口。鉴于他最近良好的表现，顾绍雪终于答应和他一起回家吃饭。 谁知顾绍雪上车后却说要先回云府路一趟。 路志铭以为她又反悔了，心下不免一紧，“怎么了？” “你看我的衣服”，顾绍雪把右手举到他面前，他看到她白色外套的袖口处有一条很长的黑色印记，像是签字笔划上去的。 路志铭松了一口气，“没关系，我家里有你的衣服，到家换一套就好了”。见顾绍雪蹙眉看他，他又解释道，“今年年初，家里给我定做衣服的时候，我让师傅给你也定做了一些，家里和我的住处都放的有”。 “哦”，顾绍雪挽住路志铭的胳膊，靠在了他身上。 路志铭听着顾绍雪近乎叹气式的回答，关心的问道，“上课上累了？” 顾绍雪摇摇头，“你说为什么有些女的总想着不劳而获呢？” “怎么了？”路志铭等着顾绍雪往下讲。 顾绍雪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讲起了庞秉文的事，但她没提庞秉文的名字，只说是陈楠嘉给她讲的八卦。 却说庞秉文接了顾绍雪的电话后，就在庞岩川的帮助下找了相关的证据，还了自己清白，原来那个张琼雅同时交往了两个富二代，怀孕后她也不清楚怀的到底是谁的孩子，就两边都找了，至于后续如何，顾绍雪没让庞秉文说，因为她不想听她觉得很‘肮脏’的事。 路志铭静静地听完，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因为‘笑贫不笑娼’。改革开放让中国人民站了起来，与此同时，贫富差距也拉开了，有没有钱便成了衡量一个人是否成功的一个标准，没人会问你这钱是哪来的，不管黑猫白猫，只要逮住老鼠就是好猫”。 顾绍雪仍是不解，“想有钱可以凭自己的劳动，凭自己的智慧去赚啊”。 路志铭笑笑，“正常情况下想实现阶层跨越要靠几辈人的积累，比如你和我，从小能有衣食无忧的生活，靠的是我们的父辈，以及父辈的父辈的努力换来的，改革开放后的大多数有钱人，都是搭上了时代的航班，才得以飞的比普通人高一些，当然这也跟他们的胆识和智慧有关，他们是靠着国家的好政策快速的实现了阶层跨越，你刚才说的那件事里的女人，她则是想通过嫁个有钱人快速的实现阶层跨越，你可以说她不道德，但她可能会反过来批判你说你站着说话不腰疼，说你家里有钱，哪里会体会到她们没钱人的不容易，这个时代，已经不是单靠努力和智慧就能成功的时代了，对我们来说，做好自己就好了，每个人的经历不一样，三观和活法就不一样，我们身边的朋友，三观一致了就玩在一起，不一致了就散，记住，不要轻易去评价一个跟自己三观不一致的人”。 说完，路志铭低头看了一眼顾绍雪，见她一脸沉思的模样，继续道，“等回家了，我给你找几本我看过的历史书，看完以后，你会觉得你的心境一下子就开朗了”。 “好”。 停了一会儿，顾绍雪小声说，“路志铭，我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路志铭诧异道，“见我爸妈紧张？” 顾绍雪没说话，只把头埋到了路志铭的怀里。 路志铭笑说，“丑媳妇才怕见公婆，你又不丑，再说了，你不是见过我爸妈好几次嘛，就当回自己家，在自己家怎么样，到我家就怎么样”。 “谁说我怕见你爸妈，我是不知道等下见到他们该说些什么”，顾绍雪挺起身，不高兴的看着路志铭。 路志铭低头轻点了下顾绍雪的唇，道，“什么都不用说，喊一声‘爸，妈’就好了”。 “我不喊，都没给改口费”，顾绍雪赌气式的说。 路志铭一愣，旋即大声笑了起来，边笑边说，“你是不是提前把婚礼的流程都打听好了，懂得挺多的嘛”。 顾绍雪被笑得红了脸，佯作生气的推了路志铭一把，扭身看向窗外。 一直到家门口，路志铭还是会想起来就笑一会儿，顾绍雪警告他，“再笑我就不进去了”。 路志铭立马收了笑，结果在顾绍雪喊了‘阿姨，叔叔好’以后，他又忍不住笑了。顾绍雪想拧他一块肉，也想踹他，但碍于家长在，她只能用温柔的眼刀刀他。 刘岚虽不知道路志铭在笑什么，但她能看出俩人如今已经恢复到以前那样要好了，心里很开心，催促着顾绍雪赶快入席。 顾绍雪被路志铭牵着坐在了刘岚和路兆恺的右下侧，那一侧摆的全是顾绍雪爱吃的菜，有水饺，酸辣汤，排骨花卷，糖醋小排，酒酿圆子，还有生煎，炸糕。。。本来看到这些，顾绍雪就够惊喜了，刘岚又说了句让她更感动的话，“厨房还有手擀面，周嫂已经去下了，马上就好”。 这下，顾绍雪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得说了句最朴实无华的话，“谢谢”。 “乖孩子，你尝尝周嫂做的，看是不是你们那的味道”，刘岚慈爱的看着顾绍雪。 路志铭伸手握了一下顾绍雪有些不知所措的手，对刘岚和路兆恺道，“爸，妈，开餐吧”。 “好”，路兆恺率先拿起了筷子。 路志铭这才拿起筷子给顾绍雪夹了一块糖醋小排，小声说，“周嫂做的菜可好吃了”。 顾绍雪想起那天他说要把周嫂喊去给他们做饭吃，脸上起了绯红，她感觉日子过的好快，这次来路志铭家里吃过饭后，他肯定要给她提搬出去住的事了，不过她也想好了该怎么回复他。 “路志铭，从下个月开始，周末的时候我跟你去你那，平时还住我家，行吗？”这话是吃过饭后两人回到顾家后顾绍雪主动对路志铭说的。 路志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怔着看了顾绍雪好一会儿，又确认了一遍，“真的？” “假的”，顾绍雪嗔了一句，翻了个身，背对着路志铭。 路志铭轻笑了一声，想掀开被子进到顾绍雪的被窝抱住她，但他忍住了，伸手去拿了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日历数了下日子，离下个月的第一个周末还有八天，他得在这八天之内继续保持‘良好的表现’。 “我给你订做的那些衣服，你喜欢吗？”路志铭问。当时顾绍雪换衣服换的急，他也没来得及问她中意不中意。 “你是说今天我换的那套吗？”顾绍雪扭过身来。她今天换的那套衣服，上身是纯白色的针织短袖，下身是玫红色休闲阔腿裤。 路志铭道，“还有你看的那些”。他知道顾绍雪平时喜欢穿简单大方的休闲装，不过给她定做的也有偏古风一点的裙装，顾绍雪选衣服的时候他特意在旁边观察了，哪套衣服她视线停留的时间长点，他都一一记下了。 “挺喜欢的，谢谢你”，顾绍雪微笑着回道。 “我们俩是夫妻，你干嘛老说谢谢，怪见外的”。 “你为我付出了，我肯定要谢谢你啊”，昏暗里，顾绍雪咧开嘴笑了笑，“我还得谢谢你最近不怎么爱生气了呢”。 路志铭想辩解，但他忍住了，歉声道，“男人嘛，有点脾气很正常”。 “你可以生气，但不能出口伤人”，顾绍雪提醒道。 路志铭眉头一蹙，闭上了眼睛，苦涩道，“那你能不能不要老是翻小肠”。 顾绍雪扑哧一笑，“烤鸭肠的时候是得勤翻着，不然会糊”。 “你喜欢吃烤鸭肠？”路志铭丝毫不管顾绍雪是在捉弄他，只管发现‘新大陆’。 顾绍雪揶揄道，“我要是说我喜欢吃，下次去你家的时候，你得让周嫂给我烤一盘鸭肠放我面前吧？” “你现在在我家的地位，跟女王差不多，一盘烤鸭肠算什么，你就是想吃龙肉我也给你找来”，路志铭吹起牛来，也是不管三七二十一。 顾绍雪立马接上，“去隔壁王大爷那找吗？” 等路志铭反应过来，两人一起笑出了声。 第二天下午，苏钰给路志铭打电话说去会所喝酒，路志铭一口给拒绝了，“我不去了，最近要戒烟戒酒”。 苏钰一愣，“干嘛，你要备孕？” 路志铭道，“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不然我会以为你在嘲笑我”。 过了两秒，苏钰笑说，“我不会嘲笑你，只会同情你，你手上的茧子又厚了几层吧？” 路志铭反唇饥道，“你的五个小姐妹最近也挺累的吧？” 苏钰不再跟他斗嘴，认真道，“你出来，我有事跟你说”。 “有什么事在电话里说”，路志铭坚持不去会所。 “我跟顾绍旭分手了”，苏钰平地一声雷。 半个小时后，君悦会所里。 路志铭一进包间，劈头就问，“怎么回事？顾绍旭不是去甘城了吗？” “前几天我去甘城找她了”，苏钰沮丧的垂目抽着烟。 “然后呢？” “然后就分手了”。 “她跟你提结婚，你没同意？”就如苏钰了解路志铭一样，路志铭也很了解苏钰。 苏钰没吭声，路志铭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提的分手？”路志铭又问。 苏钰依然没吭声。 “分了就分了吧，我之前也说了，你怎么知道别的男的会欺负她呢？说不定会很爱她呢”，路志铭带了点生气的口吻说。 苏钰还是没说话。 路志铭登时骂道，“你他么的把我叫过来让我在这看你演默剧吗？” 他没想到上次在他住处他对他说的话竟一语成谶了，这段时间他一心都在顾绍雪身上，连苏钰什么时候跑到甘城了他都不知道。 只是这次苏钰是当局者，他成了旁观者。 第181章 有情是幻无情真 路志铭陪着苏钰把醒酒器里的红酒喝完，苏钰才开口说了他几天前的甘城之行： 却说医疗队到达甘城以后，顾绍旭就忙的脚不沾地，幸好南风有经验，协助她把各项工作都一一安排妥当，虽如此，顾绍旭也恨不能把她一个人掰成三个人来使。 苏钰在收到她平安到达的信息后，一连几天都没再收到过她的微信或者电话，期间他也打过几次电话，都是南风接的，也都是同样的话，“顾总她在忙，等她忙完了我让她给您回电话”，但顾绍旭没有给他回复过。 他便带着一南坐飞机到了甘城。出了机场，他们乘出租车走过市区，到了县里，又到了镇上，司机突然不往前走了。 苏钰长这么大从来没到过像甘城这样贫瘠的地方，更没坐过如此不平稳的车，一路上被晃的七荤八素的，中途下车吐了好几次，此时车子突然停下来，他以为到地方了，结果司机操着浓重的甘城口音说，“我的车不往里面去，你们再找其他车吧”。 “我们上车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一南生气道。 “下车吧”，苏钰有气无力的打开车门。如果不是不想麻烦南风，也想给顾绍旭一个惊喜，他哪肯受这罪。 一南用岳州话骂了司机一句，气呼呼的要扫码付钱，结果司机说他只收现金，虽然司机听不懂岳州话，但他知道一南是在骂他，便为难起了他。最后一南咬着牙握着拳头去一个小卖部换了钱付给了司机。 司机扬长而去后，一南啐道，“呸，扑街仔，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好了好了，别因为一个恶人就打翻一船的人”，苏钰出声制止了一南继续骂下去。 “老板你没事吧？”一南这才看到苏钰的脸有些发白，急忙把他扶到路旁的石头上让他先将就着坐下，“我给你拿水喝”。 结果一扭脸，他的脸也变白了。 行李忘到出租车上了！ “老板”，一南垂着脑袋嗫嚅道。 “怎么了？”苏钰抬头看向一南，再看到一南身后空荡荡的，便也明白了。他苦笑一声，“去买点水吧”。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一南才返回来，他又垂着脑袋小心翼翼的喊了声，“老板”。 “水呢？”苏钰看一南手里空空的。 “我跑了好多家店，都没有卖依云的”，一南为难的说，“您肠胃不好，我怕别的矿泉水。。。” “有什么买什么吧，总比渴死要强”，苏钰抿了下有些干的嘴唇，不耐烦道。 就在一南转身要去买水时，苏钰叫住他，“你跟南风联系下吧”。 一南愣了一下，兴奋道，“好”，心道，“终于不用受这份洋罪了”。 两个小时后，一辆岳a牌照的车的车灯照亮了苏钰和一南近乎绝望的脸。 “阿钰”，顾绍旭朝着苏钰飞奔过来。 苏钰强撑着柔弱的身体，才没被顾绍旭撞倒。一南赶忙转过身，非礼勿视的去车上找南风。 “你怎么一声不吭就来了”，昏暗里，顾绍旭没看到苏钰脸上的不适，嗔怪的捶了他一拳。 只是这一拳直接捶到了苏钰的胃部，苏钰浑身一阵痉挛，猛的推开顾绍旭，扭过身弯腰吐起来。 “阿钰，你怎么了？！”顾绍旭吓得惊呼一声。慌忙把南风和一南叫了出来。 “你们赶紧上车吧，他晕车，不舒服了好长时间了”，一南边解释边递给苏钰纸巾。 顾绍旭焦急道，“那赶紧去医院”，说着就去扶苏钰。 苏钰用纸巾擦了下嘴角，摆摆手道，“没事，休息下就好了”。 “真没事？”借着车灯，顾绍旭看到了苏钰脸上痛苦的神色。 苏钰抬手把右胳膊架在顾绍旭肩膀上，顾绍旭顺势揽住了他的腰，苏钰小声道，“没事，上车吧”。 “也好，我们那有医疗队”，顾绍旭和一南把苏钰扶上了车。 在电话里，一南已经和南风说了苏钰的情况，所以南风直接把房车开来了，一南惊喜的发现车里有一箱依云，便拿给了苏钰喝。 顾绍旭知道苏钰有一身的公子哥毛病，肠胃还不好，看到他为了来看她，受了他人生中不曾经历过的罪，她既感动又心疼，不过她宁愿不要这份感动，也不想让他受罪。 “你好点没？”顾绍旭坐在床沿上，用一次性毛巾给苏钰擦了擦他的被尘土扬的灰扑扑的脸。 苏钰勉强挤出笑容，眼睛盯着顾绍旭明显瘦下来的脸，心疼道，“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我们现在都分散的住在当地老乡的家里，吃的也是老乡做的饭，他们这里是吃面食的，我吃不大习惯，但每顿都吃，吃的少而已”，顾绍旭道。 “我妈给你装的那些吃的呢？”苏钰把顾绍旭重新拿过来的一次性毛巾接过来，抹了下脖子上的灰尘。 顾绍旭想起苏钰给她带来的六箱吃食，心里再次起了感动，“我都分给老乡家里的小朋友了”，说这话时，她看向苏钰的眼神里带了些许的歉意。 “哦”，苏钰没敢说他本来给她带过来一箱吃的，结果丢了。 “这段时间太忙了，我每天早上起来都跟自己说今天有时间一定给你打个视频电话，结果一到晚上，沾到枕头就睡着了”，顾绍旭刚刚又想起要给苏钰回电话的事，不好意思道。 苏钰笑说，“我以为你这娇小姐，到这要不了一天，准会哭着给我打电话让我把你接回去，看来是我小瞧你了”。 顾绍旭脸上浮上一抹红云，神气道，“我就是要让你看看，我不会一辈子躲在你身后，我也可以独当一面的”。 “你要是在感情上也能独当一面，我才是真的放心”，苏钰鬼使神差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顾绍旭看了苏钰几秒，狐疑道，“什么意思？” 苏钰一愣，微微勾了下唇角，掩住了尴尬，并且不动声色的转了话题，“我的意思是我晚上准备在车上睡，刚听你说的你们都在老乡家住，我是住不习惯”。 “那我陪你”，顾绍旭瞬间忘了刚才苏钰说的那句让她起疑的话。 苏钰的视线往副驾驶的方向扫了一下，道，“一南怎么办？这么晚了，再去叨扰老乡，也不合适”。 顾绍旭撅起嘴，不高兴道，“那你大老远跑过来干嘛”。 苏钰明白顾绍旭的意思，解释道，“你不给我回电话，我都急死了，怕你有什么事南风瞒着我，现在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明天我就得走，公司里还有一堆事呢”。 “看你以后还会不会忘了给我回电话”，苏钰伸手抚了一下顾绍旭的脸颊。 顾绍旭抬起手臂紧紧握住苏钰的手，不让他的手离开自己的脸，认真道，“阿钰，等这次的项目做完，我们结婚吧”。 苏钰的手在顾绍旭的手里微微颤了一下，微笑着说，“恋爱还没谈够呢，那么早结婚干嘛”。 顾绍旭一眨不眨的看着苏钰，不想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帧表情，“结了婚也能继续恋爱啊，我可不想让婚姻成为爱情的坟墓”。 “你信不信，等我们结了婚，我妈该催着我们生小孩了？” “生就生，你不喜欢小孩子？” “不是不喜欢，我自己都还没玩够”。 “那阿铭跟小雪也结婚了，也没见谁催他们生孩子”。 苏钰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面露不悦，“你又拿他们跟我们比，阿铭现在在你家住，他们俩现在什么情况，你比我清楚吧，能比吗？” 顾绍旭眼里的光慢慢转暗，直至消失，她还有很多话想说，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只觉得心里堵的慌。她松开苏钰的手，垂下视线，靠在了他怀里。 苏钰迟疑了一下，环臂抱住她，温声说，“有没有结婚证我都不会离开你，说好了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 顾绍旭没有说话，只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不多时，她的眼角湿润了，但很快又干了。 路志铭听完苏钰的一番讲述，总结道，“你这话说的，乍一听还挺感人，但细思恐极，顾绍旭肯定听出你话里的意思了”。 苏钰的酒劲上来了，脑袋有些晕，闭着眼睛瘫靠在沙发上，“可能我说出那句话以后，她就有了想分手的念头吧”。 “你的意思是后面还有事？”路志铭扭头看向苏钰。 苏钰点点头。沉默几秒，他继续讲了下去。 到了地方以后，顾绍旭又拉着苏钰在车上说了会儿话，才依依不舍的回了住处。 第二天，苏钰下了飞机准备给顾绍旭报平安，一开机，看到了顾绍旭发给他的消息：【阿钰，昨晚上老乡卤了牛肉给我吃，我不饿，就准备拿给你吃。后来，我又把牛肉拿了回来。我不怪你，本来一开始就是我一厢情愿。】 “什么意思？”路志铭越发疑惑了。 苏钰沉默了几秒，脸上笼上一层暗云，“她在送牛肉的时候，听到了我跟一南在车外边抽烟时说的话”。 一南说，“爱情真是伟大，可以让你不远千里跑来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只为了见心爱的人一面”。 苏钰抽了一口烟，看向漆黑夜空中眨着眼的星星，道，“我要说我们俩不是爱情，你信吗？” “不是爱情？”一南诧异道，又肯定的说，“这就是爱情啊”。 苏钰喃喃自语道，“爱情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它没有固定的模式，全在个人的感受，我这辈子是不会再有爱情了”。 路志铭睨着苏钰晦暗不明的脸，道，“你最后那句话才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顾绍旭她爱你，所以她愿意等你，结果你直接来个你这辈子都不会爱上她，你宠着她，什么都依着她，没有说不跟她结婚，还承诺会跟她过一辈子，但唯独就是不爱她。从此后，‘渣男’又有了新的一个种类，就是你这种，看似最深情，其实最无情”。 第182章 大冒险遇上惊弓鸟 路志铭起身把包间里的射灯打开。 苏钰的眼皮极速的跳动了几下，用手遮挡着睁开了眼睛，看到路志铭站在他面前，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蹙眉道，“你干嘛？” 路志铭紧紧的盯着他，“你心里的白月光到底是谁？” 不等苏钰开口，路志铭的电话响了。 是顾绍雪打来的。 路志铭看了下时间，走到一边，划开接听键，温声说，“你放学了”。 顾绍雪道，“嗯，我不回家吃饭了，跟同学在外边吃，吃完可能还会在外面玩一会儿”。 “好，我刚好也没忙完，你看着时间，别玩太晚了”。 “嗯，我知道”。 在顾绍雪即将挂电话的时候，路志铭又补充道，“吃饭的时候别吃太多辣椒，让保镖离你近点”。 “知道了，老公”，最后两个字，顾绍雪是用很温柔的声音小声说出来的。 听到路志铭的耳朵里，使得他浑身酥麻了一阵，他翻滚了下喉结，说，“去玩吧”。 挂完电话，他立马收了脸上的笑容，转过身走到苏钰旁边坐下。 “上次我就说是你那个白月光在你心里作祟，你还死活不承认”，路志铭倒了一杯酒递给苏钰。 苏钰伸手挡开路志铭手里的酒杯，开口道，“烟”。 路志铭把桌子上的一盒烟拿给他，待他眼前升起一团白雾，路志铭又道，“有照片吗？” “什么照片？”苏钰下意识的蹙了下眉，反应过来后，他抬眼看向路志铭，“我问你个事，不过你别生气”。 路志铭眼底闪过一丝警惕。 苏钰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小雪没有被治好，你还会爱上其他人吗？” 路志铭盯着苏钰看了一会儿，试探道，“你那个白月光她。。。”‘是不是不在了‘这半句他没说出来。 “哎，没有什么白月光，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苏钰本就烦躁的心此时更加一团糟。 路志铭脸色一沉，坦然道，“在美国的时候，我想过无数次，如果小雪。。。我就把我手里的药吃了，跟她一起去了”。 苏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惊惶道，“那些药你还留着？” “现在已经没了，本来是要给凶手吃的”，路志铭说着，脸上浮现出了痛苦的神色。 苏钰想起了一件事，“我是跟王老师一起回来的”。 路志铭没有诧异，“警方已经查出来周恒之的死也跟陈衡君有关，陈衡君也招认了，周恒之的亲生父亲起诉陈衡君了”。 “跟陈衡君有关我知道，但她怎么会跟周恒之有联系？”苏钰疑惑道。 “那你肯定不知道小雪出车祸也跟陈衡君有关”，路志铭眼底泛起一片猩红。 “啊？”苏钰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向路志铭。 路志铭目光凛凛看着手里的半杯酒，道，“去年路恒在跟新瑞争岳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那个项目时，我去找了王老师，当天还有两个人也要去找王老师，一个是周恒之，一个是陈衡君，两个人见我已经找过王老师了，就没再进那个办公楼，也是在那时候，周恒之对陈衡君一见钟情了，但路恒和新瑞是死对头，陈衡君想打入新瑞内部，周恒之也想策反陈衡君，就这样，两人谈起了地下恋爱，本来两人就是互相利用，陈衡君也从未真心喜欢过周恒之，但周恒之最后却爱上了陈衡君，所以他心甘情愿听命于陈衡君”。 “但是小雪的车祸不是赵鑫做的吗？那个司机，还有赵鑫都承认了啊”，苏钰不解。 路志铭脸上的痛苦之色此时更重了，“很早的时候，小雪在她朋友圈发过一张她站在雪地里的照片，我给打印了出来，摆到了我在港城的办公桌上和休息室，相框是我让陈衡君帮我买的，还告诉她照片上的人是我女朋友，所以赵鑫报复我们的时候，才会把目标对准了小雪，后来的王迎雪事件，港城事件，南城事件，全是陈衡君一手策划的，周恒之恨他的继父，陈衡君就把害小雪的药给了周恒之一瓶，周恒之一直以为他把陈衡君策反成功了，直到他妹妹死在了美国，他才知道陈衡君是因为喜欢我，才会帮着赵鑫父子害小雪，他只不过是陈衡君手里的一颗棋子”。 听完路志铭的话，苏钰直接震惊成了一座雕塑，不多时，雕塑碎了，发出了几近咆哮的怒吼，“死刑，她必须死刑，立即执行那种！” “前两天，王老师去找了顾伯和芳姨，还去了一趟外公的公墓”，路志铭双手捧住脸，声音已有些哽咽。 “他。。。”，苏钰本想说‘他怎么有脸’，可转念觉得王建章又没有错，便把话咽了下去，接着道，“顾伯选择谅解了？” 路志铭摇摇头。 苏钰不知道他摇头是‘没谅解’还是‘不知道’，只听到路志铭带着哭腔说，“我现在都不敢跟小雪一起出现在公共场合，办公室里也不敢再摆她的照片，每天都是提心吊胆的，害怕谁再去害小雪”。 话音刚落，有两个女人进了包间。 苏钰和路志铭同时抬头看了她们一眼。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走错房间了”，右边的女人拉着左边的女人就要出去。 “站住！”路志铭厉声喝止，紧接着指着左边的那个女人道，“你过来！” 只见左边的女人并不胆怯，踩着高跟鞋慢慢走到路志铭面前。 苏钰这才看清女人的样貌，她披着一头波浪卷的长发，化着精致的妆容，穿一条复古红连衣裙，有那么一瞬间，苏钰差点喊出‘小雪’，因为她长得太像顾绍雪了，但她化着妆，没有顾绍雪那么清纯。 路志铭的视线扫过女人的手腕，“谁派你来的！” 女人看着路志铭阴狠的目光，还有他沾着泪痕的脸，蹙了下眉头，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这时候，另一个女人颤抖着声音道，“路少，苏少，我们真的是走错房间了”。 路志铭并未看门口的女人一眼，而是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人，抬高声音道，“我再问你一遍，是谁派你来的！” 苏钰也紧紧的盯着面前的这个女人，忖道，“这世上真的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吗？” 女人明显被路志铭吓到了，惊恐的低下了头。 “路少，我们两个都是岳州大学的学生，请学长高抬贵手，放过我们，我们真的是走错房间了”，门口的女人再次求饶。 只是她的话非但没能让路志铭平息怒火，反而把他的怒火激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他抓起桌子上的烟灰缸狠狠的朝眼前的人砸去。。。 “啊！” “顾绍泽！” 闷哼声和惊呼声同时响起。 “小。。。”路志铭脸色陡然变白，霍的站起身朝着蜷在地上的女人跑去。苏钰听到熟悉的声音，也跟着跑了过去。 “你先出去！”苏钰沉声对已经被路志铭推到一边的女人道。 女人吓得站在原地愣怔了好几秒，才惊慌的跑了出去。 “小雪，对不起，对不起。。。”路志铭把顾绍雪抱到沙发上，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又颤抖着手摘掉她的假发，待看到被他砸到的地方因为戴着假发并没有流血只是有些红肿时，他松了一大口气，但他心里还有另外两种情绪，自责和生气，自责自己喝晕了头，没想到京墨和一南就在门口，如果不是顾绍雪，他们怎么可能会放她们进来。气顾绍雪不跟他说一声就乔装打扮跑进来，还气她把手镯摘了，如果她戴着那个手镯，他肯定就认出她了，就不会误伤她了。 顾绍雪紧紧的抓着他的衣服前襟，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虽然当时她反应快躲了一下，但烟灰缸还是砸到了她。 路志铭一面给她揉着受伤的地方，嘴里不停的念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阿铭，小雪头上受过伤，你赶快带她去医院”，苏钰也是自责不已。 路志铭似是如梦初醒，抱起顾绍雪就往外冲，苏钰追上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罩在顾绍雪的头上，一面道，“我已经让一南拦住她那些同学了，京墨也把车开到了会所门口”。 “你让一南去把小雪的东西拿出来”，路志铭扭头对苏钰道。 “好”。 苏钰没有跟着路志铭去医院，怕两个人目标太大，被人拍到。 这边厢的陈楠嘉正在骂庞秉文，“你不是说你爸是路家的律师吗？结果呢，他家的保镖鸟都不鸟你”。 庞秉文反讥道，“刚才你怂恿小雪选大冒险进他们包间的时候，我拦了好几次，让你们不要跑去跟路志铭和苏钰开玩笑，你们听我的了吗？” 陈憬琛插嘴道，“别吵了，报警吧，不能让路志铭把顾绍泽就这么带走了啊”。 “报什么警，是我们先去打扰的人家，人家一句正当防卫，而且已经把伤者送到医院了，你有什么话说？！”庞秉文道。 一直坐在沙发上战战栗栗的刘雨霏小声说，“路志铭真的如网络上传言的那样，有狂躁症，好可怕”。 刘雨霏是刚搬进顾绍雪宿舍的那个法学系学生，庞秉文践行前段时间他对顾绍雪的承诺，请大家到君悦会所玩，她也跟着一起来了。 “你不是说你们进去的时候，门口站着的两个保镖非但没拦你们，态度还很好吗？你们进去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陈楠嘉走到刘雨霏面前，疑惑道。 刘雨霏惊魂未定的抬起头，辩解道，“我们就按照咱们商量好的，进去后就说走错房间了，结果他们忽然就发了好大的脾气”。 “现在小泽家里的店在装修，不然还能去咖啡馆找她家人”，陈楠嘉绝望的说。 陈憬琛眼睛一亮，道，“那装修的工人肯定有她家人的联系方式，我们现在就去咖啡馆”。 其余三人皆如梦初醒，一起出了会所往大学路52号跑去。 第183章 真心话给了真心人 苏钰回到包间后，把灯按灭，坐在沙发上默默的抽着烟。 “你现在心里还想着顾绍雪吗？”苏钰问自己。 苏钰苦笑着回答，“顾绍雪只是我的人间理想，我也不会去想兄弟的女人”。 “你就真的一点都不爱顾绍旭吗？”苏钰又问自己。 苏钰正想着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包间门再次被打开了。 借着走廊的亮光，苏钰看清来人是京墨。 “怎么了？”苏钰问。 京墨没回答，只把视线扫向地板，几秒后，他手里多了个烟灰缸，刚刚砸到顾绍雪的那个烟灰缸。 苏钰心里一紧，站起身去追疾步往外走的京墨。刚好碰到给顾绍雪送东西回来的一南，苏钰急忙问他，“他们怎么了？” 一南回复道，“我出去的时候，看到顾小姐光着脚从路总的车上下来，上了顾家的车，顾小姐看起来非常生气”。 “没看到路总下车追她”，一南又补充道。 苏钰沉默了几秒，问一南，“刚才小雪要进包间的时候，你跟京墨认出她了？” 一南明白苏钰的意思，小心翼翼道，“顾小姐提前给京墨发了消息，不然我们俩也认不出，而且顾小姐还不让京墨告诉路总，说她跟同学在玩游戏，但是京墨给路总发了消息，路总他是不是没看到？” “哎”，苏钰懊恼的叹了口气。 却说路志铭把顾绍雪抱上车后，顾绍雪就拒绝路志铭碰她，“你走开，你这个恶毒的人！” “对不起，我没认出来是你”，路志铭极力辩解道，但声音很没有底气。 顾绍雪梨花带雨，“就算你没认出是我，你就可以随随便便打人吗？要不是今天我乔装打扮了一下，我还不知道你有两副面孔呢”。 “我。。。”路志铭哑口无言，无言以对。 顾绍雪下车走了，路志铭没有追。一是怕被别人拍到，二是即使追上了，他也无法解释。 顾绍雪只知道她生过病，却不知道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才生的病，而且他也没打算让她知道。所以他无法解释。 这晚，他在车里坐到了十点半才回家。顾绍雪没有锁门，他去卧室拿了睡衣，去楼下房间洗了澡，睡在了书房。 “阿铭哥”，顾绍雪在梦里轻轻的唤他。 路志铭睁开眼睛，看到顾绍雪正冲着他微笑，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小雪”，路志铭眼里瞬间泛了光。 顾绍雪抬手轻轻抚上他的脸庞，替他拭去眼角的泪花，柔声道，“我知道你心里很委屈”。 路志铭握住她的手，“不委屈，要不是因为我，你就不会出事，就不会。。。” 顾绍雪摇摇头，“你别这么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的福气在后边呢”。 “小雪，我好想你，你去哪了？”路志铭的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 顾绍雪嗔道，“我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吗？” “不是，你们不是一个人，她很凶，老是骂我”，路志铭委屈的像个小孩子。 顾绍雪安慰道，“她说的不对吗？无论你有没有认出她，你都不该出手伤人，你这个脾气得改改，遇事不冷静”。 路志铭皱了下眉头，小声嘀咕道，“我是怕有人害你”。 “你改不改？”顾绍雪问。 路志铭没有说话。 “改不改？”顾绍雪又问。 路志铭捧住顾绍雪的脸，缱绻的看着她，“小雪，你说一句你爱我，我就改，我很久都没听到你跟我说你爱我了”。 顾绍雪寻上他的唇，深深的吻了一下，微笑着说，“会的，她会跟你说的”。 “我想听你说”，路志铭央求道。 顾绍雪仍然微笑着，“你先把你的脾气改了”。 “我改”，路志铭道，停了一下，他又说，“现在能跟我说了吗？” 顾绍雪没说话，搂住他的脖子，再一次吻住他，路志铭准备回应她的时候，她忽的往后撤了一下，路志铭眉头一蹙，“怎么了？” 顾绍雪咧嘴笑了一下，双手按住他的肩膀，轻轻一跳，双腿跨上他的腰，路志铭下意识的伸手托住她，下一秒，顾绍雪霸道的吻住他，路志铭似是受到了某种鼓舞，边回吻她边抱着她往卧室走。 “小雪，我们已经结婚了，你知道吗？”路志铭把顾绍雪放到床上，倾身压上去。 顾绍雪含糊的嗯了一声，把手探进他的睡衣下摆，抚上他的后背。 吻到情深时，路志铭颤抖着声音问，“可以吗？” 顾绍雪用柔软羞涩的眼波回应了他。 路志铭兴奋的撑起身子，正欲去解顾绍雪的睡衣扣子，就被一阵疼疼醒了。 脸疼。 他睁开眼睛，看到顾绍雪气势汹汹的站在他面前，“你做了什么好梦，笑的嘴都咧到茄子地里去了！” 原来是梦。 路志铭想起身去哄她，不过更想再梦回去，但是身体的反应已经不允许他再梦回去了，他用毯子裹住下身，起身越过顾绍雪就往浴室跑去。 却说顾绍雪回到家以后，也反思了自己的过错，想到是自己整蛊他在先，又回想起她在包间里看到路志铭好像哭了，还一直问她‘是谁派她来的’，她就想着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便等着路志铭回来准备好好的问清楚，结果等到十点半他才回来，也不在卧室睡，顾绍雪心道，“这是又生气了？”转念又一想，“他先出手打了人，他还生气，难道他真是个恶魔？恶魔我也不怕，在会所的时候，没反击他是因为有苏钰在场，给他留着面子呢，路志铭你给我等着，等我想出办法，我定要把你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不可”。 想了一会儿，她就混沌了。 睡到半夜，她被噩梦惊醒，下意识的出来找路志铭，却看到路志铭不仅睡的很香，还把脸都笑歪了，她立马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打了他一巴掌，结果他醒了以后非但不理她，看到她还像见了鬼一样跑掉了。 没有很气，只有更气，士可忍，顾绍雪不能忍！ 隔着浴室门，顾绍雪喊道，“路志铭，你给我出来！” 路志铭听到声音，赶忙把浴室门反锁了。 紧接着，顾绍雪听到了水声。 “行，有本事你就在里面待一辈子”，顾绍雪从阳台上搬了个凳子，直接坐在了浴室门口。 过了一会儿，顾绍雪不仅听到了水声，还听到了播放视频的声音，音量还特别大，她都能听出播放的是哪部电视剧。 顾绍雪霍的站起身，边拍浴室门边大声道，“路志铭，我告诉你，我绝不会向黑恶势力低头，今天晚上你要是不跟我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明天早上我就把你的恶行告诉给爸妈，我要把你休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浴室里面的人忙的不可开交，浴室外面的人忙的快‘骂’出了一篇论文。 主打的就是在受干扰的情况下各忙各的。 这边厢的苏钰则是在会所里给顾绍旭打电话聊到了半夜。 自上次收到顾绍旭的分手信息后，苏钰便没有给顾绍旭打过电话了。他本想等她回来以后，再好好跟她谈谈，又想着早点让她开解，他心里也能好受点。 看到苏钰的电话，顾绍旭并没有拒接，很快接通了，淡淡道，“什么事？” “阿旭，我们谈谈吧”，苏钰道。 顾绍旭没有吭声。 苏钰沉默了几秒，道，“你不是老问我什么时候领证吗？今天阿铭跟我说，他准备跟小雪补领结婚证，我想着，到时候我们四个人一起去领证”。 顾绍旭愣了一下，但很快又镇定道，“我给你发的信息你没收到？” “什么信息？”苏钰装糊涂。 顾绍旭忍住情绪，清了清嗓子，道，“哆啦a梦走的时候，大雄流着泪挽留他，但哆啦a梦最终还是走了，因为哆啦a梦只是大雄的童年，大雄长大了，哆啦a梦势必会离开，不离开，他就永远也长不大，阿钰，你去找你的真爱吧，我会学着在感情中独当一面的”。 苏钰沉默了几秒，道，“跟你官宣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不会离开你，而且我也没想过离开你”。 “阿钰，你一定很爱那个女孩吧？”顾绍旭还是流下了眼泪。 苏钰没有否认，“是，我曾经爱过她，但那只是曾经，早就已经不爱了，我把她放下了以后才跟你官宣的”。 “我不觉得你把她放下了”，顾绍旭哽咽道。 苏钰叹了一口气，说出了早就想好而且一直想说的话，“整个岳州城的人都知道我苏钰以前是个花花公子，我也跟你说过我对那些女人从来就没用过真心，那时候，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也从未追求过爱情，后来，我遇到了我的爱情，也悟到了什么是爱情，但你要问我我的爱情是什么样子，我只能用三毛的话来回答你，‘爱如禅，不能说不能说，一说就错’，你也曾经爱过，你对爱情肯定有你的看法，不过我也大概知道你眼中的爱情是什么样子，你想要轰轰烈烈的，死去活来的爱情，想让我每天跟你说‘我爱你’，想让我把你当作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你的爱情比较具体，就比如这段时间，你觉得我跟你领证，就是爱你，你要的这些我都可以为你做，但对我来说，这不是我心目中的爱情，所以即使我为你做了所有你觉得是爱你的事，那也不是因为爱你才做的，是我想让你开心，但我从未放弃过寻找属于我们俩的爱情，我对自己说，等找到了我们再结婚，但你总是催我，每次你提出要跟我结婚的时候，我就开始焦虑，那是种很压抑的焦虑，就像考试时间就要结束了，我的题目还没有答完，你等的已经没有耐心了，我还没有找到，我害怕看到你失望，害怕我耽误你，每当这时候，我就想把笔摔了，把卷子撕了，跟你说我不想爱了，不想结婚了，但我又不想让你嫁给别人，我害怕别人欺负你，所以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可不可以把找寻属于我们俩的爱情的期限设为一辈子？” 顾绍旭紧紧的握着手里的哆啦a梦，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你刚才说的跟阿铭和小雪一起领证的事，还作数吗？” 苏钰勾起一个括弧笑，把眼泪挤了出来，“当然作数，我想让你开心”。 顾绍旭也笑了，“我答应你，把期限设为一辈子，因为，我想让你也开心”。说着，她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立着的哆啦a梦，是她带过来的，她手里握着的，是苏钰给她放在行李箱里的。 第184章 梦境成真悟梦语 路志铭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到门口处有个大包袱。他笑着摇了摇头。 走过浴室拐角，地脚灯亮起，他看到顾绍雪在床上躺着。他猜她是醒着的，揶揄道，“作为一名研究生，你要有创新的能力，别老是折腾我的衣服”。 顾绍雪没有吭声。 路志铭走到床头，轻唤了一声，“小雪”。 顾绍雪没有反应。 “睡着了？”这么想着，路志铭把顾绍雪放在外面的胳膊放进了被子里，又静静地站着看了她一会儿，刚转过身，听到顾绍雪喊了他一声，“路志铭”，声音很微弱。 路志铭心下一惊，按亮床头灯，他看到顾绍雪紧蹙着眉头，像是在忍着什么疼痛，惊惶道，“小雪，你怎么了？”一面坐到床沿上把她扶起来。 “我好难受”，顾绍雪虚弱的靠在了他的怀里。 路志铭心里一阵慌乱，正准备抱起她时，顾绍雪忽然挺起身，用胳膊肘猛的怼了他前胸一下，路志铭猝不防的失了重心，往后趔趄了一下，顾绍雪趁机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朝刚才她怼他的地方又踹了一脚。 “够不够创新？”顾绍雪得意洋洋的看着蹲倒在地上的路志铭。 只见路志铭苍白着脸，抬头看向她，眼底的惊慌失措还未褪去，嘴唇不停的翕动着，像是要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就这么呆呆的看了一会儿，他忽的卸了浑身的劲仰面躺在了地毯上。 顾绍雪跳下床，蹲到路志铭旁边，用胜利者的姿态道，“就问你服不服？” 她没有等来路志铭语言上的‘投降’，等来了他两行清泪。 顾绍雪一慌，辩解道，“谁让你用烟灰缸砸我，还这么晚回来，又躲到浴室不出来，这叫一报还一报，打不过我就不要惹我”。 路志铭没有吭声，眼睛一眨不眨，无神的看着天花板，任眼泪灌满眼眶。 顾绍雪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哄他吗？可明明是他先伤害的她，不管他？也不行啊，他就这么躺着，她也不忍心。 “哎”，顾绍雪叹了口气，伸手去拉他，“好了，咱俩扯平了，恩怨一笔勾销”。 路志铭轻轻挣开顾绍雪的手，撑起身子站起来，又盯着顾绍雪看了一会儿，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缓缓的转身，抬腿往前走，步子有些虚浮。 “路志铭”，顾绍雪追了上来，从背后抱住他。 她还是选择了哄他。 路志铭脚步一滞，停了下来。 顾绍雪把脸贴到他背上，又唤了一声，“路志铭”。 路志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小雪，以后，不要再吓我了，好吗？我。。。已经没有力气。。。再承受一次了”。 停了一下，路志铭继续道，“今天在会所，我失手伤了你，是因为以前发生过一件事，是不好的事，你没了记忆，我也不愿再提起，但总归是我不够冷静，我回来的晚，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觉得自己很差劲，老是做伤害你的事，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受到的所有伤害都是我带给你的，回来之前，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果我离开你了，你是不是就不会受到伤害了，可你就是我的命，没了你，我的命也没了，所以我回来了，却不敢去卧室睡”。 顾绍雪把左手手臂紧在他腰上，把右手手掌上移，贴在他心口的位置，她的声音从他的背后穿透他的身体，经过心脏，再穿出，进到他的耳朵里，“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受了那么多次伤害，都还活得好好的，说明我的福气还在后边呢”。 “还说明，你永远都是我的手下败将！”顾绍雪神气的补充了一句。 路志铭唇角勾起一抹笑，跟他满脸的泪痕形成一副‘东边日出西边雨’的画面。 握着顾绍雪的手，路志铭转过身来，“你还要我吗？” 顾绍雪微微仰起头，睨着路志铭闪着光的眸子，把手从路志铭的手里挣出来，抬起手臂放在他的肩膀处，下一秒，路志铭感觉自己的肩膀猛的一沉，他熟练的伸手托住她。 顾绍雪双腿跨在他的腰上，“我还没收拾够你呢”。 “好，任你收拾”，路志铭把头埋到顾绍雪的脖颈处，“别再吓我，别说离开我就行”。 顾绍雪伸手轻轻掐住路志铭的脖子，用拇指摩挲着他的喉结，审问道，“你刚才为什么看到我就跑，还躲到浴室不出来”。 路志铭被顾绍雪挑逗的浑身燥热，他稳住心神，道，“我没有躲，我出汗了，在里面洗澡”。 顾绍雪不信，“你洗澡需要洗那么久吗？还要边洗边看视频”。 “我。。。”路志铭语塞。 “你什么？”顾绍雪把路志铭的头扳到与自己平视的位置。 路志铭实话实说，“我做梦梦到你了”。 “梦到我了，你跑什么呀”，顾绍雪打破沙锅问到底。 路志铭眼波一闪，在顾绍雪耳边说了一句话，顺带着用力往上提了下胯。 “啊”，顾绍雪惊呼一声。紧接着，脸就红到了耳根，她挣扎着要下来，路志铭哪肯放了她，一面把她压在床上，一面用嘴唇厮磨着她的耳垂，“下次别用这种方式收拾我了，我可不是柳下惠”。 “路。。。”‘志铭’两个字还未喊出，顾绍雪的嘴巴就被路志铭给堵上了。 梦境进了现实。 只是梦里没做的事情，现实里路志铭也没做。 他想在家里做，属于他和顾绍雪的那个家。 “七天以后，可以吗？”路志铭翻身下来，喘着粗气躺在顾绍雪身旁。 男欢女爱，人之大欲，顾绍雪是个成年人，她感受到了路志铭的欲望，而且这不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她的身体也很渴望，可她还是想说，‘能不能再等等’，等什么？等她爱上他吗？她已经爱上他了，那还要等什么？她不知道，就是想再等等。可路志铭好像已经不想等了，他已经等了太长时间了。 忽然，她想到了自己在等什么，侧过身，她问路志铭，“我以前化过妆吗？” 路志铭道，“我认识你以后，没见你化过妆，今天是第一次见到”。 “所以，你才没认出我吗？”顾绍雪的语气里带了点失望。 路志铭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把被子拉上来给她盖上，又进了自己的被窝，才道，“我刚才跟你说了，以前发生过一件不好的事，不过真正让我失了判断的缘由是你把手镯摘掉了，那个手镯是我们俩的定情信物，你一直都戴着，而且我们俩也约定了，不是特殊情况，不去摘掉它，在美国的时候，你每天都要做检查，那时候摘掉过，但做完检查以后我就给你戴上了”。 “只是没想到你为了玩游戏，把定情信物都摘了”，这句话路志铭没有说出来，因为他没告诉过她手镯是两人的信物。 但顾绍雪关注的点不在这里，她又问，“那你喜欢我化妆的样子吗？” 路志铭听不出她话里的喜怒，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有别的意思，但无论是什么意思，他都坦诚回答她，“淡一点会更好看，今天的妆有点太浓了”。 又怕自己的诚实惹得她不高兴，便补充了一句，“是你自己化的吗？” 顾绍雪摇摇头，尴尬道，“我去买化妆品的时候，柜员给我化的，我也觉得太浓了，可柜员说她就是按照淡妆的标准给我化的”。 路志铭笑说，“她是想多卖给你点化妆品才那么说的”。 “那我以后不化了”，顾绍雪心里有了挫败感。 路志铭安慰道，“想化就化，回头我给你找个彩妆师，让她教教你”。他其实喜欢顾绍雪素颜的样子，因为顾绍雪不化妆就已经很漂亮了，但若是她想化，他也不会阻止她。 顾绍雪道，“不用，等大姐回来了，我让她教我”。 “嗯”。 停了一下，路志铭问，“你把手镯放哪了？” “在抽屉里”，顾绍雪淡淡的回了一句。 路志铭翻身下床，走到顾绍雪这边的床头，拉开了抽屉，抽屉里不仅有手镯，还有好几个物件也闯进了他的视线，已经停止走动的腕表，跨年夜的时候两人在岳心桥拍的照片，在南城时他叠的四叶草书签。 回忆扑面而来，染红了他的眼眶。 片刻后，他拿出手镯给顾绍雪戴上，重新躺回到床上。 “路志铭”。 “嗯？” “你离我近点”。 路志铭愣了一下，旋即心里一阵开心，裹着被子靠在了她身边。 “你喜欢我吗？”昏暗里，顾绍雪睨着路志铭。 “喜欢啊”，路志铭不假思索，同时心里也有了疑问，“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我问的是，你喜欢，我，吗？” 这么一断句，路志铭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明白了她为什么会问他‘她以前化没化过妆，喜不喜欢她化妆的样子’，还突然不肯戴手镯了，但他装作没有明白，答道，“不是喜欢，是爱，很爱很爱”。 顾绍雪咧嘴笑了，“我也爱你”。 路志铭也笑了，“睡吧”。 顾绍雪闭上眼睡了，她只看到路志铭笑了，却没看出他的笑里还含着忽然之间的顿悟。 虽然他从不承认顾绍雪说的她跟以前的顾绍雪是两个人，但在他的潜意识里，他确实更喜欢以前的顾绍雪，他之所以更喜欢以前的顾绍雪，是因为以前的顾绍雪很爱他，只是他忽略了以前顾绍雪不爱他的时候，也是各种为难他，凶他。 所以他不是更喜欢以前的顾绍雪，是更喜欢爱他的顾绍雪。 也没有两个顾绍雪，如果非说是两个，那也是爱他的顾绍雪和不爱他的顾绍雪。 第185章 相思入蛊断思肠 南城解放军国防科技大学研究生院区的湖边，最近常坐着一个俊朗的少年，或是午后，或是傍晚。 他总是戴着耳机，不知在听什么。 太阳把他的身影缩成一团，又在湛蓝色的湖面上铺上了一层金光，湖面上平静的没有起一点波纹，湖里的鱼儿聚集在少年的面前，跃跃欲试的想探寻他耳机里能让他时而微笑，时而沉思，时而伤感，时而落泪的秘密。 有个漂亮的女生观察了他好几天，终于在这个明媚的午后鼓起勇气走近他，“沈周翰”。她的声音很柔软，很温婉。 以至于沈周翰并未察觉到旁边有人唤他。 漂亮的女生叫周徽因，是沈周翰的同学。在顾以峰的关照下，沈周翰被学校免试破格招收。周徽因早就听同学小声议论过，说沈周翰的‘后台很硬’，但她对这些不感兴趣，吸引她并且让她着迷的是他英俊的外表和他清冷却不失儒雅的性格。 见沈周翰没反应，周徽因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 沈周翰慢半拍的转过头，抬眼看了下朝他微笑着的周徽因，摘下耳机，站起身，回了个淡淡的微笑。 周徽因的视线从他的脸上落到他的手腕处，“好漂亮的手链”。 下意识的，沈周翰抖了抖胳膊，让袖子落下，遮住了手链。 “女朋友编的吗？”周徽因试探的问。 沈周翰并未回答，而是警惕的看着周徽因，微蹙的眉头仿佛在说，“你是哪位？” 周徽因读懂了他的眼神，也觉得自己唐突了，尴尬的笑了笑，开始做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周徽因，跟你一样的周，林徽因的徽因，我们是一个专业的同学”。 沈周翰的黑眸开始变得柔和，但他并没有对周徽因表现出很多的热情，仍是淡淡的回了个微笑，“你好”。 他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确切的说，他没有想要跟她说话，想继续享受着属于他的安宁，他没有坐下，而是挺拔的站立着，微微仰起了头，静静地看着天上的白云，一团一团的，像柔软的棉花一般，微风吹过，云团被吹散，他右臂的袖子轻轻摆动了几下，发出哗哗的声音。 周徽因也没有说话，安静的站在他的右侧，跟着他的视线一起看云朵聚了散，散了聚。 杨子儒忽然来电，打破了这份尴尬的寂静。 沈周翰也有了走开的‘理由’，他转身走远了一些，划开接听键，“喂”。 “你在咖啡馆的书，我找人搬到你家了”，杨子儒道。 沈周翰嗯了一声，这个事周慧已经告诉他了，说是冲锋给搬过去的，还说自他离开岳州以后，冲锋几乎每天都去家里看她，有时候在店里帮她招呼客人，有时候陪她说话，她就经常让他带甜酒酿回去，但冲锋每次都会付钱。 “我本来让顾绍雪帮你先收着，结果她找她二哥直接给你搬到家了”，杨子儒知道沈周翰等着他给他解释为什么是冲锋把书搬回去了。 沈周翰脸色微微一变，“你别去打扰她”。 “是她先找的我”，杨子儒辩解道。 “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沈周翰提醒道。 杨子儒道，“记得，不会忘的，永远都不要让顾绍雪知道你喜欢过她，也不跟她透露你的联系方式。你说的我都记得，那你答应我的，你还记得吗？” 沈周翰垂目沉默了一会儿，道，“忘不了”。 杨子儒叹息着说，“我希望你是没有忘了我说的话，而不是另外一种忘不了”。 “你相亲相的怎么样？”沈周翰转了话题。 杨子儒一愣，“你怎么知道我相亲了？” “我猜的”，沈周翰确实是猜的，不过他是为了转移话题随便说的。 “嗨”，杨子儒长叹一声，接着道，“说来也巧，我去相亲的时候，顾绍雪就坐在我后边，她是陪她二哥相亲的，害的我都不敢跟人家女孩说话”。 沈周翰唇角微微上扬，“那你相中人家了没有？”这本不在他的八卦范围内，只因他听到了顾绍雪也在，就禁不住多问了这么一句。 杨子儒当然知道他的意图，故意道，“说来更巧了，顾绍雪也问了我相中那个女孩没，我跟她说我不但相中了，而且成为我女朋友了”。 沈周翰没再问下去，虽然他很好奇，但他不想问了。不是好奇杨子儒相亲对象成为女朋友的事，而是好奇顾绍雪为什么会关心杨子儒相亲的事。 杨子儒也试探明白了，转而道，“学校里要是有女孩喜欢你，你就好好把握”。 “不会有人喜欢我的”，沈周翰心里的那颗自卑的种子又悄悄的撞了下已经松动了的土壤。 事实上，他从病床上醒来以后，那颗种子就已经埋在他心里了，只是原来一直被顾绍雪封印着，它动弹不得，如今顾绍雪走了，便没人能压制住它了。 “刚才那句话，是顾绍雪让我转告给你的”，杨子儒撒了个善意的谎，“她希望你能幸福，你该不会是想让她失望吧？” “她不会让你带话给我的”，沈周翰笃定的，伤感的说出这句话。他了解顾绍雪，如果她真的想跟他说什么，会给他发邮件的。她结婚了，不会再给他发邮件了。 “你要是不相信，我把你联系方式给她，让她亲自给你说”，杨子儒努力的刺激着他，想让他努力的积极的开始新生活。 沈周翰沉默着挂了电话，他在心里说，“我信，信她是这么希望的”。 元宵节过后的第二天，听雪咖啡馆里来了一位客人，由店长安静恭敬的迎到了二楼，迎到了沈周翰的面前。 沈周翰看到来人，愣怔了足足五秒钟，然后挺直身体，用左手敬了礼。 顾以峰峻肃的目光扫过他，抿了下锋锐的唇，示意他坐下。 两人坐下后，顾以峰开门见山道，“谢谢你为我女儿做的一切”。 沈周翰心里有些紧张，因为激动引发的紧张，紧张的解释了一句，“我们是朋友”。 顾以峰盯着沈周翰看了几秒，眼角的皱纹柔和了一些，“我了解了一些你在军校的表现，很优秀，怎么不继续回去深造？” 面对顾以峰的‘明知故问’，沈周翰水行旧路道，“忠孝不能两全，我已经尽了忠了，现在想尽点孝”。 顾以峰感慨道，“世上不能两全的岂止只有忠和孝，太多太多了。” 沈周翰迎上顾以峰犀利的目光，重复了自己的想法，“我跟小雪是朋友，这个可以是两全”。 顾以峰微微蹙了下眉心，再次审视了下眼前的这个少年英雄，像极了当年独自面对赵卓赵老将军时的他。 两分钟后，顾以峰离开，沈周翰的面前多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数字，耳边有个声音在回响：如果哪一天不能两全了，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我或许可以帮你。 沈周翰来到一棵梧桐树下，那里有一张长椅。他轻轻的捡起上面的一片树叶，把它轻轻的放到树根处，一阵风吹过，叶子被掀起，扑向结实的树干。 沈周翰微微笑了一下，开始羡慕起那片梧桐树叶来，“它好幸福，只需等一阵风，就能和树重逢了”，他在心里这么想着。 他的风在哪里呢？ 习惯性的，他把左手掌心覆在心口的位置，忽的又记起，那里已经空了，为了能两全，离开岳州的时候，他没有把顾绍雪的照片带在身上，也没有带任何一本他跟她一起读过的书，他手上的手链，原本他也狠了心不戴，也不带的，可他还是想着，戴一点念想吧，就一点。 可戴着，或者不带着，在他离开岳州的这些日子里，并没有把他的情绪区分开，那张照片，那张唯一的照片，已经入了他的心了，他甚至能记得她额前散落了几根碎发，也能丈量出她那两颗小酒窝能盛多少美酒，他还记得他们读过哪些书，也记得她都喜欢哪些句子和哪些段落。。。 杨子儒告诉他，她把咖啡馆接下来了，店里还保持着原样，她没有去过射击馆。后来，杨子儒又告诉他，咖啡馆的二楼要装修了，店名也改了，改成了‘茗泽轩’，她还是没有去过射击馆。 所以，他的念想，真的就剩一点了。 这点念想本来就是上帝因为怜悯他偷偷漏给他的，说不定哪天，连这点念想上帝也要收走了，可上帝为什么要这么不公平，要夺走他所有的骄傲？他想起了他跟顾绍雪一起读过的一本书里作者说的一句话，‘就命运而言，休伦公道’。 “若不论公道，那要论什么？”沈周翰坐在长椅上，问地上正在打架的两只蚂蚁。蚂蚁没有听到他的问话，继续打架。 “嗨”，一个陌生的，但又带了点熟悉的女声传来。 紧接着，一双黑色的高跟鞋映入了他的视线，沈周翰抬起头，眉心处蹙了两团疙瘩，他有点生气，因为那双高跟鞋踩死了那两只快要分出胜负的蚂蚁，也因为眼前的这个人打断了他的思念。 但眼前的这个人没有丝毫的愧疚，微笑着对他说，“我们又见面了”。 沈周翰没说话，眉头舒展了一些，但仍是微蹙着，似是在问她，“你有什么事吗？” 周微因回道，“能告诉我你手上的手链在哪买的吗？”说着，她坐在了沈周翰左侧，盯着他手腕处的手链看起来。 “一个朋友手工编的”，沈周翰淡淡的说，语气里盛满了温柔。 周徽因还想说些什么，沈周翰已经站起身离开了。 她看着他的背影，感觉有个什么东西落在了她的心里。 第186章 风吹南城城南暖 夜里熄灯之前半个小时。 还是习惯性的，沈周翰打开了电脑看邮件，看以前他跟顾绍雪之间互通的邮件。这也是他的一点念想。 却看到了一封新的未读邮件。熟悉的名字映在了他的黑眸上，他内心一阵激动和狂喜，紧接着又有一阵犹豫和胆怯，最后变成了气愤。 他拿出手机给杨子儒发了一条消息，【你是不是找顾绍雪了？】 过了一会儿，杨子儒回复道，【？】 沈周翰：【你回答我】 杨子儒：【你发什么癫，天地良心，我从来都没主动找过她】 沈周翰没再回复，迟疑了一下，他点开了邮件。 沈周翰： 今天在家休息，在书房找书的时候，翻到了一本书，史铁生的《我与地坛》，我想到了你。 这本书我们俩曾经都读过，还都写了各自的感悟，今天我又读了一会儿，我落泪了，因为我想到了你。 读到《“忘了”与“别忘了”》那一章时，我想，我该‘忘了’，因为你是那么的坚强。但我又想着，我该‘别忘了’，因为你曾经给了我那么多的力量。 我想，你肯定比我更懂什么该忘了，什么又别忘了。 不过，我有一个‘别忘了’想让你别忘了，那就是，‘周翰，别忘了幸福！我希望你能幸福！’ 我想，你会不会像史先生那样，落笔生花，成为一个作家呢？哦，不，你说过，你是国家的人，所以你应当是像赵卓赵老将军那样，纵横捭阖，成为一名军官。 我不太清楚你的这个邮箱还能不能正常收到我的邮件。我就是想到你了，就坐下来给你写了这封邮件。 再次拜读史先生的《我与地坛》，我突然也想有个我的‘地坛’。 这个‘地坛’在哪里呢？在关城的院子里吗？还是在岳州我家的小花园？都不是。我想了一会儿，想着应该在你的这个邮箱里。 你的邮箱里住着一些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都有谁呢？有外公，奶奶，（我没见过爷爷和外婆还有大舅，所以不是他们不重要），爸爸，妈妈，大哥，还有你。 所以我想跟你商量下，你的邮箱可不可以让我当作我的‘地坛’。 为什么要选你的邮箱呢？原因如下：我要在‘地坛’里添加进新的成员，比如我老公路志铭，我二哥，三哥，大姐，还有我未来的姐夫苏钰，京墨哥，还有我的朋友陈楠嘉，陈憬琛，庞秉文，还有其他没来得及出现在我生命里的人或者已经出现了但还没被我列在很重要的列表里，如果我选作其他的地方，就会少了外公，奶奶还有你的印记。想来想去，你的邮箱最合适了。 有你们在，我就可以在某个清晨，或是午后，或是夜里漫步到‘地坛’里静静地思考人生了。 我想，你肯定会答应吧。也可能不会答应，因为或许你的爱人正往你的邮箱里投递爱情呢，或许组织上不允许，或许别的什么原因。 不过，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的这个邮箱已经不用了，刚好就成了我的‘地坛’呢。 ---顾绍雪 沈周翰看完邮件后，就到了熄灯的时间了。 他躺在床上，觉得面前有一阵风吹过，所以‘就命运而言，休论公道’，那论什么呢？于他而言，应该是论上帝能给他漏多少念想吧。 这些时日，他经常会想起他和顾绍雪一起度过的那个下午以及夜晚，也会听顾绍雪那晚跟他说的话，给他唱的歌，他很庆幸手机通话有录音功能，让他多留了点念想。 这不，上帝又给他送来了念想。 顾绍雪说想让他忘了他身体的残缺，别忘了幸福。 他在心里回复她，“会的，你希望的，我再也不会让你失望了。我也很期待能去你的‘地坛’里走走，探索一下生命的意义”。 如此想着，沈周翰浑身轻松的入了混沌。 今天是周末，路志铭带着京墨去南城出差了，顾绍雪没有课，在家复习了功课，看了书，又陪顾以峰下了围棋，陪赵芳兵在小花园里说了体己话，还跟着张姨学了几道菜，包了云吞。 不知不觉，就到了夜里。 刚坐到书房准备画会儿画，路志铭就给她打来了视频电话。 “你今天在家有没有很乖？”路志铭穿着西装坐在路星酒店的沙发上，他刚忙完回来。 顾绍雪白了他一眼，“你不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显的你很老吗？” 路志铭蹙眉反应了一下，佯作不悦，“你说老就老吧，我不跟你辩”。 顾绍雪撇嘴道，“你浑身上下，数嘴最硬”。 路志铭笑了，笑的有点坏，“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过几天你就知道我浑身上下哪最硬了”。 “没有过几天”，顾绍雪红着脸凶了他一句。 路志铭变了脸，“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不算话”。 顾绍雪提醒道，“我只答应你周末去你那住，可没答应别的”。 路志铭无言。因为顾绍雪确实没有答应他，不过也没说不答应。他有点后悔自己没沉住气了。 “那你想我了没？”路志铭微笑着，浓密的睫毛把刚才那阵失落从眼睛里挤了出去。 “嗯---”，顾绍雪把手机屏幕往面前拉近了一点，“给你包云吞的时候，想了你一会儿”。 路志铭心里甜甜的，但仍不知足，“就想了一会儿吗？” “你什么时候回来？”顾绍雪撅起嘴，嗔怪道，“明知道我今天休息，你还出差”。 “你等着我，我现在就回去”，路志铭说着就把屏幕切了出去，开始订机票。他是真的想马上就见到顾绍雪。 顾绍雪诧异道，“你那边的事情忙完了？” 路志铭回，“没有，明天一早我再过来”。 顾绍雪赶忙道，“你别来回跑了，忙完了再回来，你忙了一天本来就很累了”。 “不累”，路志铭看了下时间，道，“12点之前我会到家”。 顾绍雪还想阻止他，但路志铭把电话挂了。她不是不想让他回来，是心疼他来回跑着太累了，而且她并不喜欢这种以累为代价的浪漫。 半夜的时候，顾绍雪又一次被梦惊醒，又一次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她的身侧，路志铭还没回来。她给他打了个电话，是关机状态。 “应该还在飞机上吧”，顾绍雪如此想着，继续睡了。 从美国回来以后，她就有了半夜醒来就找路志铭的‘病根’，但也仅限于路志铭不在她身边的时候，所以当初她能同意路志铭在家住，并且跟她睡在一张床上，就是因为这个‘病根’。不过她没跟路志铭说过。因为她觉得这个‘病根’源自于原来的那个顾绍雪对他的依赖。 这一觉，她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七点钟。 看了下身边，路志铭不在。 他没回来？还是回来了又走了？应该是没回来，因为她昨晚给他铺的被子，还是原来的模样。 “那为什么要说回来”，顾绍雪小声嘀咕了一句，虽然她本就没想让他回来，可这会儿心里忽然有点失落。 视线落到床头柜上两人的合照。她有点想他了。不，是很想他。 她拿起相框旁边的手机，微信的图标处有小红点出现。 点开，是路志铭给她发的消息，时间显示是0点20分，【小雪，临时有点事，一直忙到现在，晚上我就不回去了。等这边忙完了，回去给你赔罪。】 顾绍雪回复道，【都说了让你别来回跑了，好好忙你的工作吧。】 吃早饭的时候，饭桌上只有顾绍雪和赵芳兵两个人。 “爸呢？”顾绍雪问。 赵芳兵慢半拍道，“他一早就出去了”。 顾绍雪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在她印象里，顾以峰很少出门，何况是这么早就出门了。“应该是像路志铭一样，处理公事了吧”，她心想。 “我让张姨买了点菜种子，吃过饭你陪我一起去菜地”，赵芳兵微笑着说。 顾绍雪开心道，“好”。 不过，赵芳兵不仅带了她去菜地，冲锋也在她撒了一颗种子后，迈着不情愿的步子来了。 因为冲锋早有预知。果然，他挖了一个种窠后，赵芳兵开口问他，“上次你说人家姑娘没有相中你，昨天我听说那姑娘对你很满意，是你不愿意，是这回事吗？” “妈，我还不想结婚”，冲锋说着，一面把顾绍雪洒过种子的窠封上土。 “哪个让你马上就结婚了？结婚之前不都得相处一段时间吗？我千挑万选给你选了个各方面都不错的姑娘，你倒好，推的一干二净的”，赵芳兵的语气有些严厉。 顾绍雪感觉待在这里有点尴尬，想借着打水的由头溜走，哪料赵芳兵不让她走，“上次你跟你二哥一起去了，那个姑娘是不是挺不错的？” “啊？”顾绍雪诧异的看向赵芳兵，心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啊什么”，赵芳兵把严肃匀给了顾绍雪一点。 顾绍雪偷偷看了一眼冲锋，冲锋不大高兴的低着头，所以她并没从他那得到什么有效的信息，便斟酌着回道，“姑娘是个好姑娘，但二哥不喜欢，感情的事，总要两厢情愿嘛”。 “他以前还说他不喜欢女人呢，你信他的话？”赵芳兵话是冲顾绍雪说的，却是给冲锋听的。 就在顾绍雪不明白为何要一大清早对冲锋兴师问罪时，赵芳兵对冲锋道，“今天这个你好好给我对待”，又转头对顾绍雪道，“你今天没课，跟着你二哥一起去，看着他，不许他应付”。 顾绍雪其实不想让冲锋被逼着相亲，但她知道他必是不敢不听赵芳兵的话，便点头同意了。 第187章 雨落北城城北寒 约定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半，赵芳兵在十点的时候就把他们两个赶出来了。说是要让女方感觉到男方很重视她。 冲锋不以为意，带着顾绍雪外边玩够了卡着十二点半的点到的约定的餐厅，此时女方已经等了一个小时了。 约定的地点还是上次来过的半糖餐厅。来之前，顾绍雪跟冲锋开玩笑说，“二哥，我们把这家餐厅买下来吧，专门给你相亲用”。 冲锋尴尬道，“这里本来就是我们家的商铺，不过，你想让我一直相亲吗？” 顾绍雪摇摇头，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妈为什么不让三哥相亲？老揪着你干嘛？” 冲锋道，“他有女朋友”。 “三哥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顾绍雪很是诧异，难道她忘了？ 冲锋笑笑，“你应该问他什么时候断过女朋友”。 “那我怎么没见他带回来过？”顾绍雪又问。 冲锋张了张嘴，最终没说，只说，“我不知道，晚上他回家吃饭的时候，你问问他”。 说话间，两人进了餐厅。 像上次一样，两人装作不认识，各找各桌，各点各菜。 这次，顾绍雪不敢怠慢，竖起耳朵仔细听后面的谈话。 “你好，我叫林子拧”，女孩先开了口，声音婉转动听。 “赵冲锋”，冲锋语气淡淡。 接下来是几秒的沉默。 “你看你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我随意”，冲锋示意女孩扫码点单。 “我什么都行”，林子柠羞涩道。 顾绍雪听到这，差点笑出声。她拿出手机给路志铭发了条微信，【你吃饭了没？】 结果半天没收到回复，“忙成这样？”顾绍雪在心里道。 接着又认真做起了听众。 “椰子鸡吃吗？”冲锋问。 “好”，林子柠答。 “东星斑？” “好”。 后面冲锋没再问了，顾绍雪听出他是没耐心了。 又过了几分钟，冲锋把菜点完点了下单，顾绍雪也给自己点了一份海鲜面。 “最近上映了一部电影挺好看的”，林子柠开了一个话题。 “哦”，冲锋把视线从菜单上转向窗外。 林子柠看着冲锋俊朗却冷淡的侧颜，小心翼翼的问，“你晚上，有时间吗？” 冲锋转过脸来，心不在焉道，“嗯？”他根本没听见她刚才说了什么。 “你晚上有时间吗？我们一起看电影”，林子柠又重复了一遍。 冲锋无情的拒绝，“我不在外面看电影”。 “我也基本不在外面看电影”，林子柠尴尬的附和了一句。 冲锋蹙眉看了她一眼，似是在问，“你什么意思，想让我把你带回家看？” 有个女声打断了他们，确切的说，是打断了顾绍雪的‘窥听’。 “顾小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顾绍雪循声望去，是白浅柠，她赶忙给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她身后，白浅柠认出了冲锋的背影，看到了他对面的女孩，脸色微微一变，冲顾绍雪点了下头，走开了。 走了几步，又回过头装作不经意的再次瞥了一眼冲锋对面坐的人。 冲锋也听到了白浅柠的声音，又见林子柠在往他身后看，急忙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闻言，林子柠把视线收回，眼底一半欢喜一半失落，欢喜的是冲锋主动跟她说话了，失落的是他竟然不曾把她的基本情况放在心上。 林子柠跟冲锋一样，都是在部队大院长大的孩子，但她母亲这边是书香世家，夫妻俩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脾气性格全随了母亲的温婉淑静，所以就入了赵芳兵的眼，赵芳兵觉得冲锋不爱说话，脾气也不太好，身边若是有这么个可心的人，将来日子肯定会过的很安稳。于林子柠来说，她先是在第一眼看到冲锋的照片时，就中意他了，而且在军人家庭长大的她，能嫁给赵卓老将军的孙子，她觉得是很大的荣耀，今天见到本人，心里更是小鹿乱撞。她眼前的人身材高大，皮肤虽然黑点，但模样却是排在英俊的行列的，她更中意了。 “我是在读博士，主修的人文历史专业”，林子柠微笑着说。 “那咱俩不合适”，冲锋浑身一松。 林子柠脸色一变，但她又不好意思问为什么不合适，正好服务员过来上菜，暂时缓解了尴尬。 待服务员离开，冲锋解释道，“我最害怕读书了，勉勉强强大学毕业”。 林子柠看了一眼冲锋，迟疑道，“我听芳姨说，你挺喜欢看书的，还看《诗经》呢”。 冲锋眸子一闪，脸上蒙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灰暗，他知道林子柠正在看他，便又把视线转向了窗外。 似是下意识的，他猛的扭头看了一眼身后。 下一秒，他的脸色陡然变白。 后面的座位上放了一碗面和一部手机，却不见了顾绍雪的身影。 “看到小姐去哪了吗？”冲锋给等候在餐厅外的保镖打了电话，一面拿起顾绍雪的包和手机往外跑。 林子柠惶惑的站起身，并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事。 保镖心里也慌了，他们见今天顾绍雪是跟着冲锋一块出门的，几个人就在车里玩起了牌，这会儿，只得硬着头皮道，“没看到”。 于正常人来说，顾绍雪是个成年人，她不见了势必不该像冲锋这般紧张，但冲锋心里有阴影，跨年夜因为他的疏忽顾绍雪倒在了血泊中的阴影一直都在他心里的某个角落烙着。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赶忙返回餐厅去了前台那里，要求看监控。 监控视频里，顾绍雪先是去了洗手间，回来的路上，她跟着两个人出了餐厅，两个人是苏钰和一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女人。 冲锋的脸色瞬间由白转黑。 苏钰的电话接通后，冲锋劈头就问，“你在哪？” “怎么了？”苏钰听着冲锋很不友善的语气，疑惑道。 “我问你在哪？！”冲锋几乎是在吼。 苏钰此时已经和女人分开，正往餐厅的地下停车场走，不悦道，“你发什么癫？” “小雪跟着你出了餐厅”，冲锋其实想骂他，但就现在而言，找到顾绍雪是第一位的。 苏钰心里一惊，以自己为圆心，在地下车库扫视了一圈。 没看到顾绍雪。 他挂了冲锋的电话，给顾绍雪拨了过去。 然后冲锋接通了，“你别以为你把电话挂了，你的丑事就没人知道了”。 苏钰没说话，再一次挂了电话。 冲锋刚要再拨回去，他的电话响了，是保镖打来的，“锋哥，小姐回来了”。 “跟她说让她在座位上等我”，冲锋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冲锋从前台走回来时，发现林子柠并没有走，视线已经落在了他身上。顾绍雪正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发呆。 “你去车上等我”，冲锋把包和手机放到顾绍雪面前。 顾绍雪头是懵的，脑子是乱的，木木的站起身，出了餐厅。 “我妹妹”，冲锋坐回到林子柠的对面，解释了一句。 他是想跟着顾绍雪走的，那样的话，赵芳兵肯定会对他兴师问罪，顾绍雪也会跟着挨吵。 林子柠从冲锋的眼神里看到了某种情愫，她只当是自己的错觉，微笑着说，“妹妹好漂亮”。 冲锋脑子也很乱，但他还是想了个离开的措辞，“不好意思，我们能不能回头再联系？我妹妹她最近心情不太好，我爸妈今天不在家，所以我就把她带出来了。。。” “好，我们加个微信吧”，林子柠拿出手机。 冲锋犹豫了一下，扫了林子柠的微信码。 刚把林子柠送走，冲锋的电话又响了，是赵芳兵打来的。 冲锋蹙了下眉头，接通，“妈”。 “你那边结束没？”赵芳兵问。 冲锋回，“结束了”。 “阿铭出事了，我跟你爸现在在南城，你赶快带小雪回家，我们回去之前，不要让她出门”，赵芳兵镇静的说完这段话，镇静中带了点命令的口吻。 冲锋心里一紧，“阿铭怎么了？” “不要问！”赵芳兵严厉道，“按我说的话去做！” “好”，冲锋心里突突直跳。 但他没在顾绍雪面前表现出来，上车之前，他给连队和苏钰打了电话，让他们马上赶回云府路，说的话是赵芳兵的原话。 “我已经给阿钰打电话了让他来家里，等下我会审问他”，冲锋对垂头沉默的顾绍雪说。 顾绍雪扭头看向冲锋，眼底有愤怒，也有不解，“你也看到了？” “兴许是朋友”，冲锋安慰了一句，他也是这么希望的。 听冲锋这么一解释，顾绍雪的眉头忽的舒展开了，想起了上次路志铭误会她和沈周翰，心里的疙瘩瞬间没了。 “路志铭现在在干嘛？发微信也不回”，顾绍雪心里想着，情绪再次低落下来。 此时的路志铭刚从南城某军区医院的抢救室里推出来。昨天夜里在去机场的路上，他的车遭到了枪击。 南城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下雨，这会儿，雨更大了，雨点砸在房顶上，砸在过路人的伞上，砸在路面上，发出很沉的响声，就如昨晚的枪声一样。 “阿铭。。。”刘岚扯着早已哭哑的嗓子喊了一声。 赵芳兵和她一起跟着医生把路志铭送到了监护室。 路兆恺在另外的一个抢救室门前等着，京墨还没有出来。 京墨挨的子弹比路志铭多好几颗，他记着路志铭昏迷之前说的话，“我不能死，小雪还在家等我。。。京墨，你。。。给小雪发。。。微信，手机密码是。。。”。 坚持着看着路志铭进了抢救室，给顾绍雪发了微信，他才敢倒下。 第188章 连天祸事皆有因 “小雪呢？”连队气喘着问坐在一楼客厅沙发上的冲锋。接到冲锋的电话，他几乎是飞过来的。 半晌，冲锋才道，“在楼上”。 连队又看了一眼闭眼躺靠在冲锋对面的苏钰，脸色沉了下来，“你他么的几个意思？” “先想办法怎么拖住小雪吧”，冲锋开口。 连队拿出手机，“我给大哥打电话”。 “大哥也去南城了”，冲锋垂下脑袋，用手按压着太阳穴的位置。 连队抬腿上楼。 “小雪”，连队推开房门，看到顾绍雪在书桌前看书。 顾绍雪扭过头，脸上挂了一丝诧异，很快又恍悟了，微笑着喊了一声，“三哥”。 “在看什么书？”连队走到她身旁，捡了个凳子坐下。 顾绍雪把书半掩，书名映入连队的视线：《资治通鉴》。 “路志铭拿给我的”，顾绍雪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回来的路上，她给路志铭打了好几个电话，电话都是关机，她还给京墨打了电话，也是关机。 冲锋开着车，不停的从后视镜看后排的顾绍雪，装作不知情的问，“阿铭去哪出差了？” “南城”，顾绍雪一直盯着微信里她和路志铭的对话界面，自凌晨那条信息以后，路志铭再没给她发过一条消息。 这很反常，除了前段时间两人吵架那次，他连着几天没联系她，其他时候，他都是电话消息不断，这次。。。 想到这，她的心口开始疼起来，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他确实会忙点，要不是今天妈非逼着我相亲，我也是忙的脚不沾地，所以你说我哪有闲工夫去哄女人开心”，冲锋强作轻松的跟顾绍雪说笑。 “嗯”，顾绍雪垂下脑袋。她没法跟冲锋说，她好想路志铭。从没这么想过。 所以一回到家，她就上楼了。这时候看到连队，她才想到连队是为了苏钰的事回来的。 冲锋和连队平时确实很忙，只偶尔会回家吃饭。 “钰哥他。。。”顾绍雪小心翼翼的问。 连队随口道，“没事，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怕顾绍雪继续问，他转开了话题，“你二哥今天的相亲对象怎么样？” 顾绍雪微微蹙了下眉，狐疑为什么这段时间全家人都在关心冲锋的感情问题，她对上连队的目光，不答反问道，“你什么时候把你女朋友带回来？” 连队脸色一变，闪躲了下目光，尴尬道，“我哪有女朋友”。 顾绍雪一眨不眨的盯着连队看了一会儿，“真没有？” 连队猜到肯定是冲锋跟她说了什么，唇角一勾，笑说，“我这儿有你二哥一个八卦，你要不要听？” 顾绍雪看着连队的样子，忽的想到了陈楠嘉，扑哧笑出声，“听，你说吧”。 连队见到顾绍雪笑了，紧绷的神经瞬间松了，他搞怪般的左右看了看，小声说，“我知道有个女的喜欢他”。 “谁？” “你认识”。 “我认识？”顾绍雪惊诧的睁大了双眼。 连队继续卖关子，“前段时间他是不是帮你接了个店，还帮你找了个店长”。 “你说浅柠姐？”顾绍雪想起了今天在半糖餐厅，白浅柠看到冲锋时的表情，她当时没太放在心上，这会儿想起来，好像跟连队说的这个八卦能对得上。 连队点点头。 “二哥知道吗？”顾绍雪问。 连队摇摇头，“知不知道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俩没戏”。 “为什么？”顾绍雪不解。 连队叹了一口气，“你不是跟着你二哥去相亲了，还问什么为什么”。 他是故意这么吊顾绍雪的胃口的，不然话题就聊不下去了，就像看电视剧，有悬念才能吸引观众看下去，眼下，能拖住一刻，就拖一刻，别的办法，他暂时还没想出。 “二哥好像。。。”顾绍雪努力想着词汇，片刻，她道，“好像不怎么会跟女孩子聊天，太害羞了”。 连队笑笑，“站在男人的角度，没有不会跟女孩子聊天的男人，区别就在于，他喜不喜欢这个女孩，喜欢了，那就有说不完的话题”。 “那二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我哪知道，等会儿你下楼问他”。 “那你为什么要说二哥跟浅柠姐没戏？” 连队看着顾绍雪单纯好奇的眼神，道，“因为门不当户不对，你看大哥跟大嫂，你跟阿铭，阿旭和阿钰，就明白了”。 顾绍雪沉默了一会儿，似是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脸色微微一变，问道，“你的意思是路志铭是因为跟我是门当户对，才跟我在一起的？” 连队一愣，斟酌道，“嗯---怎么说呢，是先中意的你，然后知道你们两个是门当户对，才选择去追你”。 “那就是他中意过不少女的，只有我是跟他门当户对的呗”，顾绍雪莫名吃起了醋，甚至连吃醋的对象是谁她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吃醋。 连队心下一慌，赶忙道，“别人我不知道，你在阿铭那里，是独一份儿，他以前的事，你不是知道嘛”。 “你快跟我说说，今天跟你二哥相亲那女的怎么样？”连队适时的把话题拉了回来。 顾绍雪哪肯理他，拿出电话给路志铭打电话。结果还是关机。一气之下，她发了条带着威胁口吻的消息给路志铭：【限你一个小时以内给我回电话，要是不回复，我就让你进不了家门，睡外边去吧你】 连队眼见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脚，急忙道，“快说呀，那女的好不好看？” 顾绍雪霍的站起身，狠狠的推了连队一把，仿佛连队就是路志铭，“你问二哥去，我不知道”。 说完就进了卧室。 连队垂头丧气的坐到冲锋旁边，压低声音道，“她一直在给阿铭打电话，我给大哥打电话，问问阿铭到底怎么了”。 “要是能问，还用得着你问？”冲锋同样压低了嗓音。 一直沉默不语的苏钰开了口，“赵瑞文找了人买阿铭的命”。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冲锋和连队同时震惊出声。 “谁给他的胆！”冲锋低吼道。 连队则是疑惑，“因为什么？” “今天跟我在一起的那个人是周盼”，苏钰站起身，“我们出去说吧”。 冲锋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楼上顾绍雪的房间，跟着苏钰出了屋子。 三人来到小花园。 “你们打开手机看下微博”，苏钰坐在凉亭里的石凳上，双手支着头，似是头有千斤重。 冲锋和连队狐疑着打开了微博，只见热搜第一条赫然写着：疑似苏钰私会前女友周盼。 迎着冲锋和连队不解的目光，苏钰道，“这也是赵瑞文的手笔。早上的时候周盼给我打电话说赵瑞文要利用她整我，我只当她在放屁，后来听她说整的不仅有我，还有阿铭，我就立刻给阿铭打了电话，结果是关机，给京墨打电话也是没人接，我就觉得事情不对劲，想要问清楚，但周盼说，想知道详情，就需要按照赵瑞文设计好的，让记者拍到他们两个约会，不然赵瑞文就会弄死她”。 “既当婊子又立牌坊，她什么意思？”冲锋嘲讽道。 苏钰冷笑一声，“她说觉得我这个人还不错，想让我死的明白点”。 “说正题吧”，连队知道那是苏钰过去的风流事，也没什么可追究的。 苏钰掏出烟，抽了一口，才道，“赵鑫是我跟阿铭弄死的，赵瑞文早就查出来了，因为有陈衡君这个恶人在前边蹦跶，正合了他想整我们却不敢整的意，虽然小雪现在好好的，但这半年来，阿铭几乎也去掉了半条命，抛掉我们这边暂时还不想公开小雪的身份，阿铭现在根本不敢在公共场合跟小雪走在一起，陈衡君虽然进去了，赵瑞文还在蠢蠢欲动，阿铭就像一只惊弓之鸟，时刻紧绷着神经，害怕哪里突然蹿出来一个人要害小雪，这就好比你面前放着一把刀，这把刀它不动你，但你要天天提心吊胆的，肉体上杀不了你，精神上却能把你整崩溃，阿铭心里也是存着一口气，就在市场上抢赵瑞文的生意，不惜一切成本的去抢，似乎这样才能缓解他的精神压力，只是这个市场既不姓路，也不姓顾，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更何况阿铭手里还有赵瑞文儿子的一条命，所以赵瑞文才动了杀心，我看他也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做这件事的。赵瑞文找的是什么人，我还没想出来，但我觉得肯定是让顾伯也奈何不了的人，而且这事非同小可，不然芳姨不会连问都不让问，还一再强调不让小雪出门”。 “这些都是周盼跟你说的？”连队问。 苏钰摇摇头，“她只跟我说赵瑞文要整我和阿铭，其他的都是我推断的”。 “那阿旭呢，她。。。” 苏钰打断冲锋不好的猜想，“我已经给阿旭打过电话了，她不会有事，赵瑞文的目标是阿铭和我”。 “生意场的事，弱肉强食，他赵瑞文还不至于这么没品吧”，连队自顾说着，忽然后知后觉道，“你们什么时候把赵鑫弄死的？！” 苏钰脸色发白，胸口闷的快要喘不过气，不多时，他的眼泪混着鼻涕一起往下流，哽咽了几下，压抑的说了一句话，“我们错了！” 在苏钰的人生词典里，年轻气盛是个褒义词，似乎像他跟路志铭这样踩在云端的公子哥，就应该心高气傲，就应该不把所有人都放在眼里，赵老将军还在世那些年，他们一口一个外公的叫着，都觉得他就是他们的亲外公，觉得他们就算拿枪崩了谁，也没人敢动他们。但此刻，他觉得年轻气盛是个骂人的脏话，因为谁在年轻的时候不可一世，绝对会挨到社会给他最毒的打。 “你们。。。”，连队气的站起身，在原地烦躁的踱着步。 “当初我们查到是赵鑫找的人撞的小雪，我们忍不下这口气”，苏钰苍白的辩解了一句。 “真要弄，也是。。。”，后面的话连队没说，他只觉得气闷不已。 后来干脆把苏钰踹到地上，拳打脚踢了一番，又把他按到池塘里，咬着后槽牙道，“早说了，陈衡君哪里有机会害小雪，哪还会有这么多的祸事！” 第189章 只身犯险惹担忧 一周后的夜里十点多，顾绍雪已经睡了。 房间里的地脚灯亮起，路志铭回来了。身上带着夜里的微凉。 顾绍雪面朝他常睡的那一边，呼吸均匀，路志铭吻上她的脸的时候，那里挂着一行还未干的泪痕。他心里猛的颤了一下，喉咙里酸涩不已。 他站起身，仰了仰头，没让泪流下来。 十一点五十分的时候，顾绍雪气喘着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人的怀里。那个她赌气只要他敢不回消息，她就绝不再主动找他的人。 这一赌气就赌了一个星期。 路志铭的身上挨了一颗子弹，在左肩，他昏迷了两天，昏睡了四天，终是在今天他整个人才清醒。 顾绍雪气恼着推搡了他一下，转过身去，背对他。 “老婆”，路志铭轻唤了一声。没有再去抱她，他身上还很疼。 顾绍雪没有吭声。 顾以峰和赵芳兵当天晚上就回岳州了，在路志铭转回来之前，顾绍雪去学校以后他们去南城，差不多顾绍雪放学回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家了。这几天，顾绍雪一直憋着，一切如常，好似她一点也不在乎路志铭回来不回来。 只在半夜醒来的时候偷偷哭。 路志铭这次的事牵扯很广，赵瑞文也在事发当天就被抓了，国安方面的人逮捕的他，是路志铭这段时间跟赵瑞文抢项目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赵瑞文竟然是潜伏多年的美国间谍。赵瑞文也有所察觉，选在了在那个雨夜对路志铭动了手。 刘岚担惊受怕到一个星期没敢合眼，眼泪是流了干，干了继续流。 “你这样的女婿我顾家不能要！”路志铭度过了危险期之后，在病床前，顾以峰用这话剜他的心。 因为路志铭，顾绍雪几次徘徊在生死边缘，顾以峰都没有说出不要他这个女婿这样的话，如今这么说，路兆恺只觉得脸上无光。 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教子无方！ 若不是路志铭如今躺在病床上，他定要好好的教训他一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有时候不是英雄，而是逞英雄。他明明可以在发现赵瑞文是间谍时选择报警，哪怕告诉他或者顾以峰也行，但他却选择了一种最蠢的方式：只身犯险。可路志铭分明就不是个蠢孩子，他的这种做法让路兆恺百思不得其解。 路志铭使尽全身的力气拽住顾以峰的衣袖。他就那么死死的看着顾以峰，顾以峰狠着心没看他，甩开他的手臂，带着赵芳兵走了。 顾绍鹏想张嘴说什么，却被内心各种复杂的情绪堵着，终是什么也没说。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路志铭，跟着顾以峰离开了病房。 他们走后，刘岚哇的一声就哭了，“阿铭，你知不知道我跟你爸在30岁的时候才得了你这一个儿子，我们路家和刘家就只有你这一个宝贝，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的啊。。。” 路兆恺这些天也一直忍着，终是在刘岚大哭了以后，他的眼角也湿润了。 刘岚和路兆恺结婚以后，怀过好几个孩子，但都因为刘岚本身有习惯性流产的病症没有保住，终于在30岁那年才有了路志铭，如今戴在顾绍雪手上的手镯也是在刘岚怀路志铭那年，她戴在了手上，直到路志铭平安长到三岁，她才收了起来。 顾以峰飞快的走着，走出医院，一直到车里，他才发泄出来，“我真想再补给他一枪，让他死了算了！他是跟谁签了保密协议吗？一声不吭的就。。。” “他是不是真觉得是因为他命大！”顾以峰眼里喷着火。 赵芳兵始终没发一言。 半晌，她问，“以峰，阿铭出事那天晚上，你是不是也在现场？” 顾以峰浑身一震，缓缓转过脸，跟赵芳兵对视。 “爸知道吗？”赵芳兵哽咽了。 顾以峰没说话，只轻轻的把她揽到了怀里。 赵芳兵便全明白了。 顾绍鹏开门上车，听到赵芳兵在哭，安慰道，“妈，您别难过了，阿铭就是太年轻了，有了这次教训，他以后就不敢了”。 顾以峰长叹一口气，沉缓道，“你外公已经不在了，我真怕哪天我走了，你们撑不起这个家”。 顾绍鹏心下一惊，“爸，您说什么呢，您且要到一百岁呢”。 顾以峰看向窗外，半黄半绿的梧桐叶被雨水击落，一辆车疾驶而过，叶子被卷入车底，撕裂成破烂不堪的样子暗沉在了萧瑟中。他的眸子忽的紧缩了一下，眼底的一层冰也跟着裂开了，化成一片雾气。 赵芳兵紧紧的握着顾以峰的手，只有她知道顾以峰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知道，却阻止不了。 顾以峰跟赵芳兵商量了，如果顾绍雪问他们了，就带她去看路志铭。不问，他们就当什么也不知道。 只是所有人都忘了此时的顾绍雪是失了记忆的顾绍雪，她能接受任何一个人悄无声息的离开，就是憋着不问。 就这样，顾绍雪没有理他，过了很久，她起身走到书房，趴到沙发上，压抑的哭起来。 路志铭艰难的跟过来。忍着疼，他一寸一寸的蹲下来，再一寸一寸的抬起胳膊，抚上顾绍雪的肩膀，“我被仇家盯上了，挨了一枪”。 顾绍雪的身体猛的一颤，把头从臂弯里挪出来，看向路志铭。 书房里没有亮光，她却看到了路志铭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和他惨白的脸。 她扭开沙发旁边的灯，把路志铭扶起来，伸手去解他睡衣的扣子，路志铭按住她的手，“都过去了，我们去睡觉吧”。 顾绍雪紧紧的盯着他，一秒，两秒，五秒的时候，她眼底闪过一丝狠，手上猛的一使劲，路志铭的衣服就被扯开了，“你敢动一下，我就敢不要你”。 路志铭一动没有动。任顾绍雪把他的衣服扒光，只留了一条短裤。 这是顾绍雪第一次仔细的看路志铭的身体，就为了看路志铭是不是在骗她只中了一枪。 确实只有一处伤口。 那里还被纱布包扎着，她不敢去触碰。 小时候，顾绍雪指着她外公身上的伤疤问，“为什么这块伤疤上的肉，用手按下去，会是凹着的？”她得到的回复是，“因为子弹把那块肉打穿了，烧没了”。 此刻，路志铭本来应该在病床上躺着的。是他跪在地上求四个长辈，允许他回来陪顾绍雪一晚，亲自给她解释。 顾绍雪又把路志铭的衣服穿好，紧紧的环住他的腰，把头抵在他的肩头，嚎啕大哭，“你是不是在报复我那天晚上吓你，所以你也要让我尝尝被吓的滋味！” 路志铭眼里起了一层水雾，颤抖着声音道，“没有，不是，对不起，我是怕吓到你，才一直瞒着你，你罚我吧”。 “走，回医院”，顾绍雪拉着路志铭就要往外走。 路志铭不动，“家里有医生值守，我陪你一个晚上”。 “去医院，我陪你”，顾绍雪眼里还含着泪，眼泪后面是不容拒绝的神色。 两人下楼的时候，一楼客厅亮着灯，四个长辈在沙发上坐着，听到动静，他们几乎是同时抬起了头。 刘岚心惊肉跳的站起身迎了上去，视线扫过路志铭的左肩，再转到他的脸上，不及她开口，顾绍雪道，“我陪他回医院”。 “好，好”，刘岚忍住了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医院里。 顾绍雪调慢了输液管的滴速，路志铭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等我好了，你跟我去我那住”。 这次不是商量，像是水到渠成的日常对话。 “我都想好不要你了”，顾绍雪抽出手，语气里带着嗔和怨。 她心里笃定，他受伤不是被仇家盯上那么简单，但她就是不问，就如同这几天他杳无音讯，她憋着不问一样。她等他主动跟她坦白。 “那你要谁？除了我，你要是敢跟谁好，我就杀了他！”路志铭又把她的手拉在手里紧紧的攥住。 顾绍雪冷冷道，“那我就先杀了你！” 路志铭眸子一闪，“你舍得吗？” 顾绍雪面不改色，狠心道，“不杀了你，你还要出去给我丢人！你忘了你只能做我的手下败将吗？挨了一枪躺着回来，丢人现眼！以后不要说你是我顾绍雪的老公！” “我。。。” “赶紧睡觉！”顾绍雪站起身。 “你上来，跟我躺一起”，路志铭拉着她的手不松开。 顾绍雪垂目看着他，“我想睡你那的大床，你看你准备安排哪一天吧”。 路志铭一愣，眼里闪着光，似是不信的问，“你答应了？” 顾绍雪没说话，有两朵小红花悄悄绽放在她的脸颊上。 “今天就可以”，路志铭挣扎着要起来。 顾绍雪一把按住他，“我要让你从大门口一路把我抱到屋里，你现在能抱得起来我吗？” “小看我？你信不信我一只胳膊就能把你从这抱回家？”路志铭把牛皮吹到了天上。 顾绍雪替他把被子裹好，佯怒道，“你再嘴硬逞强，你信不信我立马反悔？！” 路志铭登时把嘴巴紧紧闭上，只留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似是在说，“我信，我信”。 顾绍雪扑哧一笑，“嗯，真乖，把眼睛也闭上，赶快休息”。 路志铭把视线转向一旁的陪护床，又转回来冲顾绍雪眨眨眼。 “知道了，我又不憨，困了会去睡的”，顾绍雪抬头看了一眼输液瓶，“我等你这瓶水挂完，你先睡”。 路志铭微微勾了下唇，慢慢合上了眼睛。 两秒后，又睁开了，见顾绍雪正温柔的看他，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顾绍雪一面嫌弃着，一面探身吻了下他的唇。 路志铭很想缠住她，但又怕惹到她。只敢咧开嘴笑了笑，然后老老实实的闭上眼睛睡了。 药水里有止疼镇静的成分，他很快便入了混沌。 朦胧中，他感觉到有人把他手上的针拔了，紧接着他的手就被他熟悉的温暖和柔软握住了，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鼻息里都是顾绍雪身上散发的香味。 这一觉，他睡的很沉很稳，也很放松。 第190章 为爱痴来为爱疯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顾绍雪没再去过医院。顾以峰不让她去，说是暂时还不想让她们两人的关系暴露，也包含了对路志铭的惩戒。 路志铭只要是醒着，就会给顾绍雪发消息，晚上的时候会跟她视频。 苏钰则是每天都到医院报到。 “你给我交个底，你为什么要那么做？”苏钰一面削着苹果，一面问路志铭。 或许在顾绍雪的事上他经常会失了理智，但在其他方面，他不信路志铭是个没脑子的人。 路志铭躺靠在沙发上，眸子暗了一下，蹙眉道，“你都说了，赵瑞文找了人买我的命，什么叫我为什么要那么做？我做什么了？” 苏钰见路志铭装糊涂，挑明了问，“既然已经发现了赵瑞文可能是间谍，你为什么还要去犯险？” 路志铭认真道，“因为我是中国人，抓汉奸人人有责”。 苏钰笑笑，“有汉奸，国安国防会去抓，你举报就可以了，要你去逞强？要是没有京墨拼了命护着你，我现在可就正给你烧纸呢”。 “滚！”路志铭夺过苏钰手上已经削好的苹果，大口咬了下去。 苏钰继续刺激他，“你死了，沈周翰肯定马上回来把小雪给娶了，人家现在可是军官，你宝贝了小雪这么久，舍得？还有，你做这些事的时候，就没想过生你养你的父母吗？” 闻言，路志铭脸色陡然变白，他把苹果往果盘里一掼，不悦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在我面前提沈周翰”。 苏钰睨着路志铭看了几秒，“沈周翰怎么了？不管怎么样，他是条汉子，人家可从来没动过跟你抢小雪的念头，但凡动一下，就冲你做的这件蠢事，你还真就竞争不过他！” “你怎么知道他没动过？”路志铭霍的站起身。 起的猛了，扯着伤口疼，他没站稳，苏钰眼疾手快扶住了他，“你注意点”。 “带烟没有？”路志铭朝他摊开手掌。 苏钰瞪他一眼，“别犯诨啊，你赶紧躺回到床上，伤口不恢复好，你左胳膊可就废了”。 闻言，路志铭想起了顾绍雪说的让他把她从大门口抱回到屋里，他忍住了烟瘾，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真的，我是真心希望你不要把沈周翰当成情敌，这样显得你心胸很狭隘”，苏钰拿了个橘子剥好递给路志铭。 路志铭别过脸，没接。 苏钰叹了一口气，坐回到沙发上。 半晌，路志铭开口，“我路志铭长到26岁，才得了顾绍雪这么个人，那时候她还不到20岁，干净纯粹的像个雪精灵，家世好，长得也好，什么都好，我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着，爱着，结果有一天有个人出现了，告诉我说顾绍雪是他让给我的，只这一点，我就从云端跌落到尘埃里了，我每天提心吊胆的，害怕他有一天后悔了，拐过头来跟我抢，好不容易熬到小雪跟我相亲相爱了，她又把我忘了，可她却记得沈周翰，还让大哥帮忙找他，我可怜的只能用一张结婚证把她留在身边，想我路志铭傲娇了26年，却为了一个沈周翰，把自己否定的面目全非，我每天想啊想，想我有哪一点不如沈周翰，我要样样都比他强，我才不会觉得他是个威胁。若真的要说我哪一点比不上他，就是我不能像他一样成为顾绍雪心中的英雄。现在，我也是个英雄了，我就再也不怕他了”。 路志铭的眼里闪起了光，唇角也微微扬起，讲述起他做英雄的过程，“我知道赵瑞文应该是察觉到我发现他了，也知道南城的项目是他故意让给我的，但我还是去了，那天晚上我回酒店之前，国安那边已经布控好了，但赵瑞文一直不露面，刚好小雪想让我回来，我也觉得这是个做英雄的机会，就拿自己当了诱饵，赵瑞文狗急跳墙，想杀我灭口，就在我去机场的路上对我下了手，去南城的时候，我就在车上放了枪，不然等国安的人过来，我早就被打成筛子了”。 苏钰静静的听完的时候，额上的青筋已经突起，他埋着头，问路志铭，“你哪来的枪？” “难道你没有吗？”路志铭转头看向苏钰。 苏钰沉默着不说话，片刻后，他猛的把桌上的果盘挥落到地上，盘子里的橘子，苹果蹦跳着滚落的满地都是，仿佛那个果盘就是路志铭。 “艹你大爷的路志铭！你真是疯了！我敢保证你拿自己当诱饵是私自行动的，你他么的就是死了，也不会有人给你发军功章”，苏钰怒气冲冲的走到病床旁，把拳头握的咔咔响，咬着牙道，“这事，你他么敢告诉小雪吗？她会把你当作英雄吗？” 忽的，他又想起一件事，“你手里有枪，行动组的人发现没？” “他们的人来了以后，我就收了”，说这话时，路志铭的手在颤抖。 这么多天过去了，直到此刻，他才感觉到后怕。 苏钰快步跑到病房门口，看到守在门口的一南，他松了一口气。 一南在，就不会有人听到他们刚才的谈话。 返回来后，苏钰压低了声音，“顾伯他们知道吗？” 路志铭摇摇头，“要不是你一直提沈周翰，知道这个事的就只有我和京墨”。 苏钰道，“你是忘了赵瑞文也知道吧，以他那尿性，他要死也得把你拉出去”。 路志铭冷笑一声，“他汉奸的事还交代不完呢，我有枪，外公在的时候就知道，再说了，我开枪打得是汉奸”。 苏钰沉思片刻，道，“阿铭，这件事，你跟顾伯坦白吧，这段时间我也反思了，要不是当时我们几个不可一世的跟赵家结仇，也许就不会有后来这么多的事”。 “我要是跟顾伯说了，他就真的不要我这个女婿了”。 “他么的你不是很胆大吗？死都不怕，还怕顾伯不要你这个女婿？”苏钰讥讽道。 路志铭烦躁的蹙紧了眉头，他很想抽一支烟，下意识的摸了好几次口袋。 “阿旭什么时候回来？”路志铭话锋一转。 苏钰愣了一下，“还得半个月，怎么了？” “你们俩和好了？”路志铭诧异道。他本是随口问问。 苏钰知道他是不想继续刚才那个话题了，淡淡道，“我们俩有什么和好不和好的，只要她不跟我闹，日子就能过下去”。 “你怎么这么悲观？” “我没你那么大的劲，就为了做一回小雪心里的英雄，连命都不要了”，苏钰转身去捡地上的水果。 路志铭轻笑一声，“可能这就是爱情吧，上头的那一刻，你就会只想着讨她欢心”。说这话时，他脑海里全是顾绍雪的笑容。 “疯子！”苏钰把果盘重新放回到桌子上，羡慕的骂了一句。 “哎，我问你个事”。 “什么事？” “你过来”。 苏钰狐疑着走到床边，“怎么了？” 路志铭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一垂头，“算了，没事”。 换作平时，苏钰肯定骂起来了，可他分明看到路志铭的脸蓦地红了，路志铭很白，但凡有点细微的表情变化，都会呈现的很明显。 “你骚情什么呢”，苏钰勾起一抹坏笑。 路志铭猛的抬起头，仿佛刚才在做思想斗争，此时已鼓足了勇气，但话出口时却是有点支吾，“你在那方面经验丰富，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药，就是那个在事后抹上去，能缓解疼痛的”。 苏钰先是愣了半秒，又扑哧笑出声，故意问，“什么？我怎么没听明白”。 路志铭立马沉了脸，“你少装蒜，快点说”。 苏钰一面笑一面说，“你一上来就给我扣个大帽子，说我那方面经验丰富，哪方面？我怕我想歪了，你又骂我不正经”。 路志铭睨着苏钰看了两秒，把脸别到一边，“不说算了”。此时他脸上的红已经蔓延到了耳根。 “干嘛？撸的疼了？”苏钰打趣道。 “不是我，她”，路志铭急忙解释。 苏钰脸色忽的一变，转过身走回到沙发处坐下，也就几步路，他却走的格外慢。再看向路志铭时，他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我没睡过正经的女人，麻烦”。 “我是问你有没有听说过”。 苏钰摇摇头，脸上笑出个括弧，“没有”。 接下来的几秒，路志铭先是觉得有些失望，后来就觉得无比尴尬。 苏钰比他更尴尬，虽然他一开始就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事，但把这事代入到顾绍雪身上，他心里还是疼了一下。 “前段时间我跟阿旭说了，等你跟小雪补领结婚证的时候，我们四个一起去”，苏钰打破了满屋的尴尬。 路志铭愣了一下，“补领结婚证？” 苏钰道，“对啊，难道你没想过跟小雪补领一次结婚证吗？” 路志铭眸子一闪，想了一会儿，道，“我们俩要是补领，也是等到办婚礼之前，小雪还在读书，身份也没公开，所以我们俩办婚礼估计得等到她毕业，顾绍旭能等到那个时候？” “那我们就说好了，要是顾绍旭问你，你就按刚才的话回答她”。 “你什么意思？你们俩领证扯上我跟小雪干嘛？”路志铭不解。 苏钰笑笑，“培养爱情啊，如果没等到小雪毕业我们就培养好了，那我们就先领了”。 路志铭叹了口气，“其实阿旭这个人挺好的，她心里不藏事”。 “这次的事，你是怎么跟小雪解释的？”苏钰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路志铭把视线转向病房的某个角落，黑眸微缩，答非所问道，“阿钰，如果我说从我认识小雪那天起，我就从来没看透过她的心，你信吗？” 苏钰又拿起一个苹果开始削皮，不在意的回复了一句，“我只知道她是个看着简单其实一点都不简单的女人，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所以我才那么痴迷于她，越是看不透，我就越想着怎么看透”，路志铭把这种感觉称之为征服的快感。 苏钰从路志铭的眼睛里看到了爱情的样子，那是他一直想拥有的，不是想拥有顾绍雪，而是想拥有顾绍雪带给路志铭的那种爱情。 第191章 等风吹来等风归 加上在南城军区医院那一个星期，路志铭一共在医院里待了一个月。按说他早就可以在家休养了，但他还是选择在医院住着，一是刘岚坚持让他在医院养的差不多了再回家，二是为了让顾以峰消气。 顾以峰去过一次医院，路志铭跟他坦白了，但他没说是为了想做顾绍雪心里的英雄，他知道，若是他说了，他就永远失去顾绍雪了。 顾以峰像是早就知道，就等着路志铭跟他坦白一样，没有发怒，只平静的说了一句，“没有下一次，也不允许你有下一次，否则我真的会毙了你！” 离开病房的时候，顾以峰在床头柜上放了一个小盒子。 路志铭打开看了一下，是那颗从他左肩取出的子弹。 后来，这颗子弹被路志铭锁在了保险柜里，就放在结婚证的旁边。 顾绍雪每天跟他视频，但她从来没主动问过他他出事那天的事，只是聊些日常。 这一个月也是他们两个正式在一起后，分离的时间最长的一次，也让路志铭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相思。 夜里，他把顾绍雪拥进怀里，缱绻厮磨，“小雪，后天是周末，明天我去学校接你放学”。 顾绍雪知道他要接她去哪，迟疑了一下，她轻声道，“再等等吧”。 路志铭有些失望，不是已经答应过了吗？怎么又反悔了，但还是耐着性子问，“怎么了？” “等你的伤口好透了吧”，顾绍雪这话不是关心，是暗示。 路志铭并没听出她的暗示，只听出了婉拒。他说过，他猜不透她。 他吻了下她的额头，温声说，“好”。 放开顾绍雪，他躺回到自己的那一边。 那就继续等吧。 十二点多的时候，顾绍雪醒了，路志铭跟她挨的很近。她窝进了他的怀里，并抱紧了他。呼吸很急促。 路志铭轻抬起她的头，让她躺在他的臂弯里，轻声安抚着，“不怕不怕，我在”。 关于顾绍雪总是做噩梦这个事，路志铭问过美国的那个专家，不是陈峰，是那个美国医生。医生说，跟药物无关，因为那个药物的作用机理是让人放松神经的。陈衡君把她的药换了是她们去港城的第二天，但是第一天的夜里顾绍雪就做噩梦了，所以更印证了医生的话。 这段时间，路志铭也反复思考过这个事，他猜想是顾绍雪心里在怕着什么，就像他怕沈周翰那样。那她到底在怕什么？以他对顾绍雪的了解，她是不会轻易说出来的。 若不是当时她病的很严重，以为自己不久于人世了，怕是她永远也不会告诉他她和沈周翰之间的事。 他曾经怨过她心思深，可他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是这样，顾以峰也告诉过他，是因为她从小没在父母身边长大，说她是个‘问题孩子’。 是啊，他早就知道，所以现如今，他一点也不怨，若说怨，只能怨自己笨，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她在怕什么。 “小雪，你到底在怕什么？”路志铭喃喃的说。 顾绍雪好像听到了，身体颤抖了一下，路志铭感觉到他腰上环着的手臂把他箍的更紧了。 路志铭把嘴唇贴近她的耳朵，再次轻声安抚，“小雪，别怕，我在呢”。 顾绍雪慢慢放松身体，直到呼吸均匀。 路志铭没有睡，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当中。很久之后，他才睡着。 第二天清晨。 两人在洗漱的时候，路志铭试探着说，“今天放学了，我带你去我那看看，晚上还回来住”。 顾绍雪扯出一张面巾纸，把脸擦干，扭头给了他一个微笑，“好”。 路志铭心下一松，也跟着笑了。 早上的餐桌上，还有顾绍旭。 她回来两天了，整个人被那边的水土浸淫的黑瘦黑瘦的。 苏钰心疼的不得了，虽然在视频里见到过她黑瘦的模样，但真的见了本人，还是有些触目惊心。 “以后再有这样到偏远地区的慈善项目，你让下属去做领队，你不要去了”，这是苏钰把顾绍旭接回来时说的第一句话。 顾绍旭一头扎进苏钰的怀里，呵呵一笑，“我不深入基层，以后怎么抓管理呢？你看部队的军官，还有政界的干部，哪个在走上高台之前没有去边疆历练过？” “你以后是要嫁进我苏家的，别操心太多顾家的事”，苏钰抚着顾绍旭又剪成假小子样式的头发，戏谑道，“不过你要是带着鹏泽基金嫁进来，那我支持你历练”。 顾绍旭伸手轻刮了下苏钰的脸，“鹏泽基金，鹏是顾绍鹏的鹏，泽是顾绍泽的泽，跟我可是半毛钱关系没有，我就是个打工人”。 “等我们俩结婚了，我以你的名字命名一个基金”，苏钰说。 顾绍旭微笑着回，“好”。 自上次苏钰和她谈过以后，她就再也没问过苏钰什么时候结婚。 在甘城时，她经常开车去到山顶，或站或坐，或对着风，或对着树，或对着花，或对着太阳，或对着月亮，或对着晚霞，她高声喊着，“苏钰，我爱你！” 喊完，她有时是笑着，有时是哭着，有时边哭边笑。 但她不会在苏钰面前说‘我爱你’了，至少，在苏钰亲口跟她说出这句话之前，她是不会再说了。 “阿钰，除了婚房，你还有别的住处吗？”顾绍旭问。她还靠在苏钰的怀里。 苏钰顿了一下，说，“有，都是我爸早些年买的，你知道的，我这些年都是在家住”。 “因为你从小肠胃不好，静姝姨不让你在外面住”。 苏钰笑笑，“也不全是，是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惯了，第二天要穿的衣服，袜子还有鞋，都是我妈帮我放在衣帽间的单独一个储物格子里，家里的阿姨都是我随时要吃饭，随时给我做”。 “我们俩住一起吧”，顾绍旭说完，静静等着苏钰回答。 苏钰没有迟疑，“好”，像是知道她会说这句话一样。“我去跟顾伯打报告”。 “打什么报告？” “让我们俩订婚啊，顾家的家规我知道”。 “嗯”。 顾绍旭抽出一只环住苏钰腰的胳膊，伸到他的后脖颈，来回拨弄着那里扎手的寸发，动情的说，“你终究是护了我一辈子”。 “你也给了我一辈子的自由”，苏钰一勾唇，露出他不羁的笑容。 “如果20岁那年，我没有出国，我们俩是不是也会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顾绍旭缓缓的闭上眼睛。 长途跋涉了一天，她已经很倦了。也怪苏钰的怀抱太温暖。 苏钰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额角，“或许会吧”。也或许不会。 “你心目中的爱情到底是什么样的？”顾绍旭在梦里问苏钰。苏钰只是笑笑，不说话。 “真的是‘爱如蝉，不能说不能说，一说就错’吗？”顾绍旭又问。苏钰还是笑笑，不说话。 “那我就给你一生自由，许你一生追爱吧”，顾绍旭说。 苏钰还是笑笑，不说话。但是眼睛里亮起了一盏灯。 顾绍旭笑了。 吃过早饭出来大门口，路志铭揶揄顾绍旭，“你这脸晒这么黑，小心阿钰不要你”。 顾绍旭切了一声，“你把心放肚子里，我变成什么样，他都要我”。 顾绍雪把路志铭的话记在了心里，晚上路志铭接她放学时，她问，“我要是晒成大姐那样，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路志铭笑说，“咱俩之间，只有你不要我的份”。 “你那么死皮赖脸的，想不要你都不行”。 “那我能不能死皮赖脸的问一下，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顾绍雪瞪他一眼，“做什么做，伤口都没好利索”。 虽然路志铭已经好了，但他还是接了顾绍雪给他的心疼，“那我们吃什么？” “我给你做，你躺在医院一个月，我在家学做菜学了一个月，等下你验收一下”。 路志铭一愣，不悦道，“谁让你学做菜了，上了一天的课就够累了，回家还不赶紧休息”。 顾绍雪挑了下眉眼，“你想娶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人呢，出门左转不送，而且，你也没那福气能顿顿吃到我做的菜”。 路志铭心里一阵暖，乐的开起了玩笑，“哪里的门左转有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人，我去瞧瞧”。 顾绍雪也能接的住梗，“等下下车就有个车门”。 路志铭眸色深深的看着顾绍雪，“那等下你先下车，站在车门的左边”。 顾绍雪凝上路志铭的眼神，似是玩笑，似是认真的问，“要是我站在车门的左边，你不下车了怎么办？” 路志铭假装想了一下，“那你就回来把我拽下去，然后收拾我一顿”。 “你不下就不下，我不会回去找你！”顾绍雪忽然大声说。 路志铭被吓了一跳，赶忙握住顾绍雪的手，“我错了我错了，我怎么会不下车，你就在外面，我怎么会不下车”。 “你会！”顾绍雪眼圈忽的红了。 “不会不会”，路志铭慌乱的把顾绍雪搂进怀里。 心里满是惶惑：不是开玩笑吗？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顾绍雪开始小声抽泣起来。路志铭嘴上虽然说着错了，心里却不知道他错在哪了，竟把她惹哭了。 他低头寻上她的唇，下巴一扬，捉住两片旖旎，热烈的跟她纠缠起来。 车子到达别墅门口。 “来，跨我身上，我抱你进去”。 顾绍雪单手按住路志铭的右肩，轻轻一跃，右臂勾住他的脖颈时，路志铭也单手把她接起。 “我就说我一条胳膊也能把你抱进来，你还不信”，路志铭垂目看着顾绍雪，傲娇的笑了起来。 惊吓的正在五彩斑斓的花瓣中间悠闲自得飞着的蝴蝶颤了颤翅膀，待它们认出是家里的主人回来了以后，一只一只的欢快的飞过来迎接。大门口两边的篱笆墙上挂满了风铃花，白色的和紫色的各占一边。太阳偏西，在它们原来的色彩上添了一层傍晚的幻影。 一阵风吹过，风铃花摇曳生姿，葳蕤盈香。路志铭抱着怀里的人经过时，他听到了风对风铃花的承诺：一生只爱你，一生只等你。 第192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今天我去店里了，白浅柠说她已经从酒店辞职了”，路志铭手里扒着葱，话里的意思是她的薪资不用按照原来的给她开。 顾绍雪正在给鲈鱼肚子上改刀，闻言，手微微一顿，“她喜欢二哥”。 路志铭愣了一下。 “三哥说的”，顾绍雪很随意的说，注意力都在鱼上。 路志铭看着顾绍雪平淡的神色，沉吟片刻，试探着问，“冲锋是什么想法？” 顾绍雪拿起几棵路志铭扒好洗好的葱开始切段，“如果你是二哥，你会娶浅柠姐吗？” 路志铭心里很慌，刚哄好她还不到半个小时，又来一个炸弹，开口回答的时候，他是小心翼翼加字斟句酌，“那要看冲锋喜不喜欢她”。 “喜欢了就能娶她吗？”顾绍雪无缝衔接的问。 路志铭听出顾绍雪这些问题是早就准备好的，也许今天没问，迟早有一天会问，他走到顾绍雪身边，把她手里的刀接过来，“我来切，你把菜心择一下”。 “还记得我前段时间跟你说过的阶层问题吗？”路志铭把葱段放进盆里，转头对顾绍雪道，“把姜给我”。 顾绍雪把姜递给路志铭的时候，说，“不会，对吗？” 路志铭低头切姜，他不太想让顾绍雪沾染太多世俗的繁杂，也不想告诉她恋爱和结婚其实是两码事，他们这样的家庭，娶谁或者嫁谁，都是定好的，就看是否幸运能遇上既是一见钟情又门当户对的人，他也知道顾绍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便说，“我20岁那年发生的事，你也知道，20岁之前我也没谈过恋爱”。 他说的是实话。 那时候苏钰经常会拉他去夜店，但路兆恺管他管的比较严，他即使去了，也只是喝喝酒，至于正常的恋爱，20岁之前他还真没中意过哪个女孩子。 顾绍雪侧头看了一眼路志铭，他正在把姜片切成细细的姜丝，浓而长的睫毛遮住了他全部的情绪。 他一定是听出她的试探了。 她抬手从面前的置物架上抽出一张厨房清洁纸，擦了擦手，走到路志铭身后，双臂环住他的腰，把一边脸贴到了他的脖颈处。 路志铭的身形微微顿了一下，切姜丝的动作却未停止。 “是不是饿了？”路志铭低沉温柔的声音传来。 “路志铭”。 “嗯”。 “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今天是5月8号，我们认识233天了”。 顾绍雪被路志铭像是早就计算好的回答惊到了，半晌没有说话。 路志铭则是很平静的切着配菜。他说出来并不是为了让顾绍雪感动，而是他真的是数着在过他和顾绍雪在一起的日子，尤其是顾绍雪忘记他的这些日子。 眼看着伸手也够不着要处理的鱼时，路志铭轻声道，“快去择菜，吃过饭咱俩再聊”。 顾绍雪没有动，“如果当时我病死了，你。。。” “顾绍雪！”路志铭打断她的话，腮帮处鼓起了两排牙印。 顾绍雪的肩膀猛的一抖，下一秒，她放开了路志铭，快步走出厨房。 路志铭没有追出去，甚至都没有看她的背影一眼，拿起顾绍雪刚刚改刀过的鲈鱼放进葱姜水里，又开始切其他的菜。 他切了等下要用到的洋葱，刚切了三下，眼泪就流了下来。 关于顾绍雪生病的那些时日，在后来的很多年，一直都是路志铭心里的禁区，别人有意无意的闯进去一次，他的心就会疼一次，疼的他如果一口气没上来，他就疼死了。 都说情深不寿，路志铭常常想，是不是他用情太深了，才让他和顾绍雪的这份感情如此的磨难。 这顿饭，最终还是由路志铭做了。 路志铭找到顾绍雪时，她正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发呆。 “回家吃饭吧”，路志铭淡淡的说。他没有哄她。 说完他便转身回了屋。 一直等到饭菜都凉了，顾绍雪也没有回来。路志铭平静的把饭菜都倒掉了。 “回家吧”，路志铭再次找到顾绍雪。 她还坐在秋千上。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透过亮起橘色的灯光，在顾绍雪倔强的脸上影影绰绰的摇晃着。 都说小别胜新婚。他们却像是要离婚。 路志铭去了车上等她。 他知道，如果这次哄了，她还会再剜他的心。他希望她别再剜了。 夜半时分，路志铭把惊醒的顾绍雪安抚好后，去了书房的沙发上睡。 第二天是周末，路志铭去了公司，刘岚是想让他再休养一个月，可他一点都不想闲着，也不愿在家待。 顾绍雪去见了杨子儒，这是几天前就约好的。是杨子儒主动找的她，说是找她有事。 约的地点是茗泽轩。 茗泽轩重新开业有三天了，顾绍雪没去管过店里的事，都是白浅柠一个人在操心。 “我要结婚了，邀请你去参加我的婚礼”，杨子儒把一纸烫金的婚礼邀请函放到顾绍雪面前。 顾绍雪说了声恭喜。 杨子儒微笑了一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说，“我通知了周翰，周翰说他会带着女朋友赶回来”。 “周翰有女朋友了！”顾绍雪眼里立马闪了光，“他什么时候回来？” 杨子儒看着顾绍雪兴奋的模样，眼底快速闪过一丝伤感，“日期还没定，也许能赶回来，也许赶不回来，他们随时都可能会有任务派下来”。 但顾绍雪好似并不在意他能不能回来，还安慰说，“军人嘛，都是舍小家为大家的，他肯定也想回来参加你婚礼的”。 她在意的是他有女朋友了，她太高兴了。 “他女朋友是不是也是军人？”顾绍雪问。 杨子儒怔了一下，点点头，“对”。 “真好”，顾绍雪咧嘴笑了。 有两秒，杨子儒把眼前的人看痴了。她的笑容真的是太美了，如春天的杨柳依依，夏日的荷香阵阵，秋天的红叶灿灿，冬日的暖阳煦煦。也是在这一刻，他才明白沈周翰为什么会对她念念不忘了，因为她住进了沈周翰的一年四季里。 “哎，就是联系着太不方便了，他读大学那会儿还能打打电话，现在想找他，只能打他们部队的电话”，杨子儒叹息着说。 “他不是读研究生去了吗？”顾绍雪蹙了下眉。 杨子儒道，“没有，他是计算机奇才，被组织选去部队了，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顾绍雪猜想肯定是顾以峰帮了忙，又想起一件事，“邮箱也不能用吗？这么严格？” “能用，但也仅限于他们内部的邮箱，私人邮箱肯定是不能用了，再说了，现在除了工作需要，谁还发邮件联系”。 顾绍雪呵呵一笑，“也是”。 “好了，到时候记得来吃喜酒”，杨子儒站起身道别。 顾绍雪微笑着说，“好”。把他送到了门口。 回来经过前台时，白浅柠日常的冲她颔首笑了一下，顾绍雪面上回了个微笑，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冲锋上次相亲的那个女孩，很中意他，所以这段时间，赵芳兵便逼着他出去跟那个女孩约会，这会儿，冲锋已经在去约会的路上了。 只是让顾绍雪没想到的是，冲锋把女孩约到了茗泽轩。 “你怎么在这？”冲锋问正准备离开店里的顾绍雪。 林子柠对着顾绍雪浅浅一笑，“妹妹好”。 “二嫂好”，顾绍雪暧昧的笑了笑。 林子柠登时红了脸，看了一眼冲锋，冲锋面露尴尬，“你先去二楼等我”。 待林子柠去了二楼，冲锋小声嗔道，“瞎喊什么？” 顾绍雪一侧身，凑到冲锋耳边道，“我感觉她很喜欢你”。 冲锋轻咳一声，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转开话题，“阿铭呢？” 顾绍雪脸色微微一变，“他去公司了”。 路志铭早上很早就走了，只给她留了条微信。 冲锋转身走去前台，对白浅柠道，“送杯水上去，顺便跟她说，小姐找我说点事，让她等会儿”。 白浅柠微笑着说，“好”。职业性的微笑。 “走，我送你回家”，冲锋压低声音对顾绍雪道，一面拉着顾绍雪就往外走。 顾绍雪知道冲锋有些不乐意约会，但她觉得就这么把人晾在楼上，不太合适，便在出了门以后，劝说冲锋，“我不用你送，你快回去”。 “我不回去，我就是想让她讨厌我，这样她就不会再约我出来了”，冲锋烦躁的说。 顾绍雪趁机问，“你是不是心里有喜欢的人啊？” 冲锋一愣，“你从哪里看出我心里有喜欢的人？” “真没有？”顾绍雪追问道。 “真没有”，冲锋把视线转向别处，没敢看顾绍雪。 顾绍雪继续试探，“没有你怎么就不喜欢她，她长得那么好看，又知书达理”。 冲锋不以为意，“好看我就得喜欢吗？” “你喜欢浅柠姐？”顾绍雪没功夫跟他绕弯子了。 “谁？” “白浅柠啊”。 “什么跟什么呀，我怎么会喜欢她”，冲锋有点莫名其妙。 顾绍雪看着冲锋一脸懵的样子，知道他说的是真话，便再次劝说道，“你试着多了解了解，我也希望你能赶快找个二嫂，以后你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照顾你，爸和妈也不用操心你了”。 “好了好了，你赶快回家吧”，冲锋从兜里掏出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压下心里的不快。 顾绍雪心里五味杂陈，走过对街，上了保镖的车。 冲锋看着车走远，才点燃了烟，连抽了两根后，返回了店里。 这边厢的杨子儒正在给沈周翰通电话，“你交代的事我办妥了啊”。 “谢了”。 第193章 琴诉衷肠瑟知胸臆 顾绍雪午睡醒来，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出来书房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浓重的烟味。 “公司里的事忙完了？”顾绍雪猛的咳嗽了几下。 路志铭正坐在沙发上抽烟。听到声音，他掀起眼皮看向顾绍雪。 疲倦的眼神里透着清冷。 “你别在房间里抽烟”，顾绍雪蹙着眉头，用手挥着白色的烟雾走过来。 路志铭淡淡的说，“好，不抽”。 “你在干什么！”顾绍雪惊呼一声，拿起桌子上的一杯水泼到路志铭面前。 路志铭正在把烟头往他面前的一本书上戳。 书是沈周翰送给顾绍雪的那套《诗经》，一共三册，都被路志铭用烟头烫了。确切的说，是把每本书的环衬页都烧了个大洞。被烧去的部分是沈周翰给她写的寄语。 还有一张沈周翰的照片也被烧了一半，上面还扎了一个烟头。 水溅到了路志铭的身上和脸上，但他却纹丝不动，毫不在意的勾唇一笑，“回头我再给你买一套”。 却说刘岚给路志铭打了电话，说今天周末，让他带顾绍雪回家吃晚饭。 “过几天吧”，路志铭心里堵的厉害。 昨晚上顾绍雪上车以后，两人就没再说一句话。 “你顾伯还在生你的气吗？”刘岚问。 问出这句话时，刘岚心里一阵刺痛，路志铭在跟顾以峰坦白之前，已经先给路兆恺和刘岚说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刘岚理解顾以峰气路志铭冒进犯险，她和路兆恺也是气得不得了，但她更多的是心疼自己的儿子，在知道顾绍雪是被路志铭的助理害的以后，她就觉得她的儿子要在顾家抬不起头了。如今的事，更是错上加错。 这场看似相亲相爱又门当户对的婚姻背后，承载了太多太多不可言说的痛。 路志铭听出了刘岚话里的小心翼翼，深吸了一口气，道，“晚上我带小雪回去吃饭”。 “好，我让周嫂多买点菜回来”，刘岚激动的说，眼角处细碎的泪花瞬间跌落。 “嗯”。 挂了电话，路志铭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完，开车回了云府路。 回来的时候，他看到顾绍雪在卧室睡觉，就坐在书房等她。闲来无事，他走到书桌面前。 书桌上放了一本《诗经》里的其中一册--《风》，翻开书，环衬页有一串文字： 小傻瓜，不要那么孤独，你得活得像一本书，请你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个人把你当成至爱，就像爱书一样，一生痴迷，一生沉醉。 关于顾绍雪的这套《诗经》，路志铭曾经见到过，不知上次是慌张还是没注意，他竟然没看到环衬页的这段话。 再往下翻，翻到了夹在书里的三样东西，一张沈周翰的照片，一纸婚礼请柬，还有一封沈周翰这次走之前写给顾绍雪的那封道别信。 路志铭看了信，又翻开请柬看了一眼。 嘴角发出一声冷笑，紧接着，是一阵苦笑。 以前的顾绍雪不喜欢沈周翰，路志铭是信的。可今时不同往日，顾绍雪知道了沈周翰是名军人，还是个立过功的英雄，这对于长在军人家庭中的顾绍雪来说，心里不可能没有一点起伏，上次两人吵过架后，顾绍雪跟他说了，她就是把沈周翰当作挚友，因为他曾经在她最无助的那几年给了她很多鼓励，而且他负伤了她也不知道，也没去探望他，她心里很愧疚，除了语言上的感谢，她没有别的方式报答他，所以就让顾以峰帮他一把。 可若真的是挚友，她为何又把他送给她的所有东西都珍藏着，不仅珍藏着，还拿出来回忆？ 苏钰劝他大度，可他不相信这事如果真的发生在他身上，他还能大度，又有哪个男人真的能大度到让自己心爱的女人把别的男人的照片当宝贝一样收藏着。旁观者永远也体会不到当局者的感受。 而且，他去英国的那两天，顾绍雪瞒着他跟着沈周翰出去玩，他后来去查了那家射击馆，名字竟然叫‘慕雪’，顾绍雪跟他在里面待了整整五个小时。他想了无数遍，那五个小时两个人在里面都干了什么。他又无数遍的告诉自己，要相信顾绍雪。 可他始终无法释怀，那五个小时，像心头的一根刺，每想起一次，他就要怀疑一次。 想到这，他又把另外两册《雅》和《颂》找了出来，去车里拿了烟。 看着顾绍雪心疼的把书拿起来整理，还把沈周翰的照片又夹了进去。路志铭忍了一个多小时的火气终于爆发了。 他从顾绍雪手里把书夺过来，像疯了一样把一页页的纸张扯烂，撕碎，连带着沈周翰那张已经残破的照片。 顾绍雪根本拦不住，她越拦，路志铭越疯狂。后来她也不拦了，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发疯。 耳听着路志铭几乎失控的话语，“请柬上写着让你携爱人一起参加婚礼，爱人的名字也没写是谁，你打算让谁跟你一起去？嗯？” “是打算跟沈周翰一起去吧？” “我说呢，都答应我要去我那住了，突然就反悔了，我苦思冥想找不到原因，原来是沈周翰要回来了。” “我把你当宝贝一样供着，你呢？我路志铭到底哪一点对不住你顾绍雪，你要这么对我？” 顾绍雪冷笑一声，心在滴血。 待地板上满是碎纸片，顾绍雪站起身，准备回卧室换衣服，她跟陈楠嘉约好了，下午去学校图书馆看文献，顺便交流一下论文的选题方向。 “你去哪？”路志铭拽住顾绍雪的胳膊。 顾绍雪吸了一口气，忍着疼，扫给路志铭一道失望，冷漠的目光，“这是我家，我去哪需要跟你汇报吗？” 这句话无疑又刺激到了路志铭。 顾绍雪失了记忆，为了重新培养两人的感情，路志铭一直住在顾家。刘岚和路兆恺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都很不是滋味。路志铭不是不知道他父母的感受，尤其是每次喊他让他带着顾绍雪回家吃饭，都是小心翼翼的询问。他虽然小时候经常在顾家住，但那时候都是小孩子，而且当时他也仅仅是以顾家孩子的玩伴待在顾家，根本不需要墨守很多规矩，如今每次回到顾家，无论是做点什么，都要打报告，坐要有坐相，站要有站相，说话更是要字斟句酌，知道的是有特殊原因需要在顾家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顾家的上门女婿。 路志铭直逼她的冷漠，“那你还是我老婆呢，我跟你说了多少次让你跟我去我那住，你答应了，却又反悔，耍我，你很有成就感是吧？” 顾绍雪想挣开他，没挣开，“我为什么会反悔，你心里有数”。 “以后你心里有什么，你就直说，我不想猜，每天工作就够累了，回到家还要各种猜，我累不累另外说，你不累吗？” 顾绍雪冷哼一声，别开脸，没说话。 “你哼什么？”路志铭越看顾绍雪那双冷若冰霜的眼睛以及她讨厌他的表情，他就越生气。 顾绍雪缓缓转过脸，睨着路志铭，“我说了，你信吗？” 路志铭也没时间反应她话里的意思，脱口道，“你只要肯说出来，我就信”。 顾绍雪道，“你信，为什么还要怀疑我跟沈周翰？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沈周翰是我的好朋友，他对我的恩，我记一辈子，你是我老公，他是我朋友，这两者之间只能择其一吗？如果是，那我选后者。跟我门当户对的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多的是”。 “你要为了他放弃我？”路志铭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这一刻，他忘记了呼吸。 顾绍雪反问道，“不是你先放弃我的吗？” 路志铭嘴唇发紫，“我什么时候放弃过你，当初你。。。” 顾绍雪打断他，”你是不是想说当初我快病死了，你都没有放弃过我？” 路志铭额上青筋凸起，眼前起了一阵团雾，顾绍雪的脸已经模糊。 顾绍雪继续道，“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老婆，却一直把我往别的男人那里推，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不信任我，我以前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小时候的事我已经忘了，那我现在告诉你，我小时候几乎没有朋友，是沈周翰给了我友情，或许你们有很多挚友，可我只有一个，所以他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也从来没想过什么爱情，我也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就觉得能有个人跟我说话，看同一本书，聊读书感悟，我就已经很知足了。跟你说句实话，我到现在，到此刻，都没有爱人的能力。我性格不好，倔，别扭，我闹起来，连我奶奶都拿我没办法，现在大了，脸皮薄了，再闹就不好看了，大哥说，你以前对我很好，我也觉得你对我很好，可我的性格却跟不上你对我的好，我已经在努力让自己变好了。虽然还是不如你的意。你让我心里有什么跟你说，那你心里有什么你跟我说了吗？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恨沈周翰，就因为他的性别是男的，你就要吃醋吗？” 说完这些，顾绍雪已是泪流满面，几乎是哽咽着一顿一顿的说完的，路志铭也早就把她揽在了怀里，不停的替她顺着背，“好了好了，不说了，我错了，是我不好”。 “你去南城出差，突然之间就断了联系，你都不知道那些天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你回来了，就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你被仇人盯上了，可如果真的是被仇人盯上了，爸为什么不让我去医院看你，整整一个月，我给了你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让你主动来给我解释，你都避而不谈，当初奶奶突然去世，永远的离开了我，沈周翰突然消失，再见到他他断了一条胳膊，你突然消失，回来肩上挨了一枪，你知道我有多怕我周围的人突然消失吗？我奶奶是半夜的时候走的，就因为当时我打了个盹，奶奶就走了，后来，我就每天晚上半夜醒来，可醒来了，周围全是黑的，再也没有奶奶了。。。” “小雪。。。” 第194章 福牌佑福问真爱 顾绍雪想推开路志铭，路志铭不肯，紧紧的抱着她，带着鼻音道，“对不起”。 顾绍雪没吭声，双臂向下垂着，无力的靠在路志铭的怀里。 路志铭温声安慰，“我的错我的错，你去收拾一下，我带你回家吃饭”。 “我不去”，顾绍雪赌气道。 “我惹你了，我爸妈又没惹你”，路志铭扶住顾绍雪的双肩，小声哄着。 顾绍雪撇撇嘴，睨着路志铭，“你道歉根本不是真心觉得自己错了，就是缓兵之计”。 路志铭微怔了一下，的确，他道歉是缓兵之计，因为他今天发这一通火，是他攒了很久了，但他没办法告诉顾绍雪他不喜欢沈周翰是因为沈周翰喜欢她，他见不得顾绍雪留着他给她的东西，也没办法告诉她他受伤是因为他想做一回她心里的英雄。 “小雪，你爱我吗？”路志铭问。 顾绍雪抬眼对上路志铭带着复杂情绪的目光，两秒后，她推开路志铭，转身走开。 看着顾绍雪的背影，路志铭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心口处像被炸裂了一般，呼呼的往外冒着鲜血，他的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惨白，整个人跌坐在了身旁的沙发上。 过了一会儿，路志铭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感觉有人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缓缓睁开眼睛。 是顾绍雪。 只见她解下他手腕处的手链，嘴里念着，“我又给你编了一条，前段时间我跟妈一起去了附近的一座庙，让住持给这个手链开了光，上次我给你编的急，没拿去开光，所以不灵验，这次这个肯定灵”。 路志铭像是傻了一般，呆呆的看着顾绍雪蹲在那里小心翼翼的充满虔诚的把新的手链给他戴上。 新的手链上多了一块黄金福牌。 顾绍雪继续道，“这个福牌我找钰哥帮忙让设计师在上面刻上了咱俩的名字”。 路志铭抬手看了一下福牌背面，上面刻着三个字母，中间是个‘m’，两边分别是‘x’和‘z’。 顾绍雪微微仰头看着他，“喜欢吗？我还选了好多不同寓意的福牌，你可以换着戴”。 看着看着，她就模糊在了路志铭的视线里。 路志铭伸出右胳膊去捞顾绍雪，让她坐在自己腿上，顾绍雪搂住他的脖颈，他环着她的腰，把头埋在了她的怀里。 半晌，路志铭开口道，“跟我去我那住吧”。 顾绍雪揶揄道，“跟你去看你撕书吗？” 路志铭沉默着没说话。 顾绍雪把路志铭的脑袋捧到面前，他倔强着不肯睁眼，只留眼泪无声的从眼角滑落，“都一把年纪了，还学小孩子哭鼻子”。 路志铭蹙起眉头，似是对顾绍雪说，“不许说我老”。 顾绍雪抿嘴笑了一下，低头吻上他的唇。换作平时，路志铭早就缠住她了，这次他却纹丝不动。 顾绍雪伸出舌头去撬他，路志铭仍不肯张嘴，但呼吸却逐渐急促，几秒后，他翻身把顾绍雪压在身下，手下意识的放在她后脑勺处，让她在沙发上来了个软着陆，迷离的双眼对上两汪清泉，“跟我去我那住”。语气里盛满了不容拒绝。 “你先把买福牌的钱给我报销了，我从钰哥那赊账买的”，顾绍雪双手抵在他胸前。 路志铭惑然一愣，被气笑了，“苏钰给你报价多少，竟然把我老婆难为的要赊账”。 “五十万”，顾绍雪随口说了个数字。 路志铭睨着顾绍雪强作镇定的眼睛，唇角一勾道，“你别管了，回头我去找苏钰结账”。 顾绍雪眸子微微一闪，“你把钱给我，我去结”。 路志铭早已把顾绍雪看透，“你说你买个东西还赊账，你信不信苏钰能笑话我一年”。 顾绍雪撅嘴道，“笑话什么，我是学生，咖啡店也还没开几天，我手里又没进项”。 路志铭从顾绍雪身上起来，并排把她揽在怀里，反问道，“大哥应该不短你钱花吧，你怎么那么执着于挣钱？”他倒是想让顾绍雪绑他的卡，但顾以峰说过，在他们结婚之前，顾绍雪的所有花费都由顾家负责。 顾绍雪想了一下，道，“因为家里有钱和自己有钱是两码事”。 路志铭笑笑，不再在这个问题上跟她纠缠，他知道顾绍雪不想说的事，问了也是白问，便道，“那我得好好把咖啡馆经营好了，毕竟是我老婆的第一桶金”。 “好了，你去收拾一下，我带你回家”，路志铭站起身，“我去找爸打报告，说你晚上在我那住”。 “几点了？”顾绍雪像是想起了什么事，霍的从沙发上弹起来。 路志铭抬手看了一下腕表，“四点了”。 “啊”，顾绍雪惊叫一声，跑向卧室。 路志铭心里一紧，跟在她身后，“怎么了？” “我跟陈楠嘉约好了三点去图书馆的”，顾绍雪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到有两个未接电话，分别是陈楠嘉和陈憬琛打的。 路志铭松了一口气，“你跟她说你今天有事不去了”。 顾绍雪已经拨通了陈楠嘉的电话，冲路志铭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陈楠嘉把她的电话挂了，不多时，她便收到一条微信，【你去哪了？我跟憬琛在图书馆，你还来不来了？】 顾绍雪回，【我这边突然有点事，暂时去不了了】 陈楠嘉：【那周一吧，我们在咖啡馆讨论下论文的选题方向，我问了憬琛，他也还没确定】 顾绍雪：【好】 路志铭在旁边看到顾绍雪发的微信，插嘴道，“论文选题基本都是导师选的，而且我之前跟你说了，研一你就把课好好上好，多看文献，不要急于求成”。 顾绍雪把手机收起来，走去衣帽间，“就是讨论讨论而已”。 路志铭跟上，“你可以跟我讨论，怎么说我也是你学长”，说着拿起一件改良旗袍裙装，“穿这个”。 顾绍雪看了一眼，“这个要长头发穿才好看”。 路志铭看了看顾绍雪已经长到锁骨的头发，又拿起一套上身是吊带加小香外套，下身是牛仔长裙，“那就这套”。 顾绍雪拿在身上比了一下，转身去了更衣室。 在去路家的路上，顾绍雪道，“晚上咱俩好好聊聊吧，你心里还有哪些别扭的你一次性都说出来，不然家里的书都不够你撕的”。 路志铭面露尴尬，“没有了”。刚才的那个手链和她主动的服软已经让他放下了所有的怀疑。 吵也好，闹也罢，他无非就是想破釜沉舟，要一个柳暗花明，让顾绍雪肯定他在她心里的地位，是唯一，有且仅有。而且他也知道了顾绍雪总是半夜惊醒的原因，还知道了以前顾绍雪为何会对他那么依赖。 他的小雪终于肯放他走进她的心了。 顾绍雪把脸贴在他结实的胸膛，想起了顾以峰说的‘谈恋爱的过程就是不断试错的过程’，那今天的事是谁错了呢？好像都错了，需要各打五十大板，他不够信任她，她也没有给够他安全感。 “我们以后不要吵架了，好吗？”顾绍雪道。 路志铭轻叹了下鼻息，用手指摩挲着顾绍雪的脸颊，“我们没有吵架，我们只是在讨论问题”。 顾绍雪朝一个无意义的方向白了个眼，“你心里不别扭了，我心里还别扭着呢”。 “那晚上你罚我”，路志铭淡淡的应了一句。 思绪却在另一件事上停留：他在想怎么让顾绍雪半夜不再惊醒。 这边厢的顾以峰在路志铭带着顾绍雪离开家以后，便喊赵芳兵去书房给他调色，他要画画。 画的是他最得心应手的牡丹。却画废了三次。 “你别担心了，年前的时候阿铭就带小雪去港城住过几天，而且她们也只是周末出去住，平时还在家”，赵芳兵看出了顾以峰的心思。 在听到路志铭跟他打报告说晚上带小雪去他那住以后，顾以峰就开始心神不宁了。 “他想把小雪娶回家，让他再等两年吧”，顾以峰像是在赌气的说。 “哎”，赵芳兵叹了口气，“养孩子就是这样，大了，总有离家的那一天”。 “听说你这次给冲锋找的这个女孩子，俩人还挺合得来”，顾以峰转开了话题。他一点都不想让顾绍雪离开家，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都想让路志铭当上门女婿了。 赵芳兵在调色盘里添了点颜料，嘴角有了不悦的弧度，“女孩子挺喜欢小锋，就是小锋不太上心，我是天天吵他，这几天干脆都不回家吃饭了，躲我呢”。 “连队呢？他不是说他有女朋友吗？让他改天带回来让我们看看”，顾以峰运笔的力度逐渐恢复流畅。 赵芳兵意味深长的说，“你回头自己问他吧”。 顾以峰心下了然，垂目端详着他刚刚画的花朵的饱和度，吐出一句，“他要是敢在外面给我胡来，腿给他打断！” 赵芳兵提议道，“好长时间没开家庭会议了，周一晚上让他们都回来，把阿钰也叫来，这些小辈们不经常提点着，隔段时间就能给你捅个马蜂窝”。 “阿钰前几天跟我提要跟阿旭订婚的事了，我还没想好，所以就没跟你说”，顾以峰仔细的给花朵添上花蕊。 赵芳兵道，“我看阿旭最近一段时间脾气变了不少，没以前那么张狂了，有那么点女孩子的温顺了”。 “你这是同意了？” “你还在顾虑什么？” “研点墨”，顾以峰从架子上拿出一根墨条，递给赵芳兵，“阿钰这孩子从小就一直护着阿旭，可护着归护着，真的在一起过日子了，就是另外一说了，头些年明璋工作忙，阿钰都是静姝一个人带，你刚才说连队，我就想到了阿钰，阿钰可是一身的公子哥毛病，我担心俩人要因为一些鸡零狗碎的东西吵闹”。 赵芳兵说出了自己的意见，“我觉得先订婚也行，订完婚俩人搬出去处一段时间，夫妻过日子，意见不合的时候肯定有，但总不能因噎废食”。 “你要同意，那我就回复阿钰了，要是我单独决定，我一个姑娘都不想往外嫁”，顾以峰说着，嘴唇往下压了个弧度。 “一辈子都这么霸道”，赵芳兵小声嗔了一句。 顾以峰道，“你看看这牡丹，雍容贵气，鲜艳明媚，是你磨墨调色，我精心画作，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完成的，阿铭和阿钰一进房间就说要卷走放自己家里，我哪里肯舍得？” 赵芳兵看着顾以峰老来可爱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 第195章 祸来避祸惜良缘 吃过晚饭，路兆恺把路志铭叫到了书房。顾绍雪则留在客厅陪着刘岚说话。 “岚姨，我给您买了个礼物”，顾绍雪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虽然她自己不喜奢侈品，但第一次送婆婆礼物，她还是去买了m牌的限量款。 刘岚既惊讶又欣喜，嘴里念着，“好孩子，回家不用带礼物”，眼睛却看了好几次顾绍雪手里的礼盒。 顾绍雪把礼盒递给刘岚，“是条丝巾，夏天到了，房间里都打着冷气，给您护颈椎用”。 “您打开看看，看样式您喜欢不喜欢，不中意的话我给您拿去换”。 刘岚边激动的拆着礼盒，边说，“喜欢喜欢”。 顾绍雪买丝巾的时候给赵芳兵也买了一条，赵芳兵拆礼盒的时候比刘岚还要激动好几倍。 “我来给您系”，顾绍雪跟着柜姐学了好几种系法，拿起丝巾戴在刘岚的脖子上，一面问，“您平时都喜欢哪种系法？” “都行”，这句话和刚才那句‘喜欢喜欢’是一样的，没有字面意义，只有欢喜的心理。 这边厢的书房里的气氛则和客厅里是千差万别。 “你反思的怎么样了？”路兆恺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 路志铭住院的那一个月，考虑到他的身体还在恢复期，路兆恺并没有过多的吵他，只说让他好好反思。 路志铭垂着脑袋，低声说，“我知道错了”。 “是因为小雪吧？”路兆恺笃定的问。 路志铭猛的抬起头，惊惶的看着路兆恺，立马否定，“不是”。 路兆恺盯着路志铭看了几秒，沉缓道，“你是我儿子，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你，是不是的我心里有数。但我今天要说你的另一个问题，你是娶了小雪，做了顾家的女婿，但爸爸不希望让外面的人说我路家靠着顾家的裙带关系在市场上横行霸道，我们两家并不是联姻，路家有路家的根基，你姓路，就像你顾伯姓顾，不姓赵一样，外面的人都说赵老将军有个好女婿，而不是说顾以峰因为有个好岳父，才有了他这个好女婿。一朝天子一朝臣，赵老将军已经去世快十年了，顾家依然德高望重，靠的是你顾伯不仗着赵老将军的荫蔽去树敌。你倒好，让仇人都杀到家门口了”。 “我本来以为有了南城这次事件的教训，你能收敛一点，没想到你还没好利索，又跑去做空股市，你是不是想等着我和你顾伯不在的那一天，仇人找你清算哪！” 路兆恺说着，把手里的一叠资料狠狠的掼到了路志铭身上。 纸张下落时，在路志铭的脖子上开了一道血口。路志铭倒吸一口冷气，握紧了拳头，直视路兆恺，“我就是趁最近股市差赚点钱而已！” 路兆恺冷声道，“好一个趁着股市差赚点钱，你是靠着违法操纵股价，拉跌停板在赚黑心钱！” 路志铭霍的站起来，“那你就让证监会来查我，看我有没有那本事操纵股价，我只是提前得到了一点消息，推波助澜了一下而已，我赚的也是我该得的，是您思想太守旧了，现在有几个。。。” 不等路志铭说完，路兆恺就扬起了巴掌，又想起顾绍雪在楼下，忍住没有打他，“看来你顾伯说的一点没错，你这样的女婿谁家敢要！冒险激进！早告诉你，多做实业，少去碰金融，你以为你在国外待了几年，你就是华尔街大神了，屁都不是！” “你懂不懂什么叫实业兴邦，做实业的叫企业家，搞资本运作的是资本家，是我思想太守旧还是你被歪风邪气给带坏了？嗯？” 却说路志铭在住院期间，苏钰跟他说圈子里的人最近都在股市捞钱，他说的不是炒股，而是游走在法律边缘的投机取巧，路志铭刚开始还劝苏钰不要去做，后来苏钰就自己去做了，赚了一笔钱，还告诉路志铭说这种做一次就走人，不贪心不会出事，路志铭便跃跃欲试起来，结果他还是贪心了，赚了一次后没收手，就被路兆恺发现了。 路志铭沉默了，不再说话。 “你这条命要是不想要了，就趁早死外边去！”路兆恺摔门而出。 刚好苏钰打来了电话，路志铭烦躁的接起来，不等他开口，苏钰就小心谨慎道，“你那边收了没？没收赶紧收，那几个玩的大的已经出事了，都跑到国外去了”。 路志铭后背一阵凉，骂道，“艹你大爷的苏钰，我本来活的好好的，你要拉我去死”。 “你没收？”苏钰心下一惊。 路志铭没说话，路兆恺既然发现了，肯定已经给他处理好了，他抬起手腕看了一下顾绍雪刚给他绑上的红绳手链，后怕的勾了下唇角，心道，“开过光的就是不一样，真是能避灾”。 “到底收了没？” “你敲诈我老婆钱，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路志铭感到脖子上一阵疼，去了镜子旁边。 苏钰狐疑道，“敲诈小雪？什么意思？” “她找你买了多少黄金，你敢要她五十万”，路志铭知道顾绍雪其实是在敲诈他，但他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苏钰一愣，顾绍雪确实找他买黄金了，但他都让记到他帐上了，路志铭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一时没摸清，便道，“今天金价是302块钱一克，你自己不会算五十万是多少克吗？” “好，改天我找你好好算算”，路志铭是咬着牙说的这句话。 “艹，你自己贪心怪谁”，苏钰明白他说的算算是什么意思，又想起一件事，“周一顾家要开家庭会议，大哥通知让我也参加，你接到通知没有？会不会是说咱俩这事的？” 闻言，路志铭的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上，“我就在顾家住，还用通知吗？你没问大哥会议内容是什么吗？” “我那会儿在睡觉，迷迷糊糊的，但我觉得不像是小事，大哥都被叫回来参加了”，苏钰心有余悸道。 “要是说咱俩的事，今晚就说了，还需要等到周一吗？”路志铭又看了一眼手链，自我安慰道。 顿了一下他又道，“过段时间找个由头把我们赚的钱捐到鹏泽基金那里做公益吧”。 “这事好说，阿旭现在管着鹏泽基金呢”，苏钰道。 “那就交给你了”。 “嗯”。 挂了电话，路志铭找了医药箱出来，把伤口消了下毒，才下楼。 客厅里一片笑声。 “娘俩干什么呢？这么高兴？”路志铭微笑着走过来坐到顾绍雪身边。 两人在看相册。 路志铭脸色微微一变，把刘岚手里的相册拿过来合上，脸上仍是带着笑，“妈，不早了，我跟小雪回去了”。 他见过顾家的相册，里面没有顾绍雪的照片，听顾绍鹏说，顾家奶奶去世的时候，顾绍雪把所有有关她的照片一把火全烧了，赵芳兵当场就气晕了。留在岳州的照片也被顾以峰和赵芳兵收起来了，怕顾绍雪看到回忆起往事，虽然顾绍雪现在释怀了，但那些照片仍没有被放进顾家的相册。 “好好”，刘岚拉着顾绍雪的手，脸上都是笑。 她今晚是真的高兴，先是路志铭告诉她顾绍雪肯跟他出去住了，又收到了顾绍雪精心给她挑的礼物，娘俩聊天聊的也很舒心。 临上车时，路志铭转头对刘岚道，“妈，您这丝巾好看，跟您气质很搭”。他是怕他们走了，刘岚伤感，便挑了句好听的讨刘岚欢心。 “小雪给我挑的”，刘岚心下更开心了。 路志铭惑然的怔了一下，很快便挂了笑容在脸上，跟刘岚道别。 “你这里怎么了？”顾绍雪看到了路志铭脖子上的伤口。 路志铭把顾绍雪拥入怀，“没事，指甲不小心划到了”。 “哦”。 过了一会儿，顾绍雪在他怀里轻唤了一声，“路志铭”。 “嗯”。 “我爱你”。 “嗯？”路志铭身体僵了一下，坐直，看向顾绍雪。想确认一下刚才自己是不是幻听。 “没什么”，顾绍雪又窝进了路志铭的怀里。 “你刚才说什么？”路志铭贪心的想再听一遍。 顾绍雪没有回答他。 车厢里一下子陷入沉寂。 一直到别墅，顾绍雪都没有再说话，路志铭也安静的陪着她沉默。 这一次，路志铭把顾绍雪从大门口一直抱到二楼房间里。 “你先去洗澡，等会儿我们俩开个卧谈会”，路志铭知道顾绍雪心里还藏的有事。 “有睡衣吗？”顾绍雪问。 “有有”，路志铭敲了下脑袋，笑着牵起顾绍雪的手去了衣帽间。 路志铭指着一个单独的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睡衣的橱子，目测有上百套睡衣，“选你喜欢的”。 顾绍雪随便拿了一套，去了浴室。 路志铭赶忙把跟她一样的自己的那套拿了出来，去了三楼。 洗完澡下来二楼，路志铭又躺靠在床上看了会儿书，顾绍雪才从浴室出来。 “睡衣挺合适”，路志铭放下书，打量着婷婷走过来的出浴美人。瓷一般的肌肤透着粉红，明眸溢彩，香气袭人。 虽然他们两个住在一起好几个月了，但路志铭觉得今晚的顾绍雪格外的妩媚。 “一点都不合适”，顾绍雪口是心非道。 路志铭蹙起眉头，翻身下床，迎上顾绍雪，“哪里不合适？” 顾绍雪扑哧一笑，“傻子，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路志铭一愣，勾起一抹坏笑，把顾绍雪打横抱起，顾绍雪惊呼一声，“别这样抱，扯到你的伤口！” 路志铭把顾绍雪放到床上，“伤口早就好了”。 顾绍雪伸手掩住路志铭即将亲上来的嘴，“先开卧谈会”。 路志铭翘起嘴唇亲了下顾绍雪的手，故意道，“开完卧谈会呢？” 顾绍雪红着脸别开视线不去看路志铭迷离暧昧的眼神，“开完睡觉”。 路志铭轻轻握住顾绍雪的手，移开，倾身凑到顾绍雪耳边，呼着热气道，“好，开完睡觉”。 顾绍雪推开路志铭，嗔道，“你先给我交代你是怎么受的伤”。 路志铭翻了个身侧躺着抱住顾绍雪，很随意的说了句，“交代交代”。 半晌也没听到路志铭说话，只听到他咚咚的心跳声和急促的呼吸声。 “你交代啊”，顾绍雪的心也跟着猛烈的跳起来。 路志铭再次压了上来，哑嗓道，“能不能边睡觉边交代？” 顾绍雪刚想说什么，就被路志铭堵住了嘴，“我憋不住了”，这句话被淹没在了唇齿纠缠之间。 第196章 释前嫌琴瑟和鸣 客厅里，路志铭躺靠在沙发上，他前面是一个茶几，茶几前面坐着顾绍雪。 橘黄色的灯光洒在路志铭的脸颊上，让他本来阴沉的脸变得柔和了许多，浓密的睫毛下垂，遮住了他想喷火的视线。 此刻的他，已没有了半分情欲。 两分钟前，顾绍雪刚把他的舌头给咬了，如果不是他反应快躲开了，她还会把他下面给废了。那一刻，路志铭觉得‘能文能武’这个词特别的煞风景。 顾绍雪让他交代，他呜呜啊啊，意思是舌头疼说不出话。 他没想过交代。 顾绍雪就给他拿了纸和笔。总之就是晚上不交代清楚，休想睡觉。 就这么耗了十分钟，顾绍雪抬起身子准备走。回顾家。 路志铭是闭着眼的，但他听到了沙发凹陷度变化的声音，开口道，“我交代”。 他的口吻很复杂，像是深思熟虑过了，又像是忍辱负重不得已而为之。声线暗哑低沉，尾声带了些许的叹息。 顾绍雪重新把身体陷进沙发，直直的看着他。 路志铭掀了下眼皮，像是他全身的力气目前只够他半睁着眼，说之前，他迟疑了半秒钟，透着眼缝，看了一眼顾绍雪，“下午的时候你问我为什么那么恨沈周翰，那我现在告诉你，因为我怕他喜欢你，你说的，和你门当户对的人不止我一个”。 顾绍雪愕然，“他喜欢我？” “怕他喜欢你”，路志铭纠正道。语气是倔强的，执拗的，他一点都不想承认沈周翰喜欢顾绍雪。 顾绍雪皱了皱眉，原来路志铭吃醋不是因为怕她喜欢沈周翰，而是怕沈周翰喜欢她，许是要急于解释，她站了起来，“你想什么呢，我们俩在通邮件的时候他就有喜欢的人，本来是暗恋，要表白的时候他负伤了，怕耽误人家就没表白，而且他现在已经重新找到女朋友了”。 路志铭看着顾绍雪清澈见底的双眸，嘴角扯过一丝笑，分不清是苦笑还是嘲笑，只是不管哪种笑，笑的对象都是自己。 他的小雪是多么的单纯，单纯到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沈周翰喜欢她，只有她自己浑然不知，沈周翰都暗示的那么明显了，她都不知道主角是自己。 如果是不了解她的人，一定会说顾绍雪是个傻子。 在他这，他知道她是单纯。 顾绍雪见路志铭只是盯着自己看，并不吭声，又想起他下午的时候发疯的举动，像是明白了什么，她走到路志铭面前，一副你误会了的表情，“那个照片是当初他给我寄书的时候一起寄过来的，说是他毕业回岳州后会到学校找我，怕我认不出他，才给了一张照片，今天杨子儒来给我送了婚礼请帖，我一直犹豫要不要去参加，说实话，我跟杨子儒根本就不熟，他那边的朋友我就认识一个沈周翰，沈周翰也不一定会回来参加他的婚礼，而且我们俩现在的情况，肯定也不会一起去参加，但人家拿我当朋友递来了请帖，我不去好像有点不合适。想了半天，我还是决定不去了，到时候让人送一份礼去就好了，拿书出来是因为当初他给我写寄语说让我相信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有人把我当成至爱，现在我有了至爱，他却因为受伤放弃了跟喜欢的人表白，也不敢再去喜欢别人，我心里很难过，今天杨子儒和我说他找到女朋友了，我替他高兴而已。” 路志铭静静地听完，缓缓直起身子，抬起一只手臂，抿开被刚才的情欲烧的有些干燥的唇，“过来”。 顾绍雪看着路志铭不咸不淡的表情，走了过去坐在他旁边，路志铭把手臂搭在她肩上，轻轻一拉，顾绍雪落进了他的怀里。 “你怎么总是那么小心眼？”顾绍雪把头靠在他的颈窝。 路志铭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轻笑着说，“嗯，我小心眼”。 这个笑是释然的笑。 沈周翰这个人，在他这，从今以后，翻篇了。 也含了一丝可笑。 沈周翰没有动一兵一卒，他这边就已经是血流成河了。 爱情啊，真的是让人痴傻，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错。 “那你是怎么受伤的？”顾绍雪并没有忘记这个问题。 路志铭也不回避，只是回答的很含糊，“跟你说过了，被仇人盯上了，生意上的事，你还不懂”。 这件事也是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错。 “那时候你怕吗？”顾绍雪问。 “嗯？”路志铭怔了一下，然后道，“不怕”。 “怕不怕再也见不到我？”顾绍雪又问。 如果刚才的回答让他觉得他是个英雄，那此刻，他想当个狗熊，“怕，怕死了”。怕到如果让他再选一次，他决不去当那个所谓的英雄。 顾绍雪抓紧他背后的一块衣料，“昨晚上我其实是想说，如果当初我病死了，你会怎么样？会不会像你消失的那一个星期我难过到心肝连着浑身疼一样？那一个星期，我是真的怕，我不敢问我爸妈，怕他们告诉我不好的消息。。。” 后面那句“我也切身体会到了当初我病的快要死的时候你的害怕”被路志铭长长的吻堵在了喉管处，化成了意乱情迷，飘进了卧室。 路志铭的身体重新燥热起来，他没有很多的技巧，每一处吻落下来他都会稍微停顿一下，来记忆顾绍雪的哪个部位是她最敏感的。虽然他轻声说了很多次‘别紧张’，顾绍雪还是像被风吹过的雪松一样，簌簌的颤栗着。 她不是害怕，是还没接受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有如此强烈的令人羞涩又令人向往的感受，路志铭则像是个虔诚的画家，细细的描摹着她全身的万水千山，等到她完全放松了以后，才把她揉圆搓扁，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这一夜，两人抵死缠绵了好多次，当身体，精神，心理同时攀上高峰时，那种快乐，是另外的一种无法言说。路志铭让顾绍雪说了好多次‘顾绍雪爱路志铭’，起初是为了缓解顾绍雪的疼痛，后来就变成了他强烈的霸道的占有欲。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房间时，路志铭醒了。 顾绍雪正面朝着他睡在他臂弯里，他勾起一抹餍足的笑，静静地看着被他滋润过后的小雪人儿，如细瓷如丝缎的脸颊上透着淡淡的粉，娇软欲滴的红唇被他吮吸的有些红肿，像极了熟透了的红樱桃。 他的小雪人儿更美了。原来是清纯，现在是清纯中多了几分娇媚。 昨晚的一帧帧画面重又浮在他眼前，使得他再次情热起来，但他忍住了。 轻轻唤醒她。 半梦半醒中，顾绍雪嗯了一声，却不愿睁开眼睛，确切的说是她想睁开但眼皮却似有千斤重，路志铭在她耳边道，“你继续睡，我去做早餐了”。 之所以叫醒她，是怕等下她醒了发现他不在身边着急。 缱绻的吻了下她的额头，又慢慢抽出手臂，把顾绍雪的脑袋放好在枕头上，路志铭才翻身下床。 做早餐之前，路志铭先打扫了下二楼和三楼他们热汗相拥过的房间，把床单扔进洗衣篓里时，看到其中一条床单上面有一大片斑驳的铁锈红，他拿了出来，放进了洗衣机，其他的床单后来他都扔了，只那一条他洗了后收起来了。 他没有所谓的情结，但他想拥有他和顾绍雪的情结。 一直到十点多，顾绍雪才真正的醒来。被饿醒的。 忍着浑身的酸软，她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发现手机上放着一个便利贴，拿起来看： 我在二楼书房，醒了给我打电话。 顾绍雪抿唇笑了一下，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才起身去找路志铭。 这时候的路志铭正在跟苏钰通话，“你问顾绍旭没有？” 苏钰是被路志铭的电话吵醒的，慵懒道，“问了，她们最近有个在贫困山区捐建学校的项目，也不用特意回避，直接用你我的名义正常捐就好了”。 “你把鹏泽基金的对公账户发过来，我分批转过去吧”。 苏钰清醒过来，“你到底搞了多少啊，还分批转，太多了可不行啊，大哥会查的”。 路志铭用手指轻点着桌面，“不多，两个”。 苏钰知道他说的两个是两千万，啧啧道，“小雪知道她老公的手这么黑吗？” 路志铭下意识的抬眼看了下门口，结果就看到了顾绍雪，他慌了一秒，用一抹笑掩住了紧张，对着话筒道，“你把会议的资料发到我邮箱，其余的等周一开会的时候再说”。 “什么资料？”苏钰云里雾里。 下一秒，电话便被挂断。 顾绍雪已经走到了他面前，瘪着嘴说，“我饿了”。 路志铭站起身绕过书桌，牵起顾绍雪的手，“早餐我早就做好了，你来看看你想吃什么”。 下楼的时候，路志铭把顾绍雪打横抱在了怀里，一面给顾绍雪介绍早餐，“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所以蒸蛋我还没开始蒸，等下我给你热杯牛奶你先喝了，我还炖了鸽子汤，煮了粥”。 “大早上的喝什么鸽子汤？”顾绍雪真诚的发问。 路志铭咬着她的耳垂道，“给你补气血”。 “我又不。。。”她想说她又不贫血，可马上又明白了路志铭的意思，羞的一扭身把脸埋到了他的肩头。 脑子里又想起昨晚上她让路志铭把灯关了，他不肯，说，“其他的事我都可以让你赢，这个事上你得让我这个做男人的赢”，不过最后只开了半盏床头灯。 也就是这半盏灯，让路志铭把顾绍雪的所有表情尽收眼底，像是一个君王坐在龙椅上俯瞰自己的江山一样。 路志铭低低的笑起来，“小雪人儿”。 曾经被顾绍雪嘲笑他舌头卷不起来讲儿化音，路志铭硬是练了好久，才发出了很标准的儿化音。只是昨晚在千钧一发时他才第一次喊了出来，“小雪人儿，说你爱我”。 第197章 动家法了悟禅机 周一中午。 顾绍雪在食堂吃过饭就回了宿舍，躺下就混沌了过去。 都怪路志铭要她要的太狠。早上醒来后差点下不来床，气的她没让路志铭送她来学校，还说让他睡一个星期的书房。 路志铭笑着说好，都依你。 但顾绍雪分明从他的笑里读出了：哪由得了你。 刘司琪出院回来一个星期了，她回到宿舍时，顾绍雪刚睡醒一觉。 自上次事件之后，虽然刘司棋并不知道顾绍雪的身份，但冲锋派人去医院警告了她，说是再敢招惹顾绍雪，就在晚上的时候问问天上的星星，看她到底有几条命。所以看到顾绍雪的床上拉着遮光帘，她接电话的声音也是刻意压低的，“她在想什么呢，公子哥怎么会爱一个没有背景只有几分姿色的人，都是逢场作戏，各取所需罢了”。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刘司棋问，“哪家的公子哥你知道吗？” 也就一秒钟，刘司棋倒吸一口气，下意识的看了下顾绍雪床铺的位置，出了宿舍，在走廊里说了她在宿舍不敢说的话，“顾家的人她也敢攀？” 这时候陈楠嘉急匆匆的从她身边经过，虚撞了刘司棋一下，刘司棋只敢狠狠的瞪了一眼她的背影。 不多时，陈楠嘉又从宿舍出来，跟她一起的还有顾绍雪，刘司棋这才看清楚陈楠嘉脸上带着泪痕，泪痕上写满了惊恐，她嘴角扯过一抹讥笑，抬腿进了宿舍。 顾绍雪和陈楠嘉赶到君悦会所的一个包间时，正看到一个高个子男人往地上躺着的人肚子上重重的踢了一脚，嘴里咒骂着，“真以为自己跟赵连队睡过几次，你就是他女朋友了吗？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高个子男人看到顾绍雪和陈楠嘉，脸上的愤怒和嘲弄丝毫没有减半分，嗤了一声就扬长而去了。 “雨霏！”陈楠嘉绝望的喊了一声，扑了过去。 来的路上，陈楠嘉只是一个劲的哭，顾绍雪能得到的有用信息只有一句，“救救雨霏”。 “干嘛不报警？”顾绍雪问。 陈楠嘉把头摇的像拨浪鼓，半晌才从喉管里发出很沉闷的声音，“没用的，对方家里是司法部门的”。 刘雨霏被捅了一刀，而且衣不蔽体，已经昏迷了。 包间里很昏暗，给涉世未深的顾绍雪眼前蒙上了一层幽怖，她颤抖着手打了120。打完她便跑到洗手间剧烈的呕吐起来。 满屋都是血腥味。 她不明白陈楠嘉话里的意思。没王法了吗？ 陈楠嘉说，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谁让刘雨霏非要走这条路。 顾绍雪问哪条路。 陈楠嘉说比如张琼雅走的那条路。 “你知道你为什么不劝她？”去医院的路上，顾绍雪再次发问。 陈楠嘉苦笑着答，“你见过谁会劝别人别买彩票，一般都是说祝你好运”。 都是成年人，哪些路该走，哪些路不该走，还需要别人教吗？ 抢救室外，顾绍雪又在洗手间吐了一会儿，待胃里好受一点了，她拨通了连队的电话。 连队此时正在床上翻云覆雨。 可电话一直响，似乎他不接，对方就会一直打。 他伸出一条胳膊侧身去床头柜上拿手机，身下的女人也很懂事的跟着他移动的路径向他贴合。 以至于他接起顾绍雪的电话时，发出了一声近乎呻吟的嗯。 顾绍雪狐疑了一下，但没多想，唤了一声，“三哥”。 连队抽出身体，走去了浴室，微笑着说，“怎么了小雪？” 顾绍雪直奔主题，“你认识刘雨霏吗？” 连队几乎是想也没想，“不认识，怎么了？” “你再好好想想”。 连队真的认真的想了一下，“不认识”。 “怎么了？”连队又问。 “你在哪里？我去找你“，顾绍雪忽然说。 连队下意识的，“嗯？” “我想吃烧鹅仔了，你带我去吃”，顾绍雪胡乱说道，带了点撒娇的口吻。 刘雨霏中午很少回宿舍，偶尔几次见面也是庞秉文带着去咖啡馆，所以顾绍雪跟她的关系也谈不上有多熟，但会所里那个男人提到了连队的名字，这让她不得不对这件事上了心。 “好，我带你去吃”，连队不知道顾绍雪这是闹的哪一出，推开贴上来的女人，递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然后道，“你在学校吗？我去接你”。 “我在医院，刘雨霏受伤了”，顾绍雪故意说了这么一句。 连队也听出了顾绍雪找他是因为这个刘雨霏，可他真的不认识什么刘雨霏，但他没在电话里说那么多，带着疑问到了医院门口接上顾绍雪。 顾绍雪离开的很顺利，因为她一回想起刚才那阵血腥味，就要去搜肠刮肚的吐一番，陈楠嘉让她走的，当时庞秉文已经去了。 这样的条件反射式的呕吐一直持续到晚饭时候。 因着晚上要开家庭会议，除了姜妍月份大了没来参加，其余的顾家人悉数到齐，包括两个女婿。张姨做了一大桌的菜，还做了顾绍雪爱吃的酸辣汤。 路志铭给顾绍雪盛了一碗，结果顾绍雪一看到红彤彤的汤，眉头一蹙，发白着脸跑去了洗手间。 在座的人全部哗啦啦的站了起来，除了连队，其余人都一脸的惊惶。 “怎么了？”赵芳兵和路志铭最先跟在了顾绍雪后面，但路志铭自觉的让赵芳兵去问了。 顾绍雪只一个劲干呕，赵芳兵替顾绍雪顺着背，下意识的问，“这个月例假来了吗？” ‘例假’这个词好像也随着顾绍雪丢掉的那部分记忆一起消失了，现在经赵芳兵一提醒，她才复又想起来，摇摇头，道，“没有，俩月都没来了”。 不等顾绍雪反应过来，赵芳兵霍的扭脸看向路志铭，那眼神像刀一样，甚至比刀还锋利，路志铭浑身一震，眼底尽是自责和无辜。 自责的是他竟然跟着顾绍雪一样遗忘了‘例假’这个事，无辜的是他明白赵芳兵的意思，可他们是前天晚上才。。。 他怔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先解释哪种情绪。 顾绍雪开了口，“我没事”。 “给我跪下！”洗手间外，顾以峰的一声怒吼把今天的会议提前了。 听到声音，顾绍雪猛的一抖，直起身子跑了出去。 客厅里，连队已经被顾以峰一脚踹倒在地，他没有挣扎，维持着倒下的姿势一动没动。 下一脚再落下时，顾绍雪趴到了连队身上，仰起脸看向顾以峰，“爸，别打三哥！” “阿铭，把小雪带到楼上去”，顾以峰脸色阴沉，单手背后，收回垂在半空的脚，扭头对路志铭道。 顾绍雪紧紧抱着连队，大喊，“三哥，你跟爸解释啊，快解释啊！” 连队垂头不语。 路志铭既不敢用太大的力气，又要服从命令把顾绍雪拉走，所以过程很吃力，最后顾以峰再次下令，“再不带走我连她一起打！” 才把顾绍雪拉走，但未能拉到楼上。 却说在回顾家之前，路志铭和苏钰先去找了顾绍鹏，如实交代了他们的资金来源。 关于人的劣根性，路志铭也是在这两天才真正的从自己身上审视到。贪痴嗔怨恨，他几乎五毒尽尝。似乎尝尽五毒，佛祖才肯接纳世人进入莲花宝座，从此清白一生。 或许以后还会有贪痴嗔怨恨，但都会似微风轻拂水面，只有点点涟漪。 他把这些话告诉苏钰，苏钰笑说，“小雪给你的这个手链，威力挺大”。 不过笑归笑，他记在了心里。 顾绍鹏给他们的坦白留了最大的宽容。因为他早就知道了。 这世上没有人不会走错路，但懂得迷途知返才是上上签。虽然路志铭做错了很多的事，但没有错，又哪来的对？人这一生，该你经历的，没人能逃的过。 接着他说了今晚的会议主角是连队。 在路志铭和苏钰的惊讶中，顾绍鹏说出了缘由： 连队和冲锋都姓赵，隐含了赵老将军把他们两个当作孙子的寓意，圈层里的人也都了然于胸，所以便会有人往他们身边送女人，博君一笑，行个方便。 刘雨霏便是其中一个女人，但连队直到今天顾绍雪给他看了照片，才知道她叫刘雨霏，因为这种事，他不需要知道对方叫什么。但连队不是拎不清的人，别人送来的女人他一概不碰，但对确实逃不开的，他会装装样子，带去开个房间。 跟过连队的女人，也都知道跟他的规矩：他可以问来路，但你不能求前程。 刘雨霏算是跟都没跟过的女人，但她却当自己跟过了，捅她一刀的男人就是把她送给连队的人，刘雨霏想从男人那里求一个好前程，没求来，就把连队摆了出来。但刘雨霏不知道的是，男人其实是想给自己求个好前程而已，即便他也是个公子哥，但公子哥和公子哥也是有层级的。连队是归属于塔尖上的。 顾以峰当然知道这个社会其实是个大染缸，谁都避免不了沾染上几分颜色，毕竟水至清则无鱼，但沾染上哪片颜色，需要有慧眼，像今天会所里那个男人，就不能沾。因为沾上并不能维持平衡，反而会被拽进万丈深渊。 顾绍雪问到连队头上时，连队沉默了好久，只说了一句，“我见过她，但我们之间毫无关系，你太小了，不懂。” 但顾绍雪能永远不懂吗？能永远不去沾染世俗的繁杂吗？ 这一天，仿佛成了好多人的分割线，具体怎么分割，那要以自己的人生轨迹为参照物。 对顾绍雪来说，纵使处在他们这个阶层的人都逃不过会有一双漠然众生的眼睛，她还是愿意让自己的双眸保持清澈。 而且在后来和路志铭携手一生的日子里，再也没人对她说，“你还小，不懂”。 连队挨了顾以峰两脚，在祠堂跪了一个晚上。 他的那双漠然众生的眼睛，在清晨时分，拨开重重雾霭，变得愈发清明。 清澈和清明，在新华词典里，是不同的两个词。 但都归类于清白。 第198章 初入地坛星满天 踏进地坛： 傍晚，日头偏西，空气里充斥着低气压带来的沉闷感。 来岳州一年了，我还是不怎么喜欢这边的天气。 好在小花园里有一隅清凉之处，我端着中药碗慢慢走过来，中药是路志铭从一个老中医那得来的，他最近有点忙，常常回到家都是临近半夜了。 倚在花架上，不远处的荷叶轻轻翻滚，带来一阵裹着幽香的清风，身边的风铃花摇晃起来，我把中药一口闷下，闭上眼睛，仿佛听到路志铭在耳边呢喃：嗯，真乖。 他这段时间是这样的，总会很烦的监督我喝药。 他哪知道我从小就不怕吃药，奶奶常说，这孩子挺虎，那么苦的药片子就那么放进嘴里当糖吃，害得她老是追在我后面往我嘴里塞蜜饯，如今回想起来，我还蛮享受苦与甜交融的那一瞬间的感觉的，奶奶问我，苦吗？那时候我脑子里想的是爸爸和妈妈，然后倔强的说，不苦。奶奶又问，那蜜饯甜吗？我脑子里想的是奶奶，外公和大哥，然后开心的说，甜。 小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苦甜夹杂。 二哥和三哥最近每天都回来吃晚饭。三哥的眼睛里时而有光，时而又很黯淡，时而又如以前那般淡漠，我问三哥，你有特别喜欢的女孩子吗？这话我问过二哥，二哥说他喜欢过，我以为三哥有过好几任女朋友，他肯定会说一个特别的，可三哥说，没有用心喜欢过谁。 大姐说三哥是第二个苏钰，我有点疑惑，姐夫不是喜欢你吗？大姐眼角微微弯起，说你觉得他喜欢我吗？我说，都订婚了，肯定是喜欢呀。大姐眨着眼看着我说，那就是喜欢。 二哥跟林子柠相处的还不错，但他并没有因为相处的不错而显得特别高兴。 浅柠姐很用心的管理着咖啡店，每次见她，她都是挂着浅浅的微笑，月中的时候，路志铭往我的小金库里转了六万六千块钱，说是咖啡店的营收。 我拿着钱给爸爸和妈妈买了一对情侣腕表，我让他们两个听腕表的指针走动的声音，爸爸说，没有声音，妈妈说，有。我说，难道你们没听到是我小时候经常唤你们的声音吗？ 我知道爸爸和妈妈听到这句话会难过。但我想表达的是，我小时候真的会在梦里唤他们。 爸爸改了口，嗯，听到了。妈妈没说话，只是细细的抚摸着腕表。 刘雨霏的事因为恰好碰瓷了三哥，所以路志铭也知道了，他安慰我说，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句话吗？朋友之间，三观合的来就一起玩，合不来就散。不过刘雨霏本就不是我地坛里的人物，我的朋友还是陈楠嘉，庞秉文，陈憬琛这三个。 陈楠嘉那天喊我去会所，说救救刘雨霏时，应该是在试探我吧。 不过没关系。这话是路志铭说的，他说没关系，你就是个学生，家里是开咖啡馆的，父母就是小本生意人，这个世界有时候需要平衡。 对了，沈周翰，他还好吗？肯定很好，必须很好。 “嗯，真乖”，手里的碗被拿走，路志铭从背后拥住顾绍雪，紧接着又有一句安抚的话语，“别怕，是我”。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路志铭低头埋在她的颈窝，嘴唇贴合着她耳后的那一小片肌肤，含糊道，“今天周五啊”。 “嗯”，顾绍雪嘤咛一声，缩了脖子。 距上次的家庭会议已有半个月的时间了，他们两个都在家住，一是路志铭刚接管了路星，每天都很忙，二是顾绍雪要调理身子，先是吃了西药催生了两个月未来的月经，然后就开始喝中药。 路志铭过的比中药苦。以前两人没有突破最后一步时，路志铭想的时候会去浴室自己解决，然后和平的跟顾绍雪躺在一张床上，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夜里顾绍雪惊醒他安抚好她以后，他还和以前一样，铺上自己的被子，敛去所有欲望一觉到天亮。 不过近来顾绍雪夜里惊醒的次数已经开始变少了。 路志铭停下危险的动作，牵起顾绍雪的手回了主屋。 客厅里坐着连队和顾以峰。 顾以峰对连队的惩罚还未结束，他要跪一个月的祠堂，除了第一天跪了一晚上，其余时候都是从吃过晚饭跪到十点，然后才准回去睡觉。 “阿铭”，顾以峰喊了一声。 顾绍雪把路志铭手里的碗接过来，说，“我去厨房看下”。 路志铭松开她的手，走到连队旁边坐下。 “之前你跟阿钰捐资的那个项目下个月会有个奠基仪式，你也跟着去”，顾以峰道。 路志铭脸上掠过一丝惭愧，“好”。 “你公司那边忙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京墨现在已经上手了，替我分担不少”。 顾以峰略作沉吟，道，“下周一我们回关城，给你奶奶扫墓，你把公司那边提前安排一下”。 “好”，路志铭一直保持着恭恭敬敬的姿态。 说话间，苏钰和顾绍旭回来了。 两人订婚有一周的时间了，订婚后顾绍旭就搬出去和苏钰一起住了，顾以峰让他们两个周末的时候回家吃饭。 “我去厨房看看菜好了没，你去跟他们聊天吧”，顾绍旭对苏钰说。 苏钰勾唇一笑，“去吧”。 苏钰私下问过路志铭，在顾家需要注意什么。路志铭一副过来人的傲娇模样，多看看连队，自然就了悟了。苏钰听完，浑身打了个激灵。路志铭哈哈大笑。 厨房里，顾绍雪正跟着张姨包云吞，顾绍旭走近瞧了一眼，啧啧道，“真是贤妻”。 张姨笑说，“你不是早说跟我学着做酿三宝，还学不学了？” “我们俩天天忙的不得了，家里都没开过火”，顾绍旭见备餐台上放着酿三宝的食材，又改口道，“现在学吧”。 顾绍雪把馅放到云吞皮上，一面凑到顾绍旭耳边，小声说，“你们俩天天忙啥呢？” “去”，顾绍旭轻推了顾绍雪一下，脸上飘了一片红云。 顾绍雪抬手掩嘴轻笑，在脸上留下一道白色的印记。 “来，我教你”，张姨把食材拿到顾绍旭面前，“我说你做”。 顾绍旭去洗了手，拿过一条围裙系在腰间，开始操作，先是剁肉馅，然后是给茄子，青椒和苦瓜改刀，再涂生粉，填肉馅，煎，闷。 这是顾绍旭第一次下厨房，中途被飞溅出来的油烫到了手背，她也忍着，顾绍雪知道，她这是为了苏钰在忍。 吃晚饭的时候，顾绍雪特意把苏钰拉到了一个位置上，小声耳语，“那是大姐特意给你做的”。 苏钰看到了面前的酿三宝，然后对上顾绍旭得意的目光，用眼神说，“你还会做菜？” 顾绍旭用十二分的默契眨了眨眼，“是的呀”。 顾以峰动了筷子之后，苏钰去夹了一块酿茄子，顾绍雪把顾绍旭给苏钰做菜的事告诉给了路志铭，路志铭便饶有兴致的看着苏钰，但见苏钰先是蹙了下眉，很快便勾起他标志性的括弧笑，紧接着喉结一动，路志铭低下头忍笑。 晚上的时候，顾绍雪问路志铭，“吃饭的时候，你笑什么？” 路志铭搬了一大桶冰到房间，道，“顾绍旭做好菜后，她没尝吗？” 岳州现下已经有些热了，但顾绍雪不能整夜吹空调，路志铭就尝试了一种最原始的方式，冰块制冷。还笑说，这真真是穿越回了古代。 “大姐尝了，说好吃，我本来想尝尝的，大姐像宝贝一样护着”，顾绍雪撇了下嘴。 “幸亏你没尝”。 “什么意思？”顾绍雪也没见他去夹那盘酿三宝。 路志铭把主灯熄灭，开了床头灯，躺上床，“阿旭是个男孩子性格，让她进厨房，属实有点难为她了”。 顾绍雪反应了过来，斜眼睇着路志铭，“好不好吃的，那也是大姐亲自做给姐夫吃的，那是爱，你懂不懂？” 路志铭把顾绍雪捞到怀里，再翻身压上去，居高临下道，“那你爱不爱我？” 顾绍雪用手抵住路志铭的前胸，蹙紧眉头，欲言又止。 路志铭把顾绍雪的手推开，只当她是害羞，“我都当了两个礼拜的和尚了”。说着，他低头吻上顾绍雪的唇。 顾绍雪躲开了。 路志铭愣了一下，侧头追上顾绍雪的目光，这突然的疏离是怎么回事？ “路志铭”。 “嗯”，路志铭轻轻捏着顾绍雪的下巴，把她的脸扳正，她竟然躲他，这让他有点气闷。 “今天是几号？” 路志铭想了一下，“5月20号？还是21号，忙的都忘了，怎么了？” 顾绍雪没说话，只是睨着他看，也就几秒的功夫，眼里便噙了泪水。 路志铭慌了，翻身坐起，脑子里快速活动着，忽的像是想起了什么，一叠声开始道歉，“我错了，没给你准备礼物，这520好像是个节日”。 顾绍雪默默的背过身，肩膀微微颤动，小声抽泣着，路志铭刚要去哄她，便听到一句淹在哽咽里的话： 今天是5月21号，奶奶的忌日。 路志铭只知道顾家奶奶是五月份去世的，具体哪天他还真不知道，而且晚上顾以峰说周一才回关城，他以为是那天。 其实本来是今天回去的，姜妍下个月就要生产，前不久做产检查出胎位有点不好，这几天一直在矫正胎位，到明天才结束，所以顾以峰才把日期定在了周一。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路志铭自责的呓了一句。 橘黄色的灯光像雾一样笼在两人身上，原本柔和的色调，此时添了些许的忧伤。 路志铭轻拍了下顾绍雪的背，“走，我带你去看奶奶”。 顾绍雪茫然的看着路志铭。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阳台上。 “你看，那颗最亮的星星就是奶奶，她在看着我们呢”，路志铭抬手指向寂静辽远的夜空。 顾绍雪怔怔的仰着头，“我们这个别墅区叫什么名字？” “云麓山”。 “以后我们这个家就叫这甜甜居吧”。 “好”。 甜甜是顾绍雪真正的小名，这个路志铭知道。 往后的岁月里，对此时相拥的两人来说，5月21号不再是节日。 第199章 再解心结化忧思 虽然路志铭哄了顾绍雪很久，这一晚她还是睡不踏实，惊醒了好几次。过了21号的24点，路志铭握着顾绍雪的盈盈细腰要了她好几次，他带着她解锁了几种新的姿势，动作和力度他都加了几分狠劲，直到他抱着顾绍雪去洗澡，她在浴缸里睡着，他才放过她。 情欲只是其中一个原因，他是想让她累极了，好好睡一觉。 路志铭私下里问过老中医，医生说顾绍雪内分泌失调是因为她长期忧思，郁结于心导致的，看情况像是有四五年了，一定要让她保持心情愉快，不然以后还会影响到受孕。他又打电话到美国那边，回复说那个药物的很多副作用都尚不明确，所以很难判断那个药物是否影响到她的内分泌。 在过去的半个月里，路志铭在忙碌的间隙，每每想起此事，他就心痛不已。只叹往事不可追，悔和恨都改变不了什么。 自那晚两人欢好以后，顾绍雪恢复了以前裸睡的习惯，此时路志铭的胸膛紧贴着顾绍雪温软光洁的后背，在她耳边吹着热气，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别怕，我在。 苏钰从顾家回来洗了澡就继续忙手里的活，设计夏季新品。苏氏内部有着国内外一流的珠宝设计师，但苏钰生来就有设计的天赋，没事就跟着自家的设计师学习，品牌里的很多单品他都有参与设计，唯一一次独立设计是当初送给顾绍雪的那款项链，顾绍雪跟他说过她不会戴，而且她对那段往事也没了记忆。 好像一切都是天意，那时候爱上顾绍雪他就觉得是大梦一场，后来就真的是大梦一场，万境成空。包括他一直留着的那张照片也都是夹在书架上的那本《红楼梦》里。 他画的很认真，并没察觉到身后有人已经看了一会儿了。 顾绍旭环臂到他脖颈，“赶紧休息吧，明天太阳又不是不出来了”。 苏钰拿笔的手滞了一下，用另一只手握住顾绍旭的手，“灵感这东西不是时时都有的”。 顾绍旭看着图纸上的一款项链，撇撇嘴，“你画的好丑”。 苏钰手上没停，“等实物出来，我让你第一个戴，丑也得戴”。 顾绍旭心下开心，嘴上却道，“你以前没少用这话哄女孩子开心吧？” 苏钰笑说，“还是你了解我”。 顾绍旭切了一声，找来一个凳子坐在苏钰旁边，把头偏在他左肩上，“下次做酿三宝的时候，我应该再放多点盐，齁死你”。 苏钰脸上的笑意未减，“你就不是做菜的料”。 顿了一下又道，“以后也别给我准备第二天要穿的衣服了，我自己来，跟我在一起，我希望你开心”。 顾绍旭挺起身，“我做这些事的时候也没不开心啊”。 苏钰侧过脸，跟顾绍旭四目相对，顾绍旭看到他眸子里有些许疲惫，还有点严肃，“你手上被油烫了几个黑点子，我不开心”。 顾绍旭把手从苏钰的手里撤出来，微微垂眸，“你对我好了那么多年，我想为你做点事”。 苏钰沉默了一会儿，把顾绍旭拉进怀里，轻抚她的头发，“你每天开开心心的，欺负欺负我就是为我做事了。去睡吧，明天我带你去赛车”。 “我不去，你什么时候睡，我也什么时候睡”，顾绍旭撒娇道。 这才是顾绍旭嘛，苏钰勾起唇，“好好好，我现在睡”。 苏钰和顾绍旭的订婚仪式举行的很低调，订婚三天后媒体那边才得到消息。顾以峰用惯常的峻肃语气对他说，如果你对阿旭不好，我随时都会让你们解除婚约。苏钰接了这个军令状。 俞静姝担心她这个被她宠惯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儿子单独搬出来会不适应，就说让老宅的阿姨过来照顾他们的起居。苏钰没让。 因为他和顾绍旭现在是一个睡二楼，一个睡三楼。 于苏钰而言，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唯一变化的就是他肩上多了一个责任。 他有一个家了。 第二天他们没有去赛车，凌晨三点多的时候，苏钰接到了路志铭的电话。 苏钰带着起床气，咒骂着接起，“艹，你是不是有病”。 路志铭不紧不慢道，“明天周末，一起去你那个私人游泳馆游泳吧”。 “不去”。 “你去不去？” “去去去”。 苏钰把电话撂了。 秉着人越多越热闹的宗旨，路志铭还叫了冲锋和连队，冲锋本是被林子柠约出去吃饭的，吃过饭，他就带着她来了游泳馆。 到游泳馆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众人都去换泳衣的时候，冲锋找了个躺椅，叫侍应生给他端来了水果和饮品，自顾吃喝起来。 苏钰第一个换好走出来，狐疑着问冲锋，“你干嘛，来例假不能游？” 冲锋不急也不恼，拿一颗葡萄放嘴里，“对啊”。 苏钰干笑两声，转身离开，见人就说，冲锋他来例假了，碰不得水。惹得一个笑声接着一个笑声的直往冲锋的耳朵里钻，湛蓝色的水波纹在冲锋面无表情的脸上光影交错，遮住了他所有的情绪。 林子柠远远的望着冲锋，没有过去问他为什么不游，她知道他不怎么喜欢她，愿意跟她出来都是因为家里逼的紧。每次跟他在一起，都是说着话说着话，他就跑神了。约会那么多次，别说亲吻了，连牵手都没有，他永远都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好像这世上就没有让他能开心的事。很多次她都想放弃了，但她觉得他这么做就是为了让她主动放弃，她就偏不让他如意。 一半赌气一半不甘心。 顾绍雪正在泳池里给路志铭展示她的仰蝶泳，她穿了一套比较保守的淡蓝色速干运动泳衣，在水里灵活的摆动着腰肢，像美人鱼，又像一头蓝鲸，温柔中带着霸气，丝滑又美丽，路志铭并不会这种游泳姿势，叹为观止，拿出手机录了好多个视频。 林子柠也欣赏了一会儿这场由顾绍雪带来的视觉盛宴，还说让顾绍雪做她师傅，顾绍雪很乐意。见顾绍雪玩的开心了，路志铭去了一边跟连队一起游了几圈便去了休息区聊天。 苏钰和顾绍旭在玩非常幼稚的游戏：在水下憋气。谁输了就要站在台上，被赢得人一脚踹下泳池。这俩人也是一个踹的比一个狠，隔一段时间就能看到两个身披浴袍的人绕着泳池周围跑，时不时的还能听到顾绍旭的咒骂声和苏钰的嘲笑声。 “这俩人，走到哪都是互掐”，连队轻轻晃动着香槟杯，笑着说。 路志铭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冲锋，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又看向认真教林子柠仰蝶泳姿势的顾绍雪，往嘴里送了一口酒。 连队又恢复了眼里的淡漠，对冲锋道，“既然带人家出来了，就别老是摆一张臭脸，喜不喜欢的，给人家留点面子，到底是个女孩子”。 冲锋唇角勾起一抹苦笑，拉扯出一句混不吝的话，“你想怜香惜玉，给你了”。 阳光从游泳馆顶部镂空的部分溜进来，跟连队手里琥珀色的香槟撞了个满怀，在连队脸上映出一片斑驳陆离，他斜睨着冲锋，邪魅一笑，“有本事你就说大声点，让她听见，然后陪我去跪祠堂”。 冲锋用舌尖顶了下后槽牙，“等你跪完祠堂，就轮到你了，妈已经在给你找了”。 连队满不在乎道，“找就找喽”。说着又看向一个无意义的方向，“像我们这样的家庭，能像阿铭这样，遇上人对，时间对，脾气秉性对，门当又户对的爱人的几率，那真是少之又少。所以你还是少折腾了，踏实过日子，人这辈子就那么回事，不会让你什么都得到的”。 路志铭在心里反复念着‘不会让你什么都得到的’这句话，用手虚挡了下已经转到他这个位置的光照，是啊，不会让你什么都得到的，至少，他和顾绍雪的某些快乐回忆他已经没有可能再和她一起拥有了。 后来大家伙都在躺椅上休息，顾绍旭提议说玩游戏，顾绍雪马上说，“我有一个好游戏”。 顾绍旭警惕道，“不玩行酒令，也不玩飞花令”，她还记得上次玩行酒令时苏钰做了显眼包的场景。 顾绍雪抿唇一笑，咕噜着眼珠子，道，“我来讲冷笑话，谁笑谁下水”。 “那你要是笑了呢？”顾绍旭坏坏一笑，她知道顾绍雪讲冷笑话都是她自己笑个不停。 路志铭在一旁解围道，“她说的是我们谁笑了谁下水，你怎么听不懂规则”。 连队饶有兴致的说，“我倒是想听听你这笑话有多冷”。 顾绍旭抓了一条浴袍扔到连队身上，“你身上穿那一条不够暖，等会儿她讲的时候你再盖一条”。 顾绍雪走到怏怏不乐的冲锋身边，“二哥，你来做裁判”。 冲锋脸色稍霁，淡淡道，“好”。 苏钰插嘴道，“小雪，裁判要是笑了，下水不？” 顾绍旭看热闹不嫌事大，“刚阿铭不是说了，除了讲笑话的人，其余的人都要算上”。 冲锋冷睇了顾绍旭一眼，“我也没说把我除掉啊”。 路志铭给顾绍雪递了个眼色，顾绍雪会意，清了清嗓子，开始讲： 说，一只青蛙，哈哈哈哈哈 就在大家都莫名其妙顾绍雪这个笑时，林子柠没绷住，笑了，大家又都莫名其妙的看向林子柠，顾绍旭不解道，“你不是吧，她说什么了呀，你就笑”。 不等冲锋开口，林子柠扑通一声就下了水。 顾绍雪接着讲，“说，一只青蛙，亲了兔子一口，撒腿就跑，哈哈哈哈哈，然后，哈哈哈哈哈，然后兔子紧追，哈哈哈哈“。 苏钰勾了勾唇角，刚想说什么，冲锋道，“阿钰，下水”。 苏钰摇摇头，笑着看向顾绍雪，“下水可以，不过我想问下，你讲笑话的，我们都没笑，你笑什么？” 顾绍雪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 路志铭干咳一声，喝了一口酒把想笑的气息压下去，说，“她多讲几次，你们就会免疫了”。 顾绍旭一脚把苏钰踹到水里，“你真是游戏黑洞”。转头阴恻恻的看着顾绍雪，“要是最后我没笑，你给我下水”。 顾绍雪边笑边点头，继续讲，“青蛙情急之下跳进池塘，不久，哈哈哈，一只癞蛤蟆爬了出来，兔子大笑，过敏了吧，哈哈哈”。 “什么意思？”冲锋问一直绷着的路志铭。 路志铭忍笑解释，“兔子有毛，过敏就会长疙瘩呗”。 话音刚落，路志铭，冲锋和连队就笑了起来。 冲锋是真的笑了，路志铭和连队则是配合的笑。 刚好林子柠游了一圈过来，看到冲锋脸上的笑，心里五味杂陈，原来他会笑啊。 第200章 小满未满期万物 冲锋是穿着自己的衣服下水的，他并没有跟着大家一起游，而是打电话让人给他送一套衣服过来。 众人都上岸后，顾绍旭说冲锋做裁判放水，这一次她来当裁判。 路志铭拿着浴巾给顾绍雪擦头发，本想劝她好好躺椅子上休息一会儿，结果她却格外兴奋，“这次我们玩点真金白银的，你们每人出十万本金，没笑的，我双倍赔你们，笑的，只需要把本金给我就好了”。 顾绍旭眸子一闪，大声说，“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路志铭则是在脑子里算着如果大家都没笑，他得赔多少钱。毕竟顾绍雪讲的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更何况动真金白银，即使有那么一点好笑，他们也都能忍的住。 苏钰见路志铭做沉思状，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跟着顾绍旭附和，“好，小雪大气”。 连队和冲锋还有林子柠不置可否，静等顾绍雪下一步动作。 顾绍雪拿起矮桌上的手机，走到顾绍旭旁边，神秘道，“这次我不讲笑话，给你们看一张路志铭的照片，而且必须看，不看的算输，同样要把本金给我”。 路志铭蹙起眉头，惊的嘴巴微张。 没想到主角竟是自己，不过他有什么可笑的？ 其他人也是疑惑和好奇参半。 顾绍雪说着从相册里调出一张照片，递到顾绍旭眼前。 顾绍旭看到照片，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笑出了声。 “好，大姐输了！”顾绍雪得意洋洋的要收回手机。 顾绍旭愣了一下，觉得自己输的有点鬼上身的感觉，便一把夺过手机，右唇角勾起一抹坏笑，朝路志铭的方向看过去，“阿铭，你可真会玩，不穿衣服躺床上让小雪给你拍照，啧啧啧”。 说着躲过霎时红了脸要拿回手机的顾绍雪，来到林子柠的身边，林子柠赶忙捂住眼睛，惊恐道，“我不看，我赔十万块钱”。 顾绍雪双手叉在腰上，歪着头无奈的笑起来，视线和路志铭紧张尴尬狐疑的眼神交汇，她微微摇了摇头，意思是不是你想的那样，路志铭才把将起未起的身体放松在躺椅上，呷了一口酒等着手机传到他手上。 顾绍旭朗声笑道，“你不看真是太可惜了，瞧这屁股，多白”。扭头对顾绍雪道，“等下你赢的钱得分我一半”。 顾绍旭看了一眼冷着脸的冲锋，附到他耳旁说了一句话，“阿铭竟然是个细狗”。 蹙眉间，照片已经到了他面前。他笑了，不过是哭笑不得的笑。 连队则是哈哈大笑，早就等着吃瓜的苏钰是边笑边说，“嗯，是挺白”。 谜底在路志铭那揭晓，照片是庞秉文发给顾绍雪的，说他得了两只茶杯犬，问她要不要养一只，顾家从来没养过小猫小狗，所以顾绍雪对小动物不太感兴趣，但她觉得茶杯犬看着挺可爱，就把照片保存了下来。 大家乐的开心，纷纷给顾绍雪转账，冲锋转了双份的。他们几个跟顾绍雪都是一家人，玩玩闹闹的一点钱不算什么，但他不想欠林子柠的。 林子柠却心里一阵暖，睇过来一个温柔的眼神。 不过冲锋没看到。 直到晚饭时间，大家才散。冲锋送林子柠回家，连队，顾绍旭和苏钰一起先回了云府路，路志铭带着顾绍雪回了路家老宅。 回去的路上，路志铭把顾绍雪放倒压在身下，垂目佯怒，“你竟然说你老公是狗，害我被那么多人笑话”。 顾绍雪双手抵住他前胸，笑说，“他们笑的是狗，又不是你，你生什么气？” 路志铭把手伸到顾绍雪的衣摆里，摩挲着她腰间的肉，眼神暧昧迷离，“嗯？再说？”说着，他的手慢慢上移，顺着她的脊骨上下滑动。 顾绍雪浑身一麻，条件反射的扭了下身子，“你干嘛？”声音出口时，近乎嘤咛。 路志铭喉结一滚，脑子里又浮现出她在泳池里蝶泳的动作，立马口干舌燥起来，他剪起顾绍雪的双手到头顶，俯身吻上她的唇，另一只手覆在了她前胸的柔软上。 饶是如此情动时刻，路志铭还是没忘了上次的教训，用一只腿抵住顾绍雪的双膝，防止她攻击他，而且他的舌只在顾绍雪的嘴里纠缠了几下便移到了她最敏感的脖颈处。 顾绍雪感觉自己像被五指山压住了一般，一身的武艺施展不得，只得用分不清是呻吟还是带着一点怒火的嗓音道，“路志铭，你停下”。 路志铭哪里肯停下，他的唇像吸盘一样一寸一寸的捻着顾绍雪软滑的皮肤，现如今情事对顾绍雪来说就是食髓知味，她很贪恋此刻的意乱情迷，原本紧绷的身子也软了下来，嘴里止不住的溢出轻哼，直到路志铭的手划过她蝴蝶骨的位置，又往下一寸触到她的胸扣，她才瞬间清醒。 路志铭和顾绍雪一样，都是初尝情事，但他是男人，天生的无师自通，只不过在解胸扣这个事上，他显得特别笨拙，单手抠了几次也没解开。 那个胸扣就如防火墙一般，阻断了两人的熊熊欲火。 “路志铭，快停下，这是车里！”京墨还在前面开着车。 路志铭的呼吸急促又粗重，吮着顾绍雪的耳垂含糊道，“我想试试在车里”。 顾绍雪大惊失色，拼命的挣扎起来，口吻里的怒意直线上升，“你滚开！” 路志铭浑身一震，停下动作，顾绍雪眸子一缩，挣出手臂，一巴掌打在他脸上，“说你是狗，你还真是狗，狗才会不分时间地点”。 路志铭还在浓浓情欲之中，被打懵了，愣怔的看着身下怒目圆睁的人，刚才那会儿，他一定是精虫上脑了。忘了顾绍雪其实是个特别传统的人，哪里会接受的了他的恶趣味。至少在顾绍雪的思想里，在车里就是恶趣味。 顾绍雪一把推开他，坐起身整理衣服。 “我错了我错了，你别生气”，路志铭慌忙去抱顾绍雪，又怕她不肯让他抱，慢慢试探着把胳膊伸到她身后。 顾绍雪羞愤不已，打开他的胳膊，就要去开车门，是锁着的。又去按中控，路志铭伸手按住。 “让我下车，不然我给二哥打电话，让他来接我”，顾绍雪瞪着他，口吻很坚决。 “好了不闹了，我错了”，顾绍雪跌入路志铭的怀里。 他箍的很紧，她根本动弹不得，她现在才发现，以前能斗得过他，只是他让着她而已。 便用脚去踢他，嘴里骂道，“你这只公狗！” “好好好，我是狗，你别气了，以后我们只在家里做”，路志铭哄道。 顾绍雪刚想软下的心登时又火了起来，“你脑子里怎么总是装着那些事？” 她发现路志铭在那方面的需求特别旺盛，虽然从来没强求过她，但一旦她答应了，他就会没完没了的要她。犹记得今天凌晨时候，她被他折腾的筋疲力尽，哑着嗓子求饶，路志铭说，不行，你得把我憋回去的那些次数补偿给我。 路志铭轻抚顾绍雪的背，委屈道，“亏你还是学医的，这是男人正常的生理反应，我爱你才会想那些事，我恨不能一天24小时都把你按在床上。。。” “你闭嘴！”刚才的情欲本就让顾绍雪红透了整张脸，连着脖子都浸了一层桃粉，此时更红了，像是上好的乳白色瓷器上涂了一层细釉。 车厢里马上安静下来，只留两人杂乱的呼吸声以及咚咚的心跳声。 顾绍雪觉得下一秒路志铭肯定又要兽性大发，便下了道命令：你放开我，离我远点，坐到靠门的那个位置去。 路志铭听话的照做，就是看她的眼神里带了很多的缱绻哀怨。 顾绍雪警告似得瞪了他一眼，扭头看向窗外。 身后传来低沉的笑声。 明明他离她很近，但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从很辽远的空旷之地随着风飘过来的一样，在她的心湖上撩拨起一阵涟漪。 顾绍雪轻咬着下嘴唇，不去理会他。 此时夜色已经朦胧，窗外的景物模糊着向后涌动，橘黄色的路灯在归家人的眼前撒下一片光亮，城市的霓虹在光亮里闪烁，拨开重重高楼，一道弯勾月悬在寂静神秘的高空。 “小雪”，路志铭的怀抱先于声响包裹住顾绍雪。 或许是看到月亮的清冷孤寂，像以前的自己，顾绍雪扭过身回抱住路志铭。 路志铭知道她肯定又在胡思乱想了，温声问，“今天玩的开心吗？” 顾绍雪没有回答他，沉默了一会儿，软软道，“今天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小满，我很喜欢小满这两个字，我们俩这辈子，过的小满就好了，这样就会活的特别有期待，比如，明天我会爱你比今天多一点，后天会比今天多一点，以后的每一天都比前一天多一点，不要太多，就一点点就好了，太多了很快就满了，满了就会溢出来，溢出来就代表着爱在流失”。 路志铭心底一阵熨帖，下巴往顾绍雪的头顶蹭了蹭，甜扁桃的发香融进鼻息，醉人醉心，“你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小雪，古籍中关于小雪节气的描述，说是小雪那天，天虽已冷，但地气未寒，即使下了雪，也不会有积雪，所以从这一层意思上说，小雪也是小满的一种”。 “那你以后就克制一点”，顾绍雪小声说。 路志铭愣了一下，旋即轻笑出声，“我还不够克制啊，长到26岁才有了第一个女人”。 顾绍雪粉拳一握，捶到路志铭心口处，佯作不悦，“你还挺遗憾？” “嗯----”，路志铭故意拖长了音，在顾绍雪要捶第二拳时，才说出下面的话，“遗憾没能早点遇到你”。 顾绍雪扑哧一笑，“你早几年遇到我，我还是未成年呢”。 “老婆就得从小养”。 “不要脸”。 “喊声老公听听”，路志铭侧头将吻落在顾绍雪的耳廓上。 顾绍雪蹭的一下把头埋进路志铭的怀里，闷声道，“不喊”。 “喊嘛”。 像是做了一番思想斗争，路志铭才听到如蚊子哼的一声老公。 “哎，老公在这呢”。 路志铭心里很满足。不，是小满。 第201章 同心挽心解情结 “小雪妹妹真厉害！游泳游的好，诗词书画也样样精通”，林子柠开口打破车厢里长时间的静谧。 她知道顾绍雪是顾以峰还未公开的小女儿，但关于顾绍雪更多的信息，连她父母都不清楚，而且在她们这个圈层，都会默契的不过问，更何况她跟冲锋八字都还没一撇。 曾经她差点以为冲锋喜欢顾绍雪，因为她们毕竟不是亲兄妹，但后来发现顾家每个人对顾绍雪都很宠爱，她自己也有男朋友，才打消了那个荒谬的猜想。她还发现冲锋对其他人都是冷冰冰的，包括顾绍旭，但唯独对顾绍雪很温和，所以她觉得跟冲锋聊顾绍雪，他可能会接话，不然这一路无话，不仅尴尬，也把自己置于了没有魅力的境地。想她不管是论家世，还是论样貌才华，算得上是上等，这些年还真没遇到过像冲锋这样对她不屑一顾的男人。 她的性子虽然是温婉的，但骨子里还是有军人家庭中长大的孩子身上独有的喜欢征服一切不可能的事的特质。 “她就是个小孩子，喜欢吹牛，比起林小姐还差的远”，冲锋淡淡的说。 林子柠借着捋头发的间隙，偷瞄了一下冲锋的脸色，果然没了之前的冷漠，话里虽然是说顾绍雪不如她，其实他很得意有人夸他的妹妹。 “我比不过她，她的iq快要跟牛顿一样高了，记忆力也很好，能把很多书都全文背诵”。 关于顾绍雪的名字，年龄以及平日里的兴趣爱好，林子柠都趁着她教她蝶泳时一一问了，她自诩自己是学霸，没想到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冲锋警惕的看了林子柠一眼，想起下午时候只有连队和他躺在休息椅上时，连队和他说的一些话： “不要让第二个陈衡君出现”，连队看着和顾绍雪交谈甚欢的林子柠对冲锋道。 冲锋眸色一深，“什么意思？” 连队意味深长的说，“妈给你找的女人，肯定人品没问题，但人心隔肚皮，林子柠她爸前段时间刚调去北城军区，北城可是皇城，说不定哪天他就权及一方了，虽然再怎么样，他也达不到外公的高度，但也不可小视，我看得出林子柠是真的喜欢你，别让她因爱生恨了。” “她敢！真要那样，我豁出这条命也要把她给毙了！我才不会像阿铭那样，顾及这个顾及那个，放陈衡君一条狗命”，冲锋情绪激动的说，但嗓音压的极低，“再说了，我没觉得我哪里好，值得她为了我铤而走险”。 连队深深的叹了口气，“随便你，有些话我不会多说第二遍，就像上次我说让你把小雪放下，我也不会再提醒你，不过，我想告诉你，其实你很幸福，因为我们跟小雪的兄妹关系是一辈子的，除非你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被逐出家门，比如，你喜欢小雪这个事被发现了”。 冲锋冷笑一声，“这事除非我自己承认，不然谁也没资格给我扣帽子。感情这个事，不是你一句放下就立马能放下的，我们本来就不是亲兄妹，喜欢她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喜欢又没有错，我也不会让它发展成错误。我会把她当妹妹，她喊我二哥的时候，我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连队没有再说话，只是眯着眼看了林子柠一会儿，似乎是想洞穿她，看她的笑容里有几分真，几分假。毕竟他也算是阅女无数。 “林小姐”，冲锋打断了关于顾绍雪的谈话，目视前方的道路，似是做了个决定。 林子柠像是预感到冲锋接下来要说什么，心头猛的塌方了一个小口，在崩塌之前她扯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侧头看着冲锋，“怎么了？” 冲锋顿了顿，一改往日的冷淡，用了平时跟顾绍雪说话的语气，“你应该知道，我不是我外公的亲孙子，而且我才疏学浅。。。” 后面的话林子柠已经没在听了。 她要怎么办？微笑着说，好，我同意结束这段还没开始就结束的感情吗？还是放下自尊去挽留，告诉他，她很喜欢他。 这两种她好像都做不到。 如果说同意和他相亲确实掺杂了他是赵卓将军对外公认的孙子的成分在，但经过多日来的相处，她是真的喜欢上了他。 车厢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寂静，寂静的如同烬灰般苍凉。 怎么张开嘴说话的她也不知道，只知道她的声音平静的像深潭水，又凉又清，“我知道你心里有喜欢的女孩子，我曾经也轰轰烈烈的爱过，但最后因为门不当户不对分开了，但我们都还年轻，还有机会重新爱上一个合适的人”。 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面对一个容貌姣好且对他很上心的女人不为所动，要么是同性恋，要么就是心里有个白月光。冲锋显然是后者，她见过他发呆发痴的模样，看她的时候也像是想在她脸上找寻到他心里那个人的影子。 “我心里没有喜欢的人，我只是觉得林小姐值得更好的人，赵某实不敢高攀”，冲锋的眸子里又闪起了漠然的色泽。 此后，两人再无话。 冲锋把林子柠送到家门口，才转身离开。在和林子柠约会这件事上，除了对她这个人不上心外，其他的细节他都做的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错处。本是出于尊重，却让林子柠觉得，不是他不好，而是她不好。 刚要打开车门，林子柠叫住了他，“冲锋”。 冲锋的手一滞，抬眼望去，林子柠从夜色中走过来，门口的灯光把她的身影拖长，人也从模糊到清晰，直到她站在他面前，他关了车门，眼带疑问。 林子柠迟疑着去拉冲锋的手，冲锋下意识的躲了一下，却被林子柠紧紧拉住，然后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并做了解释，“这是小雪妹妹送给我们俩的同心结手链，麻烦你带回去还给她吧”。 关于这个同心结手链，顾绍雪早就编好了，用了七种颜色的细绳编织的，情侣款的，知道今天冲锋会带着林子柠去游泳馆，她特意让路志铭带她回了一趟云府路取了才赶过去，惹的路志铭又犯了小心眼的毛病，说手链只能给他一个人编，顾绍雪说了很多好话哄他，还说她二哥嘴笨，不懂得讨女孩子欢心，她想帮帮他，等他俩成了，她可以教林子柠，让她自己给冲锋编。路志铭这才不是特别情愿的同意了。 “给你的你就收着吧”，冲锋反手又把手链放回了林子柠的手里，然后快速抽出手。 林子柠其实也在赌，她原本可以把手链扔了的，但她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下，只因下午的时候顾绍旭不小心说漏了一嘴，说冲锋除了怕长辈，还怕顾绍雪，说他以前。。。后来话被苏钰打断了，说他们几个都怕顾绍雪，确切的说不是怕，是疼她，她说的话一般都会依着她。 事实是她赌对了，冲锋就是因为顾绍雪编的这两条手链才改了心意，不过他也没立刻答应和她继续，只说，“你回去再好好考虑下吧”。 林子柠和他四目相对，他的眸子依然淡漠，但不是以前的那种冷漠，像是一碗冰水稍微加了温，虽然触感还是凉的，但已然没了刺骨的寒。 她想抱住他，告诉他她不想考虑了，就他了。但她的自尊不允许她这么做，也会把刚转圜的路给堵死，她点点头，“回去吧，开车慢点”，语调很柔，很软，试图融化眼前的这块寒冰。 “好”。 冲锋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咖啡馆。 白浅柠看到冲锋一个人过来，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但打招呼时仍是挂着很标准的微笑，“赵总”。 冲锋脚步微滞，“给我送点吃的上来”。 “您吃过饭了没？”白浅柠问，这时候正是饭点。 冲锋皱了下眉，白浅柠解释道，“您要是吃过饭了，我给您拿点热量低的餐后甜点”。 “没吃”，冲锋淡淡的说了一句便往二楼走去。 白浅柠看了一眼冲锋显得很疲惫的背影，端了一杯白水上去。 “你怎么从酒店辞职了？”冲锋像是突然间才想起这档子事，当时顾绍雪告诉他时，他只是狐疑了一下，后来也就忘了。 白浅柠握着托盘的手紧了一下，她是酒店管理专业毕业的，又在顾氏旗下的酒店做了好几年，在任何时候仪态都会保持的很端庄，略微紧张了一下，便不卑不亢道，“凭白拿两份工资心里有愧，而且咖啡馆以后也可以做成连锁，这里到时候就是总部了”。 冲锋勾唇笑了一下，没告诉她，要不是这商铺是顾家的，哪还有什么咖啡馆，连锁就更不可能了。不过他很欣赏白浅柠，有野心但却很规矩。 但他总归是亏欠她的，本来她在酒店做的好好的，是他把她叫了过来帮忙，而且之前他对她也不熟悉，就是在酒店管理层的名单里随便找了一个，沉思片刻，他道，“这家店现在归路总管，回头我跟他说让他自己找个店长，你还回原来的地方工作”。 白浅柠回复说，“路总原先也是这么说的，是顾小姐不同意”。她并不是要驳冲锋，只是想阐明这其中的原委。 冲锋迟疑了一下，“这事我去说”。 白浅柠不置可否，转而道，“赵总，我等下要点餐，是一家私房菜，味道还不错，需要给您点一份吗？” 冲锋的思绪还飘在如何跟顾绍雪提这件事，含糊的嗯了一声。 白浅柠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等她拎着饭菜再次上来，冲锋已经靠着沙发背睡着了。 都说人在睡着的时候是离本心最近的时候，冲锋睡的并不踏实，眉头是紧蹙着的，他的梦里一定是有什么痛苦的事情发生，具体什么事，白浅柠不知。 轻声唤醒他，一是不想让他饿肚子，二是不想让他继续在不好的梦里挣扎。 冲锋睁开惺忪的双眼，恍如隔世，片刻，才发现自己在咖啡馆。 “赵总，饭来了，您趁热吃”，白浅柠提醒道。 冲锋看着眼前整齐的摆放着六个菜和一小碗饭，一份玉米排骨汤，菜都很家常，给人一种很温馨的感觉，还有一碟缀着红樱桃的无奶油无糖的蛋糕，“谢谢”，他的眼底浮上一抹柔和的光彩。 “赵总客气了”。 自撞见冲锋和林子柠约会后，白浅柠就已经明白，她的这份感情要随风而去了。 其实一开始就是一片云烟，随风飘散才是最好的归宿，无声无息的来，又静悄悄的走，是她最大的体面。 第202章 芒种接夏暑已至 6月6日，芒种。 姜妍顺利产下一子，小名叫芒种。 夜里。 路志铭抱着顾绍雪，吻着她柔滑的脖颈，厮磨着说，“芒种芒种，是一收一种的意思，大哥今天收了个儿子，我们今天种一个女儿怎么样？嗯？” 顾绍雪把手放在路志铭的额头上，轻轻一推，“不要”。 路志铭抬眼，“你喜欢儿子？” 房间里只燃着路志铭这一侧的床头灯，灯光在两人身上剪出一个锥形的光晕，顾绍雪视线低垂，下眼睑处落了把小扇子，“我不喜欢小孩子”。 路志铭愣怔着看了顾绍雪几秒，想从她朦胧的脸上分辨出她说的话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又想起今天在医院大家都抢着去抱小芒种，只有顾绍雪表现的很抗拒，在当时，路志铭只当她是怕小孩子太小不敢抱，这会儿，他心里反倒是咯噔了一下，她刚才的话像是认真的。 “怎么了？”路志铭小心翼翼的问。 去关城之前，路志铭很担心顾绍雪会因为太过思念顾家奶奶而情绪失控，但她却表现的很平静，扫墓的时候，众人都落泪了，只有顾绍雪连眼眶都没湿。 路志铭知道她这是难过到了极点。 回来后，他每天都很早回家陪着顾绍雪，遇到避不开的出差他也尽量当天去当天回，但顾绍雪还跟以前一样，倒显得他的担心有些多余。 顾绍雪一眨不眨的看着路志铭，抬手抚上他的脸颊，反问道，“你是不是很喜欢小孩子？” 路志铭把顾绍雪的手从脸上握下来放在心口处，微笑着说，“过几年，咱俩还没办婚礼，我刚才是在给你秀我懂芒种这个节气的寓意呢”。 过几年，留在顾绍雪心理上和身体上的伤应该都痊愈了。 顾绍雪沉默了一会儿，翻身压到路志铭身上，学着他平时的腔调说，“今天换我来君临天下”。 路志铭懵了一下，在情事上，顾绍雪还从来没有主动过，惊喜中，她已经吻上了他的唇，虽然她主动的很生涩，却瞬间把路志铭烧的燥热，很快他便反客为主。 粗重的呼吸声中，顾绍雪轻喘着提醒他，“套”。 路志铭身体猛的一滞，不过也就一秒，他接着动作起来，“家里没有，没事，我不弄到里面”。 今天不是周末，他们住在顾家。路志铭添了个新毛病，不在顾家跟顾绍雪做，所以他就没在这里放避孕套。今天晚上顾绍雪的突然主动实属意外，他一情动，把这茬忘了。 “不行”，顾绍雪推开路志铭。 路志铭想说我们已经结婚了，有了就生，而且以顾绍雪现在的身体状况，她受孕的几率也很低，但若他执意为之，就无疑是在推翻二十分钟之前他刚说过的话。 “我现在出去买”，路志铭满头大汗，不悦的翻身下床。 顾绍雪看着路志铭气呼呼的往腿上套着裤子，咯咯咯的笑起来。惹来路志铭一声警告，“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轻笑着出门去。 再次回来，顾绍雪已经睡着了。 路志铭没有去吵她，去了浴室洗澡刷牙，刚才在车上他抽了好几支烟。洗完澡他又在书房吹了会儿空调，才回卧室躺下。 这段时间他买了好几套房，在国内的避暑胜地各选了一处。也在岳州到处看房，价位不在乎，最主要的一点是房间要凉快。 这个事很快就在他们这个圈子里传开了。京墨每天都能接到很多电话，路志铭去看了几处，都不满意，后来才知道那些售楼部的女孩们根本不管房间凉快不凉快，而是想亲眼见见传闻中冷脸冷心的路大少爷，顺便还能见到风流倜傥的苏大少爷，因为每次去看房，路志铭都会拉着苏钰一起去。再后来，他就不亲自去看了，都让京墨去，感受到凉快了再通知他。 第二天路志铭在公司接到苏钰的电话，“走，看房去，这次的绝对凉快”。 路志铭条件反射的回了句，“我让京墨去”。 苏钰笑说，“我已经亲自感受过了，快来，我给你发位置”。 路志铭把即将要开的会结束了以后才带着京墨赶了过去。 是个临海的别墅区。 临海的他也看了几处，凉快是凉快，但太过潮湿，那就不是凉快，而是阴凉了，对身体不好。 驱车进入，小区里绿化的特别好，路志铭把车里空调关了，打开窗户，他觉得很奇妙，这里的风就像浸了冰水一样，从海里吹过来，经过湿地，再被绿树过滤，最后揉桑着花香扑面而来，在他面前留下四个字：沁人心脾。 “好，就这了”，路志铭把窗子升起，愉快的说。 苏钰诧异的看着他，“还没到地方呢”。 路志铭笑笑，嗯了一声。 苏钰没管他神神叨叨的样子，说，“我也打算在这买一套”。 路志铭斜眼睇他，揶揄道，“你别，我怕你拿望远镜往我屋里看”。 “艹”，苏钰哭笑不得的骂了一句。 路志铭继续道，“听说你现在接了我的班”。 “什么？” “跟顾绍旭同居不同房”。 苏钰哑然失笑，这个不同房可真是一语双关。 似是有点烦躁，苏钰沉下脸，摸出烟，将胳膊半搭在降下的车窗上，视线也撇向窗外，烟抽到一半，才扭头道，“用望远镜窥视的人是你吧”。 路志铭看着苏钰的脸色又恢复到了惯常的浮浪，解释说，“我就是调侃一下，没别的意思，你以前不也总是笑话我嘛”。 苏钰干笑两声，把烟头莰进灭烟器里，认真道，“我还想过你们俩永远同居不同房呢”。 如果人是多面性的，那这句话便是苏钰邪恶的一面。不过他做了解释，“这样我就可以向你看齐了”。 路志铭闻着烟味，烟瘾也犯了，朝苏钰伸了下手，苏钰把烟扔给他。 缓缓吐呐出一口云雾，路志铭眯着眼道，“要不要我给你点拨一下？” 苏钰笑笑，没说话。 彼时，两人已经下车，跟随工作人员来到了别墅里。 “路少，苏少，我们去主卧吧”，工作人员恭敬且不失热情的领他们上了二楼。 路志铭很满意这个工作人员，她是做了功课的，因为顾绍雪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不习惯开空调，其他时候倒没什么。所以所有房间只要主卧凉快就行了。 更懂事的是她在路志铭和苏钰进了主卧后便礼貌的退出去了，她知道即便她口灿莲花，如果两位少爷亲身感受不到，那也无用。 这也让路志铭刚才的话有了下文： “其实你没必要等到爱上她了再跟她那什么，虽然一般程序是这样，但你们俩情况不一样，以前我跟小雪之间虽然很恩爱，但我觉得都不及这几个月，所以爱这个事，有时候是做出来的，以前如果爱，那会更爱，以前不爱，会生出爱，我觉得你可以尝试一下”。 苏钰像是听了一个笑话，笑了半天，只是他这个笑很复杂。最后，以一句话结束了笑声，“照你这个逻辑，我以前睡过那么多女人，该睡出很多段爱情来”。 路志铭不以为意，接着道，“不一样，至少出发点是不一样的，你以前那些女人，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过付出爱情，而且也不会娶她们，当然睡不出爱，顾绍旭是你老婆，是你想爱的人，明白我的意思吗？” 苏钰勾起唇角，眼望着远处，即将落山的太阳将自己最后的光辉倾倒在海里，激起层层橘黄色的浪，习习凉风挽着暮色来到阳台上，让人一阵心旷神怡。 “即使像你说的，做了以后会激发出爱，我也会觉得那是不尊重她的表现，倘若她问我，你是怎么爱上我的，我要说做出来的吗？” 几分钟的沉默之后，路志铭侧头问，“阿钰，跟阿旭在一起你快乐吗？” 苏钰又拿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用手掩着风点燃，没有犹豫，“快乐”。 “艹”，路志铭低声骂了一句，“真是搞不懂你”。 苏钰呵呵一笑，伴着咳嗽说，“不需要懂，支持我就好了，怎么说我也是你姐夫”。 路志铭摇摇头，转了话题，“你看中了哪一套？” 苏钰侧过身，一只胳膊搭在栏杆上，吊儿郎当出一句，“我要说我看中你这套了，你要让给我吗？” 路志铭瞪他一眼，进了卧室，四处看了一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那比我叫你姐夫还难”。 苏钰跟上来，“走，带你看看我中意的那套”。 “你先说你那用望远镜能不能看到我这”。 “你还没完了你”。 说笑着下到一楼，路志铭对恭候着的工作人员道，“这套我要了，是先交定金还是这几天把手续办齐就成？” 工作人员微笑着说，“您什么时候来，都给您留着”。 路志铭淡淡的嗯了一声。 在苏钰的那套房里，路志铭接到了顾绍雪的电话，“你在哪？” 抬手看了下时间，已经六点多了，便道，“我一会儿就到家了”。 “子柠姐喊我出去吃饭，我已经跟家里打过招呼了”。 “好，我知道了，你现在喝着中药，别吃辣的，也别吃油腻的，早点回家”。 “我，知，道，了”。 路志铭宠溺的笑了一下，挂了电话。 却说上次冲锋给林子柠留了点余地之后，林子柠也没立即向冲锋表明心意，只是经常约顾绍雪出去玩或者吃饭，顾绍雪也懂她的意思，就时常在冲锋那里说林子柠的好话，直到昨天，冲锋才答应了林子柠两人再继续交往一段时间。 “这个林子柠可真是有心机”，路志铭收了笑容，脸色阴沉下来。 苏钰道，“这个事连队和我都跟冲锋聊过，冲锋和你一样的想法，我和连队倒是觉得林子柠不是个坏人，她是真的喜欢冲锋，就比如你当初追小雪，找我帮忙，难道你要把这个叫做心机？” 路志铭叹了口气，“可能以前的事给我带来了太多的阴影吧，让我看谁都像是坏人”。 “我听说陈衡君判了十年？”苏钰问。 路志铭眼里闪过一丝苦涩，抬眼看着苏钰，“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苏钰知道他说的是陈衡君的事，借着上楼梯的间隙，他沉思了一会儿，然后道，“我不知道，因为怎么做都抵不了小雪受过的那些罪”。 他走在前面，没看到身后的路志铭已经湿了眼角。 第203章 合欢入药神将安 林子柠本来跟顾绍雪约在日料店。顾绍雪拒绝了，说顾家人不和‘日本’这两个字打交道。 林子柠默默记下了，征询了顾绍雪的意见，两人去了蔡记。 这是顾绍雪第二次来蔡记，不过这次就没上次那么幸运了---室内已没了空位。 林子柠说要再换一家，顾绍雪说不用，坐露天的位置也挺好，她喜欢城市里的这一隅烟火地。 食客三三两两的围坐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勾人味蕾的香味，耳边都是顾绍雪听不太懂的岳州话。 岳州话中有一句情话叫做‘我好中意你噶”，前段时间路志铭教了她，学会以后每次在他把她送到云端前，他都让她说这句话，然而那个时候，她通常都是用气声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喘，事后，路志铭还会夸她一句，真好听。 想到这，顾绍雪脸上不禁染上一层红晕。 “想到什么高兴事了？”林子柠眼神暧昧。 顾绍雪微怔了一下，刚才她表现出来了？赶忙说，“想到你马上就要成为我二嫂了”。 林子柠眸子亮了一瞬，不过这次她没脸红，反把一丝忧伤描摹在了眼底，“你二哥他。。。”好像没这个打算。 虽然冲锋说了两人再交往一段时间，但她总觉得他好像是迫不得已，并不是心甘情愿。 迟疑着又把后半句说了出来，“他心里是不是还记着他前女友？” 顾绍雪抿了下唇，认真道，“子柠姐，这些事你还是自己问我二哥吧”。 她可以帮她在冲锋面前说些她的优点，但感情的事最终还是要归属到她们两个人身上。 林子柠脸色微变，刚要开口说什么，服务员走过来上菜，顾绍雪趁机转开了话题，“这里的生滚粥好喝”。 林子柠垂目跟着顾绍雪一起规整桌上的各类吃食，抬眼说话时，脸上多了些微笑，“嗯，这个蔡记是岳州的老字号”。 “你们那个专业读博会辛苦吗？”顾绍雪又把话题扯远了些。 林子柠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说，“这个专业比较冷门，家里人想让我考公，不过我更倾向于毕了业留在学校任教，做个园丁”。 “你是医学专业，从本科开始就比较辛苦”。 顾绍雪浅浅一笑，“习惯就好了，我倒不觉得辛苦”。 顺着这个话题，两人又聊了许多，只不过再没聊到冲锋。 回家的路上，顾绍雪接到了陈楠嘉的电话，“明天早上八点，陪我去法学系上节课”。 顾绍雪一口回绝，“我不去”。 陈楠嘉撒娇，“哎呀，去嘛”。 叹一口气，顾绍雪道，“你说说你，放着温文尔雅，品学兼优的陈憬琛你不去追，非要去喜欢一个比你大七岁的法学系老师，他有没有女朋友，人品如何，这些你都了解吗？” “我让庞秉文帮我打听过了，目前单身，人品佳”。 顾绍雪猛的吸了口气，像是家长在面对一个熊孩子，气不打一处来，“你知不知道现在有一种单身叫没有固定的女朋友？”比如她前段时间知道的她的三哥连队就是这种类型的单身。 陈楠嘉理直气壮，“他不是那种人”。 顾绍雪无奈，“你想去听他的课你就自己去，我不去”。 陈楠嘉软下来，“我这不是想让你替我把把关嘛”。 顾绍雪心口突突的厉害，像是快要哭了，“楠嘉，我跟刘雨霏不熟，但你是我放在心上的好朋友，所以我不会说祝你好运这样的话”。 陈楠嘉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会成为刘雨霏的”。 顾绍雪知道她没说出来的后半句是，‘但我也不会放弃追寻我认定的这段感情’。 九点钟的时候，路志铭带着夜的微凉推开了卧室门。 借着地脚灯微弱的亮光，他看到床上有个拱形的小山丘。以为她睡了，便先去洗了澡。又去楼下制冰机里打了一桶冰拎上来。 躺下时才发现顾绍雪是睁着眼的。 路志铭心下一惊，侧过身按亮床头灯，这下看清了顾绍雪的面部表情，确切的说，她是面无表情，眼睛一眨不眨的没有焦距的看着床上的某一处。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问她怎么了，抓起床头柜上电话去了书房。拨通冲锋的电话，劈头盖脸道，“你跟林子柠要谈就谈，不谈就散，别让她来骚扰小雪！” “。。。” 他没有恶意，无论顾绍雪是不是因为林子柠而不高兴，他都不希望林子柠把她的感情寄托在顾绍雪身上。 挂完电话，路志铭去阳台把他刚放那的两盆花拿到了床头柜上，然后坐在床沿上把顾绍雪拉到怀里，“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说着，他掐了一朵花别在自己耳朵上，歪着头让顾绍雪看。 顾绍雪眸子亮了一下，伸手摘下来，放在手心，惊喜道，“合欢花”。 路志铭又去掐了一片绿叶，别在顾绍雪的耳朵上，又把顾绍雪手上的合欢花重新别回来，眸色深深的看着顾绍雪，道，“妾带忘忧草，郎配合欢花，既忘忧，又蠲忿”。 “你去花市了？” “嗯，中午去的”。 路志铭把花和草放回到花盆里，“回头在甜甜居的院子里种一棵合欢树，再添上点忘忧草”。 “合欢花开庭草芳，忘忧花开池水光”，顾绍雪抱紧路志铭，把侧脸贴在他紧实的胸膛。 “晚上出去吃什么好吃的了？”路志铭问。 “海鲜粥”。 “去蔡记了？” “嗯”。 “你喜欢吃海鲜粥？” 顾绍雪反问道，“你喜欢生滚粥里的哪一种？” “牛杂粥，你可能吃不来”。 顾绍雪用食指抠着路志铭前襟上的扣子玩，“那明天让张姨做点，你分我一小口，我尝尝”。 “好”，路志铭低头吻上顾绍雪的唇。 浅尝辄止的吻。 起身把花草放回到阳台，他又去浴室冲了澡，拿了蒲扇过来，把顾绍雪摇睡了以后，他第三次冲凉，才睡下。 一直到后半夜，他才睡着。 顾绍雪已经连续五天没有半夜惊醒了，加上今天，是第六天。 让路志铭很欣喜的是，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月底。 傍晚时分，顾绍雪搬了把竹椅坐在荷塘边上，往塘里掷鱼食。鱼儿在水面上欢腾起一圈圈的涟漪，有一只原本在荷叶下面躲闲的锦鲤摇动着尾巴快速游过来抢食，似是和原本吃的正欢的几小只发生了争执，忽的跃出水面，夕阳西下，在溅起的水花上留下一抹七彩光晕。 顾绍雪抿唇一笑，笑进了地坛： 在朋友圈铺天盖地的都是‘6月再见，7月你好’这样的句子时，陈楠嘉跟那个法学系的老师谈起了恋爱。 自那晚后，我没再问过陈楠嘉感情上的事，也是在那晚，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在感情这个事上，我们只能管得住自己的这份感情，别人的，是无力管的。我还想了，要是陈楠嘉恋爱失败了，我会陪着她的，有没有可能成功呢？有可能吧，不过我还是不看好她的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不看好，总觉得陈楠嘉值得更好的。 还有个事，我生病了。 医生说跟我的心情有关，说我要是再继续胡思乱想，会再次出现闭经的病症。 那晚，路志铭问到孩子的事上，我害怕了。他好像很喜欢小孩子，呵呵，应该很少有人不喜欢小孩子的吧，可我要是身体没调理好，以后不能生孩子了怎么办？ 这话我问路志铭了，路志铭说，孩子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缘分，夫妻相伴到老才是最重要的，他还命令我，不许胡思乱想。 我照做了，每天都好好喝药，也尽量让自己保持心情平和。我不想让他担心我。 前几天，大哥在酒店给小芒种做了满月酒，整个岳州城有头有脸的人都去了，听路志铭说，现场很热闹。 我参加的是晚上的家宴，大哥很高兴，我在大哥笑弯了的眼角处找到了好几条细纹。岁月真是个讨厌鬼，那是我最亲爱的，温暖了我整个童年时光的大哥啊，我不想让岁月欺负他。 岁月说，我也不会放过你的呀。我指指路志铭，说你先去找他。 然后我耳边就响起了路志铭常常警告我的那句话，不许说我老。 所以我就对岁月说，你先出去旅游吧，玩够了再回来。 甜甜居的院子里有了新成员，就是前段时间路志铭说的合欢树和忘忧草。 就种在秋千的旁边，坐在秋千上看合欢花，单看像是一把白色渐粉的毛茸茸的小扇子，要是边摇着秋千边看，那就是朦朦胧胧的一片欢乐无忧和浓浓切切的一帧爱意缠绵。 沈周翰，你还好吗？肯定很好，必须很好。 每次要走出地坛的时候我都会想到沈周翰，谁让他是国家的人，老是让人民惦记呢。 7月13号。 三伏天的前四天，路志铭带着顾绍雪去了他新买的那套别墅。 苏钰和顾绍旭也在同一天住了进来。 顾绍旭天天穿着吊带短裙在苏钰面前晃来晃去，苏钰也从未刻意回避，还会偶尔点评几句，譬如： “你这身材，不行”。 “这条裙子不好看”。 “回头我给你买几条沙滩裤，比较符合你的气质”。 顾绍旭一般都是用各式各样的白眼回应他。 关于谁睡比较凉快的那间卧室，通常都是以石头剪刀布决定，不过苏钰基本是七天当中有五天都是输的，好在他们俩没有谁是不能吹空调的。 路志铭在买合欢花时，多买了一盆，送给了苏钰。 苏钰说，“是不是下次就要给我送送子观音了？” 路志铭很认真的回，“嗯，回头咱俩一起去庙里求一个”。 第204章 得善果故地重游 7月27日，南城。 时近中午，沈周翰跟着同学一起走出教学楼。 迎头一片黑云压过来，紧接着一阵狂风裹着地上青黄相接的落叶扑面而来。 众人纷纷侧身掩面。 “这天是要下一场暴雨了”。 “再不下场雨都要热死了”。 “谁说不是呢，早上出过操，我感觉我快被溺死在汗水里了”。 “周翰”，周徽因快走几步站在了沈周翰左侧。 沈周翰侧眸，算是回应。 周徽因习惯了他的淡漠，抽出他手里的课本和自己的课本叠在一起抱在胸前，“一起去食堂？” 沈周翰伸出左手，手掌向上，抬眼看她。 周徽因撇撇嘴，把课本递还到他手上。 沈周翰拾级走下台阶，周徽因紧跟其后。 食堂里，周徽因端着一碗炸酱面坐到沈周翰对面，“今天是中伏的第一天，在我们老家，有个谚语，头伏饺子二伏面，今天是二伏的第一天，你要不要吃口面？” “你是北方人”，是个肯定句。沈周翰掀了下眼皮，瞥向周徽因面前的那碗缀着黄瓜丝，水萝卜，黄豆芽和芹菜并且还未来得及拌匀的面。 周徽因愣了一下，因为这是沈周翰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虽然她早就跟他做过自我介绍，说自己是关城人，但刚才这句话证明他从未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过，不过她也没把他的冷漠放在心上，粲然一笑，“对啊，北方人，喜欢吃面食”。 “哦”，沈周翰低头吃饭。 周徽因又看到了他手腕上的红色手链，把面拌好，把碗推到离他更近的位置，“夹一口尝尝”。 沈周翰把嘴里的饭慢慢嚼碎咽下，将筷子搭在铝制的餐盘上，周徽因抬头看他，面对着他冷的像雪一样的眸子，讪讪道，“真的好吃”。 冷的不仅是他眸子，还有他的声音，“不要违反学校的纪律，而且我心里有喜欢的人，所以，不值得。” 他说的是，不值得。 是因为他心里有喜欢的人不值得，还是因为他是个残疾人不值得？周徽因觉得，二者之融合吧，若说哪个更多一点，应该是前者。 周徽因还是夹了一挑面放到沈周翰的餐盘里，垂目吃了一大口面，含糊着说，“值得，你喜欢你的，我喜欢我的。” 顿了一下，她也不顾自己唇上沾满了黑褐色的炸酱，直直的看着沈周翰，“你的那张信笺纸上面印的很浅很淡的代码，就是给你编手链的人吧”。 一个月前的一天，她像往常一样跟在沈周翰后面，无意中捡到了从他书本里掉落的一张信笺纸，经过反复研究，她终于在昨天夜里熄灯前在电脑上敲出了印在信笺纸上的代码。 是一个动态壁纸，右半部分是洋洋洒洒正在飘飞的雪花，左上部分是两行文字：一生痴迷，一生沉醉。怀念一生，深爱一生。左下部分是一个动态的时间：爱你4年9个月26天21小时56分31秒。 她曾经试过潜入沈周翰的电脑，但都失败了。却不料窥探到了他的心。 沈周翰脸色陡然一变，像是秘密被撞破后留下一瞬的惊慌失措，但他很快便把痕迹抹去，站起身端着餐盘离开。 周徽因继续吃面。 她什么都知道，但她还是喜欢他。 外面已是大雨倾盆，沈周翰冲进一片滂沱之中，不消片刻，他浑身就湿透了，豆大的雨滴砸在身上，有点疼。但都不及他心里的疼。 “小雪，对不起，我想过继续往前的，可我没能做到，你再给我点时间”，沈周翰在心里说。雨滴混着泪水连成线顺着他坚毅的脸颊滚落，在他下巴处稍作停留，跌到他的衣领上，一阵风吹过，身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他不是要继续往前谈一段恋爱，是要克服心里的自卑。 上次他托杨子儒传话，本来是让他解释邮箱的事，结果杨子儒自作主张说他找了个同样为军人的女生。他跟杨子儒说，下次编瞎话编的符合实际情况一些，不知道军校内部不允许谈恋爱吗？杨子儒说，实际情况就是顾绍雪她信了，还为你高兴。 回到宿舍洗了澡换过干爽的衣服，沈周翰从抽屉里拿出信笺纸，给顾绍雪回信，回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信： 小雪，我在南城很好。 你的病好了吗？ 写完，把信笺纸折成了风铃花的形状放回到抽屉。抽屉里还有两朵，若是拆开来看，能看到上面写着： 小雪，我在南城很好。 你也要好。 此时的顾绍雪正在去往离南城二百多公里的苏城。 却说冲锋最近去周慧那里不带甜酒酿回去了，周慧问及原因，他说是因为妹妹生病了，在喝中药，不宜吃酒酿这种发物。后来了解情况后，便给冲锋说了她家乡苏城的一位名医，说是妇科圣手，祖上是中医世家，早已归隐，一般人很难见到，她手写了一个地址，说让他带着妹妹去碰碰运气。 今天是周五，下午下课后，路志铭去学校接上顾绍雪，同行的还有苏钰，顾绍旭，冲锋和连队。一行六人自驾去往苏城。 因为下雨，到苏城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又累又困的顾绍雪很是烦躁，不愿多走一步路，路志铭背着她，嗔道，“早跟你说了坐飞机过来，你非嚷嚷着自驾，说要看沿途风景，一上车，数你睡的最沉，而且这大晚上的哪来的风景？” 顾绍旭此时正和苏钰两人争论刚才在高速上谁的车技更好。 冲锋看到林子柠给他发的微信，问他到了没有，他没回，把手机放回了兜里。 连队无意中瞄见，拖着疲惫的口吻道，“回个吧，上次你把人家吵哭，人家还这么关心你”。 冲锋看着走在前面背着顾绍雪的路志铭，压低声音说，“先晾着她，看她能坚持多久，我倒想看看她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处心积虑要进顾家的门”。 走到分岔口，连队和冲锋往左，顾绍旭和苏钰跟着路志铭和顾绍雪往左。 连队刷卡进了房间，把行李箱放好，他知道凡是经历过顾绍雪被害的人，现在都对女人存着十二分的小心，但还是打趣道，“反正我是看不出你哪里好，脾气又臭又硬，我都想给林子柠介绍个眼科的大夫”。 冲锋搭在卧室门把上的手顿了一下，扭头看着连队，“你要是看上了，就跟妈说一声，正好让我喘口气”。 连队笑笑，往客厅沙发上一陷，“她不是我碗里的菜”。 ‘嗒’一声，他点燃一支烟，拿出手机开始搜天亮后要去的地方。 冲锋去浴室洗过澡之后坐到连队旁边，半开玩笑半试探道，“你是不是在外面养了只金丝雀？” “咳咳”，连队呛咳起来，身体的抖动带下一缕烟灰，像沙漏一样落在地板上，“等下我把裤子脱了，你看看我的膝盖”。 意思是敢养金丝雀，直接自断双腿吧。 冲锋沉默一会儿，忽然笑起来，连队蹙眉睨他，听他说了他笑的原因，“上次爸罚你，小雪那么勇的护着你，她可知道她三哥是个渣男？” 连队哑然，微微张了张嘴，唇角划过一抹笑，“想起前些年很流行的一句话，你这辈子有没有遇到过肯为你拼命的人，有，我的妹妹”。 冲锋深深的吸了几口烟，缓缓吐出烟雾，像是在释放着什么情绪。 烟抽完，两人各自回房。 路志铭拖着顾绍雪给她洗完澡，安置到床上，他才去洗漱，困累交加，压住了闷热，很快混沌过去。 为着路志铭帮忙洗澡这个事，顾绍雪睡饱醒来后还害羞了半天，惹来路志铭的不怀好意的关心，“怎么？嫌我洗的不干净？” 一面撩起她的睡裙，“我看看，哪里不干净？” 顾绍雪立马警铃大作，打开他的手，要逃，路志铭一把捞过她的腰。 “小雪人儿，要往哪里跑，嗯？”路志铭的大手从她身后环过来把她的半边浑圆揉扁。 “嗯。。。谁让你。。。”顾绍雪话说到一半。 被路志铭接了下半句，“谁让我做三休四是吗？”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在她耳边蔓延，“攒着，然后集中起来享受，岂不是更妙”。 在和顾绍雪做情事上，路志铭通常都极富耐心，就像外面这雨，时而淅淅沥沥的，不急不缓，慢慢的渗入泥土之中，时而又哗哗的酣畅淋漓一阵子。。。 半个小时后，路志铭抱着顾绍雪去浴室做清理，见她闭着眼睛像个一样软散，便附在她耳边说，“等下去车上再睡，我查了地图，那个地方离这有两个小时的车程”。 为了让顾绍雪心理压力小点，他没说是带她来访名医的，冲锋帮忙找的理由，说是周末了，来个两日游，还说去的地方算是故地，曾经有位老人送过她腊梅香丸，顾绍雪听了，欣然同意。 不过在来之前，顾以峰特意给高凌柏打了电话，问了关于周慧说的那个名医的情况，很巧的是，高凌柏说他夫人跟那位名医有很深的交情。 可能这不是巧合，是顾家种下的善缘结的果吧。 路志铭是第一次来，顾绍雪也算是第一次来，在去高家之前，他们先在镇上玩了一阵子。 今天仍是下着雨，但不大，路志铭一手撑伞，一手搂着顾绍雪的腰，漫步在宋元画家的水墨丹青之中。 “你仔细瞧着这景，回头把我们的甜甜居也打造成这样的江南院落”，路志铭望着青瓦白墙前面的一整排烟柳，憧憬道。 顾绍雪正偏头看着右侧的小桥流水，刚好经过一艘客船，传来一片笑声，顺着雨雾筛过来，听到耳里便也朦朦胧胧了，仿佛声音从更远处来。 顾绍旭和苏钰打两把伞，人没靠在一起，伞却恩爱的相互偎着。 连队和冲锋走在最后面，只听得连队感慨，“幸亏你没把林子柠带来，不然我这该往哪里躲哟”。 冲锋突然冒出一句，“没事，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连队一惊，拔腿往前跑去，原本立在树叶间躲雨的竹雀‘倏’的一下飞走了。 第205章 忆善因笑纳新人 当下正值盛夏，高凌柏家荷塘里的荷花开的正盛。 细密的雨滴落在翠绿的荷叶上，在荷叶中央凝聚成如水银般的大水滴，大到一定程度便摇摇晃晃的找寻能承载住它重量的荷叶，然后倾泻而下，像小溪汇入汪洋。若是被风吹乱了方向，就只能如山涧一样激起细碎的水花再如粒粒珍珠般跌入水里。荷花经过雨水的涤荡，剔透如北国的冰雪，粉嫩如少女的娇颜。 顾绍雪撑着伞，闭上眼睛，屏蔽众人的交谈声，细细的感受着雨打荷叶的空灵和潺静。 路志铭拿起手机把院子里的角角落落都录进了视频里，方便以后修整院子时做参考。刚好捕捉到婷婷孑立的顾绍雪，她今天穿一条淡青色的新中式旗袍装，把她的腰线勾勒的极美，不胜盈盈一握。 “回去以后一定要把这幅美人美景画下来”，路志铭在心里道，取名为：听雨。 ---九大雅事之一。 当然，他要陪在她身边。 静静走过去，和她并排站立。 苏钰一行四人先跟着高凌柏和陈烟凝进了屋里聊天。 等路志铭和顾绍雪进到供设高雅的房间时，陈烟凝在门口微笑着迎接，“快进来，让我好好瞧瞧这对新人”。 “阿婆好”，路志铭和顾绍雪齐声打招呼。 “好好好”，陈烟凝慈爱的目光在两人脸上巡过，“真是郎才女貌”。 “我爸妈让我们问您和阿公好”，顾绍雪说着看向在红木长椅上坐着正和苏钰聊天的高凌柏。 高凌柏已经听到，转过视线到走过来的路志铭和顾绍雪的身上，热情的招呼，“孩子们，快过来坐”。 陈烟凝慢慢放开顾绍雪的手，盈盈一笑，“你们先过去坐，我得出去接一下我的一位好友，她刚从外地回来”。 路志铭心里明白，“阿婆，我来给您撑伞”，转头又对顾绍雪道，“去和他们一起说话吧”。 陈烟凝不置可否，抬脚出了屋子，路志铭紧跟其后。 虽然顾以峰在电话里已经和高凌柏说了顾绍雪的病情，路志铭还是在见到那位名医后，又仔仔细细的描述了一遍。 名医也姓陈，陈舒窈，今年62岁，从医院退休后就和老伴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在游山玩水之时会采些中药，所以她家里的药材都是纯天然，上等的。 “你们现在很着急要孩子吗？”在院子外面，陈舒窈问路志铭。 路志铭摇摇头，“晚生也是学医的，知道女人的内分泌关系着情绪的起伏，我只想着她健健康康的，在健康的基础上，再谈要孩子的事”。 陈舒窈面带微笑点了点头，“现在的科学技术很发达，你们还这么年轻，即使她不服药，也会有自然受孕的概率，不过你说的很对，身体健康才是第一位”。 顿了一下，又道，“等下我给她把把脉，先喝上一个疗程的中药，等她来例假了，把日子，血量都记录好，看情况我再调整药方”。 “嗯，那晚生先在这谢过陈老”，路志铭弯腰给陈舒窈鞠了一躬。 陈舒窈上前扶了下他的肩膀，“快别客气”，侧过脸对陈烟凝道，“真是后生可畏，顾先生好福气，得了位如此优秀的女婿”。 陈烟凝微笑，“谁说不是呢”。 路志铭脸色微微一红，“晚生惭愧”，说着伸出右臂，把两位老人请进院子。 屋子里的人已经茶过三巡，聊的不胜开心。 陈舒窈一进屋，众人纷纷起身打招呼，接着让座敬茶。一阵寒暄过后，话题引到了博大精深的中医药上。 还是为了让顾绍雪减少心理压力，顾绍旭抱着‘有名医在场，不看白不看’的态度先让陈舒窈给她把脉。 陈烟凝也早就备好了把脉的地方，还是在客厅，和茶台有两三米的距离处有一个实木镂空的屏风，就设在屏风后面。屏风中间有一面苏绣，绣的是雪中竹梅，数枝寒梅在青色的竹叶中穿行，针脚细密紧实，像梅花的品行一样，既坚毅又高洁。 高凌柏正在既骄傲又谦虚的向众人介绍，那是他爱人亲手绣的。 “你有点气血不足，平时是不是经常熬夜？还喜欢吃生冷的东西？”陈舒窈蹙着眉头边把脉边问。 顾绍旭心里念着中医的‘望闻问切’的奇妙，点点头，“您看的真准，我失眠有好几年了，也确实喜欢喝冰水”。 这句话入了苏钰的耳，他眼皮猛的一跳，侧头看向屏风后的顾绍旭。 心里的某个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挠抓了一下，有些痒，也有些疼。 “工作压力大？还是感情不顺心？”陈舒窈又问。 顾绍旭干笑着说，“工作压力大，经常要熬夜赶项目”。 陈舒窈又让她伸出左手，“年轻人，钱是赚不完的，现在不爱惜身体，等老了你就知道了”。 “会的会的，以后会注意”，顾绍旭脸色微赧。 陈舒窈垂目沉思，似是在想药方，片刻后道，“你要是能保证不熬夜，我就给你开方子，要是还熬夜，就是华佗再世，也拿你没办法”。 顾绍旭赶忙摆摆手，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不熬了，您开方子吧”。 “嗯，医生最喜欢的就是听话的病人”，陈舒窈面色严肃。 紧接着开始写药方，一面道，“我的药比较特别，需要你们拿回去自己熬，等会儿我会教给你们熬药的方法”。 轮到顾绍雪的时候，陈舒窈叮嘱她，“你身体的毛病不是一朝一夕得的，所以你至少得喝上半年的药，若是能坚持喝上一年，你整个人就会如脱胎换骨般”，笔尖一顿，抬头微笑着说，“老祖宗留下来的中医文化，就是这么神奇”。 “只可惜当代社会都要追求个‘效率’，也是社会发展过程中不可避免留下的诟病吧，人类在历史发展的洪流中，是很渺小的，也是无能为力的”，顾绍雪叹息着说。 陈舒窈惊讶的看了顾绍雪一眼，笑说，“你倒让我想起了林黛玉，不过你不要做林黛玉”。 顾绍雪唇角勾起一抹狡黠，“黛玉葬花拿锄头都费劲，我可是能把这一屋子人都打败的花木兰”。 陈舒窈一愣，笑了。 屋里其他人正在低声交谈着，听到爽朗的一阵笑声，都停下来看过去。 这时候，顾绍雪挽着陈舒窈的胳膊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路志铭站起身迎了上去，陈舒窈和顾绍雪分开，坐在了陈烟凝的旁边，路志铭牵着顾绍雪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从高家离开的时候，天色已有些许的暗，黄昏好似把雨当作了陈年老酒，喝了一整天，此时醉红了脸，天边竟然出了漫天的晚霞。 高凌柏又给他们装了满满一后备箱的特产，甚至还有活鸡活鸭，说是养在山上的，没喂过饲料。 路志铭一行人感激不尽，不过这次他们来的时候也带了不少岳州的特产过来，不然真的是不好意思收他们的倾囊相赠。 因着是自驾，从这里回岳州起码要十几个小时，所以他们没做停留，直接启程往回赶。 这次出门是私人拜会，所以一南和京墨没有跟来，这一趟来回把几个人累的够呛。 连队直呼这次他和冲锋是被抓去做壮丁了，冲锋不以为意，他说他甘之如饴，连队撇撇嘴，直接戳破他，是躲林子柠吧，冲锋没说话，默认了。 回来的路上，苏钰的话很少，脸色也不太好看，如果不是强制性的每人开四个小时就必须休息，他能一直开。 顾绍旭知道原因，回到家洗过澡之后便去他房间寻他。 苏钰连衣服都没换，站在阳台上，单臂撑在护栏上抽烟。顾绍旭侧头去看他，不知是他背对着灯光，还是灰白的烟雾蒙住了他的双眼，她在他的眼里读出了晦暗。 “我跟陈老说的话你别当真，我就是偶尔会失眠”，顾绍旭干巴巴的解释了一句。 苏钰轻咳了几下，口吻不咸不淡，“那你可得说清楚，你是因为谁失的眠，不然到时候顾伯怪罪下来，我一张嘴可辩不过来”。 顾绍旭一怔，急了，声音也不再温柔，“什么叫我因为谁失的眠，我不是说了我是工作压力大吗？你也知道鹏泽基金里的各项事务。。。” 苏钰不耐烦的打断，“你出国那几年也管理鹏泽基金了？” 顾绍旭沉默了一会儿，眼里噙着泪，“我因为韩正失的眠，这个回答你还满意？” 苏钰在脑子里过了一下韩正这个名字，悠悠转过身，半边身子倚着护栏，是他一贯的慵懒姿态，按照流程，接下来他应该把她搂在怀里哄她，可他偏偏没有，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她，唇角还带着一丝冷笑。 人生第一次，他没有在她哭了以后哄她。 他是在吃醋吗？可他吃什么醋？他心里不也曾经有个白月光吗？那他闹这一出是要干嘛？逼她承认她是因为他吗？可承认了不就成了她逼他了吗？ 他曾经跟她说过很多次，不让她逼他，她每次都说好，但她每次都做不到，这一次，她做到了。但他心里轻松了吗？ 顾绍旭被他看的久了，觉得无趣，转身离开。 “阿旭”，苏钰叫住她。 顾绍旭脚步一滞，没有转身，只扭了脸，这时候，她眼里已经没有了泪，只有倔强，“怎么了？” “你过来”。 顾绍旭听话的回到他身边，苏钰抬起手臂单手抱住她，抱的很紧，语气很温柔，“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 “你也是”，顾绍旭环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前胸。 他穿着一件纯白的t恤，布料软软的，有些汗味，还夹杂着烟草味，应该是抽了好多的烟。 “晚上睡我房间吧”，苏钰把烟磕在烟火缸里，去了浴室。 她没有逼他，他也没有戳穿她。 这晚，顾绍旭躺在苏钰怀里，苏钰给她说了很多她出国那些年的事，直到她听的累了沉沉的睡去，他还在她耳边说。 很多年以后，路志铭问苏钰，你觉得你这一生中做过的最荒唐的事是什么？他说，应该是曾经对顾绍旭无情的那段时光吧。 第206章 爱是危名传颂今 顾绍雪在临海的那个别墅里跟路志铭过了一个很凉爽惬意的三伏天。 不爽的是每天早晚两次的中药路志铭都要亲自盯着她喝。 纵使她不怕苦，可每天都要喝，还真把她喝怕了，想到陈老说要喝至少半年，她都想打退堂鼓，路志铭用了一种很幼稚的办法哄她：喝一次药给她一千块钱，就像小时候她奶奶让她给她抄戏词，抄一次给五块钱。 路志铭说她是个财迷，顾绍雪说，贪财好色，不好吗？路志铭想了一下说，那你只能贪我的财，好我的色，顾绍雪说，我考虑考虑，结果就是路志铭把她按在床上狠狠的收拾了几番，让她改口。 今天是末伏的最后一天。 中午时分，顾绍雪跟陈憬琛一起从食堂出来，远远看到了陈楠嘉的背影，她的手被一个男人牵着。 男人就是那个法学系的老师。 “我原来是想着陈楠嘉能和你好的”，顾绍雪很惋惜的在说这句话。 陈憬琛笑笑，“你当感情是配对游戏吗？” 顾绍雪又自言自语了一句，“庞秉文也行，至少他这个人我们知根知底，家里也有钱，楠嘉跟着他也不会吃苦”。 陈憬琛没接她的话，两人去了咖啡馆。 庞秉文最近跟着导师去外地了，原来的四人小组，如今只剩下了两人。 进门的时候，店长给两人打招呼问好，目光触碰之时，顾绍雪总能想起白浅柠。 冲锋跟顾绍雪提出要让白浅柠回原来的岗位时，她很爽快的就答应了。路志铭从路星找来了一个新的店长，不过也是暂时的，最终的店长会在现有的员工中提拔。 店长不知道她的身份，路志铭只说是店里的vip客户，出钱买下了二楼她常待的那个雅间。 落座后，店长端上来两杯白水。 陈憬琛把水杯握在手里，习惯性的把眼镜往上稍稍抬了一下，“陈楠嘉也只是跟他谈谈恋爱，各取所需罢了”，这话像是他一路走过来深思熟虑了以后说出来的。 顾绍雪如今也算是谙了一点世事，但她还是不明白，“各取所需那她也该是找我们这个专业的老师吧？” 话一出口，顾绍雪的心猛的抖了一下，想不到有一天她也会说出这么直白露骨的话。 陈憬琛垂眸笑笑，“你不会以为法学系的导师只认识法学方面的人吧？”其实他说的各取所需指的是男女方面的各取所需，但这话他不好在顾绍雪面前说。 不过这些都是他猜的。 顾绍雪一愣，盯着陈憬琛看了好大一会儿，似是想从他厚厚的眼镜片后面读懂他这句话，但最终她只读了个半懂。 烦躁的把水杯往旁边一推，说，“从我们学校毕业的学生闭着眼都能找到一份好工作吧，一个是这样，两个还是这样，走的都是什么破路”。 陈憬琛解释了一句，“楠嘉是个很清醒的人，现在这个年代，师生恋也不足为奇，你就不能往好的方面想吗？” “你谈过恋爱吗？”顾绍雪忽然问。 陈憬琛很坦然，“谈过，大学的时候”。 顾绍雪像是在发泄着某种情绪，“为什么分了？” “不爱了就分了啊”。 “你不爱她了还是她不爱你了？” 陈憬琛认真的想了一下，“都不爱了吧”。 “所以为什么还要说爱一辈子这样的话呢？”顾绍雪这话不是针对某一个人，像是在说这世间正处在恋爱中的男男女女。 包括她自己。 时下已是秋天，但午后的阳光依然很烈，透过窗外榕树叶的缝隙折射进来，映在顾绍雪的身上，陈憬琛一抬眸，发现顾绍雪成了电影里的人物，所有的背景都被光模糊，只留她一人闪耀荧屏。 陈憬琛的眸色很深，就如同他说的话一样，很深奥，“因为当初在一起的时候，确实有想过一辈子的，但一辈子那么长，走的久了会累，会倦，或者一个人走的太快，另一个人走的太慢，然后走散了”。 后来他又补了一句，“年轻的时候，轰轰烈烈的不顾一切的爱一场，未可说不是不辜负青春，但真的谈婚论嫁了，还是要门当户对才有可能实现那个一辈子的诺言”。 再后来，两人一起讨论了专业课上的课题，顾绍雪觉得爱情这玩意儿，太虚幻了，还是学习更实在点。 可这晚她还是做了一个关于爱情的梦。 从小到大，顾绍雪吃冰淇淋的次数五个指头伸出来都得按回去两个，梦里她却跟路志铭一起坐在岭南路的一家哈根达斯店里一起吃冰淇淋，说是一起吃，其实路志铭只让她吃了两口，就不许她再吃了，说是她现在正在调理身体，又疑惑的问： “你不是从来不吃这些东西吗？” 顾绍雪挑眉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现在喜欢吃了，不行吗？” 路志铭好脾气的说，“行，但是得等你身体好了”。 顾绍雪试探着说，“我偏要现在吃呢？” 路志铭想了一下，吃进嘴里一大口冰淇淋，伸手勾住她的脖子，很温柔的吻上她的唇，也就两秒的时间，顾绍雪感觉有甜滑的液体流进她的嘴里。 路志铭适时的封住她的嘴，只听‘咕咚’一声，她竟然把那口液体咽下去了。 顾绍雪猛的推开他，亡羊补牢式的拿一杯清水漱口，“你干什么呀，真是讨厌”。 路志铭狡黠一笑，“你非要现在吃，那我只能暖热了给你吃”。 也不知道是怕顾绍雪打他，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说完他就跑开了，顾绍雪就在后面追他，但她始终追不上他，急了，就大声喊，“路志铭，你慢点，等等我”。 路志铭面朝着他，但身体却是往后退的，冲她招手，“你快点啊”。 顾绍雪喘着气说，“我已经很快了”。 “那我等着你”，路志铭停下来，鼓励她继续往前跑。 可即使路志铭跑一段就停下来等她一阵子，顾绍雪终究还是没能追上他。 她其实很想一直梦下去，想看看如果她一直没追上他，他会怎么样，会厌，会倦吗？两人会就此走散吗？ 关于梦里为什么是她一直追路志铭，原因大概可能是：她和路志铭相差六岁，论门当户对，她们没什么问题，但在其他方面，比如事业上，路志铭已经是大有作为了，但她还是个学生，虽然她没想过进生意圈，但她想过成为一个知名的医学专家，最起码以后也是个教授级别的，顾以峰说夫妻之间是要并肩作战的，只是他们两个想要在事业上并肩，差的哪会只是那六年的时光。 顾绍雪天生就是这样，不服输，所以即使在梦里，她也是在追赶他。 这个梦被路志铭叫醒了，所以也就没有了后续。 路志铭睡觉很轻，几乎是顾绍雪有一点点动静，他马上就醒了，这次的动静也就是顾绍雪的呼吸粗重沉闷了一些。 “又做噩梦了？”路志铭从背后抱住她，唇角摩挲着她的耳廓，声音里带着倦意的暗哑。 顾绍雪把身体扭转过来，头埋在他胸前，懒懒的说，“我梦见我在追你，你走的太快了，我追不上”。 路志铭笑，握住她的手紧扣，“梦都是反的，我每天都牵着你的手，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 顾绍雪没有被这情话感染，冷静清醒的说，“我会追上你的”。 所以你看，两人相爱的时候，真的是想着要一辈子的。至于后来走散的那些，或许是一方不努力，或许是两个都不努力，要么不努力经营好这段感情，要么不努力追上对方的脚步，不爱，只是个借口罢了。 路志铭的脑袋昏昏沉沉，所以他也没仔细分辨顾绍雪话里的意思，只当她是在说梦话，轻轻摩挲着她的背，嗯了一声，安抚道，“睡吧”。 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顾绍雪确实特别努力，一心都扑在学习上。不过她天生就是学习的料，即使研一的时候她请假了将近三个月，两次期末考，她都稳居全院第一，所以在学习上，她的努力会让她锦上添花，更上一层楼。 当然，这些事情顾绍雪没在路志铭面前说过，哪怕路志铭跟她说过很多次她可以跟他探讨学习上的事，她都没有这么去做，都是跟陈憬琛，陈楠嘉探讨。 而路志铭最近一直都在忙活改造甜甜居的事，还神神叨叨的请了风水先生，他白天要忙公事，所以也都是抽空做的这些事，进展也就很慢。 周末的时候他们就继续住在临海的别墅。 这一天，路志铭拿了设计图纸给顾绍雪看。 “这里是荷塘，我特意让挖的深一些，到时候我要是掉进去了，也值得你下去捞一捞我”，路志铭指着一方绿色的图标，认真的说着打趣的话。 顾绍雪把他手里的图纸抽出来放到沙发旁的矮桌上，侧过身双臂交叠搂住他的脖子，学着他平时厮磨她的样子，从额头一路下来吻上他的唇，然后又在他准备回应的时候撤离，眯着眼睛对上他已经起了欲望的目光，“我要在里面养一头大白鲨，吃了你”。 “你不心疼？”路志铭侧头吻住她的耳垂。 她的耳垂很小，暖黄色的台灯一照，透明的像一小滴琥珀。 顾绍雪被吻的身体一颤，躲开他，逗乐似得回了一句，“那就让大白鲨吃了我”。 她笑着回头看他，却看到他眸子里泛着光。 他哭了。 这一夜，后来有着怎样的意乱情迷，顾绍雪已经不记得了，但她始终没忘记他紧箍着她，泪水砸在她肩头上时他说的那句话，“小雪，这事，以后我们不提了，好吗？” 上次她装病吓他时，他也说过类似的话，可那时她其实并未放在心上。 这次，她记在心里了。 这事，说不得，哪怕是无关紧要的擦边，也说不得。 这一生，顾绍雪有多爱路志铭，她无法标榜，但路志铭有多爱她，那需要浓墨重彩的在宣纸上写下‘刻骨铭心’四个大字，然后裱进她的心里。 这四个字的每一笔，都沾满了那些年路志铭为她流过的泪。 第207章 痴是高楼不胜寒 除了修整院子，路志铭最近还在筹划另一件事：顾家，路家和苏家要联合赞助岳州大学和山中大学篮球联赛。 日子就定在9月17日。 是路志铭初见顾绍雪的日子。 两个学校在八月底的时候就将赛事公布在了官方网站上，顾绍雪看到后问路志铭，“你也要参加？” 路志铭洗过澡以后把球服穿上给顾绍雪看，“我出钱了，你说呢？” 顾绍雪看了一眼路志铭球服上的数字，“这17号代表什么？” 路志铭笑笑，“没什么意义，我喜欢17这个数字”。 “怎么想起来办篮球赛了？”顾绍雪随口一问，她对篮球赛并不怎么感兴趣。 她接触过的球类只有小时候顾绍鹏给她买的皮球，那个皮球打碎了家里好多个花盆。 路志铭说了一句他曾经对顾绍雪说过的话，“给你一次做我小迷妹的机会”。 这么一说，顾绍雪想起了她手机里有一个路志铭打篮球的视频，里面的顾绍雪唤她‘阿铭哥’，俨然就是一个小迷妹。 她用食指点了点他心口的位置，挑眸道，“你要是把我们学校别的女生迷倒了怎么办？” 路志铭握住她的手，唇角擦过她的耳鬓，“要不你在我球服上绣上俩字，‘已婚’？” 顾绍雪把手臂往前一推，“我可以做个应援牌”。 结果在那天，顾绍雪的应援牌上写的是：赵连队加油！ 林子柠是山中大学的，所以那天她也在观众席。 冲锋跟林子柠开始了正式的恋爱，只因赵芳兵跟他说，如果不接受家里的安排，那就领回来一个让她和顾以峰满意的女人回来。 所以他妥协了。 连队在祠堂跟顾以峰和赵芳兵发过誓了，今后不会再做有损顾家颜面的事，但他请求他们允许他自由恋爱，他想像路志铭一样，遇到一个哪哪都对的爱人。 陈楠嘉看到顾绍雪的应援牌，直接夺了扔进垃圾桶，“忘了刘雨霏的教训了？” 顾绍雪一直对她的恋爱耿耿于怀，剜她一句，“忘了的人不是我，是你”。 “。。。”陈楠嘉想了想，选择了不解释。 体育馆里人潮拥挤，哨子声，加油声，欢呼声此起彼伏，顾绍雪的眼睛是看着比赛场地的，但心里却惦记着陈楠嘉的事，“你们？” “没有”，陈楠嘉说，她知道顾绍雪问的是她们是不是住一起了。 顾绍雪抿了下唇，在一阵欢呼声落下后，她说，“楠嘉，你跟他分手吧，找个跟自己家庭相当，脾气性格合得来的男孩子”。 陈楠嘉笑了，有点像是自嘲，“什么叫家庭相当？我又不是刘雨霏，去攀顾家的人，我喜欢杨子儒的时候，也从没想过去攀他，就是单纯的喜欢他”。 顾绍雪侧头看着她冷静的神色，“那你现在这个男朋友，你喜欢他什么？” 陈楠嘉挽住顾绍雪的胳膊，把头枕在她的肩头，问，“小泽，如果有一天我再次失恋了，你还会像上次一样陪着我吗？” 不知怎的，顾绍雪心里忽然生出了不祥的感觉，手掌触到陈楠嘉的手背时，一丝凉意划过，她心惊道，“楠嘉，无论如何，你都要爱护自己，我也会永远陪着你”。 顾绍雪真的想过，哪怕陈楠嘉变成了刘雨霏那样的人，她也会陪着她，拉她出泥泞。 陈楠嘉再次笑了，顾绍雪却没有看到。 后来的某个时间，她在这场比赛的整段录像里，找到了陈楠嘉这时候的笑容，是凄美的笑。 比赛结束以后，有很多人去找队员合影，当然，找的最多的还是路志铭，苏钰，冲锋和连队。 几天以后，顾绍雪才听同学说路志铭不跟女生合影，理由是他已经结婚了，家里老婆管的严。这也算是路志铭把他隐婚的消息公之于众了，有好奇的人问及他老婆是否在现场时，他回答说老婆在国外读书。 但那天顾绍雪的心思全在陈楠嘉身上，她总觉得她怪怪的，所以散场后，两人去了君悦会所。 可能那天注定是让陈楠嘉难过的一天，她们遇到了杨子儒。 原本杨子儒是想和顾绍雪打招呼的，但陈楠嘉先开了口，说的是，“我一直都记得我答应你的事，从未忘记，以后也不会忘”。 杨子儒愣了一下，像是在想她答应他什么了，未及想起来，陈楠嘉就拉着顾绍雪去了包间。 陈楠嘉会唱岳语歌，她点了一首《偏偏喜欢你》： 愁绪挥不去 苦闷散不去 为何我心一片空虚 感情已失去 一切都失去 满腔恨愁不可消除 为何你的嘴里总是那一句 为何我的心不会死 明白到爱失去一切都不对 我又为何偏偏喜欢你 “小泽，你相信我心里其实还喜欢杨子儒吗？”陈楠嘉问顾绍雪。 顾绍雪听不懂岳语，在屏幕上读懂了陈楠嘉满腔的痴情。 她点点头，“我相信！”能和沈周翰做朋友的，肯定是不错的人，只可惜她们没有缘分。 陈楠嘉笑了，话筒把她的笑声扩大，顾绍雪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抠开一瓶啤酒喝起来。 歌声继续，陈楠嘉的眼神开始变得迷离，过往的碎片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慢慢拼凑起来： 去年的今日。 陈楠嘉从宿舍出来准备去图书馆，迎头碰见一个男人，他问她，“同学，你认识顾绍雪吗？” 陈楠嘉见他一身休闲打扮，衣服的logo她识得，都是国际一线大牌，便知是位公子哥，虽然顾绍雪跟她是一个宿舍的，但她是个冷美人，跟谁都不怎么说话，常常是独来独往，而且只在宿舍午睡，晚上是回家住的。 以为她被这个公子哥看上了，便警惕的问，“你是谁？” 公子哥浅浅一笑，“看来你是认识她了？” 陈楠嘉看痴了一下，他的笑容配上他儒雅的外表，当真是迷人。 “不认识”，她收起小女生的心思，用近乎冷淡的语气回了他。 虽然她已经22岁，不小了，但她还从未谈过恋爱，他那一笑，在悄然间，入了她的心。 只可惜，他是来找顾绍雪的。 后来再回想这一幕，她说她不认识顾绍雪，不知是警惕多一点，还是嫉妒多一点。 ”谢谢你”。 陈楠嘉回头，又看到了他如涓涓细流的笑。 第二天她才知道他谢什么，她又在宿舍楼下遇到了他，原来他已经默认了她是认识顾绍雪的，刚好那天顾绍雪就跟在她身后。 他并没有跟顾绍雪打招呼，顾绍雪也像是根本不认识他，与他擦肩而过。 再次见面便是听雪咖啡馆开业，她和同学一起去的，他像个熟人一样跟她打招呼，还送了她一张能打五折的会员卡。 所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再次问了她顾绍雪的情况，她鼓起勇气问，“你看上顾绍雪了？” 这年头，公子哥看上漂亮女学生养起来的事，太司空见惯了。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这次不是淡淡的笑，是像听了一个笑话一样，还说了一句她至今都忘不了的话，“小傻瓜”。 然后他就真的拿她当小傻瓜一样哄，“我要是告诉你了，你得答应我，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她那天是陷入了他的笑容里了，鬼使神差的就应了他，“好，我答应你”。 “那你要是食言了呢？” “要是食言了我就出门被车。。。” “哎，你还真是个傻子”。 陈楠嘉的嘴被他捂住了，她闻到了他手上淡淡的烟草味以及让她浑身发麻的温热触感。 也就一秒，他收回了手，对着她清澈的眸子说，“看上她的不是我，是楼上那个，我朋友”。 其实那天，他正在生沈周翰的气，气他拿不起又放不下的，不然，他也不可能把这事告诉陈楠嘉。 “保密哦，中国人不骗中国人”，他用食指贴住嘴唇，冲她眨了眨眼。 她也俏皮的眨了眨眼，“那我再发一遍誓？” 他觉得小姑娘挺可爱，竟露出了宠溺的笑容，轻声自语了一句，“小傻瓜”。 其实他那天说的话说完就忘了，但陈楠嘉却像烙铁一样把他的话烙在了心里。 自那后，她就经常去咖啡馆，给他传递一些顾绍雪的情况，虽然那段时间顾绍雪请长假了，但关于她的传闻却有不少，传的最凶的便是她是顾以峰的私生女。 他也是在那时候才知道沈周翰喜欢的女人是已故的赵卓将军的外孙女，顾以峰的小女儿。 再后来，她喜欢上了他，他开始躲她，但那时候她想的很简单，每天能见到他就好了，她‘望夫石’的名号也是从那时候得的。 顾绍雪看到了陈楠嘉脸上的泪，她还在继续唱： 爱已是负累 相爱是受罪 心底如今满苦泪 旧日情如醉此际怕再追 偏偏痴心想见你 为何我心分秒想着过去 为何你一点都不记起 。。。 “小泽，我想好好学习，等毕业了，我们俩一起找工作！” “好！” “我要和你成为一辈子的好朋友！” “好！” 这段对话，陈楠嘉是哭着说的，顾绍雪是醉着说的，但不妨碍她们彼此说的都是真心话。 “你是不是跟老师分手了？” “嘁，什么老师”，陈楠嘉呵呵笑起来。 笑着笑着，她就哭了起来。 顾绍雪把胳膊搭在陈楠嘉的肩上，晕晕乎乎的也跟着哭起来，不过她这是喝醉后的生理反应，与心情无关。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又哭又笑歪歪扭扭的搀扶着出了包间。 碰到了等在门外黑着一张脸的路志铭。 却说路志铭为了庆祝他和顾绍雪相识一周年，特意安排了这场球赛，比赛的时候也是竭尽全力拿了个冠军，还准备在他们初遇的地方让京墨给两人拍张照片，结果却是没得到顾绍雪半点的关注。 他抬手看了下腕表，已经十一点十分了。 这一天算是白忙活了。 第208章 葬花吟吟人间生离 回临海别墅的路上。 路志铭看着怀里瘫软如泥的顾绍雪，带着气问她，“知道我是谁吗？你就跟着我上车？” 顾绍雪嘴里含含糊糊的，“你是路志铭，我老公啊”。 她的声音因为醉酒而变得娇软无力，却像一根细针，扎破了路志铭这只河豚的肚子，他心里的气立马泄了一大半，像是要让她补偿似的，把她从怀里拉出来，捧着她的脸问，“你再说一遍，我是谁？” 顾绍雪睁开迷离的眼睛，认认真真的在他脸上巡视了几秒，头一歪，唇角溢出笑的同时，也让路志铭的脸彻底由阴转晴，“你是我老公，路志铭”。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把顾绍雪的脑袋按在怀里，自语道，“算了，反正她也记不得当初他们是怎么相遇的了”。 心里有点酸，也有点涩。 可如果早知道遇到他之后，会有这么多的灾祸，她还会选择和他相遇吗？ 所以，9月17号这天，有什么可值得纪念的呢？ 还是让她忘掉的那部分记忆尘封在他心底吧。 怀里的人像是感觉到了他的情绪，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胸膛，呢喃了一句，“路志铭，我爱你”。 路志铭心里一颤，把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嗯，我也爱你”。 顾绍雪抬起一只手臂勾住他的脖子，撒娇道，“我没醉，就是有点晕”。 路志铭受不了她这勾魂的嗓音和动作，把她的胳膊放下来，轻拍她的背，想让她睡觉，“好好好，你没醉”。 自冲锋和林子柠确定男女朋友关系后，他就跟着顾绍鹏出差了，期间也没有主动跟林子柠联系过，林子柠给他打电话，他也是随机接听，林子柠心里有气，也不再主动跟他联系，直到在学校网站上看到篮球联赛的事，她知道这种小活动，顾绍鹏肯定是不会来参加的，那代表顾家的就是冲锋和连队，而且客队选的还是她的学校，很难不让她联想到这是因为她。 观众跟队员合影的时候，她很开心的跟她的同学们介绍说冲锋是她的未婚夫，冲锋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礼貌的跟大家合影。 球赛结束后林子柠又拉着冲锋一起去看音乐会。 ---《红楼梦》主题音乐会。 林子柠亲热的挽住冲锋的胳膊进场，握着他的手时，发现他手腕上是空的，狐疑着问道，“那个同心结你怎么没戴？” “不想戴”，冲锋语气淡淡。 林子柠撇撇嘴，“那是小雪妹妹送给我们俩的，你。。。” 冲锋冷声打断，“我说了我不想戴”。 林子柠脸色微变，刚好走到检票口，她变脸似得微笑着把两张票递给工作人员，转头对冲锋道，“不想戴就不戴”。 声音温和的像是在哄小孩子。 接过票根，穿过稍微暗的通道，林子柠拉着冲锋的手找到位置坐下，侧头观察了下冲锋的脸色，试探着问，“这次去北城出差事情不顺利吗？” 冲锋把手从林子柠的手里抽出来，躺靠在座椅上，疲倦的闭了下眼睛，又缓缓睁开，“没有”。 “我爸的调令已经下来了，月底就会动身”，音乐厅的灯光照下来，映的林子柠的眸子一片晶亮。 冲锋斜睨着看她一眼，想起了前段时间连队说的话，唇角勾起一抹嗤笑，“恭喜林叔高升”。 林子柠并没看到冲锋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像小孩子一样歪着脑袋神气的说，“军衔也要升到少将了呢”。 可能意识到了什么，林子柠又道，“我爸常说，外公当年可是开国将军。。。” “你外公？” 林子柠对上冲锋淡漠的目光，尴尬一笑，“咱外公”。 冲锋前后左右的看了一下，“你要不说，我都忘了我外公是开国将军”。 话音刚落，观众席的灯光暗了，舞台被射灯照亮，全场立马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正襟危坐，迎接马上到来的音乐盛宴。 开场便是一曲《葬花吟》，琵琶，洞箫，二胡三种乐器联奏，前奏一响，整个会场便浸在了如泣如诉的荡气回肠中。 林子柠把脑袋靠在冲锋的肩头，抹起眼泪。 冲锋皱了皱眉头 ，想到了顾绍雪刚来岳州的时候，除了跟顾绍鹏说话多一点，跟其他人都不怎么说话，逢到周末，就经常一个人坐在小花园里听这个《葬花吟》，还会捡拾花瓣，学着林黛玉葬花，顾以峰怕她抑郁了，就带着她去书房写字，画画，或者下棋，如今看来，她到底还是郁结于心了，年纪轻轻就要喝中药调理。 这场音乐会，顾绍雪也买了票，打算跟路志铭一起去看的，结果被陈楠嘉的事耽误了，她把这个事告诉给路志铭时，他正监督她喝药，“《红楼梦》里面的主题曲大部分都是悲伤的基调，在你身体调理好之前，不要去听”。 顾绍雪一口把药闷了，嘟哝道，“整天这个不许，那个不让的，音乐是悲的，听的是那个文化底蕴”。 “月底会有一部好片子上映，到时候我陪你看”，路志铭拿纸巾给顾绍雪擦了擦嘴，安抚道。 顾绍雪的酒虽然醒了，脑袋还是蒙蒙的，捣蒜似的点点头。 “你自己去洗澡还是我帮你洗？”路志铭心里仍存着一丝火气。 竟然学会喝酒了，还把自己喝醉。 闻言，顾绍雪警铃大作，霍的站起身，一下子没站稳，被路志铭扶住，“我自己去洗”。 路志铭看她一副贞洁烈妇的样子，笑了，“行，我去给你放洗澡水”。 翌日吃早饭时，路志铭宣布了对顾绍雪醉酒的惩罚：没收之前按时喝药奖励的钱。 “没你这样的”，顾绍雪提出反对，并陈述了理由，“陈楠嘉她失恋了，我是为了陪她，而且我也没喝多少，只是酒量不行而已”。 路志铭蹙眉，“她怎么又失恋了？” 顾绍雪抬眸，不悦道，“什么叫又？她总共就喜欢过一个人”。 “杨子儒不是早就结婚了吗？”路志铭想起了陈楠嘉喜欢的对象。 顾绍雪叹了一口气，说了句戏词，“古今痴男女，谁能过情关？” “好了好了，赶快吃饭”，路志铭见她又开始伤春悲秋，把蒸蛋往她面前推了推，“吃完我们去拜访王老师”。 顾绍雪一愣，“哪个王老师？” 路志铭站起身，“我曾经的导师，你现在的导师”，说着，去了厨房给顾绍雪热中药。 顾绍雪忽然有些紧张，往嘴里填了几勺鸡蛋羹，嗯了一声。 如今的顾绍雪，已经没了对王建章的记忆，这大半年她也没见过自己的导师，只见过二导，听陈楠嘉说，王建章对学生要求很严格，不过严师出高徒，他带出来的研究生个个都是精英，不像有的导师，会让你帮他干私活，甚至还有为难你迟迟不给你毕业的。 陈楠嘉如今就在帮她导师干私活。 “这个世界啊，从你一出生，你就得在阶级差中讨生活，比如现在，我们拼尽了力考上了名校研究生，还得能遇到个好导师，小泽，你说我怎么就没你那么好命呢？”这是陈楠嘉昨晚上说的话。 顾绍雪当时在心里说，“这个世界啊，其实是公平的，我经历的苦难，不比你少”。 路志铭端着药走出来，用手在顾绍雪眼前挥了几下，“又在想什么呢？” 顾绍雪回过神，打开路志铭的手，递给他一个哀怨的眼神，“想你刚才说要没收我的钱”。 “谁让你老是不忌口，陈老跟阿旭诊脉的时候，我可是听到了，医生最喜欢的是听话的病人”，路志铭这次是下了决心罚她。 “那你给我留一半”，顾绍雪开始讨价还价。 见路志铭不理她，又道，“三分之一”。 “好了，五分之一”，顾绍雪用掌心用力拍了下路志铭的手背，像是拍卖会上最终成交时敲锤的那个环节。 路志铭想起一件事，“我记得你还有一笔收入”。 “什么？” “你以前跟着大哥买基金，这么久你都没管，应该赚了不少了”，路志铭了解最近的股市行情。 顾绍雪眸子一亮，就要去拿手机。 被路志铭一把按住，“把药先喝了”。 “那今天喝药有奖励吗？” 路志铭绝情的摇摇头，“惩罚要到月底，不然你不长记性”。 顾绍雪翻了个滑稽的白眼，把路志铭逗的扑哧笑出声，“你说这家里哪个人会短你钱花，你一天天的钻到钱眼里”。 “你别管”。 路志铭把药碗收走，“我只管你把身体养好”。 顾绍雪看着他的背影，不高兴道，“我又不是得了。。。” 路志铭一扭头，眼神像刀，顾绍雪立马收了后半句‘又不是得了绝症，你一天天小心翼翼的’，换成了，“我知道了，以后忌酒，忌油腻，忌辣椒，忌忧思”。 “对了”，路志铭从厨房走出来，跟着顾绍雪一起把餐桌收拾干净。 开车去往王建章家。 两人一起上楼时，顾绍雪不安的问，“王老师凶吗？” 路志铭诧异的笑了下，“你这么怕老师？”像个小孩子一样。 顾绍雪摇了摇头，她只是想起了陈楠嘉的话。 路志铭轻轻捏了下顾绍雪的手，看着脚下的楼梯，怀着复杂的心绪道，“王老师很和蔼可亲”。 这次的拜访是王建章主动邀请的，当初他向医院提出辞职，院方并没有批准，只是给他放了个长假，而且无论是出于歉疚还是出于导师的责任，他也想把顾绍雪带好，也就继续在医院工作。 路志铭心理挣扎了几天，又跟顾以峰说了这件事，顾以峰说当时在陈衡君的案子开庭之前，王建章和陈峰一起去了一趟赵老将军的公墓，然后再去找的他，一见面，他就要跪下。 顾以峰拉住他，说，“让陈衡君好好在监狱里服刑，好好接受政府的改造。” 王建章解释道，“我们今天来不是替陈衡君取得您的谅解，而是想让你看到我们的态度”。 顾以峰看着比他年龄小却比他苍老的王建章，内心的痛苦和矛盾交织，他有罪吗？有，养不教父之过，可他又救了顾绍雪一命。 最终，他再次动用了那个被所有人都列为‘荒唐言’的玄学说服了自己：一切都是顾绍雪的命，命运使然。 但他不会谅解陈衡君。 第209章 晴雯歌歌尘世死别 王建章给顾绍雪提供了多个研究课题，顾绍雪选了子痫。 顾以峰是顾家的独子，顾家奶奶抱养过一个女孩，十几年前死于子痫，也就是那个时候，顾绍雪萌生了学医的念头。 选了课题后顾绍雪便一头扎进了实验室，经常都是晚上九点多十点路志铭在公司忙完拐去学校把她接回家，不过她有时候还会熬到半夜，两人因为这事没少争吵，路志铭考虑到顾绍雪的身体不愿意她熬夜，顾绍雪则是争强好胜惯了，一组数据整不好就跟自己较劲，路志铭只好求助王建章，让他以导师的身份提醒她，顾绍雪才每天准时准点的回家。 9月30号的时候，顾绍雪有课，没去实验室，路志铭包了一个小影厅，在她放学以后带着她去看了国庆档的电影《湄公河行动》。 出于对军事行动的浓厚兴趣，顾绍雪看到一处细节时，问路志铭，“这个诺卡枪杀中国船员时，为什么要对中国船员采用行刑式的四十五度射击？” 路志铭看过湄公河行动的纪录片，他了然于胸的说，“这个角度射击弹头会飞向地面，不会对射击者造成二次伤害，所以这个诺卡犯罪团伙，没少干这种事情”。 “那我们的行动组为什么不坐军用的直升机？” “你看电影看懵了吧，湄公河行动是秘密行动啊”。 就是这样沉浸式的观影，让顾绍雪没能接到陈楠嘉的电话。 她的生命也在这通电话之后结束了。 给陈楠嘉回过去的电话是警察接到的，说陈楠嘉从宿舍楼坠楼身亡，初步断定为自杀。 陈楠嘉坠楼时是脑袋先着地，路志铭怕顾绍雪心里有阴影，没让她去看陈楠嘉的遗体。 顾绍雪一晚上都没合眼，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只有手里握着的那封信提醒着她，陈楠嘉她是真的去了。 顾绍雪： 对不起，请允许我用你以前的名字称呼你。 小雪，我的好朋友，你是那么的善良，总愿意相信身边的每一个朋友，比如当初相信庞秉文，你又是那么的嫉恶如仇，比如你帮我打刘司棋，厌恶刘雨霏。 只是你不知道的是，其实我也不是个好人，在你还用着顾绍雪的名字时，我就开始关注你了，后来你请长假回来，我主动跟你交朋友，是带着目的的，但你放心，不是什么坏的目的，只是我的一点小私心。 还记得你一直反对我交往的那个法学系的老师吗？其实我接近他也是有目的的，也是我的一点小私心，但我想说的是，我刚开始不知道他是有家室的人，发现了以后，我立马就跟他分手了。 他老婆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来学校告了，我也被学校责令退学。 不过我跟着现在的导师大抵也不会顺利毕业。 我走到今天谁都不怨，都是我自找的，虽然我走的不是刘雨霏的路，但这条路，我终归是走错了。 我悔悟了，可一切都晚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离开这个世界，或许是我唯一的选择。 我记得刚开学那会儿，你特别喜欢看《红楼梦》，我也喜欢看，我喜欢里面的晴雯，没想到我落的个跟晴雯一样的下场，晴雯被冠以狐狸精的恶名逐出贾府，我也被骂作勾引有妇之夫的狐狸精被学校除名。 最后，我跟你说说我家里的事吧。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父母就出车祸身亡了，是我奶奶把我养大的，今年她也去世了，我答应过奶奶，以后一定要有出息，现在我被学校开除了，还是以那样的污名，我没脸去见我的父母和含辛茹苦把我养大的奶奶，我那些亲戚多半也是不会来给我收尸的，所以小雪，你能不能看在我虽然稍稍利用了你，但没害过你的份上，给我找个安静的地方葬了。我卡里还有些积蓄，都是这些年我得的奖学金，还有我做兼职赚的钱，我算过，够买一块墓地。 对不起，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还在利用你的善良。 我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一生多舛的陈楠嘉绝笔 在陈楠嘉和顾绍雪交好之初，路志铭就派人调查过陈楠嘉，也知道她当初帮着杨子儒打听顾绍雪的事，但就像陈楠嘉在信里说的那样，她没做过伤害顾绍雪的事，所以他找人帮着料理了陈楠嘉的后事。 顾绍雪选择了让陈楠嘉回到她父母和爷爷奶奶的身边。 陈楠嘉下葬那天，顾绍雪在她坟前烧了一个光盘，里面是一首歌：《晴雯歌》。 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多因诽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 还在墓地周围摆了很多的芙蓉花。 这段时间是国庆假期，庞秉文去了国外玩，陈憬琛回了老家，他们两个知道陈楠嘉的事已经是七天以后了。 咖啡馆的雅间里，顾绍雪怒气冲冲的瞪着庞秉文，“当初陈楠嘉让你帮着打听，你打听的什么啊，明明他是已婚状态，你说是单身，还人品佳？” 庞秉文一脸震惊和冤屈，“她压根就没跟我说过这事好吧？” 顾绍雪愣怔住，各种滋味涌上心头。 半晌，她发泄似的喊了一句，“渣男！” 庞秉文知道顾绍雪不是在骂他，垂下头没有吭声。 一直没说话的陈憬琛道，“陈楠嘉在遗书里说了，是她主动找的人家，至于她刚开始到底知不知道那个狗东西已婚，她已经去了，死无对证，而且警察查到陈楠嘉有严重的抑郁症，吃抗抑郁的药已经好几年了，所以现在只能让那个狗东西暂时先逍遥一阵子，秉文，你是法学系的，那个老师既然能有一次，肯定还会有下一次，你多留意一下他，虽然这事是楠嘉开的头，但还是要各打五十大板，这一次整不了他，那就让他把尾巴夹好了，只要敢再露出来，我们绝不饶他”。 顾绍雪义愤填膺的拍了下桌子，用赞赏的目光看着陈憬琛道，“对！” 事实上，出事的当天，顾绍雪就已经让路志铭帮忙查那个老师了。 一个月以后，那个老师被查出曾经多次和女学生发生不正当的关系，受害者也勇敢的站出来控诉他，他也受到了法律的制裁，几乎是身败名裂。 顾绍雪也知道了陈楠嘉接近他的目的：他长得有点像杨子儒。 这个事沈周翰是在顾绍雪发的邮件里知道的： 我的地坛里又多了一个永生的人。 ---我的挚友，陈楠嘉。 虽然她在遗书中说她不是个好人，但我不这么觉得，这世上哪有纯粹的好人，每个人都有恶的那一面，就看你能不能用你的善压住你的恶，谁又能保证这一辈子不犯错？至少在我和她做朋友的这段时间里，她没有做过坏事。 她只是喜欢杨子儒而喜欢的有点偏执而已，她也从来没去打扰过杨子儒。 而且我相信她一开始根本不知道那个渣男是个有妇之夫。 所以楠嘉，你不是坏人。 只是楠嘉，你是带着什么目的关注的我，后来又带着什么目的跟我交朋友的呢？知道我跟沈周翰认识，而沈周翰又是杨子儒的朋友？可我以前根本就没跟沈周翰见过面啊。 你又是为什么患上的抑郁症？你看着是那么的活泼开朗，怎么会得抑郁症呢？是家庭原因吗？ 应该是吧。 当初我奶奶骤然去世，沈周翰忽然音讯全无，我也觉得我什么都没有了，如果不是我爸每天派人盯着我，我可能也抑郁而死了。 可是楠嘉，我后来知道了，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才有希望。你看我现在，就很幸福，跟父母也解开了疙瘩，还有个很爱我的老公。 我要是知道那个渣男的老婆找你了，我肯定会让我家里人帮你的，你为什么要想不开？ 难道是因为刘雨霏出事时，你试探了我，觉得我也没能力管你的事吗？ 你是听学校里的传言说我是顾以峰的女儿，才去试探我的吗？ 应该是吧。 关于我身份的事，我很抱歉，但即使当时我有办法替刘雨霏出气，我也不会帮她，你在信里说的很对，我这个人是嫉恶如仇的。 你不该骗我说庞秉文都替你打听好了，你要是不骗我，我就不会跟你赌气，会跟你一起去上法学课，还会知道你是因为那个老师长得像杨子儒才主动靠近他，你就不会死。 你让我这辈子怎么释怀？ 我这段时间老是梦到你，梦到我们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去咖啡馆侃天说地，一起畅想未来。。。 楠嘉，你在那边好吗？这天上的哪颗星星是你？ 我真的好难过。 真的好难过。 后来杨子儒和沈周翰一起去了陈楠嘉墓地一次，杨子儒在一束芙蓉花上洒下两行清泪，他记起了当初陈楠嘉答应了他什么，“下辈子别再做傻瓜了，也别再遇上像我这样的男人”。 也是很多年以后，杨子儒回忆他这一生，他曾经拥有过很多女人，但像陈楠嘉这样很纯粹的喜欢他的人，恐怕也只有她一个。 每每想起此事，他都会难过一阵子。 只是顾绍雪这一生都没能知道当初陈楠嘉为什么会和杨子儒认识。 第210章 海上月明明谶言 10月15号。 农历的九月十五，周六。 路志铭带着顾绍雪去了海边。 ---侯月。 上个月圆之夜是中秋，路家，苏家和顾家在云府路齐聚一堂，是继春节之后的再一次大团圆，当天午饭后，顾以峰还专门请了摄影师给他们照了各种不同组合的全家福，有全体人员的一张，顾家人加上路志铭和苏钰的一张，顾家五兄妹的一张，顾家五兄妹加上路志铭和苏钰的一张，照片洗出来以后，每家都留了一套。 晚上赏月时分更是气氛火热，席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猜字谜，行酒令，唱歌起舞，三家人一直热闹到几近午夜才陆续散去。 所以侯月这个事路志铭就放在了这个月。 沙滩上留下两串脚印，路志铭单手搂住顾绍雪的腰，听怀里的人说，“不是十大雅事吗？为什么我以前要说跟你完成九大雅事？” 路志铭笑，“因为我们俩都不会抚琴”。 “那我就学”，顾绍雪那股子劲儿又上来。 路志铭把顾绍雪滑落的披肩往上拉了拉，又敞开风衣把她往怀里拢了拢，挡住了一阵咸咸的海风，揶揄道，“我瞧着你应该是没这方面的天赋，不然奶奶肯定从小就培养你了”。 被说中的顾绍雪用搂在路志铭腰上的那只手拧了他一块肉。 “咝”，路志铭皱了下眉，却由着她拧。 “为着你这句话我也得把琴练会”，顾绍雪又轻轻揉了下被她拧过的地方。 路志铭把眼睛笑成了一条线，“好，你学”。 “上次那幅画你完成了吗？”顾绍雪问的是‘听雨’那幅画。 路志铭听出她是报小仇来了，很是虚心的回答，“我没画画的天赋，还请顾老师指点一二”。 顾绍雪停下脚步，侧仰头，微微踮脚吻了路志铭唇角一下，闪着玻璃球似的眸子说，“咱们夫妻俩一起完成”。 路志铭揽住顾绍雪的腰，胳膊稍用力，让她的身体紧贴着自己，垂目缠绕住她的视线，“叫老公”。 “老公”，顾绍雪缠缠绵绵的唤了一声。 路志铭浑身一阵酥麻，情动的低头含住近在咫尺的两片柔软。 墨色的海水翻滚过来，给两颗火热的心添了几分凉爽，使得他们这个热烈缱绻的吻更加舒服惬意。 一转头，一轮圆月升了起来，海水立马被铺上了一层金光，随着海浪的拨弄，粼粼波光扑向海岸上的人群，人群回赠给圆月一片或相思或祝福。 “路志铭，我想陈楠嘉了，还有奶奶，外公”，顾绍雪把脸埋在路志铭的怀里。 路志铭长舒一口气。 她闷了这么些天，每天泡在实验室，回到家不停歇的看文献，晚上睡觉也不踏实，今天终于发泄了出来。 路志铭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头发，“抑郁症是病，不是单纯的情绪不好，所以你千万别自责，你就当她是下凡历劫的花仙子，渡劫成功回到天上做花神了”。 顾绍雪听着路志铭有力的心跳声，感慨道，“所以谁的人生不是大梦一场呢，就看老天爷愿意让我们梦多久”。 路志铭接了她的话，但换了一种情绪，“我昨晚梦到我们俩的婚礼了，你穿着秀禾，头戴凤钗，红盖头遮面，我铺了十里的红毯，骑着高马去云府路迎娶你”。 “那你的三书六聘呢？”顾绍雪伸出手面朝上。 路志铭握住她的手，两人继续往前走，“聘书我已经写好了，等会儿回去我拿给你瞧瞧，你看哪里不满意，我再修改”。 “文言文还是白话文？” “都有”。 “论文言的功底，我可是不如你”。 路志铭含笑，“哦？你还有不如我的地方？” 顾绍雪听出路志铭话里的揶揄，眼珠子咕噜一转，回了一句，“嗯，你可是比我多读六年的书呢，哪能比得过？” 路志铭一愣，哈哈大笑，喝了一口风，咳了起来，顾绍雪替他顺着背，嘴上仍是没有饶过他，“年纪大了，注意点身体”。 路志铭趁顾绍雪不注意，把搭在她腰上的手下移，猛的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又大力揉捏了一下，“等会儿回去你千万别求饶”。 顾绍雪脸一红，仰着脖子装作没听懂，“你聘书写不好，应该是你向我求饶吧”。 路志铭已经情热，大手捞过顾绍雪的腰，捎一使劲就把她挂在了胳膊上，“走了，回家我们再细细辩论”。 顾绍雪没有支点的扑腾着，“不是侯月吗？还没侯完呢”。 “不着急，以后多的是机会”，路志铭把顾绍雪放下，很快又打横抱起她，快步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到了车上顾绍雪才发现，披肩不见了。 她感觉到了路志铭满身的欲火，像是马上就要在车上要了她，便让他回去找披肩，路志铭刚开始不肯，说掉了就掉了，家里多的是，顾绍雪不愿意，说她很喜欢那条披肩，路志铭无奈，让她坐在车上等着，又给不远处的京墨打了电话说顾绍雪在车里，才返了回去。 披肩找到了，只是已经被海水冲的湿漉漉的，还被来往的人踩成了一团，他正准备拿出电话给顾绍雪说披肩不要了，身后有人叫他。 “路总”。 路志铭循声回头，刚好身旁有人燃了一个冷光烟花拿在手上甩出一大片星星点点的光，他看清是陈辰。 “辰”，路志铭先是惊讶，而后微笑着转身。 陈辰身边站着一个女人，面容瞧不太清楚，是小鸟依人型的，他做了介绍，“我女朋友”。 路志铭微笑，算是打过招呼，视线并没有在他女朋友身上停留，看着陈辰道，“结婚的时候记得通知我”。 “一定”。 紧接着又有一个男声传来，“路先生”。 是杨子儒。 他身边也跟着一个女人。 “杨先生”，路志铭客气的回应。 杨子儒上前一步伸手，路志铭迟疑了一下抬手握住，听得杨子儒道，“上次您和夫人给我送来了新婚贺礼，我还未当面表示感谢，今天真是荣幸，在这碰到您，谢谢路先生和尊夫人”。 说着还在路志铭的周围巡视了一下，并未看到顾绍雪。 杨子儒身边的女人也懂事说了声，“谢谢”。 路志铭被迫礼貌的回应，“一点心意，祝你们夫妻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杨子儒和他老婆又齐声说了谢谢。 陈辰诧异的看着这一场无不透着客套的寒暄，他们认识？ 正在这时，路志铭的电话响了，他以为是顾绍雪催他了，说了声抱歉，拿出手机，是个陌生号码，他蹙了下眉，眼望着他的车的方向接通，未及开口，对面人说，“铭少爷，这周围环境不太安全，我们先带着小姐离开，您随后跟上”。 路志铭反应过来是顾家保镖，心下猛的一咯噔，脸色霎时变白，说了声好之后立马拔腿往回跑。 刚跑两步，便听到马路上一片骚乱。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腿软了，加上是在沙滩上跑，往前趔趄了一下。 接着远处传来一声划破天际的枪响。 路志铭的脑袋轰的一声炸了，接到京墨的电话时，他出现了耳鸣。 以至于没分辨出京墨说的话是不是他的幻听，京墨说遇到了抓捕毒贩的现场，现在他的车上有两名毒贩，一个开车，一个用枪挟持着顾绍雪，顾家保镖的车跟在毒贩后面，他也想开车追过去，被特警拦住了。 正在周慧店里帮忙的冲锋接到保镖的电话后匆匆跟周慧打了招呼，便立刻动身，又打电话给顾以峰，顾以峰没接，顾家保镖的车上都有实时定位，他朝着定位飞奔而去。 却说这片海滩的四周交通便利，夜晚来这边散步游玩的人也非常多，毒贩便将交货地点选在了这里，警方早已接到消息，安排了布控，让人没料到的是毒贩将路志铭的车作为了掩体，由于抓捕小组的行动是在一瞬间开始的，顾家保镖并未来得及将顾绍雪带走，饶是他们训练有素而且提早发现，也还是晚了一步。 毒贩在慌乱中抓门把手时发现车没上锁，而车上有人也是留在现场的一个顾家保镖告诉给参与抓捕的刑警的，并且说明了跟在毒贩后面的车是顾家的。 顾绍雪被枪抵着脑门时被吓得双腿发软，大脑一片空白，十分钟后又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开始思考该如何逃生，想路志铭，想父母，想哥哥姐姐，默默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一定要活着，又闭上眼睛回忆着沈周翰教她的枪法，回忆前段时间看过的《湄公河行动》，想着在必要时可以自救。 路志铭因为上次的教训，第一时间联系了顾以峰，顾以峰让他回顾家等消息，接着又给正准备在路口拦截毒贩车辆的冲锋打了电话，命令他不可轻举妄动，也不许动枪，所有的事他来安排。 路兆恺和刘岚得到消息后也赶来了顾家，却没见到路志铭。 他去跪祠堂了。 又一次的，顾绍雪在他身边出了事。 为什么回去找披肩的时候不带着顾绍雪一起？为什么要跟杨子儒他们说那么多废话？（这时候他觉得是废话）为什么晚上要带顾绍雪去海边？为什么没有早点走？ 路志铭一遍一遍的问自己。 虽然赵芳兵说了不怪他，但他仍是不能原谅自己。 就连顾绍鹏也在今晚信了算命先生的那个谶言，似乎顾绍雪21岁的生日不过，她的灾祸便永不会停歇。 第211章 彼岸花开开荼靡 毒贩的车被特警截停的地方是一座跨江大桥--岳州桥。 暗夜里，霓虹和警灯交织闪烁，整座桥被封锁，毒贩已经被迫下车，正用枪挟持着顾绍雪跟警方谈逃跑的条件。 顾绍雪在特警身后看到了冲锋，冲锋想用自己换回顾绍雪，被行动组制止，冲锋便和行动组的人争执起来，就在毒贩分心往冲锋的方向看时，顾绍雪用本就屈起的胳膊肘怼了毒贩一下并夺了他手里的枪，反把枪指向了毒贩的脑袋，并迅速抠下扳机，虽然这一串动作顾绍雪在心里演习了无数遍，但真正实践起来还是心跳加速，浑身发抖，直到鲜血喷溅到她脸上，耳边又震了两声枪响她才反应过来她命中了十环。 不知怎的，冲锋倒在了她眼前，他浑身好几个血洞，正往外呼呼的冒着血，她抱住他，大声喊着，“二哥，二哥。。。” 冲锋在她怀里抽搐了几下，在她耳边气若游丝的说，“小雪，我。。。” “二哥，你别说话。。。我送你去医院”。 “二哥，你坚持住”。 “小雪，我。。。” “二哥，你想跟我说什么？” “二哥！” “小雪，你醒醒，小雪。。。”路志铭打开床头灯，轻轻拍着浑身是汗的顾绍雪。 顾绍雪的身子猛的一抖，睁开双眼，眼里俱是惊恐，“二哥，二哥呢？” “冲锋他睡了”，路志铭把顾绍雪揽在怀里，从上往下，一遍一遍的摩挲着她的后背，轻声道，“他睡了，他睡了。。。” 顾绍雪慢慢安静了下来，闭上眼睛。 路志铭刚要躺下，怀里的人忽然推开他，翻身下床，“我要去看二哥，路志铭，我们一起去看二哥”。 他霍的挺起身，从顾绍雪那一侧跳下床，拉住已经走到门口的顾绍雪，将她箍进怀里不让她挣扎，“小雪，现在是凌晨，天亮了再去看他好吗？” 顾绍雪愣怔了一会儿，眼睛毫无焦距的在他脸上看了看，卸了劲儿，缓缓道，“好，天亮去看他”。 路志铭打横抱起顾绍雪重新把她安置在床上，等她真正安静下来，呼吸平稳，他才放松下来，去按床头灯时，看到闹铃上显示的时间：11月7日，03:35。 下午三点，icu病房的探视时间到了，今天轮到了连队探视，他早早的穿好了隔离衣，做了无菌处理，卡着点跟着护士走了进去。 “注意手部卫生，最好不要触碰到病人”，护士不厌其烦的交代着。 连队又轻又淡的嗯了一声。 看着冲锋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连队瞬间红了眼眶。 忍不住低声埋怨道，“你不是说要一直陪着我吗？一直躺着算怎么回事？你背上那个彼岸花的纹身我不知道还能替你瞒多久，你自己赶快醒来去向外公请罪吧”。 “知道你是因为小雪才纹了一朵红色的花，可那么多红花，你干嘛要纹一朵彼岸花，一点都不吉利，你这个骗子，还说洗掉了，上次游泳我就觉得你不对劲，还以为你是因为林子柠，我知道你不喜欢林子柠，可你也不能为了躲她，就在这装睡吧，我跟你说，爸和妈已经做主把你们俩的事作罢了，所以你小子赶快给我醒来”。 “上次你还说跟大哥商量一下，等小雪结婚那天，你要背着小雪送嫁呢，本来这事就不好商量，大哥那么疼小雪，他肯定不会把这唯一的送嫁机会让给你，我还想着到时候跟阿铭说一下，咱们三个一起跟大哥说，毕竟当初阿铭能追上小雪，你也是功不可没是吧，你说你在这躺着，我们还怎么给你争取？” 病床上的人极安静的躺着，标着身体各项指标的仪器滴滴作响。 他起不来和他争论了。 连队眉心一蹙，一直发紧发酸的喉咙瞬间一热，眼泪滚落下来，他背过身伸手去揩，却怎么也揩不完。 今日立冬，冬天来了。 冲锋，你是不是在等雪？ 可是岳州不会下雪。 爸说等你稳定住了，就带你去北城治疗，北城每年都会下好几场雪，还是大雪。 你没有听爸的命令撤离，是因为当初大哥把小雪交给你保护时，你发过誓，说小雪就是你的命吧？ 我猜是的。 因为我们俩的命本来就是外公给的，当时我们俩在福利院生了病，可福利院的人早都把外公捐的钱贪污了，哪会给我们治病，要不是外公那天刚好来了，我们俩早就成了星星了。 你总说，这辈子活到这，也算是值了。 你一直睡着，是不愿意醒来吧？不想爱而不得，不想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又不想不听妈的话。 这段时间你不快乐，很不快乐。 我知道，我都知道。 可我们俩是一起来到外公身边，又被爸妈悉心养大的，我们都还没好好孝敬爸妈呢，你知不知道妈为了你住了好几天的院，爸也一下子苍老了，男人是要建功立业，顶天立地的，这么大一个顾家，需要我们俩和大哥一起帮着爸妈撑着，你倒好，一天天儿女情长的，没出息！ 连队走出医院时，天空阴沉的像是要把乌云蒙到人的脸上，一阵冷风裹着细雨吹过来，扯乱了风衣，相互交错的声音似呜咽，也似哭泣。 他驱车去了周慧的店铺。 自沈周翰离开岳州去了南城，除掉出差了和确实有事走不开，冲锋几乎天天都会到周慧的店里报到，有时候就是看一眼，有时候会帮会儿忙，有时候会帮她给家里添置生活用品。 连队现在接了他的班。 周慧的店里现在除了卖甜酒酿，还添了各种糖水，这个时间她正在备晚上的食材，等忙完出来，看到连队坐在靠近消毒柜的那张桌子前发呆。 她回到操作间打了一碗糖水端到连队面前。 连队慢半拍回过神，微笑，轻唤一声，“慧姨”。 笑容牵着泪痕的地方，有点疼。 周慧心下一紧，下意识问道，“小锋今天好多了吧？” “嗯，好，挺好的”，连队边整理心情边含糊着回答。 周慧看着连队，像看自己的儿子一样，眉眼间尽是慈祥，安慰道，“你们都是好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医生有说什么时候能转到普通病房吗？”周慧又把糖水往连队面前推了推。 连队会意的拿起勺子，往嘴里送了一口裹着浓香牛奶的芋圆，模棱了一句，“快了”。 周慧的眸子忽的暗了一下，连队的含糊其辞以及躲闪的目光，无一不在暗示着冲锋的情况不容乐观。 “周翰最近好吗？”连队抬眸看着已经恢复如常神色的周慧。 “好，一切都好”，周慧一叠声应着。 “嗯”，连队低下头大口吃着糖水。 周慧坐到对面，看连队吃的差不多了，开口道，“我知道icu可以进去两个人探视，等轮到你的那一天，我跟着你一起去看看小锋”。 连队看到周慧的眼底尽是期盼，迟疑了一下，又不忍拒绝，点点头。 电话响了，连队用左手掏出手机，是路志铭。 其实那天晚上的事跟路志铭无关，但他像是觉得这个事总要拉出来一个人发泄，免不了的要对他冷言冷语，划开接听键以后也没说话。 对面的人说，“连队，晚上九点钟你能不能去学校接下小雪，海城那边的路星出了点事情，我得亲自过去一趟，晚上回来可能会有点晚”。 尽管路志铭知道连队肯定会去接顾绍雪，但他还是放低姿态问了句能不能。 连队淡淡的嗯了一声。 挂断电话，起身端起装糖水的碗送到操作间，准备打开水龙头冲洗，被周慧拦住，“我来，你有事赶紧去忙”。 连队确实有很多事要忙，冲锋在医院躺着，他手里的工作便转到了他手上，再过半个小时就有一个会议要开，便跟周慧告了别。 路志铭给连队打电话之前先联系了顾绍雪，顾绍雪没接，即使连队会照看好她，他还是不放心，又给顾绍雪发了一条信息： 【小雪，晚上我要加会儿班，九点连队会去学校接你，回去以后你早点休息，不用等我，我会尽早回去】 自那天晚上顾绍雪被毒贩劫持，冲锋出了事，路志铭每天早上把顾绍雪送到学校，他就让京墨把当天要处理的公务送到车里，直到顾绍雪从学校出来，顾绍雪却表现的异常冷静，吃饭睡觉上课做实验，每件事情都如往常一样按部就班，她的发泄都在梦里。 冲锋的事沈周翰是通过周慧知道的，顾绍雪也在后来的邮件里说了当时的详细情况，但跟周慧说的是两个版本，周慧讲的是现场的惨烈以及冲锋是如何跟抓捕行动组的人配合，跟毒贩斗智斗勇，最终把顾绍雪毫发无损的解救了出来，只是敌人是绝命天涯丧心病狂的毒贩，血肉之躯哪能敌的过。 顾绍雪在邮件里说的都是她做的梦，梦里她假设了很多种情况，有她一招制敌的，有她跟毒贩搏斗的，有她跟毒贩谈判的，可无论她如何假设，最终的结局都是一样的，冲锋护着她身中六枪，倒在了她的怀里，像是要跟她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第212章 寒来暑往又一冬 连队在九点十分的时候接到了顾绍雪，车门一落锁，连队扭过头来逗乐着说，“小姐，您去哪？” 顾绍雪一愣，扑哧笑出声。 连队见顾绍雪笑了，眨着眼道，“饿不饿？我带你去吃点宵夜”。 “蔡记？” “你还知道蔡记？” 顾绍雪眼波一闪，垂下长长的睫毛，她去过两次蔡记，跟她同去的人都离开岳州了。 林子柠在半年前申请过学校的csc项目，冲锋出事后的第三天她收到了offer，一周前，她远赴英国访学。 “嗯，那里的生滚粥好喝”，再次抬眸时，顾绍雪的眼里一片清亮。 连队微笑，转过头来发动车子。 顾绍雪看向窗外，街景开始向后移动，霓虹照的她脸上忽明忽暗，跟她的心情一样。 连队开车的时候，喜欢听电台音乐，此时主持人正用甜美温情的嗓音播报着下一首歌的简介：在我们的一生中，会有很多痛苦的，心酸的，绝望的瞬间，在这一瞬间，你也许会万念俱灰，也许会不断的否定自己，也许在此时此刻，就有这样的一个人正在宣泄着自己，这时候，如果有个人送你一朵小红花，遮住你今天新添的伤疤，那将是多么的美好。 送你一朵小红花 开在你昨天新长的枝桠 奖励你有勇气 主动来和我说话 。。。 “三哥，二哥今天好吗？”顾绍雪把自己隐在车厢暗处的脸转过来。 “好着呢”，连队侧头看了下左后视镜，打开左转向转过一个路口，不多时，就到了蔡记。 把车交给后面车里的保镖去泊，连队带着顾绍雪准备去二楼，被顾绍雪一把拉住，“在外面吃吧，热闹”。 喧嚣的对立面是宁静，顾绍雪迫切需要这一片熙攘去中和她内心不正常的宁静。 连队看了一眼露天位置拥挤的食客，皱了下眉头，而且放眼望去，并没有空位，他站着没动，顾绍雪却盯着一桌正在用纸巾擦拭嘴角的客人，扯扯连队的衣角，“三哥，我们去那边”。 这是陈楠嘉教给她的抢位小妙招，以前她们四人小组出去吃饭，遇到店家不排号却需要等位的时候，陈楠嘉就让大家盯着拿纸巾擦嘴角的，穿外套的，收拾随身物品的那一桌客人，刚开始顾绍雪觉得不好意思，次数多了，她就觉得蛮好玩的。 等她们穿过窄小的不规则的过道走过去，发现那一桌人并不是吃完要走，仅仅是擦擦嘴而已，正尴尬时，身后有人喊了一声，“赵总”。 两人转头。 是白浅柠。 “浅。。。”顾绍雪下意识的要打招呼。 连队把她往身后一拉，示意她不要说话，淡淡的冲白浅柠点了下头。 跟白浅柠坐一桌的几个人慢半拍的跟着站起身，诚惶的颔首打招呼，“赵总”。 却说冲锋住院后，他原来负责的酒店就暂由连队接手，连队前些天给酒店的高层开过一次视频会议，所以白浅柠认出了他，跟她一起吃饭的是酒店里级别比较低的管理人员，平时并没有什么机会见到连队。 白浅柠被冲锋调回酒店后，升了正职。她人没什么架子，跟自己的手下能打成一片，平时也会出来一起吃宵夜，今天遇到连队实属意外。 “赵总，我们已经吃好了，您坐我们这桌吧”，白浅柠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碟。 其他人也都跟着动手，还有一个跑去叫服务员了。 顾绍雪不自在的握住连队的手，连队的脸上也是微微发烫，这个蔡记是他们几兄弟年少时经常过来吃宵夜的地方，这几年他还真没来过，若不是顾绍雪点名要过来吃，他也不会来。 白浅柠这一桌明显的刚开始吃没多久，奈何她动作太快，连队此时再出声制止，已经是来不及了，眼看着几盘菜都摞在了一起，而且她们也都很快的离开了。 桌子被麻利的服务员收拾干净。 连队也就忘了刚才的尴尬，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拭了下凳子坐下，提醒顾绍雪，“你现在喝着中药，别点海鲜粥”。 顾绍雪坐了白浅柠刚坐的位置，用手指在空中虚点了下连队，撇嘴道，“你们一个个的，整天变着法的提醒我是个病人”。 连队扯出一个不羁的笑，“病人好啊，我小的时候最喜欢生病了，只有生病了外公才会给我买好多好吃的，而且是有求必应”。 “你喝牛肉粥吧”，连队低头看着菜单。 没听到顾绍雪吭声，抬头看，她正一脸笑意的盯着他看。 “怎么了？是不是发现我比阿铭长得帅？” 顾绍雪笑出声，嗔骂了一句，“渣男”。 连队一怔，“怎么就渣男了？” “一般来说，比较会哄女孩子开心的男人都是渣男”，这是陈楠嘉语录。 不过也是逗乐。 连队笑，“你二哥还说你不知道我是渣男，等他醒了，我得告诉他，你是多么的火眼金睛”。 又低头看菜单，“除了粥，你还想吃点什么？煎饺？油条？嗯，这个凉拌鱼皮也不错”。 顾绍雪也扫了一眼手里的菜单，答，“喝粥就好了”。 服务员站在旁边，以为他们是小情侣，不禁勾起唇角，看看连队，再看看顾绍雪，一个俊，一个靓，看不够。 “一份生滚牛肉粥，一份猪杂粥”，连队打断了服务员流连的视线。 “好的，两位稍等”。 路志铭打来了电话，顾绍雪拿给连队接听，连队狐疑的看着她，什么意思？ 顾绍雪道，“你先接，等下我给你解释”。 连队接起，“是我，我带小雪出来吃宵夜了，她这会儿去洗手间了”。 对面的人明显顿了一下，“嗯，她回来了你提醒她看微信”。 “好”。 “让你看微信”，连队把电话挂断，递还给顾绍雪。 顾绍雪打开微信，路志铭在半小时前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回家后记得喝药，我差不多三个小时以后到家】 连队似是悟到了什么，蹙眉道，“他这么不信任你？” 顾绍雪摇摇头，“不是，是我有一次在他出差的时候跟沈周翰来这里吃饭，他打电话过来，我没说实话”。 又解释了一句，“与他无关，是我想给他安全感”。 连队看着顾绍雪小心翼翼的样子，有点生气，“还是他不信任你”。 服务员过来送餐，连队让服务员把两碗粥都放他面前，等砂锅里的粥不再沸腾了，他才把牛肉粥推到顾绍雪面前。 顾绍雪拿出勺子搅拌，一面道，“信任是给予，不是索取，只有我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他才会信任我，他那边也是一样”。 顾绍雪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的眼睛，连队看不到她眼里的万水千山，但他知道那里一定有一束深沉的目光。 ---爱的深沉。 所以两个人要经历多少事情，才能生出如此深沉的爱。 “明天下午你有课没？”连队问。 顾绍雪敏锐的抬眼，“是二哥那边有什么事吗？” “他好着呢，是阿钰公司里有个新产品发布会，他要出差，鹏泽基金原本打算在6月份做的项目延迟到这个月了，阿旭也得出差，所以明天下午的探视时间你跟阿铭去吧”，连队想让顾绍雪多去探视几次，或许冲锋能早点醒来。 虽然医生早就做了有关概率的推断：冲锋极大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可不是还有极小的可能会恢复到以前的活蹦乱跳吗？ 所以他每天都会说上一句或几句，冲锋好着呢。 “嗯，我回去跟路志铭说说”。 出于对顾绍雪身体的考虑，冲锋的真实身体状况家里是瞒着她的。 只是心思敏感的顾绍雪又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她都默默放在了心里，也不愿去想那个最坏的结果。 回到家，顾绍雪去了厨房热中药，又打开冰箱冷冻的柜门，看到一直存放云吞的那一层是空的，她惑然的愣了一下，才想起张姨这几天回老家了。 看了下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路志铭到家，她便在冰箱里找了食材，开始制作云吞。 忙碌，是治愈一切的良方，除此之外，顾绍雪想不出有什么别的办法让她淡忘最近一段时间接连发生的两件事。 路志铭在厨房找到她时，操作台上已经有二十几个圆嘟嘟的云吞了。 “饿了吧？我现在给你煮”，顾绍雪眉眼弯起，却没能掩住眼底的疲惫。 路志铭一眼就瞧出来了，心口处疼了起来，他心里什么都明白，弯腰从橱柜里找出锅，加了热水放到灶台，“以后有多余的空闲时间了再下厨”。 顾绍雪顺从道，“好”。 路志铭看着她把一个云吞包好，出声阻止她继续拿下一张云吞皮，“太晚了，别包了”，说着用刚找出来的保鲜膜把肉馅封好在玻璃碗里，将操作台收拾干净。 “给你下十个吧？”顾绍雪掀开锅盖，开始下云吞。 “嗯”。 “我看冰箱里有马蹄，就加到馅里了，等下你尝尝好不好吃”。 路志铭侧头在顾绍雪的唇上汲了一口香，一语双关道，“好吃”。 顾绍雪抬手轻刮了下他的脸，“海城那边的事处理好了？” 路志铭转过身，脸瞬间黑了下来，拿了碗再次走回到顾绍雪身边，压着火气道，“还没，明天我还得再去一趟”。 “很麻烦吗？”顾绍雪正在切小葱，没察觉到路志铭表情的变化。 路志铭轻叹一口气，“也不麻烦，就是需要点时间”。 “嗯”。 “喝药了没？”路志铭从顾绍雪手里接过捞勺，让她离灶台远一点，以免汤水溅出来烫到她。 “喝--了---”。 路志铭宠溺的笑笑，“等会儿给你转账”。 顾绍雪想起一件事，“你说我用不用学巴菲特，把之前我跟大哥一起买的基金一直持有不卖，若干年后，是不是会成倍的翻？” 路志铭端着碗靠在操作台上，碗里的热气在他面前升腾起一团白雾，他眯着眼摇了摇头，“巴菲特是美国的，中国的股市不能和美国比，你见好就收，不过”。 咽下一口云吞，接着道，“没几个人能做到见好就收的”。 这话说完，他脖子上忽然有些疼。 ---路兆恺曾经用他的不理智给他划的那道伤口。 “我跟大哥说了，他要卖的时候通知我一下”，顾绍雪紧挨着路志铭，看着他大口吃着云吞，心里尽是满足。 “嗯，这是个办法”。 顾绍雪仰了下脖子，双目放空，在心里祈祷着，“今天是立冬，冬已来，春就近了，二哥，你赶快醒来”。 第213章 灾去祸来纷沓至 立冬有雨一冬雨。 今天又是灰蒙蒙的雨天。 连队把顾绍雪从学校接去医院，让她一个人进了病房。 顾绍雪也早就盼着能单独跟冲锋说说话，即使知道他根本听不到，可她们所有人都是一个想法：也许今天，此刻或者下一秒，他就听到了，醒来了。 “二哥，我是小雪”，顾绍雪双手交叠，握住冲锋的手。 他的手有些粗糙，却干燥温暖。 她给手消了好几遍的毒，得到了护士的允许，才得以触碰到他。仿佛只有触碰到他身体的温度，她心里才安心。 像给小朋友讲故事一样，顾绍雪娓娓道，“路志铭他去海城了，那边有点麻烦事需要他处理，今天我跟三哥一起来了，他在外面，这几天，路志铭跟我讲了很多以前的事，说我刚来岳州的时候，是你一直保护着我，我去哪，你就跟到哪，路志铭开玩笑说，那时候你跟我待在一起的时间，比他跟我在一起的时间要多的多，他还嫉妒过你呢，呵呵。” “当初大哥跟我讲那个算命先生的话时，我是懵懂的，可最近一段时间我开始信这个东西了，开始信宿命这个事，‘阎王让你三更死，绝不留你到五更’，相反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路志铭很忌讳我说‘死’字，甚至擦边的他都不让我说，但我心里明白，我徘徊在生死边缘那么多次，阎王爷都不收我，那就是我的福气在后头呢，所以二哥，你也是大难不死，以后的你，一定是福气满满的”。 “前几天我跟路志铭从甜甜居搬了几盆风铃花到你和三哥的院子里，我让三哥把花照看好，等着你回去”。 “二哥，你别睡了，赶快醒过来好不好。。。” 说着说着，顾绍雪的心里像是堵了一层密不透风的东西，闷的她喘不过气来，眼泪也大滴大滴的落下来，流过嘴角，洇了一部分进到嘴里，又咸又苦。 这一阵哭，她忍了半个多月。 再开口时，尽是哽咽，“你不知道，我最好的朋友陈楠嘉在国庆节的前一天跳楼自杀了，我心里其实特别难过，可我的身体不能长时间的情绪低落，我每天只敢难过一小会儿，还要偷偷的，我不想让爸妈和路志铭担心，你要是再不醒来，我这心里它过不去，它过不去啊。。。” 顾绍雪无力的把头伏在冲锋的手上，呜咽着乞求床上躺着一动不动的人赶快醒来，直到护士小声提醒她探视时间到了。 后来，护士看到冲锋的眼角有泪流出。 只不过这时候顾绍雪已经出去了。 连队见顾绍雪眼眶有些红肿，知道她定是在里面哭过一场，却硬是挤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解释说，“刚护士说二哥很快就能转到普通病房了，我高兴的”。 “所以我没骗你吧，你二哥他好着呢”，连队牵起顾绍雪的手，“走吧，跟我回公司，你二哥的办公室里有个游戏机，你这天天学习的，换换脑子”。 赵芳兵因为冲锋的事旧疾发作，住了几天院，这段由顾以峰陪着在疗养院，每周会来过来医院探视三次，其余的四天则是他们四兄妹每人一天，路志铭去了海城，连队不放心让顾绍雪一个人待在家里，就把她带在身边。 顾绍雪昨晚上跟路志铭说了今天过来探视冲锋的事，路志铭知道连队会把顾绍雪照看好，所以放心的去了海城。 走了几步，他转过头跟守在门口的保镖对视了一眼，保镖会意的点点头。 却说路志铭中午的时候给连队打过一个电话。 “交代下医院的兄弟，守好冲锋”，路志铭的口吻里带着怒意。 连队心一沉，“怎么了？” “海城的路星要扩建，有一道手续突然被卡了，今天才查到是林子柠的姑丈在从中做梗，艹，我早就说这林子柠不是个好鸟，冲锋一出事，她跑的比兔子都快，原来是家族遗传，呵！” 连队沉吟片刻，蹙紧眉头，“冲锋本来就不喜欢她，跑了正合他意，爸和妈更是没说什么，还怕耽误她，主动去林家作罢婚约，她，还有林家人有什么不满意的？而且这林家跟我们家一直交好，不然妈也不会选中林子柠，是不是你递交的资料有什么问题？” 路志铭想也没想，“没问题”。 连队用手指轻轻点着桌子，眼睛看向窗外，细密的雨滴把入眼的风景蒙在萧瑟之中，一丝冷意爬过心头，“她姑父是哪个？在海城哪个部门？” “建设局一把手，今年刚爬上去的”。 顿了一下，路志铭说，“这事我跟我爸会处理，我就是想提醒你让兄弟们把医院那边照看好，不管是不是林家搞的鬼，小心一点总没错”。 “嗯”。 挂完电话，连队眼底闪过一丝凌厉。 顾绍雪沉默着跟连队出了医院，在车上，顾绍雪问，“三哥，二哥曾经喜欢的那个女孩子你见过吗？” 连队一怔，“你二哥跟你说过？” 都说什么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连队有些吃惊，从后视镜看了一眼顾绍雪的表情，不喜不忧，挺平静。 “嗯，说过”。 她只是想说说话，又不知说什么，便随便扯了一个话题。 “见过”，连队斟酌着说，“不过她已经结婚了”。 不知怎的，顾绍雪忽然觉得有点惋惜，继续问，“因为门不当户不对，所以没在一起？” “不是”，连队在思索该怎么把这个话题聊下去。 电话响了，后面的保镖打来的。 “连哥，有人在跟踪我们”。 连队冷笑一声，“不用管，让他跟”。 对面的人明显顿了一下，似是在思考老板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仁慈，但也没真的不管，嗯了一声挂断电话，默默记下了后面车的车牌号，吩咐下面兄弟去查。 连队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位上，余光看到顾绍雪歪着脑袋，眼睛是闭着的状态。 “小雪？” 后面的人没应。 睡着了？这么快？才一分钟不到。 顾绍雪没睡着，就是想哭。 她知道，这是她快要来例假了，情绪控制不住，加上担心冲锋。 连队把车靠边停下，从储物柜里拿了一条毯子，打开后车门给顾绍雪盖上，然后加了把油门，没多久就到了公司的地下车库。 刚想叫醒顾绍雪，她睁开了眼睛。 “醒了？” “嗯”，其实她根本没睡。 到了办公室，连队把她带到休息室，“你先玩会儿游戏，累了就去里面卧室休息”。 顾绍雪拉着连队的胳膊，手动将他的身体转了个方向，推着他的背，一面道，“知道了，你赶紧去忙吧”。 口吻里带着笑。 她看出连队眼里的担心，想让他安心。 连队回过头叮嘱道，“我带你回家之前，你别出休息室”。 顾绍雪眨着眼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 连队这才放心的出了休息室。 刚埋头处理文件没多久，便接到了手下人的电话。 “连哥，跟踪我们的人是周然派得人”。 周然就是捅了刘雨绮一刀的那个人，岳州市公安局局长的儿子。 连队愣了一下，似是忘了刚才有人跟踪他的事，又听到周然这个名字，嗤笑一声，“好，我知道了”。 小崽子，放到台面上了是吧？这跪了一个月祠堂的仇可以报了。 不过今天他得看着顾绍雪，没空搭理他。 这会儿手头上还有个事：白浅柠突然提出了辞职。 他倒是很爽快的就批了，并且很快找人填了她的空缺。只不过对她的突然离职大有腹诽，枉费了冲锋之前对她的提拔。 蓦然间，他脑袋里的警铃响了一下，今天同时发生这三件事有些蹊跷，细想之下，都是冲着顾家来的，顾以峰陪着赵芳兵在疗养院，顾绍鹏去了北城，姜妍在家带小孩子，冲锋躺在icu，苏钰和顾绍旭都去外地出差了，路志铭去了海城，顾绍雪就是个孩子，虽然她结婚了，可除了路志铭，顾家其他人都还拿她当孩子看，若是顾家出点什么事，那可就真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后背忽的有些凉，起身把半开的窗户关上，重新坐下。 刚坐几秒，又霍的起身去了休息室，见顾绍雪正戴着耳机在玩游戏，心里的石头落了落，但仍是有些焦躁。 返回到座位上，他拿起手机给顾绍鹏拨了过去。 一直等到电话快要自动挂断，顾绍鹏才接听，应该是在忙，“喂”。 语气果然有种被打扰的不快。 连队屏着一口气，“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顾绍鹏似是感觉到了连队的不安，下意识问，“冲锋怎么了？” 自冲锋出了事，每个人的神经都变得很敏感，连队急忙回，“冲锋好着呢”。 对面的人口吻一松，“我这边还得半个月才能回去”。 “你还有别的事吗？” “啊，没有”，其实连队想问怎么要那么久，是不是项目不顺利，不过顾绍鹏像是没时间和他说这些。 “把家看好”，顾绍鹏最后嘱咐了一句。 这话他倒是常说，往常他只要出差时间超过一周，就会跟他和冲锋说上这么一句。 “嗯，北城那边冷，大哥您多注意保暖”，他莫名的想加一句‘多注意安全’，话到嘴边，止住了。 兴许是他敏感了。 “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顾绍鹏在临挂电话时，忽然觉得连队有些不对劲。 既然问了，连队也就不再隐瞒，毕竟从前路志铭和苏钰就是因为隐瞒才酿成了好多祸事，如实的把路志铭在海城遇到的事和今天他被周然跟踪的事说给了顾绍鹏听。 顾绍鹏沉默了一会儿，说，“周然的事你不要去找你大嫂，她最近带孩子睡不好，你自己去处理，海城的事阿铭分析的没错，不过这里边牵扯很多，路叔若是解决不了，会去找爸的，这事你不要在阿铭面前多嘴”。 一番话听的连队倒吸一口冷气，有种’风雨如晦，鸡鸣不已‘的感觉。 第214章 （本章要替换，先不看） 顾绍雪也没回，一阵小跑回到宿舍。 一身薄汗被迎头而来的冷气打了个激灵，她走到自己的床铺旁，拿起桌上的纸巾，细细的擦着汗珠，刚才一阵小跑更是让身上黏腻不爽。 “绍雪，你去哪了，怎么热成这个样子？“跟她隔壁床的女生关切的问道。 刚刚说话的女生叫王岚，岳州本地人，说话温温柔柔的，脾气也安安静静的，从没听到她大声讲过话，每次听她讲话，都似暖风过耳，个子不高，属于小鸟依人型的。 在北方生活了20年的她，性格是既内向又外向，在陌生人面前静若处子，在熟悉人面前是动如脱兔。 这些室友她才相处了一个月，算是陌生人的行列，所以她脸色微赧，轻声道：“我刚去了图书馆，没骑自行车，走回来的。”顾绍雪随便扯了个谎，不然谁都觉得去篮球场旁边看书是件很怪异的事情。 “那你赶紧去洗个澡吧“王岚说完，就将耳机戴上，继续她的英文口语练习。 顾绍雪以最快的速度冲了个澡，把头发吹干，简单扎了个马尾，换上中规中矩的衬衣裤子，从书柜里翻出晚上自习要用的书，往教室走去。 办公楼3楼，路志铭敲响302房门，里面传来一声“进”。 推门进入，看到的是熟悉的房屋陈设，正对着门的是一张桌子，周围全部是书架，桌子上摆着一台电脑和一排文件夹，一如既往的简洁。王建章戴着花镜，坐在桌前正在翻阅资料，闻声转过头，愣了几秒，而后又将眼镜移开一点，待看清来人，又惊又喜，开口道，“志铭，什么时候回来的？” 路志铭走上前跟王建章拥抱了一下，说道，“年初就回来了，只不过一直呆在深城，今天和朋友过来学校打球，估摸着这时候你会在办公室，我就把新得来的好茶拿过来给您尝尝” 路志铭将一盒包装精美的茶叶打开，拿到王建章鼻前，王建章闭上眼睛轻嗅，几秒后道，“好茶” “这种武夷山岩茶可是很难得，你小子哪里得来的”王建章拉开一个椅子，示意路志铭坐下。 路志铭道，“从我爸那觅来的” “说吧，想让老师帮你点什么？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王建章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路志铭叹了一口气，说道，“回国后我爸把岳州和深城两家医疗器械公司给我，现在岳州公司就有一个跟岳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的合作案子，医院那边要公开招标，我简单看了一下参与竞标的几家公司，和我们路恒实力差不多的就是赵家的新瑞。” 王建章若有所思，停顿几秒后道，“明天我会去医院，你等我的消息。” “对了，刘锡川的婚礼您会去参加吗？”路志铭见事情有了眉目，便转开话题。 “收到请柬了，但是那天我有事，不方便去，我给锡川说过了，新婚贺礼我会让人代我送到。你呢？老师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王建章不着痕迹的代入路志铭。 路志铭尴尬的笑道，“我爸妈催我还不够，现在连老师都要催我了，我还小，不着急” “都26了还小，这几年我带过的研究生我最喜欢你，还就你单着，等找到女朋友了记得带给我瞧瞧”王建章看他就像看自己的孩子。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路志铭离开办公室下楼，其实是逃离，催婚好像已经是当下社会的主旋律。 路志铭下楼的时候，正好看到路灯下两个身影在那说话，其中一个就是顾绍雪。 顾绍雪的角度看不到路志铭，所以她并没有发现身后有人在看着她。 两分钟后，俩人分开。 顾绍雪走了一会儿，感觉后边有人跟着她，她停下脚步扭头看去，借着灯光看清之后，立马扭身小跑起来。 谁料身后传来一阵哈哈大笑声，紧接着便是低沉的声音传来：“小师妹看到师兄不打招呼也就算了，跑什么呀” 顾绍雪心下气急，回过头来走到他面前，正色道：“第一，我不是你师妹，咱俩是陌生人，第二，你不要跟着我，不然我打你“ 话刚一出口，路志铭笑的更大声了，差点眼泪笑出来了，他道：“第一，我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所以你就是我师妹，第二，这条路是我出校门必经之路，怎么就成跟着你了？还要打我，一个女孩子这么凶，也不怕以后没男人要？” 顾绍雪朝他翻了个白眼，拿出她的杀手锏，直接无视，转身跑开。 “小师妹跑慢点，不然又跑一身汗” 顾绍雪捂住耳朵，跑的更快了。 路志铭看着她慌乱的背影，又自顾笑了一会儿，直到电话响起，他才收起嘴角，“喂，阿钰” “阿铭，望江楼，快点，就差你了“电话那头是嘈杂的背景声。 “来了“挂完电话路志铭往学校门口走去，走到刚刚她拐弯的路口，他侧头看了一眼，嘴唇微微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