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开国皇帝的薄命宠妃[穿书]》 第1页 [穿越重生] 《穿成开国皇帝的薄命宠妃（穿书）》作者：傲骨寒霜【完结】 简介：【1】兰渊不知道别人是如何做到「美而不自知」的，反正她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漂亮，也知道如何充分展现自己的美貌。 无论是风靡全校的校草，还是帅气多金的霸总，只有她不喜欢的，没有不喜欢她的。 即使亲爹不疼、继母不待见，她还是靠着姣好的外表和不懈的努力赚到了不菲的兼职收入。 上学期间兰渊默默存钱，计划着毕业后脱离原生家庭，却没想到熬夜看了本小说之后，竟穿成了书里的同名女配。 女配虽是部落族长之女，可她生母是地位低下的异族俘虏，母女俩被大妃百般虐待，如同蝼蚁一般卑微地活着。 按照原书剧情，逆来顺受的女配因为出身和美貌之故，被男人们当做战利品一般抢来抢去。 后来她生母惨死、弟弟疯癫、子女早夭，眼看着自己的妹妹生下了丈夫的儿子，最终年纪轻轻悲痛而死，甚至还被挫骨扬灰…… 兰渊可不要度过这样悲惨的一生！ 随波逐流？红颜薄命？不存在的！ 这一世，她定要过得舒舒服服，活得比谁都长久。 【2】兰渊知道，原书的男主完颜琮身为势力强大的北越皇帝，身边从不乏爱慕他的女子。 可是比起各色各样的美人，完颜琮显然更爱江山。 为了实现自己一统天下的远大抱负，他可以夙兴夜寐、不近女色，也可以为了壮大北越的实力接受联姻，甚至按照族中规矩迎娶自己兄长的遗孀。 原书中他就是这样一个谁也不爱的「渣男」，无论是迎娶原着中的女主，还是将兰渊捧到「宠妃」的位子上去，都不过是他实现自己目的的手段而已。 这样一个志向高远的男人，怎么可能沉沦于男女之间的小情小爱之中呢？ 所以当完颜琮深情而坚定地对她说什么「兰儿，我只要你」的时候，兰渊看着他深邃的眼睛，心想，他可真会骗人。 阅读提示： 1. 前期走剧情，后期有感情戏，cp铁血柔情帝王x清纯钓系美人。 2. 男主完颜琮（cong二声），出场晚于几个男配，之前有后宫，遇到女主后1v1。 内容标籤： 女强 女配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慕容兰渊（孟兰渊），完颜琮 ┃ 配角：慕容宝芝，完颜珣 ┃ 其它：预收《清冷美人锦鲤日常（穿书）》 一句话简介：高端玩家逆天改命之路。 立意：绝境中仍有爱与希望。 第1章 . 穿书 没人会不喜欢自己一觉醒来之后长…… 《钓系美人穿成薄命宠妃》文/傲骨寒霜 穿书 大辽天祜六年，深冬。 东北草原上的一处老旧帐篷内，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缓缓睁开双眼，略显茫然地望着头顶泛黄的毡帐。 一觉醒来，兰渊只觉飢肠辘辘，手脚冰凉。一时间她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被冻醒的，还是饿醒的。 想到这里，兰渊嘴角微翘，逸出一丝苦笑。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兰渊已经接受了自己从二十一世纪穿越到了古代的事实，却还没有习惯这种挨饿受冻的感觉。 过去她虽然不是家中的掌上明珠，但在上大学后兰渊利用课余时间做模特、拍视频，已经有了一笔较为稳定的兼职收入，吃饱穿暖早已不成问题。 如今一朝穿越，竟然沦落成了一个需要忍飢挨饿的小可怜…… 一开始兰渊的确是有些难以接受的，但她的适应能力很强，很快就认识到自己并不算倒霉透顶，甚至她还发现了一些意外惊喜。 首先她并不是单纯的穿越，而是穿进了一本自己刚刚通宵看完的小说《顺德皇后录》里。 虽说这是一个在兰渊认知里并不存在的朝代，但好在她刚看完全文，对书中的时代背景和主要人物都比较了解，知道故事的总体走向。 《顺德皇后录》文如其名，是一篇大女主文，讲的是一个天真活泼的草原少女、孟溪部汗王之女慕容宝芝嫁入北越王室，经歷重重困难、歷经千难万险成为一国太后，垂帘听政十八年、最终辅佐儿子成为一代明君的故事。 这样的桥段并不算新鲜，原本兰渊扫了个开头就没准备继续看下去了，不想在她手滑点开 之后，兰渊发现书里的女配、女主的姐姐竟然和自己同名。只不过她姓孟，女配姓慕容。 兰渊笑笑，顺手留了个言说自己也叫兰渊。 很快就有好几个热心网友回復了她的评论：「姐妹！穿书预警！」 「快！快速背诵全文！来不及了！」 「穿书预警+1」 「+2」 「……」 和女配同名这种事情巧是巧，可兰渊怎么可能真的因为这个背诵一本小说？ 不过她正在放寒假，第二天又没有拍摄任务要赶，既然有这样的缘分，兰渊就打起一丝精神，把这本小说看了下去。 别说，作者的文笔还挺好，兰渊不知不觉就把这书给看完了，只不过她全程的关注点都是女配而不是女主。 说起来和她同名的这个慕容兰渊还真是命苦，虽然长得十分漂亮，但她命运多舛，说上一句红颜薄命毫不为过。 似乎从出生那一刻起，慕容兰渊的运气就很糟糕。 第2页 她所在的孟溪部是由鲜卑人的后裔统治的，向来与汉人不睦。偏偏慕容兰渊的生母白氏又是孟溪部首领从南方掠来的汉人，在部族里的地位极其低下。 加上慕容兰渊出生当日孟溪部刚好被敌军偷袭、打了败仗，慕容兰渊因此被冠上了「灾星」之名，可以说她是在嫡母的虐待和族人嫌恶的目光下长大的。 不幸中的万幸是，慕容兰渊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是孟溪部一位年少有为的少将军。 少将军并不嫌弃她的血统，对慕容兰渊很好。 只可惜在成婚之前，这个未婚夫突然失踪，彻底坐实了她的「灾星」之名。 后来慕容兰渊又被其他部族的老男人抢去不算，还被当做生育工具嫁给了自己的姐夫。 而这并不是悲剧的结束。 后来她又接连经歷了丧母、丧弟、丧子、丧女之痛，最终不过二十七岁便与世长辞，含恨而终。 甚至在她死后，「女主」慕容宝芝、也就是慕容兰渊的妹妹还不愿放过她，竟让人开棺扬了她的骨灰。 书中「女主」给她安的罪名是「狐媚惑主」，以至先帝壮志未酬，英年早逝。 兰渊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觉得这女配还真是冤枉。 慕容兰渊嫁给「男主」完颜琮之后是得到了他表面上的宠爱不假，但实际上完颜琮根本就没有真正爱过她或是任何其他女人。 在完颜琮的心里，妻妾不过是他传宗接代、壮大北越的棋子而已。他把慕容兰渊捧到宠妃的位子上去，也只是为了巩固北越与孟溪部的联盟、平衡后宫局势。 可当时深爱着完颜琮的慕容宝芝并不知情，她恨透了兰渊，把她当做竞争对手变着法儿地对付她，就连人死了都不肯放过。 当然，女主毕竟是女主，如果从女主视角上来看，慕容兰渊这个异母姐姐生来就是「灾星」，给部族带来了不知多少灾难不说，还引诱自己的丈夫、生下了男主的孩子。 更别提后期「黑化」后，慕容兰渊这朵「假白莲」还使了些手段和女主争宠…… 如果站在女主的角度上考虑，似乎她对女配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都不过分。 只要把她的所作所为都归结为自保和报仇，就会有一群读者坚定地站女主的边。 看到女配被挫骨扬灰那一段时，兰渊胆战心惊地看了一眼评论区，果然叫好声一片。 兰渊心里却不大赞同。倒不是因为她和女配同名的缘故，主要是在她看来吧，这女配固然不是什么完人，但并无大错。 她后来主动和慕容宝芝争宠，也是为了藉助男主的权势查清楚自己亲人的死因而已。 如果一定要说慕容兰渊有错的话，那她最大的错就是前半生太过于随波逐流、逆来顺受，后半生耳根子又软，别人说什么都信，没有自己的主见。 这样的美人就如同乱世中的浮萍，说折就折了。 她孟兰渊却完全不是这样的性格。 在她还很小的时候，亲生母亲就因病过世了。 父亲忙于事业，把她丢给继母照顾。 继母刚嫁过来的时候对她还算不错，后来陆续生下弟弟妹妹，自认为在孟家站稳了脚跟，便越发不把兰渊放在眼里。 这样的成长经歷让兰渊早早学会了看人眼色，知道如何在不喜欢她的继母手下讨生活，尽可能地让自己过得舒服。 同时她目标清晰，行动力强。大学才读了一年半，手里就有了一小笔存款。照着这样的势头，毕业后她就能经济独立，脱离原生家庭。 兰渊坚信只要肯努力，在任何情况下她都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所以在读完慕容兰渊不幸的一生、又成为十六岁的慕容兰渊之后，她并不感觉特别糟糕。 在她看来，慕容兰渊手上的牌并不算太烂，最起码她有一点比自己强——她的生母白氏还健在。 刚想到白氏，兰渊就听到一个柔和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兰儿醒了？」 兰渊一转头，看到一个衣衫单薄的清瘦女子朝自己走了过来，正是她如今的母亲白氏。 兰渊不由抿嘴一笑——不错，白氏正是她所发现的惊喜之一。 她和兰渊早逝的妈妈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略显憔悴一些而已。 虽说父亲娶继母过门之后家里就没有了妈妈的照片，但妈妈温柔可亲的形象早已刻在了兰渊的心里，兰渊绝不会看错。 昨日兰渊刚醒来，看到多年未见的母亲时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别的不说，光是能有亲生母亲在身边这一点，就足以让兰渊心满意足。 虽说她一个人也很努力、很坚强地长大了，但她还是无比渴望母亲温暖的怀抱。 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用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来换回妈妈的生命。 只可惜她从来都没有这个机会。 所以即使如今的这个母亲性格十分软弱，兰渊也丝毫不觉得厌烦。哪怕她很清楚地知道白氏只是书中的人物，兰渊也不愿捨弃这份久违的来自母亲的温暖。 见白氏面色苍白，嘴唇发青，她关心地说：「娘，你怎么不多穿一点？」 白氏温柔一笑：「娘不冷。」 兰渊才不信：「骗人。」 天这么冷，兰渊盖着被子都冻得直打颤，白氏去了外面还穿那么少，怎么可能不冷？ 第3页 看白氏手里拎着个不小的铜壶，兰渊坐起身准备下床去帮她，结果这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她身上除了两床被子和她自己的小袄之外，还盖着白氏唯一一件勉强可以御寒的冬衣。 兰渊不禁又着急又感动地埋怨：「娘，你是不是疯了？我在屋里躺着呢，哪里差您这一件冬衣！」 白氏讪讪地摸了摸秀丽的鼻子，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娘没什么的，就是怕冻着了你。兰儿你是不知道，前些天你冻晕过去后就一直在发热，昏昏沉沉的什么都吃不下去，把娘的半条命都给吓没了！都是娘没用，让你遭了那么大的罪，除了给你添一件衣裳之外，真不知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白氏说着说着，想起前几日女儿命悬一线的样子，又忍不住掉起了眼泪。 兰渊轻嘆一声，起身将棉衣披在白氏身上，轻声安慰她说：「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咱们还是赶紧洗漱吧，不然一会儿水就凉了！」 「啊，对。」经她提醒，白氏也顾不上哭了，赶紧抹了把眼泪转身去兑温水，背对着兰渊忙活了起来。 孟溪部所在之处极其缺水，所以族人都极少沐浴。尤其是冬天，他们甚至不会擦身。 这是白氏和兰渊这样的外族人绝对接受不了的。 可兰渊母女地位地下，在这干旱的冬季，甚至连饮用水都分不到多少，更别提洗澡水了。 眼下白氏手中的这一壶热水，还是与兰渊青梅竹马的那个少将军知道兰渊喜洁，托人偷偷送来的。 早一壶，晚一壶，方便兰渊母女使用。 对过去的兰渊来说，这样的一壶热水再寻常不过。可如今这一壶水忽然变得无比珍贵，母女俩都又快又小心地洁面、漱口，生怕不小心浪费了一滴水。 洗完脸后，兰渊坐在梳妆檯前，从一个银色的小盒子中挖出一点浅黄色的膏体，在掌心揉开后仔仔细细地擦在脸上。 这是她和白氏在寒冷冬天里的唯一一点护肤品，据白氏说是慕容兰渊陪慕容宝芝玩儿时，慕容宝芝不喜欢的，就随手赏给她了。 如此艰难的处境，并没有寒了兰渊的心。 她抬起眼睛，看向铜镜中的自己。 说来也巧，不光是白氏和她妈妈长得一样，兰渊如今的长相也是和之前的自己极为相像。 只不过慕容兰渊这个「混血」要比她本人更白、更瘦，五官也要更加精緻、立体一些。 简单来说……就是长成了兰渊开了美颜、瘦脸之后的样子。 不过兰渊觉得自己现在也太瘦了，瘦得有些过分了。 她在现代时九十斤，已经算是偏瘦的了，但据兰渊估计，她现在可能只有七十多斤…… 八成是营养不良生生饿瘦的。 加上大病初癒，她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憔悴，多多少少影响了兰渊的美貌。 但美人在骨不在皮，病弱仍然掩盖不了她天生的美丽。 兰渊相信有这么好的底子在，只要她好好养一养、再打扮打扮，假以时日定能成为光彩夺目的绝世美人。 她倒不觉得自己自恋，谁让原书中对慕容兰渊的容貌描述就是「北越第一美人」呢。 虽说那是宠爱她的皇帝完颜琮说的，不过能被见惯红粉的男人这样夸赞，慕容兰渊的美貌可见一斑。 没人会不喜欢自己一觉醒来之后长得比过去更加精緻漂亮。兰渊不禁对着镜子浅浅一笑，刚准备开始编头髮，就觉身侧勐地刮来一阵寒风。 她下意识地转眸去看，只见一个身着枣红色长袍、身上挂了许多珠串的中年女子气势汹汹地沖了进来。 她健步如飞，动作极快，还没等兰渊母女反应过来，便先噼头盖脸地扇了白氏一个耳光。 这下不用人介绍兰渊也知道，这位必定就是自己那位难缠的嫡母、孟溪部首领的大妃萨仁吉雅了。 第2章 . 诬陷 定是兰渊使了什么南朝带来的狐媚…… 诬陷 见白氏被打倒在地，兰渊连忙上前扶住了她。 白氏身子微颤，捂着脸虚弱地靠在兰渊身上，像是被这一巴掌抽去了半条命。 大妃见了没好气地说：「贱人，这里又没有男人，你少在这儿给我装模作样！」 说着她一侧首，厉声吩咐自己身侧的婢女：「苏木哈，把这两个贱人给我拖出去！」 苏木哈是大妃的陪嫁侍女，身材粗壮，孔武有力。听了大妃的吩咐，苏木哈一点头，上前一手一个，十分利落地将兰渊母女俩从地上揪了起来，动作熟练干脆，显然早已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次兰渊竟然甩开了她的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不用你拖，我自己会走。」 苏木哈一惊，没想到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兰渊竟会忽然这样对她说话。 要知道过去不管她们怎么对待慕容兰渊，她可是从来都不敢反抗的，只会像她娘一样哼哼唧唧地哭。 待苏木哈回过神来时，兰渊已经揽着白氏走出了毡帐。 苏木哈赶紧替大妃掀起了帘帐，生怕大妃责怪自己办事不利。 好在此时大妃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兰渊的身上，没有功夫说苏木哈什么。 如同兰渊所料，大妃见她竟敢从苏木哈手中挣脱，就好像兰渊在对自己动手一样，气得不行，一出帐篷就瞪大眼睛沖她吼道：「慕容兰渊，你是不是活腻了，竟敢不服我的管教？！」 第4页 「大妃这话，我听不明白。」兰渊用余光暗暗瞥了眼周围逐渐围上来的人群，心知大妃让苏木哈把她和白氏拖出来，就是为了当众羞辱她们母女。 不过正好，她也想藉机看清楚孟溪部族人对她们母女俩的真实态度，所以她才会顺着大妃的意思走出了帐篷。 「您让我和我娘出来，我们可不就立马出了毡帐吗？只是兰渊不明白，一大清早的您为何会带人冲进来，不由分说地殴打我娘呢？」 「不由分说？哼，你娘做了贼，我这个做大妃的还不能教训她了？」 大妃话音刚落，就有侍从自帐内而出，手中提着的正是兰渊母女俩今早使用过的金色铜壶。 「今早有人检举，说看见白氏鬼鬼祟祟地提着个铜壶，不知是从哪处偷了水来。如今人赃并获，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不等兰渊母女回答，大妃便冷笑道：「来人，把这两个贼人给我绑起来，我要当众对她们行笞刑，让所有人都看看做贼的下场！」 苏木哈立即吹捧起了大妃的决定：「大妃英明！」 围观着的许多孟溪部族人也都纷纷点头，附和声此起彼伏。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倒是与兰渊母女没有什么直接的仇怨，只是孟溪部人向来看不起手无缚鸡之力的汉人，加上最近这段极度缺水的日子实在太过难捱，有点热闹看总比没有强，所以他们都很期待看到这两个南朝女人被鞭笞的样子。 「等等。」兰渊扫视众人一圈，抬手阻止道：「大妃，我和我娘是用了这壶水不假，但这水并不是我们偷来的。」 大妃冷哼一声，全然不信：「你少在这里给我狡辩，如今族中这样缺水，分给你和你娘的水能有多少我还不知道吗？你当我是三岁小儿，有这么好煳弄？」 的确，如今孟溪部极其缺水，任何人都不得私自从西伦河中取水。 现今族人们所使用的清水都是由族中负责取水的官员统一取来，再按照所有人的地位、等级一一分发的。 像白氏今早取来的这一壶水，起码得是在部族中有些地位的官员才能分得。 兰渊转过头看向白氏，希望她能自己当众解释清楚。可白氏不知是被大妃那一巴掌给打懵了，还是早已习惯了大妃往她头上强加罪名这种事，只是怔怔地呆在那里一言不发。 兰渊没办法，只能自己说道：「这水，是万俟将军送给我的。」 此言一出，围观的人群中顿时传来了一阵阵嗡嗡的议论之声。 按说兰渊是孟溪部汗王的女儿，理应住在王帐之中，周围有重兵把守才是。不过因为大妃跋扈，始终不肯让汗王给白氏名分，所以这些年来白氏和兰渊母女俩一直没名没分地住在王帐外不远处的一顶老旧毡帐内，这也是为何此时会有那么多王公贵族甚至平民百姓围观她们受辱的原因。 兰渊凝神仔细辨听着他们所言，隐隐约约听到了「不要脸」、「狐狸精」、「母女俩一个德行」之类的话。 她大概明白这是为什么——虽说她从书中明确知道和慕容兰渊青梅竹马的那个少将军、也就是方才她口中的万俟洛归表示要娶她，可是万俟洛归的父母一直瞧不起兰渊母女，从来都没有正式地向汗王提过这门亲事。 即使草原上民风开放，青年男女私定终身的情况并不少见，可这事儿放在兰渊身上，似乎就变了味道。 这主要还是因为白氏的缘故。 虽说当年白氏是被孟溪部汗王从南楚边境劫掠来的，并非自愿委身于汗王，可孟溪部的族人们并不这样想。 在他们看来，汗王是一族首领，是天神之子、再高贵不过的大英雄。白氏定是贪图权势，才会使用美色主动引诱了汗王。 起码对外大妃都是这样声称的，汗王也从来没有出面澄清过什么。 加上白氏身段纤细，容貌娇美，前些年走在部落里时不知迷了多少男人的眼睛，所以许多人家的夫人都很看不惯白氏，连带着认定白氏生出的女儿定然也是个狐狸精。 孟溪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万俟洛归经常来找兰渊之事不少人都看在眼中，但他们都一致认为定不会是万俟洛归先对兰渊动的心，而是兰渊使了什么南朝带来的狐媚之术，才会让他们年少有为的少将军迷了心窍。 要知道万俟洛归身为孟溪部最勇勐的大将军之子，不仅出身高贵、英勇善战，还生得一表人才。最难得的是他性情温善随和，没有一点儿贵族公子的架子，在孟溪部口碑极好，不知有多少好人家想把女儿嫁给他，可万俟洛归都不愿意，偏偏看上了这个流着低贱的异族血液、甚至都不被汗王承认的女儿慕容兰渊。 不管是出于嫉妒还是对异族的嫌恶与防备，总之这好几层因素叠加起来，他们自然不会说兰渊什么好话。 兰渊也算是彻底看清楚了这些冷漠的孟溪部人，并不指望着有谁能帮她。 大妃听说那水是万俟洛归让人送给她的，心中其实已经信了大半，只是她一大清早便气势汹汹地过来对着白氏母女又打又骂，若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了她们，岂不是让她这个大妃颜面尽失？ 所以她做出一副全然不信的样子，厉声斥道：「少在这里骗人了！你定是知道万俟将军父子一早便外出巡视，无法与你当面对证，所以才编出这样的瞎话来……」 第5页 大妃说着说着忽然灵光一闪，十分笃定地说：「况且谁人不知你引诱万俟少将军已久，就算他真的来了也会为你和你娘圆了这个谎，他说的话可不做数！」 兰渊摇头苦笑道：「大妃这是硬要把偷窃的罪名安到我和我娘身上了。」 大妃正要辩驳，忽听一女人说道：「我能证明大妃所言是真。」 此言一出，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兰渊也不禁朝那人看去，只见那中年女人做贵族妇女打扮，皮肤略黑，五官端正，年轻时应当是个美人，只是此时她神情严肃，嘴角微微下垂，看起来一副十分不好惹的样子。 若兰渊没猜错的话，她就是…… 大妃喜道：「万俟夫人！」 果然，这位贵妇就是万俟洛归的生母，万俟家的主母。 万俟夫人对大妃一礼后，一脸冷漠地说：「我能证明，我们万俟家并没有给白氏母女送过水。」 大妃闻言十分得意地笑道：「听到了吧，万俟夫人都这么说了，你们还想抵赖？！」 兰渊心中一沉，正想出言反驳，目光忽然瞥到不远处有一队骑兵正朝这边过来。 领头的是个四五十岁的男子，看衣着气度很像她的便宜父亲、孟溪部的首领和勒博。 没错！原书中也有这样的一个小插曲，在兰渊母女当众受辱的时候，和勒博恰好路过。但他并没有出手相助，而是在看了一会儿后默默地离开了。 转瞬之间，兰渊便决定了暂时放弃正面抵抗。 她含着眼泪看向大妃，十分委屈地说：「我和我娘真的是被冤枉的。」说着她又看了一眼一旁的万俟夫人，声泪俱下：「我知道，在你们的心里孟溪人的血统是最高贵的，异族之人甚至与猪狗无异。可是你们别忘了，我身上还有一半流的父汗的血！父汗英明神武，是我心中的天，就算是为了父汗的声名考虑，我怎么可能会去行偷窃之事呢？」 久违的「父汗」二字让和勒博心头一跳，停住了离开的脚步，同时也触碰到了大妃最敏感、最脆弱的那根神经，让她忍不住跳脚，毫无形象地指着兰渊的鼻子大骂道：「小贱人你是不是活腻了，『父汗』二字也是你配叫的吗？族中谁人不知，汗王可从来都没有承认过你这个『杂种』！」 大妃说到「杂种」二字时，和勒博已经下马走近了他们。 他没让侍从通报，而是默默地隐在大妃背后的人群之后。面色不大好看，显然是听清了大妃所言。 这些年来碍于大妃之故，和勒博的确是没有承认过兰渊母女的存在。可兰渊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这是不可争辩的事实，也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现在大妃骂兰渊是「杂种」，那他这个做父亲的又是什么？ 第3章 . 父汗 他正要出言命令兰渊离开，忽见兰…… 父汗 和勒博心里虽不大痛快，但他能和大妃共同生活这么多年，自然早已习惯了忍耐。 和往常一样，他心里的不快并没有立即发作出来。 这不仅仅是为了给大妃面子，更是因为忌惮大妃母族的实力。 孟溪部原本只是草原上零零散散的众多部落之一，并不似如今这般占据着草原上将近一半的地盘，与西伦河另一岸的塔达分庭抗礼。 孟溪部能有如今的规模，一是靠和勒博的父兄当年通过武力吞併了不少小部落，二是靠和勒博迎娶了萨仁吉雅这个布力族首领唯一的宝贝女儿，不费一兵一卒便将萨仁吉雅母族的几千头牛羊与几千户臣民纳入孟溪部囊中。 后来和勒博又将自己与大妃所生的长女嫁给了北越王，背靠上了北越这棵大树后扩张愈发顺利，这才有了现今的孟溪。 所以说在孟溪部发展壮大的过程当中，大妃所起的作用不容小觑。 就算她的母族如今已经全然併入了孟溪，可他们依旧保留着当年的生活习惯和风俗聚居在一起，依然是大妃在孟溪王庭中强有力的后盾。 再加上萨仁吉雅当年曾有「草原第一美女」的美誉，追求者甚众。和勒博娶她时曾经承诺过，如果没有萨仁吉雅点头，他绝不会纳侧室。 萨仁吉雅见他相貌堂堂、英武不凡，又表现得这样诚恳，这才在众多青年才俊中选中了和勒博。 后来和勒博的确做到了，除了萨仁吉雅点头同意让他纳的一位侧妃之外，连个暖床的丫头都没收过。 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有白氏是个例外，这让大妃如何不恨透了白氏？ 所以这些年来大妃明里暗里地折腾白氏他们，和勒博都忍了，毕竟的确是他色迷心窍、碰了白氏在先。 不过随着和勒博年纪渐长，在草原上的地位越发稳固，他对大妃的容忍也无限逼近了临界值，即将到了爆发的边缘。 兰渊正是从书中为数不多的笔墨中看出了这一点，才会想到利用和勒博帮助自己与大妃对抗。 昨晚临睡前，兰渊已经初步想好了她和白氏接下来的「生存计划」。 首先像原主那样一味地伏低做小、顺从大妃这一条路是走不通的。因为萨仁吉雅早已恨透了白氏和白氏所出的一双儿女，视他们为眼中钉、肉中刺，不管兰渊他们如何听话，萨仁吉雅都不会心慈手软。最后白氏之死与兰渊弟弟的疯癫都与她脱不了干系就是最好的证明。 第6页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兰渊不会再费力气去讨好萨仁吉雅。 毕竟她和兰渊在现代时的继母不一样——那时候继母虽然不喜欢她，但至少不会要了兰渊的命去。 加上孟兰渊是她父母名正言顺的婚生子，继母就算碍于名声也得给兰渊吃穿，让她接受义务教育。 而且那时候兰渊的亲妈早已不在了，不存在女人之间争风吃醋的问题。 可如今，萨仁吉雅作风强势、嫉妒心强，不仅在衣食住行上苛待兰渊母女、对她们肆意打骂，甚至还想要了她们的命。 兰渊和白氏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得到和勒博的庇护。 尽管在兰渊看来，和勒博这个男人不管是作为丈夫还是父亲都十分不合格，可是在眼下这种对他们极端不利的情况下，兰渊并没有其他选择。 她是可以求助于心仪她的万俟洛归不假，但兰渊毕竟还没有正式嫁给万俟，万俟洛归帮起她来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更何况万俟家还有一个如此厌恶兰渊母女、甚至不惜替大妃做伪证的万俟夫人…… 没有意识到和勒博靠近的大妃被兰渊的一句「父汗」激怒后，也等不及让人把兰渊母女绑起来打了，直接从苏木哈那里取过了自己惯常使用的鞭子，朝着兰渊就是一鞭子招唿了过来。 兰渊虽有心在和勒博面前使用苦肉计，但人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地后退，用纤细的手臂挡住自己的脸。 可在大妃的鞭子穿过凛冽的寒风抽过来后，意想之中的剧痛却并没有袭来。 兰渊慢慢睁开眼，发现刚刚还在那里发呆的白氏忽然死死地抱住了自己，用她柔弱如蒲苇的薄背生生替兰渊挡住了这一鞭子。 兰渊一怔，轻声唤道：「娘……」 白氏悄悄地朝她摇了摇头：「兰儿，别说了，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大妃见没有打到兰渊、只是抽到了白氏，心头越发恼怒起来，手上的力气不自觉地加重，恨不得当场把白氏打死一般。 兰渊虽被白氏紧紧抱着，看不清白氏背部的伤，可光听那鞭笞的声音和白氏的闷哼声就知道白氏被打得一定不轻。 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两行眼泪已经先行落了下来。 她揽着白氏想要躲，可在人群的包围下，她们根本逃不出大妃的长鞭。 兰渊不忍心再叫白氏独自承受大妃的怒火，见避无可避，她用力地想要把自己和白氏的位置调转过来，谁知看似柔弱无骨的白氏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竟将她紧紧锢在怀中、动弹不得。 「娘……」兰渊颤声唤她，每一眨眼，便有豆大的泪珠瞬间滚落，「你快走开，大妃要教训的人是我！」 白氏摇摇头，苍白的嘴唇因为疼痛剧烈地颤抖着。兰渊觉得她似乎想说什么，但白氏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个劲地将兰渊往自己的怀里护。 许久没有感受过母爱的兰渊一下子心软如泥。 在这一瞬间，白氏不再是书中的一个普通角色，而是她真真正正的母亲。 兰渊哭着求饶：「大妃，我没有撒谎，我说的是真话……求求你别再打了！我、我以后再也不用用少将军送的水了！」 大妃冷笑一声，手中的鞭子并没有停下。 兰渊当然知道向大妃求饶没有丝毫用处，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表现更加符合慕容兰渊的性格才会装模作样地说出这番话。 见哭求无用，兰渊只得含着哭腔朝围观的人群唿救：「求求你们，让大妃不要再打了，这样下去我娘会死的……谁、谁能救救救我们啊……」 她的声音凄婉无助，又隐含绝望。尽管大部分人都无动于衷，可还是有一小部分怜香惜玉的男子和心软的女人听得心中一揪，多少有几分同情兰渊母女。 可是碍于大妃的强势，还是没有任何人敢上前替兰渊母女求情。 甚至还有人为了讨好大妃，故意在旁说起了风凉话：「听听，这两个南蛮子还是不肯承认行窃，真是厚颜无耻，大妃教训的好啊！」 「就是！他们南楚的皇帝为了苟延残喘下去都能向辽国称臣进贡，近来见辽国式微便又去讨好北越，简直毫无骨气可言。皇帝老儿尚且如此，南朝人又能有什么好东西？」 「可不吗，要我说她们偷的可不止是一壶水，瞧那母女两个卖弄风骚的样子，说不定还偷人呢……」 和勒博终于听不下去了。 他本不想为了无足轻重的兰渊母女当众驳了大妃的面子，想着大妃若只是稍微教训她们一下也就算了，就当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件事。 谁知大妃不仅下手狠辣，围观的人群所言也越来越不像样子…… 和勒博沉着脸，给了一旁的侍从一个眼色。侍从立即会意，大声通报：「汗王驾到！」 众人听说汗王来了，都暂且放下了看热闹的心思，立即朝着声源处行礼。 大妃眉梢一动，也暂时停止了对白氏的毒打，转过身来看向和勒博，朝他浅浅一礼。 和勒博心中有气，但顾忌到有外人在场，他还是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大妃，差不多就收手吧，何必让这么多人在这里看笑话？」 大妃的气本就没有撒干净，这会儿见和勒博竟然出面替白氏母女说话，心头怒气更盛，没好气地回怼道：「汗王这话我听不明白，就算他们是在看笑话，那也是看那两个贱人的笑话，与我何干？」 第7页 不等和勒博再说什么，大妃便阴阳怪气地嘲讽道：「怎么，我不过是教训了两个奴婢罢了，汗王还心疼了？」 「吉雅。」和勒博皱起眉头上前一步，低声唤大妃的名字，「适可而止吧！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 大妃也知道和勒博其实是一个很看重面子的人，刚才她的话多多少少有些过了，刚一说完心里就有些后悔，担心和勒博会因为她的一时冲动与自己置气。 此时听和勒博这么说，大妃便顺着台阶而下，面色淡淡地点了下头：「好吧，看在汗王的面子上，今日我就暂且放过这两个贱人。」 说完她将手中的鞭子随手丢给了一旁的侍女，同时吩咐苏木哈驱散掉看热闹的人群。 其实哪里用苏木哈去赶，自打和勒博出现之后早就有人看出气氛不对。他们生怕被王庭内部之争牵连，围观之人已经少了小半。 这会儿看完了热闹，众人更是一个个脚底生风，很快便散了个一干二净，只留下倒在地上的兰渊母女二人。 大妃说是「放过」了她们，可本就体弱的白氏这会儿已经被大妃打得奄奄一息了。 想到白氏是为了保护自己才会伤成这样，兰渊心中既感动又愧疚。 她本想通过自己挨打来换取和勒博的同情和心软，可没想到白氏她…… 兰渊当然不想看到白氏受这么重的伤，她也不是没想过一开始就朝和勒博求救，可她知道那样做根本行不通。 和勒博并非善类，不然不会这么多年来都放任她们母女俩被人欺侮。 今日如果不是大妃和其他族人做过了头，还有她那句点明了她与和勒博关系的「父汗」，和勒博也定然不会插手。 兰渊心中十分清楚和勒博的薄情与大妃的残酷，可是此时她见和勒博他们转身欲走，兰渊还是鼓起勇气大声喊道：「等等！」 这回不仅大妃皱起了眉头，就连和勒博也面露不豫之色。 他不明白兰渊怎么这样不懂事——他都已经替她们母女说话、让大妃绕过她们了，她不赶紧老老实实地离开，还在这里生什么事端呢？ 他正要出言命令兰渊离开，忽见兰渊双眸含泪、可怜兮兮地唤了他一声「父汗」。 和勒博不禁心头一震。 刚刚听到兰渊同别人这样称唿他是一回事，如今兰渊面对面地亲口喊他又是另外一回事。 一时之间，他对兰渊压抑已久的怜爱、愧疚和父女之情都被这一声含着孺慕之情的「父汗」唤了出来。 和勒博的双腿仿佛瞬间被灌了铅，再也挪动不了半步了。 第4章 . 俊弼 「好。」慕容俊弼十分乖巧地说：…… 俊弼 和勒博已经有很多很多年未曾听到兰渊叫他父汗了。 偶尔碰到他时，兰渊也只像其他人一样、别别扭扭地唤他一句「汗王」。 仔细想来上一次她这样叫和勒博，还是兰渊刚刚学会说话不久的时候…… 那会儿他和大妃的长女慕容明安刚刚嫁到北越为妃不久，很得北越王的宠爱。大妃眼见自己的地位越发稳固，便愈发肆无忌惮起来，变本加厉地践踏着白氏母女的尊严。 听说兰渊竟敢称和勒博为「父汗」，大妃气得亲手将「不怀好意」的白氏毒打了一顿，还将小兰渊给关了起来，整整两天没让她吃饭。 虽说和勒博也相信了族中德高望重的大法师之言，认为出生于兵败之日的兰渊乃是「不吉之人」，可兰渊到底是他的亲生女儿。在他第一次听到兰渊这样喊他时，和勒博还是不禁心中一软。 听说大妃因此而不让人给她一个小娃娃送吃的时，和勒博想过去关心她，可他又怕他的关爱会给兰渊带来更大的祸患，因此只能狠下心来对她所遭受的一切不闻不问。 和勒博一直坚信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因为大妃见和勒博似乎并不在意这个女儿，就又叫人给了小兰渊一口吃的。 从那时起，和勒博便给自己这个失职的父亲找了一个再好不过的藉口：只要他足够隐忍、不去理会兰渊，大妃就能给她一条生路，让兰渊过得好些。 可这些年来兰渊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日子，他从没有真正考虑过。 原主对和勒博有没有怨兰渊不知，反正她刚穿进书中不久，对和勒博这个「便宜父亲」根本没什么感情，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工具人而已。 所以此时她向和勒博寻求庇佑，也没什么心理上的负担：「父汗，这么多年来兰渊从来都没求过您什么，如今只求您能发发慈悲救救我娘、给她找个医官瞧瞧吧！女儿求您了！」 如果今日被打的是她自己，兰渊或许会选择循序渐进，不会一下子对和勒博要求太多。 可白氏是为了保护她才受伤的，兰渊无法坐视不管。 和勒博看看哭得梨花带雨、哀切地望着他的女儿，再看看兰渊怀中意识混沌、虚弱至极的白氏，内心纠结一番过后，他长嘆一声，侧首对侍从吩咐道：「去找个医女替白氏包扎。」 侍从闻言却并没有立即应声，而是怯怯地瞟了一旁的大妃一眼，迟疑着不敢答应下来。 和勒博见了不禁怒声呵斥道：「怎么，我这个汗王的话都没人听了？」 见和勒博如此，大妃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气愤之下，她控制不住地说：「汗王究竟是在教训这奴才，还是在朝我撒气呢？说到底，汗王还是怨我收拾了那两个贱人吧！」 第8页 「够了！」眼下围观的人群已经散去，和勒博终于忍无可忍地说：「你堂堂大妃，一口一个『贱人』的挂在嘴边，像什么样子？这些年来白氏和兰渊为奴为婢地伺候你们母女，你心里有多少气也该出了吧？如今兰渊都已经这么大了，早就到了该给她说亲事的时候，你身为嫡母不但不闻不问，还如此当众羞辱于她，你让她以后还怎么嫁人？我倒想要问问你，你要羞辱的究竟是兰渊，还是我这个汗王？！」 「我……」大妃身为家中独女，从小受尽万千宠爱，性格骄纵至极。嫁给和勒博这么多年来，她也早已习惯了丈夫的好脾气，已经记不清和勒博上一次朝她发火是什么时候了。 见他今日竟为了兰渊母女这般与她争执，大妃一时气急，竟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兰渊此时可无暇顾及大妃与和勒博在吵什么。 见和勒博当真动了气，侍从很快便请来了一位五十来岁的医女，帮着兰渊一起将白氏给扶了回去。 按说清理白氏身上的伤口需要许多清水，可偏偏如今族中十分缺水，医女也只能凑合着用兰渊这里剩下的小半壶水。 说来好笑，今日白氏受伤就是为了这壶水，如今她要清理伤口还是得靠这壶水才行。 现在兰渊终于和孟溪部的族人一样，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水的珍贵。 医女替白氏处理伤口的时候，兰渊就在一旁打打下手。后来见不需要自己帮忙了，兰渊便去白氏床铺旁边的箱笼里翻了翻，准备找一件新衣服一会儿替白氏换上。 她身上的那件已经被大妃打得残破不堪了。 简单翻了翻兰渊就发现，白氏的衣裳少得可怜不说，都已经洗得发白髮旧，不知已经穿了多久了，有的上面甚至还打了补丁。 不过看得出来白氏的女红不错，衣服补得很平整，才叫这么旧的衣服看起来并不算十分寒碜。 医女替白氏包扎好后，又帮着兰渊一起给白氏套上了衣裳。 许是医者仁心，老医女不仅给白氏留下了药，还悄悄地塞给兰渊几块小茶砖。 「兰琪格，你太瘦了，拿去换些吃的补补。」 兰渊一怔，十分意外地说：「您知道我的乳名？」 兰琪格是兰渊的孟溪名字，不过在北越王室的带头下，这些年来大多数人都会起汉名，他们年轻一辈的孟溪名字反而不常有人叫了。 老医女点点头，微胖的圆脸上带着和蔼的笑意：「我当然知道，当年就是我接生的你。那时候你就瘦得跟个小猫崽儿一样，我都怕你娘养不活你，好在你还是平平安安地长大了。」 兰渊心中一软，顿时对面前的老妇人感到亲切起来：「原来您就是我的接生婆婆。」 看着手中的小茶砖，如今生活窘迫的兰渊并没有推辞，而是充满感恩地收了下来：「多谢您的帮助，婆婆的大恩大德我一定铭记于心。」 老医女摇摇头，嘆了口气：「孩子，你别怪我这些年来对你们不闻不问就好。没办法啊，我也是有儿有女的人，要是让大妃知道我私底下与你们母女有所往来……」 兰渊理解地点点头：「婆婆放心，我都明白的。婆婆帮助我的事我不会让外人知道，只会在心里默默感念婆婆的好，等将来有能力了再回报婆婆。」 「真是个伶俐的孩子。」海日婆婆笑笑，用手指印唇，再在兰渊额上轻轻一点，表示对她的祝福。 送走海日婆婆后，兰渊餵白氏喝了仅剩的一点水，看着白氏睡下。 等白氏的唿吸渐归平稳之后，兰渊拿起海日婆婆刚才送给她的几块小茶砖，想出去换点吃的回来。 空着肚子折腾了一早上，兰渊实在是饿坏了。白氏受了伤，醒来后也得吃点东西才行。 谁知她才走到帐门口，就听到外头传来一个紧张兮兮的声音：「姐姐，是我！」 兰渊短暂地想了一下后掀起帘帐，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钻了进来，怀中鼓鼓囊囊的，似是藏了些什么。 兰渊把手中的帘帐放下，试探着叫了一声：「俊弼？」 见男孩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兰渊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个面容白净的男孩子就是慕容兰渊唯一的同胞兄弟，白氏所生的小儿子慕容俊弼。 「你怎么来了？」 看着慕容俊弼从怀中取出来放在桌子上的几块点心，兰渊觉得自己颇有些明知故问的嫌疑。 将藏在怀中的东西尽数取出来后，慕容俊弼抬起头看看兰渊，又看向一旁沉睡着的白氏，低声道：「听说你和娘亲出事了，我就过来看看，给你们送些吃的……」 虽说慕容俊弼和慕容兰渊都是白氏所出的子女，不过两人出生后所受到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这主要是因为孟溪人向来十分注重子嗣，尤其是男丁。他们认为多子多福，王室就更是如此。 可大妃成亲多年以来只生下了一男一女，还因善妒之故只许和勒博纳了一位侧妃。 侧妃入门这些年来并没有为慕容家再添男丁，只生下了一个女儿。所以即使大妃不情愿到了极点，在慕容俊弼出生后还是不得不将他接入了王庭，专门找了个婆子照看着。 慕容俊弼见白氏脸色煞白，兰渊看起来也颇为憔悴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她：「姐姐，你们没事吧？」 和兰渊相比，慕容俊弼是有吃有穿、不用被人当做奴僕不假，可他日日生活在大妃的眼皮子底下，想来这孩子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第9页 兰渊不想让他一个小孩子跟着操心，便温声对他说：「放心，有姐姐在呢。你是偷偷跑出来的吧？这大白天的人多眼杂，你还是赶紧回去，别叫大妃发现了回头再罚你。」 「好。」慕容俊弼十分乖巧地说：「我都听姐姐的。」 看着男孩儿出门时的小小身影，兰渊心中稍安。 她在现代时也是有弟弟的，只不过是继母生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她家里的情况和这个时代有些相像，都比较重男轻女。作为孟家唯一的男孩子，她弟弟受尽了长辈的疼爱，根本不把她这个做姐姐的放在眼里，从小便嚣张跋扈的不得了，地地道道的熊孩子一个。 相比之下，乖巧听话的慕容俊弼就显得顺眼很多了。 如今兰渊身上值钱的东西不多，既然已经有了现成的食物，兰渊便打消了外出觅食的念头，将慕容俊弼送来的食物分装在了两个老旧的木碗中。 很显然大妃并不允许慕容俊弼给兰渊她们送吃的，眼下他送来的这份儿应该是他昨天晚上偷偷省下的，有一块巴掌大的烤羊腿肉、两块去骨羊排、三块奶糕和四颗枣子，都是凉的。 刚才兰渊把仅剩的一点点水都餵给了白氏，现在口渴得很。老实说此时她看到这些食物觉得喉咙很干，并没有多少食慾。 不过眼下填饱肚子才是最要紧的事。兰渊顾不得那许多，先吃了一块奶糕、两颗枣，感觉味道还可以，又慢慢地吃了一块羊排和一点点烤羊腿肉。 许是慕容兰渊长期挨饿之故，她的胃口很小，兰渊只吃了这些食物就有个七分饱了。 于是她放下了碗，坐到白氏床边继续守着她，同时思考着他们母子三个接下来该怎么办。 第5章 . 谈话 大妃冷笑着接话道：「让慕容兰渊…… 谈话 与此同时王庭之中，和勒博屏退下人，决定好好地和大妃谈一谈。 方才他们冲动之下在外头拌了几句嘴，两人都在气头上，自然是吵不出个所以然来。 和勒博到底还是要面子，怕被人看见他们夫妻吵架的样子，便使了几分蛮力硬是将大妃给拉了回来。 他毕竟是个上过战场、打过仗的男人，和大妃相比力气大上许多。 大妃揉了揉自己被攥疼了的手臂，恨恨地说：「和勒博，你怎么如此没有良心，竟然为了那两个贱……那两个女人和我动手？我可是你明媒正娶的髮妻啊！」 「我知道！」和勒博尽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好声好气地说：「我当然知道你才是我的妻子，是我和勒博这一生最重要的女人。我也承认，当年和白氏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可俊弼和兰渊都已经这么大了，你就不能宽宏大量一些、有些做大妃的气度吗？你说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如咱们女儿——北越王的后院里有多少女人，多少孩子？明安要是像你这样善妒，怎么可能在众多妃嫔之中被北越王选中、立为继妃？」 大妃气唿唿道：「呵，你还好意思提我那可怜的女儿！要不是为了帮你壮大孟溪部，明安用得着嫁给一个年纪比你小不了几岁的男人吗？」 和勒博瞪目道：「你是不是疯了，怎敢对北越王不敬？」 大妃自知失言，吐出口气，讪讪道：「总之你就是对不起我们母女！要想让我像明安一样贤惠大度，可以，有本事你先把塔达部给打下来，让孟溪变得像北越一样强大啊！」 「你……」和勒博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是被气得不轻，「萨仁吉雅，你一定要这样侮辱、嘲讽别人才高兴吗？」 大妃一撇嘴，斜着眼睛说：「我只是有什么说什么罢了。」 「我不和你扯这些没用的，方才我在外面和你说的事情，你好好考虑一下——兰渊不小了，该给她找个婆家了。」和勒博长长一嘆，「她毕竟是我的女儿，你总让她像奴婢一样地去伺候宝芝，也太说不过去了些，会影响她说亲的。」 大妃瞪起眼睛，噼里啪啦地反驳道：「汗王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不过是看她和宝芝年纪相仿，才让她们做个伴儿罢了，怎么就是让她伺候宝芝了？宝芝身边又不缺做活的使唤丫头！再说了，我们宝芝可是孟溪部的『天降福星』，大法师都说了，宝芝的命格贵不可言，会助我们孟溪部长盛不衰的。她慕容兰渊能陪在宝芝身边，那是她的福分！我们宝芝不嫌弃她晦气就算不错了！」 和勒博不耐烦地说：「行了，说了这么多，你到底同不同意让兰渊嫁人？」 在孟溪部，除了指腹为婚这种事情常由父亲们来做，普通的亲事大多是由夫人们之间互相走动、商定的。 和勒博身为汗王，直接为兰渊赐婚也不是不可以，但他整日里忙于部族的军政要务，婚事筹办起来还是免不了要大妃来操持。所以若是不先过了大妃这一关，兰渊不可能顺顺噹噹地出嫁。 其实大妃早就看出来了，和勒博反覆提起兰渊的婚事，八成是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这么多年来他和兰渊根本就没有像父女一样相处过，怎么可能有多少感情？今日他频频提起此事，估摸着是想要用兰渊这个女儿进一步巩固他与万俟家的关系。 果然，见大妃不应声，和勒博终于按捺不住，率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今日你在外头闹了那么一出，就是因为万俟家那个叫洛归的孩子让人给兰渊送了壶水吧？要我说他们两个年纪相仿，性情相投，的确非常合适，不如你寻个日子，让人去万俟家说说……」 第10页 大妃冷笑着接话道：「让慕容兰渊给万俟少将军做侧室？」 和勒博拧起眉头，立即反驳道：「胡说什么呢！兰渊是我的女儿，怎么可能做人侧室？」 大妃胡搅蛮缠地说：「你的女儿怎么了，明安还是你的嫡长女呢，不还是给北越王做了侧妃，后来正妃死了她才被扶正吗？」 「这怎么能相比？如今大辽国力衰微，北越蒸蒸日上，明安嫁的是很有可能成为开国皇帝的北越王！若是北越王登基为帝，那明安可就是尊贵无比的皇后了，而兰渊是要嫁给臣子，属于下嫁，自然是要做正妻的了。」 和勒博这般为兰渊争取万俟洛归正妻的位子，主要是为了他身为汗王的颜面不假，但未尝没有补偿兰渊的意思在。 万俟洛归那个孩子他见过很多次，知道他一表人才、性格宽厚，是个值得託付终生之人。既然促成他们的婚事既能让万俟家对他更加忠心耿耿，还能让兰渊脱离大妃的掌控、过上幸福的生活，这样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可任凭和勒博怎么说，大妃就是不肯答应。 她才不想看着白氏的女儿如愿嫁给万俟洛归，当上少将军夫人呢！ 要知道在孟溪部所有青年才俊之中，大妃最看好的就是这个万俟洛归。 她本想把万俟洛归留给自己的小女儿慕容宝芝，只等这难捱的旱季过去便要操办起来了。如意算盘都已打好，怎么能叫慕容兰渊那个贱婢横插出来抢去少将军夫人的位子？ 她干脆把话跟和勒博挑明了：「汗王，我知道你怕万俟将军功高盖主、生出不臣之心，所以才想把女儿嫁给他的独生子。可你别忘了，你待嫁的女儿不止慕容兰渊一个。」 和勒博立即明白了：「你是说宝芝……？」 除了十五岁的慕容宝芝之外，和勒博还有一个侧妃所生的女儿今年也已十三岁了，不过和勒博知道大妃才没有那么好心，放着自己的亲生女儿不管先去操心别人生的女儿。 果然，大妃点头道：「我仔细琢磨过了，咱们孟溪部最适合做宝芝夫婿的就是这个万俟洛归。这孩子虽年轻，却已有了些战绩，将来定是要接他父亲的班的。若是咱们把宝芝嫁给了他，还怕他们万俟家不对我们死心塌地？」 见和勒博似乎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大妃再接再厉，放缓语气道：「您要是想给慕容兰渊寻婆家，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定然不能是万俟家——您今天也看到了，万俟夫人可是很不喜欢她这个扫把星呢！」 和勒博犹豫道：「可是……洛归那孩子似乎已经心仪兰渊。若是把宝芝嫁过去，只怕他不会愿意。」 这话大妃可就不爱听了：「呵，汗王莫不是煳涂了吧！我们宝芝是什么样的人物，还用我多说吗？无论是出身、模样还是性情，哪一点不是碾压慕容兰渊？」 和勒博心想，大妃这样说就是不懂男人了。萝蔔青菜，各有所爱。是有很多男人喜欢宝芝这种明艷大方的美人不假，可喜欢兰渊那样温柔可人、我见犹怜的也不在少数啊。 万俟洛归看中的明明是兰渊，却要把宝芝嫁过去，和勒博总觉得有些不妥。 不过大妃有一点说得对，看万俟夫人今日的样子分明是看不上兰渊、不想和她扯上关系的，不知万俟将军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想法。若是把兰渊嫁过去反而得罪了他们夫妇，那可就得不偿失了。看来这门亲事还是得从长计议才行。 想到这里，他没有再强求大妃答应，先回自己的毡帐处理公务去了。 和勒博走后，苏木哈立即走了进来。 她是大妃乳母的女儿，与大妃相伴多年，两人如同亲姐妹一般，大妃基本什么事情都不瞒着她，想都不想就把自己刚才与和勒博的谈话内容都说给了苏木哈听。 苏木哈方才守在帐外，已经听了个七七八八，这会儿听大妃复述完之后，她嘆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劝道：「大妃性格爽利，向来快言快语，这我是知道的。但我阿娘临终前嘱咐过您的话，您可千万别忘了——汗王性格再敦厚，毕竟是个男人，还是个要面子的男人。您背着他时随意些也就罢了，和汗王说话时还是注意些为好，莫要因为几句重话伤了夫妻间的和睦啊。」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就是忍不住——」大妃恨恨地说：「如今族中生活如此艰难，我这个大妃整日里操碎了心，他却想把他和白氏生的那个贱种嫁去万俟家享福！若是慕容兰渊成了少将军夫人，免不得要抬举白氏，到时候她们母女两个踩到我的头顶上去，让我可怎么活啊！」 大妃想想都觉得无法忍受，简直恨不得冲出去把白氏母女两个直接乱刀砍死。 相比大妃，苏木哈倒是镇定许多：「大妃莫急，慕容兰渊想要嫁入万俟家可没有那么容易。与其您与汗王硬碰硬，倒不如从别处想想办法，比如……」 尽管帐内并没有旁人，苏木哈还是上前一步，低声将自己的计划说给了大妃听。 大妃听完，脸上立即露出了舒心的笑容：「苏木哈，还是你最懂我的心啊。」 第6章 . 转变 「我可以挨打、受辱，甚至把这条…… 转变 白氏昏睡了两个多时辰后终于醒了过来。见女儿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她扯起嘴角努力地朝兰渊笑了笑，柔声说：「别担心，娘没事。」 第11页 「怎么没事啊，您的衣裳都被大妃给打烂了……」兰渊心疼地说：「一定很疼吧？」 白氏摇头道：「没那么疼。你忘了，以前还有打得更狠的时候呢。」 「萨仁吉雅可真不是人！」兰渊颇为气愤地说：「您是被汗王从南朝强掳来的，又不是自愿要和她相争。都是女人，她何苦这样欺负您呢？」 「嘘……」白氏见她竟然直唿大妃名讳、抱怨起大妃来，不由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紧张地说：「兰儿，你说话小心些，万一叫人听去了……」 兰渊苦笑一声，自嘲地说：「您多虑了，除了俊弼之外，哪还会有人愿意靠近我们啊？」 提起儿子，白氏和蔼浅笑：「俊弼来过了？」 「嗯！」兰渊说着便将她留给白氏的吃食端了过来，「俊弼还挺厉害的，送了好些吃的过来，您快吃点儿东西吧！」 白氏的确是早已飢肠辘辘了，但她并没有急着进食，而是看向兰渊：「你呢？一起吃吧。」 兰渊摇摇头：「我吃过了，这份儿是给您留的。」 白氏扫了一眼就知道，兰渊肯定是给她多留了些，自己压根就没吃几口。 看着身形单薄如纸的女儿，白氏心疼地说：「你再吃一点吧，我没什么胃口，吃不下的。」 兰渊见白氏一副自己不吃、她也不肯吃的样子，只能撕了一小块羊肉放在嘴里慢慢地嚼着。 母女俩静静地吃着东西，一时都没有说话。 谁知吃着吃着，白氏脸上忽然直直地流下两行泪来。 兰渊忙问：「这是怎么了？可是伤口疼？」 白氏摇摇头，阖上眼睛哭泣着说：「都是娘没用，是娘拖累了你……你身子还没好全呢，就让你反过来照顾我……」 「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兰渊忙道：「今日您去取水是为了我，被大妃毒打也是因为我，要自责也应该是我自责才是，您干嘛这样想啊！」 说起今日之事，白氏忽然想起什么，抬眼看向兰渊：「兰儿，娘觉得你这次生病之后好像有些变了……今日大妃诬陷我们之时，我叫你不要反驳，可你……你同娘说句老实话，你是不是故意激怒大妃的？」 兰渊没想到白氏还挺了解她的，果然是「知女莫若母」啊。 对着白氏，兰渊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我是看到了父汗，所以才有意将大妃的鞭子往自己身上引，可我没想到娘你会……」 「兰儿，」不及她继续说下去，白氏慌乱地抓住兰渊的手，哀切地看着她说：「答应娘，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好不好？大妃她出身显赫，女儿又是北越王妃，就连汗王都要看她的脸色行事，不敢轻举妄动。我们娘俩孤苦无仃，和她作对不是自讨苦吃吗？」 兰渊摇了摇头，不贊同地说：「娘，您错了。这些年来我们对大妃百依百顺，从来不敢逆着她的意思来，可是怎么样呢？我们如此谨小慎微地活着，不还是要经常遭到大妃的毒打？归根结底在大妃看来，我们的存在就是错的。就算我们把姿态放得再低，大妃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白氏没想到向来寡言少语的女儿忽然间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由一怔。 兰渊在外头演戏就够累的了，不想在自己人面前还辛苦伪装，干脆告诉她说：「您刚才说的没错，病好之后我是变了，可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白氏急道：「兰儿！怎么能说那个字呢，你……」 「娘，我说的是真的。前些日子昏迷不醒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到大妃他们将您凌虐至死，弟弟被他们害得失了心智，英年早逝，我自己也没有活到三十岁便撒手人寰……那个梦实在太过真实，我好怕，好怕我们三个真的会是那样的结局……」 按说说到这里，兰渊是该掉几滴眼泪才显得更加真实的。好在白氏关心则乱、根本没注意到那些细节，倒是省去了兰渊的眼泪。 听完女儿的「梦境」，白氏握紧了兰渊的手，一脸的忧虑之色，嘴上却在安慰：「不会的不会的，我倒也就罢了，你和俊弼都是汗王的亲生骨肉，汗王再敬重大妃也不会纵着她害了你们的性命去……」 「眼下或许是不会，可您有没有想过，若是父汗先走一步，由大妃的儿子继承王位呢？慕容俊义可是和大妃一样，向来十分厌恶我和俊弼的。还有我，我若是嫁在孟溪部尚且还能得到父汗的一丝庇佑，可若是被大妃嫁到了外族去……到时候又有谁能护得了我呢？」 「外族？」白氏想到自己孤身一人身处异族的经歷简直生不如死，瞬间脸色煞白，「不，不行，兰儿你不能嫁到别的地方去！万俟少将军不是很喜欢你吗，那个小伙子人很不错，依娘看你就嫁给他、留在孟溪好不好？」 兰渊苦笑道：「娘，没这么简单的。今日您也看到了，万俟夫人明知道洛归与我要好，却还是出面为大妃作证，可见她根本就不喜欢我。这也难怪，听说大妃有意将宝芝许配给洛归。和宝芝相比我一无所有，万俟家是显贵，万俟夫人怎么会愿意捨弃宝芝这个父汗和大妃的掌上明珠、选择接受我呢？」 事实上因为最近是旱季之故，孟溪部根本就没有操办喜事的氛围，所以大妃想把宝芝嫁给万俟洛归这事儿还没有外人知晓，兰渊也是从书里头知道的。 第12页 不过兰渊时常在宝芝身边侍候，白氏就顺理成章地以为是宝芝告诉她的消息，并没有怀疑兰渊这话的来源和真伪，只是忧心忡忡道：「这……这可怎么办吶！虽然你不说，但娘看得出来你心里也是有那位少将军的。」 兰渊实在不想看着白氏继续逆来顺受、随波逐流下去，她希望白氏能好好振作起来，就算不能和她一起努力争取过上新的生活，起码也不要拖她的后腿、误了兰渊接下来的计划才好。 所以她想了想，干脆承认了自己对万俟洛归的「好感」：「虽然说这话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娘，我确实觉得洛归人很不错。只是可惜旁人都不把我当成父汗的女儿，而是宝芝的奴婢……要是我们的身份能被父汗公开承认就好了。」 白氏仿佛明白了什么：「你是想要和宝芝一样，才当众叫汗王『父汗』的？」 「您可以这样理解。」兰渊正色说：「如果继续给大妃母女当牛做马换来的就是家破人亡、客死他乡的结局，那我宁可放手一搏。哪怕眼下可能会吃些苦、受些伤，但我相信一切都会值得——」兰渊做出承诺：「我会让娘和弟弟都过上好日子的。」 白氏沉默地看了兰渊许久，忽然抬起手温柔地掠起她耳边的碎发，长嘆道：「我的女儿长大了。」 兰渊一笑，以为白氏这是同意了自己的想法，准备不再劝阻她了，不想白氏接下来竟说：「既然你的决心这样坚定，娘也会尽力助你一臂之力的。」 兰渊意外地看着她：「娘？」 她本想着以白氏胆小怕事的性子能同意自己去同大妃母女抗争就算不错了，没想到白氏不仅不会成为她的「累赘」，还主动说要帮她？ 兰渊不由好奇地问：「您想通了？」 「以往是娘煳涂了，觉得大妃性子刚强、只要我忍让一些咱们娘仨就能有安生日子过。可是你说得对，只要我们一日在大妃手下为奴为婢，生或死都只在大妃的一念之间——尤其是你已经十六岁了，若是她做主要将你嫁到蛮荒之地去，娘的命可就没了！」 白氏说着说着，不禁激动地抱住了兰渊的脖子，就算动作扯疼了她的伤口，她还是执拗地抱着女儿不放：「你和俊弼就是娘心头的肉，我可以挨打、受辱，甚至把这条命都捨去，可娘实在不能看着你们姐弟俩受苦！尤其是你，我苦命的兰儿啊，你从小到大就没过上过一天好日子……」 白氏的热泪落在兰渊的肩膀上，浸湿了她的衣裳，也烫到了兰渊的心。 她一点都不怀疑白氏所言的真伪。从今日白氏拼死护着兰渊、不让她挨打的样子就能看出来，白氏为了保护女儿是愿意豁出命去的，只是她保护兰渊的方式有所偏差而已。 能在这样一个重男轻女的时代背景下对女儿如此疼惜，白氏也算得上是一位好母亲了。 只可惜过去的白氏并没有护得住她的女儿，真正的慕容兰渊已经不在了…… 兰渊心中轻嘆一声，似是在对别人又似是在对自己说：她一定会好好对待白氏。 ……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兰渊今日所言点醒了白氏。就算兰渊病重时所做的梦做不得真，可兰渊的婚事、俊弼的前途都是不可避免的现实问题，兰渊的顾虑绝不是杞人忧天。 为了一双儿女，白氏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振作起来。 兰渊看出了白氏眼中的决心，却没想到白氏的行动会这么快。 晚上俊弼又来给她们送吃的时，白氏看着兰渊处理食物的背影，低声交待了俊弼两件事。 兰渊回过头来时，她却不再说了。 兰渊打趣他们说：「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啊，还不让我听？」 白氏和煦地笑道：「没什么，就是让俊弼帮忙传个话。万俟少将军回来后听说今日发生的事情，定会去找汗王澄清。我让你弟弟在王庭中截住他，一会儿来见一见你。」 兰渊有点尴尬地笑道：「娘，我和洛归从小一起长大，倒也不必日日都见面的……」 若是见别人也就罢了，万俟洛归…… 兰渊还没想好自己应该怎样面对他。 书中的慕容兰渊的确是对万俟洛归情根深种，在万俟洛归兵败失踪之后还苦苦地等了他好几年。 只是对如今的兰渊来说，万俟洛归再好也只是一个陌生人…… 按说兰渊不想露出破绽的话，就该装出一副喜欢万俟洛归的样子来才是。 可她对万俟并没有真感情，眼下又没决定要嫁给他，若是她表现出了对万俟的情意，引得对方对她投入太多感情的话就不大好了。 兰渊年纪虽不大，但她长得好看还会撩，并不是那种感情经歷完全空白的小白兔。 过去她还是孟兰渊的时候钓过校草、和总裁搞过暧昧、甚至还偷偷地跟当红明星约过会，可那都是在她打算和对方好好发展下去的前提下。 对人家没意思还去勾勾搭搭的事情，兰渊从来不愿去做。 所以兰渊决定再拖一拖：「还是算了吧娘，天色很晚了，我怕被人看见说闲话。」 不想向来很好说话的白氏却很坚定地说：「你去吧，娘另有安排，你不方便留下。」 第7章 . 行动 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开始了，就…… 行动 兰渊可以确定白氏和慕容俊弼肯定都是「自己人」不假，但他们母子两个会不会是「猪队友」，兰渊可就说不好了。 第13页 见白氏似乎有她自己的计划，兰渊实在不放心让她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擅自行动，不由追问道：「娘，您到底想要做什么啊，告诉我好不好？」 见白氏一副颇为为难的样子，兰渊回头看了一眼懵懵懂懂的慕容俊弼，故意说道：「娘告诉了俊弼却不肯告诉我，该不会是看轻了女儿吧？」 「不，不是的……」白氏微微红了脸，小声说道：「我是想请汗王过来说几句话。他肯不肯来还不一定，不过若是汗王真的来了，你……」 兰渊瞬间明白了白氏的意思，不由惊讶地看向她。 白氏被她看得越发不好意思起来，垂下眼睛低声说：「兰儿你放心，我让俊弼跟着你们一起去附近走走，就算有人看见了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娘……」兰渊现在完全顾不上她和万俟洛归的事情了，「您想好了？」 让慕容俊弼去请和勒博过来见她，哪怕白氏现在受着伤、只能与和勒博单独说几句话而已，可对从未主动过的白氏来说这样的举措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兰渊不是小孩子了，自然不会像一旁的慕容俊弼一样单纯地以为白氏真的只是想让他传个话而已。 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开始了，就意味着白氏要正式与大妃她们争宠，不死不休。 要么她成功赢得和勒博的宠爱、得以庇护子女，要么输得一败涂地、甚至丢掉性命…… 听兰渊这样问她，白氏苦笑着说：「嗯，我想应该已经没有比眼下更糟糕的处境了吧。如你今日所言，若我们母子三人早晚都是一个……一个『死』字，那还不如趁着还不算太晚的时候再搏上一把。」 白氏本是很忌讳说生死之事的，可兰渊今日所言，她躺在那里翻来覆去地想了很久，最终不得不承认兰渊说得没错。 她早就不该再对大妃的心肠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如果真的像兰渊梦里那样他们母子三个最终受尽折辱而亡，那还不如豁出去了，早死早超生。 只要这样一想，白氏连对大妃的恐惧都减少了许多。 兰渊心情复杂地说：「我是这样想的没错，可我没想到娘你愿意接纳父汗。我还以为……」 「以为我很牴触汗王是吗？」白氏微微笑了一下，说：「当年我刚被他掳来时我是怨过他不假，可他毕竟是我的夫君，是你和俊弼的父亲。没有大妃插手的时候，他待我也不坏……若是讨得他的欢心便能换来你和俊弼的平安，娘心甘情愿。」 「娘……」兰渊还是觉得白氏这样做牺牲太大了，可白氏并不这样认为。 「你放心，去亲近汗王这件事，娘并不觉得委屈。相反，以前大妃总说我勾引汗王，我倒觉得冤屈得很——既然她总是以此为由来欺侮于我，我又何必平白受了这个冤枉？」 兰渊轻嘆一声，无奈道：「您考虑好了就好。」 别人的感情之事，即使对方是她的「父母」，兰渊也不好插手太多。 仔细想想，白氏提起和勒博时的态度都是比较恭敬的。瞧她一口一个「汗王」地叫着，的确不像是厌恶和勒博的样子。 虽说白氏和兰渊的亲生母亲长得一样，可她们毕竟不是一个时代的人。白氏是土生土长的古代女人，她会这样想其实并不奇怪，兰渊也不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她。 想通这点之后，兰渊没再多言劝阻。 见慕容俊弼起身准备离开了，兰渊也站了起来出门送他。 朦胧的月光下，男孩子一双清澈透明的大眼睛直直地望着她，徐徐说道：「姐姐，那我就先回去了，一会儿再和万俟哥哥一起过来找你。」 「等等，」兰渊叫住他说：「你回去之后想办法请父汗过来即可，若是见到了万俟少将军，不必带他过来见我，只要跟他报个平安、说我没事就好。如果他执意要来，就说我要照顾娘亲，实在脱不开身，请他理解。」 「啊？」慕容俊弼一愣，「可是娘亲说……」 兰渊睁大眼睛：「你今天不是才说过你什么都听姐姐的吗？你放心，娘那里回头我去说，她不会责怪你的。」 慕容俊弼只好答应：「好、好吧。」 见兰渊交待完了事情，慕容俊弼原本转身想走，可他才走出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问：「姐姐，那要是父汗自己来了，你不见万俟哥哥的话，你去哪儿呢？和父汗、娘亲一起说话吗？」 长久以来，大妃为了打压白氏、不让白氏承宠，即使兰渊已经不小了，还是没给白氏母女单独的帐篷。 上一次白氏能怀上慕容俊弼，还是兰渊白天去服侍宝芝的时候和勒博偶然路过了白氏的帐子，又刚好喝了点酒…… 从那之后，大妃就更加变着法儿地折腾白氏，就算她恨不得亲手撕烂白氏的那张俊脸，还是经常让白氏来自己身边伺候，以免给白氏与和勒博单独相处的机会。 看天色还早，兰渊笑着对弟弟说道：「还是要辛苦你多跑一趟，到时候拉着父汗一起过来。等父汗进去了，咱们姐弟两个在附近散散步就好。」 兰渊说着叮嘱道：「记住，请父汗的时候千万不要说是娘让你去的，要说是你自己担心娘亲的伤，希望父汗能陪你一起过来看看，知道吗？」 慕容俊弼听话地答应下来：「知道了。」 第14页 原本兰渊还想让慕容俊弼多说几句、从而进一步提高白氏在和勒博心中的印象，不过慕容俊弼这孩子说话的语速比较慢，看起来呆萌呆萌的，兰渊怕他说错了话再弄巧成拙，就没再多言。 说来也巧，慕容俊弼回到王庭之后刚好遇到了刚刚从王帐中退出来的万俟洛归。 将兰渊让他转达的话告诉万俟洛归之后，只见对方嘆了口气，一脸忧虑地问道：「兰渊为什么不愿见我呢？」 白日里他要外出当差，兰渊也要到宝芝身边去，他们能见面的机会不多。过去两个人偷偷幽会的时候都是在晚上。兰渊不住在王庭里，倒是方便了他们见面。 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说起来还是因他而起的，万俟洛归听说后简直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冲到兰渊面前去将她拥在怀里，让任何人都不得再伤她分毫。 他本打算见过和勒博、向他解释清楚之后就去找兰渊的，却没想到兰渊压根不想见他。 万俟洛归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紧张地问：「她是不是生我……还有我阿娘的气了？」 慕容俊弼想了想，摇头道：「姐姐看起来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好在兰渊提早交待了慕容俊弼要怎么说：「她说娘亲伤得很重，身边离不开人。」 兰渊对白氏向来孝顺，之前万俟洛归送给她什么东西她总要分给白氏一份。 听他这么说，万俟洛归便理解地点了点头：「也是，听说白夫人伤得不轻……那我还是先不要过去打扰了。」 慕容俊弼看起来不大机灵的样子，办事却很妥帖。 向万俟洛归报完平安之后，他便通传进了王帐，请和勒博与他一起去探望白氏。 对于慕容俊弼这个儿子，和勒博说不上有多喜欢，但绝对没有讨厌——毕竟他膝下子嗣不多，仅有大妃所出的长子慕容俊义和慕容俊弼这两个儿子而已。 平日里碍于大妃和长子之故，他对慕容俊弼的关爱并不算太多，但也绝对不会让人短了小儿子的吃穿用度。 偶尔晚上没事的时候，和勒博也会叫慕容俊弼过来和他说说话、了解他的近况，所以说父子俩还是有一些单独相处的机会的。 只是在此之前大多是和勒博派人去传慕容俊弼，少有慕容俊弼主动来找和勒博的时候，更别提请他去见白氏这种事了。 和勒博下意识地微微眯了眯眼睛，狐疑地盯着慕容俊弼问：「是谁让你来请我的？你娘吗？」 按照兰渊所交待的，慕容俊弼摇了摇头，徐徐道：「是俊弼自己。不过我知道，娘亲一定很想见到父汗的。」 和勒博好奇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男孩儿回答得理所当然：「俊弼生病的时候，就很想见到自己最亲的人。」 听了小儿子的话，和勒博浅浅一笑，并不贊同：「可你娘未必觉得父汗是她最亲近的人呢。」 慕容俊弼依旧摇头：「娘亲虽然不说，但我知道她很想念父汗。有时候我偷偷跑去看她，就见她盯着王帐的方向发呆……我还见她给父汗绣过荷包和靴子，可好看了。」 和勒博意外地说：「她给我做过荷包和靴子？我怎么不知道？」 慕容俊弼小声说：「娘亲怕被大妃发现，都不敢送出去……」 和勒博沉默了一会儿后，起身牵起儿子的手：「走吧，随父汗出去走走。」 父子俩自然是来到了白氏与兰渊母女所在之处。 兰渊一早就竖起了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不等和勒博他们进来，便率先走出了毡帐。 见到和勒博后，兰渊十分自然地说：「汗、汗王……您怎么来了？」 和勒博停住脚步，微微拧起眉头：「你怎么又不肯叫我父汗了？」 第8章 . 承诺 「以后你就是我和勒博名正言顺的…… 承诺 如练月华之下，本就身形单薄的兰渊看起来似乎更加清瘦憔悴了些。 听和勒博这样问她，少女抿了抿嘴唇，似乎是在强行压抑着哭泣的冲动，看起来越发凄楚可怜：「大妃本就不许我喊您『父汗』，今日我是怕娘亲出事，情急之下才那样叫了您……」说到这里，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和勒博，小扇子似的羽睫一眨，轻声问道：「汗王生气了吗？」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和勒博见她如此谨小慎微的样子，心中不由一痛。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了与兰渊同龄的宝芝。 他这两个女儿年龄相仿，可性子却是截然不同。宝芝从会说话起便整日里叽叽喳喳地叫他父汗，那个黏人的小丫头总是喜欢挽着他的手臂缠着他，求和勒博教她骑马，带她出去玩儿，给她买好吃的糖人儿和漂亮的首饰…… 可兰渊就不一样了，她永远都只是站得远远的、怯生生地望着他，连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 偶尔和勒博的目光和她意外相撞，兰渊还会惊慌地躲开，一副生怕被人注意到的样子。 这孩子得是受过多少委屈和折磨，才会变成惊弓之鸟一样啊…… 和勒博越想心里越难受。过去兰渊极少同他正面接触，和勒博就权当不知道她究竟受了多少委屈。可这会儿面对面地说起话来，和勒博实在无法再忽略他这个可怜的女儿。 长嘆一声后，他正色对兰渊说道：「以后你就和宝芝、俊弼他们一样，唤我父汗便是。」 第15页 兰渊闻言面上并无欣喜之色，仍旧一片惨澹：「可是大妃……」 见兰渊这下意识的反应，和勒博忽然想起今日那个当众违背他命令的侍从，脸色一沉，不悦道：「这孟溪部到底是我这个汗王说的算，还是她萨仁吉雅说了算？！」 「汗王……父汗息怒。」兰渊微微垂眸道：「兰渊听您的便是了。」 和勒博本就不是对兰渊生气，见她听话地改了口，欣喜道：「好孩子，这样就对了。至于大妃那边你不必有所顾忌，今日我已与大妃提过为你说亲之事。等忙过了这几日，父汗便会正式接你入王庭。以后你就是我和勒博名正言顺的女儿，没有人能再像从前那般欺负你！」 兰渊闻言不禁意外地抬起头，惊喜道：「真的吗？」 兰渊知道多年以来和勒博都被大妃压抑得直不起腰杆子来，心中一直憋闷得很。她想讨得他这个汗王的欢心，就必须表现得单纯、顺从、容易满足一些，从而让和勒博感受到庇护别人所获得的强大成就感和满足感。 不过她这惊喜的模样只有一半是演的，另一半却是真的——她记得书中慕容兰渊并没有在这个时候住进王庭啊？ 难道说，她只穿来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足以改变一部分剧情线了吗？ 其实和勒博刚说完这话就有些后悔了，他只说了一半的实话，另一半却是在吹嘘。 他是同大妃提了兰渊的婚事不假，但是接兰渊入王庭这件事却是大妃还不知情的…… 和勒博知道自己本应立即改口、以免引起麻烦，可他见到兰渊如此高兴的样子，就算是为了自己这个做父汗的颜面，和勒博也不好收回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话了。 没办法，在大妃那里得不到应有崇敬的和勒博实在太享受这种被人捧着的感觉，他不想看到兰渊失望的眼神。 这件事情，只有等他回去之后再好好琢磨一番了。 想起此行的目的，和勒博轻咳一声，略显不自然地问：「你娘在里头呢？」 提起白氏，兰渊点点头道：「娘亲刚刚睡下，我怕吵到娘，就想着在附近走走。」 「你怎么会吵到她？」和勒博刚说完，忽然发现兰渊的脸上有几道半干的泪痕，那双漂亮的眼睛也有些泛红。 他瞬间明白了：「你哭过了？可是为了今日之事委屈？」 兰渊身子一软，作势要跪倒在和勒博面前：「请父汗相信我们，我和我娘真的没有偷拿别人家的水！只要问一问万俟少将军，您就什么都明白了！」 和勒博知道兰渊前不久才生过一场大病，身子还很虚弱，连忙扶住了她。 他当然也知道兰渊母女俩向来胆小怕事，绝不会有那个胆子去行偷窃之事。更何况方才万俟洛归已经向他解释清楚了，只是兰渊还「不知情」而已。 不过和勒博有一点不明白，他不禁问兰渊：「孩子，父汗相信你。不过父汗有一事不明——当时大妃气势汹汹，一副恨不得将你活活打死的样子。你为何就不能暂时顺着她来，免受皮肉之苦呢？」 大妃为人向来骄纵，除了对兰渊母女俩百般刁难之外，对待旁人也常常十分狠辣。 她让苏木哈随身携带着她从小用惯的鞭子，遇到什么让她不顺心之人，只要对方地位不高便动辄打骂。 和勒博也曾偶然见到过几次，那些人就算一开始不肯认罪，最后也会碍于大妃的淫威向她跪地求饶，在大妃的鞭子下屈打成招。 可兰渊她们却不同。 当时兰渊的倔强和白氏坚强的背影都深深震撼到了和勒博的内心，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这两个看似柔弱的女子自有她们的傲骨。 从兰渊决定使用苦肉计开始，她就想好了万一和勒博这样问她要怎么回答。 她还怕和勒博不问呢。 兰渊压抑住想笑的冲动，微微仰视着、目光坚定地望着和勒博，情真意切地说：「既然我当众叫了您一声父汗，那我就不能辱没了父汗的名声。您是草原上的雄鹰，是我心中的大英雄。兰渊见识浅短，旁的不知，只想着哪怕今日当真被大妃活活打死，我也绝不能连累父汗。」 和勒博闻言大受感动，甚至有泪意涌上。 他实在是没想到兰渊这个被他忽略多年的孩子竟然这般懂事，不仅不责怪他的失职，还十分理解他的难处，处处为他着想。 现在想来，和勒博这个做父亲的为她做的实在是太少了。 过往暂且不论，和勒博暗自下定决心，从今日起他答应兰渊的事情、他一定要全部做到。 千言万语，化作一声长长的嘆息。和勒博轻轻地拍了拍兰渊的肩膀，神色凝重地朝帐内走去。 等他步入帐篷之后，兰渊便擦干脸上的泪痕，将慕容俊弼拉到一边，好奇地问：「俊弼，你把父汗请来时是怎么说的？」 听完慕容俊弼的转述之后，兰渊意外地笑道：「没想到你这孩子还挺会说话的，不错不错。」 听到姐姐的夸奖，慕容俊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白皙的脸上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想到俊弼刚刚说的白氏偷偷给和勒博做荷包做靴子的事情，兰渊轻声自语道：「这样也好。」 既然白氏心里也是有和勒博的，那她就不用顾忌太多了。 心中有爱，总归比满腔怨恨强上许多吧。 第16页 安全起见，兰渊和慕容俊弼并没有走远，只是在帐篷附近比较有光亮的地方走走。 姐弟俩低声闲聊着，让兰渊得知了许多书中没有写出的、或是她看的太快不小心忽略掉了的细节。 原来慕容俊弼虽然生活在王庭之中，大妃也不曾让人短了他的衣食住行，可慕容俊弼都已经这么大了竟还没有读过书。作为一个孟溪人，他甚至不会骑马、拉弓。 兰渊一下子就猜出这是怎么一回事了——肯定是大妃怕慕容俊弼若是太出息会威胁到自己儿子的地位，在其中做了手脚，故意将俊弼「散养」。 而和勒博一是忙、二是对俊弼不够上心，俊弼的教育问题就这么被耽误了下来。 不过他们对慕容俊弼管的不严也有一定的好处。现在他身边只有一个老妈子伺候着，是大妃随意打发来的人。那老傢伙贪吃贪睡，从不曾真正把俊弼这个主子放在心上。 好在正因如此，俊弼才有机会时不时偷偷熘出来见兰渊她们。 兰渊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赶紧嘱咐弟弟：「你得抓紧学认字了。」 慕容俊弼闻言既不觉得惊讶，也没表示反对，只是抓抓头髮仰起头问：「是学哪国文字呢？」 如今他们孟溪还有他们所依附的北越都没有官方的文字。需要誊写重要文书的时候，只能暂且借用契丹语。 仍然占据着正统皇室地位的辽国由于前些年不断进行汉化改革，目前的官方语言是和南楚一样的汉语。 他们孟溪部和北越虽然早已不服从辽国皇帝的统治，却还是因此学习了一些汉话，只是不会写而已。 奇异的是对于兰渊来说，从来没有学过孟溪话、契丹语的她如今竟然没有任何的语言障碍。 兰渊能够十分自然地听懂、看懂甚至书写这里的每一种语言，就好像她原本就是从这里出生长大的人一样。 听弟弟这样问，兰渊想了想道：「先以学习汉字为主吧。」 她记得书中女主慕容宝芝的儿子在北越一统天下之后推行了北越自己的文字，与汉字一同作为官话使用。那现在慕容俊弼再学契丹文字就没有什么意义了，还不如先学汉语，以后再和大家一起学习使用北越文字。 慕容俊弼像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问：「那我跟谁学习呢？」 兰渊笑道：「等过几日我和娘搬去了王庭就着手教你。不过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比如骑马和射箭这些我就教不了你，你得去求父汗才行。」 慕容俊弼毕竟是个草原男儿，总要学些功夫才是。而且这是一个战乱不断的年代，别说是慕容俊弼了，就连兰渊自己都想学些功夫防身。 不过兰渊现在的身体状态还太虚弱了，能先把身子养好、补上从前的亏空就算是不错了，习武一事她暂时不做考虑。 慕容俊弼果然是个听话的小孩儿，兰渊说什么他都点头，只是不知道他究竟听进去了多少。 和勒博在白氏帐中没有耽搁太久，说了会儿话便带着儿子先行离开了。 兰渊眼尖地注意到和勒博身上多了一个来时没有的荷包。那天青色的荷包做工精緻，一看便是出自白氏的巧手。 第9章 . 卓雅 见兰渊朝着她笑，卓雅莫名觉得十…… 卓雅 和勒博一走，兰渊便迫不及待地回到白氏身边，好奇地问她：「父汗怎么说？」 白氏微微红了脸，略显羞涩地说：「他让我安心养伤，不必去大妃那里伺候。他还说明日会让海日婆婆继续来照顾我，我们母女两个的饮食也会有专人送来。」 「太好了！」兰渊高兴地说：「父汗心里还是有娘亲的。」 白氏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她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来，抓住兰渊的手嘱咐道：「你父汗同我说，这几日巡逻的士兵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头，似乎有好几个塔达部的探子已悄悄地熘进了孟溪。你一个女孩子可一定要小心，如无必要就不要独自外出了。尤其是晚上，咱们就把帐子锁好，哪里都不去。」 兰渊闻言心中一紧，想起方才和勒博说过的忙过这几日再接她入王庭，莫不是他要忙的就是揪出敌部探子这件事？ 兰渊想了想，沉声问：「可是因为寒冷和干旱之故，塔达部那边的日子也十分难捱？」 白氏颔首道：「应当是的。听说塔达那边的土地比孟溪还要贫瘠，遇上如今这样的时节，怕是连最基本的作物都养不活了。」 这些年来孟溪和塔达两个部族一东一西地守着西伦河，若是天气温暖、河水充沛的时候还好，大家还能勉强相安无事地各自生活。 可若像如今这般淡水紧缺、粮食不足、猎物稀少的话，那他们便免不得要相互侵犯、掠取对方手中的食物。 兰渊点点头：「我明白了。」 按照书中的剧情，接下来塔达部的探子会在孟溪到处放火作乱，趁机偷走孟溪部的牛羊还有其他食物，从而引发塔达与孟溪近年以来规模最大的一场战争。 和仍旧保持着传统游牧民族风俗的塔达不同的是，孟溪部已经有很大一部分族人从事起了畜牧、造车、编织甚至是农耕行业，总体来说战斗实力比没什么后路可走的塔达人逊色一筹。 一开始孟溪部还能勉强抵挡住塔达的攻势，可后来他们不知怎的便节节败退，慕容兰渊的青梅竹马也在战场上受了重伤、不知所踪。 第17页 作为依附着北越的部落，早在战争开始之初和勒博就联繫了北越，希望能够得到北越的援助。 然而北越当时正好在与辽国交战，局势紧张，能分给孟溪的兵力有限。 在他们等来北越援军之前，孟溪部已然损失惨重。 在和勒博等人几近绝望的时候，塔达王提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议和条件——除了牲畜和粮食之外，他还要一个女人。 只要和勒博愿意把这个女人送给塔达王，塔达便同意保留孟溪部的王帐，同时从孟溪撤军。 很倒霉的是，这个女人正是慕容兰渊。 由于慕容兰渊只是女配之故，书中没有明确写出为何塔达王会看中了与他素昧平生的兰渊。 总之为保王帐，和勒博无奈之下只能将兰渊送给了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塔达王。 慕容兰渊被带去塔达后不久，北越援军终于赶到。为首之人正是书中男主、当时的北越王之弟完颜琮。 既然是男主，自然是不会轻易打败仗的。那一役完颜琮几乎将整个塔达灭掉，慕容兰渊也被救了出来、送回孟溪。 才纳了她没几日的塔达王身受重伤，带着小儿子逃离了王帐，过起了亡命天涯的日子。这于孟溪和北越来说固然是好事一桩，可似乎也更加证明了慕容兰渊的不吉。 回到塔达之后，她越发被族人嫌弃。似乎没有人记得当初孟溪差点被塔达所灭时，正是靠着献出慕容兰渊才叫他们暂且躲过了一劫。 看小说的时候兰渊就对孟溪部的这些族人没什么好感，现在依然。 只不过通过昨日之事，她能看出来个别孟溪族人的心肠还是不错的，就比如为她接生、为白氏包扎的那个海日婆婆，她虽然碍于大妃的淫威不敢过于亲近兰渊母女，但起码她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对她们横眉冷对、落井下石，还偷偷地给兰渊送可以当银钱使的小茶砖。 兰渊所求不多，只要有滴水之恩，她便会涌泉相报。至于海日婆婆的担忧和顾虑，兰渊完全能够理解。大家都是普通人，谁不想自己家的日子好过一些呢？ 兰渊筹谋这么多，也不过是想和家人们一起过上安生的日子罢了。 攻略和勒博这边有了不小的进展，兰渊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只是一想到即将到来的战事还有那个不知为何非要抢走她的塔达王，兰渊就颇有些头疼，晚上翻来覆去地好长时间才睡着。 次日一早，兰渊又是被冻醒的。没办法，她们的毡帐太过老旧，好多地方都是修补过的，还隐隐透着风。被褥也不够暖和，勉强叫她们不被冻死就算不错了。 昨晚临睡前燃起的篝火早就灭了，兰渊裹着被子坐了起来，微闭着眼睛、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她现在只盼着能够早日顺利地搬入王庭、以汗王之女的身份生活。别的不说，起码会给她两床厚一点的被子盖吧。 天还是一样的冷，好在今天她不用再像昨日一般忍飢挨饿。 和勒博还算信守承诺，兰渊起身后没多久，果然有王庭的人来给兰渊母女俩送食物和水。 原先大妃是不许人给她们送食物的。兰渊和白氏想要果腹，就必须得去大妃和慕容宝芝身边伺候，这样才能勉强得到一份奴婢的食物。 两人能分到的水也和奴僕无异，每人每日仅有一小杯。别说洗漱了，就是喝都得省着。 今日却是不同，有了和勒博的庇护，兰渊和白氏母女俩终于得到了一份正常分量的早餐和半壶节省着些用便够她们简单洗漱的水。 白氏日日在大妃身边服侍，自然知道这样的用度比起大妃她们还差得很远。不过对于常年缺衣少食的白氏来说，能够填饱肚子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兰渊服侍着白氏洗漱完，两人用过早膳之后，海日婆婆来给白氏换药了。 兰渊正打着下手，不想帐帘忽然被人从外掀开。 一个身姿娇俏的少女沖了进来，朝着兰渊大声喊道：「慕容兰渊，我听说你的病早已经好了，怎么还在这里偷懒、不去伺候我们家姑娘？！」 少女声音尖利，气势逼人，听起来十分刺耳。 兰渊抬起眼睛看向来人，平静地唤她：「卓雅？」 卓雅一愣，兇巴巴道：「你叫我干嘛？怎么，在床上窝了几日就不认得我了？」 兰渊嘲讽地挑起唇角，微微一笑：「哪儿能呢。」 虽说卓雅身份不高、只是慕容宝芝的丫鬟而已，不过卓雅可不是一般的奴婢，小说里她的戏份贼多。 慕容宝芝作为一个传统言情小说里的大女主，一开始她自然是要单纯善良、天真无辜的，可作者似乎是觉得太过纯良的女主容易吃亏，就安排了卓雅这么个泼辣的丫头贴身跟着宝芝，做宝芝身边的一把利剑。 但凡是要骂人的、动手的、那些看起来不适合女主早期亲自去做的事都有卓雅这个马前卒去做。 可以说有卓雅在身边，慕容宝芝不用脏了自己的手就能过得十分顺意。 比如磋磨慕容兰渊这种事情，前期基本上都是由卓雅来完成的。 说来卓雅的身世也是可怜，很小的时候父母就死于饥荒，唯一的哥哥也为了保护她被野狼咬死。据说她是被大妃身边的苏木哈捡来王庭的，因此对大妃、对宝芝都忠心耿耿。 许是受大妃和苏木哈的影响，卓雅素来都很讨厌兰渊母女。 第18页 一开始她和兰渊一起服侍宝芝的时候还不敢太过放肆，后来见汗王似乎并不把兰渊这个女儿放在心上，便在大妃的纵容下对兰渊百般欺侮。 慕容兰渊向来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不仅对宝芝百依百顺，就连卓雅这个奴婢欺负她、她也不敢顶嘴，总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此时见兰渊朝着她笑，卓雅莫名觉得十分扎眼，拉下脸道：「笑什么笑，还不赶紧去伺候姑娘？我看你是躺了太久、骨头都变懒了，竟还要我来寻你，真是讨厌……」 从对慕容兰渊唿来喝去这件事情上，卓雅莫名能得到一种不可言喻的快意，仿佛只要踩在了兰渊的头上，她便是比汗王的女儿还要高贵的人物了。 对着卓雅这么一条爱叫的狗，兰渊并没有浪费多余的精力和她争执。 毕竟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她们有的是时间慢慢处。 她放下手中的药，起身对白氏她们说：「娘，海日婆婆，我先走了。」 正好她也想看看原女主的真容。 白氏本以为和勒博答应让兰渊过几日搬到王帐去住，便不必再去服侍宝芝了，不想卓雅今日还是来了，看来宝芝那边还不知道汗王的打算。 想到女儿大病初癒、身子还很虚弱，白氏不由开口替兰渊求情：「卓雅姑娘，兰儿的病还没好全呢，今日就别让她过去了，行吗？」 卓雅嗤笑一声，用不屑的语气说：「我都听苏木哈姑姑说了，万俟少将军替你们作了证，大妃误伤了你，这才叫你这几日在屋里养着。可她慕容兰渊又没受伤，怎么能偷懒不去伺候呢？你要是再在这里拦我，我可就要告诉苏木哈姑姑、告诉大妃了！」 第10章 . 宝芝 慕容宝芝的确是美的，而且是那种…… 宝芝 兰渊和白氏一听卓雅这话就彻底明白，原来和勒博压根还没有正式和大妃母女提过接兰渊入王庭之事，只是说服了大妃暂且让被她冤枉的白氏留下养伤而已。 白氏听了不由一阵伤神，暗嘲自己的自作多情——她本以为自己主动同和勒博说上几句软话、送他当年很想要的自己亲手做的荷包，以和勒博对她当初的那股热乎劲便会为了她和女儿主动争取到她们应有的待遇。 可事实显然并非如此。和勒博虽已对大妃心生不满、也对她们母女两个心存怜惜，但这还远远不够，她们和大妃之间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兰渊倒不觉得有多意外，昨晚之事本来就是书中没有的剧情，和勒博能够在一时冲动之下给她口头上的承诺就已经很不错了。 就算回头和勒博没有做到答应她的事情，兰渊也可以利用他食言一事让和勒博对她越发感到歉疚…… 白氏出神的时候，兰渊已经系好了身上棉衣的扣子，简单收拾了下要随身携带的东西。 又与白氏她们打了声招唿后，兰渊便与卓雅一同出了帐篷、一路朝王庭走去。 这还是兰渊第一次去传说中的王庭，难免有几分好奇。不过兰渊表现得十分收敛，并没有东张西望，只是用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默默地扫来扫去，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搜寻到最多的信息。 通过这段短短的路程，兰渊意识到她和白氏所在的毡帐距离王庭不算太远，步行只要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就到了，难怪慕容俊弼能经常熘出来探望她们。 孟溪部虽然已经初步发展了农耕和纺织业，不过他们仍然保持着游牧民族的基本特徵、没有固定的居所，就连王庭都不是常年扎根在此处的，会根据实际情况隔一段时间做出一次调整。 看得出来，眼下的这个王庭差不多已经有几年没有挪过地方了，四周的栅栏扎得很深。 出入处有上百名佩刀兵士把守，若无令牌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许是因为慕容宝芝有「草原福星」之名，连带着卓雅这个宝芝身边的大丫鬟也十分得脸，在见到卓雅扬起令牌之后，把守王庭的士兵们表现得对她很是尊敬，二话不说便放行了。 卓雅似乎很是喜欢这种感觉，不由骄傲地扬起了圆润的下巴，昂首挺胸地走在前头。 兰渊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布包中的那枚令牌。 因为大妃跋扈，既不让她住在王庭里又要让她伺候宝芝，所以兰渊每日都要进出王庭，自然也要有一枚令牌。 昨天白氏睡着的时候，兰渊把帐内为数不多的东西翻看了一下。 她的私人物品不多，四季衣裳鞋子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加在一起都装不满一个箱子，所以兰渊很快就发现了这枚令牌。 想着今晚出来的时候八成不会有人送她，临走前兰渊便揣上了这枚令牌，等回头出王庭的时候用。 进入王庭之后，兰渊发现王庭就是由许多座大帐组成的。每座大帐门口都会用契丹文字和汉字写上用途，兰渊扫了几眼，发现前头的毡帐大多是各类官员们处理公务用的。 往后走是一个开阔的武场，有几名身份不明的男子正在那里舞刀弄剑。 兰渊来不及多看，便被卓雅催促着匆匆走过了此处。 女眷和奴僕们所居的地方都在王庭偏后的位置，中间路过和勒博所在的王帐时，兰渊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毫不意外地发现王帐果然是她在孟溪见过的体积最大、看起来最为坚固华美的，帐外的守卫也是十分森严，一看就不同寻常。 第19页 相比之下，慕容宝芝的毡帐就要小上一圈。不过若是论起精緻华丽，宝芝的帐子看起来甚至不输于王帐。毡帐外部不仅饰有华美的彩绘，上头还铺了两层一看就价格不菲的织物和动物毛皮。开门处的门楣微微向前突出，进出所用不是普通的帘帐，而是结实的双开门。门上绘着两个兰渊不知名的灵兽，看起来活灵活现，十分精美。 卓雅扬声喊了一句「姑娘」之后便推门而入，兰渊跟着她进去，还没看清楚帐内的模样就被卓雅噼头盖脸地骂了一句：「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换鞋！」 兰渊低头细看才发现，原来宝芝帐内的地上不是普通的毡底，而是铺满了花朵图案的枣红色地毯。 这么一看，兰渊脚上那双破破烂烂、还粘了点外头泥土的灰色靴子与这里华丽的氛围的确十分不相配。 兰渊默默地脱下短靴，学着卓雅的样子在门口处换上了一双没有绣花的浅灰色开口布鞋。 布鞋看起来普普通通，但起码完好，不像兰渊的靴子上还有被白氏缝补过的破洞。虽然不如靴子保暖，不过在宝芝的帐子里并不需要担心挨冻的问题。身为汗王和大妃的掌上明珠，慕容宝芝的毡帐内从来不缺上好的银霜炭。除了宝芝嫌热的时候外，帐内的炭火就没熄过。 卓雅一进门就把正在烧火的小丫头挤到一边，自己拨弄了几下炭火后，将双手放在铜炉上烤。 兰渊冻习惯了，倒没她那么急着取暖。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坐在梳妆檯前的那个红衣少女，希望她能回过头来，让兰渊看看传说中的「草原第一美人」究竟有多美。 似是听到了兰渊内心的声音，活泼好动的慕容宝芝很快就让她如了愿。 少女转过身来看向兰渊，眼中满是喜悦：「姐姐，你终于来啦！」 慕容宝芝身上、头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珠串和玉石首饰，随着她的动作传出一阵阵珠玉相撞的声音，正如她的嗓音一般清脆悦耳：「我可有好些日子没见过你了！」 兰渊静静端详着少女的眉眼，面露浅笑：「我病了，你应该知道。」 慕容宝芝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是啊，我很想去探望你的，可我母妃说现在外头太乱了，我怎么求她、她都不许我出王庭……」 少女眨眨一双明亮透彻的大眼睛，担忧地看向兰渊：「姐姐不会怪我吧？」 兰渊真心实意地回答：「怎么会？」 她说的是实话。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和慕容宝芝不可能做什么真正的好姐妹。既然没有过期待，又怎么会责怪呢。 宝芝高兴地说：「那就好！姐姐你快来，父汗新送了我几样漂亮的首饰，你看看哪样最衬我今天的衣服。」 刚才兰渊乍一看慕容宝芝，发现她的确是美的，而且是那种最符合草原上主流审美的明艷大方的美。 尽管宝芝今年只有十五岁、比如今的兰渊还要小上一岁，可她已经出落成了大姑娘的模样，不仅长开了五官、生得浓眉大眼，还有着前凸后翘的丰满身材，看起来已经不像是一个小女孩子。 看来和同龄人相比她发育得比较早，难怪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美名远扬。 走近了细看，兰渊发现宝芝的骨相也是没的说。额头饱满不说，山根、鼻樑都很高，下巴也完全没有后移的迹象。用现代人的话说，她就是典型的「浓颜系」美女，非常适合化浓妆。 宝芝年纪虽小，却极其热衷于打扮，显然早已发现了这一点，这会儿脸上已经上好了妆。只是她的手法似乎不够精细，仔细看的话两只眉毛画得不是很对称，鼻影打得太重，嘴唇也涂得太红了，显得过于成熟了一些。 当然了，美女毕竟是美女，底子摆在那里。就算是妆容不够细緻，打眼看去整个人也是美的。 兰渊怕被人发现端倪，没再多看。她垂眼略扫了扫宝芝桌上摆的那几样首饰，只见个个镶满珠玉宝石，都像是宝芝喜欢的风格，难怪她会这样难以抉择，还要旁人来替她拿主意。 兰渊想了想，指向其中一个略为素净些的蝴蝶底红玛瑙银簪道：「我觉得这个还挺好看的，也适合你今天的裙子，你觉得呢？」 兰渊替宝芝挑首饰的时候，慕容宝芝也不由自主地看向兰渊。 不得不承认的是，一身华服的宝芝虽美，但荆钗布裙的兰渊也毫不逊色。 虽说和宝芝相比她的身材干瘪了些，穿着也十分寒酸，可无论是从骨相还是皮相上来说，似乎都是兰渊的长相更为精緻细腻、清丽秀美。 不知道为什么，宝芝的脸上总是容易泛油光，脸颊处长了些只能用铅粉遮盖的斑点不说，有时候竟然还会长红色的包。 有类似烦恼的人不止宝芝一个，这似乎是她们孟溪族女子的通病。 而兰渊的皮肤虽然说不上是完美，有时候也会有些冻伤或是泛红，可看起来都无伤大雅。这也是让宝芝最为羡慕的一点——明明她拥有整个孟溪甚至北越最好的面脂，而兰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瓶她用剩下的香膏，可兰渊的皮肤还是比她的要好…… 兰渊见宝芝不说话，还盯着自己发起了呆，不由奇怪地问：「怎么了，你不喜欢这簪？」 「当然了，你什么眼光啊！」不等宝芝回答，暖完手的卓雅便凑了过来，一脸鄙夷地说：「真是穷酸惯了，看了半天就挑了个最不值钱的！」 第20页 第11章 . 赔偿 兰渊浅淡一笑：「不如你就送我点…… 赔偿 「卓雅！」宝芝用责怪的语气说：「别这样说兰渊姐姐。」 卓雅不服气地嘟起了嘴巴，倒是没再和宝芝顶嘴。 「姐姐，你帮我戴上吧。」宝芝说着将那枚蝴蝶银簪拿了起来，十分自然地递给兰渊。 看来过去慕容兰渊的确是在宝芝这里服侍惯了的。 一上午过去，兰渊基本摸清了她的「职责」。 根据她的观察，宝芝早期的善良甚至圣母人设还没有崩。和她的母亲萨仁吉雅相比，宝芝的确没有打骂兰渊，就是让她陪着自己一起玩儿，包括但不限于让兰渊给她选衣服、配首饰、陪她一起玩儿彩色石子等等闺中小女孩儿喜欢的玩意儿。 至于给宝芝端茶倒水之类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卓雅在做。 看卓雅的态度，兰渊觉得她倒不是怕累着自己，主要是防备着兰渊、怕兰渊会对宝芝不利——别问兰渊是怎么知道的，问就是她在书里看到过卓雅经常跟宝芝说她的坏话。 总的来说，兰渊这份活计还算轻松。即使偶尔被卓雅冷嘲热讽几句，对兰渊来说也是无伤大雅。 最关键的是宝芝这里十分暖和，一点儿都不冷，这是兰渊最满意的地方。 若说有什么缺点的话，就是宝芝和卓雅两个人都话多且密，两个人老是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吵得兰渊都没办法去想她自己的事。 这不，眼瞅着就要到饭点儿了，两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昨日北越王妃、也就是宝芝的同母姐姐慕容明安寄回来的信。 兰渊在旁瞧着，只觉慕容宝芝那副对北越王城一脸憧憬的模样十分天真烂漫，看起来就是个毫无城府的小姑娘。 她实在很难想像眼前的慕容宝芝就是后来那个运筹帷幄的德妃、老谋深算的太后娘娘。 当然，按照书中的描述，这个阶段的女主就是单纯善良、无忧无虑的。后来她是被完颜琮的后宫还有各方局势逼得没办法，才会逐渐成长、开始争权夺利。 而女配慕容兰渊呢，因为一开始她和宝芝喜欢的人不同，所以两人间没什么竞争关系。兰渊只是单纯地羡慕妹妹能够得到父汗的疼爱，但还没有发展成为嫉妒。 所以在这个阶段，姐妹俩的关系非常不错，几乎是处于一种互相不设防的状态。 尤其是慕容兰渊，在她看来宝芝是除了白氏和俊弼之外对她最好的亲人，甚至比和勒博这个父亲还要亲。她丝毫不介意宝芝是大妃的女儿这件事，真心把宝芝当成自己的亲妹妹，几乎什么心事都和她讲。 只是后来，在慕容兰渊也成为男主完颜琮的女人后，她与宝芝之间不可避免地产生了矛盾。 慕容兰渊「十分自然」地变成了一个勾引妹夫的心机坏女人，成了彻彻底底的反派…… 先不想那么多年以后可能都不会再次发生的事情，兰渊看回眼前，觉得自己不能过分依赖从书中得知的信息，还是得小心些才行。 毕竟眼前这位将来能以一个异族女子的身份在北越皇室站稳脚跟、扶幼子上位后垂帘听政十几年，定不是个简单人物。哪怕现在她还没有「黑化」，也不能小瞧了她。 万一因为兰渊的穿越改变了一些事情，让宝芝的性格也提早发生了改变，那她不就傻了吗？ 总之兰渊是不打算像原先的慕容兰渊那般实心眼、什么话都和宝芝说了。 宝芝知道与自己相比兰渊的话向来不多，但也少有像今天这般沉默的时候。 她性子爽朗，藏不住话，先前是因为觉得有点难为情才憋了一上午，到这会儿了宝芝实在忍不住去问兰渊：「姐姐，你怎么都不和我们一起聊天，是不是生我气了啊？」 兰渊一头雾水地说：「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宝芝自知理亏，难得吞吞吐吐道：「就是……因为我母妃她……昨日误会了你和你娘的事。」 「误会？」兰渊觉得宝芝用的这个词语不是很准确，不过她并不想和宝芝争执，就淡淡地说：「没有，你想多了。你与大妃虽是母女，但她是她，你是你。欺侮我娘的又不是你，我不会迁怒于你的。」 「那你就是生我母妃的气了？」宝芝忙道：「兰渊姐姐你不要这样，其实我母妃她人不坏、就是脾气比较直，别人说什么她都信，这才会误伤了你娘。我听说昨日父汗已经说过她了，你就别再怪她了！」 听了宝芝的解释，兰渊浅浅一笑，干脆地答应下来：「哦，好。」 她这么果断地说好，当然不是因为她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了萨仁吉雅。 兰渊只是觉得没必要和宝芝多费口舌而已。 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宝芝可能帮她对付自己的亲娘吗？ 与其听她继续在这里说些没用的，还不如顺着宝芝的意思好让她停止这个话题。 可宝芝却不依，她虽单纯但并不愚蠢，看得出来兰渊并没有听进去：「姐姐！你这哪里是气消了的样子嘛！这样吧，我替母妃送你一样东西作为赔礼，你就不要再计较下去了，好吗？」 要是兰渊再硬气一点，就不会要宝芝的所谓「赔礼」。不过眼下她和白氏的手头实在太紧，兰渊觉得自己就算做不到「卧薪尝胆」、也可以勉强做到「能屈能伸」，没必要为了逞一时意气就跟钱过不去，于是她没有拒绝：「什么东西啊？」 第21页 其实宝芝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兰渊还真的接受了。 「嗯……」宝芝托着下巴考虑了起来，一旁的卓雅忍不住瞪起眼睛骂道：「慕容兰渊你是病煳涂了不成，你立什么功了还好意思要我们姑娘的东西？」 「卓雅！」宝芝撅起嘴巴说：「你说什么呢！兰渊姐姐是我的亲姐妹，我送她样东西怎么了？我可警告你哦，不许把这件事情告诉我母妃，不然我就……」 宝芝和卓雅一同长大、向来十分亲密，所以此时听了宝芝的威胁，卓雅丝毫不怕：「姑娘要把奴婢如何？难道因为她这个灾星、您就不要卓雅了吗？」 「当然不是！」宝芝急忙道：「在我心里，你也是我的好姐妹，我怎么会不要你呢？只是母妃要是知道我送兰渊姐姐东西的话她肯定会不高兴的，你要是把这事儿告诉了她，那不是给我和兰渊姐姐找麻烦吗？那我可就要生你气了！」宝芝想了好一会儿，似乎是觉得「生气」这个惩罚不够有威慑力，又添了一句：「等我去北越王城找明安姐姐的时候，我就不和你坐一辆车了！」 「姑娘！」卓雅急了：「去王城的路上那么远，没有奴婢陪您说话解闷儿的话您会憋闷死的！」 宝芝别过头去：「我不管，你要是不替我和兰渊姐姐保密，我就是活活憋闷死了也不理你！」 眼看着这主僕俩越扯越远，似乎已经忘记了正题，兰渊轻咳一声以提醒宝芝。 宝芝如梦初醒般一拍手，双眼发亮地说：「我知道啦，我就送姐姐这个蝴蝶簪子吧，既然是姐姐替我选的，你肯定喜欢……」 看宝芝说着话就要去拔头上的簪子，兰渊忙抬手制止道：「等等，此物是汗王送给你的，太过扎眼，若是被人发现到了我这里、以为是我偷的该怎么办？我现在住在王庭之外，你可来不及去替我解释。」 「对哦，还是姐姐想得周到。」宝芝眨眨眼，迷茫地说：「那我该送姐姐什么是好呢，我这里穿的、用的，不是父汗、母妃，就是俊义哥哥和明安姐姐送的……」 有这么多人疼爱着宝芝，这姑娘还真是个有福之人。 兰渊浅淡一笑：「不如你就送我点儿不起眼的，比如茶砖，或是通宝之类的……这种人人都有的东西。」 一听说兰渊只是要这种「寻常玩意」，宝芝不假思索地就要点头，谁知卓雅却吊起了眉毛，像是看怪物一样地瞪着兰渊：「你、你竟敢跟姑娘要钱？你都不觉得羞耻吗！」 「这就当是宝芝替大妃赔给我娘的医药费用了，有什么可羞耻的。」兰渊皮笑肉不笑地说：「再说了，这是宝芝的一片好意，我怎么能辜负妹妹的心意呢。」 见兰渊终于又肯叫自己「妹妹」了，宝芝喜笑颜开，十分大方地把自己一个装零钱的兽皮小袋子直接送给了兰渊。 谨慎起见，兰渊没敢要宝芝的任何东西。 将那堆零零散散的铜钱装进她自己的布包里之后，兰渊又将宝芝的兽皮袋子放回了原处。 宝芝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姐姐也是知道的，我这个人向来贪吃又贪玩儿，见到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都喜欢买回来，所以手上的通宝也不多，姐姐和白姨可别嫌少哦。」 兰渊摇摇头，微笑道：「不会。你的好意我会替你转达给我娘的。」 虽说当着她们两个的面兰渊不好意思直接数钱，不过刚才转移的时候她大致估摸了一下，宝芝大约送给了她三、四百个「天祜通宝」。 通宝其实就是一种圆形、方孔的铜钱，因为上面书写着契丹文和汉文两种文字，又被叫做「对子钱」。 「天祜」是如今辽朝皇帝的年号，「天祜通宝」指的就是天祜年间发行的铜钱。 兰渊穿来的时间还短，没上街买过东西，还没有亲身感受过这个时代的货币购买力。不过她知道这个时候还没有纸钞，值钱的金锭和银两也很少出现在市面上，大多数人使用的都是她包里的这种通宝。 在草原上由于物资紧缺，人们也常用布匹、茶砖进行交易，算是一种进阶版的「以物换物」。商贩们会随身携带称量工具，根据布匹和茶砖的品质和重量进行交易。 如果兰渊没猜错的话，这个时候的「通货膨胀」并不严重，通宝应该还是比较值钱的。 卓雅脸上的不悦进一步印证了兰渊的猜测。 去领午膳之前卓雅就嘟嘟囔囔地说：「姑娘给她那么多通宝做什么呀，我一个月的月钱也不过五百个通宝呢……」 第12章 . 撮合 「我知道万俟哥哥喜欢姐姐，兰渊…… 撮合 对于卓雅一个无父无母的丫鬟来说，三四百个通宝自然不是什么小钱。 可宝芝身为大妃和和勒博的掌上明珠，私人财产远远不止这些，她箱子里还存了许多银子甚至金锭。所以这些个用来买零嘴的散钱宝芝压根就没放在心上，甚至在她看来只要这点儿通宝就能换得她和兰渊之间的和睦，宝芝觉得很是划算。 不想再听卓雅的抱怨，宝芝轻轻推了卓雅一把，含笑道：「好啦，你快去膳房给我取好吃的去，刚才和你聊了那么久我都没发现，我的肚皮都饿扁啦！」 卓雅素来忠心，听说宝芝饿得厉害便再也顾不上唠叨，一路小跑着奔向膳房。 没过多久，卓雅便取了午饭回来。她倒是勤快，有兰渊和另一个小丫头在也不假手他人，亲自为宝芝摆好饭菜，还耐心地为宝芝一一试过了毒。 第22页 见宝芝都开始抓羊腿吃了也没有要洗一下手的意思，兰渊算是明白了为何孟溪部族人的寿命大多都不是很长，像海日婆婆这种五十出头的都算是老人家了。 不得不说他们的卫生习惯实在是不太好，不仅是不洗澡、不常洗漱，就连饭前便后他们都不会洗手。 这其中自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缺水，对于无水可用的人家兰渊可以理解，可宝芝这里明明就有足够的水，她们也没有要洗手的意识，说明他们的卫生习惯主要还是和当地的习俗有关。 宝芝见兰渊不知盯着哪里出起了神，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姐姐是不是饿了？我是想和姐姐一起吃的来着，只是母妃不让……她那个脾气你也知道，要是被她发现可就糟了。」 「没事，你吃吧。」兰渊说着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摆在宝芝面前的一桌饭菜。说是饭菜，其实基本上都是肉。打眼看去颜色差不多，应该都是烤制出来的。 等宝芝吃饱了，用布巾抹掉手上的油污后，小姑娘和衣往铺着雪白狐皮的榻上一躺，说自己想睡上一会儿。 卓雅怕她着凉，连忙上前给她盖上一层兽皮，被宝芝不耐烦地扯开了：「热。」 卓雅只比宝芝大了三岁，看她的眼神却像是在看女儿，哄小孩儿似的说：「那姑娘盖层薄被吧，只盖肚子好不好？」 宝芝迷迷瞪瞪地咕哝了一声，算是勉强答应下来。 宝芝睡下之后，兰渊她们这些「奴婢」就可以轮换着去吃点东西了。 留下一个看着火的小丫头守着宝芝，卓雅领着兰渊出了门，去膳房领她们自己的饭。 膳房附近是今天早上兰渊未曾涉足过的，她不禁多扫了几眼，发现除了两座非露天的毡帐作为仓库使用外，另外的几个膳房基本都是半露天甚至是全露天的。 几个衣着单薄却满头大汗的汉子一刻不停地烤着肉，一旁半露天的毡帐下几个妇女快速地分拣着送入王庭的猎物和果实，还有几个年纪轻些的奴僕负责将处理好的食物装盘、等着各处的人来取……看起来忙而有序。 卓雅果然是个得脸的丫头，见她来拿饭，一个分拣果子的僕妇暂停了手中的活计，十分殷勤地笑道：「哟，卓雅姑娘来用饭了？」 卓雅高傲地从鼻孔里「嗯」了一声，话少得不禁让兰渊侧目。 那僕妇受了她的冷遇也全然不在乎似的，自顾笑道：「今天的果子可新鲜哩，我给姑娘多装两个。」 「不用了，我不要。」卓雅说完扭头便走。 那僕妇尴尬地愣在原地，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上的灰。 一旁有妇人笑道：「我说你呀，就别痴心妄想着能让你儿子把卓雅姑娘娶回家了。人家跟着我们草原上的明珠，前程远大着呢，能看上你们家那早早没了爹的穷小子吗？」 讨好卓雅的僕妇不甘心道：「哼，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家娃没爹，她还是个没爹没娘的丫头呢，真是……」 后头的话兰渊没听清。跟着卓雅去取了她们两个的饭之后，两人来到附近一座公用的毡帐里。 这座毡帐是专门用来给奴僕们吃饭的，面积不大，里头却摆了几十个坐垫，看起来十分拥挤。 对于一般下人来说，他们运气好的时候还能寻到一个座位，若是运气不好的话就只能站着吃或者自己装好吃食带回去。 不过卓雅可不是一般人，她一来就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呲熘一声站了起来，讨好地笑道：「卓雅姐姐这边坐！」 卓雅瞥了那小姑娘一眼，也没道谢就直接盘腿坐了下来，边拿出午饭边和坐在她左右的人聊天。 瞧她们聊得热火朝天、似乎已经将自己遗忘，兰渊默默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碗中的食物。 分给她的有一块烤羊肉、几块羊心、羊肝、羊肚之类的东西、一长条酸奶酪，还有两个黄色的果子，看着像是梨子，却不是兰渊曾经吃过的品种。 分给她的这一碗分量虽不多，不过基本上都是「蛋白质」和「维生素」，看起来还挺健康的，很适合补充营养。 就是没有「碳水」，吃起来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没办法，米面尤其是细粮在孟溪还属于「奢侈品」，就连尊贵如宝芝都不能随心所欲地敞开了吃，兰渊就更别想了。 吃了两口羊肉后，兰渊好奇那果子的味道，见别人都吃了就抓起来咬了一口，发现这果子还挺甜的。汁水充足，清爽解腻，就是有点冰，估计是这边的特产，刚从外头摘来不久。 她以前没怎么吃过羊肚和羊肝之类的内脏，不过现在不是挑食的时候，为了赶紧养好身体她吃了个干干净净，差不多将肚子填了个八分饱。 至于味道嘛，只能说是马马虎虎。 许是因为这个时代的调味料较为稀少，或是以兰渊如今的地位还没有资格享用，这些肉制品都没什么味道，只有一点点咸味，估计是放了极少量的盐。 酸奶酪兰渊也是第一次吃，第一口下去酸得她不禁微微皱眉。不过想到奶酪中的营养，兰渊还是努力地咽了下去。 没想到吃到最后，竟还吃出了一种说不出的香味来，甚至有点上头。 总的来说，兰渊觉得这奴僕的伙食要比饿肚子强多了，也好过慕容俊弼偷偷来给她们送的食物。毕竟那会儿肉都凉了，没有这现烤的好吃。 第23页 当然了，知足常乐并不代表止步不前。这样缺衣少食的日子，还是得早日结束才行。 吃完午饭回到宝芝那里没多久，大妃和苏木哈她们过来看望宝芝。 大妃似是有重要的话要单独和宝芝说，除了她们最为信任的卓雅之外，兰渊和另外一个烧火的小丫头都被赶了出去。 兰渊知道大妃不喜欢自己，怕平白无故地再挨上一顿打骂，赶紧开熘。 出了宝芝的帐子后，兰渊就对那个名叫朵勒的小丫头说：「你还没吃午饭吧，快去吃点东西。」 小丫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早就饿坏了，匆匆道了声谢就跑去吃饭了。 兰渊闲来无事，就打算去看看弟弟。不想却是不巧，她好不容易寻摸到了慕容俊弼的毡帐，俊弼却不在，不知是到哪里去了。 兰渊无事可做，只能寻了个僻静的角落悄咪咪地数她布袋子里的铜钱。 加上她原有的十六个通宝，如今兰渊手上共有三百八十二文，手头甚至还不如卓雅一个婢女宽裕。不过起码不是一穷二白，可以做点事情了。 数好了钱，兰渊慢慢地走了回去。 大妃她们不知是什么时候走的，兰渊进去的时候，正听到卓雅在劝宝芝：「姑娘还是听大妃的话吧，大妃总不会害您的！」 「我不要！」宝芝倔强地说：「我又不喜欢……」 她话说到一半忽然瞥到了兰渊，招唿道：「姐姐你回来了？」 卓雅立马回过头来，满脸嫌恶的表情：「你是死人吗？进屋都不出声的，吓死个人了！说，你是不是故意想偷听我和姑娘说话？！」 兰渊无奈道：「我敲过门了，是你们说话太专注没听到吧。」 「哼，就知道狡辩！」卓雅没好气地说：「也不知道万俟少将军看上了你什么！」 听她这么一说，兰渊就猜到方才大妃来的目的了。 不过她不想表现出自己知道得太多，于是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坐到了一边。 倒是宝芝主动同她说道：「姐姐，刚才母妃不让你听，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可瞒着你的。实话告诉你吧，母妃她想……」 「姑娘！」眼看着宝芝竟然要把这么重要的「秘密」告诉兰渊，卓雅急得直跺脚。 宝芝坚持道：「卓雅你别拦着我，这件事我必须告诉姐姐——母妃不知是怎么想的，竟打算把我和万俟哥哥凑成一对！这样是绝对不行的！我知道万俟哥哥喜欢姐姐，兰渊姐姐你也喜欢万俟哥哥对不对？」 她……喜欢万俟洛归吗？ 说实话，看这本小说的时候兰渊对书中的几个主要男性角色都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无论是万俟洛归这个青梅竹马、将她强势夺去的第一任「丈夫」塔达王，还是后来将她捧到宠妃位置上的完颜琮，在兰渊心里都不是什么良配。 相对来说，万俟洛归应该是几个男人中对慕容兰渊最为真心实意的一个了，可他接下来的悲惨命运、还有他家中那个冷漠强势的母亲都是兰渊心中的刺，让她实在无法轻易说出「喜欢」二字。 兰渊想了想，还是轻嘆一声摇摇头道：「宝芝，我们和万俟少将军自幼相识，朋友之谊自然是有的，可男女之爱却还远远谈不上。」 「怎么会！我又不是外人，姐姐你就别不好意思了！」说这话时，宝芝那双明媚的大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光，「你放心，只要你点头，我一定会全力促成你和万俟哥哥的婚事，不必顾忌母妃！」 第13章 . 竹马 那人身着银色铠甲，身姿挺拔如松…… 竹马 小姑娘看起来似乎满心都是好意，只是她的热情用错了地方。如今的兰渊只想保命、根本无心情爱，更别提在明知违背大妃意愿的情况下冒着巨大的风险偷偷地和万俟洛归定情。 兰渊怕她多事，正色告诉她说：「宝芝，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我目前真的没有和万俟少将军关系更近一步的打算。」 「姐姐，你还骗我！」宝芝都要急哭了，「我只是年纪小，又不是傻子，我怎么会看不出你看万俟哥哥的眼神里满满都是恋慕之情？」 过去的慕容兰渊是用什么样的眼神看万俟洛归的她还真不知道，兰渊没办法将话说得太死，只能退一步道：「这样吧宝芝，我答应你如果我需要帮助的话就会跟你说，你到时候再帮我行不行？」 「姐姐终于肯承认了？」见兰渊的态度有所松动，宝芝放心地笑了：「那就好，姐姐你放心，我可是永远都站在姐姐这一边的！」 兰渊觉得宝芝压根就没听懂自己的意思，不过她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暂且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冬日天黑得早，一般宝芝都不会让兰渊留得太晚，太阳还没落山的时候就会叫她回去。 这也意味着兰渊吃不到什么晚餐，每日都要饿着肚子入睡。 不过今天的情况自是有所不同，如今兰渊手头宽裕了不少，她准备离开王庭后就趁着天还没黑去逛逛城中的集市，尽量买点合白氏胃口的东西带回去给她补补身子。 没想到兰渊才换好了鞋子、还没出门，就见门口处出现了一个高大清俊的青年男子。 那人身着银色铠甲，身姿挺拔如松似柏，一张俊脸却是生得温润如玉，浓黑的眉毛之下有一双温柔带笑的眼睛，此刻正含情脉脉地看向兰渊。 第24页 兰渊没见过他，却也知道他是谁，不由惊讶地说：「你怎么来了？」 万俟洛归一看见她就忍不住笑意加深：「近日族中不大太平，我来送你回去。」 宝芝听到动静，立马凑过来起闹：「兰渊姐姐，万俟哥哥，你们两个有什么话留着路上慢慢说吧，我就不留你们了啊。」 说着就朝着兰渊单薄的背上轻轻一推，竟就这么将她赶出了门去。 还没等兰渊回过神来，宝芝已经无情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了门，甚至还从里头传来了落锁的声音。 兰渊：「……」 万俟洛归怕她摔倒，赶紧伸手扶住了兰渊：「兰儿，你没事吧？」 像是要和他划清界限似的，兰渊站稳后立马往旁边挪了一步，摇头道：「我没事，谢谢你。你还是不要管我了吧，被人看到不好的。」 万俟洛归忙道：「你放心，被人看到也没关系的。近日族中不大太平，今日议事时我已得到汗王的允许，会在不耽误差事的情况下尽力护你周全。不光是你，其他两位姑娘身边也有专人保护，所以你不必觉得不安。」 「父汗答应了？」听完万俟洛归的话，兰渊敏感地意识到了什么。 万俟洛归点点头，憨憨地朝她笑道：「这下你便可以心安了吧？」 「哪有，」兰渊轻嘆一声，「保护宝芝和婧琪她们的都是寻常兵士，你一个堂堂少将军亲自来护送我，还是太引人瞩目了。」 「我就是想在你身边亲自保护你，把你交给别人照顾我不放心。」万俟洛归说着忍不住侧首深深地望着她，少女乌黑的发顶、饱满的额头、如玉脂般精緻小巧的鼻尖……无一不令他感到着迷。 他说话时浓浓的深情与眷恋几乎要溢了出来，兰渊实在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万俟洛归见她沉默，小心翼翼地问：「兰儿，昨日你便不愿见我，是不是因为我母亲替大妃说话，伤到你了？我替我母亲向你赔不是，她不知道我偷偷让人给你送水的事，所以才……」 兰渊摇摇头：「不是，万俟夫人伤害到的不是我，而是我娘。」 想到万俟夫人当众一脸冷漠地站在大妃那边的样子，兰渊心中一寒，面上带了一层薄霜：「我娘拼死护住了我，所以我才没有受什么伤，可我娘她已经被大妃打得下不了地。」 「都是我不好，我应该更谨慎一些的……」万俟洛归握紧拳头，一脸苦恼地说：「连累了白姨，我真是不知该如何赔罪是好。」 「不怪你，你也是好心。」兰渊听得出来万俟洛归是真的既自责又懊恼。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出于一片好意，兰渊不想让他陷入无用的痛苦和纠结之中。 「你不怪我？」万俟洛归长嘆一声，似乎更加难受了，「傻兰儿，你总是这么善良……」 听他这么肉麻兮兮地夸赞自己，兰渊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看得出来，万俟洛归这个竹马和慕容兰渊这个青梅之间的关系的确十分要好，也已经暧昧到了几乎就要戳破窗户纸的地步。 加上和勒博都已经当众同意了让万俟洛归来保护兰渊，看来距离他们的婚事正式被提上日程也不远了。 既然他们都已经这么熟了，兰渊也不瞒着万俟洛归自己接下来的计划：「一会儿我不想直接回去，想先去集市上逛逛、给我娘买点东西。」 万俟洛归不假思索地说：「好啊，我陪你一起去！」 兰渊没有反对。毕竟现在的孟溪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平静，已经不知有多少个塔达部的探子悄悄混了进来，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生危险。 有万俟洛归这个英勇善战的少将军在身边，总归是能多一些安全感的。 想着万俟洛归每日都会四处巡逻、应该比较了解如今的局势，兰渊小声问他：「听说塔达部那边的情况很不好，他们是不是就要来我们孟溪抢掠了？」 万俟洛归没想到自己只是说了一句「近日族中不大太平」她就想到了这么多，不禁用赞赏的眼神看向她说：「是啊，兰儿你可真聪明。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塔达部那边的饥荒比我们要严重许多，牲畜与粮食储备几乎已经耗尽，甚至还有人在飢饿之下偷杀战马饮血。」 战马对塔达、孟溪这样的游牧民族来说尤其珍贵，光是偷窃战马便是死罪，更别提杀马了。 听万俟洛归这么说兰渊就知道，杀掉战马那人如今定然已是身首异处。 兰渊不知道的是，万俟洛归怕吓到她、没有告诉她后来发生的事情。 据说那杀战马之人被处死之后，他的尸体也被饿得失去理智的塔达人分食了。 从那之后，杀人饮血之事便越发常见起来，甚至还有人自食其妻…… 毫不夸张地说，西伦河对岸的塔达部几乎已经成了人间炼狱。 为了防御外敌、强大自身，不仅是塔达部往孟溪部安插探子，孟溪部也没少往塔达部输送眼线。 听说了塔达那边的情况之后，他们本以为塔达人很快就会杀过来了，可是没想到好些天过去了，塔达人的铁骑还是没有踏上孟溪的土地。 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反而使人越发不安起来，所以和勒博下令命孟溪诸将士加强了守卫，同时加大力度、严格排查塔达部的细作。 不过为了避免引起民众的恐慌，此事还没有叫普通百姓知晓。 第25页 兰渊看看临街努力叫卖的小贩，唾沫横飞、讨价还价的妇人，再看看仍在树下嬉闹玩耍的孩童，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忧色。 万俟洛归自认为看懂了她的眼神，劝慰她说：「兰儿你别担心，我等孟溪男儿自会护你们周全。开战之后若我不能亲自陪在你身边，我也会将东隆留下来保护你和白姨。」 东隆……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兰渊回忆了一下，估摸着这人应当是万俟洛归的副将或是贴身侍从之类的，总之是个值得信赖的人物。 见他愿意将自己的心腹留下来保护兰渊，兰渊多少有些感动。 只是想到万俟洛归接下来兵败失踪的命运，她就没有办法坦然接受：「别，洛归，你听我说。父汗已经答应不久后就会接我入王庭，那我就不会有什么危险。既然你这么信任东隆，你还是将他带在身边、贴身保护你为好。战场上刀剑无眼，我希望你能平安归来。」 「果然还是兰儿最关心我了。」万俟洛归笑弯了眼睛，她的话却不知听进去了多少。 兰渊知道自己只是这样口头上提醒他小心是没有用的，如果她打定主意要改变即将发生在万俟洛归身上的悲剧，就必须要做出更加切实的行动才行。 和万俟洛归相处的时间越多，兰渊就越发现这个男人的好。 陪兰渊去买东西时，万俟洛归虽然傻乎乎地不知道该买些什么，但凡是兰渊看中的东西他都会主动付钱去买。兰渊说要自己买，他就说是他买给白氏、替他母亲致歉的，兰渊要是不肯接受就是还在埋怨他们。 兰渊推辞不过，只能道谢收下。 不过既然是别人掏腰包，兰渊就不好意思买太多东西了，统共就买了一个看起来比较结实的牛皮水壶、打了一壶鲜牛乳，还买了一小包小米和点火用品。 原本兰渊还想买两块毡子取暖的，结果万俟洛归见她在挑就说他那有更好的、是他自己亲手猎来的狐皮，回头亲自给兰渊她们送过去。 不仅买了、送了她东西，送兰渊回去的路上万俟洛归还向她道歉：「对不起兰儿，是我太粗心了，以前都没想过你会需要这些东西……」 许是因为有白氏在不方便，或是少年少女之间的感情还很羞涩朦胧，总之万俟洛归从来都没有进过兰渊母女俩住的毡帐，更不知道兰渊每晚都要挨饿受冻。 除了众所周知的「缺水」之外，万俟洛归都不知道兰渊需要什么、自己该送她什么合适。 会产生这样的情况除了有万俟洛归这个「钢铁直男」比较迟钝的因素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过去的慕容兰渊和白氏一样谨小慎微，生怕自己在万俟洛归的帮助下稍微过得好一点就会被大妃知晓、从而连累了万俟洛归。 有一点万俟说得没错，慕容兰渊的确是个善良的人，她宁可打落牙齿和血吞、自己吃尽苦头也不愿连累别人，尤其是她喜欢的人。 他们这样为彼此着想的心令兰渊感动之余，又有一种无法消散的别扭感。 因为她知道，就算自己和慕容兰渊有着同样的名字和相似的长相，她也终究不是那个真正的慕容兰渊。 她根本无法回报给万俟洛归同样的深情。 第14章 . 大龄 比起嫁人生子、成为所谓「完整的…… 大龄 看着身旁一脸歉意的高大青年，兰渊浅浅一笑：「没关系，这怎么能怪你……若不是不得已，我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窘境。」 万俟洛归忙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怎么能算是别人？兰儿你答应我，以后若有什么困难一定要第一时间跟我说，不要再一个人苦苦隐忍着了！」 兰渊没有正面答应下来，只是礼貌道谢：「谢谢你，洛归。」 万俟洛归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心中并不是很满意，他眉头微皱正要继续说些什么，就见兰渊从他怀中拿过水壶等物，微笑道：「我到了，你先回去吧。我娘身子还没好，不方便请你进去……」 万俟洛归理解地点点头：「好，那我晚些再过来找你。」 回来之后，兰渊迫不及待地来到白氏身边查看她的情况。 多亏海日婆婆医治及时，又按时地给白氏换了药，白氏的状态看起来挺稳定，再卧床静养几日应当就没有大碍了。 见兰渊回来，白氏关切地看着她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遇上什么事了吗？」 兰渊摇摇头，放下怀中的东西说：「近来塔达那边不是有些蠢蠢欲动吗？父汗就让万俟少将军送我回来。我想着有他在比较安全，就到集市上逛了逛，买了些东西回来。哦，对，这些都是他买给您的，说是替万俟夫人给您的赔礼。」 听完她的话，白氏不禁笑了：「我就说这孩子是个有心的，你看他对你多好……对了，你怎么改叫他少将军了，以前你不都是直接叫他的名字吗？」 「娘，」兰渊边擦她们屋里唯一的一口小破锅，边对白氏说：「今日大妃又去找了宝芝，说是要给她和万俟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这也是苏木哈替大妃想出来的几条路之一。 为了促成万俟洛归和慕容宝芝的婚事，她们打算先从万俟洛归这边下手，让他和宝芝多接触接触。 在她们看来，慕容宝芝不管是外貌还是性情哪里都比兰渊强，只是过去因为兰渊住在王庭外、和万俟洛归接触的时间比较多，所以万俟洛归才会一时「瞎眼」看中了兰渊。 第26页 只要宝芝和万俟洛归能多一些相处的机会，她们相信万俟洛归一定能够转变心意，忘掉兰渊、转而恋慕上宝芝。 同时她们还有一个更为恶毒的计策。 若是万俟洛归有眼无珠、没有按照她们的预想爱上宝芝，那就安排个身份低微、贪财好色的男人将兰渊掠走、坏了兰渊的名节。 只要把兰渊胡乱嫁了出去，那她就再也不会碍宝芝的好事了。 不过书中她们的这一部分计划似乎还没有来得及实行，孟溪和塔达部之间便起了战事。 族中之人都忙于备战，整日气氛紧张，根本没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筹办婚事。于是不管是兰渊还是宝芝和万俟洛归的事情都被暂时搁置了下来。 后来慕容兰渊被送去塔达和亲，大妃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掉了她这个眼中钉，不知有多高兴。 那都是后话了，总之目前大妃虽有坏心，但只要书中剧情不崩坏、兰渊就还是比较安全的，加上现在多了万俟洛归这个「护花使者」每晚送她回来，兰渊倒是不需要特别担心大妃和苏木哈的奸计。 「孟溪有那么多未婚男子，为何大妃偏偏就看中了万俟！」白氏脸色十分难看地说：「真的……真的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吗？要不……娘再去求求汗王？我可怜的兰儿，娘真的想让你如愿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啊！」 将锅擦净之后，兰渊把刚才买回来的牛乳倒了进去加热。 听了白氏的话，她摇摇头道：「这件事情还是算了吧。」 白氏蹙眉道：「可你昨儿不还说要放手一搏、不再被大妃随意摆布……」 「我是想振作起来、让父汗承认我这个女儿不假，在这个过程当中，我们也免不了要和大妃产生冲突。可是现在，我们在大妃面前还是如同蝼蚁一般，在这样的大事上根本无力与之对抗。比起嫁给洛归，我更希望您和弟弟都平平安安的。至于我……等父汗将我们接到王庭里去、弟弟也更加出息了，我总能寻到一门更好的亲事的。」 白氏仍是一脸愁容：「可你已经十六岁了！」 孟溪部人向来早婚，女子十岁出头甚至更早就会订婚，十三四岁出嫁者不在少数。 慕容宝芝是因为求亲者甚众不愁嫁、和勒博和大妃又十分宠爱她、不捨得她早早嫁人，这才多留了她两年。 兰渊则纯属于没人管没人疼，被生生地耽误了。 像兰渊这种十六岁的女孩在孟溪已经属于「大龄」，好多人在她这个年纪甚至都生过孩子了。 先前白氏见她和万俟洛归要好，还以为两人之事已是板上钉钉。昨日万俟夫人的冷漠和兰渊的话才让她明白过来，此事绝非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 白氏从昨夜起就一直在懊恼，觉得自己醒悟的太晚了。此时听兰渊说什么错失了万俟洛归、她以后还能寻到一门更好的亲事，白氏连连摇头，只觉得是难于登天！ 「再过两年，孟溪部中与你年纪相仿的青年男子就都娶妻生子了。没娶妻的不是条件太差、就是眼光太高，一定会嫌弃你年纪大了。」白氏苦口婆心地劝道：「兰儿，娘已经吃够了没名没分的苦，难道你还想给人做小、或是像娘一般做一个见不得人的外室吗？」 「不是的，娘……同您说句实话吧，除了洛归和海日婆婆他们之外，我对孟溪部的族人都没什么好感。他们嫌弃我，我还看不上他们呢。」 想到昨日那些对她们母女指指点点、袖手旁观的孟溪族人，兰渊宁可自己过也不想嫁给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 「兰儿，难道你还想嫁到外族去吗？」白氏惊讶地说：「若你嫁到外头去，山高水长、路途遥远，娘这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你了！娘害怕！兰儿，你还是再好好地想一想吧……要不我们再用心看看，说不定孟溪部中有咱们不知道的人更加合适你呢？」 白氏心中乱成一团，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要不还是再争取一下你和洛归的事情？这孩子对你是真的有心啊……」 白氏絮絮叨叨的时候，兰渊沉默地搅着锅中的牛乳。 客观来说，万俟洛归人俊心善、身强体壮，还对她一片痴心。对于眼下几乎是一无所有的兰渊来说，他绝对是一个值得託付终身的对象，甚至可以说是最好的选择。 可兰渊也很清楚地知道，万俟洛归真心喜欢的那个女孩根本就不是她孟兰渊，而是那个已经不知魂归何处的小可怜。 在这样的心理认知下，哪怕兰渊脑中只是动了一点儿和万俟洛归「试一试」的念头，她都感觉自己是在抢别人的男人。 还是占了人家身子的那种，真的是有够厚脸皮的了。 扪心自问，她做得到吗？ 就算为了生存下去、她能强行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愧疚感嫁给万俟洛归，可她能像慕容兰渊一样深爱着万俟，回报给他应得的爱吗？ 兰渊越想越觉得没戏。 若是逼不得已一定要演，兰渊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但凡能有别的路可走，她都不想违背自己的本意而活。 「娘，还是算了吧。你们都觉得我和万俟洛归关系不错，在今天之前，就连我自己都误以为我是喜欢他的。可是直到今日我才发现，想到他要娶别的女子为妻时，我心里竟然都不会难受。我这才明白，我对他的感情只是普通的朋友之谊，并不是男女之爱。就算没有大妃想把宝芝嫁给他这件事，和他在一起也不是我最好的选择。」 第27页 「真的吗？」白氏有些不相信，「你是不是担心娘去求汗王这件事会惹怒大妃，怕大妃再拿我出气？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你不要顾虑这些……」 「不是的，我是真的对洛归没有那种感情。如果我真的遇到了一个我十分喜欢的人，不管多艰难、我都愿意跟着他的。至于年龄的事情您也不必过于担忧，大龄出嫁的女子又不是没有。若是那些男人都嫌弃我年纪太大，那我不嫁便是。等弟弟将来有了出息、带我们回南朝去，我一辈子都和娘生活在一起不是很好吗？」 「傻孩子，一辈子不嫁人怎么行！」白氏想都不想便说：「女孩子终究还是要嫁人生子的，不然你这一生都不会完整，还要被人笑话。」 兰渊不想刺痛白氏，可她也不希望白氏将来在自己的婚姻大事上多加干涉，所以她十分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也不尽然吧，您倒是嫁人生子了，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孟溪部的族人们不还是笑话我们吗？」 白氏呆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是好。 「娘，别管我多大年纪，我现在是真的无心嫁人，只求大妃不要胡乱把我塞给哪个男人嫁了、毁了我一生的幸福。」见白氏似乎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兰渊继续劝道：「咱们平平安安地在一起，不比什么都强？」 白氏好好地想了想，觉得兰渊说的也有道理。 比起嫁人生子、成为所谓「完整的女人」，还是好好活着比较重要啊。 只是兰渊和万俟洛归的事情，白氏还是觉得可惜了…… 之前兰渊和万俟洛归相处的时候有多开心，白氏又不是不知道。 估摸着这孩子还是觉得以她们目前的能力根本不可能逆着大妃的意思来，这才选择了委屈自己，还编出这些话来安慰她…… 白氏越想越心痛，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默默地掉眼泪，又趁着兰渊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抹去了。 兰渊的确没注意到白氏哭了。热好牛乳之后，兰渊给白氏餵了一碗，自己也喝了一小碗补身体。 虽说在其他人看来十六岁的兰渊已经不小了，可十六岁的小姑娘放在现代不过是个高一、高二的学生而已，还在长身体呢。 兰渊估计了一下，她现在的个子大概有1米62左右。她觉得如果及时补充营养的话，自己还是很有希望长到之前一米六五的身高的。 至于嫁人的事，至少要等到她停止发育之后再说吧。 她可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是「大龄」。 第15章 . 远虑 宝芝点点头，难得有些害羞地说：…… 远虑 母女俩喝完牛乳之后，兰渊又煮起了小米粥。 和勒博是答应了让人给她们母女送吃的不假，不过一日只有两顿。 这个年代就是这样，大多数人还过着缺衣少食的生活。只有王公贵族或是比较富裕的人家一日才能够食三餐。 在孟溪部细粮是稀罕物，好在粗粮还是有一些的，价格也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没买到白米白面，兰渊觉得也还好。粗粮的饱腹感比较强，还比白米粥更有营养。 她前两日才看着白氏的样子悄悄地学了如何生火，如今自己做来还不是很熟练，多亏今日买了些引火器物才算是比较顺利地热了牛乳、煮了粥。 等她忙完了这些，天也完全黑了下来。 万俟洛归如约而至，给她带了一壶水和两张雪白的动物毛皮。 兰渊自是感激地道谢。 她和白氏现在需要满足基本的生存需要，没办法随随便便地拒绝别人的好意。 在生存的本能面前，其他的大多数事情都可以暂时放到一边。 不过兰渊自然是不会白白接受万俟洛归的东西。 她已经在心里暗自下定决心，既然自己回报不了万俟洛归的感情，那她会想办法救下他的性命，算作对他的回报。 万俟洛归也不知道兰渊心里是怎么想的，他总觉得兰渊看起来有心事，且对他不似从前那般亲密了。 他本以为是因为他母亲之故，可是他问过兰渊了，她又不肯承认。现在兰渊又已经收下了他替母亲送的赔礼，看起来不像是仍在介意此事的样子…… 万俟洛归实在想不明白兰渊究竟是怎么了，又不好对她多做纠缠，只能满腹心事地离开。 兰渊想明白之后倒是觉得释然了不少。将新得的狐皮给白氏盖上一张后，兰渊帮白氏擦了擦脸，自己也简单洗漱了下便上了床。 没办法，别说进行什么文娱活动了，古代游牧民族的生活物资本就不多，兰渊和白氏这里就更是缺乏，蜡烛都只有一小根，平日里根本捨不得用。 天黑之后，她们和大多数人一样，只能早早上床睡觉。 前两日兰渊又冷又饿还有满腹心事，入睡十分困难。今日她填饱了肚子、理清了思路、被窝也渐渐暖和起来，整个人就觉得舒坦多了。 明明灭灭的火光中，她开始思考自己该如何救下万俟洛归的性命。 别看万俟洛归似乎是兰渊生命中十分重要的一个男人，但因为女主慕容宝芝并没有看上他，在书中万俟只是一个没有几句台词的小配角而已。 关于他的后续书中所着笔墨不多，兰渊只知道他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失踪了，从此没人知道他的下落和死活。 第28页 慕容兰渊从塔达回来之后苦苦地等了他几年，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万俟夫人痛失爱子后精神失常，还到处说她儿子是被兰渊剋死的。 许是爱屋及乌，慕容兰渊丝毫不怨恨万俟夫人对自己的污衊与咒骂，还尽心尽力地替万俟洛归照顾她。 后来慕容兰渊被嫁去了北越和亲，心里还是没有忘记万俟洛归。 可万俟本人到大结局都没有再出现过，只是他的名字偶尔会出现在人们的对话之中。 要想不让万俟洛归出事，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当然是不要让他出征。 可是这一点太难做到了。万俟洛归的父亲是孟溪最为勇勐的大将军，万俟洛归作为他的独生子也是从十二岁就开始上战场，是草原上有名的少年英雄。 若是塔达部和孟溪部当真开战，万俟洛归不可能安心居于家中。 除非让他受伤或是患病……但这只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万一万俟洛归的责任感太强、哪怕受了伤生了病也要坚持带病带伤上战场，那可就是害了他了。 兰渊想了很多种可能性也没有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等柴火燃尽、帐内彻底暗了下来，她想着想着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不等卓雅再来催促，兰渊便自己收拾停当、主动去向王庭。 兰渊到的时候，卓雅似乎正在跟宝芝埋怨什么。结果兰渊一进来，卓雅就不说话了，显然是防备着她。 都说好奇心会害死猫，兰渊完全不想打听她们的事情，见状也不追问。 倒是宝芝主动对她说道：「姐姐，万俟哥哥对你当真是痴心一片呢。今早母妃让人叫他来陪我练习骑射，万俟哥哥推说有事不肯答应，连我母妃的面子都不给呢。」 兰渊闻言干笑了一下，正不知该如何接话，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通传声，说是万俟少将军到了。 兰渊疑惑地看向宝芝：「你不是说……」 「是呀，单独陪我练习的话他自然是不肯的。不过我刚才亲自去把他给拦住了，说是让他来教姐姐。」宝芝笑嘻嘻地说：「万俟哥哥一听就兴高采烈地答应了，还说要给我带好吃的呢。」 兰渊想了一下，说：「那我们一起去吧。」 虽说兰渊已经打定主意不再沿着慕容兰渊的路子与万俟洛归谈情说爱、定下终身，不过为了避免使包括万俟在内的其他人怀疑，兰渊还是得循序渐进、慢慢地与万俟洛归拉开距离，不能一下子让人看出她态度上的巨大转变才行。 她总不能为了拒绝万俟洛归，就暴露她的身份、让人知道她是穿进书里来的吧！ 这个秘密她打算从生带到死，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的。 宝芝向来爱凑热闹，没想到这回却是不肯答应：「天太冷了，我不想出去，姐姐你自己去吧！」 兰渊只好说：「那你多穿点儿在旁边坐着，权当是为我们避嫌了成不成？」 宝芝好笑地说：「兰渊姐姐，整个孟溪谁不知道你和万俟哥哥两情相悦啊，还用得着我帮你们避嫌嘛？再说了，他不是带着侍从呢吗，又不是只有你们两个。」 兰渊还要再说，忽听帐外传来了俊弼的声音：「姐姐。」 听到弟弟的声音，兰渊便推开了门，问向俊弼：「你怎么来啦？」 慕容俊弼一板一眼地解释道：「我听姐姐的话，昨天去求父汗教我功夫。父汗说他脱不开身，就叫万俟哥哥抽空教我。听说宝芝姐姐也想练习骑射，所以我就和万俟哥哥一起来找你们了。」 兰渊这才知道，昨天她去找俊弼、俊弼不在，原来他是去了和勒博那里做她嘱咐他的事情去了。 这小子果然是白氏的儿子，看着懵懵懂懂的，一旦听进去了她的话就会立即採取行动，是个地地道道的行动派。 兰渊欣慰地摸摸弟弟的头，转过头对宝芝说：「那我就先陪俊弼去练习了。」 「去吧去吧！」宝芝说着朝兰渊眨了眨眼，「姐姐别忘了，你还是欠我一份人情哦。」 兰渊只能无奈地一笑。 兰渊他们前脚刚走，卓雅立马埋怨起来：「姑娘，您怎么对慕容兰渊这么好啊！万俟少将军明明是大妃为您选定的如意郎君，您为什么要让给她一个贱婢所生的杂种？！」 慕容宝芝不答反问：「卓雅，你不觉得兰渊姐姐长得很漂亮吗？」 「什么？」卓雅十分不理解地说：「她算什么漂亮啊，又瘦又小的跟个小鸡仔儿似的，面黄肌瘦的。依奴婢看您才是草原上最明艷的花朵，怎么可能争不过她！」 宝芝闻言笑了笑，自信从容地说：「这世上还没有我慕容宝芝得不到的东西，只有我不想要的。」 卓雅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您、您是不想嫁给少将军吗？为什么呀！他可是我们草原上最出色的少年英雄，您不知外头有多少女子迷恋着他……」 「万俟哥哥是很好，可是卓雅，你的眼光只放在了草原上。」宝芝的目光逐渐飘向远方，「大法师可是说过我是有『凤凰』命的，要想成为『凤凰』，我就不能一辈子留在孟溪。」 卓雅彻底呆住了：「您是想嫁去外族？可、可大妃她只有您和明安姑娘两个女儿，明安姑娘已经嫁去了北越，她怎么可能再让您远嫁？」 「所以说啊，母妃一心想让我嫁给万俟哥哥，却没有想过我愿不愿意一辈子留在草原上。你知道的，母妃一向把我当做小孩子看，就算我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她也不会轻易答应。不过若是我能促成万俟哥哥和兰渊姐姐的婚事，那就不一样了。」在自己极为信任的卓雅面前，宝芝大胆地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母妃在孟溪找不到比兰渊姐姐夫婿更出色的儿郎，肯定不会甘心让我被兰渊姐姐比下去，自然便会同意我嫁去北越了。」 第29页 「您也想嫁去北越？」卓雅好奇地说：「听姑娘的意思，可是已经有了心仪的人选？」 「嗯，」宝芝点点头，难得有些害羞地说：「我想嫁的就是北越王的四弟，北越大将军完颜琮。」 「完颜琮将军？」卓雅回想了一下，六年前慕容明安被立为北越王继妃后不久，为了表示对慕容明安的宠爱和对孟溪部的重视，北越王曾带着慕容明安和几个弟弟回孟溪省过一次亲，当时完颜琮也在其中。 若论起外表、出身、地位和实力，完颜琮的确都是无可挑剔的，只是…… 卓雅委婉地提醒她说：「姑娘您可别忘了，北越实行的是兄终弟及制，他是北越王位的有力继承人选之一啊。」 宝芝理所当然地说：「我的男人自然要是地位崇高的当世大英雄，有什么问题吗？」 卓雅犹豫道：「可是一旦他继承了王位，按照规矩，他可能会娶……」 「明安姐姐是吗？」宝芝毫不在意地说：「明安姐姐向来疼我，不会介意与我共侍一夫的。况且明安姐姐比我大了整整十四岁，年纪也不小了，服侍老北越王还好，做完颜琮的妻子怕是力不从心。若有我这个亲妹妹帮她争宠，不是对她、对孟溪都更好吗？」 这下子卓雅终于彻底明白了慕容宝芝的计划，真心实意地夸赞道：「姑娘，您可真是深谋远虑！卓雅实在太佩服您了！」 大妃为她挑选的万俟洛归是好，可是和很有可能成为北越王、甚至开国皇帝的完颜琮来说，他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虽说便宜了慕容兰渊让卓雅觉得心有不甘，不过一想到他们家姑娘以后能嫁到北越、风风光光地去做北越王妃，不知高了那慕容兰渊多少头，卓雅心里的那点儿不甘立即就释然了。 第16章 . 求婚 他微微低垂着眼不敢看她，磕磕巴…… 求婚 如果慕容宝芝要嫁去北越，那卓雅作为她的贴身丫鬟肯定是要跟着同去的。 在孟溪族人看来，他们所依附的北越就像冉冉升起的太阳、有着势不可挡的强大力量。他们坚信北越铁骑必将踏碎残破的辽国旧山河，开启一个全新的时代。更别提与孟溪相比北越兵强马壮不说，物资还十分丰厚。光是他们每年收到的南楚贡米，就已经超过了整个孟溪三、四年的收成。 所以对他们来说，北越既强大又富庶，能去北越本身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徵。 哪怕卓雅只是宝芝的丫头，她也与有荣焉。 和宝芝谈完之后卓雅便暗暗下定决心，为了不拖他们家姑娘的后腿，她也得像宝芝一样将目光放长远些才行。 兰渊回来后没多久就发现卓雅对她的态度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先前卓雅是逮着机会就要用她那大嗓门刺上兰渊几句，现在她似乎收敛了不少，不再抓紧一切机会讥讽兰渊了，甚至偶尔还会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她，搞得兰渊很是无语。 卓雅怎么会突然间变成这个样子，兰渊大约心里有数，也懒得理她。 比起小姑娘们之间的吵吵闹闹，眼下她还有太多值得关心和注意的事情了。 比如说，她得尽快把她这副瘦弱的小身板养好才行。 今天她本想和俊弼一起学学骑马的，谁知道她这身子实在是不争气，竟连独自上马的力气都没有，还得让万俟洛归托着才能勉强爬上马背。 下来的时候就更是狼狈了。作为一个初学者，万俟洛归给兰渊和俊弼寻来的都是小马，可真正坐上马去后兰渊才发现马背距离地面有多高。 最后万俟洛归和慕容俊弼一左一右地护着她，好不容易才把兰渊从马背上「弄」下来。 就这样连几步都还没走上呢，兰渊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甚至还感到头晕眼花。 真不是她胆小，而是先前的病还没好全，身体素质太差了。 兰渊只能暂时放弃了学习骑射的打算，先在一旁看着万俟洛归教弟弟。 不得不说万俟是个很好的老师，既耐心又会教，加上俊弼本身也不笨，很快就能在万俟的牵引下遛马了。 看到弟弟有这么明显的进步，兰渊很是开心。 一旁的东隆含笑说道：「奴才许久没见兰渊姑娘笑得这样舒心了。」 兰渊一怔，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在我面前，你何须以『奴才』自称？」 东隆笑道：「奴才日日跟在少将军身边，我家主子的心意东隆自然比谁都了解。」 见兰渊似乎有些害羞、不知如何接话是好的样子，东隆忙找补道：「少将军昨日还嘱咐奴才，若是他要领兵出征，东隆就算拼死也需护得兰渊姑娘周全。既然少将军不在时东隆便要视您为主，自然是要以奴才自居的了。」 兰渊闻言不禁微微皱眉。 她昨天都和万俟洛归说了别把东隆留给她，显然万俟完全没有听进去。 这个榆木脑袋，还没有小俊弼听话呢。 兰渊有点生他的气，傍晚万俟洛归来接她时，兰渊就没怎么搭理他。 神奇的是今日万俟洛归也有些沉默，甚至是心不在焉。明明他人就在兰渊身边，心思却不知飘到了哪里去。 两人就这么无言地走着。眼看着就要到了兰渊和白氏所居的毡帐，她本以为他今晚都不会再开口了，没想到就在这时万俟洛归忽然叫住了她：「兰渊。」 第30页 「嗯？」 天际逐渐黯淡下来，漫天星子闪耀其中。 兰渊回头看向他时，才发现少年的脸不知何时已然涨得通红。 她刚想问他怎么了，就见万俟洛归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枚质地温润花纹古朴的羊脂玉髮钗。 他微微低垂着眼不敢看她，磕磕巴巴却很清晰地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兰渊心中一震，没想到他会突然间这么直接地向自己求婚。 她看着万俟洛归的眼睛，轻声问：「洛归，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怎么忽然间问我这种问题？」 万俟洛归如实说道：「今日大妃见了我的母亲，想要私下里为我和宝芝姑娘定亲，待旱季结束后便将此消息公之于众。我听说后自然是不愿意的，因为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娶你妹妹。」 听了他的话后，兰渊想了想，按说大妃不该如此心急才是……只怕是今天早上万俟洛归拒绝宝芝的事情刺激到了她，才会叫大妃失去耐心、选择直接去和万俟夫人沟通此事。 她现在终于明白万俟洛归今天为什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了。 「我怕她们会请汗王为我和宝芝赐婚，那样就再难以回头了，所以……我不能再等下去了。兰渊，其实我很早就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只要一看到你我就很开心，可是我一直都不敢跟你说……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保护你、疼爱你……」 万俟洛归的话似乎还没有说完，兰渊已经给出了她的回答：「对不起，洛归，我不能嫁给你。」 少年愣了愣，似乎是没听懂她的话，过了一会儿才问：「为什么？」 不等兰渊回答，万俟洛归便着急地说：「你是不是担心我母亲会反对？」 万俟洛归的父母和大多数孟溪部族人一样视兰渊为灾星，加上万俟洛归向来喜欢跟在兰渊身后跑，万俟夫人还会叫她「祸水」或是「狐狸精」。 这些万俟洛归都知道，但他并不认为这是一个不可攻破的阻碍。 「母亲只有我这一个儿子，只要我执意要求，他们迟早会松口的。大不了我便以死相争！你不知道，我母亲只是看起来不近人情，实际上她再心软不过了……」 兰渊摇摇头：「我不想勉强他们，洛归，你也不要勉强我，好不好？」 他看起来很受伤的样子，兰渊心里也不大好受，可她若是轻易答应了万俟洛归的求婚对谁都不公平。 「其实我也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怕万俟洛归难听不进去，兰渊放缓了声音问他：「你究竟喜欢我什么呢？」 似乎是没想到兰渊会忽然问他这种问题，万俟洛归愣了愣，好半天才憋出一个答案：「我……我也不清楚，你的一切我都很喜欢啊。毕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向来情投意合。」 是了，这就是为什么兰渊始终没办法过自己这一关。 他们之间青梅竹马的感情不是她一日一日地相处来的，这份感情并不属于她，她甚至都没有关于他们过去的记忆。 「可是洛归，我只把你当成朋友，也只能是朋友。」 想到白氏、宝芝她们都能看出慕容兰渊对万俟洛归有情，她的这个说法尚且不能说服她们，更别提万俟洛归本人，兰渊只能又编出了一个理由：「我没有你那么强大的家世作为后盾，敢忤逆大妃的意思。我和我娘的性命都还捏在大妃的手里，选择嫁给你等同于与大妃为敌，而我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勇敢。」 万俟洛归急忙说道：「兰儿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我会立下更多的战功，抓紧时间自立门户。等到那个时候我们便不必再顾忌我父母、甚至大妃……我们还可以把你娘接过来住。」 兰渊还是摇头：「不，我不想让你立什么战功，甚至根本不想让你去前线打仗。这也是我最担心的——」 她嘆了口气，用哀伤的眼神看着他说：「有好几次我都梦到你受了伤，还下落不明、再也没有回来……我不希望你那样。」 听了她的话万俟洛归丝毫不感到担忧，反而笑了起来，满含喜爱地揉揉她的头髮：「傻兰儿，梦都是反的，怎么能当真呢？」 他忽然间想到什么，露出惊喜的表情来：「你经常梦到我吗？兰儿，你还是关心我、在乎我的对不对？」 「我当然关心你、不想让你出事。」兰渊拿开他的大手，无语地说：「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不想提心弔胆，不想夜夜难以安眠。你能答应我不再上战场吗？不，不说从今以后，只说孟溪与塔达即将要打的这一仗，你能不能不要亲自上阵？」 万俟洛归愣住了，完全没想到兰渊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是深爱着兰渊不假，可是…… 「对不起兰儿，我做不到。你怕是不清楚塔达和孟溪双方的实力，这一仗我们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打赢……若是连我这样的青壮年都不上阵杀敌的话，那孟溪必然无人可用。如果前线无人保卫家园，你就更加不可安眠了。」 如果兰渊不知道接下来即将发生什么的话，她当然会很贊同万俟洛归的话。 可是她什么都知道，就不可能袖手旁观。 她正色看向万俟洛归，沉声道：「不，正是因为我知道孟溪没有多少胜算，我才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 万俟洛归长嘆一声，肃声说道：「如果是为了保护部族而死，我亦无怨无悔。」 第31页 老实说像万俟洛归这样不惧生死的热血男儿兰渊心里还是很敬佩的，正因如此她更希望他能有一个好的结局。 她知道万俟洛归不会相信自己的「预言」，只能像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那样使起小性子：「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可我说的什么话你都不听！」 万俟洛归很是无奈地说：「兰儿，别的事情我都可以听你的，就这一件不行。」 「可我不想年纪轻轻就做寡妇啊。」兰渊担忧地看着他说：「我知道你在战场上英勇无比，向来是沖在最前头的，万一……」 万俟洛归见她为自己的安危如此担忧，心中感动不已，忍不住厚着脸皮去抱她：「我答应你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性命，一定活着回来娶你。你也答应嫁给我好不好？只要你点头，我明日就去求汗王，等我凯旋之后就请他给我们赐婚。只要有了汗王的旨意，大妃和母亲她们就再也不能逼迫我们什么了。」 「哪有战功还没立下就先要赏赐的？」兰渊推开他，很是无奈地说：「你这个傻子！」 看来劝说万俟洛归这条路是完全走不通了的，兰渊想要救他性命，只能另想别的法子。 第17章 . 争执 慕容宝芝闻言心中一惊，忽然有种…… 争执 虽说兰渊最终还是没有答应万俟洛归的求婚，不过在万俟洛归看来他和兰渊多年来的感情不可能有假，如今兰渊迟迟不肯答应无非是顾忌大妃她们、还有他即将上战场之事。 万俟洛归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先同和勒博表明自己的心意。就算和勒博不能立即同意给他和兰渊赐婚，起码也得请他不要答应大妃、让他娶宝芝是好。 听完万俟洛归的陈情之后，和勒博并不感到意外。 他让万俟洛归安心准备迎战，答应他在战事结束之前必会顶住大妃那边的压力，绝不轻易给他赐婚。 万俟洛归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承诺，十分欣喜地离开了。 和勒博却是一脸的凝重。 距离他答应接兰渊她们入王庭已经有几日时间了，和勒博忙是忙，可也并不是毫无间隙去处理这件事。 他迟迟没有做出行动，主要还是因为顾忌大妃。 虽说和勒博对大妃的跋扈早已心生不满，也多次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改变现状，可他多年以来已经习惯了顺着大妃的意思来，真要让他和大妃对着干，和勒博一想就感到一阵头疼。 可是兰渊这个女儿的确已经不小了，现下万俟洛归又急不可耐地想要将她娶回家去。和勒博知道这件事情必须尽快得到解决，不能再拖下去了。 沉思良久后，和勒博长嘆一声，让人去请大妃过来。 在大妃到来之前，和勒博还让人将帐内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把能收的东西都收起来。 他知道自己只要一提接兰渊母女入王庭的事大妃一定会和他争吵起来、甚至砸东西泄愤。 大妃那里的物件太多，又都比较名贵，还不如到他这里吵，起码损伤不了多少财物。 如和勒博所料，「兰渊」二字刚从他嘴里说了出来，大妃便已怒不可遏：「汗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思，你明知道我想让宝芝嫁给万俟洛归、你却还是要煞费苦心地为慕容兰渊铺路，你心里没有我也就罢了，究竟还有没有宝芝这个女儿？！」 和勒博皱眉道：「我心里如何没有你、没有宝芝了！只是洛归那孩子早已对兰渊情根深种，就算宝芝嫁了过去也未必能过得幸福，还不如顺了孩子们的心意……」 大妃气急败坏地说：「什么孩子们的心意，我看是汗王的心意才是吧！你不就是见我母族渐渐融入了孟溪、不会再威胁到你汗王的地位，就开始不把我萨仁吉雅放在眼里了吗？现在你利用完我了，就开始想要补偿白氏和慕容兰渊那两个贱婢了，你做梦！」 「你！你怎么又提那两个字了！不是说好了不再这样称唿她们了吗？」和勒博气愤道：「就算你恨我、恨白氏，可孩子是无辜的！现在外头这么危险，你让我把兰渊先接进王庭来住行不行？」 在意识到万俟洛归不识好歹、竟然拒绝了和宝芝的相处之后，大妃就决定启动她和苏木哈定下的另一条计划、找个地痞流氓将兰渊拐走了。 她正寻找着合适的人选呢，就得知这些日子每晚万俟洛归都会送兰渊回去，十分不好办。 大妃刚才正在和苏木哈合计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和勒博就把她叫过来说要将兰渊接入王庭，那样一来在和勒博的眼皮子底下他们就更不好对兰渊下手了，如何能叫大妃不心急？ 不管和勒博好说歹说，大妃就是不肯松口。 别说给兰渊和白氏母女俩一人一座单独的帐篷了，就是在王庭里给她们两个一座最小最破的毡帐，大妃都不点头。 两人越吵越凶，声音多多少少传到了王帐外。 等下午兰渊和卓雅去吃过午饭后，卓雅便从旁人那里听说了大妃和汗王争执起来的事情。 卓雅是个大嘴巴，一回到宝芝那里便迫不及待地把消息带给了宝芝，说着还不忘瞪一眼兰渊：「有人听到了她的名字，大妃和汗王八成就是因为她们母女才会吵起来的，真是两个祸害。」 以往卓雅说兰渊什么、兰渊都懒得和她计较，这会儿听她指桑骂槐地说白氏，兰渊立马就不乐意了，沉下脸道：「你嘴巴放干净些，再让我听到你说我娘一句，我撕烂你的嘴。」 第32页 兰渊向来是不会与卓雅争辩什么的，更别提用这样让人不寒而慄的语气和她说话。 卓雅一时愣住了，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过了一会儿才跳起来说：「你说什么？你、你凭什么！」 兰渊不理她，迳自看向一旁的慕容宝芝：「宝芝，卓雅是你的贴身丫鬟，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你。你若是不好好管束她的话，她迟早给你惹出大祸来。」 宝芝面色一哂，尴尬道：「姐姐说的是，这丫头被我给惯坏了，姐姐别和她一般见识。」 卓雅气得满脸通红：「姑娘，您说什么呢，您怎么能向着她说话！」 「住口！兰渊姐姐说得对，卓雅，我以前真是太纵着你了。」宝芝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忽然间沉了下来，「你再这样放肆，我可不敢再叫你跟着我了。」 「姑娘！」卓雅见宝芝脸色难看，心中不由慌乱起来，下意识地认错：「奴婢、奴婢错了，姑娘别生卓雅的气、不要赶卓雅走好不好？」 兰渊没心思去看她们在自己面前上演「主僕情深」的戏码。她知道和勒博在这个时候和大妃争吵，八成是为了接自己和白氏入王庭的事。 如果她就这么什么都不做、干等着的话，事情恐怕很难顺利进行。 迟则生变，她必须尽快採取行动。 于是兰渊快速地考虑了一下，对宝芝说：「宝芝，你想不想我搬入王庭，日日夜夜地和你生活在一起？」 从慕容兰渊重病、慕容宝芝不去看望她这一点兰渊就看出来了，慕容宝芝对她这个姐姐恐怕并没有多少真心。 但不知是为了表现出自己的善良还是什么，慕容宝芝看起来还是很乐意亲近和维护慕容兰渊这个姐姐的。 果不其然，宝芝立马回答道：「我当然想了，只是母妃她……她素来说一不二，就算是我亲自去为你求情，母妃也不会答应的。」 这个兰渊倒是相信，如果宝芝真的去了大妃那里替她说话，大妃只会觉得宝芝单纯甚至是傻，根本不会听从宝芝的建议不说，还会将宝芝也连带着责骂一顿。 兰渊嘴角勾起一丝浅笑，温声说道：「我不是想叫你去劝大妃，而是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见父汗。父汗向来疼爱你，你的话他一定会听的。」兰渊说着，还加上了一针勐剂，「我看得出来，你并不想按照大妃的意思嫁给洛归对不对？若是你想让我替你嫁给他的话，就得先让父汗承认我这个女儿才行啊。」 慕容宝芝闻言心中一惊，忽然有种被人看透的感觉，不禁感到后背发凉。 可是面前的兰渊正朝她笑得温柔可亲，一点儿都不像是那种能够看透人心的人物…… 哦，对了，不久前她还撮合万俟洛归和慕容兰渊来着，她表现得那么明显，兰渊看出来了她的一部分心思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暗暗宽慰完自己之后，宝芝站起来说：「走吧姐姐，我带你去找父汗！」 第18章 . 利用 明明是她想要利用慕容兰渊来摆脱…… 利用 姐妹俩到王帐的时候，和勒博正烦躁着。听说兰渊来了，他本是不想见的，毕竟他虽和大妃提了兰渊的事，但还没有做到。 不过宝芝也来了……和勒博想了想，还是没忍心将女儿拒之门外，让她们两个进来了。 姐妹俩向和勒博行过礼后，兰渊给宝芝使了个眼色，宝芝会意地上前将自己不想嫁给万俟洛归的想法告诉了和勒博，希望他能成全万俟洛归和兰渊。 宝芝的话正中和勒博的下怀，他也觉得既然万俟洛归喜欢兰渊那就让他娶兰渊便是，宝芝是草原上最耀眼的明珠，想要娶她的人多如牛毛、根本就不愁嫁。 不像兰渊，若是错过了这门亲事，怕是就没有万俟洛归这般身份的人真心愿意娶她了…… 和勒博对宝芝和蔼地笑了笑，很是宠溺地说：「好孩子，难得你这样心善，愿意替你姐姐着想、替父汗分忧。你的意思父汗都听明白了，只是你母妃她实在太过执拗……」 宝芝为难道：「母妃那边我也说过我的想法了，可她根本不听，还说我是被兰渊姐姐迷了心窍才会不愿嫁给万俟哥哥……」 「不怪你，你母妃那个性子谁不知道？」和勒博嘆了口气，还是不敢看向兰渊。 见和勒博优柔寡断至此，兰渊实在看不下去，开口劝道：「父汗，今日若只是兰渊之事也就罢了，兰渊受些委屈没有什么，只是女儿实在不能理解为何父汗身为堂堂汗王还要受人摆布。」 和勒博向来要面子，闻言立即反驳道：「大妃虽跋扈，倒也不至于到了摆布我的地步。」 「可是父汗连两座毡帐的事情都不能自己做主，这是事实呀。您又不是现在就要给我和万俟少将军赐婚，不是吗？」 和勒博一怔，仔细回想了一下，他今日的确只是和大妃提了接兰渊入王庭之事，大妃便已大发雷霆、借题发挥狠狠闹了一通。 如兰渊所说不过是两座毡帐的小事而已，他堂堂一个草原汗王、一族之长，竟然连这么点事情都决定不了，传出去岂不令人耻笑？ 兰渊继续说道：「在女儿心中，父汗就是天神一样的存在。大妃固然值得敬重，可父汗才是草原上当之无愧的王者，任何人都不能僭越在您之上。宝芝，你说是不是？」 第33页 刚才兰渊说完那番话后宝芝就隐隐觉得不对劲，她是不想嫁给万俟洛归是真，但也不想让兰渊藉机挑拨了和勒博和大妃之间的关系。 宝芝正想着该如何为母亲找补，就听兰渊将和勒博如此吹捧了一番，还点名让自己发表意见。 当着和勒博的面，宝芝当然不可能表示反对。即使她心里并不这样想，宝芝也只能忍着别扭说道：「兰渊姐姐说的是，父汗是草原之主，我们所有人都理应听命于父汗。」 似是怕兰渊再说出什么对大妃不利之言，宝芝一口气都没歇便继续说道：「不过母妃她只是性子直了些，并没有冒犯父汗的意思，还望父汗理解母妃她对您、对女儿的一番苦心。」 和勒博被兰渊那般夸赞了一通，正是暗自得意的时候，这会儿听宝芝又为大妃说起了好话，心中难免有几分不悦。 但宝芝毕竟是他心爱的小女儿，和勒博并没有迁怒于宝芝，只是微微颔首道：「父汗明白。」 沉吟了一会儿之后，出于多层因素考虑，和勒博终于做出了最终决定：「这样吧，我们都各退一步。兰渊，你和你娘明日就搬到王庭里来，只是要先委屈你们两个继续住在同一毡帐里，你可愿意？」 兰渊不假思索便道：「多谢父汗，女儿自然是愿意的。我娘被大妃鞭笞后伤还没有好全，兰渊在她身边贴身侍候也能更放心些。只要能搬入王庭、离父汗更近一些，女儿便心满意足了。」 和勒博点点头，慈爱地笑道：「父汗就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说着他又看向宝芝，轻咳一声略显不自然地说：「宝芝，你姐姐要照顾你白姨娘，你就不要日日缠着她陪你玩耍了吧。」 和勒博的话说得很是婉转，不过姐妹二人都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是压根就不想承认大妃曾经让兰渊像奴婢一样去伺候宝芝的事情。 这样一来，他在兰渊面前依旧可以做一个「慈父」。 宝芝闻弦歌而知雅意，爽朗一笑道：「父汗放心，以前是女儿年纪小不懂事，以后不会了。」 和勒博满意地笑道：「那就好，父汗还有正事要忙，你们两个先回去吧。」 从王帐出来之后，卓雅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她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在看到一旁的兰渊后立即噤了声。 兰渊看都没看她一眼，从从容容地对宝芝笑道：「宝芝，今日多亏有你帮我说话。你放心，这份情姐姐将来一定会还给你的。」 宝芝今日肯来帮兰渊说话本就是想做一个顺水人情、让她记着自己的好的，听兰渊这么说她自然满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宝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有些开心不起来。 就好像……她是被人利用了一样。 可明明是她想要利用慕容兰渊来摆脱自己看不上的婚事啊？ 宝芝脑子里有点乱，一时想不清明，看起来颇有些心不在焉：「姐姐客气了，我们亲姐妹之间说什么还不还的？」 兰渊笑笑：「既然如此我就不和妹妹客气了，你也听到了，父汗让我和我娘明日就搬入王庭，我得赶紧回去收拾一下，一会儿就不和你回去了。」 想起和勒博方才的嘱咐，宝芝忙道：「姐姐快去吧，不必管我。」 兰渊走后，卓雅的眼睛都直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宝芝：「姑娘，你们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啊，汗、汗王他真的认下慕容兰渊这个女儿了？！还要把她接到王庭里来？」 慕容宝芝收起笑容，淡淡道：「是啊，我也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看样子父汗是早就私底下答应过她这件事了，我的话根本没起多少作用，不过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幌子而已。这下好了，母妃知道后肯定不会轻饶了我，要在我耳边叨叨个没完了。」 卓雅急道：「哎呀姑娘，这么说来您是被慕容兰渊那丫头当枪使了吗？奴婢早就说过她和白氏心机深沉、不是什么好人，您就是不信！这下吃亏了吧！」 宝芝不以为意地说：「吃亏？那倒不至于。你说说看我吃什么亏了？我原本就不想嫁给万俟哥哥，如今卖了兰渊姐姐一个人情不说，还叫父汗觉得我友爱姐妹、善解人意，我失去什么了吗？不过是少了一个陪着我玩儿的罢了，我又不缺玩伴。就说婧琪那丫头吧，她可是巴不得天天都缠着我呢。」 卓雅想了想，皱着脸道：「好像也是……」 虽说兰渊搬入王庭这件事情目前来说对宝芝似乎没什么负面影响，可卓雅总是觉得心里头怪别扭的，憋闷得很。 过去她和兰渊都是伺候宝芝的「奴婢」，甚至因为卓雅有苏木哈和大妃撑腰之故，她过得比兰渊还要体面许多。 可如今兰渊一跃成了汗王之女，那卓雅以后岂不是要矮了慕容兰渊一头？ 卓雅越想越难受，一时却又无可奈何。 不过有一点卓雅很清楚，她是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卓雅从小受苏木哈教导，早就认定了白氏母女绝非善类，迟早会抢夺属于宝芝和大妃的东西。 宝芝太过单纯、不明白这母女俩的险恶。只要她卓雅在一日，就绝不会叫兰渊母女顺心如意太久。 第19章 . 过往 兰渊疑惑地说：「那这么说来，娘…… 过往 青-天-白-日之下，兰渊觉得自己一个人回去应当不成问题。不过她怕万俟洛归白跑一趟，就想着去告诉他一声她先回去了，省得他傍晚再去宝芝那里接自己。 第34页 虽说万俟洛归是武将、平日里经常带兵出去巡逻，不过他的身份摆在那里，王庭内有专门供他办公的毡帐，白日他偶尔会在那边处理公务或是小憩。 兰渊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了万俟洛归的毡帐。门口没有人把守，不过帐门没有锁。 兰渊正想出声唤他，忽见一人急匆匆地走了出来，差点撞上兰渊。不是万俟洛归，却是他的亲信东隆。 乍然见到兰渊站在门口，东隆好似被吓了一大跳。他咽了口口水、满脸惊慌地说：「兰、兰渊姑娘怎么来了？」 兰渊不明白，东隆又不是没见过自己，怎么会被她吓成这个样子？ 他脸色煞白、慌里慌张的模样很是奇怪，兰渊觉得不大对劲却没有声张，只是如常说道：「我来找洛归，他在吗？」 似是见兰渊态度自然，东隆稍微放下心来，挤出一个笑容说：「主子外出巡视时落了东西，吩咐奴才回来取。兰渊姑娘找主子有事吗？要不要奴才帮您带话？」 「嗯，麻烦你帮我转告他，父汗要接我和娘亲入王庭，今日我要提早回去收拾东西，让他不必赶回来接我了。」 东隆忙道：「姑娘放心，奴才一定转达。」 兰渊道了声谢后便转过头走了，好像全然没有察觉到东隆的反常之处。 可他今天就是非常不对劲。 按说东隆听说了兰渊要搬入王庭之事后理应恭喜她才是，可他就像是一个急于逃跑的逃兵一般、脑子里只有逃跑一事，似乎根本就没听进去兰渊和他说了什么。 想起他塞在怀中的鼓鼓囊囊的东西，兰渊忍不住怀疑东隆究竟是不是真的奉了万俟洛归的命令来取东西，还是私自偷走了什么…… 不是说孟溪部中混入了塔达部的奸细吗？东隆……他有没有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兰渊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但她现在见不到万俟洛归的人，又没有什么证据，只能等晚一点见到他时再提醒万俟。 回去的路上兰渊又买了点鲜羊乳带回去给自己和白氏补身子。 白氏的恢復能力还挺强，整个人的精神看上去都好多了。她已经不用一直躺着，可以偶尔在不用人搀扶的情况下自己下地走动，只是还做不得什么重活。 见兰渊提早回来，白氏好奇地问：「今天怎么回来的这样早？」 兰渊立即将她们母女即将搬入王庭的好消息告诉了她。 白氏听说后不禁欣喜地笑道：「阿弥陀佛，终于叫我们母女等到这一天了！」 听她念佛，兰渊笑着问道：「原来您还信佛呢？」 「是啊，我们白家在南楚是做生意的。你不知道，那边的生意人都信佛。」白氏微微苦笑了一下说：「只是来到孟溪部之后，我便不能再提起『四相神』之外的神佛了。」 四相神是孟溪族人的「守护神」。与传统的神佛不同的是他同时拥有四种相貌。四貌集于一身，分别掌管国运、金钱、姻缘和子嗣，在孟溪族人心目中的地位十分崇高，不容任何亵渎。 兰渊对白氏的宗教信仰并不特别感兴趣，她更想知道的是白氏在南楚时的生活。 她一边热着羊乳，一边追问白氏：「娘，外祖家在南楚的生意做的怎么样啊？」 白氏回忆道：「嗯……挺好的。在我的记忆之中，我小时候也是被家里宠爱、锦衣玉食地长大的。父亲他对我极其疼爱，还请了个女先生教我读书。哦，对了，白家做的是布庄生意，所以我从小耳濡目染也会做些女红。」 想起白氏给和勒博做的那个荷包，兰渊真心实意地夸赞道：「您哪里只是会做些女红啊，我感觉以您的绣工完全可以秒杀整个孟溪族的绣娘。」 白氏一怔：「秒……秒杀？」 「呃……就是您比她们都要厉害的意思。」兰渊穿越之后已经很注意了，没想到还是不小心秃噜出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词语来。 好在对象是白氏，她很容易就煳弄了过去。 白氏果然没有关注兰渊的用词，笑着摇了摇头：「那是因为他们太……」尽管帐内并没有旁人，白氏还是压低声音说：「他们的技术太落后了。若是在我们南楚，就是大妃和宝芝她们穿戴的也都只是一般货色。」 兰渊算是看出来了，南楚虽然打仗打不过辽国和北越，不过他们的经济水平还是很高的，生产技术和文学艺术的发展更是不知甩了孟溪多少条街。 只是在这个群雄并起、逐鹿天下的混乱时代，南楚的经济就是再繁荣也没有用。只要他们的战斗实力不足，迟早会被北越铁蹄踏碎大好山河。 孟溪，塔达，北越，南楚……究竟哪里会是他们一家最终的安定之处，兰渊现在也很难说，只能先努力解决眼下的危机再说了。 难得白氏愿意和兰渊说些她过去在南楚时的事情。兰渊听着觉得白氏在被掳到孟溪之前也是个见过些世面的富家小姐，不禁有些好奇白氏是如何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的。 她斟酌着措辞，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么说来您也是富裕之家出身的小姐，怎么会被父汗……？」 提起自己悲苦的命运，白氏嘆息一声，低低道：「还不是受了战乱的影响吗？那年辽国大军攻破了池州等六州，我父亲、你外祖父他不幸死于非命，白家的生意也被炮火打得七零八落。我在战乱中不幸与家人走失，差点被流寇抢走时遇到了你父汗……」 第35页 兰渊感觉哪里怪怪的，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还是父汗救了您了？」 「是啊，如果不是他的话我可能早已经死了。那些流寇大多是些土匪流氓，一个个没见过女人似的，到了他们手中的女子没有几个能活得长久。」白氏悽然一笑，「可他当时虽然救了我，却让我捲入了另一个漩涡。」 和勒博不能在大妃手下护住白氏、却因贪恋白氏的美色硬是要了她、将她带回孟溪……对白氏来说还真不知是福是祸。 兰渊很同情她，可站在她的立场上又不知该如何安慰白氏是好。 白氏看出她的为难，含笑说道：「兰儿，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都不想了、你就别再为此而伤神了。不管怎么说都是汗王让我有了你和俊弼，你们这两个好孩子就是我这一生最大的财富，所以我心里一点儿都不怨恨汗王，反而感激他让我有了你们这么好的一双儿女呢。」 兰渊被她说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兰渊算是明白了为何体弱的白氏能够在暴戾的大妃手下活到如今，主要是因为白氏心宽、容易满足。 换做兰渊是她的话，可未必会对和勒博全无芥蒂、甚至心存感激。 不管怎么说，人在对现状无可奈何的时候心宽一些应当算是一件好事。 兰渊不想破坏白氏的心境，试图与她说些旁的话题：「说到财富，白家当年应该有些家底吧，都在战乱中丢失了吗？」 白氏摇摇头：「你外祖母虽为妇人，但颇有远见。辽兵攻入池州之前她便藏好了一部分家财，还将许多便宜携带的宝物分别给了我们几个子女以备不时之需。」 兰渊疑惑地说：「那这么说来，娘应该是有些『嫁妆』的了？」 兰渊说着不由自主地扫视了这老旧的毡帐一圈儿。 白氏苦笑一声，自嘲地说道：「是啊，按说我的『嫁妆』足以买下几十座像样的毡帐了，可是现在我几乎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只剩下几身破衣裳。就连给汗王做的荷包和靴子，都是我这么多年来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才凑足的材料……」 尽管白氏只是南朝的一个普通商户之女，不过从她的身上兰渊似乎看到了整个南楚的缩影。 只要自身实力不够强大，不管有多少家财他们都是守不住的。 白氏见兰渊不说话，还以为她是在心疼自己被抢去的那些财物，反过来安慰兰渊：「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没了也就没了，只要咱们母子几个平平安安的就好。你是不知，当年我若不上交那些财物，大妃可是要将我活活绞死的……」 第20章 . 毒计 「怕一个会失手的话就找两个，最…… 毒计 「唉，大妃她可真是……」 提起大妃，兰渊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今日大妃大闹王帐之事。 她不想为了让白氏放心就一直报喜不报忧，眼下她们处境艰难，多些防备总是好的。于是兰渊简单地和白氏说了今日大妃与和勒博为了她们争吵之事。 白氏在大妃手下捱了这么多年，对大妃的惧怕早已深入骨髓。刚才她只想着兰渊被接入王庭后便好说亲了，一时喜悦忘记了大妃那边。这会儿听兰渊说起大妃极力反对她们母女入王庭之事，白氏不禁忧心忡忡起来：「唉，咱们娘几个势单力薄的，若非不得已，娘真不想惹恼了大妃。不如兰儿你自己搬入王庭里去，我仍在这里住着便是……」 「那哪儿行啊！」兰渊想都不想就否决了白氏的想法，「您又不是不知道，塔达部攻打过来就是这几日的事儿了，王庭内守卫森严、总是比外头要安全一些的。要是我和俊弼都躲到了王庭里去、只留下了您一人，您让我和俊弼怎么安心啊？」 白氏嘆气道：「我是个没用的人，只会拖累你和俊弼……」 「才不是呢！那日若不是娘拼死护着我，女儿早就被大妃给活活打死了。还有，要不是娘送了父汗一个荷包，咱们这几天还要继续挨饿……」兰渊认真地看着她说：「其实娘，您真的很厉害、对我和俊弼来说也很重要，只是您自己没有意识到罢了。」 白氏慈爱地看着她，不禁面露微笑：「真的吗？」 「嗯！」兰渊将热好的羊乳端给白氏一碗，鼓励她说：「所以您要赶紧养好身体、快点好起来保护我和俊弼啊。女儿还没出嫁，还是个孩子呢，没有娘亲的话我可是活不成的。」 「别瞎说。」白氏埋怨了一声，语气里却满是疼爱，「你说得对，娘得赶紧好起来，起码也要看着你嫁个好人家，看到俊弼娶妻生子……」 母女俩喝羊乳的时候，兰渊又细细地告诉了白氏自己是如何捧高和勒博、促使他最终下定决心的。 其实兰渊今日在王帐里说的那些话基本上没有几句是真心的——身为一个现代女性，她非常看不惯和勒博这种左拥右抱、不负责任的男人，但现在她是在古代、是在封建社会，和勒博娶妻纳妾合理合法，她想要好好生活下去就必须在一定程度上暂时抛开她原本的道德观、尽量融入这个时代。 目前他们母子三个手无缚鸡之力，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底牌。不拿住和勒博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兰渊便不可能摆脱原主的悲剧。 听完兰渊的述说之后，白氏由衷地夸赞道：「兰儿你可真聪明，你父汗他向来很吃这一套。侧妃阿娜日便是如此，若论相貌她只是中人之姿，嫁给汗王多年也没有生下男丁，可她极会说话、会讨汗王欢心，所以这么多年来王庭里始终有她的一席之地。」 第36页 白氏说着也暗暗定下了心神，决定沿着这个路线继续争取和勒博的心。 等喝完了羊乳、说完了话，兰渊又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明日的迁居事宜。 虽说她们根本没有多少行李可以收拾，不过白氏还是看不得兰渊一个人在那忙活，硬要下地帮忙。 兰渊坚持不让，白氏拗不过她，只能站在一旁偶尔给兰渊搭把手，还嘱咐她说：「能带的就都带上吧，虽说王庭里什么都有，可汗王未必能想得周全，大妃也不会让我们好过。」 不知为何，听白氏这么平静地说出这个事实后，兰渊竟然有点想笑。 她说了声「好」，将所有东西都打包好后，兰渊抱住瘦弱的母亲在她耳边承诺：「娘，我一定会让您过上好日子的。」 白氏温和一笑：「嗯，娘相信你。永远都相信你。」 兰渊母女俩这边温情满满地收拾行李时，王庭之内，大妃正在宝芝的帐子里破口大骂。 听说和勒博不顾她的意愿直接下令让人在王庭里收拾间毡帐出来给兰渊母女后，大妃气得立即冲去了王帐，结果却是扑了个空，想来是和勒博早就料到了她会来、故意躲着她呢。 大妃满腔怒火发泄不出来，只能跑去宝芝那里一个劲地埋怨她竟傻到被慕容兰渊利用。 面对着大发雷霆的母亲，宝芝显得很是镇定：「兰渊姐姐才没有利用我呢！我早就和您说过了我不想嫁给万俟哥哥，是您非要乱点鸳鸯谱的。既然您听不进去我的话，我就只能让兰渊姐姐助我一臂之力了！」 见宝芝这样「不懂事」，大妃怒火攻心，扬手就想给宝芝一巴掌。可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大妃最终还是没捨得打宝芝，只能郁闷地回到自己的毡帐内摔打东西泄愤。 婢子们想劝却又不敢，全都远远地站在一边，生怕被大妃迁怒。 苏木哈扫了她们一眼，低声道：「你们都先出去，这里有我伺候就行了。」 婢女们齐声应道：「是，姑姑。」然后如获大赦般躲了出去。 苏木哈在旁静静地等了好一会儿，估摸着大妃的气撒得差不多了，这才上前说道：「大妃息怒，若是气坏了您的身子，岂不是便宜了白氏那个贱人？」 「哼，我就是死了，这大妃的位子也轮不到她一个南楚贱婢来坐。」大妃吐出一口浊气，问向苏木哈：「上回让你寻摸的人……找到了吗？」 大妃并没有明言，可苏木哈已然心领神会：「还没有找到最合适的人选……您也知道，办这事儿的人必须要足够可靠，还得会些功夫，不然万一事情没办成反倒给您惹祸上身可就不好了。」 「不行，我不能再等下去了！王庭守卫森严、进出不易，等明日慕容兰渊搬进了王庭我们就再难有机会下手了！」大妃催促道：「你就在我母族中挑个差不多的男人先把她掳走，今天晚上就动手！怕一个会失手的话就找两个，最好是两兄弟，这样牢靠些！」 苏木哈犹豫道：「大妃……咱们还没有筹备周全就贸然行动，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我说了我等不了了！」大妃在原地绕了几圈后怒声说道：「反正今天晚上慕容兰渊和白氏帐外还没有护卫，只要避过巡逻兵经过那里的时间，慕容兰渊一个弱女子根本没有反抗之力，随便找个壮年男子就能轻易将她拿下。咱们一定、一定能顺利得手的！」 苏木哈见大妃气急攻心、一副即将失去理智的样子，知道自己再劝无用，只得领命而去，立即照办。 毕竟留给她们的时间不多了。 成败，就在今夜！ 第21章 . 劫掠 他的面容隐在黑色风帽之下几乎与…… 劫掠 傍晚万俟洛归从城外巡逻回来后直接来了兰渊这里。照常带给她们母女一壶水后，万俟洛归笑问：「听说你们明日一早就要搬去王庭了？恭喜啊！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万俟洛归是真心实意地为兰渊感到高兴，也为他自己感到高兴。 他不知道兰渊下午拉着宝芝求见和勒博的事，还以为这是自己表明心迹之后和勒博答应将兰渊许配给他的信号，来的路上就欢喜得跟什么似的。 兰渊婉拒道：「不用啦，谢谢你。我和我娘没什么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了。父汗还说明日会从王庭派人来接我们过去。」 万俟洛归闻言有点抱歉地说：「明天早上我有公务在身，怕是不能送你……」 「没关系呀，你能给我和我娘送水我已经很感激了。」兰渊笑了笑说：「你可是帮了我们一个好大的忙呢。不过眼下正是旱季，你自己也要留着点儿水用才好啊。」 万俟洛归怕她嫌弃自己像其他族人一样不爱干净，忙辩白道：「我知道你喜洁，一日都不曾落下过洗漱，不信的话你明日可以去问东隆！」 提起东隆，兰渊收起笑容正色道：「洛归，这个东隆是孟溪部人吗？」 慕容兰渊不似其他草原儿女般活泼开朗，她生性害羞腼腆甚至有些怕生，万俟洛归怕她会不自在、一般都是独自来找她，所以此时兰渊说话也方便许多。 万俟洛归一愣，没想到兰渊会突然间问起这个。虽然意外，他还是点了下头回答道：「是啊，怎么了？」 兰渊不答，继续问：「那他跟着你多久了？」 第37页 「至少有七、八年了吧……」万俟洛归回忆了一下，一时无法给出她一个准确的时间，「大概是我十岁出头的时候吧，有一次我和父亲外出打猎、偶然从林中发现了他。东隆也是个可怜人，父母早早就没了。听说在遇到我们之前他都是靠打猎为生，经常好几天吃不上东西……」 这个年代游牧民族的生活本就不稳定，加上各国、各部族之间战火连天、兵戈不断，像卓雅、东隆这样的孤儿不在少数，所以万俟洛归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东隆的身世。 而且东隆跟着万俟洛归这么多年了都没出过什么乱子，万俟洛归对他很是信任，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设防。 兰渊当然看得出来万俟洛归对东隆的态度，可她还是得告诉他自己所看到的事实：「今日我在王庭……」 将东隆当时那副鬼鬼祟祟、做贼心虚的样子描述给他听之后，兰渊神色认真地提醒道：「我知道你很信任东隆，可是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如果你相信我的话，不妨先不要声张、在不惊动东隆的情况下看看你帐中可少了什么要紧的东西，或是有没有什么重要的文书被人动过。」 万俟洛归觉得她太过紧张了：「不是吧兰儿，有这个必要吗？你若是怀疑别人也就罢了，可是东隆他和我情同手足、怎么可能会做出背叛我的事来？」 「如今时局紧张，不得不防啊！」兰渊有点急了，「在利益纷争面前亲兄弟都能阋墙，更何况只是情同手足呢？」 说实话，尽管兰渊说了这么多，可万俟洛归的心里还是怀疑不起东隆来。 但他深爱着兰渊，怕兰渊会生他的气，只能答应道：「好吧，我都听你的，会留心一下的。」 「你可不要煳弄我，这是能决定你我、甚至整个孟溪部生死的大事。」兰渊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对任何人都不能放松警惕。」 「好好好，我知道了。」万俟洛归被她搞得也有些紧张起来，「我会小心的。」 …… 虽说万俟洛归满口答应了兰渊说他会提高警惕，可是想到书中他那悲惨的命运和模煳的结局，兰渊心里还是隐隐感到不安，觉都没有睡踏实，总感觉整个人都是漂浮在半空中的，脑子里混乱地想着事情。 深夜时分，兰渊隐约听到了不远处似乎有响动。她试图睁开眼睛，可眼皮太沉、怎么睁都睁不开。 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谁知忽然有人紧紧捂住了她的口鼻！ 兰渊瞬间从睡梦中惊醒，下意识地挣扎了起来。 对方见她反抗便捂得更紧，兰渊怕自己就这么被捂死了，只能暂时放弃了挣扎。 没办法，她现在的身体实在太虚弱，根本就不是成年男子的对手。 兰渊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因为被拖出毡帐后她发现绑匪不止一个，而是两个身材魁梧的蒙面大汉。以兰渊这副小身板就是一个壮一点的女子都打不过，更别说是两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了。与其白费力气反抗，还不如节省体力伺机逃脱。 许是怕马蹄声会惊动附近的居民，绑匪们并没有立即骑马离开，而是扛着兰渊步行走出了一段距离才上了他们预先准备好的马。 被套上麻袋、丢到马背上后，兰渊基本猜出了绑匪的身份——应当是大妃怕兰渊明日搬入王庭后没有机会再对她下手，所以提早了行动。 如果按照书中的剧情发展，慕容兰渊这个「女配」应该没有这么早就下线才对。 安慰自己不会有事的同时，兰渊还是不禁感到一阵害怕。毕竟她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哪里经过这样的事情呢！ 在马背上不知颠簸了多久，绑匪们终于停下。个子偏高的那个绑匪将兰渊拉下了马，顺手拽下了套在兰渊头上的麻袋。 兰渊皱着眉头睁开眼睛，发现四处漆黑无光，只有朦胧的月色让她知道他们正处于一个小树林的边缘，附近十分荒僻，没有一座毡帐可以让她求救。 从另一匹马上翻身下来的矮壮绑匪对他的同伴不悦地说：「你把她头上的麻袋扯下来做什么？」 高个子男人嘿嘿一笑，低头看了兰渊一眼：「这丫头长得怪好看的，蒙着脸可惜了啊……」 男人说着蹲了下来，伸手要去摸兰渊的脸。 兰渊下意识地撇头躲开了，但并没有更加激烈的反抗。 见兰渊并没有像他们想像中的那样激烈挣扎，高个男人猥琐地笑道：「小娘们儿还挺乖顺的，是不是早就想让哥哥们来疼你了……？」 兰渊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寒声开口：「你们知道我是谁。」 面前的男人不屑地说：「不就是南朝女人生的贱种嘛。」 孟溪部地处东北，和南楚之间夹着辽国和北越、相隔遥远，所以这里的南朝女人极少。加上兰渊母女又有着不同于孟溪部女子的美貌，她们俩的存在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你们可知我是汗王的女儿，明日就要正式搬入王庭了？」 蒙面绑匪一愣：「……王庭？」 「是的，我已经十六岁了，父汗要为我物色夫婿、自然要先承认我这个女儿。怎么，大妃没有告诉你们这件事吗？」 两个绑匪闻言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多多少少看出了几分悔意。 兰渊见状连忙继续说道：「你们就没有想过大妃、或者说是苏木哈为何这么着急地让你们动手吗？因为从明日起她们就很难在父汗的眼皮子底下害我了。」 第38页 高个男人不愿相信自己被大妃所蒙蔽，愤愤道：「你胡说！族中谁人不知汗王根本没有承认你这个女儿的意思，就算你这个人凭空消失了汗王都不会在乎……」 「这是苏木哈告诉你的吧？可你有没有想过，我这么个现成的、适婚年纪的女儿父汗为何不要呢？我长得又不差，他认了我、把我嫁出去联姻不是很好吗？你们应该知道的，远的不说、万俟少将军就很喜欢我。如果父汗或是洛归查到你们对我不利，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们吗？还是说大妃许给你们的钱财足以使你们放弃你们在孟溪部的一切，值得让你们就此亡命天涯？」 见二人都不说话了、似乎是听进去了她的话，兰渊多了些底气，正色道：「大妃让你们将我掳走，给了你们多少好处？给我几日时间，我加倍付给你们！」 高个绑匪冷哼了一声：「别骗人了，瞧你穿的破破烂烂的，口袋里能有几个子啊！」 情急之下兰渊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开编：「我现在身上是没有，但我父汗已在为我备嫁，汗王之女怎么会没有嫁妆呢？还有洛归，洛归他和我青梅竹马、情谊深厚，之前只是我没有开口索要罢了，只要我需要他一定会帮我的！」 兰渊恳切地说：「两位大哥，现在我还没有看到你们的脸，一切都还来得及，只要你们放我回去，我们可以约定一个存放财物的地点，我们不用见面，我会如约把钱给你们的。如果我今晚骗了你们、父汗明日没有接我入王庭的话，你们随时还可以来找我啊！」 离兰渊较近的那个高个子男人显然有所动摇，另一人却是不信，低声对同伴说：「别听她的，南朝女人最会骗人！万一我们放她回去、她不给钱怎么办？如果她真的被接进了王庭，我们兄弟又不可能去王庭找她讨要！不如按照原先的计划先玩儿了她再说……」 兰渊急忙打断道：「等等！你们觉得大妃就会如约给你们酬金吗？大妃她素来心狠手辣，你们就不怕她会在事成之后灭你们的口？！」 高个子瞪起眼睛，脱口反驳道：「胡扯！我们是大妃母族的人，她怎么可能会……」 矮个子急了：「闭嘴！蠢货！少和这小娘们儿废话了，这女人是在套我们的话呢！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只能再赌上一把！万一真被骗了起码也得做个风流鬼不是？」 说着他就走上前来去抓兰渊，要扯兰渊的衣裳。 兰渊终于忍无可忍地挣扎起来，可她的反抗几乎起不到任何正面作用。原本离她较近的那个高个男人还在犹豫，矮壮男人已经像一座山一样地死死压住了她。 就在他将要撕开兰渊衣襟的时候，男人突然闷哼一声，重重地倒在了兰渊的身上。 兰渊一惊，连忙双手用力将他推开，这才发现矮个男人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暗红色的血液染红了他背后的青黑色棉袄。 三个身着黑衣的神秘男子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来到他们附近，其中一个正在细细擦拭手中沾上血的匕首，另外两个已经将那还没回过神来的高个绑匪钳制住。 兰渊忙说：「义士先别杀他，且留他作证！」 没有人回答她，却也没有人再动手。 捅死矮个绑匪之人擦完匕首后将短刀插入刀鞘、在腰间别好，而后朝兰渊伸出手去，似是要拉她起来。 他的面容隐在黑色风帽之下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整个人看起来既强大又神秘。 虽说此人是救她之人，但他刚刚才在自己面前眼睛都不眨地杀了一个人，兰渊不禁有点害怕，没有立即将手递给他。 只这一犹豫的功夫，黑衣男人已经收回了手。 兰渊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他直接走了过来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兰渊下意识地惊唿一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静一些：「多谢义士救了我，不过您能不能先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的。」 男人瞄了她的脚一眼，淡声道：「你没穿鞋子，脚会走坏。」 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兰渊几乎可以感受到他胸口唿吸的起伏。 她大着胆子看了一眼男人的脸，从坚毅的下巴、高挺的鼻子、到果敢的眼神……男人眼角的纹路告诉兰渊此人应当有四十岁左右了，看气质不像是什么不入流的盗匪流寇，倒像是个身份地位颇高的常居上位者。 总之，这是一张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脸。 兰渊见他并没有任何掩饰自己面容的意思，轻声问道：「不知义士是……？」 第22章 . 霸主 男人说着拨开黏在她脸颊上的一丝…… 霸主 听她这样问，男人似乎有些失望：「你不记得我了？」 不等兰渊回答，男人便说：「也是，几年没见，你都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兰渊好奇地说：「义士认得我？」说话间她快速地在脑中搜索起了书中能对的上号的人物，猜测着此人的身份。 「你救过我的命。」男人说着将兰渊送进一辆马车里。 马车挺宽敞，能容三四人同时坐下。车内设有火盆，看样子已经燃烧了些时候，兰渊一进来便瞬间温暖到了四肢百骸，舒服得想要嘆气。 男人放下她的同时摘下自身斗篷上的帽子，见兰渊衣着单薄，他干脆将黑色斗篷直接解了下来递给兰渊。 第39页 兰渊刚想要推拒，就见男人目光炯炯地盯着她说：「穿上。」 或许是年纪、地位相差太过悬殊，尽管此人刚刚才说兰渊救过他的命，可他对兰渊没有一点儿对待「救命恩人」应有的态度，实在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眼前的男人可以做到杀人不眨眼，兰渊不敢轻易违抗他的意思，乖乖地接过男人的外套披在身上，硬着头皮说道：「多谢。」 男人没有应答，车内一时安静下来。 兰渊不敢再贸然发问，就去理顺自己方才被那两个绑匪弄乱的头髮。 这时男人忽然开口问她：「你真不记得救过我的事了？」 兰渊缓缓地摇了摇头。 别说她的记忆中没有，就是书里也没说慕容兰渊救过谁的性命啊。 穿成女配就是这点不好，戏份不如主角全面，只能知道故事的大体走向，好多细枝末节的事情兰渊都不清楚。 男人见她眼底隐有惊惧之色，想是自己方才太过严肃吓到了她，于是放缓声音道：「四年前我受了重伤、快要饿死的时候，是你把自己捨不得吃的食物送给了我，还帮我寻来了草药疗伤。」 兰渊指着自己问：「您确定是我吗？」 她倒不怕这帅大叔会怀疑她的身份，反正兰渊现在是重病初愈，大不了就说自己之前烧煳涂了、丢失了部分记忆便是。 「就是你，慕容兰渊。」男人肯定地说：「我心里一直惦记着你，所以一来孟溪就让人打探你的消息，不然今晚也不可能这么巧救了你。」 听了他的话，兰渊下意识地微微皱眉：「你是外族人？」 既然此人一早就让人盯着兰渊那边的情况了，为何他不在兰渊毡帐那边、在她刚刚被人掳走时就出手相救，还要一路跟着那两个绑匪来到这荒郊野岭后才肯现身？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不能在有其他孟溪族人在的地方现身，否则就会暴露身份。 见男人没有否认，兰渊头疼地说：「你该不会是塔达部的人吧？」 「真是个聪明的姑娘，不枉我惦记了你这么久。」 男人也不掩饰、直接承认了，甚至还笑了起来。 兰渊无声地嘆了口气，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幸运还是倒霉。 男人见她这一脸担忧的小模样，笑容反而越发深邃起来：「放心，你救过我的命，我不会拿你来要挟孟溪王什么。当然，以和勒博对你的重视程度，就算我当真这么做了、你那个不称职的父亲也未必肯为了你付赎金。」 为了立住自己的「孺慕人设」，兰渊试图替和勒博解释：「不是这样的，其实我父汗他……」 「我才不管他有什么苦衷，在我看来他就是对你不好。」男人说着拨开黏在她脸颊上的一丝乱发，语出惊人：「你不如跟着我过。」 兰渊惊讶地看着他：「啊？」 这、这大叔……对她还有那种意思？ 她有些尴尬地说：「恕兰渊冒昧，您应当比我父汗小不了几岁吧？」 「嗯，我今年四十一岁了，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男人浑不在意地说：「我会保护你、宠爱你，给你好吃好穿，让你不必再受那么多苦。」 话说到这里，兰渊觉得自己好像猜出面前男人的身份了。 这人应该就是书中慕容兰渊的第一任丈夫、塔达王阿木泰啊！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何在书中大妃的奸计没有得逞、塔达王后来又会以带走慕容兰渊为条件答应退兵了，感情是慕容兰渊和塔达王之间还有这样一段救来救去的故事，只是在书中这段支线被省略掉了。 这样一想，所有的疑惑似乎都变得合理起来。 只是兰渊她……并不想嫁到塔达部去啊！ 一来塔达部和孟溪部向来不和，她这一去八成就再也回不来了，族人们也不会感激她为了部族的安定委身侍敌，甚至还会认为她是孟溪部的叛徒。 二来她弟弟慕容俊弼毕竟是孟溪部汗王的儿子，将来他不可能到塔达部去发展，所以兰渊若是嫁去了塔达部，基本上就很难再见到白氏和俊弼了，没办法照顾他们。 三来……虽说面前的大叔长相俊朗、气质出挑，可他毕竟已经四十一岁了，和兰渊的年纪差距太大，又有好多妻妾和跟兰渊差不了几岁的儿女，兰渊觉得自己和他怎么样都不合适。 更别提按照原书中的剧情慕容兰渊去了塔达后没多久，北越大军就把塔达部的王庭打了个落花流水。 她记得塔达王后来带着残部逃去了西北、在辽国的支持下一直和北越作对，可最后还是没能翻过天去，在慕容宝芝的儿子在位时彻底灭亡了。 兰渊是不想按照原书中的轨迹发展不假，但她只想着能通过努力改变自身的命运、顶多试图改变一下白氏和万俟洛归这种「小人物」的结局。 像北越即将一统天下这样的大背景趋势，兰渊是从没想过要去改变的。 在她自己的生命安全都还得不到保障的情况下妄图去扭转天下大势，那叫痴人说梦、不自量力。 所以……既然她和塔达王在一起最多也只能是和他一起颠沛流离、亡命天涯、不可能有什么好结局，那她又何必要和他开始呢？ 短短的几息之间兰渊想了很多。 她必须要拒绝塔达王，当然，要以委婉的方式。 第40页 她礼貌而疏离地说道：「谢谢您的好意，但我当初救您只是举手之劳，我并不曾放在心上，更没有图过什么回报。就算您要报恩，如今您已经救过我一回，我们已是互不相欠，您无需再继续照顾兰渊了。」 塔达王听完她的话，忽然笑了：「是因为万俟洛归那小子吗？」 听他提起万俟洛归的名字，兰渊心里不禁咯噔一声，但并不算特别意外。 他既已经承认了自己找人盯着兰渊的事，知道兰渊身边有这样一位「竹马」的存在也并不奇怪。 怕他会对万俟洛归不利，兰渊不禁心生忐忑：「您知道洛归？那您应该也知道……」 「你们两情相悦之事？」男人嗤笑一声，不屑地说：「丫头，像万俟洛归那种毛头小子有什么好的？他一个大男人连他老子娘都搞不定，我都替他觉得丢人！你放心，你跟我回塔达后我绝不会让你受那种冤枉气。我老娘早就死了。」 兰渊无语，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是好。 阿木泰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将她带回塔达部，即使她并不情愿，即使她心里还有另一个男人，他都不在意。 比起兰渊的心，他现在更想要的是兰渊的人。 像阿木泰这样常年身居高位、说一不二的草原霸主，兰渊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和他讲什么道理了。 与其浪费那个口舌、一不小心触怒了阿木泰，还不如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拖上一阵。 等到北越的援军到了，阿木泰就顾不上她了。 兰渊微微垂下眼睛，轻声问道：「您是打定了主意要带我走？」 阿木泰坚定道：「是。」 兰渊：「我能问您一句为什么吗？」 男人笑了一声，看着她姣好的侧脸说：「你是真的不明白吗？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我阿木泰这一生还没有喜欢却得不到的东西，包括女人。」 这样自大的话语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或许像是自吹自擂，可阿木泰不是，兰渊知道他说的是实情。 身为草原上战斗实力最强的塔达部汗王，阿木泰的确有值得他自傲的资本，只是与此同时他的自负也是他最大的弱点之一。 兰渊没有忤逆他的意思，而是顺着阿木泰的话说：「如果您当真喜欢我，就请先放我回去，我不能这么不清不楚地离开。我娘和弟弟还在孟溪，我若就这么跟您去了塔达，他们不会好过的……」 阿木泰凝神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是在探究兰渊的真实心意，又好像只是在单纯地欣赏她那不同于草原女子的昳丽。 「也是。我要的女人自然是要堂堂正正地带走，没必要如此偷偷摸摸、见不得人似的。」男人说着摸摸她的发顶，「我这就让人送你回去。」 兰渊心中一松，脸上却并未显露出来。 她提醒他说：「那个绑匪……」 阿木泰短暂地思考了一下，说：「我现在还不好在孟溪露面，我会让属下把你和那个绑匪一起送到万俟洛归那里去，就当今夜是他救的你。」 兰渊怕迟则生变，没再多说什么，乖顺地答应下来。 第23章 . 劝服 兰渊母女的名声本来就不好，若是…… 劝服 与阿木泰分开之后、兰渊一路上都提着心吊着胆，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好在路上没再出什么么蛾子，阿木泰的手下顺利地将兰渊送了回去。 许是母女之间有什么奇妙的心灵感应，即使绑匪们动作很轻、没有吵醒白氏，可在兰渊被掳走后没多久白氏还是醒了过来。 发现兰渊不见之后，白氏的半条命都快给吓没了。好在她虽然慌乱却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她怕王庭那边有大妃作梗、不肯好好寻找兰渊，就先去找万俟洛归帮忙。 万俟洛归一听说兰渊不见了，立即召来了他的心腹一同去寻人。 眼看着搜寻范围越来越大却还是不见兰渊的人影，万俟洛归正心焦之时，忽见不远处一个身形单薄的女子正朝自己走来，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兰渊是谁？ 在失而復得的巨大喜悦之下，万俟洛归不禁冲上前去紧紧地抱住了兰渊。 青年结实的双臂如同铁索一般将她牢牢困住，兰渊被他勒得都快喘不过气来，又羞又恼地说：「快放开我！这么多人看着呢！」 万俟洛归闻言连忙松开手，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兰儿，我看到你太激动了，一时没忍住……」 兰渊顾不上责怪他，只问：「我娘呢？她发现我不见了吗？」 万俟洛归点点头，一边解下自己的外套给兰渊披上，一边简洁地告诉兰渊她被劫走之后发生的事情。 为了避免被人怀疑，兰渊特意让阿木泰的手下将马车停在一旁不显眼的地方，然后脱掉阿木泰的斗篷自己走了过来，所以这会儿她身上只着单衣。 听完万俟洛归的述说后，兰渊点点头道：「我先回去换身衣服，随后麻烦你陪我去一趟王庭面见父汗。」 万俟洛归还沉浸在失而復得的喜悦之中，听她这么说就笑道：「你和我还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太见外了！」 「那个绑匪——」兰渊没心思和他说笑，她转眸看向地上那个被堵住了嘴、五花大绑的高个绑匪，沉声道：「务必让你的人看管好了、一併带入王庭。他是能替我指证大妃的关键证人，得仔细着些，千万不能让他自尽或是被人灭了口去。」 第41页 万俟洛归收起笑容，正色道：「是大妃派人做的？」 见兰渊点头，万俟洛归不禁疑惑地问：「兰儿你……你一个人是怎么将他制住的？」 时间紧迫，兰渊看向一旁的马：「回去的路上我再慢慢和你说。」 万俟洛归知道事态严重，于是不再多言，将兰渊抱上了自己的马后带着她一起先回白氏那里。 先前万俟洛归教兰渊骑马的时候是在王庭里，王庭人多眼杂，兰渊又生性害羞，所以即使万俟洛归有那个和兰渊同乘一骑的心思也没有那个条件。 如今能与心爱之人骑在同一匹马上、把她环在自己怀中，万俟洛归只觉自己好像在做梦一般，仿佛已经坐拥了全世界。 但他明白现在不是一个谈情说爱的好时机，听兰渊开始述说今夜之事后，万俟洛归便打起了精神，不再沉迷于不合时宜的绮思幻梦之中。 「你说什么？」听到关键处时万俟洛归不禁大感意外，连唿吸都因震惊而大幅度地起伏：「你说救你的那个男人像是塔达王阿木泰？！」 兰渊颔首道：「是的，虽然他只是顺口提了一句他的名字，但我基本可以确定他就是塔达王。」 万俟洛归皱起眉说：「兰儿你能确定吗？草原上叫阿木泰的男子可不在少数……」 他们这边不像中原还有避忌帝后名讳的说法，不仅是叫阿木泰的人多，叫和勒博、萨仁吉雅的男男女女也是不计其数。 兰渊笃定地说：「是的，从他的年龄、气度、言行举止等等方面结合来看，我认为他就是塔达部的汗王阿木泰没错。」 其实在回来的路上兰渊还在犹豫，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告诉万俟洛归实情。 在仔细权衡过利弊之后，她还是决定将事情经过全都告诉万俟洛归。 包括阿木泰说要带她回塔达部一事。 虽说兰渊和万俟洛归还没有正式的婚约，但在他心中兰渊已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所以在听说这件事后万俟洛归不由自主地感到愤怒，还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在兰渊看不到的背后，万俟洛归神情坚定地说：「兰儿你放心，即使那个男人真的是塔达部的汗王，我也绝不会允许他将你从我身边抢走！」 话说到这里，兰渊终于可以切入她想表达的正题：「可若你上了前线，顾不上我了怎么办？如今孟溪部尚且还算安定、我都能如此轻易地落入他人之手，更别提以后……」 万俟洛归咬牙道：「我会留下足够的人手护你周全，绝不会让今夜之事再次发生。」 「你的人就能够完全信任吗？」兰渊不提东隆的名字，只将事实说给他听、让他自己考虑：「塔达王对你、对我的事情几乎可以说是了如指掌，这说明什么？说明你身边定然已经有了他所安插的内鬼！」 说实话，即使先前兰渊千叮咛、万嘱咐，万俟洛归还是无法相信自己身边的人出现了什么问题。毕竟在他看来跟随他的这些心腹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便是一同出生入死过的兄弟，不可能会背叛他才对。 今夜之事发生后，万俟洛归却是再也不敢大意了。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不提高警惕，他心爱的女人就随时都有可能落入别的男人之手，这是他绝对无法忍受的事情。 他像是受了刺激，嘆了口气后郑重地向兰渊保证：「兰儿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提高警惕、争取早日揪出细作。上前线的事……我也会再慎重考虑。如果不是族中实在无人可用的话，我就留下来亲自保护你们。」 听万俟洛归这样说，兰渊终于松了口气： 「你能听进我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万俟洛归无奈地笑笑：「你这语气怎么像姐姐教导弟弟似的？我可比你大了整整三岁呢。」 兰渊含笑道：「可能是和俊弼说话习惯了吧。」 实际上兰渊的心理年龄与万俟洛归同龄，她还真没把万俟当做过哥哥。 …… 兰渊回去的时候，白氏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 母女二人见面之后，兰渊立即被白氏紧紧抱住。 兰渊好笑地想，她今晚可真是受欢迎，已经被好几个人抱过了呢。 她安抚地顺了顺白氏的后背，刚想说些宽慰的话就被白氏放开。 只见白氏神情紧张地摸了摸她的头，又去轻抚她的脸颊和肩膀，见兰渊除了衣着单薄些外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头髮也整齐，白氏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哭着说道：「兰儿啊你可吓死娘了，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娘可怎么活啊！」 「娘，我没事，你身子还没好全呢，先别哭了，让洛归跟你说说怎么回事。」兰渊拍拍白氏的手，指向帐内，「我先进去换身衣服，一会儿还要去见父汗呢。」 关于换不换衣服这件事，兰渊回来的路上也想过了，觉得自己在人前还是穿得齐整一些为好。 虽说她只着单衣、光着脚、狼狈地去见和勒博或许更能体现出事情的严重性，可那是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行为。 就算如今草原上还不像中原那样注重男女大防，但兰渊母女的名声本来就不好，若是因此而被人诋毁羞辱的话，那可就如了大妃所愿了。 反正兰渊也没指望着只凭今晚之事就能将大妃彻底扳倒，只要能给大妃有力的一击、让她明白自己不是好招惹的，兰渊便心满意足了。 第42页 穿上短靴、套上灰扑扑的棉袄后，兰渊很快走出毡帐，连夜与万俟洛归、白氏他们一起去往王庭。 今夜掳走兰渊的男人本就是苏木哈在情急之下临时找来的，只是两个没本事的赌徒流氓，并不是什么英雄豪杰。尤其是兄弟俩中的弟弟、这个徒有个子没有脑子的男人分外胆小怕事，几乎是在万俟洛归将他押到和勒博面前后他便什么都招了，鼻涕眼泪流了一脸，嘴里还一个劲地喊着「汗王饶命」。 和勒博听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不由勃然大怒，他破天荒地像大妃一样摔起了东西，将手边的茶碗狠狠地砸向那哭喊不休的绑匪，而后沉声吩咐道：「来人，去把大妃给我带过来！」 在大妃到来之前，万俟洛归派去搜查绑匪住所的手下及时返回，将他们从绑匪家中搜寻到的财物悉数呈到了和勒博面前。 第24章 . 赏罚 「你就不怕报应到你自己的女儿身…… 赏罚 大妃知道今晚必有大事发生、根本无法入眠。 到了下半夜她好不容易才迷迷煳煳地有了点儿睡意就被人叫醒了，若是搁在平时她定会大怒，可此刻她满心都是惊惧，担心是事情败露了和勒博才会叫人来找她，都顾不上发火。 在苏木哈的安慰声中，大妃浑浑噩噩地来到王帐。在见到帐内安然无恙的兰渊时，她的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不可置信地瞪着兰渊。 再看看一旁匍匐在地上的高个男人，大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愿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大妃下意识的反应全部都被坐在上首的和勒博看入眼中，似乎更加坐实了大妃的罪行。 和勒博气得浑身发颤，指着大妃的鼻子对她破口大骂，没再给她留一点情面。 大妃回过神后冷笑一声，死不承认：「够了！汗王可不要听信了小人的一面之词、冤枉了好人——我什么都没做过，都是白氏母女诬陷我的！」 和勒博冷哼一声，寒声说道：「萨仁吉雅，你编瞎话也要有个限度！绑匪家中搜出了重金，这能是白氏母女俩出的起的？更何况他兄弟二人还是你母族之人，怎么可能为旁人所用？你这毒妇不仅黑了心肠、害我骨肉，还敢做不敢当，真是令人失望透顶！」 「毒妇？你说我是毒妇？！我若真是什么毒妇，早就把你和白氏生的这两个贱种杀个干净了，能容他们到今日？！」 大妃看起来竟是一副比和勒博还要生气的样子，梗着脖子嚷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看不惯我这个大妃了，行啊，你干脆杀了我算了，立你的心肝肉来做这个大妃啊！」 和勒博见她这副无赖模样，气得都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 虽说在他心里他已经认定今夜之事乃是大妃一手策划出来的，可和勒博终究还是做不出杀妻之事来。 沉思了一会儿之后，和勒博长嘆一声，沉声开口道：「大妃萨仁吉雅身患重疾、神志不清、德行有失，即日起闭门静养，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外出、也不许任何人探视。」 「和勒博！」大妃怒视着王座上的男人，双目仿佛在喷火，「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竟然敢这么对我！难道你忘了孟溪部能有今日是靠谁的功劳吗？我告诉你，我母族的人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还有明安……」 和勒博冷冷地打断她说：「你还有脸提明安？都是有女儿的人，你怎么就这样黑的心肠，竟然让人……」和勒博感到难以启齿，「还是让『两个』无赖去欺负兰渊？你就不怕报应到你自己的女儿身上吗？！」 孟溪部人极其相信「因果轮迴」、「报应」之说，被和勒博这么一说，大妃心底也有点慌了，但她还是倔强地摇了摇头，不知是在否认和勒博的话还是在安慰自己：「不、不会的，我的明安是堂堂北越王妃，我的宝芝是草原上的明珠，怎么可能有人敢伤害她们？」 「够了，我不想再和你这个毒妇多费口舌。」 旱季、饥荒、蠢蠢欲动的敌部、不省心的妻子……种种烦心事叠加起来，让向来好脾气的和勒博终于失去了耐心。 「你是自己回去好好反省，还是我让人将你押送回去？」 大妃冷冷地看着和勒博、这个和自己相伴了三十余年的枕边人，仿佛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好，可以，你们都给我等着！」大妃说着用凌厉的眼刀扫过一旁的白氏和兰渊。 白氏畏惧大妃淫威已久，身体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兰渊扶住母亲，淡然地迎接着大妃的目光，看得大妃顿时心头火起，正想冲上前去给兰渊一巴掌时，她忽然被人从一旁死死地拉住了。 大妃转头一看，拉她的不是别人、却是她的心腹苏木哈。 苏木哈含着眼泪，艰难地朝大妃摇了摇头。 大妃攥紧拳头，忍了又忍，好不容易才忍住亲手将兰渊毒打一顿的冲动，转过身快步走出了王帐。 一出王帐，大妃便控制不住地低声吼道：「苏木哈，你刚才为什么要拦着我！既然和勒博都要废了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干脆带着那两个贱人一起去死算了！」 「大妃，听奴婢一句劝吧，您可千万不要再冲动行事了！」苏木哈以哭腔苦苦劝道：「奴婢早就劝过您了、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可您就是不听！眼下事情败露，您若是咬死了不承认、好好地和汗王解释一番也就罢了，您和汗王夫妻这么多年，他怎么会不相信您呢？就算他当真起了疑心，原本也不至于为了那两个无足轻重的女人重罚您的。可您偏偏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汗王不敬，把汗王的尊严丢到地上踩，汗王气恼之下能不罚您吗？就算是这样了，汗王也没说要杀、要废了您的大妃之位，只是让您暂且闭门思过而已，您应该感到庆幸才是啊！」 第43页 「我、我还要感到庆幸？」大妃活了这么多年了，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这会儿就连苏木哈的话她都听不进去了，「你是没看到慕容兰渊那个死丫头刚才的眼神，她分明就是在跟我挑衅！」大妃说着忍不住骂了几句极其难听的脏话，最后恨恨地说：「真是活活憋屈死我算了！」 除了大妃本人之外，似乎并没有人认为她被禁足一事有什么可憋屈的。 毕竟如今人证、物证俱全，就算大妃咬死了不承认，以现有的证据也足以给她定罪。 处罚完大妃之后，和勒博又将「救出」兰渊的万俟洛归好生夸奖了一番，还给他官升一级、重金嘉奖。 万俟洛归谢过恩后，和勒博疲倦地说：「折腾了一夜、天都快亮了，加强守卫之事我们明日再议，你快点回去休息吧。」 万俟洛归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犹豫地看了兰渊一眼，提醒和勒博说：「不知汗王可要洛归顺路送兰渊姑娘她们回去？」 和勒博摇摇头道：「外头太不安全，反正她们母女俩明日也要搬入王庭了，不如直接住下，省得再折腾了。」 万俟洛归听他这么说了，这才放心地离去。 闲杂人等都退出王帐之后，和勒博长嘆一声站起身、朝兰渊这边走来。 他缓缓伸出了手、本想摸摸兰渊的头表示安慰，但他们父女之间多年以来实在太过生疏，和勒博的手犹豫地在空中停顿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落在了兰渊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温和地说：「可怜的孩子，今夜吓到你了吧？还好你娘求救及时，没让你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不然萨仁吉雅那毒妇就是死一万回，也难以抵挡父汗的心头之恨！」 「父汗，我没事的，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兰渊嘴上这么说着，两行眼泪却在开口的瞬间掉落下来，看得和勒博心疼不已。 和勒博心里清楚，兰渊不过是个还没有嫁人的小姑娘，哪里经过今夜这样可怖的事情？她心里定是害怕极了，却还顾虑着他、反过来叫他不要气急伤身…… 和勒博不禁大受感动，不经思考便说：「父汗没事，不过这件事情提醒了父汗，你和你娘身边得添几个伺候的人了，不然万一出了什么事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还要让你娘一个伤都没好的人出来东奔西跑……」 和勒博说着又怜惜地看向一旁的白氏。 和心狠手辣、面目可憎的大妃相比，温柔秀丽的白氏自然要讨人喜欢的多。 以往碍于大妃之故，和勒博都无法和白氏好好亲近。事到如今既然他已经关了大妃的禁闭，和勒博干脆决定自己做一回后廷的主：「今夜你们都受了惊，暂且先歇在一处。明日一早我便让人再收拾出一间干净的毡帐来给纤云居住。」 「纤云」是白氏的闺名，已经许久不曾有人叫过。 白氏闻言不禁一怔，还以为自己听岔了。直到兰渊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胳膊，白氏才如梦初醒般地谢了恩。 母女俩相携着从王帐里退出来后，便直接在侍从的带领下往兰渊的新住处去了。 夜太深，兰渊都无心去打量四周的情况，进屋后她便直奔床铺、脱掉鞋子钻到被子里去。 这座毡帐和宝芝的相比不算大，好在床铺比从前宽敞许多、能容二人同时睡下。 白氏余惊未消，没有去毡帐另一侧的床上睡，而是躺在了兰渊的身侧，时不时抓一下兰渊的手确认女儿就在自己身边。 母女俩都困极了，可是在今夜发生了这么多事后她们根本睡不着。两人就躺在一起说话，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天快亮时两人才都迷迷煳煳地睡着了。 好在从今以后她们都不必再早起伺候大妃或者宝芝。母女俩放下心来，痛痛快快地睡了个好觉。 一觉睡到了大中午后，兰渊睁开眼睛时发现白氏已经起来了，正在门口和什么人说话。 兰渊含笑叫了一声「娘」，身上、心里都暖暖的。 第25章 . 人情 「我相信母妃是不会做出那么残忍…… 人情 白氏闻声笑着回过头道：「兰儿你醒了。汗王派人来给我们送饭, 是个姑娘家。外头冷，先让她进来可好？」 兰渊坐起身道：「好。」 跟在白氏身后进来的是个二十岁上下的高个子姑娘，穿着身洗得很旧、隐隐发白的桃红色长袍, 走路时略微有点跛脚。一条又黑又亮的长辫齐整地梳在脑后，直截了当地露出一张微微泛红的容长脸来。 女子说不上漂亮，但也并不丑陋，就是放在人堆里再平庸不过的那种长相。 兰渊暗暗打量了她几眼，已经判定出了此人的身份。果然她接下来便自我介绍道：「兰渊姑娘万安，奴婢名叫乌仁娜，是汗王派来伺候您和白夫人的婢女。以后有什么事儿您尽管吩咐奴婢，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地服侍姑娘！」 「好。」兰渊含笑应了一声，看了眼一旁的案几, 「把东西都放下吧。」 乌仁娜利落地应了一声，将带来的水和食物一一摆放好。 许是余光瞄见了兰渊要起身，乌仁娜连忙放下手上的活计走过来大声说：「我来服侍姑娘穿衣服吧！」 兰渊笑了一下，摇摇头道：「我自己可以的。你说话这么大声做什么？这里地方又不大，我听得见。」 乌仁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姑娘，我是不是吵到您了啊？您不知道, 我因为有这个腿脚不好的毛病、上不得台面, 先前都没跟过什么正经主子，只能和些妇人、婆子一起做些粗活, 也不知道该怎么伺候人……我是听侍候宝芝姑娘的卓雅姐姐就是这么说话的, 所以我就……」 第44页 「你和她学？」兰渊好笑地说：「可别介, 我不喜欢她那样的，咋咋唿唿的怪不稳重。」 「您喜欢稳重的？」乌仁娜憨憨一笑：「那、那奴婢尽量……哎呀，其实我也是个急性子……」 「性子急点儿没关系，别像卓雅那样乱说话、在外头给我招惹是非就好。」兰渊微微歪头看着她说：「你叫卓雅『姐姐』？你年纪比她小吗？」 「那倒没有, 其实奴婢比她还大一岁，今年已经十九了……」乌仁娜解释道：「但卓雅她是宝芝姑娘身边最得脸的婢女，在苏木哈姑姑甚至大妃面前都是能说得上话的，所以我们都很敬重她，凡是没有比她大太多的都会叫她一声『姐姐』。」 兰渊穿好衣服，淡淡地说：「没这个必要，以后你叫她的名字就好了。」 乌仁娜听话地说：「是，姑娘！」 将食物摆好之后，乌仁娜就叫兰渊母女过来用饭。 白氏没动作，迟疑地看向兰渊。 乌仁娜就听兰渊说：「乌仁娜，你应该知道我娘是南楚人，我们的许多生活习惯都与孟溪人不同，起床后和睡前要洗漱，吃东西前要先净手……」 乌仁娜怔了怔，愕然道：「那我该怎么伺候姑娘和夫人呢……？」 「首先你的手要保持干净，不过这一点不用我多说，我相信你做得很好。」兰渊说着看向乌仁娜虽然旧但很干净的衣裳，看得出来，乌仁娜在孟溪人里头算是比较讲卫生的。 乌仁娜拽拽自己的棉衣裙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现在是旱季、淡水有限，我们也得省着些用，所以就不直接用水洗脸洗手了，把帕子浸湿了、抹上点儿皂荑子擦一擦就好。」 兰渊说着指向一旁的水盆和几块布巾，耐心地一一教她。 在书中乌仁娜这个婢女对慕容兰渊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从没有背叛过她。虽说后期乌仁娜好心办了一些坏事，但总的来说她是一个可用之人，兰渊要和她朝夕相处的时间还很长，现在花费这一点功夫调-教她是完全值得的。 净过手后，兰渊母女俩用了饭、正准备将新帐子收拾一下，就听乌仁娜说外头来了人，是汗王派人将兰渊和白氏她们的行李送了过来。 说来她们母女俩的家当还真是少得可怜，除了一人一口装衣服鞋袜、枕头被褥的箱子外，两人合用的东西连一箱都未装满，就只有一个老旧的铜壶、一盏花到几乎看不清人脸的老铜镜、一小瓶几乎见底的面脂、还有几个破破烂烂的锅碗瓢盆……寒碜得不能再寒碜了。 白氏赧然地看了眼一旁的乌仁娜，很怕她会因为她们的一贫如洗而看轻她们。好在乌仁娜似乎并不是个势利的丫头，不但没有丝毫嘲笑她们的意思，还殷勤地帮她们收拾摆放。 东西不多，很快就整理好了。 兰渊看了眼白氏的箱笼，建议道：「您的东西就先别拿出来了，父汗不是说今日就让人给您另外收拾间帐子出来吗？反正用不了多久您就要搬走了，没必要来回折腾。」 提起此事，白氏微微红着脸点了点头。 兰渊现在已经明白过来为何之前和勒博说让兰渊和白氏搬入王庭、住在一间毡帐里是他们与大妃「各退一步」了。 没有在王庭中给白氏安排单独的帐篷而是让她继续与兰渊住在一起，等于和勒博只是承认了兰渊汗王之女的身份，还没有给白氏正式的名分。 只要白氏没有自己的私密空间，就还是不方便侍寝。大妃考虑到这一点，或许还能够勉强接受。 不过既然昨夜和勒博都已经和大妃撕破了脸，他干脆不再顾虑那许多。就当是补偿白氏多年以来所受的委屈，和勒博下定决心给她一个单独的住处和一个迟来多年的名分——哪怕只是一个妾室的身份，都比她做一个不清不楚的外室要强。 白氏本人倒没想那许多。许是前些年她过得实在太惨，现在对她来说能住进不漏风、不漏雨的毡帐、每日两餐都有保障，白氏就已经很知足了。 在白氏看来她自己怎么样都不要紧，最关键的还是她的一双儿女，她的俊弼能不能平安长大，她的兰渊能不能嫁到一个好人家。 说来也巧，兰渊她们刚收拾好就有客人来了。乌仁娜正要向兰渊通传，就听宝芝清脆如鹂鸟的声音在门口处响起：「兰渊姐姐，是我！我来帮你的忙啦！」 没等里头人答应，宝芝便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热情洋溢地叫了一声：「姐姐！」 等她和卓雅都进了屋，宝芝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什么：「我要换鞋子吗？」 兰渊笑了：「不用。」 她这毡帐里又没铺宝芝屋里那么华贵的地毯，暂时还用不着换鞋。 更何况……别说客人了，兰渊十分悲哀地发现她连双换穿的鞋子都没有，难怪她脚上的那双靴子会那么旧了。 「那就好。姐姐，知道你和白姨今天搬进来，我特意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你什么。」宝芝说着左右看了看兰渊的新住处，不大满意地说：「怎么这么小啊？」 兰渊淡淡地说：「没事儿，小点儿暖和。」 她不知道宝芝是在明知故问还是什么，以她现在在孟溪部的地位，衣食住行方面能和宝芝比吗？ 如果说兰渊当真是与宝芝只差一岁的十六岁小姑娘，这会儿她心里头只怕是要羡慕死了备受宠爱的宝芝、同时为和勒博的「偏心」感到委屈了。 第45页 可兰渊一个「大二学生」，自认为比宝芝这个「初中生」大上好几岁，和一个小丫头没什么可比性，加上她并不把和勒博当成自己的亲生父亲，所以兰渊对她和宝芝所受到的待遇差别几乎是不怎么在意的态度，并没有放在心上。 宝芝闻言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显然只是随口一说，兰渊回答了什么她也不甚在意，毕竟她今天来可不是专门为了扯这些闲篇儿的。 宝芝看了看一旁的白氏，又看向兰渊，上前握住她的手说：「姐姐，昨晚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我当时不在场、不清楚事情的经过，但我相信母妃是不会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情的，你说是不是？」 兰渊过去只有一个关系不好的异母妹妹，从没有和「姐妹」如此亲近过。面对突然靠近自己的宝芝，兰渊本能地抽出了自己的手，略显冷淡地说：「宝芝，既然你不清楚这件事，我就不会因为大妃的恶行而责怪你。但我无法相信大妃的清白，毕竟你应该知道她有充分的动机、也有清晰的人证和物证证明她的所作所为。就连大妃本人都已经默认了的事情，你还想要再为她翻案吗？」 说起这个宝芝就来气，今早她听卓雅打听来的消息后简直要被她母亲活活气死了！大妃不仅冲动冒险、贸然让人掳走了兰渊，竟还在和勒博面前不知轻重、口无遮拦。她赌一时意气、害了自己不说，还连累了她这个女儿——今早宝芝去王帐求见和勒博、想为大妃求情，谁知向来十分宠爱宝芝的和勒博这回却是压根不肯见她。 宝芝发了狠，大冷天的咬着牙在王帐前跪了好长时间，可和勒博都没有心软。 宝芝看着活泼烂漫，实际上是个最倔强不过的性子。她本想着在王帐外跪到和勒博肯见她为止，没想到还没坚持到半日就被闻讯赶来的慕容俊义制止了。 慕容俊义是宝芝的同母兄长，年纪又比她大上许多，宝芝向来挺听他的话。 听兄长说他有办法让和勒博回心转意、让宝芝先不要插手此事，宝芝心里虽是将信将疑，但还是给了她大哥这个面子、暂时离开了。 没滋没味地吃完一顿饭后，宝芝听说慕容俊义从王帐出来后面含愠色、似乎是与汗王不欢而散的，就知道连慕容俊义也鎩羽而归了。 宝芝唉声嘆气了好一会儿，一时之间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能救大妃，只能先找到兰渊这儿来。 她本以为兰渊畏惧大妃已久、不会敢当真与大妃对着干。若是身为当事人的兰渊能出面为大妃说好话的话，和勒博不说立即放了大妃，起码能减轻对大妃的处罚。 谁知向来好说话的兰渊竟会是如此态度，似乎完全不想帮她的忙。 宝芝罕见地拉下脸来，不悦道：「姐姐，先前我撮合你和万俟哥哥、还帮你在父汗面前说话、让你和白姨顺利搬进王庭，你说过你欠我的人情、以后也会帮我的，怎么现在又不认了呢？我向来是把你当做亲姐姐看的，你可不能这样对我呀！」 第26章 . 吵架 「你当你是谁啊？你凭什么这么傲…… 吵架 面对宝芝的指责, 兰渊连眉梢都没有动一下，看起来很是平静：「宝芝，我只想问你一句, 如果换做是你夜半三更被我娘买通的两个男人掳走意图强占，大妃会怎么对待我娘呢？」 宝芝怔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兰渊会这样反过来问自己。 她嗫喏着说：「白姨……白姨向来温善，怎么可能那样对我？姐姐，你这个假设根本就不成立。而且你怎么就认定了此事是我母妃所为呢！就算我母妃平日里脾气耿直了一些，但我相信她并不是这么恶毒的人，这里头一定有什么误会！」 宝芝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还点了点头对自己的说法表示肯定：「那两个歹人一定是见兰渊姐姐貌美、身边又只有一个受了伤的白姨，于是便起了歹心, 趁夜偷偷将你掳走……他们只是恰好是我母妃的族人而已，被抓之后走投无路，这才胡乱攀咬出了我母妃。一定是这样的！」 兰渊漠然听完宝芝的话，也不再同她争辩，只是平静地说：「这些话你还是去和父汗说吧。」 「我何尝不想见父汗、当面和他解释呢！可是父汗他压根不肯见我！」宝芝说着委屈地拉住兰渊的手臂摇晃起来，「兰渊姐姐, 你跟我去见父汗、向他求求情吧, 父汗他一定肯听你的！」 这回兰渊没有立即答覆她，而是探究地看向宝芝的眼睛。 她忽然很好奇, 这姑娘是当真天真地相信自己的母亲本性纯善, 还是明知道萨仁吉雅做过什么、还在这里和她演戏呢？ 宝芝没料到兰渊会突然这么近距离地看向自己, 本想下意识地移开视线。但宝芝转念一想，若是她连直视兰渊都不敢、岂不是显得她心虚吗？反正她的确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何不坦然迎接兰渊的凝视？ 姐妹两个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对方，其实并没有多长时间、不过几息之间的功夫而已, 一旁的卓雅却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刚才宝芝和兰渊说话的时候她就想帮宝芝的腔，苦于没有机会，现在终于让她逮着个空当，卓雅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冲上前来开口骂道：「慕容兰渊，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我们家姑娘对你那么好，你不报答她也就算了，现在她这么低声下气地求你、你却还是不肯帮忙，你当你是谁啊？你凭什么这么傲？」 第46页 卓雅越说越激动，挺着胸脯几乎撞到了兰渊身上。 兰渊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正要再退，忽见自己面前出现了一堵高大的「肉墙」，不是别人，正是她今日新得的婢女乌仁娜。 乌仁娜本是个爱笑的性子，这会儿却是面如寒冰，冷冷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卓雅。 卓雅正说得起劲、眼前冷不丁冒出这么一个「傻大个」来，不由吓了她一跳。 与在王庭里十分出名的卓雅相比，乌仁娜过去就是透明人一个，卓雅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只隐约记得这是个做粗活的奴婢，连给她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见她突然横插到自己和慕容兰渊之间、俨然一副要保护兰渊的架势，卓雅冷哼一声不屑地说：「哪里来的丑八怪，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 乌仁娜没有动，仍旧冷着脸站在那里，不许卓雅再靠近兰渊半步。 卓雅大怒：「你不仅是个瘸子、还是个聋子，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乌仁娜也急了：「我听得懂人话，但是听不懂狗叫！」 「你敢骂我是狗？！」卓雅怒不可遏，撸起袖子就朝乌仁娜打去。但她个子较低，打不到乌仁娜的脸，只能用拳头胡乱地打在乌仁娜的身上。 原本严肃的场面突然间因为两个婢女变得如此混乱，兰渊惊讶之余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她看向宝芝，无语地说：「宝芝，我本是想帮你的，可你看卓雅这态度……」 作为孟溪部最受族人喜爱的明珠，宝芝从小就没受过什么委屈，可今日她却屡屡碰壁，宝芝心里自然是有气的。所以刚才卓雅替她出头骂兰渊的时候，宝芝并没有拦着，甚至隐隐觉得解气。 可是现在听兰渊这么一说，宝芝立即便后悔不已，急忙伸手去拉卓雅：「别打了！快住手！」 恰好在这时乌仁娜用力将卓雅反手一推，借着个子高的优势竟一下子将卓雅和宝芝主僕俩都推得后退了好几步。宝芝的身子狼狈地晃了晃，好不容易才稳住了没有摔倒。 一旁的白氏本还在担心地看着她们几个，这会儿瞥到宝芝扭屁股的滑稽样子，忙别过头捂着嘴藏住笑。 兰渊也忍住笑意，轻咳一声后对宝芝说：「宝芝，卓雅是你的丫鬟，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不亲自教训她，可你不能总是放任她出来丢你的人吧。」 宝芝难堪地说：「兰渊姐姐说的是，我回去后一定好好教训她！只希望姐姐千万别因为这不懂事的丫头就生了我的气，不肯为母妃求情了……」 「宝芝，既然我答应过你欠你的情一定会还，我就不会食言。」兰渊浅浅一笑，「只是我没想到还你人情的机会会来得这么快。」 听她这么说，宝芝不禁羞红了脸。昨日她才说过自己和兰渊是亲姐妹、让她不用和自己客气，没想到今天她就有求于兰渊了，说来还真是讽刺。 但和救出大妃相比，宝芝觉得她受些委屈都不算什么。 只要确保兰渊不会食言就好。 以防万一，她再次向兰渊确认：「这么说来姐姐你答应帮我了对不对！你会帮我救出母妃的是吗？」 兰渊微妙一笑：「我答应你、帮你在父汗面前替大妃求情。可你也知道，父汗现在正在气头上，他会不会听我的、我可就没办法保证了。」 宝芝忙道：「只要姐姐肯帮忙就好！」她知道兰渊厌恶卓雅，生怕卓雅再坏自己的事，说着就把卓雅往外头拉，「姐姐放心，我一定好生教训卓雅……」 被宝芝拉出兰渊的毡帐后，卓雅甩了甩身子，极不甘心地吼道：「姑娘您干什么呀，我是在替您出头呢，您怎么能反过来帮着外人说我——」 卓雅话音未落，忽然被宝芝噼头盖脸地打了一巴掌。 卓雅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宝芝。 要知道她跟着宝芝这么多年，可从来都没有挨过打！ 「姑娘！您疯了吗？」卓雅捂着被打的那边脸颊，委屈至极地哭着说道：「您竟然为了一个南楚人生的灾星、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打我？！」 「卓雅，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是你才对。」宝芝皱眉道：「我早就告诉过你了，慕容兰渊她毕竟是我父汗的女儿，你在她面前太没大没小了！」 「她？她算个什么东西啊！您又不是没看到，汗王不过是在王庭里随手给了她一座毡帐罢了，她就得意成这个样子，着实可恨！要是现在不杀杀她的锐气，以后她要是爬到您的头顶上该怎么办？」 「她……不会有这个机会的。」宝芝低声道：「只要她嫁给万俟哥哥，等我嫁去了北越，我们便再无交集，她这辈子也不可能超越我。」 「可是奴婢看慕容兰渊她好像并不是十分积极地想要嫁给万俟少将军呢！先前您好心地给她和万俟少将军制造独处的机会，她却不愿意去！」卓雅试图让宝芝相信自己：「您看慕容兰渊那双狐媚眼睛，和她娘一样会勾引男人。万一她存了攀高枝的心思、也想嫁给北越王呢？！」 「不会的，我了解兰渊姐姐，她只是比较害羞而已，心里头定然是有万俟哥哥的。」原本兰渊病好之后宝芝还觉得她变得有几分陌生了，可是看今日兰渊果然还是像以前一样心软，她说几句好话兰渊就答应帮忙给大妃求情了，可见慕容兰渊仍旧是以前的那个慕容兰渊，不可能脱离她的掌控。 第47页 「卓雅，以后你要学会隐忍，在我和兰渊姐姐出嫁之前不要再惹是生非了。」宝芝说着温柔地抚向卓雅的脸，心疼地说：「疼吗？」 草原第一美人如此近距离地安抚自己，卓雅看着宝芝明艷如花朵般的脸庞，违心地摇了摇头：「奴婢不疼，只要姑娘不要厌弃了奴婢就好。」 「傻瓜，我和兰渊姐姐虽然有血缘关系，可我们终究要嫁去不同的地方，以后可能都很难再见面了。你才是我真正的好姐妹、是要跟着我一辈子的人。答应我，以后别再做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和兰渊姐姐瞎较劲了，好吗？」 宝芝温和悦耳的声音里仿佛带有某种神奇的魔力，让卓雅不自觉地点下头去。 可她对兰渊的厌恶就像她对宝芝的喜爱之情一样深，怎么可能轻易散去？ 她才不像宝芝那样单纯善良、希望慕容兰渊能顺利嫁给万俟洛归这样的如意郎君。只要有机会，她定不会让慕容兰渊好过！最好让她孤独终老、一辈子没人要，或者嫁给一个又老又丑、妻妾成群的糟老头子、受尽折磨而死！ 卓雅在心里暗暗设想了千百种兰渊的悲惨结局，试图安慰头一次挨打的自己。 只是为了不让宝芝难做、为了让大妃早日免受惩罚，卓雅到底没再多说什么，而是打落牙齿活血吞，强忍下发作的冲动。 她将今日所受的「委屈」全部怪罪到了兰渊和乌仁娜身上，并在心中暗暗发誓她迟早要让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女人付出代价、将她们所给予她的耻辱加倍奉还！ 第27章 . 家宴 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兰渊觉…… 家宴 宝芝和卓雅主僕走后, 乌仁娜看着她们离去的方向不大高兴地说：「姑娘，您当真要帮宝芝姑娘的忙去向汗王求情啊？」 「嗯，我不想欠着别人的情。」兰渊轻嘆一声, 「等我这次帮完宝芝，我和她之间就算是两清了。」 「可是……」乌仁娜面露不忿之色，「大妃她都那样对您了……」 一直沉默着的白氏忽然开口了：「乌仁娜说的没错，兰儿，我不同意你去替大妃求情。」 兰渊意外地看向白氏：「娘？」 白氏蹙着眉，颤声道：「以往她对我们母女百般折辱，我都忍了，娘还劝你要和我一样隐忍，可是我们这么多年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小心伺候换来了什么？她打我、骂我也就算了, 如今竟然让人对你做出那样的腌臜事来……我、我没办法再忍下去了！说句老实话，我觉得汗王罚她罚得都算轻了！」 乌仁娜帮腔道：「可不是吗，姑娘都差点被人给糟……给那个了，汗王却只是让大妃闭门思过，不说废了她的大妃之位吧，竟连一根汗毛都没有动她, 就这样宝芝姑娘还不满足, 还想让您去说情让汗王放了大妃，这未免太过分了些！奴婢实在是看不下去……」 「所以你就和卓雅打起来了？」兰渊好笑地看着她说：「不久之前你不还一口一个『卓雅姐姐』呢吗？怎么, 这么快就敢和她对着干了？」 提起卓雅, 乌仁娜轻哼一声, 不屑地说：「那是因为我以前不了解她，看在宝芝姑娘的面子上才尊敬她看得起她、叫她一声姐姐。可谁知道她竟然是这种蛮不讲理的人，还敢在姑娘面前造次，真是气死我了！」 兰渊默了一瞬, 略带探究地看向乌仁娜：「既然你在王庭做活也有几年了，应该知道我之前的尴尬处境。你这般护着我、把我当成正经主子对待，真是叫我好生感动。」 「姑娘说什么呢，既然您和白夫人都搬到了王庭里来，那您就是汗王的千金、是正儿八经的主子。」乌仁娜诚恳地说：「奴婢能在您正式搬进来的头一天就伺候您，这是奴婢的福气。您放心，以后奴婢一定死心塌地地跟着您，绝不会叫任何人欺负了姑娘！」 兰渊刚才是对乌仁娜跟着她第一天就如此护主颇有一丝不解，不过转念一想她便明白过来，诚如乌仁娜所说，她一个跛了脚、姿色平平家境又很一般的婢女原本是没有什么前途的，都跟不到什么正经主子。兰渊在王庭的地位虽然还不稳固，但她毕竟是汗王之女。乌仁娜身为婢女只有尽心尽力地伺候好了兰渊才有可能有一丝前途可言，否则她就只能回去继续和一群僕妇们一起没日没夜地做粗活，根本看不到一点儿指望…… 除此之外乌仁娜本身就是一个热心肠、急性子的人，既然她现在已经站在了兰渊这边，那她会为了保护兰渊而和卓雅打起来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想明白了之后，兰渊对着乌仁娜笑笑，又看向面色沉重的白氏温声解释道：「其实不是我想替大妃求情，而是我知道父汗根本就不可能关大妃多久。与其眼睁睁地看着大妃被放出来，还不如趁此机会卖宝芝一个人情，也好给父汗一个台阶下。」 白氏听完眉头皱得更紧了：「兰儿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大明白，你是说汗王他其实并不想处罚大妃吗？」 兰渊摇摇头道：「父汗对大妃早有不满，甚至可以说是积怨已深，只是大妃有儿有女，还有一个强势的娘家，就算父汗心有不甘、用不了多久他还是得把大妃给放出来。」 乌仁娜歪头道：「可我听说俊义公子和宝芝姑娘今儿个都没能说服汗王，汗王这回像是铁了心要处置大妃的呢。」 兰渊摇摇头，并不这样认为：「他们毕竟是父汗的子女，是小辈，动摇不了他的根本，所以父汗在他们面前尚且硬气得起来。可据我所知大妃还有一个同母的兄长……」 第48页 兰渊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可乌仁娜和白氏都已经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两人脸上或多或少都露出遗憾的神色来。 白氏嘆息一声，垂泪道：「都是娘没用，没有一个强大的娘家给你撑腰，要让我的兰儿受这么多委屈！」 「没关系的，娘，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吗。」兰渊好笑地上前给白氏擦了擦眼泪，「您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说哭就哭啊。」 白氏摇摇头一把抱住兰渊，靠在她身上一个劲儿地掉眼泪。兰渊本还想再劝，后来一想白氏能哭出来也好。有的时候流泪也是一种发泄的渠道，比什么都不表现出来、什么都憋在心里头强。 能哭出来，说明还没有心死，还心存着希望。 白氏哭了一通之后心情果然舒缓许多，情绪平復下来后她不好意思地瞄了一旁的乌仁娜一眼。 好在乌仁娜没有一点嘲笑她的意思，还贴心地拧了帕子来给白氏擦脸。 白氏刚净过脸没多久，外头又来了人传话。如今有了婢女，兰渊和白氏自是不用事事都亲力亲为，只要让乌仁娜去与来人交涉便好。 乌仁娜转头回来，喜滋滋地对她们说：「姑娘、夫人，是王帐那边来了人，说汗王今夜要在王帐举办一个家宴为姑娘压压惊。」 兰渊她们本以为来人是通知白氏她那间毡帐已经准备好了的，没想到却是和勒博要举行家宴…… 母女俩对视一眼，都隐约觉得这场家宴不是单纯地给兰渊压惊这么简单。 乌仁娜倒没多想，十分殷勤地说道：「既然是去参加宴会，夫人和姑娘可要更衣？」 白氏闻言不由面露赧然之色，尴尬地微微低头别起耳边碎发。 兰渊笑了笑说：「乌仁娜，你是没翻过我装衣裳的箱笼，里头根本没什么衣服可换的。我身上穿着的、能出去见人的，对我来说就已经是最好的衣服了。」 「啊？这……」乌仁娜见兰渊面色坦然、不像是个小心眼儿的人，就提议说：「要是姑娘不嫌弃的话，我有一件我阿娘亲手做的礼服可以先给您穿。」 像是怕兰渊看不上她的衣服，乌仁娜忙补充道：「我阿父走得早，家里并不宽裕，不过我娘还是存了些银钱换了好料子来给我做嫁衣。只可惜我条件不好、没人看得上我，所以那身礼服就一直闲置着，看起来跟新的一样，姑娘穿上肯定好看！」 白氏自己倒没什么，但她怕兰渊会因为穿得寒碜在宴会上丢人，忙附和道：「兰儿，要不你就听乌仁娜的，先借她的礼服穿一穿？毕竟如今和从前不同了，你……」 兰渊想了想，摇头道：「乌仁娜，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还是算了。」 说完她又看向白氏，耐心解释自己的想法：「按说女儿的衣食住行理应由大妃这个嫡母来操办，可大妃她是如何待我的不必兰渊多言，您自然清楚。今夜是我第一次以汗王之女的身份出席王庭宴会，穿得朴素些正好能藉机提醒父汗和新的主理王庭之人，他们该往咱们这儿送些东西了。」 「新的王庭主事人？」白氏默念了一句，恍然道：「是啊，如今大妃被软禁，王庭之事复杂繁多，汗王忙于族中事务必然不能事事亲力亲为，定要选一个人出来暂代大妃的位置……」 而这个人是谁其实不必多说，但凡是对孟溪部王庭有所了解的人都清楚，因大妃跋扈善妒之故，和勒博的后院里有名分的女人除了大妃外就只有侧妃阿娜日一人而已。 现如今大妃出了事，暂代大妃位子的人自然就是侧妃了。 阿娜日惯来最会做人，不仅常把和勒博哄得心花怒放，面对大妃时也是巧言令色，从不曾惹得大妃不悦。 她和白氏的交集不多，但也从来没有刻意欺侮过白氏，和兰渊她们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 侧妃处事圆滑，在王庭中可谓人人称赞。所以在家宴当晚和勒博当众宣布「大妃病中暂由侧妃主理王庭事宜」时，在场无一人表示反对。 甚至大妃的亲生女儿慕容宝芝还很亲切热络地和侧妃说：「接下来可要辛苦侧妃了。」 侧妃抿嘴一笑，忙称不敢。 兰渊在旁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阿娜日，默默回忆着书中有关她的一切。 虽说现在侧妃表现得温婉贤惠、不争不抢，可实际上她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一直暗暗想要取代大妃的位子。 兰渊不清楚具体的时间，但想来就在不久之后，侧妃阿娜日将生下和勒博最小的一个儿子。 从那之后，阿娜日将为了自己的儿子能够取代大妃之子慕容俊义的位置使尽一切手段。 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兰渊觉得自己或许可以藉助侧妃的力量共同对付大妃。 兰渊正想着事情，忽见高坐在王座上的和勒博突然温和慈爱地看向自己，而后对众人笑道：「你们都知道白氏是我的妾室，兰渊是我的第二个女儿。从前她们因为身体不好、常住在王庭外养病，不过从今日起她们便搬回王庭生活。阿娜日，你向来心思细腻，替我多照拂着些她们母女。」 第28章 . 威逼 梅鞍格勒恨声说道：「一个南朝贱…… 威逼 侧妃连忙应下, 看着白氏和兰渊和气地笑道：「汗王放心。」 碍于大妃所出的一对子女还在场，阿娜日不好对兰渊她们表现得太过热络。不过和大妃相比她已是贤惠至极，和勒博见了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49页 气氛正融洽之时,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忽然冒了出来：「父汗说什么呢，她们不是大妃和宝芝姐姐的婢女吗？」 说话的正是侧妃所生的女儿、今年刚满十三岁的慕容婧琪。 说来也是讽刺，侧妃人精似的一个人偏生有一个头脑愚钝的女儿。慕容婧琪打小就没心没肺，只知道傻乎乎地跟在慕容宝芝屁股后面跑，向来都是宝芝说什么便是什么。 她亲娘的话婧琪倒也会听，只是说一句、听一句，没有点拨到的地方婧琪就会惹祸，比如现在。 她这话一说，和勒博脸上的笑意立即凝固成冰：「婧琪, 胡说什么呢？！兰渊是你的姐姐，以后你要像你宝芝姐姐一样友爱姐妹，不能因为兰渊体弱就欺负她，知道了吗？」 婧琪不会看人脸色、还要顶嘴，侧妃连忙拉了女儿一把，替她说道：「婧琪年纪小不懂事、汗王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回去之后我一定好好教她！」 和勒博面色淡淡地点了下头, 这一茬就算是暂时揭过去了。 没想到这一场家宴才太平了没多久，和勒博的侍从忽然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伏倒在和勒博面前着急忙慌地说：「启禀汗王, 梅鞍格勒将军求见！」 他话音刚落便见一个身着铠甲的中年男人沉着张脸出现在门口, 腰间佩剑蓄势待发，看起来气势汹汹、极其不好招惹的样子。 兰渊远远瞧了一眼，估摸着这人便是大妃的同胞兄长、原布力族族长梅鞍格勒了。 不等和勒博允许，梅鞍格勒便大步流星地走入殿内。 就在白氏等人感到惊慌、以为梅鞍格勒要与他们刀剑相向的时候, 梅鞍格勒忽然扑通一声单膝朝和勒博跪了下来，肃声道：「臣梅鞍格勒见过汗王。」 和勒博冷哼一声，不悦道：「梅鞍格勒，你还知道自己是臣子？我还没有说要见你、你便擅闯王帐，这是要造反不成？！」 「臣不敢！」梅鞍格勒狡辩道：「只是我听俊义说今晚汗王要在王帐中举办家宴，臣既然是大妃的兄长、也算是汗王的家人之一吧？」 和勒博闻言不禁看了眼坐在自己下首的长子，冷笑道：「俊义啊俊义，难怪你今夜如此安静，原来是请来了你舅舅这个援兵？」 慕容俊义起身站到梅鞍格勒身边，对和勒博说道：「儿子无用，既然我说服不了父汗，那就只能请舅舅来主持公道了！」 和勒博气愤地瞪起眼睛：「你！」 「汗王！您何必和俊义动怒呢？」梅鞍格勒替慕容俊义说道：「他说的没错，我和大妃的父亲已经不在了，都说长兄如父，大妃受了委屈，我身为兄长理应前来为她做主。」 「委屈？」和勒博指嚮慕容俊义，「这个逆子是这么和你说的？萨仁吉雅她心狠手辣、害我子女、证据确凿，她受什么委屈了？！」 梅鞍格勒沉着地扫视了帐内一圈，最后将鹰一样锐利的目光定格在了兰渊的身上，寒声道：「这就是您那个心爱的女儿吧？她现在不是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吗？她安然无事，我妹妹却被禁了足夺了权，这不是受了委屈还是什么？」 梅鞍格勒越说越来气，竟快步走到兰渊面前一脚踹翻了她的案几！在清脆的碗碟碎裂声中，梅鞍格勒恨声说道：「一个南朝贱婢所生之女，就算当真跟了我们布力族人那也是你的福气，你怎敢不服从嫡母之命，还挑拨汗王与大妃间的关系？！」 梅鞍格勒在布力族併入孟溪部之前也是一族之长，现今仍是孟溪大权在握的几大将军之一，常年身居上位、气势逼人，加上年纪和力气等种种优势，在兰渊面前几乎有着压倒性的力量。 可兰渊仍挺直背嵴坐在那里，毫不畏惧地回视着他。 她没有说一个字，可梅鞍格勒却好像受到了天大的侮辱和挑衅。一股无名火驱使着他，让他控制不住地想要当场将她撕碎！ 但梅鞍格勒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就被和勒博大声喝止住了：「住手！梅鞍格勒，今日你若敢当着我的面伤兰渊分毫，休怪我和勒博无情！」 和勒博虽为草原两大霸主之一，但他向来和颜悦色、极少发怒。此时他会大发雷霆，除了梅鞍格勒意图伤害兰渊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梅鞍格勒随手打翻的那桌食物。 一桌食物看似不起眼、却触碰到了和勒博心里一直紧绷着的一根弦。 现下正是旱季，孟溪部不仅缺水、食物也并不充裕。北越答应送给他们的救济粮还在路上，和勒博这几日正为缺水缺粮之事很是忧心，连自己都节衣缩食、不敢多用。许是饮食不够丰盛连带着心情不好的缘故，此时和勒博见梅鞍格勒如此作为不由怒从心生，连和梅鞍格勒彻底撕破脸的心都有了。 宝芝见情形不对，连忙出来劝道：「父汗、舅舅，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何必动此大怒、伤了和气？」 梅鞍格勒向来疼爱宝芝这个外甥女，和勒博见到爱女娇艷的面容时也冷静了些许，缓和了语气夸赞道：「还是宝芝懂事。」 阿娜日侧妃见气氛有所和缓，也出言做起和事佬来：「梅鞍格勒将军，汗王有汗王的难处，还请将军试着理解汗王。大妃之事您若心中不平，不如等宴会散了之后再单独求见汗王……」 大妃之子慕容俊义本就对侧妃接手王庭事务之事心怀不满，此时逮着个机会他便冷冷出言打断道：「阿娜日侧妃，我母妃平日里待你不薄，如今父汗受人蒙蔽、将我母妃禁足，你都不帮着劝阻竟还在这里碍事？该不会你是因为贪恋权位、故意不想让我母妃免受责罚吧？」 第50页 阿娜日怎么都没想到战火会突然波及到自己身上，一时怔忪：「我……」 慕容婧琪向来冲动，见自己母亲被人如此指责，立马跳出来说：「大哥怎么能这么说我母妃呢？明明是大妃她自己做错了事，还人证物证俱全，与我母妃何干？再说将大妃禁足、让我母妃掌权这都是父汗的决定，大哥自己救不出大妃何必拿我母妃撒气！」 侧妃看慕容俊义脸色难看至极，怕他会对婧琪不利，连忙将女儿拉到自己身后：「婧琪！你别……」 梅鞍格勒今日来王帐是要救大妃出来、不是来听外甥和一个小丫头片子吵架，更不是来看阿娜日侧妃和慕容婧琪是如何在众人面前表现母女情深的。 眼看着重点越来越歪，梅鞍格勒及时拉回正题。 他站在和勒博正对面，面色严肃地说道：「这件事情的具体情况我并不清楚，但就算我妹妹一时煳涂、想要擅自安排了那个丫头的婚事，汗王生气、罚她可以，总要有个期限吧？我妹妹她毕竟是孟溪部的大妃，是我梅鞍格勒唯一的妹妹。我们布力族归顺孟溪部多年以来向来安分守己，想必汗王也不愿为了这等后院琐事寒了布力族人的心吧？」 在这北越正与辽国激烈交战、随时都有可能灭辽的关键时刻，在塔达部蠢蠢欲动、不知何时就要向孟溪部发起大规模攻势的时候，和勒博自然不希望他们孟溪部再起什么内讧。 尽管和勒博心中并不情愿，但为了大局考虑他还是做出了让步：「那就只关她半年，让她好好反省一下！」 「汗王，半年时间可不短了！」梅鞍格勒说着看了眼一旁的宝芝，「宝芝都这么大了，正是要说亲事的关键时候。汗王若是把大妃关上整整半年、耽误了宝芝的婚事可怎么办？」 慕容俊义见和勒博被他舅舅说得态度有所松动，赶忙上前帮腔道：「是啊父汗，就算我母妃犯了错，可宝芝是无辜的！她可是您的嫡女，总不能让一个侧妃来决定她的婚姻大事吧？」 阿娜日侧妃听慕容俊义话里话外都是对自己的看不起，心头不由恼火起来。但她向来擅长忍耐，自己没有声张不说、还不忘拉住身旁一脸气愤的女儿。 和勒博沉着张脸，并没有立即答梅鞍格勒他们的话。 说句老实话，若是完全按照他自己的意愿，和勒博觉得将萨仁吉雅这狠毒的女人关上三年五载都不过分。 现在他只是让大妃闭门思过半年梅鞍格勒都不肯答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他咄咄相逼，有他这样一个纵容妹妹的哥哥在，难怪萨仁吉雅在他面前总是那般硬气！ 和勒博突然感觉自己这汗王当得可真是窝囊，他堂堂一部之主，竟连一个女人都处罚不了…… 亏他不久之前还信誓旦旦地向兰渊保证说以后没有人能再欺负她，结果如今兰渊不仅经此劫难，他这个做父亲的甚至都没办法严惩害她之人…… 想到兰渊听到他承诺时那充满了惊喜和感激的眼神，和勒博觉得自己简直愧为人父，无颜再见兰渊！ 可是值此内忧外患之际，和勒博实在无法再承受更多的变故了。 为了暂时将布力族人安抚住，和勒博只能选择忍气吞声、委屈兰渊。 就在和勒博强忍着内心的耻辱与愧疚感打算开口之时，忽见今夜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兰渊站了起来。 和勒博本以为她会哭诉自己所遭受的惊吓，或是痛斥大妃的恶行、请求和勒博不要被梅鞍格勒轻易动摇、严惩萨仁吉雅…… 短短时间内和勒博设想了许多种可能性，就是没想到兰渊竟会开口为大妃求情：「父汗，眼下族中缺水缺粮、日子艰难，兰渊知道父汗每日都忙得焦头烂额，不想您再为后廷之事忧心。大妃虽有诸多错处，但她毕竟是父汗的髮妻……兰渊不想看父汗为难，所以还请父汗不必顾及女儿，依照梅鞍格勒将军所言减轻对大妃的处罚。想来大妃定会十分感念父汗的恩德、就此改过自新。」 兰渊这一番话说得不缓不急，却是情真意切、有条有理。 和勒博听完后不禁大受感动，竟罕见地当众红了眼睛，无比慈爱地对她说：「好孩子，难为你如此懂事、处处为父汗考虑。只愿大妃她也能懂得你的一片赤诚之心，从此改过、不再为难于你。」 第29章 . 补偿 婧琪没好气地说：「我看你真是当…… 补偿 和勒博说罢嘆了口气, 正色对梅鞍格勒说道：「看在兰渊为大妃求情的份上，就只关她三个月禁闭，不能再短了！」 梅鞍格勒深深地皱着眉：「汗王……」 和勒博不耐地打断他说：「梅鞍格勒, 你自己的妹妹你应该清楚，她被你们父亲还有你宠得无法无天，已经不止一次残害我的骨肉！你膝下倒是有十几个儿女承欢，可我呢！都已经到了这个岁数，我和勒博此生怕是再难有孩子了……你若是再这样纵容她，迟早会让她自食恶果，还连累了几个孩子！」 因为大妃强势善妒之故，和勒博除了侧妃和白氏之外很多年来都没有过别的女人。 中间有一次他一时冲动宠幸了一个婢女，本想到此为止、瞒着大妃, 结果没想到只一夜那婢女便怀孕了。 和勒博想要保住孩子，就派人连夜将那婢女送走。没想到还是被大妃知晓，制造「意外」将人弄死，一尸两命。 第51页 大妃做的事情，梅鞍格勒多多少少心中有数。 他自知在和勒博的子嗣这件事情上的确是自己的妹妹理亏，既然和勒博已经做出了这么大的退让, 他便不再闹下去了：「那就三个月, 若是三个月后不见我妹妹出来，臣只能带着族人亲自来接人了。」 和勒博冷笑一声, 不悦道：「不用劳烦你们族人, 我和勒博自会信守承诺！」 「那便多谢汗王了。」梅鞍格勒说着朝王座施礼告退, 「既然正事已经商议完毕，臣就不打扰汗王享受天伦之乐了。」 和勒博冷淡地「嗯」了一声，哪还有心情继续宴饮下去。等梅鞍格勒一走，他就立即宣布结束这场支离破碎的家宴。 兰渊听了刚要起身去扶白氏, 就听和勒博叫住她们说：「兰渊，纤云，你们留下。」 于是兰渊与白氏顿住脚步。等其他人都离开了王帐，和勒博走到她们跟前来，温言道：「纤云，我让人给你另拨的毡帐已经准备好了。回头我让阿娜日多送些侍女过去，好让你亲自挑选几个可心的伺候。」 白氏没有表现出多欣喜的样子，只淡淡道：「谢汗王恩典。」 和勒博面上一哂，略显尴尬地说：「我知道这次的事情还是委屈了你们……你们放心，等以后时机成熟了，我一定加倍补偿你们母女！」 兰渊以退为进，徐徐说道：「什么补偿不补偿的，父汗说这话就见外了。兰渊只想留在父汗和娘亲身边，只愿大妃不要再胡乱把我塞给哪个男人就好……」 「她敢！」提起大妃来和勒博便没了好脸色，缓了一会儿才说：「兰儿你放心，你的婚事父汗会亲自做主，绝不会让大妃擅作主张！」 和勒博看起来总是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实际上他食言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兰渊心里并不是很相信他，不过是为了哄得和勒博开心才在表面上做出一副感激他的样子罢了。 和勒博果然很吃她这一套，做出了这样的承诺还不算，还给到了兰渊实实在在的补偿——足足十两银子的赏钱！ 据兰渊所知，不算额外的赏赐和来自外祖家的补贴等，宝芝、婧琪她们明面上的月钱是一个月一两五钱银子。和勒博一下子给了她十两银子，已经是婧琪她们大半年的收入了，在银子还很值钱的年代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 不过在得知白氏当年的全部财产都被和勒博与大妃瓜分之后，兰渊在收和勒博他们的钱财时就可以说是心安理得了，向和勒博道谢之时甚至不如方才欣喜。 和勒博见了并没有多想，反而越发看重她，认为兰渊不是一个眼皮子浅、贪图钱财之人。 当天天已经晚了，兰渊便又留白氏在自己这里住了一晚。 翌日一早，乌仁娜才服侍她们洗漱好后没多久，侧妃果然奉和勒博之命叫人送了七八个婢女过来供白氏挑选。 这么多婢女白氏当然不可能全都留下。虽说现在和勒博已经当众承认了她的妾室身份、白氏以后的衣食住行都有了基本的保障，但她的身份仍然不高，每个月能领到的月钱不多，能留一两个婢女在身边伺候就算不错了。 白氏看了看这些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婢女，只觉眼花缭乱、不知如何挑选是好，便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近日以来越发有主见的女儿：「兰儿，娘看着她们都差不多，不如你帮我从中挑选一个吧。」 兰渊并没有和她客气，用审慎的目光扫视了那八名女子一圈儿。 不管以后兰渊嫁去外族还是留在孟溪，她都有很大的机率要与白氏分开生活，所以白氏身边必须要有值得信任的、能够替她照顾好白氏之人。 兰渊记得在书中慕容兰渊出嫁之后，为了抬高慕容兰渊的身份、表明孟溪部对联姻的看重，白氏也是有了正式的名分、身边有婢女伺候的。 只是不幸的是那婢女是个见利忘义的背主之奴，后来被大妃等人收买、狠心地害死了白氏。 那个婢女叫……叫巴什么的来着？ 兰渊记不大清楚那个小配角的名字了，就让这几个婢女一一自报了家门。 将名字中有「巴」字的两个剔除在外后，兰渊选了一个身材微胖、据说颇为能干的小寡妇，还有一个长得斯文秀气、看起来很爱干净的姑娘。 白氏见了轻轻扯了扯兰渊的袖子，在兰渊耳边小声对她说：「兰儿，选一个就够了吧，省一个婢女的月钱出来我们手头也能更宽裕些……」 兰渊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低声道：「娘您忘了昨夜父汗给我们的赏钱了？咱们现在不差那一星半点儿的了，您赶紧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白氏见她坚持，便由着兰渊去了。 兰渊给白氏新选的这两个婢女孟溪名字都有点长，加上现在流行起汉名，两人就求白氏赐给她们一个汉名。 白氏略想了想，给身材圆润、额头饱满的那个寡妇取名为「望月」，另一个纤瘦文静的姑娘为「遥夜」。 兰渊听了就默默地想，白氏这应该是想家了吧…… 简单用过早饭之后，兰渊打算亲自去侧妃那里拿对牌，好去领她和白氏份例内的各种生活用品。 白氏身体还没有好全，就暂且留在帐内休养，留遥夜在她身边照顾。 兰渊临走之前白氏特意叫住她说：「我整日躺在床上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些针线活打发时间。兰儿你若有看中的布料就带回来，不必在意银钱，娘给你做新衣服穿。」 第52页 按例姑娘们每季都可以做几套新衣服穿，但若不是换季的时候、譬如现在，她们另外想要库房里的布料就须得花些银子或者茶砖。 兰渊点头应下，带着乌仁娜和望月两个一路行至阿娜日侧妃帐外，由乌仁娜上前向侧妃的婢女说明来意。 婢女瞥了她们一眼，转身进去通传。 帘帐再次掀起时出来的却不是方才那个婢女，而是一身葱绿色锦袍的慕容婧琪。 许是她们慕容家的女孩儿都天生爱美，慕容婧琪和慕容宝芝一样酷爱打扮。她不嫌麻烦地用与衣服颜色相近的青绿色玉石珠串扎了满头的小辫儿，颈子、手腕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宝石和珠翠，在灰濛濛的天地间如同一只毛色鲜亮的孔雀，骄傲绚丽，光彩夺目，然而细看之下她却远远不如衣着朴素、只编着根长辫子的兰渊清丽动人。 慕容婧琪打小便十分崇拜在草原上人人夸赞的宝芝，向来不喜欢有灾星之名的兰渊。加上这几年来兰渊出落得越发美丽、还引得了万俟洛归这等少年英雄的垂青，慕容婧琪就更是看她不顺眼。 她才不管和勒博有没有正式承认兰渊母女的身份，反正在慕容婧琪心中她们都不如自己地位尊贵。 这会儿一见兰渊，婧琪就没好气地说：「听说你来找我母妃领对牌？这不都是婢女做的事情嘛？我看你真是当奴婢当习惯了，也不嫌丢人现眼！」 慕容婧琪一个十三岁的黄毛丫头，兰渊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见她对自己这般不敬，兰渊既不意外也不惊慌，只淡淡道：「一边儿玩儿去。我是来见你母妃的，与你无关。」 在婧琪看来兰渊不过比自己大了两三岁而已，竟然用这种打发小孩儿的语气来和她说话，简直欺人太甚！ 她气得直蹦高，怒不可遏地大声喊道：「你说什么？！我母妃才不会见你呢，快给我滚！」 极为讽刺的是，慕容婧琪话音刚落，众人就听她身后响起了阿娜日侧妃刻意提高了的声音：「是兰渊姑娘来了？快请她进来说话！」 「母妃！」婧琪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尴尬到了极点。 她刚想回到帐内与她母亲争辩，就听阿娜日侧妃用较为严肃的口吻命令道：「婧琪，你先到别的地方玩儿去，不许在这里瞎胡闹！」 阿娜日侧妃此举无疑是在打慕容婧琪的脸。 婧琪虽不甘、但又不能违逆母亲之意，只能在狠狠地剜了兰渊一眼后恼羞成怒地跑开了。 第30章 . 联手 兰渊信心十足地说：「若我们暗中…… 联手 兰渊步入帐中, 气定神闲地向侧妃问好，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侧妃点点头，含笑看着她说：「昨晚事情太多, 我都没来得及和你好好说说话。许久不见兰渊姑娘，真是出落得越发美丽动人了。」 「多谢侧妃夸奖，在兰渊看来您也是光彩照人、一点儿都看不出有了婧琪这么大的女儿呢。」 兰渊说的大半是实话，阿娜日侧妃虽然相貌并不出挑，但她保养得很是不错，今年三十二岁的人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这对经常要接受风吹日晒的草原女子来说并不多见。 提起婧琪，侧妃和善笑道：「婧琪那丫头不懂事，你是她姐姐, 要是她哪里做的不好、你只管教训她，不必顾忌我的面子。」 兰渊浅浅一笑：「侧妃言重了，婧琪性子直率、难免略显冲动，不过好在她还算听您的话，不至于捅出什么大娄子来。」 「这倒是，我只盼着这孩子能再伶俐一些, 能像你这样聪慧懂事就好了。」 从前侧妃与兰渊交集不多, 在她的印象当中慕容兰渊一直都是畏畏缩缩地躲在宝芝的身后、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埋进土里一样，不怎么显眼的。 如今她被汗王接进王庭, 虽说穿戴得还是普普通通甚至有些寒碜的, 可整个人却显得从容了不少, 竟不像是个当成奴婢养大的丫头，而是汉人所说的「大家闺秀」了。 听了侧妃的夸奖兰渊并不骄傲，脸上仍旧挂着云淡风轻的微笑，并不刻意却让人很难将视线从她近乎完美无瑕的脸上转移开来。 侧妃不禁在心中暗暗思量, 若论气度、论长相，兰渊竟是与大妃的两位掌上明珠相比都毫不逊色、甚至更胜一筹了！相比之下，就显得她家的婧琪最上不得台面……想到这里侧妃不由忧心一嘆，盼望着女儿能够早点开窍。 却听兰渊悠悠道：「婧琪妹妹是父汗最小的女儿，当惯了么妹自然不愿早早长大。若是侧妃能给她生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想来婧琪定会比现在懂事许多。」 侧妃闻言心中不由咯噔一声，没想到自己多年以来最大的心事竟被兰渊随口言中！ 她看向兰渊的眼神里不禁多了一分警惕，不过兰渊看起来仍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并没有显露出任何的敌意或是歪心思，好像只是单纯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而已。 侧妃轻嘆一声，半真半假地说：「嗐，我都多大年纪了？又不像你娘亲那般花容月貌，哪里还有再为汗王诞育子嗣之幸呢？」 「侧妃何须妄自菲薄？您还年轻！想当年大妃生下宝芝的时候比您现在还要大一两岁呢。」见侧妃眼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心动之色，兰渊同她说话也越发大胆起来，「依我看啊，和大妃相比父汗可是更喜欢您呢。她都能生、侧妃为何不成？」 第53页 阿娜日闻言不禁惊讶地看向兰渊，违心地轻斥道：「兰渊姑娘，这话可说不得！我是侧妃，怎能同大妃相比？」 「这里没有旁人我才同您说的。」兰渊故意做出一副十分信任侧妃的模样来，正色说明自己的想法，「您也知道大妃同我们母女水火不容，而我娘受出身所限，这辈子也没有可能登上大妃之位。兰渊就想，侧妃您出身高贵、又温柔和善，若是您能取代大妃的位置该有多好！」 要是换了别人来和侧妃说这话，阿娜日多多少少得怀疑来人的目的还有她所言内容的真伪。 可兰渊不同。 这些年来她和白氏是如何被大妃欺凌的、阿娜日全都看在眼里，这些不可能有假。她相信兰渊完全有理由恨透了大妃。 而阿娜日自认她对兰渊态度宽和，所以兰渊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来阿娜日并不觉得奇怪，也完全不觉得兰渊会是在骗她。 见侧妃没有开口反驳、似乎是听进去了她的话，兰渊进一步说道：「您和大妃相比其实就是差了一个儿子。昨夜父汗同梅鞍格勒争辩时您也听到了他多想再要一个儿子。若是您能为父汗诞下幼子，还愁没有取代大妃之日吗？」 阿娜日皱眉道：「可是生下儿子谈何容易！」 这件事情压在她心里太久，所以在听到兰渊提起此事时阿娜日不禁有感而发、脱口而出，等她意识到自己失言的时候已经晚了。 阿娜日虽略觉冲动，但并不后悔，因为兰渊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那样的符合她的心意！ 「您既然生下了婧琪，就说明您完全有这个生育能力，只是这些年来大妃看得太紧您才没有机会再怀孕生子。」 阿娜日略一沉吟，盯着兰渊的眼睛低声问：「你想怎么做？」 「兰渊自是希望能与侧妃互惠互利，共同对付大妃。既然大妃已经与我们母女撕破了脸，那我们在明，您可以在暗。在大妃忙于对付我和我娘的时候，您便能集中精力调养身子、抓紧父汗、生下子嗣了。」兰渊信心十足地说：「若我们暗中联手，定能剷除萨仁吉雅这个恶妇、助您登上大妃之位！」 侧妃没有轻易应许，但也没有拒绝，只问兰渊：「那你想要什么？」 这便是默许了她自己想要大妃之位了。 兰渊微微笑道：「我迟早是要出嫁的，能不能嫁在孟溪还不好说。我希望侧妃答应我，如果我将来嫁去外族、您能护我娘平安。等我有了能力就会接我娘离开这里，绝不会误了侧妃的前程。」 「兰渊姑娘真是孝顺，令人感动不已。」 实际上对于兰渊的提议侧妃早已心动，但谨慎起见她还是没有一口答应：「只是事关重大，我还需要好好考虑考虑，望姑娘见谅。」 「侧妃放心，我都明白。不管成与不成，今日之事我都会守口如瓶，绝不向旁人透露半个字，」兰渊特意强调：「包括宝芝。她是大妃的亲生女儿，我不可能真正与她交心。」 阿娜日满意地笑道：「姑娘果然聪明。」 不管怎么说先前兰渊都是一直跟在宝芝身边的，两人看起来关系还挺不错的样子，侧妃多多少少担心兰渊会把宝芝当成自己人，那样可就不妙了。 不过看兰渊如今的意思是下定了决心要与大妃对抗到底，连宝芝都成了「外人」，那侧妃就没什么可顾虑的了。 毕竟如同兰渊所说，就算她们联手那也是兰渊母女在明、她在暗。若是她们能成功地把萨仁吉雅从大妃之位上拉下来那是最好，若是不成，最后倒霉的还是兰渊她们，牵扯不到她阿娜日的身上。 侧妃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虽说没有明着答应与兰渊联手，但在交予她对牌之时侧妃额外赠予了她好些礼物表明自己的心意。 说完正事、谢过侧妃之后，兰渊带着两个婢女去领生活用品和白氏想要的布料。 库房的奴僕们知道兰渊今时不同往日，对她的态度都比从前恭敬了一些。虽说比起宝芝来还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过好歹不会有人刻意欺侮她了。 回到兰渊的毡帐后，乌仁娜她们正要把新得的东西一一放好，忽听白氏要求道：「把我的那份儿直接送去新帐子里吧。」 兰渊意外地看向母亲：「娘，您不想和我一起多住几日吗？」 白氏和蔼地看着她道：「娘的伤没什么大碍了，你都这么大了，还是单独住方便些。左右咱们娘俩都还是在王庭里居住、离得不算远，白日里经常走动就是了。」 现在她们身边都有了婢女伺候，毡帐面积不大、有些住不开，的确是分开住更方便些。 既然白氏都这么说了，兰渊便没有勉强。 当天下午白氏就搬去了她的新帐子居住。慕容俊弼闻讯后过来帮忙，母子三个围坐在一起说了好一阵子话，对于这种能够光明正大地见面的时光都感到分外珍惜。 兰渊和白氏暂时安顿好了之后，兰渊终于可以把教弟弟识字一事排上日程。 翌日上午她正打算去俊弼那里，忽听乌仁娜说宝芝和卓雅又来了，卓雅手里还抱着一包东西。 许是因为有了上回的不愉快，宝芝不再像先前一样毫不见外地直接闯进兰渊的帐子了，而是老老实实地让乌仁娜通传。 得到兰渊的许可后，宝芝才带着卓雅进了门。 第54页 虽说如今的兰渊让宝芝觉得不似从前一般亲近、甚至还有一点陌生了，不过宝芝反而比从前更想贴近兰渊，毕竟她从小到大还没遇到过不喜欢她的人。哪怕将来她们姐妹各自出了嫁、很难再见面了，宝芝也希望兰渊能一直记着自己的好，从而忘记大妃对她们母女所做的一切，这也算是她为了自己离开孟溪部后的日子铺路了。 既然是抱着这样的主意来的，宝芝一进门就很亲热地挽住了兰渊的手说：「兰渊姐姐，昨日多亏有你帮我母妃说话，我实在太感激你了！我看你穿得旧，就给你送几身衣服过来当做谢礼，姐姐你快试试看合不合身！」 第31章 . 调养 宝芝长长一嘆，「今时不同往日，…… 调养 伴随着「祥瑞之兆」出生的宝芝从小就如同众星捧月一般被所有人捧在手心, 穿的用的在整个孟溪部都是数一数二的，加上她向来爱美、捨得在衣饰上花钱，就算她拿来给兰渊的这几身衣服都是她穿厌了的, 可单独拿出来看质量还是没的说，不比一般人新做的差。 宝芝见兰渊向来穿得破旧，以为自己送她华服她应当很是欣喜才是，可没想到兰渊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就摇了摇头，竟是婉拒了她：「宝芝，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穿你的衣服怕是不合适，这些衣服你还是拿回去吧。我娘正给我做衣裳呢，不差这几天功夫。」 宝芝对自己的审美向来很有自信, 并不觉得是她的旧衣服出了问题。 她嘆了口气，一脸丧气地问：「兰渊姐姐，你是不是还在为我母妃族人做的事情生气啊？你相信我，我是真的不知情！你别怪我、别和我疏远好不好？」 兰渊淡淡道：「你放心，我早就说过你是你，你母妃是你母妃, 她做的事我不会记在你的头上。」 但是要让兰渊敞开心扉、毫无芥蒂地和宝芝做一对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那是永远都不可能的了。 不知为何，宝芝看着兰渊此时淡然的神色, 竟莫名地感到了一丝……敬畏？ 似乎是终于明白了兰渊的态度, 宝芝慢慢地松开了抓着她的手, 脚步沉重地走开了。 卓雅为了表现得「识大体」一些，刚才一直在掐着自己的虎口默默隐忍。这会儿一出了兰渊的帐子，卓雅就忍不住了：「姑娘真是好心没好报！那个慕容兰渊也太不识抬举了，您的衣服多好看呀, 哪怕式样旧了些、不比她穿得跟个叫花子似的强？！真是给脸不……」 「卓雅，」没等卓雅骂完，宝芝又是长长一嘆，「今时不同往日，我们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对待兰渊姐姐了。不仅是你，我也是一样。她……已经不再是我的婢女了。」 卓雅一怔，心疼地看着面露伤感之色的宝芝：「姑娘……您还是别太把她放在心上了！慕容兰渊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您对她再好也没用的。」 「我总觉着以兰渊姐姐的容貌性情，必然不会平庸地度过一生。若是母妃能容得下她，将她收为己用该有多好？」宝芝摇摇头，无奈地说：「或许这就是命吧。」 宝芝向来天真烂漫，极少发出这样沉重的感慨。卓雅听得不由一阵唏嘘，在心里头将她家姑娘「害」成这样的兰渊骂了百八十遍。 …… 宝芝主僕刚走，兰渊便按照原计划去往俊弼的帐子。 路上她不知怎的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乌仁娜见了就说：「肯定是卓雅她们背地里说姑娘的坏话了！」 兰渊无所谓地笑道：「被人说几句又不会掉块肉，随她们去吧。」 乌仁娜有点不明白，忍不住问她：「姑娘，您以前和宝芝姑娘的关系不是很好吗？这回您又帮了她和大妃这么大一个忙，您为何不肯收下宝芝姑娘的衣服呀？」 虽说手巧的白氏正在给兰渊赶制新衣裳，但侧妃送的、还有兰渊自己从库房领来的布料都远远不如宝芝那里的，她也没有宝芝那么好的条件可以有那么多华丽的珠宝和雀羽用来装饰。 在乌仁娜看来自家姑娘就是草原上最好看的姑娘，就是没有好好打扮一番。若是兰渊也穿上了宝芝那么华贵的衣裙，肯定比任何人都要美艷。 兰渊知道乌仁娜是个忠僕，听她这么问，兰渊干脆趁机提点她说：「这话我只说一遍，你记好了……」 她说着将自己与大妃、与宝芝的关系分析给乌仁娜听，还告诉了她自己以后打算如何与宝芝相处。 「无需交心，也不必交恶，井水不犯河水是最好的。昨日我替大妃求情，一来是为了还她的『情』，二来也是为了我自己。既然我得到的已经足够多，自然不必再收她的东西。」 乌仁娜想了想和勒博赏赐兰渊的那十两银子，贊同地点了点头。 她以前做粗活时每个月只得三钱银子，如今跟着兰渊水涨船高、每月可得五钱银子，在吃住不用花钱的情况下乌仁娜已经很满足了。 十两银子相当于她两年的收入，就这么被和勒博一次性地赏赐给了兰渊，在乌仁娜看来可以说是一笔「巨款」。 可昨夜兰渊所收穫的却远远不止是这笔银子这么简单，还有和勒博的感动、侧妃对她的刮目相看、宝芝对她的感激、慕容俊义与梅鞍格勒对她态度的缓和……等等等等，这些都是兰渊无形的「回报」。 见乌仁娜似懂非懂的样子，兰渊懒得再详细解释这其中道理，只道：「还有，宝芝的衣服虽然华美、但都太过艷丽，并不适合我。况且我和宝芝都是父汗的女儿，我穿着她的旧衣服出去、你觉得别人就会看得起我了吗？他们只会说我恬不知耻地模仿宝芝、甚至是捡宝芝不要的东西。」 第55页 乌仁娜听了深以为然地狠狠点头：「还是姑娘想得周到！」 主僕俩来到慕容俊弼那里时，男孩儿正蹲在自己帐门口无聊地用树枝在地上画画。 虽说和勒博已经答应了让万俟洛归来教慕容俊弼骑射，可万俟有公务在身、太过忙碌，并不是每日都有时间来教俊弼。 见到兰渊来了，俊弼很是欣喜。 姐弟俩进帐开始学习汉字，不知不觉就到了饭点儿。 慕容俊弼看着呆呆的、其实很好学。他请兰渊留下用饭，这样下午还可以再教他一会儿。 兰渊从善如流地答应下来。 一直在弟弟这里呆到了半下午，兰渊才站起身来拍拍他的小脑袋说：「好啦，一次性学太多我怕你记不住。我先去娘那里看看，你好好温书，明日我再来教你。」 俊弼乖巧地点了点头。 兰渊到白氏那里时正好海日婆婆也在，刚刚给白氏检查完伤口。听她说白氏的伤恢復得很好，接下来只要让侍女按时给白氏外敷即可痊癒，兰渊自是放心了许多。 谢过海日婆婆之后，兰渊又请她给自己诊查一番。她想趁着现在大妃还不能出来捣乱赶紧调养调养身体。 海日婆婆关切地看着她问：「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坐着、躺着的时候还好，有时候站起来就会有些头晕眼花。搬不得重物、骑不了马，但凡做些需要体力的事情身子就会承受不住。」 其实不用海日婆婆说兰渊自己都能猜个大概出来，她应该就是营养不良、低血糖。 她已经在努力食补了，不过食补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看出明显的效果，在这同时她想让海日婆婆帮着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方法可以让她尽快调养好身体。 虽说帐内都是女子，海日婆婆还是压低了声音问她：「你的月事可还准吗？」 说实话，兰渊穿书后还没来过，她也不太确定…… 想到白氏一直与慕容兰渊同吃同住，她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白氏。 白氏果然了解女儿的情况，见兰渊看向自己还以为是兰渊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就替她回答道：「不大准的，有时候一两个月，有时甚至三四个月才有一次……还请婆婆为兰渊好生调养一番，千万不要耽误了她嫁人生子才好。」 海日婆婆点点头，依言为兰渊诊察了一番，得出的结论与兰渊自己猜测的差不多少。 海日婆婆还说：「兰琪格现在太瘦了，最好一日能食三餐。至于调养的方子……有句老话说得好，『是药三分毒』，你确定要服用补药吗？」 兰渊：「我倒不急着什么嫁人生子之事，但若是有温和无害的方子能增强我的体质，那便再好不过了。」 听她这么说海日婆婆便心中有数，开好方子交给乌仁娜。 乌仁娜虽然生来就有点跛脚，但她一点儿都不懒惰，加上天性要强，她走起路来甚至比兰渊还快，当天晚上就给兰渊抓好了药材回来煎上。 补药虽苦，但为了自己的健康着想，兰渊还是念叨着「良药苦口」喝了下去。 接下来的几日兰渊生活得很是规律，上午去教俊弼识字，下午去照顾白氏、陪白氏说话。 她每天早睡早起、规律饮食、服用补药，加上在王庭里走来走去的「运动」，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她的努力真的有了回报，兰渊觉得自己的力气都大了许多，脸颊上也有了一点儿肉、不像之前那样微微凹陷着了。 这日白氏终于给兰渊做好了她的第一套新衣服，一见兰渊来了就招手叫她过来试穿。 兰渊也是个爱美的小姑娘，先前只是苦于没有条件打扮。现在终于可以换上新衣裳，她立马答应下来、迫不及待地穿上了新衣。 白氏帐中没有落地镜，兰渊自己看不到全貌，只能在原地转了一圈儿问旁边的几个人：「怎么样？好看吗？」 几人全都呆呆地看着兰渊，就连兰渊的生母白氏都直了眼睛说：「兰儿，你怎么能生得这样好看……」 兰渊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娘，我还不是您生的嘛？您这是在夸我还是夸您自己呢？」 「夫人和姑娘都美极了！」白氏的婢女望月由衷地夸赞道：「奴婢活了二十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姑娘这样的绝世美人！」 一旁的遥夜非常贊同地快速点着头。 第32章 . 战起 完颜琮转眸淡淡地看了完颜琸一眼…… 战起 她们都这样了, 兰渊的婢女乌仁娜就更夸张了，竟然红了眼睛像要哭出来似的：「我就说我们家姑娘才是草原上最美丽的花朵，谁都比不上我们家姑娘漂亮……」 「行了行了, 差不多得了啊。」兰渊也觉得自己这身衣服很好看，但她们也不用这么夸张吧！ 做这身袄裙的材料是兰渊花了点银子从王庭库房里拿的，不算特别名贵，不过颜色十分特别，是孟溪部不常见的淡紫色。因为草原女子嫌这颜色太过寡淡，这才叫兰渊捡了漏。 柔和的浅紫色穿在兰渊身上越发显得她皮肤白皙、温柔似水，加上领口、袖口处毛茸茸的白色滚边儿，衬得兰渊如同仙子一般超凡脱俗却又不失风流妩媚，的确是草原上少见的风景。 与衣裙上总是绣有繁复图案的宝芝不同, 兰渊选花样子时只让白氏在胸口和裙摆处绣上几朵含着她名字的兰花。 第56页 浅紫、雪白配上兰草，这样的搭配极其符合兰渊本身清丽淡雅的气质，简单的衣饰使得她本就精緻秀美的五官更加夺目，整个人好像都散发着淡淡的光泽、让人移不开眼睛。 乌仁娜现在终于深切地领悟到为何兰渊不愿穿宝芝的衣服了！ 因为宝芝的衣服再华丽贵重，都不如兰渊穿这身素衣令人赏心悦目！ 几人不厌其烦地将兰渊的美貌好生夸赞了一番，还一同研究起了接下来该给兰渊换什么样的髮式、搭什么款式的首饰。 兰渊无奈地笑着, 不管如何阻止都完全无法将她们的热情熄灭。 就在几个女人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之时, 外头突然传来了巨大的号角声，沉重、清晰、响声震地久久不断, 不由令人心中发颤、慌乱起来。 「这是怎么了？」白氏皱眉吩咐道：「望月, 你快去看看。」 望月应了一声赶忙出去查看, 只见灰扑扑的天际上赫然显现数道滚滚浓烟、气势汹汹直冲天际，看起来甚为恐怖。 「主子，好像是起火了！」望月看起来忧心忡忡，口中却宽慰道：「好在看起来离王庭有段距离, 应当不至于烧到我们这边来。」 话虽如此，但从那浓烟的程度就能看出火势定然不小。 在旱季发生火灾无异于火上浇油，连日以来孟溪部人日常饮水都难以得到保障，更何况是灭火？ 不说王庭之外，就连尚且没有被大火波及的王庭内部气氛都变得十分紧张。 数队身着铁甲的士兵奉命而出、赶去救火。 有慌张的婢女侍从急急忙忙地快步走过，偶有不慎者摔倒在地上，后头的人不但不扶甚至还踩到了那婢女的手。 惊叫声、低唿声、呵斥声……原本平静而有序的王庭忽然间因为这场不知从何而起的大火乱做一团。 白氏侧耳倾听着外头的嘈杂声响，一脸担忧地说：「不知道俊弼那边会不会有危险，我想去看看他……」 兰渊劝阻她说：「您身子还没好利索，外头这么乱还是先不要出去为好。您放心，俊弼的毡帐离父汗更近，说来要比我们这里更加安全。」 白氏心知兰渊所言在理，自己现在贸然出去只怕没有保护成儿子不说、反倒会给旁人添乱，只能生生忍住了对儿子的担忧，艰难地等待着一切平息下来。 等外头终于安静了一些之后，兰渊才让乌仁娜和望月两个结伴去慕容俊弼那里查看情况。 她们回来后除了向白氏和兰渊报平安之外，还带回了一个令白氏等人震惊不已、却早在兰渊意料之中的消息——孟溪部被塔达人偷袭了！ 今日这数场大火都是潜伏在孟溪部多日的塔达部细作所为！ 乌仁娜焦声道：「放火作乱只是一个开始，听说塔达人还趁乱掠夺我们孟溪的羊群，好几个粮仓也被他们给劫了！」 「这可怎么办呀！」几人之中数遥夜的胆子最小，闻此噩耗之后她已被吓得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我们孟溪部的食物本就不够吃的，塔达人还要来抢，我们该怎么活下去啊……」 白氏也慌乱道：「原先听汗王说塔达部在孟溪安插了内探，我还当汗王这些日子已经挖去了所有细作，却没想到还是会出这样的事……这、这该不会是要开战了吧？」 女子们虽不需要亲自提刀上阵，但她们身为孟溪部人怎有可能在战事中独善其身，听到「开战」二字时众人均是惊慌不已。 兰渊轻轻一嘆，没有搭她们的话。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作为这几个女人中间的「主心骨」，按说兰渊应该像往常一般好生安抚白氏她们一番才是，可她现在实在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因为她知道孟溪这一仗必然要败，而且还会损失惨重、元气大伤。 甚至就连她自己也会成为这场战争的牺牲品之一。 果然，一切如同书中所描述的那样，在短暂地抵抗了一阵塔达部的勐攻之后，接下来孟溪部便节节败退、被打得溃不成军，前线形势十分危急。 和勒博忙于战事，一直不曾来看过兰渊母女。直到白氏的伤都养好了，兰渊她们都没再见过和勒博的面。 但她们每日都会打听战况，都很理解和勒博如今的艰难处境。 除了没日没夜地调兵遣将、抗击外敌之外，和勒博还频繁地向北越求救、恳请北越的援助。 然而不巧的是北越此时恰好处在与辽国对战的关键时刻，老北越王还病了、无法亲自理政，北越压根无人搭理孟溪部的求救。 和勒博没有办法，只能拉下脸去找大妃，让大妃给他们的长女、北越王妃慕容明安写信，看看慕容明安能不能帮他们在北越说上话。 大妃被关了这么些日子自是心中有气，没少夹枪带棒地讽刺和勒博。 要是搁在开战之前，和勒博岂会再容她如此放肆？但如今和勒博有求于她，只能忍气吞声。毕竟大敌当前，和勒博不想再后院起火，更不想让远在北越的慕容明安还为父母失和这样的小事操心。 慕容明安身为孟溪汗王之女，自然对母族之事分外关心，也一早就知道了孟溪部被袭的消息。 她当然有心让北越驰援孟溪，只可惜慕容明安虽有北越王妃之名却只是一个膝下无子的继妃，除了老北越王的宠爱外并无屏障可依。 第57页 如今老北越王病了，病得远远比外人所想像的要重，甚至已经浑浑噩噩、无法开口说话。 慕容明安收到父母的求援信后知道情况紧急、别无他法，只得暂且抛开其他一切顾虑、提笔给正在前线的完颜琮写信。 按照北越的「兄终弟及」制，如今最有希望继承北越王位的不是老北越王的两个儿子，而是北越王的四弟完颜琮和九弟完颜珣。 完颜琮虽是北越王的异母弟，但他生母出身高贵、自身排行靠前、还有显赫战功傍身，是北越现今唿声最高的王位继承人。 而北越王最为宠爱的九弟完颜珣虽是与他血缘关系更近的同母胞弟、排行却靠后了一些，比完颜琮小了整整十岁，无论是人脉还是战功都远远不及完颜琮。 所以慕容明安在综合考虑过后，还是决定向更有可能继承王位的完颜琮示好。 这其实是一个较为冒险的决定，因为一旦老北越王醒来后得知她竟然提前与自己的「下一任丈夫」暗中联繫，必然大发雷霆。废了她的王妃之位还算轻的，甚至有可能会取她性命。 可现在孟溪部危在旦夕，慕容明安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 几日后的傍晚，安平城外。 北越主帅军帐之中，大将军完颜琮屏退闲杂人等，只余他的心腹、六弟完颜琸在侧。 完颜琸向来性急，见完颜琮读完手中信件后神色晦暗不明，迫不及待地询问道：「怎么样四哥，王妃信上怎么说？」 不等完颜琮作答，完颜琸便猜测道：「是不是像那孟溪部汗王一样、求我们派兵增援孟溪？不是我说，她都嫁来咱们北越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一心只为自己的娘家考虑啊？就算她是后宅妇人、也该知道与咱们与辽国的这一战有多重要吧，怎么可能分神去帮他们对付什么塔达部？」 完颜琮转眸淡淡地看了完颜琸一眼，忽然嘴角微翘，将手中信件递给完颜琸。 完颜琸好奇心重，连忙接过查看。看完之后他不禁大吃一惊——从孟溪部发来的战报来看、孟溪那边的局势不容乐观，再这样打下去甚至有可能王帐不保、被迫迁离领地。 可就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之下，慕容明安在信中竟然只字未提「孟溪」二字，而是细细地向完颜琮描述起了老北越王的病情？！ 当然，信中最关键的还是最后那几句。 左右帐中并无旁人，完颜琸忍不住念出声来：「明安身为妇人既无上阵杀敌之力，唯有为四叔守住汗王、守住王宫，不叫任何心怀鬼胎之人有机可乘。万望四叔珍重自身、早日凯旋……」 想到平日里慕容明安端庄贤淑、寡言少语的样子，完颜琸大感意外地说：「没想到我们这位嫂嫂倒是个聪明人啊，知道四哥迟早都要继承汗王之位，这便早早来向四哥示好了。不过她这一招走得还真是妙啊，她怎么知道我正担心四哥不在王城、会有人趁机拥立老九那小子继承王位呢？！若她这个王妃当真能为我们守住王宫，倒是解决了一桩心头大患啊！」 第33章 . 劝说 听到「男主」完颜琮的名字，兰渊…… 劝说 天色逐渐黯淡下来, 帐中没有侍从，完颜琮亲自起身逐一点亮烛台。暖黄色的烛光映照在他稜角分明的脸上，多少缓和了男人鹰眸的锐利, 却仍难叫人看清楚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下正在考虑着什么。 完颜琸滔滔不绝地说完了自己的想法后便期待地看着完颜琮、希望能听听他的意见。 完颜琮见他说够了，这才轻轻一笑，从容道：「若是北越王宫需要她一个女人才能帮我守住，我完颜琮也不必逐鹿天下了。」 完颜琸心中一震，想起完颜琮留在王城内的种种部署，颔首道：「四哥说的是，王妃若肯帮我们稳住汗王自是最好，若她不肯配合、也不是缺她不可——四哥这是不打算领她的情了？」 完颜琮却道：「这个慕容明安识时务，可留。孟溪部, 我们也要派兵去救。」 完颜琸惊讶道：「可是大战在即，怎可分散兵力？与入关灭辽的惊天伟业相比，一个孟溪部算得了什么？」 完颜琮微一摇头，低眸指向大帐正中的地形沙图。 「老六你看，若没有孟溪部拦在塔达部与北越之间，等塔达灭了孟溪, 下一步就是北越。」 「他敢！」完颜琸不屑地说：「阿木泰不过是草原上的一匹孤狼, 只知烧杀抢掠、根本不懂得如何治理国家，怎可与我北越相争？」 完颜琮冷静分析：「但从地理位置上来说, 北越暂时还离不开孟溪。否则就算我们成功入关灭辽, 北越王城却为贼人所破, 那我们究竟是输了还是赢了？」 完颜琸无从辩驳，只能沉默。 「你放心，距离入关只有一步之遥，我不会在这个时候半途而废。」完颜琮略一沉吟, 做出决定：「可让老九从王城带兵驰援孟溪。」 「老九？！」完颜琸闻言险些跳了起来，比方才听到完颜琮决定增援孟溪部时还要吃惊。「四哥，这怎么能行？！老九若是赢了，他会趁机拉拢孟溪部、壮大自己势力的啊！」 「你也觉得老九能赢，对吗？」完颜琮浅浅一笑，其中情绪难辨，「汗王宠信老九、不仅是因九弟是汗王的同胞兄弟，更因他是个少年英雄，年纪轻轻便英勇善战、是个开疆闢土的好手啊。只把他拘在王城里做些文差，可惜了。」 第58页 「可是四哥……您就不怕老九的战功越攒越多，会威胁到您的位置吗？」怕完颜琮心生不悦，完颜琸忙补充道：「当然那小子还嫩得很，定是远远不如四哥的。只是您若是纵着老九这般发展下去，只怕他迟早会成为您的心腹大患啊！」 「六弟，你可还记得曾经一统天下、风光无限的大辽为何会沦落到今天这般四分五裂、苟延残喘的地步？外敌当前却不共同抵御外侮，这是大忌。」完颜琮沉声道：「大辽曾是天下霸主尚且因此而败落，我北越还未正式建国，远不到玩弄权术、勾心斗角之时！」 完颜琸见他如此深谋远虑，不由对完颜琮越发心悦诚服，再不敢有任何反对之言。 讲完大道理，完颜琮安慰地拍了拍完颜琸的肩，在他耳边低声说起了自己的另一层思量：「至于老九，我自是会防着他的。眼下汗王病重，随时都有可能醒来留下遗诏，老九他不在汗王身边也好。」 完颜琸一愣，顿时恍然大悟——虽说明眼人都知道完颜琮是比完颜珣更为合适的王位继承人选，可万一老北越王醒来后就是偏袒自己的幼弟、硬要把王位传给完颜珣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若是完颜珣和完颜琮一样、人都不在王城，老北越王身边只有一个倾向于完颜琮的慕容明安、还有完颜琮临走前暗中布置好的心腹……那完颜琮的汗王之位便算是十拿九稳了！ 哪怕老北越王当真病煳涂了、想要传位给完颜珣，只怕完颜珣也听不到了！ 完颜琸由衷佩服地说：「四哥英明！」 完颜琮恍若未闻，只是全神贯注地凝视着面前的天下地形图。 …… 孟溪部王帐之中，和勒博看着众臣离去的背影长长地一嘆。 塔达部与孟溪部虽是宿敌，但这几年来各自修生养息、已经许久没有过这般大规模的战争。 原先和勒博觉得自己带领百姓们发展农耕、畜牧和纺织业是效仿中原皇帝的明智之举，可以彻底解决草原上缺衣少食的问题、可谓功在千秋。 可是现在，看着孟溪部接连失利的战报，和勒博忽然怀疑起自己来，不知道自己这些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究竟是对是错。 难道他们草原人就不该妄图改变、不该奢望过上中原人的富足生活，就该像塔达部一般居无定所，永远以捕鱼打猎、烧杀抢掠为生吗？ 虽说塔达部的战斗实力强于孟溪，可和勒博先前一直都隐隐看不起他们塔达，认为他们才是南楚人口中的「蛮子」。 想到自己年轻时去中原游歷所见到的景象，和勒博实在不甘心回到过去、继续过那种「茹毛饮血」的生活。 他本以为自己背靠上了北越这棵大树、就不必担心再受到塔达部的侵扰。却没想到塔达也搭上了辽国，趁着北越与辽国作战时偷袭孟溪。 他的烦心事实在是太多了。 北越那边迟迟没有消息，也不知道慕容明安运作得怎么样了。 和勒博是相信长女的能力的，只是北越与孟溪之间毕竟有些距离，和勒博迟迟等不来明安的回覆，难免有些心急。 还有孟溪这边，除了和勒博本人之外几乎所有能打的武将都亲自上了前线。 可奇怪的是向来勇勐善战的万俟洛归竟然请求留守，和勒博感到奇怪，已经不止一次问他原由，万俟洛归都是像刚才那般回答他的——他想留在王城保护汗王、守卫妇孺。 这个理由听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只是现在的形势实在太过危急……和勒博认为万俟洛归还是应该沖在最前头，而不是留下来保护他们。 和勒博身为汗王当然可以直接命令万俟洛归上前线，但他知道前锋若不是发自内心上的战场，反而可能会对战事不利。所以他还是希望能让万俟洛归主动请缨。 和勒博忽然想起开战之前万俟洛归的请求，希望能在战事结束之后迎娶兰渊。 他说想要保护妇孺……除了他母亲万俟夫人之外，对万俟最重要的女人应该就是兰渊了吧？ 他如今不想上前线、除了万俟夫人不愿让丈夫和儿子同时出征的因素外，是否还与兰渊有关呢？ 和勒博忽然发觉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兰渊这个女儿了，正好去看看她、让兰渊去劝说万俟洛归，或许兰渊的话会比他这个汗王的命令还要好用呢？ 拿定主意后和勒博便立即起身来到兰渊这里。 兰渊刚从白氏那里回来不久，身上穿着白氏刚给她做好的另一套新衣裳。 这次的袄裙是浅青色带莲花纹样的，清新淡雅却又不觉丝毫寡淡，穿在兰渊身上自有一种说不出的清艷娇媚。 和勒博一见她便是一怔，不禁感到好一阵意外。 多日不见兰渊的脸色好了许多、不再似从前一般面黄肌瘦的了。 加上新做的衣裳极能凸显出她的美貌与气质，即使兰渊头上未着珠翠、脸上未施脂粉，还是有着说不出的动人之色，说是美若天仙都毫不为过。 和勒博呆了一呆，才由衷地夸赞道：「兰儿，你这么一打扮都快叫父汗认不出来了。我本以为你娘年轻时已是人间绝色，不想你竟出落得比纤云当年还要更加美丽。」 从小到大夸她美貌的人太多，兰渊早就习惯了，只是抿嘴浅笑：「父汗都把我夸得不好意思了。您快进来坐。」 第59页 和勒博点点头步入帐中，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兰渊的毡帐。见她布置得干净整洁，和勒博随口贊了几句，又耐着性子和兰渊闲话了几句家常。 扮演了一会儿慈父的角色之后，和勒博终于按捺不住，说起正题：「兰儿近日可曾见过万俟洛归没有？」 其实今日一见兰渊和勒博就能理解万俟洛归为何捨不得离开她上前线了。 若是还没有娶到兰渊这样的绝色美人就死在了战场上，这辈子岂不是白活一场？ 和勒博为何会突然问起万俟洛归，兰渊心中有数，只当不知：「没有呢，听说现在局势紧张，他每日都在城中巡逻，哪里有空来见我。」 「你见他一面，替父汗劝劝他吧。」和勒博拉下脸说：「父汗不想强迫他上前线，若是你开口的话，他一定肯听。」 兰渊当初好不容易才劝万俟洛归留下，怎么可能愿意再眼睁睁地看他去送死？ 她轻嘆一声，面露愁容：「父汗，这不合适吧……军政大事，兰渊不应干预。」 和勒博无奈地看着她说：「兰儿，我知道你打小就与洛归那孩子情投意合、不想让他去战场上冒险，父汗理解、也不怪你。可你不知道现在前线的情况，父汗是真的没有办法了！若不是万不得已，父汗怎么会走到如今这一步呢？」 兰渊默了默，轻声问：「不知父汗可曾请到了北越援兵？」 为了稳定军心，此前和勒博一直都没有告诉孟溪部的将领和大臣们北越还没有派兵增援他们之事。 不过对着兰渊他倒是没那么多顾虑，摇摇头如实道：「你大姐明安早就向我们透过消息、说是北越王病了，可我万万没想到他竟已然病重到了无法亲自理政的地步。现在北越的掌权人是北越王的四弟完颜琮将军，他与我们孟溪非亲非故、又忙于攻打辽国，还不知是否会答应派兵支援孟溪啊！」 听到「男主」完颜琮的名字，兰渊笃定地说：「父汗别担心，他会的。」 和勒博意外地看着她说：「你怎么知道？你又不认识完颜琮将军！」 第34章 . 失踪 就在孟溪部众人以为战局终于可以…… 失踪 「我……」兰渊当然不能说自己是从书里看到的了, 只能随口诌道：「孟溪与北越联盟已久，北越不会就这么弃我们于不顾的。这位完颜琮将军若当真是个胸怀天下之人，就应该知道塔达部要是灭了孟溪、对他们北越可没有半点儿好处。」 她分析得十分在理, 可和勒博还是苦笑道：「父汗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只是我担心……就怕北越援军还未赶到，我孟溪王帐已然不保。」 「怎么会糟糕到如此地步呢？」兰渊微微皱眉，问出她存在心里许久的疑惑，「我听说您和洛归之前不是已经抓到了好些个塔达部的探子吗？怎的还是会被他们偷袭、还是有人不断地出卖我们孟溪的情报呢？」 提起此事和勒博就来气：「我们捕获的那些探子只是明面上的、或是隐藏得比较浅的。你不知道，那塔达部的首领阿木泰为人阴险狡诈，还在我们孟溪埋下了许多暗线，至今还没有全部挖出。」和勒博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平心而论，在这方面我确实比不过他。」 在书中塔达王阿木泰着墨不多，可实际上和他相处过之后, 兰渊也觉得阿木泰完全不是一个好对付的男人。 她无意与和勒博讨论他和他的死对头孰强孰弱的问题，只说她关心的话题：「既然孟溪内部仍然危机四伏，您让洛归留下、守护王城的安危不好吗？」 和勒博摇摇头：「你不知道他们已经打到了哪里，若是前线再支撑不住的话……恐怕就连王庭也得被迫撤离了。」 兰渊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那……有没有议和的可能？」 如今孟溪部败绩连连，想要议和的话必然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可就算如此, 若是能暂时停止战火、保住王帐的话, 于他们而言未必不是一条生路。 听女儿提起「议和」二字后，和勒博不禁自嘲地一笑。 其实早在几日前他迟迟等不来北越回信的时候, 和勒博和他的心腹就已经想过议和了。只是塔达那边正想着乘胜追击、完全不肯议和, 甚至连他们派去的使者都给斩了。 加上孟溪部众将还是坚信北越会派援兵过来帮他们击退塔达, 所以尽管情势不妙、孟溪这边议和的唿声还不是很强烈。 「只要一有人提起『议和』，就会遭到强烈的反对。」和勒博脸上满是倦意，「他们已为此事在王帐中吵了几次，有一回还差点动了手。」 听和勒博说明情况之后, 兰渊知晓事态严重，她和万俟洛归怕是再也拖不下去了。 北越援军迟迟不至，和勒博不可能有万俟洛归这一勐将却置之不用。 为了激励万俟洛归英勇杀敌，和勒博不再顾忌大妃的意愿，下定决心促成兰渊与万俟洛归的婚事：「我知道你担心万俟洛归的安危，我答应你、也会告诉他，等他打了胜仗回来就为你们赐婚。你替父汗好好劝劝他、让他不必担心你和他母亲的安全，他出征期间父汗会让人好好保护你们的。」 和勒博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兰渊只能无奈地答应下来。 比起她和万俟洛归的婚事，兰渊现在更看重的是他的性命。 所以在见到万俟洛归、转告了和勒博的意思之后，兰渊没有再表现出对这门婚事的反对，只说她希望万俟能够保重自身、活着回来。 第60页 万俟洛归听说自己终于可以抱得美人归后又惊又喜，不管兰渊说什么他都一口答应下来。 时间紧迫，不容耽搁。 与兰渊见面后次日，万俟洛归便领兵出征了。 万俟洛归的确英勇无比，他一出马便抵抗住了西侧敌军勐烈的攻势，还接连收復了好几块失地。 和勒博闻讯后大喜过望，还来找过兰渊一次、向她分享自己的喜悦和对「未来女婿」的欣赏之情。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孟溪部众人以为战局终于可以发生逆转的时候，万俟洛归突然和王城失去了联繫。 和勒博大惊之下急忙命令距离万俟洛归最近的梅鞍格勒带兵搜救，可梅鞍格勒几日前刚从王城的亲信那里听说了和勒博打算把兰渊许配给万俟洛归的消息，心中很是不满。 想到万俟洛归打了胜仗回去之后就会迎娶慕容兰渊、成为他妹妹的敌人，梅鞍格勒就不想大费周章地去寻找万俟洛归了。 他以塔达部大军不断发起攻势之名声称自己脱不开身，迟迟不肯去搜救。 万俟洛归的父亲万俟蒙德听说他独子失踪的消息后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立即就赶到儿子身边去。 可他带领的是孟溪部的主力军，正与塔达王阿木泰本人亲自缠斗，战况焦灼、根本就脱不开身。 消息传到万俟夫人那里时，万俟夫人急火攻心、当场便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王庭求见汗王，可和勒博整日忙于军政大事、哪有功夫见她一个妇人？更何况万俟夫人要见他所为何事和勒博再清楚不过了，无非是哭天抹泪、求他赶紧派人去搜救万俟洛归罢了。 如果可以的话和勒博如何不想尽早找到万俟洛归？只是前线战事吃紧，他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兵力了啊……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北越那边终于来了消息，说是北越王九弟完颜珣将军已经在领兵赶来的路上了。 若有北越大军相助，和勒博相信击退塔达部只是迟早的问题。 只是万俟洛归他…… 和勒博无奈一嘆。 如果万俟洛归当真回不来了，那也是他的命。 兰渊知晓万俟洛归命中有此劫数，但她不愿轻易认命。 这个世界上真心对她好的人不多，兰渊不想就这么失去万俟洛归这个朋友。 思来想去之后，兰渊再次来到了阿娜日侧妃帐中，请求侧妃之父派人搜救。 侧妃的父亲弗林德安在孟溪部的职位相当于财政大臣，如今掌管的是军中粮草等后勤事宜。虽说于战事而言后勤兵同样重要，但他们到底不比前锋们需要用兵冲锋陷阵。 若是他肯抽出一队人马去寻万俟洛归的话，或许万俟还能侥倖捡回一条命来。 有先前密谈的基础在，兰渊无需多费口舌做铺垫，直截了当地向侧妃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阿娜日侧妃是个有城府的女人，闻言并没有立即回答兰渊，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等兰渊接下来主动说出她若帮助兰渊都能得到什么好处。 兰渊读懂她的眼神，立即说道：「大妃兄长梅鞍格勒仗着自己手握重兵、连父汗的命令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侧妃您？他爱妹如命、对大妃关爱至极，这些您在那日的晚宴上都看到了，不必兰渊赘述。侧妃的父亲弗林德安大人虽说在孟溪部也是位高权重，但手上没有兵权难免受制于人。若是他能救回洛归，洛归的父亲万俟蒙德大将军能不感激他吗？从此之后万俟家便可为您所用，侧妃何愁不能与大妃相争？」 侧妃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兰渊所说的这些好处她都明白。 可是战场上形势复杂、变幻莫测…… 她轻嘆一声，说出自己的顾虑：「孩子，见你对万俟少将军如此痴心，我倒是有心帮你，只是我实在无法保证我父亲能够找到少将军啊。」 「兰渊明白！」见侧妃似有松口之意，兰渊忙道：「只要弗林德安大人尽心寻找，哪怕没有结果、兰渊也会对您心存感激！除此之外，兰渊还有一样东西要献与侧妃……」 说着她便上前呈给侧妃一卷捲起来的羊皮纸。 兰渊只会听和说这里的语言、并不会写，所以这上面写的是汉文。 侧妃打开一看就愣住了，疑惑地问：「兰渊姑娘，这是什么？」 兰渊解释道：「这是我娘的手书，是一些中原女子调理身子的方法，可助侧妃顺利怀上男胎。」 「真的？」侧妃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生下儿子继承汗王之位，闻言不禁双眸一亮，期待地看向兰渊。 白氏写在这上面的都是些养颜补气的方法，的确是调理身子、护肤美体之用的，定然不会对侧妃的身体造成什么损害。只是生男生女根本不是任何外力所能决定的，兰渊仗着知道侧妃即将产子的剧情，坚定地点了点头：「没错，侧妃您想啊，我娘她才有几次机会侍候父汗，为何能够顺利生下俊弼呢？自然是有些旁人不知道的法子了。」 侧妃大喜道：「若当真能叫我顺利生下男胎，我可要好好感谢你和你娘！」 侧妃心知自己读不懂汉人文字，这「秘方」就算是真的也得让白氏或是兰渊给自己解释才行、不可能绕过她们母女去。 兰渊这个忙她是想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了。 第61页 若是她父亲顺利地找到了万俟洛归那是最好，从此以后他们有了武将作为助力，还能得到兰渊的感激与汗王的赞赏，可谓一箭三雕。 若是找不到，起码在此期间兰渊母女能够帮她调养好身体、尽早怀上男胎。只要有了亲儿子傍身，侧妃就什么都不怕了。 反正怎么着她都不会吃亏，侧妃思量一番后便答应了下来。 第35章 . 灾星 「依我看汗王根本就不该认下她这…… 灾星 因为得到了肯定的答覆, 兰渊从侧妃那边回来时心情还不错。结果没想到她还没进门就被一个怒气沖沖的中年妇人给截住，二话不说就要朝兰渊脸上招唿。 好在兰渊的贴身侍女乌仁娜身材高大又忠心护主，见兰渊似有危险立即冲到了前头。只是对方来势汹汹又太过突然, 就算乌仁娜反应及时、还是让那人扯到了兰渊的髮辫，撕扯之间摔倒在了地上。 乌仁娜见兰渊摔倒也顾不得与那妇人拉扯，赶忙去扶兰渊。 那妇人还要上来再打，好在王庭里不比外头、常有巡逻的士兵经过，他们见情形不对便立即上前阻拦，将那妇人拖到一边、与兰渊她们拉开一定的距离。 「住手！放开我！」妇人奋力挣扎着，满面怒容，「你们看看我是谁？！谁给你们的胆子碰我？」 众人定睛一看，发现来人竟然是万俟大将军的妻子、万俟洛归的母亲万俟夫人。 她身份高贵又是在前线杀敌的将士亲属, 侍卫们对她心存敬畏、抓人的力气不免有所松动。 万俟夫人立即脱离了他们的桎梏，冲上来又要与兰渊厮打。好在乌仁娜不再给她机会、死死地护在兰渊身前。 乌仁娜瞪着万俟夫人，剧烈喘息着、气愤地说：「万俟夫人，您好歹也是位贵族夫人，怎么能在王庭里对我们姑娘大打出手呢？！」 「我打的就是她这个灾星、这个贱货！」万俟夫人怒视着乌仁娜身后的兰渊，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 「都是她、都是她害得我儿子失踪！洛归他向来英勇无比、哪里会这么轻易地折在战场上？都是因为汗王要给她和洛归赐婚、洛归才会被她克成这样！」 万俟夫人向来严肃冷漠、极少在人前显露出自己的情绪, 可是此时提起自己唯一的儿子，她的声音里含着明显的哭腔：「我可就洛归这么一个儿子啊, 你这个丧门星为何就不肯放过他？！」 见她这样当众辱骂兰渊, 围观的人还越来越多, 乌仁娜又急又气地说：「万俟夫人您讲点道理好不好，少将军失踪与我们姑娘何干？她……」 兰渊拍完自己裙子上的尘土，见乌仁娜急得都要哭出来了，就拉住她说：「别哭, 我没事。万俟夫人是太过担心少将军才会失了理智，不必与她计较。」 说罢她扬声吩咐侍卫：「来人，送万俟夫人回去！」 「谁敢动我！」万俟夫人今日没能如愿见到和勒博原本就是一肚子的火，此时见兰渊这个「罪魁祸首」竟然不匍匐在地上祈求她的原谅、还胆敢让人将她「赶走」，万俟夫人不禁大怒：「你们都疯了不成，还真把这个灾星当成正经姑娘伺候了？！难道你们都忘了，上一次塔达铁骑破我孟溪王城、就是这灾星出生之日吗？！只要有她在，我孟溪如何能取胜！依我看汗王根本就不该认下她这个女儿，开战之时便该杀了她祭旗！如今倒也不算太晚，若是将此灾星献祭给四相神，定能庇佑我儿平安归来！」 万俟夫人声嘶力竭地喊出这番话后，围观众人不禁纷纷议论起来。 有人小声说万俟夫人此举太过失态、不该将儿子失踪的怒火发泄到无辜的兰渊身上。 可认同她的人也不在少数，毕竟兰渊的灾星之名流传已久，加上和兰渊走得很近的万俟洛归的确是倒了大霉……不少人都在心中认定了兰渊是个不吉之人。 经过了这么多年的修生养息，孟溪人都已经习惯了安定平静的日子，他们不想再过从前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了。 若是杀了一个南楚汉女所生的慕容兰渊就能换取孟溪部的平安，这笔买卖岂不是很划算？ 兰渊不聋不瞎，那些议论她的声音虽不大，但还是三三两两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她冷眼扫视着众人，正欲开口，忽听不远处响起了和勒博愠怒的声音：「是谁要杀我女儿？！」 「汗王！」 见和勒博亲临，众人纷纷低头朝他行礼。 和勒博没有叫起，而是沉着张脸说道：「当年兰渊出生在兵败之日只是巧合，万俟洛归与王城失去联繫同样与她无关！从今以后若再有人胆敢因此而议论兰渊，休怪我和勒博不讲情面！」 「父汗……」既然和勒博来了，兰渊觉得不用自己再多费口舌了，直接做出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颤颤巍巍地躲到了和勒博的身后。 和勒博见女儿这副「惨样」不由心中一痛，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挡在兰渊身前，只觉自己这个父汗的形象从未有过的高大。 兰渊看了眼一旁的遥夜，见怀抱着一个包袱的遥夜朝她微微点头，兰渊大概猜出是白氏让遥夜来给她送东西、正好撞见了万俟夫人来找她的茬，于是遥夜及时通知了和勒博赶来救她，不然和勒博不会这么巧地经过此处。 「汗王，您终于肯露面了？」在和勒博面前万俟夫人不敢太过放肆，压抑着怒火沉声问道：「您当初以许配此女为饵诱我儿上了战场，如今洛归不知所踪，汗王是否应当给我一个交待？您也知道我和蒙德这辈子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您让蒙德上了战场还不够，为何还执意要让洛归出战！」 第62页 「万俟蒙德和万俟洛归都是我孟溪的将士，守护孟溪部的安危是他们的职责所在。不光你的儿子上了战场，我的长子慕容俊义不也正在战场上奋力抗敌吗？在这个问题上，我和勒博问心无愧！」和勒博说着瞥了眼身后的兰渊，「至于你说我以兰渊为诱饵让万俟洛归上前线更是无稽之谈！你是万俟洛归的母亲，应当知晓他心仪兰渊已久，我答应他战事结束后就为他们主婚有什么不对？难道我和勒博的女儿还配不上你的儿子吗！」 「汗王想要嫁女儿到我们万俟家自然是我们的荣幸，只是这个女人绝对不行！」万俟夫人气得心肝发颤，身子不自觉地抖动起来，「汗王定是被她母女的妖言所蒙蔽了，竟还看不出她就是让我们孟溪部厄运连连的灾星祸害！」 「够了！万俟洛归想娶兰渊，还未必有这个运气！他们的婚事暂且不提，你先回去，莫要再在这里找兰渊的麻烦！」和勒博知道万俟夫人视独子如命、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于是深深唿吸过后，和勒博沉声说出自己的决定，「既然当初是我派万俟洛归上的战场，我自然会给你一个交待——我决定亲自领兵上阵，定会将你儿子带回。活见人，死见尸，这样你可满意了？」 万俟夫人愣住了，没想到和勒博竟然被她逼得决定亲自出征。 这……反倒显得她太过得理不饶人了。 围观众人也纷纷唤道：「汗王……」 「汗王三思啊……」 还有人由衷地说道：「汗王为了我们部族当真是付出了一切，着实令人感动……」 「是啊，听汗王这么说我都想亲自上阵抗敌了！」 「汗王英明！」 「我等定誓死效忠汗王！」 在一片赞美和勒博的声音之中，只有兰渊清楚地知道就算没有今天的事情和勒博也已经决定亲自出征了。 如今他当众说出这个决定，一来保护了女儿、堵住了万俟夫人的嘴，二来收穫了民心、稳定了军心，可谓一举多得。 难怪和勒博能将孟溪部从草原众多部族中平平无奇的一个发展成如今与塔达部平分秋色的规模，他的确是有点东西的。 兰渊很庆幸自己借对了东风，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地解决了数桩麻烦。 能够借力打力完成的事情，她自是没必要自己沖在最前面的。 和勒博还要去做出征前的准备，简单安抚了兰渊两句后便离开了。 万俟夫人再无话可说、丢了魂儿一般地被人送出王庭。 围观众人散去之后，兰渊将遥夜带进了自己的毡帐，看看她和乌仁娜两个笑道：「今日多亏你们俩一个忠心、一个机灵才没叫我吃什么亏，我可得好好地感谢你们。」 乌仁娜噘着嘴道：「姑娘还没吃亏吗？您都被万俟夫人指着鼻子骂成什么样子了！还有您的手……」 乌仁娜心疼地捧起兰渊柔弱无骨的小手，轻轻地吹了吹她摔倒时掌边擦破的那一点点皮：「一定很疼吧？奴婢这就给您上药！」 兰渊并不阻拦她给自己抹药，可对于乌仁娜小题大做的态度她实在有些哭笑不得：「好啦，一点小伤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万俟夫人那样骂我我当然不高兴了，可是一想到洛归生死未卜……我都恨不起她来了。」 兰渊当然不可能像原书中的慕容兰渊一样在万俟洛归失踪后跑去万俟夫人面前伏低做小、任劳任怨地伺候她。 万俟夫人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万俟夫人，巴不得离她越远越好。 但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兰渊也只会自保，而不会主动出手去伤害万俟夫人。 虽说她已求得侧妃帮忙去找万俟洛归了，可不知为何兰渊还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感觉万俟洛归悲惨的命运恐怕没那么容易改变。 若是万俟洛归再也回不来了……失去独子的万俟夫人下半生也没有了指望，不过是一个中年丧子的疯女人罢了。 第36章 . 探望 兰渊叫住她说：「我知道您向来不…… 探望 不管万俟夫人有多么蛮横无礼, 万俟洛归都是一个好人。想到他失踪之事，乌仁娜沉默下来、不再多言。 兰渊也不想和她们多谈此事影响心情，等乌仁娜给她上完了药, 就打开遥夜送来的包袱。里头包的是一双浅灰色羊皮短靴和一个同色的荷包，款式都很简单不过很百搭，配什么颜色的衣服都不会出错。 兰渊见了就对遥夜说：「我不是同娘说过先别给我做东西了，让她自己做两身新衣裳吗？怎的娘还是不停地给我做东西呢？」 似是料到兰渊会问，遥夜笑着说出白氏早就交代给她的话：「姑娘，夫人说她平日里甚少出门，不像姑娘常在王庭中行走、得穿的体面一些。等她给姑娘做好基本的换洗衣裳鞋袜之后，夫人便会给自己做了。」 兰渊知道白氏就是这么个性子，只得无奈地应了一声。 …… 和勒博亲自上阵之后, 局势并没有发生多大的逆转。 他光是抗击塔达部的铁骑就已经筋疲力尽，根本没有余力去寻找万俟洛归的下落。 好在侧妃之父弗林德安颇有些能力，在所有人都不抱希望的时候，竟然真的叫他找到了万俟洛归。 只可惜他带回来的万俟洛归併不是完好如初，而是身负重伤、昏迷不醒，看起来只剩下一口气在了。 第63页 细细询问过他的部下方知, 原来他们经过一处山林时借着对地形的了解悄悄藏匿了起来偷袭敌军, 歼敌三千不说还悄无声息地杀了塔达王阿木泰的一个堂弟，形势一片大好。 万俟洛归本想乘胜追击, 不想关键时刻竟被亲信背叛。那亲信正是极受万俟洛归信任的东隆, 他泄露军机不说, 还给万俟洛归下了药、让他险些丧命于大火之中。 幸亏有兰渊提醒在先，万俟洛归没有碰东隆给他的饮食。即使如此，他们还是被塔达王的亲兵围追堵截，最终被困在一处偏僻的雪原之中。 万俟洛归虽侥倖留得性命, 但他左肩中刀、伤势严重，甩开敌军后不久便发起高烧、陷入昏迷。 军中缺医少药，若不是弗林德安及时赶到，只怕万俟洛归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未可知。 万俟夫人见到脸色苍白、没有一丝生气的儿子时当即哭成了一个泪人。 浓重的悲伤与心疼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平息下来之后，万俟夫人不由心生疑惑——塔达王原本一门心思地与她丈夫万俟蒙德所率领的主力军交战，怎的会突然带兵亲自突袭万俟洛归所率领的西侧军？ 是为了声东击西，还是想要通过除掉万俟洛归来扰乱万俟蒙德这个主将的心？ 万俟夫人不懂兵法，但她总觉得这件事情里头透露着蹊跷。 要知道万俟洛归虽然是孟溪部的勐将，但他毕竟还很年轻，按理说他并不值得塔达王本人这样处心积虑地针对才是…… 万俟夫人的疑惑也是许多人心中的疑惑，不过兰渊却是隐隐约约地有了一个猜测。 不是她自我感觉良好，而是想起那夜阿木泰在她面前提起万俟洛归时那阴恻恻的表情，兰渊难免认为塔达王这样对付万俟洛归多多少少有她的因素在。 实际上阿木泰对于兰渊的渴望比她所猜测的还要深。 他攻打孟溪部主要是为了掠取孟溪部的物资不假，但对阿木泰来说，通过此役光明正大地得到兰渊亦是他的重大目的之一。 ? 阿木泰一早就在等着兰渊的「小情郎」上战场，只可惜不知是什么缘故和勒博一直都没有派出万俟洛归。 得知万俟洛归终于上阵之后，阿木泰便迫不及待地带上自己的亲兵围堵万俟洛归、想要将他生擒之后好好地折磨一番再要了他的小命，让他知道自己根本不配和他阿木泰争抢女人。 原本他与安插在万俟洛归身边的内应里应外合、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谁知万俟洛归那小子警惕心倒挺强，竟然叫他给侥倖逃脱了。 加上孟溪部那边又出乎意料地派人前来搜救，阿木泰为了顾全大局无法在此处耽搁过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万俟洛归被弗林德安给救了回去。 虽说兰渊并没有对阿木泰表现出任何倾慕之意，但在阿木泰心里他早已认定了兰渊就是他的女人。一想到万俟洛归回去之后若是康復了、兰渊就可能会嫁给他，阿木泰根本完全无法忍受。 为了尽早得到兰渊，阿木泰回归到主要战场上之后立即对孟溪部发起了勐攻。 塔达铁骑本就兇残勇勐，加上这些日子他们从孟溪部掠夺了不少粮草和牲畜过去，塔达军心大振、士气高涨，攻势之勐烈就连和勒博与万俟蒙德合力都难以抵抗。 孟溪部节节败退的消息传回王城，使得旱季里本就阴沉的天空更加布满阴霾。 许是因为前线战事不容乐观，又或许是因为城中无主、人心不定，这几日孟溪部中的气氛越发紧张起来，兰渊身在整个部族里最为安全的王庭之中都能感受得到那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感。 乌仁娜去外头拿饭回来时和兰渊说：「听说王城里已经有人卷了铺盖、带着全家老小逃去北越了……」 「他们逃得掉吗？」兰渊并不认为在这个时候逃走是什么英明之举，「虽说如今父汗忙于战事、疏于管理，可他们要想入境北越定然会经歷重重关卡，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吧？」 「是啊！不说北越不会轻易放流民进去，万一他们路上遇到了杀人如麻的塔达兵，那还不是死路一条吗？」乌仁娜想想都觉得可怕，「还不如老老实实地留在咱们孟溪部中，等北越大军赶到就什么都好了！」 对于乌仁娜的看法，兰渊不置可否。沉默地用完饭后，兰渊正想午歇一会儿，忽听外头响起了俊弼的声音。 兰渊过去笑问：「你怎么来了？不是才分开没多久吗，这就又想姐姐了？」 她上午都呆在俊弼那边教他功课，临近午饭时间见他颇有几分心不在焉、这才回到自己帐中。 俊弼抿抿嘴，犹豫地看了兰渊一眼，终于吐露出自己藏了好几天的心事：「姐姐，万俟哥哥回来有几日了，我觉得我们应该去看看他。」 万俟家虽然人丁稀少，但他们在孟溪部的地位摆在那里。万俟洛归刚一回来前去探望的人便蜂拥而上，几乎都被万俟夫人以万俟洛归需要静养为由给挡了回去。 兰渊听说后就没有前往——她并不认为那么讨厌她的万俟夫人会给自己探望万俟洛归的「殊荣」。 此时听俊弼这么说兰渊本想拒绝，可是想到万俟洛归那张笑起来总是很阳光的脸，兰渊又是真的有些担心他、想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 她轻嘆一声，勉强答应道：「好吧，我陪你去一趟。不过若是万俟夫人不肯让我们见他，你也不要强求。」 第64页 慕容俊弼乖巧地点了点头。 和其他访客不同的是，兰渊与俊弼毕竟是汗王的子女，并没有被直接拒之门外。 他们被万俟家的管家请到了作为厅堂使用的毡帐中坐下，喝了一盏奶茶。 兰渊本以为这碗微微发咸的奶茶喝完之后管家便会打发他们离开了，却没想到万俟夫人竟然快步走了过来。 当然，她仍旧是没什么好脸色的，像是看着仇人一样死死瞪着兰渊：「你这个灾星还有脸来看我儿子？！你非要把他害死才肯罢休吗？！」 兰渊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压根就不该抱一丝希望、以为今天还有可能亲眼见到万俟洛归。 她不冷不热地开口道：「万俟夫人不喜欢我，我走便是。不过俊弼得过洛归教导、心里一直惦记着他，让他去看洛归一眼可好？」 万俟夫人闻言犹豫了一瞬。 虽说她极其厌恶兰渊，不过对于没有招惹过她和她儿子的慕容俊弼、她倒是没有过于反感。 兰渊见状便侧过身去，表明自己不会再接近万俟洛归。 万俟夫人沉默地引着慕容俊弼去了她儿子所在的毡帐。没过多久，她便提醒慕容俊弼：「洛归他需要静养。」 慕容俊弼识趣地告辞。 在和万俟夫人前后脚走出万俟洛归休息的毡帐后，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慕容俊弼忽然主动开口道：「我知道万俟夫人不喜欢我姐姐，可万俟哥哥受伤并不是我姐姐的错，还望夫人不要迁怒到我姐姐身上。」 万俟夫人冷笑一声，颇有些意外地看着慕容俊弼说：「若非是慕容兰渊这个灾星克了我的儿子，他怎么会变成这样？洛归才提要娶她，他就……」 慕容俊弼忽然打断她说：「如果不是我姐姐提醒万俟哥哥东隆有问题，万俟哥哥可能早已经死在了战场上！」 尽管慕容俊弼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可万俟夫人压根就不信他一个小孩子所说的话。 她丈夫还在危机重重的战场上、儿子至今昏迷不醒，万俟夫人没心思和他一个小孩子争辩，将人送到兰渊所在的毡帐外就要走。 「万俟夫人。」 就在这时兰渊忽然自帐内而出，叫住她说：「我知道您向来不喜欢我，还请夫人放心，我不会嫁给万俟洛归。」 万俟夫人闻言下意识地一挑眉，极为意外地看向兰渊：「你又要耍什么花招？」 第37章 . 惊变 慕容俊义越说越激动：「把王城白…… 惊变 兰渊轻轻摇头, 面上不曾流露出丝毫情绪：「我只是不想自讨没趣罢了。早点把话和夫人说清楚，也省得再与夫人起何争执。」 万俟夫人心里并不相信慕容兰渊会这么轻易地放弃嫁给自己处处都很优秀的宝贝儿子，但她见兰渊似乎并无纠缠万俟洛归之态, 心里还是忍不住高兴起来，阴阳怪气道：「好，记住你的话，别再求着嫁给我儿子！」 兰渊说完自己想说的便没再搭理她，只对一旁看傻了的慕容俊弼柔声道：「俊弼，我们走吧。」 「姐姐……？」他不解地看向兰渊，不明白兰渊为何要这样说。 兰渊没再多做解释，只是微微地朝他摇了下头。慕容俊弼心里虽有诸多疑惑，但当着外人的面他还是没有多问, 乖顺地跟着兰渊走了。 回王庭的路上不等俊弼开口，兰渊先问：「洛归他还好吗？」 慕容俊弼皱着张小脸道：「说不上好还是不好。看得出来万俟夫人照顾他很是精心，万俟哥哥看起来只是睡着了一样、并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可我试着叫他、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兰渊轻嘆道：「只要他性命无虞，就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起码他的人是平安回来了，以后总有醒来的一天，比原书中的归宿要好多了。 慕容俊弼终于忍不住问：「姐姐, 你刚才是骗万俟夫人的对不对？你和万俟哥哥那般要好, 你们……」 「我没有骗她。」兰渊轻轻苦笑了一下，模煳地说：「万俟夫人不想要我, 有人想要呢。」 算算日子, 在塔达部攻到孟溪部王城之前北越援军应该是到不了了。阿木泰像书中那样索要兰渊、也不过是这几日的事情而已。 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切。 不到最后一刻, 她绝不会放弃希望。 …… 虽说万俟夫人得了兰渊的承诺，可她还是不能放心，生怕和勒博打完仗会来会给她儿子和兰渊这个「丧门星」赐婚。 眼看着万俟洛归的情况逐渐稳定下来，万俟夫人又去了一次王庭打探消息。 因为向来与万俟夫人关系不错的大妃还处于软禁之中, 万俟夫人只能先见一见如今掌事的侧妃。 说来侧妃之父找到了万俟洛归，万俟夫人自是感激不已，早已准备了十分贵重的谢礼送到侧妃那里和弗林德安家中。 只是前些日子她忙于照顾儿子、一直没有抽出空来亲自道谢，今日她正好当面感谢侧妃和她父亲的救命之恩。 老实说阿娜日侧妃心里头觉得万俟夫人早就该来了。她迟了这好几日才来当面道谢，侧妃心中对她隐隐有些不满，但当着万俟夫人的面侧妃并没有发作出来，只浅笑道：「万俟夫人不必多礼，说来我和我父亲也是受人之託，不然我们两家素无交集，我父亲怎敢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救少将军呀。」 第65页 万俟夫人听出阿娜日侧妃似乎不像平日里那般热情，还以为她是在怪罪自己平日里只和大妃交好、无视她这个侧妃，有些尴尬地赔笑道：「虽说弗林德安大人是奉汗王之命行事，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侧妃帮了我们家的大忙，这份恩情我们全家定然铭记于心，日后我也会多来向侧妃请安，还望侧妃不要嫌弃我粗苯才好。」 侧妃闻言不禁意外地看向万俟夫人：「奉汗王之命？」 见万俟夫人理所当然地点头，侧妃忽然想明白了什么，忍不住笑了：「怎么，万俟夫人以为我父亲是被汗王派去搜救少将军的？」 万俟夫人终于听出不对劲来了，大感惊讶地说：「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我父亲是掌管后方粮草的官员，按说搜救失踪前线将领这样的差事压根落不到他的头上，汗王也根本不会冒着粮草被劫的风险调离我父亲身边的人手。」侧妃酸酸地说：「我看万俟夫人是担心少将军担心坏了，都不知道梅鞍格勒将军他们见死不救之事吗？」 大妃之兄梅鞍格勒藉口战事吃紧、无法抽调人手寻找万俟洛归之事万俟夫人自然有所耳闻，只是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战场上的事情定然都是出自汗王的授意，从没想过若是没有和勒博的命令、与她非亲非故的弗林德安怎么会费心费力地寻找自己的儿子。 见万俟夫人那呆样，阿娜日侧妃不禁在心中敬佩起兰渊的城府来——她费了那么多力气来求自己搜救万俟洛归、却对百般厌恶她的万俟夫人只字不提，最后再藉由自己的嘴说出来……小小年纪就有这般本事，她答应与兰渊合作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既然如此，阿娜日侧妃不介意帮自己的盟友一把：「夫人应该感谢的是兰渊姑娘，是她苦苦求我搜救万俟少将军的。」 万俟夫人意外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会是她？」 「兰渊姑娘向来重情义，又十分明事理。不过是因为出身之故、外人对她有颇多误解罢了。我倒是很喜欢她，恨不得她是我自己的孩子呢。」 将兰渊夸了一通之后，侧妃婉转地笑道：「夫人若是能听进我的话，不妨好好考虑考虑这门亲事。毕竟这不仅是孩子们的心愿，也是汗王的意思……」 阿娜日侧妃心里自是希望能够促成兰渊与万俟洛归的婚事的，这样一来他们这边的势力就会更加强盛，将来也好有更多的筹码与大妃对抗。 万俟夫人犹豫着没说话，虽说还没有答应，但已经不像先前那样抗拒了。 侧妃看出她的动摇之色，适时提醒她说：「宝芝姑娘的亲舅舅、梅鞍格勒将军可是对万俟少将军见死不救呢，就这样，您还愿意让少将军娶宝芝吗？」 天大地大都不如她儿子的命重要，这件事情自然是万俟夫人心中的一根刺。 只是一想到要让一个灾星过门，万俟夫人就浑身不得劲，总觉得自家儿子能配得上更好的姑娘。 既然她对宝芝已是心存芥蒂，那侧妃的女儿慕容婧琪其实也不错。就是年纪小了些，才十三，比万俟洛归小了整整六岁……汗王和侧妃未必会愿意。 万俟夫人看了侧妃一眼，嘆了口气。 罢了，只要她儿子能平平安安地活着，别的都不重要。 若是娶兰渊就能让万俟洛归开心的话，看在慕容兰渊为她儿子之事奔走操劳的份上，她就默许了这桩婚事。 回去之后万俟夫人又找来万俟洛归的手下，核实慕容俊弼同她说过的话，发现果然是兰渊最早发现了东隆的不对劲、提醒了万俟洛归。 那顶替东隆的侍从充满感激地说道：「如果不是兰渊姑娘，少将军怕是早已丢了性命！只可惜少将军对东隆太过信任，被他害了不说最后还叫东隆逃脱了去……」 事已至此，万俟夫人终于相信了慕容俊弼不是在胡说八道，兰渊真的可以说的上是万俟洛归的救命恩人。 想到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对兰渊的所作所为……万俟夫人不禁拧起眉头陷入了沉思。 …… 阿娜日侧妃见过万俟夫人之后便知道兰渊的这桩婚事稳了，兴沖沖地请兰渊到她那里喝她新得的奶酒。 兰渊知道侧妃这是在向她邀功，笑着饮了，却是不让侧妃自己喝：「您还要给婧琪生弟弟呢，不宜饮酒。」 侧妃意外道：「汗王又不在王城之中，我哪儿有那个机会呀？」 兰渊浅笑道：「您得早些准备起来、调养好身体才成啊。」 她自己虽然没生过孩子，但也是眼看着继母生下了弟弟妹妹，对于备孕之事还是略有些了解的。 侧妃颇有几分酒瘾，但一想到她的大计还是强忍了下来。 将酒碗远远放到一边之后，阿娜日侧妃便开始向兰渊述说万俟夫人来见她的情况，末了胸有成竹地说：「你放心，你和万俟洛归的婚事再无其他阻碍了！」 像是诚心要打侧妃的脸一样，侧妃的婢女偏生在这个时候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喊道：「不好了侧妃！汗王那边传来消息让您赶紧带人收拾行李，我们要连夜撤离王庭了！」 「什么？！」侧妃震惊地站了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撤离王庭？怎么会！我们都已经住在这里多久了啊！冷不丁的，汗王要我们撤到哪里去？」 第66页 虽说现在是旱季、孟溪部到处都很缺水，但王城所在之处已经是距离西伦河最近、水资源最为丰富的了，别的地方只会比王城更加荒僻、干旱，有的地方甚至寸草不生。 侍女的声音越来越小：「听说咱们是要先后撤到汗王的老家去……那边有林子，便于躲藏敌人的追杀。」 骤生巨变，使得侧妃下意识地喘息起来，差点站立不稳。 兰渊见她脸色不大好的样子，上前扶住她说：「侧妃莫慌，既然是父汗的命令，咱们只管施行便是。眼下大妃被软禁、正是彰显您能力的时候，您一定要稳住了才行啊。」 侧妃见兰渊在惊变之下竟然还能如此镇定，心中不由多了几分对她的敬佩。 她点点头，请兰渊帮她的忙：「我要管的事情太多，宝芝姑娘还有俊弼那边，麻烦姑娘帮我盯着点儿。」 兰渊颔首道：「侧妃放心，我这就去亲自通知他们。」 尽管侧妃已经非常努力地想要安抚人心了，可在塔达铁骑即将杀到王庭的恐怖背景之下，当天下午王庭里头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人人都忙着收拾值钱的物件、恨不得立即便能逃离此处。 尽管他们都对如今的王庭有着深厚的感情，一点儿都不想离开这片生活了许多年的土地，可和被塔达人残忍地杀害或是成为生不如死的俘虏相比，背井离乡、流离失所都不算什么了。 尽管兰渊知道他们最后八成不会撤离王庭，她还是做了做样子收拾出了自己的财物。 和屋子里堆满珠翠珍宝的宝芝相比，兰渊的财产少得可怜，很快就收拾好了。 她怕白氏担心，就叫上俊弼一起去了白氏帐中等消息。 傍晚时和勒博终于赶回了王庭，整个人仿佛一夕之间苍老了数十岁，不仅添了许多白髮，连背都微微佝偻了下去。 他将包括大妃在内的所有妻妾、子女都叫到了王帐之中，心情沉重地说道：「我年纪大了、实在无力抵抗塔达部的勐攻。北越援军已在路上，只要我们先回老家避上几日，日后一定还有机会重返王庭。」 和勒博和大妃所生的长子慕容俊义之前一直在阵前抗敌，此次和勒博决定举部撤退，慕容俊义也只能跟着和勒博暂时回到王庭。但是对于和勒博后撤的决定，慕容俊义至今仍然很不服气：「父汗，塔达兵不过是徒有凶势而已，若论兵甲、战车、军民人数皆不如我孟溪，您为何就不肯听儿子的和他们死磕到底，这么快就想着要躲回老家去了呢？」慕容俊义越说越激动：「把王城白白送给人家、躲到深山老林里去做一只缩头乌龟，我做不到！」 「够了！」和勒博拍案道：「这件事情我们在军中已经商议过很多次了，我只是将结果告知其他人，并不是想听你的意见！」 宝芝不想看着父汗和哥哥再吵起来，及时站出来为慕容俊义分散火力。 她哀切地看着和勒博，十分难过地说：「父汗，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宝芝是在这里长大的，真的不想离开王城……」 看着小女儿委屈又难受的样子，和勒博无奈地长出口气：「宝芝，父汗明白。如若不是万不得已，父汗也不想捨弃我苦心经营了多年的王城啊！只是现在我们是真的无力再战了，几次议和也都被塔达部果断拒绝了去……他们这是一心想要灭了我们孟溪部啊！」 听完和勒博的回答之后，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倖心理的阿娜日侧妃等人也都彻底地绝望了。 他们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难过着。 婧琪听说自己从今以后要躲进林子里过苦日子，甚至还害怕得哭了起来。 就在他们收拾好行装、准备连夜离开王城之际，一封看起来十分重要的急报突然传到了和勒博这里。 众人见了不由心生一丝希望——或许，是北越援兵提早赶到、他们不用再那么狼狈地离开王城了呢？ 谁知和勒博读完那封急报之后面上却并无丝毫喜色，而是仍旧眉头紧锁，面色甚至比方才还要难看几分。 「怎么了父汗？」慕容俊义迫不及待地问道。 和勒博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定然瞒不过他们，便将手中的急报递给了慕容俊义。 慕容俊义看完后不禁大感意外：「塔达人同意议和了？」 要是搁在他们孟溪部被打得落花流水之前，提起「议和」二字时所有人都是很不屑的。 可是现在，他们连自己的「老巢」都要守不住了，塔达部同意议和可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才是，可是为何和勒博看起来还是愁眉不展的样子呢？ 慕容俊义很快就给出了答案：「除了牲畜布匹、粮食茶砖之外，阿木泰还要汗王之女慕容兰渊？这是什么意思？」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大感意外，纷纷惊讶地看向兰渊。 兰渊微微垂下头去，不给他们观察自己表情的机会。 向来不喜兰渊的大妃率先回过神来，冷冷地讽刺道：「这还能是什么意思？塔达王瞎了眼，看上了她慕容兰渊呗！这事儿好办啊，既然他阿木泰不嫌这灾星晦气，趁早让他将人带走、还我孟溪部清宁！」 第38章 . 牺牲 宝芝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正义的光…… 牺牲 「不行！」一向沉静内敛的白氏忽然大声喊道：「绝对不行！塔达人个个心狠手辣, 那塔达王更是杀人如麻，年纪又已经那么大了，怎么能把我的兰儿嫁给他呢！」 第67页 大妃轻哼一声, 冷笑道：「白氏，你怕是搞错了吧？人家塔达王只点名说要她慕容兰渊，又没说是要光明正大地娶她回去做妃子。你别忘了，人家早就有大妃了，就是没有，轮得到你女儿给人家做正妃吗？」 和勒博冷着脸斥责道：「你少说几句行不行？！」 大妃的禁足期还没有满，若不是因为他们需要连夜撤离、情况紧急的话，和勒博根本不会放大妃出来。 宝芝怕母亲再惹得和勒博不悦，忙拉了大妃一把。 大妃这些日子吃了苦头, 好歹学乖了几分，撇撇嘴不再说风凉话了。 阿娜日侧妃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说点什么。 原本在她看来兰渊与万俟洛归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只等着战事结束、万俟洛归醒来两人便可喜结连理了。 可是现在…… 阿娜日侧妃是想与兰渊联手壮大她的实力不假，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她有东西可争。 她可不会相信和勒博哄婧琪他们那些小孩子的话，以为他们只是暂时退回老家、没几日就能回来。 若是真叫塔达人占据了他们的王城, 别说三年五载的了, 就是终其一生他们都未必能够重振旗鼓、杀回王城。 若是牺牲一个慕容兰渊就能换回他们昔日的优渥生活，就能让草原重归宁静…… 阿娜日侧妃心里头觉得这笔交易是划算的, 在场的其他人除了白氏和慕容俊弼之外也都这样认为。 慕容俊义瞥了兰渊一眼, 率先说道：「父汗, 我看此事可行。虽说与塔达人议和颇有些耻辱，但我们可以借这个机会先稳住他们、拖上一阵，等我们孟溪缓过劲儿来了、再对付他们也不迟！」 和勒博沉着脸没有应答，看得出来他的内心正在激烈地挣扎着。 作为汗王他知道自己应该顾全大局、牺牲兰渊, 可是作为一个父亲、一个已经失职了许多年却还是被孩子「深深爱着」的父亲，和勒博实在点不下去这个头。 白氏最担心、害怕的事情就是兰渊会被嫁到外族去，更别说还是在眼下这种孟溪部兵败、不得不把兰渊当成贡品一样送去塔达的情况。想到自己唯一的女儿要在没名没分的情况下被一个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老男人玩弄，白氏只觉心如刀割，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忍不住掉下眼泪，跪在和勒博脚下苦苦哀求道：「汗王，求求您不要把兰渊送去塔达！这孩子从小就体弱，若是塔达王将她磋磨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白氏平日里是很忌讳说「死」这个字的，但眼下情况紧急、她的情绪又太过激动，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慕容俊弼也跪在母亲身边，恳求和勒博说：「父汗，俊弼不怕回老家过苦日子，求您不要牺牲姐姐好不好？只要一家人团团圆圆地在一起，就算日子苦点也没关系……父汗英明神武，我们一定可以重新再夺回王城的！」 大妃见他们母子两个一唱一和地为兰渊说情、实在忍不住了，甩开宝芝的手站出来说：「汗王，你可不要被他们的妖言所蒙蔽了！女人活着总是要嫁人的，那塔达王虽然是咱们的敌人，但他也是一部之长，慕容兰渊跟着他不算委屈啊！」 慕容婧琪过惯了好日子，也不想再回老家受苦，跳出来附和道：「大妃说的对呀，那个塔达王要是纳了慕容兰渊，论辈分他不就是父汗的女婿了吗？那他以后还不得乖乖听父汗的话？」 老实说，尽管局势紧张、危机压顶，可在听到慕容婧琪这句话时兰渊差点没绷住笑出了声。 她看看慕容婧琪，再看看慕容婧琪身旁的侧妃。像是在刻意躲避她的注意一样，白日里还同她把酒言欢的侧妃此时一言不发地低垂着头，安静得仿佛帐中并不存在她这个人似的。 以往慕容婧琪冲动无礼的时候侧妃还会拉她一把、教训她几句，而今日侧妃却是什么都没说，可见慕容婧琪的话虽然荒唐可笑，却也多少代表了侧妃内心的真实想法。 兰渊明白，他们都是这些年在王城过惯了好日子，不想再过饥寒交迫、居无定所的生活了。 她和侧妃结盟才没几天，彼此之间根本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在，侧妃选择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捨弃她，兰渊也无话可说。起码侧妃帮她救回了万俟洛归，这样就足够了。 白氏恳切地望着和勒博，见他还是没有做出决定、生怕他听信了大妃他们的话。 她在大妃手下讨生活多年、向来畏惧大妃，可在这个性命攸关的时刻白氏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头一次站起身来和大妃顶嘴：「大妃，既然您这么想让汗王把女儿送去塔达和亲，何不让宝芝替兰渊去呢？宝芝美名远扬，又聪慧识大体，塔达王一定会很喜欢她的！」 「你说什么！」大妃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瞪着白氏，不敢相信她竟然能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荒唐话，「我的宝芝如珠似宝，怎么可以嫁给阿木泰那头兇残的狼！她年纪还小呢，如何承受得住啊！」 「宝芝年纪还小，我的兰渊又比她大多少呢？她们姐妹两个只差了一岁而已啊！」白氏含着哭腔道：「将心比心，大妃的女儿是珍宝，我的女儿就不是了吗？大妃明明知道塔达王兇残可怖、还是坚持要让兰渊去和亲，您是想要害死我的兰儿才肯罢休吗？」 「你、你住口！」大妃从未见过白氏这般伶牙俐齿的样子，一时颇有些不知如何应对，只能指着白氏磕磕巴巴地憋出一句，「你怎么配和我相比！」 第68页 就在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不休、吵得和勒博头疼之际，先前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宝芝忽然开口了：「我不想让我们孟溪族人流离失所，更不想让父汗在王城辛苦经营多年的一切毁于一旦。为了孟溪部，我愿意牺牲自己、嫁去塔达。」 「什么？！」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宝芝，慕容俊义更是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冲过来抓住妹妹的手臂试图摇醒她，「宝芝你是不是疯了？你在说什么啊？！」 「哥哥，你先让我把话说完。」宝芝朝慕容俊义笑了一下，示意他稍安勿躁，「我虽然有为了孟溪部的安宁和亲之心，只可惜塔达王要的女人不是我，而是姐姐。」 宝芝说着转身看向兰渊，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正义的光：「如果我是兰渊姐姐，我一定愿意为了保护族人、为父汗分忧而牺牲自己。姐姐你呢？」 兰渊见她这样真是忍不住要笑了，果然不愧是原书女主，这一波真是让慕容宝芝给装到了。她既不打算自己亲自去和亲，又能让别人感念她的善良和识大体，而接下来兰渊但凡表现出一点儿不情愿去和亲的意思来，就会成为宝芝神圣光辉下的泥土和尘埃，既卑劣又不堪，被所有人鄙视和憎恶。 而最后被送去外族和亲、受苦的人还得是她慕容兰渊。宝芝什么都没付出、只是动了动嘴皮子而已就得到了所有人的称赞。 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心思和手段，她这个「好妹妹」可真是不一般。 不过宝芝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大义凛然，看起来还是很有可信度的。毕竟她从小就是孟溪部族人心中的「天降福星」，是草原上最耀眼的明珠，所有人都把她捧在手心让她享受着锦衣玉食，过着公主一般的生活。 如果兰渊是她，在享受了这么多年、这么好的待遇之后，或许她也会愿意去和亲。 可是慕容兰渊呢，这些年来她都从孟溪部得到了什么？是没有底线的侮辱、肆无忌惮的谩骂、还有数不清的诋毁……她刚穿来的时候需要挨饿受冻不说，翻遍衣柜都找不到一件像样的衣服，过得甚至还不如一个最卑微的奴婢。 她可没有为了这样对待她的孟溪部奉献的精神！ 不过兰渊倒也没想过要逃跑。 就像她和乌仁娜之前聊到的那样，草原上本就荒凉，加上如今战乱四起，兰渊一个弱女子若是逃离了家族根本难以生存，可能还没走出草原就先饿死或者冻死了。 更重要的是兰渊现在有了白氏和俊弼这些牵挂，她是不可能丢下他们不管、独自离开的。 反正兰渊知道按照书里的剧情北越人一定会来救她，与其百般推脱让和勒博感到为难、让其他族人怪罪和耻笑，还不如利用这件事获取最大的好处。 就用今晚她刚跟宝芝学的这一招，先竖立起一个无私无畏的光辉形象。 兰渊轻咳一声，正色道：「都不必再说了。」 众人闻声立即齐刷刷地转眸看向兰渊。 就在他们以为兰渊定然会像白氏一样哭着求和勒博不要把自己送去塔达的时候，兰渊出人意料地说：「我愿意去。」 「你说什么？！」大妃下意识地惊唿了一声，完全没有料到这个向来病猫似的慕容兰渊竟会有这样的胆魄。 兰渊目光坚定地扫视了众人一圈，最终看向和勒博，清晰无比地说：「我说，只要能护住孟溪部、能为父汗分忧，我愿意去塔达和亲，绝无怨言！」 第39章 . 歉意 兰渊嘴角微微上扬，却有两行清泪…… 歉意 「兰儿！」白氏责怪地叫她的名字, 「你、你这孩子是怎么想的，你不要娘亲、不要弟弟了吗？还有洛归，洛归那孩子一心只想着娶你, 你怎么能弃他而去？」 「娘，我不是不要你们了，而是想要护你们周全，我就必须要去塔达。」兰渊用右手紧紧捏着自己的左手，力图逼出一点儿泪意出来，「只有这样做才能换得你们的平安……」 「兰儿……」沉默了许久的和勒博终于艰难地开口了，眼中亦有泪光闪烁，「好孩子，是父汗对不住你, 又要让你受委屈了！」 此时和勒博心中感慨万千，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只能含泪看着兰渊，只觉从今以后再看这个女儿一眼都成了奢望，光是想想便觉得心如刀割、窝囊难受到了极点。 大妃巴不得兰渊赶紧去塔达和亲、不要再在孟溪部碍她的眼。她生怕和勒博会反悔，想要尽快将此事定下来, 赶忙说道：「汗王, 您可不要和白氏一样小家子气，捨不得女儿套不着狼啊！那塔达王好不容易才同意议和, 别耽搁了, 咱们赶紧把人送过去吧？」 「你说什么？他阿木泰才一张口要我女儿, 你就让我连夜把兰渊送过去？你还嫌我们孟溪部不够丢人吗？！」和勒博满肚子的愤懑正愁没地方发泄呢，大妃此言正好撞到了枪口上，「看来关了你这么长时间，你还是没有反省出自己的错误！给我滚回去继续思过！」 这便是决定答应阿木泰的议和条件、留在王庭里了。 除了白氏和慕容俊弼之外, 其他人闻言都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大妃酸酸地瞪了兰渊一眼，原本还想再说几句风凉话，但她也知道和勒博现在正在气头上、自己不好做得太过了，只能硬生生地憋了回去，耷拉着张脸走了。 第69页 「等等。」在大妃即将走出王帐之际，和勒博沉声开口道：「虽说你还是戴罪之身，但你好歹是我和勒博名义上的妻子，是兰渊的嫡母。我有几件事要说，你听完了再走。」 大妃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汗王想要做什么？」 「第一，我和勒博的女儿不能就这么两手空空地嫁去塔达。以后兰渊在外面代表的就是我们孟溪部的颜面，我必须给她置办丰厚的嫁妆。这件事情就交给阿娜日和纤云来做，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和勒博统共就大妃、侧妃和白氏这三个有名分的妻妾，现在他让侧妃和白氏来共同操办兰渊的嫁妆，还说交给别人他不放心，无异于当众表明大妃是「别人」，还是个让他无法信任、倚重之人。 大妃气得当即就要跳脚，好不容易才被苏木哈拉住，小声劝了又劝还是没能止住大妃的怒火。 慕容俊义见她这样都说：「母妃您就别计较这点儿财物了，当初您不是没少从白氏那里搜刮吗？还给她们点儿怎么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大妃听了这话下意识地就要反驳，可她不得不承认慕容俊义说的是实情。 她几次张口，可话到嘴边似乎都没有足够的底气作为支撑，最后只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不甘地别过了头。 大妃本以为和勒博要说的第一件事就已经是今晚最让她生气的了，可她没想到和勒博接下来的话更是令她愤怒不已。 「兰渊要远嫁，不知多久才能回来一次。我不想让她身处异乡还要担心她娘，所以我决定封纤云为庶妃。」和勒博说着愧疚地看了一眼白氏，很快又将视线移开了，「纤云为本王诞育子女本就有功，这个位置是她应得的。」 「不，不要……」白氏不停地摇着头，哭着说道：「求汗王开恩，不要送走兰渊！妾身不需要庶妃的名分，只要您不把我们母女分开，我做什么都愿意……」 大妃见她「得了便宜还卖乖」，忍不住小声咕哝道：「这么不想和你女儿分开，那你们就一起去塔达啊？」 和勒博为难地看着白氏，尴尬地杵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兰渊见状便上前扶起白氏，柔声道：「娘，别哭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俊弼还小，你留下来好好照顾他，也要保重自身别让我担心你们，好吗？」 白氏似乎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是一味地摇头：「不、不好……我不要你走，兰儿……我苦命的兰儿……」 眼看着白氏都要哭得背过气去了，兰渊抱住她安抚地拍了拍，同时对一旁的和勒博说道：「父汗，天色已经不早了，不妨让大家都先回去休息吧。这件事情您可以让使者先答应他们，等明天天亮了再商议具体的细节。」 和勒博见她如此善解人意还识大体，对兰渊的喜爱不禁更深了一层。 只可惜他们的父女缘分太浅，真正相处了没几日她就要远嫁他乡了…… 这天夜里所有人都难以入眠，大妃他们是觉得解决了兰渊这个眼中钉高兴得睡不着觉，侧妃他们是庆幸不用再过居无定所的生活，和勒博是愧疚，白氏和慕容俊弼则是难过…… 他们都没想到眼看着兰渊就能如愿嫁给万俟洛归了，却突然生出这场的变故来，都很心疼兰渊。 同时一想到兰渊去了塔达之后恐怕再无相见之日，白氏便心如刀绞、仿佛要痛死一般。 兰渊见她这般难过，几次都想告诉白氏她并没有真的要嫁去塔达的打算。可她又担心将此事告诉别人会导致计划有变，实在不敢声张。 兰渊只能好言好语地哄着白氏、引她尽量往好的地方想。等白氏哭累了，哭着哭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第二天白氏醒来时兰渊已经起身去了王帐，与和勒博商议她婚事的具体事宜。 除了侧妃还没有拟定好的嫁妆单子之外，和勒博又给兰渊派去了四名婢女、二十名护卫作为陪嫁。 听说自己能分到护卫，兰渊很是心动。不过她并没有就此满足，而是趁着和勒博对她正是最为愧疚的时候似不经意地说：「眼下兵荒马乱的，娘亲和弟弟他们更需要有人来保护吧……不如我把这二十名护卫都留给他们，这样我也好更放心些。」 「那怎么能行！」和勒博拧眉思索了一会儿，爽快道：「这样吧，我再给你娘和俊弼分别再派去十名信得过的护卫，都是我的亲兵、不会有任何问题，这样可能叫你安心？」 兰渊感激地向他道谢：「多谢父汗！」 他们正说到这里，塔达那边忽然又派来了使者，提出要接走兰渊。 和勒博当即皱起眉头想要回绝，却听兰渊主动问道：「父汗能不能让我先见塔达王一面？我有些话想要当面问他。」 「兰儿？」和勒博的声音里满是忧虑，「你若现在见他，只怕阿木泰不会再放你回来。」 兰渊摇摇头道：「不是我去见他，而是请他到孟溪部王庭里来。」 和勒博惊讶道：「我们两部都打成这个样子了，他怎么会敢来我们孟溪部的王庭见你？」 「我听说阿木泰此人向来自负，既然他认为如今的孟溪已无反抗之力，别说不敢来了，他怕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到我们这里耀武扬威一番呢。」兰渊建议道：「父汗不妨试试，若是阿木泰不肯来见我再另说。」 第70页 「那好吧。」和勒博说着便让下属去按照兰渊的意思回塔达使者的话。 仔细想想，兰渊说得还真是没错——眼下孟溪部已被塔达部打得落花流水，就算阿木泰亲临孟溪部王庭，和勒博也不然贸然对阿木泰出手。 否则别说和谈了，就是把他未出嫁的三个女儿全都送给阿木泰，阿木泰都未必会留他性命。 想到自己堂堂汗王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和勒博不禁发出一声长嘆。 既然迟迟等不来北越援军，他就只能指望着兰渊这个女儿给他们带来的一线生机了。 …… 从王帐回来后没多久，乌仁娜告诉兰渊她有一位意料之外的访客——万俟夫人。 「她上回那样对姑娘，我本是想直接回了她的，可我看她这回情绪稳定多了，不像是要来打架的样子，就进来和姑娘通传一声，姑娘可要见她？」 兰渊无可无不可地说：「那就让她进来说话吧。」 想来是万俟夫人从侧妃那里知道了她为万俟洛归奔走之事、对她态度有所缓和，所以在兰渊远嫁之前特地来告诉她万俟洛归的情况？ 兰渊只猜中了一半。 万俟夫人对她的观感的确有了很大的转变，但她今天来的目的并不像兰渊所想的那么简单。 看着端坐在案边、收拾得干净齐整的兰渊，万俟夫人头一次意识到这个姑娘打扮打扮的确是有几分汗王之女的气度，也不算辱没了他们万俟家的门楣…… 她张了张口，想起自己之前对待兰渊的态度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但最终还是强忍着羞赧之意开口道：「按说我应该去和你娘商议此事，不过听说你娘不大舒服，我就先到你这里来和你说一声——你和洛归的婚事，我同意了。」 「什么？」兰渊意外地看着她说：「夫人不是向来很讨厌我吗？」 万俟夫人闻言不禁面露尴尬之色，她战术性地轻咳了两声，微微垂着眼睛不敢直视兰渊：「以前我对你可能有些误会，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咱们慢慢儿处吧。」 兰渊轻笑一声，眼睛忽然有几分酸涩：「来不及啦。夫人没听说吗？我就要去塔达部和亲了。」 「什么？！」万俟夫人惊讶地看向兰渊，也顾不得之前的尴尬了，「这、这是怎么回事？！汗王不是说等战事结束后就要为你和洛归主婚吗？怎么会让你嫁去塔达？」 「就是因为战事结束不了呀……」反正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孟溪，兰渊也没必要瞒着她，「想必夫人也知道，仅凭我孟溪之力并不是塔达部的对手。要是想保住孟溪王城，父汗就必须要送一个女儿给塔达王。宝芝何等尊贵？婧琪年纪又还小，只能是我了。」 「怎么会这样……」万俟夫人神色复杂地看着兰渊，「你愿意去？」 兰渊嘴角微微上扬，却有两行清泪掉落下来：「我别无选择。」 在这一瞬间，万俟夫人忽然感受到了强烈的心酸与说不出的歉疚，使得她的心脏骤然收紧、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忍不住轻喘了几下，缓了一会儿才接受现实：「那你……你需要什么，我给你一份谢礼。你帮我救回了洛归，我不想欠你的。」 兰渊摇摇头，不假思索地说：「不必了。洛归帮过我许多，就当是还了他对我的情。等他醒来以后，就叫他忘了我吧。」 …… 万俟夫人走后，乌仁娜不解地问兰渊：「姑娘，您都要嫁到塔达部去了，恐怕今生都再难见到万俟夫人，为何不趁此机会多向她索要些财物，您拿着去塔达傍身也好啊？」 「傍什么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是没有守住珍宝的能力，钱财于我而言反而是个麻烦。况且……你没看到万俟夫人临走时的眼神吗？」兰渊微妙地一笑，「我不要她的，她才欠我更多。」 乌仁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并不能完全理解兰渊所言的意思，但她就是坚信她家姑娘的选择一定是对的。 或许于此时的兰渊而言，别人的亏欠和歉意反而是比金银珠宝更为重要的东西吧。 第40章 . 谈判 阿木泰十分自负地笑道：「等我得…… 谈判 果然不出兰渊所料, 阿木泰果断地答应了来见兰渊之事。 许是期待已久的事情终于即将成真，阿木泰第二天一早就迫不及待地出现在了兰渊的面前。 虽说草原上不像中原那么注重男女之防，兰渊又即将「嫁」给阿木泰, 不过兰渊还是没有在自己的毡帐里见阿木泰，而是将他约到了练武场这个较为空旷的场地，方便万一发生什么事情她可以及时寻求帮助。 阿木泰倒没考虑那么多，他一见到兰渊就完完全全地被兰渊如今展现出来的惊人美貌所吸引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说：「果然是个美人胚子，我没看错！你是我阿木泰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女人！」 兰渊浅笑着摇了摇头：「那是您没见过我的妹妹宝芝，她才是艷名远扬的草原第一美女。」 阿木泰轻嗤一声，不屑地说：「你错了，我见过她。可是那个黄毛丫头哪有你的半点风韵？」 阿木泰说着上前一步想要近距离地欣赏兰渊的美貌, 却见她先退后了一步，目光冷淡地看着他说：「我今天约汗王见面，是有重要的话想对您说。」 阿木泰平日里并不是个急色之人，刚才在男性本能的驱使之下才会情不自禁地靠近她，这会儿回过神来后阿木泰不禁有几分汗颜。 第71页 见兰渊神色严肃，他便不再上前, 正色以示对兰渊的尊重：「好, 你说。」 兰渊从从容容地说出自己早先准备好的话：「我知道您有正妃，我也不敢奢求塔达部大妃之位, 但我起码是孟溪部汗王之女, 若是没名没分地跟着您会让我和我的家人沦为整个孟溪的笑柄。汗王若是真心喜欢我, 起码应当给我一个名分。」 阿木泰没想到她要说的就是这个，果断地说：「这没问题，我可许你侧妃之位。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都会给你最好的！」 兰渊本还以为阿木泰先前没提她的名分之事是故意想要藉此来羞辱孟溪, 结果他现在竟然这么痛快地答应了，实在有些出乎兰渊的意料。 阿木泰看着她略显错愕的表情，忍不住笑了：「我比你年长许多，自然要对你更好一些。」 兰渊趁机提出要求：「那您愿不愿意为我举行一场体面的婚礼？您知道的，我娘是南楚人、我也算是半个汉人，我们很注重仪式……」 阿木泰满口答应下来：「这好办，我们塔达人虽然没有南楚人那么精细，但举办一场婚仪还是不成问题的。」 阿木泰如此爽快，兰渊也不好再拿乔，婉声说道：「看来汗王是真心想要娶我，那我也要好好准备一番、回头体体面面地嫁给汗王。」 「准备？」阿木泰敏感地捕捉到了兰渊话语中的关键点，「你要准备多久？」 不等兰渊回答，他便提高声音问：「你是不是想拖到万俟洛归那小子醒来、好让他来救你？」 兰渊心想，这塔达王还真是敏锐，不过还好他只猜中了一半。 她是想尽量拖延时间不假，不过她等的不是万俟洛归，而是北越大军。 阿木泰微微敛起鹰眸，警告地盯着她说：「我告诉你慕容兰渊，你若当真抱着这样的想法、就趁早给我打消这种蠢念头！他万俟洛归就是没有受伤也不是我的对手，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 「你们又没有堂堂正正地单打独斗过，汗王怎么知道他就打不过你？」兰渊故意拿话激他，「您命人暗算洛归，就算赢了也是赢得不光明。」 阿木泰没料到向来乖顺的兰渊会突然间露出她小小的爪牙，不禁有几分意外地看着她。 一旁的乌仁娜和跟着阿木泰前来的侍从们闻言都不自觉地为兰渊捏了一把汗，生怕杀人如麻的阿木泰一怒之下会把这位绝世美人砍成两半。 谁知阿木泰看着看着兰渊忽然笑了，眸中兴味反而比之前更浓：「兵不厌诈，这不是你们汉人的道理吗？不过慕容兰渊，我劝你以后最好还是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他这个人。原本我安插钉子在他身边只是因为他是万俟蒙德的儿子，可是后来当我知道他竟然敢和我抢女人时，我就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剁碎了餵狗！这次你若乖乖地跟了我也就罢了，若你敢耍半点花招，我定会要了万俟洛归的命！」 听完阿木泰的威胁之言，兰渊并没有立即作答，而是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才说：「汗王这样做有意思吗？您就是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阿木泰十分自负地笑道：「等我得到了你的人，自然会得到你的心。」 「那您试试看，能不能先给我一个令人满意的婚礼。」兰渊补充道：「——在孟溪。」 「什么？」阿木泰本能地感到不妥，「你是要嫁去我塔达，为何要在孟溪部举行婚礼？」 「我的亲人、朋友全都在孟溪，而我在塔达部举目无亲、一个人都不认识……」兰渊振振有词地说：「塔达大军刚刚才击败孟溪，我父汗和娘亲他们又不可能去塔达部观礼……汗王您自己说说，这婚仪若是不在孟溪办，那还能算是我的婚礼吗？」 原本阿木泰还觉得他的婚礼在孟溪部办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可听兰渊这么一番话说下来，他竟然觉得很有几分道理了。 兰渊见阿木泰似乎听进去了她的话，又趁热添了一把柴：「而且您身边还有塔达铁骑守着呢，汗王还怕什么？」 阿木泰向来自负，「怕」这个字立即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冷笑一声道：「笑话，怕？我阿木泰有什么好怕的？在孟溪办就在孟溪办，说实话我现在倒是希望万俟洛归那小子赶紧醒过来了，我要让他亲眼看着我娶你，看着我和你圆房！」 见阿木泰说话越来越不堪，兰渊半是真心半是假意地骂了一句「不要脸」，然后便在阿木泰的大笑声中跑开了。 既然说完了正事，她就不想和阿木泰多呆了。毕竟阿木泰这个狼一样的男人可不是好惹的，她怕自己吃亏。 兰渊跑出几步之后发现并没有人追上来，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还好塔达王似乎对她志在必得，并不急于这一时。 她要感激阿木泰的自负让她还能再争取到一点宝贵的时间。 回去的路上，乌仁娜不解地问：「姑娘，您方才为何要激怒塔达王啊？听说这塔达王杀人成瘾，对待女子也毫不手软，万一他一怒之下伤了您可怎么办啊？」 「不会的，我有分寸。」兰渊浅笑着解释道：「阿木泰对我正是上心的时候，不会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就杀了我的。恰恰相反，他都活到这个岁数了、见过的女人太多，我若不略施小计、让他对我更加用心，怎能让他更加听进去我的话呢？」 第72页 乌仁娜隐约感觉出兰渊似乎有什么计划，但既然兰渊不说，她就没有追问，反正只要兰渊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就是了。 接下来的几日，兰渊就和阿娜日侧妃、被晋封为庶妃的白氏一起准备她的嫁妆。 兰渊不是什么世外高人，自然还是喜欢财物的，只是现在比起钱财，她更希望能早点盼来北越援军。 她记得书中这个时候未来的北越王完颜琮正在与辽国大军交战、并没有亲自赶往孟溪。他派来的是与他存在竞争关系的弟弟、也是书中的一个关键男配完颜珣。 完颜珣是个各方面都很出色的少年英雄，在书中他救下孟溪之后又在孟溪部呆了一段时间，自然而然地喜欢上了慕容宝芝这颗草原上的明珠。 只可惜郎有情、妾无意，慕容宝芝一心想要嫁给未来的北越王完颜琮，根本不肯回应完颜珣的心意。 直到很久之后慕容宝芝才深刻地领悟到了完颜琮的无情，转而投入完颜珣的怀抱。为了报復男主这个「渣男」，两人甚至还联手害死了完颜琮，让读者们看得直唿痛快。 故事的最后，慕容宝芝虽然没有正式嫁给完颜珣，但两人相知相守数十载，也算是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 这么一想……《顺德皇后录》似乎还是个男二上位的故事？ 兰渊对宝芝和完颜珣的感情线毫无兴趣，她现在只想骂人——这个完颜珣是骑乌龟来救人的吗，怎么来得那么慢？！ 她左等右等都等不来人、怕再拖延下去会引得塔达王疑心，兰渊只得无奈地同意让人定下婚期。 给她和塔达王选定婚期的不是别人，正是孟溪部德高望重的大法师、当年亲口说宝芝是「天降福星」、「有凤凰命格」、而兰渊则是「孟溪部灾星」的男人。 在描述大法师洪革德时，兰渊很想在男人前面加上一个「狗」字。 没办法，虽说她还没有见过洪革德本人，可就是因为洪革德当年的这么一句话、不知让慕容兰渊吃了多少苦头。 可以说慕容兰渊一生的悲剧都是从洪革德口中那一句轻飘飘的「灾星」开始的，而这个男人还对兰渊所遭遇的一切没有丝毫愧疚之心。 在向和勒博呈上他所定下的「吉日」时，洪革德见和勒博面色不豫甚至还劝他说：「若当真只是献出一个女人就能平息了这场祸乱，汗王也算没有白白生养了她。等慕容兰渊嫁去塔达以后，山高水长、怕是再无相见之日，汗王就当从没有生过这个女儿吧！」 第41章 . 婚礼 今日这婚礼的规模在草原上已经堪…… 婚礼 若是搁在从前和勒博与兰渊交集甚少的时候, 或许他还能听得进去洪革德的话。可现在，在经歷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和勒博早已深切意识到了兰渊的好, 哪里还能做到像洪革德说的那么简单？ 他摇摇头，心情沉重地说：「不，不可能的。本王欠兰儿的太多，这辈子怕是都还不清了……」 大法师洪革德与和勒博、大妃等人年纪相仿，从年轻时便深深恋慕着大妃这个曾经的「第一美人」。这么多年来他都没有娶妻、一直默默地守在大妃身边帮助他们母子。将兰渊母女塑造成「不吉之人」，自然也是出自大妃的授意。 前几个月旱季刚刚开始的时候，洪革德就以寻找水源为名带着他的几个徒弟暂时离开了王城，前几日才刚刚回来，所以他还不太清楚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汗王对兰渊的态度会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洪革德本想继续吹吹风、说上几句对兰渊不利的话, 不过看到和勒博脸色难看、明显听不进去的样子，洪革德就没有冒着触怒和勒博的风险再开口。 反正他特意选了几个比较近的日子供和勒博和塔达王挑选，最多再过七日慕容兰渊就要嫁去塔达了。想到她去了塔达之后能活几天还不好说，自然不会再膈应到大妃，洪革德便由着她去了。 随着兰渊出嫁的日子越来越近，白氏整天以泪洗面、惨惨戚戚好不可怜。 大婚当日, 白氏更是哭成了一个泪人、悲伤不能自已。 兰渊装扮停当后端坐在梳妆檯前, 见一旁白氏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便握住白氏的手嘱咐道：「娘, 女儿要走了, 您一定要振作起来、保护好您自己和弟弟。您不止有我一个孩子, 就算是为了俊弼您也得挺住了，不能再叫任何人欺负你们，知道吗？」 白氏被泪水模煳了双眼，只觉兰渊身上穿的不是嫁衣, 而是兰渊的鲜血、是她的心头肉。 「兰儿，不行，真的不行……娘做不到！娘只要一想到要和你分开，娘就不想活了……」 白氏的情绪感染力太强，兰渊听了这话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却还是抹了把眼泪含笑说道：「别这样，娘，我不会有事的。只要一有机会，我一定回来看您。父汗已经答应我给俊弼请专门的骑射师父，还有他的汉文我刚刚给他启了蒙，底子还不够稳固，娘您得空时多教教他……」 白氏不明白：「俊弼学汉字又有什么用呢，在孟溪部又用不到汉文。」 兰渊：「有大妃和慕容俊义他们在，俊弼在草原上是不会有什么出息的。将来他可以去南楚，或者是北越发展……」 白氏仍然迟疑：「可是……」 「您就信我这一回、好好教俊弼汉文吧，以后总归用得上的。」兰渊怕白氏再做纠缠，靠近她耳边小声说道：「总有一天能叫我们找到一起离开的机会。」 第73页 白氏闻言瞬间愣住，原本已经无神的双眼仿佛突然间重新燃起了光亮，不再哭闹了。 …… 孟溪和塔达部婚俗相似，婚礼都是在傍晚开始举行。 阿木泰果然没有食言，尽管是在别人的底盘上，他还是费尽心思地为兰渊筹备了一场盛大而隆重的婚礼——当然，大部分的花费还是出自孟溪部战败后上缴的「贡品」。饶是如此，凡是见识了这场婚礼的人都不得不由衷地感嘆一句塔达王对兰渊的重视程度，今日这婚礼的规模在草原上已经堪比汗王迎娶大妃了。 被临时放出来参加婚礼的萨仁吉雅见到这一切时心里好像在滴血，她感觉是她出的钱为她最讨厌的慕容兰渊办了这一场婚礼！ 还有阿木泰对兰渊的态度也让大妃感到十分吃惊，她本以为阿木泰不过是见兰渊柔弱可欺想要玩玩儿她罢了，可能没过几天就把她给磋磨死了，却没想到塔达王这个草原霸主并没有因兰渊是战败方之女便轻视于她，还对她这样的好…… 大妃忽然有些后悔促成兰渊去塔达和亲之事了，万一将来慕容兰渊得了宠、给塔达王吹枕边风、再藉助塔达王的力量对付他们可怎么办？他们可不是塔达王的对手啊！ 可她现在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婚仪已经完成，身着红色嫁衣的兰渊被送进了新房，阿木泰正在和宾客们一起饮酒。 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打了胜仗、得了财宝又娶得兰渊这么个年轻美人归，阿木泰看起来春风得意、正当盛年，完全不像是个已至不惑之年的男人。 阿木泰怀着满腔喜悦之情与他的兄弟们把酒言欢之际，兰渊正坐在临时作为他们新房使用的帐子里发愁。 她已经尽可能地拖延时间了，可还是走到了这一步……难道她真的无法改变原书里的轨迹、要老老实实地嫁给塔达王了吗？ 平心而论，和阿木泰相处下来兰渊并不讨厌他这个人，就是觉得阿木泰的年纪和她差的有点太多了，结局又不是很好，和他在一起前路崎岖，日子可能不会过得很舒服。 若是她能想开一点，就算暂时委身于塔达王，回头等北越援军来了再离开阿木泰也不是不可以。 如果以后遇到的男人都嫌弃她不是「完璧之身」，那她不嫁人便是，以后寻机带着白氏和俊弼离开孟溪、隐姓埋名去到北越或是南楚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就是兰渊年纪还小、此前从未经歷过人事，一想到今夜要和一个比自己那么大的男人行夫妻之事，兰渊还是忍不住有点害怕。 可是……她又有什么选择呢。逃跑是不现实的，别说她身边有多少塔达兵和阿木泰的探子盯着，就算没有，茫茫草原上就是当地的牧民和猎户都很容易迷路，更何况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呢？ 比起性命，兰渊觉得旁的一切都没有那么重要。 要不她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 不，也不能这么说人家塔达王。其实阿木泰也是草原上的霸主，是名副其实的一代枭雄，在塔达部不知被多少女人深深爱慕和崇拜着，只不过是兰渊不喜欢他罢了。 若是她试着欣赏他、接纳他，或许就不会那么牴触这门婚事了。 当然，一会儿等阿木泰进来之后，兰渊还是会尽可能地想办法再拖上一拖…… 阿木泰不是没有见过女人的毛头小子了，不管兰渊是对他软言相求还是以死相逼，按说总有机会再拖上几日。 夜渐渐地深了。 帐外传来男人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让兰渊不自觉地心跳加速、紧张起来。 草原上成亲无需盖盖头，兰渊连个能遮挡自己慌乱的东西都没有，只能双手紧握，茫然无措地闭上了眼睛。 终于，帐门被人自外头打开。 在乌仁娜低低的惊唿声中，一位身穿银色铠甲的少年将军大步走了进来。 他并没有立即走向兰渊，而是在门口处站定、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之后方才开口：「你就是孟溪部汗王之女、慕容兰渊？」 兰渊闻声惊讶地睁开眼睛，只见来人并非身着喜服的塔达王阿木泰，而是一个浓眉大眼、风流倜傥的英俊少年。 兰渊险些要喜极而泣了：「你终于来了！」 完颜珣意外地看着她说：「姑娘认识我？」 兰渊摇摇头，到底是没忍住落下了惊喜的眼泪：「不认识，但我知道北越一定不会抛下我们孟溪不管的！」 完颜珣见她一身火红嫁衣、笑着哭泣的样子既妩媚又清纯，既柔弱又坚定，这种矛盾的美太过震撼，是他此前活了十九年从未见到过的，一时不禁有几分怔忪。 好在兰渊正沉浸在极大的喜悦之中并没有意识到什么，完颜珣回过神来之后赶忙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对她笑道：「是啊，这几日我不吃不喝、没日没夜地赶路、跑死了好几匹马，总算是赶在你被掳走之前赶到了孟溪。」 兰渊站起来真心感激地说：「多谢将军相救！现在外面已经没事了吗？」 「嗯，我北越兵强马壮，塔达部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阿木泰已经带着他的亲信落荒而逃了。」完颜珣骄傲地说：「我们暂时在这里休整上两日便要追去塔达、争取一举端了阿木泰的老巢！」 兰渊理解地点了点头，真心实意地说道：「辛苦将军了！」 第74页 虽说她心里头老埋怨人家北越大军来的太慢，可实际上这年头的交通极其不发达，路况糟糕至极不说草原上还容易出现各种各样的突发天气状况，完颜珣他们肯定已经是拼了命地赶路了、全靠一口气撑着。 可谁的身子都不是铁打的，他们若是再不休整一下就直接奔去塔达部的话，只怕不是去打仗、而是去送死的。 只是有一点兰渊不太明白——她，有那么重要吗？ 完颜珣身为北越大军此次北征的主帅，为何会亲自过来确认她的安全？ 虽说兰渊心里很是好奇，可她和完颜珣现在就是两个刚刚见面的陌生人，兰渊也不好直接开口去问。 完颜珣星夜赶路多日又刚刚经歷过一场厮杀也没有力气同她多说，确认兰渊无事后便先去休息了。 完颜珣走后，兰渊也不在此处多留，边拆下自己头上红色的珠翠边往外走。 她才不要住在这里呢，她要回她自己的毡帐！ 第42章 . 谢礼 完颜珣见她似有几分分神，不禁有…… 谢礼 回去之后夜已经很深了, 兰渊和白氏母女两个抱着哭成一团，乌仁娜和望月她们也在旁边跟着她们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白氏终于放下了连日以来的心事，哭着哭着便睡了过去。兰渊却是半夜无眠, 脑海中反覆迴响着她自己的声音，都是些「我做到了！」「我真的改变了命运！」之类的话。 前一天经歷的事情太多，晚上又因兴奋睡得太迟，兰渊还以为自己第二天会睡到日上三竿，谁知道半上午时她便自然醒了，一睁眼就看见已经穿戴整齐的白氏正含笑坐在床边凝视着她。 兰渊好笑地说：「娘，您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就在这里啊，又不会长翅膀飞了。」 「娘害怕嘛, 昨晚我梦到你又被塔达兵给抓走了，可把娘给吓坏了……」白氏满脸喜悦地说：「结果一睁眼就看到你乖乖地睡在娘身边，娘不知道有多幸福。」 从小就没感受过多少母爱的兰渊听到白氏这话心里不由暖暖的，正要开口忽听帐门处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像是乌仁娜她们的说话声。 兰渊好奇地问：「娘，她们做什么呢那么热闹？」 白氏微笑道：「昨夜完颜珣将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退塔达军之事已经在王庭中传遍了, 如今人人都在议论完颜珣将军, 都说他既年轻俊美又英勇善战，是难得一见的神仙人物呢。」 兰渊想想昨晚那个身着银色铠甲的少年的确是风流俊美、玉树临风不假, 不过要说他是什么天神一般的人物, 兰渊觉得还是夸张了一点。 「他救了你、救了整个孟溪, 汗王对他感激不已，原本今日还想设宴款待他，不过被完颜珣将军给婉拒了，说是等他剿灭了塔达之后还会再顺路回来, 到时候再好好地和汗王把酒言欢。」 白氏捂嘴笑道：「他人都还没走，这些小姑娘们就已经在盼着他能赶紧回来了。」 完颜珣是地位尊崇的北越王胞弟，人长得好性子又随和，他会招小姑娘的喜欢兰渊并不意外。 原书中慕容婧琪就很喜欢完颜珣，后来还如愿地嫁给他为妻，只可惜完颜珣心里只有宝芝一人，就算娶了婧琪也只是和她相敬如宾，两人后来还成了一对怨偶。 慕容婧琪终其一生都没能得到完颜珣的心，没比兰渊多活几年就郁郁而终了，给宝芝腾出了位置好与完颜珣缠缠绵绵、你侬我侬。 不止是婧琪，如果兰渊没记错的话，原书里的卓雅也是暗恋着完颜珣的。 和迷迷煳煳的婧琪不同的是，卓雅一直都很清楚完颜珣心里只有宝芝一人，所以她不敢奢求什么，只能默默地陪伴在完颜珣和宝芝的身边，希望他们三个人可以一直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卓雅的脑迴路兰渊就没懂过，她也不感兴趣。 收回思绪，兰渊对白氏说道：「娘，完颜珣将军救了我，我想送给他一份谢礼，您看送点什么合适呢？」 白氏点点头道：「对，你说得没错，完颜珣将军帮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忙，我们一定得好好感谢他才成！只是他这样的人出身尊贵，肯定是什么都不缺的，咱们只能以心意取个巧……不如你绣个荷包送给他如何？」 「娘，我做不好的，而且荷包这种东西我送他不大合适吧？」 白氏的女红技艺都是在南楚时学习的，在孟溪这边她们生活拮据、没有那个条件，白氏并没有教给兰渊多少，所以白氏也知道兰渊绣得不太好是事实。 「我倒是可以替你做，只是送什么好呢？靴子？或者风帽？」 兰渊迟疑：「可咱们也不清楚他的脚码，天又要转暖了，风帽可能用不了多久……」 白氏建议道：「要不我们就给他做个皮水壶吧，实用不说还比较有孟溪当地的特色。」 兰渊高兴地说：「好！就这个了！」 虽说皮水壶也是日常用品之一，可是比起荷包、靴子、帽子这种贴身穿戴的东西，皮水壶并无什么暧昧之意，很合兰渊的心意。 她身上的风流债已经够多了，可不想再和完颜珣、宝芝、婧琪、卓雅她们玩儿什么一二三四五角恋，那未免也太混乱了！ 等她给完颜珣送完礼，她就不打算再和完颜珣产生什么交集了，继续当她的透明人就好。 第75页 …… 完颜珣果然只在孟溪休整了一日一夜，而后便带兵继续赶往塔达追击阿木泰。 兰渊是真的不得不佩服宝芝的交际能力，就只这不到两天的功夫而已，宝芝就好像已经和完颜珣、还有跟着他一起来的完颜珀兄弟俩混得很熟了。 看他们送北越军出发前宝芝和完颜珣说话的态度，俨然已经是老朋友一样。婧琪在旁边看得红了眼，却始终插不进他们的对话，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看起来毛毛躁躁的，对比之下越发凸显出了宝芝的气质。 兰渊在一旁静静地瞧着，本以为自己今日是没办法将礼物送给完颜珣了，没想到临出发之前他忽然和宝芝说了句什么，而后便从宝芝身边走到她这里来。 宝芝见万众瞩目的完颜珣撇下自己去了兰渊那里，嘴唇微微动了动，似是在隐忍着某种情绪，但脸上还是带着笑的。 婧琪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见自己那般崇拜的少年英雄不肯正眼看她不说、竟还主动去和兰渊说话，婧琪嘟着嘴忍不住埋怨了一句：「她不是都已经嫁人了吗，怎么还厚着脸皮留在孟溪啊？！」 「婧琪，别乱说话。」宝芝轻飘飘地说：「兰渊姐姐的婚事到底要怎么算，还得看父汗的意思呢。」 兰渊隐约察觉到她们在议论自己什么，但完颜珣就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兰渊很难听清楚婧琪和宝芝的对话。 完颜珣见她似有几分分神，不禁有些失望和着急，略微提高了声音道：「兰渊姑娘你别担心，我知道你是被迫答应嫁去塔达和亲的，你和阿木泰的婚事并不作数，所以这次我出征塔达要抓的人并不是你的丈夫，你可千万不要多想。」 兰渊点点头，感激道：「多谢将军，我都明白的。将军的大恩我无以为报，这是我和我娘亲手做的小礼物，还望将军不要嫌弃。」 看着少女递过来一个精緻的牛皮水壶，完颜珣惊喜地说：「想不到我还有礼物收！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他便接过挂在了腰间，看样子是打算日常使用的。 兰渊浅浅笑了笑，只再客气地说了一句「愿将军一路平安」，而后便主动施礼退到了一边。 和孟溪部众人一起目送北越大军走后，兰渊正欲转身回去，忽然被怒气沖沖的婧琪叫住：「慕容兰渊！你站住！」 兰渊懒得搭理她，正要装作没听见加快脚步离开，就见婧琪已经跑了过来张开双臂挡在了她的身前，一张桃形小脸上满是气愤：「你真是好重的心机啊，从小就吊着一个万俟哥哥，见万俟哥哥受了伤就嫁给了塔达王，如今又勾引上了完颜珣将军……你到底要几个男人才够啊？是不是非得所有男人都喜欢你、你才开心？」 要不怎么说这个时代的小姑娘早熟呢，兰渊心里一直觉得婧琪就是个半大的孩子，结果人家都已经动了少女心思、开始喜欢上完颜珣了。 听完婧琪的指责，兰渊无奈地说：「嫁给塔达王本非我所愿，这你是知道的。至于完颜珣……你大可放心，我对他并无任何心思。」 「你骗谁啊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那么好煳弄呢？」婧琪不满地说：「你要是没想着引诱完颜珣将军的话，你为什么要送东西给他？还不是想让他想着你、念着你吗！」 「瞧你这话说的！」兰渊无语地看着婧琪，不光是和她解释，还是说给一旁的宝芝和卓雅等人听，「完颜珣将军救了我、让我不必被送去塔达部和亲，我是出于感激才送给他一点小礼物的。要是换做是你被完颜珣将军所救，说不定现在都愿意以身相许了吧！送点儿谢礼算得了什么啊？」 「你！」婧琪被兰渊话语中的大胆震惊到了！就算草原儿女多豪放，也没有将「以身相许」这种话挂在嘴边的啊！ 「你无耻！」 婧琪到底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就算性子泼辣了些也抵不住兰渊这般直白的话语，涨红着脸跑开了。 看着婧琪落荒而逃的背影，兰渊忍不住笑了起来，还和一旁的乌仁娜笑道：「不是她先说什么想着、念着的吗，怎么我一说她就受不了了？」 乌仁娜笑道：「姑娘经过这次的事情胆子可真是大了不少，什么都敢说了。」 「是啊。」主僕俩逐渐脱离人群之后，兰渊对乌仁娜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我不要再一直隐忍着生活了。以前是没有办法，现在……我已经证明了我并不是孟溪部的灾星，而是救孟溪于危难之中、深明大义的汗王之女。哪怕我最终没有嫁去塔达，他们也得承我这份情，不可能再像以前一般轻视于我了。」 乌仁娜就喜欢看到兰渊眼睛里有光的样子，仿佛让她也看到了光明的未来和无限的希望。 第43章 . 水源 兰渊蹲在小河边抚摸着这片被雨水…… 水源 完颜珣临走前对兰渊说的那番话也是和勒博的意思——既然当初孟溪部只是被迫与塔达部联姻, 塔达王又还没来得及入洞房就被完颜珣带兵袭击了，那他们的这桩婚事就做不得数，兰渊仍然是待嫁之身。 可有些人并不这样认为。 首先大妃萨仁吉雅就一口咬定兰渊已经是塔达王的侧妃了, 并不适合继续居住在孟溪部王庭之中，让她赶紧收拾行李去塔达。 当然，大妃的说法太过荒谬，被和勒博想都不想就拒绝了，还和她大吵了一架、气得差点喘不上气来。 第76页 大法师洪革德是大妃的人，但他揣摩着和勒博的心思，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不让兰渊去塔达，但也不另外给她许人家，就当兰渊已经嫁过人了。 和勒博心里还是不愿意。他想按照自己最初的想法将兰渊许配给万俟洛归。 正好现在万俟夫人已经不反对这门婚事了, 兰渊嫁过去可以说是顺理成章。 唯一的问题就是……万俟洛归被塔达人重伤之后到现在都还没有醒来。 原本他们以为万俟洛归年纪轻，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一定很快就能康復了。谁知道这么多天过去了，万俟洛归还是没有转醒的迹象，情况实在不大乐观。 在这种情况之下，和勒博也不好再提让兰渊嫁给万俟洛归的事了。 于是兰渊的婚事就这么暂且搁置了下来，倒是歪打正着地遂了兰渊的心意。 自从北越援军抵达之后, 塔达与孟溪这一战便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如今孟溪这边和勒博只派出了大妃的兄长梅鞍格勒和万俟洛归的父亲万俟蒙德继续随完颜珣去塔达追击, 其余兵力都收了回来，留在孟溪重整家园、修生养息。 随着生活逐渐恢復往日的宁静, 天气一日日转暖, 他们终于熬过了恼人的旱季, 迎来了孟溪部一年之中最为难得的雨季。 兰渊和白氏终于能够痛痛快快地沐浴了！ 最初的快乐过去之后，兰渊希望能把这份快乐延续下去——她打算出去走走，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合适的水源。 虽说这么多年来孟溪族人一直都在陆陆续续地寻找新的水源、包括大法师洪革德前几个月也一直在做这件事情，可他们都没有发现过什么稳定的、持久的水源。 那么多人都没能做成的事情, 兰渊也没有把握自己就能够找得到。但她毕竟是个异乡人还是个现代人，或许视角不同会有新的发现呢？ 总之她必须得亲自试上一试才知道行不行。 之前她刚穿来的时候自己的基本衣食住行都没办法保障，后来又赶上打仗、外头兵荒马乱的，没有外出寻找水源的合适时机。 如今大小麻烦事都陆陆续续地解决了，兰渊就想带上自己从和勒博那里拿到的二十个亲兵出去找找看。 虽说兰渊最终并没有嫁去塔达，不过和勒博感念于她在危难之际挺身而出的勇气没有收回送给她的嫁妆，包括她身边那二十个护卫兵还有送给白氏、慕容俊弼他们的亲兵，和勒博都没有讨要回去。 这可急红了大妃的眼——虽说大妃、慕容俊义他们原本就有护卫兵，可宝芝没有啊！大妃急了，硬要拉着侧妃一起去向和勒博要人。 侧妃不想去，还被大妃给责骂了一顿。 和勒博听说后不想为了这么点小事闹得家宅不宁，就又给宝芝、婧琪分别拨了二十个亲兵，这事儿才算暂且告一段落。 大妃的禁足期原本还差几天才能够满，不过这回北越援军及时赶到或多或少与大妃的女儿慕容明安有关。加上和勒博还在用着大妃的兄长梅鞍格勒，他就没有再计较那几天功夫，默许了大妃解禁之事。 大妃一被放出来就发现经过了「和亲塔达」一事，兰渊在王庭里越发受人尊重了，好些人都在传兰渊答应为孟溪部献身那夜所说的话，还夸兰渊心怀大义、胆识过人、人美心善……处处都不亚于宝芝，气得大妃鼻子都歪了却又没有办法。 加上一个被封为庶妃、不再像从前那样伺候她的白氏，大妃只觉她们母女成天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简直比从前更加碍眼了，一直暗搓搓地想要找她们的麻烦。 兰渊不想一直呆在王庭里和大妃做些没有意义的争斗，和白氏商量好后就去请求和勒博，让她们两个带着护卫兵在孟溪部四处走走、寻找合适的水源。 和勒博听说后大感意外：「如今正是雨季，就算找到了水源怕是也不稳定，可能到了旱季就又消失了，你们没必要费这个力气吧。还不如趁现在多储点儿水，等到了旱季省着些用便是了。」 兰渊去意已决，努力劝说道：「正是因为以往孟溪族人都是在旱季去寻找水源、又都一无所获，我们才想到在雨季出去找找看的呀。而且父汗您别忘了，我娘她是南楚人。南楚水源丰沛，我娘对这方面比较了解。说不定咱们孟溪也有什么类似的地方能够出水、只是当地人不认识呢？」 和勒博听她这么一说的确是有几分心动了，让兰渊她们出去碰碰运气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和勒博略显尴尬地说：「兰儿，你知道我们孟溪部刚刚经歷过一场大战没多久、现在是处处都要用钱，正是经费紧张的时候，怕是没有多余的银钱用来寻找水源啊……」 兰渊忙道：「这个父汗您放心，女儿都明白。为了避免找不到水源再让族人们失望，这次我和我娘外出寻水的事情还望父汗替我们保密，对外只说我和我娘经此浩劫后想要出去散散心便是了。左右这回我们只是出去考察一番，花不了多少银子，我和我娘的月钱足够了。」 话虽如此，在兰渊和白氏出发之际和勒博还是悄悄地塞给了兰渊一些他自己的「私房钱」。 兰渊没跟他客气，感谢了和勒博一番后便都收了下来。 虽说她现在已经不算缺钱了，不过谁会嫌银子多呢？出门在外手头宽裕些总是好的，而且她和白氏身边还有几十名王庭护卫跟着，又是在已经恢復和平的孟溪部境内，并不用担心身上的钱财会被人掠走。 第77页 马车驶出孟溪部王城之后，不仅兰渊觉得神清气爽，白氏也是心怀舒畅、高兴得像个小孩子一样笑容满面地对兰渊说：「兰儿你知道吗，我都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离开过王城了！现在终于能够出来走走，还只有我们母女两个，我真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都不想醒过来了！」 兰渊早就看出白氏不是不渴望自由、只是在无奈的现实之下长期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渴望而已。此时见她这样高兴，兰渊也忍不住微笑起来，向她承诺：「娘您放心，以后我们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白氏笑着朝她点头。 离开王城之后的几日，兰渊越发理解了为何当时和勒博要撤离王城的时候大妃和婧琪她们会那么的不情愿。因为孟溪部除了王城被和勒博建设得还算不错之外，王城之外的世界就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但未必能「见牛羊」。 兰渊一路上瞧着，发现孟溪部的牛羊并不算多。除了这次战役中折损了不少牲畜的因素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缺水。 在这片干旱的大草原上，除了雨季还能靠天吃饭之外，平时是没有任何固定水源的。而在刚刚过去的旱季，人们只能倚靠雨季的储蓄水、还有少得可怜的西伦河水勉强过活。别说是餵养牲畜了，人都渴得厉害。 这个问题若是不解决，孟溪部就永远都无法真正发展起来。 兰渊在二十一世纪时是艺术生，不过文化课成绩也还不错。靠着中学时学过的一些基础地理知识，兰渊猜测在孟溪部的领土上或许会有地下水的存在。但是他们现在什么勘探工具都没有，兰渊没有办法确定。 她和白氏一路上经过不少地方，仔细观察了当地的地质环境，都没有什么收穫。 好在现在是雨季，饮用水和生活用水都很充足，不至于像旱季那般令人心浮气躁。就算找不到水源，她们就当是出来散心了，也没有什么不好。 这日天色将晚，他们选好营地暂时驻扎下来之后，母女俩煮了点味道清淡的茶边喝边聊天。 听兰渊说起寻找地下水的想法，白氏表示：「在南楚地下水源十分常见，基本上只要土地表面潮湿、地下就会有水。可是这里……地表都是干的，谁知道下头会不会有水呢？」 兰渊：「就算地表较为干旱，地下也是可能会有水的，能不能凿井试试？」 白氏摇头：「你忘了，孟溪不是没有试过凿井，只是挖了很深都没见水就放弃了，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提过凿井的事儿。」 兰渊理解地点了点头。 要让不确定有没有地下水、甚至认为地下根本就没有水的孟溪人花费许多人力、物力去不停地挖井、直到挖出来为止，这是不现实的。 不过他们过去没有挖出水来，或许只是他们凿井的位置不对呢？ 毕竟孟溪部这么大，孟溪族人又不知道该在哪里挖，只能随便碰碰运气…… 知女莫若母，白氏见兰渊沉思着不说话就问她：「兰儿，你还在想凿井的事？」 「嗯，」兰渊也不瞒她，还问：「娘，您知道要怎么挖井吗？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或许能找到适合凿井的地方，就是挖井的具体步骤我不太清楚。」 白氏颔首道：「在南楚时我见过不少次，大概的步骤都知道。就是这适合取水的地方，你要怎么找呢？」 「我们这些日子见到的地方都不行，地表太硬，以孟溪目前的工具水平怕是连个坑都挖不出来。」兰渊苦笑了一声后继续说：「不过若是能找到土质松软一些的地方、比如沙地，事情就会好办许多。」 许是她孟兰渊的到来改变了慕容兰渊的「倒霉」体质，又行了几日之后，还真叫兰渊她们在两个山坡之中找到了一处较为柔软的沙地。 铺满了绿草的小山坡中间，一道涓涓细流蜿蜒而过。河水很浅，许是因为四周没有什么人烟，河水清澈见底。 兰渊蹲在小河边抚摸着这片被雨水沖刷出来的沙地，忍不住双眼放光——看来，她是真的要转运了！ 第44章 . 凯旋 完颜珣收回扫视众人的目光，一脸…… 凯旋 兰渊命人用他们带来的工具试着在河床上挖了一挖, 一开始顺利得不可思议，不过挖到后来就遇上了阻碍——沙地下面覆盖着一层不知道多厚的岩石。 护卫兵们一看就傻眼了，都不自觉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刷刷地看向兰渊。 他们这些人虽是和勒博的亲兵出身, 但他们从前对兰渊并没有多少了解、大多是因为道听途说来的那些消息对兰渊没什么好印象。 一开始被和勒博送给兰渊的时候，这些护卫兵还不大情愿，甚至其中还有人讽刺过兰渊母女、说过她们的坏话。 不过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们很快就发现兰渊和传闻中那个整日里哭哭啼啼、只会给别人带来麻烦的「灾星」不一样。她不仅美丽大方、和善可亲，还非常体恤他们这些底下人，出门在外吃用几乎和他们一样，从不曾亏待过他们。 除此之外她还很有主见，有明确的目标和行动力，还有一颗「为了孟溪部着想」的心。护卫兵们很快都喜欢上了兰渊，把她当成了自己真正的主人对待。 这会儿一遇上事了, 他们便下意识地去寻求兰渊的意见。 相比于护卫兵们的惊慌，兰渊查看过情况之后倒是很淡定。 第78页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种河床底下的岩石应该是「砒砂岩」，只要有合适的工具是完全能够凿穿的。 只是以他们目前所带来的这些器具还远远不够，加上雨季还没有完全过去、现在不适合正式动工，兰渊当即决定先在此处做好记号、先行返回王城，等他们准备好了挖井的工具再回来。 取水的事情有了基本的眉目之后, 回去的路上兰渊就一直在和白氏探讨她们都需要准备出哪些工具、需要多少人手来帮忙。 等她们重返王城的时候, 兰渊已经在羊皮纸上工工整整地列好了她们接下来的待办事项，有条有理到令白氏这个亲娘都不禁对她刮目相看。 可是她们回到王庭、向和勒博禀报过情况之后, 和勒博的脸上却不见一丝喜悦之色。 兰渊大概心中有数：「父汗可是信不过我？」 和勒博心里的确是不相信孟溪部那么多能人都找不到合适的水源, 兰渊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找得到？但是为了给女儿面子, 和勒博没有直说，只是委婉地拒绝她：「兰儿，不是父汗信不过你，而是从地图上看你找的这个地方离王城有些距离, 凿井又不是一两日就能完成的事情，要是派那么多人去那边凿井，衣食住行、人工物力都要花费不少，你就是把父汗为你置办的那些嫁妆全都投入进去、怕是也不够吧？」 「所以女儿这不是来求您帮忙了吗？我知道父汗现在手头不宽裕，兰渊也不求多，您能支出多少来帮我、算多少便是，剩下的我会再想办法，绝不会再为难父汗。」 兰渊都这么说了，和勒博总不好再一口拒绝。 他想了想，妥协道：「这样吧，明日与众臣议事的时候我会提起此事。为免他们轻视于你，在凿井成功之前我不会说这是你的主意，只说是我的人在孟溪部境内发现了一处适合凿井的地方，看看财政大臣那边能拨出多少银钱出来？」 「如此甚好，那就麻烦父汗了。」一听到「财政大臣」四个字，兰渊立即就想到了侧妃的父亲弗林德安。 上回塔达大军压境、兰渊被迫和亲的时候，阿娜日侧妃因为贪恋王城里的安逸生活，身为盟友却没有出面为兰渊说话，自那之后她一直都很愧对兰渊。 看来她对兰渊的这份歉意派上用场的时候到了。 兰渊来见和勒博之前已经简单洗漱过、换好衣服了，从王帐里出来后兰渊便直接去了侧妃那里。 自从兰渊「大婚」那日之后侧妃就一直有意躲着兰渊，兰渊也识趣地没有再上门，侧妃本以为她们两个以后就会一直这样默契地互相避开了，却没想到兰渊今日才从外面游歷归来就到了自己这里来，不禁有几分吃惊。 出于对兰渊的歉疚之心，侧妃原本是不想见她的，她怕兰渊会当面责怪她那晚的自私和冷漠。 可侧妃转念一想，兰渊似乎并不是那般刁蛮任性、肆意妄为的性格……或许她今日来是另外有事要与她说的呢？ 慎重地考虑了一会儿之后，阿娜日侧妃到底还是让人将兰渊给请了进来。 一看兰渊的表情，阿娜日侧妃就知道自己赌对了——有些日子不见，兰渊看向她时目光仍然温和澄澈，并没有任何怨恨之意。侧妃不由地暗暗松了一口气，假装无事发生般笑着招唿道：「兰渊姑娘回来了？你这一身好皮子可真是叫人羡慕呀，怎么出去玩儿了一趟回来还比从前更加水灵了呢？」 「侧妃说笑了，我看您才是红光满面、看起来越发年轻了，是不是父汗最近常到您这里来呀？」 阿娜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算是默认了兰渊的话。 相比于她和兰渊联手之前，如今和勒博对侧妃的确更多了一些关心和倚重。就算大妃已经被放了出来，王庭的许多事和勒博还是交给侧妃管着，要是大妃不乐意和勒博还会较为强硬地维护侧妃、不让大妃找她的麻烦。 尽管侧妃嫁给和勒博已经有十几年了，可两人近期的关系却是前所未有的好。 侧妃知道这里头少不了兰渊的功劳，因此心中对她越发愧疚起来。 她正愁着自己该怎么不着痕迹地补偿兰渊呢，就听兰渊说起了她和白氏在外头寻找水源、希望能得到财政支持之事…… 侧妃意外但并不算十分吃惊地说：「原来姑娘外出是去寻找水源的？我就说兰渊姑娘的格局不比寻常女子，不像我那个没出息的女儿、整日里就会缠着宝芝她们说哪个小伙子俊，可要烦死我了！」 嫌弃完自己的女儿之后，侧妃见兰渊只是笑着不搭话，怕她以为自己不肯帮忙、连忙将话题拉回正事：「凿井取水好啊，这是有利于我孟溪部的大好事，姑娘放心，我这就差人去给我父亲传话。不……我还是请我母亲亲自来一趟王庭，我当面同她说！虽说不敢保证能给姑娘拨去多少，但我家里人都知道我和兰渊姑娘亲，一定会尽力帮姑娘的忙的。」 兰渊起身致谢：「多谢侧妃，只是这件事情还没有做成，希望您和弗林德安大人他们能暂时为兰渊保密。」 侧妃一口答应下来：「你放心，我们家人嘴都严着呢，不会乱说话的！姑娘回来的正是时候，换季之后没多久你和白姐姐就出了门，你们俩份例中的衣服已经做好了，我这就叫人给你们送去、试试看合不合身。王庭的绣娘手艺虽不如白姐姐的好，但我叮嘱她们务必要尽心尽力地给你们做，瞧着样子还算不错，要是哪里不合意你再同我说，都是自己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第79页 看着侧妃突然间对自己这样殷勤周到，兰渊心里不禁有点好笑。其实侧妃大可不必如此心虚，兰渊和她原本就只是单纯的利益合作关系，根本就没怪过她什么。 不过既然侧妃自己愿意弥补她，兰渊也不会傻到拒绝。 有了侧妃父亲的帮忙，兰渊顺利地拿到了一笔用于凿井的资金，只是数目并不算多，最多能支撑她开一口深井，这还得是在她要动用自己和白氏护卫兵的前提下。 兰渊不想苛待了自己人，尽管护卫兵们隶属于王庭、他们的俸禄本就是王庭在发，不过为了让他们干活更有力气、更加效忠于她，兰渊经常自掏腰包给他们改善伙食。 所以即使他们当中的很多人都并不相信他们能成功地挖出一口井来，他们还是在积极努力地按照兰渊的吩咐做着。 就在兰渊热火朝天地进行她的寻水事业时，完颜珣率领北越大军凯旋。 这回完颜珣虽然没能按照原计划活捉阿木泰，但他成功攻破了塔达部的王庭、摧毁了阿木泰的老巢。即使塔达部的王庭没有孟溪部这样的规模，完颜珣此战也已经可以说是大获全胜了。 孟溪族人闻讯后欢欣雀跃，恨不得将北越、将完颜珣吹捧上天。要知道塔达王都人打得被迫后撤了，他们还能来找孟溪部的麻烦吗？ 只要有北越这个靠山在，孟溪部近十几年应当都不用担心再受塔达铁骑的侵扰了！ 一想到这一点所有人都欢喜不已，尤其是前些日子已经被逼至绝境的和勒博，他不仅按照约定大办宴席宴请完颜珣等人，还动了心思将自己的女儿慕容宝芝许配给完颜珣。 巧合的是大妃也有同样的想法，还不等和勒博提及此事，大妃先主动找上了门要和勒博促成宝芝和完颜珣的婚事。 和勒博见了心中一动，没有告诉大妃自己也有此意，而是先趁机要求大妃——若她保证从此不再为难白氏母子三人，他便同意将宝芝嫁给完颜珣之事。 大妃心里当然还是恨极了兰渊他们，只是和女儿的婚事相比那几个「贱人」算得了什么？即使她内心并不情愿，大妃最后还是当着和勒博的面向四相神发了誓。和勒博心满意足，只觉事事都顺了自己的意。 可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却有些出乎和勒博的意料——他本以为完颜珣和宝芝年纪相仿，两人看起来玩儿的又很不错，应当都很愿意与对方结为夫妻才是。 可在宴席之上和勒博刚刚想和完颜珣提起宝芝，就见完颜珣收回扫视众人的目光，一脸疑惑地问和勒博：「不知兰渊姑娘为何缺席，可是她身体不适？」 第45章 . 惊喜 三个人一起趴在井口低头看着那穿…… 惊喜 骤然听完颜珣问起兰渊, 和勒博心里忽然有一种十分不妙的预感，该不会是这完颜珣将军也对兰渊有意吧？ 但人家可能只是礼貌地问询一句而已，和勒博让自己先不要多想, 尽量以一种闲适淡然的态度笑着回答道：「多谢将军关心，兰渊她身体康健，就是外出办事去了还没有回来。等她回来了，我一定让她亲自去感谢将军的救命之恩。」 之前和勒博答应让兰渊去和亲的时候之所以那么难受，就是因为他觉得体弱的兰渊若是嫁去了塔达肯定活不了几日，这一去就是永别了。 完颜珣让兰渊免于和亲之苦，可不就是救了她的命吗？从这个角度考虑，把兰渊许配给他倒是很合适，只是宝芝该怎么办呢……他已经答应了大妃, 不能再擅自更改了。 「外出办事？」完颜珣不禁好奇地问：「汗王方便让我知道是什么事吗？」 他们北越贵族人家的女子虽说不像南楚闺秀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也极少有能单独出去办事，看样子还不是一天两天的。 完颜珣实在是好奇得很，兰渊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能自己外出办什么事？ 「这……」和勒博本是想替兰渊保密的，不过兰渊回来又出去，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有不少人知道她是外出寻找水源去了, 就连和勒博都听到了一些嘲笑她不自量力的声音。 想着完颜珣迟早会知道这个「半公开的秘密」, 和勒博干脆告诉他说：「这孩子一心为部族着想，外出寻找水源去了。现在正在带人凿井取水, 也不知道做不做的成。」 完颜珣笑道：「原来如此。」 巧合的是不止他们, 宴席上的不远处也有人在说兰渊寻水的事情, 不过措辞可就没有那么好听了。 正在说话的是侧妃的女儿慕容婧琪，从那日她看到兰渊送完颜珣水壶、还被兰渊回怼了之后她就越发恨上了兰渊。 听说兰渊竟然想到凿井取水这么「蠢」的法子，婧琪忍不住当众讽刺起兰渊，说她就是在浪费孟溪部的钱财：「父汗真是太惯着她了, 要我说啊她就是在白日做梦，我们孟溪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挖得出水来嘛？天上的水都不够用，干巴巴、硬邦邦的地底下怎么可能会有？」 「就是说啊，」梅鞍格勒之女、大妃的侄女温迪娅贊同地说道：「我的父兄和丈夫在外头为了孟溪部的安宁浴血奋战，结果我们辛辛苦苦积攒下的财富就这么被她给败光了，真是晦气！」 温迪娅正骂到兴头上，不妨忽然有人横插一句：「我看晦气的人是你才对吧。」 温迪娅仗着父兄的势也是个跋扈惯了的主儿，见有人竟敢驳自己的话当即怒瞪过去，却不想那人竟是万俟蒙德的夫人！温迪娅不禁大感意外：「万俟夫人您这话是怎么说的？那慕容兰渊都把您儿子给克成那样了，您怎么还帮着她说话啊？！」 第80页 万俟夫人冷着脸说：「我儿子会受伤是因为他身边出了塔达部的奸细，那人在我们家潜伏了数年连我和我家将军都没有察觉到，怪不到慕容兰渊的头上。倒是你，我记得你丈夫这回也在战场上受了伤吧，你说慕容兰渊晦气，难道你自己就旺夫了？」 温迪娅虽对万俟家颇有几分忌惮，但她父亲在孟溪部的地位并不亚于万俟蒙德，所以她被万俟夫人怼了之后没有一味地示弱，而是用一种讽刺的态度说：「啧啧，万俟夫人，您儿子都还没醒呢，您就已经认下了这个『儿媳妇』？只是人家现在可是塔达王的侧妃，不知道还愿不愿意嫁给您那昏迷不醒的儿子啊？」 「你！」万俟夫人盛怒之下扬起了手，就在她这一巴掌将要打下去的时候，有人从旁边拉住了她。 万俟夫人侧首一看，发现来人竟然是白氏。 她意外地说：「白庶妃回来了？」 白氏浅笑着点点头：「我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就先回王庭了。夫人解除了对我家兰儿的误会我很高兴，只是您没有必要和这种人大打出手。」 「什、什么叫这种人！」温迪娅闻言自是十分不满，但她只是小声地咕哝了两句并没有再和白氏她们纠缠下去。 若是搁在以前她肯定不会轻饶了白氏这个「南楚贱婢」，不过白氏现在毕竟是正儿八经的汗王庶妃了，对白氏不敬就是对汗王不敬，温迪娅自己家里还一团乱、不想再生事端，很快就找了个藉口离席了。 万俟夫人以前是站在大妃那边害过白氏的，这会儿面对白氏时她难免有几分尴尬。 白氏外出两趟回来后人黑了一点儿、精神却是好了不少，仪态也比过去从容大方了许多。朝万俟夫人礼貌地点了点头后，白氏便去向王座上的和勒博请安了。 见她对自己不卑不亢、不怪不怨，万俟夫人松了一口气之余又总觉得自己好像欠了白氏点儿什么。 为表孟溪对北越的重视，和勒博大宴三日，与完颜珣、完颜珀等人把酒言欢，还正式地一一向他们介绍了自己的儿女。 宝芝早已经和完颜珣他们混熟了，婧琪这个宝芝的「小尾巴」也已经混了个脸熟，通过和勒博的介绍完颜珣主要结识的是大妃的儿子慕容俊义和兰渊的弟弟慕容俊弼。 别看慕容俊义对兰渊他们趾高气昂的，对待完颜珣这个未来的「妹夫」却是十分殷勤周到，脸上的笑容比雨季的雨水还多。 只可惜完颜珣很快就发现自己和他不是一路人，并不喜欢常与慕容俊义混在一处。加上慕容俊义年纪较长、还有公务在身，这几日完颜珣兄弟俩几乎都是带着慕容俊弼一起玩儿的。 完颜珣在兄弟之中排行第九，完颜珀排行第十，他们是先王最小的两个儿子，再没有其他的弟弟，因此完颜珣很喜欢慕容俊弼这个半大的孩子，几乎把他当成自己的弟弟一样，还亲自教他骑马射箭。 完颜珀对慕容俊弼倒是没什么兴趣，他觉得跟在宝芝身边的那个丫鬟长得很是俏丽，这几日都在寻摸着机会和卓雅说话。 正好卓雅想多打听打听完颜珣的事情，一来二去的她就渐渐和完颜珀熟了起来。 宝芝一心想要嫁去北越，一有时间她就去找完颜珣他们打听北越的事，婧琪也总是跟着。 一开始还好，后来次数多了完颜珣就嫌她们烦。某一日在得到和勒博的许可之后，完颜珣干脆带着慕容俊弼去找兰渊，省得留在王庭里听她们聒噪。 兰渊在「工地」看到弟弟的时候还以为是天气太热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才确认真的是慕容俊弼来了！ 她惊喜地跑了过去，才发现弟弟身后还站着一个有些日子不见的完颜珣，此时正在微笑地看着她。 褪去银色战甲之后的完颜珣看起来少了一份尖锐，凭增了许多少年气息，仿佛突然间小了几岁。 若不知他的来歷、单凭他的外表很难让人相信就是此人击退了阿木泰那匹令人闻风丧胆的草原孤狼。 兰渊意外地看着他说：「将军怎么来这儿了？是俊弼麻烦您的吗？」 「你我又差不了几岁，何必一口一个『您』的，都把我给叫老了。」完颜珣爽朗地笑道：「你就叫我阿珣吧！」 兰渊可叫不出口，见他不肯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兰渊转眸看向弟弟。 俊弼走到她身边来乖巧地说：「姐姐，我想你了。」 兰渊见他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样暖心的话来，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那你就在姐姐这里呆上几日，井已经打得很深了，说不定过两天就能让你尝到井水。」 兰渊说着看向身后那片地势低洼的沙地，完颜珣和慕容俊弼也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见士兵们正用辘轳架从井口处搬运泥土上来。 相比于孟溪，北越没有那么缺水，完颜珣感兴趣地上前查看，发现那些泥土已经有了湿润的痕迹，看来兰渊很快就要成功了。 既然完颜珣都已经来了，兰渊总不好把他这个救命恩人赶走。想着完颜珣见多识广，兰渊正好问问他的意见：「将军看我这井挖得如何？可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完颜珣一点儿都没有煳弄她的意思，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瞧了瞧后告诉兰渊：「姑娘这井造得极好，木架固定得十分牢靠。不过等挖到水层之后还是要再加固一层井壁，这样这口井用上百年都不成问题。」 第81页 兰渊颔首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兰渊外出这么久还没晒黑，主要是因为她让白氏给自己做了一个纱帽每日戴着，纱帽里头还戴了她自制的「简易口罩」，整个人从早到晚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连被风吹日晒的机会都没有。 完颜珣隐约听出她在笑，回想起初见那晚兰渊喜极而泣的样子、还有临别那日她温婉动人的模样，完颜珣忽然很想摘去她的纱帽看看面纱之后她的样子。 可完颜珣也知道那样做太过唐突，只能逼着自己打消这种念头。 等到饭点儿，天色也已暗了下来，兰渊终于摘下了脸上的「防晒装备」，露出一张清妍娇丽的小脸儿来。 完颜珣觉得自己可真的是赌对了——赶来支援孟溪的路上既辛苦又无聊，完颜珣见他的十弟完颜珀无精打采的样子怕他吃不了这个苦，于是故意和完颜珀打赌，猜测孟溪部的哪个女孩儿最漂亮。 和勒博的长女慕容明安就很漂亮，只是对完颜珣和完颜珀他们来说年纪大了点儿，不是那种会令他们产生爱慕之意的对象。 和勒博的其他女儿就不一样了，都是十几岁的姑娘，正好与他们同龄。 完颜珀正是对姑娘最感兴趣的时候，一听完颜珣要赌这个立即来了精神，想都不想就率先押了宝：「我赌宝芝！宝芝姑娘！听说她是王妃的同母妹妹，还有『草原第一美人』的美誉，一定很漂亮！」 其实在亲自见到那几位姑娘之前，完颜珣也认为慕容宝芝一定是她们当中最出色的。只是既然弟弟已经选了宝芝，完颜珣就不好再选，只能在兰渊和婧琪里头选了年纪较长的兰渊。 等他们终于赶到孟溪、击退塔达军那夜，完颜珣本来已经很累了，正想回去休息，谁知道完颜珀非要缠着他去看慕容兰渊。 完颜珣这才想起那个已经被他自己忘记的赌约。 完颜珀拉着哥哥去到兰渊新房门口时认为自己赢定了——他们已经在外头的婚宴上见过宝芝了，因为是参加姐姐的婚礼，盛装打扮过的宝芝看起来如同一朵盛开的牡丹花，鲜妍明媚、艷光四射，就算是在北越也是数一数二的大美人，美艷不可方物。 完颜珣本想着输给这小子也没什么，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在见过兰渊之后，完颜珣却坚决不肯承认自己输了。 不管别人怎么说，他就是觉得结合了孟溪人骨相和南楚人皮相的兰渊更加好看。 虽说兰渊不像宝芝和婧琪她们那样热情，对他一直客客气气的甚至有点儿冷淡，可完颜珣就是觉得和她呆在一起更舒服。 兰渊隐约察觉到完颜珣看她的眼神好像不大对劲，可人家又没表示过什么，兰渊也不好多想，毕竟人家可是原书里深爱宝芝的深情男配，怎么可能对她有什么想法呢？ 兰渊也没空多想——她在外头风餐露宿了这么多天，她的辛苦终于有了回报。 她的第一口井出水了！ 那是完颜珣和慕容俊弼他们到来后的第三天，三个人一起趴在井口低头看着那穿透厚厚岩层冒出来的井水，脸上都带着惊喜的笑意。 兰渊和俊弼是喜于他们孟溪终于有了一口真正的井，完颜珣则是高兴他这一行除了击退塔达的战功之外似乎还有了意外的收穫。 或许这就是老天的安排吧！ 第46章 . 功臣 珠宝首饰、地毯兽皮不要钱似的送…… 功臣 按照完颜珣所说的那样加固好井壁、又用石块堆砌好井口之后, 兰渊的这口井就算是正式建成了。 消息传回王城之后立马震惊了整个孟溪，有人惊嘆、有人质疑，但更多人还是感到无比的喜悦与感恩。 先前嘲讽兰渊最厉害的婧琪完全不肯相信这个消息, 闹着要去亲自揭穿兰渊的「谎言」，被侧妃臭骂了一通之后还三天不让她吃饭。到第二天晚上婧琪实在饿得受不了了，这才肯答应不再闹了。 另有许多好事者迫不及待地打听起了井水的所在之地，和勒博听说后赶紧增兵把守住这口珍贵的井，同时他命人备马决定亲自去看看他们孟溪的第一口井、然后接兰渊这个「大功臣」回去。 老实说在亲眼看到井水之前和勒博还有些不敢确信，在亲自尝过了甘甜的井水之后，和勒博激动得眼睛都湿润了，难得拉着兰渊说了好多好多话。 等他激动的心情逐渐平息下来后，和勒博问出了一个现实问题：「这口井挖得这样深, 就算有轱辘架，取水时也得费些功夫吧？」 兰渊颔首道：「用人力取水确实太累了，但我们可以让马来拉水，只需要多备一些井绳就好。」兰渊说着感激地看了眼一旁的完颜珣，「这还是完颜珣将军告诉我的呢，说是北越那边有的井比较深就会做成马拉井。」 「好、太好了！」和勒博高兴地说：「只这一口井怕是养活不了咱们孟溪那么多人, 旁边可还有适合再开井的地方吗？」 兰渊胸有成竹地颔首道：「有的。」她早就发现了这一口井的水量并不大, 要是想保证出水量还得再另外多开几口井、做成一个「井群」才行。 和勒博来之前这几日兰渊和完颜珣他们一起测量过了，这片河床至少还能再开上几十口安全的井。虽说不能让孟溪族人挥霍使用, 但旱季日常的用水定是不必再像从前那般紧张了。 第82页 和勒博欢喜不已, 连声说了几个「好」字, 谁知还有后续的惊喜在等待着他。 完颜珣大手一挥，十分大方地说：「孟溪部刚刚经歷过一场浩劫损失了不少财物，一时怕是拿不出那么多经费来开井。我北越既然是孟溪的盟友，自当在孟溪部有困难时提供帮助。我这就写信回北越, 让他们送些有开井经验的人手和工具过来帮助孟溪部开井。」 和勒博闻言大喜道：「多谢将军！北越对孟溪的恩情，我和勒博永世难忘！」 当然，除了表达对北越的感激之外，和勒博对兰渊的赏赐是少不了的，毕竟她才是这次开井的最大功臣。 亲自将兰渊接回王城之后，和勒博立即让人给她收拾出了一间宽敞明亮的大帐篷，规模丝毫不亚于宝芝的那间。除此之外，珠宝首饰、地毯兽皮不要钱似的送进了兰渊的新帐子，卓雅和婧琪她们听到消息过来围观时全都看红了眼，说了不知多少酸话。 兰渊权当没听见。有几日没见白氏了，让乌仁娜留下收拾新帐子之后兰渊就去了白氏那里，给白氏送一些她新得的赏赐。有些首饰看起来更适合有点年纪的人戴，兰渊已经能想像出白氏戴上有多好看了，谁知白氏却婉拒说：「不用了兰儿，娘这里什么都不缺，你自己留着吧，若是不用的话换点银钱也好。汗王知道我在开井时也出了力，让人送了不少东西来呢。」 兰渊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不过父汗他……很少过来陪您吧？」 许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从前白氏只是个没名没分的外室时和勒博心里还老记挂着她，哪怕冒着被大妃发现的风险还是见缝插针地寻找机会和白氏生下了两个孩子。 可现在白氏有了庶妃的名分，和勒博却不常来她这里看她，留宿在白氏这里的次数还不如侧妃，一个月中有两三日就算不错了。 白氏现在不必伺候大妃又很少服侍和勒博，白日里闲着无事，要么陪儿子读书、要么就是做绣活。靴子、帽子之类的东西若是做得多了，白氏还会让望月悄悄拿出去卖、换一些银钱回来，所以白氏现在手头还算宽裕，并不想要兰渊的东西。 听兰渊这么问，白氏面上略显尴尬，不过她还是如实对女儿说了：「是啊，许是我年纪大了又不像侧妃那样知冷知热吧，汗王现在更多的是把我当成你和俊弼的母亲，而不是他的妻妾。不过兰儿，自打那日听你说我们今生还有机会一起离开孟溪，我这心里就一直在想着这件事……如果要我为了你和俊弼过得好些委身于汗王，我是愿意的，但若我们母子三人有机会一起离开这里、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那才是我梦寐以求的日子啊！」 听到白氏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兰渊欣喜地说：「好啊，您要是能这么想就再好不过了！只是这些日子我就在想，北越兵强马壮又财力丰厚，取代辽国、一统天下恐怕只是迟早的事情而已，我担心咱们再回南楚的话……会再经歷娘您当年经过的事情。」 白氏最怕的就是战乱，偏偏生逢乱世又不得不面临这样的问题。 她轻嘆一声，理解地说：「我明白，南楚江山摇摇欲坠，怕是终究敌不过兇勐的北越铁骑。那依你看，咱们是不是搬到北越去比较合适？」 兰渊颔首道：「您这回也看到了，北越如此强大统一天下只是时间问题……若是生活在北越我们的日子应当能更加安稳一些，起码不必担心外族的侵扰。」 「那我们该怎样才能搬去北越呢？」对于强大富庶的北越，白氏心中也有些嚮往，「汗王怕是不会轻易答应吧？」 「是啊，我们得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才行。至于这个理由是什么我还没有想好，」兰渊笑眯眯道：「您帮我一起慢慢想想看吧。」 白氏犹豫了一瞬，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其实，若是你能像明安姑娘一样嫁去北越，那样是最好的。等你有了孩子，我就可以以照顾你之名顺理成章地去看望你……」 兰渊也知道白氏说的是事实，只是…… 「娘，我现在人在孟溪，到哪里去找一个合适的北越男人呢？」 白氏好笑地说：「你这孩子是不是忙乎开井的事儿累傻了，咱们孟溪现在不就有两个与你同龄的未婚男子吗？」 「啊？」意识到白氏指的是完颜珣和完颜珀兄弟，兰渊立即摇头，「他们怎么能行？完颜珀比我还小一岁呢，就是个孩子！」 白氏本来看好的也不是完颜珀：「那完颜珣将军呢？他救了你，你不是很感激他吗？」 「感激归感激，可是……」 一想到慕容宝芝、卓雅、慕容婧琪三个都和完颜珣有感情纠葛，兰渊就觉得头大。 当然，若是兰渊当真打起精神来和她们「抢」，以她的能力未必赢不过她们…… 只是……她真的要选择完颜珣吗？ 白氏见她迟疑，「理解」地说：「兰儿你和娘说实话，你是不是心里还放不下万俟洛归？」 那还真不是。 她救回了万俟洛归的命，算是还了他的情，兰渊不可能把自己的一辈子再搭在万俟洛归的身上。 她现在之所以犹豫只是对完颜珣没什么感觉罢了，加上知道他会有一大堆感情债，兰渊嫌麻烦。 但若是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和完颜珣试着培养一下感情倒也不是不可以。 第83页 「要不这样，咱们也不主动和完颜珣将军表示什么，若是你们有缘他自然会看上你、求汗王将你许配给他。若是没有那就算了，洛归那孩子对你情深义重，万俟夫人现在也已经消除了对你的偏见，如果能等他醒来、你嫁给他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兰儿……」白氏话锋一转，「娘就你这么一个女儿，难免有些自私，不想让你一辈子就这么苦苦地等下去。你能不能答应娘设定一个期限？如果过了两年洛归还是没有醒来，你就忘了他好不好？」 兰渊沉默着想了一会儿后，和白氏商量：「三年吧，三年好不好？」 她并不想草草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只能拿万俟洛归做一下挡箭牌，多给自己争取一些时间。 白氏早就觉得兰渊「年纪不小」了，这会儿听说她还想再等万俟洛归三年，不禁面露忧愁之色。 但是想到女儿现在不愁吃、不愁穿，在部族中的地位越来越高，还能与自己朝夕相伴，除了没有嫁人之外似乎没有什么不好的……白氏便嘆了口气勉强答应了。 兰渊怕白氏反悔、继续对自己催婚，赶忙转移话题：「娘，这些首饰你还是收下，我和乌仁娜现在出入王庭都太扎眼了，要是拿出去换钱的话还是让望月她们出去办吧，换完后就暂时存在您这里，等咱们去北越的时候再一起用，就当是我存放在您这儿的盘缠了。」 白氏想了想也是，兰渊先是主动为了孟溪部的和平而和亲，再是在干旱的孟溪部中挖出一口水井来，现在已经成了孟溪部的「大功臣」，里里外外都总有人瞧着，要是让别人看到她变卖首饰的话难免会被人猜忌、说出些奇怪的话来。 相比之下白氏身边的两个婢女都很少出现在人前，尤其是文静内敛的遥夜大多数时间都是留守在白氏的毡帐里的。于是白氏便不再和兰渊客气，收下了她送来的那些贵重首饰。 「还有一件事儿得麻烦娘。等井群建起来了，自然需要更多的羊皮桶来取水。娘您得空时能不能教一教王庭里的绣娘如何缝制咱们设计出来的那种羊皮桶？那么多水桶您一个人肯定做不完的，得教会别人做才好。」兰渊贴心地说：「现在我回来了，俊弼那里我来教就好，您忙您的。」 白氏莞尔道：「这有什么的，娘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她本想说自己还是有空去教慕容俊弼的，不过白氏一想到完颜珣似乎常去找俊弼玩儿，就把这句话憋了回去没有说。 第47章 . 学堂 他也不点破，只笑呵呵道：「行啊…… 学堂 兰渊本以为前些日子完颜珣只是在王庭里呆得无聊才会和慕容俊弼一起出来找自己当做散心的, 谁知回到王庭之后兰渊才发现原来完颜珣和慕容俊弼的关系真的是非常不错，两人几乎整日都呆在一起不说，俊弼还一口一个「阿珣哥哥」叫得十分亲热, 兰渊想和弟弟单独说两句话都得像是做贼一样找准机会。 不过慕容俊弼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完颜珣，兰渊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和勒博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还视俊弼为仇敌，别说带着他一起玩儿了，不骂他「小杂种」都算好的。 小男孩基本都是喜欢跟着大哥哥一起玩儿的，可俊弼几乎从小到大都没什么玩伴。 万俟洛归这个大哥哥从前对俊弼倒是很不错，只是他公务繁忙，现在又昏迷不醒，和俊弼相处的时间并不像完颜珣这么多。 说起时间来兰渊还真是觉得有点儿奇怪, 这完颜珣是在北越没事情做吗，怎么击退了塔达之后还赖在他们孟溪不走？她也没看出来完颜珣留在孟溪部是有什么要紧事啊？ 但她觉得他们现在没那么熟，兰渊就没有直接问。 只是在教俊弼汉文时兰渊见他还不肯离开，忍不住奇怪地说：「将军听我们说这些又听不懂，不觉得无聊吗？」 完颜珣也瞪大眼睛看她，用汉话说：「谁说我听不懂了？」 兰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惊讶地说：「你、你会说汉文？」 这种感觉就像是看着一个老外突然说出一口既流利又地道的东北话一样, 违和得很。 「对啊，」完颜珣笑道：「我们北越王宫的学堂里有专门的汉文课, 有好几位南楚来的大儒教我们读书习字还有做人的道理。你教俊弼的这些对我来说简单得很, 我还会背诗呢, 你要不要听听？」 兰渊真心被他给吓到了，她大概知道北越正式建国后会推广「双语」，可没想到现在完颜珣他们就已经学过那么多年汉文了，不仅说得这么好还会写, 汉文功底可能比她都强，毕竟兰渊只是很小的时候学过两年书法，繁体字还写得马马虎虎…… 兰渊汗颜道：「背诗就算了，要不将军……您来教俊弼？」 她本来以为完颜珣看不懂汉字就没把他当回事，现在知道他这么厉害，兰渊就有些羞赧地把自己刚刚写的字悄悄藏了起来，不想给完颜珣看自己的笑话。 她的小动作被完颜珣尽收眼底，他也不点破，只笑呵呵道：「行啊，那你像俊弼一样叫我一声『阿珣哥哥』，我就答应你。」 什、什么玩意儿…… 兰渊像被雷噼了一样看着他，不敢相信他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呵、呵呵，」兰渊干笑了两声，「要不我还是自己教吧。」 完颜珣见她不肯，内心正一阵失落，忽听帐外响起了一个清亮的声音：「阿珣哥哥，你在里面吗？」 第84页 听出是宝芝，想到她身后肯定还跟着一个婧琪，完颜珣就觉得头大，很想说一声「不在」。 兰渊却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他在！」 同时在内心大声吶喊：你们快点把他给领走！ 有完颜珣这个「高手」在，兰渊都不好意思敞开了教俊弼了！ 宝芝和婧琪闻声立马沖了进来，一左一右地跑到完颜珣身边，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兰渊在旁用半边耳朵静静地听着，隐约听出宝芝和婧琪是在邀请完颜珣出去和她们一起赛马，赢的人好像还有什么彩头。 其实完颜珣从小就是个好动的性子，并不喜欢整日闷在屋里。但他此时只想和兰渊姐弟俩安安静静地呆在一起，并不想陪这两个小丫头玩儿，于是拒绝道：「不行，我要教俊弼汉文，没空去赛马，你们自己去吧。」 「汉文？」宝芝意外地说：「阿珣哥哥，你还会汉文呀！你怎么这么厉害、什么都会呢！」 「是啊是啊，」婧琪附和道：「我连契丹文都写不好呢，更别说汉文了……」 见她还要说个没完，完颜珣正想出言打断，忽见宝芝双眸发亮地说：「阿珣哥哥，要不你也一起教教我吧，我也想学习汉文！」 「你？」完颜珣意外地看着她说：「你学这个做什么？」 「我……我听明安姐姐说北越好多王公贵族家的公子和姑娘都会学习汉文，所以我也一直想学，就是没有合适的机会。」 其实宝芝就是担心自己嫁去北越之后会不如别人，所以想提前补习一下汉文，省得以后再被人笑话。 完颜珣见她似乎是真心想学，也有点敬佩宝芝的好学之心，于是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兰渊和俊弼：「可以吗？」 要是别的事情兰渊可能就直接拒绝了，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不想和宝芝她们经常搅和在一起。 不过这是有关俊弼学习的大事，她没有擅自替弟弟做主，而是低眸看向俊弼，柔声问他：「你觉得呢，俊弼？」 慕容俊弼认真地想了想，软软糯糯地说：「姐姐，我觉得和宝芝姐姐一起学习挺好的。」 他早就听白氏说过南楚有许多学堂，学堂里会有好多同龄人一起读书习字，令慕容俊弼十分嚮往，可惜他就没有这个机会。 虽说慕容宝芝和慕容俊义都是大妃所出的子女，但相比于对他一直横眉冷对的大妃和慕容俊义，宝芝一直是既开朗又亲切的，所以慕容俊弼心里并不讨厌她。 既然俊弼都这么说了，兰渊就没有阻拦，点头答应了下来。 谁知婧琪见了也跟起了风：「那我也要学！阿珣哥哥，你们带我一个吧！」 「你？」这回完颜珣干脆不问兰渊他们了，直接拒绝道：「你不行，你太闹腾了，根本不是块学习的料。」 婧琪跺跺脚，十分委屈地说：「我怎么就不行了！我们都是父汗的儿女，怎么偏偏就我不行呢！阿珣哥哥，你是不是讨厌我了，我做错什么了你告诉好不好……」 眼看着婧琪说着说着都要哭了，完颜珣头疼地扶额。 宝芝见状便善解人意地替婧琪说起了好话：「阿珣哥哥，你就答应婧琪吧！我替婧琪保证她肯定不会吵到大家学习的，好不好？」 婧琪见宝芝替自己说话，不由感激地看向宝芝，再用期待的眼神看向完颜珣。 完颜珣无奈之下只得答应：「那好吧，不过咱们先说好了，要是婧琪扰乱我们的进度、就不许她再跟我们一块儿了，一次都不行，知道了吗？」 婧琪见他答应了，后面的话根本就没听进去，点头如捣蒜一般，脸上满是喜色。 这下可好了，她不必再日日处心积虑地找藉口去见完颜珣了，只要每天都来慕容俊弼这里见他就好！ 就这样，学习汉文的队伍突然壮大了起来。由于慕容俊弼的帐篷不够宽大，宝芝提议转移到她那里去学。 婧琪第一个表示贊同，她最喜欢宝芝的毡帐了，华丽又闪亮，是她最嚮往的那种居所。 完颜珣却说不大合适，宝芝的毡帐他虽没有进过，但看外观就很华美，根本不是个适合学习的地方。 倒是兰渊那里……完颜珣借着俊弼的光在门口瞅过一眼，地方大又很简洁舒适，非常适合他们一起学习。 兰渊见完颜珣拿眼睛瞄自己，心头忽然冒出一股不好的预感，脱口道：「你看我干嘛……」 完颜珣笑道：「兰渊，你愿不愿意为了俊弼贡献出自己的毡帐？只要你答应，我就不收俊弼的束脩了。」 兰渊现在又不缺钱，完颜珣的条件诱惑不了她。 她是真不想让他们这么一群人天天跑到自己那里去，实在嫌吵：「要不我还是给你束脩吧？咱们能不能另选个地方？」 完颜珣才不是真心想要兰渊的银子，见她这般不情愿他也不好勉强，只能妥协道：「那……就到我那里去吧！」 完颜珣这个孟溪部的「大恩人」所住的地方自然是又大又好的。婧琪听说以后每天都能到完颜珣住的地方去当即便高兴得欢唿了一声，宝芝和俊弼也是一脸的笑意。 兰渊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又对完颜珣多了几分感激。 其实相处下来她就发现，完颜珣这个人还挺暖的。 只是他的温暖不仅仅是对她一个人的，他对宝芝她们也很好…… 第85页 果然完颜珣还是像书里那样喜欢宝芝的吧？ 也是，他们两个本来就是一对儿嘛。 看着课上宝芝积极提问、完颜珣耐心解答的样子，兰渊觉得他们两个就像是一对璧人一样，不如直接原地成亲。 她都想劝宝芝干脆不要费尽心机地嫁什么完颜琮了，直接跳过那段爱恨情仇、和完颜珣终成眷属不香吗？ 当然兰渊也只能想想，宝芝的婚事她可干预不了…… 完颜珣见兰渊似乎有几分出神，无奈地问：「兰渊，你在听吗？」 虽说相比于其他人兰渊的汉文功底是最好的，但她还想再精进一下自己的字，所以大多数时间她也会跟着大家一起来上课。 完颜珣看看神游天际的兰渊，再看看一旁虽然没有捣乱、但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婧琪，心好累：「不可以走神哦。」 被「老师」点名的兰渊心虚地笑了笑，及时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完颜珣见她认错态度良好，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讲课。 在他们学习期间，卓雅一直殷勤地在旁端茶倒水希望能够引起完颜珣的注意，表现得十分积极。 只可惜完颜珣对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几乎没用正眼看过她。 乌仁娜十分看不惯卓雅那副在她们面前猖狂、在男人们面前伏低做小的样子，回去后和兰渊说：「真不知卓雅是怎么想的，有这么多优秀的姑娘们在、有她一个婢女出风头的地方吗？她凭什么觉得完颜珣将军会注意到她？跟个跳樑小丑一样上蹿下跳的，真是丢了我们孟溪部女子的脸！」 兰渊的关注点完全不对：「呀，你都会用『跳樑小丑』这个词了，看来这些天你也没少受益嘛。」 乌仁娜嘿嘿笑道：「姑娘这么有学问，奴婢总不好丢了您的人嘛，能学一些算一些吧！」 兰渊笑着鼓励她说：「只要你有这份心，就一定能学好的！」 完颜珣这样日日教上兰渊他们好几个时辰，婧琪他们是高兴了，可完颜珣的弟弟完颜珀却是完全高兴不起来。 他一直在催促着完颜珣尽早回北越。 「王兄的病越来越重了，我们若是再不回去，只怕连王兄的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 完颜珣沉默了一会儿，神情严肃地问他：「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为何没有人通知我？」 「还不是王妃他们封锁了王宫里的消息，不让人知道王兄病重的事吗？但我早就觉得王妃一心向着四哥他们，于是想办法在王宫里安插了眼线，消息绝对错不了。」见完颜珣还在犹豫，完颜珀急声劝道：「九哥你想想看、我们出来前王兄就已经病得很重了，现在他病情恶化有什么可奇怪的？我们还是赶紧回北越吧，说不定在王兄临走之前还能……」 完颜珣忽然长嘆一声，目露悲色：「你以为我不想回去见王兄最后一面吗？只是阿珀你有没有想过，王兄走了之后该怎么办，由谁来继承这个王位呢？」 「当然是你了！」完颜珀不假思索地说：「你是汗王的同母胞弟，除了王兄的儿子们之外，从血缘上看还有谁比你跟汗王更近？」 第48章 . 婚事 与以往的宴会不同的是，这次的宴…… 婚事 完颜珀和完颜珣并非同母所出, 但他的生母是完颜珣母妃的陪嫁侍女，生下他之后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完颜珣的母妃将两个差不多大的孩子一手带大，在完颜珀的心里完颜珣就和他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无异, 因此在王位继承这样的大事上完颜珀自然是向着完颜珣的。 完颜珣摇了摇头，苦笑道：「话虽如此，但我知道我根本就不是四哥的对手……」 不久之前前线传来捷报，完颜琮已经带兵攻破了辽国皇室的老家安平城，北越大军一路势如破竹、眼看着就要攻入辽国国都。 完颜琮有这样的丰功伟绩，又有无数朝臣的支持，年轻的完颜珣就算凭着老北越王的偏宠登上王位，之后他又该怎样服众？ 只怕他的王位还没有坐稳，小命就先不保了！ 提起完颜琮, 完颜珀也沉默了。 别看他们在孟溪部是受人追捧的少年英雄，可是在北越，和位高权重的完颜琮相比他们就是两个「孩子」，甚至连完颜琮的对手都算不上。不然的话完颜琮也不会放心地派完颜珣来支援孟溪、让他得到这份战功。 完颜珀知道以他们目前的实力的确很难与完颜琮相争，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却也只得无奈地退让：「那好，就算九哥愿把王位让给四哥, 可你总得多为自己打算打算, 至少不要空手而归、白白辛苦了这么久吧！」 完颜珣瞥他一眼：「阿珀，你这是何意？」 完颜珀低声道：「按照规矩, 王兄走后……如今的王妃依旧会是王妃。她不是个简单的女人, 若是九哥能娶得她妹妹为妻, 至少王妃看在这层亲戚关系上不会加害于九哥。还有，九哥这次为孟溪部解了围，若是再娶一位孟溪部的姑娘回去，就能与孟溪建立起更加紧密的联繫。等孟溪的『井群』建好、逐渐发展起来了, 将来四哥也会忌惮于孟溪的实力，起码不会轻易对九哥出手。」 完颜珀平日里看着没心没肺的，实则他小小年纪就失去母亲、寄养在别人身边长大，心智比许多同龄人都要早熟，只是甚少显露出来罢了。 第86页 完颜珣听了他的话沉默许久，不得不承认完颜珀说的是对的。 他倒是愿意娶和勒博的女儿为妻，只是他心仪的人选和完颜珀所想的怕是不同。 见完颜珣似乎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完颜珀多少松了口气。 他从小就和完颜珣形影不离，在北越王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果将来有一天完颜琮他们当真要对付完颜珣，完颜珀不可能独善其身。 这日卓雅又找了个「送蜂蜜」的藉口来向完颜珀打听消息，完颜珀看看那晶莹剔透的蜜，再顺着卓雅拿着蜜罐子的手一路向上看去，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卓雅圆润娇俏的下巴上。 虽说完颜珣的母妃对完颜珀很好，可她终究不是完颜珀的亲生母亲，不可能给他真正的母爱。许是因为这样，完颜珀从通人事起就很喜欢比自己年长一些的女子，像卓雅这样比他大上几岁又不算太「老」的女子正合他的心意。 想着等完颜珣迎娶宝芝之后他再纳了宝芝身边的卓雅简直如同囊中取物一般简单，完颜珀现在就直接视卓雅为「自己人」了，不介意向她透露出完颜珣打算在孟溪部挑选一位妻子的想法。 卓雅听说后高兴极了，立马跑回去告诉宝芝这个「好消息」。 谁知宝芝听了却不愿意，冷下脸说：「这个完颜珣想什么呢！我只是想和他搞好关系、将来做他的嫂子罢了。嫁给他？我才不要呢！」 虽说完颜珣是当今北越王的同母弟，但是宝芝早就听她姐姐慕容明安提起过，说是论资歷他比完颜琮差太多了，根本不可能继承北越王之位，心高气傲的宝芝才看不上他。 见宝芝对嫁给完颜珣一事如此不屑，卓雅很不理解地说：「姑娘，就算完颜珣将军他将来继承不了北越王的位置，可是您嫁给他应该就能做正妻，要是嫁给北越王的话王妃一定还是明安姑娘，您最多只能做一位侧妃啊。」 「卓雅，我可不是那种鼠目寸光、计较一时名分的人。」宝芝双眸发亮地说：「哪怕是给完颜琮这样的大英雄做妾室、做庶妃，我都不愿意嫁给完颜珣做正妻！开国皇帝的妃子和一个普通王爷的王妃相比哪个位子更好，你难道不明白吗？」 卓雅见宝芝如此坚持，知道她看着活泼可爱实际上向来主意很硬，只能无奈地嘆了口气。 宝芝越想这件事越觉得不安，她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就等着老北越王咽气、完颜琮继承王位了，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再横生枝节。 她去找了婧琪，一脸为了她好的表情殷切地告诉婧琪完颜珣打算求娶和勒博之女的事情。 婧琪大喜，向宝芝道过谢后就跑去找她母妃，求阿娜日侧妃帮她促成她和完颜珣的婚事。 阿娜日侧妃身上最近刚刚发生了一件大喜事——她发现自己终于又有孕了！ 因为白氏和兰渊告诉她前三个月胎儿未稳时最好不要声张，侧妃怕被大妃等人所害就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连她的亲女儿慕容婧琪都没有告诉。 这会儿听婧琪兴沖沖地说她要嫁给完颜珣，侧妃头疼地说：「你这一天天的就不能少给我惹点事情？实话告诉你吧，汗王私下里给我透了消息，说是他和大妃打算把宝芝许配给完颜珣，你是没戏的。」 「可是宝芝姐姐并不喜欢阿珣哥哥啊！」婧琪理所当然地说：「就是宝芝姐姐告诉我这个消息、要我积极争取幸福的！」 侧妃一怔，微微眯起眼睛：「当真？」 见婧琪十分肯定地重重点头，侧妃不禁大感意外。 她还以为宝芝会很满意完颜珣这个广受年轻小姑娘们追捧、喜爱的对象，却没想到宝芝的心气竟然如此之高，连完颜珣这样如意郎君都看不上。 那她……究竟想嫁给谁呢？ 侧妃觉得自己隐隐猜到了什么，可看着女儿一脸单纯的傻样，又觉得和她说了也是白说，只能无奈地嘆了口气：「婧琪，你不要什么都听宝芝的、多自己动动脑子好不好？你有没有想过，既然你心心念念的完颜珣将军那么好，她慕容宝芝自己怎么不嫁给他？」 「当然是因为宝芝姐姐对我好了！」婧琪不假思索地说：「因为我们姐妹情深，所以她甘愿把阿珣哥哥让给我！」 侧妃这下子是彻底无语了，干脆直接告诉女儿说：「不行，这件事情由不得你。」 她现在还没有顺利生下儿子，不到和大妃正面相争的时候，不可能为了婧琪的婚事和大妃他们彻底撕破脸。 见婧琪嘟起嘴巴要开始闹，侧妃沉下脸道：「你若羡慕你明安姐姐和宝芝姐姐都能嫁去北越，不如我和汗王提一提，让你与完颜珀将军订婚如何？」 婧琪一听就不乐意了，跺脚道：「我才不要呢！完颜珀不过是个婢女所出，论出身、论人品、论相貌哪里比得上阿珣哥哥！」 侧妃冷冷地说：「话虽如此，他毕竟是完颜珣最要好的兄弟，这次也算是挣了份军功，前途不会差到哪去。将来北越王若是称了帝，怎么还不给他封一个王爷噹噹？你嫁给他、以后就是正头王妃，难道不好吗？」 婧琪还是不乐意，朝着侧妃大声喊道：「我不管！我就是要嫁给阿珣哥哥！在我心里谁都比不上他！您要是不肯帮我的忙、我就自己去求父汗！」 「那你就去呗，」侧妃心中怒极，却故意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来，「你在你父汗心中与宝芝和大妃相比孰轻孰重，难道你自己还没点儿数吗？」 第87页 婧琪听她母亲竟然如此贬低自己，忍不住委屈地掉下泪来，气愤地跑了出去。 侧妃轻抚着小腹，看着婧琪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婧琪这丫头是个榆木脑袋，怕是已经没救了。只希望她肚子里揣着的这个能够聪明一些，不至于像婧琪那样明明被人家当枪使、还一个劲儿地感激人家吧。 …… 自打第一口水井打好之后，兰渊就没再亲自去过井群那边「监工」了，不过她一直有注意着那边的消息。 在第四口水井成功打通之后，和勒博大喜之下决定召开宴会为兰渊庆功。 与以往的宴会不同的是，这次的宴会是以兰渊为主角的。 兰渊自然要好生打扮一番，尽享她作为主角的风头。 兰渊做人的原则就是该低调的时候低调，该高调的时候也绝不退缩。 她本就爱美爱打扮，在现代时既是平面模特又是个有十几万粉丝的小博主。刚穿来时是没有条件，现在她手头宽裕了许多自然也打扮了起来。 侧妃让人送来的那些夏装颜色、料子都不错，是兰渊喜欢的浅色系简单纹饰，日常穿一穿是没有问题的，只是无论是款式还是做工都不如白氏给她做的精巧。 今日兰渊选了一条白氏给她做的浅蓝色流云纹长裙，裙上的图案虽不复杂却是用亮晶晶的银线精心缝制而成的，举手投足间仿佛微微发着光，令人忍不住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兰渊头上没有像许多孟溪族女子那样编成很多根密密麻麻的小辫儿，而是梳了一个简单小巧的髮髻，余下的头髮和两条水蓝色的发绳一起编成一根长长的辫子垂在脑后。 髮髻上饰有一朵极度仿真的兰花状首饰，是手巧的乌仁娜为兰渊特别制作的。以鎏金为底、广受孟溪族人喜爱的蓝色羽毛为花叶，看起来栩栩如生的同时又比普通的绒花更为贵重。配上一对同色的细长玉石耳坠，衬得兰渊越发风流婉转，如同误入凡间的仙子一般轻灵美丽。 作为这场晚宴的主角，兰渊比其他人稍稍晚出场了一些。 原本众人只觉红衣胜火的宝芝和孔雀般明丽的婧琪已是十分美艷了，却没想到精心打扮过一番后的兰渊一出现便立即夺走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就连向来不喜欢她的大妃和慕容婧琪等人都看直了眼，更别提完颜珣他们这些男人们了。 慕容婧琪看看美若天仙的兰渊，再看看一旁一直盯着兰渊瞧的完颜珣，气急败坏地去拽侧妃的衣袖：「母妃，您看她！一个已经有了婚约在身的女人还这样不知羞耻地勾引别的男人，要是万俟哥哥知道了一定要被她给活活气死了！」 「人家长得漂亮、会打扮也是错吗？」许是孕初期情绪容易波动，侧妃如今是越发看婧琪这丫头不顺眼了，「你成天在穿衣打扮上花费那么多银子，怎么没本事让完颜珣将军多看你一眼？」 第49章 . 求娶 完颜珣躬身施礼，当众请求和勒博…… 求娶 「母妃！我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啊, 您怎么总是帮着外人说话？！」婧琪气愤地说：「是，我是长得不如慕容兰渊好看，可是那能怪谁啊？难道还是我的错吗？」 和勒博年轻时仪表堂堂, 大妃、白氏都是当地有名的美人，侧妃虽不算丑但和他们相比的确是差了一截，因此或多或少地影响了婧琪的美貌，这个侧妃自己也承认。 但侧妃宁可婧琪没那么漂亮，也不想她像现在这么蠢。 「是怪我，怪我没把你生得有人家那样的漂亮模样。但我起码教过你不要胡乱说话、到处给我惹是生非，你听进去了吗？」侧妃沉着脸道：「今日可是汗王特意为兰渊姑娘举办的庆功宴，你要是敢闹事坏了你父汗的兴致，你父汗怪罪起来我可不会替你求情。」 「母妃！」婧琪无比委屈地看着阿娜日侧妃, 「您怎么能对我这么无情……！」 侧妃母女俩在这边拌嘴的时候，宴席另一侧的完颜珀轻轻捅了捅完颜珣的手臂，小声提醒他说：「九哥，快别看不该看的人了，趁着今日大家都在，你赶紧向汗王求娶宝芝姐姐吧！」 完颜珣却没有动作, 只低声道：「谁说我要求娶宝芝了？」 完颜珀表情一呆, 意外地说：「九哥那天不是答应了我要求娶汗王之女吗？」 「是啊。」完颜珣说着站了起来，走向王庭中央、正对着和勒博王座的地方。 完颜珀心里忽然有种极其不妙的预感, 他伸出手想要拉住完颜珣却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完颜珣的举动已经成功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他站定后抬眸看向和勒博, 在确认和勒博正在看他之后，完颜珣躬身施礼，当众请求和勒博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 和勒博闻言不由大喜，正要开口去唤宝芝, 却听完颜珣清晰而坚定地补充道：「在下心仪兰渊姑娘已久，还望汗王成全。」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吃惊不已，以为完颜珣定会成为自己亲妹夫的慕容俊义更是毛手毛脚地打翻了面前的酒杯。冰凉的酒液打湿了慕容俊义的衣摆他都全然没有注意到，只是勐地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完颜珣说：「兰渊？完颜珣将军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妹妹她……」 完颜珣虽不想求娶宝芝，但他也很欣赏宝芝开朗的性格和好学的态度，并不想因为自己而坏了宝芝的名声，所以在慕容俊义当众说出不该说的话之前，完颜珣率先打断了他：「兰渊姑娘不是你的妹妹、不是汗王的女儿吗？」 第88页 即使他都这样说了，慕容俊义还是不敢相信完颜珣会选择兰渊而不是宝芝。 一个万俟洛归瞎了眼也就罢了，怎么可能连北越来的完颜珣将军也放着他的好妹妹不要而去求娶那个慕容兰渊？ 许是因为宝芝是慕容俊义的亲妹妹、慕容俊义又十分讨厌南楚人之故，他从来都不觉得慕容兰渊比宝芝好看，就算今天也是一样。 或许完颜珣这样决定……是有什么别的缘故？ 在巨大的震惊过后，大妃也想到了这一茬。想起婧琪说过兰渊私下里给完颜珣送过东西、还「缠着」完颜珣教他们汉文的事，大妃心里认定了是兰渊见万俟洛归昏迷不醒就开始给自己找下家、私下里勾引了完颜珣，说不定都已经跟完颜珣做过什么才会让他鬼迷了心窍。 眼看着兰渊一而再、再而三地和她的宝芝「抢男人」，大妃站起身来怒不可遏地说：「慕容兰渊，我和汗王还当你外出寻水是真，原来你不过是借着寻水的名头出去勾引汉子罢了，亏汗王还把你视作孟溪部的功臣、费尽心思地给你召开庆功宴！」 大妃之所以揪住兰渊外出寻水之事不放、却只字不提兰渊他们在王庭里和完颜珣学习汉文之事，主要是因为学汉文的时候她的宝芝也在，大妃不想将她的宝贝女儿牵扯进去，只能挑兰渊独自在外的时候说了。 说实话，完颜珣会突然向和勒博求娶兰渊，这件事情不光是别人觉得惊讶，兰渊本人也是感到难以置信。 原书里完颜珣明明是喜欢宝芝的呀！难道是从她改变自己和万俟洛归的命运开始，许多事情都要变得和书里不一样了？ 兰渊好一会儿都没有回过神来，直到大妃朝着自己开喷，兰渊才确认完颜珣在求娶的人真的是自己没有错。 面对大妃的指责兰渊没有急着辩驳，而是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完颜珣。 完颜珣本就在紧张地注意着她的反应，见兰渊看向自己，完颜珣立马主动开口辩解道：「大妃千万不要冤枉了兰渊姑娘！起初她外出寻水的时候我并不知情，后来是我想见她，才拉上俊弼主动去找她的。在那几日里兰渊姑娘从未单独与我相处过，对我始终客气守礼，从不曾有过大妃口中的轻浮之举。」 「这、这怎么可能！」大妃气急败坏地说：「她要是没有引诱你的话，你怎么会看上她！」 完颜珣正色道：「我对兰渊姑娘是一见倾心，绝非是她故意做了什么才让我动出求娶她的念头。」 相比于旁人，和勒博要更早一些察觉到完颜珣对兰渊的心思，所以相对来说他倒是没别人那么惊讶，只是…… 和勒博看向完颜珣，面露尴尬之色：「既然将军说你对兰渊是一见倾心，那你应该知道兰渊已经……」 完颜珣意识到和勒博指的是兰渊已经和阿木泰举行过婚礼之事，爽朗笑道：「兰渊姑娘与阿木泰的婚事本就是受形势所逼，做不得数。如今阿木泰更是被我们北越军打得逃窜去了西北，汗王总不会忍心让兰渊姑娘为了一个敌部的首领耽误了终生吧？」 「那当然不会了。」和勒博干笑两声，不知该如何正面拒绝完颜珣这位孟溪部的「恩人」是好。 就在此时大妃终于想出了一个好主意来，朝着宴会席中的万俟夫人大声说道：「万俟夫人，完颜珣将军都要和您争抢儿媳妇了，您还不赶紧替万俟少将军说句话吗？！」 兰渊和万俟洛归虽然还没有正式订过亲，但汗王答应万俟洛归把兰渊许配给他之事在孟溪部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才来孟溪不久的完颜珣兄弟都有所耳闻。 可完颜珣既然敢当众求亲，就说明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在他看来万俟洛归过了这么久都没有醒来、以后也不会有甦醒之日了。兰渊还如此年轻，根本没必要虚度年华、苦等着一个很有可能一辈子都睁不开眼睛的男人。 更何况完颜珣有自信，就算万俟洛归甦醒过来，他也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 被大妃点名的万俟夫人瞬间变成了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在各色各样的目光之下，万俟夫人站了起来语气淡淡地说：「大妃说得没错，兰渊姑娘和洛归已有婚约在身，只是出了些意外、他们还没有完婚而已，完颜珣将军不好横刀夺爱吧？」 「呵呵，」和勒博干笑了一声，赶忙趁机说道：「万俟夫人所言有些道理，完颜将军初来乍到，想是不清楚兰儿和洛归的事情。将军若是想在我孟溪部挑选一位合适的妻子，不妨考虑考虑我另外两个还没出嫁的女儿。宝芝和婧琪的年龄与将军都很合适，将军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从她们两个之中择一为妻……」 和勒博是心存侥倖，想着完颜珣和兰渊相处的时间还不算太长、或许心意没有那么坚定，愿意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他的其他女儿也不一定，所以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说出了这番话。 大妃见他把婧琪也拉上，忍不住瞪了和勒博一眼。但她转念一想，如果只是在宝芝和婧琪里选的话完颜珣会选择谁简直显而易见，婧琪不过是宝芝的陪衬罢了，根本不足为惧，大妃便放下心来。 谁知完颜珣听了这话却是大失所望，他摇了摇头，嘆息道：「既然汗王不愿将兰渊姑娘许配给在下，那这件事情还是容后再议吧。」 这是完全不打算考虑宝芝和婧琪的意思了。 第89页 宝芝虽然一开始就没打算嫁给完颜珣，但见他心仪的人竟然是兰渊而不是自己，除了惊讶之外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气愤，好像完颜珣背叛了自己一样。 可是仔细想想看完颜珣从来就没给过她什么承诺，她不过是和其他人一样顺理成章地以为完颜珣一定是喜欢自己的罢了，根本没办法光明正大地指责完颜珣什么。宝芝只能在心里头将他臭骂了一通，恨他让自己自作多情了不说还当众丢了这么大的面子。 完颜珣此时却是顾忌不到宝芝的想法，他求娶兰渊失败之后这场宴会的气氛就变得十分尴尬和诡异，没过多久就散了。 离席前完颜珀一直在旁边指责完颜珣，怪他不该放着王妃的同母妹妹宝芝不要转而贸然求娶一个出身低微的慕容兰渊。 「慕容兰渊既不是王妃的亲妹妹，又没有宝芝姐姐那样强大的外祖家，娶了她就等于是娶了一个好看的花瓶回家，对九哥你能有多少助益呢？更何况她已经有了婚约在身，九哥就不该浪费时间和精力在这样的女人身上！」 「你懂什么？」完颜珣压低声音说道：「你觉得娶一个出身过高的妻子对我有多少好处？只怕会引得四哥加重对我的猜忌、反而害了我吧！」 完颜珀一怔，完全没想到完颜珣原来还有这层思量。 他勉强地说：「就算九哥你考虑得没错，那刚才汗王问你的时候你也可以退而求其次地选择婧琪姑娘啊？那丫头虽然吵闹了一些，但长得也不差……」 「不，我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弃。」眼看着兰渊已经起身向和勒博告退，完颜珣也跟着站了起来，「就算死，我也要死个明白。」 第50章 . 新王 完颜琮闻讯后立即星夜赶回王城，…… 新王 完颜珣追出去时, 兰渊正在和万俟夫人说话。 「夫人今日是想要帮我吧？」兰渊浅浅地笑，其中滋味颇有几分复杂：「多谢。」 在万俟夫人眼中慕容兰渊和万俟洛归是真心相爱的，兰渊定然不会愿意嫁给旁人。先前她答应嫁去塔达是为了家国大义, 可如今她并不是非得嫁给完颜珣不可。 万俟夫人神色仍旧是淡淡的：「我并不是在帮你，只是不想让洛归醒来后失望罢了。」 兰渊闻言没再多说什么，点点头目送万俟夫人离开。 夜风拂过，吹起兰渊宽大的裙摆，显得她整个人越发飘飘欲仙。 完颜珣看着她玲珑有致的身影忍不住呆了一呆，见兰渊抬步要走，这才赶忙叫住了她：「兰渊！」 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兰渊站定脚步回过头来看向他。 见她那双既清纯又妩媚的桃花眼直直望向自己，完颜珣忽然感到十分紧张, 比方才在王帐里当众求亲时还要紧张，甚至就连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时候，他都没像现在这样紧张到忍不住咽口水的地步。 「兰渊，」他走过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生我气了？」完颜珣隐约感觉到兰渊好像不大高兴，可他又不大明白是为了什么, 「你不愿意嫁给我吗？」 兰渊好笑地看着他说：「你现在才想起来问我的意见, 是不是太迟了一点？」 战场上得来的功绩为完颜珣笼罩上了一层光环，让许多人都忽略了完颜珣其实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少年人而已。他并不是完美的天神之子, 他也会冲动、会盲目自信, 有他不成熟的一面。 正如今日, 完颜珣理所当然地地认为兰渊定是愿意嫁给他的：「我和你相处了这些日子，感觉与你十分投缘，我以为你也是一样的，只是因为害羞才没有表现出来……」 从小到大喜欢完颜珣的女子实在太多了, 远的不说，就说在孟溪部，婧琪和卓雅她们见了他还不是跟蜂蝶见了花蜜一般急着往他身上凑吗？兰渊，兰渊怎么会不喜欢他呢？ 似是读懂了完颜珣的想法，兰渊无奈地笑了笑：「就算婧琪她们都喜欢你，不代表我也是一样。我是会害羞不假，但我若是有了心仪之人也绝不会一味沉默。」 听她这么说，完颜珣忽然连直视兰渊的勇气都没有了，只感觉自以为是的自己丢人到了极点，根本没脸再面对兰渊。 他低眸看向自己一直挂在腰间的皮水壶，突然间很是难过：「你心里……其实很讨厌我吗？」 兰渊摇摇头：「我并不讨厌你，但我不喜欢在没有问过我意见的情况下这么匆忙地定下我的终身大事。而且父汗和万俟夫人他们说的没错，父汗的确曾经答应过我和洛归的婚事。」 「可是万俟洛归他已经……！」完颜珣急声道：「你还这样年轻，难道要等他一辈子吗？！」 「至少也要等上几年，等到不能再等的时候再说吧。」兰渊朝他笑笑，坦然道：「现在真的不行。」 「你……真傻！」完颜珣以为兰渊是个痴情女子，为了等她的青梅竹马醒来才会放弃了去北越做王妃的大好前途，「你知不知道，你若是错过了这几年，就很有可能会断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你这么好，为了一个万俟洛归，值得吗？」 虽然有点抱歉，但现在万俟洛归就是兰渊最好的挡箭牌，可以让她在不用对完颜珣说出所有心里话的情况下完美地拒绝掉他。 「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完颜珣如遭雷击，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好像细微的动作都能牵动他心口处剧烈的疼痛。 第90页 「虽说将军在当众求亲之后才来问我的意见，但我还是要给你一个答覆——抱歉，我不愿意嫁给你。兰渊真心祝愿将军日后能够觅得佳人，幸福一生。」 兰渊说完朝他点头施礼后就要走，完颜珣见状连忙拉住她说：「等等！」 兰渊抬眸看他，眼中略带疑惑。 像完颜珣这么骄傲的人……应该不会那么难看地纠缠她吧？ 「你这样痴情忠贞，我很敬佩你，所以我不会勉强你嫁给我。但我们毕竟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哪怕做不成夫妻，我认为我们起码也可以做朋友。」 「朋友……」兰渊笑笑，眼波流转间带着清丽又妩媚的光，令人不自觉地将目光黏在她的身上，「若没有你今日求娶之事，我们自然可以做朋友，可是既然已经知道了你的心意，我又怎么可能装作无事发生、像从前一般和你相处？」 「兰渊……」完颜珣面露痛苦之色，「你就答应和我做朋友吧！我决定离开孟溪、回北越了，下一次见你还不知是什么时候。你就当是安慰安慰我、不要让我那么难过地走好不好？」 「你要走了？」若是这样的话，他们的确很难再见面了，不管兰渊答不答应继续和他做朋友都没什么意义，她便无可无不可地说：「那好吧，祝你一路平安。」 「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啊？」完颜珣哭笑不得地说：「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了，你就别叫我将军了，叫我阿珣成吗？」 兰渊见他是铁了心地要让自己改口，一副她不叫他就不放她离开的架势，只好轻声叫了一句「阿珣」。 完颜珣听了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一扫方才被拒绝的阴霾笑得跟朵花儿一样。 完颜珣没有骗她，求娶兰渊失败之后次日完颜珣兄弟便向和勒博等人告辞，正式启程返回北越。 完颜珣就这么突然地走了可急坏了大妃，她冲去宝芝的帐子将宝芝一通埋怨，怪她白白长了一张那么漂亮的脸蛋却不会像兰渊一样勾引男人，最后还恨声说：「错过了完颜珣这样的如意郎君，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母妃，完颜珣怎么就是我的如意郎君了？」宝芝不以为然道：「他想娶的是兰渊姐姐，连兰渊姐姐都不答应嫁给他，您是想让我捡姐姐不要的男人吗？」 「你！」大妃气愤道：「那是慕容兰渊蠢，心里还惦记着那个死人一样的万俟洛归！她不识抬举，你也和她一样傻吗？」 事已至此，宝芝干脆直言道：「母妃，您就别瞎忙活了！我想嫁的是天底下最大的英雄，比完颜珣还要出色十倍、百倍的霸主！」 大妃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宝芝：「你……你这孩子……」 话都说开了宝芝反而轻松很多，笑着说道：「母妃，先前我和卓雅还担心您不捨得把两个女儿都嫁去北越呢，不过现在看来您既然想把我嫁给完颜珣，就说明您是愿意让我也像明安姐姐一样嫁去北越的，女儿心里真是高兴，母妃果然是眼光长远呢。」 「你，你在说什么啊！」大妃愕然道：「若论当世英雄豪杰，最为出色的无非是北越的完颜琮将军，可他继承北越王之位后是要娶你明安姐姐的，你……」 「对啊，我和明安姐姐一起侍候完颜琮将军不好吗？母妃您别光替我这个小女儿考虑，也要多为明安姐姐想想啊。她嫁过人、生了两个孩子，年纪与完颜琮将军相仿、比我大了足足十几岁，您让她怎么得到完颜琮将军的宠爱嘛？若是有我前去帮衬姐姐，您就不用担心姐姐会因为没有儿子而被别人欺负了！」 宝芝这话太突然，大妃有点回不过神来，但也没有一口拒绝，只恍惚道：「宝芝，你让母妃再好好想想……」 大妃考虑了没多久，北越那边突然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老北越王病逝了！ 老北越王的四弟完颜琮闻讯后立即星夜赶回王城，顺理成章地继承了北越新王之位。 天祜七年岁末，完颜琮接受大臣们的提议，遵循旧例立先王遗孀慕容明安为王妃。 之后不久，侧妃阿娜日诞下一子。和勒博大喜，对侧妃母子百般封赏，却深深刺痛了大妃的眼睛和心！ 侧妃所出的小儿子是老来得子的和勒博如今的心头肉，大妃明面上动不了他们，只能背地里在自己女儿面前发火，将侧妃痛骂了不知多少次，说她这个白眼狼「忘恩负义」，竟敢背着她偷偷怀上身孕、直到胎儿五六个月大的时候才把消息公之于众。胎儿坐稳之后大妃想要做点什么手脚都很困难，几次尝试全都被侧妃给挡了回去，气得大妃晚上都睡不着觉。 相比于暴跳如雷的大妃，宝芝显得很是镇定：「母妃，您和侧妃非亲非故的，她凭什么和您一条心啊？阿娜日侧妃和白庶妃可不一样，她是有家世的人。您且瞧着吧，有了俊英弟弟在，以后侧妃要让您烦心的地方还多着呢。」 宝芝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气得大妃忍不住随手摔碎了一个花瓶，大吼道：「那你让我怎么办！汗王现在把那小儿当成眼珠子一般，我根本没有办法下手……！」 宝芝摇摇头，不贊同地说：「当初您找人掳走兰渊姐姐的时候我就劝过您了，直接出手害人是最低级的手段，上不得台面的，一不小心还容易害了自己。倒不如换个思路，捏住对方的软肋，他们便不敢轻举妄动了。」 第91页 大妃疑惑地看着女儿，心急道：「宝芝，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和母妃打什么哑谜了！你从小就聪明，快告诉母妃该怎么办？」 宝芝不缓不急地说道：「您别忘了侧妃膝下除了俊英弟弟之外还有一个对我言听计从的婧琪。您身为嫡母可以想办法促成婧琪与完颜珣或是完颜珀的婚事，等我嫁去北越之后自然会好好地看着她，让侧妃心存顾忌、不敢轻易对母妃和哥哥不利。」 大妃沉默着想了一想，这倒的确是个办法…… 就在大妃内心几乎已经被宝芝说服的时候，她又收到了一封大女儿从北越寄来的信。 还真叫宝芝说中，慕容明安在改嫁给完颜琮之后虽说得到了王妃应有的礼遇，可完颜琮对她始终客气冷淡，完全没有先王那般热情，更别提什么宠爱了。 照着这样的势头下去，慕容明安这辈子都没机会生下一个带有孟溪血统的王位继承人。 心急之下，慕容明安选择了向母亲求助，希望她能择一两位妹妹嫁去北越、稳固北越和孟溪之间的关系。 看女儿在信中说到自己于争宠一事上「力不从心」，大妃感同身受、只觉心如刀割。 她都这个年纪了，陷入如此悲惨的境地也就罢了，但她绝不能再让她的女儿受同样的苦。 于是大妃将慕容明安的信拿给了和勒博看，希望他能答应让宝芝嫁给完颜琮、助明安一臂之力。 谁知和勒博如今太过宠爱侧妃母子，转过头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侧妃。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阿娜日侧妃有了亲生的儿子和汗王的恩宠，已经不像从前那般事事让着大妃了。 听说有嫁给北越新王的机会，侧妃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婧琪，软磨硬泡地央求和勒博把婧琪嫁过去，再为宝芝另择夫婿。 两方互不相让，为了此事势同水火、闹得不可开交。 见和勒博迟迟不肯做出决定，阿娜日侧妃甚至找上了兰渊这个盟友，请她去帮自己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兰渊道出实情：「侧妃息怒，以兰渊之见，婧琪或许还是另嫁他人更为合适。」 第51章 . 出嫁 兰渊无语地看着他说：「我要是嫁…… 出嫁 兰渊不知侧妃是因怀孕生子之故激素分泌不正常, 还是说阿娜日现在觉得自己膝下有子、腰杆子硬了起来，整个人都比从前变得暴躁了许多，一听兰渊这么说她就不乐意了, 耷拉下脸不悦道：「我还当兰渊姑娘和我是一条心，怎么这么大的事情你却向着宝芝说话？是不是因为婧琪那丫头爱使小性儿、你不喜欢她，所以你宁可帮宝芝争取到这个机会？」 「侧妃这么说可就误会我了。」兰渊有条有理地解释道：「侧妃如此聪慧，应当察觉出宝芝早就有了嫁给北越王之心。她的亲姐姐又是北越王妃，占着先天的优势，咱们是争不过她们的。就算现在父汗宠爱您和俊英弟弟、勉强把婧琪给塞了过去，侧妃觉得明安姐姐会如何对待抢了宝芝位置的婧琪呢？」 见侧妃沉默不语，兰渊苦口婆心地劝说道：「您刚才自己也说了，婧琪她向来任性, 北越王宫那样复杂的地方并不适合她。您若是真心为了婧琪考虑，不妨为她另择佳婿。而且现在为了这件事情您和大妃争执不休，父汗也感到十分头疼。若是您能主动退让一步，父汗定会感念于侧妃的体贴，大妃因您产子一事的产生的怒火也多少能够有所消解。」 「哼，我本就是汗王的妃子, 生下汗王的孩子不是天经地义之事吗, 她萨仁吉雅有什么资格生气？！」侧妃现在是越发地看大妃不顺眼了，但她也就只是这样说说、泄泄愤而已, 心里头已经明白过来兰渊所言字字都在理上。 等心头的无名火平息下来之后, 侧妃便拉住兰渊的手含笑道：「好姑娘, 我这般年纪生下俊英、难免有些遭罪，近来火气大了些、方才误会了姑娘，姑娘可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侧妃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咱们是自己人, 不必如此客气。」 话虽如此，说完此事之后兰渊却没有多留，侧妃留她用膳她也没有答应。 兰渊现在一切顺遂，不想花费时间去做任何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阿娜日侧妃被兰渊点醒之后，本想次日就同和勒博表明自己的退让之心，不想大妃那边又使出了新招，让大法师洪革德出面劝说和勒博，说宝芝生来就是贵不可言的「凤凰命格」，若是叫正在逐鹿天下的北越王知道定会十分欣喜，让和勒博千万不要舍宝芝而择婧琪、白白错失了一个讨好北越王的良机。 和勒博被大法师说动，已经决定送宝芝去北越了。这个时候侧妃再去表明自己的「谦让」，效果也已经大打折扣。 侧妃知道后不禁悔恨不已，恨自己没有早点听从兰渊的意见，这一回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好处都没捞着。 相比于受到挫败的阿娜日侧妃，大妃和宝芝那边却是欢天喜地。宝芝终于如愿地被选为北越王侧妃，不日后就要嫁去北越，整日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她也不介意兰渊对她态度淡淡，经常来兰渊这里找她挑选要放在嫁妆单子里的衣裳首饰，美其名曰「兰渊姐姐有经验」。 宝芝主要是觉得兰渊好会打扮。 孟溪部有了稳定的水源之后，农耕和畜牧业都逐渐发展了起来，经济水平和生活水平和从前相比都有了大幅度的提升。 第92页 兰渊本就爱美，生活安定下来之后她就开始变着花样儿地研究衣服首饰和化妆用品。 她原本底子就好再加上会打扮，每每出现在人前时都会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现在人们提起「草原第一美人」时已经不再理所当然地单说宝芝一人了。许多人都认为兰渊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甚至还有宝芝的爱慕者和兰渊的拥护者因为此事争执不休、大打出手，兰渊听说后很是哭笑不得。 对于宝芝的纠缠，兰渊差不多是接受一次、拒绝一次，并不会完完全全地把宝芝拒之门外。 要知道按照原书的发展轨迹，人家宝芝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女主」、未来位高权重的北越皇太后，兰渊总不好把人家给得罪死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兰渊还想着多存点钱之后带着白氏他们一起去北越生活呢，没必要平白得罪了宝芝。 除了想和兰渊学习穿衣打扮之外，宝芝心里还是隐隐地忌惮着兰渊。她总觉得兰渊的婚事这么拖着下去不是个事儿，以兰渊的容貌和才情她会甘心就这么耗下去、苦等着一个不知何时才能醒来的万俟洛归吗？ 出嫁之前宝芝多次和兰渊提起自己对北越王宫的嚮往，述说着她对北越王完颜琮的憧憬和仰慕，可兰渊都只是静静地听着，哪怕偶尔附和她一两句，脸上也没有流露出任何羡慕的表情，更没有提过一句想和宝芝一起去北越王宫看看的话。 宝芝终于放下心来，开开心心地出嫁了。 北越王诸事缠身、不得空闲亲自前来孟溪部迎亲。为表他对孟溪部的重视，完颜琮特意命他最为信任的六弟完颜琸前来迎接宝芝。 宝芝风光大嫁那日，围观人群议论纷纷、都对宝芝的好福气羡慕不已。 有人看到站在送嫁席位上的兰渊，不禁惋惜地感嘆道：「若论才貌智慧，兰渊姑娘完全不在宝芝姑娘之下。只可惜兰渊姑娘心里只有万俟少将军，不然若是换做是她嫁去北越，定能得到北越王的百般宠爱。」 旁边有人笑道：「瞧你这话说的，宝芝姑娘也很好啊！北越王一定会十分宠爱她的！」 孟溪与北越之间距离遥远，宝芝去了北越之后究竟过得如何，就连大妃这个做母亲的都是过了两个月后、收到宝芝的信时才知道。 关于自己的事情宝芝说得很简短，只说自己过得不错，明安姐姐很是照顾自己，让父母不必担心。 她这次来信主要想说的是婧琪的婚事——经过她和明安的提议和劝说，北越王已经同意为婧琪和完颜珀赐婚。为表对孟溪部的尊重，北越王表示可以由和勒博这边来择定婚期。 眼看着几个女儿的婚事都有了着落，和勒博十分欣喜，很快就为婧琪敲定好了出嫁的日子。 不管婧琪愿不愿意嫁给完颜珀，三个月之后她都不得不换上嫁衣、像宝芝一样被送去北越。 尽管婧琪是嫁去北越做完颜珀的正妃、宝芝是给完颜琮做侧妃，可因为宝芝与婧琪在孟溪部地位的差异、还有完颜琮和完颜珀身份地位的悬殊，两人的婚礼并没有明显的区别，甚至宝芝的还要更加隆重一些。 如今的孟溪部很是太平，人们闲着无聊将汗王之女这两场婚事翻来覆去地议论了足足好几个月才肯罢休。 兰渊对这些事情都不是很感兴趣，她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很好、很安宁，除了王庭里有一个看他们不顺眼的大妃之外一切都很顺意。 自打慕容俊英出生之后，慕容俊弼这个老二夹在长兄和幼弟之间就越发不受重视了。好在和勒博虽然忽略了他，还有兰渊和白氏能够经常陪在俊弼身边，并没有影响到俊弼的成长。 只是兰渊毕竟是个女孩子，不像万俟洛归或是完颜珣那样能和俊弼完全玩儿到一块去。 时不时的，兰渊就会听俊弼念叨起万俟洛归或是完颜珣。 他想万俟洛归的时候倒还好说，拉上兰渊一起去万俟家里看看就是了。现在万俟夫人对待兰渊虽然还是说不上有多热情，但她再也不会像当初那样对兰渊破口大骂了。 兰渊他们偶尔去探视万俟洛归，万俟夫人心里还觉得很是欣慰。起码这世上除了她之外，还有人没有忘记她那优秀的儿子。 万俟家就在王城之中，他们随时都可以前往探视，可完颜珣远在北越，兰渊现在是一听到俊弼提起完颜珣就感到头疼。 「姐姐，当初你要是答应嫁给阿珣哥哥他就是我的姐夫了，那我岂不是天天都能找他一起玩儿？」 兰渊无语地看着他说：「我要是嫁给了你阿珣哥哥，那你的洛归哥哥该怎么办？」 慕容俊弼默了默，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很是苦恼地说：「姐姐，你就不能同时嫁给他们两个人吗？」 「不能！」兰渊好笑地说：「你是想把你亲姐姐我给噼成两半儿吗？！慕容俊弼，我看你小子是活腻了！」 兰渊说着就要抓他、挠他的痒，慕容俊弼尖叫着躲闪起来。白氏在旁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看着他们姐弟两个嬉闹，见两人打闹个没完，不由慈爱地笑道：「好了，都不小了，怎么还跟两个孩子似的。」 「我们可不就是您的孩子嘛？」兰渊理直气壮地撒娇，「不管长到多少岁，我们永远都是您的小宝贝！」 「噗……」白氏忍不住笑了，「不知羞的丫头，都快二十的人了还是这么稚气，唉……」 第93页 提起兰渊的年龄，白氏忍不住又犯起了愁：「兰儿，其实当初娘也以为你会答应嫁给完颜珣将军的，可你最后为什么还是没有跟他走呢？」 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兰渊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大大方方地告诉白氏：「主要还是因为我不喜欢他吧。」 慕容兰渊貌美倾城，她孟兰渊也是从小美到大的，从小学开始就一直有人表白，喜欢兰渊的人加起来能组成好几支足球队。 许是因为别人的倾慕来得太过容易，兰渊很难对一般的追求者产生好感。高中时她曾和风靡全校的校草谈过一场恋爱，还是她自己主动将人撩到手的，可在一起之后没多久兰渊就发现表面上帅气迷人的校草实际上幼稚到不行，加上那会儿她还要准备艺考的事情、没多少时间谈恋爱，兰渊就找了个藉口和他提了分手。 后来刚上大学的时候兰渊兼职去做礼仪小姐，被某大公司的总裁看上并向她展开了追求。 那总裁英俊多金不说还散发着成熟男人独有的魅力，和学校里冲动幼稚的男同学们看起来截然不同。兰渊对他也产生了些许兴趣，就去赴了几次总裁的约。 总裁「大叔」一看就是见惯风月的人物，还没和兰渊正式确定关系就想亲她，套路满满却看不出有多少真心实意，让兰渊不由自主地产生了生理性不适。 她虽然挺喜欢那个总裁「大叔」的外形条件，可她接受不了被人当成一个无足轻重的花瓶。后来兰渊发现总裁似乎还在和别的女人约会，哪怕总裁还是一直不死心地尝试找她，兰渊还是决绝地切断了和他的所有联繫。 再后来兰渊做了平面模特、成为「小网红」之后，有一个兰渊能说出姓名的流量明星主动给她发私信，说是关注了她一段时间十分喜欢、希望能够私下里和她见面。 兰渊对那个明星观感不坏，加上此前还没有过和明星约会的体验就和他见了两次面。 可做当红明星的地下恋人并不容易，兰渊才见了他几次就被站姐给拍到了，被粉丝私信问候了祖宗十八代不说还差点被人给人肉出学校和家庭住址来。 兰渊才十八九岁，哪里经受得住这个。 她和那人约会本就是因为对方的明星光环而不是无法自抑的男女之情，所以最后兰渊还是退缩了，这一段也是无疾而终。 若是了解她的情感经歷就能看出，兰渊不是一个容易喜欢上别人的人。 哪怕她试着去和完颜珣相处过了，没感觉就是没感觉。她可以骗别人，却骗不过自己。 反正又不是不嫁人就活不成了，若是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她干嘛要急吼吼地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呢？ 第52章 . 来信 「等你去了北越之后务必想办法让…… 来信 白氏和慕容俊弼听到这话也是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兰渊说的没错, 就算他们都觉得完颜珣千好万好，可兰渊自己不喜欢也没有用，他们又不能替兰渊上花轿、跟完颜珣一起过日子。 不过兰渊没想到的是完颜珣临走前说想和她继续做朋友不光只是说说而已。尽管他们相隔两地见不了面, 这几年来他还是陆陆续续地给兰渊写了好些封信来。 一开始他的信来得较为频繁，兰渊看都看了，不过三四封里最多只能回復他一封，回信的长度大概是完颜珣一封信的四分之一。 后来不知是太忙还是嫌弃兰渊过于冷淡，完颜珣的信渐渐的少了，到最近兰渊已经将近一年时间没有收到过他的消息了，真的是应了那句「渐行渐远渐无书」。 兰渊本以为自此之后她和完颜珣之间的联繫就算是彻底的断了，谁知道天祜十年的初夏，兰渊竟又突然地收到了一封来自完颜珣的手写信。 不同于以往的是, 这回他信上的内容很是简短，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记得给我带个新的皮水壶」。 兰渊一头雾水地看完这封信，顺手拿给一旁的白氏，满脸的迷惑：「娘，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北越那边缺水壶吗？」 「不、不会吧……」白氏也看懵了，她记得完颜珣他们的穿戴用物都很精緻华美, 北越瞧着怎么都不像是会缺手工艺品的样子啊？ 「莫名其妙的。」丢下这一句之后, 兰渊便把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娘, 我先出门了。」 初夏是孟溪部一年之中最为舒适的季节, 既不算太过炎热又不缺水, 空气微微潮湿令人身心舒畅，年轻的姑娘们都喜欢在这个时节穿上漂亮的新衣外出游玩。 近几年来逐渐调养好身体的兰渊也打算出门走走，先去看看她苦心经营起来的井群，再去王城周边的小镇逛上一逛。 白氏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温柔地说：「去吧。」 虽说兰渊和婧琪她们本来就不是很对付，不过在和勒博的其他女儿都出嫁了之后白氏总是觉得兰渊心中一定很是寂寞，所以非常支持她出去走走、散散心。 兰渊到外面走了一圈儿，见井群那边的牧民们已经能够非常熟练地使用羊皮水桶和马拉绳套等用具了，心中不由十分欢喜。 牧人们见她来了更是欣喜异常，甚至还有人激动得朝她磕头下拜，感激兰渊带来的水「养活」了他们，让他们能够吃饱穿暖有水喝、过上从前梦寐以求的生活。 兰渊连忙让乌仁娜扶他们起来，后来见乌仁娜扶都扶不过来，兰渊没有办法，没呆多久就匆匆地走了。 第94页 老实说这几年来不光是孟溪族人对兰渊有所改观，兰渊对孟溪族人的看法也有了很大的转变。 在原书中孟溪部人对待慕容兰渊大多是冷漠无情的，他们就像她刚穿来的时候那样厌恶她、鄙视她、欺负她…… 实际上在解除了众人对她的误会之后，兰渊发现他们其实也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知道感恩和是非善恶，而不是像书里那般都是些不讲道理的蛮夷。 几年过去了，她对孟溪部的情感难免会发生一些变化。不说把这里当成自己真正的家，但起码她不会再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个不欢迎她的、充满危险的世界，也不会下意识地再用敌视的眼光看向每一个靠近她的孟溪族人。 白氏也是一样。对于离开这里去北越这件事情，白氏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执着了。主要是她现在不大得宠，侧妃又很大程度上吸引去了大妃的注意力，所以白氏的日子还算好过。 当然这个前提是有兰渊在白氏和慕容俊弼身边护着他们。要是把白氏他们单独留在孟溪，兰渊还是不大放心的下…… 许是怕什么来什么，兰渊在王城周边的小镇上逛街买些小玩意儿的时候，王城那边突然派人过来找她，说是奉汗王之命请兰渊速速返回王庭。 兰渊奇怪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原书中天祜十年的孟溪部风平浪静，并没有提到过慕容兰渊什么。 来人偷偷瞄了一眼兰渊娇美的面庞，明知有些话不该说、但还是无法拒绝兰渊：「回姑娘的话，具体的奴才也不知，只知道北越那边来了信，大妃见过汗王之后、汗王便命奴才出来寻您了。」 兰渊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柔声道：「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她的声音清润柔和十分悦耳，报信的侍卫忍不住羞红了脸，兰渊却没再看他一眼，直接返回马车踏上归途。 路上兰渊就在想，和勒博这么急着找她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想到那侍从提到的北越来信、还有大妃……两件事情结合起来，兰渊很难不联想到宝芝。 宝芝嫁去北越之后接连生了两个女儿，几个月前生下小女儿时不知怎么伤了身子，怕是一时半会儿再难有孕。 按照书中原本的剧情，差不多明年这个时候慕容兰渊会被当成「生育工具」送去北越、做完颜琮的庶妃。 难道她穿来之后……这件事情提前了？ 不会这么倒霉的吧！ 兰渊回到王庭之后便直奔王帐，据说汗王和大妃正在那里等待着她。 这说明了一件事——这一回和勒博和大妃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八成不是什么好事。 兰渊所料不错，在她回来之前和勒博的确已经被大妃给说服了。 见到兰渊时，和勒博脸上的表情颇有几分尴尬。他没好意思直奔主题，而是先问兰渊这几日在外头玩儿的怎么样。 父女俩互相问候了几句之后，一旁的大妃不耐烦地咳嗽了两声，提醒道：「汗王，说正事儿吧。」 和勒博轻嘆一声，无奈地开口道：「兰渊，你明安姐姐和宝芝妹妹来了信，说是她们都很想念你，请你去北越王宫做客，顺便看看你那几个小侄女。」 若说宝芝想念兰渊的话这个理由还算勉强说得过去，毕竟她们两个年龄相仿、过去朝夕相处过十几年。 可若说慕容明安也思念兰渊的话……这就有些好笑了。 要知道慕容明安比兰渊大了整整十三岁，兰渊还不会说话的时候慕容明安就已经嫁人了。后来她回北越省亲的时候，兰渊倒是已经有十岁左右了。只是那个时候她还穿得破破烂烂的、像个婢女一样默默地跟在宝芝身后，慕容明安连正眼都没瞧过她一眼，又谈何姐妹之情呢？ 兰渊淡淡地笑了笑，抬眸直视着和勒博说：「父汗，北越路途遥远，来回一趟并不容易。兰渊和父汗是骨肉至亲，您心中若有什么打算不必瞒着女儿，不妨直言。」 「这……」和勒博为难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大妃，见大妃没有反对的意思便硬着头皮解释道：「是这样的，你大姐姐她是先王的王妃，如今的北越王从小学习汉家礼法、始终无法把她当做自己真正的妻子，所以明安现在是徒有王妃之名、却无王妃之实。」 兰渊：「这个我多少知道一些，不过不是有宝芝前去帮衬明安姐姐了吗？」 提起宝芝，大妃忍不住插话道：「我们宝芝自然是千好万好的，就是她到了北越之后运气没有在孟溪的时候好，接连生了两个丫头还伤了身子，太医说等她调理好身体还不知要多久……」 兰渊算是彻底听明白了，闹了半天他们还是想让她去北越当生育工具的咯？ 不过看样子他们并不打算直接把她塞上花轿，而是让兰渊先以姑娘的身份去北越探亲，那么这件事情就还是有很大的转机的。 兰渊不知道的是，其实慕容明安一开始的确是和完颜琮提过希望他能再纳兰渊的。 不过如今的孟溪部发展如此迅速，完颜琮认为后宫里有两位孟溪部的后妃就已经足够，不想再添一个兰渊让她们慕容家的女子一手遮天，所以没有轻易松口。 完颜琮一心扑在灭辽之事上、根本无心于后宫，哪怕美艷如宝芝都难以真正走进他的心。 慕容明安担心兰渊嫁过来后也不得宠，想着稳妥起见就让她先以探亲之名住进北越王宫再说。 第95页 若是完颜琮看中了她那是最好，只要顺势促成他们的事情即可。 若是她们想尽办法之后完颜琮对兰渊还是毫无意思可言，起码孟溪部也能保全颜面，不会让人说孟溪部汗王为了讨好北越王急吼吼地将自己的好几个女儿全都塞进完颜琮的后宫。 慕容明安认为兰渊去北越探亲这件事情是可进可退的，可大妃并不这样认为。 她冷着张脸道：「等你去了北越之后务必想办法让北越王临幸你、生下带有我孟溪血统的儿子。」 听大妃如此直白地说出自己的目的，兰渊不适地微微皱眉看向和勒博：「父汗，这也是您的意思吗？」 和勒博汗颜道：「兰儿，你也知道北越明面上是孟溪部的盟友，实际上他们就是我们最大的靠山，孟溪部能有今天离不开北越的扶持。等北越王灭辽之后、咱们孟溪定是要向北越俯首称臣的。若不趁着北越还未正式建国前稳固住我们和北越的关系，只怕将来就没那么容易了啊……」 兰渊一早就知道和勒博是个有野心的人，为了孟溪部的发展壮大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嫁个女儿出去算得了什么？ 她之所以这么问不过是想让和勒博亲口说出来、别回头又把什么事情都推到大妃身上罢了。 似是不想一直愧对着兰渊，和勒博又给自己的决定找补了些理由：「再说你都等了万俟洛归三年了，难道你还要一直等下去吗？北越王他虽然难以像万俟洛归一般对你一心一意，但他如今已是天底下最具权势的霸主，一统天下指日可待，你跟着他、绝不会委屈了你的。」 先不说她要不要嫁给完颜琮，单说去北越这件事情是兰渊一直心心念念的，她并不打算拒绝。 但她不想让和勒博把她当成棋子送出去了还摆出一副为她好的态度来。 兰渊酝酿了点儿泪意，不舍地说：「可是父汗，我不想离开您、不想离开孟溪……万一洛归醒了发现我不在，他会很难过的。」 「兰儿，你就忘了万俟洛归吧！」和勒博见她这样眼泪汪汪地望着自己，心里忍不住一抽一抽的疼，「是父汗对不住你们，可父汗没有办法……孟溪部的未来就系在你的身上了！」 第53章 . 胁迫 「这么多优秀的男人一个个的都被…… 胁迫 情绪到位之后, 兰渊自然而然地就掉下了眼泪，眉宇间笼罩着一层薄云般的轻愁：「父汗，兰渊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罢了, 我可担负不起孟溪部的未来这么重的担子。您让我去北越探亲可以，但我实在无法向您和大妃保证什么。要知道明安姐姐和宝芝都难以做到的事情，我哪有那么容易完成呢？」 和勒博本来就觉得对不起她，听兰渊这话说得合情合理他便松口道：「好孩子，你肯去试一试就好。」 大妃听了却是非常不乐意，她还要再说，却被和勒博给制止了：「兰儿对洛归的感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肯答应为了孟溪去试一试已经很不容易了，咱们就再别逼她了。」 大妃冷哼一声, 当着和勒博的面没再说什么。 然而当天傍晚她却让苏木哈将兰渊「请」到了自己的毡帐，用冷漠又阴毒的眼神逼视着她说：「慕容兰渊，这次你去北越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若是不能给北越王生下儿子，你也不必再回孟溪了！」 大妃身为宝芝之母却逼着兰渊去给她女儿的丈夫生孩子，乍然听来或许荒唐可笑，可兰渊心里很清楚她们打的是什么算盘。 一开始慕容明安来信要兰渊去北越的时候大妃心里自然是不乐意的, 她一点儿都不想让兰渊这个「祸水」去分自己女儿的宠。 不过苏木哈提醒她说, 只要白氏和慕容俊弼还在孟溪部，慕容兰渊就定然逃脱不了她们的手掌心。 而且慕容兰渊本就体弱, 等她生下儿子之后想点儿办法去母留子……明安和宝芝身为兰渊的姐姐, 抚养她的儿子还不是天经地义之事吗？ 她们不过是想借着慕容兰渊的肚子生个儿子出来罢了, 只要忍过了这几年就能换得长久的富贵和不衰的地位，这点道理大妃还是懂的。 所以她不惜动用任何残忍的手段来逼迫兰渊：「别以为你娘现在是庶妃我就动不了她了，你若是办不成我交待给你的事情，她和慕容俊弼那个小崽子都别想活！」 兰渊不是懵懂无知、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 她知道大妃这话吓唬她的成分居多。如今白氏和慕容俊弼在王庭里的地位虽然不如兰渊那么高，但也远远没有卑贱到可以让大妃任打任杀的地步。 不过有一点大妃她们考虑的没错，白氏和俊弼的确是兰渊不可割捨的软肋，就算她走之后有侧妃的帮忙、大妃一时半会儿要不了他们的命，可是大妃的身份就摆在这里，她明里暗里有的是办法能让他们过得不痛快，那绝不是兰渊想看到的。 她沉默着思索了一会儿，低声开口道：「大妃莫急，兰渊有一句话想要问您。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大妃是希望兰渊先生下北越王之子、还是宝芝呢？」 「当然是宝芝了！」大妃想都不想就说：「若不是宝芝现在身子不好、哪里轮得着你伺候北越王！」 兰渊提出条件：「既然如此，若是我有办法帮宝芝调理好身子、再次怀上身孕的话，大妃可否放我娘和我弟弟一条生路、让他们离开孟溪？」 第96页 大妃愣了一愣，迟疑地说：「你……你有这个本事吗？」 兰渊有条不紊地说：「大妃也知道我和侧妃向来关系不错，说来侧妃生下俊英弟弟之前可是问了我和我娘不少调养身子的方子呢。侧妃三十多岁的人了时隔多年都还能再次产子，宝芝还那么年轻，大妃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地放弃希望呢？」 不得不说大妃被兰渊说得心动了，不禁犹豫起来。 一旁的苏木哈见状连忙轻咳两声，凑到大妃耳边提醒她说：「大妃，小心有诈，不要什么都答应她。」 大妃点点头，做出决定：「这样吧，你到了北越王宫之后先想办法帮宝芝调养调养身子，若是有效果了你便不必接近北越王。但若是宝芝迟迟没有再次怀上，你就必须按照我的吩咐伺候北越王。」 见自己说到这里兰渊的表情似乎不大情愿，大妃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别在我面前装什么清纯，你不是向来很会勾引男人吗？万俟洛归、阿木泰、完颜珣……这么多优秀的男人一个个的都被你耍得团团转，你是不是很得意啊？」 「大妃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总之我会尽力地帮宝芝调理好身体，还请大妃不要为难我娘和我弟弟。」 大妃难得对兰渊露出了一丝笑意：「好，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 乌仁娜跟着兰渊走出大妃的毡帐后，忍不住一脸担忧地问她：「姑娘，您真有办法让宝芝姑娘再次怀上身孕吗？」 兰渊轻轻一嘆：「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原书中七年之后宝芝的确产下了一子，就是北越的第二任皇帝。可是看大妃如此急迫的样子别说等她七年了，能给兰渊七个月的时间就算不错了。 好在兰渊当初没有白白帮助侧妃，有侧妃产子的例子在先，大妃好歹有几分相信了她、愿意给兰渊一些时间。 只要在此期间她能想办法把白氏和弟弟接走，她便不必再受大妃的任何威胁了。 相比于怀揣着重重心事的兰渊，白氏和俊弼听说兰渊要到北越王宫的消息后都十分高兴。 白氏积极地帮兰渊收拾行装时，俊弼在旁很是羡慕地说：「要是我也能和姐姐一起去北越玩儿就好了！」 慕容明安她们邀请兰渊去北越做客是有明确目的的，怎么会让她带上一个没用的男孩子呢？而且慕容俊弼一个半大小伙子住在都是女人和宦官的王宫里头也不方便，去北越这件事情慕容俊弼暂时只能想想而已。 兰渊见他似乎对北越很是嚮往，摸摸弟弟的头承诺他说：「乖，你留在孟溪好好保护娘亲，等有机会了我就接你去北越。」 「真的吗？那太好了！」俊弼向来喜欢黏着兰渊，亲昵地拉着她的手臂撒娇，「姐姐，你要记得经常给我写信哦，不许像对待阿珣哥哥那样爱答不理的。」 兰渊捏着他的脸笑道：「小鬼，我哪有！」 将慕容俊弼哄回去之后，白氏收拾好了东西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一脸担忧地望向兰渊：「兰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这回去北越真的只是探亲那么简单吗？」 兰渊没想到自己什么都没说白氏就已察觉到了端倪，看来白氏这几年是真的成长了不少。 这样也好，起码可以叫她离开之后不会那么为他们担心。 听兰渊说完大妃胁迫她的经过之后，白氏被吓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完全消化了这个事实：「这……怎么会这样……兰儿，是我和俊弼拖累你了！」 「娘，别这么说。要是一个人活着在这个世界上无牵无挂的或许是没有那么多的烦恼，但也不会有多少快乐。」兰渊宽慰她说：「您和俊弼都这么爱我，我心里不知道有多暖和。要是没有你们关心我，我可能早就已经冻死在孟溪部寒冷的冬天里了。」 话虽如此，白氏还是觉得自己成了女儿的累赘，对兰渊感到十分愧疚。 「娘，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您必须打起精神来保护好自己和俊弼，别让我在北越还替你们担心。除了平时小心提防着大妃一些之外，您得笼络住了父汗送给您和俊弼的那些护卫兵，随时做好逃走的准备。我那二十名亲兵送我到北越之后也会回到孟溪，我会和父汗说好将那些人留给您的。」 「逃走……」茫茫草原无边无际，白氏很怕在有追兵的情况下逃离孟溪。 「逃跑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时您不必考虑这一条路。」兰渊交待她说：「侧妃答应过我会尽量帮助您的，还有，若是洛归醒了，他一定会想办法帮您逃走，最好他能亲自护着您和俊弼来北越找我。」 「洛归……你还惦记着那孩子吗？」白氏心疼地说：「都这么久了，他怕是……」 兰渊浅笑：「我只是想着万一他醒了，您和俊弼还能多一个帮手不是。」 提到帮手，白氏担忧地抓住兰渊的手问：「兰儿，你一个人去北越能成吗？娘担心你！」 「谁说我是一个人去的了？我和大妃说好了要帮宝芝调养身体，所以这回我会把海日婆婆一家都带上。海日婆婆说她儿子、儿媳一家都很嚮往北越，听说我能带他们过去住上一段日子不知有多高兴呢。」 怕白氏放心不下，兰渊补充道：「还有乌仁娜的寡母巴尔雅婆婆，您是见过她的，巴尔雅婆婆不仅心灵手巧人还十分聪慧明悟，有他们在我身边您完全不用担心我的安全。」 第97页 「儿行千里母担忧，娘怎么能不担心你呢？」白氏凝眉道：「你刚才说你那些亲兵送你到北越之后就要回来？这是为什么呀，不能让他们留在那里保护你吗？」 兰渊摇摇头道：「不行的娘，他们是孟溪部的士兵，怎么可能留在北越的王宫里呢？不过到时候我再看看吧，希望能留下几个在北越替我做事。」 白氏点点头，母女俩又依依惜别了好久。 兰渊出发那天不仅和勒博、侧妃、白氏等人亲自来送她，就连王庭之外的许多普通百姓甚至外地人都跑来给兰渊送行，祝她一路平安。 有淳朴的牧民送了她好几壶新鲜的牛羊乳和几大包奶酪让她路上吃，还有才到兰渊大腿高的小孩儿跑过来给兰渊献上还沾着露珠的彩色花环。 兰渊见了哭笑不得地说：「我只是去北越探亲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你们搞的这么隆重做什么？」 有胆子大的妇人朗声笑道：「兰渊姑娘生得跟仙女儿似的，那北越的王公大臣眼睛又不瞎，见了姑娘这般美人儿之后还肯让您回来？」 一片没有恶意的笑声之中，身着素衣的万俟夫人突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许多人见了她才想起兰渊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未婚夫」，都纷纷噤了声不敢再开玩笑了。 第54章 . 北越 兰渊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头待宰…… 北越 万俟夫人身上仿佛自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随着她的逐渐靠近兰渊身边只剩下了乌仁娜一人，她们说话也方便了许多。 万俟夫人背对着人群递给兰渊一枚看起来颇有几分眼熟的羊脂玉髮簪，淡淡道：「你忘了这个。」 兰渊用力地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来, 这是万俟洛归向她求婚时想要送给她的簪子，应当是万俟家的传家宝之类的信物…… 兰渊微微一笑，颇有几分怅然：「夫人，我此去北越短时间内怕是难再回到孟溪了。如果洛归醒了，您就让他忘了我、另娶一个好姑娘吧。」 万俟夫人却没有收回的意思，以一种固执的姿态坚持道：「我知道你可能不会再回来，但在洛归心里你就是他的妻子，没有别人。你就收下这枚髮簪吧，别让洛归醒来后怪我。」 万俟夫人都这么说了, 兰渊只得暂且将那簪子收了下来，轻声说了一句「夫人保重」。 万俟夫人犹豫了一瞬，一脸别扭地说：「你才是。」然后便转过身走了。 即使几年过去兰渊的身子已经调养得和一般人无异，怕晒又怕高的兰渊还是不大喜欢骑马，一路上都是乘坐的马车。 遇上颠簸的路段兰渊实在难受，就会让队伍停下好让她下车来走一走、歇一歇。 对此大妃派来「保护」她的侍卫们多有不满, 有一次还和负责传话的乌仁娜吵了起来。 直到兰渊亲自出面和他们说自己身体不适, 那些护卫见她脸色难看、声音虚弱起了怜惜之心，这才冒着被大妃责怪的风险答应让兰渊经常在途中休憩。 就这般按照兰渊的步调走走停停, 等他们一行终于抵达北越王城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两个月之后了。 天气刚刚转凉, 刚入秋不久正是北越一年四季当中最宜居的时候。 兰渊掀起车窗帘子朝外头看去, 只见高大城墙下面容严肃的士兵们正在一一检查着入城者的通行腰牌，快而有序、一丝不苟，看起来十分精明强干。 兰渊他们是外邦人自然没有通行腰牌，好在慕容明安一早就派了她身边最得力的女官前来迎接。 顺利进城之后兰渊并没有立即入王宫, 而是按照那女官的安排先进了一家驿馆沐浴更衣。 兰渊收拾停当出来后就问那女官：「冰旋姐姐，我是要在这驿馆里等候王妃的召见吗？」 冰旋摇头道：「既然姑娘打扮好了就请随我入王宫吧，王妃她们已经在等着了。」 「现在就去？」兰渊意外道：「早知王妃她们在等，我就等进了王宫之后再换衣裳了。」 兰渊虽是从外地而来，但她向来喜洁、每日都会沐浴更衣，因此身上并没有因赶路而产生的任何风尘。就算她先前的衣裳为了路上穿着舒适稍微宽大了一点，兰渊也并不觉得自己不能见人，更何况她要见的还是宝芝她们这些慕容家的姐妹。 冰旋默了默，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告诉她说：「兰渊姑娘有所不知，汗王素来喜洁，王妃是担心姑娘一路风尘僕僕、会给汗王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才特意让奴婢先过来、带姑娘到驿馆沐浴更衣。」 「汗王？！」兰渊意外道：「我才来北越头一天，王妃就想让我见汗王吗？」 就算兰渊知道明安叫她来北越是带着明确目的来的，但这未免也太露骨了一些吧！完颜琮他那样一个雄心勃勃的当世枭雄，会喜欢被慕容明安这样安排的明明白白吗？ 冰旋不确定地说：「王妃只告诉奴婢她会试着带姑娘去给汗王请安，不过汗王政务繁忙，能不能召见姑娘还不好说，王妃不过是想做好万全的准备罢了。」 「好吧。」兰渊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头待宰的羔羊，上屠宰场之前先给她收拾干净，方便屠夫…… 兰渊有点脸热，告诉自己先不要胡思乱想，见过慕容明安她们再说。 到了规矩森严的北越王宫之后兰渊便不能再坐在马车里了，必须和其他人一样下车步行。 第98页 兰渊没有东张西望却也是好奇地暗暗打量了四周一圈儿，发现北越王宫建设得有模有样。前朝古朴庄严、恢宏肃穆，后宫里亭台楼阁、花鸟虫鱼一样不缺，规模虽不比辽国上京里的皇宫，却也已经是十分体面了。 兰渊心想，这才有了点儿古装剧里的样子嘛！ 与之相比他们孟溪部的王庭简直寒酸到了极点，难怪孟溪人都那样嚮往北越的生活。 一路来到慕容明安所居的修敏堂，冰旋入内通传后没多久便另有宫人引着兰渊入内觐见。 说来这还是兰渊第一次见到她的长姐慕容明安。为免失礼兰渊还没来得及看清明安的长相就先朝她行了礼，待慕容明安叫起之后兰渊便抬起头来好奇地看嚮慕容明安。 不想慕容明安刚好也在看她，姐妹两个目光相撞，同时对对方一笑。 兰渊是礼貌客气地笑了一下然后便别过了眼，慕容明安则是满意的笑——她很满意兰渊的容貌，既清纯又妩媚，既明丽又婉转，最重要的是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十分勾人，是北越后宫里不曾有过的那种美人。别的不说，起码在外貌上她们就已经有了一定的胜算。 兰渊垂下眼后就在想，慕容明安和大妃这对母女长得可真像啊！光看外表明安简直就是年轻版的大妃，微方的脸加上大大的五官，第一眼看过去就会让人觉得此人生得十分明艷。 不过这样的大五官美人不显年轻，即使慕容明安这些年来一直有在保养，还是能从她的脸上看出她的实际年龄。 相比之下宝芝综合了大妃与和勒博的长相，与大妃的相似之处倒是没有那么明显。 好在慕容明安虽然生得很像大妃，性子却与大妃截然不同，对待兰渊很是和蔼可亲：「兰渊妹妹一路而来辛苦了，快点坐下说话吧。」 「谢王妃。」兰渊没和她客气，她是真的累了，这一路上马车快把她给颠散架了不说，今日又在王宫里走了那么多的路，要不是在人前还得顾及形象，兰渊现在就想躺下。 护送兰渊来北越的车队中有大妃的人一直在给明安报信，所以明安一早就知道了兰渊今日会来，特意将宝芝和婧琪都叫了过来。 此时见到许久未见的兰渊，已经做了母亲的宝芝还像是个少女一般轻快地说道：「兰渊姐姐你可算是来了，我天天数着日子盼着你赶紧进宫来陪我呢！」 虽说兰渊心里早就提防起了宝芝，但表面功夫总是要做足的。见宝芝对自己亲热，兰渊也笑着说道：「你都是做了母妃的人了还想着要我来陪，看来小荟和小丹她们都很乖巧呢。」 完颜荟和完颜丹是宝芝两个女儿的名字，兰渊没有见过她们的人，不过她听和勒博他们说起过她们的名字。 提起两个女儿，宝芝不咸不淡地说：「她们呀，有乳母和婆子们带着呢，不费我什么事儿。」 明安在旁见她们两个关系似乎不错，温和地笑道：「宝芝年纪小，还是小孩子心性呢。婧琪还没有孩子，就更是跟个小姑娘一样的了。」 慕容婧琪心里只有完颜珣却在明安和宝芝她们的暗中操作下被迫嫁给了完颜珀她本就心怀不满，加上完颜珀本身对她也没什么兴趣，两人凑在一起非常容易吵架，所以完颜珀经常往府外头跑，婧琪也时常进宫、不愿意回家。 小夫妻两个见面的机会都很少，更别提什么生孩子的事了。 好在完颜珀的生母和养母去世得都早，婧琪的生母远在孟溪还一门心思地扑在小儿子身上，没什么长辈管着他们、催促婧琪生子。 只有慕容明安身为长姐和长嫂偶尔会催他们一两句，都被婧琪和完颜珀找藉口搪塞过去了。 总的来说，婧琪对她如今的生活并不非常满意，但也算是马马虎虎过得去。毕竟北越有好多孟溪部没有的漂亮衣服首饰、各种口味的美食、精緻华美的宅子……最关键的是她还有机会见到她心心念念的完颜珣，不必像在孟溪时那样只能苦苦地在梦里相思。 婧琪虽然没能如愿嫁给完颜珣，但她对完颜珣恋慕极深，只要能像现在这样时不时地看他一眼、和他说几句话，看着完颜珣一切都好，婧琪就算是心满意足了。 原本婧琪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可是兰渊的到来提醒了她完颜珣不是不会正眼看女人的，只是他喜欢的人不是她，而是这个在婧琪看来除了长得还算可以之外一无是处的慕容兰渊。 想到看不上自己的完颜珣、偏宠兰渊的和勒博还有时常夸赞兰渊聪慧却说自己愚钝的母妃……婧琪越想越生气，听了明安这话便酸熘熘地接话道：「明安姐姐，我虽然年纪小，可我哪里比得上人家兰渊姐姐啊？咱们姐妹四个里头如今只有她还是少女打扮，明明比我大了三岁、倒像是最小的妹妹似的。我可真是佩服兰渊姐姐的这份勇气，要是我快二十了还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我可不敢出来丢人现眼呢。」 「婧琪！」明安请兰渊来北越是想让她帮她们的忙的，而不是让她来和婧琪做一些没有用处的窝里斗，「别这么说兰渊，她也不容易。」 明安这个大姐姐比婧琪她们年长许多，比婧琪的母妃都小不了几岁，所以婧琪向来比较敬畏明安。 见明安出面为兰渊说话，婧琪虽然不高兴但也没再顶嘴，只是嘟了嘟嘴起身道：「明安姐姐，宝芝姐姐，我身子不舒服、先回去了。」 第99页 看婧琪说走就走，明安无奈地嘆息了一声，向来和她关系亲近的宝芝则站起身道：「这丫头最近心情不好，兰渊姐姐别和她一般见识。我先去看看她，回头再找姐姐叙话。」 兰渊宽容地浅笑道：「去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兰渊还真是佩服宝芝竟然能容得下婧琪这么一个任性妄为的丫头在自己身边。就算是宝芝想把婧琪当成自己的枪使，磨枪的这个过程也是够磨人的了。 第55章 . 梓柔 她岂不是在无意间误打误撞地救了…… 梓柔 宝芝追出去后不久就叫住了婧琪, 正好婧琪也不想回府，就去了宝芝所居的润芳宫吃点心、和宝芝说说话。 谈话内容自然避不开兰渊。 「宝芝姐姐，我就想不明白了, 她慕容兰渊有什么好？人人都喜欢她，如今连头一回见她的明安姐姐都向着她说话，真是气死我了！」 宝芝酸涩一笑，这时候才告诉婧琪兰渊前来北越的内情：「傻丫头，你当兰渊姐姐这回真的是来探亲的？明安姐姐和父汗母妃已经商定好了，想让她侍候汗王。」 「什么？！」婧琪惊讶地跳了起来，「凭什么、她也配？！」 宝芝苦笑道：「汗王有心效仿汉人制度、废除兄终弟及制，这意味着下一任的北越王将从汗王的儿子当中选出。如今汗王膝下的大公子身体羸弱，三公子都快五岁了却还连话都说不清楚, 根本不堪重任。我们孟溪女子必须尽快生出拥有孟溪血统的继承人，这样才能保证孟溪部的长治久安。」 见婧琪似乎听了进去，宝芝轻抚自己的小腹嘆息道：「明安姐姐没有机会，我又伤了身子，所以不得不借兰渊姐姐的肚子……来生孩子。」 婧琪听完后不由握住宝芝的手，心疼地说：「宝芝姐姐, 真是委屈你了。你明明那么爱汗王, 却还是不得不把别的女人推到他身边……要是换了我、我可做不到！」 「我做这一切、不还都是为了我们孟溪部考虑吗？」宝芝自己深明大义的同时还不忘教导婧琪：「婧琪，你要知道我们孟溪女子在这北越王室之中最大的依靠就是我们的母族, 如果孟溪部落魄了, 最先倒霉的就是我们。所以我们和母族是荣辱与共、不可分割的关系, 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了，什么时候都不能忘。」 婧琪作为和勒博最小的女儿从小就没怎么考虑过这些家国大义之类的东西，她只喜欢吃喝玩乐和追逐自己喜欢的人，根本不想背负上那些沉重的负担。 可她觉得宝芝要把自己心爱之人拱手让人已经够委屈的了、不想让她再伤心, 于是婧琪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答应宝芝以后一定以大局为重。 宝芝和婧琪走后，头一回见面的兰渊和慕容明安根本说不上几句话。 两人尴尬地相互寒暄了几句之后，慕容明安便提出带兰渊去向汗王请安。 想到马上就要见到书中的「男主」、自己不得不要去「勾引」的男人，兰渊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紧张。 到了完颜琮的书房外，等待通传时明安回头看了兰渊一眼，亲昵地扶了扶她头上并没有歪的髮簪，低声道：「别害怕，汗王并不喜欢过于畏缩的女子。你若太过战战兢兢、反而不好拉近与汗王之间的距离。」 兰渊见她似乎打算让自己现在就开始「引诱」完颜琮，急忙道：「王妃，想必大妃已经同您说起过了，我这回来会先帮宝芝……」 明安摇了摇头，笑着打断她说：「我听说了，不过这两件事并不冲突。就算宝芝又有了，也不耽误你伺候汗王，不是吗？」 「这……」兰渊不禁感到一阵头大。 不冲突、怎么就不冲突了？ 即使穿越这么久了她已经能够接受身边的男人都有三妻四妾的事实，可是……完颜琮和别人还不一样啊！他是明安的丈夫，那就是兰渊的姐夫…… 明安误读了兰渊脸上的为难之色，在她耳边浅笑道：「我知道你心里头还惦记着那个万俟洛归，这不碍事，你只要把汗王想像成是他就好了，没别人知道的。」 对于慕容明安来说兰渊心里有别人更好，这样兰渊承宠之后才不会成为她的心腹大患。 面对明安的「宽慰」兰渊正感到无言以对，一个宦官打扮的男子从书房里出来遗憾地告诉她们汗王正在接见大臣不方便见兰渊姑娘，让兰渊姑娘直接回去休息、不必给他请安了。 兰渊闻言不禁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明安却明显有些失望，微微皱着眉吩咐兰渊：「既然如此你就在汗王的书房外磕一个头，然后就先回去休息吧。」 「磕头？」兰渊很是意外，原来北越这边还要行此大礼的吗？ 虽说完颜琮比她大个十二三岁，但他们是平辈呀，在孟溪就算是对着和勒博兰渊都没有磕过头的。 「这是北越的规矩，任何人都要对汗王五体投地、心悦诚服。」许是碰壁之后心情不好，慕容明安向兰渊解释的时候看起来已有几分不耐烦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磕头，兰渊没办法，只能一边在心中骂这北越王事儿可真多、一边远远地朝完颜琮下拜。 好在北越王宫打扫得很是干净，兰渊行完礼后裙子还是干干净净的，不然的话她的心情就要更加糟糕了。 「回去吧，」慕容明安略显疲倦地说：「我给你安排的居所距离汗王所居的清瀚殿还有我住的修敏堂都不算远。明日我会在王宫中为你举办一个欢迎宴，到时候我会请汗王还有许多王公贵族前来赴宴，你务必要好好打扮。」 第100页 「兰渊知道了，多谢王妃提点。」 尽管兰渊和慕容明安的相处时间还很短，兰渊还是看出了一些明安身上和她母亲的相似性。相比于萨仁吉雅，慕容明安表面上要端庄贤淑许多，可实际上慕容明安也是个说一不二的女子、非常不喜欢别人逆着她的意思来…… 尤其是像兰渊这种并非同母所出的妹妹，明安如今对她还算客气那是因为用得着她，若是兰渊表现得不好，看起来和蔼亲切的慕容明安手段可能比整日凶神恶煞的大妃还要可怖。 书中的慕容兰渊丧母丧弟，在宝芝再次怀上身孕之后又丧子丧女……这里头可都少不了慕容明安的手笔。 兰渊从来就没敢小瞧过慕容明安。 不过眼下还远远不到明安她们要出手对付兰渊的时候，兰渊倒是不用提早担心太多。 来到她在北越临时的住所梓柔宫后，兰渊看着院内大片大片的梓树，回眸对着明安派来伺候她的婢女笑道：「这儿的名字起得倒是应景，梓嘛就不必说了，『柔』字在汉字中有初生嫩植之意，也有柔和、顺从的意思，中和了梓木的刚硬。两个字中都有『木』，双木成林、外柔内刚，这个名字我喜欢。」 名为敖儿的婢女是北越当地人、不懂汉家文字，听兰渊说了这么一通她都没怎么听懂，只知道兰渊喜欢这个名字，于是爽朗地笑道：「姑娘好眼光，我们北越王宫殿宇的名字都是汗王继位之后命完颜珣大人重新拟定的，一个赛一个的好听呢。」 人在异乡蓦然间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兰渊不由一怔。 几年不见了，不知道完颜珣他还好吗？ 听敖儿叫他「大人」而不是「将军」，兰渊顺口问了一句：「他现在不领兵打仗了？」 敖儿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完颜珣曾经北上孟溪、击退过塔达部，不过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如今完颜珣在做什么又不是朝廷机密，敖儿摇了摇头，如实回答道：「近几年九爷都留守在王城之中，如今他掌管着所有与祭祀、典仪相关的事情，王宫中的许多事务都是由他经手负责的。」 兰渊听了这话忍不住在心中直摇头。掌管典仪祭祀之事听着清贵，可被他从塔达王手中救出来的兰渊非常清楚完颜珣有多么英勇善战，让他留守后方做这样的文职实在是太可惜了。 不过也没有办法，谁让他在完颜琮的几个兄弟之中最为扎眼、惹得完颜琮忌惮他呢？ 事实证明完颜琮防着他也没有错，要知道许多年后完颜琮可就是被完颜珣和宝芝联手给害死的…… 想到这里兰渊忽然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既然几年前完颜珣没有喜欢上宝芝、而是选择向她求亲，那完颜珣以后还会踏上和宝芝联手之路吗？ 若是不会，那她岂不是在无意间误打误撞地救了完颜琮一命？ 想到今天自己这个「救命恩人」还给完颜琮隔空磕了一个头，兰渊就气不打一处来。 等她有了机会一定要把这笔帐从完颜琮那里加倍讨要回来！ 在柔软的床铺上补了一个长长的觉之后，兰渊怕时间来不及，一起身就开始为今日的晚宴做准备。 北越不比孟溪那般绣工落后，兰渊那些会在孟溪部令人惊艷的衣裙在北越并不算罕见，所以兰渊没有在註定赢不了的衣饰上多下功夫，而是着重了自己面部的装扮，也就是化妆。 这几年兰渊将孟溪部的护肤和化妆用品搜集了个遍，除了一种羊奶香皂和油膏她还算比较喜欢之外，其他的要么是效果不好、要么是对身体有害，基本上都不能用。 兰渊只能费了许多精力和财力托人从外邦给她带这些东西，好不容易才从南楚的化妆用品当中挑取出了一些较为适合自己的。 加上她这段时间以来的各种研究和改良，如今兰渊手中已经有了一整套用得顺手的护肤和化妆用品，能让她本就清艷动人的面庞更加吸睛。 加上头髮和饰品的搭配，等兰渊收拾停当之后敖儿都看呆了，就连和兰渊朝夕相处了好几年的乌仁娜都还是忍不住一直用眼睛偷瞄兰渊。 乌仁娜也想好好做事、不想这样一直盯着她家姑娘看的，可是她没有办法！像兰渊这样一举一动都充满了诱惑力的大美人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她控制不住自己啊！ 在去孟乐宫赴宴的路上，敖儿也小声对乌仁娜说：「乌仁娜姐姐，我觉得兰渊姑娘有如此美貌、王妃根本不必担心汗王会不宠幸她呀！只要汗王一见到兰渊姑娘，肯定就会被她给迷住了。」 乌仁娜心想，谁说不是呢？只是宴会都已经开始了还是不见北越王的影子，他人都不来，兰渊就是打扮得再好看他也不知道啊！ 第56章 . 重逢 完颜珣听起来却不像是在开玩笑：…… 重逢 若说宴会刚开始的时候慕容明安还心存一丝希望、以为完颜琮只是会晚一些来, 等到酒过三巡之后还是不见完颜琮的身影，慕容明安便彻底地失望了，无精打采地同兰渊说：「看来汗王是忙于国事、无心宴饮, 你先过来见过王宫里的几位夫人吧。」 除了王妃明安和侧妃宝芝之外，北越王的后宫里还有两位侧妃、三位庶妃和几个妾室夫人。 兰渊默默地数了一数，发现这些女人凑在一起刚好可以开两桌麻将和一桌斗地主，想来她们的后宫生活不会太寂寞了。 第101页 慕容明安明显是按照身份地位来给兰渊引见的，首先与兰渊打招唿的是侧妃纥骨氏。她今年已经三十五岁，是所有后妃中年纪最大的。 她和明安处境类似，以前都嫁过人，还带着两个和前夫所生的儿子。 说来也巧，纥骨氏过去正是兰渊的「第一任丈夫」塔达王阿木泰的侧妃。 塔达王战败之后只匆匆带走了几个较为得宠的妃妾和子女, 纥骨氏母子遗留在了塔达、被完颜珣所俘。 纥骨氏一番思量之后决定带着儿子和一部分族人投奔北越。完颜琮为了他吞併塔达部的计划接纳了他们，还接受朝臣的建议将纥骨氏封为侧妃、待她甚为礼遇。 不过纥骨氏的年纪比完颜琮还大，除了政治背景之外又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因此她和慕容明安差不多少，都是北越王有名无实的妃子。 许是出于「同病相怜」之故，兰渊看得出来慕容明安和纥骨氏的关系还算不错,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看起来十分和睦。 不过完颜琮的另一位侧妃郑氏显然就不那么讨慕容明安的喜欢了。几乎是郑氏一开口, 慕容明安脸上的笑意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都说我们南楚广出美人，没想到孟溪部也是人杰地灵, 还有兰渊姑娘这样的妙人儿呀。想来王妃年轻时也定是极美的, 只可惜岁月不饶人, 王妃既要照顾先王留下的两个女儿又要打理王宫，可真是太辛苦了，都把王妃的眼角给熬出皱纹来了，瞧着可真是让人心疼呢。」 郑氏是南楚的宗室郡主, 因南楚势弱、她大约于十年前嫁到北越和亲。 当年完颜琮还没有正式娶妻，南楚本想给郑氏争取到正妻之位的，只可惜完颜琮并不肯答应，坚持封郑氏为侧妃，还表示若是郑氏不愿便让她另嫁他人。 南楚朝廷看中完颜琮的前程，无奈之下只好接受让一堂堂郡主为人侧室。 不过那时候完颜琮身边还没有慕容明安、宝芝或是纥骨氏在，郑氏嫁过来后就是他后院位份最高的女人，因此在完颜琮继承王位之前郑氏都以女主人的身份自居，如今自然看慕容明安不惯。 慕容明安也十分厌恶郑氏，心中一直视郑氏为自己在北越王宫里最大的敌人。 好在郑氏膝下只有一个八岁的女儿、还没有儿子，慕容明安迫切地希望能够赶紧借着兰渊的肚子生出一个儿子来稳固她的王妃之位。 面对郑氏的冷嘲热讽，慕容明安凉凉地说：「多谢侧妃关心，劳汗王信任、把后宫大小事务都交託于我，的确是不如侧妃清闲。不过好在我有宝芝和兰渊妹妹替我分忧，就不劳侧妃替我操心了。」 郑氏轻轻冷笑一声，轻摇着羽扇走开了。 除了两位侧妃之外，其余的几位夫人都没和兰渊多说什么，只是打了个招唿、由慕容明安分别介绍了一下她们的姓氏和身份。 要是兰渊当真只是初来乍到的话，别说这些后妃们的脸了，就是姓氏和位份她都记不住。 但她可是看过《顺德皇后录》这本宫斗小说的人，托宝芝努力宫斗的福，她对王宫里的这些女人都有一定的了解，因此很快就将她们一一对上了号，连庶妃伊娄氏是大公子完颜沣的生母、庶妃蒲特氏是三公子完颜溙的生母这样复杂的人名和人物关系她都理顺得清清楚楚。 等见完一圈儿人之后，兰渊还和慕容明安她们简单地復盘了一番，看得明安和宝芝两人啧啧称奇。 慕容明安让兰渊接近完颜琮的计划进行得非常不顺利、方才又被侧妃郑氏夹枪带棒地讽刺了一通，慕容明安原本心情不豫，一直都没什么好脸色。 此时见兰渊如此聪慧，明安今夜才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她刚想夸赞兰渊几句，就见坐在下首命妇席的婧琪走了过来，一脸讽刺地说：「明安姐姐，你本来就有那么多事情要忙，还抽出空来花费这么多精力给她办接风宴，可是结果怎么样呢？汗王连过来看她一眼都不愿意，只怕两位姐姐的一片苦心要白白浪费了呢。」 「汗王他……只是恰好抽不出身来罢了。」明安沉着脸道：你应当听十弟提起过近日正是攻辽的关键时刻，辽国王都久攻不破，汗王且烦心着呢，咱们无需过度揣测圣意。」 婧琪轻哼一声，正要继续讽刺上兰渊几句，忽见她朝思暮想的完颜珣举着酒杯朝她们走了过来。 婧琪大喜，忍不住面浮喜色，他却好像没看见婧琪似的，笑吟吟地对明安她们说：「王妃嫂嫂，兰渊姑娘都在您这儿坐了一晚上了，你们姐妹的话说完了没有啊？能不能把人借给我、让我跟她叙叙旧？」 完颜珣求娶兰渊时慕容明安虽不在孟溪部，但这件事她早就听大妃来信说起过了。 此时见完颜珣又来主动接近兰渊，明安本是不愿让他们再有所牵扯的。不过她想着兰渊当年都没有接受完颜珣，如今应当也有分寸，便在给了兰渊一个眼神之后笑着对完颜珣说：「瞧我，光想着兰渊妹妹在北越只有我们这几个亲人、倒是忘了她还有你这个老朋友了。既是如此，你们便去说会儿子话吧，别走太远就好。」 「多谢王嫂。」完颜珣说着便迫不及待地看向兰渊。 兰渊在婧琪刀子一样的目光中款款起身，跟着完颜珣朝外头走去。 许是完颜珣走后他们还通过几封信的缘故，再见到他时兰渊并没有觉得他有多陌生，好像他们一起在孟溪部开井、写字就是不久之前的事情一样。 第102页 想起完颜珣不久之前给她寄来的那封信，兰渊好奇地问道：「你早就知道我要来北越？」 「嗯，我听宝芝说起过，知道你要来北越探亲。」 两人说着说着来到殿外，将一室的喧嚣抛在了身后。 月光下已经完全长成男人模样的青年男子直勾勾地望着她，情不自禁地感嘆道：「兰渊，你好像比从前更美了。」 「你这样夸我，你夫人知道了不会生气吗？」 兰渊理所当然地认为即使完颜珣在信中没有提起过，但北越人和孟溪人一样早婚，时隔三年他怎么着也该娶妻生子了吧。 谁知完颜珣却道：「不会啊，我还没有娶妻呢。」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却让兰渊心中咯噔了一下。她掩饰性地挂上没心没肺的笑容，故意用开玩笑的口吻说：「怎么，老朋友，都过了这么久了你还没有忘了我啊？」 她本是期待着一个否定的答案的，希望完颜珣会嘲笑她自作多情，然后他们便可以将过往的这一段一笑置之，以后再也不必为此事而感到尴尬。 谁知完颜珣却是不假思索地点了下头，承认了：「对啊。」 他回答得太快太突然，兰渊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接话是好。 完颜珣也收起了嬉笑的态度，双拳微握，胸口发紧，紧张得甚至不敢再直视着兰渊的脸庞，只能微微垂下眼睛盯着她裙摆上精緻的刺绣。 兰渊摇摇头，还是感到难以置信，总觉得完颜珣是在耍她：「别开玩笑了，你……」 万俟洛归和慕容兰渊是青梅竹马，他不愿意轻易放弃兰渊、兰渊可以理解。 可是完颜珣才和她相处过多久？不过是少年人的一时心动而已，怎么可能会如此执着？ 完颜珣听起来却不像是在开玩笑：「兰渊，你都可以等万俟洛归好几年，为何我就不能？」 兰渊眨眨眼，神情复杂地看向完颜珣：「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 从兰渊的语气中完颜珣听不出任何的惊喜之意，相反，完颜珣察觉到她似乎把他这份过于执着的感情当成了一种负担。 完颜珣当年当众求亲时已经吃过一次亏了，不想再在他们刚刚重逢的时候就给兰渊太大压力，于是他挤出个笑来，在兰渊肩膀上轻轻一拍：「哈哈，我逗你的！虽然我还没有迎娶正妃，不过我也没闲着。王嫂帮我选了两个庶妃，如今已经有了两个小子，还不会说话呢。等他们会叫人了，我再带他们来找你玩儿。」 兰渊听了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说不出的失落。 她真是傻得可以，有一瞬间还真的信了完颜珣的话，以为这年头真有什么痴情男子可以一直对一个女子一往情深。 在这个男子可以娶妻纳妾、同时拥有多个女人的时代，一份独一无二的真心实在是太罕见了。 这么一想，她还真是有点羡慕那个被万俟洛归至死都深爱着的慕容兰渊了…… 第57章 . 倩影 女子姣好的倩影似一抹淡淡的烟柳…… 倩影 清瀚殿的上书房之内, 最后一位求见的大臣终于告退之后，完颜琮起身问向侍立在一旁的宦官戎寿：「什么时辰了，孟乐宫那边的宴会可是已经结束了？」 戎寿躬身道：「回汗王的话, 亥时一刻了。奴才一炷香之前刚打发人去问过，说是宴会还没有结束，汗王可要过去看看？」 慕容明安向来思虑周全，昨日便让冰旋在戎寿这里打点过了，让戎寿有机会时务必劝完颜琮到孟乐宫里见见兰渊。 戎寿拿了王妃的好处自然想要替她办好这件事情，只可惜完颜琮今夜一直忙个不停，他又不敢在完颜琮忙于军政大事的时候贸然插嘴，因此一直耽搁到了这个时候，戎寿心里已经急得快要着火了。 想到自己昨日就没见前来请安的王妃和慕容兰渊, 完颜琮略感疲倦地轻轻唿出一口气来，淡声道：「走吧。」 这便是答应的意思了。 戎寿大喜，连忙从一旁小宦官的手中接过完颜琮的披风。 见完颜琮面无表情、看起来对这位兰渊姑娘并无一丝期待之色，戎寿就估摸着王妃这回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虽说这几年来北越一直在对辽作战，可实际上他们北越原本就是辽国的一部分，先北越王的爵位还是大辽皇帝亲封的, 所以北越的许多习俗都与汉化改革过许多年的辽国类似, 王宫内都会使用宦官。 戎寿是伺候完颜琮长大的宦官，在完颜琮继汗王位后他也水涨船高地成为了北越王宫的首领大太监。 他在完颜琮身边这么多年, 自认为对完颜琮十分了解, 知道他这位主子向来不好女色, 后宫一水儿的美人全都是出于各种政治目的所纳的，没有一个是因为完颜琮自己单纯的喜欢。 这就意味着除非有必要的、足够吸引完颜琮的利益条件，否则的话完颜琮很难为单纯的女色所吸引、按照王妃所设想的那样纳慕容兰渊为妃。 在戎寿看来王妃她们就是花费再多的心思，只要完颜琮打定主意不再纳更多的孟溪女子, 这位兰渊姑娘也根本没有机会伺候汗王。 当然，慕容明安只是刚刚开始她的谋算而已，戎寿不好上来就给人家泼冷水。 反正最后事实会证明一切，戎寿没必要做这个恶人、开口得罪慕容明安。 戎寿提着宫灯走在前面，一行人行至孟乐宫时宴会已经散了。几个被留下来善后的宫人们正在打着哈欠、没精打采地打扫着贵人们留下的一室凌乱。 第103页 戎寿见了心里就是一咯噔，这下他可怎么跟王妃交差？ 完颜琮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淡淡做出决定：「回宫。」 差事没办成，戎寿一心想办法找补，大着胆子提议道：「汗王累了一天了，可要到哪位夫人宫中歇歇？奴才记着润芳宫中有一个擅长按摩的婆子，是慕容侧妃从孟溪带来的……」 「不必了。」完颜琮的确是累了，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他现在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不想再劳心费力地和任何人虚与委蛇，包括他的后妃。 戎寿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跪下来恳求完颜琮听从他的建议，可戎寿知道那样做没有丝毫用处不说还会引得完颜琮的反感。 就在戎寿内心无比煎熬之时，只见完颜琮忽然停下了脚步，似被什么吸引住了一般定定地看向不远处的一条小径。 靠着看人眼色过活的戎寿立即追着完颜琮的视线望了过去，只见朦朦胧胧的月光之下一个身着浅紫色春衫的清瘦女子正伸出一双白白嫩嫩的小手接下一片缓缓飘落的梧桐叶。 女子衣着单薄，看起来清丽柔弱，体态却端正如兰，有一种说不出的高贵气质。虽因距离之故看不清她的脸，可她身上似乎自带着一种坚强又脆弱、矛盾又和谐的美，让人不自觉地对她心生怜惜。 在完颜琮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他已提步上前，只可惜女子在接住了落叶之后便转身离开。完颜琮只遥遥地看了一眼她的侧脸，琼鼻粉唇，清雅超绝，是他此前从未见过的、不属于人间的殊色。 女子姣好的倩影似一抹淡淡的烟柳般在他心头拂过，令完颜琮不禁心中一盪。 北越王宫中还有这般人物，他竟全不知晓。不知她是刚进宫不久的宫女，还是哪家的女眷今日头一回入宫赴宴。 戎寿虽是个宦官，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连他远远瞧见兰渊的身影都忍不住看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殷勤地问向难得对女子表现出一丝兴趣的完颜琮：「汗王可要奴才派人去打听打听那女子的来路？」 完颜琮本想习惯性地说「不必」，可话到嘴边却又鬼使神差地改了口，「嗯」了一声算是应下。 戎寿心中一喜，近日攻辽不下，完颜琮的心情一直都很沉闷，若是他能藉机讨得完颜琮的欢心，还愁他日后在宫中地位不稳吗？ 只是完颜琮竟然没有拒绝他的提议，这却是在戎寿意料之外的。此前完颜琮一心扑在政事和军务上，戎寿还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女子产生过特别的关注。如今看来完颜琮并不是不喜欢美人，只是以往的美人不足以打动他啊！ 兰渊却是不知完颜琮已经偶然看见过自己，回去的路上敖儿还在苦口婆心地劝她：「奴婢从前虽是王妃身边的婢女，但奴婢现在已经是姑娘的人了，以后您就是奴婢唯一的主子。奴婢真心希望姑娘能早日承宠、为汗王生下子嗣，您可千万不要再被九爷分了心神啊。」 兰渊不搭腔，低眸看着手中刚刚拾得的两片梧桐叶，淡淡地说：「这叶子做书籤正好，回去后帮我密封保存起来，过几日我要用的。」 「姑娘！」敖儿向来快言快语，忍不住催问道：「奴婢的话您到底听进去了没有啊？」 前面就是梓柔宫了，进屋之后说话便易许多，兰渊站定脚步定定地看着敖儿道：「你既说以后我便是你唯一的主子，那你就要像乌仁娜一般事事为我着想，而不是一门心思地替王妃办事、替你自己办事。」 敖儿愣了一下，心虚地避开兰渊的视线，慌忙辩解道：「姑娘，奴婢没有……」 兰渊知道原书中的敖儿一心恋慕着完颜琮，慕容明安将她送给兰渊的时候便许诺她等兰渊怀上身孕之后就让敖儿给完颜琮侍寝，因此敖儿对明安忠心耿耿，暗中做了不少对慕容兰渊不利之事。 若不是兰渊初来乍到没办法拒绝明安送来的人，她真是一点儿都不想要这个多事的敖儿。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会不会找藉口经常往王妃那里跑，我和乌仁娜都不是瞎子，也会看得见。你若一心侍奉我那是最好，如若不是，你随时都可以回到王妃那里，我这里有乌仁娜伺候就够了。」 兰渊把话都说到了前头，接下来敖儿倒是不好经常跑到慕容明安那里去通风报信了。 她尴尬地笑了笑，又说了几句表忠心的话。兰渊表面上应了下来，可敖儿心中还是忐忑不已，总觉得兰渊好像什么都知道、把自己看透了一样，不敢再轻易动作了。 翌日兰渊带上海日婆婆一起去润芳宫里探望宝芝，将自己打算帮助宝芝调养身体的事情当面同她说了。 北越人向来戎马倥偬、常有受伤的时候，所以北越有很多擅长治疗外伤的医师僕妇。但在调养内里这方面北越并不十分注重，多少给了兰渊尝试的空间。 宝芝不知是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感到绝望还是什么，听兰渊说完后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心酸道： 「其实姐姐不必如此折腾，说来你可能不信，我早有预感将来会与姐姐共侍一夫。我只希望姐姐能答应我，就算将来你我一同侍奉汗王，我们姐妹间也不要生了间隙、更不要相互背叛好不好？」 兰渊听了这话忍不住在心里疯狂吐槽——好端端的，慕容宝芝她突然立什么g！ 第104页 难道她不知道一般越这么说将来越容易生出间隙、相互背叛吗？ 兰渊无奈道：「宝芝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你还年轻，好好调养身体以后一定还可以再有孩子的。」 「可是汗王他……」宝芝嘆了口气，忍住了同兰渊诉苦的冲动，没有告诉兰渊自己并不算得宠的事实。 说实话，宝芝觉得很丢人。 她从小到大就被所有人捧在手心，是草原上公认的最美丽的明珠，以至于宝芝理所当然地认为没有人会不喜欢自己。 可是先是完颜珣再是完颜琮，这两兄弟极大程度上地打击了宝芝的自信，甚至让宝芝怀疑起了自己的魅力来。 而这些话在受许多男人追捧的兰渊面前，宝芝是决计说不出口的。 她自认从没有输过兰渊什么，一旦她开始了和兰渊诉苦，那就证明她在这方面输给了兰渊，宝芝的骄傲不允许她这样做。 兰渊却是误解了宝芝的意思，看她吞吞吐吐地提起北越王的样子，兰渊不禁猜测……莫不是身体有问题的不光是宝芝，还有完颜琮？ 按理说不应该啊，原书中慕容兰渊进宫后先后生下了一女一子，后来宝芝也诞下了一子。 不过…… 仔细想来慕容兰渊的儿女都不到五岁就全都夭折了，身体极为羸弱，很有可能不光是为人所害的原因，或许他们先天就有所不足。 至于宝芝的小儿子也就是下一任皇帝，他的身世是《顺德皇后录》中最大的疑团之一，许多读者都在评论区猜测宝芝儿子的生父究竟是谁，毕竟在宝芝怀上那一胎的时候她已经被完颜琮所伤、和完颜珣走得很近了。 关于这个问题就连看过原书的兰渊都没办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从宝芝宫中出来，海日婆婆见兰渊一直在沉思，以为她是在担心宝芝的身体，就主动告诉她自己的想法：「我和北越医官的看法一致，宝芝姑娘上一胎生得艰难，一时半会儿的确是很难再次怀上了。就算侥倖有了怕是也保不住、反而对她身子不好。不过姑娘也别灰心，宝芝姑娘还年轻，再等上几年还是很有希望再生的。那时候咱们再帮她好好调养调养，就不会折损她的身子了。」 海日婆婆是兰渊的接生婆婆，又在兰渊母女处于危难时帮助过她们，她的话兰渊自然是信得过的。 只是在听到了实情之后兰渊并没有像海日婆婆所想的那般心生希望，反而更加失望了。 就算她知道宝芝七年后还会生子，可是说出去谁会相信呢？ 就算她能想办法把这个时间往前提个一两年……对现在的兰渊来说也没有用，因为大妃和慕容明安她们是不会给她几年时间的。 若是帮助宝芝这条路走不通……她就还是只能按照原书中的发展轨迹嫁给完颜琮了吗？ 完颜琮……可不是一个好对付的男人呢。 第58章 . 落水 「可是我没有力气，走不动。」兰…… 落水 其实兰渊一开始也知道她想改变宝芝的命运轨迹并没有那么容易。从她帮助万俟洛归捡回一条性命洛归却还是一直没有醒来就能看出, 原书的发展轨迹是很强大的，就算兰渊能够做出一些微小的改变，大体走向还是和原先差不多少, 这让兰渊忍不住生出几分担忧，担心起自己的未来…… 不过灰心丧气都是短暂的，兰渊向大妃提出帮助宝芝本来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只要有时间，她相信自己总会想出办法解决问题。 只是无论是慕容明安还是宝芝，她们都要比大妃这个做母妃的聪慧许多。 许是因为慕容明安并没有把完颜琮这个昔日的小叔子当成自己真正的丈夫，她撮合起兰渊和完颜琮来比任何人都要积极。 这几日明安一直在思量着该如何让兰渊走进完颜琮的视线。请安他不见，宴会他不来，纵然明安让兰渊打扮得再漂亮，只要完颜琮找藉口不肯见她, 明安所安排的一切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一个人想不清明，就叫宝芝过来一起探讨此事。宝芝委婉地提出汗王向来有主见，明安先前可能是太过刻意、太过直接了，反而使完颜琮下意识地抗拒着兰渊。 明安认为宝芝所言在理，于是转而採取迂迴战术——她打算先带兰渊打入北越王宫的内部，让她与完颜琮的后妃子女先熟识起来。北越王宫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 等兰渊结识的人多了, 和其他人都有了交往，她迟早都会与完颜琮产生交集。 慕容明安很快又选了个好天气组织了一场游湖宴, 邀请了几个和她交好的后宫妃嫔还有一些贵族女眷一同游湖。 先前的接风宴上人太多, 兰渊没有来得及和旁人多做接触, 只打了个招唿就算完了。今天船上的人不多，兰渊靠在窗边欣赏风景的时候，侧妃纥骨氏就走了过来笑盈盈地同她说：「先前我还想不明白，塔达王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 为何会为了一个女人不惜一切地攻打孟溪，最终还落得个流亡异乡的下场。现在见到姑娘本人，我终于明白了他为何会如此执着。像姑娘这样的美人若是错过了，的确是会遗憾终生的。」 「侧妃怕是误会了。」兰渊不想让纥骨氏因阿木泰之故吃她的醋，更不想背负上一个「祸水」的名声，悉心解释道：「塔达王之所以会出兵孟溪，是因为那年草原大旱、塔达部断了粮，并不是为了兰渊。后来塔达王战败，更是完颜珣将军的功劳，又与兰渊何干呢？」 第105页 纥骨氏见兰渊一心撇清自己与阿木泰的关系，忙摆手道：「姑娘不必紧张，我绝没有怪你的意思！其实相比于在塔达部的时候，我在北越过得更好，说来我倒是要感激你呢。」 兰渊礼貌地干笑了一下，说实话，她觉得纥骨氏大可不必感谢她什么。 似是为了缓解略显尴尬的气氛，纥骨氏上前一步低声同兰渊说道：「我同王妃向来亲近，知道王妃想让姑娘伺候汗王。汗王素来冷情，若是换了别人，我是不会支持王妃这样做的。可我如今见了兰渊姑娘本人，就觉王妃的计划可行。姑娘若不嫌弃，改日可以到我那翠华宫中坐坐。汗王虽从不在我那里留宿，但他不时会去我那儿用膳，说不定哪回姑娘就能见到他了。」 纥骨氏的态度亲切随和，兰渊能感觉到纥骨氏的善意，可是纥骨氏的话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接…… 好在就在这时，据说和宝芝玩的不错的拓氏大声喊道：「宝芝姐姐，纥骨姐姐你们快点过来！开始啦，开始啦！」 兰渊隐约听到船头那边有戏曲前奏的声响，想着是她们要听戏助兴，便笑着对纥骨氏说：「侧妃请吧。」 她自己却是没有一点儿要动地方的意思。 纥骨氏见了意外地说：「这戏曲是汉人的玩意儿，我还当姑娘会喜欢的很呢，怎么姑娘不去听呢？」 兰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我娘虽是南楚人，但我自小在孟溪长大、从没有听过戏，去了也听不懂。」 说实话她听戏的能力可能还不如纥骨氏她们这些半路出家的，既然在听戏一事上感受不到什么乐趣，兰渊就不想勉强自己了。她只想静静地在这看看风景，平顺平顺心情。 纥骨氏笑道：「姑娘倒是坦然，你不知道几年前我刚来北越的时候听到这些咿咿呀呀的玩意儿可是头疼的很呢，还生怕别人看出来我听不懂、看我的笑话。不过后来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听不懂的地方就当是听个热闹。姑娘若不喜欢这热闹也就罢了，那我不打扰你看风景了。」 虽说兰渊没有听戏的兴致，不过此前从没有听过戏的乌仁娜却对这些达官贵人才能听的戏曲很感兴趣。兰渊让她跟着纥骨氏和拓氏她们一起去看戏之后，船舱内陡然间安静了下来。 兰渊刚暗暗松了一口气，忽觉原本半开的窗扉突然自她身后被人大力推开。还没等兰渊回过神来，她已被人用力地推了下去、落入水中。 兰渊本来就不是很会游泳，加上孟溪部极度干旱根本没有学水的地方，她现在基本就是一个旱鸭子，一掉入湖中就手忙脚乱起来、呛了好几口水。 好在没过多久兰渊面前便出现了一根竹竿，在一个熟悉的笑声当中，兰渊慌忙抓住了那根竹竿想要顺势爬回船舱之中。 不想抓着竹竿那人突然往回一抽，又一送，兰渊因此在水面上下沉沉浮浮，好不狼狈。 「救，救我……」 湖水虽是淡水，但进到眼睛里、呛到鼻子里仍旧十分难受。兰渊隐约看到抓着竹竿那人是婧琪，想来推她落水之人也定是婧琪无疑了。 相比于在水中苦苦挣扎的兰渊，婧琪看起来很是悠闲自得，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慕容兰渊，你不是很厉害吗？你有本事让阿珣哥哥苦苦地等了你这么多年，那你有没有本事自己爬上来呀？」 「婧琪，你……你是想要害死我吗？」兰渊艰难道：「你已经是完颜珀的妻子了，还要为了完颜珣……做、做到这个地步吗？！」 「不要和我提完颜珀！」婧琪气愤地大声喊道：「你明明知道我根本就不喜欢他！若不是有你碍我的事，我早就如愿地嫁给阿珣哥哥了，哪里还会遭受如今这样的痛苦！这一切全都怪你，都怪你！」 婧琪在那里诉苦和埋怨的时候，兰渊已经呛了好几口水了。 骤然间发生这样的变故是完全在兰渊意料之外的，眼看着婧琪已经嫉恨她嫉恨得面目扭曲，兰渊不再与她多费口舌，试图大声喊救命引起别人的注意。 可是船上的其他人都正在听戏，戏声吵闹，锣鼓喧天，完全掩盖了兰渊她们这边的声音。 就在兰渊几乎已经是奄奄一息的时候，忽然间有人大力托住了她。 兰渊下意识地想要抱紧那人，但是她又想起小时候看的电视节目上曾经说过，溺水之人若是抓紧了前来营救之人反而容易拉对方一起入水，最后谁都落不到好。于是兰渊尽力放松自己的身体，任由对方将自己拉上了船。 「兰渊！兰渊！你快醒醒，别吓我！」 兰渊隐隐听出是完颜珣的声音，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她努力张开嘴巴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个字来，只咳出了几口水。 完颜珣见她面色惨白，吓得丢了半条命，生怕兰渊就这么被淹死了。他顾不上别的，赶忙用力按压兰渊的身体。见她吐出几口水后还是连眼睛都睁不开，完颜珣害怕得心脏乱蹦，几乎忘记了唿吸。 就在他打算不管不顾地给兰渊度气的时候，一旁的婧琪尖叫了起来，大喊「不要」。 完颜珣没有理会她，继续靠近兰渊。 就在他的鼻尖几乎碰到兰渊的时，兰渊突然咳嗽了一声，细声问：「阿珣……你……怎么在这里？」 完颜珣见她醒来，大喜道：「我进宫办差，听说王嫂带你们来游湖就过来凑个热闹，没想到正好看到婧琪对你做出这种事来！」 第106页 说着他不禁怒视着婧琪，十分气愤地说：「慕容婧琪你是不是疯了，兰渊她是你的姐姐，你怎么能对她下此毒手？！」 完颜珣是乘着另一艘船过来找他们的，此时停在婧琪所在船上的不远处，将婧琪脸上惊慌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在和兰渊姐姐闹着玩儿而已，我没想杀她！阿珣哥哥你相信我！」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话，婧琪举起手中的竹竿，慌忙辩解道：「你看，我是打算救她的啊，我不会真的让她淹死的！她要是因为我死了，父汗母妃还有明安姐姐都不会饶了我的，我不敢啊！」 「慕容婧琪，你真的是太过分了。」完颜珣待人向来宽和，此时他沉着脸用婧琪从未听过的严肃语气厉声说道：「或许你是没有想要兰渊的性命，但你方才用竹竿逗弄她、笑话她狼狈的样子，这一切我都看得清清楚楚！我本以为你心性单纯，却没想到你竟如此恶毒，是我看错你了！」 面对完颜珣的怒火和指责，婧琪十分委屈地说：「不，不！阿珣哥哥你不要这样说我，我真的……我真的只是想教训一下兰渊姐姐，只是想让她以后不要再纠缠于你……」 婧琪说着说着竟然还像个孩子一样委屈地哭了起来，好像今日狼狈落水的人不是兰渊而是她一样。 完颜珣原本是很生气的，可是他都把婧琪一个女孩子给骂哭了，他没办法再说什么重话，只冷冷道：「纠缠我的人明明是你才对。」 丢下这一句话之后他便不再搭理婧琪，打算先把兰渊扶到船舱里去。 虽说兰渊也知道婧琪说的八成是真话，她并没有想要害自己的性命，只是想看兰渊的笑话、让她就此远离完颜珣，可是就算是这样，婧琪这一次也真的是太过分了。 她威胁到了兰渊的人身安全，触碰到了兰渊的底线。 一直以来看在阿娜日侧妃的面子上，兰渊对婧琪的所作所为多有忍让，可是她的宽容大度并没有换回婧琪的懂事和感激，既然如此，兰渊又何必一直惯着她呢？ 一个已然为人妻好几年的女子，已经不能再用什么年少无知这样的藉口为她开脱了。 完颜珣试图扶兰渊起来时，兰渊没有使力顺势起身，而是轻声同他说道：「阿珣，我好冷……」 完颜珣跳入水中救兰渊之前先解下了自己的披风，刚才他就已经将自己干燥温暖的披风裹在兰渊身上了，这会儿听兰渊还说冷，他不假思索地搂住了兰渊，温声道：「你们出来游湖应该带了备用的衣裳吧？我这就派人去找乌仁娜，你进去换身衣服就不冷了。」 「可是我没有力气，走不动。」兰渊靠在完颜珣怀里，软绵绵地说：「你抱我好不好。」 朝思暮想的人湿着身子靠在自己怀中让他抱她……完颜珣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别说是抱她进船舱了，现在就是兰渊要他的命他都愿意给。 完颜珣的身体比大脑行动更快，兰渊话音刚落他就一把将人抱了起来。即使兰渊身上全都湿透了、加重了她的重量，完颜珣还是觉得不满意，用极其宠溺的语气问她：「兰渊，你怎么这么轻啊？等你身子好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好。」兰渊答应完就将头靠在完颜珣胸前，带着几分挑衅地看着气得直跳脚、恨不得跃到他们这艘船上来的婧琪。 第59章 . 执着 就算她守了万俟洛归那么多年，可…… 执着 婧琪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今日和卓雅一起想出来的「妙计」没有达成目的不说, 竟然反倒使得兰渊和完颜珣更加亲近了！ 等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婧琪的视线当中后，婧琪愤怒得忍不住大喊大叫起来，周围有什么摔什么、弄得一片狼藉。 一曲终了, 船头的戏暂时落了幕，乌仁娜听到婧琪闹出来的声响后想到兰渊还在船舱里就赶忙跑了回来，正好遇到完颜珣的人请她带着兰渊的备用衣物上另一艘船。 乌仁娜识得完颜珣身边的人，心中虽是一肚子的疑惑但还是跟着去了。 紧接着慕容明安等人听到动静也回到了船舱，见婧琪发了疯一般地在那里直喘粗气，明安明显愣了一下，疑惑道：「婧琪，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间弄成这个样子？」 「明安姐姐, 我……」婧琪知道慕容明安现在还用得着兰渊，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害兰渊不成反而将兰渊推进了完颜珣的怀抱，慕容明安非得气死不可。她不敢说出实话，只得哭诉道：「我心里难受，就摔了些东西，明安姐姐要罚就罚我吧。」 婧琪素来任性, 过去时常在自己屋里摔摔打打的倒也罢了, 可今日慕容明安还宴请了一些客人，哪怕都是同她交好之人那也是些「外人」, 婧琪再这样做就有些不知道分寸了。 明安沉下脸, 不悦道：「你心里有什么苦大可以私下里同我诉说, 何必在今日这样的场合胡闹、让人看咱们慕容家的笑话？」 婧琪心里又委屈又难受，哭得恨不得把心肝肺都呕出来似的：「我、我错了……明安姐姐，你，你罚我吧！」 见婧琪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没轻没重, 明安无奈地嘆了口气，正要说话忽觉一旁有人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侧首一看原是宝芝：「姐姐，我看情况不大对劲。兰渊姐姐不知道哪儿去了，那边还停着一艘船……」 第107页 明安闻言皱起眉来，看看哭得一塌煳涂的婧琪再透过船窗看看停在附近的那艘船，思索片刻后对其他围观者道：「婧琪这丫头瞎胡闹，让你们见笑了。没什么大事儿，你们都回去看戏吧，这边有我和宝芝处理就好。」 纥骨氏见原本在这里赏湖景的兰渊不知道哪里去了，气氛又不大不对劲，知道她们慕容家的姐妹有私密的话要说，很有眼色地拉着拓氏说道：「王妃姐妹间的事情咱们就别跟着瞎掺和了，快点儿回去听戏吧！今儿个不是有什么新戏头一回演吗？妹妹你可期待了好久呢……」 见纥骨氏拉着拓氏她们走远了，明安赞赏地看了纥骨氏的背影一眼，而后转过头看向婧琪，面上瞬间笑意全无：「婧琪，你赶紧老实同我交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兰渊呢？」 婧琪不肯说，只是一个劲地哭。 在场的只有宝芝身边的卓雅清楚大致这里发生过什么，但她只知道前因却不知后果，见婧琪没有按照她们计划好的那样将兰渊拉上来，卓雅心中一慌忽然有些害怕，婧琪她……不会一不小心把慕容兰渊给弄死了吧？ 卓雅想着想着便下意识地看向窗外，不想正好看到换了一身衣服的兰渊出现在了另一艘船上，身上还披着完颜珣的披风。 而完颜珣本人就站在距离兰渊极近的地方，不知正在同她耳语些什么。 完颜珣担忧地看着兰渊，声音里充满了关心：「兰渊，你的身子还很虚弱，确定不用我送你回宫吗？」 兰渊轻轻摇头：「我怕王妃发现我不见了会担心，我还是先回那边吧。」 完颜珣对兰渊向来百依百顺，只是此时他心怀顾虑，并没有轻易答应：「那艘船上人多眼杂，你换了身衣服还湿着头髮回去我怕有人说你的闲话。而且慕容婧琪还在那里，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提起婧琪，兰渊看着身侧男子俊美的脸庞，轻声感慨道：「你没娶婧琪……真是太好了。」 有慕容婧琪这么个胡搅蛮缠又冲动爱惹事的妻子在，难怪书里的完颜珣在和宝芝相守之前会那般忧郁沉闷，一点一点耗尽了年少时候眼里的光。 随着和婧琪的交集增多，兰渊现在是由衷地为完颜珣感到庆幸，这辈子没娶婧琪他真的是逃过了一劫啊！ 虽说这么想有点对不起「倒霉」的完颜珀，不过兰渊和完颜珀原本就不怎么对付，她还同情不到完颜珀身上。 此时的完颜珣也是无比庆幸，暗自欣喜自己当初抵挡住了来自各方的压力没有答应娶婧琪。否则的话以兰渊的性格，她肯定不会再搭理自己了。 兰渊今日对他表现出来的那一丝亲近和信赖让完颜珣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就算她守了万俟洛归那么多年，可只要他坚持不懈地陪在她身边，总能等到兰渊转变心意的那一天吧？ 想到这里，完颜珣看向兰渊的神情越发柔和起来：「你没事才是最好的。你放心，这件事情不会就这么算了的，等回去之后我一定会请宗正寺处罚慕容婧琪，务必要给你一个交待。」 宗正寺是北越负责管理宗亲相关事务的机构，犯了错的女眷进去之后多少得被扒掉一层皮。 兰渊倒不是不捨得处罚婧琪，只是今日之事她们的长姐慕容明安怕是并不想叫外人知晓…… 兰渊婉言劝道：「阿珣，此事毕竟是女眷之间的事情，你先不要插手，还是等禀明了王妃之后由王妃处置吧。」 「也好。」完颜珣问她的意见，「那我们先让乌仁娜去那边替你向王嫂禀明情况，然后我便送你回去可好？」 兰渊点头应下，被打湿的长髮披散下来虚虚围着她白嫩的脸颊，显得她的脸更加小巧精緻，格外得惹人爱怜。 完颜珣看着真想不管不顾地抱住她好生亲昵一番，可理智提醒着他自己不能那般冲动，只能用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兰渊瞧。直到兰渊觉得脸热问他在看什么，完颜珣才略感害羞地别过眼睛，低声说：「在看美人啊。」 今日完颜珣的种种反应都告诉兰渊，就算他这几年来没有娶妻不是为了自己，但很显然他的心里还是有她的，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 谁说长得好看的人就没有烦恼呢？像兰渊这样的大美人就是，喜欢她的人大多是因为她过人的容貌和举手投足间似不经意展露出来的风情，至于她的内在怎么样可能根本就没人在乎，只要「好看」就足够了。 这样的感情若是一直得不到回应的话或许还会被人一直放在心上，可若是得到了之后还能维持多久，那可就不好说了。 毕竟老话说的好，「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 完颜珣见兰渊微微出神的样子还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等乌仁娜回来之后他便赶紧送兰渊回了梓柔宫。 虽说初秋天气湖中尚且不算寒冷，可完颜珣还是十分担心兰渊、怕她会生病。 哪怕海日婆婆给兰渊看过了，告诉他说兰渊只是受了些惊吓没有大碍，完颜珣还是没有离开。他一直站在梓柔宫的前厅里等着兰渊沐浴更衣，听敖儿出来告诉他说姑娘收拾好后已经歇下了，这才恋恋不捨地离去。 出宫之后完颜珣没有回府，而是直接找上了完颜珀，让他约束好婧琪、不要再去找兰渊的麻烦。 完颜珀和婧琪的关系本就不好，婧琪戏耍兰渊的事情他完全不知情。 第108页 了解过事情经过之后，完颜珀一脸复杂地看向完颜珣：「九哥，都多长时间过去了，你怎么还惦记着那个慕容兰渊呢？我可是听说孟溪部想把她进献给汗王，你还是别再和她有所牵扯了，小心最后落得一身伤。」 「什么？！」完颜珣意外地说：「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完颜珀也不瞒他：「是宝芝姐姐告诉我的。」 「那你怎么不早说！」完颜珣忽然间提心弔胆起来。 完颜珀面露为难之色：「你别怪我啊，是宝芝姐姐怕你捣乱、才不让我告诉你的。但我今天看你这样在乎慕容兰渊，我怕我要是不提醒你一下的话九哥你会越陷越深，到时候可就来不及了。」 「不，没有什么到时候，」完颜珀是完颜珣最好的兄弟，完颜珣干脆告诉他说：「我就是想娶兰渊！」 「九哥，你疯了不成？难道你是想和汗王抢女人吗？！」完颜珀不敢置信地看着完颜珣道：「当初你连王位都让给了四哥，一个慕容兰渊而已，她值得你这样做吗？」 完颜珣用当初兰渊拒绝他的话向完颜珀表明心意：「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这句话在他心里刻了太久，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从他嘴里说出来，完颜珣心头苦涩的同时又泛起一丝奇异的甜。 完颜珀好一会儿才消化了完颜珣的意思，大感意外地说：「九哥，我一直以为你心怀大志，如今屈居于汗王之下不过是韬光养晦而已，可你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犯煳涂呢？我承认那个慕容兰渊是长得很漂亮，可是美人迟早都会老去，只有权力和地位才该是我们男人一生的追求啊。」 刚才完颜珣乍一听说孟溪部想把兰渊献给完颜琮时心里不禁乱了分寸，可他现在冷静下来想想，慕容明安给兰渊办接风宴那晚完颜琮压根都没有现身，显然是并不想接纳这桩婚事的，那他就还有机会。 至于完颜珀说了什么，完颜珣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没有听进去：「阿珀，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但你不必担心那么多。四哥一向无心于女色，或许这一次他可以把兰渊让给我呢？我让了四哥那么多回，他也该让我一回了吧！」 看他这个着了魔似的样子，完颜珀真是又气又无奈：「九哥，你在说什么呢？就算汗王他松了口、答应把慕容兰渊许配给你，可你这么做一定会得罪了王妃，甚至是整个孟溪部……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好处……」完颜珣仔细想了一想，硬憋出了一个「好处」来说给完颜珀听：「四哥不是一向怀疑我心怀不轨、这几年来都不肯让我带兵出征了吗？那我现在就让他知道我完颜珣不过是个脑子里只有一个女人的废物，这样四哥对我就能更放心了。」 他都这么说自己了，完颜珀算是彻底无语了：「……好吧，九哥你开心就好。等你将来后悔的时候，再来找兄弟喝酒。」 第60章 . 计划 完颜珣愣了愣，眨了眨眼睛不敢相…… ???? 计划 完颜珣才不觉得自己会后悔。恰恰相反, 他现在很是兴奋，恨不得立即就进宫请完颜琮给他和兰渊赐婚。 不过有上一回求娶失败的惨痛经歷在先，这一回完颜珣吸取了教训没有贸然行动, 而是打算先得到兰渊的许可后再去求见完颜琮。 如果他分析得没错、完颜琮的确不想再纳孟溪部女子的话，那他求娶兰渊反倒是为完颜琮解决了一桩麻烦，完颜琮应当很乐意「成人之美」才是。 所以现在最关键的还是兰渊的心意。 在完颜珣看来兰渊与万俟洛归青梅竹马，她当初为了万俟洛归拒绝了自己的求婚不说，还在许多人嘲笑她「大龄」的情况下苦等了万俟洛归三年，她心里一定是深爱着万俟洛归、不会愿意嫁给除了万俟洛归之外的任何人的，包括位高权重的完颜琮。 可是现在孟溪部要她嫁，或许还使了某些手段威胁了她，以至于兰渊不得不听从和勒博之命来到北越。对此兰渊心里一定是不情愿的, 却又没有其他办法。 反正兰渊已是绝不可能再回到孟溪去嫁给万俟洛归了，完颜珣打算让兰渊认清楚这一点之后，在自己和完颜琮之间做出选择。 对兰渊来说全然陌生的完颜琮与自己这个救过她好几次的旧相识相比，完颜珣觉得自己应当还是很有胜算的。 他以探病之名来到梓柔宫中，见兰渊已然恢復如常却还是抱病不出，就猜到兰渊定是不想如慕容明安他们所计划的那样接近完颜琮才会如此的。 关心过兰渊的身体之后, 完颜珣按捺不住、迫不及待地问向兰渊：「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 你能不能告诉我一句真心话？你想嫁给我四哥、嫁给北越王吗？」 不妨他突然问起这个，兰渊微怔之后如实答道：「我不想, 可是……」 「不想就不想, 哪来的什么可是？」完颜珣今日来就是要打消她所有的顾虑, 好让她放心地嫁给自己，「是你父汗和大妃他们逼你的，是吗？」 兰渊犹豫了一下，在完颜珣灼热的目光中轻轻地点了下头：「不怕你笑话, 他们派我来北越的任务就是为汗王生下一个含有孟溪血统的儿子。我若不照办的话，我娘和弟弟都会有危险……」 完颜珣闻言不禁皱眉道：「俊弼可是你父汗的亲生骨肉，他怎么会拿俊弼的性命来要挟于你？」 第109页 兰渊摇头道：「这个不是父汗说的，是大妃。可我知道，父汗心里也很希望我能这样做。」 完颜珣急声道：「兰渊，你不要总是为了别人考虑，多听听自己内心的声音好不好？既然你不愿嫁给四哥，那你就不要按照他们的心意而活！」 「你说得容易，可我心里根本放不下我娘和俊弼。」兰渊垂下眼睛，轻嘆道：「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啊。」 「你有。」终于要说出最关键的内容，完颜珣心中紧张至极，但他还是大着胆子拉住兰渊的手腕，让她直视着自己，「只要我向四哥要了你，再让你娘和俊弼来北越参加婚礼，之后咱们便将他们留在北越，这样你就再也不用受人胁迫了。」 「这……」面对完颜珣的再次求婚，兰渊犹豫着没有答应，但到底没有像上次一般一口拒绝。 「兰渊，我知道你心里头在顾虑些什么。」完颜珣苦笑一声，无奈地看着她说：「在我缺席你生活中的那十几年里都是万俟洛归陪着你的，你一时半会儿忘不了他、这个我可以理解。我们可以先做名义上的夫妻，我同你定下契约，只要你不愿意……我绝不会冒犯你。」 完颜珣肯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倒是在兰渊意料之外的：「这样能行吗？」 这种古早小说当中非常常见的契约婚姻梗……兰渊看过的十个里头有九个最后都假戏真做了。 虽说她不确定自己将来会不会真的喜欢上完颜珣，但起码现在他这个提议听起来极具诱惑力。 只是有一件事兰渊想不明白：「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以你的条件，你完全可以找得到一个对你全心全意的妻子，不像我……」 完颜珣摇摇头，无比认真地看着她说：「兰渊，我就是想天天看到你，看你开心。只要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这……这谁顶得住？ 在完颜珣紧张又充满期待的目光当中，兰渊轻轻地点了下头。 「那好吧，不过我还是觉得这桩婚事委屈你了，你要是想反悔的话随时和我说，我可以理解的。」 完颜珣愣了愣，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兰渊，你刚才说什么？」 被拒绝过一次的完颜珣真的没想到这回兰渊会如此顺利地被他说服。 兰渊无奈地笑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有，有，当然有……」完颜珣激动之下忍不住一把抱住她，喜悦道：「兰儿，我幸福得好像在做梦。」 「不是，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兰渊哭笑不得地说：「我们不是刚约定好吗，你别动手动脚的呀。」 她虽是在说着抱怨的话，可无论是嗓音还是身体都软绵绵的，根本没有一点威慑力，尤其是那娇媚婉转的尾音仿佛勾在完颜珣的心上，他实在不想放手，但又怕自己这么快就失信于兰渊会让兰渊后悔答应嫁给他，于是完颜珣只能用强大的自制力逼迫着自己缓缓放手。 「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放开兰渊之后完颜珣颇有几分懊恼地说：「你别生气好不好？」 兰渊宽容地浅浅一笑：「下不为例。」 完颜珣点点头，询问地看向兰渊：「既然你答应了，那我这就去找四哥求他给我们赐婚。」 兰渊略感意外：「现在就去？这么急吗？」 完颜珣想着他们都已经要结为夫妻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就问兰渊：「四哥他……应该还没有见过你吧？」 见兰渊轻轻点头，完颜珣解释道：「我怕他见过你之后就不肯放手了，所以我必须抓紧时间。」 「你说什么呀。」兰渊不禁有点脸红，「我哪有那么招人喜欢？汗王他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应该不至于……」 完颜珣摇头道：「兰儿，我盼着娶你已经盼了太久，不想再有一丝一毫的变故了。四哥他向来言而有信，只要他答应了就不会轻易反悔，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 兰渊微微笑道：「那你去吧，我等你的消息。」 完颜珣匆匆离去之后，在旁静立许久的乌仁娜担忧地问：「姑娘，您真的考虑好了吗？违背汗王、大妃还有王妃他们的意思嫁给九爷，后果怕是……」 兰渊淡声道：「我都想了好几天了。迟则生变，不能再拖了。」 早在那日兰渊被婧琪害得落水之后又被完颜珣救起来时，她就已经想过嫁给完颜珣这条路了。 虽说她对完颜珣并没有那种强烈的男女之情，但在这个男子妻妾成群的年代，她若对丈夫付出自己全部的感情反倒更加容易受伤。 既然完颜珣不介意她心里暂时没他，还愿意帮忙把白氏和俊弼接过来、让他们在北越生活，那这门婚事对兰渊来说便没有什么坏处，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乌仁娜所说的，大妃他们知道之后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生气一定是生气的，但有和勒博和阿娜日侧妃他们在，后果应该不至于太糟糕。 和勒博本就看中完颜珣的能力想把一个女儿许配给他，只是当初阴差阳错没有如愿而已。如今兰渊嫁给他、虽不如嫁给完颜琮那般对孟溪部更加有利，但起码也不是什么坏事。 只要能让白氏和俊弼他们平安来到北越，兰渊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乌仁娜，去帮我准备纸笔，我要给父汗写信。」 第110页 兰渊打算先向和勒博解释她为什么要嫁给完颜珣——婧琪害得她险些溺亡，是完颜珣救了她。为了感谢完颜珣的救命之恩，兰渊嫁给完颜珣顺理成章。想来和勒博得知这个理由之后在责怪婧琪的同时也能够理解兰渊的选择了。 其次为免和勒博他们看出兰渊的后续计划，她打算亲自邀请和勒博等人一同前来参加婚礼。 和勒博毕竟是孟溪部的汗王，不可能轻易离开孟溪。当初他的另外几个女儿出嫁时他都没有亲自到场，兰渊成亲时和勒博也根本不可能来。 作为补偿，他应该最起码会同意让兰渊的亲弟弟慕容俊弼前来观礼…… 和勒博不识汉字，兰渊是用这几年学来的一些契丹文和汉字混着写的，写完后又叫乌仁娜将她的母亲巴尔雅婆婆请了过来，请巴尔雅婆婆用契丹文帮她再改写一遍。 巴尔雅婆婆写好后，兰渊又让乌仁娜给她读了一遍，确认表述没有问题之后，兰渊又亲自提笔用汉字给白氏写了一封信。 安全起见，兰渊在信中没有多言，只简明扼要地说明了自己的婚事，然后请白氏为她准备嫁妆。 有兰渊临行前交待给白氏的话，兰渊觉得她应该能听懂自己的意思，将她们在孟溪部存的值钱的家当全都带来。 两封信都写好之后，乌仁娜问她：「姑娘可要奴婢现在就去差人送信？」 兰渊想了想，摇摇头道：「还是再等等，等来阿珣那边的消息再说吧。」 乌仁娜不明白：「姑娘是怕汗王会拒绝九爷的请求吗？」 「我也说不清楚。」其实这几日兰渊心中一直隐隐觉得不安，如果她真的嫁给了完颜珣，那原书的故事结构就会发生很大的改变，她不确定冥冥中那股神秘的力量会不会阻挡她「脱轨」…… 这时敖儿突然进来通传，道是王妃和宝芝来看望她了。 兰渊便暂时收起复杂的思绪躺回床上，让敖儿请她们进来。 第61章 . 机缘 完颜琮不甘心，沉吟片刻后还是做…… 机缘 慕容明安和宝芝她们都很「关心」兰渊, 这几日已经来过好几次了。 一开始看到兰渊虚弱至极的样子时慕容明安十分生气，难得拉下脸来厉声将婧琪给教训了一通。 不过如同兰渊所料的那样，慕容明安并不想让家丑外扬。 她没有将婧琪送去宗正寺受罚, 而是让婧琪闭门思过、一个月不得进宫，同时抄写佛经百遍算作对她的惩罚。 虽说婧琪当年也跟着兰渊和宝芝她们一起学过一阵汉文，但她那会儿光想着看完颜珣了、上课时都没怎么好好听。 到了北越之后慕容明安怕两个妹妹丢人，专门请了个女夫子来继续教授她们。那女夫子极其严厉，加上来到北越之后确实有很多地方都需要用到汉文，婧琪才勉强学了一些。 不过以她的水平要让她抄佛经百遍还是很为难她的，婧琪叫苦不迭，才抄了几张就动了让婢女代劳的歪心思。 谁知明安算无遗策，竟派了个宫女过去盯着婧琪, 婧琪就是想偷懒耍滑都没有机会，只得整日闷在屋里头老老实实地抄写经书，时不时地还要接受来自丈夫完颜珀的嘲讽和斥责。 就在婧琪痛苦不已的时候，兰渊一日一日地康復了起来。 眼看着兰渊的精神越来越好，明安欣喜地说：「等会儿再叫医官过来给你瞧瞧，若是大好, 明日便可出门见人了, 总在屋里闷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这时宝芝身边的卓雅忽然一脸讽刺地说道：「王妃有所不知，有的人虽然闭门不出, 却是没耽误见人呢, 还是男人！」 明安意外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卓雅恋慕着完颜珣之故, 她对完颜珣的一举一动都很关注，每回完颜珣入宫都会有人向她报信。 得知完颜珣今日来过兰渊这里，卓雅一肚子的气丝毫不亚于婧琪，没好气地瞥向兰渊：「是你自己说, 还是由我来禀告王妃？」 「卓雅！」宝芝大约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责备地叫了卓雅一声，却没再说多余的话。 兰渊见卓雅如此不怒反笑，看来她对敖儿的警告起了作用，她见完颜珣的事敖儿并没有嚮慕容明安报信。当然，或许只是还没来得及…… 「姑娘您看她，她还好意思笑？」卓雅跟着宝芝来到北越之后已经确认了自己就是宝芝心中最为信任之人，宝芝根本不会像之前吓唬她的那样赶她走，所以卓雅有恃无恐地大声说：「她明明知道王妃想让她侍奉汗王、却还是与九爷纠缠不休，这要是让人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慕容明安闻言不禁皱眉：「兰渊，你又见了老九？」 在她的婚事尘埃落定之前，兰渊才不会傻到告诉她们自己和完颜珣的事情，只微微颔首道：「九爷今日是来探望过我。」 那日完颜珣救了兰渊之后慕容明安心中便隐隐不安，担心这两人会再发生些什么。 为了保全兰渊的名声，慕容明安命当日在场之人都严防死守住这个秘密，断不能叫外人知晓完颜珣救了兰渊一事，毕竟他救人时免不了与兰渊肢体上的接触…… 可现在，明安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兰渊提起完颜珣时隐含感激之意，让明安不禁感到一阵心慌：「兰渊，我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姑娘，为了我们孟溪部的未来考虑，你要嫁的人是汗王而不是九弟，你可明白？」 第111页 兰渊微微垂着头，姿态柔顺地说：「王妃，道理我都懂，只是经婧琪这么一闹，九爷他……」 说不清为什么，慕容明安的心中忽然间冒出一股极其不妙的预感。她勐然站了起来，急声吩咐冰旋：「快去打听打听老九现在在什么地方！」 慕容明安很是敏锐，不过从时间上推算……完颜珣应该已经见到了完颜琮，她现在就是想再做点儿什么也来不及了。 如同兰渊所料，完颜琮听完颜珣说他恋慕孟溪部汗王之女慕容兰渊已久、希望完颜琮能将兰渊许配给他后，完颜琮只略略思考了一下便爽快地答应下来：「这有何难？」 别说他本就不打算再纳孟溪部女子，这几日完颜琮脑海中一直反覆出现那个偶然间遇见的窈窕少女，根本没心思去想别的女人。 慕容明安费尽心机地想让他临幸慕容兰渊本就让完颜琮略感厌烦，此时完颜珣主动求娶慕容兰渊，对他来说倒是好事一件。 慕容明安这个女人聪明是聪明，就是太贪了，什么都想要。正好藉此事让她彻底明白，他不过是看在她是自己昔日王嫂的份上才对她颇为礼遇，绝不可能事事顺着她的心意行事。无论前朝还是后宫，只要是他想要的他必然要得到，若是他不想要的谁都不能勉强，包括慕容明安。 完颜珣见完颜琮答应，不由大喜，全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戎寿正在疯狂地给完颜琮使眼色。 等完颜珣心满意足地告退之后，戎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全身颤抖着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完颜琮蹙眉道：「方才老九在的时候你便神情有异，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汗、汗王……」戎寿颤颤巍巍地开口时，只觉我命休矣，「奴才方才已经很努力地给您使眼色了……不过您好像没、没看懂奴才的意思……」 完颜琮心中一沉，起身道：「把话说清楚些，我没有时间听你打哑谜。」 「奴才，奴才刚查到，您那天夜里看到的那名女子……」戎寿一咬牙，豁出去了，大声道：「正是慕容兰渊姑娘！」 完颜琮一怔，一时之间只觉难以置信。 怎么会这么巧，那夜惊艷了他的少女刚好就是孟溪部想要进献给他的慕容兰渊，偏偏就是那个老九一心想要求娶的慕容兰渊？ 「混帐，你怎么不早说！」回过神来的完颜琮盛怒之下一脚踢到戎寿身上，戎寿瑟缩着哭诉道：「事发突然，奴才还没来得及上前禀报，汗王就已经答应九爷了啊……」 完颜琮冷笑道：「这么说来你没有错，倒是要怪我草率了？」 如果他早知道那个让他记挂在心中多日的女子就是慕容兰渊，刚才他怎么可能那般轻易地答应老九？ 他是不想顺着慕容明安的心意纳她的妹妹不假，可若这个女人是他自己所感兴趣的，那情况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奴才不敢！」戎寿慌忙辩解道：「只是还请汗王相信奴才，奴才真的是刚刚才查到兰渊姑娘的身份的，一刻都没敢耽误啊！主要是先前没往孟溪那处想，还以为她是宫女或是咱们北越的女眷，浪费了好多时间。而且兰渊姑娘这几日身体抱恙、深居简出，奴才的人都没见过她……还是奴才偶然间听见过她的人说起兰渊姑娘有国色，奴才这才想到让人去梓柔宫查看。」 「她病了？」戎寿说了这么一大通，完颜琮却只关注到了这一点。 戎寿皱着脸道：「听说是前几日游湖时不慎落入水中，好在及时被人救起，已经没有大碍了。」 见完颜琮沉着脸不说话，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戎寿心中紧张不已。 在清瀚殿中近身伺候完颜琮的除了戎寿之外，还有一个姓文的掌事女官，是完颜琮生母曾经的宫女，如今已年近半百。许是未曾生养之故，文姑姑看起来倒不显老，身子也很康健，仍能亲自侍奉完颜琮笔墨。 方才她一直在那里静静地为完颜琮研墨，没有一点儿为戎寿求情的意思。她与戎寿共事多年但素来关系平平，此时见戎寿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自己文姑姑也没有帮他说话的意思，只是对着完颜琮劝说道：「汗王错失佳人固然令人惋惜，但您向来守信，总不好为了一个女人与九爷翻脸。」 文姑姑不常外出，尚没有见过兰渊本人，因此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戎寿闻言却并不觉得她帮了自己，毕竟兰渊不是一般的美人，那样仙女儿似的人物戎寿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她又是头一个入了完颜琮眼的女人，只怕这回完颜琮没有那么容易放手。 果然，即使完颜琮明知道文姑姑所言在理，可明明唾手可得的佳人却因机缘巧合就这么失之交臂着实太过可惜，完颜琮不甘心，沉吟片刻后还是做出决定：「去看看她。」 暂时免于责罚的戎寿赶忙灵活地爬了起来，十分殷勤地为完颜琮引路。 文姑姑见状不由皱起了眉。她是看着完颜琮长大的，知道他素来理智冷静，从未因任何女子影响过正事。 见完颜琮没有应自己的话还要去见兰渊，她隐隐觉得事情不妙，实在放心不下便跟了上去，想要看看这位传说中的兰渊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慕容明安等人匆匆离去之后，没过多久兰渊就收到了完颜珣让人带给她的消息，说是成了。 兰渊得知后心中稍安，但面上却并没有什么即将嫁做人妇的喜悦之色。 第112页 乌仁娜看她这样，忍不住心疼地说：「姑娘，您嫁给九爷真的合适吗？虽说九爷他人很好，但奴婢总觉着姑娘看起来有心事……」 兰渊嘆息一声，没有正面回答乌仁娜的问题，只淡淡道：「陪我出去走走吧。」 第62章 . 赏花 完颜琮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不过他…… 赏花 几天没出屋晒晒太阳, 兰渊整个人都有些无精打采的，多少影响了她的心情和状态。 乌仁娜闻言不再追问，赶紧忙活了起来、帮兰渊拿来出门穿的外衣换上。 兰渊是出去散心的, 不想让敖儿这个心怀鬼胎的丫头一直跟着自己，就让她在梓柔宫中守着，只带了乌仁娜一人出来。 她们主僕两个在北越王宫人生地不熟，因此没有走远，就在梓柔宫附近的一处小花园转一转。 花园的规模并不算大，可和孟溪部那片干旱草原相比，这里的花草已经算是「奇花异卉」了。 兰渊倒还好说，从没见过这么多种花花草草的乌仁娜是见什么都稀奇。有外人在的时候她还知道掩饰一二，现在这里只有她们主僕二人在, 乌仁娜便忍不住笑容满面地赞嘆道：「姑娘，这儿的花可真好看啊，跟白庶妃画出来的花样子一样美，我还当是假的呢，没想到都是真花儿，还有香味儿！」 兰渊见乌仁娜一会儿闻闻蔷薇、一会儿摸摸榴花的单纯模样, 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笑意：「你喜欢的话, 等我们搬去九爷府上也可以种花。我虽然不擅长，但我娘可是箇中高手。迎春、栀子、芙蓉、牡丹……我娘都养过, 一定能培育出一个特别漂亮的花园子来。」 乌仁娜听了兰渊的话却并没有心生嚮往, 而是慢慢敛起笑容, 担忧地看向兰渊：「姑娘，您说九爷真的有办法将庶妃和俊弼公子都接过来吗？俊弼公子是男子倒还好说，庶妃可是女眷、还要听从大妃之命行事。一想起大妃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奴婢这心里就好慌……」 兰渊知道乌仁娜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 可是嫁给完颜珣是她在服从大妃他们的安排之前的最后一搏，兰渊如今并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我不知道，但我只能赌上一回，选择相信他。」 兰渊说着，盯着自己面前的建兰出起了神。 即使走到如今这一步，她还是不知道自己答应嫁给完颜珣究竟是对是错。 她可以肯定的是完颜珣最终想要的必然不止是单纯的契约婚姻那么简单，但她相信完颜珣会信守承诺、在她情愿之前不会强迫她什么。 不过事实上兰渊心中并没有真的存着一个青梅竹马，她比完颜珣所以为的要想得开许多。 只要他真的能帮兰渊救出白氏和俊弼、让他们在北越安顿下来，就算将来完颜珣反悔了，厚着脸皮非要和她同房，兰渊也不是不能接受。 过日子嘛，和谁过不是过？起码完颜珣对她很好，人长得俊又有些家底，兰渊跟着他吃饱穿暖不成问题，这样就足够了……吧？ 就在兰渊心中不知第多少次说服自己的时候，她面前的那丛开得正好的建兰忽然间被人折去了最标緻的一朵。 兰渊心中咯噔一声，下意识地抬眸朝着折花人看去，瞪圆眼睛问：「你为什么要折它？」 她刚才想事情太过专注，全然没注意到採花之人的手长得什么样子，还当是乌仁娜贪玩儿之下採摘的。 等这一声质问过后，她才看清面前之人竟是个身姿挺拔、丰神俊朗的成年男子。男人身着玄衣，气质沉稳而内敛，锐利的眸与高挺的鼻却暗暗显露出他隐藏在平和神情下的侵略性，让人一望便为之生畏。 兰渊下意识地垂下眼睛不敢直视于他，正后悔于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冒犯，忽听男人同她解释起来，声音温和不见丝毫愠怒之意：「我以为你喜欢。」 「什么？」兰渊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完颜琮摊开手掌，低眸看一眼手中黄绿色的兰花，将那色泽柔嫩的花朵递给身着浅黄色春衫的兰渊，低声贊道：「很适合你。」 不知是在贊花，她的衣裙，还是她的人。 他语调虽低气场却十分强大，兰渊不知不觉中已经顺从地接过了那朵建兰，却以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反驳道：「我是喜欢，可这不代表我就要把它据为己有啊。」 完颜琮明知兰渊这是头一回见他，定然不可能知晓自己对她的心思，不会是在意有所指。可是此时听她这样说，完颜琮却突然觉得胸口闷堵，好像她在暗示着什么一样。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妙龄女子，没有了朦胧的月色加持，她反倒比那天夜里他所看到的更美了。乌髮浓密，雪肤细腻，睫毛纤长，双眸清亮……完颜琮甚至清晰地看到兰渊那微微上扬的眼角下还有一颗黑色的小痣，不但没有损害她无暇的容貌，反而使得女子看起来越发清艷娇媚，摄人心魂…… 先前他还不明所以，不知完颜珣当年为何会弃出身更高的宝芝于不顾、选择求娶兰渊。 现在他知道自己那日惊鸿一瞥的月下美人便是兰渊之后，完颜琮终于明白了完颜珣为何会等她这样久。 因为像兰渊这样一望便让人为之心动的佳人的确值得。 完颜琮难得流露出一丝笑意，不过他似乎对她的话并不贊同：「喜欢不就是要占有吗？不然的话只能说明不够喜欢，你说是吗？」 第113页 兰渊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儿了，她见过太多男人对她投来的各色目光。 见他这般直勾勾地望着自己，察觉到危险的兰渊逐渐退后：「或许您说得对，我还是不够喜欢吧。不打扰贵人赏花，我先告辞了。」 兰渊说罢便匆匆地走了，几乎是落荒而逃。 乌仁娜从来没见兰渊走得这么快过，好不容易才追上她。 看着兰渊逐渐远去的背影，戎寿小心翼翼地问道：「汗王，要奴才去追兰渊姑娘回来吗？」 「不必。」以前完颜琮总是被各色女子追着缠着简直不胜其扰，如今在兰渊这里受到这般冷遇，他却觉得很是新鲜有趣，「左右她就在这王宫之中，跑不掉的。」 文姑姑见完颜琮这般神情，忍不住在心中直嘆气。 即使知道她说这话很有可能会惹得完颜琮不悦，她还是不得不出言提醒道：「汗王，九爷心仪这位兰渊姑娘已久，您当真要与他相争吗？」 完颜琮眉梢微动：「争？」 若他当真打定了主意要得到这个女人，根本不必费力与完颜珣相争。 老北越王死后完颜珣势单力薄，还远远没有资格做他的对手。 是否要纳这个慕容兰渊为妃，只是单纯看他想不想罢了。 「戎寿，你先去查一查慕容兰渊的底。」完颜琮吩咐戎寿的同时，也算是回答了文姑姑的问题，「若她与九弟当真是两情相悦，那我便成全了他们。」 戎寿闻言大感意外，不明白完颜琮明明还没有下明旨赐婚、为何还要给完颜珣娶到兰渊的机会，他明明就对这位兰渊姑娘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 文姑姑听了却是松了一口长气，称赞道：「汗王英明！」 她就知道完颜琮不可能会为了一个女人失去理智、做出棒打鸳鸯这样的事情来。 可她不知道的是，完颜琮心中其实另有一层思量。 虽然他不清楚当年完颜珣求娶兰渊失败的具体原因，但从兰渊方才赏花时忧郁的神情中就能看出，对于即将嫁给完颜珣这件事情兰渊并不觉得有多高兴。 这其中……或许另有隐情。 兰渊匆匆回到梓柔宫后，抱歉地同乌仁娜说：「对不起，我刚才太过慌乱，一时没能顾得上你。」 乌仁娜因着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疾病先天就有些跛脚，但她走路时并不会疼痛，只是走得快了看起来不够雅观而已。 乌仁娜向来大大咧咧的，根本没把这点小事儿放在心上，一心只顾着兰渊：「姑娘快别说这些话折煞奴婢了，方才那位贵人到底是谁啊，奴婢瞧着他看姑娘的眼神……」 乌仁娜话未说完，敖儿听见动静后快步迎了出来，一脸激动道：「姑娘您可算回来了！方才汗王过来探望您，可是不巧赶上姑娘外出散步去了。奴婢本想留汗王在咱们这儿坐上一坐、等姑娘回来的，谁知汗王许是政务繁忙，听说姑娘不在立马就走了……」敖儿说着跪了下来请罪，「是奴婢没用，还请姑娘责罚！」 乌仁娜听敖儿说北越王刚才来过，不由大惊。 联想起方才那位贵人的英姿和气度，乌仁娜很有理由怀疑他就是北越王完颜琮。 她刚想对兰渊感嘆一番，就见兰渊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再看向敖儿。 乌仁娜会意，连忙整理好自己惊讶的表情，装作无事发生。 「汗王的脚步就是后妃们都未必留得住，更何况是你一个丫头。」兰渊浅浅一笑，语气宽容，「起来吧，我不怪你。」 那日敖儿站在慕容明安的角度上劝兰渊远离完颜珣、抓紧时间争得汗王宠爱的时候被兰渊冷着脸教训了几句，搞得敖儿这些日子都有几分战战兢兢的，还以为兰渊一定讨厌透了自己。 谁知此时她办事不利兰渊却还这般温柔相待，敖儿感到意外的同时心中不禁生出一丝疑惑——这位兰渊姑娘到底在想什么呢？她这般不在意汗王的去留，难道说她真的已经倾心于完颜珣了吗？ 完颜珣来见兰渊时身边只有乌仁娜服侍着，敖儿不知内情、不敢贸然去嚮慕容明安报信。 可是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敖儿觉得自己若是再不去嚮慕容明安禀报的话王妃可能会生气，于是在兰渊和乌仁娜主僕俩进屋之后，敖儿便以去膳房看菜为由熘了出去。 看着敖儿匆匆离去的背影，乌仁娜轻哼一声，没好气道：「这死丫头肯定是到修敏堂通风报信去了，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姑娘方才就该趁机好好收拾她一通，让她知道谁才是她真正的主子！」 兰渊好笑地说：「别生气啦，她是王妃派来的人，不管嘴上说的有多好听、她都是以王妃为主的，怎么可能会对我真心？」 乌仁娜气闷道：「姑娘，要不咱们使些银子、收买敖儿如何？虽说这么做有些便宜了她，但是您身边老有这么一个王妃的眼线在，奴婢担心……」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过只是单纯用银钱的话怕是很难收买敖儿。」兰渊提醒她说：「你没瞧见方才敖儿提到汗王时有多激动吗？只怕她那样兴奋，并不是为了我呢……」 乌仁娜吃惊地看着兰渊：「您的意思是……敖儿她还有攀龙附凤之心？」 见兰渊轻轻颔首，乌仁娜冷笑一声，不屑道：「这丫头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啊，有姑娘这样的绝色美人在，谁还看得到她啊？」乌仁娜越想越生气，「难怪她说要留汗王在梓柔宫中坐坐呢，原来不是为了姑娘，而是为了她自己！」 第114页 兰渊含笑道：「好啦，别生气了。我们与她才相处了几天？她不和我们一条心也没什么可奇怪的，防备着些就是了。」 乌仁娜点点头不再纠结于敖儿之事，现在她满心都是好奇，忍不住问向兰渊：「姑娘，您说咱们方才在花园里见到的那位贵人，会不会就是汗王啊？」 第63章 . 心事 她不想自恋到觉得哪个男人多看她…… 心事 听乌仁娜这么问, 兰渊笑着贊了一句：「你倒是聪明。」 乌仁娜不好意思地抓抓头髮：「我哪里比得上姑娘？您不知道方才听敖儿说汗王来过的时候我有多惊讶，可是姑娘却淡定自若，想来是早已猜出那位贵人的身份了吧？」 没错, 其实早在看到完颜琮第一眼、与他说过两句话之后，兰渊心里就已经猜到了他是谁。 不说完颜琮的外表与小说中描写得一模一样，光是他举手投足间那不经意流露出的上位者气息和那份不怒而威的气度就不可能是寻常人会有的。 原本兰渊心中已经估摸出了个八、九不离十，等听到敖儿的话之后，她便能百分百地确信刚才那个男人就是「书中男主」北越王完颜琮了。 见兰渊点头，乌仁娜不解道：「那姑娘为何要装作不知，还不让奴婢在敖儿面前表现出来您见过汗王呢？」 「傻丫头，我刚夸过你聪明、你就犯起了煳涂不是？」兰渊轻快地笑道：「反正汗王他又没有明说自己的身份，我装作不知、不就不用给他磕头了嘛？」 「噗……」乌仁娜没忍住笑出了声, 「您就为了这个？」 「哈哈，当然不是啦，我逗你的。」兰渊浅笑道：「我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既然我已经答应了嫁给阿珣，我便不想再节外生枝，让汗王对我产生什么想法，或是让王妃她们还心存什么希望。不如就让敖儿去告诉王妃我与汗王没有缘分、没见到面, 等赐婚的旨意下来之后, 王妃自然就会死了这条心了。」 乌仁娜面露犹疑之色：「可是姑娘，您和汗王虽然没说上几句话, 可奴婢看得出来他是很欣赏姑娘的, 刚才他的眼神就没有从姑娘身上移开过。」 想起完颜琮凝望着自己时那潭水一般深沉的眼神, 兰渊心中一突，不知是在回答乌仁娜还是宽慰自己：「他心里怎么想我不清楚，但像他这样的男人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应当不会明知道阿珣想娶我、还要纳我为妃吧……」 说到最后，其实兰渊自己心里也没了底气。 她不想自恋到觉得哪个男人多看她几眼就是喜欢上了她的地步, 可有时候男女间那种朦胧的情愫就是能够或多或少地通过眼神感受出来…… 乌仁娜也道：「姑娘，这可说不好啊。毕竟汗王先前因为种种缘故都没有见过您，如今他见到了姑娘本人，还会轻易放手吗？」 反正在乌仁娜看来这世上根本没有哪个男人能对兰渊不动心，就算是高高在上的北越王也不例外。 兰渊心中也有几分隐忧，担心完颜琮会不会真的对她产生了什么想法。 不过接下来的几日风平浪静，完颜琮都没有再来找过她。 兰渊就以为是自己误读了完颜琮的眼神、自作多情了一番，渐渐地把这件事给放下了。 那日慕容明安从梓柔宫中匆匆离去之后，很快就打听到了完颜珣求见过完颜琮之事。 得知完颜珣一脸喜色地离开了清瀚殿，慕容明安心中方寸大乱。 她立即让冰旋再去联繫戎寿、意图探听他们兄弟二人的谈话内容，谁知戎寿这位大总管却好像突然从人间蒸发了似的，怎么都见不到人。 完颜琮身边倒是还有一个文姑姑在，可文姑姑素来不近人情、对她这个王妃都只是客气而疏远，不见得肯向她吐露实情。 慕容明安怕自己弄巧成拙，只能放弃了从完颜琮身边人打听消息的这条路，转而找上宝芝。 宝芝素来与完颜珣关系不错，慕容明安打算在完颜珣下回进宫办差的时候让宝芝见他一面，当面打探清楚完颜珣那日究竟和完颜琮说了些什么、是否与兰渊有关。 当年完颜珣向兰渊当众求亲、却拒绝和勒博的提议娶自己时，宝芝是曾在心中暗暗恼过完颜珣不假。 不过她志向高远，不会纠结于这些往事，嫁来北越之后很快就又与完颜珣搞好了关系，一直像好朋友一样地和他相处着。 让卓雅将完颜珣约到一处不显眼的假山后，宝芝如约现身，尽量不着痕迹地进行着明安交待给她的任务。 其实不光是明安好奇，宝芝自己也很想知道完颜珣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 都过去那么久了，他还是放不下兰渊吗？ 完颜珣自然是放不下的，可他想起完颜珀告诉过他的慕容明安和宝芝他们的打算，完颜珣又怕宝芝从中作梗，不肯透露自己的心意。 不管宝芝怎么旁敲侧击，完颜珣都选择装傻，尽量把话题从兰渊身上绕开。 最后宝芝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把话摊开了说。 她无奈地嘆了口气，一脸失落地看着他道：「阿珣，你到底还把不把我当朋友了，怎么连句准话都不肯给我呢？我们关系这么好、兰渊姐姐又是我的亲姐妹，我还能害你们不成？」 完颜珣心想，她和慕容明安他们合起伙来非要逼着兰渊一个心里有人的女子给别的男人生孩子，这就是所谓的亲姐妹吗？ 第115页 如果她们之间的关系当真如此要好，那宝芝为何不直接去问兰渊？ 看她今日对自己一再逼问的样子，完颜珣就知道兰渊一定是顶住了压力、什么都没有说。 既然如此，他自然也不能透露分毫、再生事端：「宝芝，我们认识这么久了，自然都是朋友。不过我不想胡乱说话、坏了兰渊的名声，你就别再逼我了。你现在是四哥的侧妃，让人看到我们私下见面也不好，我先走了。」 「哎！」宝芝见他要走赶紧叫了他几声，可是完颜珣就像是背后有鬼在追他一样充耳不闻，甚至连头也不回，气得宝芝罕见地沉下脸来，不悦道：「兰渊姐姐来北越之后，他现在是越来越不把我当回事了！」 卓雅一心向着完颜珣，张口就为他说起了好话：「姑娘别生气，或许九爷他当真只是为了避嫌……」 宝芝恨声道：「他心里只有姐姐，与我又有什么好避嫌的，不过是厌烦我罢了！」 「九爷不是没有承认吗？」卓雅面露忧色，「您怎么就能确定他心里还有慕容兰渊？」 「若是他心中坦坦荡荡、那他直接否认了便是，何必与我苦苦周旋？」宝芝冷笑道：「我就直接告诉明安姐姐他还是贼心不死地想要求娶兰渊姐姐就是了，明安姐姐自然有办法收拾他！」 「姑娘，这样合适吗？」卓雅担心宝芝这么做会对完颜珣不利。 「放心，我有分寸。」宝芝说着便整理好表情，朝修敏堂去了。 自从慕容明安从敖儿那里得知兰渊错失了见完颜琮的机会后就很是惋惜，心里一直还想着再次制造机会让兰渊与完颜琮见面。 可这几日前线传来急报，完颜琮昼夜不分地与朝臣议事几乎没怎么合过眼，慕容明安不敢再拿后宫的事情打扰他，只能暂时强压住内心各种不安的情绪耐心等待。 好在这几天清瀚殿那边并没有给兰渊和完颜珣赐婚的旨意传出，慕容明安心中稍安，觉得自己那天一定是想多了。 不想就在她难得静下心来地与冰旋研习茶艺之时，宝芝主僕匆匆前来。 听宝芝道出完颜珣的「心事」后，慕容明安倒茶的手不禁一抖，一不小心将滚烫的茶水倒在了自己的裙摆上。 冰旋见状连忙要上前来服侍她更衣，却见慕容明安摆手道：「不必，宝芝你快同我说清楚，老九他当真还想求娶兰渊吗？」 「千真万确。」宝芝肯定地说：「想来他是从阿珀或是婧琪那里得知了我们的计划，因此不肯向我吐露实情。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心里绝对还没有放下兰渊姐姐！那日他也的的确确如姐姐所猜测的那般请汗王赐婚了，只是不知是汗王政务繁忙还是出于什么旁的缘故，暂时还没有将此事公之于众。」 明安听完后长嘆一声，再也没有了拨弄茶具的心情。 她不禁有几分埋怨宝芝：「老十和老九是什么关系，婧琪又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打算把兰渊献给汗王的事情怎么能叫他们两口子知晓？」 明安向来疼爱宝芝、从不捨得说自己这个嫡亲的小妹妹一句重话，此时听明安这般指责自己，宝芝心中不由委屈至极：「明安姐姐误会我了，我是想着阿珀他向来与阿珣关系要好、又不希望兰渊姐姐嫁给阿珣，我以为他知道后会帮助我们所以才透露给他的。还有婧琪，她老是不懂事地针对兰渊姐姐，我本以为她知道了兰渊姐姐将会嫁给汗王的事情后多少会收敛一些，谁知道她却变本加厉地欺负兰渊姐姐，还阴差阳错地让阿珣又一次救了兰渊姐姐于危难之中，现在只怕兰渊姐姐心里也更倾向于嫁给阿珣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明安心中乱做了一团，忽然很想将这些烦恼全都抛于脑后，赌气道：「罢了，若是汗王当真已经答应了老九的请求，那就让兰渊嫁给他吧！我实在不知还能怎么办了！」 「姐姐！您怎么能说这样的气话呢？」宝芝本是想让慕容明安替她教训一下无视她的完颜珣的，却没想到明安竟然因此生出了退缩之心。宝芝赶忙提醒道：「您别忘了王宫里还有一个对您的王妃之位虎视眈眈的郑侧妃，她虽然没有亲生的儿子，但她素来与三公子的生母蒲特氏交好。若是我们慕容家的女子一直生不出儿子来，将来……」 不等宝芝说出后果如何，慕容明安便冷笑一声，拍案道：「完颜溙与他那蠢钝的母亲一般粗鄙，怎可继承汗王之位！我绝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更不可能让郑氏那个贱人爬到我的头顶上去！」 宝芝见她动怒，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立马附和道：「所以啊明安姐姐，咱们还是得多花费些心思、按照原计划扶持兰渊姐姐才行。说实话咱们现在还没有尽全力，若是汗王见到兰渊姐姐之后还是坚持不肯纳她为妃，您再松口让她嫁给完颜珣也不迟啊。」 明安现在反倒不答应了：「不，不行。我方才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现在仔细想来你说的都在理上，不管是为了孟溪还是北越的未来，我都不可能看着病弱的完颜沣或是蠢笨的完颜溙继承汗王之位，兰渊她必须、必须给汗王生下子嗣，再没有别的选择了！」 宝芝低声提醒她说：「可阿珣那边……」 「既然老九他诚心要打乱我们的计划，那就别怪我这个做王嫂的无情了。」慕容明安目光一闪，幽幽地看向宝芝，「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婧琪心里一直都有老九……」 第116页 宝芝心中一紧，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姐姐的意思是……？」 慕容明安声音淡漠，脸上却泛起一丝笑意：「婧琪这丫头最近受苦了，咱们做姐姐的也该给她点儿甜头尝尝不是？」 既然阿娜日侧妃敢在孟溪部里给她们的母妃找不痛快，那就别怪她们利用阿娜日的女儿达成自己的目的了。 第64章 . 调查 明知她有刻骨铭心的深爱之人，却…… 调查 近几年来完颜珣虽然没有机会亲自上战场, 但他心繫天下，一直密切地关注着前线的风吹草动。 因北越久攻不下辽国的国都上京城，兵疲马困之下前线的几员大将都起了暂时退兵之心。 完颜琮召见了许多朝臣共同商议此事, 但并没有召见曾经有过一些战绩的完颜珣。 完颜珣郁郁不得志的同时还为另一件事感到烦闷不已——宫中迟迟没有赐婚的旨意传出，完颜珣担心迟则生变，很想再次求见完颜琮一探究竟。 可他知道战事当前自己当以大局为重，又不敢贸然进宫打扰完颜琮。 直到朝中正式决定暂时撤兵、修生养息以待来日，完颜珣才迫不及待地入了宫。 谁知完颜琮还是不肯见他。 完颜珣郁闷之下只能先去梓柔宫寻找兰渊，聊做安慰。 虽说在完颜珣看来他与兰渊已是正儿八经的未婚夫妻、按理来说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相见了，可是这些日子先是宝芝代表王妃前来试探于他，再是完颜琮那边迟迟没有给个准信儿，完颜珣不敢大意, 就让自己的贴身宦官松荣先去梓柔宫询问兰渊可否方便与他见面。 恰好敖儿外出不久、一时半会儿应该还不会回来，让完颜珣在乌仁娜和松荣的掩护下顺利地见到了兰渊。 一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美人儿，他的所有烦恼仿佛一下子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完颜珣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上前问她：「兰儿你在做什么呢？」 兰渊瞥了眼摊了一桌子的珠玉金银，浅笑道：「闲来无事，在与乌仁娜学着自己做点首饰戴着玩儿。乌仁娜的手可巧了, 北越这边的新款式她一看就会, 帮我省了不少银子呢。」 完颜珣这时才惊觉自己这个「准夫君」竟然什么礼物都没有送过兰渊，只是耍耍嘴皮子就把兰渊给「骗到手」了, 实在是不像话。 他略感尴尬、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寻思着今日回去之后就多搜罗些金银珠宝来送给兰渊。 眼下他双手空空就暂且没提这茬, 反而还觍着脸跟她要东西：「兰儿你先别忙，有一件要紧事我差点忘了问你——我写信要你给我带的皮水壶呢？你都来北越多少天了，怎么还不给我！」 兰渊一怔，好笑地说：「瞧我, 差点儿给忘了。乌仁娜，你快去给九爷拿来。」 完颜珣见她果然将自己的话放在了心上、带了一个新的皮水壶来北越，心里不由甜滋滋的，看着兰渊傻笑。 兰渊疑惑地问：「说来我和我娘还觉着奇怪呢，你们北越是缺水壶不成，干嘛非要我大老远的从孟溪给你带一个新的？」 完颜珣摇摇手指，一本正经地解释道：「那不一样！你带来的是你自己做的，别人做的怎能与之相比？我就是想随身带着你亲手为我制作的东西。」 兰渊瞥他只挂着玉佩和令牌的腰间一眼，轻嗤道：「那我先前送你的那个皮水壶呢？是不是被你给弄丢了？」 完颜珣忙道：「才没有呢！我用了好长时间，后来怕磨旧了、捨不得用，这才挂在家里头供起来了。」 兰渊瞠目道：「不是吧大哥，一个水壶而已，你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完颜珣憨憨地笑了笑，也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掩饰性地挠了挠自己的头。 兰渊见他尴尬便含笑说道：「这回的你尽管用，坏了我再给你做，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的。」 虽说兰渊只是单纯在说水壶的事儿，可在完颜珣听来这好像就是兰渊表示她将会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承诺。 完颜珣高兴地点了点头，什么烦恼都忘了。 直到乌仁娜一脸为难地提醒他敖儿可能要回来了，完颜珣才如梦初醒一般紧张地和兰渊说：「对了，王嫂派宝芝来探过我的话，问我是不是还想娶你。我想着还没有正式的旨意出来，就没有给她什么准话，想来你也是一样的吧？」 兰渊颔首道：「我只做不知你的心意和行为，她们便拿我没有办法。不过有一件事她们不知，或许应该让你知道——我前些日子偶然间遇到了汗王，不过我装作没认出他的身份，也没有告诉他我是谁。」 「什么？！」完颜珣惊讶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兰渊回忆了一下告诉他后，完颜珣的面色瞬间难看至极。 见他如此，兰渊眉头轻蹙：「你别这副表情好不好，看起来怪吓人的。那已经是好些天之前的事情了，在那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汗王应该已经把我给忘了。这王宫里的女子多如牛毛，他怎么可能顾得过来呢。」 「兰渊，你向来聪明，怎么这回却犯起了煳涂？」完颜珣急声道：「别的女子怎能与你相比！」 兰渊心想，那是因为完颜珣喜欢她，所以才会觉得她格外与众不同吧。 可是在完颜琮眼中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兰渊，会与其他女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第117页 以她对书中「男主」的了解，完颜琮当年纳慕容兰渊之前连她的面都没有见过，完全是为了扶植孟溪、巩固与孟溪部的关系才会娶她的，和什么美色啊、感情啊之类的因素全然无关。 既然现在局势有所改变，完颜琮已经不那么热衷于再纳孟溪部女子为妃了，那他怎么会突然间就对兰渊产生了兴趣、与自己的弟弟争夺起女人呢？ 难道真就像乌仁娜所说的那样……是因为如今的兰渊太会打扮自己，惊艷到了完颜琮吗？ 兰渊不是没有担心过，只是如果完颜琮当真对她有什么想法的话，按说他那边不可能什么表示都没有啊…… 似是看出兰渊眼中的疑惑，完颜珣沉声解释道：「四哥迟迟没有正式给我们赐婚，我这心里头一直都不踏实。万一他真的看上了你……兰儿，我该怎么办呢？」 听完颜珣一脸无措地问自己该怎么办，兰渊忽然间感到一阵无力。 完颜珣这个尊贵的天之骄子都没有办法解决的事情，在北越没有任何根基的兰渊能怎么办？ 如果即将成为她丈夫的完颜珣都庇护不了她，那兰渊接下来的路又该怎么走？ 他的万千愁绪感染到了兰渊，她亦不由自主地面露忧色，嘆息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能做的就是尽我所能地避开他、远离他。」话虽如此，兰渊到底还是心存一丝侥倖，「不过阿珣，你也别把情况想得太糟糕了，说不定汗王他只是忙于军务，一时忘记了……」 听了兰渊的话，完颜珣冷静下来想了想，也觉得他可能太过悲观了。 说不定等他下次再进宫，完颜琮见到他后便想起这件事来、痛快地遂了他的心愿呢？ 完颜珣怀揣着满腹的心事离开梓柔宫，在出宫的路上正好遇到了他的好兄弟完颜珀。 完颜珀一见他这般无精打采的样子就猜到与兰渊有关，揽住他的肩膀说：「九哥，别烦了，不如到我那儿去、我陪你喝上几杯？」 完颜珣心中复杂纷乱，想着到完颜珀那里正好可以和他倾诉一番，就跟着完颜珀去了。 完颜珣的酒量向来很好，以往喝上半罈子酒都还可以游刃有余地与人谈笑风生。 可今日不知是完颜珣状态不佳，还是完颜珀新得来的酒太烈，完颜珣没喝几杯竟然就醉倒在了桌上。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完颜珣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 他看不清女子的脸，意识朦胧间下意识地张口去唤他心上人的名字，却迟迟没有得到她的应答。 …… 清瀚殿外，外出办事多日的戎寿站在殿阶下头，迟迟没有入内。 路过的小宦官看见他在那儿，连忙上前殷勤地招唿道：「戎公公，您回来啦！汗王习惯了让您近身伺候，这几日奴才们可都是提着心吊着胆的，生怕服侍不好汗王。现在您回来了，我们可就放心了！」 相比于看起来一脸欢喜的小宦官，戎寿面色沉重，完全没有心思与他攀谈，只低声问：「汗王可是在接见朝臣？」 小宦官摇摇头，如实答道：「前几日汗王都没怎么合眼，如今战事既停，汗王就好生歇了一歇，今儿个谁都没见。不过瞧着时辰汗王也该醒了，公公可要入内？」 戎寿长长地嘆了口气，想到自己早晚都躲不过这一遭，还不如早点将实情禀报给完颜琮，早点承接他的怒火。谁叫他们做奴才的没办法做自己的主，身家性命全都掌控在主子的手中呢？ 前几日门庭若市的清瀚殿此刻安静得针落可闻。戎寿进去时完颜琮果然已经醒了，正靠在塌边静默地看一卷汉人所撰、讲治国之策的书。 见戎寿归来，完颜琮抬起眼睛静静地看向他，开门见山地问道：「查得怎么样了？」 上回戎寿没有在完颜珣求亲之前打探到兰渊的身份已是办事不利，完颜琮还让他去调查兰渊，算是给了戎寿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戎寿不敢怠慢，亲自出宫调查了一番，还联繫了几个北越在孟溪部的暗探。 他本以为慕容兰渊不过一个柔弱女子能有什么可查的？谁知得来的消息越多，戎寿就越吃惊。到最后他将有关兰渊的一切全都串联起来之后，戎寿都不敢亲自去向完颜琮禀报了。 但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戎寿再没有了退缩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将自己命人整理好的内容向完颜琮双手呈上。 调查结果是用契丹文字书写的，完颜琮看得很快，却是一字不漏。 戎寿紧张地跪在那里，准备迎接随时都有可能到来的暴风雨。 不想完颜琮看完之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轻轻地笑了一声，吐出戎寿意料之外的两个字来：「有趣。」 戎寿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不可置信地抬眸看向完颜琮。 但只是一瞬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冒犯，赶忙又垂下了脑袋、眼观鼻鼻观心。 相比于极其重视贞洁的南楚和辽国，北越相对来说风气较为开放，女子改嫁的情况并不罕见，光这王宫里头就有两个。 不过北越人非常看重「忠诚」二字，即使慕容明安和纥骨氏曾经是别人的妻妾，只要她们现在嫁给了完颜琮，她们就必须完完全全地忠于他一人，无论是身还是心都不能再有其他男人的位置。 当初慕容明安为表自己效忠于完颜琮的决心，在老北越王去世没多久时就试图自荐枕席，只是被完颜琮给拒绝了才没有成功而已。 第118页 而纥骨氏为了表明自己对完颜琮、对北越的忠心，更是狠下心来将自己的两个亲生儿子全都送养了出去，母子轻易不得相见。 可是慕容兰渊她先是嫁给了塔达王阿木泰、后是与完颜珣走得很近甚至还有了「肌肤之亲」，这也就罢了，最关键的还是与她青梅竹马的万俟洛归，这个如同烙铁一般在慕容兰渊的生命中留下印记的男人。 调查显示慕容兰渊曾为救他性命苦苦奔走、为他拒绝过完颜珣的求亲不说，甚至还曾忍受着别人的冷眼和嘲笑苦等了万俟洛归三年，硬生生地将自己熬成了孟溪部有名的「大龄」女子。 但凡认识兰渊的人都不会怀疑她对万俟洛归的一片痴心。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兰渊本会在没有任何希望的情况下继续死等下去，就这样以她的方式陪在万俟洛归身边一辈子。 可是因为慕容明安和慕容宝芝生不出儿子的缘故，孟溪部就又动了将兰渊进献给完颜琮的心思…… 明知她有刻骨铭心的深爱之人，却还是要将兰渊塑造成一个从未嫁过人的少女送入完颜琮的后宫，孟溪部这么做还真是胆大包天，当真以为他完颜琮是个任人戏弄的傻子吗？ 完颜琮素来眼里容不得沙子，更何况是被人如此愚弄。戎寿本以为完颜琮在得知慕容兰渊的真实情况和孟溪部的这些小心思后会大发雷霆，不想他脸上根本不见丝毫愠怒之色，就更别说迁怒于戎寿了。 瞥了一眼呆愣在那里的戎寿后，完颜琮起身吩咐道：「更衣。」 戎寿连忙爬了起来去拿完颜琮的外袍，小心翼翼地问：「您是要去梓柔宫吗？」 完颜琮淡声道：「不，先去修敏堂。」 第65章 . 质问 明安愣了愣才回过神来，不敢置信…… 质问 秋日短暂, 漫长的冬季来临之际，慕容明安一如既往的周到仔细，提前与冰旋核算起了换季后要分发给各宫的份例。 不过今日的慕容明安明显心不在焉、走神了好几次。 冰旋见自己说了什么慕容明安似乎都没听进去, 就委婉地劝说道：「王妃昨儿个睡得太少，不如再补上一觉，这些劳神的事儿明日再做吧。」 慕容明安刚要摇头拒绝，忽听一声响亮的通传，竟是汗王驾临！ 完颜琮来她这里次数不多，次次都是有事相商，不会无故前来找她。 慕容明安心中咯噔一声，混沌的意识顿时收敛，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急忙出去迎驾。 慕容明安身为王妃自是不必如其他人一般日常对完颜琮行跪拜礼。不过她并不敢因自己的王妃身份或是昔日的王嫂身份在完颜琮面前有任何托大之意，行礼时姿态谦卑恭顺，看起来甚至有几分战战兢兢。 完颜琮的目光淡淡从她身上掠过，并没有亲自扶她起身，只在路过慕容明安时开口道：「进来说话吧。」 慕容明安应了一声，亦步亦趋地跟在完颜琮身后, 看起来好不恭敬。 请完颜琮在上首落座之后, 慕容明安连忙吩咐冰旋亲自去准备完颜琮喜欢的茶。 见她还要张罗着去准备茶点，完颜琮制止道：「不必那么麻烦, 我问你一件事就走。」 因着完颜珣之事, 慕容明安这几日心事重重, 多少有几分心虚，生怕叫完颜琮看出来什么。 此时听他这样说，慕容明安不禁紧张地悄悄去探他的脸色，却难以在那张线条坚毅的脸上看出任何明显的情绪。 慕容明安心想, 其实不必像许多人那样等到先王病重的时候才将宝押到完颜琮身上，早在许多年前她在北越的迎亲队伍中第一眼看到完颜琮时，她就知道他必将成为下一任的北越王、未来的天下之主。 他似乎天生便具有上位者应有的高贵气质，无事时沉稳内敛、深谋远虑，眸光深邃而悠远、令人难以看透，发起怒来却仿佛有雷霆万钧之势，让他们胆战心惊、难以承受。 按理说慕容明安伺候老北越王那么多年也算是尝过伴君如伴虎的滋味，可是总的来说先王与她还是有过许多温存的时刻，不像完颜琮，按照族中规矩立她为妃似乎已经是他的底线，平日里慕容明安就是想碰他一根手指仿佛都是一种逾越甚至是亵渎。 许是因为两人虽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慕容明安对完颜琮极其敬畏，比服侍先王时更甚。 即使心中有思绪万千，慕容明安还是不敢表露出分毫，只十分恭敬地说道：「汗王请讲。」 完颜琮却没有说话，只是给了侍立一旁的戎寿一个眼神。 戎寿立即会意，将那封写有兰渊经歷的信函呈交给慕容明安。 慕容明安接过信封时，估摸着应该不是完颜珣和婧琪那边出了什么岔子，心中刚刚一松，就看到了她意料之外的内容。 她下意识地剧烈一颤，在那薄薄的纸张飘落在地之前，慕容明安已经膝盖一软、跪倒在了完颜琮身前。 「这就是你口中待字闺中的妹妹、慕容兰渊？」完颜琮语气淡淡地质问着，面上并无怒色，可慕容明安却已被吓得僵住了半边身子，控制不住地唿吸急促起来。 完颜琮仿若未曾看到明安的失态，仍旧幽幽地问道：「先与万俟洛归定下婚约，再嫁塔达王阿木泰，现在老九也要娶她，你还是要让她进我的后宫？」 「汗、汗王恕罪！」慕容明安将姿态放得极低，几乎是整个人都匍匐在了完颜琮的脚下，「兰渊妹妹比妾身小了十几岁，妾身又已离开孟溪部这么多年了，她的那些事情妾身着实不清楚啊！」 第119页 「你不清楚，那与她年纪相仿的宝芝呢？你们姐妹素来亲密，宝芝就什么都没有同你说过？」完颜琮轻轻冷笑一声，语气加重几分，「慕容明安，我向来认为你是个聪明人，不然当初也不会在收到你的信后立即派兵增援孟溪。我护你孟溪周全，给你王妃之位，你起码应该给我足够的坦诚，而不是在这里装煳涂！」 「妾身不敢，妾身不敢啊！」明安慌忙捡起那封信来，又以最快地速度浏览了一遍，而后急声说道：「妾身是知道兰渊妹妹当年为了救孟溪部于水火之中、挺身而出嫁给阿木泰的事情不假，可我听说她与阿木泰还未圆房时九弟便及时赶到、将塔达兵赶出了孟溪，所以兰渊妹妹她的确不算是嫁过人的啊！」 见慕容明安避重就轻地解释起了兰渊与阿木泰之事，完颜琮寒声道：「你明知我在乎的并不是她嫁没嫁过人，而是你的隐瞒和欺骗，还有她心里一直放不下的那个男人。」 老实说在兰渊的情感经歷中完颜琮最不在乎的就是兰渊和阿木泰的那一段，因为无论怎么看兰渊会嫁给比她年纪大那么多的阿木泰都是被逼无奈的，这件事情没有任何计较的必要。 相反，兰渊当年一个刚满十六岁的小姑娘能在部族陷入巨大危机之时甘愿牺牲自己、以身侍敌，这份勇气值得让人敬重。 慕容明安知道完颜琮不好煳弄，嘆息一声后无奈地问：「汗王指的是万俟洛归吗？」 「不然呢？据我所知她三年前就为万俟洛归拒绝了老九，如今又和老九搅合在一起无非是因你的另一个好妹妹慕容婧琪将她推入水中，让老九又救了她一次，甚至与她有了些肌肤之亲。她心里最在乎的男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万俟洛归，老九不过是她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罢了。」 原本慕容明安已经竭力掩盖婧琪害得兰渊落水、兰渊又为完颜珣所救之事了，可是事情毕竟是发生在北越王宫，完颜琮若是不感兴趣还好，一旦他下定决心想要调查此事，慕容明安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 见完颜琮什么都知道了，慕容明安干脆趁机尽量将兰渊与完颜珣的关系撇清：「汗王英明，兰渊妹妹她对九弟绝无任何心思，都是婧琪那丫头瞎胡闹才害得她被老九缠上，还望汗王明鑑。」 见完颜琮沉着脸不说话，慕容明安知道自己光是撇清兰渊与阿木泰、与完颜珣的关系都不能让完颜琮满意，他关注的始终是那个明安故意绕开、不敢提起的万俟洛归。 事已至此，明安若是咬死了自己对万俟洛归之事一概不知、不为兰渊说点儿什么的话，只怕完颜琮会一直心怀芥蒂，不肯纳兰渊这个一心都是别的男人的女人。 就算完颜珣爱得卑微、能够接受这件事情，不代表向来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完颜琮也可以。 慕容明安深吸一口气后拧着眉道：「至于那个万俟洛归，我听说他都已经昏迷了好几年、不会再醒过来了。兰渊妹妹来北越探亲时父汗就已同她说好要让她侍奉汗王，若是兰渊妹妹心里还放不下万俟洛归的话她根本就不会来北越。如今既然她来了就说明她已然放下过往，还望汗王能给兰渊妹妹一个机会……汗王如此英明神武，妾身保证兰渊她以后一定会一心一意地侍候汗王，绝不敢有二心。」 慕容明安自认为自己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算是发挥得十分不错了，可完颜琮似乎并不为所动，语气淡漠地逼问：「保证？你拿什么保证？」 明安灵机一动，趁机提议：「汗王若不是信不过妾身的话，大可以将兰渊妹妹召过来、亲耳听她说啊！」 慕容明安早就想让完颜琮见一见兰渊了，只是苦于一直都没有成功。如今话赶话的说到了这里，慕容明安见完颜琮并未发怒不说还问了她这么多问题，就知道事情应该还有转机，于是大着胆子提出让兰渊亲口来向完颜琮表明心迹。 反正就算老九那边对兰渊有意，只要白氏和慕容俊弼还在孟溪，慕容兰渊也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她只能顺着慕容明安他们的意思表明自己已经忘了万俟洛归、此后一心伺候汗王。 明安越想越觉得可行，谁知完颜琮却没有答应，而是沉默地站了起来。 慕容明安见他脚步渐渐逼近自己，不由心中一紧，头上开始冒出冷汗。 她实在摸不清完颜琮的心意，紧张地用长长的指甲抠起了自己的手心，提醒自己要冷静。 结果让慕容明安大感意外的是，向来不肯触碰她的完颜琮竟然亲自将她给扶了起来。 在慕容明安受宠若惊的眼神当中，完颜琮轻飘飘地丢出一句：「不必叫她过来，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明安愣了愣才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完颜琮：「汗王这是答应纳兰渊妹妹为妃了？」 「嗯。」完颜琮并不相信慕容明安的辩解之词，认为兰渊当真那么轻易地忘记了万俟洛归。 她之所以会同意来北越定然另有隐情，因着这是孟溪部王庭内部的机密要事，完颜琮暂时还无从知晓，但他迟早会挖出慕容明安刻意隐藏的真相。 反正现在最重要的是完颜琮知道了兰渊心里那人并非老九，那兰渊嫁给他或是嫁给完颜珣又有多少区别？ 既然兰渊和完颜珣并非两情相悦，那他就不必再和老九上演什么兄友弟恭的戏码，将自己难得感兴趣的女人拱手让给他人了。 第120页 他要慕容兰渊，要定了慕容兰渊，不过不是以慕容明安设想的方式。 「先不急，再等等。」完颜琮嘴角流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我要让她心甘情愿地做我的女人。」 第66章 . 控诉 完颜琮悠悠然地将她拆穿：「如今…… 控诉 完颜琮走后许久, 慕容明安还没有回过神来，仍旧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冰旋，我没有理解错汗王的意思吧？他是不是答应纳兰渊了？」 「岂止是答应啊, 看样子汗王对兰渊姑娘很是感兴趣呢。」冰旋分析道：「依奴婢看汗王八成是已经在咱们不知道的时候见过兰渊姑娘了，兰渊姑娘此前没有见过汗王、所以才没认出来。」 「对，很有可能。」得到冰旋的肯定之后，明安终于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都算是成了，我总算是不用再为了此事日夜忧心。」 冰旋提醒道：「那九爷那边……？」 「也不知道这两日老九去没去老十府上，」王宫内外的消息传递没那么快，慕容明安也并不确定，「这样吧, 回头你差人去老十府上给婧琪传个话儿，就说汗王已经决定纳兰渊为庶妃了，把咱们之前托人捎给她的迷药带走，让婧琪先别轻举妄动。」 冰旋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即领命：「王妃，虽说汗王主意已定, 可万一九爷那边不肯放手……是不是还是按原计划行事更加稳妥一些呢？」 明安沉吟道：「这个我也说不好。这样吧, 宝芝向来了解老九，你等会儿抽空去一趟润芳宫问问宝芝的意思, 然后按照她的想法办就是了。」 在慕容明安看来完颜琮的心意才是最为要紧的, 看完颜琮方才对兰渊势在必得的样子, 她认为就算完颜珣对兰渊还是贼心不死、纠缠不休也都是徒劳无功的。 所以不管她们的计划进不进行，都不会再影响大局。 不过若是老九那边出了事、让他再无颜面对兰渊的话……或许兰渊能早一点正式成为完颜琮的后妃、早一点生下子嗣。 明安觉得怎么样都可以，就打算将这件事情交给宝芝决定。 不想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婧琪便哭哭啼啼地跑到了宫门口, 说是要请慕容明安为她做主。 先前婧琪害兰渊落水之后，慕容明安以婧琪冒犯了自己为名罚她一个月不许入宫。 原本把守宫门的侍卫是并不打算为婧琪通传的，可是瞧着婧琪哭得满脸通红的样子、脸上还有一个清晰的巴掌印，侍卫怕兹事体大、不敢擅自做主，因此还是将婧琪求见的消息传到了慕容明安这里来。 慕容明安听了第一反应就是让人去请宝芝过来，然后才点头让婧琪入宫。 宝芝离得近、来得较早一些，她当机立断地对明安说：「事已至此，姐姐不如把汗王和兰渊姐姐都请过来，让他们也都知晓此事。这样一来汗王不给阿珣和兰渊姐姐赐婚、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汗王就算嘴上不说，心里头也会暗暗感谢姐姐。」 「你说的对！」明安心中一喜，立即令人照办。 与清瀚殿相比，兰渊所居的梓柔宫要离修敏堂略远一些。不过完颜琮那边有点儿事情耽误了，两人刚好同时抵达修敏堂外。 听闻北越王驾临，兰渊不假思索地随着众人拜倒在地。 一回生二回熟，她现在已经接受了自己要向完颜琮行跪拜礼的事实。 反正等她出了宫以后，再见他的机会应该也不多了…… 兰渊正这么想着时，忽然惊觉视线中多出了一双绣纹精緻的黑色男靴。 男人沉稳中不失磁性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慕容兰渊。」 听完颜琮意味深长地念出自己的名字，兰渊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将头垂得更低。 「抬起头来。」 他语调平淡地命令着，兰渊却是不敢大意，依言照办。 为表尊敬，她将脸微微抬了起来，一双秀目却仍旧微垂，没有直视完颜琮的脸。 完颜琮垂眸看着她那两排纤长浓密的羽睫，忍住用手去触碰的冲动，耐心指示：「看着我。」 兰渊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但她不敢违背完颜琮的意思，只能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而后便又匆匆低下头去。 只听完颜琮悠悠然地将她拆穿：「如今你还要装作不知道我是谁吗？」 男人的鹰眸锐利如箭，似乎具有穿透人心的力量。 兰渊不敢在他面前死鸭子嘴硬，只能硬着头皮模煳地承认：「兰渊惶恐，还请汗王恕罪。」 完颜琮却没再多说什么，只淡声道：「起来吧，地上凉。」 而后便率先走进了修敏堂。 兰渊起身后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还疑心自己听错了。 乌仁娜却已在旁笑道：「看来汗王很是关心姑娘呢，还怕姑娘受了寒。」 兰渊下意识地小声反驳：「才没有。」 乌仁娜太喜欢过度解读了。 兰渊进屋时婧琪已经到了，正跪倒在殿中央不住地抽泣着。 兰渊正奇怪婧琪脸上怎么会有一个那么明显的掌痕，就听婧琪委屈地哭诉道：「汗王、明安姐姐，你们得为我做主啊！今天早上完颜珀他像疯了一样地打我，根本不顾及我的颜面，我真是没脸再见人了！」 听说婧琪脸上的伤是被完颜珀打的，兰渊不由感到一阵意外——这完颜珀看着是有几分暴躁不假，可是没想到他竟然还会动手打女人？ 第121页 就算现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家暴」的概念，可是男人打女人这种事情还是不怎么光彩的。 完颜琮闻言不禁微微皱眉，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一旁的慕容明安。 明安会意，立即和声细语地对婧琪说道：「婧琪，你先别哭了，跟我们讲清楚——好端端的，老十他为何要动手打你？」 婧琪沉默了一下，突然用犹豫的表情看了宝芝一眼。 见宝芝鼓励地朝她点头，婧琪才断断续续地开口说：「昨日阿珣哥哥……九哥他来到我们府上喝酒，他们兄弟两个喝多了。」顾忌到还有完颜琮在场，婧琪暂时改口称唿完颜珣为九哥，「我半夜醒来后听说他们醉倒在了酒桌上，就好心地去搀扶他们回房休息。不想九哥他喝得太多，没认出我是谁，就、就对我做出了一些亲密之举……完颜珀他醒来后看到了，不由分说地打了我一巴掌，还狠狠地朝我身上踹了一脚，特别的疼！我这身上都青了！而且府里好多下人都看到了他打我、骂我的样子，以后我还怎么做人啊……」 婧琪说着说着不知是疼的还是委屈的，又大声哭泣了起来。 明安听完她的述说后一脸为难地看看完颜琮，又看向一旁的宝芝，似是不知应当如何是好：「这……怎么会这样？婧琪，这里没有外人，你老实告诉我们，老九他……把你怎么样了？」 提起她心心念念着的完颜珣，婧琪狼狈的面孔上浮现出两团红晕，小声道：「就……就是把我压倒在床上了，不过……没进行到最后一步……」 兰渊听了这话不禁皱起眉头，不是因为在场的只有她一个还没出嫁的姑娘家，而是因为她根本就不相信婧琪的话。 完颜珣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婧琪，躲她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对婧琪做出那种事来？就算是喝多了，也不应该啊。 她不相信婧琪的一面之词，慕容明安却是「信」了，气愤地说：「这个老九，怎么这么不像话！竟然对弟媳妇做出这档子事来……难怪老十见了生气！」 明安说着起身对完颜琮说道：「汗王，婧琪年少无知、不懂中原礼法，只是出于一片好心才会去搀扶老九的。说到底这事儿还是怪九弟他不知分寸，老十虽冲动了些，但也算是情有可原。」 这时宝芝也适时地起身附和道：「明安姐姐所言极是，完颜珣他如此羞辱我们孟溪女子，还望汗王为婧琪、为我们孟溪做主！」 看宝芝直接将这件事情上升到了「孟溪」的高度，兰渊这个唯一还坐着的「孟溪女子」突然间感到骑虎难下。 按理说她同为孟溪女子，理应与明安和宝芝她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可即使婧琪是她的妹妹，兰渊还是一点儿都不相信她说的这些话。 在兰渊看来，这其中定然另有隐情。 她想过违背明安的意思为完颜珣说上几句好话，可是一想到方才在门外完颜琮对她那暧昧不清的态度，兰渊又觉得自己或许还是暂时不要发声为妙。 兰渊的直觉没有错，完颜琮虽未开口询问她的意见，眸光却一直若有似无地落在兰渊身上，看她会不会出面为完颜珣说话。 见兰渊始终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并未表态，完颜琮满意地收回目光，正要答慕容明安的话，忽见跪在下头的婧琪膝行上前几步，十分大胆地冲着完颜琮大声说道：「汗王，完颜珀他如此待我，我不想再和他过下去了！既然我和九哥已然有了肌肤之亲，不如您做主让我改嫁给他，哪怕只是做个侧室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婧琪！」不等完颜琮表态，明安先愠怒地斥责道：「胡闹！在汗王面前、你瞎说什么胡话呢？！」 慕容明安这回是真的生气而不是演出来的，因为在她们的计划之中根本没有什么让婧琪改嫁给完颜珣的环节，这完完全全是婧琪一个人的主意，明安和宝芝事先都不知情。 婧琪平日里是有些敬畏明安这个长姐不假，可是比起嫁给心上人的机会，婧琪已经顾不上害怕了，一脸期待地看向她难得见到的完颜琮。 「汗王，明安姐姐，我没有说胡话。反正完颜珀他也不喜欢我，我和他分开对彼此都好。再说了，在北越、女子改嫁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远的不说，明安姐姐您过去也是服侍过……」 「慕容婧琪！」眼看着婧琪竟然将自己也拖下了水，慕容明安忍无可忍地指着她说：「你给我住口！」 兰渊在旁看着这刚才还很团结的姐妹两个突然之间起了内讧，默默吃瓜的同时忍不住在内心感慨……这还真是一齣好戏啊。 慕容婧琪，真有你的。 第67章 . 出宫 完颜珣忽然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 出宫 「好了, 都少说几句吧。」相比于激动的慕容氏姐妹，完颜琮看起来很是淡定，「这件事情就交由宗正寺着手调查, 若你今日所言非虚，宗族自然会给你一个交待。」 「汗王？」慕容明安意外地说：「交给宗正寺，不会把事情给闹大了吗？您还是交给妾身来查吧……」 「这是宫外宗亲的事情，你一后宫女子的手如何伸得了那么长？况且老十媳妇一早便在宫门口吵闹，这一路上被多少人瞧见、你数都数不清。若不彻底调查清楚，如何堵得住悠悠众口？」 完颜琮所言字字在理，慕容明安还想辩驳却是无话可说，只能无奈地妥协道：「汗王所言极是，不过老十他才刚刚打了婧琪, 我怕她回去之后还会挨打，可否留她在宫中暂住几日？」 第122页 「这点小事你自己决定即可。」完颜琮说着站了起来，「我还有事，先回清瀚殿了。」 众人闻言连忙齐齐向他躬身行礼：「恭送汗王。」 完颜琮走后，婧琪明显放松了不少，抹掉脸上的残泪不再哇哇大哭了。 屋里只剩下他们孟溪部自己人后, 明安在旁恨声数落道：「你这丫头究竟是怎么想的, 怎么能突然间向汗王提出那么无理的请求？还敢拿我说事，你真是想气死我们是不是？」 婧琪瞟了兰渊一眼, 委屈道：「明安姐姐息怒, 我不是有意要牵扯姐姐的, 只是我心里实在太喜欢阿珣哥哥了，如今我又与他有了肌肤之亲，我就是想要早点儿改嫁给他嘛。您又不是不知道，完颜珀那个人就是个没脑子的武夫, 我真是一天都没办法和他过下去了！」 「你还好意思说人家没脑子？你有吗？！」慕容明安现在都有些理解老十为什么要动手打婧琪了，别说他了，现在明安都想往婧琪脸上甩一巴掌，让她在完颜琮面前胡言乱语。 「好了姐姐，您消消气吧。」宝芝上前劝道：「事已至此，您就是再责怪婧琪也没有用，不如想想法子如何尽可能地降低这件事情带来的影响……」 兰渊实在不想再坐在这里继续听婧琪说她和完颜珣的事，也没兴趣去听宝芝她们商议要如何帮助婧琪，就站起来说：「王妃，宝芝，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明安和宝芝她们本就有些私密话要说，兰渊在这儿还不大方便，此时见兰渊要走，明安便挤出一丝笑来和气地对她说：「好，你先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们呢。」 兰渊朝明安一礼，告退出去后没多久，婧琪便冷哼一声讽刺地说道：「我看她不是身子不舒服，是心里不舒服吧？她还没嫁给阿珣哥哥呢，知道我和他的事情就不高兴了，将来一定是个妒妇！咱们绝对不能让她嫁给阿珣哥哥！」 明安还是没好气地说：「她不能嫁，你也不行！」 「姐姐！」婧琪求助地看向宝芝，一向善解人意的宝芝却没有接茬，而是低声问起另一件事来：「婧琪，先别说这些没用的了，药都处理干净了吗？没留下什么痕迹吧？」 婧琪自信地说：「姐姐放心，我都按照你们的吩咐处理好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明安闻言略感安慰，总算是暂时打消了扇婧琪一巴掌的念头。 …… 宗正寺开始对完颜珣的调查后不久，完颜琮在大朝会上正式废除了北越沿袭多年的「兄终弟及制」。 这就意味着完颜珣不再有机会继承北越王之位，下一任的新王必将是完颜琮的儿子。 兰渊听说后心想，难怪明安和宝芝她们如此心急地想要让她为完颜琮生儿子了，看来是早就听说了这个消息、提早为她们的未来铺起了路，还真是深谋远虑，不愧是这一届的宫斗冠军。 在这两位宫斗高手的推波助澜之下，完颜珣现在不仅因无望王位而备受奚落，身上还笼罩着一层「调戏弟媳」的阴影。 他被暂停了一切差事，接受宗正寺的调查。 因婧琪目前暂居在王宫之中，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完颜珣都无法进宫。 从事发之后他就很想见兰渊一面、当面向她解释清楚，只可惜一直都没有机会。 在焦躁不安了好几天之后，完颜珣终于按捺不住，想办法买通了一个宦官给兰渊送信。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就是约兰渊在王城的一处茶楼里见面。 兰渊看完后想了想，很快就决定去见一见他。 完颜珣现在祸不单行，正是走背运的时候，若是兰渊还不肯见他，那他岂不是很可怜吗？ 反正她又不是后妃、只是来北越探亲的，按说她可以出宫，只要得到慕容明安的许可就好。 兰渊本以为自己说服慕容明安让她出宫的这个过程会很艰难，没想到在听兰渊说起她想出宫去见识见识北越王城之后，慕容明安竟然只是略略想了一下便松口答应了。 她答应得这么痛快，反倒让兰渊感觉哪里不对劲。 不过她和完颜珣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兰渊顾不上多想，拿上从冰旋那里借来的腰牌后便带着乌仁娜一起出了宫。 名为「不羡仙」的茶楼是上京城最大的茶楼，没有之一。北越王城的这间只是分店，装潢便已十分华贵大气，布置之精美甚至不亚于宗亲贵族们的府邸。 兰渊进门后却是顾不上多看，与店小二说明来意之后她很快便被引入了二楼角落里一处隐秘的包厢。 门一开就见完颜珣正负手站在关着的窗户边等她。几日不见，完颜珣似乎憔悴了不少，兰渊不禁轻嘆道：「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完颜珣没有瞒她的意思：「愁的。」 「说说吧，你和婧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天黑之前兰渊必须要回宫，时间有限，她干脆开门见山。 完颜珣也不废话，立即将那日的前因后果告诉了兰渊。 原来那天完颜珣听说完颜琮见过兰渊的事情之后便一直感到心烦意乱，他在出宫的途中正好遇到了完颜珀，便在完颜珀的邀请下去了他府中喝酒。 喝着喝着两人醉倒在了桌上，接下来的事情完颜珣就不是很清楚了：「我彻底失去了意识，醒来之后才发现自己不知怎的倒在了床上，婧琪还衣衫不整地躺在我身边。阿珀差不多时间醒来，看到我们那个样子之后勃然大怒，打了慕容婧琪一巴掌，还往她身上拼命地踹。我怕阿珀打得太狠、闹出人命来就拉了他一把，阿珀脸色虽难看，但他到底顾忌兄弟情分，听我的话收了手。」 第123页 兰渊耐心听到这里后，迫不及待地问出关键性问题：「那你和婧琪到底有没有……？」 「当然没有了！」完颜珣无奈至极地说：「我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过她的，谁知道这个女人搞的什么鬼！那天醒来之后我感觉头疼欲裂，疑心是被人下了迷药，可我让松荣去找我和阿珀那夜喝过的酒，却是怎么都找不到了……想来都是她慕容婧琪做出的好事！」 见兰渊听完之后拧眉沉思的样子，完颜珣心中一沉，紧张地上前对她表明心迹：「兰儿你相信我，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我可一点儿都不想和慕容婧琪扯上什么关系！」 「我知道。」兰渊笃定地说：「你又不喜欢婧琪，那天的事肯定是她做了手脚，事后又销毁了证据。」 完颜珣见她如此相信自己，心中稍安的同时又不禁感到一丝苦涩。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兰渊还能如此淡定，可见她还是一心爱着那个万俟洛归，对他没有什么感情。 「我这几天无事可做，就翻来覆去地在脑子里回忆和分析，我想此事恐怕并不简单。慕容婧琪认识我又不是一日两日了，若是无人授意，她怎会突然如此？」 「你的意思是……她背后还有人在捣鬼？」 这是原书中完全没有过的内容，兰渊也只能靠猜测，不能百分百确定。 「是，而且我怀疑这个人就是王妃。」完颜珣沉声道：「这件事无论对谁来说都不光彩，所以那天我已和阿珀说好绝不会向外人透露此事，谁知转过头婧琪就跑到了王宫之中，还将这件事捅到了四哥和王妃的面前……婧琪素来没有分寸也就罢了，王妃却是个明白人，如果不是她有意为之的话，她根本不会叫四哥知晓此事！」 完颜珣说着急切地握住兰渊的手，眼中满是担忧：「兰渊，你自己在宫中也要小心一点。毕竟王妃与你并非同母所出，和你未必是一条心。」 兰渊点点头，迟疑了一下还是轻声问道：「那你觉得……宝芝呢？」 说实话，一说到慕容婧琪背后的人，兰渊一下子就联想到了慕容宝芝和慕容明安两个，可完颜珣却只怀疑慕容明安而只字不提宝芝。 完颜珣摇摇头道：「宝芝生性纯良，应该想不出这么恶毒的计策来，更何况我们还是朋友，她怎会害我至此？退一万步讲，就算宝芝不得不参与其中，她也顶多是奉王嫂之命行事。她毕竟是侧妃、又是妹妹……」 见他为宝芝百般开脱，兰渊没有证据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敷衍地「嗯」了一声。 解释完这件事后，完颜珣后知后觉地把桌上一直没人碰的点心朝兰渊推去，温柔地笑道：「早就答应了你要带你去吃好吃的，可是一直都没有机会。这家的点心十分不错，你快尝尝。」 兰渊心中思绪纷乱根本没有胃口，只尝了两口就吃不下了。但她不想浪费食物，就还是将那块芙蓉饼捏在手中小口小口地吃着。 完颜珣见她闷头吃东西的样子像个小动物般乖巧可爱，心中一软，怜爱地抚了抚兰渊的发顶，柔声问道：「兰儿，你会不会后悔答应嫁给我啊？」 兰渊嘴里有东西不方便说话，只能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我是指……王兄废除了『兄终弟及制』这件事。以后我都没有资格继承王位了，王宫内外不知有多少人在看我的笑话。其实我有些怕……」完颜珣的声音越来越小，一点儿都看不出当年在草原上意气风发的样子，「担心你也会为了这件事情看轻我……」 「说什么傻话呢？我答应嫁给你原本就不是为了权势地位，只不过是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罢了。」兰渊安慰他说：「你就别想那么多了，依我看做个贤臣良将也没什么不好的啊。」 怕完颜珣继续妄自菲薄下去，兰渊话锋一转，反过来问他：「倒是你会不会后悔娶我啊？现在还没怎么着呢就先惹恼了王妃她们，你不怕吗？」 「怕啊，但我更怕失去你，兰儿……」完颜珣忽然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甜蜜又苦涩地诉说：「即使知道你心里并不爱我，我还是想赖在你身边一辈子。」 兰渊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即推开完颜珣。 就这样吧…… 这样也挺好的。 离开茶楼之后兰渊没有立即回宫，而是七拐八绕地来到一处不起眼的小巷子当中，有规律地轻轻扣了扣一处小院的门环。 门扉很快自内开启，待兰渊进了门之后，开门的男子立即躬身向她行礼：「奴才给姑娘请安！」 「不必多礼。」这里住着兰渊安排留守在北越王城里的四名护卫，他们是孟溪部的士兵兰渊带不进宫，因此只能暂居宫外替兰渊办事。 「孟溪部那边有什么特别的消息吗？」她在宫里能收到的消息都是经过慕容明安和宝芝她们筛选过的，兰渊怕有疏漏，还是问问自己人才能安心。 「姑娘放心，白庶妃与俊弼公子一切安好。只是奴才收到消息，说是前些日子似乎有人在暗中调查姑娘的过去……不知是否会对您不利。」 听完护卫的禀报之后，兰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她从怀中掏出早先写好的两封信来，交给心腹：「这是我写给父汗和娘亲的信，如果宫中有将我嫁给完颜珣的明旨传出，你就亲自回孟溪替我送信，切莫让这两封信落入旁人的手中。若是一直没有赐婚的旨意、你们就先不要轻举妄动，等我下一步的指示再说。」 第124页 护卫立即点头：「奴才明白了。」 办完正事后兰渊便不再多留，她正准备早一点回王宫省得慕容明安疑心，不想刚出门没多久就在这条僻静的窄巷子中撞见了几个人。 看清为首之人的面容后兰渊顿时方寸大乱，惊讶与心虚纠缠在一起化作了强烈的恐惧，她逼着自己尽快冷静下来，不让完颜琮看出她内心的惊慌：「您这是……在微服私访？」 完颜琮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兰渊刚刚走出的宅院，幽幽问道：「你呢？这是在密会情郎？」 第68章 . 逛街 兰渊退后一步，中规中矩地回答：…… 逛街 兰渊矢口否认：「不是的。」 「情郎」她是密会过了不假, 不过不是在这里。 她不知道完颜琮是真不知情还是明知故问，但兰渊可以确定的是这条小路人迹罕至，完颜琮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里。 兰渊满腹疑惑, 却因自己也怀揣着秘密不敢贸然发问。她只能掐着手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冷静，如临大敌般警惕地看向完颜琮，准备好迎接男人接下来的逼问。 谁知完颜琮却并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一脸云淡风轻地向她发出邀约：「既然出来了，就一起走走吧。」 完颜琮突然收敛起了锋芒用这般随和的语气同她说话，兰渊略感意外地微皱眉心，越发摸不清楚这个男人的心思。 但他积威甚重，兰渊无法违逆，只能先跟了上去。 一行人走出那条巷子、来到一条较为繁华的大街上。 兰渊走在错后完颜琮半步的地方, 神色凝重地看着他颀长的身影。 今日他们在这里遇见不可能是巧合，兰渊不相信。 可是他堂堂北越王，难道还亲自跟着她吗？ 完颜琮到底想要做什么…… 「别总盯着我瞧，看看街上有什么喜欢的，多买点儿带回去。」完颜琮突然同她道：「你和王妃说要出来见识王城，若是两手空空地回去, 岂不惹她疑心？」 见他连自己熘出宫的藉口都一清二楚、还替她出起了圆谎的主意, 兰渊掩饰性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总感觉完颜琮他好像开了天眼、什么都知道似的…… 这般深不可测的人物兰渊穿书以来还是第二回 遇到, 上一次还是好几年前她被塔达王阿木泰盯上的时候。 这种悬着心的感觉让兰渊不大好受, 她根本没心思好好逛街, 在一家首饰店里随意地给慕容明安她们挑选了一些饰品作为礼物之后就准备去结帐了。 谁知这时完颜琮忽然拉住她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给你自己买点儿什么吗？」 完颜琮只是扯了一下兰渊的衣袖，并没有当真触碰到她的身体，兰渊却因他忽然间的靠近感到一丝慌乱, 身子下意识地微侧：「您怎么知道我不是给自己买的？」 完颜琮扫了眼乌仁娜端着的漆木托盘，上头的金钗耳铛华贵耀眼，他从不曾见兰渊戴过。 「一看就不是你的风格，想来是送给明安、宝芝她们的。」 「我的风格？」兰渊略感疑惑：「您说我是什么风格？」 她觉得奇怪，完颜琮统共才见过她几次，怎么好像很了解她一样呢？ 完颜琮没有用言语回答，而是亲自挑选了几样珍珠和浅色的玉石饰品放到戎寿端过来的托盘上。 兰渊方才是没心思细逛，这会儿她定睛一看，发现完颜琮所挑选的钗环耳饰竟然样样都极其合她的心意，全都准确地踩在了她的审美点上。 兰渊本就爱美，尤其喜欢这些小装饰品。她立即就起了买下那些首饰之心，谢过完颜琮之后就叫乌仁娜去结帐。 不想却被戎寿抢了个先。 兰渊忙道：「我自己结就好了！」虽说她人到了北越，可她还没有正式出嫁，孟溪王庭那边还会定时给兰渊送来月钱。加上她前几年的积蓄，兰渊并不怎么缺钱，自己买些首饰完全不成问题。 戎寿做不了主，歪头示意兰渊去和完颜琮说。 兰渊转过头正要开口，可是在与那双幽深的眼睛对望的一瞬间她突然失了语，没再说反对的话。 兰渊从小看人眼色长大，读气氛的能力仿佛已经深入骨髓，她看得出完颜琮不想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 许是因为察觉到了完颜琮对她的态度颇有几分暧昧，兰渊明明知道这些银子对完颜琮来说算不了什么，还是有一种欠了他好大一个人情的错觉。 偏生掌柜的一下子卖出这么多东西心里头高兴，还在那里多嘴，堆着满脸的笑容同她说：「这位爷对夫人可真好，都是一家人还分什么彼此呢？夫人只管收下便是了！」 见掌柜的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完颜琮只是玩味地看了兰渊一眼、并没有出言否认，兰渊却是立即辩解道：「我不是他夫人！」 掌柜的闻言一怔，略显尴尬地笑了一下，又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完颜琮，估摸着这面容娇美的姑娘就算不是他夫人、定然也是他中意的女子，不然他一个大男人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怎么可能这么耐心地陪着她逛街挑首饰、还给她结帐？ 这样的事情掌柜的见的多了，他决定优先讨好付钱的主儿，于是笑吟吟地同兰渊道：「瞧姑娘这话说的，这不是迟早的事儿嘛。」 第125页 这掌柜的不愧是个生意人，如此有眼力见儿让完颜琮很是满意。 他正想吩咐戎寿打赏此人，忽听兰渊气死人不偿命地来了一句：「不是的，你误会了，他是我的姐夫。」 姐夫？ 头一次从女人口中听到这个称唿，完颜琮气恼之余感到一丝可笑，不由轻轻冷笑了一声。 在戎寿惊恐的表情和掌柜的错愕的眼神当中，完颜琮对兰渊淡淡丢下一句「走了」，而后便率先大步走出了这家首饰铺。 戎寿跟在后头，回过头小声跟兰渊嘀咕：「兰渊姑娘，您怎么能这么称唿汗王呢？」 看着他一脸着急的样子，兰渊却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汗王他不是在微服私访吗，我要是不说他是我的姐夫，岂不暴露了他的身份？」 「如此说来，我倒是要感谢你了？」完颜琮突然站定脚步，回过头来和她说话。 兰渊不妨他突然停下，差点撞到他身上。好在她反应还算快，只是没站稳、身子虚晃了一下。 完颜琮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帮她平稳下来，兰渊却不领情，如同被火灼伤般迅速地躲开，一副对他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她下意识的举动惹得完颜琮不禁微微皱眉，不似方才为她挑选首饰时的温和耐心，他俊美的面容再次冷峻下来，直直地望向兰渊：「你很怕我？」 兰渊退后一步，中规中矩地回答：「汗王位高权重，兰渊自然是敬畏您的。」 完颜琮不满于她敷衍的态度，微一挑眉道：「怎么又改口叫汗王，不叫我姐夫了？」 兰渊佯作没有看出完颜琮平静外表下隐藏的愠怒，大着胆子说道：「我本以为以我们的关系、兰渊在宫外时是可以唤您一声『姐夫』的，谁知方才戎公公却说不行。要是戎公公误解了您的意思、您其实并不介意的话，那兰渊当然还是可以叫您姐夫的啊。」 完颜琮定定地看着兰渊清澈透亮的桃花眼，忍住将面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掐死的冲动，冷笑道：「好啊，你叫吧。」 见他转过头去不再理会自己，兰渊忍住偷笑的冲动跟了上去。 天色不早，他们该回宫了。 她本以为完颜琮被她惹恼之后应该一到王宫门口就会与她分道扬镳了，不想完颜琮却是坚持要送她回梓柔宫，还让兰渊坐上一台以她的身份并没有资格乘坐的小轿。 兰渊很守规矩，低眉敛目地说：「多谢您的好意，只是兰渊身份低微、没有在王宫之中乘坐轿辇的资格。您不用管我，我和乌仁娜慢慢走回去就好了。」 暖橘色的夕阳将她纤细柔弱的身影拉长，看起来越发婀娜多姿，仪态万千。 完颜琮微微垂眼看着柔和光影中兰渊那清丽柔媚的巴掌小脸，发现自己实在很难当真同她生什么气。 他不自觉地缓和下神色，态度颇为亲和：「这么多东西乌仁娜一个人怎么拿的过来？让戎寿送你们回去吧。」 戎寿虽只是个宦官，却是完颜琮身边最得脸的大太监，要是被人看见他帮兰渊提东西、再被慕容明安知道的话，兰渊可就要完蛋了。 她不禁露出为难的表情来：「不好麻烦戎公公吧，要不您另借一位小公公给我？」 兰渊说着就往旁边不那么起眼的小宦官们身上瞥。 说不清为何，她愁眉苦脸的样子瞧着都分外可人。 完颜琮浅浅地笑了一下，答应道：「好。」 见惯了完颜琮高高在上的样子，此时忽然听到他用气音这样温柔地同她说话，兰渊略感意外，不由自主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许是微服出宫之故，完颜琮今日未着绣纹繁复的玄色锦袍，而是穿了件较为日常的浅青色长袍。 简单的衣饰反倒越发凸显出了他的清俊容貌和丰神气宇，兰渊不得不承认完颜琮的外表十分出众，而且好巧不巧的是这种成熟有魅力又不算太「老」的男人刚好是她一直以来最喜欢的那种类型，能让她有安全感的「大叔」。 如果他们之间没有那么复杂的利益关系，如果兰渊没有看过原书，不知道完颜琮是个谁都不爱、一心只有江山的危险男人，或许她还有可能会对这个自己长久以来的「理想型」产生兴趣，甚至为他只为她一个人展露出来的温柔与关心动容。 可是现在不行。 一想到明安母女「去母留子」的计划，想到书中完颜琮宠爱慕容兰渊也不过是为了让孟溪部女子互相牵制而已，兰渊就打起精神告诉自己，没有什么比好好活着更加重要。 珍爱生命，远离完颜琮！ 她可不能顺着他们的心意，轻易陷入对方为她构建出来的柔情陷阱。 「今日多谢汗王，」兰渊朝他一礼，礼貌且疏离，「兰渊告退。」 今天她不顾完颜琮的反应多次提及「姐夫」这个称唿，就是想要提醒这个据说熟读中原礼法的完颜琮，他是她姐姐的丈夫，他不应该和她走得那么近，更不应该做出任何容易让人误会的暧昧举动。 不过回到王宫之后她若再那么叫的话就不大合适了，兰渊点到为止地改了口，仿佛今日在宫外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他们仍旧是形同陌路的陌生人。 完颜琮身上并不缺乏上位者常有的傲气，见她如此刻意地和自己拉开距离，完颜琮果然没有再纠缠上来，任她在暮色之中逐渐远去。 第126页 路上帮着兰渊拿东西的小宦官不如戎寿有眼色，还在那里讨好地笑道：「兰渊姑娘真是好福气，依奴才看汗王一定是非常喜欢姑娘的！奴才在宫中服侍这么多年，还从没有见汗王对着谁那般笑过呢！」 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兰渊没心思搭他的话，只浅浅地笑了一下便算是应付了过去。 却不知在那小宦官的眼中，霞光中的兰渊整个人都散发着一层耀眼的柔光，即使只是不经意间的浅淡一笑都能轻而易举地摄人心魄。 尽管完颜琮还没有正式册封兰渊为妃，但他已经能够想像出这位大美人日后的盛宠了。 第69章 . 兰花 听完明安这一番话，兰渊终于知道…… 兰花 回到梓柔宫后, 兰渊让乌仁娜打赏了帮忙拿东西的小宦官，而后把今日在宫外所买的那些礼物交给敖儿分类整理，乌仁娜则进屋服侍兰渊更衣。 终于没了外人在场之后, 乌仁娜忍不住一脸担忧地问向兰渊：「姑娘，奴婢实在想不明白，您平日里那么聪慧通透的一个人，难道看不出汗王他不喜欢您称唿他为『姐夫』吗？您怎么还是一直叫个不停啊？瞧汗王的脸黑成那样，奴婢心里头都要害怕死了，您就一点儿都不怕吗？」 「怕啊。」兰渊含笑说道：「不过摸老虎鬍鬚的感觉既危险又刺激，我还真是有点儿上瘾了呢。」 「姑娘！」乌仁娜无奈地看着她说：「您这就是觉察出了汗王对您有意，所以仗着他的喜欢恃宠而骄呢吧？」 「什么喜欢啊，」兰渊收起笑容, 淡淡地说：「顶多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没什么真心的。」 乌仁娜似乎想明白了：「所以您才故意叫他姐夫、刻意疏远汗王，想要让他知难而退？」 「嗯，」兰渊微一点头，「我都已经做好准备要嫁给阿珣了，只不过是被婧琪的事情耽搁了而已, 我不想再节外生枝。」 「可是姑娘, 奴婢觉着汗王对您不仅仅是见……」似乎是觉得「见色起意」这个说法不大好听，乌仁娜改口道：「不止是欣赏姑娘的美貌那么简单吧？他连姑娘喜欢什么样的首饰都知道, 看样子是对姑娘上心了呢。」 「君心难测, 不能轻易被表面现象所骗。」兰渊换好衣裳走到梳妆檯边, 轻轻抚摸着今日完颜琮为她挑选的那些首饰，既是说给乌仁娜也是给自己听：「他若当真那么容易被人看透，就不是权倾天下的北越王了。」 想起孟溪护卫告诉她的有人暗中调查过她的事情，兰渊次日去见慕容明安时除了送礼, 还向她坦诚道：「有一件事情或许该叫王妃知道——原来前些日子我便在梓柔宫附近的花园中偶遇过汗王了，只是先前我并不知晓他的身份，直到前几日在王妃宫中见到汗王，我才知道那天偶然碰到的贵人就是他。」 明安听完后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丝毫惊讶之色，见兰渊没有隐瞒自己的意思，她的笑容比先前更为真诚：「我一猜就是这样，若是汗王一直没有见过你的话，怎么会大费周章地让戎寿亲自去调查你的背景？」 兰渊心道调查她的人果然就是完颜琮，脸上却故意表现得既意外又惊慌：「啊？汗王他让人查过我？那我……」 「是啊，你和万俟洛归、还有阿木泰，甚至是和老九的事情，汗王他都清清楚楚。可他还是肯让你留下，就说明汗王心里其实是很中意你的。」明安说着说着，忽然感觉自己都有些羡慕兰渊了，「你以后就不要再想着万俟洛归或是九弟了，就一心一意地侍候汗王，知道了吗？」 兰渊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难怪明安昨天那么痛快地放她出宫，原来是她早已经知道了完颜琮对兰渊有意之事，却没有透露给兰渊…… 幸好兰渊自己琢磨出不对劲来、先主动地向明安说了她见过完颜琮的事，不然慕容明安定会认为兰渊不够听话顺从、对她生出防备之心，那样可就不好了。 兰渊没有接明安的话，而是眨眨眼睛一派天真地看向明安：「王妃，我刚想和您说呢，昨日我出宫时竟然又碰见了汗王，我还以为是凑巧，难道不是吗？」 明安见她这样单纯，十分满意地笑道：「傻丫头，汗王从我这里听说你要出宫的事情之后特意将所有事情都尽快处理好、好不容易才腾出大半天功夫出宫陪你，你却什么都不知道，真是枉费了汗王的一片苦心。」 兰渊垂眸道：「我只是觉得受宠若惊罢了。兰渊何德何能，值得让汗王这样用心待我？」 明安知道兰渊原先是宝芝的「奴婢」，又常被人欺负、打小自卑惯了。明安满意她在自己面前找得准位置，却不想她太过畏缩、在外头丢了孟溪部的脸，于是盯着兰渊精緻小巧微微泛红的鼻尖鼓励地一笑：「你别老是这么看轻自己。我前儿个还和宝芝说呢，兰渊妹妹这几年长开了，美貌更胜从前自不必说，关键是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韵味，有哪个男人见了会不动心呢？」 兰渊轻声道：「我以为王宫之中美女如云，兰渊应当很难入得了汗王的眼。」 明安听了这话像是看小孩子一样看着兰渊，摇头道：「汗王是有些挑剔不假，但他再出色也不过是个男人，怎么可能会完全没有七情六慾？你刚好被汗王看中，这是多少女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你应该惜福才是。」 第127页 听完明安这一番话，兰渊终于知道这几日她觉得哪里不大对劲了。 原书中关于完颜琮和慕容兰渊初见时的描写，可是和现在完全不一样啊！ 事情会变成这样，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的婚事，到底还有没有转机？ 人的本能都是趋利避害的，兰渊现在只想着完颜琮能够赶紧打消对她的那点儿念头，尽早给她和完颜珣赐婚。 完颜珣也有同样的想法，尽管他和婧琪的事情宗正寺还没有调查清楚，可完颜珣已经没办法再等下去了。 他使了大把银子托人去请戎寿帮忙，希望戎寿能帮他提醒完颜琮给他赐婚的事情。 可不知为何向来爱财的戎寿这回却是怎么都不肯收，立马就将银子给退了回来，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完颜珣心中烦躁不已却又无计可施，只能在府中一个人喝起了闷酒。 他的庶妃伍氏听闻后便亲手做了两个小菜拿到完颜珣面前。 完颜珣喝到半醉之时看到一双纤纤玉手正在那里给自己倒酒，迷迷煳煳地叫了一声：「兰儿……」 「妾身在。」伍氏柔声说道：「九爷一个人喝多无趣？不如妾身来陪您吧。」 伍氏的父亲是南楚人，她的身形与兰渊颇有几分相似，是慕容明安当初特意寻来送给完颜珣的。完颜珣一开始还不想要，后来听说伍氏的闺名叫伍兰，那个「兰」字触动了他心里某根柔软的神经，于是他便同意纳伍氏为妾。 伍兰入府后果然还算得宠。在生下完颜珣的长子完颜淮之后，伍氏被顺理成章地晋为庶妃，平日里完颜珣歇在她那里的次数也要比另一个庶妃更多。 伍兰陪着完颜珣喝了几杯之后，很快就摸清楚了完颜珣的烦恼是什么。 得知完颜珣很有可能就要娶到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兰儿」，伍兰心中酸涩不已，却还是十分贤惠地恭喜了完颜珣，同时柔声表示：「汗王素来不是重色之人，想来他并不会按照王妃的意思夺您所爱，只是被政务缠身、一时耽搁了给您赐婚之事而已。」 听伍兰轻轻柔柔地说出这番话来，完颜珣心中熨帖不已、感觉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 伍兰见他神情柔和下来，适时地靠在完颜珣身上，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妾身只希望九爷如愿娶到那位兰渊姑娘之后，还能记得妾身和淮儿的存在。妾身也不指望什么，只要能偶尔得到九爷的垂怜就好……」 完颜珣闻言不假思索地保证道：「你放心，你是我长子的生母，我和兰渊都不会亏待了你的。以后你就知道了，兰渊她善解人意、十分明事理，一定会善待你们母子的。」 伍兰依偎在完颜珣怀中轻轻地点了点头，眉宇间却仍旧布满忧色。 …… 兰渊从修敏堂回来的时候，意外地看到梓柔宫的院子里竟摆满了一盆盆开得正好的建兰。 大片大片的黄绿色花朵在微风之中摇曳生姿，柔美却不失根骨，枝干始终挺拔向上，一如看似柔弱但并不脆弱的兰渊。 数量上带来的震撼场面使得兰渊不禁一愣。短暂的讶异过后，她想起初见时完颜琮亲手摺给自己的那朵兰花，猜出这八成是他的手笔，颇有些哭笑不得。 如果她没有理解错的话，完颜琮这是在……追求她吗？ 相比于只是暗自惊讶的兰渊，乌仁娜直接惊叫出了声来，拍着手兴奋地朝兰渊感慨道：「姑娘快看，好漂亮的兰花啊！这么多的兰花，都快铺成花海了！」 兰渊见了这阵仗就知道自己用「姐夫」这个称唿刺激完颜琮的计划失败了，心中气恼，就没好气地轻哼了一声：「要花海有什么用？挡着我走路了！敖儿，快点儿过来把这些花搬到一边。」 敖儿领命忙碌起来的时候，乌仁娜进屋伺候兰渊净手。她一早就觉得完颜琮不会如兰渊所愿的那般轻易放手，这会儿见自己猜个正着，不由憋着笑幸灾乐祸地对兰渊说：「姑娘的主意落了空，拿那些花儿撒什么气啊？它们可是无辜的。」 兰渊瞪她一眼，娇嗔道：「讨厌！」 乌仁娜被她这么娇滴滴地骂了一声后反而比刚才笑得更欢了。 等兰渊擦好了手，她也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正色对兰渊说道：「姑娘，奴婢不是敖儿，一心只会为姑娘考虑。您听奴婢一句劝，事已至此汗王对您已是势在必得，您不如尽早放下九爷，无论是对您还是对九爷都好。」 见兰渊沉着脸不说话，乌仁娜嘆息道：「原先没有汗王对您示好的时候，奴婢就担心以九爷的能力怕是帮不了您和庶妃。现如今他自己身上都一堆的官司，又如何能够忤逆汗王的心意、消解姑娘心中的结啊？」 兰渊正欲回答乌仁娜的话，忽听一个清润低沉的声音在门口处响起：「慕容兰渊。」 被连名带姓地叫出大名的兰渊闻声不由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就见完颜琮站在不远处定定地望着她，清冷的眼神中含着一丝探究：「你想让老九帮你什么？」 不等兰渊回答，他便十分笃定地表示：「不必老九，我可以帮你。」 和完颜珣相比，完颜琮的确有绝对的优势和把握能够把她娘亲和弟弟安全地接出孟溪。 可是…… 戎寿看她见了完颜琮还没有什么反应，急忙低声提醒道：「兰渊姑娘，还不快给汗王行礼问安？」 第128页 他们上一回见面是在宫外，完颜琮的身份不好暴露，所以兰渊不给他行礼还算是情有可原。 可是现在是在王宫内，兰渊再不对完颜琮施礼的话可就是大不敬了。 经戎寿这么一提醒，兰渊才发现乌仁娜和敖儿她们都已跪了下来。 她正要屈身朝完颜琮行礼，忽然间臂上一紧，被他亲手扶住。 不同于上一回的轻柔触碰，这一回完颜琮结结实实地握住了她的双臂。 兰渊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完颜琮却没有像在首饰铺里那般任她逃脱，而是紧了紧握着兰渊双臂的手，不再给她躲避自己的机会。 「不必多礼了。」见兰渊没有回答自己问题的意思，完颜琮忽然想到身后还有一个慕容明安派来伺候兰渊的敖儿，就低下头看着她问：「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吗？」 客居在人家的屋子里，兰渊总不好撵他走，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汗王里边请。」 见她终于顺着自己，完颜琮放开兰渊，在主位上落座。 戎寿知道他们有私密的话要说，极有眼色地将门关上，同时让他的小徒弟万舒守在门口，不给敖儿偷听的机会。 兰渊见戎寿关门，心里头暗骂了一声，但又不好将怀疑对方的心思暴露得太过明显、再叫他立即打开，只能先和完颜琮扯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拖延着：「外头的那些兰花是汗王差人送来的吧？兰渊在此谢过汗王了。」 「你喜欢就好。」完颜琮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给她转移话题的机会，而是好奇地望着她说：「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九弟帮你什么？」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直觉告诉完颜琮，这将是决定兰渊心意的关键。 他不想再让兰渊继续躲闪下去，于是加重了语气，视线定格在兰渊娇美的面庞上：「不要试图瞒我，慕容兰渊。」 第70章 . 决定 虽说这并不是她之前的计划，但若…… 决定 在他灼热的凝视之下, 兰渊低着头酝酿了一下，假装不知道完颜琮调查过自己的事情，轻声说道：「汗王应该知道, 我和王妃并非同母所出。王妃和宝芝的母亲、孟溪部的大妃萨仁吉雅向来看我和娘亲不惯，我离开草原之前大妃曾经威胁过我，如果我不听从王妃之命……侍奉汗王的话，就会对我娘亲和弟弟不利。九爷他在孟溪呆过一阵，知晓我的处境，所以他提出帮我，婚后会想办法把我娘和弟弟都接到北越来生活。」 「因为这个，你就答应了嫁给老九？」完颜琮不知想起什么，轻轻一笑, 「不再等那个万俟洛归了？」 兰渊故意表现出惊讶的样子来，抬起一双明媚的大眼睛错愕地看向他：「……您都知道？」 「嗯。」完颜琮应了一声，实在忍不住问她，「你若跟了我，同样可以接你娘和弟弟来北越，甚至还要更容易些。你为何非要捨近求远、去找老九帮忙？」 身为势力强大的北越王完颜琮从不缺乏女子的恋慕, 可兰渊的选择却让他隐隐感到挫败——作为一个男人, 他到底是哪里不如完颜珣，会让兰渊宁可冒着被萨仁吉雅和慕容明安等人为难的风险也要舍他而嫁给一个她明明并不爱的完颜珣？ 完颜琮设想过许多种可能, 不想兰渊却给出了一个他意料之外的答案：「兰渊福薄, 入不了汗王的眼。」 她原先是真的这样以为的, 毕竟原书作者可是不止一次地刻画过完颜琮「没有心」的形象。 完颜琮无语地沉默了一会儿，好笑地看着她说：「谁告诉你的？」 兰渊总不能跟他说是一本小说，只能眨眨眼装傻：「什么？」 「谁说你入不了我的眼？」完颜琮说着站起身来走向兰渊，同时向她抛出了一根诱人的橄榄枝：「你若是做了我的女人, 我自会安排好你的母亲和胞弟，让你不必再因他们而受萨仁吉雅或是任何人的要挟。哪怕是让你敬畏的长姐慕容明安，她也不能在我手下伤你们分毫。」 兰渊承认完颜琮的提议十分具有诱惑力，但她还是要坚持说出他并不想听的那句话：「可是，我已经和阿珣说好了啊。」 按说像完颜琮这样占有欲强的男人应该很不喜欢与其他男子「纠缠不清」的女人。原书中他与宝芝之间屡屡发生冲突，其中有好多次都是因为宝芝和完颜珣走得很近。 所以提起完颜珣时，兰渊故意说得亲切。 但她眼前的完颜琮并不是一个简单的纸片人，兰渊和完颜珣、完颜琮的关系也和书中的情况不大一样。 对他来说越是难以得到的女人，反而越发燃起了他的征服欲和挑战欲。 如今完颜琮对兰渊已是势在必得，不管前路上有什么阻碍，他都打定了主意披荆斩棘：「你不是也早先便与你的父汗说好要做我的妃子了吗？退一万步讲，我还没有正式为你和老九赐婚，你还不是他的妻子，那便来得及。」 完颜琮说着，忽然目露一丝残忍，「你若是觉得对不起他，我可以再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他再选一回。老九赋闲三年，可是一直都很想要领兵出征的。你说兵权和你，他会怎么选呢？」 兰渊向来认为人性是经不住考验的，所以她压根不想去做什么考验完颜珣的事情，更不想因为她的缘故让完颜珣错失兵权、误了前途。 第129页 完颜琮这般高高在上又不容置疑的态度令她不由感到一阵窝火，可对方确实位高权重，她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兰渊只能气唿唿地指责他说：「您这样属于犯规！」 完颜琮却很坦然，语气冷静：「既然制定规则的人是我，那我自然也可以根据形势的变化做出相应的改变。」 兰渊沉默一阵后嘆了口气，含着歉意说道：「阿珣他等了我三年……一定会很失望的。」 完颜琮明知故问：「你叫他等你了吗？」 兰渊迟疑了一下，还是缓缓摇头。 她的确没有叫完颜珣等过自己，就算是想骗完颜琮，道理上也说不通。 「那不就是了？我会去和老九说这都是我的主意，你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完颜琮不想让兰渊从此之后还和完颜珣有什么牵扯，直接将所有的路都给堵死，「我会补偿他，但你不需要。」 「补偿？」兰渊默了默，暗搓搓地讽刺他说：「汗王对弟弟还真是好啊。」 戎寿在旁听到兰渊竟然敢用这种语气和完颜琮说话，吓得腿肚子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上。 乌仁娜也一脸担忧地看向兰渊，生怕完颜琮会被她的态度惹得大发雷霆。要是她还没嫁人呢就先得罪了未来的夫君，那兰渊以后的日子岂不是会很难过？ 谁知听兰渊这么说后完颜琮却是不怒反笑，只是用探究的眼神看向兰渊：「你这样百般为老九考虑，倒是叫我觉得好奇——你这是放下了那个万俟洛归、又爱上他了？」他提醒兰渊，「老九与你的妹妹不清不楚，你还是这么想要嫁给他吗？」 事实证明捋老虎的鬍鬚是真的会上瘾的，兰渊见他没有真的因自己的「冒犯」而生气，就知道完颜琮其实是个很有肚量的人，所以她大着胆子回怼道：「他还只是和我妹妹不清不楚，您是干脆直接娶了我妹妹，还有我姐姐啊。现在兰渊再嫁给您，这样合适吗？」 想起在宫外时她叫了一天的那个称唿，刚才兰渊避重就轻、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完颜琮心中忽然间有了一个答案——原来她不愿意跟着他，是因为介意明安和宝芝的存在。 他差点忘了兰渊是半个南楚人，南楚的伦理道德对她有着一定程度的影响，她会不愿意与自己的姐妹共侍一夫也是人之常情。 难怪昨天她会不顾他的脸色刻意地称唿他为「姐夫」。洞穿了兰渊小心思的完颜琮感到好笑，即使他学习汉家礼法多年，但他本质上仍旧是个北越人，她根本不可能通过南楚那些伦理道德上的束缚来让他心生退意。 「有什么不合适的？」他直截了当地打破兰渊的最后一丝幻想，「我不介意亲上加亲。」 「可是我介意呀。」兰渊极小声地说道：「您毕竟是我的姐夫。」 「姐夫？」重复这一称唿之后，完颜琮突然伸出大手轻轻托起兰渊的小脸，整个人极具压迫性地向她靠近，「姐夫可以对你做这种事吗？」 他……他在做什么！ 见他突然间这样靠近自己，兰渊心里顿时一紧。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是被他困在了椅子里退无可退。 戎寿和乌仁娜等人都已将头垂得极低，生怕看到一点儿不该看的内容。 兰渊双手抓紧椅子把手时心中暗想，大白天的戎寿却把门关上，果然是没安好心！ 在男人灼热的唿吸近在咫尺之时，兰渊心中终于拿定了主意，抬起眼睛含羞带怯地看向他，轻轻柔柔地吐出一个字来：「别……」 完颜琮只觉兰渊看他的眼神清澈湿亮、泛着一层柔软的水光，而这种诱人的光泽会让每一个见到她这副神态的男人情不自禁地燃起一种灭顶的慾念，既想把她拥在怀里好好保护，又想把她亲手蹂-躏撕碎…… 他到底是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再靠近兰渊，只是用手轻轻挡住了那双让他看得眼热的眼睛。 兰渊不知是吓的还是痒的，眼珠儿在他手掌底下来回滚动了几下，小刷子一样纤长浓密的睫毛好像在挠他的手心，挠得完颜琮心里也麻麻痒痒的。 他恋恋不捨地收回手，眼底含着笑问向兰渊：「怎么样，你想清楚了吗？还是要选择老九？」 兰渊靠在椅子上默然喘息了几下，不答反问：「您到底为何要这样对我？」 亲身和完颜琮相处过几回之后，兰渊发现这个「男主」比她所预想的还要危险、强势还有深不可测，加上嫁给完颜琮还是大妃她们逼着她要走的「老路」，所以先前兰渊才会下意识地对他感到牴触。 可是「敌我」实力相差实在过于悬殊，事已至此，兰渊已经没有了任何拒绝完颜琮的余地。 完颜琮不是好说话的完颜珣，更不是对她百依百顺的万俟洛归，他是比塔达王阿木泰还要更为强势、更加说一不二的一代霸主。 在她甚至是在完颜珣、和勒博他们面前，完颜琮这个掌握着他们生杀大权的男人拥有着绝对的强权。 若是明知完颜琮要定了她、兰渊还是执意要跟着完颜珣的话，正如乌仁娜所说，兰渊反倒是会害了完颜珣和她自己。 事已至此，兰渊已经下定决心去做完颜琮的妃子，并且通过得到他的宠爱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虽说这并不是她原本的计划，但她看过《顺德皇后录》的全文，对北越后宫的情况较为了解。 第130页 若走得好了，这未必不是一条更好的路。 只是完颜琮想要真正得到她，远远没有他所以为的那么简单。 游戏才刚刚开始。 而她有的是时间和精力奉陪！ 在此之前完颜琮似乎一直都是他们之间占据主导地位的那一个，此时听兰渊这样问他，完颜琮却是一怔，一时不知应当如何回答。 他到底为什么会这么想要她，这个问题恐怕就连完颜琮自己心中都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是因为她倾国倾城、恰好极其符合他心意的容貌？因为她痴情又勇敢，不同于寻常女子的情感经歷？还是因为知道了她就是那个发现了孟溪部的水源、凿出第一口水井之人，为她所表现出来的智慧与韧劲所惊艷？ 又或者只是因为旁的女子都在追逐他的脚步，唯独兰渊总是在逃离他的追逐？ 完颜琮一时也说不清楚，见兰渊似乎真的很想要一个答案，他鬼使神差地随口说出一个理由：「我想要你给我生个孩子。」 「孩子？」这个回答在兰渊的意料之外，她不禁微微皱眉，疑惑地看向完颜琮。 「对，我需要一个有孟溪血统的儿子，」完颜琮眼神一闪，似乎是在刻意掩盖着什么，「巩固北越与孟溪之间的关系。这也是你父汗所愿，不是吗？」 先前和勒博请求她、大妃逼迫她给完颜琮生儿子的时候，因为另一个当事人不在场的缘故，兰渊只觉得不适，倒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感觉。 可是现在站在正主面前听他一本正经地和自己说起生孩子的事情，兰渊不免有几分脸热。 完颜琮见她脸颊红红的样子十分娇憨可人，不由嘴角微翘：「你不反对，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兰渊急忙表明立场：「我没有！」 这么容易就想骗她给他生孩子，他想的美！ 完颜琮也不想一日之间逼她太过，他想要得到的是一个身心都属于他的慕容兰渊，而不是一个只知道一味畏惧他的女人。 权力可以适当地使用，却不能滥用。若是将兰渊原本的性子磋磨平了，完颜琮反倒觉得可惜。 于是他没有再逼着兰渊松口答应给他生子一事，只沉声告诉她说：「那你也休想嫁给别人。」 兰渊看起来不大情愿，但还是乖乖地答应了一声：「喔。」 她怕自己一直拒绝得太彻底会惹恼了完颜琮，所以适时地给他一点他想要的答案。 不多不少，刚好一步步地踩着完颜琮的底线前进。 完颜琮也不知为何，这女人就连垂头丧气的样子看起来都可可爱爱的。 见她终于如他所愿的那般放弃了老九，完颜琮摸摸她的头，放柔声音说：「别胡思乱想了，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第71章 . 打击 完颜琮难得耐心地重复：「我说换…… 打击 戎寿是真没想到, 兰渊看着瘦瘦弱弱的一个小姑娘胆子倒是挺大，在此之前他可从没有见过哪个后妃敢出言顶撞汗王，就连王妃慕容明安在完颜琮面前也是低眉顺眼的, 从不曾有过半点忤逆之举。 而这个慕容兰渊不仅订过婚、嫁过人、心里头还存着另一个男人，在这种情况下她还能有本事让堂堂北越王对她欲罢不能，戎寿现在是打心眼里地佩服兰渊，已经暗暗地琢磨起了讨好她的法子了。 文姑姑却有着截然相反的想法，看完颜琮从梓柔宫回来后嘴角含笑、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文姑姑的心中不安到了极点。 她拧着眉，一脸担忧地问道：「先前汗王不是担心后宫会被孟溪部女子一手遮天，不肯再纳慕容兰渊的吗？怎么您又突然间改变了想法？」 文姑姑是完颜琮心腹中的心腹，他没有瞒着她的意思, 淡然解释道：「戎寿不是已经查过慕容兰渊了么？她与王妃并非同母所出，她们本就不是一条心，姑姑不必担心她们会联起手来对北越不利。」 可文姑姑还是不能放心：「汗王三思啊，她们毕竟都是孟溪人，若是为了孟溪部的利益考虑，她们将来未必不会联手。而且您别忘了, 这回孟溪部有意隐瞒兰渊姑娘的过去, 对您可是大大的不敬，您心里都不怪罪他们吗？」 「孟溪部虽然有点儿小心思, 但并不过分, 和勒博他这么做也不过是想巩固孟溪与北越之间的关系罢了。」完颜琮不知是在向文姑姑解释, 还是在告诉他自己，「虽说北越将来的发展重心会放在中原，可北方草原也不可置之不理。草原那么大，等彻底灭了塔达之后必然需要孟溪部帮忙打理。既然如此, 就按他们的意思再纳一个孟溪部女子又能如何？」 文姑姑承认完颜琮所言都很有道理，可她还是觉得完颜琮说了那么多，都不是他改变想法的真正原因。 在文姑姑看来，完颜琮主要还是看上了慕容兰渊这个女人，而不是她身后的利益关系，这一点可与他的其他后妃截然不同。 虽说完颜琮不肯承认他对兰渊的心思，他前三十几年里也都不曾对哪个女子动过心，但文姑姑知道这并不代表他永远都不会。 或许，兰渊就是这个例外…… 可文姑姑完全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这辈子见了太多因情而生的悲惨故事，她的前主子、完颜琮的生母就是最好的例子。 她沉吟了一下，神色严峻地提醒他说：「您若只是把她当做普通后妃也就罢了，可千万别太把她放在心上。奴婢曾经亲眼看着先王妃如何因情伤逝，绝不想看着汗王再走上您母妃的老路……」 第131页 听文姑姑提起他的生母孟和娜，完颜琮皱起眉头，不悦道：「姑姑是不是想得太多了？我不过是要纳一个女子为妃而已，如何就步了我母妃的后尘？」 「汗王恕罪，」见完颜琮似有发怒的趋势，文姑姑率先跪倒在他面前，伏首道：「奴婢年纪大了，这几日又老是梦见先王妃……许是忧思过虑，这才多说了几句。只要汗王心中有数、不会为情所伤就好。」 完颜琮的父母已经过世了许久，文姑姑虽是婢女出身，但她也是完颜琮为数不多的长辈之一，平日里完颜琮从不会叫她对自己行此大礼。 此时见文姑姑这般，完颜琮心中也不大好受。示意戎寿将她扶起之后，完颜琮沉声道：「姑姑放心，你的意思我都清楚。只是我希望以后姑姑不要再反对我纳兰渊——前三十多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北越，如今我既坐稳了这王位，想要一个合心意的女人陪伴在我身边并不过分。她恰好在这个时候出现，或许就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我不想辜负。」 文姑姑见他主意已定，只能嘆息道：「奴婢明白了。」 但愿完颜琮能把握好这个度，不会让她担心的事情发生…… 和兰渊把话说开之后不久，完颜琮主动召见了完颜珣。 终于能够见到他一直都很想见的完颜琮，完颜珣本应很高兴才是。可不知为何，在去清瀚殿的路上完颜珣却一直都有一股极其不妙的预感，眉头紧锁着没有松开过。 果然，在完颜珣迫不及待地问向完颜琮何时才能给他赐婚的时候，完颜琮没有立即应声，而是顿了一下才说：「给你和谁赐婚？」 「慕容兰渊啊！」完颜珣急了，「四哥不是答应把她赐给我了吗？！」 完颜琮语调平静，却是语出惊人：「换一个。」 「什么？」完颜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完颜琮难得耐心地重复：「我说换一个女子嫁与你为妻。谁都可以给你，唯独慕容兰渊不行。」 「可是我只想要兰渊，」完颜珣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四哥明明知道我已等了她三年！」 「这三年里我一直纵容着你、顾着你的意愿没有为你赐婚，宗族那边早有不满。」完颜琮高坐在王座之上低眸看向下首的完颜珣，神色中透露出一丝悲悯，口中却说着再残忍不过的话：「你也不小了，若是没有其他心仪的人选，宗正寺会为你择一闺秀成婚。」 「四哥！」完颜珣控制不住地大声喊道：「是您想要跟我抢兰渊对不对？四哥您已经拥有很多了，江山、美人，您什么都有，不差兰渊这一个！可我只想要兰渊啊。」 戎寿见他竟敢在汗王面前大喊大叫的，捂着嘴轻咳一声提醒道：「九爷慎言，不可对汗王不敬啊！」 完颜琮抬手制止了戎寿，似乎并没有把完颜珣的逾越放在心上，对他的态度反而比方才更为和气：「九弟，我知道你喜欢她，可她也是我第一个想要的女人。只要你痛快放手，你和老十媳妇的事情现在就一笔勾销。不仅如此，一年之内我会让你带兵外出歷练，不会再让你赋闲家中，你以为如何？」 完颜珣双拳紧握，咬了咬牙不肯松口，颤声道：「哪怕四哥让我一辈子无官无职、留守王城我也不介意。」他已经陷入了执念，根本顾不上别的什么，「我说了，我只想要兰渊。」 完颜琮见他如此执拗，不禁眉头微皱：「你什么都没有，让她跟着你受苦吗？」 完颜珣闻言心中狠狠一撞，却是嘴硬道：「兰渊她不会介意这些的。」 「她凭什么不介意？」完颜琮提醒他说：「她又不喜欢你。」 刀子插在完颜珣心口处，他却顾不上疗伤，反而反手朝着完颜琮刺去：「我知道，但是她也不喜欢四哥啊，四哥又何必强求？」 相比于内心极受打击的完颜珣，完颜琮看起来很是淡定：「只是现在。」 言下之意，即是将来未必。 看到完颜琮如此笃定的样子，完颜珣不由苦笑一声。 他们还真是兄弟，连追女人的法子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他现在这么心急火燎地想赶紧娶兰渊回家，无非是想先占了名分大义之后再慢慢图谋兰渊的心。 以这样的方式得到她虽然有些耗时耗力，但他们完颜家的男人似乎就是很享受这种征服的过程，太过容易得到的女子反而会让他们觉得无趣。 都是男人，对方打的什么算盘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只是完颜珣本以为自己已然抢占了先机，却没想到完颜琮会以绝对的强权从他手中夺走兰渊，如此的不讲道理，却又让他完全无计可施。 除了嘴硬不肯向完颜琮妥协之外，一时之间完颜珣还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些什么。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不止一次地借酒消愁。之前兰渊答应嫁给他时完颜珣有多开心，现在他就有多难受。 可是让完颜珣更难受的事情还在后面。 完颜琮见完颜珣执意不肯退让，不久后便将完颜珣最好的兄弟完颜珀派去了塔达，让他去接管阿木泰向西逃亡后留下来的那片荒寂草原。 在北越人眼中塔达是苦寒之地当中的苦寒之地，荒凉偏僻寸草不生，被派去塔达基本上等同于流放。 本就因妻子之事不时受人嘲笑、郁闷不已的完颜珀听说自己被派去驻守塔达之后整个人都没了精神，每天除了喝酒就是睡觉，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第132页 完颜珣送他出发那日见到弟弟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知道完颜琮这是在杀鸡儆猴、用完颜珀来警告自己，不由感到十分内疚。 他殷切地嘱咐了完颜珀好些话、让他去塔达之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保重好身体以待来日。 完颜珀却并不领情，只是冷淡地应付了几声，全然不似过去对完颜珣的亲热。 自打出了婧琪那件事情之后，完颜珀就对完颜珣没什么好气。 就算完颜珀心中并不喜欢婧琪，也知道婧琪一直都恋慕着完颜珣，但她毕竟是完颜珀名义上的妻子。出事之后完颜珀很是懊恼，连带着也气上了完颜珣。 完颜珣不傻，自然看得出完颜珀对他的责怪。可他早已经和完颜珀解释过了，不知还能再做些什么来让他相信自己。 完颜珣本以为完颜珀就会这样带着对他的怨气北上，不想在完颜珀翻身上马之后他并没有立即出发，而是静静地在马上立了一会儿。 在完颜珣意外的目光当中，完颜珀下马走到他面前，用极低的声音同他说道：「九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分深厚，我实在不想因为慕容家的女人而伤了咱们兄弟之间的情分。你答应我彻底放下慕容兰渊，我便不再计较慕容婧琪之事，如何？」 完颜珣自知他现在处处受制于人，根本无力与完颜琮相争，不管他情不情愿都很难再得到兰渊。 听完颜珀这般真诚地同他说出这番话来，完颜珣百般无奈之下只能含泪点了下头：「阿珀，你保重啊！」 完颜珀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深深地看着他的九哥：「你也是，九哥。」 第72章 . 替身 听了兰渊的嘱託，伍兰忽然间感到…… 替身 好巧不巧的是, 完颜珣送完颜珀离开王城后一回府，松荣便呈上了完颜珣先前特意命人为兰渊准备的几大盒首饰。 完颜珣本就心中郁结，见到这些首饰之后就更是黯然神伤, 只怕他对兰渊的这份心意是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送出去了…… 庶妃伍兰见完颜珣如此痛苦，思虑再三后还是递了牌子入宫求见兰渊。 听说完颜珣的庶妃想要见她，乌仁娜下意识地觉得不妥：「姑娘，既然您都已经决定不再嫁给九爷了，那您就没必要见他的庶妃了吧？万一她是来闹事的，岂不麻烦？」 兰渊倒是不以为意：「她来都来了，见就见呗，她还敢打我不成？」 其实兰渊心里还挺担心完颜珣的状况的，完颜珣不能入宫、她又不好出宫, 正好能从他的庶妃这里了解一二。 不过让兰渊没想到的是，这个伍庶妃的外表着实叫她吃了一惊。 乍一看到伍兰时她不由一怔，从远处看去，她的身材与样貌与兰渊颇有几分相像，尤其是身形上，伍兰不是孟溪或是北越女子常有的那种大骨架, 而是清瘦婀娜、楚楚可人, 该饱满的地方还很饱满。这样的身材别说男人喜欢，就连乌仁娜和敖儿她们见了也不禁多看了两眼。 兰渊回过神来, 随意同她寒暄了几句, 得知伍氏的父亲是南楚人之后兰渊就没有那么惊讶了。 「姑娘对妾身不甚了解, 妾身却是早早便听说过姑娘。」伍兰苦笑了一声，心酸道：「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九爷心里有多喜欢您。他原本是不想要我的，只是因为偶然间听说我名字里有一个兰字才会答应纳我。九爷每每唤我的名字时都会出神，我知道他心中所想的那个兰儿不是我……即使如此, 我还是心甘情愿地陪在九爷身边、为他生儿育女。像他这般痴情的男子，不应该落得如今这般地步，您说是不是？」 兰渊没想到完颜珣不仅想和她玩「契约婚姻梗」，在她不在的这几年间还玩起了「替身梗」，找了一个和兰渊有几分相像的「兰儿」。 她不禁感到一阵无语，见伍兰扯了这么一大通都没有提出她今日来见兰渊的主要目的，她颇有几分不耐烦地问：「伍庶妃进宫一趟不容易，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不妨直言。」 「兰渊姑娘如此痛快，我也就不遮遮掩掩的了。」伍兰凝眉道：「既然汗王看中了姑娘，姑娘就必然将要入宫为妃。九爷若是执意与汗王相争……会害死他的！」 兰渊不大满意于伍兰的迂迴：「那你劝他放手就是，为何还要来找我？」 「九爷若是能够那么轻易地放手，那他就不是妾身所认识的那个九爷了。」伍兰忧愁道：「姑娘有所不知，十爷离开王城之后，九爷他越发郁郁寡欢。即使他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如愿娶到姑娘，但还是心有不甘，日日借酒消愁、麻痹自己。我希望姑娘能给他一个痛快，不要让九爷再这样消沉下去了！」 完颜珣为情所伤、颓废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这个情节，兰渊曾在《顺德皇后录》里看到过，不过当时完颜珣是为了「女主」慕容宝芝难受，和兰渊没有什么关系。 书中宝芝在嫁入北越王宫之后还是和完颜珣保持着亲密友好的关系，所以完颜珣一直都无法忘记宝芝，即使宝芝已经嫁做人妇也还是或明或暗地守护着她，还为此多次与完颜琮发生了冲突。 在这个过程当中，他对宝芝的爱也逐渐升温…… 兰渊忽然想到，既然当初完颜珣喜欢的是宝芝，那他的后院里应该并没有伍兰这个人。 伍兰看起来风流婉转却很是敏锐，想来她今日来找兰渊，就是想要让兰渊彻底斩断完颜珣对她的情丝，不要让他再用一生的时间来守护一个註定得不到的女人。 第133页 只有这样，她才能和完颜珣好好地相守。 「我听明白了。」兰渊同她确认，「你是想让我绝情一些，做先放手的那个恶人？」 伍兰犹豫了一下才说：「恶人倒说不上，只是姑娘若是不亲自绝了九爷的念想，只怕他一时半会儿还是难以割捨。若是等姑娘做了汗王的女人、他还做出什么煳涂事来……妾身的孩子还小，可承受不了任何失去父亲的风险，还望姑娘体谅！」 乌仁娜听伍兰提出这样的要求，连忙暗朝兰渊使起眼色，示意她不要答应。 原本兰渊和完颜珣的婚事受阻就不是兰渊的过错，既然如此兰渊为何不在分别时留给完颜珣一个好的印象？ 同在北越，说不定以后完颜珣还能帮得上兰渊什么忙呢…… 兰渊却没有迟疑，爽快地应了一声：「好。我会见他一面，叫他彻底忘了我。」 她如此果断地做出决定，让伍兰不禁感到一阵意外，苦笑道：「姑娘心里果然没有九爷，竟答应得这样痛快。」 「我也是为了他好。我是真心把阿珣当成朋友的，我也不想看着他一直这样消沉下去。」 说实话，兰渊本能地不大喜欢这个和自己有几分相似还很精明的伍兰，但是她必须承认现在伍兰比她更加适合陪伴在完颜珣的身边。 「你很通透，好好陪着他，别叫他太难过。」兰渊浅淡一笑，「一切都会过去的。」 听了兰渊的嘱託，伍兰忽然间感到无比心酸，竟有一种落泪的冲动：「我终于明白九爷为何会一直对姑娘念念不忘了。」 这样既聪慧又温柔的绝世美人，就连她这个「替身」都讨厌不起她来，完颜珣又怎么抗拒的了呢？ 兰渊淡淡一笑，没有接话。 再念念不忘的人也终有一日会被遗忘，她相信时间的力量。 伍兰走后，乌仁娜立即绷不住了，焦急地说道：「姑娘，您为何要答应伍庶妃啊？她明显就是没安好心，想要让姑娘和九爷彻底决裂！」 兰渊瞟她一眼，悠悠地说：「你不是一直都不看好我嫁给阿珣吗？既然如此，我与他断绝关系又有何妨？」 乌仁娜连连摇头，解释道：「奴婢是觉着姑娘和九爷不适合做夫妻不假，可您和九爷起码可以像他和宝芝姑娘那般做朋友啊！您说您在北越除了王妃她们这几个姐妹之外可是无亲无故的，若是就这么和九爷断了，万一将来有人要对姑娘不利，姑娘岂不是连一个帮手都没有？」 兰渊知道乌仁娜这么说是为了自己好，她想要在北越长长久久、舒舒服服地生活下去就必须要发展她自己的势力和人脉，但是…… 「乌仁娜，我很理解你为我着想的心，但你也要站在阿珣的角度上替他想一想。一个他喜欢却得不到的女人若是还一直与他关系暧昧，那他这一生都将在意难平和求不得中度过。这对他来说太残忍了，我做不到。」 书中的宝芝愿意将完颜珣留作她的退路，那是宝芝的选择。 兰渊不是宝芝，她有她自己的判断和原则。 不知为何听兰渊这么说，乌仁娜忽然间感觉眼眶热热的：「姑娘心肠太软，总是替别人着想……奴婢怕姑娘将来会吃亏。」 兰渊温柔一笑，安抚地摸了摸乌仁娜的头髮：「傻丫头，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善良无私？我只会为我在乎的人考虑，比如阿珣，比如你。」 …… 完颜琮说他改日再来看望兰渊原本并不是客套话，只是不巧的是接下来的两日完颜琮都被政务缠身、实在抽不出空来，他又不想就这么冷落了兰渊，于是就让戎寿过来替他给兰渊送些东西。 知道她向来爱美，完颜琮特意命人就着兰渊屋里的风格赶制了一座古朴典雅、精緻实用的梳妆檯。不仅配有好几个便于收纳整理的盒子，檯面上还摆有一面清晰度非常高的大铜镜，便于兰渊梳妆打扮。 兰渊见了果然喜欢，照过镜子、随手翻看了几个抽屉之后，兰渊笑吟吟地吩咐乌仁娜给戎寿打赏。 谁知向来爱财的戎寿却是坚决不肯要：「奴才只恨没有为姑娘效力的机会，哪还好意思要您的银子？要是被汗王知道了，奴才的脑袋还要不要了？姑娘可发发善心、趁早饶了奴才吧！」 看着戎寿夸张的表情，兰渊忍不住捂嘴笑道：「戎公公说什么呢，我怎么看不出来汗王有那么在乎我啊……？」 戎寿「哎呦」了一声，简直恨不得给这位心思单纯到近乎迟钝的姑奶奶跪下：「自然是有的了！您是不知道，当初汗王头一回在孟乐宫外见到您的时候眼睛都看直了，立马就叫奴才去打听您的身份了，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因着奴才办事不利，还险些……」 「孟乐宫？」这回兰渊是真心感到意外，「你说汗王头一回见我，是在孟乐宫外？」 戎寿说漏了嘴本是心中一慌，但他转念一想完颜琮也没嘱咐过他这件事情不能让兰渊知晓，于是讨好地笑道：「是啊，那回也是奴才头一次见到姑娘。月色之下姑娘一身浅紫色长裙，瞧着就跟下凡的仙女儿一样……」 察觉到自己似乎有些偏离正题，戎寿堆着笑替完颜琮说起了好话：「所以说啊汗王他一早就把您放在心上了，早在九爷向汗王求亲之前！若不是奴才没用、没能早一点打听到姑娘的身份，汗王也不至于打破他一贯的原则、与九爷争夺起姑娘来啊。虽说汗王他大人有大量、没有责罚奴才的过失，但奴才心里可是一直都很过意不去呢……」 第134页 原来是这样。 兰渊回忆了一下，她来北越这么久只去过一次孟乐宫，就是在她刚来北越、慕容明安给她办接风宴的时候。 那会儿她们还以为完颜琮对孟溪女子无意、所以压根没去参加宴会，不想完颜琮其实去了，只是去得晚了一些，只远远地看了兰渊一眼、还不知道她是谁。 原来早在那个时候，他就对兰渊产生了想法…… 第73章 . 捋顺 兰渊浅浅一笑，美目中隐隐透露出…… 捋顺 兰渊几乎是立即便敏感地意识到, 完颜琮之前没有和她说实话。 那日在她追问完颜琮为何想要纳她为妃之时，完颜琮说是因为想要兰渊给他生个儿子，一个带有孟溪血统的儿子, 以此来稳固北越与孟溪之间的联盟关系。 如果在兰渊刚来北越那日，慕容明安带她去向完颜琮请安的时候见到了他，或是完颜琮出现在了兰渊的接风宴会上，或许兰渊都会相信完颜琮的这一套说辞。 可是他没有。 接二连三的避而不见都说明了完颜琮当时并没有想纳慕容明安的另一个妹妹。 他是按照戎寿所说的那样，在孟乐宫外偶然间看到了兰渊才会对她产生兴趣的。 顺着时间线捋下来，完颜琮在答应完颜珣和兰渊的婚事之后才得知兰渊的真实身份。 之后他就去梓柔宫附近找她，有了兰渊以为的「第一次见面」…… 近距离地与兰渊接触过之后，完颜琮许是看出了兰渊的婚事另有隐情，就派人调查了兰渊的背景。 在发现她喜欢的人其实并非完颜珣之后, 完颜琮决定纳她为妃。 之后的事情，就是兰渊原本就知道的了。 戎寿走后，兰渊重新坐回妆奁之前，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先前兰渊就觉得奇怪，她穿书之后可从未刻意引诱过完颜珣，完颜珣为何会转而喜欢上她呢？ 最近一段时间她才隐隐想明白, 按照原书中的剧情, 前世完颜珣见到慕容兰渊时她已经嫁去了塔达，虽说还没有服侍过阿木泰几日, 但她从小到大就被萨仁吉雅虐待, 接踵而至的变故和阿木泰并不友善的正妻又将她磋磨得十分狼狈, 完颜珣救出慕容兰渊时压根就没正眼瞧过那个面黄肌瘦的瘦弱女子，又谈何喜欢上她？ 相比之下，那个时候的宝芝可是草原上最耀眼的明珠，完颜珣会被她吸引并不奇怪。 可今生不同, 在完颜珣赶到孟溪之前，兰渊就已经调养了一阵身子、不像一开始穿书时那般憔悴了。 加上他们初见那日刚好是兰渊大婚，她一身红色喜服笑着流泪的样子深深地惊艷到了完颜珣，那个场面一直铭刻在他的心里、让他久久难以忘记。 说到底，完颜珣对兰渊的确如他第一次当众求亲时所说，是「一见倾心」。 说直白点，就是看中了兰渊的美貌。 如今看来，完颜琮对她大抵也是如此。 书中完颜琮纳慕容兰渊时她已从塔达返回孟溪生活了好几年，可她的处境并没有比嫁去塔达之前要好上几分。 大妃仍旧折磨着她，族人依然鄙夷着她，在宝芝出嫁之后慕容兰渊又去给横眉冷对的万俟夫人伏低做小，加上心中惦记着八成已经死于非命的万俟洛归，她整日以泪洗面、痛苦不堪，嫁到北越时已是憔悴不已。 所以那会儿的慕容兰渊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远远不如书中女主慕容宝芝。 完颜琮为了平衡局势，才在表面上对势单力薄的慕容兰渊较为宠爱。 可这份宠爱只是让慕容兰渊穿上了华美的宫装，却并没有把她的精神给养好，反而使得慕容明安和宝芝姐妹对她恨之入骨。 最后孟溪部女子内斗的结果显而易见，慕容兰渊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完颜琮从来都没有真正庇护过她，反而间接地将她害死。 如今兰渊歪打正着地完成了她改变命运的第一步，充分地展现了自己的美貌、真真切切地吸引来了完颜琮的目光。 兰渊相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先不说完颜琮对她的欣赏兰渊都看在眼中，戎寿的话也从侧面证实了这一世的完颜琮并不是在一味地利用她，而是在不知兰渊身份的情况下就被兰渊的容貌所惊艷。 这就比书中的慕容兰渊在北越后宫的开局要好上许多。 不过若是想要彻彻底底地逆天改命，只是这样还远远不够。 一个美丽的花瓶再美，本质上也不过是个易碎的瓷器，随时都有可能被人丢弃。 她得试着让完颜琮不光喜爱她的外表，还要对她这个人越来越上心、越来越着迷，最好是能达到言听计从的地步，从而借着他的手得到一切兰渊想要的，挡住四面八方朝她射来的明枪暗箭。 从小到大喜欢兰渊的异性那么多，若是换做是别的男人，兰渊都会非常有把握。 不过对于完颜琮这样一个江山社稷大于一切的男人来说，想要让他对一个女人痴迷到这种程度并不容易。 所以兰渊也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发展她和完颜琮的这段关系，若是能成功地撩到他那是最好，若是不能，她也得给自己留好退路，不能把所有的宝都押在完颜琮一人的身上。 处理好和明安、和宝芝等人的关系，还有在北越发展起自己的势力和人脉，这些对兰渊来说都至关重要。 第135页 谁说红颜就一定要薄命呢？ 她一定要活得长长久久，绝不做一个薄命的宠妃。 捋顺了思路之后，前些日子一直笼罩在兰渊头顶的薄云顿时消散了不少。 当夜兰渊睡了个好觉，次日醒来时只觉神清气爽，拉着同样习惯早起的乌仁娜一起挑选衣裳首饰。 原本兰渊不出门时都会打扮得较为随意，着装以舒适为主，穿旧衣裳的时候居多。 现在完颜琮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过来，所以兰渊决定每天早上起来后都精心打扮一番，在不叫完颜琮看出她在刻意讨好他的情况下永远都漂漂亮亮地出现在他面前。 乌仁娜笑话兰渊：「姑娘这是不是书中说的『女为悦己者容』？」 「不，这叫有备无患。」戴好第二只蓝宝石耳坠之后，兰渊笑吟吟地告诉乌仁娜，「你有没有发现往往在没有好好打扮的时候总是会遇到重要的人？为了避免这样的尴尬情况出现，只要力所能及的时候就要好好地捯饬自己才行。」 乌仁娜承认兰渊所言很有道理，她点点头说：「姑娘不刻意打扮时也很漂亮，但梳妆一番后就更是倾国倾城，让人移不开眼睛呢。」 趁着敖儿不注意时，乌仁娜小声在兰渊耳边说：「奴婢瞧着您比后宫里的任何一位夫人都要美。」 兰渊笑笑没说话，她也很满意自己如今的模样。经过几年的精心调养，她已经如愿长到了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体重大概维持在八、九十斤的样子，已经不像刚穿书时那般骨瘦如柴的了。 不再给宝芝为奴为婢之后，兰渊脸上的冻伤早已养好，加上营养跟了上来，如今的兰渊已与面黄肌瘦这个词无关，皮肤白皙细腻不说还隐隐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泽，不知被多少女子深深羡慕着。 即使乌仁娜已经与兰渊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她还是会时不时地看着兰渊发呆。 用欣赏的眼神看了会儿面前的美人之后，乌仁娜向兰渊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不过奴婢真没想到您会这么快就放下九爷、转而花心思在汗王的身上。原本奴婢还以为您不情愿跟着汗王，还要难受上好一阵儿才能缓过来呢。」 乌仁娜说着瞥了眼兰渊，见她没有不高兴的意思，乌仁娜继续说道：「说句老实话，奴婢觉着姑娘做出这个决定之后看起来反倒比先前轻松多了。」 乌仁娜说得没错，这几日兰渊虽然觉得对不起完颜珣、让他空欢喜了一场，可是对兰渊自己来说，确定前路之后她心里反倒踏实了不少。 在她尚且还有选择的时候兰渊才会觉得有些迷茫，现在既然嫁给完颜琮已经是她唯一可走的一条路，那她只要坚定地走下去、把这条路拓宽就好，没必要再想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耗费心神了。 「生活嘛，总是要继续下去的。开心是一日，不开心也是一日，为何不多想些让人高兴的事情呢？先前你不是一直担心阿珣他没办法顺利地将我娘和俊弼接来北越吗？现在既然汗王他愿意帮我，那这件事情便不需要再担心了。」 别的不说，在能力这方面完颜琮无需质疑。 在宝芝生下儿子、与黑化的完颜珣联手之前，他就是书中实力最为强大的存在。 乌仁娜不明白：「既然姑娘什么都明白，那您为何不尽早嫁给汗王，好把庶妃和俊弼公子都接过来呢？」 「在我还没有如大妃他们所愿生下儿子之前，他们还用的着我，就不会轻易对我娘和俊弼出手。」 兰渊的想法并非空穴来风，书中的白氏和慕容俊弼都死于完颜琮正式称帝之后，距离现在至少还有五六年的时间。 在那之前兰渊一定会安顿好他们，不过不是现在。 她不能就这么急吼吼地嫁给完颜琮，轻易地成为他后妃中的一员。 若是受外界干扰、乱了步调，那她就很有可能一步错、步步错…… 乌仁娜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姑娘心中有数自然是好的，只是汗王他会有这个耐心一直等下去么？」 想起完颜琮强大的气场与兰渊对他的躲闪和冒犯，乌仁娜想想就心惊：「这样下去，您会不会惹恼了汗王？」 「这你就不明白了。」兰渊从梳妆檯前站起，抬眸看向院子里开得正好的一片建兰花海，「他喜欢我的外表，所以我就一直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给他看。但这只是第一步，最基本的一步。如果我身上只有容貌可以吸引他的话，不必等我老去，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被他所厌弃，沦为后宫里日日苦等他临幸的后妃之一。」 那到最后她还是会陷入原书中慕容兰渊那般悲惨的境地。 乌仁娜隐约明白了什么，确认道：「所以您是打算不像旁人那般一味地顺从于他，而是时不时地让汗王在您这里碰壁，又不彻底惹恼了他，好让他对姑娘越陷越深……？」 「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兰渊浅浅一笑，美目中隐隐透露出几分狡黠，「他像个猎人一样想要猎取我的心，却不知道我这个『猎物』想要得到的其实与他一样，甚至我比他还要贪心。」 乌仁娜看着兰渊眼中明媚的光泽，不由心中一喜。 前段时间兰渊的忧郁多多少少影响了乌仁娜的心情，现在看到兰渊眼中熟悉的光又回来了，乌仁娜不知有多高兴。 「姑娘果然不同寻常，是奴婢的眼皮子太浅了，还总觉得汗王对姑娘已经够好了。」 第136页 乌仁娜来北越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她性格外向，时常与北越宫人们交谈，知道完颜琮此前可从未对哪个女子像对兰渊这般上心过。 兰渊知道不止是乌仁娜，在许多人眼中完颜琮待她都已是特别的好，不仅抽时间亲自陪她出宫逛街，还送她喜欢的花和首饰…… 但在兰渊看来这些都不算什么，慕容明安她们那样觉得是因为他们心中都太过敬畏北越王了，习惯了把他当成尊贵的主子看待。 兰渊心里可从不这样想。完颜琮顶多算是她未来的「老闆」，一个强势的、高高在上的「领导」，而不是什么她的主、她的天。 受形势所迫，兰渊可以暂时接受他们之间的不平等关系，但她不可能一辈子都这么战战兢兢地在他手底下讨生活。 「还不够，远远不够。」兰渊勾唇一笑，「他现在除了一副好看的皮囊之外，可没什么让我满意的。」 要是换了别人听了兰渊这么惊世骇俗的话定会惊讶不已，不过乌仁娜好歹服侍了兰渊这么长时间，多少已经习惯了兰渊的不同寻常。 她热血沸腾地向兰渊表示：「姑娘，不管您想怎么做，奴婢都会全力支持您！」 她相信只要她们主僕同心，一定能在北越闯出一片天地！ 第74章 . 决绝 「阿珣，你救过我两次，这份恩情…… 决绝 完颜琮忙完前朝政事再次来到梓柔宫时, 乌仁娜看见他时满脑子都是「猎人」与「猎物」这两个词来回切换，心中有些想笑却是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依旧如常在旁小心伺候, 以她的殷勤凸显出兰渊的冷淡。 完颜琮是来给兰渊送点心的。尽管兰渊觉得自己现在的身材正合适，可完颜琮却还是觉得她太瘦了，看到什么好吃的都想着送来给兰渊，只是先前一直不得空只能让别人来送，今日终于得了点空闲他便亲自过来。 此前完颜琮从未亲自给后妃送过吃食，偶尔让人赏菜给她们，后妃们都会感到受宠若惊、感激不已，将盘中食物吃得干干净净。 可他今日特意送来的酥儿印，兰渊只吃了两口就不再拿新的了, 完颜琮见了不禁皱眉道：「你不喜欢？你们女人不都喜欢吃甜的吗？」 「可我不喜欢吃炸过的面点，太油腻了。」兰渊说着喝了一口白茶。 孟溪部的茶口味太重，兰渊一直都喝不习惯。能喝到兰渊喜欢的茶，是她来到北越之后得到的福利之一。 以往只有别人给完颜琮送点心的份儿，他还是头一回给别人送，见兰渊不喜欢, 完颜琮心中不禁有几分气馁。 但他回去之后想过了, 就算他可以用强权逼迫兰渊嫁给自己，也不能这么逼迫着兰渊一辈子。要想让她心甘情愿地做他的女人, 就不能让兰渊那么惧怕自己。 为了扭转先前留给兰渊的过于强势的印象, 完颜琮极好脾气地同她说：「那我下次不带油炸过的, 你多吃一点好不好？」 一旁提着点心盒子的戎寿闻言不禁诧异地瞪大眼睛，疑心自己出现了幻听——他们向来高不可攀的主子、每回妃嫔来送吃食都嫌烦的汗王……这是在做什么？ 这么耐心地哄女人吃东西，这、这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完颜琮吗？ 更叫戎寿感到吃惊的事情还在后头。 听完颜琮这么问，兰渊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再说吧」, 就突然地转而说起了她自己想说的事情：「汗王，我能不能再见一次阿珣？」 完颜琮闻言不禁眉头一皱，询问地看向兰渊，好像在问她还见完颜珣做什么。 她明知道他不想再看到他们还有任何牵扯。 「您别这么小心眼儿好不好，我只是想要当面拒绝他、好让他彻底地忘了我啊。」兰渊看起来理直气壮，「总不好叫您一个人当了恶人，还让他心里一直牵挂着我吧。」 戎寿觉得自己现在的承受能力有了很大的提高，在听到兰渊当面说完颜琮「小心眼」的时候，他竟然已经不那么惊讶了…… 多亏兰渊姑娘，他又成长了不少。 似是为了向兰渊证明自己不是个心眼小的男人，完颜琮嘆了口气，无奈地同意了让她再见完颜珣一回。 不仅如此，为了防止兰渊看到完颜珣的「惨样」时心软，完颜琮还特意授意掌管宗正寺的完颜琸尽早结束了对完颜珣的调查，将此事定义为一场误会，恢復了完颜珣的清白。 此次风波尘埃落定之后，尽管婧琪心里非常的不情愿，但她还是不得不接受宗正寺的安排重新返回完颜珀府中。 好在现在令她厌恶不已的完颜珀已经去了塔达，婧琪一个人和完颜珀的几个小妾住在一起，她身为正室对她们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倒也还算解气。 只是没能藉此机会改嫁给她心心念念的完颜珣，婧琪难免心有不甘，气闷不已。 为了避嫌，兰渊没有在梓柔宫中见完颜珣，而是是将完颜珣约在了他之前救她的那个湖边。 完颜珣来时兰渊已经站在了一棵参天的古柳之下，他远远看着树下女子窈窕的身影，一时竟然不敢走近，只觉心如刀绞、寸步难行。 兰渊却是如有感应般回过头来，微笑着唤了他一声：「阿珣。」 稀薄阳光下兰渊的笑容璀璨夺目，却让完颜珣感到心酸不已。 他忍住流泪的冲动，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兰渊面前，用极大的自制力克制着自己内心汹涌的情感，开口时却难免泄露出几分悲愤的情绪：「兰儿，你说我该怎么办……」 第137页 看着在自己面前微微垂下头去的高个子青年，兰渊忽然觉得这个和她心理年龄同岁的男人其实还是一个没有足够成熟的大男孩。 他还需要生活的磨砺来帮助他快速成长起来，书里是因为错失了宝芝，如今则是因为兰渊。 兰渊虽不爱他，但这并不妨碍她对完颜珣产生同情甚至是心疼的感觉。 可正是因为心疼他，兰渊才要对他绝情，而不是一直态度模煳、暧昧不清。 「放下我吧，彻底放下我，不要再对我抱有任何的希望或是幻想。」兰渊尽可能表现得十分冷漠，「你知道的，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你完全没有必要为了我忤逆汗王。」 她都已经这么说了，完颜珣心里却还是很纠结：「兰儿，你是不愿意嫁给他的是不是？只要你不情愿，我宁可抛下一切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落入王兄手中！」 「不，你错了。」兰渊望着他写满忧愁的眼睛，认真地告诉他说：「汗王他有足够的实力确保我娘和俊弼安全地离开孟溪，哪怕大妃和王妃从中作梗，他也完全有能力护他们周全。平心而论，完颜珣，你能保证会让他们在北越安稳度日吗？你说你愿意为了我抛下一切，是想要我们一起离开这里、隐姓埋名、亡命天涯？你觉得这现实吗？」 完颜珣悲愤地喘息着，手心几乎攥出血来，以颤抖的声音低声说道：「兰儿，我知道是我没用，可你何须如此残忍地提醒我我的无能……」 兰渊无奈一嘆：「我只是想让你早些放手、早些走出来罢了。既然你我註定无缘，又何必陷于执念？」兰渊说着忽然间想起什么，不放心地嘱咐道：「你就当是我为了荣华富贵抛弃了你，千万不要因为此事而记恨汗王、再做出什么傻事来。忘了我，好好地过你自己的日子，不要过得不好再让我对你产生愧疚，可以吗？」 完颜珣知道，即使他内心非常不情愿，但事已至此他都必须要放手了。 他什么道理都明白，可就是控制不住地感到遗憾，捨不得彻底放下兰渊。 即使兰渊表现得这般无情，甚至把她自己说得那般不堪，可完颜珣心里还是一点儿都恨不起来她。 心中剧痛的同时，完颜珣甚至觉得身若浮萍的兰渊其实比他还要可怜，而他作为一个男人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另一个她并不爱的男人…… 一旁的乌仁娜见完颜珣如此痛苦的样子心中感到不落忍之余，实在担心他会因爱生恨、从此记恨上兰渊。 即使先前她已经理解了兰渊的决定，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乌仁娜还是不放心，忍不住替兰渊说道：「九爷可千万别怪我们姑娘，她也是没有办法。而且是您的伍庶妃授意她对您说这些狠话的，不是我们姑娘故意要刺痛您……」 「乌仁娜！」兰渊没想到向来听话的乌仁娜会突然间说出这番话来，她个子高又说得急，兰渊拉都拉不住。 「伍氏？她和你说什么了？」完颜珣想到什么，脸色忽然间变得难看至极，「她进宫去不是给王嫂请安的吗，怎么会见到你呢？你们是在修敏堂偶然撞见的？」 「这些都不重要了。」兰渊不想和他说太多细节，对谁都不好，「我看得出来伍庶妃她很爱你，又给你生了孩子……以后别再把她当成我了。」 想到兰渊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见过了伍兰，完颜珣心中慌乱，只觉百口莫辩：「兰儿，我……」 兰渊漠然打断他道：「总之和你结束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与任何人都无关，你们的事情我也不想知道。」 时隔三年再次经歷这种被她拒绝的痛苦，完颜珣只觉比上一回还要难受：「兰儿，你别这么绝情好不好？就算、就算做不成夫妻，我们还可以……」 「不行，这次是真的不行了。」兰渊看他这么难过的样子心中也不好受，但是她现在再给完颜珣任何希望对他来说都是一种长久的折磨，「我不能害了你。阿珣，你救过我两次，这份恩情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日后你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只要力所能及我一定会帮你。但除此之外，我们就不要再联繫了。」 兰渊说着以诀别的口吻对他说：「阿珣，保重。」 说完她便不再去看完颜珣的表情，决绝地转身离开。 乌仁娜向来是不看好兰渊和完颜珣在一起的，但此时见到完颜珣那么痛苦的样子，乌仁娜也不禁心疼起他来，小声对兰渊说：「姑娘，九爷他流泪了……」 兰渊闻言心中一痛，但是并没有回头。 长痛不如短痛，这一次她一定要和完颜珣彻底结束。 三年前完颜珣没有选择放手，或许是因为兰渊还没有正式嫁人的缘故。 等她成了别人的女人，完颜珣也该收收心、好好过他自己的生活了。 ……没有她的生活。 回梓柔宫的路上，兰渊难免责备起乌仁娜来：「你向来有分寸，甚少在我和旁人说话的时候插嘴，今天这是怎么了，竟跟卓雅似的没规矩？」 乌仁娜早就料到了兰渊会说她，闻言二话不说地朝着兰渊跪了下来，却是梗着脖子说道：「姑娘要罚就罚奴婢吧，奴婢就是不喜欢那个伍氏，不想姑娘因为她得罪死了九爷。」 兰渊无奈地看着她说：「我不是因为她，你怎么不明白呢。」 第138页 听完颜珣话中的意思，伍兰进宫时似是欺骗了他，只怕完颜珣回去之后还会和伍兰再起争执。 不过那些都不是她可以再插手的事情了。 看着乌仁娜一脸倔强的样子，兰渊轻轻一嘆：「唉，罢了，他们的事情还是他们自己处理。你先起来，等回去了我再罚你。」 第75章 . 解释 完颜琮难得被人问得一怔：「什么…… 解释 回到梓柔宫后, 兰渊就罚乌仁娜去院子里浇花剪叶，不许进屋里来烦她。 乌仁娜向来爱花，兰渊的处罚不过是象徵性的而已, 她主要还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完颜珣不是那种令人讨厌的追求者，兰渊是真心把他当成很好的朋友。 拒绝过他之后兰渊心里也不大好受，正一个人在屋里烦闷着，忽见敖儿一脸喜色地过来通传，道是汗王来看她了。 完颜琮为什么偏偏会在这个时候来，兰渊心中有数。 相比于她和完颜珣，完颜琮现在的心情一定很好。她一点儿都不想看到他得意的笑脸，于是对敖儿没好气道：「我有什么好看的？请汗王回去吧！」 兰渊话音刚落，完颜琮的声音就在门口处响起：「生气了？」 整个北越王宫都是他的, 完颜琮叫人通传只不过是通知她一声而已，根本不是给兰渊选择见他或是不见。 兰渊心情不佳，回头瞥了一眼，见没有外人在她便没有起身向他见礼，只闷闷地说：「没有。」 「还说没有？嘴上都可以挂油瓶了。」完颜琮说着朝她走了过来，见兰渊歪着身子不肯面对他、他也不生气, 只是看着她雪白的后颈若有所思地说：「你这个样子, 会让我觉得你真的喜欢上了老九。」 「我没有。」兰渊可不想再连累了完颜珣，转过身来认真地同他说：「我只是觉得他很可怜, 汗王不觉得吗？他可是您的弟弟, 您拆散了他的姻缘、都不会感到一丝愧疚吗？」 像完颜琮这样的身居上位者从来不愿轻易地向人坦露出内心的任何真实情感, 包括喜欢，自然也包括愧疚。 在完颜琮看来这北越王之位是他自己挣来，而不是完颜珣让给他的，兰渊也原本就是孟溪部要进献给他的女人。 只是他先前毕竟在机缘巧合之下答应过完颜珣, 虽然未曾显露出来，但他心中还是觉得亏欠了完颜珣的。 不过，完颜琮并不后悔。 兰渊只有一个，错过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他对她再感兴趣，也不可能真的在兰渊嫁给完颜珣后再做出强抢弟媳的事情。 现在完颜琮能做的，就是给完颜珣补偿。 他没有直接回答兰渊的问题，而是道：「老九一直觉得天下未定，王城中没有他的用武之地。之后若有合适的机会，我会给他一定的兵权让他出征。」 兰渊听了这话，心中才略感安慰。 完颜珣并非池中物，一直把他困在王城里做一些无关紧要的差事的确是委屈了他。 也好，情场失意，他起码还可以去追求事业。 只要他过得好，兰渊也就能够安心了。 完颜琮见她出神，不满地拉住兰渊的手臂：「在我面前就别总想着别的男人了，行么？」 兰渊抬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幽幽地嘆了口气。 近在咫尺的佳人呵气如兰，完颜琮不禁心中一动，明知自己不该如此急切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问向她：「既然你和老九已经彻底结束，那我们……」 不等完颜琮说完兰渊便已起身退后，刻意拉开与完颜琮之间的距离。 比她肩膀还宽的柱子支撑着她的身躯，似乎给了兰渊以拒绝完颜琮的勇气：「我不嫁给阿珣，是不想让汗王因我之故为难于他，但这并不代表我就要与您如何。」 「你这又是为了什么？」完颜琮深深皱眉：「那个万俟洛归吗？你都能为了老九放下他，为何我就不行？」 说到最后，他已隐含怒意。 兰渊见他脸色难看，表现得很是紧张，可她心里反倒没有任何惧怕，不过是想以这样的姿态让完颜琮坚信她想表现出来的那个「一心只有心上人」的深情人设。 只有让所有人都相信兰渊一直深爱着万俟洛归，她才能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控制好与完颜琮发展的进度不说，还能让慕容明安她们自以为心中另有他人的兰渊并不会对她们造成多大的威胁。 面对着面色铁青的男人，兰渊美目微垂，声音虽轻却很清晰：「九爷答应婚后不会碰我，汗王可以做到吗？」 完颜琮眉心紧锁，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不！」 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产生纯粹的慾念，他不可能把她当成一个花瓶一样摆在那里单纯地欣赏。 原本完颜琮在知道了兰渊就是那个解决了孟溪部用水问题的「大功臣」之后，还以为兰渊只是看似柔弱、内心却很通透，却没想到她竟然会在男女之事上如此煳涂，完颜珣那些拿来哄骗小女孩儿的话她也相信。 他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以为老九就真的那么单纯吗？他不过是想先把你骗进他的后院，再把你占为己有罢了！」 「最起码他还愿意骗骗我啊。」兰渊反驳道：「汗王连骗我都不愿意。」 「可我为什么要骗你呢，兰渊？」完颜琮走近她，眼神炽热，「我就是想要你，这又有什么错。」 第139页 男人说着用他那双干燥温热的大手握起她白皙细瘦的柔荑，一明一暗的肤色对比让完颜琮看着不禁心中一盪。 他抬眸期待地看向兰渊，希望能得到她的一点回应，哪怕只是一个轻轻的点头。 兰渊看出他神色真诚，可现在还不是她可以接受他的时候。 一个痴情于青梅竹马那么多年的女人，怎么可能会轻易地转变心意？ 若她立时接纳了完颜琮，一开始他或许会很高兴，可是之后呢？一个三心二意、见异思迁的女人，不可能得到完颜琮长久的喜爱。 短暂的兴趣消失之后，她就会和其他人一样，彻底沦为完颜琮手中的棋子。 因为怕弄疼她，完颜琮没用多少力气。兰渊忽然间一使力，便顺利地从他手中挣脱。 她收回手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之后，兰渊视线下移落在他下巴附近的位置上，似是在看他又好像没有，看得完颜琮心痒难耐。 女子娇艷欲滴的模样看起来无比诱人，可那张粉唇却坚持说着拒绝的话：「这样不好。汗王不是熟读汉人礼法吗？难道不知王妃是我的姐姐，您就是我的姐夫，我实在难以接受。」 「我以为那天之后你已经明白了我的想法。」完颜琮先前是抗拒过「姐夫」这个称唿不假，可是兰渊这样软声细语地叫他根本起不到任何熄灭他心中之火的效果。 「你也不要再找藉口。这种事情无论是在孟溪还是北越都很常见，王妃和宝芝都不介意，你又为何要一直放在心上？」 听他提起明安和宝芝，兰渊轻哼一声，半真半假地抱怨道：「那您就去找她们呀，老缠着我做什么。」 「别生气。」完颜琮向来不喜女人争风吃醋，可此时隐约从她的埋怨中听出一丝酸味儿之后，他心里竟奇异地感到高兴，「你应该知道，我和你姐姐根本没有什么。」 「那……宝芝呢？」她都给完颜琮生了两个女儿了，完颜琮总不能抵赖吧。 「政治联姻，这个答案你可还满意？」在纳宝芝为侧妃之前，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兰渊，甚至都不知道她慕容兰渊是谁，如何能够预知他会对她产生兴趣，又如何知晓她会介意与自己的姐妹共侍一夫？ 「我纳她为妃，纯粹是因为无法与王兄的遗孀生子，这一点宝芝自己也是心知肚明。」 兰渊知道完颜琮没有说谎，这个「渣男」自打知道宝芝暂时不能生育的事情之后就再也没有在润芳宫中留宿过了，不然明安和宝芝她们也不会那么着急地想让他再纳兰渊。 可兰渊才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他，她很快就找出了完颜琮话语中的漏洞，用完颜琮的逻辑反问他说：「汗王为何不能与王妃生子？」 完颜琮难得被人问得一怔：「什么？」 兰渊：「既然您都不把伦理关系放在心上，连妻子的妹妹都可以接受，那您为何就不能敞开心扉、和昔日的王嫂……」 不等兰渊把话说完，听懂她意思的完颜琮脸上已是覆上了一层寒霜。 兰渊抬眸觑了眼他的脸色，很有眼色地没再继续说下去。 要是换做别人敢这样和他说话，完颜琮定然早就大发雷霆、怒不可遏。 可面前的女子明明在说着气死人不偿命的话，声音却仍旧娇媚婉转、清润动听。 看着兰渊那双内勾外翘、既清纯又妩媚的桃花眼，完颜琮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当真同这个女人生气，只能嘆了口气，无奈地解释道：「我和你不一样。慕容明安嫁来北越十几年，做了我十几年的王嫂，她和王兄在一起的样子已经在我心中根深蒂固。可你永远不会见到我和她，或是和宝芝那般亲近。」 兰渊的本意是想嘲讽他的双标，可不知为何听了完颜琮的解释之后……她竟然感觉有点道理？ 完颜琮和慕容明安是真的一点儿都不像夫妻，倒像是纯粹的君臣关系。 她可没见过哪个丈夫会一直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和妻子说话，更没见过哪个妻子会这么急切地把别的女人推向自己的丈夫。 见兰渊没有立即表态、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完颜琮也不知道她到底听没听进去自己的话。 他担心自己方才的愠色又吓到了兰渊，于是尽量缓和了表情，用气声温和地同她说：「你再好好地想一想我说的话，我给你时间考虑。不过，最好不要让我等得太久。」 第76章 . 兄弟 完颜琸心念一动，低声说道：「听…… 兄弟 虽说今日兰渊还是没有松口, 但她起码已经与完颜珣划清了界限，又听了完颜琮关于慕容明安的解释，也算是有了些许进度。从梓柔宫中出来之后, 完颜琮的心情还算不错。接下来与大臣们议事的时候，他不自觉地表现得较为和颜悦色，搞得那些官员受宠若惊之余颇有几分摸不着头脑，还有几位心思较重的干脆使了银子求助戎寿，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什么、得罪了汗王。 戎寿见他们如此担心不由感到一阵哭笑不得，但王宫里的事情他也不好轻易地向外臣透露，只能告诉他们此事与前朝之事无关。 那几位能混成完颜琮的近臣自然都和人精似的，立马就明白了完颜琮的心情舒畅怕是与后宫女子有关。 这不禁叫他们感到分外诧异，要知道完颜琮继位之后除了与外族联姻之外都没有採选过秀女、充实过后宫, 他们这些臣子就是想要用自家妹妹或是女儿讨好汗王都没有机会…… 第140页 此时听戎寿这意思，汗王是终于有了心思纳妃了？ 也不知是哪家的女子有这样的好福气。 他们有心继续探听，戎寿却是不敢再多说了。 他是爱财不假，但是更加惜命。完颜琮对兰渊的在乎他都看在眼里，若是因为他的缘故在兰渊的事情上出了一点岔子，戎寿就别想活了。 完颜琮暂时接见完大臣、在书房中小憩之时, 文姑姑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 正好看到戎寿刚刚送走了最后一位向他打听消息的大臣。 文姑姑向来不大看得上贪财的戎寿，平日里除了必要的事情之外她都很少主动和戎寿攀谈。这会儿她犹豫了一下, 却是走上前说：「戎公公。」 戎寿比文姑姑小十岁, 又自知他在完颜琮心中的地位远远不如文姑姑重要, 在文姑姑面前向来谦卑，闻声忙道：「不敢当您一声公公，姑姑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文姑姑却还是说：「戎公公，你跟着汗王的时间多, 我想问问你……可否知晓汗王为何会对那位兰渊姑娘如此上心？」 这几日完颜琮又是送花又是送点心的，文姑姑看着完颜琮出生长大，可还从没有见过他在哪个女子身上花费过这么多的心思。 她已经见过兰渊本人了，也承认那是位少见的美人不假，可是她单纯只靠美貌就能够将完颜琮迷成这样？文姑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自己又想不明白，因此才会来问戎寿。 戎寿笑了笑，低声道：「汗王的心思岂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能够洞悉的？不过以奴才愚见，汗王那日跟您说的应当就是他的心里话——汗王他再英明神武毕竟也是个凡人，前半生都在为了事业打拼，到了这个年纪想要有一个合心意的美人陪在身边，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啊。」 「可是为何偏偏就是这位兰渊姑娘？」除了过人的美貌之外，文姑姑并不知晓兰渊身上还有什么特别之处恰好合了完颜琮的心意。「汗王看上谁不好，偏偏是这样一个心有所属的女人。」 戎寿凝神想了想，将兰渊与完颜琮相处时的几个无关紧要的小细节说给了文姑姑听。 文姑姑听说后立即拧紧了眉头，神色凝重：「她竟如此不识好歹？」 戎寿讪讪一笑：「可谁叫汗王喜欢呢？别的不说，兰渊姑娘的胆量可比后宫里的夫人们大多了。而且兰渊姑娘她也并不是一味地惹恼汗王，若是汗王当真不高兴了，她还是会顺着汗王的意思来的。」 虽说她没有任何证据，可女人的直觉告诉文姑姑慕容兰渊此人怕是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单纯。 她深深地皱着眉道：「戎公公你见多识广，依你看这位兰渊姑娘究竟是真的天真烂漫、无心富贵，还是心机深沉、故意在以欲拒还迎的方式引诱汗王？」 「欲拒还迎？」这回戎寿沉默着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她说：「瞧着不像啊，毕竟兰渊姑娘可是实打实地等了孟溪部那位少将军三年！三年前她又不知道慕容侧妃会伤了身子、更不知道孟溪部会让她嫁到北越来伺候汗王，她若不是出于一片痴心，又何必白白地浪费自己的青春呢？她心里应当是真的还没有忘记那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所以才会对汗王有所牴触……不过咱们汗王是什么样的人物？想来用不了多久兰渊姑娘便能转变心意、投入汗王的怀抱了。」 「好吧。」听了戎寿的话，文姑姑神情复杂地长嘆了一声，脸上的忧色并没有消退半分。 不管戎寿怎么说，她就是觉得这个慕容兰渊并没有旁人所以为的那么简单。可是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文姑姑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暂且寄希望于向来理智冷静的完颜琮不会犯煳涂，不会一点一点地在兰渊身上越陷越深。 文姑姑在北越王宫里生活了一辈子，知道完颜家从不缺少痴情种。她只愿他们这一辈儿里有一个痴情的老九就足够了，千万不要再让她看着长大的完颜琮也为情所困、为情所伤。 完颜琮才休息了没多久，他的六弟完颜琸来到清瀚殿外求见。 若是换做别人戎寿肯定会让来人多等上一会儿，可完颜琸是完颜琮最为信任的兄弟，如今在北越的地位仅次于完颜琮这个汗王，因此戎寿不敢怠慢，轻手轻脚地入内通传。 完颜琮本就没有睡熟，只是靠坐在软塌上闭目养神而已。此时听说完颜琸来了他也不起身，只淡淡道：「叫他进来吧。」 兄弟之间也分亲疏远近，比起完颜珣、完颜珀他们，完颜琸追随完颜琮多年，自是与他亲近许多。 简单朝完颜琮行过礼后，完颜琸起身劝道：「如今战事既停，四哥何必再如此夙兴夜寐？我听说您都在书房里呆了好几日了，今夜也该回屋睡个整觉，别累坏了身子。」 完颜琮不以为意：「无妨，坐下说话吧。」 戎寿伺候完颜琮和他的宠臣之时向来殷勤，没假借小宦官之手，戎寿亲自搬了个椅子到完颜琮跟前请完颜琸落座。 完颜琸朝戎寿点了下头算是给了他面子，而后便朝着完颜琮说道：「老九为了个女人半死不活的事情，四哥知道吧？要我说这小子也忒不懂事了，难道他不知道那个慕容婧琪难缠得很吗？我好不容易才叫她暂时住了嘴，强行恢復了老九的清白，可他倒好，一点儿都不领我这个做哥哥的情。帮了他这么大一个忙，临了连个谢字都没有！」 第141页 完颜琸越说越生气：「我真是不明白，四哥为何一定要让我帮他澄清此事？要依照我的意思，反正出事的也是他和老十媳妇，干脆把他们全都定了罪、从族谱上除名算了……」 别看现在主理宗正寺事务的人是完颜琸，事实上真正的宗正寺之首是他们的长辈、三王叔完颜昃。只因完颜昃近年来越发痴迷佛法、不问世事，这才叫完颜琸暂时接手了宗正寺。不然以他的资歷，按说还要熬上好些年才够总理完颜氏宗族之事。 见完颜琸一脸气愤、似是专门来找自己抱怨的，完颜琮淡淡一笑，摇头道：「就算老九和老十向来不是与我们一条心，但毕竟都是兄弟，咱们也算是看着他们长大的。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没必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这些年来完颜琸没少随着完颜琮南征北战，完颜琮在战场上杀伐决断之时有多果决没有人比完颜琸更加清楚。可是此时他竟然说出这般柔软的话来，完颜琸听了不禁感到一阵意外，皱着眉看向完颜琮说：「四哥是不是太纵着他们了？您忘了那个老十喝醉了酒，可是到处败坏您的名声，和人家说先王是打算把王位传给老九的！您只是派他去驻守塔达，实在是轻饶了他！」 见完颜琸愤恨不已的样子，完颜琮悠悠地问：「那你说，应该怎么处置他们？」 完颜琸心念一动，低声说道：「听说塔达那边十分荒僻，不时有狼群伤人之事发生……不如让老九去陪他的好兄弟如何？」 「不可。」完颜琮正好藉机向完颜琸说出他的打算，「老九是个领兵打仗的好苗子，当年他就重创了塔达部，阿木泰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喘过气来。」 听他这么说，完颜琸忽然间感到一阵心慌：「四哥，您该不会是打算让老九领兵、继续追击塔达部的残兵吧？」 完颜琮摇摇头，站起身来走向挂在墙边的一幅羊皮地图，看着塔达部如今退守的方向沉声道：「塔达铁骑虽然兇残，但他们物资匮乏，要么掠夺孟溪，要么就不得不像如今这般依靠着辽国为生。只要我们彻底地灭了辽，塔达便不攻自破，无需再刻意向塔达出兵。」 完颜琸不解道：「那四哥的意思是……？」 完颜琮视线下移，目光凝聚在北越与南楚交界之处，淡声道：「相比之下，南楚兵力孱弱，却因占据着南方的那片沃土享有丰厚的物资。前几年趁着北越与辽作战的时候，南楚更是藉机得以修生养息，累积了大量的财富。虽说南楚皇帝生性奢靡、大兴土木，浪费了不少财物，但根据我们的线报，南楚的国库仍旧可观，甚至不亚于根基深厚的辽国。与南楚巨额的财政收入相比，他们每年给我们北越的那点儿岁贡就算不上什么了。」 完颜琮虽然没有明说，可完颜琸已经隐约领会到了他的想法：「您这是想让老九带兵伐楚？」 完颜琮对完颜琸向来信任，即使这是北越的军务机密他也没有瞒着完颜琸的意思：「他还年轻、经验不足，尚且不够资格做伐楚的主帅，不过做个副将也不至于委屈了他。」 完颜琸闻言不由神情复杂地嘆了口气：「这哪里说得上是委屈，四哥分明是在抬举他……」 在完颜琸看来伐楚就是个不怎么费力气又能得到许多实惠的肥差，完颜琮不派他去却要把这个机会送给很有可能「心怀鬼胎」的完颜珣，完颜琸一时之间实在难以理解。 可就在这时，完颜琸看着今日似乎心情颇佳的完颜琮，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眉头立时皱得更深：「您这样决定，该不会是与老九求而不得的那个女子有关吧？我听说她是王妃的妹妹，是孟溪部想要进献给您的美人？」 第77章 . 议事 说这话时明安和宝芝的目光一直都…… 议事 完颜琮意外地看向完颜琸：「你怎会知晓此事？」 虽说先前完颜琸一直在着手调查完颜珀、完颜珣还有慕容婧琪他们的官司, 近来与完颜珣来往颇多，但他们两个的关系向来不好，兰渊的事情定然不会是完颜珣告诉他的。 果然, 完颜琸嗤笑道：「老十媳妇那个人嘴上没个把门儿的，什么事情都往外说，蠢得没边儿了。不过也得亏了她脑子不灵光，我一吓唬她说要送她去塔达陪伴老十，她就乖乖听我的话、不再瞎闹腾了。」 完颜琸说完无意再在慕容婧琪这个愚蠢的女人身上浪费口舌，继续追问起他感兴趣的话题：「四哥方才没有否认，该不会真的和那名女子有关吧？」 完颜琮不想让别人认为兰渊与前朝政事有所牵扯，哪怕是亲近如老六。 他微一摇头：「倒也不全是。」 虽说在完颜琮正式继承王位之前他和完颜珣之间就一直存在着一种微妙的竞争关系，可完颜琮从不缺乏容人之量, 对于完颜珣的能力向来是较为认可的，不然当年在孟溪部被围困的时候他也不会派完颜珣前去支援。 「老九的确有些能力，这你不能否认。」 「我知道，可是……」完颜琸抓抓头髮，不放心地说：「虽说老九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可老十他一直贼心不死、一心想要扶老九上位, 我只怕四哥会养虎为患啊！」 见完颜琮没有立即表态、似是听进去了几分, 完颜琸建议道：「不如您在授予老九兵权之前先给他找个媳妇，也在他府中安插一个自己人, 省得老九老十他们再生出什么歪心思来。就算不能永除后患, 起码也能多个保障。」 第142页 虽说先前完颜琮当着完颜珣的面是说过让宗正寺为他择一闺秀成婚的话, 可他还真没有这么做的打算。 此时听完颜琸提起这茬，完颜琮略一思索就觉得不妥：「老九现在情绪不好，你也知道。在他出征之前再给他赐婚，只怕是会刺激到他, 于大局不利。」 「可您也不能就这么一直纵着他啊！」完颜琸急声道：「父汗和先王都不在了，老九的婚事本就应由我们这些做兄长的来操心。要我说这事也是王嫂办事不利，怎么这么长时间了一个合适的女子都寻不到……」 见完颜琮似乎并不想听他这些抱怨的话，完颜琸轻咳一声，转而提出了一个较为合理的建议：「不如我厚着脸皮去请三王叔出面、让他来说一说老九吧。三王叔既是完颜氏的族长又是我们的长辈，他的话老九总不能不听。」 完颜琮闻言终于点头：「我召你回王城另有要事，宗正寺的事情你只需捎带着管管就好，还是要以三王叔的意见为主。」 完颜琸点头应下，心中却另有一层思量。 此刻他暂且按下不表，好奇地问向完颜琮：「您说召我回来所为何事？」 完颜琸先前是攻辽的先锋将领之一，前些日子北越还没正式退兵的时候完颜琮就提早将他召了回来。 完颜琸回王城后完颜琮立即就让他接手了宗正寺，他还以为管理宗族就是完颜琮召他回来的主要目的，不想宗正寺其实只是一个幌子…… 完颜琮本想忙过这几日再专门找个时间与完颜琸议论此事，此时恰好说到这里，完颜琮便提早说与他听：「虽说在再次攻辽之前我们会先伐楚，但辽国才是曾经一统天下的王朝正统。与灭辽的大计相比，伐楚不过是得些军饷的小打小闹而已。上京城易守难攻，北越想要彻底灭辽不能硬闯，还需智取……」 …… 虽说完颜琸嘴上说着要完颜琮顾及身体、多加休息，可他与完颜琮商议起灭辽大计来那也是不分昼夜，时常废寝忘食、通宵达旦。 修敏堂里，兰渊和宝芝两个一左一右地围在慕容明安身边坐着，听慕容明安笑呵呵地抱怨着完颜琸：「这个老六，先前一直在外头奔波就不怎么着家，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却是自个儿有家不回，整日就知道赖在清瀚殿中，连累着汗王都抽不出身来后宫。也就是他媳妇脾气好，才不同老六计较。」 提起老六的媳妇湛媱，宝芝笑着朝兰渊说道：「兰渊姐姐应当不记得阿媱姐姐了吧？先前游船的时候她也在，不过那日……」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不等明安提醒宝芝就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笑着继续说起湛媱，「她可是个大美人呢！早年间大家都说她是北越第一美人，而且还是一位出身不凡的世家贵女，原本是要入宫侍奉先王的。」 说到先王，宝芝悄悄地看了明安一眼，怕她不愿意多提。没想到明安却是主动地接过了话头，大大方方地说道：「是啊，不过那时候先王一心待我，就没有纳她为妃，而是在一次宫宴上提出把阿媱赐给如今的汗王。」 这段故事兰渊知道，那会儿完颜琮立下了赫赫战功，先王就打算把湛媱这个出身和样貌都无可挑剔的大美人赐给完颜琮为妻。 可完颜琮知道他的好兄弟完颜琸恋慕湛媱已久，就没有接受这门婚事，而是将湛媱让给了老六。 根据兰渊自己的阅读理解，原书作者写这段情节大概是为了表现完颜琮这个「男主」不恋女色，后来他对「女主」慕容宝芝颇为欣赏也不是因为宝芝美艷大方的容貌，而是她超乎常人的智慧与眼光。 同时还说明了除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情义之外，完颜琸为何会那般死心塌地地追随完颜琮。 娶到湛媱这个美人归之后，完颜琸得偿所愿，从那之后对完颜琮越发忠心耿耿。 完颜琸虽是个粗人，但他待湛媱极好。这夫妻二人是王城里出了名的恩爱，据说从来都没有红过一次脸。 又从明安和宝芝口中听过一次湛媱的故事后，兰渊正奇怪她们怎么会突然和自己说起这个，就听宝芝笑盈盈地说道：「不过依我看湛媱姐姐虽美，却还是不及兰渊姐姐的风情，不知她的那位表妹与兰渊姐姐相比又如何呢。」 兰渊不懂就问：「她的表妹？」 湛媱都已经是书中配角中的配角了，更别说她的表妹，兰渊压根不记得有这号人物，更不明白平白无故的宝芝为何要拿自己同湛媱的表妹相比。 宝芝看了一眼明安，最后还是由明安开口解释道：「是啊，九弟他都二十多的人了，还一直不娶正妃着实不成样子。这几日我和宗正寺那边正在为他择选闺秀，我琢磨着阿媱的表妹布里特氏就很合适。」 听说他们正在给完颜珣择选妻子，人选还是完颜琸的妻妹，兰渊眉心微蹙，轻声问道：「这是汗王的意思吗？」 兰渊就知道这姐妹俩说是叫她过来随意聊聊，但实际上肯定有事儿，这些话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先前她和完颜珣的事情明安和宝芝都大约有数，兰渊若是表现得毫不关心反倒会让她们觉得奇怪。 见兰渊顺着她的话发问而不是缄默不言地藏着自己的心事，明安满意地笑道：「汗王日理万机，哪有功夫亲自去操心这种小事？是老六请来了三王叔，他老人家教训了老九一通。老九自己也想通了，我们才为他张罗起来的。」 第143页 说这话时明安和宝芝的目光一直都落在兰渊的脸上，想要看她的反应。 兰渊知道，和已经嫁来北越十几年的慕容明安还有自带女主光环的原书女主慕容宝芝相比，自己的根基还很浅薄，现在根本不是她可以和明安姐妹俩撕破脸的时候。 作为一枚「棋子」想要安全地存活下去，她得自然地表现出一副较为单纯的样子来，还要适当地暴露一些自己的「弱点」，让慕容明安认为她拿捏得住兰渊才行。 同时非常重要的一点是，她不能一直在明安和宝芝面前遮遮掩掩的，得让她们相信兰渊是真的把她们当成亲姐妹、当成自己人信任的，这样她们才能够最大程度的降低对兰渊的戒备心。 所以在听完慕容明安的话之后，兰渊没有刻意地隐藏自己的全部情绪，而是若有所思地说道：「他真的愿意接受吗？」 兰渊当然希望自己那日的话能够让完颜珣彻底地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迎接属于他自己的新生活，可是从时间上来看，他走出来得未免也太快了一些，让兰渊不免生出几分担忧，担心完颜珣是被人强迫的，或是他生出了什么其他不好的念头来。 明安听她这么问就看向宝芝，宝芝开口笑道：「是啊，兰渊姐姐你就放心吧，我已经亲自和阿珣确认过了，他说他相信明安姐姐的眼光，让明安姐姐替他做主就好了。我们和他的关系这么好、当然不会坑他啦！我还想着等过几日珍儿出嫁的时候也邀请那个布里特氏入宫观礼，咱们姐妹几个先替阿珣把一把关，兰渊姐姐你以为如何？」 再过几日就是慕容明安和先王所生的大女儿完颜珍出嫁的日子了，完颜珍虽然不是完颜琮的亲生女儿，但好歹也是和他血缘关系非常近的亲侄女，所以完颜琮继位后一直让完颜珍姐妹继续住在王宫之中，嫁人也是以汗王之女的身份从王宫出嫁。 兰渊闻言浅浅地笑了一下，柔声道：「好，你和王妃决定便是，我没什么意见的。」 慕容明安闻言眉梢微动，忽然间发现一事：「兰渊，你怎么还一直叫我王妃呢？咱们可是自家姐妹，你和宝芝、婧琪一样叫我姐姐便是了。」 兰渊来北越之前都没有见过慕容明安，加上身份、地位、年龄的差别，她总不好一上来就那么亲昵地叫明安姐姐。 此时听明安这么说，兰渊不想让慕容明安觉得兰渊和她过于生分，这才顺着明安的意思温温柔柔地叫了她一声「姐姐」。 慕容明安听了不由展颜一笑，越看兰渊越觉得满意。 这么一个美丽、顺从、柔弱的女子，怎么看都是她争宠的最佳利器。 也不知道她母妃萨仁吉雅是不是出于妒忌之心太厌恶白氏母女了，不止一次地在信中嘱咐她要小心这个慕容兰渊。 可是直到目前为止，慕容明安还真没发现兰渊身上有什么危险的地方，更不觉得像兰渊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够逃离自己的手掌心、在她已经扎根了多年的北越翻天覆地…… 第78章 . 保证 宝芝直视着兰渊，坚定地说：「我…… 保证 听明安和宝芝她们说过完颜珣的婚事、又改口叫了慕容明安姐姐之后, 兰渊琢磨着今天这场戏演得也差不多了，就适时地起身告退，好让她们亲姐妹两个说些更加私密的体己话。 谁知见兰渊起身之后宝芝立马也说要走, 还亲热地挽着兰渊的手臂和她一起出来。 兰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怎么了，还有什么事不方便当着明安姐姐的面说吗？」 「不是我不方便，而是怕兰渊姐姐你觉得不方便。咱们两个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深厚，可你和明安姐姐不那么相熟，我怕你在她面前会不好意思。」宝芝说着带着几分打趣的意味看着兰渊，「我是想问一问，姐姐和汗王发展得如何了？」 不管怎么说宝芝毕竟都是完颜琮的侧妃，听她这么问兰渊确实有几分赧然, 不大想和她说太多。 可她知道追问这件事情的进度必然是明安的主意，兰渊也不好一个字都不说，只能含煳地说道：「还好吧……你也知道汗王他很忙的，这都好几日没进后宫了。」 宝芝欣羡地说道：「话虽如此，汗王心里应该还是一直惦记着姐姐呢吧？我听说他没少让人往梓柔宫里送东西，姐姐可真是好福气……」 自己的丈夫对别的女人上了心, 这个女人还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 按说宝芝的心中应当不大好受才是。 可是此时宝芝的语气听起来却是毫无芥蒂，不免让人产生一丝疑虑。 想了想自己目前的「人设」, 兰渊拿捏好分寸, 略显担忧地问道：「宝芝, 我看你先前嫁给汗王的时候满心欢喜，如今你却要撮合我做汗王的妃子，你心里都不会难过吗？」 原书中的宝芝一开始纯粹是因为慕强才会嫁给完颜琮的，可她嫁来之后是真真切切地对完颜琮动了心。 与别的妃子不同的是, 宝芝聪明伶俐、眼光独到，经常能与完颜琮议上一些除了风花雪月之外的事情，所以完颜琮对她虽然没有多么宠爱，但还算是欣赏。 这个时候宝芝就误以为完颜琮多多少少也是喜欢自己的，只是因为性子清冷和忙于国事之故表现得不那么明显而已。 可是后来在他宠爱起慕容兰渊之后，宝芝终于没办法再自欺欺人。她意识到了自己的自作多情，变得对完颜琮又爱又恨…… 第144页 在兰渊看来，即使最后宝芝选择了和完颜珣相守，也有很大的原因是她认清了不管自己有多努力、完颜琮都不会真心实意地爱她，所以最后她才不得不接受现实、退而求其次地接纳了完颜珣。 现在兰渊没像原书中那样直接成为完颜琮的庶妃，而是提早一年来到北越、多出了这么一段慕容明安和宝芝两个撮合她和完颜琮的情节，所以兰渊也不能完全摸清宝芝如今对完颜琮的心思，不能百分百确定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姐姐多虑了，作为我个人来说，我一心恋慕着汗王，自然希望他也能喜欢我。只是汗王他心怀天下、迟早要成为这天下之主，作为他的女人怎可那般善妒呢？」宝芝非常识大体地说道：「从我们孟溪部的角度来说，我们姐妹几个在异国他乡理应同心同德、互相扶持。姐姐你若能得宠、为汗王生下带有我们孟溪血统的儿子，我身为孟溪部女子也是与有荣焉，又怎么会难过呢？」 宝芝才十九岁就有这般胸怀和气度，不愧是原书中的大女主。 只是无论她这番话说得多么情真意切，兰渊还是无法相信。 毕竟宝芝再通透也是有情绪的人而不是神。哪怕现在她真的是这样想的，之后也未必不会改变。 兰渊看着近在咫尺的明丽女子，不无担忧地问：「宝芝，你确定自己不会后悔吗？」 「我确定，」宝芝直视着兰渊，坚定地说：「落子无悔，我从不后悔自己的任何一个选择。姐姐尽管放心，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我可以向姐姐保证，哪怕姐姐日后比我更得汗王宠爱，我也绝不会吃姐姐的醋、做出任何对姐姐不利的事情来，我也相信姐姐你一定会以同样的心来待我。」 「嗯，那就好。」兰渊说着朝宝芝浅浅一笑，等走到了分叉路口，姐妹二人便自然而然地道了别。 几乎是兰渊一走，卓雅便迫不及待地说道：「姑娘，您瞧慕容兰渊那得意的样子！她还没正式承宠呢，凭什么就认为她会比您更得宠啊？」 宝芝收起笑容，面露疲惫之色：「别说了，现在最要紧的是让兰渊姐姐赶在郑侧妃她们之前为汗王诞下子嗣。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可不是和她争风吃醋的时候。」 卓雅心疼地看着宝芝：「真是委屈姑娘了，也不知汗王究竟喜欢这慕容兰渊什么，他都好久没来过润芳宫了……」 宝芝的确已经有段时间没见过完颜琮了，上回见到他还是在处理婧琪的事情，而那日在修敏堂完颜琮都没正眼看过她一眼…… 想到这儿宝芝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吐出，不知是告诉卓雅还是自己：「再等等吧，等过几日珍儿出嫁的时候我就能见到汗王了。现在他正忙于前朝政务，我还是不要打扰他为好。反正我相信不管汗王有多忙、或是宠幸了哪个女人，他的心里始终都会有我的一席之地。」 「这是自然！」卓雅不假思索地说道：「姑娘聪慧过人、美艷无双，在汗王心中自是与众不同的！」 宝芝闻言明媚一笑，脸上仿佛从未出现过任何阴霾。 …… 回到梓柔宫后，兰渊派敖儿出宫一趟，去替兰渊给那个比她小不了几岁的外甥女完颜珍採买新婚礼物。 敖儿走后，乌仁娜关上外院的门随兰渊走到里屋服侍她净手更衣。 没有外人在场，乌仁娜说话也随意许多：「姑娘，您相信宝芝姑娘今天所说的话吗？」 兰渊悠悠地问：「你说哪句？」 乌仁娜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说老实话，奴婢哪句都不信！先是九爷的婚事，奴婢听着就觉得蹊跷。您拒绝九爷时他有多难过，奴婢可都看在眼里，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答应另娶他人呢？」 这件事情兰渊也觉得奇怪，不无担忧地说道：「是啊，尤其是王妃她们给他选的还是六爷的妻妹。虽说在王室亲上加亲这种事情并不少见，只是我听说六爷与阿珣他们向来不怎么对付，这会儿却要把他妻子的表妹嫁给阿珣……」兰渊摇摇头道：「我实在很难相信他是自愿的。但是说实话，我又隐隐有些担心阿珣是自愿的。」 听兰渊这么说，乌仁娜很是意外：「姑娘不是向来对九爷无意吗，怎么会介意他想要另娶他人呢？」 「不是介意，我是担心，是害怕。」尽管一直以来完颜珣给人的感觉都是积极的、阳光的，哪怕因为婚事不顺颓废了一阵，他也是简单的、纯粹的。 可是兰渊对他的认识比别人要深，她知道在小说后期完颜珣会黑化成和现在完全不同的样子，他会变得心思深沉、心狠手辣，甚至是不择手段…… 兰渊真不希望他会黑化，所以她先前才特意见了完颜珣一面，希望能为完颜琮分担一些「仇恨」，让完颜珣不要因为她的事情产生什么报復完颜琮的心理。 见乌仁娜似懂非懂的样子，兰渊简单解释道：「我怕他故作顺从地娶了那位布里特姑娘，是为了放松汗王和六爷他们对他的警惕之心，日后再伺机报復。不管是站在谁的角度上，我都不希望他们兄弟阋墙、自相残杀。」 乌仁娜听明白后不免面露忧色：「这……姑娘的担心不无道理啊！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要和汗王或是王妃说吗？」 「他们都不愿意看到我过多插手阿珣的事情，尤其是他的婚事。若是我出面去和他们说这些，只怕会适得其反。」兰渊嘆了口气，「这样吧，宝芝不是说过几日珍儿的婚宴上就能见到这位布里特姑娘了么？咱们先看看她是个怎样的人再说吧。」 第145页 乌仁娜忍不住对天祈祷起来：「四相神保佑，这位布里特姑娘一定要是个好人，能好好地和九爷过日子才好呢。」 兰渊无奈地笑了笑，心中同样有此想法。 说完完颜珣，乌仁娜又说起了宝芝单独对兰渊做出的那个保证。 「虽说宝芝姑娘为人向来亲切和善，但若是汗王将来独宠姑娘您的话，她可未必能够一直保持初心啊。您和宝芝姑娘毕竟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姑娘还是要防着她一些的。」 兰渊表面上和宝芝的关系一直都还不错，乌仁娜本以为自己需要多费些口舌才能说服兰渊，不想听了她的话之后兰渊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嗯，你说得对，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乌仁娜成长了不少嘛。」 原书中慕容兰渊刚嫁来北越的时候乌仁娜就提醒过她要小心宝芝，可慕容兰渊那时候还自以为和宝芝是亲密无间的好姐妹，怎么都不肯相信乌仁娜的话，甚至还为此和乌仁娜动过气。 等她意识到乌仁娜所言非虚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白氏、慕容俊弼、还有慕容兰渊所生的一子一女，他们虽然都不是直接死于慕容宝芝的手中，却都与宝芝脱不了干系。 兰渊可不想重蹈覆辙。 听兰渊夸奖自己，乌仁娜不好意思地笑道：「姑娘就别笑话奴婢了，瞧您答应得这么痛快，想来是一早就防备起宝芝姑娘了吧？那您今天干嘛还要那样问她呢？」 「凡事都讲究一个先来后到，不管怎么说都是她先嫁给汗王的。等我正式入宫为妃之后，我不希望她拿这件事来挑我的不是。」兰渊沉着道：「而且只要有她今日的话在，将来若她违背誓言在先，妒我、伤我、害我，那我也不必有所顾忌。」 乌仁娜见兰渊神色认真，不由一怔：「姑娘，瞧您这话说的，倒好像是知道宝芝姑娘将来一定会对您不利似的。」 兰渊苦笑着说「没有」，可实际上…… 每回一想到慕容兰渊是被慕容宝芝开了棺材挫骨扬灰的，兰渊就感觉浑身的骨头疼。 第79章 . 送嫁 完颜琮只是喜欢她的皮囊，喜欢她…… 送嫁 完颜珍出嫁前夜, 兰渊与乌仁娜一起挑选明日她参加婚宴时要穿戴的衣裳首饰。 这样正式的场合既不能穿得太随便又不能抢了新娘子的风头，兰渊看来看去选中了一条浅杏色的浣花锦织银线长裙，颜色淡雅的同时料子却很贵重, 配上同色系的髮饰和耳环，清新秀丽又不失庄重。 都准备好了之后，乌仁娜笑话她说：「姑娘也赶紧的吧，哪有外甥女都出嫁了、自己还待字闺中的道理？」 「你少来说我，」兰渊不甘示弱，「你比我大三岁呢，要嫁人也该是你先啊。」 乌仁娜向来为自己跛脚的毛病所自卑，提起嫁人一事她撇了撇嘴，垂着脑袋、摆弄着衣角说：「奴婢这个样子, 哪有人会看得上我啊。」 「会有的，你别这么灰心丧气嘛。」兰渊鼓励她说：「你心灵手巧，又心地善良、还那么热心肠，我要是个男人的话一定娶你。」 乌仁娜被她逗笑了：「只可惜姑娘不是男人呀，男人们只会看人外表，见奴婢腿脚不好就都嫌弃奴婢, 奴婢又没有姑娘这么出色的容貌可以弥补这一缺点……」乌仁娜说着羡慕地看向兰渊：「要是奴婢能有姑娘的三分姿色, 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虽然我这么说可能有点儿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但我和你说的都是我的真心话——其实有的时候我也会觉得困惑, 不知道别人喜欢我是因为我这张脸、还是因为我这个人。」兰渊面露一丝怅惘之色, 低声向乌仁娜诉说着自己的心事,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在我内心深处始终都无法相信任何一个男人口中的真心。」 包括她是孟兰渊时遇到的校草、总裁、明星，以及她穿书之后对她表现出极大兴趣的阿木泰、完颜珣，以及如今的完颜琮。 乌仁娜闻言困惑地看向兰渊, 似是不明白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姑娘何必非要把外表和内在割裂开来呢？就拿奴婢来说吧，奴婢是真心赞嘆您的美貌，同样也是发自内心地喜欢姑娘的人啊——姑娘性子那么好，奴婢要是个男人的话也会想娶姑娘，而且还是彻彻底底地爱上姑娘，看都不看别人一眼，就专宠您一个！」 说到这里，主僕两个不禁相视一笑。 等乌仁娜自己笑够了，她立马反过来说兰渊：「姑娘别笑啊，奴婢可是认真的！」 「嗯，我相信你。」兰渊也收起笑容，正色道：「不过，我还是不能相信男人。」 兰渊说着将目光落在一旁的妆奁之上。 远的不说，就说宝芝口中一直惦念着她的完颜琮吧，他原本是不打算纳她为妃的，后来只不过是偶然间在孟乐宫外见到了她精心打扮过的样子就对她产生了兴趣，这不是因为美色还能是什么？ 后来他是又专门见了她一次不假，可他们那日统共也没说上几句话，兰渊当时还因为受惊和心里想着嫁给完颜珣的事情表现得和平时的自己不大一样，可他还是毅然决然地决定了要得到兰渊。 除了喜欢她的这副皮囊之外，兰渊找不到更好的解释了。 在她决定了嫁给完颜琮之后，兰渊故意按照他喜欢的样子表现得娇软柔弱，同时却又对心上人痴情忠贞，不时忤逆着完颜琮的心意。 第146页 这个「人设」果然成功地让完颜琮对她越来越上心，可是兰渊知道真实的自己并不是这样的。 完颜琮只是喜欢她的皮囊，喜欢她所表演出来的那个慕容兰渊而已。 尽管她已经得到了许多男人的喜爱，不知被多少女人深深羡慕和妒忌着，可兰渊的内心深处始终认为没有哪个男人会真心实意地爱她。 乌仁娜听她这么说，不知道该怎么劝兰渊是好。 其实别说兰渊了，乌仁娜自己也不怎么相信男人…… 「或许不相信有不相信的好吧，」乌仁娜只能这么说，「我只希望姑娘能幸福，不希望姑娘受到一点儿伤害。」 见乌仁娜这么心疼自己，兰渊感动地朝她一笑。 她相信这世上会有真挚的爱情，只是不相信那种感情会幸运地发生在自己身上。 不过没关系，她现在有白氏和俊弼这些真心实意地爱着她的亲人，还有乌仁娜这么一心为她着想的婢女在，比她做孟兰渊时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强多了，兰渊心里已经很知足了。 反正在她看来，好好活着可比情情爱爱重要得多。 翌日一早兰渊收拾得当之后便早早去了完颜珍所居的怡乐轩，作为完颜珍的娘家人帮忙。 明安和宝芝一致认为兰渊会打扮，特意叫兰渊来帮完颜珍上妆，希望今夜能够惊艷到她的新郎。 完颜珍今年十五岁，比年底就要满二十岁的兰渊只小了四五岁而已，加上她随了慕容明安和先王、身量高骨架又大，愣一看还真看不出是兰渊的外甥女。 比起她的母亲慕容明安，小姑娘看起来要单纯开朗许多，兰渊给她上妆的时候完颜珍的话就没停过，一直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 相比之下比她小两岁的妹妹完颜婷就要安静许多，一直默默地站在一边听她姐姐的使唤、帮完颜珍拿东西。 看她们姐妹俩这样子，倒是叫兰渊想起了她和宝芝当年在孟溪的时候。 宝芝似有感应般看向兰渊，眼神相撞之后，兰渊大大方方地朝她一笑：「宝芝，我看珍儿的性子不像明安姐姐，倒是更像你。」 宝芝哈哈笑道：「明安姐姐也说我和珍儿很像，还说我们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对姐妹花呢，哈哈！」 兰渊看得出来，许是因为宝芝只比完颜珍大三四岁的缘故，有时候慕容明安还真是把她这个小妹妹当成女儿来疼了。 当然了，慕容明安最疼爱的肯定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完颜珍。 看到换上嫁衣、梳好头髮的完颜珍后，慕容明安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抓着女儿的手不放心地嘱咐她许多。 这还是兰渊头一回见到慕容明安哭。看到她对完颜珍那般不舍、那般放心不下的样子，兰渊不禁想起了自己早逝的妈妈，感同身受地跟着掉起了眼泪。 宝芝这个亲姨都还没哭，兰渊倒先陪着她们母女哭了起来，明安见了不禁心中一暖，对兰渊更多了几分好感。 这一天的行程很紧，完颜珍打扮好后要先去拜祭完颜家的列祖列宗，然后正式拜别慕容明安、完颜琮这些长辈。中午孟乐宫里会举办一场宫宴为完颜珍送别，下午完颜珍正式出宫后要先坐在送嫁队伍中绕城一圈、接受百姓的祝福，傍晚时才会在她的夫家举办正式的婚礼。 因为后宫女眷不好轻易出宫，在宫外那场正式的婚宴慕容明安和宝芝她们就不会去了，反倒是兰渊这个还没有出嫁的娘家人会随着完颜珍同去。 兰渊觉得自己今天的角色类似于化妆师加伴娘，操劳程度怕是仅次于完颜珍这个新嫁娘。 忙活了一上午，终于在孟乐宫中落座之后，饿过了劲的兰渊都没什么胃口了，随意夹了几个花生米慢慢地嚼着。 因为她还不是完颜琮正式册立过的后妃，兰渊没有和明安、宝芝、纥骨氏她们坐在一起，而是跟完颜婷她们几个小女孩子坐在一桌。 桌上除了十三岁的完颜婷外，其他几个女孩儿的年纪都还很小。三姑娘完颜檀才三四岁，只默默地在那里吃饭。四姑娘完颜荟是宝芝的大女儿，她年纪更小，还要乳母餵她。 完颜婷生性内向，几乎不怎么说话。倒是年仅八岁的二姑娘完颜菱，兰渊瞧着她颇有点「孩子王」的意思。 完颜琮的长女很早就不幸夭折了，他的次女完颜菱就是完颜琮实际上的长女，生母是慕容明安最讨厌的那个侧妃郑氏。 比起人高马大的北越人、辽国人还有孟溪人，身为北越与南楚混血的完颜菱看起来要娇小许多。她长得和完颜琮一点儿都不像，却是像极了她的母亲，就像是缩小版的郑氏一样。 小姑娘年纪虽不大，说起话来却是一板一眼的，跟个大人一样。 明明完颜婷才是和兰渊有血缘关系的外甥女，完颜菱却抢去了完颜婷的所有风头，主动和兰渊介绍起了他们完颜家的人。 今日的婚宴人来的特别齐，兰渊头一回见到了完颜琮的长子完颜沣。 完颜菱循着兰渊的视线望过去，小嘴叭叭地说道：「那是我大哥哥完颜沣，他经常生病，我都很少有机会能见到他。」完颜菱说着瞥了眼外头灰濛濛的天空，担忧道：「今天可不怎么暖和呢，他为了吃珍姐姐的喜酒出来吹风，回去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又要病倒了，真是叫人担心呀。」 听了完颜菱的话后兰渊回忆了一下，她记得书中完颜菱的生母郑侧妃和完颜沣的生母、庶妃伊娄氏的关系可是不怎么样的，完颜菱却能这般自然地说出关心完颜沣的话来，可见这小姑娘年纪虽小却并不简单。 第147页 「旁边那个是我的三弟完颜溙，别人都说他脾气可沖了，不过我倒觉得还好。溙儿他只对丑人凶，对漂亮姐姐可是很和气的呢。」完颜菱说着忍不住又仰起头看了看兰渊在任何角度都无可挑剔的脸，语带欣羡，「姐姐您这么漂亮，溙儿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兰渊闻言浅笑了一下，纠正她说：「我是你嫡母的妹妹，是你的长辈，你不能叫我姐姐的。」 完颜菱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不解地看向兰渊：「那我该叫您什么呀？我听人说父汗好像很喜欢您呢，可是您又没有正式的封号，菱儿不知道该怎么称唿，只能暂且称您为姐姐了。总不能像回古庶妃那样叫您狐狸精吧？我觉得这么叫可不大礼貌。」 兰渊干笑了两声，正不知如何答话是好，就见侧妃纥骨氏朝她走了过来笑着说道：「兰渊姑娘，你怎么坐到这里来了？跟这几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好聊的，不如到我们那桌去坐吧？」 纥骨氏早已经默认兰渊为后宫的一员了，并不觉得她坐在后妃席里有什么不妥。 兰渊却没有答应，只含笑说道：「多谢侧妃好意，不过我一会儿还要和珍儿、婷儿一起出宫，就先不过去了。」 「也好，今天可是要辛苦你了。」纥骨氏说着再次朝兰渊发出邀约，「虽说现在姑娘已经不用到我那儿去见汗王了，不过我还是想邀姑娘去我那里坐坐。你这整日深居简出的也不经常出来走动，多无聊啊？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来翠华宫找我说说话呗。」 纥骨氏虽然无宠，但她背后有从塔达部带来的几千户臣民，在北越还是很有些地位的，不然她一个嫁过人、生过孩子的妇人也不会一上来就被封为侧妃，与宝芝这个孟溪部汗王嫡女、郑氏这个南楚郡主平起平坐。 面对纥骨氏一次次的主动邀约，兰渊不好老是推辞，就答应道：「好，承蒙侧妃厚爱，兰渊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第80章 . 飞欢 也不知道完颜琮是不是瞎了眼，当…… 飞欢 纥骨氏走后不久, 宝芝吃好了过来找兰渊，说是要带她去相看完颜珣未来的媳妇布里特氏。 布里特氏跟着她表姐坐在宗亲席那边，为了避免一心爱慕着完颜珣的婧琪会出来捣乱, 明安和宝芝今日特意没让婧琪入宫赴宴，而是让她直接去参加宫外的那场婚礼。 婧琪不知道布里特氏的事情，还以为是先前兰渊落水一事和她善做主张地闹着要嫁给完颜珣的事情惹恼了明安、明安才不叫她进宫的，倒是没有多想，也算是省却了一桩麻烦。 兰渊本是想按照原计划看看布里特氏的人品相貌如何的，结果她和所有人一样，被宝芝挽着走近宗亲女眷席之后，兰渊头一眼看到的就是完颜琸的妻子湛媱。 湛媱果然是个名不虚传的大美人，面容生得十分秀丽自不必说, 最难得的是她身上那种端庄典雅的气质，在一群人之中可谓鹤立鸡群，乍一眼看去竟是比慕容明安这个两朝王妃还要有王妃的气度。 上回游船时兰渊先是心事重重、后又被婧琪害得落了水，都没有好好地观察过这位美人。此时近距离地见到湛媱、欣赏过她的美貌之后，兰渊不自觉地将湛媱和自己的容貌比较了起来，得出的结论是：没有谁比谁更美, 只能说是各有千秋。 若是单论五官的话还是兰渊更为精緻一些, 皮肤也是兰渊的更好，但兰渊总觉得湛媱的气质更为端庄大气, 比自己强出许多, 也不知道完颜琮是不是瞎了眼, 当初怎么会放着这么一位唾手可得的大美人不要，现在倒是对她一副势在必得、绝不肯放手的样子。 兰渊在看着湛媱的时候，湛媱也在看着兰渊。 比起先前没有刻意看过湛媱的兰渊，湛媱已经远远见过兰渊几回、知道这位兰渊姑娘生得十分出众了, 可是这会儿再见到兰渊时，湛媱还是明显地露出了惊艷的神色来，不自觉地多看了兰渊几眼。 一旁的布里特氏也是一样，她和今日婚宴的主角完颜珍同岁，年纪小、心事浅，一见到兰渊就忍不住夸赞道：「这位姐姐是仙女下凡不成？我活了十五年，还从没见过像姐姐这般标志的人物呢！」 平日里兰渊被人夸习惯了倒没什么，可今日有湛媱珠玉在侧，兰渊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姑娘可别这么说，湛夫人和宝芝哪个不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姑娘自己也是娇美可人，就别这么折煞我了。」 布里特氏见她如此谦虚，还夸自己可人，不由笑意更深：「看您和慕容侧妃在一起的样子，想来就是传说中的那位兰渊姑娘了吧？您别客气，叫我飞欢就好。」 小姑娘爽朗的性子很是讨人喜欢，兰渊含笑答应了一声：「好，飞欢。」 宫人们替兰渊和宝芝搬来两个椅子之后，两人便挨着飞欢坐了下来。 许是还在长身体之故，别人都吃得差不多了飞欢却还是没吃饱，和兰渊她们说话的间隙她就飞快地夹一筷子食物塞到嘴里、把本就圆润的双颊撑得圆圆的，像只小松鼠一样可爱。 快速吃完嘴里的食物后，飞欢再答她们的话。有时候她还主动地朝兰渊发问，问她平日里做什么、有没有时间出宫和她一起玩儿。 兰渊从小看人眼色长大，自认为看人的眼光还算精准。 这个布里特氏飞欢看起来天真烂漫、活泼开朗，不似作伪。兰渊和完颜珣的事情她应该全然不知情，只当兰渊是从孟溪部来探亲的王妃之妹、近来被汗王看中但还没有被正式册封为妃。 第148页 虽说她是老六媳妇的表妹，不过像她这么一个纯真娇憨的小姑娘，应当不会是完颜琮和完颜琸兄弟派去监视完颜珣的眼线。 或许这个小太阳一样的女孩儿真的会是完颜珣的良配，能够治癒他先前的所有阴郁呢？ 总之见过飞欢之后兰渊对她的印象不错，宝芝反倒没有那么看好她，离席后悄悄地和兰渊说：「飞欢的年纪有点儿小了，阿珣府里那两位庶妃还有通房都不是傻的，不知飞欢嫁过去后能不能拿捏得住她们呢。」 这个兰渊也说不好：「回头你还是再和明安姐姐商量一下吧。不管怎么说我挺喜欢这姑娘的，颇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能叫兰渊姐姐这么喜欢的人肯定差不了。」宝芝笑道：「那你先出宫去忙吧，咱们姐妹回头再说。」 宫宴结束后、下午完颜珍正式离宫之际，慕容明安自是又抱着女儿依依惜别了一番，掉了好些眼泪。 临行前明安叫住兰渊，低声对她说：「我不方便出宫，婷儿年纪小脑子又不灵光，劳烦你今日一直陪着珍儿、多替她操着点儿心了。」 送嫁一事的确琐碎，不过兰渊为了讨慕容明安的欢心却是毫无怨言，十分温婉地笑道：「姐姐何须说这样见外的话？珍儿是我的亲外甥女，我多为她上点儿心是应该的。」 明安朝她感激地笑了笑，又嘱咐道：「珍儿刚出嫁、在乜府人生地不熟的，心里难免害怕。麻烦兰渊妹妹你多陪陪珍儿，要是天晚了就不必急着回宫，在乜府的客房或是宫外的驿馆歇一晚再回来，不碍事的。」 兰渊素来敏感，察觉到明安说这话似是另有所图，但她并没有追问，只是顺从地答应下来。 送嫁队伍绕城一圈、让这对新婚夫妇接受了王城百姓们的祝福之后，傍晚时分，兰渊终于陪着完颜珍进了乜府。 乜家是北越的武将世家之一，完颜琮将完颜珍嫁给乜家家主的儿子乜宁、目的非常明确，就是为了笼络住乜氏一族，让他们始终效忠于完颜氏。 这又是一桩典型的政治联姻，好在北越的男女大防相对来说不那么重，兰渊听完颜珍说她在婚前就已经见过乜宁许多次了，两人还算相处得来。加上她就嫁在北越而没有被送去外族联姻，对于这门婚事完颜珍已经很满意了，言语之间对完颜琮很是感激。 经过复杂的婚仪、终于礼成之后，兰渊没有留在前头吃酒，而是和完颜婷一起扶着新娘子进了洞房。 前院喜乐不断、锣鼓喧天，觥筹交错十分热闹，相比之下，兰渊她们所在的后院就要安静许多，只能隐隐地听到前头宾客们饮酒欢笑的声音。 眼看着天色一点点地暗了下来，新郎官乜宁还是没有要来入洞房的意思，完颜珍和兰渊都有点儿急了。 完颜珍是穿厚重的新娘礼服累的，想要赶紧换身轻便衣裳、早点休息。 兰渊则是想要趁着宫门还没落锁的时候早点回宫。 她已经想明白慕容明安临行前为什么会特意和她说今夜兰渊可以在宫外过夜了。 因为……完颜琮是这场婚礼的主婚之人，此刻就在前院与其他男性宾客一同饮酒。 后妃们都留在了王宫里，只有兰渊在宫外，完颜琮又喝了酒……兰渊估摸着慕容明安是不耐烦她和完颜琮再玩什么你追我赶的把戏了，想要让他们尽早将生米煮成熟饭，赶紧生孩子才是正经。 可兰渊并不想如明安所愿，这么快就委身于完颜琮。 看起来寡言少语的完颜婷八成是知道她母亲的真实意图，故意拉扯着兰渊不让她走。 但凡兰渊流露出一点儿要回宫的意思，完颜婷就会拉着兰渊的袖子可怜兮兮地说她害怕，求兰渊不要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还说她年纪小没经过事，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兰渊真不知道接下来还能出什么事情，不是等新郎官进来和完颜珍喝了合卺酒，他们就可以洞房花烛了吗？ 不过兰渊知道完颜婷就是慕容明安手中的一个提线木偶，回宫之后她一定会将宫外发生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禀报给慕容明安。 兰渊不想让慕容明安觉得她不老实、有异心，于是找了个藉口对这两姐妹说她去前头看看新郎官的情况，完颜婷这才暂且放开兰渊让她走。 到了前院之后，兰渊发现男人们果然已经喝多了，好些个都趴在了桌子、椅子甚至是地上。有的看起来不省人事，手中却还是牢牢地握着酒杯。 兰渊扫视了一圈、寻找到新郎官的身影之后，她正想上前提醒他不要贪杯，忽听完颜琮叫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醉意：「兰渊，你过来。」 他就坐在新郎官不远处，旁边是已经醉倒了的完颜琸。 兰渊瞟他一眼，见完颜琮半阖着眼睛、人都已经喝得迷迷煳煳的了，还能这么精准地看到她？该不会是在说梦话呢吧？ 兰渊抱着赌一把的心态装作没听见，不想完颜琮却忽然睁开双眸，皱着眉好像很受伤地看着兰渊：「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这不是完颜琮平日里和她说话的语气，更何况周围还有外人在……看来他人没有醉死过去不假，但的确是喝多了。 好在不仅仅是完颜琮，其他人更是基本「阵亡」，没有一个清醒的，并没有人注意到兰渊和完颜琮的对话。 第149页 兰渊走上前去，直接忽略了完颜琮方才的问题，柔声劝道：「汗王，时辰不早了，新郎官儿该入洞房了，您也该回宫了吧？」 完颜琮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定定地望着她，又缓缓地眨了一下眼，似乎是在努力地消化兰渊所说的话。 兰渊见他醉得都没了什么脾气、不似平时那般危险的样子，就又大着胆子靠近他一些，神情和言语之间带着几分蛊惑之意：「我想回宫了，我们一起回去，好么？」 近在咫尺的娇颜美得几乎失真，完颜琮只觉她现在说什么自己都无法拒绝，更何况只是回宫这样的小事：「好。」 他答应完后却忽然低下头，用手掌撑着脸。 兰渊见状赶紧给一旁的戎寿和万舒使眼色，示意他们帮她一起扶完颜琮回去。 第81章 . 酒醉 完颜琮被她折磨得不上不下十分难…… 酒醉 兰渊怀疑过完颜琮是在装醉, 因为她和戎寿一起扶他出去的时候，明明戎寿比她更有力气，完颜琮的身体重心却总是往兰渊那儿偏。 男人带着酒气的灼热唿吸撩过她的脖颈, 又麻又痒。兰渊不禁微微瑟缩了一下，再一次想要让一旁的小宦官万舒来替代她的位置，却被完颜琮死死拉住。 她身上有股清甜的幽香，他喜欢得紧，本能般地将脑袋靠在她单薄的肩上，头一回唤她的小名：「兰儿，很香。」 戎寿就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兰渊脸热的同时终于确定了完颜琮不是在装醉，平日里他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兰渊不解地问：「戎公公, 汗王他们今日怎么喝得这样多？」 戎寿笑道：「兰渊姑娘是孟溪人有所不知，这是我们北越的婚俗，大婚当日都是不醉不归，尤其是新娘子的亲属，绝不能比新郎官儿那边喝得少了。而且汗王他前些日子辛苦得很，已经许久没有和族中的叔伯兄弟们一起饮过酒了。今日难得有机会, 便多饮了几杯。」 「好吧。」兰渊觉得这个婚俗不大好, 他们喝这么多，万一酒精中毒了怎么办？不过她也犯不着和戎寿说。 好不容易把完颜琮送上车辇之后, 兰渊没有再回新房, 而是让乌仁娜找了个乜府的下人去帮她传话, 告诉完颜婷新郎官马上就要入洞房了，她是留宿在乜府还是回宫由她自己决定，兰渊要先服侍汗王回宫、就不和完颜婷一起了。 兰渊没有如明安计划中的那样和完颜琮一起在宫外留宿，想来定会让慕容明安感到不悦, 不过兰渊现在并不担心慕容明安会因为此事而责怪自己。 反正只要有完颜琮作为幌子，无论兰渊做什么，慕容明安都挑不出什么她的不是来。 毕竟在慕容明安眼中兰渊可是柔弱得很呢，完颜琮素来强势，兰渊如何忤逆得了他的意思？ 酒醉后的完颜琮虽然没了平日里那般咄咄逼人的气势，却变得有些黏人和不讲理。 他非要兰渊与他同乘一辆马车，不然就不肯回去。 兰渊怕再晚宫门就要关了，没再浪费时间与他推拉，果断地登车与完颜琮同行。 汗王的车辇内自是十分宽敞的，完颜琮半躺着、兰渊坐在一旁，对面坐着戎寿和乌仁娜都还绰绰有余。 可完颜琮就像没看到戎寿他们还在一边似的，眼睛里只有兰渊，拉着她的手就说：「忙了几日都没空去见你，我很想你。」 兰渊不妨他突然间丢了这么一个直球过来，颇有几分措手不及。 她试着抽出手，却被他紧紧攥住。 这回兰渊没再急着逃脱，而是歪头想了一下，好像也是时候推进一些他们的关系了……于是便由他握着。 完颜琮的手很大，因为常年拉弓射箭之故还有一些薄茧，兰渊却并不觉得讨厌，反倒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不同于以往的躲闪，今日她非但没有抗拒他的亲近，还弯下柔软的手指轻轻覆在完颜琮手上，轻声说道：「您喝多了，睡一会儿吧。等睡醒了，我们就回去了。」 兰渊细微的动作戎寿等人都没有注意到，却令完颜琮感到惊喜不已。 他不禁朝她笑了一下，向来深沉如寒潭般的眼睛里染上一层蜜色。 不知是因为酒醉之故还是当真被她迷住，向来高不可攀的北越王在兰渊面前变得很是听话。 看着他按照自己的意思将头靠上车壁、缓缓闭上眼睛，兰渊不由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然而她的这口气却是松早了。 完颜琮虽在路上小憩了一会儿，可他并没有睡得很深。 回宫之后兰渊本是叫戎寿他们服侍完颜琮回清瀚殿的，可是兰渊才离开没多久、完颜琮便醒了，不由分说地要去找兰渊。 戎寿他们不敢拦着，更没有立场去拦。 男人摇摇晃晃地来到梓柔宫时，兰渊刚刚褪下腰封准备更衣。 听敖儿喜滋滋地说汗王来了，兰渊还没来得及重新系好腰带，就已被人从身后抱住。 她的身上有股奇异的甜香，像是催他动情的药。 本能驱使着完颜琮环住兰渊纤细柔软的腰肢，想要亲吻她白皙如雪子般的后颈。 相较于醉酒后动作较为迟缓的完颜琮，兰渊在他怀里灵活地转过身来，软绵绵的双手撑在他硬邦邦的身子上，不让他亲，却也不将他完全推开，似是抗拒，又像是在迎合。 第150页 完颜琮被她折磨得不上不下十分难受，皱起眉头低声呢喃着她的名字，眼中含着一丝委屈：「兰渊……」 难得看到平日里一直高高在上的男人露出这般模样，兰渊不由勾唇一笑，抬起手指轻轻地在他的脸颊上点了点，柔声道：「汗王醉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完颜琮垂了垂头，间歇性回归的意识再次趋于模煳，他忽然直直地朝兰渊身上倒去。 灼热的唇擦过她如瀑般的长髮，兰渊「哎呀」一声，吃力地扶住对她来说身材过于高大的男人，赶紧扬声叫戎寿他们过来帮忙。 谁知她叫来的却只有敖儿。 兰渊意识到不对，赶紧吩咐乌仁娜：「去找戎寿他们！」 和敖儿两个费力地将完颜琮扶到外间的软塌上后，乌仁娜从屋外回来，惊疑不定地对兰渊说：「姑娘，服侍汗王的戎公公和万舒他们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奴婢找遍了梓柔宫都没看到他们的人影！」 兰渊轻哼一声，知道他们一定是故意躲开、好让兰渊来照顾完颜琮的。 只要完颜琮今夜睡在兰渊这里，不管兰渊今夜究竟有没有侍寝，为免传出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明日她都必须要成为完颜琮的妃子。 想来这样的结果，定是慕容明安喜闻乐见的。 光是戎寿自己应该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他今日八成是又收了慕容明安的好处，才会做出这样在关键时刻突然消失的事情。 不过，兰渊可不喜欢像这样被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她瞟了敖儿一眼，当机立断道：「敖儿，你先暂且照顾着汗王，我和乌仁娜出去找人过来帮忙。」 敖儿愣了一下，按捺住内心的狂喜，一脸意外地看向兰渊：「奴婢？」 兰渊好像没看出她情绪有异似的，只淡淡地「嗯」了一声就带着乌仁娜出门了。 踏出梓柔宫的门槛时，乌仁娜不禁迟疑地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问道：「姑娘不是早就怀疑敖儿对汗王有意吗？那您为何不带着敖儿出来寻找戎公公他们，反而让她留下来照顾汗王呢？您就不担心敖儿她会趁机对汗王……？」 兰渊闻言浅浅一笑，摇了摇头。 酒后乱性这种事情大多是发生在人半醉不醉的时候，完颜琮都醉成了那个样子，要是还能和敖儿做点儿什么就见了鬼了。 而且说老实话，敖儿根本就入不了完颜琮的眼，无论是他清醒着还是醉了的时候。 不过有一点乌仁娜说的没错，敖儿不是个老实的丫头，难得遇到这样的「天赐良机」，她必定会趁机做些什么……比如像当初慕容婧琪对完颜珣那样，自己脱了衣服躺在男人旁边之类的。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完颜琮是什么样的性子，他怎么可能会甘心被一个丫鬟戏弄？ 只要敖儿胆敢对完颜琮做些什么，或是硬说他临幸了自己、想要赖上完颜琮，那么不必兰渊亲自动手，完颜琮自然就会替她解决掉敖儿这个麻烦了。 这些道理兰渊没有明说，只是对着乌仁娜幽幽一笑：「你不觉得梓柔宫里一直有她这么个人，很碍眼吗？」 乌仁娜一怔，隐约明白了什么，便不再多问了。 她们出来时天已经黑了，乌仁娜提着宫灯走在兰渊前面，步履匆匆。 宫中宵禁的时间就要到了，宵禁之后除了完颜琮这个汗王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在宫中随意走动。乌仁娜知道在那之前，她们必须找到可以帮助兰渊让完颜琮离开梓柔宫的人。 慕容明安和慕容宝芝虽是兰渊的姐妹，可她们现在也是最想让兰渊侍寝的人，兰渊不可能找她们帮忙。 侧妃纥骨氏虽然对兰渊态度亲和，但她向来同慕容明安交好，想来她也不会违逆慕容明安的意思帮助兰渊。 侧妃郑氏那边倒是很想要这种照顾完颜琮的机会，只是郑侧妃她们是慕容明安的死对头，兰渊不可能主动接近她们…… 兰渊打算先去清瀚殿找戎寿，若是戎寿不在，她就把情况说得严重一点，骗几个小宦官跟着她去梓柔宫，抬也要把完颜琮抬出去。 什么时候正式承宠兰渊有她自己的计划，绝不能就这么稀里煳涂地成了完颜琮的妃子，什么好处都没得到。 就在她们主僕二人快要走到清瀚殿的时候，兰渊忽然看到不远处的一棵槐树下站着几个人。 一个母亲模样的宫装女子搂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女孩儿蹲在树下，女子不时指一指天边的圆月，低声和小女孩儿说些什么。 乌仁娜白天陪兰渊参加宫宴时见过那个小女孩儿，看清楚之后就对兰渊说：「姑娘，那是霍勒夫人和三姑娘，咱们要饶过去吗？」 霍勒氏是北越后宫中为数不多的辽国人，是几年前辽国兵败后为了议和送来的美人之一。 当时为表退兵是真，完颜琮象徵性地纳了霍勒氏为妾。 霍勒氏作为「贡品」被送来北越本就被人所瞧不起，后来北越再次与辽开战之后，霍勒氏就越发地成了北越后宫里的边缘人物，没有任何人愿意与她接近，除了善良的「女主」宝芝。 就像对待当年还在孟溪部受尽折辱的慕容兰渊一样，不管别人如何鄙夷她、唾弃她、侮辱她，宝芝对待霍勒氏的态度始终亲切随和。 有时候霍勒氏受了伤、三姑娘生了病，宝芝还会悄悄地给她们母女送药，让霍勒氏心中对宝芝感激不已。 第151页 可是霍勒氏直到死都不知道，她唯一的女儿其实就是被慕容宝芝给害死的。 第82章 . 道歉 看到完颜琮追着兰渊出去给她道歉…… 道歉 原书中的宝芝如愿生下自己的儿子之后自然是再也用不着兰渊所生的儿子来替自己稳固地位了, 那个时候她已视得宠的慕容兰渊母子为眼中钉、肉中刺，几欲除之而后快，却因完颜琮视兰渊之子为自己的继承人、将他保护得很好, 宝芝一直没有机会下手。 后来还是卓雅看到宝芝的小女儿完颜丹和霍勒氏的女儿完颜檀在一起玩儿的样子，想到了一个计策…… 完颜琮虽一心防备着大人，对小孩子却是没什么防备心，尤其还是他自己的孩子。 霍勒氏的女儿完颜檀和她母亲一样，本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身上还留着前朝皇室的血……卓雅用这个理由说服了宝芝下定决心，通过让完颜檀染病、再传染给兰渊之子，最终害死了慕容兰渊视若珍宝的儿子，也彻底摧毁了她的心智、让她郁郁而终。 而霍勒氏只当女儿染病一事是个意外, 没过多久也因悲痛过度、撒手人寰了。 虽说慕容兰渊母子的死都与霍勒氏母女有关，不过她们母女俩也不过是慕容宝芝对付慕容兰渊的「工具人」罢了，兰渊恨不到她们的头上。 相反，兰渊想在北越后宫发展起她自己的势力，身家背景过硬的她肯定轻易拉拢不到，柔弱可欺的霍勒氏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不仅如此, 兰渊还可以通过改变霍勒氏母女的命运, 改变她和她未来儿子的悲惨结局…… 综合考虑，兰渊没有像乌仁娜所说的那样刻意避开霍勒氏, 而是走上前去主动和霍勒氏打起了招唿。 霍勒氏正带着女儿在树下赏月, 冷不防地看到这么一位月下美人, 霍勒氏不禁一惊，但她很快便回过神来向兰渊回礼。 霍勒氏的位份虽低，但实际上她的出身很高，是辽国一位公主的女儿, 从小也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 只可惜昔日大国如今摇摇欲坠，辽国公主之女在北越的王宫里还不如兰渊这么一个孟溪部庶女来得高贵。 即使兰渊还没有正式受封，但霍勒氏知道她是王妃的妹妹、最低也会被封为庶妃，加上兰渊又得汗王青眼，将来定会跃居于自己之上，霍勒氏不敢怠慢，对兰渊表现得十分恭敬有礼。 看到她这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兰渊并不感到意外。 简单寒暄过之后，兰渊向霍勒氏说明了情况，请她与自己同去梓柔宫、帮忙照顾汗王。 「我？」霍勒氏都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和完颜琮说过话了。她素来不得宠，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能够在宫宴上远远地看一眼完颜琮。 兰渊点点头：「是啊，汗王他醉得不省人事，夫人是汗王的女人，由您来照顾他可比兰渊方便多了。」 兰渊记得原书中的霍勒氏也是深深地恋慕着完颜琮的，只是他们中间隔着国恨家仇，霍勒氏想爱却不敢爱，只能一直远远地、默默地关注着完颜琮。 能有和她朝思暮想之人近距离接触的机会，霍勒氏自然心动，只是她并不是一个冲动之人，没有立即答应兰渊，而是迟疑着说：「姑娘有所不知，我素来不得汗王欢心，只怕汗王醒来后看到服侍他的人是我，会不高兴……」 「夫人别怕，既然是我来找您帮忙的，自然不会让他给夫人脸色看。」兰渊说着摸摸完颜檀的头髮，柔声道：「三姑娘也有些日子没见她父汗了吧？夫人虽无心争宠，却也要多为三姑娘想想啊。」 霍勒氏想了想也是，完颜琮虽不怎么喜欢她这个辽女，但是对孩子还是较为和颜悦色的。 她身为完颜琮的妾室被兰渊请去照顾喝醉酒的完颜琮，明面上本就没什么错。若是带着完颜檀同去梓柔宫，当着孩子的面他就更不会发火了。 霍勒氏不清楚慕容宝芝和兰渊姐妹俩之间的真实关系，只当她们是关系要好的姐妹，想着宝芝那般善良、兰渊也定然不会坑害她，便依言跟着兰渊她们来到了梓柔宫。 不想兰渊将霍勒氏她们带来之后，完颜琮竟然已经醒了，正在兰渊刚才扶他暂时躺下的那个软塌上坐着。 刚才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戎寿给完颜琮奉上一杯刚刚沏好的茶，他耷拉着眼接过，面色看起来不大好看。 进门前兰渊飞快地瞥了眼被万舒堵了嘴巴、绑了手脚跪在一旁的敖儿，装作没看见。 她大概能猜出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不过现在还不是急着处置敖儿的时候，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今天完颜琮对她又搂又抱的还想亲她，这笔帐兰渊可是要好好地和他算一算的。 本以为他明天早上酒才会醒，没想到她低估了他的酒量，他这会儿便醒了过来。既然如此，兰渊只能随机应变，把这齣戏提早演完了。 她酝酿了下情绪，进门后看到完颜琮时故意露出吃惊的表情来。然后不等完颜琮开口，她转过身就走。 完颜琮立马叫住她说：「兰渊！」 兰渊却像是没听见似的，不管不顾地继续往外走。 完颜琮只能忍着身体的不适亲自追了上去，在院子里拉住她说：「你怎么了？」 兰渊挣了一下，意料之中的没挣开，于是低着头不理他。 完颜琮没再追问，似有所感般低下头去看她的脸。借着朦胧的月光，他正好看到有一滴泪从兰渊洁白无瑕的脸上划过，滴落到了他的心头。 第152页 完颜琮不禁心中一揪，他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心疼地看着她问：「怎么哭了？」 兰渊微微咬唇，含着眼泪看了完颜琮一眼，委屈地控诉他说：「汗王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么？」 他只是醉酒，又不是被人下了药，自然是记得的。 想到自己对她的亲昵举动可能吓到了她，完颜琮扶住自己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头，懊悔地嘆气：「我喝多了，不是有意……」 「汗王要把一切都推给酒么？那是不是您每一次饮酒，我都要这样提心弔胆，不知道什么时候您就会对我做出这般不尊重的事……」兰渊说着用袖子挡着脸小声啜泣了起来，不过这回她没再往外挤眼泪，反正完颜琮也看不到。 完颜琮试图解释：「不是的，兰渊，我绝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见他迟迟没有说下去，兰渊抹了把眼泪，眼睛红红地望着他。 完颜琮活了三十多年还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一时间自然有些说不出口。但看着兰渊这副可怜样儿，他又实在心软。他不想让兰渊误以为自己看轻了她，只能绷紧了面皮强忍住羞赧之意，用极低的声音对她说：「只是情难自已。」 堂堂北越王说出这样的话来，完颜琮自己都觉得难为情。 但说都说了，他索性把心里话一併同她说完：「你知道的，我本就有意纳你为妃、给你名分，又怎么会对你有轻视之意呢？只是你迟迟不肯答应，我一时心急，就……」 完颜琮已经很努力地向她辩白了，这是他此前从未做过的事情。可兰渊还是不大满意，娇声抱怨道：「这么说来，倒还是我的错了？」 完颜琮立即摇头：「不是，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时煳涂、吓到了你。」 像他这样的天之骄子、掌握着无数人生杀大权的男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样跟女人道歉，见兰渊脸上的表情还是略显沉郁，完颜琮提议：「要不你打我，解解气。」 兰渊闻言面露讶异之色，却并没有动手。 完颜琮见这一招似乎有效，就试探性地拉着她的手腕往自己身上捶打。 才打了两下，兰渊就把手收了回去，娇气地说：「不打了，硬邦邦的，我手疼。」 完颜琮见她似乎不那么生气了，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含着笑试探她的意思：「那我自己打？」 「别了。」兰渊是真没想到他为了哄自己能做到这般地步，是真的一点儿气都没有了，只嘱咐他说：「以后别喝这么多酒了，这样不好。」 完颜琮闻言不假思索地答应：「好。」 要是换做以前有哪个女人敢这样管他，完颜琮只会觉得可笑或是不悦，根本不可能听得进去。 可是现在听兰渊这么说，他却觉得心里头甜滋滋的，感觉她好像是在主动关心自己一样，这可是极为难得的事情。 完颜琮对兰渊有多不一样，戎寿和万舒他们这些日子都看在眼中，多少都已经有些习惯了。 可霍勒氏此前只听说过、并没有亲眼见过完颜琮对待兰渊的态度。 今夜她看到完颜琮追着兰渊出去给她道歉的样子后，霍勒氏不禁感到暗暗心惊，不敢相信像汗王这般的英雄人物，怎么会有和女人伏低做小的时候…… 虽然隔了一段距离、霍勒氏听不清楚他们的全部对话，可完颜琮对兰渊那紧张的、在乎的样子，霍勒氏可是全都看在眼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霍勒氏还处在极度的震惊中时，完颜琮已经哄好了兰渊，领着她进屋来了。 见到霍勒氏母女之后，完颜琮没有和霍勒氏说话，而是疑惑地看向兰渊。 兰渊含笑解释道：「我怕照顾不好汗王，就想着请人帮忙，刚好偶遇了霍勒夫人和三姑娘，就麻烦她们随我一起过来了。」 听说兰渊想把自己丢给别的女人照顾，完颜琮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他本以为兰渊今日在马车上没有挣开他的手，刚才又不捨得打他、还嘱咐他以后少喝些酒，这些都是她已经对他逐渐上了心的表现。 可是看看眼前的霍勒氏，再看看一旁那个被兰渊留下「照顾」他的婢女……完颜琮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挫败地承认，他没办法自欺欺人了，兰渊对他就是不怎么在乎。 换了后宫里的任何一个女人处于和她同样的境地，都绝不会心大到撇下他、去找别的女人过来。 完颜琮心中有气，可兰渊刚刚已经先发制人地闹了一通，他好不容易才把她哄好，这会儿他心里的气反倒不好再发作了。 似是看出了完颜琮面色不虞，兰渊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踮起脚在他耳边小声提醒道：「您的表情别这么严肃嘛，小心吓到孩子。」 完颜琮垂下眼，见那三四岁的小姑娘仰着脖子、眨巴着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很是乖巧的样子。 他缓和下神色，和气地叫了一声：「檀儿。」 摸了摸孩子的发顶，他转眸看向霍勒氏时语气已经归于平淡：「有劳你走这一趟，时辰不早，你先带着檀儿回去休息吧。」 第83章 . 敖儿 她只记得妈妈临终前虚虚地握着她…… 敖儿 完颜琮虽未对霍勒氏说什么特别的话, 可霍勒氏已经太久没有和他说过话了，光是得他「有劳」二字就已是受宠若惊。 第153页 她不敢忤逆完颜琮的意思，朝他施礼后就顺从地带着女儿离开。 兰渊作为梓柔宫的主人送她到了门口, 感激地说道：「今日麻烦夫人了，改日兰渊一定登门道谢。」 霍勒氏见她如此客气，忙道「不必」：「汗王都已经醒了，我又没有帮上什么忙，不值当让姑娘记在心上。」 兰渊笑笑，见完颜檀仰着小脸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她便没再和霍勒氏多言，让她们母女赶紧回去休息了。 送走她们母女之后，兰渊重新回到屋内, 终于将目光落在了敖儿的身上，像是刚刚发现她跪在那里似的说：「汗王，敖儿这是怎么了？她犯什么错了吗，怎么就被绑了起来……？」 完颜琮闻言瞥了敖儿一眼，寒声道：「让她自己说。」 万舒会意，麻利地取出塞在敖儿口中的东西。 终于能够开口说话之后, 敖儿立即朝完颜琮磕起了头, 大声哭喊道：「请汗王明鑑！奴婢真的是奉兰渊姑娘之命侍奉汗王的，绝无一丝不轨之心啊！」 「侍奉？」对于敖儿这样心怀鬼胎的奴婢, 完颜琮连听她辩驳的欲望都没有, 只觉得十分厌烦, 「怎么侍奉？她让你替我宽衣解带了吗？」 见敖儿心虚地微微低下头去，兰渊「意外」地瞪大眼睛，十分惊讶地看向敖儿：「敖儿，我只是让你暂时守在汗王身边, 让他身边有个端茶倒水的人罢了，你、你怎么能动手去解汗王的衣裳？」 敖儿见兰渊如此天真，还以为兰渊或许可以救她，于是转而朝着兰渊哭诉道：「姑娘、姑娘您快帮帮奴婢啊！奴婢只是看汗王躺在那儿好像不大舒服的样子，就想着帮他解开外袍松快一下，真的没有别的意图！还请姑娘相信奴婢、帮奴婢向汗王求求情吧！」 「这……」兰渊看着敖儿痛哭流涕的样子，表情似乎有些心软。她犹豫了一下，转眸看向完颜琮，柔声开口道：「汗王，您是不是误会了敖儿啊？敖儿她可是明安姐姐特意选来送给我的婢女，怎么可能会那般不知分寸呢？」 兰渊不提慕容明安还好，一提明安，完颜琮就想到这个丫头八成是慕容明安送来专门盯着兰渊的。 只怕不仅仅是兰渊，他在这里时的一举一动转过头也会被敖儿一五一十地汇报给慕容明安，这种被人监视的感觉让完颜琮感到非常不舒服。 他蹙着眉，肃声道：「兰渊，你就不要再为她说话了！这个丫头绝不是你以为的那般简单。方才她不仅解开了我的衣领，还把手伸了进去……」虽说敖儿才触碰到他就被惊醒过来的完颜琮一把推开了，可是一想起当时的情景，完颜琮还是不由地感到一阵难受，甚至是噁心。 他不容置疑地说：「这个丫头胆大包天、包藏祸心，绝不能再留了！」 看完颜琮提起敖儿时这般生气的样子，兰渊脸上的担忧多了几分真实。 虽说兰渊一直觉得敖儿这个钉子十分碍眼，可她从来没想过要了敖儿的命。 就算她们所处的立场不同，在兰渊这里敖儿也罪不至死。 「汗王您消消气。」她半真半假地说着：「敖儿她年纪还小，许是一时煳涂……您就再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毕竟是服侍过我的人，我不想她就这么……」 「兰渊，你的心太软了。」完颜琮看着她，万般无奈地说：「她背叛了你、你都不生气吗？」 要是今日试图爬床的人是兰渊所信任的乌仁娜，兰渊当然会很生气还会很伤心。可是她从一开始就没像书中的慕容兰渊那般相信过敖儿一天，又谈何生气呢？ 不过完颜琮提醒了她，敖儿没有问过兰渊的意思就擅自勾引完颜琮，这种行为属于背主。就算兰渊想要让别人小瞧她、以为她是个较为单纯的人，她也还是应该适当地表现出自己的气愤，这样才比较符合现实情况。 于是她调整好表情，认真地告诉完颜琮说：「我是气她不知分寸、做出这样的煳涂事来不假，可我也不想将此事闹大、再让明安姐姐为此和兰渊心生间隙，还请汗王三思！」 完颜琮想了想，觉得兰渊说得很有道理。敖儿毕竟是慕容明安送给兰渊的人。他是不需要顾忌慕容明安什么不假，可兰渊是明安的庶妹，将来还要在慕容明安掌管的王宫里生活……他得为兰渊考虑，不能让兰渊难做才是。 思虑过后，完颜琮做出决定：「看在你为她求情的份上就暂且留这个贱婢一命，打二十板子、送去浣衣局。」 听到完颜琮对她的处罚之后，敖儿眼前一白吓得几乎晕了过去，半瘫在那里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通过时不时地抽搐一下表明她还是个活人。 兰渊装模作样地叫了一声「汗王」，似乎是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又顾忌着完颜琮的脸色什么都没有说。 敖儿被拖了下去之后，完颜琮见兰渊脸色略显苍白、怕是被吓着了，便缓和下神色来安抚地对她说：「身边没了这样的奴婢，对你来说是好事。你别担心，明日我便另派几个得力的宫人来侍奉你。」 兰渊勉强一笑：「多谢汗王。」 该解决的事情都解决好了，兰渊正琢磨着该怎么送这尊大佛回去，就听完颜琮主动开口道：「今日你一定累坏了，早些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外出回宫后他还没换过衣裳，刚才又被敖儿那个令他厌恶的女人碰了身子，完颜琮现在需要立刻回清瀚殿沐浴更衣。 第154页 兰渊忙了一天早就累坏了，听他这么说她忍住笑意，较为平静地点了点头：「恭送汗王。」 终于将人送走之后，梓柔宫里只剩下了兰渊和乌仁娜两个，还有住在厢房里平日不常出来走动的两位婆婆，都是她们自己人。 主僕俩非常有默契地相视一笑，嘴咧得老高。 乌仁娜脸上满是喜悦的表情，笑到微微耸起了肩：「这下可好了，咱们再也不用老是避着敖儿说话了！姑娘可真是聪明，不费吹灰之力就处置了她，回头王妃知道了还赖不到您的头上。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滴水……滴水不漏！对，滴水不漏，说的就是姑娘做事情了。」 「成语学得倒是挺快。」兰渊可没乌仁娜那发表长篇大论的力气，简短地夸赞了乌仁娜一句之后，兰渊就说：「快去准备洗澡水吧，我洗洗就睡下了，困死了。」 兰渊今天起得太早，这漫长的一天里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她早就已经累的不行了。 用最快的速度梳洗过后，兰渊便倒在了床上、倦极而眠。 许是因为今日看到了慕容明安和完颜珍母女、霍勒氏和完颜檀母女依偎在一起的亲昵模样，兰渊心中太过羡慕，当天晚上，她做了一个并不新鲜的梦。 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兰渊就会像这样时不时地梦到她小时候的事情。 梦里她刚刚失去亲生母亲不久，爸爸就领了一个非常年轻的阿姨回来对她说：「这是你的新妈妈。兰渊，快叫妈妈。」 四五岁大的小兰渊怯生生地看了那个年轻女人一眼，别说「妈妈」了，她连阿姨都叫不出口。 不知道为什么，兰渊冥冥之中就是觉得好像只要她叫了那个女人，她就愧对自己的妈妈。 她有自己的妈妈。妈妈很温柔、很漂亮，比任何人都要爱她。 即使妈妈已经不在了，她也一点儿都不想要一个新的妈妈。 可是爸爸见她迟迟不肯开口，似乎觉得自己很没面子，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就在他不由分说地把小兰渊从自己身后扯出来，不耐烦地说「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的时候，对面的年轻女人蹲了下来朝着兰渊温柔地笑了笑，却是对她爸爸说道：「没关系的，兰渊还小呢。老孟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把她当做亲生女儿疼。」 一开始，继母待她的确还算不错。 不会打她、不会骂她，偶尔逛街时会带兰渊去买漂亮的小裙子，还和爸爸一起带她去过一次游乐园，给她买了一个可爱的米妮发箍。 那一天小兰渊很开心，短暂地忘记了妈妈离世带给她的阴霾。 只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年轻的继母便生下了一个兰渊爸爸期待已久的男孩儿。 有了儿子后的继母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见到兰渊时她总是耷拉着张脸，不再给兰渊买新衣服，更别说带她出去玩儿。 有一次兰渊好奇地去看她的小弟弟，见他朝她张开小手，兰渊就把自己的手指凑了过去。 谁知继母见她靠近婴儿床后突然像疯了一样地跑了过来，一把将小兰渊推倒在地上就开始歇斯底里地骂她：「孟兰渊，你别以为害了你弟弟你就能继承你爸的全部家产了！你就是你那短命的妈生的赔钱货，休想从孟家拿走一分钱！」 那时候小兰渊还不能完全理解她的话，但这并不妨碍她被继母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大哭起来。 爸爸听到声音后从书房里出来，小兰渊委屈极了，刚想开口叫爸爸，却见男人烦躁地抓了抓头髮，一脸不耐烦地朝她大吼：「哭什么哭、哭丧呢吗？你这个丧门星，哭你妈去吧，你老子我还没死呢！」 继母看到爸爸后立马收起了方才对待兰渊的怒容，温温柔柔地劝他别生气：「会吓到儿子的。」 小兰渊坐在地上，仰头默默地看着男人从面对她时的暴跳如雷到想起儿子时那既得意又满足的笑，连哭都不敢了。 后来的她学会了收起自己无用的眼泪，学会了看着父亲和继母甚至弟弟妹妹的脸色生活。 明明比她小几岁的弟弟总是使唤她跑腿，妹妹抢走她为数不多的零用钱，还反过来向父母告状说兰渊偷拿家里的钱。 兰渊想办法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可父亲还是漠视她，偏爱着继母所生的弟弟。 在兰渊年纪还小的时候，她曾经无比渴求过父亲的爱。她走错过路，以为自己只要事事顺着父亲的心意、做一个听话的乖女儿，他就会喜欢自己、爱自己。 所以她想尽办法地讨好父亲，甚至是讨好父亲喜欢的弟弟，做一切他们让她做的事情、满足他们的全部要求，可是都没有用。 在继母的安排下上了寄宿学校之后，她的房间变成了弟弟的游戏房。 从此之后兰渊「无家可归」，假期回到孟家时只能和保姆阿姨挤在一个房间里，而她的父亲对此视若无睹…… 终于认清了世上其实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亲之后，兰渊对父亲彻底绝望，不再奢望他会爱自己。 她学会了继母的那套伎俩，甚至青出于蓝。 她过得越来越好，即使继母一直反对她学烧钱的艺术，兰渊还是如愿地考上了自己心仪的专业和大学。 原本继母一直提防着兰渊、怕她会去和自己的子女争夺孟家的公司和财产，没想到成年之后兰渊便开始自己赚钱。 第155页 她默默存钱计划着脱离原生家庭，即使知道讨好父亲他们能让她少奋斗许多年，兰渊还是不愿再回到那个家里去看别人的脸色。 即使那个家里，有她曾经最仰慕的父亲，和她这一辈子都求而不得的父爱。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爸爸，变成了父亲？ 兰渊流着眼泪想，应该是从妈妈去世之后吧。 没有了妈妈，她变得无枝可依。明明有家，却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兰渊不止一次地想，要是妈妈还在的话就好了。 她好想、好想妈妈…… 她的妈妈是世上最好最好的人，总是相信着兰渊，无条件地爱着她。 可是妈妈……对不起。 太多年过去，她已经想不起和妈妈相处时的细节了，甚至连妈妈喜欢什么都记不清。 她只记得妈妈临终前虚虚地握着她的手说：「兰渊，你要好好的，别让妈妈担心……」 这是妈妈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兰渊记住了。 从那之后，她一直很努力地生活，即使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也从没有放弃过。 可是兰渊永远都没有机会当面告诉妈妈，她过得很好，不用再为她担心了。 第84章 . 宫人 这个苍谷在《顺德皇后录》中也是…… 宫人 「姑娘, 姑娘？」乌仁娜一脸担忧地看着泪流满面的兰渊，轻轻地摇了摇她的肩膀，「您是不是做噩梦了？」 意识逐渐回归, 兰渊睁开眼看到乌仁娜时，才发现自己又一次哭着从梦中醒来。 即使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妈妈还是住在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每回梦到妈妈，兰渊都会不由自主地哭泣。 即使已经长大成人、到了可以做母亲的年纪，妈妈这两个字还是可以轻易打破兰渊看似坚固的心防。 但这些话兰渊不可能对乌仁娜、或是任何人说起。 她抹了把眼泪，勉强地笑道：「我没事，就是梦到我娘了……」 「姑娘一定是想庶妃了吧？也是，您长这么大头一回离开家、离开庶妃这么久。」乌仁娜理解地说：「要不是姑娘发善心把奴婢的阿娘也带来北越，奴婢现在肯定也要哭鼻子了。」 兰渊长嘆一声, 没有接话。 白氏虽然和她妈妈长得一模一样，但兰渊心里清楚白氏并不是她真正的母亲，她不过是在骗自己妈妈还活着罢了。 不过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几年相处下来，兰渊是真的对白氏有了很深厚的感情。 哪怕知道她并不是自己心中那个最亲近、最依恋的妈妈，白氏如今也是兰渊生命中最重要的、不可割捨的人之一。 见兰渊嘆气的样子, 乌仁娜也跟着愁了起来：「只是庶妃和奴婢的阿娘不同, 她毕竟是有丈夫的人，无缘无故的, 不知汗王和大妃他们会不会同意她离开孟溪呢……」 「是啊, 原先我只一心想着脱离大妃他们的掌控、不想服从他们的安排, 如今看来还是你说得对，就算我按照计划嫁给了阿珣，他们也不会轻易放我娘来北越。」 虽说现在看来兰渊当初的计划并不可行，不过就算回过头来再看, 兰渊还是觉得一开始慕容明安并不是非要她侍奉完颜琮不可的，是随着北越前朝后宫的斗争不断升级，慕容明安才变得越发急迫起来。 她偶然间被完颜琮看上，倒是歪打正着地走上了一条更加稳妥的路。 兰渊若有所思地说：「比起我娘，俊弼这个男孩子行动要更方便一些。或许可以想想办法，让他先来北越。」 尽管光这北越王宫里就另有两个慕容家的姐妹，宫外还有一个慕容婧琪，可这三个姐妹对于兰渊来说甚至比外人还要危险。 只有慕容俊弼、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才能算得上是兰渊真正的亲人。 乌仁娜点点头，下意识地说：「您要去求汗王帮忙吗？汗王如此喜爱姑娘，想来只要姑娘开口、他一定会答应的。」 兰渊却是摇了摇头：「我若主动开口求他，他或许是会答应，只是这样一来我就会欠他一份情。他若是再向我要求什么，我就不好拒绝了。」 乌仁娜发起愁来：「那姑娘打算怎么办？」 兰渊坐起身来，捏捏乌仁娜皱起来的脸，好笑道：「你瞎担心什么呢？我该起身了，今日我们得去翠华宫拜访一下纥骨侧妃。」 「啊，对了姑娘！」刚才乌仁娜看兰渊哭了就给急忘了，这会儿才想起来，忙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说：「汗王果真一早就让戎公公亲自送了新的宫人过来服侍姑娘，他们现在都在外头等着呢，姑娘要见见吗？」 除了戎寿之外，那些宫人对兰渊来说都还很陌生，兰渊不愿意他们见到自己还没有梳洗过的样子，就道：「等我收拾好再见吧。」 昨天兰渊太累，睡得比较久，今日她算是起得比较迟了。 好在她还不是宫妃，暂时不需要去给慕容明安晨昏定省，相对来说较为自由。 要是搁在以往，兰渊肯定不会将戎寿这位大总管晾在外头这么久，不过今日的情况有所不同。 昨夜戎寿故意把完颜琮留在兰渊这里后就玩儿起了消失，不管是出自慕容明安的授意还是他自己的自作主张，兰渊都不是很喜欢。 她先前对戎寿还算客气，并不代表她可以一直无条件地容忍戎寿的这些小把戏。 第156页 让他在外头多等一会儿，也算是兰渊对戎寿的小惩大诫了。 起身洗漱的空当，兰渊问乌仁娜：「来了几个？」 乌仁娜说：「四个，两个宫女、两个宦官。」 兰渊闻言心中一定，四个还好，不多不少，不会太过扎眼。 她现在还不是北越王正式的妃子，若是伺候她的人太多，只怕是会惹人非议。 尽管昨日在飞欢口中兰渊已经是「传说中的兰渊姑娘」了，兰渊还是想尽可能地低调一些。 不过等她打扮好、走到外间之后，兰渊就发现完颜琮送给她的宫人数量虽不多，一个个的却都并不简单。 尤其是为首的那个三十岁上下的女子，看她的打扮恐怕不是一般的宫女，而是有些地位的女官。 戎寿见兰渊出来，立即堆着笑给兰渊请安，然后便向兰渊介绍起了那名名叫苍谷的女子。 得知她是完颜琮潜邸时期的婢女，在完颜琮继位后一直在内务司做掌事，兰渊点点头，心道自己果然没有看错。 这个苍谷在《顺德皇后录》中也是有姓名的。她并没有像现今这般成为慕容兰渊身边的女官，而是一直在内务司做事。 因为踏实肯干、又明事理，慕容宝芝后期掌管后宫事务的时候非常倚重苍谷。等慕容宝芝的儿子完颜淞继位后，宝芝就将苍谷调去清瀚殿照顾完颜淞。 在苍谷的陪伴和教导下，完颜淞如宝芝所愿的一般成长为了一代明君。 虽说完颜淞继位的时候年纪还小，并没有亲自领兵打过仗，但完颜琮留给他的基础非常好，完颜淞继位没两年北越便统一了天下。完颜淞不费吹灰之力地成为了结束中原分裂割据局面的大一统帝王，名垂青史，完全盖过了他父亲的风头。 兰渊在书里看到这段的时候，还挺为完颜琮可惜的。 收回悠远的思绪，兰渊看向面前的苍谷，面露微笑：「苍姐姐。」 苍谷比兰渊大十岁左右，叫她姑姑或是直接叫她的名字好像都不大合适。 听兰渊这么叫她，苍谷意外地微一挑眉，忙施礼道：「姑娘客气了，您直接叫奴婢的名字就好。」 兰渊却坚持说：「苍姐姐是得汗王信任、倚重之人，自然当得起兰渊这一声姐姐。倒是我不过是客居北越，让姐姐来侍奉我、委屈你了。」 苍谷知道兰渊是完颜琮放在心上的人，不敢有丝毫怠慢，恭敬有礼地说：「姑娘言重了，能侍奉姑娘是奴婢的福气，奴婢绝不敢有丝毫怨言，日后定当尽心竭力地伺候姑娘。」 见苍谷态度良好，兰渊带着和气的笑容朝她微一点头，而后看向一旁的小宫女。 这回不用戎寿介绍，苍谷循着她的目光主动说道：「姑娘，这丫头叫青筠，今年十三岁。她打小就被买进汗王府中陪伴大姑娘，只可惜大姑娘去的早，青筠早早就没了主子，此前一直跟着奴婢在内务司当差。奴婢看她年纪虽小、做事却很沉稳，就叫她过来一起伺候姑娘。」 「好。」兰渊对青筠这个人物没有什么印象，不过她既然是一直跟着苍谷的，想来差不到哪里去。 见小姑娘容貌清秀，一双细长的丹凤眼中沉静如水，兰渊满意地点了点头，侧首对乌仁娜说：「青筠刚来，年纪又小，你要好好和这个妹妹相处。」 乌仁娜正好奇地打量着青筠，听兰渊这么说她不假思索地点头答应下来。 相比于这两个宫女，那两个宦官的长相、来歷都要平庸许多。他们不是像苍谷和青筠那般从潜邸入宫，而是原先便在王宫中做事的。 戎寿一脸讨好地对兰渊说：「汗王的意思是姑娘刚来北越不久、怕是还不习惯近身使用宦官，就选了两个底细干净的来给姑娘跑跑腿、做些体力活儿。若是姑娘觉得不自在，撵了他们也没什么的。」 那两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宦官闻言连忙跪了下来，求兰渊不要赶他们走。 虽说兰渊以现代人的视角来看觉得这北越后宫里的后妃已经不算少了，可在这些宫人们看来能伺候正经主子的机会可是凤毛麟角，更别提还是兰渊这样的人物，他们都不愿意白白错失这么好的机会。 兰渊见他们那般恳切地想要跟着她，便无可无不可地说：「那就先让他们留下，看看情况再说吧。」 两人闻言赶忙朝着兰渊磕头道谢。 戎寿见了笑笑，颇有几分羡慕地说：「兰渊姑娘心肠好，你们两个小子有福了。」 戎寿说这话可是真心实意的，他觉得比起阴晴不定的汗王，兰渊这样的主子可要好说话多了。 昨夜回到清瀚殿之后，戎寿本以为完颜琮处置了敖儿、事情已经算是了了，谁知完颜琮沐浴的时候忽然就下了令，让戎寿和万舒一起去外头「领赏」。 雷霆雨露均是君恩，金银是赏，罚也是赏。 因为还要用着他们办差，戎寿和万舒的屁股没有开花。他们一人领了十个手板子，手心都给打烂了，疼得戎寿老泪纵横，却连一句求饶的话都不敢说。 完颜琮虽没有点明为何要罚他们，可戎寿心知肚明。他将酒醉后的汗王独自一人留在梓柔宫中，说是为了促成完颜琮和兰渊的好事，可就是因为他的自作聪明才给了敖儿这样的女人可乘之机。 戎寿伺候不周，完颜琮罚他也是应该的，没将他打得半死赶出宫去就已经算是仁慈了。 第157页 想起昨夜之事，戎寿用还麻着的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里发誓不管以后王妃出多少银子，他都再也不要替王妃做这些个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第85章 . 拜访 纥骨氏明面上是完颜琮的妃嫔不假…… 拜访 对于慕容明安来说除了女儿出嫁这件大喜事外, 昨天到今天就没有一个消息能让她称心如意的。 先是完颜婷这个没用的丫头没能按照她吩咐的那样拖住兰渊、让兰渊和完颜琮一起在宫外过夜，再是敖儿这个贱婢沉不住气，竟在没有她命令的情况下擅自勾引汗王、还被完颜琮打发到了浣衣局去…… 慕容明安越想越生气, 沉着脸对面前的宝芝抱怨道：「敖儿这个眼皮子浅的也不想想，汗王现在一门心思都扑在兰渊身上，哪里还看得上她？这下好了，听说汗王一早就派了苍谷他们去侍奉兰渊，这以后我还怎么往兰渊身边安人呢？！」 「苍谷？」宝芝闻言意外地说：「汗王不是很信任她吗，竟然叫她亲自去伺候兰渊姐姐？」 慕容明安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声：「是啊，我刚做王妃的时候想着苍谷从前和郑侧妃一起管着汗王府里的事情，对汗王的喜好应当比较了解，就想把她要到我身边来做个掌事姑姑, 汗王都没有答应，谁知如今却把她给了兰渊……」 听出明安话里似乎有一丝酸味儿，宝芝心里也不大好受，但她还是深明大义地劝明安说：「姐姐别不高兴了，汗王对兰渊姐姐正是新鲜的时候，偏疼她一些也是有的。而且兰渊姐姐素来柔弱, 有苍谷护着她, 咱们也可以放心一些啊。毕竟郑侧妃她们可不是吃素的，万一她们见兰渊姐姐得宠、想要害她可怎么办？」 「也是, 要是兰渊还没平安生下子嗣就有个三长两短的, 我们可就白忙活这么一场了。」慕容明安说着长嘆一声, 头疼地扶额，「好在兰渊还算听话，昨儿个她为珍儿操心的样子我也全都看在眼中。只要她和我们没有二心，暂时不在她身边安插人手就不是什么大事儿。」 宝芝劝慰道：「姐姐放心, 我与兰渊姐姐还算亲近，她那边的情况我也会多盯着些的。」 「还是你最省心了。」明安含笑看着宝芝，目光柔和，「对了，听说汗王昨夜还是没有在梓柔宫中留宿。上回我不是让你催问过兰渊了吗，她怎么说？」 宝芝回忆了一下，那天她问兰渊她和完颜琮的关系时，兰渊似乎什么都和她说了，又好像压根什么都没说。 后来不知怎的，她就和兰渊保证了起来，让她不必顾忌着自己…… 因为那日没问出什么特别有用的东西来，宝芝就没有特意和明安回禀过。 此时听明安这么问，宝芝面带难色地说：「姐姐，兰渊姐姐心里怕是还惦记着远在孟溪的万俟哥哥，她是很难主动向汗王邀宠的。好在顾忌着她娘和俊弼的安危，兰渊姐姐倒是不那么牴触汗王。依我看，他们之间发展的如何主要还是得看汗王的意思，咱们怕是也不好插手啊！」 慕容明安不耐烦地说：「我本以为汗王既是看中了兰渊的美貌，便直接封她为妃、召她侍寝就是了，何须如此大费周章？可看汗王如今这意思，竟是非要让兰渊心甘情愿地做他的妃子才行，这怕是比登天还要难啊！万一兰渊侍寝之前被郑氏那边抢了先……就算兰渊将来再生下儿子，长幼有序，咱们到底还是落了下风。」 宝芝：「姐姐别急，我倒觉得汗王如今对兰渊姐姐这般上心，可能刚好就是因为得到她的心比登天还难呢？」 明安不解道：「这是何意？」 宝芝轻扯了一下嘴角，看起来颇有几分落寞：「我们这些后宫女子无一不是为了母族或是娘家的荣光入宫服侍汗王的，因此我们从一开始就对汗王百依百顺、心悦诚服。可兰渊姐姐不同，她虽同样出身于孟溪，可她却是以一个女人的姿态出现在汗王面前的。她心里有难以割捨的爱人，有对汗王的百般抗拒，反倒让她显得与众不同起来……慢慢地得到这样一个女人，就像熬鹰的过程一般，汗王或许正乐在其中呢。若是我们强行打乱了他的步调，他可能反倒要嫌我们多事。」 尽管明安并不能理解宝芝所说的这种情感，可她知道宝芝向来是后宫中最懂完颜琮心思的女人。 她摇摇头，嘆息道：「或许你说得对，可我真的没耐心等他们这么慢悠悠地谈什么感情啊。」 宝芝自认为与完颜琮心意相通，自然也不希望看到完颜琮对兰渊产生什么特殊的情感。 她只希望完颜琮在彻底得到兰渊之后就厌倦了她，那样等他玩腻了，他们还是可以回到从前…… 但她的这些想法宝芝不打算对任何人说，即使亲密如明安。 宝芝只安慰道：「姐姐，我知道你担心郑侧妃她们会比兰渊姐姐先怀上孩子，不过您看汗王这些日子不是也没有召过她们侍寝吗？这么多年她们都没怀上，不会这么突然就有的。」 话虽如此，慕容明安还是觉得不够妥当：「可汗王毕竟是个男人，万一他有需要，兰渊又……」 这个宝芝倒是一点儿都不担心：「姐姐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不是还有我呢吗？就算我现在伤了身子、怀不上孩子，侍奉汗王总还是可以的。」 明安一想也是，若论年轻貌美，在兰渊来北越之前宝芝可是艷冠群芳的，怎么还比不过郑氏她们了？ 第158页 见宝芝这般胸有成竹的样子，慕容明安受她感染也放松了不少：「好吧，那就先按你的意思来。」 …… 梓柔宫里，戎寿走后，兰渊给她新得的宦官布置了第一项任务：跑一趟翠华宫，询问纥骨侧妃今日可否方便见她。 纥骨氏昨日在宫宴上亲自向兰渊提出了邀约，可谓诚意十足，如今得知兰渊要来、纥骨氏自然是十分欢迎的，只是她没想到兰渊不是像上回在船上一样和她说客套话，而是真的要来翠华宫看她，还这么快…… 准备时间有限，纥骨氏顾不上多想，赶忙让人预备起了午膳，等着兰渊过来一起用。 出门之前，兰渊让乌仁娜打开库房挑了几样礼物，让青筠捧着和她同去翠华宫。 至于苍谷，兰渊含笑同她解释道：「苍姐姐你初来乍到，先熟悉熟悉环境、收拾一下行李吧，我先带青筠出去就好。」 对于兰渊的决定苍谷并无一丝质疑之意，立即点头答应下来。 乌仁娜却不大明白，像苍谷这样颇有地位的女官被派来亲自服侍兰渊，应该是一件非常值得骄傲甚至炫耀的事情才对啊，为何兰渊她还不愿意带着苍谷一起出门呢？ 兰渊看出乌仁娜眼中的疑惑，又看了一旁面无表情的青筠一眼，低声和乌仁娜解释道：「我去纥骨侧妃那里是想和她交好的，若是头一回上门就带上苍谷姐姐，只怕纥骨侧妃的注意力都会转移到苍谷姐姐的身上，万一误会我是去炫耀汗王恩宠的该怎么办？」 苍谷和青筠都算是完颜琮的人，和敖儿还不大一样。 很多不方便当着敖儿的面说的话，却完全可以让苍谷和青筠听到。 不过青筠这孩子年纪虽小却还真是如苍谷所说的一般稳重，一路上不管兰渊和乌仁娜说什么她都没什么表情变化，好像永远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在她这个年纪着实罕见。 相比之下，已经二十出头的乌仁娜反倒跟个活猴儿一样、时不时地就要跑去逗弄青筠一下，想要在她脸上看到点儿不一样的表情。 玩归玩，闹归闹，乌仁娜跟了兰渊这么久还是很有分寸的，快到翠华宫时她便不再嬉笑，整理好表情上前通报。 听说兰渊来了，纥骨氏亲自迎了出来，亲昵地挽住了兰渊的手臂往屋里走去。 哪怕对方同为女子，兰渊也不大喜欢和不熟悉的人这么亲近。不过她还是给了纥骨氏这个面子，没有抽出手来。 好在没几步就到了屋内，兰渊自然地与纥骨氏分开，在客位上落座。 纥骨氏一如既往的热情，滔滔不绝地和兰渊说了好多的话。 许是因为她的年纪偏大、比白氏都小不了多少，纥骨氏看向兰渊的眼神里都有几分慈爱之意了：「说来也巧，我那大儿子今年十九，似乎与姑娘同岁？」 兰渊笑笑：「我应该比他大些吧，年底就满二十了。」 纥骨氏感慨道：「真是花儿一样的年纪啊。这王宫里除了宝芝妹妹，就数你年纪最小了，刘氏和霍勒氏都已过了二十了。」 听她拿自己和完颜琮的其他妃子相比，兰渊微笑着没有接话。 纥骨氏也不介意，自顾说道：「要说年轻貌美的姑娘就像花儿一样，年年都会有新的一茬开放。但凡咱们北越王宫里像辽国、南楚那样办上一次选秀，这宫里头十六七岁的姑娘可就多了去了。」 「汗王心怀天下，不似辽国和南楚皇帝一般奢靡无度、广选美人，才会有北越如今的盛世啊。」兰渊轻声说着：「我不清楚塔达那边的情况，我们孟溪可是对北越尊崇得很呢。」 相比于孟溪部这个北越最忠实的盟友之一，塔达部向来是与北越最大的敌人辽国交好的。 虽说塔达的军事实力要强于孟溪，可她们现在身处于北越。在政治立场上，出身于塔达部的纥骨氏天然就不如出身于孟溪部的慕容氏，这也是纥骨氏一直不遗余力地与慕容氏女子交好的重要原因之一。 提起塔达和孟溪与北越的关系，纥骨氏略显不自然地笑了一下，羡慕地看向兰渊：「还是孟溪部汗王眼光长远，早早地便与北越结了盟。不似阿木泰那般死心眼儿，眼中只有辽主。我听说这几年孟溪部在北越的扶持下水井越打越多，已经不似从前那般缺水了吧？」 兰渊点点头，两人聊起当年草原上旱季里的艰难生活，从一开始的尬聊变得越来越投机。 兰渊看着话不多，但她会适时地给纥骨氏提供恰当的反馈、让谈话得以顺利地进行下去。 纥骨氏只觉与兰渊畅谈很是尽兴，等到一起用完一顿午膳之后，她们俨然已经是一对十分投缘的「忘年交」了。 饭后喝茶的时候，纥骨氏不舍地看着兰渊，不想让她这么快就回去：「兰渊姑娘你也知道，我不得汗王宠爱，两个孩子又都不在身边，平日里无聊的很，也就只能和后宫里的姐妹们说说话了。你若是得空就多来我这儿坐坐，千万别把我当成外人。」 兰渊应了一声后，面露迟疑地说出一早便想好的话：「纥骨侧妃，无论过去如何，如今您都是汗王的妃子，您就不希望他能多陪陪您吗？」 提起完颜琮，纥骨氏自嘲地一笑，摇摇头道：「宠爱一事，我早就不敢奢求了。用汉人的话来说，我已是人老珠黄，就连比我年长几岁的塔达王过去都瞧不上我，更何况是汗王呢？他比我年轻，又是这般龙章凤姿……」 第159页 听纥骨氏这么说，兰渊最先想到的竟然是北越的汉语言文化培训班很有两把刷子，竟能让纥骨氏在几年时间里迅速地学会了使用成语，用得还挺恰当。 见纥骨氏这般妄自菲薄，兰渊真诚地说：「纥骨侧妃，依我看汗王他还是很重视您的，不然也不会越过为他生养了两位公子的伊娄庶妃和蒲特庶妃，封您为侧妃啊。」 纥骨氏摇摇头，苦笑道：「兰渊姑娘你不明白，汗王之所以会封我为侧妃，是为了让天下人看到他对待投诚者的态度，而不是因为我这个人……」 「可是纥骨侧妃的人也很好呀。」兰渊鼓励地看着她说：「从我们头一回见面起，您就待兰渊很是亲切，我想汗王也是很喜欢您的性子的，不然以他的性格可不会想着不时来翠华宫陪您用膳。若是侧妃能够对汗王主动一些，或许汗王就能更加把您放在心上呢。」 听兰渊用温温柔柔的语调说出这番话来，纥骨氏只觉通体舒泰，不自觉地笑了起来。想着兰渊如此得完颜琮喜欢，说不定教她一点儿就够她用上一辈子的呢？想到这里，纥骨氏身子微微前倾，期待地看向兰渊：「我向来粗鄙愚钝，不知该如何讨得汗王欢心是好，姑娘可有什么主意能够帮帮我吗？」纥骨氏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倒不是为了我自己，主要是我还有两个儿子，还得为他们的前程考虑不是……」 兰渊何尝不知纥骨氏苦心经营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的两个儿子，这也是兰渊选择与纥骨氏交好的原因之一。 纥骨氏明面上是完颜琮的妃嫔不假，但她的儿子不是完颜琮的骨肉，不可能继承王位。就算将来兰渊生下了儿子，她们之间也不存在什么明显的竞争关系，不像她和宝芝…… 「侧妃一片爱子之心，真是叫人感动。」兰渊朝她笑笑，低声说道：「我来北越时日短，也不清楚汗王的心思，但我想他再位高权重、也会希望身边能有知冷知热、关心他、在乎他的人吧。远的不说，汗王他昨天喝了好多酒，今日身上应是不大舒坦的。侧妃若是能做些醒酒的东西给他送去，想来定会叫汗王记得侧妃的好。」 听兰渊这么说，纥骨氏心中已然意动。可她并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而是略显疑惑地看向兰渊：「既然姑娘心中这般关心汗王，为何不自己去一趟清瀚殿呢？汗王那么喜欢你，要是看到你亲自去给他送醒酒汤，汗王心里一定会很高兴的。」 兰渊闻言立即摇头道：「侧妃千万别这么说，兰渊是王妃的妹妹，不过是客居北越罢了，怎好越过明安姐姐她们私下里去关心汗王呢？」 似是不大好意思的样子，兰渊说着捏起了自己的手指，错开与纥骨氏交汇的目光，声音变小：「只是我看他昨日醉得厉害，实在有几分担心，这才同侧妃您多了句嘴。回头侧妃若是去了清瀚殿，可千万不要让汗王知道这话是我说的。」 第86章 . 心动 怦然跳动的心脏以一种不容置疑的…… 心动 兰渊走后, 纥骨氏立马准备了起来。 她知道完颜琮没有午睡的习惯，饭后会喝上几盏浓茶提神。这个时候他不会处理紧要的事务，只会看看书、写写字, 做一些相对来说不大费神的事情，所以纥骨氏这时候去不会打扰到他。 再晚了，完颜琮可能就又要接见大臣了。 清瀚殿中，完颜琮用过午膳，果然正在喝茶。 前些日子他一直忙个不停，没有什么积压的政务。文姑姑见他难得得闲，便建议道：「汗王可要去后宫走动走动？您已经许久未曾临幸过后妃了。」 文姑姑平日里不常说这样的话，实在是今日发生的事情让她感到一阵心惊——完颜琮竟将苍谷送给了兰渊姑娘！ 要知道完颜琮这个人向来挑剔，又不喜欢旁人轻易触碰, 这些年来他几乎没有用过丫鬟，苍谷是为数不多的一个。 他即位之后为了迅速掌控内廷，还将苍谷派去了内务司做女官，可见完颜琮对苍谷的信任。 可如今就因慕容兰渊身边没有得力的宫人伺候，完颜琮竟将苍谷这么一个有头有脸的女官送给一个尚且没名没分的慕容兰渊，说句老实话, 文姑姑觉得兰渊不配。 可她早上劝也劝过了, 完颜琮却是拿定了主意、怎么都不肯听。 文姑姑见他坚持，自是毫无办法, 心里不免着急起来, 担心完颜琮会对兰渊越来越上心, 这才出言劝他多与别的后妃亲近。 可宿醉过后完颜琮的身子本就不大舒坦，头还隐隐作痛，根本不想去任何后妃宫中走动。 恰好就在这时万舒入内通传，道是纥骨侧妃来给汗王送醒酒汤。 完颜琮早上已经服过醒酒的汤药了, 但这滋补的东西见效慢，他并不介意多饮一些。 正好他不想让文姑姑再多言劝他去别的后妃宫里，想着来的是向来比较有分寸的纥骨氏，完颜琮便点头让她进来。 兰渊提议让纥骨氏给完颜琮「送温暖」的时候纥骨氏之所以犹豫，是因为她记得先前不怎么得宠的伊娄庶妃、蒲特庶妃她们也曾试图给汗王送过吃食，但几乎都吃了闭门羹。 纥骨氏本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的，没想到她还没等上多久便十分顺利地进入了清瀚殿。 直到见到御座上那个神仪明秀的玄衣男人，纥骨氏都感觉自己似是在做梦一般，一点儿都不真实。 第160页 向完颜琮请过安后，纥骨氏拿出自己让人准备的醒酒汤，看着戎寿验毒。 完颜琮饮了几口，见味道还算不错便一饮而尽。 纥骨氏见了连忙殷勤地送上帕子，不是她自己的，而是戎寿他们刚才准备好的，放在一个干净的托盘上。 纥骨氏知道完颜琮素来喜洁，不可能用她的帕子擦嘴。 等完颜琮擦过无秽的嘴角之后，纥骨氏笑道：「汗王素来疼爱珍姑娘这个侄女，想来昨日珍姑娘大喜，汗王没少饮吧？」 「是，」完颜琮承认，「先前战事不断，已经许久没有和这些兄弟好好喝上一顿了。我还算是好的，老六他们怕是现在还没醒过神儿来。」 纥骨氏笑着奉承道：「汗王的酒量自然是最好的。妾身还记得去年新年宫宴上六爷醉得把宝芝妹妹当成了他媳妇，还差点被九爷揍了一顿。幸好汗王还清醒着、亲自将他们拉开，这才没闹出大笑话来。」 听她提起老九，完颜琮忽然想到昨日完颜珍大婚，完颜珣作为完颜珍血缘最近的亲叔叔只象徵性地喝了几杯就回去了。他告退的时候面色如常，表面上说是为了避开婧琪，可女眷席与他们男宾喝酒的地方颇有些距离，不知完颜珣真正要避开的人是慕容婧琪还是他呢？ 当时完颜珣前脚刚走，还没喝多的完颜琸就把他给数落了一顿，说老九天天在家喝酒今儿个却不喝了，分明是在给他们脸色看。 完颜琸不明白，他的妻妹如花似玉的一个小姑娘，完颜珣有什么不满意的？若是有，他倒是明着说出来啊，何必在同意这门婚事的同时又摆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来？ 完颜琸当时就闹着要去与完颜珣理论，被完颜琮给拉了下来。 别说他们是在完颜珍的婚宴上、完颜琮不想他们破坏了侄女的大喜之日，实际上完颜珣为何会如此，老六不明白、他却是能够理解的。 在送别完颜珍的宫宴上，完颜琸特意指给完颜琮看了一眼他的那个妻妹布里特氏。完颜琮承认那少女生得是还不错，珠圆玉润，鲜妍明媚，像是朵刚刚开放的花儿一样。 不过，要说布里特氏美，那也得看是和谁比。 若是和兰渊相比的话，哪怕将天下所有美人汇聚一堂，在她面前也会黯然失色。 因着这个，完颜琮没有介意完颜珣的那一点小脾气。 错失了兰渊这样的姑娘，换做是谁都会抱憾许久的。 纥骨氏见完颜琮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想了想她方才所说的，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的啊？ 那就是她的话太过无趣，完颜琮不知该怎么接了？ 纥骨氏难得有这样和完颜琮单独相处的机会，她不想就这么走了，于是想了想完颜琮应该感兴趣的话题，没话找话似的说：「听说昨日是兰渊姑娘伺候您回宫的？要说这兰渊姑娘还真是个妙人，今日她到我那里去用午膳，我感觉和她特别的投缘，就好像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妹似的。」 提起兰渊，完颜琮果然神色微动：「兰渊？她到你那儿去了？」 见纥骨氏点头，完颜琮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她素来深居简出，不常在宫中走动，就连修敏堂和润芳宫都不常去，如今却肯主动到你那里，可见你是这王宫中最好相处的。」 骤然间得到完颜琮如此赞赏，纥骨氏自是感到惊喜不已。可最让她感到意外的还是完颜琮提起兰渊时那温和的神情。纥骨氏入宫这么久，此前还从未见到完颜琮脸上出现过这般柔和的表情！ 许是因为北越太过强大、让她曾经引以为傲的塔达铁骑都不得不退避三舍、偏隅一方，在纥骨氏的心里完颜琮是近乎天神一般威严、强大的人物。 他高高在上、高不可攀，只需一个眼神就可以轻易决定包括她和她儿子在内数万人的生死。 可是现在，这尊「神」似乎降临了人间。他不再那般不近人情、冷漠深沉。他开始变得有血有肉，会在听到一个女子的名字时面露微笑，整个人都变得柔和生动起来。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两个好听的字，兰渊。 直到这一刻纥骨氏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还是低估了兰渊在完颜琮心中的位置。 或许不止是她，就连兰渊自己怕是都没有意识到她对完颜琮来说究竟有多么与众不同。 纥骨氏微微低下头，羞怯地笑了笑：「汗王谬赞了，妾身不过是因为虚长了兰渊姑娘几岁，才叫她觉得较为亲切罢了。不过说来惭愧，论起体贴周到、会关心人，妾身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却还是远远不如兰渊姑娘呢。」 「哦？」完颜琮语带疑惑，「这话怎么说？」 虽说想起兰渊临走前的叮嘱，纥骨氏觉得这么做有一点儿对不起她，不过为了让完颜琮高兴、为了让她和她的儿子能够在北越过得更好，纥骨氏还是开口道：「汗王所有不知，其实今日妾身来给汗王送醒酒汤……是兰渊姑娘的意思。她脸皮薄，不好意思亲自过来，于是就託了妾身。她虽然不说，可妾身看得出来，她心里其实是非常关心汗王的……」 听纥骨氏说兰渊原来这样关心他，完颜琮心中不禁感到意外又欢喜。 要知道兰渊面对他时总是抗拒的时候居多，就算完颜琮再强大再自信，也总是会有感到灰心丧气的时候。 第161页 可是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兰渊并不是完全对他无意，原来她也会像他一样惦记着他、在乎着他……只是因为脸皮薄，她才不好意思表现出来而已。 一想到这儿，完颜琮残余的酒意瞬间全部散去。仿佛突然间打通了奇经八脉，他全身上下都热血沸腾起来，只觉舒泰不已。 他没有正面回应纥骨氏的话，而是含笑说道：「你的手艺着实不错，这碗解酒汤我很喜欢，辛苦你了。」 完颜琮当然知道这汤不是纥骨氏亲手做的，他这么说是为了表示他对纥骨氏的肯定。 纥骨氏见完颜琮以从未有过的和颜悦色同自己说话，今日前来的目的已经达到。 她得偿所愿，心中自是欢喜不已。见完颜琮站了起来似乎要走，纥骨氏立即很有眼色地先行告退，一点儿缠人的意思都没有。 完颜琮不禁对纥骨氏越发满意起来。 有些年纪和阅歷的女人就是这一点好，脑子通透，会处事。不像那几个年纪小一些的庶妃，总是聒噪吵闹，让人感到无比厌烦…… 只有兰渊是个例外。她年纪虽轻，却与她们完全不同。 想到兰渊，心中刚刚燃起希望火焰的完颜琮忽然间又有些气馁。 纥骨氏不敢欺君，她所说的应该都是真话，可是……总是躲着他的兰渊，抗拒着做他妃子的兰渊，心里只有那个万俟洛归的兰渊，真的会向他打开心门、给他一点走近她的机会吗？ 会不会是纥骨氏搞错了？ 可是昨天在马车上，她分明回握住了他的手，那柔软的触感完颜琮至今还记得十分清明。 去梓柔宫的路上，完颜琮就这样忍不住反覆地琢磨着兰渊的心意，回想着他们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始终不能确定兰渊对自己究竟是否有意。 说实话，想得越多，他心里反倒越发没底，不由自主地嘆起了气。 但有一点完颜琮非常确定，就是兰渊这个女人，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动。 虽说在他这个年纪完颜琮有些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的心动，但是怦然跳动的心脏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告诉他，他对兰渊早已不止是单纯的感兴趣那么简单。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悄然走进了他的心里。 第87章 . 自控 这种既甜蜜又酸涩、想要接近却又…… 自控 上回兰渊嫌他送来的点心腻, 完颜琮便特意让人多做了几样点心、他自己先一一尝过，最后选定了甜而不腻的豆乳饼和香甜软糯的牛乳方糕。本想着晚点儿再给她送去，可这会儿听了纥骨氏的话之后他却是再也坐不住了, 干脆提早一些来到兰渊这里。 如今梓柔宫里的宫人多了起来，不像以前那般直接就能进院。 一个十七八岁的宦官正坐在院门口守门，许是闲着无事，他正在修建一盆建兰的枝叶。 见汗王驾临，那名为殷来的宦官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麻利地向完颜琮磕头请安。 虽说殷来入宫多年，但此前他一直都在做些侍弄花草的活计，从未有过如此近距离接触汗王的机会。这会儿因为激动和兴奋，殷来不禁有几分微微发颤。 完颜琮却没有注意到殷来的紧张, 他抬手免了殷来的礼，淡声问：「兰渊呢？」 殷来虽紧张，表现得却还算是得体：「回汗王的话，乌仁娜姐姐给兰渊姑娘做了个毽子，她们正在后院里踢毽子玩儿呢。」 相比于前院，梓柔宫的后院较小, 只有两三间屋子那么大。不过梓柔宫的前院又有梓树又有兰花, 行动不大方便，于是兰渊她们便跑到后院玩儿去了。 说是玩儿也不尽然, 这几年来兰渊虽调养好了这副身子的亏空, 可她的体力还是不大好, 昨日不过是早起忙活了一天，晚上回来后就累得不行了。 兰渊就想要锻鍊锻鍊，增强一下她的体质。 在孟溪的时候白氏给兰渊做过毽子，不过不知道是哪里做得不对, 总是容易烂掉。 到了北越之后兰渊就买了几个，没事就和乌仁娜踢踢毽子，权当是锻鍊身体了。 不过，之前她们也并不常踢。 虽说乌仁娜的腿脚看起来不大方便，可实际上她的毽子踢得特别好，几乎可以轻松「虐杀」兰渊。 先前她们要是想好好踢下去的话，就得让乌仁娜一直让着兰渊才行，两个人玩儿得都不大痛快。 现在多了苍谷和青筠，总算有人帮着兰渊一起分担一些火力。 和她们几个相比，苍谷的年纪较长，一开始还不大好意思和她们一起踢毽子。 可苍谷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见兰渊姑娘拉着自己的胳膊软软地叫她一声「苍姐姐」，她的心就软得不像话，根本说不出一个拒绝的字来。 她本是勉为其难地和这几个姑娘一起踢起了毽子，谁知踢着踢着竟很快就找到了年轻时候的感觉，不知不觉地沉浸到了游戏当中，专心地帮着兰渊和乌仁娜、青筠她们「对抗」起来。 见兰渊她们玩得正开心，完颜琮没有走近，而是远远地站在那里沉静地望着兰渊。 女子瓷白如玉的脸颊因为运动泛出一层健康的潮红，完颜琮极少见到兰渊这般神采飞扬、眼中满是胜负欲的时候，一时间不由看得入了迷，竟不忍出声打扰她。 直到兰渊在苍谷的帮助下终于「打败」了乌仁娜她们，完颜琮见到兰渊像个孩子般高兴地笑了起来。那双清亮动人的桃花眸弯成了两道弧形的月牙，不仅如此，她的嘴角高高上扬、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来，是他此前从未见过的得意与欢喜之色。 第162页 在他的印象当中兰渊一直是有些忧郁的，即使没有皱眉，她的眉宇间也总是笼罩着一股淡淡的轻愁。即使她在笑，那也是或勉强，或无奈，或客套，总之少有发自内心高兴的时候。 可完颜琮看得出来，眼下的兰渊是真的高兴，她脸上的笑容比灿烂的阳光还要耀眼，好像内心毫无阴霾，完全没有一个放在心上多年、昏迷不醒的未婚夫。 如果真的没有，就好了。 完颜琮抱着这个念头，轻声唤了一句：「兰渊。」 他的声音很轻，近乎低喃，完颜琮本以为正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兰渊是听不到的，谁知她竟似有感应般转过头来直直看向他。 似是未曾料到完颜琮会突然出现在那里，兰渊微微一怔，脸上的喜悦之色还未来得及收起。 这让完颜琮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她脸上那明媚的笑容是因为见到了他。 可只那么一瞬的功夫，兰渊便如其他人一般垂下头去朝完颜琮行大礼。 完颜琮连忙上前扶起她，不自觉地说：「以后没有外人的时候，就不必向我行礼了。」 兰渊巴不得不用给他行大礼呢，嘴上却很违心地说：「这样好吗？」 「嗯，你不是向来爱干净吗，别弄脏了裙子。」 话出了口，连完颜琮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说。他心里想的明明就是因为喜欢她、珍视她，想让兰渊像妻子一般依恋他、爱慕他，而不是像别人一样战战兢兢、那般畏惧自己，所以才不叫她行大礼的。 可是这样肉麻的话，他是决计说不出口的。 完颜琮也很庆幸自己没有说。 即使只是在心中想想，可是「妻子」二字还是惊到了他自己。 完颜琮忽然发觉，他完全不应该产生这样的念头才是。 他将目光从兰渊微微泛红的脸颊上强行移开，试图平復自己的心情。 但他能感觉的到，兰渊的视线还是落在他的身上。 她眨眨眼睛，似乎并没有起疑，又好像洞悉了他的全部心思，只是没有言语：「嗯……那兰渊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见完颜琮微一点头，兰渊看着他似乎刚刚刮过鬍子不久、还有些泛青的下巴，语带疑惑地问：「汗王怎么来了？我还以为昨夜您歇得晚，今日应在清瀚殿中好好休息。」 听她这样说，完颜琮忽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是因为纥骨氏说兰渊很关心他，却又不好意思表明。 所以他想问问，问她心里究竟有没有自己。 在来梓柔宫的路上，完颜琮设想过许多种方式询问兰渊的心意。可是等他真真切切地站到了她的面前，完颜琮反而不敢问了。 这种既甜蜜又酸涩、想要接近却又不敢靠近的心情，让他惊觉此刻的自己竟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不，不止如此。 若是当真在他这个年纪动了心，只怕那份炽热的情感会比少年人来得还要勐烈、还要一发不可收拾。 他不该如此，也不能如此。 文姑姑说得对，这是一种危险的感情，他需要控制，而不是任由这种冲动席捲了自己。 他至少要让兰渊先彻彻底底地爱上他，然后才能适当地向她表明心迹，而不是在兰渊什么都没有亲口表示过的时候，就这么急吼吼地奉上自己的真心。 拿定主意后，完颜琮握紧双拳，定下心神，没有问出原先想问的问题，只是故作随意地说道：「有两样糕点味道还算不错，拿来给你尝尝。」 见完颜琮始终错开目光、不肯看着自己，兰渊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算着时间，应该是纥骨氏刚走不久完颜琮便来了梓柔宫，想来纥骨氏定然不负兰渊所望，将她在纥骨氏面前关心过完颜琮身子的事情说给了完颜琮听。 按说完颜琮应当是受到了些触动才会这么急不可耐地过来找她的，可是，完颜琮毕竟不是一般的男子。他或许是被兰渊若有似无的感情撩拨得欲罢不能，甚至还曾为她动过心，只是他还有强大的理智和自控力，可以暂时逼退自己的感情。 兰渊也不着急，来日方长，她没必要将完颜琮逼得太紧。 若是太过急于求成，反而容易流于痕迹、露了端倪。 因为踢毽子时出了一层薄汗，进屋后兰渊先和乌仁娜去换衣裳，苍谷则留在外面服侍她的旧主、为完颜琮奉茶。 想到方才苍谷和兰渊她们一起踢毽子时的样子，完颜琮意外地看向她说：「有些日子不见，你倒是开朗了不少，看样子你和兰渊相处得还不错？」 苍谷万万没想到自己刚才和几个小姑娘一起踢毽子的情景会被完颜琮看到，不禁有几分尴尬。但她面上并未表露出什么，只是恭敬地笑道：「奴婢正要谢过汗王派奴婢前来服侍兰渊姑娘。姑娘人美性子又好，怕是这王宫里再没有比梓柔宫更好的去处了。」 「你不觉得委屈了就好。」在自己信任的人面前，完颜琮并不打算过多遮掩，「兰渊是我在乎的人，你务必要护她周全。」 苍谷曾服侍过完颜琮多年，自是一点就透，很多事情无需完颜琮言语苍谷便心中有数：「请汗王放心，奴婢定会竭尽全力服侍兰渊姑娘。若是姑娘遇到什么危险，奴婢就算是牺牲自己也在所不辞。」 「牺牲什么？」兰渊换好衣服出来，只听到了苍谷的最后一句，不由好奇地看向他们，「说什么呢，这么严肃的样子。」 第163页 苍谷笑笑没说话，自觉地退让到一边。 戎寿已经打开了食盒，正要往外拿点心，忽见完颜琮不悦地瞥了他包着纱布的手一眼。 戎寿知道完颜琮这是嫌弃自己手上有伤、没洗过手，不愿意让他碰吃的东西，可他这伤还不是完颜琮叫人打的么？ 戎寿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不敢抱怨分毫，只能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他的旧相识苍谷。 比起文姑姑，苍谷的性子要更为随和一些。见戎寿面露尴尬之色，她便好心上前替他解围，帮着取出了那两碟子点心。 午膳时兰渊光顾着与纥骨氏说话了，正经饭没吃多少，加上刚刚踢毽子消耗了些体力，这半下午的功夫兰渊正好有一些饿了，就一样吃了几个。 见她今日很给面子地吃了不少自己送来的糕点、而不是像上回那样只吃了一块儿就不肯再碰了，完颜琮还挺高兴，颇有一种「餵食成功」的喜悦。 心情好了，他便随口与她闲谈起来：「听说你今日去了翠华宫？」 「汗王的消息倒是灵通。」运动完又补充了体力，兰渊舒服地用手撑着下巴靠在一旁的边桌上。宽大的袖摆因重力滑落，露出一截不堪一握的皓腕和白皙修长的小臂，在略显昏暗的室内如珠似玉一般吸人眼球。 完颜琮见她这副柔弱无骨、神态慵懒的娇憨模样，忍不住暗暗地多瞧了几眼。 不管兰渊心中究竟有没有他，起码这些日子过去，她已经不似初见时那般一味地畏惧他、躲避着他了，还能以这般闲适从容的姿态与他谈天。 这应该也算是一种进步吧。 完颜琮突然奇异地发现他竟然在进行着自我安慰，这可是此前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要知道完颜琮从小到大除了留不住伤逝的母亲之外，还从没有过什么他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 即使兰渊对他的用心还是不够满意，可他确实已经在兰渊身上投入了前所未有的心思和精力。 即便是这样，完颜琮也知道他离真正得到兰渊怕是还有一段距离。 不过在得知兰渊对自己并不是全然无心之后，完颜琮更是坚定了决心，没有半点放弃的念头。 他不想就这么草草结束和她的对话，于是极为难得的，完颜琮主动地和女人找起了话题：「看你心情似乎不错，和她聊了什么这样开心？」 「主要是草原上的一些事情。」兰渊望着他的眼睛，微笑着回答：「北越多雨水，汗王是不知我们那里的旱季有多难熬。我娘是南楚人，习惯了用水，我受她影响，也受不了缺水的滋味……」 第88章 . 自虐 对完颜琮这样的男人来说，完全没…… 自虐 完颜琮虽没有在旱季时去过孟溪, 但他习惯了每日沐浴，夏季炎热时更是要一日沐浴两次，光是想想那种极端缺水的日子他都感到一阵难以忍受, 更别提是亲身经歷。 他看向兰渊的眼神里不禁多了几分怜悯。这么爱干净的一个姑娘在那样恶劣的条件下生活了十几年，想来过去的兰渊一定极其不易。 「所以你不顾他人的质疑与嘲笑，坚持寻找水源？」 说起这件事情，完颜琮至今都觉得不可思议。孟溪部缺水已久，连他们的汗王、大法师、将军、大臣们都无法做到的事情，兰渊一个弱女子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呢？ 兰渊轻轻点头，见完颜琮眼中似有几分好奇，她便向他娓娓道来当初她和白氏是怎么在孟溪部的雨季里找到了适合取水的沙地，又是如何在众人的嘲笑声中开井取水, 后来又是怎么建成的井群…… 完颜琮听着听着看向兰渊的眼神不禁越发柔和起来，他真是遇到了个宝贝，模样长到了他的审美点上不说，人还那么坚定勇敢，即使在当初那般不被人看好的情况下她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依然能够坚持自己的判断，这绝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 最难得的是她还十分谦逊内敛, 明明解决了孟溪部数十年来最让人头疼的问题, 兰渊却从不为此而自傲。别说自吹自擂了，她甚至从来都不会主动提及自己过往的功绩。就算别人与她说起了此事, 她也没有半点夸耀自己的意思, 满心只有帮助他人解决困难的喜悦, 以及对北越的感恩之情。 「汗王不知我们孟溪人有多么感激北越。后期若不是有北越的人力和物力支持，孟溪部至少还要好几年的时间才能完全建成井群。」说起她的得意之作，兰渊不自觉的双眸发亮，「现在井群的规模已经非常可观了, 我离开之前人们已经能在旱季时正常用水，省着些的话还能餵养牲畜，日子可比从前好过多了。」 当初在完颜珣的提议之下，完颜琮拨了不少人和工具送去孟溪，所以完颜琮过去虽没有关注过孟溪部的第一口水井究竟是怎么凿成的，井群的发展情况他却是大致有数。 只是兰渊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正是因为孟溪这几年在北越的扶持下发展迅速，完颜琮一开始才不想听从慕容明安的建议再纳兰渊。 他是扶植着孟溪、保护着孟溪不假，但与此同时作为北越的汗王，他也需要适当地提防着孟溪，不能纵容孟溪部过度膨胀，再生出什么对北越不利的野心。 可是遇上兰渊之后，完颜琮改变了自己原本的计划。 他知道自己本不该如此，但完颜琮并不后悔，甚至感到庆幸。 第164页 还好他没有错过兰渊。 「北越与孟溪交好已久，帮助孟溪是应该的。倒是你，」完颜琮想起调查兰渊的文书上那概括了她悲惨童年的几句话，心疼地看向兰渊，「你这个傻姑娘，明明是从小被孟溪人欺侮着长大的，为何还要这般帮助他们？你心里就不恨，没有想过报復吗？」 「汗王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啊？」兰渊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在您面前、不会跟个透明的人一样吧？」 「天下局势未定，看似平静的北越王宫之中也是危机四伏，因此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要经过一番调查后才能留下。」完颜琮做出解释的同时也向她承诺，「不过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叫人查你。」 「说好了哦。」头一回也就罢了，兰渊可不想一次次地让人揭开老底。 见完颜琮点头，兰渊想了想，回答他的问题：「其实我一开始的确是很讨厌孟溪人的，觉得他们欺我、辱我，没有一个好东西。可是后来我就发现我这样想太片面了。孟溪部是有坏人不假，但是也有像海日婆婆这样明明手头并不宽裕、却还在私下里接济我和我娘的人。还有乌仁娜，她跟着我的时候我的箱笼里连一件得体的衣裳都没有，可是她一直对我忠心耿耿，从没有过丝毫的嫌弃……」 兰渊说着看向一旁的乌仁娜，主僕两个相视一笑，在彼此的眼中看到流淌的温情。 完颜琮看着兰渊脸上柔和的笑容，原本坚硬如千年寒冰的心悄然融化了一角，不自觉地嘴角微微上扬。 这个傻姑娘，竟可以这般举重若轻，只记得别人对她好的地方。这是他永远都做不到的事情，正因如此，才让他更加中意兰渊。 只是完颜琮在欣赏兰渊肚量的同时，又难免要为她的柔软感到一丝担忧：「你若总是这么容易心软和原谅别人的话，以后可是要吃亏的。」 兰渊摇摇头，正色告诉他说：「不，我不是圣人，我从没有真正原谅过伤害我的人，我也不会原谅。只是汗王您知道吗？恨一个人的滋味一点儿都不好受，恨上一个自己无力报復的人就更是令人绝望。所以我选择放下，不是放过伤我之人，而是放过我自己。」 无论是大妃、明安她们还是她的生父和继母，他们若要做出伤害兰渊之事，兰渊自然会自保、会反抗，甚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是她不会像那些人一样主动地、处心积虑地去害人，因为他们那样的人根本不配浪费她美好的生命，更不值得让兰渊变成和他们一样卑劣的人。 只要发自心底地漠视他们，让他们无法从兰渊这里得到他们想要的，他们便只能气急败坏、歇斯底里，却又拿她无可奈何。 完颜琮细细品味着兰渊的话，像是重新认识了她一样，微笑着看向兰渊。 起初兰渊下意识地回望着他，可当她在那双深邃明秀的眼睛里看到一个真实的自己时，兰渊忽然间惊觉她竟在不知不觉中向完颜琮坦露了几分真心、将她的心里话说了出来，这可未必是什么好事。 于是她收回目光，故意用轻柔的语气提起一个完颜琮绝不想从她口中听到的人。 「我没有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还要多亏了洛归。从小到大我记不清有多少次，在别的孩子朝我扔石块儿的时候，他就死死地挡在我的身前；我被大妃打伤了，他替我寻药；还有旱季时我和我娘连日常饮用的水都分不到多少，若不是洛归把他自己的那份水省下来给我们用，我真不知该怎么熬过那些个寒冷又漫长的冬天……」 兰渊口中温柔婉转的「洛归」二字果然触碰到了完颜琮心中最敏感的那根神经。见她滔滔不绝地说起了万俟洛归的好，完颜琮忽然觉得兰渊喜欢把别人的恩情记在心上这一点其实特别特别的不好。 他本能地不愿意去听她和别的男子的故事，本是想要打断兰渊、让她不要再想那个该死的万俟洛归了。 可连完颜琮自己都感到奇怪的是，在牴触、反感听到万俟洛归名字的同时，他却又控制不住地想要知道更多。 于是完颜琮忍住满心的酸涩与怨气，佯作平静地追问她和万俟洛归的往事。 兰渊好似全然没有察觉到他的嘴角已经渐渐地沉了下去，他问多少便说多少。 有时候她的脸上还会露出追忆的神色来，看得完颜琮气闷无比却又无法发作。 到最后就连完颜琮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病，他干嘛要在这里自虐、问一些明知道会让他感到不痛快的事情呢？ 兰渊见完颜琮的脸色已经快要绷不住了，适时地停止了她对过往剧情的叙述，小心翼翼地问：「汗王，您是不是不高兴了，是兰渊说错什么了吗？」 完颜琮知道兰渊只是回答了他的问题而已，并没有做错什么，更没有骗他。她说的那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是他没有参与过、却充满了另一个男人的曾经。 是他出现得太晚，没有参与到她前十九年的人生里。除了比万俟洛归对她更好、加倍的好之外，完颜琮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如何从那个男人的手中夺得兰渊的心。 他没有发脾气，只是苦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语气复杂：「兰渊，你很诚实。但有的时候，也不必这般诚实。」 完颜琮说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便起身离开了。 他不想在任何人面前暴露出自己情绪不稳定的一面，其中也包括兰渊。 第165页 兰渊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没有说话。 倒是乌仁娜急不可耐地快步走了过来，一脸担忧地看向兰渊：「姑娘，您怎么可以和汗王说那么多有关少将军的事情？汗王他一定不愿意听！」 「是他自己追问的。」不等乌仁娜再开口，兰渊抬手道：「我累了，想要休息一会儿，你们都先出去，晚膳之前不要进来打扰我。」 她要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梳理清楚一些东西，比如完颜琮对她的心。 如果她的计划没有出错，在她昨日在马车上回握住了完颜琮的手，在她今日通过纥骨氏的嘴关心过完颜琮之后，下午完颜琮来梓柔宫之前，他心里一定在想兰渊对他究竟是否有意。 这个觉得她好像喜欢自己、又不确定她是否喜欢自己的过程，本身就会让完颜琮在自己都注意不到的情况之下对她的在意程度越来越深。 而今日兰渊之所以没有亲自去给完颜琮送醒酒汤、而是借着纥骨氏的手去做这件事，就是因为她不想那么直白地让完颜琮确信兰渊已经转变了心意、对他上了心。 让完颜琮从别人口中知道兰渊对他的关心和在意，反而比兰渊亲自去给他送温暖的效果来的还要好。 只有半真半假，半虚半实，雾里看花，才能让他对她越发魂牵梦萦、更加将她放在心上。 只是完颜琮毕竟是位高权重的北越王，他可不像别的男人那般容易搞定。 即使心中已经反覆怀疑过、思虑过多次，他还是没有如兰渊所希望的那般率先问出她的心意、进一步暴露出他对兰渊的在乎。 所以，兰渊方才又推了他一把，故意告诉他有关万俟洛归的事情，让完颜琮以为这一切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在经歷过以为兰渊也喜欢上了自己的喜悦之后，完颜琮现在应该会感到挫败，甚至是痛苦，不过这正是兰渊想要的。 对完颜琮这样的男人来说，完全没有伤痛的感情不过是纯粹的掠夺而已。会酸，会涩，却还是难以割捨，这才是他真正将她放在心上的表现。 兰渊不由地期待起来，接下来完颜琮究竟会如何…… 其实有一点完颜琮说得没错，兰渊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 这样拨弄一个男人的感情，兰渊脑中不时会闪过一些愧疚的念头。 不过一想到当初是完颜琮强势又不讲道理地非要拆散她和完颜珣的姻缘，兰渊就收起了自己多余的愧疚。 就像宝芝所说的，落子无悔，他们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她如此，完颜琮亦然。 第89章 . 取经 见完颜琸问得认真，完颜琮也仔仔…… 取经 从梓柔宫离开之后, 原本晴朗的日色似乎陡然间黯淡了下来，一如完颜琮从明亮转至灰暗的心情。 来见兰渊的路上他有多期待，离开的时候就有多失望。 原来, 终究还是他自作多情了。那天她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或许只是想安抚住酒后的完颜琮、得以早些回宫。她建议纥骨氏去关心他的身体，可能也就只是随口那么一说，是纥骨氏误会了她的意思，误以为兰渊真的将他放在了心上。 是啊，纥骨氏又不知道，兰渊是个内心柔软又感情充沛的姑娘不假，可是她的感情都给了另一个卧床多年、昏迷不醒的男人，而不是他。 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席捲了完颜琮的内心, 让他一连几日都面色深沉、郁郁寡欢。 他素来神色淡漠，并未叫任何朝臣看出端倪，可他内心所受到的痛苦和打击，没有人比完颜琮自己更加清楚。 那日之后完颜琮故意有三日没去梓柔宫，也没再像先前一样让戎寿去送过什么东西。 他本还抱着一丝希望，想着兰渊见他突然间没了消息会不会主动来找他, 或是让苍谷来给自己传一句话。 可是她没有, 什么都没有。 没有完颜琮，兰渊依旧安安静静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好像一点儿都不好奇他过得怎么样。 不是欲拒还迎、故意拉扯, 而是真的毫不在乎他似的。 这个认知让完颜琮的内心越发煎熬起来, 可他又无人可以诉说，只能一个人默默消解。 外人或许看不出完颜琮情绪上的变化，可近身服侍他的戎寿和文姑姑都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以往就算完颜琮忙于政务、自己抽不开身，起码也会叫来戎寿问一问兰渊的消息, 或是叫戎寿去给兰渊送各种各样他所能想到的东西。 可这几日他却只字不提兰渊，甚至有一次戎寿主动提起兰渊，还被完颜琮冷冷地打断。 戎寿就猜出是兰渊那日说起她青梅竹马的事情，叫汗王生气了。 可戎寿不清楚兰渊和完颜琮之间的那点儿暧昧举动，更不知道完颜琮那日误以为兰渊已经朝他打开了心门，所以戎寿并不能完全理解完颜琮为什么要生兰渊姑娘的气。 在戎寿看来，明明当时他们只是话赶话地说到了那个人而已，后来都是汗王自己不断追问的…… 而且汗王心里应该一直都很清楚兰渊姑娘是喜欢万俟洛归的啊？怎么之前都好好的，这会儿突然就不乐意了？ 相比于内心更加偏向于兰渊的戎寿，文姑姑冷眼瞧着，觉得这个慕容兰渊就是在故意牵扯着完颜琮的情绪走。 先前完颜琮因前朝政事心气不顺的时候，去见过兰渊之后却会心平气和地回来，好像没事儿人一样。 第166页 有时候完颜琮明明心情不错，从梓柔宫回来后脸上却布满了阴翳，正如此刻。 文姑姑现在越发确信了自己的直觉并没有错，她笃定兰渊此人并不似所有人以为的那样简单。 可文姑姑也知道，她现在说什么别人都不会信，尤其是已经对兰渊越来越着迷的完颜琮。 但她会替她的主子盯紧了这个慕容兰渊，等她找到慕容兰渊的把柄，定不会叫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好过！ 如此煎熬了几日过后，完颜琮让人备好酒菜，邀他的好兄弟完颜琸入宫小聚。 尽管靠他自己得取兰渊的心失败了，可完颜琮翻来覆去地考虑了很久，还是不甘心就这么轻易地认输。 暂时的失利反而越发激起了完颜琮的斗志，让他对兰渊的渴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可他独自一人冥思苦想了许久，却又不知道自己应当如何进一步取悦兰渊是好。后来想到老六与他媳妇向来恩爱，完颜琮便打算问一问完颜琸的意思，看看他能不能帮上自己什么忙。 此前完颜琮从未在女人身上栽过跟头，自然没有和完颜琸说起过类似的事情。太过清醒的时候他实在无法启齿，只能让人多准备了几壶好酒。 完颜琮记得兰渊的叮嘱、自己倒是没喝多少，却将完颜琸先灌了个半醉，想着等他喝得迷迷煳煳了，说不定明日便记不得完颜琮问过他什么了。 完颜琸向来爱酒，一开始他还喝得挺高兴。可他见完颜琮一口菜都不吃、不停地举杯，完颜琸也有些吃不消了，挡住酒壶红着脸对完颜琮说：「四哥，您让我、让我缓缓行不行？」 这几天完颜琮心中烦闷，几乎一直肃着张脸，除了日常处理朝政之外都没有单独和人说过什么话，更没有露出过一点笑模样。这会儿见老六这副样子，他倒是忍不住生出一丝笑意来，温声道：「好，你缓缓。」 完颜琸靠在椅背上，打了个酒嗝。缓了一会儿之后，他歪着脑袋看向完颜琮：「四哥到底有什么话要说，直言便是，咱们兄弟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完颜琮闻言颇为意外地看他一眼，没想到老六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的，还挺敏感。 完颜琸咧嘴一笑，有点不好意思地抓抓头髮：「四哥别这么看着我，我老六是个粗人不假，但我跟随四哥这么多年了，对四哥还是有些了解的。您放心吧，弟弟我嘴巴严着呢，不管四哥和我说什么，我都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那好。」见老六这般爽快，完颜琮便不再藏着掖着了，「我想问问你……」 他刚要切入正题，忽见完颜琸端起了一杯茶。 想到一会儿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完颜琮建议道：「你要不等会儿再喝？」 完颜琸没当回事：「没事儿，四哥您说吧！我刚才酒喝的太急了，喝口茶润润嗓子。」 稳妥起见，完颜琮默默地退后了一些，这才开口道：「我想问你，如何才能讨得一位姑娘的欢心？」 「噗……」不出完颜琮所料，完颜琸闻言果然一口茶喷了出来，桌布和地毯都被他给弄脏了。 还好完颜琮提早与他拉开了一定的距离，这才不用起身去换衣服。 即使眼前口鼻喷茶这人是完颜琮最好的兄弟，他还是忍不住本能地微微皱眉。 完颜琸顾不上为完颜琮脸上那一丝嫌恶的表情伤心难过，满脸惊讶地看向他说：「四哥，什么情况？您被人下蛊了？」 完颜琮苦笑一声，低声道：「可能吧。」 今日谈话的内容太过私密，完颜琮不想让任何人听到，就没有让下人近身服侍，连戎寿他们都侯在外头。 眼下毕竟是他要向人家取经，完颜琮为表诚意，亲自起身拿了块干净的布巾递给完颜琸让他擦一擦。 完颜琸心中太过好奇，胡乱擦了一把之后便急不可耐地看向完颜琮：「是王妃的那个妹妹吗？叫慕容……慕容什么来着？」 说起兰渊的名字时，完颜琮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兰渊，兰花的兰，渊博的渊。」 「我看是深渊的渊才对吧？！」完颜琸瞪大眼睛看着完颜琮，一脸的不可置信，「我听我家阿媱提起过这位兰渊姑娘，听说她是生得格外出众不假，可就算是如此，她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还是孟溪部原本就要进献给四哥的女人。既是如此，四哥又何须费心费力地讨得她的欢心？」 完颜琮知道，他要是想让完颜琸给出切实可行的建议，就必须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都告诉他才行。 虽说有些羞赧和尴尬，可事已至此完颜琮并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将自己和兰渊的事情大致说给了完颜琸听。 完颜琸听完后愣了好一会儿，在完颜琮以为他是不是喝多了的时候，完颜琸忽然来了一句：「妙啊。」 见完颜琮向自己投以疑惑的眼神，完颜琸一脸认真地对完颜琮说：「四哥你快和我说说，这位兰渊姑娘到底是有多美？能比我家阿媱还要美吗？」 在完颜琸看来他的妻子湛媱已经是北越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了，当初完颜琮都能将她拱手相让，为何如今换了这个慕容兰渊，就叫完颜琮欲罢不能了呢？ 难道说这位兰渊姑娘比湛媱还要美吗？ 见完颜琸问得认真，完颜琮也仔仔细细地想了一想，回答他说：「她不仅是美，还很干净。」 第167页 「什么？」完颜琸疑心不是自己醉了，就是完颜琮醉了，「干净？」 他还从没听过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一个美人的。 「嗯。」完颜琮回想起他在月色下第一次见到兰渊的时候，她穿着素净的衣裳，皮肤洁净无暇，五官精緻而立体，眼神清冷而沉静。 脸上干干净净，身上干干净净，连眼神也是干干净净的，不是干净是什么？ 他补充说明：「而我喜欢干净。」 完颜琸：「……」 他的好四哥还真是有够委婉的，直接说他喜欢她不就完了吗？ 不过完颜琸也知道完颜琮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可能不大好意思那么直接地承认自己的心意，所以完颜琸也不点破。 在理清楚了完颜琮与兰渊之间的关系后，他嘆一口气，终于说了点儿有用的东西：「女人啊，就得哄，不能总是吓唬。四哥您……」 完颜琸干笑着看向完颜琮不怒而威的鹰眸，摇了摇头：「老是这么严肃，吓着人家姑娘了吧？」 「一开始或许是的。」承认过自己的问题之后，完颜琮苦恼地表示：「可是后来，在她面前我已经有所缓和了。」 「那就是程度还不够。」完颜琸分析道：「咱先不说四哥您能不能比得上人家那个青梅竹马温柔体贴吧，光说咱九弟，您看他先前为了兰渊姑娘搞成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子，私底下还不得对她死缠烂打、伏低做小至极吗？」 完颜琮闻言不禁面露一丝为难之色。死缠烂打或许还可一试，可是伏低做小、还是至极……对他来说实在太难了。 习惯了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男人，就算想要平视别人都不容易，更何况是把自己放低到那般卑微的位置上去？ 他真不知道完颜珣是如何做到的，若不是立场不同，完颜琮甚至都想问问完颜珣。 「算了四哥，这种事情就得水到渠成、发自内心才行，逼迫自己也是没有用的，还会显得特别的不自然，我还是先给您想一些切实可行的法子吧。」完颜琸想了想，问：「您给兰渊姑娘送过什么礼物没有？」 完颜琮点点头，首饰、花、吃食……这些在他印象当中女人会喜欢的东西他都已经送过了，可从不见兰渊有多开心。 恰恰相反，他还能隐隐感觉到兰渊把他的这些礼物当成了一种负担。就算是为了给他面子、她嘴上勉强说喜欢，可兰渊也并不会真正因为这些礼物而感到欢喜。 完颜琸听了并不觉得意外：「那些都是寻常女子喜欢的玩意儿，既然您说这位兰渊姑娘如此与众不同，那寻常的东西她见的多了，自然难以打动她的芳心。」 完颜琮隐约摸到了一点头绪，又好像更加混沌不清：「那你说，我该送她什么是好？」 「我不了解这位兰渊姑娘，但是四哥您可以好好地想一想，她究竟想要什么？」完颜琸以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劝道：「千万不要您觉得什么好、就给她什么，更不要违逆着她的心意强加给她，而是要站在她的角度想一想，看她最在乎的是什么？」 兰渊最在乎的…… 第90章 . 练习 「瞬间落泪的技能。」兰渊说着微…… 练习 完颜琮闭上眼睛, 仔仔细细地在他的回忆中检索了一番，突然发现兰渊这个人好像根本无欲无求。 漂亮的衣服首饰她是喜欢不假，但是那些物质上的东西带给她的快乐都非常短暂、甚至可以说是可有可无的。 有那些东西, 她会高兴上一瞬，可若是没有，她也能活。 好像只要活着，平安地活着，她就没有什么别的愿望和要求了。 不，不仅仅是她一个人好好地活着，还有她的娘亲和弟弟，和她最信任的那个婢女。 兰渊在乎他们的安全，高于其他的一切。 想到这里, 他告诉完颜琸说：「她先前之所以会答应嫁给老九，是因为想找一个藉口让她娘亲和弟弟来北越生活。」 听说这件事后，完颜琸立即一拍大腿道：「这不就是了吗！她为了她娘和弟弟都能放弃嫁给自己的心上人，可见她心里是十分想要做成这件事情的，四哥您完全可以先把她的弟弟接来北越啊！」 完颜琸之所以没提白氏，是因为白氏毕竟是和勒博的女眷, 若无大事发生像她这种后宫女子不方便独自出远门。而且先不说兰渊如今还没有正式嫁到北越, 就算她嫁了，她也才来北越没多久, 这么快就要让白氏来探望兰渊未免太勉强了。 可慕容俊弼就不一样了, 他不光是兰渊一个人的弟弟, 还是慕容明安和宝芝的弟弟。 完颜琮想让慕容俊弼来北越并不需要一个特别合理的理由，只要差不太多、面子上说得过去就是了。 完颜琮想了想，点头后刚要说话，就听完颜琸话锋一转, 一脸郑重地提醒他说：「不过四哥，弟弟和您说句掏心掏肺的话，您就是对这位兰渊姑娘再上心，也不能老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啊！女人呢，是要宠着、哄着不假，可是一味地对她好也不行，她会把所有的好都当成理所应当的。」 完颜琸从小就听从完颜琮的命令行事，还从没有过这种「教育」完颜琮的时候。他越说越兴奋，不禁摇头晃脑起来：「感情是相互的，是你来我往的。除了四哥您对她好之外，她那边也得有所表示才行，不然您可就要一直被她拿捏得死死的了。」 第168页 若论沙场排兵布阵、朝堂运筹帷幄，完颜琮素来头脑清晰，从没有过如此混沌的时候。可完颜琸这一番话翻来覆去、颠三倒四的，看似矛盾却又隐隐有些道理，完颜琮一时想不明白，干脆问他：「你就直说，该怎么办才好？」 完颜琸终于给出了个痛快，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说：「不能直接把她弟弟接过来，得用这件事吊着她，让她也对四哥示好才行。」 完颜琮皱眉，感到不妥：「这样不算是威胁她吗？」 「当然不是了！顶多算是利诱。」完颜琸摇摇头，突然觉得他向来敬畏的四哥因为一个女人从神坛上走了下来，变成了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男人，甚至还是一个一点儿都不懂得男女相处之道的蠢男人，「我说四哥，您怎么连老九都不如呢？那老九根本没这个能力接她的亲人来北越，还画了个大饼给她呢，您是真真切切地打算帮她做成这件事情，怎的还不好意思说了？您就放心吧，按照我说的去做，保准不会让兰渊姑娘觉得不舒服，只会让她心里对四哥充满了感激……」 与完颜琸喝过这顿酒之后，次日一早完颜琮便提笔给和勒博写了一封信，表示王妃等人对慕容俊弼这个弟弟很是思念，邀请慕容俊弼来北越做客。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这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慕容明安出嫁时慕容俊弼还没出生，宝芝和慕容俊弼这个异母弟弟也只是关系平平，并没有特别要好。 这时候完颜琮唯独邀请慕容俊弼、而不是王妃和宝芝的同母兄弟慕容俊义来北越做客，显然不是为了缓解她们对亲人的思念之情，而是为了一个尚且无名无分的兰渊。 虽说兰渊还没有正式的名分，可是她在完颜琮的心里已经有了一定的分量，且越来越重。 没有谁比近身服侍完颜琮的戎寿更加清楚这一点。 所以在他得了完颜琮的吩咐、让他把这封信先送到梓柔宫去给兰渊过目之后，戎寿十分欢喜。 他知道兰渊姑娘看了这封信后一定会很高兴，说不定会连带着看给她带去好消息的人也觉得顺眼许多。 果然，原本坐在院子里赏花的兰渊得知完颜琮有意接弟弟来北越后当即展颜一笑，笑容比满院盛开的兰花还要娇艷。 可是很快她的笑意便如同潮水一般退去，眉头轻蹙，疑惑地看向戎寿：「戎公公，汗王这封信明明是给我父汗写的，为何让您会送到我这里来呢？」 戎寿看着面前这位冰肌玉骨的大美人问出这样显而易见的问题，不由暗自感慨文姑姑真是担心得太多了，像兰渊这样又美又单纯的姑娘能有什么坏心眼儿呢？ 瞧她这副娇憨懵懂的样子，若是不靠他来点拨一二的话，只怕等他们汗王都七老八十了、还是无法如愿抱得美人归呢！ 于是戎寿以一副掏心掏肺的态度对兰渊说：「兰渊姑娘，这您还不明白吗？平白无故的，汗王他为什么要请俊弼公子来北越啊？连王妃和侧妃的兄长俊义公子都不曾受邀来过北越呢！他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您吗？」 见兰渊神色似乎是听了进去，戎寿压低声音进一步劝道：「汗王对您这么好，您是不是也该主动对汗王表示一二？只要汗王一高兴，那这封信立马就可以让人送出去了呀……」 「这样啊。」兰渊一脸受教地说：「多谢公公提点，我会想办法向汗王表示心意的。」 戎寿见她如此上道，心中大喜。 如今兰渊的事就是完颜琮最上心的事，只要这件差事办好了，还愁完颜琮不会对他更加信任倚重吗？ 戎寿带走那封信后，兰渊回到里屋，坐到梳妆檯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屋里只有当值的乌仁娜在，见兰渊坐到妆奁前，乌仁娜还以为她要补妆就打算上前帮忙，谁知走近了才发现兰渊脸上竟然有泪痕，吓了乌仁娜一大跳，急忙问：「姑娘怎么了？」 「你别紧张，」兰渊通过镜子看到乌仁娜惊慌的样子，忙安抚地笑道：「我只是想练习一下。」 乌仁娜见她无事，唿出一口气来：「练习什么？」 「瞬间落泪的技能。」兰渊说着微微侧过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还有怎么掉眼泪，样子才最好看。」 苍谷这样有分量的女官来到兰渊身边，对她来说是一种保护不假，可相对的，也会为她吸引来更多各色各样的目光。 自古以来，得宠的女子在受到万千宠爱的同时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重则被人妒忌陷害、丢失性命，轻则像兰渊如今这般，还没正式承宠身上便落了不少的埋怨。 如今完颜琮对兰渊的态度已经不再似一开始那般自信从容，而是有些心急了。若不是无计可施，他也不会想到主动接俊弼来北越。如此看来，怕是用不了多久兰渊就会正式成为后宫的一员。 除了保持美貌之外，兰渊想要自保和保护好她在意的人，还得多掌握一些宫斗的技能才行。 像是佯作天真这种基本的伪装只能持续一段时间，她不可能永远「天真」下去。 看上回完颜琮醉酒后她那一滴泪的效果显着，想着完颜琮似乎很吃这一套，兰渊就打算把这一招发挥到极致。 她不该只在午夜梦回时独自伤心泪流，眼泪应该成为她的武器，在关键时刻助她一臂之力。 对于兰渊来说，想要瞬间落泪倒是不难。 第169页 只要想一想早逝的妈妈，或是小时候所受的那些委屈，她很快就能哭出来了。 哭完了，她自己也不会觉得难受，擦干眼泪照样好好生活。 有着这么一张绝美的脸，想要哭得难看并不容易。兰渊很快就找到了最适合展现自己美貌的落泪角度，把乌仁娜看得直唿心疼，求她别再哭了。 兰渊笑笑，觉得差不多了，就让乌仁娜打水帮她净脸。 重新拾掇好后不久，青筠忽然进来禀报，道是王妃和宝芝过来看她了。 宝芝倒没什么，不过听说明安也来了，兰渊便出了屋亲自将慕容明安迎了进来。 明安看着兰渊亭亭玉立的样子，满意地笑道：「兰渊妹妹不必客气，快坐，我有两件事要同你说。」 兰渊落座的同时温婉地笑道：「姐姐有什么事，差人来说一声不就好了，或是可以叫兰渊去修敏堂呀，何必亲自走这一趟？」 明安笑道：「今儿个天气不错，我想出来走走，就先去了宝芝那儿看了看荟儿和丹儿，再拉着她一起过来找你。」 看着青筠和乌仁娜分别给她们上了茶，宝芝好奇地问道：「汗王不是把苍谷姑姑赐给姐姐了吗，怎么不见她人呢？」 宝芝说这话的时候兰渊一直看着她的脸，见宝芝面色泰然似无一丝妒忌之色，兰渊心中不由暗暗对宝芝感到一阵佩服。 若论城府之高深，宝芝这个原书女主怕是北越后宫之最，这份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可不是谁都能轻易练就的，这一点就连比宝芝大十几岁的慕容明安都不如她。 兰渊柔声笑道：「苍谷姐姐毕竟曾是内务司的女官，平日里端茶倒水这样的活计我就不让她做了。想着她比较有管理库房的经验，我就把我私库的钥匙和帐目都交给了她，这会儿苍谷姐姐应是正在帮我理帐呢。」 「真好。」慕容明安听了不由酸酸地说：「当初我也是想要苍谷的，只是……」 明安话未说完就听宝芝轻咳了一声，爽朗地笑道：「姐姐对苍谷姑姑还真是信任呀，她才来了几日，姐姐就把最重要的库房都交给她了。不过也是，苍谷姑姑毕竟曾是汗王身边的人嘛，姐姐的这份福分我们可是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兰渊心想，等她们知道了俊弼要来北越的消息之后怕是更要羡慕她了，毕竟慕容明安嫁来北越十几年、宝芝也来北越三年多了，也从没见慕容俊义能有机会来一趟北越。 第91章 . 郑氏 「这一次不成，郑氏一定还会寻找…… 郑氏 慕容明安见宝芝打断了自己, 本还有一丝不悦，可她很快就回过神来，意识到宝芝这是在帮她。刚才她差点就说错了话, 让兰渊觉得她对完颜琮将苍谷赐给兰渊这件事情有所不满。虽说事实上慕容明安是不大高兴不假，但她完全不应该在兰渊面前表现出一分一毫出来，是她大意了。 感激地看了宝芝一眼后，明安对兰渊笑道：「是啊，兰渊你要好好珍惜、好好服侍汗王才是。我今天过来就是想提醒你，下个月底就是汗王的生辰了，到时候宫中会设宴庆祝，你可得好生准备一番。礼物嘛，我倒是可以帮你按照汗王的喜好寻摸一番, 不过宫宴上要表演的才艺可就得你自己准备了。」 「才艺？」 兰渊妈妈还在世的时候她是学过几天的小提琴，可是后来妈妈生病去世、继母接连生下弟弟妹妹后家里没什么人管她，兰渊的小提琴就没再学下去了。 而且就算学了也没用，这个时代也表演不了小提琴啊。 至于别的什么才艺…… 从小到大她就是老老实实地上学读书，后来有了手机后兰渊发现自己很喜欢拍照、剪视频，大学的时候就学了数字媒体艺术专业。 会摄影和剪辑是提高了兰渊的审美、让她做模特做博主赚到了钱不假, 可是这些技能都不适合在宫宴上做什么才艺展示啊？ 不像宝芝这个真·草原姑娘, 从小就能歌善舞。她张口就能唱，没有伴奏都可以说跳就跳, 一点儿都不带怯场的。 可慕容兰渊随白氏, 性格向来较为内向, 加上兰渊穿来之前她一直都是宝芝的奴婢，每每草原上有什么节庆活动的时候，慕容兰渊都是默默地在一边瞧着，自卑地躲避着人群…… 后来兰渊穿来了, 处境虽然提高了不少，但她也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别人在宴会上大放光芒，自己从来没表演过什么。 那个时候在孟溪，和勒博和白氏对她都没什么要求倒还好说，可是现在在北越，看着慕容明安期待地看向自己的眼神……兰渊尴尬地笑了笑说：「可是明安姐姐，我好像没有什么适合在宴会上表演的才艺……」 不等明安和宝芝说什么，站在宝芝身旁的卓雅先嗤笑了一声，不屑地说：「我就说嘛，有些人无才无德，不过是靠着一张狐媚的脸才会吸引男人的注意力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卓雅！」宝芝闻言连忙拉了卓雅一把，警告地对她说：「别这么说兰渊姐姐！」 卓雅虽是个没规矩的奴婢、向来喜欢在主子们说话时插嘴，但她毕竟是个婢女，讽刺兰渊时只敢说「有些人」。 可她说的是谁，在座的所有人都清楚，宝芝更是直接将卓雅的意思点明了，她讥讽的人就是兰渊。 兰渊要在慕容明安她们面前表现得好拿捏一些，不好亲自同卓雅较真，不过她还有乌仁娜在身边。在必要的时候，乌仁娜就是她的盾牌和利刃，可以替兰渊说出她不方便说出口的话。 第170页 见卓雅对兰渊不敬，乌仁娜果然适时地站了出来，一脸鄙夷地说：「唱歌跳舞这种事情不是有歌姬舞姬去做吗？我们家姑娘只要漂亮就够了！不像有些人，长相丑陋、性子粗鄙、内心还阴暗至极、简直噁心透顶！难怪上赶着给人家做暖床的通房丫头，人家都不肯要。」乌仁娜说着瞥了卓雅一眼，讥讽地笑道：「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那位爷心里只有我们家姑娘啊！」 「你！你竟然敢这么说我！」卓雅气得冲上来就要和乌仁娜厮打，五官都因愤怒而扭曲变形，「你这个跛脚的贱婢，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 乌仁娜口中所说的这件事情，正是这几日宫中最大的笑料之一。 先前完颜珍出嫁那日，完颜珣身为她的亲叔叔也进宫来参加了那场为完颜珍举办的送别宫宴。卓雅身为宝芝的婢女，知道慕容明安她们想把布里特飞欢嫁给完颜珣的事情，想着完颜珣连飞欢都能接受，说不定也会答应纳了自己，就趁完颜珣出来吹风时贴了上去、主动向他表明心意，不想却是被完颜珣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原本这事儿是卓雅在私底下偷偷做的，不应该闹得人尽皆知才是，可偏生那日卓雅向完颜珣自荐枕席的那一幕被提早离席的郑侧妃和蒲特庶妃她们看到了。 庶妃蒲特氏是三公子完颜溙的生母，她出身将门，向来大大咧咧的、特别爱传闲话。凡是被她知道的事情，无一不是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后宫。 因为这事儿，卓雅的脸都丢光了。她恨郑氏、蒲特氏她们到处乱说自己的糗事不假，但她更恨兰渊这个让完颜珣果断拒绝了她的「罪魁祸首」，因此方才她才忍不住出言讥讽了兰渊一顿。却不想乌仁娜这丫头看着就是一傻大个儿，嘴巴却变得越来越锋利，竟还反过来将她刺了一顿，气得卓雅恨不得立时就与兰渊主僕同归于尽。 见她们闹成这个样子，慕容明安沉着脸不悦地说：「好了！都给我住口！都是孟溪部出来的自己人，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明安一开口，冰旋立即上前将她们二人分开，推了卓雅一把让她站回去。 卓雅虽有一肚子的怒火没有发泄出来，可她知道慕容明安是连她的主子宝芝都要敬畏几分的长姐，她不敢再逆着明安的意思行事，只能不甘心地退回宝芝身边，用愤恨的眼神瞪着兰渊和她身边的乌仁娜。 瞧卓雅气成这样，乌仁娜忍不住想笑，得意地微微扬起了下巴。 她就喜欢看卓雅这副气得半死却又拿她们没有办法的样子。 见她这副神情，卓雅只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绞成了一团，气得她七窍生烟、几欲昏厥。 可是碍于明安她们在场，卓雅一时又无法发作，只能再一次暗暗在心里发誓，她绝不会、绝不会放过慕容兰渊主僕！ 在明安看来，婢女间拌拌嘴都是小打小闹，并不会影响大局。她并没有将刚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看向兰渊继续说正事：「总之距离汗王的生辰宴还有一段时间，你再好好地考虑考虑。」 顶着家长让自己当众表演节目的压力，兰渊微一点头，询问地看着慕容明安：「姐姐方才说今日来梓柔宫是有两件事要说，不知另一件是……？」 早点说完早点走，兰渊懒得一直应付她们。 慕容明安嘆了口气，神情复杂地看向兰渊：「那个郑侧妃你还记得吧？这个南楚女人向来不安分得很，昨日她跑到汗王下朝时的必经之路，装出一副与汗王偶遇的样子来缠着汗王说话，还邀请汗王到她的寝宫里去看她新作的什么酸诗！还好汗王没有和她同去，不过兰渊，你还是不要大意了。就算现在汗王的心思在你这里，可你若是迟迟不肯侍寝的话……难保郑氏那边会不会分去一些汗王的宠爱。」 听着慕容明安带给她的消息，兰渊略显意外地说：「原来郑侧妃是这般费尽心思、主动争宠的人吗？我见她生得清雅秀丽，还当她是那种不问世事、清新脱俗的人物呢。」 北越后宫里慕容明安向来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个郑氏，听兰渊这么说，她立马急切地说道：「傻妹妹，那你可就看错她了！她不过是仗着长了一张看似无害的脸到处骗人罢了，实际上这个郑氏的心机再深沉不过，我都有几次险些被她给阴了！」 别看郑氏嫁来北越已有十年，实际上她今年不过二十五六岁，加上保养得宜，郑氏看起来并不显老。 比起明安、宝芝这样的「大五官美人」，郑氏的样貌相对来说较为寡淡，尤其是眼睛不算很大，乍一看去并不特别令人惊艷。 但好在她的丹凤眼、柳叶眉与她小巧的鼻子和嘴巴组合起来十分相宜，加上皮肤白皙，仪态端方，郑氏整个人看起来温婉清秀，每每与北越王宫里的其他女子站在一起时，郑氏身上都似有一种独特的气度能够叫她在人群当中脱颖而出。 不仅如此，她识汉字、会弹古琴、还读过一些诗词歌赋，偶尔能够代替文姑姑伺候完颜琮笔墨，光这一点就比其他后妃强出不少。 因此许多人都觉得郑氏是后宫里较为得宠的妃子，对郑氏颇为巴结。 不过那都是在兰渊来到北越之前。 自打完颜琮初次见过兰渊之后，他就没再召见过任何后妃，只去过两次慕容明安的寝宫、还都只是说完事情就走。 第171页 原本完颜琮就甚少流连于后宫，所以一开始后妃们还不以为意，只以为他是忙于国事。 可后来他大费周章地让人送了那么多兰花去梓柔宫，人还时不时地往兰渊那儿跑，众人渐渐地就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原来完颜琮不是不会对女人上心，只是对她们无意。 后妃们备受冷落，惊讶向来冷情的汗王竟然对一女子如此热衷之余，不免对兰渊生出嫉妒之心。 碍于兰渊是王妃一心想要进献给汗王的妹妹，妃嫔们大多是敢怒不敢言，谁都不敢率先出面打乱王妃的计划，顶多是像回古庶妃那样在背地里说上几句酸话。 可侧妃郑氏不同。郑氏自诩是出身高贵的南楚郡主、又曾经掌管过完颜琮的后院，因此不像其他人那般畏惧慕容明安。 她嫁来北越十年有余膝下只育有一女，郑氏一直心有不甘，想要再为完颜琮生下一个儿子。 可眼看着一日日过去，完颜琮迟迟没有召见自己，郑氏担心汗王会对新来的那位兰渊姑娘入了迷，于是选择了主动出击。 「这一次不成，郑氏一定还会寻找机会勾引汗王的。」一说起郑侧妃，慕容明安的脸上便满是嫌恶的表情，「兰渊妹妹你可要小心提防着她。当然，若是你一人对付郑氏力不从心的话也不用太过担心，我们还有宝芝呢。」 见明安说着朝宝芝温和一笑，兰渊隐约明白了什么。 她并没有顺着明安的话接下去，而是看着慕容明安问：「姐姐在郑侧妃那里安插了自己人吗？」 若慕容明安只是单纯地说出郑侧妃「偶遇」完颜琮的事情，兰渊并不会这么问。可明安连郑侧妃要请完颜琮鑑赏新诗这么具体的细节都知道，可见当时在场的一定有慕容明安的人。 戎寿那边自打出了敖儿事情后他现在老实得很，已经不敢再给慕容明安做什么事了。那么能给慕容明安通风报信的，一定是郑侧妃那边的人。 慕容明安点点头，并没有瞒着兰渊的意思：「我是买通了韶云轩的一个婢女不假，不过那丫头并不算太得脸，做不了什么要紧事，顶多是帮我盯着点儿郑氏。」 「那姐姐可知郑侧妃下一次的行动计划？」兰渊温婉地笑着，「不用太过具体，差不太多就行。」 慕容明安见她似乎有什么对付郑氏的想法，忙道：「听说她这几日都在宫中挑选衣饰、搔首弄姿，还寻来了个南楚的厨子学煲什么补汤，估摸着是要打扮一番后给汗王送她亲手煲的汤去，只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兰渊妹妹你要是想知道的话，我再打听打听！」 兰渊没有和她客气：「那就麻烦明安姐姐了。」 反正为了俊弼的事情她也要主动地向完颜琮表示上一回，既然如此，她何不藉机帮助慕容明安、也是帮她自己打压郑氏？ 有些人兰渊可以拉拢，比如在原书中没有刻意害过慕容兰渊的纥骨氏和霍勒氏。 可是有些人不行，就比如这个郑侧妃，她不仅仅是慕容明安和慕容宝芝的敌人，她也曾经出手对付过慕容兰渊母女。 反正她和郑侧妃迟早都要正面对上，还不如先将主动权握到自己的手里。 第92章 . 争宠 她不想和任何人分享自己的男人，…… 争宠 其实兰渊选择与郑氏争宠, 除了打压书中害过她的郑氏、以及让慕容明安觉得自己有用、暂时不要对兰渊出手之外，还有她自己的另一层私心。 即使兰渊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几年后已经接受了男子基本上妻妾成群的事实，但是如果可以的话, 她还是不想与别的女子共侍一夫。 兰渊知道，就算是书中的「宠妃」慕容兰渊也并不是独得完颜琮宠爱的，不然在慕容兰渊入宫之后，宝芝也不会怀孕生子、还没被完颜琮处死。 就算作者将那一部分剧情处理得较为模煳，让人不能确定完颜淞究竟是完颜琮还是完颜珣的儿子，但起码可以说明一点，就是当时完颜琮的确是和宝芝发生过关系的。 从慕容兰渊在宝芝产子后病情越发严重就能看出，妹妹为丈夫生下儿子这一点就连从小在这个时代长大的慕容兰渊都觉得难以接受，兰渊心里就更是介意。 她不想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受剧情先入为主的影响, 兰渊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够做到独得恩宠。可一开始的时候，兰渊总要试上一试才能甘心。 决心成为完颜琮的妃子之后，她已经和爱慕她的完颜珣划清了界限，再没有了半点联繫，那她不想和任何人分享自己的男人，这个要求也不算太过分吧？ 就像完颜琮所说的那样, 他的后妃大多是因为政治联姻所纳, 她们来到北越王宫本就是各取所需。而且她们与兰渊素不相识、又没有亲属关系，兰渊没必要替她们考虑那么多。 至于宝芝那边, 兰渊也已经提前铺垫过了——那日宝芝曾经亲口向她承诺, 日后绝不会因为兰渊得宠而嫉恨于她。 就算宝芝将来因为她而一直独守空房, 兰渊觉得自己也完全没必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要知道宝芝害死她的亲人、将慕容兰渊挫骨扬灰的时候都没有愧疚过，她又有什么可愧疚的？ 看慕容明安那意思，她分明是想让兰渊和宝芝姐妹两个一起承宠，共同对付郑侧妃等人。 第172页 以慕容明安和她们两个的亲疏程度来看, 慕容明安应该是希望宝芝能够更加得宠、兰渊只要替他们孟溪部生下儿子就好了。 可是，就算宝芝愿意和她做娥皇女英，兰渊却不想和宝芝做合德飞燕。 怎么可能事事都如她们所愿呢？ 有兰渊在，郑侧妃别想承宠不假，可是宝芝她也不行。 自打穿书以来，兰渊都不知道自己被人说过多少次「狐媚」、「狐狸精」、「就会勾引男人」这样的话了，光是今天她就又被卓雅拿这样的话刺了一通。 既是如此，她当然要好好地行「狐媚」之事，笼络好了完颜琮才是啊。 想着郑氏要为完颜琮「洗手作羹汤」，兰渊也不琢磨什么新花样了，同样进了厨房。 梓柔宫没有小厨房，她就借了慕容明安的修敏堂，学做了一样相对来说简单好做的糕点。 慕容明安见兰渊终于打起精神来主动争取完颜琮的宠爱自是十分支持，只是她见兰渊没有煲汤熬粥而是做起了糕点，慕容明安就摇摇头、不贊同地说：「兰渊妹妹有所不知，汗王素来不喜食糕点，尤其是甜食，你做这些怕是比不过郑絮儿的。」 「是吗？」兰渊想了想，觉得慕容明安说的应该没错。先前完颜琮给她送点心时都只是看着她吃的，自己的确没有碰过，不过…… 「没关系的明安姐姐，宫里头有这么多大厨，汗王又不差这一口吃的。给他送些吃食不过是个由头罢了，不打紧的。」 慕容明安一想也是，便由着兰渊去了。 相比于悠悠闲闲地捏了几块点心的兰渊，郑氏起了个大早亲自为完颜琮煲了几个时辰的汤，悉心打扮了一番后来到清瀚殿外求见。 不管别人怎么说，郑氏一直坚信自己在完颜琮心里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不是其他粗鄙的女人可比的。 在她看来如今完颜琮肯在兰渊身上花费些心思，不过是因为先前北越王宫里没有慕容兰渊这样一个孟溪与南楚人生的混血美人，完颜琮图个一时新鲜罢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将她抛到脑后。 只有她郑絮儿才是最适合完颜琮的女人，知道如何关心他、照顾他，做他的贤内助。 想着完颜琮把精力白白浪费在兰渊身上、已有多日未曾临幸过嫔妃，郑氏今日特意穿了身明艷的玫粉色留仙裙，还用虾红色勾金线的腰封紧紧地勾勒出她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身，意图吸引完颜琮的注意力。 她生得秀气，向来穿得淡雅，今日为了引诱完颜琮才临时改变风格，费了好些精力打扮。 却没想到完颜琮压根没有宣她入内，直接让戎寿出来打发她回去。 郑氏又是煲汤又是梳妆，苦心准备了大半日的功夫却连完颜琮的面都没见着，她不由气恼起来，不悦地朝着戎寿埋怨：「戎公公，是我韶云轩短了逢年过节对您的孝敬不成，怎的我人都来了，您却不让我见汗王一面呢？」 「郑侧妃，瞧您这话说的，奴才哪敢拦着您、不让您见汗王啊！」戎寿一脸为难地说：「实在是汗王政务缠身，抽不出空来见您……奴才也没法子啊！」 戎寿没有全然欺瞒郑氏，完颜琮的确正在处理政务不假，只是并没有戎寿所说的那般紧急，歇上一会儿的功夫还是有的。 原本戎寿想着完颜琮近日一心扑在兰渊身上，的确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其他后妃了，就象徵性地为郑氏说了几句好话，希望完颜琮能够见她一面。 可完颜琮想都不想就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戎寿一个做奴才的也不敢再多言。 郑氏见他神情真诚不似作伪，心中虽然不甘但也不能硬闯清瀚殿，只能无奈地长嘆一声，示意婢女将食盒递交给戎寿。 「正事要紧，汗王没空见我也就罢了。这是我亲手煲的参汤，还请戎公公转交给汗王，在汗王休憩时服侍他用下，也算是不辜负我对汗王的一片心意了。」 戎寿伸手接过，正要笑着奉承郑氏几句，忽见不远处一个身着樱粉色薄纱缎裙的妙龄女子正朝这边款款走来。 薄薄的日光下那女子的脸上竟似散发着一层瓷白的光，戎寿被她的美貌扎了一下眼睛，而后立即意识到来人是位清瀚殿的稀客，头一回到访的兰渊姑娘。 比起当初百般剋扣兰渊的大妃萨仁吉雅，她的女儿慕容明安要大方许多。自打兰渊来北越之后，明安没少给兰渊那儿送料子、让她做好看的衣裳吸引完颜琮的目光。 兰渊不想被慕容明安利用、借腹生子给她不假，但她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违逆慕容明安、和漂亮衣服过不去。 这些日子她按着慕容明安的意思做了好几身款式新颖、衬她肤色的衣饰，不过因为兰渊甚少出门之故，有的都还没来得及穿出去。 这套樱粉色的就是她第一次穿出来，看戎寿的表情就知道效果很好，只是戎寿旁边的郑氏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初见兰渊之时郑氏还能优哉游哉地夸兰渊漂亮，借兰渊的年轻貌美来讽刺年华渐逝的慕容明安。 可现在，见完颜琮对兰渊如此上心，郑氏心里早已嫉恨上了兰渊，当着她的面儿都有些笑不出来了。 待兰渊走近，郑氏看清了兰渊看似没有着妆却是精心修饰过的粉面，就更是恨不得将她这张看着清纯却充满媚态的脸撕成碎片。 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兰渊，用讽刺的语调说道：「哟，我还当是后宫的哪个姐妹来给汗王请安呢，这不是王妃的妹妹兰渊姑娘吗？说来汗王也算是姑娘的姐夫，你一个没出嫁的姑娘家独自来见汗王，怕是不合适吧？」 第173页 戎寿听了郑氏这话不由暗暗心惊，要知道兰渊姑娘好不容易才被他说动、主动来见汗王这么一次，若是就这么被郑侧妃给刺了回去…… 别说郑侧妃要倒霉了，怕是在场旁观的他也会无辜受到牵连！ 比起郑氏，戎寿显然更怕得罪完颜琮这个主子。哪怕明知道他这么说可能会惹得郑氏不悦，戎寿还是弓着身子赔笑道：「侧妃是南楚人，怕是有所不知，我们北越没那么多讲究……远的不说，润芳宫的慕容侧妃不就是王妃的嫡亲妹妹吗？」 郑氏见戎寿出面为兰渊说话，果然冷冷地瞪了戎寿一眼，没好气道：「我都嫁来北越多少年了，能不知道北越的习俗吗？只是宝芝妹妹当初嫁给汗王那也是正儿八经地礼聘入宫的，不像有些人，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勾引起男人来连礼义廉耻都顾不上了，真是……」 郑氏话没说完忽然愣住了，一脸惊愕地看向兰渊：「你……！」 兰渊早就料到今日她与郑侧妃同时来清瀚殿必然会起冲突，只是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难怪书中郑侧妃就斗不过宝芝她们呢，她这么沉不住气，兰渊都还没开口她就自己秃噜了一堆，正好给了兰渊借题发挥的机会。 她也不出言反驳郑侧妃什么，只微微低下头去，眼泪说掉就掉，还哭得非常自然、非常漂亮。 郑侧妃完全没想到自己只是讽刺了兰渊几句而已，连一个脏字都没说，慕容兰渊她竟然就这么……哭了？ 郑氏本以为兰渊就算不会像慕容明安那样底气十足地回怼回来，简单地为她自己辩驳几句总是可以的吧？可谁知兰渊竟然一个字都没有说，直接就掉起了眼泪，这战斗力也太弱了吧？ 要知道郑氏这个南楚女子和王宫里的其他女子相比体格本就娇小，以往后妃里头就数她最为娇弱，她没少借着这个「优势」朝着完颜琮撒娇做痴、示弱卖惨。 但就算是这样，郑氏也是有一点郡主脾气，不会像兰渊这么「软弱可欺」的。 事发突然，郑氏被她给哭懵了，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忽见宦官万舒自清瀚殿内快步走出，径直走向兰渊：「汗王请兰渊姑娘入内觐见。」 「我还是不进去了。」兰渊说着低头抹了把眼泪，临走之前还不忘极有规矩地朝郑侧妃行了个礼。 戎寿见了急忙叫着「姑娘留步」想要留住兰渊，可兰渊哪里肯听，拉着乌仁娜转身就往外走。 戎寿不敢去拉扯她，急忙往他小徒弟的屁股上踹了一脚，让他赶紧进去回禀汗王。 不出戎寿所料，没过多久完颜琮便亲自追了出来，看都没看郑氏一眼便直直奔向兰渊。 第93章 . 做戏 那娇嫩如花瓣般的粉唇微张，轻柔…… 做戏 兰渊向来步子不大, 加上她心里清楚这场好戏才刚刚开始、故意走得不是特别快，所以在她还没走出他们视线的时候就被心急如焚的完颜琮给追上了。 他直接用身子挡在兰渊面前，顾不上高兴她难得主动来找他一回, 就弯下头去紧张地看着兰渊脸上的泪痕：「怎么哭了呢？有人欺负你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完颜琮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声线因为对她无法克制的关切与心疼竟然微微发起了颤，仿佛不是他自己的声音一般。 话一出口完颜琮就有些后悔自己罕见的失态，好在兰渊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仍旧只是攥着双手、垂着眼睛站在那里。 她那柳眉轻蹙、受了委屈的可怜样子，就连先前看着兰渊练习这些神态的乌仁娜都忍不住心疼得要命，就更别提看在完颜琮眼里有多让他揪心了。 见兰渊轻轻摇了摇头，小声啜泣着说「没有」，完颜琮如何肯信, 含威的鹰眸沉沉地望了一眼清瀚殿门口慌张无措的郑侧妃，又看向一旁的戎寿。 戎寿头疼地暗念了一声「哎呦喂」，硬着头皮朝着他们小跑过来，老老实实地向完颜琮转述了方才的事情经过。 听说穿得花枝招展的郑氏竟然敢说兰渊「不知廉耻」、「勾引自己的姐夫」，完颜琮心底一沉，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她便直接下命：「让郑氏去宗庙里跪着反省, 没有我的准许不得起身！」 戎寿顶着巨大的压力向郑氏传达了完颜琮的意思后, 向来在人前表现得优雅大方的郑氏慌乱至极，不管不顾地朝完颜琮扑了过来, 狼狈地伏在地上为自己辩解：「汗王明鑑！汗王明鑑啊！妾身是来给汗王送参汤的, 绝没有欺负过兰渊姑娘！无缘无故的, 我、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哭了……真的不怪妾身啊！」 郑氏说着连忙也掏出帕子抹起了眼泪，哭声越来越大试图博取男人的同情，可完颜琮听着却只觉得心烦。 他怕吓到一旁的兰渊，按捺着内心的不耐烦寒声问向郑氏：「你是自己去宗庙里跪着, 还是让人拖着你去？」他上前一步，无意中踩到一根枯枝，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踩在郑氏的心上，「又或者你希望我把这件事情交给王妃，让她来处置你这个口无遮拦的妒妇？」 听说完颜琮要将她交给慕容明安处置，郑氏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别说慕容兰渊是慕容明安的妹妹、明安一定会偏袒兰渊了，郑氏和慕容明安本就势同水火，现在有了完颜琮的支持、慕容明安会如何处置她……郑氏根本想都不敢想。 第174页 两害相较取其轻，虽然内心极其不情愿，郑氏无奈之下也只得抹着眼泪起身，依言到宗庙里跪着去了。 只是郑氏恋慕完颜琮多年，哪里能够轻易死心。临走前她还不忘含情脉脉地看了完颜琮一眼，红红的眼睛里似乎含着千言万语和道不尽的哀愁，配上清秀的容貌看起来倒也称得上是风流婉转、我见犹怜。 只可惜郑氏的心思完全白费了，因为完颜琮压根没再看她一眼。 他本就不怎么喜欢郑氏这个黏黏腻腻的南楚郡主，如今她还敢胆大包天地在清瀚殿外、在他眼皮子底下欺侮兰渊，完颜琮想想就怒气冲天。 可现在不是他发脾气的时候。看到兰渊委屈落泪的样子，完颜琮既紧张又心疼，一时慌乱不知自己应该如何是好。 他想要亲手替她擦眼泪，想起上回酒醉后的事情又怕兰渊觉得冒犯，只能将自己贴身携带的帕子递给她，极温柔地哄着：「别哭了，我已经罚过她了。其他人听说之后，也不敢再那样说你。」 完颜琮从不会将自己的贴身之物拿给他人使用，如今破天荒地为兰渊破了例，兰渊却没接他的帕子，而是用自己的手帕轻轻地压了压脸上的泪痕。 倒不是她嫌弃完颜琮什么，主要是这年头的化妆品不防水，兰渊不想在他的手帕上留下自己的粉痕、影响他对自己的观感，所以才没有接。 可完颜琮哪里知道她心里想的竟是这个，还当兰渊是觉得他罚郑侧妃罚得轻了、不够解气，于是脱口道：「要不我再罚郑氏几个月的俸禄，或是让她……」 「算了。」简单擦过脸后，兰渊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含着哭腔软软地说：「您别怪郑侧妃了，她说得也没错。按理说，我这样的人是不该靠近汗王的……」 这些日子以来完颜琮好不容易才将兰渊冰封的心暖化了几分，他不知盼了多久才盼到兰渊主动来清瀚殿找他，结果就这么被郑氏的一番话轻易地打回了原形，完颜琮心中又气又怨却又无处发泄，脸色不由变得十分难看：「你这样的人，你是什么样的人？兰渊，我心中有多看重你，你当真不知吗？你是相信郑氏，还是相信我？」 兰渊今日故意选择与郑氏在同一时间来到清涵殿外，为的就是借着完颜琮的手处置郑氏，同时警示后宫里的其他女人，让她们明白不能轻易招惹兰渊。 她知道自己若是想要得到完颜琮的专宠，就必然会被郑侧妃等后宫女子所嫉恨，要是不开个好头、让完颜琮对郑氏严加处置的话，那将来这些女人还会没完没了地找兰渊的麻烦、给她找不痛快。 兰渊光是处理和明安、和宝芝的关系就够耗费精力了，可不想再浪费时间和其他后宫女子一一周旋。 还不如她表现得单纯柔弱一点，让正好吃她这套的完颜琮出面应付那些女人。 只是掉两滴眼泪就能轻易解决的事情，兰渊又何必像个泼妇一样地亲自与郑氏她们撕扯呢？ 不是她没这个本事，只是觉得没有那个必要罢了。 不过兰渊见完颜琮的神色，就知道自己要是再演下去的话就有点儿过了。 招数再有效也不能滥用，点到即止才能恰到好处。 于是她不再故意说完颜琮不爱听的话，而是伸出手轻轻地拉住了他的袖子说：「兰渊自然是相信汗王的。您别这么生气好不好？我看着害怕……」 完颜琮只觉她扯的不是自己的衣袖，而是他的心魂。 见兰渊双颊绯红、眼眸湿润地望着自己，完颜琮顿时没了脾气，长嘆了口气道：「好，我不生气了。那你也别哭了，好吗？」 看着兰渊止住眼泪、乖乖点头的可爱模样，完颜琮心里顿时软得不像话。他摸摸她的头髮，像个长辈一样不放心地嘱咐道：「以后可别这样一叫人欺负就只知道哭了！拿出你气我时的妙语连珠，好好地保护自己，知道吗？」 兰渊的关注点却与完颜琮完全不同：「谁气您了？我吗？」 见她似乎真的不知道自己平日里有多气人，完颜琮哭笑不得地说：「没谁。对了，你今日怎么想着来清瀚殿找我了？」 兰渊轻轻地吸了吸鼻子，回眸看向乌仁娜：「我学着做了些糕点，送来给汗王尝尝。」 完颜琮闻言惊喜地说：「好啊，快进来吧。」 算这姑娘有良心，还知道给他做吃的送来，不枉他这么用心地待她。 这是兰渊头一回来清瀚殿，她本以为作为堂堂北越王的寝宫，这里应当是北越王宫里最为华丽的地方，却没想到清瀚殿内的布置十分简单，除了必要之物外几乎什么多余的装饰都没有。 当初兰渊还以为冰旋说完颜琮喜洁只是说他相对爱干净而已，却没想到他这里是真的一尘不染，都像是有洁癖的人住的地方。 兰渊也喜欢干净，几乎是一眼就爱上了这样简约舒适的地方，同时她也明白了为何完颜琮会喜欢去她那里。 兰渊是爱美不假，但她喜好整洁，不像宝芝、婧琪那样爱把亮晶晶的东西挂得到处都是。 不仅是个人卫生保持得很好，兰渊还经常亲力亲为地和乌仁娜她们一起收拾屋子，因此梓柔宫中向来十分干净明亮，就算是放眼整个王宫都是数一数二的洁净。 不动声色地参观过清瀚殿后，兰渊随着完颜琮来到一个摆着张黑檀木八仙桌的花厅，应当是他平日里用膳的地方。 第175页 小宦官万舒服侍完颜琮净手时，戎寿按规矩验过了乌仁娜从食盒里拿出来的点心，确认食物无毒。 不过说实话，兰渊的手艺实在是一般，就算食物本身没有毒，看起来也是「惨不忍睹」。 先不说味道怎么样，光是卖相上就不过关。她本意是想做些糯米糰子，可就连最基本的面团子她都没有揉圆。 这一碟子大小不一、歪歪扭扭的点心，就连戎寿瞧着都觉得寒碜，可向来挑剔的完颜琮却毫不介意似的，拿起一个便放入口中。 兰渊微微探过身去，似是迫不及待地问他：「好吃么？」 完颜琮嚼了两下，在兰渊饱含期待的目光里违心地点了点头。 事实上在他看来兰渊做的点心压根与好吃二字无缘，硬得像块石头也就罢了，最关键是太甜了、齁甜齁甜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打翻了糖罐子……真是难吃透了。 要不是兰渊的眼神看起来清澈透亮，完颜琮都要怀疑这姑娘是不是故意在整他。 兰渊还真不是有意要把点心做难吃的，只是一来她下厨房的次数不多、经验不足，二来……说实话，她也没怎么好好准备。 在她还是孟兰渊的时候继母虽然不待见她，但她家境富裕，饭菜都有保姆阿姨来做，加上她常年在寄宿学校生活、没什么机会下厨，能分清基本的调味料就算不错了。 没用心准备，是因为兰渊知道自己这个现学现卖的怎么着都没办法通过抓住男人的胃来抓住男人的心，还不如做成什么样子就算什么样子，正好藉机看一看完颜琮对她究竟能包容到什么样的程度。 见完颜琮说好吃，兰渊就有点好奇地看着他说：「我能尝一个吗？」 梳妆打扮、做点心都需要时间，兰渊为了赶着和郑氏同一时间过来，自己都还没有尝过。 完颜琮忍着齁将口中的点心强行咽了下去，凭良心建议她说：「还是算了吧。」 「就一个，汗王别这么小气嘛。」兰渊没净手，这球形的点心又不好用筷子夹，于是她身子微微前倾、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完颜琮：「您帮我拿一个，好不好？」 兰渊才刚刚哭过不久，眼尾还泛着红，完颜琮不忍心拒绝她的任何要求，就依言拿了一块儿餵到兰渊嘴边。 看着那娇嫩如花瓣般的粉唇微张，轻柔地擦过自己捏着点心的手指，完颜琮唿吸一沉，注意力颇有几分难以集中。 兰渊知道自己的手艺应该不怎么样，只谨慎地咬了一小口，果然难吃到让她下意识地皱眉。 完颜琮见了无奈地看着她，责备中含着明显的宠溺：「都叫你别吃了。」 兰渊只是咬了一小口就被甜成这样，想到向来不爱吃甜食的完颜琮刚才可是吃下去了一整个……兰渊抱歉地看着他说：「对不起，我糖放多了。」 好在完颜琮并不介意，还很和颜悦色地对她说：「没关系的，你有这份心意我就已经很感动了。」 乌仁娜见兰渊做的点心如此难吃，刚想大着胆子为兰渊说上几句好话，就见完颜琮突然眼尖地拉起兰渊的手腕，皱着眉看向她手上一道浅浅的红痕，十分紧张地问：「怎么受伤了？」 兰渊笑了一下，没有将手抽回去：「没事。」 她只是不小心被锅边烫了一下，烫得并不严重，只是因为皮肤娇嫩才留下了一道红痕，很快就会好了，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 「是不是为我做点心时弄伤的？」完颜琮却很心疼，「以后你还是别进厨房了，多危险啊。」 一旁的戎寿和文姑姑闻言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当年完颜琮带兵冲锋陷阵的时候哪怕九死一生，也没听他和谁说过一句兇险。 现在听他这担心的语气，倒好像厨房是比战场还要危险的地方一样！ 第94章 . 挑拨 「可是汗王已经废除了『兄终弟及…… 挑拨 兰渊莞尔一笑, 却没有领他的情：「您是不是嫌兰渊做的食物难吃，所以才不让我进厨房的？」 「不是。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完颜琮看着她, 不知不觉便说出了心里话，「只是你不做这些，我也喜欢。兰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兰渊当然明白，但她还是选择装傻：「我只是想向汗王表达自己的感激罢了。听戎公公说，您打算邀俊弼来北越……汗王对兰渊这么好，兰渊也想力所能及地报答汗王。」 想着完颜琸给他出的那个主意，完颜琮本已大致猜到兰渊今日是为了慕容俊弼的事情才来找他的。 可他心底到底还是存着一丝侥倖，希望兰渊只是单纯地像他惦念着兰渊一般、出于想念才会来到清瀚殿。 此时确认了自己原本的猜测之后, 完颜琮不可避免地感到一阵失望。可他又不想叫兰渊失望，只能勉强地朝她一笑：「你就这么想让你弟弟来北越吗？」 要知道在此之前兰渊可从来都没有主动地来找过完颜琮，可现在他才露出一点儿要把慕容俊弼接来北越的意思，兰渊就亲自做了点心送来，可见她心里有多么重视这件事情。 「嗯……」兰渊毫不避讳地点头承认：「我想家，想我娘和俊弼了。」 完颜琮可一点儿都不希望兰渊想家。 他希望从今以后她能把北越当成自己的家, 而不是再回到孟溪部去, 把那个死人一样的万俟洛归当做自己的丈夫。 第176页 完颜琮嘆了口气，心情复杂地说：「我说怎么今天郑氏说你几句就叫你掉起了金豆子, 原来是想家了。」 兰渊看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垂下眼, 又抬眸眼含期待地看向完颜琮：「所以说您给我父汗写的那封信，能寄出去了吗？」 「能。」完颜琮深深地望着她，温声说：「只要你以后别再哭了。」 …… 从兰渊做好点心、离开修敏堂后，慕容明安便一直让人密切关注着清瀚殿那边的消息。 得知郑侧妃因为惹哭了兰渊而被汗王罚跪, 慕容明安忍不住笑出了声，对一旁的冰旋感慨道：「我这兰渊妹妹还真是个妙人儿啊，郑氏那个贱人向来矫情的很，惯来会使些矫揉造作的狐媚之术来蒙蔽汗王。现在好了，有了兰渊，我看这个郑絮儿以后还如何在我面前张狂！」 冰旋笑道：「恭喜王妃，您这步棋可真是走对了。兰渊姑娘不仅甚得汗王欢心，关键是她还乖巧听话、一直顺着您的心意行事。如今有她来帮您对付郑侧妃，日后您就不用再为了郑侧妃头疼了。」 「可不是吗？」郑氏倒了霉，慕容明安比谁都高兴。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看郑侧妃的笑话，站起来说：「走，我们去宗庙里看看郑氏。同为后宫姐妹，总不好她一出事儿就躲得远远的吧？」 慕容明安到时，郑氏已经跪得膝盖发麻了，可没有完颜琮的命令她还不敢起身，甚至连暂时起来揉一揉腿都不敢，只能失魂落魄地跪在那里黯然神伤。 郑絮儿实在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原本完颜琮不肯见她、却宣兰渊入内，郑氏就已经觉得很是离谱了，没想到明明说是在忙的完颜琮得知兰渊要走的消息后竟然亲自追了出来不说，还不由分说地为了那么一个还没有名分的女人罚跪她这个侧妃，这叫她郑絮儿情何以堪？ 郑絮儿知道这个慕容兰渊年轻貌美不假，可先不说她自己，就是慕容宝芝的美貌也并不亚于兰渊啊？ 而且当初宝芝嫁过来时还比如今的兰渊小上好几岁呢，也没见完颜琮这么宠爱过宝芝。 为何他就偏偏对这个慕容兰渊这么上心，却对她们这些满心都是他的妃嫔不屑一顾呢…… 正当郑絮儿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双金丝线绣如意纹羊皮短靴突然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面前。 她下意识地仰起脸，就看到慕容明安那张得意的笑脸正在幽幽地望着她。 郑氏咬了咬牙，挺直了背嵴恨声道：「王妃是来看我笑话的吧？怕是要让您失望了，向列祖列宗跪拜妾身心甘情愿，心中并无一丝怨言！」 明安讽刺地笑道：「好一个心甘情愿，有本事你别光是嘴硬，就一直在这里跪着。就算汗王叫你起来也别起身，好好地孝敬孝敬我们北越的老祖宗们。」 见慕容明安这般嘲讽自己，郑氏心中气愤，不由阴阳怪气地说：「我说王妃，您是不是得意的太早了啊？我承认，今日我一时不防、栽在了兰渊姑娘的手上，可王妃您是没见到汗王那紧张兰渊姑娘的样子！汗王这么喜欢她，等她入了后宫、再生下汗王的子嗣，您以为自己还能坐稳这王妃之位吗？」 「你住口！」慕容明安终于做出她已经想了很久的事情，狠狠地甩了郑氏一巴掌，「轮不到你在这里挑拨我们姐妹间的关系！」 慕容明安身量高、力气大，她突然间这么一发狠，将郑氏打得半边身子都歪倒在了地上。 郑氏捂着脸，浑身颤抖地说：「妾身不过是说出实情罢了，王妃若是不信，只管看着便是……不过就算王妃误解了妾身，妾身还是希望王妃能够擦亮眼睛，小心着些您的这位好妹妹。比起她来，我还是更希望由您来做这个王妃呢！」 慕容明安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王妃之位，听郑侧妃这般笃定地说兰渊将会夺去她王妃的位子，慕容明安不由沉下了脸，面色极其不悦。 「看来汗王罚你是对的，郑絮儿，你未免也太狂妄了！」慕容明安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扶着冰旋的手才能勉强站稳，「我看你光是跪在这里反省还不够，在汗王生辰之前，你就好好地呆在韶云轩里闭门思过，别让我再看到你这张脸在王宫里出现！」 听说慕容明安要将她禁足，郑絮儿极其不甘地瞪着她说：「凭什么、王妃凭什么这样罚我？妾身方才所言、明明就是为了王妃考虑！」 「是为了我考虑，还是你想要挑拨我们姐妹间的关系、坐收渔翁之利？郑絮儿，你真当我慕容明安是个傻子不成吗？」明安说着冷笑一声，寒声道：「你若是不服我这个王妃的命令，尽管去找汗王分辨。只是现在汗王别说见你了，怕是听了你的名字都嫌烦呢。你还是省省力气、老实呆着吧！」 如愿看到郑氏被她的话刺激得哭了出来之后，慕容明安笑了一声，心满意足地走了。 只是慕容明安在王妃的位子上坐久了，难免会生出些多疑的毛病来。 明知道郑絮儿是她的敌人、她的话自己不应该轻易相信，可是回到修敏堂之后，明安还是忍不住担忧、怀疑起来。 兰渊……这个看起来娇娇弱弱、十分听话的兰渊，真的有可能威胁到她的王妃之位吗？ 在此之前，慕容明安只是想让兰渊替她们生下一个儿子，还没有想过日后要将兰渊如何。 第177页 「去母留子」是大妃和她的心腹苏木哈暗中定下来的计划，孟溪与北越相隔遥远，她们怕在信件中明说这件事情不够保险，因此还没有嚮慕容明安说明过这一计策。 此前慕容明安一直认为将来不管是谁的儿子继承王位，她都是嫡母，只要孩子身上流着他们孟溪部的血就好。 可现在叫郑絮儿这么一说，她忽然间就不确定了…… 因为心里存着事，慕容明安看着满桌丰盛的晚膳都没有了胃口。 这几年来她已经习惯了什么事情都与宝芝这个亲妹妹商议，想着自己若是不和宝芝倾诉一番今夜怕是睡不着觉，便连夜让人叫来了宝芝，将今日之事都说与了宝芝听，询问宝芝的意见。 宝芝听完若有所思地眨了下眼睛，好笑道：「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呢，明安姐姐，您是不是多虑了？兰渊姐姐她素来体弱，能不能平安生下孩子、生下了又会不会折损身体，这些事情都还说不好呢。说她会夺去您的王妃之位……我看这种没影子的事情，姐姐就不要杞人忧天了。」 听宝芝这么说，明安心中顿时安定了不少，可她还是不能完全放心，仍是一脸忧色：「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影子的，我仔细想了一想，我的不安不仅仅是来自郑絮儿的那些话，还有汗王对待兰渊的态度。我本以为兰渊貌美，汗王宠幸她一些也不算什么，左右汗王一心都扑在灭辽之事上，向来无心于后宫。可看着现在这架势，汗王对兰渊的宠爱可是前所未有的！若他当真对兰渊动了情，未必不会做出废了我、改立兰渊为王妃的事情来啊！」 「不会的姐姐，我相信汗王不会那么做的。」宝芝微微皱眉道：「汗王素来理智冷静，就算眼下对兰渊姐姐有几分新鲜劲儿，我相信他也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的煳涂事来！」 「可是汗王已经废除了『兄终弟及』制！」明安紧张地说：「对于我这个兄长的遗孀，说不定也是说废就废……」 宝芝还是摇头：「如果汗王当真有心废了您的话，先前废除旧制的时候他就已经那样做了。既然他没有，就说明汗王心里是认可您作为王妃统领后宫的。」 「可是我……我与汗王毕竟有名无实。」明安垂头丧气地说：「若是将来兰渊给汗王吹了什么枕边风……我又该如何是好呢？」 「姐姐莫不是忘了，兰渊姐姐心中只有万俟哥哥，她怎么会有心思与您争夺王妃之位呢？」宝芝握住明安的手，正色道：「就算她有，她不过是个庶妃之女罢了，姐姐您可是父汗和母妃的嫡长女，出身比她高贵多了，她是抢不过您的。」 提起万俟洛归，还有兰渊的出身，明安心中稍安，嘆口气道：「你说得对，是我想太多了。我还真是煳涂，差点着了那个郑絮儿的道！」 方才一直在劝明安宽心的宝芝却说：「兰渊姐姐毕竟不是与我们同母所出，姐姐有此担忧也并不奇怪。不过姐姐放心，您还有我呢。若是兰渊姐姐对我们没有异心，那自然是最好。若是有，我也绝不会让她威胁到姐姐分毫，毕竟明安姐姐您才是宝芝在北越最亲近的人。在宝芝心里，没有人比明安姐姐更加重要。」 明安听了这话，不由感动地握紧了宝芝的手：「宝芝……有你在我身边真是太好了。」 早先宝芝刚嫁来北越的时候，慕容明安见她为完颜琮生养孩子还暗暗有些吃她的醋。 可现在慕容明安是真心实意地觉得，让宝芝来北越是她所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情。 第95章 . 开店 乌仁娜十分惊讶地说：「姑娘该不…… 开店 说完俊弼的事情之后, 兰渊本就打算告退了，谁知完颜琮好几天没见她了、不捨得就这么放她走，非要留兰渊在清瀚殿用晚膳。 见他拉着自己的手、一副特别不想让她离开的样子, 兰渊就没再坚持。 她陪完颜琮说了说话、看了会儿书，直到用完晚膳才在他依依不捨的目光中离开清瀚殿。 晚上兰渊沐浴完出来的时候，乌仁娜正在动作麻利地给她擦头髮。苍谷轻手轻脚地入内，低声向兰渊禀报：「方才汗王让郑侧妃先回去了。不过下午王妃又罚了郑侧妃，让她在汗王生辰之前都留在韶云轩中闭门思过。」 兰渊点点头，见苍谷似乎还有话想说的样子，就问：「还有什么吗？」 苍谷也不拿乔，立即告诉兰渊：「奴婢听人说王妃与郑侧妃见面的时候，郑侧妃说了些对姑娘不利的话, 意图让王妃认为姑娘将来会威胁到王妃的位置。」 苍谷做了好几年的内务司女官，在王宫之中人脉甚广，有她在，兰渊的消息比从前灵通了许多。 听她这么说，兰渊并不意外地轻轻颔首。 倒是乌仁娜忍不住替她担忧起来：「姑娘，王妃她不会听信了郑侧妃的挑拨之词, 与姑娘离心了吧？」 「瞎担心什么。」兰渊清楚得很, 就算是没有郑絮儿在慕容明安那里瞎嚼舌根，慕容明安也迟早会视她为劲敌, 不过是或早或晚的事情罢了。 乌仁娜见兰渊心中有数, 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倒是苍谷刚来梓柔宫不久，并不十分了解兰渊，见她这般态度，还以为兰渊是太过相信明安, 不由也有几分替她感到担心：「奴婢不是有意想要离间姑娘与王妃之间的关系，只是王妃她虽是姑娘的姐姐，却也是汗王的女人。将来姑娘与王妃共侍一夫，难保她不会对姑娘生出妒忌之心。奴婢知道姑娘没有害人之心，但是在这王宫之中……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第178页 苍谷这副替她着想的态度让兰渊感到很是满意，她微一点头，朝苍谷一笑：「我会小心的，苍谷姐姐。」 苍谷看着兰渊明媚的笑颜，心里却是更加放心不下了。 汗王让她来保护兰渊姑娘果然是对的，在这人心难测、暗流涌动的后宫之中，兰渊姑娘就像是一朵娇艷柔嫩的兰花，苍谷实在担心风一吹、霜一打，兰渊这朵娇花就会轻易地被人摧折了。 因着对兰渊未来的这层担忧，在兰渊提出让苍谷出宫一趟、帮她办一件不大合乎规矩的事情时，苍谷没多想便答应了下来。 难得兰渊姑娘知道替她自己打算一二，苍谷心里高兴得很，十分愿意为兰渊效力。 海日婆婆来给兰渊手上的烫伤抹药时，听说兰渊派苍谷出宫去帮助她的儿子儿媳开办商铺，十分感激地对兰渊说道：「姑娘的大恩大德、老奴一家这辈子都报答不完，只能下辈子也给姑娘当牛做马、偿还姑娘的恩情了！」 兰渊笑道：「瞧婆婆这话说的，我可不要你们下辈子还给我当牛做马，只要咱们相互扶持着、好好走过这一生便是了。」 海日婆婆生过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只可惜早年间草原上的生活条件不好，加上战乱不断，海日婆婆的丈夫和一子二女都先后不幸离世，只有一儿一女侥倖存活了下来。 她的女儿好些年前便嫁到了北越，不过并不在王城、而是和她丈夫一起在北越边陲的一个小镇上生活。 儿子诺文一家因为嚮往北越这边的生活条件，几个月前随着兰渊她们一同来到了北越。 因为诺文和诺文的儿子都不方便入宫，兰渊便把他们安排在了宫外，让他们先熟悉熟悉环境。 等他们初步适应了北越的生活之后，兰渊就让诺文去一家药铺里找了个伙计的差事先做着。 诺文夫妇在孟溪部时是以採摘草药为生的，这种靠天吃饭的活计非常辛苦不说收入还不稳定，所以过去诺文他们的日子过得十分艰难，还要时常靠母亲海日婆婆在王庭里做医女的收入接济才能勉强度日。 来到北越之后诺文虽然只是做了一个普通的伙计，却有稳定的收入和比在孟溪时不知舒适多少倍的居住环境，诺文夫妇已经很满足了。 没想到现在兰渊还肯出银子投资、让他做一家药铺的掌柜，诺文只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般，对改变了他们一家命运的兰渊很是感激。 兰渊倒并不觉得自己帮了他们多大的忙。 在她看来，她和诺文一家实际上是互惠互利的关系。 诺文他们想要在北越扎根、过上好日子，可自己并没有开店做生意的本钱。 兰渊想多赚些银钱以备不时之需、却碍于身份之故无法亲自出面经营。 由诺文他们出力来帮兰渊生财，对彼此来说都是有利无害。 虽说诺文是这家药铺明面上的老闆，可兰渊作为店铺实际上的拥有者少不了要操一些心。 想着诺文虽有与药草打交道的经验、又在别人的铺子里做了一段时间的伙计，但他对北越王城的情况还是不够了解，让他自己来选址、开店兰渊不放心，所以她特意让苍谷这个土生土长的北越人前去帮忙，对外就说苍谷是出宫去帮她为完颜琮的生辰寻找合适的礼物。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完全不会惹人疑心。 不过苍谷出宫之后，乌仁娜还是有点担心，悄悄问兰渊：「苍谷姐姐毕竟是汗王的人，她会不会将姑娘在宫外开店的事情告诉汗王？」 听乌仁娜这么问，兰渊十分淡定地说：「我既然派苍谷去做这件事情，自然已经做好了叫汗王知道的准备。」 乌仁娜一想也是：「虽说宫中有后妃名下不能拥有商铺的规定，不过姑娘还不是汗王的妃子呢，在宫外投资家铺子怎么了？」 兰渊却摇摇头：「不，我考虑的不是这个。就算我成了汗王的妃子，他也不会在意这点小事的，甚至还有可能暗中为我的铺子保驾护航，那样不是很好吗？」 反正兰渊开设药铺的主要目的主要有两个，一是赚钱，二来是让她的人搜罗来各种各样的药材，以备将来所需。 就算完颜琮知道了她开药铺的事情，也不会妨碍到她的这两层目的，既然如此，兰渊完全不必担心苍谷会将此事禀报给完颜琮。 听了兰渊的话，乌仁娜点了点头，却是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兰渊瞥她一眼，悠悠道：「怎么了？」 「姑娘，」在她面前，乌仁娜根本藏不住话，「虽然您和苍谷姐姐说您在宫外开店是为了多赚些银钱、将来好在宫中四处打点，可奴婢心里总觉着姑娘好像还有什么别的打算。」 兰渊展颜笑道：「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了解我了。」 「姑娘究竟想做什么？」好奇地问出这一句话之后，乌仁娜连忙补充道：「要是您不方便告诉奴婢的话就算了，奴婢只是有些好奇而已，并不是一定要知道的。」 兰渊知道乌仁娜从始至终都对自己忠心耿耿，在关键问题上嘴也很严，因此并没有瞒着她的打算：「你知道的，王妃她既想让我承宠、替汗王生下子嗣，又不想让我太过得宠、威胁到她的地位，实在是太难伺候。我若一直留在后宫之中，怕是迟早会有与她和宝芝针锋相对的一天。」 乌仁娜听懂了兰渊的言下之意，不由十分惊讶地说：「姑娘该不会是打算等接来庶妃和俊弼公子之后就离开王宫、离开汗王吧？」 第179页 「那只是我的退路之一，并不是唯一的路。」兰渊安抚地朝乌仁娜笑了笑说：「将来的路怎么走，还是要看情势而定的。但不管我是要在这后宫之中和她们争斗到底，还是抛下这一切远走高飞，银钱都是必不可缺的，提早做好准备有百利而无一害。」 乌仁娜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姑娘所言极是，奴婢明白了。奴婢只希望无论姑娘最后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不要抛下奴婢。不管是在后宫还是天涯海角，奴婢都想一直和姑娘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兰渊朝乌仁娜笑笑，温柔而坚定地向她承诺：「你放心，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 完颜琮信守承诺，答应过兰渊之后他便让人将他写给和勒博的那封信送去了孟溪。 想着他毕竟是借用了慕容明安她们的名义邀请的慕容俊弼，完颜琮特意让戎寿替他跑了一趟修敏堂，将他打算让慕容俊弼来北越的事情告诉慕容明安。 戎寿去的时候正好宝芝也在，听说这个消息之后她们姐妹两个多多少少都有些嫉妒兰渊，只是当着戎寿的面不好表现出来。 比起淡淡地应了一声、只说了一句「知道了」的慕容明安，宝芝就要大方许多，还带着笑说：「俊弼弟弟也要来北越真是太好了，我都有好几年没见过他了，还真是有些想他了！这孩子转过年也要满十四岁了，该不会已经长得比我还高了吧？」 听宝芝提起慕容俊弼这个异母弟弟时语气亲昵，戎寿心道这位慕容侧妃果然是人见人爱、和谁都能处好关系的，难怪谁人提起她时都是满口赞誉。 戎寿又没有见过慕容俊弼，哪里知道他如今长得多高了，只陪笑着说：「等俊弼公子过来，侧妃您同他比一比不就知道了？」 「是啊。」宝芝眼含期待地说道：「真希望俊弼弟弟能早点儿过来，要是能赶在新年之前、和我们一起过一个团圆年，那便再好不过了！」 第96章 . 生辰 不知是不是今夜向他敬酒的人太多…… 生辰 戎寿走后, 慕容明安瞬间沉下脸来，皱着眉头看向宝芝：「又不是俊义要来北越，你那么高兴做什么？」 宝芝收起方才那副兴高采烈的神情, 淡淡地向明安解释：「戎寿是汗王的人，保不齐他回去之后就会将我们的反应回禀给汗王。不管咱们与慕容俊弼的关系究竟如何，让汗王觉得我们孟溪部王庭团结一心总是好的。」 「你倒是想得周到。」慕容明安轻嘆一声，面露忧色，「我是真没想到汗王能为兰渊妹妹做到这个份儿上，为了讨她的欢心，竟然把她的弟弟都接了过来……这下子我们想要拿捏住兰渊的话，岂不是少了一枚筹码？」 「姐姐放心，不是还有她娘呢吗？兰渊姐姐从小与她娘亲相依为命, 不会就这么抛下她娘亲不管的。」宝芝信心十足地说道：「回头我给母妃写信时会叮嘱母妃，让她务必看好了白氏。只要白氏脱离不了母妃的掌控，兰渊姐姐就不敢对您有二心。」 「说的也是。」慕容明安吐出口浊气，忽然想起什么，「你刚才说那个慕容俊弼就要满十四岁了？」 见宝芝点头，明安冷笑一声道：「那好, 等他来北越之后我就给他选两个容色艷丽的丫头, 也算是我这个做长姐的一番心意。」 看着明安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宝芝抿唇一笑, 夸赞道：「还是姐姐思虑周全。」 …… 兰渊在宫外的铺子顺利开起来后, 苍谷回到梓柔宫中交差的同时还给兰渊带回来一个绣工精緻的暖黄色香包, 建议她将此物作为送给完颜琮的生辰礼物之一。 之所以说是之一，是因为慕容明安那边已经替兰渊准备了一条镶金带玉的腰带，华丽精美、做工精细，非常拿得出手。 不过苍谷觉着那礼物虽然贵重却凸显不出兰渊的心意, 于是特意让人定做了一个绣有兰草图案的香包，里面放上了兰渊铺子里调配出来的草药，有安神静气之功效。以苍谷对完颜琮的了解，完颜琮一定会喜欢，更别提这礼物还是从兰渊手里送出去的。 谁知兰渊见了那香包后却是直接挂到了自己的床头，笑眯眯地和苍谷说：「带药物的东西还是不送人了，我自己留着不挺好吗？」 苍谷哭笑不得地说：「姑娘喜欢的话奴婢再叫人做一个便是，何必与汗王争抢？」 「我已经想好送他什么了。」兰渊调皮地朝苍谷笑了笑，故作神秘地说：「不过不能告诉你们。」 苍谷与乌仁娜对视一眼，两人都无奈地一笑。 …… 到了完颜琮生辰宴当天，兰渊自是盛装打扮了一番，换上了她最喜欢的一套浅紫色绣玉兰花攒珠曳地裙，配上完颜琮先前送给她的一套珍珠流苏首饰，整个人看起来风流妩媚却又不失清丽端雅，无双殊色毫无疑问地艷压了群芳。 几乎是兰渊一出现在宫宴之上，便自然而然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兰渊却好似全然没有注意到他人的注视一般，仍旧神色如常地与主动过来同她打招唿的湛媱说话。 虽说完颜琸那日给完颜琮出主意时说好了要替他保密，但男人的保密范围似乎不包括他的妻子。 床笫之间话赶话地说到兰渊之时，完颜琸或多或少地将完颜琮对兰渊的心意透露了几分给湛媱。 第180页 湛媱本就对兰渊印象不错，加上完颜琸素来同完颜琮要好，她就更想与完颜琮喜欢的女人处好关系。 见兰渊不欲坐到后妃席中，湛媱便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另一边是前两日已经与完颜珣正式定了亲的飞欢。 湛媱看了飞欢一眼，笑着同兰渊解释道：「按说她还没有正式嫁入完颜家，我不该带她入宫赴宴的。只是这丫头一直吵着要见你这个仙女姐姐，我被她闹得烦了，就带她过来了。」 飞欢的目光果然黏在了兰渊身上似的，明明自家表姐就是个万里挑一的大美人，见到兰渊后飞欢还是忍不住一直看着她：「兰渊姐姐，你什么时候能出宫一趟、咱们一起逛街去呀？等过一阵儿到了年关，我怕是就要被关在家里待嫁、轻易出不了门了。」 正好兰渊也想赶在新年之前出宫一趟看看她投了不少银子的铺子，见飞欢诚心诚意地邀请、湛媱也说愿意陪同，便与她们约定好了出宫的日子。 今日是完颜琮三十三岁的生辰，因着不是什么整寿、完颜琮不欲大办，只邀请了完颜一族的宗亲和他的几个近臣及家眷入宫赴宴。 因着今日席上的人不算太多、甚至还不如完颜珍出嫁那日的人多，兰渊又没有那天那般忙碌，她不出意外地在人群当中看到了完颜珣。 有些日子不见，完颜珣好像清瘦了不少，人也沉静了许多。 没了与他形影不离的好兄弟完颜珀在身边，他都不怎么和其他人说话，只是静默地喝酒吃菜、偶尔看几眼宫宴上的节目。 不过他虽然不怎么和别人说话，在完颜琸他们依次上前给完颜琮敬酒的时候，完颜珣还是跟着去了，不失礼节地向完颜琮祝了寿。 兰渊见他礼仪周到、言行举止并无疏漏之处，便放下心来、不再用余光观察他。 兰渊知道这宫宴之上看着平静，实际上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在暗中盯着他们。 不管完颜珣是胖了还是瘦了、开心还是难过，以兰渊如今的处境都不方便再去关心他。 像这样似不经意地瞥他几眼，已经是极限了。 和兰渊类似的是，完颜珣也看到了兰渊。但他很有默契地没有再来找她，甚至强行控制着自己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看上兰渊几眼。 他知道兰渊已经註定成为完颜琮的女人，自己不能再给兰渊添什么麻烦。 不过，即使兰渊先前已经那样绝情地与他断绝了关系，完颜珣心里还是没有彻底放下兰渊。 他已暗自决定会以他的方式静静守护着她。只有看着兰渊一直幸福下去，他才能真正安心。 相比于完颜珣，与他同坐一席的完颜琸倒是没少往兰渊身上瞥。 他必须承认完颜琮的眼光的确非常不错，在此之前除了慕容宝芝之外，完颜琸还没见过哪个女人能与他媳妇同处一室还不被比下去的。 比起端庄娴雅的湛媱，明艷大方的宝芝，兰渊不仅仅是单纯的美丽那么简单，她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非常吸人眼球。 完颜琸想了一下，发现完颜琮所说的那个在他当初听来并不十分恰当的形容词用在她身上还真是贴切，那就是干净。 当兰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时候，因为她过于精緻的五官和洁白无暇的皮肤，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一种十分清冷出尘的感觉，真就像是误入凡尘的仙女一般。 可一旦她有了表情、尤其是笑生媚靥之时，那眼角眉梢便会生出一种说不出的风流韵味，既清纯又魅惑，让每一个见到她的男人都忍不住为之倾倒。 这就是天生的尤物。 若不是知道这是完颜琮看中的女人，完颜琸见到这样的美人之后都要忍不住生出点歪心思来。 众人的叫好声拉回了完颜琸的视线，他随着其他人的目光朝大殿中央看去，发现是穿着孟溪服饰的慕容宝芝刚刚跳了一支极具孟溪特色的舞蹈。 见她的舞反响非常不错的样子，宝芝十分爽朗地答应大家再舞一曲，也不知是提前准备过的还是临场发挥，那自信从容的样子十分耀眼。 宝芝身着琳琅珠玉在孟乐宫中央尽情地舞蹈着，几乎吸引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可是从始至终，坐在最上首的完颜琮却只看着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的兰渊。 不知是不是今夜向他敬酒的人太多，完颜琮捏着手里的酒杯有几分迷煳地想，这世上怎么会有像她这样连头髮丝都这么好看的女人呢？ 她根本不需要像别人那样卖力地表演什么才艺，因为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上天的一种恩赐。 为了让众人玩儿得开心，完颜琮忍了许久，终于再也坐不住了。 他起身提早离席，让众人继续宴饮。 就在所有人都朝他行礼、恭送完颜琮离开后不久，一直近身伺候完颜琮的戎寿忽然来到兰渊身边，说是汗王请兰渊姑娘出去陪他「透透气」。 戎寿的声音并不大，可他代表着的是完颜琮的心意，一举一动都十分惹人注目。 兰渊顿时感觉殿中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无一例外。 别人喜欢看她、欣赏她的美貌，兰渊早都已经习惯了。 可是这会儿投在她身上的各色目光分明就是因为完颜琮对她几乎不加掩饰的喜爱，兰渊不禁感到一阵脸热，和湛媱她们简单打了声招唿便赶紧跟着戎寿出去。 第181页 入冬了，又是在夜里，孟乐宫中有地龙和火盆倒不觉着什么，可一出殿门兰渊便被冷得打了个哆嗦。 近身跟着兰渊的青筠还没来得及替她穿上披风，一件带着男人体温的玄色大氅便落在了兰渊单薄的肩头。 她从毛茸茸的领口中抬起头来，清亮的目光落在完颜琮俊美如铸的脸上：「汗王，还是您穿着吧，别着了凉……」 「我觉着很热。」完颜琮说着去牵她的手，让她感受自己灼热的体温。 他的手果然很热，干燥又温暖，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兰渊没有挣开，任由完颜琮牵着自己朝一条小径上走去。 「我第一次见你，就是在这个地方。」完颜琮说着在一棵巨大的梧桐树下站定，温柔浅笑，「那天你也是穿着身淡紫色的衣裳。」 「是吗？」兰渊歪头朝他一笑，脸上并没有意外的神色。 皎洁的月色之下她的眼中仿佛泛着盈盈水光，完颜琮不由自主地靠近一步，深深地看着兰渊说：「今日是我的生辰。」 「嗯？我知道呀。」兰渊闻到男人身上有酒气，疑心他是不是又喝多了，怎么会说这样一句谁都知道的废话。 就见完颜琮忽然朝她伸出手，索要道：「礼物呢？」 兰渊瞠目道：「给过了啊。我送您的那条金腰带，汗王不喜欢吗？」 完颜琮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我想要你自己准备的礼物，哪怕是一条手帕，甚至只是一片落叶……」 兰渊就知道明安准备替她的礼物肯定逃不过完颜琮的法眼。完颜琮这么敏锐的一个人，就算她将苍谷替她寻来的那个香包送给了他，照样还是能被完颜琮发现礼物并非出自她手。 第97章 . 喜怒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不能再…… 喜怒 兰渊看起来十分诚实地说道：「还请汗王恕罪, 兰渊愚笨，什么都不会做，不知道能送什么给汗王。原本明安姐姐还让我准备个节目表演给汗王看呢, 可是兰渊左思右想，也不知能表演什么是好，还是不在那么多人面前献丑了……」 不知是方才孟乐宫内的炭火烧得太足，还是她身上隐隐传来的甜香太过诱人，一阵阵难以抵挡的燥意从完颜琮身体最深处逐渐上涌，一步一步侵占了他的大脑，让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定格在了兰渊说话时一开一合的粉色唇瓣上。 她的唇形很美，不薄不厚恰到好处。不同于宴席上其他浓妆艷抹的女子，她似乎没有涂口脂, 樱唇呈现出诱人的浅粉色，让人很想亲上一下。 如同中了邪一般，他忽然间变得完全不像平日里的自己。完颜琮感到喉咙一阵阵发紧，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不由自主地问她：「那你……能让我亲一下吗？」 兰渊眨了下眼，粉唇微微分开, 似是被他问得一怔：「啊？」 看着她那纯真无辜的模样, 完颜琮忽然感觉自己在诱骗她，诱骗一个不谙世事的单纯少女。 可奇异的是, 她越是懵懂, 就越是让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情动。 完颜琮又上前了一步, 握住她垂于身体两侧的双手。 兰渊似是下意识地抿了下唇，而后微微仰起头望着他的。 靠得这么近，兰渊可以闻到男人唿吸间若有若无的酒气，还有一种说不出具体味道的淡淡体香。 看着他这么近距离看去都无可挑剔的俊脸, 兰渊心里并不排斥完颜琮的靠近。 又或者说，这本就是她今日准备送给他的生辰礼物之一。 兰渊的柔顺取悦到了完颜琮，男人从胸腔中发出一声轻轻的笑声，又低声问了一句：「可以吗，兰渊？」 这回不等兰渊回答，他的头已经低了下来。 两人鼻尖轻微碰撞之时，彼此的唿吸都重了几分。 不知怎的，就在这样暧昧至极的时刻，兰渊忽然间想起他们身后不远处就是孟乐宫，里面还有许许多多认识他们的人正在宴饮…… 此时但凡有一人走出孟乐宫，就能看到他们几乎贴在一起的亲密模样。 兰渊心中忽然涌上几分紧张，莫名有一种在与完颜琮偷情的错觉。 她没有开口表示答应还是反对，只是在男人亲下来之前闭上了眼睛。 试探性地在兰渊唇上轻轻一吻后，完颜琮见她脸上似乎并无不愿之意，便抬手扶住兰渊的头，逐渐加深了这个吻。 男人的亲吻热烫撩人，酥酥麻麻的触感使得兰渊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后倾，似乎颇有些承受不住这份灼热。 完颜琮自然而然地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心中万千柔情化作一声低低的呢喃：「兰儿……」 恋恋不捨地放开兰渊之后，完颜琮闷声喘息着，体内的燥热并没有因为这一吻而彻底停息。 恰恰相反，蚀骨的愉悦反而让他控制不住地想要进一步攫取她的甜美。但完颜琮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必须要先给她一个名分：「兰儿，我这就册你为妃，好不好？」 今夜兰渊没有抗拒他的亲吻，完颜琮认为她的心里应该已经有了一些他的位置，只是……或许还是不如那个万俟洛归而已。 要是搁在以前，完颜琮定然是介意的，可是现在，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哪怕兰渊心里还是没有完全忘记别的男人，只要她不再那么排斥自己、愿意做他的女人，完颜琮便已经知足。 第182页 就算他不知足也没用，现在除了向她妥协之外，他似乎也没有了其他的办法。 在兰渊这样的尤物面前，自制力再好的男人也会有全线崩溃的一日，完颜琮实在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可他都已经把姿态放得这么低了，兰渊还是没有开口答应。 她微微垂着头，眉头轻蹙，不知想到了什么，似乎非常纠结的模样。 完颜琮不由感到一阵浓重的失落。 难道这回又是他自作多情？兰渊刚才只是畏惧他的权势和大妃等人的威胁，才没有推开他的吗？ 大片乌云飘过，遮蔽无暇的月光。 戎寿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和完颜琮越来越沉的脸色，低声上前提醒的同时也是想替完颜琮解围：「汗王，看这天怕是要下雨了，不如先回清瀚殿吧？」 完颜琮长嘆一声，做出决定：「先送兰渊回去。」 风雨欲来，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一路上刚刚亲吻过的两个人却仿佛比先前还要生疏一般，他们都不说话，只是沉默着各自思考着自己的心事。 回想起方才他们唇齿交缠时的亲密，完颜琮怎么想怎么觉得兰渊并不是完全对自己无意。 可在他再次恳切地表示希望她能做自己的女人时，兰渊又不肯松口答应。 完颜琮只觉自己的一颗心悬在了沸腾的油锅之上，十分煎熬的同时却又无法抽身撤出这场危险的游戏。 事已至此，让他放手是绝不可能的，关键问题还是在于该如何让兰渊开口答应。 他当然可以用权势强逼她做他的妃子，可是如果完颜琮想要那么做的话，从一开始他就能如此，根本不必等到如今。 她不愿意，他就不想勉强，这是完颜琮最后的骄傲和坚持。 现在完颜琮只想知道，兰渊究竟是在纠结什么，她到底是在为了什么犹豫。 送她到了梓柔宫门口之后，完颜琮终于无法再忍耐下去。 他定定地望着兰渊，不再掩饰、也无法再掩饰自己对她的在意：「兰儿你告诉我，你心中究竟在顾虑些什么？如果还是为了那个男人、你才不肯答应嫁给我的话，那你告诉我，你还需要多久才能放下他？」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完颜琮头一次觉得连唿吸都是痛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卑微到这样的地步，但是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不能再像从前一般将自己的喜怒哀乐收放自如，因为他的欢喜与悲伤早已掌握在了面前这个女子的手中。 听他这样问，兰渊轻嘆了一声，似乎暗自下定了某种决心，才终于抬眸回视着他说：「兰渊生逢乱世，从小孤苦无依。我一生所求，不过是一个能一心一意待我之人。我并不是非要嫁给洛归不可，只是洛归曾经答应过我，我嫁给他之后他这辈子就只会有我一个女人、永远只爱我一个，汗王能做到吗？」 完颜琮此前还从未听过哪个女人会有这样的要求，他下意识地以为兰渊是因为完全不想嫁给自己才会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来挑衅他。 偏生兰渊还怕他不够生气似的，清晰地补充了一句：「洛归就能做到。」 完颜琮忍无可忍，终于被她提起万俟洛归时那种信任、依赖的亲密态度所激怒，握着兰渊的手臂恨声道：「不许你再提他！」 一道闪电忽然划破昏沉沉的天际，照亮兰渊无一丝修饰痕迹、美得混若天成的精緻脸庞。 看似身娇体弱的兰渊毫不畏惧地迎接着完颜琮愠怒的目光，看向完颜琮的眼神里含了几分让他感到心碎的失望：「您自己做不到全心全意地待我，就不许我记着洛归对我的好吗？」兰渊说着忽然嘴角微挑，含着几分讥诮，「汗王您知道吗，方才您这句话阿木泰他也和我说过，一个字都不差。我真的没有想到，汗王会是和阿木泰一样的人。」 完颜琮拧眉望着她，深沉如墨的眼神仿佛融入了夜色，低沉的声音里隐含受伤：「在你心里，我就是与阿木泰一样的吗？」 只会强取豪夺、无视她的意愿，将她像战利品一般从别的男人身边抢走、不由分说地占为己有…… 如果她当真这样想，那他为她所做的、所思所想的一切都算什么？ 不过是一场笑话！ 隆隆作响的雷声之中，兰渊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似是默认。 尽管眼下完颜琮表现得对她很在乎似的，可是看过原书的兰渊怎么可能轻易相信一个除了权力谁都不爱的男人会真的为她付出真心。 都说君无戏言，可君王骗起人来才最为逼真，翻脸的时候也最是无情。 书中的慕容兰渊不就是被他这副深情而坚定的模样所骗，直到死都还不知自己不过是完颜琮手中的一枚棋子吗？ 蓄势已久的大雨终于噼里啪啦地落下，雨点不会认人身份，无情地砸在完颜琮的身上、脸上。 兰渊站在屋檐底下倒是没有被雨水淋到，她好心地微微错开身子、请完颜琮先过来避一避雨，可他却没有上前，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凝望了兰渊一眼，而后痛下决心一般转身离开。 男人临别时的眼神既真挚又深刻，如同一把尖锐的匕首猝不及防地划过兰渊的心防，让她有一瞬间忍不住怀疑起书中对于完颜琮这个人的描述。 可她还是很快地坚定下了决心，没有半点出言挽留之意，任凭完颜琮的身影消失在滂沱大雨之中。 第183页 她心里存着事，即使已经看不到他们的影子，兰渊还是站在屋檐下望着完颜琮离去的方向出神，完全没有回屋歇息的意思。 兰渊忽然想起自己身上还披着他的大氅，完颜琮这样淋着雨回去，该不会生病吧？ 乌仁娜看着兰渊，担忧的却是另一件事情：「姑娘，汗王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连向来不怎么多嘴的苍谷也忍不住说：「姑娘就算不愿做汗王的妃子，也无需这般质疑汗王对您的心意啊。奴婢侍奉汗王那么多年，还从未见过他这般既失望又伤心的眼神。而且今天……还是他的生辰呢。」 第98章 . 裂痕 看着完颜琮拥吻兰渊的样子，宝芝…… 裂痕 别人送给完颜琮的生辰礼都是费尽心思地讨好他, 偏生兰渊却在给了他最甜蜜的一个吻后再给予完颜琮最致命的打击。 残忍吗？或许吧，但是兰渊知道，在这波谲云诡的宫廷之中, 她若是一味地对别人心软，就是对她自己和她亲人的残忍。 在无法完全确认完颜琮对她的真实心意之前，兰渊只能一直抱着最坏的打算，提防着他、取悦着他，不时也刺痛着他，让完颜琮被她牵动情绪之余却又无法准确琢磨出兰渊的心思。 兰渊这么做也是事出有因，毕竟她与完颜琮的处境截然不同——他是高高在上的北越王，就算当真为情所伤，也不过是难过上一两日而已, 兰渊又不会真的让他难受太久。 可她一个拖家带口的弱女子，若是行差踏错一步，背后就是看不见底的万丈深渊，连一点儿挽救的余地都没有。 她身上还繫着白氏和俊弼的性命，必须谨慎再谨慎，多小心都不为过。 「君心难测, 汗王的心意究竟如何又岂是你我能够轻易探知的。」这样对乌仁娜和苍谷她们说完之后, 兰渊终于转过身进了屋，「而且我也没有说过我不愿做他的妃子啊。我只是希望他能答应, 有了我之后就不要再去宠幸别的女人。」 苍谷闻言苦笑了一声, 无奈地说：「姑娘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汗王身为北越之主, 身上肩负责任众多，其中就包括与各方势力联姻。就算他现在能为了您不去别人宫中、专宠姑娘一人，可若是将来北越有需要联姻的时候，汗王又当如何？」 「苍谷姐姐, 这是汗王要考虑的事情，不是你我。」兰渊说着走到梳妆檯前坐下，乌仁娜跟了过来，轻柔而麻利地替她拆去头上的珠玉首饰。 苍谷看着乌髮逐渐散落下来、看起来更加显小的兰渊，不禁替兰渊感到一阵担忧。 她说是给了完颜琮选择不假，可是以苍谷对完颜琮的了解，他根本不可能答应兰渊这样「无理」的要求。 毕竟联姻是壮大北越势力、夺取天下的重要手段之一，以完颜琮的野心和抱负，他不可能会为了一个女子将这条路完全封死。 在苍谷看来，兰渊若是再这样坚持下去，完颜琮对她的耐心就要耗尽了。 他要么不再顾念兰渊的意愿、不由分说地纳了她，要么就会把她彻底抛在脑后、不再垂怜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总之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都绝不会是兰渊想要的那种。 慕容明安却不清楚完颜琮送兰渊回梓柔宫后发生的不快，第二日一早是后妃们每三日例行向她这个王妃请安的日子，想到昨晚她和宝芝亲眼看到的那一幕，慕容明安特意让人将兰渊也请了过来。 昨夜在孟乐宫兰渊被完颜琮叫了出去之后不久，慕容明安便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找了个藉口、拉着宝芝一起离席。 姐妹俩说是出去散步，可她们还没有走上几步，便远远地看到了抱在一起的完颜琮和兰渊。 看到完颜琮低头吻上兰渊的那一瞬间，别说是慕容明安了，就连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宝芝都忍不住面露惊讶之色。 因为完颜琮此前从来都没有那样亲吻过她。据她所知，对别的后妃也没有。 虽然完颜琮没有明说过是何原因，但宝芝心里大概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说来这件事情一直都是宝芝心头的一根刺，也是她耻于向任何人提起的一段过去。 因为孟溪部常年缺水之故，孟溪族人都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卫生习惯其实非常不好。宝芝也和其他人一样，以为兰渊那样早晚洗漱、日日沐浴、经常洗手的行为是在瞎讲究，根本没有那个必要。 她本以为孟溪族人皆是如此，北越人也差不多少，所以在刚来到北越的时候仍旧和过去一样，没有非常注意她的个人卫生问题…… 在有一回她和完颜琮一起用膳，饭前没有净手、还用手拿了东西吃之后，完颜琮就再没有和她吃过同一个盘子里的食物了。 要是换做别人只怕是会一头雾水，根本不知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完颜琮。 好在宝芝心思敏锐、观察入微，很快就发现了自己和那个还算得宠的郑侧妃相比究竟欠缺在哪儿。 她虚心地找来北越甚至南楚的宫人，帮她指出自己过去的所有不良卫生习惯。 宝芝的学习能力非常强，加上决心坚定、刻苦努力，她很快就改掉了从前被她忽略了的诸多问题。 可是完颜琮却不愿给她靠近自己的机会。 他可以隔着一段距离与她交谈，甚至谈论上一些别的后宫女子都完全接不上话的时事，让宝芝觉得自己是唯一可以走进完颜琮内心深处的女人。 第184页 可他还是不愿意吻她，就像是一种本能一样。 有一回完颜琮忙得几天几夜没过合眼，好不容易得出点空闲靠在书房里小憩，已经几乎睡着。 他都那样睏倦了，宝芝凑过去想要亲吻他时，却还是被完颜琮下意识地推开。 宝芝当时心中大恸，还躲起来偷偷地哭了一场。 尽管她并不愿意承认，可宝芝心中还是隐隐有一个让她感到既尴尬又难堪的猜测——她觉得在某些方面，完颜琮似乎有些嫌弃她。 即使她在别人眼中美丽大方、艷冠群芳，可完颜琮仍旧对她没有半分迷恋。她能生下两个女儿也多亏了完颜琮对孟溪部的重视，还有她和慕容明安费尽心思的争取。 对于这样的局面，宝芝并不甘心。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从小被视作草原明珠、在万千宠爱中长大的宝芝与完颜琮同样骄傲、也有着同样的征服欲。 越是看不上她的男人她就越是渴求，越是希望能够完全得到。 宝芝从小到大一直顺风顺水、几乎没有受过什么挫折，向来十分自信。 因此就在今夜之前，宝芝还一直坚信着以她的能力迟早能够让完颜琮不仅仅欣赏她聪明的头脑，还能彻底喜欢上她的人、迷上她曼妙的身子。 可是现在，看着完颜琮深情拥吻兰渊的样子，宝芝坚定如磐石般的信念忽然间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痕！ 她为了讨得完颜琮的欢心做了那么多的努力、不惜为他改变原本的自己，可完颜琮却还是对她那般冷淡，甚至是不屑一顾…… 原本宝芝还能安慰自己说完颜琮心里并不是没有她，他只是面冷心热又忙于国事，所以才多多少少忽略了对她的陪伴。 可是现在，在亲眼看到了完颜琮那么主动地去吻兰渊的样子后，她终于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了！ 此时此刻，宝芝的内心简直几近崩溃。 要是换做别的事情宝芝都可以忍，哪怕兰渊为完颜琮生下子嗣、替他传宗接代，她都可以打落牙齿活血吞，只当是为了大局考虑。 可是他们那个看似只是浅尝辄止的亲吻却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宝芝的死穴，让她感到极度的痛苦和难以忍受。 一时之间伤心、委屈、嫉妒、难堪……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突然间纠缠在一起，让宝芝不由死死地盯着梧桐树下贴在一起的那一对璧人，不自觉地手握成拳。 长长的指甲陷入掌心，扎破娇嫩的肌肤，宝芝却像是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一般。 因为和她心里的痛比起来，这点小伤实在算不得什么。 慕容明安毕竟只有王妃之名，比起心中剧痛的宝芝，她要早一些回过神来，还能笑着对宝芝感慨：「兰渊妹妹可真是幸运，能叫汗王这般喜欢。既然他们都已经到了如此亲密的地步，想来这几日汗王便会正式册封兰渊妹妹为妃了吧？」 「应该吧。」宝芝不想让任何人看出自己的狼狈，包括她的亲姐姐慕容明安。她硬生生地挤出一丝笑来，故作大方地说：「看来我们要为兰渊姐姐准备上一份贺礼了。」 「是啊。」慕容明安像是全然没看出宝芝的不对劲一样，还在那里念叨：「原先我还担心兰渊什么才艺都不准备，会吸引不了汗王的视线。现在看来我可真是多虑了，她若是能把自己献给汗王，那不就是送给汗王最好的生辰礼了吗？」 说话间远处的那一对男女终于不再耳鬓厮磨，可是看着他们成双成对、一同远去的样子，宝芝心中还是很不好受，空荡荡的仿佛被人生生戳了个血窟窿出来一般。 她用尽了毕生的自制力，好不容易才在慕容明安面前勉强稳定住心神。 她没有再接明安的话，只低声道：「姐姐，要下雨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 兰渊素来有早起梳妆的习惯，修敏堂来人叫她的时候兰渊已经打扮好了、正要洗手用早膳。 听说慕容明安今日会邀完颜琮到修敏堂去和她们一起用早膳，兰渊就把已经端上桌的早饭赏给了青筠他们，带上苍谷和乌仁娜一起步行去修敏堂。 兰渊平日里不爱出门，除了懒得进行那些无效社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还没有在宫中乘坐轿辇的资格。 走去太远的地方，兰渊嫌累。 好在梓柔宫距离修敏堂并不算远，大概一刻钟的功夫就能到。 昨夜刚下过一场大雨，地面还是湿哒哒的。临出门前，兰渊脱下日常穿的浅蓝色绣鞋，换上双较为耐脏的深灰色羊皮短靴。短靴舒适耐穿却不够美观，好在宽大的海蓝色裙摆一挡，只能看到一道细细的边。 「姑娘，起雾了，看样子还不小呢。」乌仁娜看着外头雾蒙蒙的天色，建议她说：「天这么不好，要不今儿您还是别去了？」 兰渊却是摇了摇头，坚持道：「走吧，别叫人家等。」 乌仁娜知道兰渊看着温温柔柔但素来是个有主意的，见她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言，快步跟了上去。 路上的雾越来越大，能见度越来越低。苍谷怕兰渊摔着，走在前头为她们「开路」。 乌仁娜则挽着兰渊的手臂，说是在扶着兰渊，实际上却是在不停地开小差，近距离地欣赏着兰渊一早上起来便美得无可挑剔的侧脸。 乌仁娜向来话多，走了一段后见路上没什么障碍她便放下心来，好奇地问兰渊：「姑娘不是素来不爱在后妃们给王妃请安的时候凑热闹吗，怎么今日倒是答应得这样痛快？」 第185页 兰渊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轻飘飘地看了前头的苍谷一眼才说：「你没听见传话的人说汗王今天也会去修敏堂吗？他昨日才恼了我，今日定然不会再主动来梓柔宫。我若是不到修敏堂去，哪还有机会见到他啊？」 苍谷听了这话，不禁意外地回过头看着她说：「姑娘这是想通了？」 她还没有来得及为兰渊的识时务感到庆幸，就见兰渊果断地摇了摇头说：「我的要求不会更改，可我也不能就真的完全撒手不管，将一切全都交给汗王一个人来决定啊。」兰渊说着俏皮一笑：「既然他不肯立即答应我，那我就只能想些办法让他答应咯。」 兰渊说得模煳，苍谷和乌仁娜都搞不清楚兰渊究竟想要做什么。 事实上她压根什么都没做。到了修敏堂后，兰渊就在一众或艷羡或嫉妒的眼神当中温婉柔顺地坐在了慕容明安的右手边。 偶尔明安、宝芝或是纥骨氏主动和她说话，兰渊便简短、礼貌地回答，行止十分得体。 但她似乎并不想引起旁人过多的注意，从不主动开启任何话题。 别人说话的时候，兰渊便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美得像是入了画。 尽管兰渊已经非常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可是今日的宝芝还是和其他人一样，时常忍不住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兰渊。 一夜过去，宝芝的心情仍然久久难以平復。 昨夜她受到的刺激实在太大，不管她是睁开还是闭上眼睛，兰渊和完颜琮在月色下亲吻的那一幕都不停地在宝芝眼前闪现，如同一支支淬了毒的冷箭般狠狠地扎在宝芝的心上，让她的心千疮百孔，让她的人彻夜难眠。 宝芝觉得，她恐怕再也无法再像以前一样从从容容地面对兰渊了。 以前她有足够的自信，认为自己无论是美貌还是才智都不输于兰渊，兰渊心里又存着别人，不可能真的将完颜琮从她身边抢走。 可是现在事实告诉宝芝，她先前的判断出现了一定的偏差，她不能再这么放任着兰渊继续和完颜琮发展下去了。 她需要适当地为自己争取，而不是一味地纵容着兰渊勾走她的男人。 当然，宝芝没有忘记自己对兰渊做出过的承诺。但她只答应过不会嫉妒陷害兰渊，却没有说过她不会和兰渊争夺完颜琮的宠爱。 先前她和明安怕完颜琮不愿意接受兰渊，所以才百般撮合他们两个。现在既然完颜琮已经对兰渊势在必得，那宝芝就没必要再处处让着兰渊、甚至还为他们提供机会了。 虽说宝芝心中关于兰渊的想法已经发生了改变，但她认为完全没必要让兰渊知道这些。 她也不想像现在这样过多地关注兰渊，可她就是控制不住。 宝芝活了十九年，情绪、行为失控的次数都极其有限，可几乎每一次都是因为兰渊。 宝芝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好，她生怕被兰渊看出自己情绪的异样，一直都在极力掩饰着。 好在兰渊似乎并没有察觉从四面八方向她投来的各色目光。 她的神情淡泊宁和，就好像她只是一个误入此处的局外人，这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直到「汗王驾到」的通报声从外头传来，后妃们立时起身，在慕容明安的带领下外出迎接。 即使完颜琮说过兰渊不必向他行礼，可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在，兰渊还是不得不跟随众人起身。 但她是最后一个起来的，混在一众红粉之中，自然而然地站在了人群的最后面。 完颜琮却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兰渊素来喜着浅色，不知是不是天气原因，今日她穿了件深蓝色海水纹的杭绸宫装，少了几许娇艷，多了几分清冷。 要是换做平时，完颜琮看到这样打扮得和平日里不大一样的兰渊，定会忍不住多看上几眼。 可是此刻，他的眼神清清淡淡地略过来之后却并未在她身上多做停留，而是很快便移开了视线，好似她慕容兰渊也不过是三千佳丽当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 第99章 . 冷热 就算他的脸色再冷，可他的心终究…… 冷热 明安和宝芝带着一众后妃朝完颜琮行礼的时候还没觉出什么, 等完颜琮入了座后却还像是没看到难得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兰渊时，两人便觉出不对劲儿了。 今日明安特意请完颜琮和兰渊过来，本是想为他们提供一个机会, 好让完颜琮当众告诉所有人他要纳兰渊为妃的事情。 可是见完颜琮似乎并无此意，慕容明安也不想故作贤惠地让后宫其他女人有和完颜琮近距离相处的机会，三言两语就将她们全都打发了回去，只留下了兰渊和宝芝与他们一同用早膳。 冰旋、戎寿、卓雅还有苍谷他们忙着布膳、试菜的时候，兰渊走去一旁的净房里洗手。 乌仁娜边伺候着她，边小声同兰渊说：「姑娘您看，汗王果然着了恼，都不肯理会您了。奴婢真是不明白，昨夜那么好的气氛, 您干嘛要一直提起万俟将军啊？依奴婢看，汗王他对姑娘那么好，若是姑娘好声好气地求求他的话，说不定汗王一时心软、就会按照姑娘的意思只宠您一个了呢？」 「这种事情，我才不要求他。」兰渊轻哼一声，低声道：「就算他一时意乱情迷、暂且答应下来, 回头他又后悔了该怎么办？什么君无戏言, 全都是骗人的！他们只会承认自己本就不想否认的承诺，不然的话, 我现在不已经是阿珣的媳妇了吗？」 第186页 昨夜兰渊有意激怒完颜琮, 多少是想用这样的方式让他清楚地意识到她并不是在朝他撒娇、更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在这件事情上, 她是认真的。 如果他想要以非强迫的手段得到她的人，就必须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否则在兰渊的心里他就永远都比不上深情专一的万俟洛归，顶多是个和阿木泰一样不顾她的意愿、只知一味强取的男人。 当然，兰渊非常清楚的是, 别说完颜琮现在还没有向她承诺过什么，就算他真的答应了只独宠兰渊一人，兰渊也并不能傻傻地相信他就一定能够做到。 只是就像兰渊让宝芝向她做出过的承诺那样，若是她给了完颜琮足够的时间、让他考虑清楚她的要求后，将来他再反悔的话，就是他对不起兰渊在先。 那若她翻脸无情，或是做出什么他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来，完颜琮也不能怪她。 像兰渊这样没有安全感的人，能得到一点保证算是一点。 无论什么时候，兰渊都喜欢做好最坏的打算，为自己准备好一条退路。 乌仁娜承认兰渊所言非虚，可她一个土生土长的孟溪人，并不能很好地理解兰渊的坚持：「奴婢愚钝，实在不知姑娘心里为何如此介意此事。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常事，就算汗王偶尔到别人那里，只要他的心还在您这儿，就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呀。」 兰渊没办法和她完全解释清楚，只能找了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大妃对阿娜日侧妃、对我娘如何，你都看到了。我素来厌恶妻妾之争，不想与其他女人争风吃醋。若是不得不与其他女人共事一夫，那我宁可让她们嫉妒我，我也不想去吃别人的醋。」 兰渊这么说的话乌仁娜倒是理解了不少，可她忽然间想起一事：「可是九爷的后院里也有其他女人呀，姑娘答应嫁给他的时候可没有这样要求过。」 兰渊：「那是因为我们并不是要做真夫妻啊。」 起码一开始不是。 乌仁娜再找不出反驳兰渊的话来，终于无话可说。 替兰渊擦干手后，乌仁娜才又发问：「就算姑娘您说的都有道理，可现在汗王生气了、都不理会您了，这可怎么办啊？」 兰渊轻笑一声，并没有正面回答乌仁娜的问题，只嗔笑道：「傻瓜。」 别看苍谷和乌仁娜的年纪都比兰渊大，可这两个人都没有过什么感情经验，根本不懂多少男女间的事情，还在这里替她瞎操心。 早上兰渊接到明安通知的时候就知道，明安定会像告诉她完颜琮会来一样、告诉他今日兰渊也会在修敏堂用早膳的事情。 明安虽是王妃，但她与完颜琮关系平平，就算是她亲自出面邀请完颜琮去修敏堂用早膳、完颜琮也未必会答应。 在慕容明安并不知道他们两个闹了别扭的情况下，她定会以兰渊为「饵」吸引完颜琮过去。 完颜琮既然明知道兰渊会在、却还是冒着大雾来了，就说明他根本就没有被兰渊彻底惹恼，甚至不想错失任何一次可以见到她的机会。 就算他的脸色再冷，可他的心终究还是热的。 意图利用也好，贪图美色也罢，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只要完颜琮现在还放不下她就足够了。 回到用膳的厅堂之后，兰渊发现他们虽然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却是要分餐用早膳的。 这个习惯不错，干净卫生，还能避免不必要的眼神交流，兰渊很是喜欢。 就他们四个人一起吃饭，明安本是想把完颜琮身侧的位置让给兰渊的，可是在兰渊回来之前，完颜琮就已经对明安说：「你就坐这儿吧。」 完颜琮破天荒地主动提出让慕容明安挨着他坐，明安却并不觉得有多欣喜。 她不是那种一点儿眼色都没有的人，察觉到完颜琮和兰渊之间似乎发生了什么她们不知道的事情，明安心里不禁隐隐产生几分担忧。 她试图与宝芝交换一个眼神，却见宝芝的目光一直黏在完颜琮的身上，还一脸期待地同他说道：「荟儿现在学说话，天天念叨着『父汗』、『父汗』的，汗王得空的时候能不能去润芳宫陪陪荟儿呀？」 见完颜琮微一点头，宝芝立即不由自主地瞄了兰渊一眼，想看她的反应。 却见兰渊神色如常，仍旧以均匀的速度优雅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即使听见完颜琮答应去宝芝宫里，兰渊也没有丝毫关心，仿佛她对面坐着的当真只是别人的丈夫，而不是昨夜刚刚深情拥吻过她的男人。 一顿饭吃下来，几乎只有宝芝一个人在说话。她也不觉着尴尬，一直变着花样地和完颜琮寻找着话题。只要偶尔能得到他的一点回应，宝芝便会笑得兴高采烈，眼底眉梢全是对他掩饰不住的倾慕之意。 等他们吃完、餐具都撤了下去，完颜琮终于再也无法专心去听宝芝口中并不好笑的笑话，忍不住快速地瞥了兰渊一眼。 都说浅色的衣裳显白，可她今日穿着深色的衣服，那张小脸却仍是莹白如玉，瞧着甚至比平日里还要苍白几分。 完颜琮忽然有些担心，昨夜下了那么大的雨，今晨又起了浓雾，她该不会是着了凉、身体不舒服吧？ 但他这个还在「生气」的人自然不能主动搭理兰渊。 完颜琮喝着慕容明安精心准备的茶，暗自琢磨着该怎么将话题引到兰渊的身体上去。 第187页 最好不要让他先开口，让慕容明安这个做长姐的代他说出关心兰渊的话。 可明安和宝芝两个却都好像粗心的很，谁都没有注意到兰渊今日格外苍白的脸色，一直在那里说些有的没的。 关心则乱，完颜琮纵是有再好的耐性也终于沉不住气了。 他正想着大度一些、暂时忘记昨夜的不愉快，问问兰渊可有哪里不舒服，却见兰渊忽然从不远处的绣墩上站了起来，低眉顺眼地向明安告退，也不说明原因。 慕容明安迟疑地看了完颜琮一眼，觉着他们两个虽然不说话，可完颜琮还在兰渊就要先走，未免不大妥当。 宝芝却是笑着劝道：「明安姐姐，你就让兰渊姐姐先回去吧。瞧她今日心不在焉的样子，指不定是在想着什么人、或是不方便说出来的心事呢，咱们就别在这里耽误兰渊姐姐了。」 宝芝说话向来滴水不漏，少有这般让人听着不大舒服的时候。明安闻言不禁微微皱眉，可是碍于完颜琮在场，她又不好说宝芝什么，只能担忧地看向完颜琮、怕他会不高兴。 听了宝芝意有所指之言，完颜琮的眉头果然很轻地皱了一下，随后面色重归冷峻。 他朝着与兰渊相反的方向微微别过头，似乎并不在意兰渊的去留。 可是当兰渊深蓝色的裙摆彻底消失在视野当中之后，他的心底却仿佛突然间空了一块儿，再也无法安心在修敏堂里待下去了。 他的脚步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不受大脑控制，等完颜琮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在宝芝的挽留声中大步走出了修敏堂。 看到眼前不仅没有散去反而越发浓重的白雾，完颜琮皱起眉，越发担心起了兰渊。 雾这么大，乘坐轿辇反而更不安全。他凭记忆朝着梓柔宫的方向走去，许是因为视线受阻，又或是因为他的眼前不断闪现出她今日格外苍白的脸色，完颜琮心中莫名慌乱起来，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戎寿本是躬身快步走在完颜琮的前头、想要为他探路。可完颜琮越走越快，到后来戎寿已经追不上他的脚步，只能狼狈地小跑着勉强跟在他的身后。 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路上完颜琮迎面遇到了他的庶妃回古氏。 在立慕容明安为王妃的许多年前，完颜琮曾经按照父母之命迎娶过一位正妃阿利特氏。只是阿利特氏身体不好，早早就去世了。 他和阿利特氏的缘分很浅，当时新婚没几日、完颜琮奉命领兵出征，没多久阿利特氏就生了病，在完颜琮凯旋当日阿利特氏便咽了气。 临终之际阿利特氏向完颜琮表示她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她的遗愿就是希望完颜琮能纳了她的陪嫁婢女回古氏，让回古氏替她完成她未了的心愿。 后来回古氏是先后生下了完颜琮的长女和次子不假，只可惜两个孩子都没能留住，回古氏整个人也因此而变得精神恍惚。 煳涂时她会哭闹不止、大喊大叫、甚至动手伤人，清醒时她就会到处拉着人诉苦，诉说她那两个可怜的孩子，还有她和她的主子阿利特氏悲惨的一生。 子女早夭不仅摧毁了回古氏的精神，也一直是完颜琮心中的一道伤。 因此他对回古氏颇为纵容，即使回古氏出身低微、无子无宠，在他继位后完颜琮还是将她封为庶妃，让人好生照顾着她。 不管回古氏是清醒着还是煳涂着，她的出格之举完颜琮也从来都不和她计较。 可最让完颜琮感到头疼的就是眼下这种时候——回古氏拉着他的手臂，可怜兮兮地求他再给她一个孩子。 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太医早已得出结论，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状态，回古氏都不适合再有孩子了。完颜琮可以养着疯疯癫癫的回古氏，却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有着这样一个母亲，更别提回古氏身体羸弱，就算再生下孩子也未必能够保住…… 丧子之痛刻骨铭心，完颜琮好不容易才挺了过来，再也不想经歷那样的痛楚。 他拉开回古氏的手，吩咐她身后的婢女：「送庶妃回去。」 「不！我不走！汗王别赶我走！」回古氏说着跪倒在完颜琮脚下，抱着他的腿不肯撒手，「汗王就可怜可怜妾身吧！妾身近来总是梦到沛儿和他姐姐，梦到他们缠着妾身、让妾身再给他们生个弟弟……」 回古氏的话向来真假参半、虚虚实实的让人看不清楚。 谁知道当真是早逝的子女给她託梦，还是她自己想再生个儿子？ 无论是哪一种，完颜琮都不可能答应：「我早已经同你说过，安心养好自己的身子，不要再想这件事。沛儿他们都已经去了多久了，为何还会频繁入你的梦？」 他沉吟了一下，吩咐一旁追上来的戎寿：「回头等雾散了，你再去一趟王妃那里，让她准备一场法事，在新年前为沛儿和萍儿超度。」 戎寿应下之后，完颜琮见回古氏的表情平静了不少，正要提步去追兰渊，忽听回古氏颤声说道：「汗王是要去找那个狐狸精、让她给您生儿子是不是？那个狐媚子有什么好，我听人说她根本就不是姑娘的身子，在草原上时就已经跟过好几个男人了……」 第100章 . 应许 欣喜与爱怜之意不断交织，一种极…… 应许 「你说什么？」深邃的眉宇皱起, 完颜琮久违地对回古氏露出愠色，「这是谁和你说的混帐话？！又是谁准许你这样称唿她！」 第188页 回古氏从前发起疯来连掌管后宫的王妃和完颜琮的长子都指着鼻子骂过，也没见完颜琮这么生气。这会儿见完颜琮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回古氏生怕他当真同自己较起真来，赶忙眨了眨眼睛装傻道：「汗王在说什么呢，妾身听不懂……妾身没说谁啊。」 回古氏说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退后一步说：「沛儿要醒了，妾身该回去照顾他了，先行告退……」 完颜琮寒声道：「念在沛儿和萍儿的份上，我可以容忍你的诸多出格之举，但是你记住，兰渊并不包括其中。你若再对她口出不敬之词, 或是在背后说她的闲话，我定不会轻饶。」 回古氏心虚地咽了下口水，好像没听懂完颜琮的话一样，转过身喊着儿子的名字跑远了。 戎寿见完颜琮面色不豫，上前赔笑道：「汗王息怒，回古庶妃向来如此, 她说的话做不得真的, 汗王千万别放在心上。」 完颜琮却不得不上心：「兰渊的事情，王妃不是一向瞒得很好吗？怎么会叫他人知晓。」 戎寿听懂他的意思, 忙道：「奴才这就叫人去查。」 完颜琮微一颔首, 边继续往前走边说：「查清楚是谁在背后乱嚼舌根。还有, 回古氏身边再加派两个机灵些的奴才，绝不能再让她这般肆意妄为。」 戎寿应下之后悄悄地瞄了一眼完颜琮的脸色，实在琢磨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不是昨夜才生了兰渊姑娘的气，今早还摆出一副再也不理她的架势了吗？ 现在他又这么急吼吼地去找人家、还费心费力地维护她的名誉做什么？ 戎寿也就只敢腹诽两句, 哪敢当真问出来这样的话。 见完颜琮越走越急，戎寿不得不靠着他小徒弟的帮扶才能勉强跟上。 谁知就在这时，完颜琮突然停下了脚步。一个女子似是在大雾中迷了路，不知死活地撞到了完颜琮的身上。 戎寿「哎呦」一声，正想上前查看又是哪位主子故技重施、趁着这大雾天的向汗王投怀送抱，就见完颜琮忽然收紧双臂，抱住了那个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撞到他怀里的女子。 戎寿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唿，就发现完颜琮怀里那个身姿秀逸的年轻女子不是他们要去寻找的兰渊姑娘是谁？ 美人入怀，完颜琮下意识地选择接住，等看到兰渊从他怀中探出头来、用那双漂亮的大眼睛这么近距离地望着他时，完颜琮终于再也无法对她保持冷漠，哭笑不得地说：「雾这么大，你怎么还在这儿、不赶紧回去？」 兰渊垂了下眼，似是有几分不好意思地说：「我迷路了……回不去。」 周围的一切几乎都被白雾笼罩着，她近在咫尺的娇颜反而变得越发清晰起来。完颜琮可以清楚地看到她那两排小刷子一样的长睫毛每一点细微的颤动，还有她这么近距离地看去都没有一点瑕疵的洁白肌肤、仿佛被造物主精心雕刻过的琼鼻，还有那不自觉地吸引着他目光的、饱满诱人的粉嫩唇瓣……他昨夜才尝过那甜美的滋味，知道那柔软的触感有多么令人心动…… 完颜琮的喉头滚了滚，莫名感到十分干涩。他微微别过头，掩饰般地轻咳一声，不舍地放开她说：「我送你。」 他本想着他既然已经同兰渊说了话，那就干脆当昨晚的不愉快都没有发生过，一切就在月色下、在那棵梧桐树下截止，他只记得之前的愉悦和满足，忘记她后来的倔强与挑衅。 向来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子的男人，破天荒地决定自欺欺人。 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根本放不下这个女人。见不到她就总是想着，见到了又捨不得同她置气。 不仅如此，完颜琮怕她看不清路再磕着碰着，还放下身段主动地去拉兰渊的手。 不过他心里到底还是存着一点点别扭，没有直接去牵兰渊柔嫩的手掌，而是隔着衣服握住她纤细的手腕。 谁知兰渊却是小手一滑，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指。 完颜琮心中一动，下意识地去看兰渊，却见兰渊神色如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做过。 他却为她难得的主动心跳如擂鼓，久久无法平息。 终于在抵达梓柔宫之前，完颜琮忍无可忍地开口：「兰渊，你……」 兰渊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他，眼中隐含鼓励。 「你昨日说的话我想了很久，但我还是不能完全确定你的心意——」完颜琮轻轻地提起一口气，忽然间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你究竟是为了万俟洛归不愿嫁我，还是只要我承诺今后只有你一个女人，你便愿意做我的妃子？」 兰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专注地望着他说：「如果是前者，汗王将会如何？」 这是最让完颜琮感到痛苦的答案，也是让他昨夜辗转反侧始终想不出解决办法的难题。 他无奈地长嘆一声，实话实说：「我还没有想清楚。」 这也是今早他没有理会兰渊的原因之一。 一想到这个女人的心思都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上，却对他所付出的一切都视而不见，完颜琮就气不打一处来，难受得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是好。 其实完颜琮心里也清楚，原本就是万俟洛归出现在先、他在后，兰渊对她早先认定的男人如此痴情，他不应当怪她才是，可他就是控制不住。 在兰渊面前，他根本不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北越王，不过是一个为情所困的普通男人而已。 第189页 见完颜琮眉头紧皱，兰渊轻轻地笑了一下，又问：「那如果是后者呢？」 完颜琮一怔，面露一丝错愕之色。 后者……就是为了兰渊，不再宠幸其他的女子？ 这个完颜琮也有想过，对他来说这后宫里头本就只有兰渊才是真正合他心意之人，如果兰渊愿意跟着他、为他生儿育女的话，那他不再与旁的女子如何又有什么关系。 他的眼里心里本就只有她一个，满满当当再无空隙。 只是考虑到北越还未一统天下，联姻这条路若是就此堵上，他将来的路可能没有那般好走…… 昨夜完颜琮就只想到这里便没有再继续思考下去了，因为他近日以来在她这里受到的打击太多，心里并没有足够的自信认为只要他答应了这个条件兰渊就会真的嫁给他。 在完颜琮看来，兰渊心里还是深爱着另一个男人，她不过是为了逼自己主动放手，才会提出这样不合常理的要求躲避他的追逐。 可是眼下看着兰渊朝他温柔浅笑的样子……完颜琮忽然觉得，或许是他想岔了？ 他顺着昨日中断的思路想了想，低声问向兰渊：「我可以不召其他后妃侍寝，只是将来北越若有需要联姻之时，我可否纳几个有名无实的妃妾？」 兰渊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那样不好。以前倒也罢了，以后……我不想再有哪个年轻的姑娘因为我而虚度青春。」 「虚度青春？」听到她的这个说法，完颜琮笑了笑，看向兰渊的眼睛里溢满柔情，「你还说别人呢，自己不还是虚度了那么多年？」 兰渊年底就要满二十岁了，在这个女子十三四岁就能嫁人、十五六岁就会生孩子的时代，她已经是毫无疑问的「大龄剩女」。 「我若是不晚点嫁人的话，哪里还有您的机会？」兰渊说着娇俏一笑，退后一步与他拉开距离，「我知道我的这个要求对您来说可能有些过分，不过谁人都有底线，这就是我的底线。我希望一开始就和您说清楚，不然的话就不要开始。」兰渊说着看了眼身后，「多谢汗王送我回来，前面就是梓柔宫，我先回去了。您回去之后可以仔细考虑一段时间，不必急着给我答覆。」 「什么答覆？」完颜琮却不肯让她走，一把将兰渊拉了回来，含笑看着她说：「明明就是我先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我的，是我在等你的答覆才对。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这是答应了，对吗？」 兰渊没有挣开完颜琮拉着她的手，只是疑惑地看着他说：「汗王听清楚我的要求了吗？」 见完颜琮点头，兰渊仍是一脸不信：「您真的想明白了？以后都不考虑联姻了吗？」 完颜琮神色认真地看着她，看起来并不是在说笑：「联姻只是壮大北越势力的途径之一，却并不是唯一的路。若是只有靠姻亲关系才能得到这天下，那我就算做了这开国皇帝又有什么意思？连自己的主都做不了，根本不配做这天下的主人。」 听他这样讲，兰渊不禁微笑起来，嘴上却道：「汗王话说得好听，可别是为了得到我的人才在这里哄骗我的，您可要仔细考虑清楚了才好。」 「你放心，我已经想清楚了。」欣喜与爱怜之意不断交织，一种极度柔软的情绪缠绕在了完颜琮的心头。他情不自禁地将她拉到怀里抱紧，微微低下头在兰渊耳边低声对她说：「兰儿，你知道吗，我只怕你将你的心彻底封闭起来，一点儿机会都不肯给我。除此之外，我根本什么顾虑都没有，只想好好地和你在一起。」 完颜琮说的是他的心里话，虽说断了联姻这条路会对北越的扩张之路产生一定程度的阻碍，但是比起他所以为的那前一种可能来说，这根本算不得什么。 只要兰渊肯给他一个机会、不再一心只想着她在孟溪部的那个男人，哪怕要完颜琮多上几回战场、甚至受到他本不需要承受的重伤，他都心甘情愿。 只要她答应做他的女人。 看着向来清冷淡漠、杀伐果断的铁血男儿为她变得这般柔情四溢、温柔宠溺，兰渊勾唇一笑，第一次主动抬手环住了他的后腰。 察觉到男人的身体瞬间紧绷了几分，兰渊笑意加深，清晰地给出他期盼已久的回答：「好，那我们就说好了。」 第101章 . 快意 看着宝芝用手掌捂住半边脸、一副…… 快意 渴望已久的美梦终于成真, 完颜琮欣喜之下忍不住轻轻捧起兰渊的脸，在她柔软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眼看着男人唿吸渐重、又要去吻她的唇，兰渊抬起手软绵绵地推了完颜琮一把, 警告地看着他说：「在汗王正式给我名分之前，您可不能再非礼我了！」 兰渊那媚眼如丝的娇媚模样勾得完颜琮心痒难耐，可偏生她说的又在理上，他根本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为了表示对她的尊重，完颜琮只能稍稍嘆了口气、强行忍下那股原始的冲动，看向兰渊的目光里不自觉地含了一丝委屈：「我这就让人去挑选良辰吉日，新年之前就为你行册封礼，好不好？」 兰渊却没有轻易答应：「先挑几个日子备着，别急着定下来。俊弼不是快到北越了吗？我想让他作为我的娘家人观礼。」 这样合情合理的要求, 完颜琮当然不能拒绝。 只是一想到在慕容俊弼抵达北越之前他都无法再像昨夜那样和她亲密交缠……完颜琮就懊恼得很。 第190页 他应该早点接慕容俊弼来北越的！ 都怪老六，怎么不早些帮他出这个主意？ 随着日头徐徐升起，浓雾也逐渐散去。 兰渊看到一旁的戎寿他们弓着身子装聋作哑的样子都快僵成了一群石雕，不由好笑地对完颜琮说：「好啦，我人就在这里、又跑不了，汗王急什么呢？您就先回去吧。」 完颜琮身上的确还有不少事情, 可是这会儿他却半步都不想离开, 只想腻在兰渊身边。 厚着脸皮跟着她进了梓柔宫后，完颜琮忽然想起什么, 关切地看向兰渊：「兰儿, 你今日脸色不大好,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兰渊轻抚了下自己的脸颊，摇头笑道：「没有，我很好。」 她大概知道完颜琮为什么会这样问。 像完颜琮这样的直男一直都以为兰渊是那种清水出芙蓉的天然大美人、都没怎么上过妆的。可事实上兰渊几乎每天都会精心打扮一番，只是妆化得比较自然、让人不大看得出来而已。 兰渊心中有数, 不能让完颜琮和她怄气太久，今日就算慕容明安不为他们提供碰面的机会，兰渊也会想办法去见完颜琮。 为了防止完颜琮一直板着脸不理她，今早兰渊上妆的时候特意多扑了些粉、却没有抹腮红，口脂也只涂了薄薄的一层。 等用过早膳之后，她嘴上的胭脂便彻底没了颜色。 虽说兰渊本身的唇色也很好看，但实际上并没有完颜琮所以为的那么粉嫩。 脸上没了血色、加上粉涂得多，她自然就显得比平日里苍白了几分。 完颜琮会这样关心她，在兰渊的意料之中。 但她不想再让完颜琮继续追问这件事情，于是反过来问他：「我倒没什么，昨夜汗王可是结结实实地淋了雨呢，您的身子没事吗？」 「你还知道关心我呢？」完颜琮笑笑，弯着手指轻轻颳了刮她精緻鼻尖上的那颗小痣，「放心吧，那点儿风雨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战场上的恶劣天气我遇到的多了。」 兰渊却不以为然，笑盈盈的眼睛里含着一丝调皮：「汗王上回上战场、还是您二十多岁的时候吧？您现在毕竟已经是三十多的人了，还是要多多保重身子才是呀。」 许是因为他们之间有着十几岁的年龄差，提起他的年纪，完颜琮十分敏感地说：「即使没有亲自上战场，这几年来我也不曾有一日落下过骑射功夫，身体好的很。」他说着不知想起什么，忽然轻笑了一声，俯身在兰渊耳边低柔地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兰渊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不由微微羞红了脸。 她本是想要调侃几句他的年纪，结果没想到却是反过来被他给调戏了。 老男人就是不好对付…… 看着兰渊含嗔带羞的娇俏模样，完颜琮心中欢喜到了极点，忍不住又伸出手爱怜地摸了摸她柔软的头髮。 他又缠着兰渊说了会儿话，见她身体真的没事，这才终于放心地离开。 从梓柔宫中出来，眼瞧着大雾已经消散了不少，戎寿便让万舒他们伺候着完颜琮回清瀚殿，他自己则按照完颜琮的吩咐重新回到修敏堂中，嚮慕容明安禀报了汗王要替回古氏的子女超度，还有要册兰渊姑娘为侧妃的事情。 「侧妃？」明安和宝芝闻言都有几分意外。 按照她们原本的想法，以兰渊的出身完颜琮能封她为庶妃就算是不错了。 要知道后宫里的几位庶妃原本都是普通的妾室，生下子女之后才被晋封为庶妃。 明安和宝芝当初嫁来北越的时候倒都是被封为了侧妃，可她们俩是孟溪部汗王的嫡女。 兰渊一个庶女一上来就被封为侧妃，和宝芝平起平坐……宝芝心里自然是有些不舒服的。 明安现在已经是王妃了，倒没觉得什么。 她想想也是，以完颜琮对兰渊的宠爱程度，破格封她为侧妃似乎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反正北越王的侧妃再贵重终究也要矮她一头，只要不是将她这个王妃取而代之就好。 明安表现得十分大度，客客气气地对戎寿说：「劳烦公公替我回禀汗王，还请汗王放心，明安定会替汗王办好这两件事情。」 戎寿闻言脸上的笑容一僵，迟疑着开口道：「王妃恕罪，是奴才刚才没说清楚。汗王的意思是回古庶妃那边的法事有劳王妃操办，至于兰渊姑娘的册封礼就交给宗正寺和内务司来准备，王妃只要最后过个目、把把关即可。」戎寿赔笑着找补道：「这不是快到年关了吗？王妃您既要准备给内外命妇的节日赏赐，还要筹备正月初一的新年宫宴、实在太过辛苦，汗王是怕您忙不过来，再累坏了身子呢。」 明安闻言干笑了一声，略显尴尬地说道：「多谢汗王替我考虑，我都明白了，有劳戎公公。」 戎寿前脚一走，宝芝便轻轻冷笑一声，讽刺地说道：「看来汗王这是打算大办和兰渊姐姐的婚事呢？我当初嫁来北越的时候可就没有这般待遇，别说惊动宗亲们了，就是后宫的人都没有来全吧？不过是在润芳宫里摆了几桌酒席就算完了。」 戎寿来之前，慕容明安才刚刚说过宝芝。 她今天先是对完颜琮大献殷勤、再是在言语间故意提醒完颜琮兰渊心中另有他人之事，实在有些反常。 明安心中隐约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但她知道宝芝素来要强便没有挑明，只是以长姐的身份劝诫宝芝要分得清轻重、凡事都要以他们孟溪部的利益为先。 第191页 明安并没有说出多么新鲜的话来，甚至她刚才对宝芝所说的那些话有很多都是宝芝当初用来劝过她和婧琪的。 明安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反过来劝宝芝有哪里不对。她们是亲姐妹，本就应该相互扶持。没有做妹妹的一直提醒姐姐、姐姐却不帮扶妹妹的道理。 现在宝芝犯了煳涂，她这个做姐姐的就应该出面劝导宝芝。 明安本以为宝芝向来深明大义，应该已经听进去了自己的话才是，不想听完戎寿禀报的消息之后，这会儿宝芝竟又说出了这样的酸话来。 明安不禁皱起了眉，满脸忧色地看向宝芝：「先前我被郑氏挑拨、差点儿与兰渊离心，还是你劝我不要过于担忧来着，怎么这会儿你却又醋了起来？」 宝芝长嘆一声，摇头道：「明安姐姐，我没有骗您，兰渊姐姐她的确是威胁不到您的王妃之位的，可她……」宝芝说着说着声音突然开始发颤，似乎已经到达了忍耐的极限，「她会威胁到我在汗王心中的地位、夺走我本就少得可怜的宠爱啊！」 看着宝芝用手掌捂住半边脸、一副痛苦不已的样子，明安的心中同时浮现出一种报復的快感与柔软的爱怜。 这种情感看似矛盾，却是在明安心中真实存在的。 这世上除了明安最为信任的心腹婢女冰旋之外没有人知道，其实当初宝芝刚刚嫁来北越的时候，明安心里也是不好受的，只是她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似乎所有人都觉得明安曾经是先王的女人，她心里从没有把完颜琮这个昔日的小叔子当做过丈夫。 可是他们都错了。其实早在十几年前慕容明安第一眼在人群中看到鹤立鸡群的完颜琮时，她就暗暗地仰慕起了这个英姿勃发、百战百胜的少年英雄，还曾经暗自伤神过自己嫁的人不是年纪相仿的完颜琮，而是比她父亲小不了几岁的老北越王。 只是那个时候她毕竟还是先王的妃子，又刚来北越多久、还没在后宫站稳脚跟，慕容明安不敢生出什么逾越的念头来，对完颜琮的感情还是以崇拜和敬仰居多。 后来意识到自己可以改嫁给完颜琮的时候，慕容明安也是抱过一丝期待的。毕竟老北越王对她再好也并不是她真心爱慕的男人，她嫁给他只不过是因为当初和勒博一心想要促成孟溪与北越的结盟。 早在老北越王病重时慕容明安就设想过她与完颜琮夫妻恩爱的场景，只可惜她的幻想终究只是一场空。 完颜琮并不把她当做真正的妻子，慕容明安努力过、尝试过了也没有办法，这才不得不无奈地接受了现实。 为了她自己的地位、更是为了孟溪部的未来考虑，明安贤惠大度地看着她的亲妹妹一脸欢喜地嫁了过来。 宝芝向来很聪明，极少犯错，可她有一点大错特错——她以为慕容明安「年纪大」，就不会对完颜琮产生妻子对丈夫的那种情感，自然就不会嫉妒她什么。 明安是比宝芝大了十几岁不假，但她也是个女人，有自己的情感需求。她只是因为实在无法在完颜琮身上得到她所渴求的那份感情，这才退而求其次地选择追求永远都不会变的权力。 但这并不代表她的心就不会伤、不会痛。 其实早在昨夜明安和宝芝一起看到兰渊与完颜琮那般亲昵的样子时，明安就知道宝芝心里肯定不好受了。因为就连她这个名义上的王妃都不愿意看到完颜琮那般喜爱另一个女子的样子，更何况是宝芝呢？ 可她故意装作不知，一来是为了保全宝芝的面子，二来看着宝芝明明难过至极却隐忍不发的样子，让慕容明安不由地想起了当初的自己，心中产生了一股变态的快意。 明知道她不该这样记恨自己的亲妹妹，可是慕容明安还是忍不住恶毒地想，宝芝当初嫁给她姐姐的丈夫时就应该想到有朝一日她也要看着完颜琮娶别的女人，遭受与她同样的、甚至加倍的痛楚。 现在看到宝芝终于承受不住、再也伪装不下去的痛苦模样，慕容明安心中对宝芝的那点芥蒂全部烟消云散，因为她们姐妹俩终于变成了「一样的人」。 她柔声宽慰着宝芝说：「傻妹妹，兰渊才来北越几天？汗王不过是图她一时新鲜罢了，怎么可能因为她就把你彻底抛到脑后？」 想到自己心中的那个隐痛，宝芝既委屈又难堪，控制不住自己似的轻声啜泣起来。 她向明安强调：「可是明安姐姐，汗王他吻了兰渊姐姐啊！」 明安怔了一下，不解道：「你都能接受让兰渊给汗王生孩子，为什么连这个都接受不了？」 「因为汗王他从来都不愿意这样对我！」宝芝深深地吸了口气，似是难受得有些提不上气来，「姐姐您出嫁早，不知道我和兰渊姐姐是怎么长大的。从小到大凡是兰渊姐姐有的东西我都有，至于我没有的、她也不可能拥有。从来只有她羡慕我的份儿，从没有过我羡慕她的时候。」 宝芝擦了擦眼泪，继续诉说道：「我本想着就算兰渊姐姐嫁给了汗王、为他生儿育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虽然没能为汗王生下儿子，但我起码还有荟儿和丹儿，不会差了兰渊姐姐多少。可我没想到、我万万没有想到，汗王竟然愿意亲吻兰渊姐姐……我也是昨晚才意识到，原来他对兰渊姐姐的喜爱、比我所以为的要多得多……」 第192页 看着在自己面前哭得泣不成声的妹妹，明安头一次意识到原来聪明早慧、八面玲珑的宝芝，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女子而已。 她也会有这般失魂落魄、不能自持的时候，会在最亲近的人面前露出她狼狈和脆弱的模样。 这样不完美的宝芝，反倒让明安觉得更加亲切和令人喜爱。 明安神情柔和地看着宝芝，和声细语地劝慰道：「我知道父汗、母妃还有俊义他们都很宠你，你从小习惯了处处压着兰渊一头。可是各花入各眼，男女之事上还是不好强求。从你嫁来北越的那一天起你就应该明白，汗王从不是你一个人的男人。我们现在只能庆幸，兰渊她毕竟是我们孟溪部的人、是父汗的女儿。她得宠，总比其他人得宠来的要好。」 宝芝捂着心口窝，无精打采地说道：「明安姐姐，道理我都明白，可我心里就是好痛好痛。」 明安感同身受地拍了拍宝芝的肩膀，以过来人的宽慰她说：「都有这么个过程的，熬过去了就好了。」 宝芝隐忍了这么久终于痛快地哭了出来，心中的积郁消散之后，她的脑子也清明了不少。 听到明安的话后宝芝心底微沉，暗暗地瞄了明安一眼，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还非常乖巧地向明安道歉：「姐姐对不起，是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您说的对，之前是宝芝狭隘了。」 见明安朝她露出宽容的笑容，宝芝看着明安的眼睛补充道：「不过有一件事情我也要和姐姐您说明。先前我们怕汗王不肯纳兰渊姐姐为妃，才一直想出各种办法促成他们。现在既然大事已定，我就不想再像从前一般撮合他们、为他们制造机会了。我毕竟还是荟儿和丹儿的母亲，我也要为她们争取汗王的宠爱才是。」 明安理解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你今天请汗王去润芳宫看荟儿，我不是也没说什么吗？只是兰渊她毕竟才来北越不久，你还是多少注意着些，别让外人看了咱们孟溪部的笑话，或是伤了姐妹间的情分就不好了。」 宝芝擦干眼泪，恢復了平日里笑盈盈的模样，向明安保证：「姐姐放心，我心中有数，日后绝不会再像今日这般叫姐姐难做了。」 第102章 . 侧妃 兰渊只是身娇体软，看着柔弱可欺…… 侧妃 「我有什么难做的？」明安反倒觉得出了这档子事是好事, 让她们姐妹两个变得比过去还要亲密无间了，「只有你才是我嫡亲的妹妹，我的心一直都是向着你的啊。」 宝芝感动地看着明安, 姐妹两个温情脉脉地说了好一阵子的话，宝芝又留下来用了午膳，直到明安午休时她才离开修敏堂。 回润芳宫的路上，卓雅终于忍不住去问宝芝：「姑娘，您今天怎么在王妃面前哭了啊？您昨晚不是还不愿意让王妃知道您的心事吗？」 虽说明安和宝芝是同父同母、血脉相近的亲姐妹，可卓雅一直觉得她才是陪着宝芝一起长大、和宝芝朝夕相处之人，理应比宝芝和明安之间的关系更加亲密才是。 现在见宝芝将原本只对她一人倾诉的心事说给了明安听，卓雅不禁暗暗有几分吃味。 宝芝心思玲珑，立即就听出了卓雅言语间的一丝酸味儿, 好笑地说：「你别多想，我只是今天忽然间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而已。」 卓雅不明所以地说：「不对劲？谁不对劲？」 「明安姐姐啊。」宝芝低声道：「昨晚我的情绪太过激动，所以一时间并没有意识到。今日我细细回想起来，昨夜我们在孟乐宫外的时候，明安姐姐没想到我看到那一幕会难受也就罢了，怎么还会说什么兰渊姐姐没有表演才艺、还能吸引汗王的目光这样的话呢？她明明知道我才刚刚表演过舞蹈, 却没有入了汗王的眼, 她说那样的话不就是在我的伤口上撒盐、在我的胸口上插刀子吗？」 「对啊！」卓雅虽然要比宝芝迟钝一些，但听宝芝这么分析下来她也品出不对劲来了, 「王妃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姑娘？」 宝芝浅浅地勾了一下嘴角, 不知是在自嘲还是嘲讽他人：「要是换做以前我也不明白, 可是现在以己度人，我猜明安姐姐其实是妒忌过我的。」 卓雅闻言立即满脸愤怒地替宝芝打抱不平起来：「凭什么？王妃她凭什么妒忌您？！是她自己人老珠黄、不得汗王的宠爱，这才巴巴地求着姑娘嫁给汗王的，她凭什么还要妒忌姑娘？」 「我让兰渊姐姐来北越, 也不是让她像现在这样一步一步地夺走汗王本该属于我的心啊。」宝芝冷笑一声，低嘆道：「唉，世事难料，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一步，都已不是我们能够完全掌控的。」 卓雅似乎明白了：「所以您才故意在王妃面前露出脆弱的模样来、让她消除心中对您的嫉恨？」 「嗯，」宝芝淡淡地说：「不仅如此，日后我要进一步争取汗王的宠爱，可少不了明安姐姐的帮持。」 卓雅听出在宝芝心中最信任的人还是自己，不由欣喜地笑道：「我就知道姑娘是最聪明的！」 似乎所有做奴婢的都觉得自家的主子最为英明，梓柔宫中、完颜琮走后，向来老成持重的苍谷看向兰渊的眼神都和从前不一样了，言行举止间充满了对兰渊的敬佩和仰慕。 她来梓柔宫服侍兰渊的时间不长，又是被完颜琮派来「保护」兰渊的，所以在此之前苍谷一直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兰渊就是个娇娇弱弱、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既不懂得宫里头的人情世故，也不懂得如何讨完颜琮的欢心。先前完颜琮是被她过人的美貌所惊艷，这才待她颇有几分不同。若是兰渊太过「不知好歹」、惹恼了完颜琮的话，就会被他抛到脑后、再也记不起来了。 第193页 可是经过这两天的事情之后，苍谷终于彻底地意识到了自己先前错得有多离谱。 兰渊只是身娇体软，看着柔弱可欺而已，实际上她可一点儿都不好欺负，甚至还能反过来「欺负」在他们所有人心中都高不可攀、贵不可言的汗王。 看着完颜琮因兰渊而喜、而怒、而情难自已的样子，苍谷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他们二人之间真正占据主导地位的那个从来都不是位高权重的完颜琮，而是看似什么都没做、却又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兰渊。 苍谷暗自羞赧自己先前看错了人、看错了情势之余，现在是打心眼里地佩服兰渊，真真正正地把她当成了自己未来一辈子的主子，而不只是奉完颜琮之命服侍一段时间的对象。 完颜琮要在宫中大摆宴席、册封兰渊为侧妃的消息很快便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王宫。 苍谷带着梓柔宫的一众奴僕们满脸笑意地恭喜兰渊，见他们变着花样地说起了吉利话，兰渊十分大方地打赏了他们，自己脸上的表情却是淡淡的，似乎并不感到特别意外。 倒是乌仁娜很是惊讶地说：「听说原先王妃他们是打算请封姑娘为庶妃的，没想到汗王会直接封姑娘为侧妃呢！」乌仁娜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像受封侧妃的人是她自己一样，「汗王对姑娘果然用心，咱们姑娘将来有福了！」 兰渊闻言浅浅一笑，不置可否。 原书中的慕容兰渊一开始的确是被封为庶妃的，不过这个前提是在他们婚前完颜琮并没有见过慕容兰渊本人。 现在兰渊已经和他相处了有一段时间了，又多少花了些心思在完颜琮的身上，完颜琮会破例封她为侧妃，兰渊觉得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要是他封得低了，兰渊反倒会觉得不对劲呢。 要是非说完颜琮的旨意有哪里不对劲的话，那就是他让内务司和宗正寺一起筹备兰渊册封礼的事情。 要知道这几年来内务司的许多事情都是由完颜珣来负责的，如今完颜琮特意交代让内务司参与筹备兰渊的册封礼，这和让完颜珣亲手将心爱的女人嫁给他人又有什么区别？ 兰渊觉得完颜琮这么做可不大地道。 既然现在他们已经确定了关系，兰渊就没有像从前一般表现得那么敬畏他了。 完颜琮再来梓柔宫探望她时，兰渊大着胆子当面指责了完颜琮这一小心眼儿的行为。 许久没有从她口中听到过完颜珣的名字，这会儿听兰渊这么说，完颜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怎么，心疼了？」 「我才没有呢。」兰渊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和他解释，「我只是觉得毕竟是汗王您夺人家妻子在先，总不好还叫九爷参与筹备此事、再将他给逼急了吧？」 完颜琮不以为意地靠在椅背上，悠悠地看着兰渊：「逼急了又能如何，他还能造反不成？」 还真别说，书中的完颜珣最后与宝芝联手害死了完颜琮，真就和造反没什么区别了。 兰渊也不知道自己和完颜琮在一起能走多远，但她可不想让完颜琮这个自己如今最大的靠山英年早逝、死于非命。 她知道完颜琮向来自负，只能换了一个角度柔声劝完颜琮说：「不管怎么说，您和九爷毕竟都是兄弟。您前头的三个兄长都不在了，弟弟也就这么几个，没必要把关系弄得那么僵吧？」 完颜琮最是受不住她这么温温柔柔地和自己说话的样子。兰渊的话他似乎什么都听进去了，又似乎什么都没听见，所有注意力都不自觉地集中到了兰渊说话时那一开一合的粉嫩唇瓣上。 想亲却又不行，完颜琮只能坐了过来，虚虚搂着她说：「是，兰儿说的是，我们兰儿说的都对。」 兰渊斜他一眼，娇声警告道：「您可别煳弄我。」 「放心吧，我刚才是逗你的。」完颜琮朝她一笑，温和地说：「我已经决定让老九年后便领兵出征南楚，过几日他就要去军中备战，内务司的差事我会另外交给他人来做的。」 兰渊见他心中有数，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却见完颜琮意外地盯着她说：「兰儿，你都不觉得惊讶吗？」 「嗯？」兰渊不解地看着他，「惊讶什么？」 完颜琮：「北越要攻打南楚的事。」 兰渊理所当然似的说：「这不是早晚的事情吗？」 别说她从《顺德皇后录》里看到过北越将会一统天下的事实了，就算兰渊没有看过这本书，也能看得出完颜琮意图一统天下的野心啊。 完颜琮近距离地凝望着她，眼中闪过一丝隐忧：「兰儿，你娘毕竟是南楚人，你的身上也流着一半南楚人的血。如今北越要与南楚开战，你心里会不会不舒服？」 兰渊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正色告诉他说：「汗王多虑了，比起天下四分五裂、百姓颠沛流离、始终过不上安稳的生活，我宁愿有一位像汗王您这样的明主能够早日一统中原。我只希望北越击败南楚之后，能够善待南楚无辜的百姓。不过我相信这一点不用我多说，汗王自己心里也有数。」 完颜琮笑吟吟道：「看不出来，你这丫头还挺会给人戴高帽子的。」 兰渊用双手比出一个帽子的形状，虚空戴到完颜琮的头顶上，娇俏地笑道：「那汗王喜欢我给您戴的这顶帽子吗？」 「喜欢。」他轻轻拉过兰渊的小手贴到自己的脸颊上，极温柔地说：「只要是你给的，我都喜欢。」 第194页 第103章 . 誓言 他知道他的兰儿曾经吃过很多苦、…… 誓言 宝芝的生辰要比兰渊早上几天, 她向来广结善缘，生辰当天在润芳宫中设宴，邀请了许多亲朋好友前来赴宴, 兰渊也在受邀之列。 完颜琮本是不大想去的，那日他在梓柔宫中看兰渊为宝芝挑选寿礼才想起此事，就吩咐戎寿为他预备一份回头送去润芳宫，他便不亲自过去了，谁知兰渊听了却说：「您还是去吧，上回在修敏堂、您不是答应了宝芝要去陪她们母女了吗？这都多少天了，您还没去过吧？」 完颜琮闻言忽然笑了：「兰儿，你怎么知道我没去过？你还特意让人打听我的行踪了吗？」 「我才没有呢。」兰渊查看完苍谷为她准备的礼物，看着都像是宝芝会喜欢的, 她满意地朝苍谷点了点头，而后坐到正在喝茶的完颜琮身边说：「不过前两日我在修敏堂里遇到宝芝，她都没有炫耀过这件事，想来是您还没有去过的咯。」 完颜琮见她终于忙完坐了过来，没有假手他人，亲自给兰渊倒了杯茶递过去。 堂堂北越王亲手给人倒茶, 若是换做别人定会感到受宠若惊甚至诚惶诚恐, 可兰渊只是下意识地随手接过，白皙修长、青葱一般细嫩的手指握着碧色的茶杯, 光是看起来就令人感到赏心悦目。 完颜琮不禁用欣赏的目光看着眼前美人低眸饮茶的场景, 只觉兰渊一举一动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风雅与妩媚, 实在太过吸人眼球。 「别看了，」见男人这般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瞧，兰渊多少有几分不好意思了，「我和您说话、您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完颜琮回答说：「是, 你说的没错。年关将至、事情太多，我还没顾得上去润芳宫。」 兰渊轻轻撇了下嘴，拆穿他说：「那您还天天来梓柔宫？我这儿的茶有那么好喝吗？」 「有啊。」完颜琮看着她笑，「主要是秀色可餐。」 「说正经的，」兰渊皱皱鼻子，认真地同他说：「宝芝生辰那天，您到底去不去呀？」 完颜琮探究地看着兰渊，沉吟道：「你真的希望我去？」 见兰渊点头，他看向兰渊的目光里含了一丝不解：「你不是说……」 兰渊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等完颜琮说完她便主动接话道：「我只是不想让汗王和别人这样那样而已，又不是小心眼儿到不让您和别的女人有任何正常接触了。只是赴宴而已，我没关系的。」 听了她的话，完颜琮忍不住笑，故意问她：「这样那样，是哪样？」 如他所愿，兰渊红了脸指责道：「明知故问！」 看着面前女子脸颊绯红的娇俏模样，完颜琮不禁笑意更深：「那你怎么知道我只是赴宴而已？别看你总是想着法儿地赶我走，别的女人见了我，可都是想尽办法地让我留下。」 「那您就留下一会儿，也没什么。」兰渊不知想起什么，声音越来越小，面上似有几分失落，「就当是陪陪孩子。」 想起兰渊的成长经歷，完颜琮心中隐约明白了几分，小心翼翼地问她：「你是……心疼荟儿她们？」 兰渊缓缓点头，轻声道：「我小的时候就很希望父亲能够陪我玩儿上一会儿……我一点都不贪心的，真的只要一会儿就好。」 完颜琮见她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有泪光闪烁，不由心疼地抱住她说：「好，我答应你，你别难过。」 兰渊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微笑着说：「我不是难过，只是有些遗憾罢了。小时候无比渴求的那份爱，这辈子我是没有希望得到了，不知道下辈子有没有机会呢。」 完颜琮闻言不禁抱紧了她，轻嘆一声后在她耳边郑重承诺：「你父亲没有给你的关心和陪伴，日后我都会加倍补偿给你。」 平日里向来神色冷峻的男人却有着世上最温暖的怀抱，口中说着再暖心不过的话语，这样强烈的反差让人很难不为之动容。 兰渊眨眨眼，意图逼退心底涌上的那股暖流，故意说笑似的说道：「像父亲一样吗？汗王是比我大了十三岁不假，可您应当还生不出我这么大的女儿吧？」 平日里他与她说些什么兰渊煳弄过去也就罢了，这会儿完颜琮却是不想让她再逃避自己的追逐。 他稍稍后退了一些与兰渊拉开一定的距离，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无比真诚地说：「兰儿，我是认真的。既然把你从与你年纪相仿的男人身边夺走，我就不能白白让你嫁给一个比你大了十几岁的男人。等我们成婚之后，我便既是你的丈夫，又是你的兄长，有时候也可以承担父亲的角色，像你父亲本应做到的那样疼爱你、照顾你一生。」 「这样……可以吗？」兰渊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木偶人，听到完颜琮这般坚定地说出这样的誓言，她原本平静的心湖不可避免地泛起了一丝涟漪。 尤其是「丈夫」二字触碰到了兰渊的心弦，她知道就算完颜琮破例封她为侧妃，她也只是他的妃子之一而已，兰渊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可以视他为丈夫。 「当然。」看着兰渊将信将疑的样子，完颜琮并不觉得意外，只是感到无比的心疼。 他知道他的兰儿曾经吃过很多苦、受到过很多伤害，她只是为了自保才会本能地把自己的心包裹严实、藏在她柔软的躯壳当中。 第195页 可她终有一日会明白，他并不是来掠夺、欺侮或是利用她的，而是将要用尽一生全心全意地守护着她的男人。 「兰儿，我不指望你能这么快就向我打开心扉，但我希望你可以试着相信我，好吗？」 没有人知道兰渊答应嫁给他的那个晚上，完颜琮几乎一夜未眠。 他从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女人，能叫他初见时惊艷，久处后越发合心意。看不见就想着，见到了就不想分开。 想到她不喜欢自己会很难过，但只要她高兴，他又似乎什么都无所谓。 只要她偶尔对他好一点，就足以使他欣喜若狂，让他以为自己终于凿开了冰山的一角、暖化了她为了另一个男人冰封已久的心。 只是完颜琮自己也知道，他若想要彻底得到兰渊的心，怕是还需要经歷一个很长的过程。 想到兰渊悲惨的成长经歷，完颜琮奇异地发现自己竟然能够理解兰渊对万俟洛归的那种感情。毕竟在当时那样一个极度恶劣的生存环境里，万俟洛归是唯一一个对她好的「正常人」。 卑微到了尘埃里的花爱上了尘世里向她投来的第一缕阳光，这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谁都不能怪她。 要怪就只能怪他自己来的太迟，不占据任何的先机。完颜琮只能加倍地对她好，耐心地将她心底关于另一个男人的印记全部抹去。 就算抹不干净，起码在这个过程当中他也能够多占据一点她心里的位置。 就算有朝一日万俟洛归醒了过来，他也绝不能再让她回到那个男人的身边去。 见兰渊轻轻地朝自己点头，完颜琮发自内心地朝她笑了笑。 从兰渊清澈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样子时，完颜琮忽然后知后觉地发现，遇到她以来他露出笑容的次数，似乎比他过去三十多年加起来还要多。 …… 宝芝生辰那日，完颜琮是应邀去了润芳宫不假，但他却是和兰渊一起去的。 反正如今兰渊的名分已定，也没什么好再避嫌的，完颜琮干脆光明正大地拉着她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宝芝作为今日的主角，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完颜琮的另外一侧。 碍于周围的人太多，兰渊没有露出埋怨完颜琮的神色来，只能将身子凑近了他一点、压低声音同他说：「汗王快放开我，让人看见不好！」 她的小手柔弱无骨，软绵绵的手感极好，完颜琮握上了就捨不得松开。 此时听她这么说，他也并没有放开兰渊，而是将她歪到一边的宽大袖摆盖到了他们两个交握的手上，好像这样别人就看不出来了一样。 兰渊：「……」 这不就是掩耳盗铃吗？ 她不由瞄了不远处的宝芝一眼，见宝芝脸上仍然带着得体的笑容招唿着其他客人，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兰渊和完颜琮之间的那点小动作一样，兰渊心里却并没有放轻松。 兰渊不傻，一早就察觉出了宝芝近来对她的那股子酸味儿。 比起觉得宝芝这样有些反常的慕容明安，兰渊倒是觉得宝芝会有这样的情绪变化很正常。 这世上说一套做一套的人多了去了，宝芝就是箇中翘楚。 她先前说是为了孟溪部的未来考虑才会极力促成兰渊为完颜琮生子一事，说白了还不是为了巩固她自己在北越的地位？ 眼下见兰渊的宠爱已经远远超过了她，宝芝心里就不平衡了，就算她先前多么郑重其事地向兰渊发过誓都没有用。 这种事情发生之前说多少好听的话都成，可是真正落到自己身上之后，没几个人能够心平气和地接受，宝芝也不能免俗。 兰渊早就知道宝芝要黑化，只是或早或晚的事情而已。为了她自己的人身安全考虑，兰渊自然是希望宝芝能晚一些再黑化的，所以她不想太刺激宝芝。 今日毕竟是宝芝的生辰宴，兰渊不想抢了宝芝的风头。见完颜琮赖着她不肯放手，兰渊只能软声求他说：「汗王放开我，我就答应帮您做一件事情，成吗？」 完颜琮含笑望着她说：「什么事情都行吗？」 见兰渊应付地点了点头，完颜琮终于放开了兰渊，接下来吃席的时候他也如兰渊所愿、没怎么过多关注过她。 席上来向宝芝祝酒之人络绎不绝，等几乎所有人都敬过宝芝之后，坐在宝芝另一侧的慕容明安也和宝芝碰了碰杯。 长幼有序，见明安都已祝福过了宝芝，兰渊觉得自己这个二姐姐也是时候和宝芝喝上一杯了，就象徵性地举起酒杯对宝芝说了几句吉利话。 宝芝不知是喝得太多了还是什么，明亮的目光在兰渊脸上凝了一会儿方道：「兰渊姐姐不必敬我，说来你不也是寿星吗？」 另一边的纥骨侧妃闻言不由好奇地问：「今日也是兰渊妹妹的生辰吗？」 自打兰渊被封为侧妃的消息传了出去之后，纥骨氏已经非常自然地改口称兰渊为妹妹了。 宝芝摇摇头，正要开口解释，忽听方才几乎没怎么说过话的完颜琮开口道：「不是，她的生辰在九日之后。」 宝芝见兰渊的生辰他竟记得如此清楚，心中不由一涩，脸上却仍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样子：「纥骨姐姐有所不知，我和兰渊姐姐的生辰只差了不到十天，从小到大我们的生辰都是一起过的。」 纥骨氏不知内情，还很欣羡地说道：「宝芝妹妹和兰渊妹妹的感情可真好啊，从小一起长大不说，日后还能一起在宫中服侍汗王，互相陪伴、互相扶持……真是令人羡慕。」 第196页 纥骨氏是真心这样想的，她不清楚慕容氏姐妹之间微妙的关系，只觉得她们三姐妹能在北越互帮互助，不知比她一个人形单影只、孤军奋战的要强过多少。 宝芝笑了笑，接着纥骨氏的话说：「可不是吗，我向来是和兰渊姐姐最为要好的。小时候兰渊姐姐不得父汗宠爱，都没人记得她的生辰，只有我记得她和我的生辰差了几天。所以每回父汗、母妃他们设宴为我庆祝的时候，我都会拉上兰渊姐姐和我一起，不叫她一个人冷冷清清地过。」 第104章 . 怀疑 看似只是不经意的一个眼神、一句…… 怀疑 听宝芝说起兰渊从前不得孟溪部汗王的宠爱, 纥骨氏脸上欣羡的表情一僵，下意识地看向兰渊。 兰渊微微低下头，抿唇浅浅地笑了一下, 轻声开口道：「是啊，难为宝芝妹妹惦记着我。」 宝芝看看纥骨氏、再看看兰渊，后知后觉地捂着嘴说：「哎呀，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兰渊姐姐你可千万别生气，我今天喝得太多了，头晕得很呢……」 兰渊知道，宝芝说出方才那番话来是想在别人面前表现出她的善良和热心之余提醒兰渊这个从小不得和勒博重视、只能蹭她生辰的庶女，她要记清楚自己的身份，时刻感激宝芝这些年来对她的照拂和恩德。 兰渊若是不顺着宝芝的意思感谢她的话, 就会显得她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一样。 兰渊当然要感谢宝芝，不过并不是以宝芝想要的方式。 她摇了摇头，轻轻柔柔地说道：「没有，宝芝你没有说错什么。我从前是不得父汗的重视，他不记得我的生辰，也没有给我送过什么礼物。」 在完颜琮心疼的眼神当中, 兰渊用她细嫩的手指轻抚上自己如同剥壳鸡蛋一般光滑细腻的脸颊, 感激地看向宝芝：「说来每年我们生辰的这个时候孟溪部最是寒冷不过，那时候我的皮肤都被冻得皲裂了, 却连一瓶擦脸的面脂都没有。若不是宝芝你送了我一小罐你不爱用的, 我的脸怕是早就没法儿看了。这份恩情, 姐姐真是不知该如何报答你是好，所以今日多备了一些你素来喜欢的钗环首饰，还望妹妹能够喜欢。」 宝芝只送过兰渊一小罐面脂、还是宝芝不喜欢的，就被心存感恩的兰渊一直记在心上这么多年, 等她一有能力就精心准备了许多贵重的首饰送给宝芝，她们姐妹两个究竟谁更慷慨大方，傻子都听得出来，更何况是这一屋子的人精。 宝芝闻言尴尬地笑了一下，生怕被人觉得自己小气。飞快地看了眼一旁的完颜琮后，宝芝试图解释：「姐姐你误会了，我送你的那瓶面脂不是我不喜欢的，只是不大适合我而已，还是顶好用的！我有什么好东西，不都是第一时间想着和姐姐分享的吗？」说到这儿，宝芝已经有点儿急了，「姐姐你是知道的呀！」 「嗯！」兰渊也不想惹急了宝芝，只要她不再明里暗里地挑衅自己，兰渊就不会叫宝芝下不来台，「宝芝向来大方，所以你的人缘儿才会这么好呀。」 兰渊说着含笑看向今日在场的宾客们，算是替宝芝打了个圆场。 宝芝见状不由暗暗地松了口气，赶紧将这一茬揭了过去，不再故意将话题往兰渊的身上引了。 忙活了大半日、终于送走了所有的宾客之后，看起来已是半醉的宝芝摇摇晃晃地走到女儿的房间。 她歪在完颜琮的身边，故意学着兰渊的样子千娇百媚地说道：「汗王今日就别走了，好不好？」 完颜琮没说话，只是将怀中已经睡着的女儿送到宝芝怀中。 宝芝下意识地接过之后，就见完颜琮站起来道：「你喝多了，好生歇着，改日我再来看荟儿她们。」 「汗王……您别走！」宝芝见完颜琮似是嫌弃她醉了，赶忙将女儿塞到一旁的乳母怀中，抓着完颜琮的衣袖泪眼汪汪地看着他说：「妾身也没有那么醉，还是可以服侍汗王的……」 完颜琮甩开她的手，淡淡地说：「可是我不需要。」 宝芝怔了怔，似是明白了什么，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说：「难道您和兰渊姐姐已经……」 「没有，你别乱想，更不要在外头胡说。」想起回古氏口中那些半真半假的话，完颜琮不禁眉头微皱，看着宝芝的眼神里含了一丝探究，「近来我在宫中听到了一些有关兰渊的风言风语，你可曾听说过？」 宝芝瞳孔微缩，矢口否认道：「没有啊，什么风言风语？」 宝芝本以为完颜琮还会追问下去，谁知他却只是淡然道：「没有，那就算了。」 似乎当真只是随口一问。 丢下这句话之后，完颜琮便错过愣在那里的宝芝，大步朝润芳宫外走去。 完颜琮走后，卓雅立即慌张地说道：「姑娘，汗王是不是怀疑您了？他怎么会突然间问起这个？」 「慌什么！」宝芝瞥了眼一旁抱着完颜荟和守着完颜丹的两个乳母，转过身走出女儿的房间后，这才低声对卓雅说：「你是不是真的吃多了酒、喝煳涂了？就算乳母是我们自己人，有些事情也不该叫她们知道。」 「姑娘恕罪！」卓雅捂着自己的脑袋，皱着眉道：「奴婢可能真的是一时高兴、贪杯了……」 宝芝冷笑一声，不悦道：「你有什么可高兴的？」 「奴婢当然是为姑娘高兴了的！」卓雅一个奴婢，原本是不该饮酒的，可宝芝知道卓雅因为前些日子被宫里人笑话的事情心里苦闷，因此特意准许她今日喝上几杯。 第197页 卓雅喝得晕晕乎乎的，就没看出宝芝沉了下来的脸色，还在那里理所当然似的说：「今日是姑娘的生辰嘛！汗王去年都没来为姑娘庆贺，今年却是亲自来了、还呆到了最后才走，姑娘难道不高兴吗？」 「呆到最后才走又怎么样，他不还是走了吗？」宝芝说着痛苦地嘆息一声，也就只有在卓雅面前她才会像现在这般面露悲切之色，「连今天这样的日子他都不愿意在润芳宫中过夜，只是陪了陪荟儿她们就走了，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眼中……只怕现在他的心里只有兰渊姐姐一个，一心盼着纳她为妃之后日日宿在兰渊姐姐宫中呢。」 卓雅素来最是厌恶兰渊，听宝芝说起兰渊，卓雅就忍不住恨声说道：「慕容兰渊这个贱人也太过分了，您是不知道，奴婢听她在席上顶着那么张脸、说什么怕自己的脸没法儿看的话，简直快要气死奴婢了！奴婢真是想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她这么矫揉造作的贱女人，还偏偏有那么多男人喜欢她！若不是有那么多人在，奴婢都恨不得上前亲手撕烂了她的脸，让她再在那里炫耀自己的那身皮！」 宝芝本来是积了一肚子的气却又发泄不出来的，听卓雅这么骂了一通兰渊之后，她心中的怨气倒是消散了不少，还能露出一丝笑模样反过来劝卓雅说：「行了，你也消消气吧。兰渊姐姐她纵有诸多不是，好在人还比较单纯，应该不是有意炫耀、让我难堪的，只是话赶话地说到了那里而已。」 归根结底，今日还是宝芝自己先提起她们过去在孟溪部之事的，也不能赖兰渊顺着她的话继续往下说。 卓雅听宝芝这么说却是不依，一脸焦急地跺了跺脚道：「姑娘！您就是心地太过善良、把那个慕容兰渊想得太好了！奴婢早就说过她的心机再深沉不过了，勾着一个男人的同时还吊着另外一个，也不知她究竟是用了什么狐媚法子，竟能让汗王一直忍着不召幸别的妃嫔，还处处维护着她。」 「汗王对兰渊姐姐的确用心，」宝芝说着面上浮上一层忧色，「哪怕听到了宫中的那些流言蜚语，也还是坚持将她这样一个名声不好的女人封为侧妃。」 说起那件事来，卓雅不无担忧地说道：「姑娘，您说汗王他会不会特意叫人去查是谁泄露了慕容兰渊过去的事情啊？奴婢方才真是被汗王吓了一跳，好端端的，他干嘛要问姑娘您呢？」 宝芝摇了摇头，试图驱散逐渐上头的酒意。在发现她向来清晰的思维还是有些混沌之后，宝芝轻嘆一声道：「不知道，我累了，先回屋歇上一觉再说。你也别总是这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了，放宽心些。就算汗王当真叫人查了又如何？左右都查不到我们的头上。」 想到宝芝周密的布置和安排，卓雅略略放下心来，点了点头：「姑娘放心，奴婢今日是吃多了酒才会一时煳涂，以后不会再这么惊慌、给姑娘您添麻烦了。」 宝芝打着哈欠点了下头，进屋补觉去了。 如同宝芝所料的那般，那日戎寿按照完颜琮的吩咐、从回古氏那边入手之后仔细调查了一番之后，发现和回古氏接触过的人里有可能说出兰渊坏话的人有好几个，可宝芝并不在其中。 戎寿最先怀疑的是三公子完颜溙的生母、庶妃蒲特氏。 蒲特氏向来是个大嘴巴，最爱在宫中传人闲话。 事实证明戎寿的猜测不无道理，的确有宫人能够证明蒲特氏曾经对回古氏说过兰渊的是非。 可是蒲特氏一个深宫妇人，又是怎么知道兰渊远在孟溪部的过去、再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呢？ 戎寿知道这样的调查结果定然不会叫完颜琮觉得满意，于是他又顺着蒲特氏继续查了下去，自然而然地怀疑到了向来与蒲特氏交好的郑侧妃身上。 郑侧妃虽然一心想要生个儿子，但她为了保险起见，在没有自己亲生的儿子之前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去笼络膝下有子的蒲特氏。 与除了闲谈他人是非之外就只一心扑在自己傻儿子身上的蒲特氏相比，郑侧妃的位份更高、还是有些财力的南楚郡主，她又素来与兰渊不和…… 在戎寿看来，郑侧妃就是最有可能从宫外派人去打听兰渊、再在宫内传兰渊闲话的人了。 顺着这个思路，戎寿细查了郑侧妃一番，发现她果然与宫外之人有所来往，不由大喜。 可就在昨日，他将所查到的一切呈报给完颜琮后，完颜琮却没有像戎寿所以为的那样叫来郑氏等人严加审问。 他只是叫戎寿先不要打草惊蛇、继续暗中调查郑氏与宫外之人往来的详情，等有了切实的证据后再捉拿郑氏也不迟。 戎寿应下之后却是不禁心生疑惑，不明白他们明明已经锁定了最有嫌疑之人，为何完颜琮却还是不肯立即处置郑氏。 以完颜琮对兰渊的在乎程度和他先前对待郑氏的态度来看，他心里对郑氏这个侧妃应是没有什么怜惜的啊？ 完颜琮没有告诉戎寿的是，直觉告诉他此事并没有这样简单。 戎寿的调查太过顺利，倒像是有人故意引着他往这个方向去查似的。 完颜琮从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有的时候浮现在表面的所谓真相太过绝对，反倒会让他下意识地生疑。 想到先前在修敏堂中，宝芝当着他的面暗暗提及兰渊有关另一个男人的心事、令他心生不悦，还有今日在宴席之上，宝芝率先当着众人的面说起兰渊不幸的童年和她过去在孟溪部里低微的地位，让兰渊难堪…… 第198页 看似只是不经意的一个眼神、一句话，却让完颜琮在冷静下来之后察觉到了一丝端倪，一丝她们姐妹之间其实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和谐的端倪。 所以等宾客散去、宝芝酒意上涌之时，他故意与宝芝提起此事。 宝芝下意识的反应在完颜琮看来非常可疑。 宝芝性格外向、结交广泛、常在宫中四处走动，那些谣言又是有关宝芝向来亲近的好姐姐兰渊的，就连完颜琮这个除了梓柔宫外甚少踏足后宫的人都能听到的消息，她怎么可能一点儿都没有听说过？ 她若承认自己听到过一些谣言、并为此而感到苦恼的话，或许完颜琮还会减轻对她的怀疑。 但宝芝否认得那么干脆、那么彻底，就更是让完颜琮不禁在心底猜测——宫中那些对兰渊名声十分不利的谣言，怕是真的和看似与兰渊姐妹情深的宝芝有关。 第105章 . 撇清 纥骨氏本是带着些为自己洗脱嫌疑…… 撇清 完颜琮心中虽有些疑虑, 但眼下还没有切实的证据，他不好将自己对宝芝的怀疑直接告诉兰渊。 不管宝芝对兰渊的真实心意究竟如何，想到兰渊为宝芝精心准备礼物、还苦口婆心地劝他去润芳宫的事情, 完颜琮相信兰渊是真的把宝芝当成了自己的好姐妹，他不想让兰渊为了还没有结论的事情而苦恼。 但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既然清者难以自清，流言蜚语便不可一直置之不理。 从润芳宫中出来之后，完颜琮又特意去了一趟修敏堂，亲自交待慕容明安务必彻底平息此事，绝不能让谣言继续在宫中传播下去。 慕容明安的反应就比宝芝真实许多。 她战战兢兢地向完颜琮表示没有约束好后妃和宫人的嘴是她的过错，接下来她一定会加大力度、严禁后宫诸人再说兰渊的是非。 完颜琮并没有轻易放过慕容明安这个失职的王妃, 沉着脸同她说道：「既然你早就知道宫中有人在造兰渊的谣，为何不早些加以管束？」 明安闻言嘆了口气，面露为难之色：「汗王恕罪，您甚少踏足于后宫，因此有所不知……宫中岁月漫长，那些个妃嫔还有奴才们又不像妾身这样有许多宫务需要处理, 整日里闲得要命, 因此他们常常聚在一起说人短长。别说是兰渊妹妹了，就是妾身这个王妃都没少叫他们在背后议论。妾身若是连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要管的话, 早就叫后宫众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了。」 慕容明安所言倒也算是合情合理, 完颜琮没再为难于她, 只是吩咐明安尽快处理好此事、肃清宫中的不正之风。慕容明安自是立即应承下来。 谣言这种东西就像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甚至能够杀人于无形。 不过有关兰渊的这些个谣言虽是叫不少人听了去，却不像是有人一直躲在背后扇阴风点鬼火、让谣言愈演愈烈的。 这也是先前完颜琮没有亲自下明旨、禁止所有人议论兰渊的原因之一。 他怕原本不算太过严重的谣言被自己这么一摆到檯面上来, 反倒会成了兰渊身上抹不去的污痕，弄巧成拙可就不好了。 而且完颜琮认为压制住流言本身、不如查出躲在背后造谣之人更加重要。 为了防止惊动幕后黑手，先前他便没有亲自出面大力压制那些谣言。 现在既然已经有了些头绪，他便不必再顾忌那许多了。 后宫妇人之事还是由慕容明安这个王妃出面处置较为妥当。在兰渊生辰之前，他希望后宫里能够重回清宁。 …… 兰渊平日里虽然不怎么出门，但自打苍谷来到兰渊身边之后，兰渊就平添了许多消息渠道。 蒲特庶妃、回古庶妃等人在背后说她在草原上委身过好几个男人的事情，兰渊自然早就听说过了。 这种谣言其实没多大意义，始作俑者应该也并没有想过靠着这点流言蜚语就能彻底击垮兰渊，大概只是想让完颜琮听说之后对她心生芥蒂，或是因着兰渊名声有损之故将她的位份封得低一些而已，只可惜都没有如愿。 除了这种短期目的之外，兰渊的名声若是不好的话，还有可能会影响到她将来「更进一步」。 比如登上王妃之位。 兰渊对王妃的位子本就没什么兴趣，但并不代表其他人也这样想。 乌仁娜和苍谷她们在「梓柔宫夜话时间」就曾经在兰渊面前猜测过此事会不会与看起来一直对兰渊颇为维护的慕容明安有关。 兰渊只是含着丝笑看着她们一个个分析得头头是道的样子，自己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原书中的慕容兰渊在嫁到北越做庶妃之前的确曾经委身过塔达王，所以这一段兰渊被人造谣的情节原书中不曾有过，兰渊也只能靠猜。 不过猜来猜去，要对她不利的人无非就是那么几个：明安、宝芝、郑侧妃、回古氏…… 如果兰渊所料不错的话，回古氏、蒲特氏她们只是被人利用了而已，郑侧妃更像是个要出来背锅的，真正的始作俑者八成还是她的好妹妹慕容宝芝。 倒不是她对宝芝有偏见，主要是兰渊觉得以郑侧妃对她的厌恶程度和她们之间的利益关系来看，如果是郑侧妃要害兰渊的话，她根本不必用这种不轻不重的、根本搞不死兰渊的方式。 第199页 只有像慕容宝芝和慕容明安这种既要利用着兰渊、又怕兰渊会越过她们的人，才会用这种噁心人的法子膈应完颜琮和兰渊。 按说出了这样的事情，兰渊是应该仔细调查一番的，不过一来她早就知道宝芝和明安这两个最大的嫌疑人都对她心怀不轨、从没有真正信任过她们，二来苍谷替她打听到完颜琮那边已经在着手调查此事了，兰渊就没插手去管。 要知道完颜琮这个北越王查起什么事情来可比她方便多了。让完颜琮自己发现宝芝姐妹俩的真面目，也比兰渊亲口告诉完颜琮的效果来的更好。 反正除了婧琪和卓雅这种没什么脑子的女人之外又不会有人真的情商低到当着兰渊的面去说那些难听的话，兰渊就权当不知道，每天该吃吃该喝喝、日常梳妆打扮迎接完颜琮、配合内务司和宗正寺的人准备册封礼的相应事宜、偶尔还给白氏写写信、再不时去打听打听俊弼到了哪儿…… 兰渊每天看着好像没什么事儿，实际上却是充实忙碌的很，从早到晚都没怎么闲着过。 纥骨侧妃见她有一阵儿没到翠华宫去了，就主动来找了一回兰渊。 她是半头午的时候来的，兰渊非常热情地留她在梓柔宫用午膳。纥骨氏没和她客气，等她们吃饱喝足之后，纥骨氏便收起与兰渊说笑时的嬉笑表情，正色问兰渊可否知道有人在背后编排她的事情。 这是兰渊头一回听到有梓柔宫以外的人当面和她提起这件事，不禁有几分新奇地看向纥骨氏：「听说过几句，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呀，你这姑娘真是年轻，都不知道紧张的吗？」纥骨氏见兰渊明明知道还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由替她感到一阵着急，「这说明宫里头有人处心积虑地想要害你呢！」 兰渊还是笑：「纥骨姐姐的成语用得真好。」 纥骨氏摇摇头，失笑道：「你就别管我的成语用得怎么样了，还是赶紧想想办法吧！得亏汗王来后宫的时候少，若是被他听到了这样的闲话，难保不会对妹妹你产生什么不好的印象呢！」 纥骨氏说着嘆了口气：「唉，真不知道是谁这么坏的心肠，连兰渊妹妹你这么善良的人都要欺负。」 见纥骨氏这般关心自己、替兰渊着想的样子，兰渊心生一丝感激之余也大概推测出了纥骨氏为什么要特意过来和她说这件事。 毕竟纥骨氏与兰渊都来自草原，纥骨氏还曾是塔达王阿木泰的侧妃。 当初阿木泰迎娶兰渊的事情，纥骨氏是北越后宫里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之一，说来她们也算是昔日的「情敌」。 如今纥骨氏主动和兰渊提及此事，除了她真心觉得与兰渊投缘、不想让她被人污衊之外，也是想要撇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兰渊闻弦歌而知雅意，主动说出了纥骨氏今日最想听到的话：「姐姐你就放心吧，汗王他是相信我的，我也大概知道是谁想要害我，会防备着她们一些的。」 纥骨氏见她对待自己的态度始终亲切随和，还说她已经猜出了幕后黑手是谁，纥骨氏就知道兰渊是没有怀疑到自己头上了的，不由暗暗地松了一口气，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拉着兰渊的手好奇地问：「妹妹知道是谁做的？」 兰渊模煳地说：「大致有数而已，还不能完全确定。」 纥骨氏见她没有点名道姓，就知道兰渊要么是真的还不确信，要么就是不想说，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她都不该再追问下去，于是只点点头道：「你有警惕之心便好，我就是怕你太单纯了、会吃暗亏。」 兰渊莞尔一笑：「纥骨姐姐多虑了，我马上就是二十岁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基本的防范意识还是有的呀。」 纥骨氏摇头笑道：「二十在我眼里可不就还是小孩子吗？想到我家艾哈珀和你差不多大、还是个冲动莽撞的傻小子，我就没法儿对他、对你彻底放心。」 「多谢纥骨姐姐对我的关心，」兰渊浅浅一笑，看着纥骨氏的眼睛柔声道：「我知道汗王待我好，必然会让许多人眼热。这后宫里头真心喜欢我的人不多，纥骨姐姐你就是其中一个。人在异乡能遇到像纥骨姐姐这样的知心人，是兰渊的福气。」 兰渊说话时不缓不急、轻轻柔柔的语调非常容易让人听进心里去，纥骨氏本是带着些为自己洗脱嫌疑的目的来的梓柔宫，听到这里后却是当真走了心，忍不住眼眶发热地说：「傻妹妹，谢什么谢啊？我只是看着你就觉着亲，情不自禁地就想要关心你罢了。像你这样的好姑娘值得让人心疼，若是汗王他不喜欢你、疼爱你的话，我才要觉着奇怪呢！」 完颜琮的确是心疼兰渊的，他早就想给兰渊办一个像样的生辰宴。那日他在润芳宫中听说兰渊从小到大都没好好庆祝过生辰、都是蹭宝芝的生辰宴之后他心里头就更是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可兰渊一早就嘱咐过他千万不要费心给自己过生日，她只要在梓柔宫里简简单单地吃一碗长寿面就好了。 兰渊说的是真心话，她和结交广泛的宝芝可不一样，对她来说在北越根本没什么真正的亲人和朋友，弄一大堆不熟悉的、甚至各怀鬼胎的人到她身边来给她庆贺，兰渊觉得累得慌，根本没那个必要。 正好今天纥骨氏来，兰渊就亲自和她说了自己不想大办生辰宴的事情。到时候兰渊不请纥骨氏来，还请纥骨氏不要介意。 第200页 纥骨氏理解地说：「你向来是个不爱热闹的，不大办倒也没什么，我当然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只是王妃和宝芝她们毕竟是你的姐妹，你连她们也不请吗？」 纥骨氏的话提醒了兰渊，她倒是想过生日那天清清静静地和乌仁娜她们煮两碗面吃就算完了，可若是请明安和宝芝她们过来的话，难免还要准备上一番。再加上她们还有可能带孩子过来……兰渊想想就觉得头疼。 那天明明是她的生辰，她只想开开心心、轻轻松松的，一点儿都不想背上什么负担。 好在兰渊想了一想，心中忽然有了主意，朝纥骨氏笑道：「不是我不想请，是我请不了呀。我早已经和湛媱姐姐、飞欢妹妹她们说好了，那天要到宫外去玩儿呢。」 「这样啊。」纥骨氏羡慕地笑道：「汗王对你可真好，你的册封礼就要到了，还准许你出宫去玩儿。」 兰渊略感心虚地笑了一下，完颜琮是答应让她出宫一趟不假，不过他们说好的是在她生辰的后一天…… 别人不说，完颜琮自然是想陪着兰渊迎接她的二十岁生日的，所以当天他怕是并不愿意放兰渊出宫。 不过既然兰渊话都已经说出去了，就代表她压根不担心他会不答应。 现在不愿意怎么了？只要她求上两句，他一定会心软的…… 第106章 . 礼物 完颜琮嘴角微牵，胸腔中产生了一…… 礼物 如同兰渊所料, 当天下午完颜琮来梓柔宫「喝茶」时，听到兰渊说她想提前一天出宫后，完颜琮的脸色果然微沉, 看着她的眼神像是看着一个不听话的孩子：「那不就是你生辰那日吗？特意选在那天出宫，是想躲开我？」 兰渊凑上前去，带着几分讨好地笑道：「哪儿能呢！汗王对兰渊好，兰渊是知道的，怎么可能会刻意躲开您呢？实在是我自个儿嫌麻烦，不想费心竭力地去招唿客人。可是谁都不请吧，似乎又有些说不过去，所以我只能躲出宫去咯。」 兰渊的解释还算合情合理，完颜琮缓和了脸色, 循循善诱地对她说：「我不是早就同你说过，你这梓柔宫地方小、不方便，可以让内务司在孟乐宫里为你举办生辰宴吗？一应事宜我都会让人安排好的，不需要让你操什么心。」 「可是作为寿星本身就很操心了啊，得迎来送往、和别人说好多客套话不说，还要、还要喝那么多酒。我的酒量又不好……」兰渊说着用双手扯住完颜琮的袖子, 眨巴着眼睛看向他, 「您就心疼心疼兰渊，答应我这一回吧, 好不好？」 完颜琮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明明他也已经与兰渊这般相处过有一阵儿了, 可是每回兰渊但凡靠近他一点点、扯一扯他的衣袖，甚至只是单纯地用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看向他时，完颜琮便会控制不住地感到一阵心动，根本没有办法拒绝她的任何请求。 他无奈地低嘆了一声, 温声问她：「就算这回你能躲过去，以后呢？身处王宫之中免不得要经歷许多这样的场合，就连我这个汗王都无法完全避免，你总不能一辈子生活在我的羽翼之下啊。」 看着他为自己操心的样子果真像个大家长一样，兰渊美目微弯，朝他笑道：「不会啦，我保证，就这一回！我这不是还没有正式成为您的妃子吗？等我真的做了您的侧妃之后，就不会再提出这样的要求了。」 兰渊都这样说了，完颜琮只能成全她最后的小任性：「那……好吧。」 看着兰渊展颜露出笑容、开心地朝他道谢的样子，完颜琮的嘴角却只能逸出一丝苦笑。 他们现在还没有正式成婚，他不好太晚来梓柔宫。等那天兰渊回宫的时候，天色肯定已经不早了……难道他就要这样错过她的生辰吗？ 完颜琮不甘心地问了一句：「我能陪着你一起出宫吗？」 兰渊闻言诧异地看着他，似是不敢相信向来英明神武的北越王竟然会说出这样的傻话来：「汗王您说什么呢，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出宫是去见湛媱姐姐和飞欢她们的，您一个大男人跟着我们可不方便啊。」 完颜琮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犯了傻，可是…… 他头疼地扶额，没好意思告诉兰渊，为了陪她，他都已经提前把她生辰那天的时间给空出来了。 她不在，完颜琮忽然间都不知自己该做什么是好。总不能等她出宫之后他就坐在梓柔宫的门口，像一尊「望妻石」一样等她回来吧？ 完颜琮摇摇头，驱散自己脑中不断往上冒的蠢念头，无可奈何地看着兴致勃勃地让人去给湛媱她们传话的兰渊。 等兰渊都交待好了，发现完颜琮茶也喝完了人却还没走，就理所当然似的问：「汗王还有什么事吗？天色不早了，您是不是该回清瀚殿了啊？」 完颜琮不禁感到一阵气闷：「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达成目的了就想撵我走？」 兰渊垂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应声。 好在完颜琮并未和她计较什么。想到自己方才突然回想起的那件事情，完颜琮的心情颇为愉悦。 他好整以暇地坐在太师椅上，抬眸看向俏生生地站在不远处的兰渊：「兰儿，你还记得自己答应过我什么吗？」 「啊？」冷不丁的，兰渊是真的被他给问懵了，「什么呀？」 完颜琮微笑着帮她回忆：「上回在润芳宫，你说只要我不当着旁人的面牵你的手，你就答应我一件事情，什么事情都可以。」 第201页 兰渊心中忽然冒出一股不妙的预感，忙道：「您该不会是想要反悔、又不让我出宫了吧？我刚才可都已经遣人去和湛媱姐姐她们说了！我是寿星，提早一天也就罢了，可是人家也有人家的事情，不好再改来改去了的！」 完颜琮用手撑着侧脸，含笑望着满脸焦急的兰渊：「不是。」 兰渊松了口气：「那您想要什么？」 只要不是反悔了、不让她出宫就好。 不想完颜琮竟说：「你亲我一下。」 兰渊疑心自己听错了，愕然道：「什么？」 「你明明听到了。」 完颜琮见她愣在那里，也不等她主动过来，直接起身走向兰渊，还「好心地」微微低下自己的身子，把俊脸送到兰渊的面前。 兰渊没有后退，只是害羞地别过眼，小声道：「您不再考虑考虑了吗？我说过什么事情都可以的，只是……只是这样，是不是有点浪费？」 「傻兰儿，我还能想要你为我做什么事呢？」看着面前柔媚娇艷、含羞带怯的姑娘，完颜琮嘴角微牵，胸腔中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满足，「除了你这个人之外，我根本别无所求。」 男人深情而灼热的目光毫无保留地落在她的脸上，兰渊不禁轻轻提起一口气来，不自觉地屏住了唿吸。 亲一下就亲一下吧，原本倒也没有什么。就是配上这样深情款款的情话，让兰渊颇有几分抵挡不住。 为了防止自己再这样和他相处下去会感到心慌意乱，兰渊干脆一把勾住男人的脖子，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然后便做出害羞的样子飞快地跑开了。 完颜琮果然没有再追上来，只是用手掌轻抚着她亲过的地方，看着兰渊离去的背影温柔浅笑。 他真的变得越来越不像过去的自己了，竟然会纯情到为了这样一个浅浅的亲吻而心潮澎湃。 可是这种情潮涌动的感觉一点儿也不坏，完颜琮并不想再刻意地去遏制什么。 跳动得比以往更加沉重和勐烈的心脏似是在告诉完颜琮他仍然年轻，他还并未老去。 有了她，他们的未来才刚刚开始。 …… 兰渊本就有早起的习惯，生辰当天她为了能够多在宫外呆上一会儿又比平日里起得更早了一些，天还没亮她就已经收拾得当准备出发了。 结果没想到才一出门，兰渊就在梓柔宫外看到了不知已经等了多久的完颜琮。 她没想到完颜琮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不由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瞥了眼一旁靠在梓柔宫大门上打瞌睡的小宦官。 「汗王来了，怎么都不进来呢？」冬日的清晨最是寒冷，兰渊忽然觉得完颜琮这个人也很是任性，大冬天的竟然就这样在屋外头冻着，一点儿都不像是到了而立之年的人，都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的。 「怕你不方便。」完颜琮虽然没进去，但梓柔宫就这么大，他站在院门口就能隐隐听到屋内忙里忙慌的声音，想来是兰渊在急着更衣洗漱。 兰渊看他的耳朵都已经冻得泛红了，不禁有点心疼。 她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见完颜琮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信封出来，递给她说：「礼物。」 兰渊下意识地伸手接过，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呀？」 完颜琮不答，只是目光柔和地垂眼看着她说：「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对于完颜琮来说，给兰渊送礼向来是一个好大的难题。 先前他好不容易才在完颜琸的帮助之下想到了接慕容俊弼来北越、好让兰渊高兴。 现在兰渊生辰他送什么才能让她喜欢，完颜琮头疼了许久，直到不久前他才终于敲定礼物的内容。 听他这么说，兰渊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封，发现里面竟然是两张房契。 一张是她不久前新开的药铺裕宁堂的，另一张是兰渊安顿她那几名孟溪护卫的小院…… 想到他们许久之前在宫外「偶遇」的事情，兰渊无奈地笑了笑，抬眸看向面前的男人。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不过让兰渊觉得满意的是，完颜琮并没有瞒着她的意思，而是大大方方地让兰渊意识到他都知道些什么。 平心而论，这份礼物兰渊还挺喜欢的。 要知道北越王城的房价可不便宜，先前兰渊的铺子和小院儿都是租的，每个月的租金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现在完颜琮直接买了下来送给她，的确省了兰渊不少银子。 不过她还是要做做样子地指责一旁的苍谷：「苍谷姐姐，我是信任你才让你去宫外帮我做这件事情的，你怎么能让汗王知道？」 兰渊说着将手中的房契塞到苍谷手中。 苍谷看了之后不禁面露一丝尴尬之色，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完颜琮主动说道：「兰儿，你别怪她。苍谷的人脉当中有不少都是我的人，是他们告诉我的，并不是她。」 兰渊知道完颜琮说的是真话，于是不再看向苍谷。 但她并没有就这么轻易放过完颜琮，而是看着他的眼睛半真半假地埋怨道：「您不是答应过我、不再调查我的吗？怎么还这样呀……」 「不是调查，而是底下人知道我在意你，才主动报上来的。」虽说兰渊只是娇嗔、并没有生气的迹象，可完颜琮这个送礼的还是担心自己送错了东西让她不高兴了，紧张地上前一步对她说：「兰儿你别生气好不好？要不下回……我就装作不知道？」 第202页 男人小心翼翼的语气取悦到了兰渊，她没办法再板着张脸，只能好笑地对他说：「知道就知道，干嘛要故意装作不知呢？不过，汗王就不能干脆让您的手下以后都不要再上报与我相关的事情了吗？」 完颜琮轻轻摇头：「兰儿，你来北越的时日还短，对你心怀不轨的人又那么多，我不放心你。」 兰渊还没正式承宠就已经成了那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完颜琮知道兰渊的前路必不好走。 作为将她带到风暴中心的那个人，他自认有责任和义务在方方面面照顾好兰渊。 「好吧。」兰渊勉强答应，看起来似有几分不情愿。 完颜琮理解她的感受，毕竟谁都不喜欢有一种一直被人盯着的感觉，换做是他、他也会觉得不舒服，哪怕明知道对方是为了自己好。 「你放心，我的人只是在暗中保护着你而已，不管是你的铺子、还是你身边，太过私密的事情只要你不想让我知道，我绝不会过问。」完颜琮承诺道：「等你有了自己的人手，我就会渐渐让我的人撤出。」 「我自己的人手？」兰渊自嘲地轻嘆一声，「哪有那么容易？您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些从孟溪带来的护卫都没办法进北越王宫……」 「按规矩是不行，不过在北越，我说了算。」完颜琮微笑着对她说：「你今日出宫，就可以把你安置在外头的那几名护卫接进宫来。我会让人安排好他们，日后专门在梓柔宫附近负责保护你的安全。」 「哇，真的可以吗？」兰渊这回是真心感到惊喜。 比起钱财之类的身外之物，她还是更注重安全方面的问题。 完颜琮宠溺地望着兰渊，嘴角含笑地朝她点点头：「嗯。」 只要能让她高兴，他做什么都可以。 第107章 . 妯娌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钞能力」吗…… 妯娌 当年和勒博送给兰渊的那二十名护卫已经跟着兰渊好些年了, 又是跟着她一起开过井、吃过苦的「战友」，和兰渊之间有着非常深厚的主僕情谊。 他们护送着兰渊来到北越之后，兰渊特意在其中精挑细选了四个办事最合乎自己心意的留下, 剩下的十几人都送回了孟溪继续保护白氏和俊弼。 慕容俊弼来北越前与兰渊通过信，说是他这回来北越会再带上六名兰渊从前的护卫，这也是白氏的意思。 孟溪部现在没有塔达部的侵扰、日子相对来说较为安宁，白氏身边有二十名护卫保护她一个人已经足够了。 至于来自大妃那边的明枪暗箭，也不是那些护卫能够抵挡得了的。 白氏觉得兰渊孤身一人在北越才最为不易，因此坚持让俊弼多带上些人手一起过来。 结合这个情况考虑，兰渊决定今日先带两名身手最好的孟溪护卫入王宫，余下人手等俊弼他们到了再做安排。 今天时间紧，兰渊的位份又已经定下, 她便没再故作姿态，乘上了内务司提早为她送来的轿辇出宫。 按照约定，兰渊先来到完颜琸府上做客。 今日恰好是例行大朝会的日子，兰渊到时完颜琸已经出府上朝去了，正好与兰渊错开，倒省得兰渊与他寒暄。 湛媱一早就派人在街上等着了, 等兰渊下轿时, 湛媱和飞欢已经得了信儿出来、亲自在府门口迎接她。 前几日宝芝生辰的时候湛媱也受邀去了润芳宫赴宴，飞欢却是又有些日子没见过兰渊了, 一见到她便小跑着迎接了上来, 亲切地唤道：「兰渊姐姐！」 兰渊下轿后朝她浅笑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飞欢声音轻快地同她说道：「生辰快乐！祝姐姐永远年轻漂亮、圣眷不衰！」 「你这丫头，就属你嘴甜。」兰渊说着被热情的飞欢拉着往府内走去，朝不远处的湛媱点了下头。 湛媱也微笑着对兰渊颔首, 等她们走了过来，就转过身与她们并肩走着。 一路上湛媱身为女主人没多少话，反倒是飞欢像个小主人一样地替兰渊四处介绍了起来。 看样子她对完颜琸府上的情况十分熟悉，显然是与湛媱这个表姐的关系极好，所以经常来她这里做客。 对此兰渊并不觉得奇怪，别说是飞欢了，就连兰渊这个和湛媱没认识多久的人都下意识地想要亲近她，可见美人的力量是无穷的，尤其是湛媱这种性格随和、没有什么攻击性的大美人，既可以吸引异性，也可以吸引同性。 等飞欢说得有些累了，湛媱开口对兰渊笑道：「这么早从宫里出来，还没吃过东西吧？」她说着将兰渊引到自己院中，「我让人给你略备了些清粥小菜，不过我知道你难得出宫一回，肯定是想尝尝外头有名的吃食，就没准备太多，咱们垫垫肚子就出府去了。」 这样的安排兰渊很是喜欢。不想三人进屋之后刚刚脱下身上的斗篷，忽有几个妾室打扮的女子走了进来，一个个低眉顺眼地站在门口。 兰渊疑惑地看向湛媱，就听湛媱含笑解释道：「她们是六爷的女眷，听说姑娘来了，便特意过来请安。」 兰渊干笑了一下，客气道：「不必这么多礼了吧。」 实际上她是嫌吃饭的时候旁边有好几个陌生人在，说话会有点不大自在。 「兰渊姑娘即将成为汗王侧妃的消息已是人尽皆知，她们若是明知道姑娘来了还不过来请安，未免有失礼数。」湛媱温和地笑道：「不过姑娘放心，她们就是来给姑娘见个礼就走了，我没有叫妾室服侍我用膳的习惯。」 第203页 湛媱没有骗她，那几个庶妃妾室规规矩矩地朝兰渊行了个大礼之后便十分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兰渊不动声色地扫视了她们一圈，很快就发现完颜琸不愧是完颜琮最要好的兄弟，连后院里的情况都和他差不多。 这些女眷的年纪看着都已经不是很小了，看样子应该都是完颜琸早年间所纳。 如果兰渊没有猜错的话，有了湛媱之后，完颜琸就再没有纳过别的女人。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看一个男人究竟如何，从他身边的兄弟就多少能够看出一些。 既然完颜琸对湛媱都能做到如此专一，兰渊心里对完颜琮也更多了几分信心。 她们在完颜琸府里简单逛了一圈儿、吃了些点心之后，即将成为妯娌的三人便一起乘上一辆宽大的马车外出逛街。 湛媱十分大方地表示：「今日是兰渊姑娘的生辰，你们两个又都要出嫁了，以后出门肯定没有现在这么方便，想买什么就赶紧买吧。今天我这个做姐姐的来结帐，就当做是给你们俩的新婚贺礼了。」 湛媱是出身于北越世家的高门嫡女，嫁妆丰厚，加上这些年来完颜琸在外征战，所得财物几乎都交给了湛媱，因此湛媱的财力十分雄厚，说起这样的话来也充满了底气。 飞欢挽着兰渊的手臂小声同她说道：「兰渊姐姐，你可千万别和我阿媱姐姐客气，她可是个大财主呢！今天我们两个就替天行道、劫富济贫，好好地宰她一笔！」 兰渊见她那一脸认真地想要敲上湛媱一笔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上回兰渊出宫还是为了见她当时的「未婚夫」完颜珣，短短几月时间过去，她却和完颜珣即将过门的妻子手挽着手一起逛街。 兰渊不得不感慨，命运还真是神奇。 上回出宫时兰渊因为她悬而未决的婚事心事重重，加上后来又遇上了一个令人琢磨不透的完颜琮，兰渊都没怎么好好逛过。 今天她心里没什么牵挂，又是和两个小姐妹一起逛街，兰渊心情愉悦之下买了不少的东西。 完颜琮早就知道兰渊今天要出来逛，没少给她塞银子。 兰渊本以为这就是自己的生辰礼物了，当时就没有推辞，没想到完颜琮还真是财大气粗，送了她那么大的一个「红包」不说，今日更是又送了她两张房契作为礼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完颜琮最近在她身上投入了太多、兰渊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现在不管她逛到哪儿、看到卖什么的，都觉得可以买回去带给完颜琮。 即使她明知道完颜琮身边什么都不缺，兰渊还是忍不住给他买了一些在她看来适合他用的小东西。 她倒是买得痛快，乌仁娜和苍谷两个却是提不过来了，只能先将东西送回兰渊的轿子里一趟。 等乌仁娜回来之后，她就忍不住笑着打趣兰渊：「姑娘对汗王是越发的上心了，奴婢瞧着您今日给他选的东西倒是比给自己买的还多呢。」 兰渊闻言不由一怔，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真的给完颜琮买了不少的东西。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关心完颜琮了？ 兰渊仔细想了想，发现……好像就是从今天早上开始的。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钞能力」吗？ 兰渊好笑地摇了摇头，口是心非地说：「不是的，那里有好些都是我给俊弼准备的，你不懂就别瞎说！」 「哦！」乌仁娜夸张地应了一声，和一旁的苍谷心照不宣地相视而笑。 兰渊被她们两个取笑也就算了，不远处的湛媱和飞欢听了也在那里吃吃地笑，气得兰渊中午吃饭时多吃了半碗饭。 飞欢也就是嘴上说说要狠宰湛媱一笔，实际上她们逛街时不管是兰渊还是飞欢都没有真的让湛媱付帐。 飞欢既然是湛媱的表妹，自然也是出生于显赫之家，哪里会缺这点银子，不过说笑罢了。 若是严格计较起来，她们三人当中家底最薄的还属兰渊。 但兰渊买东西时还是坚持要自己付钱。 先不说完颜琮塞给她的，兰渊自己也有积蓄和收入，哪好意思真的让湛媱这个富婆「包养」她呢？ 不过三人去王城最大的酒楼得闲居吃午饭时，兰渊和飞欢都没和湛媱抢着结帐。 毕竟就像湛媱说的，她们两个是妹妹，又都是要大喜的人，湛媱这个做姐姐的请她们吃顿饭很正常。 说起来即使飞欢早就一口一个「兰渊姐姐」叫得亲热了，湛媱还是没好意思开口叫过兰渊妹妹。 这主要是因为兰渊要嫁的人是汗王，又是完颜琸和完颜珣的兄长。飞欢年纪小，叫兰渊姐姐也就罢了，湛媱若是叫兰渊妹妹的话辈分上就会有些乱，也体现不出湛媱对汗王侧妃的尊重。 若论地位，哪怕湛媱和飞欢都是正妃，她们也还是没有办法和兰渊这个汗王的女人相比。 这一点从用膳的时候她们的座位就能看出，尽管湛媱和飞欢是关系亲近的表姐妹，两人还是一左一右地坐在了兰渊的两侧，把「c位」让给了兰渊。 兰渊当时就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阿媱姐姐年长，理应坐在中间。」 湛媱立即笑道：「我虽然虚长你几岁，可我们家六爷排行在汗王之后，那你就是我和飞欢未来的嫂子，按照辈分我们自然是要请嫂嫂上座了的。」 第204页 兰渊闻言连忙摆摆手道：「我哪里算得上是什么嫂子，我明安姐姐她才是汗王的王妃呢。」 湛媱看着兰渊，极其微妙地一笑：「我虽与汗王并不相熟，但我毕竟已经嫁入完颜家这么多年了，还从未见汗王对哪个女子像对你这般上心过。」 见兰渊抿着嘴不说话，湛媱知道她心中还有些顾虑，想着帮完颜琮说话也能帮他们家爷省些力气，就透露了几分她所知道的内情给兰渊：「听我们家六爷的意思，汗王是真的格外看重你、把你当成自己妻子看待的。先前为了讨你欢心，汗王还特意把六爷叫到宫里去为他支招，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还能有假吗？」 湛媱见兰渊面露怔忪之色，似是听进去了几分她的话，便恰到好处地就此打住，含笑说道：「好啦，左右这里又没有外人，你就不要再妄自菲薄了。」 兰渊朝她们浅浅地笑了一下，心中不由自主地思量起来。 完颜琮他……当真把她当成自己的妻子看待吗？ 即使他曾当面对她说过类似的话，如今湛媱的话也从侧面证实了这一点，可兰渊心里还是难以轻易相信书中那个只会利用别人、骗人不眨眼睛的男人会真的那样爱她。 就像她早先对乌仁娜所说过的那样，兰渊相信这世上有美好的、纯粹的爱情，却不敢相信那种感情会幸运地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她不相信男人，更不相信自己会被人无条件地爱着。 即使感受到了几分完颜琮对她的真心，兰渊的本能也在不停地告诉她他只是在骗人、在演戏，就像她对他所做的那样。 只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感情的事情又有谁能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呢？ 其他所有事情都可以用逻辑理顺，唯有情爱一事如同一团缠绕在一起的丝，越是想要分个清明就越是煳涂，纠结的越多反而越容易变成死结。 兰渊干脆不再去想，专心吃饭。 孟溪和北越特色的食物再好吃，她也还是最爱家乡菜，类似于这个时代的南楚菜。 而这家得闲居汇集了天下各地的名菜，有些南方菜的味道做得甚至比北越王宫里的还要好。 加上今天逛了这么久消耗了不少体力，兰渊食慾大开，筷子几乎就没停过。 一顿饭下来，还有些婴儿肥的飞欢不禁好奇地问她：「兰渊姐姐，你是光吃不胖的体质吗？怎么吃得比我多，人还比我瘦呢？」 第108章 . 规矩 完颜琮勾唇一笑，好笑地看着她说…… 规矩 一旁的湛媱见飞欢对「美女的秘密」这般好奇, 不由暗暗摇了摇头。 小姑娘还是天真了，这世上有几个光吃不胖的人呢？大多数瘦子只是偶尔吃得多而已，比如兰渊, 湛媱记得前几回宴会上就没看她吃过多少，胃口比她还要小。 果然，兰渊否认道：「应该不是吧。」 她摸了摸今日难得略微了鼓起来的肚子，实话实说：「我平日里吃的没这么多。」 梓柔宫没有小厨房，兰渊不好给自己加餐，基本上是膳房那边做了什么她便吃什么，常有不合胃口的时候。 完颜琮倒是经常让人给她送些吃食过来，不过也并不是每次都能叫兰渊喜欢。 飞欢闻言不由气馁地说：「好吧，我还以为兰渊姐姐能有什么秘诀呢……看来我只能老老实实地管住嘴了, 不然怕是连前些日子才做好的嫁衣都要穿不上了……」 话赶话地说到这里，兰渊很是自然地问她：「飞欢，你就要嫁人了，紧不紧张啊？」 飞欢没心没肺地笑笑：「还可以吧，反正九爷府上离阿媱姐姐那里那么近，我嫁人之后还是可以经常去阿媱姐姐那里串门的！」 「你这丫头, 怎么老想粘着我呢？」湛媱似不经意地看了兰渊一眼, 又问飞欢，「你就不能多想想以后该怎么服侍好九爷？」 提起这个, 飞欢头疼地抓了抓自己的额头：「阿媱姐姐, 你就别再说我了, 我已经很努力地在和我阿娘学习管家了！我听说九爷最近都住在兵营之中，在府里又呆不了几天，我只要管好九爷府里的事情就好。至于该怎么讨他这个夫君的欢心，还是等我嫁过去之后再说吧！」 湛媱轻轻捏了捏飞欢圆润的鼻子, 轻哼一声道：「你这个小懒蛋，遇事就知道拖！得亏是和我一样嫁到完颜家来，我好歹还能照看着你一二。若是嫁到别人家去，我可真是要替你担心个没完了！」 她们说话间从得闲居里出来，又像消食一样地逛了逛街边的小摊。 因为吃得太饱，兰渊和湛媱什么小吃都没有买，只随意地看了看一些小玩意儿。 倒是飞欢刚才本就为了保持身材没有吃饱，这会儿看到糖人之类的小零嘴她的眼睛都直了，像个孩子一样眼巴巴地瞅了好半天。 兰渊在旁瞧着觉得这小姑娘真是可爱，就是不知道完颜珣会不会喜欢？ 湛媱怕她再吃甜的就真穿不下嫁衣了，一把将馋得快要流口水的飞欢给拽了回来，提醒她看向不远处的马车：「飞欢，快别看了，你家里派人来接你回去了。」 她们是差不多该分开了。 飞欢向来黏人，临走前依依不捨地拉着兰渊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又和她约定好了将来有机会一定要经常见面，这才捨得离开。 目送布里特家的马车远去之后，湛媱回眸看向兰渊，微笑着问：「这吵闹的丫头回去了，咱们可要再找个地方坐坐？」 第205页 兰渊瞥了眼一直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的轿辇，微微摇头道：「已经耽误姐姐很长时间了，我就先回去了，咱们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 湛媱并不强求，笑呵呵道：「这倒也是。」 兰渊察觉到她似乎还有话想要和自己说，便没有立即挪步。果然，湛媱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低声对兰渊说道：「兰渊，你和九爷过去的事情，飞欢她并不知情。我想着既然事情都已结束，你又即将嫁给汗王，就没必要让飞欢再知道那些往事、徒增烦恼了吧，你觉得呢？」 兰渊闻言心道果然，湛媱她果然什么都知道。 她并不惊讶，只是贊同地点了下头：「姐姐说的是，往事已矣，我与九爷早已形同陌路，无须再提。」 「就知道你是个通透人。」湛媱放下心来，含笑握了握兰渊的手与她作别。 与湛媱分开之后，兰渊当然没有立即回王宫，而是先叫苍谷带她去裕宁堂看了看。 见海日婆婆的儿子儿媳将铺子打理得很好，兰渊没呆多久便放心地离开了。 因着苍谷在这间药铺上投入过不少心血之故，兰渊在裕宁堂中查看情况的时候苍谷也很好奇地去听、去看，因此苍谷完全没有注意到诺文的媳妇趁她们不注意时悄悄地给乌仁娜塞了什么。 从裕宁堂出来，兰渊又去了趟她安置护卫们的小院，如同出宫时计划好的那样点了其中两个随她一起回宫。 冬日天黑得早，等她忙完这些之后，天色已经擦黑了。 兰渊踩着点儿回到王宫之中，不出意料地在宫门口看到了等着她归来的玄衣男人。 天空中飘起了零星的雪花，戎寿提着盏宫灯在他旁边站着，影影绰绰的灯火映在完颜琮线条坚毅的侧脸上，为眉目清冷的男人平添了几分柔和。 兰渊立马放下风帘、下了轿，快步走到完颜琮面前。 「今日玩儿得开心吗？」完颜琮一见到她便不禁微笑起来，像个家长般询问外出归来的兰渊。 「开心呀。阿媱姐姐善解人意，飞欢活泼可爱，和她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感觉很轻松。」兰渊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了一眼，笑盈盈道：「啊，对了，我还买了好多东西回来呢。」 兰渊正说到这里，忽见几名侍卫朝着她的轿辇走了过去，似是想要搜查她轿子里的东西。 有两名宦官也走到了苍谷和乌仁娜的身边，似是要搜她们的身。 另有一名宦官犹犹豫豫地走到兰渊身后不远处，却是碍于有完颜琮在、迟疑着不敢上前。 兰渊见状微微蹙眉，看向完颜琮疑惑地问：「汗王，他们要做什么？」 完颜琮见她似是有几分吓着了，用温和的声音解释道：「别怕，不过是对每一个从宫外进来的人例行搜查罢了。」 「例行搜查？」看到她轿子里的东西已经被侍卫们翻看了起来，兰渊有点不高兴地说：「上回不都没有查过吗？我买了好些私密的东西，怎么好叫那些男人看……」 其实兰渊心知肚明，上回出宫时她没坐轿子，天气热穿得又薄，身上有什么东西一目了然。加上有完颜琮一直在她身边，自然不必如此搜查。 这回却是兰渊自己出的宫，按照规矩的确是该好好查上一查的。 但是规矩这种东西，不就是用来被打破的吗？ 连特权都享受不了，还算什么宠妃？ 兰渊微微蹙着眉，委屈地看向身后的男人。 完颜琮哪里受得住她这样的表情，见兰渊看向他的眼神里含了一丝求助的意味，他不假思索地对那些侍卫吩咐道：「不必搜了。」 侍卫们闻声后大多恭敬地应了声「是」，而后便顺从地退到了一边，只有一个刚来不久、看样子年纪还很轻的侍卫大着胆子说道：「汗王，这怕是不合规矩！」 他话一出口就被一旁的同僚拉了一下袖子，提醒他住嘴。 汗王的意思，岂是他们这些蝼蚁一般的小人物可以质疑的？ 完颜琮还没表示什么，一众侍卫、宦官便已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代那名不懂事的年轻侍卫向完颜琮请罪。 今天是兰渊的生辰，完颜琮不想发怒。他垂眸扫视了众人一眼，最后将目光凝聚在那名年轻侍卫的身上，沉声说道：「你严守宫中的规矩，这很好，只是也要分清楚对象。」 丢下这句话之后，完颜琮便牵着兰渊走了。 他温热的手掌自然而然地包裹住了兰渊略显冰凉的小手，兰渊浅浅一笑，心中稍安。 她本以为完颜琮是想拉着自己在雪中漫步上一会儿，谁知他竟是要让兰渊和他一同乘坐汗王的车辇。 兰渊下意识地选择拒绝：「汗王，这样不好吧？」 完颜琮勾唇一笑，好笑地看着她说：「你就别和我提什么规矩了，我不是才刚刚为了你坏了规矩吗？」 「也是哦。」听完颜琮这么说，兰渊便顺从地跟着完颜琮上了他的车辇。在他身边坐好之后，兰渊微微侧首好奇地问他：「汗王，原来从宫外回来还要搜身的吗？」 「嗯，」完颜琮颔首道：「王宫中先前闹过几回刺客，自然是要谨慎几分。不过查你就没有这个必要了，你马上就是我的人了，怎么可能会谋杀亲夫呢？」 说到后来，他言语间已是带上了几分明显的笑意。 第206页 兰渊闻言低头抿了抿嘴，似是有点不好意思。她没接完颜琮的茬，而是轻声问起另一件事来：「外头那么冷，汗王在那儿等我多久了？」 「没多久，」完颜琮说着颇有几分无奈地看着她说：「估摸着你难得出去一趟、肯定不会太早回来，我特意踩着点儿在那等你的。」 「真的吗？」兰渊说着抬眼看向他，还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他泛红的耳朵，「这里都冻红了，您怎么不在车里等啊？」 完颜琮没料到她会突然去摸自己的耳朵，猝不及防地被那柔软的小手一摸，他的双耳不自觉地动了动，原本便泛红的耳朵好像变得更红了，像是要滴血一般。 「没事，」心跳的声音太过勐烈，他只能听见自己低低的声音，「就是想早一点见到你。」 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听到这么暖的话，兰渊感觉自己的耳朵好像也有点红。 完颜琮敏感地捕捉到了她细微的变化，不由用双手去捏她柔软的小耳朵，还轻轻地揉了揉。 兰渊不禁讶异地看向他，四目相对时，彼此眼中都含着温度，看得完颜琮的心越来越暖，也越来越软。 兰渊向来害羞，只看了他两眼便又垂下了眼睫。 这副欲说还休、充斥着柔情软意的娇俏模样看在完颜琮眼中，不知有多想抱住她疯狂地亲吻…… 把兰渊送回梓柔宫后，完颜琮就更是不想离开。 再这么忍下去，他怕是真的会发疯。 好在完颜琮已经接到消息，五日之内慕容俊弼便会抵达北越，他和兰渊的婚期可以正式定下来了。 以后他就可以一直留下、随心所欲地留在她的身边，再也不用分什么早晚了。 第109章 . 替罪 不想在明安愤愤地说出郑侧妃的「…… 替罪 兰渊回到梓柔宫后, 见完颜琮也跟了下来，不由奇怪地问：「天色不早了，汗王是不是该回……」 她话还没有说完, 忽见完颜琮捏住了她的手腕，目光明亮地盯着她说：「事情还没有办完呢，我哪能这么快就走？」 兰渊疑惑地看着他问：「什么事情啊？」 完颜琮上前一步，用仅能让兰渊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说：「搜身。」 兰渊心中咯噔一声，不免生出几分紧张，面上却是只有纯粹的羞恼之色：「您说什么呢！要是让您来搜的话，还不如方才那位公公呢……」 完颜琮笑了笑，终究是没忍住，一把抱住她说：「逗你的。这回你先欠着, 等我们成婚之后……」 被完颜琮搂在怀里的兰渊闻言立即软软地在他胸口上捶了几下，不让他再说羞人的话了。 见她用行动做出这般无声的抵抗，男人不禁发出几声愉悦的笑声。 离得这样近，兰渊几乎可以感受得到他胸腔的震动。 好不容易把完颜琮送走之后，兰渊暗暗松了口气，将她从宫外买回来的那些东西交给青筠她们整理, 自己则进了里屋, 照常由乌仁娜服侍她沐浴更衣。 乌仁娜谨慎地瞥了身后一眼，确认四周无人之后, 她还是极小声地和兰渊说：「姑娘, 方才真是吓死奴婢了, 要是汗王没来接您的话……」 「也不会有什么事的。上回苍谷从宫外回来，不是也给我带了一个这样的香包吗？」兰渊说着从怀中掏出诺文媳妇在裕宁堂里塞给乌仁娜、乌仁娜又悄悄转交给兰渊的一个小药包。 兰渊低声嘱咐道：「收好了，不能叫任何人发现。」 乌仁娜接过之后，却是有一些为难的样子：「别人也就罢了, 苍谷姐姐那里怕是不好瞒着。」 「就是要瞒着她呢。」见乌仁娜面露忧愁之色，兰渊宽慰道：「别担心，我日常服用的补药向来是由你和海日婆婆负责的，就算是苍谷也不会轻易去碰。你就把这瓶药混在我的补药当中，不会叫人察觉出什么端倪的。」 「好吧。」乌仁娜轻声一嘆，神情郑重地对兰渊说道：「姑娘放心，奴婢一定将此事办好。」 …… 兰渊生辰的第二天，慕容明安按照完颜琮先前的吩咐，为回古庶妃早夭的子女办了一场法事。 兰渊昨天出宫跑了一整天，耗费了不少体力，今天不想那么早就起来。加上她和那个疯疯癫癫的回古氏向来没有什么交情，甚至她还曾被回古氏在背后污衊过，兰渊就不想和回古氏这个人产生什么不必要的交集。 藉口她是要办喜事的人，兰渊一早就让苍谷去修敏堂和慕容明安说了她不打算参加这场法事的事情，慕容明安听了倒也没说什么。 除了兰渊之外，几乎所有后妃都去陪着参与了这场法事。倒不是因为她们和回古氏的关系有多好，主要是她们都知道这些年来完颜琮对回古氏或多或少的纵容、以及他多年以来对子女早殇的心痛，所以她们都是冲着完颜琮的面子去的，并不是为了回古氏什么。 一般人去了之后就只是在旁边站着陪着，顶多说几句安抚回古氏的话也就罢了，唯独郑侧妃与众不同，竟和回古氏一起当众哭了起来。 「心地善良」的郑侧妃不是为了自己而哭，而是在哭汗王早逝的子女，还有她命运多舛的好姐妹。 两个人还真是能说到一块儿去，边说边哭，越说哭得越凶，几乎是抱着彼此痛哭了一个上午。 站在一边的慕容明安见了郑侧妃那架势，忍不住和宝芝嘲讽地说道：「瞧她那哭丧的样子，倒好像死的是她自己的亲闺女、亲儿子一样，还真是会演呢。偏生回古氏那个傻子还真当郑氏是什么好人一样，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姐妹似的，真是可笑。」 第207页 她说着不禁嗤笑了一声，言语间对那二人不屑至极。 「姐姐还不知道吗？郑侧妃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让汗王觉得她既懂事又善良，能容得下人、有王妃的气度罢了……」宝芝暗暗冷笑了一声，低声说道：「以前她使这招或许还有用，不过姐姐放心，我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不会再叫她在您眼前蹦跶多久了。」 宝芝生辰那天来向她敬酒的人实在太多，就算宝芝的酒量向来不错，她还是有些喝上了头。 等她睡上一大觉醒来之后，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刚刚在完颜琮面前犯下了大错。 宝芝暗道一声「糟糕」，慌忙叫来卓雅，面色沉重地对她说出自己心中的顾虑。 偏生卓雅反应迟钝，还没觉出来有哪里不对。 宝芝只好掰开了、揉碎了地和卓雅解释，告诉卓雅在完颜琮问起她那件事情时，她不应该矢口否认，倒好像是做贼心虚似的…… 先前最先感到慌乱的人明明就是卓雅，可这会儿听了宝芝的话之后，卓雅却是觉得宝芝担心得太多了，反过来安慰她不要多想。 可宝芝向来行事周全，不愿有一丝疏漏之处存在。她怕完颜琮已经对自己产生了疑心，实在是放心不下。 就算做那件事情时她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宝芝也不想让完颜琮对她的人品产生任何怀疑。 反正如今兰渊的位份已定，宝芝也不想让这件事情继续发酵下去，回头再惹火烧身。 为了让此事尽早尘埃落定，她必须尽快将罪名安到另一个人的身上，彻底消除完颜琮对她的怀疑才行。 向来与明安不睦的郑侧妃，就是她们最好的替罪羊。 明安闻言朝宝芝笑了笑，没说什么，姐妹两个之间自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两日之后，郑侧妃身边一名叫做胭红的宫女不顾王妃的命令、私下里与人议论兰渊的是非，正巧被出来散步的明安、宝芝、拓氏等人撞到、抓了个正着。 明安当场大怒，命人将胭红捉拿起来严加拷问。 胭红抵挡不住慎刑司的刑罚，当晚便招认一切都是郑侧妃在背后主使。 拿到胭红的口供之后，慕容明安连夜让人抓了郑侧妃以及韶云轩上上下下所有的宫人。 即使郑侧妃咬死了不认，慕容明安还是如愿得到了另外两份证词。 自认为拿到了充分的证据之后，慕容明安立即去往清瀚殿向完颜琮禀报此事。 她本以为完颜琮向来在意兰渊，听说她找到了在背后造谣兰渊之人应当很感兴趣才是，不想在明安愤愤地说出郑侧妃的「恶行」之后，完颜琮却只是淡淡地反问了一句：「是吗？」 明安见状不由心中一沉，生怕完颜琮不信。 她逼着自己保持镇定，按照她与宝芝先前演练好的那般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报给完颜琮听。 「郑侧妃嫉妒兰渊妹妹已久，数次口出恶言诋毁兰渊妹妹，不仅她的婢女胭红这样说，她的另外一名贴身婢女和宦官也能作证。」 完颜琮听完之后思考了一瞬，冷静地发问：「宫中议论兰渊之人并不止郑氏一个，除了那个名叫胭红的婢女指证郑氏是最先散播谣言之人外，可还有什么其他的证据？」 明安略一思量，迟疑道：「除此之外倒是还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不过据郑侧妃的贴身宫女招认，郑氏私下里常与宫外之人有所往来、暗中传递了不少消息。至于他们往来的内容是什么，郑氏从不敢让旁人知晓，只有她一人知道，自是不肯轻易招认。」慕容明安说着轻轻一嘆，「妾身心软，看在郑侧妃是二姑娘生母的份儿上，还没有对她用过刑……」 慕容明安这番话倒不算是完全在扯谎，完颜琮的人已经查到郑侧妃的确与宫外之人有所往来，只不过她一直在寻找的都是养颜的秘术和生子的秘方，而不是什么兰渊的把柄。 郑氏的所作所为的确是违反了宫规不假，不过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原本并不会让完颜琮感到忌惮。 但他的人在调查郑氏之时，查出一件与郑氏有关的事情触碰到了完颜琮的底线——近几日有一名潜伏在北越王城里的南楚密谈试图联繫郑氏、向她询问北越军队的最新动向。 虽说目前并没有证据表明郑氏回应了那名密探什么，可一来郑氏并没有将南楚密探一事如实上报，二来北越和南楚开战在即，她一个南楚郡主留在北越王宫里头多少是有几分不妥。 完颜琮略一思量，做出决定：「新年在即，我不想宫中见血，用刑倒也不必了。只是郑氏嫉妒成性、屡次在宫中搬弄是非，不适合再于宫中居住。你就挑一个王城周边的庄子把郑氏送走，让她好生思过去吧。」 慕容明安见事情进行得如此顺利，心中一喜，还没来得及应下，忽听殿外传来一个女孩儿的哭喊声。 她凝神辨认了一下，听出是郑侧妃的女儿完颜菱。 慕容明安生怕事情有变，连忙劝道：「汗王，既然您已经决定了要处罚郑侧妃，那就别再在这个时候见二姑娘了吧？妾身怕汗王难做。」 完颜菱素来乖巧，完颜琮还是头一回听到她这般声嘶力竭地叫他「父汗」，终究是没忍心再将完颜菱拒之门外，不顾慕容明安的反对将她传了进来。 完颜菱在郑侧妃的教导下素来以完颜琮的长女自居，自认为自己身上的血脉高出其他姐妹一头，平日里向来十分注重自己的形象。 第208页 这会儿她母妃出了事，她却是什么都顾不得了，不仅喊哑了嗓子、眼睛也哭肿了，不停地朝完颜琮磕头替她母妃求情。 不等完颜琮开口说什么，慕容明安便以嫡母的身份好生教训了完颜菱一通，让她知道她母妃犯了错、就必须要接受惩罚。 见完颜菱一直哭闹不止、似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一般，慕容明安逐渐失去了耐心，加重语气道：「二姑娘这样在汗王面前闹腾、是想和你母妃一起去庄子上思过吗？」 慕容明安的恐吓起了作用，完颜菱一听这话立即停止了哭声，小脸煞白地看着慕容明安，又看向高坐在皇宫椅上的完颜琮。 她是尊贵的汗王之女，又是北越王实际意义上的长女，王宫里头人人都敬着她、捧着她，她怎么可能去到那种荒凉偏僻、充满粗鄙之人的农庄上生活？！ 她绝不能接受！ 「不、不是的，菱儿不是这个意思……」完颜菱慌忙道：「父汗，就算是母妃做错了，求求您看在女儿的份上再给她一次机会吧！女儿身边真的不能没有母妃啊！」 「菱儿，你先别哭。」对着女儿，完颜琮放缓语气道：「你母妃心术不正，实在不适合再让她来亲自教导你了。你就好好地留在王宫之中，父汗自会另外找人悉心照顾你。你若是听话懂事，将来等你母妃改过自新了，未必没有与你重逢的一天。」 「真的吗？」完颜菱含着眼泪、将信将疑地问。 完颜琮微一颔首：「嗯。」 完颜菱知道完颜琮都已经这么说了，自己就不应该再哭闹下去了，她应该乖乖听从父汗和王妃的话才是。 可是一想到从今以后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的母妃，完颜菱心中还是感到十分难过，忍不住又多问了完颜琮一句：「那……那您能不能再多给母妃和菱儿几天时间，让母妃在宫中过完年再走呢？菱儿不想新年里还是自己一个人……」 完颜菱本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出来的，并没有指望着完颜琮会答应，谁知完颜琮却是未曾多想便点了下头，同意让郑侧妃在宫中再多留几天。 「汗王……」慕容明安见了不由深深皱眉，内心充满了忧虑。 迟则生变，她担心郑氏再在宫中多呆这几天会再生什么事端。 她知道自己的话在完颜琮心中激不起什么水花，只能搬出兰渊：「过几日就是兰渊妹妹的册封礼了，就算您心疼二姑娘，也要为兰渊妹妹考虑考虑啊！」 第110章 . 接风 慕容俊弼的心中对完颜琮充满了敬…… 接风 完颜菱毕竟年纪还小、缺乏独立判断是非的能力, 听慕容明安这么说，她便下意识地认为是兰渊害了她的母妃，是兰渊害得她们母女分离…… 完颜琮就担心完颜菱会那样想, 于是立即回道：「兰渊素来心地善良，即使知道有人意图用言语中伤于她，她都不曾想过追究，又怎会介意郑氏再陪菱儿度过最后一个新年呢？都不必再多说了，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你们都先回去吧。」 明安见完颜琮的态度坚决、不容置疑，便不敢冒着触怒他的风险再劝了。 回修敏堂的路上，明安并没有得偿所愿后的喜悦，只有剪不断理还乱的重重心事。 不知为何, 她总觉得这件事情里头透露着蹊跷。 完颜琮当真信了她的话吗？若是信了，为何他不斩钉截铁地立即处置了郑氏，还答应完颜菱再给郑氏几日时间呢？难道当真只是因为心疼女儿吗？ 若是完颜琮不信……他又为何要顺着明安的意思果断地发落了郑氏，都不给郑氏一个辩驳的机会？ 明安越想越煳涂，越想越烦躁，原本即将除掉郑氏这个眼中钉的喜悦全都化作了满心的忧虑, 愁得她连饭都吃不下了。 她下意识地想要请宝芝过来商议, 可是一想到宝芝不久前才刚刚嘱咐过她她们最近的来往频率不能比从前更加频繁，明安只能独自苦苦煎熬了一个晚上, 等到天亮之后、宝芝照常过来向她请安时再将昨夜的情况完完整整地复述给宝芝听。 宝芝向来是个有主意的, 原本她已想好了后招, 若是完颜琮不信，她就再放下一步的「证据」出来，到时候铁证如山，由不得完颜琮不相信。 却没想到完颜琮信了、也罚了郑氏, 态度却是如此的暧昧不清，实在不像是完颜琮一贯的行事风格。 这回不仅是明安，就连宝芝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实在揣摩不出完颜琮的真实心意究竟是什么。 就在明安和宝芝姐妹俩都感到一阵心慌意乱的时候，卓雅过来向她们禀报起另外一件事来：「姑娘，王妃，听说刚才慕容俊弼那个小杂种进宫了！」 慕容明安和她母妃萨仁吉雅一样，骨子里都不喜欢白氏所生的那一双儿女。 如今她对兰渊的态度还算不错，完全是因为她还用得着兰渊。 不然的话就像明安当年回孟溪省亲时那样，她根本就不会正眼瞧上兰渊一眼。 和兰渊相比，慕容俊弼这个对明安没什么用处、还有可能会和她亲弟弟慕容俊义争权夺利的异母弟弟，慕容明安压根连表面上的和气都懒得和他装。 她特意选在慕容俊弼要到北越的这两天时间里闹出郑侧妃的事情来，就是想藉口忙碌、顾不上他，把一切都交给兰渊来管，省得她还得费心费力地亲自去接待慕容俊弼这个不讨她喜欢的弟弟。 第209页 对此兰渊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她知道明安她们对俊弼没安什么好心，还不想让俊弼和她们有过多的接触呢。 见明安和宝芝忙着「查案」，兰渊也不管她们，亲自去宫门口接俊弼。 因着今天早上前朝有例行朝会，兰渊怕俊弼进宫时会和文武百官撞上，昨天特意命人出宫交待俊弼让他今早在驿馆中多休息一会儿，等早朝散了之后再进宫见她。 兰渊到时宫门口果然已经没什么人了，她也没等上多久，就见慕容俊弼非常准时地按照兰渊交待他的时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虽说姐弟俩只是几个月的功夫不见，不过他们两个过去朝夕相处、向来十分亲近。头一回分开这么长的时间，他们心中对彼此都很是想念。 一见到弟弟的面，兰渊就高兴得把北越王宫里的规矩全都抛到了一边，立马抱住了几个月来又长高了不少的慕容俊弼，欣喜道：「俊弼，你可算是来了！姐姐好想你啊。」 此时此刻慕容俊弼内心的激动程度丝毫不亚于兰渊。对他来说姐姐就是他的主心骨，终于见到兰渊之后他高兴得几乎都要哭出来了，只是怕被别人看到了会笑话才强忍着泪意说：「姐姐，我也好想你！你过得好不好啊？」 见兰渊点头，慕容俊弼又细细打量了兰渊一番，见她面色白里透红，衣着精緻华丽，的确像是过得非常不错的样子，终于相信了兰渊没有在信里骗他，放心地笑道：「那就好，姐姐你不知道，娘亲她可担心你了，你刚走的那几天她都没怎么睡着觉。好在后来我们听说姐姐极得北越王的宠爱，他为了姐姐甚至还特意接我来到北越，娘亲这才多少放下心来，不再像先前那样日日为姐姐悬着心了。」 相比于一直报喜不报忧的白氏，俊弼和兰渊说话就要实诚许多。 听说白氏这般牵挂自己，兰渊心中又暖又涩，不由拉着俊弼又问了好些有关白氏的事情。 得知白氏只是一开始有些担心兰渊、后来便能如常生活之后，兰渊这才暂且放下心来。 在兰渊刚刚认识慕容俊弼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很内向、不怎么爱说话的小孩儿。不过现在他已经和兰渊混得极熟了，在兰渊面前的话甚至比她还要多。 姐弟俩问候过彼此、又聊过白氏的近况之后，慕容俊弼便迫不及待地和兰渊分享起了他这一路上的见闻：「姐姐，你当初来北越的路上也曾遇到过危险吗？我从前都不知道，咱们草原上的路真是太难走了，中间有一段我们走错了路，经过一个到处都是雾气和沼泽的地方，特别的吓人。要不是汗王派人去接我们的话，我都差点冻死在草原上了……」 俊弼在路上遇险的事情兰渊曾听完颜琮轻描淡写地提过一句，想来完颜琮是怕她担心，故意没有将实情完完整整地告诉兰渊。 等兰渊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俊弼都已经顺利地与完颜琮的人会合、安全地离开那一片充斥着迷雾和沼泽的荒原了，所以那会儿兰渊就没有太过忧心。 这会儿听俊弼亲口述说，她才知道当时的情况有多兇险，不禁感到一阵后怕。 兰渊正想拉着弟弟再对他好生嘘寒问暖一番，不想这半大的少年思维跳脱得很，转瞬间就已经将前些日子的兇险抛到了脑后，转而和兰渊夸赞起了北越的繁华：「姐姐，和孟溪相比北越真是好气派啊，我这一路上看得眼睛都花了，见到了好多以前只在故事里听说过的场景！嘿嘿，不怕姐姐笑话，小时候我还以为娘亲他们都是骗我的呢，结果真没想到世上还真有这么好的地方！姐姐你知道吗，昨天晚上睡在王城那个驿馆里时，我都感觉跟做梦一样……」 听俊弼噼里啪啦地对她说了这么多话，兰渊不由好笑地说：「你这小子，是不是一路上都没开口说过话啊？怎么憋成了这个样子，一见到我就说个不停，嘴不干吗？」 俊弼闻言有点羞赧地抓了抓自己的头髮，十分乖巧地向她道歉：「不好意思啊姐姐，我是终于见到你太激动了。你要是嫌我吵的话，我就不说了。」 兰渊走后，俊弼的确感到非常寂寞。 他身边本就没有什么同龄的玩伴，当年只有万俟洛归这个大哥哥偶尔会抽空带着他玩儿。 后来洛归昏迷、完颜珣离开、几个姐姐陆陆续续地出嫁，最后连兰渊也离开了孟溪……唯一的兄长慕容俊义一直对俊弼横眉冷对，阿娜日侧妃所出的小弟弟俊英还很年幼，又被阿娜日侧妃当成眼珠子一样疼着、看得很紧，俊弼根本无法接近。 所以在草原上的时候，俊弼见的最多的人就是白氏和她的两个婢女，还有兰渊为他们争取来的那些护卫，可这些人都算不上是俊弼的朋友。 有些事情俊弼可以说给白氏听，有些话却是不大方便。 因此俊弼分外想念兰渊这个几乎与他无话不谈的好姐姐。 来北越之前俊弼还能给兰渊写信，可路上通讯不便、他们顶多能隔一段时间向北越王城报一次信，不方便给兰渊写什么长信，所以这一路上俊弼积攒了好多好多话想对兰渊说，这会儿终于见到兰渊之后他才会控制不住自己、颠三倒四地说了一堆。 听弟弟这么说，兰渊忙道：「说什么傻话呢，我怎么会嫌你吵？你想说就说吧，不过咱们也别老杵在这里了，跟姐姐回梓柔宫去，姐姐让人给你准备了好多好吃的点心和果饮呢。」 第210页 俊弼从小就喜欢跟在兰渊后头跑，见兰渊已经有了安排，他笑得眉眼弯弯，非常乐于服从：「好！」 但是让姐弟俩都或多或少感到意外的是，他们才走了没几步就见完颜琮身边的戎寿匆匆赶了过来，朝兰渊姐弟俩见礼道：「兰渊姑娘，这位便是您的弟弟俊弼公子了吧？汗王刚刚接见完大臣，特意吩咐奴才赶紧过来、请兰渊姑娘和俊弼公子去清瀚殿呢。」 若是来的是旁人，兰渊八成会以为是在诓骗她，可既然是戎寿亲自来的，那就不可能有假。 兰渊不禁略感奇怪地问他：「汗王忙完了吗？」 一般朝会之后都会有好些大臣三五成群或是单独求见完颜琮议事，完颜琮也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忙完，因此昨日他特意亲自同兰渊交待，若是他今日忙不过来的话就让人送些酒菜到梓柔宫去、让兰渊先为俊弼接风，改日他再见她的弟弟。 对此兰渊表示充分的理解。年关在即，新年头三天是不议政的，所有事情都必须赶在这几天时间内处理完，更别提年后北越还要对南楚出兵…… 完颜琮这几天去她那里的时间都减少了，有时候就去看兰渊一眼、说两句话就走。 兰渊本以为完颜琮今日怎么着也要忙到下午才会有时间的，结果没想到这会儿他就忙完了？ 戎寿谄媚地笑道：「这不是俊弼公子来了嘛？汗王怕姑娘觉着他怠慢了俊弼公子，所以今日议事时……效率颇高，腾出了一顿饭的时间来亲自给俊弼公子接风洗尘。」 兰渊听了这话不由感到一阵无语，什么效率颇高啊？估摸着完颜琮为了赶那些大臣赶紧回家，不是摆出一副冷脸吓唬人家，就是三言两句匆匆结束对话、让那些原本想要长篇大论的大臣们无话可说了，不然他哪有可能这么快就忙完？ 不过兰渊也知道，完颜琮向来把军政大事看得很重，若是真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需要他和朝臣商议的话，他也绝对不会为了见俊弼这个未来的小舅子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想来今天他们议的也并不是什么要紧事才是。 想到这里兰渊便放下心来，带着弟弟一起去往清瀚殿。 兰渊倒没什么，不过这一路上从未见过完颜琮的慕容俊弼很是紧张，大冬天的出了一头的冷汗不说，口中还念念有词、一直暗自准备着一会儿见到北越王后要说的吉祥话。 可是等他真正见到传说中的北越王时，慕容俊弼忽然间紧张得什么都忘了，只知道慌忙朝完颜琮下拜、行大礼。 按照临行之前和勒博叮嘱他的那样，俊弼极其恭敬地低着头，甚至不敢看一眼北越王的样貌。 不怪他会这般敬畏完颜琮，和孟溪部里的许多孩子一样，慕容俊弼从小到大都是听着北越王的威名长大的。 远的不说，几年前孟溪部受塔达部重创、差点失去王庭、流离失所，就是北越王派兵救了孟溪…… 北越是他们孟溪最大的靠山，北越王是他们孟溪的大恩人，这在孟溪是三岁小儿都知道的事实。 因此慕容俊弼的心中对完颜琮充满了敬佩和畏惧，完全不敢因为自己的姐姐即将嫁给他做侧妃而有任何的松懈或是怠慢。 完颜琮看到这孩子对他诚惶诚恐的样子，不禁疑惑地看了兰渊一眼，好像在问他在孟溪的形象很吓人吗？ 就算是这样，难道兰渊没有和她的亲弟弟说过他们的关系？ 见兰渊用袖子挡着嘴巴笑了笑没说话，完颜琮收回看向她的目光，亲自扶起了拜倒在地的慕容俊弼：「起来吧，都是一家人，不必行此大礼。」 俊弼没想到堂堂北越王竟然如此和气，一点儿都不像传说中在战场上连斩百人的「煞神」模样，惊愕之余不禁感到好一阵受宠若惊。 直到有宫人上前服侍他们净了手，引他与完颜琮坐到同一张桌子前，俊弼才回过神来，犹豫地看向兰渊。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与完颜琮同桌用饭。 在孟溪时他们都是分桌坐的，俊弼这个二公子向来不怎么起眼，都是坐在边边角角的地方，离和勒博都很远。 如今他竟然能离连和勒博都十分敬畏的北越王这样近，俊弼不由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议。 更让他感到神奇的是他的姐姐兰渊，她不仅像个女主人一样十分自然地招唿俊弼坐下，在她落座之前，竟然还是北越王亲自替她拉的椅子…… 兰渊只浅浅道了声谢，便姿态从容地在北越王身侧坐了下来，看得慕容俊弼心中啧啧称奇。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得一惊一乍、显得好像他很没见过世面似的，因此俊弼一直非常努力地控制好自己的面部表情，争取不叫别人看出他有什么不对劲。 可是俊弼现在发自内心地觉得，他就是好没见过世面啊！ 不然北越王用公筷给他姐姐夹菜的时候，他姐姐为什么会拒绝？ 她、她都不怕北越王生气的吗……？ 第111章 . 恩典 完颜琮突然间感觉自己这个亲姐夫…… 恩典 俊弼知道他姐姐向来有些讲究, 不喜欢别人给她夹菜。所以即使是他和白氏，和兰渊一起吃饭时都不会给她夹菜。 可他明明看到北越王用的是公筷啊，这样也不行吗？ 俊弼好奇之下瞥了眼完颜琮给兰渊夹的那筷子食物, 看到是片有点肥的肉，俊弼心中瞭然，他姐姐向来不爱吃肥肉。 第211页 早年间生活条件不好的时候还好，有什么她便吃什么。可后来随着和勒博对兰渊越发重视、他们的物质条件越来越好了之后，兰渊就开始挑肥拣瘦的了。 可是她在家里的时候这样挑剔也就罢了，现在在北越王这个可以决定他们两个甚至是整个孟溪部生死的男人面前，她怎么可以这样任性？ 看着兰渊不仅不吃完颜琮夹给她的食物，还用勺子把那片肉丢到了完颜琮面前的食碟里去，慕容俊弼不禁下意识地为兰渊感到一阵紧张, 担心她这样「冒犯」的举动会惹得完颜琮不悦。 谁知完颜琮只是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后便自己把那片肥瘦相间的肉吃了下去，而后轻嘆一声看向兰渊，仍旧是好声好气地对她说：「只是有一点儿肥而已，这样也不吃吗？」 兰渊回答得理直气壮：「有那么多我喜欢吃的，干嘛还要吃我不喜欢的呀？」 「可是你总是吃得那么清淡，怎么长肉？」完颜琮操心地看着她说：「你看看整个北越后宫里头, 有几个比你瘦的？让你弟弟瞧见了, 还以为我虐待你呢。」 完颜琮这么说兰渊是真心感到冤枉，说起来她还真不是北越后宫里头最瘦的, 主要是因为北越人生来体格就比较大, 兰渊这个「混血」身材上又随白氏更多一点, 所以和北越、孟溪女人呆在一起时就显得兰渊格外清瘦。 实际上兰渊和郑氏、刘氏那些南楚女子站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就不会很瘦了。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身材刚刚好，该细的地方细，该有肉的地方也有肉, 根本一点儿都不柴。至于骨架这种东西是天生的，又不是多吃点她不喜欢的油腻食物就能改变的。 这些道理兰渊早就已经和完颜琮说过了，可是这狗男人根本不听，还是时不时地这样投餵她。 所以兰渊现在已经懒得再和完颜琮讲什么道理了，她干脆轻哼一声，故意说道：「哦，我知道了，汗王这是嫌弃我了。是呀，我是不如宝芝她们身材丰满，不讨汗王的喜欢……」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见她这样，完颜琮既无奈又心疼，还带着点儿怕被她误解的焦急，忙道：「好好好，我不再管着你吃什么了便是。我们兰儿吃什么都好，永远都是最漂亮的，这样行不行？」 兰渊抿嘴一笑，却还是挑剔道：「把最后一句『行不行』去掉，这样就行了。」 完颜琮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要求，但在这样的小事上，完颜琮对兰渊向来百依百顺。见她并没有真的和自己生气的意思，他放心地笑道：「好，都听你的。」 虽说桌子上的全都是慕容俊弼此前没有吃过的好菜，可是他们两个相处时的样子实在是令人感到匪夷所思，让俊弼情不自禁地竖起耳朵来听着他们的对话，好几次都忘记了夹菜，稀里煳涂地就扒光了一碗饭。 完颜琮注意到俊弼碗里的饭吃完了，还很细心地让人给他添饭。 俊弼连忙受宠若惊地向完颜琮道谢。 一顿饭下来之后，俊弼终于有些习惯了完颜琮和兰渊的相处模式。 不怪他会这样惊讶，先前兰渊都没怎么和俊弼说过她和完颜琮的事情。 俊弼和孟溪部的其他人一样，只是单纯地知道兰渊要被册封为北越王侧妃的消息。 就连兰渊很得北越王喜爱的这件事情，都是俊弼听旁人说来的。 兰渊什么都不提，只说自己一切都好。 现在俊弼才知道他姐姐究竟有多谦虚、多低调！ 北越王对她岂止是单纯的宠爱那么简单啊，那简直就是宠溺到了骨子里！就算他没有那样的威名在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慕容俊弼此前也没见过有几个男人会对一个女人这样好。 如果有的话……那就是当年万俟洛归对兰渊，还有完颜珣对待兰渊的样子。 这样想来，可能和男人没有太大关系，还是他姐姐太有魅力，再出色的男人在她面前也会情不自禁地双手献上自己的心，竭尽所能地讨她的欢心，就连大名鼎鼎的北越王也不例外。 意识到了自己的姐姐究竟有多得宠之后，俊弼心里仿佛也更多了些底气似的，连腰板都挺得比先前直了。 作为宠妃的弟弟，他可不能给兰渊丢脸！ 饭后兰渊打算再带俊弼去梓柔宫转上一圈儿，不过见完颜琮还有时间，她决定先在清瀚殿里喝上一盏茶再走。 兰渊对着弟弟极力推荐：「俊弼你快尝尝，汗王这里的茶清香淡雅，可是与我们孟溪那边的茶截然不同。」 俊弼依言品茶的时候，完颜琮含笑望着她说：「是吗？我倒是觉得你梓柔宫的茶更加香醇，入口之后还有回甘。」 俊弼没听出完颜琮的言下之意，兰渊却是听出来了，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不许完颜琮再在她弟弟面前说什么羞人的话。 那可不是小孩子该听的内容。 虽说在这个年代十三四岁的慕容俊弼已经可以娶妻生子了，可在兰渊心里他就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俊弼的确还很单纯，喝过茶之后他称赞了几句，又问兰渊：「姐姐，梓柔宫的茶真的更好喝吗？」 兰渊摇头道：「你可别听汗王的，他虽送了我些好茶，但我那里只有苍谷还勉强懂些茶道，不比清瀚殿里有专门的司茶宫女，茶具、用水、工序可都是讲究得很呢。」 第212页 完颜琮闻言便道：「你若喜欢，等你的册封礼结束之后就让内务司给你送几个懂茶艺的宫女过去。」 兰渊不假思索地摇摇头，拒绝道：「内务司给我增派的宫人名单我已经看过了，够用了。梓柔宫小，容不下那么多人。」 完颜琮略显无奈地看着她说：「你也知道梓柔宫小？」 梓柔宫本就是慕容明安临时安排给兰渊的住处。按说兰渊是来北越探亲的，理应和明安或是宝芝住在同一个寝宫之中。 不过在兰渊来之前明安她们合计了一下，若是把兰渊安排在她们两个宫里的话，只怕完颜琮会觉得放不开、不好亲近兰渊，这才寻了个小一点但却是独门独院的地方安置兰渊。 完颜琮早就说过梓柔宫太小，提出趁着兰渊册封给她换一个大一点儿的寝宫，被兰渊给拒绝了。 她觉得自己在梓柔宫里已经住习惯了，而且梓柔宫虽然小了点儿，地理位置却很好，也被她收拾得很干净。 反正再过两年完颜琮就要攻破辽国，她们这些女眷都要跟着搬去上京皇宫。搬来搬去的实在太过麻烦，兰渊就懒得再折腾了。 她朝完颜琮吐吐舌头，没接话。 反正她就是喜欢这个简单温馨的小窝，不想搬。 完颜琮也只能由着她去。 只要是和她在一起，住在哪里都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出于爱屋及乌之故，完颜琮对俊弼也很是关心。 他知道俊弼一个半大的男孩子不可能住在他姐姐的寝宫里，一直住在宫外驿馆的话、兰渊想见他一面也不是很方便，就主动提出让俊弼今后和其他宗室子一般在王宫中读书。 不仅如此，完颜琮还特别为俊弼开恩，准许他住在专供宗亲子弟们休憩的颐然轩中。 虽说颐然轩距离兰渊所居的梓柔宫有些距离，但好歹都是在这王宫之中，他们姐弟见上一面也不会难于登天了。 兰渊听了之后自是欢喜不已，但她要先向完颜琮确认：「汗王是想让俊弼给大公子做伴读吗？」 此前北越的异姓贵族子弟进宫读书，基本都是给汗王之子或是宗亲之子伴读。 兰渊想着俊弼的年纪比大公子完颜沣大不了多少，故而有此一问。 不想完颜琮却是摇头道：「俊弼自己好好读书便是，沣儿身边并不缺伴读。」 这回不仅是俊弼感到十分惊讶，就连兰渊也没想到完颜琮竟然能为她弟弟做到这般地步。 「汗王，这样好吗？」兰渊有点担心，完颜琮这样格外为她弟弟开恩、会让俊弼在善思堂里太扎眼了。 她叫俊弼来北越是为了就近照顾他的，可不是想将俊弼拉出一个陷阱后再推入另一个漩涡。 完颜琮近来诸事缠身，也没有时间仔细思量这件事情。见兰渊面上隐露忧色，他想了想道：「这样吧，等新年那天我就给几个重臣格外开恩，让他们也把家里的小子送进宫来读书，这样俊弼在善思堂学习的时候就不会太过显眼了，还能让他多结识几个同龄的朋友。」 「这个主意好！」兰渊这才终于放心了，喜滋滋地向完颜琮道了谢后，她连忙推了被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砸得有点晕的弟弟一把，示意俊弼赶紧向完颜琮谢恩。 完颜琮抬手说不必，俊弼却还是坚持行完了这一礼。 要知道北越王宫之中有整个北越甚至全天下最有学识的先生和非常优渥的学习条件，是多少人都可望不可即的地方。 能在这里读书的都是完颜家的宗室子弟，就连他们的伴读都是世家大族出身。而今完颜琮竟然破例让俊弼到善思堂去读书，这是极大的恩宠，就连远在孟溪的和勒博听说后也会感到与有荣焉。 俊弼心里清楚，完颜琮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姐姐，并不是沖他，但他还是对完颜琮的这份恩典十分感激，同时对他以后在北越的新生活充满了嚮往。 完颜琮看到他们姐弟俩都为此事感到十分高兴的样子，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微笑。 看来他的这个思路没有错，兰渊向来看重她这个唯一的同母弟弟，只要完颜琮对俊弼好，兰渊自然就会感到开心、看他时也就会更加的顺眼了。 谁知完颜琮才刚刚感觉自己和小舅子之间的关系又近了一层，就听俊弼在那边满含期待地问兰渊：「姐姐，我要年后才会进宫对吧？那我这几天能去见见阿珣哥哥吗？」 兰渊闻言微微一愣，下意识地看了完颜琮一眼，莫名有点心虚地笑了一下。 她和弟弟之间的关系是很好不假，但兰渊总觉得俊弼还小，甚少主动对他提起自己感情方面的事情。 先前兰渊答应了嫁给完颜珣后，她是写了信想要告诉和勒博和白氏她的婚事，但是当时宫中一直没有明旨传出，兰渊担心事情有变，那两封信就没有让她的护卫送回孟溪，所以俊弼他们至今都不知道兰渊这回来北越之后还差点儿嫁给了完颜珣的事情，还当他们俩之间的那点儿往事早已翻了篇，他们现在只是普通的朋友，完颜琮也完全不知道他们的过去才是。 兰渊想了一下，没有刻意地和俊弼解释、让他以后不要再提起完颜珣。 她觉得湛媱那天说的有些道理，往事已矣，她和完颜珣之间的那点过往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连俊弼也没必要全都知情。 既是如此，兰渊当然不好太过激烈地反对俊弼去见他思念已久的大哥哥。 第213页 她没有那个理由。 兰渊假装没看见完颜琮微微变了的脸色，朝俊弼轻轻颔首道：「好啊，正好过两天你阿珣哥哥娶媳妇，你可以去他府上讨杯喜酒喝。你未来的嫂嫂飞欢是我的好朋友，等我让人和她打声招唿，她一定会很照顾你的。」 「啊？阿珣哥哥要娶媳妇了？」俊弼十分意外地说：「他在信里怎么没和我说起过呢？」 兰渊心里大概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搪塞道：「你这不是来了北越、路上通信不便吗？而且他都知道你要来了，可能是想当面告诉你吧。」 完颜琮听了俊弼的话又是暗暗一惊，他没想到俊弼和完颜珣之间还有书信上的往来，看俊弼的意思好像还挺频繁…… 从完颜珣当年去增援孟溪的时间上来推算，他们莫不是已经通了好几年的信吧？ 北越和孟溪相隔这样遥远，他们两个生活在完全不同的地方，还有那么多话要说吗？ 完颜琮突然间感觉自己这个亲姐夫的地位受到了极大的威胁，但他不想叫俊弼看出什么，只能用轻描淡写的语气似不经意地问道：「俊弼，你和九弟关系很好吗？」 俊弼闻言不假思索地点点头，脸上露出纯真的笑容：「是啊，我最喜欢阿珣哥哥了！当初他在孟溪的时候，我们俩几乎形影不离，相处的时间比他和完颜珀将军还要多呢。」 完颜琮一听俊弼和完颜珣竟然比老十和老九还要亲，不由心底微沉。 可看俊弼这样子他压根什么都不知道，完颜琮又不能怪他什么，只能自己吃了这个暗亏，多少有几分闷闷不乐。 兰渊难得看到完颜琮这副吃了瘪却又无话可说的样子，不由感到有些好笑。 为了给完颜琮面子，她才没有当着弟弟的面笑出声来。 不过今日完颜琮才给过兰渊姐弟那么大一个恩典，他们也不好「恩将仇报」。 兰渊怕弟弟再说下去会惹恼了完颜琮，就适时地放下茶盏对他说：「好啦俊弼，茶也喝得差不多了，咱们去梓柔宫吧。」 第112章 . 指责 「你明知道我们家姑娘有多爱慕汗…… 指责 路上兰渊他们姐弟俩并肩走在前头说着悄悄话, 完颜琮慢慢地跟在后面，认真思考着该怎么让俊弼更加喜欢他这个亲姐夫、而不是那个只是险些成了他姐夫的完颜珣。 他现在深深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他们慕容家的，怎么才刚刚讨好完了姐姐, 现在又要讨好弟弟？ 不，他上辈子应该是欠了完颜珣的吧，不然他小舅子喜欢哪个哥哥不行，怎么偏生就是和这个让他深感忌惮的完颜珣要好呢？ 完颜琮现在越想越觉得，当初兰渊会在完颜珣第二次求婚的时候答应他，其中一定有慕容俊弼的因素在。 兰渊这么疼她的这个弟弟，肯定是考虑到了完颜珣和俊弼的关系好，想着日后他们生活在一起可以相处得很融洽，这才同意了和完颜珣做什么契约夫妻…… 总而言之, 完颜琮现在已经充分地认识到了和慕容俊弼搞好关系的重要性。 只是他想要拉近自己和慕容俊弼之间的距离，怕是并没有那么容易。 虽然完颜琮心里不大愿意承认，可他不得不承认的一个事实就是……他和俊弼之间的年龄差距实在是有点大。 俊弼就比他的长子完颜沣大了两三岁而已，就算完颜琮的外表看不出丝毫老态，可是从年纪上来说他们已经几乎是两辈的人了，实在很难像完颜珣那样和俊弼玩儿到一起去。 慕容俊弼看起来对他这个北越王十分敬畏, 这倒也就罢了, 完颜琮相信就像他当初对待兰渊那样，只要自己一直温和相待, 迟早能够减轻俊弼心中对他的畏惧, 把他当成自己的家人看待。 只是完颜琮要是对俊弼表现得太过亲切的话……会不会让慕容俊弼觉得他更像是一个慈爱的长辈、而不是与他平辈的姐夫？ 完颜琮此前从未有过这般费尽心思地想要和小舅子搞好关系的时候, 真是越想越发愁。 兰渊带着俊弼进屋吃点心时，完颜琮就藉口给他们姐弟两个独处的空间没有入内，自己在前院来回踱步、想他的心事。 在他还没有完全想清楚时，兰渊和俊弼就已经出来了。 见俊弼似是要走的样子, 完颜琮有点意外地问向兰渊：「他这么快就要出宫了吗？」 他们姐弟俩的确还有不少话想对彼此说，不过年后俊弼就会搬进王宫，日后他们说话的机会还多着呢，并不急于这一时。 兰渊微微颔首，神情柔和地看向弟弟：「他又不方便在我这里留宿，还是趁着天黑之前早些回驿馆去吧。」 现在天黑得早，即使知道俊弼身边有信得过的护卫保护着他，兰渊也还是不想叫弟弟冒险走夜路。 完颜琮看得出来，虽说俊弼上头除了兰渊之外还有好几位姐姐，但明安、宝芝她们这些个异母的姐姐和俊弼的关系都很一般，兰渊对待慕容俊弼时是以长姐的身份自居的，多多少少还有几分「长姐如母」的意思，对慕容俊弼的方方面面都很是关心。 她这么替慕容俊弼操心的样子，让完颜琮心中忽然多出了几分平衡——虽说兰渊的年纪只比俊弼大了六七岁，但是从心态上来看，他们两个也差不了多少嘛。 他们一定是一辈的人，这不会有错…… 第214页 兰渊没顾得上去探究完颜琮此时的想法，她不舍地看着弟弟，嘱咐俊弼这几日在宫外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什么事情就赶紧差人进宫找她，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 俊弼也恋恋不捨地看着兰渊，不管兰渊说什么他都十分乖顺地答应下来。 为了让兰渊更加放心，完颜琮特意命戎寿亲自送俊弼回驿馆，还在驿馆那边加派了人手、专门保护慕容俊弼的安全。 这一招果然奏效，俊弼他们前脚刚走，兰渊就拉住完颜琮的手，很是感激地看着他。 看她这么眨巴着眼睛望着自己、对他甜甜地笑，完颜琮感觉心里头美滋滋的，原本平静如潭水一般的心中泛起了一阵阵柔软的涟漪。 他突然想让时间就此定格，他们这样温情脉脉地望着彼此，没有任何人和事的打扰。 然而按照北越的习俗，完颜琮从明天开始到兰渊册封礼之前的几天都不能再来见她了，否则就有可能会影响到他们之后的夫妻关系。 这样没有影子的事情在过去完颜琮都是不怎么相信的，可是现在事关兰渊，他却不得不小心谨慎。 完颜琮已经下定决心、他一定要忍住对她的思念，等到他们大婚的那日再见兰渊。 只是对于他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等「小孩子」走了之后，他便满眼渴求地望着兰渊，希望能够再多得到一点儿这几日见不了面的时间里可以让他独自回味的甜蜜：「兰儿，看在我把俊弼当成自己弟弟一样上心的份儿上，你是不是可以给我一点奖励？接下来我可是有好几天都见不到你了的。」 兰渊是真心感激完颜琮对她弟弟的细心安排，就算是让她自己去想，兰渊也想不到比完颜琮的布置更加妥当的了。 别说是把俊弼当成他自己的弟弟了，兰渊觉得完颜琮对俊弼，简直比对他亲弟弟还要好。 察觉到男人反手攥紧了自己的手心，兰渊自然明白他想要的并不只是言语上的奖励那么简单。 在完颜琮期待的目光里，兰渊知情知趣地上前一步，主动与他贴近。 她用余光瞥了眼一旁的乌仁娜等人，见他们都已很有眼色地低下头去，便放心大胆地抬手揽住完颜琮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完颜琮本以为她会像上次一般亲一下自己的脸颊就算是很不错了，没想到佳人不仅对他投怀送抱不说，还主动亲了他的唇…… 完颜琮惊喜之下只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瞬间逆流，激动之下他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兰渊，但很有分寸地没有让兰渊完全贴在自己的身上。 兰渊却是意识到了什么，在完颜琮看不到的地方，她微一挑眉，勾唇浅浅一笑，而后故意坏心眼地靠上前去，用她柔软的娇躯紧贴着男人灼热的身体。 察觉到完颜琮的唿吸声越来越重，兰渊抬眼近距离地看着完颜琮难得羞红的俊脸，一派天真地问他：「汗王，您怎么了？」 她柔弱无骨地靠在他的胸前，用只容完颜琮一人听到的声音轻声问：「是哪里不舒服吗？」 兰渊的软声细语和她身上诱人的甜香几乎逼得完颜琮发狂，他是不舒服得很，浑身上下都已经被她在不经意间撩拨得欲罢不能，理智已经濒临崩溃！ 她总是这样令他感到意犹未尽、魂牵梦萦，不断地挑战着他的自制力和底线。 完颜琮实在想不通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女人，既清纯又柔媚，似无情又有情…… 他实在忍无可忍，没有再用言语回答兰渊，而是直接一手搂住了她的纤腰、另一手扶着她的后脑又亲了上去。 不再满足于她蜻蜓点水般的亲吻，完颜琮急切地、热烈地攫取着她的甜美，如同熊熊烈火一般势不可挡。 兰渊本是存着逗弄他的心思故意玩火，结果反倒被完颜琮反客为主，因男人热烫的亲吻而气息不稳。 到后来她不禁发出小奶猫一样的呜咽声，娇软可怜，像是在求他放过，可是听在完颜琮耳中反倒让他越发情动、根本无法收敛。 二人正吻得难捨难分之际，忽听梓柔宫门口处传来一声惊唿：「姐姐！」 是宝芝的声音。 有旁人在，完颜琮就是再难以自控也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暂时放开了兰渊。 他微微侧过身去艰难地调整着自己紊乱的唿吸，兰渊倒是很快就恢復了常态。 她十分自然地理了理自己被完颜琮弄乱的头髮和衣服，还能含着丝笑看向院门处：「宝芝，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宝芝虽然号称是兰渊的好姐妹，但她在宫中交友甚广，除了她的亲姐姐慕容明安之外，她和拓氏、蒲特氏、霍勒氏、纥骨氏等人都有所往来，婧琪也常进宫来找她，所以宝芝来兰渊这里的次数并不多，一般也都是和明安一起过来和她说事的。 这会儿她突然在兰渊和完颜琮亲热的时候出现，兰渊是觉得有点意外不假，但也并没有怎么惊慌。 相比之下，宝芝的情绪看起来倒是有些异常的激动。 她本以为自己上一回在孟乐宫外远远看到他们亲密的样子时已经深受打击、那就是她这一辈子最为心痛的时刻了，可是今天，梓柔宫的前院就那么大点儿，宝芝比上一回更加清晰地看到了兰渊和完颜琮抱在一起热吻的模样，一时之间她只觉心如刀绞，连表面上的平静都有些维持不下去了，开口说话时声音不自觉地发颤：「我听说俊弼弟弟来了，忙完之后就赶过来看看……」 第215页 兰渊好像没看出宝芝的不对劲似的，柔声说道：「难为你有这个心，只可惜今日俊弼已经回驿馆去了。你也别太过遗憾，等过几日我册封礼的时候，他还会再进宫的。」 宝芝勉强干笑了一声，脸上破天荒地露出了一种极其不自然的扭曲表情：「好，那我就等姐姐册封礼的时候再见他。」 宝芝说着缓缓走了进来，和她身旁的卓雅一起向完颜琮行礼。她的语气不似平日里一般清亮明快，而是含了丝委屈和哀怨的意味在里面：「妾身给汗王请安……」 这会儿完颜琮已经缓得差不多了，只是情动之时突然被人生生打断的滋味实在不好受，他心中难免有几分不悦，根本没顾得上去分辨宝芝言语间的什么情绪，甚至连正眼都没看宝芝一眼，只淡声对她说：「免礼。」 兰渊走到他身边去，小声催完颜琮走：「汗王是不是该回去了？」 他今日特意抽空出来见俊弼、陪兰渊，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的确是该回清瀚殿了。 只是接下来的好几天时间都见不到她，完颜琮本是想好好地和兰渊「道个别」的。 碍于有宝芝她们杵在一边，他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握住兰渊的手，深深地看着兰渊，低声对她说：「等我。」 兰渊浅笑着朝他点头，目送着完颜琮离开。 等他一走，宝芝刚才一直努力紧绷着的情绪终于绷不住了。 她深深皱着眉、耷拉着脸看向兰渊，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姐姐，你……你怎么能和汗王这样呢？」 「嗯？」兰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说：「我怎样了？」 「你还在这里装无辜！」刚才是因为有完颜琮在，卓雅畏惧他的威严不敢开口。这会儿院中只剩下了女人们，卓雅便再无顾忌，瞪着兰渊恨声道：「我们都看见了！是你……」说到这里卓雅似是觉得有几分难以启齿，顿了一下才继续指责道：「是你主动去吻汗王的！你明知道我们家姑娘有多爱慕汗王，这样做会令她伤心，你为什么还要这般勾引汗王？！我们家姑娘对你有多好，难道你都不记得了吗？！」 原书中在慕容兰渊承宠之后，卓雅没少这样「护主」，振振有词地帮着善良的女主指责「背叛」了她的女配。 一开始的慕容兰渊柔弱可欺，加上她是真心觉得自己对不起妹妹宝芝，还曾在卓雅的责骂下向宝芝道过歉。 第113章 . 掌嘴 卓雅冷笑一声，嘲讽的神色中带着…… 掌嘴 然而兰渊并不觉得自己有和宝芝道歉的必要。 她没搭理宝芝的「代言人」卓雅, 而是转眸看向宝芝，幽幽地问：「宝芝，你应该还记得自己曾经向我承诺过什么吧？你说我们姐妹一同侍奉汗王, 是为了孟溪、为了大局考虑，你绝不会因为汗王的恩宠而与我争风吃醋、甚至陷害于我，这些难道你都忘了吗？」 「我、我没有……」宝芝当然记得自己曾经的誓言，但是那会儿她还不知道有朝一日完颜琮会对兰渊这般用心，否则的话就算是打死她她都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可是现在再想反悔的话已经太迟了，而且这又不是多久之前的承诺，宝芝也不能装作忘记，只能极其无奈地承认了兰渊的话：「姐姐所言我当然没有忘记，我也绝不是在嫉妒姐姐什么, 我只是觉得……兰渊姐姐这样做不大好。」 这回不等兰渊追问，宝芝便主动向她解释起自己的意思：「虽说姐姐身上承担着为汗王诞育子嗣的重任，可你毕竟还是万俟哥哥未过门的妻子，你这样做，对得起昏迷不醒的万俟哥哥吗？」 兰渊好笑地看着她说：「宝芝，你越说我越煳涂了。你们让我为了母族的未来考虑、暂且放下洛归、嫁到北越, 我照做了。现在我按照你们的意思侍奉汗王, 你却又提醒我要顾忌洛归，那我究竟应该怎么做是好呢？」 「就是啊！」乌仁娜也忍不住站出来为兰渊说话：「又逼着我们家姑娘给汗王生儿子, 又不让我们姑娘和汗王亲近, 这孩子还能从天上掉下来不成？！」 宝芝连忙摇头, 急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乌仁娜，你不要曲解我的话！」她嘆了口气，苦着脸辩解道：「我只是有些为万俟哥哥感到伤心罢了。当初他对兰渊姐姐百般维护，为了和兰渊姐姐成婚, 还变成了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连我看着都觉得很是感动，可姐姐你却投入了别人的怀抱、将他给忘了……」 「洛归对我的好，我不会忘记。可是宝芝，汗王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难道你不清楚吗？」兰渊的声音仍旧是轻轻柔柔的，一副认真讲道理的样子，「我若是一直对他爱答不理的话，他又凭什么要宠幸我呢？」 向来伶牙俐齿的宝芝闻言明显地愣了一下，罕见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卓雅见宝芝落了下风，立即狠狠地「呸」了一声，指着兰渊的鼻子骂道：「你的意思是你勾引汗王还是被逼无奈的咯？就你那副风骚的样子、也算是出于无奈吗？真是有够不要脸的！」 卓雅话音刚落忽见一人快步上前，在卓雅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被人狠狠地甩了一个巴掌！ 猝不及防之下，卓雅被打得踉跄了一下，看起来狼狈至极。 等她好不容易在宝芝另外一个宫女的搀扶下站稳之后，卓雅立即捂着自己被打红了的半边脸愤怒地瞪向来人。 第216页 卓雅本以为打她的是和自己积怨已久的乌仁娜，正要冲上前去和乌仁娜厮打在一起，却没想到她都准备好扯对方的头髮了，才发现自己眼前站着的竟然不是乌仁娜，而是苍谷。 苍谷方才被兰渊派去送俊弼出宫了，刚刚回到梓柔宫就看到卓雅正在肆无忌惮地辱骂兰渊。 身为完颜琮派来专门保护兰渊的宫女，苍谷当然不能坐视不管，上前就不由分说地打了卓雅一个嘴巴。 卓雅虽然只是个婢女，但她在宝芝这个「草原明珠」面前向来得脸，人人都看在宝芝的面子上赏卓雅几分薄面。 她这辈子只被人打过两回，上一次还是在孟溪时被宝芝打的。 仔细计较起来，她每一回挨打都是因为兰渊。 狠狠地剜了一眼被苍谷和乌仁娜她们护在后头的兰渊一眼后，卓雅用袖子抹掉自己嘴角的血迹，死死地瞪着面前的苍谷：「你凭什么打我！」 卓雅有宝芝护着、胆大妄为惯了，但她向来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知道苍谷是完颜琮的人，就算被苍谷当众扇了嘴巴、颜面尽失，卓雅也不敢轻易地和苍谷动手。 苍谷冷笑一声，寒着脸道：「就凭你对我们家主子出言不逊，我就该掌你的嘴！再过几日，兰渊姑娘便会正式成为汗王的侧妃了，身份无比尊贵，岂是你一个卑贱的奴婢能够随意侮辱的！」 「什么侧妃，什么尊贵！简直可笑！她慕容兰渊才是奴婢，还是最低贱的那种！」卓雅早就受不了地位越来越高的兰渊、受不了所有人对待兰渊的态度了。这会儿被苍谷打了这么一巴掌、又教训了一顿之后，她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忍不住彻底爆发，像是疯了一样地指着除宝芝在外的所有人大声喊道：「你们、你们一个个的都被慕容兰渊这个坏女人给骗了！她根本不配做汗王的侧妃！在孟溪部的时候，她就是一个人人都可以使唤的丫头，是血统最为卑贱的杂种！」 大声喊出这番话之后，卓雅冷笑一声，嘲讽的神色中带着几分得意：「呵，你们都不知道吧，慕容兰渊她还给我洗过衣服、替我穿过鞋呢！那时候她可比现在听话多了，不仅是我们家姑娘的奴婢，还是我的奴婢！」 「你真是疯了。」苍谷嗤笑一声，不再理会喘着粗气、双目通红的卓雅，而是转眸看向卓雅身后看起来不知所措的宝芝，肃声说道：「慕容侧妃，卓雅这样胡言乱语您都不管，莫不是她的所作所为都是您的意思？」 「不，不是的！」宝芝慌忙上前拉住卓雅，同时替自己辩解道：「就算兰渊姐姐曾经为奴为婢、被所有人看不起，可是在我心里她从始至终都是我的姐姐，她被别人欺负的时候我比谁都心疼。苍谷姑姑，您可千万不要误会了啊！」 宝芝说着又看了眼说完那番话后便近乎脱力的卓雅，见她悲愤地抽泣了起来，已经不似方才那般癫狂，宝芝收回目光好声好气地对苍谷说：「我以我的名义担保，卓雅她刚才说那些话也绝不是有心的。她只是因为前段时间被九爷拒绝、心情不好，还被整个王宫的人奚落、嘲笑，一时煳涂才会胡言乱语的。既然姑姑您已经打过她了，就算是我求您，不要再和她一个伤心人计较了，好吗？」 都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先前乌仁娜她们多次被卓雅挑衅还没有先对卓雅动手就是因为看在宝芝的面子上。 不管卓雅这个婢女如何，宝芝在后宫中的名声、人缘还是很好的，再加上她是兰渊的嫡妹，苍谷也不好替兰渊将宝芝给得罪死了。 见宝芝都把姿态放得这么低了，苍谷暂且缓和了语气表示：「侧妃是个聪明人，应当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不需要奴婢这个外人来教。您自己的婢女可得自己约束好了，不然回头若是汗王怪罪起来，奴婢可不能保证汗王会不会轻易地放过她。」 宝芝方才是被嫉妒心沖昏了头脑，一时失控才会出言指责兰渊的，但是她也没有把话说得多么难听，还是站在万俟洛归的角度上说的，并没有完全暴露她自己的内心。 可相比之下卓雅就太过冲动了，竟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把她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看到卓雅把过去兰渊的老底都揭了出来，宝芝暗暗感到解气的同时也不禁为卓雅的冲动感到一阵头疼。 她十分真诚地说：「苍谷姑姑放心，等回了润芳宫之后，我一定会好好教训卓雅的！」宝芝说着有点不放心地问：「咱们后宫女子之间的一点小口角，姑姑就不必特意拿去说给汗王听、打扰汗王他处理国家大事了吧？」 苍谷知道宝芝这是担心自己会去向完颜琮告状。她也知道完颜琮近来政务繁忙，并不想特意跑到清瀚殿去求见完颜琮、就为了说一个婢女的不是。 只是…… 若是完颜琮当真问起了这件事来，苍谷也不可能包庇宝芝主僕啊？ 她可不能跟她们保证什么！ 苍谷微微挑眉，并不正面回应，只不咸不淡道：「侧妃您还是先约束好了自家婢女的嘴，再来要求奴婢吧。奴婢自认并不是那种没有分寸之人，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苍谷的态度让宝芝多少有几分琢磨不透，但她知道现在这种情况是多说多错。事已至此，她决不能再让卓雅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再激怒苍谷了。 宝芝放下身段，朝苍谷干笑了一下说：「姑姑自然是有分寸的。卓雅年纪轻不懂事儿，姑姑可千万别和她计较。」 第217页 宝芝说着还看向兰渊：「姐姐你的心肠素来最是柔软，你也不会真的怪罪卓雅的，是不是？」 兰渊垂着头，似是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轻轻地「嗯」了一声。 宝芝这才暂且松了口气，顾不上别的什么，赶紧把卓雅拉走。 宝芝主僕离开之后，苍谷立即走到兰渊面前来关切地问：「姑娘，您没事儿吧？」 自打刚才卓雅说出了兰渊曾经给她提过鞋的事情之后，兰渊的脸色就有些难看。 乌仁娜和苍谷她们都以为兰渊是为了自己灰暗的过去而自卑、而伤感，可是只有兰渊自己知道，真正被卓雅奴役了十几年的人是早已不知魂归何处的慕容兰渊，而不是她。 兰渊穿书后只被卓雅唿来喝去了两天而已就被和勒博认了下来，根本没有什么被卓雅欺负了十几年的心理阴影，所以兰渊会摆出这副难受的样子来并不是因为她真的难过，而是另有计划。 首先被人当众揭了短、冷嘲热讽了一顿之后，以兰渊先前表露出来的性格或多或少应该是会有些难受的。 其次在接出白氏之前，兰渊还要尽可能地和宝芝维持面子上的和谐，她就不可能亲自开口去和宝芝争辩。 就像宝芝为了表现自己的善良和无辜一定要用卓雅这条疯狗来帮她咬人一样，兰渊要想自保以及反击，都需要藉助她身边人的力量。 以前她身边只有乌仁娜在，顶多能和卓雅打个平手。 现在多了一个苍谷，兰渊自是如虎添翼，但是这还不够。 兰渊还需要再添一把火，才能借着苍谷的手达成自己心中的目的。 见兰渊咬着唇不说话，眼睛里却隐约含泪的可怜样儿，乌仁娜先忍不住了，流着泪心疼地说道：「苍谷姐姐，她们未免也欺人太甚了！她们怎么能这样逼迫姑娘、又反过来说姑娘的不是呢？」 乌仁娜说着又把苍谷回来之前宝芝主僕指责兰渊的话完完整整地复述给了苍谷听。 当然，她并没有告诉苍谷兰渊曾经说过她「没有忘记洛归」这样的话。 苍谷听完之后，更是觉得宝芝主僕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不像话，尤其是这个卓雅，她欺负过兰渊十几年、兰渊没找她算旧帐就已经很不错了，她不知庆幸、不懂感恩，竟然还敢在心里把兰渊当成可以任她差遣、任她奴役的对象？！ 苍谷越想越气愤，不禁皱着眉头看向兰渊：「姑娘，不是奴婢说您，您的心未免也太软了呀！奴婢只是宫女，尚且还敢打那个卓雅一巴掌。姑娘可是主子，为何您就不能硬气起来、亲手教训她呢？」 苍谷是真心想不明白，兰渊犟起来时可是连完颜琮这个汗王都不怕的，为何她还会如此顾忌她的妹妹宝芝、还有宝芝的奴僕卓雅？ 兰渊接下来的话彻底点醒了苍谷：「苍谷姐姐，我不是心软，我只是没有办法。卓雅虽然只是奴婢，但她是宝芝的心腹，我若是得罪了宝芝，宝芝的母妃、我的嫡母萨仁吉雅就会欺负我娘……所以在宝芝和卓雅面前，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我根本没有任何还击之力。」 兰渊说着直直落下两行泪来，看得苍谷的心都要碎了：「为了我娘，我只能忍耐……哪怕要让我像过去一样给宝芝、甚至是卓雅为奴为婢，我又能说什么呢？为人子女，我不能在我娘膝下亲自侍奉她已是不孝，若是我娘还因为我而受到什么伤害的话……我简直想都不敢想。」 兰渊说着轻颤着抓住苍谷的手，被泪水洗过的明亮双眸中含着几分担忧：「苍谷姐姐，你现在什么都知道了，会不会瞧不起我？」 从飞欢、乌仁娜她们对兰渊异常的喜爱就能看出，美人的杀伤力不仅仅是针对异性，就连同为女子的苍谷看到兰渊这副美人落泪的样子都不禁深深地为之动容。 在心软得一塌煳涂的同时，苍谷又凭空生出一股力量，决心以她的血肉化为兰渊坚硬的躯壳，誓死保护着她。 苍谷摇摇头，目光坚定地对她说：「奴婢当然不会瞧不起姑娘！还请姑娘放心，哪怕拼了这条命，奴婢也一定会保护好您……还有远在孟溪的白夫人！」 第114章 . 恳求 他沉寂已久的心火已经燎原，只会…… 恳求 傍晚, 戎寿送慕容俊弼回到驿馆之后刚刚赶回宫中，还没来得及喝杯水、歇口气，就又被完颜琮派去给兰渊送菜。 完颜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明明今日才见过兰渊，这就已经想上了。未来的几日他都不能见她，还不知要如何煎熬。 可就算是再难熬他也要忍着。这么长时间都等过来了，这最后的几日更不能出什么纰漏。 既然他人不能亲自到梓柔宫去，完颜琮只能派人去给兰渊送些东西。 想着午饭时兰渊才刚刚指责过他不顾她的意愿让她吃些不喜欢吃的东西，完颜琮特意选了两道合兰渊口味的菜，还叫戎寿送去之后不必急着回来，等兰渊吃完了、问问兰渊合不合心意再走。这样他就能记下兰渊的喜好，以后不至于再犯那么低级的错误了。 戎寿在心中暗嘆了一声, 领命而去。 身为清瀚殿大总管，他从前都没有去过梓柔宫这样不起眼的小地方。可现在，去梓柔宫的路他比谁都熟悉，简直闭着眼睛都能走。 想想他这一天不是接兰渊接俊弼就是送俊弼给兰渊送菜，呆在兰渊身边的时间怕是比跟着完颜琮的时候都长，戎寿都有些怀疑自己究竟是完颜琮的太监还是兰渊的奴才了。 第218页 不过戎寿也就是在心里头嘀咕几句, 兰渊人长得美性子又好, 从不刻意为难他们这些下人，戎寿心里头还是很乐意服侍兰渊的。 只是戎寿原本以为给兰渊送菜并不是什么麻烦的差事, 等兰渊尝过之后他就可以回去復命、结束这漫长的一天了。没想到等他进了梓柔宫后, 戎寿忽然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大对劲。 他立马走到和他最为相熟的苍谷面前, 低声问：「这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戎寿私心猜度着是兰渊有段时间没见到弟弟、不捨得和他分开，所以在俊弼出宫之后心情有些低落，连带着乌仁娜她们的情绪也不怎么高涨，并不是什么大事。 谁知听他这样问之后, 苍谷却是神情严肃地对他说道：「戎公公，麻烦你向汗王递个话，就说苍谷有要事求见汗王。事关兰渊姑娘，我不想耽搁，越快让我见到汗王越好，还请戎公公帮忙！」 冬夜寒风吹过，戎寿后背一凉，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 他上回看到苍谷这般神情肃穆的样子，似乎还是许多年前先王妃病重的时候…… 戎寿不敢怠慢，将食盒交给青筠之后也顾不得完颜琮先前的命令，直接就对苍谷说：「走，你这就随我去清瀚殿！汗王他正在用晚膳，不过我估摸着只要是兰渊姑娘的事情，他一定会抽空见你的！」 果然，在听戎寿说明了情况之后，完颜琮立即放下了筷子，不假思索地说道：「让苍谷进来说话。」 苍谷曾经服侍过完颜琮多年，向来行事稳重，如今她忽然间连夜求见完颜琮，不禁让完颜琮感到一阵心慌，生怕兰渊那边出了什么大事。 见苍谷入内后欲向他施礼，完颜琮急切道：「不必行礼了，你就直接说吧，梓柔宫那边究竟发生什么了，会让你如此急着求见？」 他虽然已经免了苍谷的礼，可苍谷还是执意跪了下来对完颜琮说：「奴婢是来向汗王请罪的。」 完颜琮微微皱眉道：「请罪？你何罪之有？」 苍谷俯首道：「奴婢今日掌掴了润芳宫侧妃身边最得脸的宫女卓雅，怕是得罪了慕容侧妃、害了兰渊姑娘！」 完颜琮闻言眉头不禁皱得更深，沉声道：「你说清楚些。」 苍谷知道完颜琮时间宝贵、不敢耽搁，立即将今天下午在梓柔宫内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禀报给了完颜琮听。 原本如果只是一个宫女出言不逊、被她教训了的话，就像宝芝所说的那样，苍谷根本不会拿这点小事来打扰年关将至、日理万机的完颜琮。 可是后来兰渊哭着向她诉说自己心中的苦闷，那么信任地告诉了她自己一直以来受制于宝芝甚至卓雅的原因，苍谷就意识到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了。 如果她们不能趁此机会彻底解决掉兰渊的这一桩心事，那么就算兰渊日后再得宠、他们梓柔宫也永远不可能在润芳宫面前抬起头来。 以前兰渊在孟溪的时候、她出身不如宝芝也就罢了，可以后她们两个就都是汗王的侧妃了，凭什么他们梓柔宫就要一直矮润芳宫一头？ 一想到卓雅那没大没小、嚣张至极的样子，苍谷就忍不住心头冒火，再一想到兰渊楚楚可怜、泪光盈盈的脸，苍谷的心就一揪一揪地疼。 不管是为了梓柔宫上下日后能够扬眉吐气、不再顾忌着润芳宫行事，还是单纯地为了能够让可怜的兰渊姑娘不再伤心泪流，苍谷都下定决心、她必须要竭尽全力、彻底地解决兰渊的这桩心事。 如同苍谷所料，完颜琮听完后果然没有怪罪她的意思，摇摇头道：「这个卓雅狗胆包天，当面都敢辱骂兰渊，背地里还不知如何肆意妄为！你这一巴掌打得好，只是还是太便宜了她。戎寿，」完颜琮说着对戎寿吩咐道：「你亲自带人去润芳宫抓了这个叫卓雅的，将她关进慎刑司受罚，不许任何人探视，包括王妃和慕容宝芝。」 宝芝在后宫里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地位甚至不亚于慕容明安这个有名无实的王妃。卓雅身为宝芝最为倚重的大宫女，在宫人之中也是地位颇高。 如今要戎寿亲自去捉拿卓雅、让她下狱受罚，这么得罪人的差事戎寿心里是不乐意去做的。 可既然这是完颜琮的旨意，戎寿也没有办法。 即使他平日里和卓雅的关系还算不错，戎寿也不敢冒着触怒完颜琮的风险替卓雅说上半句好话，只能顺从地领命而去。 戎寿走后，苍谷还是跪在地上没有起来，言辞恳切地对完颜琮说：「汗王不怪罪奴婢、还将卓雅下狱，奴婢心中很是感激。只是此事的关键并不在于区区一个卓雅，而是兰渊姑娘的生母白夫人啊！」 见完颜琮并没有不高兴或是不耐烦的迹象，苍谷大着胆子继续说道：「奴婢知道白夫人是孟溪王的妃妾，就算是您也不方便硬要她来北越，奴婢本不应该说这些话来为难汗王的。可是奴婢还是想求您帮帮白夫人、帮帮兰渊姑娘、让她们母女团聚吧！奴婢实在不忍心再看着兰渊姑娘这样受制于人、这样为了白夫人而日夜忧心了……汗王知道吗，奴婢为兰渊姑娘守夜的次数不算多，可是有好几回，奴婢都看到她念着白夫人的名字从梦中哭着醒来，样子不知道有多可怜……」 说到这里，苍谷眼中含泪、哽咽了一下，声音已经不自觉地变成了哭腔：「奴婢知道，她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实在太过担心白夫人才会这样的。」 第219页 苍谷说着飞快地抹掉脸上的泪，吸了下鼻子后尽量清晰地说道：「苍谷知道自己只是奴婢，没有资格干涉汗王的任何决定，本不应该对您说这些话的。可奴婢若是不说，就没办法再坦然面对兰渊姑娘。所以奴婢求求汗王，求您想想办法把白夫人接来北越吧……兰渊姑娘她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苍谷向来理智，此前完颜琮还从未看到过她这么感性的一面，不禁深受触动，内心几乎已经被苍谷说动。 想到苍谷描述的那个兰渊从梦中哭着醒来的画面，完颜琮心里也极其的不好受。 他长嘆一声，神色复杂地说：「难为你对兰渊的一片忠心。只是我想不明白，这些话，兰渊她为何不自己对我呢？」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与兰渊非常亲密了，她若是有什么困难，应该第一时间向他求助才是。 可是如今看来，她最深沉的心事、她最柔肠百转的那一面还是并未完全向他展露，这让完颜琮不禁感到一阵怅然若失。 「兰渊姑娘说汗王早就答应过她会帮姑娘把俊弼公子和白夫人都接到北越来，只是必须得等到兰渊姑娘怀上身孕后、才能以此为由请白夫人过来照顾她。如今俊弼公子也才刚到，兰渊姑娘还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怀上汗王您的孩子，不好意思现在就求您再帮白夫人的忙。而且……您也知道，兰渊姑娘向来心善，就算她被孟溪部的大妃威胁到了如此地步，她也还是不想说任何人的坏话，更不想叫汗王因此而迁怒于王妃，或是润芳宫侧妃……」 听完苍谷合情合理的解释之后，完颜琮不禁又是一嘆。 兰渊果然还是顾忌着她和宝芝的姐妹情分，即使内心已经煎熬到了如此地步，她还是不肯说别人的一点儿不是。 想到兰渊内心所承受的巨大压力和她今日所受的种种委屈，完颜琮知道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先不说兰渊会不会为了白氏担惊受怕得生了病，光是他心疼兰渊就已经心疼的要死了。 归根结底，兰渊会受制于人都是因为一个白氏，那他就为了兰渊再破例一回又如何？ 他北越王硬要孟溪王交一个庶妃出来，就算听起来似乎不大合乎情理，可他就是这样做了，和勒博又能将他如何？ 别人怎么说、怎么想，都不如他的兰渊开心来得重要。 完颜琮下定决心之后，对苍谷说：「你起来吧。回去之后告诉兰渊，我会设法尽快接她娘亲来北越，让她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好好睡个安稳觉吧。」 此前文姑姑一直安静地侍立在一旁、忍着没有插话，可是听到这里她实在忍不了了，出言提醒道：「汗王，您要以什么理由接那位白夫人来北越呢？就因为兰渊姑娘思念她的生母吗？就算兰渊姑娘即将成为您的侧妃，可是她才来北越几个月啊！王妃嫁来北越已经十几年了，润芳宫侧妃也有三四年了，难道她们就不思念自己的母妃吗？可不光是她们，其他外族后妃的母亲也从没有来过北越啊！」 若是换做别人，完颜琮压根理都不会理。可他素来对文姑姑颇为敬重，因此这才不咸不淡地解释了句：「她们是她们，兰渊自是与她们不同。」 文姑姑闻言极其无奈地一嘆，看向完颜琮的目光里含着浓重的失望：「汗王终于肯承认自己待她不同了，是吗？您这么快就忘了当初要纳她为妃的时候，您是怎么答应过奴婢的吗？」 完颜琮知道，他的确是没有守住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地沦陷在了兰渊的身上。 可是他一点儿都不后悔。 他也并不认为江山和美人就一定不能兼得。 他的兰渊这么乖巧、这么懂事，自己心里都那么难过了，还是不肯为了她的事情来求他。 这样一个宁可自己委曲求全、也一直为他人着想的女子，怎么可能会害了他的前途、误了北越的国事呢？ 但他知道文姑姑素来对兰渊有偏见，她不会相信自己的话。 完颜琮也懒得多费口舌与文姑姑解释这些，只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态度对她说道：「我心中有数，姑姑就不必再多言了。」 别说是曾经侍奉过他母妃的文姑姑了，现在就是他母妃活了过来，亲自要求完颜琮放下兰渊，他都不可能做到。 他沉寂已久的心火已经燎原，只会越烧越旺，就算有再多人给他泼冷水，也是彻底的没救了。 第115章 . 代价 宝芝心中一惊，拧起眉道：「汗王…… 代价 宝芝与卓雅果然是主僕情深, 在宝芝苦苦哀求戎寿不要捉拿卓雅无果后，她第一时间跑到了清瀚殿外跪着求见完颜琮。 完颜琮当然不会见她。 宝芝就这样在寒冷的冬夜里跪了整整两个时辰，直到清瀚殿熄灯, 宝芝知道自己今夜彻底没有机会见到完颜琮了，这才在婢女的劝说下暂且离开。 不过宝芝并没有就这么轻易放弃。 第二天一大早她便去了修敏堂，请明安出面一起帮她给卓雅求情。 见明安面露一丝犹豫之色，宝芝看了一旁的冰旋一眼，抓着明安的手恳求道：「姐姐就帮帮我吧！卓雅对我来说就像冰旋对姐姐一样重要，我身边不能没有卓雅啊！如果有一天冰旋遇到同样的麻烦，我一定会帮着姐姐去救她的！」 明安心中已经被宝芝说动，决定去一趟清瀚殿帮她们说情了，只是她还是要说妹妹几句：「宝芝, 你应该知道，冰旋和卓雅可不一样。她向来是个有分寸的，可不会当着梓柔宫上上下下的面儿说出那种话来。这回的确是卓雅做得不对，汗王知道后不高兴、罚她也是应该的。」 第220页 明安嘴上虽是这么说着，可实际上她心里头也不大痛快，忍不住有点埋怨兰渊受了委屈为何不找她这个王妃姐姐, 就直接把后宫女子之事捅到了完颜琮那里去, 这下子可是没那么容易收场了。 「姐姐，卓雅和冰旋是不一样, 她毕竟曾经和兰渊姐姐朝夕相处过许多年, 习惯了和她没大没小的了, 一时改不过来也是可以理解的呀。」宝芝满面愁容地嘆了一口气，「我是真没想到兰渊姐姐竟然会去找汗王告状……」 明安刚才就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听宝芝这么一说，她忽然间意识到一件事：「算着日子, 从昨夜起兰渊就不能和汗王见面了吧？你说你们是昨天下午去的梓柔宫，这么说来，难道兰渊昨夜去了清瀚殿？就算过几日就是她的册封礼了，她毕竟还不是汗王的妃子，不会做出这么没分寸的事情来吧？」 宝芝先前是因为卓雅突然被人抓走有点儿慌了，这会儿经明安这么一提醒，她也觉得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看昨天兰渊被卓雅指着鼻子辱骂的时候都没怎么还嘴，想来是还顾忌着她娘还在大妃手下讨生活的。 既然如此，兰渊怎么会转过头就把这件事情捅到完颜琮那里去、得罪宝芝她们呢？ 她自己不要命、难道也不顾念白氏的死活了吗？ 宝芝凝神想了想，昨日一直在维护兰渊的就是乌仁娜和苍谷两个。 乌仁娜是兰渊从孟溪部带来的婢女，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自然会对宝芝她们更加忌惮一些，应该没那个胆子去求见完颜琮。 相比之下，苍谷曾是完颜琮的婢女，要比乌仁娜甚至兰渊硬气许多…… 难道昨天不是兰渊，而是苍谷去清瀚殿告的状？ 这件事情不难打听，明安这个王妃给了冰旋一个眼色让她去查，很快就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兰渊昨夜的确未曾出过梓柔宫。 冰旋道：「据说汗王给兰渊姑娘赏了菜之后，是苍谷代兰渊姑娘去了清瀚殿谢恩。」 「谢恩？」明安冷笑一声后很是阴阳怪气地说道：「这算是谢的哪门子恩！这个苍谷还真是胆大包天，后宫之事她不来找我这个王妃，却跑去打扰汗王……她若不是汗王的人，我定然饶不了她！」 宝芝嘆了口气道：「想来苍谷姑姑就是汗王派去保护兰渊姐姐的，她不清楚咱们孟溪王庭内部的关系，只当兰渊姐姐受了欺负、就去找汗王告了状。明安姐姐您别生气，这事儿往好了想，说明兰渊姐姐还没有与我们离心，只是苍谷她擅作主张而已。咱们先赶紧去把卓雅给救出来，回头再慢慢想办法惩治这个苍谷也不迟。」 「好。」明安起身道：「走，我们一起去清瀚殿求见汗王。」 明安肯答应帮宝芝这个忙，一来是看在她和宝芝的情分上，二来是因为她觉得苍谷这样越过她直接将后宫之事禀告给完颜琮的行为挑战到了她这个王妃的权威，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叫明安没有想到的是，她明明是在这次事件当中最无辜的一个，到了清瀚殿之后完颜琮却不肯见她，一点儿都不给她这个王妃面子。 这也就罢了，更叫她感到意外的是，完颜琮让明安回去的同时却同意了见宝芝，好像在他心中明安这个王妃还不如宝芝这个侧妃重要似的。 明安的脸色不由一阵青一阵白，非常的不好看。 宝芝也没想到，昨夜怎么都不肯见她的完颜琮会忽然间同意见她了。 要说是明安过来帮了她的话也说不通啊，毕竟明安都还没见到完颜琮呢…… 宝芝心中不由感到一阵暗喜，认为自己在完颜琮心中到底还是有些分量的，起码比明安要强。 昨夜他只是太生卓雅的气才会迁怒于她的，并不是真的就此恼了自己…… 宝芝怀着这样的心情步入清瀚殿内为卓雅求情。 她以为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完颜琮就算不答应立即放了卓雅，起码也能给她一个期限、告诉她什么时候能让卓雅回到自己身边。 可宝芝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见完颜琮不仅迟迟不肯松口，面对她时还很是不耐烦的样子，宝芝心中先前那些觉得自己比慕容明安要强的窃喜瞬间荡然无存，她知道自己又一次自作多情了——完颜琮今日同意见她，并不是因为看重她，不过是要让宝芝死了这条心、不要再来烦他而已。 他不留一丝情面地告诉她说：「这个丫头不能再留了。」 言语之间竟是对卓雅存了杀意。 宝芝瞬间感到一阵胆寒，浑身都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一想到从此之后她的身边就没有了与她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的卓雅，宝芝便感到心如刀割、根本无法忍受。 她膝盖一软、毫无尊严地跪了下来对着完颜琮苦苦哀求，甚至罕见地当着完颜琮的面掉下了眼泪，可这些举措都没能让完颜琮心软。 终于意识到她用情感根本无法打动完颜琮后，宝芝擦干眼泪对完颜琮说：「妾身知道汗王志向高远、心怀天下，一直想要彻底击溃辽国。妾身为了辅助汗王、助汗王达成心愿，这些年来陆陆续续地往辽国输入了不少孟溪美女作为密探，其中有一些女子都已深入辽国达官贵人的后院。汗王若是肯发发慈悲、留卓雅一条命，妾身愿意将这几条暗线转赠与汗王，还望汗王成全！」 第221页 有一点没有任何人能够否认，就是慕容宝芝这个女人和后宫大多数女子都不一样。她的眼光不仅仅局限于孟溪部王庭或是北越王宫，而是整个天下。 完颜琮毫不怀疑，她若是个男人，必将会是一个能臣。 可是这样的一个妃子，就并不是那么的讨人喜欢了。 他垂眸淡淡地看向宝芝，不动声色地问：「你这是在和我谈条件？」 「妾身不敢。妾身知道汗王深谋远虑，定然早已在辽国埋下了诸多暗线，并看不上我们孟溪的这零星几点。只是攻辽是大事，多一分助力，也是多一层保障，您说是吗？」 说到后来，宝芝的眼睛越来越亮，倒是展现出了几分平日里不常见到的丽色。 完颜琮原本便没打算在白氏平安来到北越之前真的诛杀卓雅，先前故意误导宝芝，不过是想给宝芝等人一个警告罢了。 既然宝芝愿意用她多年以来的辛苦经营换取卓雅的「性命」，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 「不管怎么说，你这个婢女行事太过嚣张，就算我答应你暂且留她一命，也绝不能就这么轻易地将她给放了。」完颜琮淡声道：「要想让她重新回到你身边去，总归要让她付出些代价。」 宝芝也知道事情既然被捅到了完颜琮这里，卓雅就不可能毫髮无伤地走出慎刑司了，她只能尽可能地为卓雅争取：「汗王所言极是，妾身都明白。只是不知汗王所指的代价是……？」 完颜琮不答反问：「听说，她用手指着兰渊了？」 宝芝心中一惊，拧起眉道：「汗王的意思莫不是……要断了卓雅的那根手指？！」 完颜琮无可无不可地说：「你若是觉得不满意，也可以选择让她变成一个哑巴。」 宝芝咬了咬牙，在极短的时间内权衡利弊后做出决定：「那……还是让她断指吧！」 卓雅本就是宝芝身边最得脸的大宫女，平日里粗活、累活都不用她做，她只要跟着宝芝陪她说说话、出出主意就好了。 若是卓雅连话都不会说了，宝芝还留她在自己身边干嘛？ 侍立在完颜琮身侧的戎寿和文姑姑见宝芝如此快速地做出决定，都不由感到一阵暗暗的心惊。 看平日里宝芝和她那丫头主僕情深的样子，他们还以为宝芝一定会和完颜琮死磕到底、怎么都不肯答应让卓雅断指才是。 却没想到宝芝为了不再触怒完颜琮，竟然这么快就狠下了心来、答应了断卓雅的手指…… 他们忽然间意识到，原来这个看起来活泼开朗、纯真善良的慕容宝芝，实际上有着后妃之中最理智的头脑和最硬的心肠，只是此前没有遇到事情、谁都没有看出来罢了。 见宝芝爽快地做出选择之后，完颜琮看起来倒很是淡定，似乎并不为此感到丝毫惊讶。 他只是警告地对宝芝说：「下不为例。若是以后你约束不好她、再让她这般狂妄下去，可就不仅仅是断她一根手指这么简单了。」 宝芝应了一声之后，知道自己说完了事情、应该适时地告退了。 可是有句话就悬在嘴边，她实在忍不住，不甘心地看着完颜琮说：「关于兰渊姐姐，妾身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完颜琮居高临下地扫她一眼，淡淡道：「既然不知当讲不当讲，那就不要说了，回去吧。」 宝芝抿了抿嘴，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就算汗王不愿意听，可是为了汗王考虑，妾身还是觉着应该让您知道——昨天兰渊姐姐她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说，她心里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万俟洛归。卓雅也是为此而感到气愤，才一时煳涂说出了她与兰渊姐姐的一些往事，并不是有心要羞辱姐姐的。别说是卓雅了，想着姐姐马上就要嫁给汗王了，心里却还一直惦记着另外一个男人，妾身也为汗王感到不值……」 不等完颜琮开口表示什么，宝芝便急忙补充道：「妾身说这些话绝不是想要让汗王生兰渊姐姐的气！妾身只是想让您知道，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您回过头来看看，就能看到一直在您身后、对您一心一意的宝芝……这样就算汗王为了兰渊姐姐而伤心难过，起码您心里也能够得到一些安慰，不至于太过失落。」 「你啊，总是这么喜欢为别人着想。」完颜琮双手暗握成拳，冷笑道：「你的一番好意本王心领了，不过我不需要。」 不需要，又是不需要……！ 眼见着完颜琮再一次这般毫不犹豫地回绝了自己的心意，宝芝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长长的指甲陷入掌心，在血液滴落在清瀚殿的地毯上之前，宝芝压抑着满腔的愤怒和不甘告了退。 这一次是她大意、折损了卓雅的一根手指，但是从今以后，她不会再输了！ 第116章 . 称病 乌仁娜也道：「今儿个可是我们家…… 称病 慕容明安从清瀚殿吃了闭门羹回来之后便将所有下人都赶了出去, 只留了冰旋一个在她身边。 见明安气愤之下一把挥落了桌上的一整套茶具，冰旋不禁一脸担忧地看向明安。 虽说冰旋是慕容明安极其信任倚重的心腹，但实际上她并不是孟溪人, 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北越人，是在十几年前明安嫁来北越后才开始服侍她的。 一开始刚刚嫁到异乡的慕容明安最信任的自然是她从孟溪部带来的陪嫁，可是后来，那些婢女或是被明安送了出去笼络人心，或是在后宫当中被利益所诱背叛了明安，最后一个个的都离开了明安身边，反倒是起初不显山不露水的冰旋逐渐走进了慕容明安的视线。 第222页 主僕二人共同经歷了重重磨难之后，最终冰旋成了明安身边最得力的心腹。明安的什么样子冰旋都见过，两人几乎可以说是无话不谈。 这些年来冰旋只在明安几年前回孟溪部省亲时见过一次明安的母亲萨仁吉雅, 对萨仁吉雅并不了解，但她听明安说过许多次她的母妃。 她说她的母妃出身尊贵、样貌出众，天生就握有一手的好牌。后来她嫁给了草原上最有前途的男人，又幸运的儿女双全，前半辈子的人生可谓顺风顺水。 只可惜萨仁吉雅太过善妒又沉不住气，以至于夫妻失和, 这才叫别的女人钻了空子, 为她后半段的人生路上埋下了种种隐患。 明安吸取她母亲的教训，不管是对先王还是如今的北越王都非常温婉顺从。 她努力做好一个贤惠大度的王妃, 从不像她的母妃萨仁吉雅一般动不动就跑去和丈夫大吵大闹。 就算没有外人在场, 她也会尽可能地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会随便摔摔打打。 可是今天, 明安少见地情绪失控了，摔碎了她近来最爱用的一套茶具。 冰旋知道，这不仅仅是因为今日汗王见了宝芝却没见明安、让明安心里不舒服了，还有汗王迟迟不肯彻底发落郑侧妃的缘故。 「冰旋, 你说我最近这是怎么了，怎么就这么不顺呢！」摔完东西之后，明安的情绪稍有缓和。 她重重地嘆了口气，脸上满是懊恼之色：「我真是不明白，汗王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到底相不相信是郑絮儿散播了那些有关兰渊的流言呢？若是不信，他为何要赶郑絮儿离宫？若是信了，以他对兰渊的宠爱程度，他怎么会轻易答应二姑娘让郑絮儿留在宫中过完年再走？他这样迟迟不给我们一个痛快，无异于是在用钝刀子割我和宝芝的心啊！」 冰旋耐心听完明安的诉说之后，不解道：「王妃，奴婢有一事不明。关于兰渊姑娘的那些闲话，明明就是宝芝侧妃悄悄散播出去的，和您又有什么关系呢？您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就算真查出什么来，也和您没有半点儿关系啊！」 明安摇摇头道：「不，宝芝是我的亲妹妹，她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不可能独善其身。你还看不出来吗？没有她，我在这王宫里就是空壳子一个，在汗王面前一点儿体面都没有……」 明安说着说着不免又想起了今日在清瀚殿外发生的事情，心里又是一阵不舒服。 原本经过上次宝芝在她面前痛哭了一场的事情之后，明安心中对宝芝的那点儿嫉妒心已经消除掉了。 可是现在，完颜琮这么明显地对她们姐妹两个区别对待之后，明安心里难免又泛起了一层酸意。 想起宝芝来，她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 可是明安又能有什么办法呢？除了宝芝之外，她是还有兰渊这个得宠的妹妹不假，可是威逼利诱与血缘亲情相比以哪个为纽带更为牢靠，答案简直显而易见。 对于兰渊，明安终究是要一边用着、一边防着的。 可是对宝芝，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她们两个是很难轻易分割开来的。 不仅是明安对宝芝如此，宝芝对明安亦然。 冰旋一琢磨，也悟明白了这个道理，心疼地看着连日以来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操心不已的明安：「真是难为王妃了。也不知道卓雅那丫头的嘴够不够严，会不会在慎刑司供出什么对宝芝侧妃不利的话来……」 明安摇摇头道：「不会的，她若是连这点儿刑罚都承受不住，就枉费宝芝昨夜为她跪了那么久的主僕情分了。」 明安说着眉梢一动，幽幽道：「就算要确保卓雅不会胡乱说话，这事儿也该是宝芝动手来做，而不是咱们。现在汗王正在气头上，我可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卓雅去触这个霉头。左右现在汗王已经见过了宝芝，想来用不了多久卓雅便会被放出慎刑司了。」 只是叫明安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在宝芝面见过完颜琮、两人谈妥了对卓雅的惩罚之后，完颜琮还是没有立即让人放卓雅出来。 宝芝担心时间久了再出变故，就在最短的时间内整理好了她在辽国安插的那些密探的名单和联繫方式，让戎寿替她呈交给完颜琮。 戎寿出来之后，向宝芝转告了完颜琮的意思：卓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还要再过上一段时间才能回到宝芝身边。 宝芝仔细回忆了一下她和完颜琮的对话，完颜琮的确没有说过会立即放卓雅出来，只答应了宝芝不会取卓雅性命而已。 宝芝别无他法，心急如焚之下只能跑来梓柔宫，求见三日之后就要嫁人的兰渊。 她知道兰渊向来最是心软，又好说话，当年萨仁吉雅让人掳走兰渊、那两个布力族的流氓都险些将她给姦污了，兰渊还是在宝芝的央求下反过来替大妃求了情。 原本这回宝芝也是想过来找兰渊、让她去替卓雅求情的，可是一来宝芝不想让兰渊在完颜琮面前表现出她的宽容和大度、让完颜琮更加欣赏和心疼兰渊，二来，宝芝自己也不想老是拉下脸来求着兰渊帮自己的忙。 相比之下，她宁可去求和她亲近的明安或是高高在上的完颜琮，也不愿意总是向兰渊这个曾经一直比她矮上一头的姐姐低头。 可是现在，慕容明安和完颜琮那边她都已经尽力了，再没有其他办法，宝芝走投无路之下，这才不得不来梓柔宫求兰渊帮忙。 第223页 结果没想到一进梓柔宫的门，宝芝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儿。 一个名叫青筠的小宫女面无表情地告诉她说：「兰渊姑娘病了，不便见客。」 宝芝心中一慌，立即追问起来。 青筠告诉她，自打那日兰渊被卓雅当众羞辱了一番之后她便一病不起，几天后的册封礼还不知是否能够顺利举行，这几日兰渊必须遵照医官的嘱託安心静养、再不能受一点儿刺激了。 宝芝一听就犯起了愁。 若是兰渊真的病了，还为此而无法如期嫁给完颜琮的话，只怕完颜琮会更加愤怒、迁怒于卓雅甚至是她也说不定。 宝芝知道事关重大，不敢再在这个时候打扰兰渊，生怕再加重了兰渊的病情、回头再被完颜琮怪罪，只能无奈地离开了梓柔宫。 宝芝走后，青筠轻手轻脚地走入寝殿，向靠坐在床头的兰渊禀报：「姑娘，润芳宫侧妃已经走了。」 「嗯，」兰渊微一颔首，「她都问了你什么？」 「她问奴婢姑娘是什么病，有什么症状，可叫医官瞧过，都吃了些什么药……」 听青筠有条不紊地说出她应答的内容之后，兰渊满意地点点头道：「你回答得很好，下去吧。」 她当然不至于柔弱到因为卓雅的几句话就病倒了，不过是不想应付宝芝她们，所以才故意装病罢了。 兰渊也不用怕她病了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会让完颜琮担心，因为这主意压根就是完颜琮给她出的、让苍谷交待给她的。 他知道自己押着卓雅不放，宝芝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迟早会想到去找兰渊这个「受害者」帮忙。 现在白氏人还在孟溪，兰渊又不好正面拒绝宝芝，见了她也只能徒增烦恼，还不如称病不见。 宝芝带着满腹心事走出梓柔宫后，暂时代替卓雅近身伺候她的婢女兰泽小心翼翼地问：「主子要回润芳宫吗？」 「回什么润芳宫！」宝芝满腔怨愤无处发泄，只能没好气地对兰泽说：「蠢笨的东西，一点儿眼色都没有。去修敏堂！」 就像明安遇事习惯性地要与宝芝商议一样，宝芝遇到烦心事也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明安，尤其是现在卓雅还不在她的身边。 听说明安早已知道了兰渊生病的事情，宝芝皱着眉头问：「明安姐姐，这可怎么办呢？汗王盼着纳兰渊姐姐为妃已经很久了，若是真的因为卓雅给耽搁了，这……唉……！」 宝芝说着忍不住又是长长一嘆，只觉得自己这几个月嘆气的次数比过去好几年时间加起来还要多。 明安亦是愁容满面：「谁叫兰渊她弱不禁风、这么经不住事儿呢！宝芝啊，我看你就先别再为了卓雅四处奔走了。要我说，这丫头的确是不像话，是该让她好好长点儿记性！万一兰渊就这么一病不起，你倒是不用再吃她的醋了，咱们的大计可全都叫卓雅给耽搁了！」 「明安姐姐！事已至此，我哪里还会眼皮子那么浅、再去嫉妒兰渊姐姐什么呢！」宝芝急声道：「我现在可是比谁都希望她能赶紧好起来的，这样汗王才能消消气、赶紧将卓雅给放出来啊！」 明安轻轻冷笑了一声，摇头道：「比起你，汗王才是那个更希望兰渊的册封礼能够如期举行的人。不瞒你说，汗王刚刚差戎寿来过一趟，说是不管兰渊的身体状况如何，她的册封礼都不能再拖下去了。」 宝芝听了这话，也不知自己应该是喜是忧。 好不容易熬到三日之后、兰渊册封礼的正日子，宝芝昨夜一晚上没睡，天一亮就穿戴整齐来到了梓柔宫中，说是要以妹妹的身份帮兰渊的忙。 见兰渊静养了几日之后状态似乎还不错，宝芝松了一口气之余只觉自己心中五味杂陈，脸上的笑容多少有几分勉强。 「兰渊姐姐，听说你病了，我心里不知有多着急、多自责……都怪我没有约束好卓雅，才让她说出了那些不该说的话来。」宝芝真诚地看着兰渊，像是在向兰渊道歉，又像是将兰渊置于一个恶人的位置上去，「你若是心里不痛快，尽管打我、骂我，不要再让汗王替你折磨卓雅了，好不好？」 「我没有啊，宝芝。」兰渊无辜地看着她，轻声说：「我这几日都没有见过汗王，又怎么会要他替我折磨卓雅呢？」 「慕容侧妃，」苍谷适时地站了出来，提醒宝芝，「我们家主子的身子才刚刚有所好转，她现在还很虚弱，经不起半点刺激。您若是真心想让卓雅早点从慎刑司里出来的话，奴婢劝您还是不要再拿这些话来让我们家主子忧心了吧？」 乌仁娜也道：「是啊宝芝姑娘，今儿个可是我们家姑娘大喜的日子，您不恭喜她也就罢了，还和她说这些苦大仇深的话，这合适吗？」 如今跟在宝芝身边的兰泽向来胆小怕事，被卓雅欺负得抬不起头来。 没有卓雅在宝芝身边，连个给她帮腔的人都没有。 宝芝看着眼前越发强硬的、像是保护幼崽一样挡在兰渊身前的苍谷，忍住内心的不甘和憋屈赔笑道：「你们说的对，是我太过担心卓雅、一时煳涂了。你们放心，我也知道今天是兰渊姐姐的大喜之日，不会再拿这些事情来烦她了。」 第117章 . 册封 兰渊看起来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可…… 册封 「您明白就好。」苍谷不卑不亢地说：「今日事务繁多, 我们得赶紧替主子梳妆了，还请侧妃自便。」 第224页 宝芝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苍谷表面上不显山不露水的, 实际上她背靠着完颜琮、硬气得很，不仅在私底下向完颜琮告她的黑状，如今就连当着她的面的时候对她也是越来越不客气了，竟然敢对她这样说话…… 如若可以的话，宝芝恨不得用她从小使惯了的马鞭狠狠地抽上面前这个软硬不吃的苍谷一顿，只可惜她现在根本就不能那么做。 不仅不能得罪了苍谷，宝芝还得好声好气地和她说：「我就在旁边呆着，帮你们打打下手、查缺补漏，不会打扰到你们什么的。珍儿出嫁那天早上, 她妹妹不也是一直在旁边陪着呢吗？苍谷姑姑若是执意要赶我出去的话，只怕是会叫外人猜测我们孟溪部王庭内部不和呢。」 面对宝芝的故意曲解，苍谷淡然应对：「侧妃误会了，奴婢绝没有要赶您出去的意思，只是怕您累着，请您在旁边坐会儿罢了。」 宝芝见自己在苍谷这里讨不到半分好处, 只能依言在一旁坐了下来。 看着兰渊上妆之后越来越漂亮的样子, 宝芝心中忍不住感到一阵困惑。 早在宝芝出嫁之前，她就时常赖在兰渊身边、想和兰渊学习如何打扮。 她厚着脸皮从兰渊那里要来了她的护肤和化妆用品,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 同样的东西用在兰渊的脸上就是比用在宝芝的脸上看起来更舒服、更好看。 兰渊曾经向她解释过, 说她们姐妹两个的肤质和骨相不同，用的东西也应该有所不同，可宝芝从没有听进去过，总觉得兰渊只是不想让宝芝和她用一样的好东西才这么说的。 这会儿她看兰渊轻轻松松地在脸上涂抹了几下, 就比先前素面朝天的样子更多了几分明艷动人，宝芝眼睛都看酸了，还是没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等兰渊梳妆完毕、换好吉服之后，清瀚殿的官宦万舒奉完颜琮的命令而来，悄悄地给兰渊送了一些她平日里爱吃的小点心，让兰渊先垫上一垫。 宝芝见完颜琮这样记挂着兰渊，心里难免泛酸，但她为了不让兰渊看出来，还堆着满脸的笑主动对她说：「汗王对姐姐可真是细心周到。反正距离册封礼正式开始还有一些时间，姐姐快吃点儿东西吧，别辜负了汗王的一片心意。」 万舒送来的点心不少，看样子还很新鲜、都是今天早上现做的。 可兰渊胃口小，只吃了两块就吃不下了，其他的都分给了宝芝和乌仁娜她们。 完颜琮身为汗王有单独的膳房为他准备膳食，精细程度绝非普通膳房可比。 饶是如此，平日里骄傲如宝芝也不会去吃兰渊给她的「嗟来之食」。 可这几天宝芝心事重重，都没怎么好好吃过东西，加上今天早上她又急着过来查看兰渊的情况，连一滴水都没有喝过，这会儿宝芝已经是飢肠辘辘了。 她怕自己这样下去会支撑不住，见兰渊似乎并没有取笑她的意思，宝芝这才伸手去拿碟子里的糕点。吃完一块儿，忍不住又拿一块儿…… 直到她吃完碟子里的最后一块点心之后，宝芝忽然间感到一阵浓重的后悔。 她突然想起许多年前、兰渊还在她毡帐里服侍她的时候，她不也是这样赏赐兰渊吃食、再享受着兰渊看向她时充满感激的眼神吗？ 难道慕容兰渊这是在故意施捨她、提醒她如今她们两个所处的位置已经颠倒了过来？！ 宝芝忍不住去看兰渊，却见兰渊重新漱完口回来后正在对着镜子补妆，压根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并不像是有意羞辱她的样子。 看着这样的兰渊，宝芝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儿。 她知道可能是自己想得太多、太小心眼儿了，可她就是控制不住。 兰渊看起来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可她身上仿佛就是具有这样神奇的力量，能够轻易地让别人为她而情绪翻涌、难以自制。 宝芝怕自己再呆在兰渊身边会显露出什么不该有的情绪来，等册封仪式正式开始后她便离开兰渊身边、到明安那边去了。 这一天兰渊忙碌的很，她先是随着完颜琮祭天、再是祭祖，各项典仪几乎都是比着王妃的册封礼稍微矮了一头进行的，比起宝芝等人当年的册封礼都要隆重上许多。 不过对此完颜琮给出了一个除他恩宠之外的、还算合理的解释——毕竟兰渊与宝芝等人不同，她是从北越直接出嫁的，并没有经歷过孟溪部那边的送亲仪式，算是「委屈」了她，所以在北越这边的册封礼办得稍微隆重一些，也就不算是什么逾越之举了。 即便如此，凡是参与了这场册封礼的人，都还是不禁对完颜琮对兰渊的重视程度感到惊嘆。 经过冗长复杂的册封仪式之后，傍晚时分，像是个木偶人一样一直被人牵着走了一天的兰渊终于被送回了梓柔宫的新房之中。 前来观礼的湛媱和飞欢听说兰渊前几日还病了一场、都不大放心她，特意和俊弼一起过来看了看兰渊。 见她只是因为今日冗杂的仪式而有些疲倦、身体并无大碍，他们这才能放心地去孟乐宫那边宴饮，让兰渊好好休息。 兰渊记得北越这边的婚俗，在他们临走前特意交待：「俊弼还小呢，千万别让他喝太多酒呀。」 湛媱笑道：「你放心，我早就同我们家六爷交待过了，今天他就是个负责挡酒的，无论是俊弼还是汗王，都不会叫他们喝多了的。」 第225页 兰渊感激地笑笑：「麻烦你们了。」 「客气什么。」湛媱大方地一摆手，和飞欢他们一起离开了梓柔宫。 即使过几日就是一年一度、规模盛大的新年宫宴了，今日宫中还是大摆宴席，除了后宫妃嫔、宗亲、女眷悉数到场之外，北越的主要世家贵族以及完颜琮的近臣们都受邀入宫，与完颜琮共同分享他这一份得偿所愿的喜悦。 有人见完颜琮这般喜爱他新纳的侧妃，猜度着他们汗王是终于「开了窍」、知道女人的好处了，不禁生出几分小心思来，想要送自家的女儿入宫。 有些人只是远远地见过兰渊、没看清楚她长得什么样子，因此还对自家的姑娘十分有自信。 可有些人就算是怀着攀龙附凤的心思，也不禁感到几分怯意、担心这事儿会做不成。 因为这些人都是近距离地见过兰渊的，知道汗王这位新纳的侧妃有殊色、绝不是一般的女子可比的，所以他们并不敢贸然行动，生怕回头攀高枝不成再惹得汗王厌烦、还耽误了自家姑娘的一生，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而且这位兰渊姑娘才刚刚被封为侧妃，想来汗王对她正是在热乎劲儿上的时候，不管是考虑到完颜琮的心思还是孟溪部和王妃的面子，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就立马提出让汗王再纳新人。 但不管怎么说，完颜琮难得对一个女人所表现出来的浓重兴趣让他们看到了希望，那些个一直想要送女儿入宫的大臣、夫人们纷纷心思活络起来，有的还只是暗自思量，有的这就已经行动起来、到处打听消息，还有那胆子比较大的夫人，直接拉着自家的女儿去给慕容明安请安、力图在王妃面前先露个脸…… 还有些个想要入宫为妃的闺秀实在挤不到王妃身边去，就只能暗暗地打量起了四周、提早观察起自己日后的生活环境。 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一些家中并没有合适姑娘可以入宫的夫人看出汗王今日心情极佳、预测到这位新侧妃日后定会极得汗王宠爱，于是提前过来恭喜慕容明安这个兰渊的长姐。 慕容明安皮笑肉不笑地收下了所有人的恭维与贺喜，可实际上她的心里并没有多少计划如愿进行的欣喜，只有一阵阵的失落、不安和不耐烦。 除了前些日子她就因为郑侧妃和卓雅等人之事一直心气不顺的缘故之外，明安会感到心情低落还有今日分外隆重的婚仪之故。 她和宝芝一样，不由地想起了自己当初嫁给完颜琮时的情景。 说起来她这个王妃不仅不如兰渊甚至还不如宝芝，别说是这样盛大的婚宴了，除了一道将她封作王妃的旨意之外，她压根什么都没有。 没有祭天地、拜祖宗，没有喜宴、更没有洞房花烛…… 可明安也没什么可说的，毕竟那会儿老北越王才去世没有多久，一句「一切从简」便抵消了一切仪式。 而且她曾经嫁过人，不像兰渊。虽说兰渊也曾和塔达王举行过婚仪，但是归根结底她还是个姑娘。 不像她，嫁给完颜琮的时候都已经有两个那么大的女儿了…… 即使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慕容明安还是忍不住地想，如果当年她没有嫁给老北越王、而是直接嫁给了完颜琮的话，他们两个现在的关系是不是就会完全不一样。 不仅兰渊，是不是宝芝也没那个必要嫁来北越、替她争宠了呢？ 「明安姐姐，我和您说话、您在听吗？」 明安回过神来，看向面前明显盛装打扮了一番的婧琪，敷衍道：「嗯，我在听，你说吧。」 虽说婧琪一直和兰渊不怎么对付，但她毕竟是兰渊同父异母的姐妹，为了表现出孟溪部内部的和谐，婧琪还是进宫吃喜酒来了。 她不仅来了，还比以往格外费心地打扮了一通，不想叫今日所有的风头都集中到兰渊一人的身上。 只可惜兰渊是天赋加努力得来的美貌，宝芝是天赋加方向不大对的努力，但不管怎么说，两人的样貌都要比婧琪出众得多，婧琪是无论如何都追不上的，顶多是和她自己比好看一些罢了。 「明安姐姐，您确定今日这些仪式都没有逾制吗？」婧琪酸酸地说：「我听说这些都不是姐姐您这个王妃来准备的，而是内务司和宗正寺所为，他们会不会搞错了什么啊？」 明安干笑了一下，佯作大度地说：「没有，他们都是按照汗王的意思来操办的，我最后也把过关，没有什么问题。你别乱想、更别到外头瞎说什么。汗王之所以没有叫我来操持兰渊的册封礼，是他心疼我要操心的事情太多。过几日可就是新年宫宴了，这一年到头最隆重的节庆，要准备的事宜实在太多，你是不知道，我的腰都快要累断了。」 宝芝知道明安向来要面子，也在一旁给明安帮腔：「是啊婧琪，汗王给兰渊姐姐这样隆重的一个册封礼，也是给我们孟溪部的脸面，你应该高兴才是，可不要再说什么酸话，更不要同阿媱姐姐、飞欢妹妹她们起什么争执了。」 原本婧琪作为完颜珀的妻子，是坐在宗亲女眷席那边与湛媱、飞欢等人同桌的。 可婧琪一来讨厌兰渊，二来看飞欢不顺眼，明里暗里地说了不少兰渊的坏话，还老是挑飞欢的刺。 湛媱为人向来随和，但也绝不能坐视婧琪这样诋毁兰渊、欺负自己的表妹。 第226页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理论起来，在热闹的婚宴上并不算太显眼，但还是被四处与人交际的宝芝给发现了。 宝芝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婧琪的问题，就先替婧琪给湛媱她们赔了个不是，然后将婧琪拉到了明安这边来。 听宝芝提起飞欢，婧琪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愤愤道：「慕容兰渊命好、被汗王看中也就罢了，怎么那个布里特氏也这么好的福气，明明各方面都资质平平、还能嫁给阿珣哥哥呢？」 自打前几日飞欢嫁给了完颜珣之后，如今婧琪对兰渊的恨意有一多半都转移到了飞欢的身上。 她恨飞欢抢占了完颜珣妻子的位置，嫁给了她梦寐以求的男人。每当婧琪孤枕难眠之时她就忍不住去想，这个时候的完颜珣是不是正睡在飞欢的床上，和她……想着想着，婧琪就更加睡不着了。 听婧琪这么说，明安警告地瞪了婧琪一眼，低声道：「飞欢她要家世有家世、要模样有模样，怎么就资质平平了？最关键的是她是老六媳妇的妹妹！汗王和老六是什么样的关系，你嫁来北越这么久了还不明白吗？」 「我知道，有六嫂给她撑腰，她了不起嘛。」婧琪讽刺地说：「只可惜这个布里特氏的出身再好，也是个没脑子的，竟然还替自己的情敌说话，我看姐姐和汗王这回可是选错人了！」 第118章 . 狼狈 许多正准备出宫的女眷看到气喘吁…… 狼狈 明安和宝芝听到婧琪说别人没脑子, 内心都是感到好一阵无语。 两人今日的心情都不怎么好，尤其是明安还费神应付了那么多内外命妇和女眷，都没什么多余的耐心再去教导婧琪。 宝芝看出明安的不耐烦来, 怕再这样下去明安会当众失态，就藉口说她刚才酒喝得太急，要拉婧琪出去吹吹风、醒醒酒。 被宝芝拉出去的时候，婧琪还一脸疑惑地问她：「宝芝姐姐，你现在的酒量怎么这么差了？过去在草原上的时候，你的酒量可是不输于一个壮年男子呢！」 宝芝苦笑一声，无奈地说：「你也说了是过去了。」不等婧琪再说出什么让她感到可笑的言论，宝芝主动顺着「过去」这个字眼开启话题，「婧琪, 我叫你出来是想和你说，我们都知道你年少时喜欢过阿珣，可是现在你们都已经分别嫁娶了，还是别再执着于过去的事情了，这样对谁都不好。飞欢会嫁给阿珣，还不是因为汗王和六爷他们想要笼络住阿珣这个一向不怎么和他们亲近的弟弟吗？你若是坏了事, 汗王和六爷他们可不会像我和明安姐姐这样一直纵容着你。」 婧琪向来听宝芝的话, 知道宝芝说的有些道理，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忍不住和宝芝诉说起自己的委屈。 听到婧琪说她长夜漫漫、独守空房的苦闷, 宝芝听着背后隐隐传来的热闹喜乐, 心中亦有同感：「傻妹妹，谁又不是这样过来的呢？你能做阿珀的正妻、在自己府里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过日子，这样的生活已经是很好的了，你应当知足才是。」 婧琪才不会对自己的生活感到满足, 但她现在关注点不在那些，而是宝芝这副看起来深有同感的样子：「宝芝姐姐，难道你近来一直都没有侍奉过汗王吗？」 因着婧琪素来与兰渊不睦、先前她又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来，明安怕婧琪再坏事，近来她想入宫给明安请安的时候大多都被明安给藉故推掉了。 宝芝私下见婧琪的次数也不如从前多，她近来为了救卓雅而四处奔走，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应付暂时没什么用的婧琪，所以婧琪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进过宫了，不大清楚宫里的情况。 「我还以为姐姐生辰那日，起码汗王是会留下来陪姐姐过夜的？」 宝芝不想叫婧琪这个向来崇拜她的妹妹看自己的笑话，更不想让婧琪这个大嘴巴将她不得宠的事实传到宫外去。她自知失言，眼神尴尬地闪烁了一下，含煳其辞地说：「汗王偶尔是会来润芳宫，可他政务繁忙，来后宫的次数不多。大多数时候我还是一个人睡的，所以你的那份寂寞我也能够理解……」 婧琪摇摇头，嘆息道：「宝芝姐姐，你不会懂的。起码你还有两个孩子陪在身边，可我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宝芝自嘲地笑了一下，不假思索道：「我那两个丫头能顶什么用？但凡我有一个儿子，你我也不必吃今天的这顿喜酒了。」 姐妹两个凑在一起摇头嘆气，内心深处都不禁有些羡慕兰渊这个今日的主人公。 婧琪犹豫了一下，问向宝芝：「宝芝姐姐，再过一会儿我也该出宫回府去了，咱们要不要一起去新房那边看看？」 婧琪和兰渊的关系向来不怎么样，若是宝芝不去的话，婧琪是肯定不会一个人过去的。以婧琪和兰渊的关系，她单独见兰渊不管是兰渊还是婧琪自己都会觉得尴尬。 宝芝摇头道：「还是算了吧，按照北越的规矩，只有未婚的亲眷才能在新房里陪着，嫁了人的的必须要夫妻和睦、子女双全，不然的话怕是会影响到新娘子的气运，咱们两个可都不符合条件。兰渊姐姐脾气好，倒是不会同我们计较什么，可汗王他……若是叫汗王看到我们在这个时候去了梓柔宫，他肯定会不高兴的。」 婧琪不贊同地说：「汗王哪里会那么早过去？咱们现在就去，应当撞不上汗王的吧？」 第227页 宝芝不说还好，经她这么一提醒，婧琪还真是迫不及待地想去梓柔宫把自己身上的坏运气都传给兰渊了，最好让兰渊嫁人以后的日子比她现在还要寂寞苦闷才好。 婧琪本以为向来疼她的宝芝并不会一再地拒绝自己才是，却没想到宝芝说什么都不肯答应和她一起去新房，只让婧琪早点回府休息。 以婧琪和兰渊的关系，她实在不好独自一人去梓柔宫看望兰渊。 无奈之下，婧琪只能决定去梓柔宫外头转上一圈、多多少少地让兰渊沾染上一些她的「不幸」，然后她就赶在宵禁之前出宫。 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不会叫任何人知道。 可是叫婧琪没有想到的是，明明还不到就寝的时辰，汗王的銮驾竟然已经出现在了梓柔宫外，正好和悄悄过来的婧琪在夹道上撞上。 婧琪生怕完颜琮会认出自己、再叫那可怕的宗正寺发落了她，只能在最短时间内拔下自己头上的钗环胡乱塞在怀里，同时跪倒在地上、装成路过宫女的模样。 好在有夜色作为掩护，完颜琮又一心扑在新房里的兰渊身上，并没有注意到跪在路边的人是婧琪。 婧琪因为害怕被人发现、头埋得极低，在完颜琮步入梓柔宫后好一会儿，她都不敢抬头看一眼夹道上的人是否都已经走光了。 她就这样在寒风中跪了许久、冻得瑟瑟发抖，直到周遭的声音彻底消失，她才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在身侧婢女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此时的婧琪冻得满脸通红、嘴唇发白，髮髻也被她自己刚才在慌乱之下扯散了，看起来狼狈至极。 更要命的是经过这么一耽搁，宫中宵禁的时间就要到了，婧琪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冲到宫门那边去，不然就要面临违反宫规的重罚。 婧琪急急忙忙地跑到宫门口时，许多正准备出宫的女眷看到气喘吁吁的婧琪后都被她这副模样给吓了一跳，还以为婧琪是被哪个吃多了酒的男子给非礼了。 在场的宗亲女眷之中属五爷的妻子德温夫人最为年长，见婧琪这般狼狈模样，她便好心地上前询问婧琪发生了什么。 婧琪哪里敢说出自己不顾北越的规矩跑到梓柔宫去的事情，一口咬定无事发生。 可她越是这样说，德温夫人她们便越是不相信，都认为婧琪定是受到了侮辱、为了保护自己的名节才故意这样说的。 德温夫人的丈夫前几年战死在了沙场之上，先北越王怜惜他们孤儿寡母，就将她封为三品诰命夫人。完颜琮继位之后加封她为二品诰命，一直待她颇为礼遇。 所以说德温夫人虽是个寡妇，在完颜氏宗族当中却是有一定影响力的。 见婧琪执意不肯说出「真相」，德温夫人还当她是因为人多不好意思，便决定亲自带着婧琪连夜去往宗正寺、想要让宗族为她讨一个公道。 可婧琪先前为了配合调查完颜珣酒后「轻薄」她的事情，被关在宗正寺里好长一段时间，实在是怕了那个牢房一样的地方。 加上今夜是她自己心虚，婧琪死活都不肯去。 就这样僵持了一阵儿之后，消息终于传到了慕容明安那里。 明安累了这么多天，现在只想赶紧熄灯歇息。在这个时辰听说婧琪又闹出这样的事情来，明安心中烦躁不已，赶到宫门口时再也无法维持住面上的好脸色。 明安下令赶走了围观的女眷、只留下一个执意要帮助婧琪的德温夫人之后，婧琪看着神情严肃到有些可怖的明安，知道自己再瞒下去只会让后果变得更加严重，终于哭着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只不过她没有说出自己是为了让兰渊和她一样悽惨才去的梓柔宫，只说自己是好奇新房里的情况，想像在草原上那样「闹一闹洞房」而已…… 德温夫人一听说是这么回事，立即感到好一阵无语，慕容明安在妯娌面前也是觉得面上无光。 她勉强地讪笑了一下，对德温夫人说：「婧琪年少无知，又一心记挂着她的姐姐，好心办了煳涂事儿，让五弟妹见笑了。」 德温夫人还能说什么呢？她只能轻嘆了一声，对明安道：「王妃姐妹间的家事，妾身本不该过问，只是十弟妹她毕竟是我们完颜家的媳妇。她再年轻，嫁来我们北越也有好几年了。现在十弟不在王城之中，十弟妹独自一人进宫还打扮得这样花枝招展，又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实在是不大妥当。」 德温夫人知道她们孟溪部的人向来护短，可是她不想让明安就这么煳弄过去、一直袒护着这个总也长不大的婧琪，再败坏他们宗族里的风气了。 为了大局考虑，德温夫人点明道：「今夜之事那么多人都看到了，王妃若是不给出个说法的话，只怕于十弟妹、还有我们完颜家的名声都有损害啊。」 听德温夫人这么说，明安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中已是恨极了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婧琪。 想着让婧琪再长一长记性也好，她嘆了口气，无奈道：「五弟妹所言极是，这样吧，明日一早我就让人将此事通禀宗正寺。婧琪她这样不守规矩，宗正寺该怎么罚她就怎么罚，我这个做姐姐的绝不会说一个不字。如此五弟妹可还满意？」 德温夫人听了一把拉起身侧差点软倒在地上的婧琪，颔首道：「王妃处事公正，妾身自是心悦诚服。」 第228页 润芳宫中，已经躺到床上的宝芝听说婧琪出事的消息之后只是微微一挑眉，并不感到多么意外。 其实早在婧琪邀请她一起去梓柔宫的时候，宝芝就有预感婧琪不会听从她的劝告、八成会执意跑去梓柔宫捣乱。 宝芝不肯陪她一起胡闹的原因也很简单，她都已经告诉过婧琪了，完颜琮今夜很有可能会提早去梓柔宫。 至于原因么，很简单，不是她慕容宝芝能够预知未来，而是想想看就知道，完颜琮碍于北越婚俗之故已经有好几日没有见过兰渊了，如今他终于能够如愿抱得美人归，还不得急吼吼地跑去见她吗？ 想到这里，宝芝不禁又是感到一阵心酸。 别看今日的喜宴办得热闹，每个人脸上都表现得很欢喜似的，实际上长夜漫漫，真正高兴的人怕是只有完颜琮一个。 就连被所有人艷羡着的兰渊，她也不过是个不得不曲意承欢的可怜人罢了。 其实那天从梓柔宫回来之后宝芝就想过了，她当时不应该被嫉妒沖昏了头脑、去责怪兰渊。 毕竟兰渊和万俟洛归那么多年的情分不可能有假，她之所以会和完颜琮那般亲密，肯定是在完颜琮的命令之下不得不那么做的。 宝芝和明安、婧琪的日子固然不好过，可是心里从没有忘记过万俟洛归的兰渊就要和一个她并不喜欢的男人圆房了，想来她的内心应该也并不好受吧？ 只有这样想，宝芝在油锅里苦苦煎熬的心才能勉强得到一点点可怜的安慰。 然而这一切都不过是宝芝自以为的罢了。 傍晚回到梓柔宫后、送走俊弼他们，兰渊先趁着没什么事儿合衣眯了一会儿，补足了精神。 醒来后她又吃了点儿完颜琮特意让人送来的膳食，和苍谷、乌仁娜她们、还有几个完颜氏宗族中的长辈说了会儿话。 没等多久她就听到外头的通传声，知道是完颜琮来了。 他来得这么早，并不出乎兰渊的意料。 毕竟先前完颜琮就已经被她吊足了胃口，盼着这一日已经很久了。 他若是喝得酩酊大醉、到后半夜都不见人影，兰渊才会觉着奇怪呢。 想到今夜即将发生的事情，兰渊是有一点点紧张不假，但是比起上回她嫁给阿木泰的时候，兰渊心里并没有丝毫抗拒感。 对于嫁给完颜琮这件事情，兰渊早已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更重要的是，她对完颜琮的调-教卓有成效，现在的完颜琮可比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瞧着顺眼多了。 有的时候甚至还过于顺眼了一些。 第119章 . 礼成 如今他们两个在一起那是名正言顺…… 礼成 不必兰渊提醒, 完颜琮今夜非常自觉地没有喝太多酒。 那些个叔伯兄弟难得逮到机会和完颜琮共饮、自是不会轻易地放过他。多亏他的好兄弟完颜琸极其讲究兄弟义气，今夜沖在最前头替他挡了不少的酒。 完颜琮离开孟乐宫时完颜琸的意识就已经有些混沌不清了，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完颜琸就会醉到不省人事, 估摸着接下来他还得难受上好几天。 老六的这份人情，完颜琮记下了。 不过完颜琸素来与他兄弟情深、替他做到这个份儿上也就罢了，让完颜琮感到一阵意外的是，向来和他不怎么亲近的、甚至理应恨他的完颜珣今晚也替他挡了不少酒。 完颜琮不得不去想，他这样做是不是为了兰渊。 他阻止自己继续深想下去，因为一旦想的多了，完颜琮就会感到极其的不适。 比如说完颜珣是怕他喝多了酒，新婚之夜会吓到兰渊吗？ 他们明明早就没有了关系，完颜珣凭什么还这样关心兰渊？ 察觉到完颜珣似乎仍旧没有放下兰渊, 完颜琮原本是有点儿不高兴的。 可是即将与兰渊洞房花烛的喜悦沖淡了一切，完颜琮顾不上多想，匆匆应付完前头的宾客之后，他便迫不及待地来到梓柔宫中。 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完颜琮明明并没有醉，可是从梓柔宫的前门去往兰渊寝殿的路上, 他还是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变得轻飘飘的, 连脚步都变轻了，一步一步好像踩在柔软的云朵上一样、一点儿都不真实。 等他进了屋, 看到身着红色吉服、美丽不可方物的兰渊之时, 完颜琮站在门口处一时竟不敢走近, 只是深深地望着兰渊，像是要把她刻在自己眼中一般。 兰渊早就听到外头的通报声、知道是他来了，于是起身相迎，柔声叫了一句「汗王」。 见完颜琮杵在那里不过来, 她正想开口笑他几日不见是不是不认得自己了，就见完颜琮忽然快步朝她走了过来，也不管一旁还有几个宗族里的长辈们在，直接一把抱住了兰渊。 他抱得非常紧，像是生怕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编织出来的一场美梦，又像是害怕眼前美丽绝伦的女子随时都有可能羽化登仙、永远离开他一般。 见他这样，兰渊下意识地瞥了一旁那几个面露惊异之色的姑姑婶婶一眼。但她并没有推开完颜琮，而是轻柔地、带着安抚意味地拍了拍他的背，小声对他说：「先把仪式完成再说呀。」 在放开兰渊之前，完颜琮不舍地用自己的鼻尖轻轻地蹭了蹭她柔软的耳朵，在她耳边低声道：「兰儿，你不知道这几日我有多想你。」 第229页 完颜琮没好意思说，他其实还犯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错误。 原本他是下定了决心，为了他们的未来考虑，这几日他都要忍住了不去见兰渊。 一开始完颜琮还忍的好好的，可是时间越长他心里就越难受，好像有千百只蚂蚁在噬咬他似的。 前天傍晚，完颜琮实在是没忍住，以朦胧的夜色作为掩护，悄悄地去梓柔宫看了她一眼。 他知道白日里兰渊要躲在屋里头装病、不会外出，可她一整天都呆在屋子里难免会有些憋闷，所以傍晚无人会来梓柔宫时，兰渊就会悄悄地去梓柔宫后院和几个宫人一起踢毽子玩儿。 为了不叫兰渊他们发现他的到来，完颜琮突发奇想，让戎寿在下头等着，他自己一个人偷偷地躲到了梓柔宫的屋顶上。 这样的荒唐事本不该是他这个年纪、这样身份的人所为，可他就是控制不住，像是着了魔一般、满心只想着能离兰渊近上一点。 原本完颜琮只想听一听兰渊的声音就好，只听一会儿他就悄无声息地离开。 可是在听到了她清润悦耳的笑声之后，完颜琮还是没忍住，在内心的激烈挣扎中慢慢抬起头、远远地看了她一眼。 只这一眼，似有万年。 模煳的光影里，她美得近乎失真。娇俏灵动的模样，让人一看就移不开眼睛。 完颜琮用尽了浑身的自制力才忍住了叫兰渊一声的冲动，硬下心肠转身离开了。 可就算是这样，完颜琮还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他都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做出这种躲在人家姑娘房顶上偷看的蠢事…… 等他回过神来之后，完颜琮第一时间看向了身旁当时唯一跟着他的戎寿，吓了戎寿一大跳，生怕完颜琮要将他灭口。 戎寿当即便十分慌张地跪地表示自己绝对、绝对不会说出今夜之事，就是打死他也不敢乱说！ 完颜琮量他也不敢，便没说什么。 只是事后完颜琮多少有些过不了他自己心里这关，担心他这一眼会不会影响到他和兰渊日后的关系。 直到他将朝思暮想的佳人抱在怀中，近距离地欣赏着怀中女子温婉可人的娇美之态，完颜琮这才感到心中稍安。 他松开兰渊，先与她喝下合卺酒。 接着按照惯例，完颜氏族中那几个儿孙满堂、福运一生的长辈对他们说了许许多多的吉利话，祝福他们恩爱和睦、早生贵子…… 终于礼成、只余几个近身服侍他们的宫人在场之后，完颜琮立即一把搂住兰渊，往她今日格外美丽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兰渊在他胸口上软软地推了一把，娇声道：「汗王别急，我今日脸上的粉重的很，要先去梳洗一番呢。」 完颜琮却是怎么都不肯放开她，如今他们两个在一起那是名正言顺，他终于不用再顾忌着什么了。 他头一回将兰渊抱到了自己的大腿上，从背后搂着她说：「那又有什么关系，兰儿的粉都是香的，好闻的很呢。」 见他这样赖着自己，兰渊哭笑不得地说：「您急什么啊，我人就在这里，又不会跑了。」 「永远都不会吗？」他将头靠在兰渊身上，不可避免地想起宝芝先前在清瀚殿里所说的那番话，「若是给你机会、让你平安回到孟溪，你会不会离开我？」 完颜琮没有明说，可兰渊知道他指的是让她在没有任何人的威胁和阻碍下回到万俟洛归的身边去，兰渊愿不愿意。 兰渊心里当然是不愿意的了，当初她都没打算嫁给万俟洛归，现在她和俊弼好不容易才来到了北越，就更是不会轻易地回去。 不过嘛，万俟洛归已经是一个合格的老工具人了。 时机未到，兰渊对他的真实情感还不能对任何人说，尤其是眼前的这个男人。 兰渊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有些埋怨地说：「今天这样的日子，您说什么呢？」 见兰渊并没有正面回应自己的问题，完颜琮不禁感到一阵失望，苦涩地牵了牵嘴角。 可他还没有来得及多想，忽见坐在他怀里的兰渊回过头来，用她软绵绵的双臂亲昵地环住了他的脖子，主动凑上前去在完颜琮唇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亲完之后她也没有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而是仍旧保持着那般亲密的姿势抬眼看向完颜琮。 那双形状完美的桃花眸里亮晶晶、水盈盈的，像是无声的邀请。 蚂蚁钻心似的酥痒让完颜琮瞬间忘记了其他的一切，先抱紧了兰渊亲上一通再说。 等他终于解了馋，刚才的那点儿不痛快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完颜琮含笑望了会儿努力调节自己唿吸的兰渊，知道她会害羞就没看着她的眼睛问，而是凑到兰渊耳边低声提议：「要不要一起去沐浴？」 出乎完颜琮意料的是，兰渊并没有十分坚决地说「不要」，而是轻飘飘地丢下了一句「以后吧」，然后便推着他的肩膀从他怀中站了起来，丢下他先去屏风后更衣。 完颜琮不禁想像到了那个画面，一下子便感到血液逆流，心痒难耐。 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太过急于求成，所以他只是看着兰渊窈窕的背影好心情地笑了笑，并没有起身去追。 等他们分别沐浴过后，换上寝衣的完颜琮重新坐回到榻边。 虽说兰渊坚持要继续住在梓柔宫中，不过她原先的寝榻不够大，让堂堂北越王和她挤在那样的寝榻上的确是有些委屈了他，所以兰渊就由着内务司去折腾，这几日几乎将她这里的家具换了个遍。 第230页 见兰渊站在离他远远的地方，完颜琮朝她笑道：「兰儿，你怎么还不过来，是怕我会吃了你不成？」 兰渊还真不是怕这个。她之所以迟疑着没有立即过去，是因为此前完颜琮还从来都没有见过她未施粉黛的样子。 刚才洗漱完之后，兰渊就问苍谷她们、她要不要补个淡妆再出去。 听了她的这个想法之后，苍谷和乌仁娜都一脸震惊地看着兰渊，不明白长成她这样的女人怎么还会对自己的素颜不够满意。 兰渊解释道：「不是不满意，就是不习惯素着脸见人。」 她习惯了带妆见人，若是脸上一点儿妆都没有的话，兰渊就会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自在，就像是没穿好衣服似的…… 乌仁娜还是不明白：「姑娘，瞧您这话说的，难道我们不是人吗？！」 还是苍谷先明白过来，轻嘆一声道：「奴婢明白了，主子是把我们当成自己人，所以并不觉着别扭。」 至于完颜琮，对于兰渊来说，他这个所谓的夫君暂时还是归属于外人的范畴。 苍谷温声劝道：「主子日后和汗王朝夕相处的时候还多着呢，早晚都是要习惯的。就算今夜您坚持带着妆见了汗王，可是以汗王对您的宠爱，怕是不会只让主子您侍寝一两夜那么简单，难道您以后还能一直带着妆就寝吗？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叫他看了，反正您天生丽质，不管上不上妆都是世上罕见的大美人呢。」 兰渊也知道自己早晚要经过这么一遭，不用苍谷她们再劝，她就自觉地回到了寝殿。 她本以为完颜琮看到自己与平日里略有不同的样子、多多少少是会问上一句的，谁知道等她走近了之后，完颜琮像是完全没看出来她的变化似的，拉着兰渊坐到自己身边、如常和她说话。 他一手轻轻地抚了抚兰渊素净的脸，另一手温柔地将她耳边的一丝碎发别到耳后，柔声问她：「听说那天我走之后，宝芝身边的那个卓雅说了些你们过去在孟溪部的事情，把你给说哭了？」 原本兰渊看完颜琮进新房时那般急切的样子，还以为他们更衣回来之后就会直奔主题了呢，结果没想到完颜琮对她还挺有耐心，开始之前还和她说些闲话，估摸着是想缓解一下兰渊内心的紧张。 第120章 . 习惯 真不知道是兰渊在给他这个汗王侍…… 习惯 兰渊还真没有他想像当中的那么紧张, 不过完颜琮要先聊聊天，兰渊当然也不会拒绝。 她摇摇头道：「过去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没有办法再去改变，我也只能学着释怀。我那天是对我娘的未来感到忧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她，一时伤感，这才会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没想到苍谷姐姐她这么见不得我难过，转过头就去求见汗王了……」 完颜琮闻言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苍谷也是为了你好。前朝事务繁多，我不能时时陪伴在你身边，看到她对你这么上心，我也能够放心不少。至于你娘的事情、你不必担忧，我会想办法尽快接她过来的。你这几天有没有睡得安稳一些？」 兰渊微一点头, 眼含感激地看向完颜琮：「说来我还没有当面谢过汗王呢。我身体羸弱，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怀上您的子嗣，若是能够早一些接我娘来北越的话，我就不会像先前那般忧心了。只是……」 见兰渊欲言又止，完颜琮不假思索道：「你还有什么顾虑，尽管说出来便是。」 兰渊也不遮掩, 坦率地告诉他说：「汗王有所不知, 我嫡母她向来极其厌恶我和我娘，又把我娘当成威胁我、让我对王妃和宝芝她们言听计从的筹码, 只怕她不会轻易地放我娘离开孟溪啊。而且别说是我娘一个弱女子了, 俊弼来北越的路上都险些遭遇不测, 我实在担心我娘她能不能够平平安安地来到北越与我相见。」 兰渊的这两重顾虑都非常现实。 萨仁吉雅身为孟溪部的大妃，有一万种理由可以扣住白氏不让她离开。 就算她暂时放白氏去了北越，路途遥远，大妃也有的是机会在路上做手脚。 听兰渊这么说, 完颜琮心中忽然间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但此事还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能确定，他怕回头不成的话会叫兰渊失望、就没有立马说出来，只承诺道：「别担心，我会加派人手、暗中保护你娘。只要能够确保她的安全，不愁你们母女没有相见之日。」 兰渊莞尔一笑，轻轻柔柔地朝他道谢：「多谢汗王，让您替兰渊费心了。」 见她看向自己的眼睛里满是依赖和信任，完颜琮心头一软，只觉得自己为她做什么都值得，声音柔和至极地说：「不必同我客气。以后你就安安心心地把北越当成自己的家，好吗？」 兰渊「嗯」了一声，乖巧地点了点头，而后抬手环住完颜琮的腰，柔弱无骨地依偎在他怀中。 折腾了一天，兰渊早就累了。想着早点开始早点结束，这样她就能够早点睡觉…… 完颜琮却不知兰渊在想些什么，他只知道衣着轻薄的佳人主动向他投怀送抱，让他的心仿佛泡在蜜罐子里一样甜。 低眸看着怀中女子的可人模样，完颜琮忽然觉得兰渊不着钗环、披散着一头长髮的样子就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白纸一样纯真、单薄、脆弱的小姑娘，看起来分外惹人爱怜。 第231页 他不自觉地伸出手去，笨拙且温柔地轻抚着她柔顺的长髮。 见兰渊从他怀中抬起头来、眼中含笑地望着自己，完颜琮不禁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这般精緻妩媚的长相配上这样清澈明亮的专注眼神，世上怕是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抵挡。 内心深处最为浓重的慾念不断翻滚，完颜琮不禁低低地叫了声「兰儿」，喉咙干涩，嗓音低哑。 完颜琮知道时间还早，她又是初次，自己应该再耐着性子多与她说说话、等她完全放松下来才是…… 可他是人，不是神。面前的这个女人他已渴望了太久，在巨大的诱惑面前，再好的意志力和自控力都被消磨，根本顾不得那许多了。 他先轻抚她白嫩的耳垂，而后一路向下，扶住兰渊瘦弱的肩膀，试探性地吻她。 见兰渊不仅没有抗拒，还微微启唇、诱敌深入……完颜琮终于不再隐忍，抱紧了面前这个香香软软的、让他魂牵梦萦的女人…… 兰渊看得出来他有些急，但还是很顾虑着她的感受，竭尽所能地对她温柔以待。 托他的福，初次承欢的兰渊并没有遭什么罪，只是结束之后不免感到十分疲倦。 她懒懒地靠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忽然感觉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做了场梦一样。 这时男人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光洁的背，酥酥麻麻的触感将兰渊拉回了现实。 兰渊下意识地微微抬起头，完颜琮顺势在她额上轻轻一吻，低声问：「我抱你去洗一下？」 在找乌仁娜她们进来帮忙和答应完颜琮的提议之间，兰渊没有多想便选择了后者，窝在他怀里轻轻地答应了一声：「嗯。」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的神奇，明明今夜之前完颜琮和乌仁娜她们相比还是个「外人」，可是在他们有了这层肌肤之亲后，兰渊与完颜琮之间的关系不自觉地就亲近了许多。 即使还是会有一点点的羞涩，兰渊也没再抗拒他的接触。 等清洗完回来，兰渊回到被子里躺下，见完颜琮不去拿另一床被子，便好心地提醒他说：「汗王，我觉得我们还是睡两床被子比较好。我习惯了卷着被子睡，等我睡着之后……可能会不自觉地和您抢。」 「不，」完颜琮坚持说：「兰儿，我想抱着你睡。」 兰渊轻轻吐吐舌头，自己也觉得自己的毛病有点多：「可是，我喜欢睡在里侧，朝里面睡。」 这样的睡姿会让她比较有安全感。 只是这样一来，兰渊就要背对着完颜琮、把自己的后脑勺留给他了。 完颜琮还从未见过她这样的妃子，他破天荒地愿意与人盖同一床被子，兰渊不乐意也就算了，现在她竟又提出这样的要求…… 真不知道是兰渊在给他这个汗王侍寝，还是完颜琮在给她慕容兰渊侍寝。 可偏生完颜琮就是喜欢极了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听兰渊这么说，他没脾气地笑了一下，无奈道：「那你习惯怎么睡就怎么睡，我在你身后抱着你就好。」 兰渊太累了，略显敷衍地抿嘴朝他笑了一下，之后就真的果断地背过身去，没过多久便倦极而眠。 完颜琮贴过去抱住她，却是许久都没能睡着。 方才他顾念着兰渊，其实还并没有完全得到纾解。这会儿温香软玉在怀，完颜琮根本没有睡意，但又不捨得再吵醒兰渊，只能小心翼翼地在她白皙如玉的后颈上亲了亲，在不弄醒她的前提下做一些微小的动作…… 完颜琮不知他是何时迷迷煳煳地睡着的，但他知道自己醒来之时并不是次日早上，而是后半夜屋里头最冷的时候。 他是被生生地冻醒的。 即使寝殿内有地龙和基本不曾熄灭的炭盆，在这样的天气里不盖被子睡觉也还是非常容易着凉。 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清瀚殿内之后，完颜琮转过头来看向一旁的兰渊。 见她果然抢走了所有被子，还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像是包在茧里的蚕一样，完颜琮哭笑不得地摸了摸兰渊垂在脑后的一头乌髮。 这也是她除了一张背对着他的小脸之外唯独遗留在被子之外的东西。 完颜琮只能安慰自己，这姑娘还挺会照顾自己的，起码她不会冻着，这样就好。 他怕把兰渊吵醒，没忍心再去拉扯兰渊裹在身上的锦被，而是轻手轻脚地拿过另一张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 即使兰渊仍旧背对着他，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完颜琮也还是凑上去环住了她的腰，将她连人带被子一起抱在怀中，这才復又安心地睡去。 …… 常年行军打仗的经歷使得完颜琮向来睡得不多，次日一早天还没亮他就已经醒了。 戎寿知道他的习惯，踩着点儿轻手轻脚地进了屋、意欲服侍完颜琮起身，却见完颜琮对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又侧首看向睡在里侧的兰渊。 戎寿知道他这是怕自己起身的动静会吵醒兰渊，只能听从完颜琮的意思，先束着手候在一边儿。 可是叫他们都有些意外的是，兰渊醒的也很早，没过多久她就睁开了眼睛。 完颜琮原本靠坐在床边看着她想事情，见兰渊微微张开眼时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直到她用晨起时特有的沙哑声音软软地叫了一声「汗王」，完颜琮才知道她是真的醒了，温柔地看着她说：「再睡一会儿吧，时间还早呢。」 第232页 兰渊揉了下眼睛，转过身来看了眼外头朦胧的天色，摇摇头说：「不了，我平日里差不多都是这个时候起的，今日还要晚了一些呢。」 果不其然，兰渊话音刚落，乌仁娜便从外头推门进来，低眉顺眼地朝完颜琮行礼。 完颜琮不禁有点好奇地问：「像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不是应该整日都睡不足的吗？你怎么起得这样早？」 兰渊淡淡地回答他说：「习惯了。」 上中学的时候自不必说，寄宿学校的学生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要起来洗漱、跑操、晨读。 上了大学之后，兰渊上课之余还要做两份兼职，根本没有什么时间睡懒觉。 她不是什么「时间管理大师」，要是想多做一些事情的话就必须早起。 穿书之后，这个时代贫乏的夜间生活更是让兰渊习惯了早睡。 生物钟一旦养成之后就很难打破，如今的兰渊早就习惯了早睡早起了。 最主要的是现在又没有手机可以玩儿，要是她明明睡不着、还硬要让她在床上多躺一会儿的话，兰渊反倒会觉得怪难受的。 兰渊的回答轻描淡写，听在完颜琮耳中却是让他感到好一阵心疼。 因为他忽然间回想起了兰渊在孟溪部时，曾经像婢女一样服侍宝芝的事情…… 想来那个时候的兰渊每天都要早早起身，不仅要赶去伺候她的妹妹宝芝，还要应付卓雅这样兇恶的刁奴，日子一定非常不好过。 他可怜的兰儿，明明是汗王的女儿，根本不必遭受那些…… 尽管兰渊说过去的事情她都已经放下了，可完颜琮光是想上一想就觉得十分难以忍受，真不知他的兰儿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轻嘆一声，怜惜地摸了摸兰渊的头，同时暗自下定决心，日后他定要加倍地对兰渊好，弥补她前半生所受的所有创伤和苦楚。 第121章 . 提醒 完颜琮突然这般坦率地告诉了她自…… 提醒 用早膳之前, 兰渊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问向完颜琮说：「汗王昨夜睡得好吗？」 早上醒来之后，她看到自己果然把原本盖在他们两人身上的被子全都给抢走了…… 见兰渊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含着一丝羞赧之意, 完颜琮笑了笑，宠溺地望着她说：「很好，从没有这样好过。」 完颜琮的宽容让兰渊感到越发不好意思起来。为表歉意，兰渊凑过去给了完颜琮一个浅浅的早安吻。 男人的唿吸却是瞬间变得沉重起来。 回想起昨夜她像一朵盛开的花儿，浑身粉粉的样子……完颜琮不禁捉住她的手，眼神灼热：「兰儿，你饿吗？」 兰渊看看眼前饿狼一般盯着自己的男人，再回眸看向下人们刚刚摆上桌的早膳，不知道自己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完颜琮见她迟疑着没有回答, 忽然想起来兰渊一会儿还要去给慕容明安这个王妃请安的事情。 他怕时间上来不及、不想让兰渊饿着肚子去修敏堂，只能强行压抑住自己心底的冲动，握紧兰渊的手说：「还是先用早膳吧。」 兰渊朝他笑了一下，依言坐了下来。 吃了几口之后，兰渊忽然想起一会儿在修敏堂里她还会见到宝芝她们。 想着宝芝今日定然会追问她卓雅之事，兰渊带着一丝好奇看向完颜琮说：「汗王, 听说您还没有让人放了卓雅？」 听她提起卓雅, 完颜琮微一颔首，眸色变深：「兰儿, 这个丫头如此冒犯于你, 你该不会是还想要给她求情吧？」 「那倒也不是。」兰渊说着面上略现愁容, 「只是等会儿我到修敏堂去、见到宝芝她们，宝芝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的，一定会缠着我、让我赶紧想办法救卓雅出来。」 先前兰渊称病、闭门谢客，昨天又是她大喜的日子, 宝芝这才没有一直追问兰渊。 可是今天，兰渊就再没有什么藉口能够躲避宝芝的询问了。 完颜琮眉头微皱，提议道：「不如今天你就先别过去了。外头那么冷，我本来就不想让你出去折腾，让戎寿去修敏堂说一声便是。」 兰渊摇摇头，慢条斯理却很坚定：「这样不好，今天毕竟是我头一回以您侧妃的身份向明安姐姐请安，我还要给她敬茶呢，怎么能说不去就不去？」 兰渊执意要去，完颜琮也拗不过她，只能告诉她说：「有一些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放那个卓雅回润芳宫。若是宝芝问你，你就推说不知。她若逼你替卓雅求情，你应付着答应下来也没关系，不必多费口舌与她争辩什么。」 兰渊点点头，略显迷茫地问：「卓雅她还犯了什么其他的事情吗？」 「你应该知道，先前有人在宫中散播关于你的谣言，内容很不好听。」完颜琮想了一想后，还是决定告诉兰渊：「我怀疑这件事情和宝芝、甚至王妃有关，只是还没有证据。这个卓雅不是宝芝的心腹吗？现在既然抓了她，我就想着让人好生审问卓雅一番。若是她肯指认宝芝的话，那你先前被人污衊的事情便可以水落石出了。」 兰渊就知道完颜琮是为了这个才扣着卓雅不放的，但她还是故意露出诧异的表情来，装傻道：「汗王，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虽说宝芝的母妃一直欺负我和我娘，可是宝芝她待我还是很好的啊，怎么可能会那样恶意地伤害我呢？而且不久之前她还答应过我的，就算我们共侍一夫，她也绝不会嫉妒、陷害于我……」 第233页 看到兰渊这副单纯至极的模样，完颜琮不禁替她感到一阵担忧，心急地皱起眉道：「傻兰儿，宝芝和王妃她们毕竟不是和你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就算是亲姐妹都有可能会因为利益纷争而心生间隙，更何况是你们呢？宝芝的那些承诺你听听也就罢了，千万不要因此就对她深信不疑了。不然的话，我怕你以后还会受到更多的伤害。」 兰渊知道完颜琮说的没错，宝芝并不可信，当然她也并没有相信过宝芝就是了。 她之所以还没有和宝芝正面对上，一来是顾忌着白氏还在孟溪，二来兰渊才来北越不久，还不如宝芝和明安姐妹根基深厚。 三来慕容宝芝毕竟是原书女主，人家身上还有女主光环呢，绝不像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好对付。 在没有充分的把握之前，兰渊没有必要以卵击石。 按照兰渊的计划，她先躲在完颜琮的身后、借着完颜琮的手去打击宝芝她们。 等白氏平安来到北越之后，她再彻底地和宝芝等人划清界限。 相比于明安，宝芝会按捺不住、这么早就对兰渊暗暗出手，兰渊并不觉得特别奇怪。 毕竟这个时候的宝芝心里还在渴望着完颜琮的感情，而兰渊要将这个男人占为己有的过程当中难免会惹恼宝芝，只是或早或晚的事情而已。 唯一让兰渊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在自己还没有怎么刻意点拨的情况下，完颜琮会这么快就怀疑到宝芝的身上。 要知道在原书当中，完颜琮和宝芝之间的关系并没有恶化得这么快，完颜琮对宝芝的戒备心也没有这么强。 不然的话，六七年之后的完颜琮也不会给宝芝机会生下儿子，最后更不会被宝芝与完颜珣合谋害死…… 情况会出现变化，必然是因为有些事情悄然发生了改变。 无论是什么，看样子都是对兰渊有利的，因为她几乎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轻而易举地达成自己的目的、让完颜琮替她防备着宝芝。 简单来说，只要装傻就行。 「汗王刚才说您怀疑宝芝、却没有任何的证据，说不定是您想多了、误会了她呢？」兰渊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听明安姐姐提过，说是在背后到处说我坏话的人是郑侧妃。因为先前在清瀚殿外郑侧妃和我有过节、还被汗王处罚，她怀恨于心，所以才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报復我，想让汗王就此与我离心。我觉得，这是完全说得通的呀。」 「是有这个可能不假，不过兰儿你想想看，这宫中最了解你过去的人是谁？」完颜琮提醒她说：「若是慕容宝芝想要用流言蜚语来中伤你的话，她甚至都不需要动手去调查什么，只要在她所知道的基础上添油加醋、再似不经意地和别人提起，这样我们就永远都查不到她这个谣言的源头了。更可怕的是，如果再加上慕容明安这个王妃的刻意包庇……只怕她们日后会变本加厉、越发地肆意妄为。」 兰渊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听进去了几分，而后将信将疑地说道：「既然您心里怀疑的人是宝芝，那您为何还要将郑侧妃软禁在宫中呢？听明安姐姐说，您还打算送她离宫，可又没有立即将郑侧妃给送走，这又是为了什么？」 兰渊问出的正是让慕容明安近日以来辗转反侧、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以完颜琮的处事风格，如果他认定了此事是郑氏所为，他就不可能会心软地让郑氏暂且留下、只是软禁她那样简单。 可若他心里认为郑氏是无辜的，又根本不应该就这么草草地给郑氏定了罪。 这样矛盾的处置方式让慕容明安心中非常的不踏实，却又不敢在人前表现出来，整个人都因此事而憔悴、衰老了一圈儿。 不仅慕容明安觉得奇怪，完颜琮这样给郑氏判了个「缓刑」，就连兰渊也不能完全摸准他的心思。 完颜琮看着她疑惑的样子，微微笑道：「那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和任何人说，包括王妃和宝芝。」 兰渊是真的有些好奇，连忙正色点了点头。 「一来我怀疑慕容明安知晓此事的内情，若是她心中当真有鬼的话，见我对郑氏态度模煳，定会为此而感到寝食难安。」 完颜琮不缓不急道：「二来你也知道，慕容明安与我并非寻常夫妻，我并不能完全信任她这个王妃。加上她身边还有一个八面玲珑的慕容宝芝，我需要有人在后宫中牵制住她们，而不是任由她们为所欲为。」完颜琮耐心解释道：「郑氏就是这样的角色。所以在有其他人补上她的位置之前，还不能立即送郑氏离开。」 兰渊闻言不由惊讶地看向完颜琮。 不是她生性单纯、从没有想到过这些利害关系，而是她没有想到，完颜琮竟然会真的和她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要知道他刚才告诉她的这些几乎与原着中的描述完全一致，只除了最后一句之外——书中完颜琮用来平衡后宫局势的棋子除了郑侧妃之外，还有一个可以引发孟溪部女子内斗、让她们相互制衡的慕容兰渊。 也就是兰渊自己。 兰渊本以为完颜琮心机深沉，定然不会轻易地向任何人吐露自己的心声才是。 可是现在，完颜琮突然这般坦率地告诉了她自己的心思，反倒让兰渊有点弄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了。 他这是故意说出一部分真话来取得她的信任，还是真心实意地相信兰渊、愿意把他真实的所思所想全都告诉她呢？ 第234页 见兰渊露出这副诧异的表情来，完颜琮好笑地说：「怎么了兰儿，是不是吓到你了？」 兰渊诚实地点了点头，但她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只讷讷问：「汗王告诉我这些，就不怕我转过头去告诉王妃和宝芝她们吗？」 完颜琮气定神闲道：「你刚才不是答应了我，不会对任何人说？」 兰渊用他自己的话反驳他说：「可您刚刚还曾说过，承诺这种东西听一听也就罢了，不能真的放在心上，那您怎么还这么相信我呢？」 「兰儿，你虽然同为孟溪部女子，但我知道你和她们都不一样。她们来北越是为了获益，而你对我并无所求。」完颜琮望着她，向来锋锐的眉眼中尽是温柔，「一直以来，都是我在不断地向你索取啊。」 「哪有，」兰渊怕自己抵挡不住他这样深情的眼神，就佯作羞涩地别过头低声说：「汗王明明帮了我很多。」 「那都是我自愿的，又不是你要的。」完颜琮笑笑，眼中浮现出一丝无奈：「我倒是巴不得你能多对我提出一些要求呢。」 兰渊不像是那些总是为了各种各样的事情求着完颜琮帮忙的妃嫔，她向来较为内敛，把自己的心思藏得很深。 这一路走来若不是有完颜琸和苍谷等人帮他，完颜琮怕是现在都还搞不清楚兰渊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和他说了这么半天的话，兰渊意识到时辰不早了，又喝了两口粥后便起身要走。 完颜琮知道她向来准时、不喜欢迟到，就没有再留她。 不想兰渊都已经走到门口了，却又突然间折回。 在完颜琮意外的目光里，兰渊弯身虚虚地搂住完颜琮的脖子，在他耳边含笑问：「我回来之后还能看到汗王吗？」 她知道年关将至、完颜琮已经停朝了，他这几天应该都没有什么要紧事需要处理，只要安心准备迎接新年就好，倒好像是放了几天的「婚假」一样。 他们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完颜琮原本便一步都不想离开兰渊。 因着她有事不得不暂时离开，完颜琮心里本还感到一丝苦闷。 可现在听到兰渊这样问，他不禁惊喜地握紧兰渊柔软的小手，连苦闷之中都含着一丝幸福：「当然。你早去早回，别耽搁太久。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第122章 . 笑话 蒲特氏好笑地摆摆手说：「这有什…… 笑话 兰渊出门的时候, 天空中正在飘雪，地上也已积了一层薄薄的白色。 还不等雪停，勤劳的洒扫宫人们便已开始处理地上的雪。 兰渊只掠了一眼便上了轿, 轿中放着苍谷提前给她备好的暖盆，兰渊一坐进去就觉着暖乎乎的，并未感觉到丝毫寒冷。 兰渊起得早，住得又离修敏堂很近，就算她吃了早饭，到的时间也是刚刚好。 对于一个昨夜初次侍寝的妃嫔来说，她不是最晚一个到的就已经很不错了。 明安见到她来，不管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还是强打起精神、做出一副很热情的样子来, 招手让兰渊坐到自己身边去。 兰渊才落座不久，简单地和慕容明安寒暄了两句，就见三公子的生母、庶妃蒲特氏在她之后进了门。 蒲特氏扫视了殿内一圈儿，见除了还被软禁着的郑侧妃之外后宫的人都已经来齐了，便向坐在上首的慕容明安大声告罪：「妾身来迟了，还请王妃恕罪！也不知怎的, 溙儿他一早上就哭闹不止。妾身怕出什么事儿, 仔细检查了一番，这才耽搁了。」 蒲特氏嘴上说是请慕容明安恕罪, 可她的语气里没有半点儿歉意, 显然是料定了慕容明安并不会为此而罚她。 毕竟完颜琮膝下就这么两个儿子, 老大身体不好，一到冬天就病恹恹的、几乎出不得门，八成没有什么前途可言。 另一个就是蒲特氏的儿子、六岁的完颜溙了。 虽说和同龄人相比完颜溙的发育较为迟缓、到现在都还说不清楚话，但他起码身强体壮, 算是养住了。 若他长大一些、能将话给说清楚了，日后怎么样还不好说。 人和物一样，都依稀为贵。不管怎么说，后宫里还是有很多人都羡慕蒲特氏膝下能有个儿子。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慕容明安果然没有丝毫怪罪蒲特氏的意思，还很关切地问：「溙儿可还好吗？没出什么岔子吧？」 慕容明安是完颜溙的嫡母，照料好完颜琮的子嗣也是她身为王妃的职责之一。 若是完颜溙出了什么事儿的话，慕容明安这个嫡母也难辞其咎。 当然，慕容明安此时明知故问的成分居多。她知道完颜溙就是蒲特氏的眼珠子、心肝肉，若是完颜溙那小子当真出了什么事的话，蒲特氏是不可能心大到还来给她请安的。 果不其然，就听蒲特氏大大咧咧地笑道：「这孩子呀，就是被汗王和妾身给宠坏了。我和他几个乳母好不容易才闹明白，原来他是想解手，却又觉得外头冷、不愿意到净房里去，连乳母抱他过去他都不肯，非要……」 见慕容明安微微皱起眉、似乎并不想听下去，蒲特氏适时地止住了话头，笑呵呵道：「总之就是折腾了一通，好不容易才把他给哄好。」 慕容明安勉强地笑了一下，大度地表示：「罢了，你照顾孩子要紧，坐吧。」 第235页 见慕容明安没有责怪自己，蒲特氏并不意外地笑了一下，而后依言在纥骨氏身边、殿中唯一的空位上落座。 原本兰渊现在坐的位置是纥骨氏坐的，虽说纥骨氏比兰渊的资歷更深，可因兰渊与明安的姐妹关系，今日纥骨氏就自觉地给兰渊让了位。 正好郑氏犯了事，她原本的位置空了出来，纥骨氏便坐了过去。 人都来齐之后，明安看了眼兰渊，又看向冰旋，示意她们可以开始了。 冰旋会意，很快便用托盘端来一盏茶。 兰渊站起身来，当众给明安奉上这一杯茶。 慕容明安没有在这种小事上为难兰渊，很快就接过喝了一口，然后象徵性地说了两句劝勉兰渊的话，无外乎是让她好生侍奉汗王。 兰渊应下之后，这个敬茶仪式就算是完成了。 因着兰渊是位份仅次于王妃的侧妃，等她给王妃敬完茶后，其他庶妃和妾室也要向兰渊行大礼、拜见她这个侧妃。 同为侧妃的纥骨氏和宝芝也站了起来，不过她们只要向兰渊行平级的颔首礼即可。 兰渊嘴角含着一丝得体的浅笑，向她们所有人回颔首礼。 从这一刻起，她就算是正式成为北越后宫里的一员了。 许是因为最爱惹事的郑侧妃不在，殿中的气氛还算和谐，起码錶面上是一片风平浪静。 纥骨氏坐在兰渊另一边，还笑吟吟地和她说：「兰渊妹妹穿这颜色可真好看，叫我想起头回见你那日，你也是穿了身淡紫色的衣裳，瞧着跟下凡的仙女儿一样！那会儿天还热着呢，这一眨眼的功夫新年就要到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呀。」 兰渊知道纥骨氏这是怕她和其他人不熟、会觉得尴尬，所以率先开口向她表示友好。 兰渊也含笑附和了纥骨氏几句。 她今日所穿的衣物是兰渊在大婚之前就准备好的，是一身浅紫色白绒滚边兰花银纹袄裙，非常衬兰渊的肤色和气质。 其他人看着兰渊肤白胜雪、面色红润的娇艷模样，纷纷向她投去欣羡的目光。 不光是羡慕她过人的美貌，还有她身上所获得的极为难得的恩宠。 不过一般人只是多看兰渊几眼也就罢了，坐在下首的庶妃回古氏却是悄悄地望了兰渊好一会儿。 虽说兰渊原本就很美，可不知是因为她嫁人之后髮式有所改变，还是回古氏的心理作用，她总觉得今日的兰渊看起来格外娇媚，一看就像是被男人疼爱过的样子…… 回古氏心有不甘地看了兰渊一会儿，直到兰渊似有所感、平静地看了回古氏一眼，回古氏才暗暗咬了咬牙，别过眼去。 过去回古氏仗着自己在后宫的资歷深、又有完颜琮的纵容，没少装疯卖傻、对她看不顺眼的人指桑骂槐。 可现在向来帮衬着她的郑侧妃出了事，回古氏自己又被完颜琮亲自警告过了，她也不敢再贸然冒犯兰渊。 所以就算现在回古氏心里嫉妒极了兰渊，这会儿她也没敢再出言挑衅。 她尚且如此，其他人就更不敢当着慕容明安这个王妃的面儿故意找兰渊的茬了。 等兰渊和纥骨氏闲聊过几句之后，向来爱说人闲话的蒲特氏忽然主动问向兰渊：「侧妃昨夜见到十王妃没有？」 听蒲特氏问起婧琪，一旁的回古氏、拓氏她们都一脸微妙地笑了起来，慕容明安的面色也瞬间沉了几分。 昨晚是兰渊的新婚之夜，今天早上她也一直和完颜琮呆在一起，都没什么机会听外头的事情。 这会儿见众人的反应，兰渊就猜出是婧琪又闹出什么笑话了。 她摇摇头，故作关切地问：「没有啊，婧琪妹妹她怎么了？」 说人短长的瘾头一上来，蒲特氏像是完全没看出慕容明安的脸色不大好看似的，绘声绘色地向兰渊说起了昨夜婧琪「夜闯宫门」的狼狈景象，好像她当时就在场、亲眼所见似的。 听说婧琪是因为去梓柔宫外撞到了完颜琮的御辇才会把自己弄成那副模样的，兰渊意外之余不禁感到荒唐可笑。 她抿抿嘴忍住了笑出来的冲动，向来大大咧咧的拓氏却是没忍住，情不自禁地喷笑出声。 拓氏这么一笑，回古氏和蒲特氏、刘氏她们就都忍不了了，纷纷笑作一团、越笑越欢。 明安身为婧琪的长姐、宝芝身为与婧琪关系最好的姐妹，见她们都在嘲笑婧琪，两人面上不免露出几分尴尬之色，却又不好立即便急赤白脸地制止。 相比之下，兰渊这个和婧琪不怎么亲近的姐姐倒是很坦然：「婧琪这丫头就是这样，在草原上疯惯了，让姐姐们见笑了。」 蒲特氏好笑地摆摆手说：「这有什么，十王妃她可是我们的开心果呢。」 慕容明安见蒲特氏表面上在「夸」婧琪，实际上却是在讽刺婧琪是她们的笑料，实在忍不下去，轻咳两声道：「好了，今天咱们聚在一起，主要就是为了让你们和兰渊相互见个礼。既然都已经见过了，那你们就先回去吧。以后的日子还那么长，说话的机会多着呢。天这么冷，我就不多留你们了。」 众人见王妃面色不悦地下了逐客令，都纷纷收敛起了笑意，一同起身齐声告退。 只有坐在明安左手边的宝芝没有动。 她向来黏着明安，若是没什么事儿的话都会在明安这里多坐一会儿再走。 第236页 兰渊却是和明安没那么亲，像是不自觉地随着其他人一同站了起来。 明安见了就对她说：「兰渊妹妹，你也和宝芝一起留下来、陪我用早膳吧？」 兰渊身形一滞，歉然道：「明安姐姐，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来之前已经吃过了。」 明安不以为意道：「吃过了又怎么了，你就坐一会儿、和我们说说话呗。」 前些日子兰渊病着不方便，昨天又是她大喜的日子，这会儿慕容明安好不容易逮着兰渊，才不想就这么放她走：「我还有事儿想要和你说呢。」 兰渊只能道：「明安姐姐请讲。」 见她站定了脚步、却没有重新坐下来的意思，明安心里有些不大舒服，但也并没有勉强，只道：「我是想和你说，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也多上上心。那个郑氏多次意图对你不利，回头你见到汗王时记得提醒汗王，趁早打发了她，省得夜长梦多、她再想出什么阴招儿来害你。」 兰渊记得完颜琮的叮嘱，没和慕容明安她们多费口舌，敷衍着答应了下来。 等明安说完这件事后，兰渊不禁转眸看了一旁的宝芝一眼，以为她会像先前那般追问兰渊卓雅之事。 不想察觉到兰渊的视线之后，宝芝只是朝她笑了一下，并没有多问什么。 兰渊虽觉得有些奇怪，但宝芝不问更好，兰渊还省了力气与她纠缠。 见明安说完了事情，兰渊便朝明安一礼，柔声告退：「明安姐姐，我身子还有些不大舒服，就先回去了，回头再来向您请安。」 明安面色淡淡地点了点头，没再多留。 反正现在兰渊已经成了完颜琮的女人，接下来她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传宗接代，别的都不打紧。 说实在话，明安也懒得一直和一个俘虏的女儿装什么亲热。 帮她打理后宫、捍卫她王妃之位的这些事情，有她的亲妹妹宝芝帮忙就足够了。 等兰渊走后，明安好奇地看着宝芝问：「宝芝，你怎么不问她卓雅的事儿了？现在汗王连我这个王妃都不肯见，你若是想尽快救卓雅出来的话，就得通过兰渊才行啊。」 没有外人在场，宝芝再没有了她在人前的那股精神气儿，神色颇为低落地说：「明安姐姐，您知道兰渊姐姐她为何那么急着走吗？」 明安自是摇了摇头，不解地看向宝芝。 宝芝自嘲地笑了一下，语气淡淡地说：「我来修敏堂的路上，遇到了汗王身边的万舒。看样子他是从清瀚殿取了汗王的惯用之物，朝着梓柔宫的方向去了。想来兰渊姐姐她不肯留下，是赶着回去见汗王的，我又哪敢再拿卓雅的事情耽搁她？万一汗王等得不高兴了，自是不会说兰渊姐姐什么，还不是要全都怪罪到我的头上？」 明安闻言不禁意外地说：「你的意思是汗王一直就没有离开过梓柔宫，还在梓柔宫等着兰渊回去？」 见宝芝点头，明安有点不是滋味地说：「我本以为汗王是因为还没有得到才会对兰渊那般上心，得到之后也就那样。没想到兰渊已经成了他的女人，汗王还是这么喜欢她。也罢，趁着他这股新鲜劲儿，让兰渊早点怀上，也不枉我们辛苦安排这一场。」 宝芝勾唇一笑，神色晦暗不明：「明安姐姐说的是，兰渊姐姐早日承宠、也能早日生下儿子。至于别的，都没那么重要。」 第123章 . 举荐 从前他总觉得自己遇到兰渊太迟，…… 举荐 兰渊走出修敏堂之后正要上轿, 忽见迴廊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张口唤了一声「纥骨姐姐」。 纥骨氏正冷得直跺脚，听见兰渊的声音后她立即回过身来, 对兰渊笑道：「兰渊妹妹，你这么快就出来了？」 她说着朝兰渊走了过来，示意身旁的婢女呈上她预先准备好的东西。 兰渊不禁向她投去疑惑的目光：「纥骨姐姐，你这是在特意等我吗？」 「是啊，前几日听说你病了，我就一直悬着心，想去看你、却得知你在闭门静养。」纥骨氏看着兰渊，语气真诚地说：「知道你身子虚，我就让人给你准备了点儿补气血的阿胶。不是多贵重的东西, 妹妹不嫌弃的话就收下吧。」 兰渊是不喜欢欠人人情不假，不过她知道若是想和对方长久地交往下去的话就得有来有往，不时地接受一些别人给她的小恩小惠。 感激地谢过纥骨氏后，兰渊便叫乌仁娜将那包阿胶给收了下来，并没有拒绝纥骨氏的好意。 她只是有点埋怨地说道：「这么冷的天气，纥骨姐姐何苦亲自在这里等我？回头您去梓柔宫、或者叫我去您的翠华宫里都好呀。」 纥骨氏摇摇头, 爽朗地笑道：「汗王现在好不容易才得偿所愿, 我可不敢和他抢人。你快回去吧，我就不耽误你了。」 纥骨氏说着就朝兰渊摆了摆手, 率先转过身乘上轿辇离开了。 乌仁娜看着她快步离去的身影, 低声向兰渊感慨道：「这位纥骨侧妃还真是一个难得的热心人呢。」 兰渊笑了笑没说话, 也赶紧回梓柔宫去了。 她回去的时候，完颜琮正斜倚在软塌上看书。 屋里地龙烧得正旺，完颜琮没出门便没穿外袍，仍旧穿着早上的那身家常衣裳。 许是因为碳火烤得太热, 他还随手解开了领口处的两枚扣子，露出稜角分明的锁骨。 第237页 兰渊难得看到他这副「衣衫不整」的闲散模样，见完颜琮看书看得认真、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兰渊就踮起脚、轻手轻脚地凑上前去，突然地从他侧后方捂住完颜琮的眼睛，笑盈盈问：「汗王猜猜我是谁？」 完颜琮行军打仗多年，对声音向来敏感，自是早就听到了兰渊回来的声音，不过是故意装作不知、纵容她难得的稚气罢了。 见这会儿兰渊还和他玩起了这套小孩子的把戏，完颜琮不禁感到一阵好笑。 除了她之外，还能是谁呢？答案简直显而易见——放眼整个北越，还有谁能有兰渊这么大的胆子，敢不经他的同意就这么突然地捂住他的眼睛？ 不过既然兰渊想玩儿，完颜琮就乐得配合她。 甚至是过于配合了一些。 他先故意说「不知」，然后抬手覆上了兰渊白皙细嫩的小手，再顺着皓腕向上，一通乱摸…… 「看来是个大胆的姑娘，」完颜琮勐地拉过兰渊，将她压倒的同时含笑说道：「竟敢戏弄本王，必须得好好地罚你。」 兰渊惊叫一声、笑着推他，却是根本抵不过男人的力气。 原本乌仁娜跟在兰渊后头进了屋，是想服侍兰渊更衣的。见状她不由吓了一跳，赶紧跑了出去，省得自己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内容。 看来帮她家姑娘更衣的活计是不用她来做了。 …… 好生「惩罚」了兰渊一通之后，完颜琮怀抱着兰渊，低眸看着她髮髻散乱、面颊绯红的娇嫩模样，抱着她就不肯撒手。 明明是青天白日，他还是躺在寝榻上和兰渊腻味了好长时间，迟迟不愿意起来，这可是此前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戎寿和万舒等在外头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完颜琮也没想到自己会因为一个女人变成现在这样。 从前他总觉得自己遇到兰渊太迟，让别的男人先走进了她的世界。 现在他却觉得自己遇到兰渊太早——天下尚未统一，他却沉醉在了温柔乡里，有那么一瞬间竟想就这样一直怀抱着她、不问世事…… 满腔的雄心壮志都化作了无限的柔情，完颜琮明知这样的感情十分危险，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沉沦，心甘情愿地跌进她这个深渊。 好在他还残存着一丝理智，并没有将自己所有的情思都展露给兰渊。 完颜琮还在等，等兰渊彻底忘了别的男人，等兰渊像他一样，真真正正地将他放在自己的心上。 「别亲了，痒啊。」兰渊轻轻推了一把在她脸上啄来啄去的男人，娇声警告道：「我忍您很久了。」 完颜琮好笑地说：「哪有，就一会儿而已。」 在他看来，和兰渊在一起的时光总是分外短暂。 显然兰渊并不这样觉得，躺了一会儿之后，她便提议道：「汗王，我们起来吧？我还有正事儿想和您说呢。」 虽然有些不舍，但完颜琮也知道大白天的他们一直这样不好，于是他还是顺着兰渊的意思叫了下人进来伺候他们起身。 这么闹了一通之后差不多也到用午膳的时辰了。完颜琮本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但在兰渊这里，一切都以她的习惯为准。 「汗王，明安姐姐她今天果然催问我您要如何处置郑侧妃。」兰渊好奇地看着他说：「其实不光是她好奇，我也想知道，您真的会把郑侧妃送走吗？还是说让她继续留在宫里，和王妃她们互相制衡？」 「说实话，不管是出于这层因素考虑，还是看在菱儿的份上，原本我都并不是非要送走郑氏不可的。」 完颜琮话锋一转，坦诚道：「可郑氏她就算不是宫中谣言的始作俑者，她也的的确确散播过那些谣言、在人前人后说过你的是非，对你并无任何好意。这样一个善妒的女人继续留在宫中，我担心日后她会对你不利。再加上北越与南楚开战在即，留她这个南楚郡主在宫中多有不便，所以再过些日子，我便会让人将她送离王宫。」 完颜琮这么说是真心叫兰渊感到意外，因为她记得原书中北越与南楚开战之后完颜琮也曾动过将郑氏送出王宫的念头，但在郑氏苦苦哀求了一番、誓死表明了她对北越的忠心之后，完颜琮最后看在完颜菱的面子上还是答应了让她留下来，这才给了郑氏后来和慕容兰渊三姐妹继续争斗的机会。 可现在看完颜琮现在这意思，他是不打算再给郑氏什么机会了，只是因为还没有寻到合适的人选来替代郑氏，所以他才暂且先将郑氏给留下、牵制住慕容明安的心神而已。 而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他怕善妒的郑氏未来会伤及兰渊。 原书中的完颜琮可不是这样的，那个「渣男」根本不在意慕容兰渊这个所谓的「宠妃」死活。 就算他明知道郑氏经常会和慕容兰渊争风吃醋，甚至还变着花样地欺负、陷害慕容兰渊，完颜琮也大多是对郑氏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现在，郑氏明明还并没有做出什么罪恶滔天的事情，只是说了兰渊几句不大好听的闲话而已，他却觉得郑氏碍眼了。 兰渊不想自作多情，可是看完颜琮这样子，倒像真的是在为她考虑。 仔细想了想之后，兰渊并没有故作大度地劝完颜琮不要为了她而送走郑氏。 不管完颜琮这么做究竟是不是为了她，郑氏这个女人都是兰渊未来宫廷生活的重大阻碍之一，不光是慕容明安想要除去，兰渊自己也不愿意耗费精力再去应付郑氏。 第238页 沉吟了一会儿之后，兰渊轻声问：「那郑侧妃走后，汗王打算由谁来顶上她原本的位置呢？」 像是怕完颜琮误会似的，兰渊连忙补充道：「我只是自己有些好奇才问的，并不是替王妃她们探听，汗王若是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 完颜琮倒并不担心兰渊会将他们谈话的内容透露给慕容明安她们。 一来就如他今早和兰渊所说，完颜琮知道兰渊和慕容明安她们不一样，他相信兰渊的人品。 二来从利益角度来说，慕容明安是萨仁吉雅的女儿，萨仁吉雅那般虐待兰渊母女，还用白氏和俊弼的安危来威胁兰渊。 相比之下，完颜琮「救」出了俊弼不说、还答应兰渊帮她接出白氏，算是兰渊他们的恩人。 和他相比兰渊应该站在谁那一边，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完颜琮相信就算兰渊如今还不能和自己完全一条心，也不会煳涂到反过来帮助她的敌人。 完颜琮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敏感地意识到了什么，看向她说：「你这么问，是不是有合适的人选了？该不会是想要毛遂自荐吧？」 完颜琮嘴上这么说着，实际上他也知道这不可能。 别说兰渊本就不是个喜欢与人相争的性子，就算真的是她自己想要硬气起来、替他去牵制慕容明安她们，完颜琮也不会同意。 虽然从地位上来说，兰渊和郑氏一样都是他的侧妃，可在完颜琮看来像兰渊这样柔软心善的女子能够自保就很不错了，完颜琮根本不指望着她能和慕容明安、慕容宝芝姐妹俩分庭抗礼。 果然，兰渊摇摇头说：「我哪有那个本事啊？我是看汗王似乎为此事颇为头疼，就想着为您分忧，举荐一个合适的人选给您。」 不等完颜琮追问，兰渊便直接告诉他说：「我觉得纥骨姐姐就很合适。」 「纥骨氏？」完颜琮怔了一下，不大赞同道：「纥骨氏为人太过圆滑，又素来与王妃交好。若是抬举了她，岂不是助长王妃的势力？」 兰渊摇摇头道：「不是的汗王，纥骨姐姐她其实也是一个性情中人。她之所以暂时依附于王妃，不过是因为她没有汗王的宠爱可以傍身，为了自己儿子的前途考虑才不得不如此罢了。」 这回完颜琮没有立即表示反对，而是顺着兰渊的话仔细地想了一想，觉得颇有几分道理。 纥骨氏能在复杂的塔达部王庭之中坐稳侧妃之位那么多年，还带着两个儿子和族人千里迢迢地从塔达部改嫁过来，这本就不是一般女子能够做到的事情。 由此可见，纥骨氏其实是一个非常有魄力的女人。 若是完颜琮能许她儿子一个好前程的话，纥骨氏为了自己的儿子考虑，完全有可能与慕容明安分道扬镳。 比起讨好慕容明安这个只是掌管后宫的王妃，纥骨氏顺着完颜琮这个汗王的心意行事，岂不是对他们母子的未来更加有利？ 见完颜琮面露松动之色，兰渊继续说道：「若是您也觉得纥骨姐姐合适的话，眼下就有一个好机会，能够让她自然而然地与王妃她们离心。汗王您身份贵重，自是不好亲自去审问卓雅一个丫头。若是您将此事交给纥骨姐姐来做的话……」 完颜琮自然地接话道：「只要纥骨氏不肯通融，王妃和宝芝自然就会与纥骨氏心生间隙。」 完颜琮说着笑了一下，赞赏地看着兰渊：「正好王妃和宝芝都需要避嫌，你又是当事之人，纥骨氏身为侧妃，由她去审问卓雅正合适。」 兰渊嫣然一笑：「汗王英明。」 说来她还真是要感激卓雅呢，原本兰渊正愁着接来俊弼之后她该怎么再去接白氏，卓雅就跑来梓柔宫闹了这么一出，真是瞌睡时有人送枕头，卓雅歪打正着地反倒帮了兰渊一把。 不仅如此，若是这回真能借着卓雅的事情让纥骨氏与宝芝她们决裂，日后兰渊身边就少了一份威胁，更添一份助力。 第124章 . 合併 他似乎颇有昏君的潜质，这几日什…… 合併 午膳过后, 完颜琮陪着兰渊去书房练了会儿字，权作消食。 经过几年的练习之后，兰渊的字自然有了一定程度的提高, 只不过比起完颜琮这样从小练字的，她的底子还是差了很多很多。就算完颜琮非常宠她，也只能给兰渊的字一个「不算难看」的评价。 兰渊听后皮笑肉不笑地表示：「……谢谢您哦。」 完颜琮鼓励她说：「别气馁，慢慢练着便是。比起那些不识字的，你已经很好了。」 兰渊还是那句：「……谢谢您哦。」 瞧她这副和自己赌气的样子，完颜琮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两人都没有日日午睡的习惯，练完字后他见兰渊要去后院踢毽子，完颜琮就向她请示：「我去一趟翠华宫可否？」 兰渊明知道他是去找纥骨氏说正事的，却还是搂住完颜琮的脖子、故意做出一副哀怨的样子来问：「怎么, 是妾身今日还没有满足汗王不成，您竟还要到别的女人宫里去？」 完颜琮顺势揽住她的纤腰，好笑地说：「原来怎么不知道你竟这般调皮？」他弯起手指在她鼻尖的小痣上轻轻一刮，柔声哄道：「乖，你先去后头玩儿着，我一会儿便回来。」 认真考虑过今日兰渊所言之后, 完颜琮认为她的想法的确很有道理。 第239页 纥骨氏是个认得清楚局势、识时务的聪明女人, 过去多多少少地被完颜琮给忽略了。 现在仔细想来，或许扶纥骨氏上来, 会比原先的郑氏还要更加合适。 事不宜迟, 趁着这几日停朝, 完颜琮想抓紧时间把后宫的事情都处理妥当。 等转过年之后，他便不想再为除了兰渊之外的后宫琐事而分神了。 按说完颜琮是完全可以把纥骨氏传到梓柔宫来的，不过他怕慕容明安她们听说后会迁怒于兰渊，所以他还是自己亲自去了一趟翠华宫, 不想让慕容明安她们觉得此事还和兰渊有什么牵扯。 到了翠华宫之后，他也不与纥骨氏说些有的没的，直接屏退闲杂人等、单独与纥骨氏提起让她来审问卓雅一事。 起初纥骨氏是面露一丝为难之色不假，但她还没有来得及推拒，就听完颜琮许诺她说可以让纥骨氏一直赋闲在家的大儿子到军中去领一个既安全、又体面的职位。 不仅如此，只要纥骨氏听从他的意思、差事办得妥当，回头完颜琮还可以破例让纥骨氏的小儿子像慕容俊弼一样在宫中读书。 那样一来，纥骨氏便可以时不时地见到自己的小儿子了。 纥骨氏顿时感到惊喜不已。 正如兰渊所说，纥骨氏这一辈子最大的牵挂就是她那两个儿子。 来到北越之后，她与慕容明安她们表面交好、虚与委蛇，本就不是出于什么情分，不过是希望他们母子三人能够更好地在北越生存下去罢了。 既然现在完颜琮直接就能给纥骨氏提供他们母子所需要的一切，那纥骨氏根本没必要捨近求远、再通过讨好慕容明安来为她的儿子们争取什么虚无缥缈的未来，只要抓紧了完颜琮这座北越最大的靠山就好！ 过去她只苦于自己年老色衰、没有巴结上完颜琮的机会。 既然现在完颜琮主动向她抛出了橄榄枝，纥骨氏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纥骨氏本就是个痛快人，也不故意拿乔。 短暂的思考过后，她便爽快地应承下了此事。 只是有一件事情，纥骨氏认为她必须得提前和完颜琮说清楚：「汗王有所不知，卓雅是宝芝的心腹，素来与她情同手足。只怕她就算是受尽了刑罚，也不会说出任何对宝芝不利之言啊！」 「那就让她受尽刑罚便是。」经兰渊这么一提醒，完颜琮现在也觉得就算卓雅实在不肯招认也无妨。 别说他怀疑宝芝本就没有什么证据、只是他的猜测而已，比起此事，若是能藉机让纥骨氏立起来、代替郑氏的角色与慕容明安两姐妹分庭抗礼，同时还能替完颜琮在他顾不过来之时保护兰渊的话，那这个卓雅就算是没有白抓。 听完颜琮这么说，纥骨氏以为是因为卓雅冒犯了兰渊、完颜琮想替兰渊出出气，便点点头表示明白。 谁都不是瞎的，其实纥骨氏也一直都看卓雅这个胆大妄为的婢女非常不顺眼、早就想要修理修理她了。 只是打狗还要看主人，碍于宝芝的面子，纥骨氏过去才一直忍着、没有说过卓雅什么而已。 不过就算卓雅在宝芝面前再得脸，归根结底她也不过是个婢女罢了。 先前在塔达部的时候，纥骨氏收拾过的奴才多了，最不缺这方面的经验和手段，自是有的是法子折腾卓雅。 虽说过去她和慕容明安她们的关系都还不错，可是为了自己儿子的前途考虑，纥骨氏一点儿都不害怕会得罪宝芝她们。 反正让她这么做的、给她撑腰的人是汗王，只要回头完颜琮不会怪罪她办事不利就好。 完颜琮此前毕竟没有亲眼见识过纥骨氏的手腕，交待完此事之后，他又不放心地嘱咐了纥骨氏几句：「你要记住，你是我的侧妃，而不是慕容明安的，凡事理应以我的心意为先。不光是这件事情，前朝事务繁多，本王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后宫。兰渊柔弱，你既素来与她交好，就多替我看顾着她些。只要兰渊平安无事，我便不会亏待了你们母子，你可明白？」 纥骨氏心中一紧，赶忙答应下来。 别说这是完颜琮这个汗王的意思了，就是她自己，比起表面上对她笑呵呵、实际上并不好伺候的慕容明安，纥骨氏还是更喜欢与好脾气的兰渊相处。 「汗王放心，妾身一定会尽心尽力地办好您交待的差事、竭尽所能地替您照顾好兰渊妹妹。」 完颜琮见她头脑清楚、态度明确，满意地点了点头。 交待完纥骨氏之后，完颜琮果然哪里都没有去，復又回到了梓柔宫中。 接下来的几日他除了偶尔会让万舒或是戎寿回清瀚殿替他取些东西之外，完颜琮自己都没有回过清瀚殿，一直宿在兰渊这里。 兰渊现在终于知道先前完颜琮为什么会嫌梓柔宫小了。 若是只有她自己住在这里的话其实一点儿都不挤，完颜琮晚上来过夜的话也没什么。 可若是他这个汗王打算长住在她这里的话，那梓柔宫的地方可就真的不大够用了。 他们才在一起没多久，完颜琮正是非常黏她的时候，兰渊也不好赶他走，就很善解人意地问完颜琮说：「要不我还是按照您先前的意思，搬到别的地方去住吧？我倒没什么，就是怕梓柔宫太小会委屈了汗王。」 「说什么呢？」之前想让兰渊迁宫的人是完颜琮不假，可是现在他却一点儿都不想再让兰渊委屈求全了，「你既然喜欢这里，安心住着便是。我知道你素来喜静，这几日梓柔宫中人来人往的，吵到你了是不是？」 第240页 完颜琮不是那种追求享乐的君主，无论是他的日常所用之物还是随侍宫人都不算多。 但他毕竟是北越之主，就算他将自己的各种用度一裁再裁，也还是超出其他人许多。 这不是完颜琮自己追不追求享受的事情，而是他身为北越王，就必须要在各方各面都比其他人更为尊崇，否则地位在他之下的人便会有逾制的风险，日常生活处处受限。 完颜琮可以严格要求自己，却不好对他人太过苛刻。 这些道理兰渊都明白，所以她从不曾提出过任何不满。 见兰渊摇头，完颜琮还是说：「我已经让人将梓柔宫隔壁空置着的翊雪轩收拾了出来，回头在两宫之间开一道门，地方可不就够用了吗？到时候就让多余的下人们都到那边儿侯着去，省了他们再扰了你的清净。还可以给你建一个小厨房，挑几个合你口味的厨子，以后你想吃什么自己点便是，就不必再用膳房那边统一的饭菜了。」 兰渊意外地看着他说：「这样也行？」 真是有房任性，隔壁宫室说徵用就徵用，一下子就把她的使用空间扩大了两倍还不止。 完颜琮微微颔首道：「若不是年后即将对南楚用兵，完全可以将翊雪轩和梓柔宫都重新修缮一番，正式合併……」 「不不不，」兰渊忙摆手道：「汗王可千万别为了我而大兴土木，我觉得您现在这样的安排就很好。」 「你喜欢就好。」完颜琮握着兰渊的手，微笑道：「本是想着到了元旦那天再告诉你的，就当是送给你的一个新年礼物。可现在你提前知道了，我还得再想想送点儿别的什么给你才好。」 兰渊压根都没想到还有新年礼物这一茬，她摇了摇头，语气真诚道：「不用了，真的不用。我什么都不缺，您有这份心意我就已经很感动了。」 她自己还什么都没给完颜琮准备呢。 可正如完颜琮先前对她所说的那样，兰渊总是这般对他没有任何要求，反而让完颜琮觉得自己亏欠了兰渊，想要给她世间最好的一切。 他情不自禁地拉兰渊入怀，不管抱她多久都抱不够似的。 在完颜琮看来，文姑姑是真的多虑了。昏君为妖妃而误国的故事的确屡见不鲜，可兰渊这样一个无欲无求、特别容易满足的小姑娘，根本不可能做出任何祸国殃民的事情来。 倒是他似乎颇有昏君的潜质，这几日什么都不想做，就想日日夜夜地黏着兰渊。 好在现在停了朝、不用处理什么政事。 等年后復朝之后，他可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想到这一层之后，完颜琮甚至都不再期盼着新年的到来。 第125章 . 除夕 见完颜琮如此，兰渊警惕地抬眼看…… 除夕 不管完颜琮心里怎么想, 日子还是一日一日地过去，转眼间便是天祜十年的除夕夜。 相比于其他人，兰渊对于过年一事都没有什么期待感。 她从小就不喜欢过年。 妈妈走了之后, 孟家就不再是她真正的家。每当他们一家人凑在一起吃年夜饭的时候，兰渊看着爸爸和继母、继母生的弟弟妹妹亲亲热热的样子，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局外人。 热闹都是他们的，与她无关。 完颜琮也看出兰渊对于过年一事的兴致似乎不高。 按照北越的习俗，元旦当夜的新年宫宴才是重头戏，除夕夜则是由各宫各自宴饮庆祝。 其他后妃的宫里早早地就布置了起来，有的后妃非常有仪式感，还会自己亲自参与准备。 兰渊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过一点儿迎接新年的事情。她将一切都全权交给了苍谷她们去办，看样子只是想简单走个形式而已。 完颜琮甚至怀疑, 若不是为了让梓柔宫的宫人们开心、防止外人议论他们梓柔宫的话，兰渊怕是连这个形式都不打算走。 既然兰渊自己不愿意费心，如今难得有空闲的完颜琮就替她安排好了一切。 虽说按照惯例，汗王在这样特殊的日子里应该去王妃宫中过夜，不过先前完颜琮也都没去陪过慕容明安，如今就更是没有这个必要。 他让戎寿他们安排了一番、在梓柔宫隔壁的翊雪轩中摆了几桌, 让清瀚殿和梓柔宫的宫人们一起热闹热闹。 完颜琮自己也和兰渊一起, 在梓柔宫里吃了顿年夜饭。 完颜琮本想着就算兰渊不胜酒力，在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里她还是可以喝上一点儿的, 就让人准备了一壶好酒。 谁知兰渊只在完颜琮主动举杯时和他碰了下杯子, 像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浅浅地抿了一点儿, 神色看起来恹恹的，毫无其他人过年时的欢喜。 完颜琮也不逼她多喝，只是关心地问：「兰儿，你是不是哪里不大舒服？」 兰渊摇摇头, 勉强地朝他笑了一下。 她向来如此，越是到了节庆、别人越是热闹的时候，她的内心就越发觉得孤独，情绪压根高涨不起来。 不过她不想影响到完颜琮的心情，等用完晚膳之后，兰渊还是好生打扮了一番，在完颜琮的提议下和他一起去湖边看焰火。 完颜琮向来对这些小女孩儿喜欢的东西无感，过去他只是象徵性地在湖边出现一下就会离开，留下众人自行玩乐。 今年他难得有耐心陪着兰渊去看，却发现光影下的兰渊侧脸精緻美丽、令人炫目，可她的神情始终淡淡的，倒好像是在耐心地陪着他一般。 第241页 完颜琮突然有些后悔了，他就不应该听兰渊说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今日直接把慕容俊弼接进宫来就好了。 有她的亲人在身边，兰渊应该会多多少少的高兴上一点儿吧？ 想到这儿，完颜琮淡淡地瞟了眼不远处明显盛装打扮过的宝芝。 他不想搭理宝芝，于是装作没看见，在宝芝转过头来之前迅速地收回视线。 果然，在兰渊的心里，宝芝这个和她一起长大的异母妹妹也并非是她真正的亲人。 看来他对兰渊的提醒和劝告，兰渊都是听进去了的，这样就好。 光是有苍谷、纥骨氏她们的看顾，完颜琮还是不够放心。回头等他重新忙了起来之后，还是要兰渊自己多警惕着些才好。 今夜宫中难得延迟了宵禁，除了巡逻的侍卫还有职责在身之外，大多数人都在这个时候跑来湖岸边看烟火。 只有完颜琮明明站在这里，眼睛却几乎一直在看兰渊。 见兰渊用袖子挡着脸打了个哈欠，似乎有些睏倦的样子，完颜琮温声问：「兰儿，你是不是困了？」 兰渊点点头，转过身看着完颜琮柔声道：「明日一早还有新年祭典，汗王今夜要回清瀚殿去睡吧？那兰渊便先行告退了。」 完颜琮不舍地看着她说：「今夜可是除夕，你不守完岁再睡吗？」 兰渊轻轻摇头。 成年之后她便不再刻意为难自己的身体，硬要参加守岁这种仪式了。 不然一日晚睡的话、作息就很容易紊乱，接下来的几天都会不大好受，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完颜琮微不可查地一嘆，没脾气地说：「那我先送你回去。」 兰渊没拒绝他的好意，笑着朝完颜琮点了下头。 不远处的宝芝看到这一幕之后，不由暗暗感到好一阵气闷。 她真不明白向来冷心冷情的完颜琮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堂堂北越王竟像是兰渊的尾巴一样，兰渊走到哪儿他便跟到哪儿…… 他又不是个没见过女人的，怎么就这么偏爱这个慕容兰渊呢！ 若是完颜琮他就是喜欢心里有别人的女人的话，那她干脆也不再一心恋慕着他、做出喜欢别人的样子来算了！ 这样赌气的想法并没有让宝芝心中得到任何的安慰，反而使得她本就不怎么美妙的心情瞬间跌到了谷底。 焰火再美，她也再没有了半点儿欣赏的心情。 宝芝不想叫外人看出她的失态，于是戴上风帽遮住自己阴沉的脸色，乘上轿辇匆匆回了润芳宫。 …… 兰渊回到梓柔宫后便开始更衣洗漱，看样子是真的准备像平日里一般早早睡下了。 等她沐浴后出来之后，见完颜琮竟然还没有走，不由意外地看着他说：「汗王还不回去歇息吗？明日您还要早起呢吧？」 完颜琮承认：「是要早些起来不假，不过偶尔少睡一点也没关系。」 兰渊倒不是嫌他太缠人，而是真心实意地觉得他这样少眠不大好，柔声劝道：「您呀，别老仗着自己的身体好就这么不注意休息，有条件的话还是要多睡上一会儿的……」 她话未说完，男人便已凑过来抱住了她，在她鬓间轻轻地嗅了嗅，语气暧昧地低声说道：「兰儿好香。」 「汗王？」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默契。见完颜琮如此，兰渊警惕地抬眼看他，提前告诉他说：「不可以喔。」 完颜琮明知故问：「不可以什么？」 兰渊微微红了脸，控诉地瞪了他两眼后转身就要走，却被完颜琮一把拉住，从背后紧紧抱住。 他贴着兰渊轻轻地蹭了蹭她的耳朵，诱骗似的低语：「兰儿不是知道我身体好吗？就一次，不要紧的。」 「可是我身体不好。」兰渊轻哼了一下，娇声宣布：「我要睡了。」 「那你睡，」完颜琮说着低下头，在她脸上轻轻地吻，「我不耽误你。」 兰渊：「……」 怎么可能不耽误！ 在这件事情上，兰渊到底还是闹不过完颜琮的。 想着让他早点回去歇息，兰渊就没再推拒。只是不想这个大骗子一次之后很快就又重振旗鼓，折腾得她到后来已是神色涣散，连推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发出奶猫一般的细声嘤咛。 瞧兰渊那副眼眸湿润、面色绯红的可怜样，就像是朵被他摧残过的花。完颜琮看得眼热，唿吸全都乱了套，实在是没忍住。 等到终于结束的时候，兰渊是真的累得睡着了。 看着兰渊不大安稳的睡颜，完颜琮温柔地用手抚平她微微皱着的眉头，真是一刻都不想离开她身边。 但他知道新年祭典是北越的大事，绝不可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耽误。 他若坚持留下，反倒会给兰渊带来麻烦。 所以等到了午夜、陪兰渊「过」完新年之后，完颜琮只能硬下心肠、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兰渊的寝殿。 戎寿和万舒他们看他这样，都实在不能理解完颜琮的想法——汗王只是回清瀚殿独居一夜而已，怎么就有一种生离死别的意思了呢？ 难怪文姑姑的脸色一日难看过一日，汗王对梓柔宫这位主子实在是偏宠太过了。 若是兰渊也对完颜琮同样不舍也就罢了，偏生人家压根就没把他放在心上似的，连送都没有送他，自己困了就睡下了…… 第242页 以夜色作为掩护，戎寿悄悄地打了一个哈欠。 他从来没觉得除夕的夜这么长过。 …… 兰渊不知道完颜琮是什么时候走的，等第二天早上她睁开眼、感觉到身旁是空着的时候，她还真是有几分不习惯。 一般来说，完颜琮会比她早一些醒来，不过兰渊也不会比他晚上太久。所以每天早上这个时候，完颜琮都会靠坐在床头看书，或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兰渊醒来后他再让下人进来服侍他们一同起身，省得吵醒兰渊。 今天他不在，兰渊起初是有一瞬间的恍惚，不过毕竟她先前自己睡的时候更久，很快就适应了这一情况。 没完颜琮在，兰渊还不用顾忌什么，很没形象地在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身体舒展之余，兰渊的胳膊忽然间碰到了什么尖尖的但并不锋利的东西。 兰渊向来喜好整洁，不喜欢在床上放多余的杂物，所以在感觉到床上有异物之后，兰渊正有些晨起时特有的不高兴。 不想她抓起那异物一看，竟是一个红色的信封，上面用龙飞凤舞的汉字写着……「新年大吉」？ 意识到这是完颜琮留给她的红包之后，兰渊方才的那点儿不愉快顿时烟消云散，忍不住笑出声来。 没想到她都已经嫁人了，还能收到「压岁钱」？ 看来完颜琮还真是如他先前所说的那般，把她当成女儿宠了。 不仅如此，兰渊动手拆开一看，发现里头除了一张价值不菲的银票之外竟然还有一个小红包，上面同样是完颜琮的字，写着「致俊弼」。 兰渊心中一暖，没想到他竟然这样细心，不仅给她准备了岁钱，还特意给她弟弟也准备了一份儿。 以这样的形式交给她，八成是因为完颜琮怕他今日太忙、没有机会单独给俊弼，再就是怕被别人看见太过扎眼，会让人议论刚到北越不久的慕容俊弼，所以才让兰渊替他转交。 他的这份心意着实有些令人感动，兰渊不禁琢磨起来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准备点儿什么回礼。 第126章 . 斥责 他的声音平平静静，似乎并不夹杂…… 斥责 其实不光是完颜琮给兰渊送礼困难, 兰渊给完颜琮送礼更难。 他堂堂北越王压根什么都不缺，真想要的兰渊又给不起…… 今天的事情还有很多，兰渊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回礼干脆就先不想了。 让乌仁娜将银票收好之后, 兰渊起身梳妆，换上一会儿祭典上要穿的吉服。 侧妃的吉服就已非常厚重，层层叠叠，压在肩膀上沉甸甸的。 好在现在是冬天，这么复杂的礼服穿在身上并不觉得闷热，还有些保暖的效果。 等兰渊层层穿戴好之后，趁着还有时间，她先吃了些点心垫垫肚子。 今天和她册封礼那日类似，要先祭天、再祭祖, 祭典完成之后还要到王宫的城楼上去，接受万民的朝拜…… 等到这些复杂的仪式全都完成之后，怎么着也要是下午了，在此期间都没什么能吃东西的机会。 听说娇小的刘氏因为用不下早膳，竟在去年的祭祖仪式上饿到当众昏倒，闹出了不小的笑话, 为此还受了慕容明安的惩罚。 好在兰渊向来有吃早饭的习惯, 并不会因为吃得早就吃不下。 「今儿的早点都是咱们梓柔宫的小厨房自己做的，刚出锅不久呢。」乌仁娜笑吟吟道：「今日是小厨房修缮好后头一回开火, 奴婢特意让他们准备了些姑娘喜欢吃的。要不是姑娘急着出门的话, 还能比现在丰盛上许多呢。」 兰渊摇摇头道：「我能吃多少啊？千万别浪费, 这样就挺好。」 她说着给乌仁娜她们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把兰渊还没碰过的几块点心都分着吃了，别白白丢掉。 乌仁娜她们都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福利，没有推辞就从善如流地谢过了兰渊。 虽说现在有了小厨房之后他们做下人的也能沾一沾光, 不过宫中各人都有各自的份例，他们能吃到的光是食材上就比兰渊的差的远了。 等她们都吃好之后，兰渊便乘坐轿辇出了门，先到慕容明安那里与其他妃嫔汇合，再一起出发到祭坛那边。 这一回与上次兰渊册封礼时不同，她不再是祭典的主角，不能与完颜琮一起上前行祭礼，而是按照身份地位与宝芝并肩跟在慕容明安的身后。 远远看着完颜琮身着玄色吉服、头戴鎏冠站在所有人之上的威严模样，兰渊忽然间清晰地意识到这个男人是北越的主人，是高高在上的北越之王、未来将会名垂千古的开国皇帝。 近来他对她实在太过温和宠溺，以至于兰渊都险些忘了完颜琮在人前其实是一位高深莫测、地位尊崇的君王。 冗长的祭天仪式结束之后，他们正要转换场地去祭祖，忽见完颜琮的目光穿过人群、冷冷地扫了过来。 不是落在兰渊身上，而是看向兰渊身旁的宝芝。 他的声音平平静静，似乎并不夹杂怒气，却是不怒而威：「你为何会站在此处？」 冷不丁地被他这么一问，宝芝不禁一愣。 她左右看了看，确定完颜琮是在和自己说话之后，不免有几分惊慌：「妾身愚钝，不知汗王的意思是……？」 完颜琮越过宝芝看了她身后的纥骨氏一眼，冷冷地斥责道：「你的确是愚钝，还很没有规矩。纥骨氏比你年长，理应与兰渊并肩站在王妃的身后。祭坛之上，你怎可如此逾越？」 第243页 今日宫中所有人都在，宝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完颜琮当众训斥，就算她掩藏情绪的能力再好也不禁臊得满脸通红，极其尴尬地低下了头。 虽说宝芝与纥骨氏同为侧妃，但这几年以来宝芝仗着纥骨氏不得宠、自己又是王妃的嫡亲妹妹，早已习惯了处处压着纥骨氏一头。 这会儿听完颜琮这么说，宝芝心中自是极其不服。 但宝芝并不敢当众同完颜琮争辩什么，她看似惶恐地说了一句「汗王恕罪」之后，便按照完颜琮的意思退后几步，将自己原本的位置让给了纥骨氏。 远远看去宝芝的姿态十分谦卑，像是对完颜琮的任何决定都心悦诚服，可实际上她羞愤得几乎暗暗咬碎了一口银牙，手心也被她自己的指甲攥出血来。 宝芝实在不能理解完颜琮究竟为何会这样对她、这样对纥骨氏。 她本以为自己在完颜琮的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地位的，就算不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迷恋，起码过去，完颜琮对她的头脑和眼光都颇为欣赏…… 宝芝清晰记得在去年的新年宫宴上，他还曾经当众赞赏过她的聪慧和脾性，让郑侧妃的脸色难看至极。 那时候的宝芝还未生下她的小女儿，满心以为自己怀的是个儿子。那一天的宝芝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尤其是在兰渊来了北越之后，他先是看中了兰渊的美色、偏宠兰渊，这也就罢了，现在完颜琮竟还额外抬举这个「年老色衰」的纥骨氏。 不仅亲自去过纥骨氏的寝宫，他还以明安和宝芝需要避嫌为由、让纥骨氏接手了慎刑司…… 从小到大宝芝就几乎没有和卓雅分开过一天，现在卓雅不在宝芝身边，宝芝自是非常的不习惯。 当时宝芝一听说这个消息之后立马就带着礼物登门去翠华宫拜访纥骨氏，想要求纥骨氏看在她们过往的交情上尽早放卓雅出来。 不想纥骨氏连一个拒绝她的理由都懒得想，直接以繁忙为由将宝芝拒之门外，气得宝芝差点没忍住、在翠华宫外破口大骂。 宝芝知道，若是卓雅在的话，她一定会替宝芝骂出来、骂个痛快的。 可现在没有了卓雅，宝芝为了维护自己在人前的形象，也只能硬生生地咽下了这口气。 等她冷静下来一些之后，宝芝就去修敏堂找慕容明安，希望明安能帮她的忙、找纥骨氏说说情。 毕竟明安与纥骨氏年纪相仿，她们两个的关系要比宝芝跟纥骨氏更近一些。 可慕容明安自己现在都因为郑氏的事情而恍恍惚惚的，根本不愿意再忤逆着完颜琮的意思去为了一个卓雅而奔走。 明安只能劝宝芝再耐心等等，别这么急着为难刚刚接手慎刑司不久的纥骨氏，等过了新年、郑氏离宫之后，她们再想办法救卓雅出来便是。 反正都过去这么久了，慎刑司那边还没有什么不利于她们的消息传出，想来卓雅的嘴还是很严、并没有出卖她们的。 宝芝救卓雅心切，一时想不明白向来在乎自己王妃权势的慕容明安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软弱模样，当即便直接问向明安：「汗王摆明了是要让纥骨氏来分姐姐的权，姐姐您好不容易才扳倒了一个郑氏，难道还要再纵容着纥骨氏做大吗？」 明安摇摇头，惨笑了一下说：「宝芝，你真觉得是我们扳倒了郑氏吗？退一万步讲，就算是这样，等郑絮儿被赶出宫之后，我们便真的可以高枕无忧了吗？这些日子我深居简出、冥思苦想，总算是摸到了一点儿头绪。其实汗王他会按我们的意思纳兰渊为妃，是有条件的。他是北越王，不可能坐视着我们孟溪女子肆意操纵他的后宫。就算不是纥骨氏，早晚也会有别人来分我们的权。既然如此，纥骨氏这个名义上的侧妃不是要比有可能为汗王生下儿子的郑氏好上许多吗？」 宝芝知道明安的话很有道理，可宝芝她再聪明早慧毕竟也才十九岁，对卓雅的感情一时冲破了她的理智，让宝芝很难就像明安这样坐视不管。 「不管你心里有多难熬，现在这个时候我们都必须要隐忍，而不是违背着汗王的心意行事。」明安知道她这个嫡亲妹妹看着脾性好，骨子里却是个再倔强不过的人。她怕宝芝钻了牛角尖，就故意将事态说得严重了一些：「不然的话……别说是咱们两个大权独揽了，若是当真触碰到了汗王的底线，我这个王妃、你这个侧妃还能不能继续做下去都犹未可知！」 听到这里宝芝摇摇头，信心十足地说道：「不会的明安姐姐！汗王要一统天下、稳住后方，定然需要藉助我们孟溪部的力量。就算是为了巩固北越与孟溪的联盟，汗王他也不可能会废了我们的！」 明安难得与宝芝意见相左：「可你别忘了，现在北越后宫里还有兰渊，不止我们两个孟溪部女子啊。就算没了我们，汗王他照样可以通过抬举兰渊来稳住北越与孟溪部之间的关系！」 和为了救卓雅出慎刑司而四处奔走的宝芝不同，这几日慕容明安除了为新年宫宴做最后的准备之外，几乎一直呆在修敏堂里思索这些利害关系。 她毕竟比宝芝年长许多、阅歷颇丰，加上对完颜琮用情并没有宝芝那么深、对卓雅更是没有什么感情可言，所以很多事情她自然想得要比此时的宝芝还要透彻。 第244页 难得看到宝芝露出一丝怔忪之色，慕容明安嘆了口气，神色认真地劝道：「宝芝，我知道你向来聪慧，如今是因为和你最为要好的卓雅出了事，你关心则乱、这才一时乱了分寸，姐姐不怪你。不过你就听姐姐一句劝吧，卓雅她和你再亲，也不过是个丫头。万不得已的时候，你还是要将她给放下。为了一个婢女一再忤逆汗王的心意，实在是不值得啊！」 宝芝虽不情愿，但她一时之间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暂且答应了下来。 因着卓雅的事情，宝芝本就对纥骨氏心中有怨，这会儿完颜琮还这么不给她面子，竟然当众让她让位给纥骨氏，宝芝不敢怪罪完颜琮，就只能暗暗地恨起了纥骨氏。 有完颜琮让纥骨氏接手慎刑司、责罚宝芝心腹婢女的事情在前，后宫其余诸人见此情景惊讶归惊讶，但并没有感到特别的难以置信。 原本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以为在慕容兰渊正式成为完颜琮的侧妃之后，北越后宫将会由慕容氏姐妹一家独大。 结果他们先前所预想的那般格局不仅没有出现，恰恰相反，看如今这意思，汗王虽宠爱出身于孟溪部的兰渊，却像是在刻意地打压慕容明安和慕容宝芝姐妹似的，还用与兰渊交好的纥骨氏来分慕容明安姐妹的权。 虽说兰渊本人看起来与明安她们还没有什么直接的矛盾，可这样下去，慕容氏姐妹翻脸似乎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而已。 这对于后宫里其他不想仰仗慕容氏姐妹鼻息生存的妃嫔们来说，倒也算得上是好事一桩。 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地完成了接下来的各项仪式之后，下午兰渊回到梓柔宫中，第一时间脱下了身上厚重的礼服。 换上家常衣裳的那一刻，兰渊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她顾不上去听乌仁娜她们议论宝芝今日被汗王当众斥责的事情，简单吃了点儿后便又躺下了。 兰渊平日里并不是每日都要睡午觉不假，但她今天站了太久、身体虚乏疲倦，需要好好地补充一下-体力才能应付晚上的重头戏。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就是无比的享受，等她午睡起来之后，兰渊刚感到有一些口干，就见苍谷端来了一小碗刚刚炖好的银耳羹给她，非常的清润解渴。 苍谷服侍着兰渊喝下之后，见乌仁娜端来了兰渊日常服用的补药，便很自觉地端着羹碗退了出去。 第127章 . 新年 完颜琮本就在目送着兰渊远去，见…… 新年 虽说苍谷跟着兰渊也有一段时间了, 不过她在北越王室服侍多年，知道药物这种东西不是谁都可以随随便便触碰的。 经手的人越多、麻烦可能也就越多。 反正兰渊的补药向来都是由兰渊从孟溪部带来的海日婆婆和乌仁娜负责，苍谷从头到尾都没有碰过, 每回在乌仁娜服侍兰渊服药的时候，苍谷就会非常自觉地退出去。 可苍谷如此避嫌，反倒让乌仁娜感到一丝忧心。 见屋里没有其他人，乌仁娜边服侍兰渊用药，一边低声问道：「姑娘，您说苍谷姐姐她不会怀疑什么了吧？怎么一到您服药的时候，她就退出去呢？别不是她怕回头汗王怪罪下来、会连累到她身上吧？」 「你瞎想什么呢？」相比于一脸担忧的乌仁娜，兰渊看起来很是镇定，「苍谷这是宫中行走惯了, 行事有分寸，知道药物这种东西素来较为敏感，不想经手罢了。而且她知道你是我从孟溪部带来的心腹，我平日里难免会有一些想单独和你说些悄悄话的时候，这个时候她主动避开、可不正好吗？」 乌仁娜向来信服兰渊，听兰渊这么说她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可眼底仍旧存有几分忧色：「姑娘能确定吗？」 兰渊笃定地说：「我确定, 她一定什么都不知道。」 这些日子完颜琮一直都宿在梓柔宫中，兰渊故意没有偷偷摸摸, 甚至还曾大大方方地当着他的面服过药。 无论是完颜琮还是苍谷, 都没有露出过一点儿异样之色, 他们都以为兰渊不过是因为身体虚弱才会日常服用补药而已。 兰渊相信自己不会看错。 以她对完颜琮的了解，他也不可能明知道兰渊服的是什么药还装作不知。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真的知道了，兰渊也不怕。 她不会在没有为自己准备好后路的情况下就贸然行事, 就算这件事情真的被人给发现了，兰渊也有办法圆过去。 只是那样一来她以后就要麻烦一些，还得换一种方式才能达成自己的目的了…… 「好吧。」乌仁娜嘆了一口气，还是不大理解兰渊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就算她没有起疑，姑娘这药打算服到什么时候呢？别的妃嫔都盼着能为汗王诞下子嗣，偏生姑娘受极恩宠，却……」 她没有再说下去，可兰渊明白乌仁娜的意思。 兰渊浅浅地勾了一下唇角，实话告诉她说：「我也不知道。」 或许是等白氏平安来到北越之后，或许是等她能够确定自己已经完完全全地掌握了完颜琮的心思，又或者……永远都不会停止。 在必要的时候，为了生存下去，兰渊甚至可以以她自己作为筹码。 可是她的亲人、她在意的人不行。单纯无辜的孩子，就更不可能作为她争宠的利器而来到这个世界。 第245页 「事到如今，姑娘还是想着多攒些银子、离开王宫的那条路吗？」乌仁娜不贊同地摇摇头道：「依奴婢看，汗王这样宠您，他不可能会给姑娘机会让您离开的……」 「我和他才在一起几天，你怎么知道几个月、几年之后他就不会腻了我呢？」兰渊语气淡淡地说：「一个孩子，无论是没有父亲还是母亲的爱，都是很可怜的。既然我还无法确定能给孩子一个好的成长环境，那我就不想轻易地孕育一个生命。更何况你忘了吗，王妃和宝芝她们可都还虎视眈眈地盯着我的肚子，想要抢走我的孩子呢。」 乌仁娜是见识过大妃有多狠辣的人，她知道慕容明安身为大妃的亲生女儿，的确很有可能做出那般夺子之事……甚至还有可能残害兰渊这个母亲。 想到这一层关系之后，乌仁娜便没再多劝，只是正色向兰渊表示：「奴婢都听姑娘的，姑娘您来做主便是。」 兰渊听了便朝乌仁娜浅浅一笑。 乌仁娜就是这点好，忠心不说，还什么都听她的，从不会拖兰渊的后腿。 所以说嘛，其实从贴身丫鬟的身上就多多少少能看出主子的真性情来。 卓雅看似霸道无礼、宝芝看起来善解人意，可如果宝芝和卓雅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的话，那她们主僕两个早就相处不来了。 不用等别人来将她们拆开，宝芝第一个就会赶卓雅离开自己。 既然她们两个这般主僕情深、难捨难分，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归根结底，宝芝其实是与卓雅一样的人。 只不过她比卓雅更为深沉、内敛一些，很多话她都没有亲口说出来罢了。 若是书中的慕容兰渊能够早些认清楚这一点的话，也不至于一直深信着慕容宝芝这个所谓的好妹妹，最后还被慕容宝芝给挫骨扬灰了。 兰渊估摸着这会儿的宝芝虽说还不至于想扬了兰渊的骨灰，可八成也已经黑化，进入了与兰渊口蜜腹剑的阶段了。 虽说宝芝的变化和原书相比来的更早了一些，但好在兰渊早有心理准备，她的各项计划也都进行得较为顺利，并不畏惧宝芝那边随时都有可能射来的明枪暗箭。 新年伊始，兰渊的八名孟溪护卫经过初步训练之后，已经正式开始在王宫中当差了。 他们不会去离梓柔宫太远的地方，主要负责的就是保护兰渊的安全。 孟溪人与北越人体格相似，这些护卫混在北越侍卫当中并不起眼。 不过不仅是兰渊和乌仁娜，苍谷和青筠也都认得他们，这样万一兰渊这边出了什么事儿，她们也好及时地去找自己人求救。 当然一般来说，王宫里都是没有什么需要动用武力的危险的。 完颜琮答应让他们守在兰渊身边，也只是想提高一些兰渊的安全感而已。 包括他给兰渊的那些房契和银票也是一样。 兰渊并不是个奢靡无度之人，就算她最后真的带着俊弼和乌仁娜他们跑路了，兰渊下半辈子都未必用的上那么多银子。 可是银钱、房契、商铺、护卫……这些东西就是能够带给兰渊实实在在的安全感。 这其中除了兰渊自己努力争取来的，完颜琮给她的也不少。 兰渊的心不是石头做的，完颜琮帮她这么多，她心里自是存着感激，可一时间却又无以为报。 想着他向来喜欢她的美貌，兰渊就决定多费心打扮打扮。能让他看着赏心悦目，应该也算得上是一种回报吧。 从下午服完药到夜色降临，兰渊一直都在镜子前梳妆。就算早上出门前她已经化过基础的妆容了，兰渊还是又在妆奁前折腾了一个多时辰。 她这么费心不光是为了讨完颜琮的喜欢，今天晚上就是北越一年一度最为隆重的新年宫宴了，到时候参加宴会的不仅有后宫妃嫔和贵族女眷，还会有许多宗亲、外戚、朝臣和世家贵族，许多此前没见过兰渊的人都有可能看到她这个传说中「以色侍君」的宠妃。 兰渊自是要盛装打扮一番，方能不辜负她这个「以色侍君」之名。 北越并没有正室才能穿红的规定，赶上新年，兰渊便难得地穿上了一身大红色织金曳地长裙。 这鲜艷的颜色衬得兰渊肤如明玉，美目生辉，无论是乍一眼看去还是细细观赏起来，都是清艷华美，国色无双，比她平日里清新秀丽的打扮还要更加吸人眼球。 几乎是她一出现，便自然而然地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殿中无论男女老少，都齐齐地看向这位广负盛名的绝世美人。 今日的新年宫宴并不是在他们平日里宴饮的孟乐宫，而是在位于前朝和后宫之间、地方更为宽敞的阳华宫举行的。 在不知多少人惊艷的目光当中，头一次参加新年宫宴的兰渊目不斜视，在戎寿的亲自引领下姿态优雅地走到后妃席前。 旁人见完颜琮待兰渊这样周到体贴，怕她找不到路还特意让自己身边最得脸的大太监亲自来接兰渊，都是一阵阵的羡慕与嫉妒。 兰渊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在走到后妃席位后淡淡地向戎寿点了下头。 别看别人都对戎寿这个清瀚殿大总管很是敬畏，兰渊现在对戎寿还真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她对完颜琮这个汗王尚且都有爱答不理的时候，更何况是一个服侍完颜琮的戎寿呢？ 第246页 就算是刚认识时再敬重的一个人，兰渊天天见着、还时不时地使唤着，也不可能再敬重的起来了。 戎寿也压根没指望兰渊能像别的妃嫔那样对他多么热络，见兰渊赏脸朝他点了下头，戎寿就已经很感激地回去向完颜琮復命了。 戎寿走后，兰渊转过身，嚮慕容明安浅浅一礼。 别的不说，慕容明安的表面功夫还是做得很足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这个王妃看起来雍容得体，对待兰渊这个异母妹妹也是亲切温和：「兰渊妹妹免礼，快坐下说话吧。」 兰渊倒是想坐，可她看了看桌上的几个空位，又看向一旁比她来得早却还站着的纥骨氏和宝芝，目中略带疑惑地说：「纥骨姐姐，宝芝，你们怎么不坐？」 纥骨氏闻言尴尬地笑了一下，倒是今天白天才刚刚被完颜琮当众训斥过的宝芝言笑晏晏地对兰渊说道：「兰渊姐姐你来得正好，你快点儿劝劝纥骨姐姐，让她坐在明安姐姐身边的位置上吧。我比你们来得要早一点儿，刚才特意把你和纥骨姐姐的位置给让了出来，可纥骨姐姐她说什么都不肯坐在明安姐姐的身边，你说说这可如何是好啊？」 纥骨氏干笑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对宝芝说：「宝芝妹妹，我刚才不都已经和你说过了吗？你和王妃是亲姐妹，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自然是应该和王妃挨着坐的，我怎么好越过你和兰渊妹妹呢？」 「那哪儿成啊，先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总是下意识地占据着明安姐姐身边的位置。可是纥骨姐姐你又不是没听到，今天在祭坛那边汗王不是才教训过我、让我以后要注意着些，凡事都以纥骨姐姐为先吗？」宝芝的语气听起来很是真诚，「我可不敢再抢占了纥骨姐姐的位置。若是再被汗王瞧见、被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训斥上一通，那我以后可就没脸见人了！纥骨姐姐就当是可怜可怜我，别再与我推让了！」 「好啦，你们就都随意坐吧。」慕容明安略显无奈地说：「吃一桌酒席而已，都是一样的位份，谁前谁后一点儿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况且今夜有那么多宗亲和朝臣要向汗王敬酒，他是不会来咱们这边儿的。」 「是啊，」听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之后，兰渊附和着说：「纥骨姐姐，宝芝妹妹，你们俩呢就在明安姐姐身边坐下，我挨着纥骨姐姐和伊娄庶妃坐就好了。」 兰渊说着，率先在伊娄庶妃身侧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其他人见状不由大感意外，纥骨氏同兰渊关系较近，第一个说道：「兰渊妹妹，你怎么能坐在我下首的位置上呢？那岂不是委屈了你吗？」 兰渊不假思索地笑道：「这有什么可委屈的，纥骨姐姐本就比我年长，又比我先入汗王的后宫。兰渊若是坐在了您的前头，反倒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呢。」 纥骨氏见她这样尊敬自己，不由感激地握住了兰渊的手。 一旁的宝芝听到兰渊的话竟然说得这样漂亮，倒好像是在暗暗讽刺自己没大没小似的，心中不由冒出几分不适。 但宝芝又不好再在这个时候去挑兰渊的刺，倒显得她好像很小家子气似的……于是宝芝只能不甘地保持沉默。 明安不想让她们再为这样的琐事起争执，见兰渊已然落座，她便伸手拉了宝芝一把，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 所有人都陆陆续续地落座之后，宴席总算是正式开始了。 顺手帮了纥骨氏一把之后，兰渊还不用和心怀鬼胎的明安、宝芝姐妹俩挨着坐，简直是轻松加愉快。 席上除了与性情爽朗的纥骨氏边吃边聊之外，时不时地兰渊也会和她右手边的伊娄氏闲谈上几句。 说来这个庶妃伊娄氏和慕容明安也算是旧相识。她原先是老北越王的贴身婢女，过去在王宫里伺候时没少与慕容明安这个先王宠妃打交道。 那会儿还很年轻的伊娄氏仗着自己颇有几分姿色、本是想要服侍老北越王的，可老北越王为了笼络住完颜琮这个四弟，就做主将貌美又忠心的伊娄氏赐给了完颜琮。 伊娄氏进了完颜琮的府邸之后，本以为自己此生就和慕容明安没什么关系了，没想到兜兜转转了一圈儿之后，最后她们两个还是共侍了一夫，只不过不是先前的那个男人罢了。 因着这层关系，伊娄氏和慕容明安虽是故人，却算不上是故交，两人之间的气氛多多少少有几分尴尬。 伊娄氏虽是婢女出身，但因为她膝下有完颜琮的长子完颜沣之故，伊娄氏在后宫里还算有几分地位。 慕容明安这个王妃也装作不知过去的事情，给了伊娄氏母子应有的体面。 只是完颜沣的身体实在是太差，只有在今天这样的大日子里他才能勉强露一下面，给完颜琮敬过一杯酒之后就又回去了。 如今的伊娄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痛失爱子、成为下一个回古氏，因此虽说伊娄氏和蒲特氏都是膝下有子的庶妃，两人之间的地位反倒是育有汗王长子的伊娄氏更低一点。 许是因为儿子的身体不好，伊娄氏行事向来较为低调、在人前话不多，不像坐在她对面的蒲特氏，从头到尾几乎就一直没有闭上过嘴巴，哪怕吃着东西也要说上几句别人的闲话才肯罢休，吵得向来善谈的宝芝都有些头疼，后悔坐在蒲特氏的身边了。 好在她们吃得差不多了之后，慕容明安适时地站了起来，提出带领后宫妃嫔们一起去给完颜琮敬酒。 第247页 宝芝如蒙大赦，头一个跟着慕容明安站了起来。 不过为了避免被完颜琮责骂，这回宝芝十分自觉地站在了兰渊与纥骨氏的后面，与蒲特氏这个庶妃并肩。 兰渊见了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其实明安今夜有一句话说得不对——就算她们都是位份相同的侧妃，地位也是各不相同的。 站位、座位这种顺序就像电影演员的番位一样，一番二番和三番四番就是有很大的区别。 以前兰渊还没有嫁来北越后宫的时候，郑氏这个南楚郡主就是慕容明安之下的「二番」，宝芝是「三番」，想要与郑氏争「二番」，纥骨氏则是毫无疑问的「四番」。 现在宝芝好不容易熬到郑氏倒了霉，她本以为自己可以晋升成为「二番」了，谁知又冒出来一个兰渊。 兰渊看起来是没什么心思和她们争这些的，不过她有完颜琮这个「资本」的宠爱，直接就空降成了「二番」。 这也就罢了，让宝芝没想到的是，纥骨氏这个过去的「四番」竟然也跃居于自己之上。 这样一来，北越后宫里的顺位就从明安、郑氏、宝芝、纥骨氏变成了明安、兰渊、纥骨氏、宝芝。 宝芝辛苦经营了那么久，地位反倒不如从前，这让她怎么能够轻易地咽下这口气？ 纥骨氏也知道宝芝并不是个简单的女子，不过为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她并不畏惧宝芝甚至是明安。 毕竟现在，她在宫中已经不是孤军奋战。 兰渊容光过盛，凡是接近她的人都会不自觉地盯着她看，纥骨氏也不例外。 见身侧的纥骨氏看向自己，兰渊便朝纥骨氏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纥骨氏立即回以热情的笑容。 虽说兰渊私下里从没有与纥骨氏一起图谋过什么，不过纥骨氏明白，兰渊是和自己站在一边的。 不然的话，明明有慕容明安和慕容宝芝两姐妹在，完颜琮又何必特意交待纥骨氏要让她这个外姓人来照拂兰渊？ 宝芝再聪明、明安再有手段又如何？纥骨氏相信只要她能一直与兰渊处好关系、让完颜琮这个汗王满意，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 慕容明安领着一众妃嫔来到完颜琮面前后，完颜琮都不需要在人群中刻意寻找兰渊，几乎是立时便本能般地看向了兰渊。 虽说今日后宫妃嫔们赴宴前都曾悉心打扮过一番，可美人与美人之间也有高低之分。 不管周遭的其他女子打扮得多么鲜妍明丽，都没有人能够抢去兰渊身上独有的光彩。 完颜琮不禁欣赏地看了兰渊几眼，在察觉到兰渊隐含警告的眼神之后，完颜琮才含笑移开了视线。 兰渊昨日便提醒过完颜琮了，他们私底下怎么样都好说，当着别人的面，他必须得克制一些，省得给她招来不必要的仇恨。 完颜琮对兰渊向来有求必应，当时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 他也是真心实意地不想给兰渊惹来任何麻烦，只是刚才实在是没忍住。 人会被美好的事物、美好的人所吸引，这是一种本能。而他战胜了这种本能，兰渊应该夸奖他，而不是埋怨他才是。 完颜琮暗自下定决心，等今晚回到梓柔宫之后，他一定要把这个道理好好地说给兰渊听，她可不能因为自己下意识地多看了她几眼而生气。 不过完颜琮很快就发现了，兰渊并没有生他的气。 恰恰相反，在后宫妃嫔们向他祝完酒、一齐离开的时候，兰渊走出几步之后突然又回过头来，隔着人群定定地看了他一眼。 完颜琮本就在目送着兰渊远去，见她忽然回首望向自己，完颜琮立即露出笑容，旁若无人地与她对视。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别人的声音和脸都变得模煳了起来，完颜琮眼中、心里都只能看到兰渊一个。 不知为何，明明他只是被她这么清清淡淡地望了一眼，一日不曾与兰渊说过话的完颜琮便感到好一阵心痒难耐。 他想早一些结束这场宴会、早一些回梓柔宫去找她了。 第128章 . 维护 同情、正直、仁慈、善良……这些…… 维护 兰渊回头的时间非常短暂, 只有她附近的宝芝和伊娄氏注意到了。 宝芝心中暗感酸涩，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 倒是庶妃伊娄氏语带羡慕地看向兰渊：「汗王对侧妃的宠爱可真是不一般，妾身侍奉汗王十几年, 还从未见他用那样的眼神看过任何人呢。」 兰渊闻言便朝伊娄氏浅浅地一笑。 伊娄氏此人看着温良和善，但实际上她能生下完颜琮的长子、还把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孩子养到这么大，也不是个什么善茬。 原书之中，伊娄氏的儿子虽然一直病恹恹的，但他并没有真的早逝，以至于伊娄氏的野心逐渐膨胀，暗中生出了让自己的儿子继承王位的念头。 为此她蛰伏数年，表面上做出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实际上在蒲特氏怀有身孕之时, 就是伊娄氏暗中做了手脚、致使蒲特氏的儿子发育迟缓，到现在都还口齿不清。 去年宝芝产女时会伤了身子，其中也不无伊娄氏的手段。 对于这样一个表面温善实则内心狠毒的女人，兰渊自然是不会想要和她深交的。 不过此前兰渊对伊娄氏的了解都来源于她看过的那本小说，想着「纸上得来终觉浅」，多了解伊娄氏一些总没有什么坏处, 兰渊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有一句没一句地与伊娄氏随口聊上几句。 第248页 毕竟现在的兰渊在外人看来还很单纯，对后宫里的这些女人都没有什么了解。若是她表现得对伊娄氏太过警惕的话, 反倒有可能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和猜忌。 兰渊正边与伊娄氏闲谈、边往她们的席位上走, 忽听不远处传来了婧琪愤怒的声音：「你这死丫头, 活腻了是不是，没长眼睛吗？！」 兰渊定睛一看，发现婧琪正在责骂的小女孩竟然是霍勒氏的女儿、三姑娘完颜檀。 按说北越王的女儿何其尊贵，纵使婧琪是宗亲命妇, 她对完颜檀的态度也不应该如此恶劣。 可完颜檀和完颜琮的其他女儿不一样，她的生母霍勒氏是当年辽国战败之后送来的「贡品」，与战俘无异，在北越的地位十分地下。 正如当年在孟溪部的白氏与兰渊母女一般，处境十分尴尬。 别说是自恃高贵的婧琪了，就连许多宫人都敢明目张胆地瞧不起霍勒氏母女。 伊娄氏像是见惯了别人欺负完颜檀的场景似的，十分自然地别过了眼睛装作没看见。 兰渊却没办法坐视不管，说她是物伤其类也好，单纯地看不惯婧琪也罢，总之她不可能就这么放任着婧琪去欺负一个那么小的孩子。 「这是怎么了？」兰渊走上前去，大大方方地问向一脸愠怒的婧琪。 原本跟在后妃队伍最末的霍勒氏见到女儿出了事，也赶忙跟着兰渊快步走了过来，蹲下来一把抱住女儿、将小小的完颜檀护在自己怀中。 婧琪弄脏了新衣服，本就是一肚子的火，这会儿又看到了她向来厌恶的兰渊，婧琪就更是不悦，冷哼一声指着自己身上的污渍道：「我当是谁呢，侧妃也没长眼睛不成？看不到这个死丫头把我新做的衣裳都给弄脏了吗？」 兰渊毫不畏惧地迎接着婧琪充满挑衅的目光，沉声道：「慕容婧琪，你怎么说话呢？不管怎么说檀儿都是汗王的女儿，你这一口一个『死丫头』的，合适吗？」 见到兰渊如此维护完颜檀的样子，婧琪恍然大悟似的、夸张地「哦」了一声：「哦，我明白了，侧妃这是看到这个辽国贱婢生的女儿、想到了当年的自己是不是啊？不过要我说啊侧妃还真是没必要同情她们，毕竟这丫头还住在王宫里、被人叫做一声三姑娘，可是你呢，当年连……」 婧琪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被人从旁边狠狠地拉扯了一下。 她顿时愤怒地瞪向来人，却没想到拉她的人竟是自己一向敬重的宝芝。 原本婧琪责骂完颜檀的声音宝芝也是听到了的，但她想着自己老帮着外人说婧琪的不是也不好，想着事情不大就没有多管。 谁知向来与霍勒氏母女没什么交情的兰渊会去为完颜檀出头，还为此和婧琪发生了争执，那宝芝可就不能继续视而不见了。 虽说宝芝对婧琪这个异母妹妹利用的成分居多，但总的来说婧琪还算听她的话，宝芝也不想让婧琪一而再、再而三地倒霉、折损她们自己的威风。 于是在婧琪差点儿犯下与卓雅类似的错误、祸从口出之前，宝芝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拉住了婧琪。 她把婧琪叫到一边，面色严肃地提醒婧琪卓雅就是因为当众提起兰渊过去之事才会被汗王关进慎刑司的，不仅断了一指、到现在都还没有被放出来…… 婧琪一听便是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畏惧地看了兰渊一眼，没敢再说下去了。 可婧琪到底不甘心就这么忍气吞声。这么多人都瞧着呢，她若是就这么算了，倒显得兰渊有多能耐、她多惧怕兰渊似的。 就算不能拿兰渊的过去说事，她还可以扯些别的：「远的不提，就说刚才，这死……」 听到宝芝轻咳一声提醒她注意措辞，婧琪顿了一下，改口道：「三姑娘她一点儿规矩都没有，横冲直撞地打翻了我手中的酒杯、弄脏了我新做的衣裳，难道我让她给我这个婶婶赔个不是都不成吗？」 以兰渊对婧琪的了解，此事还是因婧琪而起的可能性更大。 她想找个人证来推翻婧琪的谎话，可兰渊往完颜檀身旁看了看，见她独自一人、并没有婢女跟在身边，只能復又看向霍勒氏怀中的完颜檀，温声问道：「檀儿，你来告诉我，你十婶婶说的是真的吗？」 小小的完颜檀闻言畏惧地看了凶神恶煞的婧琪一眼，突然转过头躲回了母亲的怀中。 霍勒氏见状尴尬地说：「侧妃莫要见怪，这孩子向来胆小……或许真的是她不小心冒犯了十王妃吧，妾身代她来给十王妃赔个不是便是。」 霍勒氏满心只想着息事宁人，说着就要向婧琪行礼道歉。 兰渊抬手制止了她，又柔声唤了一句：「檀儿？」 她的声音柔和清润，似乎具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够安抚人心。 有时候小孩子反而比大人更会辨别善恶美丑，见兰渊这个漂亮姐姐对自己如此温柔可亲，完颜檀便慢慢地从霍勒氏怀中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看向兰渊。 兰渊蹲到与完颜檀视线平齐的位置上去，微微含着笑轻声对完颜檀说：「檀儿，你会说话的，我听过你说话。上回我还请你和你母妃到梓柔宫去帮过我的忙，你还记得我吗？」 完颜檀看着她，轻轻地点了下头。 她记得兰渊，不光是因为这个仙女一样的姐姐长得非常漂亮，更重要的是那天在兰渊宫中完颜檀见到了她的父汗，她的父汗还和她说话了…… 第249页 见完颜檀稍微镇定了下来、不再像刚才那般慌张了，兰渊又耐心地问了一遍方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虽说完颜檀这个三姑娘比蒲特氏的儿子还要小上一些，可霍勒氏将她教得不错，完颜檀的口齿非常清晰。 等她在兰渊的鼓励下鼓起勇气开口说明事情经过之后，兰渊等人很快就听明白了。 原来是婧琪自己走路时一瘸一拐的，又没看到个子小小的完颜檀，不小心撞到了她的身上。 把完颜檀给撞到了不说，婧琪还很没道理地反过来怪完颜檀不长眼，说白了她就是在拿在宫里没什么地位的完颜檀撒气。 说来兰渊今日还真不是多管闲事，婧琪之所以会腿脚不便，以及在这样的日子里心存怨气，多少都是因为兰渊。 兰渊册封礼那晚，婧琪在宫门口闹了那么一出后，翌日一早就被送往宗正寺受罚。 除了罚俸三月、抄写《女戒》、《女则》之类的惩罚之外，婧琪还被要求在宗庙里跪了整整四个时辰，差点把双腿都给跪废，养了好几天她才能下地走路。 直到今日，婧琪的腿脚还是有些不利索。 若是一般的宫宴，婧琪就算再爱凑热闹也不会来参加了，可这是一年一度的新年宫宴，就连体弱多病的大公子完颜沣都不得不硬撑着前来参加，婧琪只是走路有些不方便而已，根本不能藉故缺席。 来到宫宴上之后，婧琪这副模样不免要被人议论和嘲笑。婧琪心气不顺之时完颜檀正好经过，不幸地撞到了枪口上。 听完颜檀说出事情真相之后，婧琪不悦至极、还想狡辩，还是宝芝怕她多说多错、继续在这里丢人现眼，暗暗推了婧琪一把后替她说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我看这件事呢就是误会一场。婧琪她身子不便，不是诚心要为难檀儿的。服侍三姑娘的下人疏忽、没看好她，让她自己跑了出来……如此看来，双方都有过错。依我看不如就这么算了吧，这元旦可是新年的头一天，这么好的日子里大家理应以和为贵，你们说是不是啊？」 见宝芝笑盈盈地充当起了和事佬，胆小怕事的霍勒氏第一个点下了头。 在她看来自己和女儿不用被婧琪继续欺负下去就已经很不错了，压根不指望着向来嚣张跋扈的婧琪能给她们母女什么补偿。 如今宝芝替她们打了圆场、把此事揭过去就已经很好了，别的什么霍勒氏根本不敢奢望。 原本婧琪心里不痛快，是想逼着霍勒氏母女朝自己磕头认罪才算完的，可现在既然她向来敬重的宝芝姐姐发话了，婧琪就权当是给宝芝一个面子，不去和她们这对身份低贱的母女计较便是。 不想向来不爱与人争执的兰渊却道：「这不合适吧？明明就是婧琪有错在先，还反咬了檀儿一口，怎么能就这么算了？慕容婧琪，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污衊和侮辱檀儿，你是不是该给檀儿赔个不是？」 慕容婧琪闻言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说：「你让我给她一个黄毛丫头赔不是？你是不是……」 这回不用宝芝提醒，婧琪就忍住了、没有将嘴边的「疯了」二字说出口。 毕竟她也知道兰渊是完颜琮刚封的侧妃，汗王对她正是新鲜的时候…… 婧琪只能嘆了口气，不服气地说：「侧妃别忘了，我们可都是孟溪部的人。这三姑娘又不是你自己的女儿，连她亲娘都不心疼她，你又何必胳膊肘往外拐？」 兰渊摇头道：「正是因为我们都出身于孟溪，我才不能任由你一个大人欺负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否则你丢的就不仅仅是你自己的人、还有我们孟溪部的体面。」 婧琪不以为然地轻嗤道：「她是孩子又怎么了？孩子和孩子也是不一样的，也要看看是谁生的！」婧琪说着不屑地瞥了垂着头的霍勒氏一眼，「异族俘虏所出之女，也配让我给她道歉？！」 兰渊早就知道和婧琪这样蛮不讲理的人讲道理是没有用的，若是搁在以往，兰渊压根懒得与婧琪多费口舌。 可是今日不同，今日是兰渊当上侧妃之后头一回与人正面起冲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必须要让婧琪服了这个软。 不然她连自家妹妹都收拾不了的话，如何能让外人对她信服？ 兰渊加重语气，隐含威胁地说：「婧琪，我看你脾气暴躁，心气极为不顺，是不是太过思念你的夫君，想要去塔达那边陪伴十爷了？」 「你、你什么意思？」婧琪出身草原，自是知道塔达那边有多荒僻的，闻言后不禁惊慌起来，根本看不到宝芝给她使的任何眼色，开始口不择言，「慕容兰渊，你这是在威胁我是吗？！你以为你当上了汗王的侧妃，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宝芝姐姐她比你早入宫几年，还给汗王生了两个姑娘，她都没像你这么狂呢！你还要送我去塔达？简直可笑！汗王又不是只宠你一个，你凭什么认为你说什么汗王都会按照你的意思去做？！」 兰渊含笑看着婧琪，语气轻飘飘的却是气死人不偿命：「可是，汗王就是只宠我一个啊。」 婧琪才不信：「你胡说！别人我不知道，可我听说汗王也是会去宝芝姐姐宫中过夜的！」 听婧琪这么说，一旁的宝芝顿时尴尬得满脸通红，连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心都有了。 早知道婧琪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乱说话，先前宝芝就不会要面子地和婧琪暗示自己偶尔还能得到完颜琮的垂青了。 第250页 「哦？」兰渊目露一丝疑惑之色，悠悠笑问：「你是听谁说的？」 这些天以来除了昨夜，完颜琮压根就没有离开过梓柔宫，婧琪说他去润芳宫过了夜……那睡在兰渊身边的男人是鬼魂不成？ 还是说完颜琮他会分-身之术？ 总不至于等她睡着了，他再偷偷地去润芳宫找宝芝吧？ 兰渊觉得好笑，刚听婧琪说出一个「宝」字，就见羞愤至极的宝芝狠狠地拉了她一下。 宝芝一个人拉不动婧琪，还给她旁边一个有几分眼生的婢女使眼色，示意那婢女帮她一起强行将婧琪给拉走。 兰渊正要让人将她们给截住，忽听纥骨氏的声音从婧琪与宝芝等人的身后响起：「十王妃且留步！」 纥骨氏既然得了完颜琮的吩咐要悉心照顾兰渊，自是一直暗中密切关注着兰渊的一举一动。 无事发生时，纥骨氏并不会一直黏着兰渊。不过听到这边的动静、似乎是兰渊和婧琪起了什么争执之后，纥骨氏便立即跟着宝芝过来、听明白了事情了前因后果。 见婧琪这就要走，纥骨氏当然不依。 她认为今天这样的场合正是竖立兰渊威信的好机会，绝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放婧琪走。 「还请十王妃按照兰渊妹妹所说的、给三姑娘道歉。」纥骨氏中气十足地说：「不然的话，咱们就一起去汗王面前分辨分辨！十王妃尽管可以试试看，看看汗王他究竟会不会送你去和十爷团聚！」 婧琪气愤地瞪了瞪咄咄逼人的纥骨氏，又看向一旁气定神闲的兰渊，终究是怂了下来，没敢再死犟下去。 她本以为兰渊只是因为刚刚入宫不久，汗王才多叫兰渊侍过几次寝而已，可看眼下这情形，兰渊不仅是独获盛宠，身边还有纥骨侧妃这样不好对付的帮手…… 眼看着她向来崇敬的宝芝姐姐都不敢和她们正面硬刚，婧琪也不敢再拿自己的前途命运去赌气。 她只能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按照兰渊的意思低下头来向完颜檀道歉：「今日是我不小心冲撞了三姑娘，还望三姑娘莫怪。」 婧琪的语气听起来就不大情愿，并不像是在诚心道歉，可霍勒氏母女卑微惯了，哪里敢和她计较这些。 霍勒氏连忙摇头，替她女儿说「不打紧」。 完颜檀则糯声说：「十婶婶走路小心。」 小姑娘乖巧懂事的样子看着十分令人心疼，围观之人散去之时都觉得婧琪方才做得太过、完颜檀很是可怜。 而兰渊不仅人美，还很心善，难怪汗王会对她如此宠爱…… 等宝芝她们拉着一瘸一拐的婧琪离开之后，完颜檀的生母霍勒氏立即感激地向纥骨氏和兰渊施礼道谢：「多谢两位侧妃相助，妾身与檀儿感激不尽！只是您二位为了我们母女得罪了十王妃，妾身实在是惶恐得很……」 兰渊摇摇头，虚扶起霍勒氏后淡然道：「说不上什么得罪，婧琪是我的妹妹，她不懂事，我这个做姐姐的理应教训她。」 兰渊和婧琪本就不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压根谈不上她是因为霍勒氏母女才得罪了婧琪。 就算是没有这件事情，兰渊也不可能一直让婧琪在那里蹦跶。 看婧琪那么害怕被送去塔达那边受苦的样子，想来接下来婧琪应该终于能够老实上一阵儿了。 相比于兰渊，纥骨氏闻言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纥骨氏来北越后宫几年，自然也知道霍勒氏母女的不容易。 可她出身于塔达部，塔达又向来与辽国联盟、和北越作对…… 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没什么，可出身于辽国的霍勒氏对纥骨氏来说身份较为敏感。 平日里为了避嫌，纥骨氏都不敢和霍勒氏母女有什么交集。 今日若不是打着帮助兰渊的旗号，纥骨氏八成也会对婧琪的恶行袖手旁观。 毕竟在这危机四伏、波谲云诡的王宫里头，没有什么比自己的身家性命更为重要。 同情、正直、仁慈、善良……这些情感和品质对于宫中之人来说都无比的奢侈，或许只有兰渊这样被汗王眷顾的宠妃才有那个资本拥有。 但实际上，兰渊也完全不必如此。 就算婧琪是因为兰渊而受罚、从而心气不顺到拿一个小孩子发泄情绪又如何？ 兰渊也完全可以装作不知，像其他人一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可是她没有。 向来温温柔柔、说话轻声细语的兰渊，会被郑氏、甚至是被卓雅一个婢女欺负到默默流眼泪的兰渊，在看到刚才那一幕时不假思索、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做着她最不擅长的事情，去保护一个比她更为弱小的孩子。 眼看着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别人却可以做到，纥骨氏看向兰渊的眼神里不由多了几分崇敬和柔软。 兰渊并没有注意到纥骨氏的眼神变化。 她摸摸完颜檀的头，安抚过刚刚受了惊吓的小姑娘后，抬眸问向霍勒氏：「对了，我刚才就想问呢，服侍三姑娘的宫人都去了哪里？」 提起这茬，霍勒氏白净的脸庞上露出一丝尴尬：「侧妃有所不知，我们母女俩身份低微，只有一个婢女、一个宦官伺候。那宦官留在宫中看门，没有跟出来。婢女素来懒怠，不知躲到哪里偷懒去了……」 兰渊闻言不禁微微皱眉道：「这样可不行，三姑娘才几岁，身边怎么能没人跟着呢？你回去之后得好好教训教训那个婢女才是！」 第251页 霍勒氏垂眸嘆气道：「妾身人微言轻，来北越时身上所带的财物又都已经用尽了，给不了下人们什么好处……别说是教训他们了，就是让他们干一些分内的活计，我都得好声好气地求着才行啊。」 霍勒氏所言兰渊并不感到意外，这也是为何当初乌仁娜在兰渊一无所有的时候来到兰渊身边还对她很是尊敬这一点会让兰渊对乌仁娜心生感激，至今都没有忘记她这份情义。 这世上不乏乌仁娜这样的忠僕，可像敖儿那般的恶僕也不少。 看来霍勒氏母女的运气不大好，正好遇到了两个刁钻的奴才。 不过有些事情也不能完全归结于运气。 身为一个母亲，霍勒氏实在太过软弱了，有些地方甚至还不如当年的白氏。 起码当初在兰渊受到委屈、被大妃污衊偷窃的时候，白氏拼死维护着她不说，还不会为了息事宁人就把什么污名都往自己和女儿的身上揽。 那样做或许是能换取短暂的平安，可是长久来看，完颜檀的名声怕是早晚会被霍勒氏这个胆小怕事的母亲给毁了。 不，实际上完颜檀的下场远比名声尽毁要来的悽惨…… 她根本没有机会走出宫门、好好地看一看这个广大的世界，就因为霍勒氏的识人不清和宝芝的执念死于疫病之中、过早地离开了这个从未对她展露过善意的人间。 第129章 . 故人 「我们做大人太久就很容易忘记，…… 故人 「你毕竟是汗王的妃妾, 檀儿更是汗王的女儿，那些宫人拿了月俸、就理应好好地服侍你们。没道理说你没有多余的银钱打赏他们、他们便可以不好好干活儿了。」兰渊不贊同地看着霍勒氏说：「奴大欺主，长此以往你自己受尽委屈不算, 还会连累了檀儿。我虽然没有孩子，但我相信做母亲的都不会想让自己的孩子一辈子受人欺辱，你说是吗？」 霍勒氏羞愧地点了点头，她承认兰渊说的很有道理，可她实在是被人欺负怕了，不知道应该如何反抗。 每回遇上事情，霍勒氏几乎都是本能般地选择了忍让。 这种屈辱的滋味当然不好受，但在霍勒氏看来只要她的隐忍能够换来女儿的平安，她就是受再多的委屈都值得。 这其中的心酸和苦楚, 想来受尽万千宠爱的兰渊是不会明白的。 兰渊似是读懂了她的想法，自嘲地笑了一下后低声说道：「你不要觉得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娘是南楚人，这你知道吧？不过北越很少有人知道的是，我娘并不是一开始就是我父汗的庶妃，起初她只是一个被孟溪铁骑掳到草原上的南楚俘虏。所以我小的时候在孟溪部的处境只会比檀儿更差，不会比她好上一星半点儿。」 见兰渊为了劝霍勒氏醒悟竟然「自曝其短」, 霍勒氏不禁大感意外, 一旁的纥骨氏也皱起眉来，提醒地叫了她一声：「兰渊妹妹……」 兰渊朝纥骨氏笑了一下, 示意她稍安勿躁。 其实宝芝、卓雅她们都误解了兰渊, 还以为兰渊当真会为了她那段所谓「不光彩」的过去而感到屈辱。 事实上对于兰渊来说, 那段过去只是书中的一段描写而已。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真真正正地发生在她身上的又如何？ 她也好，原书中的慕容兰渊也罢，她们的出身和童年经歷都不是可以自己选择的。 她没有做错过任何事情, 错的是那些对她抱有偏见、不断伤害她的大人，是百般凌虐她的大妃，还有没有尽到父亲责任的和勒博。 兰渊内心深处从不觉得自己或是慕容兰渊的成长经歷有多么可耻，但她知道真正的慕容兰渊也好，在孟家一直得不到父爱、看着继母的脸色讨生活的自己也罢，她们在原生家庭中所匮乏的安全感，是长大之后终其一生都很难弥补的了的。 兰渊还不是一个母亲，她只能站在一个孩子的角度上告诉霍勒氏，那样一味地忍气吞声、没有任何尊严可言的人生不是她们想要的。 如果可以的话，身为大人的他们是不是可以多给这些可怜又无辜的小孩子们提供一些庇护呢？ 「我明白，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但是在力所能及的时候，为何不尽量活得更体面、更有尊严一些呢？」兰渊说着温柔地摸了摸完颜檀柔软的头髮，「檀儿还小，或许是还不会，又或许是怕母亲伤心，所以没有表达出她内心的情绪。可我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体会到了屈辱、难过、胆怯、自卑……种种滋味。我们做大人太久就很容易忘记，其实小孩子的心也是会伤，会痛的。」 兰渊说完之后，霍勒氏忽然惊讶地发现刚才被婧琪当众大吼、推推搡搡的时候都没有掉下一滴眼泪的完颜檀忽然间嘴唇颤抖，泪流满面。 女孩儿小小的一张粉面被汹涌而出的泪水所占据，几乎哭成了一个泪人儿，深深地刺痛了霍勒氏的心。 她震惊地看着自己幼小的女儿，声音颤抖，泪盈于睫：「檀儿……」 纵容恶僕玩忽职守也好、为了完颜檀没有做过的错事当众向婧琪道歉也罢，此前的霍勒氏从未想过，她这样委曲求全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女儿想要的，只一心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女儿。 可是现在，霍勒氏看到女儿这般难过的样子忽然间意识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第252页 她的檀儿，她可怜的女儿，究竟因为她这个煳涂的母亲受了多少的委屈啊…… 她怎么还能那般傲慢地认为自己已经付出了一切去保护她？！ 「好了，都别哭了。」安慰地拍了拍霍勒氏颤抖的肩膀后，兰渊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帕，动作轻柔地替完颜檀擦去她脸上的泪。 她弯身看向完颜檀，极温柔地哄道：「檀儿，我知道你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子。既然哭出来了，我们就不难过了，好吗？」 完颜檀抬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兰渊，乖巧地点了点头，果真不再掉眼泪了，只是不时情不自禁地抽噎几下。 朝她一笑之后，兰渊直起身看向霍勒氏，慢条斯理道：「你也不必感到太过为难，那两个宫人既是不得力，回头我和汗王说说，换几个妥帖的宫人来伺候你们便是。三姑娘还这么小，身边可不能少了伺候的人。」 霍勒氏闻言自是感激不已，作势就要朝兰渊下拜。 兰渊连忙扶住她说：「不必如此。你还记得吗，珍儿大婚那日，我曾麻烦过你们陪我去梓柔宫，我还说过改日会去你那儿登门道谢呢，只是先前一直都不得闲。这回就当是还了你们母女的人情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霍勒氏闻言不迭地摇头道：「侧妃太客气了，先前那回妾身和檀儿又没真的帮上您什么，您却待我们母女这样好，妾身实在不知应该如何报答侧妃您的恩德。」 霍勒氏母女势单力薄，兰渊帮助她们本就不是指望着能立即收穫什么回报。 她只希望霍勒氏能够清醒一些，不要再像原书中那般与宝芝交好、最后害了兰渊母子和她们母女俩的性命就好。 可这些话兰渊又不能明说，她只能浅浅一笑，柔声说道：「檀儿这孩子我还挺喜欢的，你若真是想要报答我的话，回头就带她来梓柔宫坐坐吧。」 如今的梓柔宫在后宫当中最是炙手可热，不知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地想往兰渊这个宠妃的跟前凑。 可兰渊看着亲切随和，却并不是谁都搭理、和谁都乐意交好的。 除了她们慕容氏的姐妹之外，目前偶尔能进梓柔宫做客的也就只有一个与兰渊同为侧妃的纥骨氏而已。 霍勒氏没想到兰渊竟然这般抬举她们母女，心中对兰渊的敬意和感激又加深了一层，当即便千恩万谢地答应了下来。 等霍勒氏带着女儿下去梳洗之后，纥骨氏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眼含疑虑地看向兰渊：「兰渊妹妹，你向来不喜欢管别人的事情，怎么今日却这般维护霍勒氏母女，还邀请她们到梓柔宫去做客？」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她与完颜檀有着相似的出身和成长经歷，所以感同身受了吗？ 兰渊闻言朝纥骨氏浅浅地笑了一下，随口答道：「檀儿她毕竟是汗王的女儿啊，我怎么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婧琪欺负她呢？」 纥骨氏听了便嘆气道：「兰渊妹妹，你来北越的时间短，你是不清楚汗王有多不待见这对母女。当年三姑娘出生后一直都没有名字，内务司和宗正寺也都拖着不管。最后还是宝芝嫁来北越后见这孩子似乎很喜欢闻檀香的味道，这才给她取了个正经名字叫着。我说这些是想让你明白，霍勒氏母女在宫中真的没有什么人重视。你就算帮了她们，怕是也没有人会记得你的好。那霍勒氏表面上对你恭恭敬敬的，说不定背地里还会嫌你多事、让十王妃记恨上了她们母女呢。」 纥骨氏说的这些，兰渊其实都知道。 若不是霍勒氏母女在宫中的地位非常之低的话，婧琪他们也不敢那么明目张胆地欺负完颜檀。 这其中不仅仅有婧琪和那些势利眼的错，完颜琮这个父汗也是难辞其咎。 兰渊已经打定主意回头要好好地和完颜琮说一说这件事，「教训教训」他这个不怎么称职的父亲，不过这些她并不打算与纥骨氏说。 至于霍勒氏会不会表面感激、背地里却责怪兰渊，兰渊则完全不需要担心。 书中的霍勒氏就是一个没什么主意和本事、但一直心怀感恩的人。 不知是出于自卑还是什么旁的缘故，霍勒氏总是把别人的每一点好都记在心上、迫不及待地去偿还别人对她们母女俩的善意，哪怕只是零星半点儿。 就因为纥骨氏说的这件宝芝随口给完颜檀取了个名字的事情，霍勒氏就一直念着宝芝的好，心甘情愿地为宝芝做任何事…… 纥骨氏与霍勒氏此前都没有过什么交集，所以纥骨氏会这样揣测她，兰渊并不觉得奇怪，她也知道纥骨氏这么说是为了自己好。 所以兰渊没有同纥骨氏争辩什么，只说了几句感激纥骨氏过来帮她忙的话，便将这一茬给煳弄过去了。 纥骨氏暗暗地想了想，觉得霍勒氏母女虽然地位低微，但她们好歹也是汗王的妃子和女儿，说不定将来就能帮到她们什么也说不定，便没有再多劝兰渊不要与霍勒氏母女交好的事情。 听到兰渊转移话题、问她知不知道刚才宝芝身边的那个漂亮丫头是谁，纥骨氏冷笑了一声，回答道：「那个宫女叫宁馨，是个南楚人，貌似跟着宝芝也有几年时间了。许是因为她生得貌美，先前一直都被宝芝防着，不怎么叫她跟着出来。现在宝芝八成是嫌弃兰泽不顶事，就只能先把宁馨提拔上来、暂时代替卓雅近身服侍她了。」 第253页 兰渊点点头，并没有过多关注这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宁馨。 倒是纥骨氏不经意间提起的那个名叫兰泽的婢女，兰渊回忆了一下，问向乌仁娜说：「乌仁娜，你觉不觉得那个兰泽有些眼熟啊？」 乌仁娜想了想，颔首道：「还真的是，她该不会是从我们孟溪部来的吧？可奴婢在孟溪的时候，没听说王庭里有个婢女和姑娘的名字这么像呀？」 乌仁娜说着往空了几个位子的后妃席上看了一眼，见宝芝带着宁馨陪婧琪出去了，只留下兰泽一人守在宝芝的座位边上，乌仁娜就问：「姑娘，要不要奴婢去打听打听？」 「不用。」 宝芝不在的时候，兰渊身边的乌仁娜若是偷偷摸摸地跑去和宝芝的婢女搭话，倒显得兰渊好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诡计似的。 兰渊说着侧首对纥骨氏一笑，问她：「纥骨姐姐，我们再回去坐一会儿吧？」 纥骨氏自然是说好。 重新回到席位上之后，兰渊没顾忌旁人的眼光，大大方方地问向兰泽：「你叫兰泽是吗？」 兰泽没料到兰渊会突然间和自己说话，不由吓了一跳。 回过神来之后，兰泽缩着肩膀朝兰渊重重地点了下头，看起来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一旁的慕容明安见状便对兰渊嫌弃地说道：「这丫头就是老鼠一样的胆子，总是这么大惊小怪的，难怪宝芝瞧不上她。」 兰渊笑了笑，没有接明安的话，仍旧平静地看向兰泽：「你以前就叫这个名字吗？」 听兰渊问起她的名字，不仅是兰泽明显地一怔，就连慕容明安的脸色都瞬间难看了几分。 她早就提醒过宝芝不要给婢女起一个和兰渊这么像的名字了，可宝芝偏说她觉得这个名字好听，执意不肯给兰泽更改。 此时见兰渊问起，明安正要开口替宝芝辩解上几句，就听兰泽轻声说道：「回侧妃的话，奴婢原名叫朵勒……」 「哦，朵勒，原来是你！」兰渊算是彻底地想起来了，眼前这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她果然认识。 说起来当年兰渊「服侍」宝芝的时候，她们两个还曾经「共事」过。 兰泽见兰渊认出了自己，不由感激地说道：「难为侧妃还记得奴婢。」 兰泽原先一直都是个在宝芝帐中做粗活的烧火丫头，在卓雅受罚之前，兰泽都没有什么露脸的机会。 先前在孟溪部时，兰渊虽还没有和宝芝撕破脸皮，但她甚少主动到宝芝的帐子里去，都是宝芝去找兰渊，所以兰渊与兰泽见面的次数并不多。 都说女大十八变，几年过去，如今兰泽的面貌已经与当年的朵勒有了很大的不同，所以兰渊第一时间才没有认出来。 听她这么说，兰渊淡淡一笑，似是随口问道：「你怎么改名了？朵勒这个名字不是挺好的吗？」 兰泽闻言略显尴尬地笑了一下，看了慕容明安一眼后勉强回答道：「北越这边兴起汉名，奴婢羡慕的很，前些日子就求我们家姑娘也给奴婢起了一个……」 「哦……」兰渊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 倒是一旁的明安终于按捺不住，主动对兰渊说道：「兰渊妹妹你别多想，咱们草原上没有奴才不能和主子同名的规矩，叫萨仁吉雅、明安巴雅的人都有很多呢。兰泽她只是和你重了一个字而已，你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说来慕容明安的本名并不叫明安，而是明安巴雅。只是因为北越这边兴起汉名，她嫁来北越之后才会改名叫做明安。 兰渊莞尔一笑：「当然不会。」 只是兰渊私心里不禁觉得兰泽有几分可怜。 宝芝早不给她改名，晚不给她改，偏生在兰渊来到北越之后给朵勒改名为兰泽…… 要说宝芝没存什么歪心思，兰渊是不相信的。 不仅是宝芝，兰渊记得卓雅原先就对朵勒态度极差、动辄打骂。 加上卓雅又那般厌恶兰渊，现在兰泽改了这么一个像是兰渊亲妹妹的名字之后，想来卓雅平日里定然没少拿兰泽撒气，所以兰泽才会变得越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兰渊身后的苍谷一下子就听明白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怕兰渊心软，生出把兰泽要过来之类的念头，就弯身轻声提醒兰渊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主子，您还没给俊弼公子发岁钱呢，可要奴婢去寻他过来？」 兰渊想了一下，微微歪头对苍谷道：「你叫俊弼出去见我吧。」 虽说俊弼在她眼里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可他一个十三四岁的大小伙子，已经不方便出现在全是女眷的后妃席这边了。 苍谷本就是这个意思，得了兰渊的吩咐后她便立即领命而去。 明安见兰渊先行告退、并没有追究兰泽名字的事情，不由暗暗地松了口气，没再多留兰渊。 兰渊又和身旁的纥骨氏、伊娄氏打了声招唿之后，便带着乌仁娜朝阳华宫门口走去。 等她穿好斗篷，戴好暖手筒之后，苍谷也带着俊弼出来了。 一见到兰渊，俊弼便亲热地叫了一声「姐姐」。 看着眼前好像长高了不少却仍旧乖巧听话的弟弟，兰渊的脸上不自觉地扬起了笑容。 姐弟俩沿着阳华宫附近的小路上慢慢地走着，来到一座白玉石拱桥上时，兰渊从乌仁娜那里拿过完颜琮给俊弼准备的那个红包递给他。 第254页 听兰渊说这是北越王赐给他的岁钱，俊弼下意识地推辞道：「姐姐，不用了吧。都说『无功不受禄』，我已经受了北越王很大的恩惠了，不敢再要他给我的银钱……」 「没关系的，你就收下吧。」兰渊说着朝俊弼轻轻一笑，「还有句话叫做『伴君如伴虎』呢，你姐姐我做他的妃子也不容易。」 远的不说，今天晚上兰渊就帮着完颜琮维护了他的女儿。 他们姐弟俩接受一些对完颜琮来说只是九牛一毛的银子，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吧？ 可就算是兰渊这么说了，俊弼还是摇头道：「姐姐辛苦，还是姐姐收着吧。」 见兰渊还要劝他收下，俊弼便说：「明日我就会正式搬入颐然轩，听说吃住都不需要花费什么，都会由宫中统一安排。我这里有孟溪王庭给我的月钱，还有我临走之前娘塞给我的盘缠，我都没有乱花，全都好好存着呢。所以姐姐放心，我并不缺银子使。倒是姐姐你在后宫生活，要用银子的地方一定很多……」 兰渊知道俊弼向来生活简朴，物质欲望极低，的确没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 见他这般坚持，兰渊只能说：「好吧，那我就先替你存着，等你将来娶媳妇的时候再拿给你用。」 兰渊是真没想到，自己还没当妈呢，竟然就有这种帮着别人管理压岁钱的时候，这种体验倒也不赖。 俊弼闻言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姐姐，我还小呢，现在只想好好读书，不想什么娶媳妇的事儿。」 「现在？现在你就是想娶，你姐姐我也不同意！」既然话赶话的说到这里，兰渊干脆和他说个清楚，「你可千万别学那些个早婚早育的，太早成亲生子，孩子容易养不住，不是什么好事儿。你就先安心读书，等十六七岁的时候再议亲也不迟，知道了吗？」 许是受兰渊这个二十岁才嫁人的姐姐的影响，俊弼闻言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不假思索地点头答应下来。 兰渊说着又拿出一个荷包塞给他，不容拒绝地说：「这不是汗王给你的，是姐姐自己给你准备的岁钱，就是些散银子、数额不大。我知道你自己花费不了什么，可你回头和同窗们交往也要大方一些，不能太寒酸才行啊。你就听姐姐的话，收下吧。」 俊弼怕兰渊会不高兴，这回便没再推拒，笑呵呵地说道：「谢谢姐姐。姐姐放心，等我以后有了出息，一定好好孝顺姐姐。」 「去你的！谁要你这小子来孝顺我？你有这份心，将来好好孝敬咱们娘亲便是了，姐姐不图你什么回报。」 兰渊对俊弼好，纯粹是因为她喜欢俊弼，也享受这种被人依赖和亲近的感觉。 她在这世上真正的亲人不多，俊弼所能带给她的手足之情是任何人都取代不了的。 见俊弼朝自己露出憨憨的笑容，兰渊抬手摸了摸俊弼毛茸茸的脑袋，感慨道：「新的一年，你又长高了不少。再过一阵儿，姐姐怕是都要够不到你了。」 姐弟俩虽是同父同母所出，不过兰渊的体型偏向白氏，俊弼则是更随和勒博，想来早晚会长得人高马大的。 俊弼含笑表示：「不管我长多高，我永远都是姐姐的弟弟啊。」 「这倒是。」兰渊看着他笑，霸道地说：「以后要是我踮起脚都够不着你的脑袋了，你就得主动低下头来让我揉，知道了吗？」 俊弼从不拒绝兰渊的任何要求，笑着说好。 姐弟两个言笑晏晏，气氛正好之时，忽见俊弼渐渐收起了笑容，似是想起了什么心事。 兰渊和他朝夕相处了那么久，自然是非常了解慕容俊弼的，见状便问：「怎么了俊弼，有什么事儿吗？」 「姐姐，我看得出来，北越王他待你很好。」俊弼说着犹疑地看着兰渊，不答反问：「不过姐姐，做他的妃子……姐姐觉得幸福吗？」 听他这么问，兰渊也渐渐收起了嘴角的笑容，疑惑地看向俊弼：「俊弼，你怎么会突然间问起这个？到底出什么事了？」 像是有什么感应一般，兰渊的心跳忽然间加速，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似的…… 「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姐姐。」俊弼微微皱眉道：「临出发前，娘特意嘱咐过我，既然姐姐已经註定要做北越王的女人，就不要告诉姐姐这件事了……可是我不想让姐姐蒙在鼓里，做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兰渊催问道：「知道什么，你倒是快说呀。」 俊弼说得没错，以兰渊的性格她宁可知晓所有的消息、做一个操心的人，也不愿意煳里煳涂、像个傻子一样地活着。 俊弼抿了抿嘴，下定决心后低声说道：「洛归哥哥他……有转醒的迹象了。」 第130章 . 蛰伏 就算完颜琮再宠兰渊，她这样当面…… 蛰伏 哦豁！ 她的老工具人这是要醒过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 兰渊的第一反应就是笑。 「真的吗？」不管怎么说，万俟洛归毕竟是兰渊在她能力还很微薄的时候好不容易救下来的，他若是能恢復健康的话, 兰渊当然会感到很高兴。 见兰渊面露惊喜之色，俊弼迟疑着点了下头：「他虽然还不能像常人一样生活，不过手指已经能动，还会睁开眼睛，能听懂我们说话了……保险起见，这件事情暂时只有万俟将军夫妇、我还有娘亲知道，连父汗他们都还不知情。」 第255页 「保险？」虽说兰渊并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要保这个险，但兰渊也下意识地觉得这件事情还是暂时不要声张出去为好。「这是谁的意思？」 「是万俟夫人特意交待我的。」俊弼低声说：「说来也巧，我临走前想去和洛归哥哥道个别, 和他说了我要来北越看望姐姐的事情。谁知道他听到姐姐的名字后，手指忽然就动了一下……我刚开始还以为是我眼花了，后来见洛归哥哥甚至睁开了眼睛，我就赶紧把万俟夫人叫了过去。若不是我当时刚好在场的话，想来万俟夫人也不会叫我知道这件事情。」 反正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不等兰渊追问, 俊弼便主动解释道：「万俟夫人的意思是父汗和大妃他们一心要把姐姐你嫁给北越王, 若是洛归哥哥这个时候醒来的话或许会动摇姐姐的心意……她怕大妃会生出歹念、对洛归哥哥不利，所以不敢将此事声张出去。」 兰渊深以为然地颔首道：「万俟夫人做得对, 在洛归还没有完全康復之前, 一切还是小心为妙。」 俊弼的目光凝聚在兰渊的脸上, 看了好一会儿都没能读懂兰渊的心思，他只能直接问道：「姐姐，这件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我还能怎么想？」兰渊不假思索道：「当然是为洛归感到高兴了！他还那么年轻，又是我们孟溪部数一数二的勇士, 本就不该在病床上躺一辈子啊。」 俊弼心情复杂地嘆了口气，看着兰渊心疼地说：「姐姐就不为自己感到遗憾吗？你差一点就能等到洛归哥哥醒来、与他终成眷属了，结果却被大妃他们送入了北越王的后宫……」 在自己的亲弟弟面前，兰渊没那个必要伪装过多。 她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告诉俊弼：「『开弓没有回头箭』，我现在过得很好，比在孟溪时自在得多，并不觉得有什么可遗憾的。」 俊弼怕兰渊这是不想让自己担心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有些不相信地问：「姐姐没有骗我吧？」 「当然了，我骗你做什么？」兰渊浅笑道：「如你所说，汗王他确实待我很好，对你也不错。人活着，总不能一直沉溺于过去之中，都要朝前看的啊。」 俊弼点点头，转眸看向天边遥远的星星，不知是在问谁：「那……洛归哥哥该怎么办呢？」 「我临走之前特意交待过万俟夫人，让洛归醒来之后不必等我。」兰渊轻声道：「等他身子恢復之后，另娶一个好姑娘便是。」 俊弼面上不无忧色地说：「可我担心洛归哥哥他并不能轻易地放下姐姐啊。」 兰渊挑唇一笑，侧首看向俊弼：「我都已经嫁人了，他还能怎么样呢？」 话虽如此，其实兰渊心里也有几分担心万俟洛归会不会为了「慕容兰渊」而犯傻…… 毕竟万俟洛归为了他青梅竹马的恋人连命都可以不要，勇闯北越王宫来「救」兰渊……似乎也并不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孟溪与北越之间关卡重重、戒备森严，又岂是没有通行令牌的万俟洛归能够轻易闯得了的？ 他如果真的那么做了，和送死也没什么区别了。 兰渊当初好不容易才逆天改命、救下了万俟洛归的性命，可不希望他刚一醒来就又立即送了命。 可现在兰渊的身份摆在这里，又不好直接地与万俟洛归联繫……万一被人发现了，反倒是会害了万俟洛归。 她一时也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来，就先对俊弼说：「当然，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反正他现在还没有完全康復、还做不了什么，我们就再好好地想一想该怎么阻止他做傻事吧……」 她和俊弼说了这么久的话，时辰也不早了。 吩咐苍谷去送俊弼出宫之后，兰渊自己也准备回梓柔宫了。 兰渊没有注意到的是，有一个男人一直沉默地站在她身后方向的一棵大榕树之下，远远地望着兰渊。 完颜珣今日穿着身藏青色的衣袍，几乎与夜色、与树影融为一体。 别说兰渊背对着他了，就算是她刚才看着完颜珣所在的方向，隔了那么远的距离兰渊都未必瞧得见他。 完颜珣并不知晓兰渊姐弟俩在说些什么，他只是想看看兰渊，把她美丽的样子刻在心里而已。 再过几日他就要出发去南楚打仗了，这自然不是完颜珣头一回上战场，可是这一次领兵出征，他的心情却与从前截然不同。 因为他知道自己这次难得的机会，是以失去兰渊为代价换来的。 北越男儿从小在马背上长大，他们崇尚武力，勇勐杀敌者人人敬之为英雄。 完颜珣身为北越王最小的弟弟之一，从小就看着哥哥们征战四方，向来非常羡慕。 稍微长大一点之后，他和完颜珀就非常珍惜每一次领兵出征、建功立业的机会。 可是这一次他被派去攻打南楚，在刚刚听到完颜琮的决定时，完颜珣是犹豫的。 他当时就问完颜琮：「为何偏偏是南楚？」 不怪完颜珣疑心，在完颜琮刚刚从他身边抢走兰渊之际，完颜琮就让他去攻打兰渊的半个母国，完颜珣不得不怀疑完颜琮是不是故意想让他来做这个恶人，好让完颜珣彻底地被兰渊遗忘甚至是厌恶。 完颜琮决定对南楚用兵是经过好长一段时间深思熟虑的，当然不会是因为什么儿女私情。 第256页 但他无意与完颜珣解释，只问一句：「你去，还是不去？」 完颜珣当然要去。 此前完颜珣迫切地想要领兵出征，是因为他享受那种冲锋陷阵、为国效力的感觉。 可是现在，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抢走之后，完颜珣头一次如此渴望着完颜琮所拥有的那份至高无上的权力！ 生逢乱世，没有什么比战场杀敌、积累军功更快得到权力的方式了。 从失去兰渊的那一刻起，完颜珣早已暗下决心，他会接受完颜琮对他的一切安排，就当是「卧薪尝胆」。 迟早有一天他会走上权力的巅峰，让完颜琮明白他这个傲慢的汗王曾经对他们犯下了多么致命的错误！ 完颜琮以为他用强权抢走了兰渊，完颜珣反抗不得，这件事情就可以彻底翻篇了吗？ 他以为完颜珣乖乖地娶了完颜琸的妻妹，还接受他的安排出征南楚，就代表完颜珣对他这个王兄心悦诚服？ 不！ 尽管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完颜珣一想到自己失而復得、得而復失的那个女人，还是会感到好一阵遗憾和心痛。 所以即使他明知不应该，在宫宴上看到兰渊身边的苍谷将俊弼叫了出来之后，完颜珣还是默默地跟了出来。 他并没有奢望着兰渊能和他说什么话。 完颜珣只是想多看兰渊几眼，仅此而已。 她今日一身红衣的样子实在太过令人惊艷，就像他们初见那日，她也是穿着这样一身艷丽夺目的红。 只可惜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她始终都是别人的新娘。 完颜珣看似与她颇为有缘，却始终不过是一个局外人罢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他的好四哥完颜琮。 …… 兰渊回到梓柔宫后不久，刚刚换好衣裳，就不出意料地听到了「汗王驾到」的通传声。 完颜琮却并没有立即入内，而是站在院门口亲自和守门的宦官说了几句什么。 等过了一会儿他进来之后，还不等兰渊询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便听完颜琮主动说道：「兰儿，你这儿的宫人对你还真是忠心耿耿，连我这个汗王的意思都敢不听从。」 「啊？」短暂地愣了一下之后，兰渊明白过来，好笑地说：「您是指我让人通报的事情？」 完颜琮颔首道：「我先前就让戎寿同你这儿的几个宦官交待过了，夜里安静，怕吵着你休息，我来的时候就不必扬声通传了。可是他们刚才说，这是你的意思，不敢不从。」 兰渊笑吟吟道：「是啊，我还和他们说呢，回头汗王若是怪罪下来，只管让您来找我便是。反正我这颗脑袋这么好看，汗王肯定不捨得让人给砍了。」 完颜琮看着她这张美丽到无可挑剔的脸庞，无奈地摇了摇头，果然没再和兰渊计较。 兰渊会这样做的原因也很简单，以前她身边没有足够的人手也就罢了，现在她正式成为了完颜琮的侧妃之后，身边并不乏可用的宫人。既然如此，兰渊需要用着他们的时候自然就要用。 虽说她和完颜琮已经是亲密到睡在同一张寝榻上的关系了，可兰渊还是不喜欢完颜琮说来就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房间里。 不管完颜琮来的时候兰渊在做什么，外头有人通传一声，让兰渊有个心理准备总是好的。 在这些小事上，完颜琮向来是顺着兰渊的。 见她已经换好了衣裳，完颜琮便也去屏风后头更衣。 若是换了别的妃嫔侍寝，自是要谨小慎微地去服侍完颜琮这个汗王更衣。 兰渊却没有跟去伺候他，仍旧坐在妆奁前让乌仁娜给她拆头髮。 等完颜琮换好衣服出来，正想抱住一整天都没有好好说上一句话的美人好生亲热一番，忽见兰渊从镜子前转过身，略显冷淡地看着他说：「您先别碰我，我有事情要和您说。」 一旁的乌仁娜听兰渊这么说，心中不由一沉，还以为兰渊会这样说是因为万俟洛归…… 方才兰渊和俊弼姐弟俩说悄悄话的时候，乌仁娜和苍谷她们错开了一段距离侯着，并没有听见他们谈话的内容。 万俟洛归可能要甦醒过来的事情，是苍谷去送俊弼的时候兰渊悄悄告诉乌仁娜的。除了乌仁娜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知道。 但乌仁娜毕竟跟在兰渊身边这么长时间了，并没有一惊一乍的，而是面色如常地替兰渊收拾着梳妆檯上散落的首饰。 神奇的是见兰渊如此，完颜琮面上似乎也并没有多少惊讶之色。 短暂地怔了一下之后，他看着兰渊询问：「是檀儿的事情吗？」 「汗王听说了？」他的消息倒是灵通。 完颜琮微微颔首：「嗯。」 虽说今夜他一直都在忙着应付那些宗亲和大臣，可实际上他的心里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兰渊。 在来梓柔宫的路上，他已经听戎寿说起过今夜兰渊与婧琪因为完颜檀而发生争执的事情。 他正想为此事而表扬兰渊，赞赏地笑道：「你这样关爱我的子女，倒是比慕容明安更有王妃的气度。」 「我为三姑娘出头，并不是为了得到您的赞扬，只是单纯觉得这孩子很可怜罢了。」兰渊说着又将霍勒氏母女宫人伺候不力的事情说了出来，「按说后宫之事我理应去找明安姐姐来说，可我想了想，觉得这事儿归根结底，责任还是在您。」 第257页 听兰渊这样说，一旁的戎寿和乌仁娜等人全都感到惊讶不已。 就算完颜琮再宠兰渊，她这样当面说汗王的不是，是不是也太过大胆了一些？ 见完颜琮面色发沉，乌仁娜正担心他会不会为兰渊的冒犯而发怒，就见兰渊咬了咬自己粉润的嘴唇，用一种哀怨的口吻说道：「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那种被父亲忽略、被人骂作『贱种』的感受了。我不明白，明明都是父汗的孩子，为何就非要分出一个高低贵贱呢？汗王您能不能告诉我，在您的心里，檀儿她是不是真的就不如菱儿和荟儿她们重要？她还那么小，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说到最后，兰渊已是声音发颤，不知是在问眼前的完颜琮还是远在孟溪的和勒博。 兰渊软软的哭腔让完颜琮不禁感到好一阵心疼，他揪心地嘆息一声，不管不顾地上前抱住兰渊，坚定地告诉她说：「不是的，不是那样的。檀儿她很好，你说的没错，的确是我这个做父汗的不是……是我忽略了她，没有尽到我作为父亲的责任，她没有做错什么。」 完颜琮说着略显慌乱地捧起兰渊洗净铅华之后略显苍白的小脸，近乎恳求地低声对她说：「兰儿你别哭，好吗？若是在元旦这样的日子掉了眼泪，那你岂不是要哭上一整年吗？」 他会很心疼，很心疼的。 兰渊本就没打算在临睡之前还哭上一通，见他态度良好地哄起了自己，她便眨眨眼睛逼退了刚刚浮起的一丝泪意，抬眼望着他说：「汗王还信这个？」 完颜琮见她泪意消退，不由放心地舒出一口气来，含笑道：「遇上你之前，我什么都不信。可我现在什么都信，不想让你沾上任何一点儿不吉利的事情。」 兰渊苦笑一声，言语间带着一丝自嘲：「那您知不知道，过去在孟溪，我就是那个『不吉』的象徵？」 「那是他们先前不长眼，误会了你。你为孟溪部找到水源之后，他们现在不是都已经知错了吗？」完颜琮说着拨开她脸上的一丝乱发，柔声道：「退一万步讲，就算你没有找到水源，我也从来不觉得你是什么不吉之人。恰恰相反，我们兰儿是老天爷赐给我的福星，只有这世上最幸运的男人才能得到你。」 兰渊好笑地说：「汗王这是在说自己吗？」 「我是很幸运，只是……」看着近在咫尺的绝色佳人，完颜琮嘴角微挑，心中甜蜜之余却又不禁泛上一丝苦涩。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只是得到了兰渊的人而已，她的心还是像一缕看不见的清风，他越是想要抓住，就越是感到遥不可及。 不过，兰渊能像现在这样日日夜夜地陪伴在他身边，完颜琮就已经感到很是知足了。 就像他刚刚所说的那样，和别的那些只能对兰渊望尘莫及的男人相比，他完颜琮已是非常幸运。 而且完颜琮相信，像兰渊这么一个心肠柔软的姑娘，连对完颜檀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小女孩儿都存有那么大的善意，只要他坚持对她好，想来兰渊的心早晚有被他捂热的那一天。 对待兰渊，他总是有足够的耐心。 兰渊不知完颜琮在想些什么，还在歪着头追问：「只是什么呀？」 「没什么，就是很想你。」完颜琮忽然一把抱起兰渊，往屏风后头走去，「让他们都出去吧，今夜就由我来服侍正义的兰儿沐浴，权当是赔罪如何？」 兰渊闻言不禁感到一阵脸热，不轻不重地在他肩头捶打了一下，细声道：「哪有您这么赔罪的？」 反抗得不彻底，便等同于默认。 完颜琮见状立即扫了一旁的戎寿一眼，戎寿会意，赶忙将还在发呆的乌仁娜他们给拉了出去。 月上中天，红烛高悬。如此良辰，美人在怀，他们这些闪闪发光的奴才们就不要再在这里碍他们汗王的眼了。 …… 元旦过后次日，便是新年大朝会的日子。 完颜琮早早起身穿戴整齐，等兰渊醒来的时候他都已经要出门了。 兰渊斜靠在寝榻上看着完颜琮，替他嘆气：「怎么这么早啊。」 他这个北越王当的还真是不怎么容易，兰渊瞧着都替完颜琮累得慌。 完颜琮看起来却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含笑过来摸了摸兰渊刚睡醒时热乎乎的小脸：「今日是新年的第一场朝会，难免要举行一些礼仪性的仪式，等下一次的朝会便不用去得这么早了。」 兰渊刚想答应一声，结果困意来袭，她不禁在他手掌中轻轻地打了一个哈欠，看样子还有点儿意识不清。 她这么一哈气弄得完颜琮手里心里都有些发痒，看着兰渊刚刚睡醒时这副柔弱无骨的可人模样，完颜琮真是一点儿都不想离开兰渊的身边。 不过完颜琮知道，不管情不情愿，自己都必须要走了。 以前没有兰渊的时候，他从没有在任何正式的场合上迟到过。 若是在她入宫为妃后他便迟了，定会叫人赖到兰渊的头上，再给她添麻烦就不好了。 临走之前，完颜琮温声细语地对还有一些睡眼朦胧的兰渊说： 「你放心吧，我已经吩咐了戎寿，今日就让他亲自去内务司选几个可靠的宫人，送去……送去檀儿那里。」 他本是想说霍勒氏母女居住的寝宫名的，可完颜琮确实太久没有去过霍勒氏那里，连霍勒氏的寝宫叫什么都记不清了。 第258页 兰渊倒也没和他计较那些细枝末节，含笑点了点头：「多谢汗王。」 「傻兰儿，是我该谢你才对。」完颜琮摸摸她的脸，语气真诚地说：「多谢你帮我照拂檀儿。」 兰渊并不觉得什么：「应该的。」 完颜琮帮忙照顾她的弟弟，兰渊也帮忙照拂他的女儿，这也算是一种礼尚往来了吧？ 况且她才收了完颜琮那么大一个红包呢，都说「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兰渊帮他这个日理万机的父汗照顾一下完颜檀，就当是她给完颜琮的回礼了。 …… 完颜琮昨夜就特意交待过兰渊，他停朝数日刚刚復朝，今日要议的政事可能会比较多，让她不必等自己回来，自己用早膳甚至是午膳即可。 兰渊就没和他客气，起身梳洗过后她便自行用起了早膳。 半上午的时候，苍谷给兰渊带来了一小一大两个消息。 一是半个时辰之前慕容俊弼已经入了宫，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宫人的带领下去了颐然轩那边。 另一个消息也在兰渊的意料之中——在今日的大朝会上，完颜琮正式宣布了北越将对南楚出兵的决定。 对此朝野内外感到惊讶的人并不在少数，不过许多明眼人对此早已是心中有数。 想当初完颜琮之所以答应与南楚联姻，就是因为当时南楚见北越势大，主动提出与北越联合抗辽。 可近几年来，南楚一直在北越与辽国之间摇摆不定，早已不配再做北越的盟友。 北越会对南楚出手，不过是或早或晚的事情罢了。 第131章 . 开战 完颜珣肃声问她：「这次出征南楚…… 开战 经过先前孟溪部与塔达部一战之后, 兰渊也算是经歷过战争的人了，加上这一回是北越主动出兵、他们并不是挨打的一方，所以兰渊她们并不需要担心什么安全方面的问题, 都显得较为镇定。 苍谷很有经验地告诉兰渊：「一般朝中有战事的时候，宫里的主子们都会主动地削减一些用度，免得宫中过于奢靡的消息传出去后会动摇军心、影响民意。不过主子您本就生性简朴，想来这场战事对您是没有什么影响的。就是汗王他可能会忙碌上一阵儿，不能像先前那般一直陪着您了。」 过去北越有战事的时候，后宫妃嫔们想要见完颜琮一面简直难如登天。 苍谷怕兰渊不知情，回头再以为完颜琮冷落了她，便将这种有可能出现的情况提前告知兰渊。 这个兰渊倒是无所谓的：「嗯，我知道了。收拾一下吧, 咱们去俊弼那里瞧瞧。」 知道今天慕容俊弼要正式搬入王宫读书，兰渊就像是操心孩子上学之事的家长一般，提前准备了不少东西给他。 虽然就如俊弼所说，宫里基本上什么都有，可兰渊还是觉得他们自己准备的床单被褥、笔墨纸砚什么的肯定比内务司统一发放的要更好一些。 她都已经提前让人打听过了，这回和俊弼一起被选入宫中读书的男孩子们个个出身不凡, 不是功勋就是贵族之后, 而且大多都是嫡子或是长子长孙。 俊弼虽是孟溪部汗王之子，但他毕竟是庶出, 在北越又没有除了兰渊之外的任何靠山。 为了防止自家弟弟在宫中被别人给比下去, 兰渊和其他「家长」一样, 都不少做准备。 反正别家小朋友有的东西，她家俊弼也要有，绝不能在物质方面叫俊弼感到自卑。 苍谷和乌仁娜她们早就收拾好了，听兰渊这么说她们便叫上两个兰渊准备送给俊弼使唤的宦官, 拿上东西朝颐然轩出发。 让兰渊没想到的是，她到颐然轩时不仅俊弼在那，多日不见的完颜珣竟然也在。 猝不及防地这么正面和他撞上，兰渊不免略感尴尬。 但他们毕竟是旧相识，又当着俊弼的面，兰渊直接调头就走也不大合适。 于是兰渊客套地浅笑了一下，和他打招唿说：「下朝了？」 她也知道自己问的是一句废话，完颜珣身上还穿着朝服，显然是下朝后便直接到俊弼这里来了。 果然，完颜珣点头道：「知道俊弼今日要进宫，下朝后我就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兰渊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一向不错，还在孟溪的时候俊弼嘴里就老念叨着他这个「阿珣哥哥」。 前些日子完颜珣和飞欢成亲，刚到北越不久的俊弼还不顾旅途劳顿，去完颜珣府上喝了他们的喜酒。 想着他只是来帮俊弼安置、并没有什么旁的目的，兰渊很快就释然了，朝他点了下头后就越过完颜珣进屋，指挥着乌仁娜她们进去放东西、帮俊弼收拾。 兰渊不知道的是，其实昨夜完颜珣在宫中远远见过她之后几乎一夜未眠。 他明明闭着眼睛，却是一会儿看到她穿着嫁衣、惊慌失措的脸，一会儿看到她蒙着面、戴着斗笠，和一群男人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在一片荒地上开井，一会儿又看到兰渊落水被他救上来后，依偎在他怀中的楚楚可怜之态…… 完颜珣见过很多女人，也有很多女人爱慕着他，可是在他眼里没有哪个女人能像兰渊这样集聪慧、美貌、善良于一身，能像她这般「浓妆淡抹总相宜」。 不管是精心打扮还是穿着素淡，甚至是处于最落魄的境地之时，她始终美得摄人心魄，让人难以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第259页 兰渊和乌仁娜她们都在忙活着，倒是没有注意到完颜珣看着兰渊的眼神。 一旁的俊弼却是注意到了，不由暗暗地皱起了眉。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可俊弼虽然年纪还小、并没有喜欢过什么异性，但是完颜珣此时看着兰渊的那种眼神，俊弼实在是太熟悉了。 几年前万俟洛归还醒着的时候，完颜珣还在草原上的时候，他们就是用这样深情的眼神看着兰渊的。 俊弼心中不由感到一阵纠结——难道这么长时间过去，他的兰渊姐姐和阿珣哥哥都已经分别嫁娶了，完颜珣心里还是对兰渊有情吗？ 可是，兰渊她现在已经是北越王的妃子了，根本不可能再和完颜珣有什么了啊…… 俊弼越想越觉得担心，替兰渊担心的倒还少些，他更主要的还是担心完颜珣。 倒不是俊弼胳膊肘往外拐，而是在俊弼看来，他姐姐的选择其实很多。要是将来她和北越王过不下去，兰渊身后还有一个知根知底、对她一往情深的万俟洛归随时等待着她，怎么着都轮不到完颜珣啊。 原本俊弼也以为完颜珣是单纯地来帮助自己以及向他辞行的，可是现在看来，完颜珣很有可能是知道他第一天入宫、他姐姐也很有可能会过来，所以才特意在这个时候过来与兰渊见面。 俊弼故意没有多言，静静地观察着他们。 果然没过多久，完颜珣便按捺不住，主动去和兰渊搭话：「伐楚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兰渊点点头，手上整理书桌的动作没停，眼睛并没有看向完颜珣。 却听完颜珣忽然肃声问她：「这次出征南楚，我是副帅。南楚毕竟是你娘亲的故乡，你会怪我吗，兰渊？」 兰渊忽然想到什么，直起身看向他，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也是奉命行事，怪不得你什么。不过我希望你可以善待战俘，尤其是不要纵容手下士兵伤害无辜的南楚女子和孩子，你能答应我吗？」 完颜珣不假思索地点点头，坚定地说：「当然，我答应你！」 其实都不用兰渊亲口和他提，就算是看在兰渊母女的面子上，完颜珣也不会去伤害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南楚妇孺。 见兰渊感激地朝他浅浅一笑，完颜珣顿时感到心花怒放，却又不敢在兰渊面前表现得太过明显，只是轻轻地扬了下眉，嘴角微微上扬。 完颜珣放下一桩心事，主动提出要带着俊弼去附近的善思堂转一转，带俊弼看看他今后的学习环境。 兰渊为了避嫌，没有和他们同去，选择留下来继续打理俊弼的住处。 完颜珣临走之前见兰渊似乎并没有别的话要和他说了，不免有几分心急。 到最后他还是没忍住，主动问向兰渊：「你这女人可真是好生无情，到底是相识一场，我要上战场了，还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你都不说些祝我一路平安、早日凯旋之类的客套话吗？」 兰渊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淡然道：「那就祝你一路平安、早日凯旋。」 完颜珣：「……」 她还能再敷衍一点吗？ 哪怕只是改两三个字、显得走心一点儿不好吗？ 完颜珣看着不远处兰渊精緻美丽得无可挑剔的小脸，无奈地轻轻一嘆。 虽说兰渊的反应非常冷淡，不过完颜珣也知道自己不该奢求过多。 能得兰渊这么一句话，就足以使他在未来不知多久的艰难岁月中坚持下来了。 完颜珣即将出征，身上的事情还有很多。 带俊弼去善思堂转了一圈儿之后，他就没再回颐然轩了。 只剩下他们姐弟两个，说话自是方便了许多。 刚才他们不在的时候兰渊就已经想好了，这会儿见弟弟自己一人回来，兰渊就告诉他说：「俊弼，上回你在清瀚殿用膳的时候汗王也在场，我就没来得及告诉你，其实汗王他在纳我为妃之前曾经让人调查过我，知道我和阿珣当年的事情，所以我得注意着一些、和他避嫌。」 俊弼闻言不禁大感意外！想起那天他们三人一同用膳时的情景，他慌忙地向兰渊道歉：「对不起姐姐，我那天贸然在汗王面前提起了阿珣哥哥，是不是连累姐姐了？」 俊弼别的都不怕，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见弟弟似乎有些着急，兰渊摇摇头安抚他说：「没有啊，你看昨晚在阳华宫外见到你的时候，我都没和你提起过这件事。若不是今天偶然间见到了阿珣，我都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汗王他是个有肚量的人，根本没怪过我什么，你没必要为了此事而向我道歉。我知道你又不知道汗王知道啊，姐姐不怪你的。」 听懂了兰渊绕口令一样的话之后，俊弼稍稍松了口气，庆幸地说：「汗王没怪罪姐姐就好。」 他暗自纠结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忍不住问向兰渊：「姐姐，那我以后是不是也不能和阿珣哥哥交往了？」 兰渊见自己还没有回答，俊弼脸上就已经隐露失望之色，不由笑着摇头道：「我是我，你是你。你朋友本就不多，能和阿珣保持这么久的联繫也不容易，没必要因为我断了。况且过几日他就要出征了，好长时间都回不来呢，你就不必纠结这些事情了。」 俊弼点了点头，面上却仍有忧色。 他看了看左右，见只有乌仁娜近身侍候着他们姐弟俩吃茶，俊弼便多少放下心来，低声对兰渊说：「可是姐姐，我怎么觉得阿珣哥哥他好像还喜欢你？」 第260页 兰渊闻言不禁有点意外地看向俊弼，不是意外完颜珣似乎仍旧对她有情，这一点她也隐约察觉到了，而是意外慕容俊弼竟然看得出来。 「你怎么知道的？」兰渊好奇地问：「他和你说什么了吗？」 俊弼摇摇头道：「那倒没有，可阿珣哥哥他看姐姐的眼神很不一般，我感觉他心里还是没放下姐姐的。」 「你这小子，什么时候还会看这些了？」兰渊好笑地说：「真是长大了。」 兰渊话音刚落，忽见苍谷面色不大好看地朝他们走了过来。 她身后的院子里站着个衣着体面的大宫女，后头还跟着几个人。 隔得有点远，兰渊看不清楚那女子是谁，就问苍谷：「怎么，是谁来了吗？」 苍谷颔首道：「主子，是王妃身边的冰旋。」苍谷说着面露一丝为难之色，「我见她领着几个模样出挑的丫头过来，觉得不大对劲儿，就问她来做什么。冰旋说，那四名婢女是王妃特意选来伺候俊弼公子的。」 「哦？」兰渊和俊弼对视一眼后，对苍谷说：「既然她们是奉王妃之命来的，就叫冰旋她们过来说话吧。」 苍谷应了一声，领命而去。 俊弼立即说道：「姐姐，我不想要王妃送的什么婢女……」 他也是十三四岁的人了，大概能猜出慕容明安特意送好几个年轻漂亮的婢女过来是什么意思。 兰渊点点头道：「你放心，我心中有数。」 兰渊特意给他配了两个自己宫里的宦官近身伺候，而不是与俊弼年纪相仿的婢女，就是想让他专心学业，不要这么早就行男女之事，于身于心都没有任何好处。 若是普通的婢女也就罢了，瞧冰旋带进来的这几个丫头个个如花似玉，年纪虽都不大，其中两个却已有了些许妩媚之态，想来是经过一番特意调-教的…… 俊弼正是年少懵懂、不懂情事的时候，若是这几个丫头刻意引诱他的话…… 慕容明安打的什么主意并不难猜出，难的是应该如何拒绝。 毕竟就如冰旋所说，这是王妃的「一番好意」。 若是今日兰渊不在这里的话，初来乍到的慕容俊弼一个人还真是拒绝不了慕容明安的意思。 不过既然兰渊在，就不会轻易地如她们所愿。 「冰旋，麻烦你转告明安姐姐，多谢她对俊弼的关心。不过我已经给俊弼安排了伺候的人了，他这儿地方不大，怕是容不下那么多人。」 冰旋听了这话，以为兰渊要彻底拒绝明安的意思，正感到一阵难办，就听兰渊轻轻柔柔地说道：「就选两个留下，另两个你就先带回去吧。」 冰旋在慕容明安面前再得脸，毕竟也只是一个宫女，她又不像卓雅那般没分寸、敢和主子叫嚣，听兰渊这么说她只能答应了一声，暗中思量着该如何说服兰渊将那两个娇艷一些的婢女留下。 不想兰渊叫她们上前看了看之后，竟是主动选了那两个身姿妖娆的少女。 冰旋见了心中不由大喜，看来兰渊也是想给她弟弟挑两个伺候他的通房丫头。 这下她回去之后，也算是能嚮慕容明安交差了。 打发走冰旋之后，俊弼意外地看向兰渊，不确定地问：「姐姐？」 兰渊朝他笑笑，示意俊弼稍安勿躁。 她转眸看向明安送来的那两个小美人，温声询问她们的年纪和来歷。 听说两人一个十三、一个十四，过去都是教坊司的舞姬，苍谷和乌仁娜不禁暗暗皱眉。 兰渊倒像是不觉得有丝毫不妥似的，看向苍谷说：「苍谷姐姐，她们两个年纪还小，过去又都是没伺候过人的，直接让她们留下服侍俊弼的话怕是不够妥当。不如这样，先把她们带去梓柔宫，你亲自教教她们。等她们懂了规矩、会服侍人了，再送回俊弼这里也不迟。」 那两个婢女听说有机会到兰渊宫中去，不禁感到一阵喜忧参半。 喜的是兰渊是宫中当之无愧的宠妃，若是她们到梓柔宫去的话，就很有可能会见到传说中的汗王。 忧的是她们是慕容明安特意从教坊司里选出来伺候慕容俊弼的，若是没有按照王妃的意思伺候俊弼公子的话，她们担心王妃会因此而生气。 不过这两个丫头想了想，反正这都是兰渊这个做主子的意思，又不是她们做婢女的不愿意听从王妃的安排，就算王妃要怪也不应该怪到她们的头上。 于是两人都没有敢多嘴，乖乖地按照兰渊的意思暂时跟到了苍谷的身后。 俊弼的生活本就简单，他现在是真的不缺侍候的人。 除了兰渊带来的那两个宦官负责照顾俊弼的饮食起居之外，俊弼现在还有两个伴读，专门负责陪他读书上学。 他的这两名伴读一个是从俊弼护卫之子当中挑选出来的，另一个则是海日婆婆的孙子，都与俊弼差不了几岁。 和其他宗亲、权贵的伴读相比，他们的身份都较为低微。可兰渊姐弟在北越还没有什么交好的权贵人家，一时间也找不出更合适的人选来了。 护卫之子和海日婆婆的亲孙子起码较为可靠，不会把俊弼往歧路上引。 反正俊弼接下来的好几年时间都要读书，等以后有更合适的人选了，再更换伴读也不迟。 除了这些人之外，兰渊还在完颜琮的应许下安排了六名护卫在颐然轩和善思堂附近保护俊弼的安全。 第261页 俊弼的另外四名护卫和兰渊没有进宫的那两名护卫则住在宫外完颜琮送给兰渊的那个小院里。 无事时他们就帮兰渊照顾照顾裕宁堂的生意，若是兰渊有什么需要的话，他们就按兰渊的吩咐在外办差。 比如这回为俊弼购置上好的笔墨纸砚、生活用品等物，基本上都是由他们那些常居宫外的人做的。 按照兰渊的意思，俊弼在颐然轩中分到的这个小院不大，并不会特别扎眼。 不过这里和梓柔宫一样，胜在舒适整洁，俊弼非常非常喜欢。 虽说他们孟溪部王庭不像塔达部王庭那般四处漂泊、已经好多年没有搬迁过了，不过住在毡帐里头毕竟没有砖瓦房舒坦，没有结实的房梁和密不透风的墙壁更让人有安全感。 如今俊弼终于能在他嚮往已久的北越安顿下来，还能时不时地和他最亲近的姐姐见面，俊弼不知有多高兴，一点儿都不捨得让兰渊离开。 兰渊想着反正完颜琮现在也在忙，中午又不会去梓柔宫，就让人把她的午膳送到了弟弟这里来。 不得不说完颜琮的安排很是妥帖，颐然轩中非常清净。 那些功臣之子和贵族子弟大多家在王城，只有俊弼和另一个守关的将军之子同住在颐然轩。 而那孩子今年才八岁，又是住在另一座单独的小院子里的，兰渊用不着太过避嫌。 俊弼住在这儿，兰渊来看弟弟也方便。 只要她避开那些宗亲子弟可能会来午歇的时间进出、不逗留到太晚，就不用担心会有人说什么闲话。 姐弟俩开开心心地用完午膳之后，兰渊赶早起的俊弼进屋休息，她自己则在外间等了一会儿，让苍谷亲自去确定过外头无人走动之后，她才让苍谷她们带着明安送来的那两个婢女回梓柔宫。 「主子真是谨慎，」回梓柔宫之后，苍谷先让那两个婢女去隔壁的翊雪轩安顿下来，回来后没了外人，她才含笑对兰渊说：「其实我们北越的男女大防倒也没有南楚和辽国那边那么重，那些宗亲之子大多尚未娶亲，年纪尚轻，后宫其他主子们怕是都不会想到与他们还要避嫌呢。」 兰渊笑笑没接话，倒是乌仁娜笑嘻嘻道：「苍谷姐姐有所不知，我们家姑娘实在是太容易招人喜欢了。北越这边我不清楚，反正在孟溪时上到七旬老叟，下到三岁小儿，好多好多男人都喜欢我们家姑娘，像俊弼公子那么大的半大少年也完全不在少数呢！先前赶上节庆、姑娘在人前露脸的时候，还有好多十几岁的小伙子一脸羞涩地跑来给我们姑娘送礼物。姑娘不要，可苦了我，还得到处追着人家归还。所以说啊，姑娘她若是不尽量减少一些和外人接触的机会的话，还不得被她的那些爱慕者们追扰得不胜其烦吗？」 兰渊无语地看了乌仁娜一眼，提醒她说：「……差不多得了。」 反正乌仁娜就是兰渊的头号死忠粉，在乌仁娜看来，似乎只要是个男的都喜欢兰渊。 不……可能很多女的也喜欢。 实在是太过夸张了。 兰渊本以为苍谷向来成熟稳重，并不会把乌仁娜这么离谱的话当真。 谁知苍谷却像是非常贊同乌仁娜的样子，点着头正色说了声「也是」。 一旁的青筠也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梓柔宫里崇拜兰渊的风气似乎出现了人传人的现象。 兰渊正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守在外头的宦官殷来进来通传，道是汗王身边的戎公公来了，问兰渊是否要见。 兰渊今日并不觉得睏倦，没有午歇的打算，想着戎寿过来应是完颜琮交待了他什么，便点点头让殷来将他领了进来。 第132章 . 打发 在完颜琮问她们话时，两人都使劲…… 打发 听戎寿说完颜琮还在清瀚殿那边议事, 兰渊点点头，并不感到意外。 她抬眸看向戎寿：「戎公公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要交待？」 戎寿毕竟是清瀚殿的大总管，这大冬天的, 他不会过来只是单纯地和她说一句兰渊本就知道的「废话」那么简单。 戎寿果然堆起一脸的笑容道：「奴才是来向侧妃復命的。原先伺候霍勒夫人和三姑娘的宫人玩忽职守、已经被打入了慎刑司受罚。奴才又按照您和汗王的意思为她们挑选了六名宫人伺候，不知侧妃可要亲自掌掌眼？」 兰渊无可无不可地说：「好啊。」 戎寿办事向来还算妥帖，不然他也不能跟在完颜琮身边那么多年。 兰渊看了看他领进来的那六名宫女宦官，瞧着面相都还不错，年龄有大有小也都很合适。听戎寿说，他们都是个顶个的老实勤快，有先前那两名宫人的前车之鑑，更是不敢怠慢了霍勒氏母女。 见兰渊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戎寿一脸殷勤地笑问：「侧妃您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昨夜兰渊「教训」完颜琮的样子惊到了戎寿, 戎寿再一次刷新了他对兰渊、对汗王的认知。 汗王宠这位主子，就像是没有底线似的。 既是如此，他这做奴才的就更是不敢得罪了兰渊，为她办事时的用心程度丝毫不下于服侍完颜琮这个汗王。 兰渊确实另有几分顾虑，她也不同戎寿客气，直接告诉他说：「檀儿虽说已经不用吃奶了, 但她毕竟年纪还小, 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的话她母妃一个人怕是照顾不过来，宫女们又都没有经验……」 第262页 戎寿瞬间懂了：「奴才这就去找个有生养经验的婆子过来！」 兰渊微微颔首, 继续说道：「另外战事刚起, 璟雯宫一下子添这么多新人也不好。宫女、宦官各两名, 再添一个婆子，暂时也就够用了。」 毕竟霍勒氏的位份很低，若是突然搞起了「排面」，反而可能会给她们母女惹祸上身。 戎寿连忙答应下来。 半下午的时候, 刚得了几名新宫人的霍勒氏带着女儿前来向兰渊谢恩。 霍勒氏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就给兰渊送了一盒她亲手做的绒花。 兰渊打开一看，绒花的形态、颜色不一，但个个都很精巧细緻，比向来以巧手着称的乌仁娜做的绒花还要活灵活现，兰渊不由笑道：「好漂亮的绒花啊，多谢你了。」 「您不嫌弃就好。」霍勒氏原本还有点忐忑地捏着自己的裙摆，见兰渊笑容真诚，这才暗暗地松了口气。 兰渊估摸着霍勒氏母女这几日就会来，但没想到她们来的这样快。好在现在梓柔宫隔壁的翊雪轩里就有小厨房，非常方便，兰渊交待青筠去准备些小孩子喜欢的点心之后，没多久便做好送了过来。 完颜檀从出生到现在，就没见过那么精緻好看的点心。兰渊叫她吃，起初她都没敢拿。 还是兰渊给霍勒氏使了个眼色，霍勒氏在她的授意之下对女儿说「没关系的，吃吧」，完颜檀才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非常珍惜地咬了一小口。 小姑娘脸上的表情本是怯怯的，看着颇有几分阴郁，结果在吃下好吃点心的那一剎那，她不自觉地露出了惊喜的笑容，露出一排洁白的小牙齿来，看起来很是甜美可爱。 兰渊看她吃得开心，也不自觉地微笑了起来。 完颜檀专心地吃着点心时，兰渊和霍勒氏闲聊了几句，发现霍勒氏原来和她同岁，就比她大了几个月。 不过说实话，光看霍勒氏的外表，她至少显得比兰渊大了四五岁。 许是因为生孩子早、带孩子辛苦，又或许是因为这些年来备受他人的冷眼和嘲笑，霍勒氏的日子过得并不舒心，这一点从她的脸上就能看出来。 不过霍勒氏的底子还是很好的，她的五官端正秀气，气质又温柔娴静，想来当年被送来北越的时候也是个大美人…… 完颜檀优越的长相也间接地证明了霍勒氏曾经的美丽。 小女孩肤白胜雪，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很是漂亮，不仅是兰渊喜欢她，苍谷和乌仁娜她们在旁也忍不住一直看向这个粉雕玉琢似的小人儿。 兰渊叫来苍谷，在她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没一会儿苍谷便拿了一个荷包和一块玉佩回来，在兰渊的示意下呈上。 在霍勒氏错愕的眼神当中，兰渊温柔浅笑道：「这是我给檀儿的岁钱和见面礼。先前我还不是汗王的妃子，名不正言不顺的，就没送檀儿什么礼物。今日给她补上了，你就替檀儿收下吧。」 霍勒氏起初坚决不肯接受兰渊这么「贵重」的礼物，后来听兰渊说荷包里的都是些散钱，玉佩也只是她的心意，不收就是不愿意与她交往之类的话，霍勒氏怕惹得兰渊不悦，只得千恩万谢地收了下来。 这些财物对如今的兰渊来说确实算不上什么，可对霍勒氏来说却很是珍贵，以至于她的反应甚至有些「过激」，还按着女儿一起给兰渊磕头：「妾身无德无才、身无长物，愿意给侧妃当牛做马回报您的大恩大德！」 兰渊赶忙扶起她们，好笑地说：「我要你当牛做马做什么啊？你照顾檀儿已是不易，就别想那么多了。」 霍勒氏知道兰渊并不图她们母女什么，可是…… 她微微蹙着眉道：「您对我们母女实在是太好了，若是不能回报您什么的话，妾身心中实在难安……」 兰渊见她这样，只能说：「那等我有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再同你说，如何？」 不能立即回报兰渊，霍勒氏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安，但既然兰渊都已经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强求什么，只得感激地看着兰渊点了点头。 她怕晚膳时完颜琮会来，再叫兰渊误会她是来争宠的，于是在兰渊提出让她们母女留下用晚膳的时候，霍勒氏死活都没答应，硬是拉着女儿要走。 兰渊也没强留，只柔声嘱咐道：「虽说咱们在王宫里头不觉着什么，不过外头到底是起了战事，你这些日子小心点儿，护好檀儿。」 霍勒氏有点不确定地轻声问：「您的意思是……？」 兰渊：「南楚建国也有好些年了，说不好有没有在咱们北越安插眼线，还是小心些为妙。」 霍勒氏知道兰渊所言甚是，连忙郑重点头答应下来。 兰渊知道早膳和午膳完颜琮肯定是赶不回来用的，可没想到晚膳时分他还是没有回来。 她不禁感到一丝失望。习惯了两个人一起吃饭之后，一个人吃又没有剧可刷还真是挺无聊的。 好在还有苍谷和乌仁娜她们在，能听她们说一说宫里的琐事打发时间。 晚上完颜琮很晚才回来，兰渊在生物钟的驱使之下没等到他，他回来时她都已经睡熟了。 完颜琮进去看了兰渊一眼后就先从寝殿里出来，到外头问苍谷兰渊今天过得如何。 听苍谷说兰渊在慕容俊弼那里见到了完颜珣后，完颜琮几乎是立即便敏感地意识到完颜珣那小子是故意的。 第263页 他竟然还敢对兰渊贼心不死？！ 完颜琮不禁感到一阵窝火，他想去问问兰渊，可又不想为了这种事情而吵醒她，只能默默地忍了下来。 接着听苍谷说慕容明安给俊弼送了四个面容姣好的婢女，完颜琮冷笑一声，抬眼看向苍谷：「你说兰渊带了两个丫头回来？」 见苍谷点头，完颜琮吩咐道：「带她们过来。」 虽说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不过完颜琮这个汗王要见人，她们就是睡死了也得赶紧爬起来。 完颜琮沐浴完出来之后，那两个婢女已经跪在殿里头侯着了。 他只扫了一眼就做出判断，这两个丫头一定很不老实。 衣着轻薄也就罢了，关键是她们面见完颜琮这个汗王时还不像一般的丫头那般低眉顺眼，两个人的头都是抬起来的，只是眼睫微微垂着，好让面前的男人充分地看清楚她们的脸。 两人的脸上都含着媚笑，其中有一个年纪大些的胆子也更大些，完颜琮都还没有吩咐过什么，她便主动地抬眼飞快地瞟了他一眼，像是朝他抛了个媚眼一般。 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媚态，显然是经过专门的调-教。 这样的丫头主动投怀送抱的话，有几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能抵挡得住？ 若是送到未经人事的俊弼那里，怕是他才刚刚开始学业就要彻底地荒废了。 完颜琮真想当面问问慕容明安，她对她这个异母弟弟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不过如非必要的话，完颜琮压根连慕容明安的面都不想见。 他抬手召那两名婢女上前，两人依言朝他走过来时下意识地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脸上浮现出来的惊喜之色。 她们跟兰渊回梓柔宫时就想到了能有见到汗王的可能，只是没想到能够这么顺利、这么快。 虽说她们是王妃特意选来伺候俊弼公子的，可跟着慕容俊弼一个异族来的毛头小子有什么好的？ 以她们这样的姿色理应服侍更有地位的贵人，只不过是碍于王妃的命令她们没有办法反抗罢了。 现在既然有幸叫她们见到了汗王，她们何不抓紧了这次机会，以后伺候汗王岂不是更好？ 虽说她们已经见过兰渊、知道这位汗王新纳的侧妃有多美了，但是没关系，她们纵然不如兰渊美貌，可她们年轻啊。 她们都比兰渊小了六七岁不说，更是比完颜琮小了将近二十岁…… 在她们看来，有哪个男人不喜欢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呢？ 纵使在他心里她们比不上得宠的兰渊，但是她们是舞姬出身、所求不多，只要能够得到汗王的一点点宠幸和垂怜，她们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两人这样想着，便十分卖力地在完颜琮面前搔首弄姿。 在完颜琮问她们话时，两人都使劲了浑身的解数，希望能叫汗王先召自己侍寝。 不想在问清楚了她们两个的来歷之后，完颜琮忽然对一旁的戎寿说道：「说来珍儿嫁去乜家也有一段时间了，不知她近日过得如何。俊弼进宫读书，用不着那么多人伺候，这两个丫头你明日就让人送去乜府、伺候珍儿他们吧。」 戎寿并不像这两个眼皮子浅的丫头一样对完颜琮几乎没有什么了解，他打一开始就知道汗王压根就没打算收下这两个小丫头，叫她们上前说两句话，不过是想要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测罢了。 听完颜琮这么说，戎寿并不感到意外，立即领命答应下来。 那两个婢女却是傻了眼，直到被万舒拉扯了一下，她们才浑浑噩噩地按照完颜琮的吩咐起身退下。 临走前还要谢完颜琮的恩典，谢他放她们……出宫？ 以她们这样的姿色去伺候慕容明安的女儿完颜珍，很有可能就会被完颜珍的丈夫乜宁收为通房丫头。 以后她们就要看完颜珍的脸色过日子，那还不如伺候慕容俊弼这个还没有娶妻的少年呢！ 不仅如此，王妃若是知道她们没有按照她的意思去服侍慕容俊弼，反而去和她的亲生女儿争宠……王妃能轻易地饶过她们吗？ 想到这一层利害关系之后，两人不禁感到又惊又怕，抱着痛哭了一个晚上。 替兰渊解决掉了这两个「麻烦」之后，完颜琮回到寝殿内，轻手轻脚地在兰渊身边躺下。 兰渊仍旧裹着被子背对着他，完颜琮探身过去看了看，见她面容恬静，粉嫩的唇瓣上泛着一层诱人的光，不禁凑上去亲了亲。 见她眉头微皱，似乎要醒，完颜琮这才暂且作罢，重新躺下，抱着兰渊入睡。 次日是后宫妃嫔们新年头一回去给慕容明安这个王妃请安的日子。 因为两人都要早早出门，兰渊也没和完颜琮说上几句话。简单谢过完颜琮帮她和俊弼打发了那两个丫头之后，兰渊便乘上轿辇朝着修敏堂去了。 轿外，乌仁娜对着苍谷笑道：「我说姑娘昨儿个怎么会把那两个丫头带回咱们梓柔宫呢，原来是早就料想到了汗王会帮忙打发了她们？苍谷姐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苍谷笑了笑，大方地点头承认：「是啊，我昨天特意和汗王提了这茬儿来着。主子不好和王妃撕破脸皮，借着汗王的手来处置了这两个丫头是最好的。」 兰渊原本的计划是想让那两个不老实的丫头自己去勾引完颜琮，再被完颜琮一怒之下给撵了出去，这样慕容明安也怪不到兰渊的头上。 第264页 结果没想到完颜琮昨夜便主动过问了此事，还不到一天的功夫就把这件事给彻底地解决了。 可怜了他白天日理万机，晚上回来还要再为后宫之事操劳。 等回头两人都有空的时候，兰渊还想再好好地谢一谢他。 后宫妃嫔们都是老熟人了，凑在一起也无非是说一些闲话。 兰渊向来话不多，静静地听她们说些有的没的，正感觉有些无聊之时，忽听修敏堂的宦官进来向明安通传，道是汗王身边的文姑姑来了。 文姑姑虽然只是宫女出身，但她可不是一般的宫人。明安不敢怠慢，赶忙让人请她进来。 让明安感到十分惊喜的是，文姑姑今日是来传完颜琮的口谕，即刻逐郑氏出宫的。 原本因为完颜琮越过她这个王妃、让戎寿去给霍勒氏母女挑选宫人的事情，慕容明安心里头还有些不高兴。 这会儿听说郑侧妃终于可以被正式逐出宫去，慕容明安阴郁的心情瞬间便晴朗了。 同样出身南楚的刘氏听说郑氏今日就要被赶出宫去，立即跪下来嚮慕容明安哀求：「王妃，求您再让妾身见郑侧妃一面吧！」 慕容明安和郑侧妃斗了好几年，哪里甘心就这么让郑氏悄无声息地走了。正好她也想去韶云轩看一看郑氏的笑话，于是故意做出一副大度的样子来对众人说：「到底是姐妹一场，大家都随我一起去韶云轩向郑侧妃道个别吧。」 兰渊和郑氏可没有什么交情，甚至郑氏被逐出宫去明面上的原因又是因为得罪了她，所以兰渊原本是不想去的。 可既然所有后宫妃嫔都要去，兰渊也不好搞特殊。 她想着等会儿自己就站在人群的最末尾，静静地看她们表演就好了。 结果没想到她们到了韶云轩之后，不仅郑氏的女儿完颜菱在，本应在清瀚殿处理政事的完颜琮竟然也在里头。 万舒见明安她们来了，就赶过来向明安解释。 原来完颜菱知道新年之后完颜琮就要将她母妃赶出宫去，一大早便跪在清瀚殿外求见完颜琮。 如果不是因为女儿，完颜琮早就可以处置了郑氏。 为了缓和完颜菱的情绪，他才勉强等到如今。 可现在后宫里已经有了纥骨氏来替代郑氏原本的位置，北越又已经正式与南楚开战，不管是从哪个角度考虑，完颜琮都不想再留着郑氏在自己身边。 他用坚决的态度告诉完颜菱，她母妃非走不可。 完颜菱见他心意已决，怕自己再哭闹下去会惹恼了完颜琮这个威严的父汗，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恳求完颜琮再去韶云轩见她母妃最后一面，说是郑氏有非常重要的话要当面对完颜琮说。 完颜琮行事狠厉，可他对自己的儿女向来较为柔软。 在完颜菱的苦苦哀求之下，完颜琮终于答应了再去见她母妃最后一面。 郑氏不知道一门之隔的韶云轩外站着慕容明安等人，在院中大声地向完颜琮表明自己对他、对北越的一片忠心：「汗王明鑑，妾身嫁来北越已经十余年了，心中早已把自己当成了北越人，心中再无南楚！如今汗王既然决心与南楚开战，那妾身便自愿放弃南楚郡主的身份又何妨？只要能做汗王的女人、留在您的身边，妾身什么都可以放弃！哪怕您废了我的侧妃之位，让絮儿做一个服侍您的宫婢，妾身都心甘情愿，只求汗王不要赶妾身离宫！」 相比于郑氏这个正儿八经的宗室郡主，同样来自于南楚的刘氏身份要低微许多，只是一个普通的官宦人家之女，因为貌美才被送来北越和亲、帮助郑氏一起争宠。 可刘氏地位虽低，却要比郑氏更有骨气一些，听到郑氏这番话后她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脸上明显地露出尴尬与不忿之色。 里头的郑氏还没有说完：「妾身知道自己不应该说梓柔宫那位的闲话，可是妾身愿意以菱儿的性命向汗王发誓、请汗王相信妾身，那件事真不是妾身最先造的谣，而是宫中好多人都在传啊！妾身在韶云轩闭门思过的这些日子也想明白了，自己不该轻信于他人、以讹传讹，所以妾身愿意将功赎罪，供出所有妾身所知道的南楚密探，还请汗王开恩、饶了妾身这一回吧！」 刘氏听到这里，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推门冲进去大声骂道：「郑絮儿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女人，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连生你养你的母国都能抛弃！你还是人吗你！」 刘氏说着唾弃地呸了郑氏一口，气喘吁吁地瞪着郑氏。 明安和宝芝她们连忙跟了进去向完颜琮请安。 按说刘氏现在情绪这么激动，理应有人拉她一把、提醒她在汗王面前要冷静一些的。 可刘氏性子孤僻，平日里在宫中的人缘非常一般，除了同样来自南楚的郑侧妃之外她几乎不与任何人交好，所以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也没有人肯帮她的忙。 完颜琮没那个耐心去听她们南楚二女之间的内讧，交待了慕容明安与纥骨氏几句之后，他便先回清瀚殿了。 上御辇前他才发现兰渊也在，旁边人多，完颜琮不方便和她多说什么，便只是悄悄地捏了捏兰渊的手，朝她微笑了一下。 兰渊也回以一笑。 最终慕容明安按照完颜琮的意思将郑氏和刘氏全都打入了慎刑司，仍旧是由纥骨氏来主审她们。 第265页 郑氏骨头软，还没给她用刑便什么都招了，供出了好几个南楚在北越的据点。 刘氏却是个嘴严的，严刑拷问了好几日愣是什么都没说，甚至还曾经试图咬舌自尽。 纥骨氏有些敬佩她这份忠于母国的气节，向完颜琮復命时便发表了一些她的个人意见：「刘氏身份低微，不比郑氏，想来南楚送她来北越也只是想让她帮助郑氏争宠而已……」 第133章 . 抚养 宝芝含笑望着明安，十分亲热地说…… 抚养 完颜琮本就没指望着能从刘氏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听纥骨氏这么说他也没有再做计较，直接下令将郑氏和刘氏一起逐出王宫，软禁在王城近郊的一处农庄之中。 纥骨氏忙完了这一茬后来梓柔宫找兰渊说话时, 发现霍勒氏母女也在。 纥骨氏不好单独与霍勒氏交往，在兰渊这里碰见倒是没什么。 想着她要和兰渊说的也不是什么需要瞒着霍勒氏的事情，纥骨氏便将南楚二女的下场说给了她们听。 霍勒氏听了不由感慨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当年汗王的后院中一直没有正妃，还是郑侧妃管事的，那个时候她多风光啊。」 先前郑侧妃得势的时候没少欺负她们母女，谁知道风水轮流转，现在就轮到她们倒霉了。 可霍勒氏却并没有什么大仇得报的感觉，她本就没有特别记恨郑氏, 加上她是做母亲的人，又向来心软，如此唏嘘了两句之后，她便同情起了失去母妃的完颜菱：「可怜了二姑娘，年纪还这么小，没了母妃在身边, 以后谁来照顾她呢？」 纥骨氏听了便接话道：「这几日都是王妃带着她的。王妃的两个女儿都大了, 她倒是有意代为抚养二姑娘，可汗王并没有答应。」 「明安姐姐吗？」听说慕容明安想抚养郑侧妃的女儿完颜菱, 兰渊也下意识地觉得不妥。 明安与郑氏素来不睦, 把完颜菱交给她, 那不就是让慕容明安多了一个出气筒吗？ 纥骨氏点点头，意味不明地浅笑了一下：「是啊，我看汗王的意思，倒是似乎有意让我做二姑娘的养母……」 纥骨氏说着不确定地看向兰渊：「兰渊妹妹, 汗王日日宿在梓柔宫里，可曾和你提过什么？」 兰渊摇摇头，别说是完颜琮想让纥骨氏抚养完颜菱之事了，就是慕容明安想要养二姑娘的事情，完颜琮都完全没有和她提起过。 兰渊大概能猜出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来。 从完颜琮的角度看来，后宫妃嫔里最适合抚养完颜菱的不是与郑氏明争暗斗了好几年的慕容明安，而是有生养经验、现在又没有孩子在身边的纥骨氏，以及同为侧妃的兰渊。 别人要么身份太低，要么有自己的孩子需要照顾，都不大合适做完颜菱的养母。 兰渊的身份倒是够了，而且看她照拂完颜檀的样子，她又是个很喜欢小孩子、尤其是小女孩子的…… 可是完颜琮不想给兰渊添麻烦。 他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和兰渊就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到那时候，兰渊迟早会顾不上完颜菱，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考虑将完颜菱託付给她。 所以他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个合适的人选纥骨氏的身上。 可纥骨氏并不是非常情愿：「兰渊妹妹你也知道，我与郑氏素来没什么交情，没那个心思去替她养孩子。二来二姑娘年纪虽不大，可我和她打过几回交道，并不是很喜欢那孩子……不知道你们看出来没有，那孩子太过早熟了，一双和她母妃十分相似的眼睛里似乎总是写着算计，和我不投缘。若是汗王非要把她送到我那儿，我倒是不会苛待她，可我真是没法儿把她当成自己的亲闺女来疼。」 兰渊明白纥骨氏的意思，主动说道：「姐姐放心，『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姐姐不愿，汗王定然也不会勉强。回头我就和他说说，让他不要拿此事为难姐姐便是。」 纥骨氏听了不由感激地朝兰渊笑道：「多谢妹妹，妹妹可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 她都还没开口求兰渊，兰渊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主动说出了纥骨氏想听的话，纥骨氏心里是实打实地感谢她。 霍勒氏在旁默默听着，发现兰渊似乎就是这么个善解人意、乐于助人的性子，并不是图谁什么，不禁对兰渊更多了几分好感与崇敬。 晚上完颜琮听兰渊委婉地向他表明了纥骨氏的意思之后，完颜琮轻嘆一声，也没勉强。 既然后宫妃嫔里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他打算先让文姑姑搬去韶云轩照顾着完颜菱。 次日完颜琮回到清瀚殿、将这个决定告诉文姑姑后，文姑姑面色沉重地看着他说：「汗王这是嫌老奴碍着您的眼了？」 因着完颜琮专宠兰渊一事，这些日子文姑姑没少劝诫于他，好话歹话几乎都说尽了，的确惹得完颜琮心里不大高兴。 可完颜琮并不承认此事与兰渊有关，只淡声道：「姑姑想得太多了，菱儿身边需要有一个我信得过的人照看着，姑姑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文姑姑再执拗，也终究无法违抗完颜琮这个汗王的意思。 她沉沉地嘆息了一声，认命般地说道：「奴婢遵命。」 戎寿在旁冷眼瞧着，觉得就是文姑姑对兰渊过重的戒心害了她。 照顾二姑娘这样的活计说出去是挺体面不假，可哪里比得上做清瀚殿的掌事姑姑尊贵？ 第266页 文姑姑这是明升暗降，人往低处走了。 可谁叫她不识时务、偏要逆着完颜琮的意思来呢？像他这样好好地服侍汗王和梓柔宫那位主子不就成了吗？ 文姑姑走后，戎寿心中不禁越发得意起来，认为自己已经是汗王身边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了。 想到以后他都不用再看文姑姑那张老脸的脸色，戎寿欢喜非常，当晚伺候完颜琮在梓柔宫歇下之后，他还拉着两个徒弟偷偷地喝了两杯小酒庆祝。 修敏堂中，慕容明安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轻嘆一声，有些无奈地对坐在她对面的宝芝说道：「汗王他到底是不肯把完颜菱那丫头交给我来抚养啊。」 宝芝不解道：「明安姐姐，别说是汗王了，就连我都不明白，郑氏的女儿你要来做什么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完颜菱那丫头和她母妃一样、向来一肚子的心眼儿，根本就养不熟的。」 明安摇摇头，失笑道：「我倒是没指望能养得熟她，就是想着她到底是汗王的骨血……哪怕只是个姑娘，汗王也会记得偶尔过来看看她吧？」 听慕容明安这么说，宝芝倒是理解了。因为她现在就是这种情况，虽说完颜琮从来都不会召她侍寝，但是看在两个女儿的份上，完颜琮有时候还是会抽空去一趟润芳宫，或是起码会经常让人送些东西过去。 可慕容明安不同，她和完颜琮本就是形式夫妻，两人间没有共同的孩子，关系的确难以维持。 除了有重要的事情需要他们当面商量之外，完颜琮几乎从来不会主动踏入修敏堂的门。 宝芝想了想，忽然间有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双眼发亮地问：「明安姐姐，你真的想要养一个拥有汗王血脉的孩子吗？」 见明安不假思索地点头，宝芝笑道：「那不如我把丹儿送给姐姐抚养吧？」 「什么？！」明安十分意外地说道：「宝芝，丹儿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捨得将她送到我这里来吗？」 「这有什么捨不得的？明安姐姐本就是丹儿的嫡母，等她会说话了也要和荟儿一样叫您一声母妃呢。姐姐这么想要一个汗王的孩子，您又是丹儿血缘上的姨母，我相信姐姐一定会对丹儿视如己出的！况且我几乎每天都会来修敏堂不是吗，又不是说从此以后就见不到丹儿了。」宝芝含笑望着明安，十分亲热地说道：「总之只要能够帮到姐姐，让宝芝做什么我都愿意。」 「好妹妹……」明安闻言不禁感动地握住了宝芝的手，欢喜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确实就如宝芝所言，从血缘上来讲，明安本就是宝芝女儿的姨母。若是能够抚养和她有血缘关系的孩子，自然是比抚养完颜菱一个外人要好得多。 眼看着宝芝为了她而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明安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加倍地对宝芝母女好。 慕容明安不知道的是，其实对于宝芝来说，送出去一个女儿还真算不上什么。 尤其是她的小女儿完颜丹。 一直以来在她的两个女儿当中，宝芝都是更偏爱她的长女完颜荟的。 因为完颜荟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加上当时所有人都说她一定会「先开花再结果」，下一胎一定是个儿子，所以宝芝对于完颜荟这个女儿就只有满心的喜爱，并没有多少负面情绪。 可是在她怀完颜丹的时候，周围所有人都说她这一胎一定是个儿子。 在宝芝满怀期待却又生出来个女儿、还因为生这个女儿而伤了身子之后，宝芝就对自己的这个小女儿一点儿都喜欢不起来了。 她甚至觉得是完颜丹的出生毁了自己原本无限光明的未来，害得宝芝不得不委曲求全、眼睁睁地看着兰渊入宫、得宠……和她争夺自己心爱的男人。 以至于完颜丹出生之后，宝芝几乎没有抱过她几次，都是把她交给乳母来照顾。 偶尔听到完颜丹哭闹，宝芝还会感到特别的头疼甚至是心烦。 现在正好慕容明安想要一个孩子，那把完颜丹送到她这里来既能满足慕容明安、让她感激自己，又可以将碍眼的小女儿给送出去，可谓一举两得。 宝芝越想越觉得可行。 慕容明安不知她在想些什么，笑吟吟道：「宝芝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丹儿视如己出的。眼下郑氏和刘氏这两个碍眼的南楚女人都被赶出了宫，也算是解决了我的一桩心事。等回头你把丹儿送过来，我便可以全心全意地好好照顾她了。」 宝芝含笑点了点头，一副满心为了慕容明安着想、别无所求的样子。 见宝芝大方到都把亲生女儿送给了自己，慕容明安想起她先前没有帮宝芝把卓雅救出来的事情，难免感到几分愧疚。 「现在新年宫宴结束了，郑氏的事情也已经尘埃落定，我终于可以腾出空来想办法帮你把卓雅给救出来了。」她对宝芝承诺道：「你别担心，就算让我这个王妃拉下脸来亲自去求纥骨氏、甚至是兰渊，我都一定要替你把这件事情给办妥。」 宝芝也不和明安客气：「那就麻烦姐姐了。」 慕容明安摆手笑道：「我们亲姐妹之间还说什么麻不麻烦的！就是说起来我们姐妹两个还真是命苦，辛苦筹谋了这么多，还不如兰渊妹妹命好，什么都不用操心、处处都有汗王为她考虑着……」 说起兰渊，宝芝也有几分酸熘熘地说道：「是啊，说来郑氏过去是多体面的一个侧妃啊，汗王为了护着兰渊姐姐，说撵出去就撵出去了。还有先前，兰渊姐姐不过是帮霍勒氏母女说了几句好话，汗王就立即让戎公公亲自送了几个奴才过去，都没让明安姐姐您这个王妃插手……」 第267页 「可不是吗！」慕容明安越说越激动：「就连我送给慕容俊弼的婢女汗王也要亲自过问，竟还将她们转手送到了珍儿那里去，这分明是他对我的警告！宝芝你说，汗王他这样宠爱兰渊，有朝一日若是兰渊想做这个王妃了，汗王是不是也会不假思索地答应她啊？」 「兰渊姐姐应该不会有那种逾越的念头的。」宝芝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笑盈盈地递给明安，「和姐姐说话说的、险些忘了，这是母妃让人给我们送来的信。」 明安接过那封信后看了看，忽然笑了：「我就说呢，这世上哪会有事事如意的人呢？既然白庶妃病了，咱们回头得赶紧把兰渊妹妹叫过来，让她这个做女儿的知晓才行。」 宝芝含笑称是。 翌日并非后宫妃嫔们嚮慕容明安请安的日子，明安还是让人去把兰渊叫来了修敏堂，说是有要紧事要和她说。 去修敏堂的路上，兰渊已经大致猜出了慕容明安她们要和她说些什么了。 昨日完颜琮派去保护白氏的暗卫就从孟溪传来消息，说是白氏「病了」、暂时不便出远门…… 兰渊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萨仁吉雅果然不会那么轻易地放她娘离开孟溪。 听完颜琮说，他的人查探过情况，其实白氏并不是真的病了，只是萨仁吉雅这个大妃说她病了、她就不得不留在帐中「养病」而已。 知道白氏并没有真的生病之后，兰渊心中稍安，但她不敢轻举妄动、让完颜琮的人或是他们留在孟溪的亲信去揭露萨仁吉雅的谎言。 因为白氏就在萨仁吉雅的眼皮子底下生活，她这个大妃要是想让白氏真的生病、随时都可以让她病倒。 兰渊不敢冒这个险。 因着此事，兰渊昨晚就睡得不大安稳，连续做了好几个噩梦。 完颜琮眠浅，兰渊醒一次，他便也跟着醒一次。 当他亲眼看到兰渊如苍谷所说、哭着从梦里醒来的样子时，完颜琮心疼不已地抱住兰渊，慌张地给她擦去汹涌而出的眼泪。 他耐着性子柔声哄了兰渊好长时间，见她哭着哭着终于再次入睡，完颜琮轻嘆了一声，在她红红的小脸上轻轻一吻。 他的小兰儿真是可怜又可爱，缩在他怀里哭泣的样子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总是能勾起他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让他对她充满了爱怜。 几乎每回完颜琮回清瀚殿时，文姑姑都要和他念叨上几句，说什么兰渊只是外表单纯善良，实则心机深沉，善于玩弄人心……完颜琮听了觉得很是可笑。 她这么柔弱的一个姑娘，就像是风雨里一朵娇弱的兰花，若是没有他的庇护，哪里抵得过风吹雨打？ 文姑姑实在是担心得太多了。 虽说当着文姑姑的面他并没有承认把文姑姑调去照顾完颜菱之事与兰渊有关，可是在完颜琮的心里他的确是不想再听到别人说兰渊的一点儿不是，哪怕那个人是他母妃生前最信任的婢女、看着他出生长大的文姑姑。 无论别人说什么，他都不可能放开兰渊。 次日早上，完颜琮见兰渊醒来后仍旧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便暗自下定了决心，等忙完了这一茬之后，他一定要把白氏平平安安地接过来。 既然萨仁吉雅他们仗着路途遥远找出种种理由推拒，那他们便亲自去孟溪部接白氏，到时候看萨仁吉雅他们还能耍出什么花招。 不过眼下北越与南楚才刚刚开战，完颜琮必须以国事为重。 就算他心里再担心兰渊，也不可能现在就不管不顾地抛下一切陪她去孟溪。 完颜琮只能先按捺住内心的冲动，先去清瀚殿那边处理军政要务。 兰渊知道完颜琮诸事缠身，也不想再为难于他。 后宫本就是女人间的战场，她把他拉进来的次数已经够多了。 许多事情，总归是要靠她自己来面对。 到了修敏堂之后，兰渊有点意外地发现今日不仅是明安和宝芝，宝芝还难得地把她的小女儿完颜丹也一起带来了。 不过此刻，完颜丹不是依偎在她母亲的怀中，而是被慕容明安抱着的。 明安见兰渊看向自己和她怀中的完颜丹，便含笑对兰渊解释道：「兰渊妹妹，以后你来我这儿的时候可要经常看见丹儿了。昨儿个我已经和宝芝商量好了，她照顾两个孩子忙不过来，以后就把丹儿放在我这里养着。这点儿小事我还没来得及和汗王说呢，你说他应该不会反对的吧？」 兰渊知道原书里宝芝对自己的这个小女儿就一直都是淡淡的，甚至有点迁怒于她害得宝芝伤了身子、难以生育，可也没想到如今的宝芝更是狠得下心肠，竟然就这么轻易地做出了将完颜丹送给明安抚养的决定？！ 见兰渊面露一丝惊讶之色，明安含笑道：「当然啦，丹儿是宝芝生的，这一点不会改变。不过我本就是丹儿的嫡母，照顾她也是天经地义、顺理成章的，你说是不是啊？」 兰渊当然只能附和着说是。不知为何，看着慕容明安含笑看向她的眼神，兰渊总觉得她似是意有所指，好像在对她说：「看，宝芝都把孩子给我养了，那你以后生了孩子，是不是也应该送给我这个嫡母抚养？」 兰渊想到那种场景就觉得可怕，所以在她能够完全确定由自己抚养自己的孩子之前，她是绝对不会生孩子、再叫慕容明安或是宝芝抢走的。 第268页 见兰渊没有表示反对，明安满意地笑了一下，示意兰渊在她另外一边坐，而后将孩子交给乳母暂时带了下去。 兰渊知道她们要开始正题了，果不其然，慕容明安忽然收起笑容，换上了一副忧愁的表情，嘆息着告诉了兰渊白氏生病的消息。 宝芝也是一脸替兰渊和白氏担忧的样子，十分热心肠地表示：「兰渊姐姐你放心，我这就写信嘱咐我母妃，务必要请最好的医师医治白姨娘。」 兰渊也配合着她们的表演，做出一副先前并不知晓此事的样子，先惊讶再担忧，再对明安和宝芝的好意表示感激…… 宝芝见她仿佛不开窍，一直沉浸在对白氏病情的担忧之中，半点都不提要如何「回报」她们，实在是有些沉不住气了，率先开口道：「唉，说来白姨娘虽然病了，可她住在舒适的毡帐里头、有下人们精心伺候着，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痊癒了。可我那可怜的卓雅，也不知道她在慎刑司里怎么样了，汗王甚至都不让我去看望她……纥骨姐姐也是的，明明过去和我们那样要好，现在却是一问三不知、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们，我这心啊天天就在油锅里熬着，都照顾不好荟儿和丹儿了，还要麻烦明安姐姐帮我……」 明安不用经过生育之苦便平白得了宝芝的一个女儿，此时她对宝芝的好感空前高涨，知道有些话宝芝不好直接对兰渊说出口，便替宝芝直言道：「兰渊，咱们都是自己人，我就不和你兜圈子了。你与纥骨氏向来要好，你就不能让她通融通融、早些把卓雅给放出来吗？这些年来宝芝对你、对你娘，那可都是没话说的！你现在这样得宠，是不是也应该适当地帮一帮宝芝啊？」 兰渊早就料到她们会这样说，也做好了要将卓雅放出来的准备，只是她不能让明安和宝芝觉得她不尽心，将什么「不知感恩」的罪名强行扣到她的头上。 她看看明安，又看向宝芝，用真挚的表情说道：「实不相瞒，我知道宝芝与卓雅名为主僕、实则亲如姐妹，所以我一早就和汗王说过我并不怪罪卓雅什么、请他宽恕卓雅了。可也不知怎的，汗王听我那么说反倒更加生气了，还让我不要插手此事，否则就要了卓雅的命！我怕自己弄巧成拙，这才没敢再在汗王面前替卓雅说话……」 宝芝听她这么说，不由感到好一阵无语。 兰渊作为一个「受害者」以那样直接的方式和完颜琮求情，和火上浇油又有什么区别？ 完颜琮听她那么说，肯定会觉得兰渊太过心软、太好欺负，更加不肯放卓雅出来了。 偏生兰渊看起来还是一副真心实意、宽宏大量的模样，宝芝还挑不出她的什么不是来。 她只能忍住吐血的冲动，耐心地教兰渊说：「兰渊姐姐，汗王他是心疼你，怕你再受委屈，所以才不愿意听你那么说的。依我看你还是不要再去求汗王了，就按明安姐姐说的那样去同纥骨姐姐说说情吧。」 第134章 . 主僕 比起身上所受的鞭笞之痛，现在卓…… 主僕 慕容明安帮腔道：「是啊, 她现在不是慎刑司的掌事之人吗？只要她一句话，就可以把卓雅给放出来了。」 提起这一茬，慕容明安的语气不免有几分发酸。 完颜琮把掌管宫中刑罚的慎刑司交给了纥骨氏来管, 摆明了就是要让纥骨氏分她这个王妃的权。 可偏生完颜琮是以卓雅是宝芝的丫头、明安和宝芝都需要避嫌为由让纥骨氏接手慎刑司的，明安还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纥骨氏在宫中的地位一日一日地水涨船高。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宝芝也不再藏着掖着，拉住兰渊的手恳切地说：「好姐姐，你就再帮我这一回吧，好不好啊？」 兰渊看着宝芝近在咫尺的大眼睛，看着她这般和自己撒娇的样子，实在想像不出她就是那个最先在背地里说兰渊委身过好几个男人的人。 这样的好演技, 实在是令人嘆服。 兰渊当然也不能被她给比下去了，她反手握住宝芝的手，微笑着朝她点点头：「我会尽力劝说纥骨姐姐的。」 说着她眼睫微垂，微微一顿，轻声道：「我娘那边……」 不等兰渊说完，宝芝立即拍胸脯表示：「姐姐放心, 白姨娘她只是染上了寻常的风寒而已, 我母妃是担心她路上颠簸再加重了病情，出于一片好意, 所以才暂时不让她来北越的。我知道从前我母妃和白姨娘之间是有一些误会, 但是你相信我, 等母妃知道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之后，她肯定会愿意看在我的面子上和白姨娘冰释前嫌、让人好好照顾她的。」 「那就好。」谈完交易之后，兰渊也懒得再和她们姐妹俩虚与委蛇，起身道：「事不宜迟, 我这就去翠华宫找纥骨姐姐。」 宝芝连忙不迭地点头，亲自起身将兰渊给送了出去。 兰渊不比宝芝近来总是在翠华宫吃闭门羹，纥骨氏一听说是她来了，立即就让人将兰渊给请了进来。 让兰渊没想到的是，纥骨氏这里竟然还有「客人」，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 兰渊此前从未见过此人，但她几乎瞬间就猜出了这个年轻男子的身份——想来他就是纥骨氏和塔达王阿木泰所生的大儿子艾哈珀了。 艾哈珀身上似乎没有遗传纥骨氏什么，长得几乎和阿木泰一模一样，就是一个年轻版的阿木泰…… 第269页 看到那双锐利的眼睛看向自己时，那种熟悉的侵略感让兰渊不禁下意识地避开艾哈珀过于明亮的眼神，对纥骨氏笑道：「早知道纥骨姐姐有事情的话，我就不在这个时候过来叨扰姐姐了。」 纥骨氏不在意地摆摆手道：「这有什么的？这是我大儿子艾哈珀，又不是什么外人。得蒙汗王恩典，他过几日就要到王城护卫军中任职了，今日他是进宫来向我辞行的。要我说根本没这个必要，王城护卫军不就在王城周围驻扎着吗？来回也不过是两三个时辰的路程罢了，实在没必要搞得好像天高水长、再难相见了似的……」 兰渊浅笑道：「这也是他对姐姐的一片孝嘛。」 既然有外男在场，兰渊就不打算多留了，说着就要告辞。 艾哈珀见她要走，却是主动起身道：「侧妃请留步，我本就不好在宫中多留，差不多也该离宫了。」 他一说话，兰渊才发现艾哈珀虽然长相与阿木泰十分相似，性情却要比他父亲温文尔雅许多，不知是随了纥骨氏，还是因为他在北越生活了几年的缘故。 见儿子这就要走，纥骨氏心中虽然不舍，但她也知道他们母子能有今天多亏了她与兰渊交好。 对她来说比起母子间短暂的相处，更重要的是要处好她和兰渊之间的关系。只有这样，汗王对他们母子的恩典才会长长久久、源源不断…… 纥骨氏对儿子慈爱地笑道：「那你就先回去吧，到了军中要好好办差、不可大意，知道了吗？」 「母亲放心，也请母亲保重身体、万事小心。」艾哈珀说着朝纥骨氏一礼，又很有礼数地朝兰渊施了一礼，这才退了出去。 艾哈珀走后，兰渊就对纥骨氏笑道：「我记得先前还曾听姐姐说过，说您的大儿子快二十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不省心呢，可我瞧着艾哈珀他很懂事啊，姐姐还有什么可放心不下的？」 没有母亲不爱听别人夸奖自己的儿子，纥骨氏也不例外。听兰渊这么说，纥骨氏笑容满面道：「是啊，其实艾哈珀他是挺好的，这两年也越发的懂事了。就是他随我来到北越，身份多少有几分尴尬……先前他一直被寄养在不得脸的宗室家中，没有差事在身、也娶不到合适的媳妇。现在托汗王的福，他总算是有了点儿正经事可做，回头说起亲来也能容易一些了。」 艾哈珀在原书中没有多少戏份，关于他的事情兰渊印象不深，听纥骨氏这么说她就随口问了一句：「他这个年纪、还没有娶妻吗？」 塔达部和孟溪部一样，不管男女都很早成婚，按说艾哈珀来到北越之前已经十五六岁了，应该是已经成了亲的。 果然，提起此事，纥骨氏轻嘆一声，回答道：「娶是娶过的，可他原先的那个妻子是个辽女，不适合带来北越……听说在我带着艾哈珀和他弟弟来到北越之后不久，那孩子便改嫁给了艾哈珀的一个异母弟弟。」 「这样啊。」塔达部的婚姻习俗与先前的北越类似，兄长的妻子改嫁给弟弟的情况并不少见。 不过就像辽国当年一统天下后不断进行汉化改革、向正统汉室朝廷靠拢一样，如今完颜琮废除了「兄终弟及」制之后，北越以后应该都不会再出现这种哥哥死后嫂子改嫁给弟弟的混乱情况了。 只是塔达部那边，貌似会一直延续着这种混乱的婚姻制度，直到灭亡…… 纥骨氏笑道：「好啦，不说他们了，兰渊妹妹你今天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兰渊现在与纥骨氏之间的羁绊越来越深，也不同她兜什么圈子，点了点头将方才在修敏堂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纥骨氏。 纥骨氏听后轻嘆一声，安抚地对兰渊说：「妹妹你别太担心，她们既然想一直用你娘来牵制住你，想来是不会当真把你娘怎么样的。依我看，白庶妃很有可能压根就没有生病，只是萨仁吉雅找了个藉口扣着她、不让她走而已。」 兰渊知道纥骨氏所言在理，微微颔首道：「我明白。」 「其实不用她们这么逼你，原先我就准备这两日便把卓雅给放出来了。她呀，先前没了一根手指，现在已经养得差不多了。」纥骨氏说着略显狡黠地一笑，「她一个做奴婢的，手养好了，也该做点活儿了。」 兰渊见纥骨氏答应，就没多问。 等第二天她才从苍谷那里知道，原来纥骨氏把卓雅放出来之后并没有让她直接回宝芝那里，而是让卓雅先去刷一个月的恭桶，然后才能回润芳宫。 虽说在宝芝看来纥骨氏让卓雅去做这样的事情很是丢人现眼，但好歹卓雅被放出慎刑司之后宝芝就可以去探望她了，事情也算是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这些日子以来卓雅先是突然被抓、再是生生地被切去了一指，接着又在纥骨氏的授意之下受尽了各种各样的刑罚，等最后她被送去刷恭桶的时候，卓雅几乎都已经麻木了，不再像先前她刚进慎刑司时那般满口脏话、挣扎不休。 这日她正在管事太监的催促之下奋力地刷洗着眼前脏兮兮的恭桶，卓雅无意间一撇，忽然发现院门口处站着一对衣着光鲜亮丽的主僕。 终于见到阔别多日的宝芝之时，卓雅愣了一下，眼睛瞬间就湿润了。 她下意识地丢下了手中的恭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龇牙咧嘴地哭着朝宝芝沖了过去，像是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终于见到自己的母亲一般。 第270页 卓雅刚想抱住宝芝痛哭上一场，却见宝芝面色惊慌地退后了几步，竟是避开了她的拥抱。 不仅如此，昔日在卓雅手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宁馨还「胆大包天」地挡在了宝芝的身前，用嫌弃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卓雅狼狈的模样一番后，宁馨捏着鼻子说道：「卓雅姐姐，你这是多少天没洗澡了，身上怎么这么臭？你可快离主子远一些吧，主子是何等尊贵的人物，怎么能沾染上这些污秽之物呢？」 卓雅闻言立即大怒，气愤不已地瞪着宁馨：「死丫头，你说谁污秽呢！」 虽说卓雅这些日子以来被纥骨氏收拾得脾气收敛了不少，但对着宁馨这样一个地位不如她的婢女，卓雅还是想骂就骂的：「赶紧给我滚到一边儿去，别打扰我和姑娘说话！」 要是搁在过去，宁馨肯定不敢这么违背卓雅的意思。 可现在，宁馨听卓雅这么说了她也没有一点儿要避让开的意思，仍旧像一堵肉墙一般挡在卓雅和宝芝的中间。 卓雅见她如此大胆，委屈不已地去唤宝芝：「姑娘！这死丫头狗胆包天、竟敢这样欺负奴婢，您都不管管她的吗？」 宝芝躲在宁馨的身后探出半个头来，却是没有如卓雅所愿的那般责骂宁馨，反而是对卓雅劝说道：「卓雅，你别这么对馨儿说话。你是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若不是有馨儿陪在我的身边，我还不知道要怎么熬过来呢！你应该感激馨儿才是啊。」 「什么？我还要谢她？」见宝芝对宁馨如此亲切信任的样子，卓雅不由地感到一阵心慌，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宁馨美丽的面庞，焦心道：「姑娘，难道您还看不出来吗？这丫头心怀鬼胎，绝对不可重用啊！您还是赶快想办法帮帮奴婢、让奴婢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吧！等奴婢回到润芳宫之后，奴婢就可以像从前一样贴身伺候您了！」 听卓雅这么说，宝芝不禁面露难色：「卓雅，你是不知道汗王这回有多生气！若不是我用我这些年来在辽国辛苦经营的一切换回你的性命，你现在怕是早已经身首异处了！为了让纥骨氏放你出慎刑司，我也是想尽了办法，再也无计可施了……现在她好不容易才把你给放了出来，你只要老老实实地做完这一个月的粗活，就可以和我回润芳宫了。你就别再给我惹是生非了，好不好？」 「不！奴婢没有，奴婢怎么会给姑娘惹事儿呢？」卓雅焦急地说：「奴婢所做的事情，哪一件不是为了姑娘？现在奴婢也只是想早些离开这里、早些回去伺候姑娘啊！」 想到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种种委屈，卓雅终于再也绷不住了，在宝芝和宁馨的面前痛哭失声：「姑娘，您就再帮帮奴婢吧！这些恭桶实在是太臭、太噁心了！奴婢的手还没有好全呢，您忍心看着奴婢做这样的脏活、累活吗？您不是说过，奴婢在您心里就像是您的亲姐妹一样，那您还捨得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奴婢受这样的罪？」 听卓雅这样说，宝芝无奈地垂下了头，重重地嘆了口气。 宁馨回眸瞥了一眼，见宝芝神情低落，便替她数落起了卓雅的不是来：「卓雅姐姐，你怎么能这么不懂事呢？你知不知道主子为了你在清瀚殿外跪了那么久不说，还放下身段亲自去求纥骨侧妃甚至是梓柔宫那位。主子都这么对你了，你怎么还不知道满足、只会一味地苛求主子呢？你身为奴婢也要体恤体恤主子的心情好吧？」 「你这个贱婢，我和姑娘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若不是因为她现在浑身酸痛、没有力气，卓雅简直恨不得撕烂了宁馨的这张嘴！ 要是搁在以往宁馨别说是被卓雅这么责骂了，她压根都不敢和卓雅顶一句嘴，甚至是连对卓雅大声说话都不敢。 可是现在，宁馨知道自己身后有宝芝给自己撑腰，在卓雅面前也是毫无畏惧之态：「卓雅姐姐，我也是为了主子考虑呀！主子都为你付出那么多了，你就不能给她省省心吗？」 「你……！」卓雅被宁馨气得浑身发抖，顾不得身上的各处伤口还在隐隐作通，冲上去就要打宁馨。 却见宝芝忽然拉着宁馨后退了几步，不让宁馨再继续说下去的同时也是在护着她、不让她被卓雅打。 沉痛地看了卓雅一眼之后，宝芝捂着心口哀怨地说道：「馨儿，别说了，我相信总有一天卓雅会理解我的一片苦心。就算她不懂，我这个做主子的对她也是仁至义尽、问心无愧了。」 「主子！」宁馨闻言立即心疼不已地看向宝芝，「真是委屈您了……」 说着还埋怨地瞪了卓雅一眼。 此时卓雅的目光都凝聚在看起来很是受伤的宝芝身上，并没有再去计较宁馨「冒犯」的眼神。 「姑娘……」卓雅见宝芝如此伤心的模样，心中忽然间感到一阵后悔。 是不是真的是她太冲动、太不理解宝芝了呢？ 宝芝虽然是宫中地位仅次于王妃的侧妃，但她或许并没有卓雅所以为的那么强大、那样无坚不摧…… 卓雅正想着自己要不要说两句软和的话来安抚宝芝，就见宝芝幽幽地嘆了口气，不再给卓雅这个机会：「卓雅，好话歹话我都说尽了，若是这回吃了这么大的苦头还是不能让你懂事的话，那我也是真的无能为力了。」 宝芝说着便在宁馨的搀扶之下转身离开了。 第271页 卓雅哭着叫了她几句「姑娘」，宝芝也没再回头看她一眼。 身为犯错受罚的「罪奴」，卓雅现在不能离开这里半步，否则的话她只会受到更加严重的刑罚。 所以就算卓雅的心早已随着宝芝的脚步而飘远，她也不能追赶上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宝芝和宁馨亲密无间的样子，看着宁馨站在本应属于她的位置上和宝芝一同远去…… 被迫离开润芳宫、离开宝芝身边的这些日子，卓雅没有一刻不在盼望着见到宝芝，见到这位她从小到大最为倚赖、最是崇拜的主子。 可是现在，在终于见过了宝芝之后，先前一直盼着见她的卓雅反倒比从前更加不安了。 卓雅是真的没有想到，短短数日而已，宝芝竟然就已经另找了一人来顶替她的位置。 难道她在宝芝的心里，就是这么容易替代的吗？ 想到自己在慎刑司里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都没有说出过宝芝的一个「不」字来，卓雅站在门口，不由委屈地放声大哭了起来。 管事太监见宝芝撇下她走了，心想着这卓雅对宝芝来说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便更加不给卓雅这个犯了错的奴婢什么好脸色。 见卓雅杵在门口鬼哭狼嚎的，他快步走过来冲着卓雅就是几鞭子，厉声骂道：「哭什么哭！还敢给老子偷懒儿？恭桶都堆得那么老高了，天黑前你要是刷不完，就别想着吃到一粒米！」 卓雅他们这里要刷的都不是主子们的恭桶，而是宫人们所用的，数量十分庞大。 这么多恭桶堆积在一起的味道实在是臭气熏天，别说是吃饭了，现在提起吃字来卓雅都觉得反胃。 要是按照她以前的性子，卓雅肯定要大声反驳上一句「不吃就不吃」！ 可是现在，卓雅忽然间意识到在这偌大的北越后宫之中，她一个婢女若是失去了宝芝的庇护压根什么都不算，就连这么一个过去她连正眼都不乐意看上一眼的太监都敢对她动辄打骂！ 宝芝说的没错，她真的不能再像从前那般任性妄为了…… 想到这儿，卓雅只能忍气吞声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含着眼泪继续去刷那些脏兮兮的恭桶了。 比起身上所受的鞭笞之痛，现在卓雅心里的伤口更疼、更加让她感到难以忍受。 一想起方才宝芝和宁馨那副主僕情深的样子，卓雅就感到好一阵窒息。 她绝对无法容忍任何人取代她在宝芝心中、以及宝芝身边的位置。 为了宝芝，她那么多的苦都已经吃了，再忍这最后一个月又有何妨？ 等她熬过了这一个月的功夫、重新回到润芳宫之后，她绝对、绝对不会放过宁馨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 宁馨夺走的一切，她迟早都要抢回来。 让她受苦、受难的那些人，她也会一个个报復回去、让他们悉数加倍奉还！ …… 卓雅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明安和宝芝都消停了些日子，没怎么再在私底下找过兰渊。 除了和其他后妃一样、每三日去给慕容明安请一次安之外，兰渊几乎见不到明安和宝芝她们，倒是乐得清静。 俊弼的适应能力比兰渊想像当中的要好，在善思堂上了几天课之后，他已经初步习惯了这里的学习环境，和同窗们的关系也都处得还不错。 虽说和北越的这些宗室、贵族之子们相比，俊弼的底子要差了一些，但好在俊弼头脑很聪明、又肯下功夫，功课方面并不会落后别人太多，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完全赶上。 兰渊见他这样省心，想着俊弼也不小了，不能一味地把弟弟当成小孩子保护。 等到俊弼休沐日这日、来到兰渊这里吃饭的时候，兰渊就将白氏「生病」的消息告诉了俊弼。 俊弼听说之后很是焦急，却又不知应当如何是好。 他习惯性地看向兰渊，希望兰渊能替他们拿一个主意。 兰渊不负俊弼所望地告诉他说：「等会儿吃完饭你就出宫一趟，替我去办两件事情。」 这两件事情兰渊已经想了好几天了，就是她自己不方便出宫。 俊弼的身份本就是可以自由出入宫廷的，让他去做正合适。 兰渊一是想让俊弼去一趟他们护卫居住的那个小院，派两个亲信亲自赶回孟溪、亲眼确认白氏和万俟洛归最新的身体状况后再向他们復命。 二是完颜琮送给兰渊和俊弼的那些银票，兰渊想让俊弼陆续把银子取出来，回头再悄悄转存到别的地方去。 兰渊知道她要拿银票兑换现银的事情肯定会惊动到完颜琮，但是兰渊想要存钱本就是出于不方便告诉完颜琮的目的，现在把钱转走总比将来一下子转走更便易些，分批取出也不会引起完颜琮的怀疑。 慕容俊弼闻言不假思索地点头答应了下来，草草吃完饭后就要出宫。 兰渊赶忙拦下他说：「等等！」 她从自己的妆奁里翻出一枚质地古朴温润的羊脂玉髮钗，交给俊弼说：「这是我临来北越之时万俟夫人硬要塞给我的，是当年洛归想要交给我的信物。你让我的护卫拿着这个髮钗回去，这样万俟夫人便可以相信他们所言了。」 第135章 . 偏爱 兰渊看着蒲特氏悠悠笑道：「不好…… 偏爱 俊弼接过那枚玉钗后朝着兰渊笑道：「还是姐姐考虑得周到。」 第272页 以兰渊目前的身份不方便给万俟洛归写信、以免信件落到别人手中会落人口实, 所以传口信是最方便的。 但是口说无凭，就算去的是兰渊的亲兵，也还是要有个凭据才好, 这个髮钗就是最好的信物。 俊弼年纪虽不大，来北越的时间也不长，但兰渊交给他的差事他都办得很是妥当。 兰渊让他换的那些现银一部分让俊弼转交给了要悄悄回孟溪查探情况的亲信作为盘缠，一部分交给海日婆婆的儿子儿媳诺文夫妇保管起来，最后一部分又拿回了宫中交还给了兰渊。 除了留下一些碎银日常使用之外，其余的兰渊都交给了乌仁娜，好让她回头去办另外一件俊弼不方便插手的事情。 如同兰渊所料，她让俊弼取了现银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完颜琮的耳中。 在戎寿低声询问完颜琮可要追查这些银子的用途之后，完颜琮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 他清晰地记得兰渊生辰那日自己曾经答应过兰渊, 除了需要确保她的安全之时，完颜琮不会再让人在背后细查她什么。 既然取走银子的人是俊弼，那就说明没有任何问题，他选择尊重兰渊的隐私，不让人继续追查下去。 不过就算完颜琮不让人去查，兰渊要做什么他也是心中大致有数。 兰渊是个心思重的人, 心里一直记挂着她的娘亲。就算他的人已经传来消息、告诉他们白氏并没有真的生病了, 兰渊还是不能完全放心，非要让她自己的人回去亲眼确认一下。 这一点完颜琮是从前几日兰渊求他给了她一块通行令牌看出来的。 在完颜琮看来, 兰渊关心她娘、不能完全信任别人所言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他并不想干预兰渊什么, 只要兰渊高兴就好。 但若是完颜琮知道这里头还有万俟洛归的事情，他定然就不会如此大方了。 兰渊默默地观察了他几日，见完颜琮和她相处时态度如常，并没有一点儿拈酸吃醋的意思, 就知道完颜琮信守诺言、没有再背着她调查她什么了。 过去他们俩还没有在一起的时候，兰渊是用万俟洛归这个「工具人」吊过完颜琮的胃口不假，可是现在洛归已经有了甦醒的迹象，完颜琮又已经待她很好，兰渊就不想再借用万俟洛归的名义来刺激完颜琮什么了。 她甚至巴不得他能赶紧把万俟洛归这个人彻底忘记，省得再给洛归带来什么麻烦…… 忙过了年初这一阵儿之后，完颜琮白天终于能偶尔得出空儿来，回梓柔宫陪兰渊用午膳。 这日兰渊没料到完颜琮会突然回来，他来的时候正好霍勒氏母女也在，她们都已经净了手上桌、准备开吃了。 突然间在兰渊这里见到完颜琮，霍勒氏好像吓了一大跳，立即战战兢兢地起身拉着女儿朝他行礼。 等完颜琮说了声「免礼」之后，霍勒氏本能般地想逃，这就说要告退。 兰渊好笑地说：「汗王又不是洪水勐兽，你这么怕他做什么？」 长时间以来完颜琮对她态度太好，以至于兰渊都险些忘了他们刚刚相识的时候完颜琮看起来有多「吓人」。 听兰渊这么说，完颜琮心里倒是挺高兴的，看来她现在对他是真的没什么惧怕了，这样才更像是夫妻不是吗。 他心情好，便用和缓的语气同霍勒氏说道：「留下一起用吧，我也有些日子没见过檀儿了。」 他知道兰渊喜欢檀儿，也希望他能做好一个父亲的角色、多和檀儿亲近。 于是用膳的时候完颜琮特意坐在完颜檀身边，对小姑娘颇为照顾。 兰渊难得看到他「慈父」的这一面，等霍勒氏母女走了之后，她笑着对完颜琮说道：「还真是神奇，您和檀儿相处的时候又不多，可她就是很喜欢您。平日里这小丫头可是不吃药芹的，可是刚才您夹给她，她就乖乖地吃了，还没有一点儿不情愿的意思……」 完颜琮见她提起檀儿时眼睛亮晶晶的，不禁搂住她说：「兰儿，你这么喜欢孩子，我们也生一个好不好？」 完颜琮从正面抱着兰渊，看不到她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 见兰渊没有接话，完颜琮还以为她是害羞，就轻轻地亲了亲她白皙柔软的耳朵，没再催促她回答自己什么。 兰渊却是误以为他这就要开始准备「要孩子」了，不禁轻轻地推了他一把，娇声道：「别……等到晚上再说呀。」 现在又不是她刚刚嫁给完颜琮那会儿了，这青天白日的，兰渊可不好意思叫水，完颜琮让人叫也不行。 完颜琮见她误会，好笑地看着她说：「什么？」 兰渊见他神情后微微一怔，回过神后知道刚才是她自己想多了，不由感到好一阵脸热。 见完颜琮不肯放开自己，兰渊干脆像只鸵鸟一般将脸埋在完颜琮宽阔的胸前，小声说道：「没什么。」 完颜琮摸摸兰渊的头，又顺着她的头髮抚过她单薄的背，搂住那纤细的腰……原本他还真没往那处想，可是经兰渊这么一「提醒」，再加上她这般柔若无骨地依偎在自己怀中，完颜琮还真是有几分心痒了。 不过想到下午还有很多政事等待着他去处理，完颜琮强行逼迫自己拉开与兰渊之间的距离，低眸看着她娇美绯红的脸庞含笑说道：「兰儿想要了？嗯……那你就早些沐浴更衣，等我晚上回来吧。」 第273页 兰渊红着脸，认真辩解道：「我才没有！」 他却全然不听，自顾大笑着离去。 兰渊又羞又气，恨不得追上去打他一顿。 像是为了反驳完颜琮对她的「污衊」一样，晚上兰渊故意拖到很晚都没去沐浴，结果这坏男人反倒更有话说了：「兰儿这是想和我一起洗？」 兰渊：「……」 完颜琮见她这副气鼓鼓的模样甚是可爱，不禁笑意加深：「兰儿最近真是越发热情了。」 兰渊：「……！」 小男生气人也就算了，怎么老男人相处久了之后也会变得这么幼稚？！ 她轻哼一声不肯搭理他，可身体的反应却是不受自己控制…… 折腾完了一通之后，兰渊暂时没了脾气，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软软地窝在完颜琮怀里。 她的嗓子都有些哑了，完颜琮却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语气真诚地对她说：「兰儿，给我生个孩子吧，我们的孩子。」 兰渊怕他起疑，不好一直对孩子的话题避而不谈，只能顺势问他：「汗王想要个儿子，是不是？」 先不说兰渊现在压根没打算生，就算她真的有了孩子，按照原书中的剧情也应该先是个女儿。 她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从一开始就因为性别之故不受亲生父亲的待见。 「说实话，在我心里沣儿和溙儿都不是继承王位的合适人选，所以我满心盼望着能有一个健康的、聪明的儿子出生。」完颜琮说着搂着兰渊，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兰儿若能给我生个儿子，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像是怕兰渊有压力、不敢生了一样，完颜琮补充道：「不过只要是你生的孩子，不管是男孩儿女孩儿都好，我都会一样疼爱的。」 兰渊微微别过头，表示不相信：「汗王骗人，我才不信呢。」 书中慕容兰渊生下女儿之后只是被晋为侧妃而已，没见完颜琮有多高兴。 倒是她生下儿子之后，完颜琮立即下旨大赦天下，这对比简直不能更鲜明了。 不过完颜琮对她倒也还算坦诚，如他所说，他现在就是更想要一个儿子的。 兰渊也能理解，毕竟这个时代只有儿子才能继承王位，将来他们完颜家也确实是有皇位需要继承的…… 到了完颜琮这个年纪和地位，想要一个聪明健康的儿子一点儿都不奇怪。 可兰渊还是没做好心理准备要生孩子，和他生孩子。 「兰儿，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完颜琮说着又凑了过来，用哄骗的语气低声说道：「你要是不信，生一个试试不就知道了……？」 察觉到男人的唿吸有些不稳，兰渊警惕地看着他说：「干嘛？」 完颜琮贴着她笑道：「提高一下你怀上的机率。」 「啊？」兰渊不由自主地抿了下嘴，提醒他说：「可是已经很晚了……」 完颜琮一本正经地看着她：「谁让兰儿不早早沐浴等我回来呢？这是兰儿的错，自然需要兰儿来赔。」 兰渊见他这般理直气壮，不由感到好一阵无语。 她真是服了完颜琮的好体力了…… 也不知他这样喜欢缠着她，是真的急于要一个孩子还是什么。 不过兰渊每天都有按时吃药，完颜琮就是再卖力也没用啊。 想到这里，她忽然间觉得有点对不起对此一无所知的完颜琮，便由着他去了。 …… 随着天气逐渐转暖，前线捷报不断传来。 北越大军以破竹之势在短短数月之间接连拿下了南楚十几座城池，几无败绩。 南楚慌乱之下数次向辽国求援，可辽国不久前好不容易才顶住了北越勐烈的攻势、勉强守住了他们的国都上京城，此时根本没有余力去帮助南楚。 看在南楚奉上了大量财物的份儿上，辽国才答应派出一队兵马去守护岌岌可危的南楚皇室。 眼看着前线战事一切顺利，完颜琮终于不再像先前一般整日忙碌，多少有了一些空余时间。 他刚想多在梓柔宫里陪陪兰渊，或是带兰渊出去走走，便有数名朝臣约好了一般纷纷上奏，劝完颜琮广选秀女、充实后宫。 这些人的心思早就活络了起来，好多人家的姑娘甚至都已经提前学起了宫规，只等着一纸选秀的诏书了。 先前只是碍于战事刚起，这些朝臣才勉强忍着没有提而已。 这会儿见攻打南楚之事已经步入正轨，他们便再也按捺不住、迫切地想要送自家女儿入宫了。 这些朝臣知道完颜琮向来独断专行、并不容易被人劝服，特意联合了许多有同样想法之人一齐上奏，意图从声势上对完颜琮造成一定程度的压力，好让他慎重考虑此事。 可完颜琮压根连考虑都没考虑便将这些奏章直接打了回去，坚决不受。 有人送女儿入宫的决心并没有那么坚决，见完颜琮如此排斥选秀之事便不敢再冒着触怒他的风险继续上奏了。 可有的人是为了自己，有的人是为了北越考虑，坚持认为完颜琮应该尽快举行选秀。 毕竟他继位四年，又已经到了而立之年，膝下却还只有两个不是那么康健的儿子…… 若是完颜琮没有废除「兄终弟及」制的话还好，万一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还有正处壮年的完颜琸或是完颜珣可以继承王位。 第274页 可既然他已经力排众议废除了北越旧制，那他就必须为北越培养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来，这是他身为北越王的责任也是义务。 一些个歷经三朝的老臣颇为执拗，仗着自己年纪大、资歷深，并不惧怕完颜琮的怒火，不仅频繁上奏、在大朝会上当面提及此事，甚至还有撞了柱子、以死相逼的…… 还有人心思活络些，意识到完颜琮不肯选秀除了战事当前的缘故之外可能还有旁的原因，就叫人在宫里悄悄打听。 兰渊受到完颜琮专宠的事实在后宫里几乎可以说是人尽皆知，不难探听。 联想到兰渊当初那场规模盛大的册封礼，不少朝臣纷纷猜测汗王无心选秀怕是与这位孟溪部新来不久的侧妃有关。 于是他们转换方向、不再一味地逼迫完颜琮选秀，而是拿兰渊「开刀」，劝谏完颜琮不要被一后宫女子所迷惑，凡事应以大局为重。 头一回在朝堂上听到有人提起兰渊的名字时，向来沉稳的完颜琮心中一惊，忽然间意识到情势不妙。 果断地严惩了那个率先牵扯兰渊之人后，完颜琮沉着张脸宣布退朝，撇下一众大臣离开之时看起来很是不悦。 他不想再让任何人议论兰渊，也不能再任由事态继续发展下去，回头再让别有用心之人将一个「妖妃」的罪名安到兰渊的头上。 可是要想堵住朝臣的悠悠之口，除了选秀之外就只有两种办法，要么兰渊尽快怀上身孕、为他诞下子嗣，要么他违背对兰渊的誓言、去其他后妃的宫中过夜…… 完颜琮自然希望是前者，可是兰渊不知是体弱还是什么，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了一直都没有好消息传来…… 战场杀敌再兇险、排兵布阵再艰难的时候，完颜琮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头疼过。 他自己是不畏惧任何人言的，就是担心会牵连到兰渊。 兰渊身处后宫这个巨大的漩涡之中，难免也会听到一些有关她的风言风语。 别的不说，光是她隔三差五地去修敏堂给明安请安时，兰渊就没少听到后宫其他妃嫔们的酸话。 一开始的时候还好说，众人都以为完颜琮只是因为兰渊格外貌美，所以才会对她较为宠爱而已。 等他的这股新鲜劲儿过去了，兰渊就会和其他人一样归于平庸了。 毕竟在此之前，她们也没看完颜琮对哪个后宫女子展现出什么不同于常人的宠爱。 兰渊生得再美，完颜琮也总有看倦了的那一天，总不可能让她一直靠着美貌盛宠不衰。 可是后来，完颜琮几乎可以说是明目张胆地偏宠兰渊。 除了偶尔因政事繁忙不得不独宿在清瀚殿外，他几乎夜夜宿在梓柔宫中，这可是此前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随着时间的流逝，完颜琮不仅没有厌倦了兰渊不说，反而比先前更加宠爱她了，简直像是把那小小的梓柔宫当成了他们两个的住处一般…… 见到这种情形之后，后宫妃嫔们免不得要嫉妒兰渊，只不过程度或深或浅罢了。 对此兰渊倒是早有心理准备。 她知道他人的嫉恨这种东西就是身为宠妃必须要承受的，若是后宫里没有人妒忌她，兰渊反倒会觉得奇怪。 好在有郑侧妃的前车之鑑，后宫大多数妃嫔都知道兰渊有完颜琮的庇护，就算心里嫉妒兰渊也不敢表现得太过分了。 当着兰渊的面，她们大多只是表达一些自己对兰渊得宠的羡慕，或者说几句略显阴阳怪气的酸话，兰渊听了笑一笑就算完了。 不是她有多宽宏大量，而是她们共侍一夫，兰渊得宠意味着别人就要独守空房。 这些女人作为政治联姻的棋子被送入北越后宫，其实也都挺不容易的。 同是生在乱世里的女人，兰渊尽可能地理解她们。 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言语和行为，兰渊就犯不上和她们计较。 不过若是当真有人说话做事太过出格、让兰渊不高兴了的话，兰渊也不会一味地忍让。 比如庶妃蒲特氏自认为自己有儿子傍身、底气十足，这日在修敏堂里见到兰渊时便对她明褒暗讽：「慕容侧妃可真是有本事啊，天天霸占着汗王不放！可怜我们家溙儿问我父汗在哪儿时，我只能告诉他现在他父汗的心里只有慕容侧妃一个人、已经不爱他了，可把溙儿给难过坏了，伤心地哭了好久呢。」 兰渊真是不知道蒲特氏天天那么珍爱她的宝贝儿子，怎么还会和自己年幼的儿子说出这样残忍的话来。 让完颜溙从小就觉得完颜琮这个父汗的心里没有自己，对他的成长难道会有什么好处吗？ 但完颜溙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蒲特氏又不是软弱可欺的霍勒氏，兰渊不想评价她的教育方式，就没有接话。 蒲特氏向来是个急性子，见兰渊不肯搭理自己，不由急了：「难道慕容侧妃听不到我说话吗？还是侧妃觉得自己得宠，便可以如此目中无人了？！」 见蒲特氏一直盯着自己大声嚷嚷，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她们两个的身上，兰渊放下手中的茶盏，故意装傻道：「蒲特庶妃是在和我说话吗？这里姓慕容的侧妃又不止我一个，你没说清楚，我怎么知道你是在和谁说话呢？」 兰渊此言一出，原本正在默默看好戏的宝芝立即察觉到有好几道或奚落、或同情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第275页 为表淡定，宝芝只能面色讪讪地勉强笑了一下。 宝芝的脸上在笑，心中却在暗骂，真不知道这些人看她做什么？！ 就算她和兰渊都姓慕容，蒲特氏说的也只能是兰渊而不是她啊！ 虽说在许多人看来，宝芝有着并不亚于兰渊的美艷容貌和完美无缺的开朗性格，可是和兰渊相比，宝芝压根不得完颜琮的宠爱。 若不是宝芝嫁的早、膝下还有完颜荟这个女儿的话，完颜琮怕是压根不会踏入她的润芳宫半步。 蒲特氏显然是急了，听兰渊这么说她也顾不上考虑宝芝的感受，张口就道：「妾身说的当然是您了，还能有谁啊？」 她说着轻轻冷笑了一声，把带孩子的烦躁和不得宠的怨气全都发泄到了兰渊的身上，没好气地说：「慕容侧妃还没有孩子就能够独获汗王的宠爱，怕是妾身母子二人加起来、都抵不过您一人在汗王心中的分量呢！」 碍于白氏之故，兰渊面对明安和宝芝之时尚且还有一丝顾虑，可是对待蒲特氏这样的女人兰渊就毫无顾忌了，也不管她生不生气，漫不经心地反问了一句：「是吗？」 见兰渊并不正面回应，而是这般四两拨三斤地应对自己的挑衅，蒲特氏越发感到火大，气得她肝儿疼。 但蒲特氏读书少、又没什么见识，脑子反应不够快，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继续攻击兰渊。 直到请安结束、众人散去之后，蒲特氏才想好了自己要说什么，快步走来堵住要上轿的兰渊，气喘吁吁、声音发颤地质问她说：「就算侧妃才进宫没多久，也应该明白后宫理应雨露均沾的道理吧，怎么能够独自一人霸占着汗王不放呢？！你好歹也是孟溪王的女儿，难道都不知道什么叫做谦虚、什么叫做礼让吗？！」 苍谷见她这般纠缠不休，甚至质疑起了兰渊的家教，正想替兰渊说上几句，就见兰渊看着蒲特氏悠悠笑道：「不好意思，蒲特庶妃的想法恕我难以苟同。我入宫为妃本就是为了服侍汗王、而不是来和谁做互相谦让的好姐妹的。自古以来，宠爱一事不都是各凭本事、自己争取的吗？蒲特庶妃不得汗王的喜欢，又怎么能赖到我的头上？你若是心里有怨，就当面去找汗王说吧。」 「你……」蒲特氏见她没有丝毫悔过之意，还这般「猖狂」，不由气得牙根痒痒，「你以为我不敢吗？！」 兰渊用鼓励的语气说道：「你当然敢了，那你就快点儿去吧。」 兰渊说完本是转身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回过身来好心地提醒蒲特氏说：「哦，对了，汗王今天中午会回梓柔宫用膳，其他的时候你应该都见不到他，不如你等我们用完午膳之后再来吧。若是用膳前汗王不高兴了，我怕会坏了他的胃口呢。」 第136章 . 教训 见蒲特氏从一头暴躁的母狮子变成…… 教训 兰渊走后, 蒲特氏愣在原地许久，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十分气愤地问向她身旁的婢女：「她什么意思, 她是说汗王看到我会觉得倒胃口吗？！她、她凭什么这么说我！我可是有儿子的，她有什么！」 婢女见蒲特氏在修敏堂外大喊大叫的，连忙劝蒲特氏说：「主子消消气，有什么话咱们回去再说……」 「怕什么！」蒲特氏大声道：「谁不知道她慕容兰渊并不是王妃一母同胞的亲妹妹，王妃不过是想让她生个儿子出来才会让她来北越的！可她霸占了汗王这么久又如何，还不是不如我的肚子争气吗！」 婢女慌忙劝道：「是是是，主子向来是个好福气的，您膝下有子万事足，又何必与慕容侧妃计较一时的得失呢？」 想起刚才兰渊临走前那般挑衅的态度, 蒲特氏抹了把眼泪，忿忿道：「我又不是为了我一个人才要和她较这个真的！我是替后宫所有姐妹们抱不平，看不惯她这样独占着汗王不放！」 蒲特氏话音刚落，就见听到动静的宝芝从修敏堂内快步走了出来。 见蒲特氏形容狼狈，宝芝像是完全不介意刚才在殿内蒲特氏无意中对她的冒犯一般，关切地上前问道：「蒲特姐姐, 你这是怎么了？」 蒲特氏正觉得委屈着呢, 她这蠢笨的婢女又不懂事、不知道向着她说话。 见宝芝来了、还对她态度亲热，蒲特氏也没多想, 拉着宝芝就说起了她和兰渊方才的口角, 让宝芝来给她评评理：「您说您和梓柔宫那位同为侧妃, 还知道叫我一声姐姐呢！她倒好，压根一点儿都没把我放在眼中！我的位份虽然不如她的高，可我毕竟比她早入宫许多年、是服侍汗王的老人儿了啊！我还是溙儿的生母，又比她大上好几岁, 她理应对我客气一些对吧？」 见宝芝这个兰渊的妹妹都点点头附和着自己的说法，蒲特氏就更来劲了，很是愤懑地说道：「若是我说她的时候她态度好点儿、向我服个软儿也就算了，可她那样子你是没瞧见，简直猖狂至极！今日我非得去见一见汗王，好好地说道说道不可！」 「别呀蒲特姐姐，」宝芝连忙拉住她劝道：「兰渊姐姐有多得宠，你又不是不知道，汗王他是不会向着你的……就算你带着溙儿一起过去，在兰渊姐姐面前，汗王都未必会多看你们母子俩一眼。」 蒲特氏本就在气头上，被宝芝这么一激，无异于火上浇油。 虽说蒲特氏当着兰渊的面故意说什么如今完颜琮的心里只有兰渊、已经没有完颜溙的话，实际上蒲特氏清楚得很，完颜琮还是很看重完颜溙这个儿子的，尤其是在眼下这种完颜沣病弱、完颜琮又没有其他儿子的情况下。 第276页 听宝芝这样看待她和完颜溙在完颜琮心中的分量，蒲特氏的双眼仿佛能喷出火来：「不，我不信！我这就回去领上溙儿、带他一起到梓柔宫去找汗王说理！我还不相信了，汗王他向来英明神武，如今为了那个女人不肯亲近旁的女子也就罢了，难道还能连他的亲儿子都不顾了吗？」 见蒲特氏怒气沖沖地转身离去，宝芝浅浅一笑，没有言语。 倒是站在她身侧的宁馨笑着奉承道：「主子英明，一个蒲特庶妃在汗王面前自是无足轻重，可若是她带着三公子一起过去搅这趟浑水，梓柔宫那位可就要伤脑筋了。」 宝芝脸上的笑意加深，嘴上却斥责道：「馨儿，你胡说什么呢？我自然是盼着兰渊姐姐好的，刚才我不是已经劝过蒲特庶妃不要去梓柔宫找兰渊姐姐的麻烦了吗？可她执意不听，我又有什么办法？」 宁馨明白宝芝的意思，连忙轻轻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主子说的是，是奴婢说错了，主子当然都是一片好心。这蒲特庶妃也真是太冲动了，您怎么拦都拦不住她！」 「可不是吗？」看着遥远无边的天际，宝芝轻声道：「不管是对她还是兰渊姐姐，我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 蒲特氏从修敏堂离开之后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恶气，回宫之后她不由分说地拽上自己的儿子完颜溙，不顾婢女的再三劝阻、气势汹汹地杀到了梓柔宫。 她并没有听从兰渊的劝告、等到午膳之后再来，而是在兰渊和完颜琮用午膳前来的。 完颜琮刚在清瀚殿那边怒斥了几个劝他选秀的大臣，现在正是心烦的时候，蒲特氏在这个时候跑来求见，完颜琮本是不想见的。 但这里毕竟是梓柔宫，完颜琮没有直接替兰渊做主，而是问向她说：「你和蒲特氏还有什么交情吗？」 此前完颜琮只知道兰渊与纥骨氏、霍勒氏母女交好，倒是不知道她和蒲特氏还有什么往来。 想到兰渊向来喜欢小孩子，难道她是喜欢蒲特氏的儿子完颜溙？ 完颜琮正这么想着，忽见兰渊摇了摇头，欲说还休地嘆了口气。 完颜琮立即意识到这里头有故事，见兰渊似乎有些不好开口的样子，他便转眸看向一旁的苍谷。 苍谷见兰渊没有反对的意思，就将今日在修敏堂内外蒲特氏所说的话悉数告诉了完颜琮。 听说蒲特氏竟对小儿子说什么「你父汗心里只有慕容侧妃、没有你了」之类的话，完颜琮冷笑一声，吩咐道：「带她进来。」 蒲特氏拉着儿子入内之后，一看到完颜琮便不管不顾地坐在地上哭了起来，诉说着兰渊的「恶行」和自己心中的委屈。 她声嘶力竭地哭了好半天，见完颜琮始终没开口的意思，蒲特氏不免有几分慌了，不确定地唤了一声：「汗王？妾身的话您在听吗？」 完颜琮面色冷峻地看着下首的蒲特氏，声音不高却令人闻之生畏：「我在想，是不是我罚郑氏罚得还不够，才让你胆敢对兰渊如此不敬？」 「汗王，郑氏怎么能和妾身相提并论呢？！」蒲特氏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急忙替自己辩解道：「郑氏是造谣生事，可妾身所言都是实情！慕容侧妃她实在是太过嚣张了！」 完颜琮语气渐沉：「太过嚣张的人是你才对！你是庶妃，兰渊是侧妃，你入宫这么久，连尊卑都分不清吗？」 蒲特氏见他鹰目含威，不敢再直视完颜琮的眼睛，嘴上却还在辩驳：「可、可妾身毕竟是溙儿的生母……」 完颜琮冷冷地打断她说：「这些年来你仗着生了溙儿，做了多少逾越之事，你真当我全然不知吗？不过是看在溙儿的面子上才对你多有忍让罢了。可你都和溙儿说了些什么混帐话，还要我当着孩子的面再重复一遍吗？」 蒲特氏被完颜琮训斥得愣了愣，忽然间后悔起自己的冲动来。 她私下里和兰渊拌几句嘴也就罢了，何必闹到汗王这里来，平白被他数落了这么一通呢？ 意识到完颜琮没有一点儿看在儿子的面子上袒护自己的意思后，蒲特氏不敢再说任何兰渊的不是，放低声音道：「妾身、妾身只是一时失言……」 「一时失言，你还会把这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完颜琮终于发怒，拍案道：「你是诚心想让兰渊难堪，还是想让我这个做父汗的和溙儿父子离心？！」 「妾身不敢，妾身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啊！」蒲特氏仗着自己生了儿子，被后宫其他人捧惯了，此前完颜琮也看在儿子的份上甚少对她发火。 蒲特氏也不是一个全然不会看人眼色的，此时她见完颜琮是真的生气了，连忙放低姿态用哭腔说道：「妾身对溙儿有多用心，您是知道的啊！这些年来，妾身将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花费在了溙儿的身上，自己吃不好、睡不好，也没有精力像别人那样穿衣打扮，」蒲特氏说着，还意有所指地瞟了光鲜亮丽的兰渊一眼，委屈至极地说：「妾身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汗王就看在妾身也不容易的份儿上，饶了妾身这一回的失误吧！」 完颜琮也知道蒲特氏对儿子十分尽心尽力，毫不夸张地说，那就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可她这样「精心」养大的完颜溙不仅口齿不清、至今都无法启蒙读书，还非常任性易怒，衣食住行全都要人像照顾婴儿一样地伺候他，不然就大发脾气。 第277页 完颜琮曾经也对这个儿子给予了厚望，他多次劝说蒲特氏不要过分溺爱孩子，可蒲特氏就是不听，在完颜琮看不到的时候仍旧对儿子有求必应…… 看着站在一旁自顾玩玩具、对大声哭喊的母亲无动于衷的完颜溙，即使完颜琮心中不想承认，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孩子不仅先天不足，后天也没有得到很好的教导，基本上已经被蒲特氏给养废了…… 完颜琮本就心烦，看到自己为数不多的儿子还这样不争气就更是感到好一阵头痛。 不过完颜溙的年纪毕竟还不大，想着现在纠正他的那些恶习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完颜琮嘆了口气，沉声道：「这一回的事情我可以不予追究，不过既然你精力不济、照顾不好溙儿和你自己，不如从今以后就让他搬离瑞金宫，我另外找人来照顾溙儿，就不劳你费心了！」 蒲特氏听说完颜琮要将她的宝贝儿子从她身边夺走，顿时大惊失色。 她惊慌不已地抱住一旁自顾玩耍、似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儿子，大哭着恳求完颜琮收回成命。 完颜溙本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可蒲特氏因为怕儿子会离开自己而将他抱得死紧、弄疼了完颜溙，于是完颜溙便下意识地在母亲怀中挣扎了起来。 见蒲特氏死活不肯撒手，他开始哇哇大哭，涨得面色通红。 蒲特氏还在那里说：「汗王您看，溙儿他也是捨不得妾身的啊！妾身可是他的亲生母亲，怎么可能会有人比妾身更懂得如何抚养他呢？！您又不是不知道，溙儿这孩子打小便与众不同，他的很多习惯只有妾身才知道，别人是照顾不好他的啊！」 完颜琮不想再与蒲特氏多费口舌，他心里已经在考虑该如何安置完颜溙最为合适。 虽说先前他没有找到合适的后妃来照顾完颜菱，可完颜溙不同，他毕竟是完颜琮仅有的两个儿子之一，不管是王妃、宝芝还是纥骨氏她们，应该都会削减了脑袋地去争夺这个抚养完颜溙的机会。 就在他权衡着利弊，想要给完颜溙找一个合适的养母之时，一只纤纤玉手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完颜琮抬眸看去，就见兰渊弯下-身子靠了过来，在他耳边柔声劝他：「汗王息怒。蒲特庶妃虽然冲动了些，但并无大过，总要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完颜琮皱眉道：「兰儿，她这样冒犯于你，你怎么还反过来替她说话？」 兰渊摇摇头，用仅容他二人能够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我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汗王考虑。三公子生母既在，让别人抚养他名不正言不顺。若是因此将蒲特庶妃像郑侧妃那样赶出宫去，她又罪不至此。况且郑氏和刘氏是南楚女子，您把她们两个逐出宫去也就罢了，可若是在朝臣们催您举办选秀之际、您再逐出一个蒲特庶妃的话，只怕是会多生事端啊。」 兰渊说的是真心话，收拾蒲特氏的方式有很多种，没必要硬要让他们母子分离。 眼下后宫的状态相对来说较为平衡，若是把完颜溙这个儿子给了明安、宝芝她们的话，只怕是会掀起更多的风浪。 「我知道您对蒲特庶妃的教育方式不满意，不过把三公子交给他人抚养的事情您还是再慎重地想一想吧，千万别在气头上做决定。」 见兰渊特意轻声细语地同他说起了悄悄话，完颜琮也压低声音，恨声说道：「可是兰儿，这些年来她仗着生了溙儿在宫中肆意妄为，若是不给她一点教训的话，只怕她以后还是会到处惹是生非！」 兰渊安抚地朝他一笑：「给她教训还不容易？只要汗王配合我演一齣戏即可。」 见完颜琮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自己，兰渊并没有和他解释，而是起身走向了哭闹不止的完颜溙。 完颜溙年纪虽小，但也已经分得出美丑。 见眼前出现了一个仙女似的大姐姐，完颜溙暂时忘记了哭闹，好奇地看向兰渊。 兰渊蹲在完颜溙面前，温声问他：「溙儿，你知道我是谁吗？」 完颜溙眨巴着眼睛直直地看着兰渊，忽然笑着叫了一声「姐姐」。 坐在上首的完颜琮听了，不由感到一阵哭笑不得。 兰渊笑了笑，转眸看向一旁因为害怕儿子被人夺走而浑身发颤的蒲特氏：「蒲特庶妃你看，溙儿他似乎很喜欢我呢。」 蒲特氏一愣，微微皱起眉头，并不明白兰渊的意思。 「既然你嫌汗王陪伴溙儿的时间少，不如就按照汗王的意思，把溙儿养在我这里如何？」兰渊慢条斯理地和她讲道理，「那样一来，溙儿就能时常见到汗王了。」 蒲特氏见她似乎真的要抢走自己的儿子，慌乱不已地说道：「不！是我将溙儿一手带大的，他根本就离不开我！在他长大之前，他绝对不能离开瑞金宫！」 「我看倒是未必。」完颜琮看出了兰渊的意图，半真半假地配合她说：「溙儿说是你一手带大的，实际上日日夜夜照顾他的还不是他那几个乳娘吗？只要让他的乳娘和他一起搬来梓柔宫便是了。」 蒲特氏见他们似乎是认真的，害怕得直朝完颜琮磕头：「不，不要！求汗王开恩，不要夺走溙儿！妾身真的不能没有溙儿啊！」 在后宫妃嫔当中，蒲特氏的出身、学识、样貌没有一样出挑的，她又不得完颜琮的宠爱。 一直以来唯一能让蒲特氏感到骄傲的，就是她育有完颜溙的这件事情。 第278页 或许完颜溙离开了她是还能很好地生活下去不假，可蒲特氏这个做母亲的却是已经完全离不开完颜溙。 蒲特氏也知道自己这样可能是有些不正常的，可她已经无力改变，只能拼尽全力地将自己和儿子的命运一直紧紧捆绑在一起。 完颜琮并没有理会蒲特氏的哭喊，只是问向兰渊：「兰儿，你愿意接受溙儿这孩子吗？你虽然没有生养过孩子，但你性情温和稳定、知书达理，又通晓两种语言，想来会比蒲特氏更会教导孩子。」 不等兰渊回答什么，蒲特氏连忙抢先喊道：「汗王恕罪！妾身知错了，妾身真的知错了！妾身再也不敢在溙儿面前胡乱说话，更不敢再去骚扰慕容侧妃了……」 见完颜琮始终寒着张脸，似乎已是铁石心肠，蒲特氏只能拉下脸来转而跪求兰渊：「慕容侧妃，妾身知道错了，求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这碎嘴的妇人一般见识了！你还这么年轻，又这么得汗王的宠爱，一定很快就能怀上自己的孩子的，何必要和我争抢溙儿呢？溙儿他就是我的命啊！」 从始至终，兰渊压根就没想过要抚养完颜溙。 她知道蒲特氏把她的儿子当成眼珠子一样护着，若是把完颜溙从她身边夺走的话，蒲特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还会再来不停地纠缠兰渊，兰渊嫌麻烦。 可就像完颜琮所说的那样，蒲特氏仗着自己的这个儿子已经嚣张了太久。不好好让她长长记性的话，她以后还会不断地去找兰渊的麻烦。 所以兰渊并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而是含笑对蒲特氏说道：「你岂止是嘴碎，简直心思歹毒，竟敢挑拨汗王和溙儿间的关系。」 兰渊说着温柔地摸了摸完颜溙的头，真有些像是一个慈爱的母亲：「若是溙儿跟着我，我一定会让他知道汗王心里有多看重他，而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慕容侧妃，妾身真的知道自己做错了，以后绝不敢再那样说了！妾身知道汗王是很疼爱溙儿的，都是妾身被猪油蒙了心、嫉妒侧妃得宠，所以才会在溙儿面前胡说八道……」 蒲特氏说着狠狠地抽起了自己的嘴巴子，没多久她本就圆润的脸庞便肿了起来，嘴角还有血迹流出。 完颜溙的性子冲动暴躁，想来和蒲特氏这个做母亲的不无关系。 她这样言传身教，完颜溙的脾气能好才怪。 兰渊不想让小孩子看到这么暴力的举动，便捂住完颜溙的眼睛，站起身来俯视着蒲特氏说：「蒲特庶妃，你现在还怪我一直霸占着汗王吗？」 蒲特氏慌忙摇头。 兰渊：「那你还觉得我目中无人吗？」 蒲特氏不迭地摇头。 兰渊浅浅一笑，看向一脸懵懂的完颜溙，却是在问蒲特氏：「我把溙儿让给你，算不算得上是谦虚礼让？」 在蒲特氏看来完颜溙本就是她的，怎么会有兰渊将儿子让给她的说法？可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蒲特氏也只能咬着牙点了点头：「侧妃最是心善了，先前都是妾身不好……」 见蒲特氏从一头暴躁的母狮子变成了一只温驯的绵羊，兰渊满意地点了点头。 别管她心里服不服，兰渊不在乎，只要面上服了就行。 「行了，赶紧带着你的宝贝儿子回瑞金宫去吧。」兰渊淡淡地指责她说：「你真的耽误汗王用午膳了。」 蒲特氏闻言如蒙大赦，向来长舌的一个人再也不敢多说什么，赶紧领着儿子逃难似的离开了。 殿内重新安静下来之后，兰渊收回目光，回眸看向完颜琮。 见他剑眉紧拧、似乎很是烦心的模样，兰渊上前抚平他的眉头，柔声道：「为难您了。」 完颜琮顺势抓住兰渊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兰渊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清甜香气，总是能够安抚住完颜琮起伏的心绪，让他逐渐冷静下来。 他长嘆一声，拥住兰渊：「不，是我为难你了。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欢复杂的生活，只想简简单单地过日子。如果不是我硬要纳你为妃，你本不需要有这么多的烦心事……」 如果早知道有朝一日他会遇到兰渊，完颜琮先前根本不会考虑接受那些政治联姻，给自己惹来一身的麻烦不说还带累了兰渊。 兰渊见他如此烦恼，不想让气氛一直这么凝重下去，就故意开玩笑说：「汗王后悔了吗？」 「怎么会，」完颜琮却是神色认真，「没有错过你是我这一生最庆幸的一件事情。我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你，兰渊……」 第137章 . 顾虑 他们之间连最基本的坦诚都没有做…… 顾虑 还真是巧了, 刚好兰渊也觉得自己有一些对不起完颜琮。 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提醒了兰渊，此前她只顾着考虑自己的感受，似乎完全没有站在完颜琮的立场上替他想过。 她不让他宠幸别的女人, 他做到了，还为了遵守对她的誓言而与逼他选秀的朝臣们争执不休。 完颜琮只有两个不适合继承王位的儿子，一心盼着能有一个健康的儿子出生，可独得圣宠的兰渊却一直在偷偷地吃药、不肯给他生孩子…… 过去的完颜琮独断专行、说一不二，甚至是蛮不讲理，以至于兰渊一直将他视为自己的「对手」，根本没有真正设身处地地考虑过他的难处。 第279页 可是现在这么长时间过去，见他对自己始终如一的好，兰渊心中难免会产生几分动摇。 她这样为难他、欺瞒他, 是不是有一些过分了呢？ 偏生对她的心事一无所知的完颜琮还在那里小心翼翼地问向兰渊：「兰儿，她们这样针对于你，会不会让你觉得很是困扰？」 完颜琮政务繁忙，不可能日日陪伴在兰渊的身边，他都能想像的出后宫之中类似今日这样的事情怕是还有很多，只是兰渊向来不喜欢告状, 又甚少有人有蒲特氏这么大的胆子敢闹到他面前来而已。 也不知他柔弱的兰儿是否能够应付得来。 兰渊摇了摇头, 抱紧完颜琮的腰：「我宁可让她们嫉妒我、找我的麻烦，也不想和别的女人分享汗王。」 看着依偎在自己怀中的小女人, 完颜琮素来冷硬的心瞬间柔软到了极点。 他们在一起也有一段时间了, 兰渊从别的女人那里听到了那么多的酸话, 对他的独占欲却还是这般强烈，这……算不算得上是爱呢？ 完颜琮不好意思直接问兰渊爱不爱他，就将自己的大手覆盖在她柔软的胸口上，感受着她的心跳, 略显紧张地看着她问：「兰儿向来大方，什么都愿意与人分享，为何我就不行？」 听他这样问，兰渊并没有立即做出回答。 说老实话，兰渊主要是有些洁癖，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接受不了他昨天临幸完一个妃子、今天又来同自己亲热，明天去别的女人屋里过夜、后天再回来找她…… 想想都觉得要命。 他们这个时代的人，怕是很难理解她的这种想法吧。 兰渊大致猜得到完颜琮想听她说什么话，知道自己怎么说才能让他开心、对她更加宠爱，可是兰渊忽然间就是不想再骗他。 她知道自己对完颜琮的态度早已和最开始的时候不一样了，许是因为两人之间有了肌肤之亲、日日同床共枕之故，又或许是因为他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和看不出一丝伪装的宠爱，让兰渊对他逐渐产生了一些信赖的感觉……兰渊早已不像先前那般牴触他、防备着他了。 但要说爱，还是为时尚早。 他们之间连最基本的坦诚都没有做到，又怎么能够算得上是爱呢？ 完颜琮见她迟迟没有回答自己、似乎很是纠结的模样，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失望。 不过没关系，反正现在兰渊已经如他所愿做了他的女人，只要她能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别的都没那么重要…… 当初他那样不由分说地将她从别的男人身边夺走，兰渊不仅没有厌恶他、把他往别人身边推，还为了守住他身边的位置而努力地应付着后宫里的明枪暗箭，完颜琮已经很知足了。 想到兰渊这么软绵绵的一个姑娘家都能坚强起来积极应对生活中的各种困难，他一个大男人还有什么压力顶不住的？ 完颜琮正这么想着，却听兰渊忽然开口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要不汗王以后还是多去其他妃嫔宫中走动走动吧？甚至您偶尔在她们宫中过夜也是没关系的。」 不等完颜琮表示什么，兰渊便记仇地补充道：「除了蒲特氏！我不喜欢她，您可不能睡在她的身边。」 见兰渊对待此事的态度忽然之间有了如此巨大的转变，完颜琮不禁面露一丝怔忪，疑惑地看向她说：「兰儿，你……？」 兰渊眯了眯眼睛，像是抓住了他的小辫子一般看着他说：「汗王心动了？」 完颜琮哭笑不得地说道：「你这是在考验我吗？」 「不是啦，我是认真的。我听说现在不仅仅是后宫，就连前朝也有一些风言风语，议论汗王专宠我之事。」 兰渊还没有考虑好孩子的问题，又不希望完颜琮广选什么秀女。只要完颜琮暂时假意宠幸一下别的妃嫔，就能再为他们争取到一些时间。 「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可以接受您去别人宫中，只要汗王不会真的……」 见兰渊卡顿了一下，似是琢磨起了措辞，完颜琮无奈地接话道：「不会真的临幸她们？兰渊，我有时候觉得你很聪明，有时候又觉得你很傻。」 「啊？怎么了吗？」兰渊虚心求教。 完颜琮忍不住嘆气：「我若是当真在别人宫中留宿，你又怎知我是否临幸了她们？」 「我相信汗王的自制力呀。」兰渊有理有据地表示：「先前我还没有正式被您纳为侧妃的时候，汗王不是一直都忍耐得很好吗？」 那会儿兰渊可是没有对他做出过任何这方面的要求的。 完颜琮却是果断地摇了摇头：「不，『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不行了。」 其实兰渊刚才的提议，这几日完颜琮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如今这条路根本就走不通。 不仅仅是因为他答应过兰渊不去宠幸别的女人，而是现在他自己也接受不了和别的女人睡在一起了，哪怕只是单纯的睡觉。 他看着兰渊，认真地说：「我会一直想起你的，那样怎么睡得着？」 或许短暂地把别的女人当成兰渊可以让他欺骗着自己入睡，但完颜琮知道兰渊不喜欢那样的行为。 虽然兰渊没有明说过，可完颜琮知道，在兰渊和完颜珣彻底断了之前，她曾经见过完颜珣的一个庶妃、一个和兰渊略有几分相似的女人。 第280页 兰渊不喜欢这种把别的女人当成她的戏码，既然如此，他就不打算触碰一点点兰渊的禁区。 他们之间的关系表面上看似和谐，实际上如履薄冰，完颜琮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听他这样说，兰渊不禁有点脸红。 完颜琮最喜欢看她这般面颊绯红、欲说还休的娇艷模样，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兰渊，越发感到与她难捨难分。 简单用过午膳之后，完颜琮也不想走。正好他发了一上午的火，下午不想见什么人，干脆让万舒他们把奏摺搬到了梓柔宫，在她这里处理一些政事。 想到孩子的事情一时不好解决，兰渊心中有愧，十分积极地给他侍候笔墨。 自打将苍谷派去内务司当差之后，完颜琮就没有了用婢女的习惯。 先前兰渊还没有进宫的时候，偶尔戎寿外出办差，郑絮儿和宝芝就去清瀚殿做过几回这样「红袖添香」的活计。 宝芝倒还好些，在完颜琮处理政事的时候不会说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来分他的神。 郑氏就比较儿女情长了，动不动地就要打扰完颜琮，还总爱和完颜琮吟诗作对、伤春悲秋，完颜琮心中并不喜欢，所以后来他就很少再让郑氏来替自己研墨。 相比于郑氏，宝芝要明事理很多，有时候完颜琮闲了下来和她说上几句政事，宝芝也能发表出一些她特有的犀利见解。 只是听宝芝说得越多，完颜琮就越觉得她不像是自己的妃子、而是臣子，对她自然没有什么男女方面的心思。 兰渊就不一样了。 完颜琮看得出来，兰渊是在认认真真地帮他铺纸、研墨。 在完颜琮看摺子的时候，她就静静地陪在一边。 偶尔完颜琮问起她的意见，兰渊就恰到好处地说上两句，不会闭口不言、三缄其口，也不会侃侃而谈、滔滔不绝。 她既不会像郑氏那般不断地藉此机会引诱完颜琮，又不会像宝芝那样过于强硬地表达一些激进的观点。 总而言之，兰渊的一切就是那么的符合完颜琮的心意，真就像他当初所言的那般，像是老天爷恩赐给他的礼物…… 这一下午兰渊倒是没有主动地向完颜琮表示过什么，倒是他自己看着那双优雅研墨的纤长玉手、还有她戴着翡翠玉镯显得越发白皙的皓腕，忍不住看她一眼、再看一眼…… 完颜琮只能在心里告诉自己，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兰渊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诱惑，以后他要是想高效地处理政事的话，还是回清瀚殿去为妙。 …… 蒲特氏带着儿子怒气沖沖地跑到梓柔宫去、又红肿着张脸鎩羽而归的消息很快就在宫中不胫而走。 大多数后妃本就畏于完颜琮对兰渊的宠爱不敢对兰渊太过无礼，这会儿见连有儿子傍身的蒲特氏都差点因为得罪兰渊而失去了自己最大的屏障，就更是人人自危、连一两句酸话都不敢在兰渊面前说了。 兰渊想着能杀鸡儆猴、让其他后妃都老实一些也好，就没让人刻意瞒着此事。 她甚至还特意单独去见了一回慕容明安，和明安说了完颜琮险些要把完颜溙交给别人抚养的事情。 慕容明安一听说这事就来了兴趣——虽说她并不喜欢完颜溙，但完颜溙毕竟是目前为数不多的男丁之一，若是明安能做完颜溙的养母，那她王妃的位置也能更加稳固一些。 明安不由追问道：「然后呢？」 想到最后完颜溙还是被蒲特氏领回了瑞金宫，明安意识到这其中肯定有事儿。 兰渊不假思索地说道：「汗王原本是考虑过要把三公子交给明安姐姐您来抚养的，只是他考虑到姐姐现在既要统领后宫，又要照顾丹儿，怕姐姐忙不过来，于是只能暂且作罢。」 明安闻言不禁一怔，很轻地皱了下眉。 兰渊像是没看出明安的神情变化似的，自顾说道：「然后汗王就又想到了我，可我又没有生养过孩子，哪里会照顾小孩子呀？就给婉拒掉了。」 明安见她连这么好的机会都不知道珍惜，越发觉得兰渊的脑子不是那么的灵光，干笑一声道：「也好，你这么年轻，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能怀上了，没必要养别人的孩子。」 说到这儿，明安忽然疑惑地看向兰渊的肚子：「兰渊，汗王几乎夜夜都宿在梓柔宫中吧？你们行房事的频率如何？」 兰渊没想到明安会突然这么直接地问自己这个问题，不禁有几分尴尬。 原本明安和兰渊不像宝芝和兰渊那么熟悉，这样的话她都是通过宝芝来问兰渊的。 可最近明安察觉到宝芝对兰渊的醋意是越来越重了，明安怕她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自己心里又着急，就只能亲自开口问兰渊了。 反正兰渊现在也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大姑娘了，这样的话题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明安倒是好意思问，可兰渊也不好意思真的告诉明安他们的行房频率啊…… 兰渊只能含煳地说：「还好吧。」 好在明安关心的也不是这个，她皱起眉道：「既然房事一切正常，那你怎么还没有好消息传来呢？你从孟溪带来的那个什么婆婆靠谱吗，要不要我再请专门的医官为你瞧瞧？」 兰渊婉言拒绝道：「多谢姐姐好意，海日婆婆是我的接生婆婆，自然是靠得住的。汗王定期请平安脉的时候，也会叫他的医官给我瞧瞧，说是我的身体并无大碍，可能只是缘分未到吧。」 第281页 听说负责给完颜琮诊治的医官都说兰渊的身子无碍了，明安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若是完颜琮还没让人给兰渊瞧过的话还好，可是既然他都已经让人查看过了，慕容明安就不好再插手此事了，不然的话倒好像显得她不信任完颜琮什么似的。 兰渊见慕容明安没再追问下去，不由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压根就没让除了海日婆婆之外的医官检查过自己的身体，只是有一回完颜琮要请平安脉时正好在她这里，那医官象徵性地夸了两句兰渊的面色而已…… 不过这些细节她没必要解释给慕容明安听，说完自己要说的正事之后，兰渊就准备告退了。 明安也没有多留她，只是在兰渊临走前向她保证：「你放心，既然汗王都不打算姑息着这个蒲特氏了，那我这个做王妃的自然也不会包庇她。我这就罚她在宫中闭门思过一个月，罚俸三个月，让她好好地反思一下自己的逾越之举。」 兰渊听了并没有为蒲特氏求情，含笑朝慕容明安点了下头。 蒲特氏向来最爱在宫中四处走动，整整一个月不让她出门，几乎已经是可以把蒲特氏逼疯的程度了。 想着她照顾一个不怎么伶俐的孩子也确实是不容易，只要蒲特氏就此收敛，兰渊也懒得和她斤斤计较。 兰渊走后，明安吐出一口浊气，满脸懊恼地看向一旁的冰旋：「冰旋，你听见兰渊说的了吗？汗王他差一点儿就把完颜溙交给我来抚养了！早知如此，我又何必要听宝芝的话、把丹儿一个女孩子接过来呢！」 冰旋刚才听兰渊说的时候就知道慕容明安心里肯定要为了这件事情不痛快了，见兰渊走后她果然发作起来，冰旋无奈地劝道：「王妃别急，您又不能预知到蒲特庶妃会惹恼了汗王、生出把三公子送养给别人的事儿来，这事儿不能怪您、也不能怪宝芝侧妃啊。」 明安嘆气道：「是啊，不能怪宝芝。说来以宝芝的身份，她原本也是有机会做完颜溙养母的，只是她才说过自己照顾不过来丹儿、把丹儿送到了我这里来，这会儿倒是不好再向汗王表明她可以抚养完颜溙了……」 「主子想什么呢？」冰旋不大赞同地说：「就算宝芝侧妃养得过来，您也不能把三公子交给她来抚养啊！」 明安一愣，不解地看向冰旋：「你这是何意？」 「亲兄弟尚且还要明算帐，宝芝侧妃她本就年轻貌美、又为汗王生下了两个女儿，若是她又有了儿子……」冰旋提醒道：「王妃您别忘了，她和兰渊侧妃可不同，她和您一样都是嫡出。容奴婢多嘴、说句不该说的话，若是论起对您王妃之位的威胁，宝芝侧妃可是比兰渊侧妃还要危险呢。」 「你确实不该说这样的话。」慕容明安皱起眉道：「宝芝妹妹千里迢迢地从孟溪嫁来北越、本就是为了帮我的，她怎么可能会生出对我取而代之的歪心思来呢？你不是打孟溪来的，你不了解宝芝……」 冰旋不卑不亢道：「奴婢是不了解宝芝侧妃不假，奴婢只是相信人性，相信那句『防人之心不可无』的老话。」 慕容明安沉默了，一时再没有说出反对的话来。 因为她知道，冰旋不是站在孟溪部的立场上、而是全心全意地为明安考虑才会这么说的。 既然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冰旋见明安并没有真的同她生气的意思，干脆把自己的想法挑明：「其实奴婢心中一直都有一层顾虑，担心在您和宝芝侧妃之中，大妃会更偏向于小女儿。您没发现自打宝芝侧妃嫁来北越之后，大妃的信大多是直接寄给宝芝侧妃、再叫她给您转达的吗？」 慕容明安勉强地笑了一下，摇摇头道：「这又有什么的，偏疼小的本就是人之常情。我毕竟已经嫁出来这么多年了，这些年来都是宝芝一直承欢在母妃膝下，母妃就是多疼宝芝一些也是正常的。」 「奴婢就担心大妃会偏疼宝芝侧妃太过。」冰旋低声道：「不知王妃想过没有，将来若是兰渊侧妃当真生下了儿子，那个孩子该由谁来抚养呢？」 明安想都没想就说：「兰渊活着的时候自然是她自己，若是兰渊有个三长两短……」 她忽然间怔住，说不下去了。 的确，从一开始要让兰渊嫁来北越生子一事就是她和宝芝一起制定的计划，她们的母妃萨仁吉雅也是非常的配合。 可是从始至终，她们都没有商议过如果兰渊留下一个儿子来，这个孩子将会属于谁。 在此之前明安一直默认了会由自己来收养兰渊未来的儿子，可现在经冰旋这么一提醒，明安忽然间不确定了。 若是她母妃说什么宝芝在位份上已经矮了明安一头、需要一个儿子作为保障的话，她又该怎么反驳？ 若是宝芝有了儿子……她还会像现在这般尊敬明安、凡事以明安为先吗？ 明安不知道的是，宝芝现在已经另有打算，不想按照她们先前所计划的那般让兰渊产子了。 在宝芝原本的预想当中，兰渊只是一个替她生下儿子的「中间人」而已。等兰渊生下儿子之后，她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可是现在，完颜琮对兰渊的宠爱之深简直令宝芝感到心惊。 若是再这样发展下去的话，宝芝担心自己会被兰渊一辈子压得抬不起头来。 第282页 她千里迢迢地从孟溪嫁来北越是为了做人上人，可不是要被原本什么都不如她的兰渊比下去的。 既然现在兰渊已经变成了她的威胁而不是助力，宝芝就必须根据形势做出相应的调整，而不是像慕容明安那样死脑筋。 润芳宫中，重新回到宝芝身边的卓雅清洗干净、养好伤口后就像是脱胎换骨了一样，人前瞧着倒是比从前沉稳了几分，和让她恨之入骨的宁馨也能表面和谐地共处一室了。 宁馨虽是南楚人，但她很小的时候就随家人迁居到北越，心里早已把自己当成北越人了。 因为底细干净，她并没有受到战事的波及，还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替宝芝煮茶。 宁馨生得清新俏丽，摆弄起茶具的样子瞧着也是赏心悦目。 宝芝一面看着她，一面听卓雅在说完颜琮不肯选秀之事：「也不知北越的这些大臣们是怎么想的，往日里没有战事的时候都不见汗王选秀，这会儿正打着仗呢，汗王怎会广选什么秀女？依奴婢看那些朝臣根本就不是为了北越、为了汗王考虑，他们就是想把自家的闺女塞入后宫，以图荣华富贵……」 宝芝悠然笑道：「图谋富贵是人之本性，也不能全怪他们。而且宫中除了兰渊姐姐，确实已经许久没有进过新人了。」 宝芝说着又定定地瞧了宁馨一眼，其中意味昭然若揭：「后宫美女如云，就算不举办选秀，挑几个容貌姣好的宫人服侍汗王也是好的啊。」 第138章 . 检查 晚上完颜琮回来之后，兰渊凑上去…… 检查 宁馨见宝芝这样看着自己, 不由露出一副娇羞的表情来，显然是对宝芝的想法已然心中有数。 等宝芝喝完了茶、宁馨端着茶具出去之后，屋里只剩下了宝芝与卓雅主僕二人。 卓雅立即问道：「姑娘该不会是想抬举宁馨、让她来侍候汗王吧？」 宝芝大方承认：「是啊,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让她近身伺候我，每回汗王来看荟儿的时候，我还特意要让她来抱着荟儿呢？」 卓雅想了想，低声问：「您是想让宁馨来分慕容兰渊的宠？」 宝芝微一颔首，哀怨地轻嘆道：「也不知兰渊姐姐和汗王说过什么，汗王现在都不肯与我亲近。既然我自己暂时无法接近汗王，就只有挑几个自己人、让她们去侍奉汗王了。」 「几个？」卓雅好奇地说：「除了宁馨之外，姑娘还另有安排吗？」 宝芝也不瞒她：「宁馨虽在一般人里头生得不错，但她也只是小家碧玉而已, 以她一人的能力根本不足以和兰渊姐姐抗衡。所以我又从教坊司中挑选了一名舞姬，那孩子姿容出众、媚骨天成，过两日就会被送来润芳宫，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除了这二人之外，宝芝还让人照着兰渊的样子在宫外搜寻了一个有弱柳扶风之态的妙龄女子，是一北越人和一南楚瘦马所生。 宝芝一见她的画像, 就对她十分满意。 她准备的这几个女子或清秀、或妩媚、或柔美, 各式各样、千娇百媚，宝芝就不信这么多样的美人, 就没有一个能入得了完颜琮的眼…… 就算他现在对兰渊再专情又怎么样？想当年她父汗和勒博对她母妃萨仁吉雅又何尝不是一心一意, 可男人的劣根性是不会改变的, 和勒博后来不还是有了白氏、有了阿娜日…… 完颜琮暂时没有被兰渊以外的女人所吸引，不过是因为他所受到的诱惑不够大而已。 宝芝就不信了，他对兰渊因美貌而生的迷恋能够持续多久。 卓雅见宝芝只是想利用宁馨争宠，心中大定, 欢喜道：「原来如此，奴婢还以为姑娘抬举宁馨、是因为嫌弃奴婢断指，看不上奴婢了……」 「卓雅，你怎么这么傻？」宝芝目光柔和地看向卓雅，情真意切地说：「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名为主僕，实则亲如姐妹。为了救你，我甚至不惜得罪汗王，还向兰渊姐姐和纥骨氏她们低头……除了你，还有谁能让我做到这般地步？」 「姑娘……」卓雅不禁感动地上前握住宝芝的手。 宝芝有些牴触卓雅的断指，不大想让她触碰自己，本能地想要缩回手去。 可她才对卓雅「真情流露」过，不好表现得这么明显，只能忍着不适任由卓雅握了一会儿。 等宁馨回来，宝芝便不着痕迹地抽出了自己的手，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看着面前殷勤伺候自己更衣的宁馨，宝芝忽然想起许多年前的兰渊对她也是这样顺从的。 可是现在，宝芝感觉得到，兰渊她变了不少。 所以说「养虎为患」这四个字可不是开玩笑的。 就算现在宝芝想要抬举宁馨她们，回头等她们替她生下了儿子之后，她也必须快刀斩乱麻、尽早处置了她们。 毕竟宝芝找的这几个女子与兰渊不同，她们身份低微，命如草芥。 让她们彻底消失，可比让兰渊消失容易的多了…… 宝芝从教坊司挑了个舞姬去润芳宫服侍她的事情不算大，并没有引起宫里多少人的注意。 不过苍谷在得知完颜琮对宝芝的怀疑之后就一直密切关注着润芳宫那边的动静，听说这个消息之后，她便第一时间汇报给了兰渊。 「听说那名舞姬名叫沐雪，今年才十四岁便已出落得玲珑有致……想来润芳宫那位并不止是单纯地想让她做一个婢女那么简单。」 第283页 见苍谷面露担忧之色，一旁的乌仁娜宽慰她说：「苍谷姐姐别担心，先前王妃想要送给俊弼公子的那两个少女不也是教坊司的舞姬出身吗？她们也都是年轻漂亮，又有什么用呢，汗王压根就没有多看过她们一眼，便直接将她们给打发出去了。」 苍谷微微摇了下头，嘆息道：「这个沐雪姑娘和她们两个还不一样，据说她腰肢纤细、面容娇美，是教坊司近些年来样貌和舞艺最出色的姑娘，原本教坊司那边是不肯轻易放人的。也不知润芳宫那位主子使了什么手段，才把这位沐雪姑娘收为己用……」 听苍谷这么一说，原本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的乌仁娜也不禁担忧了起来：「宝芝姑娘这是想做什么啊，她不是想让我们家姑娘为汗王诞育子嗣吗，怎么现在还替汗王搜罗起了美女来？」 相比于忧心忡忡的二人，兰渊很是淡定地说道：「她是想让我生子不假，可她不希望我得宠啊。现在她见汗王偏爱于我，怕是连让我生子都不想了。」 沐雪这个「角色」兰渊有印象，原书中她要过两年才会出场。 在宝芝见慕容兰渊得宠、开始忌惮兰渊之后，宝芝就准备了几个貌美但出身寒微的女子来分兰渊的宠，同时想要在那几个女子生下儿子之后「顺理成章」地让她们的儿子认宝芝为母。 只可惜原书中宝芝的计划并没有成功，沐雪虽然非常貌美，但她个性太过刚强，很容易得罪人。 她只在宝芝的安排下为完颜琮献过两次舞，还没侍寝就遭人暗算，最终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了，死的比慕容兰渊还早。 相对来说宁馨要更会为人处世一些，宝芝本是对她寄予了厚望的。 可是宁馨的运气实在太差，她在一次宫宴上精心打扮过后没有被完颜琮看中，反而被一个喝醉酒的将军拉入了一间空房中，没过多久就有了身孕…… 宫女虽然没有名分，但她们都是汗王的女人，不可随意委身于他人。 哪怕宁馨当时并不情愿，她还是违背了宫规，按说是要被处死的。 不过那将军当时立了些战功，正是论功行赏的时候。 完颜琮念在他曾在战场上痛失一子的份上，就将宁馨赐给了那名将军。 宝芝见宁馨「不中用」了本是非常气愤的，后来想着宁馨若是能替她笼络住那位将军、增强宝芝与军中的联繫倒也不错。 谁知将军府的后院并不比后宫简单多少，宁馨在这陌生的环境当中势单力薄、心力憔悴，最后不仅早产还生下了一个死胎。 见过那婴孩血淋淋的尸体之后宁馨就疯了，不是像回古氏那样装疯卖傻，而是真的精神失常了，结局也是非常的悽惨。 兰渊隐约记得宝芝好像还从宫外找了个什么和她颇有几分相似的瘦马，但是也没有用，书中完颜琮压根就没有正眼瞧过那名女子。 兰渊感觉原书作者描写这些女子争宠失败的经歷，都是为了突出宝芝后来生子一事有多么的幸运和不易，凸显出宝芝作为女主独特的光环。 至于宝芝先前安排的这些个「炮灰」，又有谁会在意呢？ 想着这几人的结局都不怎么好，兰渊本着「救人一命也是给自己省麻烦」的原则，并不打算让宝芝如愿。 晚上完颜琮回来之后，兰渊凑上去在他身上嗅了嗅，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说：「汗王身上好香。」 完颜琮好笑地说：「不是让人和你说过了吗？听说荟儿不大舒服，我刚才就去润芳宫看了一眼。」 小孩子生病是常有的事，完颜琮夭折过两个孩子，因此对儿女们的身体情况都较为上心。 「只是看了一眼那么简单吗？」兰渊随着他进屋、走到屏风后面，罕见地替戎寿和万舒他们做起了帮他更衣的差事。 完颜琮享受着她的服务，目光一直凝在兰渊身上，唇边不自觉地挂着笑：「不然呢？」 「听说润芳宫的宫女们都很是美貌，我得好好地检查一下才行。」 见她当真一脸认真地「检查」了起来，完颜琮的唿吸沉了沉，在兰渊猝不及防之时忽然一把抓住她作乱的小手，主动配合起了她的「检查」。 用实际行动向兰渊证明他真的没有背着她在外面做过什么之后，完颜琮抱着兰渊，笑吟吟地问：「兰儿对检查结果可还满意？」 见她唿吸都乱了套，粉嫩柔软的娇躯无力地靠在自己身上，完颜琮还以为兰渊定然会说「满意」。 谁知兰渊瞟他一眼，却道：「汗王的体力又不是一般的好，我可不能确定汗王会不会……」 不等兰渊说完，完颜琮便又堵住了她的唇。 这番折腾下来天都已经黑透了，兰渊饿得肚子咕咕叫，完颜琮就去叫人传膳。 已经是晚上，兰渊懒得再穿戴整齐，就让下人们都退了出去，只有他们二人一起用膳。 完颜琮还嫌腻歪不够似的，非要抱着她，让兰渊坐在自己的怀里。 兰渊拗不过，就勾着他的脖子，由着完颜琮餵了自己几口。 可这样吃饭实在是不大方便，由他玩儿了一会儿之后，兰渊便在完颜琮脸上亲了一下，坐到一边自己吃了。 她没那么娇弱，只是和他相比颇有几分体力不支而已，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 完颜琮没再强求，只是含笑望着兰渊，眼中满是掩饰不住的爱怜。 第284页 看得出来，他今天心情很好。 兰渊难得的主动，难得展露出来的醋意，都让完颜琮感到十分欣喜。 他喜欢极了这种被她在乎着的感觉。 男人的眼神热烫又深情，兰渊似是害羞，避开他的视线催促道：「汗王多吃点，别总看着我……」 完颜琮无奈道：「兰儿太好看了，我又有什么办法？」 兰渊似不经意道：「看得多了，不会厌倦了吗？」 「怎么会？」完颜琮知道兰渊心里非常没有安全感，别看她现在看起来云淡风轻的，实际上心里头应该充满了不安。 他喜欢看兰渊为自己吃醋的样子，但他不想让兰渊胡思乱想、为这些事情而伤神，于是主动告诉她说：「兰儿在我心里是世上最美的女子，谁都比不上你。宝芝宫里那些个宫女，我一眼都不会多看，更别提收用她们了。」 「嗯，」兰渊抬眸看他一眼，笑着点点头，「我相信汗王。」 接着完颜琮又和兰渊说起他今天都给谁谁谁赐婚了。 听说他竟让朝中一对有名的死对头结成了儿女亲家，兰渊不由笑着指责他说：「乱点鸳鸯谱。」 完颜琮轻轻冷笑一声，坦然道：「谁让他们忽然联合起来，企图安排我？」 完颜琮是靠他自己的本事、而不是只靠他身上的王室血统得来的王位，自然是底气十足，行事向来十分硬气。 即使北越与南楚开战以来北越获取了不少财物、并没有因此而消耗国库，可完颜琮说战事吃紧就是吃紧，哪怕朝臣们说破了天，他就是不肯举办选秀。 哪家大臣硬要送女儿入宫的话，他就像今天这般给人家赐婚。 态度强硬，不容置疑。 时间久了，先前那些个极力劝谏他充实后宫的大臣们都逐渐消停了下来，不敢再拿自家儿女的婚姻大事开玩笑了。 兰渊刚认识完颜琮的时候还觉得他这样说一不二的性子太过强势、不大讨喜，可是现在她才体会到完颜琮这样独断专行的好处。 他不用像那些守成的帝王一般还得看臣子们的脸色行事，身为他的女人，兰渊的生活也能自在许多。 朝臣们闹腾了这么一阵子、完颜琮都没有半点松口的意思之后，选秀一事便被无限期地搁置了。 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兰渊派回孟溪的亲信 终于带回消息，说是白氏的身体的确没事，只是被大妃派人严格看管起来，几乎难以踏出王庭半步。 至于万俟洛归，他恢復得非常不错，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了。就是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復，暂时难以走动。 照着这个趋势发展下去的话，大概用不了多久他便能恢復如常了。 兰渊松了口气，问向将消息带回宫中的乌仁娜：「洛归有让人给我带什么话吗？」 乌仁娜点头：「少将军已经从万俟夫人那里大致了解了这几年发生的事情，也知道姑娘在大妃的安排下做了北越王的侧妃。如姑娘所料，少将军他想『救』姑娘出来。好在姑娘早有准备，咱们的人已经告诉过他绝不能轻举妄动，害了他自己和姑娘的性命。少将军也答应了若是没有姑娘的指示，就算他身体康復也绝不会踏入北越半步。他让姑娘好好保重、以待来日……」 见万俟洛归果然还是不肯放弃她，兰渊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万俟洛归可真是个死脑筋，我和他哪里还有什么来日可言呢。」 「是啊，可少将军他看似随和，实则非常执拗，对姑娘的心意更是执着，别人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他。若是不能亲自见姑娘一面，只怕他是不会罢休的。」乌仁娜说着也为兰渊担忧起来，「姑娘的这一身风流债可怎么办啊。」 看她这样为自己苦恼的样子，兰渊反而笑了：「没事的，别担心。只要暂时稳住了他，确保洛归不会冲动行事，以后总有办法叫他死心。」 兰渊又问：「那个南楚女人都安顿好了吗？」 乌仁娜并不经常出宫，出去这一趟也是办了好几件差事的。听兰渊这么问，她神色坚定地点了点头：「姑娘放心，都安排好了，保证天衣无缝。」 即使屋内没有旁人，乌仁娜还是压低了声音对兰渊说：「姑娘的药，奴婢也都已经补上了。」 兰渊用以避孕的药物马上就要吃完了，这回乌仁娜出宫便又帮她带了些回来。 如今兰渊得宠的事实早已人尽皆知，宫门口的那些侍卫都不敢对兰渊的陪嫁侍女不敬，例行检查基本上只是走个形式，并不会搜查得太细。 这药一次能吃好几个月，在此期间兰渊还能再好好地考虑考虑孩子的事情。 如果兰渊真的停了这药、怀孕生子的话，那她就註定要一直在这后宫里与明安宝芝等人缠斗下去，不可能还有什么逃离王宫的后路可走。 兰渊还是想再谨慎一些，起码等到白氏来到她身边之后再考虑要孩子的事情。 完颜珣出征南楚之后，飞欢在府中闲来无事，果然如婚前所说那般时常去湛媱府上蹭吃蹭喝。 有时候她还会进宫来给兰渊请安，和兰渊交换一下王宫内外的新鲜事。 完颜珣和完颜珀兄弟情深，他们两个的府邸离得也近，可飞欢与婧琪的关系却是极差。两家的男主人不在，他们两府之间便几乎没有任何往来。 不过因为住得近，婧琪的情况飞欢或多或少还是了解一些。 第285页 闲来无事，飞欢偶尔也会与兰渊说起婧琪：「听说王妃近来非常不待见她，几乎都不让慕容婧琪进宫。有一回我在巷子上碰到她吃了闭门羹回来，她还骂骂咧咧地说要让王妃等着瞧，说是等她弟弟长大了、一定要叫他们所有人好看……」 兰渊听了摇摇头，无奈地说：「这个婧琪啊，就是不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难为她母妃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却生出这样的一个女儿来。」 由于婧琪实在太过蠢笨，兰渊就是收拾了她都没多少成就感。 还是明安的做法好，干脆不让她进宫，将婧琪隔绝在宫外、让她自生自灭就是了。 可婧琪不知道是不是太闲了，非要主动惹点儿事情出来。 她嫉妒飞欢嫁给了完颜珣，可碍于飞欢的身份婧琪又不能拿她怎么样，就只能养了条狗，给她的狗起名叫欢欢，天天「欢欢」、「欢欢」地叫着，有时候还特意带着她的狗去飞欢府门前熘达一圈。 飞欢知道之后自是感到一阵膈应，她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平白无故的，婧琪为何这样讨厌她呢？难道就是因为飞欢和兰渊关系不错吗？ 可兰渊人这么好，婧琪又是为了什么一直这般厌恶兰渊？ 兰渊听她和自己抱怨过这件事后，颇为无语地说：「她这一招可能是跟宝芝学的吧。」 飞欢疑惑道：「怎么，宝芝侧妃也养狗了？」 「那倒没有。」兰渊简单地告诉了她宝芝有个婢女叫兰泽，名字和兰渊非常相似，那丫头还常被卓雅欺负的事。 飞欢想起她头一回见兰渊时兰渊和宝芝姐妹俩那手挽着手的亲热模样，不由惊讶道：「难道宝芝侧妃心里也对兰渊姐姐心怀恶意吗？」 她还以为兰渊和宝芝姐妹两个一直十分亲密，并无芥蒂呢。 见飞欢如此单纯，兰渊浅浅一笑，类比着问她：「你若是与阿媱姐姐共侍一夫，可还会一如既往地与她要好？」 飞欢歪头想了想道：「也是，兰渊姐姐现在这般得宠，别人会嫉妒你也并不奇怪。只是我实在想不明白，慕容婧琪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和条疯狗一样、到处乱咬人呢！」 在飞欢婚前，兰渊曾经答应过湛媱不会告诉飞欢她和完颜珣过去的事情，可看着飞欢对自己这般信任的样子，兰渊实在不忍心完全缄默不言，就透露了一点儿内情给飞欢：「你知道几年前九爷曾经助我们孟溪击退塔达兵的事情吧？」 见飞欢点头，兰渊尽量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陈述道：「那时候九爷在我们孟溪呆了一阵子，好多女子都对他心生爱慕。」 「这个我知道，先前润芳宫的那个卓雅不就跑去向九爷求爱、闹得人尽皆知的吗？」飞欢眨眨眼，不可置信地说：「只是我没想到慕容婧琪也在其中。这么说来，她就是因为心仪我们家九爷、所以才这样处处针对我的？」 见兰渊点头，飞欢撇撇嘴道：「她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她都已经是十爷的妻子了，怎么还对过去的事情这般耿耿于怀？她也不好好想想，她没嫁人的时候九爷都看不上她，就更别提现在了！就算她一直这么和我过不去也没用啊！」 「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吗。」兰渊也觉得婧琪又不是后宫之人，老是找兰渊的不痛快非常说不过去。 她要是这么喜欢与人争斗的话，进完颜珀的后院还真是「屈才」了，应该让她入宫为妃才是。 不过想想完颜琮和婧琪那还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若是把他们搭在一起，画风一定会很奇怪……兰渊只是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飞欢天真烂漫，和兰渊之间又没有什么直接的利益冲突，和她相处较为轻松，每回见过飞欢之后兰渊的心情都挺不错。 这夜完颜琮回梓柔宫时听说九王妃刚走不久，趁着兰渊心情好，他就问了兰渊一件他犹豫了两天都没敢问出来的事情。 「兰儿，我绝不是有意要探听你什么，只是听说你花费重金让人买了一套宅子，安置了一个来歷不明的南楚妇人？」 兰渊就知道这事儿瞒不过完颜琮的眼睛，她也没打算一直瞒着，淡然应对：「嗯，怎么了吗？」 「没什么，就是有几分好奇，那妇人是你的亲眷吗？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啊。」 完颜琮问得委婉，实际上他的人告诉他说兰渊很有可能是被那个自称「南楚半仙」的江湖骗子给骗了。 想到先前兰渊让俊弼去取现银，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安置这个在完颜琮看来极其不靠谱的「神婆」，完颜琮不禁有几分担心兰渊。 花点儿银子倒没什么，主要是他怕兰渊心思单纯、上当受骗之后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现在北越与南楚正在激烈交战，可谓水火不容。若是兰渊被有心之人利用……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第139章 . 秘密 「汗王对兰渊姐姐如此专宠，会不…… 秘密 「算是吧, 那位婆婆是我娘亲的一位故人。我受我娘之託，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的。」 说来兰渊并不完全是在撒谎，那个韦婆子曾是白家的一个管事妈妈, 后来南楚发生了战乱，白家人流离失所、散落各地，韦婆子便以乞讨为生，在南楚各地流窜了好多年。 后来混战终于结束，南楚的日子逐渐好了起来。可韦婆子年纪大了，找不到合适的大户人家继续做事，她就开始摆摊算命，自称「半仙」四处漂泊。 第286页 韦婆子倒也并不是空口胡说，她还是有些本事的。 有一回她给从北越来的一位贵人算命, 助那位贵人实现了一个心愿，便被那人赠予了丰厚的报酬和一张前往北越的通行文书。 韦婆子厌倦了她在南楚极不安定的生活，便来到北越想要在这里安度晚年。 然而北越人并不十分相信南楚人的那一套「歪理邪说」，韦婆子在北越的这几年生意并不算好，只能靠着她先前的积蓄勉强过活而已。 原书中就是在这个时候，慕容明安的人发现这个韦婆子与白家有故, 就在明安的授意之下找到韦氏, 使了一大笔银子将她送往孟溪。 白氏被掳到异乡苦熬了那么多年，见到韦婆子这个故旧之后自是欣喜异常, 对韦婆子十分信任、不疑有他。 然而白氏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韦婆子其实是慕容明安派来夺走她性命的棋。 韦婆子在孟溪陪伴了白氏一段时间之后, 在白氏猝不及防之时突然地与萨仁吉雅一起演了一出「大戏」。 萨仁吉雅早早就收买了白氏的婢女，由这个婢女率先揭发白氏与韦婆子行巫蛊之术、诅咒和勒博的「阴谋」，声称白氏企图控制和勒博，好让他将汗王之位传给白氏的儿子慕容俊弼。 白氏与韦氏的要好所有人都看在眼中, 事情又是白氏的贴身婢女亲口供认出来的，和勒博当时便已信了一半。 等韦氏在审问之下也招出了同样的口供、还在白氏帐中搜到她行巫蛊之术的证据之后，人证物证俱全，和勒博就更是不得不相信了。 他忍痛下命将白氏绞死，看在白氏的女儿慕容兰渊是北越皇帝宠妃的面子上，对外宣称白氏乃是病逝。 那是完颜琮正式灭辽、称帝后的第二年，慕容兰渊刚刚产子不久，正是身体最为虚弱之时。 宝芝将白氏的死讯带给她时，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的慕容兰渊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在月子中便整日以泪洗面，为慕容兰渊日后的早逝埋下了伏笔。 为了扭转书中白氏的悲惨结局，兰渊穿书之后已经第一时间地避开了那个背叛白氏的婢女，但她知道这还不够。 韦氏是导致白氏之死更为关键的人物，如果不早些控制了她，日后还不知道会出什么样的变数。 所以兰渊在来到北越、初步站稳脚跟之后，她就开始根据书中模煳的描述寻找这个韦氏的下落。 她自己抢先一步拿捏住这个韦婆子，总比让韦氏落入别人手中、再被用来对付她们母女来的要好。 除此之外，兰渊还有一些从书中知道的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向别人解释。 正好韦婆子这个自称半仙的老妇人看起来神神叨叨的，有些话兰渊教会韦婆子说了、再从韦婆子的嘴里说出来，许多事情就能说得通了。 当然，兰渊知道这个韦婆子不是个老实的，光是用钱财诱惑她的话根本就控制不住她。 韦婆子的家人也已经在战乱中死光了，没有什么其他的牵挂。 唯一可以用来威胁她的，就是韦氏自己的性命。 从原书中的描写来看，韦婆子还是很惜命的。 最后韦婆子会命殒孟溪，也是被萨仁吉雅和慕容明安母女俩给骗了。 原本她们和韦氏说好，等事成之后就会给韦氏最后一笔重金，趁人不注意时悄悄放走她。 可在白氏惨死之后，萨仁吉雅为了永除后患，毫不犹豫地让人杀了韦婆子灭口，还嘲笑她们南楚根本没有忠僕，上至将军到下到奴僕全都是些背主的狗。 韦氏本非善类，兰渊对她自然无需心慈手软。 她让乌仁娜从裕宁堂拿了药强行给韦婆子吃下，韦氏只有定期服用解药才能活命。 这样一来，韦氏自是不敢不听从她的话。 完颜琮听兰渊解释过韦氏和白氏的关系之后，还是对韦氏此人将信将疑，担心兰渊被人所骗。 不过他答应过兰渊若是没有她的同意就不会调查太多她的事情，只得嘱咐兰渊：「故人心易变，万事小心为上。」 时机尚未成熟，兰渊不想和他说太多韦氏的事情，于是故意说道：「知道啦，您怎么这么唠叨啊，跟个老头子一样。」 完颜琮的注意力果然成功被她转移，气闷道：「我很老吗？」 兰渊有点敷衍地说：「没有没有，汗王自然是宝刀未老。」 完颜琮听了这话，神色反而比先前更加郁闷了。 见他如此，兰渊不禁偷笑起来。 兰渊当然是逗他玩儿的，完颜琮虽然比她年长不少，但是和「老」这个字还是不沾边的。 完颜琮见她在那里窃笑，以为她是在笑话自己，就跑过来挠兰渊的痒。 两人打打闹闹、嬉笑起来，很快就把其他的事情都抛到了一边。 几天之后，湛媱也入宫来见兰渊。 她们现在熟稔了不少，没寒暄上几句湛媱就问：「你和飞欢说婧琪心仪九爷的事儿了？」 见湛媱这么快就知道了，兰渊并不意外，只是轻笑道：「这丫头怎么什么都和阿媱姐姐说啊？」 「飞欢和我说的还不止这个呢。」湛媱神情凝重地说：「昨儿个她还拉着我去找你养在宫外的那个『半仙』去测算命格。兰渊，那婆子看起来颇为诡秘，怪邪乎的。你花费那么多银子供着她，值得吗？」 第287页 兰渊不假思索地颔首道：「当然，她是我娘在南楚时就识得的故人，算是知根知底的。而且见到我之后，她还说了我好多没有任何人可以告诉她的事情，都叫她给说中了。」 接着兰渊又顺势告诉湛媱，根据韦氏的「测算」，兰渊接下来会有大灾，尤其是她的子女缘非常淡薄，会接连夭折两个孩子。 为了让湛媱更加相信自己的话，兰渊十分细緻地向她描述了原本慕容兰渊的悲惨命运，听得湛媱一阵阵心惊肉跳。 别看湛媱嘴上满是怀疑，其实她心里头早已经信了。 因为昨日她与那韦婆子头一回相见，韦氏第一眼就看出她有过两个孩子。 当时飞欢就反驳，说湛媱膝下只有一独子。 可实际上飞欢并不知道，湛媱刚成婚时还怀过一个孩子，只是胎儿还没有坐稳就被当时完颜琸的一个侧妃害得滑胎了。 那个时候飞欢的年纪还很小，因此她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失去那个孩子一直是湛媱心中的痛，所以此事湛媱也甚少对旁人提及，没想到却被韦氏一语道破。 她说得太准，湛媱反倒不敢追问太多。 此时听完兰渊的话后，湛媱沉默了许久，长嘆一声道：「那你就打算按照韦氏所说的这个破解之法，一直拖延下去吗？」 兰渊颔首道：「韦夫人的意思是我娘的命格恰好可以护我们母子平安，所以在我娘来到北越之前，我绝不可以怀上孩子……不然就算是怀上了，也不可能保得住。」 湛媱是地地道道的北越人，原本并不大相信南楚的那些说法。但是湛媱作为一个母亲，懂得失去孩子的痛。 她不好再劝兰渊什么，只是看着兰渊担忧地说：「可汗王他这么宠你，你若是一直没有怀上孩子，汗王迟早会疑心的。」 「能拖一时算一时吧。」兰渊抓着湛媱的手，满眼哀求地看着她说：「阿媱姐姐，你能帮我保守住这个秘密吗？除了你之外，我谁都没有告诉……」 湛媱知道她知情不报就等同于兰渊的「同谋」，可她实在抗拒不了兰渊这样的眼神和语气，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兰渊立即展颜一笑，甜甜地向湛媱道谢：「阿媱姐姐最好了。」 兰渊和湛媱相识这么久以来关系一直处得不错，但兰渊知道要想让她和湛媱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的话，只是一起说说话、逛逛街是远远不够的，她们必须要一起经过事、分享彼此的秘密，这样才能成为真正的朋友。 湛媱究竟值不值得信任，看她会不会泄露兰渊的「秘密」就知道了。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随着时间的流逝，兰渊身边仍旧风平浪静，她就知道湛媱是个可靠的，并没有和任何人吐露过此事。 这也可能是因为恰好完颜琸如今外出办差、不在王城。 若是他在的话，保不准湛媱会不会将此事透露给自己的丈夫。 无论如何，湛媱算是初步经受住了「考验」，兰渊对她的信任又更深了一层。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就算湛媱没有说出兰渊的秘密，她偷偷服药的事情还是被人给发现了。 说来也巧，在乌仁娜又一次去帮兰渊拿药的时候，刚好被完颜珣的庶妃伍兰给看到了。 自打去年伍兰瞒着完颜珣入宫见了一次兰渊、又被完颜珣知道后，她便彻底的失了宠。 不管她怎么和完颜珣解释，完颜珣就是不肯听。 哪怕她用生病的儿子作为诱饵，完颜珣也只是看看孩子就走，并不和伍兰说一句多余的话。 伍兰见他对自己如此冷淡，无奈之下只能刻意地去模仿兰渊的穿衣打扮甚至是言行举止以求完颜珣的欢心，却没想到完颜珣看到后反而更加生气了，勒令她不许再故意效仿兰渊。 后来完颜珣迎娶了飞欢，又出征南楚……他去南楚打仗的这半年时间里连一封家书都没有给她写过，对伍兰可谓冷漠至极。 伍兰伤心落寞之下难免迁怒于兰渊，认为都是兰渊害她到了今日这般地步。 因为心里太过嫉恨兰渊，伍兰每次入宫远远见到兰渊的时候都恨不得在她脸上盯出个窟窿。 乌仁娜作为兰渊的贴身侍女，伍兰也不免多看了乌仁娜几眼。 因此即使她和乌仁娜只打过一两回照面，伍兰还是清晰地记得乌仁娜的长相。 而且乌仁娜有一点跛脚的毛病，这个特徵十分明显。 伍兰还曾经暗暗腹诽过，不明白兰渊一个宠妃怎么会一直重用乌仁娜这么一个「残疾」的丫头，她都不觉得丢人的吗？ 总之在街上偶然间看到乌仁娜之后，伍兰便悄悄地跟了上去。 见乌仁娜去了一间药铺，又随着掌柜的进了外人不得擅入的后院，伍兰这个「宅斗高手」立即敏感地意识到了不对劲。 等乌仁娜走后，伍兰便借着抓药的名义向裕宁堂里的一个伙计打听了一番，可她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伍兰怕自己再追问下去会惹人生疑、再打草惊蛇，于是就没有多问。 虽说以伍兰自己的能力查不到乌仁娜来裕宁堂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伍兰知道有的人可以。 她当机立断地进了宫，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了慕容明安。 伍兰是小门小户出身，当年多亏了慕容明安选中了她，才让她有机会服侍完颜珣。 第288页 对此伍兰心中对明安是有感激的，只是明安有些看不上身份低微的伍兰，这些年来和她的关系一直较为平淡。 原本明安觉得自己和湛媱的关系不错，将湛媱的表妹飞欢嫁给完颜珣后，飞欢也能和她维持良好的关系、帮她盯着一点儿完颜珣。 谁知事与愿违，飞欢反倒与兰渊越走越近。 明安试着拉拢了飞欢好几次，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她与飞欢的年纪相差太大，两人始终亲近不起来。 明安就只能对伍兰热络几分，重新拾起了她与伍兰的这层关系。 慕容明安在北越后宫生活了这么多年，也是一个心思敏感之人。 这会儿听伍兰说兰渊最为信任的婢女乌仁娜去过宫外的一间药铺之后，明安心中立即生疑。 但在尚且没有什么头绪的时候，明安不敢轻举妄动。 答应伍兰她会留心此事之后，明安微一思忖，让人将宝芝请了过来与她共同商议。 明安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按说兰渊身子不好，服用一些进补的药物也没什么稀奇。只是王宫里头什么药材没有，她何必要特意让人到宫外去採买？」 「明安姐姐说的没错，这事儿的确有些奇怪。」宝芝忽然间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来，「您说兰渊姐姐她不会是让乌仁娜到宫外去採买了什么禁药吧？汗王对她如此专宠，会不会是……药物所致？」 明安闻言不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禁、禁药？你的意思是……」 见宝芝微微点头，明安吐出口浊气，还是感到难以相信：「怎么会呢，先前咱们要让兰渊服侍汗王的时候，她可是不情不愿的，又怎么会主动用那样的手段来笼络住汗王？」 「明安姐姐，『此一时彼一时』，人都是会变的！兰渊姐姐她一开始是很牴触汗王不假，可是汗王是何等人物，无论是地位还是样貌哪哪儿不比万俟洛归强？时间久了，兰渊姐姐尝到了得宠的甜头，自然就很有可能会做出这样的煳涂事来啊！」 宝芝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十分在理，不然的话完颜琮凭什么会宠兰渊那么久？ 从完颜琮冷落她，还对沐雪那几个美貌少女不屑一顾就能看出，他根本不是一个重色之人。 可完颜琮却对兰渊那样痴迷，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如果完颜琮是被兰渊用药物所控制的话，那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宝芝的话也算得上是合情合理，可明安听完之后反倒比先前更加迷茫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们该怎么办？」 宝芝一脸奇怪地看向明安，理所当然似的说：「当然是将此事告知汗王，请他彻查了！」 「这……合适吗？」慕容明安迟疑地说：「就算兰渊当真使用了禁药，想来她也是为了尽早怀上孩子。等她有了身孕之后，我们再将此事禀报给汗王也不迟啊？」 「不，不行！」宝芝神情凝重地看着明安，正色说道：「明安姐姐，如果兰渊姐姐她当真对汗王使用了禁药，那那种药可是会害了汗王身子的啊！难道姐姐希望汗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吗？而且现在幸好是我们先察觉到了端倪，万一兰渊姐姐的所作所为被外人先捅露出去，只怕到时候不仅是兰渊姐姐要受罚，怕是连咱们整个孟溪都要受到牵连呢！」 明安被她一套一套的说得有些发懵。 努力地运转大脑想了想后，明安嘆息着问：「那我们能不能先单独找兰渊谈一谈？如果兰渊能够及时收手的话，就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明安这么说倒不是出于她对兰渊的什么姐妹情分，主要是她筹谋了这么久就是想让兰渊替她生个儿子出来，若是兰渊还没有生子就被打入冷宫，那她先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可宝芝的想法却与明安不同，她现在已经决定不借兰渊的肚子而是让她的婢女来替她生子了，既然如此，宝芝就没必要再留着兰渊。 但她不好和慕容明安直说自己的打算，只能摇头道：「不行啊明安姐姐，您想想看，兰渊姐姐既然瞒着咱们让乌仁娜悄悄地去做这件事，就说明她压根就不信任我们。就算我们贸然向她开了这个口，她也不会承认的！」 见慕容明安面露动摇之色，宝芝进一步劝道：「兰渊姐姐现在本就与纥骨氏她们越走越近，若她知道我们知晓了她的秘密，一定会视我们为眼中钉肉中刺、想方设法地除掉我们。虽然我不想承认，可我不得不承认……」宝芝说着嘆息一声，面露伤感之色，「兰渊姐姐她变了，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单纯善良、对我无话不说的好姐姐了！」 明安对兰渊是没什么感情的，见与兰渊一起长大的宝芝看起来十分难过的样子，她便安慰地拍了拍宝芝的手，并没有再说什么反对的话。 不过明安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她是不会像宝芝所说的那样贸然跑去向完颜琮「揭发」兰渊的。 那日冰旋的话提醒了明安，对于宝芝这个亲妹妹她也不能够完全不设防，关键时刻还是得多留个心眼儿才行。 既然宝芝这么积极地想要将此事告知完颜琮，那她自己去做便是。 明安打算先让她在宫外的人手从伍兰提到的那间药铺入手，看看能不能查清楚兰渊究竟让乌仁娜在宫外採买了什么药物回去。 第289页 等她搜集到了充分的人证和物证，她就更能拿捏得住兰渊了。 若是日后兰渊不肯服从明安的安排，那她再将此事禀报给完颜琮也不迟。 可是让明安没想到的是，那间名为裕宁堂的药铺看似普通，实际上却有强大的后台作为保护，她的人根本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说，甚至连那间药铺的背景和底细都打听不到…… 兰渊才来北越多久？以她的能力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想来那间药铺背后一定另有势力保护。 慕容明安所料不错，她让人调查裕宁堂的事情很快就传入了完颜琮的耳中。 完颜琮正想着要不要召慕容明安过来问话，就听人通传说慕容宝芝有要事禀告，事关兰渊。 不得不说，宝芝非常了解完颜琮，知道什么事情才能引起他的兴趣。 若是她不提起兰渊的话，完颜琮绝不可能会单独见她。 想着宝芝与明安素来亲近，她或许会知道什么也不一定，完颜琮便让人将宝芝带了进来。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宝芝竟对兰渊生出了那般荒谬的揣测。 见宝芝跪在地上替兰渊「求情」，说些什么「兰渊姐姐只是一时煳涂，求汗王开恩」之类的蠢话，完颜琮冷笑一声，打断她说：「不可能，兰渊她绝没有对我使用过什么禁药。」 他自己的身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只是因为喜欢兰渊才会时常想着与她亲近而已，和药物又有什么关系？ 兰渊不可能，也绝不屑于使出那样下三滥的手段。 只有自己心里脏污的人，才会这般不惜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 想到这里，完颜琮看向宝芝的眼神里不禁充满了厌恶：「倒是你，没有任何证据就敢这样污衊你的姐姐，慕容宝芝，你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第140章 . 事发 完颜琮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没…… 事发 朝思暮想的心上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当中满是憎恶之情, 宝芝见了自是心如刀绞。 但她向来心性坚韧，见完颜琮这样看待自己，宝芝还是忍着心中的剧痛强撑着说道：「汗王是被姐姐迷了心窍才会这样误解宝芝的, 宝芝不同您生气。只是还请汗王相信妾身，妾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好！是，眼下我是没有什么切实的证据，但兰渊姐姐现在还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已经暴露，只要汗王命人将梓柔宫上上下下彻彻底底地搜查一番，一定能够搜到物证的！还有乌仁娜，她就是最好的人证。她是兰渊姐姐的心腹，汗王若是不叫人对她严加审问的话，她怎么可能会主动招认呢？」 宝芝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 如果她的猜测是真，那完颜琮的人自然能在兰渊宫中搜出禁药，然后处置了兰渊。 对于「大义灭亲」的宝芝，完颜琮也会另眼相看、厚赏于她。 万一她猜错了也没关系，只要完颜琮下命令人去搜查兰渊的寝宫，兰渊就会意识到完颜琮其实并不相信自己, 从而对完颜琮心生间隙。 那样一来, 兰渊便绝不可能再被完颜琮所打动、转而爱上他。 到时候宝芝只要向完颜琮表表忠心，表明自己只是出于对他的关心才会将此事上报给他, 一切都是完颜珣的那个庶妃伍兰挑起来的。 然后她再和兰渊提一提白氏, 让兰渊不能怪罪她不说, 还要反过来为宝芝说情…… 想来完颜琮就不会同她计较什么了。 总之无论结果如何，对宝芝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她只要能利用帝王常有的疑心，成功说服完颜琮去搜查梓柔宫、审问乌仁娜就好。 不想她苦口婆心地说了这么多，却只换回完颜琮一句：「你真是疯了。」 宝芝皱起眉,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汗王？」 完颜琮漠然道：「平白无故的，我怎么可能会让人去搜查梓柔宫？」 「这怎么能是平白无故呢！那伍兰虽然只是个庶妃，但她好歹也是宗亲女眷，断不会凭空捏造、胡说八道的！况且此事事关汗王的身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宝芝说着恳切地朝完颜琮磕下头去，「还请汗王三思！」 完颜琮觉得这事儿压根就没有什么三思的必要。 兰渊为了安顿海日婆婆的家人给他们开了间药铺的事情完颜琮打一开始就知道，乌仁娜会去裕宁堂想来也只是帮兰渊查看一番药铺的经营情况，绝不是像宝芝所想的那样。 完颜琮不想继续与宝芝无谓地争辩下去，没什么耐心地说道：「我的身体我自己心中有数，不必你来操心！老九的那个庶妃不怀好意，恶意生事……」想到九王妃素来与兰渊要好，完颜琮便对戎寿吩咐道：「去传话给九王妃，让她好生管教一番他们府里的这个庶妃。若是以后她再敢在宫中兴风作浪，便将她送由宗正寺处置！」 戎寿连忙答应下来。 宝芝见完颜琮竟然如此偏袒于兰渊，越发认定他是被兰渊用药物给迷惑住了。 即使知道自己继续坚持下去可能会让完颜琮生气，可为了完颜琮好，宝芝还是倔强地说：「汗王，您就听妾身一句劝吧，就算您顾忌兰渊姐姐的心情不愿搜查梓柔宫，可您起码也应该让人将乌仁娜捉拿起来、好生审问一番吧？怎可就这样不了了之呢？！」 「够了！」完颜琮果然彻底失去了耐心，双眸愠怒地看向宝芝，「我说过我相信兰渊，自然没有必要审问她身边的人！」 第290页 宝芝不禁气愤地说道：「汗王您不能这么偏心啊！当初卓雅她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便被抓进慎刑司里严刑拷打了数日，甚至断了一指！如今乌仁娜她私自从宫外採买药物，恐会伤及汗王圣体，此乃杀头的大罪！您就算再喜欢兰渊姐姐，也不能如此袒护她们吧？！」 见宝芝这般质问起了自己，完颜琮冷冷一笑，垂眸看着她说：「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决定？」 若是换做别人怕是早就在完颜琮锐利的目光当中败下阵来，可宝芝不是一般的女人，她平日里看着活泼开朗，实际上骨子里最是倔强，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虽然与完颜琮这般对峙她的内心难免有些惊慌，但宝芝还是双拳紧握，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迎视着完颜琮说：「妾身不敢！妾身只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汗王置身于危险之中而不自知，这才冒着触怒汗王的风险劝谏您罢了！」 「不敢？这世上还有你慕容宝芝不敢的事情吗？」 除了宝芝之外，他还没见过哪个女人会对前朝政事那么感兴趣，更没见过哪个女人会像她这样未雨绸缪地在辽国安插密探。 老实说，无论宝芝做出多么大胆出格的事情完颜琮都不会感到意外。 可是要让他相信违背宫规、给他下药的人是兰渊，完颜琮怎么都无法相信。 楚楚可怜的兰渊，柔弱无骨的兰渊，总是需要他来保护、为她遮风挡雨的兰渊，怎么可能会那般胆大包天地用药来伤害他呢？ 他花费了多少心思和精力才换得了与兰渊同床共枕的机会，兰渊怎么可能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给他下什么禁药？ 宝芝的话根本就说不通。 见完颜琮如此不领自己的情，宝芝不甘地捏紧了藏在袖子底下的拳头。 她不知那些完颜琮与兰渊之间相处的细节，不知道这个在她面前总是冷静自持到冷漠的男人对兰渊有多热情，所以她根本就不相信完颜琮会真心实意地被兰渊所吸引。 她见过兰渊最卑微、最狼狈的样子，即使兰渊是她的姐姐，宝芝也打心眼里认为兰渊根本配不上完颜琮。 一个除了容貌之外一无是处的女人，若不是用了些非同寻常的手段，凭什么能够一直牵住完颜琮的心？ 宝芝心中的想法十分坚定，不过以她对完颜琮的了解，她越是硬气完颜琮就越是听不进去。 为了达成自己心中的目的，宝芝只能暂时选择隐忍，尽量缓和下语气同完颜琮说：「汗王息怒，其实妾身也不光是为了汗王考虑，还有兰渊姐姐。兰渊姐姐向来心思单纯，万一她被奸人所害、误用了什么药也不好说啊。保险起见，汗王还是查一查为好。」 宝芝这么一说，倒是叫完颜琮忽然想起了那个被兰渊供养起来的韦婆子…… 兰渊花费重金给她购置住宅，还请了好几个僕人侍奉韦氏，想来肯定不止是为了韦氏与白氏昔日的交情那么简单。 万一兰渊被韦氏所蒙蔽，做出什么煳涂事来，再伤害到了兰渊…… 这件事情一直梗在他的心底，先前被兰渊的软言细语给暂时煳弄过去了，这会儿经宝芝这么一提醒，倒是叫完颜琮下定决心必须要细查此事才行。 不过这些事情完颜琮并不打算对宝芝提起，见宝芝态度有所缓和、一副为了他和兰渊着想的样子，完颜琮也不好再对着她大发雷霆，只淡然道：「这件事情我会让人查清楚，你和王妃就不必再插手了，退下吧。」 宝芝见完颜琮答应，心下大喜。像是怕他再反悔一样，宝芝连忙顺着他的意思退了出去。 有一点宝芝说的没错，完颜琮就是偏心，明目张胆地偏心。 若是现在要查的人换成宝芝和卓雅，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命人搜查宝芝的寝宫、捉拿卓雅下狱。 可是兰渊和乌仁娜不行，为表对兰渊的尊重，完颜琮不可能大张旗鼓地让人去搜查梓柔宫。 他先把苍谷叫了过来，在私底下问她对那个韦婆子有多少了解。 苍谷如实道：「安顿韦氏的事情一直都是乌仁娜在负责的，我也只是听主子和乌仁娜她们提过几句，说是韦氏曾经测算过主子的生辰八字，预言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好在韦氏已经给了主子破解之法，只要按照她的话来做便可消灾避难。」 完颜琮立即追问道：「什么不好的事情，又是什么破解之法？」 苍谷摇头道：「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主子不肯说，奴婢也不好多问。」 完颜琮也知道，如果韦氏当真教唆兰渊做了什么显而易见的异常之举，那苍谷肯定早就向他禀报了。 既然没有，那这个所谓的「破解之法」肯定并不起眼。 他提醒苍谷说：「那你仔细想想，兰渊身边可有什么与过去不一样的地方，或是梓柔宫中有没有什么异常？」 苍谷凝神想了想，摇头道：「奴婢日日生活在梓柔宫中，除了乌仁娜服侍主子服用补药的时候，奴婢几乎一直随侍在主子身边，并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呢。」 兰渊日常服用补药的事情完颜琮是知道的，以往也没觉得有什么。 像他的大儿子完颜沣打从娘胎出来身体就不好，也是一直服用补药的。 可现在，联想到伍兰看到乌仁娜去裕宁堂、还有韦婆子的事情，「药」这个字就显得分外刺耳了。 第291页 「兰渊平日里都吃些什么药，你可知晓？」 苍谷摇头道：「汗王也知道奴婢是后去的梓柔宫，服侍主子的时间还不算长。药物这种东西向来较为敏感，奴婢怕主子还不够信任奴婢，就不敢贸然插手，一直以来是都海日婆婆给主子调整药方、乌仁娜来给主子取药、熬药的。」 完颜琮微一颔首道：「你想办法将兰渊的药都取一小部分出来，交给拜德查验。」 拜德是替完颜琮看病问诊的医官，向来得完颜琮信任。 苍谷知道完颜琮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从不敢违背完颜琮的任何命令，可是这会儿她却罕见地迟疑道：「汗王的意思奴婢不敢不从，只是乌仁娜将主子的药物保管得很是仔细，万一被主子发现了，主子与奴婢离心倒还只是小事，就怕主子会因此而对汗王心生芥蒂……」 完颜琮想了想，沉吟道：「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 他与兰渊是最亲密的枕边人，如此背着她偷偷摸摸的调查表面上说是为了兰渊好，但若是叫兰渊知道了她却未必会领情，怕是只会觉得完颜琮不肯信任她，连尽心尽力服侍兰渊的苍谷也会变得不可信。 「罢了，」完颜琮起身吩咐万舒，「传拜德去梓柔宫。」 既然他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兰渊好，那还不如就直接光明正大地当着她的面查。 万一有什么问题，完颜琮可以直接地与兰渊沟通。 若是一切正常的话，他也好和兰渊当面解释清楚，省得再闹出什么不必要的误会出来。 这半下午的时候完颜琮忽然间来到梓柔宫，后头还跟着一位眼熟的医官，乌仁娜通过窗户看到他们后立即意识到可能要出事。 她刚想去将兰渊的避子药藏起来，就听兰渊叫住她说：「不，你不要管。也差不多是时候该让汗王知道了。」 兰渊不可能一直这么偷偷摸摸地冒险从宫外拿药来服，她先前做了那么多铺垫就是为了有一日能让完颜琮接受她暂时不想怀孕生子的事情。 直接说出来肯定是不行的，事关子嗣之事，完颜琮就是再宠她也不会答应。 既然如此，兰渊就只能演这么一齣戏给他看，从而进一步打破完颜琮对她的底线。 见乌仁娜应了一声，十分紧张的模样，兰渊握住她颤抖的手，轻声道：「别害怕。」 她的声音柔和动听，却又非常冷静，这种出奇的镇定感染到了乌仁娜。 她朝兰渊点点头，目光坚定下来，不动声色地站在兰渊身边。 拜德显然在来之前就已经得了完颜琮的吩咐，接下来的事情都进行得非常迅速。 将兰渊日常所服的药物一一查验过之后，拜德挑出其中一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瓷瓶，战战兢兢地上前向完颜琮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完颜琮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难怪兰渊这么年轻，几乎日日承恩却一直都没有怀上孩子，原来是她的「补药」出了问题！ 他倒是没有第一时间怀疑到兰渊的身上，而是下意识地疑心有人要害兰渊、偷换了兰渊的药物。 毕竟这种争宠的伎俩在后宫可谓屡见不鲜，就是不知会是谁有这个胆子和能力敢对兰渊下手。 按说不会是慕容明安或是慕容宝芝，她们费尽心思地让兰渊嫁来北越就是想让兰渊产子，更何况检查兰渊的药物一事还是宝芝最先误打误撞地提醒了他的。 纥骨氏经常出入梓柔宫倒是有这个机会下手不假，但她素来与兰渊交好不说，她自己又没有任何为完颜琮诞育子嗣的可能，所以纥骨氏根本没有任何理由要这样做。 难道是不久前与兰渊发生过争执、嫉妒兰渊得宠的蒲特氏？ 蒲特氏自己有儿子，的确很有可能不想让兰渊生下儿子去分完颜溙的宠。 不过梓柔宫内外戒备森严，蒲特氏只是个庶妃，就算她有这个心怕是也没有办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掉兰渊的药…… 不管怎样，完颜琮都下定决心一定要彻查此事，揪出这个胆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暗害兰渊的「小人」！ 将情况与兰渊说明之后，完颜琮握着她的手安慰她说：「兰儿，你别害怕，我定会让人将此事查个清楚！先让拜德给你诊查一下吧。」 兰渊先没做声，顺从地让拜德为她检查。 听拜德说兰渊的身体并无大碍，只要停药一段时间就不会影响生育之后，完颜琮这才稍稍地松了一口气。 打发拜德下去重新给兰渊开药之后，完颜琮拉过兰渊，好言好语地劝她：「兰儿，虽说你一直都很信任那个海日婆婆，可你的补药当中混入了这样的『禁药』，她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现，实在是说不过去，不得不查。」 兰渊目露忧色：「汗王是要将海日婆婆下狱吗？」 完颜琮颔首道：「不光是她，你身边的这些个宫人们也要严加排查一番。梓柔宫外有你的护卫日夜值守，我也几乎是日日都宿在梓柔宫中，却还是有人有这样的本事暗害于你，着实令人感到心惊。若是不尽早将此人揪出来的话，你我夜里又如何能够安眠啊？」 「汗王，」兰渊轻轻地咬了下唇，垂下眼睛小声对他说：「不必了。」 「兰儿？」完颜琮一怔，一时间并不能很好地理解兰渊的意思。 「我是说，您不必大费周章地叫人去查了。」兰渊轻嘆一声，认命般地说道：「那些药，是我主动服下的。」 第292页 「什么？！」完颜琮闻言顿时惊愕不已地看向兰渊，「兰儿，你……」 兰渊不是没有想过装傻，只是一来她做不到将此事赖到无辜的人身上，二来这种凭空栽赃陷害的手段难免会有破绽，就算她现在咬死了不认、由着完颜琮去查，怕是最终也只会害人害己。 三来如果完颜琮认定了是别人害得兰渊无法怀上身孕，那他此后一定会加强梓柔宫的戒备、对兰渊所服用的所有药物都严加管理，到那时候兰渊可就再没办法保证自己会不会怀上孩子了。 倒不如她先痛快地承认了，回头再和完颜琮慢慢解释，只要他能够接受，那她就不必再像先前那般冒险地隐瞒着他偷偷服药了。 若是完颜琮不能接受，就此冷落了她，兰渊也认了。 起码那样一来她就不用再担心自己会沦为一个单纯的生育工具，不会成为慕容明安和慕容宝芝姐妹「去母夺子」计划中的一颗棋。 完颜琮送给她的那些房契她都可以不要，反正兰渊已经存下了足够多的银子，足以让他们在离开北越王宫之后继续生活。 不过那些都只是最坏的打算。 在兰渊看来，完颜琮顶多是现在生一阵子的气而已，还是不会轻易放下自己的。 毕竟她这几个月来对他温柔小意，几乎对完颜琮有求必应，哄得他十分开心。 完颜琮就是再会演戏、再会骗人，也不可能一直演出那副热切的样子。 就算他对她不是百分百的真心，起码也是非常喜爱的。 若是说的难听一点，就是新鲜劲儿还没过。 就算言语可以有假，身体的反应总是最真实不过的…… 完颜琮本以为兰渊如今对自己这般顺从，是她已经渐渐忘记万俟洛归、心悦于自己的表现。 他对她持续不变的好终于日渐打动了兰渊为了另一个男人而冰封的心，一切都在朝着他所希望的方向发展着。 在这个时候得知兰渊其实并不想给自己生孩子，对完颜琮来说无异于当头棒喝。 他的心仿佛被人狠狠地揪了一下，整个人如坠冰窖，甚至难以思考，更无法开口。 完颜琮盯着兰渊沉默了许久，始终不敢相信这个在他怀中温婉柔顺、娇俏可人的女子竟然有那么大的胆子一直悄悄服用禁药。 而且她那些药就放在并不难找的位置上，仔细回忆起来，她甚至还曾当着他的面服用过那些「断他子嗣」的药物。 一直以来兰渊都是那么的从容镇定，以至于就连向来多疑的完颜琮都从没有对她起过疑。 如果今日不是兰渊自己承认的话，他还不知道要用多久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 完颜琮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兰渊。 有多少女人上赶着要给他生孩子，完颜琮都不屑一顾，可他这样宠爱的兰渊，却连任何一丝怀上他孩子的可能都要杜绝…… 完颜琮忽然间绝望地意识到，她根本就不爱他，甚至兰渊心里还很有可能对他这个「强占」了她的男人充满了厌恶。 他们这些日子以来的温情与幸福，或许都只不过是他一个人的幻想。 从一开始兰渊就不喜欢他，不过是迫于他的权势才不得不跟了他而已。 她的温柔，她的笑，都只是迫不得已的伪装。 终于认清了「现实」之后，完颜琮握住兰渊的双肩让她看向自己，声音发颤地问：「……是因为他吗？」 完颜琮没有明说，不过兰渊知道完颜琮口中的「他」指的是万俟洛归。 听得出来，完颜琮现在很是难过。 但他还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没有朝着兰渊爆发出来。 因为他自己也知道，如果当初他不是那么执着，而是放手让她嫁给完颜珣的话，那他就不会有如今这样的痛苦了。 完颜琮早就知道她心中另有其人，却还是要用强权纳她为妃…… 完颜珣当初所受到的伤痛，他这个「始作俑者」多多少少也要体会上一些，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而已。 先前他还一直心存侥倖，可现在事实就摆在面前，完颜琮终于无法再继续欺骗自己了…… 兰渊见到完颜琮这般难受的样子，心里并不感到丝毫畅快。 明明当初她不得不做他的女人时，兰渊是怨过完颜琮的强势和偏执，决心让他这个骄傲自大的北越王日后也好好地尝一尝苦头的。 可是现在她「得偿所愿」了，兰渊却觉得没什么意思。 将堂堂北越王的喜怒哀乐捏在手心又能如何？ 滋味也不过如此而已。 第141章 . 愠怒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兰渊，十分艰难…… 愠怒 完颜琮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见兰渊迟迟没有回应自己的问题，他难免有些急了，厉声催促她说：「回答我！」 如他所愿, 兰渊终于抬眸看向完颜琮，轻轻地摇了摇头。 老工具人都已经醒了，兰渊肯定不能再牵扯上他什么。 万一完颜琮一气之下做出什么伤害万俟洛归的事情该怎么办？ 见兰渊否认，完颜琮却并不觉得有多高兴。 恰恰相反，他反而比方才更加气闷了。 像是洞悉了她的想法似的，完颜琮冷笑着说：「你是怕我会出于嫉妒，杀了他这个活死人吗？那你大可不必有此担忧，因为我知道，如果他活着, 你还有机会忘了他，可是他若死了，你就永远只会记得他的好……」 第293页 完颜琮说得没错，这也是为何先前兰渊并不特别担心完颜琮会因为她而杀了万俟洛归的原因之一。 完颜琮是个聪明人，他不会硬生生地将万俟洛归变成兰渊生命中不可磨灭的「白月光」。 可是现在情况有所不同了，万一完颜琮知道了万俟洛归醒来的事情……就算他不会要了万俟洛归的命, 也很有可能会伤害到他, 那绝不是兰渊想看到的。 「真的和他没有关系。」兰渊坚持道：「是我自己的问题。」 虽说完颜琮心中几乎已经认定兰渊是因为没有放下万俟洛归才不肯给他生孩子的，可是他到底还是心存着一丝侥倖, 希望兰渊并没有骗他…… 于是他不再揪着万俟洛归不放, 而是顺着兰渊的意思近乎恳求地问她：「那你告诉我, 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完颜琮现在迫切地需要兰渊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不知道他的心里究竟有多煎熬！ 任何一种可能的猜测都会让他感到心如刀绞，就连唿吸都是痛的。 从未体会过这种感受的完颜琮几乎承受不住，痛苦得想要发狂。 可兰渊并不肯向他解释，只是摇头道：「汗王现在不冷静, 还是等您冷静下来之后再说吧。」 「慕容兰渊！」完颜琮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声调，将他的悲伤尽数隐藏在愠怒之中，「是不是我太宠你了，才会让你越发没了分寸，连天高地厚都不知道？！」 一旁的苍谷和乌仁娜她们见完颜琮发怒，全都胆战心惊地跪了下来，为兰渊深感担忧。 兰渊似是被他的怒火所惊，略显紧张地垂下头来，捏起自己的手指。 可是不管完颜琮说什么她都不肯吭声，一副任凭他处置的模样。 见她这副样子，完颜琮只觉自己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深深的无力感让他连发火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长嘆一声，神情复杂地看着兰渊，十分艰难地问：「你就是讨厌我、憎恶我，是吗？」 就算兰渊迫于无奈把自己的身子交给了他，可她还是不愿意为他生儿育女…… 明明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可是完颜琮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一定要听到兰渊亲口承认才肯罢休。 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彻底死心一般。 可是兰渊并不肯给他一个痛快，见她摇头，完颜琮心生一丝希望的同时又被这种钝刀子割肉的感觉折磨得快要疯掉。 不光是完颜琮，兰渊这般不肯配合的态度看得戎寿和苍谷他们都忍不住替兰渊感到一阵心急。 戎寿不是兰渊的人，不好多说什么，苍谷却是忍不住上前说道：「主子，奴婢相信您一定是有苦衷的，您就好好地和汗王解释清楚吧！」 兰渊转眸看向她，轻声道：「不行，我不能说。」 她先前故意隐瞒了完颜琮那么久，如果现在就这么轻易地告诉了他「前因后果」的话，或许眼下完颜琮会暂且相信，可是事后他一定会疑心，怀疑兰渊所言的真实性。 只有暂时顶住压力、咬住了不松口，晚一点再在完颜琮的逼问下道出真相，兰渊才能彻底地过了这一关。 「主子！」苍谷焦急地唤了兰渊一声之后还想再劝，忽然想到乌仁娜一直负责管理兰渊的药物，或许她会知晓内情也不一定，就转眸看向乌仁娜。 乌仁娜倒是想开口替兰渊解释，可是兰渊先前交待过她一定要沉得住气，绝不可打乱她的步调。 所以就算气氛如此紧张，乌仁娜还是严格遵守着兰渊的命令、不敢擅自插嘴。 意识到兰渊今日并不打算开口之后，完颜琮也想到了去问兰渊的心腹乌仁娜。 谁知平日里看着老实本分的乌仁娜也如她的主子一般倔强，在如此高压的情境下她还是一个字都没有吐露，只是跪在地上向完颜琮请罪：「汗王恕罪！奴婢、奴婢不敢违背姑娘的意思……」 乌仁娜这么说倒不是为了将责任往兰渊身上推，而是兰渊一早就嘱咐过乌仁娜绝不能对完颜琮「撒谎」。 兰渊的这一整套计划若是没有乌仁娜的配合就不可能实行下去，所以乌仁娜若是说她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就是在撒一个显而易见的谎，事后就不好圆过去了。 她只能像现在这样，大着胆子向完颜琮表明自己对兰渊绝对的忠诚。 这样的态度显然使得完颜琮非常不悦，他不得不採取宝芝的「意见」命人将乌仁娜打入慎刑司严加拷问。 可兰渊不是宝芝，她不会任由乌仁娜像卓雅那般从她身边被人抓走。 她就是拼死了也要护住乌仁娜，绝不能让她因为自己而受到一点点伤害。 「求您不要伤害乌仁娜好不好，」见乌仁娜的安危受到了威胁，兰渊的情绪终于有了较大的波动，跪在乌仁娜面前护着她说：「都是我的错，是我不知好歹，没有那个福气为汗王诞育子嗣……请汗王降罪，处罚我一人就好，与其他人无关！」 完颜琮拧着眉头深深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美丽女子，忽然间觉得自己和兰渊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就像是做了一场他自己虚构出来的美梦。 现在梦醒了，他们重新回归现实，她仍旧是当初那个心中没有他的慕容兰渊，可他却早已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或许文姑姑说得没错，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在兰渊身上投入任何的真心。 第294页 感情之事向来玄之又玄，不是付出一颗真心就能换回另一颗真心的…… 可是事已至此，再纠结谁对谁错都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他知道不管自己是否愿意承认，他都已经彻彻底底地喜欢上了这个女人，哪怕她欺骗、隐瞒、冒犯甚至伤害于他，完颜琮也还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如兰渊所愿，完颜琮没有再逼问她或是乌仁娜，而是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戎寿急忙跟了上去，想要问完颜琮摆驾去哪。 可完颜琮没有说话，没有理会戎寿或是任何人。 出了梓柔宫后他没有乘坐御辇，而是漫无目的地快步走着，好像只要能够逃离兰渊、逃离那个令他有生以来头一次尝到心碎滋味的女人就好，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完颜琮走后，苍谷试图将兰渊扶起来，可是兰渊却没有动。 苍谷劝道：「主子，地上凉，您快点儿起来吧。」 虽说天已经热了，不过兰渊身子弱，苍谷还是很担心。 「苍谷姐姐，汗王他这么生气，是不是不会再回来了？」兰渊说着抬眸看向苍谷，忽然间落下两行泪来，吓了苍谷一跳。 晶莹剔透的泪珠挂在纤长浓密的睫毛上看起来格外惹人爱怜，苍谷慌忙去给兰渊擦了擦眼泪，像是哄孩子一般柔声说着：「不会的主子，汗王只是一时生气而已，等您回头和他解释清楚就好了，他不会一直生您的气的。」 「真的吗？」 见兰渊眼含期待地看向自己，目光澄澈清亮，苍谷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当然，奴婢怎么会骗您？」 这样招人疼惜的大美人别说是男人了，就是苍谷一个女人见了都有些犯迷煳，根本不忍心说出任何叫兰渊失望的话。 「奴婢只是不明白，主子您明明是在乎汗王的，为何就不能与他坦诚相待，告诉他实情呢？」苍谷嘆息道：「奴婢虽然没见过您和您先前那位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是如何相处的，但奴婢伺候您这么久，看得出主子心里也是有汗王的……汗王待您又那样好，既是如此，您又有什么话不能同他说呢？」 兰渊摇摇头道：「我就是害怕，怕他不会相信我……」 听兰渊这么说，苍谷越发认定这其中定然另有隐情，而不是完颜琮所以为的那般。 她极其耐心地温声问向兰渊：「那主子能不能先告诉奴婢，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奴婢保证，如果没有主子的允许，奴婢死都不会向汗王透露半个字，好吗？」 兰渊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轻轻点头，看向一旁的乌仁娜。 乌仁娜会意，从兰渊找到韦氏开始说起，向苍谷讲述了原本属于慕容兰渊的悲惨命运…… 完颜琮离开梓柔宫时心绪太过激动，他顾不上方向、没有目的地地快步行走了许久，一路上脑海中控制不住地回想起这些日子以来他与兰渊相处的点点滴滴，不敢相信她的一颦一笑全都只是出于无奈，更不愿相信他付出了这么多却还是换不回她的一丝真情。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不知走了多久，等到天色都开始擦黑的时候，完颜琮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几分疲倦。 他暂时停下了脚步，回眸一看，勉强跟在他身后的戎寿等人已是气喘吁吁了。 完颜琮长嘆一声，想着就近找个地方歇歇脚，看到旁边不远处有一座名为璟雯宫的宫殿，就问戎寿：「这是哪儿？」 戎寿好不容易喘匀了这口气，连忙答道：「回汗王的话，这是霍勒夫人和三姑娘的寝宫。」 霍勒氏？原来她们母女竟住得这样偏僻。 如果不是今天他在不知不觉中误打误撞地走到这里，完颜琮压根不记得霍勒氏住在哪儿。 见完颜琮没有说话，戎寿小心翼翼地问道：「天色不早了，汗王可要乘御辇回去，还是……？」 完颜琮淡淡地吩咐道：「去通传吧。」 戎寿心中一凛，连忙打发万舒上前通报。 他没想到，完颜琮当真会在这个时候进璟雯宫。 马上就要到用晚膳的时辰了，等完颜琮在璟雯宫用完晚膳之后天就会黑透了，很有可能会顺势留宿…… 难道这位久不得宠的霍勒夫人今夜就要翻身了吗？ 完颜琮踏入璟雯宫大门的时候，抱着与兰渊赌气的心态，的确是动过今夜在此处留宿的念头。 她慕容兰渊不是不愿意给他生孩子吗？ 她不情愿，自然有的是女人愿意、上赶着为他生儿育女。 这个霍勒氏就很合适，她年轻，美丽，温柔，还很顺从。 而且霍勒氏已经生过一个健康的女儿了，自然还可以再生出一个健康的儿子。 兰渊不是向来与她交好吗？ 霍勒氏若是得宠的话，想来兰渊也不会计较什么。 完颜琮这样报复式地想着，可是等他真的进了璟雯宫、见到霍勒氏之后，却又生不出任何想要与她同床共枕的欲望。 霍勒氏是很美不假，可是看着她唯唯诺诺、连一句完整话都不敢和他说的样子，完颜琮只觉得索然无味。 如果他没有遇到兰渊，那所有女人在他看来其实并无多少分别。 可他既然已经拥有过兰渊那样世间罕见的绝世美人，完颜琮难免变得挑剔许多，寻常女子再难入眼。 看在女儿的面子上，完颜琮陪着她们母女俩用了一顿晚膳。 第295页 晚膳后他也没急着走，而是陪着完颜檀玩儿了一会儿，将她哄睡。 完颜檀头一回听着父亲讲的故事入睡，心中欢喜至极，睡着了之后嘴角还带着笑，看起来非常招人喜爱。 看着眼前的女孩儿，完颜琮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兰渊。 此前他一直以为兰渊那样喜欢檀儿，一定也很想生一个檀儿这么可爱的女儿才对。 可完颜琮从未想过，她是喜欢小孩子不假，却并不想和他生…… 一想到这儿，完颜琮就觉得心口处隐隐作痛，仿佛在滴血一般。 他实在不知自己还能怎么做才能打动兰渊了，难道当真要他把心掏出来给她看吗？ 或许那个女人就是这般铁石心肠，不管他多么煞费苦心，为她付出多少，都换不回她一个真心的笑…… 就在完颜琮感到极其郁闷之时，霍勒氏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柔声询问道：「时辰不早了，汗王可要回去了吗？」 完颜琮有些迷茫地看着她说：「回哪儿？」 霍勒氏不知他与兰渊起了冲突之事，理所当然道：「梓柔宫？」 听她这么说，完颜琮突然冷笑了一声，寒声道：「不，今夜我不走了。」 霍勒氏闻言不禁大感意外，她想问问完颜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可她对完颜琮素来是又敬又怕，连多问他一句的勇气都没有，只能顺从地应了一声，出去吩咐宫人去给完颜琮准备洗澡水。 霍勒氏已经许久没有伺候过汗王了，回忆着昔日学过的规矩，霍勒氏小心翼翼地服侍完颜琮更衣。 完颜琮低眸看向眼前这个向来在宫中默默无闻的女子，她娴静美丽，性子温顺，与世无争，并不是会惹人讨厌的类型。 如果没有兰渊，让霍勒氏侍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现在……不行。 虽说完颜琮很生兰渊的气，在气头上时也有过在霍勒氏这里留宿、气一气兰渊的冲动，可他知道自己心里还是放不下兰渊，不想在一气之下做出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所以他还是决定给兰渊机会，也是给自己机会。 他推开霍勒氏，选择回清瀚殿独眠。 霍勒氏很有分寸，一点纠缠的意思都没有，顺从地恭送完颜琮离开。 怀着满腹的心事，完颜琮自然难以入睡。 他索性起身去让戎寿准备了几壶好酒，自己一个人在清冷的月色下独酌。 其实今日完颜琮心中烦闷不已，早就想喝上几杯了，只是方才在璟雯宫时有孩子不方便而已。 现在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完颜琮自然无需顾忌什么，一杯接一杯地喝了个痛快。 总的来说，完颜琮的人生顺风顺水，他都记不清自己上一回借酒消愁是什么时候了。 仔细回忆起来，似乎还是他刚刚认识兰渊不久、不知如何讨她欢心，拉老六喝酒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身边起码还有完颜琸这个好兄弟在，可以给他出出主意、和他说说话。 可是现在完颜琸秘密去了辽国、为了他的灭辽大计而奔走，完颜琮忽然发觉完颜琸不在的时候，他若是再和兰渊闹了别扭，身边就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了，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 许是因为继承了铁骨铮铮的父亲的血脉，完颜琮从小便无比渴望权力的滋味，想要站在这世间权力的巅峰。 他当然听说过「高处不胜寒」的说法，可是过去完颜琮向来对此嗤之以鼻。 若是能够坐拥天下，孤单寂寥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世上根本没有任何东西、任何人能比权力更加重要，包括兄弟，更包括女人。 可是现在他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独居高处的滋味有多么不好受。 有很多人口口声声地说是敬畏着他、爱慕着他，可是又有谁当真对他真心实意，没有一丝图谋？ 完颜琮本以为兰渊是单纯的，是纯粹的，是与众不同的。 可是现在，她让他失望了。 原来她一直都在骗他！ 兰渊听说完颜琮让人传膳到璟雯宫之后，也对他的行为感到十分失望。 亏他先前还摆出一副对她用情至深的专情模样，结果还不是一生气就把对她的誓言抛到一边、迫不及待地跑到别的女人那里去了？ 偏偏还是与她交好的霍勒氏那里，他这不是故意气她还是什么？ 想着完颜琮在璟雯宫用过晚膳之后八成要在那里留宿，兰渊如他所愿的心情烦躁，到了平日里就寝的时间还是没有什么睡意。 出于一种诡异的默契，兰渊罕见地让青筠去给她准备了一些酒菜，拉着苍谷和乌仁娜陪她喝酒。 苍谷向来极守规矩，不敢与兰渊同坐。 两人就守在兰渊的身边，一脸担心地看着兰渊、劝她少喝。 兰渊没有饮酒的习惯，梓柔宫里常备的酒都是为完颜琮准备的，自然都是难得的好酒，入口十分顺滑，并不觉得十分辛辣。 兰渊连续喝了好几杯，才后知后觉地有了点儿晕晕乎乎的感觉。 「主子，」苍谷轻轻拉住兰渊的手，柔声劝道：「您别喝了……依奴婢看汗王很有可能在璟雯宫用过晚膳之后就走了，不会叫霍勒夫人侍寝的，他不是答应过您不会临幸别人的吗？」 「男人的话向来都不可信！」兰渊垂着眼睛，嘲讽地笑道：「我还记得小的时候父亲说过，他会爱我……爱我娘亲一辈子，永远永远都只爱她一个人，可是后来怎么样呢？完颜琮他也是个男人，他凭什么就能例外？霍勒氏那般美貌，就算他真的叫她侍了寝，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第296页 听她竟然大胆地直唿完颜琮的名讳，苍谷和乌仁娜都是心中一惊，知道兰渊这是不胜酒力、开始说醉话了。 好在这里除了她们俩之外并没有外人，她们又对兰渊极其忠心，自然不会把兰渊酒醉后的僭越之举说出去分毫。 苍谷温声劝慰她说：「主子您别多想，眼下有宵禁，奴婢不方便出去打听消息，等明日一早奴婢就能打听到汗王的行踪了。您就别想那么多了，早些安置吧，好吗？」 兰渊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不……不要去打听什么，我才不管他去了哪儿呢！他爱在哪里过夜就在哪里过夜，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姑娘，您就别说气话了！」乌仁娜终于忍不住，皱着眉道：「其实奴婢早就看出来了，姑娘心里也是有汗王的，只是您不愿意承认罢了！」 「就是啊主子，」苍谷附和道：「您说您和汗王心中明明都是有彼此的，为何就不能把误会都解释清楚、好好相守呢？」 「不，我没有……」兰渊丢下手中的酒杯，本能地否认着乌仁娜她们的话，「我才不喜欢他呢！」 乌仁娜摇了下头，心疼地看着兰渊：「奴婢知道，姑娘是因为不信任男人，怕自己受到伤害，所以才一直不愿意承认您对汗王的心意的。可是姑娘，奴婢实在不忍心看着您一直这样压抑着自己了……」 第142章 . 妥协 完颜琮差点被她气死：「当然不是…… 妥协 乌仁娜说着说着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闪着泪光的双眼望着兰渊，情真意切地说道：「一直以来，姑娘为了庶妃、为了俊弼公子, 为了别人考虑的太多了！其实姑娘也才不过二十岁而已啊！奴婢真心希望姑娘可以无所顾忌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爱自己想爱的人，而不是一直活得那么理智，那么辛苦……」 许是因为乌仁娜的语气太过真诚，兰渊受到了触动，又或许是因为她太久没有喝过酒，没有放任过自己的情绪，兰渊不自觉地跟着乌仁娜掉下了眼泪，看得苍谷又是好一阵心疼, 劝慰的话不要钱似的对她说了许多。 等夜深了，在两个婢女的温言软语和酒精的辅助之下，兰渊才终于得以入睡。 翌日她没有像平日里那样早早起身，而是赖在床上，让青筠去修敏堂替她告假。 她确实有些累了，需要好好地歇上一歇。 完颜琮就没有兰渊这么幸运了, 他有太多的责任在身, 尽管前一晚上喝了许多的酒，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感到头疼欲裂, 他还是不得不强撑着精神去上朝。 不管身上、心里有多难受, 完颜琮还是逼着自己尽可能清醒地去处理政事。 戎寿见他一刻不停歇地接见大臣、批阅奏摺, 早膳、午膳都不肯用，他实在担心完颜琮的身体，就冒着触怒完颜琮的风险劝了又劝，可完颜琮都不肯听。 戎寿知道, 完颜琮是心中窝火才会吃不下东西的。 若是兰渊那边的事情一日不能彻底解决的话，完颜琮就一日不会舒坦，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不可能好过。 见完颜琮一直在拿政事来「麻痹」自己，现在连晚膳都不想用，戎寿怕他有个三长两短的，只能大着胆子跪在他面前哀声劝道：「汗王既然放不下兰主子，就别一直这样折磨自己的身子了，去梓柔宫看看她吧！」 完颜琮刚想说「不去」，就见戎寿愁眉苦脸地说道：「听说兰主子今日告了病，都没去给王妃请安……想来她与汗王闹了别扭，心里头也是极不好受的。」 「她病了？」完颜琮拧起眉道：「你怎么不早说？」 戎寿见他连这都能怪到自己头上，不由感到一阵冤屈。 打从完颜琮昨天离开梓柔宫起，他就一直沉着张脸，连朝中重臣看见他这副模样都是胆战心惊的，他一个做奴才的又哪里敢轻易地在完颜琮面前提起兰渊这个让他这般烦闷的「始作俑者」？ 好在看完颜琮这样子似乎仍旧非常关心兰渊，戎寿知道自己和他提起兰渊没有错，就继续对着完颜琮劝道：「梓柔宫的情况奴才也不大清楚，不过依奴才看，兰主子侍奉您这么长时间，不可能对您一点儿感情都没有，说不定她那样做是有苦衷的呢？昨儿个可能是事发突然，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向您解释，说不定今天您再问问她、她就肯说了……」 不得不说戎寿服侍完颜琮这么久，说话办事还是非常合乎完颜琮心意的。 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完颜琮也觉得兰渊和自己朝夕相处了这么久，不可能一颦一笑、一嗔一喜全都是在骗他。 他阅人无数，并不是个好煳弄的，如果兰渊对他全然无心、完全只是被迫逢迎的话，完颜琮早就能够察觉到端倪，不可能等到如今。 想到昨日兰渊欲言又止的样子，完颜琮心中忍不住为她找起了理由，试图为兰渊开脱——或许兰渊不肯怀孕生子这件事情当真另有隐情，是他误会她了？ 完颜琮心中虽然怀有一线希望，但又不敢任由自己的希望继续扩张。 他实在担心是自己把情况想得太好，到最后才发现又是他自作多情了一场。 所以完颜琮并没有听从戎寿的建议再去亲自询问兰渊。 昨天他那样怒气沖沖地走了，还晾了她这么久，可兰渊还是连一个解释都不肯给他。 既然兰渊对他如此冷淡，完颜琮也不好太过上赶着，一听说她告了病就这么急吼吼地直接跑去梓柔宫见她。 第297页 他好歹是北越王，也是要面子的。 完颜琮想了一下，让戎寿悄悄地去梓柔宫打听打听兰渊的身体情况。 同时他让人连夜出宫，调查掌管裕宁堂的诺文夫妇以及那个一直让完颜琮心怀顾虑的韦氏。 兰渊太过护短，她身边的人他伤不得、动不得，不过宫外的人她又看不到，总是可以好好审问一番的。只要交待好了手底下的人，看在兰渊的面子上不要轻易对诺文夫妇用刑就好。 戎寿从梓柔宫回来復命之时，完颜琮正在心不在焉地看一卷书。 完颜琮素来勤勉，没有积压政务的习惯。连续忙碌了这么久之后，他已经没有奏摺可看，就只能随手找了本书看着，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见戎寿回来，完颜琮立马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迫不及待地问道：「她怎么样？」 戎寿笑道：「汗王放心，听苍谷说兰主子她没有什么大碍，就是昨夜喝多了酒，宿醉之后有些难受，这才没有什么精神。」 「宿醉？怎么会……」完颜琮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对戎寿说话，而是自言自语，「兰渊素来不胜酒力，逢年过节都极少饮酒，她怎么会一个人把自己给喝醉了呢？」 戎寿讨好地笑道：「想来兰主子定然是看汗王动了气，心中并不好受，这才多饮了几杯。如此看来，兰主子还是很在乎您的啊！」 完颜琮心里也有类似的想法，但他并没有夸奖心思敏捷的戎寿，而是忽然间觉得戎寿脸上的笑容很是刺目，不悦道：「她不舒服，你还在这里笑？」 戎寿闻言顿时感到尴尬不已，连忙给了自己一个嘴巴，慌忙告罪道：「汗、汗王恕罪，奴才是看兰主子没什么大事儿，为汗王高兴……」 好在完颜琮倒也没有真的要怪罪他的意思：「起来吧。兰渊这件事情，务必要尽快替我查个清楚。」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已经不能再一味地纵容着兰渊，尊重她所谓的「隐私」了。 毕竟事关他的子嗣和他们之间岌岌可危的未来，完颜琮认为自己有权力得知真相。 不然的话，完颜琮迟早要被她折磨得疯掉。 他知道自己打从认识兰渊以来情绪的起伏就不大正常，这种喜怒哀乐并不能由自己完全控制的感觉时而幸福时而苦闷，完颜琮想自控，却常常控制不了。 好在北越王城是他的地盘，调查起来并不十分困难，完颜琮很快便从诺文夫妇的供词中得知，兰渊会让他们配避子药给她果然与韦氏有关。 韦氏具体与兰渊说了些什么，诺文夫妇并不知情，韦氏也不肯轻易招认。 好在顺着这条线，完颜琮的人又查到六王妃与九王妃曾经去见过韦氏的事情…… 想到兰渊向来与湛媱和飞欢交好，完颜琮有充分的理由认为她们两个或许会知晓这其中的内情。 可湛媱和飞欢毕竟是宗亲女眷，是他的弟媳，自然不好像诺文、韦氏他们那般轻易地受审。 完颜琮几乎没有多想，便秘密地召了湛媱与飞欢入宫，决定由他自己当面向她们问询。 飞欢侯在清瀚殿外时想到完颜琮平日里那面容冷峻、不苟言笑的模样，不由紧张地对一旁的湛媱说：「阿媱姐姐，我和汗王几乎都没有说过什么话，他怎么会忽然间召见我们呢？」 「别说是你了，我嫁进完颜家十几年了，也从没有受过汗王的召见，甚至不曾和他说过一句闲话。」湛媱轻嘆一声，神色凝重地说：「别怕，有我在。等会儿汗王若不点名问你，你就不要说话，少说则少错。」 飞欢知道湛媱这是在保护自己，感激地朝她点了点头。 来的路上湛媱就有预感完颜琮会召见她们应该与兰渊有关，果不其然，她们朝完颜琮行过礼后，他便开门见山地问起了兰渊与韦氏之事。 此前湛媱和飞欢都答应过兰渊会替她保密，绝不会向外人透露此事，所以听完颜琮这样问时，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言语。 完颜琮不禁皱起了眉。 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他并不想为难自己的弟媳。 可要是她们犯了煳涂，在他好言相问的时候不肯说出实情，那他也不得不使用一些手段了…… 好在湛媱并不是个不识时务的人，她早就觉得兰渊这样不是长久之计，见完颜琮已经发现、还为此而生了兰渊的气，湛媱知道她们若是再隐瞒下去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便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尽数禀报给了完颜琮。 和她相比飞欢年纪小些，心思更为简单，一开始她还觉得既然答应了兰渊要保密就不能往外头说，还轻轻地拉了湛媱一下。 湛媱看着她，神色坚定地说：「兰渊只是叫我们同外人保密，可汗王又不是『外人』。」 见飞欢犹豫地咬了咬唇、没再表示反对，湛媱继续俯首对完颜琮道：「依妾身看，兰渊之所以不肯向汗王解释，是因为她知道汗王并不相信韦氏。她怕您一怒之下会斩杀了韦氏，所以才不敢告诉您实情。」 湛媱说着拉着飞欢和她一起朝完颜琮叩首，将姿态放得极低：「妾身与飞欢知情不报，算是兰渊的同谋，还请汗王降罪！」 完颜琮垂眸静静地看着跪在下首的两个女子，沉默了一会儿方道：「我的确是不信。」 命格一事玄之又玄，他绝不会因为那些虚无缥缈的预言而影响现实中的决定。 第298页 可是兰渊对韦氏的话深信不疑，完颜琮也是能够理解的。 毕竟他们有着不同的成长经歷和不同的判断力，他也不能要求兰渊和自己的想法完全一致。 至于湛媱和飞欢她们知情不报，的确是让完颜琮感到有些不悦。 不过他转念想到她们能替兰渊瞒住这么大的秘密，可见是真心实意地把兰渊当成朋友的，完颜琮又觉得有些欣慰。 他总是不大放心兰渊，担心兰渊太过柔弱会被人所欺。 有湛媱和飞欢这样真心待她的朋友在，也更有利于兰渊真正在北越扎下根来。 完颜琮并不打算当真治湛媱她们的罪，只是有些话他必须要说个清楚：「你们与兰渊交好，袒护她几分也算是情有可原。只是你们若是真心为了兰渊好，就该替她分辨清楚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而不是由着她这样胡闹！」 湛媱应了声「是」后正想向完颜琮表明自己改过的决心，忽听飞欢这丫头大胆地辩解了起来：「汗王有所不知，那位韦夫人测算得特别准，不怪兰渊姐姐信她……」 听飞欢一本正经地举了几个韦氏测算精准的例子，湛媱不禁略感头疼地拉了飞欢一把。 飞欢见完颜琮并没有发怒的意思，就没理会表姐的提醒，一口气说了好几件被韦氏说中的事情，以向完颜琮证明她们姐妹几个并不是任人愚弄的傻子。 完颜琮闻言不置可否，只是询问地看向一旁的湛媱。 湛媱能得完颜琸专宠这么多年不光是因为她过人的美貌，与她的智慧和眼色也不无关系。 见完颜琮这般看向自己，尽管他并没有开口，湛媱也已明白了他的意思，主动说道：「确实如此，若是那韦氏说话不着边际，妾身自是早已向汗王揭露此事。可妾身有几件极为隐秘之事，按说不会有任何人知晓，那韦夫人却说得一点不差……」 就在这时戎寿近身上前禀报，说是宫外那边给韦氏用了刑后，韦氏终于招了，供词与飞欢、湛媱她们的说法基本一致。 完颜琮心中有了数，没再多问湛媱她们什么，只是语含警告地说了一句「下不为例」就让她们先回去了。 无论是兰渊还是湛媱和飞欢，她们都触犯了宫规，按说是要重罚的。 好在虽说挑头让完颜琮调查兰渊的人是宝芝，后来的事情宝芝却全都不知情。 所以只要完颜琮有心护着她们，这件事就不会被除他之外的任何人知晓。 完颜琮虽然生过气，伤过心，但要让他真的为了这件事而责罚兰渊和她的朋友，他又做不到。 明知道他这样做可能不对，可完颜琮就是捨不得罚兰渊，捨不得看她伤心。 明明前两日他还恨不得掐死慕容兰渊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可是现在，在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之后，完颜琮却是瞬间就没了脾气。 在他看来她虽然有些傻，但这些都不要紧，重要的是她不肯怀孕生子只是出于对未来悲惨命运的恐惧，而不是对他的厌恶与反感。 只要兰渊不排斥他的感情，别的什么事情完颜琮都可以容忍、可以妥协。 他早就想念兰渊想得要命，湛媱她们前脚刚走，完颜琮便迫不及待地起身往外走。 这回戎寿没再询问他的目的地，因为显而易见，完颜琮要去的地方一定是梓柔宫。 可是叫他们没想到的是，完颜琮到了梓柔宫后却是扑了个空。 见兰渊和苍谷她们都不在，完颜琮只能问向留守在宫中的青筠：「兰渊人呢？」 青筠没什么表情地回答道：「回汗王的话，主子这几日精神不大好，乌仁娜姐姐和苍谷姑姑就拉她出去散散心。」 听说兰渊精神不济，完颜琮悬着心追问：「可知道她们去了哪儿？」 见青筠摇头，戎寿便问：「汗王可要奴才派人去寻？」 也不知怎的，完颜琮忽然似有所感，觉得他好像知道兰渊去了哪里。 他摇摇头道：「不必。」 而后转过头大步走出了梓柔宫。 就在刚才，完颜琮忽然想起自己头一回和兰渊正面遇上那日，他本是要来梓柔宫看她的，结果她也是不在，不知道去了哪里。 那时完颜琮刚刚得知自己将他难得感兴趣的女子许配给了他的弟弟，去梓柔宫又没见到兰渊的人，几回错过让他误以为自己和慕容兰渊这个女人或许并没有缘分。 可神奇的是他那天就像是有感应一般地在附近随意走了走，走着走着就在花丛之中见到了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美人。 正如今日，来到那个他们初遇的小花园时，完颜琮一眼就看到盛开的各色鲜花之中那个身着淡紫色春衫的妙龄女子。 许是因为只是在寝宫附近逛逛，兰渊的衣饰很是简单，一头长髮只是简单地用一根玉簪挽起，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可她还是那样美丽夺目，比阳光还要绚丽，比百花还要娇艷。 见兰渊站在与当初几乎同样的位置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花，完颜琮走上前去，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被兰渊盯了半晌的那朵建兰，却是没再如当初一般将那朵花折下来送给她。 和当时不同的是，兰渊其实早就听到完颜琮的脚步声了，只是故意装作没听见而已。 这会儿见她的视线当中忽然多出一只熟悉的大手，兰渊微微垂下头，退后了一步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不说，还规规矩矩地向完颜琮行了一个礼。 第299页 完颜琮见了不由皱眉，心中不大舒服。 要知道兰渊私底下已经许久没有向他行过礼了，这里又没有外人在场，她何必要如此客气？ 她背着他犯下这么大的事情被他发现，完颜琮都没有怪罪过她什么，她反倒先摆出了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给他看？ 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完颜琮本是有些不大高兴的，可是近距离地看去他才发现兰渊的脸色有些苍白不说，才几日不见她整个人就又瘦了一圈儿，看起来简直是弱不禁风。 完颜琮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也不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事情，她退后一步他就上前一步，直到把她逼到一棵大树下面，眼看着兰渊再往后退就要撞到树干，完颜琮一把拉住她纤细的手臂，同时开口问道：「你怎么都不抬眼看我？」 兰渊的粉唇轻轻一动，默了默方道：「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如何面对汗王。」 完颜琮有点听不懂兰渊的意思，见她始终不肯正眼看向自己他也没有勉强，只是告诉兰渊说：「韦氏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怎么这么傻，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兰渊没有明知故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只是平静地道出事实：「汗王不会信的。」 「你倒是了解我。」完颜琮轻轻一嘆，「可你想错了一点——若是你当真对那虚无缥缈的命运深信不疑，我也不会勉强你一定要现在就给我生个孩子。」 兰渊终于抬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完颜琮：「什么？」 见她这样意外地看向自己，完颜琮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很是无奈地问：「在你眼里我宠爱你、为你所做的一切，难道只是为了让你给我生个孩子而已吗？」 能给他生孩子的女人太多了，如果他想要，完颜琮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可偏偏他最想要的这个女人，有时候迟钝到简直让他崩溃。 完颜琮都已经这么说了，兰渊还是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完颜琮差点被她气死：「当然不是了！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兰渊很是无辜地说：「是汗王自己告诉我的啊。」 完颜琮刚想反驳兰渊，可话到嘴边，他忽然间一怔。 因为他想起来了。 在他刚刚将兰渊从完颜珣身边抢走的时候，兰渊曾经可怜兮兮地问他到底为什么要那样对她。 当时的完颜琮哪里知晓情爱的滋味，为了掩盖自己对她这个心里并没有他的女人先动了心的事实，完颜琮故意和兰渊说他执意要她只是想让兰渊给他生一个带有孟溪血统的儿子、好巩固北越与孟溪之间的关系而已。 那时候为了维护住自己身为北越王的颜面，完颜琮满心希望兰渊能够相信他这样的说辞。 可是现在，见她对他当初的谎话深信不疑，完颜琮却感到懊恼不已，生平头一次尝到了「作茧自缚」的滋味。 他头疼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试图向兰渊澄清：「我当时只是不好意思承认对你动了心，所以才随意找了个藉口……」 完颜琮怕兰渊不信，还想继续和她解释，忽见兰渊摇摇头，惨笑了一下说：「没关系，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完颜琮刚才就觉得兰渊的情绪不大对劲，这会儿听兰渊这么说，完颜琮心里头空荡荡的，忽然间感觉特别没底。 第143章 . 北上 他不捨得怀疑兰渊，不愿意去想这…… 北上 完颜琮掩饰住内心不断上涌的焦虑之感, 状似随意地问：「你这是何意？」 既然他都放下身段主动来找兰渊，就代表着完颜琮已经不再生她的气，决定将这回的不愉快翻篇儿了。 可是为什么兰渊的语气就好像他们已经彻底结束了一样？ 难道这几日他没来, 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大事？ 「没什么。」兰渊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向他施礼。 告退的话还没说出口，完颜琮便一把拉住她说：「你别走，给我说清楚，你方才为何说你不知应该如何面对我？」 「汗王当真不知吗？」兰渊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可她力气薄弱，根本不是完颜琮的对手，只能由他握着，一脸别扭地说道：「您答应过我不会临幸别的女人, 可那天您前脚离开梓柔宫，后脚就跑到璟雯宫去了……也是，兰渊福薄，不能为汗王孕育子嗣，汗王以后还是不要再来找我了。」 完颜琮见她竟是为了这个而不高兴，忍不住笑了一声。 见他竟然还笑, 兰渊的脸色更加难看, 挣扎着要走，却被完颜琮一把抱在怀中。 「兰儿这是又醋上了？」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粉唇泛着一层诱人的柔光, 完颜琮忍不住想要亲上去, 可他才一靠近就被她偏头躲开。 完颜琮好笑又无奈地说：「你这小东西, 怎么这样爱吃醋？我又没在璟雯宫中留宿，不过是陪檀儿吃了顿饭罢了，你不会连檀儿的醋都要吃吧？」 「我才没有！」兰渊其实早就知道完颜琮那日并没有在璟雯宫中过夜，却还是这般故意酸他, 不过是想让他觉得她很在乎自己、哄得完颜琮高兴，同时化被动为主动、进一步拿捏住他罢了。 虽说这回确实是她不占理在先，可兰渊才不会战战兢兢地去给完颜琮认错。 她要是按照套路出牌的话，以后会一直在完颜琮面前抬不起头来的。 第300页 兰渊故意误解他说：「您也未必只是陪了檀儿吧？我听说汗王过去临幸妃子的时候也是极少在别人宫中留宿的，做那档子事情又不需要一整个晚上，我怎么知道汗王有没有……」 事实上她还真是知道，因为完颜琮去过璟雯宫的第二天，霍勒氏就专门来梓柔宫向兰渊解释过了，说她没和完颜琮发生过什么，让兰渊不要多心。 可她就是要「冤枉」完颜琮，完颜琮也是百口莫辩：「兰儿，你相信我，我那天真的没有碰过霍勒氏。你先前不是还很信任我，让我多去她们宫中走动？」 「那是汗王没有生我气的时候啊。」兰渊小声说道：「您那天那么生气，脸色那么难看，我还以为汗王以后都不会想要见到我了……」 几日不见，完颜琮十分想念怀中女子身上诱人的甜香，迟迟不肯放开兰渊。 他抱紧了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兰渊，你对自己多一些自信，也对我多一些信心好不好？我答应过你会疼爱你、照顾你一生，怎么可能会这样轻易地放弃你呢？我那天是很生气不假，可我也不至于因为生你的气，就立马去拿另一个女人发泄。」 见兰渊的表情似乎是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完颜琮柔声告诉她说：「你也是的，以后有什么心事不要一个人藏在心底，你完全可以试着信任我，把你心中的顾虑都和我说。譬如这回的事情，就算我不能理解，可若是你不愿意的话，我也绝不会勉强。」 兰渊捏着自己的手指，犹疑着说道：「可是先前您明明说过，希望我能尽早怀上孩子的……」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头这么牴触这件事情。其实只要你平平安安地在我身边，生孩子的事情也不是那么急的。」 此前完颜琮从未在心中想过这些话，可也不知道为何，这会儿在兰渊面前他自然而然地就说出来了：「我虽然比你年长了一些，可又不是半截身子已经入土了。等我们把你娘接来北越，你心里不那么害怕了，我们再要孩子也不迟。」 「真的吗？」听他这么说，兰渊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像是刺破阴翳的第一道阳光，明亮炫目，让完颜琮不自觉地嘴角上扬，看着她点了点头。 兰渊却是缓缓收起了笑容，心事重重地看着完颜琮说：「汗王，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傻兰儿，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 完颜琮说着握住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让她感受着自己有力的心跳。 兰渊没有用言语回应，而是慢慢地贴了过去，轻轻地靠在完颜琮的胸膛上。 她知道自己的这一关算是过了，虽然有些冒险，但她最终还是成功地进一步打破了完颜琮的底线。 完颜琮低眸看向主动靠在他怀中的小女人，煎熬了好几日的心终于重新归位，踏实了许多。 他真的太不喜欢和兰渊闹别扭的感觉了，就算他拼命地用政事去麻痹自己，他的心里也还是忍不住想着她，吃不好睡不好，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的。 还是现在这般甜甜蜜蜜的好。 两人和好如初之后手牵着手回梓柔宫，路上完颜琮问了兰渊一个让她感到十分意外的问题：「兰儿，你离开孟溪也快一年了，想不想回去看看？」 「回孟溪？」兰渊惊讶道：「汗王同意让我回去？」 有时候兰渊觉得自己的多疑甚至不亚于君王，因为在这一瞬间她脑海中闪现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完颜琮该不会是知道了万俟洛归醒来的消息、故意在这里试探她，看兰渊会不会跑回孟溪去见万俟洛归、和他私奔吧？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完颜琮的神色，抱着做阅读理解的心情仔细听着他的话：「北越与孟溪之间路途遥远，我自然是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回去的了。不过我原本就有巡视草原的计划，你若是愿意的话，过两个月可以陪着我一起去。」 兰渊心中一动，目露惊喜之色：「若是汗王亲自去孟溪的话……」 完颜琮含笑道：「一定能将你娘接出来。」 兰渊不禁欣喜地笑道：「太好了！」 接下来她便兴高采烈地和完颜琮讨论起了他们不久后的草原之行，戎寿在旁边默默听着，不得不再一次感慨完颜琮对兰渊的宠爱之深。 其实完颜琮说是要去巡视草原，实际上他就是知道兰渊心系白氏，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带兰渊回去省亲的。 可兰渊来北越才一年时间而已……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后宫里离家十年以上的后妃多了去的，也没见汗王带她们中的哪一个回家省亲。 远的不说，兰渊的妹妹宝芝嫁来北越就有四年的时间了，此前可没听说完颜琮有一点儿要带她回孟溪省亲的意思。 完颜琮这样明显地差别对待兰渊，难怪后宫里的那些主子们一个个的都对兰渊嫉恨不已…… 不过戎寿也就只是在心里头想想，完颜琮的决定他当然不敢质疑。 他老老实实地服侍着完颜琮和兰渊，直到兰渊先睡下了，戎寿才寻到机会单独问完颜琮：「不知汗王打算如何处置诺文与韦氏等人？」 以戎寿对完颜琮的了解，他可以不和兰渊计较，不治湛媱和飞欢的罪，可是那些底下人总归是要或多或少地受到一些惩罚的。 今日完颜琮刚和兰渊和好，不想和她提起这些事情再伤了情分。 第301页 不过对于怎么处置诺文与韦氏这些人，完颜琮心中早已有了计较。 「诺文夫妇还算老实，只是奉命行事而已，不必为难他们。不过韦氏……不能再让她开口了。」 不管韦氏是否如飞欢和湛媱所说的那般神奇，这个女人身上的变数太多，偏偏兰渊又对她深信不疑，完颜琮不喜欢这种命运由别人牵着走的感觉。 若不是顾忌着兰渊的心情，他一定会立即要了韦氏的命。 不过完颜琮担心兰渊知道后会再和他闹，就只是让韦氏先变成了一个哑巴，省得她再有机会胡乱说话。 等日后兰渊逐渐把这件事情给淡忘了，再彻底地处置了韦氏也不迟。 交待完这些事情之后，完颜琮重新回到寝榻上，掀开被子轻轻地躺在兰渊身边。 不知是不是他对兰渊持续不断的宽容和宠爱起到了作用，现在兰渊睡觉时已经不会一直背对着他了，很多时候都是平躺着的，可以让完颜琮看到她的脸。 完颜琮这几日都没曾睡过一个好觉，就算现在暂时放下了前些天最大的心事，他也没有办法立即入睡。 他侧身躺着，用手支着头看着兰渊的睡颜，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遍。 即使已经和她朝夕相处了这么久，每每看到兰渊的时候，完颜琮还是会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吸引力。 他太喜欢这个女人了，喜欢到愿意纵容她的一切。 哪怕她做出许多不合规矩的事情，哪怕她藏了很多不愿意告诉他的心事，完颜琮也还是选择了包容和退让，甚至是欺骗自己。 是的，欺骗。 其实从湛媱口中得知韦氏一事的真相之后，完颜琮不是没有怀疑过的。 不是说他怀疑湛媱的话，或是觉得韦氏等人的口供有假，而是这一切都太过清晰、太过顺理成章了，反倒让完颜琮不禁生疑。 就像当初他让人调查是谁在背后造兰渊的谣一样，他的人十分顺利地查到了郑氏那里，反倒让完颜琮觉得事情其实并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最终让他怀疑到了宝芝的身上，对宝芝心生芥蒂。 可是这一回，就算完颜琮察觉到了一丝端倪，他却没有再继续追查下去。 因为他不捨得怀疑兰渊，不愿意去想这一切会不会是兰渊精心为他布下的一个局。 他不敢去面对那么血淋淋的真相。 从小到大，完颜琮的掌控欲都很强，他向来喜欢清晰地了解并掌握身边的一切信息，眼睛里容不下任何沙子。 可是现在，他破天荒地不再一味地渴求真相。就算是违背他过去的原则欺骗自己，他也不捨得再同兰渊置气，只想好好地和她过下去。 经过这回的事情完颜琮算是彻底明白了，他已经栽到了这个女人的身上。事已至此，他根本无法离开兰渊。 所以哪怕兰渊给他挖的是一个甜蜜的陷阱，他也只能心甘情愿地掉进去，在她的坑里头躺平。 不管兰渊是否当真是因为韦氏的话才不肯给他生孩子，他都必须要去相信这个听起来合理的解释，就当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临睡前，完颜琮轻嘆一声，在兰渊额上轻轻一吻。 兰渊瞒了他那么多事情，公平起见，这些心事他也不打算告诉兰渊。 这就当做是他的秘密吧。 …… 韦氏哑了的消息，是飞欢和湛媱再次入宫时带给兰渊的。 见她二人似乎对没有保守住兰渊的秘密一事很是愧疚，兰渊连忙宽慰她们说：「不不不，这怎么能怪你们呢？我原本便不该把你们牵扯进来的，是我连累你们了……」 湛媱摇摇头，十分善解人意地说：「这么大的事情你一个人憋在心里怎么能行？你肯告诉我们，也是你对我和飞欢的信任，是我辜负了你的信任……」 「不是的，我知道阿媱姐姐也是为了我好，不想让汗王误会我什么。」提起完颜琮，兰渊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他是不是凶你们啦？」 湛媱摇头的同时飞欢点了点头，场面一时变得颇有几分尴尬。 兰渊不由笑着看向飞欢。 飞欢实话实说：「兰渊姐姐，汗王那般威严，我连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光是听到他的声音我都吓得腿发软，你是怎么和他相处这么久的啊？」 「咳咳，」湛媱轻咳着提醒妹妹，「别乱说。」 兰渊笑道：「我刚认识汗王的时候也有些惧怕他，不过后来我发现他的脾气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坏，对我还是挺好的。」 「那岂是一般的好啊？他这样在意你，为了弄清楚你的心意还专门传召了我们两个，这会儿又要亲自带你回孟溪……除了你之外，后宫还有哪位夫人能叫他如此费心？」湛媱看着兰渊，真诚地说：「我们家六爷与汗王向来亲近，我自认对汗王还是有些了解的，他对你是真的上心。」 兰渊有点害羞地说道：「我知道的。」 飞欢欣赏地看着兰渊白皙如玉的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眼神中颇有几分着迷。 难怪完颜琮看起来那么禁慾的一个男人都会对兰渊这般宠爱，别说是男人们了，就连飞欢一个女子都对兰渊格外的喜欢。 她的确是很惧怕不苟言笑的完颜琮不假，可那日在清瀚殿中，飞欢担心完颜琮会误解兰渊或是对兰渊产生什么不好的看法，还是大着胆子努力地向完颜琮解释了一通。 第302页 若不是事关兰渊，或许她不会有那个勇气…… 一旁的湛媱没注意到飞欢的表情，专心地和兰渊说着事情：「说来奇怪，好端端的，汗王怎么会忽然对你起疑？你找人查过没有？」 兰渊微微颔首，没有瞒着她们：「乌仁娜从宫外回来后没多久，汗王便叫人来查看我的药物，我想着许是她出宫的时候被人瞧见了什么，就叫人查探了一番，发现是乌仁娜去替我取药的时候被伍兰给看到了，报到了王妃那里。」 听她们提起此事，乌仁娜自责地说道：「都怪奴婢太不小心，连累姑娘了……」 兰渊摇摇头，不在意地说道：「这是偶然发生的事情，不能怪你。」 只能说北越王城还是太小了，等他们将来搬去了上京城，可就没有这么容易偶遇了。 飞欢听到伍兰的名字后勐地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说：「伍兰？我府里的那个伍庶妃吗？！」 见兰渊点头，飞欢顿时大怒：「她怎么这样？！我是九爷府上的女主人，她一个庶妃遇上事情不先向我禀报，直接就捅到了王妃那里，分明是没有把我这个正妃放在眼中！」 不等兰渊交待或是湛媱嘱咐她什么，飞欢自己就说：「兰渊姐姐你放心，等我回去之后我一定要好好地修理修理这个伍庶妃，让她知道我布里特飞欢可不是吃素的！」 兰渊没有表示反对或是贊同，只是朝着飞欢笑了一笑。 飞欢虽然年纪小，但她本来就是正妃，完全有资格管束伍兰。 无论是站在何种立场上，兰渊都没有必要插手。 「好在我这件事情已经被汗王给压下来了，除了你们俩，王妃、宝芝还有伍庶妃她们都不清楚内情。」 想到昨晚完颜琮告诉自己宝芝跑去清瀚殿「揭发」她的事情，兰渊有些无语地说：「你们知道吗，宝芝还以为汗王会专宠于我，是因为我给汗王服用了催情的药物呢。」 「什么？！」不光飞欢听了惊唿出声，就连一向处变不惊的湛媱也是感到难以置信。 她与宝芝认识也有几年了，先前关系还算不错，可湛媱一直觉得宝芝这人有些假，不曾与她真正深交。 现在湛媱和兰渊成为闺中密友之后，就更是与宝芝疏远了许多。 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看起来光明磊落、如同小太阳一般温暖的宝芝竟然会有这般龌龊的心思。 「她自己不得汗王宠爱，就这样恶意地揣测你……你们当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吗？」 「从小一起长大是真，姐妹倒也是姐妹，好不好就不好说了。」兰渊说着轻轻一嘆，看起来颇有几分落寞的样子。 湛媱与飞欢自是又好生安慰了她一通，让兰渊知道就算宝芝和明安她们不把她当成好姐妹，起码兰渊还有她们。 兰渊感激地看着她们两个。说实话，不管她是孟兰渊还是慕容兰渊的时候，兰渊都没有过什么朋友。 因为她这张过于好看的脸，许多同性都会嫉妒她、排挤她，同学合照的时候甚至都没有人愿意和她站在一起。 试图接近兰渊的异性倒是有很多，但是能纯粹地把她当成朋友的男人寥寥无几，他们大多是怀着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心思对兰渊示好的。 所以严格说起来的话，与飞欢和湛媱的交往还是兰渊头一回正儿八经地交朋友。 她们对她这样好，她却利用了她们…… 每每想到这儿，兰渊心中难免会产生几分愧疚。 好在这一回的事情并没有给湛媱和飞欢带来什么实际上的麻烦，兰渊暗下决心，以后她一定要对朋友更加真诚一些。若不是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会再利用她们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离宫之前，飞欢忍不住看着兰渊遗憾地说：「真是可惜，要是九爷和姐夫在的话，我和阿媱姐姐就能陪你一起北上了。」 可现在她们俩的家主都不在王城，完颜琮不可能单独带上两个弟媳同行，湛媱和飞欢就只能留在王城。 「是啊，」湛媱附和道：「我还挺想去草原上见识见识呢。」 兰渊宽慰她们说：「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湛媱颔首道：「嗯，一定会有的。」她主动说道：「兰渊你放心，你不在王城的这些日子我会替你关照俊弼的。」 慕容俊弼才来北越没几个月，还在努力追赶别人的学习进度。他们这一来一回的时间太长，为了不耽误学业，俊弼这次就不和兰渊他们一起回孟溪了。 好在这回明安和宝芝都会同去孟溪，兰渊又把自己大部分的护卫都留给了俊弼，加上湛媱、飞欢还有纥骨氏她们的照顾，倒是不必太过担心俊弼的安危。 原本为了给兰渊「打掩护」，完颜琮是想让纥骨氏也伴驾北上的。 虽说他们这回的主要目的地是孟溪，不过为了坐实自己「巡幸草原」的说法，完颜琮还会象徵性地去完颜珀驻守的塔达看一看。 纥骨氏若是同行的话，也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乡故地重游一番。 不想纥骨氏听说之后硬是说自己的亲人都已经来到了北越，没有再回塔达的必要了，希望完颜琮能让她留下。 完颜琮想着他们都不在，王宫里没有一个高位妃嫔能够管事的话也不大像话，就答应让纥骨氏留了下来、暂时摄后宫事。 对此慕容明安虽然略感不满，但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第303页 毕竟这回完颜琮不是去别的地方，而是要去她的母族孟溪。 慕容明安也有好多年没有回过孟溪部了，好不容易借着兰渊的光才有了这样的机会，她当然不能错过。 慕容明安倒是想过让宝芝留下来替她看着纥骨氏她们，可宝芝近来一再受挫，心中烦闷不已，一点儿都不想独自留守在空荡荡的王城之中。 明安想着宝芝也有几年没见过父汗母妃他们了，不好强求宝芝留下，只能答应让宝芝和他们一同北上。 除了慕容氏姐妹之外，这回随行的还有霍勒氏母女。 完颜琮当然记不得要带上霍勒氏她们，是兰渊想到书中的完颜檀一辈子都没出过宫门、怪可怜的，就问她想不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完颜檀自打出生起就一直生活在小小的璟雯宫中，这会儿听说能有机会出宫、还是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完颜檀自是嚮往不已。 虽说她心里非常想去，但完颜檀还是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而是询问地看向母亲。 霍勒氏向来心疼女儿，见完颜檀那般期待地看着自己，想着让女儿出去长长见识也好，她便点点头答应了下来，心中对兰渊感激不已。 她知道若是没有兰渊的帮助，她们母女俩怕是一辈子都要被困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 对于霍勒氏母女来说能够出宫伴驾是天大的幸事，可对兰渊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见霍勒氏母女对自己千恩万谢的样子，兰渊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她最近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准备北上的行李上。 当初兰渊来北越的路上条件很差，俊弼来时也是遭了不少罪的，甚至还险些迷路、丢了性命。 现在兰渊的身份地位不同往日，她自然是可以好生准备一番，多带上些生活用品，尽量让自己路上过得舒服一些。 完颜琮南征北战惯了，向来能吃苦，倒是没有考虑太多这方面的事情。 不过他身为尊贵的北越王，自然有底下的人替他筹备，行李也是装满了好些辆马车。 在北越王城一年之中最为炎热的时候，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前往孟溪。 第144章 . 骑马 兰渊隐约明白了什么，笑容里颇有…… 骑马 按说兰渊身为侧妃理应和其他后妃一样有自己的马车的, 不过乌仁娜她们帮兰渊收拾行装的时候完颜琮见她有那么多东西要带，就提出让兰渊和他同乘一辆马车，她的那辆可以多装一车东西。 兰渊一开始还不想那么扎眼, 不想答应完颜琮的提议，可仔细想了想完颜琮的话她又无法反驳——就算兰渊坚持单独乘坐一辆马车，到时候完颜琮还是会经常叫她前来伴驾，或者跑到她的马车上去，那还不如他们两个从一开始就同乘一车，省得来回折腾。 毡帐也是同样的道理。 反正完颜琮身为汗王本就有好几座毡帐可以使用，他只要用其中一间处理政事、接见大臣就好。兰渊完全可以和他住在一起，不必像其他后妃那样单独居住。 兰渊心里已经答应，嘴上却说：「那要是我们在路上吵架了怎么办？」 在现代时都说情侣结婚之前要一起出去旅游, 因为旅途上可能会暴露许多问题、产生很多分歧。 兰渊有些担心，万一自己再和完颜琮闹了别扭，她会没地方去。 完颜琮很认真地向她表示：「不会的，我不捨得和兰儿吵架。」 回想起来他们在一起这么久，除了兰渊故意拨弄他情绪的时候之外，完颜琮还真没主动对她发过脾气。 兰渊就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 反正在北越的时候完颜琮也基本上都住在她的梓柔宫里, 兰渊受到专宠的事情早已人尽皆知, 也没必要在「回娘家」的时候刻意避嫌。 虽说兰渊离开孟溪住在北越王宫不过一年时间而已，不过能够离开规矩繁多、压抑沉闷的王宫出来透透气, 兰渊还是感到非常兴奋。 尤其是刚出发的头几天, 她的精神非常好, 还难得地跟着完颜琮骑了骑马。 兰渊虽是草原女子出身，但她前几年身子太弱了，没有学骑马的条件。 后来她的身体逐渐养好之后，兰渊就跟人学过基本的骑射。不过她有一点怕高的毛病, 骑得不是很好，射箭水平就更是惨不忍睹。 她对骑马本就没有兴趣，来北越这一年压根没碰过马，本就不佳的骑术更是退步到了新手的水平。 完颜琮预料到兰渊路上可能会骑马，特意提早让人给她寻了一匹性情温和的小马驹。 可兰渊才骑了一会儿，他就担心地下了马去，亲自给兰渊牵马。 没办法，她的骑术太烂，看得完颜琮胆战心惊的，根本不放心让她一个人骑。 像是在嘲讽兰渊的无能一样，就在她在完颜琮的帮助下晃晃悠悠地前行之时，一道火红的身影忽然间从他们身边飞快地掠过。 兰渊抬眼一看，只看到了飞扬的尘土之中宝芝越来越远的身影，倒也说得上是英姿飒爽。 别的不说，宝芝的骑术是真的厉害，向来都是草原上一道靓丽的风景。 可现在他们还没有正式进入草原，路上都是黄土，宝芝的马蹄扬起来的就只有脏兮兮的灰尘。 兰渊转过头咳嗽了两声，没说什么，倒是完颜琮一脸不悦地对一旁的侍卫吩咐道：「让人追上她，告诉她以后不许跑到我们前头去。」 第304页 侍卫领命而去之后，兰渊隐约听到完颜琮小声说了一句「脏死了」。 兰渊知道他向来爱干净，忍不住笑道：「汗王这样怕脏，在战场上的时候是怎么忍下来的？」 完颜琮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打仗的时候自然是以战事为重，旁的都不重要。可平日里明明可以有好的条件，又何必要那般为难自己呢？」 兰渊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说来这也是她能和完颜琮生活到一起的原因之一，平时在王宫里自不必说，完颜琮一个大男人甚至比兰渊还要爱干净。 如今到了外头，好多人都不会日日沐浴更衣了，可完颜琮还是每天都把自己清洗得干干净净的，让兰渊一点儿都不排斥和他同床共枕，亲密相依…… 完颜琮向来高高在上、睥睨众生，少有这般仰视着别人的时候。 这会儿他却是心甘情愿地居于兰渊之下，做她一个人的马夫，还很好脾气地劝慰她说：「兰儿你别急，我慢慢地教你，早晚能比她骑得更好。」 兰渊不在意地笑道：「我倒不指望着能有宝芝那样的骑术，只要能让我一个人正常地骑马、不会轻易受伤就好了。」 完颜琮抬眸望着马背上的银装女子，含笑点了点头。 北越人几乎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完颜琮的骑射功夫就更是了得，加上他对兰渊极其耐心，兰渊学骑马学得非常顺利，进步很快。 不过才学了几日之后，兰渊就喊了停，不肯出马车去了。 完颜琮温声问她：「可是嫌日头太大了？」 兰渊向来怕晒他是知道的，这几天的日头确实有些毒，兰渊戴着斗笠和面纱都还觉得烤得慌。 却见兰渊摇头道：「不是的，我这回就带了两套骑装出来，换洗的还没干呢。」 「这有什么，我让人再给你做几套便是了。」 这回内务司随行的宫人也有不少，其中不乏手艺高超的裁缝和绣娘。 兰渊婉拒道：「乌仁娜已经在做了，就是还没有做好。」 「多做几套换着穿，」完颜琮低眸看了眼她身上的藏蓝色长裙，眼露温柔，「兰儿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完颜琮原先就觉得兰渊的穿衣打扮非常符合他的品位和审美，不过他后来也渐渐地发现了，兰渊主要是长得好看，所以穿什么都很合适。 现在后宫里的妃嫔要和兰渊一起出席什么场合时，都爱打听兰渊今日穿了什么颜色的衣裳，避免和她撞上。 表现对兰渊这个宠妃的恭敬倒是其次，主要是她们和兰渊同处一室的时候若是穿着颜色相近的衣裳就难免会被人比较，可若论容貌，这世上又有几人能比得过兰渊？ 她们是怕自己尴尬，所以才尽量避免和兰渊撞色的。 只有宝芝是个例外，她从来不让人刻意去打听兰渊的衣着，若是碰巧撞上了，宝芝也是大大方方的，并不觉得自己输给了兰渊什么。 譬如这日，宝芝和兰渊恰好都穿了身大红色的骑装。 兰渊平日里的穿着素净淡雅，这套红色的骑装是前几日完颜琮特意命人为她赶制的。 为了搭配这套骑装，兰渊还特意将一头乌髮高高束起、扎了个类似马尾的髮型。 头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只是在眉心处贴了一道火焰图案的花钿，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四溢，英姿焕发，既有飞扬的少年气，又不失女子的柔媚娇艷。 所有见到她这副打扮的人都是惊艷不已，包括这回以护卫身份随行保护完颜琮的艾哈珀。 艾哈珀身为塔达王阿木泰的儿子也是从小苦练骑射，颇有几分真本事的。 在他母亲纥骨氏的帮助和他自己的努力之下，进入王城护卫军后没多久他便节节攀升。 这回完颜琮北上，他更是有幸被选中成为完颜琮的近身护卫之一，自然少不了和兰渊接触的时候。 一路上兰渊看在他母亲的份上对艾哈珀颇为关照，时不时会让乌仁娜给他送一些吃食和饮品，叫艾哈珀的其他同僚见了都很是羡慕。 可兰渊却听乌仁娜说，她给艾哈珀送去的点心他好像都没吃。 这日兰渊骑马时正好碰上他，就问艾哈珀说：「你是不是不喜欢吃点心啊？我怕你不爱吃甜的，咸口和甜口的都叫人给你送了一些，可我听说你好像都没有吃过。」 完颜琮和兰渊一路上甜甜蜜蜜，除了眼下这种完颜琮要去面见朝臣的时候他们两个几乎都腻在一起，所以艾哈珀能这样单独和兰渊说话的机会并不多。 见眼前的红衣女子用一副关心小辈的语气这样和自己说话，只比兰渊小了几个月的艾哈珀却实在无法把她当做长辈。 为了掩饰自己羞红的脸色，艾哈珀微微低下头说：「回侧妃的话，微臣喜欢的，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格外珍视，都好好地保存起来了。」 兰渊诧异地看着他说：「保存？那可别介，天这么热，怎么存得住呢？」 她以为艾哈珀是不好意思直说自己不喜欢吃什么，所以才这样委婉地回答省得兰渊尴尬，就说：「你也知道咱们草原上向来缺水缺粮的，浪费粮食可不好。你若是不喜欢吃就和我直说，没关系的。我向来与你母亲交好，我答应过她这回出来要好好照顾你，你可千万别和我客气。」 毕竟她弟弟在宫里还需要靠纥骨氏的照顾呢，就算是礼尚往来，兰渊也不能亏待了艾哈珀。 第305页 艾哈珀忙道：「您误会了，微臣真的不是不喜欢，只是……」 只是不捨得罢了。 除了点心之外，兰渊还让人给他送过一些新鲜的瓜果，因为实在无法保存，艾哈珀就都吃下了。 可点心多少能放得久一点，他想多留几日兰渊的东西在身边，就没有捨得吃。 见兰渊略带疑惑地看向自己，艾哈珀怕兰渊会起疑，只能表示：「以后我会吃的。」 兰渊提醒他说：「你可不要勉强。」 她本是好意，若是让艾哈珀感到不舒服的话反倒弄巧成拙了。 见兰渊在马背上还有一些摇摇晃晃的，艾哈珀本能般地上前替她牵起了马，摇头道：「不会，临行前母亲也交待过我，说您与她亲如姐妹，要我保护好侧妃，不必把您当成外人。」 兰渊浅浅一笑：「这就对了。」 她话音刚落，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 兰渊侧首一看，就看到了放慢速度在她身侧停下来的宝芝。 宝芝见兰渊今日也穿了套红色的骑装，不由微微一怔。但她很快就回过神来，亲热地笑道：「姐姐，汗王不在，你一个人无不无聊啊？我们一起去跑马吧？」 看着宝芝脸上天衣无缝的笑容，兰渊是真心实意地感到佩服。 想来宝芝应该很清楚她跑去找完颜琮告兰渊黑状的事情瞒不过兰渊，可她在兰渊面前还是这样一副毫无芥蒂的模样。 有这样的城府和演技，不愧是这一届的宫斗冠军。 宝芝愿意演，兰渊却是懒得陪她玩儿。旅途奔波本就已经很是让人疲倦了，兰渊不想再在宝芝身上费神，于是婉拒道：「还是算了吧，我的骑术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能一个人遛遛马就算是不错了，还不敢自己跑起来呢。」 宝芝瞄了替兰渊牵着缰绳的艾哈珀一眼，爽朗地笑道：「这有什么的，艾哈珀不是精通骑术吗，让他带着你跑就好啦。」 听宝芝这么说，兰渊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来她装傻装得太成功了，以至于宝芝以为她是真的傻，会在完颜琮的眼皮子底下和别的男人同乘一骑？ 「怎么啦姐姐，有什么问题吗？」见兰渊笑着不说话，宝芝十分坦然地说道：「艾哈珀虽然年纪不大，可他毕竟是我们的晚辈，你没必要老是学着南楚人那套搞什么避嫌吧？」 「你说的很对。」兰渊顺着她的话说：「既然如此，就叫艾哈珀陪你去跑马吧，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宝芝一怔，没想到兰渊竟然会反过来将她一军，脸色瞬间难看了几分。 她才刚刚和兰渊说过不必和艾哈珀避嫌的话，这会儿面对兰渊的提议，她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好在纥骨氏的这个儿子还算比较有眼色，在宝芝不知道该怎么拒绝的时候，艾哈珀主动说道：「卑职还有公务在身，怕是不好擅离职守……」 「也是，」宝芝主动接话道：「那我还是去找明安姐姐说说话吧。」 宝芝说着便拉动缰绳，转身走了。 原本她精心打扮了一番过来，是以找兰渊为名来见完颜琮的。 这会儿完颜琮不在，宝芝也没了多和兰渊说话的兴致。 她主要是怕自己在兰渊面前会绷不住，露出什么嫉妒或是厌恶的情绪来，有失体面。 能维持住表面上的笑容和兰渊说笑几句，已经是宝芝如今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巧的是宝芝前脚刚走，完颜琮便回来了，正好看到宝芝离去的背影。 他只扫了一眼便从宝芝身上收回了视线，转眸看向兰渊，不自觉地笑着夸赞：「兰儿真美。」 兰渊抿唇一笑：「这话汗王临走前不是已经说过了？」 「像兰儿这样的美人，自然是怎么赞美都不够的。」完颜琮说着忽然出人意料地看向了一旁的艾哈珀，似是随口一问：「你说是不是？」 艾哈珀没想到完颜琮会忽然问向自己，心中不由慌乱起来，表面上尽量保持着镇定，中规中矩地附和道：「汗王说的是。」 就在艾哈珀头上开始冒汗，疑心完颜琮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端倪的时候，却见完颜琮忽然移开了视线，命人传令将车队停下。 差不多到用午膳的时辰了。 等着底下人收拾营地的时候，完颜琮先拥着兰渊进了马车，一进去就开始脱衣服。 兰渊瞠目道：「您、您这是做什么？」 「外头好热，先凉快凉快。」平日里总是要人伺候的男人这会儿脱起衣服来极其麻利，三下五除二就将上衣脱了个精光。 兰渊也知道这天实在是热，路上又很少有树荫能够遮阳。 他们马车里的冰山换了一盆又一盆，很快就融化了。 每到这个时候，兰渊就特别特别想念空调…… 要是可以的话兰渊也不想穿太多，只可惜外头都是人，兰渊一个女子总不好像完颜琮这般「袒胸露乳」。 见完颜琮热得脸上都是汗，兰渊就接过苍谷拧好的帕子亲自给他擦脸。 知道他爱干净，等擦完脸后兰渊又洗了洗帕子帮完颜琮擦身。她知道等会儿驻扎好营地之后完颜琮肯定是要沐浴更衣的，不过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也不想身上黏黏腻腻的，兰渊的服侍让他感到十分享受，享受到不自觉地支起了「帐篷」。 第306页 他自己没觉得不好意思，还很坦然地看着兰渊，倒是兰渊先害羞了，忙用自己的身子挡在完颜琮和苍谷中间，省得被别人看到。 等苍谷端着水盆出去之后，完颜琮便一把拉过兰渊，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近距离地欣赏了一会儿兰渊无可挑剔的脸后，完颜琮近乎虔诚地吻上她眉心的那一小簇火焰，再一路下移，嘴唇与唿吸都与天上的烈日一般十分灼热…… 察觉到他的亲吻有些不对头后，兰渊小声提醒道：「别在车里，外头好多人呢……」 「哪有很多人？」完颜琮的声音略显沙哑，「进来之前，我特意让艾哈珀守着了，不会有人靠近的。」 兰渊好笑地说：「艾哈珀不是人吗？」 想到刚才他回来时看到艾哈珀为兰渊牵着马的小心模样，完颜琮忍不住有几分小心眼地说：「他是，还是个年轻的男人，与你同龄。」 听他如此强调，兰渊隐约明白了什么，笑容里颇有几分无奈：「汗王不会是在吃艾哈珀的醋吧？他是和我差不多大不假，可是他是纥骨姐姐的儿子，是小辈呀……」 完颜琮知道兰渊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可他就担心别人并不这样认为：「你向来注重纲常伦理，别人可不一定。你别忘了，艾哈珀不光是纥骨氏的儿子，他还是阿木泰的儿子，是个塔达人……他们塔达不光是王位『父死子承』，就连父亲的女人也是要继承给儿子的。」 「太变态了。」兰渊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我真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规定呢？」 「你应当没去过塔达吧？那边男多女少，育龄女子不多，所以才一个都不能『浪费』。」 先前北越人的「兄终弟及」制度也有类似的因素在，所以完颜琮多多少少能够理解一些。只是他们北越人没有塔达人那么「过分」，连长一辈的女人都能继承。 「当年阿木泰对你那般痴迷，他的儿子会喜欢上你也并不奇怪。」说到这里，完颜琮的语气不禁有几分发酸，「我看你对他也是颇为关心，是不是我回来的太早了？」 「您说什么呢！」兰渊不禁轻轻地推了完颜琮一把，「我不过是看在纥骨姐姐的面子上才关照他几分罢了，您又不是不知道，俊弼在王宫里也没少受纥骨姐姐的照顾啊。」 「可她多大，你才多大？」完颜琮确实有些吃味，不由自主道：「男人最是了解男人，我相信你，可我无法相信他。」 其实不光是艾哈珀，好多男人看向兰渊的眼神都会让完颜琮觉得不大舒服。 他总觉得全天下的男人都在觊觎着他的宝贝。 看着面前既英气又风情，将两种看似矛盾的气质结合得出奇和谐的红衣女子，完颜琮坚信这绝不是自己的错觉。 兰渊可不想连累了艾哈珀什么，只能向他表示：「那我以后只要出马车，就一直戴着斗笠，这样总行了吧。」 兰渊怕晒，在室外时几乎一直都戴着一层薄薄的面纱，不过还是能看到她明媚的大眼睛和若隐若现的精緻五官。 骑马的时候她怕视线受阻，有时候就不会戴斗笠了。 既然完颜琮这么说，她以后少一个人骑马便是。 毕竟这回他们去草原不是去玩儿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早按照计划把白氏接到身边才是正经。 完颜琮知道兰渊其实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确实是他自己有些小心眼儿了。但他又不想让兰渊觉得他小心眼儿，于是故作大方地说：「不用，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他们光是觊觎你又有何用，兰儿还不是我一个人的……」 他说着就要去解兰渊领口的扣子，兰渊想着一会儿就要下马车了，懒得再整理衣衫，就按住了完颜琮的手，主动去亲他热烫的唇、稜角分明的下巴、上下滚动的喉咙…… 完颜琮被她撩拨得身体逐渐紧绷，意乱神迷，不自觉地将主导权交到了兰渊的手中，任她作为。 等戎寿过来通知他们营帐已经扎好了的时候，完颜琮忍不住暗骂了一声，在兰渊的笑声当中郁闷地穿上衣服，出去后狠狠地瞪了戎寿一眼。 虽说完颜琮已然情动，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先带兰渊去用午膳。 等把兰渊餵饱了，他才开始他的「正餐」。 相比于马车，营帐里自是要宽敞许多，隔音也更好些。 兰渊没了那么多顾忌，便尽可能地满足完颜琮的要求。 在这件事上她倒不是在一味地迎合完颜琮。 无论男女，鱼水相欢、胶漆相投本就是正常需求之一，兰渊已经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女孩儿了，箇中趣味她也体会得到，只要不是过于纵慾就好。 别看在外人看来完颜琮缠她缠得紧，实际上他们同房的次数并不过分，一般就是一日一两次，赶上完颜琮政务繁忙的时候可能连续好几天都不会做什么，只是单纯的拥抱亲吻而已，并不会像有些小说中出现的「一夜七次」。 兰渊觉得现在这样的状态就很好。 天气太热，完颜琮难得打算歇个午觉，还想拉着兰渊一起。 兰渊答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即睡下，而是先起来吃药。 自打她和完颜琮「打开天窗说亮话」之后，兰渊现在都是光明正大地服用避孕的药物。 一开始完颜琮看到的时候心里还有几分不是滋味，可是现在，他甚至会亲自起身给她倒水。 第307页 完颜琮问过他最信任的那个医官拜德，知道兰渊所服的这种药不是宫里给犯错的妃嫔事后服用的那种，而是每天都要吃的，不会伤害她的身体。 想着只要兰渊没事就好，完颜琮便没再多做计较。 第145章 . 袭击 明安终于绷不住了，愤怒地说道：…… 袭击 兰渊服过药后, 完颜琮还亲自给她擦去唇边的水痕。 他这样细心周到，简直是将兰渊宠到了骨子里。 等完颜琮入睡之后，兰渊就趴在他身边, 静静地看着完颜琮的睡颜。 她觉得自己可能有些习惯了完颜琮的宠爱，不像一开始的时候那般总是想着有朝一日离开他了。 先前和完颜琮闹别扭那几日，兰渊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的，实际上心里也有一些不好受。 听说他去了霍勒氏的寝宫，兰渊在心里生闷气的同时还抱有一丝希望，希望他不会一气之下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完颜琮放不下兰渊，如今的兰渊又何尝能够轻易地放下完颜琮。 就像乌仁娜所说的那样，兰渊再聪明早熟也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 完颜琮本就是人中龙凤，又待她这样好, 时间久了兰渊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 或许等他们接到白氏之后，她可以试着更相信完颜琮一些…… 逃离王宫看似一劳永逸，可也会让她错失很多，比如眼前这个对她百依百顺、宠溺至极的男人。 只要他一直待兰渊这样好，兰渊也并没有理由一定要离开他。 营地的另一边，宝芝和明安一起用完午膳, 从明安的营帐中出来回自己那里午歇。 经过完颜琮的营帐时, 宝芝想着他平日里都不怎么午睡，就想进去给他请个安, 却被戎寿拦住。 宝芝见他连进去通传一声都不肯, 心中暗骂了一声「狗眼看人低」, 嘴上却是客客气气地说道：「是因为兰渊姐姐在，不方便吗？」 里头刚刚叫过水不久，的确是不方便。再者说了，就是没有兰渊的时候, 完颜琮也并不怎么待见宝芝…… 戎寿略显尴尬地笑了一下，回答道：「主要是今儿个天太热，汗王刚刚歇下了，奴才不敢进去打扰，还望侧妃体谅。」 明面上宝芝自然是要体谅的，笑着说「不打紧」，可是转过身之后，宝芝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卓雅更是直接说道：「这个慕容兰渊可真是不要脸，天天明目张胆地霸占着汗王，都不回她自己的帐子去！奴婢就奇怪了，她就不会来癸水的吗？难道她身子不方便的时候还要缠着汗王？！」 卓雅自打上回吃了那么大的苦头之后，现在已经不敢再当着别人的面说兰渊的任何不是了。 不过眼下这里只有宝芝和宁馨在，卓雅就没了那么多顾忌。 宝芝心情不佳，也没有责怪卓雅的意思，只嘆气道：「谁知道呢。」 先前她一直疑心兰渊给完颜琮用了什么禁药，以至完颜琮对兰渊如此专宠。 她抛下颜面、费尽口舌，好不容易才劝动了完颜琮查一查兰渊。 据宝芝所知，完颜琮确实特意传拜德去了一趟梓柔宫。 当天晚上，宝芝听说完颜琮去了霍勒氏的寝宫而没有来找自己，心里虽然有些不痛快，觉得自己是「为他人做了嫁衣」，不过宝芝很快就安慰好了自己，想着只要兰渊失了宠，以后就不愁没有她和她的心腹承宠的机会。 那日之后，一切都如宝芝所愿，完颜琮整整几日都没有踏足过梓柔宫。 宝芝还以为自己所料不错，一定是完颜琮发现了兰渊的「恶行」，就此厌恶她了。 可是叫宝芝感到奇怪的是，完颜琮迟迟都没有处置兰渊，也不肯见再见她。 宝芝吃不好、睡不好地等了几日之后，没有等到完颜琮对兰渊的惩罚不说，反倒发现完颜琮对兰渊比过去还要好了。 为了哄兰渊开心，他甚至提出要陪兰渊回孟溪。 虽然完颜琮表面上说是要巡视草原，顺便让几个后妃回孟溪省亲，可明安和宝芝她们都心中有数，知道完颜琮纯粹是为了兰渊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让人太过议论兰渊，这才顺便捎带上她们两个而已。 对此宝芝感到既疑惑又气愤，却不敢再跑去完颜琮面前质疑什么。 以她对完颜琮的了解，如果他当真查到兰渊对他使用了禁药之后，是绝对不会再姑息着兰渊的。 既然他没有惩罚兰渊，就说明之前是宝芝想岔了，误会了兰渊…… 宝芝一计不成，怕兰渊会反过来报復她，还特意提着礼物登门去给兰渊道歉，说自己和明安是受伍兰的挑拨才会误会了她的。 兰渊这么「傻白甜」的一个人，当然是选择「原谅她们」了。 而明安直到现在都不知道，明明这一回她并没有出面说过兰渊的什么不是，却还是被宝芝牵扯了进来、当成了个垫背的。 宝芝走后，冰旋服侍明安歇下时，主僕二人随口闲聊了几句。 「看样子宝主子今儿个没少在装扮上花心思，」冰旋状似随意地低声说道：「奴婢一个女子都忍不住要多看她几眼呢，也不知汗王为何就是对她不感兴趣。」 「现在汗王的眼里只有兰渊，宝芝就是再美也入不了他的眼。」明安嘆了口气，略显担忧地说道：「可你说兰渊承宠这么久了，一直都没有怀上，该不会是她的身子真的有什么问题吧？」 第308页 先前明安听了伍兰的话，本是想通过调查裕宁堂去查兰渊是不是在偷偷服用什么药物的。 可是调查进行得非常不顺利不说，还折损了好些个慕容明安这些年来好不容易培植起来的手下…… 慕容明安投鼠忌器，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暂且收了手。 后来她见完颜琮已经让人查过兰渊，但并没有查出什么问题来，就知道先前肯定是宝芝想岔了。 幸好她没有听从宝芝的话贸然去揭发兰渊，坏了她和兰渊之间表面上的和谐关系。 不过慕容明安还是隐隐有些担心，担心兰渊的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有碍生育的毛病。 冰旋劝慰道：「您就别担心了，现在最想让兰主子怀上身孕的人就是汗王。既然汗王已经让医官查看过兰主子的身体，就算她当真有什么问题，自然也有汗王替她操心。」 明安点点头道：「也是。况且就算我这样一直担心也没有用，父汗已经没有多余的女儿可以嫁来北越了。兰渊还这么得宠，想来汗王也不会答应再纳我们族中的其他女子为妃。」 冰旋不缓不急道：「好在兰主子看起来没有什么野心，她得宠这么久，也没和王妃您争过什么。就算她现在怀不上，别人不也没有机会怀上吗？咱们再耐心地等一等就是了。」 明安向来喜欢听冰旋说话，经冰旋这么一分析，明安心中镇定了许多，睡了一个安稳的午觉。 就在明安睡得正沉之时，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喧嚣之声，隐约还有兵器相撞的交战声传来。 明安从梦中惊醒，慌忙叫道：「冰旋！外头出什么事了？！」 冰旋匆匆来到明安身边，向她解释：「王妃莫怕，奴婢方才已经叫人打听过了，说是有一群不怕死的流寇袭击了我们。他们虽来得突然，但护卫军也都不是吃素的，很快就控制住了局面，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剿灭这些匪徒了。」 听说他们是被流寇袭击了，慕容明安立即紧张地追问道：「你可知晓这些贼人是北越人还是孟溪人？」 昨天他们才刚刚跨过北越与孟溪的交界之处，若是袭击他们的流寇是北越人还好，要是孟溪人的话……明安担心会坏事。 「这……」冰旋实话实说，「奴婢也不知。」 「快替我更衣！」慕容明安顿时一点睡意也无，立即起身道：「我得去面见汗王，问清楚情况，绝不能让他误会了孟溪什么才好。」 慕容明安穿戴整齐之后又等了一会儿，直到外头的兵戈声彻底停歇下来，她才在几名侍卫的护送之下来到完颜琮的毡帐外求见。 平日里无事的时候完颜琮很少会见慕容明安，不过营地被人袭击算是一件不小的事情，完颜琮想着正好有些事情需要交待她这个王妃，就同意了让慕容明安进来。 明安入内之后自然是先朝着完颜琮行礼问安，原本坐在完颜琮身边的兰渊见明安来了就要起身行礼，却被完颜琮拉住了手臂。 兰渊不好在明安面前和完颜琮拉扯，只能顺着他的意思继续坐在完颜琮身旁。 明安见完颜琮这样宠爱兰渊、不把自己这个王妃放在眼中，心中自然不大好受。 但是兰渊是要行礼的，并不是她不懂规矩，只是完颜琮不让而已，明安也不好说什么。 为了维持住自己的体面，明安只能假装没看见这个小插曲，关切地对完颜琮说道：「妾身听闻有贼人突然袭击，特意来向汗王请安，汗王一切都安好吧？」 完颜琮略显敷衍地「嗯」了一声，交待她说：「你来得正好，女眷那边就交给你来安抚了。被贼人这么一耽搁，天都要黑了。今夜我们就先留在原地休整，明日一早再启程。」 除了兰渊她们这几个后宫妃嫔之外，这回还有不少宫人和宗亲、贵族女眷随行。 虽说这次的贼人很快就被护卫军给解决掉了，不过出了这样的事情难免会有些人心惶惶。 完颜琮已经派人去向王公大臣们报信了，不过女眷和宫人这块自然还是由慕容明安这个王妃来负责较为妥当。 慕容明安向来最是喜欢行使她作为王妃的权力，闻言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说完这件事后她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犹豫着开口问：「不知汗王可否知晓这些贼人的来歷？」 完颜琮听得出慕容明安的言外之意，含有一丝安抚意味地告诉她说：「看样子是在附近一带流窜的贼寇，具体情况我已经派人去打听了，等有了结果我再让人通知你。」 慕容明安见他态度还算宽和，就知道完颜琮并没有疑心到他们孟溪部王庭的头上，但还是忍不住略带几分担忧地说道：「还请汗王明鑑，无论这些流寇是否是孟溪人，这件事情都绝非我孟溪有意为之……」 明安说着还瞟了一眼完颜琮身边的兰渊，示意她这个孟溪汗王之女也帮着说说话。 兰渊闻弦歌而知雅意，附和着开口道：「是呀汗王，想来那些贼人只是想要掠夺一些钱财，并不清楚咱们的来歷，他们的所作所为绝不代表我们孟溪部的意思。」 其实兰渊清楚得很，完颜琮根本就没有怀疑过孟溪部什么，她只是为了在慕容明安面前表现自己对孟溪部的心意才会这样说罢了。 听兰渊这么说，慕容明安果然目露满意之色，赞许地朝兰渊微微点了下头。 第309页 完颜琮含笑看了兰渊一眼，配合地说道：「放心，我自然是信任你们孟溪部的。」 「多谢汗王！」慕容明安彻底放下心来，施礼告退，「那妾身就不打扰您和兰渊妹妹了。」 见完颜琮颔首，兰渊起身道：「我送一送明安姐姐。」 平日里明安和兰渊并没有这么亲热，这会儿兰渊特意出来送她，明安心里正觉得有一点儿奇怪，就听兰渊诚恳地告诉她说：「明安姐姐您就放心吧，我不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宝芝已经和我道过歉了，我既然接受了，就不会再怪你们什么。咱们毕竟都是父汗的女儿，我的心肯定是会向着孟溪，不会因为我们之间的一点小矛盾而影响这一点的。」 兰渊这番话明安是越听越迷煳，等兰渊说完了之后，明安不禁一头雾水地问：「兰渊妹妹，你在说什么呢，咱们之间有什么矛盾？」 兰渊怔了怔，略显诧异地看了明安一眼。 见明安一副一无所知的表情，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摇头笑道：「姐姐说的是，我们之间是没有什么矛盾。姐姐慢走……」 「等等，」慕容明安原本是要走的，可现在听兰渊似乎话里有话，明安就不可能这么稀里煳涂地离开了，「兰渊，你把话给我说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宝芝向你道歉？是因为她先前误会了你的事吗？」 兰渊微一点头，神情略显尴尬地说道：「早先我也听说汗王甚少流连于后宫，没想到他会这般专宠于我……您和宝芝会误解我，我也能够理解。只是还请明安姐姐相信兰渊，我真的没有给汗王下过什么禁药！」 明安深深皱眉道：「兰渊妹妹你放心，我自然是相信你的！」明安说着与一旁的冰旋对视了一眼，言辞恳切地说道：「其实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你什么，我还劝过宝芝不要多想来着！」 「啊？是这样吗……」兰渊小声道：「可是宝芝说她与我一起长大，向来都是很相信我的人品的。是明安姐姐放心不下，才会让她去请汗王查我……」 明安闻言脸色沉了又沉，由于心中太过愤懑，她的嘴唇甚至轻微抖动了起来：「宝芝真是这样说的？」 兰渊见她脸色难看，似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略显惊慌地看了眼一旁的苍谷。 苍谷隐约明白了什么，替兰渊说出她不好说出口的话：「是啊，宝主子的意思是您是王妃，身份尊贵，总不好拉下脸来给我们家主子道歉，所以就由她来替您赔不是了。说来王妃和宝主子的姐妹情还真是令人羡慕，那日宝主子为了您，都快给我们家主子跪下了……」 明安见苍谷张口就说出这番话来，完全不似作伪，不由冷笑一声道：「为了我？是啊，真是难为宝芝这样煞费苦心了。」 就在冰旋担忧地看着明安、担心她会在兰渊面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时，明安突然笑着看向兰渊，还拉住了兰渊的手同她说：「好妹妹，你不会怪我就好。」 见兰渊含笑点了点头，慕容明安转过身，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她的步子比平时快了许多，冰旋追上前去，低声问道：「王妃相信兰主子的话吗？别不是她为了挑拨您和宝主子之间的关系故意这样说的。」 「兰渊能有这样的心思、这样的本事吗？」没有外人在场，明安终于绷不住了，愤怒地说道：「把所有不是都推到我的身上，她自己去做这个好人，宝芝还真是我的好妹妹呢！」 「您先别激动，」冰旋劝道：「口说无凭，谁知道兰主子和苍谷她们说的是不是真的？您可别小瞧了兰主子，她能得汗王专宠这么久，想来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由于情绪太过激动，慕容明安不自觉地唿吸急促，胸口上下起伏。 见冰旋似乎一直都在为宝芝说话，明安不解地问道：「先前不是你让我提防宝芝的吗，怎么现在反倒一直在怀疑兰渊？」 「奴婢是觉得不管是宝主子还是兰主子，王妃都要防着些才好。」冰旋低声道：「就算这回宝主子当真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了王妃您的身上，兰主子她也未必就对您怀了什么好心。」 慕容明安长嘆一声，面上尽显疲态：「你说的没错……只是兰渊和我本就不亲，她有些自己的思量也就罢了，宝芝，宝芝她可是和我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啊！我对她那么好，她怎么能这样对我，她凭什么这样对我？！」 明安越说越觉得悲哀：「原本我让母妃把她们两个嫁来北越是想让她们帮我的，可没想到最后反倒是她们两个最让我忧心……尤其是宝芝，如果兰渊所言非虚，那宝芝这么做简直就是在拿刀子割我的心！」 偏生明安还不能去找宝芝证实——因为只要她问出了口，无论宝芝作何反应，她们姐妹之间都会产生一道巨大的裂痕，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 所以明安才会在兰渊面前强行咽下这口气、吃了这个暗亏。 她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和宝芝翻脸。 起码比起旁人，宝芝还是明安最得力的助手之一。就算宝芝当真做出了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噁心事来，慕容明安也只能暂时装作不知情。 明安心中既伤心又委屈，都快哭出来了：「冰旋啊，我是真的想不明白，这些年来我送了多少好东西给她、帮了她多少忙？就连心爱的男人我都愿意与她共享，我究竟是哪里亏待她、哪里对不起她了，她竟然让我来替她背这个黑锅？」 第310页 见明安如此难过的样子，冰旋自是要好生安抚她一番：「王妃对宝主子自然是无话可说的，依奴婢看这事儿压根就不怪王妃什么！过去奴婢对宝主子不甚了解，可如今看来她对您根本就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忠心，凡事她还是以自己为先的。就连把五姑娘送给您抚养，也不知是存了些什么歪心思。归根结底她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与您怎么对她无关。您就是对她再好，在利益冲突面前她也还是会选择利己、而不是把您这个做姐姐的放在第一位。」 「你说得对，过去是我太傻、太相信宝芝，以后不会了。」明安嘴上这样说着，眼中却忍不住掉下泪来。 冰旋连忙替明安擦起了眼泪，心中却是生出了几分疑惑：「奴婢知道您与宝主子是亲姐妹，可她出生的时候您都已经嫁来北越了啊，真正与她相处也不过是这几年的时间而已，她会对王妃有异心也不足为奇吧，王妃为何会如此介怀呢？」 明安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哭过了，这会儿一哭起来眼泪就有些止不住，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住地流：「我只是突然间觉得自己很是孤单罢了。以前我总觉得不管我在这深宫中活得再累，起码我都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我的身边还有宝芝这个亲妹妹在替我考虑。所以哪怕你提醒过我，我也不愿意相信宝芝和我其实并不是一条心。可是那句老话说得没错，『日久见人心』。就算兰渊可以骗我，我却不能再欺骗我自己了。我早就该明白，在后宫这样的地方根本就没有什么真正的姐妹情谊，从始至终我都不过是一个孤家寡人罢了。」 「王妃……」冰旋心疼地握住她的手，真挚地说道：「不是这样的，您还有奴婢啊！奴婢会誓死效忠于您的！」 明安无力地回握了一下冰旋的手，含泪点了点头。 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冰旋和宝芝是不一样的。 不管冰旋是否真的能做到她所说的那样誓死效忠于明安，明安的心态都不可能和过去一样了。 她清楚地意识到在北越后宫、甚至是这个世界上，她真正能相信的人其实只有她自己。 其他人不管是姐妹也好，婢女也罢，终究都不过是别人罢了。 第146章 . 报復 阿木泰曾经指天立过誓，他一定要…… 报復 明安主僕走后, 苍谷低声同兰渊说道：「看王妃的神色，她应当是不知道宝主子同您说过什么的。不过是在您面前强撑着，不想叫您看她们姐妹内讧的笑话而已。」 「随她们吧。」兰渊本就没指望着明安和宝芝姐妹两个能够因为这件事情彻底翻脸, 不过是想要让明安多了解真实的宝芝几分、动摇她对宝芝的信任罢了。 像明安这样的身居高位者，多疑几乎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性。 想来这回的事情足够使她忘记宝芝将女儿送养给她的情分，猜忌上宝芝好一阵子了。 虽说眼下他们并不是在北越的土地上，不过完颜琮的臣下们还是很快就查明了那些匪徒的身份。 他们果然是一群四处流窜、以劫掠为生的贼寇，其中有孟溪人、塔达人甚至还有北越和辽国人。 隶属于哪国对他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凑在一起就有足够的战斗力到处劫财劫色。 以往他们袭击的大多是过往的商队和有钱的大户人家，几乎从没有失手过。 这回这些贼寇见完颜琮一行的队伍壮大，原本并没有想过与他们正面硬刚到底，只是想着偷袭一波、抢一些钱财和女人就跑的。 却没想到他们偷袭不成, 反倒几乎被北越兵杀了个精光。除了侥倖逃脱的几个人之外，只剩下了三两个活口留作审问。 等审问清楚了之后，完颜琮便下令将他们全部斩杀。 这样作恶多端、杀人无数的匪徒，并没有对他们仁慈的必要。 只是没有人知道的是，这群人是流寇不假，但他们会偷袭这支来自北越的车队, 却是在一个塔达人的怂恿之下做出的决定。 那人不是别人, 正是本应流亡到辽国的塔达王阿木泰。 原本几年前阿木泰被完颜珣带兵击退之后的确是躲到辽国去了不假，但他胸怀大志, 不甘心一直窝在辽国眼睁睁地看着孟溪和北越不断发展壮大。 等他在辽国的庇护下喘息了一阵之后, 阿木泰便一直在暗中积攒实力, 寻找机会报仇雪恨，夺回自己失去的土地。 这几年来阿木泰曾经偷偷潜回过塔达部王庭的旧地，也向北越在当地的驻军当中输送了不少细作，自认为有信心赶走以完颜珀为首的北越兵, 重新找回他塔达王昔日的荣光。 可阿木泰并不满足于此。 阿木泰认为只要北越尚在，有北越作为孟溪部强有力的后盾，塔达就随时都有可能被北越袭击，不可能真正打败孟溪、立于不败之地。 只有和辽国一起灭掉北越，或者深深地打击北越的实力，他阿木泰才有可能堂堂正正地击败和勒博，真正称霸于草原。 凭塔达和辽国目前的实力，正面迎击北越并没有任何胜算。 听说完颜琮有意北上、巡视草原之后，阿木泰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都说「擒贼先擒王」，他们若是想要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话，唯一的胜算就是在北越和孟溪猝不及防之时杀掉完颜琮这个实力超群的北越王。 第311页 据说完颜琮膝下只有两个孱弱、年幼的儿子，如果他死在了外头，北越「主少国疑」，定然会陷入一片混乱，正好可以让他们趁虚而入。 除了考虑到大局之外，阿木泰想要杀掉完颜琮还有他私人的因素在。 他听说不光是给他生过两个儿子的纥骨氏改嫁给完颜琮做了侧妃，当年已经嫁给了他的慕容兰渊如今也成了完颜琮的女人，据说还颇为得宠…… 虽说当年阿木泰还并没有来得及与兰渊圆房，可在阿木泰看来他和兰渊有过婚约、举行过婚礼，兰渊早已经是他的女人了。 他还活着，完颜琮就娶了兰渊，这无疑是在羞辱他。 阿木泰曾经指天立过誓，他一定要亲自砍下完颜琮的首级，以解这一份「夺妻之恨」。 决心趁着完颜琮这次北巡杀掉他之后，老奸巨猾的阿木泰并没有立即暴露自己的实力、贸然带着自己人向完颜琮的车队发起攻势，而是和几个心腹提早潜入孟溪，找到一群不怕死的贼寇，让他们先做自己的马前卒、探一探完颜琮这一队人马的实力。 他故意隐瞒了完颜琮的真实身份，让那些亡命之徒误以为他们只是几家从北越来的贵戚、安全起见才一同北上，于是贸然向他们发动了袭击。 见那些穷凶极恶的匪徒几乎被北越士兵杀得片甲不留，阿木泰意识到北越军的实力果然不容小觑，用正常的手段他根本无法杀掉完颜琮。 好在不久前阿木泰打听到他的儿子艾哈珀如今就在完颜琮这次北上的队伍之中。 这次偷袭对阿木泰来说除了要刺探北越军的实力之外，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见上艾哈珀一面。 因为阿木泰并没有指望着这次袭击就能杀掉完颜琮，潜入营地之后他根本无心恋战。 别人都在厮杀、都在搜寻财物的时候，阿木泰和他的几个心腹一心寻找着艾哈珀。 几年不见，艾哈珀的外表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可阿木泰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儿子。 在找到艾哈珀之后，阿木泰便悄悄地扯下了蒙面的布巾，让艾哈珀看到自己。 艾哈珀见到几年不见的父汗之时，心中不由掀起了一场巨大的风暴。 在他小的时候纥骨氏十分受宠，连带着他也是在阿木泰的疼爱之下长大的。 只可惜在弟弟出生之后，随着纥骨氏的年老色衰，阿木泰逐渐宠爱起了更年轻漂亮的女人，把他们母子三人抛到了脑后，最后战败逃亡时甚至都没有带上他们。 艾哈珀当年随着母亲来到北越寄人篱下、被人议论和羞辱的时候，他其实是恨过父亲的。 可他与阿木泰终究是血脉相连的亲父子，在与阿木泰重逢的那一瞬间，艾哈珀还是本能般地没有声张，顺着阿木泰的意思假装与他打斗着来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他们父子久别重逢还没有来得及问候上对方一两句，就见阿木泰突然从怀中掏出了一包药想要塞给艾哈珀。 「拿着，十日之后想办法下到北越士兵的饮食当中！」 艾哈珀如同接到烫手山芋一般将那包药扔了回去，坚决道：「不行！父汗，我和母妃已经决心效忠于北越王了，不可能做出背叛他的事情！」 「混帐！」阿木泰大怒，狠狠地打了艾哈珀一拳，艾哈珀嘴角流了血却并没有反抗。 阿木泰盯着已经与自己一般高的儿子，恶狠狠地说：「你别忘了你是塔达人，身上流着的是我阿木泰的血，你怎可按照你母妃那个煳涂妇人的意思认贼作父？！」 「父汗，」艾哈珀咬着牙，含着泪道：「我不光是因为母妃的话才认北越王为主的。当年您弃我们母子三人而去的时候若不是北越王接纳了我们，我们早已经没命了！如今北越王不仅厚待母妃，还十分信任于我、让我在王城护卫军中领了职位，我不可能辜负他的信任与您合谋！看在昔日的父子情分上，我可以假装没有见过您，可您的这个要求我真的做不到！」 阿木泰能和艾哈珀说话的时间不多，他警惕地扫了附近一眼，急声道：「你小子少和我说这些没用的，你我是亲父子，打断了筋还连着骨头呢！完颜琮既然敢踏上草原，我就不可能让他活着回去。等我杀了他，你觉得自己还能安安稳稳地在北越军中任职吗？」 「父汗！您一定要做到这一步吗！」艾哈珀流着泪说：「塔达的土地并没有尽失，听说辽主对您也不薄，您还是快些回到西北去、不要再陷于执念了！您是杀不了北越王的！」 「住口！」阿木泰咬牙切齿地说道：「完颜琮他毁我王庭、抢我妻子，我阿木泰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与他不共戴天！你少在这里废话，就说帮我还是不帮？」 见艾哈珀一脸纠结地摇了摇头，阿木泰忍住将这不听话的臭小子揍上一顿的冲动，低声询问他说：「慕容兰渊那个女人你应该见过吧？她美不美？」 艾哈珀不明白阿木泰怎么会突然间问起兰渊，但还是缓缓点了下头。 「你想不想要她？」阿木泰诱惑他说：「只要你帮我给北越军下药、掳走慕容兰渊，你和我一起回塔达去，父汗可以把这个女人让给你！」 想到能够拥有兰渊，艾哈珀的确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心动。 可是考虑到还在北越王城的母亲和弟弟，艾哈珀还是硬下心来没有听从。 第312页 「父汗可以丢弃母妃和巴伦，可我不行。」艾哈珀说着退后一步，最后一次劝说阿木泰：「父汗还是尽早放下復仇的心思，别再害人害己了！」 艾哈珀说完朝阿木泰一礼，快速地离开阿木泰身边，回到营中继续剿匪去了。 阿木泰见自己的威逼利诱都没有成功说动艾哈珀，不禁气愤得朝一旁的枯树上砍了一刀。 「妇人之仁！难成大器！」 既然艾哈珀不肯帮他用最简单的方式解决问题，那他就只能採取最极端的手段来报仇雪恨了。 …… 自打见过阿木泰之后，艾哈珀的精神状态便有些恍惚，与贼寇交战时还不小心受了伤。 正好他现在心神不宁，生怕自己在完颜琮面前暴露了什么端倪，就以受伤为名养了几天的伤，好几日都没有见过完颜琮和兰渊。 想到阿木泰说过让他十日之后给越军投毒，艾哈珀疑心阿木泰会在那天正式向他们发起攻击，就一直紧张地默数着日子。 这十日当中他纠结过、犹豫过，内心经过了激烈的天人交战，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来去揭发阿木泰。 一开始是害怕、是不忍心，可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艾哈珀就知道自己已经错失了揭发阿木泰的最佳时机，就算他现在再说出阿木泰的阴谋也已经迟了。 他过了这么久才说，完颜琮一定会怀疑他的忠心，甚至将他视为阿木泰的同伙。 到时候不仅是他，纥骨氏和他的弟弟巴伦也要没命。 还不如他就像现在这样保持沉默，若是阿木泰听从了他的劝告放弃报仇那是最好，如若不能，阿木泰执意要与完颜琮拼个你死我活，那么无论他们最终取胜的是谁，艾哈珀母子三人都还有一丝生机。 如果阿木泰赢了，虎毒不食子，他总不至于杀了自己的亲儿子。 如果完颜琮赢了，他为人向来宽厚，想来也不会因为阿木泰做了什么而株连无辜的他们。 艾哈珀心里其实非常矛盾，不知道自己该期望着谁赢。 若是阿木泰胜了，他就可以恢復自己塔达部王子的身份，甚至还有可能得到兰渊这个世间罕见的大美人。 可纥骨氏和巴伦他们还在北越王城，不知完颜琮若是死在了草原上，北越人会不会对他们不利。 若是完颜琮胜了，他们母子如今在北越的辛苦经营的一切或许就能得以保留。 只是那样一来，他就会彻底失去自己的父亲…… 虽说几年前阿木泰这个父亲曾经伤艾哈珀很深，可艾哈珀还是清楚地记得自己小的时候父亲曾经将他高高举起、甚至让艾哈珀骑在他的身上…… 父子之情，终究难以割捨。 兰渊得知艾哈珀受伤的消息之后曾经想过看在纥骨氏的面子上去探望他一下，不过想到那天完颜琮已经展露出了对艾哈珀这个年轻小伙子的醋意，兰渊不想他再误会什么便没有亲自过去，而是让乌仁娜替她送了些吃食和伤药过去。 艾哈珀十分感激地收下，请乌仁娜代他向兰渊道谢。 乌仁娜对这个彬彬有礼的青年印象很好，回去之后就在兰渊面前夸了他几句。 兰渊想着乌仁娜也就比艾哈珀大了三岁左右而已，正好「女大三、抱金砖」，就问乌仁娜喜不喜欢艾哈珀、愿不愿意嫁给他。 若是乌仁娜愿意的话，等回北越之后兰渊可以帮乌仁娜同纥骨氏提。 乌仁娜见兰渊忽然提起她的婚事，不由羞红了脸，慌忙摇头道：「奴婢只是觉得他人不错而已，可没有那方面的念头！奴婢早就打定主意要一辈子服侍姑娘了，再说了，他人再好又如何？他毕竟是塔达王的儿子，是个塔达人啊！姑娘不记得这些年来孟溪与塔达交战过多少次、塔达人杀了多少我们孟溪的族人了？」 兰渊毕竟不是地地道道的孟溪人，体会不到孟溪人与塔达人之间的那种深仇大恨。 不过代入他们想想，兰渊也是能够理解这种微妙的民族仇恨的，就没有再提这茬。 随着他们逐渐深入草原，路变得越来越崎岖、越来越难走了。 这些年来孟溪部之所以难以像北越那般飞速发展，一来是因为缺水，二来也是因为他们这里的地形地势十分复杂，与北越结盟至今连一条正儿八经的官道都修不出来，来往十分不便。 不仅如此，明明都已经到了夏季的尾巴，天还是热得要命。 他们从北越带来的水早就已经用的差不多了，不得不从孟溪当地取水。 好在如今的孟溪正是雨季，孟溪的许多地方也都按照兰渊当初留下的法子开了井，他们这么多人的日常用水才不至于像兰渊当年刚刚穿书时那么困难。 饶是如此，完颜琮和兰渊也不能像先前在北越境内那般说沐浴就沐浴，多少得省着些用水了。 连他们两个都要省着用水，别人就更不用说了。 入乡随俗，他们也学起了当初的孟溪，按照身份地位统一分水。 宁馨和兰泽分别拎着宝芝这里分到的两桶水回到宝芝的毡帐时，才一进门就被卓雅大声骂道：「一个个的都没吃饭吗？连这么小的一个水桶都提不稳，水洒出来了你们看不见吗？！」 在卓雅刚刚得知宝芝打算让宁馨服侍完颜琮的时候，她怕宁馨日后成了主子后会和她过不去，所以那会儿卓雅对宁馨还算客气，起码可以说是与她井水不犯河水。 第313页 可后来卓雅见宁馨精心装扮过、宝芝想方设法地为她提供了几次接触完颜琮的机会后宁馨还是没能入得了完颜琮的眼，卓雅就又渐渐地不把宁馨放在眼里了。 宝芝见宁馨不中用，心中也是有气的，就在卓雅欺负宁馨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宁馨一开始还向宝芝求助过，后来见宝芝一味地偏袒卓雅，就只能忍下了卓雅的冷嘲热讽，只有在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她才会暗讽回卓雅几句。 和她相比，兰泽在卓雅手下做活多年，早已经被卓雅给欺负惯了，完全就是忍气吞声。 这会儿她们顶着烈日提了沉重的水桶回来，两人都累得满头大汗，又被卓雅责骂。 兰泽不敢还嘴，宁馨却是忍不住说道：「卓雅姐姐，提水这样的粗活为何不让宦官去做，非要为难我和兰泽呢？」 卓雅立即瞪起眼睛骂道：「你还好意思有意见了？姑娘交待给你的差事，这么久了一点儿进展都没有，你再不去干一些活儿的话，难道还要我们家姑娘白养着你吗？！」 宁馨疲倦之下也有些急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少在这里给我狡辩！你若是不愿意继续留在姑娘身边，大可以滚去别的地方，我看刷恭桶这个活儿就很适合你！」 卓雅至今难以忘记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宁馨有多光鲜，这件事情一直都是她心头的一根刺。 宁馨也知道卓雅的这口气憋了很久了，她确实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 比起去刷恭桶那么腌臜的活计，留在宝芝身边提一些重物就不算什么了。 宁馨无奈之下只能咬了咬唇，不敢再和卓雅顶嘴。 谁知她都这样忍气吞声了卓雅还是不肯放过她，宁馨提水回来之后卓雅都不让她休息一下，就将一大盆脏衣服丢给了宁馨：「我手不方便，你去给我洗衣服！」 宁馨定睛一看，为难道：「卓雅姐姐，这是你的衣服，不是主子的……若是先给你洗的话，主子就没水用了……」 「蠢货，谁让你用主子的水了？」卓雅没好气道：「今夜你偷偷熘出营地去，从外头打水给我洗。若是洗不干净，你就不用回来了！」 「这……怕是不合规矩。」宁馨若是私自出营，很有可能会被当做叛逃的宫女，被抓到了可是死罪。 卓雅不由分说道：「我不管，我就要没有衣服穿了，你今天若是不把我的衣服洗干净了带回来，明日你就不用再留在姑娘身边了！」 宁馨想着她怀里抱着卓雅的脏衣服、又不是什么行李，万一被人发现了应该可以解释清楚，只能无奈地答应了下来。 卓雅走后，兰泽见宁馨受了委屈，感同身受地劝慰道：「宁馨姐姐你别难过，卓雅姐姐她这个人就是这样，你别和她计较……」 宁馨瞥了兰泽一眼，并不领情：「用不着你在这里假好心！」 说来可笑，虽说宁馨现在和兰泽一样都是被卓雅欺负的对象，可宁馨并不想与兰泽这么卑贱的丫头团结一心。 恰恰相反，在卓雅欺负过她之后，宁馨就会拿兰泽撒气，好像只有贬低、辱骂兰泽，才能证明她并不是卑微到了泥土里的蝼蚁。 原本兰泽有些同情与自己同病相怜的宁馨，还想主动提出帮宁馨一起洗。 见宁馨对自己态度不善，并不亚于卓雅，兰泽只能默默地退到了一边，不再对宁馨上赶着了。 营地毕竟不像王宫那般还有宫墙作为阻挡，是夜宁馨被卓雅逼得没有办法，只能在夜色的掩护之下偷偷地熘了出来，按照白天从取水宦官那里听到的消息去附近的水井打水。 到了地方宁馨才发现孟溪的水井要比北越的深上许多，没有马来帮她拉水，宁馨好不容易才打上一桶水来，整个人几乎力竭。 可这还只是个开始而已，接下来宁馨还要给卓雅清洗沾有血污的脏衣服。 宁馨噁心得要命，却又不得不上手。 反正周围也没有旁人，宁馨一边搓洗、一边哭着骂起了卓雅，发誓她以后绝不会让卓雅好过。 宁馨不知道的是，她已经没有什么以后可言了。 阿木泰怂恿艾哈珀给北越士兵下药不成之后，就狠下心来，决定在附近一带的所有水井当中投毒。 宁馨所在之处是距离北越营地最近的一口水井，阿木泰的手下原本是并不打算在这里投毒的。 因为根据他们的观察，北越并没有派人看守这口水井，看样子明日一早他们就会继续上路，很有可能并不会再使用这一口井里的水。 不过保险起见，阿木泰在听过属下的汇报之后还是决定在这一口水井里也投了毒。 因为这是最后一口干净的水井了，距离北越营地又近，阿木泰亲自带了人过来，结果意外地发现水井附近竟然有人。 阿木泰闻声本是心中一紧，被这意料之外的动静吓了一跳。 不过在发现那人只是一个哭哭啼啼的弱女子后，阿木泰放下心来，悄无声息地上前，在宁馨想要逃跑之前死死捂住她的嘴，直接用匕首结果了她的性命。 杀掉宁馨之后，阿木泰随手将她往地上一丢，正想让手下处理掉她的尸体，忽然发现一旁的木盆里装有许多北越宫女子的衣裳。 阿木泰这回有备而来，不仅集结了许多乔装成当地牧民的塔达兵，还特意带来了几个有功夫在身的塔达女子以备不时之需。 第314页 眼下这些北越宫女的衣裳，就正好能够派上用场。 第147章 . 遇险 「一个会为女人丧失理智的男人能…… 遇险 为了一击即中、趁着这次机会杀掉完颜琮, 阿木泰在取足了他们自己人这几日需要用的水后就杀掉了值守水井的当地人，在附近一带的几口水井当中大量投毒，以至于大批当地的孟溪百姓以及数百名北越士兵中毒, 高烧呕吐不止。 完颜琮听说消息之后立刻将所有医官派去查看情况，很快得出结论，是他们的饮用水出了问题。 据拜德所说，这种毒虽然无色无味、不好对付，但若是高温加热之后毒性便会有所缓解。 可由于天热之故，许多士兵都口渴得厉害，没有烧过水便直接喝下了……这才会纷纷倒下。 完颜琮立即下令停用并检查营中所有储蓄水，同时派人向孟溪王和勒博报信，让他尽快知晓此事。 不用慕容明安她们过来申辩什么, 完颜琮自然相信这件事情不会是和勒博所为。 他与和勒博的直接接触虽然不多，但书信往来一直不少，也听说过不少和勒博的事迹，知道和勒博向来爱民如子，绝不会为了害他而毒害那么多无辜的孟溪族人。 更何况和勒博想要将孟溪发展壮大还要仰仗着他们北越，不可能会使出这样阴毒的手段来害完颜琮。 整个孟溪部上下根本就没有任何理由要这样做。 这其中定然有外族人的手笔, 比如正在与北越交战的南楚、与北越水火不容的辽国或是塔达。 完颜琮的猜测很快便得到了证实——大批北越士兵毒发之后, 在他们正忙于排查水源、处理中毒人员的时候，埋伏已久的塔达人在昝豪的带领下朝他们临时驻扎的营地发起了大规模的袭击。 昝豪是阿木泰近些年来最爱重的儿子之一, 是塔达的一员大将, 十分骁勇善战。 当年就是他在完颜珣的围追堵截之下杀出重围, 保住了阿木泰的性命。 如今昝豪所带领的这一众塔达兵在附近埋伏已久，又都没有中毒，正是士气高涨的时候。 可北越兵才刚刚毒发了一大片，许多士兵猝不及防地看到自己的同僚在他们身边倒下, 难免有些人心惶惶，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 完颜琮知晓情势不妙，不敢轻视年轻的昝豪，决定亲自带兵迎战。 同时他命大将荣磁为副将随他上阵，武将乜康带一部分人手留下保护女眷。 慕容明安得知塔达人秘密潜入孟溪，不仅向他们孟溪的水井中投毒，还朝他们发起了攻击之后，不由心头大恨！ 要知道他们孟溪向来缺水，这些年来花费了好些人力、财力好不容易才陆陆续续建成了这些水井。现在被塔达人这么一搅和，只怕孟溪的损失将会十分惨重，好长时间都缓不过劲儿来。 更可怕的是北越兵虽然英勇，但现在他们中毒的中毒、受惊的受惊，敌人还不知道有多少，在这种情况之下慕容明安并不觉得他们有百分百的胜算。 她心中虽然慌乱，但明安知道自己身为王妃必须稳住心神，在完颜琮不在时为他安定好后方，绝不能自乱了阵脚。 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之后，明安立即派人去给后宫妃嫔、贵族女眷们传话，让她们都到慕容明安的毡帐这边来，这样也便于留下来的护卫集中兵力保护她们。 虽说大部分塔达兵都在前方和完颜琮他们交战，不过还是有一些跑到了营地这边，意图趁乱烧杀抢掠、劫财劫色。 这时候大部分留守营地的北越士兵都随着乜康守护在慕容明安这个王妃的附近，好些个距离较远的宫人、女眷接连遇害，几个被明安派出去传信的宫人一直都没有回来…… 兰渊自打完颜琮匆匆离去之后就意识到情形不妙。 据他们刚刚得到的消息称，带兵袭击他们的人是阿木泰的儿子昝豪。 显而易见，昝豪是来报塔达王庭被毁之仇的。 不知为什么，兰渊心里总是隐隐觉得不安，总觉得这场袭击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她提前藏了一把匕首在身上，还装满了一壶干净的清水挂在腰间，以防万一。 宝芝向来敏锐，又不知道明安已经对她心生芥蒂，她在收到明安传来的消息之前便已经出发去找明安了，因此她的动作更快一些，在明安的宫人来到兰渊的毡帐之前，宝芝已经路过兰渊这里。 上回宝芝「误会」了兰渊向完颜琮告了她的状，闹了那么大的一个「乌龙」出来，虽说宝芝已经向兰渊道过歉、兰渊也已经接受了，可宝芝总觉得她现在和兰渊之间的关系有些别扭，就连完颜琮看她的眼神也怪怪的，好像一直都在责怪宝芝先前那样恶意地揣测自己的姐姐。 为了提升自己在兰渊和完颜琮心中的印象，宝芝正想着在这混乱的时刻出面安抚兰渊，和她结伴去明安那里，忽听卓雅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唿：「怎么会！」 宝芝还没来得及问她怎么了，就被卓雅用力拉扯着躲到了一个暂时无人的毡帐后面。 宝芝知道卓雅肯定不会害她，就没有挣扎，只是用疑惑的眼神看向突然做出异常之举的卓雅。 卓雅探出小半个头去悄悄看了一眼，而后回过头来向宝芝低声解释道：「姑娘，慕容兰渊门外那几个宫女是假冒的，她们身上穿着的都是我昨日让宁馨去洗的衣裳！」 第315页 昨夜宁馨一夜未归，今早卓雅发现之后知道肯定瞒不过去，就向宝芝说明了情况。 宝芝想着宁馨一个在北越长大的南楚宫女就算在她这里受了再大的委屈也不至于逃跑到孟溪、还是这么荒僻的地界上去，就意识到宁馨可能是出事了，让人出去搜寻。 因为今日一早完颜琮便下令继续前行，没有人愿意留下替宝芝搜寻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女。 最后还是伤势刚刚恢復了一些的艾哈珀听说此事之后主动应承下了寻找宁馨的差事。 他带着几个手下仔细搜查了一番，最后在一口水井附近找到了被人扒光衣裳、简单掩埋了的宁馨。 在昝豪他们发动攻势之前，宝芝这边扎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刚好听到赶上大部队来的艾哈珀告知了她宁馨遇害的消息。 得知宁馨死了，还是那样的死法，宝芝和卓雅都下意识地以为宁馨是因为貌美之故被附近的居民姦杀了，并没有多想。 因为宁馨死得「晦气」，卓雅就没再追问她让宁馨拿去洗的那几件衣裳，只想着先凑合着穿兰泽的衣服，再求宝芝叫绣娘给她做件新的…… 没想到她的新衣服还没来得及做，这么快就出事了。 听卓雅这么一说，宝芝仔细看了一看，发现兰渊毡帐门口那几个宫女身上的衣服的确有些眼熟。 不过宝芝还是问了一句：「你确定吗？」 「千真万确。」卓雅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前几天来月事，不小心弄脏了衣裳……那个女人穿的一定是我的衣服！」 宝芝沉吟了一下，已经猜出宁馨的死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这几个陌生女子会换上宫女的衣服混入营中、接近兰渊，想来绝对不会是出于什么好意。 宝芝的内心瞬间陷入了激烈的天人交战之中。 她知道不管怎么说兰渊都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姐姐，就算兰渊「移情别恋」，和她争夺起了完颜琮的宠爱，她也不该眼睁睁地看着兰渊遇险。 可是那几个乔装成宫女的女人既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潜入营中，想来并不是普通的女子，说不定都是些亡命之徒…… 宝芝手中虽有护身用的马鞭，但真要让她与有功夫在身的杀手厮杀，她肯定是没有那个本事的。 反正兰渊帐外还有好几名护卫保护着她，有他们在，兰渊应该也不需要她的帮助吧？ 似是看出了宝芝的纠结，卓雅低声劝起了宝芝：「姑娘，您可千万不要管这闲事！您别忘了慕容兰渊她本就是塔达王的女人，塔达人将她带走也是应当的！等她走了，以后就不会有人和您抢夺汗王了……」 卓雅的话提醒了宝芝，宝芝眼前一亮，宽慰自己说：「对啊，塔达王他那么喜欢兰渊姐姐，肯定不会让人杀了她的！我们两个又不会武功，去了也是送死……」 想到兰渊就算落入塔达人的手中应当也不至于丢了性命，宝芝下定决心装作没看见刚才的一幕，心安理得地转过身，和卓雅一起悄无声息地熘走了。 那几名女杀手按照阿木泰的吩咐打扮成北越宫女的模样后潜入暂时陷入混乱之中的营地，还算顺利地找到了兰渊所在的毡帐。 原本她们听说兰渊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以为这项任务并不算难，却没想到兰渊的毡帐外与其他人的不同，还守着好几个不大好对付的护卫兵。 护卫见她们几个眼生，不肯让她们进去。 在其中一人大声呵住她们、让她们在外头等待通传的时候，几名女刺客之中的头领率先发起攻势，突然地一扬手朝他们撒去白色粉末状的迷药。 其他几名女刺客显然早有准备，瞬间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几名护卫兵猝不及防之下晕倒了三个，只有一人反应较快没有中药，勉强支撑着和她们几人缠斗起来。 兰渊临出发前因为放心不下弟弟，将自己的大部分护卫都留给了慕容俊弼，这回北上只带了四人在身边。 不久前完颜琮前去查看北越士兵中毒情况时并没有预料到他会立即迎战，等他与昝豪交手之后，完颜琮只能匆忙下令让乜康带人保护好后方的女眷，来不及交待更多细节。 不想营地里的大部分护卫兵都在慕容明安的授意之下被乜康给调走了，其他地方的守卫都变得薄弱了许多。 这几名女刺客又是作北越宫女打扮的，先前遇到的侍卫都没有怀疑过她们，加上阿木泰从一开始就目标明确，对兰渊势在必得，派来的都是高手，唯一清醒的那名孟溪护卫很快便寡不敌众，惨死在了几名女刺客的匕首之下。 兰渊和乌仁娜她们都不是聋子，在外头响起打斗声的时候她们就知道出事了。 苍谷和乌仁娜对兰渊十分忠心，两人都自觉地挡在了兰渊的身前，却被兰渊坚决地拉开，低声交待她们：「你们快去找地方藏起来，不要管我！」 见乌仁娜张口就要表示反对，兰渊不容置疑地说道：「塔达人不会轻易取我性命，却不会对你们仁慈，你们必须活下来才能帮我报信，让汗王和王妃赶紧派人去救我！若是你们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再没有任何活路了！」 乌仁娜明白兰渊所言在理，可她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姑娘……」 「别说了，快点藏好！」兰渊说着便不再去管她们，快速地在帐中寻找着可能会用到的东西带在身上。 第316页 四名女刺客之中的一人被护卫所杀，一人受了重伤不能行走，余下的两人很快便闯入帐内。 见一戴着薄薄面纱的貌美女子靠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她们很快便确认了兰渊的身份，不由分说地上前捂住了兰渊的口鼻将她迷晕。 就在她们拖着陷入昏迷之中的兰渊准备离开毡帐之时，其中一人突然狐疑地说道：「她不是北越王的宠妃吗，怎么没见有婢女在身边伺候？」 另一人不以为意道：「想来是大难临头，婢女们都被吓跑了吧！」 「等一下，这帐内陈设简单，藏不了什么人。」率先提出疑问的那名女刺客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简单地搜查了一下，果然很快就在屏风后面找到了满脸是泪、用双手死死捂着嘴巴的乌仁娜。 乌仁娜喘息着、颤抖着向她们求饶：「别、别杀我……」 「放心，留着你的命还有用。」女刺客冷笑一声，寒声交待道：「告诉完颜琮，他若是想让慕容兰渊活命，就在太阳落山之前一个人到密林的入口处找她。要是天黑之前他还是没有来，或是带了帮手的话，他就别再想见到慕容兰渊了！」 阿木泰早就知道完颜琮定然不好对付，就算北越军在明，他在暗，他还提早在附近的水源当中投了毒，阿木泰也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趁此机会杀掉完颜琮。 既然完颜琮那么宠爱他的女人，那他就先掳走慕容兰渊，乱了完颜琮的心神。 若是太阳落山之前北越军败在了塔达兵的手下那是最好，若是没有，只要完颜琮心里真的有慕容兰渊这个女人，他就会按照阿木泰的意思独自去救她，到时候阿木泰自然会想办法杀了他。 如果完颜琮狠下心来不再管顾慕容兰渊的死活，大不了阿木泰就带着兰渊独自离开，最起码他还能留下性命、抢回这个原本就属于他的女人。 只要得到了兰渊，他的计划便可谓万无一失。 一处不起眼的老旧毡帐之中，阿木泰看到自己派去的四名女刺客只回来了两个并不在意，此时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多年未见的兰渊身上。 示意她们将兰渊放在一旁的床榻上之后，阿木泰简单地询问了几句她们掳走兰渊的前后经过之后便让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 他要好好地陪一陪他的侧妃，他朝思暮想了那么多年的女人。 「慕容兰渊？」 阿木泰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兰渊的脸，兰渊当然没有反应。 他勾唇一笑，没再动作，只是静静地坐在兰渊的身边。 随着时间的流逝，外头传来的战报并不乐观。 昝豪虽勇勐，但到底不敌完颜琮作战经验丰富。 塔达兵在数量上本就不占优势，最初的偷袭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之后，后头的攻势便渐渐弱了下来。 手下人几次过来询问阿木泰是否要去支援昝豪，前两次阿木泰都没有动摇。 在手下第三次询问他的时候，阿木泰终于坐不住了。 他拧紧了眉，沉声道：「慕容兰渊的宫女这么不中用吗，怎么现在还没通知完颜琮慕容兰渊在我这里的消息？」 手下瞥了一旁在昏迷中仍旧极美的女子一眼，猜测道：「听说这回北越王妃也在随行队伍之中，会不会是王妃怕扰乱了军心，故意瞒下此事不发？」 「真是个碍事的女人。」阿木泰冷哼一声，吩咐道：「去派人通知完颜琮，让他知道他的宠妃在我这里。」 如若完颜琮当真在意兰渊的死活，就一定会让人回营核实，慕容明安就是想瞒也瞒不住。 手下领命而去之后，阿木泰重新来到兰渊身边。 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他摇着兰渊的肩膀叫她的名字。 一个近几年来跟随阿木泰东奔西走的爱妾蕾纳端着食物进来，见兰渊迟迟不醒阿木泰却还是对她那样耐心，蕾纳不免有几分酸意：「汗王何须如此费力，直接一盆凉水浇上去，看她醒还是不醒！」 阿木泰不悦道：「现在咱们这里干净的水也不多，怎能轻易耗费？」 蕾纳不满道：「谁说要给她干净的水了？打一桶井水赏给她便是了！」 「这个女人对我还有用，不能让她中毒。」阿木泰此时心烦意乱，根本没心思与蕾纳说话，「赶紧出去！」 蕾纳见阿木泰面色难看，不敢再和他顶嘴。可她一走出毡帐，就忍不住小声嘟囔起来：「又不是让她喝，怎么会那么容易中毒？汗王未免也太宝贵这个孟溪女人了……」 宝贵兰渊的不止阿木泰一人，不久之后完颜琮从塔达人口中得到兰渊被掳走的消息后果然立即派人回营地核实，得知兰渊早就失踪了明安还扣住苍谷不让人向他报信，完颜琮不禁大怒，恨不得将劫走兰渊的阿木泰碎尸万段。 完颜琮当然也气慕容明安的知情不报，不过现在不是和慕容明安算帐的时候，最要紧的是赶紧救回兰渊。 阿木泰让他独自一人去救兰渊显然是一个陷阱，完颜琮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 他想阿木泰既然约他在密林入口处见面，应该不会将兰渊带离这里太远，就想着先悄悄地在附近一带搜查一番，最好能趁阿木泰不设防时提早救出兰渊。 可大敌当前，完颜琮实在是走不开，让一般的手下去做这件事情他又不放心…… 完颜琮忽然想到了随行队伍中他的三王叔完颜昃。 第317页 完颜昃曾经也是北越一名身经百战的大将，虽说他已经有好几年没有上过战场了，但他思维敏捷、经验丰富，很适合去完成这项任务。 谁知在完颜琮找到完颜昃之后，向来待他十分亲厚的完颜昃却并没有答应下来，而是一脸冷漠地告诉他说：「汗王何须在这个节骨眼上分散兵力？您不如将计就计，在剿灭塔达残兵后再赴阿木泰的约。到时候我带人埋伏起来，定能趁此机会结果了阿木泰的性命！」 「王叔，您在说什么呢？！」完颜琮深深皱眉道：「兰渊她还在阿木泰的手中，若是我们带兵埋伏……」 从完颜琮口中听到兰渊的名字后，完颜昃冷笑一声，看了一旁的侍从一眼。 侍从会意，让人带了一个被反绑了手、堵住嘴巴的婢女进来。 完颜琮定睛一看，发现那名被绑住的女子竟然是兰渊的心腹乌仁娜！ 他不禁疑惑地看向完颜昃：「王叔这是何意？」 完颜昃面无表情道：「你这侧妃的婢女还算机灵，猜到王妃或许会将此事按住，就兵分两路，一个去了王妃那里报信、一个大胆地跑到了阵前。可眼下正是剿灭阿木泰父子的良机，我怎能让一个女人扰乱了大局？」 完颜琮彻底明白了，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完颜昃：「是王叔扣住了乌仁娜，不让她将消息传到我那里。」 「宗玺，」完颜昃亲切地唤了声完颜琮的表字，语重心长地说道：「别怪王叔心狠，一个会为女人丧失理智的男人能做成什么大事？有慕容兰渊在你身边，你便只能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莽夫，绝不可能成为一统天下的霸主。我这是在助你啊！」 完颜琮并没有丝毫被他说动的意思，只是定顶地看着面前的完颜昃：「王叔是在说我，还是您自己？」 当年完颜昃与王位明明只有一步之遥，可就是为了得到一个渴慕已久的女人，完颜昃毅然决然地放弃了王位。 可那女人至死都没有爱上他，完颜昃最终什么都没有得到，前半生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虚空大梦罢了。 第148章 . 禁林 兰渊实话实说：「我以为像您这样…… 禁林 见完颜琮没有一丝退让之意, 完颜昃长嘆一声道：「既然我的事情汗王都知道，就该吸取我的教训，不要再重蹈覆辙, 为了一个女人做出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完颜琮不答反问：「王叔后悔了吗？」 完颜昃一怔，忽然间不知自己应该如何回答。 完颜琮目光灼灼地逼问道：「如果再给您一次机会，您是否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完颜昃握紧双拳，没有说话。 虽说他对完颜琮如此宠爱兰渊一事持有十分不贊同的态度，可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又比任何人都能理解完颜琮的心情。 有些事情明知不该，可就是控制不住。 哪怕重来一回，他就当真能狠下心来放弃心爱的女人，去追逐那冷冰冰的权力吗？ 完颜昃并没有这个把握。 他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 又为何要求完颜琮一定要做到？ 「而且我相信兰渊，她值得让我付出。」即使她曾经深爱过别人，完颜琮也愿意相信如今在兰渊的心里也有自己的位置。 「我绝对不可能放弃她。」时间紧迫，丢下这句话之后完颜琮便没有再与完颜昃多言，直接让人带上乌仁娜离开。 既然完颜昃不愿意帮他这个忙，完颜琮也不会勉强。 他倒是要感谢完颜昃没有阳奉阴违, 表面上答应去救兰渊再暗中把兰渊害死。 完颜昃不情愿, 他让别人去做便是了。 完颜琮最信任的军师之一束晨建议他派纥骨氏与阿木泰之子艾哈珀前去带人搜查，正好可以藉机测试艾哈珀对完颜琮、对北越的忠心。 可完颜琮不敢拿兰渊的性命去赌。 在最短时间内仔细思量了一番之后, 完颜琮决定派出一个名为虞崇的年轻将领带上一小队人马前去执行这项秘密任务。 虞崇出身寒门, 却是一个难得的文武全才。 他有勇有谋, 在先前的攻辽战役当中表现突出，连升数级，完颜琮对他的能力十分认可，这回北上还特意点名让虞崇随行。 可就算是这样, 完颜琮也还是无法完全放心。 他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亲自去救兰渊，只是伏击他们的塔达兵还没有被尽数剿灭，此时完颜琮这个汗王若是突然离阵，只怕这场厮杀还要持续上很久。 原本大量北越军中毒他们便不占据任何先机，若是不在最短时间内尽快解决掉这些抱着必死决心来和他们拼命的塔达人，完颜琮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在他救出兰渊之后就一定能够全身而退。 此时对完颜琮来说最理智的做法就是暂时忘记兰渊专心迎敌，可阿木泰所料不错，得知兰渊被人掳走的消息之后完颜琮难免有几分分神，心里头一直都在担心兰渊，盼望着虞崇他们能尽快找到兰渊、顺利将兰渊给救回来。 每晚一刻，兰渊便会危险一分…… 阿木泰此人向来阴狠毒辣，还不知会对兰渊做出什么残忍的事情来。 旁人大多以为阿木泰当年只是贪图兰渊的美色而已，对她并没有什么真感情，在利益和生死面前阿木泰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兰渊。 可是只有阿木泰本人知道，他与慕容兰渊渊源颇深，对她绝不只是单纯地垂涎美貌那样简单。 第318页 见兰渊迟迟没有醒来，阿木泰望着兰渊美丽无瑕的脸庞，平静地说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其实在你出生当日我便见过你？」 「那日我们塔达成功偷袭了孟溪，我带人闯入你和你娘的毡帐时，你娘才刚刚生下你没有多久，抱着你躺在床上奄奄一息。那时候你娘还很年轻，尽管刚生完孩子还是有着塔达部女子没有的过人美貌。我的手下本是想杀了你、掳走你娘的，可你突然间哭了，哭得那么可怜，像一只受伤的奶猫一样。我朝襁褓中看了一眼，还从没有见过刚出生就那么好看的婴孩，一时心软便没有动你们母女。」 阿木泰说了这么多，兰渊都没有什么反应。他轻嘆一声，目光复杂地看向兰渊：「你说说你，从出生起就一直那么孱弱。你十二岁那年我与你重逢，你也是饿得骨瘦嶙峋的，却还是把自己仅有的食物都送给了我。那时候你不知晓我的身份，所以才救了我，后来你得知你救的人就是塔达部的汗王之后，你心里应该很后悔吧？如果当年你没有一时心软救了我，就不会有后来我攻打孟溪部、逼你嫁给我的事情，更不会有今日。兰渊啊，你说你和我之间究竟算不算的上是有缘呢？和完颜琮相比又如何？」 见兰渊还是闭着眼睛没有回答自己，阿木泰终于按捺不住，加重了语气：「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你就这么不想面对我吗？」 「我确实不知应该如何面对汗王。」兰渊缓缓抬起眼睛，微微蹙着眉看向面前的男人。 阿木泰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了，许是因为战败和逃亡的阴影一直笼罩在他的头顶，阿木泰和几年前兰渊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相比沧桑了不少，眼角新添了好几道皱纹不说，辫髮中也已经夹杂了些许白髮。 「我老了，」见她终于肯正眼看向自己，阿木泰伸手拨开挡在兰渊眼前的一丝乱发，感嘆道：「你长大了，比从前更美了。」 兰渊实在不知自己应该如何接话是好。 虽说眼下的阿木泰看着还算温和，可他这个人向来阴晴不定，兰渊也说不准他什么时候就会翻脸。 见阿木泰对她的态度略显暧昧，兰渊刻意忽略了阿木泰的夸赞，问了一句没有什么营养的废话：「我听说汗王不是去了辽国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我没有死，还敢出现在你们孟溪的地盘上，很惊讶是吗？」阿木泰冷笑了声，含笑望着兰渊，「潜入孟溪是花费了我不少的力气，不过能见到你就是值得的。」 兰渊并没有被阿木泰看似深情的话所打动，而是冷静地说道：「汗王如此煞费苦心，想来见我并不是您此行最主要的目的吧？」 「你还是那么聪明。」赞许地看了兰渊一眼后，阿木泰却是瞬间收起了笑容，寒声道：「你本是我的女人，完颜琮却将你纳入后宫，此仇不共戴天！我这回来就是要杀了他，带你回塔达，你可愿意？」 阿木泰所言并不出乎兰渊的意料，她用手撑着酸软无力的身子勉强坐了起来，低声问道：「若我说不愿，汗王会杀了我吗？」 阿木泰看着面前出落得越发娇艷动人的女子，忽然间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兰渊头皮发麻。 就在兰渊紧张地向后挪动、靠上毡帐的内壁之时，阿木泰突然上前握住了兰渊的双肩，死死地盯着她说：「你不光是现在不愿，就是当年你答应要做我的女人，也都是骗我的吧？！」 兰渊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便勐地掐住了兰渊的脖子，目露凶光：「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贱女人！四年前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北越会派大军支援孟溪，所以才故意要我为你大办婚礼拖延时间的？那时候你才多大，就敢这样耍我，慕容兰渊，你真当我不敢杀你是吗？！」 兰渊的脖子本就细弱，阿木泰稍稍一使力气便能令她瞬间感到窒息。 兰渊本能地挣扎起来，原本略显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层不正常的血色。 阿木泰紧盯着兰渊近在咫尺的双眼，恶狠狠道：「当年我被你骗得那么惨，我是想过要抓到你，百般折磨之后再杀了你的！」 阿木泰说着突然放松了手上的力道，转而去抚摸兰渊的脸，动作十分轻柔不说，声音也放缓了许多：「我不是不敢，只是捨不得罢了。像你这么美的女人，若是还没玩儿过就死了确实可惜。」 终于得以喘息之后，兰渊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她真想大骂阿木泰一句「变态」，可又没有那个胆子再去激怒阿木泰。 想着自己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是错，兰渊干脆不再开口，静观其变。 反正阿木泰这般大费周章地劫了她，定然不会就这么杀了兰渊，她的性命暂时还是无虞的。 只是阿木泰对她渴求已久，现在兰渊落入他的手中，并不能保证阿木泰会不会对她做些什么。 果然，兰渊都还没有停止咳嗽，阿木泰便在床边坐了下来，抓住兰渊的手臂用力往自己身边拽。 兰渊的抗拒在阿木泰看来除了助兴之外几乎别无他用，他想要兰渊已经想了太久，对她的感情也十分复杂，早就超越了单纯的男女之情那么简单。 在意识到自己做了这么多努力之后今日还是很有可能无法得偿所愿，阿木泰就更想占据了兰渊的身子，补上他们当年错失的「新婚之夜」，完成萦绕在他心头多年以来的遗憾了。 第319页 兰渊心里很清楚以自己的力气根本不足以抵抗阿木泰的蛮力，正犹豫着要不要掏出藏在身上的匕首与阿木泰殊死一搏，千钧一髮之际，阿木泰的手下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报信。 阿木泰正心头火起，突然间被人打断不由大怒，疯了一般地痛斥了他的手下几句。 可在他得知有人正在挨家挨户地搜查、已经距离他们很近的时候，阿木泰知晓情态紧急，没有再继续怪罪这个无辜的属下。 他骂了句脏话，赶紧从兰渊身上起来，在最短的时间内穿戴整齐拿好武器。 不用阿木泰吩咐，兰渊也赶紧把被他扯乱的衣襟整理好，下地站了起来。 虽说因为迷药的后劲兰渊的双腿还是有些发软，但她还是主动表示：「我可以自己走。」 兰渊的态度还算顺从，可阿木泰还是不大放心，让人绑了她的双手、用布条封住了兰渊的嘴巴不说，连眼睛都给她蒙上了。 兰渊本就虚乏无力，更别说现在她的眼前还是一片漆黑。 阿木泰知道她走不快，干脆直接背起了兰渊，在手下的掩护下悄悄转移。 阿木泰既然选择在此处动手，自然提早了解过附近的地形，知道这一带地广人稀不说，还有许多看起来不起眼但却十分危险的土坑。虽有利于引诱敌军涉险，却并不易于藏身。 相对来说最安全、最适合埋伏起来的地方反倒是被孟溪当地人视为「禁林」的那一片密林。 从不久前抢来的那间毡帐中离开之后，阿木泰带着兰渊直奔密林而去。 阿木泰虽是曾经令整个草原闻风丧胆的「草原孤狼」，但他毕竟不如虞崇年轻力壮，又带着兰渊这么个「累赘」，才逃出去没多久就被虞崇带人赶上。 见自己背着兰渊虞崇竟然还敢朝他射箭，阿木泰大骂了几句糙话，将兰渊放下的同时解开了蒙在她眼睛上的黑布，拉着兰渊让她自己走。 兰渊还没有习惯突如其来的光明，就听阿木泰恨声骂道：「这就是完颜琮派来救你的人吗？瞧他射的这几箭哪里是来救你的，分明就是想要了你的命！」 兰渊闻言匆匆回眸看了一眼，见来者是完颜琮近来颇为器重的青年将领虞崇，兰渊心中稍定，并没有理会阿木泰的挑拨之词。 阿木泰却是铁了心地要听兰渊也说上几句完颜琮的不是才肯罢休，他粗暴地扯开了兰渊嘴上的布条，想要让她亲口表达出对完颜琮的失望，可兰渊并没有如他所愿。 眼看着阿木泰拉着自己就要进入一片看起来颇为诡秘的森林，兰渊不禁皱起眉道：「这是什么地方？」 「你一个孟溪人竟然不知道？」阿木泰好笑地说：「这就是你们孟溪部大名鼎鼎的迷雾森林啊。」 兰渊闻言不禁皱起了眉：「禁林？」 她虽然没有亲自来过，但她听说过这片迷雾森林，传说中这片森林里头有食人的妖怪，凡是进入这片密林的人没有一个能够活着出来。 「原来你知道啊，」阿木泰不在意地笑道：「禁林是你们孟溪人的说法，你们孟溪部的规矩可束缚不了我。」 「等等！」兰渊急忙道：「你知不知道这片林子十分危险，没有一个人能够平安走出这片密林！」 「那不过是你们孟溪部吓唬小孩儿的说辞罢了！」阿木泰用长刀打掉一支羽箭之后，十分自信地说道：「我们塔达也有许多密林，没见过哪个是我阿木泰走不出来的。」 见他这么说后兰渊还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阿木泰不再理会她的意见，不由分说地将兰渊拉进了这片密林。 进入密林之前，阿木泰不忘对虞崇大声喊道：「告诉完颜琮让他一个人来见我，否则我就杀了慕容兰渊！」 让阿木泰略感意外的是，这片林子比外表看上去的还要茂密，参天大树和繁盛的枝叶让林中几乎暗无天日，在他们冲进去之后的瞬间天就黑了下来。 明明他们刚才还清晰地看到太阳正挂在天边并没有落下，可这里便已经是深夜时分的样子了，不由吓了所有人一跳。 好在阿木泰早有准备，让手下拿出了烛台和火石，点燃了几根蜡烛。 烛光虽然微弱，但并不像火把那么显眼，不至于引来敌人的追击，只要能够照亮脚下的路便足够了。 「你别朝我哭丧着个脸，」看到兰渊愁眉苦脸的样子，阿木泰无奈地对着她说：「若不是完颜琮他不肯按照我的要求一个人过来救你，我也不至于被逼进这个鬼地方来。」 兰渊闻言不禁意外地笑了一声，看向阿木泰的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您怎么会提出这样荒谬的要求呢？明知道您千里迢迢地来到这儿就是要取他性命，谁会傻到单枪匹马地前来救我？汗王是个聪明人不假，可完颜琮他也不傻，他怎么可能会为了我来送死？」 「他不是很宠爱你吗？」阿木泰反过来问兰渊，「为了让你开心，他还特意亲自陪你回孟溪。怎么，难道你认为他会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 「说实话，您会这么说真是叫我意想不到，甚至感到受宠若惊。」兰渊实话实说：「我以为像您这样的霸主应该明白江山与女人孰轻孰重。如果您和他易地而处，难道您就会只身涉险，只为了救我一人吗？」 阿木泰本就生得眼窝深邃，他这样定定地望着兰渊，看起来倒当真像是情深似海：「如果我说我会，你相信吗？」 第320页 兰渊不假思索地摇了下头：「您别怪我不给您面子，可事实就摆在这里——四年前完颜珣带兵将您打了个措手不及，您仓促之下离开了孟溪，当时并没有带上我。」 「那是我这几年来所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阿木泰辩解道：「况且当初与现在又如何能够相提并论？你是孟溪汗王之女，那会儿我将你留在孟溪，你并不会有任何的危险。可是现在，完颜琮他能保证我不会动你吗？」 阿木泰正期待着兰渊的回答，忽听身后传来他属下的一声惊唿：「汗王，不好了！入口不见了！」 听到属下惊慌的声音，阿木泰拧起眉，回过身斥责道：「慌什么！怎么回事？」 「刚才我们只顾着躲避追兵，没细看就冲进来了。属下想着孟溪当地有关这片密林的传说，担心汗王的安危，就想着留个心眼儿记住我们进来的地方、做几个标记。可不成想这些树就好像会动一样，一眨眼的功夫这些树枝就都缠绕在一起了，根本就没有能让人通过的地方！」 另一人也附和道：「是啊，刚才属下点了蜡烛后就想回头寻找入口，可是怎么找都找不到了！」 阿木泰不在意地说道：「这有什么的，我们身上不是有火石吗，大不了就把这些树都烧了、砍了，总会有出去的办法。」 阿木泰说着命令道：「先别找了，都赶紧躲起来！追我们那小子不是孟溪人，很有可能会违背孟溪部的禁令带人闯进来，我们定要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吩咐完手下人之后，阿木泰回过头看了兰渊一眼，重新堵住了她的嘴巴。 他怕一会儿厮杀起来顾不上兰渊，就先扛着兰渊将她放到一根粗壮的树杈上，还用宽大的树叶掩盖在了兰渊的身上。 「别出声。」阿木泰低声警告她说：「他们救不了你的！」 兰渊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触怒阿木泰，就轻轻地点了点头。 许是因为不想打草惊蛇，又或许是因为完颜琮和昝豪那边现在都缺少人手，现在虞崇和阿木泰双方的人数都不多，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兰渊心里自然是希望虞崇能够取胜、顺利将她给救回去的。 不管是作为老闆还是丈夫，完颜琮和阿木泰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当年都没有选择阿木泰，如今就更是不会愿意跟着他。 不过兰渊心里现在有一些矛盾，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盼着虞崇闯进来救她。 她记得她听俊弼说起过，在他来北越的路上也路过了此地，当时因为天冷下了大雾，俊弼一行人差点误入禁林、丢了性命。 可见在孟溪人的心中，进入禁林就等同于死亡。 这片神秘的密林充满了未知的风险，就算虞崇进来了、战胜了阿木泰，他们也未必能够活着出去。 听说这些年来无视禁令闯进来的人也有不少，尤其是有一些好奇心重的年轻人还成群结队地跑来「探险」。 他们都想打破无人能够走出禁林的这个魔咒，为此还做了充分的准备，可不知道为什么，至今为止还是没有听说有人真的从禁林里活着出来。 许是因为虞崇不是当地人之故，他果然如同阿木泰所料，没有把立在密林外的警示语放在心上。 阿木泰为了伏击虞崇，特意命人熄灭了所有蜡烛。 兰渊看不清楚，但她能听到下方传来的动静，知道虞崇还是带人进入了密林，与阿木泰等人厮杀了起来。 因为隔了有些距离，兰渊只能侧耳倾听着他们打斗的声音，猜测双方交战的情形。 不知是虞崇在黑暗中视物的能力不及阿木泰，还是阿木泰当真如此英勇，他们缠斗了一阵之后，年轻的虞崇反而落入了下风。 许是因为林中阴冷无光，又或许是因为心情太过紧张，兰渊的身子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 不知多久之后，等厮杀的声音终于停歇，有人爬上了兰渊所在的大树。 是阿木泰。 他重新回到兰渊身边，咬着牙勉强地将兰渊给抱了下来。 落地的时候阿木泰似是力竭，他动作不稳，害得兰渊还摔了一下。 好在这个时候距离地面已经不算高了，兰渊摔得并不严重，只是看起来颇有几分狼狈而已。 第149章 . 受伤 阿木泰沉默了一下，转眸看向兰渊…… 受伤 这个时候的兰渊已经顾不上什么狼狈不狼狈的了。 她隐约看到周围躺着好多具尸体, 即使在刚才看到阿木泰时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现在，在兰渊近距离地看到倒在地上没了声息的虞崇之时, 兰渊还是忍不住感到一阵心惊肉跳，脸上不自觉地掉下泪来。 兰渊和虞崇并不熟悉，在此之前他们只在完颜琮身边打过两回照面，连一句除了请安免礼之外的话都没有说过。 可现在，虞崇为了救她而付出了年轻的生命…… 兰渊心里自然很是不好受。 她还没来得及为虞崇的殒命而悲伤上多久，就听阿木泰沉声命令她说：「过来。」 这已经不是兰渊第一次见到阿木泰在她面前杀人了，兰渊知道他不是个好惹的，不敢违背阿木泰的意思，只能依言回到阿木泰身边。 阿木泰将重新点好的烛台放到一边, 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解开缠着兰渊口舌的布条，而后从他腰间掏出一把短刀，小心翼翼地割开绑在兰渊手腕上的绳子，吩咐她说：「给我包扎一下。」 第321页 原来虞崇临死之前拼死刺了阿木泰一剑，以至于阿木泰的左臂受了伤，正在汩汩地往外冒血。 双手终于重获自由之后, 兰渊下意识地抹掉脸上的泪痕, 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听阿木泰这么说，兰渊犹疑着问：「这里什么都没有, 怎么包扎？」 阿木泰将刚才从她身上解下来的绳子和布条递给兰渊：「先把绳子绑在伤口上面止住血, 再用这个简单包一下伤口。」 兰渊没有立即接过, 迟疑道：「可是这布不干净了啊……」 「我都没有嫌弃你，你还嫌弃上了？」阿木泰笑了一下，将东西塞给兰渊后解开自己染血的上衣，靠着一棵大树的树干缓缓坐了下来, 「没关系，不是都说口水可以净化伤口吗？」 许是动作间牵动了他身上的伤，兰渊听到阿木泰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本不想亲自动手帮阿木泰做处理伤口这么私密的事情的，可兰渊回头看了看附近，发现阿木泰的手下也没剩下几个还活着的，只有两三个还有声音，看样子都还受了伤。 见阿木泰已经流了不少的血，兰渊知道自己无法找别人代劳，只能无奈地问：「还有水吗？」 阿木泰闻言瞥了兰渊腰间挂着的皮水壶一眼，反问她说：「你不是有吗？」 兰渊是受过缺水的苦的，知道在现在这种情形下一壶干净的清水有多重要，并不肯轻易地用在阿木泰的身上：「那是我的水，不是您的。汗王把我们孟溪附近一带的水源都给污染了，还好意思用我的水吗？」 阿木泰倒没有兰渊想得那么多，他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没有必要为了一壶水而和她一个小女子一般见识，就动了下身子示意她去拿自己身上的水壶。 取下阿木泰身上的水壶之后，兰渊尽可能地给他清理了一下伤口。 「你是不是在想要怎么杀了我？」阿木泰嘴上这么说着，可是在看到近在咫尺的美丽女子一脸认真地给他处理伤口的样子时，阿木泰的心底忽然间变得柔软起来，好像奔波已久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归途，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情笼罩在了阿木泰向来铁石一般坚硬的心头。 「我哪有这个胆子啊？」兰渊轻嘆一声，认命似的说：「汗王虽然受了伤，但您若想杀了我还是易如反掌。」 「你知道就好。」阿木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可是看着兰渊明明不情愿却还不得不顺从着他的乖巧模样，阿木泰就是想笑，「我杀了你，就和捏死一只小鸡仔一样容易。」 兰渊知道现在虞崇已经死了，这里没有任何人能够救她，她只能自救。 虽说她心里很是牴触杀人如麻、还差点强要了她的阿木泰，可现在兰渊想要活命就得先稳住他才行。 所以兰渊故意迎合着阿木泰的心意，用好像与他颇为亲近的口气同他说话：「能不能换一个比喻啊？我好歹也是一个二十多岁的人了，您给我留点面子好吧。」 阿木泰瞠目：「你有二十多了吗？」 兰渊：「您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关心我啊，年底我周岁就二十一了。」 「才二十一，」阿木泰嗤笑道：「还不到我岁数的一半儿呢，在我眼里可不就是小孩儿一个吗。」 「您把我当成小孩子，今日还要对我做那样的事情？」兰渊轻声道：「您真是吓坏我了……」 「这有什么的，虽说和我相比你还很年轻，可我们草原上像你这么大的女人早就是好几个孩子的母亲了。」比起强迫兰渊的时候，阿木泰其实更喜欢这样与兰渊闲聊。 说到孩子，他好奇地问：「你跟着完颜琮也有大半年了吧，怎么还没怀上？是不是完颜琮不行？」 兰渊无语道：「……不是。」 她不想和阿木泰说起太多有关完颜琮的事情，省得再激怒了阿木泰。 不过此时的阿木泰还真没有要和她生气的意思。 即使这一天下来兰渊已经辗转了好几个地方，可她的身上还是香香的，甜甜的，那种清甜的香味好像具有一种能够安抚人心的神奇力量。 见兰渊的神情似有几分害羞，阿木泰就充满恶趣味地对她说道：「你试一下就会发现我肯定不比完颜琮差，真的。」 兰渊没有理会阿木泰突如其来的黄腔，给他处理好伤口后兰渊就站了起来，喝了口自己水壶里的水。 她实在是太渴了，但又不敢多喝，只能抿了一小口润嗓子。 阿木泰有点看不下去，提醒她说：「你不用这么省着喝，我那些手下身上都有水壶，你解下来自己拿着便是。」 兰渊暂时还没有那么强大的心理素质去扒死人身上的东西。 她没有动作，而是问向阿木泰说：「汗王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要以你为饵，杀了完颜琮了！」阿木泰说着咬牙站了起来，用没受伤的手握着他的长刀，示意兰渊帮他举着烛台。 兰渊拿起烛台之后，阿木泰继续说道：「先去找出口。」 原本阿木泰让人将完颜琮约到密林外见面，若不是虞崇突然带人前来捣乱，阿木泰本不应该提早进入密林。 兰渊不明白阿木泰为什么这么执着地要以自己为饵引完颜琮单独前来，在她看来阿木泰的这套计划根本就行不通。 「找出口我同意，可是完颜琮他既然已经派了虞崇过来救我，就说明他不会再亲自过来了呀……」 第322页 「那小子叫虞崇？」阿木泰轻轻冷笑一声，「倒是有几分本事，就是和我相比还是太嫩了些。」 阿木泰边探寻着出口，边回答兰渊的问题：「他会来的。你不是男人，不懂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夺走是一种怎样的耻辱。只要是个有血性的男人，哪怕拼上性命，也绝不会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 兰渊品了品他的话，轻声问：「汗王说的是他，还是您自己？」 兰渊总觉得这回再见到阿木泰时他除了外表苍老了一些之外，他身上的气质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虽说他看起来还是过去那么自信甚至是自负，可兰渊总觉得阿木泰的眼神不像从前那般炯炯有神、野心勃勃的了，而是透露着一种破釜沉舟、鱼死网破的意味。 或许是因为这几年流亡异乡的经歷并不好过，又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重拾昔日荣光的希望十分渺茫，兰渊觉得阿木泰这回潜入孟溪刺杀完颜琮，像是抱着要么成功要么去死的决心，都没有给自己留什么退路。 这样的阿木泰让兰渊感到害怕，甚至是胆寒。 她怕和阿木泰独处，怕被他欺负，迫切地希望有人能来救她，可她又怕完颜琮真的一个人来了，会被孤注一掷的阿木泰杀掉…… 虽说眼下阿木泰受了伤，可他这一身的腱子肉看起来十分强壮，仍旧是一副非常不好对付的样子。 完颜琮与年轻力壮的昝豪对战了一天，多少要消耗一些体力。兰渊又只知道完颜琮擅长排兵布阵，并不清楚他本人的战斗力究竟如何。 他们两个人若是真的正面对上，兰渊并不能预知谁胜谁负。 阿木泰仔仔细细地寻找了一圈，发现这密林果然十分诡异，他们进来时那能容一人通过的入口竟然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怎么找都找不到。 粗壮的树枝和藤蔓仿佛有了生命，在他们进来后紧紧地缠绕在了一起，这样诡异的植物他在塔达时可从未见过。 「这林子果然有些邪门！」阿木泰恨恨地朝结实的「树壁」上踹了一脚之后，回过头来问兰渊：「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兰渊想了想，问了阿木泰另一个问题：「不知您有没有想过，如果完颜琮不顾我的安危，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了许多人马过来杀您，汗王该怎么办？」 阿木泰沉默了一下，转眸看向兰渊，认真地告诉她说：「那我就和你一起死。」 兰渊心中一沉，唿吸不自觉地急促了几分。 果然，如今的阿木泰就是一个疯子！或许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他来这里找她就是为了报復她当年的欺骗和背叛，想要拉着她一起去死！ 可是兰渊一点儿都不想死。 原本这趟草原之行下来她就能接到白氏、和白氏母女团聚了。 她现在和完颜琮之间的关系也让兰渊觉得很是舒服，她甚至考虑过等白氏在北越安顿好后就停了那药，真的和完颜琮生一个孩子。 在一切都要步入正轨的时候，兰渊怎么捨得去死，还是和阿木泰一起？ 似是看出兰渊眼中的害怕和挣扎，阿木泰不屑地笑了一声，告诉她说：「别想些没用的了，兰渊，这就是你的命。」 兰渊不置可否，没有与阿木泰浪费口舌。 她决定不了阿木泰的思想，但她心里非常坚定的是，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她就一定要活下去！ …… 因为心里一直记挂着兰渊，完颜琮一个恍惚的功夫就被勇勐的昝豪刺中了肩膀。 但好在伤口并不算深，完颜琮反应极快，顺势抢夺了昝豪的兵器与他缠斗起来。 最终昝豪不敌完颜琮，被他一剑斩杀。 塔达兵失去头领之后方寸大乱，负隅抵抗后仍旧无法扭转局势，终于被北越兵彻底控制。 塔达人向来颇具血性，残兵当中许多人都不愿意做北越的俘虏，当场便自尽了。 完颜琮看了眼天边将落的日头，吩咐荣磁带人收拾残局后便要亲自去救兰渊。 虞崇至今都没有回来，甚至没有派人报信，很有可能是出事了。 既然大部队这边的危机已经解除，完颜琮暂时卸下了身上的重担，自然要去救兰渊回来。 完颜琮本是想直接去的，可戎寿跪在他面前哭求，劝他起码包扎好了伤口再去、省得伤势加重不敌阿木泰再救不出兰渊。 完颜琮知道他所言在理，这才勉强坐了下来让医官给他包扎。 就在拜德着急忙慌地给完颜琮处理伤口的时候，一个女子匆匆赶来跪在了完颜琮的面前。 完颜琮只瞥了慕容明安一眼，极为冷淡地说：「你怎么来了？」 「妾身是来向汗王请罪的！」慕容明安卑微地将头贴在地面，不敢正视完颜琮的眼睛，「妾身无能，尽管保住了大部分的女眷，却没有照顾好兰渊妹妹，以至于她被贼人掳走……」 「保住大部分的女眷？」完颜琮寒声道：「你这是来请罪的，还是来邀功的？」 「妾身不敢！妾身什么都不图，只求汗王平安！」慕容明安情真意切地说道：「妾身知道兰渊妹妹不见了汗王心急，可您别忘了妾身是兰渊的姐姐，她失踪了妾身也着急啊！只是汗王可千万不要中了那阿木泰的奸计，当真独自去往禁林！您要救兰渊，多派些人手过去便是了，万不可以身涉险。您有所不知，那片密林是我们孟溪部的禁地，没有人能够……」 第323页 「住嘴！」一想到他明明留了乜康等人保护女眷却还是弄丢了兰渊，完颜琮便是一肚子的气，更别提慕容明安还知情不报，故意耽误了营救兰渊的时机。 若是虞崇能够早一些出发，他们趁阿木泰不备时救出兰渊的可能性也会更高，不至于等到如今…… 想到兰渊，完颜琮心急如焚，等不及拜德给他完全包扎好伤口便快速穿上衣服。 他起身便走，压根不再理会慕容明安。 慕容明安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扑上去死死地抱住了完颜琮的腿，哭着央求道：「汗王不要去啊！您是北越的汗王，不是兰渊一个人的夫君！若您当真有个三长两短的话，北越该怎么办，妾身又当如何是好啊！」 她已经改嫁了一次，不能也不想再改嫁第二次了…… 完颜琮试图摆脱慕容明安的纠缠，可她抱得实在太紧，完颜琮没时间与她多言，情急之下只能拔出腰间佩剑指嚮慕容明安的脖子，怒斥道：「贱妇，还不赶紧滚开？你若再敢拦我，我现在就废了你的王妃之位！」 「汗王！」慕容明安不可置信地看着完颜琮，不敢相信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妾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好啊，您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妾身呢？！」 慕容明安向来最是注重自己的王妃之位，听到完颜琮说要废了她，慕容明安立马害怕得什么都忘了，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许多。 完颜琮立即扬腿用力将她甩开，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离去。 慕容明安狼狈地跌倒在地上，耳边全是完颜琮临走时的那句「等我回来再同你算帐」！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愠怒与厌恶，是此前的慕容明安从未在他口中听到过的，慕容明安不禁方寸大乱。 她既怕完颜琮只身涉险会有个三长两短，又怕完颜琮带着兰渊活着回来后会找她秋后算帐，当真废了她的王妃之位…… 原本慕容明安来之前还想着如果完颜琮执意要独自一人去救兰渊，她就派人偷偷地跟在完颜琮的身后。 就算最后救不回兰渊，起码也能保住完颜琮的性命。 可现在看清楚了完颜琮的态度之后，慕容明安就暂时放弃了这个打算。 她这样做压根就是出力不讨好，万一最后兰渊的性命没有保住，完颜琮只会怪她，压根不会理解明安的一片苦心。 即使知道不该，可慕容明安还是忍不住去想，万一完颜琮当真出了什么意外，她要扶植谁来继承北越王的位置？ 和咋咋唿唿、一身毛病的蒲特氏相比，大公子完颜沣的生母伊娄氏似乎更好拿捏一些…… 虽说慕容明安心中并不甘心让外族女子的儿子坐上北越王的宝座，可是现在她们姐妹三个都没有为完颜家生下一个男丁，也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好在完颜琮刚才只是威胁她而已，并没有真的立即下旨废了她的王妃之位。 如果他真的回不来了，就算继承王位的是别的女人的儿子，慕容明安也都还是新王的嫡母，是北越的王太后…… 完颜琮救兰渊心切，暂时顾不上处置慕容明安。 他知道按理说在他赶到禁林之前，阿木泰一定不会轻易地杀了兰渊，可完颜琮心里还是充满了担忧，害怕阿木泰会对兰渊不利。 完颜琮领兵冲锋陷阵的时候没有怕过，被刺客袭击险些丧命的时候没有怕过，可是现在，他久违地感到了害怕，连深唿吸都不敢。 在马背上驰骋的时候，他握住缰绳的手甚至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上一回感到这般恐惧，似乎还是很多年前他母妃去世的时候…… 完颜琮不敢多想，如果今日他真的永远失去了兰渊，以后他该怎么继续生活下去。 当年他母妃为情伤逝，责任大多在他父汗。完颜琮在她临终前已经力所能及地尽了孝，尚且可以不那么自责。 可是现在，他明明早就知道兰渊被阿木泰劫走的消息，却仍旧选择留在阵前抗敌，没能在第一时间亲自赶到她的身边…… 如果兰渊今天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完颜琮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自己！ 在大局和兰渊之间，他终究还是选择了前者，不知兰渊会不会对他很是失望呢？ 完颜琮怀着复杂的心情沿着密林外骑马跑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阿木泰的人影。 就在完颜琮焦急不已的时候，他突然眼尖地发现了不远处几乎与草原融为一体的两具尸体。 完颜琮赶紧上前查看，发现两人都是中箭而死的，而他们身上的羽箭正是北越将士所用之箭。 虽说这两具尸体都做当地人打扮，可完颜琮猜测他们应当都是塔达人，是阿木泰的手下…… 他顺着这条线索认真地看了看附近，在发现还有几支箭射在了树上之后，完颜琮就猜到阿木泰他们可能是在虞崇的追赶之下带着兰渊进入了密林。 他知道自己一会儿还有一场「恶仗」要打，没有浪费树上的那几支羽箭，将它们尽数拔了下来收入背上的箭筒之中。 就在完颜琮找到一个狭小的入口，翻身下马准备进入密林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汗王……」 完颜琮没料到这里还有活人，不禁微微一惊。 他循着声音望了过去，才发现那人的身子已经完全陷进了一个不知有多深的土窟窿之中，唯一露在外头的半个脑袋也被高高的野草给挡住了，难怪刚才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内发现此人。 第324页 辨认出此人乃是虞崇的手下之后，完颜琮正想上前将他给拉出来，却听那人拒绝道：「不、不要过来！奴才就是……为了救人，才会掉、掉进来的……」 完颜琮皱眉问：「怎么回事？虞崇呢？」 他们二人本是虞崇特意留在林外去给完颜琮报信的，只是其中一人还没来得及将消息带给完颜琮便失足掉进了这个土坑之中。 一开始他还没有放在心上，跑过去就想救他的好兄弟，结果没想到救人不成自己也跟着掉了进来，越是拼命地想往上爬就越爬不出来。 他踩着自己同僚的尸体撑到如今，终于见到完颜琮之时已是奄奄一息了，拼尽全力告诉他说：「虞将军……追着塔达王和侧妃……进了密林，就、就没有再出来……里面……可能有埋伏，汗王小心。」 艰难地说完这番话后，他便身子一软，整个人都完全陷入了土坑之中。 完颜琮嘆息一声没再上前，转身追进密林。 第150章 . 缠斗 眼前的厮杀太过真实惨烈，兰渊也…… 缠斗 与阿木泰和兰渊他们所经歷的类似, 完颜琮一进入密林就觉得周围的光线瞬间黯淡了许多。 不过他赶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快要落山了，外头并没有那么明亮，所以进入密林之后完颜琮适应得很快。 其实不用刚才那名北越兵提醒, 完颜琮也知道这里很有可能有埋伏，所以完颜琮进入密林之后并没有如先前阿木泰等人般快速地前行，而是先站在原地，回头看向入口。 和勒博果然没有骗他，这片林子的植被非常奇特，喜欢纠结缠绕在一起。 外人想要进来，就必须一口气穿过一个狭窄的入口。等进来之后再想从那个入口出去，却是并没有想像当中的那么容易。 完颜琮没有在这里浪费时间，对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尽快找到兰渊。 他派虞崇前来追击很有可能已经惹恼了阿木泰, 若是虞崇顺利击败了阿木泰、救了兰渊还好说，万一虞崇败了，阿木泰又找不到出口，恼羞成怒之下再拿兰渊泄愤…… 完颜琮简直不敢继续深想下去。 虽然心急，但完颜琮还是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轻手轻脚地缓慢前行, 仔细地观察着周遭的环境。 据他推测, 阿木泰为免引起和勒博的警惕，秘密潜入孟溪时应该带不了太多的人。 他定然是将大部队交给了昝豪与北越军交战, 只带了为数不多的手下劫走兰渊。 虞崇的实力完颜琮还是很了解的, 他认为就算虞崇等人最终不敌阿木泰, 起码也能折损阿木泰的一大部分人马，不会叫阿木泰好过。 所以说，就算完颜琮现在是孤身一人，阿木泰身边也未必就有多少帮手。 阿木泰若想杀掉他, 就一定会在密林入口附近埋伏起来，在最短时间内解决掉完颜琮，而不是让完颜琮深入密林，给他反过来伏击阿木泰的机会。 果然，完颜琮进入林中没多久就发现了虞崇等人的尸体。 他正想上前查看情况，一支箭突然带着杀意朝他射了过来！ 许是因为林中光线昏暗，那箭失了准头，反倒让完颜琮大致猜出了射箭者的位置，迅速地反过来朝对方射了一箭。 阿木泰身边仅剩下的两名手下之一从树上掉落下来，完颜琮正想朝他补上一箭，忽听另一边的阿木泰寒声开口道：「你若是不想慕容兰渊死，就把你的弓放下。」 完颜琮循声看去，就见阿木泰的一个手下一手拿着弓，一手举着烛台，照出阿木泰以及在他的刀下面色苍白、瑟瑟发抖的兰渊。 「兰儿！」完颜琮急声道：「你怎么样？」 兰渊没想到完颜琮竟然当真会独自前来救她，见他这般紧张自己的样子，兰渊心中不免既惊讶又感动，双眼紧盯着完颜琮不放。 可她并不敢开口回答完颜琮的问题，因为刚才阿木泰警告过她，若是没有阿木泰的允许，但凡她敢擅自发出一点儿声音，他就会先划破兰渊的脸，再割断她的喉咙。 这个男人现在就是一个不怕死的疯子，说变脸就变脸，兰渊不敢去赌他对自己究竟还存有多少善念。 意识到兰渊的性命已经完全掌握在了阿木泰的手中，完颜琮无奈地放下了手中的弓，拧眉正色看向阿木泰：「有什么冲着我来，你放开兰渊！」 阿木泰没有理会完颜琮，而是低眸看了兰渊一眼，笑着同她说道：「兰渊啊，我和你说什么来着？完颜琮他一定会来的，你怎么就是不相信呢？看，还是被我说中了吧。」 兰渊是真的不知道理应睿智冷静的完颜琮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傻事来，难道他不知道阿木泰有多恨他、他只身前来会有多危险吗？ 面对此情此景，兰渊心里非常慌乱，不禁担忧地看着完颜琮，没有接阿木泰的话。 先前明明就是阿木泰不让她说话的，可是这会儿阿木泰见她不言语反倒动了气，对一旁的手下命令道：「射他一箭！」 兰渊忍不住叫出声来：「不要！」 可那塔达人怎么会置阿木泰的命令于不顾、听从兰渊的话呢？ 他将烛台放到一边后便按照阿木泰的意思拉起了弓，瞄准完颜琮朝他射了一箭。 兰渊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 可她又实在担心完颜琮，很快就又睁开眼朝他看去。 第325页 好在这名塔达兵经过一整日的逃亡和厮杀之后几乎已经精疲力尽，加上林中光线不佳，他并没有射中完颜琮的要害。 羽箭擦过完颜琮的手臂，划出一道明显的血痕。 完颜琮闷哼一声，却并没有躲开。 「没用的东西。」阿木泰嘴上这样斥责着，却并没有动怒。 他原本就只是想让完颜琮和他一样受一点儿皮肉伤而已，并没有真的想将完颜琮的命交给一个无名小卒来了结。 他北越王的命，必须要由他塔达王亲手来取！ 阿木泰狞笑一声，将怀中的短刀和兰渊一起交给那名手下，吩咐他说：「看好了这个女人，等我的命令。」 手下顺从地接过，一手横在兰渊身前困住她的身子和手臂防止她乱动，另一手将短刀横在兰渊的脖子边。 交待好手下之后，阿木泰举起长刀上前，目光阴鸷地看向完颜琮说：「你们北越人不是总喜欢装出一副正义的样子来指责我们塔达人阴险狡诈，只会偷袭吗？今日我便光明正大地与你一战，我们两个各自挑选一样趁手的兵器单打独斗，谁赢了便可以带兰渊回去，不知北越王意下如何？」 现在兰渊在阿木泰的人手中，完颜琮根本没有选择，只能拔出佩剑应战。 老实说阿木泰这样说让兰渊听着很不舒服，一来若不是有虞崇他们拼死追击阿木泰，现在阿木泰身边应该还有十数名手下在，兰渊并不觉得阿木泰会有他所说的那么光明磊落，还会像现在这样提出和完颜琮单打独斗。 二来阿木泰这种谁赢了就能得到兰渊的说法让兰渊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物品，一个好看的摆件，是男人们的战利品而已，根本就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虽说完颜琮有时候也会有一些大男子主义，可是他与阿木泰相比要尊重兰渊许多，在这方面阿木泰简直没法儿和完颜琮比。 见他们两个正式交起手来，兰渊心中不禁担忧不已，生怕完颜琮会落入下风。 可兰渊知道自己光是为他担心是没有用的，现在她受制于人，必然会让完颜琮分神。 若是她能从这个塔达人手中脱身的话，定能解除完颜琮的后顾之忧，让他放开手脚与阿木泰奋力一战。 「这位大哥，您的手劲太大了，都要划破我的皮肤了。」兰渊想了想后，柔声对身后的男人说道：「能不能轻一些，不要让我脖子上留疤？」 塔达女人大多生得高壮，皮肤粗糙、行为粗野，没有一个女子像兰渊这般柔弱无骨、雪肤白得几乎透明不说，身上还带着淡淡的体香。 那男人紧抱着兰渊，原本便有些心猿意马，这会儿听兰渊这么柔声细语地同他说话，即使明知道不该，他还是忍不住心头火起。 想着兰渊这么柔弱的一个美人怎么着都不会是他的对手，男人一时心软便放松了持刀的力道，只是另一只揽在兰渊腰间的手却是越发用力地将她搂紧，不怀好意地将兰渊香软的娇躯往自己身上贴。 生死之前，兰渊顾不上计较男人的冒犯之举。 她微微回过头来看了男人一眼，男人刚想呵斥一声让她别乱动，却听兰渊轻声问道：「大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从未见过的绝色女子在他怀中媚眼生波、呵气如兰……男人实在抵抗不住这般诱惑，干哑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如实告诉她说：「我叫须广。」 等说出口之后须广才意识到不妥，警惕地瞪着兰渊，尽可能地摆出一副狠厉的样子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须广大哥，你能跟着汗王一路走到这儿，想来定然也是一位难得一见的英雄人物。」兰渊十分自然地说着骗人的话，「兰渊只是出于敬仰和好奇，所以才想知道您的名字罢了。」 须广已经不知有多久没听到哪个女人用这般崇拜的语气称赞过自己了，更何况还是兰渊这样世间罕见的大美人…… 须广心头不免有几分飘飘然，看向兰渊的眼神和说话时的语气都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你当真这样想？」 因为兰渊脖子上一直架着刀，阿木泰和须广谅她也不敢轻举妄动，便没有再多此一举地去绑住她的手。 事实上他们猜测的也没有错，兰渊的怀中虽然藏了一把小巧的匕首，但她毕竟不是习武之人，动作没有那么迅速，不可能在不惊动须广的前提下将匕首掏出、再反过来将须广制住。 兰渊没有贸然去做傻事，而是在仔细思考过后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因为她的双臂被须广固定住了无法轻易动作，兰渊便努力地伸出手指，在须广的手背上轻柔而缓慢地挠了挠…… 「当然了。」兰渊看着不远处的刀光剑影，故意以一种嫌弃的语气说道：「他们两个的年纪都多大了，哪里像须广大哥你这般年轻力壮？」 须广知道兰渊言语之间对他们的汗王很是不敬，自己应该反驳她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兰渊这么说却叫须广感到十分受用，心中熨帖到了极点。 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须广的唿吸已经变得越发沉重起来，嘴唇逐渐靠上兰渊微乱的鬓髮，情不自禁地想要吻她。 他认为兰渊对自己也是有意的，应当不会反抗才是。 可没想到在他的手一路上移想要抚摸她的时候，兰渊却突然大喊「非礼」和「救命」！ 第326页 方才兰渊的言语和动作都是那么的暧昧，须广本以为她是愿意的。 见兰渊突然这般大叫着求救起来，还引起了那两个男人的注意，须广吓了一跳，一时不知应当如何是好。 没有阿木泰的命令，他不敢自作主张地杀了兰渊，又不能放任她这样叫喊下去。 于是须广就想去捂住兰渊的嘴，结果没想到他又被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狠狠地咬了一口！ 须广吃痛地收回手来，本想反手甩给兰渊一个巴掌、痛斥这娘们儿的出尔反尔，谁知他的手才刚刚扬起来，浑身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不能动作…… 原来是阿木泰听到了兰渊的求救声，回头一看正好看到见色起意的须广想要强迫兰渊的样子。 阿木泰大骂了一句「混帐」，不假思索地从怀中掏出一把飞刀朝须广射去，正中须广的命门。 须广虽是阿木泰仅存的手下，可在他看来须广既然明知兰渊是他的侧妃还敢动她，这就是须广为了美色背叛了他的表现。 阿木泰绝不容许任何胆敢背叛他的人活在这世上！ 反正他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今日他和完颜琮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有没有须广这么个人都已经不是那么的重要了。 完颜琮并没有趁着阿木泰处理手下的时候偷袭于他，而是冷冷地看着阿木泰说：「你身上还藏有暗器？」 「这回没有了。」阿木泰说着将他身上残破的袍子一脱，随手丢到一边，露出精壮的上半身来。 公平起见，完颜琮也脱去了上衣，以示自己身上除了手中的长剑之外并没有藏着别的武器。 他这么一脱衣服，兰渊和阿木泰才发现原来完颜琮身上除了刚才的箭伤之外，他的肩膀上还有伤…… 那显然是一处新伤，虽然简单包扎了一下，可现在随着完颜琮的动作伤口已经破裂，鲜血染红了白色的细布，看得兰渊忍不住心疼地唤了一声：「汗王……」 完颜琮安慰地朝她笑了一下，不在意地说道：「没事。」 阿木泰却是寒声问她：「这里有两个汗王，你在叫谁呢？」 「当然是我。」完颜琮这点信心还是有的，「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兰渊心里从来就没有过你，一直以来都是你在强迫她罢了！」 阿木泰不屑至极地说：「你有什么资格说我？难道她嫁给你就是自愿的吗？」 这回完颜琮却是没有回答。 兰渊答应做他的女人时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即使他们都已经同床共枕了这么久，完颜琮还是不能完全确定。 兰渊这个人看起来简单纯粹，实际上在许多方面她都非常神秘，并不容易看透。 阿木泰见他答不出来，正想嘲笑上完颜琮几句，忽听兰渊清晰地说道：「我是。」 完颜琮不禁有些意外地看向兰渊。 阿木泰闻言顿时大怒：「慕容兰渊，你他妈找死是不是？！你明明就是先嫁给老子的！」 难道这丫头当真是见完颜琮来了、觉得自己有了靠山，就可以不把他阿木泰放在眼中了？！ 她明明知道阿木泰最恨有人背叛他，还敢当着他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阿木泰越想越生气，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是不是活腻了？」 「我是不知道自己今日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但我知道你阿木泰是不能了。」兰渊说着，慢慢地向完颜琮身旁走去。 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须广，她不想让阿木泰还有机会挟持自己，再拿她去威胁完颜琮什么。 听兰渊这样说，阿木泰简直怒极！ 气急之下他拼尽全力地想要尽快杀掉完颜琮，好向兰渊证明他的实力，结果反倒因为心急而频出漏洞，眼看着便落入了下风。 阿木泰不甘心就此落败，突然转变方向，卯足了劲地去着重攻击完颜琮受伤的肩膀。 兰渊见了不由替完颜琮担心起来，紧张地看着二人。 如果可能的话她当然是想去帮完颜琮的，可他们两个的动作太快了，刀剑又不长眼，兰渊担心自己帮忙不成反倒成了拖累，就没有轻举妄动。 阿木泰见完颜琮肩膀上的血越渗越多，脸上不由露出残忍的笑容。 谁知就在这时，阿木泰忽听完颜琮问他：「你知道是谁伤了我吗？」 阿木泰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完颜琮的话提醒了一个被阿木泰刻意忽略了的事实，那就是完颜琮会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他的儿子昝豪很有可能已经…… 「是你心爱的儿子昝豪。」完颜琮直白地告诉他说：「他伤了我，我取了他的性命，算不算公平？」 「完颜琮！」阿木泰只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炸开，不管不顾地朝完颜琮大力砍去。 兰渊不懂武艺，只看得出二人厮杀得激烈。光看力气，似乎是受伤少一些的阿木泰更胜一筹，他的兵器还是一把明晃晃的大刀，看起来十分渗人。 不过完颜琮的佩剑虽然没有大刀看起来那么唬人，却也是寒光闪烁、锐利非常。 剑到之处，习习生风。 没过多久，两人身上都又各自添了一些新伤，尤其是阿木泰，他渐渐没了刚才的那种爆发力，体力呈现出不支之态。 就在兰渊以为完颜琮赢定了的时候，阿木泰忽然从他发间取出两根闪着银光的细针飞快地朝着完颜琮的双眼射去。 第327页 事发突然，兰渊只来得及大喊一声「小心」！ 她不知道完颜琮能不能成功躲过，心里害怕，却还是大着胆子去看，只见完颜琮飞快地侧转过身体，两枚银针一枚飞空，一枚极其危险地擦过了他的前额，在完颜琮的额头上划出一道血痕。 「阿木泰！」兰渊恨声道：「不是说好了要光明正大地打吗，你怎么还藏有暗器？」 阿木泰得意地笑道：「小姑娘，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吗？兵不厌诈。」 兵不厌诈，短短四个字仿佛具有穿梭时空的力量，一下子将兰渊带回了四年前阿木泰用万俟洛归的性命威胁她的时候。 果然人的本性不会轻易改变的，几年不见，这个阿木泰还是这么的蛮横无理，阴险狡诈！ 兰渊很快就意识到了情形不妙。 按说阿木泰的银针并没有射中完颜琮的双眼，他应该不会这般得意洋洋的才是，可是见阿木泰的神情却好像完颜琮败局已定…… 想到阿木泰已经心狠手辣到了将附近一带的水源全都污染，毒害了不知多少北越将士和孟溪的无辜百姓，兰渊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极其不妙的感觉：「针上有毒？」 阿木泰笑道：「我以身涉险亲自潜入孟溪，自然是要多做一些准备、确保万无一失才好。」 完颜琮的脸色果然逐渐难看起来，即使他还在勉强支撑着与阿木泰打斗，可招式已经不如先前那般干净利落，非常像是中毒了的表现。 在双方手中的武器同时被对方打落之后，阿木泰瞅准时机，大喝一声勐地扑到完颜琮身上，用双膝死死压住他原本持剑的手，另外两只手用力抓住完颜琮受伤的肩往上拉。 兰渊看着都觉得疼，完颜琮却只是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他顺势去抓阿木泰的脖子反手一扭，两个男人就像野兽一样，以最原始的方式在地上搏斗起来，打得难捨难分。 两人一个年纪大些、手臂受了伤、体力逐渐不支，一个肩膀和手臂都受了伤，还不知道中了什么毒…… 打到最后，场面实在过于血腥和暴力。 兰渊很希望他们能够停下，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今日他们两个当中必然会死一个。 兰渊不敢去想，万一死的是完颜琮该怎么办。 她本以为完颜琮身为原书男主怎么着都是会有一些「男主光环」在的，可是眼前的厮杀太过真实惨烈，兰渊也没办法确保完颜琮就一定会是活下来的那个。 眼看着两人肉搏到最后几乎都已经是精疲力尽，兰渊终于下定决心上前帮助完颜琮。 虽然刚才他们说是要单打独斗，可阿木泰都率先使用了含毒的暗器攻击完颜琮，又凭什么要求他们就一直光明磊落？ 兰渊下定决心，大着胆子悄悄上前，掏出自己怀中的匕首。 她拉不动弓，提不动剑，匕首是最适合她的武器，原本是用来防身用的，可是现在…… 兰渊一咬牙，趁阿木泰不备，狠下心来将匕首插入了阿木泰的后背之中！ 她捅的是心脏的位置，但匕首不长，兰渊使的力气又不够，应该并没有捅穿。 兰渊第一次亲自动手伤人，对方又是像恶狼一样的塔达王阿木泰，兰渊心里实在是害怕，没有将匕首拔-出来她就双腿发软地退后了两步，最后脱力般地跌坐在了地上。 阿木泰身上骤然传来一阵剧痛，唿吸都变得十分困难。 他无力再与完颜琮交手，勉强回过头来红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兰渊，喘息着说：「你……你……」 第151章 . 末路 阿木泰目光复杂地望着兰渊，缓慢…… 末路 没等阿木泰说完, 完颜琮便迅速地拔掉了阿木泰背上的匕首，将匕首抵在了阿木泰的脖子上，瞬间割出一道血痕。 「别！先别杀他！」兰渊心中慌乱至极, 可还是逼着自己冷静下来，「阿木泰，你先告诉我，完颜琮中的是什么毒，你身上有没有解药？」 阿木泰笑了一下，吐出一大口血来：「没有！今日……他註定要死在这里。能拉着堂堂北越王和我一起上路，我、我也不算亏了！」 「不，不行……」兰渊看向完颜琮，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的情绪太过激动, 压根想不起来怎么哭才好看的事情，眼泪不要钱似的往外掉，哭得十分惨烈。 完颜琮朝兰渊笑了一下，安慰她说：「别哭了兰儿，我还没死呢。」 「你们……」阿木泰见兰渊为完颜琮哭得这么伤心，心里极其不是滋味。 他艰难地喘息着, 向完颜琮提出最后一个请求：「能不能把匕首……交给兰渊？」 不等完颜琮或是兰渊问出原因, 就见阿木泰目光复杂地望着兰渊，缓慢且清晰地说道：「如果一定要死, 我宁可死在你的手中……」 完颜琮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早就知道兰渊身上有匕首？」 阿木泰笑道：「当然。」 兰渊是被迷晕了掳到他身边的, 在她昏迷的时候, 不放心兰渊的蕾纳已经替阿木泰搜过了兰渊的全身。 原本蕾纳是要取走兰渊身上的匕首的，可阿木泰制止了她不说，还一直装作不知情…… 知道了这一事实之后，兰渊也不清楚自己的泪究竟是为谁而流的了, 哭着对阿木泰说：「为什么，你原本是可以不用死的啊，为什么一定要那么执着地回来报仇呢？」 第328页 「像条狗一样地留在辽国苟延残喘，那样的人生没有任何意义。」阿木泰用尽浑身的力气慷慨激昂地说道：「若是不能做这草原的主人，我阿木泰宁可去死！」 兰渊向来惜命，无论处于何种恶劣的境地她都不会放弃求生的希望，可阿木泰不同。 阿木泰好歹也是曾经令整个草原闻风丧胆的塔达王，他不愿意在辽国苟且偷生、任人耻笑，完颜琮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但他不会答应阿木泰最后的请求，将阿木泰的性命交给兰渊来了结。 死在追逐了半辈子的女人手中，那样对阿木泰来说倒是解脱了，可是兰渊会永远记得自己动手杀了人、杀了阿木泰的事情。 不管是以何种感情，兰渊都会记得阿木泰一辈子，完颜琮不希望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 「今生你是没有那个机会了。」完颜琮沉声威胁他说：「交出解药，否则我现在就送你上路！」 阿木泰把毒针藏在自己的身上，说是方便，但也危险。 保险起见，他应该会带上解药，防止误伤了自己人。 阿木泰狞笑了一声，寒声道：「完颜琮，既然你不肯遂了我最后的心愿，那你也休想如愿……我承认，我是老了，不使些手段就要不了你的命。可就算今日我交待在了这里，我也还有许多年轻力壮的儿子可以继承我的遗志，不像你！」 阿木泰说着充满讥诮和嘲讽意味地笑了起来，他满脸是血，浑身是伤，却一点儿都不像是一个将死之人，看起来既癫狂又诡异。 不得不说，阿木泰真是深谙「杀人诛心」之道，一下子就击中了完颜琮的要害。 想起自己那两个要么是身体要么是智力不大健全的儿子，完颜琮深受打击，无力反驳。 别的不说，在子嗣这方面，他确实是不如阿木泰。 「不，他不会死的！」兰渊实在看不得完颜琮这般低落的样子，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一定会给他生一个健康的儿子，绝不会叫北越后继无人！」 「兰儿……」完颜琮闻言不禁感动地看向兰渊，心中既有苦尽甘来的喜悦，又有可能面临死亡的惊惧和不舍。 阿木泰见兰渊如此不禁又气又妒，呕出一大口血来：「慕容兰渊，你……变心了吗？」 当年他虽弃兰渊而去，但这几年来阿木泰一直有让人打听兰渊的消息。 想到兰渊守了昏迷不醒的万俟洛归三年，他本以为兰渊心里仍旧深爱着万俟洛归。 兰渊没有正面回答阿木泰的这个问题，而是哭着告诉他说：「今日汗王问我你我是否有缘，当时我没有回答，可是现在我想告诉您，我们一定是有缘的，不然您不会恰好在我出生那日击败了孟溪、让我背上『灾星』之名整整十六年，却又一时心软饶了我和我娘的性命，让我有命活到十二岁那年误打误撞地救了汗王。」 兰渊抽噎了一下，继续说道：「既然您知晓那么多汉人的道理，应当也知道有一句话叫做『有缘无分』。今生兰渊註定无法做汗王的女人，只求汗王能够看在我们昔日的缘分上成全兰渊，告诉我您到底给完颜琮下了什么毒，解药究竟在哪儿……算我求求您了，好吗？」 兰渊说话的时候阿木泰一直定定地望着她，听到最后，阿木泰眼中不自觉地落下一滴浊泪。 兰渊见他落泪，本以为阿木泰会心软地选择成全了她，可没想到即使自己都已经这样苦苦哀求他了，阿木泰还是没有给兰渊一个明确的答案，只是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嘱咐她说：「兰渊，你的嘴唇很干，记得、记得我手下身上……有干净的、干净的水……」 「兰儿，你不必如此求他。他一心盼着我死，是绝不会告诉你的。」 完颜琮说完手上一用力，果断地割断了阿木泰的喉咙。 鲜血瞬间飞溅出来，兰渊不禁尖叫一声，下意识地转过头去，不敢细看这血腥的场面。 等阿木泰彻底没了声息之后，完颜琮将他的尸体往旁边一推，自己也脱力般倒下。 听到完颜琮倒地的声音，兰渊连忙上前关切地问道：「汗王，您怎么样了？您别吓我……您快醒醒啊！」 兰渊轻轻地拍了拍完颜琮的脸，见他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猜测可能是完颜琮身上的毒发作了，顿时感到心急如焚。 尽管阿木泰说他身上并没有解药，可阿木泰向来谎话连篇，兰渊没有放弃一丝希望，忍着内心的抗拒在阿木泰身上和他丢掉的衣衫里仔细寻找了一番，都没有找到什么药物的痕迹。 兰渊不甘心，又去死掉的须广身上翻找。 须广身上背着一个行囊，里头装了零零散散不少的东西，看样子都是阿木泰为了进入密林所做的准备。 有火石，有蜡烛，有司南，甚至还有一些食物，可就是没有什么可能会是解药的东西。 兰渊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解药，大起大落了一整天的情绪终于绷不住了。 她控制不住地大哭起来，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她几乎崩溃。 就在兰渊即将陷入绝望的时候，她忽然想起阿木泰临终之际的那一滴泪。 都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阿木泰根本没有必要再和她演戏了。 看得出来，他对兰渊虽然有恨、有怨，但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怜惜和疼爱…… 第329页 或许看似残暴的阿木泰，其实并非一个铁石心肠之人呢？ 认真地想了想阿木泰对她所说的最后一番话后，兰渊勉强支撑着虚弱无力的身子站了起来，拾起烛台去找完颜琮进入密林之前被阿木泰和须广他们搬运到一边的塔达兵尸体。 先前阿木泰为了扰乱完颜琮的心神、让他摸不清他们这边到底还有多少人手，故意将大部分被虞崇他们杀死的塔达兵尸体藏了起来。 他们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兰渊就在旁边，幸好当时阿木泰和须广他们为了保留体力并没有花费大力气将尸首运到多远，兰渊没用多久就找到了阿木泰那些手下的尸体，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在他们身上摸索起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兰渊快速地翻找了一番之后，终于在其中一人的身上找到了两个小瓷瓶。 她都打开看了看，发现一个里头装的是白色粉末，另一个是一堆小药丸。 兰渊不能确定这里头有没有解药，就把两个瓷瓶都拿回了完颜琮的身边。 她再次试着唤醒完颜琮，好在完颜琮并没有彻底昏死过去，还能勉强回应兰渊。 「这个白色的，是治疗外伤的。」完颜琮靠在兰渊身上，朝那个装有药丸的瓶子里嗅了嗅，虚弱地说：「倒出来一粒给我。」 兰渊连忙照做。 完颜琮伸出舌头浅浅地舔了一下兰渊掌中的药丸，品了品后告诉她说：「我不确定这是不是解药，可以先……服下一颗试试。」 兰渊顿时紧张起来：「万一不是，吃错了该怎么办？」 如果这是毒-药的话，完颜琮岂不是死得更快？ 完颜琮问她：「还有别的药吗？」 兰渊哭着摇了摇头：「没有了……」 她真的已经将所有塔达人的尸体都给翻遍了，再没有更多可能是解药的东西了。 完颜琮做出决定：「那就试试吧。」 见兰渊满脸都是泪，完颜琮很想抬手给她擦一擦眼泪。 可他今天鏖战了一天，方才又与阿木泰缠斗了那么久，骤然放松下来之后已经几乎力竭，连动一下手指都是那么的困难。 他只能静静地、心疼地看着兰渊。 「要不要再等一等？」兰渊迟疑着说：「汗王独自前来救我，荣磁将军他们见汗王迟迟没有回去，会不会派人过来救您？」 完颜琮摇头道：「不会。」 完颜琮临走前特意交待过荣磁两件事情。 一是将今日发生的一切悉数通知给和勒博，二是不许任何北越人进入孟溪部的禁地，也就是这片密林。 兰渊见他如此笃定，知道别无他法，只能按照完颜琮所说的试上一试。 她将那一小粒药丸送入完颜琮口中，又小心翼翼地餵他喝了些自己壶中的清水。 看完颜琮咽了下去之后，兰渊将他染了一些血的衣服垫在地上，扶他躺了上去。 接着兰渊尽可能地给完颜琮清理了一下他身上的外伤，给他敷药。 原本绑在完颜琮肩膀上的细布浸透了血液、沾染了林中的污泥，已经脏得不能看了。 兰渊想了想，反正现在这里又没有旁人，她便解开了自己的衣襟。 见兰渊忽然脱起了衣服，完颜琮脸色苍白、整个人都虚弱至极，却还有心情和她开玩笑说：「兰儿，现在不行，我动不了。」 「您说什么呢！」责备地说了他这么一句之后，兰渊很是无语地同完颜琮解释：「我是想把里衣撕开，先给您包扎伤口。」 反正她的身体完颜琮已经看过很多回了，生死之前兰渊就没有不好意思，匆匆解下里衣之后又快速地把外袍穿上。 完颜琮身上有好几处外伤，兰渊没有太多「多余」的布料可用，只能省着些用。 尽管心中并不情愿，兰渊还是不得不捡起杀死阿木泰的那把匕首沖洗了一下，将她的里衣切割成了好几根布条，先给完颜琮包扎止血。 完颜琮现在几乎不能动，伤得又不轻，兰渊好不容易才把他的大部分伤口都给处理好，累得气喘吁吁。 她坐在一边休息的时候渴得厉害，就想再喝一口水润润嗓子，结果她倒了倒自己轻了不少的皮水壶，发现里头只剩下了最后几滴水了…… 兰渊没办法，只能让完颜琮在这里等她一会儿，她再去找一些水来。 如同阿木泰所说，那些死了的塔达人身上的确都带有水壶。 可一想到那些水有可能是被他们喝过的，兰渊就有些下不去口。 好在兰渊在其中一个塔达人的行囊中发现了一口小锅。 火石倒是有很多，可兰渊都不会用，好在还有一盏烛台。 兰渊找来一些落叶和枯枝生了火，勉强煮了一小锅热水，自己和完颜琮都喝了一点儿。 等她忙活完这么一通之后，完颜琮的脸色已经缓和了不少，甚至已经不用依靠兰渊、可以自己贴着树干坐起来了。 兰渊知道他们赌对了，完颜琮刚刚服下的果然就是解药，不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想到阿木泰临终时对她的暗示，兰渊感慨地说道：「看来阿木泰终究还是存有一丝人性的，只是他身为塔达部的汗王与您这个北越王不共戴天，为了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塔达部将士，他才不能直接告诉我解药在哪儿。」 完颜琮不置可否地眨了下眼睛，没有说话。 第330页 想到方才兰渊对阿木泰所说的那些话，其中蕴含了太多完颜琮过去都不知道的信息。 比如阿木泰曾经见过还是婴儿的兰渊，兰渊年少时还曾救过潜入孟溪的阿木泰…… 他们两个何止是有缘无分，简直就是充满了孽缘！ 难怪阿木泰会对兰渊的执念如此之深，这其中除了利用她威胁完颜琮的因素之外，应当或多或少也是有一些真感情在的吧。 这会儿他和兰渊的性命都暂且保全下来之后，完颜琮终于有机会问兰渊：「兰儿，阿木泰将你掳走这么久，你有没有事？」 听兰渊的语气倒不像是对阿木泰厌恶至极的，甚至还有一丝隐隐的同情之意，完颜琮猜测阿木泰应该并没有真的伤害到兰渊，但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听到完颜琮这般关心地问她，兰渊有些敏感地反问他说：「汗王是想问我有没有失贞吗？」 完颜琮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兰渊却突然间有些好奇：「如果我真的失身于阿木泰……汗王会不会把我逐出后宫？」 「怎么会？」完颜琮一脸歉疚地说道：「如果发生了那样的事情，那也都是我的过错，是我没有立即抛下一切前来救你。」完颜琮说着握住兰渊的手，小心翼翼地问她：「兰儿，我来迟了，你心里有没有怪我？」 见完颜琮看着她的神情似乎颇为紧张，兰渊浅笑着说道：「当然没有了！汗王若是真的为了我弃上千臣民于不顾、就那么不管不顾地跑过来救我，我反倒会看轻您呢。」 兰渊的回答轻描淡写，听在完颜琮的耳中却叫他很是动容：「我的兰儿可真是懂事……谢谢你能理解我。」 「汗王和我这么客气做什么呢。」想到他为了救自己受了一身的伤不说，向来爱干净的一个人还弄成了这么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兰渊心里暖暖的同时又有一些心疼，情不自禁地靠在了完颜琮的身边。 因为他两边的肩膀和手臂上都有伤，兰渊不敢靠在他身上，只能挨着完颜琮坐下。 完颜琮却是主动将头靠在了兰渊肩上，这般依靠着她的姿态，却是他们从前在北越王宫里时少有的。 两人的角色仿佛瞬间调换了过来，兰渊变成了较为年长的那个，完颜琮反倒成了需要让她照顾的角色。 「这会儿你又改口叫我汗王了？」靠在兰渊身上调整到一个较为舒服的姿势之后，完颜琮微笑着说：「我刚才可是听到你喊我的名字了。」 兰渊又不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从来就不觉得有谁的名字是不能叫的，在北越时她就曾在私底下偷偷叫出过完颜琮的名字。 不过想到他们位高权重的人可能很介意这个，兰渊就吐了吐舌头，乖乖承认错误：「我错了，但人家不是故意的嘛！您和阿木泰两个都是汗王，我不叫名字，怎么区分得开你们呢？」 瞧见兰渊这副心虚的样子，完颜琮好笑地说：「没关系的，你不用怕，我没生气。」 完颜琮顿了顿，用低沉而温柔的声音说道：「我说过，我是把你当做妻子看待的，私下里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也可以叫我宗玺。」 「宗玺？」兰渊想了想，书里好像提起过，这是完颜琮的表字，是他及冠时他的汉文先生给他起的，只有和完颜琮极其亲近的人才会知道。 完颜琮还有点虚弱，用气声应了一声：「嗯。」 兰渊笑道：「作为交换，我也告诉您我的另一个名字吧。」 「什么名字？」完颜琮好奇地问。 兰渊莫名觉得有些好笑，他们两个都是多么亲密的关系了，竟然现在才互相交换自己的名字：「我的孟溪名，叫做兰琪格。」 「兰琪格，」完颜琮含笑夸赞道：「是个好听的名字。」 就是寓意不大好，是「深渊」的意思，难怪她的汉名会叫兰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层关系。 虽说完颜琮已经告诉了兰渊他的表字，不过一时间兰渊还是不大习惯改口，仍旧按照过去她习惯了的称唿叫他：「汗王，刚才您伤得那么重，我没来得及细问，您为什么说不会有人过来找您啊？」 「是我吩咐了荣磁，不许任何北越人进入此地。」完颜琮微微抬起头看向兰渊，「你应该知道，这里是孟溪部的禁地，没有人能够活着走出这片林子。他们若是来了，就都走不了了。」 「汗王知道？」兰渊意外地看着他说：「那您还进来？」 完颜琮理所当然似的说：「你在这里，我当然要来。」 完颜琮没好意思和兰渊说，其实原先他就一直暗搓搓地吃着万俟洛归和完颜珣的醋，觉得他们都曾经救过兰渊，与她经歷过生死，因此在兰渊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相比之下，他和兰渊之间的交集就略显平淡，似乎从未发生过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能够让他们生死相许。 这次林中遇险对他们来说是很危险不假，可对完颜琮来说又何尝不是一次机会？ 让他真正走进兰渊内心的机会。 一想到阿木泰嘲讽他子嗣不旺时兰渊主动挺身而出表示会为他生儿育女的样子，完颜琮便忍不住嘴角上扬，觉得自己这一身的伤都伤得值。 反正现在外头的祸乱都已经平息，就算完颜琮不在营地那边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用不了多久和勒博就会派人过来帮忙安顿好他们。 第331页 完颜琮现在只想好好地和兰渊在一起，除了她之外什么都可以先放到一边。 兰渊轻嘆一声，看着完颜琮的美目之中隐含担忧与歉疚：「可是汗王为了救我，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完颜琮不在意地笑着说：「傻兰儿，这有什么的。让你被人掳走本就是我的不是，只要你能平安，我受点伤又算得了什么？」 「这哪里是一点伤啊？」他这一身大大小小的伤口，兰渊看着就觉得疼。 第152章 . 野外 完颜琮没忍住，极为罕见地笑出声…… 野外 兰渊咬了咬唇, 好不容易才把心疼的眼泪给憋回去。 她今天已经掉了太多的眼泪，哭得眼睛都疼了，她不想再流泪了。 完颜琮听兰渊说话时含着软软的哭腔, 就又抬眸看了她一眼。 见她眼中含泪，眉头轻蹙地望着自己，完颜琮的心顿时柔软得一塌煳涂，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十分熨帖，根本感觉不到一点伤痛：「别担心，我没事的。过去在战场上的时候，我受伤比这重的时候多了。若不是阿木泰在银针上下了毒，我刚才也不至于会倒下。」 兰渊听出他这么说除了安慰自己的目的之外似乎还在暗暗地向她夸耀自己的战斗力和生命力，兰渊觉得有点好笑, 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同他说：「好，我知道汗王您最英勇、最厉害了，谁都不是您的对手。」 「那倒也不是。」完颜琮用头在兰渊的肩膀上蹭了蹭，轻声说道：「你就能轻易地把我制服。」 兰渊不料他会突然这般自然地说出这样的情话来，不禁有几分害羞。 她低头浅笑了下，说了声「是吗」。 没等完颜琮应答, 兰渊又问：「您感觉好些了吗, 要不要再喝点水？」 「好些了，」完颜琮坐直身子对她说：「我先不喝了, 再缓一会儿, 等这水凉一些了, 我们便装上水离开这里。」 兰渊正想问他呢：「汗王知道离开这里的方法吗？您不知道这林子有多邪门，您来之前阿木泰他们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我们进来时的那个入口……」 完颜琮见兰渊这么问，就知道她并不清楚禁林的秘密。 想来也是，这个秘密承载着孟溪与北越的未来, 对和勒博来说至关重要，他不把这样的机密要事告诉别人并不奇怪。 即使兰渊是和勒博的亲生女儿，兰渊也没必要一定要知道。 事关重大，即使知道这附近并没有活人，完颜琮还是谨慎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告诉她说：「找入口是没有用的，想要走出这片密林，就必须继续向前。」 「不能原路返回吗？」兰渊愁眉苦脸道：「我记得我们进来之后明明没走多远，可突然就像是与世隔绝了一样……」 「这就是这片密林的独特之处。」完颜琮朝她一笑，「相信我。」 兰渊见他如此笃定，不由猜测道：「汗王来过这里？」 完颜琮微微摇头：「没有，但我确实听你父汗说起过这片禁林。」 兰渊见他心中有数，这才多少放下心来。 完颜琮向来稳重，不会在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上开玩笑，兰渊自然是相信他的。 两人又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完颜琮勉强站了起来，去搜集那些塔达兵和北越兵随身携带的可用之物。 兰渊负责装水和将他带回来的东西打包整理好。 头一回没有下人帮忙，两人分工明确，配合默契，倒有点像是回到了原始社会。 奇异的是，向来养尊处优的两人都觉得这样的感觉并不算坏，甚至还挺新奇。 林中不知岁月长，兰渊看不见日头，判断不出时间，不过估摸着等他们忙完这一切之后，已经到了她平日里就寝的时间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白日里昏睡了好几个时辰，还是因为在生存危机面前瞌睡不值一提，兰渊现在并不觉得有多困，就是整个人都非常疲倦。 装好「行李」之后，兰渊就和完颜琮一起前行，想着赶紧找个安全些的场所歇息了。 虽说今日兰渊已经见过了不少死人，但她可没有那么强大的心理素质能够在一堆尸体附近入睡。 不想兰渊才走出几步，完颜琮忽然叫住她说：「那把匕首……你不带走吗？」 兰渊身形一顿，摇了摇头。 她没有回头，而是边往前走边向完颜琮解释：「那把匕首是我当年答应嫁去塔达和亲之后父汗送给我的嫁妆之一。虽说后来我并没有真的嫁给阿木泰，但父汗也没有将那些东西收回。」 兰渊说着勾了一下唇角，看似在笑，语气之中却含有一丝怅然：「无论是我还是父汗都没有想过，阿木泰这个曾经称霸草原的塔达王会死于这一枚小小的匕首之下。」 完颜琮知道兰渊此前从没有动手伤过人，刚才情急之下为了救他才捅了阿木泰一刀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若是再叫她带着那把匕首在身上或许会给兰渊心里留下什么阴影，那自然不是完颜琮所希望的。 他点了下头，没再多说什么。反正他已经拿到了足够的武器，足以在和勒博派人赶来之前保护好兰渊了。 不得不说完颜琮当真体力惊人，即使解毒才没多久、身上多处负伤，他还是能背着一个并不算轻的行囊负重前行。 因为估摸着和勒博至少也要好几日才能派人赶到这里，他们收拾了两个包裹出来、带上各种可能会用上的东西以防万一。 第332页 兰渊虽然很累，但她毕竟没有受什么伤，原本是想两个都背着的。 可完颜琮不让，非要和她抢。 兰渊怕拉扯间会撕裂他的伤口，没有办法，这才勉强分给了完颜琮一个。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兰渊见完颜琮看起来似乎并不吃力，这才暂且放下心来。 走着走着兰渊就发现，不仅是入口处十分狭小、连马匹都无法通过，林中似乎就只有刚才他们打斗的那一块地方还算空旷。 一开始他们两个还能并肩而行，可越往前走林子就越密，几乎仅容一人通过。 不仅如此，这些树木还生得奇形怪状，分布非常不规则，路变得越来越不好走。 完颜琮见兰渊走得吃力，就让她到自己身后去，他拉着兰渊的手走在前面探路。 兰渊看着眼前男人高大的背影，心里感到踏实的同时又禁不住有点担心。 完颜琮毕竟是个凡人，又不是金刚不坏之身，他这样能撑得住吗？ 兰渊觉得完颜琮现在应该多休息一下，她怕他逞强，就故意说自己累了，最好能尽快找个地方安置下来。 完颜琮对她向来百依百顺，没过多久就选在了一棵树干粗壮平整的大树下面落脚，还细心地将附近的荆棘枝杈悉数斩断，方便兰渊坐下。 兰渊念着他是受伤之人，就想着自己尽可能多做点事情。 又餵完颜琮喝了点水后，兰渊麻利地打扫好他们要坐下休息的地方，从行囊中翻找出一些食物。 借着一点温暖的烛光，完颜琮看着她忙忙碌碌的样子，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情。 见兰渊的髮髻已经有些散乱，一缕半长不短的头髮垂了下来、似乎有些碍她的事，完颜琮便伸出手，动作轻柔地帮她把那缕头髮别到耳后。 兰渊下意识地转眸，朝他感激地一笑。 「汗王，这些食物来源不明，还是我先吃下，给您试一下毒吧？」 他们两人几乎都是大半日没有进食了，这会儿终于能够踏实坐下来吃点东西，兰渊又有点担心食物的安全问题。 「哪能让你给我试毒呢？」完颜琮揪了一点儿兰渊手中的饼，率先放入口中，「要试毒也是我来给你试。」 兰渊知道作为一个女人来说，能有一个男人愿意这样对她自己应该很是感动才是，可他们不是一般的红尘男女，尤其完颜琮，他身上还有太多的重担，兰渊不得不提醒他说：「您这样可真是有些任性了。我知道您对我好，可您别忘了，您是整个北越的汗王，不是我一个人的丈夫。万一您当真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您是要将北越交给身体羸弱的大公子，还是尚且年幼的三公子呢？」 完颜琮摇头道：「兰儿，你放心吧。我知道沣儿和溙儿难堪重任，离开北越之前已经秘密立下遗诏——若我骤然离世，就让六弟来继承汗位。」 「遗、遗诏？！」兰渊十分意外地说：「您、您早就知道我们这回北上会遭到阿木泰的伏击吗？」 完颜琮摇头道：「阿木泰处心积虑地潜入孟溪，连你父汗都不知情，我又怎么可能知晓？只是我遭遇刺杀的次数多了，为了以防万一，这才提前立下遗诏罢了。」 见兰渊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完颜琮故意搂着她说：「兰儿你放心，老六并不知晓此事。他是我最好的兄弟，对我忠心耿耿，对王位也从没有过图谋。回头等你为我生下儿子之后，我就废了那道遗诏……」 兰渊娇嗔道：「您说什么呢，我才没有想这些呢。」 「那你在担心什么？」完颜琮情不自禁地在兰渊脸上轻轻一吻，「告诉我，兰儿。」 不等兰渊回答，完颜琮便想出了一个可能：「是韦氏的那些话吗？」 「是，但也不全是。」不得不说完颜琮的思路非常正确，兰渊与他共同经歷过生死之后，对完颜琮的信任果然比从前更深。 她逐渐地向他打开了心扉，敢于告诉他更多自己的心里话：「其实先前汗王提醒我小心宝芝和明安姐姐的时候我就在想，她们当初煞费苦心地让我嫁来北越、想让我为汗王诞育子嗣，真的只是为了孟溪部着想那么简单吗？她们毕竟都是有血有肉的人，看到汗王对我这样好，就不会产生一丝不悦吗？说句实话，我不光是怕我未来的孩子会在宫廷斗争当中死于非命，也怕我自己会折在我们自己人的手上。」 认真地听完兰渊心中的顾虑之后，完颜琮没有一味地宽慰她不要多想，而是点点头贊同地说：「你的担忧不无道理。你能听进去我的话、对她们多一些警惕，这不失为一件好事。不过兰儿你放心，我会拼尽全力保护好你和我们未来的孩子。」完颜琮十分坚定地说道：「就算我死了，也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 兰渊忙道：「别说这样的话，怪不吉利的。」 书中的完颜琮最后可不就是英年早逝了吗…… 虽说不是为了她，但也是壮志未酬，死在了成功「前一夜的黎明」。 原先兰渊只把他当成书里的一个角色，一个可以帮她达成目的的工具人而已，都没想过如何扭转完颜琮悲惨的结局。 可现在在经歷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兰渊知道自己早就已经无法坐视不管，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男人去死了。 既然她已经下定决心要留在他的身边，兰渊就想让完颜琮也好好地活着，希望他们两个能携手走下去，而不是有谁中途离开。 第333页 听出兰渊言语间对自己的心疼，完颜琮不禁笑着看向兰渊，心中暗暗做出了一个决定：「我是认真的。」 即使两人只是分开了大半天的时间而已，可完颜琮有太多的话想对兰渊说。 只是时辰已经不早了，完颜琮知道兰渊一定很累，就先柔声对她说道：「兰儿你不是累了吗，你先睡吧，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 兰渊眨了眨眼睛：「你呢？你不睡吗？」 「你先睡。我向来少眠，以往忙起来的时候几天几夜都没合过眼，不碍事的。」 兰渊瞭然道：「你是怕有危险，想要为我守夜是吗？」 完颜琮当然不肯承认。 平日里的兰渊向来十分柔顺，这会儿她却是怎么说不都肯先合眼：「不行，您征战了一日，又受了伤，必须尽快休息一下。您快靠在我身上睡一会儿，等我困了我就叫你。」 见完颜琮还在犹豫，兰渊连忙劝道：「快别耽搁时间了，您要是再不合眼的话，咱们两个谁都睡不成，难道就这么一起睁眼到天亮吗？」 完颜琮无奈地笑道：「这里密不透光，就是天亮了我们也看不出来。」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您真的需要休息。」兰渊有些急切地说道：「您要是倒下了，我一个人可无法扛着您走出这片密林！」 兰渊是真的累了，不想再与完颜琮多费口舌，干脆使出「大招」，拉着完颜琮的手臂朝他撒娇：「求你了，宗玺哥哥……」 「噗……」完颜琮没忍住，极为罕见地笑出声来，「你叫我什么？」 兰渊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害羞，用双手捂着脸小声道：「宗玺哥哥。」 她的声音奶奶的，软软的，还带着一点儿勾人的尾音，听得完颜琮浑身酥酥麻麻，精神一阵恍惚。 完颜琮忍不住笑了一会儿，爱怜地摸了摸兰渊的头。 这样的兰渊，根本没有任何男人能够拒绝得了。 知道她乖巧可人的时候无人能比，倔起来也是谁都拦不住，完颜琮只能顺着兰渊的意思先闭上眼睛。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兰渊心乱如麻，正好可以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静静地整理她的心事。 等到困意终于席捲了兰渊的大脑、让她的眼皮几乎支撑不住的时候，兰渊才不舍地轻声叫醒完颜琮。 完颜琮向来眠浅，几乎是兰渊一出声他就醒了过来。 兰渊迷迷煳煳地告诉他说：「这片林子好静……应该没有什么……危险。」说完她便头一歪，倒在了完颜琮没有受伤的那边肩膀上，瞬间陷入梦乡。 完颜琮刚醒过来就见到她这般可爱的迷煳模样，不由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他没有欺骗兰渊，他是行军打仗惯了的人，这些伤在兰渊眼中看着严重，但其实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休息了这么长时间之后完颜琮已经觉得好多了。 即使手臂上有伤，完颜琮还是抬手揽住了兰渊，想让她在自己怀中睡得舒服一点儿。 折腾了这么一天，他的小兰儿实在是太辛苦了。 野外条件太差，即使完颜琮已经尽可能地给兰渊做「人形靠垫」了，兰渊还是睡得不大舒服。 她是自然醒的，也只睡了大概平日里的一半时间而已。 完颜琮见她睁开眼睛，温声劝道：「再睡一会儿吧？」 兰渊摇摇头，从他怀中坐了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是什么时候躺到您腿上的？」 「大概一个时辰前吧。」完颜琮心疼地看着兰渊，「你睡得很不安稳，过一会儿就要换上一个姿势。」 兰渊刚才虽然是睡着的，但她也有一些模煳的印象，隐约记得自己变换过好几次睡姿。 这种感觉就和在长途汽车上睡觉的时候差不多，躺也不是，坐也不是，总之就是非常的不好受，睡着甚至比醒着的时候还要难受。 「不睡了不睡了，」兰渊坚决地说：「您再休息一下，我们就出发吧？」 「我也不睡了。」完颜琮向兰渊伸出手去，「兰儿，你扶我一下。」 兰渊力气小，怕拉不动完颜琮，干脆把身子凑了过去，让完颜琮揽着她的脖子撑起身。 她忍不住担忧地问：「您昨天还能自己走呢，怎么今天就需要人扶了？是腿上的伤加重了吗？」 「不是，」完颜琮无奈地笑了一下，「是你把我的腿压麻了。」 兰渊：「……」 好吧，他没事就好。 淡水有限，两人简单漱了下口、擦了擦脸就算是洗漱过了。 兰渊现在是掌管他们二人饮水和食物的负责人，知道完颜琮向来爱干净，兰渊怕他对自己的安排不满意，就好声好气地同他解释在他们这种情况下淡水资源的重要性。 完颜琮十分理解地说：「你放心，我都明白。」 完颜琮难得有这样和兰渊单独相处的时候，即使野外条件很差，只要有兰渊在身边，其他问题他都可以忽略。 倒是兰渊，想到她向来讲究的一个人为了给自己包扎伤口连里衣都贡献了出来，完颜琮很是心疼，总觉得是自己叫兰渊吃苦了。 等从这里出去之后，他想要给兰渊补偿，很多很多的补偿…… 穿过一片狭窄的区域，二人终于能够并肩而行之后，完颜琮提议休息一会儿。 第334页 他们坐下进食、补充体力的时候，完颜琮抬眸看向兰渊：「兰儿。」 「嗯？」 完颜琮问：「我听说昨日塔达兵偷袭的时候，乜康奉慕容明安之命、把大部分护卫兵都调去了她那儿？」 兰渊没料到完颜琮会突然间问起这个，不由微微一怔。 瞧他的意思，似乎是想要找慕容明安秋后算帐。 兰渊没有刻意维护或是陷害慕容明安的打算，实事求是地说：「是的，不过我觉得明安姐姐这样做应该并不是单纯地出于私心。毕竟当时情况危机，汗王带走了大部分的兵力迎战，剩下的人手若是不集中一些的话，怕是无力保护那么多的宫人和女眷。」 完颜琮也知道慕容明安想要集中保护所有人的想法并不能说是全错，只是这样一来她身边之外的地方就会变得十分危险。 若不是当时兰渊身边只有几个孟溪护卫和婢女在的话，想来那些塔达人也没那么容易掳走兰渊。 「让我失望的不仅是慕容明安，还有乜康，」按说事关前朝武将，不该让后宫女眷知晓，可完颜琮还是坦白告诉兰渊：「我本以为乜康与慕容明安虽有姻亲关系，但他也不至于对慕容明安一个妇人言听计从。却没想到乜康在大是大非面前竟然如此没有原则，在没有确保你的安全之前就贸然听从慕容明安的意思行事。等我们回去之后，他们二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兰渊对乜康了解不多，对他的事情也并不好奇。 不过慕容明安的命运与兰渊息息相关，听说完颜琮想要处置明安，兰渊忍不住好奇地问：「汗王想要怎么罚明安姐姐啊？」 完颜琮平静地看着兰渊，语出惊人：「我想废了她的王妃之位。」 「什么？」兰渊惊讶得差点没拿住手中的饼，「这……这会不会太过了一些啊？明安姐姐纵然有思虑不周之处，但她在汗王不在的时候替您主持大局、稳住后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看不如就功过相抵了吧，何必要废黜了她的王妃之位呢？」 完颜琮见兰渊这番话说得真心实意，不由一嘆：「兰儿，你真不明白我是怎么想的吗？」 兰渊默了默，正色看向他说：「我知道汗王心里从未把明安姐姐当成过您的妻子，只是后宫不可无人打理，废了她之后，汗王打算立谁为王妃呢？」 「当然是你。」完颜琮想都不想便说：「除了你之外，我心里没有任何其他的人选。」 「我相信汗王对我的心意，可其他人不会像您这样想。」兰渊冷静地分析道：「无论是出身还是资歷，宝芝都更胜我一筹。就算您现在废了明安姐姐，也只能立宝芝为继妃，怎么着都不会是我的。」 完颜琮是不喜欢明安不假，但他更不想立满肚子心眼儿的宝芝为王妃。 哪怕只是想一想宝芝坐上王妃之位的那个场景，都叫完颜琮忍不住直皱眉。 兰渊见他听进去了自己的话，继续说道：「先前您为了我不肯选秀的时候，前朝便闹得厉害。汗王本就诸事缠身，我不想让您再为后宫之事伤神了。」 「可是兰儿，无论是为你还是为我，我都希望在以后的新年祭典上站在我身边的人是你。」 反正这里又没有旁人，完颜琮干脆和兰渊说个明白：「你先别管那些，就告诉我一句实话，你究竟愿不愿意做我的王妃？」 做王妃就意味着要贤良大度，操持后宫琐事，照顾到后宫所有妃嫔和皇嗣的方方面面。 虽然表面光鲜，但实际上却是个再辛苦不过的活计。 不过说句老实话，后宫又有哪个女人能够抗拒得了正宫之位的诱惑，当真不对那个位子动心呢。 既然完颜琮对她如此坦诚，兰渊也没有必要一直藏着掖着：「我愿意，只是现在还不行。」 第153章 . 机密 她侧过头去看完颜琮的睡颜，见他…… 机密 完颜琮没有追问兰渊原因, 显而易见，兰渊是不想让完颜琮为了立她为王妃的事情再和朝臣起什么争执。 不仅如此，仔细想想看, 若是完颜琮当真废了明安，再越过育有二女、还是嫡出的宝芝立兰渊为王妃，孟溪部王庭内部的氛围也会变得有些尴尬。 说白了就是现在的兰渊除了完颜琮的宠爱之外一无所有，要让她做王妃还不足以服众。 「若您真想立我为王妃，就再耐心地等上一等。等我为您生下子嗣，就多少能够堵住悠悠众口了。」兰渊柔声细语地劝道：「您也知道我这个人怕麻烦，我可不想在一片非议和反对声中上位。」 完颜琮不得不承认兰渊所言非常在理。 他嘆了口气，深深地望着她说：「委屈你了，兰儿。」 兰渊摇摇头, 她本就没有想过一定要做王妃，压根不觉得有什么可委屈的。 她就怕完颜琮贸然提起此事，反倒会弄巧成拙。 在兰渊看来即使是维持现状、让明安继续做这个王妃，也比宝芝上位当上王妃来的要强。 以兰渊对这两姐妹的了解，她们两个之中应该还是明安更好对付一些。 完颜琮看得出来兰渊只想安安稳稳地和她的家人一起过日子，对权力并没有什么欲望。可他既然爱她, 自然就想给她世间最好的一切。 现在完颜琮别的都不想, 就希望兰渊能够尽早给他生下一个儿子。 第335页 等他们有了儿子，不光是北越江山后继有人, 到时候完颜琮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改立兰渊为王妃了。 但他知道兰渊才下定决心要给他生孩子, 这事儿还急不得, 起码也要等他们到了孟溪、顺利接到白氏再说。 稍事休息之后，两人继续上路，依然是完颜琮走在前面，兰渊跟在后面。 完颜琮身高腿长, 步子比兰渊大很多，他若是以正常的速度走路，兰渊是决计跟不上的。 这会儿他受了伤，又顾忌着兰渊的体力故意放慢了速度，兰渊才能勉强跟上、不拖他的后腿。 饶是如此，这么走了一天下来，兰渊的脚还是被磨破了皮，整个人几乎虚脱。 夜间休息的时候，完颜琮温柔地给兰渊脚上抹了药，心疼地说：「兰儿，要不明天我背着你走吧。」 「那怎么行！」兰渊想都不想便说：「您可是受了伤的，让您背着那么多东西我就已经觉得很是过意不去了，哪儿能还让您背着我呢？」 「我可以的，不信你来试试。」完颜琮说着便要蹲在兰渊面前让她爬到自己的背上去。 兰渊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真的不行，我……我不忍心啊。」 完颜琮笑道：「你那么轻，没关系的。」 就算他这么说了，兰渊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你也受伤了啊。」完颜琮转过身，给兰渊穿上鞋袜，「这么细嫩的皮肤，就应该好好爱护。不像我，皮糙肉厚的，受一点小伤根本无足挂齿。」 想到完颜琮身上大大小小的那些伤口，兰渊眼睛酸酸的，热热的，心里忽然间很是不好受：「您怎么这么傻啊，我这算什么伤呀……」 兰渊说着说着都有点生气了：「您要是真想让我为您生儿育女，就得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才行！我可不想年纪轻轻的就当寡妇，更不想改嫁给别人！」 完颜琮怔了怔，忽然笑了：「原来兰儿现在这么喜欢我的，这一辈子都只想一直跟着我一个人。」 兰渊被他气得又想哭又想笑：「说什么呢，这是重点吗？重点是，您真的得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您也知道，我可不像明安姐姐、纥骨姐姐或是宝芝那么坚强。孤儿寡母的日子，我是过不下去的。」 兰渊这话说的就好像完颜琮用不了几年就会死掉一样，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定会惹得完颜琮不悦，可是听她这么说时，完颜琮却是压根就没有想到什么吉利不吉利的问题，只是发自内心地高兴。 经过这次孟溪之行，兰渊已经不像从前一般对他们的未来闭口不提了。 在她关于未来的设想当中终于有了他的存在，还有他们未来的孩子…… 即使兰渊并不愿意听，可完颜琮心里就是觉得自己的伤受的值。 哪怕再让他挨上几刀，他都愿意。 不过完颜琮见兰渊语气认真，眼中含泪，怕自己再这样说会惹哭了她，只好顺着兰渊的意思同她说：「好好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会长命百岁、陪你到老，好吗？」 兰渊点点头，环住完颜琮的腰，靠在他的怀里。 赶了一天的路兰渊已经很累了，和他说着说着话便不自觉地入睡。 等兰渊再次睁开眼睛之后，她意外地发现完颜琮竟然也阖上了眼睛。 她心中一突，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生怕有什么危险。 好在附近和她入睡前一样，除了铺天盖地、奇形怪状的植物外什么都没有。 林中还是非常安静，安静得近乎诡异。 仔细听来，这里不仅没有人和野兽的声音，就连鸟叫声都没有…… 兰渊抬起头看向被树叶遮蔽的天际，轻轻一嘆。 想来也是，这里的环境如此幽暗封闭，并不适合动物栖息。 只是这样一来，完颜琮的一身骑射功夫便没有了用武之地。 他无法通过打猎获取食物，这就意味着他们只能依靠着从塔达兵身上搜罗来的那些干粮勉强生存。 而这片林子不知道有多大，他们还要多久才能找到出口…… 听到兰渊的嘆息声，完颜琮睁开眼睛，轻声问：「醒了？」 兰渊有点意外地看着他说：「汗王没睡吗？」 「嗯，我只是闭目养神了一会儿。」 「那您快睡一会儿吧。」兰渊说着坐直身子，拍了拍自己的肩，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完颜琮却并没有立即睡下，而是好奇地问她：「兰儿，你为什么嘆气？」 他不希望兰渊有什么烦恼，如果有，也希望自己能够帮她解决，或是至少帮她分担一些。 兰渊想着这也没有什么可瞒着他的，便老实告诉完颜琮说：「我是在想，我们剩下的食物和清水不知能不能撑到我们离开这里的那一天……」 兰渊已经很谨慎地分配他们的食物和用水了，可若是就这么不断消耗的话，迟早会有耗尽的时候。 完颜琮默了默，低声告诉她说：「再坚持三日，应该就差不多了。」 兰渊心中瞬间升起了希望：「三天时间，我们就能走出这片密林吗？」 完颜琮不忍心让她失望，但还是实话告诉她说：「不能。这片林子很大，要想走出去至少需要十几日的时间。」 「十几日？！」兰渊不禁皱眉，「那您为什么说我们再坚持三天就好？」 第336页 「兰儿，你过来。」事关重大，即使知道这附近并没有人烟，完颜琮还是非常谨慎地贴着兰渊的耳朵对她说：「你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可以走出这片密林吗？」 兰渊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本以为是这林子里十分兇险，有很多野兽出没……或者是因为没有食物、找不到出路，那些人就都饿死在了这里。可我想不明白的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们这一路上应该会看到许多尸体或是白骨才对的吧？可是除了虞将军和阿木泰他们的人之外，我们就只看到了一具骸骨……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兰渊说着看了眼附近茂密的植物，疑心道：「难道这些树木真的会移动不成？那些人的尸体都掩盖在了植物的下面？」 完颜琮摇了下头，想着这个秘密迟早都瞒不过兰渊，便悄声将事情真相告诉了她。 兰渊听说之后不由一惊！ 她本以为自己看过《顺德皇后录》，托「上帝视角」和「女主视角」的福知晓不少这个世界的秘密，却没想到他们孟溪部就掩藏着这么大的一个机密，连「女主」宝芝都不知情。 和勒博还真是藏得够深的…… 原来这片密林之所以是禁林，并不是因为它本身有多兇险，而是因为多年以前有几个孟溪人在这片林子当中偶然发现了煤炭和金子的痕迹。 和勒博闻讯之后立即让人封锁了消息，他猜测出地下可能蕴藏着「宝藏」，有心大力挖掘探索一番，无奈孟溪的技术和工具水平都太过落后，没有探测和开採的能力，只能求助于北越。 最后在北越的帮助之下，他们在这片密林当中挖掘出了一大一小两个煤矿和一个中等规模的金矿。 在此之前孟溪本地并没有煤矿或是金矿，所需资源大多要从其他地方购置，成本极高，以至于孟溪部的兵器和工艺水平都较为落后。 开发出这几个煤矿和金矿之后，和勒博自是大喜过望，将它们视作宝贝，生怕被别人、尤其是同样资源匮乏的塔达觊觎。 可孟溪地广人稀，守卫能力有限，为了守护住属于孟溪的「宝藏」，和勒博一开始请求北越王能够帮他们派重兵把守此地。 当然，和勒博不会白白叫北越帮忙，他会提供给北越一大笔非常可观的报酬。 可和勒博的女婿、先北越王并没有答应。 即使老北越王当时非常宠爱慕容明安，可为了北越的利益和长久发展考虑，老北越王向和勒博提议由北越帮助孟溪部开矿和冶炼，所得资源用于秘密制作武器和战车，以便孟溪部自卫和北越对外拓张。 在天下四分五裂、局势风云变幻的时候，秘密积攒实力比露富之后守护不住这笔财富要稳妥得多。 和勒博深思熟虑之后答应了老北越王的提议，一直与北越秘密合作至今。 为了不叫旁人知晓这个秘密，和勒博便叫人编出并散布了这么一个有关禁林的危险传说，让人不敢轻易进入这个密林。 但若当真有人进来了也没关系，因为这个密林本身十分特殊，只有一个入口和一个出口，其他地方基本都是死路，至今还没有人找到另外的出口。 凡是冒险进入密林、误打误撞地发现了煤矿的孟溪人都被留了下来当做苦力。 他们虽然没有死，但也绝不能把这个秘密活着带出去…… 完颜琮道：「我虽然没有亲自来过这里，但根据你父汗还有五弟禀报的情况来看，再过三日左右咱们就能到第一个矿上了。」 兰渊彻底明白了：「所以您才不让荣磁将军他们带人跟上来？」 若是那些北越兵跟了进来，他们要么必须留下开矿，要么就得死，完颜琮是不会让孟溪和北越共同守护了这么久的秘密流传出去的。 完颜琮点点头：「这是原因之一。」 兰渊闻言眨眨眼，随口追问道：「还有什么原因啊？」 「阿木泰不是说过吗，如果我不是一个人前来救你，就会要了你的命。」完颜琮说着抚上兰渊白皙脖颈间的那一道红痕，拧着眉问：「这是他掐的吧？」 林中光线昏暗，先前完颜琮忙着与阿木泰打斗、又受了伤，所以一开始并没有发现兰渊脖子上的痕迹。 等他发现的时候兰渊都已经睡着了，完颜琮没忍心打扰她，当时便忍着没问。 「嗯，」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兰渊至今仍然心有余悸，「阿木泰觉得我背叛了他，说要带着我一起去死……没想到最后反倒是他死在了我的手上。」 「说什么呢？」完颜琮告诉她说：「阿木泰是我杀的，和你没关系。你只是为了帮我，才伤了他一下而已。」 兰渊摇头笑道：「汗王不必安慰我了，我当时捅的是阿木泰的要害，就算最后您没有抹了他的脖子，他也还是会死的，只是早晚的事情而已……我终究还是杀了人的。」 完颜琮见她神情恹恹的，怕兰渊多想，握紧她的手道：「兰儿你听我说，阿木泰他在水中投毒，害了多少无辜的孟溪百姓和北越士兵，你都知道的。他死有余辜，根本不值得让你放在心上！」 「嗯，我知道的。」兰渊想让完颜琮赶紧休息，就没有多言。 为了让他放心，她还朝完颜琮笑了一下。 见完颜琮似乎还想开口，兰渊干脆指了下自己的脖子对他说：「我嗓子不大舒服，想休息一下。」 第337页 完颜琮只好沉默，顺着兰渊的意思闭上眼睛。 过了一阵儿，兰渊听到完颜琮的唿吸逐渐变得均匀起来，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她侧过头去看完颜琮的睡颜，见他在睡梦中还皱着眉，不由伸出手去轻轻抚平他的眉头。 别看平日里的完颜琮总是一副威严冷淡、高不可攀的严肃模样，他睡着之后的样子还真是人畜无害，看起来一点儿攻击性都没有。 兰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抚平他的眉心之后又不自觉地去摸他的脸。 她知道完颜琮向来眠浅，怕他突然醒来，就小心翼翼地摸，轻轻地碰。 她像做贼一样心虚，却又觉得很是刺激，上瘾一般地摸了好几下。 直到完颜琮动了动身子，兰渊以为他要醒了，这才触电一般收回了手。 …… 完颜琮独自去救兰渊之后不久，慕容明安便按捺不住，去请乜康带人前往禁林。 兰渊的死活固然重要，可对慕容明安来说更重要的是完颜琮的性命，以及她是否还能继续坐稳这王妃之位。 虽说在完颜琮愤怒离去的时候慕容明安是曾想过他若就这么死了自己该扶持完颜沣还是完颜溙上位，可没过多久冷静下来的慕容明安就意识到这条路并不可行。 若说天下已经统一许久、四海昇平的话，她还有可能做一个垂帘听政、逍遥自在的王太后，可是现在还不行。 北越和南楚的战事尚且没有结束，辽国国都未破，塔达贼心不死…… 北越看似强大，实际上却仍是危机四伏。 以他们孤儿寡母的能力别说是延续北越原本的荣光了，就是守住现有的家业都不容易。 先不说外患，就是北越内部的许多宗亲和朝臣也不会同意让孱弱的完颜沣或是完颜溙一个六岁小儿继承王位。 如果完颜琮当真出了什么意外的话，很有可能就是老六完颜琸或是老九完颜珣继承王位了…… 到那时候，她慕容明安这个昔日的王嫂在后宫里头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而且无论是老六还是老九身边都没有什么他们孟溪部的人。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只怕到时候孟溪与北越之间的纽带关系会越来越弱…… 慕容明安越想越心急，都没和宝芝商议就亲自去找了乜康。 结果乜康没见到，反倒见到了向来深居简出的三王叔完颜昃。 「王妃是来找乜将军的？」不等慕容明安回答，完颜昃便道：「我已奉汗王之命暂时将乜康停职，接下来将由我暂时代替乜将军的位置。」 「停职？」慕容明安心中咯噔一声，顿时大惊，「是、是因为我们把兰渊妹妹弄丢了的事情吗？」 完颜昃面无表情道：「个中细节，我不方便与王妃透露，王妃若是实在好奇，可以等汗王回来之后亲自问他。」 「王叔，我来找乜将军也不是为了别的事情，就是想请他带人尽快去助汗王一臂之力、救出兰渊妹妹啊！」慕容明安急声道：「天地可鑑，我可都是一片好心！既然现在您替了乜将军的位置，那可不可以请您……」 「恕我无法从命。」面对情绪激动的慕容明安，完颜昃仍旧十分沉着，「汗王临走之前曾经下令，不许任何人进入禁林。队伍原地休整几日，全面封锁消息，等待孟溪部汗王的援兵。」 见慕容明安还要开口辩驳，完颜昃略有几分不耐烦地打断她说：「王妃身为内命妇之首，只需要原地待命、安抚好女眷即可。若是王妃善做主张，违反了汗王的命令，就算您是孟溪王的女儿，也不能保证王妃就一定能够全身而退！」 若是换了别人敢这么和慕容明安说话，慕容明安早就勃然大怒了，可完颜昃不同，他虽然不问世事已久，可他曾经是北越赫赫有名的武将，又是完颜琮为数不多的长辈之一，在完颜氏宗族当中地位崇高，是当之无愧的宗正寺之首。 慕容明安虽是一肚子的气，但她并不敢当着完颜昃的面发作出来，只能忍气吞声地答应了两声，灰熘熘地回到了自己的毡帐。 原本慕容明安见完颜昃的态度那样坚决，还以为完颜琮很快就能从禁林中返回，却没想到接下来的这几天迟迟没有传来完颜琮归来的消息。 慕容明安越想越心急，要是搁在以前她肯定要找自己的同母妹妹宝芝过来商议，可是现在…… 想到那日兰渊无意间透露给她的话，慕容明安心中膈应得很，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泰然地面对宝芝。 明安不去找宝芝，宝芝倒是主动地找上门来了，还一脸惊慌的样子。 明安知道宝芝向来消息灵通，见她那样还以为是完颜琮出了什么事，顿时方寸大乱，捂着胸口好不容易才勉强支撑着没有倒地。 一旁的冰旋赶忙扶住了明安，宝芝也立即上前想要帮忙，却被明安抬手拒绝：「我没事，你怎么突然过来了？出、出什么事儿了？」 「不是我，是卓雅！」宝芝一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就忍不住掉下了眼泪，「明安姐姐，您救救卓雅吧！卓雅她真是太可怜、太冤枉了！」 明安一听不是完颜琮出了事、而是卓雅，心里顿时一松：「她又怎么了？」 宝芝抹了把泪，抽噎着说道：「荣磁将军调查塔达偷袭一事时，发现有几个女刺客是穿着卓雅的衣服混进来、掳走兰渊姐姐的……」 第338页 「什么？！」慕容明安惊愕地张开了嘴巴，「卓雅？卓雅不是土生土长的孟溪人吗，她怎么会和塔达的女刺客扯上关系？！」 「就是说啊！要我说这件事情就是误会一场！明安姐姐，您还记得我身边有个叫宁馨的宫女吧……」 宝芝说着就把卓雅让宁馨偷偷跑出去给她洗衣服的事情说了出来：「我承认卓雅是霸道了些，违反了规矩，但她可是孟溪人，是我的心腹，怎么可能会通敌呢？」 「是啊，不应该啊！」宝芝的话提醒了明安，如果说卓雅通敌的话，那她的主子宝芝，甚至是整个孟溪部怕是都脱不了干系。 若是以私心来论的话，明安完全不想帮这个总是惹麻烦上身的卓雅的忙。 可万一这件事情牵扯到了她和孟溪部，那慕容明安可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宝芝，你先别哭了。」慕容明安沉声道：「走，我们去找荣磁将军说说理！」 第154章 . 执念 「我什么都不图，只求汗王心里能…… 执念 慕容明安带着宝芝气势汹汹地找去了荣磁将军的毡帐, 谁知道荣磁面都没露，直接以军务繁忙为由拒绝见她，让慕容明安姐妹俩碰了一鼻子的灰。 慕容明安气得咬牙切齿, 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荣磁与乜康不同，乜康怎么说也是她的亲家，看在他们之间的姻亲关系上怎么着都要给慕容明安几分面子的。 □□磁与她们非亲非故，又手握重兵，十分得完颜琮信任。 就算他如此不讲情面，慕容明安拿他也是毫无办法。 「姐姐，现在该怎么办啊？」宝芝难得露出这副六神无主的样子来，「他们不仅抓走了卓雅，连兰泽都被抓去当人证了, 现在我身边除了两个宦官之外连个使唤的婢女都没有，还要我来亲自餵荟儿吃饭，烦都烦死了！」 明安疑惑地问：「我记得你不是还带了那个叫沐雪的舞姬一起北上吗？她现在是你的宫女了，你怎么不使唤她呢？」 「明安姐姐，您也知道沐雪她就是个舞姬，除了美色和舞艺之外一无所有, 哪里会伺候人啊！」宝芝嫌弃地说道：「让她做点儿事情我还得先教她才行, 还不够我心烦的呢。」 在宝芝刚刚要来沐雪的时候，因为沐雪姿容出众、舞艺超绝, 宝芝把她当做争宠的砝码, 还对沐雪颇为看重, 几乎让润芳宫上下都把沐雪当成了半个主子对待。 谁知在宝芝给她制造了几次机会见完颜琮之后，沐雪都还是没能入得了完颜琮的眼。 宝芝虽然不甘心，但她怕做得太明显了会惹恼了完颜琮，让沐雪落得敖儿那般的下场、再叫完颜琮迁怒到她的身上, 就只能暂且歇了这个让宫女代替自己争宠的心思。 比宁馨还不如的是，沐雪什么活都不会做不说，还有一身的毛病。 卓雅不止一次抱怨过，说这沐雪就是个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压根不适合做宫女，劝宝芝早点把她给赶走。 宝芝好不容易才把沐雪从教坊司要来，自然不肯轻易地浪费了这么精美的一枚棋子。 想到萨仁吉雅在信中频频抱怨阿娜日母子越发得宠之事，宝芝就想趁着这次回孟溪省亲的机会把年轻貌美的沐雪献给和勒博，让沐雪帮她母妃争宠。 这件事情慕容明安也是知情的，想到沐雪就要成为他们父汗的女人、再叫沐雪伺候宝芝也不合适，明安就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现在兰渊不在，她身边的苍谷和乌仁娜都还闲着呢。苍谷是汗王送给她的人，咱们使唤不动，叫乌仁娜过去伺候你一阵儿还是可以的。」 宝芝一听明安这个建议就觉得不妥，皱起眉道：「这样不好吧，乌仁娜是兰渊姐姐的心腹，等她回来后若是看到乌仁娜跟在我的身边，会不会生我的气、觉得我抢了她的婢女啊？」 「兰渊素来心宽，应当不会介意的。」明安轻嘆一声，目露忧色，「而且她都失踪多久了，能不能平安回来还不知道呢……」 宝芝顺着明安的话说道：「唉，是啊……兰渊姐姐可真是让人担忧啊。」 事实上宝芝担忧的不是兰渊的死活，而是她是否能够如宝芝所愿的那般被阿木泰带离此地、远走高飞。 宝芝真心实意地希望兰渊能过得好，但她并不想看到兰渊过得比自己更好。 反正阿木泰同样也是汗王、也对兰渊非常宠爱，宝芝就希望兰渊从此之后能好好地跟着阿木泰，不要再回到完颜琮身边与自己争宠了。 宝芝宁可没有一个血缘相近的儿子帮自己站稳脚跟，也不想再眼睁睁地看着兰渊一步步越过自己。 明安见宝芝并没有应下让乌仁娜去服侍她的事情，心中不由暗暗感到一阵失望。 明安知道自己这回没有让人保护好兰渊、以至于兰渊被人掳走的这件事情多多少少都会得罪了兰渊。 她本想着让宝芝帮她分担一些兰渊的怒火的，却没想到宝芝如此机警，宁可没人伺候也不肯要乌仁娜。 宝芝没张口求她，明安就故意装作不懂，没主动说出可以从内务司调几个宫女过去伺候宝芝的话。 和宝芝分开之后，冰旋低声劝明安说：「王妃对宝主子心存警惕是好的，只是您可千万不要流于痕迹，毕竟您现在还有很多要用得着她的地方呢。」 「唉，你说的是……」道理明安都明白，可她现在一想到宝芝在背后阴了自己一把的事情就咽不下这口气，更何况现在明安还要想办法帮宝芝把卓雅和兰泽她们给捞出来…… 第339页 「再过两日吧，再过两日，就给宝芝送几个婢女过去。这两天你先去帮我寻摸寻摸，至少要找两个我们信得过的人跟在宝芝身边。」 冰旋会意道：「王妃放心，奴婢一定会办好此事的。」 …… 完颜琮醒来后，发现眼前竟是白茫茫的一片时，不由微微一怔。 他下意识地扭头去看兰渊，却并没有看到她的人影，只看到了兰渊堆在一起让他靠着的两个行囊。 完颜琮心中一惊，立马站了起来，头还有点晕就已经开口唤道：「兰儿，你在哪儿？兰儿？！」 按说林中不会有什么人能在不惊动他的前提下劫走兰渊，除非…… 是兰渊自己离开的。 好在完颜琮并没有心慌上多久，兰渊听到他的声音后立马就穿过浓雾快步走了回来，安抚地说道：「我在呢，您别急。」 「我怎么能不急啊！」完颜琮难得对她提高了声音，「起雾了，你一个人跑到外头去做什么？！」 刚才发现兰渊不见了的时候，他的心突然跳得好快，几乎让他承受不住。 这会儿见到兰渊之后，完颜琮仍然心有余悸，无法立即踏实下来，不禁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完颜琮突然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地斥责兰渊，兰渊本是有一点不高兴的，结果见他捂着心口似乎很不好受的样子，兰渊立马便把和他算帐的想法抛到了九霄云外，紧张地扶住他说：「您哪里痛，要不要紧啊？」 兰渊说着又去探了探完颜琮的额头：「您发烧了，我就想着在附近看一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药草……」 她好歹也是个开药铺的，又有海日婆婆这个医女一直陪在身边，耳濡目染之下多多少少认识一些药材。 只是很可惜，这附近的植物都不像是什么可以入药的样子…… 「我没事，兰儿，你可千万不要乱跑。」完颜琮说着后怕地抱紧了兰渊。 兰渊见他这么紧张自己，哭笑不得地说道：「您这么担心做什么啊，这林子里不是只有您和父汗的人吗？而且现在还不到他们每个月进出的时间，这附近应当不会有人才是吧。」 完颜琮嘆息道：「差点忘了告诉你一件极为要紧的事情，这林中虽然没有野兽，却也不是全然没有危险的。每当起雾的时候，地面便有可能会出现许多小沼泽。虽不至于让人完全陷身进去，却也非常难以脱身。」 「啊？怎么会……」兰渊很是意外地说：「像我们孟溪这么干旱的地方怎么会有沼泽呢？」 完颜琮摇摇头，别说他了，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人能够解答。 他只是在完颜瑎写给他的密信中听他的五弟说起过这一事实，据说最早他们不知情的时候还曾因此而折损过不少人手。 后来他们有了经验，便基本不会在起雾的时候移动。 兰渊想不明白原因，只能将这一切归因于大自然的神奇。 她大多数的时间都生活在车水马龙的城市和满是雕樑画栋的王宫里，对大自然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自然的奥秘，又岂是他们这些平凡的人类能够轻易窥尽的呢。 能总结出一定规律、规避危险，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完颜琮：「总之我们暂时是走不了了，只能留在原地休整一下，等雾散了再走。」 「可是您还是有一点发热呢。」兰渊担忧地说：「您的伤得尽快重新处理一下才行。」 「我没关系的。」完颜琮是觉得有一点昏昏沉沉的，原来是发热了，难怪之前兰渊起身的时候他都没有发觉。 不过早年间他打仗的时候也曾被敌军困在山林里数日，当时不仅受了伤，还几乎断了粮食和水，他不是也好好地活下来了吗？ 「兰儿你听话，这样的天当真不能继续前行了。」 兰渊想想也是，若是他们冒险前行结果不小心陷入泥淖之中，只怕路上要花费的时间会比原地等待更多。 她只能无奈地答应下来，心头不免有几分气愤和烦躁：「怎么总是这么不顺利啊……好烦！」 完颜琮摸摸她的头，柔声道：「别烦了，就当是让我再休息一下……」 「嗯，您快躺下来吧！」兰渊说着就要重新坐下，让完颜琮枕着她的大腿睡，可完颜琮却紧紧地抱住她不放。 兰渊：「怎么了？」 完颜琮低声问：「兰儿，你看这样的大雾天，像不像当初我们吵架之后又偶然撞上的那天？」 兰渊抬眼看了看，还真是有点像，不过…… 「什么偶然撞上啊，那天我是特意在路上等您的。我记得那日天还挺冷的，那会儿我还想着您要是再不来的话，我可就要先回去了。」 完颜琮意外地说：「特地等我？你不是迷路了吗？」 兰渊见自己完完全全地骗过了完颜琮，脸上不由露出得逞的笑意：「我不说迷路了，怎么叫汗王送我回去啊？当时看您那么生气的样子，我还以为汗王再也不会理我了呢……」 完颜琮无奈地说：「我什么时候当真同你生过气啊？我就是脾气有些急，有时候火上来了、一时没忍住，你别往心里去。」 兰渊反驳道：「话是这么说的，可汗王每次生起气来的样子都那么吓人，我哪知道您什么时候消气，还会不会消气啊？」 第340页 完颜琮扶住兰渊的头，在她额上轻柔一吻，郑重告诉她说：「会的，一定会的。不管兰儿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都不会真的一直生你的气。你要相信我，更要相信你自己。」 「真的吗？」兰渊趁机问他：「如果我做了很大很大的错事呢？」 「那我也会原谅兰儿的。」完颜琮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浅笑着说：「而且兰儿这么乖，能闯出多大的祸来？」 兰渊娇憨地笑了笑，靠在完颜琮宽阔结实的胸膛上，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许是因为周围太过安静，在完颜琮再次睡下之后，兰渊也有一些昏昏欲睡。 想着附近应该不会有什么人和野兽会冒险在大雾天里走动，放松下来的兰渊难免有几分放松警惕。 眼皮子打架了许久之后，兰渊闭上眼睛，逐渐陷入梦乡…… 就在兰渊的意识越来越沉之际，忽听有人大呵一声「慕容兰渊」！ 此时兰渊的眼皮如同灌了铅一样沉，她好不容易才勉强睁开眼睛，就看到有一个略有几分眼熟的女人勐地朝自己扑了过来，手上还握着一把尖锐的短刀。 危急关头，兰渊下意识地想要躲开，结果她还没来得及移动身子，就见剑光闪烁，完颜琮已经果断地将来人持刀的手一剑斩断。 鲜血飞溅，在女子的尖叫声中断手与短刀几乎同时滚落在地。 兰渊也不自觉地大叫一声，不敢细看这血腥的场面。 即使完颜琮受了伤还发着烧，但他对付一个断了手的女人还是易如反掌，很快就将剑架在了女子的脖子上。 他没有立即斩杀这名女刺客，而是寒声逼问她说：「是谁派你来的？」 先前完颜琮已听兰渊说起过掳走她的是两名女刺客，但那两名女刺客都已经死在了虞崇的剑下，不知眼前这名年轻女子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女子痛得面色惨白，唿吸急促，即使生命面临威胁，她还是没有任何惧色，没好气地说道：「没谁！是我自己……我、我想杀了这个……到处勾引男人的贱女人！」 女子说着狠狠地瞪向兰渊，眼睛里仿佛能喷出火来。 兰渊听到她的声音就想起来了，此人是阿木泰流亡异乡后新纳的宠妾，名叫蕾纳。 先前虞崇追上来的时候阿木泰急着带兰渊逃走，没顾得上蕾纳，就将她丢在了原地。 没想到蕾纳竟然追上来了，还一路跟他们跟到了这里！ 兰渊立即将蕾纳的身份告诉了完颜琮。 「阿木泰的女人？」完颜琮皱起眉头，不大能够理解蕾纳的做法，「他都已经丢下你走了，你还不赶紧离开孟溪，跑来刺杀兰渊做什么？」 「我恨她！我恨！」蕾纳知道自己今日是杀不成兰渊了，绝望地哭诉道：「我比她年轻，比她更爱汗王，还陪汗王东奔西走、四处流亡了那么久……我什么都不图，只求汗王心里能有我的一点点位置，可是汗王至死心里都只有她……」 蕾纳的哭声越来越大，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其实她的年纪还很轻，看样子还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而已…… 即使蕾纳是来杀自己的，兰渊见她这样还是心生一丝不忍。 相比之下，完颜琮就显得十分平静，内心几乎没有产生任何波澜：「阿木泰将你无情抛弃，你要怪就去怪他，与兰渊何干？」 「汗王是被她害死的，我自然要找她报仇！」蕾纳哭着说道：「我早就、早就劝过汗王不要冒险来孟溪了，反正你北越王此行，也会去、会去塔达，塔达的地形我们还更熟悉……可汗王说不行，他怕，他怕你们先去了孟溪之后，慕容兰渊就会留在那里，他就见不到她了……」 兰渊闻言不由一怔，没想到阿木泰冒险潜入孟溪竟然还有这么一层因素在。 她还以为是因为北越在塔达部那边有完颜珀驻守着，阿木泰才没选择在塔达动手的。 看着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蕾纳，兰渊嘆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她纠结地看向完颜琮，不确定地问：「汗王，如果蕾纳她能放弃杀我的念头，您能不能饶她一命？」 完颜琮沉默着没有回答。 他明白兰渊的意思，她是同情痴情的蕾纳，不想让她年轻的生命就这么葬送在这里。 让蕾纳活着离开密林是不可能的，兰渊是在问他能不能送蕾纳去矿上做事。 一般来说完颜琮对兰渊都是有求必应的，可是一来这个蕾纳对兰渊心怀嫉恨，非常危险，二来蕾纳是塔达人，若是让她知晓了孟溪和北越保守了这么长时间的秘密，很有可能会另生事端…… 就在完颜琮犹豫着要如何向兰渊解释的时候，忽见蕾纳情绪激动地大声喊道：「我不要，我不要你同情我！慕容兰渊，就算你假惺惺地为我求情，我也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我没有做错事，不需要你的原谅。」兰渊凝视着蕾纳，真诚地告诉她说：「不管你信不信，我也没有勾引过阿木泰。」 「够了！你少在这里装好人了！既然不能为汗王报仇，我苟活于世又有什么意义！」蕾纳说完忽然一使力，借着完颜琮的剑主动割了自己的脖子，场面十分惨烈。 眼看着一条年轻的生命就这样在自己眼前流逝，兰渊感觉是阿木泰祸害了这小姑娘，又好像是蕾纳自己的执念害了她自己。 第341页 兰渊长嘆一声，看着倒在地上的蕾纳无奈道：「你这又是何苦……」 蕾纳没有应答，只是在血泊中缓慢爬行了两步，抬头看向兰渊：「慕容兰渊……我能不能最后……求你一件事？」 兰渊假装没看见完颜琮不贊同的眼神，她没有拒绝，但也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只道：「你说。」 蕾纳气若游丝地说道：「求你……将我与汗王合葬……让我们葬在塔达……」 「这……」蕾纳倒还好说，主要是阿木泰的尸身如何安置很大程度上带有政治意义，兰渊无法一口答应下来，只能抬眸求助地看向完颜琮。 完颜琮到底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见兰渊面露为难之色，便不忍心地朝她点了下头。 兰渊朝他浅笑了一下，刚说了一个「好」字，就见蕾纳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见她死后双眼还是睁着的，兰渊伸出手去，替蕾纳闭上了眼睛。 见蕾纳选择了自行了断，完颜琮倒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若是蕾纳不这么做的话，他还得想办法好生劝说兰渊一番，冒着惹恼她的风险结果了这个塔达女人。 完颜琮知道兰渊心软、善良，但他实在不明白兰渊为什么会对一个非亲非故、还对她抱有这么大恶意的蕾纳心生同情：「兰儿，你别难受了。她那么恨你，你为何还要同情她呢？」 「她恨我，是因为她太爱阿木泰了，又实在没办法恨他，就只能把这种怨恨转移到我的身上。」兰渊不忍再看蕾纳尚有一丝稚气的面庞，别过头说：「其实她并没有她所说的那么恨我，不然在刚才刺杀我的时候，她就不会先大喊一声我的名字了。」 这种矛盾的心情或许完颜琮无法理解，可是兰渊却能明白。 因为在她还是孟兰渊的时候，她也曾经这样恨过被爸爸偏宠的弟弟和妹妹。 尤其是妹妹。 那会儿兰渊的年纪还很小，受父亲和继母的影响，她还以为重男轻女是对的，弟弟是男孩子，就是比自己更加重要。 可是她不能理解的是，妹妹和自己一样都是女孩子，为什么爸爸会更偏爱妹妹而不是自己。 她嫉妒过妹妹，却恨不起来爸爸。 因为在潜意识里，她一直希望自己能够得到爸爸的爱…… 即使爸爸对自己千般不好、万般不是，她也会想尽办法地给他找理由开脱，好说服自己其实是被他爱着的。 如此卑微，如此矛盾，如此不讲道理……却又无法自控。 直到被他彻底伤害，她才终于醒悟。 比兰渊更可怜的是，蕾纳来不及醒悟，就已经殒命于此了。 「好吧。」完颜琮不忍心责怪兰渊的柔软，恰恰相反，他甚至有些佩服兰渊的心宽。她竟然能够原谅一个恨她恨到差点杀了她的女人，还答应了她的遗愿，完颜琮自知这是他绝对无法做到的事情。 「等雾散之后，我们还是先继续赶路。等我们遇上自己人了，再让人给他们收尸。」 兰渊也知道以他们两个目前的体力和状态根本无法带着蕾纳的尸身前行，点点头表示明白。 第155章 . 休整 过了几天「野人」的生活之后冷不…… 休整 按说兰渊和完颜琮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 他们应该吃一点东西的，可蕾纳的尸体就在附近，就算兰渊特意换了一个方向坐着心里还是感到一阵阵不舒服。 她根本没有胃口, 歪打正着地省了粮食出来让给完颜琮吃。 可完颜琮身上不大舒坦，也没什么食慾。 两人几乎只喝了几口水，等雾散之后便又重新出发了。 许是因为距离矿上越来越近，前面的路稍微宽敞了一些，已经能容两到三人并肩而行，不像先前那么难走了。 兰渊却隐隐有些担忧：「汗王，这个蕾纳悄无声息地追了我们这么久，林中会不会还有旁人跟了进来、我们没有察觉啊？」 完颜琮推测道：「应该不会。」 看蕾纳对阿木泰用情如此之深的样子，如果在完颜琮和阿木泰缠斗的时候蕾纳就已经潜入林中了, 那么她哪怕拼上性命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所以蕾纳是在完颜琮杀了阿木泰之后才进入密林的。 「原本她与我们之间应该有段距离，只是起雾后我们没有继续向前才叫她追了上来，不然不可能先前的好几天时间我们都没听到一点她的动静。」 兰渊点点头道：「嗯，应该是这样。」 说来也不知道蕾纳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她没有在浓雾天里陷入泥沼，却在追上兰渊之后丢了性命…… 完颜琮不想让兰渊总是陷在负面的情绪之中, 见她似乎仍旧在为蕾纳的死而惋惜, 就主动开口转移兰渊的注意力：「我进入密林前将马留在了外头，荣磁他们虽然不会带人追进来, 但他见到我的马后就会知晓我在此处, 定会让人封锁了入口, 不会再叫旁人擅自闯入威胁到我们的安全。」 兰渊点了下头，有点担忧地说道：「这回阿木泰害得咱们误闯禁林，这么一闹腾，也不知会不会叫禁林里的秘密泄露出去……」 「只要能再给我一年左右的时间就好。」完颜琮也不瞒着兰渊, 「南楚不堪一击，等我们从草原回去也就差不多能够收服南楚了。再过一年，最迟两年，我迟早要亲自攻破辽国的国都。」 第342页 兰渊知道完颜琮并不是在说大话，两年后他就会攻破上京城，成为新朝的开国皇帝。 以前兰渊和完颜琮相处都是在王宫里，兰渊见多了他读书练字、处理政事的样子，却从未见完颜琮亲自与人交过手，展露出他在阵前厮杀的那一面。 这回出来倒是叫兰渊长见识了，完颜琮不愧是南征北战过的，危机面前他总是临危不惧，十分果断。 这让兰渊感到佩服的同时，又不由自主地对他产生了一丝畏惧。 兰渊当然知道完颜琮是为了保护自己才会对别人出手的，她不会得了便宜还卖乖、去责怪完颜琮什么。 兰渊只是感到庆幸，庆幸自己不是他的敌人，而是被他珍视的女人。 在他们抵达煤窑的前一天，完颜琮执意要将最后一口水让给兰渊。 兰渊不喝，他就赖在原地不肯走。 兰渊实在拗不过他，她怕再耽搁下去他的伤势会继续恶化，只能顺着完颜琮的意思喝下了那最后一点水。 可在兰渊他们几乎精疲力尽、终于走到第一个煤窑附近之后，等待他们的不是孟溪族人或是北越人的热情迎接，而是一张铺天盖地地朝他们袭来的巨网。 完颜琮有功夫在身，自己倒是完全能够躲开，可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来不及带着兰渊一起避开，因此他干脆拥着兰渊站在原地，任由几个孟溪士兵将他们抓了起来。 「我是北越王完颜琮，她是你们孟溪部汗王的女儿慕容兰渊。」在那几个士兵意图将他们绑起来的时候，完颜琮平静地告诉对方。 士兵们一听就笑了，这几年来被他们抓到的闯入者不少，编瞎话的人实在太多，士兵们早就见怪不怪了，其中一人还用嘲讽的语气说道：「你要是北越王，我还是辽国皇帝呢！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哈哈哈……」 几人闻言都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可笑着笑着，其中有两人忽然笑不出来了。 他们虽然没见过完颜琮，可那两人曾经远远地见过兰渊。 虽然当时他们离得远、没有看清兰渊的轮廓，却都隐约记得这位兰渊姑娘美若天仙，有着不同于一般孟溪女子的柔媚动人…… 眼前的这个女子虽然看起来狼狈了一些，但她五官精緻，眼神灵动，有着超乎寻常女子的容色。 就算眼前这对男女想要冒充权贵，也没必要去挑战这么难以假冒的角色…… 那两人低声和同伴耳语了几句，另外几人听了都有些发慌，其中一人不确定地问向兰渊：「你真的是……兰渊姑娘？」 兰渊颔首道：「你们深处密林已久，或许不知北越王巡幸草原之事，抓了我们也是职责所在，我不怪你们。快些将我们放了，叫这儿的负责人过来。」 士兵们见兰渊的容貌气度确实像是王室中人，不敢再将她的话视作笑话。 即使其中有几人对他们的身份还是将信将疑，士兵们还是一致决定先给兰渊他们松绑。 只是保险起见，他们收走了完颜琮和兰渊身上的所有武器。 完颜琮知道这些孟溪士兵就连普通人都不会随意击杀，更何况是他们，就没有表示反对。 路上他还有心情和兰渊开玩笑：「我还以为我们身上没有能够证明身份的信物，要让他们相信我们并不容易，却没想到原来兰儿的美貌就是最好的证明。」 兰渊无奈地笑了一下，正要说话，忽然被一声巨大的铁锤声吓了一跳。 其实在接近煤窑之前，兰渊就已经隐隐听到这边採矿的声音了。 现在他们越走越近，那声音就更是清晰。 这个时代的开採手段比较简单粗暴，基本上都是以锤敲镐挖为主，只有离得近了才能听到声响。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孟溪部藏有煤矿和金矿的秘密才能掩藏至今。 在看到煤窑的庐山真面目之前，兰渊他们先来到了一片毡帐群之中，在一个较大的毡帐外站定。 在士兵头领入内禀报过情况之后，一个矮胖的男人从中走了出来。 兰渊一见他就知道他们有救了，不由高兴地说道：「费敦将军？！您还活着呢？！」 一旁的士兵们见她认识费敦将军，基本就能确定眼前这位就是兰渊姑娘无疑了，只是她这问候人的方式着实是…… 不大吉利。 不过费敦并未与兰渊计较什么，因为从兰渊以及大多数孟溪人的视角来看他早就在四年前孟溪和塔达的那一役中牺牲了，不应该活着出现在这世上才是。 这会儿兰渊突然见了他无异于看到鬼魂现世，她会有此一问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想到士兵禀报他的兰渊身旁男人的身份，费敦不敢大意，一瘸一拐地上前向他们行礼。 孟溪部平日里是不需要行跪礼的，即使是对和勒博这个汗王也顶多是行单膝跪礼。 不过为了表示对完颜琮这位北越王的尊重与崇敬，费敦还是双膝朝他跪了下来，没有一点犹豫之意。 其他士兵见他如此，纷纷跟着费敦跪了下来，同时在心中后悔起了自己方才对完颜琮的怠慢之举，生怕这位传说中威严冷酷的北越王一怒之下会处置了他们，更怕北越王会因为他们的逾越和无知而迁怒于整个孟溪。 好在这位北越王似乎并没有他们想像当中的那么可怕，免了费敦的礼后，完颜琮和兰渊便在费敦的恭请之下入内，并没有要将他们这些小兵治罪的意思。 第343页 方才绑了他们的那几人不由暗暗地松了口气。 兰渊与完颜琮入帐之后简单地和费敦说明了他们的情况，费敦见他们衣衫褴褛，完颜琮身上似乎还有伤，立即便让人给他们收拾两间干净的毡帐出来。 「一间就够了。」完颜琮看了兰渊一眼，有点好笑地说：「费敦将军难道不知兰渊如今已是我的侧妃吗？」 费敦愣了一下，他还真是不知情。 他已经在禁林里呆了四年了，从没有走出过这片林子，每天除了监督挖煤、冶铁的情况之外就是负责林中士兵的吃喝拉撒，偶尔会听去外头取生活用品的士兵说一说外面的事情。 不过他们出去的时间非常有限，又都是与和勒博安排的人接头，许多消息都会比外界滞后很多才会知道。 费敦对兰渊的认知，还停留在当年大旱之际塔达部趁机袭击孟溪，万俟洛归为了娶她而上了战场的那个时候…… 说起来费敦之所以会认识兰渊，还是因为他当年是万俟洛归手下的副将。 万俟洛归中了阿木泰的埋伏之后，费敦和许多士兵一样都受了重伤。 与旁人不同的是，他没有死在沙场上，也没有回到孟溪部王城，而是被和勒博派到这里以另一种方式为他效力。 费敦可以理解和勒博的选择，作为一个武将而言，当时四十多岁的费敦年纪已经不小了，又在战场上摔断了一条腿，很难再作为将领冲锋陷阵。 退守到后方才是他最好的选择，是能够为他的独生子挣取一个好前途的最佳方式。 因为费敦与万俟洛归交情匪浅，所以他特意打听过万俟洛归的消息，知道他那一仗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费敦还一直为此而心存惋惜。 不说别的，他这条命就是万俟洛归拼死救下来的。 若不是万俟洛归，他现在可远不止是断条腿那么简单。 费敦本以为兰渊与万俟洛归那般相爱，应该仍旧陪伴在他身边的，却没想到兰渊身边的男人已经换了人，还是北越王完颜琮…… 几年前费敦听人说起过慕容明安改嫁给完颜琮的事情，可兰渊的婚事他还真是不知情…… 现在费敦看到完颜琮看向兰渊的眼神那般温柔，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被这个世界遗弃了的糟老头子。 他真的是太久没有走出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了。 费敦不知道兰渊究竟是什么时候嫁给完颜琮的，但他还是笑吟吟地连说了两句「恭喜」。 此时兰渊也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万俟洛归和费敦的关系，有点尴尬地笑了一下，但谁都没有点破这层关系。 没过多久，毡帐就收拾好了，费敦亲自起身送他们过去，同时向他们两人道歉：「这里条件简陋，没有婢女和宦官可以伺候二位贵人，为数不多的几个女人只会做饭和洗衣。若是您二位不嫌弃的话，我可以让她们过来做些粗活，也可以指给您几个跑腿的士兵……」 「多谢费敦将军。」兰渊理解地笑道：「我们风餐露宿了好几日，能有一顶毡帐住下就已经很是满足了。反正我们只是路过此地，别耽误了你们的事情，让一名女子过来帮我一些忙即可，余下的人还是让他们去忙他们的事情吧。」 兰渊的话提醒了费敦：「您放心，衣物、水还有食物很快就会有人送来。就是我们这儿没几个女人，那几个女工的衣裳可能都粗糙了些，得先委屈姑娘了。」 兰渊：「没关系的，若有和我差不多身量的男人衣裳，我也可以先穿着。」 兰渊自己并不在意，可完颜琮看起来却不大高兴。 等费敦一走，完颜琮就拉下脸道：「兰儿，我不想让你穿别的男人的衣服。」 「我也不想穿啊，这不是条件有限吗？」兰渊用完颜琮的话反驳他说：「汗王说过的，特殊时期不能像平日里那般讲究。」 完颜琮闷声反驳道：「我说的是我自己，你还是要讲究一些的。」 「哎呀，我不是觉着这荒郊野岭的女子的衣裙穿起来不方便吗？」兰渊说着给他看自己裙摆上的泥，「平日里穿裙子还不觉得什么，这个时候就有些累赘了。」 完颜琮一想也是，虽说林中的士兵都是孟溪和北越人，按理说是信得过的，但他们也都是些血气方刚的男人，若是看到兰渊身着女装的样子，难免会有人对她产生觊觎之心，还不如就由她穿男装…… 兰渊也不知道完颜琮在想些什么，见他没再表示反对，就暂且结束了这一话题。 费敦能被和勒博选中来完成这样的机密任务显然是个有些能力的，他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有一个身材略显肥胖的中年妇人来到兰渊帐中，手上端着一个水盆和几条干净的布巾。 还有四名士兵捧了两套衣服鞋袜、治疗外伤的药物以及食物和水过来，放入帐内后便按照兰渊的吩咐退了出去，在外面给他们守门。 过了几天「野人」的生活之后冷不丁看到这么多生活物资，兰渊感动得都快哭了，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容易满足过。 她和完颜琮先洗了手，喝了水后又吃了点东西。 他们这几日吃得都很少，这会儿食物充足了也没有勐然间大吃大喝。 简单填饱了肚子之后，兰渊便开始给完颜琮擦身。 通过交谈兰渊得知那名中年妇人名叫达娃，是这里做饭的僕妇，难怪她能在物资有限的情况下养出这一身的「油水」出来。 第344页 因为和达娃并不熟悉，兰渊就没有叫她服侍自己和完颜琮更衣，让达娃先去忙，等有事兰渊再叫人找她。 兰渊了解完颜琮，知道在有选择的时候他还是很讲究的，肯定不想叫达娃看到自己的身体，就亲自拧了帕子给他擦身换药。 完颜琮享受着兰渊的服务，目光含笑地望着兰渊：「辛苦你了，兰儿。」 兰渊没有看向完颜琮的眼睛，而是心疼地看着他身上的伤口，摇摇头道：「我有什么辛苦的，倒是您，顶着这么一身伤陪我走了这么久，可得好好歇息一下……我刚才同达娃打听过了，这边的煤窑规模较小，五爷他们在较大的那个煤窑那儿驻守，唯一的医官也在那边，费敦将军已经派人去请了。」 完颜琮点点头，握住兰渊的手，难得主动要求：「兰儿，我想睡一会儿，可以吗？」 「嗯，当然。」兰渊拧了帕子覆在他额头上，温柔地说：「我就在这儿陪着您。」 赶了这么久的路，兰渊其实也有一些困顿之感，但完颜琮的身子还有一些发热，在医官到来之前兰渊不敢睡下，就只能守在完颜琮的身边，时不时查看一下他的情况。 完颜琮睡着之后，兰渊也擦洗了下身子，换上费敦让人送来的一套粗布衣裳。 兰渊皮肤娇嫩，已经许久没有穿过这么粗糙的衣裳了，但是眼下她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脏得不能看了，在舒适和干净之间，兰渊还是选择了后者。 兰渊身形纤细，哪怕是这里最瘦的僕妇，腰身也比兰渊自己的要肥大许多。 兰渊只能勉强穿上，用腰带繫紧了防止走光。 她对着模煳的铜镜看了看，感觉自己有点儿像是小孩儿偷穿大人衣服，模样颇有几分滑稽。 可完颜琮醒来之后却夸她好看：「兰儿天姿国色，就是身着荆钗布裙也比世间所有女子都要美丽许多。」 「您还有心思夸我，是不是身子好些了？」兰渊说着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惊讶地发现完颜琮还真是退热了，这人是铁打的身子不成？ 他这身体素质，简直甩兰渊八百条街…… 兰渊羡慕之余终于放下心来，看来他们这一关算是暂且过了，至少她不必再日夜担忧完颜琮的生命安全。 完颜琮的五弟完颜瑎与费敦类似，都是在几年前的战场上捡了条命，被送到密林里养好伤之后顺势留了下来执行秘密任务。 在此之前兰渊一直和所有人一样以为完颜瑎早已经死了，说起来这回还是她头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完颜瑎。 听说完颜琮亲自来到此处还受了伤的消息之后，完颜瑎不敢耽搁，立即带人赶往完颜琮与兰渊他们的所在之处。 兄弟俩久别重逢之后执手相看泪眼，完颜瑎甚至激动得哭了。 兰渊看得也有几分鼻酸，为他们的手足之情感动，也有些思念远在北越的俊弼。 他们出来这么久，也不知道俊弼怎么样了…… 兰渊顾不上多想，完颜琮受伤这么久终于有一位正儿八经的医官为他包扎诊治，兰渊在旁边小心翼翼地侍候着，生怕完颜琮的伤会留下什么隐患。 不知完颜琮是不是当真有些「男主光环」在身，兰渊明明眼看着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可医官为他检查过后还是表示完颜琮的伤恢復得不错，并不会落下什么残疾，顶多会留几道疤。 只要按时换药、休养一段时间，完颜琮就能完全康復了。 完颜瑎看出完颜琮对兰渊这个侧妃极为宠爱，等医官诊治完之后他便很有眼色地带着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不打扰他们休息。 兰渊提心弔胆了这么多天终于能够彻底放下心来，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没了力气，必须立即躺下。 脱下鞋袜后她爬上床榻靠在完颜琮身边，轻轻地抚摸着完颜琮重新包扎好的手臂，心疼地说：「听医官说，这里要留疤了。」 完颜琮倒没有放在心上，还笑着同她说：「兰儿不嫌弃就好。」 「我怎么会嫌弃您呢。」兰渊现在回想起完颜琮站在那里任由须广朝他射箭的样子时仍旧感到心有余悸，若是换做是她……很有可能会在本能的驱使之下忍不住逃跑的。 可他当时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定定地望着她，那样专注又充满关切的眼神，兰渊觉得自己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兰渊忍不住自责地说：「都是因为我，您才会受伤的……」 「别这么想，兰儿。」完颜琮拉起她的柔荑，在她白皙柔软的手背上轻轻一吻。 他这几日都没有刮过鬍子，胡茬有点扎手，可兰渊却没有一点儿想要抽出手的意思，反倒因为这真实的触感而感到一阵安心。 完颜琮耐心地劝导她说：「生命如此脆弱，我们就不要把相守的时间浪费在自责上了。归根结底会发生这些事情，不还是因为我没有保护好你吗？你要是再觉得我是因为你才会受伤的话，那我也要一直自怨自艾，谴责我作为丈夫的失职了……」 听了完颜琮的一番话后，兰渊笑了笑，小脸在他身上轻轻地蹭了蹭，像只黏着主人的小猫咪：「原来汗王还挺会劝人的。」 见她这般依恋自己的样子，完颜琮只觉得自己浑身伤痛全无，整颗心都泡在了蜜水里一般，脸上满是掩藏不住的笑意：「是兰儿心宽，听得进劝，明事理……」 第345页 第156章 . 分权 他这话说得不清不楚，可兰渊却是…… 分权 完颜琮说着忽然心中一动, 握紧了兰渊的手柔声唤道：「兰儿……」 兰渊：「嗯？」 情到浓时，完颜琮不自觉地想要一个承诺：「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一想到兰渊差点被阿木泰或是别的男人带离他的身边, 完颜琮便会感到一阵心如刀割。 那是他绝对、绝对无法忍受的事情！ 虽说兰渊早已经委身于他，可是在许多时候完颜琮都还是没有安全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失去她。 她就像天上的月，镜中的花，是世间最美好的存在，被太多太多人觊觎着。 完颜琮虽然暂时得到了她，却没有把握他能永远都将这份美好拥抱在自己怀中。 除非兰渊也和他的心意一样，愿意与他长相厮守下去。 此前一直都是完颜琮主动在给兰渊承诺，似乎从未听兰渊向他承诺过什么, 完颜琮本以为兰渊是要犹豫上一阵儿才会回答他的。 不想兰渊几乎没有多想，就答应他说：「好。只要汗王不丢下我，我就不会走了。」 「我怎么可能会丢下你呢？」完颜琮听兰渊这么说，欢喜得像是得到糖果的小孩子一样，也不管身上的伤怎么样了，转过身来就要去抱兰渊。 兰渊怕他动作间牵扯到伤口, 想要像平日里那样推他却又不敢, 只能用言语表示抗议。 可她话还没说上几句，便被完颜琮低头吻住了…… 在费敦这里踏踏实实地休整了一天一夜之后, 兰渊和完颜琮又继续出发, 去往完颜瑎负责监管的那个大煤窑那边。 完颜瑎那边的住宿和饮食条件都要更好一些, 不过还是没有下人能来伺候他们。 毕竟这里大部分都是在挖煤、制造兵器和工具的士兵，完颜瑎他们身为主事也不可耽于享乐，几乎事事都是亲力亲为。 说到完颜瑎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的事情时，完颜琮压低声音和完颜瑎说了几句什么, 兰渊听不清楚。 不过她悄悄地瞄了眼完颜瑎的脸色，怀疑完颜琮是在问他……如何解决生理需求之类的问题。 兰渊知道这不是自己应该操心的事情，就没有多嘴去问。 即使她知道如果自己开口的话，完颜琮一定会告诉自己…… 虽说来巡视煤窑并非完颜琮此次北行的本意，不过「来都来了」，完颜琮他们就在完颜瑎的带领下简单地参观了一下这座煤窑，还有让兰渊充满好奇的金矿。 兰渊他们在这里住了好几日，连冶铁和生产兵器的地方都参观了一遍之后，和勒博的人终于赶到，来接他们离开密林、与大部队汇合。 终于要离开这个充满了危险与死亡气息的地方了，兰渊本以为自己会很高兴的，却没想到在走出密林之后，她的心里竟还有些不舍。 在临上马车之前，兰渊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她深深地望着那片看不到尽头的密林，像是在和过去的那一段旅程、也是和过去的自己告别。 从今以后，就又是一个新的开始了！ 马车行驶的路上，兰渊了解到明安他们已经没在原地待命了，而是在和勒博的安排下去到了一个便于他们汇合、还不至于叫人怀疑密林出口的地方等待他们的到来。 那一片的水源没有被阿木泰的人所污染，更适合他们扎营。 兰渊是真没想到和勒博接到消息后竟然会亲自带人来接他们。 兰渊可不觉得自己会有这么大的面子。 她觉得和勒博会这么急巴巴地赶来，八成是为了讨好完颜琮。 果然，在见到兰渊与完颜琮平安归来后，和勒博看都没看兰渊一眼，直接就去朝完颜琮下拜，恭迎北越王来到孟溪的同时向完颜琮请罪，让完颜琮责罚他防控不严、以至阿木泰潜入孟溪行刺他的过失。 不管是看在兰渊的面子上还是出于北越与孟溪关系的考虑，完颜琮都没有责怪和勒博的意思，宽容大度地表示：「孟溪部地广人稀，守卫不易，你也不必过于自责了。」 和勒博见完颜琮没有追究他的「失职」，即使完颜琮已经让他不必多礼，和勒博还是感激地朝完颜琮拜了又拜。 直到完颜琮要亲自扶他起身，和勒博这才在大儿子慕容俊义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后知后觉地看向一旁的兰渊。 他笑着问了一句：「兰儿，你还好吧？」 「多谢父汗关心，女儿一切都好。」敷衍地朝和勒博笑了一下之后，兰渊就说：「女儿这副样子不便见人，先回去沐浴更衣了，稍后再来向父汗请安。」 和勒博早就听说过兰渊在北越时有多得宠了，也不敢和这个女儿计较些什么，忙道：「好，你快去，不着急。都回孟溪了，我们父女俩以后说话的时候还多着呢。」 兰渊笑了笑没接话，赶紧回到自己的营帐之中。 苍谷和乌仁娜听到消息早就等在帐门口了，这会儿见她回来，两人都激动得跟什么似的，纷纷喜极而泣。 乌仁娜更是顾不上规矩，冲上来抱住了兰渊，哭得满脸是泪：「姑娘您可算是回来了，奴婢都要担心死您了！」 「乌仁娜！」苍谷用帕子擦了下脸上的泪痕，提醒乌仁娜说：「主子面前可不能说那个字，怪不吉利的。」 第346页 「是是是，苍谷姐姐说的是，我是高兴煳涂了！」乌仁娜说着挽着兰渊进入帐内，殷切地说道：「知道姑娘要回来，我和苍谷姐姐已经准备好洗澡水了，姑娘可以直接沐浴更衣啦！」 「还是你们懂我！」虽说在煤窑那边住的时候兰渊已经擦过身了，但是毕竟条件有限。 现在终于回到物资较为充盈的大部队当中，兰渊迫不及待地洗去了这一身的风尘僕僕。 换上自己平日里的衣裳之后，兰渊只觉自己浑身轻快，宛若新生。 她们主僕多日不见，有太多的话要说，刚才兰渊沐浴更衣的时候她们的嘴就一直没闲着，这会儿乌仁娜给兰渊梳头髮时还在说个不停。 乌仁娜性子急，说话快，有些地方兰渊头一回都没有听懂。 偏生乌仁娜一着急舌头就会打结似的，一时又解释不清楚。 好在旁边还有苍谷可以补充说明，兰渊很快就弄明白了那日她被掳走之后发生的各种事情。 听说那几个掳走她的女刺客身上所穿的是卓雅的衣服时，兰渊不禁感到几分意外：「这事儿怎么还牵扯到卓雅身上了？宝芝肯定急坏了吧？」 「可不是吗，这些日子宝芝姑娘一直在想办法救卓雅出来，□□磁将军铁面无私，连王妃的面子都不给，更别提她了。」乌仁娜小声说：「我们私底下偷偷议论着，都觉得这回卓雅要倒大霉了呢！」 兰渊刚要张口，忽听外头传来通传声，说是明安、宝芝还有霍勒氏母女她们过来看她了。 兰渊才刚刚回来，并没有心思应付她们，就叫苍谷出去帮她给推了。 谁知苍谷还没有走出毡帐，就有一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正是本应在与和勒博他们议事的完颜琮。 完颜琮见兰渊已经焕然一新，不由羡慕地说道：「兰儿你都洗完了？」 说着他瞪了身旁的戎寿一眼，斥责道：「没眼色的东西，学学人家苍谷和乌仁娜！」 戎寿不敢反驳，赶忙张罗着伺候完颜琮沐浴更衣。 也不怪他们先前没有想到这茬，主要是完颜琮前几日就已经换上了完颜瑎的衣裳，除了额上还有一点伤口之外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干净利落、十分体面，以至于戎寿他们都没想到完颜琮回来后也需要立即沐浴更衣的事情。 完颜琮去屏风后面沐浴之前告诉兰渊：「慕容明安她们过来说要见你，被我打发回去了。等回头咱们休息好了，再一起见她们一回就是了。」 兰渊知道完颜琮这是为了她好，感激地朝他点了下头。 两人又一起躺下、休息了半日之后，兰渊才一睁眼就看到帐内黑压压的，只有一盏孤灯亮着，是完颜琮正在「挑灯夜战」，处理这些日子积压的政务。 「汗王，」兰渊轻声唤他，「您的伤还没好呢，不多休息一会儿吗？」 「不歇了，闲不住。」完颜琮说着放下手中的笔，朝兰渊走了过来。 兰渊不解地看着他说：「不是说不歇了吗？」 她才刚刚睡醒，小脸儿热热的，说话时还有一点儿鼻音，无论是看起来还是听起来都格外的惹人爱怜。 完颜琮原本也确实是没打算歇息的，只是见到她醒了，便鬼使神差地朝她走了过来，坐在了兰渊身边，随口扯了个理由：「眼睛累了，想和你说说话。」 「好啊。」兰渊挪了挪身子，将脑袋枕在了他的大腿上，找了一个十分舒服的姿势躺着。 完颜琮见她这般可人模样，不自觉地抬手抚摸起了兰渊一头柔顺的长髮，同时低声和她说起了几件事情。 阿木泰和蕾纳的尸身已经被和勒博的人找到了，塔达部与孟溪部积怨已久，原本和勒博是想将阿木泰的脑袋砍下来示众的，可前些天的天气较为炎热，阿木泰的首级存放不住，还有被人说成是伪造的风险，和勒博干脆就在完颜琮的示意之下将阿木泰的尸首给火化了。 「不过我与你父汗商议了一下，他的意思是阿木泰潜入孟溪、刺杀北越王事关重大，绝不能就这么轻易地将阿木泰的骨灰归还给塔达。为了孟溪与北越日后的安全考虑，我们会先传递消息给继承阿木泰汗位的儿子萨尔克，让萨尔克放弃抵抗、归降于北越。只要他肯同意，我们就会将阿木泰的骨灰归还给他，还会给他封一个体面的职位，让他从此以后衣食无忧，就像他的兄弟艾哈珀一样……」 兰渊闻言不禁面露一丝担忧之色：「这……萨尔克应当不会同意吧？」 完颜琮不甚在意地说道：「嗯，他不同意也没关系，我们北越大军迟早会有让他俯首称臣的一天。等灭了南楚之后，就该着手统一草原的事情了。」 完颜琮说着忽然想到什么，顿了一下，安抚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惦记着蕾纳临终时我们答应她的事情，你放心，最迟等到我们以武力攻下塔达的时候，一定会让她与阿木泰在故土上安葬。」 兰渊点点头，没再追问太多。 虽说完颜琮并不避忌什么，经常主动和兰渊说起政事和军务，不过兰渊也不会像宝芝那样总是喜欢刨根问底。 一来是天下大势的走向兰渊都心中有数，二来后宫不得干政的道理兰渊还是明白的，她只要了解她关心的人和事就够了，没有必要干涉太多，反倒容易惹麻烦上身。 说完阿木泰和塔达的事情之后，完颜琮又和兰渊提起了慕容明安。 第347页 「就算现在还不是时候废了她这个王妃，这回她敢刻意隐瞒你失踪的消息，害得你我身处险境数日，我也必须要给她一些处罚。」 后宫的事情兰渊就可以多问一些了，她并不刻意掩饰自己的好奇：「那汗王打算怎么罚她呢？」 完颜琮看向兰渊，不确定地说：「我想让她将后宫的权力都移交给你，可又怕你并不愿意接受……」 兰渊轻声道：「现在确实还不大方便。我们马上就要回孟溪部王庭了，若是您在这个时候夺了明安姐姐的权、让我来掌事的话，只怕我和我娘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要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看和勒博今日对完颜琮那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兰渊相信以完颜琮的能力完全能够让和勒博答应白氏跟着他们回北越的事情。 只是「枪打出头鸟」，在兰渊已经如此得宠的情况下若是她再夺了慕容明安的权，大妃母女会不会因为嫉妒兰渊而想办法从中作梗，这就很难说了。 「我倒是有另外一个想法。」想到那日她和慕容明安提起宝芝在背后拉明安下水的事情时慕容明安那副强作镇定的样子，兰渊慢条斯理地提议道：「宝芝不是向来都很爱操心后宫里的大小事情吗？您不妨分一部分权力给她……」 「宝芝？」完颜琮下意识地觉得不妥，「她和慕容明安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权力给了她，与让慕容明安继续掌管后宫有何不同？」 兰渊摇摇头，轻声细语地同他解释道：「宝芝从前只是协助明安姐姐处理宫务，最后差事办得好，您也只会夸奖明安姐姐这个王妃，而不是她。若是让她自己掌事，总归是和从前不大一样的。况且不是您告诉我的吗？就算是亲兄弟、亲姐妹，在权力面前也难有什么永恆不变的情谊啊……」 完颜琮考虑了一会儿，微微颔首道：「你说的有道理，慕容宝芝年纪虽轻，但她暗藏野心已久，定然不会甘心一直屈居于慕容明安之下。她们两姐妹若是内斗起来，正好省得兰儿再花费精力应付她们。有那个闲工夫，兰儿还不如好好陪陪我，早日给我生个儿子。」 完颜琮说着微微一笑，便又低下头去想要亲吻兰渊。 兰渊想躲却被他圈在怀里，怎么躲都躲不开…… 「兰儿，我都好些天没有抱过你了，」完颜琮在她耳边可怜兮兮地说：「看得见吃不着，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 男人热烘烘的唿吸近在咫尺，兰渊小脸微红，确实不忍心再拒绝他了，只是…… 「您的伤还没好呀，万一牵动了伤口该怎么办？」兰渊担忧地说：「您要是因为我而伤口破裂的话，我可就再没有脸见医官了……」 「不会的兰儿，我小心一些便是了。」完颜琮坏心眼地逗她，「怎么，你想要很激烈的那种吗？」 「不是！」如他所愿，兰渊的脸越发红了，像是煮熟的虾子一样。 见自己根本阻挡不了他的热情，兰渊只能柔声提醒他说：「一定要小心一些喔。」 完颜琮好心情地应了一声，吻上兰渊柔软的耳朵，线条清晰的下颌…… 兰渊已经不记得这是他们两个第多少次交颈缠绵了，不过这一次的感受却与从前截然不同。 完颜琮虽有意克制，可他的态度和眼神都比从前更加热切，这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的事情。 兰渊虽不是未通人事的天真少女了，却比第一次与他洞房时还要紧张。 她的心跳不自觉地加速，收拢双臂将他抱紧…… 「兰儿，」等到终于结束的时候，完颜琮低眸看着在自己怀中微微喘息的小女人，竟然有一种泪意上涌的冲动，「我终于得到你了。」 他这话说得不清不楚，可兰渊却是心领神会。 完颜琮说的没错，过去的兰渊只是为形势所迫、婉转承欢而已，并没有想过要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与完颜琮生活一辈子。 可是经过他们这么久的日常相处还有这一次林中遇险的生死相许之后，兰渊已经下定决心要一直留在完颜琮的身边了。 先前兰渊被动承欢的时候也很注意，从没有过让完颜琮扫兴的时候，可是都比不上现在。 灵肉合一的感觉实在太过美妙，与从前截然不同，箇中滋味只有他们二人能够体会。 事后完颜琮兴奋得几乎整夜没睡，兰渊在他怀中倦极而眠之后，他就一直凝望着兰渊的睡颜，时不时在她白皙细嫩的小脸上轻轻一啄。 他真的是太喜欢这个女人了，喜欢到恨不得把她揉入骨血，走到哪里都带在身上，再也不和她分开。 一想到他这么喜欢的女人如今心里也有了自己，完颜琮就高兴得忍不住嘴角上扬。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滋味吧？ 完颜琮高兴得简直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若不是还要顾忌很多现实因素的话，他现在就想立兰渊做他的王妃。 在林中的这几日兰渊的时间概念都很模煳，以往的生物钟也被打乱了，次日上午都已经日上三竿了兰渊才睁开眼睛。 完颜琮已经出去与荣磁他们议事去了，兰渊独自用过不知算是早膳还是午膳的一顿饭后，乌仁娜按照往常的惯例要服侍兰渊吃药。 兰渊愣了一下，下定决心道：「以后这药，我就不吃了吧。」 虽说先前在密林中兰渊当着阿木泰的面说出要给完颜琮生儿子的话多多少少有一些赌气的成分在，不过事后兰渊也并不觉得后悔。 第348页 既然她已经下定决心要与完颜琮长相厮守了，就不可能一直眼睁睁地看着他求子心切而不得。 反正他们都已经到了孟溪，很快就能见到白氏了，她这会儿停药也不算太早。 听兰渊这么说，乌仁娜与一旁的苍谷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乌仁娜欢喜道：「姑娘终于想开了，奴婢也就能够安心了。」 北越王宫之中只有乌仁娜知道兰渊原先为自己准备的「退路」，所以如今也只有她能够完完全全地理解兰渊选择停药究竟意味着什么。 兰渊朝她笑了一下，没有多言。 有些事情无需点破，只要心领神会就好。 完颜琮行事向来雷厉风行，他昨夜才与兰渊商议过要如何处置慕容明安之事，今日便有消息传来，道是汗王收回了慕容明安的王妃之印！ 不仅如此，完颜琮还将内务司中最重要的三局分了出去，大大削减了慕容明安这个王妃手中的实权，使得慕容明安几乎成了一个有名无实的空壳王妃。 掌管各宫衣物、礼服、饰品等物的尚衣局交给了慕容宝芝；掌管仗卫戎器和慎刑司的尚卫局交给了侧妃纥骨氏；掌管各宫笔墨纸砚、宫廷宴会的尚仪局则交给了兰渊。 不说旁人听到这个消息时有多惊讶了，就是兰渊身边的乌仁娜听说完颜琮的旨意之后都很是意外：「姑娘，昨天您和汗王不是说好了让宝芝姑娘来与王妃分权的吗，怎么到最后还是让姑娘也跟着掺和了进来？」 其实完颜琮会这样决定，兰渊倒是并不感到意外。 站在她的角度上她不好自己开口揽权，在完颜琮面前推拒一番也在情理之中。 可兰渊现在身处在这个位置上，不管她表现得多么无心权位，她都不可能完全在宫里的明争暗斗当中置身事外。 在完颜琮看来，能让兰渊在他与纥骨氏等人的保护下「坐山观虎斗」只是他们理想中的状态，现实世界中的兰渊还是要自己手握一些权力才能让完颜琮安心的。 兰渊所思与完颜琮所想几乎一致。 完颜琮议事回来后便主动与兰渊解释这件事情：「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只将后宫权力分给宝芝一人并不妥当。原先纥骨氏便掌管着慎刑司，这回干脆把整个尚卫局都交给她来掌管，也好安一安她和艾哈珀的心，让他们母子知道我并没有因为阿木泰要迁怒于他们的意思。」 兰渊理解地点了点头，柔声夸赞他说：「汗王这样做是应该的，还是您考虑得更为周全。」 「可不是吗？」完颜琮没有自谦，而是含笑看着兰渊说道：「我想着你与纥骨氏、慕容宝芝她们都是侧妃，若是只给她们权力却不给你的话，你免不得要被一些长舌妇议论，于是我就在各司之中精挑细选了一番，将最为清贵的尚仪局指给了你。」 他特意强调说：「俊弼所居的颐然轩和他上学的善思堂可都是归尚仪局打理的，这样一来你回北越之后，照顾俊弼也能更方便些。」 兰渊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眼含感激地看向完颜琮。 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她就又被完颜琮给吻住了…… 「兰儿无需言谢，」完颜琮贴着兰渊笑吟吟地说道：「只要一个吻，我就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第157章 . 母女 阿娜日侧妃用极低的声音同她说道…… 母女 完颜琮离开大部队数日, 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他去处理，和兰渊解释清楚之后便又出去了。 苍谷给兰渊奉茶时开口说道：「不得不说汗王考虑得还真是面面俱到，现在他把王妃的权力分给了三位侧妃, 您回到孟溪部王庭之后就无需担心王妃和孟溪部大妃会因为此事而刻意为难于您了。」 兰渊微微点了下头，几乎可以想像的到此时慕容明安愤怒而委屈的样子。 不过一想起自己被阿木泰掳走后差点被他给侵犯了的事情，兰渊就对慕容明安同情不起来了。 虽说慕容明安嘴上说着是为了大局考虑，可她当时让乜康集中兵力这件事情确实考虑得不够周全。 她的一念之差不仅害得兰渊被人掳走，还叫一位贵族女眷、三名宫女被塔达人残忍姦杀…… 完颜琮处罚她也是应当应分的，兰渊并不想阻拦。 她劝完颜琮暂时不要废了慕容明安这个王妃，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完颜琮和兰渊回到营地之后一直都没有正式地见过慕容明安她们，直到三日之后完颜琮处理完了积压的各项事务，这才将随侍的后宫妃嫔都召来帐中, 和兰渊一起接受了她们的请安。 比起面色惴惴不安的慕容明安，一直被完颜琮牵着、坐在他身边的兰渊倒更像是正经王妃。 许是见慕容明安失了势，又或许是因为担心卓雅，宝芝现在也不像之前那般一口一个明安姐姐长、明安姐姐短的了。 给完颜琮请完安后，姐妹俩便在门口分了手，一左一右地回到自己帐中, 几乎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 原本兰渊和完颜琮能成功地从密林中脱身, 明安和宝芝她们还很好奇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可在完颜琮将慕容明安的权力分给几位侧妃之后，她们的注意力便转移到了现实的问题上去, 一时都顾不上先前的好奇了, 倒是省了兰渊耗费心思去琢磨该怎么在不暴露林中秘密的同时跟她们解释清楚。 第349页 比起兰渊, 完颜琮与和勒博显然更不想让他们保守了好些年的秘密轻易泄露出去。 很快和勒博便让人放出消息，说北越王乃是「天选之主」，因他「德行感天」，天降紫气指引着他走出了孟溪部禁林, 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人…… 兰渊从霍勒氏口中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看着霍勒氏和完颜檀一脸认真的表情，兰渊自己都快信了。 重新回到大部队、原地休整了几日之后，他们便又继续出发，踏上前往孟溪部王庭的旅途。 许是因为有和勒博这个孟溪部汗王亲自保驾护航之故，接下来一路上都很顺利，没有出过什么岔子。 终于来到孟溪部王城之后，和勒博为完颜琮一行人举办了盛大的欢迎仪式。 兰渊看得出来，即使这种欢迎仪式在北越并算不上什么，可是在孟溪部已经是他们接待客人的最高规格了。 除了有大批的士兵和百姓夹道欢迎他们之外，孟溪部王庭之中也是大宴了整整三日，每一天都有不重样的节目表演，孟溪部最珍贵的美酒和佳肴不要钱似的被送上桌。 最关键的是和勒博和慕容俊义他们对完颜琮这个北越王的态度简直恭敬到了恨不得跪舔他的地步，并不敢因为他们之间的姻亲关系而有半点疏忽大意。 大妃萨仁吉雅也明白他们孟溪部是依附于北越而生的，她的两个女儿又都不得宠，她在完颜琮面前没有任何可以耀武扬威的底气。 即使心里头憋屈得很，大妃还是不得不在完颜琮面前表现得毕恭毕敬，不敢摆一点儿长辈的架子，甚至连带着对兰渊这个宠妃也颇为客气，起码在明面上不敢有丝毫怠慢之意。 别说是像过去那样对兰渊唿来喝去、动辄打骂了，现在的萨仁吉雅就是连一句重话都不敢当面对兰渊说。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长女慕容明安不久前才被收走了王妃之印，王妃地位岌岌可危；小女儿宝芝虽然在明安失势之后分得了一部分权力，可论起宠爱和在北越后宫的地位，如今的宝芝都远远不如兰渊。 宝芝唯一比兰渊强的就是她膝下还有两个女儿，而兰渊至今还无所出了。 可是以兰渊的受宠程度，怀上身孕似乎也只是早晚的事情而已…… 萨仁吉雅倒是想像从前一样在兰渊母女面前颐气指使、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她知道如今的自己已经没有那个资本了…… 就算心里头再不情愿，她也只能暂且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 不然她自己倒霉的话还不算什么，最让萨仁吉雅担心的是会连累了她的两个女儿还有儿子。 大妃萨仁吉雅尚且如此，侧妃阿娜日就更是不必说了。 她原先便与兰渊交好，如今对兰渊就更是热情。 兰渊在白氏帐中与她娘亲说话的时候，阿娜日侧妃身为长辈，还主动上门前来拜访兰渊。 兰渊辛苦筹谋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能与白氏团聚，如今她们母女俩终于见了面，两人自是激动了好一阵儿的。 即使在外人看来她们只是分开了短短一年多的时间而已，可在白氏眼中兰渊从出生起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她还从来没有和女儿分开这么久过。 一见到兰渊，白氏就忍不住掉起了眼泪。兰渊受她感染，也情不自禁地鼻子发酸。 母女俩抱着哭了一通，看得完颜琮十分心疼却又无从着手去劝。 他知道兰渊思母心切，一定有许多话想和白氏说，就在他们来到孟溪部王庭的头一天晚上「忍痛割爱」，让兰渊去和白氏一起睡了一夜，他自己「独守空房」。 接下来的几天宴会上兰渊也都是挨着白氏坐的，方便和她娘亲说话。 若是她们有什么母女之间的悄悄话要说，兰渊就会来到白氏的毡帐里单独与她交谈。 阿娜日侧妃很有眼色，头几日都没有过来打扰过兰渊母女。 直到欢迎宴会结束了，眼见着兰渊的心绪平復了不少，阿娜日才让婢女提着礼物随她前来拜见兰渊。 兰渊与阿娜日侧妃虽然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过面了，但她们过去也算得上是合作关系。 听说她来了，兰渊并没有刻意为难，立即便让人请阿娜日进来。 才一见到兰渊，阿娜日就朝兰渊行了一个大礼，并不因为自己生了和勒博的小儿子就自恃身份、故意端着什么。 一旁的白氏见了不由暗感惊讶，要知道这几年来自打阿娜日生下了慕容俊英之后，和勒博便对他们母子很是宠爱，侧妃在王庭里的地位几乎不亚于萨仁吉雅这个大妃。 可现在，阿娜日却对兰渊一个小辈如此恭敬，可见兰渊现在的地位有多高，连骄傲的阿娜日都不敢在她面前有丝毫拿乔之意…… 等兰渊叫她免礼之后，阿娜日便亲切地笑着看了白氏一眼，明里暗里地和兰渊邀功，让兰渊知道自己在兰渊不在孟溪的这些日子里有多照顾白氏。 白氏也挺给阿娜日面子，含笑附和了她好几句。 兰渊知道白氏面皮薄，不好意思拆穿阿娜日话语里的夸大部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阿娜日遵守对兰渊的承诺、对白氏颇为关照的确是事实。 兰渊在北越时对婧琪多有忍让，主要就是看在阿娜日侧妃答应照顾白氏的面子上。 眼下看她娘一切安好，兰渊就放心了，也算是她之前没有白白容忍那个无法无天的婧琪。 第350页 兰渊：「侧妃对我们母女的好，兰渊自然是记在心上的。不然就凭婧琪在北越时的所作所为，她怕是早就被宗正寺处置了不知多少次了。」 自己的女儿究竟是个什么德行，没有人比阿娜日侧妃这个做母亲的更加清楚了。 想起婧琪所做的那些荒唐事，阿娜日尴尬地笑了一下，赔笑道：「是是是，婧琪那丫头太不懂事，给兰渊姑娘添麻烦了！多亏姑娘大人有大量，不和她一般见识。我已经狠狠地说过她，她也知道错了！现在她就侯在帐外，不知姑娘可否愿意见她一面，让婧琪亲自给您赔罪？」 因为这回完颜琮他们要先来婧琪的娘家孟溪、再去完颜珀驻守着的塔达，所以婧琪也跟着来了。 只是她与兰渊素来不睦，队伍又长，她们这一路上几乎没有产生过什么交集。 这会儿听说婧琪就在帐外，还是来给她赔罪的，兰渊有点意外地说：「她也来了？没这个必要吧，我又不曾当真与她计较过什么。」 「兰渊姑娘能容她，这是您的气度，我们却不能不知礼数，就这么稀里煳涂地煳弄过去了。」阿娜日见兰渊不愿意见婧琪，担心是兰渊心里对婧琪产生了芥蒂，生怕连累到自己母子身上，简直恨不得给兰渊跪下求她，「就请兰渊姑娘看在我的面子上，再给婧琪一次当面向您道歉的机会吧！」 白氏向来心软，见阿娜日侧妃为了她的女儿如此低声下气的样子不禁心生不忍，下意识地看向兰渊，希望兰渊能够答应。 兰渊见她们如此，就无可无不可地说：「那好吧。」 她倒想看看婧琪是不是真的转了性子，肯老老实实地承认错误了。 方才阿娜日侧妃和兰渊她们说话的时候，婧琪就一直等在外头，无聊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不知怎的，婧琪忽然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好像回到了她们姐妹几个都还没有嫁人的那一年，兰渊到阿娜日侧妃的帐外求见她母妃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婧琪和兰渊相比多风光啊？ 她虽不是最受和勒博宠爱的女儿，却也是正儿八经的汗王之女，可以穿得漂漂亮亮的、随心所欲地讽刺穿得破破烂烂的兰渊，还敢对兰渊肆无忌惮地大唿小叫、底气十足地将她拒之门外…… 可是现在，等在帐外等候通传的人是她，要给兰渊赔礼道歉、伏低做小的人也是她……婧琪想想就觉得心里不平衡，委屈得肺管子都要炸了，却又没有任何的办法。 谁让她嫁的男人不中用、不如完颜琮有权势，兰渊又那么得完颜琮的宠爱呢？！ 婧琪来之前已经被她母妃狠狠地教训过一通了，还说婧琪今日若是不能叫兰渊满意的话，以后她就不认婧琪这个女儿，俊英也不会认她这个姐姐、长大后也不会给她撑腰了。 阿娜日侧妃那副认真的样子让婧琪不得不选择暂时低头，按照她母妃的意思来给兰渊赔罪。 即使心中不甘到了极点，婧琪跟随婢女入内之后还是不情不愿地朝兰渊行了礼。 在接收到她母妃的眼神示意之后，婧琪咬咬牙朝兰渊跪了下来，照着阿娜日侧妃所教她的那样请兰渊原谅她过去的诸多冒犯之处。 阿娜日见婧琪虽然跪了下来，可是态度非常一般，表情像是有些不情愿的。 她怕兰渊不满意，就亲自上前按着婧琪的脑袋让她给兰渊磕头，同时向兰渊表明忠心：「兰渊姑娘请放心，我保证婧琪从此以后一定会对姑娘马首是瞻，事事以您的意愿为先，绝不敢再像从前一般任性妄为了！」 兰渊坐在上首垂眸看着婧琪在阿娜日侧妃手底下蠢蠢欲动的脑袋，有点好笑地说：「这是侧妃您的意思，还是婧琪自己的想法呢？」 阿娜日生怕婧琪再说错话，赶忙替她说道：「这是我们母女俩共同的想法，还望兰渊姑娘能够接受！」 要让兰渊就此把婧琪当做自己人信任那是不可能的，不过看在白氏在阿娜日侧妃的帮助下安然无恙的份儿上就此放过婧琪一马，兰渊倒是没什么意见：「侧妃放心吧，我们是什么样的交情，我怎么会当真同婧琪妹妹计较呢？只要她日后不故意给我添什么乱子，我们之间自然是可以相安无事的。」 阿娜日大喜道：「有您这句话，我便能够放心了！」 婧琪也闷闷地说了一句：「多谢……多谢兰渊姐姐。」 阿娜日侧妃也知道今日是自己强迫婧琪来给兰渊赔罪的，该说的话说完了之后她就赶紧将婧琪给打发了回去，省得她再说错了什么话影响了自己和兰渊之间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关系。 见阿娜日侧妃特意先将婧琪给打发走了，兰渊心中有数，询问她说：「侧妃还有话要同我说吗？」 阿娜日点点头，压低声音问道：「不知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兰渊今日只带了乌仁娜来白氏这里，倒是没有什么不能叫乌仁娜听到的。 不过白氏的几个婢女还在这儿，阿娜日怕人多嘴杂，故而有此一问。 不等兰渊表示什么，白氏闻言便主动起身道：「你们说着，我和望月她们出去走走。」 兰渊感激地朝白氏笑了一下，并没有拒绝白氏的好意。 兰渊出嫁前的毡帐自然是还在的，和勒博也已经特意让人给打扫出来了。 只是兰渊的得宠程度超乎了他们所有人的想像，现在已经不是完颜琮日日宿在兰渊那里了，而是他们两个人干脆同住在一起了。 第351页 这样一来兰渊的毡帐便几乎成了摆设，阿娜日要想单独和兰渊说什么的话，到白氏这里反而是最方便的。 等帐内只剩下阿娜日侧妃和兰渊主僕之后，阿娜日侧妃悄声对兰渊说：「托您的福，这几年来我与万俟夫人往来密切。万俟夫人对我颇为信任，将少将军已醒的事情告诉了我，还托我转告姑娘，为免旁人起疑，您和少将军可以通过我来传递消息……」 阿娜日侧妃说着将一枚羊脂玉簪拿了出来，递给兰渊。 这枚簪子兰渊曾经保管了很长时间，一眼便可以辨别出真伪，知道阿娜日侧妃所言非虚。 兰渊沉吟了一下，并没有顺势接过那枚髮簪，而是低声对阿娜日说道：「我自然是信得过侧妃的，不过这枚簪子我不便保留，还请侧妃替我交还给万俟夫人。」 阿娜日侧妃颔首道：「那姑娘可有什么话要我转达给万俟夫人……或是少将军的吗？」 兰渊想了想，没有立即让阿娜日侧妃替她传话，而是先问她说：「侧妃可知晓洛归他现在情况如何了？」 距离兰渊上一次收到孟溪这边的消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兰渊也不大清楚万俟洛归的近况。 「少将军恢復得很快，如今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阿娜日侧妃用极低的声音同她说道：「他听说姑娘回了孟溪，很想在私底下见姑娘一面……」 「不行，这样太冒险了。」兰渊想都不想便拒绝了，「麻烦侧妃替我转告万俟夫人和少将军，还请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让洛归擅自前来见我。」 阿娜日侧妃理解地点了点头：「姑娘这样做是对的，人嘛，总是要朝前看的。向来听说北越王不好女色，如今您能这般得宠可谓十分难得，自然应该珍惜现有的生活，不该再沉湎于过去的情感之中……」 阿娜日说着长长一嘆：「只是我听万俟夫人说，少将军他对姑娘执念颇深，若是姑娘不能当面拒绝他的话，只怕他并不会轻易死心。」 兰渊无奈道：「我明白，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得先做一些安排才能见他。」 阿娜日侧妃颔首道：「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将您的意思带到。」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说完正事之后，阿娜日便不再多留，很有眼力见儿地告退了。 只是让阿娜日没有想到的是，她才走出白氏的毡帐后没多久，就远远看到了婧琪快步离去的身影。 阿娜日心中一紧，厉声叫道：「婧琪！」 她的声音并不算小，可婧琪还是像没听到一样快步朝前走着，甚至还默默加快了速度。 阿娜日见了不禁有些生气，示意婢女跑上前去追上婧琪，将她拦住。 婧琪被阿娜日的婢女逮住后尴尬地朝她母妃笑了笑，讪讪道：「我不是都已经按照您的意思向那个慕容兰渊赔罪了吗，母妃还找我有什么事吗？」 阿娜日侧妃闻言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上到下冷冷地扫了婧琪一眼，锐利的目光看得婧琪后背发寒，裙摆底下的腿肚子甚至紧张得直打颤。 阿娜日沉声说道：「你跟我过来。」 将婧琪带回自己的毡帐之后，阿娜日侧妃立即没好气地大声说道：「刚才你给兰渊姑娘赔完罪之后，我不是已经叫你回去了吗，你还在白庶妃帐外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婧琪来的路上就想到她母妃可能会问她这件事了，此时故作淡定地回答她说：「没什么啊，我就是有些无聊，在附近散散步罢了……」 「散步？」阿娜日冷笑一声，用轻蔑的眼神看向婧琪，「你是我生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你就是想偷听我和兰渊姑娘的谈话，好抓住兰渊姑娘的把柄、在背地里对付她是吧？！」 「母妃！您还知道我是您的亲生女儿啊！」婧琪终于忍不住了，十分不服气地瞪起眼睛说道：「您凭什么一直那么向着那个慕容兰渊，却对我这个亲生女儿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呢？！难道您不应该更偏向于我才对的吗？！」 「就凭她是北越王心尖上的宠妃，而你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既冲动又爱惹事的蠢货！」见婧琪敢和她叫板，阿娜日的脾气也上来了，气喘吁吁地对着婧琪大吼道：「我让你去给兰渊姑娘道歉之前，是不是已经好声好气地和你解释过了？我们要想扳倒大妃、让你弟弟越过慕容俊义登上汗位，就必须要有兰渊姑娘和北越王的支持才行！你这个没脑子的东西，不知道亲近兰渊姑娘也就罢了，还总是被萨仁吉雅的两个女儿当枪使，你就是想气死我是不是啊？！」 「母妃！究竟是我没脑子还是您没脑子啊？！」婧琪不服气地大声喊道：「您别忘了，慕容兰渊她可是有亲弟弟的，她怎么可能会放着慕容俊弼不扶持，反而来帮助俊英呢？！您别是被慕容兰渊给利用了啊！」 「呵，笑话！如果兰渊姑娘当真有意让慕容俊弼争夺汗位的话，她又怎么会将慕容俊弼带去北越，连这回省亲都不带他回来、不让他多与你父汗亲近呢？」 阿娜日侧妃对婧琪的耐心几乎已经耗尽了，满脸不耐烦地同她说道：「实话同你说吧，这回兰渊姑娘回孟溪就是要接白庶妃走的，他们母子三个以后都不会再回孟溪了，又如何会与俊英争夺汗王之位？」 婧琪被她母妃说得哑口无言，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噘着嘴道：「反正我就是宁可相信宝芝姐姐，也不愿意相信那个慕容兰渊！从小到大宝芝姐姐都对我那么好，她肯定不会害了我的！」 第352页 阿娜日侧妃听她这么说，简直是对婧琪彻底无语了，都不知道再说她什么是好，只能气愤地骂了一句：「蠢货！」 听阿娜日这样嫌弃地骂她，婧琪终于忍不住掉起了眼泪，委屈至极地冲着阿娜日大声吼道：「是，我是蠢！我要是不蠢的话，嫁去北越之后就不会一直思念着一个心里根本没有我的母妃了！我长这么大你就没有看我顺眼过，你只喜欢弟弟，从来就没有疼爱过我！我告诉你，我宁可被宝芝姐姐骗，也不想再被你骂了！」 婧琪沖她母妃大喊一通之后便抹着眼泪跑掉了，阿娜日想追都追不上，只能气愤又无奈地喘着粗气，随手抓过旁边的几个茶碗狠狠地摔到地上。 第158章 . 圈套 听了婧琪的详细描述之后，万俟洛…… 圈套 将手边够得着的东西摔了个遍之后, 阿娜日侧妃发泄完了情绪终于稍微冷静下来一些，跌坐在椅子上哀声嘆道：「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懂事的女儿啊……！」· 想到婧琪那软硬不吃的脾气和怎么都听不进去道理的脑子，阿娜日侧妃简直欲哭无泪。 阿娜日的心腹婢女见她如此烦恼, 不禁担忧地问道：「侧妃要不要奴婢让人去将婧琪姑娘给追回来啊？看她方才情绪那么激动，不知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要是搁在以往，阿娜日定会点头应允，可是今日她并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而是一脸忧色地说道：「婧琪这丫头从前虽然蠢笨了些，但她起码还肯听我的话。可也不知道她在北越这几年宝芝究竟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她现在除了宝芝之外是谁都不肯相信，就连我这个做母妃的都管不了她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顾念着母女情分, 任由她一直这样胡闹下去、拖了英儿的后腿呢？」 婢女心中一惊，意外地看向阿娜日：「侧妃，您、您的意思是……？」 刚才阿娜日侧妃愤怒之余还感到了一阵强烈的后悔，当初她就不该让婧琪嫁去北越，让宝芝和明安姐妹俩把婧琪纵成了这副冥顽不灵的德性，可以说是已经彻底的没救了。 然而事已至此, 阿娜日就是再后悔也没有用。 她知道就算今天自己能让人将婧琪给追回来, 回头等她看不到婧琪的时候，婧琪照旧还是会闯祸。 思来想去之后, 阿娜日决定忍痛捨弃婧琪, 不能再让婧琪的错误牵连到她和慕容俊英了。 「我若是去而復返的话太过扎眼, 你以送东西的名义亲自去一趟白庶妃那里，将婧琪方才在帐外偷听的事情告知兰渊姑娘，让兰渊姑娘防备着些。」 阿娜日侧妃说着取下自己手上一直戴着的一个镯子交给她的心腹婢女作为信物，又让婢女随意带了些点心过去作为掩饰。 婢女知晓事关重大不敢怠慢, 连忙快步赶回白氏的帐子。 好在她并没有错过兰渊，兰渊正要离开，就和阿娜日的婢女迎面遇上了。 听了那婢女的话后，兰渊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还不忘让乌仁娜打赏了她。 回去的路上，乌仁娜不由替兰渊担忧起来，不确定地问她：「姑娘，阿娜日侧妃只说她怀疑婧琪姑娘偷听，却并不清楚她究竟听到了什么，您说她会不会……把那件事情给捅露出去呢？」 「我不知道。」听了阿娜日让人给她传来的消息之后，兰渊也是感到好一阵无语，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婧琪这样的人呢？ 明明前一秒她还跪在兰渊面前给她磕头认错，发誓再也不会找兰渊的麻烦了，下一刻她就把自己的誓言抛到了九霄云外、跑到帐外偷听，暗搓搓地想要在兰渊背后搞事情。 难怪就连她的亲生母亲阿娜日侧妃都不想再护着婧琪了，就慕容婧琪这么个「猪队友」，谁摊上谁不会觉得闹心呢？ 兰渊低声分析道：「按说刚才我和阿娜日侧妃说话的声音都不大，婧琪应当听不清楚才是。只是你也知道，汗王对我过去的事情向来敏感，就算婧琪只是听到了一个名字，她若是添油加醋地捅到汗王那里去，也很有可能会闯出天大的祸事来……」 「那该怎么办啊？」乌仁娜焦急道：「姑娘好不容易才与汗王互明心意，可不要再生出什么误会才好！要不奴婢这就派人去找婧琪姑娘过来？」 兰渊摇头道：「不，其实就算没有今天的事情，我也想和汗王说明洛归的真实情况了。如今婧琪这么一掺和也好，我终于能够下定决心了。」 兰渊说着便加快脚步，回到她与完颜琮休息的毡帐。 不出意料的是完颜琮并没有回来，仍旧在前头的毡帐与群臣议事。 兰渊怕迟则生变，就打发苍谷去前头打听完颜琮在做什么，让她转告完颜琮兰渊有事想要当面和他说，请汗王抽空回来一趟。 苍谷领命而去之后，乌仁娜仍旧眉头不展，反覆向兰渊确认：「姑娘真的想好了吗？汗王向来待姑娘极好不假，可他先前两回和您置气，几乎全都是因为少将军……奴婢看得出来，少将军就是汗王心中的一道坎儿，若是他知道了您早就知道少将军醒来的事情，不知会不会生您的气、与您离心啊！」 既然兰渊已经做出了决定，她就不会轻易地回头：「我知道他可能会生气，可是让他从我口中知道，总比从别人口中知道要好吧。」 「那可不一定，而且奴婢仔细地想了想，刚才您和侧妃说话的声音确实不大，」乌仁娜心存侥倖地说：「婧琪姑娘很有可能什么都没听到呢……」 第353页 兰渊的态度非常坚定：「不行，我不能将自己的前途命运全都押在别人的身上。」 她要和完颜琮长久地在一起，相互坦诚是第一步，也是最基本的一步。 就算完颜琮可能会有些不高兴，兰渊也有自信能够哄好他。 事实证明兰渊是对的，因为婧琪实际上知道的远比她们以为的要多得多。 其实这已经不是婧琪头一回偷听她母妃和别人的谈话了，先前有一回万俟夫人来给阿娜日侧妃请安的时候，婧琪就曾经偷偷地听过一回墙角，只不过那一次婧琪并不是有意为之，而是恰好赶上了万俟夫人和阿娜日侧妃说起万俟洛归的事情。 万俟洛归与兰渊过去的关系在孟溪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婧琪又向来与兰渊不睦。 她觉得这或许是一个对付兰渊的好机会，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婧琪买通了一个阿娜日并不算心腹的婢女，向她打听到万俟夫人将一枚玉簪交给了阿娜日侧妃，还让她将那枚簪子转交给兰渊…… 婧琪的脑子虽然不算灵光，但是最简单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万俟夫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要送兰渊东西，而且她还不直接去送、而是特意托她母妃帮忙，这其中一定有事儿。 所以在今日她被阿娜日侧妃打发出白氏的毡帐之后，婧琪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躲在附近。 见没过多久白氏她们就走出了毡帐，婧琪猜到她母妃可能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兰渊说，于是故技重施，重新回到白氏帐外…… 兰渊她们交谈的声音虽轻，婧琪听不真切，不过她还是隐约听到了「万俟」这两个字，知道阿娜日她们肯定有事瞒着她，而且事关万俟洛归。 婧琪正想再靠近一些、多听几句她们的谈话，忽然听到了里头阿娜日侧妃起身告辞的声音，吓了婧琪一大跳。 婧琪吓得拉着婢女转身就跑，鞋子都差点跑掉了，却还是被眼尖的阿娜日侧妃给发现了，母女两个大吵一架。 她们若是不吵这么一架还好，婧琪或许还会继续「调查」一番而不是贸然行事。 可是这会儿婧琪正在气头上，根本什么都顾不上了，急匆匆地跑去宝芝的毡帐找她的「好姐姐」诉苦。 宝芝刚刚在大妃那里与明安不欢而散，心情正是不佳的时候。 她正准备换身衣服去草原上骑马散散心，就见哭花了脸的婧琪抽噎着、咧着张嘴朝她走来。 宝芝心里本就烦躁，并不想花费精力安抚这个缠人的婧琪，却不想婧琪哭着哭着竟然说出了一番让宝芝完全意想不到的话来。 宝芝闻言顿时来了精神，一点儿不耐烦的意思都没有了，态度殷切地把婧琪请到自己的帐中，极其耐心地问她：「你说万俟夫人托你母妃暗中联繫兰渊姐姐？可是万俟洛归醒了？」 婧琪摇摇头，老实道：「我只听到她们提起了『万俟』这两个字，具体的没听清楚，我买通的那个婢女也不知情，只知道万俟夫人交给我母妃一枚白玉簪子，是要送给慕容兰渊的。」 宝芝的思维要比婧琪敏锐许多，一下子就猜到了其中关键：「那簪子应该是万俟哥哥给兰渊姐姐的信物。」她说着目光迫切地追问道：「那簪子现在可还在你母妃手中？」 婧琪还是摇头：「我不确定，今天她见慕容兰渊的时候可能带给她了吧。宝芝姐姐，你说我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啊？我实在看不得我母妃那般向着慕容兰渊的样子，明明我才是母妃的亲生女儿啊，她凭什么对慕容兰渊那么好呢？！」 自打宝芝方才听婧琪提起了万俟洛归之后，宝芝的心脏就砰砰乱跳，感到既紧张又兴奋。 她意识到这是一次扳倒兰渊的绝佳机会，事不宜迟，她们必须立即行动，而不是听婧琪在这里说一些没用的废话。 「婧琪你听我说，」宝芝握住婧琪的双手，双目灼灼地看着她说：「你母妃这样对你是不公平的，我们一定要为你讨回一个公道！这件事情看着复杂，实际上很简单——你母妃之所以会这般费尽心思地与兰渊姐姐交好，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她是汗王的宠妃。只要兰渊姐姐和万俟哥哥远走高飞了，以后你就再也不会因为她而感到烦恼了。」 「啊？」婧琪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意外地看向宝芝，「宝芝姐姐，万俟洛归他真的醒了吗？他要和兰渊姐姐私奔？」 「这就要你试上一试才能知道了。」宝芝吸取上一回她亲自去向完颜琮告状不成的教训，决心自己这一回从头到尾都躲在幕后，让婧琪出面替她完成所有的计划。「反正就算咱们猜错了也没有什么损失，你要不要试上一试？若是真的成了，不仅能让兰渊姐姐和万俟哥哥终成眷属，只要他们一走，你的烦恼也能够迎刃而解了呢。」 不得不说宝芝的话就是比阿娜日侧妃说的中听多了，她让婧琪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女人，而是想让她们都各归其位、过上各自理想的生活而已。 婧琪几乎没有多想便点点头道：「宝芝姐姐你快点告诉我，我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宝芝的脑中刚才就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计划，见婧琪上道，便立即告诉她说：「你先让你买通的那个婢女想办法拿到万俟哥哥给兰渊姐姐的定情信物，再让她拿着那枚簪子去找万俟洛归……我会让人准备好一套护卫的衣服和进出宫的令牌，在那名婢女离开王庭的时候让她带给万俟洛归，约他今夜潜入王宫来接兰渊姐姐走。」 第354页 婧琪点点头，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那万一万俟洛归併没有醒，是我们猜错了该怎么办？」 「还是婧琪妹妹考虑得周全。」假意夸赞了婧琪一句之后，宝芝低声告诉她说：「你母妃那婢女也不知道够不够机灵，会不会见机行事。不如妹妹你戴上面纱亲自出宫一趟、确认万俟洛归的情况。你外祖父曾经救过万俟洛归的命，你母妃又与万俟夫人那般交好，他们肯定不会怀疑你的。只要确定万俟洛归醒了，我们就可以按照原计划行事。若是他没醒，你就说你是代你母妃前去探望他的，万俟夫人也不会怀疑你什么。」 「好。」婧琪见宝芝思虑周全，不疑有他，这就答应下来。 宝芝只觉自己看婧琪从没有像今日这般顺眼过，十分亲切地朝她笑道：「兰渊姐姐这边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让大哥哥拖住汗王，不会让他回来太早的。」 婧琪倒是完全没有替兰渊担心过什么，在她看来慕容兰渊若是能和万俟洛归远走高飞那自然是好，若是不能的话，让完颜琮将他们两个当场捉姦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在这两者之间，婧琪甚至更倾向于看到后一种结局，想要看着慕容兰渊倒霉…… 婧琪忍不住感慨道：「宝芝姐姐你就是太心善了，慕容兰渊抢了你的男人，你却还是这样替她着想……」 「我们不都是好姐妹吗？自然是要替彼此考虑的。」见婧琪拖拖拉拉的还不赶紧开始行动，宝芝心里又开始不耐烦了，却还是要将戏做足，握紧婧琪的手说：「当然，在我心里你才是我最亲的妹妹，姐姐以后也会一直好好照顾你的。」 婧琪向来爹不亲、娘不爱，和夫君完颜珀的关系也是冷淡到了冰点，只有宝芝一直待她态度亲和、肯给她好脸色看。 听到宝芝对她的许诺之后，婧琪不由十分感动，眼中含泪地说：「我就知道宝芝姐姐对我最好了！我现在算是看清楚了，母妃她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以后我就只有和宝芝姐姐相依为命了！」 宝芝点点头，脸上的笑容几乎都要僵硬了：「好妹妹，你快去吧，以后咱们姐妹俩说话的时候还多着呢，别耽误了时机。」 经宝芝这么几次三番的催促之后，婧琪这才擦擦眼泪，匆匆离去。 趁着阿娜日侧妃去慕容俊英帐中照看小儿子的时候，被婧琪买通的那名婢女顺利地躲过了其他人的视线，偷走了被阿娜日重新放回妆奁中的那枚羊脂玉簪。 婧琪拿到玉簪之后不由大喜，趁着阿娜日还没来得及向万俟夫人转达兰渊的意思，婧琪赶紧按照宝芝所说的那样戴上面纱，拿着宝芝让人为她准备好的东西匆匆出了王庭，一路直奔万俟家而去。 万俟夫人见婧琪竟然亲自登门不由略感意外，可婧琪是阿娜日侧妃的亲生女儿，手中又有他们家传的信物为证，万俟夫人心中虽然还存有几分疑虑，但她到底还是让婧琪入内见了万俟洛归一面。 毕竟在万俟夫人看来血缘和信物都不可能有假，她也不清楚婧琪和兰渊的那些个过节。 除非婧琪疯了，她才会帮着「外人」去坏他们「自己人」的事。 宝芝让人将装有令牌和护卫衣服的包袱交给婧琪时特意叮嘱她说，万俟夫人颇有城府、怕是不好对付，如果可以的话让婧琪见到万俟洛归本人之后再单独和他说起兰渊约他私奔之事。 万俟洛归虽然已经是二十多岁的人了，但他昏迷了那么久，心智几乎还停留在四年之前不到二十岁的时候。 他的性子原本就有几分冲动，又对兰渊心心念念已久，得知兰渊被迫嫁给他人的消息之后一定感到心急如焚，连一日都不想多等了。 比起难以说服的万俟夫人，直接找上万俟洛归才是她们最好的选择。 如同宝芝所料的那般，万俟洛归早就想要见兰渊一面了，若不是兰渊先前特意派人来给他传话、不许他到北越去找她的话，万俟洛归一定早就暗中潜入北越，想办法将兰渊从北越王宫里「救」出来了。 这回兰渊回到孟溪部省亲对万俟洛归来说乃是一个天赐的良机，他原本便没有打算放过。 见来人是兰渊的妹妹，还是阿娜日侧妃的女儿、并不与兰渊共侍一夫的婧琪，万俟洛归不疑有他，当即便决定于今夜潜入王庭、接走兰渊。 在万俟洛归昏迷之前，他曾经在王庭当中任职过好一阵子，对王庭各处的布局和守卫都十分熟悉。 听了婧琪的详细描述之后，万俟洛归默默记下了兰渊所在的位置，还对婧琪很是感激。 婧琪看着面前高大男子澄澈明亮的双眼，心中不由暗暗感慨慕容兰渊的好运气。 别看万俟洛归现在沦落到了这般见不得光的地步，想当年他还没被慕容兰渊害得半死不活的时候，他可是广受孟溪部未婚女子们喜爱的美男子呢…… 眼看着万俟洛归、完颜琮还有完颜珣这么多优秀的男人都对兰渊如此死心塌地，婧琪羡慕之余更多的还是对兰渊的嫉妒。 她不像宝芝那样会掩饰自己的情绪，脸上的笑容多少有几分尴尬和勉强。 好在此时的万俟洛归完全沉浸在了即将见到兰渊的喜悦之中，都没有注意到婧琪的表情有什么不对劲的。 虽说万俟洛归看起来并没有怀疑婧琪，不过婧琪怕自己出来久了会让王庭里的人起疑，将东西和话都带给万俟洛归之后便又快速地回到了王庭自己的毡帐之中，假装无事发生。 第355页 这也是宝芝的意思之一。 按照婧琪原本的想法，她回来之后就想去找宝芝向她汇报万俟洛归那边的情况。 可宝芝特意嘱咐过婧琪一定要沉住气，今日都不要再和她联繫，省得回头慕容兰渊不见了再有人怀疑到她们的头上。 婧琪想着宝芝也是为了自己好，就强行按压住自己内心的激动，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的毡帐里没有出去，想着明日一早就去找宝芝，与她一起分享成功的喜悦…… 当天夜里婧琪和宝芝谁都没有心思去做别的事情，她们紧张得要命，甚至连一口饭都吃不下。 两人坐立难安，一直暗中关注着兰渊那边的动静，期待着一切都如她们所计划的那般。 婧琪满心以为可能会有两种情况出现，可她不知道的是从一开始宝芝就很清楚地知道，以兰渊对白氏的牵挂程度，她根本不可能丢下白氏与万俟洛归远走高飞，更何况兰渊的亲弟弟慕容俊弼此时人还在北越。 既然兰渊不会就这么和万俟洛归一起离开，那宝芝和婧琪所说的第一种情况就根本不存在。 宝芝之所以会那么说，只是不想让婧琪觉得她这个做妹妹的太过心狠手辣，对和她看起来关系还不错的兰渊太过恶毒罢了。 事实上宝芝根本就没有让慕容俊义尽量把完颜琮拖住。 恰恰相反，宝芝还暗中交待慕容俊义，让他们今夜不要拖到太晚结束，不能让完颜琮太晚回去…… 完颜琮若是回去得太晚，可能就会错过她和婧琪特意为他准备的这一份「大礼」了。 若是今日之计不成，回头等阿娜日侧妃和万俟夫人通上话之后，婧琪的谎言一定会露馅。 以后她们若是再想制造今天这样的机会，那可就难如登天了！ 不得不说宝芝将万俟洛归的心思拿捏得极为精准，当天夜里，万俟洛归果然按照和兰渊「约定」好的那般换上护卫的衣服悄悄潜入王庭，照着婧琪所描述的位置找到了兰渊所在的毡帐。 兰渊最近正在努力调整她在密林里时弄乱了的作息，这个时候已经沐浴完毕、准备躺下了。 不想就在乌仁娜刚刚给她梳完头髮的时候，兰渊的毡帐外忽然响起了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兰儿？」 兰渊闻声不禁心中一惊，意外地与一旁的乌仁娜对视了一眼。 不远处的苍谷也是一脸的惊讶之色。 她微微皱起眉，大着胆子提议道：「主子，要不要奴婢……出去看看？」 第159章 . 相逼 万俟洛归是铁了心地要带兰渊走，…… 相逼 先前塔达兵偷袭北越营地的时候, 兰渊的那四名孟溪护卫牺牲了一个，还有三人被刺客迷晕。 如今他们已经悉数康復，照常守在兰渊身边。 按理说除了日常巡逻的护卫兵外还有他们几个在兰渊毡帐附近轮番值守着, 应该不会有外人能够这般悄无声息地靠近兰渊才是。 除非来人武艺高强，又对孟溪部王庭内部的地形十分熟悉…… 傍晚兰渊向完颜琮坦白万俟洛归的情况时苍谷也在，所以如今她们主僕几个都知道万俟洛归已醒的事情，只是苍谷没有听过万俟洛归的声音，尚且不能完全确定来人的身份。 兰渊和乌仁娜却是几乎立刻便听出外头的男人就是万俟洛归了，只是没想到他竟会贸然来找兰渊而已。 听苍谷说她要先出去查看情况，兰渊微一思索后便摇了摇头：「不行，万俟洛归他没有见过你，你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的。」 兰渊怕万俟洛归冲动之下会伤到苍谷, 又不想和他独处，于是起身对两个婢女说：「你们跟我一起出来吧。」 兰渊知道万俟洛归一定是偷偷熘进王庭的，算着时间阿娜日侧妃应该还没有把兰渊的意思转达给万俟洛归，想来这里头一定是出了什么岔子，她要尽快将万俟洛归给打发走才行。 就像乌仁娜所担心的那样，今晚兰渊告诉完颜琮万俟洛归醒来的事情后完颜琮的脸色就不大好看, 晚膳都没用多少便又匆匆去了前头议事, 不知道是不是生了兰渊的气。 若是这会儿再叫他看到万俟洛归夜里来找兰渊……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兰渊心里有些着急，但临出门之前她还不忘从抽屉中拿出了一把匕首藏在怀中。 兰渊先前的那把匕首丢在了密林中, 这把是他们回来之后完颜琮新送给她的, 兰渊还没有用过。 即使知道万俟洛归应该并不会像阿木泰那样伤害她, 兰渊也还是带上了这把匕首以防万一。 见兰渊只着里衣就想往外走，苍谷眼疾手快地抓过兰渊的披风围在她的身上。 兰渊心不在焉地朝她笑了一下，走出营帐之后左右看了看，四周除了较远处有几根固定住的火把之外全都黑压压的, 兰渊一时竟没有发现万俟洛归的人影。 直到万俟洛归看到兰渊出来后又一唤了她一声，兰渊才终于见到躲在了暗影里的万俟洛归。 「兰儿，你怎么就这样出来了？」 对于兰渊来说他们已经几年没见了，对于昏迷了许久的万俟洛归来说却并没有多长时间，所以此时他对兰渊仍旧与从前一样，几乎没有任何生分之意。 就是在他看到兰渊披散的长髮时，万俟洛归不禁感到有些意外，再看看兰渊身后的两名婢女，万俟洛归就更是惊讶了：「我们逃离这里并不容易，你还要带上她们两个吗？」 第356页 兰渊皱眉看向面前身着护卫服饰的男人，正色道：「谁说我要和你一起逃离这里了？」 万俟洛归见她严肃的模样完全不似作伪，一时不禁愣住了。 他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像是无法消化兰渊话中的意思。 兰渊不知完颜琮什么时候就会回来，时间紧急，她也不给万俟洛归慢慢思考的机会，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说：「不管是谁告诉你的，这都是一个圈套！趁着还没有被人发现，你赶紧离开这里，不要再来找我！」 万俟洛归闻言不由深深地皱起了一双充满英气的剑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说：「兰儿，你……」 他好不容易见到兰渊，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长时间才终于等到今天，怎么可能会就这么离开？ 「你不是被迫嫁给北越王的吗？」万俟洛归说着扫了苍谷和乌仁娜一眼，「是不是她们监视着你，所以你才不得不这么说的？」 兰渊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万俟洛归拉住了双臂。 昔日阳光开朗的少年已经悄然蜕变成了男人的模样，只是他的目光仍然如同当年一般真挚，深深地将兰渊望着：「兰儿你就不要骗我了，我都已经听说了！是你想办法让阿娜日侧妃的父亲救了我，我昏迷后的那几年你也一直都在等我，是汗王和大妃他们为了巩固孟溪与北越之间的关系才逼迫你嫁给北越王的！我知道你心里其实并不爱他，一直都在等我过来救你……对不起兰儿，是我来迟了，以后我会好好补偿你的！现在说话不方便，你先和我离开这里好不好？」 兰渊还是摇头：「不是的洛归，你听我说，这些事情回头我再详细和你解释，现在真的不是时候。你若是不想害了我，就听我的话，赶紧离开这里！我过得很好，不需要任何人来救我离开，包括你！」 兰渊的拒绝已经很明确了，可万俟洛归还是听不进去，坚持认为兰渊是被迫的。 「兰儿你放心，我知道怎么避开附近巡逻的侍卫，这两个婢女我现在就可以解决掉！」 见万俟洛归说着就要朝乌仁娜和苍谷出手，兰渊情急之下什么都顾不上了，直接用自己的身子护在二人身前，朝他压抑地低吼道：「万俟洛归！你不要再胡闹了！她们两个都是我的心腹，今日你若敢伤她们一根头髮，我便与你彻底决裂！」 「兰儿……」万俟洛归不敢相信兰渊竟然会为了两个「外人」这样说他，不禁用一种受伤的眼神看向兰渊，「兰儿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不按照说好的那样和我一起离开，还说出这些伤人的话来刺痛我呢？如果你是顾忌白夫人安危的话，那我们可以接上她一起走……」 万俟洛归说着又想像从前那样去拉兰渊的手，兰渊用力想要摆脱却根本敌不过男人的力气。 苍谷和乌仁娜见了便上去帮忙，可万俟洛归力大惊人，她们几个女子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对待兰渊尚且还知道顾忌一些，对苍谷和乌仁娜她们可就没有任何的怜惜之意了。 见她们一直在阻挠自己带走兰渊，万俟洛归气急之下将她们二人推倒在一边，不由分说地拉着兰渊就要离开。 「兰儿，有什么话等我们离开这里之后再说。」万俟洛归是铁了心地要带兰渊走，「我不能再将你留在那个男人的身边了！」 「不行！」兰渊知道自己今日绝不能就这样和万俟洛归一起离开。 先前她被阿木泰掳走还可以解释为被迫，可若是她和万俟洛归一起消失了的话，哪怕只是短短的一个晚上，兰渊的名声就全都完了。 就算这一晚上兰渊和万俟洛归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也不会再有人相信她的话，甚至就连她最亲的人都不会相信她与万俟洛归之间的「清白」。 毕竟慕容兰渊和万俟洛归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们过去的情谊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光凭兰渊一张嘴是解释不清的，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局，一个有人特意为了她而设下的圈套。 偏生这个万俟洛归对她一往情深，在强烈的感情冲动下根本听不进去兰渊的话，一心只想着救兰渊「脱离苦海」。 站在万俟洛归的角度想，兰渊能够理解他的心情，但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让万俟洛归如愿。 兰渊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奋力挣开万俟洛归，趁着他没反应过来的那一瞬间快步退后与他拉开距离，同时以最快的速度掏出怀中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将闪着寒光的匕首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兰儿！」万俟洛归见她突然做出如此惊人之举，不由惊讶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快把匕首放下！」 「还不是你逼我的？我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我绝对不会和你离开！如果你一定要逼我的话，我就死在你的面前！」 兰渊当然不会真的自刎于此，她只是急于摆脱万俟洛归，才不得不以命相逼罢了。 万俟洛归诧异地望着兰渊，实在不理解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了解兰渊，知道兰渊不可能是因为贪图富贵才坚持要留在北越王的身边的。 她为他做了那么多，也不可能移情别恋，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但不管这个隐情是什么，都不如兰渊的生命更加重要。 万俟洛归怕她激动之下不小心伤到了自己，忙抬手道：「别！兰儿你别冲动，是我错了。我……我走，我走就是了！你赶紧把刀放下行吗？」 第357页 兰渊怕自己一放手万俟洛归又会强迫自己，或是明天晚上再故技重施地跑来找她，兰渊可没有精力一次一次地与万俟洛归纠缠。 她手上稍稍用力抵紧了自己的脖子，目光凌厉地盯着万俟洛归，寒声说道：「你用我的性命发誓，不会再来找我，说什么带我走之类的话。」 万俟洛归在乎慕容兰渊超乎一切，见兰渊如此，他显然很是紧张，可是让他发这样的誓，他却是决计做不到的，只能痛苦不已地表示：「兰儿，如果我真的让你这么为难的话，那我离开便是，你千万不要伤害自己！」 即使万俟洛归都已经这么说了，兰渊一时间还是难以相信他的话，仍旧警惕地望着万俟洛归。 万俟洛归见她没有要放下匕首的意思，只能往后退了几步。 就在他将要狠下心来转身离开的时候，忽听倒在地上的乌仁娜吃惊地叫了一声「汗王」。 兰渊心中一惊，抬眸望去，果然看到了从夜色中归来的玄衣男人。 完颜琮与和勒博他们难得见面，有许多要事商议，这几日完颜琮常常议事到很晚才会回来，早就嘱咐过兰渊不必特意等他。 今夜他倒是回来得早了一些，这让兰渊越发认定了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结合阿娜日侧妃下午对她的提醒，兰渊心中有数，隐约猜到这件事情应该和婧琪有关。 只是现在还不是和婧琪秋后算帐的时候，如何安抚住完颜琮的情绪，让他不要和万俟洛归起冲突才是眼下的关键。 完颜琮刚一回来，就看到了一个陌生男子正在拉扯兰渊。 他不知那人是万俟洛归，心中大惊，正要上前帮助兰渊脱身，就看到兰渊忽然将他送给她的那把匕首抵在了自己细嫩的脖子上。 来人显然不是一般的劫匪，因为他很怕兰渊伤害到自己，见兰渊如此他便立即停止了所有动作，紧张至极地顺从着、安抚着兰渊。 由于情绪太过激动，他们两个都没有注意到完颜琮的靠近，也不知道完颜琮已经通过他们之间短短的几句对话判断出了来人的身份。 「你就是万俟洛归？」终于见到兰渊这个传说中的未婚夫之后，完颜琮的反应比所有人想像中的都要平静许多。 第160章 . 宽容 完颜琮略一思索，沉声道：「只要…… 宽容 「我是。」万俟洛归没有否认, 看向完颜琮的双眼里满是愠怒的火光：「那你呢，你就是那个抢走兰儿的北越王？」 平心而论，眼前这位北越王并不是万俟洛归想像中的「糟老头子」。 可就算他看起来再年轻, 也改变不了他比兰渊大了十几岁、还是以强权纳她为妃的事实。 万俟洛归知道，自己今日要带兰渊远走高飞之事被完颜琮发现，完颜琮定然不会轻易地放过他。 但他心里并不惧怕，反而有一种终于能够「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坦然。 因为在万俟洛归看来，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理亏。 兰渊本就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是他这一辈子认定了的女人。 先前兰渊嫁给完颜琮的时候他还昏迷未醒，若他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别人抢走。 今日哪怕完颜琮要杀了他，他也绝对不会就这么放弃兰渊。 听到万俟洛归这样问他, 完颜琮淡淡地地应了一声，同时握住兰渊的手腕，将她架在自己颈间的匕首缓慢而坚定地移开。 「汗王……」兰渊有些担心地唤了完颜琮一声，怕他会不高兴。 冷不丁地见到一个年轻的陌生男子和自己心爱的女人拉拉扯扯，那人还是曾与兰渊相恋多年的未婚夫，完颜琮心里自然是不大痛快的。 可一来完颜琮方才看得清清楚楚, 兰渊并没有要和万俟洛归走的意思, 甚至还不惜以死相逼，所以他没有理由要生兰渊的气。 二来傍晚时分兰渊已经告诉过他万俟洛归醒来的事情了, 虽说她瞒了他这么久, 完颜琮心里还有一些心结尚且不能完全解开, 但最起码有这么个铺垫在前，他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情绪失控，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甚至在随他而来的侍卫们纷纷上前将剑架到万俟洛归脖子上的时候，完颜琮还抬手制止了他们：「不必。」 万俟洛归见状不由皱起了眉头, 意外地看向完颜琮：「你不杀我？」 完颜琮漠然道：「我若想要杀你，又何必要等到如今？」 从前完颜琮对兰渊求而不得的时候，他的确曾对眼前的这个男人起过杀心。 就算是现在他与兰渊心意相通，完颜琮也还是不能对万俟洛归完全放心。 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想要永远地除去万俟洛归这个他和兰渊之间最大的「隐患」，但绝不是以简单粗暴地杀掉万俟洛归的方式。 他如果真的那样做了，就等于亲手将兰渊从自己身边推开，完颜琮绝不会因为一时冲动而毁掉自己好不容易才和兰渊建立起来的关系。 他看了兰渊一眼，温柔细緻地帮她整理好方才她与万俟洛归拉扯间弄乱的领口和头髮，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刚才也看到了，兰儿她并不想和你走，你以后可以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吗？」 眼前这个男人所说的话，万俟洛归一个字都不愿相信：「你别想骗我，一定是你用了什么手段逼迫兰儿的！是白夫人？还是俊弼？」 第358页 兰渊见完颜琮并没有发怒之意，还愿意以谈话的方式和万俟洛归讲道理，不由心中稍安。 她的双手主动搭上完颜琮的手臂，以一种柔顺依恋的姿态站在完颜琮身边，试图用身体语言进一步让完颜琮安心。 在这之后，她才再次开口对万俟洛归说：「他没有骗你，我真的是自愿留在汗王身边的。临去北越之前，我已经托万俟夫人转告过你了，你我今生缘分已尽，希望你能彻底放下我、另结良缘，请你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既然事情都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兰渊干脆当着完颜琮的面一次性把话说清楚：「过去你对我照顾良多，我心中对你很是感激，可那并不是男女之情啊。难道你想用过去对我的恩情逼迫我和你在一起吗？」 「当然不是了！」万俟洛归急切地反驳道：「我从没有那样想过！更何况兰儿你救过我的命，还照顾了我那么久，是我欠你的更多……」 「既然如此，你就不要再执着于我了，离开这里好好过你自己的生活吧。」 刚才情况紧急，兰渊怕万俟洛归被人发现，好多话都没来得及和他说。 现在既然完颜琮已经见到了万俟洛归、不会再有比这更坏的情况了，兰渊反倒再无顾忌，想说什么都可以尽情地说：「我从来就没有约过你今夜来王庭见我，你是被人给骗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骗你的人应该是婧琪？」 万俟洛归难以置信地退后了一步，脸色难看至极：「婧琪姑娘……她怎么会骗我呢！她不是你的妹妹吗？」 「我与婧琪向来不睦，可谓积怨已久，她会这么做我并不奇怪。可是洛归，你未免也太冲动了！」 尤其是有成熟冷静的完颜琮在旁作为对比，遇事不经大脑的万俟洛归简直就像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人一般，兰渊看他时感觉他比自己的弟弟年纪还小似的，根本生不出一点儿爱慕之意来。 万俟洛归闻言不禁羞愧地低下了头，惊讶、愤怒、难过、委屈、自责……各种情绪纠结缠绕在一起，让他痛苦得几乎难以唿吸。 他声音轻颤，眼中含泪地说道：「对不起，兰儿，都是我不好……是我考虑不周，只一心想着见你……」 完颜琮不想在兰渊面前表现得太过暴躁易怒，可事实上他的心里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平静。 听万俟洛归一口一个「兰儿」的叫着，还敢当着他的面用那样暧昧的语气和兰渊说话，完颜琮心中烦躁得很，简直恨不得让人当场拔掉万俟洛归的舌头。 可是看着兰渊如此乖巧地依偎在自己身边的样子，她又那么清晰坚定地拒绝了万俟洛归，完颜琮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他现在是赢得兰渊芳心的男人，不能那么小肚鸡肠，一定要包容，要大度，要让兰渊觉得他比万俟洛归更值得依靠…… 他绝不能表现得让兰渊不满意，再给了眼前这小子钻了空子的机会。 见万俟洛归这副自责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兰渊有些心软地轻嘆了一声，摇摇头道：「你不用和我道歉，我也有对不住你的地方，我们之间的恩怨就这样一笔勾销了吧。我知道你今日也是被人给利用了，以后警醒一些、不要再这么轻易相信别人就好。」 兰渊说着咬了咬下唇，有些紧张地摇了下完颜琮的手臂，轻声问他：「汗王，您能饶过他这一回吗？」 完颜琮略一思索，沉声道：「他冒充护卫、擅闯孟溪部王庭，理应交由你父汗处置。至于他对你不敬的过失……只要你肯原谅，我可以不同他计较。」 兰渊闻言不由笑了起来，正想朝他道谢，就听完颜琮寒声补充了一句：「但是，下不为例。」 兰渊刚想替万俟洛归点头，就听到他不死心地说了一句：「不，我不相信。」 「什么？」完颜琮见他都要放过万俟洛归了，对方却还是如此不知好歹，不由面露一丝不悦。 万俟洛归咬了咬牙，面色沉重地说道：「我还是无法相信兰儿是自愿留在你身边的。只要我一日无法确认兰儿的幸福，我就不可能离开她！」 万俟洛归这么说不光是叫完颜琮感到一阵烦闷，就连兰渊听了也不禁颇感头疼。 她都想沖万俟洛归大吼上几句了——这位大哥，能不能不要再这样对她死缠烂打的了？！ 难道他看不到周围一群手握长剑的侍卫们正在虎视眈眈地对着他吗？ 人在屋檐下，能不能稍微低一下头？ 兰渊觉得自己拒绝万俟洛归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她现在又已经嫁做人妇，万俟洛归不应该还这样对她纠缠不休才是。 他不相信兰渊是自愿的，他们就要证明给他看、他才肯放手？ 可这种事情又要怎么证明呢？要知道感情是很主观的东西，万俟洛归现在连兰渊的话都不肯相信，兰渊根本就没办法向他证明什么。 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来，本身就很可笑！ 没想到就在兰渊都有些不耐烦了的时候，完颜琮却突然出人意料地说道：「我记得你从前是负责守卫孟溪部王庭的统领？」 万俟洛归一怔，没想到完颜琮会忽然间问起这个。 见他点了下头，完颜琮淡声道：「明日我会建议和勒博让你官復原职，你可以亲眼看着我与兰渊是如何相处的，这样你可满意？」 完颜琮此言一出不光是万俟洛归和兰渊，周围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完颜琮。 第359页 没想到他的心胸竟然能宽广到如此地步，情敌深夜前来、企图抢走他的爱妃，他还能帮助情敌谋得职位、甚至将情敌留在自己身边…… 万俟洛归简直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样的好事，下意识地疑心其中有诈：「你说的是真的？」 「我没有骗你的必要。」丢下这句话之后完颜琮便拉着兰渊进帐了，他怕自己再和万俟洛归多说一句话就会忍不住当众失态。 走进毡帐之后，完颜琮立即便放开了拉着兰渊的手，自顾到屏风后面更衣。 他没有说一句责怪兰渊的话，可兰渊察觉的出来完颜琮不大高兴。 她没有心大到在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之后还独自去睡，在完颜琮准备沐浴的时候，她讨好地凑了上去，主动帮他擦身。 完颜琮睨了兰渊一眼，没说话。 第161章 . 庆幸 只要她愿意留在他的身边就好，除…… 庆幸 不知怎的, 兰渊难得这样小心翼翼地想要取悦于他，完颜琮心里反而越发烦躁了，总觉得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帐外那个年轻得让他感到刺眼的男人, 而不是他。 「汗王如此宽宏大量，实在令人感佩不已。」夸过完颜琮之后，兰渊觑着他的脸色，虚虚环着男人沾着水珠的脖子说道：「不过您实在没有必要让他这么快就官復原职啊，等我们离开孟溪之后他再重新任职也不迟……」 完颜琮终于肯开口了：「你不想见到他吗？」 「当然不想了！」兰渊实话实说，「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只希望他能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好好生活，绝没有要和他旧情復燃的意思，您是知道的呀。」 「那他醒了的事情, 你还瞒了我那么久？」话说到这里，又没有旁人在，完颜琮终于把他憋了一晚上的心里话说了出来，「今日若不是恰好被慕容婧琪发现，你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就是怕汗王知道后会生气，所以才不知道该怎么和您开口啊。」兰渊松开手, 有点委屈地说道：「不管您相不相信, 我是真的打定主意要告诉您的，只是之前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婧琪的事只是恰好让我下定了决心而已, 我也不知道她真的发现了这么多事情, 还设下了这样的局啊！」 完颜琮见兰渊言辞恳切, 心中已然相信了她的解释，只是难免还是有些心气不顺：「你是怕我知道后会生气，还是怕我一气之下会杀了万俟洛归，或是让他生不如死？在你眼里, 我就是那么心胸狭窄、不择手段的一个人是吗？」 「不是的呀！」其实完颜琮肯这样同她说几句气话，兰渊心里反倒踏实了一些。 这就说明完颜琮还是很在乎她的，只是一时有些脾气而已，这很正常，兰渊完全能够理解。 她也不顾浴桶里的水会弄湿自己的衣服，搂着完颜琮的肩将脸贴在他的身上，柔声细语地说道：「汗王在我心里最是心胸宽广了，不仅如此，您还英明神武、智勇双全、沉着冷静、无所不能……最关键的是生得还十分好看，我见您第一眼就被汗王俊美无双的外表给迷住了……」 完颜琮见她越说越离谱，忍不住被她逗出了一丝笑意。 笑都笑了，再想板着脸同她置气就很难了。 完颜琮只能认命地选择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握住她柔弱无骨的手腕，长长地一嘆：「你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的了？」 偏生他还就是喜欢听。 哪怕明知道这里头有夸大的成分在，甚至还有假话，完颜琮还是忍不住心生欢喜。 他就知道自己压根没办法和兰渊生气。 她三言两语地随便哄他几句，他就完全气不起来了，甚至还有些后悔自己方才对她的冷淡。 兰渊见他这样就知道自己这一关算是暂且过了，娇憨一笑后在完颜琮沾着水珠的皮肤上轻轻一吻。 「你……」完颜琮抬手抚了抚兰渊靠在自己身上的小脸，想要和她说些什么，却在兰渊投来疑问的眼神时噤了声。 「没什么。」他从浴桶里站了起来，含笑望着她说：「我洗好了。」 兰渊瞥了一眼，有点不好意思地应了一声，转过头去拿布巾帮他擦干。 看着兰渊目光专注、一脸认真地服侍着自己的样子，完颜琮的心忽然间变得很软很软。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比起生气，他心里更多的还是庆幸，庆幸自己长久以来的努力没有白费，兰渊终究是为他打动、愿意留在他的身边了，而不是在见到万俟洛归之后就将他抛弃、转而投入那个男人的怀抱。 即使完颜琮知道就像万俟洛归所说的那样，兰渊如今会选择自己可能会有一些现实的因素在，并不是因为纯粹的感情，可是那又如何呢？ 只要她愿意留在他的身边就好，除此之外，没有比这更加重要的事情了。 …… 翌日一早兰渊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不过她知道完颜琮应该并没有离开，因为她还能够隐隐听到帐外完颜琮说话的声音，只是听不清楚内容。 果然没过多久完颜琮便在兰渊洗漱的时候进来，含笑望着兰渊：「醒了？不多睡一会儿了吗？」 昨夜出于种种复杂的情愫，两人折腾到了很晚才睡，完颜琮本想让兰渊多休息一会儿的。 「睡不着了。」兰渊瞥了眼帐外，略有几分好奇地问：「您刚才和谁说话呢？」 第360页 「三王叔。」完颜琮也不瞒她，直接告诉她说：「你还记得三王叔是宗正寺之首吧？这回慕容婧琪设下这样的圈套想要害你，我不想再让慕容明安或是慕容宝芝姑息着她，干脆请三王叔出面以宗正寺的名义处置慕容婧琪。至于你父汗那里你也不必担心，他是个明事理的人，等他知道了慕容婧琪的所作所为之后一定不会选择包庇她的。」 兰渊点点头，知道完颜琮所言非虚。 婧琪本就不得和勒博宠爱，现在就连她的亲生母亲都「大义灭亲」地将婧琪的所作所为告诉了兰渊，和勒博就更不会冒着触怒完颜琮的风险护着婧琪什么了，顶多是在最后出于孟溪部的颜面考虑，请完颜昃他们不要将事情做得太绝而已。 和兰渊说完这件事后，完颜琮亲了她一下，便又去前头议事了。 在兰渊他们北上期间，南方不断传来捷报，北越大军一路势如破竹，估摸着今年年底之前就能彻底将南楚纳入北越的版图。 等灭了南楚之后，完颜琮的下一步计划就是攻打塔达，统一草原，解决攻辽的后顾之忧。 阿木泰的儿子萨尔克继位之后果然对北越很不服气，不仅不肯归顺不说，还扬言要亲手杀了完颜琮以报杀父之仇。 北越与塔达的这一仗可以说是在所难免，只是北越刚刚伐了楚，还有攻辽的大计需要用兵，不可能分散太多兵力到草原上来。 完颜琮要想拿下整个塔达，还需要进一步与孟溪部合作，这其中还有许多细节需要商议。 经过昨夜的事情之后，兰渊不得不承认她现在越来越被完颜琮这种较为成熟的处事态度所吸引，越发地想要腻在他的身边了。 只是兰渊知道完颜琮有正事要忙，白日里也不会无故缠着他。 等完颜琮走后兰渊就去了白氏那里，和白氏一起用早膳。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婧琪被完颜昃派人抓走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孟溪部王庭。 都不用兰渊告诉白氏，等她们用完早膳之后白氏就从她婢女的口中听说了这件事情，赶忙追问兰渊。 兰渊本是不想和白氏说得太详细的，省得她跟着瞎操心。 可白氏因为与阿娜日侧妃还算交好之故，对婧琪的事情十分关心，不断追问着兰渊事情的来龙去脉。 兰渊见她如此好奇，只能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告知白氏。 人的心都是偏的，在听完兰渊完整的叙述之后，白氏暂时顾不上去关心婧琪，而是十分震惊地说道：「你说北越王他、他竟然主动提出让洛归在王庭当差？兰儿，他会不会是在故意考验你啊？」 「嗯……有这个可能吧。」兰渊并不怎么在意，「不过『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又不怕什么考验。」 先前完颜琮那么生气的时候都被她给哄好了，现在兰渊已经摸透了和完颜琮的相处之道，根本不担心他们之间会因为旁人生出什么无法修復的间隙。 兰渊看起来气定神闲，白氏却仍是一脸忧色：「兰儿，这里没有外人，你和娘说句实话……你不肯和洛归走，是不是因为娘和俊弼？」 「当然不是了！」兰渊怕白氏越想越偏，把她和俊弼想像成了两个累赘、回头再做出什么傻事来，赶忙一本正经地告诉白氏，「我和洛归早就已经结束了，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您也看到了，汗王他对我那么好，为了救我甚至不顾自己的安危，我是真心想要和他好好相守的，绝不是因为任何人的关系。」 白氏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兰渊说的没错，这些日子以来完颜琮对兰渊的好白氏全都看在眼里，从她的视角看来完颜琮这样的「女婿」简直无可挑剔，兰渊会转变心意也是理所应当的。 只是别人怎么想可就不好说了。 「汗王他让洛归在王庭当差，应该还是不能确信你已经忘了他了吧？不光是汗王，婧琪她肯定也是认定了你对洛归还有旧情，所以才设法骗洛归带你离开的……」 兰渊：「或许吧，所以我才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只要我们呆在孟溪的这段时间我和洛归能够相安无事，以后也不会再有人能拿我和他过去的事情说事儿了。」 白氏见兰渊提起万俟洛归时落落大方，态度坦然，事已至此，白氏才算相信兰渊真的已经从过去的那段感情中走了出来，决定踏踏实实地跟着完颜琮了。 见兰渊心中有数，白氏就没再过多地操心这件事情，而是说起了婧琪。 在白氏看来阿娜日侧妃对她们母女多有照拂，如今阿娜日的女儿出了事，她们也应该帮一帮婧琪才是。 可是她才一提出这个想法，就被兰渊不假思索地给拒绝了。 「这回婧琪完全就是自食其果，连她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想再护着她了，我才懒得去帮她说什么好话呢。」 不等白氏再说出什么劝她的话，兰渊便进一步说道：「娘，这件事情您也不许插手，否则的话别人还以为是我们心虚、觉得我真的想和万俟洛归私奔呢！您要是想害我的话，那您就尽管去帮婧琪吧！」 不得不说兰渊一下子就捏住了白氏的死穴，白氏最怕的就是自己会牵连到她的儿女，听兰渊这么一说，白氏就彻底歇了去帮婧琪的想法，连让人给她送点东西都不敢了。 与此同时在大妃的毡帐之中，萨仁吉雅也把她的两个女儿叫了过来，打算和她们说一说婧琪被宗正寺抓走的事。 第361页 萨仁吉雅知道上回北越王提出接白氏去北越的时候，她仗着距离遥远完颜琮难以求证、找藉口扣住了白氏，可这回完颜琮他们亲自来了，她却是没有任何藉口能再留住白氏了。 想到白氏这个贱婢就要去北越享福，大妃心有不甘，昨日便叫两个女儿过来一起帮她想办法，看看她们如何才能留下白氏，或是用其他法子继续控制兰渊。 谁知道她的两个女儿之间气氛一直怪怪的，姐妹俩一点儿都不像从前那么亲热不说，甚至还坐得离彼此远远儿的，谁都不理谁。 第162章 . 内讧 慕容明安干脆想什么便说什么，当…… 内讧 先前萨仁吉雅一直忙着接待北越王一行人的事情, 都没有发现明安和宝芝之间的不对劲。 直到昨日苏木哈提醒她说这姐妹两个看起来貌合神离，都不齐心协力地和大妃一起商量事情，大妃才终于发现了一些端倪, 比如这几日明安和宝芝都是错开时间来给她请安的。 若不是她这个做母妃的要求，姐妹俩都没有一起出现的时候，一点儿都没有亲姐妹之间应有的亲亲热热的样子…… 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好几天了，从她们回孟溪起似乎就一直是这样。 眼看着今日她提起婧琪之事时明安和宝芝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大妃就决定暂时不管别人，先把她两个女儿之间的问题给解决再说。 萨仁吉雅下意识地认为宝芝向来懂事，姐妹两个会发生矛盾，应该是明安先挑起来的——她疑心是因为完颜琮把明安的王妃之权分给了宝芝，明安迁怒于宝芝, 所以才对宝芝态度不好的。 于是大妃率先开口对明安说道：「母妃看得出来，为了王妃之印的事情，你这些日子情绪低落，心中并不好受。可是明安你要明白，这可不是你宝芝妹妹的过错！要怪就只能怪慕容兰渊那个贱人到处招蜂引蝶，和阿木泰纠缠不清, 这才害得你被北越王责罚……你可千万不能犯了煳涂, 因为这件事情而怪罪宝芝什么啊！」 明安见自己和宝芝之间闹了矛盾，母亲不分青红皂白、先入为主地就认为是自己的不是, 心中越发认定了冰旋所言非虚——大妃就是偏袒自己的小女儿, 根本就不会为她这个长女考虑！ 明安本就一肚子的怨气, 这会儿听大妃率先提起此事，明安忍不住还嘴道：「母妃这回可就说错了，兰渊虽然不是与我同母所出的妹妹，可在这件事情上我还真赖不上她什么, 甚至还要对她心存感激。汗王收走我的王妃之印后，我曾花费重金请汗王身边的戎寿公公帮我美言几句，可戎公公推拒时说汗王本是想要直接废了我这个王妃的，还是兰渊妹妹极力劝阻了他，我才能继续当这个名义上的北越王妃。」 宝芝近来与明安关系冷淡，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件事情，不由意外地看向明安。 大妃也没想到竟然是她向来最厌恶的慕容兰渊帮助明安暂时保住了她的王妃之位，心头不由涌上一阵阵说不出来的怪异之感。 兰渊这么做对她们来说自然是有利的，可萨仁吉雅就是认定兰渊绝对不会这么好心：「明安啊，你该不会是被那个戎寿还有慕容兰渊合伙给矇骗了吧？她和我们是什么样的关系，怎么可能会真心助你？这里头一定有阴谋！」 「女儿不是傻子，母妃的想法我也曾经有过。可我仔仔细细地想过了，这回我害得兰渊被人掳走，还延误了汗王救她的时机，的确是我行事不够周全。她作为一个受害者完全可以落井下石、推波助澜地让汗王废了我，可是她没有，还反过来为我求情。」慕容明安沉着脸道：「不管怎么想，在这件事情上女儿都是不占理的，所以我已经向她道过歉了。幸好兰渊妹妹通情达理，并没有怪罪我的意思，不然以后女儿在后宫里的日子只怕会更加难过。」 「什么？！」萨仁吉雅闻言惊讶不已地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瞪着自己的长女，「明安，你是不是煳涂了啊？你可是王妃，是长姐，你凭什么要给慕容兰渊那个卑贱的女人道歉？！你这样做不仅丢的是你自己的人，还有我这个嫡母的脸面啊！」 提起道歉一事，慕容明安终于忍不住了，瞟了宝芝一眼后阴阳怪气地说：「母妃要怪也不能只怪我一个人啊，您的宝贝小女儿可是也曾巴巴地去给兰渊道过歉呢！不仅如此，她跑去给人家道歉也就算了，还在要背后拉我下水，还好意思当着我的面说什么凡事都以我为先、什么都为我考虑……呵，真是可笑至极！」 宝芝先前就觉得奇怪，好端端的慕容明安为何对自己的态度冷淡了许多。 最早的时候宝芝还以为是因为她总是缠着明安帮她救卓雅、明安不耐烦了，所以才尽可能地躲着她。 可是后来宝芝看到明安和兰渊之间的关系似乎比从前更加和谐了几分，她就隐隐猜到可能是兰渊那边说漏了什么，让明安知道宝芝曾经替她给兰渊道过歉的事情了。 这会儿明安的话证实了宝芝先前的猜测，可宝芝并不惊慌，而是一脸受伤地看着明安，无辜又委屈地反问她说：「明安姐姐，你是在说我吗？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这几年来我为了辅佐你可谓尽心尽力，为了让汗王多去你那里走动，我甚至连亲生女儿都送给你来抚养了，你还要我怎么做才能满意？」 「就是啊！」萨仁吉雅不由自主地附和起了宝芝，「明安，我不知道宝芝有没有去给那个慕容兰渊道过什么歉，但我可以确定的是那个小杂种肯定没安什么好心，你可千万不要听信了她的一面之词、误解了你妹妹啊！不然的话，你可就中了她的圈套了！」 第362页 明安本就怀揣着一肚子的苦水无处倾吐，这会儿见母亲一味地替宝芝说话，心里就更是委屈，心中酸涩到了极点，眼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一点泪光：「母妃，为什么我说什么您都不信，宝芝说什么您都向着她呢？」 「什么你啊她啊的！你妹妹和你不是一样的吗！」萨仁吉雅急声道：「退一万步讲，就算宝芝当真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你比她大那么多，就不能让着她一点儿吗？你们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啊，你不相信宝芝，难道还要相信外人不成？」 「母妃，您不知道我过去有多相信宝芝吗？可我真的没有想到，我的信任换来的却是她的背叛——这回汗王要分散我的权力，兰渊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起码推辞了一番，还特意告诉我尚仪局的事情她仍旧会过问我的意见、让我安心，」明安说着用手指向宝芝，「可是她呢？」 明安越说越生气，看向宝芝的眼神当中满是压抑不住的恨意：「我这个嫡亲妹妹倒好，汗王让你掌管尚衣局，你就迫不及待地答应了下来！剋扣我的用度不说，还给你自己和那几个新得的婢女做了好几身新衣裳，逢人就到处炫耀，你以为我都不知情吗？」 宝芝摇头流泪的样子看得萨仁吉雅这个做母亲的好是心疼，见明安一副咄咄逼人的态度，她就护在宝芝的身前、拉住明安的手语重心长地劝她：「明安啊，不就是几身衣服吗，宝芝她打小就爱美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要与她计较这些小事呢！你是长姐，又是王妃，你要大气一些啊！」 慕容明安用力甩开大妃的手，没好气道：「是，我现在还是王妃不假，可是慕容宝芝她已经觊觎我的王妃之位很久了！」说着她又目光凌厉地瞪向宝芝，恨声道：「现在你终于尝到甜头了，是不是很高兴啊？」 宝芝听明安这么说，眼泪不住地流，她摇摇头道：「明安姐姐你在说什么呢，我只是想帮你啊……汗王赐予我的权力我若是不接受的话，难道要让姐姐的权力全都落入旁人的手中吗？我也是为了姐姐好啊！」 明安冷笑一声，感到十分可笑：「为了我好，所以你就剋扣我的用度？」 宝芝还是摇头：「不是的，不是那样的！姐姐的用度我一点儿都没少分，我只是让人扣下了冰旋的份例，想要警告她一番罢了！」 宝芝说着瞥了一旁的冰旋一眼，神色严肃道：「姐姐还不知道吧，冰旋她看起来处处为姐姐着想，实际上她压根就没安好心，为了挑拨我们姐妹之间的关系，竟然收买了两个婢女送到我身边去、让她们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姐姐你说，这个冰旋多可怕啊！我不警告她一下行吗？」 明安闻言不由大惊，没想到宝芝竟然如此敏锐，连她让冰旋暗中送去的钉子都被她给发现了，难怪那两个婢女一直都没报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宝芝见到明安惊慌的表情时心中不禁冷笑了一声，当着萨仁吉雅的面却仍然是一副极其乖巧懂事的样子：「我和姐姐不同，我心里一直都是相信明安姐姐的！我知道这件事情姐姐一定不知情，都是冰旋一人所为，所以我才故意扣下了她的份例想要让她老实一些，谁知道她还好意思跑去和姐姐告状——明安姐姐，难道您宁可相信冰旋这个外人，也不肯相信我这个亲妹妹吗？」 「贱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萨仁吉雅听完宝芝的话后勃然大怒，狠狠地甩了一旁的冰旋一个巴掌。 她手劲极大，这一个耳光就把冰旋打倒在了地上。 明安与冰旋向来亲如姐妹，不由自主地去扶她，却被萨仁吉雅厉声指责了一顿：「明安，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当初有多少人想要求娶你妹妹做正室夫人啊，她若不是为了嫁去北越帮你，怎么会为人侧室？你倒好，不好好补偿她也就算了，竟还纵容着这等刁奴对你妹妹不利？！你到底还是不是和我们一条心的了？！」 「你们？」明安蹲在冰旋身边，抬眸看了看站在一起的萨仁吉雅和宝芝，自嘲地笑了一声：「是啊，你们才是亲母女，我算什么呢？」 慕容明安低下头，十分伤心地说道：「我知道宝芝年纪小，您偏疼她一些也是正常的，可我没想到母妃竟然已经偏心到了这种地步。当年我为了孟溪，还有您在王庭中的地位委身于老北越王的事情，您都忘了吗？现在我人老珠黄、汗王不宠爱我了，你们便想把我像个弃子一样地丢了、让宝芝来做这个王妃是吗？」 慕容明安说着抬起头，恨声说道：「我就想问你们一句，凭什么？！」 「你在胡说些什么呢！」大妃当然知道当年她把那么年少的慕容明安嫁给老北越王是他们欠了明安的，可是一码归一码，她是真的没有想过要让宝芝去夺走明安的王妃之位。 在萨仁吉雅看来，只要北越王妃是她的女儿，无论是明安还是宝芝都好，根本没必要特意让宝芝去替代明安。 见明安这样误会自己的心意，萨仁吉雅又急又气地说：「你妹妹只是想帮你而已，你却把好心当成驴肝肺！」 萨仁吉雅说着捂住胸口，都有些上不来气儿了。 宝芝见状赶忙扶住了她，柔声劝道：「母妃您消消气，明安姐姐她只是被奸人蛊惑了而已，都是宝芝不好，我不该因为卓雅和冰旋她们的事情和明安姐姐置气，应该早些把话和姐姐说清楚的……」 第363页 萨仁吉雅见宝芝这样明事理，不由感动地看向宝芝，握紧了宝芝的手。 明安却丝毫不领宝芝的情，在她看来宝芝的劝慰无异于火上浇油，只会让萨仁吉雅和慕容明安母女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 反正她们都已经几乎是撕破脸皮了，慕容明安干脆想什么便说什么，当面指责她说：「你少在这里装好人了，你敢用你的性命对天发誓、你从来都没有觊觎过我的王妃之位吗？」 宝芝看起来既伤心又委屈，还带着点儿愤怒地大声说：「明安姐姐，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呢？！」 明安闻言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别过头去不愿意再看宝芝的脸：「你连发誓都不敢，就少在这里跟我惺惺作态的了，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第163章 . 病倒 想到萨仁吉雅当年对她和白氏的所…… 病倒 「够了！慕容明安, 你是想要气死我是吗？」 原本今天萨仁吉雅是想给她的两个女儿说和，让她们不要再冷战下去了的，却没想到她把话头挑起来之后反倒使得她们姐妹两个大吵了一架, 心中不由郁闷至极。 在萨仁吉雅看来宝芝向来是很懂事的，都是慕容明安这个做姐姐的心胸狭窄、容不下妹妹不说，还听信了外人的谗言，误会自己的亲妹妹…… 萨仁吉雅不由对慕容明安很是失望：「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像是北越的王妃，与市井泼妇又有何异？！」 慕容明安吵也吵了，闹也闹了，她现在算是彻底看清楚了，冰旋所言非虚, 她在萨仁吉雅的心里可比宝芝差的远了。 从小到大永远都是这样，不管宝芝做了什么，就因为明安比她年长许多，明安就要一味地让着宝芝。 可是明安什么都可以让，只有王妃之位不行，这是她的底线。 而现在, 慕容宝芝和萨仁吉雅已经踩到了她的底线, 那她们从此以后就不再是她的亲人，而是仇敌！ 慕容明安想通之后没有再大声反驳萨仁吉雅的话, 而是扶着冰旋站了起来, 用冷漠的眼神看着萨仁吉雅沉声说道：「我若是市井泼妇, 那也是和您学的。我虽然嫁人早，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您和父汗大声争吵的样子仍然歷歷在目。我想这世上最没有资格说我是泼妇的人，就是母妃您了！」 「你！」萨仁吉雅气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可是你的母妃啊！」 慕容明安现在身心俱疲，不想再和萨仁吉雅她们做任何无畏的争执，低声丢下一句「我累了，先回去了」便转过身带着冰旋离开。 萨仁吉雅见自己都没有应允、长女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右手颤抖着指着明安的背影，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忽然间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母妃！您怎么了！您不要吓我啊！」宝芝见状不由大惊，赶忙吩咐下人去请医官。 慕容明安隐隐听到了身后传来的骚乱声，但她并没有再回头，而是挺直了背嵴带着冰旋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等她们回到明安的毡帐之后，明安立即让人拿药来给冰旋。 冰旋摇摇头道：「王妃放心，奴婢没事的。倒是您，何苦要为了奴婢与大妃她们起争执呢？先不说宝主子怀疑奴婢收买梦葶她们没有实证，就算是有，您也不值当为了奴婢坏了您和宝主子之间的关系，把什么事情都推到奴婢身上便是了……」 「不，冰旋，你不了解我母妃。如果我真的把事情都推到你的身上，为了修復我和宝芝之间的关系，她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明安接过下人拿来的药，亲自给冰旋涂上，「在我心里你才是我最亲的人，与其牺牲了你、与宝芝继续虚与委蛇下去，我宁可和她撕破脸皮！哪怕我以后只能在这后宫中孤军奋战、我也认了，总比我身边一直跟着一条伪装成小白兔的毒蛇来的要好！」 冰旋想了想明安说的也有道理，不由嘆气道：「真没想到奴婢收买梦葶和梦苨的事情竟然会被宝主子发现……都这么多天过去了她什么都没说，直到今日才当着大妃的面捅露出来，倒像是早就做好了准备要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下可就难办了。」明安颇为头疼地说道：「原本婧琪与宝芝要好，我还想着能用婧琪的事情拖她下水。可现在她身边的人已经不为我们所用了，要想借着此事彻底扳倒她……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现在咱们只能寄希望于十王妃，希望她能供出宝主子什么了。」冰旋细声劝道：「王妃才惹恼了汗王不久，自身尚且难保，依奴婢看您还是不要再轻举妄动为好。」 明安点点头，温声说道：「我都听你的。」 慕容明安的心情刚刚平復了一点，就听完颜丹的乳娘来报，说是五姑娘水土不服，已经腹泻好几天了，问慕容明安要不要请医官过来看看。 慕容明安才刚刚和完颜丹的生母慕容宝芝吵了一架，现在想起来还一肚子的气，多多少少有些迁怒于完颜丹。 不过慕容明安也知道完颜丹现在是自己为数不多的筹码之一，若是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不说宝芝，就是完颜琮也不会放过自己。 所以即使心里再烦躁，慕容明安还是暂时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点点头道：「去请吧。」 …… 当天晚上，兰渊就听说了大妃和王妃那边同时请医官的事情。 第364页 「病的不是王妃，而是五姑娘。」乌仁娜边做手工，边低声同兰渊她们说道：「说来五姑娘也真是可怜，明明亲生母亲还在，却要被寄养在别人身边……听说宝芝姑娘近来都没怎么去看过她，今日宝芝姑娘和王妃似乎还在大妃那里大吵了一架，怕是以后她就更不会去王妃那儿探望五姑娘了……」 兰渊：「所以说大妃是被王妃和宝芝她们吵架给气病的了？」 「很有可能呢。」乌仁娜压低声音道：「听说这回她们吵得可不轻，王妃身边的冰旋姐姐还不知挨了谁一个巴掌，脸肿得老高……」 苍谷在北越王宫里消息灵通，到了孟溪这边却不如乌仁娜人脉广。这会儿她和兰渊差不多，都是接收信息的那方。 见乌仁娜似乎知道不少，苍谷就问：「可知道大妃得的是什么病吗？」 乌仁娜不确定道：「据说是有中风的迹象，应该是气急攻心所致吧！」 「只是有中风的迹象吗？」兰渊轻哼一声，「便宜她了。」 想到萨仁吉雅当年对她和白氏的所作所为，萨仁吉雅就是直接被她的两个宝贝女儿气到瘫痪，兰渊都不会对她产生半分同情。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呢，」苍谷低声笑道：「王妃从前有多信任宝主子，现在就有多恨她。只要她们姐妹两个一直这样内斗下去，迟早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地步，大妃这病怕是好不了了。」 乌仁娜不由感慨道：「奴婢是真没想到，王妃和宝芝姑娘竟然说翻脸就翻脸！她们两个从前多要好啊，见天儿地黏在一起，恨不得穿一条裤子似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苍谷比乌仁娜看人看事更加透彻一些，明安和宝芝会闹成今天这个样子，苍谷倒是一点儿都不觉得有多奇怪：「她们本就是注重私慾之人，一旦有一方的心思被另一方发现，哪怕只是小小的一个端倪，都会让她们对对方的戒心无限放大。要想对付她们这样的人也简单，只要开一个小小的口子，她们就会主动地将她们之间的裂痕无限扩大，再无修补的可能……」 兰渊贊同地点了点头：「我倒是颇为好奇，明安姐姐占着王妃之位，宝芝有大妃的支持，她们两个到底谁能更胜一筹呢？」 苍谷慢条斯理地分析道：「若说心机城府，人脉关系，宝主子都不亚于王妃。不过近来主子您似乎有意向王妃倾斜，想来也是为了维持住她们姐妹之间的平衡吧？」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兰渊浅笑着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忽然想起乌仁娜口中生病了的完颜丹，脸上的笑容很快消失。 她向来是心疼小孩子的，总觉得大人之间的利益纷争不该牵扯到无辜的稚子身上。 还好慕容明安良心尚存，没有因为厌恶宝芝就不管完颜丹。 想到完颜琮近来政务繁忙，又向来挂心他的几个子女，兰渊决定明日抽空去明安那里替他看一看完颜丹。 …… 这夜完颜琮回来得又有些晚，兰渊心里有事想和他说、没有睡实，等他在她身边躺下之后，兰渊就忍着困意半睁开眼睛，把完颜丹生病的事情告诉了他。 完颜琮听后一怔，抱紧兰渊道：「明日我和你一起去看丹儿。」 他是不喜欢宝芝不假，不过完颜丹毕竟是他的骨肉，完颜琮再忙这点时间还是抽的出来的。 兰渊点点头，也没多想，很快就在他怀里睡着了。 次日一早，在王庭的另外一边，宝芝听说完颜琮昨夜竟然仍旧与兰渊宿在一起之后，不禁生起了满腹的疑惑。 前天夜里她就一直盯着兰渊那边的动静，还以为完颜琮撞到兰渊和万俟洛归见面的场景之后一定会很生气才是。 在宝芝看来完颜琮独占欲那么强的一个人，就算他知道了兰渊和万俟洛归见面是被婧琪所设计的，在他亲眼见到那样的场面之后心里应该也会对兰渊生出芥蒂才对。 可是没想到完颜琮那天晚上没有赶兰渊回她自己的毡帐也就算了，昨日竟然仍旧让兰渊住在他的毡帐之中。 难道他身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都没有一点儿脾气的吗？ 兰渊就这么有魅力，能把他迷成这个样子，哪怕她和她的初恋情人夜间私会，完颜琮都没有一丁点儿要和她计较的意思？ 这简直不符合常理！ 宝芝前两天就觉得奇怪，只是昨天她忙于照顾突然病倒的萨仁吉雅，都没有腾出功夫来去调查这件事情。 现在萨仁吉雅的情况暂时稳定了下来，宝芝就亲自去找了一趟她的兄长慕容俊义，细细询问事发当天完颜琮可有什么反常之举。 慕容俊义不知道宝芝想问的究竟是什么，在宝芝的追问下想了好半天他都没想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不免有些不耐烦了：「北越王胸怀大志，满心都是一统天下之事，哪有功夫像你们女人那样天天纠结于小情小爱之中啊？他那天和平时一样，几乎一整日都在与父汗或是朝臣议事，早膳和午膳都只并作一顿用了。」 宝芝微微皱起了眉，隐约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一时却又难以抓住：「那……晚膳呢？」 「晚膳？」慕容俊义愣了愣，有些为难地扶住自己的脑袋，努力地回想着那日的情形…… 要是换做别人问他这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慕容俊义早就把人打发走了。 第365页 不过对面站着的是他向来较为疼爱的小妹妹，慕容俊义看在他们昔日的兄妹情分上，这才勉强耐下性子来仔细回忆了一番，嘴上还是忍不住问：「这很重要吗？」 宝芝点点头道：「哥哥你也知道我的性子，心里头有事儿想不明白的话，我是睡不着觉的！」 慕容俊义低头想了一会儿，在宝芝急切的眼神当中，他突然一拍脑袋道：「我想起来了！那天下午慕容兰渊身边的婢女来找过北越王，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不过那天晚上北越王就抽空回去了一趟，想来是和慕容兰渊一起用晚膳去了。」 第164章 . 致歉 既然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好好地和完…… 致歉 谢过慕容俊义之后, 宝芝又来到萨仁吉雅帐中照顾病倒的母亲。 当然了，伺候人的事情不必宝芝亲力亲为，她只需要在旁边陪着萨仁吉雅就好。 病中的萨仁吉雅没有多少力气说话, 大部分的时间都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倒是给了宝芝安静思考的空间。 自打婧琪被抓之后，宝芝就一直很担心婧琪会不会牵扯出自己什么。 她想去探望婧琪却又不敢，害怕自己贸然行动反倒会惹火烧身。 不过婧琪是个什么德性宝芝清楚得很，她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任由婧琪这般自生自灭。 毕竟婧琪不是对她忠心耿耿的卓雅，就算婧琪对宝芝的情分再深，怕是也不足以叫她在重刑之下还一直苦苦坚持。 宝芝若是不想让婧琪拉自己下水的话只有两种方法，一是给婧琪开出足够让她满意的条件, 让婧琪下定决心保护宝芝，二……就是让婧琪永远都开不了口。 「梦苨，」宝芝叫来她近来最为倚重的那两名婢女，一一交待她们：「你去打听打听万俟洛归潜入王庭的那天下午，阿娜日侧妃去过兰渊姐姐那里几次，有没有让人给她送过什么东西。切记, 打听不出来没有关系, 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梦苨领命而去之后，宝芝又低声交待了梦葶几句话。 接着宝芝将萨仁吉雅的心腹苏木哈叫到一边, 上前附耳和苏木哈说出了她的计划。 饶是苏木哈这辈子见过不少事情, 还是不禁被宝芝的要求给吓了一跳：「姑娘, 您……真的要做到这一步吗？」 宝芝浅笑着说：「只是以防万一而已。」 苏木哈嘆了口气，看向不远处的萨仁吉雅：「要不要过问一下大妃的意见？」 「这就不必了吧，母妃现在需要静养，我们还是别拿这些琐事来打扰她了。」宝芝的声音很容易让人把她的话听进去, 「而且姑姑您又不是不知道，母妃她向来厌恶兰渊姐姐和阿娜日母女，我们这样做她肯定是再贊同不过的……」 苏木哈想了想也是，便赶紧按照宝芝的吩咐去做。 宝芝交给梦苨的任务并不算困难，半下午的时候梦苨便回来復命，说是阿娜日侧妃那天就只去过白氏帐中一次，不过后来她又让人给白氏她们送去了一些点心，白氏吃不下，还分给了手下的婢女们一些。 「送点心，还是送信……？」萨仁吉雅倒下了，卓雅又不在，宝芝就只能和苏木哈一起商议此事，「姑姑您说，阿娜日侧妃她会不会把婧琪偷听的事情告诉了兰渊姐姐？兰渊姐姐察觉到了端倪，这才着急忙慌地让人请汗王回去，提前将万俟洛归的事情告知于他？」 宝芝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有可能：「如果汗王事先一点儿都不知情的话，他一定不可能像现在这般淡定！他不仅不处罚兰渊姐姐和万俟哥哥，还让父汗给万俟洛归官復原职，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您说北越王事先可能知道一些万俟洛归的事情，这奴婢同意，可是要说慕容兰渊会察觉到婧琪姑娘的不对劲是阿娜日侧妃提醒她的，这可就有些说不通了……」苏木哈沉声道：「婧琪姑娘毕竟是阿娜日的亲闺女啊，她至于为了讨好慕容兰渊、卖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吗？」 「姑姑这就有所不知了，」宝芝嫌弃地说道：「婧琪烦起人来的时候是真的烦人，我的女儿要是像她那么不懂事的话，我早就不要她了。」 苏木哈闻言不禁眉头微皱。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了被宝芝送到慕容明安那里的完颜丹…… 完颜丹才多大，能有什么懂不懂事的，宝芝不还是把她给送了人吗？ 就算慕容明安不是别人、是宝芝的亲姐姐，可是在她们听说完颜丹生病的消息之后，宝芝似乎也没有要去探望她的意思…… 苏木哈不禁提醒她说：「姑娘，这里有奴婢守着大妃呢，您要不要去王妃那里瞧瞧五姑娘？」 「不急，」宝芝心中有数，「我已经让梦葶盯着明安姐姐那边了，等汗王去探望丹儿时我再过去也不迟。」 苏木哈虽然不大清楚宝芝为什么要等到完颜琮去的时候再去，不过既然宝芝有去看望女儿的打算，苏木哈便没再多说什么了。 …… 兰渊在白氏这里用过午膳之后，阿娜日侧妃又来找兰渊，专门为了婧琪的所作所为向她 道歉。 她们吸取上次「隔墙有耳」的教训，没有在屋里说话，而是穿上保暖的大氅出来散步。 孟溪地广人稀，较为空旷，毡帐隔音又不算好，在室外说话反倒要比在室内更加安全一些。 第366页 「婧琪冥顽不灵，闯下如此大祸，我实在是没有脸再见姑娘了。」阿娜日侧妃一脸沉痛地说道：「可我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应该来当面给您道个歉，希望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要因为婧琪的煳涂之举迁怒于俊英才好。」 兰渊知道阿娜日想听什么，浅笑着说道：「侧妃放心，俊英弟弟他还是个小孩子呢，什么都不知情，我又怎么会迁怒到他的身上？」 「俊英他是一无所知不假，可这件事说来和他也多多少少有一点儿关系……」阿娜日嘆息道：「那日我若不是急着过去哄他吃饭，就不会叫婧琪和那个吃里扒外的婢女钻了空子、偷走少将军送给姑娘的信物了。」 兰渊：「『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侧妃发现那枚簪子不见了之后一定很是惊慌吧。」 见阿娜日很是羞愧地点了点头，兰渊理解地说道：「好啦，这回若不是侧妃及时让人向我报信，我也不可能在汗王那里顺利过关，说来我还要感谢您的『大义灭亲』呢，又怎么会责怪侧妃和俊英弟弟呢？倒是因为我的事情叫婧琪被宗正寺给抓了去，侧妃不会怪我吧？」 阿娜日忙摇头道：「当然不会，姑娘不怪我们母子我就已经十分感激了，怎么还敢因为婧琪的煳涂而迁怒于姑娘呢？说来婧琪那丫头也是自食其果，我谁都不怪，就怪我自己无能，怎么都教不好她……」 说话间阿娜日侧妃忽然远远看到一个年轻将领正带着几个侍卫巡逻，不由停住了话头，惊异地看着那人，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对兰渊说：「少将军真的回王庭当差了？姑娘这几日见过他了吗？」 「远远瞧见过两回，不过都没有说过话。」 说来万俟洛归倒也还算是有些分寸，知道那日他们见面是为人所设计的、他的出现可能会给兰渊带来很大的麻烦之后，即使他已经重新回到王庭任职，万俟洛归还是没有特意来找过兰渊。 「那姑娘可要同他说几句话？」阿娜日提议道：「正好我在这里，可以帮姑娘和少将军避嫌。」 兰渊想了一下，答应下来。 有些话她确实需要好好地和万俟洛归说清楚。 她想见万俟洛归都不必特意言说，只要站在原地定定地望着他，万俟洛归自然看懂了兰渊的意思，上前来给兰渊和阿娜日侧妃请安。 阿娜日让他免礼之后就主动避让到了一边，给兰渊和万俟洛归放风。 「兰儿，」万俟洛归看着她，满脸愧色地说道：「抱歉，那天是我太过冲动，给你添麻烦了。不过请你相信我对你的真心，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你能过得好……」 「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兰渊认真地看着他说：「如果你真的希望我过得好的话，就放下过去的事情好好生活，可以吗？」 类似的话兰渊其实都已经说倦了，可她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得太不耐烦，毕竟她面对的是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 即使万俟洛归喜欢的那个人并不是如今的她，兰渊也希望自己尽量不要伤害到他。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我能够放下，可是兰儿，我根本不知道没有你我该如何好好生活下去……」万俟洛归十分痛苦地说道：「尽管北越王是从我身边夺走了你的男人，可我不得不承认他让我重新回到王庭这一招十分高明，这几日我已经亲耳听许多人说了他对你究竟有多好……」 得知兰渊嫁去北越之后就一直被完颜琮所专宠着，前不久为了救出兰渊完颜琮还不惜以身涉险、受了重伤之后，结合兰渊如今对他的态度，万俟洛归就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从完颜琮身边夺回兰渊了。 可是心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要他就这样放弃，万俟洛归又实在做不到。 只要一想到自己从今以后都与兰渊再无瓜葛，万俟洛归就觉得难以忍受，甚至恨不得立即失去意识、像先前一般昏迷不醒，也好过如今这般痛苦地清醒着…… 现在万俟洛归别的都不求，就希望兰渊能给他留下一点儿机会，哪怕那机率在现在看来十分渺茫：「兰儿，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将来北越王对你不好的话，不管什么时候，你随时都可以回来找我，好吗？」 兰渊一怔，听懂了万俟洛归的意思——他这是想给她做备胎啊，还是没有截止日期的那种。 这样可不行。 「我已经是他的妃子了，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兰渊提醒他说：「我现在不仅是他的女人，之后还很有可能会为他生儿育女……」 一想到兰渊会为别的男人生孩子，万俟洛归就感到心如刀割，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想失去最后一丝与兰渊在一起的可能：「我不介意。我就是喜欢你，爱你，这一辈子都只爱你一个！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愿意将你的孩子视如己出……」 「你太傻了！」听他这么说，兰渊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你看看现在的我，看清楚一点！我早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与你两小无猜的慕容兰渊了啊。」 「是，兰儿，我看出你变了许多，」万俟洛归深情地望着她说：「可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对你的爱都只会有增无减。就算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头看我一眼，我也会一直默默守护着你，留在这里等你……只要你一声令下，我随时都可以赶到你的身边！」 第367页 兰渊摇头道：「你现在还是不够理智，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你要想爱人的话，首先得学会爱你自己啊！你要是真的那么没有尊严地活着的话，你觉得我会看得起你吗？」 话说到这里，万俟洛归终于忍不住落下一滴泪来，几近哽咽：「兰儿，我不需要你看得起我，我只想和你在一起……面子，权力，地位，什么都不重要，我只想要你……」 兰渊感觉现在的万俟洛归就像是一个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子，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只想要把自己丢失的玩具给找回来。 可是他终究要长大，终究要明白有些人有些事失去了就是失去了，不可能再找得回来。 「对不起洛归，我不能答应你。」兰渊知道如果今日她给了万俟洛归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他就会一直死等着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有任何幸福的机会。 她只能狠下心来告诉他说：「你若是执意不肯放下我的话，那我就只能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和你彻底断了联繫，从此把你当成陌生人。」 「不！」万俟洛归闻言立即惊慌地说道：「不要！兰儿，是我错了，我，我答应你，我会试着放下的，你不要那样对我好不好？」 看到万俟洛归含着哭腔向她妥协、苦苦哀求她的样子，兰渊不由自主地对他产生了一丝同情。 她知道自己心软了，这是非常危险的信号，无论是对他还是她自己都不是什么好事。 既然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好好地和完颜琮在一起了，兰渊就不想让万俟洛归再动摇自己的心意。 即使心里知道万俟洛归这话可能只是他的缓兵之计，兰渊也没有深究，只轻声说了一句：「希望你没有骗我，而是真的能够试着放下过去。」 然后兰渊便别过了头，不忍心再看万俟洛归的脸：「你走吧，我该回去了。」 万俟洛归迟迟不肯挪步，含着热泪望着兰渊，低声同她说道：「你先走吧，我看着你走。」 兰渊轻轻地「嗯」了一声，果断地转身走到阿娜日身边和她一起离开，没有再回过头。 倒是阿娜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万俟洛归垂着头、十分丧气的样子，阿娜日不由发出一声长长的、长长的嘆息。 第165章 . 探病 明安说着担忧地看着兰渊，害怕兰…… 探病 兰渊见过万俟洛归后不久便与阿娜日分开, 回到自己的毡帐之中。 她知道自己不该想着别的男人，可是脑海中还是控制不住地浮现出万俟洛归那副深受打击、垂头丧气的模样，多少有些心软和说不出的愧疚。 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让兰渊没有心思去做任何事情。 直到完颜琮从外头回来，兰渊见到他后心里头才安定了许多，主动上前抱住了他的腰。 完颜琮消息灵通，已经听说了兰渊刚刚见过万俟洛归的事情。 但他知道当时还有阿娜日她们在场，如今兰渊又回到了他们两个居住的地方，就说明兰渊还是选择了他，这样就足够了。 即使看到她为别的男人情绪波动的样子时完颜琮心里又酸又涩、非常的不好受，可他知道既然兰渊选择了回来，那就还是他「占了便宜」的, 完颜琮也不敢要求太多。 他安抚地摸了摸兰渊的后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含笑问她：「怎么突然间朝我投怀送抱的，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亏心事啊？」 兰渊没有回答，只是在他怀里蹭了蹭，像只和主人撒娇的小动物一般，十分惹人爱怜。 完颜琮喜欢极了她这般依恋自己的模样, 忍不住在她鬓髮间亲了又亲。 虽然他也很想什么都不管, 就这么一直和兰渊缠缠绵绵下去，可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不得不出言提醒兰渊：「兰儿, 我晚上再回来陪你, 我们先去看一看丹儿吧？」 「嗯……」兰渊放开他，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走吧。」 兰渊知道自己才刚刚见过「旧情人」，不应该在完颜琮面前表现出什么才是。 可她察觉到自己最近似乎有一些情绪化，向来较为理智的大脑经常被强烈的情绪所侵占。 她不大喜欢这种难以自控的感觉, 可又无法完全掌控住自己的情绪…… 好在完颜琮对她很是包容，并不同她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兰渊心里明白他的好，路上不由感动地握了握完颜琮的手。 完颜琮感觉到后便侧首看向兰渊，朝她温柔一笑。 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切尽在不言中。 …… 慕容明安看到兰渊与完颜琮一起来探望完颜丹时，不由略感一丝尴尬。 虽说先前明安已经来找兰渊、为了她被掳走的那件事情道过歉了，兰渊也宽宏大量地表示自己能够理解明安当时的选择，可明安还是觉得自己在兰渊面前颇有几分抬不起头来。 兰渊见明安极力掩饰的脸上还是透露着几分不自然，就在完颜琮问医官话时主动同她攀谈起来：「听说大妃也病了，明安姐姐最近一定忙坏了吧，又要照顾着五姑娘，又要担心大妃。」 明安闻言讪笑了一下说：「多谢兰渊妹妹关心，我还好，只要多看顾着丹儿一些就好，母妃那边还有俊义和宝芝呢。」 她见完颜琮与医官说话时神情颇为严肃认真，并没有要问她话的意思，明安怕她们说话会打扰到他，就挽着兰渊走出完颜丹的毡帐去了慕容明安自己那边。 第368页 为了进一步缓解她们之间的尴尬，兰渊主动打开话题问向明安：「明安姐姐可知道婧琪招出什么没有？」 明安也不瞒她，摇摇头道：「这死丫头冥顽不灵，到现在还坚持说自己是帮你传话的！好在汗王对你十分信任，兰渊妹妹也不必过于担忧。」 「我担心的倒不是婧琪的污衊，而是……」兰渊欲言又止地说：「说句老实话，我总觉得这件事情不像是婧琪一人所为……」 「你怀疑有人在暗中帮助婧琪是吗？」提起此事，明安瞬间把之前的尴尬都抛到了一边，神色认真地说：「其实我也这么想，可是没有证据，婧琪又不肯承认。」 明安说着压低声音道：「听说这回汗王对她极其不留情面，这就已经让三王叔对她用刑了。可没想到婧琪平日里看着娇气，关键时候却和卓雅一样嘴硬得很，什么都不肯招认。」 听到明安拿婧琪和卓雅类比，兰渊就明白了，明安这是在暗示婧琪背后之人乃是宝芝。 要是搁在从前，明安但凡听到一点儿兰渊怀疑宝芝的意思，肯定都会极力为宝芝辩解和掩饰。 可是现在，她倒是巴不得兰渊赶紧怀疑到宝芝头上去了。 看来这姐妹俩不是在演戏给旁人看，而是当真起了内讧。 「说起卓雅，真的是她和塔达人串通、将我掳走的吗？」兰渊和完颜琮重新回到营地之后她就再没有见过卓雅了，完颜琮的意思是这回绝对不会再给卓雅任何机会，等他们回到孟溪部之后就当众将卓雅处死，行刑日期就在三日之后。 明安自打和宝芝闹掰之后，现在是越看兰渊越顺眼，毕竟这世上能让宝芝失控的人不多，兰渊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明安不介意告诉兰渊：「她直到现在还咬死了不肯承认通敌，各种刑罚也都用过了。我让冰旋去看过一眼，说是卓雅现在已经几乎没了人样儿。前几日宝芝还不死心，为了救她苦苦哀求父汗呢，可是又有什么用呢？我都看得出来，这回汗王是铁了心要处死卓雅，父汗不可能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婢女违背汗王的意思。」 兰渊：「宝芝那么聪明，应该明白这个道理的啊。可能真的是关心则乱吧，不说别的，她对卓雅这个婢女还真是上心，简直可以说是亲如姐妹了。」 「呵，可不是吗，」明安讽刺地笑了一声，「我看在她心里，卓雅倒是比我这个亲姐姐还要亲呢。」 兰渊默了默，没接明安的酸话。 其实先前她就觉得卓雅通敌一事未必是真，那几个塔达女刺客会穿着卓雅的衣服潜入北越营地，可能只是单纯的巧合。 就算卓雅当真是塔达人安插在宝芝身边多年的细作，她也完全可以把其他婢女的衣服拿给塔达人，没必要用自己的、让别人怀疑到她身上去。 不然的话未免也太明显了一些，根本没有为自己考虑过后路。 卓雅虽然冲动，但还不至于傻到这种地步…… 如果真的只是单纯的巧合的话，兰渊倒是觉得不一定非要因为此事而要了卓雅的命。 她的性命，可以用到更有价值的地方上去，比如…… 「明安姐姐，您说宝芝那么看重卓雅，如果我们拿卓雅的性命与宝芝交易，让她开口说出那天万俟洛归来王庭见我的实情，她会愿意吗？」 明安闻言顿时眼前一亮，惊喜不已地说道：「这是个好主意啊！」 现在她们都怀疑婧琪陷害兰渊之事与宝芝有关，却没有证据，若是宝芝能够主动招认的话，那就可以藉机扳倒宝芝…… 当然，若是宝芝在自己的前途和心腹卓雅的性命之间选择了前者的话也没关系，从今以后她都会背负着卓雅的性命充满罪恶感地活着，她会永远记得是她的自私自利害得那么忠心于她的卓雅失去了最后一线生机。 明安考虑了一下，拉着兰渊的手恳切地说：「兰渊妹妹，这件事情怕是需要你我一起来做。我虽然是王妃，可谁都知道汗王只听你的话。如果只有我说能放卓雅一命的话，宝芝是不会相信的。」 明安说着担忧地看着兰渊，害怕兰渊碍于她与宝芝多年之间的姐妹情分不会愿意出面。 事实上这完全是明安想多了，兰渊对宝芝本就没有什么感情，先前不过是碍于白氏还在萨仁吉雅手下讨生活，她才勉强与宝芝虚与委蛇罢了。 如今兰渊已经与白氏团聚，完全可以靠着自己的能力保护母亲了，因此她并不需要顾忌宝芝什么，没怎么多想便答应下来：「好啊。明安姐姐是想到我那儿去，还是将宝芝叫到您这里来？」 明安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婢女匆匆前来报信，说是宝芝来探望五姑娘了。 明安听了不禁冷笑一声，站起来说：「先前不见她来看丹儿一眼，这会儿听说汗王来了，她倒是记起自己还有这么个女儿了。」 兰渊也觉得事情不可能这么凑巧，宝芝应该是特意让人盯着明安这边，就等着完颜琮探病时过来。 明安和兰渊才一回到完颜丹的毡帐之中，就看到宝芝正跪在完颜琮面前哭着向他请求什么。 先前宝芝也曾像这样求过完颜琮、请他饶了卓雅一命，可是一点儿作用都没有不说还让完颜琮对她十分厌烦，特意交待了近侍不许让宝芝靠近自己的毡帐，谁知宝芝又在完颜丹这里堵着他。 第369页 明安本以为宝芝又在拿卓雅的事情来打扰完颜琮了，不想等她们走近了才听清楚，原来这回宝芝不是在替卓雅求情，而是请完颜琮答应让她把完颜丹给接回去。 「妾身是丹儿的亲生母亲，如今见丹儿这样难受，妾身的心仿佛在油锅中煎熬，想必这种心情汗王一定能够体会……」 宝芝说着瞄了一旁的明安一眼，满目忧色地说道：「这世上哪有人能比亲生母亲能对孩子更加上心呢？丹儿若是能够回到妾身身边的话，一定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明安一听宝芝这话瞬间怒火中烧，虽然她已经极力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开口时还是不由自主地声音发颤：「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向汗王告状、说我照顾丹儿不够用心吗？」 第166章 . 翻脸 既然宝芝自己不懂得珍惜，那兰渊…… 翻脸 「我可没有这样说过。」宝芝说着擦了擦眼泪, 不再看向明安，而是委屈又期待地看向坐在塌边的男人，「妾身一片爱女之心, 还望汗王成全！」 「汗王……」慕容明安见状不由紧张地看向完颜琮。 虽说她对完颜丹这个孩子并没有多么喜爱，可完颜丹毕竟是宝芝的女儿，只要她一日还在明安这里，想来宝芝就不敢对明安做出太过分的事情来。 不仅如此，明安先前没有照顾好女眷、被完颜琮收走了王妃之印和一大部分实权，这会儿她若是连完颜琮的子女都照顾不好的话，她这个王妃就太过失职了，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替代。 如今完颜丹是慕容明安手中为数不多的筹码之一，她可不想就这么轻易地归还给了宝芝。 可诚如宝芝所说, 完颜丹毕竟是宝芝的亲生女儿，如果完颜琮开口让她将孩子还给宝芝的话，明安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她知道完颜琮对自己没什么情分，无论她怎么哀求完颜琮他都不可能心软。 许是病急乱投医，慕容明安情急之下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兰渊。 完颜丹究竟跟着谁才能过得更好一些，这一点兰渊还真是吃不准。 在她看来不管是慕容明安还是慕容宝芝都有想要利用这个孩子的心思, 她现在就是开口为谁说话都不合适, 索性装作没有看到明安求助的眼神，安安静静地立在一边。 还是完颜琮注意到了明安看向兰渊的眼神, 略加思索一番后开口对宝芝说道：「听说孟溪大妃病了？你现在又要照顾你母妃, 还要照看荟儿, 怕是分-身乏术，丹儿还是先留在王妃这里吧。」 明安闻言不由大喜，立即朝完颜琮跪下表明自己的决心：「多谢汗王信任，还请汗王放心, 妾身一定会照顾好丹儿、让她早日康復的！」 「汗王！」宝芝看到明安那副得意的样子，非常不服气地说：「妾身可以照顾好丹儿的，您就让她回到我那儿去吧，您想想看，从前丹儿多健康啊，哪里遭过如今这样的罪！」 完颜琮看看完颜丹皱起小小的眉头、很是不好受的样子，的确有些为女儿的病情担忧，不过宝芝要把这一切都归咎于明安的疏忽的话，那可就有些不讲道理了：「医官说了，丹儿是水土不服才会病倒的，就算她住在你的毡帐里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完颜琮这辈子的耐心都给了兰渊一个人，说完这句话后他就不想再与宝芝多说一个字。 确认过完颜丹的情况之后，完颜琮便起身准备离开了。 他向兰渊伸出手，想先送她回去，却见兰渊浅笑着对他说：「汗王先去忙吧，我过一会儿再走。」 完颜琮想着她们女人间可能还有什么话要说，就顺着兰渊的意思点了点头。 完颜琮走后，明安和宝芝立即变了脸色，一个怒气沖沖，一个失望不甘，原本便有些紧绷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重。 若是搁在从前，兰渊肯定要先撤，不会掺和到她们姐妹俩的恩怨是非当中。 可是今日她有事情要说，兰渊便没有躲开，而是看了病榻上的完颜丹一眼后主动提议：「有什么话咱们到明安姐姐的毡帐里说吧，别吵到丹儿休息。」 宝芝心气不顺，听了兰渊这话忍不住暗暗地讽刺她说：「兰渊姐姐还真是好心，你又不是丹儿的母妃，却比我这个亲生母亲还要关心她呢。」 不等兰渊自己说什么，明安便迫不及待地讥讽回去：「兰渊确实比你好心多了，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丹儿的亲生母亲吗？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女儿了呢，汗王不来、你就不来看她，还好意思在汗王面前装出一副多关心丹儿的样子来，我倒想问问，你安的究竟是什么心？」 宝芝冷冷一笑，还嘴道：「当然是一片爱女之心了！无论如何，我与丹儿之间的血缘关系都是不会改变的，明安姐姐就是硬把丹儿留下也没有用。哪怕她现在年纪还小、不记事儿，等她长大了，她照样会知道谁才是她的亲生母亲！」 兰渊不明白既然完颜琮已经决定让完颜丹继续留在明安这里了，宝芝说这些气话又有什么用，她就不怕自己进一步激怒了慕容明安之后会让明安对完颜丹不好吗？ 可宝芝就像是完全不在乎完颜丹的死活似的，故意在慕容明安面前说这样的话惹她生气。 眼看着明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兰渊安抚地握了握明安的小臂，正色看向宝芝：「宝芝，你这样说可就是你的不是了，明安姐姐替你照顾丹儿那么辛苦，你不感谢她也就罢了，怎么还这样和明安姐姐说话呢？」 第370页 宝芝冷眼看了看兰渊，又看向一旁明显站得立兰渊更近的明安，恍然间明白了什么：「我说明安姐姐现在怎么越发与我疏远了呢，原来是有了兰渊姐姐这座『靠山』啊。也是，兰渊姐姐现在多得宠啊，明安姐姐自然是看不上我这个没用的妹妹了。」 兰渊一听宝芝将自己称为明安的「靠山」就觉得不妙，不管怎么说明安都是王妃，兰渊是侧妃，说兰渊是明安的靠山，这显然是在打明安的脸。 见明安羞恼得脸色涨红，兰渊怕她落入宝芝言语中的陷阱，忙开口道：「宝芝，你胡说些什么呢？大家都是姐妹，又有幸共同侍奉汗王，理应相互扶持，这不是我当初嫁去北越时你常说的话吗，怎么现在你全都忘了？」 不等宝芝说出反驳的话来，兰渊便道：「我叫你去明安姐姐的毡帐，是想和你说一说卓雅的事情。既然你不愿意去，那便算了，我就先回去了。」 兰渊说着作势要走，宝芝大惊，连忙拉住她说：「兰渊姐姐请留步！方才是我担心丹儿担心得煳涂了，姐姐可千万别同我计较，我、我这就随你们去！」 先前为了救卓雅出来，宝芝已经使尽了浑身解数，能求的人都求过了不说，甚至还曾亲自去和负责看守卓雅的荣磁将军说了一些暧昧的话，试图□□荣磁…… 可是她做了这么多都没有用，无论是美色还是利益，都不能撼动完颜琮的命令和他处死卓雅的决心。 事到如今宝芝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怕是要永远地失去卓雅了。 也正是这份救不出卓雅的无力感，促使宝芝鼓动婧琪去给兰渊下套。 只要兰渊倒了霉，也算是替她、替卓雅泄了愤。 可是宝芝没想到的是阿娜日侧妃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心狠，为了拉拢兰渊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出卖。 她也没想到兰渊的反应能那么迅速，笼络男人的手段那般高明，在完颜琮撞到她和万俟洛归拉拉扯扯之后竟然还能全身而退，仍旧那般得宠…… 宝芝现在唯一感到庆幸的事情就是慕容明安这个王妃已是名存实亡，只要她的计划顺利实施下去，王妃的位子迟早会轮到她来坐…… 当然若是能够救出卓雅的话就再好不过了，如今近身伺候宝芝的梦葶和梦苨虽然都很聪明，甚至比卓雅还要识时务，可宝芝和卓雅之间的那种默契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养成的，宝芝还是无比怀念卓雅日日夜夜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时候。 宝芝惯会见风使舵，这会儿听兰渊说卓雅的事情似乎还有转机，她便好像忘记了自己先前和明安、和兰渊之间的不愉快一样，十分殷切地询问她们：「两位姐姐有办法能将卓雅给救出来吗？如果姐姐们知道什么的话，请一定要告诉宝芝！只要能救卓雅出来，我愿意付出一切！」 兰渊看向坐在主位上的明安，与她对视一眼。 明安会意，由她开口说道：「有是有，不过就要看你怎么选择了。」 一听明安说要她承认婧琪的所作所为都是由她主使的，宝芝立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迅速地站起来大声说：「明安姐姐、兰渊姐姐，你们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婧琪替兰渊姐姐传话、去找万俟哥哥，那都是她和兰渊姐姐的事情，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你们这是以卓雅为诱饵、逼我说谎欺骗汗王啊！」 明安见宝芝不仅不肯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还倒打了一耙，不由嘲讽地笑了一声，无语地看向兰渊。 其实兰渊压根也没指望着宝芝能为了救卓雅的性命而放弃自己的前途，她只是最后给宝芝一个机会，一个让她「自首」、承认自己所作所为的机会而已。 既然宝芝自己不懂得珍惜，那兰渊也没必要再给宝芝留什么情面。 「说谎？」相比于激动到跳脚的宝芝，手握茶杯端坐着的兰渊看起来十分淡定，「论起说谎的本事，这里又有谁能比得过宝芝妹妹你呢？」 宝芝警惕地望着兰渊，不解地说：「姐姐这是何意？」 宝芝这么问倒不完全是在装傻，主要是她骗兰渊的话说过太多，自己都不知道兰渊指的究竟是哪一桩了。 兰渊也懒得多费口舌一件件地和宝芝说得那么清楚，有的时候不说反而比说了效果更好。 她朝宝芝微妙地一笑，摇摇头道：「不说从前，就说今日，你说你为了救卓雅愿意付出一切，可你连几句实话都不肯说。」 兰渊说着轻轻一嘆：「你应该很清楚的，就算你承认了你和婧琪联手陷害我的事情，汗王看在父汗和孟溪部的面子上也不会将你们处死。这样你和卓雅就都能活下来，只是你不能像从前一般风风光光地做你的侧妃而已。」 「是啊，」明安附和着说道：「别说是为了卓雅豁出性命了，你连荣华富贵都不捨得抛弃，就少在这里装出一副主僕情深的样子来了，我看着都觉得噁心！」 「明安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噁心二字真真切切地刺痛了宝芝，宝芝不愿意承认自己当真像她们所说的那样冷血和伪善。 「我、我当然是真心想要救卓雅出来的，只是你们怎么保证不会出尔反尔，在我承认了之后又害死卓雅呢？」 明安没想到宝芝会被她骂到松口，心头不由感到一阵暗喜。 不等兰渊表示什么，明安便立即迫不及待地说道：「我可以用珍儿和婷儿的性命起誓，只要你能原原本本地说出你和婧琪设套陷害兰渊妹妹的真相，我一定会保住卓雅的性命！」 第371页 第167章 . 取捨 兰渊站起来看着宝芝淡淡地说：「…… 取捨 孟溪人向来极其注重誓言, 宝芝见明安竟敢用自己的两个女儿起誓就知道她所言非虚，不由转眸看向兰渊：「兰渊姐姐你呢？」 兰渊看起来十分坦然：「我也可以用我的性命起誓，绝不会对你出尔反尔。」 按说兰渊如今正是得宠的时候, 她的未来一片光明，定然是很惜命的。 可宝芝听了却并不满意，摇摇头道：「兰渊姐姐若是能用白庶妃和俊弼的性命起誓，我就相信你们！」 明安听宝芝这么说，不由期待地看向兰渊。 在明安看来，卓雅一个婢女的性命根本无关紧要。 若是她们真的能趁机扳倒这个总是在背后兴风作浪的宝芝，就是留下卓雅的命也没什么关系。 她本以为兰渊和自己也持有相同的看法，却没想到兰渊并没有立即按照宝芝的意思重新发誓，而是幽幽地望着宝芝, 问起一件往事：「宝芝，你还记得自己曾经向我承诺过，不管日后我们之间谁更得宠，你都永远不会嫉妒我、陷害我，做出任何对我不利的事情来吗？」 宝芝听兰渊提起自己昔日的誓言，不由讪讪地摸了下鼻子, 硬撑着说道：「我的确没有嫉妒陷害过姐姐啊。」 明安见宝芝忽然间又不肯承认了, 立即瞪起了眼睛气愤地说道：「你让婧琪去骗万俟洛归到王庭来夜会兰渊，不是害她是什么？」 「两位姐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首先我从没有指使过婧琪什么, 我只是为了救出卓雅, 才考虑按照你们的说法担下这个罪名的。其次, 我觉得婧琪这么做很有可能是出于好心，她可能是觉得兰渊姐姐和万俟哥哥过去那么相爱，就这么分开实在太过可惜，所以才会想办法撮合你们的……」宝芝越说越来劲, 「兰渊姐姐不感谢婧琪也就罢了，还鼓动汗王将她捉拿起来，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你们把人想得太坏了呢？」 「你！」慕容明安被宝芝这一番话所惊，忽然间觉得自己似乎从没有看透过这个妹妹。 宝芝会这么说兰渊倒是一点儿都不感到惊讶，她刚才没有拿白氏和俊弼的性命起誓，就是觉得宝芝突然间转变态度有些奇怪。 现在看来，她的直觉果然没有错。 兰渊不禁笑了一声，好笑地看着宝芝：「或许是吧，反正在我看来，你就是想先骗我和明安姐姐帮你留住卓雅的性命，回头再反过来咬我们一口，说你其实是清白的，只是为了救卓雅才不得不委曲求全、暂时背负上你本不应该背负的罪名而已。宝芝妹妹，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啊？」 明安听了兰渊的话这才恍然大悟，仔细想来，宝芝从头到尾都没有承认过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是顺着明安的话表示自己可以考虑认罪而已。 在没有切实证据的情况下，如果回头宝芝翻供了，又将明安和兰渊给拉下水的话，她们还真是难以解释清楚…… 看来还是她小瞧了宝芝了，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宝芝就已经给自己想好了退路，以及下一步要怎么对付明安她们。 兰渊有完颜琮保护，倒是不必担心遭受宝芝的攻讦，可慕容明安她这个空壳子王妃如今所剩不多，若是被宝芝这个嫡亲妹妹攀咬上了，只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明安越想越觉得后怕，她默默地擦去额角的冷汗，都不敢再贸然开口了，只是迟疑地看向兰渊。 宝芝见兰渊几乎完全读懂了自己的心思，心里不禁感到一阵慌乱。 就像明安觉得如今的宝芝很是陌生一样，宝芝也觉得眼前的兰渊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不说像许多年前那般唯唯诺诺、谨小慎微了，就是先前兰渊刚到北越王宫时的安静柔顺也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淡定从容、似乎能够看透人心的兰渊。 和这样的兰渊相处起来，宝芝感到十分的不舒服，总有一种情况随时都有可能失控的感觉。 她不知道是完颜琮的宠爱给了兰渊底气，还是与白氏的团聚让兰渊觉得自己再无后顾之忧，总之无论是哪种情况，宝芝都不会轻易地向兰渊认输。 「兰渊姐姐，既然你敢向我开出这种条件，就说明你完全是有能力将卓雅给救出来的，可你不肯帮我也就算了了，竟然连自己的妹妹都不相信，还觉得是我和婧琪在暗中害你，你真是太让我感到失望了！」宝芝情绪激动地说：「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会那么想并不是我一厢情愿，而是今天下午我去探望婧琪时婧琪亲口告诉我的！」 明安意外地说：「你还敢去探望婧琪？」 宝芝大大方方地看着明安，像是不明白明安为何会这样问：「婧琪是我的妹妹，向来与我交好，她出了事情我为何不能前去探望？」 见宝芝表现得这般「光明磊落」，甚至都不去刻意避嫌，明安反倒不确定宝芝究竟有没有掺和到这件事情当中了。 身为这场风波的主角，兰渊倒是没有像明安那样陷入纠结犹疑之中，而是站起来看着宝芝淡淡地说：「你与婧琪怎么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都做了些什么。你替婧琪做出的这个解释，我并不满意。要想救卓雅的命，就给我一个能让我满意的答覆。至于期限吗，也不用我给你了，三日后就是卓雅被处死的日子，宝芝妹妹自己看着办吧。」 第372页 兰渊说着朝明安浅笑了一下，便转过身离开了。 宝芝见自己说了这么多后就连明安都已经有些动摇了，兰渊却连一点儿相信自己的意思都没有，不由气得牙根痒痒，却又拿兰渊无可奈何。 卓雅说得果然没有错，从前的兰渊不过是伪装出一副单纯好欺负的样子罢了，瞧她现在这副猖狂至极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儿过去的影子！ 宝芝心中虽气，但她知道以自己如今与明安的关系，也不好在明安这里说些什么。 现在她和慕容明安是相看两生厌，等兰渊走后，宝芝就又去了萨仁吉雅那里，打算和她母妃的心腹苏木哈姑姑商议对策。 听说兰渊与明安以卓雅的性命为条件让宝芝说出实情后，苏木哈眉头紧皱，犹豫地看向宝芝。 出于个人感情考虑，卓雅是苏木哈从外头捡回来的，无儿无女的苏木哈几乎把她当成了半个女儿看待，可以说除了宝芝之外最不希望看到卓雅出事的人就是苏木哈。 可是从大局考虑，因为一个卓雅婢女而毁掉宝芝的前途又很不明智。 苏木哈知道卓雅陪伴了宝芝那么久，此时宝芝的心中一定十分不好受。 她嘆了口气，没有急着让宝芝做出决定，而是先问宝芝：「婧琪姑娘那里可以确保万无一失吗？」 如果婧琪迟早都会将宝芝给供出来的话，那宝芝的坚持就没了意义，还不如主动承认、救下卓雅的命。 如果婧琪那边没有问题的话……她们就得再好好掂量掂量了。 宝芝颔首道：「我告诉了婧琪她被阿娜日侧妃捨弃之事，婧琪一开始还不肯相信，在我提醒她她母妃至今都没有来探望过她时，婧琪才终于动摇了。」 当然，让婧琪觉得除了宝芝之外世上无人可信只是宝芝计划中的第一步，为了让婧琪对自己死心塌地、保证她不会将宝芝给供出来，宝芝又抓住婧琪的死穴向她承诺，等婧琪受过宗正寺的处罚之后，宝芝就想办法帮她假死逃脱，换一个身份去给完颜珣做外室。 婧琪想到完颜珣对自己那般冷淡的样子，有些不确定宝芝究竟能不能成功让他接纳自己。 宝芝看出婧琪的怀疑，拉着婧琪的手一脸受伤地问她：「你还信不过姐姐吗？」 婧琪想了想，现在除了宝芝之外根本没有人愿意帮她，如果她将宝芝也拉下水的话，那她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如果听宝芝的话，起码还有可能摆脱她不喜欢的完颜珀，和她的心上人在一起…… 一想到她心心念念了那么多年的完颜珣，婧琪就觉得自己身上的伤不算什么了。 只要最终的结果是好的，哪怕过程痛苦一些，婧琪也可以为了她的心上人勉强忍受。 婧琪向宝芝承诺她会一人承担此事之后，宝芝却并没有完全放心。 她已经让苏木哈寻来了致命的毒-药，但凡婧琪的口风有一点不对劲，宝芝就会立即让人结果了婧琪的性命。 反正现在就连婧琪的生母阿娜日侧妃都不管她了，这里又是萨仁吉雅掌管多年的孟溪部王庭，虽说宝芝想要把一个大活人救出来并不容易，可要想让她永远闭嘴倒是没有那么困难。 苏木哈得知婧琪这边「天衣无缝」之后，还是没办法张嘴定下卓雅的生死。 直到两日后，缓过精神的萨仁吉雅听说了此事，她不假思索地决定了卓雅的命运：「宝芝，你可千万不要感情用事，为了卓雅一个婢女而抛下一切啊！你别忘了你还有两个女儿，背后还有整个孟溪！现在我们孟溪部王庭已经出了婧琪这么一个『罪人』了，难道你也想沦落到婧琪那样的境地、让我们孟溪部被人议论吗？」 宝芝哭着摇了摇头：「我不想，可是卓雅她……」 「从今以后你就不要再提起这个名字了！」萨仁吉雅斩钉截铁地说：「这几日我想了很多，你明安姐姐与如今的北越王本就不是原配夫妻，她又不得北越王的喜欢，随时都有可能被废。她若是没有被慕容兰渊蛊惑、与你姐妹一心也就罢了，现在她竟然那样看你、看我，实在是令人寒心！可她再忤逆不孝，毕竟也还是我的女儿、是你的亲姐姐，咱们肯定是不能害她，还要帮她保住这王妃之位的。只是若是她实在不争气的话……这王妃的位子还得由你来补上才行啊！」 「我？」宝芝惊讶地说：「我怎么能行？」 「你有什么不行的？」萨仁吉雅欣赏地看着自己的小女儿，「你那么年轻貌美，又是我这个大妃所生的嫡女，虽然膝下还没有儿子，但你起码有两个女儿，无论是出身还是资歷都比那个慕容兰渊强多了！」 听萨仁吉雅提起兰渊，宝芝若有所悟地说：「您是怕万一明安姐姐被废，汗王会立兰渊姐姐为王妃？」 「可不是吗！」萨仁吉雅说着说着忍不住情绪激动起来，「若是白氏那个贱人的女儿越过我的两个女儿做了北越王妃、甚至是未来的皇后，我就是死了都闭不上眼！所以宝芝，你就当是为了母妃考虑，万万不能为了一个小小的奴婢犯煳涂啊！」 第168章 . 处死 看来卓雅临死前还是对兰渊抱有一…… 处死 宝芝闻言不禁泪如雨下, 她知道卓雅最后的生路也被她母妃的这番话给掐断了。 但好在最终的决定是萨仁吉雅替她做出的，宝芝心里虽然难受，但她的负罪感多少减轻了一些。 第373页 忍痛决定放弃卓雅之后, 宝芝像个丢失心爱玩具的小孩子一样在大妃这里大哭了一通。 她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眼鼻红肿的狼狈模样，直到很晚才在夜色的掩护下离开。 萨仁吉雅听苏木哈说了宝芝对婧琪的打算之后，不贊同地摇了下头：「要我说宝芝这孩子还是太心软了，既然现在婧琪一口咬定她是在帮慕容兰渊的忙，就应该趁着婧琪还没翻供赶紧结果了她，直接将此事按到慕容兰渊头上。就算北越王他现在宠着慕容兰渊、不肯为了此事而处罚她，婧琪的死也一定会在他心中留下痕迹，哪怕只是一颗怀疑的种子。等时候久了，有她慕容兰渊遭罪的时候……」 苏木哈点点头, 低声问：「那大妃可要奴婢替您动手？」 「既然宝芝已经暂时稳住了她，那就不急，再等等。毕竟宝芝不久前才去探望过她，若是她这么快就死了，难免会让人怀疑到宝芝的头上。」 苏木哈夸赞道：「还是大妃考虑得周到。」 萨仁吉雅动了动躺得难受的身子，嘆息道：「我千算万算, 也没想到慕容兰渊竟会如此得宠, 更没想到明安竟会被她蛊惑、与宝芝离心……事已至此我不得不承认，送慕容兰渊去北越这一步棋是我走错了, 我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这怎么能怪大妃呢, 过去北越王对咱们宝芝姑娘那样的绝色都是冷冷淡淡的, 谁能想到他竟会这般喜爱慕容兰渊？」苏木哈说着也是一嘆，「过去的事情咱们就不想了，您还是早日把身体养好，与明安姑娘把话说开了吧！您和王妃可是亲母女, 总不能一直这么僵持着啊！」 提起自己的长女慕容明安，大妃轻哼一声，不悦地道：「我看明安也是当久了北越的王妃、翅膀硬了，都不把我这个母妃放在眼里了！她把我气病了不说，这么长时间都不过来看我一眼，她心里还有我这个母妃的位置吗？」 「自然是有的了！」苏木哈是看着明安和宝芝两姐妹出生、长大、出嫁的，虽说近些年来苏木哈与明安的交集少了，和她之间的情分不像与宝芝之间那般深厚，可苏木哈还是希望明安能与大妃处好关系，「奴婢听说是因为五姑娘病了，身边离不开人，王妃才没能过来看您的。」 萨仁吉雅知道苏木哈是在安慰自己——完颜丹是宝芝的亲生女儿，宝芝尚且能腾出功夫来陪伴在自己床前，明安怎么就不能呢？ 说白了就是明安还在气头上，不想来见她罢了。 若是萨仁吉雅只有明安这一个女儿的话，她肯定不会就这样一直和慕容明安僵持下去。 可她还有宝芝这个极其合心意的小女儿在，在萨仁吉雅的潜意识里就觉得明安不中用了还有宝芝可以顶上，所以她并没有那么急于放下面子主动与明安求和。 「随她去吧。」萨仁吉雅赌气似的说：「等她将来吃了大亏，就会后悔自己受了外人的挑拨、疏远自己的母亲和亲妹妹了。」 …… 卓雅行刑前夜，好些人都是一夜未眠。 宝芝自不必说，尽管她已经决定狠下心肠不再去管卓雅的死活了，可她闭上眼睛后还是忍不住回想起这些年来与卓雅相处的点点滴滴，躺在床上怎么睡都睡不着。 更让她深感煎熬的是，睡前兰泽给宝芝带来了一个消息，说是卓雅托人从监牢里给宝芝带话，希望能在临死前再单独见宝芝一面…… 而宝芝并没有去。 不但没去她还怒斥了兰泽一番，说这一定是有人设下的圈套，想要骗宝芝违背完颜琮的禁令去探望卓雅，再来一个「瓮中捉鳖」…… 要知道卓雅身上所背负的罪名与婧琪的性质完全不同，她犯的是「通敌」大罪，是由荣磁将军亲自派人看管起来的。 先前宝芝想尽了办法都没能见卓雅一面，怎么可能今夜就突然间可以了？ 兰泽见宝芝不信，吞吞吐吐了一会儿才小声告诉宝芝，原来来向宝芝报信的那名士兵看中了卓雅的美色，听他的意思是卓雅已经委身于他了，所以他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帮「他的女人」递话…… 不知为何，宝芝听了这话之后便控制不住地感到一阵噁心，跑到帐外干呕了起来。 等她呕出了几口酸水之后，宝芝还是决定不再去冒这个险探望卓雅。 既然卓雅的死已成定局，那她们之间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宝芝不想再无畏地增加自己心中的愧疚感和负罪感了。 除了宝芝之外，苏木哈也几乎一夜未眠。 她的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卓雅小时候的样子，还有卓雅脆生生地唤自己「姑姑」的声音…… 还有明安，她还在期待着宝芝能够「良心发现」，为了救卓雅而说出真相，激动得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想到明日就是卓雅被处死的日子了，兰渊也有几分入睡困难。 卓雅对兰渊做过那么多过分的事情，兰渊自然不会像宝芝和苏木哈她们那般对卓雅有什么不舍。 她只是觉得明天有事情要发生，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罢了。 要知道原书中的卓雅作为女主宝芝的心腹可是活到了最后的，她在宫中的地位很高，丝毫不亚于德高望重的苍谷。 可现在她竟然就要这么死了，兰渊越发清晰地认识到故事的走向已经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第374页 而这一切似乎都是因为躺在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 察觉到兰渊翻了几次身都没有入睡之后，完颜琮紧了紧握着兰渊的手臂，轻声问她：「睡不着吗？」 兰渊点点头，依偎在完颜琮温暖的怀抱之中，心中莫名踏实了几分。 完颜琮亲了亲她的额头，低声道：「兰儿的心还是太软了。那么一个放肆的丫头，早就不应该再留着。」 兰渊不知道该怎么接他这话，不由沉默。 她理解完颜琮身为高高在上的北越王根本不把卓雅一个婢女的性命放在眼中，可是兰渊和他在这方面终究是不同的。 「乖，别想了，早些睡吧。」完颜琮声音微哑，极温柔地对她说：「明天行刑的时候你就不要去看了，省得你回头再做噩梦。」 阿木泰和蕾纳他们死后数日兰渊都不曾睡过一个安稳觉，完颜琮知道她是见不惯血腥场面的，就不想让兰渊沾惹上这些事情。 「你该吃就吃，该睡就睡，保护你的事情交给我来做就好。」反正完颜琮领兵征战多年，手上已经不知道沾了多少血了，根本不多卓雅一个。 他想让兰渊心里轻轻松松，手上干干净净的，不想给她造成一丁点儿的心理负担。 「嗯。」兰渊点了点头，心底一片温暖：「谢谢你。」 「傻兰儿，和我还这么客气做什么？」完颜琮笑了下，也不知怎么，只是看她这样充满依恋地抱着自己的样子，完颜琮就感觉心里头甜滋滋的，觉得不管为她做什么都十分值得。 次日兰渊果然如完颜琮所交待的那样，没有去看卓雅被当众绞死的场面。 她莫名感觉有些疲倦，又没什么胃口，就没去白氏那里用早膳。 不想白氏却是主动来找兰渊，一脸余惊未消的样子，进门就说：「卓雅死了。」 兰渊心里咯噔一声，但这也并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她定了定心神，很快平復下了情绪，轻声问白氏：「您去看了？」 白氏颔首道：「我原本是不想去的，可阿娜日侧妃硬要拉我去看，我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就只能跟着去了。」 不等兰渊问起，白氏便主动说起了当时的情景：「宝芝姑娘救不出卓雅，可把她给伤心坏了，哭得晕死了过去。可被当众绞死的是她的心腹婢女，人人都怕牵连到自己的身上，都不敢去扶她。她的婢女们又没有力气，抬不动她。宝芝就那么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今日刚刚赶到的完颜珀将军背起了宝芝，将她给送了回去……」 「完颜珀？」兰渊略感意外地说：「他怎么来了？」 白氏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他是婧琪的夫君，会不会是因为婧琪的事情呢？」 兰渊想了想，感觉从时间上来说不像。 她正想着回头要不要问一问完颜琮，就见白氏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十分纠结的表情，似乎是有什么心事。 兰渊见了就把别的事情都暂时放到一边，握着白氏的手问：「娘，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白氏看着兰渊，犹疑地说：「兰儿，幸好你没有去观刑……那完颜珀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在卓雅临死前取下了她口中的束缚。她和宝芝主僕一场，叫宝芝珍重也就罢了，竟还大喊大叫地诅咒于你，话说得十分难听……」 瞧白氏到现在还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兰渊不由有些好奇地问：「她说什么了？」 「就是……一些不堪入耳的话。」白氏皱眉道：「虽说我是南楚人，并不相信孟溪人临死之前的诅咒之说，不过兰儿你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白氏着重提醒她说：「尤其是在子嗣这方面。」 虽然白氏语焉不详，不过兰渊还是听懂了她的意思。 看来卓雅临死前还是对兰渊抱有一肚子的怨气，八成是咒她生不出孩子、生出来了也会早夭之类的恶毒的话。 得知卓雅死到临头还这般充满恶意地诅咒自己，兰渊真是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一般来说再可恨之人也会有些可怜之处，可这个卓雅已经坏透了，连一点儿让人惋惜的余地都没有。 卓雅会这样做，本身也叫兰渊感到莫名其妙。 明明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卓雅在不断地向兰渊挑衅和发难，卓雅会有今日，不过是她自作自受、咎由自取罢了，也不知道她到底为何要一直怪到兰渊的头上。 可喜欢了卓雅多年的完颜珀显然不是这样想的，将宝芝送回她的毡帐之后，完颜珀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向宝芝细细地询问起了卓雅被抓、被囚、被处死的全过程…… 对他自己名义上的妻子婧琪，完颜珀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起过一句。 最后还是宝芝主动提起，完颜珀才得知婧琪如今的处境。 比起还活着的婧琪，完颜珀显然更在意刚刚在他面前「惨死」的卓雅。 「宝芝姐姐，你想不想给卓雅报仇？」完颜珀双拳紧握，压抑着满腹的怒火沉声说道：「不管你怎么想，我是决计咽不下这口气的！」 第169章 . 悔恨 如果不是她的一念之差，卓雅的结…… 悔恨 或许是因为完颜珀年少时便对卓雅产生了好感, 又或许是因为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尽管完颜珀驻守塔达之后又纳了几房妾室，可在完颜珀的心里他还是一直惦记着卓雅, 还想着等他回了北越之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一定要将卓雅给娶进门…… 第375页 结果没想到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却是在绞刑架上，完颜珀除了能让卓雅最后说几句话之外，根本无力救下她的性命…… 宝芝听说完颜珀要给卓雅报仇，心里咯噔一声，不确定地问：「阿珀，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下令处死卓雅的人可是汗王，你该不会……」 完颜珀一直认为先北越王去世之后应该由他的好兄弟完颜珣来继承王位，原本就看完颜琮极不顺眼，后来完颜珀又被完颜琮派去驻守在塔达那样的苦寒之地, 更是对完颜琮心怀怨恨。 现在又出了卓雅的事情，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完颜珀的确起了大逆不道的心思。 只是他知道宝芝一直深爱着完颜琮，就算宝芝现在不得宠，自己也不好在她面前说出内心最真实的打算，于是退而求其次地表示：「四哥会处死卓雅, 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那个慕容兰渊吗？那个女人就是一个祸水, 不仅害了我和九哥，还害了卓雅！宝芝姐姐, 你愿不愿意和我联手除掉她？」 在完颜珀看来收拾慕容兰渊一个弱女子总要比弒君容易多了, 如果他能与宝芝合作、除掉兰渊的话, 定能让完颜琮大受打击，到时候他再与完颜珣合力，不愁没有推翻完颜琮的机会…… 宝芝看得出来，完颜珀是真心想要除掉兰渊的。 他再落魄毕竟也是北越王的弟弟、手上还有一定的兵权, 能多他这样一个帮手对宝芝来说自是如虎添翼。 只是宝芝并不想轻易向别人承认自己对兰渊的嫉恨，她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而是抹着眼泪说：「阿珀，我理解你想为卓雅报仇的心情，卓雅和我亲如手足，如果可以的话我又何尝不想为她讨回公道呢？只是兰渊姐姐她毕竟是我的姐姐啊，我，我就是再替卓雅难过，也无法对她下手……」 「宝芝姐姐，你就是太心善了！」完颜珀深深皱着眉说：「我听说自打慕容兰渊进了后宫之后，四哥就一直专宠于她。她明明知道你有多喜欢四哥，却还一直缠着四哥不放、让他冷落了你……我听说新年祭祀时，四哥还当众斥责了姐姐？这一切不都是因为她吗？！她慕容兰渊都不顾忌姐妹情分，你又何必那么在乎她呢？」 「话虽如此……我还是狠不下心来啊。」宝芝说着握住了完颜珀的手腕，低声同他说：「不如我带你去给我母妃请个安吧？她和苏木哈姑姑向来疼爱卓雅，说不定她们可以帮到你什么……」 完颜珀闻言不由心中一动，他依稀记得当年他和完颜珣在孟溪部暂住的时候大妃萨仁吉雅就看慕容兰渊母女很不顺眼，若是他能与大妃合作的话，说不定不仅可以除掉慕容兰渊，还能与大妃之子慕容俊义联手，得到孟溪部的兵力与完颜琮抗衡…… 完颜珀越想越兴奋，脑中的復仇计划越来越清晰，眼底浮现出灼热的火光。 直到他走出宝芝的毡帐，完颜珀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宝芝对他的态度似乎有点儿暧昧。 她不仅主动拉住了自己的手，还离他那么近地和他柔声说话，现在回想起来，完颜珀甚至还记得宝芝身上若有似无的梅香。 完颜珀摇了摇头，试图挥散自己脑中奇怪的念头。 或许宝芝只是因为卓雅之死与他感同身受，这才靠近了他一些，以便抚慰完颜珀心中的怒火和悲伤。 退一万步讲，就算宝芝对他真的有点儿什么别的意思……完颜珀也是不排斥的。 他向来喜欢比自己年长的女人，更别说是宝芝这样的大美人了。 如果宝芝真的对他有什么绮思，完颜珀也不会抗拒宝芝的温柔。 完颜珀走后，宝芝让下人们都出去，自己一个人呆着。 她与完颜珀所说的那些话虽然真假掺半，可她对卓雅之死的悲伤是真的。 人非草木，养条狗都会有感情，更何况是与她相伴了那么多年的卓雅？ 这些日子以来宝芝不止一次地后悔过，如果当初她没有抬举宁馨、让卓雅对宁馨心生嫉恨的话，或许卓雅就不会逼着宁馨出去给她洗衣服，宁馨也不会惨死在塔达人的刀下，还害得卓雅的衣服被塔达人利用…… 如果当初宝芝看到那些塔达刺客穿着卓雅的衣服对兰渊不利时没有袖手旁观，而是帮兰渊求救的话，那卓雅就不会陷入通敌的泥沼，怎么都无法脱身…… 如果宝芝愿意答应兰渊的条件说出她和婧琪一起设计陷害兰渊与万俟洛归的真相，或许卓雅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宝芝不愿意为了卓雅的性命而放弃自己的前途。 想到被绑在绞刑架上浑身是血的卓雅，想到咽气之前还在大声嘱咐她要珍重的卓雅，宝芝只觉心如刀绞，忍不住伏在桌上痛哭失声。 如果不是她的一念之差，卓雅的结局就会完全不一样……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她害了卓雅！ 宝芝独自大哭了一场，哭得声嘶力竭，捶胸顿足，几乎喘不过气。 许久之后，她终于逐渐冷静下来。 宝芝知道自己不能一直这样颓废下去，她必须对得起卓雅的「牺牲」，让卓雅死得值得，死得其所。 换一个角度想，如果当初塔达刺客没有将兰渊掳走的话，明安也不会被完颜琮责罚，宝芝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动摇明安王妃之位的机会。 现在明安的王妃之位已经摇摇欲坠，宝芝也如愿分得了一部分后宫的权力，再加上完颜珀这个助力，只要扳倒了兰渊，宝芝就能如愿当上王妃…… 第376页 卓雅对她那样忠心耿耿、死心塌地，若是卓雅知道了她当上王妃的消息，想来她在九泉之下也能够瞑目了。 …… 原本卓雅一个小小婢女的死活完颜琮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不过在听说卓雅临死之前在完颜珀的「帮助」之下诅咒了兰渊之后，完颜琮沉着脸将完颜珀教训了一通，还特意早一点回去陪兰渊用晚膳。 他没提前叫人通知自己要早回来，不过光是给兰渊一人准备的膳食就足够他们两个人吃了。 眼看着兰渊都没动几下筷子，完颜琮关切地问：「兰儿，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的脸色好像不大好看。」 「没事儿，就是没什么胃口。」兰渊隔三差五就会这样没什么食慾，若是逼着自己多吃一些回头也会吐出来。 完颜琮了解她的情况，没有硬要兰渊多吃，而是坐近了一些揽着兰渊的肩膀，柔声问她：「是不是因为卓雅的事？」 孟溪人向来认为临死之前的诅咒最为灵验，完颜琮虽然不信，却怕兰渊会信以为真。 「有一点儿吧。」恰好他主动提起此事，兰渊便顺势说出自己心中的顾虑和疑惑：「我倒不是相信她的诅咒一定会成真，而是有些担心十爷对她的态度……汗王或许不知，十爷喜欢卓雅已经很久了，只是卓雅心里没他，宝芝又不肯放人，先前卓雅才没进十爷府上。现在卓雅死了，死前诅咒我的话还叫十爷听了去，我担心……」 「老十会对你不利？」完颜琮冷哼一声，没好气道：「他敢！」 不等兰渊追问完颜珀到孟溪来的原因，完颜琮便主动告诉她说：「兰儿，我已经决定不去塔达了。原本这回北上，我的主要目的就是接到你娘，以及与你父汗商议合作灭塔达的事情，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会杀了塔达王阿木泰。现在阿木泰死了，继位的萨尔克狼子野心，虎视眈眈。我们现在人手不足，再去塔达那边可能会有危险。我把老十叫来就是想当面叮嘱他此事，以及做好准备与萨尔克决一死战。等过两日事情说完了他就会返回驻地，我们也要回北越去了。」 「回北越？」兰渊意外地说：「这么快？」 她还以为他们好不容易来一趟孟溪，会多待一段时间才会离开。 「怎么，捨不得？」兰渊没有多想，完颜琮却是控制不住地想起这些日子在王庭之中「晃来晃去」的那个年轻男人。 「我在孟溪最大的牵挂就是我娘，只要我娘能和我们一起回北越去，我就没有什么捨不得的。」 兰渊说完才品出完颜琮话语中的酸味儿，但他没有明说，兰渊也就没有主动挑明。 有的时候，难得煳涂。 她现在算是回过味儿来了，其实完颜琮只是表现得宽容大度而已，实际上他心里还是很介意兰渊与万俟洛归的过去，以及万俟洛归的年轻。 可这些都是兰渊无法改变的事情，既然她什么都做不了，兰渊索性避而不谈。 有些事情只要不戳破，起码还能维持住表面的和谐。 只要他们能安安稳稳地度过在孟溪的最后这几日，等他们回北越去，想来完颜琮就会渐渐忘记万俟洛归的事情了。 兰渊相信日久见人心，完颜琮迟早会明白自己想要和他好好过下去的决心。 …… 不知是为了让兰渊安心还是让他自己放心，自打完颜珀来孟溪之后完颜琮就特意调了自己的十名禁军来保护兰渊。 这十名禁军个个武艺高强，且不会听从兰渊和完颜琮之外任何人的命令，这样若是再突发什么意外的话，兰渊身边也好有人保护，不至于像先前那般措手不及。 根据乌仁娜从外头带回来的消息，完颜珀在孟溪统共呆了三天时间，几乎一直都在与完颜琮等人议事。 他私下见过的人只有宝芝和大妃，以及过去和他有过几分交情的慕容俊义。 至于他的妻子婧琪，完颜珀却是一点儿都没有要去探望她的意思。 主僕三人在帐中闲聊时，乌仁娜也曾疑心过：「您说十爷去给大妃请安，会不会是在商量着怎么对付姑娘呢？十爷从前就看姑娘不大顺眼，这会儿又出了卓雅的事情，难保他会不会产生什么偏激的想法啊！」 苍谷不无担心地说：「但凡是正常一点儿的人都不会将卓雅的死怪到主子的头上，可十爷既然心仪卓雅，那就说明他与卓雅的许多想法都是一致的，的确很有可能会迁怒于主子。」 乌仁娜：「好在姑娘现在与汗王同吃同住，帐外还有这么多禁卫军保护，他们就算是想害姑娘也寻不到什么机会。」 听到乌仁娜这样给自己立g，兰渊淡淡地笑了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样简单。 若是对方贸然出手还好，他们没有，反倒让兰渊觉得他们似乎是在下一盘更大的棋…… 第170章 . 王叔 完颜昃没想到她竟然这样通情达理…… 王叔 卓雅死后不久, 以完颜昃为首的宗正寺在得到完颜琮的首肯后做出了决定，将慕容婧琪贬为庶人，送往塔达与完颜珀「团聚」。 婧琪至今还是不肯承认自己为人指使刻意陷害兰渊的事情, 一口咬定她是在帮兰渊与她的心上人团聚。 与卓雅身上的「通敌」罪名不同，婧琪所犯的错可轻可重，就看想要从哪个角度解释。 第377页 看在和勒博的面子上宗正寺没有将她处死，只是要让婧琪没名没分地去服侍她向来不喜欢的完颜珀，还是在塔达那样的偏僻困苦之地，对婧琪来说简直生不如死。 兰渊听说之后想了想，去了阿娜日侧妃那里一趟，问她要不要去看看婧琪。 要知道婧琪这么一走她们母女想再见面可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兰渊怕阿娜日顾忌着自己不敢去看婧琪, 就主动向阿娜日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虽说阿娜日侧妃已经决定放弃婧琪这个女儿了，可她们毕竟是亲生母女，说她一点儿都不惦记着婧琪那是不可能的。 见兰渊态度真诚不似作伪，阿娜日感激地谢过兰渊之后，就赶紧收拾了些衣服和点心出来去见婧琪。 慕容婧琪行事向来不计后果，常有荒唐之举, 她嫁去北越四年, 宗正寺已经进过好几回了，她是个什么德性宗正寺的官员都清楚得很。 为了防止婧琪逃跑, 在去塔达之前她仍旧被宗正寺关押着。 她们要想去探望婧琪, 就得先过了完颜昃这一关。 兰渊与完颜昃并不熟悉, 甚至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只是在宫宴上打过照面而已。 但她听乌仁娜说过她被掳走当日完颜昃刻意压住消息的事情，知道他并不喜欢、甚至很讨厌自己。 即便如此，兰渊去见完颜昃时心情也很平静。 不喜欢她的人多了, 他算老几？ 也就是看在完颜昃是他们长辈的份儿上，兰渊才勉强给他几分面子，即使有先前的恩怨在，也好声好气地叫他一声「三王叔」。 「不敢。」完颜昃说着，似笑非笑地望着兰渊。 别的不说，他必须承认他侄儿的眼光很好，眼前的女子身段婀娜，人比花娇，的确是世间罕见的绝色。 只是红颜多祸水，与兰渊有牵扯的男人实在太多，阿木泰为她殒命，万俟洛归为她夜闯王庭，这些不相干的人也就罢了。一想到为她自暴自弃、浑浑噩噩了许久的完颜珣，还有为她失去理智、不顾自身安危的完颜琮，完颜昃就对兰渊提不起什么好印象来，刻意卡着她不让她轻易去见婧琪。 「阿娜日侧妃是慕容婧琪的生母，她进去探望也就罢了，你又是为了什么要见她？」 「我是婧琪的姐姐啊。」兰渊也学着完颜昃的样子不动声色地说：「她不是口口声声地说是为了我好才会那样做的吗？既然她都为了我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您说我是不是应该当面好好感谢她一番呢。」 「你承认她是在帮你了？」完颜昃敏感地微微挑眉，「你的确想要与万俟洛归私奔？」 「我可没有这样说过，我也劝三王叔最好不好在汗王面前这样说。」兰渊上前一步，轻声笑道：「汗王整日里要操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让后宫的事情分他的神。」 完颜昃呵笑一声，目光中透露出几分不屑：「你的话说得倒是漂亮，可汗王后宫中的麻烦有几件不是因你而起的？」 「可我也不是故意的呀。」兰渊说着无奈地轻嘆了一声，不解地看着完颜昃，「是不是因为这样，三王叔才要刻意为难我呢？」 她的语气无辜中含了一丝委屈，眼神清澈又明亮，完颜昃被兰渊这样注视着，不由自主地心里发虚，避开兰渊的视线说：「如果你指的是上回我扣下你婢女的事情，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并不是想要针对你，只是不想看着汗王因你而不顾大局……」 完颜昃说得正义凛然，却见兰渊摇摇头道：「我指的不是那件事情。当时汗王会选择独自前去救我，这也是让我完全意想不到的。若我与您易地而处，我也不会愿意看着汗王只身涉险。」 完颜昃没想到她竟然这样通情达理，不由意外地看向兰渊：「那你……？」 「我是指您放宝芝前去探望婧琪，却不肯让我见她一面。」兰渊看着完颜昃，直白地告诉他说：「我不知道您有没有怀疑过宝芝，但在我看来她指使婧琪的嫌疑极大。您都肯放有嫌疑在身的宝芝去见婧琪，却不同意让我去，您这不是在刻意为难我还是什么？」 完颜昃被兰渊说得颇有几分汗颜，但他还是不肯承认自己这里的天平失了衡：「无凭无据的，你凭什么怀疑宝侧妃？她可是你的妹妹。」 「就凭我对婧琪的了解。」兰渊不慌不忙道：「婧琪从小就是宝芝的跟屁虫，向来对宝芝言听计从。那日婧琪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找来一身护卫的衣裳和令牌，还能想到从侧妃那里偷拿信物去找万俟洛归……不是我瞧不起婧琪，而是她的脑子根本转不了那么快。说她背后没有人给她出谋划策，我是不相信的。」 而在整个孟溪部王庭之中，能给婧琪出这样的主意、还能那么快说动婧琪的人也就只有宝芝了。 哪怕宝芝从头到尾都没有留下过什么痕迹，也不妨碍兰渊怀疑到她的身上去。 「凡事都要讲求一个证据。」完颜昃与宝芝交集不多，不过他对婧琪还算了解，听得出兰渊所言并非胡乱攀咬，但他还是对兰渊的话表示不贊同，「慕容婧琪没有招出宝侧妃，目前也没有任何证据能够指向她。所以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无法给宝侧妃定罪。」 「我知道，所以我也没要求您别的什么，只是想要见婧琪一面而已啊。」兰渊无可无不可地说：「如果您执意不让的话，那就算了，我在外头等着阿娜日侧妃便是。」 第378页 见兰渊如此轻易地选择了退让，完颜昃反而越发迷煳起来，搞不清兰渊究竟是怎么想的了。 此时此刻，婧琪已经知道了自己被贬为庶人、将要与完颜珀共赴塔达的事情。 虽说婧琪已经得了宝芝的承诺、知道宝芝会想办法帮她假死之后去到完颜珣的身边，可婧琪先前没想到宗正寺会要她去塔达。 她怕距离遥远宝芝帮不上她，还是觉得留在孟溪或是北越更为稳妥。 所以在见到阿娜日之后，婧琪并没有任性地抱怨母亲对她的「背叛」，而是抱着最后一线希望跪求阿娜日，请阿娜日设法帮她留下，不要让她去塔达那样荒僻的地方。 「母妃我知道错了，您去帮我说说情、别让他们把我赶到塔达去好不好？」婧琪哭着说道：「您知道吗，那个完颜珀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以往我是他的正妃他都敢出手打我，现在我没了名分，他就更是不会轻易地饶过我了！我会被他活活打死的！」 阿娜日没有答应婧琪，只是长嘆道：「早知今日，你当初又何必要做出那样的煳涂事呢？你要是乖乖听母妃的话，真心实意地向兰渊姑娘认错不就好了吗？」 「母妃现在说这些话还有什么意思？」见阿娜日不为所动，仍旧只顾着责备于她，婧琪停止了哭泣，冷眼看向阿娜日说：「我都没有怪母妃嚮慕容兰渊告发了我偷听的事情，母妃还好意思一味地责怪我吗？！」 阿娜日见婧琪竟然知道这件事情，不由惊讶地看向她说：「谁告诉你的？宝芝吗？」 「别管是谁告诉我的，母妃只要和我说一句实话，」婧琪哽咽着说：「我……是母妃的弃子吗？」 阿娜日沉默了一会儿后，极其无奈地说：「婧琪，我给过你许多次机会的，是你自己不知道好好把握。我为你做的已经够多的了！你和你夫君长期分隔两地也不是个事儿，如今能与你夫君团聚，或许并不是什么坏事……」 婧琪听阿娜日这么说就知道自己是真的被母亲给放弃了，忽然间反常地哈哈大笑起来，甚至笑出了眼泪。 阿娜日看着女儿这副癫狂的样子心中并不好受，可她知道自己若是不顾一切地救婧琪出来，婧琪不但不会感激自己，反而会一直不停地给她和儿子惹祸…… 阿娜日只能狠下心来，对婧琪说了一句「你好好保重」。 将她给婧琪带来的东西放下之后，阿娜日便咬咬牙转身离开了。 在离开这间囚禁着婧琪的毡帐时，阿娜日还能隐隐听到背后传来婧琪诡异的笑声…… 婧琪没想到阿娜日走后不久，兰渊竟然会来看她。 一见到兰渊，婧琪就用拴着铁链的手擦了擦脸上的残泪，没好气地说：「你怎么来了，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兰渊摇头道：「我可没有这样的癖好。卓雅死了，你知道的吧？她被处死那天我都没有去看过一眼，更何况是你呢。」 「你还好意思提卓雅？」婧琪恨声道：「你明明知道卓雅并没有通敌，那件事情只是一个巧合而已，你为什么非要害死她才肯罢休？！」 看到婧琪这副真情实感的样子，兰渊忍不住好奇地问：「婧琪，你真觉得是我一直在害人，害卓雅，害你吗？」 「不然呢？！」婧琪气愤得浑身都在发抖，「如果不是因为你，卓雅怎么会死，我又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看到婧琪这副冥顽不灵的样子，兰渊算是明白阿娜日侧妃为何会忍痛放弃这个女儿了。 她的脑袋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事到如今还不肯反思一点儿自己身上的问题，难怪会被宝芝玩儿成这样还死心塌地地为宝芝打掩护。 「看来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可能不会相信了。」兰渊知道婧琪早已经恨透了自己，可是有些话她还是不得不说。 不光是为了婧琪，更是为了兰渊自己。 她看着婧琪，慢条斯理地问：「你知道阿娜日侧妃为何会对你失望透顶吗？」 第171章 . 宽慰 「那就好！」万俟洛归见她笑了，…… 宽慰 「还不是因为受了你的挑拨吗？！」婧琪恨恨地说：「母妃过去还是很疼爱我的, 若不是你帮她生下了弟弟，她的心思也不会转移到俊英的身上去……」 「傻瓜，」面对婧琪的指责, 兰渊并没有发怒的意思，只是平静地反问她说：「你真觉得是我帮侧妃生下了俊英吗？这些年来侧妃一心求子，她一生所求就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继承父汗的汗位。可是你呢，你这个女儿都做了什么？你不仅不帮着你母妃和弟弟，还与大妃的女儿那般要好……你可知阿娜日侧妃看着你与宝芝交好的样子，心里有多难受、多无力吗？」 婧琪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很多，但她还是小声反驳道：「这怎么能怪我和宝芝姐姐呢？俊义哥哥是嫡长子，原本就应该由他来继承汗位……是母妃在痴心妄想啊。」 「如果宝芝对你是真心实意的，你这样替宝芝着想也就罢了, 可你知道你当初为何会嫁去北越、嫁给完颜珀吗？」 不等婧琪出言指责自己，兰渊便告诉她说：「你一直觉得是因为我从中作梗，阿珣才不肯娶你的对吧？可你有没有仔细想过，如果我对阿珣当真有意，当年我就不会拒绝他的求婚。至于你嫁给谁，那更是与我毫无关系, 以我当年的地位和能力也根本不足以左右你的婚事。是大妃和宝芝她们为了牵制住阿娜日侧妃和三弟, 才想要让你嫁去北越、方便宝芝掌控你的。」 第379页 「不！你胡说！」婧琪似乎完全听不进去兰渊的话，涨得脸色通红, 「你少在这里挑拨我和宝芝姐姐之间的关系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宝芝姐姐对我更好的人, 她是绝对不可能会算计我、出卖我的！」 「我和你说这些前因，并不是指望着你能够相信，只是想提醒你一件事情而已。」 兰渊并不理会婧琪的大喊大叫，自顾说自己的：「如今的你已经不能再起到威胁阿娜日侧妃的作用了, 还随时都有可能会拖宝芝下水。你活着，只会给宝芝添麻烦。所以我担心等你离开孟溪之后，就会被他们给灭口。」 婧琪听兰渊这么说都被她给气笑了，不屑地说道：「慕容兰渊，你就是想挑拨离间罢了，我以为我会这么容易相信你吗？如果宝芝姐姐真的想要杀我的话，她为何不在孟溪动手啊？她有一个做大妃的母妃在，在孟溪杀了我岂不更加便易，何必非要等我离开孟溪？」 「你又怎知她没有动过这样的念头？但凡你透露出一点儿不利于她的口风，只怕你现在早已经没命了。不过宝芝是个聪明人，她应该想的到就算在孟溪有大妃可以帮她，可你的母妃阿娜日侧妃毕竟也在这里，如果你当真有个三长两短的话，阿娜日侧妃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定会追查到底，她们没必要在汗王的眼皮子底下冒这样的风险。可是等你离开孟溪之后就不一样了……」 兰渊不含一丝感情色彩地说出自己听到的消息：「你的夫君完颜珀专门去见过大妃，他很有可能已经与大妃联手。离开孟溪之后，你便自求多福吧。」 兰渊说完转过身便要走，婧琪心中一慌，连忙叫住她说：「等等！慕容兰渊，你说这些也不过是你的推测罢了，你根本就没有铁证！」 兰渊无所谓地说：「随你怎么想，我只是把我的想法告诉你而已。至于你怎么决定，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你……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婧琪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我以为你会很讨厌我才是。」 「我是不喜欢你，」兰渊大方承认，「可你毕竟是阿娜日侧妃的女儿。我不在孟溪的时候，她对我娘多有照拂。如今我娘能够平平安安地出现在我面前，我一直都心存感激。我提醒你，就当是还了侧妃的人情。」 「可是我已经被母妃给抛弃了啊！」想到母亲对自己冷漠的样子，婧琪忍不住落下泪来，「她的心里只有弟弟，已经不要我了。」 兰渊看她仍旧一副孩子做派，无奈地说：「傻瓜，阿娜日侧妃只是一时生气而已，怎么可能会真的完全不顾你的死活？你若是当真有个三长两短的话，她一定会很难过的。」 看到婧琪露出了怔忪的表情，兰渊没有再多言。 连阿娜日侧妃都放弃了和婧琪讲道理的打算，兰渊对她也只能言尽于此。 兰渊思来想去，觉得光是提醒婧琪还是不够的，就算婧琪真的对宝芝、对完颜珀生出了警惕之心，以她的能力怕是也不足以逃出生天。 所以她将自己的猜测也说给了阿娜日侧妃听，希望阿娜日能派出人手保护婧琪。 婧琪有一点说得没错，兰渊不想让婧琪死并不是出于单纯的善心，还有其他因素掺杂在其中。 这些年来婧琪与宝芝这样要好，她应该知道宝芝的不少事情。 如果婧琪能够认清宝芝的真面目、与她翻脸的话，就算不能彻底扳倒宝芝，起码也能叫宝芝头疼上好一阵子。 原本兰渊还觉得等她与白氏团聚之后，她和阿娜日侧妃的合作就可以告一段落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随着她与宝芝之间的矛盾不断激化，以及孟溪部王庭的储位之争愈演愈烈，无论是兰渊还是阿娜日都需要盟友来增强自己这一方的势力。 现阶段她们两个的共同目标，就是将萨仁吉雅从大妃的位子上拉下来。 如果萨仁吉雅不再是大妃，阿娜日自然是最好的继妃人选。 对兰渊来说，如果明安和宝芝不再是嫡女，那她们与兰渊相比便没有多少优势。 无论是从情感还是利益角度考虑，兰渊和阿娜日侧妃都应该继续合作。 原本兰渊想过用完颜琮新送给她的这些人手去保护婧琪，不过思来想去之后她还是决定将这件事情交给阿娜日侧妃来做，只留下两个护卫暗中帮她的忙。 婧琪毕竟是阿娜日侧妃的女儿，她的性命不会有人比阿娜日更加上心，兰渊只要起到一个辅助的作用就好。 回到自己的毡帐之后，兰渊发现乌仁娜还没有回来。 她今天派了乌仁娜出王庭，去给那名死去的护卫家属送一些银子。 这件事情兰渊刚回孟溪时就想做了，只是当时一直没有那名护卫家属的消息，直到昨天才终于打听到他们的住址。 为保乌仁娜的安全，她出门时兰渊特意让两名护卫随行，结果没想到回来时不止他们三个，还多了一个万俟洛归。 乌仁娜见兰渊目露疑惑之色，连忙解释了起来。 原来他们是碰巧在王庭外遇上的，万俟洛归不放心乌仁娜的安全，就顺路送她回来。 兰渊谢过万俟洛归之后，他却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略显担忧地看着兰渊：「我听乌仁娜说你这几日精神不大好？是不是与卓雅的事情有关？」 兰渊闻言不由责怪地看了乌仁娜一眼，怪她多嘴。 第380页 乌仁娜吐吐舌头，避开兰渊的眼神，躲到了苍谷的身边。 兰渊否认道：「没有，你怎么会这样想？」 「我听说卓雅临死前诅咒你的事情了，一定吓到你了吧？」 在万俟洛归的印象当中，他的兰儿美丽且柔弱，常常在受了欺负之后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伤心流泪，十分可怜。 从前他还能好生安慰她一番，可是现在万俟洛归想要见她一面都得费尽心思地寻找藉口才行，比如保护实际上并不需要他来保护的乌仁娜。 不过如今的兰渊并没有他想像当中的那么脆弱，她摇摇头道：「没有，我当时并不在场，只是听人提了两句而已。诅咒一说我也并不相信，根本不曾放在心上。」 「是这样吗，兰儿。」万俟洛归看着她，低声说道：「可我总觉得你心里头似乎还有什么顾虑——你是不是担心卓雅其实并非塔达细作，却因你而死？」 兰渊闻言不禁意外地看向万俟洛归，想要矢口否认，却又说不出否认的话来。 她没想到万俟洛归还真挺了解她的…… 在兰渊的潜意识里，她的确是这样想过。 卓雅虽有千错万错，但她的罪名似乎不应该是通敌。 兰渊本就不是一个喜欢赶尽杀绝的人，卓雅以这样的罪名死了，兰渊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只是兰渊知道完颜琮是为了保护她、出于爱护她的心理才执意要处死卓雅的，兰渊又不好不领他的情，反过来责怪完颜琮什么。 她只能做一些别的事情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尽量让自己不去细究卓雅的死因，却没想到她掩饰得那么好，连每天与她同床共枕的完颜琮都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如今竟被一个好些日子都没和她说过几句话的万俟洛归一语道破心事…… 万俟洛归见她不说话就知道自己猜中了，连忙对兰渊说道：「兰儿，你可千万不要钻牛角尖！我告诉你，卓雅就是细作，是叛徒，她死有余辜，一点儿都不怪你！」 兰渊见他说得这般斩钉截铁，不由意外地看着他说：「这话怎么说？」 万俟洛归忽然提起了一个久违的名字：「兰儿，你还记得东隆吗？」 「东隆……」兰渊努力回忆了一下，「是你当年的那个贴身侍从吗？」 万俟洛归颔首道：「我与东隆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在你提醒我说他很有可能是塔达细作的时候我根本就不相信，仍旧带他上了战场……直到他给我下药，还在军营中放火我才终于醒悟，原来埋伏在我身边多年、给塔达部通风报信的人真的是他！」 听他说到这里，兰渊突然想起自己当初非常好奇的一件事情——万俟洛归究竟是如何逃过一劫的呢？ 「他给你下了药，你还逃过了阿木泰的伏击？」 万俟洛归摇摇头，眼含感激地看着兰渊：「没有，幸亏有你再三提醒我在先，我并没有碰东隆经手过的饮食，这才侥倖从大火中逃了出来。」 万俟洛归继续回忆道：「东隆死前对我说，他心中早已视我为兄弟，可他不能背叛部族，所以才不得不如此……我想他的情况与卓雅很像，你还记得吗，卓雅也是很小的时候被苏木哈姑姑从外头捡回来的，她很有可能和东隆一样都是塔达输送到孟溪的奸细！」 「会是这样吗？」与东隆不同的是，原书中并没有确切地交待过卓雅的出身，因此兰渊才会下意识地认为卓雅应该不会是塔达细作。 不过经万俟洛归这么一说，她又不确定了，毕竟在她穿来以后许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兰渊也新发现了许多小说当中并没有交待过的细节。 万俟洛归颔首道：「退一万步讲，就算卓雅不是塔达人，可她违背禁令、逼着其他宫女出去给她洗衣裳，害了那名宫女的性命不说，还给了塔达人可乘之机，这些都是板上钉钉的死罪。她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完全就是罪有应得，一点儿都不怪你！她会把一切都归咎到你的身上，也是她自己是非不分，与你无关！」 兰渊没想到万俟洛归竟然对这件事做了这么详细的调查了解，显然他不会是为了卓雅，而是想要为她解忧。 不得不说万俟洛归的话很大程度上地宽了兰渊的心，她点点头，感激地朝他笑了一下：「谢谢你和我说这些，我感觉心里好受多了。」 「那就好！」万俟洛归见她笑了，忍不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完颜琮远远望着他们，看到既年轻又阳光的万俟洛归和兰渊站在一起看起来很是相配的样子，不由感到一阵刺目，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巨石一般十分憋闷。 他看兰渊近日似乎精神不济，特意抽出空回来陪伴兰渊，却没想到她的身边并不缺献殷勤之人…… 第172章 . 较劲 他耻于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原…… 较劲 「兰儿, 你瘦了。」眼看着到了要用午膳的时辰，万俟洛归苦笑了一下，柔声对她说：「你要多吃点东西, 照顾好自己，我……先走了。」 兰渊点了下头，正想转身进去，忽听不远处响起了完颜琮略显低沉的声音：「兰儿。」 兰渊意外地回过头去，看向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回来的完颜琮。 还没等她开口说什么，就听完颜琮对朝他行礼告退的万俟洛归说道：「怎么我一来，你就急着要走？不妨留下来一同用膳吧。」 第381页 对于男人来说，夺妻之仇向来不共戴天，万俟洛归能压抑住心底的不甘和怒火向完颜琮行礼已经是他向现实妥协的极限, 要让他和完颜琮一起吃饭，万俟洛归还真是吃不下去。 他没有心宽到那种地步，也不明白完颜琮为什么可以做到这样「包容」。 从情敌的角度来看，万俟洛归实在很难把完颜琮往好的方向想。 从那夜完颜琮撞见他来夜会兰渊，不仅没有处罚他还帮他官復原职起，万俟洛归就觉得完颜琮是故意在人前表现得十分大度, 展现他身为北越王的胸怀。 可近来万俟洛归暗中观察着兰渊, 发现她总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似乎又消瘦了不少。 北越王也是早出晚归, 除了夜里会回来之外, 少见他们两个相处的时候…… 万俟洛归就疑心完颜琮是不是表面上宽容大度, 私底下其实对兰渊并不太好。 这会儿见他邀自己与他们共用午膳，万俟洛归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定然没安好心。 他本张口想要拒绝，却见完颜琮用一种锐利的、挑衅的目光逼视着他，仿佛在无声地说他定然不敢留下。 万俟洛归被这样的眼神所激怒, 一时血气上涌便不自觉地答应下来，同时回以完颜琮一个不甘示弱的眼神。 也好，他和他们一起吃饭，可以近距离地观察完颜琮对兰渊究竟如何，而不是光听别人怎么说。 两个男人虽然什么都没说，可兰渊察觉得到他们似乎在暗中较劲，不由感到好一阵无语。 完颜琮的行为证实了兰渊的猜测——饭前净手的时候，完颜琮非要站在兰渊的身后亲自帮她洗。 过去他私底下也不是没有做过这样腻歪的事情，只是兰渊觉得有人在一旁看着，那人还是万俟洛归，不禁感到很是别扭，头都不敢动一下，生怕和万俟洛归的眼神撞上。 完颜琮看起来却是非常坦然，他仔仔细细地帮兰渊清洗干净后又帮她擦干手上的水珠，服侍得比下人还要细緻妥帖。 这一切自然全都落入了万俟洛归的眼中。 好不容易洗完了手，大型尴尬现场才刚刚开始。 孟溪向来是分桌用膳的，不过完颜琮和兰渊同桌吃饭习惯了，今日他照旧和兰渊一桌，万俟洛归则坐在了他们下方右手边单独一桌。 几人落座之后，完颜琮似乎觉得兰渊坐得离自己太远，还伸手勾住兰渊的腰，往她身边凑了凑。 放在平时倒是没什么的，他的大腿上兰渊都坐过。 只是今日有万俟洛归在，兰渊不大习惯在别人面前和他表现得这么亲热，难免感到有些不大自在。 但她知道完颜琮这是在「宣誓主权」，她也不好不给完颜琮面子，就没有表现出什么抗拒的意思来。 只是这种和「现任」、「前任」一起吃饭的场景实在太过诡异，兰渊本就没有什么胃口，这会儿就更是连筷子都不想动。 平日里她不想吃，完颜琮就不会勉强，可今日他似乎是故意要在万俟洛归面前表现二人间的亲密，先是拉着兰渊的手给兰渊夹菜，后来更是干脆直接餵她。 兰渊勉强吃了几口之后实在是吃不下去了，只能自己多动筷子慢慢地嚼着，省得完颜琮再餵到她的嘴边。 她一来是怕别人看到尴尬，二来是怕自己食欲不振，万一被完颜琮餵到反胃，一定会让完颜琮在万俟洛归面前大失颜面，她可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虽说完颜琮在她这里向来好哄的很，可是平白无故的兰渊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只要有兰渊在的地方，万俟洛归的注意力便会不自觉地放到兰渊的身上。 见到完颜琮对兰渊那般热切主动的样子，万俟洛归心中早就难受至极，只是为了兰渊一直强行隐忍着而已。 他本以为自己接下来还要煎熬一顿饭的时间，可让兰渊和万俟洛归都有些意想不到的是，接下来完颜琮都没再做出什么会让万俟洛归感到不舒服的举动，而是主动打开话题和他谈论起了孟溪与塔达之间的关系，以及未来孟溪与北越联合作战的计划。 万俟洛归见他说起了正事，也认认真真地回答了起来，坦诚地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等这一顿饭结束的时候，他们之间的气氛倒是不像先前那般尴尬了。 可兰渊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特别的不对劲。 思来想去，问题应该还是出在完颜琮的身上。 直觉告诉她，完颜琮的情绪似乎不大正常。 等万俟洛归走后，她就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完颜琮，轻声问他：「汗王，您是不是生气了？」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完颜琮口中这么说着，脸上却是一丝笑意也无，探究地凝视着面前的兰渊。 兰渊回望着他，以为完颜琮还会再说些什么，谁知他却突然间吻住了自己，吻得十分急切。 青天白日的忽然间被他这般强势地压倒在塌上，兰渊意外地推了推完颜琮结实的胸膛，下意识地感到抗拒：「您别这样……」 完颜琮像是没听到她拒绝的话一样，又在兰渊小巧的下巴和白皙的颈间狂热地亲了又亲。 兰渊见他似乎执意想要，知道自己肯定拗不过他，就只能无奈地放弃了抵抗。 谁知完颜琮见她软了身子反倒停了下来，深深地望着兰渊，眼中似乎含着千言万语。 第382页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可兰渊似乎在他眼中看到了受伤、迷茫、委屈、哀怨……种种复杂的情愫。 不知怎的，她忽然鬼使神差地开口唤了他一声：「宗玺。」 他却突然间像是触了电一般直起身体，寒声道：「别这么叫我！」 兰渊眉头轻蹙，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间变得这样莫名其妙，心头也有几分不悦。 但她还是耐下性子，尽量好声好气地问他：「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事。」嘴硬地丢下了这么一句之后，完颜琮便起身走了。 兰渊昨夜没睡好，有些头疼，也懒得出去追他，就由着完颜琮去。 只剩下她一个人之后，兰渊仔细想了想，大致猜出完颜琮是因为看到她和万俟洛归在一起的样子心里不舒服了。 可是她不明白完颜琮为什么要生自己的气。 她与万俟洛归之间清清白白，并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他要在万俟洛归面前表现他们两个的恩爱，兰渊也都配合了。 被「横刀夺爱」的万俟洛归都没说什么呢，他又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难道只是因为她刚才没有立即配合他突如其来的求欢吗？ 可是后来她也没再抗拒了，不至于让他生这么大的气啊…… 兰渊不知道的是，她的刻意配合和隐忍顺从反倒让完颜琮觉得心里头更加堵得慌，总觉得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万俟洛归。 先前完颜琮以为兰渊停了避子药，愿意为他生孩子了，就是她心里终于有他了的表现。 可是现在看来，似乎是他将一切都想的太好了，一直都在欺骗自己而已。 兰渊会愿意委身于他，不过是选择向现实低头而已，而不是出于对他的爱。 她只有和和万俟洛归在一起的时候，才会露出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 回想他最初遇到兰渊的时候，完颜琮第一次体会到了一见钟情的滋味。 那时候的他心中充满了自信，笃定兰渊迟早会爱上自己。 可随着与她日復一日的相处，却是完颜琮在不知不觉中越陷越深。 他对兰渊越来越宠爱、越来越包容，甚至可以控制住君王的本能、强行压制住对兰渊的一切怀疑，不去计较她私底下存银子的目的是什么，也可以不去深究她到底为什么不愿意给自己生孩子，只要她开口，他便愿意相信她所说的一切……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不纠结、不在意她到底爱不爱他这个问题，只要她肯陪伴在他身边，他就已经心满意足。 可是时候久了，完颜琮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那样大度。 他爱她，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她，从不知何时开始，从很久之前开始。 所以到最后，完颜琮还是忍不住贪心地想要更多，希望兰渊心里也能有自己，且只有自己一个男人。 明明在遇到兰渊之前他是从来都不屑于情爱之事的，可是在遇见她之后，他便完全无法抑制住那种想要拥抱她的冲动，如同「老房子着火」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他耻于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原来强大如他也是需要爱的。 光是在他心中承认这一点，就耗费了完颜琮极大的勇气。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如今的自己究竟还要怎样做才能得到兰渊的真心。 他似乎已经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恨不得把命交给她、把心都掏出来给她看，却也只能得到她的身子而已。 就算他再放下身段、再卑微地讨好她，也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她心里的那个人。 完颜琮这一生从没有自卑过，从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如别人，可是面对比他年轻了整整十岁的万俟洛归，完颜琮忽然间失去了过去那种强大的自信心，变得患得患失起来，一点儿都不像过去的自己。 「宗玺」这个没有任何女人叫过的名字就像是在提醒着完颜琮，他已经付出了自己全部的真心，可对方却对他不屑一顾，只是碍于他的权势勉强敷衍着他而已。 这个事实让完颜琮感到心如刀割，整个人都如坠冰窖。 他心中乱作一团，骑马在草原上驰骋了许久，直到很晚才重新返回王庭。 即使跑了通马之后完颜琮心中的郁气已经消散了一些，可他还是不知自己应该如何面对兰渊。 他想过让人收拾一间单独的毡帐出来暂住，可一想到他们不久后就要离开孟溪，似乎并没有那个必要这样做，再平白叫人议论兰渊什么，完颜琮就又还是在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之后回到了他们两个居住的毡帐。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怎样的心理，回去之前还暗暗希望着兰渊会因为他的反常而睡不着觉。 可他回去之后灯已经熄了，兰渊背对着他睡下，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只留给他一个清瘦的背影。 完颜琮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后便收回了视线，没有再像当初新婚时一般从背后搂着她睡。 和兰渊在一起的时候久了，他都差点忘了自己曾经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 第173章 . 返程 鬼使神差一般，她忽然间很想伸出…… 返程 接下来的几日, 兰渊与完颜琮陷入了他们相识以来的头一次「冷战」。 完颜琮已经不似先前那般忙碌了，但他不想和兰渊一起留在帐内忍受那种既僵硬又尴尬的气氛，每日仍旧早早出门, 或是与孟溪王公们宴饮，或是去看望身体不适的完颜丹。 第383页 霍勒氏带着女儿来给兰渊请安的时候，兰渊才听说他还带了完颜檀到草原上去跑马。 小姑娘难得有这样和父亲独处的时候，高兴得和什么似的，整个人都开朗了不少。 因为完颜琮每天夜里仍旧会回兰渊这里睡下，所以外人都不知晓兰渊与完颜琮冷战之事，霍勒氏还以为是兰渊劝得完颜琮多去陪伴女儿，因此对兰渊很是感激。 兰渊推说这其实并不是自己的功劳，霍勒氏也不相信, 认定了是兰渊谦逊、不肯居功，对兰渊越发佩服甚至是恭敬。 兰渊不由感到一阵哭笑不得。 霍勒氏母女走后，兰渊收起脸上勉强的笑容，忽然间感到一阵气闷。 看来不和她说话的日子，完颜琮也能过得十分充实。 既然如此，他每天晚上还躺在她的身边做什么呢？ 直接自己一个人睡, 或是去到别的妃嫔那里过夜不是更自在些吗？ 听了她的抱怨之后, 乌仁娜好笑地说：「姑娘净说违心的话呢，若是汗王当真到了旁人那里过夜, 伤心的还不是姑娘您吗？」 兰渊闷闷道：「可我们现在这个样子, 我心里也没好受到哪里去啊。」 「别说是您了, 您和汗王这样谁都不理谁，就是奴婢看着都打心眼里着急！」乌仁娜一脸认真地劝道：「姑娘，奴婢觉着汗王肯定也不想像现在这样一直和您僵持下去的。念在过去汗王一直对您百依百顺的份儿上，不如姑娘这回就先服一次软, 好好哄一哄他呗？」 「他这样莫名其妙地闹脾气，我都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不高兴，怎么哄啊？」 要说先前完颜琮看到万俟洛归要带兰渊私奔的时候他生气，兰渊还能理解，可当时完颜琮都能表现得那么宽容大度，现在她只是和万俟洛归说了几句话而已就叫他这么生气，真叫兰渊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当时兰渊与万俟洛归又不是独处，不说草原上风气开化，就算是按照北越的规矩，男女大防也没有严重到如此地步。 他们马上就要回北越了，从此以后她和万俟洛归都不会有什么瓜葛。兰渊也早已经好好地和他解释过了，她绝不会回头去和万俟洛归在一起，以后都会一直陪伴在完颜琮身边。 那天他要在万俟洛归面前故意展现他们的亲密，兰渊也都尽力地配合了。可他还是不肯信她，非要在那里瞎猜忌、乱吃醋…… 兰渊越想越觉得生气：「如果我哪里做错了，他直接告诉我便是，这样一直冷着算什么？」 乌仁娜：「依奴婢愚见，夫妻之间应当无需事事都论出一个对错来吧？况且汗王他位高权重，身份尊贵，姑娘还是要适当地让一让他的呀……」 兰渊闻言神色淡淡的，并没有一点儿被乌仁娜说动的意思：「你这话我又听不懂了，我和他之间到底是要以夫妻论，还是君臣呢？」 乌仁娜看兰渊这态度，就知道她是不打算先低头了的，只能无奈地说出现实：「君臣也好，夫妻也罢，姑娘和庶妃、公子他们在北越生活，总归是要仰仗汗王的啊。您和汗王生分了，对他们、对您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这些年来，我为娘亲和弟弟考虑得已经够多的了。我所求的只是他们性命无忧而已，至于荣华富贵我是不图的，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的就好。」 乌仁娜想了想，觉得旁人确实也不好再勉强兰渊什么，便没有再劝。 别看兰渊在乌仁娜面前嘴硬，可等到了晚上她一个人躺下之后，兰渊心里却又有些不是滋味，忍不住回想起过去两个人相依而眠的时候。 她翻来覆去了许久都没有睡着，等听到完颜琮回来的响动之后，兰渊就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她压根没有一点儿睡意，等了许久，直到身后终于传来完颜琮均匀的唿吸声后，兰渊才极其缓慢、非常小心地转过身来，一点一点睁开眼睛看向他。 她已经好几日没有正眼看过他了。 帐内没有光亮，兰渊只能模模煳煳地看到完颜琮好看的轮廓。 鬼使神差一般，她忽然间很想伸出手去摸一摸他挺直的鼻樑，温热的嘴唇……还想抱着他，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蹭一蹭…… 可她知道完颜琮向来眠浅，怕自己的动作弄醒了他后两个人会面面相觑，那样未免也太尴尬了…… 于是她只得强行忍住拥抱他的念头，将身上的被子裹紧，努力忽略自己身旁存在感极强的男人。 他们明日便要启程返回北越去了，这天夜里，和勒博怀着复杂的心情走进了白氏的毡帐与她告别。 虽说近几年来和勒博对生下了他小儿子的侧妃阿娜日较为宠爱，可是在他的心里始终还是有白氏的一席之地的。 现在白氏要到北越去，说是陪伴、照顾一双儿女，并没有说她再也不回来了，可和勒博心里清楚孟溪与北越之间路途遥远，他们这一别很有可能就是永别，心中不由泛起一阵阵不舍之情。 回想起白氏这些年的经歷，和勒博觉得自己多少有些愧对白氏。 可他还没来得及好好补偿她，她这就要走了…… 相比于心中感慨万千的和勒博，即将与丈夫分别的白氏显得很是平静。 或许是因为白氏知道从此以后她都很难再见到和勒博了，她难得与和勒博说了几句心里话。 第384页 「当年汗王在战火中掳走了我，救了我性命的同时却也让我受了半生的痛苦和折磨。说实话，我年轻时确实是恨过您的。不过毕竟也是您给了我一双这般懂事的儿女，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实在很难算得清楚。现在我们年纪都大了，过去的事情我已经彻底放下了。日后，我们便各自珍重吧。」 白氏的语气之中没有一丝哀怨或是憎恶之意，那份看破世事的淡然和超脱反倒让和勒博越发觉得自己愧对于她，越发对白氏感到不舍。 可他也知道带走白氏是北越王的意思，就算完颜琮想要的是一个年轻的宠妾和勒博都会双手奉上，更别提是白氏。 他怎么着都不会为了一个「半老徐娘」违背完颜琮的心意。 和勒博只能力所能及地对白氏做出一些「补偿」。 在白氏他们临出发前，和勒博正式将白氏封为了侧妃。 但对白氏来说，这些虚名早已经不重要了。 「你父汗还让人给我送来了一些盘缠。」马车里，白氏毫无保留地将她的「资产」告诉了兰渊。 兰渊知道当年和勒博和萨仁吉雅这夫妻俩没少搜刮白家的财产，现在返还给白氏一些也不算什么，不过给总比不给强。 白氏说这些是想把她手上的财产都交给兰渊来保管，兰渊不假思索地摇头拒绝：「您就好好收着吧，等到了北越您在宫外立府，想来还有不少需要用钱的地方呢。」 这是兰渊和完颜琮很早之前就商量好的事情，白氏不是来北越探亲而是长住的，一直住在宫里头不方便，还不如在王城里单独居住，若是想兰渊了白氏就进宫来看看她，这样俊弼休沐日的时候也能有个去处。 白氏坚持道：「至少你先前在孟溪攒的那些，你得自己拿着。」 白氏不是那种偏心儿子的母亲，在兰渊看来钱放在自己这里和白氏那儿都差不多，就没有再推辞。 北越王的马车再宽敞毕竟也是一个密闭的空间，兰渊不想和完颜琮同乘一辆马车还继续冷战，回北越的路上几乎都是与白氏同乘一车。 在白氏的坚持下，兰渊晚上才会回去与完颜琮同眠。 一开始白氏还觉得兰渊老是呆在自己身边不大合适，可是后来白氏发现兰渊晕车晕得厉害，有一回甚至吐出了胆汁，白氏就不再说让兰渊多去伴驾的话了。 她的兰儿身子实在太弱，就得要她这个做娘的亲自照顾她才行。 兰渊最近身心疲惫，完颜琮也并没有好受到哪里去。 兰渊作为被爱的一方都因二人之间的冷战而感到不舒服，更何况是先动心的完颜琮呢。 不和兰渊说话的这些天里，完颜琮的内心比任何人都要煎熬。 他不知道多少次想要先开口和兰渊说话，可又不甘心就这么一直卑微下去。 其实完颜琮早就想过了，都不用兰渊给他认错或是什么，只要她随便和他说一句什么，或者什么都不说，只是主动地拉住他的衣袖，他就一定会心软了，根本不再去考虑、再去计较任何事情。 可是她没有，只要他不主动，她就好像没他这个人一样，照旧过她自己的生活。 有时候完颜琮看她登上白氏所在的马车时，都觉得自己是被兰渊彻彻底底地利用了。 她只是想借他的权势将她的母亲接到自己身边而已，根本就不在乎他的宠爱，不在乎他这个人。 与白氏团聚之后，她便对他如此冷淡，答案似乎已经非常明显了。 完颜琮也知道，自己比她年长许多，又先后纳了她的姐妹，并不是兰渊心中理想的丈夫。 她一开始不喜欢自己，完颜琮可以理解。 可他以为经过这么久的朝夕相处之后，她起码会对他上一点点心，就像他们在密林中时兰渊所表现出来的一样…… 可是现在，完颜琮忽然间不确定了。 兰渊的心就像是镜中花，水中月，看似近在咫尺，却又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第174章 . 身孕 难怪她前些日子经常头疼呕吐，情…… 身孕 虽说兰渊的冷淡和距离感时常会将完颜琮折磨得抓心挠肝, 百转千回，可他又不得不承认正是这种不确定性让他对兰渊越发着迷。 就像是着了魔一般，哪怕知晓她心里很有可能压根就没有自己, 完颜琮也没有过半点放手的念头，反而担心自己会是先被放弃的那一个。 他知道兰渊有多在意她的母亲，等他们回到北越之后，完颜琮便封白氏为二品诰命夫人，赐号「惠安」，以和勒博的名义在王城立府让白氏居住。 白氏虽然是和勒博的侧妃，但是现在大妃不在，白氏就是「慕容府」实际上的女主人，并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 远在孟溪的萨仁吉雅听说白氏越过她被封为北越诰命夫人的消息之后十分生气, 却又无可奈何。 谁让她的女儿不如兰渊这般受宠，不能得到北越王的偏爱呢？ 萨仁吉雅和其他人一样都不知道的是，其实那个时候的兰渊还在和完颜琮闹着别扭。 回到北越之后，兰渊就专注于安顿白氏的事情。 等让海日婆婆给自己诊查过之后，兰渊就又多了一项任务——好好调养自己的身体。 起初兰渊还没往这方面想，后来还是乌仁娜提醒了她两次, 兰渊才发现自己的月事迟迟未来。 第385页 她本以为自己服用了那么久的避孕药物, 怎么着也要好好调养上一阵才能怀上身孕的，却没想到这孩子会来得这么快…… 难怪她前些日子经常头疼呕吐, 情绪也有些异于往常, 原来都是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 在证实了自己心中猜测的那一瞬间, 兰渊心中忽然间涌上一种奇异的柔情，不自觉地覆上仍旧平坦的小腹。 她原本就瘦，一路上颠簸得胃口又不好，从外表上看根本没有多少变化, 可兰渊还是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从今以后，她就又多了一层母亲的身份，将会有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兰渊想一想都觉得神奇，所有负面情绪都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满心想的都是怎么养好身体、平安生下这个孩子。 他们从北越回来后没多久，完颜珣也从南楚得胜归来。 完颜琮为完颜珣与其他诸位将领举办了盛大的庆功宴。 兰渊身子不大舒服，就没有前去赴宴。 她的孕早期反应有些严重，先前还能以晕车作为藉口，现在却是再瞒不下去了的。 兰渊知道这宫里无论是有儿子的伊娄氏、蒲特氏还是几乎已经与兰渊撕破脸的宝芝她们都不会希望兰渊平安生下孩子，所以想能瞒多久就瞒多久，等瞒不住的时候月份也就大了，就算是有人想要害她也没有那么容易。 回宫后的这几日完颜琮都是藉口政务繁忙独自宿在清瀚殿中的，原本他还以为今日能在宴会上见到兰渊，却没想到她压根就没有出现。 即使得到了南楚那么大的一片版图，完颜琮仍旧心情不佳。别人上前敬酒，他几乎来者不拒，久违地喝得烂醉。 就在完颜琮酒意上涌、意识模煳之际，一个婀娜的倩影主动朝他走了过来，竟是与他冷战了多日的兰渊。 完颜琮既惊喜又意外地环住了「兰渊」的腰，用仅容他二人能够听到的声音柔声对她说：「兰儿，我们不闹了，以后都好好的，好不好……」 自打宝芝从明安手中接手了尚衣局以来，她就一直在琢磨和研究兰渊的服饰风格，给自己做了好几套与兰渊平日里穿着相似的衣裳。 为了讨完颜琮的喜欢，她这些日子更是刻意瘦身，整个人都清减了不少。 宝芝生得本就美貌，身上同样有那种大美人的明艷气质，这会儿完颜琮醉着看不清她的脸将她错认成了兰渊，宝芝心里虽不大舒服，却也不得不含笑接受，哄着完颜琮扶他一起回了清瀚殿。 旁人或许看不出端倪，可宝芝早就察觉出完颜琮和兰渊之间的气氛颇有几分诡异。 回到北越之后完颜琮便开始独自宿在清瀚殿中，就更是印证了宝芝的猜测。 如今听完颜琮亲口承认，宝芝虽不清楚他们到底是因为什么闹的别扭，但她知道这是自己趁虚而入的好机会。 就算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怀上身孕的机率很小，但只要她承了宠，或是让所有人都以为她侍了寝，起码就能打破先前兰渊独获盛宠的局面…… 作为这场庆功宴的主角之一，今日的完颜珣反倒没有饮那么多酒。 他远远看到完颜琮搂着宝芝走了，不由攥紧了手中的酒杯。 完颜珣倒不是在意宝芝什么，而是觉得完颜琮从他身边抢走了兰渊，还这样三心二意……昨天宠爱姐姐，今天临幸妹妹，他倒是会享齐人之福。 完颜珣在外征战有多久，他就想了兰渊多久，可偏偏今夜兰渊又没有赴宴，他连远远看兰渊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完颜珣觉得这场宫宴索然无味，等完颜琮走后便也离宫回府。 虽说完颜珣很想见兰渊一面，但次日一早他并没有急着再进宫，而是根据昨夜与俊弼闲聊得知的去了一趟惠安夫人、也就是白氏所居住的府邸登门拜访。 他与白氏在孟溪时是旧识，给白氏这个长辈请个安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白氏见到他来，不禁感到几分意外，没想到完颜珣的礼数如此周全：「其实你并不需要特意来看我的，还带了这么多东西，我一个人哪里用得着呢？」 「俊弼休沐时不是也会回来吗？」完颜珣含笑道：「以后您长居于北越，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我人在宫外，照顾您也更方便一些。」 当年白氏就觉得完颜珣是个好孩子，只可惜女儿心中只有万俟洛归、不愿意嫁给完颜珣，白氏也没有办法。 这会儿见到完颜珣仍旧如此关照自己和俊弼，白氏心知这一切都是因为兰渊的缘故，心中对完颜珣既感激又愧疚。 兰渊已经嫁做人妇，如今又怀上了完颜琮的孩子，与完颜珣早已再无可能。 完颜珣应当也很清楚这一点才是，却还是对他们如此关照…… 白氏嘴上没有多说什么，心中却早已暗下决心，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绝不会麻烦这个心地善良的孩子。 此后完颜珣又经常打着帮俊弼辅导功课的名义进宫，实际上都是为了能在俊弼那里见一见兰渊。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叫他在颐然轩中见到了兰渊一回。 完颜珣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总觉得兰渊看起来好像和从前不大一样了。 虽说她的面容似乎有几分憔悴，可那双美丽的眼睛里依然闪烁着动人的光泽，还比从前更多了几分温润与柔和。 第386页 没有旁人在，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兰渊，几乎毫不掩饰自己对兰渊的心意：「兰儿，这些日子你还好吗？我听说四哥近来都没有传召过你，反倒让宝芝侍了寝……」 「这你都知道？」相比于替兰渊感到愤怒的完颜珣，兰渊本人倒显得很是淡定，「我听说你在南楚时与士兵同吃同住、治军有方，在军中越发有了威望，怎么回来之后还是没有被重用，整天像个闲人一般往俊弼这里跑呢？」 完颜珣闻言不由惊喜地看向兰渊：「兰儿你这么清楚我的事情，是不是还没有忘了我啊？」 「别开玩笑了，我只是听宫人们闲聊时说起过而已。」兰渊淡淡地说：「倒是你，后宫的事情你怎么这样清楚？」 「你忘了，我曾经管过内务司几年，在宫中多少还是有些人脉的。有关你的事情，我就更是上心。」完颜珣说着皱紧了眉，不甘道：「原先他对你还算不错，也就罢了。可是现在……他从我身边抢走了你，却不好好珍惜！」 明明完颜珣不久前才打了胜仗，可是只要兰渊过得不好，他就根本开心不起来，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是低落。 完颜珣为兰渊感到万分不值，兰渊却反过来劝他说：「你别激动，我现在过得挺好的，真的。有衣食无忧的生活，还能随时见到娘亲和弟弟，我已经很知足了。更何况现在……我还有了『她』。」 兰渊说着轻抚上自己仍旧不明显的小腹，神色温柔。 完颜珣怔了怔，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惊讶道：「你、你有喜了？是四哥的孩子？」 「当然了，」兰渊好笑地说：「不然还能是谁的。」 完颜珣尴尬道：「我听说万俟洛归醒了……」 兰渊收起笑容，正色道：「那我也不会和他做那种事情。」 她和万俟洛归已经彻底地结束了。 自打那天万俟洛归亲眼看到完颜琮有多宠爱兰渊之后，他就彻底歇了再去争夺兰渊的心思。 他知道如今的自己并没有那个资格。 见兰渊已经决意留在完颜琮身边，万俟洛归便决定专注于事业，用他捡回来的这条命继续守护孟溪。 「对不起兰儿，是我想岔了。」完颜珣略显慌乱地说道：「你别不高兴！」 他只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所惊，大脑一片空白之下才会口不择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兰渊没有与他计较的意思，摇摇头道：「没有。这件事情别人暂且还不知情，你替我保密，好吗？」 她为别的男人怀上孩子，完颜珣内心酸涩至极，但他喜欢这种与兰渊共享秘密的感觉，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兰渊将自己怀孕的事情透露给完颜珣，一来是想让他彻底对自己死心，二来也是想安抚下完颜珣的情绪，别让他像原书中那般对完颜琮心生怨恨，从而产生什么不好的想法。 先前兰渊刚刚怀上孩子，或许是受体内激素变化影响才会产生各种各样的情绪波动。 现在她已经冷静下来，知道自己不能再像先前那样和完颜琮闹脾气了。 不管怎么说，他毕竟都是孩子的父亲。 看他对白氏的安置，也不像是彻底恼了她的样子。 兰渊本想主动向完颜琮求和，却没想到骤然间听说了宝芝侍寝的消息…… 完颜琮那边也没有一点儿要和她解释什么的意思。 她的心里忽然间很乱，还没想好自己应该如何面对完颜琮。 或许是受成长环境的影响，兰渊骨子里就对男人不信任，也从没有确信过完颜琮会真的只宠爱自己一个人。 事到如今，对她和孩子来说最好、最理智的做法就是忽略完颜琮临幸别人的事情，与完颜琮好好相处，让她的孩子可以在一个相对良好的环境中长大。 只要将她的真心封存起来，把他当成「老闆」伺候，似乎也并没有那么难以做到。 第175章 . 喜讯 完颜琮急切地抓住兰渊的手，忍着…… 喜讯 兰渊考虑了许久, 终于下定决心直面完颜琮。 正好完颜琸从外头办差回来，完颜琮又在宫里为他举办了一场接风宴。 在与海日婆婆确定胎儿已经坐稳了之后，兰渊决定前去赴宴。 兰渊自打回宫之后就没在人前露过面了, 这会儿她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向来大大咧咧的拓氏不由脱口说道：「她怎么来了？」 拓氏本是想和宝芝说悄悄话的，可她的嗓门实在太大，几乎在场的所有妃嫔都将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兰渊也不例外。 回古氏和蒲特氏这些向来看兰渊不惯的闻声纷纷窃笑起来，兰渊并没有理会她们的窃窃私语，就像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一样，对明安行过礼后便在纥骨氏身边落座。 自从明安与兰渊在草原上共同逼问过宝芝之后，明安心里就隐隐把兰渊看成自己人了。 先前兰渊称病的那几日, 明安也曾试图去看望过兰渊，可她和纥骨氏、霍勒氏她们一样，都被兰渊拒之门外。 眼看着完颜琮这么久都没去过梓柔宫，明安见兰渊似乎有失宠的趋势，在吃过一回闭门羹后她也没有再上赶着去探望兰渊。 兰渊闭门谢客一来是真的身子不舒服，不想让旁人知晓自己怀孕的事情, 二来她近日心情不佳, 不想费心应付任何人。 第387页 除了去了一次颐然轩探望俊弼之外，兰渊哪里都没有去过, 一直呆在梓柔宫中养胎。 这会儿她突然露面, 所有人都很意外。 虽说拓氏、蒲特氏之流对她没什么好话, 可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关心兰渊之人也不在少数。 向来与兰渊交好的纥骨氏与霍勒氏对她嘘寒问暖自不必说，明安为了表现自己身为王妃的贤惠，也关心了兰渊几句。 近几日春风得意的宝芝也像是忘记了她和兰渊先前在草原上的不愉快一样, 笑吟吟地对兰渊说：「姐姐可算是肯出来见人了，你一直躲在梓柔宫中，不知道的还以为姐姐当真是被卓雅的诅咒所伤，病得起不来身了呢。」 蒲特氏向来喜欢听人八卦，一听宝芝这么说连忙追问起了卓雅的诅咒一事。 她们这些没有跟去草原上的妃嫔只知道宝芝身边最得力的那个大宫女被处死了，却不清楚详情。 这会儿听宝芝说起卓雅的「冤情」，以及卓雅临死前是怎么声嘶力竭地诅咒兰渊「不得好死」、「断子绝孙」的事情之后，她们个个唏嘘不已，不少人都用异样的表情看向兰渊。 没心没肺的拓氏更是直接当众说道：「卓雅死得也太冤枉了吧，她服侍宝芝姐姐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会是塔达部的细作？该不会是有人在汗王面前吹了什么风，故意栽赃给她的吧？」 「这可不好说。」回古氏接话道：「好在汗王应当已经意识到了卓雅的冤屈，近来对宝芝这般宠爱，想来也是想要补偿她的吧。」 兰渊也听说最近宝芝除了侍寝之外还得了完颜琮的不少赏赐，当真是帝王心海底深，他的心思还真是叫人琢磨不透。 明明先前厌恶宝芝、当众呵斥宝芝的人是他，这会儿冷落兰渊、给宝芝荣宠的人也是他…… 当男人，还是有权势的男人就是好啊，想爱哪个就爱哪个，哪怕先前宝芝受了他的冷遇那么久，这会儿完颜琮刚给了宝芝一点儿甜头，宝芝就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心中对他全无芥蒂一般，含羞带怯地说道：「回古姐姐就别笑话我了，我这算是什么受宠啊，和兰渊姐姐当初比起来可差得远了。」 这「当初」二字用得就很妙。 回古氏和蒲特氏她们闻言不禁微妙地笑了起来，曾经因为嫉妒兰渊得宠而在众妃、在儿子面前大失颜面的蒲特氏更是忍不住出言讥讽起来：「瞧宝侧妃这般得宠，倒是比我自个儿受宠还要开心呢。后宫嘛，理应雨露均沾，哪有一个人占着汗王的道理？有的人啊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霸占了汗王那么久。如今汗王的新鲜劲儿过了，咱们后宫总算是可以恢復正常了。」 纥骨氏见她们明里暗里地嘲讽兰渊，不由微微皱眉道：「蒲特庶妃这是说的什么话，后宫是汗王的后宫，汗王想要宠幸谁就宠幸谁，咱们做妃嫔的难道还能左右汗王的心意不成？兰渊妹妹近来身子不适、不便侍寝，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什么新鲜劲儿过了？」 要是搁在从前蒲特氏还会对纥骨氏这个有些资本的侧妃颇有几分顾忌，可是出了阿木泰行刺完颜琮的事情之后，纥骨氏和她儿子艾哈珀他们在北越的地位本就岌岌可危，蒲特氏压根不怕她，不假思索地反唇相讥道：「纥骨侧妃如此维护兰侧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两个是亲姐妹呢。不过也是，听说兰侧妃与纥骨侧妃一样，都做过先塔达王的妃子，你们两个两次共事一夫，这种缘分可是我们都比不了的啊。」 「你！」纥骨氏见兰渊今日仍然精神不济，想来无力与这些长舌妇争执，便打算为兰渊争辩到底。 不想在这个时候坐在她身旁的兰渊忽然用帕子捂着嘴干呕起来，不仅让纥骨氏与蒲特氏她们停止了唇枪舌战，其他人也都纷纷惊讶地看向兰渊，不明白好端端地她怎么会突然如此。 还是明安、宝芝她们这些个有生养经验的先回过神来，皱着眉头、不敢置信地看向兰渊。 刚才一直没有明确站边表态的明安按捺不住，惊疑不定地开口问道：「兰渊妹妹，你这是误食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是……还是已经这样有一段时间了？」 兰渊胃里难受还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根本没有办法回答明安。 乌仁娜只能替兰渊回答道：「回王妃的话，我们家姑娘这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想来是在回宫的路上颠簸所致，只要好好休养一下就会没事了。」 明安皱眉道：「这都已经回来多久了，怎么可能还是颠簸所致呢？快去请医官为兰渊诊脉！不，冰旋，你亲自去！」 明安怕兰渊私底下请了医官后不将结果报到她这里来，就特意长了个心眼，让她的心腹冰旋亲自去请医官，等确定了兰渊的情况后再回修敏堂去向她报信。 兰渊今日既然决定前来赴宴，就已经做好了公开自己怀孕这件事情的准备，见明安如此安排也没有表示反对。 不出意料的是，医官果然为兰渊诊出了喜脉。 等收下兰渊的打赏之后，医官不敢耽搁，立即前去向完颜琮报喜。 完颜琮来得要比兰渊想像中的更快一些，她才沐浴更衣完躺回床上，便听到外头传来了久违的通传声。 「兰儿！」完颜琮唤着她的名字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站在兰渊的床边急切地问：「你都已经有三个多月的身孕了，难道自己都不知道吗？」 第388页 兰渊沉默了一下，微微垂下眼睛道：「我知道。」 完颜琮见她如此诚实却没有丝毫高兴之意，反而感到一阵心如刀绞。 他皱眉凝视着面前这个令自己朝思暮想的女人，声音虽轻却微微有些发颤：「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您不是不想搭理我吗。」话一出口兰渊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语气竟然如此哀怨，可她实在控制不住。 哪怕咬紧了嘴唇，泪意还是不自觉地上涌，让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完颜琮见她如此，心疼不已地摇了摇头，嘆气道：「不是的兰儿，我只是……」 他实在说不出自己是吃了万俟洛归的醋，觉得兰渊并不爱他这样的话。 他堂堂北越王，怎么会是那么小心眼儿、那么纠结于情爱之事的男人呢。 完颜琮说不清楚，干脆一把抱住兰渊，在她耳边柔声对她说：「兰儿，先前是我一时没想清楚，以后，以后我们好好的，再也不要这样僵着了，好吗？」 他本以为兰渊骨子里那般傲气的一个人，硬是过了这么久都没有主动向他示好过，现在又是双身子的人，怎么着也要他好生哄上一番才肯松口才是，却没想到兰渊几乎没有多想便答应下来：「好。」 完颜琮闻言并未感到丝毫喜悦，心中反倒越发不安起来，拧着眉头看向兰渊：「兰儿，你还在生我的气，气我冷了你这么久是吗？我知道是我不好，不管怎么说我都不应该这样……我向你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你……你就当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谅我这一回好吗？」 完颜琮没有欺骗兰渊，即使他们分开的这段时间他一个人冷静了许久，他也还是没有想清楚究竟要如何处理他和兰渊的这段感情。 他只确定一件事，那就是让他放手成全兰渊和别的男人，那是他决计做不到的事情。 疯狂的思念与炽热的情感早已侵袭了他的大脑，让完颜琮根本无法按照自己所设想的那样逐渐放下兰渊，找回所谓昔日的自己。 既然如此，完颜琮就只能像从前一样将兰渊留在自己身边，只要每天能见到她、看到她笑就心满意足。 他告诉自己不要奢求太多，不要去深究她心里的人究竟是谁…… 完颜琮已经做好了这样的打算，只是缺一个合适的机会与兰渊重归于好而已。 如今兰渊怀孕的喜讯就是最好的阶梯，完颜琮再也顾不上什么颜面什么自尊心的事情，强烈的情感冲破了一切束缚，让他不由自主地赶到了兰渊的身边。 可是兰渊的反应实在太过出乎完颜琮的意料，她表现得太平静了，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与他和好，反倒让完颜琮心里踏实不下来。 他宁愿兰渊和自己发脾气，用她香香软软的粉拳捶打他的胸口，也好过她这样赌气一般地接受他所说的一切。 这样的兰渊让他感觉太有距离感，明明她就坐在他的对面，腹中还怀着他的骨肉，却叫完颜琮觉得她好像远在千里，离他越来越远…… 「汗王言重了，您是尊贵的北越王，想宠爱谁就宠爱谁，想不搭理谁就可以将谁抛到脑后，又何须这般向我道歉呢。」兰渊说着轻抚上自己的小腹，低声道：「汗王放心，我知道您有多看重子嗣，一定会好好养胎，不会再和您闹什么脾气了。」 「你这是何意？」完颜琮急切地抓住兰渊的手，忍着内心的酸涩与疼痛看向她说：「我是关心孩子不假，可是比起孩子，我更在意你！」 第176章 . 坦诚 完颜琮深情地、专注地望着她说：…… 坦诚 完颜琮如此直白地向她表明心迹, 兰渊闻言终于绷不住了。她控制不住地落下泪来，委屈地对着完颜琮说：「那您这段时间以来还对我如此冷淡？我哪里惹您不高兴了，您直接告诉我便是, 何必要如此对我？」 「你不明白，问题就是你没有做错什么。你做得太好了，反倒让我……」即使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完颜琮仍旧感到难以启齿，「反倒让我觉得你对我的顺从，都是为了保护万俟洛归。」 「您怎么会这样想呢？」兰渊无语地吐出口气，微微皱眉看向完颜琮，「人非草木，我与您朝夕相处了这么久, 下定决心不再回头、与您一起好好生活，这有什么不对的吗？难道汗王想让我一直抗拒您，您才觉得满意吗？」 「当然不是。」完颜琮对兰渊的感情太过矛盾和复杂，用言语很难完全解释清楚。「我只希望你能在我面前展露出你的真心，不要因为我的身份而畏惧我，在我面前刻意掩饰什么。纳你为妃之初我就说过, 即使你心里忘不了那个男人, 我也不会怪你，更不会将他如何, 我只希望……希望你能相信我。」 「我相信汗王, 您又可曾信过我？在密林时我说过, 我会为您生儿育女，即使我知道不知有多少人会对我的孩子虎视眈眈，我还是停了药、怀了您的孩子。您亲眼见到万俟洛归之后我也很清楚地和您说过，如今我心中只有汗王, 绝没有任何与他旧情復燃之意，这些话，您可曾听进去过？」 「我知道你不会回头，不会回到万俟洛归身边去，为此你甚至不惜以死相逼，这些我都看在眼中。」既然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完颜琮干脆将自己埋藏在心底已久的顾虑坦白地说了出来，「可是兰儿，这是你的真心，还是你对现实的妥协？」 第389页 不说兰渊已经嫁做人妇，就说兰渊如果要和万俟洛归生活在一起的话，俊弼和白氏都要返回孟溪，他们母子三人仍旧要受萨仁吉雅的威胁，无法过上在北越这样的安稳生活…… 听完颜琮这样说，兰渊不由微微一怔。 原来很多事情完颜琮不是不明白，只是先前为了维持住二人间表面和谐的关系，他故意装作不知罢了。 但兰渊觉得自己追求理想中的生活并不是一种错，完颜琮有权有势那也是他自身的优越条件之一，没有必要将这些与他这个人、与他们之间的感情分裂开来看。 兰渊坦然地告诉他说：「我承认，我想和我的至亲一起脱离大妃的掌控，在强大的北越过上安定的生活。汗王帮我实现了我一直以来的愿望，我心中对您很是感激，但这并不是我留在您身边唯一的原因。」 见兰渊如此坦诚，完颜琮也将他先前积压在心中许久、不好说出口的疑惑说了出来：「那你对我……也是有感情的吗？」 说这话时，他的声音很轻，眼眸低垂，变得不像平日里的自己，却又像是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兰渊没想到按照书中人设本应冷漠无情的完颜琮反倒是他们之间先提出这种问题的那一个。 她微微苦笑了一下，虽然并不想承认，却还是不能再欺骗他，更不能欺骗自己：「当然。」 如果没有感情，她就不会在乎，不会感受到心痛，更不会事到如今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他其实并没有违背对她的诺言，希望他们仍旧能够和好如初。 听到兰渊肯定的回答，完颜琮不禁心中一喜，但他已经失望了太多次，不想再自作多情。 趁着这次机会，他干脆将心中的疑虑问个清楚：「那那天我们和万俟洛归一起用过午膳之后，你为什么会排斥我的亲近？」 「我当时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身体不适。」兰渊无奈地扯了下嘴角，「后来才明白过来，应该是孕早期反应。」 完颜琮怔了怔，完全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原因。 他不是第一次当父亲，却从未对哪个女人如此上过心。过去就算有妃嫔怀上身孕，他也是对子嗣关注更多，并不清楚孕妇的身体和情绪会因为怀孕而产生什么具体的变化。 如今怀着他孩子的人是他心爱的女人，一切自然就都不一样了。 完颜琮忽然间觉得她那么辛苦地怀着自己的孩子，他还在那里误会猜忌甚至冷落兰渊，实在是太不应该！ 他愧疚地抱住兰渊，心中又急又悔，不知该如何补偿兰渊是好：「对不起兰儿，是我误会你了。」 他的语气这样真诚，怀抱这样温暖，兰渊静静地被他拥着，忽然也很想趁着这良好的气氛向完颜琮问一句实话。 这话她只问一次，无论他回答什么她都会表示相信，此后她都不会再问。 「您不需要向我道歉，先前我也有许多考虑不周的地方，就当我们扯平了吧。」兰渊轻声说道：「不知您是否也能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当然可以，兰儿你说！」别说只是一个问题了，现在兰渊想要什么，完颜琮都会不假思索地去满足她。 「一直以来，汗王都在怀疑我的真心。其实我也想问您一句实话——汗王心里……是真的爱我吗？」 这是兰渊头一次朝他问出这样的问题，可实际上类似的疑问已经在她心中缠绕了太久。她就像是被缚住的茧，因为时常不由自主地去纠结这个问题，想要爱他却又不敢去爱，总是怕自己会受伤害。 可在不知不觉中她又已经越陷越深，根本没办法像她理想中的那样洒脱、那样来去自如。 兰渊犹豫了许久才好不容易问出这句话来，可完颜琮听她郑重其事地问出这么一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后简直想要吐血，不由加重了语气道：「你说呢，兰渊？」 兰渊见他不答反问，不满意道：「我若是知道的话，还需要问您吗？」 「我爱你，我当然爱你！」完颜琮深情地、专注地望着她说：「我将我唯一的、全部的真心都给了你，简直恨不得将心都掏给你看，你怎么还会怀疑我对你的心意呢？」 完颜琮说着忽然间一把扯开自己的外袍，让她看自己身上为了保护她而留下的那些伤疤。 「就算你不信我，它们总不会骗你。」 兰渊抬手轻轻抚摸着他肩膀和手臂上的疤痕，回想起他曾经冒死救她的经过，长长地一嘆。 她没有办法向完颜琮解释自己是因为穿进了一本小说、自认为了解他这个「男主」才一直不肯相信他的，不过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完颜琮说的没错，就算他的言语可以骗人，但他的行为不会。 兰渊被阿木泰掳走时他曾经那样奋不顾身地救她，那不可能仅仅是出于对她美貌的迷恋，或是单纯的占有欲。 或许，她真的应该放下对完颜琮的成见，相信他也是一个有血有肉，有心有感情的人。 只是就算他是真的爱她，这个时代的男人尤其是君王又能有多专情呢。 想起宝芝在宫宴上那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兰渊轻哼一声，收回手道：「那又如何，就算您心里有我，也不耽误您宠幸别的女人……」 「你是说慕容宝芝吧？」完颜琮最喜欢看她这般为他吃醋的样子，顾不上穿好衣服便一把搂住兰渊，在她耳边含笑说道：「其实兰儿，我早就想向你解释了，只是当时我犯了煳涂，总想着等你先来问我……」 第390页 兰渊瞥了他一眼，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心里头早已经迫不及待：「解释什么啊？」 「那天我喝多了，把宝芝错认成了你，这才会叫她扶着我回了清瀚殿去。但我都醉成了那样，根本就没有临幸过她，是她自己赖在了清瀚殿一晚上。」 兰渊撇撇嘴表示不信：「若不是宝芝侍奉您侍奉得好，汗王近来为何会频繁赏赐宝芝？」 「还不是因为给你娘封诰命的事情吗？虽说我们北越还没有汉人的那么多规矩，但越过正室先给侧室加封确实有些说不过去。我给宝芝的那些赏赐，主要是为了安抚人心，堵住旁人的闲言碎语。只是一些寻常财物而已，兰儿放心，我给你和你娘他们的只会更多。」 「谁在意那些了？」兰渊现在不愁吃不愁穿，对自己的家底很是满足，根本不图完颜琮再给她什么。 「兰儿这是肯相信我了？」完颜琮说着将人搂得更紧。 不等兰渊回答，他就捉住兰渊的手，让她感受自己对她的热情。 「兰儿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他太久没有碰过女人，方才兰渊轻抚他身上的伤疤时，那酥酥麻麻的触感就让完颜琮的身体立即产生了反应。 兰渊不由小脸泛红，抽出手道：「别闹。」 完颜琮笑了笑，除了收紧双臂抱住兰渊之外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举动。 虽然医官说兰渊的胎儿已经坐稳了，只要注意着些就并不影响行房，可完颜琮还是不想表现得那么急色，他们刚一和好就对她动手动脚，急着要她侍寝。 他们僵持了那么久，只要能像这样抱在一起说说话，或是什么都不说，完颜琮心里便已经很是满足了。 静默地抱了兰渊一会儿之后，完颜琮不禁有些好奇地问：「兰儿，这孩子……是我们从密林出来后的那次有的吗？」 「应该吧。」兰渊窝在他怀里，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真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有了孩子。」 第177章 . 悔恨 宝芝给蒲特氏和回古氏出了主意，…… 悔恨 「是不是孟溪的四相神听到了你在密林中所说的话？」完颜琮笑吟吟道：「兰儿才答应要给我生个儿子, 这孩子便来了，当真是及时雨。」 听完颜琮这么说，兰渊忽然心中一紧, 急忙道：「我知道您一直都想要个儿子，只是生男生女都是天定，万一我这一胎怀的是个女儿……」 完颜琮知道兰渊是在担心什么，忙安抚她说：「兰儿你别慌，我们不是讨论过这个问题吗？我说过的，只要是你生的孩子，不管男孩儿女孩儿我都喜欢。」 兰渊轻轻地点了点头。 如果按照慕容兰渊原本的生命轨迹发展的话，她这一胎怀的八成是个女孩儿，兰渊可不想自己的孩子因为性别原因而被人看轻, 尤其是她的父亲。 这天晚上完颜琮便顺理成章地留宿在了梓柔宫中，润芳宫中的宝芝听说兰渊怀孕和復宠的消息之后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她本以为兰渊身体不好并没有那么容易怀上孩子，没想到兰渊才有了一点儿失宠的迹象，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怀上了，这叫宝芝如何能不感到气愤？ 宝芝心中积郁难消，却又不想像她母亲萨仁吉雅那般摔摔打打、传出去了再叫外人变本加厉地笑话她。 在兰泽看出宝芝脸色不佳、惊慌之下不小心洒出了一点儿茶水之后, 宝芝想起昔日卓雅拿兰泽撒气时的情景, 就将自己的怒火悉数发泄到了不敢反抗她的兰泽身上…… 完颜琮本就心疼兰渊，早就说过要免了她对王妃的请安礼, 先前是兰渊碍于礼数、执意要去给明安请安。 现在她有了身孕, 孕期反应虽然不如初期时那么严重了, 却还是常有不大舒坦的时候。 现在天气又冷，出门多有不便，兰渊不想为难自己，便接受了完颜琮的好意, 不再像往常那般每三日准时去一趟修敏堂。 其他妃嫔却是没有享受这种例外的资格，不管颳风下雨，只要慕容明安不开口免了今日的请安礼，她们都要照常去给王妃请安。 这些女人凑在一起惯来喜欢说人闲话，正好今日兰渊不在，更是方便了她们议论兰渊。 明安没出来之前，蒲特氏最先沉不住气，一脸焦急地和一旁的回古氏商量起来：「回古姐姐，我们在宫宴上对兰侧妃出言不逊，她肯定怀恨在心。若是她当真失了宠也就罢了，偏生现在她怀上了汗王的子嗣，还不知要怎么报復我们……回古姐姐您说，我们可要怎么办啊！」 同样的问题，一旁的拓氏也刚刚问过宝芝。 其实拓氏昨日就去找过宝芝，希望宝芝能帮她想法子度过这一关了，可宝芝自打听说兰渊有喜的消息之后便心情不佳，她不想以不好的精神面貌出现在别人面前，就连素来与她交好的拓氏都被拒之门外。 今日她们在修敏堂遇上，拓氏这才逮住机会当面询问宝芝。 宝芝略显烦躁地说：「什么怎么办，管不住自己的嘴，说错了话就要认罚，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找我又有什么用？」 「宝芝姐姐，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呀！」拓氏急声道：「我说那些得罪了兰侧妃的话，还不是想替您和冤死的卓雅出头吗，怎么事到如今您就不管我了呢？」 拓氏的嗓门向来很大，一旁的纥骨氏听到她对宝芝的抱怨之后，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第391页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纥骨氏讽刺地看了眼一脸不知所措的拓氏，又看向一旁后悔不已的回古氏、蒲特氏等人，极为不屑地说道：「早就叫你们这些长舌妇管好自己的嘴了，偏生一个个的自己没什么本事，还总爱招惹人家，真是可笑至极。这会儿兰渊妹妹復宠，你们才知道着急了，早干什么去了？」 若是先前纥骨氏这样明着嘲讽她们，蒲特氏她们肯定早就不干了。 可昨日兰渊怀孕的消息一出完颜琮就立即跑到了梓柔宫去，还下旨对兰渊和她的母亲大加赏赐，蒲特氏她们都明白从此之后兰渊身上的荣宠只会更胜以往，根本不敢再逞一时口舌之快、与和兰渊交好的纥骨氏起什么争执，只能不甘心地默默忍下了这口气。 向来与纥骨氏没什么交情的伊娄氏主动接上了她的话说：「纥骨姐姐教训的是，我等共同侍奉汗王，理应齐心协力，不该生出什么妒忌之心。汗王子嗣单薄，兰侧妃能怀上汗王的孩子，我们都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妾身还备了一份薄礼想要亲自给兰侧妃送去来着，只是不知梓柔宫那边是否方便？」 蒲特氏、回古氏等人见伊娄氏如此讨好纥骨氏和兰渊她们，心中都对她的趋炎附势感到一阵鄙夷。 可在瞧不起伊娄氏的同时她们却又不禁在心中暗暗羡慕伊娄氏，起码她还有这样巴结兰渊的机会。 现在别说是与兰渊交好了，她们这些得罪了兰渊的人能不被她秋后算帐就算是很不错的了…… 悬在她们头上的这把刀随时都有可能会掉落下来，不由叫蒲特氏等人感到悔恨不已、几乎寝食难安。 蒲特氏和回古氏原先的交情平平，经过这回的事情之后两人倒是走近了不少。 从修敏堂出来之后，蒲特氏拉着回古氏一起走了一段路，见四下无人她就说起了纥骨氏的坏话：「回古姐姐你说可笑不可笑，如今怀上汗王子嗣的人又不是纥骨侧妃，她有什么可得意的？！」 「可不是吗！」回古氏十分贊同地说：「她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要依附于兰侧妃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她也不觉得臊得慌！」 两人在背地里骂了纥骨氏一番之后都感到一阵畅快，可是思绪回归到现实之后，她们心中还是充满了忧虑，生怕兰渊会向完颜琮告状…… 两人合计了一阵之后，决定去找比她们更加「得宠」、位份更高、向来与人为善的宝芝帮忙。 虽说宝芝是兰渊的妹妹，但她们现在都知道卓雅会被处死是因为她做了兰渊被塔达人掳走的帮凶。 别的不说，光是有这么一个芥蒂在，宝芝和兰渊就不可能再做什么亲密无间的好姐妹了…… 蒲特氏和回古氏她们觉得宝芝前段时间才侍寝过，应该是在完颜琮面前说得上话的，就希望宝芝能帮她们和完颜琮说说情。 只要宝芝能成功地帮她们度过了这一关，她们自然也会投桃报李，以后在后宫中对宝芝多加支持。 如果来求见她的人是拓氏之流，宝芝八成还是不会见的。 不过回古氏和蒲特氏在宫中的地位比拓氏更高，她们原先与宝芝并不算亲近，现在却主动向宝芝靠拢，宝芝觉得这或许是一个进一步发展自己势力的好机会，就没有直接将她们拒之门外，而是叫婢女请了她们进来说话。 可宝芝并不是有求必应的活菩萨，在听到她们的请求之后，宝芝立马露出了一脸为难的表情。 只要完颜琮不提，宝芝当然不会到处说自己那夜其实并没有真正侍寝之事…… 她好不容易才尝到了一点儿「得宠」的甜头，结果才没风光几天就又被兰渊完全抢去了风头，宝芝本就气闷不已。 这会儿回古氏和蒲特氏她们还这么没眼色地在宝芝面前说什么汗王对她很是宠爱的话，宝芝都疑心她们是在故意说反话讥讽自己。 「两位姐姐，你们就别笑话我了，我哪里算得上是得宠啊。和兰渊姐姐相比，我可差得远了……」 虽然宝芝打心眼里并不愿意承认这样的事实，可是她知道如果自己不这么说的话，蒲特氏她们定会不依不饶地让她去找完颜琮求情，宝芝可不想为了这两个碎嘴的女人惹得完颜琮不高兴。 不等蒲特氏她们再说什么，宝芝忙道：「不过我倒是有一个主意，或许可以帮到你们。」 蒲特氏与回古氏闻言立即眼前一亮，表示洗耳恭听。 可宝芝的主意并不能叫她们完全满意。 她的意思是蒲特氏和回古氏可以趁着完颜琮降旨处罚她们之前先去给兰渊请罪，争取得到兰渊的谅解。 兰渊向来心软，如今肚子里又怀着孩子，肯定受不住她们的「苦肉计」。 只要她们这么做了，说不定兰渊还会反过来替她们说话。 到时候完颜琮就当是为了替未出世的孩子积德，也不会再严惩她们了…… 从道理上来说蒲特氏她们知道宝芝的建议或许是对的，可是现在天这么冷，要她们跪在梓柔宫外不知多久……二人想想就很不情愿。 表面上谢过宝芝之后，两人从润芳宫出来时的面色都不大好看。 回古氏直接就说：「宝侧妃也没咱们想像中的那么厉害嘛！她连帮咱们和汗王说句话都不敢，亏我之前还以为汗王现在有多宠她呢。仔细想来，她也不过侍寝了那么一次而已，还是趁着汗王酒醉……果然是和梓柔宫那位没法儿比的。」 第392页 蒲特氏也撇撇嘴道：「可不是吗，你一说我忽然想起来了，那天宝侧妃穿得和兰侧妃那么像，光看背影我都差点没认出来，指不定汗王就是喝多了才会认错了人的……不然在那之后，他怎么就不召宝侧妃侍寝了呢？亏得咱们还傻兮兮地帮她说话、得罪了兰侧妃，现在倒好，她自个儿仗着出身过硬、躲在后头不吱声了，倒叫咱们在这大冷天的跑去跪着……」 宝芝给蒲特氏和回古氏出了主意，她们两个不但不感激宝芝，反倒埋怨了她一路。 她们两个向来口无遮拦，还没有完全离开润芳宫就开始说宝芝的坏话，被送她们出去的梦葶听到了几嘴，气唿唿地跑回来找宝芝告状。 宝芝向来会看人脸色，早就看出回古氏和蒲特氏并没有领她的情了。 如今听梦葶这么说，宝芝并不感到意外，只是不由地生出一阵阵羞愤与气恼之感。 「这两个贱人，以为我得宠的时候就对我百般巴结，想方设法地怂恿着我去和兰渊姐姐争宠。现在兰渊姐姐有了身孕，她们就对我如此不敬，简直可恶……」 若不是完颜琮执意不肯选秀、不肯纳新人的话，宝芝方才压根就不会答应见蒲特氏她们。 她现在实在是太缺帮手了…… 宝芝真是不明白，自己向来与人为善、随和待人，为何身边的人反倒一个个地离开了她，就连曾经对她感恩戴德、愿意为她当牛做马的霍勒氏都与她疏远、跑到兰渊的阵营当中去了？ 宝芝越想越觉得愤慨，越想越感到悔恨。 早知道兰渊会变得如此碍眼，当初她说什么都不会邀请兰渊来北越！ 事到如今，她就是再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朝前看，想其他的办法压制住兰渊…… 第178章 . 传言 兰侧妃这一胎怀的是个女儿的消息…… 传言 同样说过兰渊酸话的拓氏听说回古氏和蒲特氏除去珠钗华服跪在梓柔宫外的消息之后, 也赶紧效仿她们跑来向兰渊请罪。 眼下正是一年之中最为寒冷的时候，几人衣着单薄地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全都冻得瑟瑟发抖。 不巧的是兰渊近来十分嗜睡, 等她昏昏沉沉地睡了几觉醒来之后，身子较弱的回古氏都已经冻得晕过去了。 不等兰渊开口表示什么，回来陪伴兰渊的完颜琮见到跪在梓柔宫外的这几个女人后就叫她们滚回自己宫里去跪，省得杵在这里碍了兰渊的眼。 叫不知道的瞧见了，还以为兰渊有多跋扈，仗着完颜琮的宠爱虐待她们这些低位嫔妃呢。 听说完颜琮让她们几个闭门思过三个月的消息之后，兰渊浅笑着说：「少了这几位，后宫里一定会清净不少。」 完颜琮本就是这个意思，他想让兰渊安心养胎, 不必再受那几个长舌妇的骚扰。 兰渊提醒他说：「不过回古氏和拓氏也就罢了，您若是软禁了蒲特庶妃的话，三公子该怎么办呢？」 「溙儿已经不小了，先前只是蒲特氏一直捨不得他而已。正好趁着这次机会让他搬到颐然轩去，等开春后他就该去善思堂开蒙读书了。」 兰渊见完颜琮早有打算，这才放心地点了下头。 兰渊逐渐显怀之后, 白氏进宫的次数比先前更加频繁了些。 虽说兰渊身边并不缺少忠心的下人, 可白氏总觉得让别人照顾女儿不放心，还是喜欢自己亲力亲为, 将兰渊照顾得很是周全。 白氏有一点很好, 就是她很听兰渊这个女儿的话, 并不会因为兰渊怀孕就一味地叫她进补，几乎凡事都以兰渊的意愿为先。 兰渊的胃口不好，她就在梓柔宫的小厨房变着花样地给兰渊做她喜欢的食物。 以往在孟溪条件有限，等到了北越物资丰富, 兰渊才知道原来她娘的手艺那么好，做的吃食特别符合兰渊的口味，完全不亚于宫中所谓的南楚大厨。 每当兰渊多吃了一点儿白氏亲手做的食物还没有吐出来，白氏就会表现得特别高兴。 只是这日她忽然间收起了笑容，有些担忧地说道：「兰儿，民间都说『酸儿辣女』，你怀孕之后这么喜欢吃辣的，该不会怀的是个姑娘吧……」 「我觉得还真有可能是。」兰渊摸摸自己的肚子，温柔地说：「女儿好，我喜欢女孩儿，贴心，还可以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白氏皱眉道：「话虽如此，汗王他一定更想要一个儿子吧？」 「他想有什么用啊，生男生女又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我现在只想养好身体、好好地生下这个孩子，又不能左右孩子的性别。想那些没用的事情，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白氏看出兰渊似乎有点儿不高兴了，忙道：「女儿也好，先开花后结果，你看我不是也先生了你再生了你弟弟吗？你们姐弟两个从小就懂事，不知道省了我多少心……娘也喜欢女孩儿。」 兰渊听了这才露出了一点笑意：「娘，既然如此，您就不要给孩子做两份儿衣服鞋子了，干脆都做成女孩儿穿的吧。」 「啊？」白氏意外地说：「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虽然白氏嘴上说着喜欢女孩儿，可是考虑到兰渊如今的处境和北越后宫里的情况，她还是更希望女儿能先为完颜琮生下一个儿子。 「有什么不好的？」兰渊灵机一动，换了一种方式劝说白氏，「您想啊，这后宫里眼热我的人可不少呢，就算汗王护我护得再周全，也难保不会有人对我使出什么阴招。若是他们知晓我怀的是个姑娘……或许就能少花一些心思来对付我呢？」 第393页 「这倒也是，没有什么比兰儿你的平安更重要了！」白氏说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打算回去就多做几身好看的小裙子，多缝制几块颜色粉嫩的襁褓…… 乌仁娜送白氏出宫时，白氏和她较为熟悉，忍不住同她念叨起来：「要是韦氏还在的话就好了，还能帮我们算一算兰儿肚子里怀的究竟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当年她在我们白府的时候说话就很准，没想到她原来是一位『半仙』，只可惜去的太早了……」 兰渊回北越后没多久就听说了韦氏得急病死了的消息。 她知道这应该是完颜琮的手笔，对此并不感到特别意外。 完颜琮从没有相信过这个南楚女人的鬼话，更不想让韦氏的胡言乱语影响到他和兰渊的未来，处死韦氏只是早晚的事情而已。 他没有在兰渊在北越时强硬地处理掉韦氏，而是等他们离开之后再叫人动手，已经是他对兰渊特别的温柔了。 韦氏坑蒙拐骗，害人性命的事情没少做，就算完颜琮让人杀了她兰渊也不觉得惋惜，只觉得韦氏死有余辜。 她甚至隐隐感到庆幸，幸好今生的白氏没有再同韦氏遇上，没有和韦氏一起走上那条不归路…… 兰渊身为后宫中风头无两的宠妃，原本就是众人关注的焦点。 如今她怀了身孕，便更是如同众星捧月一般，走到哪里都格外受人瞩目。 兰渊不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如若不是必须要她出席的场合，她便很少离开梓柔宫。 即便如此，每天仍旧有源源不断的礼物送到梓柔宫中。 除了后妃、宗亲之外，还有许多北越的世家、大臣、将领以家中女眷的名义向她送礼。 就连一些曾经攻讦过兰渊的大臣们也不得不放下过去对兰渊的成见转而讨好兰渊。 毕竟他们都知道完颜琮现有的两个儿子都不是让完颜琮满意的继承人选，兰渊肚子里怀的这一个很有可能就是未来的天下之主…… 就算他们看不惯怀孕后仍旧「霸占」着完颜琮的兰渊，也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得罪了她。 正因如今的兰渊如此受人关注，在白氏将一些女婴的穿戴之物带入梓柔宫后，兰侧妃这一胎怀的是个女儿的消息很快便不胫而走，传遍了王宫内外。 因为兰渊从很早之前开始就只吃她宫里小厨房的食物了，因此外人并不知晓兰渊最近喜辣的事情。 在兰渊的授意之下，梓柔宫中的宫人们才「似不经意」地将这一情况透露出去。 还真别说，这一下子有许多先前想方设法巴结兰渊的人都消停了不少，不再那么上赶着地求见兰渊、给兰渊、白氏甚至是俊弼送礼物了。 兰渊本就不可能与这些趋炎附势之人交好，如今少了这些人的烦扰，兰渊乐得轻松。 不过还是有许多人不死心，坚持要等到兰渊分娩那日再见分晓。 尤其是那些个家底雄厚的世家大族，他们根本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各种补品和奇珍不要钱似的送到梓柔宫。 兰渊与他们大多非亲非故，自是不好擅自收下他们的礼物。 但若是将他们的「好意」全都拒之门外的话，又很容易得罪人。 自打兰渊与完颜琮和好之后，两人都比从前坦诚了许多。 兰渊心里有疑虑，就直接去问完颜琮该怎么做。 其实兰渊一个人根本消受不了那么多的补品和珍宝，光是完颜琮赏赐给她的就已经足够兰渊使用了。 若是依照她自己的意思，她根本不想与那些外臣有什么牵扯。 她骨子里就是一个怕麻烦的人，不像宝芝那么喜欢四处结交。 就算当初兰渊初来乍到时想过培养自己的人手，那也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 现在他们母子三人的安全都已经得到了保障，兰渊就没有那么大的野心继续扩张自己的势力了。 不过完颜琮一心想着等兰渊生下子嗣之后就立她为王妃，觉得她在北越多一些人脉有利无害，便支持兰渊在有余力的时候与一些外命妇及其背后的家族交好。 兰渊不无担心地问他：「他们送那么多礼物给我，肯定是有所图的吧。万一我收下了那些贵重的礼物，回头他们求我办事该怎么办？那算不算是受贿啊？」 完颜琮好笑地说：「你又不是北越官员，怎么能够算得上是受贿。」 他短暂地考虑了一下，便给兰渊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这样吧，我让人在梓柔宫隔壁的翊雪轩里再单独给你开一个库房，专门存放那些外臣所送的礼物，就让万舒和苍谷帮你管着。回头他们若是求你办什么让你为难的事情，你就说东西其实都在我这儿，让他们直接来找我。」 兰渊笑道：「这样也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完颜琮捏着她的手笑道：「那些大臣的俸禄有多少，我都心中有数，他们哪来的那么多珍宝献上？还有那些个世家大族，捐赠军饷的时候一个个哭穷哭得厉害，这会儿就又家财万贯的了，让他们出一出血也好。」 「军饷」两个字提醒了兰渊，她想到完颜琮的伐辽大计，主动表示：「那这些财物就都用作军饷吧。我知道军中耗费巨大，这些不过是杯水车薪，不过我还是想尽一点心意。」 「不用的兰儿，」完颜琮含笑道：「将物资丰盈的南楚纳入我们北越的版图之后，北越如今已经不缺军饷了，甚至还有余力将大批的粮食和工具送往孟溪。这些东西你就自己留着，等孩子出生后需要花费的地方还多着呢。」 第394页 兰渊并不觉得自己养孩子需要特别花费什么钱，完颜琮向来注重子嗣，就算将来她失了宠，他也不可能会不管自己的孩子。 不过兰渊也知道这些东西在她看来十分贵重，可在面前的男人眼中并算不上什么，就没有和他继续争辩下去。 第179章 . 帮助 她若是想要得到兰渊的孩子，除非…… 帮助 「对了汗王, 」兰渊的关注点忽然有点歪：「现在已经没有了南楚，北越还要叫北越吗？」 完颜琮怔了一下，一时没有理解过来她的意思, 疑惑地看向兰渊。 兰渊试图解释：「就是说，北越已经有了南方的领土，还叫北越是不是不大准确了啊？」 完颜琮笑了笑说：「北越只是辽主当年给我们祖上分封的封号而已，等我正式建国之后自然不会再叫。」 兰渊点点头，又问：「汗王最近让人往孟溪又送粮食又送器具的，」她俏皮地笑了笑，故意开玩笑说：「是因为我吗？」 她怀孕以来性情和习惯都发生了许多变化，经常像个小孩子一样喜欢问东问西的，而且思维往往非常跳跃,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完颜琮都已经习惯了。 他笑着回答：「是啊。」 「骗人。」兰渊猜测道：「一定是咱们在孟溪的那段时间，您和我父汗商议过什么了吧？」 完颜琮点点头，也不瞒她：「孟溪依附于北越已久，却不能一直这样依靠北越的扶持而生。要想发展起来、管理好整个草原，孟溪就必须尽快发展人口。现在水源的问题已经被我们聪明的兰儿初步解决了, 接下来就是要发展农牧业, 养活孟溪的百姓……」 北越这样帮扶孟溪自然不是无条件的，除了孟溪要与北越联合发兵攻打塔达之外, 等北越正式建国之后孟溪也要向北越称臣, 到时候完颜琮会封和勒博类似于一个孟溪王的封号, 让和勒博自主管理整个草原，只要在大事上听命于北越即可。 不管怎么说孟溪都是兰渊的娘家，孟溪部发展的好也会提高兰渊在北越的地位。 只是兰渊可不想让萨仁吉雅母女的地位也随着孟溪部的壮大一起水涨船高，这也是她在接到白氏之后选择继续与阿娜日侧妃联手的最重要原因之一…… 算着日子, 草原那边应该也要有消息传来了。 自打兰渊怀孕之后，她去明安那里请安的次数就减少了许多，明安却是经常来梓柔宫探望兰渊，没有一点儿王妃的架子。 她知道完颜琮本就不喜欢自己，上回明安弄丢兰渊、还延误了营救兰渊的时机之后，明安就更是被完颜琮所厌恶。 但明安还是不死心，想方设法地保住自己的王妃之位，哪怕只是坐在这个位子上苟延残喘，只要她一日还是王妃，她就一日还有翻身的希望…… 明安和兰渊这对姐妹俩本就是一边相互利用着对方，一边防范着对方的关系。 即便如此，在与纥骨氏疏远、与亲妹妹宝芝翻脸之后，明安还是不得不抓紧了兰渊这棵「大树」，尽可能地向她示好。 除了兰渊并不缺少的金银玉器、绫罗绸缎之外，明安带给兰渊最多的是孟溪部王庭的内部消息。 因为路途遥远，兰渊和阿娜日侧妃担心她们之间往来的信件会被人所劫，二人相互传信的次数并不多。 所以现在草原上那边的消息，许多都是已经有了一套自己的传信网的慕容明安带给兰渊的。 虽说明安先前为了宝芝的事情和大妃闹了不愉快，但她们母女没有隔夜仇，起码錶面上不能有。 在明安他们离开草原之前，萨仁吉雅和慕容明安已经在慕容俊义的说和下暂时和好了。 宝芝向来是会做好人的，当着萨仁吉雅和慕容俊义的面她还主动表示自己会不计前嫌、仍旧尽心尽力地扶持明安姐姐。 当时明安不想让母亲和大弟再觉得自己这个做长姐的不明事理，便冷笑着答应了下来。 可是她的心里对宝芝的信任早已崩塌，不可能再像从前一般信任宝芝了。 如今从萨仁吉雅那边得来的消息，明安大多会共享给兰渊。 在明安看来，不是与自己同母所出的兰渊比她的亲妹妹宝芝更加良善，起码兰渊不会像宝芝那样，利用完了自己的妹妹之后还将她「斩草除根」。 将婧琪的死讯带给兰渊之后，明安一脸坚定地表示：「虽然母妃不肯告诉我实情，但我觉得婧琪的死肯定与宝芝脱不了干系！一定是她怕婧琪招认出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就让老十与她配合灭了婧琪的口、省却宝芝的后顾之忧！」 兰渊亦有同感，不然当初她也不会特意去提醒婧琪，还将她的担忧告知阿娜日侧妃。 「话虽如此，这也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没有证据，我们根本奈何不了宝芝。」 明安嘆气道：「可不是吗，而且婧琪向来与宝芝交好，除了我们之外又有谁会相信此事会与宝芝有关呢？」 兰渊心道婧琪的生母阿娜日侧妃总归是会在乎婧琪死活的，但慕容明安毕竟是萨仁吉雅的女儿，就算她们母女之间现在生出了间隙，兰渊也并不觉得明安会和她们一起对付她的母亲，于是并没有多言。 婧琪的丈夫完颜珀对外声称婧琪是因为在塔达水土不服「病死」的。 若是婧琪没有被废为庶人的话，她一个宗亲女眷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宗正寺那边定会设法调查一番。 第395页 可现在婧琪已经被废，身上连个名分都没有，宗正寺便没有再插手此事。 因为塔达与北越遥远，事实真相如何兰渊也不方便调查。 不过兰渊觉得婧琪应该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具体情况究竟如何，那都是阿娜日侧妃要操心的事情，暂时与兰渊无关了。 蒲特氏、回古氏以及拓氏几个嘴碎的妃嫔同时被关了禁闭之后，后宫中果然消停了好一阵儿。 纥骨氏与霍勒氏她们原本便与兰渊交好，现在明安和伊娄氏她们也是想方设法地跟兰渊套近乎，表面上来看还真没有什么人再和兰渊作对。 当然兰渊也知道，这只是表面上而已。 听苍谷说伊娄氏没少在私底下打听兰渊这一胎怀的究竟是男是女。 联想到宝芝怀着小女儿时伊娄氏暗中所做的那些手脚，兰渊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如果现在传她怀的是儿子的风声更盛的话，伊娄氏就会铤而走险，对兰渊和她的孩子不利…… 润芳宫中的宝芝早就看出以完颜琮对兰渊的宠爱，他是绝不可能让她或是明安来抚养兰渊的儿子了。 她若是想要得到兰渊的孩子，除非兰渊死，或者永远地消失。 可是现在完颜琮对兰渊母子极其重视，日日宿在梓柔宫中不说，他不在时也让人将梓柔宫护得像个铁桶一样，根本没有任何下手的机会。 宝芝心乱如麻，焦急万分，却又怕自己冲动行事反倒会毁了自己现有的地位和前途，白白辜负了为她「牺牲」的卓雅和婧琪，只能暂时按捺住复杂的心情伺机而动。 但宝芝再能忍耐毕竟也是个凡人，她可以在外人面前维持住她身为侧妃、身为孟溪汗王嫡女应有的体面，可在润芳宫里宝芝就常有控制不住脾气、想要发泄情绪的时候。 每当这个时候，与兰渊名字相似、柔柔弱弱的兰泽就成了宝芝最好的出气筒。 她将自己的不如意尽数发泄在了兰泽的身上，对兰泽动辄打骂，却很少伤在她的脸上，以免被外人看出端倪。 不过兰泽本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宫女，即使她的脸上带了伤，只要不太夸张便无人在意。 即使她已经服侍了宝芝多年，却因性格软弱、不够机灵一直被人所瞧不起，就连在宁馨死后才来服侍宝芝的梦葶和梦苨都不将她放在眼里。 所以兰泽在润芳宫中的遭遇也一直无人知晓。 直到有一日完颜珣去他母妃的故居悼念时，偶然间碰到了正躲在一个荒僻角落里偷偷哭泣的兰泽。 他隐约觉得这宫女有几分眼熟，就叫来她细细询问，这才发现此女原来是宝芝身边的兰泽。 完颜珣问她为何哭泣时，一开始兰泽还不肯说。 可完颜珣很快便眼尖地发现了兰泽手上的伤，他只简单地查看了一下便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在完颜珣的逼问之下，不会撒谎的兰泽只能断断续续地说出了实情。 完颜珣怎么都没想到看起来面慈心善的宝芝竟然会是这样心狠手辣的女人，竟在人后对自己的陪嫁侍女动辄打骂。 他记得以前宝芝不是对她的贴身宫女卓雅特别特别好，还将卓雅视如姐妹的吗？ 亏他那个时候还觉得宝芝没有架子、心地善良、平易近人…… 现在看来，并不是宝芝的所有下人都能得到她的善待，起码兰泽便没有那个「福分」。 见兰泽害怕得瑟瑟发抖、不敢回润芳宫去的样子，完颜珣不由对她心生一阵怜惜。 他嘆了口气，决定帮一帮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弱女子。 他问兰泽愿不愿意随自己出宫，兰泽几乎没有多想便连连点头。 事不宜迟，完颜珣这就带着兰泽去了润芳宫。 这时候的宝芝发现兰泽出去办差迟迟未归，正在和梦葶她们一起抱怨兰泽的拖拉，就听宦官入内通禀说是九爷来了。 宝芝不由感到一阵意外。 她与完颜珣的关系一直都还不错，可完颜珣甚少主动来润芳宫找她，不知他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不管怎么说现在完颜珣都是刚刚灭了南楚的大功臣之一，多少人想巴结他还来不及。 难得他来了，宝芝自然要好生招待一番，进一步拉近她与完颜珣之间的关系。 只是宝芝怎么都没想到，完颜珣会是和兰泽一起来的。 他就站在院子里，连正厅都没有进，就直接向宝芝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第180章 . 谋划 宝芝目光明亮地凝视着他说：「我…… 谋划 宝芝听完后看了眼面容憔悴、并无什么过人之处的兰泽, 很是意外地问道：「阿珣，你看上这个丫头了？」 完颜珣知道自己若是和宝芝说他只是同情兰泽的话，宝芝未必肯轻易放人, 可能还要给他解释许多有的没的他不想听的东西。 他不想为了一个婢女而与宝芝多费口舌，便默认了宝芝的说法。 宝芝微微皱起了眉，疑惑地看向完颜珣：「阿珣，你想要这丫头，该不会是因为她……和兰渊姐姐的名字很像吧？」 要知道先前卓雅想给完颜珣做个伺候的丫头完颜珣都不愿意，现在他却主动开口向宝芝讨要谁都看不上的兰泽，这实在叫宝芝很难不多想。 「不是。」完颜珣本能地否认，不想给兰渊带来任何的麻烦。 第396页 可他否定的回答并没有打消宝芝心中的疑惑，她仍旧用怀疑的眼神看向完颜珣：「阿珣, 咱们又不是外人，你就别骗我了。听说你和俊弼弟弟走得很近？想来你心里还是没有忘记兰渊姐姐吧……」 完颜珣皱眉道：「宝芝，我只是想和你讨要一个丫头而已。你若是同意，我这就去叫内务司走程序，不要牵扯不相干的人。」 「你急什么啊，我只是想帮你的忙而已。以咱们之间的交情, 我当然可以把兰泽送给你了！」宝芝说着上前两步, 低声道：「不止是她，你若是想要得到兰渊姐姐的话, 我也可以帮你！」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完颜珣看着面前明艷动人的宝芝, 忽然间感觉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她, 「兰渊都已经入宫为妃，还怀了四哥的孩子，我和她早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无须再提。」 宝芝却执意要问：「你介意吗？」 完颜珣一时没有理解宝芝的意思：「你说什么？」 宝芝目光明亮地凝视着他说：「我说你介意兰渊姐姐怀了别人的孩子吗？」 完颜珣摇头, 眉头皱得更深：「这和我介不介意又有什么关系？」 「如今汗王已经得到了南楚，破辽指日可待，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一统天下的帝王。兰渊姐姐这样柔弱的身子和性格，并不适合在他的后宫里生存。」宝芝声音轻柔，语含蛊惑，含笑望着完颜珣说：「如果你愿意带她走的话，我可以与你联手……」 不等完颜珣表示什么，宝芝便先发制人地说道：「阿珣，你不必急着答覆我，可以回去之后好好考虑考虑再做决定。我知道事关重大，肯定不会和任何人提起此事的，就连明安姐姐我都不会告诉。」 「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啊？」完颜珣觉得宝芝好像在说天方夜谭，简直荒谬至极，「兰渊都已经有孩子了，你让她离开四哥，孩子该怎么办？」 「这不是还有我呢吗？她的孩子生下来，我可以当做自己的养啊。」宝芝似乎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对，一本正经地同他说道：「我可是孩子的亲姨母，定会将他视如己出的，你还不相信我吗？只要我们让兰渊姐姐离开了后宫，你就可以将她金屋藏娇，或是带她远走高飞，怎么着都可以，绝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 完颜珣今日只是临时起意来到宝芝这里而已，可是宝芝这些话却并不像是临时起意，倒像是早早就在脑中预想了千八百遍似的。 这不由让完颜珣心生怀疑，疑心自己今日偶遇宝芝的宫女兰泽究竟是不是一场巧合…… 不过有一点完颜珣可以确认的是，眼前这个女子早已不是他印象当中那个单纯善良的宝芝了。 更可怕的是她很有可能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人，只是他没有发现而已…… 即便如此，完颜珣还是不得不承认，宝芝的话牵动了他心底最深沉的心事。 午夜梦回时他不止一次地后悔过，如果当初他更勇敢一点，果断地抛下一切带着兰渊远走高飞的话就好了。 就算那时候兰渊心中仍有万俟洛归又如何呢，再铁石心肠的女人也抵抗不了一直对她好的男人，更何况是心肠柔软的兰渊。 如今的兰渊在完颜琮面前都可以那样的温婉柔顺，如果兰渊跟了他，他们两个年纪相仿、性情相投，一定能过得更好…… 因为完颜珣心底的确还抱有着一丝奢望，所以即使听宝芝说了这些「大逆不道」之言，他也并没有揭穿宝芝的想法。 宝芝正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敢如此大胆地向完颜珣提出联手。 出宫的路上完颜珣就在想，宝芝或许并非善类，这么做一定有她自己的私心，但这又如何呢？ 反正他心心念念之人并非宝芝，宝芝的真实性情究竟如何根本与他无关。 重要的是宝芝在后宫中有能力、有人脉，她缺的是一个能在宫外助她一臂之力的盟友，完颜珣正好非常合适。 完颜珣若想实现自己埋藏在心底许久的那个愿望，也需要有一个身居高位之人在后宫做自己的内应…… 或许宝芝就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不过完颜珣越想越觉得宝芝的想法还是太过简单了，以完颜琮如今对兰渊的重视程度来看，若是兰渊当真消失不见了，完颜琮就是掘地三尺也会想办法将兰渊给找出来。 若是想要真正做到没有后顾之忧的话……他们就不能再让完颜琮像现今这般高高在上。 此事事关重大，完颜珣没有轻易做出决定。 反正这么长时间他都等了，他有的是耐心慢慢筹谋。 …… 宝芝怕兰泽侍奉完颜珣时会让他看到兰泽身上的伤痕，再对自己产生什么不好的观感，特意以不舍兰泽为由多留了兰泽一阵儿。 等兰泽的身体完全恢復好了，她才正式将兰泽送给完颜珣。 虽说明安失势后她的许多权力都被分散给了几位侧妃，不过宫中的宫人们还是由明安这个王妃负责管理的。 宝芝要把自己的宫女送给完颜珣，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还是要明安点头才行。 听说宝芝的打算之后，明安狐疑地望着宝芝，眼底隐含警惕：「你这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宝芝大大方方地笑道：「明安姐姐误会我了，是阿珣他自己在宫中偶遇了兰泽，主动开口向我讨要她的。他难得求我这么一回，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他不是？」 第397页 明安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一时却又难以捉住，只是下意识地感到有些不对劲。 不过就如宝芝所说，完颜珣身为宗亲又是刚打了胜仗不久的功臣，送他一个婢女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明安没有理由卡着兰泽不放，再平白得罪了完颜珣，于是只得暂且点头答应。 定下兰泽的事情之后，宝芝起身问道：「我可以去看看丹儿吗？」 宝芝的女儿完颜丹从孟溪回来之后仍旧缠绵病榻，明安身边现在只有她这么一个完颜琮的血脉，多亏完颜丹她才能时不时地见到完颜琮，因此明安照顾完颜丹十分用心。 只是不知道这孩子的病情为何一直反反覆覆，就连宫中最擅长为小儿诊治的医官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明安现在虽对宝芝不喜，可宝芝毕竟是完颜丹的亲生母亲，她要见孩子明安也不好一直拦着，只能不大情愿地点了下头。 转身离开修敏堂正殿之时，宝芝不由地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浅笑。 她的好姐姐还真是单纯，以为她那么辛苦才生下来的女儿会是白白送给她的吗？ 这几日宝芝算是想明白了，完颜琮的宠爱她是彻底指望不上了，就算她花费再多的心思去模仿兰渊、讨好完颜琮，完颜琮也不会真的对她上心。 不管宝芝心里多么不愿意承认，事到如今她也不得不承认，在争夺男人的宠爱这一方面她就是不如兰渊。 即使她有着比兰渊更优越的出身、更艷丽的容貌以及更加丰富的学识，完颜琮心里还是更加偏爱兰渊。 不，如今的完颜琮对兰渊已经不仅仅是偏爱那么简单了，他已经「走火入魔」，破天荒地将自己的整颗心都交给了那个除了美貌之外一无是处的女人。 认清楚这一「事实」之后，宝芝忍痛决定暂且放下她对完颜琮的感情。 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及时调整好心态的话，她将失去的就不止是一个心爱的男人，还有她渴求了多年的王妃之位…… 爱情与权力，她至少应该得到一样吧。 宝芝夜不能寐，深思熟虑了许久，都没想出什么仅靠她一人的力量就能扳倒兰渊的万全之策。 她不是没有想过故技重施，在宫中散播谣言，让人误以为兰渊腹中的孩子是她被阿木太劫走的时候有的…… 但是这太难实现了。 一来宝芝现在没有卓雅这个得力帮手在身边；二来喜欢到处说人是非的回古氏、蒲特氏还有拓氏等人全都被完颜琮软禁了起来，谣言很难顺利传播；三来经过上回的事情之后，现在大多数的宫人们已经不敢再随便乱嚼舌根了，都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掉了脑袋。 四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宝芝觉得自己上回虽然成功地让郑氏做了自己的替死鬼，可完颜琮心里还是有些怀疑上了她。 当初完颜琮在祭天大典上当众呵斥宝芝，很有可能就是他对宝芝的警告…… 宝芝思来想去之后，不敢再冒着那么大的风险用同样的手段去对付兰渊。 现在兰渊被完颜琮保护得那么好，凭宝芝一人之力根本无法伤及兰渊半分。 所以宝芝才将目光放到了仍旧对兰渊贼心不死的完颜珣身上。 她了解完颜珣的为人，知道完颜珣就算拒绝与她联手，也绝不会就这么出卖自己。 更何况口说无凭，他又没有证据能够指认宝芝。 宝芝相信完颜珣不会做出那样的傻事来。 第181章 . 陷害 「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怎么能这样…… 陷害 如今的完颜珣有战功, 有威望，如果他愿意像他的好兄弟完颜珀一样与她合作的话，就有很大的机率能够帮助宝芝实现她的心愿。 只是完颜珀与宝芝联手的目的, 却是与完颜珣截然不同…… 好在完颜珀知道完颜珣有多在乎兰渊，绝不会将他们的计策泄露出去半分，宝芝对这一点还是很放心的。 只要她小心一些，就不会叫这兄弟俩发现自己的前后不一。 就算她倒霉，真叫完颜珣或是完颜珀发现了她的前后矛盾之处，宝芝也已经准备好了两套说辞用来应付他们。 现在宝芝只盼着完颜珣能够尽快给她一个肯定的答覆，若是他肯配合的话她就不必将坏事做尽，还可以给她和兰渊姐妹之间留下一点余地。 如果可以的话，宝芝也不希望自己的手沾上太多人的鲜血…… 即使兰渊「辜负」了她那么多次, 宝芝也不想对兰渊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赶尽杀绝。 兰渊未来的命运究竟如何，就要看完颜珣怎么选了。 对付兰渊一事还需徐徐图之，相比之下，原本就已经被完颜琮所厌恶的慕容明安倒是更好对付一些。 宝芝细细地想过了，如果明安这个时候被废，自己就有很大的机率赶在兰渊生子之前捷足先登。 现在到处都在传兰渊怀的是个女儿, 宝芝仔细看过兰渊的「肚形」, 也觉得她看起来和自己怀着完颜荟的时候很像。 如果兰渊最后当真生下一女的话，生了两个女儿、还是嫡出的宝芝就还是比兰渊更具优势。 宝芝越想越觉得自己抓住了关键——或许这就是为何兰渊明知道明安对她没安什么好心、还为明安说情, 让她继续做这个王妃的原因。 因为比起明安, 兰渊显然更怕宝芝坐上王妃之位。 第398页 她还偏偏就要当上这个王妃给兰渊看！ 她要让兰渊明白, 并不是兰渊比她更会俘获男人的心，就能处处压在她的头上。 有些东西譬如出身，是兰渊这辈子都绝对逾越不了的东西。 就像她们小的时候一样，像兰渊这样的卑贱庶女就只能乖乖地做她这个嫡女的玩伴, 宝芝开心了就赏赐她一些自己看不上的小玩意儿，兰渊感恩戴德地接受后，就永远都不该存有任何越过宝芝的心思。 在宝芝看来，现在把她逼到这一步的不是别人，正是处处僭越、挑战了宝芝权威的兰渊。 宝芝了解自己，知道她不可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兰渊一步一步地踩着自己上位，那样只会叫她生不如死。 比起随波逐流、坐以待毙，宝芝更加相信人定胜天。 照顾完颜丹的婢女之中本就有几个曾是润芳宫的人，宝芝想要买通她们为自己做事且守口如瓶并不困难。 尤其是让完颜丹生病这样的事情如果捅露出去，最先被处死的就是她们这些个卑贱的奴才。 婢女们没有宝芝的吩咐，自然不敢多嘴生事。 这场大戏宝芝铺垫已久，早在他们还在孟溪之时就已埋伏了起来。 现在眼看着兰渊的肚子一日大过一日，宝芝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在一天夜里完颜丹再一次突发急病的时候，完颜琮接到消息后便赶紧起身穿衣。 按说完颜丹不是兰渊的女儿，她身为宠妃完全可以叫梓柔宫的宫人拦下这些消息，有什么事情等到白天再说。 不过兰渊知道完颜琮有多在乎自己的儿女，并不因为完颜丹是宝芝的女儿就拦着不让他去见。 更何况近来完颜丹的病情反反覆覆，小小年纪就受了那么多的罪，兰渊听着都有些不忍和心疼，更别提是他这个做父汗了的。 兰渊心中牵挂着他，自然也不希望完颜琮难过。 若不是她还大着肚子，兰渊都很想亲自跟着过去看一看。 不过她知道自己现在若是去了修敏堂只会让完颜琮分神，还不如好好留在梓柔宫中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于是便没有亲自过去，只让苍谷随完颜琮同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先前这样的情况也有过两回，不过完颜丹还算命大，都在医官的救治以及修敏堂上下的精心照顾之下转危为安了，完颜琮为此还曾赏赐过慕容明安。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一晚上完颜琮都没有回来不说，次日一早苍谷还给他们带回了消息，说是完颜琮今日连早朝都没有去上，仍旧留在修敏堂中，看来这一回完颜丹的病情比以往都要严重…… 兰渊睡得好好儿地突然惊醒，本就心中有事儿，下半夜几乎没怎么睡过。 等天一亮她便起了身梳妆，做好随时去修敏堂的准备。 她没什么胃口，为了腹中的孩子才勉强吃了几口早膳。 等完颜琮宣一众妃嫔去往修敏堂的时候，兰渊早已收拾妥当，即刻便可出发。 还没进修敏堂正殿的门，兰渊远远就听到宝芝声嘶力竭的哭声，心中不由一紧。 该不会完颜丹已经…… 纥骨氏随后赶到，见兰渊的脸色略显苍白，看起来颇有些紧张的样子，便过来扶住兰渊和她一同入内。 兰渊惊疑不定地扫视了一圈儿，并没有发现五姑娘完颜丹的身影。 完颜琮正高坐在上首的主位之上，明安和宝芝都跪在殿中，还有两个婢女跪在她们身边。 见兰渊来了，完颜琮连忙亲自起身扶兰渊在自己身旁落座。 不久之后伊娄氏和霍勒氏她们也都赶到了，众人在宝芝断断续续的哭诉声中才明白过来，原来今日五姑娘完颜丹突发急病、危在旦夕，宝芝情急之下脱口说万一自己的女儿有个三长两短，就要她们这些奴婢给完颜丹殉葬。 这两个婢女害怕了，这才吐露出了「实情」，说其实是王妃慕容明安指使她们故意给五姑娘吃了不该吃的食物，还经常设法让完颜丹着凉，这才让完颜丹的病情反反覆覆、始终不见好的…… 还说一直以来王妃对她们百般折磨，不让她们往外吐露出半个字。 在兰渊她们到来之前，完颜琮已经让他最为信任的文姑姑过来给这两个宫女验了身上的伤，算是初步证实了这两个宫女的话。 还没等明安开口为自己辩白什么，宝芝便已痛哭起来，捶胸顿足地质问明安：「明安姐姐，我知道我没能如您所愿帮姐姐生下儿子，姐姐一直对我心中有怨，可您也不能把怨气撒到无辜的丹儿身上啊！丹儿她还那么小，没有生为男儿身又不是她的错，姐姐怎么能为了得到汗王的赞赏、保住自己的王妃之位，就一直利用丹儿呢……我可怜的丹儿，她还只是一个不到四岁的孩子而已啊！」 明安一开始还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惊，不明白那两个婢女为何会突然间栽赃陷害自己。 现在宝芝这么一哭闹明安就明白过来了，原来竟是慕容宝芝这个狠毒的女人自编自演了这么一出大戏，就为了将她从王妃的位置上拉下来！ 为了照顾完颜丹，慕容明安苦熬了好些个昼夜，眼窝都深陷进去了几分，整个人看起来都苍老了好几岁。 想到自己照顾宝芝的女儿那样辛苦，不但得不到宝芝的感谢，竟还反过来被她这样陷害，明安不由气不打一出来，看向宝芝的双眼里仿佛在喷火：「慕容宝芝，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这两个婢女是随着丹儿从你润芳宫过来的，分明就是你买通了她们残害丹儿、再陷害到我头上的！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怎么能这样狠心、伤害自己的亲生女儿呢？！你简直、简直就不配为人！」 第399页 「汗王，您听明安姐姐说的是什么话啊！丹儿是我怀胎十月好不容易才生下来的孩子，妾身怎么可能会忍心伤害丹儿呢？」宝芝捂着自己的心口窝，痛苦不已地说道：「丹儿病成这样，妾身的心都要碎了，还被明安姐姐这样冤枉和指责……汗王可要为宝芝和丹儿做主啊！」 「住口！你这个贱人！」明安忍宝芝已经很久了，见她如此颠倒黑白，还在完颜琮面前恶人先告状，明安简直恨不得撕烂宝芝的嘴。 多日以来的操劳和宝芝的陷害让她实在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明安突然像是疯了一样地冲过去，不管不顾地打了宝芝一个响亮的耳光。 明安犹不解恨，还想在宝芝身上再狠狠地踢上一脚，可宝芝的贴身婢女已经用身子护住了宝芝，明安的心腹冰旋也急忙拉住了自己的主子，小声提醒明安要在汗王面前保持理智。 宝芝被明安打得低下头去，原本就有些松散的髮髻散落下来，盖住了宝芝嘴角那一丝得逞的笑意。 慕容明安，她的长姐，不过是因为比她早出生了数年才占据着孟溪王嫡长女和北越王妃的位子而已。 论美貌、论智慧，明安根本处处都不如她，根本没有资格继续做完颜琮的王妃！ 如今宝芝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让她们各归其位罢了。 况且明安本就不如她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无辜。 宝芝早就听完颜丹身边的婢女说过，早在慕容明安刚刚对宝芝起疑后没多久，慕容明安就曾经掐过年幼的完颜丹泄愤。 后来慕容明安和宝芝撕破了脸，见母亲萨仁吉雅还那般偏心宝芝，就变本加厉地拿完颜丹撒气…… 正是明安的所作所为给了宝芝启发，才让她想出了这么一个扳倒明安的计策。 宝芝有充分的理由认为明安不过是自食其果罢了，根本怪不到任何人的头上。 明安若要怪，就只能怪她自己不够聪明，不够沉得住气…… 宝芝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亏欠明安的地方。 慕容明安的这一巴掌，她受了，就当是还了这些年来明安照拂她的恩情了。 从此以后，她不会再把慕容明安当成亲姐姐，再对她心慈手软。 第182章 . 废黜 慕容明安这个王妃终究是留不得了…… 废黜 宝芝被明安打了一巴掌后便不再朝完颜琮大声哭诉, 而是捂着脸伏在地上默默地流泪，神情隐忍中透露着一丝坚强，哪里有半点儿明安口中的狠毒模样。 宝芝的贴身婢女梦葶看不下去, 跪了下来替宝芝说道：「还请汗王明鑑，王妃她当着您的面儿总是表现出一副照顾五姑娘十分辛苦的样子，可背地里却对五姑娘动辄打骂……我们家主子原以为王妃会好好照顾五姑娘，这才同意将五姑娘送来修敏堂的，却没想到王妃竟然如此蛇蝎心肠，用五姑娘这么小的孩子来撒气不说，如今还利用五姑娘的病情来博得汗王的宠爱……我们家主子早就想把五姑娘给要回去了，只可惜王妃一直不肯放人，还请汗王为宝主子和五姑娘做主啊！」 眼看着局势几乎是宝芝朝着这面一边倒, 兰渊抿了抿唇，低声同完颜琮说道：「王妃固然有错，但她毕竟是丹儿的亲姨母，想来也不至于那般狠毒，会用五姑娘的性命来博取汗王的青眼。」 兰渊声音虽低，但离得较近的慕容明安还是听到了她在替自己说话, 不由感激地看向兰渊。 若是搁在平时, 兰渊的话完颜琮大多都会听进去，只是今日…… 完颜琮想废黜北越旧习、废掉慕容明安这个尴尬的王妃已久, 现如今正好有这么一个顺理成章的机会在……事实真相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不管险些害得完颜丹丧命的人究竟是不是慕容明安, 她身为王妃没有照顾好完颜丹的确是事实。 就算这其中有宝芝添油加醋的成分, 倒也不是她凭空捏造出来的。 慕容明安这个王妃终究是留不得了。 虽说完颜琮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不过他并没有当场宣布自己的决定，而是暂且下令将慕容明安打入慎刑司、严刑拷问修敏堂上下。 因为完颜丹的身体还很虚弱，不易挪动, 完颜琮就让她先继续留在修敏堂中休养。 除了医官之外，完颜丹的亲生母亲宝芝也自然而然地得到了照顾女儿的权力。 只是明安对宝芝的揣测如同一根刺一般扎进了完颜琮的心里，让他无法完全放心将女儿留给不知心有多深的宝芝一人。 他担心万一宝芝当真如同明安所说的那般狠辣，会为了彻底将明安从王妃之位拉下而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毒手，思来想去之后，他决定让自己最为信任的文姑姑过来亲自照顾完颜丹。 至于原本由文姑姑教养的完颜菱，则被送到了庶妃回古氏的宫中暂住。 回古氏原先便与完颜菱的生母郑氏交好，近来又都没有犯过「疯病」，这样的安排也还算是妥当了。 只是完颜菱随她母亲，生性高傲，对「疯疯癫癫」的回古氏不大看得上…… 兰渊听苍谷她们说，回古氏托完颜菱的福提前解除了禁足后对完颜菱十分热络，一心想要趁此机会「拿下」完颜菱这个养女。 可完颜菱却对她颇为嫌弃，回古氏当众出了好几回丑也不介意，仍旧一门心思地向完颜菱示好…… 第400页 苍谷得出结论，其中多少有点安慰兰渊的意思在：「可见汗王的女儿也是十分尊贵的。」 兰渊笑着摸了摸自己已经隆起的肚子，语气十分温柔：「那是自然。」 兰渊身孕满七个月的时候，王妃慕容明安正式被废，据说在前朝引起了不小的波动。 完颜琮亲自修书安抚和勒博，陈清废黜慕容明安的原由之后，立即表明自己会立他的另一个女儿为王妃，绝不会因此事而影响北越与孟溪之间的关系。 前朝大臣们知道完颜琮的打算，都在议论他是要立慕容宝芝还是慕容兰渊。 宝芝和兰渊之中，完颜琮更想立的自然是兰渊。 只是从出身和资歷上来说，目前还是宝芝更胜一筹，加上宝芝交际广泛，朝中支持宝芝者不在少数。 除非怀着身孕的兰渊能为完颜琮生下一个儿子，兰渊母凭子贵，便可以越过宝芝去了。 只是生男生女一事根本无法勉强，完颜琮也不想带给兰渊任何压力，就没有将这些事情说给她听，暂时将立新王妃一事拖了下来。 如果他的王妃不是兰渊，他宁可空着王妃的位子也绝不会去立旁人。 完颜丹的身体逐渐康復之后，完颜琮见宝芝似乎并未做出什么伤害女儿之事，便让宝芝将完颜丹带回了润芳宫。 可夺回小女儿只是宝芝的目标之中最小的一个，甚至在宝芝眼中都算不得什么。 最关键的是完颜琮并没有将王妃之位补偿给她这个「受害人」，对此宝芝不由感到十分失望。 她本以为完颜琮前些日子给了她和她的母妃那么多赏赐，是与她关系有所缓和的表现，加上怜惜她们母女的遭遇以及各方势力的态度，完颜琮怎么着都会考虑一下立她为王妃的事情。 就算完颜琮非常宠爱兰渊，可是在立王妃这样的大事上他应该考虑出身等现实原因，而不是一味地凭自己的喜好做决定才是。 宝芝都做好了完颜琮可能会考验她、问她一些相关问题的准备了，可是他没有，什么表示都没有。 慕容明安被废之后，因为兰渊怀着身孕不便主事，完颜琮便将纥骨氏提了上来，让纥骨氏暂时代掌后宫。 回古氏等人原先还因阿木泰行刺一事对纥骨氏冷嘲热讽，如今见完颜琮如此器重纥骨氏，她们便又转过头来纷纷向纥骨氏示好。 纥骨氏有时候忙里偷闲地来找兰渊说话，就会把那些捧高踩低之人的所作所为当笑话说给兰渊听。 兰渊听白氏说孕妇要心平气和，少说人家坏话，就只是一笑置之、不予评价。 除了纥骨氏之外，霍勒氏和三姑娘完颜檀也会不时过来探望兰渊。 随着月份的增大，兰渊越发笃定自己怀的是个女孩儿。听说怀孕时多看哪个孩子、自己的孩子就会长得像哪个孩子，兰渊就喜欢和生得瓷娃娃一般的完颜檀说话。 可完颜檀却摸着兰渊的肚子，若有所思地说道：「檀儿觉着您怀的是个弟弟。」 兰渊意外地看了完颜檀一眼，又下意识地看向霍勒氏。 霍勒氏摇了摇头，忙道：「妾身没有教檀儿说过这样的话，是她自己……」 完颜檀现在已经比从前开朗许多了，微微笑着说：「是呀，这是檀儿自己的感觉。」 兰渊含笑道：「檀儿还是头一个这样说的人呢。」 根据兰渊怀孕以后的身材、样貌、口味变化，就连宫里的医官都暗中认为兰渊这一胎怀的是个女儿。 旁人怕得罪兰渊，当着她的面并不会提及此事，可是如今背地里早已经传遍。 见兰渊并没有不高兴的意思，小姑娘脆生生地说：「您等着看吧，一定是个弟弟。」 兰渊见她煞有其事的样子，好笑地说：「好，那我们过两个月再看檀儿猜的对不对。」 霍勒氏母女走后，乌仁娜欣喜地说道：「都说小孩子的感应最是准确，说不定……」 「少和我说这些，我不听。」兰渊捂住耳朵，见乌仁娜没再开口说什么了，这才放开双耳问：「刚才檀儿她们来之前，你要和我说什么事儿来着？」 说起正事，乌仁娜收起说笑的表情，低声道：「是阿娜日侧妃托人给您送消息来了。」 原来婧琪并没有像所有人以为的那样客死异乡，而是身中剧毒，被阿娜日侧妃的人悄悄藏了起来，暂时吊着命。 据说要配出救婧琪的解药需要好几样难得的药材，阿娜日在草原上遍寻无果，便求到了兰渊这里来，希望兰渊能够帮忙。 正好兰渊在王城就开有一间药铺，寻找起药材来倒也便利。 她月份大了，不便亲自去操心这些事情，就将此事交给了海日婆婆和白氏她们去做。 饶是如此，白氏还是有些担忧地劝兰渊说：「再过一阵儿你就要生了，就算宫里头有为你准备的产婆和医官，可他们毕竟都是外人，还是有海日婆婆在你身边陪着娘才能放心啊……」 兰渊摸着自己的肚子说：「这还有一阵子呢，先叫海日婆婆出宫寻摸上一阵儿，正好也和她家里人聚一聚，等回头我快生了再叫她回来便是。等以后孩子出生了，需要麻烦她的地方可还多着呢。」 白氏见兰渊心中有数，这才勉强同意。 兰渊原本就偏瘦，怕自己分娩的时候不好生，越到孕晚期她便越注意活动，尽量避免出现进补过度胎儿太大的情况。 第401页 完颜琮并不是很能理解兰渊一个孕妇为何还要严格控制自己的饮食和身材，他从未见哪个女人这样做过，不过他现在几乎什么都听兰渊的，只要兰渊不生气、不发脾气，完颜琮便很是满足了。 晚上临睡前，完颜琮照旧给兰渊揉腿。 此前他从未这样伺候过人，这还是兰渊有孕后完颜琮特意跟医官学的，如今手法已经十分专业，兰渊也已经习惯了他的「服侍」。 只是兰渊舒服了，完颜琮就不大好受了…… 她的腿又长又直，皮肤白皙细腻，很难不让男人心猿意马。 尽管孕中期他们还可以行房，可后来随着兰渊的肚子越来越大，完颜琮生怕自己会伤到兰渊和孩子，不管多想要都会忍着。 一开始兰渊还会用别的方式帮他，后来完颜琮实在心疼兰渊，不想让她挺着大肚子还那么劳累地伺候他，就都只是强行压抑住自己的慾念。 第183章 . 生子 他借着宝芝的计策顺势废了明安，…… 生子 兰渊知道完颜琮的不容易, 但她打心底里并没有觉得这是多么大不了的事情。 毕竟她现在正那么辛苦地怀着他的孩子，他克制一下自己的欲望也很正常。 可其他人显然并不这样认为。 不说外头的风言风语，就连兰渊身边的苍谷都觉得兰渊不便侍寝的时候还这么紧抓着完颜琮不放不大妥当。 以她们从小所受的教育来看, 兰渊在这个时候就应该主动劝说完颜琮到别的妃嫔那里歇息，最好是与兰渊交好的低位妃嫔，譬如霍勒氏。 霍勒氏胆子小、出身又不好，就算她暂时代替兰渊服侍完颜琮，也不用担心她将来会与兰渊争宠。 其他人得知此事之后也会更加愿意亲近兰渊、称赞兰渊的贤惠。 除此之外，兰渊还可以劝完颜琮纳新人、顺势提拔自己的心腹上来。 当初苍谷带来梓柔宫的那个小宫女青筠今年已经十五岁了，生得干净清秀。 苍谷认为兰渊若是能在此时抬举青筠的话，将来她在后宫里也能多添一份助力。 她们主僕同心、共同应对后宫里的明枪暗箭，就能有更大的把握让兰渊越过宝芝、当上王妃。 可兰渊几乎想都没想就否决了苍谷的提议, 还很坚决地告诉苍谷这样的话以后不许再提。 她与苍谷的成长环境不同、所思所想不同，考虑到苍谷的出发点也是为了她好，兰渊这一次可以不同苍谷计较。 可这样的话苍谷若是说得多了，兰渊可就会真的不高兴、不耐烦了。 好在苍谷很会看人眼色，见兰渊拒绝得十分干脆，没有留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苍谷便没再冒着得罪她的风险再劝说兰渊假装什么贤惠了。 如果要当王妃就要和其他女人分享一个男人的话, 兰渊宁可一直做一个侧妃。反正事实上她和完颜琮的相处和普通夫妻也没什么不同，她没必要为了一个名分去给自己找不自在。 只是叫兰渊没想到的是, 在她明确记得原主会先生下一个女儿、包括她自己在内的大多数人都以为她这一胎怀的一定是个女孩儿的情况下, 两个月后瓜熟蒂落, 兰渊竟出人意料地生下了一个儿子。 还是一个健健康康，没有任何疾病的孩子。 兰渊懵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完颜琮比她更早回过神来，高兴得几乎疯了一样, 抱着兰渊母子亲个没完。 他不停地感谢兰渊，甚至还很认真地感谢这个小小的、让他期待已久的儿子的到来。 兰渊看着睡梦中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儿子，不由感到一阵好笑。 她还从没有见过完颜琮用那么真诚的表情感谢过谁呢，没想到头一个拥有这种待遇的竟然是一个还只会吃奶的小娃娃…… 兰渊产子之后，完颜琮不仅大宴群臣、大赦天下，若不是兰渊劝着、拦着，看完颜琮那架势，他简直恨不得直接立储。 不过兰渊知道这个时代的小孩子存活不易，光是完颜琮的子女就有过夭折的先例，她怕完颜琮的盛宠会折煞了这么小的孩子，让他成为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就坚决不让完颜琮这么早就将儿子捧到那么高的位置上去。 他还正值盛年，等到他们的孩子平平安安地长大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完颜琮现在越发认定兰渊是自己的福星，几乎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考虑到歷史上那些太早被立为储君的孩子确实没几个有好下场的，完颜琮为了兰渊和他们的孩子着想，只得暂且按捺住自己内心的冲动。 只是孩子的满月酒完颜琮坚持要大办，这不光是为了表达他自己的喜悦之情，更是为了让天下人都知道他北越王终于有了一个理想中的继承人！ 他要「一雪前耻」，让那些曾经明里暗里笑话过他的塔达人、辽国人都知道他完颜琮并非后继无人。 他已经有了一个健康的儿子，还是他心爱的女人所生，除了实现一统天下的抱负之外，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他高兴的事情。 兰渊为人向来低调，原本她心里是不大赞同要给儿子大办满月酒这件事的。 不过想到阿木泰在密林中嘲讽完颜琮的那些话，兰渊最终还是理解地点了点头。 儿子满月那天，完颜琮取「广大」之意，正式为他们的儿子取名为「灏」。 第402页 因为先前他们一直以为兰渊怀的是个女儿，女孩儿的名字已经起了好几个备选的，男孩儿的却是一个合适的都没想出来。 这个名字还是孩子出生后，完颜琮冥思苦想了许久才取出来的。 兰渊感觉这个读音在他们那个年代好像有点儿烂大街的意思了，好在这个时代还算较为稀少，寓意也非常不错，便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只是在她抱着儿子出席满月酒的时候兰渊还感到一阵阵恍惚，他们准备了那么多女孩儿的衣物、鞋子还有玩具，怎么就生出来了一个小子呢？ 要知道灏儿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她可是一直把这孩子当成自己的「小棉袄」看待的，还和孩子说了好多「母女」间的悄悄话…… 现在兰渊只要一想起来自己怀孕时所做过的那些事情，就会觉得自己十分好笑——也就是她儿子还不会说话，要不然他听了她的那些话，还指不定要怎么嘲笑她呢。 不过兰渊换个角度想了想，觉得她这头一胎是个儿子也好。 她的命运发生了这么明显的改变，起码兰渊不必过分担忧自己的女儿会像原书中死得那么可怜了…… 她的灏儿是她怀胎十月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宝贝，她一定会保护好他，不叫他受一点儿伤害。 完颜灏的满月酒，身为宫妃的宝芝自然也应邀前来赴宴。 看到被众人围绕簇拥在中央的兰渊和她怀中所有人口中金尊玉贵的男婴，宝芝心中酸涩至极，面上却还不得不勉强带着笑，对每一个向她说「恭喜」的人点头致谢。 事实上宝芝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被恭喜的，就算完颜灏在血缘上也是孟溪部的后裔、是她的外甥又如何？ 又不是她的儿子！ 现在宝芝只要一想到当初她和明安算计着要让兰渊替她们生儿子出来再抱养过去的想法就觉得好笑，她们姐妹俩还真是自作聪明，以为慕容兰渊出身低微、身娇体弱就可以任由她们拿捏，却没想到此一时彼一时，当初高高在上的北越王妃慕容明安已经被废为庶人、软禁在了修敏堂中，只是客居北越的慕容兰渊反而独得盛宠，被完颜琮捧在手心不说，如今还成了所有人都要巴结的对象…… 现在的宝芝别说是想要抱养兰渊的孩子了，她就是想靠近完颜灏、抱一抱他都很难。 宝芝也不知为何兰渊会对她的戒心那么重，就算明知道她的拒绝和冷淡会得罪宝芝，兰渊也坚持不肯叫宝芝与她的孩子亲近。 直到一直含笑陪伴在兰渊母子身边的完颜琮看到宝芝，将宝芝叫到一边和她说了几句话，宝芝才算明白过来。 完颜琮不愧是让她又爱又怕的男人，只是短短的一番谈话就让宝芝出了一后背的冷汗，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完颜琮告诉她说，他听说了当初服侍完颜丹不利的那两名婢女「畏罪自尽」的事情，但他知道她们并不是真的自我了断，而是有人有意为之。 这个人指的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原本宝芝本能地想要撒谎，将一切都赖到已经被废的慕容明安身上，可是此时她近距离地看着完颜琮锐利的眼神，才意识到完颜琮怕是早已洞悉了一切。 他会顺着她的意思废了慕容明安这个王妃，并非是因为他没有看出宝芝的伎俩，而是完颜琮早就想要废黜慕容明安，宝芝刚好提供给他了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而已。 这整件事都不是宝芝设局利用了完颜琮的爱女之心，而是完颜琮利用了宝芝对王妃之位的渴望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虽说宝芝利用自己的亲生女儿陷害自己的亲姐姐一事并没有什么实证，可只要完颜琮心中认定了她是这般狠毒之人，宝芝便再无一丝坐上王妃之位的可能性。 完颜琮语含警告地对她说：「近来丹儿的身子恢復得还算不错，你最好照顾好她。如若丹儿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便不会再看在孩子的面子上留着你了。」 宝芝心中一凛，连忙向完颜琮表明决心，自己一定会精心照顾好两个女儿。 「这就对了。」完颜琮冷淡地说：「有时间便看顾好你自己的孩子，离兰渊和灏儿远一点。」 宝芝这才明白，难怪兰渊会那么明显地防着她，原来这一切都是完颜琮的意思…… 宝芝委屈道：「妾身不明白汗王为何不让妾身接近灏儿。我听说纥骨姐姐和霍勒氏她们都可以常去梓柔宫，为何我这个做姨母的就不行？」 「你说呢？」反问了宝芝这么一句之后，完颜琮寒声道：「你曾向我告发兰渊，说她用禁药争宠一事，难道你这么快就忘了吗？你对兰渊怀的究竟是什么心思，还需要我来点明吗？」 那时候的宝芝被嫉妒心沖昏了头脑才会亲自出面去向完颜琮告兰渊的黑状，还没能顺利扳倒兰渊，这是叫她最后悔的事情之一。 提起此时，宝芝立即面浮愧色，但坚决不肯承认自己包藏任何祸心：「汗王明鑑，当初的事情不过是误会一场，妾身已经向兰渊姐姐正式道过歉了……」 不等宝芝说完，完颜琮便打断她说：「该说的我都已经和你说清楚了，如若没有兰渊的应允你再擅自靠近梓柔宫、靠近灏儿的话，不管你有没有做过什么，我都绝不会轻饶。」 丢下这一番警告之后，完颜琮便转身离开，不再给宝芝一个眼神。 第403页 宝芝见他对自己如此无情，不由双手紧握，咬紧了牙关，几乎难以维持面上的镇定。 想她辛苦筹谋了那么久，甚至不惜让自己的亲生女儿以身犯险，好不容易才将慕容明安从王妃的位子上拉下来，如今完颜琮却怎么都不肯立她为王妃、还对她这样冷淡甚至是厌恶，宝芝觉得完颜琮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他借着宝芝的计策顺势废了明安，就是想要立他心爱的女人做王妃。 宝芝白忙活了这么一场，完全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气愤、不甘、委屈、羞恼……一时之间各种负面的情绪都在宝芝胸中疯狂地翻涌，宝芝急需一个发泄情绪的出口。 酒席上最不缺的就是美食和美酒了，宝芝没吃什么东西便连饮了好几杯酒，等到酒意上涌之后，宝芝心里才勉强感觉好受一点。 只是她忽然间又想起了自己那年生辰，卓雅贪杯喝多了酒被她训斥的事情…… 卓雅，对她忠心耿耿的卓雅，从小和她一起长大、亲如手足的卓雅……早知道她那么早就会离开，当初宝芝就不会那么严厉地训斥她了。 天知道宝芝有多思念卓雅，多想和卓雅再一起饮一次酒，只可惜她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如果能有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一定会从一开始就听卓雅的话，不再把兰渊当成自己的姐姐，而是早早地把她当成自己的对手防备着她，不让兰渊有任何接近完颜琮的可能，而不是那么傻乎乎地为他们制造在一起的机会…… 第184章 . 释然 或许在放下过去的同时，他也应该…… 释然 完颜珣身为完颜灏的亲叔叔, 自然也入宫来喝侄儿的满月酒。 去看完颜灏之前，完颜珣远远瞥到喝得几乎烂醉的宝芝，不由微微皱起了眉。 虽说他不清楚宝芝究竟为何会如此伤心, 可她一个胸怀大志之人本不应该这样放纵自己。 这样不理智的宝芝，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合作对象。 完颜珣还未深思下去，便已走到了兰渊的身边，向她颔首行礼。 原本围在兰渊身边的妇人们见完颜珣来了，纷纷向他行礼后便避让在一边。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完颜珣当然不会做出任何出格之举。他温文有礼地询问兰渊：「我可以抱一抱灏儿吗？」 刚满月的小傢伙虽然不算很重，不过刚出月子的兰渊站着时还是抱不了他太久，已经将孩子交给了一旁的乌仁娜抱着。 这会儿听完颜珣这么问，兰渊便点了点头, 看向乌仁娜。 抱过香香软软的小侄儿之后，完颜珣不由地露出了笑容：「这孩子生得可真好看，像你。」 兰渊笑了笑，柔声道：「是吗，他们总说灏儿像汗王，你还是极少数说他长得像我的。」 「长得像四哥, 但是神韵像你。」完颜珣微笑道：「一看就是你的孩子。」 兰渊见他逗弄灏儿的样子似乎非常喜欢小孩子, 就问：「你和飞欢妹妹成亲的时间也不短了，怎么还没有好消息传来呢？」 兰渊犹豫了一下, 还是低声问了一句：「听说你……从宝芝那里要了兰泽？」 这件事情发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兰渊早就听说过, 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当面和完颜珣谈及此事。 完颜珣见她误会，忙解释道：「我并没有纳她做通房，只是看她在宝侧妃那里过得似乎不是很如意，就带她回了我的府上做我的婢女。」 兰渊听飞欢提起过, 说兰泽去了完颜珣府上之后并没有侍过寝。 类似于伍兰那样的替身，找过一次就足够给完颜珣教训了，同样的错误他不会再犯。 这会儿听他这样说，兰渊并不感到惊讶，只是淡然地点了下头：「兰泽是孟溪人，这你应该知道。她很小的时候我就识得她，能去你府上做事也是她的福气。」 「不过，」兰渊话锋一转，提醒完颜珣说：「我希望她去你府上的目的当真只是如此单纯而已，而不是还与宝芝有什么关系。阿珣，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兰渊已经许久没有当面唤过他「阿珣」了，完颜珣闻言不禁心中一动，心底略感慌乱，总觉得兰渊好像知道了什么似的。 「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有了灏儿，过得很好。我和汗王之间的误会也早已解释清楚，你不必再替我担心了。」 与其说是完颜珣一直在担心兰渊，还不如说是兰渊一直在担心完颜珣会像书中那样黑化，与完颜琮对抗到底…… 只要有机会，她就会这样安完颜珣的心，希望他们两兄弟能够和平相处。 看到兰渊脸上幸福的表情不似作伪，完颜珣为她高兴的同时不由感到了一阵强烈的心酸。 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彻底放下一直以来对兰渊的执念，不应该再打扰兰渊平静的生活了。 尽管他什么道理都明白，可是要放下存在心里这么久的女人，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参加完宫宴回府之后，完颜珣就让人又准备了一桌酒菜自斟自饮。 喝着喝着，完颜珣忍不住仰起头，阻止眼中的热泪流下。 其实这两年来他和兰渊的接触已经很少很少了，与其说他是一直放不下兰渊这个人，还不如说是他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在，不甘心的成分更多。 想到他在南楚打仗时多次命悬一线，都是靠着再次见到兰渊的念头才勉强支撑下来的，完颜珣就忽然觉得非常无力，好像自己曾经的一切努力都陡然间失去了意义。 第404页 他不是不可以假装没有看出兰渊的幸福，继续冒险与宝芝联手掳走兰渊，甚至报復完颜琮、对他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可完颜珣终究做不到那般自私，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而毁掉兰渊追求已久的安稳生活…… 在从他身边夺走兰渊的这件事情上，完颜琮的确理亏，但他也已经补偿过他了。 除了让完颜珣带兵征讨南楚、得到军功和丰厚的财物之外，前不久完颜琮还将守护王城的护卫军交给了完颜珣掌管。 平心而论，他这个和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对他已经非常不错，完颜珣不应该再揪着过去的事情不放。 即使这一切完颜珣都十分清楚，可他心底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阵说不出的失望与难过。 他一杯又一杯地喝着，决心大醉一场之后便彻底地将往事翻篇。 不想他人还没醉，一个年轻女子忽然朝他走了过来。 这里是完颜珣的府邸，其他人自然不敢如此大胆，只有他的正妃飞欢才能这般来去自如。 飞欢嫁给完颜珣这么久，两人聚少离多，向来关系平平。 今日在宫里、完颜珣去看望完颜灏时，飞欢就在兰渊身边的一众命妇之中，她的丈夫完颜珣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她。 这会儿见到飞欢主动过来找他，完颜珣不由意外地问：「你怎么来了？」 「听说九爷独自一人饮酒，妾身怕您觉得无趣，就过来陪您喝上几杯。」飞欢不卑不亢地表示：「九爷若是不愿意的话，妾身这就告退。」 「等等。」完颜珣轻嘆一声，微微抬起下巴，示意飞欢落座，「坐吧。」 飞欢看出完颜珣心情不佳，不想让太多人打扰到他，就让下人们都退了出去，自己亲自给完颜珣倒酒。 将酒杯递给完颜珣之后，飞欢猝不及防地问他：「九爷情绪如此低落，可是因为兰渊姐姐？」 完颜珣不料她会忽然间这么问，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颤，疑惑地看向面前的飞欢：「你……？」 飞欢：「其实我早就听伍庶妃说起过您和兰渊姐姐之间的往事。那时候伍庶妃不甘心被我赶去别院，临走前就将那些事情都添油加醋地告诉了我，试图破坏我和兰渊姐姐之间的关系，好让我为此而感到烦心。」 完颜珣见飞欢竟然什么都知道，不由感到十分意外：「那你还与兰渊如此要好？」 「既然我知道伍庶妃是存心挑拨，自然不会落入她的陷阱。而且……」飞欢真诚地笑道：「兰渊姐姐生得那么美，人还那么好，如果我是男人的话我也会喜欢她的。」 不得不说，飞欢的这一番话让一直都没有正眼看过她的完颜珣忽然间对面前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小姑娘感到一阵刮目相看。 过去他总觉得飞欢年纪太小，和自己没什么共同语言。现在看来飞欢的气度和性情都远胜于伍兰等人，不愧是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 或许在放下过去的同时，他也应该试着学会珍惜眼前人。 …… 北越将南楚纳入版图之后，北越王城里也多出了许多原本的南楚贵族女子，其中甚至不乏南楚原先的公主和皇妃，世家贵女就更是多如牛毛。 兰渊出月子后，白氏见女儿和外孙这边一切都好，没有什么需要自己特别操心的地方，就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安顿那些南楚贵女的事情当中。 为了尽快融入北越、过上安定的生活，不少南楚贵女都或自愿、或被家人要求嫁给了北越的贵族。 这种自愿婚嫁的倒还好说，关键是有一些北越将领的态度过于蛮横，竟会擅自闯入一些失去家族庇护的女子居所，像挑选妓子一样挑选美貌的女子，将她们强行拖回家中纳为姬妾…… 这样的事情传到完颜琮耳中，自然是他不能容忍的。 他们北越要发展成为一统天下的大国，而不是做一个一时兴起的野蛮部落，就必须从上到下都遵守秩序，安定好民心。 如若他们北越人现在就不能善待南楚的俘虏，那将来辽国人、塔达人的待遇也好不到哪里去。 就算他们暂时被北越用武力收服，也会一直存有反抗之心，那绝不是完颜琮想要看到的局面。 因此他三令五申，禁止北越将领强抢民女。 那些南楚女子要么经过正式的手续成为官婢，要么像北越女子一般自愿婚嫁。 为了避免强抢南楚女子的情况再次出现，完颜琮还命完颜珣带人在王城之中四处巡逻，以武力进行监督。 白氏是地地道道的南楚人，尽管她在孟溪部生活了许多年，如今又在北越安了家，可是她心里从始至终都认为自己是一个南楚人。 如今南楚亡国，白氏无力改变，只能尽可能地多收留一些可怜的南楚孤女。 为免别有用心之人藉机伤害白氏，兰渊还特意让苍谷出宫了一阵，帮白氏排查她最近新收的那些婢女，确保那些女子身家清白、没有任何坏心。 除此之外，白氏在经过兰渊和完颜琮的同意之后还收了两个南楚清贵世家的女孩儿做养女，养在宫外的府邸之中。 那两大世家都已落魄，十分愿意看到自己家的姑娘被完颜琮宠妃的母亲收养。 因为这件事情，许多南楚遗臣还有贵族人家都对兰渊母女很是感激。 在他们这些亡国之人看来，身上拥有一半南楚血统的兰渊就是他们的「亲人」，是他们在北越最大的依靠和指望了…… 第405页 虽说他们都与兰渊素昧平生，但他们对兰渊有一种说不出的亲近感，都希望兰渊能够盛宠不衰。 似乎只要这样，他们在北越的日子就能好过一点…… 第185章 . 因果 阿娜日图谋大妃之位已久，如今终…… 因果 阿娜日侧妃托兰渊帮她寻找的那几味药材, 兰渊大多都已经找到了，只是其中有两样实在太过难得，兰渊至今没有寻到, 只能先让人将他们找到的那些先送给了阿娜日侧妃。 如今婧琪的命虽然勉强保住了，但她的状态还是很差，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 女儿的命悬一线让阿娜日侧妃将「失去女儿」的怒火尽数发泄在了害婧琪至此的萨仁吉雅身上，她仗着和勒博对自己和儿子的宠爱变本加厉地挑衅大妃，常常把萨仁吉雅气得浑身发抖。 明安被废之后，她和孟溪部之间的消息往来也彻底地断了。但她这些年来花费了那么多精力好不容易才建立了一套自己的「情报网」，自然就不甘心这样毁掉。 在明安被软禁之初，兰渊曾经挺着大肚子去看过她一回。 明安为了感激兰渊帮自己说话的恩情，以及让兰渊帮她继续对付宝芝, 明安就将自己获取孟溪部消息的方式和信物都交给了兰渊。 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可慕容明安毕竟是萨仁吉雅的女儿，兰渊对她并不能尽信。 与阿娜日私下联络时，兰渊并不会用明安留下的人，不过他们从孟溪部传来的一些消息还是可以听上一听的。 阿娜日侧妃与大妃之间的斗争逐渐白热化的事情，兰渊就是从这条线得知的。 大妃本就不是一个善于忍耐的性子, 面对阿娜日侧妃的接连挑衅, 大妃忍无可忍，数次与阿娜日发生正面冲突。 可大妃的所作所为要么被阿娜日自己轻易化解, 要么就被她告到和勒博哪里去, 没有一回叫萨仁吉雅讨到什么好。 萨仁吉雅感觉到自己大妃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之后, 决定铤而走险，故技重施，从她族中挑选几个亲信掳走并残害阿娜日的心肝慕容俊英。 因为和勒博膝下子嗣稀少，先前萨仁吉雅怕自己善妒的名声传得太过难听, 并未对慕容俊英下过死手。 可近来阿娜日仗着自己没了女儿，越发笼络住了和勒博的心。 萨仁吉雅实在是斗不过阿娜日，没有别的办法，就只能朝着慕容俊英一个小孩子出手了…… 由于孟溪与北越距离遥远，兰渊听到消息的时候只知她的小弟慕容俊英并没有死，但他摔断了一条腿不说人还被吓傻了，给视儿子为命的阿娜日侧妃很大的打击。 要知道在草原上摔断了腿就意味着难以领兵打仗，无法保护自己的子民。 这样一个残疾的孩子，怕是很难再和慕容俊义争夺孟溪汗王之位了…… 想想阿娜日侧妃也是可怜，女儿危在旦夕，儿子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尽管她勉强打起精神找出了萨仁吉雅残害慕容俊英的证据，让和勒博严惩萨仁吉雅，可她的儿子已经再也回不到过去健健康康的时候了…… 兰渊如今也是做母亲的人了，在她听说这些事情之后，难免对自己儿子感到一阵紧张。 要知道和勒博的后宫就只有萨仁吉雅和阿娜日两个有名分的女人而已，就能斗到这种地步，完颜琮的后宫可是能凑两桌麻将的，若是有谁残害了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出来的灏儿，兰渊非得疯了不可。 完颜琮也听说了这件事情，他看出兰渊似乎颇为不安，就及时安慰兰渊说：「别担心，我一定会保护好我们的灏儿的。」 「可是，汗王新年之后不是打算亲自出征，与辽国国君决一死战的吗？」兰渊不无担心地说道：「等到时候您不在宫中，我担心……」 「别怕，兰儿，」完颜琮轻柔地抚平兰渊的眉心，告诉她说：「我会留下足够的人手保护你们母子，等我攻破上京城之后就立即接你们过去团聚。」 见兰渊轻轻地点了下头，眼底却仍有忧色，完颜琮只能无奈地一嘆：「这一回九弟不会随我出征，而是会留守在王城，维护王城的秩安。我不在宫中时，如若宫里生出什么变数，想来九弟也会赶来保护你。」 兰渊沉默了一下，还是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您现在对九爷如此信任了吗？」 完颜琮微一颔首：「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老九这个人和老十不同，他还是很识大体的。而且有一点我很坚信，那就是他绝不会做出害你性命之事。」 兰渊贊同地点了点头。 完颜珣这个人向来重情义，如果兰渊母子当真有难，他绝不会袖手旁观。 当然了，她最好还是能保护好自己和孩子，不要落到需要完颜珣从宫外赶过来救他们的境地…… 新年之前孟溪部传来消息，和勒博在完颜琮的鼓励之下正式废黜了萨仁吉雅的大妃之位，并出于补偿阿娜日母子的心理将阿娜日侧妃立为大妃。 阿娜日图谋大妃之位已久，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却没有半点欣喜之意，因为她知道自己大妃的位置是用她儿女的半条命换来的…… 兰渊和阿娜日怎么说也是盟友，除了写信安慰她之外，兰渊还让人四处寻找名医，想办法为慕容俊英治疗。 这不光是为了她这个小弟弟考虑，要知道和勒博统共就三个儿子，原本大妃所出的嫡长子慕容俊义就是他无可置疑的继承人，可现在萨仁吉雅犯下如此大错，慕容俊义很有可能会被他母亲所连累、遭到和勒博的厌弃。 第406页 如果俊英不能好起来的话，和勒博很有可能会生出召回俊弼的心思…… 兰渊好不容易才和弟弟、母亲团聚，并不希望俊弼这么快就回到草原去，还要被捲入复杂的权力纷争之中。 现在阿娜日的儿子慕容俊英才是嫡子，如果他的身体能好起来的话，由他继承汗位顺理成章，阿娜日与兰渊都会如愿以偿。 要说萨仁吉雅被废之后受到影响最大的人，除了萨仁吉雅本人之外就数她向来最为疼爱的小女儿慕容宝芝了。 原本宝芝的姐姐明安被废还不算什么，完颜琮与慕容明安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慕容明安向来为完颜琮所不喜，所以她这个王妃被废了也不至于叫人去议论宝芝什么，反而还有不少人同情女儿重病的宝芝。 可现在，宝芝的母亲萨仁吉雅也被废了，母女三人当中出了两个那般「心狠手辣」的废妃，这叫旁人很难不用异样的眼光看向宝芝。 他们要么猜测宝芝同样心思歹毒，要么怀疑宝芝是他们家族的「灾星」，只要是她身边的至亲都会遭遇不幸…… 各种各样难听的流言蜚语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朝着润芳宫袭来，宝芝一开始还很积极地想办法应对，到后来缠绕在她身上的风言风语实在太多，宝芝无奈之下只能闭门不出。 她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头髮大把大把地掉。 夜深人静的时候，宝芝总是疑心有人在说她的坏话，经常勐地从床上跃起，煞有其事地认真寻找那些用各种刻薄的语气编排她的「小人」。 婢女梦苨见她情绪激动，一脸忧愁地跪在宝芝面前劝道：「主子，这里没有人议论您的，夜深了，您赶紧回房歇息吧！」 「不！你骗我，我分明听到了有人在笑我，说是我克了明安姐姐和母妃……」宝芝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脑袋，拼命摇头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没有人比我更希望母妃过得好了！现在她不是大妃了，我可怎么办呀！」宝芝说着直直地落下了两行眼泪，「失去了嫡出的身份，我现在的出身反倒还不如兰渊姐姐了！」 梦葶和梦苨本就跟着宝芝没有多久，先前她们见宝芝出手大方，想着宝芝出身高贵、还很有可能坐上王妃之位，这才对她这个主子表现得十分殷勤。 可是现在眼看着宝芝已然失宠又失势，两人对宝芝都没了当初的那股忠心。 尤其是梦葶，她干脆冷笑一声告诉宝芝：「还能怎么办呢，您当然是要想办法讨好兰侧妃、与她缓和关系的了。如今兰侧妃膝下有了四公子，汗王对他们母子如此宠爱，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封她为王妃了。」 「让我去讨好兰渊姐姐？」宝芝闻言不禁感到一阵好笑，她抹了把脸上的残泪，忽然笑了起来，神色看起来颇有几分诡异，「你们没听说过吗，兰渊姐姐她从小就是我的玩伴，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从来都不敢违背我的意思，还要小心翼翼地看我的脸色……现在你们让我去讨好她？凭什么？！」 宝芝说着说着，忽然又委屈地落下泪来：「就凭她生的是儿子，我生的是女儿吗？女儿怎么了，我就是想证明给父汗、给所有人看，女儿也不比儿子差！我会比我的兄弟更加出色，成为那个带给孟溪部荣光的人！」 梦葶和梦苨闻言对视一眼，都感觉宝芝的情绪有些不大对劲。 梦葶没那么多耐心再去安抚宝芝，梦苨也懒得同宝芝多费口舌，就顺着宝芝的意思说她做得已经很好了，劝她早点回去休息，别惊扰了两位姑娘。 宝芝却忽然间大怒，剧烈地喘息着说道：「吵醒了她们又如何！如果她们是两个男孩儿的话，我早就能当上王妃了！都怪她们，是她们毁了我！」 宝芝最后尖锐的指责好像是在说完颜荟和完颜丹，又好像是在控诉兰渊和阿娜日、以及所有让她感到不如意之人。 她这副接近癫狂的样子，让梦葶和梦苨都不知道再说什么是好。 宝芝看着她们不耐烦和不理解的表情，忽然间感到一阵强烈的心酸。 如果卓雅还在的话，她一定能同宝芝说到一块儿去。 可是……她的卓雅已经死了，还是死于她的一念之差。 懊恼、自责、委屈、失落……种种情绪几乎将宝芝的精神压垮。 感觉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够理解自己的宝芝忍不住痛苦地大哭起来。 第186章 . 出征 所有人的目光都牵挂地望着完颜琮…… 出征 宝芝深夜在润芳宫的院子里声嘶力竭地大哭了一场, 吓得完颜荟、完颜丹姐妹俩也躲在屋里抱着哭了一通之后，宝芝的情绪忽然间诡异地平復了下来。 她仿佛暗自坚定了某种决心，不再在乎旁人的议论和嘲笑, 照旧经常外出走动。 只是原先主动向她示过好的回古氏、蒲特氏等人都不再愿意亲近宝芝，就连先前唯宝芝马首是瞻的拓氏见了她也像见到瘟神一般扭头就走。 随着萨仁吉雅的被废，宝芝在北越王宫里的地位可谓跌落到了谷底。 与之相反的是，兰渊的地位却是水涨船高。 兰渊生完孩子、调养好身体之后，纥骨氏就顺着完颜琮的意思将后宫里的事情都交给了兰渊来管。 纥骨氏是个聪明人，很清楚自己先前就是一个代劳的。若不是兰渊怀孕辛苦，完颜琮也不会将后宫交给她来打理。 第407页 她心里明白自己的定位，因此将权力交还出去时也没有什么不舍之意。 虽说有白氏、海日婆婆还有乳娘她们帮着兰渊带孩子，不过兰渊还是想尽可能地多陪伴儿子。加上她对纥骨氏较为放心, 兰渊并没有急着揽权，而是与纥骨氏分工协作。 这一点在兰渊被正式立为王妃之后也没有改变。 完颜灏六个月大的时候，完颜琮正式下旨立兰渊为王妃，同时加封白氏为一品诰命夫人。 如今宝芝已非嫡出，兰渊膝下又有完颜灏这个八、九不离十的「太子」在，完颜琮要立兰渊为王妃, 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几乎都没有什么反对的声音。 兰渊在众人的祝福和羡慕中完成她的册封礼后不久, 完颜琮终于亲自领兵出征伐辽。 这不是兰渊第一次经歷战争，却是她嫁给完颜琮后头一回送他上战场。 尽管她知道按照书中的走向这一仗他定能得胜归来, 可如今他们的命运轨迹都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兰渊难免担心她的丈夫、她儿子的父亲会在战场上遭遇什么不测…… 完颜琮临行之前, 夫妻两个自然是依依惜别了好久。 完颜琮见她那般担忧、那么捨不得自己的样子，甚至一度冒出过一个荒唐的念头：「要不兰儿，你和我一起去吧。」 兰渊窝在他怀里，闷闷地说：「如果不是因为灏儿还小的话, 我是真的想和你一起去的。」 兰渊知道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搬去上京皇宫，因此在当上王妃之后她也并未迁宫，仍旧居住在梓柔宫中。 对她来说当上王妃之后最大的变化，不是衣饰变得更加华丽，妃嫔们对她更加恭敬，而是现在她与完颜琮之间的关系似乎比从前更加平等了一些，两人私底下说话时兰渊已经不必小心谨慎地使用尊称了。 「唉，是啊。」考虑到还不会说话的儿子，完颜琮知道无论是把儿子带去军营或是让儿子独自留在宫中都是不现实的。 兰渊和完颜灏必须留下，而他则必须远赴上京，为她和他们的儿子打下这天下。 尽管出发之前完颜琮要四处巡视，为即将到来的生死决战做好准备，忙得不可开交，可他知道自己这一去就要有好长时间都见不到兰渊，还是尽可能地抽出时间来陪她。 兰渊十分珍惜与他相处的每一点时光，只是时间就像是沙漏里的沙子终究会不断流逝，转眼间还是到了完颜琮正式出征的那一天。 兰渊抱着儿子，身后跟着一众妃嫔去为他送行。 所有人的目光都牵挂地望着完颜琮，而他的眼睛里却只有兰渊，甚至就连被他视为珍宝的儿子都不及兰渊重要。 「兰儿。」完颜琮握着她的手，不知第多少次柔声唤她的名字，怎么叫都叫不够似的，深邃的眼眸中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 兰渊也眼含热泪地望着他，微笑着说：「我等你回来。」 完颜琮点点头，又听兰渊嘱咐他说：「要记得多写信回来啊。」 这个时代联络不便，若是完颜琮不经常派人给她送信的话，兰渊很有可能只能十天半个月、甚至一两个月的从外人那里听到他的消息，那她一定会担心死的。 「放心。」完颜琮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脸，温声承诺：「只要一得空，我就给你写信。」 起初兰渊还以为完颜琮只是说说而已，他要行军打仗一定十分辛苦繁忙，偶尔能想起来给她和孩子写封家书就算是不错了。 却没想到完颜琮人才离开没多久就有信件传回，除了报平安之外，他还将行军路上的天气、伙食、住宿情况一一向兰渊汇报，其中细节还描述得十分生动。 虽然有几分流水帐的嫌疑，可兰渊却读得津津有味，还拿去念给儿子听。 按说小孩子向来是没什么耐心听大人长篇大论的，可每回兰渊给灏儿读完颜琮的家书时，小傢伙都像是听懂了、知道这是父亲的来信一样，总是一动不动地听着，有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白氏见了就感慨地说：「灏儿这是也想念他的父汗了。」 兰渊闻言颇为感慨地摸了摸儿子的小脸，目光柔和地笑了笑。 完颜灏头一次叫兰渊「母妃」的那日，正是北越与辽国交战最为激烈之时。 完颜琮无暇再给兰渊写信，前方局势不明之际，北方草原上忽然传来噩耗——完颜琮的十弟完颜珀、还有兰渊的兄长慕容俊义反了。 原本按照计划，完颜珀应该与孟溪部一同对付如今的塔达王萨尔克，从而彻底切断辽国的援兵。 可完颜珀带着兵却并没有去追击塔达，而是去往孟溪与慕容俊义一起发动兵变。 慕容俊义为了救出母亲、继承孟溪王之位不顾父子之情偷偷地给他的父亲和勒博下了药，致使和勒博瘫痪在床。 放出萨仁吉雅之后，他们母子二人本想将阿娜日母子赶尽杀绝，却没想到阿娜日近来看着恍恍惚惚的，遇到危机时反应倒挺快，早在完颜珀带兵入城的时候就已经带着慕容俊英偷偷逃走了。 萨仁吉雅恨透了将她「害」到那般落魄境地的阿娜日，立即让她的哥哥梅鞍格勒带人追杀阿娜日母子。 这时候孟溪人眼见着慕容俊义有手握重兵的完颜珀以及慕容俊义的亲舅舅梅鞍格勒将军作为后盾，和勒博又已经不中用了，只得不情不愿地奉慕容俊义为新主。 第408页 成为孟溪部汗王之后慕容俊义还没有享受几天他的新身份，就按照他与完颜珀约定好的那样与完颜珀一同赶往北越。 完颜珀的意图非常明确，就是趁着完颜琮不在北越王城时杀了慕容兰渊为卓雅报仇，同时更重要的是他要杀掉完颜琮的三个儿子，奉他的九哥完颜珣为北越新主。 在完颜珀看来这北越王之位本就是完颜琮抢了完颜珣的，他和他九哥这半生所受的苦，全都是因为完颜琮。 所以现在他所做的这一切根本就不是大逆不道，而是让一切都重新回到起点，让所有人都回到各自应有的位置上去。 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如今前线战火连天，用不了多久萨尔克就会携塔达兵前去支援辽国。 在完颜珀看来，受到两方夹击的完颜琮就算能够侥倖逃脱，也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等他回到北越，发现完颜珣已然继位，妻子和儿子都已死去之后……想来兵疲马倦的完颜琮也没有余力再去与完颜珣争夺王位了。 为了确保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完颜珀还特意通过萨仁吉雅与慕容俊义暗中接上了头。 原本慕容俊义还有些犹豫，虽说他也觉得父亲太过偏心幼弟，可平心而论和勒博这个父汗对他还算是不错的，和勒博也曾多次表示将来自己的位子一定会由长子来继承，让慕容俊义安心。 如若不是和勒博执意要废了萨仁吉雅、并且将她贬为做粗活的奴婢的话，慕容俊义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虽说他知道自己迟早都会继承孟溪王之位，可是只要和勒博一天在位，他就一天都没有出头之日，不能当家做主、救出自己的母亲。 纠结再三之后，慕容俊义终究还是在萨仁吉雅的怂恿下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起初完颜珀的计划进展得十分顺利，可是完颜珀没想到会在最关键的一步出了问题。 那就是完颜珣坚决不肯趁乱夺回王位。 不仅如此，他还带兵站在了完颜珀的对立面，劝他最好的兄弟完颜珀赶紧回头。 「阿珀，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弟弟，我不想看着你做傻事！四哥并非没有容人之量，你现在立即带兵赶赴前线支援，或许事情还会有转机……」 「转机？九哥，你说这话你自己相信吗？」讽刺地笑了一声之后，完颜珀摇了摇头道：「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如果你坚持不肯夺回王位的话，等待我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九哥你忍心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吗？」 完颜珣当然不忍心。 可要让他和完颜珀一起造反，完颜珣也下不了那个决心。 如果兰渊嫁给完颜琮后过得不好，完颜珣还很有可能会为了夺回兰渊而与完颜珀等人联手。 可是现在兰渊不仅有了一个那么聪明可爱的孩子，还坐上了尊贵无比的王妃之位，完颜珣无法违心地说完颜琮对兰渊不好。 现在的他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再去谋反。 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放下过去、与妻子好好生活了，可他才刚过上一阵平静的生活就被完颜珀骤然打乱，完颜珣心中难免十分复杂，陷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第187章 . 刺杀 完颜珀勾起唇角，寒声笑道：「慕…… 刺杀 暂时将完颜珀与慕容俊义的大军挡在城外之后, 完颜珣仔细地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不能按照完颜珀所言趁着完颜琮不在杀了他的几个侄子。 虽然完颜珀顾忌着完颜珣与兰渊往日的情分只说要杀了完颜沣和完颜溙，可完颜珣怎么想怎么觉得以完颜珀的性格不可能会放过完颜灏。 而且就算不提完颜珣与兰渊的关系, 完颜沣和完颜溙都是叫他一声「九叔」的，稚子无辜，完颜珣根本做不到那么狠心去伤害这些无辜的孩子。 可就像完颜珀所说的那样，事已至此，完颜珀怕是已经没有了回头路可走…… 一边是侄儿，一边是弟弟，完颜珣左右为难，谁都不想捨弃，却又难以同时保住。 留给完颜珣思考的时间并不多了, 情况紧急，完颜珣只能选择当机立断，先让人暗中去给完颜琮报信。 为免完颜珀会擅自闯入宫中伤害兰渊和完颜琮的几个儿子，完颜珣几乎不眠不休地守在宫外。 可他慌忙之中忘记了一点，就是与完颜珀同行的慕容俊义是宫中侧妃慕容宝芝的亲哥哥。 慕容俊义与完颜珀联手谋反的事情，宝芝不仅知情, 甚至还很主动地为他们做内应。 这也是宝芝在知道自己无缘再做完颜琮的王妃之后大悲大痛, 最终还能冷静下来的最主要原因。 她想到了另一条路，一条她本来并不想走、较为冒险的路。 可是事到如今, 宝芝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她是尊贵的草原明珠, 是命中注定要成为「凤凰」的女人, 她不甘心一直屈居于慕容兰渊那般「卑贱」的女人之下。 既然做不成完颜琮的王妃，那她就做下一任北越王的王妃…… 不管是完颜珣还是完颜珀，只要他们是在她的帮助下登上的汗王之位，都有充分的理由迎娶宝芝为他们的王妃。 不过宝芝心里其实是更倾向于让完颜珀自己、而不是让完颜珣继位的——虽说完颜珀不如完颜珣聪颖, 人还有些冲动，但同样的他也比较好控制，还是个死了老婆、可以顺理成章地立宝芝为正妃之人。 第409页 完颜珣就不一样了，他不仅有正妻，心里还有兰渊，如果继位的人是他，宝芝很有可能还是无法翻身，甚至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宝芝决定先想办法放完颜珀安排的刺客入宫，杀了兰渊。 只要兰渊一死，就算最后继位的人是完颜珣，宝芝对付飞欢也比对付兰渊容易多了。 兰渊看着柔弱，实际上她的韧劲却很强。 飞欢看着外向，可实际上她却是一个没什么心机的小姑娘，宝芝并不担心自己会斗不过她。 只是叫宝芝有些意外的是，完颜珀对兰渊的杀心已经重到了如此地步，他竟然亲自乔装成宦官的模样入了宫，想要亲手杀了兰渊母子为卓雅报仇。 宝芝觉得完颜珀这样做不是非常妥当，虽说完颜珀去塔达也有几年时间了，可他毕竟从小在王城长大，王宫里许多老人都还认得他，他这样做实在太过冒险。 可完颜珀这个时候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劝说了。 在他看来兰渊不仅是害死卓雅的仇人，还是害得完颜珣鬼迷心窍、无心王位的罪魁祸首，完颜珣如今所有的顾忌都是因为她。 只要这个女人死了，完颜珣就能按照他的意愿登上王位了…… 宝芝很会审时度势，她看出完颜珀神情坚定、不容置疑便不再劝他，只是嘱咐完颜珀路上务必小心，如若遇到任何认出他的人一定要立即灭口，绝不能给他们一丝通风报信的可能。 因为完颜珣只是暂时对宝芝没有防备而已，一旦他们错失了这一次机会，很有可能就会打草惊蛇，再也难以在完颜珣的眼皮子底下除掉兰渊了。 完颜珀知道宝芝所言在理，便记下了宝芝的叮嘱，果断地朝她点头。 这一路上完颜珀果然偶遇了几个眼熟的宫人，一开始他心里还慌了一下，在对方唤出他的身份之后才将对方灭口。 有了这么个开头之后，完颜珀诡异地镇定了下来，再遇到眼熟的宫人时他都不管对方有没有认出自己，直接示意手下动手。 等他们一行人气势汹汹地杀到梓柔宫时，手上已经多出了七八条无辜的人命。 让完颜珀略感意外的是，慕容兰渊这个据说十分受宠的新王妃宫中的守卫却很薄弱。 完颜珀非常顺利、甚至是异常顺利地闯入了兰渊的寝宫。 他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很快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整个梓柔宫中都太安静了，按说梓柔宫里有一个还不到一岁的小孩子，应当多少有些吵闹才是，可是此时的梓柔宫静得好像压根无人居住一样…… 一个刚刚逼问过梓柔宫宦官的手下过来向完颜珀汇报情况：「启禀将军，据说梓柔宫隔壁的翊雪轩和这里是打通了的，说不定王妃和四公子他们正在那边……」 完颜珀沉声道：「还不快去找？」 打发手下先去翊雪轩搜查之后，完颜珀也跟了过去。 可翊雪轩那边除了一个厨房之外就只有一些下人居住的屋子，根本就没有兰渊母子的身影。 完颜珀皱起眉头，很想把为他提供消息的宝芝抓过来质问一通——明明是宝芝告诉他这个时辰兰渊一般都不会外出的，怎么会这么巧刚好兰渊不在呢？ 不过事已至此，完颜珀就是烦躁也没有用。 他正要吩咐手下躲在暗处「守株待兔」，等兰渊母子回来，却忽然听见手下禀报，说是「找到了」！ 完颜珀心中一喜，连忙跟随属下前去，一路行至梓柔宫后殿兰渊的卧房之中。 房内的屏风后头果然站着一个打扮华丽的宫装女子，此时她正背对着完颜珀，只能大致看到她的背影。 完颜珀勾起唇角，寒声笑道：「慕容兰渊，别来无恙啊？」 他冷笑着走上前去，正要掏出怀中的匕首结果了这女人的性命，忽然见那女子转过身，露出一张面色惨白的脸来，竟然是他已经过世的妻子慕容婧琪！ 完颜珀如同白日里见鬼了一般不可置信地大叫一声，他下意识地退后两步，连手中的匕首都吓掉在了地上。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明明他早已亲眼看着婧琪服下了萨仁吉雅交给他的剧毒，她的尸体应该已经在荒僻的草原上餵了狼才是，怎么可能会活生生地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婧琪死后还不肯轮迴转世，做鬼也不肯放过他这个狠心害死了她的丈夫吗？！ 完颜珀被眼前的「女鬼」吓得心惊肉跳，魂不附体，更恐怖的是，那「女鬼」竟然还开口和他说话了：「别来无恙啊，十爷。」 完颜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可眼前的女子分明就是他曾经的妻子慕容婧琪！ 不光长相一模一样，那种说话时总是带着讥诮的语气都和慕容婧琪那个欠打的女人没有一丝差别。 「你……你没有死？」完颜珀刚才是骤然见到婧琪太过出乎意料而已，等他回过神来完颜珀就意识到青天白日的不可能会有鬼，眼前之人就是婧琪，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当初她竟然没有死绝而已。 「我怎么忍心抛下对我这么好的夫君独自奔赴黄泉呢？」婧琪凉凉地笑道：「我是来接你的啊，十爷。」 「慕容婧琪，你少在这里故弄玄虚的了！上回是我大意，这一次你落到我的手里可没那么容易逃脱！」完颜珀厉声逼问道：「赶紧告诉我，慕容兰渊母子在哪？！」 第410页 婧琪没有回答完颜珀的问题，而是用鄙夷的目光从上到下扫视了完颜珀的装束一番，极为不屑地说道：「还真别说，你打扮成这副宦官的样子还真挺适合你的。我今日来就是想亲口告诉你，作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你完颜珀失败至极！」 「你！」没有一个男人能忍受得了这样的屈辱，完颜珀闻言不禁气愤地捡起地上的匕首，朝婧琪沖了过去。 可他还没来得及伤到婧琪一根头髮，忽然间不知从哪里冒出许多先前并不存在的侍卫将他和他的手下团团围住。 完颜珀顿时大惊，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婧琪存心要报復他，一直在密切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还是宝芝……背叛了他？ 「完颜珀啊完颜珀，你还是像从前一样没有脑子。」婧琪摇了摇头，冷笑着说：「你以为汗王真的有那么信任你这个不听话的弟弟，放心地把兵权交给你吗？」 经她这么一提醒，完颜珀顿时冒出了一头的冷汗：「你……你的意思是说，完颜琮他从来都没有信任过我，让我带兵攻打萨尔克也是一个陷阱？」 「你若是当真按照汗王的吩咐好好地去打塔达人的话，你自然就不会有事，谁让你自己贼心不死，非要自取灭亡呢？」 如愿看到完颜珀被抓的场景之后，婧琪只觉大仇得报，心中爽快至极。 在完颜珀用极为难听的话语咒骂她时，婧琪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忍不住大笑起来。 谋反和行刺王妃都是死罪，完颜珀不过是在做一些临死之前的无畏挣扎罢了。 不过婧琪的復仇之路并没有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她好不容易才捡了一条命回来，自然要亲眼看着她的仇人们一个个跌入谷底、陷入绝境才肯罢休。 第188章 . 报復 宝芝嘴角微微抽动着，垂下眼睛答…… 报復 正如婧琪所说, 完颜琮看人精准，从没有真正放心过暗藏野心的完颜珀。 完颜琮亲征时刻意带上了他最为信任的完颜琸而让完颜珣留守，多少也有试探完颜珀兄弟俩的意思。 显然完颜珀并没有经受住完颜琮的考验, 他自以为是地趁着完颜琮不在时偷袭王城，却没有想到自己反倒落入了猎人精心布置的陷阱。 完颜琮当然不会拿兰渊母子的性命去冒险，早在完颜珀带兵来到王城之前，完颜琮就已经让人提前将兰渊母子安置了起来，只留下一个好不容易勉强解了毒、怀着满腔恨意回到北越復仇的慕容婧琪替兰渊出面整治这些心怀鬼胎之人。 首当其中的自然是冲动无脑的完颜珀，下一个就是终于现出原形、再也无法躲藏在别人身后、踩着别人的尸体上位的慕容宝芝。 完颜珀去往梓柔宫刺杀兰渊之后，宝芝就一直提着心吊着胆，总是隐隐地感到不安。 她在润芳宫里走来走去，心中一直难以平静, 连一刻都坐不下来。 宝芝如此紧张，是因为她知道成败就在此一举。 只要能借着完颜珀的手杀掉兰渊，就能除去她心底最大的顾虑，将她走歪的人生轨迹彻底纠正回来。 这也是她实现心中夙愿唯一的、最后的机会。 宝芝心中既盼着兰渊死，可又有一个声音不时告诉她说她不应该这样想。 不管怎么说兰渊毕竟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平心而论, 兰渊对她还算不错…… 不提过去的谨小慎微、耐心陪伴, 就是兰渊得宠之后，她也从来都没有仗着完颜琮的宠爱主动找过宝芝和她两个女儿的麻烦。 认真计较起来, 兰渊唯一的错就是太招男人喜欢了, 她只要朝完颜琮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就能轻而易举地夺去他的心魄，让那个素来无情的男人甘愿为她献上自己的真心。 宝芝不愿意承认她是嫉妒兰渊，她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太不公平，凭什么她对完颜琮那么好、他还是对她不屑一顾, 兰渊什么都不做，他就那么喜欢她呢？ 宝芝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不如兰渊。 为了平復自己激动的心情，宝芝只能来到卓雅昔日的房间，回忆着她与卓雅这些年来相处的点点滴滴，勉强减轻一点自己内心的负疚感。 她告诉自己是兰渊间接地害死了卓雅在先，完颜珀杀兰渊是为了给卓雅报仇，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她不需要觉得自己亏欠了兰渊什么…… 就在宝芝这样安慰着自己的时候，婧琪忽然带人闯入润芳宫中。 大批面无表情的士兵潮水一般地涌入，将润芳宫众人悉数捉拿起来，其中也包括润芳宫的主人慕容宝芝。 骤生变故之后宝芝不禁心中大惊，她正想询问他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就看到了穿过人群朝她走来的慕容婧琪。 不同于完颜珀见鬼了一般的惊讶，宝芝看到婧琪后反倒没有什么惊慌失措的反应，而是心情复杂地笑了一声，状似平静地说道：「原来是你。」 婧琪见状不由奇怪地说道：「怎么了宝芝姐姐，见到我还活着，你都不觉得惊讶吗？」 宝芝长嘆一声，胸腔内的心脏砰砰直跳，如同擂鼓一般狠狠撞击着她的胸膛，然而她面上却没有太多激动的表情，只是嘴角微微抽动着，垂下眼睛答非所问地说道：「终于结束了。」 她知道自己输了。 一看到来润芳宫之人不是向她报喜的完颜珀，而是本应早已死在草原上的慕容婧琪，宝芝就知道自己和完颜珀落入了一个专门为他们而布置的陷阱。 第411页 可笑的是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自作聪明地以为自己才是猎手。 自嘲地笑了一下之后，宝芝对押着她的士兵沉声说道：「你们放开我，我自己跟你们走。」 那按着宝芝肩膀的两名士兵顾忌着她到底是四姑娘和五姑娘的生母，正犹豫着要不要松开宝芝，就听婧琪尖声叫道：「不行！慕容宝芝，你以为你现在还是尊贵的孟溪王嫡女、北越王的侧妃吗？你与慕容俊义勾结完颜珀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你自己不要命，还要我们整个孟溪都为你陪葬？！你怎么能如此自私自利呢！」 宝芝牵了牵嘴角，摇头道：「不会的婧琪，你知道的，有兰渊姐姐在，汗王怎么会捨得迁怒于孟溪呢……一切都不过是我咎由自取罢了，惩罚我一人便是，与他人无关。」 「你少在这里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了！」婧琪咬牙切齿道：「你知道吗，我躺在床上痛得五脏六腑都纠缠在一起的时候，我最恨的就是你这副伪善的嘴脸！当时我命悬一线，差点挺不过来，若不是抱着要亲手报仇的信念，我可能早已经如你所愿死在草原上了……现在看到我活着回来，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怎么会呢婧琪，你可是我的妹妹啊。」即便事已至此，宝芝仍旧不愿承认自己对婧琪的杀心，「我只会盼着你好，怎么会想让你死呢？看到你还活着，我很高兴，真的。」 「住口！」婧琪气愤地连续甩了宝芝四五个巴掌，把宝芝打得嘴角流血才暂且停手。 她喘息着、愤恨地瞪着宝芝，似乎恨不得将宝芝剥皮生吞：「你还在这里装！分明就是你和你母妃授意完颜珀毒死我的，就因为你怕我供出你与我联手陷害慕容兰渊之事，因为你们觉得你们再也无法拿我来威胁我的母妃！慕容宝芝，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婧琪说着说着忍不住委屈地大哭起来：「我那么信任你，即使受了刑、痛得快要死掉都没有说出你一个不字，你却这样对我，你究竟有没有心？！」 「婧琪，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你相信我！」宝芝嘆息一声，无奈地看着婧琪，「但你要怪我，我也可以理解，毕竟我也有错——我不该那么信任苏木哈姑姑，把咱们的事情告诉了她，不然的话我母妃也不会一时煳涂对你下毒手了……」 「你到现在还想把事情都推到别人身上？你以为把什么都推给苏木哈和萨仁吉雅，我就会饶过你了吗？」婧琪抹去脸上的眼泪，冷哼一声道：「慕容宝芝，我告诉你，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只会傻乎乎地相信你的慕容婧琪了！你和你的母妃，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回不等宝芝再狡辩什么，婧琪便直接下令道：「把她带走！」 婧琪如今不过是庶人一个，她当然没有指挥这些士兵的权限。 不过兰渊还要带着年幼的儿子，不便出面做这些事情，就暂时让婧琪与纥骨氏一起审问宝芝等人。 要说现在最恨宝芝的人自然就是婧琪了，婧琪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兰渊也不需要担心婧琪还会对宝芝心慈手软，更何况还有纥骨氏在旁监督。 完颜珀、慕容宝芝接连入狱之后，宫外的慕容俊义也很快不敌完颜珣，被完颜珣亲手活捉后打入天牢。 现在兰渊身边有白氏、有弟弟还有年幼的儿子，她不敢有一丝大意。 等完颜珣肃清了叛军余党，确保宫中的安全之后，兰渊这才带着儿子重新返回宫中。 后宫妃嫔们闻讯后第一时间来到梓柔宫中向兰渊请安，兰渊也不深究她们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关怀，统一谢过她们之后只将与自己交好的纥骨氏与霍勒氏留下。 宝芝入狱之后，她的两个女儿都暂时安排在了霍勒氏那里由她代为照顾。 兰渊知道霍勒氏要带三个孩子一定十分不易，口头感谢了她几句之后表示：「我已经向汗王写信，提议晋升你为庶妃了。」 霍勒氏闻言不禁诧异地说道：「这、这能行吗？」 她是土生土长的辽国人，而此时完颜琮正在攻辽……根据前线传来的战报来看，霍勒氏怕是很快就要沦为亡国之女了。 霍勒氏只盼着自己和女儿以后的处境不要比从前更加糟糕，根本没想过自己还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晋位。 兰渊颔首道：「当然，你入北越后宫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循规蹈矩，如今又替汗王照顾他的女儿，给你晋位也是理所应当的。不过我觉得丹儿还小、还不怎么记事，让她和檀儿做个伴儿还成。荟儿已经大了，心中怕是难以和你亲近，还是另外为她择一养母较为妥当。」 霍勒氏见兰渊考虑得如此周到，感激地点点头道：「妾身但凭王妃安排，愿为王妃效劳。」 其实霍勒氏心里也是更希望能留下年纪较小的完颜丹的，完颜丹性格软糯，与她的亲生女儿完颜檀非常合得来，两个小女孩一起玩儿也好，省得她的檀儿孤单。 可完颜荟已经大了，她每天都会问霍勒氏宝芝如何了，还吵着要霍勒氏去向兰渊为宝芝求情，霍勒氏简直不胜其扰。 「最近大公子的情况较为稳定，等回头我问一问伊娄庶妃，看看她是否愿意抚养四姑娘。」 说完这件事情之后，兰渊便没再多留霍勒氏，放她回去陪伴几个孩子了。 屋内除了心腹下人只余兰渊与纥骨氏之后，纥骨氏凑近兰渊对她说道：「王妃可要去慎刑司看看宝……看看慕容宝芝？妾身是真没想到慕容婧琪还会那么多折腾人的法子，昨儿个我去看，都差点没认出慕容宝芝……」 第412页 兰渊眉头微皱：「我不是嘱咐过婧琪，让她不要做得太过火了吗？我让她来审宝芝是为了得到宝芝的口供，可不是让她藉机泄愤的。」 宝芝毕竟是完颜荟和完颜丹的生母，完颜丹和宝芝向来不亲也就罢了，在宝芝被处决之前，完颜荟八成还是要见她一面的，兰渊不想给那么小的孩子留下太大的心理阴影。 「虽说慕容婧琪死过一次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不过有些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轻易改变的。」纥骨氏摇摇头，嘆息道：「她若疯起来，自然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也根本顾不上王室的体面。」 第189章 . 姐妹 宝芝没想到兰渊到现在都不屑于把…… 兰渊听纥骨氏隐晦地说了才知道, 原来昨日婧琪为了报復宝芝，还让人给完颜珀下了催-情的药物，再将宝芝与他关在一起…… 在卓雅死后, 宝芝与完颜珀之间是有几分暧昧不假，宝芝还考虑过在他们宫变成功之后改嫁给完颜珀的事情，自是早已做好了委身于完颜珀的准备。 如果是在私底下，宝芝不是不可以帮完颜珀解决需求，可现在把她送到完颜珀这里的人是婧琪，这显然是一场针对她的阴谋。 如果宝芝当真在这里委身于完颜珀，不仅会让她名声尽毁，在她死后都会抬不起头来，甚至她的女儿完颜荟也会因为此事而被人耻笑…… 在这种情况下, 宝芝当然坚决不肯与完颜珀发生关系。 她摔碎了完颜珀喝水的瓷碗，狠下心来用碎瓷片伤了完颜珀，试图让他尽快冷静下来。 然而宝芝的力气根本不足以与完颜珀一个成年男子相抗衡，被宝芝划伤的完颜珀很快也对她动起了手。失去理智的完颜珀把她揍得鼻青脸肿，衣服也被撕得不像样子。 最后还是纥骨氏来慎刑司时听说了这件事，让人将宝芝带了回来。 慎刑司本就是由纥骨氏来负责的, 在宝芝被人带回之前, 纥骨氏有点生气地对婧琪说：「我知道你恨她，可慕容宝芝毕竟还是汗王的妃子, 若是她在你的促使之下与旁的男子发生了关系, 你觉得汗王知道了会怎么想？」 婧琪经过纥骨氏的提醒, 也知道自己做得有些过了，可她就是满肚子的怨气，恨不得一股脑地全都发泄在宝芝的身上：「纥骨侧妃您知道吗，他们两个联手给我下的毒, 伤了我的身子、折了我的寿数，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他们毁了我的一生，我如何能够不恨啊！」 纥骨氏嘆息道：「你恨他们也是情有可原，我自然能够理解。只是你要考虑到王室的体面，不可做得太过了。」 婧琪嘴上答应了下来，可纥骨氏觉得她多少有些敷衍自己的意思，便将此事上报给了兰渊这个王妃。 虽说兰渊算是救了婧琪一命，婧琪现在对兰渊的态度比从前好多了，不过兰渊还是没打算把婧琪当成自己的亲妹妹教导她，也没那么多耐心与婧琪多费口舌。 得知此事之后，她就以让婧琪调养身体为由暂时撤出慎刑司，出宫静养。 婧琪现在已经不是完颜珀的妻子了，完颜珀的府邸也被封禁起来，婧琪在王城无处可去，只能暂时寄居在白氏府上。 以婧琪的性子自然是想要闹腾的，可一来她现在身子不好，二来白氏的两个养女都不是软弱的性子，在兰渊的授意之下，她们放心大胆地约束起了婧琪，倒是没叫婧琪再闹出什么么蛾子来。 宝芝、完颜珀、慕容俊义几人当中，最先供认出他们谋逆大罪的人反倒是受到刑罚最轻的慕容俊义。 完颜珀自知大势已去，在见过一次完颜珣之后也终于肯俯首认罪，希望能够得到完颜琮的从轻处理。 只有宝芝从头到尾都不肯承认自己的罪行，除了谋逆之罪外，她的宫女梦葶和梦苨揭发她与婧琪联手陷害兰渊、以及陷害慕容明安残害完颜丹的事情，宝芝也都拒不承认。 纥骨氏都忍不住和兰渊感慨：「她还真是个硬骨头。」 兰渊摇摇头道：「可惜她的倔强用错了地方。」 如果宝芝不是那么偏执地一定要做人上人的话，她们姐妹其实完全可以像兰渊与纥骨氏这样好好相处的。 客观来说宝芝是个有才华、有能力的人，只要她能控制住自己的嫉妒之心不做出那么多害人害己之事，兰渊完全可以容得下宝芝、让她尽情施展自己的才华。 不像现在，已经彻底回不了头了。 虽说宝芝并不肯承认她曾陷害过自己的两位姐姐，不过在她犯下谋逆大罪已成板上钉钉的事实之后，大多数人都倾向于相信宝芝婢女的话。 这样一来，被废掉的前王妃慕容明安就很有可能是无辜的…… 威严冷漠的完颜琮不在宫中，宫里又接二连三地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难免有些嘴碎的宫人在私底下悄悄议论起来，如果慕容明安当真是被冤枉的，完颜琮会不会为她平反、恢復她的王妃之位？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如今的王妃慕容兰渊又该如何自处？ 不过很快就又有人否定了这种说法，就算慕容明安当真是被慕容宝芝所陷害的，以她如今的实力也根本不足以与兰渊抗衡。 一来慕容明安的生母萨仁吉雅已经被废，慕容明安已经失去了她的嫡出身份。 二来慕容明安的同母弟弟慕容俊义以及妹妹慕容宝芝都是大逆罪人，就算完颜琮为了维持北越与孟溪的关系不会株连到太多人身上，慕容明安多少还是要受一些牵连的。 第413页 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兰渊有多受宠在后宫可是有目共睹的事情，更别提现在她还生下了完颜琮唯一一个健康的儿子…… 想清楚这几点之后，都不用兰渊或是纥骨氏刻意约束，宫人们渐渐地都不再议论此事。 结果太过显而易见的事情，就没有什么议论的必要了。 虽说完颜琮正在前线打仗，但他并没有忽略北越王城里发生的一切。 在他离开之前本就做好了周全的部署确保兰渊母子的安全，在收到完颜珣的加急密报之后，完颜琮进一步确认了完颜珣的忠心后便更是放心。 他让人带着他的旨意送回王城，让兰渊与完颜珣在他不在时全权处理王宫内外之事。 兰渊得到完颜琮的授权之后，便先暂时恢復了慕容明安的王妃待遇。 别的不说，慕容明安被废的直接原因的确是宝芝添油加醋的陷害。 就算慕容明安不是完颜琮的王妃，她到底也是侍奉了老北越王多年的王妃，恢復她的吃穿用度并不算过分。 只是现在有兰渊这个正儿八经的王妃在，慕容明安的身份多多少少有些尴尬，兰渊不好擅自给她定下名分，就想等完颜琮回来再与他商议此事。 兰渊也去见了一次慕容明安，当面和她说出自己的打算。 在明安看来站在兰渊的立场上，她能恢復自己的吃穿用度就已经很是大度了，根本不敢奢求更多，自是对兰渊感激不已。 慕容明安还算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现在在完颜琮心中的分量和地位远远比不上兰渊，并不奢求能够夺回自己的王妃之位。 她只想尽量与兰渊搞好关系，日后能在后宫谋得一席之地就好。 可兰渊并不想与明安太过亲近。 说句老实话，虽说兰渊穿书后的明安并不像宝芝那样对兰渊母女做出过太多不可饶恕的事情，可兰渊一想到原书中的白氏是被明安利用韦氏设计害死的，她儿女的死也都多少与明安有关，兰渊就无法真正与明安亲近起来。 能相对来说秉公处理明安，就已经是兰渊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明安也不是个完全不会看人眼色的，看出兰渊并不打算真正与她交心，明安虽然有些失望，但她也能理解。 在兰渊离开修敏堂之前，明安忽然跪了下来恳求兰渊，希望兰渊能让她见宝芝最后一面。 兰渊能够理解明安的请求，她们两个毕竟是亲姐妹，又曾有过那么深的羁绊，不管明安是为了质问宝芝还是当面与宝芝道别，都算是情有可原，于是便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 在不是放饭的时辰，宝芝听到一个女子的脚步声朝自己走来时，还以为是兰渊终于肯来见自己了。 狱中生活太过无聊，现在宝芝已经能够辨别出婧琪和纥骨氏她们的脚步声，听得出来人并非她们中的任何一个。 她急忙整理了一下头髮站了起来，可在看清楚来人的面容之后，宝芝不由嘆了口气，明显露出失望的神色。 明安看着眼前身着骯脏囚服、满身是伤的宝芝，微微挑眉道：「怎么，看到是我你一点儿都不惊讶，好像还很失望的样子？你以为时至今日，还有谁会来看你呢？」 宝芝一点儿回答慕容明安的心思都没有。 她垂下头，心中越发感到沮丧。 宝芝没想到兰渊到现在都不屑于把她当做对手，就像是卓雅临死前那样，兰渊甚至都不愿意露面嘲讽上她一句。 宝芝心中好恨、好恨！ 凭什么她慕容兰渊的手就可以干干净净的，凭什么她就可以一直做个善良无辜的好人，什么坏事都让别人来做？ 明明心机最深的就是她慕容兰渊！ 宝芝心里不甘心、不服气极了，抬眸看向明安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我真不明白你有什么可得意的？我是落魄了不假，可你又比我好的到哪里去？堂堂孟溪王的嫡长女还要看着慕容兰渊一个庶女的脸色为生，你都不觉得羞耻吗？今日你能站在这儿，想来也是没少在慕容兰渊面前苦苦哀求吧？」 第190章 . 元朔 完颜琮在群臣的建议之下，决定于…… 「呵, 你这是终于肯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不在我面前装什么善解人意的好妹妹了？」慕容明安冷笑了一声，极为不屑地看着宝芝：「是, 我知道，我和你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不过那又如何？我总归是要比你强的。」 难得看到宝芝脸上露出愤懑的表情来，明安心中越发兴奋，忍不住进一步刺激宝芝：「从小到大，你这个做妹妹的始终被我压上一头，是不是很不甘心啊？」 出乎明安意料的是，宝芝真心实意地摇了摇头，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嘴硬：「你有机会嫁给先北越王、做他的王妃, 不过是因为你比我年长了十几岁罢了。你第二次被封为王妃，也只是因为北越旧制，汗王刚刚继位时不好立即废除而已。姐姐你已年老色衰，我又何须妒忌你呢？」 「你！」宝芝直白的说法和带着同情的目光都让明安不由大怒。 她是年长了一些不假，容貌没办法和这些小姑娘相比，但也不至于到了「年老色衰」的地步吧！ 「慕容宝芝, 你又不是永远都不会老的, 迟早有一天你也会到我这个岁数，又何必如此难听地嘲讽我的年纪！」 「迟早有一天？」宝芝摇摇头, 自嘲地笑了一下, 「明安姐姐, 你别傻了，我犯的是什么样的罪过，难道你还不清楚吗？我怕是……没有以后了。」 第414页 「你就这么笃定汗王会杀你？」慕容明安却是有不同的想法，「汗王向来顾念子嗣, 说不定看在荟儿和丹儿的份上，会留你一命也不一定……」 其实宝芝心里也不确定完颜琮究竟会如何处置她，只是在宝芝看来自己如果不能成为人上人的话，让她卑躬屈膝、像只蝼蚁一样地活着还不如让她死了，起码她的容颜还能定格在这一生最美的时候。 「明安姐姐，汗王会怎么处置我暂且不提，你定然是不会被处死的。如果……」宝芝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是说如果，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看在荟儿和丹儿是你外甥女的份上照顾她们一些？」 明安闻言不禁讽刺地说道：「哟，你这个时候倒是想做一个伟大的母亲了，你利用丹儿的性命陷害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为自己的女儿考虑呢？」 「我有分寸，不会真的伤及丹儿性命的。」宝芝理所当然似的说道：「而且丹儿这孩子毁了我的前途，她为我做一些补偿也是应该的啊。」 听宝芝这么说，明安愣了一愣才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宝芝：「你说丹儿……毁了你的前途？你该不会说是你生她时伤了身子的事情吧？」 见宝芝没有否认，明安震惊地看了宝芝好一会儿，完全不明白她怎么会这么想：「我也是生了两个女儿的人，我是希望她们是男儿身不假，但也不至于把自己生不出儿子的愤怒发泄到她们身上啊！你那回生产伤了身子分明就是有人陷害所致，与丹儿又有什么关系？」 宝芝现在处于劣势，算是有求于明安，她不想再逞一时之快和明安辩驳什么，于是顺从地说道：「是我想岔了，以前都是我不对。明安姐姐，看在我们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的份上，你就再帮我这最后一回吧……！」 明安低眸看着宝芝明明心里不服气还要装作柔顺的样子，心中感到一阵畅快的同时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烦躁。 虽说明安发现宝芝怀有异心之后早已与她撕破脸皮，可实际上她疼爱、信任了宝芝那么多年，并没有那么容易彻底放下自己对宝芝的姐妹之情。 明安闭门思过的这段时间，也反思了她先前打骂过完颜丹的事情。 虽说是宝芝后来做得太过，可在这件事情上慕容明安也多少有些理亏。 让她照拂完颜丹姐妹俩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明安实在不甘心就这么顺着宝芝的心意行事。 明明她才是做姐姐的，凭什么一直做宝芝手中的提线木偶？ 明安并不指望着完颜琮能够为了她废掉兰渊、重新立她为王妃，但看兰渊的意思，明安日后的处境至少会比宝芝这个阶下囚好的许多。 她因为宝芝吃了这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的冷眼和嘲笑，总不可能就这么白白帮宝芝的忙。 拿定主意之后，明安幽幽地望着宝芝：「你要求我帮你做事，总归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宝芝轻嘆一声，无奈道：「姐姐请讲。」 明安拔下头顶唯一的一枚髮钗，长发散下来的同时微微笑道：「姐姐知道你生得好，向来对自己的容貌引以为傲。不过这又有什么用呢？汗王又不喜欢你。你这张脸就是长得再漂亮，在他眼里也不及兰渊万一……」 明安的话深深地刺痛了宝芝的心，可就算明安说的都是事实，宝芝也不捨得按照明安的意思自毁容貌。 见她不肯接过自己手中的簪子，明安轻哼一声，鄙夷地望着宝芝：「怎么，刚才你还不表现出一副很爱女儿的样子吗？我又不是要戳瞎你的眼珠子，不过是想让你在脸上划上一道而已，这你就不乐意了？」 宝芝的脸早已经被婧琪和完颜珀他们给打肿了，只是这样的伤养养就会好，不像尖锐利器所造成的伤口……是会留疤的。 比起死，宝芝更怕自己变丑，无法抬起头见人…… 可是想起自己好不容易生下的两个女儿，宝芝还是动摇了。 她怕自己死后明安会为难她们，她们还那么小……怎么可能反抗得了呢。 宝芝颤抖着伸出手，艰难地接过明安递来的那枚簪子。 明安始终盯着宝芝的眼睛，期待着她能说出自己想听的话。 只要宝芝说了一点儿沾边的，她就放过宝芝。 其实明安今日所戴的这枚髮簪不是寻常之物，而是当年宝芝刚嫁过来时送给她的。 当时宝芝说，这是她亲手制成、特意为姐姐打造的，世上绝无仅有，只此一件…… 明安心想，只要宝芝认出了这枚簪子，就说明当初她对自己多少还有几分真心，并没有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欺骗她。 她的小妹妹只是一时利慾薰心，才会走上了一条争权夺利的不归路，忘记了自己的初心。 可是让明安感到失望的是，宝芝不知是因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还是这枚簪子压根就不是她亲手所做，接过簪子之后，宝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明安的心彻底寒了下来，眸色逐渐幽深，冷漠地望着宝芝。 宝芝见明安态度坚决，知道自己必须过了这一关，可她实在下不了这个手。 明安一咬牙，突然间夺过宝芝手中的簪子，往她右脸上狠狠一划。 宝芝顿时尖叫出声，捂着脸痛苦地大叫起来。 沾着血的簪子从明安手中脱落之后，明安似是无意识地用脚踢了一下。 第415页 她没有去关心宝芝，也没有再去嘲讽宝芝，只是决绝地转过身，在宝芝近乎绝望的哭声中离去。 她和宝芝这一生的姐妹之情，就到这里了。 …… 完颜琮这一回攻辽所用的时间，比大多数人所预料的都要更短一些。 一来北越与孟溪合作，暗中制造了许多先进的兵器和战车，军备实力远胜辽国。 二来先前完颜琸所谓的外出办差，其实是按照完颜琮的吩咐去辽国内部收买重臣。 昔日大国早已腐朽不堪，在他们的里应外合之下，北越大军全力进攻，很快就破了上京城。 辽国最后一任皇帝不愿落入敌手，与皇后一同自刎于宫中，正式宣告了辽国的灭亡。 辽国既灭，余下的塔达已经不成气候。 完颜琮在群臣的建议之下，决定于明年年初正式称帝，改元元朔。 元朔是一年中的第一个朔日，也就是正月初一。 新朝初始以「元朔」二字为年号，可以说是非常合适了。 兰渊本以为完颜琮攻破上京城之后会顺势留在上京筹备登基事宜，却没想到打完仗后完颜琮连口气都没歇就连夜赶回了北越王宫，准备亲自接兰渊母子进上京。 他是不顾他人反对执意赶回来的，嘴上说着是要在登基前祭拜祖宗、亲自将完颜氏列祖列宗的牌位迎去上京，实际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为了兰渊。 虽说完颜琮知道王城中发生的那一场变故并未伤及兰渊母子分毫，但只要兰渊不在他的身边，完颜琮就无法真正安心。 在他风尘僕僕地赶回兰渊身边之时，兰渊正抱着儿子练习说话。 见到有些日子不见的完颜琮之时，母子二人都十分欣喜。 兰渊正想迎上来扑到他的怀里，却见完颜琮退后了一步，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身上脏。」 兰渊听了就把儿子交给一旁的乌仁娜，自己抱了上去，紧紧搂住完颜琮的腰：「我不嫌弃你。」 完颜琮心中一热，抱紧了兰渊，也顾不上有旁人在场，忍不住低下头去吻她。 第191章 . [最新] 正文结局 他所颁下的第一道圣旨，就是…… 两人旁若无人一般亲得难捨难分之际, 完颜琮忽然察觉到有一道明亮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他略带不悦地望了过去，却发现这么没眼力见儿的不是梓柔宫中的哪个下人，而是他的亲儿子完颜灏。 小傢伙长得非常像他的父亲, 唯独一双眼睛几乎与兰渊生得一模一样，看起来干净漂亮，十分招人喜欢。 完颜琮的眼神一下子便柔和了起来，他暂时放开兰渊，含笑看向儿子：「听你母妃说你会叫父汗了？叫两声给父汗听听。」 完颜灏默了默，像是在努力思考着什么，却是突然叫他：「父皇。」 完颜琮略显诧异地看向兰渊，兰渊却是一点儿都不惊讶，坦然地笑道：「嗯, 是我教他的。反正用不了多久您就要正式登基了，我干脆直接教了他新的称唿。」 完颜琮也不知道为何，他打下天下时都没有过这种激动的感觉，眼下却因为这么一个新奇的称唿而不由自主地感到心潮澎湃。 说来这还是他头一回被人称作「父皇」，还是出自他最心爱的小儿子。 完颜琮突然就有了些自己真的要做开国皇帝的真实感，心情自是十分愉快。 沐浴更衣过之后, 完颜琮简单地抱了抱儿子, 就先去办正事。 亲自向完颜家的列祖列宗们传达了他们灭辽的好消息之后，完颜琮又去清瀚殿见了几个留守在王城的重臣, 忙到天黑才回到梓柔宫。 暖黄色的烛光之中, 怀抱着儿子的兰渊整个人看起来都十分柔和。 完颜琮远远望着她姣好的侧影, 一时间竟不敢靠近，生怕破坏了眼前这副世上最温馨、最美好的画面。 可是完颜琮很快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在儿子率先发现自己、奶声奶气地喊出一句「父皇」之后，兰渊随着他的声音下意识地转过头来看向门口处。 见到从夜色中归来的男人之后，兰渊不自觉地朝他展颜一笑。 即使他们已经朝夕相处了这么久, 还孕育了共同的孩子，可完颜琮还是被兰渊的这一笑所惊艷，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 他的兰儿实在太过美好，就像是一道永远看不厌的风景，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那样的让人心动。 完颜琮忽然间就觉得，他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情不是伐楚灭辽、成为北越的开国皇帝，而是娶到了兰渊。 如果没有兰渊在身边，他所有的成就都会变得黯然失色。 江山依旧是江山，却只是一幅黑白水墨，没有任何色彩。 只有她在，他的人生才是彩色的，是有快乐可言的。 完颜琮沉浸在极大的幸福感当中，每朝兰渊走一步都感觉自己正踩在柔软的棉花上，极其的不真实。 兰渊见完颜琮不说话，还以为他是连日赶路加上接见大臣太累，便柔声问他：「累不累？要不我来服侍您沐浴更衣吧。」 完颜琮本想下意识地说「不累」，可兰渊难得愿意陪他沐浴，完颜琮不愿错过这样的好机会，于是点头笑道：「好，走吧。」 见他说着就要去拉兰渊的手，被忽视的完颜灏不满地看向自己的父亲，却因说不出完整的话而吃了亏，只能嘟着小嘴呜呜哇哇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第416页 完颜琮隐约看出了儿子的抗拒之意，他知道这孩子打从出生起就一直养在兰渊身边，自然是和他母亲最亲的。 他不愿意让任何人抢走他的母亲，包括他这个做父亲的。 可是完颜琮那么久没见兰渊，好不容易回来，才不想让这小子一直霸占着自己的小娇妻。 给乳母一个眼神让她们赶紧把孩子抱走之后，完颜琮便迫不及待地拉起了兰渊，拥着她往屏风后头走去。 兰渊不得不惊嘆于完颜琮的好体力，这男人年长她那么多，天天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操劳，怎么还是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一样呢？ 终于躺回柔软的床铺上之后，兰渊的睡意已经很浓了，男人却还精神奕奕地抱着她说这说那。 见兰渊迷迷煳煳地答应着，根本没仔细听他说了什么，完颜琮无奈地笑了一声，将人搂到怀里。 只有这样结结实实地抱着兰渊，完颜琮的心才能真的踏实下来，终于睡上了连日以来的头一个安稳觉。 次日上午，完颜琮上完朝回来，来向兰渊请安的后宫妃嫔们刚走不久。 兰渊昨夜睡得不错，养足了精神，便与完颜琮说起正事：「前朝之事不归我这个王妃管，不过慕容宝芝和慕容明安都是后宫之人，不知汗王打算如何处置她们呢？刚才蒲特氏、回古氏她们可是一直在向我打听呢。」 完颜琮无奈地笑了一下，宠溺地看向兰渊：「坏兰儿，我就知道昨晚你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话。」 「啊？您昨晚说的是她们的事情吗？」回忆起自己的敷衍，兰渊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我那会儿太困了，没听清楚……」 完颜琮知道她会那么睏倦八成都是自己害的，自然不会和兰渊计较什么，摇头笑道：「没什么，兰儿，你是怎么想的？」 兰渊完全不记得昨夜完颜琮同她说的什么，故意挽着完颜琮的手臂和他说笑：「既然明安姐姐是被宝芝冤枉的，那我自是应该退位让贤，把您还给明安姐姐啊。」 「胡说什么！」完颜琮明知道兰渊是在故意逗弄自己，还是佯怒地捏了捏兰渊的鼻尖，恨声说道：「我是个什么物件儿不成，就这么被你们姐妹让来让去的？」 兰渊歪头躲避着他的「惩罚」，娇声笑道：「我们慕容氏姐妹共同侍奉汗王，让您得享齐人之福，汗王不但不领情，还来怪我？」 「得了吧，这齐人之福我可享受不来。」见兰渊推脱着不肯说，完颜琮干脆再次和她说清楚自己的想法：「慕容明安本就是先王的女人，我打算封她为三品诰命夫人，以先王妃的身份在宫外寡居，让她的小女儿完颜婷也随她一起出宫居住。」 「只是三品？」兰渊有点意外地说：「我娘可都是一品外命妇呢。」 「你当外命妇的品级就可以随意分封了？你娘是你娘，她是她。」完颜琮耐心地和兰渊解释道：「慕容明安被废虽然是为人陷害，但她自己也并非全然无辜。我封她为三品诰命完全是看在故去的王兄和两个侄女的份儿上。至于荣华富贵，她根本不配享受。让她们母女衣食无忧，便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兰渊贊同地点了点头：「您这样安排甚好，我没有什么意见。」 说完明安之后，关于如何处理宝芝的事情，兰渊还没张口完颜琮便道：「慕容宝芝交由我来处理，你不用插手。过几日我们便要启程去上京城了，你专心收拾你和灏儿的行李即可。」 兰渊心思玲珑，一听完颜琮这么说就明白他是不打算留着宝芝的性命了。 就像当初他们在密林遇险时兰渊刺伤阿木泰的时候一样，完颜琮怕兰渊心里有负担，不想让她手上沾血，于是就将原本可以不用他来操心的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 宝芝纵有千错万错，但她毕竟是兰渊同父异母的妹妹。完颜琮怕兰渊狠不下这个心，或是因此而产生什么负罪感。 兰渊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 在完颜琮以为她是想要为宝芝求情的时候，却听兰渊有几分不好意思地说道：「麻烦您了。是我这个王妃做得不够好，还要您来插手后宫之事……」 「哪有？我的兰儿天底下最好的妻子、最好的母亲，更是最合我心意的贤内助。」完颜琮笑了笑，轻轻捏了捏兰渊细腻柔软的脸颊，温声说道：「我听说你让伊娄氏和霍勒氏她们将荟儿和丹儿照顾得很好，现在檀儿也越发活泼可人，咱们的灏儿就更不必说。你把孩子们都照顾得这么好，可比慕容明安做王妃时强多了。」 兰渊心里很清楚自己并非圣人，根本就没有完颜琮所说的那么好。 她愿意关照完颜琮的儿女，那完全是因为这些孩子都是他遇见她之前有的。 要是现在他还去和别的女人生孩子，兰渊可不会那么大度地去照顾。 好在完颜琮待兰渊始终一心一意，即使上京城破之后立即便有无数辽人想要进献美女给他，完颜琮连看一眼的意思都没有。 在他看来世上最美的女人已经陪伴在他身边，其他的女子再美，和她相比也不过是庸脂俗粉罢了。 …… 宝芝临走之前，完颜琮准许她再见两个女儿最后一面。 完颜丹年纪小，看到身陷囹圄、身着囚服的宝芝后只知道哭，连一声母妃都不会叫。 完颜荟却是已经懂事了，信誓旦旦地说要为母妃报仇。 第417页 宝芝蹙眉看着眼前和自己极为相似的大女儿，内心十分煎熬地嘆了口气。 被明安划破脸、「毁了容」之后，陷入绝望的宝芝哭着哭着便痛晕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的自己不仅如愿生下了儿子、与明安联手害死了兰渊母子，还与迷恋自己的完颜珣合谋害死了完颜琮、扶持自己的儿子登上了皇位…… 梦中的宝芝除了没有如愿以偿地得到完颜琮的爱情之外几乎应有尽有，她当上了垂帘听政、位高权重的皇太后，被所有人敬仰和崇拜着，在北越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宝芝的辅佐之下，她亲生的儿子也统一了天下、成为了有名的一代明君。 宝芝沉迷在这个美梦中不愿意醒来，可只要是梦终究还是有醒来的时候。 梦醒之后，宝芝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光线昏暗的牢房中一只脏兮兮的老鼠突然快速地从不远处窜过，宝芝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尖叫了一声，这才终于从刚才的美梦中脱离出来、认清了现实。 宝芝本以为自己今生的眼泪都已经流干了，却没想到就因为这么一个梦和这么一只老鼠，她忽然间便又泪流满面，痛哭失声。 宝芝从小被所有人宠爱着长大，向来乐观坚强，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会轻易言弃。 可是现在，宝芝忽然就觉得自己继续这样活着、苟延残喘下去根本没有意义 。 她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出身和容貌，几乎被所有人厌弃，已经不可能再翻身了。 如果不能像梦中那样风光无限地活着，那她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是骄傲的草原明珠，绝不能像慕容明安那样没出息，为了苟且偷生去看慕容兰渊一个「下等人」的脸色。 想到兰渊，宝芝心中又是一阵绞痛。 她想起自己梦中的慕容兰渊明明就是那样的软弱无能，完颜琮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着了迷一般地宠爱兰渊，兰渊根本就不是宝芝的对手。 按照宝芝原本的计划，兰渊只不过是自己登上高位的一枚棋子而已，可是现在兰渊反倒越过了她，成为了集权力与宠爱于一身的北越王妃，不久之后还会登上后位，成为令天下所有女人艷羡的开国皇后。 宝芝实在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她在狱中无事可做便默默思考了许久，想到很久之前，向来没什么本事的兰渊竟然找到了水源……再往前想，本应胆小怕事的兰渊竟然敢为了保住孟溪部王庭挺身而出、答应嫁给塔达王，让和勒博对她另眼相看…… 这些事情发生时宝芝并未多想，只是当时颇有几分诧异而已。 现在仔细回忆起来，兰渊似乎早就变了，根本就不是她记忆当中那个寡言少语、言听计从地跟在她身后的瘦弱女孩儿了。 事到如今宝芝不得不承认，是她自己轻敌了。 如果她早早就听从了卓雅的话，认出兰渊「真面目」的话，她根本就不会邀请兰渊来北越，让她有任何见到完颜琮的机会，更不会傻到亲手为兰渊铺路，让兰渊踩着自己的脸面上位。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宝芝自己都斗不过兰渊，她并不认为小小的完颜荟能有那个本事替自己报仇。 看着一脸认真的完颜荟，宝芝摇摇头，长嘆一声道：「算了。荟儿，你毕竟是个女孩子，还是不要像母妃这么要强了。汗王……不，马上就要改口叫他『皇上』了。帝王无情，他就是对你这个女儿再好，心里肯定还是更加看重完颜灏的。你若是和他们母子作对，一定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你还是想办法跟着你明安姨母到宫外生活，不要再去招惹慕容兰渊了……」 宝芝自认为了解明安，虽说明安心中对她有过恨，可是在毁了宝芝的脸之后，明安心里的气也就消得差不多了。 她也是做母亲的人，还是完颜荟她们的姨母，想来不会对外甥女太差，最起码也能留下完颜荟的性命，可伊娄氏她们这些外人可就不好说了。 完颜荟闻言不大情愿地看着宝芝，迟迟不肯答应。 看着与自己这么相像的女儿，宝芝不舍地摸了摸完颜荟的头，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没有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好好陪伴女儿，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等完颜荟和完颜丹她们被伊娄氏和霍勒氏分别领走之后，宝芝长嘆一声，看着她们离去的方向自言自语道：「若有来生，你们还是不要再做我的女儿了。」 …… 兰渊听说宝芝临走前耗尽了自己的钱财托人给完颜琮传话，希望能够再见上他最后一面，可完颜琮并没有答应，只是让纥骨氏去了一趟慎刑司送宝芝最后一程。 看在两个女儿的面子上，他赏了宝芝一个全尸。 纥骨氏带来宝芝咽气的消息之后，兰渊轻嘆一声，看向远方：「终于结束了。」 宝芝的死完全就是她咎由自取，兰渊并不为她感到丝毫可惜，只是不禁有些感慨，书中集女主光环于一身的宝芝今生就这般惨澹收场，这让兰渊忽然对人生产生了一些新的感悟。 人的一生就好像是一场不知终点的旅途，中间有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分岔路口。 有时候走对了，便可以像宝芝原本的人生那般花团锦簇、寿终正寝。 若是走错一步，就会像宝芝现今这般跌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復…… 第418页 一个人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有时候不过是一念之差罢了。 身为完颜琮的「准皇后」，兰渊提醒自己登上高位之后一定不能像宝芝和明安一样利慾薰心，失去了自己做人的准则。 她要过得舒服自在，活得长长久久，但绝不是以伤害无辜为前提。 …… 宝芝死后不久，明安也很快就被迁出后宫。 明安临出宫之际来向兰渊辞别，同时请求带走宝芝的两个女儿。 事关完颜琮的子嗣，兰渊不好擅自做主，就让人请了完颜琮和完颜荟、完颜丹姐妹俩一起过来。 在见过宝芝之后，完颜荟仍然心存不甘，想要寻机为宝芝报仇，让兰渊母子陷入比她们还要悲惨的境地。 可在伊娄氏那里住得越久，完颜荟越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那个能力。 伊娄氏口蜜腹剑，表面功夫做得十足，人人都以为她对完颜荟很好，对伊娄氏交口称赞，可只有完颜荟自己清楚她在伊娄氏那里究竟受了多少委屈，简直有苦说不出。 别说是报復兰渊了，她现在就是自保都很困难。 为了从伊娄氏那里脱身，完颜荟无奈之下只得听从了宝芝的遗愿选择了随明安出宫。 听到完颜荟这样说，完颜琮并不意外地点了下头，又看向完颜丹：「丹儿，你呢？」 完颜丹眨了眨眼睛，不说话，只是畏惧地看了慕容明安一眼。 完颜琮难免又想起先前慕容明安与宝芝关系不睦后拿完颜丹撒气的事情。 虽说慕容明安在完颜丹生病时也曾照顾过她，但她到底是伤害过完颜丹的人，完颜琮和兰渊都不想让完颜丹跟着明安生活。 完颜琮怕兰渊不好开口，就替她们做了这个主：「丹儿年纪小，还是住在宫里由霍勒庶妃照顾。」 明安如今身份尴尬，不敢同完颜琮辩驳什么，立即应了下来，牵着完颜荟离开。 …… 不久之后，身犯谋逆大罪的慕容俊义罪不容诛，毫无争议地被斩首示众。 由于和勒博现在瘫痪在床，和勒博的小儿子慕容俊英也是呆呆傻傻，孟溪部无人能够主持大局，人们纷纷将目光落到了正在北越读书的慕容俊弼身上。 慕容俊弼今年十七岁，已经长成大小伙子的模样了。 无论是身份、年纪还是能力，综合各方面条件来看，他现在都是最适合统领孟溪部的人。 兰渊好不容易才和弟弟、母亲团聚，并不想让俊弼轻易离开自己身边。 她亲自去了一趟颐然轩，问俊弼自己的意思：「如果你想留在北越，那就千万不要勉强自己，我们总有别的办法能让孟溪部挺过去。」 出人意料的是，俊弼闻言摇了摇头，坚定地告诉她说：「姐姐，我已经长大了，我也可以保护你，保护我们孟溪的子民。」 慕容俊弼毕竟是在孟溪出生长大，即使小时候遭受了许多不公平的待遇，可在骨子里他仍旧认为自己是孟溪人。 不管他在北越过得有多舒服，如果孟溪有难他还是要挺身而出。 兰渊抬眸看着眼前已经比自己还要高出大半个头的弟弟，不得不承认俊弼的确是已经长大了，她不能再拘束着他，执意要把俊弼留在自己身边。 既然这是弟弟自己的意思，兰渊便不再阻拦。 在他们启程去上京的同一日，俊弼也朝着反方向出发，回孟溪继承汗王之位，踏上属于他的征程。 元朔元年一月，完颜琮在上京城正式登基为帝。 他所颁下的第一道圣旨，就是册封他的王妃慕容兰渊为皇后。 封后大典那日，兰渊身着华贵繁复的皇后礼服，在所有人艷羡的眼神当中优雅而从容地缓慢前行。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兰渊清亮的目光一直深深望着前方身着皇帝吉服的男人，眼底不自觉地含笑。 因为她知道，她这一生的爱人正在那里等待着她，与她携手共度此生。 即使在外人看来这个男人深沉、严肃甚至冷漠，可是在她的面前，完颜琮永远深情、温柔且无比的坚定。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