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梁燕》 第1章 决议 第一节 皇位之上,明德帝淡淡地看着下面争吵得不可开交的臣子,抛出一句:“众爱卿,你们如今是都觉得朕老了,分辨不清是非了是吗? “臣,臣不敢!”听到明德帝的话,满朝文武当即面朝皇位,瞬间跪倒在地,话语未尽也不敢耽误。 “不敢,哼,你们怎么不敢。平定侯一生戎马,保卫我大荆疆土,没有他,尔等岂还能站在这大殿之上!”明德帝拔高声音继续说道。 “他们一家在那荒凉的南境一守便是二十年,少有回京,你们一个个的满口说着为大荆肝倒涂地,有谁可真正做到这一步?嗯!?”语气越来越重,怒气显露。 众臣手握笏板,下拜的头愈发低,不敢再抬头面圣。或多或少,在场的一些老臣都回忆起了二十年前的十六国大战。 那是天禄二十八年春,受抚溪国的挑唆,十五国联合一起试图抢夺大荆境内一处金脉,他们的计划是先灭掉大荆从而瓜分金脉也“分食”大荆。那三年,大荆倾尽举国之力。到了天禄三十年秋,几乎陷入绝境。平定侯带着一众将士,誓死不降,浴血奋战,打退了那些狼子野心的小国,让他们从此俯首称臣。到了已成定局时,皇上派了左相与其他几位大臣带了太医院一众太医到南境去慰问和医治受伤将士,据当时他们回来时的汇报,南境当时尸横遍野、满目疮痍,入目皆是鲜红。 南境本就荒凉,枯草丛生,大片的草已被火烧完,烟雾缭绕。裸露的地面几乎被浸染成了黑色。加之最后一战,将士们的鲜血又洒在地面,枯黄染黑红,一种难以压抑的悲壮爬上了在场每个人的心头。也是这一战,平定侯几乎丢了性命,从此腿部落下病根。 湛槿初一双十分好看的瑞凤眼微转,扫了扫这些面色各异的大臣,心里嗤笑:终究是富贵日子过得时间长了,一个个都起了不安定的心。 “如今朕想昭平定侯与其三子回京,是以马上中秋佳节,能让其一家过个团圆日子。在你们的嘴里,到变成朕要逼平定侯告老还乡了?!朕在你们眼里,就是个蒙昧无知的昏君吗?”明德帝一拍龙椅,声音中显然已带怒气。 一众大臣纷纷惶恐抬头:“皇上息怒,微臣绝无此意啊”。 “罢了罢了,这么多人也没吵出个章程来,都起来吧,朕没有杯酒释兵权的喜好,也做不来卸磨杀驴。”明德帝抬手扶额,余怒未消。 “请皇上恕罪”。满朝文武不敢再多言。 “初儿,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父皇息怒,儿臣觉得,平定侯与三位将军已许久未回京,平定侯府便只留老夫人和一位少爷、一位小姐,实属空荡孤独,如今若回京,中秋佳节便能阖家团圆一同欢乐,是件极好的喜事。再者,父皇同平定侯一直情谊深厚,除夕时还曾听父皇念叨着想见平定侯,如今他老人家回京便能与父皇相见,也是件大好事。”湛槿初身着金黄朝服,稳当上前一步,作揖后娓娓道来,语调柔和,清泉滴落。 明德帝看着自己最宠爱的儿子,足容重、手容恭、目容端、头容直、立容德(1)在这一时之间尽显。看着其修长挺拔的身姿和俊美柔和的脸庞,刚才的怒气也尽数消散了。到底是自己最喜欢的儿子,属实最懂自己,明德帝越看越欢喜。 “那若朕把迎平定侯一家归京事宜都交给你,可能做好?”虽说是问句,但明显是已十分确定湛槿初能做好。 “儿臣定不负父皇厚望”。湛槿初长揖后朗声道。 “好,那就如此吧,退朝”。明德帝露出笑容。 “退朝!”老内侍福喜公公喊道。 “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稽首。 “五弟果然慧心妙舌,就几句话便让父皇熄了怒,到是令为兄佩服。”随着人流出了大殿,二皇子湛槿宁走到湛槿初跟前,语气中透出一丝恼意。本来这安排迎接的事宜是应该到自己能查探到消息的礼部头上的,到是让湛槿初抢了先,心里自然恼火得很。 “二皇兄说笑了,我这就是实话实说罢了,实属不知怎么的就消了父皇怒火”。湛槿初依旧温文尔雅,跟湛槿宁推诿着。 “呵,那你这实话还真是说到父皇心里去了,不为兄自愧不如啊。”湛槿宁看着湛槿初温润的笑脸,心里啐了一声,真会装。 “走啦走啦,五皇兄,我们去鸿雁楼吃东西吧,我听说最近有新菜品,叫什么芙蓉什么鱼,可好吃了,我们快走!!”七皇子湛槿轩从一边路上跑了过来,“二皇兄也在呀,一起吗?” “不了,母妃头风犯了,我去看看她,你们去吧。”二皇子说完,看了一眼被湛槿轩一只手臂压着却依旧站得笔直的湛槿初,看湛槿初又给自己回了个笑脸,一时间更烦了,甩袖便往临风宫方向去了。 “走吧走吧,我可不想跟二皇兄吃饭,他烦死了。”湛槿轩边嘀咕边拉着湛槿初往宫门方向去。 “你是怕他说你不好好温书吧?今日的功课可曾做完?”湛槿初好笑地看着他七弟,“又被太傅训了吧,每次被训都要去鸿雁楼,你到是也吃不厌。” “好哥哥别念了,我这才被训完,张太傅可凶了,我不得吃点好东西安慰一下自己吗?”湛槿轩脑海里浮现出张太傅拿着戒尺朝他走来的样子,更想吃美食压压惊了。 “好好好,走,这就走。”湛槿初无奈地摇头。 第二节 南境 正值正午,烈日和贺家旗一起高高挂着。热浪滚滚,没有一丝风,沉闷的天气似乎快要迎来一场大雨。军营里热热闹闹的吃着饭,士兵们边吃边聊着上午刚来的圣旨。 “听说京都要给咱侯爷和将军们都喊回去,这是啥,要让咱换主帅?我王二可不干!” “我也不干,我就服侯爷和将军,管他天王老子,谁来也不行。”光膀汉子重重地摔了碗。 “嘘,小声点,别给帐里听见了,大人们应该都在商议着了,小心泓将军加练。”众人齐刷刷看了一眼最里面的营帐,放低了声音。开玩笑,泓将军的加练可不是闹着玩的,那是一练得躺三天。 大营内,清一色膀大腰粗的大老爷们儿,除了昭书上的其中三个主角安稳的吃着饭菜,其余人都面色凝重。 “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要把侯爷和将军都召回去,然后一起削权?”都尉杨文第一个开口道 。 “要真是这样,侯爷、将军,咱可不能回去啊!”都尉付勘急忙开口。 “是啊,谁知道这京都打的什么主意,可不能就这么回去,先派人去打探清楚。”都尉蔡严接着说。 “行了,吃饭,平常吃饭你们可一个比一个积极,今儿个不就来了道圣旨吗,我们都还没说什么,到是你们先急上了。”平定侯一手抬碗一手夹菜,眼神都没从菜里分一些出来给正在着急上火的下属们身上。 “这哪吃得下去啊?京都这下马威都来了!”蔡严更急了。 “烨白送来的厨子做的菜可真是一绝啊,这同样的菜,他这厨子做出来就美味的不行。”贺南辰迅速扒拉着碗里的饭,边嚼边说,说完还不忘又夹了块红烧肉。 “确实,槿初该是和泓儿一般年岁吧,这做事甚是稳妥。”平定侯快准狠的夹了最后一块蒜泥白肉。 “比我小上一岁,中秋后便快到他生辰。”贺南泓平时冷淡的脸在说起湛槿初时不自觉温和了下来。 “哎呀呀呀,你们到是说说回京的事啊,别只顾着吃啊,世子也快巡边回来了,到时候让他们也一起来说个主意。”杨文看着一直吃个不停的父子三人,一拍大腿说道。 “先吃饭,待午后大哥巡边回来再议。”贺南泓抬眼看向急成一团的几人,冷冷的开口。 午后不多时,军营外由远及近响起了阵阵马蹄声,是贺南衍与一众侍卫巡边归来。 贺南衍一掀营帐门帘,带着亲卫洛白进去了。“父亲,二弟三弟,如今是什么情况,一进军营便听到京都让我们回去。” “嗯。”贺南泓应了一声。 “景煜,你快详细说说,到底出什么事了,是祖母与四弟、小妹出什么事了吗?”贺南衍对这惜字如金的弟弟实在没办法。 “这是槿初给我来的信,早圣旨一日来的,你们看看。”贺南泓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贺南衍。 贺南衍接过信,看了一眼自家弟弟,“烨白又给你来信了,这个月第三封了吧?我看看写了什么。” 贺南辰:“大哥,念吧,你不回来咱弟都舍不得拿出来给我和父亲看。” “景煜亲启。不知你最近可好,新找去的厨子做的饭菜可合胃口......” “大哥,你到是读重点啊!”急性子贺南辰试图抢过信件,被贺南泓隔开了。开玩笑,被他抢坏了怎么办,贺南泓心想。 “朝堂争辩,父皇力排众议让侯爷和几位哥哥回京,就只是想让你们都归家和老夫人、南阳、南雁好好过个团圆中秋,并无二意。父皇与我会一直谨记侯爷和几位哥哥守卫大荆之功。一别已八载,望早日再相见。烨白亲笔。”贺南泓迅速扫了一眼下面的,又把第二张拿了上来念到。 “合着两页的信就只有这是重要的事?”平定候感叹了一声。 “既然烨白说了,那便回去吧,我是信他的。”贺南辰看着小心翼翼把信收回了的贺南泓,看向父亲和大哥说。 “嗯,皇上是重情重义之人,我并没有怀疑过回去有什么不妥。去收拾一下,明日启程回京。”平定侯开口敲定。 入夜,一场大雨掩盖了军营内此起彼伏的打呼声,贺南泓坐在行军床上,细细地又看了一遍湛槿初来的信。然后把信放进了一个满是信件的箱子里。一封一封整整齐齐的放着,数量十分可观,每一摞都能看到信封上和刚刚放进的一封一样的字迹、一样的内容:景煜亲启。 ———— 嘿,姐妹们。这是小宁的第一本书,如果有什么词句语序有误的话望大家见谅,可以给我评论我立马改哦~大家看完可以帮忙送点免费的礼物哦~加加书架关注一下。感谢大家!!(鞠躬.jpg) 第2章 遇袭 第一节 翌日,大雨早已停歇,晨曦微露,旁边的大树还往下滴落着雨水,斜阳一抹照射在贺家旗上,一看便知是个晴朗的好天气。军营里已然到处是拉练声。响彻云霄的号子,整齐划一的动作,坚毅刚强的神情,这就是军营日复一日的常态。 贺南泓在练武场指导了一会,交给副将后便回到了主营,平定侯与贺南辰已经在里面等待一会儿了。 “大哥呢?”贺南泓没发现贺南衍,开口问道。 “大哥刚刚边防来报出现点异常,他去看一趟,应该快回来了。”贺南辰杵着下巴看着他说道。 正说着,营帐帘掀开了,贺南衍快步进来。 “好,齐了,都交代好了吗?好了我们就出发回京。”平定侯从主位上站起来道。 “禀父亲,都安排好了。”贺南泓此刻归心似箭,恨不得马上就到京城见到日思夜想的人,但面上并不显露,依旧冷淡。 南境特产及除衣物和干粮之外的各类物品已经准备好,安放在后面跟随而来的马车上,他们先行,物品后到。 轻装简行,加上一队军士和几人的亲卫,一行人策马往北直上。 大家都无心欣赏沿途风景,又都是一些大老粗,因此除了解决生理需要和填饱肚子,白日时即使有雨,只要雨势不太大,或者路过无人迹的地方,都一股劲儿快马加鞭地赶路,夜晚有几日便直接宿在荒无人烟的树林中。 到了赶路的第七日傍晚,太阳慢慢落下,白日吹个不停的风也渐渐停下,方圆几里并没有城镇和村落,群山连绵,树影婆娑。 一行人找了个靠近水源的树林安顿下来,围着几个火堆而坐,吃着刚捞上来烤好的河鱼和自带的干粮,聊着路过城镇时的所见所闻。夜色越来越深,似乎给大地和天空都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黑纱,同时也阻碍了风的出现。闷热的空气中蝉鸣不止,似与蛐蛐儿在说着这里要来一场大雨。 “今晚我守夜,你们休息。”贺南泓看了看黑沉的天空,看向父亲和两个哥哥说。(三兄弟轮流每晚与三个士兵一起守夜) “行,辛苦三弟了。”贺南衍说完便喊着亲卫洛白到了一棵树脚坐下背靠着树闭上了眼睛,不多时呼吸便平稳了下来。洛白看着贺南衍对自己毫无防备的睡颜,忍住了想碰一下的念头,也闭上了眼睛。 贺南泓坐在火堆旁,树影在火光的照射下映照在他如雕刻般的侧脸上,显得有些冷寂。他头微垂着,偶尔抬头,能看到他清冷的眉目和高挺英俊的鼻子,一旁的士兵直愣愣地看着他,窃窃私语:“以前都不敢这样仔细看将军,他可真好看”。 将近四更,变故乍现。林中突然出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动静虽小,但贺南泓还是第一时间觉察到了。 “醒醒,有问题,有人来了!”贺南泓站起身喊了一句。所有人迅速从梦中惊醒,一瞬间从地上起来。 “怎么回事,能听出对方大概有多少人吗?”贺南辰收起了以往的嬉皮笑脸,一脸严肃,手里拿着佩剑。 “百人以上,脚步很轻,看来武力值不低。”贺南泓冷静地开口。 “哼,这还没到京城,有人就急了。看来,是不想让我们回去。就派一百多号人,是觉得我们太弱了吗?”平定侯冷哼一声,面色黑沉。 话音刚落,不速之客一时间倾巢而出,与贺南泓一行人交起手来,顿时刀光剑影,吵闹声打破了树林的平静。贺南泓手起剑落,迅速解决了眼前的几个,往士兵所在方向的黑衣人杀去,士兵比起他们几个武力较低。路过贺南衍时贺南泓说了一句:“大哥,你左前方那人和二哥左方的人是头儿,记得留活口。” 黑衣人的血不断溅在贺南泓的衣服上,俊美的脸上也染上了星星点点的艳红。手中的剑不停地挥着,直往黑衣人致命的地方去。此刻的他与平时似乎变了一个人,变得十分狠辣妖异。 平定侯专心解决着眼前的黑衣人,余光突然看到了自方阵营两名士兵提剑朝贺南泓刺去。 “泓儿小心身后!”平定侯手里不停歇,转头大喝一声。 贺南泓一时不防,侧身避开了一剑,却还是被另一剑从右后方刺进了肩膀。他迅速转身一剑解决了那叛徒,接着剑换到左手,一瞬间便把那另一个叛徒刺伤倒地,留了个活口等审问。 不多时,除了留下的几个活口,其余黑衣人全被解决。其余士兵迅速清理战场,贺南泓亲卫安九迅速找出带的药物与绷带,就着洛白前去河边打来的水替贺南泓擦拭后上药包扎。 “将军,卑职失职,未能护住将军,请将军责罚!”安九跪下磕了三个头后说道。 “起来,与你何干,把那叛徒看好了,别让他自杀。”贺南泓平静的开口,看不出他的喜怒。 “卑职遵命!”安九起身退下到后方守着留下的活口。 “你这伤口有些深了,等明天路过城镇,去找大夫缝一下,不然容易感染。”平定侯看着贺南泓不停渗血出来的肩膀,白色绷带很快就被血浸红。 “不用,明天继续赶路,还有三天的路程。”贺南泓想着,这受伤了,就有理由让槿初到府上了。 “唉,随你。”平定侯看着贺南泓那不知在想什么露出来的一丝笑意,叹了口气,管不了,不管了,唉。 “三弟,你快休息一会吧,后半夜我来守。”贺南衍走过来,递了一壶水给贺南泓。 “我来吧大哥,昨晚便是你守,你也去休息吧。”贺南辰也过来了,“这里发生的事我让亲卫先行传回京,倒也先震一震那幕后之人。对了,我也让亲卫单独给槿初传了信,说了你受伤的事。” “好。”让他先着急着急,贺南泓肉眼可见的心情更好了。 第二节 湛槿初得了迎接平定侯一行人回京的差事,与湛槿轩吃完午饭后便一起回了皇宫,准备迎接的章程。 湛槿初一回住所便带着亲卫林文直奔书房,边拿出信纸边让在旁边侍候的内侍小起子研墨。 “林文,吩咐下去,让礼部备好一份迎接贺礼,务必交代秦睦好好选,两日后把礼单给我过目。还有,明早我会到礼部去与尚书大人商议迎接事宜,你去时跟大人约好时辰。”湛槿初提笔给贺南泓开始写信,“对了,到我库里也挑选一些古籍、美酒、兵器,待平定侯与三位将军回来一起送过去。” “是,卑职这就让林斯到礼部寻秦大人。”林文行礼后转身准备出书房,湛槿初又给他叫住了:“等等,我把这信写完,安排人八百里加急给贺三将军送去,记住,务必保证比圣旨快一日到。” “是!”林文心里唏嘘,主子这个月得写了三封信了吧,这煜将军也往这来了三封,他们倒真是有说不完的话。 林文看着自己温润如玉的主子,一张十分精致的脸,但却丝毫不显女气,一双瑞凤眼和一抹樱红唇,白皙的皮肤,挺拔的身姿,啧,真好看,赏心悦目。 “好了,去吧。”湛槿初轻吹信纸让墨开些干了后折起放入信封,写上景煜亲启四个字,递给了林文。 “属下告退。”林文转身出了书房。 “小起子,让林冬来一趟。”湛槿初想现在出宫去一趟平定侯府,虽已派人去过,但自己去一趟始终更上心一些,顺便看看平定侯府需不需要添置一些东西。 “是。”小起子看出主子的急切,不敢耽误,很快就把林冬带到了书房。 平定侯府,众人接到宫里传的信,喜悦洋溢了整个府邸。 “快,快去收拾收拾他们的屋子,看看缺什么少什么,都去置办了,”贺老夫人眼含热泪,手绢轻轻擦拭后吩咐管家,“挑一些好的绸缎备着,等他们回来了,都给置办几身衣服。” “祖母,别哭了,这是大喜事,父亲和哥哥们要回来了,我们得高高兴兴的迎接。”贺南阳与贺南雁一人一边拉住了贺老夫人的手,轻轻地摇晃起来。其实他们也想哭,但得把祖母哄好,这泪,还是等晚上回房慢慢流吧。 “诶,好,好,祖母不哭,快替祖母想想,还差了些什么,一并吩咐下去。” “祖母,中秋快到了,之前你已经把过节需置办的都置办了,不过这人数多了,还需呀再置办一些,您说可是这个理。”贺南雁说道。 “还有大哥二哥三哥的屋子,给添点绿色,之前的都移到花房了,这次重新选一些,不然房里太沉闷了。”贺南阳是一家中唯一的文人,心也很细。 “对对对,快,言管家,快吩咐下去。”贺老夫人看着自己身旁的孙子孙女儿轻轻拍了拍他们的手,笑得更开心了。 “老夫人,五皇子到了。”一名侍卫进来禀告。 “快请快请。”贺老夫人从椅子上站起来迎接。 “老夫人这是何意,说了别拿我当外人,快坐下。”湛槿初走进厅堂,伸手扶住贺老夫人,笑着说道,“不知老夫人最近身体如何,前些日子的风寒可好全了?” “好了,都好了,你给送了那么多补品,还让张御医来给老身看了,这下子全都好了。” “那就好,南阳和南雁呢,最近可好,功课如何?”湛槿初轻柔地开口道。 “烨白哥哥,我们很好,夫子经常夸我们的功课做得好。”贺南阳和贺南雁十分喜欢这温润的皇子哥哥,他又好看又温柔,比起自家那三位臭哥哥可好太多了。 “行,要是有什么喜欢的,遣人来告诉我,我给你们添置。对了,府里还差些什么,我来帮忙置办一些。”湛槿初喜欢跟平定侯一家来往,不止是从小与贺南泓三兄弟的情谊,还因为在这里没有勾心斗角,只有家人的温暖。说起这,湛槿初想起了自己这么多年在宫里的经历,眼神暗了暗。。 “够了够了,缺的都已经吩咐下去了,你可别再送来了,这库房都放不下了。”贺老夫人拍了拍湛槿初的手,眼睛笑得眯了起来,看起来更加慈祥了。 “好,不送不送,送点老夫人爱吃的糕点总行了吧。林冬,拿上来。”湛槿初把路上拐去珍宝斋买的素糕点打开来,递给了贺老夫人。 “哎呦,可想这一口了,还是你想得周到。”贺老夫人因为最近身体微恙忌口没让府里去买这糕点,如今病好了,湛槿初带来,她可欢喜了。 湛槿初又与贺老夫人说笑了一些,安慰了一番,便离开了侯府。 “主子今天很开心。”林冬看着自家主子走着走着便停下看向天空发呆的样子说道。 “嗯,他快回来了。走吧,回宫。”湛槿初回了林冬一句话,便带着他回皇宫了。 第3章 故人归 第一节 “这是拟好的礼单,请五殿下过目。”礼部侍郎秦睦双手奉上后,打量了一下四周,看湛槿初这堂厅并没有不可信的人在场,便收了刚才的正经,一屁股坐在侧边的椅子上。 湛槿初端坐在红木圈椅上,拿过礼单细细翻看了一下,没有什么错处,一切都是按规制来的。物件儿上也都挑选了一些适合武将的,甚至给少年郎、少女、老人的也考虑了进去,甚是不错。 “你倒是有心了”。湛槿初抬头,笑着看向立在一旁已经吃起果子的秦睦说。 “那可不,五殿下特意叮嘱过的,下官哪敢不细细思量。”秦睦打趣道。 “行了,别不正经了,这两天礼部如何,我那本是户部理事的二皇兄与这礼部的尚书大人有何动作?”湛槿初放下礼单,湛槿初轻拿起茶杯,一手拿盖一手端着茶托,轻轻一吹,遮脸抿了一口后放下,举手投足尽显优雅。 “起初两人商议扣下一些礼品,后面你不是去尚书大人那敲打过了嘛,加之皇上又亲自派人到礼部叮嘱了一声,这他们哪还敢扣。听说回家后也急忙吩咐自个儿府上备的礼再添个几样进去。”秦睦拿起了一盘晶莹的糕点,边往嘴里塞便说道,“还是你这的糕点好吃,其他地方都做不出这味儿。” 湛槿初又笑了,“呵,我倒是高看了我那皇兄了,就是不知他后面会有什么动作。” “林文,让暗卫最近盯好二皇子,随时汇报情况。”湛槿初吩咐了一声林文。 “是。主子,那四皇子和六皇子那边,可要继续盯着?”林文领命后问道。 “继续,这两人的心思可比我那二皇兄多多了。”湛槿初手指轻点了一下桌子,缓缓说道。 “遵命。属下告退。”林文领命出去。 “你每来我这一趟,我的糕点水果都要全被你搜刮完。”湛槿初看着连吃带拿的秦睦开口打趣他。 “我这叫持家有道,烨白你自己又吃不完,进我肚子就不会浪费了。”秦睦拿的一脸理所当然。 “小起子,让如儿给秦大人拿个盒子,帮他把今儿个小厨房做的如意糕、糖蒸酥酪、玉露桂花糕都装好。”湛槿初看他喜欢,便索性都让他带走,“对了,让如儿再拿个盒子,把山药茯苓羹也装些,一并让秦大人带回去给秦老夫人也尝尝。” “这好这好,多谢多谢!!”秦睦一抱拳,来了个江湖礼,然后又不正经地上前拍了一下湛槿初,“贺三什么时候到,等他回来我们一起喝酒去!我要看看那臭脸酒量有没有上去,是不是还是三杯倒哈哈哈哈哈哈。”秦睦越想越觉好笑,可得逮着机会好好笑话贺南泓一番。 “为难他干什么,要喝我陪你便是。”湛槿初想起多年前某人喝了酒的样子,也笑开了,维护道。 “啧,你这千杯不醉的狠角我可不跟你比。再说,你拦着我干啥,让他喝点怎么了,大家一起开心开心。”秦睦连忙摆手,表示怕了湛槿初。 “好好好。”湛槿初表示自己尽力了,剩下的就靠贺南泓自己扛了。 转眼便已经到了第九日,朝堂上并无其他事宜商议,正准备退朝,有御前侍卫来报:“启禀皇上,平定侯一行于两日前遇袭,歹人留下三人审讯其余均被斩杀。” “什么?遇袭?这,这怎么回事?”一众大臣大惊失色议论纷纷,湛槿初脸上也慌了一下,很快又压下去了。 “可有受伤?”皇上问道。 “回皇上,不曾有报。”御前侍卫回道。 “下去吧。”皇上挥手侍卫为退下。 “既然有留,那就待押回京好好审一审,朕倒要看看,是谁胆子这么大,敢动平定侯!”皇帝眼睛微闭,扫了扫下面的一众大臣,“宣爱卿,这事就交给你这大理寺少卿了,好好给朕审!!” “臣遵旨。”大理寺少卿宣润上前一步跪下叩拜领旨。 下了朝,湛槿初没多做停留,回到住处。果然,贺南辰的人已经在堂厅里等候了。 “怎么回事?可是还有什么话要带给我?”湛槿初坐到主位上,看着贺南辰亲卫宋岸问。 “禀五皇子,辰将军让我把当时发生的事跟您细说一遍,还有一事,泓将军受了伤。”宋岸作揖后说道。 “为何景煜会受伤?伤势如何了?”湛槿初一听贺南泓受伤,放在椅靠上的手收了回来,攥紧了衣裳。 “我方有人叛变突然发难,泓将军一时不察,混乱中被其中一人刺伤了。”说完林文看一眼湛槿初依旧平静的脸接着道:“刺穿了肩膀,伤口可见骨,血流不止,泓将军受伤后还接连用伤臂连杀几人,可能更严重了。属下来时安九在给泓将军包扎,野外条件不允许,没法缝针。”林岸想起来时贺南辰吩咐的话:最好描述的严重一点,你好好发挥一下。说完后林岸想了想,这够严重了吧,要不我再添点? “他们还有几天脚程?是否需要我带人去接应?”湛槿初担忧的问。 “辰将军说无妨,不需人接应。主子们快马加鞭应该明日便能到。”林岸回道。 “好,我知道了,林岸,你先下去休息吧,我让林文安排,辛苦了。”湛槿初吩咐林文带林岸去偏殿休息了,他们都出去了的一瞬间,湛槿初刚刚还很平静的脸瞬时变了,好看的眉头紧蹙。 “小起子,准备一些上好的补药,另外,去请教一下张太医,让小厨房明早做些药膳,消炎补血之类。”湛槿初把小起子唤了来吩咐道。 “是。主子,需要让张太医明天候着吗?”小起子提了一句。 “嗯,让张太医准备好,明天跟我到城门口迎接平定侯和将军们。”湛槿初赞赏地看了一眼小起子说道。 “是。奴才退下了。”小起子退了出去,往太医院去了。 第二节 野外,把尸体都清理完后,一场大雨姗姗来迟。众人从林中退出来,到河边较为平坦的地方搭了帐篷,稍事休息后,天微微亮,雨势渐小,一行人便收拾妥当准备赶路。 “三弟还好吗?这下着雨,接下来还要骑马颠簸,我怕你伤势加重。”贺南衍驱马到贺南泓一旁担忧的问道。 “没事,这伤不重,出发吧。”贺南泓除了嘴唇微白,脸上看不出一丝受过伤的样子,依旧冷冷淡淡。 “行,要是有恙,就停下休息。”贺南衍拿这少言寡语的弟弟没办法,策马来到队伍中央高声说,“大家再坚持坚持,我们加快速度,等回了京,再好好休息一阵。出发吧。” 一路又接着风餐露宿,到第十日巳时,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京城。 远远的,贺南泓一眼便看到站在城门前乌泱泱一众等待的人中最耀眼的那人。红墙绿瓦,城门大开,他就在那正中央站着。自己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贺南泓眼里此刻便只有湛槿初一人。 平定侯带着一行人下马,走向城门。“恭迎平定侯回京,恭迎三位将军回京!!”湛槿初、一众大臣与两侧的百姓齐声高呼。 “多谢众位大人,各位父老乡亲,我们不胜荣幸!”平定侯看着百姓欢喜的样子,心里十分感慨。 “侯爷,各位将军,大家一路辛苦了。快马加鞭这么多天,大家肯定已经十分疲惫。今日便先归家好好休息,明日朝议后,本宫在鸿雁楼设了宴席,为各位接风洗尘,望侯爷和将军能赏脸。”湛槿初一脸从容儒雅,看着平定侯与贺家三兄弟说道。 “好,本侯与犬子一定赴宴,多谢五皇子。”平定侯看着眼前已经出落得英俊挺拔的男子,心里十分感慨,要是是个小丫头,说不定就与泓儿成一对儿了,看看这温文尔雅的样子,可比自家这三个臭小子可爱多了。唉,可惜了可惜了。 贺南泓在平定侯右侧,眼巴巴的看着湛槿初,生怕错过了一眼就见不到了。贺南辰轻轻拉了拉贺南泓的衣袖,悄声说:“别看了,再看眼睛都直了,等会儿让烨白到府上去,你想怎么看都行。” “好了好了,大家先散了吧,待本侯今日休整一番,来日再跟各位同僚一叙。”平定侯也有些乏了,便开口让大家都散了。 “烨白今日可还有事,不如到府上一坐,多年不见,我在军中常听说你才情冠绝天下,我可早盼着请教一下烨白你了。”贺南辰见自家弟弟想开口又不敢的样子,怒其不争,就自己邀请了。 “不敢不敢,承蒙京中文人雅士抬举,我也只不过是粗通文墨罢了。”湛槿初一拱手谦虚的说道,“那我便到府上叨扰一番了,望侯爷和将军们别嫌弃。” “我三弟有伤在身,回府路上就拜托烨白照顾一下了,让他乘你的车舆回去吧。”贺南辰接着把贺南泓推了过去,自己翻身上了马。 “你......” “你......你先说吧。”湛槿初笑了,两人坐在马车里,一起开口。 贺南泓看着眼前之人笑起来明眸皓齿,一时间都忘记了自己想说什么。“呃,那个,最近好吗,可有受欺负?”贺南泓结结巴巴地问道。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敢欺负我?”湛槿初佯装一恼,看着贺南泓说道,“我可还记得八年前那个夏天,你用螳螂吓唬我,明知道我怕那个绿油油的东西。” “我,我那不是故意的,我,我道歉,你别生我气。”贺南泓慌了,这人怎么记仇记这么久,这可不行,这不就对我没好印象了吗? “行了,逗你的。八年了,你变了好多,黑了好多,不过,更硬朗更俊俏了。”湛槿初不在说笑,认认真真的看着贺南泓说。 “你也长高了,不过还是那个糯米丸子,白得很。”贺南泓表示想咬一口眼前心心念念的人。 “哎呦!” “嘶!” 马车突然停下,湛槿初因为看着贺南泓没有正坐,身子没稳住往贺南泓跟前一扑,贺南泓情急之下连忙扶好湛槿初,忘了自己负伤的右臂。 “前方突然冲出个孩童,惊扰了主子,请主子恕罪!”马夫在外边请罪。 “走吧,没事。”湛槿初对外说道。“你怎么样了,又渗血了,给我看看。”说着便要去脱贺南泓的衣裳。 贺南泓心里一阵美,槿初身上可真香,真好闻,“我没事,等回去再给你看。”贺南泓左手拉住湛槿初伸过来的两只手手腕,心中感慨:真细! 湛槿初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抽出了自己的手腕,端坐了回去。耳朵悄悄地红了,一直未散,不敢再看贺南泓,直到马车来到平定侯府才又开口跟他说话。贺南泓就一直盯着湛槿初看,似乎怎么也看不够。 第4章 心疼 第一节 马车平稳地停在平定侯府门口,车夫禀:“主子,平定侯府到了”。湛槿初缓慢转头,看见贺南泓正盯着自己,耳朵的更红了,眼睛立马瞟向别处,温柔开口说:“走吧,下车吧。” 贺南泓站起来,先一步掀开车帘下了马车,然后转身递了自己完好的左手给湛槿初。湛槿初愣了一下,把手放在了贺南泓手里,扶着他的手下了马车。他的手比自己的手大了好多,很烫,湛槿初想。等下了车,湛槿初就把手轻轻收回,就这短短一会儿,手心便出了汗。 言管家看两人下来,上前迎接:“见过五皇子,见过将军,两位快随老奴进去吧,老夫人念叨好久了,一直盼着呢。” “林文,去把张太医请来。”湛槿初转头吩咐林文,本安排好张太医随行一起去城门口迎接,但宫里二皇子生母纯贵妃头风又犯了,点名要张太医去看病,不让其出宫。 两人随言管家一起走进府,府中院子里已经堆满了礼部和各府送来的礼品,小厮和丫鬟们在忙着抬进后院库房里去。堂厅里,一家人都已经在堂厅等候多时了。贺老夫人刚刚已经拉着平定侯、贺南衍各哭了一会,这会正拉着贺南辰在抹眼泪,看见湛槿初和贺南泓走进来,眼泪又开始决堤,“泓儿快过来,让祖母好好看看。这怎么,这怎么受伤了呀,疼不疼啊,我可怜的孙儿啊。” “没事的祖母,孙儿很好。”贺南泓看着贺老夫人一只手拉住了自己左手,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自己受伤的右臂,眼泪又哗哗流,顿时手足无措,转头看向了湛槿初,平时冷淡的脸上出现了纠结求救的表情。 湛槿初看了一下一旁三个大男人同样和贺南泓一样的手足无措,没忍住小声笑了出来,他走上前扶住贺老夫人,拿过她的手帕很温柔地替她擦拭眼泪,轻声安慰道:“老夫人快别哭了,再哭这眼睛得肿了,侯爷他们该着急了。你快看看,侯爷和几个哥哥都成什么样了,都怕你再哭下去他们哄不好呢。” 贺老夫人抬头看了看一众手足无措的大老爷们,一个个表情都十分精彩,眼泪一下子就收住了,被他们逗笑了,“还是槿初贴心,你们这些大老粗,哼。” “不哭了不哭了,你们该饿了吧,快,言管家,吃食都备好了吗?”老夫人接过湛槿初递回来的手帕,拍了拍他的手,问言管家道。 “回老夫人,已经备好了。”言管家笑着说,主子们都回来了,他也十分高兴。 “吃饭,走,都移步膳厅。”贺老夫人发话后,拉着湛槿初走在前面,边走边与之说笑。 后面被忽视了的几个大男人互相看了看对方,也跟着一起走了。 一顿饭吃得宾主皆欢,贺老太太开心得也陪他们小酌了几杯。丫鬟绿珠扶着老太太回屋后,众人也都散了,各自回房休息了。 湛槿初跟着贺南泓回了他的卧房,进屋后,他四处看了看,还是和八年前一样,就是换了些植物。屋子被好好整理清扫过,被褥应该也晒过,屋里是有淡淡的阳光的味道。 一转眼,看贺南泓已经在脱衣裳,他急忙撇开了眼说道:“你这是作甚,我还在呢?” “这几天一直在赶路,这伤口怕是感染了,现在十分难受。这伤在后肩,我也看不到,就劳烦槿初你帮我看看吧。”贺南泓看见某人躲避的视线,想着示个弱,就能有个亲密接触的机会,嗯,十分划算。 果不其然,一听贺南泓这样说,湛槿初也慌了,这人的伤挺了这么多天没好好医治,可不是得感染。他当即走到了贺南泓身旁,让他把里衣给脱了。 “先坐下,你太高了,我不太好看。”他比自己高了许多,肩膀宽厚,英气十足。湛槿初看着贺南泓满是伤痕的背,一道一道,新伤旧伤交织。刚伤了的右肩还绑着绷带,但已全然被血浸透。这人是多不爱惜自己,竟搞成了这副模样,这得多疼啊,湛槿初心里想着,手轻轻地摸上了一道旧的伤疤。 贺南泓一颤,心慌了。好在湛槿初收回了手,去给他解绷带,贺南泓一口气才呼了出来。 “嘶!”贺南泓故技重施,假装痛呼。 “我再轻点,你忍一忍。”湛槿初动作越发轻柔了。 待真正看到那深可见骨的伤,湛槿初心还是突然一抽,伤口明显已经感染了,也许是被雨和汗水浸润过,伤口周围已经溃烂,血还在流。 “主子,张太医到了。”门外,林文带着张太医候着。 “快请进来。”湛槿初连忙开口请张太医进来,“安九,去帮忙打点热水,给你主子擦试一下。”然后吩咐在门外候着的贺南泓亲卫。 “是。”安九领命去打了水拿了毛巾进来。 “张太医,快帮将军看看。”湛槿初说完便往后退了一些,方便太医过来看伤。 “将军这伤属实有些严重,得先把外面的腐肉去掉,否则,就难办了。”张太医看后叹了口气说道,“这拖得时间长了些,伤口都有炎症了。先替将军把伤口周围擦试一下。” “安九快。”湛槿初喊过一旁的安九。 “你来吧,我不适应别人碰我。”贺南泓转头看向湛槿初冷冷开口。 湛槿初差点没维持住自己人设想给他一个白眼,这是耍的什么脾气,合着我不在的时候你都不让别人帮忙?贺南辰亲卫前些天不还说安九在替你上药,这从小大大在身边的亲卫不比自己一个分开了八年的朋友来的可信?湛槿初暗暗腹诽。 别说湛槿初,安九也他主子被惊到了,但他面上也不显,默默退到了一旁递毛巾。 看贺南泓还是一直盯着自己,湛槿初不得不走过来,接过安九递来的毛巾替他慢慢擦拭。他没看见背对着他的贺南泓扬起了一抹得逞的笑容。 第二节 等太医帮贺南泓包扎好,开了一些药,湛槿初示意林文给张太医拿了红封,平静的开口:“太医,册子上的记录,关于将军这伤如何,你应该知道怎么写。” “臣明白,臣定会守口如瓶。将军只是皮肉伤,已然好了。”张太医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心里明白自己该如何做。 “那就多谢太医了,林文,送张太医。”湛槿初道谢后吩咐林文。 “你好好休息,这两日伤口尽量别沾水,我也得回宫了。出来太久了,有些人该急了,得回去放些消息出去。”湛槿初也向贺南泓辞别。 贺南泓知道如今不同幼时,槿初不能轻易留宿宫外,“好,我送你。”贺南泓穿好衣服,送湛槿初出门。 到了侯府门口,湛槿初要上马车时,贺南泓又伸手拉住他的手腕,“在宫里一切小心,有事便遣人来说。明日,我会赴宴。” “好。我走了,明日见。”湛槿初对他笑了。 湛槿初回到宫中时,宫门已经快到落锁的时辰。不多会儿,后宫盯着他的都得到了他回来的消息,便都纷纷派人去探听消息。 “林文,让林进把小厨房做的药膳在宫门落锁前送到平定侯府。”湛槿初还念着贺南泓的伤。 而后湛槿初便在书房和林文林斯一起演了一场对话的戏,把一些关于平定侯府的边角消息说了出去,包括贺南泓受伤。 “主子,都走了。”林斯探查了一番回来报。 “看来最近都不怎么安分,猫猫狗狗竟这么多。”湛槿初慢慢喝了一口茶后道。 “主子,皇上身边的福喜公公来了。”湛槿初正琢磨着该怎么治一治这放猫狗的主人们,小起子进来禀告。 “快请。”湛槿初不知这个时辰了父皇会有何事跟自己说。 “老奴见过五皇子殿下,殿下万福。”福喜进来后先给湛槿初行了礼。 “福喜公公快请起,林文,看座。不知父皇有何吩咐,还劳烦你这么晚来一趟。”湛槿初让林文上了茶。 “老奴谢五皇子好意,便不坐了。皇上吩咐老奴来给五皇子传个话,明儿个鸿雁楼设席,皇上也会到。不过皇上会乔装打扮而去,让五皇子不必张扬出去。皇上说他想去见见平定侯,不必让其他人知晓他出宫。”福喜一拨拂尘,笑眯眯的看着湛槿初,复述着明德帝的话。 “我明白了,多谢公公。父皇可还有其他吩咐?”湛槿初知道父皇是想明日单独见见平定侯。 “皇上还说,五皇子这次做得很好,他很高兴。五皇子和泓将军关系好,是该多走动走动。”福喜接着说道。 父皇这是恩准我多与平定侯府往来?他平日并不许皇子们与大臣多走动,如今是何意。湛槿初沉思了一瞬。 “老奴话都传完了,便先告退了,皇上那边还等着老奴回话呢。”福喜叩了个首便出去了。 “林文,送送福喜公公。”湛槿初吩咐林文跟了去,给福喜递了个装满银子的锦囊,然后送福喜出了康新宫。 “主子,刚抓了个偷听的小贼,要如何处置?”林斯在福喜公公进来时听到了外面有些异响,便悄悄退出去了,没想到真抓住了个“小贼”。 “哦?走,去问问是哪个宫的,这么不懂规矩。哼!”湛槿初冷哼一声,拂袖而起。 “是。”林斯带湛槿初去了偏殿,一个黑衣人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两个侍从在旁边守着。 “哪个宫的?说说吧。”林斯开口问道。 黑衣人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林斯,动手。”湛槿初自顾自走到主位上坐下,把玩着桌上的杯盏。 林斯开始一截一截的把黑衣人手指掰断,边掰边问:“还不说吗?收治掰完可就轮到脚趾,脚趾完了就手臂,咱一样一样慢慢来!” “啊!!”黑衣人疼得叫出声,等林斯把他鞋弄下来时他再也坚持不住,恐惧的说了出来:“是柔贵妃娘娘,柔贵妃!” “接着说!”林斯又踹了一脚。 “柔贵妃接到信,说福喜公公大晚上过来五皇子这,便遣了奴才过来探听消息,奴才,奴才什么也没听到!” “呵,她也沉不住气了,她倒是耳朵灵。接下来这宫里,可有好戏看了。”湛槿初眼神冷了下来,与平常的温润大不相同。 “求五皇子饶了小的,小的再也不敢了!!”黑衣人忍着痛跪倒在地,不停地磕着头‘ “主子?”林斯看向湛槿初。 湛槿初站了起来,把玩着腰佩玉坠,缓步往殿外走去,“杀了吧,记得弄干净点。” “是,带下去!”林斯说完,一侍从一把捂住惊恐地叫着的黑衣人,和另一个侍从一起把人扛了出去。渐渐的,便没了声音。 湛槿初站在房梁下面,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天空真美,但只看得到这宫里四四方方的天空,到底是失去了很多滋味。夜越来越静了,湛槿初心里一阵烦闷。身在这皇宫,纵使不争不抢,也照样不会有好下场,那就只能去争,去抢。他转身,不知为何又抬起了头,这次看见的,是房梁上的鸟巢,鸟儿们早已经熟睡。“燕子,雕梁燕。”湛槿初喃喃道。语罢便走进了寝殿。 第5章 回忆 第一节 贺南泓送湛槿初上马车后,看着他的马车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街角。他慢慢收回眼神,转身回了侯府。安九跟在他身后,看着自家主子没了刚刚五皇子在旁时的喜悦,想说些什么,但又咽回去了。 贺南泓回房没多久,便有下人来报:“将军,五皇子派人来了。” “请进来。”贺南泓放下了手中的书,看向了来人。 “将军,主子让我把这药膳给您送来,他昨儿个就吩咐了小厨房,今天早早地备下了,一直温着。都是询问过张太医的方子,主子说对您身体有好处,您尝一尝。”林进把食盒递给了安九,退到一边说道。 “宫里可有什么不妥?”贺南泓怕湛槿初回去有人会有动作。 “属下来时并无不妥,主子和林文林斯正演给那些人看着。”林进知道贺南泓是主子极为信任之人,便一一同贺南泓说了。 “嗯。多谢。”贺南泓示意安九打开食盒,把里面的食物都拿了出来,一大碗粥、一碗汤、两份精致的小菜和一份点心,倒是连贺南泓的胃都考虑了。 “那属下先告退了,您慢慢吃。主子说明晚还有。”林进偷偷看了一下贺南泓扬起的嘴角,作揖告退。 “替我谢谢他。”贺南泓手拿起筷子,看向林进。 “是,属下一定带到。”林进行完礼便退出去了,安九跟了出去,安排小厮送林进出去,然后自己转回贺南泓屋里。 屋里,贺南泓已经吃了起来,不多时,便把所有的食物解决得干干净净。 “安九,让下人给洗干净了装好再送过来,明日午时赴宴我亲自带去还给槿初。” “是。”安九看着主子一脸的荡漾,忍不住摇了摇头,主子怕真是喜欢上五皇子了,这都陷进去了。 “将军,老太太派人来请,南阳少爷和南雁小姐游学回来了。”小厮到贺南泓门外传话。 “好。”贺南泓也很久没见到自己这一对龙凤胎弟弟和妹妹,当年母亲还在世时带他们到过一次南境,那时他们才刚会走路。 堂厅里,两个孩子终究还是没收住自己的情绪,抱着平定侯失声痛哭。平定侯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和小女儿,轻轻拍着他们的背哄着,眼眶早已红了。 “南阳南雁饿了吗,让厨房给做点吃的。”贺南衍看着自己最小的弟弟妹妹,心里也酸酸的,“洛白,到我屋里把给他两准备的礼物拿来。”贺南衍吩咐道。 “是。”洛白领命,走时看了一眼贺南衍,主子眼睛也红了,他心里想。 “南阳南雁,最近功课如何?”贺南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开口问了两孩子的功课。 “我们功课都好,夫子经常夸我们。泓哥哥,前些日子烨白哥哥也问了我们一样的问题,你两是不是约好了的?”贺南阳一板一眼的说道,小小年纪便有了那文人的气质。 “哦?是嘛,可能,你们烨白哥哥是帮你们泓哥哥问的。”贺南辰在一旁调侃道。 不多时,洛白便把给两人的礼物取来了,两人开心的止住了眼泪,高高兴兴地拆着礼物。到底还是小孩子。 一家人在堂厅里说笑了一阵后,便又各自回房休息了。 夜里,贺南泓做了个梦,梦里先是幼时的他和湛槿初,两人玩闹在一起,他压着白玉团子似的湛槿初,两只手擒着湛槿初的手往他头旁压住,然后一个劲的往人脸上亲。被压在下面的湛槿初反抗不了,但觉得痒得很,咯咯咯笑个不停 。旁边的贺南衍看见了便过来拉他,他也不肯放开湛槿初,使劲抱着他,嘴里还嚷嚷着:“槿初可香了,我喜欢槿初,长大了我要槿初给我当媳妇儿。”旁边的大人都笑开了。 而后又到了他们少年时,槿初端坐在书案前认真做着功课,他偷偷跑到湛槿初后面一把抱住他,把他抱到了书案旁靠着,然后拉着他的手腕带他出去抓蛐蛐儿。两个少年郎笑着闹着,好不欢乐。 后面便是他十四那年,不得不随父亲离开京城去南境。那一天,湛槿初来送他,平常板板正正的湛槿初哭红了眼,拉着他不让他走。可纵使有再多的不舍,也终究只能分离。 到最后,是白天时湛槿初在他面前害羞红了耳朵的样子,还有湛槿初摸他伤疤、替他擦拭身体的样子。梦里的湛槿初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令人心动。 贺南泓又一次在梦里想着湛槿初湿了亵裤。 清晨,鸟儿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屋外的庭院里,各类花正竞相开放,花叶俱美。贺南泓练完一套拳法,接过安九递来的汗巾擦拭了一番。 “主子,太医说了让您休息,不能有这么大的动作。”安九知道贺南泓的脾气,又加了句,“昨天五皇子也特意叮嘱了,他要是知道你又练武了,该担心了。”安九说完看着贺南泓刚刚还不耐烦的脸瞬间变了。 贺南泓本还想着再练练,听安九搬出了湛槿初,便打消了念头。 对,他喜欢湛槿初,从十五那年第一次梦遗便是想着湛槿初。那时候他还不清楚自己的感情,而后两人不停地书信往来,他每个月最期盼的便是收到湛槿初的信,他渐渐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但不敢跟别人坦露,更不敢跟湛槿初说,他怕说了,便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主子,要准备准备去鸿雁楼赴宴了,侯爷刚刚派人来传话了。”安九看贺南泓似乎陷入了沉思,边开口提醒了一下。 “嗯,我去换衣服,你把食盒拿上。”贺南泓说着便往屋里去了,到柜子里找了套衣服换上。 第二节 鸿雁楼 三楼听鹤鸣厢房,湛槿初早早的到了,跟掌柜的又确定了一遍菜色,同时吩咐林斯又加派了一些人手在暗中保护,毕竟明德帝也会来。 湛槿初并没有包场,他觉得这样能看到百姓的生活气息,热热闹闹安居乐业的感觉或许平定侯一行人会更喜欢。楼下台子上的说书人已经开始准备了,大堂内坐满了客人,大家都在吃吃喝喝说着笑着。 湛槿初看时辰差不多了,便下了楼,到门口等着。 不多时,便看到平定侯府的马车来了,贺南泓他们并没有骑马,都选择了马车,这样不容易惊扰百姓。 湛槿初扬起了笑容,看着他们一个个下了马车。“多谢侯爷和将军们赏脸,里面请。”湛槿初侧身迎他们一起进了鸿雁楼,直接上专门的楼梯往三楼去了。 “真热闹啊!好久没看到这样繁华的京都了。”贺南阳从窗户往下看,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吆喝声从四面传来,好不热闹。 “这次回来多待些日子吧,左右南境有副将们主持大局,抚溪国暂时不会再动手脚,我们就能在这京中多待上一段时日,四处走走逛逛。”平定侯也知道自家这三小子以前也都是爱玩的主,后面都跟着自己到了那荒无人烟的南境,慢慢变了性子,变得成熟稳重了。特别是南泓,因为五年前那次平乱,彻底变了,连自己这做父亲的,都不太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便多待些日子,我可以给侯爷和将军做引路人,带大家逛逛这京都。”湛槿初刚刚交代完安九准备去接明德帝,转身往厢房里走,听到平定侯的话,主动请缨。 “那感情好啊,你就带着景煜转转吧,我们可以自己玩,是吧三弟。”贺南阳用肩膀抵了一下贺南泓的左肩,朝他挤眉弄眼。 “嗯,槿初带我逛逛吧,可以吗?”贺南泓认真地看着湛槿初说道。 “好,那你就任我安排吧。”湛槿初想到秦睦和宣润肯定早就想跟贺南泓见面了,便看着他笑着应下了。 “公子,可以上菜了。”掌柜带着一众端着托盘的店小二上来了轻叩包厢门。 “嗯,进来吧,多谢掌柜的。”湛槿初应道。 掌柜的上完菜带着人出去后,湛槿初端起酒杯说:“这些菜都是这鸿雁楼的招牌菜,不知合不合侯爷和几位将军的胃口,槿初先干为敬,欢迎大家回京。”说完便喝了一杯。 “行了,这又没外人,还是叫我们哥哥吧,听你叫将军,我们怪难受的。”贺南衍也举起了一杯,一饮而尽。 大家刚要动筷,包厢们又再一次被推开了。这一次,众人全都放下杯子和筷子站了起来。来人正是乔装打扮的明德帝。众人正要跪下行礼,被明德帝止住了。“停,老朽今天是柳老爷,来见见我的老朋友,不必多礼!” 柳老爷,柳,是母后的姓,父皇怎么......湛槿初一听明德帝的话,愣了一下,但很快便被打断了。 “大家都坐下,吃饭,喝酒!”明德帝走到平定侯左边的位子坐下了。怪不得槿初安排了大家这样的坐位,原来如此,贺南泓心里想。他拉了一下发呆的湛槿初,让他一起坐了下来。 “我这柳老爷好久没吃这外面的饭菜了,如今吃上了,确实要比我府里的好吃,是吧槿初?”明德帝一脸笑意,看向了正给贺南泓夹菜的湛槿初。 “父......父亲说笑了,府里的厨子都是一等一的好,这吃食也肯定都是最好的,就是吃得时间长了习惯了口味,如今吃了外面的,总会有一番新滋味。”湛槿初笑着回答道。 “确是如此。唉,来,贺兄,我们干一杯,小弟和贺兄也有八年未见了,今天我们就叙叙旧,把酒言欢!来,干!”明德帝往平定侯那边转过了身,拉着平定侯喝了起来。两人不多时便回忆着往昔说笑了起来。 湛槿初似乎从未见过父皇这个样子,看了好一会儿。 “槿初,别看了,让他们自己好好说说话,来,帮我夹个花蓝桂鱼吧,看起来不错。”贺南泓打断了湛槿初的思绪。 “不行,你不能吃鱼,吃点这个,千菜焖肉,这个清淡。”湛槿初直接驳回了贺南泓吃鱼的请求,给他又夹了茄汁鸡卷、清风送爽和元白炖鸽。因为贺南泓的打岔,湛槿初便没再纠结,伺候着贺南泓大爷用起了饭。一顿饭下来,他自己没吃多少,反而把贺南泓给喂撑了。 贺南泓拦住了还在兴致勃勃给自己夹菜的人,掐了掐湛槿初的小指,“槿初,饶了我吧,实在吃不下了。” 湛槿初这才停下。不知道意识到什么,抬眼一看,一桌子的人都在看着自己,湛槿初端正了坐姿,朝大家温和一笑,实际心里已经在找地缝了。 明德帝看着自己一直以来都是温文儒雅风度翩翩的孩子,自己很久没见到他露出刚刚的那副不稳重的样子了。这才是真实的槿初。明德帝想起湛槿初幼年时跑向自己的样子,小小一团,粉雕玉琢,脆生生的喊着:“父皇,快来,跟初儿一起出宫玩,找泓哥哥玩!”,那时候柳后还在,她总是温柔的站在旁边,笑着点一下湛槿初的额头,说他调皮。是朕,是这吃人的皇宫里的一切,让她的孩子慢慢变得不敢展现出自己的真实样子。 第6章 宴席风波 第一节 包厢里,一行人继续吃吃喝喝,明德帝与平定侯已经一人喝了一斤多的酒,两人依旧开开心心地说着话,没有丝毫醉意。湛槿初吩咐林文去买了一些解酒药备着,也让掌柜的送了一些解酒汤上来。 “来来来,过来听书,下面可热闹了。”贺南辰倒是一点也没拘束,坐到能直接看说书的那个窗口旁,拿了一盘瓜子,正津津有味的听着楼下大堂说书。 贺南衍、湛槿初也来了兴趣,也坐了过去。贺南泓见此,便站到了湛槿初后面,看了看这饶有兴致的人,也看向了下面。 “话说这平定侯带了一众将士,在那南境奋勇杀敌,十分英勇!那十五国联军被打的节节败退,不敢再造次.......”说书人一拍惊堂木,语调一上提,观众宛若故事中人,心也跟着一提。 “呵呵呵呵,再怎么英勇不也还是受了重伤?我可是听说,平定侯那腿可是不太行了!”突然,一个声音岔了进去,打破了原本的安宁。 “这平定侯被皇上召回来,就是要收了他的权,再怎么英勇,那也是二十年前的事儿了,现在还不是只能灰溜溜告老还乡。”一个身穿靛蓝长袍,衣襟领口都镶嵌着宝石,腰间佩戴白玉珠环的富贵青年男子,手里的扇子一收,嘲讽地说道。 “这人怎么回事。” “怎么能这样说呢?” “皇上真是这什么意思吗?” 大堂里众人议论纷纷,一个个脸上都带了疑惑和震惊。 “这人是找打吗?我去收拾他!”贺南辰把瓜子重重一放,撸起袖子就要从窗户跳下去。 “二弟,不要起事,他要说便让他说就好了。”贺南衍一把拉住了贺南辰。 “朕倒是不知,原来这么多人都这样想朕。老兄,朕,不会是这样的人,你可信?”明德帝也听到了底下说的话,放下了酒杯,认真地看着平定侯。 “吾自始至终,没怀疑过你。”平定侯没用尊称,表达着自己的心意。 “好,好,好。只要你信,那其他人怎么想都无妨了。”明德帝心里服帖了,“槿初,你们下去看看是谁这么大胆?!” “是,儿臣这就去。”湛槿初和贺南衍、贺南辰行了礼后往楼下走去,怕出什么意外,便留贺南泓在厢房保护明德帝和平定侯。 “李大人在府中便是这样和李大公子说的吗?本宫倒是十分好奇。”湛槿初边下楼边往下一问。 “这,这……见过五皇子,见过,见过两位将军。”李旭本是背对着楼梯,突然听到湛槿初的声音,惊了一下,转身后看到正往楼下走的人,一个是五皇子,两个是将军,还是他刚刚嘲讽之人的儿子。一下子腿便软了,跪倒在地。 “说啊,是李大人这样和你说的吗?”湛槿初又提高了语调问道。 李旭哪敢说是父亲歇在姨娘房里时不小心说出了口,然后姨娘悄悄跟他说的。“不,不是,是小人自己,对,是小人自己胡乱猜测的。” “你竟敢胡乱揣度圣意,胆子不小啊!”湛槿初又开了口。 “小的,小的不敢,我就是胡乱说的,求五皇子,求两位将军饶了我吧!”李旭惊恐得连连磕头。 “父亲为大荆立下汗马功劳,且不说你父亲见了都得作揖行礼,岂容你在这随意议论!”贺南衍黑沉着脸开口道。 “我,我一时鬼迷心窍,与父亲无关,都是我的错!”李旭想自己怕是逃不脱一顿打了,得把父亲摘出去,否则自己回去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如今快到中秋佳节,又喜迎平定侯与几位将军回京,不能见血,便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湛槿初冷冷的说道。 话音落,林斯便待着侍卫去提了李旭,在大堂中央放了个长凳,把李旭往上面一放,便打了起来。 “以后若有人再乱嚼舌根,便比这罚得再重些,好让他长长记性。”湛槿初看着被打的李旭,朗声道。这样杀鸡儆猴,以后这议论声会少些,至少在明面上都不敢再说。 惨叫声充斥了整个鸿雁楼,所有人大气也不敢出。直到打完,李旭已经快昏过去了,他的侍从不敢上前去看。 “把你家主子带走吧,记得好好跟李大人传达一下李公子的话。”湛槿初看了一眼那几个瑟瑟发抖的小厮,转身和贺南衍贺南辰往楼上走。 咻!一支箭从楼上射了下来,直接射到李旭后心,李旭双目瞪大,嘴微张,未来得及发出声音便垂下了头。“啊啊啊啊啊,杀人啦!!”变故乍现,大堂中的百姓一下子慌乱起来,乱成一锅粥。 贺南衍迅速朝行刺之人方向追了去,贺南辰护在湛槿初身前,四周察看。 “林斯,去看看李旭。”湛槿初平静的开口,没有丝毫慌乱。 “烨白,吾先护你上楼。”贺南辰边查看着四周边说。 厢房内,听到下面的动静,平定侯站了起来,护在明德帝身旁。“泓儿,下面什么情况?”贺南泓刚刚一直站在窗口看着,平定侯便问他。 “有人从我们下方厢房向那纨绔射了一箭,大哥和洛白追去了。”贺南泓虽然怕湛槿初出事,但他这边有明德帝更需保护,无法抽身,二哥定会替我护好槿初。 不一会儿,贺南辰护着湛槿初进了听鹤坊,“父皇,侯爷,你们没事吧。是吾的安排欠妥当,让你们受惊了。”湛槿初跪下向明德帝请罪。 “无事,起来,这不是你的错。”明德帝伸手把湛槿初拉了起来。 “如果我没猜错,这纨绔已经不行了,幕后之人是想挑拨文官与武将之间的关系,定然会把这件事栽赃在我身上。”贺南泓冷冷地开口说道。 “哦?为何这样肯定会嫁祸于你?”明德帝问道。 “因为衍将军和辰将军当时都和我在下面,而景煜确没露面,幕后之人有心挑拨,定然是知道今日我在此宴请侯爷和三位将军,也就必会咬定是景煜在楼上放箭,为侯爷出气。”湛槿初看了一眼贺南泓向明德帝说道。 “嗯。正如槿初所说,后面,便有一番好戏要上演了。”贺南泓接道。 “主子,李旭死了。”林斯进来行完礼后禀。 “哼!朕到要看看明日早朝,他们怎么个闹法。”明德帝一拍桌,冷哼一声道。 出了人命,众人也无心再吃喝下去,林冬把明德帝悄悄送回宫中后,一行人便也散了席。 “不必忧心,先且看看,明日早朝就会有结果。”贺南泓看湛槿初冷着脸,便上前安慰。 “好,先回去吧,注意安全。”湛槿初说完,便和平定候辞行,“今日是槿初大意了,望侯爷莫怪!便让侯爷和哥哥们先回府,待明日早朝后槿初再到侯府请罪。” “人是冲着侯府来的,你不必自责,回吧。”平定候拉起湛槿初拍了拍他的背。 第二节 “将军小心!”看贺南衍追着黑衣人出去了,洛白急忙跟上。贺南衍追进一条小巷时,不料周围屋檐上都冒出一些拿着弓箭的黑衣人,向着他放箭。洛白连忙冲了过去,与贺南衍一起解决黑衣人。 “他们是在拖延时间,掩护那人逃跑,速战速决!”贺南衍边说边提剑挡住射来的乱箭,助力一下上了房檐向黑衣人杀去。 黑衣人见势头不对,急忙撤退,但已经迟了,不多时,便被贺南衍与洛白两人解决干净了。 “主子,那人跑了,还追吗?。”洛白一手执剑走到贺南衍身旁。 “跑远了,不用了,走,回府。”贺南衍看了一眼那人逃脱的方向,转身收剑,从地上捡了几支刚刚这些黑衣人所射之箭,拿了一把死了的人手里的弓,带洛白回府。 平定侯府,几人回来后便到了书房。小厮给众人添了茶水后便退出去了。 “没追到那放箭之人,有人阻拦。”贺南衍先开口说。 “幕后之人必已经料到,没追到很正常。”平定候坐在主位上,喝了口茶后缓缓开口。 “明日上朝,切莫与人起冲突,槿初和皇上都会有动作,别坏了事。”贺南辰默默说了一句后,发现自己父亲和贺南衍、贺南泓看向了自己。 “你们这什么眼神,我很严肃的好不好。”贺南辰被看得差点脸红,确实是自己最容易与人争辩。 “主子,我回来了。”安九在书房外禀道。 “进来。”贺南泓让他进来,“说说看,有些什么发现?” “王爷,将军,京兆府来接管此事时,主子命我跟随一侧。到了府衙,仵作把那箭取了出来,我近身一看,箭头上果然写有贺字,那箭所用材质,也均跟我们所用之箭一模一样。射箭之人是抱着让李旭必死的心来的,那箭头上还淬了毒。”安九把自己所见一一说了出来。 “哼,真是一出盗马贼披袈裟——嫁祸于人的好戏。”平定候一拍案桌,恨恨地说道。 “这是阻碍我们追那射箭人的黑衣人所配之箭,我检查了一番,很正常,普通兵器铺都可以制。也是京中常用的。”贺南衍让洛白把带回来的弓箭拿来,让大家看。“那些黑衣人的尸体也让人清理了,并且检查了一番,并没有身份信息。” “看来,都是准备好的,就等今天我们去鸿雁楼了。”贺南辰烦躁得揉了揉脸,“这京中怎么这么多烦心事,还是南境待的自在。” “安九,谴人进宫一趟,把查到的东西跟槿初说一声,让他也务必小心,别让幕后之人也栽赃到他。”贺南泓吩咐道。 “是。属下这就去。”安九领命出去。 “行了,散了吧,明日事明日说,这也顶多是块烂石头砸过来,不痛不痒罢了。”平定候挥了挥手,让三人回房休息了。 宫里,湛槿初回到康新宫后又细细想了一遍刚才发生的事,“林文,让林冬来。”他吩咐道。 “主子。”林冬很快过来了。 “最近四皇子和六皇子及其母家可有何动静?”湛槿初首先排了二皇子,这不像那没脑子的二皇兄能干出的事。 “一切正常,并无任何动静。”林冬说道,“倒是户部的付大人,最近常与李旭的父亲李大人往来,之前并未听说两人关系好。”林冬想了想最近暗卫报来的消息,似乎就这一条于今天之事有点牵连。 “哦?这户部也牵扯进来了,倒真是一步好棋。”湛槿初摩挲了一下腰佩,“让暗卫盯紧这两人。” “是。”林冬领命出去。 “主子,泓将军派人来了。”小起子在外通传道。 湛槿初让那侍卫进来,听他把侯府知道的信息给自己说了一遍。“好,本宫知道了,对了,你主子的伤如何了?”湛槿初问道。 “回五皇子,已无大碍,午后回府后安大人给将军换了药。”侍卫答道,他口中的安大人便是安九。 “好,对了,林文,让如儿把今天的药膳送来。麻烦侍卫大哥给景煜带去。”湛槿初此时又恢复了平时温润的样子。 “不敢不敢,谢过五皇子。”侍卫拿了药膳,便出宫去了。 渐渐入了夜,宫里走动的人少了。荷花池里的蛙鸣声渐渐大了起来,伴随着清风一阵一阵传到了各宫各苑。 “娘娘,该歇下了。”柔贵妃身边的桂嬷嬷走到她身旁,看着正在梳头的柔贵妃。 “那侍卫可还有见?”铜镜里的人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根本看不出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柔贵妃樱唇微张,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不曾回来,怕是......没了。”桂嬷嬷回道。 “哼,湛槿初这小崽子,心倒是真狠。”柔贵妃似乎并没有惊讶人没了。“倒是不知这皇上究竟跟他说了些什么,君心难测啊。” “嘉儿最近在忙什么,也不见他来看看我这个母妃。”柔贵妃又问了四皇子湛槿嘉。 “或许是吏部事太多给绊住了,所以才没来看娘娘。”桂嬷嬷想了想说。 “儿大不由娘,罢了罢了。走吧。”说完站起来往床走去。 第7章 朝堂争辩 第一节 清晨,阳光洒在伫立于宫中的太和殿上,显得其更加端正肃穆,十分威严。 众臣就昨日发生的事议论纷纷,李大人一副伤心欲绝又怕殿前失仪之样,平日和他亲近的一些官员便纷纷上前安慰他:“李大人节哀啊。莫要过于哀痛,当心伤了身子。” “是啊,李大人,要相信京兆府会找出凶手,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礼部尚书刘大人说道。 平定侯与贺家三兄弟站在一旁的武将行列,看着旁边的戏码,一言不发。 “皇上驾到!”福喜公公喊道。众人全都回到自己的位置站好了。 明德帝移步龙椅上坐下,底下众臣齐齐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明德帝一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众位爱卿,今日可有何事启奏?”明德帝一眼便看到了那摇摇欲坠的李稳李大人。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李大人便手握笏板朝外一步,跪下叩了个首,带着哭腔说道:“皇上,您可要为臣做主啊!” “哦?李爱卿这是怎么了?说来听听。”明德帝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 “臣要告贺南泓贺将军,他昨日射杀我儿!!”李大人直起头恨恨地瞪着贺南泓。 “嗯?为何这景煜要射杀你儿?”明德帝又问道。 “这......是因为小儿无心说了些关于平定侯的话,小儿已知错,五皇子也惩罚了小儿三十大板。可这贺将军依旧不依不饶,直接就射杀了小儿啊,皇上。”李大人被问得哽了一下,想把嘲讽平定侯那事轻描淡写的揭过。“求皇上为臣做主啊!臣的旭儿如今才刚及冠,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去了!” “关于平定侯?说了些什么?朕倒要听听,也让众爱卿也一起听听,是吧,李大人?”明德帝并不打算让他揭过,开口指出。 “小儿,小儿......”李大人不敢说出口。 “既然你不敢说,那便让其他人说。初儿,你来给朕和众爱卿说说。”明德帝瞥了一眼跪成一团的李大人,淡淡的开口喊了湛槿初。 “回父皇,李大人之子李旭昨日于鸿雁楼大堂内说了些关于平定侯之前受伤腿部落下旧疾之事,尤显嘲讽之意,言辞也十分恶劣,儿臣不敢直言。除此之外,李旭竟大胆揣测父皇之意,直言父皇昭平定侯回京意欲让侯爷告老还乡,不再重用。”湛槿初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后慢条斯理地说道。 “放肆!!”明德帝拍案而起,一脸怒容,“朕之前的话,李爱卿当真是一句也没听懂是吗?嘲讽朝廷重臣,嘲讽我大荆的功臣!他怎么敢!”明德帝看着已经瑟瑟发抖的李稳。 “众爱卿是否也如李大人一般,把朕的话作耳旁风?!”明德帝眼神往所有人身上一扫。 “皇上息怒,臣不敢!”一众大臣又全都跪下了。 “不敢,朕看你们敢的很!”明德帝往龙椅上一坐,又拍了案。 “李稳,你再接着说说,烨白是如何射杀你儿子的。”明德帝闭上眼,手扶额,带着怒气开口。 李大人快被吓昏过去了,冷汗不停的冒,那人怎么没说皇上会揪着对平定侯无理说事,这还让我怎么接着说,这.... “说!”明德帝打断了李大人的思索。 “他,他怀恨小儿,便在楼上射杀了小儿。有人看到了,就是他!”李稳不敢再犹豫,连忙说道。 “有人看到了?谁看到了?”湛槿初在前方缓缓开口问道。 “是我儿的小厮,还有,还有鸿雁楼的小二看到了。”李稳又坚定了起来,“还有物证,是那刺杀我儿的箭,上面写了贺字,还淬了毒!皇上,皇上,小儿虽口无遮拦犯了错,但罪不至死啊,贺南泓他好狠的心啊!求皇上还小儿一个公道啊!”李大人说着又磕了几个头。 “景煜,你可有话说?”明德帝看向贺南泓。 贺南泓提起红色官袍长衫,手握笏板,跪下道:“臣未做过的事,便不会认,望皇上明查。” 这是湛槿初第一次见贺南泓穿朝服,与平时总穿黑灰色常服的他并不相同,红色衬得他更加的英俊。 “敢做不敢认,你这小人!”李稳直起腰怒目圆睁,想要冲上去打贺南泓,又想起来这是在朝堂上,瞬间泄了气。 “那便让你说的证人上来,朕就当堂审一审这桩案子!”明德帝不徐不疾的说道。 “小人参见皇上!”御前侍卫很快把李稳说的两个证人带到殿前。两人跪倒在地,不敢抬头。 “你两可是亲眼看到贺将军用箭射死李旭了?”高位上,明德帝语气在大殿中显得更加威严霸气。 “是,是,看见了。”小厮和店小二并不敢抬头直颜面圣,结结巴巴的开口。 “禀父皇,儿臣有疑。”湛槿初站了出来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说。”明德帝已经快被气笑了。 “若儿臣没记错,这小厮当时正扶着李旭往外走,本是背对着楼上,如今却说亲眼所见,儿臣不得不怀疑他在说谎。”湛槿初说完看了看那名小厮,又转眼看了下李大人,不出所料的看到李大人抖了一下。 “小的,小的是看到公子被刺后回头看到的。”那小厮急忙开口解释。 “那你......” “五弟,这小厮说的合情合理,你可不能一直偏袒贺将军,谁不知道你两是自幼的情意。”二皇子湛槿宁开口打断了湛槿初说话。“那这位小二,你又是如何看到的?”湛槿宁接着问道。 “小人是在柜台边上看到的,李公子被刺后,小人顺着那箭来的方向看到是泓将军。”这店小二到是比那小厮说得更清楚一些,也没那么慌乱。 “二皇兄慎言,我并未偏袒泓将军,只是我做的东却发生了这事儿,总要给侯爷和将军一个交代。”湛槿初也不恼,看着二皇子说道。 “那这店小二说的你总没道理反驳了吧?五皇弟。”湛槿宁嘴角上扬,一副事实便该如此的表情。 “启禀皇上,臣有奏。”贺南衍朗声道。 “准。”明德帝配合着他们。 “臣昨日追击了那射箭之人,在路上遭遇了埋伏阻拦,物证已带到殿外,阻拦者的尸体,臣派人也送至了京兆府。”贺南衍说道。 “呈进来。”明德帝示意福喜公公下去看侍卫拿进来的证物。 “可捉拿到那人?”福喜公公看完后到明德帝旁点了点头,明德帝又询问道。 “因有阻拦,臣和属下并未追到。”贺南衍表现出一脸惭愧的样子。 “皇上,皇上,他这是在为贺南泓开脱啊皇上,衍将军武功高强,要真是有这所谓射箭之人,怎么会抓不到?分明就是杜撰一个不存在的人为贺南泓顶罪!!”李大人谨记昨夜那人交代他的说辞,只有这样,才能给贺南泓定罪。 “皇上,李大人说的有理啊。”户部的付大人出来附和。随着他的附和,一些与其交好的和一些心思活络暗生算计的大臣也纷纷附和。 第二节 “好!好!好!着实是精彩!”明德帝站了起来,怒极反笑。 “把人带上来!”福喜看到皇上给自己的眼神,立即开口道。 “什么人?还有证据?”一众大臣相互张望。 “李稳,抬头看看,你可认识这人?”明德帝朝着跪在地上李大人问道。 李稳依言抬头一看,瞳孔瞬间收缩,但他压抑住已经在颤抖的身子,开口道:“臣不认识。” “哦?是吗?那为何昨夜他会进入李大人你家?”明德帝示意湛槿初接下话茬,自己缓缓坐下了。 “臣,臣不知。”李稳已经彻底慌了。 “不仅进入李大人府上,还跟李大人说了不少话吧,比如,如何把李旭的死嫁祸给泓将军。”湛槿初轻笑,低头看着李稳。 “不!不是嫁祸!就是他!他跟我说就是贺南泓干的,只是......只是证据不足,只有这样......”李稳一直认为李旭确实是被贺南泓所杀,因此他听了那人的话,安排的两个人指证也是为了能让贺南泓无法逃脱罪行。他看着那人被五花大绑,手脚都不规则垂落,明显已被折断。 “愚昧至极,他与你无亲无故,为何要帮你?”平定侯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我儿当时一直与我一起,他动没动手我最清楚。何况我不认为我的儿子心胸狭隘至此。他作为一位受南境将士、受万千百姓敬佩的将领,若他心胸如此,你觉得会有人信服吗?” 在场一些大臣纷纷说是,贺南泓在南境带领将士击退了无数次外敌,纵使他年纪尚小,但心思沉稳,遇事从容,使用兵法、计策皆是一等一的好。 “侯爷说得对呀,你怎会愚昧至此啊!”右相杨明佑开口感叹说,之前温和的脸此刻一脸的痛心和不解。 李稳因为儿子死了气上心头,已经不理智,加上有人给他献计并肯定杀了他儿子的是贺南泓,仇恨让他无法静下心来思考。如今听完平定侯的话,他似乎已经明白自己是被人利用了,成为第一把刺向平定侯的刀。这么一想,李稳瞬间无力坐到了地上。 “昨夜为了查清李旭被杀真相,朕特意命槿初派人盯着鸿雁楼、京兆府及李稳府上,没想到还真抓住了一个心思毒辣之人。”明德帝这时又缓缓开口。 其实是湛槿初派的暗卫盯上了李大人,正如湛槿初所料,确实有人进入他府上跟他密谋。李大人府上守卫并不多,因此暗卫轻而易举地潜到他府上书房,听到了今日所要上演的戏码。等那人出府后,等他回到落脚处,暗卫便直接将他拿下押到了平定侯府,由贺南泓审问。暗卫回宫报给湛槿初后,湛槿初又遣人到福宁殿与明德帝商议,一起配合着演了今天的好戏。明德帝有心护住湛槿初,不让他暗养势力被众人所知,便说是自己所授意,用的是自己的人。 “至于朕为何会知此事,又为何插手。是因为事发之时,朕,和平定侯、贺南泓在一处,他就在我面前,还如何敢动手?”明德帝接着说道。 听到此,所有大臣都恍然大悟。这是皇上参与进去的一场戏,不仅为了替贺南泓洗清嫌疑,也为了敲打这幕后操纵的人,让这朝堂上存心不良之人收收心思。 “皇上英明!”一干大臣隐藏着心思,齐声高呼。 “把人带下去,移到大理寺好生看管。宣润,朕便把这人交到你手上,与之前行刺平定侯一行的人一并审问,查清是不是同一主使。”明德帝看向宣润道。 “臣遵旨。”宣润知道,明德帝是要自己尽快审出结果来了。 “李稳陷害重臣,但念在你受人蒙蔽,且痛失爱子,官降九品,发往西庆。至于那两个,拉下去,处死。”明德帝冷淡的宣判了李稳和两个做假证的人。 “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两人很快被侍卫捂住嘴拉了出去。 明德帝看向贺南泓:“烨白,让你受委屈了。朕便赏你一些你喜欢的东西吧,准你自己到宫中珍宝库挑选,随时都可以去。” “臣多谢皇上恩赐。”贺南泓跪下叩首。 “退朝吧,朕累了。”明德帝说完便走出了大殿。 出了大殿,一众武官和一些文官便围了上来,与平定侯四人寒暄。贺南泓悄悄出了人群,来到湛槿初身旁,“等我?”贺南泓开口道。 “嗯,等你,这个给你,今日的药膳。”湛槿初接过林文带来的药膳递给贺南泓,并笑着看着他。 “这是昨日的食盒。”贺南泓差点被湛槿初的笑容闪了眼,连忙递过空的食盒给湛槿初。 “去我宫里坐坐?”湛槿初邀请道。 “好。”八年了,湛槿初宫里的一切还历历在目,不知道是否还是当年的样子。说罢,两人便把被包围的平定侯和贺南衍、贺南辰丢在大殿外,一起朝康新宫走去。 第8章 幕后之人 第一节 “哼!废物!”右相府书房,茶案倒地,茶盏茶壶碎了一地。“你是怎么交代的,让人大摇大摆的去找李稳?你怎么不让他直接把皇上的人带到我府上?!”右相杨明佑怒摔了茶案,对着跪在书桌前的侍从又摔了一个砚台。 “主子恕罪,属下未料到会有人监视李府。”侍从似乎已经习惯了被打骂,并未避开砸过来的砚台,任由它往身上砸,而后开口请罪道。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右相在书房不停地踱步,“那蠢货嘴严实吗?找机会让他永远闭嘴。” “主上放心,他并不知晓自己为谁做事。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侍从回道。 “皇上那时竟然在鸿雁楼!我这却没得到任何消息。去,遣人去宫里,问问柔贵妃这是怎么回事,连这消息都没探出来,给她的那些人她是怎么用的?!都是些废物!”右相越想越气,恨不得亲自进宫问问自己那好妹妹。幸亏侄儿湛槿嘉今日没像那草包二皇子湛槿宁一样在朝堂上替李稳说话,还算有些聪明劲儿,沉得住气。 杨明佑想到今日在朝堂上,本以为能顺利地给贺南泓扣上一项随意乱杀人的罪名,自己再派人在民间散播开来,纵使革不了他的职,也能让他名声扫地。没想到皇上会横插一脚。这皇上,究竟是何意?他不信皇上会不想夺了平定侯一家的权,自古皇帝都怕功高盖主危及皇位,何况这一家四口个个都掌握实权。 “是。”侍从慢慢退出了书房。 “来人,把这清理了,重新换上新的。”右相喊来了门外的小厮。小厮迅速清理了书房,也十分熟练。 两次了,两次都没成功,到底是自己小看了那几个莽夫。还有这五皇子,当初就应该让他消失,右相恨恨的想。今日朝上自己的话应该为自己洗脱了一些,之前也并未留下把柄,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有人怀疑自己。右相想了一会儿,他拿出信纸,写了一封密信。阳光时不时透过云彩照射在他阴郁的脸上,忽明忽暗。杨明佑亲自封装好,让亲侍送出去了。 宫中,湛槿初带着贺南泓从御花园穿过,一路上他们走走停停,湛槿初一直在向贺南泓介绍着御花园那些花草树木,只因为贺南泓一句: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花了。此时正值仲秋时节,但天气依旧闷热,似乎还在抓着夏天的尾巴。池塘里的荷花依旧争艳,桂花、绣球花、百合花、芙蓉花也竞相开放,御花园中一片盎然生机。 漫步走到康新宫门前,贺南泓停下了脚步,盯着康新宫的门和围墙,似乎要让自己的记忆与之重合。 “走吧,进去。你热吗?我让小起子备些酥山和酸梅汤。”湛槿初打断了正在回忆的某人,邀他进门。安九和林文很有眼力劲儿的先退下了,把空间留给了湛槿初和贺南泓。 “好,让我好好看看这吧。”贺南泓跟湛槿初进门后,一路走一路看。有些地方确实变了,有些地方还保持着八年前的样子。 “那多了棵柿子树,这边把原来的几棵梅树移了,堆了座假山。”贺南泓在问湛槿初,实则已经肯定了。 “你还记得这么清楚,确实如此。你走后的第二年,有人跑到我宫里那梅树上上吊了。呵,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槿初......”贺南泓想问清楚,但被湛槿初打断了。 “没事,不提也罢,都是些皇宫里见不得人的腌臜事,难得你今天过来,别说那些不开心的。”湛槿初温和一笑,引着贺南泓往里走。 贺南泓看着笑意炎炎的湛槿初,心中却不是滋味儿,纵使一个月写再多的信,也还是错过了他八年的生活,没能在他身边相伴。 “来,吃点点心。”两人没进堂厅,湛槿初吩咐如儿上了一些水晶芙蓉糕,带贺南泓坐到院子里那棵大树旁的亭子中。 “先垫垫肚子,待会在吃冰的,我怕你胃受不了。之前你在信中说过胃不好,这次回京,便让太医好好诊治一番。”湛槿初说着便像八年前那般很自然地拿起了一块糕点递给了贺南泓。 贺南泓看到湛槿初递过来,想都没想,直接用嘴咬上了,舌头不小心触碰到了湛槿初的手,两人一怔。湛槿初迅速把手收回,耳朵顿时又红了。 “呵呵呵,好吃,槿初喂的就是好吃!”贺南泓笑着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湛槿初愣了,这才是他印象中那个爱玩爱笑的少年,八年后再次相见,他变得沉默寡言,不再爱笑,成天一副冷酷的样子,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情。“你还是笑起来好看。”湛槿初喃喃开口。 “好,我以后只对你笑。”贺南泓很认真地看着湛槿初。 “为何只对我笑?你以后总归要娶妻生子,你这总冷着张脸,看谁敢嫁与你。”湛槿初开起了玩笑,对他刚刚的话只当是贺南泓在逗他,不甚在意。 贺南泓没搭话,只是看了看湛槿初,笑了一下,吃起了糕点。 “主子,午膳备好了。”林文过来说道,“那泓将军的药膳?” “重新备一份,待他回府时再给他,午膳我和他一起用。”湛槿初吩咐完林文,对贺南泓说,“走吧,去膳堂,用完膳我们便去一趟大理寺,会一会那几人。” 两人用完膳,贺南泓又吃了份酥山喝了一碗酸梅汤,胃口好得令湛槿初惊叹:“我那药膳还是备的少了些,明日我再让小厨房多备些。你该早和我说的。” “在军营里每日需练武巡边,动的多了,吃得便多了些,无事,便按你平日备的份量即可。今日在你这,我高兴,便多用了些。槿初你可别嫌弃我饭量大。”贺南泓又笑了,他这一词一句都能体现他的心思,可奈何眼前人听不懂,哎。 用了饭,贺南泓本还想进湛槿初寝殿转转,可惜被湛槿初带出了宫,往大理寺去了。贺南泓不禁扼腕叹息,心想过后再找机会定要进去看看! 第二节 朝华宫,大盆的冰冒着丝丝冷气,一个侍女轻轻把凉气扇往里屋。柔贵妃懒懒的靠在那雕花细目贵妃榻上,旁边的两个宫女也轻摇罗扇为其纳凉。 “这天怎么还未转凉,可把本宫热死了。桂嬷嬷,小厨房可备了酥山,让冬儿去取来,本宫要用些。” “回娘娘话,备着呢。知道您怕热,小厨房还冻了芋子鲜奶糕,是您最喜欢的。”桂嬷嬷回道。 “有心了,赏。”柔贵妃慵懒的开口,“今日可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听说今日朝堂上,皇上大怒。好像是因为昨日鸿雁楼发生的事儿今日提到了朝堂上议来着。”桂嬷嬷把小太监打听来的消息说予柔贵妃听。 “哦?然后呢,怎么皇上就怒了呢?”柔贵妃来了兴致,叫停了旁边扇扇的宫女。 “那李稳李大人之子不仅嘲讽平定侯,还妄自揣度圣意。昨儿个被五皇子罚了板子,谁知道突然又被人当场射死在那楼里。李大人非说是泓将军射死的,让人做了假证,哪知是被人诓骗了去。皇上亲口说自己当时就在鸿雁楼,泓将军与之在一处呢。这就是妥妥的诬陷,李大人当场被降了官职发往西江,那说了谎的两人也被处死了。”桂嬷嬷接着给柔贵妃说道。 “倒真真是十分精彩。”柔贵妃听着觉得有趣极了。 “娘娘,右相遣人过来了,是方嬷嬷。”小公公进来禀道。 “让她进来吧。”柔贵妃坐了起来,抚了抚头上的朱钗,较好的容貌此刻增添了一些慵懒,更加动人了。 “见过贵妃娘娘。”方嬷嬷行了礼。 “起来吧,哥哥有什么话带给本宫?”柔贵妃问道。 “右相大人让奴婢问问娘娘可知皇上昨日出宫之事。若不知,为何不探?”方嬷嬷是右相身边的老人了,因此并不怕这柔贵妃。 “他这是来兴师问罪?”柔贵妃语气上扬,看着芳嬷嬷问道。 “右相大人只是让奴婢来问问娘娘,并无问罪之意。”方嬷嬷回道。 “前日夜里福喜去了五皇子那,本宫特意遣了人去打探消息,谁知这探子有去无回。这皇上昨日出宫之事,必然就是前日与五皇子商定好的。这实在是本宫身边没什么厉害之人,便也难打听到皇上出宫。”柔贵妃把玩着自己的护甲,语气淡淡的说道。 “奴婢明白了,这便回去回话。娘娘,右相大人还说,让您和四皇子最近不要去触了五皇子的霉头,皇上因为平定侯的事对五皇子上了心。”方嬷嬷传完话,便行礼退出去了。 “哼,小崽子,惯会装模作样,跟他那......” “娘娘,这可不敢乱说。右相大人既然带话了,我们照做便是。”桂嬷嬷急忙上前,打断了柔贵妃的话,先皇后的死是宫中禁忌,柔贵妃再生气也不敢随意说出口。 “娘娘莫急,我们可比那临风宫娘娘好多了.......”桂嬷嬷把二皇子帮腔的事给柔贵妃说了。 “这娘蠢,儿子更蠢。”柔贵妃捂嘴笑了出来,到底是压了那贱人一头。 临风宫,丫鬟奴才全被赶了出来院子里,堂厅内平常柔柔弱弱的纯贵妃声音十分尖锐:“你怎会如此蠢笨,明知你父皇偏袒平定侯,你还去帮那李稳说话,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是吧!” “儿臣也是听那小厮和小二说的句句在理才会开口,也不知怎么竟成了个卖弄聪明之人。”二皇子今日在朝堂上已经被吓得不敢再多言,本来是看湛槿初和贺南泓关系好,打压贺南泓便会让湛槿初不好受,便没考虑到贺南泓是平定侯之子,惹了父皇不高兴。下了朝到纯贵妃这又被骂了一顿,心里十分不痛快。 “就你有嘴,就你会说,那四皇子怎么不见他开口,你怎么这么糊涂啊!”纯贵妃快被二皇子气死了。这皇上也不知道此时心里怎么想她的宁儿,怕是连自己也要有好长时间见不到皇上的面了。还有那朝华宫的柔贵妃,不知道在背后会如何怎么取笑她。 “你去吧,让本宫静静。你最近少去招惹五皇子,先安心做好户部的事。”纯贵妃坐到了紫玉珊瑚屏榻之上,细长的手轻柔起太阳穴。 “那母妃你好好休息,儿臣告退。”二皇子出了里屋,瞥了一眼院中的人,拂袖而去。 “兰嬷嬷,你进来。跟本宫去小厨房,本宫要给皇上做个桂花莲子羹。”纯贵妃心说不能就这么什么也不做让这件事过去,自己得去探探皇上的口风,替宁儿说几句好话。打起精神的她带着兰嬷嬷去了小厨房。 这边,贺惟然带着两个儿子好不容易从众多大臣中脱身,才发觉贺南泓已经随湛槿初去了。“这没良心的,有了朋友忘了爹。也不知道派个人说一声。” “父亲,回府吧,他应该会在烨白那用午膳,我们便不等他了。”贺南衍接过洛白递来的水,分给了父亲和贺南辰。 “走吧,回府。”贺惟然率先上了马车。 平定侯府内,贺老夫人看贺惟然和贺南衍、贺南辰都回来了,却不见贺南泓,便问道:“泓儿呢,怎么不见他。” “祖母,别管他,他去了烨白那,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贺南辰笑着开口,扶上了贺老夫人,接着说:“咱用膳吧祖母,这上朝可比练兵累多了,我都饿得不行了。” “好好好,走,用膳。午后我让人来给你们量体,给你们做几件新衣服,不能总穿那几件旧的。这会儿下人们把布料全放到惟然房里了,待会儿啊你们自己去挑挑颜色和布料。泓儿就等他回来再说。”贺老夫人笑着说。 “多谢祖母!”贺南衍和贺南辰道。 “多谢母亲。”贺惟然看着事事操心的老母亲,想到了自己已故的妻子。要是她在,自己和孩子的衣服必定能把柜子放得满满当当。可惜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第9章 审讯 第一节 湛槿初和贺南泓上了马车,一路说着话往大理寺去,不多时,马车便停到了大理寺门口。“五皇子,泓将军,主子让我在这等你们过来,替您们引路过去找他。”下朝的时候湛槿初与宣润说了今日午后他和贺南泓会到大理寺去,询问那几个犯人几个问题。于是宣润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让亲侍李阳到门口候着。 “走吧,我们就先去找宣润,他应该在看卷宗。”湛槿初跟贺南泓说道。贺南泓又变成了那副冷酷样,湛槿初看着他就十分想笑。 贺南泓似乎知道湛槿初的心思,伸手捏了捏他的小指,朝他挤了挤眼睛说:“好,走。” 大理寺里,李阳带湛槿初和贺南泓穿过了官兵来来往往的庭院,进入了厅堂。果然,宣润此时正埋头书案,被一堆卷宗遮住了身子。 “那几人审的怎么样了,招了吗?”贺南泓从一堆卷宗里把宣润拉了出来。 “还没呢,都是些硬骨头,等一会再上点刑,慢慢磨,先把他们的性子磨平了。”宣润依旧没抬头,手上也不停地翻找,似是要在那一堆卷宗里找出什么信息。 “带我们去看看。”贺南泓接着道。 “等,等,快了,我马上就找到了,再等等我......找到了!!!”宣润翻到了六年前的一卷绝密案宗,激动地说道:“这是这起案子,当时伏诛的黑衣人身上,便有和行刺你们的那些黑衣人身上有一样的标志!你们来看,就是这个血色弯月刺青。” 湛槿初与贺南泓听到后,对视了一眼,一起凑了过去。 “确实和那些黑衣人身上的标志一模一样,位置也是在腰间。”贺南泓沉着脸说道。 “六年前,这是我母后被害的案子。” “我母亲被害的案子。” 湛槿初与贺南泓同时开口。他们抬头看着对方,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迟疑和激动。这竟然又有了六年前那件事的线索,两人喜不自胜。 时间回溯到二十多年前。 柳皇后与贺夫人两人本是闺中密友,就算后来一个成了皇后,一个嫁与侯爷,成为了人妻人母,关系也依旧特别好。当初贺夫人生下贺南泓,柳后到平定侯府探望。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婴孩,羡慕的不得了,直言自己也很想有个孩子。她抱着贺南泓都舍不得移开眼。 “会有的,你和皇上如此恩爱,要孩子也是迟早的事。你要是喜欢,便多抱抱。这小子沉,当心别累坏了你。”还在坐月子的贺夫人看着温温柔柔的柳后,又感叹道:“我这又是个皮小子,真盼着有个贴心的闺女,温温柔柔的小棉袄。” “他才多大,哪会累着我,取名了吗?”柳后抱着小婴孩轻轻哄着。 “取了,侯爷取的,之前我这身子才几个月他便取好了,一个男名一个女名。男名叫南泓,女名叫南雁。这都盼着用上女名,哪知又没用上。”贺夫人玩笑道。 “可别让泓儿听到,以后该怪你了。”柳后笑道。 两人说笑了一阵,柳后便回了宫。 哪知这贺夫人一语成真,没过几月,柳后当真怀上了。柳后这一胎胎像极好,孩子在肚子里也一直很安静,柳后和贺夫人便常说这定是个文文静静的小公主。贺夫人还说要真是个小公主,那等侯爷回京,她便请侯爷去求了皇上,给小公主和贺南泓定下个婚约。 柳后生产那日,贺夫人被皇上请进宫。她抱着小贺南泓在产房外面等着,直到一声婴孩的啼哭打破了晨曦。小贺南泓听到产房里的哭声,挣扎着从贺夫人怀里要下来。 “娘,娘,看弟弟!!泓儿看弟弟!!”小贺南泓自己稳稳当当地往产房走。 贺夫人心里想,这臭小子,说什么弟弟,妹妹不好吗?边想着边去把贺南泓拽回了怀抱。旁边的明德帝听到贺南泓喊弟弟,这老话都说小孩子灵,可能真是个皇儿。想着想着,明德帝脸上的笑更深了。 产房门终于被推开了,秦嬷嬷抱着黄色绸缎包着的孩子出来,笑着跪倒明德帝身前道:“恭喜皇上,娘娘生了个小皇子!” 明德帝开心了:“赏!赏!福喜,传朕口谕:皇后柳氏诞下五皇子,长春宫上下都赏份例一年!”说着接过了嬷嬷怀里的婴孩。 贺夫人一听是小皇子,失望的叹了口气,到手的媳妇儿飞了。但又十分为柳后开心,在这宫里,还是得有个儿子才能站稳脚跟,更何况她是皇后。 “弟弟!弟弟!娘。”贺南泓迫不及待地在贺夫人怀里往明德帝那边伸小手,明德帝看到了,便抱着婴孩过来:“南泓来,这是弟弟。伯伯给他取名叫槿初,湛槿初。” 贺南泓伸出小手,拉住小婴孩的小手说:“弟弟好小,亲亲。”说着便噘着嘴往湛槿初脸上亲了一口。贺夫人连忙隔开了,歉意的向皇上请罪。 “无事。”明德帝笑了笑,又问道:“南泓喜欢弟弟吗?以后由你保护弟弟好不好?”他含笑温柔的看着贺南泓。 “好!我来,保护弟弟!”小小的贺南泓从那时起,便许下了护湛槿初一生的承诺。 然而,六年前,湛槿初十五那年。柳皇后与贺夫人两人相约到白礼寺上香祈福,那时候贺南泓已去了南境,湛槿初那日去了上书房。贺夫人也没带上小儿和小女。那一日正值春分,正是一个草长莺飞阳光和煦的好日子。没人料到途中会遭遇埋伏,等援兵赶到时,皇后一行三十几人只有被派回去报信的侍从活了下来,其余全部遇难。 当时皇上震怒,派大理寺与刑部一起追查,可惜,并无任何收获,线索总是莫名其妙就断了,仿佛有人一直在暗中盯着,一张大手随时掐断查出来的线索。这也变成了悬案,皇上痛失爱人,下令宫中之人谁也不能提起先皇后。 第二节 “走,去地牢!”宣润听到两人的话,迅速从椅子上站起来,带两人往地牢走。 越往下走,气温越来越低,与地上的阳光明媚不同,地牢里阴冷潮湿,蟑螂老鼠时不时便出来遛个弯。墙壁上爬满了蛛网,大片的霉菌向四周不断蔓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汗臭与腐烂交织的味道,十分难闻。走到最下面,扑面而来的霉气和血腥气让湛槿初皱了皱好看的眉头。 “这个给你,拿着,时不时往鼻那边凑凑,闻闻味道,能好受一些。景煜便不给你了,这场面可比你见过的温和多了。”宣润递给了湛槿初一个小小的装着草药的锦囊,湛槿初拿起来闻了闻,味道很清新,刚好能盖住地牢的味道。 “到了。”来到那几人关押之地,宣润示意狱卒打开刺杀头领的牢门,并把其他几人的牢门上的小窗打开,让那几人能看到这边发生了何事。然后几人走进了刺杀头领的牢房。 “怎么?还不愿开口是吗?是本官这大理寺卿当的不称职,少了你们的刑罚。”宣润一脸严肃,和刚才的他判若两人。“来人,上刑,让他尝尝这大理寺真正的刑罚是什么样的。” 狱卒听令后很快便上了刑,被五花大绑在木架上的黑衣人因为被卸了下巴说不出话来,只能痛苦的吼叫。贺南泓抬手遮住了湛槿初的眼:“别看,污了你的眼。” “让他先停一下,我有问题要问。”贺南泓看那犯人痛苦得不停嚎叫,冷汗直流,已经快疼得昏过去时开了口。 “先把你下巴按回去,你就先说说看,你们腰间是何组织的标志,代表什么?若想咬舌,你觉得我会让你那么容易死?”等狱卒停了手,贺南泓问道。 “哼!”黑衣人把头转向了一边。 “看来,你想试试军中的惩罚。你这皮要是一层一层的剥开,你会不会很喜欢。当然,不会这并不会让你流干血。”贺南泓阴沉着脸凑近那黑衣人缓缓地开口。“宣润,帮我准备一根长针,我便先让他试试。” 狱卒很快送来了一副银针,“槿初,你先转过去。”贺南泓转身看向湛槿初。 “你尽管做,我无妨,别把我想得那么弱。”湛槿初接着说道,“我也想见识一下这军中的剥皮术。” “好,要是怕了,便转头。”贺南泓说完,便直接卸了黑衣人头领的下巴。取了一根银针,戳上了那人的脸。 “呃呃呃呃呃呃!”黑衣人不停地痛呼,却叫不出声。 “别急,这个不说,还有其余几个,慢慢来,一个一个先剥上一层。”宣润在一旁加大声音说道,接着吩咐狱卒:“把那几人的牢门也打开。” “不,不,不要,我说!我来说!”当时刺杀贺南泓的叛变之人在对面的牢里喊道。 另一个黑衣人听到旁边的人喊话,恨恨地开口:“你要是敢说,你的妹妹,便也活不成了。” “赏他几巴掌去,没见本官还没开口吗?轮得到你说话?”宣润给了那黑衣人旁边的狱卒一个眼神,那狱卒戴上专门的手套,往那黑衣人脸上来了十几下,把那黑衣人打得肿的不成样子,鼻血直流。 那叛徒听到旁边的啪啪声,吓得更慌了:“我说,我说!我们都属于一个叫鹤月的组织,从属于不同地方的堂主。我,我是西林堂的,他们我不知道。去年堂主让我和,和那日刺伤泓将军的人一起隐藏了身份,到南境随时听令。那日得了令,让我们主动请缨和平定侯回京,在路上配合他们,刺杀侯爷和几位将军。” “那堂主长什么样?”湛槿初开口问道。 “我只见过堂主一次,他带了面具。”那人接着说,“我的妹妹也在组织里面,我们是孤儿,里面几乎所有人都是孤儿,从小教习。我只求你们能找到我妹妹,放过她,她从未干过坏事,求你们了!” “这组织幕后之人是谁就不必问了,问不出什么的。”贺南泓收起银针,朝旁边昏了的黑衣人头领踢了一脚。 “西林堂在何处?”湛槿初又问道。 “就在西林城里,一个叫方娘胭脂铺的后面厨房里,有个地道。” 那人说完,宣润便叫了亲侍:“带一队人马,悄悄进西林城,与当地知府通气,让他带人手和我们一起去缴了这西林堂。” “等等,林文,通知林冬,让他也带上一些我们的人一去潜进去。配合宣大人的人马。”湛槿初吩咐林文道。 “是。”林文领命去了。 “行了,先关起来吧。我们再去问问那边那个。”宣润吩咐狱卒把这几间牢房关了起来,带他们到了关昨日造访李大人家的那人的牢房。 “都听到动静了吧,是自己说,还是本官来逼你说?”宣润看着抖成筛子的人轻飘飘问道。 “我自己说!我自己说!我叫童安,我只知道有人给了我一大笔银子,让我去李大人府上,跟他说那些话。我,其余的,我真不知道啊大人!”童安听到那边的动静,此刻看到贺南泓,都快尿裤子了。无怪民间都传泓将军对敌异常狠辣,这岂止是狠辣呀!童安暗暗想到。 “他为何无缘无故给你银子?那人长什么样还记得吗?”宣润又问道。 “我是在东平城里一个叫好运赌坊的地方遇上那人的,我这个人就爱赌,差了人一大笔钱,他便找上了我,说给我那笔银子,还给我在京城安置个房子,只要我按他说的做就好。我实在没办法了,那些债主都扬言要我的命,我就答应他了。他他挺高的,我,我真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饶命啊!”童安哭了起来。 “让人去查查那个赌坊。走吧,出去吧。”湛槿初看向两人说道:“都是过了几道人的,问他们也问不出什么了。” “嗯。”贺南泓点头。 宣润看记录的小官也记好了供词,便招呼着,一起出了地牢。 第10章 醉酒 第一节 到了外面,湛槿初觉得这阳光更可爱了,似乎自己以往都没这么好好感受过阳光的温暖。 “暖和了?烨白还是得多来几趟,多来就习惯了。”宣润不解风情的开口。 “谁会爱来你这大理寺。”湛槿初瞥了宣润一眼,“对了,待会儿你去带上秦睦,我们回一趟平定侯府,叫上贺大哥和贺二哥,大家一起聚聚。” 贺南泓这听到湛槿初一句我们回平定侯府瞬间喜悦起来,我们,嗯,一起回家。 “凭啥我去接他,我不去。”宣润听到秦睦的名字,头都要大了。这前些日子,因为秦睦总缠着自己,自己便对他说了些重话,导致这些天秦睦看见自己就翻白眼还加上冷哼,不再主动来和自己说话了。宣润便也不和秦睦说话,他要冷战那便冷着。 “宣大爷,我都给你递台阶你就往下下些呀,你俩吵个架,让我在中间怪难受的。景煜,我们走。”湛槿初不想再和宣润多费口舌,反正他还是会去接秦睦的,就是嘴上不饶人。 “去去去,快些走。”宣润看他俩站在一起就想到自己和秦睦吵架,气不顺心烦得很。 两人回到平定侯府,平日用完午膳会在堂厅说话的人都不见了踪影。 “言叔,父亲和大哥二哥呢?”贺南泓进了堂厅没见着三人,只有贺南阳和贺南雁刚下学回来正准备去膳堂。 “侯爷和两位将军都去了侯爷屋里,老夫人让准备了一些布锦,让他们去挑呢,您回来了,也去挑挑,午后让人来给量量体,做些时兴的衣裳。”言管家笑着说。 “泓哥哥,烨白哥哥,你们回来啦!”贺南阳和贺南雁看见两人十分开心。 “是啊,今天的功课多不多啊?”湛槿初温柔的拉过两人问道。 “不多,今日下学晚,先生便少留了些功课。”贺南阳接着问道,“烨白哥哥可有《禹贡山川地理图》和《河防通议》?阳儿想看看。” “嗯?你小小年纪看那个何用?”贺南泓在一旁听到弟弟的话问道。 “今日先生在课上讲了如今夏汛已过,各地都在忙着修缮河湖堤坝。又和我们说起皇上近年十分重视水利,因为之前有年份一些地方发了洪水,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他说起了便提到了这两本书,我便想看看。我以后也想入仕,为百姓做好事。”别看贺南阳小小年纪,记性却十分不错,也十分喜爱学习。贺南泓听他一板一眼的解释着,仿佛透过他看到了以前的湛槿初,他也是这样坐在那书案前,一板一眼地回答张太傅的问题,张太傅抚着胡须,一脸的赞同。 “好,等烨白哥哥回去就给阳儿找,然后遣人给你送来。”湛槿初听了贺南阳的话笑容愈发灿烂了。 “少爷小姐,该去用膳了。”照顾两人的林嬷嬷看到贺南泓给自己使眼色,便开口带两个孩子去了。 贺南泓和湛槿初去到平定侯屋里时,那三人正兴致勃勃地挑选着布料。 “爹,大哥,看这,是不是特别适合我!”贺南辰挑了匹底色为紫,花色极艳丽的锦缎。 “你这要是做成衣服穿出去,那东坊西市都有得谈笑了。”贺南衍难得开起了玩笑。 “洛白,你帮我挑挑吧。”贺南衍笑着看向了一旁站着的洛白。 “主子,我也不大会挑。您平日喜欢玄色,那边那匹玄底带烫金暗纹的便是极适合您。”洛白从一众五颜六色的锦缎布匹里翻出了他所说的那一匹。 “洛白的眼光真真是极好的。”湛槿初和贺南泓走了进来,看着满屋的布匹锦缎说道。 “回来了,你也来挑挑。”贺惟然手里拿着一批墨蓝色锦缎,看向迟迟而归的三儿子贺南泓说道。 “槿初,你眼光好,你看看什么比较颜色适合我。”贺南泓效仿贺南衍,自己挑不出来让别人挑。 “平日总见你穿暗色,这次挑点亮色的吧,那匹银色和这匹暖白便挺好。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这两颜色。”湛槿初也不推辞,往前一步给他挑了两匹。 “好,听你的。”贺南泓又笑了。 “啧啧啧,呦呦呦,有人帮忙了不起啊。面瘫都治好了,笑得跟那画里的寿仙似的。”贺南辰忍不住打趣道。 众人又各自挑了一些,便让小厮记下后都撤下去了。 “我们今日得知了一件事,跟六年前母亲和皇后娘娘的案子有关。”看大家都高高兴兴挑好了,贺南泓才开口说起了正事。 “你说什么?!你娘和皇后娘娘的案子,你为什么不早说?!”贺惟然突然急切起来。 “只是发现刺杀你们和刺杀我母后与贺夫人可能是同一组织的人,其余并没什么发现。侯爷莫急,宣润已经派人去查探了。”湛槿初连忙开口道。 “怎么会不急,六年了,终于又再次有了线索。在哪里,我们也过去!”贺惟然说着便要去拿剑。 “父亲,我们不能去,我们去了这京中隐藏的人便会知道,反而暴露了去查探的人。”贺南泓拉住了贺惟然,“我也着急,我也想知道当年的凶手究竟是谁,但父亲,六年我们都等了,不能急在这一时去打草惊蛇。” “侯爷,泓哥哥说得对,越是有线索的时候我们越不能慌,这幕后之人无时无刻不在盯着我们。”湛槿初劝到。 “皇上,他知道了吗?”贺惟然冷静了一会儿,问道。 “我已经遣人给父皇送了信,也把这些话让林斯一并跟他说了,他会明白的。”湛槿初回道。 “父亲,你先缓缓,我们先出去。”贺南衍最是知道爹娘感情极好,六年前母亲遇害的事对父亲是重击,就像一根刺狠狠扎进父亲的心。这么多年了,越插越深。 几人看着贺惟然瞬间像被卸了力,心里也都酸涩难安。 宫中,明德帝看到湛槿初暗中传回的信,平日的威严再无踪迹。他缓步从书案前走出来,往殿深处走去。只见他移转了一个青瓷古董花瓶,旁边书柜瞬间转动,一副等身女子图像慢慢显现出来。 “愔儿,六年了,你都不常到梦里看看我。是不是在怪我没能找到害你之人?唉,是我没能护好你。初儿今日说找到害你之人的线索,他长大了,还知道劝我莫冲动,我十分欣慰。”图像上的女子便是柳后,明德帝就那么看着那幅画,久久移不开眼。 第二节 贺南泓一行人从贺惟然屋内出来,湛槿初便说道:“几位哥哥都已多年没回京,我与宣润秦睦挂念得很,今日便随我去我那宫外的小院聚聚可好。如今已派人去西林查探了,纵使去再多的人,结果也大抵相同,几位便也先放放。” “烨白说得对,不急在这一时。那等量完体我们便一起过去。”贺南辰看大家情绪都不太好,接着说道:“开心点嘛,好歹是有了线索。今夜小聚,我定要好好喝上一些这京城的酒,以前喝的都没印象了,我要看看是不是比南境的香甜!” 不多时,量体的师傅便来了,湛槿初看着他们一个个量了体。这在京中穿的衣服不像在南境的那么随意,一尺一厘都要细细量算。于是被老师傅摆弄的几人变成了木头一样,湛槿初带着贺南阳和贺南雁笑了一番。 “这么好笑吗?”贺南泓量完后走到湛槿初身边笑问道。 “嗯,好笑哈哈哈哈。”湛槿初看到贺南辰脸都皱到了一起,更忍不住了。 “你呀!”贺南泓说完伸手弹了弹湛槿初的脑门,惹来了一巴掌打在手上。 “好啦好啦,终于结束了,真是憋屈死我了。”贺南辰嚷嚷开来,大步走了过来,拿起茶壶给自己到了一杯,然后一饮而尽。他一擦嘴然后说道:“走,出发,喝酒去!” 一行四人加上各自带的一个亲卫,乘上马车慢悠悠地往湛槿初小院去。 不多时,马车停下了,还未下车便听到秦睦在向宣润嚷嚷:“你以为我稀罕做你的马车!你离我远点!” 宣润扯住秦睦衣袖,两人就像小孩子一样拉扯打闹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朝廷命官。 “你两消停点吧,快进去吧,在这闹像什么话,该惹人笑话了。”说着让林文和安九把他两给拉进门去了,然后转身对着贺家三兄弟笑了笑,“我们也进去吧。” “主子,饭食酒水均已备好,可以上桌了。”如儿福了福身子,给一行人请了安。 “你送到南境的厨子便是这师傅教出的徒弟是吧,那饭菜做得那叫一个香啊!今日来尝尝这师傅的,我已经等不及了!”贺南辰已经到了桌边拿起了筷子。 “你就不能规矩一点?”贺南衍看着自己像馋猫一样的二弟,无奈的摇了摇头。 “今日是我们几个兄弟小聚,便不讲什么礼节规矩,大家快坐。”湛槿初招呼道。“林文,带几位兄弟也上桌吃饭喝酒。”湛槿初也让下人在旁边支了一桌一样的,让几个亲侍都去吃饭。 “谢五皇子!”几个人谢过礼便坐到了旁边。 “来,喝酒!喝个痛快!景煦,景熠,景煜,好久不见!我先敬你们一杯!”秦睦拿起了酒盅站起来一饮而尽道。 “好!”三兄弟便也跟着饮了一盅酒。 “先吃点菜,你少喝点。”湛槿初身子偏向贺南泓跟他说道,“你还有伤,他们不会为难你。” “没事,别担心,我酒量比以前好点了。”贺南泓抓了抓湛槿初的袖子。 “你两,快点喝,嚼什么耳朵呢?说来给我们听听。”宣润说完夹了口清炒芦笋。 两人没理,吃起了菜,不一会儿每个人都喝了好些酒。 “你们走时,烨白可伤心了,我们也难受。”秦睦说着便带上了鼻音,“我们也偷偷抹过眼泪,烨白不知道,他都是直接哭来着。” “你闭嘴吧。”湛槿初耳朵红了,这个秦睦。 贺南泓看着湛槿初,心里又酸了一下。 “主子,你也少喝点。”洛白转过头跟背后的贺南衍说道,他担心贺南衍喝醉。 “没事,你多吃点,别担心我。”贺南衍脸已经红了一些,但眼光还算清明。 一众人吃吃喝喝玩玩笑笑,似乎要把这八年的话都说尽,不知不觉戌时都过了。 “明日休沐,不怕,呵呵呵呵。”秦睦已经醉了,嘴里还念着要再喝些,宣润拉着他,跟众人告辞:“我先带他走了,改日我再邀你们。”说完朝大家点了点头,便搂着秦睦带上他两的亲卫走了。 “我们也散吧。”湛槿初对着已经醉了的贺家三兄弟说。没错,除了他,其他人都有些醉了,特别是贺南泓贺南辰,都已经埋头在桌上了。 “大哥,我先送你们回去。”湛槿初扶起贺南泓,贺南衍和贺南辰被洛白和宋岸扶着,一起往外走。 湛槿初把贺南泓扶上马车,已是出了一身汗。看着毫无防备的某人,他伸手捏了捏贺南泓的鼻子。 好不容易到了平定侯府贺南泓的屋里,湛槿初想帮他把衣服脱了,又怕弄到他的伤口。 “你别动,我给你脱衣服。”湛槿初拍了拍贺南泓的左肩,看贺南泓不动了,就给他把外衫脱了,里衣也半褪。 贺南泓睁着眼,感觉头晕晕的。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湛槿初。他离自己好近,他真好看,好想亲一下,贺南泓心想。然后他也付出了行动,趁湛槿初在给自己解绷带的时候,亲了上去。 刚进来的安九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瞪大了,手里抬着的水差点没抬稳。 轰!湛槿初这次不止耳朵,连脸都一下子红透了,他立马推开了贺南泓,一下子坐到了他的床尾。他又看了看安九,尴尬的就那么坐了一会儿。 “你,你......”然后他看到贺南泓倒在了床上。湛槿初无言,这无赖。叹了口气后,又接过安九递来的毛巾给他擦拭了一下,给他重新上了药包扎起来。 “刚刚的事你就当没看到。别跟他说,晚上多照看一下,别让他摔了。交给你了。”湛槿初冷静了下来,交代了安九一番,便走了。若是有人注意看,会发现平常缓步慢行的翩翩公子凌乱了脚步。 “主子,我扶你到床上。”洛白扶着贺南衍进了屋,给他扶到床上坐着,“我去给你打点水擦拭一下。”说完他便出去了。 等他回来,发现贺南衍已经自己脱掉了外衫,躺到了床上。洛白把水放在一边,唤了唤贺南衍,没得到会议。他便拧了毛巾,细细地帮贺南衍擦拭了一番。看着贺南衍熟睡的脸,睫毛真长,洛白笑着伸出了手去摸了摸。他盯着贺南衍看了好半天,似乎鼓起了勇气,往贺南衍脸上亲了上去,轻触即离。 洛白给贺南衍轻轻盖上了被子,悄悄退了出去。 在他关上门的那一瞬,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抬手摸上了自己被亲的地方。 第11章 西林堂 第一节 因为宫门已落锁,湛槿初便一路脚步凌乱回了小院。下人们已经把小院收拾妥当了。 “主子,水打来了。”如儿抬来了鱼洗,打断了试图用书掩盖刚刚那段记忆的湛槿初。 “嗯,好。”湛槿初放下书,盥洗妥当后便躺到了黄花梨雕花纹架子床上翻来覆去,湛槿初脑海里不断浮现贺南泓亲自己的样子,始终无法入眠。就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都是大男人,不小心碰了一下而已,我想那么多干什么?况且小时候他也亲过自己,只是把我当弟弟罢了。湛槿初这样对自己说,然后慢慢入了睡。 同样辗转难眠的还有远在平定侯府的贺南衍,他不知道洛白是何时对自己起了这样的心思,但他不敢挑破。洛白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为自己受过不少伤,自己一直把他当成家人来看待。这一亲,他不知道该如何再面对洛白。 贺南衍思考了很久很久,终是抵不住酒的作用,睡了过去。 之后几天,湛槿初和贺南衍便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大家依旧像以前那样相处。就是再见到贺南泓时,湛槿初总会忍不住偷偷看人家的唇,然后尽量逃避两人单独见面。 一日退朝后,贺南泓又发现某人在躲着自己,便快步跟上了他,拉住了湛槿初的手腕。“你最近怎么总躲着我?是发生了何事我惹你生气了?”贺南衍看着湛槿初的眼睛认真地问道。 “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我就是最近有些事情脱不开身,并未躲着你。”湛槿初撒了个小谎。这要怎么说,说你亲了我,你亲了个大男人,你要是知道了就是你躲我了。湛槿初心里暗暗想。 贺南泓其实清楚地记得当晚自己做了什么,但他怕吓到湛槿初,便不敢让他知道自己记得。贺南泓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还是先哄好了,以后找个合适的机会说了,不管到时候槿初如何反应如何做,他都接受。 “你说过要带我逛逛京都,今日如若不忙,便陪陪我。这京中变化太大了,我记忆里的好玩的去处,都不知是否还在。”贺南泓轻轻放开湛槿初的手,装作一副怀念又失落的样子。 “嗯,我带你去逛,临近中秋,京中可热闹了。”湛槿初最受不了他这样,不再纠结什么尴不尴尬的事儿了,连忙应下。 果然,槿初还是如以前一样,见不得身边的人难过。看他近日虽然躲着自己,但每日的药膳还是都按时送来便知他并未生气,只是被惊到了。 “那我还能去你宫里用饭吗?”贺南泓接着说道。 “你要喜欢便来。”湛槿初无奈了,这人就是总能抓住自己的弱点。 于是贺南泓便又高高兴兴地跟着湛槿初去了康新宫用了饭。用完饭后,贺南泓便说自己昨夜没睡好,想在湛槿初宫里小憩一会儿。湛槿初便想叫如儿带他去偏殿休息,哪知贺南泓自己便朝着湛槿初寝殿走去,边走还边给湛槿初说自己认床。 湛槿初:“......”无奈,便让贺南泓到自己床上休息了,他转身去了书房拿了本书看。 贺南泓进了湛槿初寝殿,把引路的如儿给赶了出去,自己在寝殿里转了起来。果然,几乎都没变,我们一起玩的蹴鞠竟然还留着。贺南泓看到角落里有个专门的小柜子,里面装满了湛槿初幼时的玩具,那个蹴鞠也在。不怪贺南泓能一眼认出来,那蹴鞠不似寻常的颜色,是被画的花花绿绿写上落款的蹴鞠。当然,这诡异的画风便是出自他的手。 他八岁那年得了先生的夸赞,回府后恨不得宣扬得满府皆知。贺夫人听皮小子被夸了,高兴极了,抱住皮小子就问他想要什么。贺南泓早就料到娘开心了自己就能有新物件,便说出了早就想要的东西——蹴鞠。贺夫人一听,也不是啥稀罕物件,既然想要,便让下人去买了一个给他。 贺南泓看那蹴鞠跟他见过的都一个样,毫无新意。他抱着蹴鞠进宫去找了湛槿初。因着湛槿初出生时他的几声弟弟,又因着贺夫人和柳后姐妹情深,两个孩子也好得不得了。明德帝便大手一挥给了一道特令,让贺南泓可以在宫门开时随时进宫找湛槿初。 “槿初槿初,你快来,看这是什么?”贺南泓跑进康新宫便喊着湛槿初。 湛槿初正在书案前埋头温书,听到贺南泓的声音便把书放下了,跑到书房门口回应他:“泓哥哥,在这呢!” 贺南泓抱着蹴鞠跑过去,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旁边一直跟着的安九和一个嬷嬷也同样如此。湛槿初忙让下人去给拿了毛巾,先让几人擦拭了一番。 “这是蹴鞠,我看二皇兄他们玩过,但他们不带我玩。”湛槿初接过蹴鞠看了又看。 “这蹴鞠一点新意都没有,我两给它装扮装扮,它便会,便会与众不同。”贺南泓一拍脑袋想出了个词。 “嗯,好,都听泓哥哥的。”湛槿初觉得泓哥哥说什么都对。 于是,两人便窝在康新宫的书房,让下人找了一些可以直接上色的东西,一起在那蹴鞠上涂抹作画。湛槿初是会作画的,但奈何贺南泓说一般的画也没新意,就要让它更艳丽一点,别人才会羡慕我们。于是他便也跟着贺南泓涂抹,一层一层,一片一片,最后还落上两人的大名。 柳后听伺候的人说贺南泓来了,便让小厨房做了一些吃食,带着来了康新宫。然后便在书房看到了一个十分艳丽的蹴鞠,和两个小花猫。乐得她一人给了一盘子桂花糕,让下人带两人去梳洗了一番。 原来,他还留着。一件一件看过来,每一件都有自己的身影,贺南泓扬起了嘴角。 看了一会他便躺到了床上,拉过了被子,满满的都是湛槿初的味道,很香,是那种冷梅加了一丝清淡的栀子香,十分好闻。贺南泓抱着被子不一会儿便真睡着了,梦里,又是湛槿初言笑晏晏的样子。 第二节 “主子,林冬回来了。”林文进了书房禀道。 “让他进来。”湛槿初放下了手中的书,“去寝殿,把泓将军请过来。”湛槿初接着吩咐小起子。 林冬进来后,看自家主子正喝着茶,一举一动都令人赏心悦目。 “主子,我们此次.....”林冬便直接开口想要说西林此行的经过,一句话未尽,被湛槿初开口制止了。 “再等一会儿,等泓将军来了再说,不然你还得再费一便口舌。”看着林冬不解的眼神,湛槿初解释道。 不多时,贺南泓便过来了。湛槿初便示意林冬开始说。 “主子,将军。属下此行和宣大人的人一起到西林,果然如那人所说,那个脂粉铺子里果真内有乾坤。宣大人的人去跟知府通了气,所以我们是夜里悄无声息潜过去的。那底下有个地室,里面便如地上一般隔了十几间屋子。但里面的人并不多,刚察觉抵抗便被我们全部拿下。那胭脂铺掌柜及小二也均被拿下。”林冬说道。 “好!那些人里面可有那人所说的堂主?”湛槿初问道。 “属下并未发现。”林冬接着说,“但属下在一个屋子里发现了九个孩子,年龄均为六七岁。” “应该是孤儿或被拐去的孩子。可有跟知府说明这些孩子的事?让他派人寻一寻可是西林或西林附近州府百姓丢的孩子。”湛槿初与贺南泓对视了一眼,跟林冬说道。 “已报给知府大人。后续属下也留了人在盯着西林堂。”林冬禀道。 “好,去吧,辛苦了,让弟兄们好好休息。”湛槿初道。 “真正知道秘密的人,应该不会再出现在西林了。”贺南泓替湛槿初倒了一杯茶后说道。 “嗯,我知道,若有人过去查探,我们也能跟上去找些线索。经此一遭,鹤月应该会让每个分堂都挪地方。”虽然已经有了查不到有用的线索的心理准备,但到底是有些期盼的,如今真查不到,还是会失落。 “别想这么多,好歹也是有收获的,待宣润审一审带回来的人,没准也会有惊喜。”贺南泓宽慰道,说完拍了拍湛槿初的手,“走吧,我们出去转转。” “好。先换件衣裳,穿这官服出去太引人注目。我那新做的,你跟我去挑一件换上。”湛槿初说道。 湛槿初又带他回了寝殿,给他挑了件较为宽大的递给他。“先试试看合不合身,这已是我最大的衣服了。不过这不是新的,若你介意,那便让安九回去取来。” “我不介意,谢谢槿初。”贺南泓巴不得穿槿初的旧衣服,这槿初穿过的再套在自己身上,想想都觉得欢喜。说着便把红色的官服脱下,披上了那银白色的衣裳。 “还是小了些,要不还是让安九去取吧?”湛槿初替他理了理衣肩,还是有些不太合身。 “挺好的,不用去了。你也换一件,我们便出去吧。”贺南泓根本舍不得脱下。 “行,随你。”湛槿初也挑了件换上,两人一起出了宫。 西林郊外某个府邸,一个黑衣人跪在下面,向一个带面具的人禀道:“堂主,西林堂被朝廷发现了,一些弟兄被抓了。” “那便是派到军中那两中有人嘴不严实。找机会混进大理寺,通通灭口。”带面具之人手指轻敲茶案,缓缓说着十分狠辣的话,一旁替他斟茶的女子身体抖了起来。 “是,堂主。那是否还在西林设新的分堂。”黑衣人再次问道。 “朝廷既然盯上了,那便换一个州府再设便是。”戴面具人接着道:“那混入军中的两人中,不是有一人有个妹妹吗?资质和容貌如何?” “回堂主,资质尚可,容貌姣好,可要用她。”黑衣人回道。 “先留着,准备个好身份,等老皇帝春选,给她送进宫。”西林堂主说道。 “是。” “去吧,我这落脚地方也该换了。你带了尾巴来。可惜了,这么好个地方。”西林堂主看向了门外。 “属下这就去抓。”黑衣人大惊,说着便要去。 “不必,把这烧了吧。”西林堂主劝阻了黑衣人。 “那......伺候堂主的姑娘可留?”黑衣人看向了那女子。 “堂主,求您留下我吧,我已是堂主的人,求堂主别杀我,我,我什么也不知道。”那女子急忙跪下,抱着西林堂主的腿哭道。 “你要是喜欢,便赏你玩玩,用完,便杀了。让她和她这宅子里的父母兄弟团聚去。”西林堂主没有丝毫动容,一脚踢翻了女子,便起身往外走去,边走边向黑衣人扔了一句“若有事,我自会和你联络。” “谢堂主。”黑衣人作揖目送他离开后,便转向那试图逃走的女子。 “你最好听话,我便轻点待你。”黑衣人嗤笑一声,大步走向那女子,一只手便将她扯了起来。 “求你,求你!啊!”黑衣人将姑娘扛起,朝着一间房走去。 不多时,姑娘的哭喊声惊飞了这院中树上栖息的鸟儿。 黑衣人享受了几次,便起了身,那姑娘眼中泪还未尽,眼神中没了焦距,呆呆地望着床幔。这是她母亲的床榻,她在母亲的床榻上被人糟践了。纵使她早已不是完璧之身,但,黄泉路上,她如何再有脸见被这些人害死的母亲。 “准备一下,我便送你上路。”说着把一条白绫扔上了红房梁。 “可以容我换件衣服吗?”那女子擦了一下眼泪说道。 “换吧,别想着跑。”黑衣人理了理衣服,他现在心情好,这女的也快死了,便无所谓的开口。 “好了,便让我体面的走吧。”女子找了件衣裙换上,然后对黑衣人说道。说着她自己上了凳子,自己慢慢把白绫打了结把头放了上去后把凳子踢开了。 黑衣人看她如此识趣,又等了一会看她慢慢不动了,便走了出去。迅速去取了桐油往这府里到处泼洒,而后点了个火折子,往地上一扔,使用轻功出了府。 他并没有发现,那女子在他出了那房门后,一只手拿出来藏着的剪刀,往那白绫一剪,整个人摔坐在地上不停地捂嘴咳了起来。她并没有停歇,迅速在母亲的房间的暗格里拉出了一个大包裹。这暗格是母亲死前告诉她的,这些天她忍辱负重,趁那西林堂主不注意,把家里的所有纸制钱财与各种地契、一些贵重的珠宝首饰都偷偷转移到了这里。刚刚她自己吊上去时尽量把白绫往下巴放,没正对喉咙,又背对着那黑衣人。她赌那黑衣人觉得她是女子不敢反抗,果然,她赌对了,黑衣人因为自傲没有察觉。 她悄悄从后山的一个地道爬了出去,爬到外面时,她往后面一看,家里已燃起了熊熊大火。女子眼泪汹涌而出,跪在地上向着府邸方向磕了几个头,便起身而去。 第12章 线索 第一节 “很热闹。”贺南泓与湛槿初来到市集,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和满街的小贩和货郎说道。 “临近中秋,百姓们都会来备些中秋礼。现在这些摊贩大多都是在卖月饼、桂花酒。对了,中秋那一晚这里还会有灯会,到时可以过来看看,猜猜灯谜。”湛槿初走在贺南泓旁边,细心地介绍着每一个地方。“对了,中秋那日,皇宫午时会摆中秋宴,宴请各位大臣及一部分亲眷。晚膳才是各自在府上用。” “那你晚膳是和皇上一起?”贺南泓问道。 “不是,晚膳自个儿在宫里用。”湛槿初接着说,“宫里人多,大家聚在一起反而吃不好饭,午膳都聚过了,父皇索性便让大家自己用晚膳。” “那我能邀你到侯府用晚膳吗?既然是你自己一个人用,倒不如到府上与我们一起。”贺南泓邀请道。 “这,可以吗?”湛槿初想拒绝,这人家团圆,自己去算什么,怕是于理不合。 “祖母与父亲、兄长都很喜欢你,也想你去府上。”贺南泓搬出了贺老太太和贺惟然。 “那好,到时候我便到府上叨扰了。”湛槿初想了想,便应下了。到时候备上份礼一并带过去。 “我们去那边看看吧,那边是发生了何事,如此热闹。”贺南泓看那边围上了一圈圈的百姓,便喊上湛槿初过去。 “应该是在变戏法,过去看看。”湛槿初提脚跟上。 “好!好!好!”围观的人看着里面的戏法纷纷喝彩拍手。只见一位身着黑色斗篷之人,上演吹气喷火把戏。旁边红色斗篷之人,上演着吞剑的把戏。长凳上还躺着一人,表演着杂技。三人表演都十分精彩,惹得大家拍手称赞。 “咦,那不是景熠哥吗?他似乎还拉扯着一位姑娘?”湛槿初看到人群中的贺南辰,便想和贺南泓过去打个招呼,但看到贺南辰旁边还有个姑娘,十分惊讶。 “是他,先过去。”贺南泓也不知那姑娘是谁,便和湛槿初一起穿过人群去找贺南辰。 “二哥,这是?”好不容易到了贺南辰身旁,贺南泓开口问道。 “额,这,这是......你是谁家女儿来着?”贺南辰没记住。 “见过五皇子、泓将军。家君是骁骑参领。小女名唤肖泠。”肖泠看到两人过来上前一步行了礼。 “原来是肖参领之女。你们这是?”湛槿初问道。 “他这人好生无礼,本是他疾行撞坏了小女的花灯,他也不道歉,便走了。小女拦下他后他竟不知我为何而拦。所以,小女便想跟他理论一番。”肖泠想了想自己刚才的举动确实有些不妥,解释道。 “冤枉啊,我可真没撞到你,我这刚从那边走过来,你便从那边下来给我拦住了,我确实不知道是何事啊。”贺南辰听到后连喊冤。 贺南辰在府上用完午膳,便想着出来集市逛逛,边带着宋岸出来了。到了集市,贺南辰便吩咐宋岸去买些果子和点心,待会儿给贺老夫人与贺南雁、贺南阳带回去。然后他便自己在集市里到处逛。刚下一盘台阶,看到这边有变戏法,便往这边走,谁知就被肖泠拦住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就一句道歉而已,我又不让你赔,你这怎么不承认呢!”肖泠有些恼了。 “肖小姐,这里面是否有误会,要真是我二哥,他不会如此推脱。”贺南泓开口道。 “我真看到是他了。”肖泠小声道。肖泠其实有些怕贺南泓,因为自家父亲常在府中说贺南泓的事迹,他在自己眼里比父亲还威严。 “小姐,小姐,你怎么到这了,我怎么也找不到你,快急死了。”一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拉着肖泠便开始掉眼泪。 “你别哭啊柳柳,我这不是来追这个撞坏我花灯的人了吗。”肖泠拿出手绢给小丫鬟擦了擦眼睛,哄了她一番。 “这不是他呀,我找到那人了,那人赔了礼,还赔了花灯钱,喏,在这呢。”小丫鬟看了看后给小姐贺南辰说道。“他两衣裳倒挺像,都花里胡哨的。” “啊?真不是他,我......”肖泠知道自己闹了乌龙,红了一张脸,开口向贺南辰道歉:“我看你衣服,我便以为是你,实在抱歉。” “没事没事,不打紧。”贺南辰看乌龙终于解释清了,心里长吁了一口气。这要是个男子,自己便真要与之理论一番了,可这是位女子,还,很漂亮,自己便不知如何辩解了。 “好了,误会解释清楚了便好。景熠哥,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呢?”湛槿初开口说道。 “我也不知,你和三弟要去哪便带我一个?三弟应该不介意吧?”贺南辰笑着问道。 “不介意。”贺南泓确实想说介意,二哥不是知道自己的心思吗?还要来跟着他们。 “那肖小姐作何打算,是继续逛逛吗?”湛槿初看向一旁和小丫鬟咬耳朵的肖泠。 “啊?啊!对,我们自己再逛逛,便不和五皇子与两位将军一道了。”肖泠连忙回道,边说边看了贺南辰几眼,又迅速撇开眼睛。 “好,那肖小姐便多加小心,我们便往这边去了。”湛槿初接着说。 而后一行三人又接着去了邻水的街道市集,因为那边可以观夜潮,虽然还未到时辰,他们也想过去看看海。 “她们在后面跟了一路了,要去制止吗?或者邀来一起逛?”贺南辰一转头又看到了肖泠主仆迅速躲到一个摊位后面。 “二哥想去便去,无事。”贺南泓开口道。 “别去,她们要跟便跟着,这躲避着说明不想让咱们知道,按你们这说的直接去邀人家过来,不就戳穿了人家的小心思,不可。”湛槿初想这肖泠大概是看上贺南辰了,刚刚那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不就是女孩子害羞了吗,这兄弟两人真要这么做了,还不让人姑娘羞死。 “槿初说得对,二哥还是别去了。”贺南泓立马倒戈。 “那我们接着逛吧,再一会便往那边的路回府去。”贺南辰听了湛槿初的话打消了念头,瞪了眼贺南泓。 “啊!”肖泠带着柳柳躲躲藏藏跟在贺南辰他们身后,一不小心被一个抬水的人撞倒了,水洒了一了肖泠一身。 “二哥,那主仆两好像出了点事儿,你要去看看吗?”贺南泓因为习惯了时刻注意四周,便听到了后面的动静,喊住了贺南辰。 “好,我去看看。”贺南辰一听贺南泓的话,便急忙往后面去。 肖泠都快急哭了,这衣裳湿了一半,她都不敢起身,只能由柳柳护着缩到一位女摊主的小摊后。突然一件外袍盖到了她的身上,她杏眼含泪抬头一看,是贺南辰。 “先起来,我们送你们回去。”贺南辰看着肖泠主仆说道。 “谢谢。”肖泠裹上了外袍,向贺南辰道谢。 于是,一行人结束了行程,先把肖泠主仆二人送回了府。 第二节 “景熠哥也是个怜香惜玉之人。”送完肖泠两人后回平定侯府的途中,湛槿初打趣道。 “那不是一个姑娘家,挺可怜的,还是同僚之女,咱能帮就帮呗。”贺南辰连忙解释道。 “确实如此。”湛槿初看了眼贺南辰,不再多说。 “求侯爷替小女做主!!”三人进到侯府堂厅,便看到一女子跪在堂厅之中,梨花带雨。 “这是?”贺南辰一脸迷惑。 “这是父亲当年一位故交之女,她家遭了难,求到了父亲这。”贺南衍在旁边说道。 “先起来吧,春儿,上茶。”贺惟然让姑娘起来,吩咐丫鬟到了茶给她,“先喝口水再说,别急,若真有什么冤情,纵使你不是何贤弟之女,老夫也必为你做主。” 女子掩脸喝了几口茶,放下后拭了拭眼角,开口道:“民女是西林人士,名唤何芊芊。家中世代从商,这些侯爷应该都知道一些。前月一个傍晚,小女一家正一起用着晚膳,突然便闯进了一些黑衣人,不由分说便把我们一家都抓了起来。家中的小厮和仆人已经全部被杀害。我父亲便问是否是需要钱财,那些黑衣人并不说话,接着,一个带了玄白面罩之人走了进来。那些黑衣人皆下跪朝其行礼,唤他堂主。” 湛槿初和贺南泓对视一眼,“鹤月的西林堂主。”两人齐声说道。 “我并不知他是不是什么鹤月的,我只知道他腰间确实有块血色弯月刺青。”何芊芊听到两人的话,便说道。 “你接着说。”贺南泓开口道。 “我父亲看他是主事之人,便又问了一遍是否是需要钱财,可否把我们都放了,他给钱财。那堂主扫了一眼说钱也要,宅子也要,还有,还有小女子我,他也要。我父亲便生气了,挣扎着想站起来与他理论,岂料他直接让一旁的黑衣人一刀杀害了我父亲。”何芊芊想起父亲的死,再没忍住泪水,喷涌而出。接着她回忆着讲述而后发生的事。 “若是识相,便把所有财物统统上交,别想耍什么花样,否则就如这男子一般下场。”西林堂主并未说话,是一黑衣人开了口。 “请容我们回房拿,你们别动手,别动手。”何夫人强忍惧意和悲痛,开口说道。她还要护着这三个儿女,不能怕。 “那便去吧,就你两去,这两男的留下。”黑衣人又说。 何夫人带着何芊芊去了主屋,她边翻着钱财,便迅速给何芊芊悄悄说了家里隐秘的钱财房契地契珠宝所在位置。“你记住,若娘和哥哥弟弟都去了,你不要反抗,就算被......被侮辱,委身那人,也要活下去。京城平定侯,是你父故交,若你有朝一日能逃脱,一定要去到他府上,只有到他府上,才能护住你。” “娘,我,我害怕!”何芊芊眼泪决堤,何夫人的话让她充满了恐惧。 “你不是什么只读了《女诫》的寻常姑娘,你跟着爹娘经商见识过那么多,别怕,娘只要你活着,听到了吗?” 何夫人说完便带上主屋内的钱财和珠宝,和何芊芊返回了堂厅。 “就这些?看来,这儿子你是不想要了。”黑衣人提起了何小弟。 “娘,娘,娘救我!”何小弟才十二岁,见家里遭此变故,早已吓破了胆。 “还有一些古董字画、大量银两、珠宝首饰,都在库房里。”何夫人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哭着道。 一个黑衣人去查看了回来,说确实如此。黑衣人头领又叫了几人去挨屋搜查,又取回了一些财物。 “既然没了,那便杀了吧,留着没用了。”黑衣人话音刚落,何夫人,何家兄弟便全被杀了。血喷溅得到处都是,何芊芊崩溃大哭,满身都是家人的血。 之后,西林堂主便住到了何府,何芊芊被其霸占欺辱。 “我听了娘亲的话,假意服从了那堂主。哪知几天前,那黑衣人头领来跟堂主汇报,说西林堂被毁,需要重设。堂主便吩咐他换个州府重新开设。还有,他还下令,派人潜入大理寺,把被抓了的人都杀了。而后堂主发现外面有人,便让黑衣人首领把我家都烧了。我屈服于黑衣人后假死骗过了他,从暗道逃了出来,一路不敢停歇,到了这。”何芊芊回忆着,极有条理把自家遭遇和自己的经历一一说出后,又跪了下去:“求侯爷,为小女全家讨个公道!小女身子破败,不敢奢求侯爷怜惜,如若能替家人报仇,小女死不足惜。” “起来,不必如此,如今我们知晓此事,必会查找凶手。但你要知,这个组织十分狡猾,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替你报仇的。你听到的事情非常有用,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贺惟然接着说道,“我会为你安排好住处,你先好好休息,而后可能还需你的帮助。” “谢侯爷!民女知道,必会配合查案。”何芊芊行礼后,春儿带她下去了。走出堂厅,何芊芊抬头看了看天空,很蓝,阳光撒在身上也十分暖和。这侯府的一草一木,似乎都十分有生机。 “那西林堂内缴获的财物,应该有部分便是这何府的。”湛槿初开口道。 “嗯,安九,先去一趟大理寺,让宣润把抓到的人好生看管起来,如若可行,全部转移,换上一批死囚在里面。”贺南泓吩咐安九到。 “是。”安九领命迅速去往大理寺。 “看来,是老天怜惜我们找不到线索,便让人送来了。”贺惟然感叹一声接着说道,“这姑娘确实是个与众不同的,唉,给她安排个好的住所,她会经商,便问问她,是否愿意在这京城生根,开个铺子或是其他。” “希望这次的线索,不会再断了。”湛槿初喃喃道。 第13章 中秋 第一节 中秋,明德帝设宴于乾清宫。后妃、皇子皇孙、王公大臣及其家眷依次而来,乾清宫很快便热闹非凡。 平定侯府马车在宫门口停稳,贺家三兄弟一起下马,把马绳递给了小厮。接着三人来到马车旁,贺南衍对里面说了一声:“祖母,到了。” 贺南泓掀开车帘,贺南阳与贺南雁一左一右扶着贺老太太出了马车。贺老太太一身诰命服饰,头发盘得一丝不苟,金色及墨绿的发簪插在盘好的发髻上,十分端庄慈祥。小厮拿来了脚凳,贺南泓与贺南衍伸手扶着贺老太太先下了车,贺南辰再上前依次扶着弟弟妹妹下了车。贺惟然紧跟而下。 “以往这中秋华宴,只有我一人带着南阳和南雁来,今年有你们,我便也享享儿孙福,让你们安排。”贺老太太感慨道。 “母亲,是孩儿不孝,不能常伴您左右,还把孩子们也带了去,让您一直惦记。”贺惟然听到老母亲的话,心里一酸。 “唉,说这些干什么,快快快,进宫吧,只要你们好好的,我就开心。”贺老夫人拍了拍贺惟然的手,接着说道:“娘老了,这以后啊,这个家还是得你多操操心。” 贺老夫人说完,喊过南阳和南雁,先进了宫门。 “父亲,走吧,祖母已经乘上了轿辇,二哥跟过去了。”贺南衍打断了父亲的沉思。 乾清宫檐下已经奏起了中和韶乐,一行人进了去,贺老太太带着南雁去了女席,贺南阳则跟在自己三哥身旁。贺南泓往前方一扫,一眼便看到了湛槿初,今日的他身着一身石青色龙褂,上面是金色的四龙绣纹,腰间佩戴了一块纯白玉佩,十分简单而又庄重的装束,穿在他身上却让贺南泓移不开眼。 “你们来了,快入座吧。”湛槿初看到几人被一些王公大臣围了起来正寒暄着,便过来提醒了一声。 “嗯,好,待会儿散了席我在外面等你,我们一起回去。”贺南泓应了一声,然后跟湛槿初又提醒了一遍让他去平定侯府用晚膳。 “知道了。南阳,你三哥这话可真多。”湛槿初笑着打趣道。 “三哥也只和你话多。”贺南阳也挺奇怪他家三哥这是为什么,明明就算在家话也不多。寒暄了一阵。一行人便都入了席。 “贺老太太这可真是儿孙满堂啊,这几位将军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啊。”女席这边,贺老太太刚入席,一些女眷便过来与其打招呼。 “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业是立了,这家却不见他们考虑,我这把老骨头了,还得替他们操心。”贺老太太笑了,孙子们个个都有出息,她这脸上也好看,但嘴里还是谦虚着。 “诶,这泓将军今年都二十有六了吧,辰将军也二十有五了,这定是南境太忙,贺老太太总归得你来提他们操这份心。”御史大夫的夫人杨氏说道。 “可不是吗,这泓......咳......几位将军的终身大事是该考虑起来了。”一旁的工部尚书夫人刘氏也搭了话,但突然想到了贺南泓的威名,轻咳了一下换了语言。 “老身是想啊,奈何这一个个都不省心,倒是诸位夫人若有合适的人选,便也和我说说,我也相看一二。”贺老夫人想着也确实同大家所言,几个孙儿都已经该成家了,得准备起来了。 “老夫人今天真是看着十分光彩照人,感觉这精气神特别好。大概是侯爷和几位将军回来了,您开心的紧。”骁骑参领府的肖夫人带着女儿肖泠过来与贺老夫人打招呼。“泠儿,快给老夫人请安。” “小女肖泠见过贺老夫人。”肖泠依言请了安。 “哎呦,这姑娘长得标致。我这今日也未带什么好东西,这个白玉镯虽不名贵,但却是我贴身带了些年头的,看你这手正缺个镯子,看,戴着真好看。”贺老夫人一看这水灵灵的大闺女,心头可喜欢了,这要是给自家几个皮小子中的一个做了媳妇儿,她便更开心了。 “这,老太太,我不能要.....”肖泠看了一眼她娘,有些不好意思。 “这又不是什么名贵的,怎么不能要了,我看着你便觉得欢喜,给你了便收着,别拘束,可好。”说着拉着肖泠的手轻轻安抚。 “还不快谢谢老太太,我这带肖泠过来,本是来向老太太道个谢。这前些日子,肖泠贪玩,到了那临水集市,遇到了点麻烦,幸亏遇到了五皇子,辰将军和泓将军也出游,便帮了小女。我也是今日方才知晓,连忙带了她过来道谢。待明日再备了礼,到府上亲自向两位道谢。”肖夫人今早听肖泠跟自己说了这事,还说了她一番,这都过了几日了,不知道再去道谢可还来得及。今日正好中秋宴,便带着肖泠来给贺老夫人请安道谢。 “哎呦,那幸好遇上了,否则肖泠可怎么办。肖夫人不必在意这些,哪需备什么礼,孩子们帮了个小忙而已。”贺老太太一听,原来还有这缘由,倒也没听两皮小子说。这么一看,还挺有缘。 “这可不行,今日我知道了这事肯定得向两位将军和五皇子道谢才是。”肖夫人接着说道,“今日我便先带泠儿入席,待明日在去府上叨扰。”肖夫人带着肖泠行了礼后便回了席位。 “皇上驾到!”福喜公公喊道。皇上和几位贵妃到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从席位上起身跪拜。 “平身!”明德帝坐下后,拿起了酒杯喝了一杯后接着开口:“今日中秋宴席,大家便不要拘束,开始吧。” “谢皇上!”众人道谢后坐回了席间。 云衫侍女,频倾寿酒,加意动笙簧。人人心在玉炉香。(1)觥筹交错,丝竹声声,乾清宫中一片欢声笑语。 第二节 “侯爷,几位将军,本宫敬你们一杯。几位辛苦了,自你们回来那日本宫便一直想宴请各位到宫里小坐,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今日借此中秋华宴,来敬各位一杯,聊表歉意。”四皇子湛槿嘉过来给贺家人敬酒。 “四皇子客气了,是我们应到你那拜访的,最近刚回,又刚好快到中秋,便一直没能寻到好时间。”贺惟然拿起了酒杯说道。 “本宫一直以来便十分敬佩侯爷和几位将军。若以后有机会,还想向各位讨教一番骑射。还请各位给我指点指点。”湛槿嘉接着客气道。 “四皇子过奖了,指点可不敢说,都说四皇子骑射十分厉害,末将也十分想见识一番。”贺南衍道。 “都是些花拳绣腿,不知可能入几位的眼。”湛槿嘉接着看向贺南泓道:“泓将军威名在外,本宫改日定要来讨教一番,还望将军多加指点。” “多谢四皇子夸赞,末将愧不敢当。”贺南泓道。 几人又相互说笑了一番,四皇子才到了另外的席面敬酒。 “又是让人心累的一天啊,看来想好好用膳和喝酒是不能了。”贺南辰悄悄说道。 “晚上回去我们一家放开了吃喝,在这还是得装装样子,端正些。”贺惟然也觉得拘束,太久没参加这宴会了,他都快忘了这感觉。 “待会儿记得带上槿初,听到了吗?”贺惟然偏头跟贺南泓说。 “嗯。”贺南泓应了一声。 很快,宴席便散了,众人都陆续往外走。 “走吧,祖母和父亲都在那边了。”宴席散了后,贺南泓便等着湛槿初。 “我这还未换衣服。”湛槿初去跟明德帝说了说话,回乾清宫后便听到贺老太太和平定侯都在等自己,而自己衣服还没来得及回宫去换。 “我让林文去帮你拿了。也快回来了。”贺南泓说。 怪不得自己没见林文身影,原来是他让其去拿东西了。湛槿初便也不再耽搁,跟他一起出了乾清宫。 “槿初来了,走,跟祖母回去。”贺老夫人见湛槿初过来,拉着湛槿初悄声说,“在这宫里都没吃饱,你肯定也没怎么吃,回去啊,我让人给你备了你喜欢的蛤蜊清笋。” “好,谢祖母!您慢些,轿撵快到了。”湛槿初向贺惟然递了一个歉意的眼神,自己还未来得及行礼,便被贺老太太拉去了。 看着前面的祖孙两说说笑笑,剩下的贺家人笑着摇摇头,贺惟然拉上自己的幼儿幼女也跟了上去。 “祖母,先让槿初去换换衣裳,待会儿再让他陪您说话。”已经到了平定侯府,贺南泓看林文拿了湛槿初的衣裳来,便上前打断了老太太说个不停的话。 “行,槿初快去。”贺老太太一听,便放开了湛槿初,让他去换衣裳。 天色很快便暗了下去,平定侯府的晚宴也都备好了。贺老太太一声令下,众人便移步到了膳堂,开始了中秋晚宴。 “槿初到我这边来,你可别拘束,多用些,不然我可不依。”贺老太太觉察到湛槿初有些拘谨,知道他是觉得自己打扰了他们一家团聚,便给他喊到身边去。 “是啊,槿初便当这是自己家,用得开心就行。”贺惟然知道老母的意思,也开口说道。毕竟也是自己从小看大的孩子,他也心疼他在那皇宫里除了皇上再没个能帮衬的。 “吃点这个,这是我们从南境带回来的,你尝尝。”贺南泓给湛槿初夹了菜放到他碗里。 看着贺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体会着他们的关心,湛槿初心里十分暖和。“好吃,是从未吃过的口感。”他尝了一口菜,看向看着自己的众人说道。 “行,好吃就行,快,再吃些其他的,这也是南境带回来的果酒,是将士们自己酿的,你也尝尝。”众人看他吃得开心,便也放宽了心,一个个都给他夹起了菜。 “烨白哥哥跟我们一样的待遇,烨白哥哥也是小孩子。”贺南雁脆生生的开口,给湛槿初闹了个大红脸。一家人看着哈哈大笑起来。 “行了,别打趣他了,槿初,再吃点这个。”贺南泓维护道。 夜色逐渐上来了,圆月已经高高挂起,星星装扮在侧。京城到处都是节日的喜悦气氛。这边大家其乐融融的吃完中秋晚宴,赏着月亮,吃着五仁馅的月饼,说说笑笑好不欢乐。而今夜大理寺却注定不太平。 “快跟上,注意脚下,动静小些!”一个黑衣人首领指挥着一群黑衣人往大理寺潜过去。 “今日中秋,大理寺也会放松些警惕。记住了,进去之后,那些人,一律灭口。”黑衣人首领阴狠的说道。 “是!”黑衣人听命后,悄悄从大理寺上方进入,慢慢躲开了守卫,进入了地牢。 “这中秋佳节,哪会有什么什么人来啊,大人就是多虑了。”一个狱卒说道。 “是啊,我也想回去过节呢,这大晚上的,我们三个连月亮都看不见,真闹心。”另一个狱卒也跟着抱怨道。 “行了,少抱怨几句,这关着的都是那组织的人,非常重要,所以要我们轮流守着,这不是正好轮到我们三守这东地牢了吗。走,我们先去后厨搞点吃的搞点酒去。”第三个狱卒说道。 隐在暗处的一些黑衣人们听到三人的对话,看来人确实在这。等三人出去后,闪身而出,往那牢房而去,迅速用特制工具开了锁。里面的人都被五花大绑捂了嘴,黑暗中还未有挣扎便被一一灭了口。其中一个黑衣人掀起一个囚犯的衣裳,确定了腰间的标记,向其他黑衣人点了个头,便一起迅速而出。刚来到东地牢入口,只觉一个黑影掠过,连忙瞪睛一看,好多黑影正往房屋上跑,三人立马大喊:“来人啊,有刺客!”一时间侍卫倾巢而出,与从四面的地牢跑出的黑衣人打成了一团。黑衣人并不恋战,扔了几个烟雾弹便逃之夭夭。 “老大,得手了,全部确定灭口了。”杀了囚犯的的一些黑衣人禀道。 “嗯,撤!”黑衣人首领确定后便带着人匆匆撤离,后面的侍卫紧追不舍,但不多时便被甩开。 “大人,属下无能,没能追上。”宣润得了消息后衣服还来不及穿好便迅速赶到了大理寺,往地牢而去。 “大人,小的们就是有些饿了,便去厨房找了些东西,哪知,里面人就,就全被杀了。我们知罪,求大人重罚!”三个狱卒跪了一地。 “你们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是重要嫌犯,如今要如何向朝廷交代,重罚,你告诉我该怎么罚!”宣润看着东地牢牢房里的一具具死尸,怒气冲冲地吼道。“来人,把这三人关押起来!”他接着吩咐侍卫道。 大理寺气氛十分压抑,陷入了死寂。圆月透过大理寺的围墙散在站在庭院的所有人身上,八月十五的天竟让人感到刺骨的寒冷。宣润缓步回了堂厅,把今晚的事写了折子准备第二天一早递上去。 第14章 一出好戏 第一节 “宣润!你可知罪!”大殿之上,明德帝看到宣润呈上的折子,怒气上涌,直接把折子扔了下来,砸在跪在地上的宣润身上。 “臣罪该万死,望皇上降罪。”宣润知道确实是自己失职,不为自己辩解,跪在地上请罪道。 “擢,今察大理寺卿宣润,在位失职,致使重要嫌犯全部死亡,即日起停职休养,在家思过。”明德帝坐在高位之上,朗声宣布。 “臣遵旨。”宣润磕头接旨。满朝文武皆面面相觑,但不敢开口。秦睦想为其求情,贺南泓向其使了眼色制止了他,他虽不解,但还是没出来说话。 下了朝,秦睦迅速到了宣润身边,“怎么回事儿,你怎么?这,这该如何是好?我求烨白去皇上那替你求求情。” “我没事,你别去麻烦他,这事儿确实是我失职,皇上给了这样的惩罚已经是仁慈的了。”宣润看着秦睦说道。 “你别担心,只是停了职,正好,可以在府上好好休息休息。”宣润安慰道。 “锦安说的对,你别太担心。”湛槿初与贺南泓走了过来,拍了拍秦睦的肩。 “先回府,回去说。”贺南泓开口道。 “丢失了朝廷重犯的线索,就只是停职,父皇还是心慈了些。”湛槿宁看到他们这边一派和谐,忍不住过来插了句嘴。 “二皇兄多虑了,父皇深明大义,宣大人虽这次确实有欠考虑,但感念他以往捉拿了多次重犯,为大荆的和平立下汗马功劳,父皇是赏罚分明的。”湛槿初温和的笑笑,对着湛槿宁说道。 “哼,本宫说不过你,你们就自己慢慢寻方法让宣大人官复原职吧。”湛槿宁最受不了湛槿初这一副温温和和的样子,就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心里非常不舒服。他看了众人一眼,发现除了贺南泓,秦睦和宣润也对着自己笑,他一下子不知道该在说些啥,“本宫户部还有些事,便先走了。”说完一拂袖便走了。 “我们也走,到我府上去。”贺南泓一向懒得与二皇子多费口舌,小时候便觉得他脑子不好,懒得与他争辩什么。八年不见,这脑子是越来越不行了。 平定侯府,书房。一群人脸色凝重,似有乌云遮住了阳光。 “行了,大家可以放松了,这里没有暗中监视的人了。”贺南衍看着众人还一脸凝重,便开口道。 “我早就快憋不住了。来来来,吃糕点吃糕点。”贺南辰立马走到湛槿初旁边的茶案上拿了糕点,边吃还不忘招呼众人。 “怎么样,我装的像那么回事吧?我这可是从昨夜装到了现在,昨夜都不敢入睡,就怕人看出我不急切。”宣润也开了口。 “你们?你们在说什么啊?装什么啊?你们是不是都瞒着我什么事?”秦睦看一个个都去掉了脸上的凝重,挂上了笑脸,十分不解。 “我没事,这嫌犯也都还在。之前景煜他们便知道了这组织有动静,便到我那与我说了这事儿。我们便暗中把那些囚犯都转移了,到了侯府地牢,派了将士监守。”宣润给他解释道。 “啊?那那些死的囚犯是怎么回事,这组织再蠢也不会连杀没杀人都没确定吧?”秦睦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们确实杀了人,杀的是我们提前安排好的死囚。”宣润看着一脸疑惑的秦睦,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你们,你们都知道?就瞒着我?我都快急死了你们也不跟我说。”秦睦一脸崩溃,想着自己在宣政殿外急切地样子,十分丢人。 “总要有个人真实一点,这样那幕后之人才会减少怀疑。主要是大家怕你知道了,然后演得太过。”湛槿初解释道。 “我会演得太过??!”秦睦觉得自己受到了嘲讽。他看了书房里的众人,发现大家都赞同的点了点头,“......”是你们不懂我。 秦睦脑子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什么:“那皇上,他老人家不会,也知道吧?” “是的。”众人又齐齐开口。 秦睦:“......我****” 中秋那夜,宣润特意安排了三个侍卫扮成狱卒,在外面隐藏的暗卫发现黑衣人开始行动后,便立即通知了里面的三人。三人按照所安排的说辞,在那些黑衣人面前演了一通。之后,那些黑衣人果然按宣润所想的顺利开了牢房,又顺利杀了人,并且检查了他特意安排人给那些囚犯画上的印记。由于地牢灯火昏暗,纵使黑衣人有心检查,也并不能看出那不是刺青。 事情发生之后,三个“狱卒”大声呼喊,让黑衣人再次确认是杀对了人,并且连忙撤离。宣润从府上到大理寺,便一直再演,便是因为一直有人在暗处监视,而且不止一方人。既然这样,那便让他们都更加确定嫌犯已经全部被灭口。而对三个“狱卒”的惩罚,当然也是安排好的,一切的安排便只有亲信和确定安全不会泄露秘密的人知道。 等大理寺的好戏落幕,宣润便派亲侍李阳悄悄去往平定侯府,把刚刚发生的好戏给贺家四人与湛槿初他们说了。 湛槿初便让李阳带话给宣润,让他务必要一直演下去。他会与明德帝通气,明日早朝应该会对他有所惩罚,大家一起再次演一出好戏,让所有人都被瞒在戏中。 “对了,让他先别跟秦大人说。”湛槿初喊住要走的李阳又再次说道。 “为何?”贺南泓问道。 “若是他知道了,这戏可能就差了点意思,明日多少人会盯着,还得让他真情流露。”湛槿初此刻像极了小狐狸。 “林文,迅速让林斯潜回宫中,不要惊动任何人。父皇的暗卫认识他,不会拦,让他把今日的事一五一十地转述了。并让他代我请父皇帮忙一起作出一场好戏,宣大人可暂时停职思过。”湛槿初目送李阳离开后吩咐林文道。 “是。”林文迅速退下去寻林斯。 夜色已经深了,热闹的京城已逐渐寂静下来。 第二节 “槿初今晚便在府上歇下吧。明日早朝后再回去。”林文走后,贺惟然便开口邀湛槿初留宿。 “便歇在这吧,还是和以前一样住我那院子。”贺南泓赞赏的看了一眼他老子,也开口道。 “这......那槿初便再叨扰一宿。”湛槿初想了想天色也不早了,便不再回小院了。而且也不是没留宿过。 “那泓儿便照顾好槿初,大家都去歇息吧,明日还有大事。”见天色已经不早了,贺惟然开口让大家各自回房歇息。 湛槿初又跟着贺南泓回了他的院子,吩咐安九让丫鬟迅速收拾了他旁边的屋子。 “以前你都是和我睡一屋,如今怕你不习惯,给你安排到我旁边的屋子,若有什么事,你直接喊我便是。”贺南泓知道自己得循序渐进,所以得保证自己的举动不会再吓着湛槿初。 “好,我两如今在睡一屋确实不合适。”湛槿初应道。 “若你不习惯那屋的床,便到我这睡,我去那屋。”两人站在屋前,贺南泓又开口说。 “不用,我不认床。”湛槿初轻笑一下,想起之前某人非要睡自己的床。 说罢,两人便回了屋休息。 想着心爱之人就在自己隔壁睡着,贺南泓难以入眠。他听着那屋湛槿初的动静,听到湛槿初平稳入睡的呼吸声,他便伴随着这呼吸声进入梦乡。 而皇宫内,乾清宫灯火通明。明德帝刚批完折子,准备回寝殿时,暗卫便来报湛槿初的亲侍到了。 “参见皇上!”林斯行跪拜礼。 “起来吧,初儿让你来是为何事?”明德帝问道。 “主子让奴才转述今晚大理寺发生之事。”林斯接着把湛槿初交代的的话都说予了明德帝听。 “朕明白了,让他们务必小心那组织。”明德帝听完便明白了湛槿初的意思。 “是,奴才会把话带到。”林斯应道,之后便行了礼离开了。 明德帝思考了一会儿,唤出了一个暗卫道:遣一些人时刻保护五皇子,记住,务必保他不受伤害。”待暗卫重新隐藏后,明德帝便也回了寝殿歇息。 “所以皇上发怒朝你扔折子你们也不惊讶。合着就我傻不愣登的信了。”众人说完前因后果后,秦睦彻底萎靡了。 “这不是告诉你了吗?你也别气了。”贺南辰开口道。 “我......我不气。”秦睦一脸生无可恋。 “如今我们便审审那些转移过来的人,他们的组织都不要他们了,应该会透露给我们更多消息,也不用我们像之前那样麻烦。”宣润看了看众人说道。 “嗯,过会便去。”贺南泓依旧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 “那我们之后还要一直装吗?要到什么时候?”秦睦又问道。 “对,人前便要一直装,这期限,现如今还说不准。”贺南衍答道。 “那锦安的官职?”秦睦心想不会一直就这样不让宣润官复原职吧。 “不会的,你别担心,父皇会找由头让锦安回去。”湛槿初安慰道,“再说了,大理寺又不止这一个案子,那么多案子还等着锦安这大理寺少卿主持大局呢。”湛槿初笑了。 众人正说着,一个侍卫到书房外来报:“侯爷,小人有事禀报。” 贺惟然扫了一眼大家,看大家又都恢复端正,便开口道:“进来吧。” “参见侯爷,参见五皇子殿下、各位将军、两位大人。小人是被派到和庄保护何姑娘的侍卫,何姑娘让我把这些东西带过来交予侯爷和将军。”侍卫朝众人行了礼后说道,而后把东西递交给了平定侯亲侍陈同,而后便退了出去。 “这是那西林堂主和黑衣人首领的画像!”贺惟然打开了画像,画像下方标了些小字注解,除了各自画的是谁,竟然还标明了两人大概的身高及体型。 “何姑娘说,那日刚到京城便赶了过来,她一路赶路没敢停歇,便没有把这两人的画像给描出来,如今她安顿好了,便依着印象给画出来了。”贺南衍拿过里面的信,给众人说了里面的内容。“她还说,那西林堂主夜里并不让人近身,就算是做,咳,做那事也戴着面具。她只知道那人左脸快到脖子的地方应该是有块胎记,她有看到一点。”贺南衍看到何芊芊那及其不含蓄的“与我欢好”几字,不由得咳了一声。 洛白在他身后看了看他,被他的反应也逗笑了。 “可还有什么其它特点?这胎记毕竟没能看清楚轮廓。”湛槿初问道。 “嗯,她还说那西林堂主右手手臂臂弯有颗挺大的黑痣,大小差不多是婴儿手腕一圈。”贺南衍接着说道。 “有这特征,我们找人也就方便了些。”贺惟然道。 “这人一直带面罩也许就是为了掩盖那脸上明显的胎记。”贺南衍推测道。 “我这就让暗卫到西林周边府暗中寻一寻。”湛槿初说着便吩咐了林文让他去寻林冬,让林冬带人去暗中寻找。 “我手里也有一些人,让林冬一并带去。”贺南泓看向湛槿初说道。 “好。”湛槿初应下了。 “这何姑娘真是位奇女子,我可真佩服。”宣润感叹道。 “是啊,也多亏她不肖寻常女子,当真是帮了我们大忙啊。”贺南辰接着说道,他见过的女子不多,但大多都是循着礼法一成不变的,这何姑娘这样的确实少见。 “既然如此,我便先告辞了,我得回到府上思过。若有事便给我递消息来,唉,我从今日起便是个大闲人了!”宣润起身自侃道。 “行了,你再提这事我就跟你急,我这差点被你吓死。”秦睦给了宣润一拳,也向众人告辞:“那我也先走了,我还是一个因为朋友被停了职,正难受着的官员,我回去叹气去。” 众人一听他的话都纷纷笑了起来,果真是位活宝。 湛槿初看宣润和秦睦都走了,便也准备起身辞行。哪知正巧贺老太太的人过来了,请他和贺南衍贺南辰去前厅。于是无法,他便又跟这两人往前厅去了。 第15章 相看 第一节 “老太太,骁骑参领府上的肖夫人与肖小姐来了。”丫鬟芳儿来到老夫人屋里报。 “哟,瞧我这记性,昨儿个这肖夫人便说了今日来府上,没想到这会子就来了,快快快,先给人请到堂厅歇着,上些好茶和点心,多备些姑娘家爱吃的我这换好衣服便过来去。”贺老太太正拿着贺南雁的绣品在看,听到丫鬟来报便把绣品往桌上放下了,让嬷嬷扶着去换了衣服。 “对了,去找一下辰儿和泓儿,还有槿初。正好,人都在。人家便是来谢他们几个的。”贺老太太又想起这,便又使了个丫鬟去唤人。 堂厅,言管家招呼肖夫人和肖泠坐下,上了些适合妇人和姑娘的茶及吃食。“老夫人刚在给小姐看绣品,听说肖夫人与肖小姐到了府上,这会儿子正忙着换衣服呢。老夫人让奴才替她先道个歉,她马上就到,还望肖夫人、肖小姐见谅。” “这是哪里的话,是我们心急来得早些,倒是让老太太累着了,麻烦管家先生给老太太说让她慢些。”肖夫人笑着回道。 “肖夫人、肖小姐,失礼了失礼了。我这人老了些,换个衣服这时辰也就久了些。”嬷嬷扶着贺老夫人进了堂厅,贺老夫人笑着开口道。 “老夫人客气了,原是我们我们来得早了些。泠儿,来,给老夫人请安。”肖夫人也一直笑着,客客气气的应着。 “老夫人好。”肖泠一身鹅黄轻衫,淡青色的罗裙,头上简简单单戴了些清雅的朱钗,肖夫人发话后便上前给贺老太太行礼。 “好,你也好,泠儿这穿了这鹅黄色的衣服,这更好看。哎哟,看得我这老婆子都喜欢得紧。”贺老夫人拉过肖泠看了看,顾盼生辉、唇红齿白,举止大方,看得她笑得更加慈祥了。 “老夫人谬赞了。”肖泠连忙说道。 “哎,我可不是谬赞,我这是真心实意的喜欢。”贺老太太又说,“言管家,那几个皮小子怎么还没到,让小丫鬟去催催,我这老太婆都到了他们还没来,不像话。” “老太太可别这么说,两位将军都忙,我这也不盼着能见到两位将军的英姿,就是来陪老夫人说说话。”肖夫人听贺老太太还让贺南辰与贺南泓过来,立马推辞道。 “祖母,我们这离得远远的便听到你在编排我们呢,到底是为什么啊?”贺南辰人还没进来便出声道。 三人跨进堂厅,发现是来了客人,还是两位女客。贺南辰这一脸的嬉皮笑脸连忙收了起来。这祖母真是的,怎么让我们来见女客啊,这,还不提前通知一声。 “哪敢编排你们,这不是肖夫人带肖小姐过来给你们道谢吗,你们也在,我便使唤人喊你们过来了。”贺老夫人打趣道。 “妾身见过五皇子,见过两位将军。”肖夫人见五皇子和贺南泓、贺南辰都来了,便起身行了礼。 “小女见过五皇子,见过两位将军。”肖泠偷偷看了眼贺南辰,便低下头行了礼。 “两位无须多礼。”湛槿初开口道。 “妾身不知五皇子也在平定侯府,这还托人把礼送到宫里去了,若是知道,便一道带过来了。”肖夫人说道。 昨日中秋宴回去后,肖夫人便把要道谢的礼准备好,打算第二日午后送出。哪知肖泠一大早便来她屋里请安,催促她快些。 “你这丫头如今是怎么了?之前不见你给说,如今说了倒是比我还急些。如今太早了些,早朝都还未结束,你父亲都还未回来。需再等等,等用了午膳后过一会儿去才好。”肖夫人看着自家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闺女,一眼便知道她这是有了心上人,看这架势,不是贺南辰就是贺南泓。按她昨日所说的,应该便是贺南辰了。肖夫人思绪转换了一下,也希望是贺南辰,这要是贺南泓,说实话她不敢去开这个口。怕是连老爷,也不敢去。 “我,我这不是怕过了时辰嘛~”肖泠被她娘说的有些羞涩。 “行了行了,再等等,哎呦,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什么不中留?夫人在说什么?”肖大人刚回来便听到了肖夫人的话,便开口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娘在跟我说笑呢,爹,今日早朝累吗?我来给你捶捶肩。”肖泠看着肖夫人一脸求饶。然后去给肖大人捶肩,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泠儿前些日子在临水集市遇上了点麻烦,五皇子和辰将军、泓将军刚好路过,便顺手帮了她,还给她送回府上了。我这便备了些谢礼,打算午后给贺家送去。五皇子那,我不便去,便只能派人给送进去了。”肖夫人一边替肖大人脱了朝服,拿了丫鬟递来的外衫给他换上,一边给他说了缘由。 “竟有这种事?泠儿受伤了吗?”肖大人一听宝贝女儿遇到了麻烦,紧张地问道。 “我没事儿,爹。就是不小心被人洒了一身水,柳柳护着我呢。”肖泠安抚道。 “那便好,以后出门带些小厮,别就带着柳柳。”肖大人松了一口气,“那确实该备上礼去一趟,就有劳夫人了。” “好,午后便带上泠儿去。老爷饿了吧?管家,午膳备好了吗?”肖夫人看时候也不早了,便问道。 “回夫人,备好了。”老管家回道。 于是三人便去用了膳。而后肖夫人把给湛槿初的谢礼先派人送了去,自己便带着肖泠去了平定侯府。 “肖夫人多虑了,主要是辰将军的功劳,那日在集上,他看到肖姑娘有麻烦,便赶过去帮了忙。我们到白得了份肖夫人的谢礼。”湛槿初不留痕迹地提高了贺南辰在肖夫人心里的分数。 “不,不,我也没干什么。”贺南辰听了湛槿初的话,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自己当时确实也没做什么。他一进来便看到了肖泠在,便也猜到了是肖泠跟肖夫人说了那日的事,所以上门道谢。他悄悄地看了肖泠好几眼,只觉得今日的她以那日见时又有些不同,但依旧很美,他不由得有多看了几眼。 肖夫人听了湛槿初的话,又给贺南辰加了几分。肖夫人不着痕迹地又打量了一番贺南辰,乐于助人又不求回报,还年轻有为,这容貌气质都是一等一的好,确实是个好女婿人选。“五皇子哪的话,小女是遇见了您们才脱困,也是您们一起送回府的,这谢礼也请您们都收下,我们这心里才能落下。”肖夫人客气道。 “老夫人,那妾身便带小女先回府了,这府中老爷还等我们回去。等过些日子,我们再来陪您说说话,到时候您可别嫌我娘两烦。”肖夫人看天色也不早了,该相看的也看的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你们多来我才会高兴,哪会嫌你们烦。我这家里能说话的也少,我倒是盼着你们来呢。”贺老夫人也是过来人,这肖夫人实则上门道谢,其实是在相看女婿,看来,自己马上就能有个可人的孙媳妇儿了。老夫人心里暗暗高兴,她刚刚看了肖泠和贺南辰两人那时不时看对方的样子,肖泠那略带羞涩的表情也进了她的眼,这可不就是看上了吗。 第二节 肖夫人带着肖泠出了平定侯府,坐上马车后,看着自己女儿还一脸的羞意,轻咳了一声问道:“看上了?” 肖泠正脑子里都是贺南辰的身影,这母亲突然发问,她愣了一下:“啊?啊!娘,你说什么呢?我哪有!” “行了,就你那小心思,都快写满脸上了,就别跟娘瞒着了。你跟娘说实话,是不是看上人辰将军了?”肖夫人看着脸都红透了还嘴硬的女儿,拍了拍她的手问道。 “嗯,娘,我确实,对他有好感。”肖泠知道瞒不过她娘亲,便说了实话。 “只是因为他帮了你?”肖夫人又问。 “不是,不只是因为这个,那天我还误会了他撞坏我的花灯,对他很是无礼。但他并未生气,后面解释清楚了他也没有不耐烦,反而是松了口气的样子。我,我便觉得他挺好。”肖泠磕磕巴巴说了那天的事,这脸是越说越红了。 肖夫人看女儿这幅样子,哪还需说什么,这明显都陷进去了。“若你真喜欢,我便与贺老夫人多走动走动,看看老夫人是否同意这门亲事。”肖夫人看着女儿,叹了口气,这贺老夫人刚才应该也都看得很清楚了,这门亲事看来是八九不离十了。 “女儿全凭娘做主。”肖泠羞得不行,小声回了肖夫人的话。 两人便不再说话,一路无言回了肖府。 平定侯府 “辰儿觉得肖泠如何啊?”贺老夫人目送母女两出门后便直接问贺南辰道。 “祖母,你这是什么话,我一个男子怎么能随意评论肖姑娘一个女子呢?”贺南辰听到老夫人的话一愣。 “你也老大不小了,我看肖泠这小姑娘挺不错,和你啊正合适。我这不是来问问你的意思。”老太太坐在主位上,乐呵呵地说道。 “我......这大哥还未娶妻,我怎可越矩。”贺南辰一听贺老夫人的话,脸上也染上了绯红,急忙说道。 “我们府上不讲这个,要真看上了,便告诉祖母,祖母出马帮你搞定。”贺老夫人一看贺南辰这神情,便知八九不离十了。 “那就请祖母帮孙儿探探肖泠的意思,还有肖大人肖夫人的口风。”贺南辰也不扭捏,直接便承认了。 “行,待过几日,我就下帖约肖夫人和肖泠一起去听曲儿,顺便啊探探意思。”贺老夫人笑得嘴都合不拢。 “那我便先恭喜贺二哥了。”湛槿初看完了全过程,便也替贺南辰高兴。 “八字还没一撇,烨白这时候就恭喜还太早了。”贺南辰嘿嘿一笑道。没想到这一趟回京还有这好事,相中个媳妇儿。 “二哥动作还挺快。”贺南泓心里也为贺南辰感到高兴,但也带了些许嫉妒。他和槿初都认识二十多年了还没在一起,他二哥这才认识几天,这马上就板上钉钉了,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哪里哪里。”贺南辰一脸骄傲样,然后突然凑到贺南泓耳边悄声道:“你也赶快啊,抓点紧。” 贺南泓心想:是我不想吗?我这毕竟情况特殊,这槿初到底喜欢喜欢我这类型的我也不清楚,这慢慢追妻路,还得一步步小心着走,否则一不小心人就跑了。贺南泓想着,眼神不停地往湛槿初身上凑,看得湛槿初一脸莫名。 眼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湛槿初便向贺老太太辞行,老太太拉着他的手不舍他走。“槿初不在府上用晚膳了吗?用些再走吧。” “祖母,我该走了。我这也不能总在宫外,毕竟于理不合,这宫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湛槿初解释道,“等过些日子,我再过来,到时候还要吃蛤蜊青笋。”湛槿初笑着说。 “好,你常来,我让厨房给你做!”贺老太太开心了。 “祖母,我送槿初。”贺南泓给贺老太太说完,便和湛槿初侯府门口走去。 “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你在宫中一切小心。”贺南泓边走边说道。 “我知道,对了,过些日子便是我的生辰,今年的生辰,我想与你们一块过。就是不知,你们那时是否还在京城。”湛槿初想到中秋已经过去了,贺南泓他们也许便要回南境了。 “我一定陪你过生辰。”贺南泓看向湛槿初,停住了脚步。他已经缺席了八年,不能再缺席了。 “这哪是你能说了算的,好了,就算你不能陪我,还有砚泽和锦安。”湛槿初自我安慰道。 贺南泓不知在想什么,便没有再开口,沉默着送湛槿初到了门口。 “我走了,你回吧。”湛槿初打破了沉默。 “我会陪你过生辰!”贺南泓在湛槿初上车时又说了一次。 湛槿初回头冲他一笑:“一言为定。” 贺南衍自从知道洛白对自己的心思后,总会莫名其妙的不时看向洛白,然后他便发现洛白总会时不时看着自己。他不知该怎么跟洛白说明白,自己只是把他当成家人。 “主子,主子。”洛白见贺南衍看着书却望向了自己这边,然后发起了呆,便走了过去唤他。 “嗯?我没事,最近几天一直在想南境那边,不知那边如何了。看来得与父亲商议一下,看什么时候回程。”贺南衍回过神便找了个好的说词,不过他最近几天确实在想这个,已经回来了多日,也到了该回程的时候了。南境不能一直没有首将。 “主子别忧心,副将和杨都尉他们都在。”洛白说着给他倒了杯茶;“您也看了一个时辰的书了,歇会吧,待会该用膳了。” “好。对了,南辰南泓和烨白不是去了前厅吗?这个时辰了,还未回院里?”贺南衍很自然的靠在了洛白给他放好的软垫上,喝了口茶缓缓问道。 “听说来了外客,辰将军是去相看的。”洛白放下茶壶笑着说道。 贺南衍看着洛白的笑晃了一下神:他眼睛笑起来的弧度还挺好看,以前似乎从未注意过。 “哦?相看?女客?这南辰不声不响的,怎就有喜欢的姑娘了?”贺南衍很是好奇。 “说是之前去逛集市认识的,人家姑娘也对辰将军有意。”洛白接着道,这是刚刚他去前院时听小厮和小丫鬟们议论的。 “他这倒好,到我前面去了。”贺南衍笑着摇了摇头。 洛白一听这话,心里一酸。是啊,主子总归要娶妻生子,而且他年龄也不小了,老太太也肯定在为他相看。自己的这份心思,只能一直隐藏着,永远不说出来。只要在他身边,能一直陪伴左右,他便心满意足。洛白眼神暗了暗,头低了下去,不多时又重新抬了起来。 第16章 洛白 第一节 贺南衍故意说了那话后,其实一直在观察洛白的一举一动,他看出了洛白那瞬间的情绪低落,然而他还是想再提醒提醒洛白,让他最好能打消他的念头:“洛白,你说我以后的妻子会是什么样子的?会是怎样的性子?” “洛白不知。但夫人一定是位极好的女子,能把主子和家里都照顾得很好。”洛白虽然心在抽痛,但还是希望主子能遇到位好姑娘,跟他相伴一生。 贺南衍又看了洛白一眼后说:“你的年龄也和南辰一样,是不是也该考虑娶个美娇娘回来了?” “主子说笑了,我这般粗人,无爹无娘,独身一人,也没什么能给得起人家的,作什么要祸害人家姑娘。而且洛白暂时也没这心思,能一直追随将军,保护主子便是我最大的心愿。主子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洛白朝贺南衍笑了笑,自嘲道。 贺南衍能看出洛白眼里的苦涩,这是他的真心话。原来他心里一直这样想自己,他好像一直忽略了这个,也从未想过跟他谈谈这些问题。 贺南衍放下手中的书,端正起来,一本正经地看着洛白道:“你从来都不是奴才,你是我贺家人。自始至终我都把你当做弟弟,你也并不是奴籍。你为何要这样看低自己,论才学,你也不低于那些举人;论武功,你能与我打成平手;论相貌,你也比一般人要出色许多,南境边上的那些姑娘们或多或少都对你有意;论官职,你也是军中六品校尉,前途无量。所以,不要再说那些话。如果你觉得是因为一直在我身边侍候让你觉得你是奴才,那我尊重你的决定,不必在我这做这些杂事,辱没了你的才学。我会给你安排职务,你可以好好去做真真的自己。” “主子,所以你是不想让我侍候在你左右了是吗?你要赶我走是吗?”洛白睁大了眼睛,脑中自动屏蔽了贺南衍前面那些夸他的话,他只知道主子是在说有意不让他在身边侍候。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如果你想,我就给你安排。”贺南衍有些无奈,这人怎么不听重点,他那话的重点不是在夸他让他不要看轻自己吗。 “我不走,我觉得待在主子身边很好。如若真有一天离开主子,只会是主子嫌我了,那我便走;或者,我......”洛白低下了头没有说完后面的话。或者,我死了,就不得不离开你。“主子,从当年您带我走的那一刻,我便下定决心要一直在你身旁保护你。所以,请你留下洛白。”洛白跪到了贺南衍身前接着说道。 那一年洛白三岁,家乡闹了洪水,他们一家只剩下了他和娘亲。娘亲本来身体就弱,带着他一路拾荒到了京城便已经大病缠身。洛白永远记得那个夏日的夜晚,他和母亲就躲在那墙角避雨,母亲抱着他,跟他说着故事哄他睡觉。 渐渐的,雨越下越大,母亲的声音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他一直不敢睡觉,觉察到母亲不对劲儿他更慌了。他拼命地喊着娘亲,让娘亲不要睡。小小的他跑到医馆去请大夫,求大夫去救娘亲。但连求了几家,那药童见自己是个穿着破烂不堪的小乞丐,便直接给他轰出去了。等他好不容易求到了一个好心的大夫,带他去到那个墙角时,娘亲已经断了气。老大夫摇了摇头,给了洛白一些铜钱,便走了。 小小的洛白无助的在大雨中抱着娘亲的尸体嚎啕大哭,但他的娘亲再也没有睁眼。旁边的一些无赖乞丐看见了那老大夫给这小乞丐铜钱,一哄而上便都抢走了铜钱,甚至把他倪安琴头上不值钱的木簪子也拿走了,还冲他踢了两脚。就那一刻,他很痛很冷,但心里想的是自己怎么还没有长大,护不住娘亲,就连一块草席都不能给娘亲买了。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停在了旁边,一个嬷嬷扶下了一个穿着华丽锦缎的小少爷下来了,一个丫鬟为其打着伞。洛白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了自己身边,向自己伸出了一只手:“你叫什么名字?愿意跟我走吗?弟弟,我来照顾你。我会替你帮你娘亲安排好后事。”接着小少爷还吩咐了侍卫,去把他刚刚被乞丐抢了的铜钱和簪子要了回来。 洛白满身雨水,衣服也脏的不成样子,狼狈的紧。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少爷,慢慢地伸出了自己的小手,却发现自己的手实在太脏了,他想缩回去,但被小少爷拉住了。“不要害怕,走吧,我保护你。”小少爷说道。那一刻,洛白觉得天好像亮了,小少爷的手很暖和,他就像一道光照进了自己的心。 小少爷便是贺南衍,他本是从城郊的庄子回来,路过此地,听到外面的吵闹声,便问了车夫缘由。掀开帘子看到小小一只的洛白抱着娘亲时那无助的神情,他便打定主意把他带回府。两人从那时起便一直在一处,一开始是贺南衍教他识字,教他习武,后面他们一起去了学堂,平定侯也为他们几人安排了专门教授习武的夫子。 “起来,你不必跪我。唉,我尊重你的决定,如果有何想法,记得直接说与我听,不要埋在心里。”贺南衍把洛白拉了起来,叹了口气,知道他是不想离开自己身边。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从小到大,两人便一起读书识字,习武玩闹。长大后洛白也一直在自己身边为自己安排衣食住行,若真有一天洛白不在自己身旁了,他,也会不习惯。 “好,洛白谢主子。”洛白轻轻说道,眼眶却悄悄红了。 屋里陷入了沉寂,洛白默默上前给贺南泓倒了一杯茶。直到屋外小厮来请。 “衍将军,晚膳好了,老太太吩咐小的来请您过去。”小厮在外面说道。 “好,我们这便过去。”贺南衍放下那本在手里捏了很久的书,起身带着洛白去往前厅。 第二节 膳堂,人已经来齐了,贺南衍坐下后老太太便让大家都动筷。 “母亲,中秋已经过了,我们可能要返回南境了。”边吃着饭贺惟然边说道。 一瞬间大家突然停下了筷,桌上安静了下来。“也好,你们回来也挺长时间了,南境那边不可长时间无帅。这几天我给你们备些东西,到时候啊一并带过去。”老太太喝了一口莲藕排骨汤后平静的说道。她已经习惯了贺惟然他们的离开,虽然很不舍,但是这大荆还需要他们。 “母亲,这次我便不打算回去了。我年龄也到这了,该让他们年轻人挑起这大荆的大梁了不是吗?我啊,便待在这京城,养养老哈哈,多陪陪你。”贺惟然又开口说道,说完后大家又一致停下了筷,一起看向他。 “父亲,皇上会同意吗?”贺南辰开口问道。 “之前鸿雁楼见面时我便有提过此事,只是因为那李家小子的话,皇上总觉得是因为那些传言我才要退下来。等这几天再去和他说说就好。”贺惟然也不知该怎么向明德帝开这个口,当初他说好了帮他守着这大荆,如今自己却要退下来,还真不知该怎么说。 “那南辰也多留些日子吧,这才刚有点相看的意思,这就走了岂不是白瞎了一段好姻缘。”贺老太太拿出锦帕擦了擦嘴,望向贺惟然说道。 “嗯?什么相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贺惟然听懵了,看向了贺南辰。 “嘿嘿,今日。”贺南辰朝父亲嘿嘿一笑,又埋头吃起了饭。 贺老太太便给众人讲了一下今日的事,把肖泠对贺南辰也有些好感的猜想也说了。贺南辰立马听了筷,眼巴巴地看着贺老太太。 “瞧你那点出息,在等等,咱在确定确定。”贺老太太看着孙儿那样子,笑了起来。 “父亲,我也想暂时留京。”贺南泓此时也开了口。 “你?这又是因为何事?”贺惟然看着自己这多年冷着个脸的儿子,这平日里在南境属他最勇猛积极,这一时间还真想不到他不回南境的理由。 “大概也是和我一样吧。是吧三弟。”贺南辰朝贺南泓抛了个我都懂的眼神。 “是吗?泓儿也有心仪的姑娘了?”贺老太太一听,顿时来了兴致。这三小子这次回来与八年前可谓大变样,整日沉这个脸,周身似乎散发着冷气。可把她愁死了,就这样这哪家姑娘敢和他结亲啊。 “这还暂时不能说。”贺南泓冷冷地瞥了一眼贺南辰,来了一句。 “行,不说便不说,既然你不需要我这祖母帮忙那我便不帮。”贺老太太被吊起的兴趣被贺南泓一捧冷水散了下来浇灭了。 “还是需要祖母帮忙的,希望祖母能帮我,但,这人暂时还不能透露。”贺南泓心想那不行,槿初可敬重老太太了,有老太太帮忙才能事半功倍。 “那南衍呢,你不会也?”贺惟然看着自己一向稳重的大儿子问道。 “我回南境,这一趟倒是只我一人孤零零回去了。我怎么就没注意相看一位呢?”贺南衍一副被抛弃的样子。 “你不是还有洛白嘛,他陪你回去你不算孤单。”埋头吃饭的贺南辰突然冒出了一句。 在后面站着的洛白一慌,很快稳住了。 “是是是,我有洛白陪着,是吧洛白,你总不会抛下我。”贺南衍看了一眼贺南辰,开玩笑地说道。 “是的,主子,我不会离开您。”洛白一脸严肃地接道。 “所以我们真要有二嫂和三嫂了吗?”贺南雁和贺南阳听了全程,知道了自己父亲不走了的消息,同时还有二哥和三个也好像要娶妻了的消息,高兴极了。 “也许吧。”贺南泓看着幼弟幼妹说道。 众人一起笑了起来,然后便接着用完了饭。 用完饭,贺惟然叫上了贺南泓回了自己屋。贺惟然坐到茶案旁的椅子上,开口问贺南泓道:“想清楚了吗?真暂时不回南境?” “嗯。这里,有我的梦。”贺南泓坚定地看着贺惟然。 “你的梦?不是打退那些侵犯我大荆边界的敌人吗?”贺惟然想起贺南泓五年前那次浴血奋战后,看着尸横遍野的场景,在他面前立誓要守卫南境,护我大荆。 “那是我的誓言,我不会忘了,也不会违背。但那不是我的梦。”贺南泓一脸坚定地回答道。他的梦,一直只有湛槿初一人。 “若你想好了,那明日我进宫便向皇上请旨。”贺惟然看懂了儿子的坚定,知道他是想清楚才开口的。“好了,你先回吧,等明日再看皇上如何安排。” “多谢父亲。”贺南泓朝父亲作了揖后回了自己的小院。 “主子,该换药了。”安九拿了药和绷带进屋。 “嗯,明日便不用了。”贺南泓把衣服脱了下来,安九帮他解开绷带,原本溃烂流血的的伤如今也好的差不多了。 换完了药,贺南泓问道:“那些人招了吗?” “在知道自己被放弃了还要被灭口后,有几个招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属下有不经意提到六年前,但这些招了的并不知道这事。就是那胭脂铺老板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继续审,若不说,就一点一点剁了。”贺南泓眼神一冷,缓缓说道。 “是。”安九说完便退了出去。 贺南泓拿出了那个装满信件的的箱子,打开了锁,拿出了一封看起来很厚的信,这是七年前的信。他从里面拿出了一块白色玉佩,和湛槿初中秋宴那日佩戴的玉佩很是相像。这玉佩通体温润,掌心大小。贺南泓还记得这信上槿初说的是:我外出寻秦睦,路过一个老婆婆的摊子,一眼便看中了这玉佩。老婆婆告诉我这是两块一起的,我便都买下了,予你一块。 当时他看到这玉佩很开心,但以为这只是普普通通的小玩意儿。但想起那日槿初戴上的,似乎和这块有些不同。如今仔细看看,这是上好的羊脂白玉,而且,这似乎与槿初的那块是一对儿。贺南泓不知道湛槿初是否知道这其中的玄妙,不过那时的槿初还小,可能也只是觉得这玉佩好看,便想着赠好友一块。 不过没关系,我知道了便好,似乎是该把这玉佩戴起来了,正好,一对!贺南泓心里暗喜。 第17章 请求 第一节 “启禀皇上,平定侯求见。”太监小禄子进御书房禀告道。 “哦?胜渊来了,快请进来。”明德帝一听福喜的话,放下手中正看着的奏折说道。 “侯爷快请,皇上在里等着您了。”福喜公公深知明德帝重视平定侯,一脸笑意,亲自出去请他进来。 “谢过公公了。”贺惟然说着便与福喜一道进了御书房。 “参见皇上!”贺惟然跪地下拜行了礼。 “快起快起,胜渊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是有何事要跟朕说吗?”明德帝从案首下来,亲自扶起了贺惟然,笑着问道。“先坐下,喝点朕这里的好茶。福喜,看座,上茶。让下面的人把那今年下面刚送来的上好的雨前龙井给侯爷上来。”明德帝接着吩咐福喜道。 “是,皇上。”福喜福身出去了。 “臣今日来是有事禀告。臣如今也上了年岁,精力不如年轻人了,臣这腿也是有些不大中用,这总时不时犯腿疾。因此想奏请皇上恩准臣暂时留在京中休养。”贺惟然先说明来意,然后又动之以理晓之以情。 “胜渊可是真听信了外面的话。”明德帝听完贺惟然的话沉思了一瞬说。 “若臣真是听信了那些无稽之谈,又怎么会私下来求皇上,早在早朝时便会当着众同僚的面提出。”贺惟然早就想过明德帝会有如此思虑。“再者,臣还有事相求。” 明德帝就怕老友听信谣言,与自己失了心,这一听便也稍微打消了疑虑,正好福喜带人进来上茶,便使了个眼色,先让宫人上完茶退下后才问道:“你说,是有何事?” “臣的两个儿子,贺南辰与贺南泓。臣也想暂时留他们在京中。”贺惟然答道,他悄悄看了看明德帝的脸色,好像还算正常。 “这又是为何?”明德帝也不知老友留下自己与两个儿子是何意。 “说来惭愧,臣这三个皮小子也该到了娶妻生子的年岁,却因为被我拘于南境军营,一直未能找到合适的心仪之人。臣一直担心三人没了那心思。如今回了京,这辰小子和泓小子昨日刚和我说自己有了心仪之人。臣这一听可高兴坏了。但这马上到了归去之日,这俩小子的事还没个定数。这便腆着个老脸,来求皇上让他两也暂时留京。”贺惟然说是惭愧,实则开心得紧。 “哦?两个小子都有心悦之人了?是谁家姑娘?可要朕赐婚?”明德帝听了很惊奇,贺南辰有了也许不稀奇,这贺南泓也有了心悦之人他属实有些惊讶。 “辰儿心悦之人便是骁骑参领肖大人之女肖泠。这,泓儿,臣属实不知。他也不透露。”贺惟然提起贺南泓,笑着摇了摇头后接着说道:“这也才刚有些苗头,还是让孩子们自己先相处看看,真到那互许终身之时,臣在腆着脸来求皇上下旨赐婚。” “好 ,朕答应你,到时候啊给两孩子都下旨赐婚。”明德帝也替老友高兴,“就是那些大臣听到你们暂不回京的消息,怕是又要掀起轩然大波了。有些不识趣的必然会认为朕有心不让你们回去,便会去找你们麻烦。这朝廷中啊,见风使舵的人太多了。”明德帝担忧的提醒道。 “是老臣和几个皮小子给皇上添麻烦了。”贺惟然笑了笑,他知道这还会使明德帝仿佛坐实了之前的谣言。 “莫说这些虚的。这辰小子和泓小子都有心仪之人了,那衍小子呢?他可是年岁最长的,这不想留下相看一二吗? “这孩子啊,他没跟老臣提过要成家,反而催促着快些回南境,就怕南境出什么岔子。唉!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太太也提过给他寻个贴心的,但他拒绝了。”贺惟然听明德帝说起了老大贺南衍,也是一脸愁。 “算了算了,让他们自己决定好了,咱们呀,就别插手了。”明德帝摆了摆手,拿起茶慢慢品了一口后接着说:“你也尝尝这茶,到时候让下面的人给你装些,你带回去喝。” “我这粗人哪会品茶,就别给我了,牛嚼牡丹似的,不爱装那风雅。”贺惟然一听要给他茶,都把敬语忘了,一摆手,拒绝明德帝的赏赐。 “你不爱喝不还有老夫人喜欢?这要是有人去府上坐坐这也是能招待客人的好茶。给你你便拿着就是。”明德帝笑着说道。 贺惟然想想也确实是这样的:“那便谢皇上赏赐了。” “明日早朝,朕会在朝堂上说这事儿。那南衍,便要准备准备回南境了。”明德帝看着贺惟然说道。 “好,我今日回府便与他说。” 两人说完正事,便又开始回忆往昔。说笑感慨了一阵,贺惟然便起身告退,回侯府去了。 看着贺惟然的背影,明德帝感慨道:“朕又岂会不知你是不想让朕难做才会选择留在京城。一家几口都手握兵权,朕没想法,可架不住其他人思虑过多。” “福喜,你说是不是朕心太善,才会让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猜忌?”明德帝转身往御书房里面走去,坐到案首拿起之前在看的那折子,突然朝福喜公公问道。 “老奴不敢妄议。不过这各人心中的想法,确实是左右不了的。皇上何必在意那些谣言呢。”福喜一福身子答道。 明德帝不再说话,仔细看起了那堆满案首的折子。 “都是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到值得这些人绞尽脑汁写在这折子上累朕的眼。”明德帝越看越气,把刚看的折子往地上一扔。这满朝文武竟没有一件真正有意义的奏章。 “皇上消消气,这不也是大荆如今安稳喜乐的缘故。”福喜在一旁帮明德帝扇着扇子接着说道,“皇上可要用些绿豆汤?是五皇子让人送来的。五皇子说啊,最近闷热得很,皇上要注意休息。” “他有心了,让人呈上来吧。”明德帝一听湛槿初送了绿豆汤来,心口的气稍微下去了一些。 “纯贵妃娘娘也送来了一些糕点,皇上可要就着汤用些?奴才看着那些糕点啊可精致了,定是费了一番功夫的。”福喜接着问道。 “她倒是清闲,有那时间不如多教教她那儿子,净出些洋相。前些天便有一折子便是弹劾槿宁他随意克扣人俸禄。最近忙倒把这事忘了,如今想起来了,你便带句话去临风宫。让纯贵妃好好教教他,让宁儿多向老四老五学学。让纯贵妃别尽想着做这些糕点过来。”明德帝一听纯贵妃便想起了湛槿宁,这刚下去的火又窜了上来。 “奴才这便去。”福喜福了福身子下去了。 第二节 临风宫 “糕点可送去了?”纯贵妃坐在院里池塘边喂着鱼,轻罗曼纱,一举一动都优雅得紧。 “回娘娘,送去了,特地交给了福喜公公的徒弟禄公公。也打点了一番,保证啊能送到皇上跟前去。”太监小霜子讨好地说道。 “那便好,下去吧。”纯贵妃笑了笑,只要皇上吃了便能想起自己。以前皇上最喜欢吃自己做的点心了,这最近皇上都不来她这宫里,可能就是因为宁儿的事。 “娘娘,福喜公公来了。”小丫鬟来禀道。 “哦?福喜公公来了,快请进来。”纯贵妃一听福喜公公来了,以为皇上吃了点心高兴了,让福喜来给自己赏赐,或是晚上要让她侍寝。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和朱钗,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奴才见过纯贵妃娘娘。”福喜公公作了个揖。 “公公快请起,皇上让公公来,是因何事?”纯贵妃开口问道。 “皇上让奴才给贵妃娘娘带些话。皇上说让贵妃娘娘别总想着做点心给他送去,让娘娘多教导教导二皇子,让二皇子向四皇子和五皇子学学。”福喜复述了明德帝的话,这纯贵妃娘娘可是起反效果了。这五皇子献的绿豆汤和弹劾二皇子的折子一对比,这岂不就是让皇上愈发生二皇子气。 纯贵妃听到福喜公公的话,脸一下子便沉了下来,再挂不住笑意。“那皇上,皇上可吃了点心?”她缓缓问道。 “唉,最近天热,皇上胃口不大好,便没吃娘娘做的点心。”福喜叹了口气说道。 “本宫知道了,劳烦公公走这一趟。麻烦刚刚帮本宫带句话,若皇上什么时候想吃了,本宫再给皇上做。”纯贵妃强撑起笑意对福喜公公说道。 “奴才会帮娘娘带到。那奴才便先退下了。”福喜公公说完福了福身走了。 “娘娘,这......”兰嬷嬷在一旁看着纯贵妃沉着的脸,想问她如何是好。 “让人去户部,把二皇子叫进宫来。”纯贵妃压抑着怒气吩咐道,“还有,派人查查,二皇子最近都干了些什么?” “再查查二皇子最近都得罪了谁?”纯贵妃眼神冷冷地接着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去。”兰嬷嬷福了福身子转身去了。 “小护子,你去打听一下皇上刚刚为何会如此生本宫的气。”纯贵妃突然想到了什么,吩咐小太监去打探。 “本宫倒要看看,是谁触了本宫的霉头!”纯贵妃说完又撒了一把鱼食,看着池塘里的鱼争先恐后而来,把鱼食扔给了旁边候着的宫女身上。 朝华宫 “娘娘,打听到了。”桂嬷嬷急匆匆跨入朝华宫内殿,来到柔贵妃跟前,边行礼边说道。 “急什么?好好说话。”柔贵妃轻飘飘的撇了一眼旁边的小丫鬟,小丫鬟知趣的都退了下去。 “娘娘,午后平定侯去御书房求见了皇上,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平定侯待了很久。而后便听说平定侯出来时神色并不好,过后皇上还扔了折子,似乎是生了侯爷的气。”桂嬷嬷环顾了一下四周,在柔贵妃耳旁悄悄说道。 “生气了?没打听出具体内容吗?”柔贵妃放下了正摆弄着的鲜花问道。 “听说连福喜公公都没进去,就皇上和侯爷两人。”桂嬷嬷答道,“而后五皇子还让人送了些降火的绿豆汤过去,看来皇上是真怒了。” “他到是会讨巧,还正让他这小狐狸赶上了献殷勤。 ”柔贵妃又拿起了剪刀,修剪起了花。 “可不是吗,然后纯贵妃娘娘也刚巧做了点心送了去。”桂嬷嬷接着道。 “她,哼,惯会作秀。”柔贵妃一听纯贵妃又做了点心,冷哼道。她一惯看不上那只会做些吃食讨好皇上的女人。 “这纯贵妃娘娘可算是踢到了铁板上。这皇上的气还没消,本来五皇子送了绿豆汤稍微缓和了下,她这点心送去可就不得了了,给皇上又气着了。”桂嬷嬷脸上爬满了喜色,接着道:“听说前些天有人弹劾了二皇子,皇上便让福喜去给纯贵妃娘娘带话,让她好好教导二皇子,让二皇子跟咱四皇子还有那五皇子学习。” “哦?皇上这是夸了本宫的皇儿?这纯贵妃得气成什么样。”柔贵妃一听这话笑了起来,心里十分高兴,还是本宫的皇儿争气。 “可不是嘛,四皇子学问和武艺都那么优秀,皇上定然喜欢。”桂嬷嬷一脸荣辱与共的笑意。 “遣人去一趟相府,给哥哥说说今日这些事儿。”柔贵妃把剪好的花插进花瓶里去,吩咐桂嬷嬷道。 “是。”桂嬷嬷福身退下,叫了小丫鬟进去听候差遣。 “看看这花插得好不好看?”柔贵妃瞥了眼进来的两个小宫女问道。 “回娘娘话,很好看,十分有意境。”一个小宫女讨巧地回道,另一个就只说了句好看。 “你倒是很会说话,那便说说看有何意境?”柔贵妃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宫女问道。 “奴婢不曾学过这些,但奴婢是觉得娘娘这插花淡雅相宜,加上这几支竹,便净是禅意。”小宫女低下头回答道。 “你倒是挺机灵,叫什么名儿。”柔贵妃此刻心情很好,倒也知道小宫女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但只要她开口了,她便欢喜。 “奴婢名唤绿儿,是掌事姑姑给取的名儿。”绿儿回道。 “之后便留在本宫身边伺候吧,下去领赏去。”柔贵妃往榻上一靠,拿起了一本书翻看了一页后说道。 “谢娘娘!!”绿儿一脸喜色,福身退了下去。 “你过来,给本宫摇扇。”柔贵妃唤了另一个宫女。 “是,娘娘。”小宫女唯唯诺诺地走过去跪到地上给柔贵妃摇起了扇。 第18章 留下 第一节 没多久,皇上因为平定侯发了怒后又被纯贵妃加深了怒气的消息便传遍了后宫,甚至一些宫妃转头派人把消息传给了外面的亲眷,于是乎几乎每个大臣这晚都听说了这事。一些别有用心之人便已猜测皇上应该是不许平定侯回南境,平定侯与之争论,最后两人不欢而散。这要是真事儿,那明日朝堂之上必会呈现。不少看不惯平定侯一家手握重权的人心中暗自窃喜,只待明日朝堂,平定侯怕是到大权旁落的时候了。 而这些事儿,两位当事人却并不知情。这漫天的谣言中所谓的平定侯脸色不好,单纯是因为他被皇上一杯一杯的茶水灌得尿急,又加之这新茶他实在喝不惯,阵阵腹痛让他不得不匆忙想离宫回府如厕罢了。至于为什么他不在宫里如厕,这也就是他单纯不想在宫人面前暴露出自己胃不好,受不了这新茶而闹肚子。 右相府。 杨明佑得到妹妹从宫里传出的消息,心中暗喜:果然,没有不惧重权在握臣子的皇帝,皇上还是按捺不住了。明日朝堂之上必会下令让平定侯留京,而那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终究是太嫩了些。这南境没有了平定侯坐镇,这乱子必会让他们乱了阵脚。到时候他便能上奏举荐,安插些人手过去,这手里的武将可都惦记着南境那块肥肉。这权,得慢慢夺。 “你回去,告诉柔贵妃不要轻举妄动,越是这时候越不能轻敌。纯贵妃要是被逼急了,反扑也说不定。倒是可以添一把火,让纯贵妃把火气撒到五皇子身上。”杨明佑看向下面跪着的人缓缓说道。 “属下明白。”那暗卫接到命令后便起身回宫里了。 他走后,杨明佑冷冷一笑,给自己倒了杯茶,心情很好地喝了起来。 平定侯府,贺惟然匆匆赶回解决完生理需求后,便把众人都集聚在了书房。 贺惟然坐在主位上,看了看他这几个儿子,个个都是英俊挺拔,满意的点了点头。 “今日入宫,为父便把我和南辰、南泓留在京城之事说了,皇上并没有为难。等明日早朝时便会宣告。到时会给我们暂时安排些京中的职务,你们接着便是。”他说完后又看向了贺南衍,“衍儿便需尽快收拾起来,不日返回南境。这南境,便暂时交予你了,若有何变故,尽快来报。” “是,父亲。儿子必会守好南境,不负皇上和父亲所托!”贺南衍从椅子上起来,一撩衣裳下摆朝贺惟然跪下一拜。 “快起来吧,别整这些虚礼。”贺惟然把贺南衍扶了起来,又看向了一旁站着的洛白,“洛白,你从小便与衍儿他们三兄弟一起长大,在我心里,你也是我的儿子。此次回南境,你两便相互依靠一些,遇事务必保护好自己。” “谢侯爷,洛白知道!”洛白听完贺惟然的话,鼻子一酸,也跪下来拜了一下。 “行了,其他一切事情便等明日早朝后再议。”贺惟然扶起了洛白说道。 “对了,还有一事。明日午后,我们一起到你们外祖镇国公府上拜访。虽一直怕因为我们府上这情况(重权在握,群臣不依。多来往会使镇国公府在朝廷里受排挤)累及你们外祖家便不与他们府上多来往。但毕竟是你们娘亲的家,外祖父外祖母与你们几位舅舅都是心善之人,听你们祖母说我们不在时一直是你们外祖家帮衬着这个家。明日都去拜访一下,日后便可多亲近亲近。”贺惟然想到发妻的外家,嘱咐道。 “是,父亲。”贺家三兄弟齐声回复道。 入了夜,午后的炎热已散尽,凉风阵阵吹过,康新宫的树也响起了沙沙的声音。 “父皇怎会与侯爷争吵,这消息应该不实。都是那些小太监乱传罢了。”湛槿初听完林文打听来的消息,摇头一笑。 “这属下不知,倒是没人真听到过皇上与侯爷的对话。”林文替湛槿初倒了杯温水,便在一旁站着。 “这二皇兄倒真是不知该怎么说了,这次又无故克扣了哪位大人的月俸?”湛槿初无语的问道,他这二皇兄总能干些不讨喜的事情。 “听说是工部尚书段大人,被扣了二两银子。”林文回道。 “二两?”湛槿初有些疑惑,这二两银子也值得段大人写折子控告? 林文知道主子是觉得荒谬,别说主子,他打听到的时候也觉着,他忍着笑意开口道:“这工部尚书有位......咳,较为彪悍的夫人,这段大人每月月俸都得交给她。这次月俸下来了段大人按例都上交了,但他夫人一数,少了二两。这可不得了了,段夫人便说肯定段大人私藏了,然后在外面好养外室,不要她这糟糠妻子了。” “然后呢。”湛槿初听完笑得停不下来,两眼弯弯,林文一时间便只觉光彩夺目、风华绝代,看呆了去。 “然后这段大人便直喊冤枉,说自己要是真养了外室,就拿这二两银子给人人也瞧不上他吧。但段夫人不听他解释,还说与了段大人两儿一女听,让他们评评理。这段大人老脸都快在儿女面前丢尽了,这一气之下,隔天便上了折子控告了二皇子随意克扣他的俸禄,导致他家宅不安宁。” “这段夫人可真是位妙女子啊,哈哈哈哈。”湛槿初笑着感慨道。 “可不就是,所以这二皇子便倒了霉,纯贵妃也跟着受了累。”林文说道。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是能爬到贵妃之位的女子。我们这段时间多加防范,我觉得这纯贵妃会因为父皇对我的夸赞迁怒于我。”湛槿初是真觉着心累,这活在皇宫里无时无刻都得提防着,否则一不小心被人暗算了都不知道,还是在平定侯府待着舒服。 “主子,是否要遣人去平定侯府问问情况?”林文想了一下问道。 “不用,这么晚了就别去打扰了,不会有事。”湛槿初站了起来,边说便往寝殿走去,“明日早朝便会知道是何事,不必着急。你也下去休息吧,我回寝殿了。” “是。”林文目送湛槿初回了寝殿后便转身回屋了。 第二节 宣政殿,一套礼节完毕之后,明德帝坐在高位之上,看着下面一众大臣问道:“众爱卿今日可有何事启奏?” 一众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没人有事要禀,正当明德帝要再次说话之时,一位御史大臣站了出来,手拿笏板,作了个揖后禀道:“启禀皇上,臣有事起奏。” “管爱卿请说。”明德帝一听有事,便端坐了起来。 “启禀皇上,臣近日接到多封不同地界的匿名信件,均是指控司空(1)齐大人不谋其职,御下不严,致使川崎、流南等多地水利修缮进度缓慢,且大量拨款不知去向,并未真正用在水利之上。望皇上派人严查此事,水利之事不可小觑啊。”御史大夫王大人一脸愤懑地禀道。 “嗯?齐大人,你可听说此事?”明德帝鹰眼如炬,看向了司空。 “皇上恕罪,臣并不知道此事啊,臣多次派人前往各地查看水利,回来后皆报一切正常。这......银两流失、进度迟缓,下属都未曾跟臣说过。望皇上明察,臣冤枉啊!”司空听后跪倒在地、冷汗直流,高声喊冤。 “哼!若真是如你所说,又岂会有多封检举之信?若你不知,便是这下面的人受了贿赂,可以瞒你!”御史大夫冷哼一声看向跪在地上的司空说道。 “既如此,那便让人去一路查看,看看究竟是有人诬陷,还是有人尸位素餐,浑水摸鱼,贪污朝廷所拨银两!”明德帝一拍案,惊了下面一众大臣。 “皇上圣明!”众大臣作揖齐声赞道。 明德帝扫了一圈,还是看向了湛槿初:“槿初,朕便赋予你巡抚之职,命你视察大荆所有水利。若真有人胆敢贪污受贿,直接拿下,让人押送京城。” “今日便还有一事,如今大荆算是比较安稳,南境便暂时不必众多将领守卫。平定侯这多年旧疾,是该在京中好好医治一番,休养一段时间。贺南辰与贺南泓便也暂时留京,在京中任职。贺南衍不日便返回南境,务必守好南境。”明德帝突然抛下此话,引得众人又纷纷热议,一片哗然。这想过要把平定侯给留下,没想到把贺南辰和贺南泓也给留下来了。皇上这,究竟是不是真就是削权。 湛槿初、秦睦也一惊,两人迅速对视一眼:这是怎么回事? 湛槿初不知这倒是怎么回事,按理说父皇并不会做出如此决定。这昨日两人究竟聊了些什么? “谢皇上隆恩!”贺惟然、贺南泓、贺南辰叩谢道。 “臣必定誓死守卫南境。不负隆恩!”贺南衍叩拜道。 “启禀皇上,臣自请与五皇子一道,行巡抚之职,明察水利一事。这若真有贪污受贿等事,一路必将凶险。臣能护住五皇子。”贺南泓又跪下自请道。 “你真要与槿初一道,不留在京城?”明德帝知道贺南泓与湛槿初自小情谊深厚,也正同贺南泓所说,湛槿初这一路必会有险阻。他听到贺南泓自请是想立刻同意的,毕竟他武艺高强,定能护住他的槿初。但是老友说贺南泓有了心悦之人就在京城,这要真跟槿初去了,那还怎么与那心悦之人相处。 “臣确定。请陛下恩准!”贺南泓朗声道。 明德帝看了一眼平定侯,见他朝自己点了头:“好,朕便也赋予你巡抚之职,你们二人一同前往。” “谢皇上!”贺南泓叩谢。 “那贺南辰便入刑部,暂代刑部侍郎之职,掌刑法、狱讼之事。”明德帝接着道。 “臣谢皇上隆恩。”贺南辰跪地叩谢。 “若无事,便散朝吧,福喜。”明德帝站起来,跟福喜说道。 “退朝!”福喜公公喊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大臣停止议论喊道。 大殿外,贺南泓等在外面,湛槿初出来后便直奔他来。“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被留在京城?”湛槿初直接问道。 “说过要陪你过生辰。”贺南泓看着湛槿初道。 “你这人,我是希望你陪我过生辰,但你这被留下究竟是怎么回事?”湛槿初心里着急,就差拧一把贺南泓了。 “因为他说他有了心悦之人,要留在京城与人多相处相处。”贺南辰从一旁冒出来开口答道。 “什么?心悦之人?”湛槿初心里咯噔一下,看向了贺南泓,他也不知为何听到这话心里有些难受。也许是因为从小和自己在一处长大的人要娶妻了,便不能向以往那样两人时刻在一起玩闹了吧。湛槿初心想。 贺南泓直接拍了一把贺南辰,让他一边去,然后看向湛槿初解释道:“别听他胡说,但我留下的理由确实是这么个。是父亲昨日到皇上那请求我们三人一起留下的。”他也没有否认自己并没有心悦之人。 “那你为何还自请与我去巡察。”湛槿初没有留意到自己已经被情绪所扰,接着问道。 “因为要守护你,这是我幼时便发过的誓。”贺南泓认真地说道。而且你都不在京城,我留下来去哪里找心悦之人相处。 “你不怕......她吃醋?”湛槿初停顿了一下。 “谁吃醋?你说我心悦之人?他不会。”贺南泓心想,人都不知道我心悦于他,更别说吃醋了。再说了,我就是与我心悦之人一道,谈何让其吃醋。 “便随你。既如此,我们便回去收拾一二,三日后便出发。我便先回宫了。”湛槿初轻轻说道,他心里一万个疑问,他这心悦之人究竟是谁?为何他连自己都不肯告诉?湛槿初有些失落,但脸上并未表现出来。 “好。”贺南泓应道,他并知道湛槿初此时已经心乱如麻。 “啧,你这不行啊三弟,按你这样,何时才能让槿初知道?”贺南辰又冒了出来,拍了拍贺南泓的左肩。 “先这样吧,或许我可以先一步一步走进他的心,然后再告诉他。”贺南泓看着湛槿初的背影喃喃道。 贺南辰看了看他,不断摇头。真笨,教不会,榆木脑袋。 “不是,你们为何会被留下啊?”秦睦也凑了上来,看向了贺南辰,“我听人说,昨日侯爷与皇上吵了一架,不欢而散,不会就是因为此事?皇上真要?”秦睦伸出两只手悄悄比了个“削”的动作。 “别听那些谣言。是我们自己想留下,父亲才去求了皇上,两人相谈甚欢。皇上还装了一些上好的雨前龙井给父亲带了回去,并没有吵架。”贺南辰给秦睦解释道。 “那就行,我可不想锦安才回府思过,你们两也接着回府休养。我这心可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打击。”秦睦拍拍胸口贫道。 “走走走,回府回府,午后得去外祖家。”贺南辰跟秦睦打了声招呼,便推搡着贺南泓出了宫。 第19章 镇国公府 第一节 午后,贺家人浩浩荡荡的往镇国公府去了。镇国公府未分家,几位舅舅都在,带着他们的妻子和儿女一起等在了国公府门口。不多时,侯府马车便在国公府门口停稳了。贺惟然和贺家三兄弟先下了马,把马绳递给小厮后来到马车面前,把贺南阳和贺南雁接了下来。 “襟兄和嫂夫人们怎的如此客气,让你们久等了。这太阳正是火热之时,快快先进去吧。”贺惟然快步走到门口,抱拳对几位妻兄和妻嫂说道。 “见你们快到了才等在这的,不碍事。快请进来,父亲和母亲早就盼着了,不停地叫我们来看看是不是到了。”顾大舅满脸笑容,伸手拉住了贺惟然的手说道。 “几位侄儿也快随我进来吧,多年未见,舅母都快认不出了。待会儿啊好好陪舅母说说话。”顾大舅之妻李氏看着还站在原地的几位侄儿,担心是被他们这阵仗吓到了,连忙开口请道。 “谢谢舅母。”贺南泓和贺南衍分别拉着贺南阳和贺南雁,与贺南衍一起向李氏道谢,然后随他们一起进了府。 镇国公府里不似外面那么炎热,反而透着丝丝凉风。满园的绿植装饰着庭院,小桥流水池塘亭台,布局精巧,十分有雅致。一看就是有人精心设计过,也用心维护着。 “舅母,这院子设计的真好看。”贺南雁夸赞道,其余几人也点头附和。 “是啊舅母,那亭子好似在八卦阵上!”贺南阳一眼便看到了那坐落于水池里的亭子。众人看过去,那整个池塘与桥及其周边的花草树木,不正是一个八卦阵吗? “哎呦,南阳眼神可真好。确是如此,这院子啊,是你三舅舅设计建成的,你三舅舅啊就喜欢这些布局,我们这妇人啊也看不出什么门道,就只知道好看。”三舅母齐氏用帕子捂嘴一笑,给众人解释道。 “在说我什么坏话呢,我这在前面可听着呢。”顾三舅转头看向三舅母和贺南泓他们,笑着说道。 “哪敢编排你,正给侄儿侄女夸你呢,说你的话去。”‘三舅母笑着怼了顾三舅一句,歉意的朝贺南泓他们笑了笑,“你们三舅性子就这样,最爱打趣人。” “舅母说笑了,舅舅和您感情真好。”贺南衍接口道。贺南泓很是羡慕,什么时候他才能与槿初这样相处。 “可不是,你们三舅和三舅母一天天如胶似漆,可把我们给看得腻坏了。不信你们问问这些表兄弟、表姊妹们,看我说的真不真哈哈。”二舅母汤氏边说边看向三舅母齐氏,见她一脸羞还不忘朝自己使眼色阻止自己说下去,笑得更欢乐了。 “我证明是真的,身为他们的儿子,他们腻歪都从不避着我。我这心里很受伤,就盼着也快点娶妻腻歪给他们看。”表哥顾梓尘附和道。 “哈哈哈哈哈哈。”众人一起笑了起来,前面的几个大男人被笑得一脸懵,一起转过身来看着后面。 “快走快走,母亲等着呢。”大舅母李氏催促道。 堂厅里,顾老夫人翘首以待,在堂厅里走来走去,又走到堂厅门口张望。顾老太爷看着心急如焚的老妻,忍不住出声劝道:“行了,来坐下喝点茶,该到的时候总会到的,这样一直走来走去的你不累我都看累了。” “你别看我就行了!我等我的外孙们来呢,南泓他们几个皮小子我都八年没见了,上次中秋宴我这身子不爽利便没有去,错过了见他们的机会。好不容易他们来一趟,我待会儿得多看看。”顾老夫人呛了顾老太爷一口,真是的,你们见过了当然不急,我这还没见上的不得着急吗? “唉,行,你有理,你接着转。” 顾老太爷说不过老夫人,便悻悻的闭了嘴。坐在椅子上跟着老妻一起往外面看。 “呀!来了来了,老头子,他们来了!”顾老夫人远远地看到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连忙喊道。 “那便快过来坐下吧。”顾老太爷起身去把老妻扶到了座位上后,自己也坐下了。 “父亲、母亲,襟弟和侄儿们到了。”顾大舅给两位老人作了个揖后说道。 “小婿惟然见过岳父大人、岳母大人。多年未上门拜见,不知两位可还好。”贺惟然首先跪在两位老人面前。 “孙儿南衍,孙儿南辰,孙儿南泓,孙儿南阳,孙女南雁,拜见外祖父、外祖母。”几个小的也随父亲一起跪下行礼。 “快起来。我们身体啊好得很。”顾老太爷扶起了贺惟然,拍了拍他的手。接着又一个一个去扶。 “哎呦,快起来快起来。我苦命的孙儿们,快来让祖母看看,祖母都快认不出了。”顾老夫人一时间便热泪盈眶,起身去扶他们。 “外祖父、外祖母,我们一切都好。”三兄弟说道。 顾老夫人一手拉一个,拉不过来,变换着换着拉,激动地不得了。 “祖母可算是见到你们了,我是日思夜想,日日盼着你们回来,来我这看看我,与我说说话。我就怕,就怕我哪天突然就去了,还没得见,那我该怎么去给曦儿带话。”顾老夫人越想越难过,女儿年纪轻轻便遭遇不测,留下这么些儿女自己也照看不到。自己也上了年岁,就怕连见都见不上这些孙儿。 “祖母怎能这样说,您啊,福大得很,长命千岁呢。别说那些晦气的。”贺南辰拉着顾老夫人安慰道。 “哎呦,什么长命千岁,那不真成老妖怪了。你这小子就是嘴甜。”顾老夫人一听这话心里甜的很,轻轻拍了下贺南辰说道。 “外祖父、外祖母,你们先坐下吧。”贺南泓看两位老人站的时间长了,便开口让他们都坐下。 “泓儿变了,不像以前了。以前啊最喜欢来缠着外祖母要东西,不给就一个劲儿地撒娇。如今长大了,稳重了,这性子到也跟着改了。”顾老夫人坐下后,心疼地拉着贺南泓的手,看着他跪在自己面前,便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其实泓儿是最像她的女儿的,他幼时总跑来镇国公府调皮捣蛋,顾老太爷要教训他,却又看着这张酷似女儿的脸,便怎么也下不去手,只能口头教训几句。如今他长大了,还是像,却又多了许多英气。 第二节 “南泓很好,外祖父、外祖母不必忧心。”贺南泓知道顾老夫人是想他母亲顾曦了。 “好了,快起来。衍儿如今已经这般年岁了,可有心仪之人了?”顾老夫人又拉过了贺南衍问道。 “外祖母,南衍如今还不想娶妻,让您忧心了。”贺南衍回道。 “唉!那南辰和南泓,你们两?”顾老夫人摸摸贺南衍的脸,放下手后又看向了贺南辰和贺南泓。 “外祖母可问对人了,孙儿有心悦之人了,正打算慢慢相处呢。南泓您就别问了,他呀,注定找不到妻子。”贺南辰一脸骄傲,还不忘嘲讽贺南泓。 “此话怎讲?”顾二舅突然凑了过来,好奇地问道。 “你们看看他这一张冷脸,加上之前南境传回来的各种事情,谁家女儿敢看上他呀。”贺南辰说弟弟说的毫不留情。 “哪有,我就挺喜欢景煜哥哥的。”顾二舅家的表妹顾梓晴开口反驳道,等众人看向她,又羞得满脸通红,以帕掩面,但又偷偷看向贺南泓,期待他的回应。她少时便喜欢贺南泓,一直藏在心里,如今贺南泓回来了,她也想争取一下,看看他喜不喜欢她。 “这感情好啊,泓儿可还记得你梓晴妹妹,以前经常跟在你们后面跑,我们怎么劝也劝不动。如今你们都大了,这男未婚女未嫁,泓儿要是也喜欢,外祖父便替你们做主。”顾老太爷笑道。 “祖父!”顾梓晴娇嗔道。 “他......”贺南辰刚要开口替贺南泓推辞,被贺南泓拉住了。 “多谢外祖父好意,谢过梓晴表妹替我解围。孙儿已有心悦之人,正愁着如何能让他喜欢我呢。”贺南泓自己开口说道。 顾梓晴听到贺南泓的话,一下子没忍住,眼睛便泛了红。景煜表哥竟然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不知是谁家姑娘,她到想见上一见。不是想跟自己作比较,只是想知道这能被景煜表哥喜欢的人,该有多好。 “这......”顾老太爷看了一眼眼睛微红的顾梓晴,又看向了贺南泓,“既如此,那便算了。来,都去坐。” “我听书博说,你和南辰、南泓暂时要留在京城了?这是为何?可是那位......”顾老太爷连忙转移话题,想到之前大儿子顾书博回府说的事情,便问了。 “皇上这么多年也不容易。我这腿也到了该好好调理的时候了,便向皇上告了假。至于南辰南泓,也确实是他两自己想暂时留下与心悦之人相处一阵,若是双方都喜欢,也是时候成婚了。”贺惟然开口感叹了一句后说道。 “皇上是位明君。”顾老夫人说道。 “衍儿何时启程?”顾三舅想起朝堂之上皇上令贺南衍不日返回南境,便问道。 “明日到母亲那看看,祭拜一番,后日便回南境。”贺南衍回答道。 “是是是,明日日子好,是该去看看你们娘亲。记得给她带些喜欢的吃食,她这人最喜欢捣鼓吃的。”顾老夫人说起女儿,眼眶又微微泛了红。 “好,我们记住了。”贺家几人回应道。 “南阳南雁最近功课如何,可有让你们祖母生气?”顾老夫人拉过女儿的幼子幼女温柔的问道。两个小的她倒是经常见,她身子爽利时便会去平定侯府坐坐,与贺老夫人说说话,也看看两人。 “回外祖母话,我们可听话了,功课也好,我已经会背很多古文了。”贺南阳拉着顾老夫人的手回答道。 “外祖母,雁儿最近学了新的刺绣,等雁儿能绣好了,便给您绣条帕子。”贺南雁轻摇这顾老夫人的手撒娇道。 “好!都是乖孩子,外祖母都喜欢。”顾老夫人笑着摸了摸两人。 “老爷、老夫人,晚膳备好了。”老管家进来堂厅禀道。 “好,走,去用晚膳。”顾老太爷发话道。一家人浩浩荡荡的又移步膳房。 顾家也并无用膳时不可说话的规矩,大家一起说说笑笑,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用完饭又坐了一会儿,贺惟然便带着孩子们请辞了。顾老夫人也知道平定侯府今日便只有贺老夫人一人,便也不再挽留。一家人把他们送到了镇国公府门口,顾老夫人满脸不舍。 “岳父大人、岳母大人、各位连襟、嫂夫人,今日多有打扰。以后我们便能经常过来,还望你们别嫌闹腾。”贺惟然开口说道。 “多来,一定要多来。我们高兴!”顾老太爷开心得很,如今看来是不必避讳着了,孩子们都争气,倒也不惧那些个别有用心之人。 在顾府众人的注视下,贺家人迎着夕阳往平定侯府走去,夕阳的光辉落在一行人的身上,影子拉得越来越长。 湛槿初同贺南泓道别后便往康新宫去,一路上,脑子里尽然全是贺南辰那句:他有心悦之人了。他往御花园拐了过去,这一路都是前些日子他带着贺南泓走过的,现在想起贺南泓他就心烦。这人根本不拿自己当朋友,有喜欢的人了都瞒着他。湛槿初暗暗在心里骂了一番贺南泓。 “听说刚刚纯贵妃娘娘与二皇子大吵了一架,给纯贵妃娘娘给气得头风又发作了。”一个小宫女跟旁边的小宫女说道。 “是啊,贵妃娘娘真可怜。这二皇子怎么会......”另一个小宫女正说着,突然身边的小姐妹拉了自己一下,只见慧贵人身边的大宫女松露便走了过来,形色匆匆不知道要去哪。待松露走过后,两人又悄悄说起了话。 “林文,让人去查查,这宫女是去了哪?”湛槿初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便吩咐道。 “是。”林文陪湛槿初一起进了康新宫后,便遣人去查看。 “那日我借泓将军的衣赏,他可是没还?”湛槿初问如儿道。 “是的,主子,你可是要换那件衣裳?奴婢这便让人去侯府取回来。”如儿有些疑惑,主子的脸色好像不太好,好久没见到主子这样的神色了。 “不用,明日我去找他拿便是,你先下去吧。”湛槿初走了一趟御花园后还是郁气难消,又特别想知道那姑娘是谁,进寝殿后便突然想到了那衣裳。这就有由头过去了。 第20章 套话 第一节 第二日午后,湛槿初便来到了平定侯府,言管家来为他引路。 “老太太与侯爷、将军们都在准备着去北山祭扫的东西,本来该由下人准备的,但老太太说侯爷和将军们经年不回,祖宗怕会忘了他们,得自己准备起来才显得诚意十足。”言管家边走边给湛槿初解释。 来到庭院,两个小厮正在清扫落叶,其中一个凑到另一个跟前说道:“昨日侯爷和将军们去了镇国公府,听说国公爷要把孙女许配给咱们泓将军。” “真有此事?听说国公府的小姐个个都美若天仙,跟咱将军便是郎才女貌了!就是泓将军看着冷冰冰的,这小姐能受得了吗?”另一个小厮说道。 “那不也得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倒是真想见见那位小姐是怎样的容颜。”首先开口的小厮说道。 “等她嫁了来,成咱将军夫人,不就能得见了吗?”另一个小厮笑道。 湛槿初乍一听闻,便停下了脚步。原来他喜欢的姑娘是镇国公府的小姐,确实,表兄表妹的,倒是知根知底。 “你们俩胡说些什么呢?快些扫,没见五皇子殿下过来了吗?还偷懒多嘴。主人家的闲话是该你们说的吗?”言管家看湛槿初停下了脚步,便出言说了两个小厮。 “参见五皇子殿下,小的们有错,不该如此,望五皇子宽恕!”两个小厮急忙放下扫帚过来跪下道。 “作为下人,不可妄议主家之事。今日是本宫听见了,若改日让别人听了去,你们又该如何。”湛槿初冷了一张脸说道,“言管家,本宫本不该管这侯府的事,可若刚刚那些话传到了外人耳朵里,变成了侯府将军要强娶自己表妹,到时又该如何收场。今日本宫便做一回僭越的事,罚这两人清理恭桶、处理泔水两月。” “是。五皇子与老奴先移步前厅。”言管家弯腰引路后转身瞪了跪在地上的两小厮,“该!把地扫完便下去。” “是是!”两小厮一脸惶恐。 前厅里,只有贺南雁和贺南阳两人。贺南阳正一脸严肃捧着湛槿初送来的《禹贡山川地理图》在看,贺南雁在认认真真绣着一条帕子。言管家刚要开口禀告,湛槿初嘘了一下,抬手让言管家先下去了。 “南阳、南雁。”湛槿初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开口喊道。 贺南雁和贺南阳听到喊声,抬头一看是湛槿初,放下手里的东西便凑过来:“烨白哥哥,你来啦!怎么也没人通传一声?” “我让言管家别说的,看你们正用功呢。”湛槿初蹲下身,笑得一脸温柔。 “烨白哥哥是来找我三哥的吗?他此刻应该在祖母那边,我们带你过去。”贺南阳问道。 “不用,我在这坐着等便是。来,你们也坐过来。烨白哥哥有话要问你们。”湛槿初拉着两人去椅子上坐下。 “烨白哥哥要问什么呢?”贺南雁问道。 “你们,你们三哥是要成婚了?”湛槿初刚刚便想问言管家,又觉得不妥,便没问。 “烨白哥哥也知道了?对,二哥三哥都有了心悦之人,要成亲了!”贺南雁回答道。 “只是还在相处,还没有要成亲。”贺南阳看了一眼妹妹,严谨的说道。 “那,你们三哥是要和镇国公府哪位小姐订亲呢?”湛槿初看向靠谱的贺南阳问道。 “嗯?没有呀,三哥没有要和晴表姐定亲。晴表姐好像是喜欢三哥,外祖父想给他们定亲,但三哥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便也就罢了。”贺南阳回忆着昨日下午的事,都一骨碌地给湛槿初说了。 晴表姐,那便是顾梓晴。以前常跟在他们后面玩闹的小姑娘,原来她竟喜欢贺南泓。湛槿初想了一下便回忆起来,怪不得她以前之前一直跟着贺南泓。 “那你们三哥喜欢谁呀?”湛槿初又接着问道。 “嗯~我们不知道,他没和那家姐姐走得近过,倒是和烨白哥哥你经常在一起。”贺南阳想了一会儿没想到。 “那......”湛槿初还想再问,然后便被贺南雁喊刚要进来的贺南泓三哥的声音打断了。 “槿初还想知道什么不如直接问我便是。”贺南泓其实知道湛槿初到了之后便把事情交给贺南辰,自己往前厅来了。他在外厅听湛槿初给两兄妹套话,便在外面偷偷听了一会儿。这会儿子问的差不多了他便进来了。 湛槿初耳朵一下子变红了,他一脸淡定地转身看向贺南泓道:“没想到泓将军还喜欢听人墙脚。” “别人的墙脚我可不喜欢听,自己的墙脚我到挺好奇。”贺南泓眼含笑意看着湛槿初。 “那你便说说,你喜欢的姑娘是何人?连我你都不告诉吗?”湛槿初被她笑得尴尬的很,直接便问道。 “南阳南雁,你两去找祖母玩。”贺南泓先把两个小的支开了,看着湛槿初说,“还真没有这姑娘的存在,诓他们的。”当然没有姑娘,只有你,还不能说。贺南泓心里暗想。 “你!算了,你说没有便没有吧。要是真有,得跟我先说,我要看看你喜欢的姑娘是什么样的。”湛槿初其实不太相信贺南泓是诓骗人的,但他既然有心隐瞒,他便也不问了。 “今日要陪我去看看娘亲吗?”贺南泓知道湛槿初没信他的话,但也没办法,在自己付出行动把人追到前,这也没法说。 “好。”湛槿初应下了,他也想去看看贺夫人,幼时贺夫人和母后经常带他们玩,贺夫人与母后性格不同,很开朗爽利,但却很细心,照顾着他们每一个人。她的怀抱十分温暖,还会给他们唱小曲儿。在他心中贺夫人也是自己的娘亲。 这边正说着,贺老太太带着众人便都到了前厅。“槿初来了。”贺惟然看见湛槿初笑着开口道。 “祖母、侯爷,晚辈又来打扰了。”湛槿初看见几人,便作了个揖。 “走,和我们一块去北山,看看你顾姨。”贺老太太笑着拉上了湛槿初,湛槿初连忙扶着她。 “好,我也很想顾姨。”湛槿初扶着贺老太太走在前面,其余人跟在后面。而后湛槿初便于贺老太太、贺南雁、贺南阳坐在马车上,其余人骑上了马。 “这槿初陪你们祖母坐马车让我都有点槿初是贺家人的错觉。”贺惟然骑在马上看着前面的马车,突然冒出了一句。 “可不就是。”贺南辰应了他爹一句,边说边向贺南泓抛了个眼神。 第二节 临风宫 这两日殿内气氛十分压抑,宫人们都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又触了纯贵妃的眉头,都不怎么敢在她面前晃悠。 内殿,纯贵妃半靠在罗榻上,兰嬷嬷在为其按着头穴。 “娘娘可有好些,还需再请张太医来看看吗?”兰嬷嬷边给她按着便轻轻问道。 “有什么用,本宫这是被气的。请再好的太医,也治不了本宫这病。”纯贵妃闭着眼睛缓缓开口,“这宁儿,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让本宫安心。” “二皇子是孝顺的,娘娘别跟他置气。”兰嬷嬷安慰道。 “孝顺,他都与本宫犟嘴、在本宫面前甩袖了,你说他就是这样孝顺的吗?”纯贵妃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外间的珠帘。 “二皇子那也是刚被皇上说了一通,又被与四皇子和五皇子作比较,心里一时愤懑才那样的。他后面出去时还特意叮嘱老奴照顾着您,怕您头风又犯了难受。”兰嬷嬷知道纯贵妃虽然生气,但依旧在想着如何帮二皇子。 “本宫的皇儿哪里不如那两了,皇上这是被那两人蒙蔽了。那湛槿嘉整日结交朝廷大臣之子,装着一副广交有志之士的样子,怎么不见他去民间交友。湛槿初就更不用说了,整天装的一副温和样,实际那心眼多得很,从小到大都是小狐狸,狡猾得很。咱们派过去的人,有多少是活着回来的。真当本宫不知道这两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本宫的宁儿再不济,心眼也是好的。”纯贵妃愤愤的说道。 “娘娘慎言,小心隔墙有耳啊。”兰嬷嬷被她的话吓得都停了手。 “你怕什么,继续按。本宫在这宫里这么多年了,还怕什么隔墙有耳。”纯贵妃又把丹凤眼一闭,享受起来。 “娘娘,奴才有事禀报。”太监小霜子在外道。 “进来。”兰嬷嬷接到纯贵妃的眼神,喊道。 “启禀娘娘,咱宫里的清扫丫鬟富儿昨夜不见了,今日找了一天,刚刚在御花园东侧的小塘子里找到了。人已经没了。”小霜子低着头说道,刚刚发现那富儿时可把他们吓一跳,整个人都被泡肿了,眼睛确是睁大了的,舌头外吐,死相及其可怕。 “你说什么?死了?”纯贵妃本来还闭着眼睛,一听到小霜子的话叫停了兰嬷嬷的动作,直起了身。 “是啊娘娘,一夜时间,人没了。”小霜子说道。 “叫人去查,好好给本宫查!本宫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动本宫宫里的人!”纯贵妃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好久没人敢这样挑衅她了。虽然只是一个小丫鬟,但毕竟是自己宫里的。 “是,娘娘。”小霜子领命出去了。 “娘娘息怒,这莫不是那位动的手?好叫娘娘愈发生气?”兰嬷嬷意有所指柔贵妃。 “哼,应该不会是她。皇上刚夸了她的好儿子,她若此时出手,被皇上查到了,那不就等于毁了她儿子,你觉得她会敢吗?”纯贵妃淡淡地说道,她清楚柔贵妃的心思,毕竟她两斗了这么多年。 “那,会不会是芳华宫那位。”兰嬷嬷猜想是不是六皇子湛槿祺的生母淑妃。 “这女人跟他那儿子一样是个能藏拙的,表面人畜无害,不争不抢,其实暗地里不知害了多少人的性命。最近我们与她也没什么仇怨,她不至于平白无故出手。”纯贵妃拿起了茶水喝了一口继续说道。 “那奴婢便猜不出了。”兰嬷嬷替纯贵妃扇起了扇子。 “那便别猜了,左不过就是这宫里人搞的鬼,等小霜子他们回来了便知道了。”纯贵妃放下了茶杯,把手递给兰嬷嬷,让其扶着站了起来,“让她们备水,本宫要沐浴。这天可真热,多少日子没下雨了。”说着往里间走了进去。 第二日清晨,纯贵妃刚起身,便听小霜子来报。 “让他进来。”大宫女连素正帮纯贵妃梳着头,纯贵妃翻着她的首饰匣,寻着要佩戴的朱钗。 “参见娘娘。小的和几位侍卫连夜查探,终于有些消息了。”小霜子先行了礼,然后给纯贵妃说道。 “哦?是哪个宫干的。”纯贵妃依旧在翻着匣子,漫不经心的问道。 “是玉棠轩。那御花园的东侧,那塘子旁边的花木中,翻找到了一支耳环。那耳环看品相,可不是一般宫女能戴的。今晨我们便特意装作不留意捡了支耳环,在各宫外问那些清扫的宫女。果不其然,有人认出这是玉棠轩慧贵人身边的大宫女松露的。”小霜子说道。 “哦?慧贵人,呵。再查查看,注意跟着那松露。”纯贵妃把玩着一只翡翠朱钗说道。 “是。”小霜子下去了。 兰嬷嬷走到纯贵妃身边说道:“这慧贵人,倒是很久没听到了。” “哼,这不就开始蹦跶起来了,让本宫看看她究竟想干什么。”纯贵妃把钗子递给了连素,看着铜镜里自己的脸慢慢说道。 朝华宫内,桂嬷嬷在给柔贵妃说着临风宫那边探来的消息。 “正好,我们便看看她最后能查出个什么,到时候便出手把他们往康新宫引,让纯贵妃跟湛槿初斗一斗。”柔贵妃把玩着护甲说道。 “我们现在要派人插手吗?”桂嬷嬷问道。 “等她们先查到是谁杀的人。那侍卫以前在长春宫外面当过职,而后便被调去了康新宫外围当值。到时候只要我们把消息让人放出去,还怕纯贵妃不咬湛槿初一口吗?”柔贵妃说道。 “娘娘好计谋。”桂嬷嬷夸赞道。 “行了,派人引着点,让她查快点。过不了几天湛槿初便走了,到时候就咬不到了。”柔贵妃提点到。 “是,娘娘,奴婢这让人去办。”桂嬷嬷一脸笑意退了出去。 “哥哥这步棋倒是布得好,我可最喜欢看狗咬狗的戏码了,呵呵呵呵。”柔贵妃笑着喃喃道。 第21章 顾曦 第一节 北山上,绿树成荫,还有大片连绵的花海。今日的天有些阴沉,凉风习习,燕子成群低飞而过,很多日子未下雨的京城似乎将要迎来一场大雨。一家人很快到了贺家祖坟的位置。这里十分整洁,荒草也不多,甚至墓前的供品有些还是完好的。 “这么多年来,每过一段时间,我都会遣人来整理一下周围的花草,然后再摆上一些水果和酒。”贺老太太被湛槿初扶着一排一排的走过,每座墓前都停留了一下,一一看了一遍。 “母亲费心了。”贺惟然站在了爱妻的墓前,看着墓碑上的字还有地上的一束花与贺老夫人道。 “曦儿以前喜欢看这些花花草草,你之前走时让人把那片山都收拾出来种上了。我交代了下人,专门找了个花匠,这些年花花草草都没断过。我让那花匠每过几天就采摘一些放到曦儿墓前,曦儿见了心情会更好些。”贺老太太看着儿子盯着儿媳的墓发呆,又说道。 “是我没考虑周到,反而让母亲受累了。”贺惟然看向了老母,眼眶微红。 “好了,以后这送花便交给你了。来,你们到每座墓前都跪拜一番,跟祖先们说说。我你们就别管了,嬷嬷照顾我就好,我去你们父亲那跟他说两句。”贺老夫人示意湛槿初也去儿媳墓前祭拜,放开了他的手,喊了嬷嬷过来。 “老头子,你去的早,没看到如今贺家的光景。儿孙们都很争气,这家宅啊也是平安和睦,我为他们骄傲的很。他们如今也能回来了,你啊别记挂着我们,自己好好的。”贺老太太移步到贺老太爷墓前,用手摸了摸墓碑后,她接过嬷嬷递来的幡巾,细细地擦拭了一遍。“你要保佑我们的孙儿,让他们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活着。我老了,最期盼的便是他们能幸福。唉,不说了,给你啊放些爱吃的菜。”贺老太太笑了笑,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 “槿初,跟我一起拜拜母亲,她看到我们应该会很高兴。”看贺南衍和贺南辰祭拜过母亲起来后,贺南泓把站在一旁的湛槿初喊了过来。 湛槿初走过来,与贺南泓一起跪在顾曦墓前,先一起磕了三下,然后各自说了些话。 “娘,泓儿来看您来了。当年离京时没想到就天人永隔,再也见不到您了。您走时我都没能来送送您,是孩儿不孝。这么些年,只能隔空给您磕几个头,也没能回来给您扫扫墓、陪您说说话。如今终于回来了,以后也会常来看看您。”贺南泓盯着顾曦的墓碑缓缓说道。 “顾姨,我是槿初。我也好些日子没来看您了,您在那边和母后还好吗?不知道您们过的怎么样,母后也好久没来我梦中看我了。您们都要好好的,我以后也会和泓哥哥经常来看您。”湛槿初吐露着心声,表达着自己的思念之情。 若是可以,希望娘亲保佑儿子,能让槿初也喜欢上儿子。儿子知道这样不对,但我就是喜欢上了槿初,喜欢了好多年却不敢说出口。现在儿子打定主意,摒弃世俗眼光,把槿初拐到手给您做儿媳......咳,儿子。希望您能帮帮我,让我能够得偿所愿。贺南泓在心里跟贺夫人倾诉道。 两人又再拜了拜,上了炷香。而后贺惟然带着贺家几个孩子到各个祖先面前都上了香祭拜,湛槿初走到了旁边,看向了那大片的花海。之前来祭拜顾姨的时候也看到了这大片的花海,以为是自己生长起来的,没想到是贺家人为了顾姨特意栽种的。看了一会儿他便转身看着贺家众人,他们还在祭拜,洛白跪在了顾曦的墓前。洛白与安九他们不同,他从小和他们一起长大,也是贺家的一份子。 “夫人,洛白一直记得我和大少爷走时您的话。您说让我做自己,不能一直为大少爷活着。八年前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如今明白了。洛白谢谢夫人多年的照顾,让洛白能健健康康长大。”洛白对着顾曦的墓碑说道。但是洛白这一生只愿能在大少爷身边保护他,洛白对大少爷心思肮脏,是洛白的错,望您不要怪洛白。洛白在心里说完后,也磕了头上了香。 很快,贺家人祭完祖收拾好了东西。 “走吧,以后再来,多来!”贺老太太看了一眼他们,说了一句。 “母亲,您带他们先回,我有些话想单独跟曦儿说说。”贺惟然看着贺老太太说完,又看向几个儿子:“下山路不好走,照顾好你们祖母。” “好。”贺南衍应道。 大家明白贺惟然的心情,他想在这一个人待一会儿,陪陪顾曦。下山的路伴随真阵阵凉风,蜜蜂与蝴蝶在大片的花海上徜徉。湛槿初与贺南泓走在最后面,走了一截儿路后两人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墓园,贺惟然独自一人站在那,手摸向顾曦的墓碑。然后他又走到那花海旁,取了一些花束了起来,拿着它又去到墓碑前,轻轻放下。自己也坐了下来倚靠在墓上。 “别看了,我们走吧,让伯父与顾姨多说说话。”湛槿初扯了扯贺南泓的袖子,带着他一起加快脚步追上贺老太太他们。 “曦儿,只有我们两个人了。这么多年了,没能陪你坐坐,跟你说说话。”贺惟然靠在顾曦墓上,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曦儿,我累了。这么多年没能顾得上家。以前有你,现在靠母亲。唉......以前你问我一直在南境守着累不累,我说了什么,为了大荆为了百姓,累一些也无妨。现在我还是那句话,但是是真的累了、老了。” “曦儿,我此生最后悔的事就是娶你为妻,最欢喜的也是娶你为妻。如若当初没娶你,你也许会活的更自在、更快乐些。不必体会聚少离多,不必因为我上阵杀敌而为我担心害怕。二十年前我差点没命时你在孩子们和母亲面前强装镇定,没人时却拉着我的手一直在流泪,我都知道。可我那时候太自私了,那时候的我只感受到了娶到你的幸运,却没能为你想想。” “你走了,我也没能给你亲手种一些花,还得靠母亲为你安排。这八年,夜深人静时我总能想起你在巷口等我回来的样子,一点一滴都是你的音容笑貌。”贺惟然说着,眼泪慢慢滑落下来,不停地回忆着他和顾曦的过往。 第二节 “你好厉害啊!能教教我吗?”年少时的顾曦跟着顾老太太来贺府拜访,闲不住的她与顾老太太和顾老太爷见了礼后,便拉着三哥顾书文跑出了前厅找地方玩了。他们不知不觉走到了后院,说来也怪。她觉得那院里有棵枇杷树,便想去摘些枇杷。拉着三哥跑进去后才发现里面有人,他在练武。一招一式都十分有力量,顾曦不禁看呆了。等贺惟然练完一套招式,她忍不住鼓掌。 那是贺惟然第一次见顾曦,满头是汗的他看着树下笑得眯了眼却丝毫没影响道她那眉目之间的可爱灵动。年未及笄,容貌却已极美,他一下子看呆了去。 顾书文挡在了妹妹前面,向贺惟然拘了个礼:“我与家妹无意冒犯,只是看到这枇杷树便有些垂涎进来了,实在是失礼。” “没事,不必多礼。你们到亭子先坐,我让下人摘些予你们。”贺惟然回了个礼,看着顾书文肩膀处露出后面正踮着脚看他的顾曦,光洁的额头与一双笑得像弯月的眼睛,贺惟然心跳漏了一瞬。 “下人清洗好了的,你们尝尝。”贺惟然迅速换了一身衣服,用巾帕净了脸。拿上下人刚要送的枇杷到了亭子里,朝着里面的两人说道。 “多谢。还未请教你名字,在下顾书文,这是......”顾书文有些不好意思,这看了人家那么久还没问人家名字。先说了自己名字后打算介绍自家妹妹,却被妹妹抢了先。 “我叫顾曦。大哥哥叫什么呀?顾曦坐在凳子上,看着贺惟然笑问道。 “在下贺惟然。”贺惟然回道。 那个午后,他们分食了一盘子的枇杷还有贺惟然让下人送来的点心。看着眼前毫不扭捏做作的女孩儿,贺惟然悄悄动了心。那年贺惟然十七,顾曦十四。 而后,贺惟然和顾曦仿佛约好了似的,皇宫宴会、各府小聚、游园灯会......不管去哪都能碰上。再一次一次的遇见中,两人渐渐倾心、情愫暗生。 两人的相爱,两家人都乐见其成,合了两人的八字便让两人定了亲。顾曦及笄后,便选了个良辰吉日成了亲。 贺惟然成亲那日高兴地喝了不少酒,小厮给他扶到屋里时他已经有些醉意。他屏退了下人,拿起了玉如意给顾曦揭开了盖头。 “曦儿真美!”贺惟然凑到了顾曦面前,带着醉意说道。 被揭开盖头的顾曦看着一身红衣的贺惟然,也同样呆了一瞬。她回过神立马扶住贺惟然“你这是喝了多少酒?” “今日高兴,多喝了些。嘿嘿嘿,娘子~曦儿~真好看!”贺惟然接着酒意压倒了顾曦手撑在她头侧盯着她看。 “以后不许喝这么多,听到了吗?”顾曦捧着贺惟然的脸说道。 “好!都听你的!”贺惟然应完,一只手放下了红的的床幔。春宵一刻值千金。 回忆结束,天空已经下起了雨。贺惟然带着一脸笑意,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和雨水道:“你说过的话我都记着呢,你不让我多喝酒,这些年,我也都不敢多喝。生怕喝多了,你到梦里就是来骂我而不是对我笑了。好久没说这么多话了,跟你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我暂时留在京城了,若南境战事不吃紧,我应该不会再回去了吧。守了这大荆这么多年,把三个儿子也都赋予了这使命。儿子们长大了,该换他们撑起这片天了。我啊,就好好休息休息,多来这陪陪你。” “好啦,今日便说到这吧,你也该烦我了。明日衍儿要返回南境了,希望他此行能顺顺利利。过两日我再来看你,还给你摘花。”贺惟然站了起来,摸了摸墓碑上的顾曦二字,迎着雨又抹了把脸上的水后起步离开。站在远处的亲侍陈同连忙拿了伞过来替他遮住雨。 “下山。”贺惟然没有再回头,因为他不舍。 湛槿初一行人回到平定侯府大雨已经落了好一会儿了。还没坐一会儿,林斯便形色匆匆来到府上找湛槿初。 “主子,皇上下令让您即刻回宫。”林斯见完礼后开口说道。 “发生了何事,如此之急?”湛槿初问道。 “宫里发生了命案。”林斯见前厅里只是几位将军在,老夫人已经带着两孩子回屋休息了,便说了事。 湛槿初一脸淡定:“与今晨见到那宫女有关?你们查出什么?” “是。纯贵妃宫里死了个清扫宫女。杀人者是咱们宫外围的侍卫。还有......牵扯到了一桩丑事。”林斯应道,那事毕竟是皇家丑事,他便没有说出口。 “哦?所以她便将事儿落到本宫头上?”湛槿初猜到了纯贵妃的意图,父皇刚把他与湛槿宁做了比较,让纯贵妃丢了颜面。此时要是他宫里出了什么错事,她就能揪着那错踩他一下,就算父皇不罚他,那也算报复一下他。这小心思,够幼稚。 “主子都猜对了。”林斯一直挺佩服自己主子,那宫里勾心斗角那么多,他也能不急不躁,逢凶化吉。 “那边走吧,回去看看。”湛槿初跟几人告辞,因为这涉及到皇家丑闻,便谢绝了贺南泓陪同的提议,带着林文和林斯回了宫。 临风宫前殿 明德帝坐在主位上,闭着眼听着旁边的纯贵妃哭哭啼啼,还有跪在地上哭个不停的慧贵人,加上闻讯而来的柔贵妃安慰着纯贵妃的声音,只觉一阵心烦。 湛槿初跨进殿内,看着一幕,又想着刚刚马车上林斯给自己说的经过,莫名有些心疼自己父皇。这侍候的女子多了还真是让人害怕。“参见父皇!”湛槿初不急不缓的走到明德帝前方跪下行礼。 明德帝听到声音睁开眼,开口道:“来了,起来吧,到那边先坐下。” “谢父皇!”湛槿初在两位贵妃的对面位置坐下了。 第22章 皇宫丑闻 第一节 “皇上,你要为臣妾做主啊!臣妾好不容易得了个可心的宫女,刚要让她近身伺候,当个大宫女,哪知就这么没了性命。臣妾,臣妾这心里难受得紧啊!”纯贵妃穿了一袭淡色襦裙,头上只简简单单戴了一支朱钗。她以帕掩面露出一双好看的湿漉漉的眼睛,眼泪慢慢滑落,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 坐在她身边的柔贵妃倾身不停地安慰着她:“姐姐快别哭了,皇上定会为姐姐做主的。姐姐受了惊吓,可要吃些安神的药膳,我让小厨房备上了,待会儿就送来。姐姐多少吃一点,别太过伤心伤了身啊。”说着她也眼眶微红,用手帕拭了拭眼角,又笑着安慰着纯贵妃。 湛槿初在对面看着她俩演着姐妹情深,依旧云淡风轻温文尔雅的样子,见两人看他时,还回了笑脸。 湛槿初身后的林文和林斯已经快憋不住了,瞧瞧这我见犹怜的样子,这两位不愧是后宫位分最高的,这演技不得不让人惊叹。这要是真不明白的,还真以为她俩是好的不得了的姐妹来着。可这两位不知背后给对方使了多少绊子,他们看着这场面只觉得好笑极了。 “好了,你便别哭了。这天色也不早了,让你的人讲讲是如何一件事。”明德帝见多了这场面,一脸淡定的开口说道。 “是,皇上。”纯贵妃哽咽着叫来了小霜子:“你把事情完完整整的给皇上、五皇子和柔贵妃娘娘好好说一遍,不可隐瞒。” “是,娘娘。奴才见过皇上,见过五皇子殿下,见过贵妃娘娘。”小霜子先行了礼,才慢慢开口。 “昨儿个下午,与富儿一个屋的宫女来说富儿前夜一夜未回,第二日也不见踪影。这娘娘刚要提拔她,这就找不着人了。娘娘便命奴才带了些人去找。谁知,这富儿竟这般命苦,就被杀害后抛尸到了塘子里,找到时都已经不成样子了。”小霜子跪在地上讲述着,假意用袖子擦了一下眼角。 “那你们是如何找到凶手的?”湛槿初也配合着饶有兴致地问道。 “我们到那御花园东侧假山后不停地翻找,找了快一夜,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翻出了一支耳环。那成色还有色泽一看便知是刚掉下的,而且还得是大宫女及之上的宫女嬷嬷才可能佩戴的。奴才们第二日清晨就询问了后宫中各处的清扫宫女,有人便认出这是玉棠轩惠贵人身边的大宫女松露之物。”小霜子接着说道。 “那为何不是松露和贵人去御花园游玩不小心掉了的?”湛槿初又问道。 “奴才们也怕冤枉了贵人啊。这耳环是在那比较深的灌丛中找出的,寻常游玩最多就是在灌丛边看看,哪会跑到那里面去,所以奴才们才有了怀疑。”小霜子解释道。 “嗯,接着说。”湛槿初示意道。 “奴才们便接着到玉棠轩去核实那人的话,这可赶了巧了。奴才们快到时正好看到松露行色匆忙从玉棠轩出来,躲到一边,便看她往御花园方向去了。于是奴才们当即去了两人跟上了松露,奴才和另一个侍卫便悄悄去问了玉棠轩门口正在打扫的小宫女。怕打草惊蛇,只说捡了支耳环,怕被人误会是偷的,就悄悄寻寻主人。她一眼便看出这是松露的,还说松露平日最喜欢这对耳环,是慧贵人赏的。她连着戴了好些日子了,今日不知怎么就换了一副戴上了。 于是奴才们才敢确定这是松露之物,奴才和小宫女说让她先别声张,万一松露说是奴才偷了她的东西那奴才就得受罚了。 小宫女心善,答应了奴才。而后奴才们便回了临风宫,过了一会儿跟着松露的奴才也回来了。果然,他们见松露直奔了那御花园东侧,就在那塘子周围不停的找,翻找了一会儿不见东西,又觉得出来的时间久了,就又着急忙慌的回了玉棠轩。奴才便把事情禀告了娘娘,娘娘便派人到玉棠轩给松露带来临风宫问话。”小霜子一点一点讲述了过程。 “皇上,臣妾让人把松露带来的同时,还让人去搜了她住的屋子。来人,把东西拿上来给皇上和五皇子看看。”纯贵妃拭了一下眼泪,吩咐道。“这里面竟然搜出了之前一些姐妹库里丢失的珠宝首饰,当时没寻到贼人,哪知这贼人便是这松露!” 兰嬷嬷捧了一个垫了绸缎的锦盒进来,里面放着很多首饰。地上跪着的慧贵人听到纯贵妃的话身躯又颤了颤,不知道在想什么。 “臣妾当即遣了人去请了柔妹妹过来,我两一合计,便想着派人去把慧贵人叫来问问她知不知情。哪知兰嬷嬷和桂嬷嬷到了那,发现慧贵人正在烧着什么东西。两位嬷嬷怕慧贵人伤着自己,便把剩下的东西抢了过来。这一看,竟是男子的......”纯贵妃接着又说了些,说道那男子的贴身衣物时却不敢在明说。 湛槿初此时也不便再开口,明德帝冷眼扫了一下跪在地上的慧贵人,开口道:“把那松露、衣物、和那胆大包天的奴才押上来。” 门口的侍卫听令而动,把两人提了进来。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是慧贵人,慧贵人勾引奴才,还逼迫奴才与之,与之欢好,否则她就要让人给奴才家里人治罪啊!”那侍卫刚被押进殿中便哭着喊冤。 “放肆!你竟敢做这等事!”明德帝朝那侍卫扔了一个茶盏后冷眼看向了慧贵人。“慧贵人,你可还有话要说?” “皇上,妾无话可说。妾确实是做了对不起皇上的事,但根本不同这人说的。”慧贵人满脸是泪,对着明德帝磕了几个头后接着说道,“那时是夜晚,天气实在热得人心烦,妾便带着松露去了御花园乘凉,在那遇到的他。他见我们就两个女子,妾当时穿的素雅些,他便以为我们是哪宫的宫女,直接便上来,上来抱住了妾。 他威胁说如果我们敢出声,便直接结果了我们。妾不敢动,他就在那御花园,轻薄了妾和松露。事后他知道妾是贵人,不会敢说出去。愈发嚣张,逼迫妾与他欢好数次。还有那衣物,也是他逼迫妾放在屋里。妾拒绝他,他便说要把事情捅出去,到时候他自有办法脱身,而妾与家人都得被处死。”慧贵人一脸愤恨,而后又面如死灰。 第二节 “你胡说,你个贱人!”那侍卫突然暴起,掐上了慧贵人的脖子。湛槿初一个眼神,林斯一个箭步断了那侍卫的手,给他踹倒在地后又退到了湛槿初身后,那侍卫不住地在地上哀嚎。旁边坐着的纯贵妃和柔贵妃吓了一跳,收紧了手指。 “接着说!”明德帝憋着怒气,闭上了眼睛靠在椅子上。 “时间久了,妾也便没了反抗的念头,便从了他。他也给了妾许多珠宝首饰,都在妾屋里。妾以为他是喜欢上了妾,才会给妾送那么多东西。却不曾想,今日才知他是偷的,竟还与松露一直有私。”慧贵人觉得自己实在愚蠢至极,她又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去找!”明德帝吩咐侍卫道。 “皇上,奴婢,奴婢也是被这人哄骗了。”松露跪在慧贵人后面哭着喊道。 “你们为何杀那宫女?”明德帝看向了松露。 “他那晚把贵人喊去了御花园,说是有事要说。哪知是寻了一个偏僻地,想在那与......没想到那富儿正好偷偷到那纳凉,便撞见了。他便勒死了富儿,让奴婢给富儿推下了塘子。”松露十分害怕,磕磕绊绊地说了出来。 “皇上,找到了。”一个侍卫拿了一盒比刚才松露那装得更多的珠宝首饰呈了上来,这是刚刚在慧贵人床下翻出来的。明德帝扫了一眼,突然顿了一下,瞳孔一缩,但他很快便不露声色地移开了眼。 “既如此,慧贵人赐白绫,松露杖毙,他,毒哑后送到大理寺,五马分尸。”明德帝冷冷说道,“今夜之事,在场之人若敢传出去半字,便与他一个下场。” 慧贵人听到了给自己的宣判,卸了力坐到了地上,脸上确是一脸从容,似已经料到自己的下场,“还望皇上轻罚罪妾家人,罪妾在九泉之下必日日为皇上祈福,为大荆祈福。”她直起身向明德帝磕了三下头。 “皇上......皇上!皇上,奴婢是被哄骗了的,求皇上开恩啊!”松露一听慌了神,爬到明德帝跟前求饶,大声哭喊。可却无济于事,没有人理她,很快她便被侍卫带了下去。 “五皇子救我!五皇子救我!我是当年皇后娘娘宫里的人啊,如今也在您这当值了这么多年,你发发慈悲救救奴才!”那侍卫听到皇上的话,看侍卫已经往他这边走来,立即爬到湛槿初脚边对着他不停地磕头。 “皇上,他竟是五皇子的人,这......”纯贵妃立马接道。 “不过是一个在康新宫外围当值的侍卫,算不得本宫的人。”湛槿初心想果然到他这了。 “那也是在五皇子手下当值,五皇子的人向来规规矩矩,现在却有人做出这等事儿,实在是让臣妾难以置信。”纯贵妃又道。 “殿下,我也是长春宫的旧人了,您看在娘娘的面上,救救奴才吧。”那侍卫见有戏,立马又磕了几个头。 “哼,你也配提本宫的母后。看在她的面子上?呵!你配吗?你送慧贵人的东西里可是有本宫母后的东西,你又是何时偷了去?!”湛槿初怒问道。 “我,奴才没有!是皇后娘娘赐的!”那人瞬时慌了,他不记得他拿了些什么送给慧贵人。里面竟有皇后的东西,他不记得了,只能立即否认。 “那夜明珠,是朕送给皇后的。皇后生前的前一日还拿出与朕同观,怎么就会到了你手上?!”明德帝突然开口道。 “皇上恕罪!!奴才不知啊!!皇上开恩啊!”那侍卫连连磕头。 “带下去!”明德帝怒道。 “那,那五皇子......?”纯贵妃又开口,还未说完便被明德帝冷冷的眼神吓得闭了嘴。 “五皇子御下不严,罚俸两月。”明德帝淡淡道。说完他便起了身,对福喜说道:“拿上夜明珠,回宫。” “是,摆驾!回宫!”福喜公公喊道。 “恭送皇上!”在场的人一起跪下。 “本宫也告辞了。”明德帝走后,湛槿初也带着林文和林斯出了临风宫。 “这,就罚俸两月?皇上未免也太宠爱五皇子了!”柔贵妃沉默了已久,突然说道。 “哼,没法子,谁让人家是嫡子。”纯贵妃恨恨地开口,绕了这么一大圈,就因为提了先皇后,皇上便只罚了他两月月俸,真是越想越气。 “唉,那妹妹我也先走了,姐姐不要再伤心了,回头在寻个可心的丫头到身边侍候便是。”柔贵妃见目的也达成了,这纯贵妃更恨湛槿初了,便辞了行。 这边,湛槿初带着两人回到了康新宫,林斯开口问道:“主子,当真是这人偷了娘娘的东西吗?” “呵,当然不是。”湛槿初冷笑一声道。 林斯和林文更加摸不着头脑:“那他为何没有辩解,这东西也确实在慧贵人那。” “没有辩解,是因为他辩解不了。他偷了那么多东西,从母后那拿的,必定有许多。他自己都想不起来拿没拿过那夜明珠,便没法辩解。”湛槿初接过如儿上来的莲子羹,轻尝了一口。 “那这真正偷了夜明珠的......是慧贵人!”林文看湛槿初一脸似笑非笑的样子,突然心神领会。 “啊?”林斯懵了。 “母后去世时,慧贵人去了长春宫。若我没记错,当年守灵时跪在那方博古架旁的便是慧贵人和娴妃两人。母后入皇陵时,本宫找这夜明珠想让它陪母后一起进去,却没找到。当时本宫以为是父皇放进了棺中,想不到今日却再次看到了。那侍卫当时不够格进入大殿的,因此不会是他,那就只能是慧贵人了。”湛槿初放下碗说道。 “慧贵人当时本不必多说那人送了她东西在她屋内,她死后必会有人去清理里面的东西充入尚宫局,那时候被人发现,她便又有了偷匿物品之罪。而她说了,便是要让人发现这东西,嫁祸在那人身上。这样慧贵人的家人便不会被罚太重。”林文给林斯解释道。 “原来,这慧贵人也不是什么好人。”林斯感叹道。 “这宫里,哪有什么好人。”湛槿初盯着碗里的莲子,缓缓说道。 第23章 离别 第一节 惠贵人很快被押回了玉棠轩,慎刑司的两位嬷嬷早已在那等候,她们身后一个小太监捧着一条白绫。 “惠贵人,准备准备,上路吧。”一位嬷嬷见惠贵人进屋,便开口说道。 “嬷嬷,请您宽限一会儿时辰,容我换身衣裳可好。”惠贵人一脸从容,向嬷嬷福了身。 两位嬷嬷交换了一下眼神后说道:“那惠贵人便快些,奴才还等着回去交差呢。” 惠贵人又福了下身,往里屋进去了。她一路走一路看,似乎要把这住了几年的屋子每一处都记在心里,无数的回忆涌进脑海。 十年了,刚进宫时的她才十五,刚及笄,正是活泼灵动,满怀少女心思的时候。总幻想着能得到皇上的宠爱,位份一升再升,家里也能因自己而得到重用。主母看在自己的面儿上便不会再为难姨娘。呵呵呵,可惜呀,只是幻想。 当年一心只想着逃离家中后院,逃离主母的辱骂嘲讽。正巧碰上皇上选秀,而家里只有自己一个适龄女子,纵使主母百般不愿,还是只能送自己进宫参选。那一天,她抱着姨娘哭了好久,有高兴也有不舍。但能进宫,便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可是,这皇宫哪是这么好待的地方,尽是些吃人的规矩,一不小心便踏入深渊不能回头。 她竭尽全力去讨好每一个人,也希望有人能和自己交心相处,在这皇宫彼此照应。可是,她没想到自己成了一个笑话,同进宫的姑娘们背地里都在说着她虚伪,位分高的一些的娘娘根本不愿结交她这出身小门小户的庶女。偌大个皇宫,似乎就只有那长春宫的皇后娘娘对自己展现出了善意。她是想讨好皇后娘娘,可当时她在淑妃的钟宜宫侧殿住着。要想在淑妃手下好好活着,她便歇了讨好皇后娘娘的心思。 后来,也是因为皇后娘娘向皇上提了一嘴,皇上才想起有她这么个人。再次承宠后升了这贵人的位份,才得以搬到这玉棠轩。 那段时间,是她这辈子最春风得意的时候。她因着皇后才复的宠,自然要去多和皇后娘娘多走动走动。皇后娘娘确实是位十分温柔的女子,对她也是真心实意的好。她出入长春宫次数多了,见皇上的次数也就多了,受宠次数便也多了。宫里的那些女人就是那么趋炎附势,一个个的便都跑来与自己交好。皇上十分喜爱柳后,得了什么奇珍异宝都要给柳后送过去。就如那颗婴孩拳头大的夜明珠,她一眼便觉得十分喜爱。她坐在一旁,看到他们之间有着别人插不进去的情愫,看着那些奇珍异宝、朱钗首饰。她嫉妒了,嫉妒皇上对皇后的恩宠,嫉妒皇后能有个十分讨人喜欢的五皇子。 可再受宠又有什么用,皇上派了那么多人保护柳后,柳后不也还是被人暗杀了。甚至这么多年过去了,连那背后指使之人都未找到。停灵长春宫时,后宫嫔妃都去祭拜。她恰好跪在那放置夜明珠的博古架旁,不知为何,她看到那夜明珠便起了不好的心思。她趁所有人注意力都在棺椁上时,便悄悄把这夜明珠偷藏了。 拿回玉棠轩,她也不知道自己偷了它有什么用,它根本不能明着出现在自己屋里,反而只能小心翼翼的藏着只敢夜里拿出来看看,其余时候都藏在床底的暗匣里。没了皇后的照应,她又再次失了宠,皇上几乎再没想起过她,那些所谓的好姐妹,也一个个从她身边消失。这皇宫里的人,就是如此。 她说自己是被那侍卫逼迫的,其实不然。一开始确实是,可到后来,是她故意露了自己的身份,果不其然,那侍卫以此要挟她,她便顺势从了他。在这孤单寂寞的皇宫,有个人陪着的感觉确实很好。她也知道这侍卫还和自己的宫女有私,但她不在乎,她一直装着不知情。那侍卫给了她许多奇珍异宝,是她以前都没见过的,但她确实不知是偷来的。她特意让人把东西偷偷拿出去卖了,再换些银两什么的。一部分带给了姨娘,一部分给了府中,一部分带回宫里自己用。不得不说,在这宫里的日子靠着这些银子好过了不知道多少倍。 在那些侍卫把松露带走后,她便知道她与那侍卫的事情败露了,她迅速回屋把那夜明珠放到了那侍卫给的珠宝匣子里面。这样,就算皇上认出了夜明珠,也只会是这侍卫偷的,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可是她算漏了五皇子,那位一直温润如玉的五皇子,其实一直是她最看不透的。 刚才湛槿初瞥向她时,她就知道湛槿初猜出来了,但她不知他为何没有揭穿她。也许......是看在以前她与皇后交好的面上吧,或许,也是那一盘桂花糕。思及此,她凄凉一笑。片刻后,她换了一身罗裙,梳了个简单的单螺髻,戴了支她的姨娘送的簪子后走了出来。 “让嬷嬷久等了,婉萝谢过两位嬷嬷,我便不脏了两位嬷嬷的手,自己来就好。”惠贵人笑了一下,接过了那条白绫,扔向了房梁。她跪了下去,朝着长春宫的位置磕了三下。起身后,踏上了脚凳。 一旁的嬷嬷看时辰差不多了,上面吊着的人也早没了动静,便淡淡地开口吩咐一旁的几个侍卫道:“行了,放下来吧,卷一袭草席,送出宫去,扔到乱葬岗去。” 康新宫 “主子,慧贵人已经送出去了。”林斯打探完后回来道。 “给她葬了。她之前陪过母后一段时间,就当,是为母后积福。”湛槿初手里拿着书看着说道。 “是。主子,她偷了娘娘的东西,您不揭穿她,也是因为皇后娘娘吗?”林斯问道。 “嗯。”湛槿初放下了书,看向了屋檐外的雨轻声说道,“也为她在母后去世后,曾关照过本宫,那盘桂花糕,很甜。” 湛槿初透过雨幕,仿佛看到了当年常出入长春宫的慧贵人,她总是笑着,虽然连幼时的自己都能看出那笑不真诚。而后,便是那盘桂花糕,她悄悄给他送了来,说自己帮不了他。那时,母后刚去了半年,他被当时的执掌后宫的瑜妃陷害,说他杀了人。父皇不在皇宫,身边的侍卫通通被瑜妃打压入了慎刑司。他被关在康新宫内,瑜妃不让人给他吃的。 “主子早些休息吧,明日衍将军启程回南境,您还得早些出宫去送送。”林文送来了一盏温水,看湛槿初看着雨幕,便出声说道。 “嗯。”湛槿初喝了水,便慢步进了寝宫。 第二节 清晨,依旧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湿漉漉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香味。水雾弥漫,凉意渐深。 湛槿初早早地便从宫里出来,乘马车到了平定侯府。林文替湛槿初撑着伞,移步到了侯府前厅。侯府众人已经齐聚在前厅说着话了。贺南泓见湛槿初来了,便过来迎他。湛槿初先跨进了前厅,林文在厅外把伞收起递给了小厮,也一道跟着进来了 “昨夜,没出什么事吧?”贺南泓问他道。 “没事,解决了。不用担心。”湛槿初温和一笑回复到。 “大哥,雁儿.....舍不得你,你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呜呜呜呜......”贺南雁拉着贺南衍的手不肯松开,哭的说话都开始一顿一顿。今日贺惟然遣人去给贺南阳和贺南雁的夫子告了假,让他们一起送送贺南衍。 “是啊大哥,我还想听你说南境的故事呢,你还没说完呢。”贺南阳也在一边抹起了眼泪。 “好啦,你们大哥是去守卫南境,守卫大荆,你们不能哭,要为他骄傲才是。”贺老太太拉过两人抱在怀里,眼睛也红红的,轻轻抚摸着两人的背。 “大哥,洛白,多保重。”贺南泓看着他大哥说道,贺南衍从小便很稳重。当年刚入南境,他和贺南辰很不习惯。连日的练武打靶让他两叫苦连天,总想跑回京城找娘亲。而贺南衍不一样,他一到便跟着父亲开始巡视边关,跟着将士练武打靶,一点也看不出他之前是贵公子。所以大哥一直是他和贺南辰一直佩服的人。 “大哥,我会回去与你一起守南境。”贺南辰上前抱了一下贺南衍,又抱了一下洛白,郑重其事地说道。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你们放心,我们会守好南境。”贺南衍看了看家人,见他们都带着不舍,又开口道:“行了,大家都别这样,也许年前我又能回来和大家团聚。” “贺大哥,洛白,一路平安。”湛槿初也上前,对贺南衍和洛白鞠了一躬,这是为他湛家,为百姓守卫大荆的将领,理应一拜。 洛白回了一拜,看向众人,坚定地点了点头。 贺南衍扶起来湛槿初,眼神充满坚定:“你也要好好的。” “大哥会想你们的,南阳南雁要听话,好好读书。大哥会记得经常给你们寄南境那边的特色吃食。”贺南衍蹲下看着幼弟幼妹,摸了摸他们的头。 “自己照顾好自己 。”贺惟然看着大儿子已经成长为一位能独自镇守南境的将领,心里十分感慨。 “好!”贺南衍对自己父亲笑了笑。 “洛白,走!”贺南衍和洛白跪地对贺老太太与贺惟然拜了拜,起身后看了看家人,一起往外面走去。 湛槿初扶着贺老太太,一家人一起跟在他们身后,撑着伞,把他们送到了府门口。 “祖母,别送了,回吧,雨天凉得很,别冻着了。”踏出府门的贺南衍转身给家人说道,洛白给贺南衍撑着伞。 说罢,转身进了雨雾,走道马前翻身上马。洛白紧随其后,合了伞,也翻身上了马。两人手握缰绳,御马转身,向贺府门前的人挥了挥手后转身,带着一些将士策马而去,越走越远,直到身影消失在路上。 贺老太太看着孙儿离开的背影,眼泪止不住的掉。湛槿初拿了手帕,轻轻帮她擦拭。 “祖母,我们回吧,天凉了,当心着凉。”说完看向了贺南泓,示意他拉上两个小的,一起往府里走去。 到了前厅,嬷嬷扶过贺老太太,带她回了屋。丫鬟也来把贺南阳与贺南燕带回了屋。前厅只剩下了他们几人。 “你们明日便走?”贺惟然看向湛槿初和贺南泓。 “是,明日一早便走,已经拖了几日。”贺南泓应道。 “那几处送信过来的,必然是存在问题,得一处一处去探查。其他的地方也需要去走走,访一访周边的百姓。”湛槿初说起这些,脸上严肃了起来。自从开始重视水利之后,每年大量银钱从国库拨到各地。每年都派了官员去查访水利情况,却不知这背后竟有那么多小动作,是该好好去管一管,威慑一下当地官员了。 “你们打算就这么一路明察而去?”贺南辰问道。若是这样,那怕什么都查不到。 “我打算以一队人马明着一路按着线路探访而下,其中安排两个身形与我们相似之人,易容而去。当然,也得有人易容成安九和林文,这样看着才更可信。而我和泓哥哥带另外一队人马,装成商户,暗中探访。这样才能真正抓到那些玩忽职守、尸位素餐之人。”湛槿初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失为一个好计策!”贺惟然看着湛槿初道。他从湛槿初身上看到了明德帝的影子,若是将来湛槿初继位,定然也是一位圣帝明王。 “我们得和假的队伍错开,他们去到的地方我们不能同时去,否则也查不出什么。当地官员必然会在得到消息后准备好他们想给我们看到的一切,所以,我们便重新规划一条线路。”贺南泓开口接道,说着他从安九手上接过了一份舆图,放到茶案上,展现在几人面前。 “你们看,正常线路是从芩实这个地方开始,走陆路骑马两日便到。那我们便改走水路,第一站直接到这在中间的涂浮。”贺南泓在舆图上指出了这两个地点及走的路线。 “我觉得可行,但若你们在前些地方便查出了问题,一旦上报,后面所有的地方都会有所防范。”贺惟然一针见血,指出了问题。 “这便是需要考虑的问题。”湛槿初抬头看向大家,皱了皱好看的眉头道:“这几日我思索了许多,如若我们一路暗查,把查到的证据备两份,一份先送回京城,人证也随着去京城;一份送到明着的巡察那边。但都先隐而不发,等那在明的队伍到了这个地方,再把证据和盘托出,不知是否可行。” “这样就需要一些脚程较快之人。”贺南辰想了一下道。 “是,所以,我们这暗中的队伍,得安排一些暗卫在其中。”贺南泓看向了湛槿初。 湛槿初点了点头,只是有一点问题,他手上的暗卫都在监视着人,抽调不出来几个,这便有些难办。 第24章 前行准备 第一节 “放我手下的人,能抽出五十余人。”贺南泓说道。之前派去一起清剿西林堂的那批暗卫,是他暗中吩咐人培养的,除了贺家这几人,没人知道他们藏在何处。他全然相信湛槿初,所以两次都直接亮出人马。 贺惟然和贺南辰听到贺南泓毫不隐藏的给湛槿初说了,带着担忧和警惕的眼神对视了一眼,偷偷看了看湛槿初。 “嗯,我的人暂时抽调不了,都暗中查探着宫里和朝臣,只能拜托你了。”湛槿初觉察到两人的情绪,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知道自己再怎么和侯府众人亲如一家,但毕竟还是皇室中人,贺惟然他们也会对自己存在戒心,这也是出于对自家人的保护。毕竟史上那么多表面兄弟,身后却暗使心机之人,他能理解贺惟然他们的想法。所以他也干脆对贺家亮出了自己的底牌和把柄,让他们减少顾虑,相信自己。 见他就这样坦诚开来了,贺惟然和贺南辰松了一口气。 不是不相信从小和自己儿子们一起长大的湛槿初,他知道明德帝和湛槿初两人完全对贺家没有想要抹杀的意思。但私养暗卫这事终归是大忌,湛槿初是皇室中人,若他因此对贺家有了猜忌,那贺家该如何应对。所幸的是,他没有看错人,贺惟然心里一番暗想。 “如若有何事,尽快让人来送信。送回京城的物证和人证,便先让南辰接手保护起来。”贺惟然看着两个孩子,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好,谢过伯父。”湛槿初真诚的道了谢。 “父亲,二哥,家里这段时间就拜托你们照应了。”贺南泓也看向了贺惟然和贺南辰,开口说道。 “行了,要你说啊,我会照顾好家人的。”贺南辰笑着大大咧咧拍了一下贺南泓的肩膀,突然又意识到自己好像拍到的是自家弟弟之前受了伤的右肩,“你这肩没事了吧?” 听他这么一问,在场的其他两人也都看向了贺南泓。 “好全了。”贺南泓说着抬起右手摇了摇给他们看。三人看后放下心来,齐呼了一口气。 几人又对应着舆图,很快便制定好了此次出行的路线。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俩都回去收拾收拾。然后安排一下人手,若途中情况有变,记得遣人到府上报个信。”贺惟然见商量的差不多了,便让他们都去准备了。 出了侯府,林文看了看四周没人,便小声开口道:“主子,你大可不必把人的去向都露出来,这......若是......”林文没敢接着往下说。 “若本宫不说,侯爷和辰将军心里必然会有疙瘩,到时候真成了嫌隙可不成。在这世上,除了父皇和你们,本宫能全然信任的,便只有贺家人。就连外祖家,都不可全信。”湛槿初边走边说道。 “属下明白了。”林文看了一眼湛槿初,主子这些年一路走来,确实很苦,在那宫中,需要防范的人实在太多了。 “先拐去鸿雁楼一趟,打包一份荷包里脊和桂花鱼翅,待会儿带回宫便给父皇送去。那日见他多夹了几次这两个菜,理应是他喜欢的。”湛槿初说完后又想了想接着道,“再让人去一趟珍宝斋,买几种素点心,给平定侯府送去。”贺老太太今日哭了一场,吃点甜的心情会好一些。 “是!”林文吩咐了后面的侍卫,并让他买完小心着些,别把点心弄碎了。 湛槿初刚到鸿雁楼,便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他吩咐林文去打包菜品,自己朝那人走了过去。 “槿轩。”湛槿初来到那人身后,见那人整聚精会神地听着说书人讲着一场狸猫换太子的戏,边听边往嘴里塞吃食。便出声喊了一下他。 湛槿轩被吓了一跳,嘴里的肉差点喷了出来,身上的肉也被惊得颤了一下。他刚要开口骂却发现是自家五皇兄,瞬间闭了嘴,用锦帕迅速一抹嘴开口说道:“五哥也来鸿雁楼用饭啊,正巧,和我一起用些,嘿嘿嘿嘿。” “你这是又逃学了?”湛槿初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看着他笑问道。 “额......我,我这不是饿了嘛。再说了,我跟太傅告了假的,不算逃学嘿嘿。”湛槿轩心虚的开口,看了一眼湛槿初又立马低下了头。 “告假?你又用的哪种理由?”湛槿初一看便知湛槿轩的慌乱,稚嫩的脸上根本藏不住事,一看便知是又骗了太傅。 “腹痛......嗯,还有,还有头疼。”湛槿轩越说声音越小,头都快低到桌下了。 “腹痛你还有胃口吃这酱咸肉?头疼你还能听得进去这说书?”湛槿初似笑非笑的开口问道。 “唔~五哥!你别这样嘛,你别告诉太傅还有父皇,我,我就是不想上学,不想读那些之乎者也。”湛槿轩蓄起了一汪清泪,朝湛槿初撒娇。 “看你这幅样子,你要真是嘴馋了想吃东西,就下了学再过来,哪能给太傅说谎。还有,身边得带些人,哪能就带着小童子,到时候真有危险,谁保护你两?”湛槿初拍了一下他的额头,看了一眼旁边瑟瑟发抖的太监小童子后接着说道:“那些东西,你就算不喜欢也得学一些,将来总归能用上。若你喜欢练武,我便和父皇提了,让他遣人来教你。” 湛槿轩一听湛槿初这话,激动地站起来跑到湛槿初身旁道:“真的吗,真的吗?我真的能练武吗?父皇会不会不许?” “你要是能保证每天好好完成太傅布置的任务,不逃学,我就跟父皇提。当然,若你连这些都办不到,别说父皇不会同意,贤妃娘娘也不会同意。”湛槿初一脸认真地看向他。 “母妃本来就不想我练武,所以我才想如果是父皇发话她就不会说什么了。”湛槿轩一脸可怜相,一说到他母妃他就头大。母妃总逼着自己背书,前些天他偷偷看话本被母妃知道了,耳朵遭到了毒害。不仅被迫听母妃的喋喋不休,还被母妃拧了几下,想想都是泪啊。 “别装可怜,你个淘气鬼。快些去吃吧,今日天凉,菜凉得快。”湛槿初弹了一下他七弟的脑门提醒道。 “啊!我的酱咸肉和烧鹅!”湛槿轩迅速跑去了座位上,夹菜开吃,边往嘴里塞东西还不忘跟湛槿初说话:“五哥,你也尝尝,今日的那道八宝圆子味道也极佳!那个清淡,你肯定喜欢。” “好,听你的。你慢些吃,别噎着。”小童子立马给湛槿初拿了新的碗筷,躬身放在他前面,看着湛槿初拿起筷子,举止十分优雅。他夹了自家主子推荐的那菜,慢慢的放入嘴里咀嚼,怎么说呢,和自家这狼吞虎咽的主子一比,简直就是神仙下了凡。 第二节 湛槿初陪湛槿轩用了一会儿饭后,林文便带着食盒过来了。见他过来,湛槿初放下了筷子。 “主子,今日人多,厨子出菜慢了些,让您久等了。”林文不知道今天这鸿雁楼什么情况,竟那么多人来外带吃食,那庭院里排了好长的队伍,都是各家的小厮和丫鬟。主子不许他们随便在外乱用身份,他便也只能跟着慢慢排队。 “嗯~今日鸿雁楼出了新菜品,大家都想尝尝鲜!”湛槿轩抬起了头,把嘴里的芦笋咽了下去后说道。 “哦?出了什么新菜品,怎么不见你吃呢?”湛槿初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色,没见到新奇的。 “嘿嘿嘿,五哥,你来前我就吃完了。那上汤酥骨鱼只限购一份,我,吃得快了些。”湛槿轩红了脸笑笑道。 “主子想尝尝吗?”林文问道。 “不了,我们先进宫,晚了这菜该凉了。”湛槿初算算时辰,也快到了父皇用膳的时辰,得快些回去。“你吃完便带着小童子回去,别在外面多逗留。别淋着雨,当心患了伤寒,得喝苦药。我们便先走了。”湛槿初细心地交代了湛槿轩,听他答应后又留了两个侍卫给他,才放心的回宫去。 湛槿轩看着雨雾中湛槿初上马车的侧颜,那身姿,啧,这风华绝代便是形容他五皇兄的。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圆鼓鼓的肚子、肥肥的手,又摸了摸圆润的脸。唉,闹心,没食欲了。湛槿轩一脸苦相。 皇宫,乾清宫内。 “皇上,到了用膳的的时辰了,您歇歇吧。”福喜在殿内看到小禄子向他示意尚食局的人过来了,看了一下时辰,走到书案前给正在看奏折的明德帝说道。 “嗯,传膳吧。”明德帝看完了手中的折子,拿起笔批注了一番后放下说道。 “是。”福喜弯腰退到门口喊道:“传膳!” 尚食局的太监们手捧红色漆盒,排着队把御膳房做好的膳食一道一道在桌子上放好,然后福身出去。 明德帝坐到了膳桌旁,等尝膳太监试菜。 “启禀皇上,五皇子过来了。”小禄子进来禀道。 “请进来,晚琴,加副碗筷。”明德帝吩咐一旁的宫女道。 “参见父皇!”湛槿初带了林文进来,躬身请安。 “今儿个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来,陪朕用膳。”明德帝看向湛槿初说道。福喜向小禄子使了个眼神,让他拿了凳子摆在明德帝旁侧,请了湛槿初过来坐。 “谢父皇!”湛槿初道了谢后让林文把食盒打开,把带回来的菜端给尝膳太监试菜。“今日送了衍将军,回来时去了趟鸿雁楼,带了两道菜回来,父皇尝尝合不合胃口。”皇宫里人多眼杂,湛槿初并没有直说是那日明德帝去给平定侯接风洗尘时比较喜欢的菜色。 尝膳太监尝过后一盏茶无事后,福喜便开始为明德帝和湛槿初布菜。 “你有心了。”明德帝示意福喜给他夹湛槿初送来的两道菜。他一看到那菜色,便知道是那日自己多吃了几口的。 明德帝心情愉悦,便比平日多用了些午膳。 “你和南泓什么时候出发?”明德帝又用了几口膳食,开口问湛槿初道。 “明日便走。”湛槿初放下筷子,接过一旁的林文递来的方巾,拭了下嘴角,放下后看向明德帝回到。 “明日......好。”明德帝听到湛槿初说明日便走,愣了一下。 “这次出行,必然得几月才能回来。槿初不能在父皇面前尽孝,望父皇莫怪罪。”湛槿初看向明德帝说道。“父皇要保重身体,按时用膳。” “父皇明白,你啊,别惦记着朕。朕身边这么多人伺候着,不会有事。”明德帝笑看着自己和愔儿的孩子。他如今已经比自己高了许多,自己确实是老了。槿初如今已经成长为做事干练,心细胆大之人,老太傅们都对他的学问赞不绝口。这周身的气度极雅,一举一动都让人赏心悦目,他心里是十分骄傲。“倒是你,要离宫那么久,不知道会不会习惯。你才应该照顾好自己。” “您放心,还有林文他们在身边呢。泓哥哥跟我一道,你就别担忧了。”湛槿初笑了,接着他让福喜给递了只碗,自己起身给明德帝盛了碗汤,“父皇,您喝点汤。这该是放了多种药材一起熬制的,对身体有益。” “好!”明德帝本不爱喝这些加了药材的汤,但这是湛槿初亲手盛的,他高兴地喝了一整碗。 福喜公公在一边看着明德帝喝完了汤,十分感慨。这么多年了,也就只有五皇子陪皇上用膳时皇上才用的多些。只要是五皇子送来的吃食,不管皇上爱不爱吃,他都能高兴地用上许多。 “路上需要的东西可备好了?路线可有规划?”明德帝看湛槿初不再动筷,便让人撤了膳食。 “已经吩咐下去了。今晨在平定侯府与泓哥哥他们商量了一番,已经定下来了。”湛槿初一一回复道。 “那便好,今日回去便早些歇息,别再看书到夜深了。”明德帝像一般即将送儿远行父亲似的,忍不住多唠叨了几句。 “好,都听您的。”湛槿初知道父皇不舍,都一一应了他的话。 “好了,去吧。明日父皇不便去送你,今儿个便先多跟你说说送别的话。”明德帝拍了拍湛槿初的手,不舍的说道。 “我都明白。儿臣便先告退了。”湛槿初跪地向明德帝磕了三下头,又抬头看了自己已经有了白发的父亲,带着林文回了康新宫。 第25章 玉符 第一节 朝华宫内,因着今日下雨,四皇子湛槿嘉上完朝便到了后宫,陪着柔贵妃用午膳。 “近日吏部忙吗?许久不见你来母妃这了。”柔贵妃给湛槿嘉舀了一些清炒虾仁,她知道嘉儿喜欢吃。 “谢母妃。近日需要考核的官员多了些,便忙了一阵。”湛槿嘉说道。 “嗯,那日你父皇夸了你,你可得知了。”柔贵妃喝了口汤,缓缓说道。 “听说了,二皇兄确实做得不对,难怪段大人要上书弹劾。”湛槿嘉一本正经说道。 “你舅舅让你最近把吏部的事情办得妥当些,这样皇上会更看重你些。”柔贵妃提点道,湛槿嘉聪明,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做。 “我明白,我会多和舅舅交谈,听听他的意思。”湛槿嘉知道,自己想要那个位子,更多的还是得靠自己舅舅帮衬,所以多去走动走动是最好的。 “你明白就好,母妃便不多说了。”柔贵妃用锦帕轻拭了嘴角,看着湛槿嘉用膳。 “五皇弟最近办了些漂亮事,又得了巡抚的活,父皇怕是真有意给他积累功绩。若是这样,立东宫之日怕是近了。”湛槿嘉放下了筷子开口道。 “这位子,到谁手里还说不定。就算他真坐上了那太子之位,我们也能让他下去。”柔贵妃说完冷笑一声。“你便做好你的事,其余的,我会与你舅舅商议。我们必定,会为你好好谋划!”柔贵妃说着替湛槿嘉盛了碗汤,放在他面前。 湛槿嘉听了柔贵妃的话,默默端起了汤,喝了一口,嘴角带了笑意。五皇弟啊五皇弟,你再怎么巴结着平定侯府那几个莽夫又能怎样,这政事还得靠文官把握。没有外家帮衬,这样的你纵使再得父皇喜爱又如何,照样毫无胜算。 湛槿初和林文回到了康新宫后,把康新宫的人都聚集在了前殿,湛槿初坐在主位上,看着殿中站着的众人。 “本宫出去的这段日子,你们依旧按常做事,各司其职。记住,不要试图做违背本宫意愿的事。本宫这人不喜下人多事生乱,如若说有人来宫里挑衅,便禀明了如儿,她会去找林冬来解决。”湛槿初收起了一贯的温和,眼神缓缓扫过众人。“当然,如果有人受了蛊惑,妄想往本宫这里放些不该出现的东西,你们也该知道后果。” “是,主子!”众人齐齐出声。康新宫的规矩他们都明白,在这宫中,最好命的也许就是在五皇子这当值。五皇子并不会随意责骂下人,一贯赏罚分明。平常时候他都十分温和,以礼待人。对他们也并不苛责,更不会用他们撒气。但他们都知道,如若自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下场也会很惨,这是他们都见识过的。 “好了,下去吧。”湛槿初挥退了众人,把林冬和林斯留了下来。 “这次本宫出去,林冬便接替林斯,协调管理暗卫、接手暗卫从各处送回来的情报。林斯便跟本宫和泓将军一起南下。”湛槿初看向两人,吩咐道。林斯经常被他外派出去,比较熟悉外界各种地形线路,而且功夫高,跟他们一起南下将会事半功倍。而林冬清楚了解京城每一处地界,由他留在京城调配暗卫最好不过。 “是,主子!”两人没有半分犹豫和疑问,应了下来,即使湛槿初没有解释,他们也无条件相信湛槿初做出的决定。 湛槿初把路线规划和此行的计划让林文安排下去,自己进了寝宫。如儿已经把他要带的衣物全都收拾好了,他走到寝殿深处,轻轻挪动了一块地砖,地下便展开了一个放着两个箱子的地方。湛槿初打开其中一个箱子,里面尽是一些卷轴画像。他拿出了其中一个用蓝色锦带系好的给它慢慢打开来,是一副女子图像。画上的女子生的极美,她笑得十分温柔。仔细一看和湛槿初长得十分相像。 “母后,好久没见您了,来给您道个别。”湛槿初拿着展开的画笑着说道。“我还从未出过远门,不知道会不会习惯。等我回来了,再到皇陵看您。” 他盯着画像看了一会儿后,又说:“泓哥哥陪我一起,我很开心。但是不知道他还能再照顾我多久,因为他有了心悦之人,以后怕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对我了。”湛槿初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我挺嫉妒他所喜欢的女子的,也不知为何会有这念头,属实不该。” 湛槿初叹了口气,缓缓把画收了回去后合上了箱子,而后把地面恢复原样。他起身刚往外间走时,小起子在外面禀道:“主子,左相府来人了。是小柳大人,现在在前殿候着。” 湛槿初脚步一停,回头看了一眼刚刚打开的地方,不知想到了什么。但他很快便回过头,走出了寝宫去了前殿。 “参见殿下!”柳祺见湛槿初进来了,连忙起身行礼。 “表兄坐吧,不必多礼。小起子,去沏一壶南迫过来。”湛槿初扶了一下要跪下去的柳祺后,吩咐小起子道。 “殿下,听说你明日便要离京?”柳祺直言发问。 “嗯。是外祖和舅舅有什么话要让你带给本宫吗?”湛槿初坐在主位上,带着笑意看向柳祺。 “祖父和父亲知道您明日出京,特地让我来带句话。此行凶险,让你一路小心。”柳祺一脸担忧地看着湛槿初。他这从小在宫里长大的表弟,这一去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他们一家人都很担心。 “请你回去转告外祖和舅舅。让他们不必忧心,有泓将军和侍卫保护本宫。”湛槿初依旧一脸温和的笑意,柳祺并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唉,这是祖父让我带给你的。他说凭此玉符,所去地界只要有万景楼的地方,有需要之物便可直接去取用。若是酒楼便直接去放心安置下来,有何需要便和那掌柜说,他会听你吩咐。”柳祺看湛槿初并不想多说些什么,知道这是他与自己府上并不亲近之故。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拿出了一个上面刻了一些暗纹的红色镂空玉符,递给了湛槿初。 第二节 湛槿初看到那玉符瞳孔缩了一下,一时堵住了他拒绝的话。那上面的暗纹,是万景楼的标识,每一家牌匾之上都有此。 小起子这时拿了两盏茶进来,一一放在了湛槿初和柳祺旁边的茶案,然后又退了出去。 “祖父为何把这给我?”等他退出去了,湛槿初才又开口问道。湛槿初今日才知道,原来这在大荆开得到处都是的万景楼,人人都猜测的神秘东家,竟是柳家,竟是那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左相。他不明白为何外祖父突然要把这玉符给他,也不明白他为何要向自己暴露他是万景楼的东家。 “你拿着便是,你是柳家人,柳家人才能有它。”柳祺看他并不想收,看着他加重了语气说道。 湛槿初不知道他该说些什么拒绝的话。自从柳后去世后,外家对自己便一直漠不关心,从来不会主动来找自己,更别说这亲口承认自己也是柳家人了。所以久而久之,除了逢年过节相互的赠礼,自己和外祖家一直没有什么往来,称得上是感情淡漠,柳祺来了他也只当是一场情面上的往来而已。 他并没有想到,自己查了那么多年的神秘东家,竟然是自己的外家。可真是戏剧得很,湛槿初暗暗感叹道。 “替我谢过外祖父!等我回来再到府上拜访。”湛槿初收下了玉符,站起来对柳祺鞠了一躬。不管外祖父是出于什么样的心里把玉符让柳祺拿给他,他都很感激。 柳祺连忙扶他起来,“你别这样,这是你该得的。这么些年......唉,不说了,你好好的就行。”柳祺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话,见湛槿初再次坐下后,他才坐回去抬起茶盏,喝了一口。 “既然把话带到了,东西也交给你了,我便走了。”柳祺把剩下的茶喝完,拦住了湛槿初要让小起子来续茶的动作说道。“我便不喝了,还得回去给府上回消息呢。要是可以,给我装点这茶,还挺好喝!”柳祺一脸笑意的说道。 “之前中秋这茶我也送了一些过去的,你没喝上吗?”湛槿初想起自己应该交代林文装了一些这南迫的,按理说柳祺应该也能喝到。 “额......那可能是我没仔细品过吧。要么就是我喝的快,父亲说我糟蹋好茶。可能就是这样我才没能喝到吧,嘿嘿嘿嘿。”柳祺愣了一下,又笑着说道。开玩笑,你送去的东西哪会轮得到我来喝,祖父就差把东西全都挪他屋里放着了。但他又不能和湛槿初说,所以便打了个诨。 “小起子,拿布袋给柳大人装一些南迫带回去。”湛槿初吩咐外面的小起子道,“再装一些昔归。”他又加了一句。 “够了够了,你留着喝,府上茶也挺多的。”柳祺连忙推辞,这要是被外祖和父亲知道是他自己向湛槿初讨的茶,还不得说教他一番。而且,他不知道湛槿初这好茶多不多,给了他还够不够自己喝的。想到这,他又担忧的看着湛槿初。 “我这就要远行了,放着宫里也只能放着,倒不如你拿回去,让外祖和舅舅舅母都尝尝。”湛槿初看柳祺的表情,没猜出他在想什么,只当他是不好意思。 “那便谢过烨白了。”柳祺喊了湛槿初的字。 “不谢。”湛槿初听到柳祺喊了自己的字,笑着回了一声。 湛槿初站在康新宫门前,看着柳祺打着伞远去的背影,一时不知自己该如何想。外祖一家这突如其来的一出,确实出乎了他的意料。 林文替湛槿初打着伞,也盯着柳祺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主子,右相大人这是?” “也许,是怕我死在外面吧。毕竟我也是他亲外孙,感情再怎么淡薄,他也还是会念着母后的面子。反正总不能是念着我吧。”湛槿初自嘲一笑,收回视线回了宫。 夜里,湛槿初拿着那玉符在黑暗中看了许久。窗外的雨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一直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湛槿初放下玉符,拉好了锦被,听着外面的雨声入了睡。 平定侯府 湛槿初走后,贺南泓三人便各自回了屋。贺南泓自己收拾了一些贴身的衣物,又特意打开了衣柜,把贺老太太给他们新做的那几身衣服拿了出来。阻止了要上前帮忙的安九,自己整整齐齐的叠放进了要带走的箱子里。这些颜色都是槿初挑的,这次南下,便多穿几次,槿初应该会喜欢。 “主子,那您要把五皇子殿下的那件衣服带上吗?”安九见贺南泓这怪异的举动,开口问道。 “不用,让它放在府中就好。”贺南泓边整理边回道。要是带去槿初看到了不就会要回去了吗,还是不带的好。 说完,他又想到了什么,走到了床旁边的柜子旁,打开了一个抽屉,拿出了一个锦盒。他打开锦盒,里面是湛槿初送的那块玉佩。他把锦盒合上,放到了衣服之上。 “泓将军,老太太给您送来了一些东西。”门外,贺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绿浮禀道。 贺南泓恢复了一贯的冷脸,走到门外问道:“祖母情绪好些了吗?” “回泓将军话,老太太回去又哭了一阵,现在情绪稳定下来了。她知道您和五皇子明日便要南下,便让奴婢带人把之前给您们准备好的东西送过来。”绿浮见他出来,行了个礼回道。“这是些果脯和肉脯,还有一些精细的干粮。”绿浮接着说道。 “这是?”贺南泓看了一圈石桌上的东西,看到了一个单独放在一边的包袱,拿起后问道。 “这个是老太太给您和五皇子做的鞋,每人两双。”绿浮回道。 贺南泓打开了包袱,里面是四双鞋子还有几双针脚极好的鞋垫。两样东西大一点的明显是给自己,小一些的便是给槿初的。他把包袱又好好的系上了,拿进屋内放进了装衣服的箱子里。 “奴婢便先告退了。”绿浮见贺南泓收了东西,便打算回老太太院里去。 “将军,五皇子差人给您送了东西来。”言管家正好拿了湛槿初让侍卫去买了送到侯府的点心过来。 “你等一下。”贺南泓一看那盒子是珍宝斋的,便开口让绿浮等一会。贺南泓接过食盒,打开一看是几种不同的点心。他从里面拿出了不适合老太太吃的点心,然后盖上了盒子递给了绿浮。“给老太太带去,跟她说是槿初给她带的。”贺南泓吩咐道。槿初从来都是这样,十分细心善良。他会时刻关注着亲近之人情绪,知道老太太心情不好,便特意让人去买了老太太喜欢的点心。这也是他为何会喜欢湛槿初的原因之一。 第26章 暗中 第一节 第二日清晨,天空放晴,连续下了两日的雨终于停了,京城又恢复了一贯的热闹。 “主子,收拾好了,东西都先一步送出去了。”林文踏入康新宫书房,看湛槿初正收拾着书案上的书,他开口禀道。 湛槿初拿起了两本书,放回了书架,他没有回头看林文,直接吩咐道:“嗯,好,让他们先下去用些早饭,你也去。待会直接就到宫门口等泓将军他们。” 林文看着那一排排一列列的书,都分门别类,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各个书架之上。有些看起来年份已经很久远了,也微微泛了黄,但一点都没有卷边和皱褶,一眼就能知道藏书的主人对其十分爱护。林文知道这书房里的东西,全都是湛槿初自己收拾的。除了特定的地面清扫,其余都是湛槿初一人在弄,包括书架灰尘打理。 林文看了一会儿,没再打扰湛槿初,便悄悄下去了。 如儿端着一些吃食到了膳厅,把东西一一摆放好之后想去寻湛槿初。她见林文刚好经过,便喊住了他:“林总管,主子呢?” “主子还在书房,你去请他便是。”林文回道。 “谢林总管,那您的东西可有收拾妥当?”如儿看林文要走,又开口问了一句。 “都收拾好了,如儿姑娘费心了。”林文停下刚迈出去的脚步,转身回复如儿。 “那便好,我备了一些果干,你也带上些,路上吃。”如儿睁着清亮的眼睛笑看着林文,手上卷了卷手绢说道。 “多谢如儿姑娘,那林文便笑纳了。”林文抬起手给如儿行了个谢礼,没有推辞。 “待会儿我给你送去。”如儿又笑了,用手绢捂了下嘴,接着道:“林总管先去忙吧,我去寻主子来用膳了。”说完如儿福了福身子,往书房方向去了。 林文也没有多想,转身也回了自己的屋里。 “主子,该用膳了。”如儿来到书房,她看书案已经被湛槿初收拾妥当了,行了个礼后说道。 湛槿初又从一个匣子里拿出了那块和贺南泓相似的玉佩,佩戴在了腰间。他又细心把玉佩的坠穗抚顺,这抬头跟如儿说道:“本宫不在时,书房便不用人清扫,锁好便是,不要有人进去。还有寝殿,内殿里你便辛苦清扫一下,不用其他人进去。” “如儿明白。”如儿福了福身子应道。 湛槿初到了膳堂,看到小厨房备好的吃食:山药薏仁粥、两碟爽口的小菜、一小碗鸡汤,还有一碟芙蓉糕,都是他往日里常用的早膳。“小厨房里还有备下其他点心吗?”湛槿初想到贺南泓路上可能会饿,便开口问了如儿。 如儿想了一下刚刚去小厨房看到的食物回道:“回主子,还有两屉蟹黄包、一屉虾仁包,可要给主子端上来?”她知道主子早膳不用这些,所以便没拿过来。 “不用,让他们去装好待会带到路上用。”湛槿初拿过一旁的巾帕拭了拭嘴角说道。 “是。”如儿应后走到了膳堂门口,吩咐了外面站着的侍候的小宫女。 不一会儿,林文和林斯都过来了,湛槿初也用好了早膳,如儿收拾好了便下去了。 “下面都安排好了吗?”湛槿初说的是他手下那些暗卫。 “一切安排妥当,林冬已经完全接手了。”林斯回复到。 “好,那便走吧。”湛槿初起了身,带着两人往外走去。 到了康新宫门口,一众下人齐齐跪下道:“恭送主子。望主子一路平安,早日归来。” 湛槿初抬了下手,让众人起身。如儿拿了一个包袱过来,递给了林文,又看了看他便往后退了去。湛槿初扫了两人一眼,并没有说话。 “呦!如儿给了你什么东西?让我看看!”走了一截路后,林斯试图拿过林文手上的包袱,被林文挡住了。 “没什么,一些果干而已。”林文笑着看了看林斯。 “林斯啊,你就别问了,他也就知道是给了他果干罢了,其他的林文自己都可能没觉察到。”湛槿初走在前面,回头看了看两人,笑说道。 “也是,主子说的对,你就大老粗一个。”林斯怼了一下林文, “主子,你们在说些什么啊?这,怎么换我听不懂了。”林文一脸疑惑。 “没什么,快些走吧!”林斯拍了一下林文的肩膀,笑着比他快走了一步,跟上了湛槿初。湛槿初笑着摇了摇头,没出声。 这边,贺家人用完早膳,也送着贺南泓他们到了侯府门口。 贺南辰扶着贺老太太,笑着对贺南泓说:“三弟,早点回来!” “好。”贺南泓朝他点了点头。 贺老太太拉住了贺南泓的手,轻轻拍了下:“少逞能,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槿初。听到了吗?要是槿初回来了瘦了,看我不教训你!”贺老太太也十分不舍,但贺南泓与贺南衍去的地方不一样,任务也大不相同。贺南泓这要是顺利,很快便也能返回京城。贺老太太心里也给自己了一些安慰。 “我会的,祖母,您保重好身体。”贺南泓回复道。“您给我们备的干粮、果子、鞋和鞋垫我都收好了,谢谢祖母。”贺南泓开口谢道。 贺老太太又拍了拍他的手,对他笑了笑。 “我就不多说了,该说的都说完了,快些出发吧,到时候别又让槿初等。”贺惟然大手一挥,催促着贺南泓出发。 贺南泓与安九上了马,与侯府众人挥了挥手,带着一众侍卫往宫门走去。 两队人马在宫门面前相遇,湛槿初从马车里出来,看向骑在马上的贺南泓道:“泓将军,我们便直接出发吧。我们便从芩实开始,走官道一路南下。” “嗯,下官都听五皇子安排。”贺南泓配合着湛槿初说道。 “你俩等等!要走了也不让我们来送送!还是不是好兄弟!”宣润策马带着秦睦从后面赶上来,秦睦向两人喊道。 “有什么可送的,左不过就是去巡察一趟,三五月便能回。”湛槿初让车夫停下了马车,看秦睦他们过来了说道。 “三五月还不算长吗?朝中就我一个人,我都怕被那些人针对没人护。”秦睦下了马,到了湛槿初马车旁悄悄说道。他们都走了,今日早朝贺南辰和平定侯也都没去,宣润又还在停职期间,就他一人去上朝,孤单得很。 第二节 “锦安快恢复官职了,等侯爷和贺二哥那边把那西林堂的那铺子掌柜审出东西来。”湛槿初下了马车,到秦睦跟前与他咬耳朵。 马上的贺南泓与宣润对视了一眼,又齐齐看向了马车旁的两人。贺南泓看两人脸都快贴一起了,皱了皱好看的眉,想出声打断他们。 “真的吗?!”秦睦一听宣润马上可以官复原职了,一脸惊喜。 “嗯,再等等,你别急。大理寺还有那么多案子等着锦安回去主持大局呢。”湛槿初笑着拍了拍秦睦的背说道。 “殿下,我们出发吧,时辰差不多了。”贺南泓开口打断两人的话。 湛槿初和秦睦抬头看向了贺南泓,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急切。湛槿初又看了一眼周围,回道:“好。那我们便先走了,你和锦安好好的。” “一路平安,多保重!”宣润看了看两人,一脸严肃的说道。这宫门周围,不知道隐藏了多少人在看着,烨白他们这一路,不会那么顺利。 “好。”贺南泓看到宣润给自己的眼神,知道他想说什么,回了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 “我们走了。”湛槿初又假装不经意看了看四周,看向宣润和已经走到宣润旁边的秦睦说道。说完,他便上了马车,坐好后掀开帷裳给两人挥手。 “走了。”贺南泓也给他两说了句话,然后给南下的一行侍卫发号施令:“出发!” 看着他们出了城越走越远,宣润开口对马下的秦睦说:“我们也回吧,我不能出来太久。” 秦睦又看了看那车队的背影,翻身上了他的马,两人便回了城。 大树遮掩着的城墙上,凉风习习吹过,树叶随风而动。阳光透过树叶照射在城楼上,树影斑驳,忽明忽暗。昨日与湛槿初说了不能去送他的明德帝站在那树影处,眺望着那远去的背影,一言不发。脸上片片树影,看不出他的神情。 福喜弓着腰从一旁走过来说道:“皇上,五皇子走远了,咱们该回宫了。”皇上今儿个早早地便下了朝,带着人悄悄出了宫。隐藏在这城墙上很久就为了目送五皇子出城。他昨日便知道皇上与五皇子说不能来送是嘴硬心软,他是不想让五皇子知道皇上会来送他。唉,皇上对五皇子,一直便是这般慈父心肠,令人羡慕得很。 “走吧。”明德帝收回了眼神,带着福喜又悄悄回了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右相府书房,眼看南下的一行人走了之后,刚刚隐藏在宫门口的一人回来禀报消息。 “禀主子,五皇子和泓将军他们已经出城了,往芩实方向去了。据探查到的消息来说,他们应是从芩实一路南下。”那侍卫跪在地上给右相说道,说完奉上了一份路线图。 “那便是一路向南而去。拿舆图来!”杨明佑接过那纸张,吩咐外面的小厮道。 小厮很快送来了舆图,把其展开铺在书案上便退了出去。 “一路向南。若是这样走,这过了这些州府便会经过这风雁岭。哼,这个地方四处都是高山丛林,土匪猖狂。这经过这的过路之人经常会被打杀抢掠,就要看他们运气好不好了。”杨明佑指着舆图对着路线看了一遍,冷笑一声。 “那我们,要去添一把火吗?”黑衣人阴沉着眼神说道。 “我们便埋伏在这风雁岭前后,等他们快到了便去引那些土匪出来。到时候三次袭击连上,他们的人纵使武功再高强,也受不了这车轮战。湛槿初、贺南泓!这一次必要让你们有去无回!”杨明佑吩咐道。湛槿初在,他的侄儿湛槿宁便不能名正言顺的登上皇位,之前没能除掉他是他心头的一道疤,是时候除去这疤了。 而这贺南泓,与整个平定侯府一样,都是湛槿初的拥护者。一群莽夫,还能得到那么多民心,除掉最好。 “派一些人,一直远远地跟着他们,以免出现什么岔子。他们在州府查证时,让我们的人多去阻拦一二,让他们这一趟,时间拉得久些。”杨明佑平日慈祥温和的脸变得阴狠丑陋,口里说着阴冷的话。 “是,属下明白。”黑衣人听完后退了下去。 杨明佑独自又看了下舆图,让小厮进来收走后,到了书案坐下,拿出了信纸,写下了两封信。他写完后,叫来了隐藏自暗处的人,交给了他,让他送了出去。 “哼,大荆,只能落在我的手里。”杨明佑冷哼一声,阴鸷的眼神看向那皇宫的方向缓缓说道。 左相府,柳家人一起坐在前厅喝着昨日柳祺从湛槿初那带回的茶。左相柳昌源细细品了一口,眯上了眼道:“好茶,槿初这茶好。甘醇润口,口齿生津!” “祖父,您不是喝过吗?这就是之前中秋烨白表弟送来的那种。”柳祺无语地开口问道。 “那又如何,他那有专门的容器,保存起来确实要比在我们府上保存的要好些。”柳昌源说着给了自家外孙一个白眼。 “父亲说的没错,槿初的茶喝起来就是比其他的茶好喝些。”柳祺父亲柳荣檀接了老父的话,夸赞道。 “祺儿不会喝便少喝些,白白浪费了这好茶。”二叔柳荣尧直接就怼了侄儿柳祺。 “我要是不找烨白要,你们还喝不上呢!还说我做得不对,你们这不是喝的挺好的吗。”柳祺反抗到。 “槿初送是他送,你怎么能张口问他要呢!他自己能喝到多少?唉,这孩子在宫里,从小不知道受了多少苦,这东西除去送礼送出去的,到他手里能有多少?”柳昌源又给柳祺叨叨了一遍。 “我看他过的挺好的,皇上也宠他,给他的东西应该不少。”柳祺轻轻反驳道。 “他也就只能靠皇上,还能靠谁?其他皇子公主都有自己的母妃和外家支持着,他没有。唉,也不知道咱们当初的决定到底对不对。”柳荣尧说着叹了口气,放下了茶盏看向了父亲和大哥。 “只有这样,他才能有能力独自在那皇宫活下去。要是我们一直干预,反而锻炼不了那孩子。别说了,去打听的侍卫快回来了吧?”柳荣檀看了眼柳荣尧和一脸沉思的老父,缓缓说道。 第27章 出发 第一节 柳荣檀话音刚落,管家便前来禀报那去城门口探查情况的侍卫回来了。 “参见各位主子,五皇子和泓将军已经出城,出发去了芩实方向。今日宫门口隐藏了许多人,不知是哪些人派去的。”侍卫行了礼后禀道。 “这不知是多少人都盯着这两人呢 ,杨明佑那老匹夫好不容易逮到了槿初出京的机会,指不定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就等着槿初他们到地方呢!”柳昌源磕了一下茶盏,恨恨说道。 “父亲,我们也派些人手暗中保护他们吗?”柳荣檀听了侍卫和父亲的话说道。 “定是要派一些的。有万景楼的地方,都发布号令,槿初他们到时便安排一些人保护起来。”柳昌源道。 “这路上,也派一些人手暗中保护起来。别离太近。”柳荣尧沉吟道。 “定也会有人暗中盯着他们,我们的人别轻举妄动。”柳荣檀看了看他们接着道。 “那边这样吩咐下去吧。”柳昌源决定道。 “是,父亲,大哥,我便先去安排了。”柳荣尧站起身,向柳昌源行了礼后出了前厅。 “只望初儿此行平安,唉!”柳昌源叹了口气说道。 “祖父、父亲,你们别担心,有泓将军陪着呢,烨白聪慧得很,定能安然无恙的归京。”柳祺不再插科打诨,坐正了身子严肃的看着柳昌源和柳荣檀说道。 这边,一行人走在官道之上,慢慢离京城越来越远,行入了林子中。 安九在一行人的后方策马而行,而后加快了些速度,到了贺南泓旁边:“将军,后方有人跟着,人数挺多,不过应该是不同的几拨人。” “嗯,先往前走,到了安排好的地方再动。”贺南泓冷冷扫了一圈周围,从他们刚出城一会儿便有人跟着了,人数渐多起来,倒真是不出所料。 马车在队伍中间慢慢走着,湛槿初掀开帷裳,喊了一声在旁边骑在马上的贺南泓:“泓将军。” 贺南泓策马靠过去:“槿初,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无事,我听到外面有动静,安九是觉察到什么了吗?”湛槿初小声问道。 “后面跟了人 ,人数不少。”贺南泓偏下了身子,凑到湛槿初耳边低声道。 一股热气吹过耳朵,湛槿初心里莫名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他不露声色的往后靠了靠,挪开了自己耳朵与贺南泓的距离,淡定的开口道:“那我们按计划行事。离那地方还差多远?” “约莫再走上半天便到了。”贺南泓回应道,他注意到了湛槿初躲了一下,他看向了湛槿初的耳朵。果然,又红了,槿初这是害羞了。 “那便继续赶路吧,后面的情况便先不管。”湛槿初说完便慢慢坐了回去,拉起了帷裳。 贺南泓轻笑了一下,驱马离开了一点马车。 不知不觉已经日落西山,一行人马上就快驶出林子,离他们安排好的地点越来越近。贺南泓观察了一下周围,给安九使了个眼神。安九接收到指令,策马慢行,逐渐到了队伍最后面。 突然,他大喝一声:“什么人!”紧接着策马带着一些侍卫往后面林子冲去,林子中瞬间出现了一些黑衣人。黑衣人显然没反应过来,他们在后面一直跟着,也能感受到离他们不远还有人跟着。但五皇子一行人似乎并没有发现,一直走着。后面那些人也没有动,他们便没有打草惊蛇,正常地跟在五皇子一行人后面。 然而怎么也没料想到五皇子一行人会突然发现他们,向他们追来。一时间他们只能现身与其缠斗起来。后方的人马见前方争斗了起来,领头的人抬手制止住了想上前的人:“别动,先看看情况。若五皇子的人能解决,我们便先不出手。别暴露了,我们往后退一些,隐在树上。注意看一下周围还有没其他人!” 那领头人比了一个后撤的手势,带人往后了一些,他藏在树上看着前方乱成一团的人马。 这边,湛槿初一行人停了下来,车夫把马停在了几棵树前,“槿初,我们走!”贺南泓下马掀开湛槿初的车帷轻声喊道。 “好!”湛槿初早就听到了动静,贺南泓一喊,他便迅速起身出了马车。贺南泓接了湛槿初一把,给了马车里一个眼神后拉起了湛槿初的胳膊往另外一边的小岔道走了,林文跟在他两后面给他们断后。 这边,一直在马车上的一个和湛槿初身形相似的暗卫穿着和湛槿初一样的衣裳,从马车的暗格里拿出了四个人皮面具。他对马车外面使了一个暗号,一个与林文身形相似的人在车夫的遮掩下趁人不注意跳上了马车。两人迅速戴上了人皮面具,给对方相互检查一番确认没问题后,“林文”便下了马车,骑上了一旁的马。 “林文”策马往旁边两个身着侍卫装的人旁边靠去,观察了一下四周,悄悄给两人使了眼色,遮掩着两人去到了马车上。两人迅速把侍卫装脱下,露出了与安九、贺南泓一样的装束。两人戴上了人皮面具,悄无声息又下了马车,“贺南泓”又上了马。 安九在众人缠斗在一起时,下了马后慢慢往后退了去,往一旁的小路悄悄走了。“安九”看到后悄悄进了缠斗的人群中。一切皆按安排好的迅速完成了调换。 黑衣人见缠斗不开,领头人喊了一声:“撤!”便迅速抽身带着剩下的人往林子深处去了。树上隐藏的人看他们撤了,也没有动。领头人就一直观察着前方。原来五皇子他们来了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挺好,这样老爷他们该放心了。领头人心里笑了一下,给旁边树上的人打了个招呼,让他回去左相府禀告。然后他带了人往湛槿初他们去的那方悄悄跟了过去。 “安九”见黑衣人都撤了,便喊住了想要追赶的侍卫:“走,回去,别耽误行程!”他上马带着人撤了回来,到了马车旁给“贺南泓”打了招呼。“贺南泓”向马车上的“湛槿初”禀告了一番,得到回应后便下令让一行人重装上路,继续往芩实的方向行去。 第二节 贺南泓拉着湛槿初往一旁的林子路疾行而去,边跑还不忘看看一旁湛槿初的情况。 “你别总看我,快走,我没事。”湛槿初感觉到贺南泓的眼神,没有看他,看着前方的路说道,“我也是练过武的人,就算没你们那么厉害,这身体还是比一般人强健些的。”湛槿初没骗贺南泓,之前从小和贺家几兄弟一起练武。贺家兄弟去了南境之后,他便在宫中也坚持着跟着父皇给他安排的武将练过一些。这每天清晨也还是会练练拳动动手脚,所以身体也挺强健的。 贺南泓便不再看他,专心看路,替他把前方遮挡路的树枝挡开。很快,三人便到了接头点,林斯已经带着另外一队人马在这等候了。 “主子,泓将军,您们终于到了。”林斯上前一步,抬手向两人行了礼后问道:“是有人跟着吗?”昨日计划好后,今晨从皇宫出来后林斯便先和一些侍卫从另外的地方出了城,带着等在城外的贺南泓的暗卫先行一步到了此处等着。若是没人跟在湛槿初他们后面,应该会更快一些到达此地,所以应该是有人暗中跟着。 “对,不止一方人。那边缠斗起来一会儿我们才往这边来,安九应该也快到了。”林文给他解释道。 “有意思,那阵仗可真大。那是和跟着的人都打起来了吗?”林斯问道。 “只有一方,另一方没有动。”林文想了一下,看向了湛槿初和贺南泓。 “是好是坏先等安九过来,看看他有何发现。若是坏,那便先要解决一下了。看起来,是发现我们的计策了。”贺南泓突然看向了前方树林。 “主子先上马车吧,泓将军的马也备好了,你们先喝点水。”林斯警惕地看了一眼树林里,转身对湛槿初和贺南泓说。 很快,安九的身影便出现了。 “主子,后面有人跟上了。”安九刚刚独自从密林过来,快到约定地点时他听到了后方有些不对劲的声响,他警惕的看了周围一圈,心里咯噔一下,确实有人跟上了。他知道另外跟着他们的人马定是看到了主子他们往这边来了,即使他往另一边引,这些人大概也不会跟。这些人知道自己发现他们了也并没有动作,他一定神,按着正确的线路去了。 “他们似乎发现属下知道了,但并没有动手。也许,是好人。”安九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贺南泓示意大家先别动,自己翻身上了马,朝林子那边走去。突然,一个东西向他砸了过来。他伸手一接,是一块木符。木符上面刻了一些纹路,木符后面,有个很小的“柳”字。 密林中又传出了一些动静,贺南泓懂了对面的意思。他瞟了一眼前方,人数不多,于是他便调转了马头,又回到了队伍中。 “槿初,这个给你。”贺南泓下马把木符递给了湛槿初。 湛槿初接过一看,是与万景楼类似的纹路。又看到那个“柳”字,松了一口气,看来确实是外祖那边的人。 “没事了,走吧,他们要跟便让他们跟着。”湛槿初收起了木符,跟贺南泓说道。 湛槿初看了一眼密林,收回眼神后便上了停在一旁马车。贺南泓和林斯他们也齐齐上了马,一起出发往港口方向去了。 “老大,咱真要这么明显吗?”柳家派来的一人问那刚刚扔了木符出去的领头人道。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们都不算隐藏着的人了。 “既然都被发现了,不如大大方方的亮明身份。泓将军和五皇子都是聪明人,这样一来他们便知道我们没有恶意。避免了两方打斗,还替府上表明了态度,正好!”那领头人笑着解释道。“行了,他们要出发了,我们也跟上。”领头人收起了笑意,吩咐着带来的人。 这边,撤出来的黑衣人并没有走远,领头的黑衣人遣了人回去报信后,又再次远远地跟在了假车队后面。 “老大,之前在我们身后的人不见了。”一个黑衣人说道。 “哼,不知道是哪方的人,倒是躲得够快。不管他们,我们先跟上。”黑衣人眼神阴鸷,看向了前方,刚刚又折了一些弟兄,这贺南泓和五皇子真该死。 左相府,柳府众人听了暗卫的来报,齐齐笑了。 “我就说烨白很聪明,这个时候,必然都能猜出我们没有恶意了。”柳祺笑着说道。 “若是猜到了,那边是明跟着了,也不错。”柳荣尧看着父亲和大哥说道。 “那边这样吧,你继续回去,告诉柳三,让他就带着你们明着来吧。”柳昌源吩咐那暗卫道。 “是,属下告退。”暗卫接到命令退了出去。柳府众人听到了消息后终于松了口气,再次品起了茶。 相比左相府的喜笑颜开,右相府却毫不相同。杨明佑听到黑衣人来报,眼神一冷,手里的茶盏直接被他摔到地上去:“废物,这才刚出去多久就被发现了!还损失了一些人,真是废物!” 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不敢动也不敢抬头,沉默的接受着他的辱骂。等杨明佑终于骂够了,才瞥了一眼地下一直不出声的人:“起来吧,回去告诉暗九,好好跟着,离远一点!” “是,主子。”黑衣人磕了下头,起身走速走了。 真是养了一群废物,这点事都能搞砸。那风雁岭必须要重新安排安排了,至少,府上的这些暗卫就不必去了。紧接着他迅速研了磨,拿出信纸写了一封信,“暗一,进来。”杨明佑叫来了门外的暗一。 “去一趟同州,把信送到那边。”杨明佑吩咐道。“记住,把信亲手交给他。小心行事,不要暴露踪迹。”看来,还是得用那边的人,才能保证计划万无一失。 第28章 苦船 第一节 夜色渐渐爬了上来,湛槿初一行人趁着尚有一些的亮光又赶了一段路后,终于到了港口。那边已经安排好的福船已经停靠在岸边等待。 众人下了马,贺南泓走到马车旁把湛槿初接了下来。“先在这用些东西,休整一晚,明日清晨便上船。”贺南泓对侍卫们说道。 侍卫们便到一旁架起了火堆,拿出了干粮和水,围着火堆席地而坐,就着光亮吃了起来。 “泓哥哥,你尝尝这个,今晨让如儿给装好带出来的的,可惜现在该是凉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入口。”湛槿初拿过林文递来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了今晨带出来的小笼包,打开来递到了贺南泓身前。 “没事,可以吃。”贺南泓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塞进了嘴里嚼了嚼,虽然凉了,但一点不见腥味,味道依然也很鲜美,可见这厨子的功力深厚。“你也吃。”贺南泓说着拿了一个递到了湛槿初嘴边。 湛槿初一愣,但没拒绝,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凉了,口感确实有些变了。然后他刚咽下去准备去拿剩下的那口,却见贺南泓塞进自己嘴里去了。 湛槿初:“......”这,他吃过的......贺南泓就这么吃了?!口水...... 见湛槿初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看,贺南泓嚼着那口包子朝他一笑。在黑暗中,那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在他脸上,格外英俊。 “怎么了?”贺南泓明知故问。 “额......没什么,你再吃些。”湛槿初挥去脑海中震惊,把小笼包塞进贺南泓的手里,自己到一边拿了水喝了一口。 “你也再吃些,乘了那么久的马车,该饿了。”贺南泓又把食盒递到湛槿初那边,另一只手拿起了一个包子塞进了嘴里。 湛槿初没有推辞,两人就这么解决完了两份冷了的小笼包。 吃饱喝足,侍卫们在空地上搭起了一些帐篷,准备轮番休息。林文也过来请湛槿初过去帐篷里休息。 “你也上那边休息吧。”贺南泓接过湛槿初手里的水,递给了旁边的林文,转身给湛槿初说道。 “你呢?”湛槿初没推辞,和贺南泓往那边走去,边走边问他。 “我就在你旁边,你安心休息。”贺南泓给他掀开了帐篷,让他进去。然后检查了一会后,替他掩上帘子,自己到了旁边的帐篷里睡下。 夜间没出现任何情况,赶了一天路的一行人好好地休息了一晚。 第二日清晨,晨曦微露。一行人已经收拾好,整装待发。 “主子,后面那些人怎么办?”林斯走过来问湛槿初道。 “过去跟领头的联系,让他们跟上来吧。”湛槿初与贺南泓对视了一眼,见他朝自己点了头,便开口跟林斯说道。既然是柳家派来保护他的,干脆也一起带走便是。 “是。”林斯听命迅速往那边林子里去。“各位,主子让你们跟上,一起上船。”他朝林子里喊了一句。 领头的柳三听到这话,带着其他人一起从树上下来,瞬时间来到林斯前面。“多谢小哥!”领头之人抱拳叩谢。 “走吧,时辰差不多了,要继续赶路了。”林斯回了一礼,带着他们往港口走去。 “参见五皇子、参见衍将军。”柳家暗卫来到湛槿初跟前,齐齐跪下行了礼。 “起来吧,是祖父谴你们过来的?”湛槿初依旧温温和和,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贺南泓微微朝他们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相爷发的令,二爷安排的。”柳三照实答道。 “既如此,便一道上船吧。顺道问一句,你们可方便露面?若是跟本宫走,之后一路都需要露面。”湛槿初本来已经转过身走着了,突然又想到了这个,停下脚步转过身问道。一般情况下,私养的暗卫并不能在外人面前露面,他担心若是这些人露了面以后不好再替柳家办事。 “无事,我们属于万景楼。若被发现,五皇子大可以说属下这些人是您雇来的。”柳三笑了一下回道。 “行,都上船吧。”湛槿初听后便带着他们往岸边走去,边走变交代林斯道:“林斯,到船上给他们安排住处。” 湛槿初和贺南泓上船后便待在甲板上,看着蔚蓝的大海,无边无际。“按我们规划好的线路,得在这海上待上五日左右。” “差不多,你能受得住吗?”贺南泓担心湛槿初没行过这么远的路,怕他身体支撑不住。 湛槿初瞪了他一眼后转头看向那边停下吃鱼的海鸟:“不要小看我,再怎么我也算是习武之人。” “好,槿初很厉害。”贺南泓轻笑了一下说道。 “主子,五皇子,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一行人上船后,林斯和安九安排好了屋子,指挥众人把带的东西都放好后,安九来到甲板上给贺南泓与湛槿初禀报道。 “好,出发吧。”贺南泓跟安九说完,看向湛槿初道:“我们先进去吧,待会便开船了,你先去屋里坐一会。” “好。”湛槿初收回视线,和他们一起进了船舱。 福船慢慢开始离岸,船舶吃水越来越深。随着岸上景物的不断变化,南下的路这才正式开启。 “呕......”强健的湛槿初怎么也没料到自己才刚行船不到一个时辰便开始出现了苦船(1)状态,头晕渐渐加剧转为又晕又疼。他不断泛起恶心,这不到一会儿,呕吐也随之而来,根本控制不住。 “林文......进来。”湛槿初本想维持住自己的风雅,但奈何这根本控制不住。 林文听到里面的动静,连忙进来。看到一头冷汗面色苍白的湛槿初,他吓了一跳:“主子,您这是?” “似乎是苦船之症。”湛槿初强忍着恶心说道。 “我这就去给您把大夫叫来。”林文把湛槿初先扶到茶案旁的圆凳上坐好,然后快速出了门去客舱后方寻随行的大夫。 安九听到了动静,便到甲板上找了贺南泓:“主子,五皇子似是出现了苦船之症,有些不太好。” 贺南泓一听,急忙往客舱中部走去,正好与林文和老大夫碰上,一起进了湛槿初的屋里。 第二节 一进门,几人便看见屋里的湛槿初低着头,用锦帕捂着口,脸色更加不好了。老大夫一看,立刻放下药箱,从里面拿出了苦船丸。 “安九,去庖厨让他们烧些热水,快!”湛槿初吩咐安九道。 “五皇子这确实是苦船之症,这苦船丸虽有些用,但也没办法彻底控制。您得尽量适应一下。”老大夫看了看湛槿初的症状,又帮他把了把脉后说道。 贺南泓来到湛槿初身旁,帮他抚着背,闻言抬头问道:“可还有缓解之法?” “取些姜片,一次一薄片即可,含在口中。若是有酸一些的果子也可用上一些,也能缓解一二。”老大夫说道。 “谢过大夫,林文,送老大夫回去。”湛槿初抬起头,忍者难受吩咐林文。 “这苦船丸切记不可多用,半日一粒便可。”老大夫背起药箱,给眼前的两人说道,说完便随林文出了屋子。 “泓哥哥,你也先出去吧。”湛槿初不想自己这狼狈样一直被贺南泓看着,便想把贺南泓支开。毕竟,自己一个时辰前还曾给这人夸赞自己身体强健,想想都觉得丢人得很。 贺南泓看着如此难受的湛槿初,恨不得自己能替他受了这份苦。听到他这么说,知道他是不想在自己面前如此狼狈。他摸了摸湛槿初的后颈,又帮他抚起了背道:“祖母说了,我得负责照顾好你,要是你生病或是瘦了,回去她定饶不了我。槿初是想看到我想幼时一般被祖母追着打吗?” “你别这么逗我,难受着呢~”湛槿初苍白着脸笑了,他用手打了一下这人说道。 贺南泓见他笑了,便知槿初应该不会赶自己出去了。看着眼前这人,一身素雅的蓝色锦缎,加上同样配色的发带绑起如墨的黑发。白皙修长的脖颈清瘦的很,似乎他一手便能包裹住。此时因为病痛,让他本就白皙的脸越发白得透明,贺南泓渐渐看得入了神。 “主子,热水来了。”安九拿了一壶刚烧好的热水来到门前,打断了贺南泓的绮念。 “进来。”贺南泓瞬间恢复原样,开口让安九进来。自己从一旁拿了个盅,替湛槿初到了盅水。他从那瓶子中拿出了一粒,又对着水吹了几下后连着水也一起递到了湛槿初手上:“先把这药吃了。”然后他拿了一个圆凳过来,坐到了湛槿初旁边。 湛槿初接过药和水,吃了药后,他很自然的靠在了贺南泓身上。林文和安九愣了一下,低下了头。湛槿初并没有觉得这有何不妥之处,以前他玩累了,也是这样直接靠在贺南泓身上休息。那时候的贺南泓也不会躲开,只是任由他靠在自己身上,还特意调整一个让他靠着舒服的姿势。果然,贺南泓给他挪了挪身子,让他靠得更舒服些。 “林文,你去准备一些姜片和酸口的果干拿过来,安九知道果干在哪个箱子里。”贺南泓很自然的吩咐起林文,顺带把安九也给支开。 “是。”林文和安九领命出去了,安九还顺带把门关上了,两人在门外对视了一眼后,朝庖厨和库房走去。 贺南泓抬起手替湛槿初按跷(2)头部:“可有好些,还是否欲吐?” 湛槿初其实还是恶心得很,但贺南泓替他按跷了头一会儿后,他好受了一些。他闭上了眼睛回道:“是还有一些,但好多了。”他靠在贺南泓胸膛上,总能若隐若现闻到贺南泓身上的味道。是一种淡淡的木檀香气,很好闻。这味道似乎还能安抚他恶心的感觉,于是他试着偏了偏头去闻。 贺南泓感受到靠在自己怀里的人鼻息越来越靠近,手上停了一下,又接着轻摁了起来。他强忍着自己欲望,怕吓着湛槿初。然而怀里的人越来越过分,贺南泓咳了一声道:“扶你到床上躺一会可好?” “啊?好。”湛槿初听他这样说,便慢慢直起了身。贺南泓扶起他,带他往床边走。给他慢慢放好在床上后,替他把被子也给盖好了。湛槿初享受着这待遇,心里竟有些喜悦。 “我去如厕,一会儿便过来。”贺南泓庆幸自己刚刚开口够快,让湛槿初到床上躺着。他这会儿已经有了反应,实在有些尴尬。见湛槿初朝自己挥了下手,他便转身出去了。 湛槿初一脸疑惑,泓哥哥这是很急吗?这步伐都有些不同以往了。不过他没多想,头还是晕晕的,只是疼痛缓解了些。他总感觉一直在晃动,闭上眼睛这感觉更甚。但在药效的作用下,他慢慢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就是睡得不太安稳。 贺南泓出了湛槿初的屋子便回了旁边他的屋,他看了一眼自己那不争气的下面,深吸了一口去呼了出去。他拿过茶案上的壶,是凉的,正好。他给自己到了一盅仰头一饮而尽,接着又连到了几盅,慢慢缓解着欲望。 庖厨中,安九带了果子过来取盘子装好,他看林文拿着切好的姜片要出去,喊住了他:“我们一会儿再过去,让两位主子说说话。”开玩笑,他是知道自己主子对五皇子的心思,可林文不知道。这要是主子趁机诉说心意,他们这会子去不就是打断吗?这可不行这可不行,安九心里暗想。 “啊?”林文一脸疑惑,这两人不是天天说吗? “总之,你听我的便是,兄弟是为了你好。”安九放下盘子拍了拍林文的肩膀。 于是两人便在庖厨中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直到平复好的贺南泓找了过来,取走了生姜片和果子。 “你们先去休息。”贺南泓拿着两个盘子给两人说。 “那主子那......”林文开口想说湛槿初那还需要人照顾,被安九打断了。 “别担心,这不是还有泓主子嘛。你昨夜守了半夜,如今便去休息会儿。”安九一手揽过林文笑着对他说道。“主子,那五皇子便辛苦您照料一下,我们先下去了。”安九朝贺南泓使了个眼色说道。 “嗯。”贺南泓应了一声,拿着东西往湛槿初屋里去了。 林文见如此,便也和安九回了屋休息。 第29章 悉心照顾 第一节 贺南泓轻轻打开了门,先看了一眼床上已经熟睡了的湛槿初,慢慢走了进去后把门关上。他把手上的东西放到茶案上,拿起了圆凳到了床边上放下,坐在上面看着睡着的湛槿初。湛槿初似乎睡得很不踏实,又似乎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好看的眉头时不时皱一下后又松开。 贺南泓伸出手,轻轻摸向了湛槿初的眉头,想要给他抚平。湛槿初感受到触碰突然动了一下,贺南泓立即缩回了手。唉,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的摸上去。确定了湛槿初没有醒,他便靠在了床头,寻了个好的姿势守着湛槿初小憩了去。而睡梦中的湛槿初似乎又闻到了那股木檀香,逐渐睡得平稳了起来。 两人一觉睡了两个时辰,湛槿初先醒来,他迷迷糊糊看着屋顶醒了一会,扭头看向旁边睡着的贺南泓。他没出声,就这么盯着看了一会。贺南泓自他醒来便感受到了,但他继续闭着眼睛假寐。然后他就感觉到湛槿初一直盯着他看,他有些不自在了起来,便假装醒了,睁开了眼睛。 “醒了,可有好些?”贺南泓开口问湛槿初道。 “好些了。”湛槿初带着笑意回道,“你身上是带了什么香囊吗?很好闻。”湛槿初紧接着问道。 “未带,许是洗衣时下人用了什么在衣裳上,你喜欢?”贺南泓听他这样说,抬起胳膊闻了闻,但好像也没闻到什么特别的气味。 “嗯,很好闻。似乎闻着这味道这恶心的感觉会少些。”湛槿初把头转正,闭着眼平躺着说道,刚刚一直扭着头往上看有些累。 “我待会儿问问安九,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香料。”贺南泓伸手替湛槿初把脸上的头发拿了下来,替他理了理头发。 湛槿初门外候着的林文听到了里面传来说话声,知道两位主子醒了,便开口问道:“主子,泓将军,午膳准备好了,你们可要用些。” “拿些清淡的进来。”贺南泓看向湛槿初,见他摇了摇头,又怕他饿,便吩咐道。 林文特意给湛槿初准备了些酸味重一点的菜,还让厨子熬了些汤。这会儿听到贺南泓开口,便开门拿着食盒进去了。他一一把膳食都摆在茶案上,两份菜色不太相同。 “主子便用些酸口的,解解苦船之症。将军便用些平常点的。船上条件差些,委屈两位主子了。”林文说着又拿了两个茶盅,替两人倒了些温水。又把漱口用的东西放在一边的小桌上。做好一切后,他便退了出去。 “我扶你起来,多少用一些。不然,这第一天便不吃东西,后面你这身体撑不住。”贺南泓替他掀开了被子,扶他慢慢起身后,蹲下身拿起了他的脚。 湛槿初被他碰到脚吓的猛地一缩,头又开始晕了:“我自己来,你先起来。” “你不好弯腰,我来便是。又不是没替你穿过,不必害臊。”贺南泓又把他的脚拿过来,替他把鞋穿上。然后他起身去扶湛槿初,见湛槿初愣愣的看着自己,耳朵红的染血似的。他装作没看到,慢慢扶起他走到了茶案旁坐下。 “先漱漱口,你如今这口里定是苦的。”贺南泓拿来漱口水和唾壶,给湛槿初用。 湛槿初此刻有了些力气,便维持了一贯的优雅,慢慢漱了口。 看他清理好了,贺南泓也迅速清理了一下自己,而后把东西又放回去。 “来,先喝点汤,这汤应该也是酸口的,尝尝。”贺南泓坐下后端起了汤,拿起调羹舀了一勺闻了闻,而后递到湛槿初旁边。 “谢谢。”湛槿初对贺南泓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有些不好意思,接过调羹,小声呢喃道。 贺南泓又笑了下,看他喝起了汤。 许是酸汤比较和他胃口,加上之前吃的东西差不多都呕出去了,他一下便喝了小半碗。 “别顾着喝汤,吃点这鱼。”贺南泓拿了湛槿初的筷子替他布了些菜,没敢拿自己的筷子,他怕他吃的菜色湛槿初一沾便又难受。 湛槿初拿起筷子,慢慢吃着菜,又用了些米饭。“泓哥哥,别再夹了,实在用不了了。”湛槿初吃了一些便觉着吃不下了,阻止了还要给他布菜的贺南泓。 贺南泓见他真不吃了,自己便快速解决了两人剩下的菜饭。吃完后唤了林文进来给收拾了。 “我想出去甲板上走走。”湛槿初看林文出去了给贺南泓说道。 “你这,可以吗?”贺南泓怕他会更难受,因为甲板那边会更晃些。 “总要呼吸一下海风,总在这屋里闷得慌。”湛槿初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后说道。 “也好,我扶你。要是不舒服,便说,别自己扛着。”贺南泓边扶他起来边念叨到。 湛槿初服了他了,这人怎么突然这么多话:“别念了,我听你的便是。怎么跟老头似的,念叨个不停。你平日里的冷淡寡言呢?” “那是对别人,对你不这样。”贺南泓扶着他的腰,轻捏了一下。他的腰也一手能环过来,细的很。 湛槿初终于吹到了海风,这时候太阳有些毒辣,贺南泓吩咐安九给湛槿初拿了帷帽给他戴上,遮去阳光。 海风拂过,带来的是一些咸咸的味道和一些腥味,并不好闻。但至少不闷,湛槿初自己往靠边沿的甲板去了。他往下看着下面的海水,不似在岸边看的那么蓝,反而是黑色的。加上船身带起的浪,那海水似乎张开了吞噬的巨口。湛槿初没这么见过海水,后退了些,不敢再往下看。 “小心点,浪过来船会有些颠簸。”贺南泓过来扶住他,“再吹一会儿便进去吧,到客舱里也能走走。”这腰果然很细! “好,我好多了,不用一直扶着。”湛槿初看了扶在自己腰上的手说道。 “听你的。”贺南泓把手从腰上移到了背上。 “走吧,好热。”湛槿初又站了一会,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热得很,这本来不疼了的头反而又开始隐隐作痛。 第二节 “为什么你们不会有苦船之症?”湛槿初和贺南泓进入客舱后,便把帷帽摘下递给了身后的安九。 “这我可说不准。许是我们适应的快一些。”贺南泓也不知为何会这样。 “算了,我还是回去躺着吧。”湛槿初已经逐渐适应了自己的虚弱,叹了口气道。 “好,或者,给你念念书和话本,你自己便别看了。”贺南泓哄他道。 “你给我讲讲南境的故事,讲讲你的故事。以往都是在信中写上那么只言片语,我想听听完整的。”湛槿初思考了一下,他早就想听听贺南泓说他的事情了。至少,说一说这八年,是什么让他的性子变成了现在这样。他知道定是发生过什么,但贺南泓从未在信中提过。他也是从别人从南境传回来的消息中,得知他的泓哥哥变了性格变得冷血残虐。 贺南泓听懂了他的话中之意,但他不知该不该说予湛槿初听。那些血腥的画面,实在令人不想回想起来。他也不想说给槿初听,怕他替自己难受。 “还是说些别的吧,我给你读那本《聊斋》可好?”贺南泓敛去眼中的悲戚,低下头询问湛槿初道。 “泓哥哥,我只是想知道你的事情,你别瞒我。”湛槿初抬起头,一脸认真地看着贺南泓的眼睛。他的眼睛就像一汪深不可测的水,湛槿初看着心里莫名有些难受。 贺南泓没再开口,带着湛槿初回了屋,给他安置在床上。他又坐上了那个圆凳,看了一眼一直盯着他看的湛槿初,叹了口气道:“好,给你说便是。” 二十年前的最后一仗,虽然让那些小国俯首称臣,但也只是表面上而已。这些个小国一个个都是狼子野心,让他们就那么放弃一块十成重的“肥肉”是不可能的。因此,表面上和气尊敬大荆,但这背地里却一个个都搞起小动作。 南境每年都要历经无数次的偷袭与正面对决。有些小国派来的人直接舍弃他们本国的服饰、兵马、武器,用其他国家的来袭击南境。其目的便是维护住那表面的一层薄薄的纸,不与大荆撕破脸皮。 这也便是这么多年,贺家一直得待在南境的原因。贺惟然经过二十年前那一战,始终是伤了元气,所以才把自己的三个儿子也都带到了南境。不断培养磨炼,目的便是为了有朝一日他们能接手南境,他才能安心把大荆的安危交给他们,解甲归田。 五年前,贺南泓已经经历过大大小小百余次的对战,每一次他都信心十足。然而,那一次,却让他终生难以忘怀。 那是一个夜晚,南境军营一片安谧,除了守夜的将士,其余人都已经休息了。贺南泓那时正拿着湛槿初寄来的午时刚到南境的信在一遍遍的看着,突然军营里传来一阵慌乱的喊声:“敌袭!有敌袭!快来人!”紧接着是守城的敌袭信号升上天空,打破了静谧的夜景。 贺南泓当即把手中的信塞入榻下,披上铠甲拿上长枪冲了出去。军营前,那一仗的指挥主将罗骐已经在集结兵马。贺南泓朝他跑了过去,表明自己也一块儿去上阵杀敌。 “你便别去了,今日你巡了一日边境,该是疲惫得很。”罗骐说道。 贺南泓并不想放弃这次历练的机会,再三强调自己可以后,罗琪同意了,带着他和将士一起出了城门。然而谁也没想到,这次那些卑鄙的小国竟然效仿二十年前,集结了三个国家的队伍按批次袭城。虽然人数不多,但却带了无数暗器与药粉。 贺南泓与众将士一起骑着马冲了上去。一刀一枪与对方厮杀了起来。一开始这些人并没有使用暗器,然而,在全部将士与他们厮杀到一起时,他们纷纷拿出了暗器袭向大荆的兵马。马被绊倒刺伤,将士们纷纷跳马继续杀敌。却不料无数的药粉袭面而来,瞬间眼睛受到了刺激难以睁开。 一瞬间战事局面便被扭转,大批的大荆将士一个个被刺破胸膛、割破喉咙,睁大了眼睛倒在了地上。贺南泓眼睛也不慎被药粉洒了一些,但他迅速刺穿了向他袭来的敌人,出了包围圈。 “景煜!快向侯爷报信!快去放信号!”罗琪提着长枪,不断刺穿着涌上来的敌人,他满身是血朝着贺南泓喊道。 贺南泓迅速拿出信号弹放了出去,又解决了几个冲他而来的敌人,朝着罗琪那边去帮他。 “你记住,要是我出事,你便是主将!带着弟兄们杀尽这些狗日的!啊!!去死吧!!”罗琪余光见他过来了,给他喊道。然后又接着冲到了那些被敌人包围着的将士外围,拼尽一切力气杀着敌人。 贺南泓跟着他,帮他杀着他身旁的敌人冲他说道:“你不能有事!你才是主将!你得活着带我们回去!” 罗琪看了他一眼,刺穿了一个敌人的胸膛后笑喊道:“好!一起回去!兄弟们,我们一起回去!杀啊!” “杀啊!!杀啊!!”将士们的呐喊声震天破地,鲜血不断地溅在贺南泓的脸上与身上,似乎浸满了他全身。他已经开始力竭,喘息声越来越大,动作却不敢迟缓。 “小心!”贺南泓朝罗琪喊道,被包围着的他分身乏术,一时间没法到罗琪身边。罗琪被一人用长枪刺进了肚子,他迅速拔出来后反刺向那人,然后又把左右而来的敌人打倒在地。然而他已经坚持不住了,力竭的同时被后方的三人刺穿了胸膛。罗琪长枪插进地里支撑着他没有跪下,转头看向那边被围在中间的贺南泓。他嘴里的血一直往外冒。他最后用口型给贺南泓说道:带他们回去。 “将军!!”贺南泓看到这一幕,瞪大了眼睛,瞬间怒气上涌,“啊!!”他把围了他一周的敌人通通送入了黄泉。 第30章 过往 第一节 “将士们!跟我一起杀了他们,为将军和死去的兄弟们报仇!”贺南泓手握长枪,向南境的将士们喊道。 “是!报仇!”大荆的好儿郎们一个个杀红了眼,他们只知道多杀一个,便是为将军和兄弟们多陪葬一个。 贺南泓不知被刺伤了多少下,他身上的铠甲已经千疮百孔,满身的鲜血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他的还是别人的。敌我双方都已经没剩多少人了,他也几乎没了力气。当一个敌人在贺南泓身后朝他刺去时,贺南衍和贺南辰带着援兵来了。他们当时已经来不及制止那敌人,策马疾行而来,眼睁睁看着长枪刺穿了贺南泓的身体。贺南衍策马过去,一枪了结了那人,贺南辰飞快跳下马接住了弟弟倒地的身体。 看到贺南衍和贺南辰到了,贺南泓冲他们笑了一下,嘴里的鲜血不断外涌:“大哥二哥,交给你们了。”说完他便放心闭上了双眼昏死过去。 这一战,敌方全灭,大荆三百余人剩下了不到三十人。主将罗琪身亡,年三十有一。副将贺南泓重伤只留一口气,后被救回。 黑夜也掩埋不住尸横遍野的惨状,南境城外四周的树和草已经被鲜血浇透了,血腥味经久不散,时刻缠绕着南境的每一个人身旁。 “泓哥哥,对不起,我不该问的。”湛槿初听完贺南泓已经剔除了一些血腥的故事,悲怆涌上心头,心疼的红了眼睛。他微微直起身,靠在了床头上看着贺南泓。贺南泓脸上的悲戚还未收回,似乎还陷在回忆中。 湛槿初抬起手拉了拉贺南泓的胳膊,这才让贺南泓回过神来。贺南泓看着湛槿初那微红的双眸,看着他心疼的眼神,他笑了一下:“没事,都过去了。” 其实,还有一些他并没有跟湛槿初说,他不敢说。那次他重伤后几近死亡,贺南衍给他抱回军营时,他的气息已经是快断了的。军医看后都摇了头,让准备后事。当时的他似乎只是靠一件事支撑着——把带出去的将士带回来。到了军营,这心头事已了,便一下子没了支撑点。 贺南辰几乎是满脸泪水呼喊着贺南泓,想要试图唤醒他。贺南衍满眼悲痛,走过来拉了贺南辰,冲他摇了摇头,想让他别再喊了,弟弟回不来了。贺惟然站在营帐门前,看着里面满身是血的贺南泓,满脸灰败,默默承受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 然而贺南辰不想放弃,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起身疾步跑回贺南泓的营帐,从贺南泓床榻里找到了湛槿初写给他的信。 他拿着信迅速跑回军医营帐,给贺南泓一遍一遍地读着湛槿初写来的信。“三弟,你快醒来,你坚持住!烨白,你想想烨白!他还在京城等你!他在等你!你要是走了,我们怎么跟他说。快醒醒!南泓!烨白来了,你快醒来看看他,贺南泓!......”贺南辰几乎喊道崩溃。 不知道是老天爷的恩慈还是贺南辰坚持的力量,贺南泓听到了。他的槿初,槿初还在京城等他回去,他不能就这么死了! 贺南泓拼命地想睁开眼睛,可没办法,他伤的太重,眼睛就是不听使唤。他努力控制着手指动了动,在他身旁跟他说话的贺南辰看到了,立马激动地大喊了军医过来给他看看。 经过一番紧急的救治后,贺南泓的气息逐渐稳定了一些。 “接下来就看三少爷的造化了。”身经百战的老军医心里也是惊讶的,这本来都快死的人又活了回来,当真是难见。他和徒弟帮贺南泓所有的伤口上了药包扎好,交代了安九几句注意事项和需要用的药,便带着学徒去了另外的营帐替其他伤员看伤。这一仗,活下来的人都带了满身的伤,那边的军医应该快忙不过来了,得快些过去。 那一次,他在榻上几乎躺了一个月才能下地。他下地的第一件事,便是拖着病体,吩咐安九给他拿了酒和肉,到城外他们作战的地方,给罗琪将军和战死的弟兄们敬了一杯酒。那一天,他看着还余留在地上的鲜血,回想着罗琪将军平日里与将士们侃侃而谈、嬉笑打骂的情形,回想着那日战场上他看向自己的样子,久久无言,而后大哭了一场。 从那以后,他便在贺惟然面前立下誓言,誓死保卫南境,扞卫大荆的每一块土地不受外敌侵扰。也是从那以后,他变了性子,不在似以往那么开朗活跃,变得沉默寡言。 再次上阵时,他变得残暴冷血,杀人手段愈加狠辣。只要他上阵,结束战斗的时间会越来越快。每一次上阵他最后都会直接取了那敌方首领的项上人头,遇到有外敌潜入,那些人都会死得十分凄惨。若有人还胆敢伤了城中百姓,那等待他的便是剥皮抽筋悬挂示众。 所以,贺南泓在军中的威望越来越高,几番周转传回京城的消息就被传得越来越可怕。百姓因此又敬又畏,才二十岁出头的贺南泓便成了杀神。甚至一度成为百姓吓唬孩子的“好名声”,有夜止婴啼之奇效! 贺南泓停止了回忆,笑着看向眼睛红红的湛槿初安慰道:“你看,之前便与你说过别听,如今这眼睛红成这样,到时候林文和安九他们见了该以为是我欺负你了。” 湛槿初知道他这是在哄自己,不想让自己承受他的痛苦。于是他便也装作不再想的样子,转移了话题:“我记得你以前会煮面,如今可还会?” “嗯?你想吃?”贺南泓好笑的看着湛槿初,他是会煮,仅限于煮熟而已。 “嗯!想吃!”湛槿初点了点头,然后感觉到晕又抬手扶住自己的脑袋。 贺南泓连忙扶住他,给他塞回了床上躺着。见湛槿初那一双眼睛亮亮的盯着自己,他无法,只能点头答应了他。说实话,他心里其实一直在打鼓,这么多年了,他并没有煮过几次面。 第二节 湛槿初所说的他会煮面,其实是他九岁那年,湛槿初来平定侯府找他玩。那一日正好是湛槿初八岁生辰,因此湛槿初一到,他就冲到侯府门口给湛槿初抱了个满怀。 他高高兴兴的拿出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了湛槿初,还拉着他想带他去外面好好游玩。但湛槿初傍晚还得回宫,便拒绝了。 贺南泓想不出什么能让湛槿初再开心一些,把湛槿初带到自己院里石桌上坐下后,他便跑到贺夫人那边去问。贺夫人一听,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道:“既然是槿初生辰,那便给他做碗长寿面。我这便让厨房准备去,你啊,快回去陪槿初玩去。” 贺南泓一听,拍了一下自己的小脑门:“对哦!长寿面!娘,你真聪明!你别让厨房准备,我自己来!我一定会给槿初做出最好吃的长寿面!”说完,他便欢天喜地地跑回小院,给湛槿初说要亲自给他做长寿面吃。贺夫人看着他跑走的背影,一脸无奈的摇摇头。他会做什么长寿面,纯属胡闹去。 湛槿初一直以来都把贺南泓当做最厉害的哥哥,一听他这话开心地不行:“好诶!泓哥哥好厉害!” “那你便在这玩一会儿,我让二哥来陪你!等我!”贺南泓此刻正在兴头上,一溜烟又跑了出去,到了贺南辰小院给拉出来,接着把他推到了自己小院里后又一溜烟跑到庖厨中去。 下人一见小少爷来了,便问他是不是饿了,想吃什么便给他做。他小手一挥道:“不!我要自己做长寿面,你们别管我!”他在庖厨里面不停地翻找面,可就是找不到。 “小少爷,您是不是需要这个?”厨子见他盲目乱翻一通,急忙给他指了面粉缸。 “不是,我找面,长长的吃的面!”在贺南泓的印象中,吃的面就是已经做好了在碗里的面,这他哪知道那面是拿面粉做出来的。 厨子一脸笑意,给他解释了一通。贺南泓没想到那么麻烦,但是既然都给槿初夸下了海口,那就得给做出来。于是,在厨子和丫鬟的帮助下,他千辛万苦搞了一个面团。等贺夫人找过来时,便看到一个小花猫在里面有模有样的揉面。下人们看到她想给她行礼,被她制止了。她慢慢走向贺南泓,替他擦了擦汗道:“泓儿这么厉害啊,那娘亲生辰你是不是也得给娘亲做?” 小贺南泓一边揉着面团一边给他娘亲义正严词地说道:“娘亲的生辰面得父亲给母亲做,而我只能给槿初做!” 贺夫人一听笑得不行:“哟,还想着让槿初嫁予你呢?”因为自己总叨叨槿初要是女孩子便就是自己儿媳了,导致贺南泓这孩子从小就以为湛槿初会成为他夫人。 “那是自然。”贺南泓结束了揉面,求助地看向了一旁的厨子。 贺夫人见他如此认真,交代了几句话给下人后,便带着嬷嬷提着给湛槿初准备好的生辰礼去了贺南泓的小院。 一阵鸡飞狗跳霹雳乓啷后,一碗......嗯,一锅长寿面便出锅了。虽然都极不成功,但贺南泓自己却很满意。他用大碗装了一满碗,还让厨子教自己煎了个荷包蛋在上面。让丫鬟拿食盒装着给自己送到了小院里。 这边,湛槿初一直再往院外张望,盼望着贺南泓回来。小童穿着银色的小长衫,粉雕玉琢的小脸时不时出现一些期待的小表情。小脚坐在石凳上一晃一晃的,煞是可爱。于是被贺夫人忍不住上手摸了好几下小脸。 终于盼到贺南泓来了,他开心地跳下石凳去迎接,被贺南泓拉着小手送回了石凳上做好。 “快看!都是我亲手做的!”贺南泓打开丫鬟放在石桌上的食盒,一脸自豪的说道。 “三弟,你这做得......都快成一团了。这蛋也是,糊的。”贺南辰取笑道。 “哼,我这是第一次做,他们都说我做得很好!以后我会做得更好,这次便这样将就吃,好不好啊槿初。”贺南泓瞥了他一眼,又凑到湛槿初眼前道。 “很香,谢谢泓哥哥。”湛槿初很给贺南泓面子,丫鬟帮他端出来后,他便往嘴里送了一口。说实话,那是湛槿初吃过最难吃的面。但为了不打击贺南泓,他咽了下去,笑着对贺南泓说:“真好吃,我很喜欢。” “嘿嘿,喜欢就好,槿初快吃。再尝尝那个荷包蛋,可香了。”贺南泓一听开心了,坐到湛槿初对面看着他吃。 吃了几口后,湛槿初实在是吃不下去了,他求救的看向了贺夫人。贺夫人笑得不行了,她又伸手摸了湛槿初的脸:“槿初吃不下了是吧,没事,你泓哥哥不会逼你吃完的。” 然后湛槿初转头看向对面的贺南泓,贺南泓笑了笑:“饱了便不吃了。” 贺南辰一脸好奇这面到底是什么味,拿起了另外的筷子过去往嘴里送了一大口。 贺南辰:“......”又糊又咸还竟然有没熟的!都团成一团了竟然还没熟!做的什么鬼东西,槿初还竟然吃了那么多。贺南辰接收到他娘亲的眼神,没敢吐出来也没敢怼他弟,默默地咽下了那口一言难尽的面。 “怎么样二哥,是不是很好吃?”贺南泓一脸笑意的问道。 “额,嗯。我突然想起我功课还没做完,我便先走了。”说完,贺南辰便逃走了,他要回去喝水,救命! 贺南泓自己拿起了湛槿初用过的筷子:“我自己尝尝。”说着往嘴里送了一口。 贺南泓发誓,他并没有想给湛槿初下毒。明明每一道工序他都严格按照厨子教的做了。 (侯府厨子:您确定吗小少爷?我让您把面拉好,您直接团着进锅;我让您少加点盐,您说这么多面这盐肯定不够,往里到了半罐;我说您得多加水,您说五皇子不爱喝面汤,少加点......) 贺南泓一脸失落的看向湛槿初,他搞砸了,槿初肯定不开心了。 “没关系泓哥哥,你这是第一次做,真的很好了。我很开心,这是我过得最最开心的生辰。”湛槿初伸出小手拉过贺南泓,圆溜溜的大眼睛认真的看着贺南泓安慰道。 “我一定会给你做出好吃的面!你相信我!”贺南泓向湛槿初保证到。 第31章 煮面 第一节 记忆回笼,贺南泓朝湛槿初笑了笑:“你还要像以前一样捧场?不怕又闹肚子吗?”没错,那次湛槿初吃完那面,回到皇宫后便开始闹肚子。 而后从一开始的泻肚子变成上吐下泻,柳后吓得以为他被人下了毒,连明德帝都惊动了。急忙请太医来看过后,才知道只是吃了什么食物导致的,这才松了口气。后来得知是吃了贺南泓亲手做的长寿面,也是笑得不行。 “这么多年了,总会有些长进吧?”湛槿初笑看着他说道。 “行,给你做。”贺南泓替他掖了掖被子,起身给他拿了姜片和酸果干放在床头,“待会要是难受,便含一片姜片在嘴里,这酸果干也吃些。我先去准备准备。” “好,知道了,你去吧。”湛槿初听完他的安排,示意自己可以。 贺南泓吩咐林文在湛槿初屋外候着,自己带着安九去了庖厨。 “主子,您真要煮面吗?”安九表示疑惑,之前在军营里主子也去做过几次,但为数不多。都是在五皇子生辰那天若没有外巡,才到庖厨去。 他尝过主子做出来的面,一开始是在难以下咽,后面确实可以入口了。但这要做给五皇子吃怕是还有点不达火候。他并不知道湛槿初吃过贺南泓做的最难吃的时候的面。 “嗯,你帮我把面和鸡蛋找出来。是不是有酸菜,把那也找出来。”贺南泓拿了一口锅给它洗净,边洗边跟安九说。 “好,主子,需要我把厨子叫来吗?”这个时辰,厨子备好了晚饭的菜,去休息了。 “应该不需要。”贺南泓想了一下,拒绝了。 于是,安九便替他生起了火,贺南泓在一旁弄起了面。 安九生完火后就在一旁给贺南泓打下手,看着他有条不紊地揉面扯面(至少有了面的形状)。面终于下锅了,贺南泓往里面加了些酸菜和青菜,槿初胃口不好,酸的还能吃一些,他便放些酸菜进去。 看贺南泓还要再往里撒盐,安九急忙阻止:“主子,您刚刚已经放过了,可不能再放了!” “刚刚没加青菜,现在加了青菜,盐会不够。”贺南泓手里拿着盐罐说道。 “可酸菜里有盐了,不能再放了。”安九直接从贺南泓手里抢走了盐罐。 贺南泓瞥了他一眼,行吧,相信他一次。然后自己先尝了尝,还行,熟了,出锅。接着他又煎了个荷包蛋,这次的荷包蛋就比较好一些,没有糊。 他把面放入食盒,带到湛槿初屋里去。湛槿初从他进来便闻到了香味,他午膳用的不多,这会儿子确实饿了。湛槿初掀开被子慢慢起身,贺南泓放下食盒来给他穿鞋。湛槿初看着桌上的食盒,再看看给自己穿鞋的贺南泓,莫名的有一种他两在过日子的想法,但被他很快扔到了脑后。 两人净了手后,贺南泓把面端了出来,放在湛槿初身前。“尝尝,这一次不会再毒害你了。”贺南泓玩笑道。 “看起来很好吃。”湛槿初笑着嗅了嗅,酸酸的,很开胃。 说完,他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口放入嘴里。没有以前那种可怕的味道了,很普通的味道,但湛槿初却觉得十分好吃。“真好吃,这次是真的好吃,没哄你。”他又用调羹喝了口汤后给贺南泓说道。 “好吃就行,再吃些。也不能吃太多,你胃受不住。”贺南泓在湛槿初对面坐着,看着他吃了一口又一口。 “好。”湛槿初从面里抬头朝贺南泓笑了一下,刚要低头,却见贺南泓把手伸了过来,直接伸到他脸上给他揩了一下嘴角。 “小馋猫,吃慢点。”贺南泓很自然地又缩回了手看着他。 但湛槿初却心头大乱,这,于礼不合吧,他自己拿出了锦帕,拭了一下嘴角。他突然又想到贺南泓的那个吻,于是又把头埋下吃了起来,借着面掩饰自己的情绪。 “好了,差不多了,不能再吃了。之后想吃再给你做便是。”贺南泓见湛槿初一下子吃了大半碗面,怕他不舒服,便开口提醒他。湛槿初其实已经吃不下了,但他有些怕抬头看贺南泓会不自在,便一直吃。 贺南泓把他面前的面端了过去,自己拿过湛槿初的筷子吃了面起来。湛槿初瞬时脑子一阵发懵,耳朵慢慢红了起来。 贺南泓几口便吃完了剩下的面,叫来了安九给收拾下去。“对了,我这衣裳是用什么洗的?”贺南泓问安九道。 “就是一般洗衣用的东西,主子,怎么了吗?”安九有些摸不着头脑。 “木檀香的?”贺南泓又问。 安九想了想,好像不太像那味道:“主子,属下也不知道。” 贺南泓便也不再问,让他先下去了。“看来也暂时找不到这味道的东西。”他看向湛槿初说道。 “没事,我好多了。”湛槿初有些失望,但也没执着的想找到。 海上的天说变就变,白日晴空万里的天到了夜色爬上天空后,乌云也随之爬了上来,遮盖住了满天星辰和月亮。海风开始大了起来,暴风雨很快便接着来了,船身开始剧烈晃荡,幅度越来越大。本来已经好一些的湛槿初坐在桌案看书,这会儿被晃得又开始晕了起来,甚至比之前还难受,午后吃的面几乎全吐了出来。 贺南泓听到旁边屋里湛槿初的动静,立马穿上了衣服过去了。“怎么回事?安九,快去船夫那看看!”贺南泓扶起湛槿初,向外面的安九喊道。 贺南泓给湛槿初拿了漱口水漱了漱口,又给他拿了一片姜片含了进去。他看湛槿初午后逐渐好了的脸色如今又变得煞白,还用锦帕捂住口鼻,看起来难受的紧。 贺南泓想起他说闻着自己身上的味道会好一些,便把他揽到了怀里抱着,自己也在椅子上坐下。湛槿初顾不上什么合不合规矩,埋头嗅这那好闻的味道。贺南泓叹了口气,幸亏自己刚刚回去还擦了身,不然这两天没沐浴,身上该有汗味了。 第二节 林文和安九进来禀报时看见的便是贺南泓抱着湛槿初坐着,湛槿初整个头都埋进贺南泓胸膛里去的情景。两人一愣,瞪大了眼睛。主子这么厉害吗?这就把五皇子搞定了?莫不是趁人之危。安九心里搭起了戏台唱了起来。 林文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口让自己来照顾自家主子,欲言又止。 贺南泓见两人进来,便问了情况。 “船夫说得往岸边靠一靠,等着暴风雨去了再走。”安九回道。 “风雨太大了,船晃得厉害,一些本来不苦船的侍卫也开始有了症状。”林文接着道。 “那便往岸边靠,让大夫拿一些药给大家散去。再吩咐庖厨切些姜片给大家。”贺南泓迅速下了命令。 “是。”两人听令下去了,林文还不忘看了一直没抬头的湛槿初一眼。被贺南泓瞥了一眼立马出了门,还把门贴心的关上了。 贺南泓见两人出去了,一把抱起了湛槿初,把他送到了床上。湛槿初吓的一跳,差点又吐出来。贺南泓帮湛槿初把鞋袜脱了,接着自己也脱了鞋袜,上了床。他把湛槿初揽到怀里,让其变成侧身面对着自己可以随时埋进他胸膛的姿势。又轻轻抚了抚他的背,帮他顺顺气。“就这样睡一会,待会靠了岸,便不会这么难受了。”他安抚着怀里的湛槿初道。 湛槿初真的全程一动不敢动,僵直了身体,大脑一片空白。天啊,他这么大一个人,就这么被人直接抱起来了,还脱了鞋袜抱着自己睡......这怎么睡,完全睡不着啊。 湛槿初就那么睁着眼睛,看着近在眼前的人,心里不知跑过了多少匹马。“你......算了,睡吧。”湛槿初想让他别还把自己当成小孩子,但不知该怎么开口才能不伤贺南泓一颗爱护弟弟的心,便咽了回去。然后把自己的身体往床里面挪了挪,把他的手拿开了,“这样睡挺别扭,还是这样吧,我也能闻到。”他平躺着手放在小腹上,恢复规规矩矩的睡姿。 黑暗中,贺南泓一直盯着湛槿初看,但没有再做什么。他也跟着躺了下来,两人就这么躺着,也不说话。 湛槿初以为自己睡不着了,没想到因为有贺南泓在旁边,他竟没一会儿便安稳的睡熟了去。睡着了的他并不知道,贺南泓一直看着他,身子挪的离他越来越近。 叩叩叩,门外安九和林文林斯候着,等着里面两位主子的吩咐。安九不敢打扰,林文也被贺南泓之前的眼神搞得心里毛毛的,于是两人把林斯踢了出去。 “主子,泓将军到岸了。需要到岸上找客栈宿一晚?”林斯被林文和安九搞得莫名其妙,直接敲了门问道。 贺南泓看了一眼怀里皱了皱眉的湛槿初,轻轻唤道:“槿初,醒醒,到岸了。” 湛槿初迷离了一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贺南泓英俊的脸,片刻失神。他又往里面缩了缩,听到外面林斯再次发问的声音,他清了清嗓子:“若是雨太大,便不去了,大家就在这船上休息一晚。” 安九一听这清嗓子的声音,心里咯噔一跳:不会吧,主子这么......禽兽?? 林文一脸震惊,和安九对视了一眼,从双方的眼神中看出了不可思议。 林斯不懂他两在打什么哑谜,接着道:“雨还是很大,那主子和泓将军便继续休息,属下先告退。”说完,见里面没了声响,他便看了旁边就差扒门上的安就和林文一眼,疑惑地走开了。 “有好一些吗?既然到岸了,想去走走吗?”贺南泓想跟湛槿初一起享受一下在雨中打伞同游的感觉,这是贺南辰教他的,说是姑娘们会喜欢。(他也不想想湛槿初是一个大男人,而且这是暴风雨......) 湛槿初:“......”他莫不是头晕出现了幻觉,这么一个狂风暴雨的夜里,要出去走走这话也是能问出来的?“我便不去了,待会淋了雨,我这身子怕会更差些。”他委婉地拒绝了贺南泓。 贺南泓也是说出口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找补。他干脆下了床,给湛槿初倒了盅温水。然后就那么盯着湛槿初喝水,看着他修长的脖子和睡得有些松开了的领口。湛槿初被他盯得耳朵渐红,喝完后把盅递给他,自己躺了下去背对着他。 贺南泓知道这人害羞了,把盅放好后,转回床边,脱鞋上床。接着拉过一半的被子,也背对着湛槿初睡了下去。他没敢再逗湛槿初,两人就这么背对着对方睡到了清晨。 接下来几天的行程,风雨都没怎么来侵袭,于是一路顺风顺水便到了涂浮。终于踏上了岸,虚弱了一路的湛槿初心里终于踏实了。在这岸上的脚踏实地的感觉真的太好了,湛槿初都有些后悔自己制定的线路。搞了这么一个丢人的事,想想他这一路,几乎只差长在贺南泓身上了。 “林文,拿这个到万景楼的客栈,安排一下。”湛槿初把玉符递给了林文,让他先行一步去安排。 “待会儿安顿下来,我们便去这涂浮城中逛一逛。”湛槿初看着这港口人来人往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热闹,便走到了贺南泓身边说道。 “听你的。”贺南泓接着道:“我们可以先逛逛集市,打听一下这的州府情况。” “嗯,百姓是最有权力说话的,他们要是觉得府衙好,那便是真好,反之......”湛槿初赞同贺南泓的安排。 “走吧,先去客栈。”贺南泓说完吩咐一旁的安九道:“安九,后面的人打好招呼,让他们扮成普通仆从和侍卫。” 湛槿初往船上看了一眼再帮忙搬东西的柳家暗卫,也不知道这样带上他们行不行。在他眼里,柳家一直不想卷入朝堂派系之争,不常和他往来便是这原因。如今因为保护他要是卷进去了,该怎么收场才好,不知外祖和两位舅舅是何打算。 “别看了,既然是他们主动的,那便由着他们。”贺南泓顺着他的眼神看向后方,明白了他的心思,开口劝道。 “嗯,走。”湛槿初收回视线,带着众人一起往万景客栈而去。 第32章 涂浮 第一节 哗啦,哗啦啦......湛槿初张开双臂搭在浴桶上,整个身子泡在浴桶里一脸叹谓:终于能好好洗上一个热水澡了,舒心的很。在船上这么些天,只能用巾帕擦拭一下,他总觉得身上黏糊糊的。而且他一直与贺南泓睡一起,虽然后面几天是一人一床被子,但他总觉得不自在。而且莫名其妙的,他第二天早上醒来就和贺南泓盖一床被子了,另一床被子孤零零的在里面堆放着,想想都觉得面红耳赤。 湛槿初摇摇头挥去脑子里充斥的回忆,把脸埋进了水里,试图让自己清醒清醒。 “泓将军。”门外传来林文的声音。 “你们主子可有收拾妥当?”这是贺南泓问林文的声音,湛槿初抬起了脑袋听着外面的动静。 “主子在沐浴,将军需要再等一会儿。”林文低着头悄悄抬眼看了一眼贺南泓,心里想着到底要不要让贺南泓进屋,他怕他冰清玉洁的主子被...... 贺南泓看着林文一副想拦又不敢拦的样子,没做声,回了旁边的屋。林文顿时松了一口气,真的太考验他的护主能力了。泓将军要再盯着他看一会儿,他就要让其进去了。 屋内的湛槿初听到外面没了动静,也松了一口气。虽然幼时两人也经常一起沐浴,但总归那时还不懂事。如今两人都是大男人了,再次坦诚相见他肯定是会不自在的,虽然都是男的,心里还是有些难接受。 湛槿初叹了口气,也泡不下去了。他起身出了浴桶,水流从他白皙的身体哗哗滑下,一些流进了浴桶一些被他带到了地上。 湛槿初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虽然也坚持练武,但练得确实不多。他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和腹部,不是很硬。他想到自己这些天感受到的贺南泓的身体,硬邦邦的,一摸便知道肌肉十分结实,所以才能一把给自己抱起来还走上一截儿放到床上去。 他一边想着一边拿起干的巾帕擦拭身上的水珠,擦干净后拿过一旁架子上林文备好的衣裳穿好,往屏风外走去。 “林文,叫人进来收拾了。”湛槿初边擦拭着他那如墨般的长发边唤着守在门外的林文。等他打理好好便出了屋,去敲了旁边贺南泓的门。 贺南泓很快便打开了门,湛槿初一见到他,直接愣在了原地。贺南泓穿上了那银白色的衣裳,跟平日里穿的一身简单方便的的衣裳相比完全不同。他收敛了一些自己的凌厉,让自己更符合这身行头。这么一看,倒真是一位极其英俊的富家公子。他还把那玉佩也戴上了,特意选了一条与湛槿初那块一样款式和花色的绳坠,看起来更是贵气逼人。 湛槿初久不见贺南泓这样的打扮,确实感到十分新奇。他左看看右看看,笑着对贺南泓开玩笑:“泓哥哥今儿个倒十分英俊潇洒,这是要出去找哪位姑娘叙旧?” 贺南泓配合着来了一句:“刚刚去找了初儿姑娘,可惜人在沐浴,侍从不让进。” 湛槿初被他的话一哽,给他送了一个白眼:“走了,我们出去转转。”说完扔下他走在前面去了。“林斯,吩咐其余人到处查探一下消息,记住,我们是打算在这开铺子的商人,别露了陷。”他接着吩咐一旁的林斯道。 “安九和林文与我们一道,称我们为大公子二公子,我和泓哥哥便以兄弟相称。”湛槿初接着看向一直候着安九和林文道。 贺南泓在他后面看着他,不经意又笑了笑,看来是逗过头了,语气都不好了。 一行四人很快便到了集市上,这会儿正是午后,太阳高高挂起,天气十分炎热。集市上的人少了一些,小摊贩们一个个热得蔫嗒嗒的,打了伞坐着看着来往的人,时不时吆喝一句。 几人一进集市,收获了无数的视线。不少小摊贩都站了起来,招揽他们过去看看货物。主要是这两主两仆看着就是富贵人家的,两位公子都穿着绸缎,那料子一看便知十分贵重。两人还戴了一样的玉坠,就是看着不太像亲兄弟。然而较高大的那一位一看便十分照顾那位气质温润的小公子,一直给人打着伞。 “几位公子要看看我这小摊上是否有符合眼缘的物件儿吗?”一小摊贩热情的招呼着走到他摊子前面的湛槿初几人。 “小哥,你这东西还挺多。”湛槿初伸手拿起了一个银色镂空薰香炉,看了看,做的还挺精致。这花纹一片接一片,做成了繁花似锦之样,不过却是普普通通的料子。 “嗐,小买卖。看您这气度这穿着,定是顶富贵的人家,不知我这小物件能不能入公子您的眼。”小哥是个能言善辩之人,一嘴抹了蜜似的,甜的很,惯会哄人。 “我看这个熏香炉就挺不错,巧致的很,是吧?哥。”湛槿初拿着那熏香炉侧身问贺南泓道。 “嗯,多少银子?”贺南泓见湛槿初喜欢,便看向那小哥问道。 “哎呦!两位公子好眼力,这个啊是最近新收来的物件儿,我这最巧致的就是它。看您是刚来我们这涂浮城,我也不诓您,收您啊五两银子。”小哥一见有戏,开心地报了个价钱。 贺南泓刚示意安九付钱,被湛槿初拦住了。湛槿初向贺南泓摇了下头,转向那摊主:“小哥,你这怕是不地道吧。我这一来便到你这摊子,你当真以为我看不出这东西值多少钱吗?” “哎呦,这位公子。我这是小本生意,哪能诓您呢。这样吧,再给您少一两你看成吗?”摊贩小哥没想到这看起来很好骗的有钱人还会计较价格,接着改口道。 “二两,顺便这东西也搭上一起。”湛槿初又从摊子上拿了一块看起来就很廉价的假玉石。 小摊贩一看这确实当不了冤大头宰,而且二两给他自己也能赚不少,便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道:“既然您这么想要,便给您吧,您与它们有缘。” 贺南泓又让安九拿出了银子,递给了那摊主后接过了湛槿初挑好的两样东西,退到了后面。 第二节 “小哥,向你打听个事儿。这涂浮城生意好做吗?”湛槿初这才问了话。 “您们是来探查地方开铺子的吧?听我句劝,别到这来开。这啊,复杂得很。”摊贩小哥凑到他们跟前悄声说道。 “怎么?”贺南泓不着痕迹地隔开了那小哥试图凑近湛槿初的脑袋,反声问道。 那小哥瞪大了眼睛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人再关注这边情况了才说道:“别看这涂浮城热热闹闹的,可这生意确实是难做的很。那些个铺子,几乎每个月得交上四五两银子的税啊。就连我们这在集市摆点小摊的,还有那挑担子摊贩,每个月得交十文钱的税!”小哥气愤的朝他们比了个“十”字。 “为何交这么多?交给县衙?”湛槿初与贺南泓对视了一眼,有问题。湛槿初便又问道。 “说是修堤防!可不见他们怎么修啊!就前个月,派人检查了一番,搞两天这又搞两天那。他们走了去看看,与之前也没多少不同,就把堤防上大的洞填上了一些而已。这不是糊弄我们不懂吗?谁不知道那些钱,全都进了那县老爷和师爷的口袋里。”小哥一脸义正严词,又不敢大声说话,憋得脸都红了。 “你懂堤防?”贺南泓看他如此,便问道。 “唉,以前我家里条件也是挺不错的,书也就读得多些。就是五年前那场洪灾,家没了,我这不是才不得以做起了这摊贩。”摊贩小哥叹了口气,“若是没那此洪水,我也能过了府试,当个秀才,可惜了,天不遂人愿。” “那你为何不继续考?”湛槿初有些奇怪,既然有能力为何洪水平定下来后再次放府试他不去考。 “哪有银子考?当年家都没了,我和我娘好不容易活下来。我是想去考的,但你知道吗,那县衙说了,每人得交五两银子的温书钱,才能去!”小哥说到此眼睛红了。 “怎么会这样,竟有这种事。为何没人去州府告呢?”林文听了也觉得气愤得很。 “州府有这县老爷的亲戚,告不上去的。前些年有人试过,差点被打死了,还有谁敢去。”小哥接着道,“劝你们啊也别留太久。要是住店,就去那万景客栈,就那的人不受限制,县衙不敢管。” “多谢!”湛槿初示意林文拿了一两银子,“小哥,多谢你的劝告。若有机会,便去接着考一考。” 摊贩小哥接过银子,朝他们笑了笑,低头继续把他摊子上的东西整理好。哪有那么容易,就算有了银子,那名额哪是他能左右的,左不过这些年,考上的都是和那县老爷沾亲带故的。 湛槿初四人对视了一眼,与小哥道别,想去门面铺子那边也探探消息。 “你们别去那边那个胭脂铺和干货铺,都是县老爷亲眷开的。”小哥见他们要往那边去,从摊后走了出来,到他们旁边悄声道。 他又看了看湛槿初和贺南泓:“小公子最好戴着帷帽,那府衙上的三公子,喜欢长得俊俏的男子,他会直接强抢。这些年不知道祸害了多少来这城中游玩的公子。”这小公子这都快自带仙气了,那三公子见了肯定会为难。而这大公子,自带冷气,纵使也十分英俊,一般人也不敢多看。 贺南泓一听,脸黑了下来,吩咐安九去买帷帽。“多谢提醒!”贺南泓向小哥拱手道谢,幸亏他提醒。 小哥朝他们挥了挥手,又回到了摊子后守着。 湛槿初戴上了安九买回来的帷帽,一行人往店铺那边去了,特意躲开了小哥点出的那两处。一番打听下来,敢说的悄悄说了一些,不敢说的话都不敢应,一看就是被欺压的狠了。 四人转到了傍晚时分才回到万景客栈,侍卫们也陆陆续续回来了。 贺南泓的房间里,湛槿初和贺南泓听完侍卫们打听到的各类消息,脸色越来越沉。没想到,这来的第一个地方,便是如此黑暗的地方。 “这县老爷为非作歹这么多年,竟没人能传出去,真是一手遮天。”安九一脸感叹,这地方官才是最阴暗的存在啊。 “压制人才,欺男霸女,乱收赋税,贪污赈灾银两和修缮堤防银两......”细数这桩桩件件,皆能让那县老爷下大狱!湛槿初脸色沉的厉害,贺南泓都没见过他如此一面。 “我们可能要去这县老爷府上探查一二。”贺南泓开口打破了沉默。 “嗯,让你的人去。”湛槿初看向贺南泓道。这种暗中查探,由暗卫去最合适不过。他不好安排柳家的人去,便只能让贺南泓安排。 “好,安九,吩咐下去,让影三他们分别去县老爷、师爷及其一些与他们有牵扯的衙役家中好好探查一番。”贺南泓快速安排到,接着他又想起人证之事,“再遣一些侍卫,查访那些被欺压的人家,特别是之前差点被打死的那书生。记住,探访后让那些人不要声张。” “是。”安九领了命下去。 “林斯,你和柳三一起也带着我们的侍卫和柳家的侍卫去查探,兵分几路。”湛槿初看了一眼一直等着吩咐的柳三和一旁已经摩拳擦掌的林斯道。 “是,主子!”林斯和柳三也跟着退了出去。 “你先别急,这涂浮和州府盘根错节,县老爷背后之人还得去查探。想要动他们,还需要很多证据。”贺南泓替湛槿初倒了盅茶水道。 “我知道,终究是在京城过得安逸了些,竟不知道这地方上,藏着这么些老鼠蟑螂。每年的巡抚巡查怕真是一些儿戏罢了。”湛槿初十分痛心,这大荆看着繁华,其实里面却藏着这么多腌臜事。这一处这样,肯定还有百十个如此地一般的县衙州府。 “安逸的日子过得多了,这些官员便也贪婪了。人心就是这样的,架不住金钱的诱惑罢了。”贺南泓想到之前南境差点断粮的事情,不就是被各方官员一层一层贪了一些,贪到最后,受苦的还是那些保家卫国的将士们。 湛槿初听他这话,知道他是想起了之前的事,心里更加不好受。他虽身在朝廷,是这大荆顶顶尊贵的皇子。可他能察觉到的却很少,能做得更是少之又少。这些贪官背后大树根有多深,是需要一点一点的去剥茧成丝。思至此,湛槿初的心沉了下来,看向茶案上的茶盅久久不能抬头。 第33章 岑实 第一节 “主子,晚膳好了,您和泓将军多少用一些。”林文一进来便看到屋里气氛沉重,两位主子脸色都不好看。 “嗯,槿初,用一些清淡的。这么多天都没好好吃过一次饭,身体要紧。”贺南泓招手让林文带人进来,转头看着旁边的湛槿初道。 “好,证据的事急不在一时。”湛槿初点点头,恢复脸上一惯的笑。 两人便在贺南泓屋里用起了膳,“用完了便回屋休息,今晚总要比之前在船上睡得舒坦些。”贺南泓看着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湛槿初道。 “我知道,明日我们到堤防处转转,我倒要看看这县衙是怎么派人胡乱修缮的。”湛槿初喝了一口汤,拭了拭嘴角道。 这边,假队伍按着规划线路去了芩实,路上并没有再遇到什么情况。扮成贺南泓的影一负责一路指挥着一行人,直接选择忽略了后面跟着的人。 到了芩实城门口,县衙老爷已经带了亲眷及衙役等很多人等在了外面。一见马车到来,十分热情地迎了上来。 “参见五皇子殿下,参见贺将军!”一行人齐刷刷行礼叩拜。 “都起来吧!”影七扮成的湛槿初一脸笑意,温柔的开口。 “五皇子、贺将军,一路辛苦了。下官已经为您们安排好了住处,这眼看天色也不早了,您们先到客栈歇息一会儿,今晚下官在府中设宴,为您们接风洗尘!”芩实知县李大人上前一步拱手邀请道。 “麻烦李大人了,我们待会儿便到府上叨扰一二。”影七这几日学湛槿初的神情举止学了个八九成,也够糊弄这些没见过本人的官员了。 一行人去到客栈,看似随意看了看客栈前厅,便知道这客栈乔装了至少四人在里面。那就是说,几乎整个客栈都被监视上了,这隐藏在暗处的人不知道还有多少。 影一朝其他人使了个眼神,众人收回了四处观察的眼神,默不作声的拥着影一和影七上了楼,进了房屋。 房屋内并没有藏着人。看来也是被人交代过不可靠近,毕竟贺南泓和安九也是军营里出来的,贺南泓这杀神名号不是白叫的。 “泓将军。”影七敲了门在外面喊道。影一闪到门前打开了门,见影七给自己使了个眼色,他往那边一看,看到了一点衣角。 “五皇子请进。”影一侧身比了个请的姿势,不着痕迹地收回了眼神。 关上门,两人看了一眼对方,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我们很难行动,暗中监视我们的人太多了,看来很难帮主子他们查探到消息。”影七开口道。 “刚刚影六试图假装上街买些东西查探一下情况,一直都被人跟着,至少三人。他去过的摊子,都有人再去问。”影一面色凝重。 “那便只能等我们到知县府上,盯着的人少一些时,让他们把消息传回京还有主子那边。按路程算,他们应该还得两日才能到涂浮。”影七沉吟道。 “好,待会影九来了给他说,让他派人出去。”影一注意到外面似乎有人往这边走来,不是他们的人。“五皇子,既然我们收拾的差不多了,便往李大人那去吧,别让他久等了。” “好,现在便走吧。”背对门口的影七接到暗示,配合着说道。 说完两人便开门往外走去,旁边一个小二打扮的人见两人出来了,行了个礼接着往前面走去。 是个会功夫的。影一和影七不着痕迹地收回眼神。 两人按约定去了李府,与知县和一些当地乡绅一阵觥筹交错,为影六安排人出去传递消息留足了时间。 京城,司空府书房 “就那两人,哼,黄口小儿罢了,能查出什么。”司空齐大人冷笑一声,拿起一旁的茶盏轻抿了一口。 “那贺南泓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在那南境杀敌来的威名。没什么可担忧的。”坐在旁边的吏部尚书白肖也笑了笑,一脸不屑。 “他们还没到那,我们的消息便已经都传出去了。就让那些地方的官员配合着给他们看看能让他们知道的东西,让这两人再怎么也有点事情做。”司空说着看向白肖,两人相视一笑。 “他们就算查,也查不出什么,因为始终有人会看着他们阻拦者。到最后啊,最多故意漏那一两个,让他们呀好交代。这官场上,还是给人留一线。”白肖往嘴里放了个晶莹剔透的芙蓉糕,边嚼边说道。 “好主意,老兄还是比弟弟我高上一筹!佩服佩服。”司空向他拱了拱手,“走,我两对上一局!”司空比了个请的姿势,两人一起走到棋盘对弈起来。 两人心情十分愉悦,根本不把贺南泓和湛槿初看在眼里。 岑实的情况很快传到了京中平定侯府,贺惟然与贺南辰听着回来禀报的人说完,均露出不出所料的神情。 “果然啊,这京中消息传得很快。想必这会儿,近一点的地方几乎都拿到消息准备起来了,就等着影一他们去到那呢。”贺惟然整理了一下衣袖道。 “可不是嘛,一贪必然身后一堆贪。既然都不能独善其身,那便一个个演的清流加身。”贺南辰笑道,这些个官员,平日做不出什么实事,隐藏自己倒是快得很也会得很。 “你悄悄回去,让影一他们也演上一演,至少,巡察的样子要好好做出来。试图查账什么的都要一一走个流程,查是肯定查不出来,至少要让他们也慌上一慌。”贺惟然吩咐道。 “对,让影一他们试图躲开一些人,表现出去查探的样子,让那些人也不枉安排这一场。”贺南辰坏坏一笑,加了一句。 “是,属下这便回去。”暗卫低头行礼。 “对了,让他们也不要着急,你们此行主要任务便是吸引视线,让泓儿和槿初他们安心查案。你们查不出什么也不必灰心,心态要放平,做好任务。”贺惟然在暗卫要离开时道。 “是!”暗卫鞠了一躬出去了。 第二节 “按路程看,三弟他们应该到涂浮了,不在那边是什么情况。暗卫出去后,贺南辰说了句。 “这离得近的岑实都有情况,更别提那远远的涂浮了。也许啊,有过之而无不及!”贺惟然替自己的老朋友明德帝感叹了一下,这大荆啊,并没有表面上的安居乐业。在如此一般下去,怕是要被老鼠蛀虫啃食殆尽啊。 贺南辰看看一脸可惜的老父,笑了一下:“父亲可要和我一起去一趟地牢,看看那方娘胭脂铺掌柜审得怎么样了。” “也好,去地牢松松筋骨!”贺惟然一听来了兴趣,起身活动了下手脚。 “话说这些天怎么不见你去找肖泠?你不是心悦人家吗?”去地牢的路上,贺惟然好奇地开口问贺南辰。 “哪能这么直接,我怎么能直接去找?得等祖母帮我安排一二,这事儿急不得。”贺南辰倒是想去,可若这样直接去人一个姑娘家找,这不是不合规矩吗?再说了,听说那肖骁骑可宝贝肖泠这女儿了,他要是就这么直接上门找人,还不得被直接轰出来。 贺惟然瞥了一眼一脸春意的儿子,打击道:“说明你们不够心有灵犀,我和你娘以前去哪都能碰到,这一来二去啊就更加喜欢对方了。两家便也很快定了亲事,不到一年就把你娘娶到手。” “是我不如您,我讲究一个字——慢。”贺南辰被他秀了一脸。 贺惟然高兴了,大步走向地牢,虎虎生风。 贺南辰在他身后一脸无奈的跟上,差点被老父亲一袖子甩脸上。就这架势,一点也不像是需要休养的人。 贺家地牢不似大理寺那么阴暗潮湿,但里面依然冷意森森。胭脂铺掌柜被单独关在东处牢房里,与其他西林堂的人不在一处。昏睡在地上的胭脂铺掌柜听到声响,便知道又有人来了。 “要杀要剐便快些,我还是那句话,什么都不知道!”他连头都懒得抬,坐在地上靠着墙道。 “何必呢?西林堂主是你什么人,你竟这么维护?为了人家你连死都不怕,可人家二话不说便直接要灭你们口,当真是让人耻笑的情谊。”贺南辰一脸嘲讽,弯下腰抬起那掌柜的头。 “哼!”那掌柜把脸撇朝了一边,不看贺南辰。 贺惟然上前,揪着领口让他站了起来:“既然如此有护主之心,那我便不问你什么西林堂主是谁这种问题了。你便说一说你为何这么忠于他?我倒是对如此忠心之人特别感兴趣,正是我大荆所需的人。” 那掌柜的听他这一说,有些莫名,大荆需要他这种人? 贺惟然见他有了反应,便接着道:“若大荆每一位官员,每一位将士都像你忠于西林堂主一样忠于皇上,哪还有什么构陷、污蔑、欺压这些腌臜事。大荆也必定处处安居乐业。如今问你为何,便是要学一学他这驭人之术。我想你也必定是受了磨难,这磨难大概也是因为大荆没能都庇护住百姓。如今你说说,便是造福后世不是吗?至少,你死得也有价值。” 胭脂铺老板已经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也不知道被上了多少刑。他头脑有些不太清晰了,听完贺惟然的话更加混沌,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这么一作用?他暗暗想到。 “你说的没错,我是受过磨难。 你们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怎么会理解我们这些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那掌柜的哈哈一笑,盯着贺惟然和贺南辰说道。 “十年前我们那因为洪水死了很多人,洪水退去后便是连日的暴晒。瘟疫来了,我们那一城的人几乎都染上了瘟疫。朝廷派来了人来救济,可他们连进都不敢进城啊,怎么救,你们告诉我怎么救?啊?”掌柜说起了往事一脸癫狂。 他笑了一会儿继续道:“你知道知府是怎么说的吗?不能让我们出城,出了城就会传染到其他地方。这个我们都理解,我们乖乖的待在城里,等着他们来救治我们。可是呢,他们直接封了城,不再给我们食物,他们要活活把我们都饿死在城里。” “我们的知县是个好官,可是他也染了病。他也被留在了城中等死,他不停的组织我们找食物找水源,让我们打起精神来。可他却先倒下了。 后来我们都倒下了,他们终于进城了,把我们都埋了。我命大,当晚被下的暴雨冲出来了。我爬出了城,在城外被主子救了快死的我。他虽然不好看,但对于那时的我来说,他就像一位天神!他带我去了.....他让人治好了我的病。他替我报了仇!”他把地名咽了回去。 “那知府,是我亲手送他去见我们知县大人和全城的百姓的哈哈哈哈......还有一些我见到的朝廷派来的人,我也都给杀了,让他们都陪葬!哈哈哈哈......”那掌柜的笑得越来越癫狂,似乎是第一次说出这些事,他还有些分享的快意。 见贺南辰想吩咐人去查查这掌柜说的地方,贺惟然给了贺南辰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你恨朝廷?”贺惟然问道。 “恨啊,怎么不恨。那皇帝老儿如此不管百姓死活,正好堂主要让我们出手,我也就让他尝尝失去的滋味。”掌柜的已经神志不太清晰了,一脸骄傲的说道。 “所以六年前暗杀皇后事你参与了。”贺惟然肯定的说道。 “对。我参与了,看到皇帝老儿那伤心样,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痛快吗?”那掌柜突然凑近贺惟然道。 贺惟然缩在袖中的手瞬间捏紧了,“那我夫人,为何而死?我自认没有对不起这大荆百姓!” 那掌柜突然一缩,他知道贺惟然一生戎马,为大荆立下汗马功劳。“我没办法......堂主说要她死,她就得死。我是想放过她的,但其他人不会这样想。当年还有其他堂的人,我,我没办法。”他突然低下了头,哽咽了起来。 “那来杀我们你也知道?”贺惟然闭了闭眼睛,压下想杀人的欲望又问道。 “我不知道,我去了别的任务。”那掌柜立即开口否认。 看来,西林堂主看出了他不想杀害真正为百姓好的人,所以给他支开了。 第34章 官复原职 第一节 问的差不多了,贺惟然起了身,朝贺南辰使了个眼色,让他先出去。 “既然你一直心系百姓,那他杀了那么多清官,你为何还为他卖命,还替他隐藏。”贺惟然最后问了一句。 那掌柜的没想到他会这么问,顿了一下:“我欠他一条命,那时候他还不是堂主。为了报答他,我就一路护他当上堂主。还有......不是我去杀那些人......”只要不是他去杀好人,他就能一直为主子卖命。 听完,贺惟然转身往地牢外走去,侍卫把掌柜的牢门又重新上了锁。 贺惟然出了地牢,看向天上飞着的大雁,看着它越飞越远。他的心似乎又被狠狠一击,还未愈合的伤口再次崩开流血流脓。火辣的太阳照在他身上,但他却丝毫不觉得热。柳树稍被风吹向他的脸,他闭了闭眼睛,似乎在感受着谁的轻抚。 “父亲,您......”贺南辰想安慰一下贺惟然,被贺惟然挥了挥手制止了。 “我这就进宫,与皇上商讨这件事。我们的人不要随意乱动,最好让皇上出面。”贺惟然收起伤痛,一边向他的住处走一边交代贺南辰。 “那我便去趟宣府,让锦安先准备起来。”贺南辰想,那宣润就该到了官复原职的时候了。 “对了,之前何姑娘画的那图,拿一份给我,我带到宫里去。”贺惟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贺南辰。 “好,我待会儿便给您送去。”贺南辰回道。 贺惟然回屋换了衣裳,盯着屋里的画像出了神。那是他和贺夫人两人的画像,他们成亲后请画师画的,而后便一直挂在屋里,再没有摘下来过。 “曦儿,马上就能把杀害你的幕后之人找出来了,你再等等。”贺惟然看着画上笑得十分好看的贺夫人,眼眶渐渐红了。 “父亲,我给您送画像来了。”贺南辰在屋外喊道,打断了贺惟然的思绪。 “进来吧。”贺惟然整理了一下衣服,让亲侍陈同把画像接到手上。 “父亲,您别太过悲伤,身体要紧。”贺南辰看了一眼屋里的画像,心里叹了一口气。 “嗯,你先去找宣润那孩子吧,我一进宫,圣旨也会很快到他府上去。”贺惟然接受了儿子的安慰,但他的心结会一直存在,没人能解开。 贺惟然带着陈同匆匆出了侯府,策马往皇宫去了。来到宫门口递了折子,很快小禄子便来宫门迎他进去,带他到了御书房。 “微臣叩见皇上!”贺惟然被福喜请进去进去后向明德帝行了礼。 “胜渊今日怎么有空来?”明德帝放下折子,起身来扶起贺惟然。 “微臣有重要事情禀报。”贺惟然开口道,并示意明德帝遣散御书房里候着的人。 明德帝见此,给了福喜一个眼神,福喜开口道:“你们下去吧。”说完,带着一众下人出了御书房,还把门合上了。 “皇上你看这个。这是之前见过西林堂主的何姑娘画的画像,另外的是西林堂主身边最信赖的人。”贺惟然在无关的人都出去之后,拿出了画像递给明德帝。 “之前初儿跟朕提过,这姑娘真是个有勇有谋的。”明德帝看着画像夸到。 “是的,而后宣润这小子和槿初不是派人缴了西林堂,带回了那些人。从他们的口中,又得到了些消息。” 贺惟然知道明德帝对后面的事都已经了如指掌,便也没再多说,直接说了他们审出的东西。 “我们从那胭脂铺掌柜的口中得知,六年前便是他们这组织杀害了皇后娘娘和衍儿他们母亲。应该是鹤月总部直接下达的命令,不止西林堂,还有其他堂参与。”贺惟然看了一眼明德帝,见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可是有鹤月幕后之人的线索?”明德帝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直接问道。 “暂时没有,只是有了西林堂主的消息,需要您派人去查。”贺惟然没有隐瞒。 明德帝心里有些失落,但既然参与的人便是西林堂,若是找到那堂主,还怕揪不出幕后之人吗。“你说,需要怎么做?” “恢复宣润官职,让他带人去查便是。那胭脂铺掌柜见过西林堂主真实的样貌,应该就如何姑娘所画,一边脸有大片胎记,但这掌柜护主不肯说。我们从旁知道西林堂主曾经带他去医治过瘟疫。如此之病,再加上西林堂主的样貌,纵使过了多年,那医馆中必定有人记得。”贺惟然向明德帝说出自己的想法。 “好!”明德帝直接应道。而后他把福喜唤了进来,让他研墨,自己提笔写了一份圣旨。 “让人直接送到宣府,然后让宣润马上出发查案。”明德帝吩咐福喜道。圣旨里,是让宣润戴罪立功,清查西林堂。他并没有澄清之前丢失西林堂犯人的事,因为还不到时候。 “如此,我便先回府了。皇上要注意身体,切莫......”贺惟然知道老友与他有一样的心结。 “朕是皇上,不能只顾着儿女私情。你的意思,朕都明白。朕还等初儿回来呢,不知道他回来时,他母后的案子会不会已经破了。”明德帝冲贺惟然笑了笑,只是这笑一看便是苦涩的。 他是皇帝,天下百姓的事才是最重要的事,其他事情都只能往后靠。纵使再喜欢再舍不得,他也只能藏在心里。 贺惟然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行礼告退,留明德帝一人在御书房。 明德帝目送贺惟然走后,独自返回书案,拿起了奏折,却发现难以看进去一个字。 这边,贺南辰先父亲一步出了府,直接往宣府去。 进了宣府,李阳直接带他去了宣润书房,宣润在练着字。 “给你带来了好消息,你就要官复原职了。”贺南辰笑着开口道。 “哦?审出来了?”宣润刚写了一半的“睦”字,听后停了笔,又默默写完才放下笔。 “还得是我父亲出马,我们审了那么些天都没审出什么有用的,他一去,那掌柜很快就说了一大堆。”贺南辰感叹道,姜还是老的辣啊。 第二节 “侯爷真厉害!审出什么来了?”宣润由衷地佩服平定侯,急忙问道。 “那掌柜故里十年前发生过洪水,还闹过瘟疫,需要具体查一查地方。按他的说法,西林堂主遇到他时他已经快不行了,即使带他去救治也只会选就近的地方。就查查他故里旁边的邑中医馆就行。”贺南辰想了想答道。 “这个好查,又发生洪水又闹了瘟疫,指向性很强了。”宣润走到他旁边接着说:“对了,让人去画一下这掌柜的模样,到时候把两人放一起,记忆性会强一些。” “好,宋岸,你这便去安排人去画。”贺南辰吩咐一旁的亲侍宋岸道。 宋岸出去后,贺南辰看了宣润刚写完的字,接着问宣润:“你要遣人去跟砚泽说一声吗?毕竟他一直盼着你官复原职。” “等圣旨下来,别让他等得更着急。”宣润听他说起秦睦,笑了笑。 “行,不过应该也快了,父亲已经进宫了,按时辰算,圣旨也快下来了。”贺南辰瞥了一眼笑得灿烂的宣润,忍不住擦了擦身上的鸡皮疙瘩。 这身边的人怎么一个个都内部消化,看看这不值钱的笑,啧。 贺南辰没在宣府待太久,毕竟宣润还为恢复自由。他走后没多时,小禄子就带着圣旨到了宣府,宣润得以官复原职。 秦睦在府上听到这消息,急匆匆乘了马车到了宣府,为宣润祝贺。 “你终于能和我一起上朝了!”秦睦一个猴抱窜到了宣润的身上。 宣润一愣,差点被他的冲击力压倒。他立即稳住身体,搂上了秦睦的腰,生怕秦睦摔下去。 “好了,这成和体统,你也是朝廷命官了,怎么还这样莽莽撞撞。”宣润搂着那细腰,把秦睦往上垫了垫,防止他下滑。 “我高兴嘛,抱抱又不吃亏,都是兄弟,在意那么多干什么。”秦睦一脸不在意,笑着从他身上滑下来。 “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做?”秦睦自顾自走到宣润平日坐的书案椅子上,翻着书案上的东西问道。 “明日上完朝就到翰林院找一下各地大事传记,若是很快翻到,便直接出发去探查消息。”柔软的触感消失了,宣润可惜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那岂不是还得出京?”秦睦有些不舍。 “是的,不过很快便能回来。”宣润走过去,戳了戳秦睦乱翻的手。 “行,都忙,你们都忙,忙点好。”秦睦叹了口气,趴在书案上看着宣润。 宣润想上手揉揉他的头,但忍住了。这时李阳进了书房,带来了贺南辰让送来的几张画像。 “先拿去大理寺,让他们多拓印一些出来。”宣润吩咐李阳道。 秦睦就这样看着他们说话,看着宣润一一交代李阳事情。等李阳出去后,他直起了身:“今日能陪我吃饭喝酒了吧,你也可以自由出入府上了。我们去万景酒楼怎么样?” “好,陪你,我这就去换身衣服。”宣润宠溺的看向秦睦,可秦睦却没看到这眼神。 “走走走,我给你挑衣裳,你这衣裳不好看!”秦睦起身拉着宣润,熟门熟路地去了宣润屋里。 宣润看着前面拉着自己手腕的兴致勃勃的人,笑得越发宠溺。 清晨,燕子已经来来回回在屋檐下飞来飞去,天气十分晴好。万景客栈里院中,贺南泓已经打完一套拳法,看着院中的开得鲜艳的花,等着楼上的人睡醒出来。 湛槿初这些天因为苦船睡得都不踏实,昨晚上终于好好地睡了一觉。醒来时感觉神清气爽,他穿好衣裳后,唤了林文拿来了洗漱的东西。 “泓将军呢?”湛槿初净完脸把巾帕递给林斯后问道。 “泓将军在楼下庭院练武。应该也结束了,主子可要到庭院和泓将军吃早膳?”林文刚刚进来前往楼下看了一眼,贺南泓已经在擦汗了。 “嗯,走吧,下去。”湛槿初整理了一下衣裳,往外走去。 贺南泓听到湛槿初下楼的动静,转身看着他下来,“去把早膳端过来。”他开口吩咐一旁的安九。 “昨夜睡得如何?”贺南泓看着湛槿初问道。 湛槿初那一双瑞凤眼露出笑意:“挺好的。”就是突然身边没人了,会感觉空落落的。 贺南泓就喜欢看湛槿初一脸笑意的样子,十分勾人。他轻咳了下,错开湛槿初的眼神。 “用早膳,让厨房给备了你喜欢的莲子瘦肉粥。”正好安九拿了食盒过来,贺南泓便开口让湛槿初坐下。 用完膳后,两人便带着林文和安九去了堤防处。清晨之时,往那边走的路上人影并不多,湛槿初坐在马车中,掀开帷裳一路看去。若不是昨天小哥的话,并看出这涂浮竟是如此之地。这一路上绿树繁密,花叶相衬,蝶飞蜂舞,倒真是景色极好。 “主子,到了。”林文驾着马车停到了边上。 湛槿初闻言从马车中走了出来,林文放好脚垫,贺南泓过来接手扶他下来。 “绝色!绝色啊!”不远之处,一个三角眼,身高不足七尺(咱就算他一尺24厘米,六尺就大约168厘米)、满身横肉的男子眯着眼看着下马车的湛槿初。 “公子,可要现在就上?”身旁的随从凑了过来,冲着那华服公子谄媚一笑。往常公子在街上见了好看的男子,便会直接吩咐他们给带回府上。 “先不急,等本公子过去跟小公子先谈谈心。这可是绝色,那是以前那些庸脂俗粉能比得上的?对待这样的美人,要有耐心,懂吗?”胖子用扇子敲了一下那侍从的头,语气十分轻浮,满脸的油腻肥肉随着他的动作皱在一起,十分丑陋。 “嘿嘿嘿嘿,公子说的是,是小的越矩了。这小公子通身儒雅,气质非凡,一看便能和公子谈古说今,倒真是与公子相配得很!”那小厮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又凑过去说起了好话。 “就你会说话,呵呵呵呵。”那公子听得十分舒心,开心地笑了起来。 贺南泓觉察到有人盯着这边,鹰眼一扫,看向那边的主仆几人。见他们盯着湛槿初,脸色一沉。 第35章 跳梁小丑 第一节 “泓哥哥?”湛槿初看贺南泓一直看着那边,有些疑惑。他顺着贺南泓看的方向看过去,远处确实有些人在看着他们。但不太看得清,只觉得有团明晃晃的肉团在最前面晃着。 “无事,几个宵小之辈。”贺南泓听湛槿初唤他,收回了眼神说道。 “是我们身份暴露了吗?”湛槿初以为是有人看穿了他们的身份,派人监视他们。 “不像,也许只是路过多看几眼罢了。我们走吧,去沿着堤坝一路看看。”贺南泓感受到那些人不像被人派来监视的,倒像是地方流氓地痞。他温和了声音跟湛槿初说道。 “好。”湛槿初又看了一眼,收回了眼神和贺南泓一起往前方走去。 这边,感受到贺南泓冰冷的眼神的主仆几人纷纷一缩,试图看向别处躲闪。 “公子,那男子看着不是善茬啊,看那身边还有两个高大威武的侍从,我们这么过去行吗?”另一个小厮凑过来胖公子身边说道。 “废物,有什么好躲的。本公子看上他弟弟是他们的荣幸,可惜了他这张脸。本公子还是更喜欢那温温柔柔的小公子,哭起来肯定很好看。等把那小公子抬入府里,便让我父亲把这人弄进牢里。关他个十几二十日,我看他还敢不敢用这样的眼神看我!”胖子一脸恼意,带着侍从走远了一些盯着湛槿初他们冷冷说道。 在这涂浮,他还没怕过谁呢。只要他想要的,就没有搞不到手的,他爹也会帮忙送到他床上。他阴狠的看向贺南泓的背影,等到时候把你压在身下,看你怎么横!不就是性子烈一点吗,小爷我阅人无数,还就喜欢把这烈性的变乖,越烈的更有味道不是吗? “哎呦,公子,那小公子看向咱们呢!”旁边一小厮见湛槿初回头看向他们,兴奋地冲那胖公子喊道。 “看来是被本公子的英俊吸引住了,啧,离这么远,我都快看不清小公子的脸了。”胖公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脸的骄傲。 “公子确实英俊的很,举世无双!”小厮连忙拍马屁。 “等着,一会儿本公子给你们露一手,保证那小公子被我迷倒。”胖公子嘴角一歪邪笑道。 湛槿初一路走一路查看堤坝的情况,好看的眉头皱起来便再也松不开。 “这都干些什么!简直就是胡闹。这边竟然有那么大的空隙,这水就算是下场大雨也能溢出来。”湛槿初十分气愤,还试图上手扒着一处看。 “那边直接窟窿都没补上,那窟窿像是人为破坏的,时间应该挺长了,都已经青苔遍布。”贺南泓冷冷地看着堤坝上一个个明显的窟窿,十分想把那知县收拾一番挂在堤防上填窟窿。他见湛槿初伸出手,上前拉回湛槿初的手腕,怕那处突然塌下来打到湛槿初的手。 “主子,前面还有几处是用豆腐糊起来的。”安九从前方看了之后回来报,“那豆腐馊臭了,引了许多苍蝇和蟑螂。那豆腐里似乎还加了药老鼠的粉末,旁边好些死老鼠”安九简直不敢相信竟然还能有这样的修缮方法,也被刚刚看到的场景恶心了一把。 “主子,还有用木屑堆填起来的......”林文也回来了,一脸难以置信。 虽然已经有过心理建设,知道情况不会太好。可没想到,这简直糟糕透顶。 旁边挑着担子走过的老人看了一眼几人,锦衣华服,矜贵得很,看着不像涂浮本地百姓,便开口问道:“几位公子看着不像本地人,可要来些我们涂浮的果子,甜的很。” “老人家,您这岁数怎么还出来卖东西呢?”湛槿初松开眉头,笑着弯下腰,拿起了一个果子看了看。 “唉,不出来卖些东西补贴点家用,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老伯叹了口气,在这涂浮,穷的人家人都快饿死了,城中那和知县搭上边的就越来越富。 “此话怎讲?”贺南泓在一旁接过湛槿初递来的果子开口问。 老伯放下了担子,看着眼前衣着华丽的公子,缓缓开了口:“这些年赋税越来越多,还时不时要加收修缮这堤坝的钱。唉,我们就那么一点田地,哪能拿出那么多钱来?家里几乎都快揭不开锅了,我那刚一岁的小孙女整天饿得哭喊。” “那您儿子儿媳?”湛槿初问道。 “儿媳得顾着孩子和家里,便只能做些绣品什么的,我也帮着带出来卖了。儿子都顾着田里的活,不忙的时候也跟我一样挑着担子走街串巷。日子总要过下去,只能坚持熬着,能过一天是一天。”老伯说着红了眼眶,抬擦了擦酸涩的眼睛。 “我们人多,便多要一些,这两篮都给我们。林文,给老伯钱。”湛槿初听他说完,便开口买了他的东西。 “哎呦,公子们是大好人啊!老朽谢谢你们!”老伯接过那多给了不知多少倍的银钱,有些烫手:“这太多了,我,我不能要。二十文钱就够了。” “你便拿着吧,回去给您孙女买些有营养的。我们公子心善,他是觉得您果子又大又甜,值这个价。”林文笑着对老伯说道。 “多谢,多谢公子!”老伯拿着钱,激动地道谢。他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见林文和安九拿了布袋准备装果子,他连忙道:“这箩筐是你们买了的,便这样直接带回去,果子会新鲜些。别拿这布袋装,这天气太热了,该捂坏了。” “多谢老伯提醒。”安九闻言收回了布袋,一手一个箩筐搬上了马车。 见老伯走远了,贺南泓发现远处那几人还在鬼鬼祟祟朝这边张望,便看向湛槿初说:“看得差不多了,这太阳渐渐上去了,待会儿更热,便会去吧,听听探查回来的侍卫带回的消息。” “好。”湛槿初看看这日头,空气中闷热得很,树荫下面也丝毫感受不到风。 湛槿初上了马车,拿了几个果子递给了贺南泓,让他解解渴。他又拿了些分给驾车的林文和骑马在另一边的安九,坐回马车后,一行人准备回客栈。 第二节 “站住!停下来!”那胖公子带人拦在了马车前面,一小厮冲贺南泓喊道。 “干什么呢你,一边去。”胖公子给了那小厮一巴掌,把他轰开了。接着他带着他那满身横肉上了前,抱拳鞠了一礼,夹着嗓子道:“各位见笑了,府中奴才不懂事,惊扰了各位。” 这是他刚刚布置好的戏码,肯定能衬得他文质彬彬,一表人才。他刚刚这声音如此温柔,定能迷住那小公子。 “既然没事便让开。”安九一脸冷漠直接说道。 湛槿初在马车中吃着果子,听到外面这声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手里的果子都不香了。 “哎呦,公子莫怪。小弟不才,是这涂浮知县第三子,姓张表字英俊。今日见了你们小公子一面,可谓是惊为天人!不知可否请你们小公子到府中一叙,我也跟他谈谈诗词歌赋,赏赏古董名画。”张英俊依旧一脸笑意说道,不停地往马车跟前凑,试图看里面。 贺南泓骑在马上,黑着脸拿了配剑伸出去,直接挡住张英俊的动作:“滚!” 在他眼皮子底下想要跟槿初搭话,是嫌命太长了吧。 “这位公子何必这么冷漠,来者即是客,既然你们到了涂浮城,我这知县之子有义务招待招待你们。”张英俊也没生气,甚至摸了摸眼前的剑。这剑套似乎是他没见过的材质,大抵也不是什么名贵东西。 “更何况小公子也并未说话,万一他想呢?小公子可否出来一叙?”张英俊自觉他刚刚那一番话能打动湛槿初,特意提高音量喊道。 安九和林文见这人这么不怕死,竟还敢摸主子(泓将军)的佩剑,摸完还当着主子(泓将军)面想勾引五皇子(主子),心里不禁为其默哀。 果然,贺南泓脸色更黑了,直接用佩剑往张英俊胸口一击,张英俊那肥胖的身影瞬时便摔出去好远重重落在地上。 要不是怕暴露身份,这人早就死了。 张府小厮立马围了过去,扶起剧烈咳嗽的张英俊。“公子您没事吧?”一众小厮纷纷担心安慰道。 张英俊此时只觉得胸口疼得不行,话都难说出来。 “你这人真是不识抬举,竟然连我们公子的面子都不给,还敢打伤我们公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那马屁精指着贺南泓骂道。 下一瞬间,那马屁精飞了出去,其他人甚至都没见到贺南泓出手。 两个小厮跑过去看,那马屁精已经昏死了过去,嘴角血流不止。“啊啊啊啊!杀人了!”两人大叫着慌忙跑到了张英俊旁边,“公子公子,小四昏死过去了!”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等着!”张英俊是面子全无,被两个小厮扶着身子,捂着胸口恨恨地盯着贺南泓。 他见湛槿初掀开帷裳看了一眼他这边,又毫不在意的放下了帷裳,他怒火更胜。 “走!回府!”张英俊阴狠着眼神看了一眼几人,两个小厮扶着他,两个小厮抬上马屁精,狼狈地往张府赶。他要回去给他娘告状,让他娘去给他爹哭一场,然后在给他些人,来把这两人绑回府上,任他享用。 “跳梁小丑!”林文感叹了一句,接着驾车往客栈而去。 他们走后,过路百姓纷纷从角落里出来,议论了好一阵。 “这,这怎么敢啊。不出明日,这几位怕是要被弄进牢狱里去了。”一大娘与围了一圈的众人吁嘘道。 “可不是嘛,唉,造孽啊。可怜了那小公子,这......刚刚瞥了一眼便知风华绝代,真要落在那张三手里......唉!”一老伯可惜叹气。 “咱们这涂浮,什么时候才能得一位清正廉明的好官。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看到那朗朗乾坤,昭昭日月!”一位穿着破旧的老秀才不禁感叹落泪。 回到客栈,下了马车进了内院,湛槿初吩咐林文和安九道:“把果子给弟兄们分一分,让他们都尝尝,还挺好吃。” “是,确实,甜的很!”安九领命,又往嘴里塞了一口。 “怎么还生气呢?”湛槿初看着旁边依旧黑着脸一言不发的贺南泓,有些好笑。 “他竟敢......想染指你。”贺南泓看着湛槿初,带着对张英俊的怒气,还有一丝委屈。 “你左右不了他的思想,就当听了狗吠,不必放在心上。别气了,我都不气。”湛槿初看着他的黑脸有些想笑,他并没有把那张英俊的话放心上。 贺南泓看着眼前对着自己笑得眉眼弯弯的人,想把他搂进怀里狠狠亲亲他。再把他抱进屋内压在床上好好欺负一番,让他下不了床。这样别人就见不到他,也就不会惦记他。 见贺南泓一直看着自己却不说话,湛槿初接着道:“他就是那知县的第三子,昨日那小哥说的那位。按今日这情况来看,必有许多男子被他......侮辱,得让他们也去寻查一番。” “嗯,听你的。”贺南泓应道。 “诶!倒不如今晚我们走一趟,去那张府探一探?我到是好奇,他糟蹋了那么多男子,是都收入房中了吗?”湛槿初来了兴致,想去夜探张府。 贺南泓不想让他再去见那胖子,更别说那府上肯定还有其他被那胖子抓去的男子:“让他们去吧,你便别去了。” “我总不能一直在屋里待着,怪无趣的。我一男子,还会武,你别担心。”湛槿初还未干过夜探这种事情,有些好奇和兴奋。 话本子里,大多数主人公便是去夜探查案,一查一个准。 贺南泓见他实在好奇,便只好应了他。“好,夜里我带你去。” 湛槿初高兴了,亲自去取了几个果子给了贺南泓:“待会儿用完午膳吃,解解暑。这寒露都过了这么久快到霜降了,怎么还这么热。” “再过些天便会凉快下来了。再过些日子便是你生辰了,可有想要的东西?”贺南泓拿着果子脸色温和下来,一脸温柔的看着湛槿初。 “似乎没什么想要的,什么古董画作、珍稀古籍我都有些,倒真是不缺。”湛槿初听他这样问,也不知自己想要什么。 第36章 夜探张府 第一节 “那我便送些你没有的。”贺南泓想了想说道。 “嗯?我没有的?是什么?”湛槿初被他勾起了好奇心。 “你便先好奇着。”贺南泓见他一脸好奇,笑了笑,伸手勾了一下湛槿初的鼻子。 湛槿初:“......”这样勾起好奇心又不说,可让人十分难受。 于是,湛槿初打下了他的手,转身就上楼回屋,林文立即跟了上去。进屋前湛槿初看了一眼在楼下一直看着他的贺南泓,瞪了他一眼,关上了门隔绝了贺南泓的视线。多大的人了,就知道逗自己。 贺南泓见湛槿初那眼波流转中的笑意,知道他并未真生气,只是逗逗自己。他抬手摸了摸自己高挺的鼻梁,发出轻笑,接着也往楼上去了。 很快院子里便没了人,留下院子里的芳菲无人欣赏,在阳光的照晒下一株株垂下了身子,似乎想到同伴那互相遮挡一下。 两人回屋里休息了一会便到了用午膳的时辰。贺南泓让林文和安九把午膳拿到了自己屋里,然后阻止了林文去请湛槿初,自己出了屋到湛槿初屋前轻叩了三下:“槿初,初儿,用午膳了。” 湛槿初半躺在软榻上看着一本话本,一听他这称呼,抖了一下。他懵了一下,直起身放下书,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才走去打开了门。 “你这是......你好好喊。”湛槿初嗔道。 “好槿初,别生我气了,到我那用膳去。”贺南泓哄道。 旁边贺南泓屋子里布着菜的林文和安九也被惊了一下,两人抬头看了一眼对方,又往门外看了看,双双低下头布菜。没听到,我什么也没听到。那是泓将军(主子)?莫不是换了人? 跟着贺南泓去了他屋里,湛槿初感受到林文和安九偷偷打量的眼神,耳朵瞬时红了,脸上也染了红晕。 他瞥了眼满脸正经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贺南泓,暗自在心中腹诽,这人可真能装。 湛槿初面上不显,与贺南泓一起上桌用膳,让林文和安九出去了。安九关门的那一刻,看见自家主子缩了身子,脸上出现了一丝微妙的笑意。 贺南泓没想到湛槿初记仇,刚让安九他们出去就给了自己一脚,踩着碾了碾。 贺南泓其实能躲开,但为了哄湛槿初高兴,便放在远处任他踩。还装出被踩痛的表情,轻嘘一声,引得湛槿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高兴了吧?”贺南泓笑着替他布了菜。 “哼!”湛槿初没理他,但把他夹的菜都吃完了。 贺南泓一直笑着看着他吃,然后不停给他夹菜,自己没吃上几口。 “你快吃,别看我。”湛槿初被他盯得耳朵的红热一直散不下去,给他夹了块薄荷排骨。 “好!”贺南泓一口吃了那排骨后又眼巴巴的看着湛槿初。 湛槿初无奈,只好帮他又夹了一些其他菜。 这下贺南泓终于好好用起了膳,不再一直盯着湛槿初看,湛槿初心里松了一口气。 亥时刚过,湛槿初和贺南泓换了一身夜行衣,贺南泓带着湛槿初一路飞檐走壁到了张府。 张府占了将近三十亩地,虽还未到什么节日,张府却张灯结彩,布置十分奢靡。亭台楼阁精巧绝伦,水榭幽静又不失大方。宅院规矩方正,进落有序,一看便是极其富贵的府邸,不是一个地方正七品官员该有的规制。 据对这位张知县的调查,家里三代并无经商状况,也没有达官显贵,那就凭他这正七品官员的俸禄,修建出这宅子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张知县修建这么雅致的宅院怎么挂红挂绿的,还到处挂。”湛槿初被贺南泓揽着腰在张府隐蔽的屋顶上站着,看这张府的布局和布置实在不搭。 “彰显富贵,故作风雅。”贺南泓看看这些布置道。挂着这些个东西,都是这涂浮城市面上较贵的东西。 “走,我们去那张三胖的院子看看。”湛槿初不想再被这些挂得一塌糊涂红绿黄污染眼睛,侧头对贺南泓道。 “嗯,抱紧了。”贺南泓揽着湛槿初腰的手收紧,嘱咐他抱紧自己。 湛槿初闻言乖乖抱紧贺南泓的腰,眼睛看向前方。 贺南泓低头看紧紧抱住自己的湛槿初,笑意更深了。 几起几落之间,两人便来到了张英俊的小院。这张英俊的小院与别处的雅致截然不同,处处彰显着两字——金钱。只能用富丽堂皇来形容. “这一小块是用金砖铺地?!”湛槿初在屋顶上看着下方靠近小院前厅的地面,惊讶的开口。 “是,其余都是青石板。”贺南泓扫了一眼道。 “这张知县可真是把钱都用到‘实处’了。”湛槿初看着张英俊小院这雕栏玉砌、碧瓦朱檐、丹楹刻桷之景,出声讽刺道。 “嘘,有人来了。”贺南泓察觉有人往张英俊院子方向来了,一把揽紧湛槿初给他带到了隐蔽之地。 湛槿初被吓了一跳,攥紧了贺南泓腰间的衣裳,鹿眼带着惊慌,面上确丝毫不显。 “怎么回事?少爷怎么会被人伤了?”来人便是张知县张旭,只见他肥头大耳,大腹便便,跟张旭十分相像。他带着管家和三个小厮急匆匆往院子方向赶,面带担忧,行色匆匆。 “少爷晨间去城西散步来着,发现那边有辆马车和四个人,看着不像涂浮城的。便好心上前搭话,想给他们介绍一下咱这涂浮。可没想到,一人直接就出手打了公子。小四出来替公子抱不平,更是直接被打得昏死过去,现在还在昏迷不醒呢!”后面跟着的那小厮声泪俱下的告着状。 “竟有这种事!为何不早些通知我?!”张旭一听小厮的话,怒气一下子冲了上来。 “公子说不能打扰老爷办公,府衙的事情要紧。他还说他不要紧,不必惊动老爷您。就连夫人都没敢去说,就怕夫人担心忧虑,伤了身体,下令不让我们说出去。”那小厮边跟着快步走边说着,时不时还用衣服擦一擦眼泪。 张旭一听这话,更加怜惜儿子,加快步伐进了院子,朝着张英俊的屋子而去。 第二节 房里,接到外面望风的小厮提醒说老爷到院子里的消息,张英俊在一个小厮和一个丫鬟的帮助下挪到了床上盖上了被子。 听到屋前小厮的咳嗽声,张英俊装出十分难受的样子:“我不疼,你们千万别告诉老爷和夫人,别叫他两担心,听到了吗?咳咳咳咳咳咳” “俊儿,怎么受了这么重伤都不跟为父说?这,请大夫了吗?”张旭在门外听到张英俊的话,再听这剧烈的咳嗽声,红了眼眶,肥胖的身躯一点也不影响动作,直接推门而入到了床边。 “回老爷,请了刘大夫来看过了,说是受了内伤,要好好养起来,得疼上好一阵。”床旁边的小厮回道。 一听竟有了内伤,看着躺在床上的儿子一脸虚弱和痛苦,张旭怒火中烧:“究竟是何人,竟伤我儿至此!” 张英俊伸手抓住张旭的手一脸紧张:“爹,别动怒,儿子不要紧,不疼了。别为我费心,人家应是来我们涂浮游玩或是开店铺的商人,许是儿子吓到他们了才出的手,您别去扰了人家。” “哼!那也不能随意出手伤人!”张旭摸了摸儿子脸,看着他额头的汗珠,觉着是疼得冷汗直冒,更加心疼这懂事的儿子。 湛槿初和贺南泓掀开一点瓦片,看着屋里上演的父慈子孝。 “哎呦!我的儿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成这样了!”一穿着黄底红花蜀锦,满头金银碧玉宝石钗的女人冲进了屋,一下子扑到床边抱着张旭开始哭喊。 “娘,孩儿没事,他们怎么不听我话,把您也给请来了。”张旭一看添火的来了,立马抓住他娘的手哭道。 “我可怜的儿,你这受这么重的伤,我怎么能不来。”张夫人哽咽道,边说边用手帕拭泪。 “哎,俊儿太懂事,是不想我们担心。”张旭看着哭成一团的母子两,虽早已有些厌倦这妻子,但这样看着一路陪自己走来的老妻哭成这样,还是有些心疼。 “老爷,你可要为我们俊儿做主啊!这从小到大您都没舍得打过俊儿,没想到到让其他人打了,还打得这么重,这,这不是专门打你的脸吗?”张夫人边哭边说,满是脂粉的脸被泪打湿,再加上她用手帕擦拭,糊成了一团糟。 张旭看着妻子这副尊容,抿去了刚刚泛起的心疼,一阵心烦涌上心头。但妻子确实没说错,张英俊从小就懂事,自己都没动过他一丝一毫,竟被几个外地人欺负了,这不就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别哭了,俊儿,你别担心,为父会为你做主的。”张旭上前隔着被子拍了拍张旭肥胖的身躯,一脸慈爱的说道。 “父亲......” 张旭装作想劝的样子,被张旭和张夫人打断了。 “俊儿便听你爹的话。”张夫人替张英俊擦了擦脸上的汗,一脸心疼。 “你不必再劝,你就是太懂事太心软,你好好休息,养好身体,其余事你不必再管。”张旭大手一挥堵住张英俊未说完的话,转身往外走去。 见张旭带着管家和伺候的小厮走了,张英俊眼中闪过阴狠和得意,立马又掩饰起来。 “娘,您别哭了,您也会吧,天色不早了,您好好回去休息。”张英俊看着他娘的脸,也一阵心烦,但他面上却一副心疼的样子。 “你这样娘可怎么睡得好呀。你前些日子不是看上了那城东的那个卖货郎吗?要是喜欢,娘让人给你抬进府。”张夫人想着哄哄自己的宝贝儿子,之前没同意的事便同意了,左不过就是个穷卖货的。 张英俊一听眼睛都亮了,可一想想今日见到的那绝色小公子,那出尘的气质,与那卖货郎就是云泥之别。他瞬间没了兴趣。 “算了,娘,便不要了,孩儿这受着伤呢,您也别麻烦了。”张英俊推辞道。 “哎,我可怜的儿。那就让你院里的来伺候着,缺什么想要什么便谴来找娘,娘给你置办。”张夫人看着懂事的张英俊,一脸怜爱。 “好,都听娘的。”张英俊对他娘虚弱的笑了笑。 “行,那娘便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看这小脸,都瘦了。”张夫人起了身,又给伺候张英俊的小厮和丫鬟嘱咐了几句,才出了屋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少爷,老爷夫人都回去了。你可要用些燕窝粥。”一小厮盯着张大人和张夫人出了小院回去了,折回屋跟张英俊说道。 “吃!要血燕。演的累死我了,这褥子太热了,闷得我直流汗。”张英俊一把掀开了被子,捂着胸口直了起来。这伤确实是挺痛的,但回府后便上了最好的药,又忍着散了淤,如今好了些。 “去后院,把秦侍人和杨侍人请来,本公子要开心开心。”张英俊吃完燕窝粥熟漱了口,吩咐小厮道。 不多时,两个只着了白色薄衫,里面丝毫未穿的俊秀男子随小厮而来,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十分木然的走进了屋。不多时,屋里便传出了阵阵不堪入耳的声音。 贺南泓在那两人开始脱下外衫时便把瓦片盖了回去,抱起湛槿初就往后院去了。 “你,你干什么?!”湛槿初被他吓了一跳,搂紧了贺南泓的脖子,由他抱着下到了地上小声说道。这后面的事他还想看看呢,毕竟从未见过两个,啊不,三个男子欢好的场景。 “后面的你便别看了,污了你的眼。”贺南泓一脸理所当然,废话,怎么可能让你看别人的身子。 “你不好奇?”湛槿初脚落地后立马放开了贺南泓离他一人远。 “你要是好奇,我给你看便是。”贺南泓笑着看向湛槿初,一脸揶揄。 湛槿初见他这么不正经,瞬时耳朵又红了,又想起了那个吻,还有在贺南泓怀里的感觉...... “你......闭嘴!”湛槿初用手轻锤了一下贺南泓,转身往那院子一排的屋子走去。 贺南泓连忙跟上他,两人悄悄去一间一间看了下。因为刚刚张英俊召了两人过去,这后院灯几乎全部亮了起来,几乎全部的侍人聚了起来。这一数,足有十一个之多,再加上张英俊现在正......的两个,共有十三个男子。 湛槿初和贺南泓对视了一眼,看出了对方眼里的不可思议。 第37章 梦中 第一节 “那死胖子,这么晚了竟还有兴致。秦兄和杨兄这......”一位头发松散着披在身后的男子一脸担心。 这张英俊根本不把他们当人,玩的花样十分屈辱伤人,每次侍候完都得在床上躺个四五日。 “杨兄才侍候完没几日,这,怎么受得了。”一位长相阴美的男子看着大家道。 一英挺俊秀的男子坐在中间,低着头捏着茶盅:“不知何时才能从这牢笼里开,真是受够了。” 众人都一起看向他,感受到大家的视线,他抬起头冲大家苦笑了一下又低下了头。 他是一个会武的,自己一人来涂浮游历,不巧被张英俊看上了,命人把他抓了来。因为不敌张英俊带去的一众侍卫,被缴了剑绑了起来。张府下人直接把他抬进了张英俊的屋里,把他的手和脚都绑在了床上,他就这么直接被绑着破了身。 事后,张英俊把他安置在了后院,命人一直监视着他,直到他慢慢磨灭了自尽的想法。因为他经常出来游历,家中人也习惯了他很长时间不归家,所以也并没有来找他。也幸好如此,家中人不知他如此屈辱。 这屈辱,他死也难忘。 “什么时候才能被放出去,我真的待够了!”一红衣男子暴躁的抓了抓头发。 “没用的,就算出去了,我们还怎么在外面立足。”蓝衣男子神情愁苦,眼眶微红。 听了他这话,一群人都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啊,就算能回去了,家人朋友们都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他们怎么回去面对。一些人在心中默默想道。 过了一会儿,大家又都散了,显然,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聚一起说话。可是一次又一次,渐渐都让他们磨平了棱角。 “回吧,那张知县应该已经开始派人去查我们的住址了。”贺南泓见湛槿初一直盯着那些男子,有些吃醋。 “好,回去再说。”湛槿初皱了皱眉,想说什么但又没说出口。 很快,贺南泓便带着湛槿初回到了万景客栈的自己的屋内,林文和安九见两人回来了,也都进了屋。 “那胖子房里就有十三个男侍,或许被他糟蹋、逼死了的还有很多。”湛槿初被这张英俊恶心到了,再想想今早他一直往自己这边看,顿觉更加恶心。 “之前已经派人查去了,明日应该就能知道。”林文一听那胖子竟这么......想想那满身的横肉,咦惹! 安九不知为何脑海里冒出了许多画面,然后带着满脸好奇问道:“主子、五皇子,那你们可有看到,咳,那场面?那胖子在上还是,咳,下?” 湛槿初正喝下一盅茶压压恶心,一听安九这话,直接呛到。这次不止耳朵,脸和脖子都一起红透了。他想到刚刚那两男侍只穿了那若隐又现的白衫,里面可是什么都没穿,后面还没来得及看就被带走了。 其实自己也很好奇,这两男的如何......湛槿初暗暗心想。 他瞥了一眼贺南泓,一边咳又给自己到了盅茶喝下去。 贺南泓连忙伸手帮湛槿初顺气,然后给了安九一个冷眼,把安九吓得四处乱瞄。 林文不经意与安九对视了上,林文给了他一个敬佩的眼神。 “你要是好奇,可以现在去一趟,应该还未结束。”贺南泓淡淡开口给安九说道。 “不不不,属下一点也不好奇,属下是直男!”安九连连摆手摇头。 “闭嘴。”贺南泓又给了他一大眼,要他在这强调这干什么,他还在努力扳弯湛槿初呢。 安九连忙闭了嘴,退到一旁看着两位主子。 湛槿初试图打破这尴尬又微妙的气氛,开口道:“张英俊这孝子的戏码倒是演的好,差点连我都入戏了。” “从小演到大,是得精湛些。”贺南泓附和道。 “安九,安排人守好万景客栈,那张知县的人应该快查到这了。”贺南泓眼神从湛槿初身上移开,转头看向安九。 “对,咱们伤了他宝贝儿子,吃了这么大亏,肯定得报复回来。咱们这几天便小心些,嘱咐他们别暴露身份,查探时多注意隐藏。”湛槿初接着嘱咐道。 “是!”安九领命出去了。 “我也回屋了,太晚了,有些困了。”湛槿初也起了身,跟贺南泓打完招呼便带着林文匆匆回了旁边屋里,他能感受到贺南泓的眼神一直追随着他。 林文也不知道主子为何突然走这么急,但他不像安九那么莽撞,没敢问。 洗漱完毕,湛槿初躺在床上,脑海里依旧时不时闪过那两个男的被喊进去后贺南泓直接给自己抱走的场景,热气又爬满了脸。燥热的他把被子往旁边一放,保持着以往规矩的睡姿睡过去了。 今夜似乎有些不同,湛槿初的梦里出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画面。梦里,他被贺南泓抱着往床上去。然后画面一转,自己便被压在身下,上衣已经不见了踪影,贺南泓正帮自己脱着亵裤,一脸温柔的看着自己。后面,他就开始亲吻自己...... 湛槿初半夜从梦中醒来,十分惊悚,感受到自己下身有些凉,他羞得不禁抬手遮住了自己的脸的眼睛。怎么,怎么会能做这种梦?还......这...... 湛槿初起身,唤来了林文,让他吩咐店小二打来了水加满了浴桶,然后让他们退了出去,自己泡在了里面,满脸无措。 压制住燥热后,他连忙把自己弄湿的亵裤拿进水里清洗了一下,又装作若无其事的随手一扔挂在浴桶上,嗯,它是不小心掉水里了而已。 等折腾完再次上床躺下,却再也睡不着了。一夜无眠,湛槿初就那么睁着眼看着房梁直到天明。 贺南泓半夜也听到了旁边的动静,以为是槿初热得睡不着,也没去打扰。天一亮,他便去了庭院里练拳练剑,等着湛槿初起身。 不多时,满脸倦容带着黑眼圈的湛槿初出了屋子,不自觉的便往楼下庭院望去,正好,贺南泓听到门响,也抬头往上看。两人就这么一上一下看着对方,仿若隔世经年。 第二节 “可要下来看看这院中的花儿,开得正好。”贺南泓看着那穿着一袭银白长衫的湛槿初,他就那么站在楼上,阳光打在他身上,显得既温和又矜贵。 湛槿初不知该怎么面对昨夜梦中与自己欢好的人,况且这人还是自己的好兄弟,而且,这人,已经有了心悦之人。思至此,湛槿初不知为何心里酸涩无比。 “好。”他没有拒绝,也不想拒绝,更无法拒绝。他似乎,心里扭曲了些,想霸占着贺南泓,让他只属于自己一人。 两人用完早膳后,万景客栈的掌柜求见。 “两位贵客,昨夜知县不知为何派人到处查探到您们的住处,查到客栈时,碍于万景楼的势力未敢进来。今儿个清晨,便派了些县衙的人来,说是几位贵人犯了事,要请您们到县衙里去。”掌柜弯腰低头道。 掌柜的并不知两人真实身份,只是知道持此万景楼令牌之人,便是万景楼的主子。前些日子上面便一一传了令,见到此令牌便好生招待安排持此令牌之人,听从派遣调度。因此他十分恭敬,不敢正视。 “哦?请我们去县衙?那若我们不去呢?”湛槿初手执一枚白棋,思考了一下放上棋盘。 “贵客若不去,我们必定护住这万景客栈,不让任何一只苍蝇飞进来打扰到您们。”掌柜的坚定答道。 “你先下去,让他们先等着,这盘棋还未下好。”贺南泓开口道。 “是。”掌柜的抱手鞠躬退下。 “该你落子了。”湛槿初笑着催促。 “可能悔棋?”贺南泓自知赢不了湛槿初,但他还是想逗他。 “落子无悔。”湛槿初瞪了他一眼。 “那我认输,我这臭棋篓子,赢不过你。”贺南泓把那黑子随便一放,笑着说道。 “你以前是能赢过我的,这么些年,你都没怎么碰过棋,是我胜之不武。”湛槿初感叹道,少年时他们经常对弈,平分伯仲。可惜时过境迁,往事如烟。 “走吧,我们去会一会那张知县。”贺南泓起了身,特意顺了顺佩戴的玉佩。 两人带着林文和安九缓缓下了楼,看见客栈前厅站了二十个县衙的带刀侍卫。 “这张知县选人是跟他儿子一样,挑着俊的来,这一水的侍卫,倒真是个个英俊挺拔。”湛槿初一看这情况,凑到贺南泓耳边给他咬耳朵。 “哼,花拳绣腿。”贺南泓听他这一说,看向那些侍卫的眼神瞬间阴冷下来。 “就是你们伤了我们公子?带走!”领头的侍卫一见就四个人,看着就只有其中三人会武。那小公子的气质倒真是世间罕见,怪不得他们公子会被打,应该是冒犯了人家。 “谁敢?”安九提剑挡在了两人前面,后方留守的侍卫也跟着提剑,引得对面也纷纷拔剑。 掌柜的走出柜台,抱手给贺南泓和湛槿初鞠了一躬后转身看着那些侍卫,冷静的开口:“这是我万景楼的贵客,你们若敢在这动武,那休怪我们万景楼不客气!来人,保护贵客!” 瞬间,前厅内又出现了二十余人,是万景楼分布在各地的护卫,挤满了这万景客栈前厅。 领头的侍卫见此有些头大,万景楼可是万万惹不起的。而且这对方能让万景楼如此相护,那身份必定不简单,也肯定得罪不起。但是老爷命令要是不能完成,回去必定也会受罚。 “都收起来!”领头侍卫出声让带来的人收起剑,抱拳对湛槿初说道:“这位公子,我们无心打扰,但确实是你们伤人在先。我们老爷也只是想请你们到县衙问个话,还请别为难我们,我们也实属难做。”他看出这些人是以这小公子为首,所以便求了情。 “掌柜的,让他们退下吧,我们便去一趟这涂浮县衙。”湛槿初对一旁的掌柜的说道。 万景楼的人听命退下,贺南泓给了后面的侍卫一个眼神,侍卫们也都退了下去。 “走吧,带路。”湛槿初看向那领头侍卫,漫不经心的往外走去。 林文套好了马车,准备好了脚垫让湛槿初和贺南泓上了马车。他和安九一左一右坐在马车外面,跟在那群侍卫后面慢慢悠悠去县衙。一路上,湛槿初掀开帷幕看到路边摊贩卖着的吃食玩意儿,又故意让林文多次停下去买了来,耗了不少时间。 在县衙等了将近两个时辰的张旭听侍卫来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押解而来变成保护而来。 终于,他们慢悠悠进了知县府,那张旭已经气得脸都青了。 “见了大人还不行礼!”张旭旁边的师爷见四人悠哉悠哉进来,一声大喝。 安九刚要上前,被湛槿初制止了,他看着上面坐着的张旭,一脸温和:“草民见过张大人。”他并没有行礼,只是口头喊了句话。 “你们为何不行礼?”张旭沉着脸扫过他们。 “还请大人见谅,我家虽是世代从商,但也是当今皇上亲封的金牌皇商。我这哥哥更是有皇上御赐的金腰带,这品阶也到了五品,大人是受不起这礼的,反而还得您见礼。”湛槿初笑着说了一通当时他们准备好的身份,细看便知这笑意并不及眼底。 张旭并不清楚他们竟有如此来头,心里慌了一瞬,但嘴上依旧傲气:“你的哥哥不跪,你和你们这两个侍卫为何不跪?” “小生不才,我虽没有哥哥的这些封赏,但我有御赐金牌,您怕是受不起我这一跪。”湛槿初说完拿出了一块御赐金牌,张旭一看这还得了,连忙起身到了湛槿初前面跪下。 “不知两位身份如此尊贵,是小老儿的错,两位请上座!”张旭现下十分惊慌,陪着笑脸请湛槿初和贺南泓上座。 “不必,我们便坐这就好,张大人不必如此客气。倒是我们未提前知会一声,属实不该。”湛槿初和贺南泓走到侧面的座椅坐下。 “这是哪里话,该是下官去迎接两位。到不知,两位为何到此?”张旭压下慌乱问道。 莫不是发现了什么,特意来查探。若是如此,绝不能让他们活着走出涂浮!张旭低下的头脸上闪过狠意,御赐又如何,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第38章 各怀心思 第一节 “说来也是巧合,之前在江南的一次宴会上,偶然听一位故里是涂浮的兄长说起这边景色迷人,民风淳朴。我便想和哥哥到这边游玩一番,顺便查探一下城中锦缎布料的情况,准备在涂浮开个分号。”湛槿初依旧温温和和说着,看不出一丝假意。 “那,不知两位现下查探得如何,可有意了?”张旭小心观察了一番湛槿初,见他不似说谎,心下也安稳了一些。 若只是到涂浮开铺子,倒是对涂浮是好事,自己也能收上一笔税银,对自己是百利而无一害。 “那日正准备看看这涂浮的环境,哪知正好就遇见了张公子。他不知为何突然就拦了我的马车,还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湛槿初温和的脸上出现了疑惑和不解,还有些惊讶, 他接着说:“我被吓了一跳,煜哥哥便出手拦了他,谁知他还试图吓唬我,煜哥哥也不知他是张大人您家的公子,便出了手。”湛槿初适时做出害怕的表情,人也往贺南泓那边靠。 “这......”张旭有些不解,这昨夜俊儿可不是这么说的,这孩子又自小听话,除了喜欢男色这一点。按这人的说法,不会是儿子看人家长得好看,直接冒犯后被打了吧。 他又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贺南泓,这位身上似乎有着不同一般的气势,但他想不出来这是什么。贺南泓抬眼看向了他,他只觉得这眼神十分凌厉,洞隐烛微,不自觉缩了下身体,当即收回眼神。 “是小老儿未查明情况,打扰到几位贵客。待小老儿回去,定然让犬子到客栈赔罪,还望几位多多包涵。”张旭抱手鞠了一躬,掩下眼底的阴冷。这不管真相怎么样,明面上只能是张英俊的错。 只要把铺子能在这涂浮开起来,丢个面子又如何。等他们走出这涂浮,还回不回得去,哼,就看他们的命了! “既是如此,那我们便先回客栈。午后便去集市询询价,若是可以,还请大人给我们派个熟悉这涂浮城的人,给我们引引路如何?”湛槿初起身,笑着对张旭抱了抱拳。 “那是自然,午后便让人过去,您们好好休息。这晚不知两位贵客可否赏脸与小老儿一用,就到我府上去,这也让小老儿尽一尽地主之谊,好好为犬子赔礼道歉。”张旭赔着笑脸送四人出门。 “那晚上便叨扰张大人了。”湛槿初礼貌一笑,又要去张府了,就是不知今晚会有什么见识。 张旭吩咐送他们来的那些侍卫又给四人送回了客栈,这一路上,街边的百姓都小心翼翼地盯着他们的马车,等他们走过便开始议论纷纷。 被那些个侍卫送进县衙里的人能安然无恙从县衙里出来的就很少见,更何况这还是被县老爷笑着亲自送出县衙并让人保护着送回的倒是从未见过。 “主子,您们回来了。老爷派人过来了,已经在里面候着了。”留守的侍卫见贺南泓他们回来了,出来禀报道。 “哦?”湛槿初下了马车,一听知道是平定侯府来的人,看向贺南泓,“快进去,听听是何事。” “见过两位主子,老爷让属下给您们带了信和话。”侯府侍卫进了贺南泓屋子,跪下行了礼后拿出了带来的信。 湛槿初接了过来,展开信凑到了贺南泓身边,与贺南泓一起看。 “太好了,终于又有线索了。”湛槿初看完信后展颜一笑。 “嗯。”贺南泓被他的笑容迷了眼,压下心底的悸动温声应道。 “老爷还有什么话让你带过来。”湛槿初把信递给贺南泓,又看向前方站着的侍卫。 “老爷说,让您们在外千万小心,京里盯着的人太多了。让您们别担心线索的事,他们会处理好。”侍卫传达了平定侯的话。 “我们知道,你回去跟老爷他们说,让他们别担心,我们一切都好。对了,你在这再待上一两天,和将要回京的侍卫一起。”湛槿初自从柳后走后,便很少有感受到家人的关心,倒真是没想到,自从贺南泓他们回京后,这样温暖的感觉突然又回来了。 “是。”侍卫说完,林文便带他下去安排住处休息了。 “明日他们探查的便应该差不多了,就是得让这张县令接不到外面传来的消息,至少,若他背后真有人,得保证他背后之人不把我们将要来巡查的消息送到他手上。”贺南泓侧身替湛槿初续了盅茶水后接着道:“今日在那县衙里,那张旭的眼神很不对劲,是个狠角色。” “他该是想让我们回不去。要不,直接给他弄晕绑回京城去,让暗卫带人皮面具抵一阵子。”湛槿初想到了用之前那一招。 “那是暗卫们熟悉我们,还特意跟在我们身边学了几日。这张旭就不一样了,那么肥硕,我们这暗卫里可没这样的人能抵上。若要学他,得整日潜伏,难度很大。”贺南泓指出了这个方法的不可行。 “那只得拦截消息了,可是,他身后到底有没有人还不知,这会不会得到消息也不知。”湛槿初皱了皱眉。 “让万景楼的人帮忙盯着就行,若真有人给他传消息,截获了或者给它改内容再给他。他传出去的消息,也让他们做些手脚便是。”贺南泓喝了口茶,看向在思考的湛槿初。 湛槿初一下子便被点醒了,既然外祖都把这万景令给他用了,那万景楼的人便可以为他所用,这样也不用耗费带出来的人留下。 而且万景楼的人对这也比他们要熟悉,确实是个好方法。是他钻了牛角尖,因为之前和外祖家的关系导致就算有了万景令也时常想不到这一茬。 “好办法!”湛槿初舒展了眉头,笑盈盈地看向贺南泓,看他茶没了,给他续上了一盅。贺南泓难得见他如此,拿起那茶盅一饮而尽。 用过午膳,张旭的人便来了,于是他们又装作了解涂浮城中铺子的盈亏情况,去集市转了一圈。这次湛槿初和贺南泓都带了帷帽,特意去了那天没去过的铺子,尽量防止有人认出来他们来过。 转完了集市,四人没回客栈,直接去了张府。 张旭带着张英俊和张夫人以及一众小妾等在了门口,阵势十分浩荡。湛槿初一下车,便被门口挤满的莺莺燕燕吓到了。 第二节 谁知还有更可怕的,张旭带着他那些莺莺燕燕行完礼后,便给她们使了个眼神,瞬间湛槿初四人便被她们包围了。 贺南泓护在湛槿初身边,身上散发着冷气,眼神冷冰冰的扫过那些满身脂粉香气的女子。那些侍妾被他的眼神和散发的生人勿进气场吓到,不敢靠近他和湛槿初,于是纷纷去包围了林文和安九。 能大杀四方的两人如今畏手畏脚地走在众侍妾之间,表情十分扭曲。安九更是被凑近的侍妾身上的脂粉味熏得喘不上气,捂着嘴鼻打了个喷嚏。 到了张府膳堂,张旭把那些侍妾都挥退了,安排湛槿初和贺南泓坐了下来。似乎是故意安排的,张英俊就坐在湛槿初旁边。 湛槿初与贺南泓对视了一眼,对贺南泓摇了摇头,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因为他看见贺南泓因为这座位的安排,脸更沉了。 “来来来,小老儿先敬你们一杯。两位贵客远道而来,定是要尝尝我这涂浮酿的梅子酒的。”张旭给了桌上的张英俊和张夫人一个眼神,张英俊立刻起来为他们都倒上了酒,又笑嘻嘻的坐下和张旭、张夫人一同面向湛槿初和贺南泓举起杯子。 “多谢张大人、张夫人、张公子招待。”湛槿初笑着拿起酒盅,接着说道:“家兄不善酒力,他的酒我便替他喝了,请多包涵。”说完接连饮了两盅酒。 贺南泓在桌下拉了下他的衣袖,他安抚的拍了一下贺南泓的手。 “公子海量!在下佩服。俊儿,给这位公子满上。”张旭哈哈一笑,夸赞了一句。 “那这位公子,便喝点这梅子汁,我给您也满上。”张英俊添完酒,便拿过了一旁的梅子汁,重新拿了个酒盅给贺南泓添上梅子汁。 “俊儿,既然两位公子来府上了,那你便向两位道个歉。”张旭一脸严肃看向张英俊。 张英俊领会到父亲的意思,立马拿起了酒盅:“昨日小生本是想给几位带带路,没想到言辞出了些丑,致使让两位公子误会了。是小生的问题,今日特向两位赔个不是,还望两位公子原谅。” 张英俊满脸的横肉笑得挤成了一团,加上一脸的赔笑表情,实在有碍观瞻。 “张公子说笑了,也是我们冲动了些,未理解张公子之意,这杯酒我也向你赔个不是。”湛槿初看那伸到自己旁边的肥手,心里嫌弃极了,脸上依旧温和如初。 一顿饭吃得“宾至如归”,众人都各怀心思。 夜幕渐深,张府里挂着的各色灯笼都亮了起来,加上那挂得到处都是的彩色丝绸,整个张府看起来颜色十分杂乱,但三个主人却好似不是这么想的。 “白桐贤侄可喜欢我这府上的景致?是不是独有一番风味。”张旭酒过三巡便跟湛槿初与叔侄相称,此时正拿着酒盅走到膳堂门前,双手一扬,闭上眼睛炫耀着他的宅子。 这白桐是湛槿初他们给自己安排的身份名字,贺南泓名唤白煜。 “荣光休气纷五彩,千年一清圣人在。”(1)湛槿初从脑子里调出了一句诗,“张叔这宅子白日是如何之美景小侄不得而知,但从这夜晚的景象来看,那水池与亭台楼阁真就是水雾蒸腾,瑞气祥和,五彩缤纷。” “贤侄好文采!”张旭一听十分高兴,冲过来就要拉湛槿初的手,贺南泓用手迅速阻隔开,张旭也不恼,哈哈一笑:“煜贤侄这功夫不错。” 张英俊在一旁赔笑,眼睛时不时盯着湛槿初看,眈眈逐逐。今日午时他父亲回来,劈头盖脸给他一顿骂,骂完又跟他说了这两人的身份,让他晚上给人道歉。他心里十分不服气,宠他的爹竟为了这两人骂他。但他按下心中的不痛快,这晚膳时一直陪着笑脸。 他特意让他爹给他安排在湛槿初的身旁,美名齐曰拉近关系。看湛槿初一杯接一杯的酒喝了下去,脸上逐渐染出桃花色,他心里痒得很。 湛槿初突然缩了一下,朝贺南泓那边挪去,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张英俊,竟敢摸他的手! 贺南泓一直盯着湛槿初,余光也一直看着张英俊的动作。他突然看见张英俊的手摸了一下湛槿初,冷气一下子放了出来,眼神凶狠的盯向了张英俊。湛槿初连忙伸手附上贺南泓的手安抚,示意他别动怒。 张旭并没有注意到这边,张英俊摸到了那纤细修长的手,欲望一下子就上来了,心里已经开始想着如何在床上收拾湛槿初。他也没有注意到贺南泓的眼神,只是感觉得阵阵凉意袭来。 回客栈的路上,贺南泓一路低沉着情绪,压抑着怒火。 “别气,之后便收拾了他就好。”湛槿初暗自心想,泓哥哥似乎特别在意他,不知是为兄弟还是...... “把手给我。”贺南泓拉过湛槿初刚刚被摸过的那只手,仔细用锦帕擦了又擦。“待会儿回去,用水洗上几道。” “好。”湛槿初笑了笑,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 说实话,被张英俊摸的那一下,其实他可以躲开,但他就是想看看贺南泓的反应。虽然,被摸了真的特别恶心。尤其是这张英俊不知摸了多少人的......湛槿初莫名有些反胃。 回到客栈后,在贺南泓的坚持下,湛槿初被他看着洗了好几遍手。 夜深人静,贺南泓感受到隔壁的湛槿初已经睡熟了,他轻声出了屋子道庭院唤来了安九。 “你去一趟张府后院,到那张英俊的屋里,把这药给他全下了。”说完,贺南泓周身的气势一下子爆发开来,安九不自觉跪了下来。 “记住,务必看着让他用了。”贺南泓的语气十分阴冷,杀气逼人。 “是,主子。”安九已经很久没见到这样的主子了,这才是那位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将军。他倒是挺佩服这张英俊,能把主子在五皇子面前一直压抑着的气势逼出来。 安九悄无声息进了张英俊的屋子,见张英俊还未回屋。他避开小厮把药下进了他每晚必喝的燕窝里,又弄了些在茶水里,然后悄无声息上了房顶看着。 第39章 惩治 第一节 张英俊因为酒喝的多了些,又加上湛槿初在旁边,让他抓心挠肺的,不得不多吃几口菜饭压制住自己,所以散席后,他并没有先回到屋里,而是去了茅房。 他进了屋,让丫鬟给他倒了杯茶,一饮而下。接着又让小厮把燕窝端了来,吃得干干净净。安九一看,完成任务,便想回客栈复命。 然后他听到了张英俊吩咐小厮去后院请男侍,还一次请两!这不得留下看看吗??!主子给的这药他是知道的,是一种先放大人的情欲,然后在shifang中让人以后再也不能人道的药。 这药效这么快?不应该啊?怀着好奇,安九默默趴在房顶看了起来。 不多时,两个俊俏的男子进了屋。很快屋里便传出了不可描述的声音。安九看着那张英俊挺着那肥硕的身躯在两个男子之间周旋,旁边桌子上放置了许多物品,一样一样的往那两人身上招呼。安九看着那两人痛苦的表情,不禁捏了一把汗。 “啊!!”张英俊玩得正开心,突然感觉下身传来巨痛,他翻倒在床上,捂着下身冷汗直冒。两个男子吓坏了,拖着虚弱的身子缩在了一旁互相倚靠着。 门外的小厮听到公子的惨叫,立马冲了进来,看见张英俊满脸油光和虚汗,缩成一团。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小厮慌了,连忙问道。 “叫大夫去!快!啊!”张英俊忍着剧痛吩咐道。 小厮慌不择路的冲出了府去找大夫,回来时张英俊已经疼得晕过去了。张旭和张夫人也被小厮喊了来,此时都站在一旁心疼的看着。 老大夫把了脉后摇了摇头:“公子这......怕是难用了。” “什么?!俊儿?怎么会!”张夫人一听唯一的儿子不行了,激动地差点晕过去。 “是因为什么?”张旭扶住了旁边的椅子,冷着脸问道。 “这,许是用得过度,也许养上些日子便会好。”老大夫并不知道这是为何,只是看着屋里的情况大概说了个缘由。 哼,这药怎么可能让你也能脉出。安九对这药十分有信心,毕竟是暗地里集合了一众太医研制的,专门用来给外敌上刑逼供的药。给他自己用这么一瓶,真是便宜他了。戏看的差不多了,安九当即回了客栈。 贺南泓还在庭院里坐着,盯着湛槿初的屋子看。 “主子,那张英俊不行了,他喝了药后找了两个男子,加快了药效。”安九简要的汇报道。 “嗯。下去吧。明日,要让这涂浮城人尽皆知。”贺南泓说完也起了身,回了屋。 第二日清晨,听到林文从外面带回来的消息,湛槿初才知张英俊不行了。这事竟然已经满城皆知。他抬眼瞄了一眼对面正慢条斯理一脸漠然喝着粥的贺南泓,似乎知道了这是为什么。他心里暗自开心,这有人护着感觉真不错。 “主子,影一那边来人了。”午后,林文进屋禀报道。 湛槿初正慵懒的躺在榻上,看着手里的书。一听这话慢慢起了身,踱步到了贺南泓屋里。 “见过两位主子!属下从芩实而来,那边情况并不好,我们被监视了起来,去哪都有人盯着,难以查探到消息。辰将军让我们故作查探,装装样子,也吓唬一下对方。”暗卫向两人汇报道。 “果然,那离得近的后面有大树的,必然已经得了消息,你们查不到很正常。”湛槿初冷笑了声,这大荆可真是难控了。 “让影一他们多加小心,别暴露了身份,一切按计划来。”贺南泓早就料想到是这么个情况,也没有惊讶。毕竟早就知道这大荆早已被蛀虫啃食得坑坑洼洼。 “先下去休息。”贺南泓接着挥退了暗卫。 “明日汇集了这的消息还有人证送回京后,我们便差不多可以启程了。”湛槿初说道。 “嗯,给那张旭下点药,让他先为治病犯犯愁,就没那么多精力搞其他事了。”贺南泓回应道。 “下药?今晚去吗?你带我?”湛槿初上次夜探张府后觉得这十分有趣,便想再去一次。 “好,带你去。”贺南泓宠溺的笑了笑。 张府里这两日十分压抑,张英俊得知自己的情况在府上又摔又打,把他的院子搞得乌烟瘴气。他后院的男侍却欢天喜地,但没敢表露出来。 张旭不停地为儿子请大夫看,无一例外都是那个结果,只能到处找药。张夫人天天以泪洗面,日日跑到张英俊和张旭面前哭喊。 夜里,贺南泓搂着湛槿初来到张旭的院子,张旭正躺在软榻上,一个美妾侍奉在侧。 “老爷,您别急,总有办法治好三少爷的。”一个容貌极好的女子给张旭捏着肩,宽慰着张旭。 “你们要是争点气,我能这么急吗?”张旭年近五十,只有两女一子,两个女儿都嫁出去了,只有张旭还没成家。虽然知道张旭喜欢的是男子,但要让他传宗接代还是可以的。 “老爷~”美人娇嗔一声,酥得张旭软了语气。 “好啦,知道你贴心。”张旭拍了拍美人的手,叹了口气。 “老爷,我让厨房炖了汤,老爷多少喝一些,大夫说了这汤对身体好。”美人说着,摸上了张旭的胸口,柔荑轻轻推了推又从上划下。 “听你的。”张旭把美人的手拿到了嘴边亲了亲,笑着说道。 美人笑的更加好看,银铃般的笑声充满了张旭的屋子。 房顶上,湛槿初突如其来的一阵恶寒,忍不住往贺南泓身上凑了凑。怎么做到对着这样的男的都能笑的这么开心? “我们去下药。”正好送上门来的机会,贺南泓揽起了湛槿初,带他往张府庖厨去。 果然,灶台上炖着一份汤,是药草与鸡一起熬制的。因为天太热,小丫鬟没有在里面守着,而是到外面的石桌上坐着等传唤,困得头一点一点的。 贺南泓带湛槿初悄悄进了庖厨,往那汤里下了药。药无色无味,很快融进了汤里。 第二节 他们走后没多久,张旭院里的小厮便过来取汤,把汤端了去。在美人的伺候下,张旭足足喝了两大碗。 果然,第二日傍晚,张府又开始遍寻名医给张知县治病,但说法都是受了凉后,突发恶疾。 至于为什么受了凉,因为张知县夜深了还龙虎精神,带着美妾在庭院中吸收天地灵气。 而湛槿初他们汇集好了证据和人证,人证中便有那摆摊的小哥,让人先送回京城后,两人又到涂浮周围游玩了两日,做足了样子。 第五日,湛槿初与贺南泓带了礼品去张府辞行,并说好了来开铺子的日程,又说了他们要去其他地方游玩一阵。张旭强打起精神拖着病体起来见面,整张脸苍白极了,还堆着笑假意挽留。 一番虚伪的推诿后,湛槿初和贺南泓带着明面上的一行人出了涂浮。 —————— 马车慢慢悠悠走在道上,湛槿初坐在马车里吃着那张旭让人塞上车的涂浮特产。别说这面子上的东西,到给的挺好。 “大家注意些,后面跟了人。”安九策马给大家传着话。 这张旭果然是个狠人,这人都病的不行了,还不忘派人来杀他们。 “槿初,待会儿坐稳些。”贺南泓骑马凑到马车旁,叩了叩窗掀开帷裳道。 “好,你们小心。”湛槿初坐正了身子,等着一会儿的刺杀。 果然,等马车行入树林一会儿,后面的杀手便冲了上来,与侍卫们混战起来。 贺南泓没有出手,他骑马护在湛槿初马车旁看着周围。 突然,十几个杀手又从后方冒了出来,拿着弓箭朝马车射去。贺南泓眼神一冷,杀意泛起,迅速出剑把冷箭一一挡回。 杀手见没有伤害到马车里的人,全部提剑一拥而上,往马车刺去。 湛槿初想出来帮忙,被贺南泓制止了,他下了马后叮嘱湛槿初别往外看。 他眼神凛冽,手紧握佩剑,周身的气势瞬时而变,森冷的杀气弥漫开来。银白的衣袍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飞扬,恣意翻飞。只见他一剑一人,干净利落,冲着湛槿初而来的杀手不到半刻便被解决干净。 湛槿初悄悄掀起一点帷裳往外看,贺南泓背对着他,银白的衣裳衬得他似乎是从山中走出的隐世少侠,但这周身散发的杀气又给他拉上了战场,身姿挺拔,气势如虹。原来这才是那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常胜将军,他渐渐看得入了迷,世间放佛只有贺南泓一人。 贺南泓解决完后提剑走到了马车窗旁,看湛槿初掀开帷裳看着自己,叹了口气,他不想把自己的这一面展现在他湛槿初眼前,怕吓着心爱的人。 “泓哥哥很厉害!”湛槿初由衷的赞叹道。八年的时光,贺南泓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大将军,他心里十分佩服。 加之,他最近似乎发现自己对贺南泓有了不同寻常的心思,这样的贺南泓,他更加喜欢了。 “吓到你了。”贺南泓看了看自己浸满血的剑和衣裳上的点点血迹,有些后悔穿了这银白的衣服。 “没吓到我,我很喜欢。”湛槿初脱口而出,说完后两人之间静默了一瞬,湛槿初的耳朵红了起来。 “喜欢就好。”贺南泓朝他笑了笑,“你先坐好,我清理一下剑。” 见湛槿初看不见后,他把剑往被他杀死的人身上擦了擦,把血迹抹干净插入剑鞘。他又看了看身上的衣服,现在也没法换,啧,真难闻,以前杀过那么多人的贺南泓从未如此觉得过。 很快,杀手全被解决了干净,林子里血腥味弥漫。一行人重新启程,往下一个城而去。 —————— “主子,五皇子他们离开芩实往芫席去了。”暗卫跪在地上,向杨明佑禀道。 “嗯,别动手,跟着就行。”杨明佑挥退了暗卫。 芫席那知县是个老古板,不是他们的人,他不是圣人,没有义务提醒一个对自己毫无用处的认人。 “来人!”杨明佑想起了什么,唤来了小厮。 “你让嬷嬷进宫,给贵妃娘娘传话。”杨明佑想了一下道:“让娘娘抓住机会,多往皇上身边走动走动,提一提四皇子。当然,不能太明显。” “还有,若是还能再为皇上添一位皇子,便是对我们最有利的。” 湛槿初不在京城,这皇宫里最得皇上喜欢的便是四皇子湛槿嘉。他这侄儿也是个争气努力的,省心的很。 加之之前二皇子湛槿宁犯了错,连带着他的母妃也失了宠,这个局势对他们十分有利。 朝华宫 “哥哥这意思是让本宫再生一位皇子稳固本宫在后宫的地位?”柔贵妃听完嬷嬷的话,有些气笑了。 “再生一个与嘉儿争宠?哥哥是如何想的,想让嘉儿与本宫离心吗?!”柔贵妃提高了声音问道。 “相爷的意思只是让娘娘能过得更好,这要是再添个皇子,皇上便会更看重娘娘和四皇子。”嬷嬷跪了下来回道。 “回去跟哥哥说,这事不必再议,本宫这位子稳得很,倒也不必如哥哥所想。”柔贵妃把玩起来护甲,淡淡的说了声。 相府的嬷嬷走后,柔贵妃起了身走到了院子里,看着前些日子皇上遣人送来的几盆开得艳丽的香雪球。 皇上这是让自己依旧清纯优雅,别试图起别的心思。 这么多年,她从一开始的想要得到那个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的心的小女人,变成了冷情的女子。因为她知道,那个人心里从来都没有自己。 “呵呵呵呵呵,这花开的真好。”柔贵妃突然笑了起来,那绝世的容颜把那香雪球压得黯淡无光。朝华宫的下人皆被她迷了眼。 现在的她可不会渴求那男人能爱上自己,只要她维持着这份恩宠,替她的嘉儿好好谋划,将来就能成为这后宫最尊贵的女人。 思及此,她收起了笑意,折回了殿中。 “娘娘,您别气,相爷也是为您考虑。”桂嬷嬷见柔贵妃不高兴,轻声安抚道。 “他为本宫考虑?是为他自己吧。要是本宫地位稳了,他在朝中便更加有说话的权利,左相更不能将他压制。”柔贵妃十分懂自家哥哥的心,一个自私的人罢了,做什么第一时间都是为自己考虑。 “这......”桂嬷嬷不敢再开口。 “行了,今日的话别传到四皇子耳朵里,免得让他忧虑。”柔贵妃吩咐道。 “是。”桂嬷嬷给里间的丫鬟都使了眼神,警告她们不许外传。 第40章 同昔奇闻 第一节 湛槿初一行人一路走走停停,又巡了好些城镇,其中不乏有和涂浮一样情况的地方。情况不如涂浮这么糟糕,他们停留的时间也并不长。因为之前张英俊的原因,也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四人出门探查时都戴上了人皮面具,换了个形象出现在别人面前。 这天,太阳已然落山,夕阳的余晖只留了一些还在为人们照明,红的让人心醉。露水已经开始下来,气温渐渐降低。马车加快了速度在小道上跑着,赶在最后的余晖前到达了一个村落。 “今日便找户稍微宽敞些的人家借宿一晚,明日再赶路进城。”一行人停在了村口,贺南泓交代完后下了马,去了湛槿初马车旁接他下来。 “就先打扰一下老乡,待会天更黑了,赶路不安全。”贺南泓看着湛槿初道。 “好,就是这村落,怎么这么安静?”湛槿初往村落里望了望,只有黑漆漆的道路,似乎没有人迹。 “我们先去敲门问问。”安九和林文跟主子们报备了一下,让林斯守着,他们往前面先去探路了。 “这村落怎么这么安静,不太对劲。”走在村落的路上,林文看了两侧全都紧闭户门的人家,有些奇怪。 “是啊,这个时辰还早,怎么这村落里都没有什么动静了呢,一点人气都不见。”安九也觉得奇怪,都走到村落中部了,始终没发觉有人家户门还开着,村落中死一般沉寂。 叩叩叩,“有人吗?有人在吗?”看着屋子较大的村民家,安九上前敲了敲门,里面明明亮着灯,但却无人回应。 林文也上去敲了一家,这家听到敲门声,直接熄了灯。紧接着,周围几家都纷纷熄了灯。 两人对视了一眼,疑惑越来越重。但没法,只得再往里面走。 终于,在快走到尽头时,敲开了一家的门。 两人敲了门后,听到屋里似乎传来了一些响动和窃窃私语,紧接着便听到了脚步声往门口而来。只听一个男子小心翼翼的站在门口问:“你们,是有什么事吗?” “抱歉,多有打扰,我们一行人是外地来的,准备往同昔去游玩。这天色晚了,怕前方的路不好走,便停了下来想在此借宿一晚。不知,小哥可能行个方便。”林文跟小哥说道。 “唉,你们怎么到这游玩啊,快走吧,别在这里停。”小哥一听是外地的,隔着门连忙劝道。 “此话怎讲,同昔不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吗?”林文接着问道。 “是上清水秀,但是最近一年......唉,不说了,你们快走吧。”小哥欲言又止,又连忙催促。 “那可能先借宿一晚,我家主子身体较弱,这更深露重的怕他受不住,等明日再赶路也不迟。”林文温声问道。 小哥有些为难,往屋里面看了看,对着家人又指了指外面,见家人点头后,悄悄开了一条缝看了看。 “你们有多少人?”小哥问道。 “大概二十余人,我们可以在村落空旷处住下就行,只是我们主子可能需要借宿一下。”安九答道。 “你让他们过来吧,就住一晚,明日你们便快些返程。”小哥见两人气度不凡,应该是大户人家的护卫,便稍微放下了心,对他们说道。 “好,我这便过去请主子们过来,多谢这位小哥!”安九道完谢,往村口去请湛槿初和贺南泓了。 “主子,找到了一家可以借宿。这村子里有些奇怪,都不敢开门,答应借宿的那家,还让咱们快些离开。”安九给两位主子说道。 湛槿初和贺南泓对视了一眼,“先去,待会儿具体打听一下。”贺南泓开口道。 这天越来越晚了,气温也低,得让槿初先去安顿下来才行。 两人带着林文进了老乡家,安九和林斯带着人往屋子旁边一截儿路的庙里去安顿下来。 三人进了门后,就见小哥迅速把门合上,插上了门,那门上插销好几道,小哥也就锁了好几道。 三人压下疑惑,跟着小哥进了屋。 屋里烧了炭火,暖意扑面而来,房屋里十分整洁,布置的也十分温馨。一旁还有个小床,一个孩子在上面熟睡。只是这烧的碳有些呛人,湛槿初没忍住咳了几下。小哥想到刚刚安九说的主子身体不好,想来就是这位。 “芳儿,给几位客人做些吃食,去去寒。”小哥跟里面拘谨站着的女子说道。 “这是内子,旁边这两位是家父家母。”小哥给三人介绍道。 “初来乍到,鄙人叨扰了。”湛槿初和贺南泓给四人抱拳行礼。 “不必不必,我这屋简陋了些,你们先坐下烤烤火,内子手脚利落的很,吃得马上就好。”小哥见这大户人家这见礼方式,连忙也跟着回了一个,然后羞涩地挠了挠头。他没见过气度这么不凡,长得还如此俊俏的人,就是,旁边这大高个冷冰冰的,让人不敢多看。 “敢问小哥,这村落是发生何事了,怎么大家太阳刚落山就都落了锁不出门,敲门也不见回应。”湛槿初坐下后看向一旁小哥和两位老人,温和一笑开口问道。 小哥听了转头看了看父母,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 “你们明早啊,就快些走,不要在同昔停留,走得越快越好!”老爷子轻声叮嘱道。 “这边发生何事了?”贺南泓开口问道。 “唉!造孽啊。不是我自夸,我们这同昔,历来是天下人都赞叹的好地方,山清水秀,民风淳朴,引得多少人到我们这游玩开铺子。”老爷子说起以前,脸上带着自豪与怀念。 “可是啊,这一年之前,这里就出现了怪事。就是先从离我们三里远的那个双喜村开始的,这先是几个孩子晚饭后出去玩耍,莫名其妙的便不见了踪影,大家以为是跑山里去了,便组织了一些村里的壮年人出去找。哪知啊,这找人的几个壮年也都消失了。”老爷子说起这事,脸上爬满了恐惧。 “报官了吗?”湛槿初问道。 “报了,第二日不见人回来族长便让人立即去报官了。可是没用啊,官府也派人来了,找不到啊!”老夫人接着丈夫的话道。 “可是有野兽?”林文疑惑道,这人怎么会莫名其妙消失了。 “没有,起先是这么怀疑的,可是到处查探了,并没有什么血迹和碎衣裳。”老夫人脸上有些激动。 “后来,失踪的孩子和少年人越来越多,蔓延了整个同昔。”小哥看父母说的激动了,连忙接着他们的话说道。 第二节 三人一听这同昔竟然有这么严重的事情发生,却不见有人向京中禀报,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所以这一年多,都没有人试过向外报吗?”湛槿初看着三人脸色难看,轻声问道。 “报过,没有用。无论是官府还是平民百姓想往外出报信,都一一消失了,无一例外。上个月,隔壁村落有个壮年男子,试图装作外出去别的地方闯荡,把这的消息带出去,哪知......没过几日,尸身出现在了那村口......只,只剩了头和,和空洞的上身。”小哥说完,眼睛红了,老两口更是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那是我家的亲戚,那壮年男子是我家表哥。表侄六岁,半年前在家里消失了。那天表兄和嫂嫂出门干活,留下两位老人带着孩子在家。 孩子午后有些困了,便到屋里睡觉。谁知这一睡,人就消失了。老两口翻遍了家中没找到,立马去田间巡了表兄和嫂嫂,一家人心里都知道,恐怕是找不到了,但还是坚持到处找,找了足足十天,最后还是没能找到。 表兄为了儿子,也为了同昔,便想着铤而走险试一试。哪知......哪知人就这么没了,还如此惨烈。”小哥说完,实在忍不住落了泪。 “你亲眼看到了那尸骨?”贺南泓觉得有些奇怪,这是他们所说的事件中唯一一具尸骨,其余都只是说下落不明。 “表兄去之前有拜托过我照顾他家中一二,那边村落里的人见了他的尸骨,便来找了我,我亲自给表兄收的尸骨。大概周边所有的村落都知道了,同昔城也全都传遍了。” 小哥永远忘不了那场景,表兄只有半截的尸骨就那么明晃晃的被扔在村口,因为那几日天气稍有些热,那尸身上满是苍蝇。 “背后之人应是知道了你表兄的意图,便杀鸡儆猴,让有这意图的人都打消心思。”湛槿初叹了口气,这光听了描述,便让人心惊胆战。 “是啊,所以,还有谁敢往外传。这家家户户到了太阳一落山,都栓好门不敢出去。家中孩子还在的,半刻都不敢离身。”小哥苦着一张脸,叹了口气,看了看自家睡得正熟的儿子。 “那为何,你们会让我快些走,别停留?”湛槿初想到他们一直劝的话。 “因为有些外来的人也消失了,多数是公子哥,尤其,几位长得这么俊俏。”小哥抬眼看了看他们三人,有些不敢直视,磕磕绊绊说道。 “原来如此,今日多谢大叔大娘还有小哥和嫂子收留,还跟我们说了这么多,否则我们这一去,怕也是会遇到事情。”湛槿初几人起了身,向他们鞠了一躬。 村民们虽然自己怕的很,也依旧善良的想救每一个人。小哥和其父母被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扶他们起身,“别别别,别弄这些礼,我们不懂这些的。” 这时,女子端了饭食出来,全都是新鲜的菜和汤面,甚至还有腊肉和鸡肉。 湛槿初知道这么好的菜这一家人也许几个月才能吃上一次,心里莫名堵得很。贪官污吏拿着百姓的前肆意挥霍,而百姓们连最基本的生活都难以维持,但总想着能拿出最好的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湛槿初心中异常酸涩。 “快快快,你们坐,快多吃些,我娘子手艺好得很!刚刚那小哥呢?让他也来吃些。”小哥说的是安九。 “没事,我待会儿带些给他就好,多谢款待!”林文道了谢。 湛槿初让林文也一起坐下吃了起来,到真如小哥说的,他的夫人手艺真的好极了,这面看起来普普通通,但吃起来却别有一番滋味。农家菜的味道十分好,青菜爽口得很,肉质也很软,味道恰到好处。 三人也饿了,快速吃了起来。旁边的老两口也困了,先回了房,剩下小哥一家三口在旁边,小哥和夫人烤着火说着话,其乐融融。 两人看这边吃得开心,提起的心也落了下来。这一行人看着就是那种高门大户出身,两位公子气质不凡,谈吐都是斯文有礼。他们怕这饭菜人家吃不惯,就稍稍观察了一下。见几人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吃得津津有味。虽然那小公子吃得慢条斯理十分优雅,但旁边的公子一直帮着他夹菜,他也都吃得干干净净。 用完饭,湛槿初几人又再次道了谢。妇人见几人吃好了,又拿了个碗装了些面和菜,让林文给安九送去。她记得之前还有位公子没进来。 小哥与湛槿初两人又聊了会儿,互相通了名字,小哥姓秦名勇,湛槿初他们还是以白桐和白煜为名。当然,秦勇更多的是跟小公子白桐说话。这冷冷冰冰的大公子白煜,他有些怵。 很快,妇人收拾好了碗筷有去把客房整理了出来,换上了干净的被褥。 “家中小了些,就只有一间客房,还望两位不多多呃,包涵,只能让两位挤一挤了。”秦小哥想了个文雅的词给两人说道。 “多谢秦哥、多谢秦嫂子,真是麻烦你们了。我们两兄弟以前经常一起住,没问题的。”湛槿初抬手道谢。 因为孩子旁边不能离开人,只能由秦大嫂带着两人去了屋里。正好林文回来了,拿了些湛槿初和贺南泓的东西来。他请教了秦大嫂热水等东西的具体位置,便让他们一家先回屋休息,然后替湛槿初两人打来洗漱。等两人的屋子熄了灯,他才帮秦小哥家闩好了门,悄悄从围墙上翻了出去。 第41章 善缘 第一节 夜深了,村落似乎被蒙上了一块黑布,更加沉寂了,只是时不时的会传来几声犬吠。 湛槿初和贺南泓躺在一起,盖着两床被子。两人说了会儿话,便躺好了睡觉。 虽然很困,但湛槿初就是睡不着,旁边人身上的木檀香气不断地吸引着他往那边靠。他轻轻翻了个身,看着贺南泓这边,见贺南泓不动,他以为贺南泓睡着了,头便往贺南泓那边伸了伸。 见贺南泓还没有反应,他干脆把身子也往那边挪了挪,好了,湛槿初满意了,躺平闭上了双眼睡觉。 贺南泓一直闭着眼睛感受着湛槿初的动作,等湛槿初呼吸平稳了,他便睁开眼,侧头看过去。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槿初对他,似乎也有了兄弟以外的情感。他把湛槿初的被子轻轻掀开放在了里侧,把自己的被子盖到了湛槿初身上,整个身子慢慢都挪了过去,直到与湛槿初肩并肩后呼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进入深夜,睡得比较安稳的湛槿初一行人不知道的是,这一晚,同昔城中又再次丢失了孩子。随着孩子母亲的叫喊声,周围的人家紧紧抱住了孩子。 清晨,村落里逐渐有了人气,家家户户吃过早饭后留下两人照看着孩子,其余都往地里去,开始一天的劳作。 出门的人到了破寺见到一群人,便明白是昨夜敲门借宿的人。他们不禁脸红起来,因为当时害怕并没有搭理。若是以前,早就热情地请人回家招待了。 “老乡们是上地里去吗?”安九笑着给往这边看的人打招呼。 村民们腼腆的笑了笑,“是,是去地里面。” 没有寒暄多久,村民便扛上工具走了。 秦勇家中,秦嫂子很早便起来给家人做了早饭,湛槿初他们醒时,秦勇已经吃完了早饭扛着锄头出门了,留下父母和妻子照看孩子。因为父母已经上了年岁,怕劳累了他们,秦嫂子也就没跟丈夫出门干活,在家里做做鞋、绣绣花,补贴一些家用。 湛槿初醒时发现自己头已经枕到了贺南泓胳膊上,脸就差全部埋在人肩膀里了。他顿时往后一挪,耳朵和脸都红了起来。 怎么回事,自己明明一向睡得很板正,怎么一跟泓哥哥睡一处就......虽然自己昨日挪挺近,但也是在另一床被子里的,这被子怎么又跑里侧堆放起来了? 贺南泓醒来看湛槿初的动作,心情好得很,笑着看着他:“躲什么?”时机好像快成熟了。 “额......我没,热,我起床。”湛槿初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好,起来。”贺南泓利落的翻身下床,嘴角一直没下来过。 林文听到两位主子醒了,轻叩了门把洗漱的东西拿了进来。 “秦嫂子做了早饭,正温着等两位主子起来用。”林文退到一旁等着。 “林文,先让林斯安排几人悄悄先进城,查探一下城中是何情形。”贺南泓迅速打整好自己,在一旁看着湛槿初清洗。 “是。”林文先退了出去找林斯。 见两人出来,秦嫂子把孩子放到小床里,让老两口照看着,去厨房给两人端来了早饭。 “不知两位昨夜睡的可好?”秦嫂子没有昨夜那么拘谨了,笑着招呼他两过来坐:“我家也没有什么,这都是我们常吃的。大勇吃完去地里了,也没好意思打扰两位,就没去打招呼。这小菜酸甜可口,适合配着这饼吃,你们快坐下尝尝看。” 湛槿初和贺南泓道了谢后坐下,贺南泓很自然地掰了一半饼递给湛槿初。 “这饼味道很特别,但十分好吃软糯香甜,好吃!”湛槿初吃了一口赞叹道,他从未吃过这样的饼。 “确实,秦嫂子,这是用什么做的?”贺南泓也觉得新奇,看湛槿初喜欢吃,便向请教一下。 “嗐,就是普通的玉米面烙的饼。”秦嫂子见两人都喜欢,一直攥着围裙的手也松开了,笑着应道。 “可否能卖我们一些这玉米面?”贺南泓吃完一个饼后问道。 “你们要是喜欢,便给你们装一些带回去便是,说什么卖不卖。”秦嫂子一听连忙推辞,起身准备去拿玉米面。 “是啊,大勇媳妇儿说的是,这玉米我们这农家里多的是,两位公子喜欢就装一些走。”秦大婶笑着开口附和道。 “真是让你们破费了,实在是叨扰了。”湛槿初有些不好意思,这又住又吃还带拿,实在有些不像话。 “没有没有,不会,你们喜欢啊我们高兴得很。”秦老爷也笑着说道。 趁秦嫂子去装面,贺南泓拉了拉湛槿初的手,带他一起到睡在小床上的婴孩旁站着看。 “小家伙多大了。”湛槿初一脸笑意,伸手拉了拉孩子的小手,孩子咯咯咯笑了起来,伸出另一只小手看着湛槿初的脸要去摸,发现摸不到,嘴一瘪。湛槿初蹲下身,轻轻拉起孩子小手放在脸上,果然,孩子又笑了。这一下,湛槿初笑容又放大开来。 “这位公子长得俊,这孩子看了都喜欢得紧。”秦大婶看着两人的互动,不禁感慨,这小公子可真是......从未见过这么俊的,她也不会什么词,只知道真是好看极了,这脸真就像一点一点雕刻出来的,精致极了。那双眼睛,十分灵动,笑起来能勾人心神。 贺南泓站在靠墙的那一侧,看湛槿初与孩子互动,见他这笑容,直接看呆了去。这样的湛槿初,似乎身上散发着光,他都有些不敢触摸。 不多时,秦嫂子拿来一袋玉米面,又拿了一些晒好的干货,装了一些早上多烙出的饼,让他们带着路上吃。见林文和安九也进来了,便一起递给了他们。 “老朽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秦老伯起了身,看着他们欲言又止。 “您说。”湛槿初看向他,温和一笑。 “这同昔人接连消失,有人传过,是被这“上面”的人抓去......做了食物......”秦老伯说着有些惊恐,“所以,别去城中,或者,就算经过,也尽快走。” 贺南泓听了这话瞬间面若寒霜,吃人?这同昔既没有大荒又没有瘟疫,怎么会吃人呢? “多谢老人家相告!”贺南泓对其拱了手。 四人怀着疑惑和慎重告别了秦家人,秦嫂子把人送到了村口,又叮嘱了几句让他们别往同昔去。看着他们一行人走远了,才返回了家。 第二节 “这两位公子倒真真是生的极好。”秦大婶正与秦老伯谈笑着,时不时哄一哄小床上的孙儿。 “爹、娘,我来看孩子,你们累了就再去休息休息。”秦嫂子说着到了小床旁抱起了孩子,确碰到了一袋东西。 “这?!”秦嫂子从小床上拿出了一个鼓鼓的小袋子,有些慌。 大婶接过孙儿,“孩他娘,你快打开看看,这是不是两位贵客刚刚看小宝时不小心落下的。” 秦嫂子打开一看,是一袋银子:“这,这怎么办,我去还给人家。”说着边往外跑。 老两口也急,这要是真是人家掉了的,得趁人还没走远快送去。 秦嫂子刚到村口,便看见安九正往这边走来,她急忙把东西递去:“两位公子把钱落下了,我这正愁怎么给你们送去呢。” “秦嫂子,这是留给你们的,昨日多有打扰。主子就怕您追出来,特意让我回来一趟。”安九笑着道,这家人,心地是真的好,若是其他人,这见了这么一袋银子,哪能想着还。 “不能要不能要!这我们不能收。”秦嫂子慌了,这么多银子,这怎么能收。 “小主子说他与秦嫂子家的小公子投缘,这些银子留下来可以给小公子多买些吃的用的。”安九把银子推了回去,又拿出了一个小锦袋,“这是两位主子给小公子的礼物,是个平安如意坠。希望小公子能平安健康,如意顺遂。” 秦嫂子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愣愣的拿着钱袋子还有小锦袋,看着安九上了马后,她突然反应过来:“代我谢谢两位公子!多谢小哥特意再跑一趟!”她挥了挥手。 “好!”安九应后策马而去,向湛槿初他们去的方向追去。 看着儿媳不仅把钱袋拿了回来,还带回了一个如意坠,老两口问清楚后,不禁感叹:“这是福报啊!” 清晨的同昔空气清新怡人,行在小道上,路边无数的野花还竞相开放着。秋意浓厚,山丘上的枫叶红了一片又一片,不远处的小溪潺潺流水,清澈见底。倒真是风景如画、山清水秀。 距离同昔城还有三里路时,清晨派去城中打探消息的暗卫回来了。 “主子,情况很不好。同昔城现在人人自危,集市上都少有人迹,听说昨夜又消失了一个孩子。”暗卫传达着城中的所见所闻。 “竟已如此严重。”湛槿初面色凝重,不知道此行,是否能查探出根源。 “集市上都少有人迹,那这城中百姓靠什么而活?”贺南泓问道。 “据一位老者说,因为不曾有老人和妇人丢失一说,所以这城中出来采购和卖货摆摊的均是老人和妇人。”暗卫回禀道,“这同昔城中,并无万景楼的踪影,属下打听了一下,似乎是说当年万景楼要在这边选址开铺子和客栈,但被县老爷制止了,具体原因不清楚。” “加快些速度,先进城。”湛槿初听完后开口吩咐道。 很快一行人进了城,已接近午时,这一路上依旧人少的很。众人先选了一个酒楼安置了,用过午膳后,暗卫留了几人,其余全都出去查探情况。 湛槿初因为听说了“吃人”这事儿,午膳并没有怎么用,此时正一脸忧愁,坐在屋里窗边往外看。 “今日午膳不合胃口?”贺南泓端着一份萝卜排骨汤走了进来,到了湛槿初的身边坐下,给湛槿初盛了一碗。 “你说,秦老伯说的那是真的吗?”湛槿初见他来了开口问道。 “真不真得查到了再说,先不必慌。若真是这样,那这事便不能由我们动手了。”贺南泓的手放到了湛槿初的肩膀上,安抚道。 “是,我们探查的是水利,这事虽然我们也能管,但这十分急切,得由其他人出面直接扫除。”湛槿初思索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锦安!可以让他来,再加上景熠哥,这事就能快一些解决。” “嗯,可以。之前信中说他两会去那脂粉铺子掌柜故里旁边的州府,寻那西林堂主的信息。那应该就是楮其一带,离这也不是很远,可以让人去传话,让他们办完事往这边来一趟。”贺南泓想到了之前贺惟然让暗卫带来的信。 “林文,安排暗卫往宣大人和辰将军那边去一趟让他们办完先停留几日。再往京城也传一道消息,把我们在这的所见所闻,让侯爷遣人去告知父皇,与父皇通气后让父皇传口谕到宣大人那。”湛槿初迅速安排道。 “是。”林文领命出去。 “好了,既然安排好了,你便先把这汤喝了。”贺南泓把汤放到了他前面。 “没有胃口。”湛槿初神色恹恹,他一只手杵在窗上,银白的衣服耷拉了下来。 “配着这酸果喝些。”贺南泓说着,不知从哪变出一个果子,看着新鲜得很。 湛槿初见了这果子来了兴致,就着贺南泓的手直接咬了一口。 !!!好酸!!湛槿初脸皱了起来,连忙拿起调羹喝了一口汤。 “泓哥哥,你!你骗我!”湛槿初从未觉得这排骨汤如此鲜甜可口。 “哈哈哈哈哈,天地可鉴,我哪有骗你,都说了是酸果。”贺南泓被他逗笑了,看着手里那留了牙印的果子,心里泛起甜蜜。 湛槿初边喝汤便丢给了贺南泓一个哀怨的眼神,看起来可怜极了。 贺南泓没忍住,手伸过去勾了一下湛槿初的鼻头。这一动作,两人都僵在了原地。湛槿初心跳加速,耳朵又红了起来,他连忙低下了头喝汤。 贺南泓悻悻收回了手,快了,后日,后日便是槿初生辰,表明心意最合适不过! 很快,待湛槿初喝完汤,贺南泓便告辞回了屋。湛槿初看着那高大挺拔的背影,有些奇怪。这人最近怎么经常在屋里待着,之前不是时时往他这边来。他突然觉得有些胸闷,挥去脑中的胡思乱想,又往窗外看着那时不时来往的人。 第42章 生辰遇险 第一节 九月廿五,宜祈福、宜开光。 贺南泓天还未亮就起了身,每日的拳法剑法练完之后,借了酒楼庖厨给湛槿初下了碗长寿面,之后便匆匆换了衣裳带着安九策马往城外去了。 天亮了好一会儿,湛槿初才悠悠转醒。今日不知为何,没人来唤他起身,他就多睡了些时辰。 “主子,您醒了。”林文端了水进来放在架子上,伺候湛槿初起身穿衣。 “嗯?怎么换这颜色?你让人新做的?”湛槿初看了下自己身上的蜀锦长衫,黛紫镂金祥云纹,甚是好看,但他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一件衣裳。 林文笑了,这衣服十分合身。这紫色显得主子高贵又神秘,加之主子本就白皙,这紫色的衣服一衬,真就白的发光。 “主子,这是泓将军吩咐做的。之前刚到涂浮,泓将军便让万景客栈的掌柜去找了涂浮最好的裁缝,跟人说了式样和布料配色,又从属下这问了您的衣服尺寸。”林文笑应道,他可不敢捞功。当时知道泓将军要准备送这衣裳,他还帮忙偷了一件主子的衣裳拿去让裁缝确定一下尺寸来着。 湛槿初有些惊讶,那人自己的衣裳颜色都不想选,倒是替他安排了一件。 “那他人呢?在庭院里?”湛槿初心下涌上暖流,有些就着想见到贺南泓。 “泓将军和安九天还未亮就出门了,将军还特意给主子下了长寿面,属下这就去给您端来。”林文见湛槿初清洗好了,把东西一并带了出去。 贺南泓之前怕湛槿初起得晚,也让林文别去唤他。自己特意把面和汤分开了,两种都一直温着,等湛槿初起来再把汤放进面里。 很快,林文端来了一碗香飘四溢的面还有几碟开胃小菜。 湛槿初坐到膳桌旁,看着面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人怎么弄了个这么丑的荷包蛋?” “额......这......”林文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荷包蛋其实是一颗心型,将军不知道从哪听说了这表达方式,在庖厨练了好久,这已经是最成功的一次。而后怕时间来不及,贺南泓特意叮嘱了他别说出去。 湛槿初也没多想,只要是贺南泓做的他都喜欢。他先用调羹慢慢喝了几口汤暖了暖胃,接着吃了几口原汤面,而后把小菜放了一些进去后又接着吃了起来。不多时,便把面和蛋都吃得干干净净。这次的面,又比上次的味道还要好。 得亏鸿哥哥这次学会了控量,不然他得撑着。湛槿初吃完后慢条斯理地拭了拭嘴角想道。 “他可有说什么时辰回来?”湛槿初看外面天有些阴沉,燕子一直在屋檐下辗转,怕大雨来了,转头问道。他似乎有预感,贺南泓今日有特别的安排给他,还有那份他没有的礼物,因此从昨日开始他就一直怀着期待的心情。 他承认,他确实喜欢上了贺南泓,从那夜的梦开始他就想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一直会对贺南泓有占有欲,就是因为喜欢。他能感受到贺南泓也有这份心思,但他心中总有一根刺,就是之前贺南泓说的那位心悦之人。 “泓将军说大概午膳前就会回来,陪您一起用膳。”林文庆幸当时多问了一句,不然都回不出来。他再怎么迟钝,也知道自家主子喜欢上了泓将军,而泓将军,也很明显的喜欢自家主子。如此看来,今日两人便会揭开那一层纱。 “好,你先出去吧。”湛槿初又让林文搬了个软椅到窗边,他躺在那边看着远处的江景边,边看着话本。就是不知为何,今日这右眼跳得厉害,心也有些慌。 ———————————————————————— “谁?!”湛槿初突然脸色一沉,瞳孔微微一缩,他迅速起身转头看向屋中。他听见了屋里发出轻微响动,有人从另外一边开着的那扇窗户跳了进来。 三个黑衣人刚摸进来就被发现了,露出的眼睛互相对视了一眼,“上,尽量别伤到!”其中一个轻声说道。这小公子一看便是只会一些武稍微能自保,并不能掀起什么风浪。 话音刚落,三个黑衣人从屏风后面窜出。两人提刀砍了过来,想吓唬湛槿初,另一人试图绕到他后面直接抓到他。湛槿初后退到窗口,拿起桌案上的茶壶和盘子向两人砸去,同时往外喊了一声:“林文!” 林文刚去了楼下跟掌柜确定了今日午膳和晚膳的菜色,上到二楼时突然听到了湛槿初的喊声,他当即疾步而上,与三个暗卫一起破门而入进了屋里与那三人缠斗了起来。 湛槿初迅速抽身去了床边拿了软剑,想先往屋外先退去。 来人没想到这是个硬茬,他们竟然有暗桩守着,其中一人已经被杀。眼看情形不对,便一个黑衣人立即发了个信号出去。不多时,又进来了十个训练有素的黑衣人。 林文和暗卫均暗道不好,湛槿初在屋门前落了单。他们快速解决着身前的黑衣人,试图往湛槿初那边靠。可惜,但黑衣人们看出了他们的动作,两人往湛槿初那边去了,其余人拖住了林文他们。林文四人分身乏术,甚至连信号都无法分心发出。 湛槿初不动声色挪到了有遮挡的地方,提剑阻挡着两人的动作。 “谁派你们来的?”湛槿初此时摒弃了温文尔雅的形象,镇定自若的靠在墙角,身上带着慵懒的气息,不见一丝慌乱。乌灵的眼眸染上寒意,平日充满笑意的眼睛此刻异常冰冷,不见一丝波澜。 “无可奉告!”黑衣人不由分说直冲而上,湛槿初有些后悔之前没有好好习武,面对这些杀手只能阻挡一二。 很快,他的剑被打落在地 ,他反手拿起博古架上的瓶子砸了过去。他知道这些人被下达的命令是不伤他,所以他一直在拖着时间。他在赌,赌贺南泓快到了。 两个黑衣人不想再拖延时间,直接出剑往湛槿初手臂刺了过去,湛槿初在角落躲闪不及,右臂被刺了一下。鲜血瞬间在紫色的衣裳上晕染开来,呈现出黑色的暗纹。 湛槿初皱了皱眉头,眼角的冷意越来越深,低垂的睫毛掩盖了他的情绪。 林文挣脱黑衣人的束缚冲过来,挡在了湛槿初的前面与两人交起手来。 “主子,趁现在,快走!”林文低声吼道。 湛槿初捂住手臂往外冲了出去,撞进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他鼻头突然一酸,眼眶红了,终于等到了。 第二节 “别怕,我来了。”贺南泓把湛槿初抱了个满怀。 贺南泓心疼地看着湛槿初,嗅到他身上传来的血腥味,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槿初受伤了!贺南泓心中有根弦断开了,怒气翻涌而上。他把湛槿初的袖子掀了起来,看见那深可见骨的刀伤,脸上渐渐爬满嗜血的寒意。 他撕了一块里衣帮湛槿初先把伤口缠了起来,“等我!” 他没敢把湛槿初安置到其他地方,就让他在门口的长廊椅靠着。他提剑进了屋子,锐利的黑眸扫过黑衣人,这冰冷的眼神似乎能贯穿人的身体,黑衣人在缠斗中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你们真该死!”贺南泓的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层红雾,低沉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薄唇轻启,凌厉的杀意肆起。 一个黑衣人冲了过来,贺南泓冷眼看过去,执剑直插入喉,黑衣人穿在剑上,满脸的不敢相信,鲜血顺着剑淌到地上,也流到了贺南泓的手上。他反手拔出了剑,黑衣人直直倒落在地。 他眼神微眯,身形快如闪电,直入缠斗的人群中,剑剑毙命。 “将军,手下留情,这人得留下问话!”林文从未见过如此狠辣决绝的贺南泓,见他就要把剑插进最后一个黑衣人身上,当即喊道。 贺南泓把剑停在了黑衣人的喉口,冰如寒霜的眼里浓如乌墨,阴沉地盯着那个黑衣人:“说,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被吓得直接跪倒在地,他亲眼看见了这个男的一剑穿过了两个兄弟的喉咙,十分狠辣,他颤颤巍巍地说道:“县令老爷......还有,还有知府大人......别,别杀我,我.....为什么都说。” 贺南泓放下剑,给了安九一个眼神,自己把剑往那些人身上反复擦了擦,直至血迹全无,提剑入鞘。他拿出锦帕擦了擦手上的血迹,转身出屋去看湛槿初。 “为何来抓人?”安九提着剑过来问道。 “那位公子,长得好看。”黑衣人看着贺南泓的动作,心中咯噔一下,连忙开口。 “劫色?还是贪财?”安九把剑戳到他的旁边,缓缓开口。 “都,都不是,是......看这位公子应是大户人家出身,必然是细皮嫩肉,大.......大补。”黑衣人已经快被吓尿了,“他们吃人,越嫩越喜欢!我都说了,我都说了,我只知道这些,别杀我,别杀我!” “先带下去。”安九提剑直接挑了黑衣人的脚手筋,吩咐剩余的一个暗卫道。剩下的事情他待会儿再去问,现在最要紧的是湛槿初。 贺南泓边往外走便收着周身的冷气,眼神也逐渐回温。 “林文,去请大夫,快一些!”贺南泓把湛槿初一把揽入怀里,抱起他往旁边屋子走,一脚蹬开屋门,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把他放到了床上。 “泓哥哥,别紧张,我不疼。”湛槿初失血过多,脸色已经苍白得不成样子,红唇也褪去了颜色。 “是我的错,我不该出去,不该只留下三个暗卫守着,我的错......”贺南泓伸手摩挲着湛槿初的脸,想把他不断冒出的冷汗擦掉。 他的手在不停的抖,就算是自己受伤快死去时也没有这种恐惧的感觉。他从未如此害怕过,若是再晚来一步,槿初就会伤得更重,就会被劫走。 湛槿初冲他虚弱地笑了笑,抬起左手抚上贺南泓的脸安抚着:“不怪你,不怪你。” 贺南泓攥紧了湛槿初的手,“大夫呢?!怎么还没到!”他朝屋外喊道。 话音光落,林文带着老大夫来了,老大夫有些耳背,又住在一楼拐角处,并没有听到上面的动静。林文一去,直接给他扛了起来,一手又把他的药箱拿上了,疾步上了楼,到了贺南泓屋里。 老大夫一看湛槿初受了伤,也顾不上被吓得想骂人,连忙走到床边。 “快把他的衣服脱了。”他顾不上礼节直接给贺南泓说道。 贺南泓把湛槿初轻轻扶了起来,帮他一件一件把衣服除去,他才发现,不止手臂,腰上也有一条擦破的痕迹,在湛槿初白皙的身上,那颜色红的耀眼。贺南泓又捏紧了湛槿初的手,他想去鞭尸。 安九已经把温水打来了,他把盆放在床边的小桌上,把巾帕浸湿递给了贺南泓后退到了门口,全程目不斜视,甚至还把林文也拉了出去。他可不敢自己去给五皇子擦拭,他怕死在那。 贺南泓边吹着边替湛槿初擦拭着,动作十分轻缓,怕他疼。老大夫替湛槿初配好了药,涂抹在了伤口上后又撒了一层药粉,而后替他包扎起来,全程被贺南泓的冷眼盯着,时不时还来一句:“你轻些,弄疼他了。” 湛槿初眉头稍微一皱,贺南泓的眼神就像要杀人似的,老大夫要不是一直跟在贺家人身边,熟知他们的性子,都快要被这眼神刀死了。 他包扎好后留了药膏和药粉:“每日换两次药,伤口不可沾水,我去熬药去了。”老大夫说完,扫了贺南泓一眼,见他点头说记住了,才起身迈着小步出去了。 “可要睡一觉,我在这看着你。”贺南泓温柔地看着湛槿初说道。 “今日起的晚了些,现在不困。”湛槿初感受到拿药冰冰凉凉的,敷在伤口上有些止疼的功效,到不似之前那么难受了。 “以后若我不到万不得已出去了,不会再只留这么些人。”贺南泓眼眶微红,拧了巾帕一只手替湛槿初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一只手又握住了湛槿初的左手。 “好。”湛槿初冲他笑着,回握住他的手,“你去哪了,我今早都没见到你。”他有些委屈,明明今天他过生辰,最想的就是一直和贺南泓一起,虽然他知道贺南泓可能是去给他弄礼物,但此时就是想撒娇。 贺南泓笑着勾了勾他的鼻子,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锦盒。他打开递到了湛槿初的身前:“本来计划好是晚上用晚膳时再给你的,没想到......”没想到给了他一个凶险的生辰。 第43章 互表心意 第一节 “这不是我们能预料到的,只是个意外,快去帮我拿件里衣,我这......”他现在还光着上半身在被子里呢。 贺南泓先把锦盒放到桌案,去柜子中拿来了干净的里衣,用剪刀把右胳膊的袖子剪去后帮他穿上。扶他躺下后才又把锦盒拿过来给他看。 “这是,红绳?双龙玉佩?!那块消失了百年的白玉龙形双龙佩?”湛槿初看着这在书中见到过的玉佩,它是两块青白色龙形玉佩组成,合则成圆壁型,中间双龙四爪能完美契合呈包裹状,龙尾也抵在一处。 两块玉佩晶莹剔透,游龙活灵活现,甚是精巧别致。反面各刻了两字,一块是“连枝”,一块是“共冢”。 “这玉佩是之前偶然得到的,挂在上面的同心结是我亲手编的,你知道我手笨得很。这红手绳里包裹了我的头发,听说这样所表达的就是一直守护着你。我反反复复编了无数次才编好的。”贺南泓说着有些脸红,这是湛槿初头一次见他脸红。 “一缕青丝系君腕,你这是,要拴牢我?”湛槿初嗔道,他此刻心中像灌进了蜂蜜,把手从贺南泓手中抽出,笑着说:“那你帮我戴上。” 林文和安九之前出去便把门带上了,不然他可不会做出这举动。 贺南泓把手绳给湛槿初戴上,把他的手又包裹进了自己的大手中。 “除非黄土白骨,我守你百岁无忧。槿初,我心悦你。”贺南泓的眼神温柔又认真,就那么看着湛槿初的眼睛,好似一汪清水包裹着湛槿初。从幼时许下诺言开始,他这一生就注定和湛槿初纠缠在一起。 “泓哥哥,我心悦你,也许很早之前便已如此。”湛槿初眼眶红了,好看的眼睛此刻蒙上一层白雾,睫毛上挂上了些晶莹。 贺南泓满心满眼都只剩下湛槿初一人,他俯下了身,轻轻吻上了湛槿初的眼睛,“既许一人以偏爱,愿尽余生之慷慨。(1),槿初,从今天起,你便属于我了。不许反悔,听到了吗?” 湛槿初被他逗笑了:“那我若是反悔了呢?你会如何?” “我会把你牢牢地绑在身上,我去哪你就得跟我去哪。把你藏在一个别人永远找不到的地方,日日与你欢好,让你,唔......”贺南泓未说完的话被突然直起身的湛槿初封入了口中。 一触既离,湛槿初卸下直起身的力道,躺回床上,头往床左侧偏去,露出线条流畅的脖颈。细致白皙的肌肤此刻都成了粉色,苍白的脸上也晕上了红,耳朵更是红的滴血。 贺南泓本来被湛槿初的举动惊住了,呆愣愣的看着前方,等他回过神看着满脸羞意的湛槿初,脸上的笑意放大了。 “怎么,亲了我害羞的确是你自己,我可不依。”贺南泓此刻满脑子的冲动,又考虑到湛槿初受了伤,不得不压制下去,他开口调笑道。 湛槿初不理他,闭上眼睛就是不转头。贺南泓轻轻把他的头扶正,俯身吻上了那早已肖想已久的红唇,虽然此刻有些苍白,却依旧让他神魂颠倒。 贺南泓笨拙的轻吻着,时不时撬开湛槿初的口带着他的舌尖轻舞,一点一点轻咬慢吮,细细品尝了个遍。 锦盒从身上滑落到了床褥上,湛槿初戴着红绳的左手攥紧了被子,却不料被贺南泓慢慢掰开,握入手中。而后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贺南泓的温柔,沉醉在贺南泓的身下。 半刻之后,湛槿初觉得自己嘴唇都麻木了,贺南泓停止了动作,又亲吻了他的一双眼睛,方才直起身子。 “今日先放过你,改日......定饶不了你”贺南泓哑着声音,压抑着自己的冲动,握着湛槿初的手去触碰到了一个大家伙。 湛槿初一懵,大脑此刻还有些缺氧,被他这孟浪的动作吓到,羞得他当即挣脱了贺南泓的手,朝他的胸口锤了一下:“你!不知羞。” 他并不知道,此刻他这羞恼的样子更加吸引人,贺南泓被这可人的小狐狸迷的差点破功。 “林文,午膳可有备好。”贺南泓连忙清了下嗓子,往外面喊道。 “已经备好了,将军,可要现在上菜?”林文回去给伤口上了药后就回到了贺南泓门口候着。 “进来吧。”贺南泓吩咐道,他慢慢扶起了湛槿初,想要抱起被制止了,只得作罢,扶着他到了膳桌上。 膳桌上的菜都是比较清淡可口的家常菜,猪肚鸡汤、笋香肉丝、素炒玉米青豆还有一道白菜圆子,湛槿初看着都有些饿了。 “这汤里放了红枣、枸杞和人参,你多喝些。”贺南泓替他盛了碗汤,拿起调羹舀了一勺吹了吹,喂到他唇边。 湛槿初见林文和安九还在一旁,不好意思张口。“我自己来就好。”说着试图用左手接过调羹。 “你们先下去。”贺南泓觉察到,没把调羹给湛槿初,依旧看着他不挪眼,薄唇轻启对旁边站着的两人说道。 见两人出了屋把门带上,湛槿初才张了口,喝下了汤。就这样,贺南泓一口菜一口饭喂着自己的爱人,直到湛槿初再也吃不下,身子往后仰躲着投喂。他放下碗筷,又亲了上去。 在湛槿初感觉自己快呼吸不上了的时候,贺南泓终于放过了他。贺南泓舔了舔嘴唇,轻笑了一声:“真甜。” 湛槿初上脚踢了他一下,不小心扯动了伤口,嘶了一声。贺南泓不敢再胡闹,确定他没事后,才风卷残云般快速用完了剩下的午膳。 用完午膳,喝完老大夫熬好的药,湛槿初被扶着走了走,消了消食后又被塞进了被子里躺着。 “你现在要多休息。”贺南泓坐在床边替他理了理乌发。 “我又不是腿伤,走路没问题,没那么弱。我想去院子里走一走。”湛槿初觉得贺南泓担心过头了,自己这伤,还没之前贺南泓自己的肩伤一半严重。 “胡说,受伤就要好好养,你还从未受过如此严重的伤,肯定很难受。”贺南泓驳回了他的意见。 无奈,湛槿初只好闭上眼睡觉。原以为会疼的睡不着,许是那药效上来了,不多时便闻着被子里和贺南泓身上的木檀香睡了过去。 贺南泓坐在他床边,替他掖了掖被子,又亲了一下额头,这才轻轻出了屋。 第二节 “主子,尸体都处理完了。我们的人,也都厚葬了。”抱手行了礼,对着坐在院中石凳上的贺南泓说道。 “传信回去时,让父亲多给他们的家人些银子。”贺南泓脸色有些不好,经此一遭,他想时时刻刻把湛槿初绑在裤腰带上带着。 “是。”安九也没想到,这同昔已经如此可怕,白日里都敢直接上门抢人。 “去问清楚剩下的那人,把藏人的地方和杀人的地方寻到,另外,给我监视住那知县和知府的行踪。”贺南泓眼神中又起了杀意,这两人,等押回京城审理完后,定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安九退下后,贺南泓又在石凳上坐了一炷香 的时间,平复好情绪后,又回到了屋中靠在湛槿初旁边假寐。 午后,湛槿初醒来时便看见贺南泓在看着自己,见自己醒来,又俯下身亲了一口。 “我要洗漱。”湛槿初笑嗔道。 林文很快拿了水进来,时不时看向湛槿初,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直说便是。”湛槿初洗完后坐在椅子上,看向了林文。 林文往外看了一眼,王奇(剩下的暗卫)也进来了,两人跪在地上:“属下失职,导致主子受伤,望主子责罚。”两人一直心里过意不去,是自己没守好主子,才导致主子受的伤。 “起来,该治伤就去治伤,若不是你们,我也等不到泓将军来。李三和张五都为了护我而死,你们也都身受重伤。大家都是好儿郎,应该是我谢谢你们。”湛槿初从未把林文当成仆从,他是父皇给自己的人,也是护着他从最艰难的时候走到如今的人。 “先下去吧,好好养伤。”贺南泓语气温和地说道他们护住了槿初,他内心也是感激的。 “我把林斯调回来了,让柳三带着其他暗卫,林斯在你身边我放心些。若我出去,安九也留下护着你,暗卫也留下十人。”贺南泓与湛槿初说着自己的安排,虽然湛槿初一直安抚说不是他的错,可他心里总有一道坎。 “都听你的。”湛槿初伸手拉过贺南泓那双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手心满是茧的大手,摩挲了下。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不然,我这心中总难受的紧。”湛槿初突然放开贺南泓的手,认真严肃的看着他。 那玉笋似的手从自己手中拿出,贺南泓心里暗道可惜,他看向湛槿初,无声询问。 “你之前说的那位女子,你......现在你与我好了,你便不能再想她。”湛槿初眼睛透亮,认真的说道。 “嗯?什么女子?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没有什么女子。”贺南泓哭笑不得,没想到竟是这事一直让槿初念念不忘。看这架势,若不是惦记着自己有了心悦之人,他的槿初早就和他在一起了,可真是......贺南泓一时间如鲠在喉。 “那你之前说的心悦之人?”湛槿初脑子里闪现出一个可能,“是我?” “一直都是你,一直只有你。”贺南泓拉过他缩回的左手,轻轻印了一个吻。 湛槿初无奈了,感情自己一直与自己吃醋来着。都怪这人,不早些说!这么想着,湛槿初冲他翻了个白眼,起身往屋外走去。他要去庭院坐坐,梳理一下今日心绪。 贺南泓急忙起身跟了上去哄着闹别扭的某人,从小到大都是这个性子,一害羞就恼。 宣润恢复官职之后的第二日便带着大理寺的人到翰林院藏书楼翻找胭脂铺掌柜的故里地方史册,却不曾想那史册被遗落在了一个小角落,他们翻遍了整个藏书楼,耗费了好几日才把它找了出来。 这本泛黄缺了角的史籍,记载了这个名叫瀚城的地方从繁华到销声匿迹。一场淹了将近半月的洪水,把瀚城彻底冲垮。 史籍一页一页翻过,宣润的心随着书页的翻动沉到了最底端。它记载了当时作出决定的知府,怕影响到其他地方,便下令封城,不去救治那些染上瘟疫的人。 它的最后一页,只有寥寥数语:被困之人,全部死亡,无一幸存。 知道了瀚城的具体位置,宣润便进宫请旨去查探消息。明德帝当即就下了令,让贺南辰与他同去,相互照应,早去早回。 一路风雨兼程到了以前瀚城所在地,是如今的楮其一带,一众人马便在此打探起了消息。 “主子,泓将军那边遣人过来了。”宋岸进屋禀报道。 “请进来。”贺南辰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难不成,是三弟他们那边出什么事了?昨日探查到一些消息,今晨天微微亮,宣润便带人出去看情况。他立即让人去请宣润回来。 “参见辰将军。泓将军与五皇子让属下来传话,两位在这边查探完后,在此等上几日别往回赶。皇上会下旨让您二位带人先去一趟同昔,属下便是从那来的。 同昔如今情况危急,不少人被祸害失踪,甚至可能都已经死亡。两位主子现在还在调查,应是当地官员与富绅等出现“吃人”这一泯灭人性的祸事。这情况需要您二位出面解决,目前泓将军与五皇子理应还在潭县。”暗卫把事情叙述予贺南辰听。 贺南辰听后大为吃惊,竟有如此人祸。 “他们还好吗?”贺南辰急忙问道。 “两位主子一切安好。”暗卫答道。 “好,你先下去休息,明日再回去也不迟。”贺南辰吩咐宋岸给暗卫安排住处,带他去休息。 宣润匆匆赶回后听贺南辰说了这事,脸色十分难看。如今这大荆,暗中已经如此荒唐离谱了吗? 两人对视后只剩下无尽的沉默和心急,这要是一日不解决,同昔百姓所承受的危险便多一分。 这边,暗卫也同样给平定侯府送去了消息,贺惟然得知后当即换了衣裳进宫面圣。 明德帝听后震怒,立即下了密旨,让驿使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宣润和贺南辰手中,路上不可泄露出去半分。 贺惟然见老友的肩膀似乎一下子被压了下来,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确实是朝廷失职,让那些无辜的百姓遭殃。 第44章 喝汤 第一节 明德帝缓步走到书案前,卸了力坐了下去。这满朝文武,竟没有人发现这事情吗?肯定是有的,只是天高皇帝远,只要得到的好处够多,谁又会愿意捅破这一层纸呢? 贺惟然走后,明德帝又转出了柳后的画像。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他如今是越来越觉得这肩上的担子沉重得很,就快把他压倒了。 “你说,咱们的槿初看过大荆这么多黑暗与不堪后,还会愿意接手这烂摊子吗?我真的累了,唉!要是你还在该多好。这宫中,是越发寂寞了。”明德帝看着柳后的画像,渐渐湿了眼眶。 ———— “主子,派出去的人还未回来,已经三个时辰了。”一个侍卫低头跪在厅中向主位上的中年男子禀报。 穿着一身锦缎华衣的瘦弱中年男子正一脸享受的喝着一碗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熬制的汤,一口汤入喉,叹谓地闭上了眼睛。双脚未穿鞋各踩在一个妙龄女子身上。两个女子跪坐着目不斜视地给他捏着大腿,听到侍卫的话,没有任何反应。中年男子咽下那口汤后才淡淡地开口道:“派出去多少人?” “一共是十三人,其中有三人是安堂的暗卫。”侍卫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但他不敢多言。安堂的都是精心培育的杀手,武功比一般的暗卫要高上许多。 这次之所以派安堂的三人和十个普通暗卫出去掳人,是因为知府大人的特意吩咐。他十分重视这次的人选,不许出任何差错。这要是以往的掳人行动,安堂基本不出人。 “嗯?安堂的都派出去了?这么久还未回,这倒是头一回。你,再派几人去查探一番。”中年男子听到安堂,方才睁开眼睛盯向跪着的侍卫,浓眉三角眼,在那瘦削的脸上尤为突出。 “是。大人,知府大人那边要去禀告一声吗?”侍卫请示道。 “记住,你是我的人,不是他路从的,你只需要向我禀报,懂了吗?”中年男子身子都懒得动,瞥了一眼那侍卫,提高了声音。 “是,属下明白了!”暗卫跪拜在了地上,头不敢离地。 “哼,去吧。”中年男子冷哼一声,又寻了个好的姿势重新靠下去,拿起桌案上汤又喝了一口。路从,老匹夫一个罢了。 “重一些,捏的好了,待会儿也让你们尝尝这今日的美味。”中年男子语气毫无起伏,闭着眼吩咐道。 脚下的两位女子听到了要给她们尝美味,身子不由得颤抖了一下,悄悄对视一眼,接着加重了些力道按着。 同昔、凤阳、栖纥、常灵、苏和、碧珂和西塘同属一府,名昭陵府,其知府于两年前把府衙及府邸移到了同昔。两年以前的同昔,确实是几个县中最繁华的存在,所以当时知府路从请命迁府时并没人反对。 此时的路从正在府衙里他休息的屋中用着午膳,菜色十分简单,一汤一肉一菜,再加上他身着的灰色长衫,洗的似乎已经发白,这样看着确实是一位简朴的好官。 “大人,刚刚我们安插在知县府上的人来报,今晨派出去的人还未回来,包括安堂的暗卫。”师爷李聪进屋禀报道。 “为何平莫那老东西不遣人来报,倒是我们的人传来的消息。”路从拿起锦帕拭了拭嘴角的油渍,冷声问道。 “属下猜想,许是平知县不想惊扰大人您。”师爷缓声答道。 “哼,他会不想惊扰我?这是翅膀硬了,觉得手中有本官的把柄便能为所欲为。老东西,那一肚子的坏水也不知道又打了什么主意。”路从边说边给自己盛了碗汤,又拿了个碗给师爷李聪,“自己盛一些尝尝,今日这汤倒真是鲜甜的很。” “多谢老爷!”李聪心中一喜,道了谢后便走到了膳桌旁给自己盛了一小碗,端着站在一旁喝了起来。 “这要是用那位小公子来做,嘶,该有多美味。”路从想着,口水不自觉的分泌了起来。 那日他和同昔知县平莫到城中最大的茶肆听曲儿喝茶,就坐在那窗边不经意地往外看了一眼,哪知道就看到了那靠在那客栈窗边往外看的小公子。那长相,那身段可谓天人下凡,真是令人难忘的很。那模样定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一看便是娇养而成,四书五经肯定也读了个透。 阳气和仙气都有了,这样的人给他做成一道道佳肴,那口感,定是之前从未尝过的。路从越想越心急得很。 “喝完便派人去探探,怎么还没掳来。都是些废物,我养他们有何用?!”路从有些恼怒,好不容易盼到了个绝妙的公子哥,可别被放走了。 李聪顾不上小口慢品,连忙一口喝完,虔诚地把碗舔了个干净。而后也没舍得擦拭嘴角,长舌一伸舔了一遍,行了个礼往外去安排人。 路从瞥了一眼那个碗,冷哼一声,夹了口肉,放入嘴里细细嚼着。这肉,还是嫩的好吃,他可不像平莫那老匹夫,就喜欢嚼那老肉老骨。路从也舔了舔嘴唇,一脸享受。 ———— 湛槿初确实从小到大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虽然是挺疼但他觉得能忍。可贺南泓不这样想,时时刻刻跟在他旁边,小心翼翼地护着,搞的他就像一个易碎的瓶子。这一下午,湛槿初从一开始的抗拒被抱到了习惯。 两人站在茅厕前,贺南泓一脸正经:“你手不方便,我帮你。” “......”湛槿初无奈。 湛槿初进了茅厕,推了一把贺南泓,猛地把门一关给他关在外面,“我自己来!”湛槿初羞恼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差点被突然关上的门打到的贺南泓眼神无辜,他伸手摸了摸鼻头,啧,生气了,又炸毛。 解决完生理需求,湛槿初轻轻推开门瞥了一眼贺南泓,见他又要上前拉自己,连忙把手往后躲,“等我净完手。” 净完手后,贺南泓终于又拉上了那心心念念的手,顺便低头亲了一口湛槿初的脸。隔在两人中间的那层纱揭开后,他就不想再隐藏自己的谷欠望。 安九审讯完后到小院里禀报时看到的便是五皇子侧坐在自家主子腿上,靠着主子,然后享受着主子投喂的水果,一脸的餍足。 安九瞬间悟了,这是在一起了! 第二节 湛槿初见安九过来了,直起身想从贺南泓腿上起来。贺南泓一只手搂上了他的腰,把他又带回了怀里。 “别怕,总要让他们知道。”贺南泓凑到他耳边缓缓说道。 其实湛槿初并不是害怕被林文和安九他们发现,而是觉得此刻他两这姿势有些不妥,毫无端正而言。而且,他一个大男人靠坐在另一个男人身上,更何况还要被人看见,他内心还是别扭的。 “主子,五皇子,那人都说了。他和那些刺客中的其中两人同属一个叫安堂的暗卫组织,这组织是同昔县令平莫两年前组建,平时去掳人的大多是普通暗卫。只是他并不知道掳到的人最后都去了哪。”安九眉头扬了扬,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禀报起正事。 “那他们准备把我掳到哪里?”湛槿初咽下嘴里的果子问道。 “城西净前巷一所宅子,底下有地库,专门用来关押刚被掳去的人,而后再从这把人移到其他地方。”安九接着答道。 “那就先派人去盯着,尽快找到后面关押的位置。”贺南泓冷冷开口,他倒要看看,这些人被掳去怎么处置了。 湛槿初此刻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想到自己要被掳去做成菜,“我以后出去都戴上帷帽。” 贺南泓巴不得湛槿初少被人看见,最好只给自己看。想着,他又亲了一口湛槿初的耳垂。 湛槿初耳朵十分敏感,被贺南泓这么一亲,身子一酥一惊,急忙用手推开他。眼神尴尬地看了看旁边的安九。 安九此刻满怀着激动和想八卦的心情,但他不敢表露出来,见此连忙请辞,安排人查探去了。 “泓哥哥,能不能别在有外人的时候这样?”湛槿初羞恼道,他一个人人赞叹的谦谦君子,被贺南泓搞得时不时就恼一次,这些日子脾气是说来就来,还只是对着贺南泓,肯定不是他的问题。 “可是,我忍不住。槿初好乖,再让我亲亲。”贺南泓打算无赖到底,他知道湛槿初会心软依着他来。 “......”与这无赖根本说不通,湛槿初有些心累,这么一看还是之前冷冷淡淡的贺南泓好。 于是湛槿初又被吻了个遍,就这半天,他这脸上不知道被亲了多少次。 林斯午时赶了回来,林文受了伤,得修养几天,这些天就由他在湛槿初身边伺候。 “你尽量别去两位主子旁边待着。”林斯想起安九的话,莫名其妙。从这趟巡察之路开始,安九就一直奇奇怪怪的说些他听不懂的话。 “主子、将军,有两方人马在客栈周围转,应是在查探早上那些人的踪迹。”林斯进到贺南泓屋里禀道。 贺南泓正揽着湛槿初躺在软榻上看话本,林斯一进门确实是被这场景惊到了。湛槿初手臂有些疼,不想自己翻书,于是贺南泓就充当了翻书的工具,陪他一起躺在软榻上。 “多注意些,若有人硬闯,直接杀了。”贺南泓翻过一页书,抬头给林斯说道。 “是,将军,那外面的需要管吗?若是他们回去报信,我们去净前巷盯梢的人会不会被察觉到。”林斯怕打草惊蛇。 “无事,他们不会认为我们会去调查,在他们眼中我们只是普通的异乡人。”湛槿初开口回道,声音中带着些许慵懒。 林斯从未见过这样慵懒躺着的湛槿初,在他的印象中,主子一直是那么的端庄挺拔,与人说话时语气一贯平稳,也不会做出任何不妥的举动。 而此刻,那位举止优雅,风度翩翩的主子正躺在泓将军的怀里,还让人给他翻书,这......林斯不知该怎么形容。 “去吧。晚膳让庖厨做些酸口的,你主子今日胃口不佳。”贺南泓见林斯呆愣愣的杵在那,眼睛还时不时看向湛槿初和自己,开口吩咐道。 “啊?啊!是!”林斯大脑里一片混乱,乍一听贺南泓与他说话,愣了一下。 而后,更让林斯惊讶的事出现了,他的主子,亲了一口泓将军的脸!!! 林斯吓得三步并成两步退了出去,还不忘把门轻轻带上,然后冲去了林文的屋里。 看到林斯那慌乱的步伐,湛槿初没忍住笑了起来,这林斯真是傻的可爱。 林文正靠在床榻上看书,被突然推门而入的林斯吓了一跳,差点下床拔剑,“你这是慌慌张张作甚?” “我,我,哎呀,要怎么说。”林斯已经混乱道不知道怎么说,“我看到主子亲了泓将军!”他突然悄声冲林文喊道。 “哦。”林文淡定的回了个字,又重新拿起了书。 “哦?!这还哦?!你不惊讶吗?”林斯快疯了,这人怎么这么淡定。 “他两今日早些时候就互诉衷肠了,而且,他们之前亲密成那样,你都没有察觉吗?”林文反问道。 “我上哪察觉去,我一直觉得他们是好兄弟来着!你和安九都知道了?”林斯抓了抓头发,崩溃问道。 “是,安九可能比我先意识到他们对对方有意。”林文笑着回道。 “我的主子,我那冰清玉洁、温文尔雅、风华绝代的主子,啊!就这么被泓将军抱走了!”林斯低声嘶吼着。 林斯吐槽完,带着满腹的悲伤离去给暗卫们布置任务,徒留林文那扇摇摇欲坠的门。 月上柳梢头,星宿挂满空。不知不觉夜色就上来了,湛槿初想让林斯在给自己安排个屋子,毕竟他的屋子依旧满是血腥味。 “你想去哪?”贺南泓一听湛槿初的想法瞬间给他揽了过来,抱在怀里发问。 “我总不能睡你这吧?”湛槿初想,这他两才刚诉说了心意,这不到一天就要睡一起了,实在不像话。 “就睡这,和我一块睡。”贺南泓一脸理所当然,“之前在船上不都一起睡了那么些天,那时我们可还没在一起,现在在一起了,就得一块睡。” “可是......”湛槿初还是觉得不妥,这两人都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他这负了伤,要真是一起睡了,万一......那自己怕受不住。 “没有可是,我不会让你一个人住,今早的事情不会再有第二次。”贺南泓搂紧了湛槿初的腰,把头靠在他肩上。 湛槿初不禁叹了口气,心软了,今早确实吓到贺南泓了。看着这在自己肩膀上蹭来蹭去的贺南泓,湛槿初忍不住抬手摸了一下他的头。 “好,跟你睡便是。” 第45章 以人为食 第一节 湛槿初躺到床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床顶那细致的雕花,他一片一片的数着那精细的雕花花瓣不敢往外看。只是这花瓣怎么也数不对,因他耳朵里时不时传来的阵阵水声。贺南泓在屋里屏风后沐浴,透过那扇镂空落地曲屏,湛槿初能看见贺南泓那古铜色的肩膀,结实强劲的胳膊和那一头乌发。 湛槿初不知何时眼神又往那边飘去,听到贺南泓起身出浴桶的声音,他急忙转头又往床顶看,只是从脸到脖颈爬满的红让人一看便会露馅儿。 “怎么,害羞了?”贺南泓擦干身体只着了亵裤便出了屏风走到床边,看着那欲盖弥彰的某人,笑着俯身亲了一口某人那修长的脖颈,紧接着便看到某人愈发红的像上了色。 “你怎么不穿衣服?”湛槿初别开头问道,这身材,他其实很想上手来着。 “睡觉穿什么衣服。”贺南泓回答的十分坦然。然后他朝外喊了一声,安九迅速带人来撤了水出去。 贺南泓掀开被子上了床,把湛槿初盖的那被子往床里面一堆,把自己的给湛槿初盖上了,顺势也把湛槿初搂进怀里。 “所以之前我醒来总是在你怀里,不是我睡相的问题,而是你搞的鬼。”湛槿初也没挣扎,躺在贺南泓的臂弯里瞪着贺南泓,一脸看破真相的表情。 “对。”贺南泓直接就承认了,现在槿初已经是自己的了,他还有什么不敢承认。搂着湛槿初的贺南泓一脸满足。 湛槿初:“......” 不多时,药效上来了,湛槿初困意渐浓,睡过去之前,他又想起了一件事:“你今早去哪儿了?” “城外南面不远处的山上有座寺庙,我去求寺里的主持帮忙给那对玉佩开了光。”贺南泓吹灭床边的蜡烛,再次搂紧了湛槿初说道。 淡淡的木檀香气充斥在身旁,镂空的窗扇透进来缕缕银辉。湛槿初听完解释,便没了什么顾虑,直接把头埋进贺南泓胸膛睡沉了去。 听到怀里的人平稳的呼吸声,贺南泓低头吻了一下湛槿初的额头,也闭上眼睛睡去。 ———— 深夜,离同昔城不远的村落又一次被喊叫声打破了寂静,哭喊声划破了天际。在后面举着数十把火把追赶的村民前面,几道黑影匆匆往林子里闪,其中一个手里还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孩子。 “快让他闭嘴,吵死了,待会儿就进城了,万一被人听到了又是一件麻烦事!”其中一个黑衣人低声吼道。 “不行,得确保是活的,否则主子怪罪下来我们担待不起。”抱着孩子的黑衣人皱了皱眉头,他也烦这哭声。 “先捂上嘴再说,后面还在追!”另一个黑衣人道。 “我去把追赶的人解决了。”一开始说话的黑衣人暴躁道。 如今能偷到的孩子越来越少,都被保护的严严实实的,这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那男子怀里硬抢来的,他们都暴露了。 “别,快些回。这后面追赶的人太多了,我们快走!”抱孩子的黑衣人捂住了孩子的嘴,低声道。 很快,黑衣人便把后面追赶而来的村民甩远了,不多时便来到了净前巷宅院里。 外面隐藏的暗卫看见这几人鬼鬼祟祟抱了一个闷声哭喊的孩子进了宅院,一人当即回了客栈禀报情况,其余人盯紧了里面的动静。 叩叩叩,屋门被轻叩了三下,贺南泓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怀里熟睡的湛槿初,轻轻抽身下了床,替他掖好了被子后披了一件外衫出了屋。 “主子,那些人又去掳了个婴孩,现在正在那宅院中,我们的人跟进去了,里面关了至少二十名百姓,全都被下了迷药。”待走下了楼,安九才禀报道。 “等那几人出来,直接打晕带去关起来。探查清楚宅院里面的守卫情况后先按兵不动,等再有人来带关押的人走,确定了把人最后带到的地方后再行动。先清了宅院,最后那地方先别动,等宣润他们来再动。”贺南泓说着,眼睛却一直没离开楼上的屋子,吩咐道,而后,他又想起了什么,“另外,把那婴孩带回来,让人准备些羊奶喂一喂。”槿初喜欢小婴孩,那天在秦勇家见他笑得那么灿烂。 “是。”安九领命后便出去了。 贺南泓起身返回楼上屋里,上了床后他还没动作,湛槿初睁了一下眼睛又闭上,自己挪进了他的怀里。 一夜好眠。 湛槿初是被不知道哪传来的婴孩哭声吵醒的,这时候已经太阳高高挂起。 “林斯。”湛槿初起身向外喊了一声。 林斯端了洗漱的水推门进来,经过了一晚,他对于两位主子在一起的事情消化的差不多了。 “泓将军呢?”湛槿初见林斯恢复了以往的神态,洗漱完后笑问道。 “我来了。”林斯刚要回答,门外就传来了贺南泓的声音。 湛槿初见到他的那一刻瞪大了双眼,“你这是??” 贺南泓怀里还抱着个襁褓,里面的孩子小手正拿着贺南泓的头发玩得开心。 他两刚在一起一天,这一晚上过去了,贺南泓就抱了个孩子出现在他面前,大清早的,湛槿初觉得自己迷茫了。难道是贺南泓的私生子,要让自己当便宜爹?或者,就一晚上什么也没做,贺南泓就生了,自己这么厉害?? 见湛槿初定在了原地,贺南泓抱着孩子走了过去,“你看看眼不眼熟?” 贺南泓的话打断了湛槿初的胡思乱想,他定睛一看,确实眼熟。他伸手轻轻拉出了孩子脖颈上那根红绳,接着一个如意佩出现在眼前。 “这是秦大哥家的孩子!怎么会在这?”湛槿初惊讶出声。 “昨夜被人抢走了,带到了那净前巷宅院中。我们的人行动救人,把他带回来了。”贺南泓解释道,说来真的是缘分,他今早练完武便听见孩子哭闹,特意去看了一眼,这不就是之前秦大勇家的孩子。 安九当时正在给孩子喂着店家送来的羊奶,见贺南泓来了,把孩子脖颈的玉佩轻拿出来给他看,果然就是那孩子。于是贺南泓便接过了吃完奶的孩子,笨拙的抱着哄了哄,抱上他上了楼。 第二节 “这些人实在是不可饶恕!这么小的婴孩都不放过!”湛槿初怒气涌上心头。 “安九,你说说昨晚的情况。”贺南泓抱着孩子坐到湛槿初旁边,湛槿初拿了一条锦带逗着孩子。孩子是吃饱了的,此刻有人跟他玩他开心的很,口中咿咿呀呀说着什么。 “这......要不两位主子先把早膳用完,时辰也不早了。”安九面上飘过犹豫,给了贺南泓一个眼神,开口先提议道。 “对,先吃早膳。”贺南泓接收到安九的眼神,便让林斯先让人上了早膳。 湛槿初倒是没意见,正好他也饿了。贺南泓把孩子给了安九抱着,他开始伺候爱人用膳。经过了昨日的适应,湛槿初也大大方方的享受着贺南泓的投喂。 吃完后又消了会儿食,安九让侍卫把孩子带下去了,才犹犹豫豫地开了口说起昨夜的事情。 他刚到那宅院一会儿,那几个偷孩子的黑衣人就出来了,安九示意身后的暗卫去把人都打晕了五花大绑带去了客栈。半个时辰后,就见几人鬼鬼祟祟地推了车轻叩宅门,有人来开了门后他们进了院门,把车放下后开门的人一路把他们带进到了地库中。来人中为首的那人巡了一圈,从其中一个牢房中选了一名男孩。里面看守的侍卫熟门熟路的从关押的屋里提了一个小男孩出来交给那来人。 “这个就是今日要带走的?这才来了五日,喂的东西还未达到大人要求啊。”侍卫说道。平日带来的人,需在这宅院底下关上七日,每天吃一些不油腻但十分健康的食物,再加上一副温补的补药。等七天满了,才从这带走,这是他们所说的养元。 “昨日带去的那个男孩今日两位老爷都十分喜欢,今日特意吩咐三日后要用同样的。这只有这个差不多,就算没到时间,也大差不差。你也别那么死板,这东西,哪会那么神奇就能尝出来满没满七天。”为首的那人拍了拍侍卫的肩接着道,“再说,我带过去也还要再等上几日才弄,正好时间都差不多。这要是耽误了两位爷用膳,我们都担待不起,你说是吧?” “彪哥说得对,那你们快带走吧。刚又送来了个婴儿,正哭喊的厉害,我们得去看看。”其中一个看守的侍卫拉了一下还要说话的那个侍卫,对着彪哥陪笑道。 彪哥带人东穿西走,绕了大半个同昔城,终于绕到了一个牌匾上写着孟府的宅子里。仔细观察了周围一圈,彪哥才带人进去。 他们进宅院先把那小男孩锁进了一间屋子,然后才一起下去了地库处理明早的食材。又过了半个时辰彪哥几人出来回屋睡觉,安九才带人潜入了地库。 接下来看到的画面安九实在难以描述,那孟府地下也有一个地库,放满了冰和各类食材,就连人参和灵芝都存放了一些。 一下地库,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直冲而来,那是血腥味和腐肉的味道。他们定睛一看那些冰块上,是人体一块一块被肢解完放置在上面保存。那些冰块已然被血沾染,成了血冰,不复洁白。 心肺等内脏专门放置在了一个冰桶中保存,安九掀开一看,这桶里不知道是多少人的内脏,全部并在了一起。这场面,饶是在战场上见惯了血腥场面的安九都有些反胃。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里,灶台前方还挂了几个睁大了眼的人头,似乎是想让他们看着自己被烹饪成食物。这些人头应该还是最近几日被杀的人的头,就这么挂着还没有腐烂。 一个暗卫忍着反胃上前一看,那几个人头的眼睛之所以没闭上,是因为被人用削得很细的竹棍把眼皮掀开后插了进去,眼皮被细竹棍挡在了上面。 暗卫们顿时一阵恶寒,强压着反胃再继续翻看。地库里还有一个隔间,里面一个个袋子里全是人的头发和被拔了的指甲....... “墙角的大瓦罐中,满满一罐都是剁碎了的人骨头和肉腌制的酱,应该是那些人不直接吃的部位剁出来的,不知道这又是做成什么.....菜。”安九现在回想起来都是一阵恶心,他们回来之后,今早连早膳都没吃下。 湛槿初越听脸色越白,还没等安九说完直接没忍住干呕起来。贺南泓心疼地给他顺起背,给他拿过了痰盂接着,眼神瞟向了还要接着说的安九示意他住嘴。 其实还有很多血腥的场面,一只只被拔了指甲的手指,一只只被割下的耳朵,全都被存放在冰上。安九不敢再说。 湛槿初脑海里全是安九讲述的那些画面,恶心的刚吃下不久的早膳全吐了出来。他让人把孩子抱了过来,心疼地看着小婴儿,这要是他们没发现那宅院,这孩子还不知道会进了谁的肚子。 “你去一趟秦家村,把秦大嫂请到这来照看孩子。让他家别跟其他人泄露孩子被救回来的消息,谁也不能说,否则打草惊蛇,惩治不了那些人。”湛槿初感觉气顺了些,吩咐安九道。秦家人只认识安九林文和他与贺南泓,林文负了伤不便去,只能安九去了。 “是。”安九应完便退了出去,匆匆往秦家村方向去了。 湛槿初看着侍卫怀里玩着小锦袋的孩子,想到那个三日后就也要被杀害的男孩,心狠狠揪起来,“泓哥哥,我们得去把那男孩救了,否则......” 贺南泓也被这些灭绝了人性的渣滓气的青筋暴起,他缓了缓心情,看着湛槿初道:“好,我们会把他救回来的。他该是三日后才会被......我们如果明日等不来二哥他们,明晚我亲自带人过去。” 湛槿初握紧了左手,眼神中透露着狠厉,“他们杀了这么多人,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第46章 秦家寻子 第一节 “主子,柳三回来了。”林斯叩门进来,见里面气氛沉重,两位主子脸色不太好,便知是因为昨夜安九他们去查到的东西。 “进来吧。”湛槿初坐好,向外喊道。 “主子,经过这些天属下和兄弟们的查探,最近两年同昔失踪原因为突然消失的百姓为两千七百余人,皆为孩童和三十五岁以下男性。”柳三汇报着这些天他们四处询问到的数。 “然后我们在各富绅府中、当地世家、衙门捕快家中、知县府、知府府均发现了同样的菜色和汤,都是由一个地方送到各府,再由各府庖厨按各家喜好来调配味道。”柳三接着说完看了一下前方坐着的湛槿初,他的苍白的脸上已经气的泛红。 “两千多人......”湛槿初心情十分沉重,眼眶已经红了,快三千名百姓,就这么进入了这些人的腹中。 贺南泓握住了湛槿初气的冰凉颤抖的手,温柔地亲了湛槿初的眼睛,而后把他揽入了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着。 他一直知道,槿初心中有天下,有百姓,若以后真的登上了皇位,他会是一位心怀天下的明君。现下听到大荆百姓遭了难,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柳三被贺南泓的举动惊住了,他迅速低下头垂下了眼眸,作为一名优秀的暗卫,不该看的东西千万别看! “同昔的河防情况如何?”贺南泓问道。 “河防情况也不好,有些河段的河防已经完全被雨季的时候涨水冲击的塌落了。问了周边的百姓,都说已经塌落将近一年多了,知县并没有组织修缮。每次涨水,他们的家中都会被淹一次。”柳三回道。 “好,你先下去休息,好好犒劳一下兄弟们。”湛槿初从贺南泓怀里直起身,看向柳三道。 “是。”柳三抱拳弯腰行礼准备退下。 “既然你如今跟着我,就是我的人,我和泓将军便也不会避着你亲近。”湛槿初看柳三一直不敢抬头,便猜出他的心里,那双好看的瑞凤眼温柔的看了一眼贺南泓,转头开口对柳三说道。 “属下明白了,属下必定一路效忠,保护主子安全!”柳三一脸郑重的承诺道,他知道主子这样是说是对他的信任。说完,他便给两人又行了礼后才退了出去。 “咿呀啊呀啊~”侍卫怀里的小婴儿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依旧开开心心的把玩着侍卫的头发,锦袋被他扔到了地上,他顺着锦袋掉落的方向往下看,一只小手一张一合似乎想要捡起。 “还是孩子好,不谙世事,心思单纯,可爱极了。”湛槿初替他捡起锦袋吹了吹灰,,又放到了孩子手中。 孩子见到他,又把锦袋扔了,放开了侍卫的头发,咿咿呀呀呀朝着湛槿初伸手要抱抱。 湛槿初一只手从侍卫手里接过孩子,抱着摇了摇,轻笑了起来。贺南泓在一旁护着他们,怕湛槿初动作太大扯到另一只手的伤口,也怕孩子摔了。 ———— 安九带着两个侍卫一路快马加鞭没有停歇,一个时辰后终于到了秦家村。 村民们聚集在了村口,商量着去找秦勇家孩子的事,一个个都义愤填膺。昨夜村民们一直追到了林子深处而后找不到了那些人的踪影,在林子里翻找了一晚上并没有踪影,只好先返回村落。 秦大婶当晚知道孩子没了,直接急晕了过去,秦老伯一边照顾着她,一边还要看着在一旁哭着的儿媳,生怕她做傻事。 秦勇头发乱糟糟团着,眼睛红肿得充血,他站在人群中间,听着大家的意见。 安九让侍卫们先在村口等着,他走过去喊了一声:“秦勇大哥。” 秦勇听着声音有些耳熟,但此刻他的头脑发昏,记不起事儿来。他转身看向来人,原来是前些日子来过的外乡人。 “兄弟,你怎么来了?我这也没法招待你,我家宝儿被人偷了,我,我得再去找找。”秦勇说着眼里的泪水就快掉下来了,他一把抹掉,看向天空。 “孩子不见了?”安九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吃惊的问道。 “是啊,昨晚上那些挨千刀的悄摸进了大勇家,从大勇怀里硬生生把孩子抢走了,你说这算是什么事啊!”一旁的村民大婶给安九说道。 “可不是嘛,以前人都是悄悄没的,现在已经是光明正大的抢了。这,去哪里找啊?”另一个大婶附和道。 “我们也许可以帮上忙,秦勇哥。你先别急,先回家,我们商量一下怎么去找,待会儿就出发。我们一行人这些日子都在同昔城中,有听到些跟着事儿有关的风声。”安九上前安慰道。 “我们也一起去!找到那些狗娘养的东西,狠狠教训一顿!”村民们纷纷喊道。 “大家别急,我知道到家的心情,但若是大家一起,反而脚程会慢了,还容易打草惊蛇。就是如果那些人看到大家这么多人,定会带着孩子转地方,若是跑得更远了,那我们岂不是得不偿失?大家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安九朗声劝慰道。 “安兄弟说得对,秦勇谢谢乡亲们!昨夜跟我一起找到了现在,大家应该都累了,就都先回去休息,我和安兄弟商量商量,若是需要,还得来麻烦乡亲们。” 秦勇听了安九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人再多也找不到有意躲藏的坏人,于是他给乡亲们鞠了躬道了谢,等村民们散的差不多了,带着安九往家里去。 “大勇!怎么样了,找到宝儿了吗?!”秦老伯见儿子回来,连忙起身上前问道。 秦大嫂见相公回来了,抹了抹泪,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秦勇,盼着秦勇说儿子已经找回来了。 秦勇见了老父和妻子,眼泪又没忍住掉了下来,他冲两人摇了摇头。 秦大嫂失落的垂下了头,失神的拿着孩子的东西默默流着眼泪。 “秦老伯、大勇哥、大嫂,你们先听我说。”安九见一家人失魂落魄的样子,连忙上前开口。 第二节 “宝儿现在很安全,那天晚上抢人的那些坏人被我们撞见抓到了,看他们抱着个孩子,主子让我把孩子先带回了客栈。回去我一看孩子带的玉佩,便知是你们家的孩子,今日一早主子便让我赶快来给你们送信。”安九简单的说了些能说的事情。 “宝儿被你们救了?!”秦家三人惊讶的抬起了头,一起围了过来。 安九连忙道:“对,现在他正平平安安的在城中客栈里,主子吩咐给他为了些羊奶,你们别担心,孩子真没事儿。” “那,那我们去接宝儿,把宝儿带回来。”秦大嫂喜上心头,激动得哽咽着。 “你们听我说,这些偷人的贼背后的人十分厉害,若是你们现在去接孩子回来,过不了一天城里就会都知道有人把丢失的孩子找回去了。这就打草惊蛇了,背后的人定会再来抢孩子。”安九压低了声音,给秦勇一家讲着利害关系。 “那怎么办?总不能把孩子一直让你们照顾,这也太麻烦你们了。”秦勇拨了拨凌乱的头发,小声说道。 “秦大嫂、秦大哥跟我去城中照看着宝儿。秦大伯你和大婶留在家中,就装作孩子没找到的样子。这两日是怎么样的后面也要一样。 若是有人问起秦大嫂,便说是她的家人看大勇哥既要忙着找孩子,又要担心秦大嫂怕她做傻事,先把大嫂接回去照看两天。” 安九想着若是以秦勇去城里找孩子为理由,那也可以离开秦家村一起去客栈看孩子,总比他只把秦大嫂带走好。 “好!好,好!快,你们快去收拾东西,把孩子的也收一些带上,跟安兄弟去看孩子去。”秦老伯知道孩子找到了,激动地热泪盈眶,连忙让儿子儿媳去收拾东西。 “那您和娘?”秦大嫂有些不放心老两口在家,何况婆母还晕过去了。 “哎呀,我们两能照顾自己,你们只管去照顾孩子,别担心家里。”秦老伯知道儿子儿媳孝顺,可现在最要紧的是孩子。 安九去了小榻上给秦大婶把了脉,确定只是晕过去了,“大婶没事,只是一时急火攻心晕过去了,待会儿就能醒来。”他给秦家人说道。 “那就好,爹,那我们就去收拾东西走了,娘就辛苦您照顾了。”秦勇看着老父说道。 “快去快去。”秦老伯再三催促。 “老伯,你要记住,除了大婶,不能和任何人透露宝儿找到了的消息,否则这么多安排都没有用了。”安九走前又再次交代道。 见秦老伯郑重点头后,安九带秦勇先出了村落,秦大嫂便往另外的小路绕出去,不让村民们看见。 安九三人带着秦勇和秦大嫂返回到客栈时已经是午后了,一行人进城后便分开慢行,转了一圈才去了客栈。 “宝儿,我的宝儿!”秦大嫂进了屋,看见湛槿初抱着的孩子,急忙跑了过去。 湛槿初见秦大嫂到了,便把孩子轻轻递给了她,“你放心,宝儿很好,他刚用了些羊奶,现在可能正犯困。” “谢谢!谢谢你们!我给你们跪下了!”秦大嫂抱着孩子就要跪下,身旁一直护着妻儿的秦勇也感激地跪了下去。 湛槿初和贺南泓急忙一人扶一个给他们扶起了身,“快起来,是宝儿与我们有缘,你们别这样。” 孩子感受到了自己爹娘的气味,伊咿呀呀的喊了起来。秦勇和妻子再次感激地看向湛槿初和贺南泓,轻轻哄起了孩子。 林斯给秦家人安排了住处,他们再三感谢后抱着孩子出了屋。 贺南泓把侍卫都遣了出去,抱起湛槿初就往床边走,湛槿初先是一惊,而后便顺从地窝在贺南泓怀里。 贺南泓把他放到床上,替他脱了鞋袜,又避开伤口轻轻替他脱去了外衫。 “你抱了好久的孩子,该抱抱我了。”贺南泓也脱了外衫和鞋袜上了床,抱过湛槿初搂在怀里亲了亲。 “孩子的醋你也吃?”湛槿初好笑地伸手戳了戳贺南泓的胸膛,然后把脸贴了上去,听着他的心跳。 “我没和孩子吃错,只是觉得你对他笑的样子好看极了,有些忍不住想要抱住你狠狠欺负一番。”贺南泓说着,便低头吻上了那红润的唇瓣。 吻了不知道多久,湛槿初只觉得自己身子热得很。他推了推还在自己脖颈上轻咬着的贺南泓,沙哑着声音道:“别,别亲了,不能再亲了。” 贺南泓也热得很,他极力的忍着自己的欲望,只敢在湛槿初的脸上又啃了几口,翻身躺到了湛槿初旁边,沉重的呼吸声暴露了他的情欲。 湛槿初渐渐平复了身体和心里的热气,听着耳边充斥着的呼吸声,他轻笑出了声。贺南泓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果不其然,湛槿初仿若炸了毛的狐狸,缩了起来,收起了笑声。 “让你还敢取笑我,等你好了,看我不收拾你。”贺南泓不敢再看湛槿初,他努力平复着欲望。 湛槿初想这人怎么会这么流氓,而且,怎么就不是等自己好了去欺负他。 “睡一会儿,那药效早该上来了,你一直顾着孩子,都忘了自己还是伤患。”贺南泓把被子给湛槿初盖了起来,两人就那么平躺着不敢看对方。 不多时,湛槿初便睡了过去,贺南泓轻叹了一声,他看了看自己那不听话的大兄弟,心里十分无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他缓缓的起了身,拿剑出了屋到庭院里练了起来。 ———— 这边,一行人策马在小道上狂奔,带头的两人英俊的脸上都染上了焦急。他们整整行了两日两夜,中间停留的时间少之又少。每个人的脸上都显现出了疲惫,但眼神依旧坚定地看向前方的路。 “还有不到五十里的路就快到了,大家再坚持坚持。”贺南辰骑着马向后面喊道。 同昔的情况十分特殊,需尽快赶去处理。他们在楮其那边找寻完西林堂主的消息,没等皇上的旨意下来便先带了人往同昔赶,留下几人善后和等待谕旨。 第47章 抓人 第一节 转眼便到了第二日傍晚,贺南辰一行人还未见踪影。湛槿初从昨日开始吩咐了人到城外去等,迟迟等不到人来。 “若是早知同昔如此凶险,便不该让他们在那边等谕旨再过来,唉!”湛槿初此刻感觉之前的决定实在是不可行,如今急的他连连叹息。 他右胳膊的伤日渐好转,今日便有些发痒,他没敢往上碰,只能碰一碰伤口旁边,想试图消一消那痒意。 “别碰。”贺南泓把他的左手从右胳膊上轻轻拉了下来,“当时我们对这城中情况并不得而知,只是单凭秦家老伯的一句话和听到的一些消息便遣了人去找二哥和锦安,已经是有忧患意识了,怪不得你。”他捏了捏湛槿初的小指,拉起来哄了哄。 没人会想到,同昔会恐怖如斯。几乎整个同昔的富人、世家和官场中人都在食用人肉。他们不仅不会与民同乐,反而以食民为乐。 “待会儿我能和你一起去吗?我想亲眼去看看。”湛槿初看向贺南泓,眼神中带着不安和请求。他想去看看那些同昔的百姓,看看他们......被变成了什么样。 “你便别去了,你接受不了。倒是可以先去看看救回来的百姓,他们都算是证人,倒是便让二哥他们从中寻几个身体不错的带到京城去。”贺南泓直接拒绝了他,湛槿初在宫中虽然经历各种后宫争斗的波及,但到底没见过多少血腥场面,便不能让他去多看。 这人本来胃口就小,听说了那宅子里的情况更是连着一天都不怎么用膳,他逼着喝了些汤还往外吐,可把他心疼坏了。 “好,那我待会儿便去看看他们。”湛槿初听了贺南泓的劝,想想确实如此,他去了反而是添乱。 天渐渐黑了下来,湛槿初站在庭院中,看着天上的乌云遮盖住了月亮和满天星辰。 贺南泓换了身黑衣下了楼,见他站在那,便走了过去,“先上去,这些日子晚上凉意渐深,你穿的少,别多待。待会儿安九便带你去看看那些安置好的百姓。”他摸了摸湛槿初略带凉意的手说道。 “你们注意安全,小心为上。”湛槿初有些担心,要是正好遇到那同昔知县和昭陵知府遣了人去查探,便少不了一场恶斗。 “好。”贺南泓冲他笑了笑。 “主子,辰将军和宣大人到了!”林斯接到暗卫消息,立即过来禀报。 “太好了!”湛槿初眼神里透出了些许激动,表面还是淡定风雅。 贺南辰和宣润在郊外遇到湛槿初派去接应的人,便带着人从不同的地方潜进了同昔城往另外一个宅院而去。 这宅院是前日租下的,救回来的百姓都安置在此处。他们到了不方便去各大客栈露面,也就先安置在这宅院中。 他们刚进宅院没多久,贺南泓和湛槿初就乘了马车过来了,天黑了,他们也就没有骑马,怕惊扰到城中百姓。 “二哥、锦安。”贺南泓进了屋给二人打了招呼。 “景熠哥,锦安,一路辛苦了。”湛槿初笑着说道。 “你这是?怎么会受伤了?”贺南辰在湛槿初的右边,他一进来便看到了湛槿初包扎着悬挂在前面的手。 宣润一听,也连忙上前一看,果然是受伤了,他也担忧地看向了湛槿初。 “无事,那些人看我这细皮嫩肉的,便想把我也掳去。”湛槿初笑着开起了玩笑。 贺南辰瞪了一眼贺南泓,“你是怎么照顾烨白的,竟然还让他受了伤。” “是我的错,疏忽大意了。”贺南泓看向湛槿初,他二哥怪罪得对,确实是他的原因。 “别这么说,不怪泓哥哥,我们也没有料到这同昔如此可怕。”湛槿初伸手拉住了湛槿初的大手,摇了摇安抚着。 贺南辰和宣润见两人之前的气氛明显不太对劲,这手还竟然当着他们的面十指相扣起来了,两人心中大为震惊。 “你两这是?”宣润不由得开了口,问完又觉得不太对劲,想要打岔混过去。 “我两在一起了。”贺南泓握着湛槿初的手抬起来在他们面前晃了晃。 “嘶......是我理解的那种吗?”宣润被吓到了。 “没错。”贺南泓说完还往湛槿初脸上吻了一下。 “.......”宣润彻底组织不了语言。 “可以啊!三弟,恭喜恭喜,终于抱得美人,呸,不对,抱得烨白归了!”贺南辰真心为弟弟高兴,弟弟等了那么多年,喜欢了那么多年,藏在心里那么多年,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嗯?景熠哥你这是知道他......?”湛槿初一听贺南辰这语气,便猜到了贺南辰可能早就知道泓哥哥心悦之人就是他。之前他还故意说那么模糊来干扰自己的思绪,害得自己一直以为贺南泓喜欢上了一位姑娘。 “嘿嘿,是知道,早猜到了,问他也承认了。”贺南辰摸了摸头,想起之前他直白的问贺南泓,把贺南泓问的脸通红。那是他第一次见自己弟弟脸红成那样,想想都觉得新奇好笑。 “你竟然早知道了?!”宣润其实隐隐约约就觉得贺南泓对湛槿初有超乎兄弟的情愫,只是没想到他两原来都对对方有意思。 “你和砚泽,我也能看出些......”贺南辰突然抛出一句,给宣润闹了个大红脸,但他并没有否认。 宣润见三人一起看向了他,眼神中都带中揶揄,脸上都带上了早就看破了的表情,他不禁苦笑出来。 原以为他隐藏的很好,没想到身边的人都看穿了。就是那秦睦还真不愧是木头,什么也不懂,整天嘻嘻哈哈围在自己身边转,却怎么也发现不了。 “主子,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宋岸进来看见一屋四人没再说话,便出声提醒道。 “你们去吧,我便不和你们一起了,我到后院去探望一下。”湛槿初先开了口,他给贺南泓和贺南辰使了个眼神,示意他们收敛一下,别给宣润刺激了。 说完,他拍了拍宣润的背,朝大家笑了笑后又抱了一下贺南泓,便先带着林斯和安九先往后院去了。 “你两真是,黏黏糊糊。”贺南辰嫌弃的看了一眼两人后吐槽了一句,赢来了贺南泓一个骄傲的眼神。 第二节 收起玩笑,三人很快便带了人去了孟府,他们没有就这么进去,而是隐藏起来观察着里面的动静。。 这时候的孟府灯火通明,里面彪哥正和一群兄弟们吃着饭,吆喝声、碰杯声、说话声、笑声交织在一起,好不热闹。 “我跟你们说啊,那城北富商赵老爷一开始不想吃那东西,彪哥我把那东西一端到他桌上,一掀开那盖子,你们猜怎么着?”彪哥拿着酒盅,在每个人面前环了一圈后接着说道,“给他馋的呦,一下子就坐到了那膳桌旁。” “那是,彪哥做的那东西,可谓是人间美味,那老匹夫能吃上彪哥做的菜,那是他的福分。”一人拿起了酒杯,向彪哥敬了一杯,夸赞道。 “就是,知府老爷和知县老爷都赞不绝口,他赵老头算什么东西。”一人笑着附和着,也拿起酒盅一干而尽。 “好酒量,两位兄弟都是好酒量,嗝~~可是不能再喝了,该去准备做夜膳了。两位,嗝,两位老爷还等着用。”彪哥笑着拍了拍那两人,朝桌上的人看了一圈,打着酒嗝说道。 “快戌时了,咱们得动作快些。”一人看看天色,先起了身。 他们很快都起了身,让小厮拿来了水往脸上捧了一些清醒头脑,又净了手,才一起下了地库。 孟府里的侍卫一圈一圈的巡着,防止有人进到里面来发现地库的秘密。 很快外面又来了两拨人,还用了特殊的敲门方法。里面的小厮很快来到门前,问了句:“鲜鲫银丝脍?可是平老爷和路老爷府上?” 来人便说了一句:“鲜鲫银丝脍,香芹碧涧更。(1)。是,来取些膳。” 小厮听后便开了门,迎着两拨人进了屋。 “几位还要再等等,今日这膳食有些难做,听说特别精致,口感会更好。这啊,是新做的汤,几位可以先试试。”小厮迎人迎的多了,话也便说的让人不会发难,心甘情愿的等在那。 贺南泓朝一旁的贺南辰和宣润使了个眼神,向后面比了手势,一行人便开始行动,一起朝孟府不同的方位而去,没有惊动里面正说话的人和院里巡逻的侍卫。 贺南泓先带人去救被关在屋子里的孩子,很快打晕了旁边守着的侍卫,推门进去。 那孩子大概七八岁,手脚都被绑在床柱上,整个人呈“大”字,嘴里被塞了巾帕。见有人进来了,害怕得呜咽起来,眼泪无助的往下掉,身子颤抖地厉害。 “嘘,别害怕,我们是来救你的,你别哭,也别喊。放心,不会有事的,明天你就能见到爹娘。”一个暗卫迅速去给孩子解了绑,边悄声安慰着他。 孩子听懂了他的话,暗卫帮他把嘴里的巾帕拿出来后他也没说话,就使劲点了点头。 “什么人!”一个未巡逻的侍卫住在旁边的屋子,听到了异动拿了刀出来,正好见有三个外人进了府,其中一个还抱了他们关了几日的孩子。 贺南泓示意暗卫把孩子眼睛和耳朵蒙了起来,那侍卫刚要大声喊人,还未召唤出声就被贺南泓一剑解决了。 “你两先带孩子回宅院。”贺南泓吩咐道,然后他便收起剑往地库方向去。 贺南辰和宣润在前日来过的暗卫带领下,带着人下了地库。越往下,温度越低的厉害,空气中的血腥味和腐食味也涌进了鼻子。 “把那雪莲拿来,搞个雪莲冬瓜排骨汤,县老爷喜欢嚼骨头,得炖透一些。”彪哥站在一个灶台前,里面是一块块炖了挺久的排骨,他使唤着人拿了雪莲过来往汤里放了些。 隐藏在不远处的人被这里面的情形惊得双眼瞪大,脸上开始出现不适。那天安九他们来时,下面都被打扫过一番,而今日因为还未做完最后一顿饭,这里面到处乱糟糟的。 血液弄得满地都是,里面的人似乎并不在意,每个人踩着满地的鲜红走来走去,再加上一块块随意丢弃的碎肉,满地的菜叶子,场面及空气中的味道都让人感到难受和恶心,十分不适。 贺南辰和宣润以及他们带来的人都被这场面震撼到了,里面一个个大桶上都铺满了肉,那肉有些还在朝下面的冰渗着血。那灶台前方挂着的人头,就那么在彪哥几人面前,但他们根本毫不在意,依旧热火朝天的忙着做菜。 这时候贺南泓也下来了,他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场景,手上的青筋暴起。 梆梆梆梆......一人拿了一块肉到砧板上剁了起来,肉已经没有流血了,一看就是冰了几天的。 “好好剁,这是知府大人喜欢的嫩肉,给他做个滑肉汤,啧,肯定能让他满意极了。”彪哥哈哈大笑起来。管他是不是今日的肉,只要保存的好,再加上他的独门秘方,保准让这肉质鲜嫩无比。 “好嘞!”剁肉的人听了,剁得更加起劲,那冒着寒光的刀一刀一刀不停地下落,一些碎肉飞溅起来落到他的脸上和身上,他伸出了舌头接住了一块,卷进了嘴里一脸享受的嚼了起来。 下来地库的人看着这场景,一个个眼睛都气得充血,那一刀刀似乎剁在了贺南辰他们的心上。贺南辰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冷声朝弟兄们下了令。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彪哥等人见来了许多人,慌乱地喊道。 “来让你们下地狱的人!”宣润黑沉着脸,直接上前一脚踹飞了彪哥,身后的人上前去制服了想反抗的几人。 彪哥几人被压在地上还在不停的反抗,“你们是谁?!你们怎么敢,我是县老爷的人,你们等着,县老爷不会放过你们的!” 贺南辰上去冲着彪哥的脸给了几脚,踩在他的头上躬下了腰,“我们是谁你不配知道,你只要知道,你该死!” 说完,贺南辰便示意侍卫给彪哥绑了起来,用他擦汗的巾帕堵住了他的嘴。 第48章 雨夜捕凶 第一节 贺南泓缓缓踱步,走完了这地库的每一个地方,脸色越来越沉,身上的杀意越来越重。之前只是听安九描述,如今亲眼看到确是更深刻的感受。他想不明白,难道这些人就是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而去残害人命? 放置在角落里的那些数不尽的名贵食材和药材,应该都是用朝廷拨下来修缮河防的银两来置办的。呵,当真可笑得很,用来救民的银两最后却成了害民之财。 “把这些百姓......都用干净的容器装好,过后便让他们入土为安。”贺南泓沉声吩咐道。 院子里,听到地库声音的侍卫朝着那边跑去,还未跑出几步便被躲在那的柳三他们全部斩杀在地。屋里轮值休息的侍卫听到声响想出屋子看看,被暗卫堵在了门口,刀架在了脖子上。 那小厮吓得直接跪倒在地,“别,别杀我,我什么也不知道!”他不停地磕头求饶,低头时面上十分惊恐,而后再不敢抬头。 屋里的人见状也都跪了下来,哭喊着求饶。场面一度喧闹混乱。 “把他们都绑起来,嘴堵上。”柳三过来吩咐道。 地库,侍卫们忍着不适,把里面存放的肉都一一收拾好用干净的容器装好盖上,一行二十人,出来的时候每个人的手中都捧着东西。还有人身上大包小包的挎着,这些,是被这些丧尽天良的人剔除的“边角料”。 一行人把抓到的人都聚集到了院子中,宣润清点完人数后逼问了宅子里的侍卫是否还有其他人藏着。侍卫们纷纷摇头,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还......还有。西院还有几人,是,是彪哥他们还没杀的人。”一个小厮苍白着脸咯咯噔噔的说道。 “放你妈的屁,你等着,我弄死你!”彪哥刚被人拿了嘴里的巾帕问话,此刻一听那小厮又给他供出来,气的他身子往那边伸去,想往那边去打人。 宣润给了李阳一个眼神,让他带侍卫去救人。 贺南泓拿剑往彪哥那边一扬,彪哥吓的闭上了眼睛不敢再动,嘴紧闭起来微微颤抖。这是个煞神,要取他的命就是一瞬间的事。 “柳三,你带上十人到郊外寻个地方,把这些“百姓”葬了,让他们入土为安。”贺南泓收回了剑,冷哼一声吩咐道。 “是。”柳三听命带着十人捧着东西往郊外而去。 “其余人,一些把这人押回去,一些到知县府和知府府,把那两“请”到我们的宅院去,记住,必须活着。”贺南泓冷声下着命令,一个“请”字咬的十分重。 雨滴渐渐凝聚成帘,雾气渐浓,为同昔蒙上了一层神秘的白纱。雨势越来越大,雨声中似乎还伴随着的风轻轻地呼唤声。大雨冲刷着家家户户紧闭着门,把同昔城到处都被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今夜的同昔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是一个十分安静的夜晚,加上多日未下的雨突然来到,家家户户都伴随着雨声进入了梦乡。因为没有再出现家人被掳走失踪的事,注定一夜好眠。 大雨中,知县府及知府府乱成了一团,一个个丫鬟小厮胡乱的奔跑,叫喊声被大雨吞没。路府的侍卫纷纷拔剑抵挡,却无济于事,很快都被制服在地。 “都是些什么人,敢到本官府上放肆!”路从慌乱地从床上爬起,身着亵衣亵裤,脚上没来得及套上鞋袜就被人提了出来。 “路从路知府,你的好命到头了。”宣润冷哼出声,示意侍卫把路从捆了起来。 “我可是朝廷命官,尔等岂敢如此放肆!”路从怒目圆睁,与之前那儒雅的老头全然不同。 “大理寺查案,这是御令!”宣润掏出一块金色腰牌,上面刻着“大理寺”三个烫金大字,四周围绕了一圈鞭子与剑组成的图案。 路从阴冷的眼神盯着那块牌匾,“大理寺又如何,本官可没犯过什么错。” 贺南辰被他这话气笑了,上前抓住他的领口给他提起了身,凑近了脸冷冷地说道:“你觉得若没找到证据,我们能来抓你吗?” “那本官就要看看你们找到了什么证据,可别随意诬陷本官!”路从依旧十分淡定,阴狠的眼神此刻变成了温和,轻飘飘地看向了贺南辰和宣润。 “带走!”宣润见他一脸的淡定,拉过了贺南辰,对身后的侍卫说道。 宣润看着气的不行的贺南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别为这种人生气,他定是有些后手,把证据大多往平莫那边推,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他昭。” 宣润说完便让已经把知府府邸搜了一圈的侍卫集合起来,让李阳他们带上搜出的东西先往回赶。 “我们去一趟路从的屋里,他刚刚无意识的往屋里的斜后方柜子看了一眼,那边定是有什么东西。”宣润说完,便先往屋里去。 贺南辰平复了一下怒气,也跟他往里面进去。 宣润径直往那柜子而去,仔细探查一番后,在柜子侧面摸到了一个凸点,他往下一按,柜子里面突然发出了异响。他和贺南辰对视了一眼,谨慎的侧身隐藏在柜子两侧,用剑拉开了柜子。 两人定睛一看,竟是一条密道。贺南辰走到旁边桌案上拿了两根燃烧着的蜡烛,递给了宣润一根,然后打头阵先弯腰进了柜子里的密道。 两人越走越深,这是一条一次仅供一人行走的密道,两人一前一后七拐八拐走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才终于到了底。贺南辰把蜡烛举着往前了一些,缓缓照亮了前方的空间,无数的金银财宝出现在两人眼前。 “这边还有账簿。”贺南辰从一个暗格里拿出了一本账簿,就着昏暗的亮光翻了一下,大概就是记录的此处金银财宝的来路。 “先走,明日让人来搬出去。”宣润低声道。这里昏暗的很,加上两人的呼吸及燃烧的蜡烛,空气越来越稀薄。 贺南辰把账簿塞进了怀里,之后两人很快原路返回退了出去,还原好柜子,把蜡烛放回了烛台便快速出了路府。 第二节 平府,贺南泓带了人从大门直接闯入,听到动静的黑衣人鱼贯而出,纷纷朝着贺南泓一行人拔剑而来。 贺南泓没有再此停留,他带上几人躲开黑衣人的剑直冲着前院平莫的屋子去。 “老爷,您真厉害!”一位美人香肩半露,香汗淋漓,娇娇地喘着气趴在平莫身上,柔荑轻轻点在平莫那干瘦的胸膛上,红色的指尖在那干皮上尤为显眼。若是有人面对她,便能看出她眼神中并没有一丝情义和缱绻,只有冰冷和杀意。 平莫抱住美人,埋头在人胸上大吸了一口,三角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缝。他凑上美人脸上亲了一下她的朱唇:“知道你馋,等今夜的膳食送来,让你用一些便是。” 自从用了那些食材和药材,他感觉每日都精神抖擞,胸中总有一股暖暖的气流护在心口。之前的病体如今好似已然痊愈,力气都大了许多。看着美人身上被他弄出的痕迹,还有那若有似无的香味,平莫只觉身上的热气又再一次冲上心口,把美人往下一压便开始新一轮的动作。 轰!咣当!屋门一下子被人踢开,不堪重负的砸到了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床上的人被吓的瞬间欲望全无,平莫自知在美人面前失了面子,一时气得脸色发黑。他把美人往里面一推,直起身凶狠地看向来人。 “哪来的宵小之徒?找死!”平莫眼神狠辣,见来人不说话,朝外喊了一声,“来人,把这些人统统杀了!” 藏在平府里的安堂暗卫不再隐藏,现身冲着贺南泓几人而来。贺南泓没有搭理身后来的暗卫,一个闪身到了床前,剑直接刺到了平莫的额头上。 平莫在贺南泓剑过来时已经吓得动也不敢动,一屁股坐到了床上,双手抓紧了被子。贺南泓并没有杀他,剑只把平莫的皮刺破了些,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流进了平莫嘴里。 血腥味一下子刺激到了平莫,他悄悄睁开一只眼看向贺南泓,见贺南泓毫不在意的冷冷一瞥,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倒了下去,身下的被褥渐渐被湿气晕染,一股骚味弥漫在屋里。 蜷缩在床里面的女子恶心的差点吐出来,又往里面缩了缩,生怕那尿液沾到身上。真是恶有恶报,终于盼到了有人来收拾这老东西! 贺南泓把人从被褥上拎了下来,用那紫檀木雕花的大床上挂着的流苏及锦袋给他捆了起来扔在了地上。之后他提了剑,走向门口正在交手的人群,那些人还未觉察到他的动作,人已经躺到了地上。不到一会儿,那些暗卫全部躺在了门口。 鲜红的血液渐渐蔓延进来,平莫看着眼前的场面,身子一直在颤抖着,一动也不敢动,任由流过来的鲜血把衣裳浸染湿透。眼看贺南泓提着那正在滴血的剑向他走了过来,他再也撑不住,吓晕了去。 “把他带上,走。”贺南泓冷声吩咐道。 “这位公子请留步。”床上的女子见一切尘埃落定,套上了一件外衫就下了床,她跪在鲜血上,冲贺南泓磕了一个头,“民妇终于盼到了这一天!民妇手上有这老东西杀人并以人入食的罪证,还有他贪污受贿的账本我知道藏在哪里。”她咬牙切齿的说着,眼睛恶狠狠的盯着那躺在地上晕死过去的人。 贺南泓看了她一眼便挪开了眼睛,薄唇轻启:“那就劳烦姑娘也和我们走一趟了。” 平府院中的鲜红被大雨很快就冲刷得干干净净,周边的百姓只隐隐听到些动静但因为雨声的覆盖并没有被打扰到,只是他们都不知,从今晚起,这同昔会彻底改天换地。 ———— 湛槿初带了林斯和安九一起去了后宅,里面从净前巷被救回来的人聚集在一个屋里,此刻正聊得起劲。因为都被下了药,众人身体还有些难以直立行走,所以只能躺在床上靠着,就那么聊了起来。 见有人进来了,众人一起看了过去。只见一位身着一袭银白外袍的男子带了两个英俊威武的侍卫跨进了屋子。那男子白皙精致的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修长挺拔的身形,身上有着浑然天生的矜贵和优雅,此刻正一步一步仿若踏着圣光缓缓而来。众人不禁看呆了去。 “不知各位身体可有好些?”湛槿初往屋子里看了一圈,见众人都没有再说话,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他,便温柔的问道。 “好好,都好!谢谢公子!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众人被湛槿初的话拉回了神智,七嘴八舌的应了起来。 他们知道,这就是下令救他们的人,把他们从阎王殿里拉出来的人! “大夫已经替大家看过了,过了明日,大家身上的药性便能祛除,到时候便能回家了。”湛槿初温和的声音带给了躺在床上的人一剂良药。 “太好了!终于能回去了!!太好了!”一些稍微年幼的男子哭了起来,他们被关在那暗无天日的地牢时,已经被磨平了心智,抱着快死的心情,如今听到能回家了,激动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一个劲儿的重复着。 “今晚过后,同昔便不会是大家的噩梦,皇上已经知晓了此事,十分震怒,特派了大理寺少卿宣大人和刑部侍郎贺大人一起到了同昔,除暴安良,还大家那个让人心生向往的同昔。”湛槿初替明德帝和宣润、贺南辰扬了名,此刻在这些被救的人心中埋下了感激与推崇的种子。 见大家都十分高兴和激动地纷纷议论起来,湛槿初便带了林斯和安九悄悄退出了屋子。 “主子为何不提自己和泓将军?”林斯看着那受了伤却依旧风华绝代的主子,一脸不解的问道。 “我和泓哥哥此刻不是应该在其他地方吗,怎么会在这同昔城?不论提没提,他们都会感激不是吗?我们需要的并不是百姓感激,而是能看到他们幸福和安康。”湛槿初回头看了看那明亮的屋子,听着里面的欢声笑语,也跟着扬起了笑容。 林斯和安九听完对视了一眼,心中涌起了敬仰之情。看着湛槿初那温温润润的笑容,两人也跟着笑了起来。三人怀着好心情,慢慢朝前院走去。 第49章 等人归 第一节 “主子,那男孩救回来了。”带男孩回来的暗卫进了屋禀报道。 湛槿初一听,当即放下茶盅起了身,“带路,我去看看。” 湛槿初进屋的时候,脸上身上都脏兮兮的小男孩正吃着宅子里的庖厨做好的食物,他虽然吃的快,但吃相却十分优雅斯文,像个贵族小公子。 小男孩见湛槿初走了进来,停下了动作,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后拿过旁边的巾帕拭了拭嘴角,起身向湛槿初行了一礼。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小男孩朗声道。 “你多大了,是何方人士?”湛槿初抬手扶起他,笑着问道。 小男孩仔细看了看这长得十分好看的大哥哥,心里不知为何升起了一丝异样的依赖之情。 “我......我是灵州苳盱人。”小男孩看了一眼湛槿初,莫名有些不敢看他。 “苳盱?那便是属于端王的封地。这么远的路,你怎么会到这同昔来?你的爹娘呢?”湛槿初不懂为何刚刚还落落大方像个小大人的男孩突然就有些畏缩和害怕。 小男孩纠结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又看了看这个温温柔柔的大哥哥,他真觉得这大哥哥有些眼熟。 “是不方便说吗?可你若是不说的话,哥哥怎么帮你去找爹娘?”湛槿初蹲下了身子,一只手拉起了男孩的小手。 “我,我爹是端王,我娘是端王妃。我......我是端王世子湛柏睿。”湛柏睿一鼓作气说了出来后低下了头,他相信这个好看的哥哥不会拿自己去威胁自己的父王和母妃。 “你说什么?!你是柏睿?!”湛槿初听完,拿了锦帕替他擦拭了一下脸上的脏东西,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这唇红齿白,小脸嫩白精致的男孩。 确实,长得很像大皇兄也就是端王湛槿奕。原来他担心了几日的小家伙,竟然是自己的侄儿,可真是让人唏嘘不已。湛槿初内心不知跑过了多少马,但面上丝毫不显。 “你......你知道我?我,我觉得你有些眼熟,但我不知道你是谁。”湛柏睿看着眼前的人,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是你五皇叔,你不记得也很正常。上一次见面还是四年前的除夕家宴,转眼都已经过去四年了。你今年应该才八岁,那时候的记忆也肯定模糊了。”湛槿初抱过了呆愣愣湛柏睿,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 “呜呜呜呜~~!!”湛柏睿听到眼前的哥哥是自己的亲叔叔,瞬间哭了起来。这几日可把他给吓坏了,一直憋在心中不敢露出来,这下子见到了亲人,他再也忍不住抱着湛槿初把头埋在湛槿初肩上嚎啕大哭起来。 到底还是孩子,经历了这么凶险的事,定然是吓坏了。湛槿初心疼地抱着湛柏睿,轻声安慰着。 湛柏睿哭了好一会儿,甚至打起了哭嗝。他从湛槿初怀里出来,捂住小嘴,湿漉漉的眼睛一直盯着湛槿初不敢挪眼,生怕一挪眼叔叔就不见了。他看着湛槿初被自己眼泪打湿的衣裳,脸渐渐红了起来。 “睿儿乖,没事,五叔在呢。快,再用些膳,饿坏了吧。”湛槿初用锦帕帮他擦了擦小脸,把那满脸的泪痕拭了去,又抱了他一下,起身拉着他的小手到了桌旁坐下,替他盛了碗汤。 “呜~好。睿儿谢过五皇叔!”湛柏睿哽咽着道完谢,拿起调羹喝起了汤,喝了几口后又吃起了饭菜,他已经两天没吃什么东西了,实在是饿极了。 湛槿初就一直坐在旁边温柔地看着他,一脸笑意。 “主子,从那孟府又救回来几人,已经安排到后院住下了。”林斯进来禀报后站在一旁看见一脸笑意的湛槿初正看着小男孩吃着东西,时不时还给他布菜。 “他们身体情况如何?可有受伤?”湛槿初的视线从湛柏睿身上移开,看向林斯问道。 “身体情况都挺好,其中一个应该是反抗激烈了些,迷药便被喂得多了些,但并无大碍。”林斯回道。 “那就好,让下面的人好好照顾着。”湛槿初说完又把眼神移到了湛柏睿身上,“明早谴个人到灵州苳盱端王府去送个信,就说端王世子在同昔城,他没受伤,就是受了些惊吓,现已经安好,让王爷和王妃遣人来接回去。” 林斯这才知道原来孩子竟是端王世子,那些人胆子也太大了,竟然连端王世子也敢动。 又过了将近两个时辰,湛柏睿毕竟年龄还小,又经历了惊吓和大哭,早已困得不行,湛槿初吩咐林斯把他带到了厢房睡下了,自己坐在前厅一直看着外面的雨雾,等着贺南泓他们归来。 “主子,披件衣裳吧,这天凉下了雨更凉了,可别染上风寒。”安九回客栈拿了件披风过来给湛槿初披上了。“要不您也先去休息?” “他们应该都快回来了,再等等。”湛槿初起身到了屋檐下,雨越下越大,青瓦滴水下落已经形成绵延不绝的雨帘将人隔绝在里屋。 不一会儿,院门外传来了声响,柳三和宋岸带着暗卫们一个接一个个回来了。 “主子,你为何还未歇息?”柳三见湛槿初还在屋檐下站着,冒着雨过来问道。 “完事了吗?他们呢?”湛槿初未见到贺南泓他们几人,便开口问道。 “泓将军他们也快了,您先进屋坐着吧。”柳三接过林斯递过来的巾帕,擦了擦脸上和脖颈上的雨水。 湛槿初看他已经湿透了,身上的雨水一直在往下滴,脚下都汇聚出了一滩,“你先回屋换衣裳休息去,不用管我。” 柳三被灌堂风吹的直发颤,听了湛槿初的话也没有再坚持,便行礼告退了。 安九陪着湛槿初站在檐下,就那么看着宅院门口的方向,一直等着。 终于,院门口又再次传来声响,暗卫们提溜着路从和平莫进了院子,往另一边去了。紧接着贺南辰与宣润也踏进了门,朝着湛槿初的方向走来。再然后,湛槿初终于等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人。他带着满身的雨水和寒气,一步步向着湛槿初走来。 第二节 湛槿初看着来人眼眶忽然有些湿润,贺南泓向他走来的身形与他这八年无数个夜晚梦里的影子交叠重合,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八年,他每年都会在贺南泓走的那个日子悄悄到城墙上往南境的方向看去,无论风雨。他在盼着有朝一日能真的看见贺南泓回来,朝他走来。 但他在那城墙上等了一年又一年,脚下的青石板慢慢爬满了青苔,开始出现一些细微的裂缝。思念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生根发芽,茁壮成长,他心中的那份期盼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减反增。也许,他早就已经爱上了贺南泓,很久很久,久到梦里都想着见他一面,只是他一直不敢承认罢了。 贺南泓带着满身的寒意掀开雨帘来到了湛槿初的面前,他接过安九递来的巾帕随意擦了擦脸和手,又把手放在嘴边呵气暖和了一会儿才摸向了湛槿初红了的眼睛。 他心疼的摩挲了下湛槿初的脸,“怎么不先去歇息?” 湛槿初收回了思绪,他没说话,从贺南泓手里拿过巾帕,一点一点的帮贺南泓擦着头发和脖颈。 “等你。”湛槿初抬头往贺南泓脸上亲了一下,又似乎觉得不够,又往另一边脸也亲了一下。 贺南泓此刻想把湛槿初搂进怀里,但他身上全湿透了,他回吻了一下湛槿初,安抚的捏了捏湛槿初的小指,拉着他往宅院备好的厢房去。 贺南辰与宣润很有眼色的没打扰两人,进了前院就各自回屋沐浴后换上了干净的衣裳,然后到了膳堂用膳。这刚到同昔就接着去抓人救人,腹中早已空空。这么些天了,终于吃上了可口的饭菜,热气腾腾的汤瞬间抚慰了身上的寒冷。 林斯特意吩咐了庖厨熬了一大锅的姜汤,回来的每个人都喝了一大碗,他给贺南泓也送了一碗去,然后很有眼色的退出了屋子关上了门。 厢房里,湛槿初背对着贺南泓坐着,听着身后窸窸窣窣换衣的声音,脸有些红。这厢房没有客栈的屋子大,客栈还有屏风隔开,这没有,所以他只能背对着贺南泓等他换衣。 “槿初,槿初......”贺南泓换完衣裳走了过来,把湛槿初抱起面对着坐在自己的腿上后便没有在克制,吻上了湛槿初的红唇。两人保持着这面对面的姿势亲吻了好久,直到湛槿初被吻的有些喘不过气,伸手推了推贺南泓。 贺南泓终于放开了那被蹂躏的红艳的嘴唇,开始往下开拓疆土。湛槿初的手被他紧紧握在手中,头仰了起来,任由某人在自己脖颈上肆意胡闹。 感受到身下的东西越来越烫,自己也出现了异样,湛槿初脑子瞬间清醒过来,他红着脸抽出自己的手拍了一下那箍着自己腰的胳膊,挣扎着想站起身来。贺南泓现在哪能放过他,他揽着湛槿初的腰往下一压,把头埋进了湛槿初的身上,哑着声音道:“别动,槿初,就这样就好,让我平复一下就好。” 湛槿初果然不敢再动,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身下的东西却丝毫没有下去,反而越来越过分。湛槿初咬了一下贺南泓的肩头,“你怎么......”还没好...... “怪你对我的影响太大了,我快克制不住了。”贺南泓抬起头,委屈的看着湛槿初,眼神中透出一丝可怜。 湛槿初红着脸往他嘴角亲了一口,“我也没让你忍。” 贺南泓心头大喜,槿初是愿意的,但随即他苦笑了一下,这人还受着伤,他不能这么禽兽。再等等,再等等......“等你好了我们在......” 贺南泓把人抱起来放到了床上,自己去了屋外吹凉风。湛槿初在床上笑得停不下来。 过了好久,久到湛槿初都已经迷迷糊糊快睡着了,贺南泓才带着凉意进了屋。他脱了外袍和鞋袜上了床,把湛槿初搂进了怀里,两人抱在一起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 “哟!你两终于醒了,我都打算和锦安去敲门看看人还在不在屋里来着。”贺南辰见两人终于出了屋到了前厅,忍不住打趣一番。 “你这是嫉妒。”贺南泓拉着湛槿初的手从贺南辰身边走过,淡淡的来了一句。 “我嫉妒什么??我有肖泠了好不!”贺南辰瞬间炸毛。 “哦,是羡慕。”湛槿初跟着来了一句。 “学坏了,烨白你跟着他学坏了!”贺南辰见这两夫唱夫随,存了心要怼自己一番,以往那个温文尔雅的烨白完全就是跟他弟学坏了! “好啦好啦,你们别闹了,说正事。那两老头还绑着呢,让人给带过来审审。”宣润见贺南辰还没说两句话就占了下风,连忙开口转移话题。 贺南泓见他二哥也说不出什么来,便也不在逗他,“安九,把那两带上来。”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本官是昭陵的知府!你们怎敢这样对本官!”路从被一个侍卫从床上提溜起来,也没解绑,就这么押到了前厅,一路上一直嚷嚷个不停。 反关平莫,依旧是神情恹恹不敢开口说话,十分顺从地走在路从旁边。 前厅里,路从和平莫被押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贺南泓四人已经收起了刚刚的嬉笑,脸色都是一样的黑沉,两人不禁往后缩了缩。 “说说吧,什么时候开始有了食人肉的主意,你两是谁先提出来的。”宣润坐在中间的椅子上,弯下腰身子往前凑了一些看着中间跪着的两人。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快放了我!”路从瞳孔微缩了一下,而后用阴冷的眼神扫了他们四人一圈。 “哼,放了你,你以为你不承认我们就不能动你了吗?”贺南辰接着冷哼一声看向那路从,眼神里已经带了杀意。 “你呢?说话!”宣润偏头看向了平莫。 平莫身体抖得频率越来越大,他不敢抬头,只是用余光看了椅子上的四人,看到贺南泓时他冷汗直冒。 “我,我说,是......是他的主意,我原本不想吃的,是他逼我吃的!”平莫抬手指着旁边的路从,瘦弱的身躯颤抖地摇摇欲坠。 听了平莫的指控,路从转头朝平莫凉凉地笑了一下,“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第50章 疯狂丧心 第一节 “就是他,他告诉我吃......吃人肉可以治病,我当时得了重病,是他,他给我吃了那肉,我,我就好了些。我就相信他了,然后......就一直吃了。真的是他,你们信我!”平莫慌了,他从路从的眼神里看出了嘲讽,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神情慌乱了起来,连连说道。 “你便也别装不知道了,你身边人都已经招了你一直在吃。”宣润冷冷的瞟向依旧老神在在的路从。 “哦?我在吃什么?我吃的是人肉?!怎么会?!我一直吃的是普通膳食啊!”路从一脸的震惊和害怕。 “那为何你府上的人会到孟府里面去取膳?”宣润依旧淡定的问道。 “他府上的膳食做得极好,我是付了银两让他府上做的,这个我身边的人都能作证。”路从回答的滴水不漏。 众人见他还在装,耐心逐渐消失。宣润也不打算再跟他废话,直接把路从身边的师爷让人提了进来。 “你来说说,你的主子是何时开始吃那肉的。”他靠到了椅背上,一脸的冷漠。 “他,他是两年前,两年前开始吃的。我......我见到了!”师爷昨晚被从家里押到这里时,已经被吓破了胆,颤颤巍巍地答着话。 “本官自认待你不薄,你怎能空口诬陷?本官不知道自己吃的是那恶心的东西。”路从没有了一开始的叫嚣和阴冷的神情,而是一副见了鬼,恶心想吐的样子。只要不认,谁能奈我何,哼,一群毛头小子罢了,掀不起什么风浪。 “老爷,我,你......”师爷见路从的样子,心里惶恐不安,这,府里的证据怕是被路从都销毁了,若是拿不出实质的证据,路从定不了罪,他以后不就得被路从弄死。 “他还成立了安堂,替他做事,为掳人杀人保驾护航!”平莫突然直起了身,大声喊道。 “什么安堂?我也不知道啊!冤枉啊几位大人,我堂堂昭陵知府,侍卫也是足够护我安全,我可不敢私养暗卫,请几位明察啊!昨夜你们也见了,我那府里可没有什么暗卫,就只有那么几个侍卫啊。”路从一脸希望宣润他们秉公处理的大义凛然。 确实,安堂的暗卫和普通的暗卫都没在路府出现,反而都在平莫府上待着。 平莫心里更慌了,怪不得,怪不得当年路从提议私设安兵,钱财路从出大头,名头却是他占全部。路从只是时不时会召人去替他办点事,但从不走自己的名义。原来从一开始路从就算计好了一切,而他反而还沾沾自喜,骄傲自大的以为自己掌握了路从的把柄。 这么一想,平莫瞬间瘫倒在了地上。 贺南辰已经没了耐心,他可不想就在这陪这老匹夫兜圈子。他从衣袖中拿出了一本账簿,翻开了一页往路从眼前一放,“眼熟吗?” 路从看见那熟悉的账簿,脸上出现了一丝惊慌。他依旧嘴硬:“我确实贪了些金银珠宝,但说我杀人吃人肉,我不认!我不知道那是人肉!” “那他总能证明你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了吧。”贺南泓给了安九一个眼神,示意他把人带进来。 孟府的那名招待人的小厮很快被带了进来,他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惶恐,只有木然和死气沉沉。路从一见到他就像见到鬼一般,脸色再也不像刚才那么淡定从容。 “你,你怎么会在这?!”宣润还没开口问,路从就已经不打自招的开了口。 小厮转头看了他一眼又转了回来,轻声说道:“他与我们交易,给我们足够多的银两和便利,护他不被朝廷发现,同样,他也护我们在昭陵境内随意动作。同昔人之所以带不出去信和口风,都是我们在背后操作,处理干净了那些人。” 小厮此刻已经不敢再说谎,昨夜被从孟府带回的路上,他试图逃跑,还伤了两个贺南泓他们的暗卫,然而还是被抓到了,等待他的是安九和柳三轮番的折磨。他的手筋脚筋均被挑了一边,现在衣裳下面早已是血肉模糊,还有那细长的银针一点一点刺破身体的那种钻心的疼,他不想再尝试第二遍。 路从冷汗直流,他和这些人做了交易,留下的把柄足够让他身败名裂。 “他和我们交易的证物,就在孟府西院那棵桑树下的地里埋着,上面均有他自己的私印和签字画押。”小厮又接着说道。 湛槿初示意侍卫去孟府取,他转头看向贺南泓,眼神问他这是怎么回事。这小厮又是哪方的人。贺南泓回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让他接着看下去。 随着等物证的时间一点点流逝,路从的身子越来越颤的厉害,冷汗已经开始往下滴落。不到一刻钟,一个侍卫就进了屋,把带着泥土的物证呈了上来。 宣润接过一看,上面一条一条明明白白的记录了路从是如何与他们交易,交易了什么内容。里面的标记一看便知这小厮是鹤月的人,这里面全是为鹤月在昭陵的据点行方便和支持的事。宣润看完后把东西递给了贺南辰他们传阅,四人看完后互相交换了眼神,没想到,这一趟竟然又有了意外收获。 “是,我是吃了人,哼!我为什么不能吃他们?算下来我也是他们的衣食父母,我护了这昭陵这么多年,让这同昔声名远扬,让这的百姓生活的那么富足了,他们给我回馈一点难道不行吗?啊?哈哈哈哈哈......”路从收起了刚刚的伪善和儒雅,笑得肆意而疯狂。 “你们知道那肉有多好吃吗?你们该去尝尝的!那味道,鲜甜极了。”路从边说边咽了口水,舔了舔唇周。 “所以食人肉是你自己想出的主意?”湛槿初被他恶心到了,拿了锦帕捂住口鼻问道。 “那倒不是,这方子是他们给的,不过多亏了他们,才让我知道了这世上竟有如此美味,这美味竟把我的病也治好了,你们说,这不就是好东西吗?”路从看向了那小厮,肆意的笑了起来,面目贪婪又可怖。 “嗯?是吗?”贺南泓伸手替湛槿初顺背,看向那小厮问道。 第二节 “是,其实,我们并不知道为什么那肉能治好他的病。当时他四处求医问药,我们为了在昭陵能有人行方便让我们随意活动的人,便到了他府上去,胡编乱造告诉的他这方子,并保证能让人不察觉此事。 谁知他真就信了。他吃的第一个人,就是他的儿子......”那小厮脸上出现了嘲讽,他们也没想到这蠢货这么心狠手辣,自己的儿子都能下手。 湛槿初四人听后被这路从的狠辣惊了一番,丧尽天良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了。 “啊哈哈哈......既然是治我的病,那不得用与我同一血脉的人肉效果会更好吗?他是我的种,为他老子治病是他应该做的不是吗? 就是他娘难缠得紧,整天要死要活试图给他儿子报仇。哼,跟着老子吃香的喝辣的这么多年,连个儿子都舍不得给我吃。那我就只能让她也去陪她儿子了!可惜,她是个女人,还是个老女人,口感肯定不行,我就给她和她儿子的头埋一起了哈哈哈,你们说,我是不是很为她着想?”路从听到了他儿子,表情越发疯狂。 他突然站起了身,伸长了脖子朝里面的所有人看了一圈,视线停在了湛槿初的身上。 “可惜了,没能尝到你的味道,吸溜~~你的肉质肯定是最美味的!可惜了......啊~咳!”他还没说完,就被贺南泓沉着脸一脚踢了出去撞到了墙反弹下来砸到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他整个人趴在地上吐着血,口里还一直念叨着可惜。 “把他带下去!看好了,别让他死了。”宣润向外面的侍卫吩咐道。“他两也一并带下去。”他指了指那瘫在地上的平莫和师爷。 “你是鹤月的人,那你便说说在昭陵的据点在哪?”贺南辰见路从等人也带下去了,便开口询问这小厮。 “碧珂城中一个路从表面是名下的宅院。”小厮知无不言。 “你们也是一个分堂?”贺南辰问道。 “也?嗯,是,我们属于昭陵分堂。”小厮听到贺南辰的问话,疑惑地抬了一下头,然后接着答道。 “大概多少人?堂主藏身地你可知?”湛槿初喝了一口茶压了压刚才的恶心感,放下茶盏后问道。 “百人左右,堂主......每月初六会到堂中。他的面容我没见过,他身边有个女子,容貌上乘,治人手段很厉害,算是他的护法。”小厮想了一下,开口回道。 “那你可知总舵在哪?”湛槿初又接着抛出了问题。 “这,这我实在不知。”小厮回答不出,慌乱地看向湛槿初。 “先带下去吧。”贺南泓吩咐了一旁的侍卫。“他也不可能会知道这些,西林堂主的藏身地你们已经有了线索,现在又有了个昭陵堂主,离那真正的幕后之人也应该不远了。”贺南泓说着替湛槿初倒了杯茶递到他手上。 宣润叹了口气,看了看三人:“但愿如此。” “我们得在这边路从落网的消息传出去之前赶去碧珂,否则那边的鹤月的人就会知道。”贺南辰沉吟道。 湛槿初看向贺南辰与宣润,“若是再分出一部分人把路从和平莫这些人押往京城,你们带的人满打满算已不足二十人,去了碧珂对上鹤月的人就是送死。” “可若现在不去,就错过了一个绝佳的机会,马上也快到初六了。”贺南辰从椅子上起身,有些激动。 湛槿初看着他们笑了一下,“我倒有个好主意,绝对能帮上咱们,不知道你们想不想听。” 贺南辰一听走到他旁边,“什么好主意?烨白,快别卖关子了。” “是啊,快说快说!总不能你们和我们一起过去吧?或者等京城来人?这太迟了吧。”宣润也急忙开口问道。 贺南泓看湛槿初笑得像只小狐狸,他伸手刮了一下湛槿初的鼻子,“淘气。” 湛槿初耳朵和脸瞬时红了,他伸手打了贺南泓的手,抬眼看着两个一直盯着他看的人,内心嗔骂了贺南泓一句,然后维持着表面的淡定道:“端王,可以让他出兵帮忙。” “这,不妥吧,他怎会帮忙,毕竟这兵可不能随便出。”宣润一听,觉得肯定行不通,这要是被有心之人参一本说是封地王谋反,岂不是害了人家端王。 “安九,去把孩子带来。”湛槿初依旧一脸神秘的笑意。 “什么孩子?”贺南辰和宣润满脸疑惑的看向他。 贺南泓看湛槿初的样子,仿佛想到了什么,他看向湛槿初,“你是说?”救回来的那小男孩与端王有关系。 “嗯。”湛槿初知道贺南泓想到了,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贺南辰和宣润不知道这两人肚子里卖着什么药,只能眼巴巴的往外看。 湛柏睿来到前厅时发现两个男子以一种十分好奇热烈的眼神打量着自己,他有些害怕,朝着湛槿初就小跑了过去,想要抱湛槿初,哪知半路被贺南泓伸手一挡,给他扶正了站在那。他顿时懵在了那,委屈地看向湛槿初:“五叔~”昨夜湛槿初交代在外只能唤他五叔,他明白这是为了不暴露身份。 “五叔?”贺南辰和宣润更迷茫了,这啥时候冒出来的孩子?还叫烨白五叔? “来,睿儿,给三位叔叔介绍一下自己。”湛槿初笑着从贺南泓那边拉过湛柏睿,摸了摸他的头。 “敬请几位叔叔康安,侄儿姓湛名唤柏睿,苳盱人士。家父端王,家母端王妃。”湛柏睿认认真真地给贺南泓几人见了礼。 “端王世子?他为何会在此?”难不成是被烨白拐带来玩耍? “昨夜我带人去救的那孩子,就是柏睿。”贺南泓见那两人已经快魔怔了,便给他们提醒道。 “!!所以,那两老匹夫连端王世子都敢掳去?”贺南辰对于那两位着实惊叹,这果然是连自己儿子都敢吃的人,真是疯了。 第51章 团聚 第一节 “若是端王以救世子为由出兵,那就是可行之法。皇兄不爱争权夺利,不然也不会早早便自请封王出京。但他对于妻儿却十分护短,这些人动了睿儿,皇兄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可以与他商议一番,以救人的名头出兵碧珂助你们一臂之力。这样,即便京中得知此事也不会有疑问。”湛槿初给几人解释了自己的想法。 宣润和贺南辰看了看湛柏睿,对视了一眼道:“确实可行。那端王那边,今日便把信送去?” “对,待会儿便让暗卫去送信,柏睿便跟我们先回客栈。”湛槿初摸了摸湛柏睿的小脸,可真嫩,跟水豆腐似的。 贺南泓在一旁看着湛槿初的动作,醋意翻涌,但对方是个孩子,还是槿初的亲侄子,他只能把醋默默咽进心中。 “我们也收拾收拾,明日就启程赶去碧珂。我们留二十人在这,等过几天再让他们把那些人往京城送。”商量的差不多了,宣润便起了身说道。 “对了景煜,我有点事儿想向你请教,你跟我出去吧。”宣润刚踏出前厅,又突然转过身看向贺南泓。 “嗯?”贺南泓不知有什么不能在这说,他还得看着别让小崽子占槿初便宜呢。想是这么想的,但他还是跟宣润一起出去了。 湛槿初也没多想,只当宣润是要问些拳法之类的东西。他便带着湛柏睿往膳堂去,刚刚听到这孩子肚子饿得直叫唤也不敢说,应该是怕打扰到他们谈事。 宣润和贺南泓一直走到院子西侧的石桌旁,四处张望了一下没人,宣润才开口问道:“景煜可能教教我如何对心悦之人诉说心意,我这......”他可苦恼极了,眼看自己身边的兄弟都确定了心意,而秦睦像个脑子缺根筋的人,他怕一不小心就给搞砸了。 “备些他觉得新奇和想要的东西,主要还是看你的心意。”贺南泓没有隐瞒,给兄弟支招。 “心意?那你给烨白什么东西他就答应你了?”宣润不解,这心意二字要真正做到让人欢喜,也是件难事。 “这需要你自己考虑,毕竟这得对人,我的方式不一定就适合你。槿初性子温润,砚泽却十分跳脱。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喜欢的东西自然也不同,你的心意就不能参照我的来。”贺南泓自认他的方法十分完。 宣润:“......”说了等于没说。 “不过,你有确认砚泽是否对你有意了吗?”贺南泓一针见血的问道。 宣润摇摇头,哪敢啊?砚泽虽然平时喜欢黏着自己,但是一直以来就是把自己当好兄弟,不曾有过什么喜欢的暗示。那自己当然也不敢表明心意,只能默默享受着砚泽对自己的依赖。 “你给些暗示确认确认,若砚泽想明白了,自然会作出回应。”贺南泓不禁感叹,原来也不止自己一个人抓心挠肺的想着怎么给人表明心意。 “我明白了,多谢!”宣润提起了精神,既然要试便早些试一试,就算不成功也得让他成功! 两人一起往膳堂走去,心照不宣的隐瞒了刚刚的话题。 “所以,你是不是得跟五叔说说你为何会到同昔来?”膳堂里,湛槿初看着孩子吃完饭,递了巾帕给他拭嘴。 湛柏睿小脸瞬间通红,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用手捂住了小脸,嗫嚅道:“父王和母妃两人出去游玩总是不带上我,让我自己在府中读书写字。我就想,想自己出来游玩,便拿了些银子,悄悄爬进外面送菜进来的车子上出了府。我怕还没玩够就被父王抓回去,就偷偷溜出了城。我之前就听说同昔景色十分好,我便求了路上遇到的走镖的人给我捎上一程,自己又走了好些时候才到了这。哪知才刚到城门不久,就被抓去了。” 湛槿初听完,倒是小看这孩子了,没想到他这么大胆,自己一个人溜出来这么远。那皇兄和皇嫂知道孩子找不到了得多着急。这么多天了,怕是苳盱周边都能翻个底朝天了,这么大的动静,之后出兵碧珂倒是更有说服力了。 他捏了捏湛柏睿那小脸,朝他的屁股打了两下。 ———— 第二日清晨,送走了宣润和贺南辰,留下足够的人守在宅院,湛槿初和贺南泓便带着湛柏睿回了客栈。 他们在同昔又留了几日,等着端王府来人接回湛柏睿。这几日所幸无事,两人便带着湛柏睿一起到了同昔的各个地方好好游玩了一番,把这孩子高兴地乐不思蜀。 “主子,端王府来人了。”林文伤好的差不多了,便接过了林斯的担子,继续负责照顾湛槿初的饮食起居,虽然现在大多数时候这些事都是贺南泓一人操持。 湛槿初正半靠在贺南泓身上看着书,“去把柏睿喊来,请端王府的人先到客栈待客的前厅稍等,我收拾好了就下去。” 说完,他就放下了书起了身,贺南泓替他整理了下衣裳,等湛柏睿到了,三人一起往楼下去。 远远的,湛柏睿看到前厅中两个熟悉的身影,他松开了拉着湛槿初的小手,开心的跑了过去,像一只晚归迫切归巢的小燕子。 湛槿初看着那两道身影,笑了一下,“是皇兄和皇嫂来了。” “走吧。”贺南泓点了下头,陪着湛槿初一起过去。 “小兔崽子,给你爹你娘急死了知不知道!”端王弯下腰抱起湛柏睿,朝他的屁股狠狠地打了几下。端王妃也不拦着,红着眼睛看着端王收拾孩子。小崽子这一次可把他们吓坏了,还遇到这么危险的事,是该好好教训一顿。 “呜呜.....父王母妃,睿儿好想你们,睿儿再也不敢乱跑了,呜呜~”湛柏睿在那熟悉的怀抱里大哭了起来,小脸哭的通红,一抽一抽的把眼泪鼻涕往端王衣裳上抹。 抹完他抬起头看着默默流泪的端王妃,挣扎着从端王怀里下去,抱住一旁的端王妃:“娘亲,睿儿错了,你别生气,别哭了。”他拿出锦帕,一只小手笨拙的给端王妃擦着眼泪,一只学着湛槿初哄他的样子,拍着端王妃的背。 第二节 “皇兄、皇嫂,好久不见。”湛槿初向端王和端王妃行了礼,因为右手伤还未好全悬挂着,他也只是微微低了头。 “见过王爷、王妃。”贺南泓也跟着行了礼。 端王和端王妃见两人过来了,拉着湛柏睿一起给两人鞠了一躬,“五弟、泓将军,睿儿的事多亏了你们,我们实在没想到这孩子竟这么大胆敢一个人跑出来这么远。这几日帮忙照顾他真是辛苦你们了,皇兄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们。”端王夫妇被湛槿初和贺南泓上前扶起了身,带着一脸感激和后怕向他们道谢。 “皇兄皇嫂不必如此,这是我们与柏睿的缘分,谁知这救回来的小家伙就是自己侄子,当时也是异常感叹。”湛槿初温柔的笑看着端王妃腿边害羞的把脸埋进娘亲衣裳的湛柏睿。 “接到你们的信,我们就马不停蹄过来了,王府那边已经安排好了,等到了时间就立即出兵碧珂。没想到这路从如此大胆,竟敢勾结鹤月掳杀百姓,连柏睿都险些被杀入口。这两重理由,我定会助辰将军他们缴杀那昭陵分堂。”敢动他的儿子,他必定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多谢皇兄(王爷)!”两人郑重的道了谢。 “父皇那边我也传了信说明了缘由,皇兄不必担心京城的风言风语。”湛槿初给端王下了一剂定心丸。 “我不在乎那群老匹夫是不是会给我安个罪名,我只在乎我的妻儿平安顺遂。”端王揽着妻儿,温柔的看着他们。 皇家的各种弯弯绕绕盘根错节,稍不留神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他不想过那种整日提心吊胆的生活,成了婚后就自请封王离开那是非之地。什么争权夺利他可不在乎,总归不管谁登上那个位子,他也还是名正言顺的封地王。与其争个头破血流,倒不如爱妻在侧,儿女绕膝来的自在幸福,端王想的十分透彻。 “你这是受了伤?可严重?”端王妃温柔的问道。 “小伤而已,快痊愈了,多谢皇嫂。”湛槿初看看自己的右臂,轻抬了下。 “我们带来的物品中有上好的金创药,你记得让他们给你用上。”端王看着自家温润和煦、霁月清风的五弟,他身上好像有了不一样的地方,脸上的笑似乎平易近人了些,温暖的很。 收下端王带来的谢礼和再三的感谢,送走端王一家三口,应下湛柏睿这小家伙之后到苳盱游玩的邀请,湛槿初被贺南泓拉着手回到了屋里。 这么些天天天有个小拖油瓶跟着,他们两人相处的时间都少了许多。怪不得端王和王妃出门同游不带孩子,纯粹是觉得湛柏睿耽误两人相处的时间。 关上屋门,贺南泓迫不及待的抱起湛槿初就往床上去。湛槿初被他这猴急样引得发笑:“青天白日的,你别这样。” “昨晚上我可是独守空房来着,好槿初,可怜可怜我好吗?”昨晚湛柏睿想家了,独自在屋里抹眼泪,林文跟湛槿初说了后,湛槿初就去了湛柏睿的屋子陪他睡觉,留贺南泓一人在屋里捶床叹息。 贺南泓像只大型犬一样压在湛槿初身上四处作乱,湛槿初完好的手根本挡不住他,被乖乖的压在身下亲了一遍又一遍。 听着身边人剧烈的喘息声,他缩在被子里嗔了一句:“你这是何苦呢,每次都引火烧身。” 贺南泓支起了身子看着他,“那你帮我灭灭如何?” 说完也不等湛槿初反应,他拉过湛槿初的手就朝下面而去,帮忙灭火...... 完事之后,贺南泓抱着湛槿初又亲了亲,而后翻身下床,让林文送了些水来,拧干巾帕拉过湛槿初的手替他一点一点的擦干净。湛槿初躺在那里,感觉自己仅有的一只手酸的不行。 ———— 初六那日清晨,宅院里被救的百姓一起跪倒在地向湛槿初和贺南泓他们表示谢意。今日,他们就能返回家里与家人团聚了,因此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意。 “恩人可能告诉我们名讳?”一位男子走到门口突然转过身看向雨雾中那共撑一把伞的两个身影,朦朦胧胧但却异常清晰,这两位的容貌他们都铭记于心。 “快回吧,无需知道我们是谁,只要知道皇上心中惦念着百姓就行。”湛槿初看着这些欢天喜地的百姓,心中也洋溢着暖流。 “主子,罪犯路从、平莫等人也押往了京城,证人和证物分散了两路也都送往京城去了。”林斯来到宅院门前,向正在看着远去的百姓身影的两人禀报道。 “好,那妇人也去了吗?”湛槿初问的是平莫被抓时在场的那位美人。 她的儿子被人掳走后,家人找了没多久就直接放弃了,一个儿子没了还有另一个儿子。但她不甘心就这么放弃,独自一人坚持着寻找。可惜,家人并不支持她这么做,甚至觉得她发了疯病。夫家因此休弃了她,娘家也不想接受一个被休弃了的女儿,她只能一个人到处去找。皇天不负有心人,她在平府的一个下人那见到了她亲手给孩子缝制的布袋子。她的儿子丢时背着的就是那袋子,如今出现在了平府的人身上,她明白定和平府脱不了干系。 于是她想尽了一切办法进了平府,不想竟然发现了平莫吃人的秘密。她瞬时明白了,她的孩子定是已经被这丧尽天良的东西吃进了肚子。充满恨意的她决定委身于平莫,拿到平莫杀人的证据。没想到这平莫贪污朝廷修缮河防的银两后还与她多次炫耀,这是她的意外收获。 委身平莫一年多,她渐渐成了平莫最相信的人,平莫的各种秘密和证据都被她套了出来。可是她没办法出同昔,就只能一直蛰伏在平府,就盼着朝廷能知晓同昔的情况派人下来巡查。 “去了,她走时带了她儿子的布袋,其余并没有带多少东西。”林斯回道。 “她是一位好母亲。”湛槿初抬起头看向宅院里那棵大树上的鸟巢,雌鸟从远处带回了食物一一投喂着嗷嗷待哺幼鸟们,蒙蒙细雨中它往返了一趟又一趟,不知疲倦。 第52章 迷茫 第一节 时间慢慢染红了山野树叶,又慢慢拂落了树叶。风中的冷意随着北上的马车逐渐加深,一行人褪去了来时的薄衫开始换上了棉衣。 马车轧过一程又一程,落叶上车轮的痕迹从清晰到慢慢消退。湛槿初掀开帷裳,伸手接下那几片飘落的树叶,树叶上的纹理向上而生,他就那么盯着树叶看了很久。这些日子,他们走过了太多的府县,遇见了太多失望和悲哀。他们看到了百姓的祈祷,看过了百姓的喜悦,看清了百姓的期盼,可到了最后,却发现自己能做的,只能是保护他们这一时的安宁。 “在想什么?”贺南泓下了马,把缰绳递给了安九,自己上了马车。 “我在想,人真的很容易满足,却又不容易满足。”湛槿初看了一下贺南泓,笑了一下,又盯着那树叶在看。 “人终是不同的,每个人的每一段时光都会有不同的想法,对于某些事情极易满足,但有些事情,却痴妄想得到的更多,所以你终究没办法去读懂每一个人。”贺南泓拉过了湛槿初的手,明明马车里燃了碳,可这手还是凉的厉害。他捧着那两只修长纤细的手到嘴边呵了几口气后搓了搓,想让这手暖和起来。 “是不是有些多愁善感了?可是我们走了这么久,遇到能真心实意对百姓好的官员却没有几人。人人都称父母官,呵呵,哪又配得上父母这个称呼呢?”湛槿初靠到了贺南泓身上,眼神空洞洞的看向不知什么地方。 “他们经过十年寒窗通过科举进入这官场中,或多或少心中都会有些报负不是吗?时间久了,被磨平了心智,那就只剩下安稳度日,因为没有什么可以给他们实现报负的路径。”贺南泓把湛槿初搂进怀里,把头抵在他的肩膀上,看着那燃烧的炭,它有风吹进时会猛地燃一下,无风时就那么慢慢燃烧着,直到燃尽。 “我知道父皇想把那位子给我,以前我有想过接过来,把这大荆治理的像在他老人家手里那样繁华安定。但如今看了这么多后才发现,父皇也终究还是凡人,他庇护不了所有的黎民百姓,他没法看到这大荆每一寸土地上的百姓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明明他每日都那么忙那么辛苦,却还是不能做到。而我呢,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湛槿初抬头看着贺南泓,眼睛里的光彩变成了迷茫。 “但你不想退缩对吗?我的槿初在看见那些受苦时眼里始终有对他们的担忧和关爱,更有想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劲头不是吗? 若是你想要让更多的百姓能安宁幸福,那个位子,确实是最好的能让你大施拳脚的地方。可是你要想,凭一己之力,始终无法实现你想看到的局面,那你便需要更多的人来和你一起实现这个报负。 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前提也得有一个中心,只有这个重心稳固了,那其他的才能实现。而这个中心,就是朝廷,就是一位明君的决策。”贺南泓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接着道:“其实我不想你那么累,人都是自私的,我只想让你只为我一个人费心。” “你说你自私,那为何又能为这大荆守护边境多年,为此受了那么多的伤。”槿槿初摸向了贺南泓的背,那里布满了疤痕。 “所以说人啊,就是矛盾本身。我可以自私也会无私。只是站的地方不同,看到的风景也就不同。倒也不必一直揪着一个地方反反复复去看。”贺南泓叹了口气,轻轻吻了吻湛槿初的额头。 湛槿初直起了身,眼神里的迷茫似乎拨开了浓雾冲了出来,“你说得对,我就是钻了牛角尖了。我们看到的也只是一部分的大荆,但若是整体来看,大荆依旧是这片大陆最强盛的国,大荆的百姓也是这片陆地上受人羡慕的百姓。” “好了,马上就要到熙禾了,又一个新的地方等着我们。”贺南泓摸了摸他的头,笑着拿过一旁的银白色大氅给他披上,外面的队伍已经开始停下了。 湛槿初刚出马车时便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寒意,他看向路上行色匆匆的人,到了这才真正感觉到已经进入寒冬。 进入万景客栈,掌柜的已经让小厮把屋子安排好了,烧足了炭。湛槿初进了屋就感到了热,脱掉了贺南泓给披上的大氅递给了林文挂起来。 “影一他们到哪了?”湛槿初站在窗边看向外面,天色已经不早了,路上的人少了许多,走街串巷的摊贩依旧为生活而奔波。 “明日就能到岑实。”林文挂好了衣服转身答道。 “天越来越冷了,过不了几日就该下雪了。侍卫们的冬衣可有安排好?尤其是柳三他们,来时几乎没带什么东西。”湛槿初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冷风朝着屋里灌了一些进来,湛槿初瞬时抖了一下,把窗户关上到了炭盆前坐下。 他是一个极为怕冷之人,每年入冬,父皇都会吩咐内务府给他多准备些炭火。虽然炭火够旺,但夜里入睡后他依旧会手脚冰凉。今年倒是不同,自从与贺南泓互表了心意,两人几乎都睡在一处。天气稍微冷些的时候,贺南泓夜里把他抱进怀里,把他的脚放到自己的腿上捂着,所以他也就没再冻醒过。思及此,他的嘴角已经扬了起来,一身的温柔感染到林文,他看着湛槿初也晃了晃神。 “都备好了。”林文端过热茶放到湛槿初旁边的茶案上,给他倒了一杯。 咯吱~安九帮忙推开了屋门,贺南泓端着两碗面进了屋子后,示意安九快些关门,怕屋里灌进凉风。 “好香!”湛槿初吸了吸空气中飘着的面香,起身朝着贺南泓走去。 贺南泓放下手里的面,拿过林文拧好的巾帕净了手才拉过湛槿初。 “快来尝尝,今日这面放了些羊肉,温补。”贺南泓递了筷子和调羹给湛槿初,看着他动筷。 第二节 湛槿初闻着就觉得很香,羊肉的膻味被处理的很好。贺南泓还特意在面里放了些他爱吃的青菜和豆芽,他拿着调羹先喝了一小口汤,在贺南泓的注视下又吃了口面。 “很好吃,你也快尝尝。”面的热气进入胃中,抚平了路上奔波的寒冷。 “好,你尝尝这羊肉,是这熙禾特有的做法,刚刚让侍卫去买来的,店家刚做好,新鲜的很。”贺南泓看湛槿初吃得开心,他也就放下心来。 湛槿初不重口腹之欲,也有从小在宫里长大的的原因,喜欢吃的东西也不会多吃,吃饭也讲究七分饱即可,所以吃得也就不多。这一路上贺南泓看着他的饭量只剩下了心疼(因为他是跟自己比),所以一到客栈,他就借了庖厨去给湛槿初做面。只有他做的东西,湛槿初会全部吃下。 贺南泓吃完他那一海碗后湛槿初碗里还剩一半,他放下筷子拭了嘴,看着湛槿初吃面。好看的人加上优雅的动作,贺南泓看多少遍都不会觉得腻,反而越来越喜欢。 “你为何一直看着我,脸上有东西?”湛槿初吃着面都能感受到那道炽热的眼神,他放下筷子摸了摸自己的脸,也没什么不妥。 “你好看。”贺南泓伸手摩挲了下湛槿初的脸,笑着对他说,“我就是喜欢看你,你接着吃。” 湛槿初扫了扫屋里的还站着的林文和安九,瞥了一眼贺南泓,重新拿起了筷子吃了起来。 入夜,湛槿初觉得自己还是撑得慌,明明都到外面走了好几圈,这面的分量还是太大了。躺到床上,被子里贺南泓的大手放在湛槿初肚子上给他轻轻揉着,床尾四只脚交织在一起,两大两小异常和谐。 枕在贺南泓臂弯里,湛槿初只觉得身上暖和的很,这人就像一个大铁炉子,时刻都散发着热气。 “听说这熙禾的张知县倒是一名好官,一路进来看着这城中的秩序倒是井井有条。”湛槿初侧过身看着近在咫尺的贺南泓。 “他也算父亲的老部下,等林斯他们探查的差不多了,确定没问题后过几日可以去拜访下。我倒是相信他。”贺南泓伸手搂过湛槿初,趁机亲了一口。 这些日子两人互帮互助了不知道多少次,但前些日子他闹得太过,湛槿初羞恼的很,不许他再碰。今日槿初看起来心情不错,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得逞。心里这么想着,他的手已经开始往湛槿初亵衣里钻。 湛槿初伸手挡住那只不安分的手,捏了一把贺南泓的腰嗔道,“安分点,我还没原谅你呢。” 那晚上的场景历历在目,他的大腿根侧因此红肿了好几日,腰上那一圈红痕也久久不散。重点是,他竟把手指.......湛槿初想着,脸上又泛起了红。 “美人在怀,很难坐怀不乱。我不那样闹了,行吗?”贺南泓喘着粗气吻着心心念念的人,一路朝下。 半推半就的,湛槿初也就依了他。屋外的寒风侵袭不到屋里的炽热,屋里的交颈鸳鸯低声诉说着情谊,时不时传出一阵压低了声音的轻喘,紧接着就是沉声轻哄。 一切回归平静时,湛槿初微喘着,双眼失神地盯着床幔,眼眶因为刺激而泛红。贺南泓开心了,倒了杯茶漱了漱口中残留的味道,然后任劳任怨的给湛槿初擦拭着,只是一碰到,湛槿初就仿佛触电般颤了下,双手依旧紧握着被褥。 贺南泓突然凑了上来,湛槿初蓦然睁大了带了丝惊诧的双眼,用手挡住了他要亲上来的嘴,“你!......”这嘴......纵使是他自己的东西他也一时接受不了。 “呵呵~”贺南泓被他的表情逗得轻笑出了声,他摸了摸那白皙的脸庞,“好,不亲,听你的。”看来今夜又成功踏出了一步,虽然槿初羞得很,但好歹接受了。 ———— 岑实,影一和影七一行人刚到,张旭就得到了消息,他拖着病弱的身躯到了影一他们歇脚的客栈,同样的邀请两人到府上设宴招待。不同的是,这次的膳桌上没有了张英俊。 张英俊自从不行了后一直十分阴郁,脾气也越来越大。他看着一后院的美男子再没有了以前的欢喜,于是就把男侍们全都赶走了。 前些日子,因为外面满城的风言风语在家里憋了许久的张英俊突然想出去散散心。谁知刚到了郊外,被一群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乞丐把家仆都冲散了,后冒出来的乞丐把他套了麻袋拖到了一个废弃的屋子,轮番把他压倒在地强上了。 张英俊被家仆找到时衣不蔽体的躺在那草堆之上,旁边均是一些污秽之物。乞丐早已逃之夭夭、无影无踪。 张英俊自此像是发了疯病,整日在屋子里躲着,嘴里时不时大喊大叫。又过了些日子,他竟然要求屋里的小厮对他做那事...... 这事传的人尽皆知,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料。张夫人因为张旭一大把年纪竟还和美妾在深秋夜里在庭院乱搞,天天到张旭面前哭闹,加上儿子也废了,更加让她难以接受。她干脆找了个由头把那美妾发落了,遣了府上最老最丑的下人到而张旭房里伺候。 府中长时间的鸡飞狗跳让张旭根本无法安心养病,而这病请了无数大夫也看不出由头,只能开些治疗咳疾和温补身体的药方。 半月前张旭便收到了五皇子一行人将到同昔巡察的消息,他早早的布置好了人手,只要等人一来就牢牢地看住。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收到的消息早已被换了些内容。贺南泓早就安排好万景楼的人一直监视着张旭,给他传信的人还未到他府上就被掳走。传递的消息中,湛槿初与贺南泓等人的画像被偷换成了影一和影七等人的画像。当他自认为安排好一切时,殊不知是人家一直在配合他走戏。 影一和影七用真容到了岑实,在张旭的人的安排和带领下,看了张旭想要人看到的那一段完好的河防,然后跟着那些人游玩了整个岑实。与此同时,京城的人也赶到了岑实,时机一到,便直接拿着证据捉拿抄家。 张府从此落败,张英俊被送进了邻县的南风馆,日日承受着他以前所犯下的罪孽。 张旭被关在囚车上拉往京城时脑子还是一片混乱,明明五皇子一行人除了他安排的地方哪都没去,那些侍卫几乎都待在客栈中从未出去,又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些罪证。然而这就是他到死也想不通的事情。他现在只能躲避着百姓的臭鸡蛋和烂菜叶子,低着头缩在囚车的一角,听着百姓的谩骂和欢呼。 第53章 一个好主意 第一节 湛槿初看完影一的来信,偷偷打量起了贺南泓。这人的占有欲和醋劲真大,张英俊的下场是他没有想到的。原以为被下了药那东西没用了后已经算狠了,没想到还有后手,干脆让张英俊尝遍了被凌虐的滋味。 “那些乞丐?”湛槿初笑着问道。 “我让万景楼的人安排的,一人二两银子,乞丐们肯定蜂拥而至。这既能享受又能拿到银子的事情,何乐而不为。”贺南泓冷哼了一下,张英俊淫欲的眼神看向湛槿初时,他就想直接一剑解决了这人,而后竟还敢用咸猪手碰了槿初,更是不可饶恕。他不过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湛槿初放下手中的信起身到了贺南泓身边,用手挑起了这人的下巴看了又看。下颚线棱角分明清澈骨感,鼻子英挺,薄唇微张,这么英俊的男子归了自己倒真是可惜了那些姑娘们。这么想着,湛槿初心里一甜,主动送上了红唇。 这主动送上门的猎物贺南泓岂会不吃,于是又是让人血脉偾张的一夜。贺南泓终于用上了早已备下的上好的玉脂膏开拓了新的疆土,虽还是没到最后一步,但湛槿初还是被欺负得双眼蒙上了水雾,满是春意。尝到了甜头的猫,又怎么会想着吃素呢?这是湛槿初睡过去前最后的想法。 ———— 贺南辰和宣润在端王的助力下成功捉拿了昭陵堂堂主以及堂内一众杀手。之后,又循着之前找到的线索,端了西林堂的残党,西林堂主及他身边那黑衣人首领均被捉拿归案。把这些人押到京城后,进行了一番审讯。 果然,能到分堂堂主级别的人都是些难以审出东西来的人。之前的那些刑讯在他们面前失了作用,嘴极为严实,反而耗费了宣润他们的精力和时间。 京城里的老匹夫们一听端王发兵的事,并没有想要了解真相的意思,就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批评的事情,不管不顾的纷纷上了奏折弹劾。 几次朝堂上,大臣们对于此事吵了个天翻地覆,似乎明德帝不削了端王的位子他们就不罢休。明德帝就那么看着他们在下面一个个吵得面红耳赤,心里的烦闷愈渐加深。 端王的一封奏折在几日后终于到了京城,其内容可谓临表涕零。这里面的内容端王参考了湛槿初的说法,清清楚楚写明了端王世子被这些恶贼掳走险遭杀害分食,端王妃险些随子而去。端王一字一句都充满了悲伤,这读奏折的福喜都被其影响感伤,更何况那些子孙绕膝的老匹夫。 加之宣润与贺南辰也各自上奏,把同昔之事在朝堂一一托出,一时间朝廷之上哗然一片,惊恐异常。一些文官听了那描述,差点殿前失仪。努力克制住了恶心,一个个脸色青白发紫。 就这样,没人再敢说端王一句不是,反而称赞起他的除恶之举。 ———— 大理寺地牢,贺南辰与宣润看着那两满是血痕的人,心里一阵烦闷。这什么刑罚都用了,就是打不开他们的嘴。无奈,两人又只能出了地牢,捎上了秦睦一起到鸿雁楼喝起了闷酒。 “你们在想些什么?”秦睦吃了一阵后杵着下巴看着两人仿若饮茶似的一盅接一盅的喝酒。 “没有头绪。那两人嘴硬得很,敲不开。”宣润倒了一盅酒,朝贺南辰的方向抬起敬了一下,一饮而尽。 线条流畅修长的脖颈上那凸起的喉结随着他的吞咽上下而动,旁边的秦睦不由得也随着吞咽了一下,眼睛一转不转的盯着那性感的喉结。 贺南辰在秦睦对面,看着秦睦这失神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替自己又斟满了酒,“砚泽可有什么好办法?” “啊?办法?哦,办法......”秦睦突然被问懵了一下,收回了眼神,也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低着头思考。 秦睦脑中灵光一现,抬头看向了两人:“他两不说不是还有别人吗?那女护法!” “她应该不会知道,就像那胭脂铺掌柜的,最多知道那昭陵堂的事儿。”宣润放下杯子看着秦睦,眼神温柔。 “啧,她知道最好,不知道的话还有那昭陵堂主。女子一看就喜欢那堂主,我们就利用这份情敲打敲打。而且,那堂主表面冷冷淡淡,但是你们把人带回来送进地牢的那天,我站在一旁观察了一下,那堂主眼神随那女子被关的方向看了一下。你们应该都没发现,我这在外围的人反而被引起了注意。”秦睦一脸骄傲的努着嘴看向两人,一副快夸我的模样。 “哦呦,可以啊!砚泽什么时候这么细心入微了?不得了不得了,来,我敬你一杯!”贺南辰没想到那天去凑热闹的秦睦有这么重要的发现,倒是小看了这个一直大大咧咧的发小。 “过奖过奖,嘿嘿嘿~”秦睦端起了酒往前一敬,笑着回了一杯。 宣润看秦睦嘴角酒溢出来了,从怀里拿出了锦帕递给了他,“擦一擦。” 秦睦习惯了身边这人的照顾,自然而然的接过了锦帕胡乱擦了擦,然后塞进了自己怀里。然后扶着袖子把手伸到了靠贺南辰那边,夹了一块炸的酥脆可口的鱼放入宣润碗里,“快尝尝,可香了。” “呦~我咋没这待遇,还有人给布菜,啧,看我这可怜巴巴的眼神,谁给我也来一块啊?”贺南辰故意逗他两,想着帮宣润一把,点一点这秦木头。 “想吃自己来,那就在你旁边!”秦睦毫不犹豫怼了回去,说完又夹了些清炒虾仁放到宣润碗里。 “可怜啊,真可怜。待会儿我就去找泠儿诉诉苦。”贺南辰装模作样的以袖掩面,假哭了两声拭了拭那不存在泪,眼睛却看向宣润,朝他努了努嘴,做了个“上啊!”的口型。 宣润当然不会错过这表现的机会,接收到信号后伸手也替秦睦夹了些他爱吃的菜,“砚泽说得对,想吃自己夹。” 贺南辰一副被伤害到了的样子,闷头扒拉了两口饭。 第二节 想出了办法,三人的包厢也就没了插科打诨,只剩下了碗筷碰到的声音额吃饭的声音。秦睦看宣润刚刚喝了这么多酒,烧心得很,得吃两口垫一垫,于是不停地给人夹菜。对面的贺南辰在他没看到的地方朝宣润挤眉弄眼,这还不喜欢,明明就很喜欢! “好了,既然要从那女子入手,那就先让她两关在能看到对方的地方几日。之后在当着对方的面给他们上刑,刺激一下。”贺南辰吃完了那碗饭,抬头看向那亲亲密密的两人说道。 “对,若是还不说,就只能采取些卑劣的手段了!”宣润停下了筷子,一脸的冷酷。 “啊?怎么个卑劣法,说来听听?”秦睦一脸好奇,把身子往宣润那边靠了靠,头直接伸了过去。 宣润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脸上开始发红,“额,就,就是当着他的面让人对那女子......无礼。”他说到最后改了口,换了个十分委婉地说法。 秦睦听完愣了一下,“再怎么说那也是名女子,这事关贞洁的事......真要这样吗?” “不,不是不是,不会真,咳,就是让他看见的是这样,但我们不会真这样做,让狱卒换成女子的衣服来就行。只是要若隐若现让那堂主误以为是这样,不是真来!”宣润连忙开口解释,脸上出现了慌乱。 这方法确实有些失德,但也是万不得已。他们也不可能真的对女子做出那么卑劣的事,他的本意其实就是当着那堂主演戏就好。 “那就好。”秦睦挪了一下身子坐好,“可是再怎么样狱卒拌的也太不像了吧,就大理寺那些侍卫,一个个虎背熊腰的,这穿上人女子的衣服,这不妥妥告诉那堂主是你们演的。”秦睦吃了口青笋压了压刚才脸凑到宣润跟前那一瞬的悸动。 “嗐,这还不简单。你上不就行了。”贺南辰看向了秦睦。 “我?!”秦睦指着自己,“不行,我不要!”他惊讶过后连忙摆手,义正严词地拒绝,让自己穿女装??!不可能!还要装被男子......那更不行! “为了查案,也为了帮锦安,你就上呗,反正又不吃亏。”贺南辰在一旁怂恿到。 宣润听到让秦睦穿女装,眼睛亮了一瞬,但很快被他压了下去。他看向秦睦,一脸无害的温柔:“砚泽,若是我来演那个,咳,你的男子,你愿意吗?” “你你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可以拒,拒绝吗?”秦睦最怕宣润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一时间话都说不利索了。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唉,那我们该怎么办呢,重新想个办法吧。不知道皇上还能再给多少日子的期限。”宣润一脸失望,转过了身看着满桌的菜,叹了口气,身上仿佛被乌云笼罩起来。 秦睦看着那让自己心软无数次的脸,这一次,还是抵抗不住。他张了张嘴,低下了头小声嗫嚅道:“穿就穿嘛,真是服了你们两人,那么多男子不找,非要祸害我。” 宣润一听他答应了,眼睛闪过别样的光芒。他一脸正经的转头看着秦睦,伸手摸了摸那人低着的头,“这不是身边就有最好的,那还会想到别人。你那么聪明,脑子转的快,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问题肯定能打消那堂主的疑虑。”他笑着夸赞道。 “对呀,除了你别人可没那么厉害,换了其他人可定搞砸!”贺南辰也连忙添一把火。 “哼,这话我爱听。”秦睦抬起头,挺起了胸脯,“不就是女装嘛,哼,穿上我也是最英俊的!” 就这样,可怜的礼部侍郎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甚至觉得没自己不行。 宣润面上正经,心里却十分好笑,这木头傻得可以。幸亏,他也只是对自己人傻。 之后几天,宣润吩咐狱卒把女子关到了那堂主能看到一些的地方,然后时不时开门的时候让两人可以看到对方。 他特意叫了府上一个店铺的裁缝找了一样的布料,还去给秦睦量了身,仿制了一身跟那女子一样的红衣。 秦睦虽说那天头脑发热同意了,事后却还是别扭得很。裁缝把衣裳做好的那天,秦睦不敢在自己府上换那衣裳,怕被他娘看见。于是特意嘱咐了裁缝店里的小厮给送到宣府。他像往常那样大摇大摆的进了宣府,然后还为了拖延时间,拐去了后院宣夫人那,把宣夫人逗得笑个不停。紧接着,就被闻讯而来的宣润一把捞起,朝自家娘亲行了个礼后给人拖走了。 宣夫人看着自己儿子与秦睦这动作,实在是有些脑子转不过来,这两兄弟感情也未免太好了些。然后她还未多想,就看见秦睦在儿子身上一通乱拳,口中还不停地骂着。好吧,是她想得太多。 秦睦被宣润扛回了自己屋里,忍受了一路的打骂和耍科打诨。他给人轻轻放在床上,从一旁的桌案上拿来了那袭红裙。 “这衣裳是用上好的丝绸制成的,你穿着不会不舒服,快些试试合不合身。”宣润看着床上那把自己埋起来的人,一脸的期待。 “拿走拿走!我不要!不要!”秦睦扯过一旁叠好的被子把自己蒙住了,掩耳盗铃的喊着。 看外面天色差不多了,宣润坐到床上,轻轻拍了拍被子里的一团,“乖,穿不了多长时间,一会儿就脱了。”说完,把人从被子里拉了出来,把衣服递到人面前。 秦睦头发一团乱,活活一副刚被欺负过的样子。他不情不愿地接过那衣裙,瞪了宣润一眼,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做心里建设。 “你出去,我自己换。”他闭了闭眼,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会吗?要不我帮你?”宣润对他表示怀疑。 “我当然会,脱我都脱过,这穿有什么难的。”秦睦一听他的话,嘴硬的来了一句。说完就有些后悔,自己拿脱过女子的衣裳啊,救命! 宣润却听进了心里,眼眸瞬时暗了下去,他压制住心里想要询问的欲望,“好。”说完这字,他就起身出了门,秦睦没见到的是,他眼里含了怒气,衣袖里的拳头早已握起,青筋布满手臂。 第54章 一袭红衣 第一节 秦睦见他真走了,扁了扁嘴,把那衣服散开,想一件件往身上套。可他没想到的是,那裁缝做的那么全套,他拿起散落在地上的一条红肚兜......真是要命! “你进来,我不会。”秦睦想想这东西要穿在自己身上,羞耻感直接让他的脸红成了猴屁股。 宣润平复了一下心绪,转身推门而入,看着眼前的人拿着的东西,心跳漏了一瞬。 他眼神从那东西上移开,火热的盯向秦睦的脸,他咽了咽口水,喉结随之一动。 “我帮你。”他压抑着心里的火,清了下嗓子开口说道。 接过那藕粉莲花绣样肚兜,秦睦已经把上衣脱好了背对着他,光滑白皙的背上头发散落在上面,宣润舔了舔嘴唇,只觉得口渴得很。他慢慢的帮秦睦穿上,如墨的黑发下红色的系带若隐若现。他又拿过其它的,一件件帮他穿起,包括那双绣花鞋。 穿完后,宣润已经出了一身的汗,秦睦扭扭捏捏的扯着衣裳,他红着一张脸抬头看宣润,正好撞上了宣润那炽热的眼神。 “你,呃,好看吗?”他盯着眼前的人,小声问道。 “好看。”宣润的眼神亮晶晶的,笑意浮现出来。 “快走吧,把我大氅拿过来,这衣服太薄了,冻得很。”秦睦避开那眼神,催促着宣润。 两人很快到了大理寺,偷梁换柱把那女子带到了另外的牢房,把秦睦送了进去。 “你还不打算说吗?”贺南辰看一切准备就绪,进了关昭陵堂主的牢房。 昭陵堂主没有说话,闭上了眼睛。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去问问对面那位姑娘了,她跟了你那么久,应该要知道些什么。” 贺南辰邪笑了一声,转身就直接出了牢房朝对面走去。 昭陵堂主听到他的话,眼睛动了动,但还是没睁眼。 “唔,唔唔!唔!”对面,秦睦见要开始了,先捂上嘴喊了几句。 贺南辰看见他的装扮,憋着笑在一旁颤动。宣润挡住了他的视线,看着坐在木床上的秦睦。 宣润把外衫脱了后,贺南辰把刚刚进来关上的牢门打开来。 那边,昭陵堂主听见这边的声音,睁开了眼睛。他就见贺南辰沉着脸在那说着什么,似乎在询问。红衣身影被狱卒往后拉去,昭陵堂主知道,那后方有床榻。然而,再往旁边一看,那大理寺少卿竟然在脱衣服!! 他眼睛睁到了最大,手上开始挣扎。宣润伸手把那红衣外衫被脱下扔到了后面,秦睦开始发出惊恐的唔唔声。因为怕出声露馅,干脆就演被堵住了嘴拼命挣扎发出当的声音。 昭陵堂主见自己心爱的女子衣裳被一件一件脱了往后扔,绣花鞋也被扔了出来。那大理寺少卿把女子的腿分开,就解着自己的裤腰带。女子拼命地挣扎着,唔唔声越来越凄惨。 “畜生!别碰她!别碰她!”昭陵堂主再也忍不住,喊叫了出来。他脸上青筋暴起,身子不停的挣扎着想往外走,奈何被牢牢绑在了架子上。 “我倒没想到堂堂大理寺卿,竟如此做派!让人恶心!”他朝着宣润大喊道。 “这么美丽的女子,谁不想沾染,你倒是高看我了。哈哈哈哈,是吧姑娘,嗯?”宣润背对着他回了一句,压到秦睦身上,直接把他裙下的亵裤脱了去,往后一扔。 秦睦瞪大了眼睛,不敢声张,小声道:“你怎么??!”他试图拢住腿,但宣润接着就把他的腿往上一抬,洁白细直的小腿漏了出来。他没办法,只能又唔唔了几声。 昭陵堂主被那白皙激得挣扎得更厉害,眼睛已经红成一片。 贺南辰冷笑了一声,“你要是现在替她说,我就让我这兄弟饶了她,当然,要是你不说,那我这兄弟用完我就可以接着用。这地牢里的人见者有份,到都期待着呢。” 昭陵堂主越听脸越涨得通红开始发青,他见宣润已经把外裤脱了下来,压了下去。他再也忍不住大喊道:“不要!我说,我说!别碰她,别碰她!” 贺南辰朝正演的上头的两人使了眼色,自己往昭陵堂主牢房走去,“那说说吧,你要是没撒谎,那那姑娘就还是冰清玉洁,要是撒了谎,那我就不能保证了。”他冷着脸凑到昭陵堂主面前说道。 “鹤月主堂在宁城,我们都没见过教主。一直以来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一个带了面罩的中年男子出面,包括建立主堂的时候。”昭陵堂主缓缓说道。 “宁城的哪个位置?”贺南辰转头看了一眼对面,宣润还保持着那姿势,但没有继续动作。 “城隍庙。”昭陵堂主眼睛一直盯着对面宣润宽厚的背和被他压在身下的那袭红裙,咬牙切齿的说道。 贺南辰观察了一下,见他不像撒谎,“希望你说的是实话,否则,哼!”他说完看向宣润那边:“兄弟,让姑娘自己平复一下,你穿上衣裳先出来吧。” 宣润 看了一眼身下的秦睦,见他也一直盯着自己,他没忍住摸了一下他的腰,低声说了句:“老实点,别招我。” 秦睦红着脸收回眼神,提了提那红肚兜,终于结束了,羞耻的很。宣润这身材正好,那肌肉,肯定很好摸。 贺南辰让昭陵堂主亲眼看着宣润穿好衣服转身,才出了牢门。看见关上他那边的牢门后,秦睦一下子直了起来,一脚踢向旁边的宣润,指着地上的衣服让他给捡起来。 宣润猝不及防被他一踢,扶住了旁边的墙才稳住身体,这人可真是不留情面啊。 等秦睦穿完衣服,三人便一块出了地牢,那女子也被换了过去。 出了地牢,秦睦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出来了,里面真的太难闻了。走走走,快回去,把这身衣服换了,憋屈死了。”他提起那裙子,穿着绣花鞋就要大步往外走。 宣润连忙追上,把大氅给他披上:“不冷吗?傻子。”说完一把把人抱了起来,递给了后面的贺南辰一个眼神:“我们先走。” 贺南辰看着前面那两人倒映在地上的影子,抱着人的那个稳稳当当,而他臂弯上的身子和腿在不停地扑腾着,打闹的声音在安静的大理寺院中显得十分明显。他不禁叹了口气笑出了声。 宣润抱着怀里的人躲过了家中巡夜的家仆,很快进了自己的屋里。怀里的人怕丢人进了宣府就没敢发出声音。这下子进了屋,怀里的人又一阵扑腾拍打。宣润直接给人放到床上压了上去,“别动。” 秦睦被他这一操作惊到了,眼前的人脸已经只距自己不超过一拳,他没敢动,眼睛瞟向了别处。 第二节 宣润见他乖了,他伸手摸了摸秦睦的脸,薄唇往人脸上直接吻了一下,然后就直起了身,坐在了床边。 秦睦瞪大了眼睛,他有些惊慌的看着宣润,抬手捂住了刚刚被亲的地方,“你......你干什么......亲我,恶不恶心啊。”他越说声音越小,小到直接让人听不清。 “我喜欢你。”宣润看着那人,深情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 秦睦:“......”救命,我的好兄弟跟我说他喜欢我!还,还亲了我。。我,该怎么办?? “你先别急着回应,好好想清楚,我不想只跟你做兄弟。”宣润帮他理了理头发,眼里的深情就快溢出来了。 “我......我.....”秦睦脑子糊成了浆糊,没有了思考的能力,结结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宣润见床上的人一双鹿眼都快瞪出来了,没忍住笑了出来:“你紧张什么?不该是我紧张吗,我这还等着你回应,你摸摸我这心跳。”他直接拉起了秦睦的手放在自己左胸,那里面咚咚咚一下下撞击着秦睦的手掌心。秦睦仿佛被烫了一下,缩回了被抓着的手。 他一下子直起了身,翻身下床就往外跑,跑出两步又折了回来把自己来时穿的衣服通通拿上,没敢看宣润一眼,穿着那双大号绣花鞋就往外跑,那身形像极了被大灰狼追的小白兔。 宣润没去追,站在屋门前看着那逃跑的身影,心中一片落寞。 ———— 湛槿初他们收到京城来信时已经在熙禾待了将近一礼拜,这期间他们向之前那样走遍了所有的河防及海防地段。让人值得开心的是这熙禾县做的十分到位,看得出每一道防洪防潮关卡都精心维护着,甚至还专门安排了人时不时巡察着。只要有一个地方被上来的水冲歪了,马上就有人拿上家伙来修缮。 湛槿初和贺南泓走在那旁边亲眼看到了这场景,十分欣慰。 “这熙禾倒真是做的好,县令是用了心的。”湛槿初感叹道。寒风吹着,湛槿初出来时被强行加上了好些衣裳,围脖和帷帽都给安排上了,汤婆子也灌了给他捧在手里。 贺南泓帮他整理了一下大氅,保证透不进风才肯罢休。“这县令心善,人也踏实。要不是因为家中遭了变故只剩他一独子,律令不许他再上战场,否则他还是那骑在马上守疆卫国的好儿郎。”贺南泓想起七年前最后一次在南境见熙禾县令时,他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军中弟兄们告别。那时候的熙禾县令应该也是三十有几了,如今应该都过了不惑之年了。、 “林斯他们的查访也没发现什么情况,倒也可以放心了。”湛槿初看向贺南泓,看着他那双眼眸中此刻蓄满的对南境的怀念,心中暗暗一想:泓哥哥一直是向往自由的鹰,他在南境率领将士是多么的威风潇洒,自己从没有见过。 此次巡游已经过了两月有余,等回京也差不多到了年末,也许,过了年他又该回到南境,那才是他真正喜欢的地方。湛槿初心中未免有些酸涩,那就意味着两人将要分隔两地,久久不能相见。 “今晚我想去探访一下孔知县,你可要一起?”贺南泓没注意到湛槿初的感伤,他伸手揽住了对方,凑到跟前问道。 “你去吧,你们好好叙叙旧,就是那酒得少喝些,你本就不擅饮酒。”湛槿初扫去心中的感伤,温柔地笑着回道。自己便不去打扰他们,让他们好好聚聚。 贺南泓也想着不让湛槿初出现在人前,也就没有强求,“那你在客栈等我,若是困了就先睡。让林文多给加床绒被。”看着湛槿初漏出来的一张脸,那清澈的笑意直达眼底,他收紧了手臂,把人圈在了怀中,朝人额头亲了一口。 湛槿初怕四周有人,忙推开了他,“走了,别在这,被人看见了。”说完自己便上了一旁等候的马车上。 ———— 用过晚膳,湛槿初便独自一人在房中看起话本。这是这么多日子以来自己独自一人用膳,这没了那粘人的人,这屋子反而显得空落落的。湛槿初看了一会儿便看不进去了,他走到那镂空雕窗前,轻轻打开了一扇,寒风瞬时灌了进来。湛槿初看着外面那被染了墨似的阴沉沉的天,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慌乱,就如同之前在同昔遇险的那次。 他关了窗往屏风里面的床走去,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亥时已过,贺南泓还未回来,他躺倒了床上,却毫无睡意。客栈不像宫里有地龙会暖和,纵使烧了碳抱着汤婆子,他还是有些冷。他盯着那燃烧着的蜡烛,听着它时不时发出的滋滋声。 这时,不知为何四面八方的狗和鸡突然叫了起来,他觉得眼前的蜡烛似乎在晃动。他立即起了身。安九和林文已经从旁边的屋子冲了过来,直接推开了门。 “主子快走,地动了!”安九大声喊道。 湛槿初当即往外跑,鞋子也没顾上穿。屋子摇晃的越来越厉害,他只觉得自己快被摇翻了,出去的路似乎长了。出了屋,安九和林文便直接带他从二楼直接到了庭院。这时整个客栈的人几乎都起了身,大声喊叫着:“地龙翻身了!地龙翻身了!快跑!” 安九跑出来时只来得及拿过湛槿初的大氅,落到实地上后立即给湛槿初批了上去,然后和林文又一起快速带着湛槿初往城中空地较大的地方去。 在几人出来不过几秒的时间,客栈就坍塌了下来。他们一路躲着溅落的瓦片和屋子的残骸,伴随着从家里跑出的百姓,一起往城东面那专门留着的空地去。这空地本是留着建庇护所专门收留孤儿和无家可归的流民的,暂时还没开工。如今倒是真成了“庇护所”,湛槿初三人到时,已经有好些百姓在这了。 他们一起看向后面,地动依旧再继续着,向这边跑来的人越来越多,房屋坍塌的越来越快,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 湛槿初凝望着眼前这已经快成为废墟的熙禾,心中蓦然一片悲凉。突然,他心里慌乱了起来,贺南泓,他还没见到他! 第55章 地动(一) “泓哥哥怎么还没过来,你们看到泓哥哥过来了吗?”他们被涌过来的人群挤在了最里面,他已经快看不到外面了。 他的心慌乱得已经顾不上表面的文雅,脸色发白,扒开百姓逆着人群往外挤,“贺南泓!贺南泓!”他焦急地找着,身后的林文和安九一路护着他,一边跟着到处寻找。被他们挤开的百姓没有多言,因为他们也在找着自己的亲人。 林斯听到了主子的声音,他和一些侍卫及暗卫都到了这里,聚集在了一侧。他朝声音的来源喊了一声:“主子,你们在哪?” 湛槿初三人挤过来时,衣裳都乱的很。湛槿初顾不上这些,巨大的无力笼罩着他,“见到泓将军了吗?” “没有,我们也是从客栈还有其他地方过来的,没遇上泓将军。”林斯第一次见湛槿初这么慌乱的样子,也是第一次在他眼睛里看到了恐惧。 “您别急,主子定然会安然无恙。他功夫好,定然已经出来了。”安九安慰道,他相信主子能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可他喝了酒,他肯定喝了酒。他......他喝了酒......”他酒量太差了,这要是喝醉了,怎么逃!湛槿初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他眼睛一直盯向知县府的方向,手脚已经开始忍不住发颤。 又过了将近一刻钟,地动才慢慢平静了下来。空地上,只穿着单衣的人们冷的瑟瑟发抖挤在一起相互取暖,每个人都眼睛里都带上了茫然和湿润,被抱出来孩子们都被吓得哇哇大哭。 太快了,一切都太快了。人在自然的面前根本不堪一击,毫无抵抗之力。人再怎么自诩聪明,自然一发怒,渺小的人类还是只能无措的面对。 看看这满目疮痍的熙禾城,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埋在了里面,是否活着还是未知数。天气又如此寒冷,北风呼啸着把凉意刺入了人们身上。没有火,待在这四面透风的空地,根本没办法长时间如此。 林文这时候才注意到了湛槿初未穿鞋的脚,急忙脱下了鞋,整理好放到湛槿初脚边:“主子,你快穿上,都是属下疏忽,没能注意到。” 湛槿初看着他光着的脚,摇了摇头说:“我还穿了袜,你光着脚不行,穿上吧。” 林斯带着人从周边搜出了一些坏了的凳子,整理了一下让湛槿初先坐下。湛槿初没坐,让他们带去分给较年长的人,自己依旧站在那盯着,眼睛都不敢眨。 安九和林文他们站在他旁边替他遮挡着风,可是确实是微不足道。余震渐渐过去了,人们慢慢站了起来,他们迫切的想返回去,返回去把没跑出来或者跑散了的亲人找出来。 林斯刚才去不远处的坍塌的人家找到了一根蜡烛,拿出随身的火折子点燃后照着湛槿初。湛槿初站在那,他收拾了一下心情,站上了一个凳子朝着空地上的人们喊道:“各位乡亲,我知道大家都很急,我也很急,但是必须再等一会儿,确定安全再回去。 先确认一下自己还有没有亲人没在这里,待会儿回去先找。若是翻到了家中的吃食、被褥和火种等有用的东西,全都带过来聚集在这。我们得在这待上些日子,这过后地动还可能再来!大家谨记,一定要注意安全!” 慌乱的情况下有一个能镇定人心的人,百姓如同有了主心骨渐渐安定下来。他们通过那微弱的亮光看着那俊秀的小公子虽然头发已经凌乱,白色大氅也早已沾染了不少脏污,但那一身气度依旧令人信服,眼神上的坚定让人无端的选择相信。 果然,没一会儿,地又开始摇了起来,这次没有最开始那么严重。“大家先蹲下,抱着头蹲下!”湛槿初立刻大喊道。 人们闻言纷纷蹲下了身,湛槿初被侍卫们围在中间,林文和安九扶着他。 天太黑了,没有一丝光亮,这种情况下,根本没办法返回救人和找东西。 暗卫们只能摸索着到周边找了一些干柴和稻草,拿过来点燃照明取暖。 “乡亲们,聚集在一起的来个人拿一根柴火先过去应应急!注意脚下,慢一些,别急!”林斯朝着空地上蹲着的人们喊道。 人们各自商量了一下,一群人中让一人过去,慢慢的在湛槿初他们那边排起了队取柴火。然后他们又到旁边也找了一些能点燃的东西互相分享了一下一并烧了起来。有了火,人们冰冷的身体有了慰藉。 这大片的空地上,光亮越来越多,远远望去,红艳明亮。 这一夜,除了被抱着的孩子,人们几乎没合眼。天微微亮起,地已经两个时辰没有在动,“老人和孩子以及怀有身孕的女子在原地待着,互相照料一下,其余的,跟我们去救人!记住,先保证自身安全!”安九接收到湛槿初的吩咐,起身朝空地上蠢蠢欲动地百姓喊道。说完,他便带着一众侍卫及暗卫往城中走,百姓们纷纷跟上。 “我们的人还有多少不在?”湛槿初恢复了往日的镇静,看着安九他们的背影严肃的问道。 “加上老大夫,还有二十七人不在。”林文答道。 “走,我们一起到客栈那边去。”湛槿初起了身,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带着林文他们往来的方向返回。 一路上,满地废墟。百姓们在房屋的废墟上大声呼唤着、翻找着,用手一点一点的挖着,试图把埋在里面的人救出来。巨大的悲伤笼罩了整个城池, “娘!娘!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别丢下我,呜呜呜呜......”半大的孩子跪在刚挖出来的娘亲身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孩子父亲红了眼眶,背过身偷偷抹起了眼泪。 “我的儿啊!你在哪儿啊!你应一应娘亲和爹爹!”中年夫妇跪趴在废墟上拼命干用手扒着废墟,慌乱和悲伤掩盖了双手和膝盖的血肉模糊。 一幕一幕皆是难以言喻的悲伤,湛槿初收回眼神,吸了吸鼻子,拭了拭眼角的泪,“先走,去看看泓哥哥有没有回那边,还有老大夫他们在不在。”他坚定,贺南泓没有出事。 第55章 地动(二) 第二节 他们快到客栈位置时,湛槿初便看到了心心念念的那人,他着一袭黑色单衣,在他们住的那个位置不停翻找着,整个人陷入了疯魔的境地。是贺南泓,湛槿初一眼就看出来了,瞬时,他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泓哥哥,泓哥哥!”湛槿初看着那背对着的身影含着泪大声喊了出来。 贺南泓听到了,他愣了一下,正在翻找的手停了下来。他快速的转过了头,看到了远处的湛槿初。完好无损地站在那的槿初......他的手还在不停地颤抖着,眼神里迸发出的的强烈的喜悦。 来时的悲伤让他的腿也僵硬木然,他猛然起身时差点没倒下去。顾不上其他,他三两步踢开挡路的废墟到了湛槿初面前把他拥入怀中。湛槿初早已在原地张开了手等他的怀抱。 “槿初,槿初,槿初......”贺南泓不断收紧结实的双臂,似乎要把湛槿初揉进自己身体里。他已经说不出来别的话,嘴里颤声喊着湛槿初的名字。 昨夜他刚准备出孔繁府上,哪知地动就在那一瞬间开始了。孔繁因为高兴多饮了些酒水,此刻正趴在膳堂桌上。他旁边的妻儿们感受到地动,当即起身冲他这边过来想扶起他往外走。奈何地动太剧烈,他们稳不住身子。都是没怎么习过武的人,没法再扶住一个人。 贺南泓从院门迅速返回膳堂,一把扛起孔繁,“快走,拿东西捂住头,往外面空地上跑!”他边往外走边大声吼道。 几人刚到了空荡的庭院,那看见前院的屋子就塌了好大一部分。孔府里的仆从慌乱地跑着,孔夫人大声喊他们往庭院跑。幸亏这知县府大些,孔繁也没贪多添置屋子,庭院挺大,孔府的人就索性就先在庭院躲避,没往外跑。 孔繁酒都被吓醒了,一个劲儿感激着贺南泓。贺南泓应完后,脸色却依旧很沉,他的槿初在客栈二楼!他看向客栈的方向,久久无法收回眼神。 孔繁知道他这一行是与五皇子一起,如今五皇子还生死未知。都传言贺南泓与五皇子两小无猜,关系十分密切。如今好兄弟生死未卜,他肯定担忧。 熙禾城中一片黑寂,只有那断壁残垣时不时掉落残骸的声音,在黑夜中格外清晰。 贺南泓红着眼想往外走,被孔繁拉住了,看着这被黑气笼罩着的贺南泓,他不敢放手:“将军,不能去。再等等,天亮了安全些。五皇子不会有事的,安校尉他们不是在他身边吗?你放心。”他紧紧拉着贺南泓,生怕他一放手贺南泓就跑了。太危险了,这地动还时不时来,没有一丝光亮,就算去了也没办法找。 贺南泓就那么站着往客栈方向看,不肯坐下。孔繁一家缩在一处,盼着天明。 天刚刚亮起,贺南泓便挣脱了孔繁,疾速前往客栈。客栈只剩下了一部分依旧坚固,但他们住的那个位置依旧全部损毁了。贺南泓抱着希望过去,却不料看到了废墟下压着的一双鞋。 他瞳孔猛地一缩,用手扒开了压着鞋的石块。心中的慌乱再也掩盖不住,这是祖母给槿初做的鞋......槿初,槿初!怎么会......怎么会! 他发了疯似的翻找着,手已经伤痕累累。心中的悲痛已然让他双腿难以挪动,手也不停地颤抖。他不敢慢下来,口中不停地呼喊着湛槿初的名字,可是并没有人回应。 湛槿初没有推开他,任由他越抱越紧。他把头埋在贺南泓胸膛里,眼泪止不住的流。差一点,他就失去贺南泓了...... 过了很久,贺南泓才渐渐平复了下来,他抱着湛槿初亲了几口后发现这人没穿鞋,当即给人打横抱往客栈废墟跑去。拿过鞋放在身旁,他就那么抱着湛槿初端蹲下来,握着那冰凉的脚揉了揉,在手中捂了好一会儿,感觉它回温了些,才给湛槿初穿上。 湛槿初搂着贺南泓的脖子看着他的动作,眼中的泪还未尽。这么多年来,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哭出来。他埋头在贺南泓脖颈上,用牙轻咬了一口。 贺南泓抱着他起身,往平地上走去。给他放下后确定了他身上没有伤才放下心来。 “你的手,怎么成这样了?”湛槿初拉过贺南泓的手,那手全是口子,都在往外冒着血,打湿了覆盖了一层的土。 没有东西可以包扎,湛槿初撕了一块自己的衣裳,给他两只手都包裹起来。看着自己的包扎成果,湛槿初很满意。 旁边刚过来的林文睁大了眼睛,泓将军那手,还能打开吗?主子这直接给人两只手都勒上了,还给系了好大的死结。 贺南泓示意林文别说话,一脸宠溺的把手放到湛槿初头上揉了揉,“包的很好,我都不疼了。” 林文:“......”您确定不是勒得血液不流通所以感觉不到疼? “冷不冷,你这么怕冷,如今却没法让你待在暖和的地方。”贺南泓抱住湛槿初,试图让他暖和一些。没塌的屋子暂时也不敢住人,那些土还在一块块往下掉。目前也保不准这地动会不会再来,待在外面才是最安全的。 “还好,没那么娇气。你先在这边帮忙,我到那边空地去,伤员太多,人手不够,我去帮忙包扎。”湛槿初笑了笑,抱住贺南泓的头往他下巴上蹭了蹭。 那边,林斯带着一小部分人已经把他们带来的那些能用的都从废墟中掏了出来,安九则是带着一部分人去救人。 孙繁聚集了府衙中的衙役,正有序地组织救人。他站在一片较高的废墟上向四周望了望,这次地动情况太严重了,还是半夜发生,很多百姓还在睡梦中没反应过来。有些反应过来的也没来得及往外跑。被砸到受伤的,救出来的,都需要及时的救治,但是人手严重不足。 “林文,遣两个侍卫,到附近城镇找当地知县先确定熙禾是不是情况最严重的,若是,请他们派人增援,当然,也不可暴露我们身份。”湛槿初在孔繁说了情况后,当即吩咐了林文。 “遣人回京,告知此处情况,请朝廷派将士到熙禾和周边受难的城镇帮忙。这个就以孔大人的名义,最好能写封信,孔大人。”湛槿初说着,转头看向孔繁。 孔繁听到湛槿初的安排,激动地眼睛通红,“好好!我马上写信!”熙禾变成这样,他这熙禾知县心里难受得紧。 第56章 援救(一) “主子,情况不妙,出城不到三里的山塌陷了,道路都被落石和树挡住了,很难往外出。”林斯派去的侍卫回来禀报道。 “四方路都被挡了?”贺南泓看向远处,沉声问道。 “只剩西侧,但那边要经过大片的森林,当地百姓说里面常有猛兽出没,很难绕出去。”侍卫回道。 贺南泓和湛槿初皱了皱眉,这就有些难办了,消息若传不出去,他们伤员太多,目前的大夫太少。天气又冷,这些人根本没法坚持下去。 “开路。”贺南泓冷声道。 “把落石和树挪开吗?”湛槿初问道,“需要人力,可是我们这......被埋在里面的人还需要继续找,没办法把人都调去开路。” “让轻功较好的侍卫爬过去探探情况,先出去传消息,组织一部分人先开路,若是路不通,纵使外面来人运送物资和救援也行不通。”贺南泓沉声道,这情况必须开路。 “我!我这就去组织百姓,带人一起去开路。”孔繁在一旁连忙说道。 “泓哥哥,我先过去了,你们去开路千万要小心。”湛槿初冷静的嘱咐道,开路必会有落石滚落,十分危险。 贺南泓抱过他亲了亲,两人没有再多说话,各自去了自己该去的地方。这个时候,只要确认了对方安全,就该以大局为重。 孔繁:“......”我看到了什么...... ———— 送信的侍卫拿到孔繁写好的信,当即就出发。他们艰难的爬过了那刚刚形成的“山”其实不高,但一踩就很容易往下滚落石头,向下吼道:“主子,外面情况还好,这边就这里挡的比较严重!” “好,先去,注意安全!”贺南泓看着上面站着的两人,大声吩咐道。 等确认两人去了,贺南泓便带着侍卫和一些百姓开始清理落石。那些落石本就是堪堪搭在一起,它不高,但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块一块很难移开。他们就这样靠着人力,借助着锹和镐,一点一点的清理着。所幸大家都鼓着劲,咬着牙干。 在百姓们眼中,那位正发号施令的英俊挺拔的年轻人,虽然看起来不好相处,总是冷着张脸,但确是他们此刻最相信的人。他就像一名领头的将军,让人无端信服。 这边,湛槿初带着林文到了他们昨夜待的地方,这里已经躺满了伤员。女子们没有再顾忌男女之妨,正自发组织起来,扯着从地里扒出来的送过来的布和衣裳,抖落赶紧后撕扯成一条条的绷带,帮伤员包扎起来。 “老大夫?!”湛槿初看向那人群里正在帮人止血的老人,不正是还没找到的他们随行的老大夫吗。 他们匆匆走了过去,给老大夫帮忙搭把手。 “主子,您?”老大夫见一人帮他扶起了伤员,抬头一看,是湛槿初,激动又有些觉得不该让他干这种事。 “你只管吩咐我,现在没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的事,不要把我当成主子,此刻开始,我就是你的学徒。”湛槿初眼里噙着笑意,一身的温润气息让老大夫眼里不再犹豫,此刻确是人命最要紧。 之后,湛槿初和林文就跟着老大夫一直忙碌着,白色的大氅早已被他给了一个受了伤坐在角落里冷得颤抖的孩子。 他的衣裳上满是血污,脸上也沾染了很多,可就算这样,他那通身的温润和矜贵也遮盖不住。在场的人时不时会看他一眼,见他依旧忙碌毫无怨言,人们心中暗自惊叹,倒真是很难见到如此品格的贵公子。 “主子,休息会儿,喝点水。”林文从不远处架起的简易庖厨那弄来了一些热水,分给了正在忙碌的老大夫和湛槿初。 湛槿初手已经冻得没知觉了,他捧着碗边取暖边喝,热水一进口,瞬时感觉到了一股暖流。热气上升成雾附在他周围,反而让他更加像带着仙气。 旁边的百姓也在喝着热水,边喝边往这边看,见这一幕纷纷停下了喝水,就那么呆愣愣的看着湛槿初。这真是仙人下凡帮他们渡过难关啊!年龄较大的一些百姓心头大震。 天色很快便暗了下去,一天的紧急搜救不得不拉下帷幕。这短短一天,看到了生离死别,看过了劫后余生。最可贵的是那亲人被找到时那种从内而外散发出的喜悦,仿若整个世界都明亮了起来。 湛槿初坐在角落的避风棚里烤着火,心里想着该如何把熙禾重建起来。没多会儿,远处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说话声,他抬头一看,是贺南泓他们回来了。 “身上脏,就不抱你了。”贺南泓走到湛槿初跟前,包扎过的手此刻看起来更为糟糕。灰土已经把那白色的布换了个颜色,加上血液渗出浸染了一部分,整双手看起来都挺可怖。 湛槿初拿过一旁剩余的绷带,把贺南泓手上的拆了,让林文去弄了点热水过来,仔细的给他擦拭了一番才上药包扎,这次包扎的就比清晨的好了很多。 “今天如何?”两人坐在小矮凳上,湛槿初的眼眸在灯火照映中格外明亮。 “还需要几日才能清理完。”贺南泓看着眼前这脏兮兮的人,心疼的很,“伤员如何呢?大概还有多少没救出来?”他的印象中从未见槿初如此过。 “好些百姓落下了残疾......还有一些,没挺过去......唉!”湛槿初的眼神中的光亮渐渐消失,火光也没法让它燃起来。 人的生命就是如此,有时候很坚韧,有时候确十分脆弱。生与死、死与生,生老病死是人这一生必会经历的槛,没有人能逃脱,可是这样木然的被夺去了生命,确实让人心有不甘。 贺南泓揽过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人生若尘露,天道邈悠悠。(1)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如同尘土,就如同朝露,很快地就会消失。而天道呢,它是永恒的,是永久的。只要天道存在,人就会存在,一代又一代、一批又一批。”他拿出锦帕给湛槿初擦了下脸上刚落下的灰,淡淡的口吻叙说着这生死之事,是一种异样的平静。 第56章 援救(二) 他在战场上见到过太多的生离死别,死在他手上的人不计其数,他没办法一一去感同身受,对于生死之事,他似乎早已看淡。可是,直到今日他才知道,人始终没办法看淡生死。可以不畏惧自己的死亡,但对于最重要的人,始终是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他就此消失于人世间。 “希望下一世,他们能平安健康的活到老。”湛槿初感叹了一句,把头往贺南泓肩颈上埋了埋,试图给自己的头找一个好位置。 贺南泓伸手摸了摸他,一只手护着他的头,一只手搂着他的腰。 “主子,晚膳好了。”林文端了两个碗过来,里面是白米饭加上一勺热气腾腾的大锅炖菜。“百姓那边一起烧的饭,没有多少食材,只能委屈两位主子了。” 湛槿初直起身接过碗筷,“你也先去吃。”他抬头给林文说道。 林文走后,湛槿初从贺南泓手中把给他的饭也拿了过来,从自己碗里把饭菜拨给了贺南泓一半,“我也吃不完那么多,浪费会很可惜,你胃口大,加上这些也肯定都还不够,待会儿再去看看还有没有。” 贺南泓温柔地看着他的动作,眼里的柔情都快化成一滩水,“你太瘦了,这些天又冷,不多吃些怎么撑得住?” “我本来胃口就小,吃那些反而会多了,这样正好。快吃,待会儿冷了。”湛槿初说完自己就开始吃了起来,别说,虽然条件艰苦,但若是饿极了,吃什么都觉得香。 贺南泓没有再推辞,也端着碗吃了起来,几口碗就见了底。等他吃完,湛槿初还在小口小口的往嘴里塞着饭菜,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倒真是少见他这样的吃相,像只藏食的小松鼠。 其实两人都没吃饱,但是这里实在没办法,首先得保证孩子和老人、怀有孕的女子、伤员能吃饱穿暖,其他人只能是堪堪填一些进去,暂时果腹。 “明日得安排一些女子到城外周边挖一些菜过来做补给,还有,让安九他们找人时挖到的刚死亡的鸡鸭鹅这些,都带过来,让大婶们给处理了,这种天气,能存好些日子。”湛槿初和贺南泓饭后到了庖厨那边去看,一个简易的遮风棚子,三口大锅和简易的灶台,能做出这么多的饭菜真是不容易。 庆幸这边够大,再加上清理出来的地方,这边几乎容纳了全城活下来的百姓。 “天色有些不对,雪马上就要到了。”贺南泓看着远方的天空,是要开始降雪的架势。 湛槿初心里咯噔一下,这要是下了雪,人更加顶不住。 “安九!”贺南泓朝侍卫所在的位置喊了一声,安九马上应声而来。 “带着侍卫们,再加上在这的百姓们,找东西搭建棚子,今晚连夜得搭出来。”贺南泓沉声吩咐道。 看着都累得七倒八歪的百姓,有的已经在火堆旁睡过去了,湛槿初就近找了个坏了的凳子站了上去,再一次跟百姓们喊话:“乡亲们,大家再坚持坚持。现在我们必须去找东西过来把安置的棚子搭好,天气太差了,雪快要来了,这样露天和简易挡风的棚子根本无法阻挡寒气。” 贺南泓扶着他,护着他不摔下来,他看着上面坚定喊话的湛槿初,那身上散发着的光芒,在这黑夜中成了熙禾百姓的启明灯。 人们唤醒了旁边睡觉的人,一个接一个举着火把往外走,在那些废墟上寻找着能御寒和搭棚的物品。人渐渐回来,手中几乎抱满了物品。东西聚集在场上后,林斯和安九便带着大家一起搭建起安置棚。 大家暂时压制住了疲惫和困意,会的上手,不会的在旁边递东西搭把手。百姓确实是充满了能量,很快就齐心协力把一个个帐篷、棚子都搭好了。 安九走道两人身旁,看着毫不避嫌依偎在一起的两位主子,开口道:“主子,帐篷搭好了,您们先去休息吧。”他们专门搭了一个够两人睡觉的帐篷给他两。 贺南泓扶起湛槿初,两人跟着安九一起去了角落的帐篷旁。林文给两人端来了热水,他们没浪费,湛槿初净完脸后便把巾帕往贺南泓脸上盖,替他也净了脸。然后两人一同脱了鞋袜,把脚放到热水里泡着。湛槿初踩在贺南泓脚上,对比了一下,自己的脚确实是小了他一截儿。他往那脚上踩了几下突然往后一仰,吓得贺南泓立马伸手给人捞回来。 湛槿初尴尬的笑了笑,一开心他忘了这凳子没靠背,差点在属下面前丢人。 贺南泓感觉水快凉了,伸手给两人都搓了脚,湛槿初被他拉着脚时一惊,慌忙看了看四周,见大家离得都有段距离看不到盆中情况才放下心来。 贺南泓想起了幼时他们玩的游戏,两人也是在同一个木盆里洗脚,湛槿初的小脚踩在他的脚上,然后他就这么直接起来,再给湛槿初拉起来,两人一起站在盆中。这么想着他也就这么干了,湛槿初被他拉起的瞬间迅速搂上了他的腰,整个人像只受惊的狐狸,等反应过来他在干什么之后,往他腰上使劲一掐。 “你幼不幼稚!”湛槿初笑着瞪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嗔了一句。 贺南泓笑了笑,又慢慢让两人坐回凳子上,拿巾帕给他两擦脚。 这边的嬉笑打闹在不远处的百姓眼里确实十分热闹和放松的景象,他们看着小公子的笑颜,心里的烦闷都会去了很多。大公子看起来冷冷的,但他就那么一直小心翼翼护着小公子,处处纵容,十分宠溺,倒真真是兄友弟恭的一家人。虽然也有人奇怪两人这实在亲密的举动,但他们这么毫不避讳,应该是在家中习惯了这样相处。 只有忙前忙后才回来的孔繁看着他两这毫不避讳的亲密实在是不敢直视,这当今皇上唯一的嫡子竟与贺家的冷脸将军好上了......这,他真是难以接受。 见两人都进了帐篷,人们才纷纷收回了眼神,大家对视一笑,一起进了棚子里休息,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第57章 各怀鬼胎(一) 太和殿又迎来了每日的早朝,许久安稳无事的朝堂上今日却又再次掀起轩然大波。 “皇上,熙禾县知县孔繁孔大人加急送来了奏折,与此同时熙禾周边几县也都加急递来了折子,都与今日早朝前一刻钟收到,特此呈上。”通政司的通政使符大人行礼后手呈奏折于头前。 明德帝示意福喜去拿了折子送到他手上,他翻开孔繁的奏折一看,心一下就提了起来。 “隆湖一带于七日前发生地动,情况最为严重的便是熙禾县,据孔大人所描述,熙禾现已几乎成为一片废墟,几位受灾的地方官员均上书 请求朝廷派兵援助。”符大人呈上后便接着说道。 明德帝一本一本翻了过来,最后拿着孔繁的那本奏折久久不能合上。前些日子槿初他们才传来消息说他们到了熙禾,现今熙禾竟发生了如此严重的地动。 “臣恳请皇上立即发兵增援隆湖诸县,助受灾诸县早日脱离困境,喜迎新年!”贺南辰出列行礼后朗声说道。 “臣附议!”秦睦和宣润也站了出来。 而后,越来越多的官员站了出来,齐声附议。 “陈凌,朕今日便派你领兵一千,直下隆湖一带,尤其是熙禾县赈灾。”明德帝鹰眼往场上一扫后开口道。 “臣领命。”左副都御史陈凌领命道。 “隆湖地动,是朕之过错,上天降下警告,是以我未安定好大荆民生。朕会写下罪己诏向上天及祖先、百姓忏悔,以求宽恕。自今年起,免去隆湖一带三载赋税,熙禾县特加免一年。户部派遣官员到隆湖核查遇难者,每一遇难者家属发放二两五安葬费。另,浑天监迅速拿出赈灾方法,报以户部,拨款与物资用以赈灾。”明德帝脸色沉闷,没有含糊,马上做出了安排。 “皇上圣明!”一众大臣俯首道。 “父皇,儿臣自请前往隆湖一带核查人户,同时安抚人心,辅助赈灾!”四皇子湛槿嘉站了出来,一脸严肃。 明德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沉声开口道:“准。”他知道他这四子是想以此举笼络民心,野心确实昭然若揭,他也想看看他能做到什么地步。 二皇子抬了抬头,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又看见同在朝中的舅舅给他使的眼色,闭上了嘴,脸上表情并不好。 湛槿嘉得到明德帝批准后退回原位,依旧是满面悲戚担忧,任谁看了都要称赞一句为民忧心,身怀大义! 退朝后,便有许多官员凑了上来,对湛槿嘉称赞了一番,湛槿嘉依旧是那副荣辱不惊的样子,没有丝毫因为夸赞而骄傲的情绪,反而十分谦逊,又赢得了一众好感。 湛槿嘉脸上的表情在与众官员请辞告别后去朝华宫柔贵妃处时就变了,他眼睛微闭,嘴角扬起一抹不屑的笑容。 “主子要到贵妃娘娘那用午膳吗?”身边的小厮问了一句。 “嗯,总要让母妃帮本宫安排一番。”湛槿嘉此刻的话语中早就带上了骄傲,如今宫中最得宠的便是母妃,加上此刻他得了份好差事,母妃与舅舅定会为他好好打算。 朝华宫中,柔贵妃早就听到了下人带来的消息,心里十分高兴,略施脂粉的脸上泛起微红,倒更有一番风情了。自从湛槿初走了,她在这宫中要防的人少了一个,日子可比从前要顺遂的多了。加上皇上时不时对嘉儿的夸赞,纯贵妃自从上次被训后皇上就没有去过她那,反而来她这的频率更高些,她在这后宫可谓如鱼得水,没有人再能圧她一头。 “参见母妃!”湛槿嘉进了前厅,对坐在椅子上的柔贵妃行了礼。 “嘉儿快坐。”柔贵妃脸上带了温柔的笑意,兰蔻一指,小丫鬟立即过来上茶。“尝尝这茶,你父皇前日刚赏的,今年上供的量少了一些,就我这的了几钱。” 湛槿嘉依言喝了一口,入口醇香回甘,确实是好茶,“父皇宠爱母妃,儿臣为母妃高兴。” “你过些日子便要到隆湖那边了,带的东西可要好好斟酌一下。”柔贵妃杏眼看着自己这争气的儿子,心中的傲气扬了起来,这后宫还有谁的儿子能到嘉儿这一步? “是,儿臣定会让门臣仔细斟酌一番。”湛槿嘉一脸温驯。 母子二人正相谈甚欢,门外传来内侍公公的声音:“禀贵妃娘娘,相爷遣人过来了。” 柔贵妃与身旁站着的桂嬷嬷对视了一下,收回了眼神,哥哥这是来敲打他们母子了。 “参见贵妃娘娘!参见四皇子殿下”相府丫鬟跪下规规矩矩行了礼。 “起来吧,相爷有何事要跟本宫说。”柔贵妃半靠在椅子上,手里拿起茶盅抿了一口后问道。 “相爷让奴婢转告娘娘与四皇子,今隆湖地动定是死伤无数百姓,望四皇子前去时衣着多加考虑,华衣绸缎少带,颜色也需思虑一二。到时多与地方官员走动了解情况,必要时亲自动手帮助百姓,方能得以民心。”丫鬟低着头缓缓道来。 “本宫清楚了,多谢舅舅为本宫思虑,待明日本宫亲自上门与舅舅商讨此行事宜。”湛槿嘉坐得端正,脸上重新拾起严肃。 “是。奴婢告退。”丫鬟应后,福身告退。 “明日多与你舅舅商讨,此行自己多加注意,那地动可不是闹着玩的,十万小心也不为过。”柔贵妃面上泛起了忧虑看向湛槿嘉。 “母妃不必担忧,我定会十分小心平安归来。”湛槿嘉扬起笑容,倒确实是真心实意的回了话。 柔贵妃伸手拍了拍湛槿嘉的手,“你知道就好,母妃这辈子可就靠你了。对了,此行可要带上两个通房丫鬟,路途遥远,总要有人能伺候你。” 湛槿嘉想了想,确实得安排一二,这也是柔贵妃想安人在自己身边的意思。他看向柔贵妃道:“母妃可要帮儿臣安排一二,您的眼光儿臣放心。”他没有丝毫推辞,既然都是对自己监督,母妃安排的要比其他人安排的要好些。 “好,母妃这两日替你物色两个。”柔贵妃笑了笑,心里已经想着怎么安排。嘉儿到底年轻,安排两人看着她也放心些。 母子二人谈完后一起用了膳,朝华宫上下一片岁月静好。 第57章 各怀鬼胎(二) 钟宜宫。身穿一袭淡蓝色长裙、织金长袄的女子正坐在椅子上绣着花,身上散发着恬淡的气息,旁边的炭火燃烧得正旺,小丫鬟跪在地上照料着炭火。 “娘娘,今日四皇子主动请缨去隆湖赈灾,皇上准了,这......”郑嬷嬷看着正在绣花的淑妃,脸上露出担忧地神情。 淑妃没有抬头,依旧一针一线地绣着手里的锦帕,她淡淡地开口道:“急什么,先让他们多开心些日子。皇上现如今还是年岁也不高,他们争来争去驳的反而是皇上的面子。皇上若是真追究起来,他们也就捞不到什么好处。” 郑嬷嬷叹了口气,“娘娘,他们这样就有了各个大人的支持,又有了民心,这,万一皇上就给四......立太子了呢?那我们六皇子不就......”她自知不可妄议,便收了声。 淑妃没有应她,下完最后一针,把线剪短,抬起来给郑嬷嬷看,“看看这绣样如何?” 郑嬷嬷接了过来,双面都看了看,眼睛亮了起来,她忍不住伸手摸了下,“娘娘这绣工又精进了,这双面绣可真是绣的毫无隔断,这真是栩栩如生!” “再怎么栩栩如生也博不得皇上喜欢,本宫送了那么多锦帕、衣物给皇上,却从未见他用过。他怀里揣着的还是孝贤皇后绣的锦帕,哪怕每一条都已经旧了皇上都舍不得换。”淑妃拿过绣样看着上面的图案叹了口气。 “娘娘......”郑嬷嬷有些心疼,淑妃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如今在这深宫中性子确是越来越淡漠了。 “咱们六皇子是陪太后去白马寺诵经祈福,这是至纯至孝,哪是他们随随便便就能从皇上心中挤下去的。他们争东宫有何用?这谁敢肯定走上那个位子就是东宫?”淑妃瞟了一眼地上不敢抬头的小丫鬟,冷冷出声道。 “娘娘说的是。”郑嬷嬷看了一眼小丫鬟,“你先下去。” 见小丫鬟退出去了,郑嬷嬷弯腰低声问道:“那,我们就这样看着吗?” 淑妃冷哼一声,“你以为四皇子此行会顺利?你莫不是忘了南边那位。” “您说的是纯贵妃?”郑嬷嬷确认道。 “可不就是她,那女人蠢是蠢了些,但蠢也是她最厉害的地方。她儿子受了皇上责骂,她最看不惯的女人却靠着儿子受尽宠爱,如今儿子也受到重用,你说她会如何?”淑妃放下针线,戴上一旁的护甲,抬眼笑看着郑嬷嬷。 郑嬷嬷会心一笑,“娘娘是料到纯贵妃会出手,干脆让他们去争?” “既然她们那么迫不及待想送自己儿子上位,那就让她俩争就好了。咱们就给她们添把火就行。哼,皇上可不会看着两人一低一高,必定是要让她俩势均力敌,才能维持好这后宫的平衡。”淑妃拿过一旁放着的熏香,往燃着的香炉里加了一勺。 “听说柔贵妃在给四皇子选随行的丫鬟,咱们去动动手脚?”郑嬷嬷依旧笑着,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听着冷飕飕的。 “她倒是真能为这儿子折腾,选侍妾就选侍妾,到还给个好名头。既然这样,那你就帮四皇子悄悄安排一个,柔贵妃娘娘喜欢听话顺从的丫鬟,记得照这样挑。这随行路上,要是闹出个什么笑话我们就有好戏看了。”淑妃姣好的面容上被阴冷覆盖,恬静的气息变得狠厉起来,他看着郑嬷嬷,眨了一下眼睛,气质却完全发生了变化。 郑嬷嬷懂了淑妃的意思,“是,娘娘聪慧。到时候这人是贵妃亲自选的,丢人也是丢的她的脸。” “嗯,去安排吧。”淑妃把玩着摘下的护甲,一脸的漫不经心。“哦对了,让小智子把我前些天给六皇子和太后做的衣裳收拾好给两人送去,天气冷了,可不能让两人冻着。”她抬起了头,冲着走到屋门的郑嬷嬷吩咐道。 “是。”郑嬷嬷笑着应道。 屋里很快恢复了平静,淑妃起身往窗外看着寒风吹动这院里的大树,想起以前那里悬挂的秋千。那时她刚进宫不久,凭着一手精湛的绣工和恬静的气质很得皇上喜欢,皇上常到自己这钟宜宫,常常给她推秋千。后来,宫里人越来越多,孝贤皇后也进了宫,这秋千上再也没有了那个笑容恬淡的女人,秋千旁也再也没有了英俊挺拔的皇上。 ———— 今夜临风宫则注定不那么平静,纯贵妃听到朝堂上的消息后怒火就再也压不住。这么些日子皇上再也没来过她这宫里,反而去柔贵妃那去得多。以往皇上并不会这样顾此薄比,看来是真的怨上自己了。 兰嬷嬷把小丫鬟都使了出去,弯腰对纯贵妃说道:“娘娘消消气,二皇子没有请缨去也是一件好事。” “好在哪?这么好的机会他都不知道为自己争取一下,真不知道脑子去了何处!”纯贵妃一脸怨气坐在炭火旁,热气熏得她身体里火得很。 “您看,四皇子请缨去了,谁知这就是能得民心和大臣们支持的事还是件丑事呢?这么博人眼球的事,这后宫得多少人盯着,这成为众矢之的事可不是件好事。咱们给他下个绊,把好事变成坏事不就行了。”兰嬷嬷一脸讨好地看着纯贵妃。 “哦?你说的倒确实是如此,钟宜宫那位你说这次会不会出手了呢?”纯贵妃听完兰嬷嬷的话,稳定了一下情绪。 “就算她不出手不还有别人吗?支持几位皇子的人也会在背地里动手脚,咱们也动动,不必多,刚刚好就行。”兰嬷嬷冷笑了一下,接着说了自己的计划,“四皇子自诩六艺皆通透,尤其是对骑射十分自傲。这一行必会简装而去,他也免不了会展示一下自己的骑射。到时候买通一名随行的小厮,给那马动动手脚。” 纯贵妃听完给了兰嬷嬷一个赞许的眼神,“嬷嬷这计策倒是可行,就是怎么才能抹掉我们在其中的动作呢?” “那就送一个死士进去,被发现后让他自己了结了。”兰嬷嬷伸出手往脖子上一抹道。 “便听你的,记住,必须万无一失,让人查不到本宫头上。”纯贵妃点了点桌子,发出清脆的声音。她和兰嬷嬷对视了一眼,眼中的阴冷肆逸。 第58章 新生(一) 又是一个清晨,熙禾百姓早早地便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湛槿初醒来时贺南泓已经带着人继续去整理废墟了,昨日路通了之后,他们就转战城中废墟,没有一刻停歇。他起了身穿好衣裳,林文给他端来了水洗漱后就去了伤员所在的安置营帐去。老大夫已经在查看伤员情况了,他连忙过去帮忙。 “今日不知道还有没有伤员再送过来,已经好些天了,还在下面的人应该已经不行了。”湛槿初与林文跟着老大夫在各个营帐中巡了一圈,帮助着上药和换绷带。 “是啊,天气太冷了,即使没受伤,压在下面这么些天,没吃没喝又冻得很,不可能活命了。主子,这些天也真是苦了你了。”老大夫感叹着说道。 “我不觉得苦,和大家一起为百姓做些实事儿,我这心中才能安宁。我亲眼看着这熙禾城就这么变成了一片废墟,看着那么多流离失所经历着生离死别的百姓,才真正意识到人类的渺小,也真正自觉自己很渺小,没有力量能帮助这些百姓脱离苦海。”湛槿初苦笑了一下,环顾四周,入眼皆是苍凉。 “主子并不渺小,老朽活了这么多年,在我的眼中,没有人是渺小的。他们都在努力的为自己而活,这就不是渺小,而是伟大。 老朽反而觉得您十分高大,您本是高高在上皇子,却愿意为了百姓污浊了衣裳和手,这是我没想到的。这么多天老朽看着您和泓主子为了熙禾百姓忙前忙后,我知道你们不图回报,因为你们连身份都是一直隐瞒,我这心中倒真的对两位刮目相看。 我想这也是所有熙禾百姓的心声,他们呀,十分感谢您们。”老大夫被他搀扶着坐在一个矮凳上烤着火,苍苍白发也掩不住他的那颗悬壶济世的心。他脸上的皱纹随着他的笑意皱起,显得和蔼慈祥。 “您谬赞了,我愧不敢当。京中快来人了,再过几天我们就得走了,留下这满城的百姓重建熙禾。”湛槿初伸手烤着火,没有因为老大夫的称赞沾沾自喜。他所出的力量还是太小,微不足道罢了。 “下雪了!下雪了!”外面的百姓突然喊了起来,湛槿初起身营帐外走去,雪花一片片飘落,打落在他身上后融化开来。渐渐的,雪越下越大,铺满了地,一时间天地间满是雪白。 不少百姓扼腕叹息,这雪下下来了,他们的日子更难过了,怎么挺过这寒冬还是个很大的问题。 “有人来啦!有人来帮助我们啦!”远处,一个男子边奔跑着从营地来边大声喊着,语气中满是喜悦。 百姓们听到这话,纷纷出来向远处望去,奔跑的人身后不远处,乌压压的一片人影越走越近。他们一个个身上都背着很大的包裹,手上还拿着各种工具,就那么一步步向熙禾百姓走来。 孔繁很快被人从废墟上喊回来,手中的镐还没来得及放下。见他到了,对面领头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步,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他。 孔繁接过打开,眼眶越来越红,片刻后,他朝后面的熙禾百姓喊道:“乡亲们,是乌柒的百姓来了,他们来帮我们一起重建家园!”这是乌柒知县写的信,乌柒还在为熙禾筹着物资。 五年前,乌柒城遭遇洪水,他带着熙禾众多百姓去帮忙让乌柒渡过了难关。今日,乌柒百姓自发向其知县请缨,带上了乌柒百姓能拿出的所有物资,来到熙禾,这便是世人皆说的因果循环! 在场的百姓喜极而泣,欢呼雀跃,场上一片喜笑颜开。湛槿初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展颜一笑,这漫天大雪带来的不是绝望,而是无尽的希望和光明。 很快,乌柒来的人放下行李就往城中去了,投入废墟清理和房屋重建当中去。在庇护地的百姓一起又搭起了几个营帐给来的人住,接着安排好乌柒来的人带来的物品。 孔繁夫人徐氏带着一众女子到城外找了很多菜,又接着把从废墟里挖出来的及逃过了地动的家禽和牲畜都处理好储存起来吃。庖厨里的几口大锅热水一直续着,时不时就有几位大婶拿着壶盛满后送到城中各处劳碌的人手中,确保他们能喝上热水暖暖身子。 大雪纷飞也挡不住人们的热情,城内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啊......啊!......”一个营帐中阵阵痛呼引得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往那边看,一盆接一盆的血水不断往外倒,里面稳婆在一个劲儿的鼓励着躺在毯子上满头冷汗痛苦喊叫着的女子,“再加把劲啊!快出来了!” 老大夫已经在帐外等着了,若是需要他就能第一时间赶紧去,湛槿初陪他等着。女子的丈夫在帐外走来走去,急的冰天雪地中硬生生流了汗。 又过了一个时辰,营帐中终于传来了孩子响亮的哭声。等待的人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确认母亲和孩子都没事后又都各自忙碌了起来。 稳婆和大婶们帮女子收拾好后,把孩子抱了出来递给了孩子父亲。孩子父亲小心翼翼的抱过孩子,手还在颤抖着,嘴唇急的上火开裂。 湛槿初没见过刚出生的婴儿,走了过去看,稳婆见他过来,笑着说:“是个皮实的男孩儿。” 刚出生的婴孩脸色有些发黄,有些皱巴巴的,像只小猴子。闭着眼睛在襁褓中嚎哭,小脸更是皱成一团,湛槿初觉得他很可爱,忍不住去碰碰他的小手。 “白公子,您帮这皮小子取个名儿吧。”孩子父亲红着眼眶,看向低头逗孩子的湛槿初说道。 湛槿初懵了一下:“啊?” “我和孩子娘都是粗人,取不出什么好听的名字,但您不一样,您饱读诗书,人又善良的很,您给取的名字肯定好!”孩子父亲憨厚一笑,小心翼翼地试图把孩子递给湛槿初抱抱。 湛槿初有些慌乱,他不知该怎么抱这么小的孩子,这可比秦大勇家的小宝小多了。 一旁的大婶看见这一幕笑弯了腰,忙过来给湛槿初说抱婴孩的要领。当孩子真正被湛槿初抱在怀里时,他只觉得心软成了一团。 “他真的好小。”湛槿初温柔的看着怀里的孩子,眼里泛着的光好似和煦春风,让人感到无尽温暖。 第58章 新生(二) “怀哉彭泽令,仰止商山皓。(1)就唤他泽皓吧,恩泽的泽,皓月的皓。他是熙禾地动后出生的第一个孩子,象征着熙禾的新生。这是上天的恩泽,他与熙禾都会如日方升。”湛槿初眼眸中盛满笑意,睫毛微翘,整个人变得如沐春风。 “泽皓,泽皓。这名字可真好,多谢白公子!”孩子父亲笑了起来。 湛槿初抱了一会儿,便把孩子递给了他,让他给抱进营帐去,外面虽然也挡了风,但始终是冰天雪地的,可别把孩子给冻坏了。 夜晚,湛槿初睡在贺南泓怀里,兴奋地给他描述着孩子的样子还有抱着他的孩子的感受。贺南泓看着他,眼眸沉了一瞬。 “我们以后过继一个。”贺南泓突然出声道,声音中有些沉闷和压抑。 湛槿初细心的感受到了,他抬头看着贺南泓的眼睛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只是觉得生命很神奇,并不是想要个孩子。在没确定能给他一个安稳生活的时候,我们就不能让他来跟我们。”他伸手摸了摸贺南泓的脸,凑上去亲了一口,安抚道:“怎么,想打退堂鼓了?我有没有子嗣倒不重要,那么多的皇兄皇弟,湛家不缺我一个繁衍子嗣。” 贺南泓听完心中暖了起来,他其实挺怕,怕明德帝不肯答应他俩的事儿,给槿初安排一位贤良淑德的好妻子。但是,只要槿初不愿意,他就能把他带走藏起来!想完后,他重重的在湛槿初脖颈上留下了一道印子,然后不停地亲吻着怀里的人,似乎要把这些天少了的都补回来。湛槿初顺从的让他吻着,回应着他的吻,帐篷里的温度越来越高,久久不散。 ———— 暗卫传来消息,朝中派来的人已经快到隆湖一带了,他们不得不先走。湛槿初一直乘坐的马车被高处落下来的废墟砸坏了,熙禾的情况也没办法再重新找一辆。马匹也因没跑出客栈比来时少了许多,因此,他只能和贺南泓共骑一匹马。 下了几日的雪今日终于停了,太阳若隐若现。因为化雪,熙禾比前几日更冷了些。百姓们都还在忙碌,湛槿初一行人收拾好东西准备悄悄离开,不惊扰他们。 “营帐里怎么都空了?伤员怎么也不在?”安九最后准备去看一眼,把湛槿初交代的东西拿过去,却没想到每一个营帐中都没人。 “可能是都出去帮忙了吧,我们的人撤出来了,他们肯定人手不够。”林斯正在收拾地面,听了安九的话抬头给他说道。 “也许吧,但这连后勤的大婶们都不在了,就留了两大锅的水,这没人照看着会不会烧干了把锅烧坏了?”安九看那火还有些大,这锅可是稀缺物,烧坏了可不行。 “过会儿会有人来看吧,大婶们可惦记着了,应该不会忘记。”湛槿初听到他们的话,开口说了句。 “准备出发吧,不能再耽误了。”贺南泓往远处看了眼,心里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便开口催促道。 一行人骑马到了熙禾城那塌了半数的城门口,这才知道营帐中的人都去了哪。所有的百姓都来到了城门口相送,手中还提了一些收拾好的鸡鸭鹅。 孔繁见他们到了,上前了一步,弯腰拱手行了个礼:“这些日子多亏了两位白公子、徐老大夫及这一众弟兄,孔某在此谢过各位。您们大恩大德,我与这熙禾的百姓们没齿难忘!望各位日后一帆风顺,前程似锦!” 贺南泓下了马,把湛槿初接了下来,身后的侍卫们也一起下了马,百姓们纷纷上前把手里的东西都塞到了侍卫们手上。 “多谢各位相送,我们所尽之力实属绵薄,愧不敢当。”湛槿初抬手回了一礼,温和道。 “大家先回去吧,孔大人,后会有期。”贺南泓脸色回温,不似之前那样冷淡。 “白煜兄弟,这么些天还没跟你说句恭喜。后会有期。”孔繁看了看站在一起的两人,实属相配,他笑着道。 贺南泓听完心里服帖的很,抬手道:“多谢。” 两人看了看前方带着满脸不舍的百姓,冲他们点了点头,湛槿初笑了笑,“我们走了。” 一行人骑马慢慢出了城,“谢谢两位白公子!谢谢各位兄弟们!保重!”百姓们在他们大声后面喊道,一些女子和大婶们已经在偷偷抹眼泪。 他们转身向后面招了招手,回身后策马快速赶路。就此,那一黑一蓝两抹身影永远刻在熙禾百姓心中。 熙禾百姓在那城门口站了好久好久,等再也看不到那行人的身影,孔繁才带着大家回了营帐。营帐中,莫名的多出了一个箱子。 “这些前两日从万景客栈下面挖出来的箱子,是白公子他们带来的。”一男子上前看了一下,抬头给孔繁说道。 孔繁上前打开来,是好些银子还有些干果、药材。还有封信和一个锦袋。他把信打开,上面只有短短几句:“银子和药材不多,望能有助。干果酸甜可口,给大家都分了尝尝。锦袋里的玉佩是留给小泽皓的,望他一世平安。” 孔繁看向城门的方向,满心的感激难以言喻。 行了将近一里路,路渐渐变窄,四周树木的上的雪刷刷往下掉。贺南泓一行人放慢了速度,在积起了雪的小道上策马而行。 “舍不得吗?”贺南泓一只手抱紧了身前的人,一只手拉着缰绳驱马前行。 “是有些,这么些天,都和熙禾百姓熟悉了。还有小泽皓,我抱他他都不会再哭了。”湛槿初笑着回忆道。 “等什么时候我们再来一趟,到时候,熙禾肯定又是原来那繁华的样子。”贺南泓把湛槿初整个身子都包进了自己的大氅。 湛槿初笑了笑,靠向后面宽厚的胸膛,“好啊,到时候我们就多待几天,这些日子还没能好好看看这呢。” 马蹄声在布满雪的小路上踏踏作响,一行人越行越远,渐渐消失在小路的尽头,只余下那一串串马蹄印。 第59章 丑态(一) 第一节 隆湖与七叶交界处,不到一个时辰就过了两大波人。湛槿初一行人刚刚从隆湖出来去往七叶,湛槿嘉和朝廷派遣的官兵也到了隆湖。两方人马刚好错开,避免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湛槿嘉这一路轻装简行,马车上的炭火都带的不多,没过几天就烧的差不多了,过惯了锦衣玉食生活的湛槿嘉整个人冷的蔫嗒嗒的。两个丫鬟都是纯贵妃新送来的,也并不熟悉,暗自叫着劲,一个劲儿想往湛槿嘉身边凑。但到底冷意重了些,两人穿的也并不多,只能缩在一旁,倒也萌生了些姐妹情谊。面上对彼此温柔和气,但心里都想着些什么,只有她们各自清楚。 好不容易到了隆湖,湛槿嘉就迫不及待地与左副都御史陈凌带领的官兵分开了。他带着户部的人及自己的侍卫,也没先往灾情最重的熙禾去,而是去了地动波及的不多的郎唐城。 被郎唐知县接到招待的客栈,享受着炭火旺盛的暖屋,湛槿嘉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打起了精神与郎唐知县交涉。 几日的时间,他在外面待的还不足四个时辰,其余时辰皆在客栈中待着,享受着当地美食及美人在怀的感觉。但奈何他表面工作做得好,时不时让郎唐知县召集百姓,自己穿着大氅到冰天雪地里安慰百姓,亲自到施粥点施上一炷香的时间。再加上皇上给的御令从他口中一说,百姓们更是感恩戴德。 他几日辗转一个地方,慢慢的便到了受灾较为严重的地方,他也不好再如此奢靡享受。但该燃的炭还是接着燃,只是吃穿住稍微降了些规格。当地的知县都知道这是当今四皇子,尽力把最好的东西都往他这送,虽然因为灾情严重,也并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招待他。 湛槿嘉嘴上不说,心里却对那些东西嗤之以鼻,嫌弃殆尽。这样想着,面上的表情也就不会那么和善,毕竟在这些穷乡僻壤,他也不需要装的那么风度翩翩。若是有人看见,也会觉得自己是因为担忧百姓而面色不好。 最后,他终于来到熙禾,左副都御史陈凌带领的官兵都在这里。他还未进城就看到了那快全塌了的城墙,整个人对此行充满不安。果然,当他看见这城中除了刚立起来的一些墙面,其余几乎是一片废墟时,彻底失望。 他当即就询问了随行的小厮这炭是否带够了,这地方一看就知道没什么东西,连住的地方都是问题。 两个丫鬟更是觉得这里没法待下去,他们的衣服和鞋子下去都得被弄脏。于是她们就一个劲儿地撒娇,试图让湛槿嘉带着他们一行人离开这里。可是没办法,孔繁及左副都御史陈凌亲自过来迎接。 马车停下时,湛槿嘉穿着那厚实的流光紫大氅下了地,正好踩在一块被踩硬了的雪上,差点滑倒。幸亏他武功还行,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他装得淡定,倒也没让接人的两人看出端倪。 “见过四皇子殿下!”孔繁该有的礼仪一样也不少,客气地把湛槿嘉往已经安排好的安置地帐篷引去。从马车停下的地方到休息的地方,湛槿嘉一路上冷着脸环顾四周,真就没有一块能好好下脚的平地。 “孔大人,本官还需在这待上些日子,这,住的地方?”湛槿嘉没忍住开了口。 “四皇子莫担忧,下官和下官夫人已经为您安排好了住处,您请随下官去,马上便到了。”孔繁笑着回道。 一路把人引到安置地,湛槿嘉在看到那并不宽敞的帐篷时,脸色更差了些。他身后的两个美艳丫鬟更是没忍住嘟囔了一句:“就住这帐篷?这也太小了些。” 孔繁和一旁的陈凌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本来就是灾情最重的地方,百姓连吃的都还成问题,弄这么大的帐篷给他们已经是最好的待遇了。 “闭嘴。孔大人,多谢您费心了。”湛槿嘉冷声打断两人的话,转头看向孔繁,压住情绪扬起笑脸道了谢之后便带着两丫鬟进了帐篷。进帐篷的一瞬,脸瞬间垮了下来,阴冷的看向两个丫鬟。 “母妃选你们来是为了伺候本宫,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还需要本宫教你们吗?你两是什么东西敢在朝廷命官面前随意开口说话?这些日子本宫对你们太好了让你两忘记自己身份了吗?嗯?!”湛槿嘉只觉得自己的面子都被这两人丢光了,勃然大怒道。 两个丫鬟被气头上的湛槿嘉吓得连忙跪倒在地,不停地求饶。 “主子,我们也是为您不平,前面去的那些县城,都给您安排得好好的,哪像这,直接给您个小的不成样的帐篷,还和那些平民百姓住在一个地方。这都能听到隔壁的说话声,您怎么能在这受这样的委屈。”蓝衣丫鬟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我见犹怜的样子让湛槿嘉气瞬间消了一半。 “是啊主子,这里连炭都没能给您安排,您怕冷,这要是冻坏了染上风寒可怎么办?户部这些官员还等您吩咐呢。”绿衣丫鬟紧接着开口,说完还不忘拿出锦帕拭了拭流出的泪,只是这锦帕下的嘲讽眼神被遮的严严实实。 湛槿嘉一听这话气顺了,他是此行领头的官员,更是当今皇上的四子,这熙禾知县就如此待他。 傍晚天上再次飘下了大雪,挥挥洒洒盖满了整个熙禾城。湛槿嘉冻得不得不找了孔繁给他弄了些炭烧在帐篷里。他哪知孔繁弄来的竟是那最廉价的炭,烧的满帐篷都是烟熏火燎。当看到孔繁夫人送来的几样吃食时,湛槿嘉再也忍不住摔了碗。 “这是人吃的东西吗?那这东西来糊弄本宫?!”湛槿嘉怒气爬上心口,涨的脸都红了,他斜着眼看向徐氏,没有再维持他那风度翩翩的公子样。 徐氏被他突然的发作吓的不敢说话,看见湛槿嘉那泛青发红的怒容,她连忙跪倒在了地上。徐氏冷静了一会儿,掐着自己的大腿打着咯噔道:“殿下明鉴,这已经是熙禾最好的吃食了。其他人都是吃的一口大锅出来的杂菜。这是特意给您小锅做的......”她的眼眶已经红了,若不是手上的动作支撑着,她连话都说不出。 第59章 丑态(二) 第二节 “这就是特意准备了吗?你去吃,把那些都吃了。”他指着地上的食物,冷冷地看向徐氏。 徐氏再也憋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往外冒。 旁边的百姓听到这边的动静,已经聚了好些在外面,一听这话,一个个都气的脸色发青。孔夫人带着大家天天忙前忙后,张罗着所有人的吃食,孔大人现在都还在城中冒着大雪帮他们重建家园,这京城来的什么皇子就这样折辱人,他们听了岂会开心。 一个大婶直接想往那帐篷里进,被湛槿嘉的一众侍卫挡在了外面。她气不打一处来,直接破口大骂:“让开!你们这些什么京城来的狗东西就知道欺负我们老百姓!那什么皇子,你爱吃不吃,孔夫人好心好意给你端饭过去,你就是这样对人的!我跟你们说,我老婆子可不依。” “放肆,竟敢辱骂皇室,小心诛你九族!”一个侍卫狠厉地说道,直接拔出了剑对准大婶。 “你动手啊,诛九族,那要看看我老婆子还剩些啥可以给你们诛!”大婶怒火中烧,哪壶不开提哪壶,老娘九族都被这场地动灭绝了,轮得到你来灭。 那侍卫见这蛮婆子不依不饶,就想动手。后边的百姓见这样子,一起冲了上来,一些心思活络的嘴里当即大声嚷着:“杀人了!朝廷来的人杀人了!专杀受灾地百姓灭口了!” 霎时间场面一片混乱,声音传到了城中,孔繁及陈凌当即带了人往回跑。 湛槿嘉见事情竟闹得如此大,横了一眼地上的徐氏,给了那两丫鬟一个眼神,“去把她扶起来。” 两个丫鬟立马上前去扶人,湛槿嘉整理了一下衣服往帐篷口走去,他被眼前的混乱吓了一跳,这要不是他带来的侍卫在拼命拦着,他这本来就不结实的帐篷早就被推倒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一群刁民,快走开!你们知道帐篷里的人是谁吗?那是当今皇上的第四子,四皇子殿下。”接收到湛槿嘉眼神的小厮站在帐篷门前吼道。 “呸!”前面的大爷直接往里啐了一口粘痰。 湛槿嘉差点被那粘痰碰到,脸色更加难看了。 “本宫命令你们快些退开,若你们再这样胡搅蛮缠,核发给你们的银两本宫可以扣下。”湛槿嘉阴着脸说道。 “乡亲们!他连我们的救命钱和抚恤费都要扣下,这是什么丧尽天良的东西,大家上!”一个手还绑着绷带的大爷怒目圆睁,完好的手拿了把镐就要往前挤。 徐氏被两丫鬟扶起后,自己清理了一下地上的碗碟,看外面势头不对,怕那些侍卫真敢动手伤人,连忙出来道:“乡亲们快回去,这怎么都过来了?” “孔夫人,这皇子殿下如此侮辱你,我们不服。他们官大欺民,跟我们这些已经无家可归的难民动手,摆明了不想管我们,我们敬重他们有什么用?!”平日送水的大婶站在人群中,看着眼睛红彤彤的徐氏道。 徐氏手里还拿着碎碗碟,她怕出事,劝道:“我没事,大家快往后退,别惊扰了殿下。” “乡亲们,你们这是干什么啊,快退后,那是四皇子殿下!”孔繁这时候远远地就看到了这边的混乱,几乎所有留在避难场地的人都围在了那,他与陈凌对视了一眼,边跑边喊道。 “什么狗屁四皇子,天家的皇子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简直不把我们老百姓当人!”一个胖大婶拿着炒菜的大勺,使劲地往湛槿嘉带来的侍卫身上招呼。 “停下!收手,张大嫂,王大爷,带乡亲们回去!”孔繁站在人群后面的一个高凳上往里面喊。 四皇子他们不理,但孔大人的话百姓们还是停的,他们放下了抬得高高的工具,慢慢地往后退。湛槿嘉的侍卫们还横着剑柄凶狠地看着后退的人群,生怕他们一个冲动又往前来。 “孔大人,这就是你们熙禾的待人之道吗?”湛槿嘉松了一口气,又开始摆起了架子。 陈凌在后面看着这一幕,不禁摇了摇头,这四皇子,怎么一离开京城就仿若变了个样子,以往的风度翩翩看来也都是装出来的。 闹出这么大动静,定是他们做了些什么激起了民怨,否则他在这这么些日子这些百姓都是热情好客,善意满满。而四皇子一来,这就变得乌烟瘴气。而且,这四皇子看起来阴脸气壮,其实就是色厉内荏,怯弱得很,这声音都有些颤了。 “这,这究竟是发生了何事,怎么就,闹起来了?”孔繁听了湛槿嘉的话,有些无奈,他被人急匆匆地叫来,到底发生了何事还真是到现在都不明不白。 “那就要问问这些人了!我这正和孔夫人说话呢,外面就闹起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大人你带着百姓造反呢!”湛槿嘉直接把错都归在这些刁民身上,徐氏那里,料她也不敢多说一句。 “放屁,你侮辱孔夫人的话我们都听到了,还隔着这儿装什么。”胖大婶一听这话不乐意了,直接揭穿道。 “人家辛辛苦苦给你做饭,你不感激也就算了,还侮辱说不是人吃的。怎么,在你们这些天家人、官老爷都不把我们这些民众当人吗?”王大爷快被这倒打一耙的四皇子气死了。 湛槿嘉没有说话,本就黑沉的脸色愈加难看,似乎到了发作边缘又被他生生挤下去。陈凌在这,他不能做出出格的举动。 “殿下,熙禾实在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款待您,这大家吃得都是一样的大锅菜,只有您这下官吩咐贱内单独做一份,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了呀。”孔繁听后,怒火郁结于心,但他没有表露出来,反而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这可把周围的百姓和陈凌带来的那些兵将引得心中都偏向了他这一边。 本来就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朝廷让他们来就是来救灾的又不是来享受的,你堂堂一个皇子,是皇上派来安抚灾民的,却做出这样的举动,说出那样伤人的话,也难怪激起民愤。真就是一个字,“该”! (明日开始三千多一更哦,小宁要努力一下啦!大家喜欢的话可以评论评论,点点催更,送送那免费的小礼物哦~ 小宁圆润的滚过.jpg) 第60章 试图缓和 第一节 湛槿嘉见场面被孔繁稳定了下来,往外一步,扫了周围一圈。见几乎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他不得不咳嗽了一下,缓和了声音道:“许是他们在外面听错了,本宫说得是我那丫鬟自己弄了些不知名的东西就给本宫用,哪知孔夫人刚好进来,丫鬟接饭食又不小心没接稳才造成了这样的局面。 阴差阳错的,反而让大家气成这样,是本宫的错,还望孔大人和孔夫人以及各位父老乡亲莫怪,本宫在这给你们赔的不是。”等过后再收拾你们这群无畏的刁民! “你们俩,出来。”湛槿嘉往帐篷里看了一下两个瑟瑟发抖的美艳丫鬟,真是没用。 两丫鬟听到他的吩咐,不敢耽误,立即出了帐篷,看着外面一圈圈的人,绿衣女子颤抖着声音:“对,是奴婢看到废墟那边有棵不知名的东西,我看上面有些小果子,就去,就去摘了想给殿下吃,哪知道那不是人能吃的东西。都是奴婢的错。”她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低着头余光一扫,看到湛槿嘉满意的眼神,她心里暗喜。 “原来如此,也是乡亲们关怀贱内,竟闹了如此大乌龙,唉,殿下,对不住了。夫人,再去帮殿下做些吃食,可不能饿着了。”孔繁顺着台阶往下下,又招了招手给百姓们说道:“都是误会!大家快回去吧,天色晚了,待会儿可能又要下雪,先去把该收的都收拾进去。” 孔大人发话了,百姓往湛槿嘉那边瞅了一眼后便慢慢散了。到底是个天家人,该给的面子还是得给。既然那丫鬟揽了话头,那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过后,湛槿嘉忍着不快把徐氏再送来的饭菜吃了,味道确实不错,但他心中恨极了。胖大婶怕徐氏又受委屈,还特意拿了个大勺跟在她后面和她一起进了湛槿嘉帐篷。她就像一名合格的侍卫,雄赳赳地站在后面护着徐氏。湛槿嘉如今既不敢怒也不敢抱怨,吃了之后还提起笑脸感谢一番。 夜里,徐氏把傍晚的事儿完完整整的给孔繁说了一遍,孔繁把她搂在怀里帮她拭去泪水,轻轻哄着。到底是让妻子受了委屈。 “这四皇子真是不知好歹,就他那样,跟两位白公子差远了。还皇子,真是丢人。”夜晚的大帐篷里,人们低声讨论着傍晚的事,真是十分看不惯那惺惺作态的湛槿嘉。 夜里的窃窃私语总是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湛槿嘉身边的小厮在外面偷听了一会儿便回了帐篷,把听到的事情一一和湛槿嘉汇报。 “白公子?”哪里的白公子?不会是烨白公子吧?湛槿嘉沉思了一下,突然冒出的想法让他一惊。 不可能,他们不应该会在这,出发之前有收到过密信,他们还在青川。但他这心里总有一个疙瘩,必须得确认清楚才行。 第二日,湛槿嘉便派人去和百姓打好关系,一点一点的探着他们口中那所谓的白公子是何许人。 百姓对他们这些整天摆架子的仆从挺排斥,也就没怎么和他们说话,一个个手里忙着别的事情。孔繁从徐氏口中得知了此事儿,悄悄嘱咐了徐氏,让她给熙禾百姓传话,尽量别给人说两位白公子的事。怀璧其罪,谁知道这四皇子怀了什么不好的心思,可别给两位恩人找了麻烦,毕竟大家都知道这四皇子是怎么样的人。 而后几日,湛槿嘉的人再探人们也就没再躲着,反而说了些有的没的,比如什么两位白公子啊,虽然脸上长了胎记,确实十分良善之辈。大叔大娘们的嘴说出来的话一套一套的,脸不红气不喘地编了一些胡话。 于是最后到了湛槿嘉耳朵里,那两位白公子膀大腰粗,一人至少足足二百多斤。脸上胎记遍布,其中一人还身有残疾,祖上还是山匪出身转了良民。湛槿嘉听后,直接打消了思虑,只当是自己多想了,把那两位白公子的事迹当成听了个大善人的故事。 接下来几天,他想方设法把自己再熙禾百姓心中的形象挽救起来。这天雪停,听到小厮们说熙禾屯的肉食不多了,城西边不远就有个森林,里面还有可以食用的野物。他瞬间来了兴致,正好能在他们面前秀一下自己的骑射。当天他就去找了孔繁,让他组织一些人跟他一起进林子里捕猎补贴吃食。 第二节 孔繁犹豫了一会儿,他也不好拒绝湛槿嘉。但确实是囤的肉食不多了,派人到其他县城买的物品如今也还没到。于是他应了湛槿嘉的要求,找了些年轻力壮的、之前进去打猎过的男子,加上湛槿嘉自己和他带的侍卫,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林子。 哪知到了午后,一男子急匆匆地赶回来报信,说是四皇子在林子里打猎惊了熊瞎子,被熊瞎子伤了,现在正往这边送,让孔繁快些安排个大夫帮忙医治。 孔繁一听,冷汗直流,这要是湛槿嘉在他这出了事儿,他可没法逃脱上面追责。于是他当即安排了几个会医术的人,就连赤脚大夫都喊上了,等湛槿嘉一到就立马去医治。 湛槿嘉也不知自己怎么如此倒霉,猎了几只野兔后他兴致高涨,甩开侍卫又往林子里面进了一些,想多猎一些带回去在百姓面前逞威风。哪知那马像发疯了一样带着他四处狂奔起来,惊扰了旁边山洞里冬眠的熊瞎子。他连忙弃了发疯的马往来时的方向跑,但还是被熊瞎子拍了一掌,幸亏他躲得够快,伤的地方少,但是胸口却被重重地拍了一下,疼得他直抽气。 这是他从小到大伤的最重的一次,身上的疼痛越来越强,直让他冷汗直流,手上攥得更紧了些,不由自主地发出痛呼声。 被抬到帐篷里时,他已经疼晕了过去。再次醒来,他看着帐篷顶,身上像被碾压过后的疼痛让他想即刻返回京城。 “殿下您醒了!”绿衣丫鬟守在旁边,见他醒了惊喜地喊道。 大夫再一次检查后给他说了并无大碍,就是得卧床休息些日子好好养着。见绿衣丫鬟忙前忙后替他洗衣换药,他有些感动。等人进屋时,拉过绿衣的手,说了好一番服帖话。 第二日丫鬟也就真正变身成了侍妾,压了粉衣一头。粉衣内心嫉妒,但面上却是恭恭敬敬,伺候着两人。 于是乎接下来的日子,绿衣只需要给湛槿嘉亲手喂喂药,再轻声哄几句,其他的事就全到了粉衣头上,脏活累活也都被绿衣暗中吩咐小厮交待到粉衣手上,导致她近身的时辰都少了许多,绿衣与湛槿嘉却越来越亲密,俨然一双恩爱鸳鸯,新婚燕偶。 湛槿嘉醒后不多时便叫了孔繁和陈凌进来,说了他的怀疑——那突然发疯的马,定是背后有人搞鬼,让他们去查清楚。 然而当孔繁他们带人去寻那马时,马早已经没了,找不到任何证据。当时马因为发疯四处跑,让湛槿嘉逃过了的熊瞎子气愤不已,把那马给弄死直接撕咬吃了,林中雪地上只留下一些毛发和蹄子及一大滩血迹。 两人回来后又挨个儿去询问当时与湛槿嘉一路去的人,但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最后只能无疾而终。 湛槿嘉听到消息后,也只能硬生生吃下这个哑巴亏,心里却更加想要离开这鬼地方。 ———— 卧床修养的日子,湛槿嘉享受着孔繁因为害怕和愧疚对他的各种补偿,打猎拿回来的东西几乎都让厨娘做了拿到他帐篷里来,几乎都进了他肚子里。不得不说,虽说是这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厨娘,做的饭菜却是真的美味极了。 他帐篷里从原来的普通炭火变成了孔繁让人去别的地方给他专门买来的梨木无烟炭,整日不断的燃着,终于是温暖了许多。 几日下来,湛槿嘉苍白的脸色红润了起来。身边的绿衣也因为跟着他一起吃喝,面色更加艳美,引得对女色不太痴迷的湛槿嘉一个劲儿往人身上吃豆腐。 旁边营帐的百姓可就因此受了罪,这四皇子和那姑娘调笑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大,白日也笑晚上又闹,哪像一个受了重伤的人。百姓也没办法,敢怒不敢言,只能一次次地跟孔繁反应。孔繁也无奈,只能厚着脸皮去请陈凌出面。 陈凌从孔繁口中听到这事儿,面上尴尬极了。他其实早就听手下的小厮说过了,但他也就一个臣子,怎么去出言阻止皇子跟人亲热......他也没法去说,这作为一个慰问官员而来的皇子整日沉迷女色,这种事情...... 于是两人一合计,也就谁也没去说,倒是去嘱咐了百姓让他们再忍耐些日子,等湛槿嘉好得差不多走了他们的耳根子就能清净了。 两人没想到的是,这四皇子竟还能更荒唐。 没过几天的一个夜里,周边的百姓被那混乱淫欲的声音吵醒。女子的娇喘和男子的粗喘声伴随着不时的低声轻笑细语,在寂静的夜里传的很远。 (三千一更啦~大家如果喜欢就帮小宁评评分呐~) 第61章 红烛帐暖 第一节 众人被纷纷吵醒后起身尴尬对视,这情况......也太激烈了,这冰天雪地的,更何况还受着重伤,竟能有如此兴致。渐渐高昂的声音,就连离得有些远的陈凌和孔繁都听到了,两人也是真没料到这堂堂皇子能在这做出这么出格的事。 “啊!!”突然,那男声急转直下又突然高喊一声,是痛苦的呼叫。 紧接着那帐篷里的女子便带着惊慌和哭腔喊了出来:“快来人啊,殿下昏过去了!” 一时间寂静的也喧闹了起来,没被吵醒的人也被这边乱糟糟的声音全吵醒了,大家一起披了外衫往这边来探究竟。 大夫很快被请进了帐篷,小厮把帐帘放了下来,隔绝了外面一圈的视线。众人在外面议论纷纷,一个个说笑起来。这么荒唐的事还搞了人尽皆知,倒真是丢人。 孔繁和陈凌都穿好了衣服到帐篷外候着等消息,两人均从对方脸上看出了无奈和尴尬。陈凌更觉得丢人,算下来这四皇子也算本次行程的统领,然而却干出这荒唐事,他真是没脸见这些百姓。 很快,大夫出来了,孔繁和陈凌连忙上前询问。 “无碍,就是火气旺,兴致......高了些,一时间扯动了伤。本来就是内伤,这还没养好就,咳,搞这事儿,这......唉,在养几天就好了,没什么大问题。”大夫摇了摇头,老脸都有些红,这帐篷里的矮床上可谓......地上衣裳乱七八糟的散乱着,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味道。 那女子眼睛还泛着迷离,身上潮红还未消,整个人凌乱着头发披着件外衫在旁边坐着,他们这进去的男子都不敢往那边看。 孔繁和陈凌一听,只想现在就耳聋。陈凌再也忍不了了,回了自己的帐篷点燃蜡烛,连夜写了一封奏折就让人往京城送。他倒不怕被右相一派穿小鞋,这么些年他们左派一直闷着气,但也不是他们能打压就打压的。 接下来的日子,熙禾和乌柒百姓饭后谈资都是这四皇子,丑事传的沸沸扬扬,甚至周边城镇都有所耳闻。 湛槿嘉醒来后得知自己丑事传千里,不敢再露面,整日躲在帐篷里期盼着伤快些好。 ———— 湛槿初一行人到了七叶地界,直奔有河防和海防的富阳和露昶而去。当然,他们留了两个暗卫潜在湛槿嘉一行人附近,时刻关注着他们的情况。 “我这四皇兄可真是原形毕露了,受了伤都这么急不可耐。”湛槿初接到密信,觉得甚是荒唐。 “有他身边带着的两丫鬟,还愁他没有笑料出来吗。”贺南泓抱着湛槿初,和他一起看着手中的信。 湛槿初往后靠了靠,在贺南泓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你说右相大人和柔贵妃娘娘看见这消息,会不会气着?”他看着贺南泓狡黠一笑。 “怎么,想要让他们先慌乱一段时间?陈凌不是写信上奏了吗?”贺南泓把信放在一旁的桌案上,双手环住湛槿初,凑近他的耳朵道。 湛槿初感受到耳边的热气,身上一酥,“我们就帮一把宫里出手的人,正好落井下石。” 他可没那么好心帮湛槿嘉他们,自己年幼时可没少受他们算计。如今有这么个机会,当然要暗中出手推波助澜。他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对自己这狼子野心的哥哥也没什么感情。既然淑妃及纯贵妃都出手了,他没理由不趁乱送湛槿嘉一程。 “让二哥他们拱拱火,把这丑闻往京城散散?”贺南泓把头搁在湛槿初肩头,脸贴着脸,像只大型犬,缠人缠的紧,越蹭眼中笑意越浓。 湛槿初感觉到痒,抬手推了推他。哪知贺南泓立马一脸委屈地盯着他,他无奈,只得任由人在耳边蹭。 “林文,给辰将军传信,把这消息往京城散,越多人知道越好。”湛槿初身子稍微离开了一点,向门外候着的林文道。 “是。”门外传来林文应答的声音。 贺南泓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远了,直接抱着湛槿初起了身。所幸这么久了湛槿初已经习惯了他这时不时地横抱,并没有慌乱,反而伸手环住他的脖子,笑着道:“你这又怎么了?” “天色晚了,该睡了。”贺南泓一脸正经地给人抱上了床,紧接着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十分精致的小盒。 湛槿初没见过他手里的盒子,有些奇怪:“这是?” “玉脂膏。”贺南泓一直盯着身下的人,说毕,没等湛槿初反应就把床幔都放了下来,整个人压了上去。 第二节 在熙禾的那么多天,没有多少柴火,本来就怕冷而且几乎没受过寒的湛槿初身子骨确实被寒风侵袭了个彻底。但因为有一股气支撑着他忙前忙后,也就一直没有生病。等一行人到了富阳,客栈里温暖的炭让人放松下来,这一下子风寒就上来了。 病来如山倒,到富阳的第二日湛槿初就发起了高烧。之后几天更是烧得反反复复,整个人也就失去了精气神,就算出门走动也是神情恹恹,病态明显。 如今刚好了,他们就出发到了露昶。今日的湛槿初精神头挺足,面色也红润了起来。贺南泓从熙禾就一直忍到了现在,期间两人只是相互亲吻,并未做什么。现在湛槿初身体好了,他也就可以适当收取一些补偿了。 安九从外面回来时想禀报些事情,到了两位主子的屋门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当即转身就走。 躺在床上的湛槿初面含春色,双眼泛着些晶莹,看着在自己身上胡来的人,一脸纵容的摸上了贺南泓的脖颈摩挲着,一边颤着声音轻声道:“泓哥哥,别忍了,我......啊,你要吧。”身体抑制不住的悸动让他喊了出来。 他心中明白,贺南泓一直以来忍得难受。之所以没有真正要了他,是想给他多些时间克服心里那道坎,怕他不适应,更怕他疼。但如今他已经完全适应了两人的关系的转变,也适应了贺南泓时不时带给他的欢愉,甚至......也被他探寻了个遍。所以,也不需要再忍了,他也想让两人再进一步。 贺南泓被他的话刺激的红了眸,“那我开始了,要是不舒服一定要说。”说完他吻上了那红唇,之后是脖颈,喉结......一路往下,带着厚茧的手也游离在湛槿初的身上。 痛呼之后是低沉的安抚声,随后细碎的喊声和轻哼从床幔中蔓延而出......(自行想象) 入夜,客栈中温情无限,屋内红烛慢慢燃至天明。屋外的雪被风侵袭着,时而直落,时而又被吹得翻了身。雪从开始的时不时飘落几片到后面越下越大,越下越急,狠狠地咋落到屋顶,伴随着一些细流慢慢往下滴落。 第二日清晨,安九和林文一直在屋外候着,两人怎么等也等不到里面的传唤。安九指了指里面,比划了下他昨晚听到的动静,一脸的姨母笑。 林文挑了挑眉,这,怕是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嘶,他温柔和煦的主子终是被大冰块困住了。 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两人终于听到了里面的动静。贺南泓悄声开了门,对着两门神吩咐道:“早膳准备些清粥即可,备上水,待会儿槿初需要沐浴。” 两人一听,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接着都去准备了。 湛槿初醒时日头已经窜到了快正中,昨夜的放肆今日全在他身上呈现出来。他只知道他彻底昏睡过去前,某人还在进行着肆虐,导致他睡得根本不安稳,梦里也被人反反复复......身上的痕迹好似被狂风暴雨掠过后散落了一地大片大片的残花,松散的亵衣根本遮不住。 他见屋里没有贺南泓的身影,便开口想唤他。哪知这嗓子哑得泛疼,加之又觉得口干舌燥,发出来的声音喑哑的不像话。 贺南泓在旁边屋子沐浴后便回了屋,刚巧看见湛槿初一只手扶着腰一只手撑着床挣扎着起身,忙过去扶他。 “先躺着,我让他们备了水,待会儿我再给你揉揉就不会难么难受了。”贺南泓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拿过了床边桌案上的水喂了湛槿初,然后摸上了湛槿初的额头,试了试温度,所幸并没有发烧。 嗓子得到水的滋润,舒服了一些。他安静地侧靠在贺南泓身上,享受着那双大手按摩。活了二十几载,第一次感受到了被车轮碾过的感觉,这腰似乎被折断了后再被安起来。那地方也还涨的难受,昨晚如此直观的感受过了才觉得人与人之间还是有差距的,这差距不只是体力...... 被人抱着沐浴过后,湛槿初又被送回了床上。他眼见贺南泓又从床头摸出了一个小盒子,瞪大了眼睛就想往床里面躲。昨夜那混乱的景象实在令他记忆深刻,现在不躲更待何时。他可没办法在承受一次暴风雨的侵袭。 第62章 事后 第一节 “你还来?我这,我这实在没法再......”不是说没有被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吗?怎么到他这就变了样。 贺南泓轻笑出声,把那缩成一团的人轻轻搂了过来,“别怕,只是帮你上药,不干别的。”说着就要给人把刚穿好的亵裤褪下,边笑着在人耳边低语“等你好了再来。” 湛槿初腾地一下全身开始泛红,推搡着不让这禽兽碰他。他都这样了还敢逗他,简直不像话。而且,那地方怎么给人看?? “肿了些,乖,我帮你上药,别乱动。”贺南泓看后觉得自己昨夜确实孟浪了些,有些后悔和心疼。这还是第一次,不该要那么长时间。他看着那红肿的地方,打开了小盒子弄了一些药膏帮湛槿初上了药。 被人轻哄着给上了药的湛槿初藏在了被子里,侧身朝着床里面不肯动弹,耳边一直回荡着那句“昨晚可不止看了”。 “吃些东西再睡一会儿,来。”贺南泓接过林文送到门外的清粥小菜,放到桌上后去把那只在床上躲起来的小狐狸找出来。贺南泓给人抱到膳桌没有放开,让他坐在在自己腿上,靠着,拿过调羹一勺一勺喂着。 “我觉得此行真是多灾多病,你说我这原本健硕的身子怎么会如此虚弱?”吃完一碗粥,湛槿初空空的肚子得到了充实,他叹谓地靠着人形软枕,发出感慨。 怎么说他也是日常习武,额,且算锻炼,跟贺南泓那早起练的武一比,他那就是花拳绣腿。 “等你好了,我带你习武,教你些防身术。”若是自己又回了南境,得让槿初有自保的能力。 “好,是该练练了。”湛槿初有些困了,其实他并没睡多长时间。刚吃了些东西,胃得到了满足,又泡了热水澡上了药,现在困意马上就涌了上来。他把头靠在了贺南泓肩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贺南泓听着湛槿初逐渐平稳的呼吸声,知道他累坏了,慢慢起身把他放到被褥中,自己也上了床搂着他睡起了回笼觉。 这一次湛槿初睡了一个时辰,醒来时自己还在贺南泓怀里。感受着那坚实宽厚的胸膛,还有那淡淡的檀香味,湛槿初觉得自己沉溺其中难以自拔。再看看那麦色的脖颈上和胸口被自己抓出来的红痕,特别是那性感的喉结上,红得发紫,应该是他咬出来的。思至此,他自觉丢人,只怪昨夜一时情动,没收住,他闭上了眼眸暗暗后悔。 贺南泓在他醒时就醒了,就那么闭着眼也能感受到湛槿初一直盯着自己看。他等了一会儿感受到那炽热的眼光消失了,才睁开了眼睛。 他把人往胸膛一带,闭上眼凑近那张俊美的脸:“醒了?身上可还有哪不舒服?” 湛槿初小猫似的往他胸口蹭了蹭,嗫嚅道:“还是涨。” 贺南泓一愣,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后亲了一口湛槿初那已经红肿的唇,“我看看还肿不肿,晚上在上些药。” 湛槿初看着他的动作还是羞得很,学不来这流氓的坦然劲儿。 ———— 午后,一直在外奔波暗查的林斯回来了,只见他行色匆匆就往两位主子的屋子去。 “主子,我们这几日暗访发现些奇怪的人,他们不知道再往露昶运送什么东西,箱子都是密封好的。探子去查时守卫森严,不好接近。我们对接触过这批货的人,都一致说是布匹。但属下觉得那味道不对,似乎有若隐若现的火药味。”林斯一脸凝重地说道。 湛槿初没让贺南泓抱着,让他给自己垫了一个软垫在椅子上,靠背也垫了一个。这样其实还是不舒服,但比早上好很多。 他听着林斯汇报,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火药?是什么样的商人?”一个小小的露昶, 林斯回忆了一下道:“我看到了抚溪人,那长相浓眉大眼,五官很深邃,确是抚溪国人无误。” “抚溪。”贺南泓挺直了腰背坐在湛槿初旁边的椅子上,手指点了一下茶案,眉头皱了起来,“可有确定那批货卸到了哪?” “就在城东的红宜客栈背后,专门租了间宅院放置。”林斯回道。 他总觉得今日的主子有些奇怪,椅子还垫上了两个软枕,慵懒的靠在那,身上感觉比之前多了些什么韵味,他也说不清是什么。 “咳!除此之外,可还有什么发现?”贺南泓见林斯的眼神一直瞟向湛槿初,咳了一下,冷眼看了过去。 第二节 林斯当即收回了眼神,看向贺南泓,“今日港口船只以及来往的人也多了些,按理说这个时节不应该如此。我们特意隐在人群中观察,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他不敢在往湛槿初那边看,泓将军的眼神真可怕。 就是这泓将军脖颈和喉结上怎么会一片片的红,最近好像也没蚊虫啊?他没敢多想,说完就低下了头。 “先下去吧,继续盯着,注意好他们的动向。”湛槿初看向低着头的林斯,横了旁边的贺南泓一眼接着开口道:“下面每日都准备了姜汤,暗卫们回来后记得去喝上一碗,暖暖身子。” 他在屋里都得戴上围脖,不然脖颈上的痕迹太深,一看就知道两人发生了何事,林斯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一直看他。 林斯道谢后转身出了屋,把门也带上了。屋外,林文和安九两位门神均向他挑了挑眉,脸上带着他看不懂的表情。 “你们眼睛抽筋了?”他边走边来了一句。 于是林斯被两人暴打了一顿,边打边给他灌输了两位主子的事。林斯不仅身体被伤害了,心灵也受到了重创。 我的主子!我的主子!我冰清玉洁的主子!! 屋里的两人听到外面的动静,对视一笑。湛槿初好笑地锤了一下贺南泓:“都怪你,我在林斯面前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了。” “这样更好,更真实。这才是真正的你。”贺南泓伸手帮他把围脖拿下来,这屋里暖和,围脖带了反而会让人难受。刚刚是林斯进来禀报湛槿初才临时戴上,为了挡住那些羞于见人的痕迹。 “面具戴的久了,总会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实。我自己都认为我就应该是那样的性子。”湛槿初冲他笑了笑,神情中带了些无奈。 他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学会笑面迎人是他失去母妃后最先学会的事。那时候他整个人都陷入了黑暗,整日缩在康新宫,只有一直在他身边的老嬷嬷细心地陪伴着他,教他如何在那吃人的后宫生存下去 。纵使再不想与人交恶,别人也容不得他,因为他是父皇唯一的嫡子。 久而久之,面具再也摘不下。听着那些大臣和世家人的称赞,他又时会觉得自己挺虚伪。 “为什么不是两个都是你?你的心会告诉自己什么才是真实,这就够了。你戴没戴上那面具,面对陌生的人时你依然都是一样的是心怀善意,待人温和有礼,这是从内心而来的真实。你本性就是如此,那为何还要纠结是不是戴上了面具。”贺南泓认真地看着湛槿初。 “泓哥哥,你这大道理一套一套的,每次都能让我茅塞顿开。”湛槿初笑了,他倒是没想到,贺南泓会成为自己迷茫时候帮他拨开迷雾的引路人。 贺南泓见他笑了,也跟着露出了笑容,平日冷淡的脸此刻熠熠生辉。 “只要你觉得有用,我还能再跟你说些。”贺南泓走到了他旁边,拉起了他的手。“晚膳后我们出去走走,顺便看看林斯说的情况。听掌柜的说,露昶这些日子夜市挺热闹,有好些稀奇玩意,去看看能不能淘到宝。” “嗯,好些日子没出去走走了,我这胳膊腿都快生锈了。”湛槿初一回想,似乎是从到了富阳自己就没出去逛过,大荆这各地风景不同,他都没法好好看看。 ———— 富阳城东市是专门辟出来的夜市,到了傍晚开市时衙门就专门派了人巡逻守卫。 下了一日的雪到了傍晚渐渐停了下来,满目的雪白阻挡不了人们的热情。湛槿初一行人到达东市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夜市的灯笼全都点亮高高挂起,照亮了来往的人。 道路被清理的很干净,雪被集中到了集市中央,做成了一个个形态各异的冰雕。加上四周布满了灯笼,形成了独特的美景。匠人们还在忙碌着,孩子们在外围着四处看,指着冰雕欢喜的笑着,冻红的小脸恨不得伸到冰雕面前与它碰一下。 “真热闹。”湛槿初披着一袭银色大氅,下面露出一小截儿白色的绒卦衣角,上面一圈紫色花纹。除了头露出来,其他地方都密不透风。看着眼前的热闹景象,湛槿初笑意爬满了脸上。红色灯笼的光照过来,他的脸白得透亮,眉眼弯弯,自成一景。 一行四人个个都是高大俊美之姿,倒还真引得路人纷纷驻足。他们意识到后,连忙离开冰雕旁,一路慢慢逛了起来。 第63章 夜市 第一节 “雪又下起来了。”贺南泓从安九手里拿过伞,撑开后举起遮住湛槿初和自己,整个人都贴近了湛槿初。 湛槿初抬头看着飘落的雪花,从紫貂手笼中伸出手去接了两片雪花,雪花在手中感受到温度即刻融化,“这么看雪很美,纷纷扬扬而下,丝毫不在意会落在哪里。” “去那处看看。”贺南泓把他的手拉回来,拿了锦帕替他擦干,顺手牵着带他往前边的小摊而去。 湛槿初也没抽出手,衣裳穿得多,两人就算牵手四周的人不仔细看也看不出。贺南泓的手很暖,不似他的一到冬日就冷的发僵。 摊贩一见几人往这边来,热情的招呼起来:“来来来几位公子,我这的东西是从西域四国来的新货,今日刚到,你们可要看看。” “这是请墨香?”湛槿初来到摊前就把手笼递给了林文,贺南泓见他好奇也放开了他的手让他去看。他拿起一个雕刻着海棠的小盒,放到鼻下轻嗅了一下问道。 “公子识货,确实是请墨香。这香虽说不能和精供皇家的比,但也是这些香料中最好的了。”摊贩见来了个懂行的,也没藏着掖着,直接说道。 湛槿初轻轻打开,细嗅了一下,又往贺南泓鼻下去,让他也闻闻。 “这香料是直接从西域四国运送到这吗?”湛槿初压下心中的疑问,温和的问道。 “料子是那边来的,这小盒子却是这边和风斋定制的。”摊贩见他们好奇,也就答了。 湛槿初又看了看小盒子,放在手中不经意摩挲了一圈,除了雕刻的凸起,并没有什么不妥,那真是香料中的问题?刚才他未打开盒子时闻到了一股淡淡地不同于请墨香的味道,但打开细细一闻,却又没有了。 他把盒子盖上后对小哥说:“这香料如何卖?” 小摊贩笑着说道:“公子是懂行的,必然知道这个品质的请墨香也难寻。需五两银子才得这一克,一克也能用上许久。” “嗯,你倒挺实在,林文,给小哥银子。”湛槿初示意林文道。 他把小盒递给贺南泓后,又在摊子上找了起来。这摊子上香料不少,他细细一闻只觉得十分呛鼻。他突然看到小哥身后地上的一个袋子,里面露出一个小物件。 “小哥,可以把袋子中的那个物件儿给我看看吗?”湛槿初指着地上的布袋询问道。 “可以可以,这没地方放了,而且卖价也贵,我也就没拿出来,公子眼光真好。”摊贩一脸兴奋,连忙把东西给湛槿初递了过来。 这是一个紫铜精雕并蒂莲香匣,竟还有一个精巧的机关。里面存放着两种香料,机关一动,一种香料的味道会全被盖上,之余一种,反之亦然。而若是轻叩另一边的机关,两种香料的味道都能出来。两种香料是可配合使用不会相冲的,混合一起又是另外的香味。 湛槿初看着小哥的动作,倒确实被吸引了。虽说他也见过这样的匣子,但这民间还真是少见,而且这匣子上的精雕细琢也确实亮眼。 贺南泓见他喜欢,便开口问摊贩:“这多少银钱?可否还有这样的匣子?” 摊贩见存了许久的“贵重”(在他这摊子上最贵的东西)东西终于能脱手了,扬起了笑脸道:“几位公子看着这就气度非凡,这东西在你们眼中应该也算是个平常物件儿。我也就比我收来时贵上一两,毕竟保存了这么久它还如此完好,我也收个辛苦钱,就收您们十五两银子,您们看如何?” “嗯,包起来吧。”贺南泓道。 “倒是我这只有这么一个,毕竟它价高,我也只敢存上这一个。”摊贩边包着东西便道,手上十分利索。 “它也是和风斋的?”贺南泓再次问道,他接到槿初的眼神,这香料盒子和这匣子应该都不对劲儿。 “是啊,这些都是。和风斋这些盒子做的精致,便宜的贵的都有,因此大家都从他们那拿货。这香料他们也有,他们啊,有专门的供货渠道,但具体的我们就不太清楚了。”摊贩说完,又接着来了一句:“听说和风斋实际是抚溪国人开的,不过掌柜的确实是我们富阳人士。” 又是抚溪国,四人听闻后交换了一下眼神。倒是很久没听到这个国家的名字了,自从二十年前抚溪国战败后,虽说抚溪皇向大荆俯首称臣,成为抚溪王。但多年来却不停地派人隐着身份进攻南境,而且通商也少了许多。到后面两国关系愈渐破裂,只剩最后那么一丝脸面,两国的往来就更加少的可怜。 第二节 林斯看到的人也是抚溪国人,和风斋又这时候进了一批货,那就对上了。看来和风斋确实有问题。 湛槿初冲小哥温和的笑了笑,“多谢你,我们也想定一批这种盒子,如今得你这么一说,我们也有了方向,不必在那么乱找了。” 摊贩爽朗一笑,“公子客气了,这有啥。若是你们想到和风斋去,得过两天。这几天掌柜贴了告示,上面说他们进一批做盒子的料子,他得规整清楚了才会到店里。虽说店正常开,但向您们这需要批量拿货的得经过掌柜的同意。” “那我们明日先去看看,心里有谱了后面才好和掌柜谈。”湛槿初侧身笑着对贺南泓说道。 “嗯,明日也无事,就当去开开眼界。”贺南泓配合道,“多谢小哥,生意兴隆。”他朝摊贩拱手。 “客气客气,几位客官慢走。”摊贩嘿嘿一笑,回了个礼。 几人从那边走后,并没有急着回去,又接着逛了起来,逛了一会儿,便在集市之人毫无注意之下隐入了一条小巷,朝城东的红宜客栈背后的宅子而去。 宅子周围都是民房,看起来也并没有什么不妥。一些暗卫还隐藏在这监视着里面的情形,但那宅子里面却有很多的侍从守着,他们不好靠近,只能在外面的树上往里看。 贺南泓带着湛槿初,林文和安九跟在身后一起到了宅院后面的屋顶上。宅院里面灯火通明,林斯说的箱子都已经抬到了不知道哪个屋子中。他们这样盲找确实有些困难。 “先分开找有人说话的地方。”贺南泓对后面的两人吩咐道。 说完,他就带着湛槿初往西跨院去。刚到那边,就看到有两个黑衣人也隐在屋顶观察着四周。贺南泓当即把湛槿初放在一个可以藏住的大树上,自己悄无声息的往那边去,两个黑衣人还未觉察到有人过来就被放倒了。贺南泓只是把那两黑衣人弄晕死了过去,并没有杀,还需要留着审问一下。贺南泓示意湛槿初别动,他提起两人就往外去,换了两个他们的暗卫进来。 贺南泓安排好后回到树上,揽着湛槿初轻轻松松又上了屋顶,到了一个正说着话的屋子上。 两人匍在屋面,贺南泓轻轻挪开一片青瓦后往下看。屋里一共六个人,其中有三人是抚溪国人面孔,其中四个坐着正喝着酒说笑着,其余两个抚溪国人为他们守着门。 饭桌上,大胡子往口中送了两颗花生,笑着道:“这次这批货,能用好久了吧,好不容易才弄过来的。” “那是,那些香料可以用到明年四月了。”穿着一身长袍儒卦的中年男子道。 “最近两年南境那边查得严,这些东西很难弄进来,你们可千万要小心别露了馅。”一个脸上一块肉瘤的抚溪壮汉边吃肉边说道。说完,似乎是有些腻,大口大口喝了一碗酒。 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个穿着蓝色锦袍的清瘦中年男子,他拿起了酒,对着三人敬了一下,一饮而尽后道:“不会被发现,富阳这地方知县窝囊,只要我们赋税上的够,他巴不得我们弄更大的生意。而且,上面有人。任何风吹草动,我们都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他笑着往上指了指,一脸神秘的说道。 “那就好。前些年别那狗屁贺家弄得我们的货根本没法进,如今换了个名堂,倒是好进得很。那些个什么富贵人家的小姐、夫人推崇的很,买不到都直接会跟我急。”长袍儒卦男一脸得意,说完自己笑了起来。 屋顶上,湛槿初悄声道:“这穿长袍儒卦的应该就是那和风斋掌柜。” 贺南泓点了点头,两人接着往下听。 但这些人也没再接着说关于货物的事,反而因为酒喝得多了,开始说些浑话,荤素不忌,越来越难听。 “那什么李家千金,人人都吹她熟读四书五经,贤良淑德。啧,还不是一个劲儿想往我床上爬。嗝......我跟你们说,她那小手真是柔嫩能得很,在我这身上摸来摸去,别提有多舒爽了!就是一婊子哈哈哈哈哈哈。”大胡子又一口干了一碗酒后,脸色红的发紫,眼神已经有些迷离,嘴里的话嘟嘟囔囔快说不明白了。 “老哥厉害,李家小姐都被你征服了......小弟”和风斋掌柜咽了个嗝接着道,“小弟佩服佩服啊!” 蓝色锦袍的清瘦中年男子瞥了两人一眼:“注意分寸,别因为一个女人把动静搞大了,好好隐瞒着自己的身份。” 第64章 夜聊 第一节 “就是,虽然你们是大荆的长相,骨子里还是有一半我们抚溪国的血,可别丢了我们抚溪的脸。”肉瘤的抚溪壮汉有些看不上两人这色欲熏天的样子,眼中闪过不屑,也跟着插了一句嘴。 大胡子听到这话不愿意了,酒气上脸声音就大了起来:“什么叫丢脸!我这玩的是他们大荆的人,这叫报负!是骄傲你知道吗?” “行了,闭嘴。”蓝色锦袍的清瘦中年男子显然就是几人之中的头领,他把酒碗往桌子上一放,提高了声音,其余几人立马收了话,不敢再多言。 “阿豪说的没错,玩可以,如若暴露了身份那你自己应该知道下场会如何。”蓝色锦袍的清瘦中年男子扫了几人一圈,脸上带上了严肃。 “是,我明白。”大胡子收了声,把酒碗放好,努力摆正了身子道。 大胡子将近八尺,健硕的身子坐在那几乎塞满了一看就是临时弄来的小椅子,挪动都有些费劲儿。 “你明日就回和风斋去继续做好你的掌柜,消失的日子长了难免就会引起人的注意。”清瘦中年男子又看向和风斋掌柜淡淡地说了一句。 “是。”和风斋掌柜收起笑脸低头应道。 几人说完又开始了举杯畅饮,似乎是好久不见后的聚会。喝到最后,大胡子都醉得滑落到了地上,还一个劲儿闭着眼嘟囔着“喝喝喝”,那手也在无意识上举。肉瘤壮汉也趴在了桌上,醉的不省人事。整个桌上之余那领头的男子,双手按了按自己的头上穴位,让自己醒酒。迷离的双眼看着桌上的杯残狼藉,说不出一句话。 贺南泓和湛槿初在上面看完了全程,之后便避开了其他地方的守卫看了前院的几间屋子,并没有察觉到不妥,随后便出了宅院,先往他们住的万景客栈去了。 两人到客栈没多久,安九、林文及林斯就回来了,他们避开了院子的守卫把整个宅院转了一遍。 “他们的人很多,守卫就有百余人,还不算那些伺候的小厮和丫鬟。”林斯面露凝重的说道。 “百余人?竟如此多,这就有些难办了。”湛槿初听完这个数字,眉头一皱,松开了被他捏在手中的贺南泓的袖子。 “现在无法得知他们的人是否还有更多,所以不能贸然而去。林斯,你们好好盯着那宅院。”贺南泓 严肃了起来,这么多人,究竟是培养的大荆人还是抚溪国的人?若是抚溪国人,又是怎么能躲过南境而来。 “是。”林斯应完便出去了。 “安九,派一部分人到和风斋附近查探一下,注意不要打草惊蛇,若有不妥,即可撤离。”贺南泓接着安排到。 湛槿初算了算,现在除去柳三带领的正在查探露昶整体水利情况的人,他们能分散查探的的也不多了。 “明日我们就去一趟和风斋,按今晚他们喝酒的量来说,午膳后再去才可能遇上那掌柜回店。”湛槿初说完想了一下,又接着道:“他们是抚溪国人,那必然会认识我们几人的脸,让人先弄好人皮面具,明日得戴上。” 他们一个是大荆皇室,一个是镇守南境的贺家人,少不了与抚溪国打交道。他们能够在这露昶聚集,必定是通过了南境而来,所以他们必然要特意先记住他们这些人的脸。 “明日不能就我们四人去,再调配几人与我们同行。既然是富商,排场要足,高调才好。”贺南泓想到这一点,缓缓开口吩咐道。 安排好了明日的事儿,安九及林文就去打了水到屋里让两位主子洗漱,而后便退了出去回了房。 湛槿初出去走了一趟,又因为在那屋顶待的时间也长了些,本就不太听使唤的腿现在更加难受。贺南泓帮他用热水捂了腰和腿,然后上了床又替他轻轻按摩了起来。 湛槿初他安静地趴在贺南泓的小腹处,本来人就白的发光,身上这些痕迹经过一天后看着反而比之前更恐怖了些。大片的青紫让贺南泓心疼不已,昨夜有些激动,确实是粗暴了些。贺南泓拿过一瓶药膏,一一涂抹在那些青紫了的地方,最后发现几乎涂满了全身。 湛槿初感受着贺南泓那双大手在自己身上涂抹药膏和按摩,一开始还是害羞,到后面觉得那药膏冰凉止痛,那大手按得十分舒服。慢慢的,困意就涌了上来,眼睛不听使唤的闭起又睁开。 第二节 “睡吧,我再帮你按按。”贺南泓温柔地帮他把头发理好不让它遮在脸上,又给他盖好被子,手又再次伸到那细腰上揉着。 湛槿初本来想等贺南泓一起睡,但困意已经让他头脑混沌。只要贺南泓在他旁边,他就不需要考虑其他的问题,安全感让他的睡眠好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是不是会惊醒,日复一日的浅眠。听到贺南泓在耳边的温柔地低语,他安心的闭上了眼进入酣睡。 贺南泓又按了一会,看他睡得香,便轻轻帮他挪了下位子,让他枕着自己的手臂。把湛槿初整个人圈入怀中后,温柔地亲了一下额头,搂着他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午膳后,一行人做好准备,带上了人皮面具便出了门。 今日的天依旧是阴沉的向蒙上了灰布,下了几日的雪今日暂时停了下来,连着吹得肆意的冷风近日也温和了起来。路上和各家门前的雪均已被清理干净,贺南泓与湛槿初坐在马车上,掀开帷裳观察着往来的百姓和摆摊的摊贩的神情。 虽然天色不好,但这些百姓的脸上还是挂着笑容,天气没有影响到他们对生活的热爱。 “看来这露昶知县应该也没有对百姓们做什么坏事儿,看他们的笑容。”湛槿初看了一会儿坐正了身子对正在拨炭的贺南泓说道。 贺南泓拿着小火钳把炭松散了一下,让它能燃燃起来,他手中没有停,回头看了下湛槿初的笑容道:“百姓的笑容是最能说明他们生活情况的,你这么想也是对的。” 因为两人要独处,林文弄好炭火后便一直在外面坐着看路。贺南泓看到炭火烧的不够旺,便自己动手。 “今日感觉没那么冷。出门比昨日舒服了些。”湛槿初替贺南泓理了一下被他遗忘在身后落在马车面上的衣角,轻轻拍了下,把刚刚他不小心弄到身上的炭灰拍走。 贺南泓弄好了,自己理了一下衣裳做好,接过湛槿初递过来的锦帕,擦了擦手开口道:“午后天气会暖和些,今日风小,就没么冷了。”说完他拉过湛槿初的手,帮他捂着。那手还是有些凉,只是只一会儿没注意又凉了些。 没一会儿,马车就停下了,贺南泓帮湛槿初戴好面具后才给自己戴上,两人相携下了马车。 他们一行人数多,骑马的、步行的加上那豪华的马车,阵仗就大了起来,一路上就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这下子两人一下马车,和风斋周围的人几乎都把视线凝在了那气质出尘的两人身上。虽然这面容只是清秀,但依旧掩盖不住这矜贵的气息,引得周围的姑娘们都纷纷看过来,脸上都带着羞意。 “两位公子是想到我们这和风斋逛逛吗?”和风斋门口的迎宾小厮很有眼力劲儿,当即走了过来搭话。 “嗯,进去看看。”贺南泓带了面具的脸更加显得他木然冷淡,一开口,平淡的语气更加让周围人以及这小厮确认这是个大商户。 湛槿初迈着优雅的步伐,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跟随着小厮和贺南泓一起进了和风斋。 露昶因为海域通畅,常有外域人来经商,民风受其影响就比其他地方更开放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两公子一露面就吸引了这些女子的注意。这温润的公子更加受姑娘和婶子们的欢迎,平日待人定也是这般温和有礼,又风度翩翩,很难不让这些女子心花荡漾,幻想着找这么一位好夫婿。 “两位公子是想买些香料还是?”进了门,和风斋掌柜带着笑迎了过来,顺便使了眼神让小厮去准备茶水和点心。 今日的和风斋掌柜与昨日他们在屋顶上看到的真是大相径庭,昨日那喝了酒后满口粗话,脸上爬满淫欲的掌柜今日却是一副斯文儒雅的模样,礼节、话术都周全得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所以这店里的姑娘小姐才会这么多。 “掌柜的客气了,我们就先看看这些香料,昨日逛夜市,好些摊贩售卖的都是从你们这拿的货,特别是那些精致的盒子,让我很是欢喜。今日特来这店里看看,这满目琳琅便让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购置一些。”湛槿初笑着看了一圈,眼睛亮亮的看向和风斋掌柜,语气带了些激动。 掌柜的听了这话也高兴,看着这几人的穿着定然也是非富即贵,今日定能出一笔大帐。当即他就带着湛槿初在店里转了一圈,一一介绍了一些比较贵重的的香料和售卖的精致锦盒。 第65章 和风斋 第一节 “可还有什么更特别的?”湛槿初认真地听了一圈后问道。如果没猜错,这些表面上的都是一般的货物,真正好的应该不会就这么轻易摆出来。这里定然藏着能吸引到那些富贾和世家的好东西,这才能让他们在这露昶扎根立足。 “公子是懂香料的人,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几位请随我往后边去。”掌柜的朝他们温和一笑,抬手引路。 一行人跟他进了后院,一路七拐八拐转了好一截路才到了一个屋子。屋子外面看着朴实无华,与别处没什么两样,但里面却内有乾坤。 只见那掌柜的往那紧闭的木门上一叩,平滑的木门中间出现了一个扇形木雕。掌柜的转过身抱歉的笑了笑:“还请几位贵客能避一下。” 前面的展示已经能引起客人对他们好奇与尊重,这就够了。后面的开门方式毕竟是和风斋的秘密,不方便外露。 湛槿初回了个笑,眼神不经意看了一下那机关,便和贺南泓他们转过了身。 “几位请。”门咔哒一声后平移开来,掌柜的声音也从背后传来。他微微弯了腰,请湛槿初他们进屋。 门内的风景让人为之惊叹,与外面看到的布局完全不同。那外面与房屋相接的假山竟连绵而入,成为屋中一个大型置物架。片片精美的屏风形成遮挡,隔开一个个博古架。博古架是用上好的黑檀木制成,制作的人花了心思,上面的镂空花纹都精妙绝伦。 站在外围一看,便知道这些架子的摆放也是有讲究的,形成了一个九曲连环阵,呈现出来便让人耳目一新,一眼就让人为之惊叹。 湛槿初悄悄拉了一下贺南泓的袖子,示意他往扇形坐落屏风的另外一侧去看,自己看掌柜带着的这一侧。 哪知贺南泓刚要走开,掌柜的觉察到便开了口:“几位贵客还是跟我一起便好,这里面设置了机关,一步一步都是设计好的,稍微不注意便会落入机关。” 几人听完停了一下脚步,贺南泓一拱手道:“冒昧了,是我们鲁莽了些,还望见谅。” 掌柜的回了一礼,并没有多说话,带着他们继续往里走。 贺南泓他们只能跟着他一起,眼睛四处探寻,装作好奇之意一一将里面的布局都记了下来。 这里面放置的匣子、小盒子都远远比外间那些精致更多,甚至有小叶紫檀所制的小匣子。掌柜的轻轻从博古架上拿下双手递给湛槿初,湛槿初一嗅便知里面放置的就是那专供皇室而用的请墨香,但不同的是,他又从里面闻到了昨夜闻到的那股不同寻常的香味。 湛槿初心中已经有了猜想,这香确实是好香,盒子也是好盒子,就是这做盒子的材料出了问题。他面上不为所动,依旧淡定自若,拿过一个个匣子仔细嗅。 “确实是好香料,掌柜的,不知这些香料是从何而来。就连我这江城人士也很难见到此香,倒是令在下大为震惊。”湛槿初放下一个匣子后问道。 江城是他们这些临海城中最繁华的地方,各种商贾富甲贸易集中之地。江城出来的人,几乎都是皇商、大富商,这也就证明这几人都是不缺钱的主。而且江城的香料也是这大荆一等一的。 “均是从西域而来,我们和风斋有专门的供货,货源恕在下不能相告。但这品质您大可放心,都是一等一的货。”掌柜的心里翻过无数心思,面上笑呵呵地回答道。 “掌柜的,这几个就帮我包起来吧,我看着喜欢得紧。这精供的请墨香我家今年也只得了几克,没想到在这却能买到。以后若是用完了,我必会让人来这再带些。”湛槿初温和的说道。 说完,他还特意看了一眼贺南泓道:“哥哥,我们要不在这定一批盒子,这些盒子在江城也是少见的,若是拿到那边售卖,定能卖个好价钱。” 掌柜的听他这么一说,心提了起来,这可是笔大生意,若是成了,这江城也能成为他们的掌中之物。 贺南泓摸了摸湛槿初的头发,顺便不留痕迹地抚平那翘起一点的面具。只是一小个瑕疵,细看都难注意到。“嗯,都听你的。”他淡淡地说道,但眼神里的宠溺却丝毫不避讳。 掌柜的在旁边这么着眼一看,心中便有了猜测:这两人必然不会是亲兄弟,但这一举一动如此亲密,肯定是以龙阳之好。早就听说江城富商都好这一口,看来这身份没跑了。 第二节 “承蒙两位公子看得上我这小店之物,都是些寻常之物罢了。在下再带两位看看可好。我这的香料品种可不止这些。”他想到了什么,笑着往里面引路。 “掌柜的自谦了,这的东西在整个大荆都是顶尖的。”贺南泓淡淡的开口。 他们没想到,这屋里还别有洞天。跟随着掌柜走到一个架子旁,掌柜往架子的一根精雕支柱上一扭,地上慢慢移开,渐渐形成了一盘楼梯盘桓而下,一阶一阶缓缓搭起。 湛槿初看此场景,心中的疑虑渐深。 跟在后面的贺南泓和安九心中一惊,这机关精巧至极,榫卯一节连一节,环环相扣,实在是妙不可言,就连专门研究机关之术的建星阁匠人估计也没法设计而出。世上能有这技艺的,可能也就只有建星阁那神秘阁主。 “掌柜的,这如此巧妙地机关,是何人所建?”湛槿初直接问道。见此场景,若是拐弯抹角反而更容易引起人怀疑,倒不如大大方方问出来。 掌柜的早就料到他们会发问,脸上带上了骄傲:“这是我们和风斋特请的机关大拿,那些小匣子中的机关也都是出自他一人之手。这名号可就不方便透露了。” 众人便也不再问,跟着他往下走。这下面的香料是些奇特的香料。有些确实一般人不会喜欢的味道,湛槿初他们对此并不感兴趣。既然都已经知道是盒子的问题,继续逛也只不过是多确认一下,加之这里的机关确实令人好奇。 “这是什么香?”贺南泓见一个架子上有一名叫“春意”的小盒,抬手取了下来问道。 “公子也许能用到。这不是香料,是香膏。此物多用在床笫之上,用法在下便不必多说了。”掌柜的笑了一下,眼神往贺南泓和湛槿初身上来回打量,一副神秘样。 “咳咳咳......”湛槿初面上一僵,面具之下已经红了脸。他可以几声,便往外走。 贺南泓倒是有兴趣,仔细打量了一番又凑近嗅了嗅,是一种清新的果香,倒真是不同以往他买的香膏。“对身体可有害?”他看向掌柜问道。 掌柜的看两人这表现,暗想果然如他所料,他清了清嗓子道:“无害,甚至有益。其中加有滋养身体的药材,多以果子提炼而成。” 湛槿初平稳的步伐又快了些,这人,明明是来干正事的,却又想着那种事情。这还当着安九他们的面,让他无法再镇定自若。 “帮我包起来,可还有其他?”贺南泓看了下那匆忙逃开的背影,见安九他们跟着,便放心与掌柜交谈起来。 “有,还有别的香味。”掌柜的接过他手中之物装进特制的布袋中。又往里面的柜子中取出几盒,一一打开给贺南泓闻了,见他点头后都放进了布袋。 这一趟大有收获,满载而归。他们还交了一些定金,用以批量购进锦盒和香料。掌柜的更加热情了,好茶好点心都给他们装了一些带到马车上用。客客气气的将他们送出了和风斋,站在寒风中目送他们离开。 他带着笑容转身回了和风斋,又进入了那个庭院,去了旁边的屋子。 “主子,这一笔生意可做否?”弯腰鞠了一礼后他问道。 他口中的主子便是昨日那主坐穿蓝衣锦袍之人,他靠在座椅椅背上,轻轻抿了一口热茶后道:“为何不做。有了江城的路径,我们当然要上。就是这两人的身份要先去查探一二,确认后才可合作。” “主子说的是。龙阳之癖,呵,我倒是挺好奇。”掌柜的讥笑了一下道,别说,他还真没见到过龙阳之人如此大方的展现在人前。 “江城多龙阳,遣人去他们住的地方探探。在让人去一趟江城,确认一二。”蓝衣人脸上没有什么变化,语气带上了漫不经心。 “是。”掌柜应后退了出去,打定了主意今夜自己也去一趟。 这边,马车平稳地往客栈而去。贺南泓上了车便从那布袋中掏出了一盒香膏,递给湛槿初。虽说那掌柜的巧舌如簧,说了许多这香膏的好处。但他还是保留着戒心。他不懂香,身边这人确实行家,得让他确认一二。 毕竟也是用到这人身上,也正好让他选选喜欢什么香味的。 湛槿初被这烫手的盒子闹得脸热,脖颈和耳朵都泛起了红。面具还未摘,他撇了贺南泓一眼,眼里的羞意让贺南泓差点破了功。 第66章 温馨日常 第一节 “你先闻闻如何?”贺南泓压制住身体的异样,笑着凑了过去。 湛槿初无奈,只能仔细嗅了嗅。“他说的不错,确实没问题。这盒子也没问题,可以,......可以用。”越说声音越小。 贺南泓接过盒子轻轻盖上了放入布袋,又依次拿出另外的几盒的让他闻。 湛槿初:“......”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不是就一盒吗?? 看他一一闻过确认都是无害的后,贺南泓把这些盒子装起来放到一边揶揄道:“槿初喜欢哪一盒?” 湛槿初:“......”倒也不必问这么直白。他把脸往一侧偏了去,人也挪了一截儿,就快贴上那马车壁。 “你平日喜欢吃蜜桃,那我们就先试试蜜桃果味如何?”贺南泓没打算放过他,不依不饶、越贴越近。 湛槿初没回头,直接给了他一手肘将他推开,没有理他,掀开了帷裳准备透透风,红的充血的耳朵暴露了他的心境。 怕湛槿初受凉,贺南泓也没再逗他。让他坐回马车软垫中间后把帷裳遮上,抱过他帮他取暖。一路马车摇摇晃晃,车上人的细语绵绵不断。 回到客栈,湛槿初下了马车后第一时间叫来了林文,让他晚上准备羊肉汤锅和辣的料碟。只要吃了辣,某人应该就不会折腾他。 林文在马车外坐着听了一路两人的打情骂俏,此刻尴尬地只想逃离两人。被湛槿初这么一喊,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原本小麦色的脸染上了红。林文当即应下,飞快地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看着林文逃窜的背影,还想说点什么的湛槿初眨了眨那双灵动的瑞凤眼,他还从未见过林文如此不稳重,这是怎么回事? 带着满脸的疑惑,湛槿初转头看向脸上表情愉悦的贺南泓,算了,他暂时不想跟这人说话。然后他淡定自若的踏上了客栈楼梯,很快进了屋里。 自从两人在一起后,每次到新的地方林文都只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屋子。反正就算他给安排两个屋子,贺南泓那个屋子也会时时空着,毕竟他根本不会守规矩。 贺南泓跟在他后面进了屋,把那布袋放到了床边的柜子中,特意还拿出了一盒摆在布袋外面。湛槿初脱下大氅递给安九,余光瞄向贺南泓那边,把他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然后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拿了本书往软榻上半躺下看,一副冷淡的模样。 安九把两人的举动看在眼里,心里直骂林文。这人真不拿自己当兄弟,要跑也不跟自己说一声,好歹把他也带走。这满屋的暧昧气息他是一刻也不想待啊。 贺南泓放好东西后才把那流光晏晏的黑色大氅脱下递给安九,然后看了一眼一直低头装瞎的安九,挥手吩咐他下去。 安九一听挂好衣裳就逃似的出了屋子,关上房门后直接跑开,动作快的湛槿初想喊住他都没开得了口。 贺南泓好笑的看向湛槿初:“还早,我不至于那么禽兽,不动你。” 湛槿初:“......”呵呵,你看他信吗? “行了,不跟你贫了。安九,把林文林斯他们叫来。”贺南泓走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头,轻轻敲了下,朝着外面喊道。 安九答应的声音从楼下传上来,不多会儿,三人就一起进了屋。 三人来到屋门时,贺南泓正帮湛槿初取人皮面具,三人不敢出声,定定的站在那等待着。湛槿初的脸白嫩,这面具戴久了让那脸上的连接处有些红。贺南泓摩挲着那有些磨红了的脸颊,心疼地拿了浸湿的巾帕给他细细擦拭,擦拭完后又慢慢涂抹上药。直到帮他弄完一切才把自己脸上的卸下,随意用巾帕擦拭了一下。 “今日带回来的那些香料和匣子、盒子,都拿去给老大夫一一辨认里面加了些什么料。”贺南泓见他们来了,抬手阻止了他们行礼,直接开口道。 “对了,昨夜从摊贩那带回来的那几个匣子也拿去。若我没猜错,他不同的价位所加的料不同。价格越高,下料越猛。”湛槿初收起了刚刚的轻松,严肃的说道。 “主子您是否需要服用一颗解毒丸。要是里面毒性大......”林文有些担忧地看向湛槿初。 听他这么一说,贺南泓瞳孔瞬间缩了一下,当即看向湛槿初,他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湛槿初向他们摆了摆手,“无事,去之前我已经服用过了,否则我怎么会敢去闻那么多。他那也不是什么剧毒,我猜是些用久了能扰人心智的东西。” 第二节 “以后别再这么鲁莽,是我失察,竟忘了这会有毒。”贺南泓拉过那正想倒茶的手,攥紧了不肯放。 湛槿初安抚地在他手心中用手勾了勾,“我这武功不行,香料这些还是精进的,不必担忧,没有把握的事我也不会去做。” 前面站着的三人:“......”不敢看,完全不敢看。 湛槿初柔和的眼神落在贺南泓身上,让他的心平静了下来。见他不在那么担忧了,湛槿初转头看向三人道:“今夜定会有人来访,让暗八他们好好隐藏着,别露身,客栈只要有明面儿上的侍卫就好。还有江城那边,也要注意,遣人过去多叮嘱,这两日和风斋的人会去暗查我们的身份。” 贺南泓想到了那机关,也开口道:“把今日得见的那几关给画出来,遣个人送回京去给秦大人。让秦大人到建星阁去拜访一下那位幕后阁主,看看这机关是不是出自阁主之手。” 林文听完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湛槿初,湛槿初没说话,默认了贺南泓的做法。 “图我来画即可,还有进门的机关也得画出。若打探出不是阁主帮忙,那便让秦大人暗中查一查是否出自琅西的施步意之手。”湛槿初沉思了一下,缓缓开口道。 “是,我这就去备墨和笔。”林文抬手弯腰行礼退出了屋。 林斯和安九也跟着行礼退了出去安排事宜。林文送来笔墨纸砚后,就被贺南泓使了出去。 贺南泓说了不动湛槿初,午后就一直安安分分地待在他的一旁看书,时不时帮他研墨,手脚都规规矩矩没有往湛槿初身上去。整个人又变成了那个威严的大将军,靠在那认真的研读书籍,十分正经。 不多时那和风斋中屋子的布局图都一一在纸上呈现出来,就连所有的博古架摆放顺序和规律都跃然纸上。那些机关还详尽的标出了使用的方法和出现的方式,让人一眼便能看懂。 “暗中布置的机关你也看出来了?”贺南泓看着那些图惊讶的问道。 “我曾研读过机关术,这些都是在书中见过的,不稀奇。”湛槿初笑着回道。 贺南泓脑子里似乎闪过了什么,但因为湛槿初开口让他帮忙研墨打断了思绪,他并没有抓住那丝灵光。 一下午变那么过去了,晚膳前图已经全然完成送了出去。 晚膳时,贺南泓见林文送上来的料碟,把辣的都示意放到自己面前。湛槿初坐在那,眼睁睁得看着那让人胃口大开的香辣酱碟被贺南泓占了去,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贺南泓替湛槿初夹了一片羊肉放进那碗麻酱碟中,“吃吧,这是上好的湖羊,肉质看起来不错,你会喜欢。” “我的是辣碟。”湛槿初眼巴巴的垂涎着那辣碟。这辣碟是露昶特有的酱料所制,之前吃过一次,确实是香辣麻集一碟中,味道特别又让人胃口大开。 贺南泓叹了口气,夹了一块蘸了辣碟放进他的碗中,“小馋猫,不可多吃。这味道重了些,你的胃难以接受,浅尝辄止即可。” 湛槿初高兴了,肉进口中那一瞬间,眼睛都亮了起来。 一顿饭,湛槿初又磨着贺南泓吃了几口辣,嘴唇渐渐红艳起来,人越发衬得白嫩嫩。 月亮爬上光秃的枝头时,他们的晚膳方才用完。久违的月色让怕冷的湛槿初也动了想出去院子中走走的心思。站在屋外,看着那漫天银辉洒下来,遇上了皑皑白雪,两者相融,到有一番清冷的美感。 贺南泓替他披好大氅,牵着他的手一起下了楼到院子去走走,权当消食。 两人下了楼就在院中转,走了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都看着那院中的银辉,感受着月光和雾气带来的缥缈感。 “冷不冷?”贺南泓手中牵着的那只手被他捂得热乎乎的。 “不冷,再转一会儿就上去。时辰也不早了,那些人应该快到了。”湛槿初站定后把另外的一只手往贺南泓脖颈上一放,暖气瞬间包裹了上来。 “淘气。”贺南泓另一只手握住了在他脖颈上作乱的手,也没拿开,就那么捂着。 湛槿初被自己的恶作剧逗得笑了起来,手还往人喉结上摸去。 贺南泓就那么宠溺的看着他闹,眼中的深情柔和似水。他还特意说了几句话,让喉结震动,湛槿初只觉得手心痒痒的,一个劲儿想从贺南泓的手中挣脱开来离开那喉结。 (姐妹们!!求发电!求花花!求评论~~) 第67章 热情 第一节 “走,回屋。”两人闹了一会儿,湛槿初开心了。 梳洗完毕后,湛槿初突然很主动的就往人身上跳,脚环上了贺南泓的腰,指挥着贺南泓给他往抱上 床榻。贺南泓依着他,抱着他边亲边往床榻走。槿初好不容易主动一次,不能不珍惜! 贺南泓把他放到床上后俯身压了上去,重重地亲了两口那红润的唇后问道:“今天怎么如此主动?” “只允许你主动?”湛槿初眼眸中的星辰都快溢出来了,就那么带着笑意深情地看着贺南泓的双眸。 虽说那事事后他也确实难受许久,但当时的个中滋味挺让他沉溺其中。况且两人之间既然已经水乳交融过,他也该主动一些,不能总畏畏缩缩,这样反而影响感情。这些是刚刚在散步的时候他思绪良久的,想通了,他就主动了些。如今看贺南泓的反应,效果显着。 他伸手环住贺南泓的背,把自己往上送了送,撑起一些主动地去亲吻贺南泓。 屋里的温度渐渐升高,空气中弥漫起了一种蜜桃香味。 雪又开始下了起来。雪花时而如柳絮,轻柔纷飞;时而越下越密,随着风越吹越猛。檐前的梅花被雪打落,瓣瓣艳红与雪翩翩起舞,最后落地与雪相伴,不跟彼此。 落雪一点一点的向包罗万象的大地撒播着,勤勤恳恳...... “槿初,槿初......”情到深处,贺南泓心软成了一团。 今日这主动的他又是另外的样子,像只缠人的猫儿,不肯让自己停下。细细软软的声音从他口中溢出,他也不似前日那羞得不肯抬头,反而异常大胆。 屋顶突然出现的轻动让贺南泓停了一下,往上瞥了一眼后抬手把轻纱床幔放了下来,遮住了床上之人的光景。 湛槿初并没有注意到屋顶的响动,只是感觉到贺南泓突然停下,不满的嘟囔了几声,......(ps:请自行想象)人又开始渐渐没了思绪,如同海里漂浮的船。 贺南泓发现屋顶来了人,即使之前已经知道会有人来查探他们一行人,但这时候出现确实让他心里不爽。 屋顶上的人顶着漫天大雪缓缓揭开一片青瓦往下窥探,奈何床幔遮挡住了他的窥视。那摇晃着的如意幡和那传来的阵阵轻哼粗喘无不表明着床榻之上的欢愉。 和风斋掌柜一袭夜行衣,脸用黑布挡住,只余那双精明的眼睛露在外面。他听着屋里的动静,不禁开始觉得下身燥热起来,不自觉地咽了几次口水。 没料到男子之间还能这么激烈,倒真是勾起了他的好奇心。眼见也没什么可探,他带着满腹火气,交代了几句一起来的暗卫,自己急匆匆就往家赶。半路上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折返了一段,拐去了另外一条巷子。 他没有发现,自他出客栈后,便有暗卫一直随他而去。 觉察到外面的人都撤了,贺南泓便开始大刀阔斧起来。今夜的可人儿兴致很高,贺南泓抱他沐浴清理时又被他缠着在浴桶中...... 一切回归平静时,外面天色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没睡一会儿,贺南泓便起身下了床往外面去,面色有些凝重。他拿上了那些香膏,包括昨日用的那盒,快步下了楼往老大夫的屋子去了。 “张伯,可能进来?”贺南泓敲了门问道。 老大夫刚梳洗完,听到了贺南泓的声音起身开了屋门。 “主子所为何事?”老大夫见他一脸凝重,想回屋拿上药箱跟他去。按理说泓主子这个表情来找他,定是五皇子生了病。 “您别急,老朽这就跟您上楼。”他迈着老胳膊老腿回了屋,冲着药箱而去。 贺南泓忙制止了他,“无事,他很好。我想让你看看这个香膏可有什么不妥。” 说完他把东西拿了出来递给张伯。 张伯转回身,接过他手中的盒子,示意他先进屋。然后自己打开来放到鼻下嗅了一下,皱了皱眉,又再次深嗅了一会儿。 他把盒子盖上,又拿起其他的一一嗅了一会儿,面色逐渐不对起来。 贺南泓在一旁等得内心着急,昨日槿初闻了这些香膏,并未发现什么不妥。但昨夜用了之后,槿初越来越不太对劲。心里转变也才刚开始,也不会一下子就从羞涩地小猫变成热情的野猫。睡下后他脑子里便充斥了这个问题,急忙起身到这儿来询问。 第二节 “可有不妥?”贺南泓见他闻完了一遍,焦急地问道。 张伯放下了手中的香膏,抬头看向贺南泓:“咳咳咳,那个......您们用了?” “是,昨夜用了些,有毒?!”贺南泓脸一下子沉了下去,冷声问道。 张伯连连挥手:“不不,无毒。这里面有两味香料,融在一起就有些催情功效,不过药效时辰不会太长。这个......想必主子你也感受到了。” 贺南泓心里绷紧的弦这才得以松开,“那对身体可有害?” “有益无害,就是,咳,您们还是少用些为妙。毕竟......火气太大了也不好。”张伯斟酌了一下道。毕竟自己也从小看着两人长大,也算半个长辈,该提醒的还是提醒一二。 贺南泓麦色的脸疑似染上了些红,他把手放在唇边干咳了下,把桌案上的香膏都收回了袋子。 “多谢张伯。”道完谢他就拿上袋子出去了,脚步快的生出残影,生怕张伯再叮嘱些什么。 回屋前特意去嘱咐了林文备上水和清粥,让他先别去扰了湛槿初。 林文低头,小声应了贺南泓。开了荤的狼,啧,他主子能招架得住吗? 安九本来是想来商量林文什么时候去叫醒两人说昨晚的事比较好,没想贺南泓在林文这,连忙禀报。 “昨夜跟去的暗卫发现那些黑衣人中有那和风斋掌柜,他到了客栈找到您们的屋子就上了屋顶。过了小半个时辰他才走,但奇怪的是他本来是要返回和风斋的,却不想半路又去了另外一个地方。”安九今早听完回来的暗卫禀报,脸上与那暗卫一样的精彩。 “嗯?去了何处?”贺南泓见安九脸上一副活久见的表情,开口问道。 “额......他去了城西的南风馆,待了一夜,刚刚才回和风斋。”安九拢着手,双手不知往哪放。 贺南泓、林文:“......”这是昨夜受了刺激,变了爱好?? 贺南泓消化了一下,缓缓开口道:“那可有发现他们藏匿的地方在何处?” 那个院子是他们为这次的货新租的,而和风斋不可能能容下那么多人,所以定会有其他的藏匿点。 “那些人往南边的巷子中去了,那边空旷,我们怕打草惊蛇没跟太紧,没想到后面就没了他们的踪迹,但确定我们并没有被发现。”安九正经了起来,没想到这群人溜得如此快。 “在那附近找找看,既然就在那边,还怕他们不出来。”贺南泓沉声吩咐道,“盯紧和风斋和那掌柜。” 说完他就回了屋,轻声关上门脱了外衫,到火炉面前烤了一阵,确认身上的凉意退了才上了床榻抱着还在熟睡的湛槿初补觉。 再次睁眼时已经快到午膳时辰,贺南泓见怀里的人还未有转醒迹象,而天色也不早了,怕他饿,便轻轻唤醒了湛槿初。 湛槿初悠悠醒来,只觉得浑身散架。又想想昨夜的主动和那浴桶中的疯狂,耳尖红的像要滴血。屋里那股浓郁的果香还未散尽,他静静地伏在贺南泓的胳膊上冷静了一会儿,才开口跟人说要起身。说实话,昨夜的自己确实太不正常了,连他自己都觉得过火。 贺南泓见他那逐渐充血的脸,抱着他叹了口气:“昨夜用的那香膏有问题,催情。” 湛槿初愣了一下,他确实没闻出来。对于香料他了解的还算齐全,却不想里面含的东西是他不知道的。这也难怪昨夜...... 他咳了几声清清嗓子,喃喃道:“没事,也不是不能用。” 贺南泓被他逗笑了,埋头在他身上嗅了一口,又替他仔仔细细上了一遍药才抱他起身梳洗。 梳洗完后坐在贺南泓腿上享受着一口一口的喂食,湛槿初不禁有些飘飘然。要是以后的日子都如此就好了,只要贺南泓一直在他身边就好。 这个人给予他的温柔和爱护实在令他着迷,不断沉溺其中,不想踏出这坚实的保护圈一步。有时候他总想,若是自己不是皇子,当时跟着贺南泓去往南境,现在会不会又是另外一重光景。 现在的日子他真的很喜欢,可这路程马上就要结束了。回到京城他也无法时刻再与贺南泓待在一处,眼看这温馨的时辰一天天慢慢去了,他心里的失落感涌了上来。 “在想什么?再把这汤给喝了,冬日里喝羊汤驱寒。”贺南泓见怀里的人放空了神情。呆呆地靠着他不知看向了何处。 湛槿初回过神,笑了一下,“没想什么,就是想回京后,我们就不能这样日日待在一处了,有些不舍。”他说完便低头喝了那放在他唇边的一调羹羊汤,鲜得他眯上了眼睛。 第68章 练剑 第一节 听完湛槿初的话,贺南泓舀汤的动作顿了下。接着舀了一勺又送到他嘴边,“不能日日待在一处那便找机会待在一处,以往在京城时不也能经常见面。宫里我不方便进,那便只能请皇子殿下出来与我这牛郎宫外相会了。” 湛槿初被他这话哽了一下,自己就这样成织女了,还与他相会。不过确实也是自己想得太多,他宫外不也有宅院可以住,到时候时不时宿在宫外就好。 喝完了汤,湛槿初又被送回已经收拾干净的床榻上休息。伏在床榻上的湛槿初看着贺南泓在屋里收拾的身影,那完美的侧颜深深地烙印进他的心里。 湛槿初笑了笑,自从出京开始,贺南泓就像养孩子似的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也怪自己没仔细观察,现在想想,那时候贺南泓看自己的眼神就已经是充满爱意了。 两人确定心意后,贺南泓更是毫不吝啬自己的爱意,温暖的怀抱时时为自己张开。世人皆说贺南泓冷脸冷情,残暴嗜血,可唯独他不曾看过他这一面。在他面前,贺南泓始终是那个温暖可靠的哥哥,那个可以让他安心依赖的爱人。 充满爱意的种子一旦种下,它就会在心中生根发芽,开出异常鲜艳的花。花里的爱意渗透每一根血管,隐藏在身上每一滴血液中,让人无法剥离,无法忍受分离的痛苦。 ———— 纷扬的雪又下了一天一夜,直到五更天后方才堪堪停下。休养了一天的湛槿初又活了过来,他特意要求贺南泓早起时便把他也唤醒,带他一起练练武。 叩叩叩,一大早,屋门外传来林斯的声音:“主子,找到那个藏匿点了。” “进来。”贺南泓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湛槿初,见他已经自己起了身,走过去替他披上了外衫。 林斯进了屋便闻到了一股淡淡桃香,甚是好闻。他吸了吸鼻子,走到两人面前行了礼。 “这两日我们在那小巷中暗寻,排除了一些不可能作为他们据点的地方,仅在那几个剩余的宅子四周隐藏着查探。果不其然,那巷子中宅院最大的李老爷家已然成了他们的窝点。”林斯把查到的东西一一禀报。 “李老爷?”贺南泓对这个人没有印象。 湛槿初回想了一下,脑中出现了一个同样姓氏的人:“若我没猜错,李老爷,便是前些日子我们在屋顶听到的那个满口浑话的大胡子提到的那位李家千金的父亲。” “李老爷家确实有位千金,据说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林斯听到湛槿初的话回道。 “那李老爷一家是否已经遭遇不测?”湛槿初皱着眉头问道。 登堂入室藏入民宅,那民宅的主人性命可就难测了。 “不,李老爷一家依旧生活如初,昨日还见李家公子和李家夫人出门到铺子中查账。神情举动都无任何异样。”林斯回道。 贺南泓冷笑了一声:“那边不是强占,而是豢养了。” 没想到这李家也是包藏祸心之徒,这定然也是知道这些人来历的,还能安然自若收人进府,必有异心。 “可有弄清李府中藏了多少人。”贺南泓问道。 “还不曾查清,就昨日看到的出来李府外院走动的就有三十余人。”林斯想了想接着道,“李府中的下人似乎早已对他们很熟悉,甚至还有丫鬟去给一个大胡子送水喝。” 熟视无睹,那便是长时间在那,“先盯着,那和风斋那边有何不妥吗?”贺南泓又问道。 林斯脸上带上了疑虑,他开口道:“很奇怪的是那掌柜的明明没有出门,但却是从外面回的和风斋。里面还有一人,之前在和风斋并没见过,但是他却神奇的从那里面出来了。” “密道。”湛槿初淡淡开口道,“不稀奇,里面连储物的屋子机关都做的那么精妙,建个密道再配上机关也就说得通了。就是这密道在哪,又通往何处,还要去看看。” 贺南泓沉思了一下,望向林斯:“你可懂机关秘术?” 林斯挠了挠头,看了一眼湛槿初,尴尬的开口:“之前主子教过......额,属下,那个没学会。” 湛槿初瞥了林文一眼,笑了起来,“你就别指望他了,就那身武艺能看得过去,其他的,学了就是学过了,仅此而已。” “那便只能拜托我家殿下了,我看殿下前日画的图,机关造诣肯定不低。”贺南泓贫嘴到,“我们今晚便去探探?” 湛槿初应了,话已闭,两人和林斯一起出了屋,到庭院中准备练武。 第二节 湛槿初已经把练武这事搁置了很久,从出京就没在动过。这胳膊和腿经过这几日被贺南泓的锻造,舒展开了一些。于是他也没多动太久就拿着自己的软剑给贺南泓展示了一下剑花。 贺南泓看着被雪景包围着的人,一举一动潇洒俊逸。修长的身姿在那窄袖的半长袍子的衬托下,让人更加移不开眼。 他这剑术能看出来练了许久,一招一式又快又准。那身体随着剑抬起放下,整个人翻了起来,腾空旋转、下腰收臀。贺南泓在旁边看着,心思逐渐活络了起来。脑中料想着床榻之上各种可能的同时,他也记下了这套剑法。 一套剑法练完湛槿初微喘着向他走来,脸色红润起来。眼睛笑得成了一弯月牙,让人忍不住盯着他看。 “怎么样,我这剑法还不错吧。”湛槿初知道他这是在关东面前耍大刀,但就是想听听贺南泓的意见。 贺南泓替他抹了额头上冒出的细汗,宠溺道:“还不错。快和准都有了,就是缺了一点狠劲儿。” 其实这套剑法华而不实,就是强身健体是可以的,但真正遇上敌人就难以对抗,教他的人特意配上了身体动作,其目的就是锻炼体魄。贺南泓不忍心打击他,委婉地来了一句,“我记下了这些动作,你看我来一遍如何?” “好!”湛槿初眼睛亮了起来,他真想看看这样耍剑花的动作贺南泓练出来是什么样子。 只见贺南泓一身黑衣身形宛若游龙迅速融入雪景,手中长剑快出了残影。他的动作迅猛犀利,力劲刚柔并济,剑气朝向四面的雪堆,雪堆四散开来。稳健又不失潇洒,疾若闪电,缓若游云。一招一式与湛槿初所使出来的呈现出不同的效果,剑法十分飘逸凌厉。 湛槿初不禁看呆了去,天地间仿若只剩下那一人,一举一动都让他十分着迷。 贺南泓收完剑向湛槿初走来,脸不红气不喘,这套剑法于他确实不适用。 湛槿初当着安九和林文的面,直接抱了上去,“好厉害!” 贺南泓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瞟了一眼旁边正饶有兴致的观望的安九和林文,见他们收到眼神连忙转身后,他低头亲了一下湛槿初的唇:“来,我教你。”说完拉着湛槿初去了院心。 一上午,两人一教一学,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湛槿初很聪明,一点就会,甚至还能举一反三。所以一上午这套剑法就学了个七七八八。 湛槿初感受到了习武的乐趣,倒也不觉得累,只觉得全身通畅爽利了许多。 贺南泓见天色不早了,接过一旁安九递来的巾帕替湛槿初擦了擦额头和脖颈上的汗珠,“过犹不及,明日再练。先缓一会儿,让林文去准备午膳。” 湛槿初眼中的兴致还未消散,但听贺南泓这么一说,他就没有再去练。把剑递给林文后就和贺南泓一起回屋换衣裳。 “好久没有这么动过了,之前都觉得身体僵硬了。”湛槿初便往衣柜走边道。 贺南泓在他身后,把剑放上架子后搭腔道:“胡说,前晚不还动了。一点也不僵硬,柔得很。” 湛槿初拿衣裳的手一顿,转头瞪了他一眼。这人怎么动不动就耍流氓。 他把贺南泓让人做的那件紫衣拿了出来,展开看了看,上面那被划破的地方已经让人绣上了一片祥云,血迹也全都洗净,看着更显华贵了。只是最近冷,这衣裳薄了些,否则他现在就给贺南泓穿上看看。 湛槿初把它叠好后又放回了衣柜,拿出了厚实的衣裳换上,顺便也帮贺南泓拿了一身递过去。 “要是喜欢,我在让人给你做一身厚实的。就是可惜了,那次没能好好看看你穿它的样子。”贺南泓见他打开那衣裳看,叹了口气。 湛槿初笑着替他掖了掖领口,“那我想要一身靛蓝的,可要让人做的好看些,否则我可不穿。” 贺南泓笑了,满口答应,这也是头一次湛槿初向他要东西。两人其实什么也不缺,但这样平平淡淡的送些东西,也让人心情愉悦。 午膳是湛槿初喜欢的羊肉汤锅,加上这露昶冬季特有的小菜。练了一上午剑的湛槿初早已饥肠辘辘,此刻闻到香味,腹中也开始唱起了大戏。 今日他在贺南泓的允许下拥有了辣碟,虽然是扣了些辣味的,他依旧吃得很开心。前两日只能用些清粥小菜,他口中都已经淡的没味了。今日这算得上是浓墨重彩,吃得他满心欢喜,多用了好些。 第69章 来信 第一节 京城,平定侯府。 今日正值休沐,天微微亮贺惟然与贺南辰两人便在各自院中习武。早膳时间还未到,管家便匆匆到了贺南辰院中。 “将军,五皇子和泓将军那边遣人过来了,此刻正在前院等候。”言管家向正在打拳的贺南辰行了一礼禀报道。 听到言管家的话,贺南辰停下了动作,一旁的宋岸递来巾帕,贺南辰边擦边道:“哦?走,去看看这回又是何事?可不要再向上次那般突然就遇到地动无法出城,害的我们担心了良久。” 那次可真是把他们吓到了,柳家人也悄悄谴人过来询问两人情况如何,可惜那边离得太远,一时间没法过去。只是听来报信的暗卫说了两人没事,可那么大的地动,余动还频频发生,这让他们揪心了好久,天天盼着再有消息传来。 来到前厅,传信的暗卫从怀中把信递给贺南辰,“辰将军,主子们安好,特问您们安。” 贺南辰拿着信边打开便看向暗卫回道:“让他们放心,我们都好。老夫人正忙着给我准备聘礼和婚宴的事,精神好得很。侯爷身体也好,皇上也很硬朗,让他们别担心。” 他把家中人的情况说了一下,让暗卫带到,脑中闪过一点,连忙接着道:“还有左相大人也好,柳家人身体都康健的很,前些日子还与柳祺还与我们见了面。” 他说完打开信封,前面一张一看就是出自烨白之手,字如其人,温润如玉。 “呦,这四皇子厉害了,一出京就风流的很嘛。啧,我得好好安排一番,保证让他们抓不住把柄就把事儿办的漂漂亮亮!”他看着信上的内容,一拍大腿,笑得合不拢嘴。 早就想治治那总在他们面前蹦跶给他们找麻烦的湛槿嘉了,这湛槿嘉还真跟他舅舅一样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只不过功力还是浅薄了些,比不上那活了几十年的老匹夫。 贺南辰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搞事情,然后翻到下一页,贺南泓的笔迹跃然纸上。 看完信后,贺南辰只想冲到贺南泓旁边暴揍他一顿。他以为是什么正事,没想到满张纸上都是贺南泓与湛槿初两人的甜情蜜意,还顺带让贺南辰替他们多在家人面前敲打一二,为他们的关系最后揭露奠定一下基础......这两人可真会给他找事! “##$%##%......”贺南辰低声骂了一番,没让其他人听见。言管家和宋岸只觉得贺南辰的脸黑了许多,嘴里似乎在骂人。 贺南辰离了凳拿着手里的信往书房去,边走边开口让言管家带人下去休息。 到了书房,闻讯而来的贺惟然迈着矫健的步伐跨进书房,贺南辰唤了一声:“父亲。” “嗯,怎么,泓儿他们来信了?”贺惟然问道。 “是的,这是来的信,您看看。”贺南辰把只递了一张给贺惟然,另外那张没敢给,他怕老父亲受不住。 贺惟然看了信,忍不住笑着夸赞了一番湛槿初:“好!好!槿初这字写的大气潇洒,这笔锋都已经快赶上柳相了!真不愧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小子,哎呦,这机灵劲儿,像我!” 重点不应该是让他们使坏给湛槿嘉和右相他们搞事吗?贺南辰在一旁听得嘴角直抽,怎么就像您了,您是真不怕皇上杀到咱家。 “听槿初的,好好安排一番,务必神不知鬼不觉。”贺惟然看完,笑着对贺南辰说道,满脸的骄傲根本抑制不住。 自从他们出了京南下,时不时就为朝廷拔除一个尸位素餐的官员,朝廷上现在人人自危,一个个都忙去提点那些手下的人,让他们规矩一些,生怕一不小心这掉乌纱帽的事儿就到了自己头上。 “明白。您可有什么话需要带到他们手中,我这正要给他们回信。”贺南辰被贺惟然那满脸的骄傲搞得想笑又不敢笑,这还真把烨白当自己儿子了,那认可这两人在一起的事,会不会顺利一些。 贺惟然想了一下,“让泓小子好好照顾槿初,可别再伤着了。槿初细皮嫩肉的,不像你们几个那么皮糙肉厚,这要再伤着,我这还好说,皇上那可就难过关了。”他叹了口气,上次那事传来,皇上特意给他请进宫询问了一番,那慈父的眼神满是担忧,生怕他漏了一个槿初受伤的细节。 “还有,问问他们何时才能回来,这过几天就是元旦了,元旦赶不上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赶上春节。”贺惟然赋闲在家许久,不像以往在南境那么绷着自己,一旦放松下来,就觉得孤独,总想看到家中热热闹闹的景象。他也懂了老母亲自己独守这么大府邸和两个孩子的心境,可不就是孤独嘛。 第二节 贺南辰依着他的话给写在信中,然后又说了些关于那鹤月的事情。紧接着趁老父亲坐下喝茶的功夫,多加了一页纸,满页批评贺南泓。顺带也给贺南泓添一些堵,着重写了自己和肖泠双方已经交换了八字庚帖,年后三月底就要成婚的事。贺南辰写完后异常满意,吹了吹墨迹,挑眉通篇看了一遍,越看越觉得好。 “你写了什么?这么多字?”贺惟然放下茶杯看了一眼,见那满满一张纸的话,不禁开口问道。 贺南辰缓缓放下,确认贺惟然没看清后说道:“没什么,就是唠了唠家常,让他们安心。” 贺惟然没有多问,待贺南辰装好信递给宋岸后,两人一起到前院膳厅用早膳。 贺老夫人怕冷,因此冬日早膳都是自己在屋里吃,没有到前院。倒是贺南雁和贺南阳两人因为要去学堂,早早地就坐在膳堂用早膳。贺家人的早膳并不用互相等待,到了就让丫鬟端来,因此等贺惟然与贺南辰道膳堂时,两个孩子已经用完了准备上学堂。 见父亲和哥哥来了,两人行了礼唤了他们。 “二哥,元旦的时候三哥和烨白哥哥能回来吗?”贺南阳背着一个小背袋,里面放了两人的书。 “他两回不来,得除夕前了吧。怎么,阳阳想他们了?”贺南辰蹲下身拉着两人的手,笑着问道。 “对,好久没见到他们了,我还想找烨白哥哥借书看呢!”贺南阳乖巧的说道。 “怎么不跟爹和二哥说呢?我们也能帮你找。”贺南辰摸了摸他的小脸,阳儿好学,这么小的年纪已经读了许多书。也耐得住性子,一本一本读完读懂。 “烨白哥哥那有市面上找不到的孤本,我想看看那些。”贺南阳抱着贺南辰的胳膊摇了摇。 贺南雁嘟着嘴,等哥哥说完,她也开口道:“我还给他们都修了一条锦帕,就等着他们回来送给他们。” “呦,雁儿还绣了锦帕,怎么不见父亲和二哥我的份呢”贺南辰装作不开心的样子看着贺南雁。 “都绣了的,每人都有!我想,想等三哥和烨白哥哥回来了再一起送,大哥和洛白哥哥的我也绣了。”贺南雁急忙解释道,小手摸上了贺南辰的肩安抚道。 贺南辰高兴了:“行,阳儿雁儿都乖,等二哥这就让人去问问他们什么时候回京,到时候啊,第一时间就把他两带到你们面前。” “好!”贺南阳和贺南雁笑了,穿的厚实的小身子扑到了贺南辰怀里,一人一边亲了一口贺南辰的脸。 贺惟然看着这儿女和睦的场景,心里高兴,笑着对几人说道:“好啦,知道你们感情好,时辰不早了,再不去学堂可就要迟到了,小心张夫子的戒尺敲手心!” 两人这才欢欢喜喜的让小厮和嬷嬷们送出门上学,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看着两人跑走的背影,贺南辰和贺未然相视一笑,这在家中的日子,倒真是悠闲幸福。 “我想让暗卫去哪些人群集中的地方散散四皇子殿下的消息,那些个集市中大婶大爷多的地方。让人扮成乞丐,在乞丐堆里也传,这样就不怕传的不够快了。”贺南辰边吃着庖厨做的肉包边说道。 “嗯,暗卫不在人前出现,这样就算杨明佑派人查找源头也查不出。集市更是人多口杂,谁说了一句什么也没法去查出。”贺惟然喝了一口山药肉羹,细腻的山药加上鲜嫩的鱼肉,十分可口。 贺南辰一口吞了剩下的包子,嚼完后又喝了一大口甜汤,“我再安排一条线索,让他们找到个替罪羊。” “嗯?你想嫁祸到谁身上?”贺惟然放下手中的碗问道。 “当然是咱们二皇子殿下,他不背锅谁背锅。”贺南辰可还记着那二皇子湛槿宁的仇,当年南境缺粮缺物,天寒地冻的,运输本就困难的很。这湛槿宁在户部作威作福,因为他,户部推脱不肯放粮,扣了不少军粮不说还昧了一些进了各个经手人的私库。 那一年,要不是湛槿初在京城周旋,把事情捅到了皇上那,还不知道南境会饿死冻死多少人。这蠢货后面仗着母家的势力,把责任都推到了当时的户部侍郎身上,自己全身而退还得了一身好名声。 “注意些,别被发现。”贺惟然听完直接赞同。 “那肯定,我做事您放心!保证弄得妥妥当当,让人怀疑不到咱头上!”贺南辰一拍胸脯,得意的笑了下。 第70章 流言四起 第一节 京城。 午后,熙熙攘攘的集市中人越聚越多,寒风呼啸也挡不住人们为过节置办东西的热情。 将近元旦,集市中就连光秃的树上都已经被挂满了红灯笼,一排一排,即使是白日这么看过去,也独有一番风味。邻水集市的围栏上也被系上了红绸,红绸上还挂了一些祈愿桃符,是一些过路的年轻人自个儿挂上的,祈福而用。 集市中人声鼎沸,摊贩们卖力地吆喝着,摊前摆满各类节日商品,让人眼花缭乱。耍戏法的的地方也聚满了人,随着戏法的变化人们也随着发出惊叹,掌声延绵不绝。 不远处,舞龙班子已经在搭建台子,为几日后的元旦做足准备。旁边围了一圈又一圈人的,是摆满了一些西洋玩意儿的长廊。这几年大荆与西洋通商,不少西洋商人带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商品到大荆售卖。百姓们从未见过那些稀罕玩意儿,每次遇上西洋商贩都会去人家铺子旁张望。 几个手脚轻快的人混入各大集市,不多时便走遍人多聚集的地界,一个异常香艳的皇室秘闻迅速散播开来。 冬日是百姓是最闲的时候,若是无事,大家多愿意往集市走一走,不买也逛得开心。这闲暇的时光可不就是期待听到那些新发生的事件儿,谁没听过都会觉得是损失。 “哎,你听说那事儿了吗?”一个大婶就站在耍戏法的人群中,凑到了身边聚集的几人中,脸上带着你们肯定不知道的神秘的笑,“就是四皇子殿下到隆湖安抚受灾百姓那事。” “知道啊,京城百姓应该都知道。四皇子自请到那受灾地,是何等的深明大义!”一个大爷一脸感叹,想当初听到隆湖地动,他们还自发捐了物资。 四皇子为人谦逊,对百姓也是一等一的好,这灾区物资匮乏又危险,他还能自请前去,百姓们都自主为他祈福,愿他平安归来。 “呦,你们这消息就不灵通了。我跟你们说,那什么狗屁四皇子去那受灾的地方哪是安抚百姓,就是在作秀给人看!”大婶双手一拍大腿,脸上已经义愤填膺。 “啊?”旁边的几人见她这样说,纷纷压低了声音往大婶这凑。 “我跟你们说,听说啊,那四皇子去了受灾的地方,那些知县老爷都是好酒好菜好住处的伺候着,他那哪是去安抚百姓,分明就是去享乐。”大婶接着说道,话停留在此,吊足了听的人胃口。 一个年轻一些的妇人道:“前些日子不还说四皇子还亲自分发救济粮,甚至亲自施粥,这怎么就是享乐了,他是皇子,住的好点也是正常的吧。” 四周的人又附和了妇人,纷纷点头。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他去施粥放粮的时辰还不如我们出趟街的时辰长。而且,听说稍微困难一点的地方拿不出好菜,住不好,他那脸就耷拉下来。”大婶皱着眉悄声道,然后又回想了一下听到的东西,眼睛蓦然睁大,“哦!熙禾!那地方受灾最为严重,都快成为平地了。那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人人都是在那帐篷里住。 那四皇子身边还带了两个美艳丫鬟,当即就对当地县老爷发了难。而后就更离谱了,人家县夫人特意给他们开小灶做了饭菜端去,他直接就给打翻在地,还羞辱了一番县夫人,让人把地上的都吃完!”大婶越说越气,仿若亲身经历。 四周的人听了脸色都变了,这不是难为人吗?本来就是重灾区,吃的都成问题,这还直接给打翻,也太不是东西了。 “然后呢然后呢,你接着说。”不知何时钻进来的一个大娘拍了拍那大婶问道。 大婶咽了口唾液,把声音又压低了些:“精彩的来了!那四皇子为了挽回在熙禾人们的形象,就想去树林中打猎存肉,哪知被熊瞎子打伤了养了好些日子。身子伤了心不伤,一天天在帐篷里和那两美艳丫鬟调笑玩乐,过的滋润得很! 然后!我听到的时候都惊讶了,人家说,四皇子夜里跟丫鬟,咳咳,那个。声响可大了,本来身体还受着伤,动静搞大了一下子就没收住激动地晕了过去。”大婶说完,皱纹都笑得爬满整张脸。 “哦呦!这么激烈呀!”周围的人都哄笑起来。一个个小声议论着,嘲讽着。 一传十,十传百。湛槿嘉的丑事很快就传了个遍。 一些乞丐不知从哪听了消息,走街串巷乞讨时把这事当成彩头给过路的人讲述,以求施舍一番。 这样一来,不出三日,京城大大小小的集市、客栈、各种店铺,人人都在议论这事儿。事情越传越离谱,越传越香艳。到了杨明佑耳中时,已经传成四皇子湛槿嘉为了那事子孙根都废了。 第二节 “怎么回事?!”杨明佑坐在书案前,手里捏着茶杯,神情阴鸷地盯着跪在地上的管家。 管家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脸上一片淡然,声音却带了些颤抖:“老爷,城中各处都在传四皇子殿下的......事。都说殿下去赈灾安抚百姓就是作秀给人们看,主要是自己去游玩享乐去了......” “闭嘴!”杨明佑厉声打断了管家的话,手上的力大了些,茶杯被捏的更紧了。 管家被打断后不敢再说话,就那么低着头看着地上。 杨明佑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呼出,“除了这些,还有吗?” “还......还有。都在传殿下在熙禾受了重伤,然后......”管家不敢言明后面的事,话含糊在了口中。 “说!”杨明佑瞥了一眼身子已经都成筛子的管家,抑制住脾气缓缓说道。 管家闭了一下眼睛,睁开后仿佛有了勇气,开口接着道:“受了重伤依旧沉溺美色,导致身下......身下出了问题。” “一派胡言!”杨明佑听完,气冲大脑,手上的茶杯直接被他狠狠砸到地上,把跪在前面的管家吓得更抖了。 茶杯的碎片溅的满地都是,管家的脸也被溅起的碎片划破了一个口子,若不是眼睛闭的及时,眼睛也得遭殃。 “究竟是谁在传?有查出来了吗?”杨明佑闭上了眼睛仰起头,深呼吸了一下问道。 “几乎都在传,集市上、各条路上几乎所有人都在说。就连,就连那酒楼里的说书,也再说这事儿,只是他们换了个人物......换成了百年前的皇室子。”管家脸上的口子溢出了血,一滴一滴往下落,但他不敢动,只能任由它流。 看来,是有人看不得他们好,暗中出手了。杨明佑从椅子上起身,在书房里踱步。 “可有四皇子的消息?”杨明佑站定,背着身问道。 “这些天并没有收到四皇子来信,安排在他身边的人也还没来信。”管家在地上跪着换了个方向依旧低着头匍在地上对着杨明佑答道。 杨明佑此刻反而淡定了下来,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他不信他那侄儿会作出这样荒唐的事。平日知道他内心与表面不符,但这样能维持表面这么些年,不至于就为一时之快而破了功。 “暗一,进来。”杨明佑走到书案上坐下,拿出了纸笔着手写了一封信。他要告诫湛槿嘉谨言慎行,勿做出格之事。这京中的情况他也大概说了下,让湛槿嘉务必早回京,然后安排澄清事宜。最后,他顿了一下笔,还是写下了一句询问,是否有传言这事儿发生。若是真,得封了真正知情人的口,无论用何手段。 “把这信让人尽快送到熙禾去,让四皇子立即回信。”杨明佑把信装好递给暗一吩咐道。 “你,安排人去各种地方传播这消息是假的,纯属有人见不得四皇子好,才出此下策坏人名声。”杨明佑看向还跪在地上的管家道,“下去吧,去让李大夫治治伤。” 先把这事控制住,而后在确定到底是不是真事。即使是真事儿,也必须成假的!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将计就计,先发制人,明日早朝便直接把这事捅到皇上那,让大理寺着手去查清这件事的幕后之人。 他再让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把幕后之人直接往为争太子之位上摁死。到时候反而为嘉儿争得皇上愧疚之心,也断了一人争权后路。 “让嬷嬷到宫里去,告诫贵妃勿要轻举妄动。让她也查查她派到四皇子身边的人有何不妥,特别是事件中说的那两丫鬟!”杨明佑又唤了身边的亲卫进来吩咐道。 到底是谁,这么沉不住气,这就开始了。杨明佑望向窗外正在纷扬落下的雪花,内心寒霜渐起。 ———— 朝华宫。 柔贵妃身穿黛紫烫金花纹短褂厚绒宫袍,下身一袭浅色暗纹马面,侧坐在宫椅上喝着甜汤。这些日子皇上经常会到她这,即使不留宿也会坐上一个时辰。她在宫中的日子可谓如鱼得水,自在得很。 “娘娘,娘娘!不好了!”桂嬷嬷火急火燎的向柔贵妃寝殿中跑。 “什么不好了?你何必如此慌慌张张。”柔贵妃远远地就听到桂嬷嬷的声音,放下甜汤拭了下嘴角,这桂嬷嬷也太沉不住气了。 第71章 安排 第一节 “娘娘啊,这外面都在传咱们四皇子的事儿!”桂嬷嬷一脸着急,忙行了礼后拍了一下大腿给柔贵妃道。 柔贵妃一听,坐正了身子,“怎么回事?” 她又见桂嬷嬷给她使眼色,瞥了一眼周围伺候的丫鬟,“你们先下去。” 宫女们全部退了出去,把门也都带上了, “外面都在传四皇子殿下在熙禾受了重伤,还在养伤期间和丫鬟......乱来,那......那方面......不行了!”桂嬷嬷脸上异色乍现,手中揪着手绢尴尬地说道。 “你说什么?!受重伤!不行了?!”柔贵妃素日优雅冷静,此刻一听湛槿嘉的消息,声音拔高了不止一个度,脸上的淡定也没了踪影,换成了满脸的不可置信。 “是啊,传的满城都是。”桂嬷嬷苦着一张脸说道。 “不可能,肯定是搞错了!定是有人诬陷我的嘉儿,他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柔贵妃自持冷静,维持着自己的面部表情,手上去不自觉地抓住衣袖。 桂嬷嬷看着有些慌乱的主子,赶快开口安慰道:“娘娘说的没错,肯定是有人陷害咱们殿下。您想想,这不出几日,消息便传得满城风雨。可我们并没有收到殿下的来信,这安排在他身边照顾的侍卫也没来信,这事儿多半不可信。” “本宫是不会信的,嘉儿不会做出如此......之事!”柔贵妃自我安慰了一番,渐渐平复了心情。 “正是如此,那咱们该如何解决这事儿?流言蜚语最伤人,这殿下的声誉会一落千丈啊!”桂嬷嬷一脸担忧地看着柔贵妃问道。 “不急,让本宫想想。哥哥呢?相府来信了吗?”柔贵妃低下头看着眼前的炭火,突然想到杨明佑,抬头问道。 “娘娘,相府来人了!”正说着,外面传来小太监通报的声音。 “快请进来!”柔贵妃与桂嬷嬷对视了一眼,当即开口道。 相府的老嬷嬷迈着沉稳的步伐进了里屋,不急不缓的样子让柔贵妃的心也静了下来。 “见过贵妃娘娘。”老嬷嬷福身请安。 “嬷嬷快起,可是相爷有话带来?”柔贵妃说着抚了抚头上的发簪,确认没因为刚刚的激动歪了。 “娘娘定是也收到了关于四皇子殿下流言的事儿,那老奴便直接说了。”老嬷嬷缓缓开口,脸上不见一丝表情,“相爷让娘娘查查您派去四皇子身边之人,特别是那两丫鬟。” “这个本宫知道。相爷那可得了殿下消息,那流言是真是假?”柔贵妃此刻像找到了主心骨,连忙问道。 “相爷也未得到消息,看来娘娘这也没有。无消息便是好消息,娘娘先不必担心。”老嬷嬷年龄大了,经历过许多这样的事,内心毫无波澜,缓缓开口安慰道。 “嬷嬷说的是,本宫不该如此表露于外。”柔贵妃接受到老嬷嬷的眼神,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端庄的坐好。 “娘娘可在宫中暗自查探一番,看看流言是不是来自宫中。相爷那边已经安排下去处理谣言之事了,若是后面有何消息,老奴会再进宫见娘娘。”嬷嬷眼里流过赞赏,说出了安慰的话。 “多谢嬷嬷。”柔贵妃道了声谢,心中也安定了下来。 送走了老嬷嬷,柔贵妃便把人安排了下去,核查派到湛槿嘉身边两丫鬟和侍卫的底细。纵使当时是自己安排下去的,但就怕里面被人动了手脚。接着她又派人到宫中悄悄探查流言源头,一时间,朝华宫之前的岁月静好均被打破了。 ———— 平定侯府,一家人用完晚膳后便回了各自的院子。 贺南辰回到院子,宋岸便回来了。 “将军,我们发现此次散播流言还有一波人,并不止我们,他们也是从未见过的面孔。”宋岸禀报道。 “嗯?也许,是秦大人或是宣大人那边。他们也应该会收到三弟他们的信。既然都想到一块儿了,那便别管,多一方进来视线就会更混淆,水更浑了那杨明佑也就更加查不出。”贺南辰沉思了一会儿道。 贺南辰想了想又接着吩咐道:“对了,你悄悄去一趟秦大人府上,向他确认一下。若真是,让他们动作快一些,我这边布的局可别把他们框进去了。把我们的计划也给他说一遍,让他配合配合。” 宋岸点头,“那宣大人那边不去确定吗?” “啧,这你就不懂了吧。那两人什么事都不瞒着对方,秦大人知道了便会给宣大人去说,不必我们多走一趟。宣大人那不好进,误伤自己就不好了,就让秦大人代劳,我们别掺和。”贺南辰一脸神秘的笑意,脸上平添了几分猥琐。 第二节 宋岸被他的笑搞得身上一激灵,“四皇子那边送来的信还有送信的人都被我们截获了,现在正关在郊外的一处庄子中,主子可要看看信?” 宋岸从胸前掏出了两封信递给贺南辰。 “怎么会有两封?”贺南辰接过信疑惑地问道。 “一封是四皇子自己写的,另一封是右相大人派到四皇子身边盯着的人写的。”宋岸回道 ,“据那两送信的说,四皇子并不知道他身边监视的人中有右相大人的。” 贺南辰笑意已经爬满了脸,“有趣!真有趣!来来来,我们看看写了些什么。这湛槿嘉肯定会避重就轻,哪会写真实情况给他舅舅看。” 两人看完了两封信,对视一眼,果然如此。湛槿嘉写的一水全是夸自己的话,把那事直接抹了干净。而另外的一份确实着重写了湛槿嘉的真实所作所为,字里行间皆是让右相快些做好应对准备。 “把湛槿嘉的让人送去,让右相大人先高兴高兴。”贺南辰料想了一下那最后的局面,啧,肯定很精彩。 眼看天色渐暗,宋岸交代完事情后趁着夜色回屋换了身衣裳,带上了一副人皮面具便悄悄除了侯府往秦府去。 秦府书房,秦睦也收到了属下同样的禀报,他拢了拢衣服,隔绝了开着的门透进来的冷意。 “有人也在传播,那应该就是景熠了吧。”秦睦在书房中走了走,转头看向李阳道。 “什么人!”李阳还未回答,突然看向屋外,拔剑护在秦睦前面。 秦睦眼神沉了下来,他在李阳身后,从袖中抽出了一把短刀,眼睛一直盯向书房门外的黑暗中。 一个影子由暗到明,身形渐渐显露出来。是一张从未见过的脸,李阳当即要出手。 宋岸来到门口,见李阳的剑快刺过来,侧身往后一躲,当即把面具一摘,“秦大人,是在下。” 李阳看见宋岸的脸,悬起的心放了下来。他收回了剑,退到了秦睦一侧。 “你怎么深夜过来了?”秦睦翻了个白眼,这都是深夜来了,用自己的脸别人也看不清那张脸是谁。这还戴个面具,那不熟悉的脸可把他吓了一跳。 宋岸尴尬的笑了笑,他就是新得了一张面具,平日没机会戴,今儿个晚上出来正好戴上试试。别说,这面具薄如蝉翼,戴在脸上就像水雾般舒服,不像以前那样闷脸难受。 “主子让属下来问一下秦大人,集市等地方派人去散播四皇子糗事的是否有您的人?”宋岸行了礼,站在离秦睦一米远的地方问道。他怕因为刚刚吓到秦大人的事被他记仇,突然出手教训他。 “嗯,另外一批是你们的?”秦睦没跟他计较,自顾自走到火盆前面的圆凳上坐着,在门口站久了,冷风都灌到身体里了。 “是的,主子说确定是大人您的人就好。主子布了一个局,把这件事推到了二皇子身上,大人您可以让您的人尽快抽身,帮主子一起布条线。您在京城时间长,对于这京中错综复杂的关系会比我们熟很多。”宋岸接着说道。 秦睦笑了起来,“他倒是挺会想,就嚯嚯人湛槿宁。我知道了,我这边也动手,你让他放心。” 李阳送宋岸出门返回时,秦睦还在书房坐着,他走进去,对着正发呆的秦睦道:“主子,回房休息吧,天色不早了。” “你让人去一趟宣府,被惊扰其他人,就直接去寻宣大人即可。把这事告诉他,然后请他明日午膳,算了,晚膳,时间充裕些,到万景酒楼去,我在那等他。”秦睦似乎想了很久,脸上有些化不开的愁绪,他抬头看着李阳吩咐道。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李阳抱拳退下。 秦睦让小厮进书房熄了火盆拿出去,自己朝卧房去了。 宣润见到秦睦派来的人时正准备休息,听到响动后起了身。他和秦睦有特殊的暗号,双方派人去时都会用这暗号提醒对方是自己的人。距离上一次听这暗号已经是一个月前了,宣润蓦然听到这声音,喜悦跃上心头。 听完秦睦带来的话,他心中有些莫名的慌乱,慌乱中又带上了期待。这么久了秦睦还没给自己回应,不拒绝也不答应,明日突如其来的见面,不知道会给自己一个什么答案。 每日在朝会上见他时,他总会悄悄看自己,好几次都被他看到后又立即移开视线。宣润知道他在自己与自己斗争,所以不敢去打扰,怕一不小心让秦睦恼羞成怒,从而自己错失良机。 今夜注定是一个无眠之夜,宣润和秦睦躺在各自的床上,脑海中均是对方的样子。 ———— 第72章 失望与期望 第一节 深夜,右相府 “属下查到,流言先是从集市传出。而一开始的传播人并未找到,那些个散播消息的都是些大婶和大娘,也都是说从别人口中知道的。”暗四在带人散播挽回湛槿嘉形象的消息同时也在秘密查探流言的源头。 “定然不会让我们这么快找到。先下去,待明日早朝后,让大理寺动手查一查。我们不能太过明显,这样着急撇清反而让人觉得不实。”杨明佑身穿亵衣亵裤,站在窗前道。 “是,属下告退。”暗四福身退下。 他总有些不好的预感,不知道是来自何处。若湛槿嘉这事儿只是被人污蔑,那他在后面会更好操作,但就怕......与他同去的人若是不及处理,必会有后患。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收到任何来信。 “主子,殿下来信了!”暗四从外面走来,手里拿了一封信,弯腰低头呈给了杨明佑。 杨明佑一听,接了过来,当即打开信看了起来。 一桩一件皆是湛槿嘉在隆湖赈灾为百姓做的各种好事,杨明佑越看心里的大石头越往下落,若正如此信所说,那这件事就妥了。 “我们的人没来信吗?”杨明佑边看边问道。 “未曾接收到。”暗四应道。 “那应该就无事。”杨明佑呼出了一口气,依旧是那副儒雅淡定的样子。 他挥手让暗四下去,自己一人在屋里看着信中内容。希望这侄儿拎得清,别做隐瞒他的事情,毕竟那些事情不可能就那么空穴来风。 杨明佑心里想着明日早朝的事,一晚上没有闭眼。湛槿嘉是他到达那一步最重要的助力,不能出任何问题! 冬日的清晨天亮的晚,加上这些日子雪几乎未停过。今日的天空阴沉地像张开了大嘴的巨兽,似乎想要吞噬掉一切。 杨明佑从起身时右眼皮就开始跳,他没管,带着一晚未睡的疲惫穿好朝服上早朝。他让管家给他准备了些东西,虽说不一定能用上,但还是以防万一。 今日是元旦前最后一日大朝会,所有官员都不敢耽搁,路上的马车一辆接一辆都往宫中赶。 ———— 太和殿。 官员们都来齐了,一个个互相打着招呼,等着明德帝的到来。不多时,一个明黄色的身影迈入了大殿,缓步走到皇位上坐下。 “上朝!跪!”福喜公公站定在明德帝身侧,浮尘往后一拨,朝殿下喊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齐呼。 “起!”待众臣行完跪拜礼后,福喜再次喊道。 “今日是元旦前最后一次朝会,众位爱卿可有何事上奏?”明德帝威严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杨明佑压下心中的不安,手握笏板出来了一步,朝明德帝拜了一拜,开口道:“皇上,臣这几日被一件事情深受其扰,难以入眠,臣想恳请皇上派人着手调查。” “何事扰了爱卿清梦?爱卿今日看着确实憔悴了不少。”明德帝其实也隐隐听到了些风声,但也只是知道与老四有关,具体何事他也没有细问。如今看杨明佑这副模样,应该事情不小。 “回皇上话,是关于四殿下的事。这事本不该由老臣我来开这个口,可是在是如今这京城到处都传的沸沸扬扬,都说四殿下请命下灾区是专门做给百姓看,实则是四处游玩享乐去了。”杨明佑说完顿了一下,苦着一张老脸接着道,“殿下从小就跟在老太傅身边学习,饱读四书五经,最是懂得身为皇室子需爱国爱民,因此这次才第一时间主动请缨到隆湖去安抚百姓,发放赈灾银。 殿下出发前还曾跟老臣说过,他想为百姓们做点事,拿出了自己府上大半的存银带到隆湖各县,搭赈灾篷、送粮施粥。他到那边也真的如此落实了此举,这是那边知县之前上的折子都有提过,皇上还在这朝会上称赞过此举。 可如今,确落人口舌,把好说成坏,还添油加醋说了些四殿下莫须有的事情,闹得京城人人都说四殿下是以虚伪度日。老臣是四殿下亲舅,这么个事情真真是让老臣心疼啊!再者,若是人人请命为百姓做事最后都成了作伪不实,这往后还有谁敢真正去做实事啊!望皇上明鉴,查清传播此事的幕后之人,为四殿下正名!” “皇上,相爷说得对啊,这要是以后都这样,就难有主动之人了。”一个大臣出来附和道。 “是啊是啊!”右相一党纷纷说道。 第二节 “可确有此事?”明德帝偏头看向身边的福喜问道。 福喜福了下身子,“皇上,奴才也是今儿个才听说。只是之前宫里确实有说过四殿下的事,都是夸他是大义之举,这怎么过了些日子就变了口风奴才也不得而知。” “皇上,确有此事。京城这两日确实传的沸沸扬扬,而且所传之事还让人难以启齿,恐脏了您的耳朵,臣也不便再说。”御史台阚大人出来道。 明德帝听完御史的话,心中对这件事也有了谱,此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但关乎于四子名誉,是该查上一查。他这位父亲所知道儿子的事情还不如一个外家知道的多,真是可笑。 “皇上,臣也有本启奏。”柳荣檀站了出来,手中呈了一本奏折。“这是前往隆湖的陈凌将军所写,昨夜刚送达御史台。上面所写事情关乎四皇子殿下,今日我便一起带到朝上呈上。此事件非同小可,还望皇上看后再做定夺。” 杨明佑看向了柳荣檀,素日儒雅的眼神闪过一些狠厉。陈凌的信怎么来时他没得到任何消息,竟让柳家人得了这个空子。随着那封奏折往皇上那越来越近,他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强,这种未知的感觉他只对于贺家人有过。 柳荣檀看到后依旧一脸镇静,你护着你侄儿,当你侄儿是块宝,难道就不许我为我侄儿开路? 福喜很快把奏折呈上去,明德帝拿过奏折,慢慢翻看了一遍其中内容。 明德帝手上青筋暴起,越往后看神色愈发不虞。这陈凌在折子中清清楚楚把事情交代了个遍,原来一切都不是空穴来风。 明德帝发现他确实没看懂他这四儿子,据他对是湛槿嘉的了解,以为他能一直忍耐,保持住他那所谓的风骨。如果这样,再加上他在吏部也大有所为,办好了不少差事。人也机灵聪明,不失为太子的最佳人选之一。却没想到这才一离开京城,一离开朕这个父皇,他就现了原形。 “先不论湛槿嘉是不是诚心诚意为民请命,光这一份奏折便能直接给他此行的所有作为全画上叉!”明德帝鹰眼盯向杨明佑,手里奏折一合冷声道。 不是他没给湛槿嘉机会,此次前往隆湖便是对他最大的试炼,如今湛槿嘉给他的却是这样一份答卷,让他失望至极。他不想相信这是一个皇子做出来的事,心中也期望这折子上所写之事是有人对湛槿嘉做了什么。 他不在文武百官面前念出这份奏折内容,是他这个父亲为儿子留颜面,也是给自己留脸面,也希望事情能有所转机。现如今他这张老脸,就快在百姓面前丢尽了。湛姓皇室,不能因为他的儿子丢了威严。 杨明佑眼看着皇位上的明德帝脸色越发差,他的心逐渐沉入谷底。他低下了头,再抬起时,眼眶微红,身上微微颤抖。不敢相信想自己确定一番的挣扎感引得周围的大臣都对他这份舅侄情谊所感动。 “皇上,可否让老臣看看这奏折。臣,想亲眼看看!”杨明佑跪了下去,抬头看向明德帝,声音微颤。 明德帝朝福喜使了个眼色,让他送下去。“你先起身,冬日寒冷,不必跪着,爱卿身子会受不住。。”明德帝开口道。 “老臣跪着看,看看刚刚我为殿下说的那一番话是不是就成了笑话。”杨明佑笑了一下,眼底的期盼还尚存余晖。 福喜扶起了杨明佑,把奏折递给了他。他颤抖着接过那封奏折,逐字逐句看了一遍。心中的期望终是落了空,他的好侄儿湛槿嘉,真是给了他一份巨大的惊喜!他刚刚的那番话此刻就像一条条鞭子狠狠地打在他身上,打得他衣衫全破暴露在文武百官面前,又羞又痛。 杨明佑合起折子,眼里的失望透了出来。他再次抬头看向明德帝时,他缓缓开了口:“皇上,这其中可有什么误会?四殿下素日都是礼节周全,对百姓也是温和有礼,也不是会沉溺酒色之人。这突然出现这样的事,也许就是误会啊。臣恳请皇上派人让四殿下回京,查一查这究竟是不是真的。” 即使是真的,那也要把这事变成被人陷害,让湛槿嘉完美脱身。 “右相大人说的在理,四殿下品格高洁,若真是出了百姓口中疯传的事,查一查也是为四殿下好。”柳荣檀开口道。 查吧,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事儿更好。纵使最后是有人在背后捣鬼,但做了就是做了,那么多人都听见了,湛槿嘉这脸也丢大了。柳祺站在文武百官的最后,脸上的抑制不住的笑被前面的人挡的严严实实。 第73章 慌乱 第一节 “来人,传朕口谕,让四皇子湛槿嘉尽快回宫!”明德帝开口吩咐外面候着的御林军道。 既然柳家人给自己递了台阶,他也顺着台阶下去。湛槿嘉再怎么胡闹,也是他的孩子。子不教父之过,若是有人一直揪着这事不放,反而是在打他的脸。他老了,就盼着几个儿子能和睦友好,兄友弟恭,这是一位父亲心中最大的期盼。 其实他闲暇时经常在想,为何都是他的儿子,每个儿子却又各自有不同的性格,不同的心思。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吧,龙有偏好,他也有偏好。他确实偏心槿初,是因为槿初是他最爱的女人生的,也是因为槿初自己争气。别人对槿初赞不绝口的时候,他的脸上也有光,也自豪。 “刘爱卿,元旦就快到了,太后这几日便会回宫,你和秦睦商量商量,拟定一份章程,准备迎接太后和六皇子。”明德帝看这事情也暂告一段落,便转了个话题,交代礼部尚书和礼部侍郎准备迎接太后回宫事宜。 “臣定会把事情安排妥当!”礼部尚书刘向双手拿着笏板向明德帝一拜道。 “臣会配合好刘大人。”秦睦也依着一拜。 “好了,既然无事,便散朝。雪天路滑寒冷,各位爱卿注意身子。”明德帝说完便起身往外走去。 “退朝!”福喜高喊一声,随着明德帝走了出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大臣齐跪喊道。 散了朝,一些官员还在背着杨明佑为朝会上所说的四皇子的事小声议论着,边说着便往宫外走去,心中都猜想着这件事后续。 “我们呀就别瞎跟着操心,人舅舅肯定会帮他脱身。这种事情,是真的都得变成假的。”一位官员脸上带着不屑开口道。 “就是,再怎么那也是四皇子殿下,皇上肯定也不能丢了自己的脸。”另一位官员压低了声音凑近了说道。 “走走走,别再说了,隔墙有耳。这天真是冷的出奇,我们到万景楼去吃个羊肉汤锅暖暖身子去!”一位较为年长的文官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快走。 “对对,万景酒楼那羊肉汤锅可是一绝,鸿雁楼也做不出那味道。”刚刚说话的人立马接道。 杨明佑和柳荣檀一起往外出,杨明佑看了一眼这已经左相的大儿子,心里有些感慨。 自己膝下只有二子一女,一女早已出嫁,两个儿子一个老实巴交迂腐之极,一个出了名的纨绔,根本指望不上。眼观这政敌的儿子,却个个大有所为。唉!都是命啊! “多谢柳大人帮小侄说话。”杨明佑虽然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但该给的面子还是得给,表面功夫谁都没有他做得好。 “右相大人客气了,下官也是实话实说罢了。四皇子殿下也是下官看着长大的,其人品确实是让人称赞的。皇上舍不得儿子被陷害,下官也不想让四皇子蒙了尘。”柳荣檀笑着回道,话里话外都是我都知道你侄子的德行,要不是为了皇上,谁愿意搭理你。 “柳大人心善,本官替四殿下谢过柳大人。”杨明佑依旧一派和气的道谢,说完后朝柳荣檀点了点头,迈着步子跨出了太和殿。 在外面等父亲的柳祺见他走了,急忙朝着刚出大殿的父亲而来,“爹,右相说什么了?可有为难你?” 柳荣檀看着自己还尚为稚嫩的儿子,虽然已经高出自己不少,但还是阅历不够啊。他拍了拍柳祺的背,压低声音道:“你以为人像你一样喜怒都在脸上啊,人家那可是好好感谢了一番你父亲,做足了表面礼节。” “他会这么好心?”柳祺努了努嘴,满脸不信。 “他没什么好心也得做样子,老狐狸之所以能这么多年坐在那个位子上不动,你以为是靠什么。”柳荣檀说完,看前面有人经过,便噤了声,给了柳祺一个眼神,让他住嘴,带着他往宫外去了。 不远处的宣润此刻正被宣润堵在了路上,秦睦不敢看他,一个劲想往别处走躲开他,哪知被宣润追着堵。 他无奈地抬头看向宣润,“约好了傍晚的,现在你就来堵我?” 宣润低头盯着眼前的人,这么些日子没有离这么近仔细看过他,只觉得他瘦了一圈,脸上的肉都快没了。朝服下的身子肯定也瘦了一圈,看着以前合身的朝服穿在他身上都大了些。 第二节 “怎么不好好吃饭?瘦了这么多。”宣润避开秦睦的问题,神情中染上了担忧,手想伸向秦睦又忍住了,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哪有,我天天吃三顿,一顿三大碗!”秦睦仿若被戳中了心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欲盖弥彰的放下,嘴硬地辩解道。 宣润叹了口气,还是这么嘴硬,“那是为何瘦了?” 秦睦眼睛瞟向四周,脑子里想着怎么回答这事,“因为......因为我减重!对,锻炼减重!我觉得我自己胖了,减减。” 他这慌乱找补样子落在宣润眼里,可爱得让人忍不住亲一口,宣润忍不住轻笑了下。 “你笑什么?不许笑!我要走了,你快让开!我还得去礼部,刘尚书正等着我呢!”秦睦被他笑得恼羞成怒,一把拍在他身上,往旁边一推,自顾自快步往前走。 看来是炸毛了,不能再逗了。宣润跟在他身后一步,看着他的圆润的后脑宠溺的笑着。 “好,傍晚见。”听着满是笑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秦睦嘴角扬起,依旧没回头,出宫朝着马车去了。 ———— 朝华宫。 “娘娘,不得了了!”桂嬷嬷又慌乱地跑进了柔贵妃的寝殿,吓的正在闭目养神的柔贵妃当即坐起了身,挥退了旁边正在给她按腿的小丫鬟。 “怎么回事?又慌慌张张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发生事情了吗?”柔贵妃杏眼一瞪,略带不满的说道。 “娘娘呀,这次是大事啊!”桂嬷嬷焦急的凑近了柔贵妃,也顾不上行礼了,慌忙开口说道,“那左副都御史陈凌陈大人写了一份奏折交到了柳御史手上,今儿个早朝,柳御史就把那折子递给了皇上,皇上看了大怒。” 柔贵妃听完心咯噔了一下,左副都御史陈凌不就是和嘉儿一起下隆湖赈灾的人吗,他写的折子......不会真是嘉儿做了出格的事...... “你倒是快些说,那折子写了什么?!”柔贵妃怒其不争,急忙开口催促道,好看的眉微微蹙起,眼光流转中那慌乱已经涌了出来。 桂嬷嬷被打断咽了一下不存在的口水,“折子具体内容不知,但确实是奏告四殿下的。应该就是与传言大差不差啊,皇上当朝就说了那折子上的内容可以给四殿下之前所做的所有事划上叉否定了!” 桂嬷嬷看看脸色已然苍白了的柔贵妃,接着道:“皇上已经下令,让四殿下迅速回京待查。” 柔贵妃手一下子就软了,支撑着的身体往后倒了倒,“怎么会?怎么会是真的呢?嘉儿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那两丫鬟,对,一定是那两个丫鬟有问题!定是她们勾引了嘉儿,给他下了什么东西,才让嘉儿难以自持! “桂嬷嬷,那两丫鬟的底细查到了吗?!”是她的错,她只想着让嘉儿这一路能有纾解,却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反而害了她的嘉儿! 柔贵妃越想越愧疚,她此刻恨不得杀了那两个丫鬟,以解心头之恨。 桂嬷嬷为难的叹了口气,“娘娘,还没有消息。那两丫鬟在阿贵手上都养了五年了,底子都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卖身契也在我们手上,这,哎!” “父母亲缘都查过吗?”柔贵妃也不想问题出自两个丫鬟,这样她也难逃其咎,皇上肯定会怪罪到她这。 “都查过了,没问题。现在就在查她们自己有没有和别的宫的人来往过。”桂嬷嬷弯着腰,与坐着的柔贵妃保持视线平直。 究竟哪出了问题?柔贵妃眼睛看向了窗外,眼中的焦距渐渐没了方向,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右相府。 杨明佑黑着脸一路回到了相府,直接到了书房喊来了暗四。 “怎么回事,你们盯着柳家的人呢?!怎么连陈凌的信都没截住!”杨明佑怒气得到了宣泄口,整个人向暴虐的狮子一般,声音大的远在他的院落门口都能听到。 丫鬟和小厮默默地远离了书房,生怕一个不小心怒气就撒在他们身上。 暗四跪在地上,等杨明佑发完火后才开口回道:“柳家一直安分守己,不与朝中人多接触,属下们就对监视其松懈了,调了人到了别的大人那边。陈大人的折子是钻了空子直接在夜里送到了御史台,属下失职,没有料到。” 杨明佑叹了口气,背过身缓缓开口:“看来他们早就安排好了,对于我们派去监视的人,柳家人都已经一清二楚。”他看着书房里那副字,喃喃道:“柳家人是想干什么?这次的事,是不是也是他们做的......大意失荆州,终究也应在了我身上。”. 第74章 润睦 第一节 傍晚,秦睦出礼部时天色已经不早了。因为下雪,同样的时辰这天会比较暗些。秦睦看着已经纷纷扬扬下来的雪花,上了马车坐定后让车夫快些往万景酒楼赶。 马车穿过一条条路,在雪中快速移动着。到了万景酒楼时,车顶已经落满了薄薄的一层雪。李阳下了马车,拿过脚蹬放好,刚准备让主子下车时,看到了在酒楼门口不知等候多时的宣润。 宣润撑伞走了过来,示意李阳出声唤秦睦出来。 “主子,到了,您下车吧。”李阳冲马车里唤道,说完掀开了帷帘。 秦睦依言起身而出,一把伞撑过了他的头顶,一只手伸了过来扶住他,一步一步下了马车。 秦睦感受到了身边人身上的凉意,他垂眼看向拉着自己手腕那双大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冰冷的雪花落在那人半边肩膀上,迅速融化开来。 “伞这么大,你不必都往我这边偏。”进了酒楼,秦睦接过宣润手中的伞递给了李阳,而后面对着宣润,替他把身上残余的雪花一一扫落。 “没事,我们上楼,羊汤已经备好了。”宣润笑了下,带着人往楼上包厢走。 包厢中烧足了炭,暖意扑面而来。宣润替秦睦脱下大氅递给亲侍宋威后自己才脱下。 “你在门口等多久了?”秦睦坐在凳子上,抬头看向宣润问道。那把伞上已经积了好些雪,重量都增了不少,必然是已经在雪中撑了很久。这人身上的凉意也十分明显,大氅上都有了雪花和湿意。 宣润转身走来坐到他身边,把筷子递到他手上,笑着说:“不久,就等了一会儿。” “你别笑,我说认真的!在包厢中等就好了,这么冷的天在外面等,寒风还那么猛,该染上风寒了。”秦睦气鼓鼓地放下筷子看着他道。 “不会,多喝两碗羊汤就好了。快,动筷,蘸料是你最喜欢的口味。”宣润替他盛了碗汤,也给自己盛了一碗。 秦睦心里暗自叹了口气,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羊肉连着蘸料放进了口中。美味迸发在口中的同时,热乎劲儿也来了。他又喝了口汤,舒服的眯起了眼睛享受着。 宣润看他吃的开心了,自己也吃了起来。两人就那么默不作声的吃着,谁也不说话。 吃得差不多了,碗中又再次出现羊肉时,秦睦已经吃撑了,他连连摆手。他没有顾及形象,腆着撑起来的肚子往后一靠,口中发出叹谓,“太好吃了,撑着我了......” 宣润笑着放下筷子,拿了锦帕递给他。 “睦睦,给我个痛快吧。无论你答不答应,我都能接受。我等不了了,太久了......”久到想直接把你扛回府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了你就跑不了了。宣润苦着一张脸问道。 秦睦身子僵了一下,慢慢直起身。他看向宣润,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我......我......”哎呀,丢人!明明已经排练了无数遍,这怎么到了人身前就说不出话来了。 秦睦心里一横,“我同意了!” 迅速说完闭上眼转过头,就差蒙上头躲着。 旁边人愣了一下,接着轻笑出了声。紧接着,秦睦耳边便传来了宣润的低吟:“睦睦真好!”一双手环住了秦睦的细腰,把人往自己怀里揽。 秦睦没挣扎,顺势靠在那温暖的胸膛上,听着那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 “终于等到了,睦睦......睦睦。”宣润凑在秦睦耳边喃喃道。 热气一直往耳朵里钻去,烫的秦睦心里酥颤。他抖了抖身子,想挣脱开来,却没成功,腰间那双手牢牢地把他箍在怀里。 “再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我很高兴,也很不真实。”宣润把头放在秦睦肩上,手臂依旧没松开。 “我......我就是思量的久了些。其实早就想跟你说了,就是......就是羞,羞得很。”秦睦张了张嘴,有些悻悻道。 宣润侧头吻了吻他的脸,“怪我,我再主动一点就好了。不应该怕吓到你,害的这一两月没能好好和你相处。” 秦睦努努嘴,“就是,怪你,就怪你!”嘴硬且能说。 宣润笑着又抱了一会儿,看天色也不早了,就放开了秦睦。“要不要到我府上住一晚?雪天路滑,这离我府上近。” “啊?呃......不好吧。”秦睦心里有些纠结,这才刚确定了心意就要和人回去住?而且,宣夫人...... “傻瓜,我娘去大哥府上了,今年元旦在大哥府上过,就我一个孤零零的在那府邸,你不陪陪我?”宣润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脑子里想的什么,当即开口卖惨。 第二节 秦睦听完确实觉得宣润有些可怜,而且以前他也经常会在宣润那留宿,只不过都是在旁边的客房。现在想想,那客房都已经快成为他的专属了。 “那好,我还睡之前的屋。”秦睦头一仰,先发制人。 宣润轻笑,“好。屋子天天收拾,一去就能住。”先拐回去再说,睡哪还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 别说,景煜这计策还挺不错,小白兔就这么乖乖上钩了。等他回来,得好好感谢他一番,够兄弟!宣润边替秦睦穿大氅边想着,前些日子他收到了贺南泓的炫耀加慰问信,那信中大半部分是在炫耀他和烨白如何如何好,后一小部分是提点一下他这“学徒”,怎么把人搞到手。 其实,若不是昨夜秦睦先遣人来约他,他早就想直接夜探秦府哄人答应了。 看着身前那背影,宣润心里异常欢喜。 “你在想什么?快走,太冷了!”秦睦走到楼底,转身看宣润还在楼梯上。不知为何,秦睦从那脸上看见了傻气。 宣润被催的回过神,三两步下了楼,揽住秦睦的肩带他往外走。 秦睦有些别扭,以前是兄弟的时候这样勾肩搭背的事都是他主动去做,死皮赖脸爬人家身上的也是他,到如今在一起了,这样的动作让他脸红了起来,生怕引起别人的注意。 “你别,被人看见了。”秦睦小声嘟囔道。 “没事,都知道我们感情好。”宣润没放手,揽着就上了马车。他挤上了秦睦的马车,让宋威先回府安排。 秦睦上了马车羞羞答答地往一边靠,却不料被宣润直接坐到了他旁边,与他贴在一起。 “冷,贴着暖和。”泓式秘籍一——脸皮要厚。 秦睦:“......”随你便。 两人回到宣润院里时,宋威已经吩咐了人把屋子里的炭火烧起来了,一进屋便是温暖的感觉。秦睦其实也没那么怕冷,更何况穿的也多。但有一种冷叫宣润觉得他冷,一进屋脱了大氅,宣润便让人把窝好的汤婆子拿来给秦睦暖手,让他坐到靠火炉的地方去。 吃饱了就容易犯困,更何况暖意十足,秦睦坐在宣润屋里就开始犯困,“我困了,去旁边睡觉了。”他说着就起身想往外走。 宣润放下书,一把把他拉到了自己腿上坐着。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秦睦吓了一跳,“你要做什么?!”秦睦睁大了一双鹿眼,惊讶地看着宣润。 “晚上你会冷,一起睡。那屋子环境不好,刚刚小丫鬟不小心把水弄被褥上了,睡不了。”泓式秘籍二——真假参半组合哄。 秦睦看着这睁眼说瞎话的人,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说谎会眼神飘忽吗?“起开起开,不可能。” “宋威!”宣润紧紧把胡乱动试图挣脱的人抱住,朝外喊了一句。泓式秘籍三——巧用亲侍。 门外正要端水进来的宋威听到了刚刚自家主子胡编的话,加上这一嗓子,他瞬间明白了,端着水就往旁边屋子走,一盆全扣在了被褥上,整张罗汉床榻不停地往下渗水。他连忙端着盆出去,把盆往旁边的小丫鬟手上一放,喊了一句,“来啦!” 等宋威一推门,宣润就轻轻放开了秦睦。 “主子,没有新的被褥了。”宋威一进来就说道。 秦睦:“......”主仆二人都是骗子。 他没听宋威的话,自己往旁边屋子走。一进屋,便见丫鬟们在扫水弄被褥。他凑近一看,好家伙,真的是湿的不能再湿,床榻上的水还在一个劲儿的往床下流。 “看到了吗?不骗你。”紧跟而来的宣润说道。 “真是......”够狠。秦睦嘴角抽了抽,这刻意的泼水...... 宣润在心里为宋威竖了一连串拇指,不愧是自己的得力干将! 秦睦无奈,只能跟宣润回了屋。他没在提出住其他屋子,他怕其他屋子的被褥床榻也遭殃。这大雪天的,晾都晾不干。 终于和心心念念的爱人躺在一张床榻上了,宣润只觉得十分不真实。盯着里侧那人的后背,宣润往里挪了挪。 “别挤我,自己睡!”秦睦根本睡不着,这后面的人都快把自己的后背盯透了,而且,哎呀,羞的很。他睁着眼睛瞪着那床板,感受到接近自己的热气,羞恼地说道。 宣润根本不听,都拐到床上了还怕什么,不抱白不抱,不亲白不亲。只见他手一伸,把人直接揽进了怀里,把秦睦身上的被子往两人身上一盖,“冷!” 秦睦:“......”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人是这德行。 睡就睡吧,无所谓了,反正,总要睡。秦睦妥协了,把头放在宣润肩膀处,闻着那身上让人心安的香味,闭上了眼。 宣润没有闹他,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心满意足的抱着他睡了。 这一晚,是这一两月来两人睡得最好的一次。外面的风雪再大,也没有扰到两人的美梦。 第75章 疑虑 第一节 露昶,万景客栈。 又一个清晨,湛槿初和贺南泓练完剑回房。这些天天气都还不错,没有再下雪,湛槿初也就日日跟着贺南泓早起。他练剑,贺南泓练拳法或者红缨枪。 也是这几天,他才知道贺南泓这么些年在南境学了多少东西。不止这些刀剑武术,还有各类兵法、计谋、阵法几乎都被他一一学了个透彻。 “粥快凉了,快喝。”贺南泓看湛槿初一直盯着自己看,粥也不喝了,抬手点了点他的额头道。 湛槿初冲他笑了笑,“粥没有你好看。” “是吗?那你先吃完,吃完再好好看看。”贺南泓笑了起来。这几个月他的脸渐渐从古铜色白了回来,又因为在湛槿初身边待着笑容也多了许多,整个人气质都有所变化,从那威严大将军变成了官家贵公子。 湛槿初又欣赏了一会儿才低头用起粥来,慢条斯理的用完了一整碗粥,还吃了些小菜。别说,因为贺南泓天天让他多用些膳食,本来没有什么口腹之欲的他胃口也慢慢好了起来。加上这些天清晨都会练练武,他吃的也就多了起来,能比以前多用半碗粥。 “主子,柳三回来了。”林文敲门道。 “进来。”湛槿初拭了拭嘴角,又整了整衣冠,确认没有不妥后说道。 柳三最近一直带人在外查探露昶知县及露昶河防、海防的情况,早出晚归,湛槿初也很少能见到他。 “见过两位主子。”柳三进来行了个礼。 “怎么样,可有什么发现?”湛槿初看向柳三问道。 “属下查到一件事,这露昶知县康道原为吉和人士,科考前五年家中突然遭遇大火,除了他其他人无一幸免都在大火中去世。而他原本体弱多病,很少出门,但那次大火时他却是出了远门不在家中,方才得以幸免。 奇怪的是他经历那事之后反而身体日渐好转,后来完全好了,整个人容光焕发。并且还从那被烧了的府中独留的一个未烧毁的地库中找到了他家大部分的房契地契和各种金银财宝,这让属下觉得过于巧合了。”柳三一一说着,眉头皱了起来,脸上疑虑遍布。 “吉和?这地方离南境只有一城之隔。”贺南泓听到熟悉的地名,开口道。紧接着,他眼睛微闭,思索了几秒,问道:“你们是从何得知他这情况?” 按理说吉和里露昶如此之远,这些关于县老爷的情况为何能在吉和就能查知。 “据属下所知,康道是吉和第一个考上科举的秀才。考上的消息传到吉和时百姓都为他高兴,吉和的知县还专门请了戏班子和舞狮班为他庆祝了一番,其实那一次也是众多百姓第一次见到他的面貌。而后听说他被安排到了露昶任职,有些从吉和出来经商的百姓就特意选了这边,是为行方便,也为能给康道增加些政绩考核。他们来了这也就把那些关于康道的消息带了过来。人们都说他是吉人自有天相,也是家中人保佑他管道通亨。”柳三把查出来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湛槿初听后,心中的疑虑越深,“不对,正如你所说,太巧了。到了考完后才第一次知道他的真容,这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康道就不一定了。” “但确是是有人证明他就是康道,当时我也说了同样的疑问,那些说的人都说了当时有人证明。”柳三语气中已经带上了不解。 湛槿初未出声,转头看向贺南泓,“泓哥哥有什么想法吗?我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但只是猜测,可能也是我想多了。” 贺南泓看着湛槿初,叹了口气,“也许,我们的想法一致。”看来,又遇到了一个硬茬,回京的路又漫长了些。 贺南泓接着看向柳三道:“一个人只要在其他人面前多出现几次,并且在见到的这几次中给人以暗示他就是这个身份,那就会让人下意识的就把他想成这个身份。”说完他看向眼睛亮起来的湛槿初,明白了他也是这个想法。 湛槿初笑着接着他的话道:“当他把真正认识这个人的知情者都灭了口,世间只有那些认为他就是这个身份的人帮他证明他就是这身份,那么他就能完美的拥有这个身份。” 柳三摸了摸头,有些懵,他不解地问道:“那岂不是要杀很多人,这样大费周章的,既会引起人的注意,又需要大量时间布局,还要能清楚的知道这家人的情况,也太复杂了。” 第二节 “有利可图或是有什么需要用到这不易被人察觉的小城中人身份,那就说得通了。”贺南泓把泡好的热茶递给湛槿初后看向柳三说道,“也许在我们眼中会觉得这风险大还需耗费大量时间,但别人不这么想。 给你举例例子,战场上用的武器火药,它需要多少匠人投入精力去研制,需要花费大量银钱,但一旦研制成功运用到战场上,那些小国便会忌惮我们,我们战胜的概率就会提高。所以说,消耗只是这一时,但好处确实一世。孰轻孰重,我想你应该能明白了。” 贺南泓的话无疑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让在场的两人都有所感悟。 柳三正了神色,他想明白了,“多谢两位主子提点,属下明白了,是属下太过以自我为中心,为能设身处地去想事情。” 湛槿初温和的笑着缓缓开口问道:“可还有其他发现?比如:他日常与谁走的较近?” 柳三正了正语气,回答道:“倒是不曾见他与外面的人多来往,就是府上的师爷,两人几乎日日待在一处。”说完,他看了两人一眼,觉得这样说有些不妥,连忙补充了一句:“就是商议事情,这露昶大大小小的事都是经过他两,师爷权利很高,能自由出入康道府上。” 湛槿初:“......”我到也没多想,你这样看我两反而让我觉得我两应该多想。 贺南泓见湛槿初没出声,便接着问道:“师爷又是何方人士?什么时候跟在康道身边的?” “师爷的消息并没有查出,没人知道他是哪里人。但据查到的消息来看,康道一到露昶任职这师爷就来了,而后便一直在康道身边。”柳三仿佛知道自己刚刚是因为联想到两位主子在一起的事过于敏感,语气中都染上了尴尬。 湛槿初倒也没跟他一般见识,“河防海防情况如何?” “修缮情况较好,我们去了周边查探,每年都会检修两次,雨季时也有专人巡察修缮。”柳三答道。 “行了,你先去吧。好好盯着康道和那师爷,有什么情况再报。”湛槿初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后说道。 “我写封信到南境,让大哥和洛白帮忙查查。”贺南泓起身,冲着窗扇去了。 屋子中炭烧的很旺,暖意十足,但因为刚刚用了膳,再加上两人今晨习武回屋后就一直没开窗,屋子里便有些闷。湛槿初还好,习惯了冬日里屋里的闷气,贺南泓就不太适应,便走到窗边透透风。 “好久没有大哥他们的消息了,这次写信过去也问问他们最近如何。你应该很惦念南境情况,也一并都问问。”湛槿初也起了身,缓步走去两边窗扇旁,自己去把只透了一丝风的窗扇都打开了,“我也闷了,透透风才好。” “好。”贺南泓把他揽进了怀里。 他知道怀中这人从小到大都一直很照顾身边的人,虽然嘴上不说,但却会付出行动。这窗户通了风他固然是舒服了很多,但槿初却会觉得冷,更何况还在这窗边,所以他抱紧了怀中的人。 湛槿初 缩在他温暖的怀抱中蹭了蹭,“我们午后出去逛逛,总待在这客栈中也闷得很。” 说完,他从贺南泓的怀里出来,催着他去把信写了,抓紧让安九遣人送到南境。顺便他也写了三封信,一份给父皇,一封给柳家,一封给平定侯侯府(水要端平,初初很懂)。 每一封他都用心问候,给侯府的信中他还把刚刚他们怀疑的事情写了上去,请贺南辰和秦睦他们一起到翰林院档案阁查查这个露昶知县当年的科考情况以及当年科考的字迹和秀才时候的字迹。 等他们把信写好一一交代安九他们遣人送去后已经过了一个时辰。本来也不应该花费这么长时间,主要是贺南泓幼稚的非要在湛槿初写的信中落上自己的大名和湛槿初的名字在一处,然后还要把两人的名字给画圈框在一处。还特别提议湛槿初在信中隐晦的提一提他两的事,美名齐曰早做打算,让大家都有心理准备。 经他这么一捣乱,时间就长了去。外面时不时过来看情况的安九和林文也被屋里的两位主子弄得无语凝噎,屋里两人还未落笔时就交代了他两人安排人送信,如今他们一趟趟来看两位主子是否写完,一遍遍都是无功而返。 湛槿初第一次觉得写信这么累,脑中闪过的话时不时就被旁边的人捣乱后没有踪影。他最后也再三妥协,任由贺南泓把自己的大名和他的名字落在一处。 第76章 绣球招亲 第一节 午膳后不多时,太阳挂在天空,光芒洒下大地,照在人们身上暖洋洋的。眼看天气正好,在湛槿初不断地催促下,一行四人乔装打扮后终于出了客栈。 因为湛槿初写信时不肯在里面提他俩的事,贺南泓心中有些郁闷,他也直接就给湛槿初说了出来,委屈的样子让湛槿初心软的一塌糊涂。 稀里糊涂的,湛槿初被贺南泓哄得答应了一些难以启齿的事情。贺南泓这才露出笑容,高兴地抱着湛槿初亲了又亲,就差当即就往屏风后的床上抱,想着睡一个“美美的”午觉。 湛槿初在被抱起的那一刻幡然醒悟,这人就是一条大尾巴狼,他根本就没想着自己能答应在信中就透露两人在一起的事实,反而用这一招让自己觉得委屈了他,而后这一系列答应的事才是贺南泓真正的目的。好啊,贺南泓,原来打的是这一主意。 他想明白后一个鼓劲跳出了贺南泓的怀抱,义正严词的拒绝了与他“午睡”的邀请。 贺南泓见他想明白了,可惜地背起了手,唉,再快一些就好了。他心中暗自后悔,还是慢了一步。但槿初并没有说刚刚答应他的那些事不作数,他再看看湛槿初那粉扑扑的脸和那红的滴血的耳垂,笑得像一只偷了腥的锚,吓坏了被湛槿初刚唤进屋的安九和林文。 贺南泓收起了笑容,咳了两声,又恢复了那副冰冷沉闷的表情,只是那始终压不下去的嘴角出卖了他。 湛槿初看见两属下的表情,没忍住转头瞟了一眼贺南泓,见他那欲盖弥彰的样子,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两人未坐马车,缓步走在路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时不时又到小摊贩那看看,一路上倒也挑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到了李老爷家的那条路路口,湛槿初他们看见前面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各个都带着好奇争先恐后地往前钻。还有一些人在不断地涌入,不多时那边便围了个水泄不通。 湛槿初有些好奇,便也拉着贺南泓的袖子往里面进,想去探一探究竟。 “这位小哥,这是要做什么?为何这么多人围在这?”湛槿初见前面那位小哥伸长了脖子找空想往里面钻,满脸的喜悦让湛槿初更加好奇了,便拍了一下他的肩问道。 小哥被拍了肩吓了一跳,惊魂未定地站住了身子,往后一看,好家伙,是四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虽然有些不想告知,但好客的本能让他战胜了私心,他开口道:“你们刚来呀,李家小姐今日要抛绣球选夫,李家老爷挑婿。前两日张贴了告示,今日全城的未婚男子几乎都赶来了。” 怪不得这么多人,湛槿初抬头往楼上看了看,确实是有些人站在上面,身上还系了一些红绸。湛槿初一个不稳被后面来的人差点挤到,被贺南泓直接圈到了怀中挡开了旁边浩浩荡荡的人群。湛槿初向小哥道了谢,看他只是朝自己摆了摆手,身子和头早已挤进了人群中。 “走吧,太闹了。”贺南泓低头在他耳边说道。 湛槿初也被挤得烦闷,便点了点头由贺南泓护着往外走。谁知两人刚走出两步,头上便突然一个红影砸了下来,湛槿初下意识地闭了眼,贺南泓直接一掌把那红绣球拍了出去,然后黑着脸带湛槿初往外走。身后不多时便传来了人群的欢呼声和一个男子激动地叫喊声。 两人无心看那情形,大步往外走,谁知两人刚走出路口,便被一群人拦住了路。贺南泓有些不耐烦,想直接用剑柄扫过去,被湛槿初拦了下来,冲他摇了摇头。 很快,一个管事模样的人笑着走了过来,冲两人行了个礼后开口道:“两位公子请跟我到府上吧。” “你是何人,我们又为何要和你走?”湛槿初冷着脸问道。 “两位公子刚刚接了绣球,便是同意了和我家小姐成亲,成为我们李府的佳婿。当然,小姐就只有一位,便从您俩中选出一位与之成亲便是。”管家笑着回道。 湛槿初冷哼一声道:“上赶着来挑婿我倒是头一次见,我们可从未接过绣球。若是还纠缠不休,休怪我们不客气!” 管家的脸黑了下来,敬酒不吃吃罚酒,他挥手让家丁们围住两人,直接把人带走。 安九和林文直接在外一拳一个,把人全都打翻在地后护在两人前面,眼睛盯着那些在地上哼唧的人。 管家一见情形不对,当即就往后面退去,想跑回去搬救兵。 第二节 楼上的李老爷一直坐着观望这边的情况,见这情形,黑了一张脸,起身带着人便往府外来。 刚刚女儿抛绣球时他就在旁边,看到这两位英俊不凡的公子,便示意李小姐往这两人扔,却没想到这两人非但不接还把绣球直接一手挥开了,导致绣球落到了一个粉头油面的男子手中。 他朝管家使了眼色,低声吩咐了一番,让管家把两人带到府上去,这样的夫婿才能配得上他李家。哪知他在楼上看着,眼见去的仆人都被打翻在地,便只能自己亲自出去游说。 “两位公子,在下李超,是这李府的当家人。今日小女绣球招亲,在下见两位公子也来到了这,必然也是有这意思,这绣球确实也是朝着两位公子而来,还请两位能与老夫一起入府,谈一谈这亲事可好?”李超抬手把管家往后挥退,自己扬着笑脸抱拳道。 贺南泓脸色沉得厉害,直接冷声开口:“不必。无意,不知情况误入而已。” 李老爷听了这话脸上的笑瞬间消失,“我们李家家业丰厚,必然亏待不了夫婿。我家小女也是美艳动人,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这露昶无人不称一声才女。两位别拒绝的那么干脆,不如随我进去坐坐,了解了再说也不迟。” 能入他李超眼的,必须是富甲一方或是有权有势的人。这两人通身矜贵,各自身上的那件大氅看似普通实则奢华,一看便是外地来的贵公子,这有这样的男子,才可与他的女儿相配。 “不必了,这位老爷,您家的家业如何我们也不感兴趣,令爱如何我们更不想了解。您的准女婿还在您身后等着呢,与我们可没任何关系。告辞!”湛槿初冷着脸,语气平和的说完便转身往外走。 贺南泓在他身后护着他,冷眼扫过那浑身散发怒气的李老爷,心中已经把这人凌迟了无数遍。胆敢敢觊觎他的槿初,真是不想活了。 “是啊是啊,李老爷你这不道德,明明接到绣球的是他,非要指着别人,这仍不起就别扔。” “李小姐那芳龄还有人要就不错了!人家这两公子看着就贵气,谁会选择入赘你家啊。” “就是就是。” 凑热闹的人都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都纷纷指责起李家不仁义不道德。 那油头粉面的胖子一见大家都在帮他说话,连忙往前一步,“岳父大人,这,绣球确实是在小婿手上,人家那两位公子可是直接连碰都不想碰就拍开了。小婿家虽说不如岳父家那么家大业大,但在在露昶也算是小有成就,您又何必非要舍弃我而选他人呢。” 李老爷越听脸越黑,他明明是安排了人在下面动作,若是没有他看好的人,就会有人把绣球直接打回来。而若他看好了人,混进里面的人也会把绣球就往人手上打,这样也就不存在让女儿嫁给那些穷酸丑。却没想到的是,这绣球被眼前的这高大威武的男子直接一掌拍开,力度太大导致安排的人没接住,落到了这胖子手中。 眼见到手的佳婿跑了,李老爷心中暗恨。他阴鸷的眼神盯着那四人的背影,加之旁边一直念念叨叨的跳梁小丑,杀意渐起。 他朝管家使了个眼色,把身后还在叫嚣的胖子手上的绣球抢了过来,把人带进了李府。 等李府众人都进去后,围观的人群也渐渐失了兴致,慢慢地便都散了。茶余饭后,这件事依旧成了露昶百姓的谈笑话。 然而,除了派人盯着李府的湛槿初一行人,并没人知道那被请进去的李府“准女婿”夜里是被横着扔出了府,身上无一块没有受到虐待的地方。等他的家里人找来给他带回去时,已经是昏迷不醒的状态了。 湛槿初和贺南泓经历了这一茬,也无心再逛下去,早早地就打道回府。四人一路脚下生风,快速往客栈赶。 “以后再也不凑热闹了。”湛槿初拉过贺南泓的袖子,感叹道。 “没事,想去就去,我在。”贺南泓摸了摸他的头宠溺道。 湛槿初心中欢喜,依赖地蹭了蹭他的手臂。今日天气好,路上行人多,他也就没怎么往贺南泓身上赖,但却有一种迫切想亲一口贺南泓的心情。最近他对贺南泓的依赖仿若又回到了小时候,就想时时刻刻呆在一起。 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心理,自己也深觉不对,但心里一旦想到要和贺南泓分开,心中就长出了一根刺,那根刺就一直往内心深处扎,扎的他闷疼,疼得他呼吸都难受。 第77章 李静 第一节 李府,前厅中,茶案桌椅横七竖八倒了一地,茶杯茶壶的碎片遍地都是。李老爷坐在前厅上位,冷脸看着那在前厅中哭闹的女儿,心里愈加烦闷。 “爹!都怪你,今日如此行径,我以后还怎么在露昶见人!”李静哭的脸上的脂粉都花了,加上那可怖的表情,整个人再没有那种美艳动人,而是活生生如同恶鬼出街。 站在前厅中的丫鬟和小厮自李小姐开始扔砸东西时就全都低下了头,一是不敢多事,要是被小姐和姥爷看到自己抬了头,没准就要受骂挨打;二是小姐这副样子实在不是一位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加上今日她为绣球招亲换上了一袭红衣,现在这尊容实在是让人害怕得很。 “闹够了吗?”李老爷压住心中的烦闷问道。 “没有!我说过我不想去抛那绣球,是你说了会为我挑一个好夫婿的!你看看今日,那个胖子!这就是你说的好夫婿?!我不管,我不会嫁的!”李小姐怒目圆睁,朝着李老爷吼道。没有人注意到的是,她低下头的那一瞬,眼神中迸发出的滔天恨意。 这么些年,为了李老爷所谓的大业,她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袅袅少女变成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那个样子——一个任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暖床女。 那一年,她才十四岁,还是懵懂的孩子时就被李老爷送给了住进家里西院中的那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人。当时的她似乎有所察觉,哭闹不止,扒着门框不肯进屋,一个劲儿跪求李超和李夫人。那是她的亲爹亲娘啊,但他们那无所谓的态度和那开口让人把她拖回去时那淡然的口气和嫌弃的眼神,在她心中划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口子。 十四岁的她被那臭男人压在身下的时候,她茫然又无助极了。但她知道,没有人会救她,也没有人会心疼她。在她爹娘的眼里,她就是一个能给他们带来利益的女儿。她恨李超,恨李夫人,恨所有让她受到侮辱的人。 身下被撕裂的疼痛也不及心中那被黑暗灼伤的痛,她木然空洞的接受着她的第一位“客人”带给她的伤痛,血泪在心中不停地流淌着。她一声不吭,僵直了身子,心中的伤口流血、化脓、腐烂,已经无法治愈。等人发泄完走了,她就那么躺着,残破的身子全部都裸露在外面,人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鲜活气息。 她的哥哥也是这时候进来的,她眼神中有了一丝光亮,她含着泪想拉过被子,祈求哥哥帮她。然而,她的哥哥没有一丝安慰的话,反而对着她一番讥笑,说出了让她这辈子都难以忘记的话:“今日起就不是什么大小姐了,你平日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比我聪明又有什么用?哈哈哈哈,婊子!呸!” 嘲笑和戏谑辱骂一句接一句重重往她心口砸,砸的她难以呼吸。然而更过分的是,她的哥哥,她的亲哥哥,竟让人把她洗干净后送到了自己的屋里.......那一晚,她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耳边哥哥的嬉笑怒骂和淫言秽语久久不散。到了最后,她已经没了活下去的念头,晕死了过去。 三日后她再醒来时,躺在自己闺房中。她就那么盯着眼前的床幔,不知道是该怒骂老天的不公还是这苍天的悲悯。她的娘亲,踏进她房里的第一句话,便是让她好好伺候人,伺候好了,她也依旧能享受着以往的荣华富贵。 她笑了,笑声凄凉又嘲弄,“娘,我是您的亲生女儿,为何要这样待我?您之前不是这样的,为何......为何?” “你别这样笑,渗人得很。”李夫人抹了抹身上的凉意,漫步走到了她的床边,“你确实是我的亲生女儿,但生了你导致我亏损了身子,无法再有孕。你看看你爹那一个接一个的妾室,肚子一个比一个争气。就是因为你的出生,你爹才这样的!你爹以前那么爱我,就是因为你,我才会失了你爹的心和宠爱。 你以为我为什么之前要对你好?哈哈哈哈哈哈,是你爹在你出生两年后跟我说了,你以后就是要好好培养,得为李府半大事。若我对你好好培养,细心呵护,他每月都会来我房里,李家当家做主的主母之位也会一直是我的!不然,我才懒得看你一眼,我这一生最大的败笔,就是生了你这么个丫头胚子!”李夫人脸上的癫狂丑恶得很,说出口的话又一次把李静那还未愈合的心再次狠狠划开。 第二节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是一颗棋子,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怪不得,怪不得她娘虽然对她好,却一直都是带着些冷淡,从不会抱她,纵使她学会那么多东西,娘亲也不肯夸她一句。而面对哥哥时,却毫不吝啬地夸奖。她以为这就是正常的,毕竟哥哥以后是要继承家业的,而且,也是希望不让自己骄傲自满,却从未想过是这样的真相。 李夫人手上的金银镯子真是闪的亮眼,亮的李静的眼睛难以睁开。她已经没了失望,只剩下了满腔的恨意。她恨,她恨,她要让李家被她踩在脚底! 从此以后,她不再抗拒,一个接着一个,不论她的好爹爹给她安排多少人,他都笑脸迎来笑脸送去。同时,她也不停的充实着自己,利用那些男人对她的依恋,反让她爹为她请了各种夫子。琴棋书画,她每样都学,学到后又用到来她房里的人身上。 真是可笑的很,以往她总是温柔含蓄,不敢跟爹娘开口索要东西,可随着她陪过的人身份越来越神秘,而且都对她流连忘返,她爹对她的态度也随着变化。到了她十九那年,她已经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到如今,她陪过的人少说也有三四十。她在“家人”面前也变得暴躁癫狂,每个人都得顺着她的心意,否则她就不去伺候那些人。以前在床榻上逆来顺受的她也变得十分大胆,她的哥哥,为了能上她的床,给她献上了不少好东西,照样还是得要被她踢打。但这些男人就是贱,温柔可人的不爱,这样要大胆的反而想去沾染。 这么些年,她手上有了不少证据,她爹也对她信任有加。那些人的身份她有了猜测后状似无意地询问过,她爹虽然不多说,但也没隐瞒。这些人在她屋里享受时她也没有放过机会,多来了几次的,也几乎都被她套了话。 当她知道这些后,内心也十分恐惧,但更多的是想将他们都揭穿,让这些外族人滚出大荆。她年少时最喜欢的书便是写南境贺家的,也曾心有报负,想要为大荆献出自己的一份微薄之力。她那么用功读书,不止是为了讨好父母,更是为了她的报负。虽本朝不能入朝为官,但却能做一位女先生,教书育人,培养能为大荆出力的学生。 可惜,天不遂人愿,如今的她那还能在肖想做那受人尊敬的女先生。所以,她一直等待着时机,若有一天,找到能做到替她把这些证据带出去的人,她也就无憾了。 李静飘远的思绪被李老爷的话拉了回来,“够了,为父说过的话,不会出尔反尔!那胖子,我已经处理了,不会再来沾染我李家。我会再为你寻一个好夫君。”不是为你,是为了李家。只有家底丰厚,有权有势,才能扶持李家,扶持他们的大计。 李静刚刚发了一场难,自己也有些累了,自顾自走到一把完好的椅子上坐下,让丫鬟替她续上了茶。 她喝了两口后才看向李超,嘲讽地开口:“好夫婿能要我?怎么,既要人家要我,还要接受成婚后和人共享妻子?” “你懂什么?为了......咳,你别管那么多,你不是想嫁出去吗,我这,也是为你好。”李老爷及时住了口。 李静心里暗叹,还是没能套出话来,老爷子还是精得很。 “行,爹,我等您的好消息。女儿先回屋了,待会儿胡子会来,女儿得准备好。”李静说着起了身,抹了一把脸上的脏污,笑得妩媚。 李老爷最烦见到她这副模样,不想再多看一眼,直接挥手让她下去。心中想着如何报复今日那两男子,却又有些犹豫,因为那两看着非富即贵,怕是难动。他想了一会儿,起身带着小厮出了府,往和风斋去了。 万景客栈中,湛槿初和贺南泓用上了晚膳。今日的湛槿初没有再用辛辣的食物,而是自觉地用了些清淡的。 “主子,那李老爷与和风斋果然关系密切,他刚刚出了府便直接去了和风斋,而且,直接能进内院。我们没法跟进去,只能在外面等。”林斯进了屋子禀报道。 “嗯,待会儿我去看看便是。”贺南泓替湛槿初夹了一些白肉,给他蘸了些辣酱。 湛槿初本来想着他休息了几日,今晚也能再跟贺南泓......所以才吃得清淡些。没想到这李超又打破了他的计划,于是他心安理得的吃了那些肉,又自己夹了些水煮牛肉,辣的他唇色都艳红了起来。 贺南泓连忙盛了碗鸡汤,舀起一勺吹了吹,喂到他嘴边。 湛槿初连喝了几口才堪堪压下了口中的辛辣,但依旧把筷子再次伸了过去。 第78章 抚溪密谋 第一节 夜色染上了大地,久违的月亮也早已高高挂在枝头。光秃的树枝映照在白墙黑瓦上,斑驳的影子到有一些别样的水墨雅致。 一个黑影“咻”的划过,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仿若只是一阵风来带动了树枝摇晃。 贺南泓很快和林斯进了和风斋内院,躲过了巡查的仆从和正穿行上菜的丫鬟小厮,穿过了院内的亭台水榭和假山木桥,来到了一间灯火通明的屋前。 “万万不能打草惊蛇,千万要记得这话。”之前贺南泓和湛槿初藏屋顶时见到的那位领头的瘦削男子,此刻正着一袭碧色袄衫,坐在膳桌主位看着和风斋掌柜和李老爷说话。 李老爷有些愤懑:“哼,我在这露昶待了几十载,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和我说话的后生。如若不是今日人多,他们也活不过明日!” 和风斋掌柜咳了一声,瞟了一眼李超,又转头看向正往嘴里送汤的主子,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在桌下提了一下对面的李超。 今日晚膳前半个时辰李超便带着怒气到了和风斋,进了内院后便把今日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因为他们在这露昶还是得小心行事,李超这一行便是来询问是否能动那两外乡人。 金放过她的一番描述,和风斋掌柜便听出了那两人就是想要从和风斋批量购进香盒的人,当即就劝了劝,但没什么用,只能让主子来发话。 “他们可不能动。”和风斋掌柜见李超住了口,缓缓开口道,“若是能和他们真的做起生意来,对我们大有好处。我们的东西,便能经过他们的手,由大荆富商送到各地售卖。这东西传的越多,对我们就越有利。到时候,那些所谓的世家大族都用上了,还怕击不垮他们吗?”和风斋掌柜再一次劝说道。 这李超是平日自由惯了,连主子面前都不收敛一些,真当自己是那让人敬畏的李老爷了吗?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敢在这摆脸色。 “可我始终咽不下这口气,今日那场景,我在几乎整个露昶人面前丢了脸,现如今,整个露昶都是我李某人的笑料。”李超越想脸色越不好,又不是你受到这样的屈辱,你当然满口冠冕堂皇。等他们垮,这不知还需要多少时间。 主位上的人把汤放了下来,转头看向李超:“我们潜伏于大荆本就处处是风险,若因为你的举动,害我们计划失败,你该清楚后果是如何?这两人非富即贵,我们遣往江城的人明日即回,到了明日便能知道他们的身份,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和风斋掌柜笑着道:“您说的是,若是普通商户,送给李兄倒也无妨,但若真是富甲一方的商贾,那李兄你只能独自消气了,不然,小弟给你送个绝色美人,让她给你泄泄怒火。” 李超粗喘了一口气,压下不满,拿起就酒杯对着和风斋掌柜一笑,“那为兄就多谢季老弟了,到不知,那美人究竟是何等绝色?” 主子这话便是他不要再有什么念头,他也不敢在主子面前多造次,便顺着季边的话转了话题。 “包你满意!”和风斋掌柜季边朝他扔了个你会满意的眼色。 “季边说得对,若是能借他们的渠道,把这些东西送到各处,时间一长,他们的依赖性就越大。渐渐上了瘾后,大荆内里就不堪一击。到时候我们便能从内往外击破,贺家军再怎么所向披靡,也控制不住这局面。”领头的人往嘴里放了块羊肉,嚼的满脸享受。 大荆虽然可恨,但这美食确实是比抚溪好太多,光这道羊肉汤锅,便是抚溪人一辈子也吃不上的美味。到底这万景酒楼是如何做到的也无法得知,他曾让人去试图买和窃取秘方,但均失败了。 这万景楼背后的人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查出来,若是能为他们抚溪所用,哼,那这大荆终究会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不过,就算现在不能用,以后大荆垮了,这万景楼不也照样会到他手中。 屋外的林斯听到他们这话,深吸了一口气。原来,他们打的是这样一个主意。那些香料会让人上瘾,慢慢摧残人的身体和心智,这些异国人实在可恶之至。 贺南泓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往旁边隐藏起来。一些舞姬被小厮带着走来进了屋里,很快,屋里便传来了乐声和嬉笑声。 “主子,我们还继续听吗?”林斯悄声问道。 贺南泓朝他摇了摇头,两人又往屋内看了一眼,入眼皆是奢靡和淫欲,贺南泓打了个手势,便带着林斯往之前去的那个屋子去了。 第二节 到了屋前,两人隐入黑暗,贺南泓拿出湛槿初在他们来之前画好的地形并标明了下脚点和开门的方式的机关布局图。拿出夜明珠,依照着图上的方法,两人很快避着人开了门进去。 “林斯,好好记一下你去那边的布局,一点一滴都要记住,我去西边。对了,注意脚下,这图给你。”贺南泓迅速低声吩咐道。 来之前便打算再来探一探这间装满了香料的屋子,那日在那掌柜的带领下逛了北边和东边,今夜他们就来把这布局都记住,回去再让湛槿初看看究竟还布了什么机关。 不多时,两个人便记完退到了屋门,对视一眼后,林斯朝贺南泓点了点头,两人便出了屋,还原了屋门机关。 “幸亏主子提醒我们来时带上这夜明珠,属下去的那边被撒上了一些豆子和灰土,这要是没注意一不小心一脚踩上去,就完全暴露了有人进去过。”出来后,两人快速往客栈赶,途中林斯感叹了一句。 “你主子精通这些机关妙术,这样的最是简单但也最能坑到人。那些豆子和灰看似就是那么一撒,其实,那下面必有直接能让你被当场抓起来的机关,并且,就他们设置的机关,掉下去不死也伤。”贺南泓难得有耐心替林斯解惑,其实,也只是在多种花式夸赞湛槿初罢了,因为刚刚见到的那机关刚好是几日之前湛槿初跟他说过的。 林斯有些惊讶,原来上面也只是障眼法。幸亏幸亏,他之前本来想自己进去探一探来着,得亏没冲动。林斯扁了扁嘴,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人还完整,真好。 回到客栈,贺南泓往楼上一看,屋里还亮堂着。他心里一暖,三两步就上了楼,轻轻推开门进了屋。 湛槿初坐在火炉旁,手里拿里一本《墨子》在看着。他听到门口的动静,抬头往屋门看去。 贺南泓推开屋门的那一刻,湛槿初笑看着他说:“回来了。”贺南泓笑了,这就是他一直期望的生活。湛槿初温暖的笑意此刻浸润了贺南泓的身体,暖意在各处经脉中流淌,让他全身都仿若沐浴在阳光下。那双灵动的瑞凤眼中满是爱意,让贺南泓忍不住想沉溺进去。 “这么晚了就别看书了,当心伤了眼睛。”贺南泓把外衫脱了去,走到湛槿初旁边把他手中的书抽了去,然后把人抱了起来往床上放。 “无事,就看了一会儿,正好等你回来。”湛槿初坐在床上,看着正帮自己脱袜的贺南泓,笑意怎么也收不住。 林文在屋外敲了敲门,端了洗漱的热水进来。湛槿初已经洗过了,他就那样靠在床头,看着贺南泓洗。这一刻,平淡但温馨。 “今晚去可有什么收获?”等贺南泓洗完上了床,湛槿初主动趴到他的怀中,享受着那坚实的胸膛,听着那稳健的心跳声。 贺南泓揽着他,手在他背上轻轻从上抚下,一遍又一遍,仿若一个哄孩子睡觉的父亲,“李超确实也是抚溪国人,他们的那些香料盒中都掺了会让人上瘾的香料。那日便说对了,他们应该就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让香料都浸透了盒子。其目的就是让大荆人都用上,特别是那些世家贵族。一旦上了瘾,都为他们所控制。” 湛槿初支起了身子看向贺南泓,“他们已经做了这么多年,那些买过香料的,可不就已经......”湛槿初有些慌,这就是一个心智加身体的双重控制和折磨过程。 贺南泓把他揽了回来,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之前那么些年,他们所用的量应该都很少,否则不就早会听说这露昶多少人精神混乱了。但现在既然没听说,那就说明之前他们也许用的是正常的,只是后面想到了此举才开始少量用。 至于其他地方,也并没有流通出去多少。因为他们也怕,甚少与外商合作,否则,他们又怎会供那些街上的摊贩用。所以,先别担心,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 湛槿初被他安抚了下来,但心中又有了疑虑:“那我们这样的外商,他们又为何肯卖给我们?” “若我没猜错,他们是急了。这么些年他们的行动都未见起色,心中肯定会急躁。而我们,正好是一个他们把那些东西送到整个大荆的最好机会。 我们向他们透露的是江城富商的身份,而江城,是整个大荆货运最繁多之地,几乎所有大量的货物都是从江城而去往各地。他们只要确认了我们的身份,那那些货,就能让我们带走。”贺南泓侧头看着湛槿初缓缓解释道。 第79章 表兄弟 第一节 这抚溪国,从来就没有真正想向大荆称臣。当年战败,抚溪称臣也只是因为多年的战斗使彼此国力都无法再支撑起一次大战,加之其余几国给他们皇室的压力不得已而为之。当然,现在来看称臣也只是他们的缓兵之计,为的就是养精蓄锐,充盈国库,为下一次的反弑做足准备罢了。 “果然卑鄙,经由大荆人的手去害大荆百姓,心思真是歹毒。”湛槿初叹了口气,终究是异国之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当年就应该赶尽杀绝,把抚溪国王室灭了。可当时的主和派却不同意,口口声声都是抚溪已经愿意成为附属国,给足了诚意。若是接着再打下去,大荆国库也已经支撑不了。加之当时侯爷身受重伤,没有再能斗得过抚溪王的人,便只能作罢。如今放虎归山,给大荆带来了这么大的“惊喜”。 “他们明日就能得到我们的“身份”,待明日过后,我们便再去和风斋转一转。”贺南泓亲了一口湛槿初的额头,把人又往怀里带了带。 湛槿初顺从的配合着挪了挪,把有些冰冷的脚伸到贺南泓腿上,“李超今日去应该是去告状吧,请示一下是否能杀了我们。那晚见到的那个头领,应该是在这露昶最大的抚溪管事。” “被你猜对了,可惜,他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把这个闷亏咽下肚子里。”贺南泓把他的脚拢住,尽量把热量聚拢些。 这热量烫的湛槿初心里一阵叹谓,舒服的闭上眼睛,“话说他那女儿不是和那大胡子......”他闭着眼睛问道。 “这就不知道了,应该就是想着用女儿做筹码,拉一个大荆富商或者权贵为他们行方便。”贺南泓见湛槿初闭了眼睛,伸手把他那边被子往上提了些,掖了掖给他盖严实。 “挺可怜的......”湛槿初脑子已经开始混沌,说出这句话后就没了后文。 贺南泓在黑夜中的眼眸亮得惊人,以那李超睚眦必报的性子,必然不会说不动手就不动手,背后里必然会派人来搞小动作。敢惦记他的槿初,必让他付出代价! ———— “主子,派去江城的人回来了。”季边在铺子里见到人回来,趁此时人少,便找了个由头从正在和他侃侃而谈的女子身边离开,使了个眼神让那人跟上,快速带他进了内院的一间屋子。 “进来。”领头似乎刚醒,声音中还带着困意。 两人进屋时,里面的一位妙龄女子刚好穿完衣裳正要退出来,与他们擦肩而过。路过季边时朝他丢了一个怨恨的眼神。 季边目不斜视,把人当做了空气。在他的心中,这女子不过是他众多红颜中的一个,他并没有向她们表示过爱意,只是这些女子都对他芳心暗许,唯他是从。昨夜来跳舞的舞姬中便有这个女的,她是特意向老鸨请缨到这,为的就是来服侍季边。可惜被领头看上了,季边二话不说就把人往人怀里送,最后还送上了床。 女子见他并没有任何表情,哀莫大于心死,她捏紧了手里的袖子,快步走了出去。 领头的冷眼看完这一切,不屑一笑。纵使他年龄长于季边,容貌身材也不如季边,但他到底是他季边的主子。只要是他想要的,季边都得给他送来,不能有任何犹豫。 “说说吧,查到什么了。”施磊(领头)坐在椅子上,往后一靠,淡淡地问道。 “属下去了江城查探,这两人一人名唤白 ,一人为白 ,均是江城富商白家子孙。”仆从禀报道。 季边听完猛地抬头,开口问道:“他们是亲兄弟?!”语气中的震惊让施磊都侧头望向他。 “不是,只是表兄弟。”仆从回道。 季边心中掀起的轩然大波依旧未平息,这虽然不是亲兄弟,表兄弟也让他觉得接受不了...... “怎么了?”施磊看着一脸震惊的季边问道。 季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出他知晓的这惊世骇俗的事情,他张了张口,皱着眉头说道:“他两,咳,他两是一对儿。那日我亲自去了一趟他们的住处,正好撞见他们在......”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在场的其余两人已经听懂了,均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罢了,无所谓他两是什么关系。白家我到是听说过,是江城一大地头富商,祖上便是皇商,到如今手里的各类生意依旧红火,铺子开的到处都是。”施磊消化了一下,他确实没想到这些江城白家竟出了这么伤风败俗的两人,他直起了身开口道。 第二节 “正是这个白家,属下打听到白府这两位公子是几个月前便外出游历,也为白家在各地的生意开展做足了准备。”仆从低下了头接着说道,“白府确实有香料生意,其香料铺子在江城便有三个,京城也有三个。其他的也是多地都有,生意皆是红火。 ” 季边笑了,看向施磊,“主子,天助我们!” 施磊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踏破铁鞋无觅处,这正好就撞上了。送上门来帮他们的,哪能不抓住机会。 他又靠了回去,淡淡看向季边,想了一下道:“你明日就去下个帖子,请他们到内院一叙,我亲自跟他们谈这笔“生意”。” 施磊接着叮嘱道:“对了,准备些没有加过料的,他们对这香料应该有所了解,别露了馅。” 季边走到他前面,抬手道:“属下明白。” 施磊看了一眼他,缓缓开口道:“提醒李超,让他收着点他的小心思,若是打草惊蛇坏了我们的大计,我会亲自收拾他。” “是。”季边弯腰行礼出了门。 万景客栈这边,湛槿初他们也收到了和风斋拿到消息的信。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我两可是名义上的表兄弟,但那季边......他不是那晚碰见过我们......”湛槿初舀着热汤的手停了下来,抬头瞪大了眼睛望向贺南泓。 贺南泓愣了一下,“呃,没事,好歹不是亲兄弟。” 湛槿初嗔了他一眼,埋下了头说道:“表兄弟也挺......都怪你,当时买什么香膏,还让人来看了场......我脸都没了”湛槿初从耳朵,红霞开始慢慢往脖颈蔓延。 贺南泓伸手把他抱到自己腿上坐着,流氓似的用手抬起了湛槿初的下巴,往那红唇上香了一口,“那又如何,表弟,表兄我可是从小就心悦你了,你可不能逃。” 湛槿初双眼含雾,伸手推了一下那人凑到眼前的大脸,“不知羞!” 要是害羞拿还能抱的爱人归,要不是才正午,他还想更流氓些,贺南泓腹诽道。 湛槿初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推开了正要往自己脸上亲的贺南泓,自顾自起了身往旁边椅子上走去。 他刚坐好,林文便敲响了门,进屋后,递给了湛槿初几封信:“主子,这是京城的来信。” “怎么会有这么多?”湛槿初接过信,递了两份给贺南泓,两人一起看了起来。 湛槿初的笑意越来越深,“父皇问我们何时能回,没想到,他会给我写信,还夹在侯府的来信中。” “这是左相府的信,你来看看。”贺南泓摸了摸他的头,宠溺的把手中的一封信递给了湛槿初。 “柳府......”湛槿初心中有些激动,他从未收过外祖家的信。 他从贺南泓手中接过信,抬头看了眼贺南泓,见到贺南泓眼神中的安抚,他鼓起了勇气展开了信件。 逐字看完信后,湛槿初的眼眶红了,眼中也泛起了晶莹,“外祖父让我早些回去,今年春节,希望我去看看他。他说他很想我,特别想见到我。舅舅们也留了话,有什么事都可以去找他们,他们帮我办妥。” 说完,湛槿初的鼻头一酸,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大颗大颗从眼眶里滚落。 贺南泓心疼地起身蹲到他面前,拿出锦帕替他擦拭着泪水,“等露昶这事证据明了,我们就立即启程,好不好?” 湛槿初从六年前柳后去世后就没有再体会过外家的温暖,今年不知为何,外家才多次与自己通信交流,甚至还把那么贵重的万景令给了自己。他大概也知道了当初外祖为何要那么狠心让自己一个人在那深宫中生活,也许,这也是最好的办法,只有那样,他才能真正成长起来,才能有今日的他。 贺南泓知道他心中还是不免存着芥蒂,一旦有了芥蒂,便很难与柳家再亲近。其实这也是他自己的一些执念罢了,当看到他外祖的信时,他内心的委屈和藏了多年的气愤爆发出来,这泪水便难以自制。 “好。”湛槿初哽咽着说。 贺南泓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站起身把湛槿初抱在怀中坐下,让他在自己怀里哭。他缓缓地抚着他的背,就这么陪着他,感受着怀中人复杂的心情。 泪水慢慢浸湿了贺南泓的衣裳,湛槿初似乎有所察觉,把头从贺南泓胸前抬起来,挂着满脸的泪痕道:“不能哭了,我的形象全没了。” 看着眼前这哭的鼻头和眼眶通红的湛槿初,贺南泓心疼之余又觉得可爱的紧。贺南泓轻声哄道:“没有,只有我一人看到了,便不算。我的槿初还是那位温润如玉的皇子殿下,快,让我来帮我的殿下把眼泪都擦了去。” 说完,他往湛槿初眼睛上亲了又亲,温柔又缱绻。 第80章 药与毒 第一节 林文再进来时,看到的便是湛槿初羞红了脸,加上眼眶那还残余的晶莹和红红的鼻头,心中惊了一下。就他出去这么一会儿,泓将军怎么就把主子欺负成了这个样子。别说,头一次见主子这样,倒真是......找不到合适的形容,林文憋着满心的八卦,把午膳都撤了下去。 “林文,再去弄些羊汤来,刚刚槿初没喝多少,让他再喝些暖暖身子。”贺南泓抱着湛槿初,抬头唤住正往外走的林文吩咐道。 “是,可要再上一份水晶胶,往常主子喜欢用些。”林文问道。 “可以。午膳他也没怎么用。”贺南泓点头说道。这午膳还没用多少信就送进来了,槿初都没用上几口,刚刚又伤心了一场,这会儿定然饿了。 湛槿初在林文面前失了态,等他出去后迅速调整了一下,接过贺南泓递到他跟前的锦帕收拾了一下面部的泪痕,等林文再回来时他又变成了为人熟知的五皇子殿下。 喝了些汤用了些饺子,湛槿初恢复了精神。他走到窗旁把窗推开了一些,看了看外面的景象。 “我们到茶坊听听曲儿吧,总在这客栈也闷得慌。”湛槿初看外面阳光明媚,是个出游的好天气。 “好。”贺南泓替他拿上了大氅披上,和他一起往外走。 两名暗卫迎面而来,正好与湛槿初他们碰上。 “你俩怎么回来了?可是四皇兄回京了?”湛槿初有些奇怪地问道,这两暗卫从湛槿嘉到隆湖时便跟上了,一直给湛槿初他们传递湛槿嘉的消息。 刚刚看的来信中,贺南辰有在信中有提过,说是湛槿嘉的事情被陈凌写了折子递上了朝堂,父皇大怒,传口谕让湛槿嘉回京。这没曾想这信才刚收到,怎么两人就回来了。按理说,熙禾应该会后收到信好些日子,两人就算回来也要过些日子才对。 “回禀主子,陈都尉的信送出去没几日,四殿下便能从床上起身了。他因为那事被百姓们都知道了,自己十分羞恼,不肯再在熙禾待下去。 于是他便把该给熙禾拨的赈灾款和给百姓的安葬费在几日内让户部的人核查好都安排发放了下去,自己整日不出帐篷。等都发放完毕后,他便带着人出了熙禾,又拐到了受灾最小的郎唐城去了。”暗卫说道。 湛槿初皱了皱眉,他这可真会享受。不能出灾区,那就到灾情最小的地方去,别说,他们几兄弟中,还真是他这四哥最会享受。“那他可有为了他那丑事威胁百姓和徐大人?” “四殿下自知这事确实是知道的人太多,没法封口,便也没试图威胁过百姓。而且熙禾百姓也不买他的账,因着他辱没徐夫人那事儿,百姓对他的印象极差。倒是徐大人被他耳提面命了几次,让他不许把他在熙禾的事说出去,也嘱咐他让熙禾百姓别乱说话。对了,就连陈都尉也被叮嘱了几句,他自己并不知道陈都尉已经递了折子。”暗卫把事情说了一遍。 贺南泓越听越觉得可笑,这湛槿嘉的行事作风,倒真是一点也没学到他舅舅的精髓,看来以前见到的那样,都是披上虎皮的猫罢了。 “给他的马做手脚的小厮还跟在他身边吗?”贺南泓走到了风吹过来的那边,帮湛槿初挡了风,理了理他被吹起来的头发。 “还在,不过那人十分低调,在四殿下带去的人中人缘极好,所以也并没有人怀疑到他头上。”暗卫想了想,又接着道:“那两丫鬟也都还在,不过其中一人已经是侍妾了,也正是她给四殿下下的药。 另外的丫鬟因为嫉妒侍妾受四殿下宠爱,也悄悄往那侍妾的膳食和四殿下的药中分别加了东西,只是具体是什么药我们并没有查出,不过我们把下过药的膳食和药都带了些回来。” 说完,他从身后的背包中拿出了两样东西递到了林文手中。 林文当即拿了东西去找了老大夫。 “你们是被察觉到了才回来的吗?”湛槿初看向两人问道。 “属下两人并没有被察觉到,提前回来是因为四皇子在郎唐待了几日,就无心再待。而且赈灾事项也几乎都完成了,他便吩咐了人给他备好了炭火,绕着远路慢慢回京去了。”暗卫回道。 湛槿初真是被湛槿嘉这一出气笑了,绕远路回京,还真是会想。这天寒地冻的,就算一路烧着炭在那马车上也不好过,更不要提自外面走路和赶马的仆从和侍卫了。这不是纯纯给人落下话柄吗,这出了京连脑子也跟着出了家。 第二节 “你们先下去休息吧,庖厨有吃的,去用一些。辛苦了。”湛槿初看着两人风尘仆仆,脸上都带了倦容,也许还未吃上午膳,便开口让两人先下去了。 两人下去后,湛槿初和贺南泓相视一乐,“你说湛槿嘉像谁?”湛槿初笑问道。 “他这性子倒真是谁也不像。”贺南泓替他把大氅拉进了,两人边说便往楼下去。 两人此刻也不急去茶坊了,往老大夫屋子去了。 见两人进来,林文起身迎了他们,老大夫还在一点一点的挑着那些残渣细细闻着,见了他两抬了下头道:“你两来了,先坐。” “张伯,可有看出是什么药?”贺南泓缓声问道。 张伯又闻了一下,然后把两种东西都放了下来,“两种不同的药,这菜饭里面是一种让人无法怀有身孕的药,女子连吃几日,葵水便会提前而来。而这药渣里,却是让人情欲上涌的药,倒也对身体无坏。这两种,皆是寻常药物,倒也容易得到。” 一直在旁边没有出声的安九突然悟了,“我懂了,这不就是后宫争宠的手段嘛,一人无法再近身伺候了,那另一人不就能上位了。” 林文抬眼看着他,冲他眨了眨眼睛,心中暗自点头,他在宫里这么多年,这样的把戏倒真是见得多了。就是没想到出了宫也能听到,不过都是皇家秘闻,他也没有多嘴。 “安九,慎言。”贺南泓开口提醒道,虽说这里没外人,但这样多嘴的情况不能听之任之,否则到了后面有外人的情况下他一多嘴便会惹来无尽麻烦。 “是,属下知错。”安九知道自己犯了大忌,闭了嘴往旁边缩着,他这张嘴啊,该打! 湛槿初到没有在意,他想到了一点不太对劲,“那侍妾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就给湛槿嘉下药近身胡闹,她难道会不知丫鬟心里妒忌。我猜她是想将计就计,把这口黑锅往丫鬟身上扣。到时候从这丫鬟身上搜出了药,她既能脱身,还会得到湛槿嘉的怜爱,继续留在湛槿嘉身边潜伏。” “妙!到不知这侍妾是哪位娘娘的安排。”贺南泓附和道,这安排这一切的幕后人到确实是心机高明。 “那便只能是钟宜宫那位娘娘了,后宫中论这最有手段且做事干净的也就只有那位了。”湛槿初暗叹一声,看着贺南泓说道。说完,湛槿初想到那些香盒,看向了张伯问道:“张伯,那些香盒可能知道是些什么药?” 张伯一听到香盒便来了兴致,他走到里间,从抽屉里拿出了几个香盒和小匣子,又走过来一一摆放在桌案上。 “经过我这几天的查证,这些啊都是按着价钱来分的。这些便宜的香料木盒,里面就只有一种致幻药,而且稀释过很多,至少要连着用上个几年才会有大效果。 而这精致的匣子,它里面包含的东西就多了,就能让人致幻、易怒的药材就有十几味。他们应该是把药一起混为熬制,再把这匣子或者做这匣子的木材直接浸泡在里面几日甚至十几日,这力道就更大了。人一旦用里面的香料用上一年,必然易暴易怒,且伴有幻想恒生。”张伯每每说一种就拿起一种给众人展示。 “这么严重!”湛槿初听完脸色沉了下来,那露昶的那些富商世家可都要着了道。 贺南泓把手放到了他肩上,轻声安抚道:“昨夜不是和你说过,若真是之前就做了这么严重的事,那露昶早就会传出谁家有人发了疯病。他们不会这样傻傻的就暴露了自己,所以,它必然是最近才开始这样制做,为的就是能把它先大量往外散,让更多的大荆人中招。” 湛槿初刚刚也是一时忧虑,现在想想确实是这样,倒真是自己昨夜实在困得慌,连这么要紧的事都忘了。 “那可有解药?”湛槿初心安定下来,继而问张伯道。 张伯叹了口气,冲他们摇了摇头道:“恕老朽无能,暂时还未能配制出这混合的毒药的解药。这东西很容易让人上瘾,一旦上了瘾,便很难再离开它。就算解了,也有可能再次上瘾。你们要千万小心,对了,这些解毒丸你们拿着,以防万一。虽说这一时不会有事,但就怕这背后懂这些药理的人搞别的毒出来,防不胜防。” 众人面色凝重,敌人在暗,他们也暂时还未寻到他们背后制药和制机关术之人。这么看来,前路必然危机四伏。 还有那露昶知县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也还不得而知,需要他们去拨开迷雾的地方还有很多。 第81章 说书人 第一节 祥云茶坊 湛槿初和贺南泓刚迈进前厅,掌柜的便扬着笑脸迎了过来,“几位客官里面请。两位是需要清净的包间听些雅致的小曲儿,还是喜欢热闹一些,在这大厅雅座听听台上的老先生说书?今儿个说的是《聊斋》。” “掌柜的便给我们安排个这大厅中吧,许久未听过说《聊斋》了,倒是来了些兴致。”湛槿初温和一笑看向掌柜。 “好!几位便请跟我来,今儿个说的那《聊斋》只是其中的一个选段,我们这位说书先生可是位大家,一月就说这一次,几位待会儿可有了耳福。”掌柜的笑着带他们去了靠前面一些的雅座,桌案上水果和糕点种类繁多,瓜子和花生也有满满两大盘。 贺南泓示意安九赏了些银钱,转头看着掌柜的说道:“掌柜的便再给我们上些好茶,再把这炉子生旺一些,可别熄了火。” “哎哎!定会安排妥当!”掌柜的 忙伸手接过赏银喜笑颜开,鞠了个礼才笑着。 不多时,掌柜的便带着小二送了茶和几碟精致的点心过来,又让仆从把一个火生的极旺的火炉提了过来。一切安排妥当后,才带着人离开,还不忘提醒旁边的小二时刻注意添茶。 不多时,台上的老先生就朝下面挥了挥手,瞬间热热闹闹的大堂就安静了下来。湛槿初还是头一次见一位说书先生有这么大号召力,便也更加对这出《聊斋》来了兴致,端坐起来,认真等老先生开口说。 林文和安九坐在两人后方,四处打量了一圈,见所有人都盯着台上,也就跟着往上看去,安九还迅速往桌上出手抓了一把花生瓜子,冲林文提了提眉,边磕瓜子边听,好一副惬意模样。 这看书,若是只是看看不用心去记的话看过也就忘了,如同水里撒粘粑。而听书就不同了,有时就会随着情节身临其境,不由自主的慌乱、恐惧或是发出笑声,甚至被那语言所感动,抽泣流泪也是常有的事。向这说得好的,老先生声音十分有感染力,一场下来里面的人名及人物性格都能记得一清二楚,这也许就是说书人的魅力。 一场说完,老先生喝了口热茶润了润嗓子方才起了身,跟众人道别后蹒跚着步伐由一位小书童上来将他扶下去。 “老先生这满是阅历的声音确实让我陷入了这故事中,他这文学底蕴当真是令人敬佩。”湛槿初目不转睛地盯着说书人那略显佝偻的身躯,似乎在那身上散发出文化典籍的光芒。 “他不似以往那些说书人摇头晃脑、指手画脚、嬉笑怒骂、表情夸张,而是只靠他那语调和语气,加上那充满阅历的嗓音,就把人完全带入进去,的确值得称这先生为“大家”。”贺南泓开口感叹道。 在南境无事时他也会去到城中听上一段,可听得多了也都是那么回事儿,并不能让他也跟着书中人一起经历那些情节。今日这却令人十分惊艳,倒是值得他们来这茶坊一趟。 旁边的一位中年男子听到两人在赞叹,也忍不住过来插了句嘴:“两位公子是第一次来听邓先生说书吧?你们有所不知,邓先生原先可是在翰林院做官的老爷。可惜他志不在官场,没过几年便辞了官回了露昶。 他回乡后便在城东开了间书坊,专门啊给那些寒窗苦读的学子们弄来些现今那京城国子监中才能见到的诗书选集。平日里他也会到学堂里去给学子们讲上一讲,当然,他都是分文不取。他去学堂的那一日,学堂里都是人满为患。” 湛槿初的敬佩之情更深了些,“老先生高风亮节,值得我等学习。” “可不就是,这每月一次说书还是不定时的,今日我也是正好赶上,回去啊定要大肆宣扬一番。”中年男子面露欣喜与骄傲,胡子也跟着翘了起来。 “多谢这位大哥为我们解惑,我还有些好奇到的这么好这茶坊却没有满座,你这一说,我们便明白了。”贺南泓很少在外人面前如此温和,今日确实是被老先生的一场说书感染了,身上的冷气都散了不少。 中年男子挥了挥手,“嗐,这说的哪里的话,不必如此客气。我便先告辞了,心中欣喜,想回府上与贱内诉说一番。”说完他便抱了抱手往外走去。 湛槿初几人对视了一眼,心里暗笑,这位大哥倒真是急性子,他们还未来得及见礼人就已经走远了。 第二节 “主子,我刚看到柳三了。”安九见两人坐下,便开口道。 “嗯,康道应该在楼上包厢。”贺南泓往楼上的天水包厢看了一眼道后接着道:“我们先回,等柳三回客栈再说,免得碰上康道。” 湛槿初点了点头,“虽说现在我们带着面具,但若是仔细观察过我们的也能认出来,康道身份不明,又参加过科举在京城定是见过我。” 几人便起了身,在掌柜的热情相送声中回了客栈。 楼上包厢,露昶知县康道与师爷正在听着小曲儿,一曲终散,师爷挥退了那屏风后弹琴和琵琶的女子。 康道斜靠在软榻上,在桌案上打着拍子的手停了下来,他睁眼看向师爷,眼神中带着询问:“你作何让她们退下,本官还未尽兴。” “主子,和风斋的人要开始行动了。据说找了个江城富商,要把那些东西全往外出售。”师爷马喜跪坐在了他身旁,替他斟了一杯温酒。 “哼,他们动作倒挺快。无事,让他们做便是,我们这就不经意行些方便就好。”康道也未起身,就伸手拿了酒往嘴边送去,一口一口抿了起来。 马喜也给自己斟了一杯,小酌一口后道:“我们要出面提醒一下吗?毕竟要与外人合作,这一不小心便是......”马喜抬手往喉咙这比了个刀割的手势,脸上也带了些凝重。 “施磊不会如此不小心,他这人最是谨慎,就连季边他都是保佑警惕心的,不必太过担心。我们的身份不可暴露,花了那么些心思才来的这,就算是他们也不必知道。”康道喝完酒,轻轻把酒杯放下,点了点茶案示意马喜倒酒。 “是,主子。”马喜试了试酒温才给他倒上了,然后抬眼看着他道:“他们平日那副模样小人最是看不惯,到把您当成没他们不行的人了。” 马喜晃了晃酒,淡淡地说道:“这样才更好,我是这露昶知县,年末考核确实还得仰仗他们给我稳住。有了他们,我这官位才能如此顺当,倒也不必如此计较。” “主子说的是,是小人没看明白,主子真是聪慧绝伦。”马喜笑着道。 “行了,你也就不必再给我说这话。把人再叫回来,再给唱一曲儿,本官可不想就这么败兴而归。”施磊说完把酒杯一放,闭上了眼。 马喜往外喊了句,小二立即又把人安排进来,他也起了身,坐在旁侧的椅子上听了起来。 到了夜色渐深时,柳三才回了客栈。 “主子,这两人也是抚溪国人。今日听他们的谈话中,他们跟和风斋的人不是一路,但他们知晓和风斋情况,而和风斋并不知他两身份。”柳三面色凝重的说道。 湛槿初和贺南泓还未入睡,今日兴致高涨,湛槿初想试一试那许久未动的紫檀狼毫。这一路它都被压箱底不说,在熙禾那次还差点没能翻找到。贺南泓在一旁帮他研墨,顺便看他。 等湛槿初写完最后一笔后贺南泓拿起过那宣纸认真看了一遍,真不错。跃然纸上的是“贺南泓”三个字,苍劲有力,笔走龙蛇。 “那便说明他们的职位或许比和风斋的那几位要高些。”湛槿初放下笔朝着柳三走过来,也不理后面肚子欣喜的贺南泓,边走边说道。 贺南泓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仔仔细细看完了一遍湛槿初的墨宝后方才不舍地将其放回原位,露出痴汉般的神情。他缓缓地用镇尺压好后才朝他们走了过去,“还说明,那师爷也正是冲着他来的露昶,又或许早就在吉和就是两人一起策划的偷梁换柱。” 柳三想了想,确实如此,“见那师爷的举动和称呼,两人确实早就是主仆。” “既如此,那就等等大哥和二哥他们查到的东西过来,我们再来看看这究竟是不是我们所猜想的那样,”贺南泓缓缓开口道。 待柳三出去后,贺南泓又缠着湛槿初重新写了一副字,还特意让林文找了一张红纸。 唆使湛槿初把他两的名写在了一处,又自己在旁边题了句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待墨迹干后,他看了一遍又一遍,小心翼翼的把纸折了起来,放到一个小匣子中保存起来。 “待以后我两成亲,定要拿出来挂在门口,让他们都能看到。”贺南泓宝贝得捧着小匣子把它放进带衣裳的那大箱子中。 湛槿初被他说的一愣,成亲?他们能成亲吗?大荆许是还从未有过男子成婚之事,两人若真要成亲,还得过了父皇和侯爷他们那关,现在就说这个,恐怕有些为时过早。 湛槿初没有打击贺南泓,他主动抱上了贺南泓,温柔的笑着道:“好啊,我等你嫁予我。” 第82章 束发 第一节 贺南泓伸手回抱住他,在他的脸上蹭了蹭,“殿下,说话算话。等回了京,我们就慢慢把事给他们说了。若是他们不答应,殿下可愿收留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我能帮殿下暖床。” 湛槿初放开他的腰,抬起双手捧住他的脸,仰头凑上去吻了一下,“愿意,我的床榻分你一半。” 夜已深,烛火轻轻摇曳着,时不时发出微弱的噼里啪啦声。两人就那么抱着对方,谁也不想放开,温馨的氛围萦绕在两人身边。屋外的林文和安九本已经端来了洗漱的水,见那门上被烛火映照出来的人影,便没有敲门打扰。两人就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心里也为两位主子高兴。 过了一会儿,贺南泓轻吻了一下湛槿初的唇,“好了,夜深了,我们也该休息了。” 说完他把人抱到了床榻上坐下,唤了门外的两人进来。帮湛槿初拧好净脸的巾帕后,他搬了个椅子在湛槿初对面坐下,等湛槿初用完他接过来也给自己快速净了脸。而后两人把脚泡在一个木盆中,贺南泓弯腰伸手帮托起湛槿初的脚,白皙莹润的脚在那满是茧子的大手中显得格外嫩,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怕水凉了,贺南泓很快给两人洗了洗,拿了巾帕擦干后就让湛槿初抬上了床榻放进被褥中。他起身把水挪开,唤安九进来把水带走。 贺南泓脱下了衣裳,连亵衣都不穿,光着膀子上了床榻。湛槿初起先靠在床头看着他,越看脸越红的厉害,索性躺了下去不看他,往床榻里侧挪了挪,留了大片的位置给刚上床榻的贺南泓。 “还害羞?”贺南泓凑了过来,英俊的脸出现在湛槿初眼里。 湛槿初伸手摸了摸他的胸肌,手感确实很好,但不妨碍他会害羞。贺南泓拉过湛槿初的手一路沿着摸下去,直到碰到那滚烫的大家伙。湛槿初猛地一缩手,但未果,手依旧被禁锢在那只大手中。 渐渐的,温度越来越高,湛槿初的视线逐渐模糊,口中的呓语难以自制...... 冬日的天气仿若别扭的娃娃,阴晴不定。这才晴了没几日,就这一晚就变了天。寒风呼啸而过,震得门窗都开始咯吱作响,吵得湛槿初把头又往贺南泓怀里埋了埋,眼睛根本不想睁开。 贺南泓怜惜的轻拍他的后背抚慰着,湛槿初哼了哼,又在这温暖的怀抱里睡了过去。 湛槿初再次醒来时,已经快到午膳时分了。他悔恨不已,好不容易拾起来的武艺又荒废了一日,果然,美色误人! 他伸手掐了一下贺南泓的腰,又摸了摸那腹部的沟壑,什么时候他才能练成这样。最近他食量渐长,却一直不是坐着就是躺着,腰肉都软了起来,可把他愁坏了。 “不行,起身,我要去练拳,那日你教的那套拳法我还未能参透,可不能荒废了。”湛槿初突然说道。 但直起身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酸痛无力,下面的异样感让他又不得不打了退堂鼓。他生无可恋的仰头看着床顶,手上却没忍住又掐了一下贺南泓。 “怎么不起了?”贺南泓直起身看着他,拉过他的手亲了一口,轻笑出了声。 湛槿初瞥了他一眼,“扶我起来。” “遵命!”贺南泓把他从被褥里剥离出来,拿过放在一旁的衣裳帮他一件一件穿了起来。 安九和林文在旁边屋子避寒,喝着热茶舒服得很。“你说两位主子什么时候才能唤我们打水进去?”安九喝了一口茶,热乎的眯起了眼睛。 “快了,午膳时辰就要到了,将军不会让主子饿着。”林文慢条斯理地端着茶杯抿了一口,斯文的像个大家公子。 安九看了看林文那端正的坐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豪迈的姿势,顿觉尴尬,自己调整了一番,也做了个端正的人。 “安九!”旁边屋子传来贺南泓的声音,安九和林文对视了一眼,迅速起身去打了水叩开门端进去。 贺南泓正在帮湛槿初束发,可笨手笨脚的总也梳不好,反而扯疼了湛槿初。他拿着木梳不敢再动,呆呆地看着镜子里正在看他的湛槿初。 湛槿初轻笑了下,抬手接过木梳,自己很快便束了个冠。紧接着,他起身让贺南泓坐下,自己绕到了他背后,替他梳起了发。 贺南泓的头发十分黑亮,每一根都柔亮有光泽。湛槿初不过是短短一会儿就拿过发带帮他绑好竖起了冠。贺南泓看着身后那眉目如画的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怎么自己来就会,帮人却不会了呢? 第二节 用过午膳后不多时,林文带着面具便来报说和风斋掌柜的来拜访,已经带到旁边会客的屋子里。 湛槿初理了理头发,又整理了一下衣裳,这才起身和贺南泓一起戴上面具往外走。一出屋子,他便感受到了那寒风的威力,怪不得那门窗动的厉害,这风实在太大了。雪也似鹅毛一般,被风吹得乱飞,天地间雪白一片,遮住了其他的颜色。 湛槿初缩了缩,被贺南泓护着进了同一楼的会客屋。 见两人来了,季边放下茶杯起身,笑着向两人行了礼。 “两位公子近日可好,在这露昶可否游玩开心?也不知小人今日可有叨扰两位清净,实在是有事来与两位传达。”季边依旧笑着,不过语气中带上了歉意。 “近日在露昶到处转了转,正好前几日这天儿好,游玩时心情很是欢喜。只不过前两日遇上了绣球招亲,可吓坏了我,得亏兄长在我旁侧护着我,否则那绣球可得往我头上砸。”湛槿初一脸害怕,还忍不住看两眼贺南泓,温温和和的小公子形象十分动人。 贺南泓在他旁侧还握了握他的手,安慰他不必再害怕。 季边心中了然他们说的是何事,不由得暗诽了李超一顿,这要不是他想霸王硬上弓招人家回府与他那女儿成亲,那会有被驳面子的事。真是在露昶当山大王当久了,竟不知天高地厚。 “那日小的还真没去凑那热闹,倒是不知两位公子受了惊。”季边装作不知,一脸担忧。 “不说那些了,不知掌柜的今日来所为何事?”贺南泓毫不在意季边的存在,自顾自握着湛槿初放在桌案上的手问道。 季边忙起了身,对这两人一拜,“东家知晓了二位前些日子说过要从我们和风斋拿货,这不就巧了嘛,和风斋近日刚到了一批新货,每一份都十分精致,就连那机关匣子也有不少。今日小人便是受东家所托来给两位传话,特来邀请两位公子去观赏一二,还望两位公子能赏脸。” 湛槿初扬起惊喜的表情,“新货,那我倒要去看看。之前拿的那些送到江城去后,在我家铺子里可是大受欢迎,可惜量少,好些人得到消息过去就已经没货了,可把我愁坏了,还想着明日再去一趟进一批货来着,没料到掌柜的今日便上了门。” 季边一听,内心暗喜,得来全不费工夫,“那是正好,可不能耽误了您家生意不是?明日若是公子看得上,我们就立马安排人给您送来。” “行,那便有劳季掌柜跑这一趟,我们明早便过去。”贺南泓温和了语气,配合着湛槿初与那季边搭话。 季边看着两人之间的氛围,这白大公子一看小公子开心,都弱化了身上的冷意看向自己,着实是宠爱至极。他的眼神忍不住往小公子那边瞟,小公子温柔依赖的样子映入他的眼帘。那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和那通身的温润,着实是动人极了。他又想起那晚看到的情境,心头一热。这小公子确实能让人无法移开眼睛,看得他都有了抑制不住想要占有他的念想。他炽热的眼神一动不动盯着湛槿初一会儿,等感受到贺南泓周身气压变化后,当即低下了头。 差一点就被发现了,好险!季边低着头,脸上满是复杂,若是两人也用了那香料,脑子被干扰了,是不是就能成为他的身下人了?!季边诡谲的神情扫视着两人的脚,有些变态的兴奋感。 事情传达清楚了,季边不敢再多待多想,便扬起一个自认为最儒雅的笑意向两人告辞,满目春风的出了客栈。晚上若没事,便也去那南风馆找那晚的可人儿深入探讨一番。这南风管一但去了,就忘不了那个中滋味。 贺南泓见人往外走了,脸瞬间沉了下来,“真是找死!” 感受到了这人淫邪的眼神和对湛槿初的肖想。贺南泓抑制住想要杀人的冲动,然而这人还有用,还需再留这货些日子,哼!怒气四溢开来。 湛槿初心里也一阵恶心,他皱了皱眉,这人不是喜欢女子的吗?怎的竟还用那样的眼神看他们。 他起身拉过想要往前教训季边的贺南泓:“等用不上他时,就了结了他。” “嗯。”贺南泓闷闷一声。 “好了,别不高兴。今日天冷不适合出门,待明日从和风斋出来,我们便到邓先生的书坊看看,如何?”湛槿初轻声哄道。 此刻的贺南泓像个被觊觎了宝贝的孩子,正懊恼着,他冲湛槿初点了点头,揽着他回了屋子。 第83章 订货 第一节 季边回了和风斋,压下兴奋感后叩响了施磊的屋门。 “主子,话已带到,那两位应邀,明早便会过来。”季边走到了施磊身旁时,施磊正躺在软榻上看书,他跪下与施磊平行了视线才开了口。 “嗯,那便好。明日我亲自接待,好让他们放松警惕。你先下去。”施磊并没有看季边,依旧盯着手中的书看。 季边已然习惯了施磊的态度,恭敬地低了下头,起身退出去。 退到门口时,施磊唤住了他,“准备好未浸过药的盒子,明日给他们看的,只能是那些。那屋里的,便收一收。” 出了房门,季边就回了铺子里,与一众特意来与他说话或真来选香料的富家小姐谈天说地。天南海北、四书五经、鬼怪陆离,他说出来的东西十分有趣,引得她们更加仰慕。 等闭了铺子,他也无心在和风斋用膳,冲着南风馆的方向去了。 ———— 第二日清晨,雪依旧在下。院子里的雪都积起了厚厚的一层,扫雪的仆从正一点一点的往旁边扫了推到一起。等扫的差不多了,便来了兴致堆了几个雪人。 湛槿初被裹得严严实实才出了屋,他站在长廊上往院子看去,看到的便是大大小小几个雪人手拉着手,每个雪人的装扮各有不同,十分憨态可掬。 “等今日回来了我们也去堆上一两个。”湛槿初看的欢喜,转头笑着对刚出屋子的贺南泓说道,说完他又转过头看下去。 贺南泓顺着他的眼神往下看,雪人映入眼帘,“好,我帮你堆。” “不,我们一起,我们多少年没能一起堆过雪人了。”湛槿初看着那些雪人,眼神中满是怀念。 贺南泓低头拉起湛槿初的亲了一口,“好,一起堆。”湛槿初脸上戴了面具,他也就没往脸上亲。 马车停在了和风斋的门前,贺南泓撑起伞遮住两人一起下了马车,季边见两人到了,忙撑了伞出来迎。 “两位公子这个点就来了,可用了早膳?我们备了些点心,可要用些?”季边伸手往店里引,笑着给两人说道。 湛槿初看到他笑就是一阵恶寒,他伸手拉着贺南泓的袖口,看向季边客气道:“我们已经用过了,多谢季掌柜。” 季边也就没多说,带着两人往内院走去。院里的枯树和拱桥上都落满了雪,路面上却是刚清理过,只有现在的落雪。 “东家,两位公子到了。”季边把几人带到了一个会客的屋子,掀开了帘子引人进去。 施磊起身向两人拱了拱手,颔首笑道:“久仰了,两位公子,今日得见,果然气度非凡,实乃人中龙凤!” 贺南泓和湛槿初四人也回了礼,贺南泓开口道:“先生谬赞,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鄙人姓施,字光明,虚长两位一些年岁,就大胆让两位称我一声兄长,鄙人也不是什么才学兼备之人,一介商人而已,并不太会说话,还望两位多包涵。。”施磊豪爽的笑道。 湛槿初温和一笑,“施兄多虑了,您这和风斋可谓蒸蒸日上,也是日进斗金的铺子,倒是我们望尘莫及。”纵使知道对方不安好心,满是假意,但恭维的话还是得说。 “哎呀,快别说这些客气话,走,我带你们去看看新到的货。”施磊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干瘦的脸颊上皮都皱了起来。他冲季边使了个眼色,让他带路。 依旧是到了那个屋子,季边在前面开门的时候,湛槿初几人便自觉地转过了身。 施磊和季边对视一眼,不得不说,这些人不愧是大户人家出身,教养极好。 “几位请进!”门开后,施磊笑着引几人进去。 同样的屋子,但一进去湛槿初他们就知道了不同。之前那批香料盒都被撤下了,换上了一批新的。 “可否能让我拿到手中看看?”湛槿初装作好奇地样,向施磊询问道。 “当然,几位自便。”施磊抬手向屋里,示意几人可以随便看。他退到一边,观察着几人。 湛槿初拿了一个镂空红木雕花的盒子,里面已经装好了香料。他拿到鼻前轻轻嗅了一下,纯净的香料味,原先那盒子上的味道没有了。他把盒子拿到眼前仔细观察了一番,这些盒子比之前看到的那些似乎更干燥一些,看来,这些特意给他们看的确实是没有问题的物件儿。 贺南泓也伸手拿下了一个架子最高处的,凑近了闻,确实也没有什么其余的味道,索然他不像湛槿初那么懂香料,但若其中有杂味他还是能嗅到。在南境多年与抚溪交手,多多少少都能闻出一些不同。 第二节 抚溪国人善于使用毒药,就如五年前那次大战也正是抚溪使出的诡计。抚溪国王室姓姬,这个姓的族人一直都是制毒的行家,制毒术世代相传,许多市面上少见的毒都是出自他们的手,心狠手辣,残害了不知多少无辜的人。 几人在屋里边走边看,时不时又拿下几个闻一闻,还不忘与季边和施磊说上几句话,问一些问题,十分真实的生意人模样。 等看的差不多了,湛槿初和贺南泓便也点了点头,露出满意的神色。 “施大哥,这一批机关香料匣是否还是出自那位之手?”贺南泓看向施磊问道,所指的也就是为他们做这重重机关之人。 施磊自然知道他口中的人是谁,扬起了笑说道:“确实是那位。怎么,你们看出来了?” “这机关术果然了得,这个小的匣子竟能又装下这么个暗匣,确实神奇,令我等叹为观止。”湛槿初赞叹道,手中还拿了一个匣子。 “那是自然,墨家机关之术精妙绝伦,若不是正巧遇上了那位,我这也无法制作出这样的匣子。”施磊也没谦虚,哈哈一笑后说道。 贺南泓直接问道:“施大哥那可否让我们也见见这位先生。” 施磊早就想过他们对这人的好奇,因此贺南泓问的时候也没有被他的直接哽到,“这可不行,为兄财力可不如两位,这要死被你们挖走,我这就难以维持今日的光景了。”他委婉地拒绝了他们。 “真是可惜了,不过也好,我们从施大哥这拿货也很不错,毕竟出了机关术,这些匣子上的镂空和雕刻也是一绝,制作师傅这技艺可谓出神入化,看这莲花,仿若真就钻到了这小小的匣子中,让人为之惊叹。”湛槿初倒也不失望,接着对这些匣子夸了一番,彬彬有礼的样子倒是让施磊又不禁感叹世家公子的气度。 施磊的笑一直刻在脸上,他抱了抱拳对湛槿初道:“白小公子这气度话术到真让施某刮目相看,我就喜欢和你们这样直接的打交道。今日若是两位看上了,那我这也肯定削价给两位带走一批。” “那感情好,我们便也定下了,只是这次我们出来带的银票也不多,只能提个千余件,还望施大哥莫嫌弃。”湛槿初就着他的话道。 “爽快!不过我们这货倒也没那么多,这样吧,白兄弟你们便在这露昶在待几日,等货一到,我们就给送到。”施磊心中大喜,终于,计划要开始了! 他朝季边使了个眼色,让季边从里面拿了两个最精妙的匣子给装好了递到林文手上,“这两个便让白兄弟带回去,算是为兄给你们的见面礼,不必推脱,否则就是不给老哥我面子。” “多谢施大哥,舍弟对这些物件儿喜爱的紧,我便也就厚着脸皮替他收下。”贺南泓周身的冷意散了些,看起来确实是高兴了些。 施磊知道两人是什么关系,倒也没拆穿。这白大公子自一见面他就有些怵,也许是那周身弥漫的冷气让人一看便知就不好相与的,加上那脸总是面无表情,让人莫名突生恐惧。 “哎!收下就对了,不收就是不给为兄面子。”施磊假笑着客气道,不着痕迹地离贺南泓远了些。 婉拒了想要留几人用午膳的施磊,几人出了和风斋便往城西面的何晏巷去了。贺南泓让人打听过那位说书的邓老先生,他的书坊就是开在那里,只是最近天气冷,这门虽然白日一直开着,但邓老先生不一定会在。 雪还是纷纷扬扬的下着,一路上的枯树都被挂满了落雪。原本挂在枯树上的红灯笼也被白雪盖住了大半,残余的鲜红倒是增添了几分美意。 很快到了书坊,两人站在门前看了下牌匾,“春在堂”。 “好名字,花落春犹在。既是给人鼓励,也是给自己一份希冀。”湛槿初说完往里面走去。 书童见有客人来了,迎了过来,“几位客人可是想找什么书?” “只你一人在吗?邓老先生可在?”湛槿初看这小书童是饱读诗书的模样,应该是邓老先生的弟子之类的。 “祖父在后院,两位所为何事?”邓祁年问道。 原来是老先生的孙儿,那就不奇怪了。“前些日子听了先生说书,十分仰慕,今日来其实也是碰碰运气,看看能否见上先生一面。”贺南泓这倒是头一次也想再见到一个陌生人。 “二位先看看可有感兴趣的册子,小生这便去问问祖父可愿见。”邓祁年招呼几人先转转,自己掀开帷帘进了后屋。 第84章 春在堂 第一节 书坊其实不大,但书确实分门别类满满当当的放置在了每一个书架上,还特意挂上了类别,让人一眼便知想找的书在哪个架子上。 还有一个架子专门放了有关科考的书籍,牌子上写了个“可借阅”。湛槿初踱步过去,一本一本拿起看了看,确实是去年国子监的博士、学正、学录和助教们一起编纂的,里面收录了许多监生的文章。 “竟还有批注,这应该是先生自己的批注。”湛槿初拿着书册给贺南泓看,里面各类文章旁都加上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批注。 “老先生确实为这露昶学子付出良多。”贺南泓接过那书册,仔细翻了翻,每一页上都写满了字,甚至还增加了书页。 这时候,后面传来了脚步声,很快,邓祁年便出来了。 “几位公子请稍等,我把书坊门闭了带你们去后院。”邓祁年向几人见了个礼,接着去把门闭好后走过来掀开了帷帘,请几人进去。 后院其实也只是有三间屋子,院子也不大,还布置了一些园中小景,很有生活的气息。 几人还未进屋便听到了里面的咳嗽声,进屋后,见邓老先生正用巾帕捂着口鼻咳嗽着,邓祁年快步走过去替他顺背。 接着咳了好一会儿,他才缓了过来,他忙招呼几人坐下。 “多谢几位来看我这把老骨头,人老了,一到这风雪天就忍不住咳两下,多有怠慢,还望几位莫怪。”邓文意的声音还带了些嘶哑。 “您客气了,是我们贸然来访,倒是我们该向您道歉,惊扰到了您。”湛槿初轻声说道,生怕惊扰了邓文意。 邓文意细细打量了两人一番,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此刻亮了一瞬,露出了了然的表情。他心中倒是已经有些猜测,不过倒也没有就此肯定。 “几位远道而来可是为了河防一事?”邓文意接过了邓祁年刚上来的茶,看向两人问道。 几人一惊,没想到竟被人看了出来。林文和安九在湛槿初他们身后已经时刻准备拔剑。 湛槿初温和的笑了笑,他拿起茶杯吹了吹,抿了一口后开口道:“邓公好眼力,正是。在您眼里我们这隐瞒的身份却是无处遁形,着实令人钦佩。” 贺南泓收起的气势也随即显露,虽未说话,但也也向邓文意证明了身份。 “唉,我也老了,也就是见识多了些,两位公子不必如此谦虚。如若不是之前京城有位老友给带了话,我也没法辨别出来。前些时候来的那两位确实和你们有所相像,但这周身气度确实学不来的。纵使脸上有别,也让老朽一眼便知。”邓文意说完又咳了几声,喝了口热茶才压了下去。 “老友?”湛槿初问道。 “柳字亦开头,其余我便也不需多说。老友请我替他多照看一二,倒是也没跟我说长相,如今还得靠我自己个儿辨认。”邓文意顺了顺胡子,笑眯眯的看向了湛槿初。 一说柳字,两人便知晓了。湛槿初和贺南泓起身向老人又行了个礼,“多谢邓公,我们并不知晓此事,否则便不会如此前来叨扰。” “无妨,你们身负重任,为上面已经做了那么多事,我也只是一介草民,不必如此拘礼。”邓文意哈哈一笑,示意邓祁年快去让两人入座。 湛槿初看了看邓祁年,看向邓文意道:“这位小哥可是快要参加科考?” 邓文意让邓祁年往前来,拉着他的手拍了拍,“祁年这孩子确实明年就该上京赶考,就是不知前路可否通透。我到不想让他与我一般,退缩回乡,一躲就是一生。” “祖父,前路未可知,莫要担忧孙儿。”邓祁年回握住老人的手,轻轻安抚一番。 湛槿初看着这祖孙情深的场景,心头一暖:“小哥儿说得对,前路漫漫亦灿灿,笃行步步亦驱驱。只要他自己有想法,便让他去闯便是。” 邓祁年朝湛槿初善意一笑,冲他点了点头。他低头看着自己已经年迈的祖父,握着那已经苍老的手,“我会好好的,您放心。” “邓公可知这露昶知县有什么不妥?”湛槿初知道老人是位孙儿担忧,此下便转了话头一问。 邓文意拍了拍邓祁年的手,以示安抚。他看向湛槿初道:“此人在露昶其实也并无建树,不过他也并不似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倒是对露昶的建设还是有推进的。就是这人有些懦弱,怎么,你们是察觉到他有何不妥了吗?” “如今还未确定,不敢妄言。”湛槿初回道。 第二节 “他似乎于溪山一带几个县的知县都有来往,这些年几个地方之间的往来多了,商货互通有无,那和风斋的东西,也在这些地方深受追捧。”邓祁年想了想,对湛槿初说道,“我曾见过他宴请那些知县,为的应该就是各地商货互通,倒是一位好的。” “嗯?你为何会见过?”邓文意抬头看向他。 “您忘了,两个月前我们不是去了一趟明昉吗,便是那日的望春茶楼,您说书的时候,我便在茶楼里等着,正巧看见了康大人宴请那些位大人。”邓祁年笑着回道。 “原来如此,不过这样也是极为正常的举动。”邓文意听完看向湛槿初道。 所以,这康道其实早就在为和风斋铺路了。而和风斋却不知道康道的动作,只当他是为了自身。 了解这些情况之后,湛槿初又询问了老人的身体,并让林文回去请张伯来一趟,替老人看看身体状况。 邓文意再三推辞,但左不过众人的坚定,加上邓祁年直接拿了主意,他也不便再推辞,笑着向湛槿初他们道了谢。 等张伯到了替老人把了脉,又开了些药方后一行人才道别出来,婉拒了留下用膳的邀请。 “辛苦张伯这么冷的天还跑这一趟。”湛槿初和贺南泓先送张伯上了马车。 “哪的话,先回吧。”张伯挥挥手,催他们快回前面的马车去。 马车上,湛槿初有些莫名的不安,他靠在贺南泓身上,手被贺南泓握着,马车里的火炉暖意慢慢渗透到他的身上。 “大哥他们的消息应该也快到了。”贺南泓看着怀里的人,感觉到似乎有心事。 “过去好些日子了,也不知能不能查清楚,毕竟过了这么多年,该有的证据也许都消失了。”湛槿初叹了口气。 贺南泓抱紧了他,“别这么想,就算没了那证据,我们也会有新证据,总能将他们捉拿归案。”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有些慌,究竟是因为何事我也说不上来。”湛槿初微微蹙起眉头,所幸闭上了眼睛。 “放宽心,先睡一会儿,回去用些膳食也许就好了,出来时间长了,你早膳也没怎么用,许是饿了。”贺南泓亲了亲他的眉头,替他轻轻抚平。 雪又下得更大了,马车停到万景客栈时那天空就像破了个口子,雪花大片大片的在空中翻飞,使劲往地上砸下,路上已经没有了行人。 “到了吗?”湛槿初假寐了一会,马车停下的时候他就睁开了眼睛。 “到了,雪太大了,我们快些进去。”贺南泓把他扶起来,拉着他的手往外走。 油纸伞根本挡不住那漫天飞舞的落雪,,贺南泓一只手紧紧揽住湛槿初,把他往自己怀里藏,另一只手抬着伞,往湛槿初那边偏了一整个伞面。所幸进了客栈一路都有长廊,湛槿初露出的脸被风吹得有些僵冷,他不由得又往贺南泓身上挤了挤。 “本来还想着能堆个雪人,这么一来,得明日了。”进了屋子,湛槿初有些可惜的看着屋外。 贺南泓走过去把他面前的窗闭上了,拉着他往火炉旁边走,“先暖暖手。”他边说边替湛槿初把大氅脱下,扫了扫上面的落雪,挂到了架子上。 等他过来坐下,湛槿初又靠在了他身上,贪慕的嗅了嗅他身上那淡淡地檀木香。 “有些饿了,我还想吃那羊肉,得配上那辣碟才行。”湛槿初从他怀里抬头,眼里满是期待。 “好。”贺南泓揉了揉他的头,冲屋外说道:“安九,让林文安排一下羊肉和小菜,记得配上辣碟。” 安九在外面应了一声便去了庖厨,湛槿初身子暖和了,就直起了身,把自己和贺南泓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这面具戴久了我都习惯了。”他往脸上摸了摸,悻悻道。 “之前的你戴久了就会有些不适,这是他们刚研制出来不久的。”贺南泓往他脸上细细打量了一番,见没有再出现泛红,轻笑着说道。 “原来如此。”湛槿初笑了笑,拿起那面具看了一会儿,确实是比之前轻薄了些。 午膳很快上来了,闻着那香味,把湛槿初肚子里的馋虫都勾了出来。 “主子,这是庖厨新上的一到菜,叫明前飞雁,掌柜的特意吩咐给两位主子留的,可以尝尝看喜不喜欢。”林文站在一旁介绍道。 湛槿初看着那道菜,做的极为精致,“飞雁?”他动筷夹了一块放入口中,细细嚼了嚼,到没吃出究竟是什么肉。 “乳鸽。”贺南泓尝了一口说道。 ‘泓将军猜对了,就是乳鸽。’林文附和道。 “很好吃,替我们谢过掌柜的。”湛槿初用锦帕拭了拭嘴角,笑着对林文说道。 一顿饭的时辰很快便过去了,外面的风雪依旧不见小。城外不远的地方,一个黑衣人正形色匆匆往城中赶来。 第85章 风雁岭 第一节 湛槿初与贺南泓刚用完午膳后没多时,林文便急匆匆地叩响了屋门。 “主子,出事了!”安九最先进了屋,语气慌乱,神色也带上了焦急。 “出了何事如此惊慌?”贺南泓出手搭在湛槿初身上示意他别着急,看向安九和林文开口问道。 安九稍微平复了一下心绪,“影一和影七那边出事了,许多弟兄丢了性命,现今影一和影七也下落不明。十二刚来报信,还未说完就因为身受重伤晕过去了。” “什么?!”湛槿初瞳孔猛地一缩,难怪今日他总觉得心中慌乱,竟是出了这么大的事。 “可知道是在哪个地方出了事?”贺南泓皱了皱眉,冷静地开口问道。 安九回道:“风雁岭,我以前便听说那边地形复杂,山高树密。” “风雁岭那一带经常有土匪出没,过路的人被打劫是常有的事。那地方十分险峻,易守难攻,当地出兵很多次都奈何不了山上的土匪,甚至还丢了很多士兵性命。但若不去动他们,他们也只是会时不时下山打劫,并不会伤人性命,因此当地便放任了些。”湛槿初接上安九的话补充道。 贺南泓神色凝重了些,“不对,按你们的说法,对于这些土匪来说,若只是为了劫财,不至于掠杀影一他们。况且若遇到这情况,影一必然不会冲动与他们交手,只需交了钱财便是。但现在的情况......” “你是说,这事不是土匪做的?”湛槿初问道。 “或许,便是有人利用了这么个地方设计诛杀我们,后嫁祸于土匪全身而退。”贺南泓转头看向湛槿初,眼里带上了冷意。 湛槿初闭了闭眼,压下了心中的慌乱,再次睁眼,眼里的杀意浮现,“京城有人坐不住了,又或许,从我们出发,他们就已经算计好了把我们都留在那风雁岭。” “安九,传信让林斯带人回来,只留下柳三的人,其余人,由你带去救人!”贺南泓起身迅速开口吩咐道。 “是!”安九听令疾速而去。 “我们去看看十二,若他醒了,再询问一些具体情况。”湛槿初也起了身,,迅速套上了衣裳和贺南泓一起往楼下去。 楼下,湛槿初几人踏入张伯屋中时,他正准备帮十二缝针,旁边的侍卫在帮他扶着十二。 偌大一条伤口自肩头斜跨到腰上,白骨森森,鲜血直流。那脸上苍白的已经没了血色,整个人已经失去了意识。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依旧坚持赶了这么久的路来报信,见到安九他们传完话的那一刻才算真正能放心倒下。 湛槿初再也掩饰不住怒气,捏紧了拳头的手青筋暴起。 贺南泓伸手握住了湛槿初的手,“林文,让人回京传信,便说五皇子和泓将军在风雁岭遇袭,下落不明,一众侍卫死伤,请京中迅速派人。再加一句,行刺的人不是土匪,而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剩下的事,辰将军他们便知道怎么做。”他眼神冰冷,盯着十二的伤口冷声吩咐林文道。 “是。”林文被那血肉模糊的背刺激的双目通红,他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快速往屋外走,脑海中满是那鲜红。 过了将近半个时辰,那口子才被缝好。张伯又给他上了药,帮他包扎起来,大冷的天倒是出了一身的汗。 “这孩子暂时还不会醒,我给用了麻沸散。他伤得太重,也幸亏是在背上,唉!否则,凶多吉少。你们要问他事情也得到明早了,让他休息休息,透支得太多了。”张伯叹了气,看看那毫无血色的脸,摇了摇头。 “辛苦您了,林文会给您重新安排一间屋子。”贺南泓收了杀气向张伯道谢。 安九带着林斯急匆匆地来到张伯的屋子,一直往床上趴着的十二看,脚却停在原地不敢去惊扰。 “先出去,让他好好休息。”张伯背着手往屋外走,还不忘把人都赶出去,只留下一个照顾的侍卫。 湛槿初拿出了身份玉牒递给林斯,交代道:“带上玉牒到了竺城就去县衙,请当地知县大人派人和你们一起去找。他们熟悉当地的情况,尤其是风雁岭。” “属下明白。”林斯郑重地点了点头应道。 “京城的人会马上去支援,你们定要注意,此行你们只为救人和找人,别和风雁岭的土匪交手。”贺南泓此刻又变成了那位凛若冰霜的将军。 此一去,定然会受到阻拦,若不先一步找到影一和影七,他两落到那些人手上,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但愿两人能躲开那些人的追捕,挺到安九他们到竺城。 第二节 竺城,风雁岭 “坚持一下,很快就到有水的地方了。”影一背着受了伤的影七,一路在山林中穿梭。 他们到了风雁岭前就做好了准备,若是有土匪劫道,便把东西交出去,安安稳稳便能过去。 马车一路行到风雁岭,土匪果然倾巢而动,把他们堵在了道上。他们也按照商量好的,把值钱的东西都给了土匪,谁知就在那一瞬间,无数冷箭到访。 土匪受了惊,迅速往山上退去。影一让影七待好,自己护在马车旁。冷箭放完了,埋伏着的一群黑衣人疾速而上,人数十分可观,乌压压一大片。 对方明显有备而来,人数太多,他们并不能招架得住。影一当即便大吼一声让大家分散逃开,自己上了马车驾马带着影七往前方跑去。谁知这些人明显是有意朝着他们而来,只有少部分与他们的人纠缠着,其余人全部向马车追来。 对方很快追上了马车,把他两逼到了风雁岭山脚下。影一一人难敌四手,很快,黑衣人的刀剑逼得影七出了马车。 影七看着胳膊被剑刺伤的影一,十分担忧。但他不能露出武艺,因为此时他是“五皇子湛槿初”,他只会一些拳脚功夫。他们都明白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刺杀,是冲着主子们来的。庆幸的是他们找错了人,主子们也避开了这一次刺杀。 影七拿着剑防御者着,尽量不露马脚,以防被这些人看出他的身份。 “嘶!”影一又被划伤了一个口。 那边被纠缠的侍卫拼命往这边杀来,试图来帮影一,但被挡在了黑衣人围成的圈外。 “你们是谁派来的,刺杀皇子,是诛九族的大罪,尔等岂敢!”影七大声吼道。 “上!”黑衣人根本不理他的话,头领发令后又提剑冲了上来。 影七心里着急,又不能显露出来,只能帮影一护住后方。突然,两剑刺了过来,影一木然睁大眼睛替影一挡了一剑,刺透了腹部。 “影......槿初!”影一一时情急,慌乱改了口。 这时,被挡在外面的侍卫们冲了一些过来,影一称黑衣人分神找到机会抱起影七往山里冲去。他不走寻常路,一头往林子深处扎进去,很快就把人暂时甩远了。他们在林子里将近跑了一日,才将人彻底甩开,而影七也已经没有了力气,后面全靠影一背着。 “到了,快到了,别睡,千万别睡!”影一往前跑着,时不时往后看看靠在自己肩上的人。 终于找到了一处水源,影一将影七放了下来,用手捧着水给他喂了几口。腹部的血又开始往外溢出,之前在林中找的草药也因为剧烈的动作被血浸润没了作用。影一把两人的面罩摘下,摸了摸影七那已经毫无血色的脸。 “别管我了......你把我放在这,便下山去......去......去露昶,寻主子。”影七冲他虚弱地笑了笑,声音已经弱到听不清。 “不会,我不会丢下你的。你不能丢下我,乖,我去找药,找药止住血,血止住了就会好了,啊,好不好?”影一慌乱地抱着他,不断摩挲着他的脸颊,眼里满是深情。 影七泪水溢了出来,“唉.....别犟了。”傻子,真是傻子。他抬手摸了摸影一的脸,好久没见到这张脸了,缓缓摸着,想把这张脸记在心里。可惜,他们是暗卫,纵使两人都明白对方的心意也不能说出口。 一束光废了好大的劲儿透过那层层的树叶落在影一的脸上,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英俊模样。 他笑了,想再多摸摸影一的脸,可是这冬日的山林里实在是太冷了,冷的他手渐渐开始不听他使唤,明明努力睁大的眼睛也开始缓缓闭了起来...... ———— 京城 皇宫,御书房。 “遇刺!下落不明!”明德帝听到侍卫来报,惊得折子都从手上的滑落。 不对,槿初他们现在在露昶,那遇刺的便是影卫。明德帝冷静下来想了想,慢慢地坐了下去。看来,确实是有人不想让朕的初儿回来。他脸色逐渐黑沉,冷声吩咐了福喜让人去传令宣润,让他带人速去竺城施救。 满腔的怒气使得一桌的折子他也无心再看,等福喜进来,他便换了身衣裳带着福喜悄悄出了宫往平定侯府去了。 “老爷,有位柳老爷来拜访您,已在前厅等候。”言管家到了贺惟然的院子里禀报道。 “柳老爷?柳老爷?!”贺惟然放下手中的长枪,念叨了两遍,突然想到了什么,当即起了身,大步往外走。 贺惟然脚下生风,不一会儿就到了前厅,他整理了一下衣裳,进了前厅。 “贺老弟别来无恙,为兄今日有事,特来与你交谈一番,可别拘着礼。”明德帝见他就要叩拜下去,当即开口道。 第86章 腿疾复发 第一节 贺惟然屏退了伺候的下人,缓步走到明德帝前侧,依着明德帝的意思在他旁侧椅子坐下,“老兄可是为了槿初他们而来?” “虽说知道不是他们遇刺,但我这心却始终放不下。唉,自愔儿去了后,槿初这孩子在宫里吃尽了苦头,受了不少暗害。这好不容易长成了,却依旧还是那么多人见不得他好,都想让他从这个世上消失。我这做父亲的,却没法时时刻刻护着他,我这心里,实在难受。”明德帝无奈的叹息道。 看着老友脸上无奈和愤怒相互交织,贺惟然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湛槿初是皇子,在这争权夺利的皇室中想要活着便只能去争。老友可能也并不清楚湛槿初现在的势力和能力担心他保护不了自己,或许,更多是因为湛槿初是他最爱的女子所出所以才格外怜惜,担心他出事。 “儿孙自有儿孙福,槿初身边还有南泓在护着他,你啊,放宽心。这京城里对他虎视眈眈的人太多了,我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让这些人放弃自己的野心。虽说能斩草除根,可谁不知道只要有土,那草依旧春风吹又生。更何况那些人,都难动,这隐藏着太多的盘根错节,想动之根本需要耗费多少力气我们实在难料。”贺惟然的手放在大腿上慢慢敲打着,深深叹了口气。 明德帝陷入沉思,事实就是如此,他是皇帝,需要维持的平衡太多,无法孤掷一注去护着他的儿子。这些树根在京城甚至整个大荆都肆意深扎,为了大荆的安宁,他不能一意孤行。这就是皇帝,在这位子上便难以为自己考虑一次,因为顾忌的实在太多,多到压得他沉重不已。 贺惟然伸手轻轻拍了拍明德帝,“槿初远比你想象的更优秀,你要相信他。” 这举动,不知是时隔多少年的安慰。明德帝鼻头慢慢泛酸,犹记得他们当年也是如同槿初和南泓一般,形影不离。少年时,贺惟然曾是他的伴读,两人便是从那时起以兄弟相称,一起许下诺言做一辈子的好兄弟,兄弟齐心,让大荆成为能被后世称赞的大荆。 时过境迁,当年形影不离的两人一个驻守南境,一个困在皇宫,难以相见,难以秉烛夜聊,难以聚在一处畅谈古今。究竟是该感慨岁月的匆匆流转实现了他们的那份少年志气,还是该失落于光阴荏苒带走了他们那份亲密无间的少年情谊。 “你说得对,后面会发生什么我们也预料不到,倒不如放手让孩子们自己去努力,看他们到底是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我们呀,就不把我们的想法强压给他们了。”明德帝闭了一会眼又睁开,轻呼了一口气,脸上是释然。 “这才对,人啊,就要想得通透一些,才能活的更轻松。”贺惟然见他想通了,笑了笑。他暗自抚了抚自己的右腿,刚刚走的太快,加之今晨在院里习武忘了时辰,这病腿始终是跟不上这强度,开始隐隐作痛。 明德帝却是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可是腿疾又犯了?可要让徐太医来看看?” “老毛病了,最近天气冷,这腿就怕钻了凉气。今儿个早晨在院里把玩长枪忘了时辰,这不,唉,就开始向我发起抗议了!”贺惟然玩笑道,他顿了顿,又忙摆手开口道:“不用麻烦徐太医,他之前来过几次,每次都留下了一大堆苦的不行的药,喝的我整个人都发了苦。” “胜渊,讳疾忌医可不行!”明德帝严肃了起来,“福喜,让人去太医院把徐太医请过来,今日当着朕的面,好好看看侯爷这腿,再说没事朕可不信!” “哎呦,我......”贺惟然起身想唤住福喜。 “行了,你就好好待着吧。多喝几服药要不了你就受不住了,那这腿疼起来可咋办?”明德帝打断了贺惟然的话,拉了他让他坐下。 不多时,徐太医便匆匆背了药箱赶来,披风上还带了一些落雪。 他一进前厅便一惊,皇上怎么会出现在侯府?!他急忙背着药箱上了前跪下行礼,“参加皇上!” 明德帝威严的坐在椅子上,大手一挥让他起身,“免礼,徐卿今日便为侯爷好好看看他的腿,今日又开始疼了,可是有什么问题?” 徐太医连忙放下药箱,走到贺惟然身边蹲下,仔细替他看了下右腿,又按了按,接着替贺惟然把了脉。 “回皇上,王爷这是旧疾复发,许是今日天冷,寒气入了腿,待微臣替王爷针灸一番,可缓解疼痛。”徐太医向明德帝禀道。 第二节 明德帝起身看向两人道:“那便回他屋里针灸一番。” “是。”徐太医替贺惟然把裤腿放下,然后背起了药箱跟在他们后面。今日来的着急,药童都忘了叫,只能自己背着这药箱。 到了屋里,贺惟然见明德帝也走到了他床边,他咳了咳,“皇上可要先回宫,微臣这衣衫不整齐不宜面圣,恐污了皇上眼。” “莫要在意朕,徐卿只管针灸便是。朕若不在这,他就该使你回去了,还能扎针?”明德帝示意福喜给他搬了个椅子坐在床旁,就那么看着贺惟然,示意他躺下。 贺惟然尴尬地摸了摸头,没拗过明德帝,也就躺下去了。 细细的长针一根一根往贺惟然腿上扎,那腿上的伤疤依然十分骇人,看的明德帝心中不是滋味。这伤疤便是二十一年前留下的,再好的祛疤良药也除不去。为了大荆,为了自己这湛家的江山,胜渊付出的太多了......他这辈子最亏欠的人,就是胜渊。 一炷香后,徐太医取了针,把配置好的药膏往贺惟然腿上涂了厚厚的一层,等它干了一些,紧接着用绷带缠上。做完这一切,他又让贺惟然的亲卫陈同取了纸和笔来,开下了一副药方。 “侯爷这身上的暗疾和腿疾诸多,需要好好调养。之前开的药王爷是不是没有服用,这身子到了冬日进了寒气,暗疾就该全都出来了!”徐太医开完药方递给陈同,转头语重心长的对贺惟然说道。 “胡说!我都用了,日日不落!”贺惟然直起身梗着脖子反驳。 “徐太医说的是,侯爷常常趁我们不注意就把煎好的药都偷偷倒了,那门口的树都快被淹了。”陈同一脸愧疚,是他没好好盯着侯爷用药。 贺惟然横了一眼揭他老底的陈同,小兔崽子,看老子待会儿怎么收拾你! “行了,这么大岁数了,喝点药还这么不情愿。你也别找人小侍卫的麻烦,归根到底都是他们不敢逼你喝药。”明德帝叹了口气,看着孩子似的老爷,摇了摇头。 “难怪这身子还是这么差。这副方子更适合冬日,接下来便照着这份方子抓药,每日三次,现在便可去抓药,午膳后就必须用一碗!”徐太医无奈地看了看贺惟然,转头叮嘱陈同道。 “是!”陈同当即向明德帝和侯爷行礼告退,出了侯府去抓药。侯爷的药不能假以他人之手,向来都是他亲自去拿后亲自熬制。 “唉!”贺惟然很后悔,他为什么要在明德帝面前揉腿,这接下来的日子肯定苦药不断,陈同这小崽子有了话术,定是要看着他把药次次不落的喝光。 明德帝轻笑了声,“行了,胜渊,你便好好休息,朕也该回去了。”说完,他从椅子上起来,看向徐太医道:“徐爱卿今日可曾见过朕?” 徐太医当即跪在地上,低头道:“臣不曾见过皇上,今日侯爷旧疾复发,侯府来人寻臣到了侯府为侯爷诊治。” 明德帝不再看他,淡淡吩咐福喜,“回宫。朕听说侯爷旧疾复发,到珍宝库中寻些奇珍药材给侯爷送去。” 说完,他朝贺惟然笑了笑,便带着福喜出了侯府悄悄回了宫中。 “侯爷,我也先告退了。”徐太医朝贺惟然行了礼,收拾好药箱便要走。 “今日多谢徐太医跑这一趟,雪天路滑,太医用了午膳再走。”贺惟然温和的开口留人。 徐太医推辞道:“这会儿雪小了些,恐待会儿又是暴雪,我便不多留了,谢过侯爷!” “既如此,便不留太医了。言管家,送送徐太医!”贺惟然朝屋外候着的言管家道。 一切回归平静,贺惟然躺在床榻上,感受着腿部微微的痛感,有些怅然。曾几何时,自己身体强健,骑射耍枪豪放潇洒,在南境更是没有对手。可如今稍微冷了些人就不中用了,到底是伤了根本,也上了年岁。 ———— 大理寺,宣润早就接到了贺南泓他们的信,等到皇上下了令,便立即集结了人马准备出发。 贺南辰从刑部出来,正好赶上了他们出城。 “听说那风雁岭十分难进,土匪横行,你可有做好准备?”贺南辰骑在马上追上宣润问道,“如若不然,我请命和你一块儿去。” “可别,我去是去寻人,定然不会与风雅岭的土匪起冲突。但你去了就是另外的说法了,你毕竟是将军,去了就相当于与人宣战,那就更难寻到人了。”宣润笑了笑,朝四周看了一下便收起了笑意。 贺南辰脸色一沉,监视的人这就跟过来了。 第87章 寻人 第一节 “可一定要把他们带回来!”贺南辰瞬间变得一脸悲伤,为失踪的弟弟伤心。 “他们也是我的朋友,我定然会竭尽全力!”宣润脸上凝重又坚定,“对了,替我照顾好秦睦。”他在与贺南辰擦身而过时小声叮嘱道。 贺南辰冲他点了点头,目送他们出了京城。 他觉察到四周纷纷跟去的人,冷哼一声,一群狗东西。贺南泓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雪花下来的越来越急了。他驾马回头,朝城里策马而去。 贺南辰没有回侯府,而是去了趟礼部找秦睦。他到时,秦睦正忙着筹备给各附属国的年礼,忙得晕头转向。 “忙着呢?”贺南辰迈着大步走进屋子,朝忙得丝毫没察觉到有人进来的秦睦问道。 “你怎么来了?”秦睦从堆满礼单的桌案后抬起头,疑惑地看着贺南辰问道。 “来告诉你件事儿,宣润去了竺城风雁岭,影一他们在那遇袭,下落不明。名义他们便是烨白他们,所以皇上震怒下令让他速去寻回烨白他们。”贺南辰自顾自找了个椅子坐下朝秦睦说道。 秦睦听到风雁岭便皱了皱眉,这地方本身就是个山高林茂之地,进去很有可能就找不到路,更何况还有土匪占领山头,影一他们恐怕凶多吉少。 “宣润有把握吗?”秦睦看着贺南辰问道,眼里有些担忧。 “不是去和土匪交手,若和他们交谈两方互不干预,给他们足够的诚意,那便只剩下地形这一难题。”贺南辰直起身缓缓开口道。 秦睦放下手中的礼册,起身走了过来,“谈何容易,风雁岭太大了,越往里面进越暗,天气又如此寒冷,犹如大海捞针。” “若他们还活着,必然会试图往外走。”贺南辰眼中满是坚定,“影一和影七受过这样的训练,必然会活着。他两是最像南泓和烨白的,若他两真出了事,烨白他们的计划也就难以实施。” “对,虽说露昶也是最后一个地方了,但影一他们还未来得及去与他们会和,明面上就还未去过露昶,这要是查出什么不妥......”秦睦眉头微蹙,坐到了贺南辰旁边的椅子上,替他倒了杯热茶。 贺南辰叹了口气,“现下最要紧的就是不能让影一他们露馅,否则南泓他们就有危险,得先一步找到影一他们。我们也只能在这干着急,算了算了,先别想那么多,真要到那个时候自然有办法。你先忙吧,我也只是来给锦安带句话,后面你要有什么事便到侯府寻我,我就先回了。”贺南辰将茶一饮而尽,拍了拍秦睦的肩,起身往外走去。 秦睦摇了摇头,不想了,他还有一大堆的礼单未理顺,得接着理。 ———— 安九和林斯带着人悄悄地赶往竺城,第一时间便去了知县府。好在当地知县是个好的,看到玉牒得知是五皇子出了事,当即调配了大量人手带着安九他们往风雁岭而去。 越靠近风雁岭,村庄越少,渐渐的已经荒无人烟,满地杂草都疯长得快到人半身那么高。这么个地方,若是隐藏了人根本难以发现,也难怪影一他们会受到伏击。 “这边土匪流窜,周围的村民都搬走了,所以看起来才如此荒凉。”带路的侍卫用剑推开一丛草,转身对安九他们说道。 “大家小心,这里草太深,恐有埋伏。”安九冷声对身后的兄弟们吩咐道。 林斯往远处的山林看去,阴森寂静,纵使此时已经是午时,那里面依旧暗无天日。“那山上确实好藏人,但若真的在那林子里待着,却难存活。”林斯愁的的眉头都快拧成了麻花。 “近年已经没有多少人敢进山了,以前还有猎户进山去打猎,特别是冬日,猎物繁多,也能为村民各自的家中囤些粮食。”带头的侍卫看了看那山林接着说道,“后来土匪在上面安了家,猎户敢去的也就少了,慢慢的那里面就更加阴森了。” 安九听完叹了口气,这茫茫山林,影一他俩...... “等等,大家停下!有人下来了!”安九脸色凝重,抬手让后面的兄弟停下,严肃地说道。 没过一会儿,大批量的山匪从山上蜂拥而至,拿着砍刀站在山石上面,恶狠狠地往下看着安九他们。 一个看着凶神恶煞的土匪头子从后面往前缓缓而来,斜眼盯着山下的来人,冷冷地开口道:“不知各位为何而来?还有官兵!” 第二节 “这位帮主,多有抱歉扰了您风雁帮清净。我们不想和贵帮发生冲突,只是为寻人而来。还想请问您可知前几日这里发生杀人之事?”林斯上前一步抱拳交涉道。 “哼!当然知道!我们都准备去拿东西了,突然就冒出了一些黑衣人冲着那些人去了,还伤了我众多兄弟!”那头领带着怒气说道。 “正是这事儿,我们本是要到竺城看铺子,可是有心人嫉妒我们府上生意,竟派了人在这风雁岭埋伏想要杀害我家公子。那些黑衣人杀了我们众多兄弟,把我家两位主子叶逼得上了山。寻不到他们的踪迹我们无法回江城交差,还望贵帮行个方便让我等上山寻一寻主子!”林斯脸上悲愤不已,想要撕碎那背后发难的人的样子让那领头的有些动摇。 安九朝身后的暗卫点了点头,让他们把带上的东西拿过来,他把东西往前面一放,抱拳道:“还望贵帮行个方便,这是我们给贵帮带的一些东西,已经是我们此行所带的全部,还望帮主笑纳,能让我们去寻一寻主子。” 前些日子没能得到那些财物还吃了一个闷亏,灰溜溜跑回帮里后越想越不甘,如今财物送上门没有不收的道理。那日他们确实也在山上看到了那被逼进山的两人,不过他们忙着跑,也没去管。 头领招手喊来了一个年轻人,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后那年轻人便往山上跑了。 “你能保证这些官兵不会上我们风雁帮?”土匪头子冷声问道。 “能!肯定能!若是不信,我们可以签字画押,或者,这是我们的身份牌,我们是江城白家。”林斯回道,说着拿出了一个木牌,上面是白字标志。 土匪头子示意一人去把牌子拿了上来,接着上山那人回来了,凑在他耳边说了些话。 “二帮主,帮主说同意他们进山,但要再给五百两银子。”年轻的土匪悄声道。 他点了点头,冲着安九他们道:“我便信你们这一次,但我们有条件,之后不管找没找到,都得再奉上五百两银子到这!” “那是自然,多谢!”安九抱拳鞠了一躬。 “行了,兄弟们,把东西拿上,回帮!”二帮主发令道。 说着便转身往山里走,安九突然开口:“不知可否能派个知晓里面山路的兄弟给我们指指路,我们感激不尽!” 二帮主皱着眉转过身,四处望了望,把那机灵的年轻土匪喊了过来:“阿四,你带他们走走。” “是,二帮主!”阿四应下,朝着安九他们走来。 “走吧,带你们进去。”阿四冷淡的看了看他们,带着他们往另外一边的路进了山。 越往里进这亮度就越低,林子中大片大片裸露在外的土地,像是被撕开了外壳的栗子。 “小兄弟,这里怎么荒成这样,连根枯草都没有?”林斯不禁发问道。 阿四听到他说话回了头,漫不经心的像四周的秃地看了看:“树又多又密,把这地面遮盖的严严实实,阳光照不进来,这下面的植物也就长不出来。更何况现在天这么冷,雪化成了水留在地上,而后又冻上了,草就更难长出来了。” “小兄弟今年多大了?”林斯给了安九一个眼神,而后自己凑到阿四身旁问道。 “十六。”阿四眼神瞥了他一眼,又往前面看去。 “那你是哪里人啊?在帮里多长时间了?”林斯把手搭在阿四肩上,凑近了问道。这还算是个半大孩子,就这么冷淡,啧。林斯在心中斜了斜嘴角。 阿四停下了步伐,瞥了一眼林斯的手,“你不是找人吗,问这么多干什么?” 林斯笑着道:“这不是跟你熟悉一下,你会更愿意带我们找嘛。” 阿四看着他那嬉皮笑脸的样子,没有说话,任他的手搭着自己,迈着步子往左边去了。 “哎呦,说说说说。”林斯把缠人的功夫用在了阿四身上。 “六年,竺城人。”阿四被他搞的有些烦躁,冷冷地飘了两句话。 “六年?!那岂不是十岁就进了帮??”林斯被惊住了,“跟你爹娘一起进的?” “没爹娘,死了。”阿四顿了下脚步,缓缓说道。 “呃......对不住啊,我......我不是故意提的。”林斯心中对阿四有些同情,眼神中也带上了怜悯。 阿四呼出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林斯,“不要用这眼神看我。” “啊?哦,好。走吧。”林斯想到这孩子可能不喜欢见到别人对他的怜悯,连忙开口说道。 第88章 阿四 第一节 走到了一条溪流前,见那溪流竟然没被冻上,而且还很清澈。众人停下捧了些水喝,又往随身带的水匣子里装了些。 “阿四可要喝一些?”林斯把水匣子递到阿四面前。 阿四看了看,接过了水喝了些,默默走到溪流又给他装满,才递给他。 “林斯!这里有血迹!”不远处,安九惊喜的发现了一棵树下的血迹,当即冲林斯喊道。 林斯来不及接过水匣子,冲阿四挥了挥手,往树下跑了过去。 安九把枯枝扫开,地上有些未被乱枝破坏掉的血迹,“他们肯定来过这里,这血迹太多了,看来,是有人受了重伤。”他们走时,对这地上的血进行了毁坏。 “看看地上还有没有血迹留下。”林斯往四周走了走,却毫无收获。 “已经过了几日,血迹被冲没了也很正常,但说明他们确实到过这,我们再往里面进去找找。”安九抬头看向那树林深处,眼里满是希冀。 阿四拿着水走了过来,冷冷开口道:“不行,今日不能再往里进了,天色暗了,之后再往里进什么也看不到,而且容易惊扰野兽。” 他把水递给了林斯,自顾自走到一边靠着树站着。 “听阿四的,先出去。”林斯收起了之前的嬉笑,严肃地说道。 “可是再晚些,他们很有可能就......”坚持不下去了......安九不敢说出后面的话,那是最糟糕的局面。 阿四在旁边淡淡地来了一句:“就算你们现在往里进也不一定就能找到他们,但你们肯定会遇到熊瞎子。” “走,回去,明日清晨就进山。明日准备好物品,之后夜里便在林子里面寻地方休息。”林斯看了一眼阿四,冲着兄弟们说道。 一行人返回到竺城时已经是深夜,阿四被他们带了回来,给他安排了一间屋子。一行人吃了些东西就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第二日清晨,一行人早早地便把东西都备齐,叫醒了阿四下楼用了早膳,就又朝着风雁岭出发。顺着昨日的路,很快便到了昨夜到达的溪边。 “就从这开始,阿四,我们该往哪边走?”安九回头看着阿四问道。 “右边,那边有路。”阿四朝右边指了下,自己先一步往前走。 林斯在他旁边护着他,用剑为他把旁边和头上的树枝清除干净。一路走走停停,很快又到了黄昏。一行人找了个空旷的地方扎起了帐篷,找了些枯枝生起了火,一起围绕在火旁暖着声体。 “阿四冷不冷?这几日辛苦你了。”林斯拿了一些干粮递给阿四,又给他拿了水。 阿四看他忙前忙后的,缓缓开口道:“你自己也吃。” “好。”林斯坐在他身边,拿着干粮啃了起来。 远处,林斯和几个暗卫提了几只野兔和野鸡过来,到水塘边清理完后,提过来架起了烤架,开始铐起来。 肉香味弥漫了整块空地,林斯和阿四咽了咽口中的干粮,味同嚼蜡。他他两把干粮一收,专心等起烤肉。 “来来来,趁热。我跟你说,安九他们烤肉那是一绝,看到他们涂得那那东西了吗?增味的,快尝尝。”林斯从那边拿了半只兔子用叶子包着拿过来,先分了一只兔腿给阿四。 阿四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谢谢。” 见他吃了一口,林斯问道:“好吃吧?” “嗯。”阿四抬起头应道。 见他吃得开心,林斯也就没跟他搭话,让他安心吃了起来,自己也吃了一些肉。 冬日的夜晚冷的出奇,虽然这里风不大,但终究是潮湿阴暗之地,阴冷得很。阿四冷的又缩了缩,林斯便招呼他去帐篷里休息。两人一个帐篷,身子挨着身子,互相传递着暖意。 第四日的清晨,众人刚从帐篷里出来,便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人挺多。”安九皱着眉头说道,“大家先隐藏起来,等他们过来。”他们的东西还未收拾,对方速度很快,他们若是往里进还有阻碍,行动慢了反而容易碰上。 这边,宣润带着人悄悄进了山,巡着安九留下的记号走着他们走过的路,一路畅通无阻,他们便没有停歇,一直往里进。 “主子,前面有帐篷。”李阳执剑在前方开路,转身对宣润说道。 “应该是安九他们,走。”宣润迈着步子朝前面走去。 都在暗处的安九和林斯见是宣润到了,便招呼人走了出来,让他们尽快收拾东西,两人往宣润来的方向迎去。 “宣大人!”安九和林斯上前行礼道。 “嗯,如何,还是未能找到吗?”宣润往他们身后的林子中看了一眼后问道。 安九摇了摇头,脸上表情凝重。 第二节 “那边继续,我们兵分两路去寻。”宣润冷声下令。 “不可,里面不见天日,极容易迷路,我们便是靠着这位小兄弟才走到的这,若是分开,不熟悉这里面的路容易出岔子。”安九无奈地开口制止。 “嗯。”阿四在一旁冷冷道。 宣润看了他一眼,这一看就知还是个半大孩子。“小兄弟是一路带他们走到这?”宣润温和了语气问道。 “是。”阿四依旧冷淡。 “确实是他一路带着我们来的,否则会走许多弯路。”林斯在旁边说道。 “既然你能带他们一路到这,其实便是说明你见过我们要找的人,或者,人也许就是被你藏起来了。否则,你为何不带他们走另外的路进去,而是径直朝这边而来。”宣润眼神逐渐危险,紧紧盯着阿四。 林斯和安九听了宣润的话,一起转头看向了靠在树上的阿四,眼神带上了谨慎。 阿四听了宣润的话直起了身,眼睛眯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是何人?” 宣润倒也不急着要他的回答,拿出了腰牌举到阿四能看到的位置,“大理寺少卿,宣锦安。” “朝廷官兵。”阿四漫不经心地从树旁走了过来,“那两人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你果然知道!”林斯冷声道,这么些天,他倒是小看这个少年了,竟是一路隐瞒他们。 阿四朝他看了一眼,转头看向宣润,“问你话呢。” “好兄弟,受其家人之托,特来寻人。”宣润应道。 “跟我走吧。”阿四把手里的细枯枝扔了,拍了拍身上的刚刚靠树上沾染的灰,抬脚往另外一边走去。 “跟上。”宣润朝安九他们使了个眼神,一起跟在阿四身后,时刻注意着他的举动。 走了大概一个时辰的上山路,宣润他们便看到了一个有炊烟的屋子坐落在山间平整处。 屋里的影一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把影七抱起往柜子里一藏,自己拿剑躲在了门后。 “贺大哥,是我。”离得近了,阿四开口朝屋里面喊道。 影一听到阿四的声音,从门缝里往外看去,瞳孔一缩,竟是宣大人和安九林斯他们。他当即打开了门,把剑一收。出了屋子,他本能地想向宣润行礼。 “景煜,可算是找到你们了,烨白呢?”宣润率先开了口,提醒影一道。 “他受了伤,还在屋里,你们进来吧。”影一带着他们往屋里进。他去柜子里把影七抱出来放到床上,替他掖好被子后看向来人。 “主子,可算是找到你们了。”安九激动的开口道。 “嗯,多亏了你们身后那位小兄弟,是他帮了我们,带我们到这,又送了许多药材过来替槿初疗伤,否则,我们便难以活下去。”影一朝阿四点了点头,声音中是对他无尽的感激。 那日影七昏死过去,阿四突然到来,影一一手抱着影七一手执剑对着他。阿四淡淡地看了他两一眼,开口道:“想活命就跟我走。”说完还给他扔了一个瓶子,上面写着金疮药。 不知为何,也许是这少年的冷淡让自己觉得他不会害人,影一就相信了他,替影七上好了药又从自己身上撕了些布给他缠上后,抱起影七跟阿四一路到了这小屋。 小屋里少有人气,现在燃烧着的炭都是阿四不知道从哪给他两送来的。这几日影七时时昏睡不醒,还一直高热不退,他急的焦头烂额的时候阿四又出现了。这次他给他们送了一些药材,还拿了几床厚被褥。 “这药一日三次给他喂下去,还有这个”阿四从胸前掏出了一个瓶子递给他,“这是外敷的,一日一换即可。” “多谢兄弟!敢问兄弟姓甚名谁?如今这情况我无法拿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日后我必当重谢!”影一感激地看着阿四。 “不必。”阿四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阿四,我的名。”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不多时又抱了一大捆柴火过来放在地上,这才彻底离开。 “他的高热退了吗?”阿四站在林斯他们后面,朝床上的影七看了一眼。 “退了,多亏了你的药。”影一看着还在昏睡的影七,眼神里满是温柔。 阿四上前,对着影一道:“我可以给他看看。” 影一小心翼翼地把影七的手拿出来放好,给了阿四一个感激地眼神:“请。” 阿四给影七把了脉,又看了看他的眼和口,“这里条件不好,你带他和他们下山到城里去,药方我再给你。” “多谢!这几日麻烦你了。”影一真诚地对阿四鞠了个躬。 第89章 太后 第一节 “阿四,谢谢你。”林斯和安九看着那依旧冷冷地站在一旁的阿四,心中无限感激。 “走吧,收拾好了就下山,否则又到了夜里,他受不住。”阿四指了指影七,转头往屋外走去。 影一把人用褥子裹好抱着,让大家收拾好 了屋子,熄了炭后一行人往山下赶。这些日子影一不敢离影七太远,又恐山下那些人还有埋伏守株待兔,所以并没有下山。他一直带着面具,但影七的面具并未给他戴上,现今快要到山底了,以防万一影一便把面具给影七戴上了。 “这样会捂着他。”阿四在旁边看着他的动作道。 “这面具轻薄透气,戴上一会儿无事,等进了城到了客栈我就帮他取下。”影一给阿四解释道。 阿四也就没说什么,一路无言,听着旁边的林斯一直在问问问,时不时他就搭两句话。 也是这路上,众人才知道阿四为何不一开始就带他们去寻影一他们,只是怕他们就是那些追杀影一他们的坏人,索性一开始就带着他们在林子里绕。而后渐渐判断出他们确实是影一他们的人,才又带着他们往回走。后面看到宣润的的身份牌,也就打消了疑虑,带他们抄近路去寻。 “搞了半天我们是被你带着在山上绕圈啊。”林斯无奈地看着瘦弱的阿四,这人小小的,心眼却挺大。不过这样也是为了保护影一他们,倒真是难为他了,这冷的出奇的冬日却还要一直陪着他们乱转。 “嗯,绕着圈上山,再下山。”阿四缓缓地说出了他这些天的做法。 林斯长吁一声,多亏了宣大人,否则他们还要再多走几日的弯路。 下山后,他们果然又被黑衣人伏击了。影一抱着影七,加上阿四,三人被宣润的兵马护的严严实实,林斯和安九他们冲在前面开路,把蜂拥而至的黑衣人杀的节节败退。留了两个活口后,其余黑衣人皆被一行人斩杀殆尽。 在竺城休整了几日后,影七也渐渐有了好转,醒的时间越来越长。宣润拿了人,便带人回了京复命,顺便把五皇子受重伤的消息传到了京中,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 寿康宫 太后从小祠堂出来,付嬷嬷扶着她往寝殿慢慢走着。 “这后宫最近倒是安静得很,倒真有些不习惯了。以往这时候,柳后便会带着人到哀家这宫里一起剪窗花,热闹得很。后来她走了,这宫里的人最多就是哀家来请请安,说上那么几句话,假模假样的,看的哀家心烦,干脆连晨昏定省都取消了,落个清静。这快过年了,哀家这心啊,又空落落的。”太后看着院里荒凉的雪景,心中生出无限感慨。 付嬷嬷在她旁边笑了笑,“娘娘要是想,便让她们多来。可您素来不喜闻到那些胭脂水粉的味道,就让小宁子传话时叮嘱几句,让她们换点别的。” “算了,这样反倒还要被念叨,哀家还是清静着吧。对了,六殿下回工部去了,那些人可有怠慢?”太后想起了湛槿韬好几日没进宫了,这孩子在白马寺陪伴了她一年,人也挺好,她挺惦念的。就是他那母妃手不干净,背后做了不少腌臜事。 “太后是想六殿下了?最近年末哦,各个部都忙得热火朝天,等他空下来了定会进宫来您这。娘娘要是实在想,奴婢这就让人去工部请六殿下来。”付嬷嬷笑着道,太后娘娘这是心中孤独,想见见儿孙。 太后摆了摆手,踱步进了寝殿,“不了,等他有空再说。倒是可以把小七唤来,哀家听说他进来勤勉的很,倒真是令人惊奇。去年哀家去白马寺时,他还是一个只知道逃学骗太傅后出去胡吃海喝的淘气鬼,怎么就突然转了性?哀家到真想好好问问。” “是!”付嬷嬷笑出了声,以锦帕掩面应了声。 没过多少时候,湛槿轩便来到了寿康宫。 “见过皇祖母,请皇祖母安。”湛槿轩已经不似去年那样圆润,倒是看着强健了几分,人也长高了。 “哦呦,哀家回来那日没仔细看小七,这怎么长高了这么多,人也削减了,是不是贤妃不让你吃饭?跟皇祖母说说,皇祖母训她。”太后看着湛槿轩眼前一亮,忙让付嬷嬷给人扶起来,喊道跟前来仔细打量了一番,调侃道。 湛槿轩被调侃得摸了摸头,“皇祖母多虑了,母妃可管不住我的嘴。最近几月孙儿再练武,这身体更强健了,您看看,我这胳膊上的肉都快下去了。再多练些日子,马上就能变成肌肉!”说着还挽了挽袖子,伸出手臂给太后看。 第二节 “呀!还真是,阿付快来看看,看看小七这胳膊。”太后喜笑颜开,招呼付嬷嬷来看。 “奴婢看着七殿下确实强健了不少,这练武倒是真锻炼人。”付嬷嬷打眼一看,确实如此,笑着对太后说道。 太后说笑完了便让湛槿轩快把袖子放下,“这冬日寒凉,可不要着了寒气。” “皇祖母这暖的很,孙儿不会着凉。”湛槿轩坐在太后身边,摇了摇她的胳膊,一副小孩子的模样。 太后摸着他的头,疑惑地问了句:“怎么会突然想起了习武?你母妃竟也答应了?” “是五皇兄替我像父皇求来的,父皇下的令请的武学太傅,母妃也就没说什么。”湛槿轩回道。 太后听到他说湛槿初,心头一暖,“是槿初帮你啊,难怪了。祖母这次回来还未能见到你五皇兄,心里也想的紧。” 她虽然一年都在白马寺礼佛,但宫中各种东西却是不断地送去。她其实什么都不缺,这一辈子什么东西没见过,可她最盼着的就是湛槿初让人送来的礼。湛槿初每过一段时间就差人给她送去她最喜欢的素糕点,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物件,有趣得紧。纵使他去巡查,也是安排好了人到了时侯就给她送东西。 槿初这孩子,有一颗至纯至孝的心,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可惜啊,柳后走的早,她前些年身体又不好,经常是在行宫中养病,护不住这孩子,让他吃了许多苦头。 “五皇兄说只要我认真习完功课,把太傅布置的功课都做完,他就跟父皇提让我习武。”湛槿轩变了嘴,那之乎者也真的天难了,每日做完功课都要了他半条命,要不是为了还能习武,他哪会去看那些,头都大了。 “皮孩子,你五皇兄是真有办法治你。”太后轻轻敲了一下湛槿轩的头,笑得眼睛的眯了起来,十分和蔼慈祥。 湛槿轩装作疼痛的样子,捂着头哇哇喊,逗得太后和付嬷嬷笑得花枝乱颤。 “我可想五皇兄了,听说他受了重伤,也不知道如何了。”湛槿轩心里想到湛槿初,停住耍宝,小声念叨了一句。 “你说什么?!槿初受了重伤?怎么......怎么会?”太后脸色一下便沉了下来,紧张地问道。 湛槿轩睁大了眼睛捂住嘴,糟了!说漏嘴了!皇祖母应该是不知道,父皇下了禁令不让人传到寿康宫里的,闯祸了......“没有没有!”他急忙否认,头摇成了拨浪鼓。 太后严肃地坐直了身子,“小七,说实话,告诉皇祖母怎么回事?” 湛槿轩见逃不过去,嗫嚅道:“是宣大人回来禀告父皇,五皇兄在竺城被人追杀,还被逼进了风雁岭的山里,被他们找到时候还昏迷不醒。” 湛槿轩小心翼翼的看着太后的神情,心中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怎么就说漏嘴了呢,要是父皇母妃知道了,定饶不了自己。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都,都没人告诉哀家!”太后又急又气,眼眶红了起来,眼里的晶莹开始凝聚,整个人的脸色开始涨红,喘气声也大了起来。 湛槿轩忙站起身拿着锦帕给太后擦,“皇祖母,您别伤心,没准五皇兄已经好了。” 付嬷嬷忙扶住太后替她顺背和顺气,边让小宫女去请太医。太后身子不好,一着急就容易喘不过气。她从旁边的匣子中取了一颗药,“七殿下快帮忙倒杯水。” 湛槿轩手忙脚乱的倒了水递给付嬷嬷,付嬷嬷把药放进太后嘴里,又喂了口水,慢慢给太后顺着气,好一会儿太后才安定了下来。 “阿付,哀家要见皇上。哀家到要问问皇上,是怎么保护槿初的,竟让他受了重伤昏迷!”太后缓过气来便吩咐付嬷嬷去请明德帝过来。 “是,娘娘您别气,也别急。”付嬷嬷担忧地看着太后,快步走到屋外吩咐人去请皇上。 惨了,真的惨了,这次真要被父皇骂了。湛槿轩见太后好多了,也学着付嬷嬷给她顺气,心里慌乱又害怕。 “你别怕,多亏了你皇祖母才知道这事儿,他们都瞒着哀家,这么大的事都不让哀家知道。”太后见湛槿轩脸上的担忧和害怕,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要是皇上敢罚你,皇祖母定然护着你,放心。” 明德帝赶过来时太医正在为太后诊脉,明德帝站在一旁等着,看向旁边鹌鹑一样的湛槿轩,瞪了他一眼。 湛槿轩缩了缩,愧疚极了。他也没想到他这嘴这么不牢靠。 第90章 右相的无力 第一节 等太医诊完脉,又开副药方走后,太后那边才掀起了帘子。 “见过母后!”明德帝向太后行了礼,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 太后瞪了皇上一眼,让付嬷嬷看座。 “皇上这是为何要瞒着哀家槿初受伤之事?”太后红着眼眶问道。 “母后,这不是怕您一时情急伤了身子骨,这才没敢给您说,没想到小七就这么给您说了。”明德帝无奈地看着太后说道。 “不怪小七,若不是他,哀家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唉,我可怜的槿初,他现在如何了你可知。”太后用锦帕拭了拭眼角的泪,红着眼睛着急的问道。 明德帝叹了一口气,先看向湛槿轩道:“小七先回去做功课,好好做,做完才能去习武。” 把湛槿轩支走后,又屏退了寝殿里的下人,只留了付嬷嬷在旁边伺候着。 “母后,槿初没事儿,也没受伤。受伤的是假扮他的影卫。”明德帝悄声告诉太后。 太后睁大了眼睛,“真的?” “千真万确。”明德帝再三保证,点头确认。 “即使是影卫,那也是冲着槿初去的,说明有人不想让槿初活着回宫,这些人啊,心太狠了啊!”太后叹了口气,担忧地神情不减反增。 “他身边有景煜,母后不必担忧,再过些日子他们就该回来了。”明德帝看着满是担忧的老母亲安慰道。 太后掉起了眼泪,一边用锦帕拭去一边哽咽道:“哀家就是心疼槿初,这孩子可怜呐。” 付嬷嬷在太后身后安慰着,明德帝愁了一脸,担忧的双眼一直看着太后。 “行了,皇上回去吧,让哀家自己缓一缓。”太后示意付嬷嬷扶起自己,挥了挥手让明德帝先回。 “母后多注意着身体,儿臣告退。”明德帝起身行了礼,注视着老母亲进了内殿,便带着福喜回了御书房。 ———— 右相府 杨明佑坐在上首,闭着眼把玩着手里的茶杯。一暗卫跪在下首,汇报着风雁岭的情况。 “连他们出手都未能把五皇子弄死,真是老天不占我这一边吗?”杨明佑听完湛槿初他们被找到救出,心中徒然增生了一股浓浓的无力感。 前些日子暗卫来报,湛槿初和贺南泓身边的人几乎被斩杀殆尽,他们趁其不备逃进了风雁岭的深山之中,而且确定湛槿初受了重伤,贺南泓也被刺伤。他当时心中一阵欣喜,终于是能把这两个祸患除掉了。那风雁岭的山中既有土匪又是暗无天日的深山老林,就算不被土匪弄死,拖着伤进去也会被冻死或是被野兽咬死。 几日都没有消息,他觉得这两人的死已经是板上钉钉,未想到今日却传来消息被宣润他们找到救出去了,杨明佑顿觉心累。 湛槿嘉被召回京后现如今还被禁足在宫中,他也难以见到。那些传言的事情还没能查清楚,背后操纵的人也到现在还未露出马脚。加上之前湛槿初他们不知怎么查到的那几个贪了朝廷拨款的知县和知府,导致司空也被暂时关押进了大理寺。 加之他与那司空日常的往来,导致他也被大理寺暂时盯上。他这些日子已经是焦头烂额,现如今这计划好的事情又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反而让贺南泓他们更加警觉,皇上也震怒下令彻查。也幸亏当时是让鹤月出手,虽然花了一大笔银子,但终归难查到他头上。 “你下去吧,继续查四皇子的事,必须尽快给我查清楚!”杨明佑睁开了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毫无温度地看向暗卫。 暗卫当即退了出去,只留杨明佑一人在空荡的前厅坐着。他呆呆地看向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没有一丝生机显露。屋前那棵枯树上落了一些乌鸦,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它们时不时对着他的方向叫两声,仿若在嘲笑他的无能。 “来人!”杨明佑冰冷的语气让门外候着的小厮不禁打了个寒颤,“把那些乌鸦全都赶走!” 小厮看着那棵树上站满的乌鸦,有些无力,这赶走了不是一会儿又飞回来了,这...... “抓住都烧了。”杨明佑再次吩咐道。 “是。”小厮抖了抖身子,相爷这是又被惹恼了。 小厮喊来了一些日,院子里展开了抓乌鸦的行动,杨明佑就这么在屋里盯着他们。一个小厮不经意往屋里看了一下,坐在椅子上的杨明佑眼神形同恶鬼狂魔,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们,周身的阴影就像黑气一般笼罩在他身上,吓的小厮腿一软差点就摔倒在地。 第二节 叩叩叩,一大早,天还未亮,林文就轻叩开了湛槿初和贺南泓的房门。此时两人已经穿戴好正准备下楼练武,贺南泓把门打开,林文便开口道:“将军、主子,十二醒了。” “好,我们这就下去。”贺南泓往湛槿初的方向看去,见他整理好了,便和他一起出了屋。 张伯的屋内,十二被人扶起来喝着粥,见两位主子来了,挣扎着想下床行礼。 “不必,好好休息。”贺南泓抬手制止了他。 湛槿初走到他旁边,温和地问道:“十二,你可记得来时那边的情况如何?” 十二咽下了那口粥,擦拭了口周才认真回道:“当时我们正与土匪交涉,哪知突然从那些将近半身高的草丛里射出了冷箭,而后他们一涌而出,我们当时毫无防备。我来时所有影卫和侍卫都与那些黑衣人交缠在一起,彼时兄弟们还都好好的,只有几人受了轻伤,这些人主要是冲着影一和影七去的。影一让我快速脱身来禀报主子那边的情况。我出来后被他们追上了,所以才受了伤。” 果然,这些人是算好了在那风雁岭等着,只待“他和贺南泓”一到,就地击杀后嫁祸给土匪。“我明白了,你好好养伤。安九和林斯他们已经带人去了,朝廷那边宣大人接到旨意也会赶去,你不必担忧。”湛槿初见他张口想说什么,温和地安慰道。 “谢主子。”十二虽然虚弱,在听到安九他们已经去风雁岭后眼睛亮了起来。 湛槿初和贺南泓出了屋,一路走一路分析,“依着十二的说法,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人数又如此多,我怀疑是鹤月。” “朝中有人和鹤月有联系。”贺南泓看向湛槿初,肯定道。 “当年的刺杀,你们回京时候遇到的刺杀,加上现在对“我两”的刺杀,这鹤月究竟是受人所托还是这鹤月背后之人于我们有深仇。”湛槿初神情严肃,这种被人一直掌握在手心里的感觉真不好受,让人抓心挠肺地想要把人找出来。 贺南泓揽住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迟早有一天他会露出马脚,这一次等他知道了他没能解决掉我们,狗急跳墙了也说不定。走吧,去练剑,今日你再练练前日教给你的那套拳。”他依旧十分淡定,带着湛槿初往院子里走去。 “嗯,你先帮我看看还有哪里动作不对,我总觉得有些别扭。”湛槿初点了点头,他确实要向贺南泓多学学,既要学拳脚功夫,也要学学他处事的心态。自己遇事时还是控制不住心慌,不如泓哥哥那般淡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也是,他在宫中经历的不向泓哥哥在战场经历的那么严酷又锻炼人的心态,终归是安逸了一些,也嫩了些。 “都听你的。来,你先打一遍。”贺南泓应下了他,到了院里,便示意他先练一遍,自己在旁侧看。 湛槿初的动作比之前要快上许多,出拳的力道也大了,加上每日半个时辰的马步,下盘也稳了许多。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贺南泓有些骄傲,这才教了一次就能练成这样,很不错。 一套拳打完,湛槿初微微喘着气走过来,“如何,哪里有问题?” 贺南泓比出了一个动作,又把这动作连贯在前后几个动作中,湛槿初看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自己总觉得很别扭,也使不上力气,原来是动作没记到位。 湛槿初笑了起来,“看你打和我自己打确实不一样,我还是太弱了。” “不弱,你进步很快,动作要领也记得快,少有错误。”贺南泓替他把落到额前的头发整理了一下,“继续,再练上几遍。” 湛槿初被夸后心里乐开了花,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刚那个的动作,开始从头练了起来。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就过去了,湛槿初又被“泓师傅”拉着过招,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真的毫无招架之力,但反应力和速度却大有提升。最后蹲了半个时辰的马步后,日常的晨练才划上了句号。 用完早膳后,湛槿初又拉着贺南泓下了楼。两人花了将近一上午才堆出了两个好看的雪人(其实也不是很好看,只是他两十分满意)。湛槿初脸和手都冻得通红,但笑意却一直印在脸上。林文又给他们又拿了些菜做装饰,两人的雪人这才大功告成,湛槿初十分欢喜地看了又看。 第91章 神秘来信 第一节 堆完雪人没等他看一会儿,湛槿初就被贺南泓带上了楼。换衣烤火暖手一流程下来,使得湛槿初已经冻得僵硬的手慢慢回过暖来。说实话,堆的时候他虽然觉得冻手,但却不是那么冷,直到回了屋才抖得厉害。 午膳后,两人披上大氅,站在屋外长廊上往下看,两个有明显的特征的雪人笑意洋洋地站在庭院里。 “真好看。”湛槿初一边把手伸到嘴边哈气,一边笑着说道。 “比以前那些堆得更好看。”贺南泓也往下看着,心里暖流汇聚,暖的他想亲亲身边的这人。 湛槿初侧头莞尔一笑,“那肯定不能比,以往都是胡乱堆的。” 贺南泓伸手扶着他的头,往他的脸上亲了一口,“可我觉得只要是我们一起堆的,怎样都好看。” 湛槿初点了点头,靠在贺南泓怀里看着下面的雪人,眼神明亮,心中充满无限爱意。 楼下,林文看着两人的身影,内心充满感慨。还没等他再看一会儿,就被过来请人的掌柜的打断了。 “林总管,前厅有人送了一封信过来,是给你们的。”掌柜的拿出手里的信递给林文,林文接过一看只是写着“白公子收”。他向掌柜的询问了一些细节后道了谢,拿了信便往楼上去。 “主子,这不知是何人的来信,送到了客栈。”林文行过礼后双手递出了信件。 贺南泓伸手接过,正想打开被湛槿初制止了,“我先闻一下。”就着贺南泓的手他嗅了一下信件,上面并没有别的气味,只有纸和墨的香气。 他冲贺南泓点了点头,贺南泓便拆开了信件。展开信件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上面也只有几个大字“小心李超”,署名也是空白一片。 湛槿初疑惑地接过正反都看了看,也并没有任何不妥,就是普普通通的信件。 “小心李超,这人是在提醒我们。”贺南泓冷冷开口道,“是谁会在背后提醒我们呢?我们在这露昶除了邓老爷子和邓公子,其余便没有熟识之人。” “这突如其来的匿名来信确实让人摸不着头脑。”说完这句话湛槿初看向林文问道:“送信的人可知道是什么来头?” “据掌柜的说,这信是送到前厅,送信的人似乎是一个孩子,应该是有人给了好处让他帮忙送过来的,送完就走了。”林文也有些疑惑,他把刚刚询问的答案说了一遍给湛槿初和贺南泓听。 贺南泓把信收了起来递给林文,“既然有人提醒了,那我们便注意一些。倒要看看这李超究竟想把我们如何。” “是,属下这就让兄弟们多留意。”林文抱拳行礼下去了。 “这个人既要知道我们和李超有冲突,又要知道李超会有行动,定然是熟悉他的人。但这特意来提醒我们,他是认识我们?”湛槿初边往屋里走边思考道。 “或许,是看不惯李超或是与李超有仇的人来的提醒。”贺南泓走到茶案给湛槿初倒了杯热茶,让他捧着暖手,“他在暗我们在明,他想出现时自然会出现。既然得了他的善意提醒,而后若他真出面了,我们也许也能帮他一二。” 湛槿初就着热茶喝了一口,“我倒是好奇这人为何帮我们。我们明日去趟衙门,拜会一番那康知县,探一探他对和风斋的想法。” “好。先让林文去递份拜帖。”贺南泓应了他的话,边帮他脱下大氅挂了起来。 两人刚坐下看了会书册,外面的侍卫便叩响了门:“主子,十五回来了。” 湛槿初与贺南泓对视了一眼,放下了书册,“进来。” “见过两位主子。”十五看起来满脸疲惫,出的汗因为一直受到冷气都变成了一些冰霜。 他从包裹里拿出了一封信双手递给贺南泓,“这是衍将军和洛白校尉的信。” 见贺南泓拆着信,湛槿初便看向十五问道:“此去可遇到什么麻烦?”他怕也有人看穿了他们的替换招数,也派人跟着他们的动作。 “属下一路十分通畅,并无挡路之人。”十五回道。 “好。”说完,他偏头和贺南泓一起看向了信件,贺南泓往他这边挪了一截,好让他也能看清楚。 贺南衍和洛白在收到贺南泓他们的信后当即就派了人去了康道的故乡吉和城。在城中询问了当年康家的旧址后去探查的人便寻了过去,那里已经重新起了一个庭院,住了另外的人。 他们到周围去问了一些街坊邻居,说辞大概都与那传到露昶的说法一致。 第二节 “大婶,那康大人那时候身体不好是请的那个医馆的大夫您知道吗?”探子认真地看向康家旁边的邻居大婶问道。 “哦呦,都过了这么多年了,那还能记得住。况且他那时总是病殃殃的,这大夫请了一位又一位,康府富贵,请的大夫大多都是那些有名望的,还有些从外地请来的医师,可都是束手无策。”大婶拍了拍脑袋回忆道,“你们问这些是为何?” “康大人在露昶功绩卓然,上面啊想重用他,这不得把他的身世情况还有这些年他的功绩都调查清楚了才能往上去。对了大婶,这话你可不能乱传,万一被有心人听到了,对康大人不满,特意说一些不好的事情给我们听见,那这康大人的仕途也就不好了。”探子胡诌了一个理由。 “哎呦,不能不能,康大人是我们这吉和唯一一个出去的官老爷,给我们吉和带来莫大的荣光。他家人也好,以前还经常让人施粥放粮,我们可都受过康府恩惠,不能乱说不能乱说。”大婶惊讶的示意自己不会乱说,甚至用手捂住嘴。 探子朝她递去了一个肯定的眼神,引得大婶连连点头。 “我,我记得以前最常见到宝跃堂的大夫进康家,要不你去那问问。”大婶又回忆起了一些东西,忙悄声凑近了探子说道。 “多谢大婶能,若以后康大人真上去了,我定然向他多提提您。你家的儿子定然也能有个好前程。”探子朝大婶道谢道,没想到这胡诌的话效力还挺大。 大婶听完他的话,愈加兴奋,这可不能和其他人说,若说了别人也找这小兄弟说康大人的情况,那这功劳岂不是不能独享。 压制住了想和那些老姐妹八卦的心情,大婶看着探子远去的背影,激动地连连拍胸口。 探子以同样的理由给周边的人问了些康道的事情,确定了几处能认识康道的地方——宝跃堂、灵祈寺、以及一个叫松意堂的茶楼。于是乎他们马不停蹄地又赶去了这些地方。 “当时我们医馆确实是会上门给康大人看病,去的那位大夫是在下的父亲。可是父亲在康府着火那年突发了心梗,就那么去了。”宝跃堂医馆中,正在里堂开完药的李大夫听到探子的问话,眼里染上了悲伤。 “多有冒犯,只是这事情有些紧急,打扰了。那除了令尊,其他人都未替康大人诊过病吗?”探子抱歉的问道。 李大夫回忆了一会儿,脑中闪过一个人,“如果只是见过康大人的话,在下记得当时在我们医馆的一位药童跟随父亲去过几次康府,可是他几年前便不在医馆了。这人名叫张乐,家就住在那福前巷。” “多谢!”探子冲李大夫感激地行了个礼。 松意堂中,另一个探子正在与掌柜的交涉,掌柜的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位掌柜。据该掌柜所说,之前的那位掌柜年岁已经上去了,前两年刚去世。在茶楼里呆的时间长的,也就只有后院清扫的仆人。 这仆人好生回忆了一番,康大人以前确实来过茶楼,是与一位公子来的,两人关系挺好,称兄道弟。探子拿出一幅画像,指着里面的康道道:“是这位吗?” 仆人上前接过画像好生端详了一番,“过太久了,而且就算是之前,在下也无法辨出他的脸,因为我们很少能抬头见客,但这位确实是眼熟。哦!对了,那位公子耳后有一块朱红的胎记,当时我去送茶的时候不小心把茶洒了,帮他换衣裳时我不经意间看见了。那胎记有点像......哦!镰刀,对,像镰刀。” 探子一惊,镰刀??!那不是抚溪乌药一脉的标志吗?他打着哈哈与这位老人说完话,内心已经慌乱如麻。 忍着想要再次询问的冲动,几人往城外不远的灵祈寺赶去。灵祈寺中的香火很旺盛,周围城镇的百姓都会到这边来上香。探子们经过问一位正好从寺里上完香出来的大婶,才知道是因为临近过年,大家都会到寺里上香祈福。 他们进了寺院拜会了老住持,也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询问了当年康道到寺里的事情。 “老衲对康施主还算记忆尤深,康施主当年是与他的一位朋友一起到来,但老衲并没有见过他的这位朋友。据康施主所说,朋友信的是道,怕扰了我佛清净,便只敢在寺院门口等他。”老住持回忆了许久当年的场景给探子们说道。 第92章 洛入衍心 第一节 “那住持您可还记得康大人当时的身体状况?”探子斟酌了一下问道。 “阿弥陀佛。康施主给寺里捐了许多香火钱,为的就是祈愿家宅平安、身体康健。那时候见到他他的身体十分虚弱,几乎说上一两句话就得歇上一歇,并且还患了咳疾,说话说得多了就会可得很厉害。其实,老衲也大抵懂一些医术,唉,康施主那时候看着确实是已经药石无医,时日不多了。”老住持满脸慈悲,语气中全是为这印象深刻的康道施主的惋惜。 探子皱了皱眉疑惑地问道:“住持您不知康大人身体痊愈还参加了科考考取功名了吗?” 老住持叹了口气,“确实听说了,可老衲当时外出去了白马寺,没来得及为康施主念一念平安经,十分可惜。” 探子心里咯噔一下,也许正是因为老住持外出了,才逃过被灭口的劫难。他小心地问了一句,“当年寺里是否出过什么事?” 老住持本来淡然的神情出现了崩坏,他满目通红地点了点头,“贫僧当年回到寺里时,好些弥陀都因为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去往了西天,老衲当时深觉不对报了官,可是并没有查出什么来。”说完拭了拭流出来的眼泪。 果然,只要是见过康道的人都难逃一死。 探子忙拿出了那幅康道的画像给住持看,“住持可见过他?” 住持接过画像看了又看,摇了摇头,“似乎从未见过这人,没有印象。” 探子收回了画像,冲老住持双手合十拜了一拜,“今日多谢住持,叨扰了。” 老住持回了一礼,口中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他们拜别了住持又回到了城中清清楚楚地打探了一番当年的事,去了那药童的家又确认了一下画像上的人,甚至沿着灵祈寺到城中的路上巡了一番。因为据百姓所说,康道回来时康家已经被烧起来了。那时候所见到的康道,便已经是现如今这位“康道”了。他们试图在那一路寻一寻可有什么线索,但时间过得太久了,几乎没有可能再寻到。 而老住持口中的康道那位朋友,也从别人口中得知了一些消息。直说是一位外面来的商人,具体怎么和康道成为朋友大家都不知道。而后那位朋友时常到康家拜访,但都没人再记得他的真面貌,只道是这人一直会戴上帷帽。等天色已经黑透,探子们这才悄悄又返回了南境。 他们不知道的是,从他们进入寺院,便有一双眼睛时刻注意着他们,而后又跟随着他们辗转在了城中各处。 “主子,事情就是这样。”探子向贺南衍汇报道。 贺南衍坐在主位,旁侧站着洛白,他放在桌案上的手点了点,脸上布满冷意。“没想到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样的事,这抚溪乌药一脉果然狠毒。” “偷梁换柱,烧死康家上上下下五十口人,祸害了寺院弥陀将近十人,还加上那些见过真正的康道的人,真是心狠手辣。”洛白与贺南衍如出一辙的冷了脸,心中气愤不已。 贺南衍看向湛槿初他们遣来的暗卫,“这些事情务必一一转达,等她们几人再把证据和证词整理一下你一并带去。” “是,将军!”暗卫抱拳道。 “相隔的时间实在太长了,如今若是没有那位假康道的招认,根本无法还这些死去的人一个公道。还有那被替换的康公子,也许也是一方枯骨被随意埋在某个角落,遥遥望着被烧毁的家和那些无辜的家人。”洛白心中唏嘘不已,感叹道。 贺南衍转头看向洛白,叹了口气,“也许,我们的守卫还需要再严密一些。”若是查得更严密,那些人就不会被放进大荆,祸害百姓。 “没办法,就算查的严又如何,他们人畜无害的进来,谁又能知晓他们的内心行干些什么。康公子之所以把他当成了朋友,肯定也是因为假康道给他印象很好。”洛白抱着剑开口道,他们也只能叹一句人心不古。 第二日送走了暗卫,贺南衍和洛白又开始了一日复一日的巡逻、拉练,直到傍晚用膳时两人才得以好好说上话。 自从知道洛白的心思后,贺南衍其实一直都有心躲着洛白,但再怎么说,洛白还是他的亲卫,一直会在他旁侧。他时不时会不经意看向洛白,观察了一次又一次,在洛白快转头发现时他又迅速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第二节 可贺南衍知道,再怎么样,他对洛白的心态也慢慢发生了变化。夜深人静时一个人躺在床榻上,会时不时地想起那个夜晚洛白那个小心翼翼又克制吻,那个让他惊讶不已的吻。也正因如此,他看向洛白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多到自己都觉得自己魔怔了。回南境这么久,不知为何,他越来越觉得洛白长得很好看,会一不小心就盯着他的身影,当自己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时又吓得连连摇头试图晃走这些可怕的想法。 “主子,睡吧,天色晚了。”洛白替贺南衍整理着床榻,映入贺南衍眼中的是他那劲瘦的腰弯着,臀翘的厉害,还有那精致的张娃娃脸,若不是在这南境整日风吹日晒,定然更是嫩得像个孩子。贺南衍看着洛白的侧脸,这脸越看越和家里的龙凤胎弟弟妹妹出奇的相似,一样的嫩。他心中不禁突然升起了浓浓的罪恶感,连忙摇了摇头,干咳了几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洛白莫名其妙的起身看着他,见他咳嗽又给他倒了杯热水,“可是受了风?需要请军医吗?” “不用不用,不小心被口水呛到了而已。”贺南衍喝了一口热水,垂下眼眸盖住自己尴尬的情绪。 等洛白回了自己的住处,贺南衍才长吁了一口气,整个人往床榻上一躺,试图平静自己的心。他就那么横躺在床躺上,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屋顶,整个人陷入了呆滞。若是被平日里那些都尉和士兵们看到,定然会大为惊奇。 “我到底该怎么办?唉......”贺南衍抓了抓头发,眼睛闭了起来,心里烦闷的想大吼一声。 洛白出门的那一刻,眼里的亮光消失了一瞬,主子应该是察觉到了。他往屋里走的脚步顿了顿,苦笑了声,接着十分不自然地走起来,身上的笼罩的光彩都黯淡了许多。 只要主子不揭穿,他就能一直厚着脸皮待在他身边。从喜欢上主子的那一刻,他就料想过了被主子厌恶,甚至支走,如今也只不过是在自己的小心思里等着那梦被彻底戳破。就算明日主子就跟他说出让他离开的话,他也能欣然接受,不是吗?是吗?呵呵,人果然最会犯贱。 黑暗中,月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洛白屋子里,分了一缕打在那张一直维持着孩子般可爱的脸上,似乎有什么晶莹的东西从脸上滑落下去,无声地落在枕头上晕染开来。 然而不知为何,就算进入梦中洛白也不打算放过贺南衍。贺南衍看着梦中被他说了重话哭的梨花带雨的洛白,那精致的小脸挂满了晶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也不知为何心开始疼痛,手不自觉地把人搂进怀里安慰了起来。紧接着,梦中的贺南衍看着近在咫尺的红唇,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就这么凑了上去。 轰!睡在床上的贺南衍突然睁开了双眼,眼睛蓦然瞪大,怎么会......怎么会做这样的梦......贺南衍把被子一掀,试图让冷气让自己那颗不受控的心脏平稳下来,在那寂静的夜色中,他听着那剧烈的心跳声久久不能平息。他的手握紧了拳头,片刻后无力地松开来。 第二日清晨,还未等洛白过来,他便已经起来穿戴整齐。打开屋门那一刻,与正好端着水过来的洛白直面对方。贺南衍又干咳了声,侧身僵硬的靠在门上,让洛白进屋,耳根子已经爬上了红晕。 “主子,洗漱吧。水还有些烫,给。”洛白一脸平静的做着平日的事情,把巾帕拧干了递给贺南衍。 “啊?好!”贺南衍刚刚发了呆,反应过来后接过了巾帕,把自己整张脸放进巾帕里,使劲的皱了下眉头。 洛白等他洗漱完,快速地把东西收拾好,“主子要先过去练武场吗?我今日便去巡边吧,就不和你一起过去了。”他拿着东西往屋外走的时候说了一句。 贺南衍听到立即抬头看向他,这是洛白第一次主动要和自己分开走,怎么回事?但他也没有多问,就那么看着洛白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一天的忙碌让两人没有想着对方的时间,洛白策马在营地外几里的地方慢慢走着,时刻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洛校尉今日怎么没和衍将军一起呢?”身边的士兵好奇地开口问道。 “今日两边都有事,便不在将军身边守着了。将军功夫比我好,离了我也能保护好自己。”洛白笑了笑说道,心中的苦涩只能自己往肚子里咽下。 身旁的侍卫看了他一眼,“总感觉洛校尉您今日怪怪的,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儿。”他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洛白压制住心中的杂念,笑着说道:“只怕是你怪,我倒没觉得自己哪里怪。快走吧,寻完这圈我们就往回走,天快黑了。”说完他策马加快了些速度往前而去,其他人也一起跟了上去。 第93章 拜访康道 第一节 露昶。 午后,湛槿初和贺南泓带上林文及一个侍卫就往县衙去了。康道昨日收了拜帖,今日到了时辰就遣了师爷来迎接两人。师爷带着他们到了县衙后面的屋子,康道等在院里,见了他们十分热情地迎了过来。 “两位白公子,久仰大名。前些日子还听和风斋东家提了两位,昨日收了拜帖,小老儿可真是欣喜。”康道满脸笑容,带着有些微微发福的身子冲两人抱了抱拳。 “这可使不得,康大人,我们早些就该来拜访,可是这露昶玩的吃的实在太多,我这一贪嘴一贪玩,就把这事都忘了,实属不该。昨日若不是哥哥提醒,我还又想去那茶楼听曲儿来着。”湛槿初向康道拜了一下,温和的说着场面话。 “白公子说笑了,您两这来露昶一趟可给我们露昶带来了好多喜报,我这露昶知县可是非常之感激。”康道在湛槿初旁边走着,带他们一路进了屋子。 仆人已经备好了热腾腾的茶水糕点候着,等几人一进来,便纷纷上前开始倒茶。 康道笑着招呼湛槿初和贺南泓坐下,“两位尝尝这茶,虽说也不是什么名贵的,但却是我们露昶栽种的新茶。” 湛槿初和贺南泓闻言都端起了茶轻抿了一口,茶香暗涌,入口顺滑。那茶香在口中回旋,咽下去的那一刻,清新的味道充斥在喉咙里,很舒服,让人不禁眼前一亮。 贺南泓朝康道轻点了一下头,“口齿留香,好茶!多谢康大人。” “谬赞谬赞,白公子喜欢就好。”康道听到他的话,笑容更灿烂了些。 湛槿初细细品了一会儿,看向康道说道:“康大人这茶确实不同凡响,在下是第一次喝到这样口感的茶,入口润滑,而后还有回甘。这回甘还挺快,而且没有干涩挂喉。嗯?似乎还有一点淡淡的兰花香,让人回味无穷。” “白公子是懂茶之人,这茶确实有股自然地兰花香味,也正因如此在下才特意想要卖弄一二。两位若是喜欢,待会儿便带些走,这茶存放得越久,香味越好。”康道自己也啜饮了一口,放下了茶盏眼神示意师爷吩咐下去。 “这茶实在是齿颊留香,我们也就厚着脸皮向康大人讨要一些了。”湛槿初扬起了一抹明媚笑容,眼睛中似有闪闪亮光。 康道见了他这笑容,不禁愣了愣,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人的身影,可那脸却模糊极了,让他想抓都抓不住。 “两位这一趟是到露昶游玩还是?”康道掐了一下自己的腿,回过神来笑问道。 贺南泓放下茶杯,朝康道拱了拱手道:“本意是带弟弟游玩,但因见了和风斋的那些格外精巧的香料匣,生意人可不能错过,便在这多等等,带上一批回江城。而后若是卖得好,便长期向和风斋拿货。当然,我们也向在这露昶开个铺子,卖一些蜀锦布料。这就还请康大人多多关照,行个方便,让我们也能快些把铺子开起来。”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康道笑得有些谄媚,但笑意却是滞留于表皮,他对每一个到露昶开店铺大商户都是如此,以这笑容来塑造他的性子,掩饰着内心深处的秘密。 笼络好这些商户,能护着他这乌纱帽,也能让他换个更精致的乌纱帽。再加上后面之人的操作,过不了多久,他就能坐到知府的位置。隐在这露昶当着芝麻官党的太久了,该往上走一走去活动活动了。 几人边品着茶,边谈笑着,转眼便过了两个时辰,康道再三邀请两人到他府上用膳,两人也没拒绝,正好也能近距离看看他府上的情况。于是两人便移步随着康道回了府。 康府确实如暗卫报的一样,普普通通,完全按规制置办的。一眼看过去并没有什么不妥,更没有什么能引起人注意的东西。全都是按大荆人的喜好布置的,没有一点抚溪特色,可见这人十分谨慎。 一顿饭吃的可谓宾主尽欢,这康道很善言辞,一些酒实在推脱不掉,又加之他不想让贺南泓喝酒,于是又替贺南泓挡了不少,一顿饭下来湛槿初喝了许多。 回到客栈时已经是夜深人静,眼见四下无人,湛槿初下了马车就朝贺南泓伸出了手,示意他抱。贺南泓笑着抱起了他,他双腿夹住了那劲腰。贺南泓把人搂得紧紧的,让湛槿初搂着他的脖子。看着往后移动的长廊和楼梯,湛槿初把下巴放在贺南泓的肩膀上,享受着这一刻的温馨。 第二节 抱着人回了屋子,贺南泓把人放在椅子上,吩咐林文去打水过来。他慢慢帮眼前的人儿揭下了面具,摩挲了一下那红艳的唇。 “可有喝醉?”看着眼前的人似乎有些呆愣,贺南泓温柔地看着他的眼睛,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道。 湛槿初回过神,刚刚看着这人的动作,眼神不知不觉便被那眼中的深情吸了进去,“我什么酒量你不清楚吗?无事,再喝一些也不会醉。” 湛槿初笑了起来,犹如一汪清泉笼罩在贺南泓身上。湛槿初握住他在自己眼前晃动的手,往脸上一放,自己用脸颊蹭了蹭那手。这双大手真暖和,湛槿初像只餍足的小狐狸,享受着那掌心的温度闭上眼睛。 林文端了水叩开了门,贺南泓亲了一口湛槿初这才直起了身。接过林文手中的水端到湛槿初脚边,贺南泓轻轻握住了湛槿初的脚,替他把鞋袜都脱了,在握住那清瘦的脚放入热水中,湛槿初顿时感到一阵暖意传遍了全身。 看他好好泡起了脚,贺南泓又去净了手,拿过漱口的水递给湛槿初,林文端了盂盆在湛槿初旁边。待他漱完,贺南泓拿过林文手中的巾帕放进净脸的热水中,拿起后拧干了拿到湛槿初面前替他净了脸。 “脸和脚你都帮我洗了,再这样我以后可怎么办?”这么久了,他都被贺南泓养成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坏习惯,湛槿初看着贺南泓净脸的样子,笑着说了一句。 贺南泓把巾帕挂在晾架上,走过来摸了摸湛槿初那白里透红的脸道:“既如此,那你只能一辈子跟着我了,我一辈子帮你洗可好?”他不是在开玩笑,眼睛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湛槿初。 湛槿初端足了架子,往后一靠,“好呀,那泓将军可算算自己的身价,我的回去核算核算我的荷包够不够请你一辈子为我洗脚。” “不用银子。”贺南泓搬了椅子坐在他对面,把自己的脚也放入盆中。 “嗯?你怕小爷我给不起?”湛槿初直起身凑近了贺南泓。 “我真怕你给不起。”贺南泓看着那张凑近了的脸,轻嗅着身上酒味,脸上似笑非笑。 湛槿初没明白他的意思,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考虑到旁边还站着正不知道该往哪看的林文,贺南泓便没再接着往下说,拿过巾帕为两人擦拭干净脚上的水,示意林文把水带出去后,他起身去抱起了湛槿初往床榻上去。 还没等湛槿初反应过来。贺南泓就把人笼在了身下后,他邪魅一笑,“初儿若是真想要买,我到是愿意,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啊?什么?”湛槿初伸手抱住贺南泓疑惑地问道。 “****”贺南泓凑在他的耳边说了句话。 湛槿初瞬间热流上涌,红晕再次爬上了脸颊,耳朵依然是最先红透的的。这人怎么如此不正经?这还是名门贵公子吗?分明是......是流氓!他别过了脸不去看那人眉语目笑,出手轻锤了一下身前的胸膛。 贺南泓看着身下爱人的反应,哑然失笑,果然还是会害羞,他可爱惨了这副羞羞答答的样子。紧接着,贺南泓再也忍不住,放下了床幔吻了下去...... 满室旖旎...... ———— “主子,南境来信了,影卫到了。”林文进屋禀报道。 湛槿初和贺南泓刚用完早膳,这会子两人正打算下会儿棋。 “十七进来。”贺南泓下了一字后转头向外面说道。 十七走了进来,向两人行了礼后把信双手奉上。他接着说了南境如今的情况,这是贺南衍特意交代的。贺南衍清楚他弟弟的秉性,心中定然是牵挂着南境的情况。这些不便写在信中,他就说了些给十七听,让十七回来后转述。 “那便好,就是辛苦大哥和洛白了。”贺南泓放下了手中的棋子,心中确实有些不是滋味。 大哥一直把南境重任往自己身上扛,为的就是能让二哥和他活的更自在逍遥些,也让父亲能够安心休养,不再一直为南境操心。他受重伤后的那一年,如若不是他坚持,大哥早就写了折子递回京城让他回京。即便是这样,大哥也还是一直在悄悄地为他们扛起了一些,就像这一次,只要他们说一句想待在京城,大哥便会毫不犹豫的自己回程镇守在南境,换他们的自由。 湛槿初伸手握住他的手,想给他一些安慰。贺南泓冲湛槿初安抚地点了点头,回握住那纤细而有力的手。 第94章 猜测 第一节 两人看完贺南衍的信,难以抑制的怒火直上心头。这么多条人命就为换一个身份,真是罪大恶极! “那日我也不经意看到了他耳后有胎记,只是没太看的真切。”湛槿初冷着脸握紧了拳头。 贺南泓捏紧了手中的信,“他当年在吉和闹出那么大动静,南境竟然丝毫没有得到消息,看来这身后之人权势不小。” “主子,可要现在就去把那假康道抓起来?”林文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正如两位主子料到的那样,真真上演了一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这抚溪乌药一族果然狠辣。 湛槿初摇了摇头,“不,还不能动他。他的保护伞还在他后面,这若是不把那人揪出来,大荆恐怕还有更大的乱子要发生。” “和风斋那些货物中除了毒应该还有其他的,暂时还不清楚他们会运往哪里。”贺南泓看着他们道,“当时林斯闻到了火药味,定然没有闻错。火药的气味尤为特别,暂时还未发现有其他与之相似的气味。” 湛槿初脸色凝重,他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会不会是他们怕做的手脚被发现,也弄来了火药,到时候全部炸毁,毁尸灭迹。”林文开口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们想做的事可能不止让百姓致幻。”贺南泓起身走到了窗前,抬手开窗看向西北方向。他转过头看着屋里的人,“这里,离西北军营只有不到二百里地。” 湛槿初怵然起身,“你是说......他们还想炸军营?” “西北军营一乱,必定人心惶惶。南境的兵马不宜外调,但东北和江南还有京城的兵马可以。一旦从某个军营调兵支援,那那个军营的兵马势必会减弱一些,到时候他们要是突然出兵,后果不堪设想发。”贺南泓拿出了一幅地图,到桌案上展开来指着这几个地方给几人看。 “可他们从南境是最方便的,若是从东北和西南两侧,还需绕过夕晖国或是焰梅国,这......”湛槿初指着这两个附属国道。 突然,他猛地抬头,睁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他们已经悄悄联合了起来?” “嗯,或许,这两国中已经隐藏了抚溪的军队,只要时机一成熟,他们就能调动兵力攻打大荆。”贺南泓冷声道,“当然,现在也只是我的猜测,但不得不防。” “安九他们也不知如何了,现在只有柳三和林文在,人手实在不够。”湛槿初盯着那地图看了许久,抬头道。 “主子,属下听到你唤我们名字了。”屋外安九由远及近的声音传来,一个呼吸之间安九和林斯便出现在了屋里。 贺南泓背着手看向风尘仆仆的两人道:“正好你两回来了。李超那边有动作,需要人手去看着。你两休息好了便带人分别去李府和和风斋。” “是!”安九和林斯抱手回道。 “影一和影七怎么样了?”湛槿初坐下后担忧地问道。 “影一很好,就是影七受了伤不方便赶路,他们便还留在竺城,待养好了伤就到露昶与我们会和。”安九回道。 “没有和土匪发生冲突吧?”湛槿初再次问道。 林斯和安九笑了笑,异口同声道:“肯定没有。” “我们还带回了一个小土匪。”林斯接着说道。 “嗯?”屋里的几人都疑惑地看着他两。 林斯笑了笑,把去风雁岭经历的事都说了一遍,特别是对阿四的描述尤为详尽。“阿四虽然年纪小,但人却很厉害。我们一开始都被他骗了去,要不是后面宣大人赶到了看穿了他的伎俩,我们还傻傻地跟着他一直在林中转悠呢。” “是,这阿四是位良善之人,影一和影七便是他被他所救。影七受了重伤险些丧命,若不是阿四又给住的又给药,他恐怕就永远留在风雁岭了。”安九接着他的话说道。 湛槿初听完对这阿四倒是十分好奇,“那可有好好感谢人家?” “谢了谢了,给他送去了好些东西,可这孩子不要,转头就要回风雁帮。林斯软磨硬泡,给人从匪窝磨出来了,现下正跟着影一他们,待影七伤好的差不多了便把他也一并带回来。”安九边说边瞪了一眼林斯,因为阿四,他们差点跟风雁帮起冲突。 林斯被瞪了后挠了挠头,“主子,阿四会医术,人也不错,在那匪窝是埋没了人才,所以我便起了惜才之心,向把他带到身边。” 第二节 “听你俩这么一说我倒是对这位阿四少年很好奇,既然你觉得可以,那便随了你的心意。”湛槿初没想到他们去了一趟竺城到是还未他们挖了一个人才回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林斯和安九问道:“这阿四熟知风雁岭的路线,必然也对风雁帮极为熟知,那帮主会放过阿四吗?” 果然,什么也瞒不过主子。林斯腹诽了一句。 安九嘴角抽了抽,示意林斯说话,但林斯把头一低,不敢抬头。 “安九说。”贺南泓看向自己畏畏缩缩的亲卫,冷冷开口道。 “是。”安九挺直了胸膛,开口道:“风雁帮确实没同意,因为阿四熟知风雁帮的守卫情况,他们不可能会放人。后面林斯便去跟那二帮主交涉,说是我们还有人在里面,还想进去寻一寻,又把阿四借走了。我们确定了阿四同意跟我们走了之后,就安排了一些兄弟穿上那些黑衣人的衣服装作再次刺杀,让阿四假死了。为此,我们又赔了风雁帮一大笔银子,接着换了一具黑衣人的尸体给穿上阿四的衣裳,当着风雁帮二帮主的面把人埋了。” 林斯:“......”这是把他卖了个干净。 湛槿初斜眼看向林斯,“既然这样,那便扣你三月的俸禄,抵了你送出去的银钱。” 林斯嘿嘿一笑:“是,谢主子!”他三月的俸禄才多少,与送出去的一比就是九牛一毛,主子这是不怪他。 “安九也罚一月俸禄,罚你没看住林斯之过。”贺南泓在一旁淡淡开口道。 安九瞬间睁大了眼睛,这......这也能连坐??!他又狠狠瞪了林斯一眼,见他呲个大牙,安九想揍他一顿。 “行了,庖厨有吃的,十七,你们都下去休息吧。”贺南泓冲这两活宝瞥了一眼,喝了口茶后赶人。 安九和林斯、十七三人闻言退了出去,等把屋门一闭,安九就冲着林斯去了一拳,林斯也还了安九一掌,十七被他们吓了一跳,忙帮着劝架,几人笑闹着下了楼。 湛槿初听着外面的动静,看向贺南泓笑着摇了摇头,“这两人倒真是成好兄弟了。” “两人中没一个稳重的。”贺南泓感叹了一句。 林文在旁边笑了笑,也跟着摇头。他比林斯和安九都年长个几载,又因为几乎时刻都待在主子身边,把主子的沉稳学了个七八成。加上他本身也不是个爱闹的性子,看着林斯和安九打闹就像在看弟弟一般,有趣得很。 “林文去看看他们,按着他们的性子,我就怕庖厨都让他两搞坏了。”湛槿初看向林文吩咐道,好在他手下还有个林文,稳重的性子能压住林斯他们,要是林斯常待在他身边,那他这耳根子都难以清净。 林文笑出了声,“主子多虑了,这两人在哪里打闹都不会去庖厨闹,两人一个比一个嘴馋,哪能干出拆庖厨的事儿。”说完,他冲两人行了礼,也下了楼。 湛槿初两人耳边终于清净了,两人重新执子下棋,一来一回,湛槿初也感受到了贺南泓的棋艺逐渐精进,单边也打起了精神,认真对待起来。 下了一个时辰,贺南泓把棋子都放回了匣子,“差不多了,不可低头太久。” 湛槿初也不贪恋,把手里的棋子一放,便起了身走到贺南泓身后,替他按起了颈椎:“泓哥哥,你棋艺又精进了不少,再过些日子,我怕是要成你的手下败将了。” 贺南泓放心的靠在了湛槿初身上,闻着那好闻的味道:“我精进的同时你不也在进步?我的棋路到底是粗鲁了些,许是受了战场的影响。” “每个人落棋都有自己的想法,怎么落子都是对的,不存在粗鲁一说。”湛槿初双手放在贺南泓的肩上,弯下了腰朝他脸上亲了一下。 贺南泓笑了,拉过他的手亲了亲,“你说得对。”说完把他从后面拉到前面。把人带进了自己怀里,享受着那份只对他一人的温柔。 湛槿初安安静静地靠在他的胸膛,嗅着那股淡淡的檀木香气,心中安定。 ———— 李府。 李静换了一身完好的衣裳,打开了屋门直冲着李超的书房而去。李超正在秘密安排着今夜的事,并没有在意李静的到来,直到吩咐完了属下,这才抬眼看向那丝毫没有羞意的女儿,心里不由得涌上烦闷。 “你来干什么?”李超并不想看到她,每次看到她她都要发一次疯病,让人心烦。 第95章 痛心 第一节 李静瞥了他一眼,把随意拢着的外衫往外拨了拨,露出了那被啃咬得红肿的脖颈和香肩,慵懒的靠在椅背上。“女儿替父亲笼络了这么些人,而我只不过是想要一个如意郎君爹爹也不肯帮我。因为您,那一次抛了绣球之后,来提亲的人彻底没了踪影,您说说,女儿该怎么办?” 李超嫌恶的看了她一眼,但又不得不依着她的话说道:“别急,如意郎君哪是那么好寻的,你只管伺候好他们,为父会为你筹谋。” 李静自顾自的把玩着那染了红蔻的指甲,抬眼看了他一眼:“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希望父亲说到做到。” “下去吧。”李超坐到书案的椅子上,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 “对了,小莲的卖身契记得该交到我手上了,卖身契必须在我这我才能安心让她伺候,否则,谁拿了她的卖身契威胁她给我下了药,您的大计,可就完不成了。”李静随口提了一句。 “嗯,去吧。”李超敷衍的说道,语气中已经染上了不耐烦。 李静风情万种的缓缓起了身,摇曳的身姿在李超看来十分碍眼。李超刚低下头,走到门口的李静就转过身来看向李超开口道:“爹,你可曾有过一丝后悔?” 李超拿着手里的书,头也没抬,眼睛往上看向她:“后悔什么?” “没什么。”李静心里惨然一笑,她在苛求什么?她面无表情地转身朝外而去,直冲着自己的小院,没有丝毫停顿。 “小姐,膳食做好了,可要端来?”李静的贴身丫鬟小莲心疼的看着她这满身的青紫红肿,眼睛红红的。 李静就坐在那古筝前面,手熟练地拨着琴弦,但凑近仔细一看就知道,她的眼中毫无焦距,她收回了神看向小莲,“去吧,多拿一些,你也一起吃。” 小莲叹了口气,“是。” 她自小便跟着小姐长大,小姐被献给那些男子的时候她拼命地想要护住小姐,可惜她太弱小了。她被家里的仆人死命地压在地上,看着她的小姐被狠狠地拖进了屋里,紧接着便是那些禽兽的污言秽语和叫喊声。那整整一夜,她不敢再听,也不敢想象,她知道,小姐这辈子就毁了,被她的父母亲手毁了。 她只能一次一次在外面等着小姐,那些男的出来后,她便进去为小姐净身,替她上药,默默地看着她身上那些可怕的痕迹。每一次替小姐擦拭干净后,她都哭着求小姐逃走,但小姐拒绝了。 “逃不了,也不想逃了。我这一生,注定承受着这些肮脏。小莲,你可以,外面鲜艳而美好,你不能一直在我这个烂人身边待着。等有朝一日我把你的卖身契拿到手,便送你离开。你替我好好看看这个美好的世界,替我好好活着。”李静笑得很温柔,期待又坚持的眼神落在丫鬟身上,一种无形的力量围绕着她的周围。 她的小姐明明是一个善良又温柔的人,可这是腌臜事让小姐变得越来越妖艳,甚至不惜装作发疯癫狂。看着小姐这样,她极其痛心,她不会抛下小姐一个人在这恶心的府上,她要一直陪着小姐。 这么些年,李静一直在坚持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李超终于答应了把小莲的卖身契给她。这个月,便是李超兑现承诺的时候,她今日刚起身就为此事去了李超的书房。但看他今日的神情,似乎想要反悔,又或者,即使拿到小莲的卖身契,他也不会让小莲活着出李府,她必须得做些什么了。李静美艳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阴郁,眼神格外坚定。 小莲端来了午膳,两人一起用过后,李静便好好梳妆了一番,带着她出了府。 ———— “主子,又是一封匿名信。”林文从万景客栈掌柜那又带上来了一封信,看字迹还是之前的人写的。 贺南泓接过展开一看,里面写了李超今晚的计划还有一句邀约。“这人约了明日午后在祥云茶坊一见,其余的便没有了”贺南泓看了信后转头看向桌案开口道。 “若今晚李超真的有行动,那明日不妨去见这人一面。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倒要看看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湛槿初正在写诗,听到贺南泓他抬头说道。 贺南泓看着他应了句:“好,是敌是友,到时候自然见分晓。”说完放下信起身走向桌案,凑近了去看湛槿初刚写出来的诗。 第二节 “怎么样?”湛槿初饶有兴致的停了笔看向身旁挤过来的人。 “若你考科举,状元定然是你的。”贺南泓夸赞道。 湛槿初轻笑出声,“那我明年便去试试?” “你肯定能行”贺南泓接着肯定,眼神很是坚定,头也跟着点了一下。 湛槿初笑着轻锤了一下他,“好好说,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还是知道的。” “情人眼里出西施,你怎样我都觉得是最好的,更何况这本来就写的很好,我肯定是写不出来的。”贺南泓偏头笑着看过去,眼里蕴含着深情。 两人就这样腻歪了一天,倒也不嫌无趣。 入夜,湛槿初窝在贺南泓怀里熟睡,贺南泓阖上双眸养神,耳听八方,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子时过后没多久,悉悉索索的声音打破了客栈的宁静。黑暗中,贺南泓缓缓睁开了双眼看向屋顶上。 很快,安九便带了人悄悄围上了屋顶,打斗的声音瞬间响了起来。安九怕扰了主子的清梦,忙给兄弟们打了个手势,逼着来人远离了主子的屋子。 湛槿初无可避免的被吵醒了,他脑子还有些懵,从贺南泓怀里抬起了头看向屋顶。 “没事,继续睡。”贺南泓把他往怀里再带了带,低头轻哄道。 “来人了?”湛槿初把头往他怀里一放,嘟囔道。 “嗯,安九他们把人带走了。乖,睡觉,别担心。”贺南泓往他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湛槿初实在困,贺南泓像一个火炉一样暖着他的身子,他睡得十分舒服。加之只要贺南泓在他身边,他就不需要担心别的事情,贺南泓给足了他安全感。于是他便不再担心,接着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贺南泓唤醒了怀里的人,简单洗漱后两人便下了楼去习武。湛槿初按着贺南泓给他安排的计划练了一个时辰后,才收了势 。 林文递过去巾帕给两人擦汗,湛槿初边擦便问林文:“昨夜来的人抓住了吗?” 林文回道:“一共来了二十人,全部抓起来了。 ” 湛槿初把巾帕递给他,顺便也接过贺南泓的递去,“带我们去看看。” “是。”林文叠好巾帕带着他们往关人的屋子去了。 二十人分了三个屋子被五花大绑的扔在地上,有些醒着在地上痛哼,有些昏迷着还未醒来,所有人都挂了彩。 贺南泓往里面看了一眼,便带着还在身后的湛槿初走了,“别看。” “我不怕。”湛槿初无奈一笑,这人怎么还是不想让他接触这些事,明明他早已经......虽然没亲手杀过,但也让人杀过,他也不是什么小白兔,这么多年送走的人也大有所在。 贺南泓拉过他的手,“只要我在你就不用管这些腌臜事。” 湛槿初回握住那暖和的大手,心中柔情无限,“好。” 两人回了屋,审讯的事情就全权交给了安九,待安九审讯完后再给他们汇报。拉着湛槿初回了屋安安静静的用了早膳,昨夜的刺杀并没有给他们带了一丝一毫的波澜。 “主子,审完了。”午后,安九便到了两位主子的屋里,两人倒也不避嫌,就那么腻歪在一起各自看着书。 “嗯?”贺南泓环住湛槿初,抬头看向前面站着的安九。 “确实是李府派来的,本意是想吓唬两位主子,最好能伤到两位。还带了迷药,是准备先往主子屋里吹,只是还未来得及。”安九简要禀报了一些重要讯息。 湛槿初淡然地躺在软榻上,头靠在贺南泓怀里,他轻哼了一声道:“这人睚眦必报,就算他主子再三交代也控制不住他那颗躁动的心。” “李超在这露昶过得太快活,都快忘了他的身份。若这事被他主子知道,便不用我们出手他也能受到教训。”安九开口道。 “不,和风斋东家并不会对他如何,他再怎么说也是得力干将,如今他们正值实施计划之时,正是用人之际,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对李超翻脸。”贺南泓缓缓看着安九道。 安九皱了皱眉,“那我们可要还回去?”是他想得太简单。 “还啊,当然得还。待会儿去见了那来信之人再决定如何还回去。”湛槿初从贺南泓身上起来,一脸理所当然道,“敌不动我我不动,敌若动我我必还。我一介商人,本就睚眦必报,他既然敢动我们就要想好被还回去的后果。”他现在是白桐,可不是五皇子湛槿初,做事也就不必顾忌那么多。 安九听完他的话笑了,他以前只知道五皇子温润如玉,为人谦逊有礼,并不知他有这样的一面,这一路倒是真正了解了。 第96章 大义 第一节 听完安九的汇报贺南泓和湛槿初便起了身,换好衣裳收拾了一番后便出门往祥云茶坊去应约。 今日的茶坊人并不多,邓老先生因为天冷停了到茶坊讲书。进了茶坊掌柜的便笑着迎了进来,两人报了厢房的名字,掌柜的亲自带人上了楼。这荷韵厢房在二楼的最里面,隐秘性极高。往里走时湛槿初和贺南泓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警惕。 掌柜的帮忙叩了门后便行礼退下了,留了湛槿初四人等在厢房门前。里面的人很快便开了门,四人进去后,心中皆有惊讶和疑虑,那站在角落中的人,是李静。 “小女子李静见过两位公子。”李静穿了一身素色的衣裙,脸上也并没有画上妖艳的浓妆,看起来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她带着小莲福了福身子,身上完全没有了往日那疯狂的样子。 “李小姐。”两人回了个礼,隔了一张桌子,双方都互相试探打量,贺南泓给湛槿初移开了椅子让他坐下。 “小莲,你到外面去盯着,别让人进来打扰了我和两位公子谈话。”李静温柔的看着小莲,想把小莲支出去。 小莲看了里面的几人一圈,有些犹豫,生怕这些人伤害到她家小姐。 “无事,他们都是好人,你出去便是。”李静猜到小莲的犹豫,又再次开口道。 小莲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厢房,就在门口站着,若是里面有什么动静她能立刻冲进去。 “不知李小姐为何要帮我们?”湛槿初温和地问道。 李静坐了下来,看着他俩认真地说道:“因为我想报仇。” “嗯?报仇?”湛槿初略带疑虑的声音响起。 “李府的主人,皆是我李静的仇人。”李静目光依旧平淡,语气也是认真且和缓。 贺南泓看向李静,缓缓开口道:“李小姐你,不也是李府的之人。” “不,我不是。在他们眼里,我不过就是一枚棋子,还是最低贱、及其让人恶心的腌臜物。”李静凉薄一笑,神情十分惨淡。 湛槿初和贺南泓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他们对于李静并不了解。第一次听到这名字是在那大胡子说浑话的时候,真正见面是那日李静在楼上扔绣球,但也只限于那看了几眼。那时的李静一身红色,加上妖艳的浓妆,看起来并不像一位千金小姐。 湛槿初略思索了一会儿,看向李静道:“姑娘不必这样贬低自己,若是可以,能说一一说为何要向李府寻仇吗?”湛槿初细心地感受到了李静对于李姓的厌恶,于是便改换了称呼。 李静叹了口气,手里绞着锦帕,“不瞒两位,我早已不是姑娘家了。十六那年,我便被李超献给了一个又一个男子,开始替他笼络人心。说是笼络人心,其实不然。那些人都是抚溪人,他们几乎每隔一段时日便会到这露昶一趟,运送一些我无从得知的货物。李超或许就是抚溪人,他把我献给那些人也许就是为了不让他们去那些烟花巷子玩乐暴露了身份。 后来,这些抚溪人一来露昶只要是身份较为贵重便会直接悄悄住在李府,由我服侍。我也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一些秘闻,比如,他们再打西北军营的主意。” 湛槿初和贺南泓对视了一眼,果然被贺南泓猜对了。 “姑娘你为何要把这么隐秘的消息告诉我等,你就不怕我们是坏人?毕竟,我们和和风斋将要达成合作关系,我想你应该是知道的。”湛槿初温润一笑,紧接着嘴角一压定睛看向李静。 李静笑了,“能住到万景客栈,还让万景客栈掌柜俯首称仆的人可不多,至少李超甚至那康知县都不可能。纵使你们只是一介富商,但也够了,只要你们把这消息传出去,让朝廷重视起来,便也是大功一件,说不定能得到皇褂子,成为皇商,整个家族都能为之荣耀不是吗。” “那若我们不传出去,反而将你状告到李超那,你岂不是十分危险?”湛槿初缓缓说道。 “若是这样,那我认了。但我明白,你们不可能这么做。你们与李超本就已经结仇,先不说他会不会信你们,若是你们告发了我,就相当于你们也把自己送到了风口浪尖上。知道了我刚刚说的这些事,他们不可能会放过你们,杀人灭口的事他们可没少干。”李静素净的脸上写满了坚定,她接着道:“我见了那么多的人,从未见过向你们这样气质的,所以我想赌一把,我没时间了,必须抓住所有能帮我的人。” 第二节 “没时间了?”湛槿初微微蹙起了眉,“此话怎讲?” “他们已经加快了布局速度,最近到露昶的抚溪人越来越多,甚至已经住进了李府很多。我不想他们如愿,我想让大荆,依旧平安!”李静话语上染上了急切,似乎想要抓住一根能救命的稻草。 湛槿初偏头看向了贺南泓,见他朝自己点了头,他便知道泓哥哥是让自己来做决定,那便遵循自己的心就是了。 “能仔细说一下你所知道的事情吗?不瞒你说,我们也有所察觉,但到露昶是偶然,时日太短,摸不到头绪。”湛槿初真真假假地说了些,面向李静时收了刚才的漠然,露出了谨慎和认真。 李静察觉到了他的这份转变,她看了看贺南泓,见他似乎也重视了起来,心中越发坚定。只有抓住这机会,才能把那些抚溪人的计划打乱,这么多年了,她如今别无选择。 “他们运送的那些货物就放在城东的红宜客栈背后,专门租了间宅院放置。那些东西一部分已经悄悄又运往离西北大营更近的地方,具体地方我并不知道,他们不会与我说这些要紧事。和风斋,背后之人皆是抚溪国人,他们要做的,是把一种能让人发疯的东西卖往整个大荆,于是,你们便成了那个捷径和跳板。”李静整理了一下思绪,压低了声音说道。 这和他们所查到了地方都分毫不差,只是确定了他们确实要对西北大营动手,这个消息极为重要。 贺南泓依旧淡定如初,他给了安九一个眼神,示意他出厢房到四周看看有没有跟着李静来的尾巴,然后他看向李静道:“姑娘大义,你所告知我们的这些事若是被李超知道,什么下场我想你应该清楚。但你还是说了,白某佩服。我们必然会将这消息往上面递,但这事情十分不简单,想要探清他们的动向也需要时间和人手,姑娘你是否需要我们将你送走?” 李静笑了,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她摇了摇头,“不,我不走。我知道若是被察觉我便会五葬身之地,但我不后悔。我会继续替你们探听消息,到时候若是需要,我能里应外合。但我又一个请求,望两位看在我提醒了二位的份上,帮帮我。”她说罢站了起来,向两人俯下了身子。 “姑娘说便是,不必如此。”湛槿初忙开口制止,他们不便触碰李静,所以只能起身避开了她的礼。 李静指了指外面,“那是我的丫鬟小莲,从小与我一起长大,跟在我身边受了不少欺负,。我向李超讨要了她的卖身契,李超支支吾吾了几年,前月终于答应了,但我怕,他不会让小莲活着出李府,所以,我请求两位能护住小莲,待拿到她的卖身契时便由你们帮我把她送走。”李静的眼中积起了泪水,她声音也开始哽咽。 “好。”湛槿初毫不犹豫地应下了。 “那傻丫头不肯离开我,所以到时候,还请你们给她打晕,让她能在远方好好的活下去,安安稳稳地过下半辈子。”李静恳求道。 “好!”湛槿初肯定道。 李静用锦帕拭了拭泪水,笑着向贺南泓和湛槿初又福了福身子,“多谢两位公子,时辰不早了,我出来的久了怕会让人起疑心,便先回了。有什么消息我都会向之前那样递到客栈。” “多谢姑娘,姑娘保重!”湛槿初和贺南泓向李静也回了个礼,侧身看她慢慢走了出去。 小莲见小姐眼眶红了,心疼地瞪了里面的几人好几眼,被李静拉住了手,朝她摇了摇头,又转身向湛槿初几人歉意一笑,这才让她慢慢扶着戴上了帷帽的自己下了楼。 湛槿初和贺南泓看着她们出了祥云茶坊,这才带着林文和安九缓缓下了楼,也回了客栈。 “之前的何姑娘,现如今的李姑娘,两位姑娘皆是令人敬佩的女子。”贺南泓感叹了一句。 湛槿初点了点头,“我们无法想象她们受了多少苦,但她们都坚持了下来。这位李姑娘眼中的决绝确实震到了我,也许,这件事了了,她会做傻事。” “那便给她希望,到时候请何姑娘来跟她谈谈,加上她心中牵挂着的小丫鬟,她会想通的。她心中有大义,有大荆,是位难得的好姑娘,不该就此殒命。何姑娘如今在京城也开了三个铺子,生意十分红火,生活也多姿多彩,相信李姑娘也会如此。”贺南泓搂过湛槿初,轻声安慰道。 “会的,这么多年她都挺过来了,一定会的。”湛槿初笑了笑,真心地替李静在心中祈愿。 第97章 安排与决定 第一节 “明日影一他们就会到露昶,人前大家要装作不认识的样子。以那假康道的作风,定然会上客栈来,所以明日给影一他们安排上好的厢房在北苑,与我们分开。”湛槿初坐在桌案前,抬头看向林文吩咐道。 “是。”林文应道。 “若是影一他们到了,和风斋的人和那些隐藏在露昶的抚溪细作便会收敛一些,我们的探查进展就不会快。”贺南泓坐在茶案旁,看向正在说话的主仆两。 湛槿初点了下头,“确实如此,但五皇子一行要调查的是知县康道,与和风斋和李超他们就不关联,我们便先把康道的事情解决了。” “你的意思是把这两党人分隔开来,不让他们相认。阻隔康道与之通气的可能,先把他捉住,逐一解决,以防他们联合后沆瀣一气?”贺南泓起身向书案的方向而去,边走边说道。 “对,逐层击破,这样我们会更方便一些。”湛槿初笑着看向贺南泓。 贺南泓站在他身旁,看向还在茶案旁站定的安九道:“安九,你让柳三他们把人盯紧,等影一他们到了三五日后便控制住康道还有他身边那个师爷,防止他们把一切消息传递出去。” 安九严肃地应道:“是。”他接着问道:“主子,那我们在解决了假康道后是不是就启程回京,把和风斋这事留给朝廷?” 贺南泓询问的眼神看向湛槿初,“这事你怎么看?他们若是要快速动手,就怕是除夕。” 湛槿初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他看着几人道:“我认为他们不会那么快动作,目前我们知道他们的两个计划,一是偷袭西北军大营,二是香料盒流通大荆。若真是除夕就要动手,那香料盒达不到迷惑人精神的效果。因为军营动荡和战乱会影响民生,百姓若是因此不出门或是突然短缺了银两买那祸害人的东西,他们这一计划就废了。” “初儿说的有理,他们既然考虑了两个计划,那应该会让这两个计划能相辅相成。那些匣子的受众多是达官贵族,朝廷垮了就等于内乱,那么对外御敌能力便会大大下降。”贺南泓赞成道,赞赏的眼神毫不吝惜地投向湛槿初。 湛槿初嗔怪的看了他一眼,这怎么突然唤了他初儿,在安九他们面前他有些害臊。 “那后续跟进的事就让皇上下令了。不过,这事最好是秘密进行查探,他们能如此自如的在大荆出入,还能运送那些东西,这朝中的大树可是不简单。”贺南泓伸手搭在湛槿初肩上,英俊的脸上布满严肃。 “对,至少这明面上的官员是不能缺的,比如宣润万万不能过来,他一过来背后的人必然会提高警惕。”湛槿初放在腿上的双手交叉在一起,稍加思索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先写信回去给父皇,让他安排信得过的人过来接手。另外,拜托二哥调取的假康道科举那年的卷宗应该也找全了,等二哥消息一到,加上我们手里的消息,直接先把康道捉回京。但真正捉拿他的原因却不能透露,得先着手安排些假缘由。” 贺南泓听罢看向安九:“到时机安排一些人散播消息,就说康道受贿贪污,在其家中搜寻到大量财物。” “是。属下定然安排妥当。假康道受贿的情景还有在他府上搜刮出来的东西,都会让百姓亲眼看见。”安九点了点头,嘴角勾起笑意。主子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假康道用多次在人面前的方法出现让人知道他是康道,那他们就用同样的方法让假康道坐实了贪污受贿的名头。 这边一切有条不紊地安排了下去,而还在县衙里对着侍卫训话的假康道并不知道他将被揭穿身份。就在一个时辰前他接到了五皇子一行人将到达露昶的消息。此刻他正淡定的安排着迎接事宜。 “明日午时,都跟我一起到城门口候着,务必打起精神来,别让招待不周的罪名落在本官头上,听明白了吗?”假康道坐在高位上,看着下面站成几排的侍卫说道。 “是!”一众侍卫应道。 假康道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看向一旁站着的师爷,“你待会儿便去一趟万景客栈,盯着那掌柜把厢房安排妥当,务必收拾的干干净净,还要确保明日五皇子和将军住进去前是烧足了炭,暖好了的屋子。” “老爷放心,那是否也安排好膳食,等五皇子和将军到来便能吃上热乎的。”师爷抱手行礼问道。 第二节 假康道思索了一会,“嗯,安排吧,让那掌柜的安排一桌,可以安排几个我们露昶特有的菜色。” “明白。”师爷应了之后便要退出去前去安排,被假康道又叫住了:“再备一些今年收上来的茶,到时候由本官亲自送去。” 假康道对于五皇子湛槿初和贺南泓的到来倒没有什么慌乱,他已经在这露昶苦心经营了多年,他的形象已然深入人心。对于河防这些朝廷看中的点他都是一一给它做好了的,保证他们找不出错处发落他。想要在这大荆或者说在这露昶站稳脚跟,这些东西必然不能成为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那五皇子和泓将军确实有些能耐,这一行查出了不少贪污受贿之人,他确实应该谨慎应对。那些富商的好处他还是收了一些的,毕竟要和周边打好关系。但拿好处这事,必然人人都会有。他收的不多,对于河防海防一事他可从未掉过链子,这样他们也不会太过揪住自己不放。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大家都懂。 假康道又派人去检查了一遍河防和海防的情况,确认无误后,他也就放下心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待迎接招待好五皇子一行人,让他们找不出错处就好了。 第二日,假康道早早地就带了人侯在城门口。午时刚过,一队人马就缓缓驶了过来。影一自己下了马车。 “见过贺将军!”康道行礼道。 “康大人不必多礼,请见谅,五皇子受了重伤刚愈,如今身体还很虚弱,不宜见风。如今他刚入睡,所以也不便下车与康大人寒暄。”影一客气地解释道,只不过脸依旧是冷脸,做足了贺南泓的表情。 康道听了这话,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着急道:“哎呦,怎么会受了重伤呢?那便快些到客栈去休息着,客栈已经安排妥当,就在万景客栈。” “多谢康大人,待明日再去府上拜访。”影一又与假康道寒暄客气了一番后便又上了马车。 马车里传来了一阵虚弱地咳嗽声,然后是影一帮忙顺背的安抚声。 康道心中暗想:这五皇子都这样了还坚持着到露昶也是够有毅力的,不过这样正好,人都这样了,也没那么多精力调查。 马车一路平稳地去到了万景客栈,掌柜的早就接到消息,欣喜地迎了出来,“殿下、将军快里面请,厢房昨日康县令已经派人过来让准备好了,膳食也备好了。”他先行了礼后才开的口。 影一抱着影七向他点了点头,替影七掖了掖大氅让他不被风吹到,然后跟着掌柜的很快进了准备好的厢房。示意手下的人检查了一番后,影一才把影七放到椅子上坐好。 “先上膳。”他冷声吩咐道。 掌柜的带了人很快上齐了膳食,影一把伺候人支出去后,留下了自己人,让阿四和兄弟们一起坐下,几人一起慢慢吃了起来。 影七脸色还有些苍白,不过到底是习武之人,恢复得快,只是这一路奔波还是会有些影响。影一替他夹了一些清淡的菜,又盛了一碗羊汤先让他和了暖身子。 见影七吃得不多,影一有些担忧,他看向阿四道:“阿四能帮他看看吗?” 阿四放下碗筷看了看影七,示意他伸出手,替他把了脉。 “无事,只是还有些需,长途跋涉累了,用了饭便让他好好休息就好。”阿四冲两人说道。 “我都说了没事。”影七笑着对影一说了句,若不是怕他担心,他才不肯在膳桌上扫了大家兴致。 影一放下了悬起的心,端起汤碗递给影七:“吃不下便再喝点汤。” “晚些我们便到主子那边去,这到了露昶却没有第一时间去面见主子,实属不该。”影七依着他喝了汤后温和的开口道。 “好。”桌上的几人应道。 夜色渐浓,外面盯梢的人也撤走了一些。影一几人悄悄到了东边的小楼,叩响了湛槿初和贺南泓的屋门。 “属下见过两位主子!”几人齐声行礼。 “快起来,这一路辛苦你们了。”湛槿初温和的眼神一一看向他们,脸上带着笑容。 影一他们又行了一礼,“未能在主子身边保护,是属下之过。” “不必如此,你们的任务最重也最危险,为我们挡去了不少刺杀。影七如今身体如何了?”贺南泓示意他们起身,看向影七问道。 “回主子话,已经痊愈了。”影七休息了一下午,脸色好了起来。 “那便好,待会儿让张伯再给你看看。”湛槿初看着他身形单薄了许多,开口道。 “是。”影七应道,接着他把阿四拉了过来,给两位主子介绍道:“主子,这是阿四,我的伤便是他给治好的。” 第98章 拜师 第一节 湛槿初饶有兴致地看向那瘦削的少年,人虽看着瘦,但却很精神。 “我听林斯和安九提了,还真是要好好感谢阿四你。”湛槿初温和一笑,仿若春风拂过。 阿四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真实的湛槿初,影七戴的面具确实是湛槿初的脸,也把这体态动作学了七八成,但如今真正见到本尊,才是真正的绝代风华,让人眼前一亮。 “不必,如今同为是主子的属下,这些事是我应该做的。”阿四觉察到旁边贺南泓的眼神,当即收回看向湛槿初的眼,淡淡地回道。 这泓将军果然和传闻中的那位铁血将军吻合,光这冷冷一瞥,他便感受到了威胁。虽说不知为何会对他突然生出敌意,但阿四也没有多问,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 湛槿初转头瞪了一下突然释放冷气的贺南泓,这人瞎吃什么飞醋,这还是个孩子,第一次见自然要看看。 贺南泓刚刚确实有些醋意,这阿四确实再怎么说也还算是孩子,但他确实不想有人这么一直盯着他的槿初看。被湛槿初这么一瞪,他有些心虚的伸手拉过湛槿初的手哄了哄。 一旁的阿四见此瞳孔猛地一缩,这......原来如此,怪不得泓将军会突然对他冷眼,原来是萌生了醋意。 湛槿初心里无奈,这哪是认错,这明明是示威,把两人的关系公之于众,让影一和阿四几人都知道。湛槿初被他这一举逗笑了,回握住了他的手捏了捏。 “接下来的日子你们依旧按着之前的安排来,我们便是素不相识之人。”湛槿初就那么握着贺南泓的手,温柔地笑着看向影一他们道。 “是。”影一几人应声道。 “若是外面遇见了,包括在客栈中,我们也会按着规矩尊称你们,你们应下便是,心里别有负担,不用多想。”贺南泓也看向他们开口道。 “属下明白。”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影七,待会儿张伯会去一趟。后面的安排林文和安九都会与你们一起商量。 ”湛槿初看他们都有些疲惫,便让他们都先回屋。 他又想到了阿四,看向他道:“张伯是位行医多年的老大夫,影七让他看看也能更好,并不是质疑你的医术。如今既然你也到了我们这,若是你喜欢医术,愿意的话,你可以跟着张伯一起多学一些。” “属下愿意!”阿四常日淡然自若的脸上出现了欣喜,眼里的光也渗透出来。跟了好的主子,他的未来也会更好。 “好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林斯他们看好你,我们也相信你。这些日子你还不便到张伯那,待回了京就可以。”湛槿初倒是挺欣赏这阿四,自小在匪窝长大还能有自己的思想和喜好,也能果断地选择能让自己更好的人。这样的少年绝非池中之物,待他长成了,必然是他们的一把好手。 阿四冲湛槿初拜了拜,脸上恢复淡然,但眼里的欣喜和感激却始终不淡。他家中本就是世代行医,祖父更是一位杏林妙手。可是天不遂人愿,一场大火让他拥有失去了所有的家人。成为孤儿后,他被风雁帮大当家在路边捡了回去,便一直待在风雁岭做些杂事,很少有机会能下山。如今不仅下了山,还能认认真真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他很满足,很欣喜,很感激。 等影一他们回了北苑,安九悄悄带了张伯过去替影七看伤。 “好的差不多了,也没有感染,伤口处理的很好。”张伯拿起了阿四给影七用的药,闻了闻,赞赏地看了下阿四,“这是你配置的药?” 阿四冲他点了点头,“是。” “很不错,孩子,可愿和我继续学学?这治病救人马虎不得,学无止境,你还年轻,将来定大有可为。”张伯笑得很慈祥,眼里充满赞赏。 “阿四愿意!”阿四欣喜地笑了下,跪了下去,对着张伯拜了三拜。 张伯等人拜完,立即上前把他扶了起来,“好孩子,等回了京,你便跟着为师。现在为师不方便过来,影七便交给你来照看着。”说完,他又滋滋细细交代了一番如何用药,夜越来越深了,他才舍得走。 “阿四十分聪慧,对这些药理也熟记于心,用药也大胆,是个好苗子。”走在路上,张伯夸赞了阿四一番。 安九笑了,难得林斯坚持,张伯都赞不绝口的少年,确实很不一般。 ———— 李府 “还没有回来?”李超沉着脸问道,一天多了,派出去的人消失了踪影。 第二节 “是,全都没回来。”站在下首的管家低着头回道。 “到底是府上有底蕴的大富商,派去这么多人都有去无回,连个报信的都没余下,真是小看他们了。”李超冷声说道,脸上并没有一丝表情,就那样坐在桌案旁。 管家声音有些颤抖,这样的老爷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这是要发泄怒火的前奏。他不敢搭话,生怕怒火蔓延到他的身上。 “去把少爷找来。”李超瞥了眼一动不动的管家,没出息,这事他也能预料到,毕竟是江城有名的大户,暗地里藏了多少保护的人他们也猜不透。这一次派人出去,只是想闹上一闹,顺便探探他们背后的力量罢了。虽然是有些恼,但也不至于怒气上涌。 “是!”管家听到这话,当即行了礼退了出去,生怕在书房里多待一秒。 李超拿起一本账本开始看,等着李傅言过来,却不料等了将近半个时辰还未见人影。他唤了门口的小厮去看看是什么情况,谁知小厮回来后,说是大少爷出了门,李管家去他院子里没寻到便去府外寻了。 “可问道少爷去哪了?”李超看了看天色,已经是将近亥时,这人右相在外面过夜不成,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小厮面色为难,支支吾吾地不敢说话。 “说!”李超最烦看见这样的情况。 “少爷院里的人说少爷去了花楼,接连去了好些天。”小厮小声说道。 “胡闹!他不是发过誓不在去了吗?怎么又去了?接连去了几日,怎么没人来报!”李超把手里的账本重重一放,皱起眉怒目道。 见小厮跪下不说话,他冷声道:“去把他院里的管事叫来,我倒要看看是怎么看的少爷!派十人去,寻少爷,务必把人带回来,不管他在哪里,都让他立即出现在我面前!” “是!”小厮连滚带爬的跑出去了。 很快李傅言院里的管事和听了消息的李夫人都赶来了李超书房,李夫人一来就嚷嚷道:“大半夜老爷这是做什么?言儿不就是去消遣一下,值得你这么大动肝火吗?” “闭嘴。都是被你惯坏的,不争气的玩意儿!”李超最烦见到她这张人老珠黄的脸,一个凌厉的眼神甩了过去,让她闭上了嘴。 李夫人抖了一下,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不敢说话。 “你是怎么看的少爷,怎么又让他出去了!”李超冷眼扫过李夫人定睛看向管事。 “回老爷,属下也无法呀!少爷他......他把我的女儿给绑了,威胁我说要是敢跟老爷您多一句嘴,就让我的女儿再也嫁不出去。老爷!属下的女儿才十四啊,不能......不能就这样一辈子毁了!求老爷为我做主啊!”管事瞬间声泪俱下,爬过去对着李超一直磕头。 “谁稀罕要你女儿!破落户,言儿看上是你的福气!”李夫人一听就来了火,指着那管事就一通怒骂。手上和脖颈上的珠串都颤抖起来。 管事心里一紧,忿忿不平想要反驳,但又使劲忍回去,手捏紧了衣裳。 李超瞪了一眼李夫人,看向管事问道:“少爷这样几日了?” “回老爷话,已有四日。”管事低着头趴在地上回道。 “下去。”李超挥了挥手让他出去。 “老爷,我的女儿......”他的女儿还被绑在李傅言院子的柴房里。 李超深呼吸了一下,看向他:“你自己拿了钥匙去把人放了,若是有人阻拦,便说是我说的。”一个下人之女,想要他能找到无数的给他,怎么就偏偏要动家里的家生子,这不是蠢吗?到底是被这蠢女人教坏了,李静都比他聪明多了。 “谢老爷!谢老爷!”管事感恩戴德地下去了,一路跑回李傅言的院子救出女儿。 “老爷,不就是一个下人的女儿,言儿要就给他,何必要顺了这些狗奴才的意。”李夫人冲那管事翻了个白眼,回头看向李超说道。 “蠢货,你懂什么?下去,别在这碍眼。”这女人要不是为他生了一儿一女,背后还有主子这个不知隔了多少层关系的外姓表哥当靠山,他早就让她悄无声息的死了。 “哼!我不,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对言儿!”李夫人也怕李超,特别是见到李超这满脸狰狞的表情,但她到底是李傅言的娘,儿子现在是她的一切。 李超横了他一眼,随她坐在那,他又拿起了那账册,尽量不去看那蠢货让自己糟心。 第99章 李傅言 第一节 半个时辰又过去了,喝的烂醉的李傅言终于被带了回来,衣裳像是刚刚被套上的。一路上吵吵嚷嚷,骂着李管家和去找他的人,被骂的人个个心中都郁结难平,恨不得放手让他摔个狗啃泥。 “老爷,少爷带回来了。”李管家禀报道,挥挥手让小厮一起把李傅言架了进来,扶他坐到椅子上。 李夫人心疼地摸了摸正在骂街的儿子,指着那些小厮开骂:“你们干什么吃的,怎么看的少爷,把他喝成这样,回来也不知道租顶软轿,看把少爷累的,都是饭桶!” 李超不想听这女人废话,又一个眼刀过去让她闭嘴。他转头看向管家:“在哪里找到的少爷?怎么如此之久?” “城西红喜楼,少爷......少爷正在歇息。”管家可不好说他们找到那时少爷正在和那有名的花魁颠倒鸾凤,整个人已经沉浸在了温柔乡。等他们在外面等他出来时,他又和那花魁喝上了好大一壶红喜楼的特酿酒,等把人从红喜楼架出来时已经是烂醉如泥。 李超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怒其不争地看向烂醉的李超,吩咐李管家道:“把少爷送回去,再打盆水给擦干净。” 本来他想让李傅言明日到万景客栈住下,待五皇子一行人到了还能制造一些机会偶遇见面,最好能搭上话,这样他们的路可能会走的更顺畅些。哪知道......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 李傅言醉醺醺的被扶起来,嘴里还说着腌臜话,甚至还喊出了李静的名字,说了些让人听不下去的话。李夫人拿锦帕捂住了李傅言的嘴,虽说李傅言和李静这事只要是府里的老人都知道,但到底是丑事,李超极其厌恶听到,怕李傅言被打骂,她只能委屈一下宝贝儿子。 果不其然,李超被他的话激的怒火中烧,李夫人还未来得及阻止他直接就上手给了李傅言脸上来了一个巴掌。但这事是李超的逆鳞,李夫人只能红着眼使眼色让人快把李傅言带出去,自己也跟着去照看了。 李超站在书房中间大口呼吸着,平息着怒火。当年他把李静送给主子,本来是想一直让她伺候主子,谁承想被李傅言也......主子不可能再把李静接走,他也就失去了一个可以讨好主子的人。之后他也只能把李静多送几人,让她好好伺候,抱着能多拉近一人关系是一人的心思。哪知李静越来越疯,也越来越不受控,开始反过来能到了威胁他的地步。一切的源头便是里傅言的色心,连自己亲妹妹都不放过。 她还想要那丫鬟的卖身契,定然是想让那丫鬟走出李府,但他怎么可能会让一个知道李府秘密的人挣脱李府的钳制。这世上,只有死人才最听话。李超阴狠地看向地上,脸上满是疯狂。卖身契他当然可以给,但这人,哼! 与湛槿初他们通了气的李静回府后心里也是极其喜悦的,坐到古筝前,她弹了一首,心中的喜悦融入琴声中,十分悦耳。 “小姐,你今日心情很好,小莲许久没见小姐这样的笑了。”小莲收拾着屋子,见小姐温婉的笑脸,打心底里为她开心,看来今日与那些人的谈话是成功了的。她一直知道小姐想报仇,奈何她俩实在势微,甚至根本没什么人会帮她们,在这李府,她俩是互相依靠而活的人,受尽了嘲笑和屈辱。如今终于有人能帮忙了,虽不知结局如何,但只要小姐开心她就开心。 “对,很开心。”李静的笑容很灿烂,是小莲自她十六以后便没见过的笑。纵使这时候李静又换回了艳丽的妆容和衣裳,也依旧很美,很温婉动人。 小莲也洋溢着笑容走到她面前,“那小姐今晚可要用些羊肉,我到万景楼去定,听说那的羊肉汤做的极好。”小姐以前很喜欢吃羊肉汤锅,可是后来因为吃了衣裳上或多或少会余留一些味道,来的那些人闻到会不喜,老爷便不让小姐多吃。 李静冲她笑得愈加灿烂:“好,多带一些,我们一起吃。就当,是提前庆祝一下。” “哎!”小莲放下手中的巾帕,欢欢喜喜地出了府去。 晚上,两人吃得很开心。似乎是这么多年来吃得最开心的一天。她们一直吃到很晚,放肆地吃到两人都后面再也塞不下任何一种食物。这时候,她们听到前院的闹剧,两人便悄悄去看了一趟,尤其是偷看到了李傅言被扇了那一巴掌,两人都没忍住笑意,直到那里面人开始往外出她们才跑回了屋里。 入夜,李静独自一人躺在床榻,看着那彻夜不熄的烛火映照在床上的影子,一晃一晃,带着她回想着她与小莲一起的这么多年。李静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今日这样能随意说笑,大口吃喝的生活的小莲应该会很开心,只是可惜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了。希望,她能在那自己永远见不到的天空之下自由自在的生活下去。 第二节 贺南泓和湛槿初在答应李静的第二日便安排了人紧盯李府的同时多关注着李静和她的丫鬟小莲,有特意让人去查探这李静与李府众人的关系,到底是为何把人逼成了那个样子。 在知道到这李傅言和李静的情况后,湛槿初心中极为震惊,这,他们确实没能想到是这样。他们不禁对李静这一遭遇的痛惜和愤怒,这样的父母和畜生一样的哥哥,怎能不把人逼疯。湛槿初听完这心情久久有些难以平复,看向贺南泓,脑海里想到了什么,便突生一计。 “泓哥哥,之前在涂浮的时候,你们给那张什么下的药,你还记得吗?”湛槿初脸上带了一丝狡黠,眼睛亮亮的看着贺南泓。他可是听说那张什么直接不行了的,这李傅言也是同样的下半身思考的货,也该让他尝尝。 贺南泓装傻:“什么药?” “别装,我知道你们应该还有。干脆给这李傅言用上一些,既是为李静和那些无辜的姑娘报仇,也让他替他爹承担一下对我们动手的后果。”湛槿初见贺南泓装的一脸懵,没忍住捏了一下他的手。 “好,用,没有我再去找张伯要便是,这两日就给那畜生用了。”贺南泓被他的动作取悦了,笑着答应道。 第三日晚上,安九到张伯那取了一份加强版的药,趁着夜色悄悄潜进了李府。很快到了李傅言的屋子,只见这人在那乱扔东西砸向地上跪着的一个中年男子,嘴里还骂了一些难听的话。 “不就是个贱女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就你女儿那脸,本少爷才不稀罕!”李傅言只着了一身单薄亵衣亵裤,坐在那炭火烧的极旺的屋里,他光着脚把腿放在一个丫鬟身上,让那丫鬟给他按脚,然后抄起身边的东西一直砸着他院里的那名管事。 管事不敢反抗,屈辱的趴在地上,没有抬头,心中的怒气却怎么也消不下。 “竟敢给我爹告状,你可真是让本少爷刮目相看,既然你这么喜欢告状,那你那嘴今晚就别给我闭上!来人,用木棍把他的嘴支起来!派一人看着,今夜不许他把木棍拿出来!要是敢拿出来,我就让人把你那女儿捉来,当着你的面享用了她。”李傅言五官狰狞的吼道,似乎还嫌不够,又砸了一个茶壶过去,砸得管事的头瞬间鲜血横流。 他腿下的小丫鬟被吓得猛地缩了下,把他的腿落了下去,李傅言直接一脚把人踢了出去。小丫鬟忍着疼又爬了回去,继续给人按脚。 紧接着就来了三四名小厮,按住管事把他的嘴掰开,生生放了几根木棍进去,管事疼得乱动,被人把手扭到背后绑了起来。李傅言就那么冷眼看着地上疼得蠕动的管事,笑得直拍桌子。 安九在屋顶看完了全程,对着李傅言厌恶的紧。等李傅言终于睡下了,他悄然进了屋里,在未惊醒守夜的小厮和睡得像猪一样的李傅言的情况下,直接把人一手刀弄昏迷,接着掰开了嘴把那加强版的药直接往他嘴里洒。 然后他又抄起一旁桌案上的温茶直接往李傅言嘴里再灌了一口。等确定那药进喉咙里了,安九又拿过随身带的巾帕给他擦了擦,不留一丝痕迹。给他把头放好后,安九总觉得有些便宜了他,随即又把他身上的被子全往地上一放,把他身上的亵衣亵裤一脱,然后又悄悄到窗旁把窗子开了一口。 大功告成!安九悄然离去,不留下一丝痕迹。 到了天斗快亮了,外间守夜的小厮才被冷醒了,发现那开启的窗户有些懵,他记得他都关上了的。不敢耽误,他立即起身披上衣裳去把那扇窗户关了起来,但没敢往里间去,要是公子真冷了肯定会吼他,但既然公子一句话没说,那定然是不冷。他如果贸然进去把公子吵醒反而还会被骂,甚至会被打罚。小厮就这么想了想,又回到外间躺下了,把被子裹得格外严实。 第100章 神秘村落 第一节 第二日,李傅言很晚才悠悠转醒,他摸了摸自己酸疼的脖颈和闷疼的头,接着冷的直哆嗦,挣扎着起身才发现自己光溜溜的躺着,被子和亵衣亵裤全在地上。他冻得当即开口吼了一句小厮的名字,小厮立马跑进来,看到这场景也是一惊,这公子就一日未去花楼,火气就这么足?这外面可是又下起了雪,冷风也不停地吹,他还能这样睡觉,真是......火气旺盛。 “愣着干什么!给本公子把被子和衣裳都拿上来,冻死了!”李傅言见那小厮呆愣愣的看着不动,又吼了一句。他自己也很奇怪为何衣裳和被子都会掉到了床下,而且昨夜就这么睡还未感受到冷,也许,确实是因为昨日没有发泄。 穿上了亵衣亵裤裹上被子,他又吩咐了小厮把火炉给弄到了他跟前,缓了好一会儿身子才慢慢暖和了起来。但喷嚏响个不停,鼻涕也随之而来,头脑昏昏沉沉,过了午后就发起了高热。 李夫人听说了这事,把伺候李傅言的丫鬟和小厮通通发作了一遍。又亲自请了这露昶最有名望的大夫到府上给李傅言看病。可惜,这病不知道是何种顽疾,竟然就一直治不好。 安九可不知道知道这些,他回客栈后就回了屋,美美的睡了一晚。第二日把自己干的好事讲给了五皇子听,逗得五皇子笑逐颜开,主子都给了他一个称赞的眼神,为此事安九向林斯嘚瑟了几日,把林斯给烦的躲了出去,尽量不在他面前出现。 “安九这一招倒挺妙,这样再怎么也怀疑不到是中了毒,只知道是年轻人火气旺,着了凉后就这么一病不起。”湛槿初笑着说道。 “他这也是玩心重了些。”贺南泓嘴上不饶人,安九确实性子跳脱了些,和林斯一个样。 湛槿初听了他这话看向旁边站着的林文,“林文这样稳重的才是难见,他们保持着自己的性子也挺好的,就算是有玩心,他也只是惩治那恶人,没有祸祸他人。” 林文在旁边笑了笑,“我倒是也想像他俩那样,可惜终究比他们年长了点,闹不起来了。” “你可不能也像他们一般,要真那样,我可难了。”每天听着他们在身边吵架怎么办,到底他还是一个爱安静的性子。 林文冲他点点头,“行,我陪主子安静,让他们玩闹去。” “主子,查到了!”正说着,林斯就火急火燎地进了门。 “怎么回事?”湛槿初看向他问道。 林斯平复了一下呼吸,开口道:“那和风斋在离露昶城五十里的地方有一个专门制作那些匣子的地方。那地方隐藏在一个村落里面。说是村落其实不然,那边已经没有了人家,住在那的只有那些做匣子的人。我们悄悄跟着那和风斋掌柜季边到了那,见他们已经做好了一批,正准备往城里运,应该就是我们定下的那些。” “可有查清那村落的人是搬走了还是?”贺南泓听到他说是没人的村落,皱了皱眉问道。 林斯神情严肃的回道:“我们到周边去查探了,那是个较为隐秘的村落,距离那较近的村落都将近二十里地。那边的百姓对这村落也说不出个什么准话,只是说隐隐记得这村落当年死了好多人,差点闹了瘟疫,好像是因为喝的水出了问题。后面剩下的人全都搬走了,不知道搬到了那里去。因为是出了这样的问题,周边的村落都不敢多往那边去,生怕还余留了什么染上病。” 即使只是模糊惝恍的语言,但也能大概猜出当年发生的事情,那村落定然是被人在取水的井或是河流中下了毒,导致多人死亡后在放出危言耸听的消息,致使村落的人集体迁出了村落。和风斋的人再过上一段时日搬进去,也不会有人说些什么。 “今晚我们再去一趟,取一些水回来让张伯看看究竟是什么毒。”贺南泓当即敲定道。 “嗯,我们一起去一趟,顺便,我想看看帮他们做机关的那人是否在那里面。”湛槿初面色凝重,提到这人时语气加重了些。 贺南泓有些奇怪,但也没问,只当是槿初厌恶这些残害百姓的人。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湛槿初几人带上一些水匣子便往城外赶去。到达那藏在山林中的村落时已经彻底陷入黑暗。这村落被那不知经历了多少年轮的参天大树围绕在里面,又因为背靠群山,加上四周都荒无人烟,杂草丛生,显得格外阴森恐怖。看着那村落里的亮光,林斯带着几人走了一条常年不见阳光小路悄悄进去了。 第二节 进入村子,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腐烂发霉的腥臭味,夹杂着潮湿阴冷的空气,味道已经说不上来。 离光亮处越近,另外一种气味就压住了那些腐烂的味道,是他们之前所闻到的那匣子的味道。 几人在黑暗中对视了一眼,朝那屋子逼近,观察着屋子里的动静。 屋子里的四人还在聊着天,天南地北的说了些无关的话,几人都是那抚溪人的长相。 “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不在这看着那些大荆人,这还不搞轮流的,就我们四个一直在这暗无天日的村落,又潮又难闻,这一到冬日就是刺骨的寒冷,我都快受不了了。”其中一个看着还很年轻,此刻正皱着脸嫌弃的打量了一圈他们所在的屋子,“还有这破屋子,也不让修,我睡的那屋漏风漏的我都快冻死了。” 另外一个中年男子正泡着脚,他用手捧水往膝盖上浇,便浇边沉声道:“别说你了,我也熬不住。这几年我这腿一到冬日,那寒风透进裤腿钻入腿中,有些时候钻心的疼啊。以前在抚溪也没受过这罪,早知道来这是干这活,我就不主动请缨了。哎!想想都后悔!” “等那季边来我们就提一提,让他把我们换出去。外面那集市听说热闹极了,那些烟花柳巷里的花魁女子更是美的让人心醉,我们就来的那年得以见识过一次,现今是什么样我们都不知了。”一个捂着厚棉袄的男子猥琐的开口,眼睛里透出了向往。 一旁安安静静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男子看了几人一眼,开口道:“小声点,别把那傻子吵醒,不然又发疯。” 几人说话的声音连忙放低,都纷纷往那里面看了一眼,脸上带了不耐烦。 “那傻子更让我心烦,也就让他做东西的时候安静,吃个饭还得依着他做他喜欢的菜,不然就不肯吃。我踏马的,来着伺候祖宗呢!”厚棉袄男子恶狠狠地朝里面的屋子盯了一眼,啐了一口唾液道。 “洗脚水还得我给他抬去,不到那温度他就乱踢人。别看那身板小小的,那劲儿可大了。要不是那机关只有他会,主子也要礼遇他三分,我早把他弄死了。”说起那傻子,年轻男子有一肚子的火没处撒。 几人越说越来劲儿,压低了的声音传到湛槿初几人耳朵里更加让人不适。看几人已经说的脸都气红了,可想而知他们对这还有对那人的怨言有多大。 湛槿初朝贺南泓指了指屋内,示意带他进去看看。 贺南泓让林斯望着风,他揽着湛槿初到了那屋窗前,用铁片轻轻一动,那窗户销子就起来了。贺南泓先一步翻身进了窗,在回身拉湛槿初进来。湛槿初借着力上了窗,贺南泓再给他直接抱下去。 迎着那微弱的烛光,两人轻手轻脚地往床榻那边走去,湛槿初轻轻掀起那破烂的床帘,看向床榻上熟睡的人,瞳孔猛地一缩。果然是他,怎么会被这和风斋弄到了这?满是疑问的盯着那张白嫩得能出水的脸,湛槿初感到无奈。 贺南泓觉察到了他的不对,眼神带上了询问看向湛槿初和对床榻上的青年,探究地向湛槿初挑了挑眉。 湛槿初指了指外面又指了指床榻上熟睡的人,示意他先出去。 等两人出了屋叫上林斯一起远离了这房屋一段距离后,湛槿初才叹了口气,看向贺南泓开口道:“那是我师兄。” “嗯?师兄?”贺南泓一脸迷惑地看向他。 “对,师兄。本来有件事一直瞒着你,本意是想回京后再与你说,但如今还是说了吧。”湛槿初伸手拉住贺南泓的手,十指相扣后靠在他身上缓缓开口道:“建星阁现在在我手上,原先的阁主齐楦是我的师傅。” 贺南泓道真没想到这一层,之前看槿初懂那么多机关妙术,也只当是他博览群书,又喜欢这机关制作,特意去学了一些,倒是真没料到槿初会成为师从建星阁老阁主,又成为了新一任阁主。 他有些呆愣地看向湛槿初,不知为何心底泛起心疼。槿初本是一个锦衣玉食的皇子殿下,为了学这些东西,这手定然要受许多伤,怪不得,那手并不是那么滑嫩,上面还有一些细小的疤痕。他原先只当槿初是跟武太傅学了剑法伤的......加上后面柳后去世,槿初又是怎么挺过来,还当上了建星阁阁主,其中经历之事应该不简单。 贺南泓心里掀起风浪,有无数的疑问想要得到答案。原来这些年一封接一封的信件始终是隔了千万里,薄薄几张纸写不完也写不透各自的心,千封信万封信也画不出两人最真实的心。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瞒了对方不知道多少事,一昧的想把好的事情分享了,把苦楚都往肚子里咽。 第101章 往事如烟 第一节 贺南泓先打断了湛槿初的话,这个地方格外湿冷,多在这一会儿多一份寒气钻进身体里。贺南泓怕湛槿初受不住,在安九几人寻遍村落带了所有水源的水过来后,便抱起湛槿初带着人出了村落回了客栈。 湛槿初本想把师兄带走,但又考虑到若是师兄不见了,和风斋必然会全面搜寻,并且会怀疑到他们这些外来人的头上。所以,现在并不是一个带师兄走的好时机。 既然他们好吃好喝的对待师兄,那也不急于这一时。等他们把假康道的事解决了,准备回京了再把人接回来,带他回京。 迅速回了客栈,贺南泓也不开口问他,他想开口但又被挡了回去。贺南泓面无表情地帮他洗漱暖手,又把他放到床榻上搂进了怀里,这才开口道:“初儿,我想听听你的过往,就这样说予我听,好不好。”他不想放开怀里的人,只想把他揉进身体里。 湛槿初抬头亲了贺南泓一口,笑了一下才开口:“你走的那年,我很伤心,一直难以平复内心的失落。”湛槿初说完又苦笑了下,这些事情,他实在不想说出口,只想默默埋在心里不让这人知道,因为,怕这人心里不好受。 “说来这也是一个机缘巧合。母后见我如此神伤,便带着我到京城周边玩耍散心。有一日,我自己一人出了庄子,本是想在大雨落下前赶回去,没成想被瓢泼大雨困住了。我想寻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就是这个时候遇上的师傅,他带着师兄在一个田边的茅草屋里避雨,见我从雨中走来,忙出声让我过去避雨。师傅带了些他做东西的物件儿,外面也一时半会儿出不去,就特意拿出来给我和师兄做了两个小东西。我很喜欢那精巧的机关,正好那时我也研读过机关术,那又是逗孩子的简单机关,就这么被我破解了。师傅看出了我有天赋,也喜欢这一门技艺,便想收我为徒......” 往事如同水车翻转,一点一点回笼而来,时隔多年的事被吹开了缠在外围的白雾,露出那真实的面目。 “我想跟您学!希望您能收我为徒,我一定好好学!”小湛槿初欣喜地看着齐楦,二话不说就跪了下去。 齐楦倒是很看好这长得像画一般孩子,正好也能和齐愿景一起长大,以后也能替他照看齐愿景一二。“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是京城哪家的孩子?”这孩子一看穿着和举手投足的礼仪便知是顶顶富贵的人家培养的少爷,口音也是京城人士。 小湛槿初犹豫了一下,但看着老人慈祥又温柔,带着的孩子还有些不同于常人,,孩子的身上干干净净,头发也梳的华顺,也不像是会坑骗的样子,于是就说:“京城贺家,三子贺南泓。” 齐楦看他那双瑞凤眼悄悄提溜转,便知他这是诓人。但他没揭穿,这孩子府上定是与贺家交好,只有这样,孩子才能脱口而出侯府府上孩子的名字。况且,这孩子看着就心善,刚见他在雨中奔跑还顾忌着远离那些庄稼,不会因为大雨慌乱躲避便去踩踏一点。 接下来的日子,他便时不时溜出去,跟齐楦认真地学了起来。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便是两年。柳后遇刺身亡后,他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法再跟随齐楦,这个时候他已经给齐楦表明了真实身份,也郑重地向齐楦道过歉。 后来他的境遇渐渐好了起来,他也能抽出更多的时间从宫里偷溜出去。其实,更确切来说是因为父皇在背后帮助他,让其他人发现不了他出了宫。 “师兄齐愿景是打娘胎里出来就不同于普通人,他一开始更多的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他是师傅捡来的。听师傅说,遇见师兄的时候他被扔在了荆棘丛中,哭声微弱,已经快不行了。师傅给抱了回去,寻了好些名医都没法治愈。开始师兄是不会给任何反应的,但后来慢慢的他越来越好,也能跟人搭话了。就是依旧容易烦躁,也害怕跟陌生人接触。 师兄学习能力极高,对于制作机关更是比别人更厉害些,做东西又快又精巧。而且他一旦做,就会进入忘我的境界,一做便是好几个时辰,不吃不喝也不搭理人,我都到不了他这境界。”湛槿初回忆着,黑暗里,他的眼睛中却充满亮光。 “那齐师傅他如今?”贺南泓搂着他轻声问道。 湛槿初眼眸暗了暗,“师傅去世了,一年之前。” 第二节 感受到怀里人的情绪低沉下去,贺南泓轻轻顺着他的背,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别伤心,他也和皇后娘娘一样,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生活着。” “我知道,但提起时还是会难受。师傅当时也算高寿了,算喜丧。他那时候把我和师兄唤到了床榻前,把我和师兄的手放在了一起,让我们以后要互相扶持,不能忘了对方。他后面又把师兄支开了,把建星阁的阁主印和各种文书都交到了我手上,还郑重地把师兄托付给了我照顾,我都应下了。 师兄在师傅下葬后经常会去师傅的墓前坐着,就待在那做一些机关匣子,一坐便是一日。我那时候既要顾着宫里又要处理刚刚接手的建星阁,没有办法时刻看着师兄,于是我便嘱咐了建星阁的人跟着师兄,时刻不离照看着,可万万没想到,那些仆人受不了师兄的性子,悄悄给他带到了荒郊野外,把他扔在了那自己回来了。”湛槿初说道这时语气有些激动,喘息声也大了起来。 他握住贺南泓的手,眼睛有些湿润,“他们一开始不承认,我看穿了他们的心思,逼问过后才知道师兄是被他们故意扔在野外。待我带人去寻时,已经不见师兄的踪影,只余下他刚做好的小匣子在原地。我后面一直再寻师兄,可惜一直没找到,却不曾想他被困在了那个村落。”湛槿初自责地埋下了头,眼泪默默浸湿了贺南泓的衣襟。 “如今找到他了,他没受伤,好好的待在那,我们回京前便把他带回去。这事不是你能预料到的,我知道你在自责没能照顾好师兄,也愧疚没能好好完成师傅的遗愿,但如今还有机会,不可一直停留在愧疚和自责中,他们也不会想让你伤心。我们一起把师兄接走,一起照顾他,加倍对他好,好不好?之后便让他到侯府住下,父亲、祖母还有南雁和南阳都会很喜欢他。”贺南泓心疼地轻声哄着。 湛槿初又往他怀里钻了钻:“会不会麻烦祖母和侯爷他们。” “不会,听你话里对师兄的赞赏,他定然是一个很好的人,祖母他们定然会很喜欢他。”贺南泓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又把人搂紧了些,“好了,不许再哭鼻子,睡觉,不想了好不好?” “嗯!”只有你在我才不用假装坚强,才能这样肆无忌惮地哭。 第二日,和风斋果然遣人过来说货物到了,问是否需要送到客栈来。湛槿初让人把东西送了过来,接收完后让林文把银票送到了和风斋掌柜季边手里。 “这些凭证和收据都收好,上面有这和风斋的签章。接下来就等父皇派人过来接手关于这和风斋、李府的事情了。我们就这几天把假康道的事情解决了。”湛槿初把手里的凭证收据看了一遍后递给林文道。 “是,主子,属下已经在布置了,保证明日开始这露昶就开始传这假康道受贿贪污的事儿。”林斯笑呵呵地说道。 “别让他们有机会反应。”贺南泓淡淡地补充了一句,怕林斯玩心重又想到别的法子想摆假康道一道,反而露出了马脚。 “属下明白!”林斯斩钉截铁地应道。 难得的一日好天气,赋闲在家的人们都抓住了机会到集市上逛上一逛采买一些物品,为接下来的新春做准备。一个形似康道的人带着“师爷”到了茶楼,不多时几个“富商”也进去了。 “听说康知县一次见那么多富商,可以拿到好多银钱呢!”坐在楼下的百姓开始议论纷纷,也不知是谁开的头。 紧接着,一个个七嘴八舌的说起了他们“看到”的场景,皆是富商呈上银票或是珠宝金银给康道,一个个说的绘声绘色,把那场面一一复刻了一遍。又不知是谁,又给透露了康道贪了朝廷拨下来的银两,百姓彻底炸开了锅。 而后没几天,几乎所有的百姓人口相传,就连街边跑出来玩耍的小娃娃都念起了康道受贿贪污的打油诗,玩闹着传遍了整个露昶。 这传闻传到假康道耳边还是因为衙门里也开始肆无忌惮地口口相传,那些侍卫看向假康道时眼神都有了变化,甚至时不时就会不顾礼节看他一眼。假康道呵斥了一番当值的侍卫,问明白事情后当即便让师爷带人去查探究竟是从哪里传出的消息。哪知师爷一去不复返,直到下了衙回府后依旧不见人影,派出去的侍卫也都毫无消息。 第102章 抓捕假康道 第一节 到了夜晚,他在府上的书房里坐立不安,手上的书一个时辰过去了就翻了两页,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来人啊,去看看,师爷怎么还没回来?”假康道吩咐道。 门口没有回应,假康道心中莫名慌乱,他起身往外走去,打开门时,柳三带了人已经堵在了他门口。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这是知县府,你们好大的胆子!”康道嘴上怒声道,人却不停往后退。 “康大人,听说您有贪污受贿一事,我们特意来请您去问话,希望您配合。”柳三拿出了协查令牌举到假康道面前,给他看过后,向带来的人使了个眼神,“带走!” “本官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干过那些事!定是有人陷害,还请各位严查!”康道看了令牌瞬间明白这是五皇子的人,倒也不慌了,反而背起了手,甩了一下袖子义正严辞道。 柳三心里直呼真虚伪,面上却不显露,冷着脸应道:“既然大人能如此洒脱,在下倒是愿意相信大人。但有命在身,不好违背主子命令,还请大人配合一下,随我们走一趟。” “本官明白大家的苦楚,这便跟尔等去,带路吧。”假康道扬起了头挺直了胸膛,一脸无畏地大步走着。 柳三和兄弟们对视了一眼,纷纷嗤之以鼻。这不愧是老狐狸,如此能装,这样出去即使被人看见,也能扳回一点他在百姓心中的形象。百姓看到他这副样子,心中或多或少会对那传言产生怀疑,毕竟能这么无畏的出去,应该也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一路到了客栈北苑,柳三怕康道趁他们放松警惕跑了,特意还绑了手。到了北苑会客厅,柳三向影一和影七行了礼,把人带进去后退朝了一边。 湛槿初和贺南泓隐在几重屏风的后面,静静地坐听前面的声音。 “下官见过五皇子殿下,见过贺将军!”假康道见了人也丝毫不慌,镇静地行了全礼。 “康大人请起。”影七靠在座椅上,脸上还有些苍白,声音也很轻,一副大病初愈的苍白感。 “康大人可知今日让他们带你来所为何事。”影一冷着脸问话。 假康道不卑不亢的鞠了一礼后开口道:“近日不知为何县城中到处传下官之事,所说均是无稽之谈,下关今日方才得知,吩咐了师爷去查探这谣言究竟是何人所传,哪知未等到师爷,却等来了殿下和将军之人。” 他这些话倒是一句也没说谎,所以说起来十分淡定,甚至带了些怒气和冤屈。 “康大人说所传为谣言,那为何那么多百姓均说是亲眼所见?”影七喝了一口热茶,淡淡地开口问道,这动作,确实是把湛槿初学了个七八成。 假康道抬眼看了一下那气质容貌超群的两位,不知为何觉得有些眼熟,但又确实没有见过,只是在那信中见过两人的样子。 “下官确实没做,具体为何百姓会见到下官做那些事,下官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还请殿下和将军明察!”假康道跪了下去,朝两人叩首道。 “你便去查查看,把百姓所说的看到康大人的时辰和地点都记下来,再来与康大人对一对。”影一朝柳三使了个眼色让他下去。 柳三配合的行了礼出了屋子。康道见此也松了口气,庆幸这五皇子和贺将军也是讲究证据之人,那他就完全不需要担忧。 “下官多谢殿下、多谢将军。下官还有一事,我想问一问我的师爷如今在哪里?”康道道了谢后接着问道,师爷可不能丢。 影七突然咳了起来,影一连忙替他顺背,林文一般打扮的暗卫连忙送上了热水,没人理会康道,全都围在了影七前后。待影七缓过气来,才慢悠悠地看向康道,开口道:“康大人不必担心,你的师爷在我们这,只是例行问问话,等侍卫查到消息回来后再两方一对,大人就能走了。我这身子不争气,让大人看了笑话。” “不不不,殿下兢兢业业为大荆着想,实属大荆之幸。是下官之事累了殿下,应是下官向殿下赔不是。”假康道弓着腰陪着笑脸说道。 “林文,请康大人下去休息,需要什么都给大人安排好,不可慢待。”影一扶着影七,开口吩咐道。 “是。”林文模样的暗卫应道,接着便把康道带到了安排好的屋子,严加看守了起来。 等人一走,影七就直了起来,和影一一起起身到屏风后见湛槿初和贺南泓。 第二节 “做得很好,就这样先把他扣下即可,消息封锁住就行。”湛槿初见他们过来,笑着道。 贺南泓也接了一句:“他和那师爷都是会武的,要多加留意。” “是!”影一和影七应声道。 等外面再传的热闹些,他们一行就该走了。出来了将近三个月,是该回去了。 “到时候我们带上那批匣子香料往江城拐一趟,你们便在这先等上几日,待接手这边事宜的人到了在启程按原计划路线返回。”湛槿初边说边起了身,“我们便先回屋了。” 影一和影七目送两人离去的背影,看着那亲密无间的氛围,两人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读出了羡慕。 ———— 李府。 李静再一次到李超书房坐下,柔若无骨的靠在座椅上,手中抱着汤婆子,举止悠闲又妩媚。 “你又来干什么?”李超这几日有些焦头烂额,李氏和李傅言在府中一刻也不消停,把这府里闹得鸡飞狗跳。 李傅言不知患上了什么恶疾,下身异常红肿,疼痛难耐。加上那总是反反复复的高热,整个人痛苦得难以抑制,经常打砸身边伺候的人。大夫来了一波又一波,个个看后都摇着头出了府,只是开了些风寒和散热的药物。 看着大夫那脸上的无力,李傅言更绝望了。李夫人见儿子这么难受,也顾不上在外人面前装模作样,索性露出了真面目,后面来的大夫们都被她那难听的话语骂得掉头就走,其中一个本就性格桀骜的大夫更是直接开口骂了回去,直言李傅言定是烟花柳巷去多了染上了花病,否则下身不会如此。李傅言一听更是慌了神,整个人直接晕了过去,李夫人也顾不得再开骂,直接让人把那大夫轰了出去,自己在李傅言身边哭喊。 那大夫不是个软柿子,吃不了这亏,于是便把李傅言这事和他猜测的病因统统在外面传了个遍,这才心满意足的回了家。 李超忙着安抚儿子,还要处理主子交代的事情,配合那些把东西往军大营送的人隐蔽路线,再加上李氏一直胡闹,他烦躁得嘴上都起了火疮。这个时候见李静也来插一脚,他语气便十分不好。 “父亲您忙我是知道的,我这要的就是一张纸而已,倒也不必拖那么久吧。看看哥哥那模样,要是我不小心在他面前出现,惹怒了他,母亲拿了小莲错处威胁小莲给我也送一份大礼可怎么办?您就把小莲的卖身契给了我吧,我便不来烦您。”李静听着李超的语气倒也不惧,依旧不起身,抱着汤婆子漫不经心地开口朝他说道。 李超抬眼看着她,心里冷笑一番,这点小伎俩还敢在他面前卖弄,“行,待会便让人送去你院里。”既然是你想让那丫头快些死,那我也不便留她性命了。 李静面上突然露出一丝喜悦和激动,心底却冷哼一声:老东西。 得到想要的东西,李静也就没多留,施施然起身,袅袅婷婷的一路去了李傅言的屋子,瞥了一眼那些低头跪在地上的小厮和丫鬟,又抬眼看向那床上疼得直叫唤的李傅言以及他床榻边上一直抹着泪安慰着他的李氏,只感觉讽刺至极。 李氏见李静来了,心中又烦躁又厌恶,斜眼看向她道:“你来这干什么,滚出去,别脏了这屋子!看见你就来气。” “娘,你这说的什么话。之前哥哥可还亲自抱我来他这屋子来着,怎么现在你到嫌起我来了。哥哥染上那花病,我都还没说他脏,您倒是先说起我来了,这是哪门子母女情深呐。”李静朱唇轻启,淡淡地讽刺道。 “小贱人,你说谁脏呢!给我滚出去!滚!”李傅言大怒地嘶吼道,整个人挺了起来,脸都涨红了。 “哥,你这可让静儿伤心了,静儿也是关心你来探望一下而已,你也不必那么激动。”李静站在离床榻两丈远的地方,嫌弃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用锦帕掩住了口鼻,仿佛怕沾染了什么东西。 李傅言更气了,“滚!给我滚!” 李氏心疼地扶着他,连忙让小厮给李静弄出去,头也不回,不想再多看李静一眼,满心满眼皆是她的宝贝儿子。 “不用你们,我自己会走。”见小厮们向自己走过来,李静冷眼看了一圈开口道。 她又看了一下那母子情深的画面,冷哼一声,缓缓迈出了李傅言的屋子。她站在长廊下,抬头看着那飘落而下的雪花。她伸出手试图去接住一片,可是雪花偏偏不听话,落在朱红的衣裳上,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笑了,笑得肆意而张扬...... 第103章 救人回京 第一节 傍晚时分,李超真的派人把小莲的卖身契送了过来。李静面无表情的接过,把人打发走后,她再三确认了一下,脸上染上了笑意。 “小莲,你看!”见小莲端了膳食回来,李静欣喜地拿了那张“沉甸甸”的纸递给小莲。 小莲把食盒放好,擦拭了一下手后才接过,她看了一眼后惊喜的看向李静,而后又不敢相信的拿着看了一遍又一遍,手颤抖着,脸上满是惊讶。 “小姐......小姐!这,这是真的吗?”小莲缓过劲儿来,看向李静激动地确认道。 李静没有说话,朝她点了点头,走到她身边抱了抱她,“是真的,小莲,从今日起,你便能脱了奴籍,为自己而活了。” 小莲不知是激动还是感慨,一时间哭了出来,抱住李静不愿撒手。李静温柔地拍着她的背,默默安抚着。哭了好一会儿,小莲才把脸从李静肩上离开,拭了拭眼角的泪,笑着看向李静:“小姐,小莲重新给你换件衣裳,它被我弄湿了。” “无碍。”李静拿了锦帕替她擦拭了一番,拍了拍她的头,“你本就比我小上两岁,却一直跟在我身边为我操持这么多琐事,如今好了,你便出了府,去好好享受新的生活。” “小姐是要赶我走了吗?小莲不愿离开小姐,小姐在哪我便在哪。”小莲听了李静这话心中慌乱不安,伸手扯住李静的衣袖不肯放开,头摇成了拨浪鼓。 李静笑了笑,“傻子,你得先出府,李超必然不会放你走,你再待在这反而很危险。他留着我还有用的一天,便不会动我。所以,不要让我担心,你先出去,待我把事情了结了,便去找你好不好?” “真的吗?你会来找小莲吗?”小莲将信将疑地问道。 “会的,今日你便出府,外面会有人接应你。李超必定会找你麻烦,所以那日在茶楼我便拜托了白公子他们帮我护住你。”李静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温柔的开口道。 把小莲说服后,李静便催促着她收拾东西,趁着夜色悄悄送她到了李府侧门。依依不舍的道了别后,李静看着小莲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从此时此刻开始,这偌大的李府,再也没有真正会担心她,为她着想的人了,她真正成为了孤家寡人。 果然,不出李静所料,李超早已经派了人盯住她们,小莲走出巷子的那一刻,三哥黑衣人便围了过来。然而没想到的是,突然又从别处出来了几个黑衣人,双方缠斗起来。很快刚围住她的黑衣人就被解决了一个,小莲看到这场面,害怕的靠在了墙边,鼓起勇气想往外跑,但奈何是第一次见到这场面,腿脚发软,走不出一步,他也不敢乱动,生怕给来救她的人添乱。 三个黑衣人很快就被解决干净,影卫过来扶住了她,“这位姑娘,我们受公子之命来带你走,多有得罪。”说完,其中一个迅速把她背上,几人几个快步就隐入了黑暗中。 “安排妥当了?”湛槿初已经洗漱完毕,此刻正穿了亵衣靠在床榻上看着安九新买来的话本。 “嗯,林斯刚过来禀报,你已经躺下了,我便没让他进来打扰。”贺南泓边脱外衫边回道。 湛槿初把话本往那边桌上一放,往床榻里侧挪了一截儿,让出贺南泓的位置。“那李府中就只剩下李静一个人了,不知道这姑娘会不会害怕。”他有些担忧李静,虽然只是萍水相逢,但这姑娘的气节却让他很是佩服。 “害怕是会有的,但她心志坚定,不会那么容易就暴露了自己,只要不暴露,她就是安全的,不用担忧。”贺南泓躺了下去,湛槿初抬手替他把被子盖好。 “希望如此,等父皇的人来了,定要多交代一番,到时候把李静安安全全的带回京。”湛槿初叹了口气道。 “会的,她也是一位重要人证,皇上的人会保护好她。”贺南泓吹灭了烛火,侧身把湛槿初揽进怀里,两人安然入睡。 ———— 宫中,明德帝接到湛槿初的密信后请了贺惟然进宫,商讨了一番去露昶接手的人选,确定后当即就秘密派了人赶往了露昶。 “臣下失职,竟然有这么多抚溪人进入到大荆,危害大荆安全。”等事情安排好后哦,贺惟然走到明德帝面前跪了下去。 明德帝没料到他突然会来这么一出,忙把人扶起来;“你这是作甚,这些人再怎么防也是防不住的。这朝廷里有人里应外合,他们有明确的身份可以光明正大的进来,这没人能阻拦。胜渊,朕不会怪你,更不会怪所有坚守大荆边境的将士。蛀虫啃咬大荆内部,试图动摇镇守严密的边境,这才是最大的问题。”明德帝深叹一口气道。 “是时候把这人揪出来了。”贺惟然沉着脸严肃的说道。 “是啊。该把人找出来了。”明德帝慢慢地重复着他的话,眼神中有狠绝,有坚定。至少在他退位前,大荆要完好无损地交到下一任君王手上。 第二节 湛槿初一行人收拾好了东西特意去了一趟和风斋和那施磊道了别,双方又说了一些场面话后湛槿初和贺南泓才带了人离开。 施磊遣人悄悄跟着他们一直到出城百里远,确认他们行进的方向是江城后才返回。待他们跟着的人一走,那一行人便等在了一个小城镇里,里面并没有湛槿初和贺南泓几人的踪影。 夜里,贺南泓带着湛槿初和柳三、安九几人很快就到了那隐藏在山林里的神秘村落。天色已经很晚了,屋里的人已经全部回了个字的屋子休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贺南泓让安九和柳三分别去了那些抚溪人的屋子,向里面吹了迷药。 紧接着贺南泓便重复之前的方法把湛槿初带进了齐愿景的屋子,齐愿景躺在床榻上睡得正香,贺南泓想先把他弄昏迷后直接带他走,湛槿初拉住了贺南泓即将砍向齐愿景后颈的手,冲他摇了摇头。 他走到齐愿景身旁,在他耳边敲了几下,贺南泓还未看懂他要做什么,床榻上的人突然就睁开了眼睛看向他们。 齐愿景的眼眸很黑很亮,透露出他的惊喜。这是他和师弟的暗号,之前湛槿初不方便时时往建星阁跑,只能偷偷来。所以多数时间是夜里。因此他们约好只要这样敲便是对方来了,齐愿景便去给湛槿初开门。 湛槿初见他要说话,连忙朝他比了一个“嘘”,指了指外面摇了摇头。 齐愿景看懂了湛槿初的意思,乖巧地冲他点了点头,伸手拉住湛槿初的手起了身。湛槿初把他的衣裳都递给他,他快速地穿好后又拉上了湛槿初的手。 贺南泓盯着两人交握的手,虽然不是十指相扣,但也让他心里一酸。此时也顾不上说什么,贺南泓迅速用枕头充当了人给塞进被褥,又把被子弄严实了些后揽住湛槿初带他们往窗边走。 林斯和安九已经等在窗外,贺南泓便想先把齐愿景拖起来送出去,哪知齐愿景不肯,对着他狂摇头。湛槿初看出了齐愿景的抗拒,凑到了他耳边小声道:“师兄别怕,我们是要逃出去,不能让那些人听到。他是我的朋友,和我一起来救你的,不会伤害我们。” 齐愿景睁着大眼睛盯着贺南泓,又伸头看了看外面的柳三和安九,扁了扁嘴,眨巴着眼睛向贺南泓点了点头。 把齐愿景和湛槿初都送出去后,贺南泓才翻身出来。安九把窗户合上又用东西给从里面锁上后,把地面都恢复了一下,又特意弄了一串脚印一直往村后面的山林里去后才跟上已经往外走的几人。 几人从另外的路赶到了林文他们等待的村镇,人都到了之后才继续往江城出发,到了江城后又转到了京城。他们真正到达京城时,离除夕也只差了十日。一行人悄悄进了京后除了柳三一行人回柳府复命,其余全都到了侯府住下,毕竟“湛槿初和贺南泓”此时还应该在露昶或是刚从露昶出发回京。 露昶。 在等到明德帝派来的人全部接手后,林斯特意向他们嘱咐了几遍务必保证李静的安全。接着便和影一他们带上了假康道和那师爷一起出发回京。 假康道和师爷一直喊着冤枉,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林斯干脆让阿四给他们下了药,让他们一觉醒来已经离露昶上百里远。 “两位还是省点力吧,既然是被冤枉,倒不如留着力气到京城喊冤,在这路上,冰天雪地的也没人理你们。”林斯坐在他们旁边,腿架起来,吊儿郎当的看向他们说道。 “本官要见五皇子和贺将军!你们这是欺辱本官,本官不服!”假康道看着他这副样子,怒目冲冠,大声吼道。 “不服憋着,谁要你服了。把这食物吃了,饿不死你还。”林斯可不想跟他多言,也不理他的话,只是让侍卫把食物和水喂到被捆绑着的两人嘴边,自己在一旁盯着。 第104章 回府 第一节 平定侯府 “哎呦,可算是回来了,祖母和南雁、南阳可想你们了,一天念叨个五六遍,就盼着你俩回来。”贺南辰听到动静穿上外衫到贺南泓的小院时他们刚安置好。 “二哥。”贺南泓和湛槿初见他过来喊了一声。 “哎呦呦,烨白也唤我为二哥了,三弟你这一趟倒是去的值,给我拐回来这么大一个弟弟。”贺南辰看着他俩笑着揶揄道。 湛槿初听罢当即就红了脸,一脸淡定的瞥了眼贺南泓,让他回话。 “还要多谢二哥出谋划策才让我抱得美人归。”贺南泓被贺南辰打趣了倒也无所谓,他伸手握住湛槿初的手向贺南辰挑了挑眉,满脸炫耀。 贺南辰瞪了他一眼,这才正常问话道:“影一他们也开始出发了,要不了几天也就能进京,到时候你们得去把身份换回来。京城认识你们的人太多,仔细看便能看出你们和他们的不同。” “知道,到时候我们会提前在他们回京的路上等。”贺南泓让湛槿初先坐下,等安九端了热汤过来接过放在湛槿初旁边。 湛槿初冲贺南泓笑了笑,转头看向贺南辰道:“今晚不用打扰老夫人和南雁、南阳,天色太晚,他们都歇息了,再起来容易着凉。” 贺南辰点了点头:“嗯,父亲应该就快到了,我来时往他那边院子看了一眼,烛火还亮着。” “该是我们去见侯爷的。”湛槿初听了放下热汤起了身有些紧张地看向贺南泓。 “别急,我刚遣人去和父亲说了,明早我们再去给他请安,他现在应该也歇下了。”贺南泓走过去拉住他,捏了捏他的小指安抚着。 湛槿初心底松了一口气,以前见侯爷倒不会紧张,这......现下他和泓哥哥在一起了,这样就如同见岳父...... 贺南辰笑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感受到了那股浓浓的情愫在他们周身流转。 “行了,你们该是累了。我也只是过来看一眼,便先回了。”贺南辰起身说道,“克制点,毕竟他们还不知道。”他意有所指的朝贺南泓他们眨了眨眼睛,说完便踏出了贺南泓的屋子。 湛槿初脸瞬间红到了耳根,眉目流转之间十分动人,本就很好看的眼睛此刻如清泉般清澈,看向人时温暖又迷人。 “别去客房了好不好,就在这睡。”贺南泓被勾出了火,眼神直愣愣地盯着湛槿初,手也不听使唤的握上那纤细的腰。这是他的屋子,他早就想在这榻上......! 湛槿初在那脑海中挣扎了一番,看着爱人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竟然说不出一个“不”字,呆呆地冲贺南泓点了点头。 这一晚的贺南泓如同长时间没吃上肉的虎狼一般,把湛槿初在屋子里的角角落落折腾了个遍,最后回归床榻时,湛槿初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全身泛着迷人的粉。他想不明白为何贺南泓今日会如此......热情,虽然每次都热情,但刚刚那样,属实是过了头。看着再次压上来的贺南泓,他已经连一根手指也没力气挣开了,任由他在自己身上折腾。 第二日清晨,贺南泓神清气爽地起身穿好衣裳,朝床榻上睡的正香的湛槿初额头上吻了一口,见人在睡梦中皱了皱眉,他笑了下,又替湛槿初掖了掖被子这才出了屋子,那嘴角的弧度始终也下不去。 “父亲,孩儿回来了。”到了贺惟然的院子,贺南泓走过去朝他鞠了一躬后说道。 “回来就好,待会儿去见见祖母,她老人家天天念叨着你们。”贺惟然在院子里练长枪,见他来了便停了动作,看这他说道。这小子今日看起来怎么周身洋溢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似乎是兴奋?还是激动? “是,待会儿便和槿初一块儿去。”贺南泓一说起湛槿初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贺惟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槿初还没醒?” “他昨夜睡得晚,累着了,我便没唤他,让他多睡一会儿。”贺南泓直说道。 贺惟然总觉得他这话有些不对劲,但也想不出哪里不对劲,只是觉得他这儿子后面是不是长了尾巴在摇动。 “去吧,照顾好他。”贺惟然狐疑地打量了贺南泓一会儿,便打发他出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贺惟然似乎看到了一条大尾巴狼。晃了晃脑袋,把这想法甩到一边,他接着练起来。 贺南泓快步回了屋,他没自己先到祖母那去请安,他知晓湛槿初孝顺祖母,这要是不唤他一起去,人就该跟他闹脾气了。 湛槿初被他唤醒后只觉得自己散架了,全身没有哪里不酸疼的。他瞪了一眼讨好地看着他笑的某人,使唤他给自己穿起了衣裳。 第二节 湛槿初打理好衣裳和配饰后拒绝了贺南泓说在屋里用过早膳再去的提议,“先去给祖母,不,老夫人请安。”被贺南泓的念叨搞得头有些发昏, “就该唤祖母。”贺南泓牵过他的手,两人一起向外走去。 湛槿初跨出屋门的第一步不禁嘶了一下,又怕引起林文他们的主注意,努力维持着脸上的淡定,接下来便放慢了步伐,步子也迈的小了些,因为有些腿软。贺南泓心疼地揽住了他,给他架了起来,一路带他走到贺老夫人的屋外才放开来。湛槿初进去前又替两人把衣角的皱褶抚平,这才跨了进去。 “拜见祖母!” “老夫人安好!” 两人齐声向贺老夫人请安,他两一起弯腰鞠躬,身子又间隔不到一尺,给贺老夫人都看的迷糊了。 “哎!好,来来来,快让祖母看看。这么久了才回来,可让我想极了。”贺老夫人慈祥的笑着向两人招了招手,让两人到她身边去。 今儿个一早就听嬷嬷说这两孩子回来了她就高兴得很,到佛堂上了几炷香出来后就一直盼着人过来,如今可把人盼来了。 贺老夫人拉过两人的手,这边看看那边看看,怎么也看不够。“我听说你受了伤,伤在哪里啊,快让祖母看看。”贺老夫人放开贺南泓,整个人转向湛槿初,心疼地看着他问道。 “老夫人,劳您挂念,我那只是小伤,早都痊愈了,就别看了。”湛槿初温柔地笑着说道。 “哼!三子,让你照顾好槿初,这怎么照顾成这样,你看看,人都瘦了,这小脸都有些憔悴。”贺老夫人拍了一下贺南泓,看着湛槿初略显苍白和疲惫的脸责怪道。 湛槿初和贺南泓心虚地对视了一眼,湛槿初蹲下开口道:“老夫人,我可没瘦。泓哥哥每一顿都盯着我用膳,我这都被他喂胖了。” “哪胖了,不胖,还要多吃些,多吃些呀才好!”贺老夫人摸了摸湛槿初的脸,笑着说道,“槿初叫我祖母可好,祖母就想要一个你这样贴心的孙儿,他们一个个都是皮实的小子,一点都不听话。” 湛槿初笑得愈发温柔,他拉着老夫人的手应道:“好,祖母!”但愿老人家知道他和泓哥哥的关系后还愿意让他如此唤她。 几人又说了些体己话后,知晓两人也未用早膳,贺老夫人忙让嬷嬷吩咐庖厨给这送来,开心地让两人陪着自己用了早膳。 出了老夫人的院子,贺南泓扶着湛槿初又去了贺惟然的院子,正好贺南雁和贺南阳都在,两人围着湛槿初开心地叽叽喳喳说起话来。湛槿初陪着他们,问什么便温柔地回答着,一点也没有不耐烦,反而还给他们又说了些此行的趣事,逗得两个孩子咯咯咯笑个不停。 贺惟然和贺南泓坐在一旁看着他们这其乐融融的样子,打心底里高兴。 “等午后你们详细地跟我说说那露昶之事,竟然能逃过南境的守卫把东西运进来,真有能耐!”贺惟然握起拳来,脸色阴沉。 “好,父亲,得给大哥再去封信,让他加派人手核实进关的人,理由便用新春佳节防止外敌趁机作乱,所以严查关卡。”贺南泓看向父亲,神色严肃。 “嗯,待会儿就写。今年你哥便不能回京过年了,南境需要一个领头的将领。”贺惟然说完叹了口气,始终是不能团团圆圆过个年。 贺南泓看着老父头上生出的花发,心中一酸,他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伸手拍拍父亲的手。 午膳时,湛槿初特意去把齐愿景带去了膳堂,将他介绍给了贺家人。齐愿景虽然见陌生人有些害怕,但湛槿初还在他身边,他便鼓起勇气跟贺家人一一打了招呼,十分乖巧。 贺家人都被告知了一下齐愿景的情况,一开始还担心这孩子并不能和大家对话,如今看他出了担子小一些,其他方面到看着很正常。贺老夫人很喜欢长得精致又乖巧的齐愿景,特意给他夹了好些菜,还一个劲地问他可有喜欢的食材,等晚膳便让厨子做来。 齐愿景知道老夫人是对他好,也不推辞,接下了所有的菜,自己撑了也不敢说。只是扑闪着大眼睛看向湛槿初,眼里泛着求助。 湛槿初忙替他阻止了老夫人的好意,这才让他免于再塞进一些吃食。他这眼睛提溜转的样子倒引得贺老夫人更加喜欢,恨不得把人带到自己院里照看着。不过看出这孩子还是有些害怕,便没有强求,自己回了屋子做起了多日为动过的鞋,打算先做给齐愿景。 第105章 哄太后 第一节 回京的第四日夜里,湛槿初几人悄悄地出了城,在离京将近三十里远的地方等着影一他们的队伍。不出两刻钟,一队人马就迎着风雪而来,行进的速度很快。 会面后双方便换了装束,影一和影七摘了面具隐入了黑暗,湛槿初和贺南泓进了马车。他们没有进城,这时城门依然关闭,他们出城是走了别的道。他们继续往前走了些,拐了个弯后,他们歇在了一个湛槿初名下的庄子上。 第二日清晨,风雪渐大。一行人路上没有耽误,加快速度到了城门口,贺南辰和宣润、秦睦已经等在了城门口,两队人马遥遥相望。因着雪太大,他们也没装模作样的寒暄,在那些隐在暗处的人的凝视下很快进城到了侯府。同样,侯府众人也为了迎接久未归家的亲人,除了老夫人以外全都等在了门口。 “烨白要回宫吗?”进了前厅后贺南辰看向湛槿初问道。 “对,回宫去见父皇,也把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说予他听听。”湛槿初笑着朝宣润他们一一看去,特别是多日不见的秦睦湛槿初多看他了几眼,总觉得好友肤质弹滑,脸上也略多了些羞意?? 秦睦看他一直盯着自己,莫名有些尴尬地干咳了几声清清嗓子:“你盯着我作甚,许久不见忘记了?” “不,只是觉得你发生了些变化。”湛槿初温和一笑道。 “烨白也变了许多。”宣润见秦睦接收到秦睦求助的眼神,上前一步把人牢牢一挡,笑着开了口。 湛槿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在宣润身后探头探脑的秦睦,脑子里灵光一闪,恍然大悟般朝他们会心一笑,把秦睦羞了个大红脸,躲在宣润身后不好意思出来。 “对了,那假康道现下只能先关押在侯府地牢,他被抓肯定会想着联系上他背后的那人,若是那人为了不暴露自己先下手,我们就失了证据。”宣润想到被五花大绑扔到侯府地牢里的假康道和那师爷,转移了话题道。 “嗯,等把这事在朝中上奏,安排人装扮成这两人的样子关入大理寺,引蛇出洞。”贺南泓接着他的话说道。 几人约定好明日相聚后就散了,宣润和秦睦回了宣府,贺南泓送湛槿初回了宫。马车上,贺南泓紧紧拥住湛槿初,无数的吻落在湛槿初的脸上和脖颈上,湛槿初被吻得双眼有些迷离,愣愣的盯着那张俊脸。 “不想让你回宫。”贺南泓把人抱在自己身上,凑在他耳边说话,话语中满是不舍和占有欲。 “明日就能见面,乖。”湛槿初凑过去亲了一口贺南泓的唇,盯着他装满委屈的眼睛,摸了摸他的头哄道。 贺南泓把人往怀里一带,“晚上没人给你暖床榻了。”他把头埋入湛槿初肩颈,瓮瓮道。 湛槿初被他的话逗得扑哧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抱住他的头道:“好了,明晚我不回宫便是。” 马车已经到了宫门好一会儿也不见里面的人下来,安九和林文坐在马车一左一右守着不让人靠近,就那样又过了一刻钟,贺南泓才扶着整理好衣裳和头发的湛槿初下了马车。湛槿初朝贺南泓温柔地笑着道别,眼眶还有些微微泛红(不是哭的!)。 贺南泓就那样看着湛槿初的背影一步一步入了宫门,再渐渐消失在视野里。 御书房 “参见父皇,父皇万安!”湛槿初向明德帝跪下行了礼。 “快起来,这里没外人。”明德帝亲自给人扶了起来,盯着湛槿初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眼里满是慈爱,“之前听说你受了伤,如今如何了?” “禀父皇,已经痊愈了。”湛槿初笑着在明德帝面前转了一圈,向他证明自己没事。 明德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好!好样的。”他的槿初把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案子都办的很好,着实该夸。 父子两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很久的话,似乎要把这些年未说的话都说尽,直到福喜叩门进来禀报午膳备好了,明德帝才止住话匣子,留下湛槿初一起移步膳堂用了午膳。 “去看看太后,之前听说你受伤,她还为此大哭了一场。她老人家身体不好,你回来了便多去寿康宫走动走动,多和她说说话。”湛槿初走之前明德帝特意交代了一番。 “儿臣会的。”湛槿初冲明德帝行了礼,这才慢慢退了出来。 他也没急着回宫里的住处,直接就朝着寿康宫的方向去了。 第二节 寿康宫。 天还没亮太后就已经起了身,收拾好后便去了佛堂。待她从佛堂出来,付嬷嬷扶着她回了屋子。 “太后娘娘可要再去休息会儿,您昨晚没睡好,今儿个又冷起的又早,倒不如用过早膳再睡会儿。”付嬷嬷扶着太后边走边说道。 太后摆了摆手,“不了,人老了,觉少,这会儿也不困。阿付,去帮我把那绣样拿来,待会儿用了早膳就绣上几针。” 说是绣上几针,哪知一绣便忘了时辰,付嬷嬷再三请她老人家去用午膳,她干脆不理,拿着绣样不肯放,急的付嬷嬷两边跑。这边,付嬷嬷叮嘱完小厨房温着菜饭正往太后寝殿去,眼见院子里出现了一道俊逸的身影,定睛一看,哎呦!这不是太后心心念念的五殿下吗?付嬷嬷忙迎了去,笑着挥退了带路的小太监,笑着向湛槿初行了个礼:“见过五殿下。五殿下你可算是回来了,太后娘娘日日念叨着你呢!” “付嬷嬷多礼了,今晨刚入京,回宫便去了父皇那,现下知道皇祖母回了京我便直接从父皇那过来了。”湛槿初温和的笑着将老嬷嬷扶起。 “正好殿下您来了,您可要帮忙劝劝太后,她今日道这个时辰还未用午膳,一直在绣花,老奴劝了多少次娘娘也不理。”付嬷嬷说着一脸愁容,看着湛槿初仿若见到了救星。 “这个时辰还未用?”湛槿初微微蹙起了眉头,脚上的步伐又快了许多。 付嬷嬷先一步进了屋子,朝太后高兴地喊了一声:“太后,您快看看,这是谁来了!” 太后闻言停了手上的针,抬眼一望,瞬时眼泪就掉了出来,激动地看着眼前的人。 湛槿初被她的眼泪吓到了,快步走过去拿了锦帕蹲在她面前替她擦拭,边接过她手里的绣品递给了付嬷嬷。 “皇祖母怎么一见孙儿就流泪,是不欢迎孙儿吗?”湛槿初温柔地拉起太后的手,眼睛带着笑意看着太后。 “你这没良心的,怎的这时候才回来,这过几日就除夕了,哀家都担心坏了。”太后边掉眼泪边说,手上紧紧的握住湛槿初的左手。 湛槿初仰头看着她,眼眸里满含星辰,他一点一点帮太后拭去眼泪,轻轻哄道:“孙儿这不是回来了吗,您快别哭了,您再哭我也快哭了。” 太后泪眼婆娑的嗔了他一眼,见他笑得还是那么好看,只是眼眶竟也红了些,太后一阵心疼,她忙自己拭了拭眼角的泪,把即将流出的泪也生生憋了回去。 “皇祖母不哭了,你回来了,皇祖母高兴!”太后声音还有些呜咽,但总归是没再掉眼泪。 湛槿初拍了拍她的手,看向付嬷嬷:“麻烦嬷嬷上午膳吧,我再陪皇祖母用些。” 太后这才想到自己未用午膳,肚子里也开始唱起了空城计。她不由得有些心虚地看向付嬷嬷,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噙笑望着她的湛槿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开口解释道:“刚刚确实不饿。” “好,刚刚不饿,现在皇祖母该饿了。孙儿也想在皇祖母这再用上一些,父皇那的没皇祖母这小厨房做的膳食味美,今日算是孙儿有口福了。”湛槿初顺着太后的话说道。 这话可把太后引得喜笑颜开,拉着他的手就往膳桌走,便走便说着让他多来,她吩咐小厨房给他做喜欢的菜。湛槿初笑着一一应下,把老人家哄得十分开心。 太后今日因着湛槿初过来用了不少膳食,也不停地给湛槿初夹菜,湛槿初也不拒绝,把老人家的心意一一吃下,本来就有七分饱的肚子如今撑了个十一分。看到再次夹向自己碗里的菜,湛槿初忙求救的看向付嬷嬷。 付嬷嬷看太后吃得如此开心,也站在一旁为她开心。接收到湛槿初的眼神时当即想起五殿下是用过膳的,忙凑了过来阻止了太后:“娘娘,殿下该是吃不下了,他这用了两次膳,您可别让他撑坏了肚子。” 太后这才恍然大悟,看向一旁笑得温柔的湛槿初:“你这孩子,吃不下你就该和我说。”她又转头看向付嬷嬷:“阿付去拿些助消食儿的来,你该早提醒哀家,看把这孩子撑的,脸都白了些。” 用完膳湛槿初又陪了太后一会儿,到了午睡时分,付嬷嬷见还在兴致勃勃听湛槿初说着他此行趣事的太后,欲言又止。 湛槿初见此看了看时辰,便开口劝了太后去午睡,并且承诺了明日还过来与她一起用午膳,这才把老人家哄去午睡去了。 第106章 想念 第一节 出了寿康宫,湛槿初便带着林文回了康新宫。许久未回,湛槿初到了宫门前恍了神,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小人在和他说:“当你踏进这住所,你就又变成了一个人。一个人用膳,一个人入睡,干什么都是孤独一人。”湛槿初心中莫名一慌,随即停了迈向前的脚步。 “主子,您怎么了?”林文见湛槿初停下脚步一直盯着康新宫的殿门看,有些疑惑地问道。 湛槿初突然有些想笑,自己这是过熟了什么都有依靠的日子,自己这本来的日子却不爱了,到底是有些被爱意迷昏了头。他摇了摇头,挥去脑中那些胡思乱想,即使两人被宫门相隔,心中也照样有着对方。 “无事,走吧。”湛槿初温润一笑。 门口,康新宫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跪在门口候着湛槿初,“恭迎主子归来!” “起身。”湛槿初跨进了殿门,站定了说道。 “各自忙去吧,小起子和如儿随本宫 去内殿。”湛槿初看了一圈后开口道。 内殿中已经备好了炭炉,地龙也烧了起来,知道主子怕冷,如儿和小起子收到湛槿初回宫的信后便准备了起来。 “这几个月来宫里有何大事否?”湛槿初把大氅脱下递给林文,自己坐了下来,看向小起子和如儿。 “宫中近来并无大事发生,只是之前四皇子的事闹得有些沸沸扬扬,整个宫中都传遍了,柔贵妃为此事急的大病一场,纯贵妃特意过上两日便去探望一番。”如儿回禀道。 “她倒是好心,就不知柔贵妃见到她心中作何感想了。”湛槿初笑了笑,眼睛弯了起来,煞是好看。 “奴才最近听说了一件事儿,六殿下回宫后与淑妃娘娘不知为何大吵了一架,现下都不怎么进宫了,整日呆在吏部处理公务。”小起子压低了声音道。 湛槿初手中拿起茶抿了一口,放下后淡淡说道:“六弟虽然面相冷,但心善,淑妃娘娘或许是对他透露了些事情,导致六弟有些气急忧心。”她想替他儿子扫清挡路石,却从未想过问问儿子的意见。一昧地顺遂自己心意去为儿子考虑却不曾教过儿子怎么去争权夺利,如今儿子大了才去给人灌输这些,哪是一时便能接受的。 “对了,年礼都备完送去各府各宫了吗?”湛槿初想起离除夕也就只有几日了。 “奴才和如儿姐姐已经按着规矩都送去了。”小起子回道。 湛槿初想了想,看向两人道:“在备两份礼,一份柳府,多备茶和一些古玩;一份平定侯府,多备一些孩子、老人家喜欢之物。今日便备好,明日我亲自送去。” “是!”小起子和如儿应下后便行礼往外去,如儿抬眼看了一眼林文,见他对自己礼貌一笑,如儿也笑着点了点头。 “林文,若是有意,我可为你们指婚。”湛槿初见如儿他们走远了,抬头看向林文道。 林文突然有些无助,“属下......这......” “遵循自己的心,你便再多想想。”湛槿初心中暗叹,林文这脑子平日倒是灵活的很,一到这男女之事上便不灵光了。 “主子......”林文语塞,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意。只是如儿做的点心还有之前去时她给的果子确实很好吃,还有那不知何时放进自己行囊中的新鞋,他低头看了下,确实很软。 “行了,不急在这一时,你也别过多的忧虑,顺气自然便好。”湛槿初笑着劝道,林文其实在他心中一直以来便是一位稳重的兄长,他希望他能幸福。 夜里,外面风雪小了,宫中更加寂静。湛槿初规规矩矩地躺在床榻上,却没有丝毫睡意。屋里的地龙烧的很烫,脚边即使还放置了汤婆子他也还是感觉到冷。他有些习惯地往外挪了挪侧了身,却又想到这床榻上只有自己一人,心中不免失落。 “林文。”湛槿初向外唤了一声。 “主子。”林文起身掀开帷帘进来。 “帮我再拿一床被褥过来。”湛槿初压住内心的想念吩咐道。 “是!”林文迅速拿了被褥帮湛槿初盖上,又灌了个汤婆子放在湛槿初身侧,“主子若是还冷便再唤我。” 湛槿初冲他点了点头,感受着身上被褥的重量,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全是贺南泓的身影。不知道泓哥哥此时是不是也在想他,还是已经熟睡了。这习惯二字真是让人难熬,以往在这屋里他也只盖一床被褥也不会这样冷。 第二节 平定侯府。 贺南泓在第十次翻身后睁开眼掀开被褥起了身,丝毫没有困意。长夜漫漫,心中对湛槿初的思念却噬心入骨。他撇外衫走到窗前,看向那院里的石桌和大树,就是在那槿初吃了他做的第一碗面。 这些日子日日怀中有香香软软的槿初,今日骤然床榻空了一半,怀里也少了一人,心中怅然若失。贺南泓叹了口气,又回到床榻躺下。再忍忍,明日便能见到。不是不想此时此刻就悄悄入宫,如今他两的关系还未知会皇上,若是被皇上的人注意到他的行踪,对槿初不利。皇家多猜疑,纵使皇上似乎已经有意传位槿初,也十分宠爱槿初这个嫡子,但他的身份是镇守边境的将军,随意出入宫门只能是小的时候,宫里不只有槿初还有其他人,总要避嫌。 心中怀着思念,贺南泓一夜半梦半醒。天还未亮,他便起了身,传好了衣裳到院里练武。没过多时,贺惟然闻风而来,抓着贺南泓与自己过招。 过招下来已经是一个时辰过去,两人接过林文和陈同递来的巾帕擦拭了一下头颈上的汗,“今日作何打算?”贺惟然问道。 “傍晚便不在府里用膳,二哥和我一起去万景楼与槿初他们用晚膳。”贺南泓边说边接过了贺惟然的长枪递给陈同。 “也好,你们多聚聚。按如今的局势,要时刻做好回南境的准备。抚溪国欺人太甚,不能再惯着他们。”贺惟然说着事情时神情严肃,很是重视。 贺南泓朝贺惟然鞠了一礼,“我们明白,父亲放心。” “行了,一起去用早膳。”贺惟然说完便径直往贺南泓屋里去。 一进屋,他便发现贺南泓的床榻上有一件衣裳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枕边,他脑海中搜寻了一下,这衣裳,嘶,这不是槿初前些日子穿的吗?紧接着,他不经意往床旁边的小桌上一看,一个精致的小盒吸引了他的注意,但总归是儿子的东西,他也不好乱动。他看向随后进来的贺南泓问道:“槿初的衣裳怎么会在你屋里?” “林文收拾漏了,把这当成我的衣裳了。”贺南泓瞥了一眼枕边的衣裳,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回道。其实是他缠着槿初留下的,昨夜睡不着,全靠闻着这衣裳上槿初的味道才得以睡上一会儿。 “嗯,记得给他收拾好。”贺惟然有些奇怪,槿初的衣裳不也应该在客房吗?怎么会遗落在贺南泓的屋子。 “那小盒是什么,到还挺精致。”贺惟然指着那小桌上的盒子问道。 贺南泓不禁哽了一下,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前些日子用了竟然没收起来。“是香料。”他半真半假的说道。 “是吗?我能看看吗?”贺惟然征求儿子的意见道。 贺南泓没想到他爹如此难缠,“爹,这不宜看,房中兴致之物。”贺南泓幽幽的眼神看向贺惟然。 贺惟然到真没想到这一层,干咳了几声掩饰尴尬,后面便没有再问,用过早膳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不对呀,这南泓屋里怎么会有这东西?”贺惟然喃喃自语道,说完他看向陈同,陈同努力措辞,张口道:“少爷毕竟也是成年男子,总会有些......咳,这方面的需求。” “是该给他介绍门亲事了,老二的亲事定了,只剩老大和老三,都老大不小了,是时候了。”贺惟然啧了一下道,“之前这小子还说心里有人了,这去了这几个月,人家姑娘还能等他?待我再去敲打一二,问问是谁家姑娘。” 午膳后,贺惟然便把贺南辰和贺南泓都叫到了自己屋,语重心长的问道:“泓儿,你这心上人可还有着落?你二哥可是都定下了,你也抓点紧,父亲也不想逼你,主要是你这自己,咳,那多了也不好。”他委婉地点了一下那小盒子里的东西。 贺南辰听罢看戏地盯向贺南泓,这是被父亲发现了什么? “父亲,儿子知道。他很好,与儿子两情相悦,待时机成熟便与你们说。”贺南泓脸上略有些不自然。 “辰儿多劝劝他,是哪家天仙瞒得这么紧。”贺惟然看向贺南辰说道。 “那可真是天仙,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贺南辰打趣道。 “你认识?”贺惟然问道。 “认识认识,可惜三弟不让说,父亲还是再等等,嘿嘿。”贺南辰嘿嘿一笑道。 “那我可就更加好奇了,这是什么气质的女子竟得你这么一夸。”贺惟然被勾起了好奇心,就差逼问一下贺南辰了。 第107章 相聚 第一节 三人的谈话以贺惟然好奇地抓心挠肺和和南辰满脸坏笑而结束,见问不出什么来,贺惟然就把这两糟心的儿子赶走了,真是一个比一个更让人生气。 出了贺惟然的屋子,贺南泓瞥了一眼自家二哥,嘱咐道:“可不能直说。” “知道知道,我懂!你啊,放一百二十个心,我的嘴可严实了。”贺南辰拍着胸脯保证了一番。 两人便各自回了屋,收拾整理一下准备傍晚的相聚。 贺南泓穿上了贺老夫人为他新制的衣裳,又特意配上了和槿初一对儿的玉佩,再加上一条槿初送的发带,就差把湛槿初的衣衫也给绑腰上了。 贺南辰见他这一打扮,心中翻了无数白眼,跟孔雀开屏似的。 这边,从太后那用完午膳出来,湛槿初回了康新宫同样戴上了那玉佩,收拾妥当后,便带着年礼先去了柳府。 这么多年来湛槿初第一次来到柳府心中无数感慨。柳荣檀和柳荣尧都带了夫人和孩子一起等在门外,见人到了,十分开心地把人迎了进去。 柳府变化不大,格局还是少时记忆中的那样,就是多了些亭子和石桌,他一路与两位舅舅说话,一边四处都看了看,把它们都记到脑海中。 “烨白已经快七年都没到柳府来了,待会儿让祺儿带你到处逛逛。”柳荣檀见湛槿初如此,便开口说道。 “好,谢谢舅舅。”湛槿初温和的应下。 等进了前厅,人便拥挤了起来,柳昌源看着自己这已经一表人才的外孙,不禁老泪纵横。他把人唤到了身边,拉着湛槿初的手细细打量。朝堂上看上那么几眼根本看不真切,这孩子容貌与他娘真是像极了。这通身的气质更是让人惊艳,如今见了更添了几分柔和,孩子自己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祖父,您身体可好?”湛槿初其实还是有些不适应,但看着老人老泪纵横,他心中也很难受。 “好,都好,硬朗的很。”柳昌源拉着湛槿初的手不放,激动地应道,“这么些年,是祖父的错,苦了你了。” “不苦,都过去了。”湛槿初眼眶微微湿润,这么些年其实也就这一句就足够了。 “父亲,先让烨白坐下说。”柳荣檀看着祖孙情深的两人,也十分感慨。但烨白这么些年第一次过来,一直让人站着是不行的,他出声提醒老父道。 “对对对,快坐,上一壶那上好的大红袍来。”柳昌源这才放开湛槿初,让他到旁边坐下,吩咐下人道。 “殿下可有口福了,祖父这大红袍藏得可紧了,我们都没合上一口,今日沾了你的光,我也来尝尝!”柳祺开口调节气氛道。 湛槿初接着他的话朝众人笑了,“那我可要多喝几盅,分你少一些。” 众人笑了起来,柳祺接着道:“那可不行,我要跟你争抢一二,没准祖父以后再也不拿出来给我再尝尝了可咋办。” “行了,丢人现眼,你想喝我还能藏着掖着啊。”柳昌源瞪了一眼这调皮的孙儿,笑着开了口。 柳祺可不依,继续道:“上次烨白送的茶,还没在我手上呆半个时辰就被您老藏起来了,到现在我也没见到过踪影,您说,这茶去哪了?” 看着柳祺戏彩娱亲的耍宝样,一家人笑得开心极了。湛槿初也被这气氛所感染,脸上的笑意就没听过,身上也放松了下来,坐在那跟他们一起聊了起来。就这样一家人热热闹闹聊着天品着茶,时辰过得很快。 因为昨日已经约好晚膳和贺南泓他们一起,湛槿初便拒绝了柳府众人的盛情邀请,“昨日与锦安他们定了今日相聚,就在万景楼,便不留了。” 在一家人有些失落的眼神注视下,湛槿初有些心软地开口道:“待年初二我一定再来叨扰,以后也会经常过来蹭上一段饭,还请祖父、舅舅舅母、表兄表妹们别嫌弃。” “好好好,你多来,祖父等你!”柳昌源笑着点头道,“到时候便让你两位舅母给你做你小时候最喜欢的红烧肉和红烧狮子头。” “是啊,烨白的多来,府上人多才热闹,你两位舅母的手艺可是又精进了。”柳府众人笑道。 送走湛槿初,柳府众人依旧心情愉悦,就连晚膳大家也都多用了些,特别是柳昌源,往日挑的很不肯用的羊乳也赏脸喝了半碗,引得柳祺又开口打趣了一番。 “小兔崽子,给你几分颜色还开上染坊了,看我今天不收拾你!”柳昌源抬起手就追着柳祺跑。 柳祺边笑边求饶,也不跑快,特意放慢脚步等着那已经皱巴巴的手掌落在自己身上,然后装作疼得大叫,向祖父和父亲母亲求饶,逗得一家人乐个不停。 众人看着爷孙两的互动,十分感慨,要不是这外乡耍宝的柳祺,老爷子一直憋着话不肯说,大家也心疼。如今烨白也肯到府上来,大家也都说开了,一起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重要。 第二节 京城万景楼。 刑部突然来了人禀告有急事需要处理,贺南辰拜托贺南泓为他向其余几人告罪,他便不能去赴约了。 贺南泓等在万景楼门外,宣润和秦睦到时见他在此,当然没想着他是在等他们。 “怎么,望夫石啊?”秦睦开口打趣道,“今日穿的如此光鲜,不知道的还以为上门订亲呢。” 贺南泓瞥了他们一眼,“锦安不管管吗?毕竟我也算你的老师。”他意有所指的上下打量了一番秦睦,以及两人就快拉在一起又怕别人看见的手。 秦睦听此看了一眼宣润,“什么意思?” 宣润拉过拉的手臂,朝贺南泓点了点头,拉着秦睦先往厢房里去了,“没什么,就是教了我些追求你的方法。” “啊?你?!他景煜教的你??”秦睦边上楼梯边盯着宣润发出疑问,这......景煜那百姓口中黑脸煞神教宣润追求自己?秦睦内心已经震惊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心。”见秦睦又震惊又呆愣的样子,宣润有些好笑,眼见这人路都不看就要踩空了,他忙把人揽到怀里。 秦睦这才反应过来,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一只手紧紧地抱住宣润的腰。 楼下,湛槿初从柳府过来路程远了一些,到了万景楼一出马车便看到那人在看着自己,眼神宠溺。 “等多久了?”湛槿初笑着把手递过去,任他扶着自己下了马车。 “刚到一会儿。”贺南泓温声回道,其实已经在这站了将近半个时辰了,“冷不冷,今日虽然未下雪,但却比昨日还冷些,可有多穿一点?”他握着湛槿初的手,冰凉得很。 湛槿初摇了摇头,“今日去了柳府,炭炉烧的很暖,一点都不冷。” 两人边说便往楼上去,不多时便到了厢房,哪知一推开包厢门便见到宣润正揽住秦睦便要吻下去。湛槿初尴尬地咳了声提醒,秦睦就像受惊的兔子,一下子弹了起来,离开了宣润的怀抱。因为起的太急,脚未站稳,身子没了重心往后摔去,宣润忙把人又揽了回来。 湛槿初和贺南泓就站在门口看着这一系列的动作,对视一眼后,湛槿初扑哧笑出了声。 “你两还要看多久,进来坐。”宣润把人扶着坐好在旁边的椅子上,抬眼看向门口那两看的兴致勃勃的两人。 秦睦羞得绯红蔓延了整个脸,抬眼也看了两人一眼,又立即低下了头。 “砚泽这个样子倒是少见。”湛槿初笑着开口道。 “就你会打趣!”被看得炸了毛的兔子秦睦张牙舞爪的回了一句。 湛槿初还想说点什么,厢房门便被敲开了,掌柜的带着人端菜饭进来,他便没有再说,只是眼里的戏谑依旧存在。 宣润也不避讳,等外人都出去后,便伸手安抚着炸毛的秦睦,温柔地哄着。秦睦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依旧在看着他们的两人,更加羞涩,“你们知道了?”知道我和宣润在一起了? “看出来了。”贺南泓说完,自然地帮湛槿初拉开座椅,拉着他的手把人安置好后才在他旁侧坐下。 “你,你两??什么情况?!”秦睦见他两拉在一处的手,瞪大了眼睛,嘴里的话都说不清楚了。 “如你所见,我和泓哥哥也在一起了。”湛槿初杵着下巴看向呆愣的秦睦,存了些逗弄的心思,他直起身往贺南泓脸上亲了一口,然后看向秦睦。 果不其然,秦睦眼睛瞪得更大了些,整个人陷入了呆滞。 “二哥不过来了,他刑部有急事,我们不等他了。”贺南泓接着开了口,然后伸出手夹了一块三丝饼放在湛槿初碗里。 “乖,回神,用膳了。”宣润瞥了一眼狐狸二人组,抬手摸了摸秦睦的的头,让人回神。 “我真的没想到,你们怎么都不与我说?”秦睦泄愤般咬了一口宣润夹给他的鸡腿,嘴里边嚼边质问,眼神十分幽怨,“你又为何知道却不跟我透露?”他瞪了一眼正在给自己烫羊肉的宣润。 “我写的信中可没说不让你知道,许是锦安有别的用意。”贺南泓撇清道。 “嗯?!”秦睦怒瞪宣润。 宣润也没想到这人会供出自己,他讨好地笑了笑,“当时是怕你知道了以为我是因为他两在一处了才会给你说心悦你,怕你觉得我是想也炫耀回去,不是真的喜欢你。” “我为什么会这么想?!”秦睦无奈,他在他的心中就这么一个形象? 见他们都齐刷刷点了点头,他有些羞恼地又啃了一口鸡腿。行吧,他确实会有那样的想法。 接下来大家也不逗秦睦了,纷纷动起筷子来。宣润和贺南泓一直在伺候着两位小祖宗吃菜,不给他们挑食的机会。 几人都未喝酒,也不拘礼,边吃边聊边笑,十分和谐愉快。 第108章 坦白 第一节 几人用完膳后又聊了许久,到了散场时,宫门已经落锁,贺南泓顺理成章地又把人拐回了侯府。 “唔......”一踏入屋子,湛槿初刚听到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后就被贺南泓压到了门上,滚烫的吻密密麻麻不断地落下,湛槿初的双手被一只大手拢紧举到了头顶,腰身被另一只大手紧紧锢住。湛槿初腿一软,感受到身体随之而来的无力感,整个人被亲的发了懵,眼中满是情欲。 身体突然悬空而起,湛槿初有些发懵的脑袋自动做出反应,他紧紧环住了贺南泓的脖颈。一阵天旋地转后,人便到了床榻上,紧接着贺南泓也压了下来。细碎的吻落在了他的脖颈和耳垂上,轻咬慢捻,磨得湛槿初眼眶逐渐发红。 贺南泓定睛看着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似乎在对他发出邀请。而后他便不再忍,把身下之人的衣裳一件件剥落...... 被门挡在外面的安九和林文差点被门砸到鼻梁,两人后退一步看向对方面面相觑,眼神里满是尴尬。 “咦,林文怎么也在这,烨白也来了?”贺惟然问道。 贺惟然今晚不知为何一直睡不着,想着贺南泓的婚事又想着老大贺南衍也老大不小了还未定下来,越想越睡不着,干脆就起身坐着。听到贺南泓院里的动静后他便知道三小子回来了,于是不知道哪根筋出了差错,他披上大氅就朝着贺南泓院里来了。见安九和林文在外面呆杵着,他便开口发问。 “啊?啊!对,时辰太晚了,宫门落了锁,泓将军就让我们一起回侯府了。”林文一见贺惟然来了,和安九又慌乱对视了一眼后回道。 “正好,我找他们说说话。”贺惟然说着就要往屋门走,手已经快推上去。 “不不不!”安九和林文急忙上前阻止贺惟然,“主子,主子们有事正在谈,侯爷要不明日再过来?” “嗯?什么事我不能听吗?正好一起聊聊,我就坐一会儿。”贺惟然疑惑地看向挡在门前的两人,有些莫名其妙。 屋里,自贺惟然一开口他们便知道他过来了,湛槿初心里不由的乱了,慌忙看向贺南泓,伸手去轻轻推他。 “嗯哼......乖,别怕。”贺南泓闷哼出声,抓住那作乱的手,声音异常低沉,哄着身下慌乱紧张的人。 “侯爷来了.....嗯......”湛槿初一只手攥紧了被褥。 贺南泓也不放开他,接着吻住他的唇,“别怕,有安九和林文在,乖!” 湛槿初还是担心,分心听着外面的动静,贺南泓不依,用行动唤回了湛槿初关注外面的心神,整个人仿若漂浮在云端。 外面被挡住的贺惟然疑惑地看着两个拦路虎,也没说话,突然,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皱了皱眉,又扫了两人一眼,看了看紧闭的屋门,转身朝外走去。他又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安九,声音有些颤抖:“明早让你主子过来一趟。” 安九心虚地点了点头,侯爷这表情,定然是听到了里面的声音。主子肯定是故意的,故意让侯爷听见,然后顺理成章地揭露这个秘密。 听到外面恢复安静,贺南泓瞥了一眼屋门,又继续开疆拓土。 当天夜里,贺惟然注定是睡不着了。他听到了里面的声音,那声音一听便知是在做什么事。泓儿和烨白......他两......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仙得很。”贺南辰的话在贺惟然脑中一遍遍浮现,贺惟然定睛看着床顶,他想明白了,原来如此。心爱之人,自请留京,陪同巡防。贺南泓啊贺南泓,你小子瞒老子瞒的够紧的呀,这......他,他该怎么问?你两什么时候的事?不对,按今夜碰见之事,安九和林文如此熟练的挡着,定然已经是生米煮成熟饭很长时日了。哎呀!这都是些什么事啊!他,他该怎么向皇上交代啊! 就这样,贺惟然一夜未眠,睁眼到天亮。 这边,贺南泓再一次没叫醒熟睡的人,出了屋后,安九便传达了贺惟然的话。 “嗯,五殿下若是醒了便先让他用早膳,不用等我。”贺南泓知道这将是一场硬仗,一时半会儿是无法结束的。 “主子,您......属下去请老夫人?”安九满脸担忧。 贺南泓想了想,既然要让家人都知道,那不如就这一次就把事情捅开吧,“等我被打的时候你再去,记得把张伯也带上,注意老夫人的情况。”他只能时候再向祖母请罪了。 “是!”安九应道。 第二节 林文在一旁看着,张嘴想说什么,但又没说出口。要是主子知道,定然不会让泓将军肚子去面对。等主子醒了知道这事儿,怎么可能还会安安静静在院里用膳。 看着贺南泓的背影,林文叹了一口气,要是皇上知道了这事儿,定然也少不了一顿责骂。若是不同意两人的事儿,两位主子该如何是好? 转眼贺南泓便进了贺惟然的院子,贺惟然已经坐在书房里遣散了院里伺候的人等着他的到来。贺南泓踏进书房,看着正襟危坐主位的父亲,他掀开衣角跪了下去,“父亲!” 贺惟然脸色阴沉,身体紧绷,手上的茶杯就快被他捏碎,他见贺南泓进来,冷眼盯住他,一言不发。 “父亲若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贺南泓冷静地开口道。 “问?好一个问字。我问了你就会回答我吗?你瞒了这么久,就在昨日给我当头一棒是吗?”贺惟然怒斥道。 贺南泓没有否认,他确实是故意的。“抱歉。”他低声说道。 “你在这道什么歉,你该道歉的人在皇宫,在那高位上!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啊?”贺惟然有些难受,他怎么和曦儿交代,怎么去面对皇上,“你两做出这样的事,文武百官会怎么看你们,你们知道吗?” “知道,在一起的那一日我们便想好了。”贺南泓抬起了头,坚定地看向贺惟然。 “你知烨白是谁吗?他是皇上和先后唯一的嫡子,大荆的皇子,也许,他还会是未来的......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你这样,是害了他你知道吗?”贺惟然一拍桌案,怒吼出声。 贺南泓心中微动,他知道,可是他还是不想放开槿初,他确实是一个自私的人。 “我知道。父亲,可是我爱他。我很自私,我就是想一辈子拉着他的手不放开。”贺南泓笔直的跪着,眼里的光中全是那一人的身影。 贺惟然颓然地坐下,喃喃开口:“我就不该教你们爱一个人就要勇敢。” “父亲,希望您不要阻拦我们,未来的路如何,我们想自己去走走,纵使满是荆棘,我也会背着槿初走下去。”贺南泓跪着向前走了两步,朝贺惟然拜了下去。 “犟种!犟种!陈同,去请家法过来,我要亲自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贺惟然眼眶微红,指着贺南泓的手微颤。 “侯爷!”陈同没有动。 “去!”贺惟然嘶哑的吼道。 陈同看了贺南泓一眼,叹了口气,便去了祠堂请来了贺家家法——九鞭。 贺惟然接过陈同奉上的九鞭,“你可知错?” “我没错!”贺南泓沉声道。 “好!可真是我的好儿子!”贺惟然扬起了鞭子狠狠地往贺南泓身上抽了下去。 贺南泓还是跪的笔直,鞭子一鞭一鞭落下,他依旧一声不吭,手上的青筋暴起,额头也出现了细汗。 “侯爷!您别打了!是我的错,是我先开的口!”湛槿初惹着不适快步而来,看到的就是贺南泓已经被打的血肉模糊的样子,他跑过去直接护在了贺南泓身后,贺惟然的鞭子差一点就没收住,定在了离湛槿初一指的地方。 “槿初,你来干什么?没事吧?”贺南泓迅速把人往前面一揽,仔细看了一遍湛槿初的背上,见他没受伤,把人护在了怀里。 湛槿初试图推开这人的手,但没有成功,他就这么在贺南泓的怀里,抬眼看向一时间佝偻了身躯贺惟然,“伯父,爱一个人无关男女之别。我爱泓哥哥,他也爱我。” “你两是因为在一起时间长了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烨白,听伯父的,你两分开一段时间吧,到时候自然而然便不会这样了。”贺惟然语重心长地劝道。 “我和泓哥哥自出生便在一处,若真是兄弟情,我们便不会如此依恋。二哥、锦安、砚泽,我和泓哥哥,我们几人从小一起长大,若是真正算起来,我与锦安与砚泽相见的时间还比和泓哥哥多了八年。我们分得清什么是兄弟情什么是爱情。伯父,我不会也不愿与泓哥哥分开。”湛槿初不敢抱贺南泓,因为他的背上满是伤痕,他紧紧握住贺南泓的手不肯放开。 “父亲,你若还未消气,只管打到你消气为止,我们不会分开。”贺南泓紧紧揽住湛槿初不让他动,生怕父亲一时气不过又一鞭子抽过来伤到湛槿初。 贺惟然叹了口气,“孽缘啊!” 他再一次扬起鞭子想往贺南泓身上抽,一个苍老的声音出现了:“住手!” 第109章 鞭打 第一节 “住手!”安九和嬷嬷扶着贺老夫人到了书房门口,正好碰上贺惟然扬起鞭子那一幕,瞳孔一缩怒声道。 “母亲,您怎么来了?”贺惟然收起鞭子迎了上去。 “我再不来,这孩子要被你打成什么样!他都这么大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你看看这,这背上都没有块好肉了。”贺老夫人心疼地蹲下把贺南泓护住,泪眼婆娑地轻轻看着他后背的伤。 “母亲,他......哎!”贺惟然无奈叹气,把鞭子递给了陈同,自己去扶人起来。 贺老夫人拂开她的手,哽咽着瞪他,“我不起,你要再打,就打我这老婆子身上。我可怜的孙孙啊,年幼时就被你带到南境,受了那么多苦,你如今还把他打成这样,你是想要气死老婆子我啊!” “我......”贺惟然怕老人受不住,不敢再开口。 湛槿初趁机推开了贺南泓的手,拉住贺老夫人的轻轻将她扶起身坐到旁边椅子上,然后朝她跪了下去,“祖母,不,老夫人,我与泓哥哥已经互许终生,我们是真心相爱。之前不敢透露便是害怕您和侯爷不同意,想要一点一点让您两知道。如今侯爷知道了,我们便也不瞒了,望您别生气,别为了我们的事伤了身体。” 贺老夫人愣住了,她眼角的泪还未拭尽,此刻呆愣地看着湛槿初。 贺南泓也跪了过去,朝贺老夫人磕了三个头,大手紧紧握住湛槿初冰凉的手。 贺老夫人僵硬地低头看向两人紧握的手,闭了闭双眼,再睁开时,眼里带了些哀伤。她看向两人,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母亲,您别管了,这逆子就该打!陈同,鞭子!林文,将五殿下扶起来,先回宫。”贺惟然说着又拿过了九鞭要打下去。 贺老夫人瞪向他,“住手!你还嫌我不够难受吗?这事儿是让我无措,但你打下去我这心更难受,就别给我添堵了!” 说完贺老夫人看向跪在一起的两人,眼神里有些莫名的情绪,他就那么看了一会儿,仿若在给自己下定心丸。“你俩想好了吗?”一片静寂中,她颤抖着声音问道。 “祖母,我们想好了,孙儿这辈子非槿初不可。”贺南泓坚定地看向老夫人的眼睛,毫不退缩。 “老夫人,望您成全!”湛槿初抬手拘礼,语气中满是坚定。 “唉......罢了,在一处也好,有个伴。泓儿这么多年了身边也没有个人,那些疯传的谣言更是让这京中的人个个避之不及,哪还有人愿意把家中女儿嫁给他。”贺老夫人拭了拭眼角的泪,看着互相依偎的两人,哽咽中倒多了几分释然。 “娘,您?”贺惟然瞪大了眼睛疑惑地看向贺老夫人。 “怎么了,两人一个比一个俊,便宜了哪家老太太都是损失,倒不如便宜了老婆子我。槿初又乖巧又孝顺又聪明,我倒是喜爱极了。若是府上有适龄的女儿我也早牵这红线了,如今便宜了泓儿这粗人,倒也好。”贺老夫人瞪了回去。 “娘,他们若是真在一起,以后会受多少谩骂和猜疑您知道吗?”贺惟然再次发问。 “我都明白,但孩子们既然已经决定好了,我们也别去扯他们的后腿。老婆子我活了这么久,也不怕被人戳着鼻子骂,大不了骂回去,憋着干什么。”贺老夫人说完朝两人笑了笑:“行了,快起来,让你们张伯给你看伤。” 两人又看向了贺惟然,贺惟然长叹了一口气,向两人摆了摆手:“回你的院里去,这几日别让我看到你,眼不见心不烦。” 湛槿初连忙起了身,和安九一起把贺南泓扶了起来,“多谢祖母,多谢侯爷!”道完谢,湛槿初把贺南泓架在身上后向两位长辈点头示意了一下,扶着他踏出了贺惟然的书房,出了院子往贺南泓的小院去了。 “行了,别装了,人都走远了。”贺老夫人见几人已经出了院子,转头看向贺惟然说道。 “娘,您看出来了?”贺惟然收起黑脸,无奈地看着自己的老母亲。 贺老夫人叹了口气:“你这黑脸唱的,我都怕孩子们就此恨上你。” “若是不唱这出黑脸,他们又怎么知道冲撞世俗在一起有多难。恨就恨了吧,两个孩子还算经受住了考验,没有放弃,唉!”贺惟然也跟着愁得叹息。 “儿孙自有儿孙福,两人从小就腻歪在一起,也不怪他们会......泓儿被你打成那样,槿初得多心疼。天气这么冷你还让孩子只着亵衣让你打,你看看那脸,都没有血色了。”贺老夫人责怪地看了他一眼,慢慢起身让嬷嬷扶她回去。 书房又再次只有贺惟然和陈同主仆两,贺惟然看着陈同手里还在滴血的九鞭,心情异常沉闷。这个严父他只能先做,皇上那一关,或许比他这更加难过。贺惟然松弛了挺直的腰背,缓慢踱步回了卧房,看着墙上的顾曦的画像出了神,眼眶有些湿润。 第二节 “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不唤醒我自己便去了?!”湛槿初边小心翼翼地替贺南泓除去衣裳,看着那满身的伤痕红着眼睛说他。 他本来还在熟睡中,翻身的时候下意识地摸了摸旁侧,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人回来,突然想起了昨夜平定侯过来,便也明白了。他当即唤了林文进来,盘问了一番。林文支支吾吾回答了之后,湛槿初心里一慌,也顾不上身体不适,快速换好了衣裳后便赶去了贺惟然的院子,没想到看到的是满身是血的贺南泓,他的心跳漏了一瞬。 “不想让你担心。”贺南泓冲他笑着说。 “你这是让我更担心,你看看,没一处好肉。疼不疼?啊?”湛槿初又气又急,接过安九手里拧好的巾帕替他擦拭了一下后背。 贺南泓等他擦拭完,拉过他那冰凉的手握在手中,朝里哈了些热气,“父亲下手不重,他用了技巧,这背上看着皮开肉绽,实则都是皮外伤,内里没事,休养几日便好了。他这是在试探我两,唱黑脸给我们看,你也别怪他。” “我不怪他,他是你父亲,我把他儿子拐走了,他生气谁应该的。”湛槿初温柔地笑着道,他谁都不气只气眼前这人。 贺南泓看着他这笑有些心虚,“我都这样了你还不忘占我便宜,嘶,疼!”先哄哄再说,苦肉计还是得用。 果不其然,湛槿初轻轻把手从贺南泓手里挣脱,走到他后面替他吹了吹伤口,“林文,去看看张伯到了吗?” “到了到了,唉,你两啊,真是不让人省心。”张伯带着阿四进了屋,阿四替他拿着药箱。 见人进来,湛槿初便让到了旁侧,空出位置给两人替贺南泓治伤。 “还好,只是皮外伤,没伤到骨头,侯爷定然是卸了力的。阿四,把外伤药递来。”张伯看了一眼便说道。 湛槿初怕贺南泓疼,伸手去握住他的大手,紧张地看着张伯和阿四上完药又包扎好。 “行了,这几日伤口都别沾上水,这药一日敷一次就好。忌口,辛辣别用。”张伯把药放在桌案上,让阿四把东西收起来,两人便往外走了。他又想到了什么,转身对着眼神缠绵的两人咳嗽了声,见两人都看向了自己他才缓缓开口:“忌房事。”说完便带着阿四头也不回的走了。 湛槿初看见阿四背对着他们笑了,脸上飘上了红霞,嗔怪的看了一眼对着他笑得宠溺的贺南泓,“你还笑!” “乖,不笑了,都是我的错。”贺南泓收起脸上的笑意,只是眼里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真好,父亲和祖母都同意了,我们在这便不用遮遮掩掩了。” “嗯。今日我便回宫与父皇说,我会让他同意。”湛槿初认真地看着贺南泓道。 贺南泓握住他的手,冲他摇了摇头,“不,我与你一起。” “你这伤......”他怕贺南泓会被父皇赶出来,若是父皇真让人动手,可不会像侯爷这般轻巧就过了关。 “便也唱一出苦肉计,我去求父亲,请他与我们一起进宫,求他帮我一次。”贺南泓把人拥在怀里,头抵在湛槿初肩上,闭了一会儿眼睛,再睁开时,眼里的坚定从未散去。 湛槿初朝他笑了,“好,要是父皇要动手,这次我替你挡着。”他眼里盛满心疼,笑中带上了哭腔。 “怎么又哭了,我的初儿什么时候都这么好看,哭起来也很好看,但我舍不得你哭。”贺南泓伸手替他拭去眼角的泪,轻声哄着。 也不知昨夜一直让他哭的人是谁,湛槿初被他这话哄笑了,心里暗诽道。 贺南泓见他笑了,便也放下心来,唤了安九过来。他摸了摸湛槿初的脸,冲他的手亲吻了一下,“等我,这次很快就回来。” 湛槿初知道此时他去可能会打扰父子两谈心,便朝他点了点头,笑着道:“快去快回,我等你。” 第110章 面见皇上 第一节 “父亲。”贺南泓来到贺惟然的屋子,见他正盯着母亲的画像出神,轻声唤道。 贺惟然缓缓转头看向他,“不是说这几日别让我看见你吗?” “父亲,我明白您的苦心,孩儿如今需要您再帮我一个忙。”贺南泓往里走了走,跪了下去。 贺惟然心疼的皱了皱眉,这孩子,“起来,什么忙?杀人放火你老子我可干不了。” “我想让您和我们一起入宫面见皇上,能替我们劝劝皇上。”贺南泓没有一眼起身,单刀直入开口道,他仰着头看着贺惟然,眼里的光亮和乞求一下便抓住了贺惟然的心。 多少年没见过泓儿这样了,以前他若想要什么东西,便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向自己,眼睛一眨一眨的,把人的心都烫化了。他每次回想着宝贝儿子这眼神,脾气都会柔和几分。后来带他上了南境,这样的眼神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现在这眼神又再次出现,让他如何能舍得拒绝。 “起来,跟你们去便是。我还没消气呢,别用这眼神看着老子,回头再给你算账。”贺惟然别开脸不看他,沉下脸装作生气的样子。 贺南泓知道他这是口是心非,“多谢父亲!” “你们若真的想清楚了,就得好好过,两人相互扶持。若你敢乱来,负了烨白,不用皇上出手,我会亲自清理门户。”贺惟然见他嘴角扬起笑意,哼了一声,严肃看向他说道。 “我会一辈子守护他、爱他,请父亲放心!”贺南泓也严肃起来,认真看着贺惟然的眼睛承诺道。 “你心里清楚就好,烨白是皇上与柳后的嫡子,柳后与你母亲是最好的朋友,我与皇上也是多年好友。烨白于我来说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你必然不能负了他。”贺惟然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看到了贺南泓的认真,“行了,现在就走吗?你先回去,我换个衣裳随后就来。” “多谢父亲!”贺南泓再次道谢后起身往外走。 “你的伤......张伯看了吗?”贺惟然在他身后突然开口问道。 贺南泓转过了身,冲贺惟然笑了一下,“看过了,没事,我知道您收了力道。” “去去去,离开我的视线,碍眼。”贺惟然被这一笑烫平了心绪,面上嫌弃地赶着人。 看着贺南泓远去的背影,贺惟然不禁感叹:长大了,那宽厚的肩膀已经能扛起贺家了,也能保护自己的爱人了。 这边,湛槿初见贺南泓自己一人回来,心里咯噔一下:“伯父他......” “父亲待会儿就来,换身面圣的衣裳。”贺南泓快步上前握住他的手,见他紧张的样子,没忍住亲了亲他的鼻头。 “那就好。”湛槿初松了口气,把人扶到床榻上坐下,“你先坐会儿,这伤再轻也经不住你这样乱来。” 贺南泓拉了他一把把人拉到自己腿上坐下,笑着凑近湛槿初的耳朵轻声道:“我还没乱来呢,确实很想乱来。” 红晕瞬间从脖颈蔓延到了耳畔,湛槿初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怕碰到他的伤口,轻轻起身从他身上离开,坐到了他旁边。这人真的是,受了伤还这样不正经。 不多时,贺惟然那边就过来传话让他们准备进宫。他们没有套另外的马车,三人乘了一辆。 马车里气氛凝重,没有人开第一句口,寂静得只听得到马车外路上行人的说话声和摊贩的叫卖声。贺惟然是不是抬眼瞟过去,看着那两挤在一起的孩子,似乎要离他八丈远。他觉察到了这尴尬的气氛,无数次想开这个口,就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伯父,谢谢您愿意陪我们走这一趟。”湛槿初开口打破了这个僵局,温和的笑着看向对面的贺惟然。 “嗯。”贺惟然突然语塞,不知该怎么和湛槿初说话,这......到底是儿媳还是女婿,呸呸呸,该是儿婿??他又觉得自己只说一个字显得十分冷淡,像是再给湛槿初甩脸子,立即又接着说:“只要你们好就行,我这忙帮不帮得上还得看皇上的意思,唉,两倒霉孩子,净给我找事,我这老胳膊老腿不知道还经不经得住皇上一击。”说到最后他还试图活跃一下气氛,打趣了自己一番。儿子不争气,还要自己这个做老子的来打破僵局,真是没用。贺惟然抬眼扫了两人一圈,暗诽道。 “别担心,有我呢。”贺南泓怕湛槿初听完父亲的话更担忧,握紧了湛槿初的手,与他贴的更近了些。 “好,谢谢伯父,我相信有您出马,父皇会同意的。”湛槿初确实有些慌,但明显听得出贺惟然是在安慰他们,冲他扬起了笑脸。 第二节 真正踏进御书房见到明德帝的那一刻,湛槿初反而不紧张了。三人给明德帝行完礼后,贺惟然便使眼色让贺南泓又跪了下去。 “嗯?这是为何?”明德帝疑惑的问道。 “皇上,臣有事想请您答应。”贺南泓跪得笔直。 湛槿初见势也要一同跪下,被贺惟然拉扯了一下衣裳,冲他轻摇了摇头。 “景煜所为何事?直说便是,起身吧。”明德帝见人还跪着,朝贺惟然的方向看了一下,眼神询问老友这是怎么一回事。 “皇上,臣心悦槿初,特来求皇上成全臣与槿初就此相守一生。”贺南泓说完拜了下去。 明德帝眼神还未从老友那收回贺南泓的话就传进了耳朵,他顿时愣住了,转头都僵硬了许多。他就那样盯着跪在地上的贺南泓,眼里的怒火越积越满,渐渐到了往外溢出的边缘。 “父皇,求您成全儿臣与泓哥哥!”湛槿初这时候也移了一步跪了下去。 明德帝看了两人一眼又一眼,又抬头看向贺惟然,见他朝自己点头,便知晓老友已经知道这事儿已然同意,并且还来当说客来了。 “朕不同意!泓小子,你是男子,初儿也是男子。纵使大荆有男风,但朕依旧不能同意。初儿是朕最看重的孩子,你们都该知道朕这位子迟早是要给他的,若此时朕同意你两,将来会有多少诟病你们可知!”明德帝维持着表面的平和缓缓开口道。 “若槿初登上高位,我必为他扫除异己,守住这大荆每一寸土地;若他归隐田园,我也会带他经丘寻壑,游览大好山河,就此闲云野鹤。臣有人诟病的事并不少,臣不惧,但若有人诟病到槿初身上,臣定不依。”贺南泓直起腰,宠溺地看了一眼湛槿初,又坚定地看向明德帝道。 “父皇,不管做什么都会受人诟病,只是或多或少的事。儿臣此一生只愿与泓哥哥相守不分离。”湛槿初回了贺南泓一笑,同样坚定道。 明德帝看着两人坚定的样子,作为一名父亲,纵使他知道这是一件难事,他也不想开口去打击两个孩子的决心。 “皇上,臣有句话想说。孩子们的未来我们也猜不透,我们也没办法一直能护在他们左右。雏鹰势必要放手让他们成长为雄鹰。他俩既然决定相守,便让他们试试吧。以后的路还是要靠他们自己去走,究竟合不合适、顺不顺遂,就看他们自己了。”贺惟然看着肩膀突然垮下来的老友说道,语气中是鼓励和释然。 明德帝听完往后退了两步坐到椅子上,闭上了眼睛,脑海中走马观花地浮现出湛槿初从小大大的场景。原来从一开始,他的身边就已经出现了贺南泓...... 命运的羁绊从槿初出生那一刻就已经栓好了线,如今红线满身,他们想解开也难了。 明德帝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再次睁眼时,眼里的怒火已经消失殆尽,剩下的皆是慈父的温柔。 “行了,起来吧。朕劝不动,也不想劝。景煜这身上是带了伤吧,还特意换了身白衣裳,血都溢出来了,这真是好一出苦肉计啊。你们做足了准备来对战朕一人,朕想不败都难。” “多谢皇上!” “多谢父皇!” 两人眼里欣喜与激动交织,双双看向对方。 “福喜,传太医!”明德帝看着两人柔情蜜意,忍不住把脸移朝另一侧,不想看,一点都不想看,他到底还是心太软。 太医很快拿了药箱赶来,又再次替贺南泓包扎了一番。太医走后,两人的手又牵了起来,旁若无人般坐在一处,身边容不下第三人。 明德帝今日可无心留他们用膳,他这么大个儿子就这么被拐走了,搁谁谁能开心。把人轰走后,他也无心公务,坐在书案那出了神。而后他又到了柳后的画像那站了许久,冲她叹了一次又一次的气。 虽然已经在皇上那过了明路,但皇宫依旧是皇宫,贺南泓也不能多待。 “真想现在就给你抱回去。”抱回去,再如昨晚那样......贺南泓眼神里的不舍化成了丝绸,一条一条一圈一圈的裹满了湛槿初,占有欲十分强烈。 “回吧,你身上的伤一定要多注意。”湛槿初今日心情极好,顾盼神飞,他好笑的拍了一下贺南泓就要伸过来的手,四处环顾无人后,小心翼翼地凑上去亲了一下贺南泓。而后,他又向安九细细嘱咐了一番,生怕贺南泓不在意那满身的伤。 送走了千回头万回头的贺南泓,湛槿初的笑依旧留在脸上,康新宫的一众下人都这笑迷了心神。主子可真是俊眉修眼,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 第111章 送礼 第一节 而后几日,湛槿初和贺南泓都忙着处理出巡的收尾事宜和假康道的审讯,加上过不了几日便到了除夕,两人也未能抽出空见面。 除夕前一日,湛槿初吩咐林斯给贺南泓送来的药膳如约而至。因为他的伤,湛槿初生怕他不忌嘴,所以又让小厨房给做了药膳后送到侯府去,只不过这一次的量要比之前的多上许多,因为充分了解了贺南泓的胃口。 “主子说明日开始便不送了,明日除夕,贺将军要吃些好的,来年才能有好意头。”林斯转达着湛槿初的话。 “好。”贺南泓亲自接过药膳食盒,眼神柔和地看了又看。 林斯又说:“贺将军,主子说他年初三会到侯府拜年,到时候给您带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贺南泓看向林斯问道。 “具体什么好消息属下也不知,主子只是让属下这样转达。”林斯尴尬地摸了摸头,嘿嘿一笑。 贺南泓心中生起一些莫名的喜悦,虽然并不知道是什么好消息。 “对了,主子说齐师兄今年便拜托侯府照看一二了,给齐师兄做的衣裳明日便送过来。”林斯看贺南泓在走神,又接着说道。 贺南泓回过神听到后有些嫉妒,齐愿景竟然能有槿初让人做的新衣裳,他都没有过!“嗯,好。”他漫不经心的应道。 见贺南泓兴致不高,林斯也就没有多言,他向贺南泓行礼退下后没有急着回宫复命,而是朝着阿四所在的院子去了。 阿四此时还在背医书,他原以为自己所读的医书已经够多了,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医书更是多的无法想象。到了侯府之后他便在两位主子的见证下正式拜了张伯为师,自此张伯就开始教他各种药理医术。张伯的医书数以万计,奇珍异本数不胜数,就连抚溪等国的毒术记录都有一大摞。这些天他几乎天天沉浸在书海中,无心他事。 “嘿!”林斯突然从阿四侧面出现,把人吓了一跳。 “你这是作甚?”阿四无语地看向这人,手中把刚刚吓到攥紧的医书抚平了角。 “这不是想你了,来看看你嘛。”林斯摸了摸鼻头,知道把人吓得不轻,做错事般站定在阿四前面。 阿四听了她的话一愣,片刻便低下了头,只是耳尖的红暴露了他的心迹。 “作甚说这样的话,你今日怎么有空来?”阿四嗫嚅道。 “今日来给泓将军送药膳,午后没事,便来看看你。对了,这是给你的。”林斯笑得十分灿烂,把背上背着的一个大包裹递给了阿四。 “这是什么?”阿四缓缓接过那沉重的包裹,疑惑地问道。 “你打开来看看就知道了。”林斯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阿四闻言更加好奇,把东西放在石桌上便解开了系带。叠得整整齐齐几身料子很好的衣裳和两双鞋出现在阿四眼里,他猛地抬头看向林斯,:“这......” “前几日张伯不是给你量身了嘛,是我拜托他帮忙的,正好他也要给你做。所幸给你多做几身也好,你能换着穿。”林斯再次挠了挠头,憨笑着说道。 “师父和侯府都给我做了,你这再送,我的衣裳都穿不完了。”阿四眼中的笑意怎么也收不住,他低下头看着那些衣裳和鞋子。这么些年他在土匪窝穿的衣裳都是当家的不想要了的,穿在他身上就会大了很多,一点也不合身。如今他竟然也能拥有这么多合身的新衣裳,真是做梦都不敢想。 “穿得完,怎么会穿不完,以后每过一段时间就给你做几身,你换着穿。”林斯摸了摸他的头,温和的说道。 “太破费了,我......”收了于心不安,阿四有些懊恼。 “小孩,你是哥哥我带回来的人,现在是两位主子手下的人,我们可都不是会亏待孩子的人,别多想。”林斯看他眼里都没光了,没忍住给了他一弹指,好不容易才让这孩子不对他们戒备,话也多了,可别又回去了。 原来他只是把我当成小孩照顾......阿四有些失落,却又不知为何会失落,只是在听了林斯的话后,心中有些酸涩。 “你别把我当小孩,我都快十七了。”他小声说着,着手把包裹抱起来,抬脚准备进屋。 “十七也是孩子,你哥哥我都二十有五了。”林斯耸了耸肩大大咧咧地开口,并未觉察到阿四的心绪不对,还抬手帮他拿了快出包裹了的鞋,一路帮他拿着跟进了屋子。 第二节 宣府。 “过两日我便不来了,家中虽有母亲操持但终究还是要我坐镇,后日拜年的人都会络绎不绝,你也在府上好好招待。” 秦睦娴熟的在宣润书房里自己倒了一杯茶,拿着一块点心走到宣润书案前,边看他写字边说道。 “好,初二我便到你府上拜见秦伯母。”宣润停下笔看着他笑着说道。 “也行,我娘也想你多过去坐坐,你稳重,她呀,总想让我多和你学学。”秦睦往嘴里塞了一口点心,咽下去后又喝了口茶才说道。 宣润怕他噎着,放下笔替他顺了顺胸前,“嗯?伯母让你和我学,怎么之前不见你说?” 听完他这疑问秦睦给了他一个白眼,阴恻恻地开口道:“跟你学什么?学怎么把自己送到你身边?还是学怎么卖了自己再自己数钱?” 宣润被他这话逗笑了,把他拉到了腿上坐下,用手替他拭去嘴角的点心碎屑,“你说的都对。” “哼!”秦睦也不惯着他,从他身上起来,自顾自走到下首椅子上坐定了。“你说,我两这事该怎么和我娘和你娘说?我娘要是知道,会不会到直接江城请我爹回来给我家法伺候,要真是这样,我的腿估计保不住了。”他越想越觉得腿疼。 “别多想,到时候我会帮你挡住伯父的棍子。”荀润见他神情恹恹,走过来好笑地给了他一脑袋蹦。 秦睦捂着头回过神抬头正经的看着他,“你干什么?!” “让你不用多想啊,行了,我错了,走吧,先送你回去,天色也不早了,你最近两日没没怎么回去,伯父不能回京,你过年便好好陪陪伯母。”宣润帮他揉了揉被他敲过的地方,哄着道。 秦睦叹了口气,“我爹在军营已经四年未回了,娘也不能常往江城去,她应该很想我爹。” “嗯,年后送伯母去一趟,让她在那边待上一段时日。”宣润抱着他,亲了亲他的额头。 秦睦回抱着他蹭了蹭,“烨白和景煜都已经让侯爷和皇上知晓了,我们也抓紧吧,不能总落在他们后面!被打就被打,早打晚打都得打,拼了!”秦睦突然抬头,一副慷慨就义的神情。 “你到想得通透,行啊,等年后便说,先让爹娘们都过个好年。”宣润笑出了声,干脆地应道。 转眼秦睦就回了秦府,秦夫人正指挥着下人张贴春联,自己手上还拿着一把剪刀和一张剪了一半的窗花,整个人喜气洋洋。 “娘,我回来了。”秦睦走过去在秦夫人身后拿过了她手上的剪刀。 “哎呦!你想吓死你娘啊!呸呸呸,不能说这个字,呸呸呸,都怨你个小兔崽子,一天天悄无声息的。”秦夫人给他吓一跳,抚着胸口冲秦睦翻了个白眼,与刚刚秦睦给宣润翻的可谓是如出一辙。 秦睦嘿嘿一笑,“娘,我错了,这不是看你兴致好我才过来吓吓你嘛,来,我帮你剪。”他说着又拿过了那窗花。 “你这是?有心事?”秦夫人一眼便从他脸上端倪,凑过去小声问道。 妻睦当然不敢说真话,于是半真半假地说道:“我爹四年都未回来了,有些想他。” “唉,没事,等什么时候咱娘俩一起去江城军大营看看他,他是将军,守着江城军营也是应该的,咱不能让他顾小家而舍大家。”秦夫人眼里也闪过难过,但她依旧笑着摸了摸儿子的手,安慰了一番。 “我都知道,您从小就这么跟我说,我现在呀都明白。”秦睦抬眼一笑,拉着他娘去了前厅坐下,拿着剪刀开始剪窗花。 秦睦怕他娘也伤心,故意转移了话题:“娘,快帮我看看是不是这样的,我记得您之前教的是从这里剪下去来着?” “笨死了,才教你的又忘了!还是锦安那小子聪明,我怎么就没生一个那么聪明的孩子呢?”秦夫人一看他下剪刀的地方,扼守叹息道。 “不这样吗?我就非要这样剪,证明一下还是有别样式的窗花。”秦睦一听就来了劲儿,非要给他娘唱反调。 两人就这么吵吵闹闹争论了一下午,并且证明了秦睦并没有剪窗花的才情。 而宣润把秦睦送回之后,并未着急回府,而是去了打金银首饰的店铺,把之前定好的东西亲自带回了府。 “主子,这都是要给秦夫人的?”李阳拿着一个包好的大包裹,掂了掂重量好奇地问道。 “还有他的姐姐,我娘,都有,可不能厚此薄彼。”宣润看了包裹一眼,边走边满意的说道。 李阳又掂了掂重量,嗯!足够! 第112章 端王回京 第一节 除夕,皇宫。 端王湛槿奕和端王妃林蕊潋携端王世子湛柏睿一起进了宫,先面见了明德帝后,一家人便到寿康宫去了。 “见过皇祖母。” “见过太祖母。”三人行礼道。 “怎么这么晚才到呢?快,阿付,给端王和端王妃看座。”太后高兴地说道。 端王一家也有几年未入京了,她也想得紧。说完她又看向湛柏睿,向他招了招手唤他过来:“睿儿来,来太祖母这。” “太祖母~”湛柏睿依言往前去,站到了太后面前。 “哎呦,这孩子,这都几年没见到了,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快让太祖母好好看看!”太后拉着湛柏睿的手给他拥在怀里,慈爱地摸了摸湛柏睿的脸又说道:“回宫后才听说了这孩子之前遭遇了那祸事,可把我心疼坏了。睿儿可有受伤?” 湛柏睿冲太后摇了摇头,笑得十分可爱,“睿儿不曾受伤,太祖母不必忧心。都是睿儿贪玩才遭此灾祸,以后不敢再这样了。”湛柏睿撒娇道。 太后看着这白皙嫩滑的小脸,心里软成了一滩水,她心疼地抱了抱湛柏睿,看向端王和端王妃道:“虽说是孩子贪玩跑出去了,但也还是你们这做爹娘的没有尽心。要是多照看一点就不会发生那事。我听说当时那狗官已经被迫害了许多人,睿儿差一点也被......也多亏了宣锦安和贺景熠这两孩子,否则啊,都不知道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光景。”太后想着想着,泪水就克制不住,悄悄流了起来。 端王和端王妃见此慌了神,忙起身走过来,想要哄哄太后。湛柏睿更是无措地站在那,手紧紧地握住太后的手。 这时,大家都手忙脚乱地哄着太后,丝毫没注意到一个俊逸非凡的身影走进了前厅。 “这是怎么了,皇祖母怎么又掉金豆豆了?”湛槿初温和地声音自众人背后响起,宛如清泉流过山涧,温柔且具有安抚之力。 湛槿初知道今日端王一家回宫,此时已经到了寿康宫。他想起了湛柏睿那小皮猴,也正好要过来寿康宫请安,于是便从康新宫过来了。到了寿康宫后湛槿初特意没让下人传唤,自己悄悄进了前厅,哪知就看见一大群人围着太后正焦急地安抚着,他便出了声。 “五皇弟你快来哄哄皇祖母,我和你皇嫂确实是手足无措了。”端王见了他就如见到了救星,快步走向湛槿初把他拉了过来,让他帮忙哄人。 太后其实一听湛槿初的话就已经停下流泪了,就是他这寿康宫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眼泪又开始止不住了。 “皇祖母要是想皇兄皇嫂和睿儿,就让他们多留些日子,让他们天天进宫陪您。今儿个可不能再哭了,这待会儿啊就得去晚宴,父皇要是见了您这红眼睛,又该心疼了。还有许多娘娘见了,还不得各个过来劝慰您一番,您不是最怕那场面了吗?”湛槿初蹲下,拿过锦帕替太后拭了拭泪水,温柔地安抚着。 “你个机灵鬼,就你最会说。我啊确实就怕皇帝担心,还有那些个莺莺燕燕缠绕在我身边的场景,我是越想越害怕。”太后被他逗笑了,眼泪也收了回去,只是这鼻音还尚存。 “还得是五皇弟你来才管用。”端王感叹道。 太后嗔怪地看了眼端王,又开口说道:“哀家还没说完呢,你两啊,得去宣府和平定侯府去拜访,一定得去感谢那两孩子。” “皇祖母可说错了,最应该感谢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端王笑着看向了还蹲着逗湛柏睿的湛槿初。 太后疑惑地看向了正上演着叔侄情深的两人。 湛槿初不得已抬头无奈地看了端王,又转头看向太后,冲她笑了笑。 “是五皇叔和泓将军救了睿儿!泓将军可帅气了,一点也不像传闻里的那么可怕。他很温柔的,让侍卫叔叔救我出来时那神情语气我到现在都没忘。而且,他在五皇叔面前更温柔......”湛柏睿还未说尽的话被他父亲一个眼神制止了。 太后这才知道原来那么巧,她看向湛槿初,拉过他的手道:“原来是你们救的,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当时也未曾想到救下的是小睿,也请皇兄和皇嫂勿怪,当时睿儿被从集中的地牢里带走的时候我们没有第一时间把他救出来,让他在那些坏人那被绑了几日。”湛槿初有些歉疚,当时也是怕打草惊蛇,便没有第一时间救孩子。只是保证他不会受到生命危险,最后一日才去救他。也不知孩子自己在那小黑屋里瘦了多少委屈,哭了多少次,当时的湛柏睿肯定很绝望。 第二节 端王和端王妃听了这话连连摇头,端王妃更是摆着手眼眶渐渐红了,端王向湛槿初鞠了一躬道:“可不能这样说,救人便是救人,不论怎么去救。更何况你们当时也是在暗中不能暴露,能保住这孩子已经是尽力了的。睿儿回去后与我和你皇嫂说了许多当时的情况,我们真是感激万分。” “是啊,初儿你不能这样想。”太后也开口道。 “五皇叔~”湛柏睿抱住湛槿初,小脸一整个个埋进湛槿初的怀中不肯出来。 湛槿初能感受到,湛柏睿在小声抽泣,他抱着他轻哄着,笑着向端王和端王妃点了点头。 “小哭包,怎么太祖母不哭倒换你哭了,待会儿太祖母又得跟着你哭了,快,笑一笑。”湛槿初温柔地摸了摸湛柏睿的头。 湛柏睿哽咽着憋回了泪水,抽泣着奶声奶气道:“睿儿多谢五皇叔,也谢谢泓将军。睿儿以后要向泓将多多学习,做一位大将军!” “好,睿儿有志气,皇叔一定将你的谢意带给泓将军。”湛槿初把他的眼泪擦拭干净,让他去了端王妃旁边。 太后看着一幕只觉十分温馨,心中一阵阵暖流拂过。 “要是槿初以后有了孩子,定然是一位慈父。”太后笑着打趣道。 湛槿初愣了一下,笑了笑,“那可不一定。” 付嬷嬷这时候走了进来,向大伙行了礼后说道:“娘娘、王爷王妃、殿下、世子,乾清宫那边宴席备好了,请移步。” “走,除夕了,万家团圆,我们呀,也要开开心心热热闹闹的过!”太后起身,带着他们一起往乾清宫的方向去了。 ———— 平定侯府。 “将军,五殿下派人送了东西来。”言管家带人把东西送到了贺南泓的院里。 “嗯,谢谢言叔,先放下吧。”贺南泓瞥了一眼,知道是给齐愿景的,他都不想打开看。竟然送这么一大箱的东西,他都没有过这待遇! 安九看了看一动不动的贺南泓,有些好奇,平日若是五殿下送东西过来,主子肯定是第一时间接过然后打开看来着,今日怎么稳若泰山。而且,刚刚那一瞥。他竟从里面品出了一丝酸意? “主子,不打开看看吗?”安九好奇地看着这一个大箱子问道。 “你开吧,应该是槿初给齐愿景送的,待会儿你送过去。顺便问问他可还有别的缺的,让丫鬟和小厮们好好伺候着,不许慢待一分。”贺南泓又瞟了一眼地上的大箱子,转眼又盯着手上的书,虽然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安九无奈地耸耸肩,行吧,我来打开就我来打开。嘻嘻,还挺好奇! 安九打开后箱子发现里面其实分了两份,一个格子里装了一份。他发现上面有两张纸条放在上面,弯腰拿起了一张,上面写着:师兄齐愿景。他给放回去后又把另外那张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着:吾爱南泓。安九瞬间激动了,这给主子的!这可比自己收到东西还激动,毕竟主子和五皇子是在他的见证下一步步在一起的,呀!好!很好! 安九歪了歪头瞥向那边正在悄悄往这边观察的主子,见他一歪头,主子当即又一本正经地看起了书,安九特意清了清嗓门道:“哎呦,这么多东西呀,那我这就给齐先生送去。主子,要不然我先把您的拿出来,不然搬来搬去的,忒麻烦。”安九一副烦恼的样子,看着大箱子连连摇头。 正竖着耳朵听的某人一听里面有给自己的,眼睛咻的一下亮了起来,手中的书都捏紧了。他强装淡定地开口道:“那便先腾出来,箱子就给齐师兄送去。” “主子要先来看看吗?五殿下还留了一张字条。”安九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这嘴硬的主子。 “嗯?字条,什么字条,我来看看吧。”贺南泓缓缓地放下被蹂躏了一番的书,起身慢步走过来,接过安九手里奉上的字条。 一见字条,贺南泓周身的阴沉全都散得无影无踪,努力抑制的嘴角和表情此刻已然破了功,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字条看了一遍又一遍,似乎想把这几个字刻在心上。 安九见状默默地站在一旁不做声,等着主子回过神来。 “把我的东西都放进柜子后就把齐师兄的送去,天色也不早了,到时候便直接请他到膳堂去。”贺南泓看了一会儿开口吩咐安九道。 “是。”贺南泓把纸条小心翼翼的拿着进了屋,拿出了之前存放槿初信件的箱子,轻轻地给它放了进去,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把箱子放起来,十分珍重。 安九走后,他默默走向衣柜,一件一件看着那些新衣裳,还有那两双新鞋,甚至还有一身亵衣亵裤,贺南泓脸上的笑意越积越深。 第113章 除夕宫宴 第一节 除夕夜,辞旧迎新。夜幕渐渐降临,京城大街小巷爆竹声声入耳接连不绝。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灯火通明。 乾清宫。 宴席已经摆好,一众嫔妃早早便梳妆完毕赶来,一个个笑脸相迎,互相夸赞着对方的妆容和新衣样式与花色。因着皇上与太后还未到,众人还不能入座,因此都在院里说笑赏梅,一片喜气洋洋的和谐之景。 “妹妹今日这衣裳看着真不错,这式样看着也是新的很,衬得你这颜色也是一等一的好。”纯贵妃笑盈盈地走到柔贵妃面前打量了一番,淡绿色的宫裙,裙角上绣着细碎的樱花瓣,上身是白色上袄加上那兔绒围边,金色的丝线增添了一些祥云纹路。 哼,大过年的还穿这么素,想与众不同给谁看。替他一副小白莲的样子,真让人看不惯。纯贵妃内心一万个讨厌这惯会装模作样的女人。 “姐姐谬赞,也不是什么多新的式样,只是觉得这颜色配上这式样好看,也就让人给做出来了。倒是姐姐你这衣裳的花色又好,刺绣又十分精致,让妹妹我开了眼界,羡慕得紧。”柔贵妃同样笑得灿烂,温温柔柔的回道。 纯贵妃这玫粉色的衣衫上用了五彩色绣了一大片牡丹,这颜色配上花花绿绿的刺绣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眼光才会喜欢,再看看那镯子和颈链的配色,就差选金色带上了,真是足够俗气。柔贵妃心中暗诽。 “两位姐姐在聊什么呢,妹妹可能来听一听?”淑妃穿着一袭水蓝色的褶裙,以及白色绣上了玫红梅花的短上袄,头上只用了斜簪一支碧玉玲珑簪,缀下一根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袅袅婷婷过来,看着简单又大方,随之走动,刺绣更是栩栩如生。 “哎呦,淑妃妹妹来了,这不正说着这衣裳样式和色泽嘛,再一看你这衣裳上的刺绣,我们可都自愧不如了。”柔贵妃拿出锦帕掩着嘴笑了笑,满眼欢喜地看向淑妃。倒真会另辟蹊径,又想用刺绣吸引皇上和太后眼球。谁不知道你就是靠刺绣手艺上的位。 “可不是,看看妹妹这衣裳上的刺绣,我这交代给京城最好的绣坊花了几日才绣成的瞬间就失了颜色,真是不如妹妹。”纯贵妃也笑了下,明为夸赞其实暗讽淑妃,让她与绣娘相提并论。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几位面上极为客气有礼,笑意满脸的娘娘心中的千绕万绕可就不是其他人能知晓的了。周边的嫔妃都杵在一边没上去扰了这几位的兴致,更怕触了霉头。 这时候,一位穿着浅橙色宫裙,月白色长袄上一朵朵艳色小花组成流云图,含烟髻上配上一支流雁簪的嫔妃带了一众丫鬟来,吩咐着把端来的水果和酒一起摆到宴席上,一切安排妥当后才带人出了门来到众嫔妃之间。 “贤妃娘娘。”嫔妃们行礼道。 纯贵妃三人笑着往这边看,柔贵妃甚至还招了招手让贤妃过来,但心里确是嫉妒得很。一个妃位,竟然能得到办这这除夕宫宴的好事,自己这贵妃之位仿若虚设。当得知这次除夕宴既没有给纯贵妃也没有给自己办时,她确是心情低落到了谷底,难不成这贤妃也要升位分了?又将有一人与自己平起平坐,她一万个不甘心。明明自己才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子,却因为办错了一件事,害的自己和嘉儿都被皇上不待见了。 “贤妃妹妹今日看着精神可是极佳。”淑妃温婉一笑开口。 贤妃先给两个贵妃行了礼,又和淑妃互相行了礼,这才笑着开口道:“别提了,也是上了些胭脂这气色才看着好一些,因着办这宴席,我这担忧地整日坐立难安,连夜里梦中都是怎么筹划这大事,可把我愁坏了。” “妹妹可就多虑了,这看着筹办的极好,规制合理,又有新想法,倒是让姐姐们佩服。”纯贵妃笑了夸赞道。 “确实如此,我们到真没想到能有这样的想法,这每个地方的菜都呈上去,倒是让我们能体验一下各个地州的风味,甚是妙。”柔贵妃掩面一笑,垂下的眸中笑意不及眼底。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端王到!”福喜的声音传来,一众嫔妃不再谈话,全都跪了下去,行了大礼。 “入席吧。”皇上抬手请太后先进了前厅,自己随着而进。身后的端王一家和湛槿初也随之进了门。早早侯在乾清宫南门外的二皇子湛槿宁、四皇子湛槿嘉、六皇子湛槿韬、七皇子湛槿轩也都随之进了门后,一众嫔妃才能按着位分一一进入。 第二节 众人等明德帝和太后坐定后,才齐跪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除夕家宴,大家都起身入席。”明德帝手一挥道。 等众人入席后,明德帝先饮了一盅酒后众人也都陪了一盅。等皇上和太后动筷后,众人才能动筷。 “贤妃今年这宫宴办得真不错,这些各州地特色原是不便到各地品尝一二的,如今全在这宴席上了,真是有心了。”太后脸上洋溢着笑容,慈祥地向贤妃点了点头。 “多谢太后娘娘。”贤妃不卑不亢地行了礼。其实这些主意是五皇子湛槿初给她出的,在接到承办除夕宫宴这份恩典后,她确实是担忧地不得了,毕竟虽然出身名门,但这本属于中宫皇后的活跳过两位贵妃落在自己身上还是让人心惊胆战。 湛槿轩看出了自己母妃的忧心,特意去请教了湛槿初。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事也问道湛槿初那,他只知道他五皇兄什么都知道,问他就对了。湛槿初也没有推辞,一一给他列出了细节,还提点了一番宫宴上的新意,可以让各州地的特色上桌。 贤妃十分感激湛槿初,本来儿子不思进取,几乎日日逃学逃功课,但经过湛槿初的一番劝诫和武学诱惑,让儿子勤勉了许多。加上这次的宫宴事宜,贤妃更加感激,打定主意让儿子多和湛槿初多待在一处,能学习到一些也是好的。 况且她也没什么想让儿子争那位置的意思,她有自知之明。母家势微,儿子也确实不似湛槿初那样惊才绝艳、气度非凡,她倒是挺看好湛槿初站上那位置的,至少,她儿子和她都能安稳的度过一生。 她想过这时夸赞湛槿初一番,虽然让自己挣了一个不捞功的好名头,但却会把湛槿初推向众矢之的,他不是一个白眼狼,之恩图报还是会的,所以她便大大方方认下了这个名头,等明日再去与皇上和太后明说便是。 “是呀,贤妃妹妹倒真是心思巧妙,任我们怎么想也想不到还能这样办。她倒是能弄清楚各地美食,我们这久居深宫,倒是见识少了些。”纯贵妃附和了声,故意把贤妃的位置抬高。 “吃便吃,不必这么多话。”明德帝瞥了她一眼后又扫了一圈在座的嫔妃,淡淡地收回了眼,眼里的威严让柔贵妃和纯贵妃不敢再多话,嫔妃们更是纷纷低头不说话。 宴席用的差不多了,明德帝放下筷子看向下首,缓缓开口道:“既然已经用完了晚膳,朕便要说两件事。” 众人纷纷放筷侧耳恭听。 “其一,朕的四位皇子已经到了可以立府的年岁,今日,朕便封了王。”明德帝威严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宴席。 下首的嫔妃有人欢喜有人忧,更有人急的攥紧了锦帕,生怕听到不想听到的结果。 “二皇子湛槿宁封为肃王,四皇子湛槿嘉封为静王,五皇子湛槿初封为恭王,六皇子湛槿韬封为瑞王,年后入移宫入府。”福喜拿出圣旨宣读道。 “儿臣接旨,谢父皇!”湛槿初等人跪下叩谢皇恩,低下的头很好的遮掩住了每个人的心思。 下首的人松了一口气,并未立东宫!柔贵妃和淑妃却有些不好的预感,心中的慌乱依旧未消失。 “其二,贤妃多年来克己守礼、性资敏慧,人品贵重,训章礼则,今夜这宫宴也办得极好,便擢升至贵妃,封号不变。圣旨等年后福喜会去。”明德帝接着道。 果然,果然封赏了她!淑妃恨得攥紧了锦帕低下头,眼眸中满是恨意和嫉妒。凭什么,凭什么一个侍郎之女便能封贵妃,而她一个尚书之女却不得此恩! “臣妾谢皇上垂怜,妾定当克己守礼,恪尽职守!”贤贵妃淡定地跪下行了全礼。 “母后可有什么要与大家说。”明德帝转头看向太后,恭敬的问道。 太后抬眼扫视了一圈,心中暗笑,皇帝这一出倒是平衡了后宫,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这封王他也确实听皇帝提起过,只是未想到是全部封王,不立东宫,倒真是让既让人松了一口气又让人抓心挠肺想要争取那个位置。 “哀家也不多说什么,这后宫中恩恩怨怨确实说不清,但若真在哀家眼皮子底下出现伤天害理之事,哀家定不轻饶。”太后的语气很温和,但却莫名让人胆寒。 “谨遵太后之意!”一众嫔妃跪谢道。 除夕宫宴就此落下帷幕,守岁便是由各宫自己守。皇上去了太后宫中陪老人家守岁,湛槿初不便再过去,免得引人话头,便回了康新宫。 第114章 封王 第一节 就在这万家灯火团圆夜,几家欢喜几家愁。 宫中宴会结束不过半个时辰,京中官员几乎都得到了几位皇子封王的消息。皇上没有分封封地,那便说明他要把几位都先留在京城慢慢考察,最后再确定谁能立足东宫。虽说嫡子入东宫天经地义,但其他人总要试一试不是吗? 右相府。 前院膳堂中一片欢声笑语庆祝这阖家团圆的日子,书房中却是一片阴霾。 “都封了王......都封了王......”杨明佑坐在案首手指轻叩桌面,若有所思的念叨着。 “是,娘娘说皇上并没有给几位殿下分封地,也许真是为了让他们留京城中。”暗卫回禀道。 “诏令应该要年后才会真正下达,此间切不可出任何差池。封王也有封王的好处,等在宫外居住后,嘉儿的行动会更自如一些。你回去,让娘娘不必担忧。请娘娘管好身边的下人,切不可再出现之前的情况。”杨明佑神情晦暗不明,让人摸不清态度。 “是。”暗卫退了出去。 “暗三,你去带话给四殿下,让他克制自己,勿要在紧要关头犯了大忌。”杨明佑唤了一声暗三,嘱咐道。 湛槿嘉的事情到如今还在京城口口相传,虽说已经用被陷害一说压制流言,但效果不佳。人们对于这些皇家秘事一向先入为主,纵使是澄清也无多大作用,更何况湛槿嘉确实是做出了那荒唐事。南下安抚灾民却还带着美女侍妾,加上纵逸享乐也是真真存在,京中百姓对湛槿嘉的印象一落千丈。 被禁足调查后湛槿嘉变的阴晴不定,虽说人前依旧维持着之前那翩翩公子的样子,但在自己的住处却是像变了一人,丫鬟太监都不敢去触其霉头。因为伤了身子,整日喝的药让他苦不堪言,易暴易怒,平日看的书册也因为看不进去被他撕毁了许多。 那两个女子中被查到下药的丫鬟已经被凌迟处死,侍妾所说没被查出不对,但也因勾引皇子被卖入了青楼。起先湛槿嘉并不答应,毕竟他认为这侍妾是自己的知心人也并未伤害他一丝一毫,但柔贵妃不可能放任一个侍妾左右他儿子的心思,便找了个由头直接把人送进了青楼。因着这事,湛槿嘉对柔贵妃的控制欲产生了不满,母子之间的情谊松动了些。 “静王,皇上这是要让嘉儿静心静修啊,那件事情终究是让皇上对嘉儿有了芥蒂。”暗三走后,杨明佑小声感叹了一句,眼里的不满加深。他早就说过若是柔贵妃能再有一个皇子,那么胜算会更大些。可柔贵妃却不肯,生怕母子离心。可经过了这件事,四殿下又怎么还会和之前那样听话。 如他所想,湛槿嘉从宴席回来就在自己宫中的书房里呆坐了不知多久,他从这封号里看到的是别人将对他无尽的嘲讽。 “静王!怎么会是静王!我忍了这么些年,做了那么多有利朝堂的事,却因为这一件事,获得的却是父皇扔给的一个“静”字,为何要这么对我!”湛槿嘉阴沉着脸双手杵着站在书案前,手上青筋暴起。 母妃总是操纵着他的一切,就连他喜欢的女子他也留不下来。他都这般年岁了,还是被舅舅牢牢锁在牢笼不肯放他自由发展势力。这一切,说了是为他好,可又有谁真正是为他好,他也不过是一枚利益之下的棋子罢了...... ———— 钟宜宫。 淑妃愣愣地倚坐在坐榻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屋门看,好似失了魂。 “娘娘,您喝些热汤暖暖身子吧,这一路天寒地冻的,您还去了趟御花园,染上风寒就不好了。”郑嬷嬷端了碗热汤过来,看着正发呆的淑妃叹了口气道。 淑妃没有动,扫了一眼冒着热气的汤,有些无力地开口道:“明明我进宫的时日更早,可如今连玉盼盼(贤贵妃)都爬到我头上去了,皇上当真是对我绝情。” “娘娘,再等等,兴许明年皇上便也会升了您的位份。”郑嬷嬷劝道。 “等?再等到头上华发渐生,脸上皱纹遍布?人老珠黄了本宫还拿什么争?”淑妃突然情绪异常激动地喊出声来。 郑嬷嬷不知该怎么劝这已经被心魔困住了的主子,默默站在一旁关切地看着。 “就因为一句话皇上就厌弃了本宫,就那一句话!本宫也是受了蛊惑才会说的,皇上怎么能只怪我一人?!”淑妃直起身来拉住郑嬷嬷,眼里的疯狂和无助涌现,她既是再问郑嬷嬷,也是在问自己。 “娘娘您醉了,先喝点汤吧。”郑嬷嬷怕她再提起那事,忙端了汤起来递到淑妃旁边,也顾不上合不合礼节,伸手拉了拉淑妃的手提醒她旁边还有人,神情有些慌乱。 淑妃如梦初醒,她美目一转扫了一圈寝殿里的丫鬟,见他们都识趣地低着头才收回眼神,慌乱地看向郑嬷嬷。 郑嬷嬷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赶快把这话题糊弄过去。 “当年就是怕疼才脱口而出不想早早有孕,哪知便被记到了今日。都怪当年那丫鬟,总在本宫旁侧说些生养困难的话让本宫害怕!”淑妃脑子一转提高了声音道。 郑嬷嬷连忙接话:“是啊,那时我也没想到她会偷偷和您说这些,否则早就给她打发了。”她冲淑妃点了点头。 “行了,也不说那晦气的东西了。这个点御膳房的饺子应该都下锅了,待会儿饺子到了每人都分上两个,沾沾福气,明年个个好事成双!”淑妃转了转眼眸,又恢复那副温温柔柔的样子,刚刚那一幕好似从未发生过,她笑着看向殿里的人说道。 “谢娘娘!”寝殿里的人全都跪谢道。 第二节 寿康宫。 “皇上今日还是急切了些,这封王一事,该是年后朝堂上才该提的。”太后端坐在坐榻上,吩咐付嬷嬷把人带出去,自己与皇上单独说几句话。 明德帝知道太后的想法,叹了口气道:“确实是事出有因,但早说也好,让他们这段时间自己自省一下,别再做出出格之事。” 太后端起付嬷嬷刚刚准备好的热汤喝了一口,抬眼看了一下不知现在正愁在何处的皇帝,反倒笑了:“既然已经决定了的事,也不必再发愁,你看看你,这欢欢喜喜的年不仅让那些个嫔妃过不好,自己也过不舒心。” “母后也别打趣我了,我这也是因为......”明德帝又想起这事应该的初儿自己和太后说,他要是现在说了这年,就没人过得好了。 “为何?这怎么今日吞吞吐吐的,倒不如一口气说完,别吊着人的好奇心。”太后嗔怪地看着明德帝,拿起锦帕拭了拭嘴角。 明德帝笑了笑,找了个由头:“也是因为年前嘉儿那事闹的,这背后究竟伸出了多少双手推波助澜也并未弄清。这查到最后查出是老二,我是不太相信的。就他那脑子,不是我贬低他,而是我怎么想他也布不下这么大的局。说到底,都是为了争立太子,兄弟手足为此相互陷害,我这做父亲的属实心寒。”说着说着明德帝也自觉心里酸涩。 “皇帝心善,自然觉得这些腌臜事入不了眼。自古帝王之家便是如此争斗不休,女人多了,外家就多了,野心也就大了。一轮一轮争斗不休不止,这就是生于帝王之家的悲哀。唉,皇帝你,不也是这样过来的。你是嫡子,便有了最大的优势。但先皇最喜欢的,还是靖亲王。若不是哀家背后有外家支持,皇室还是更注重嫡庶尊卑,这位子保不齐便是那位的了。”太后叹了口气,这些事情本不该自己这后宫中人多一嘴,但事实便是如此。 当年令贵妃在后宫可谓荣宠万千,枕边风吹得多了,连带着儿子靖亲王也深受先帝喜爱。而后先皇病重,就算是当时还是太子的明德帝侍疾多日,这圣谕还是快落笔写下靖亲王的名字。若不是在场的老臣拼死进谏维护嫡庶尊卑之礼,又加之自己这正宫皇后外家还有实权,最后为了大荆,先皇才压下私心,传位太子。 “我都明白,六皇弟也是明事理之人,所以这么些年也都尽量避开政事,带着令太妃游山玩水,为的就是让我不必多加猜疑,导致兄弟不和。”明德帝看向老母亲,笑了笑。 谁知道人背后是怎么想又怎么做,皇帝还是太过轻信亲人,也不管这“亲人”是狼还是虎。她其实一直都有所忌惮靖亲王,那人和他那母妃一样不是省油的灯。所说他们这么些年一直安分守己未作出什么出格之事,甚至还愿意退隐朝堂,不干涉朝政之事,但狼虎重重不是吃素的,一旦反扑,皇帝便很难招架得住。 “嗯,看天色也快子时了,等用了饺子,皇帝便回吧,这一天也够累了。”太后不想破坏靖亲王在皇帝心中的印象,毕竟再怎么说那也是皇帝在这世上唯一的弟弟。顶多便是她多让人看着一些,以防万一。 “是。”明德帝对于太后十分尊敬孝顺。 “对了,皇帝今夜升了贤妃的位分,妃位上也就只有淑妃一人了。后宫须得互相制衡,年后便在晋三人位分,以持平衡。”太后看到一旁放着的绣样,又想到了淑妃,便提了一句。 淑妃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一点皇帝应该也很清楚,否则也不会选择晋了比淑妃晚进宫的贤妃位分,留下她一人在妃位。 “儿臣明白,也有了人选,等年后让内务府选几个封号后便拟了诏书。”明德帝也想到了这一层,其实已经有了思量。 第115章 欢笑 第一节 平定侯府。 “来来来,饺子来了,大家一起用些!”贺南辰兴奋地喊道。 贺惟然瞪了一眼贺南辰开口道:“稳重一些,这也是子时过了,你这大嗓门非要传那么远吗?” “嘿嘿,这不是高兴嘛,好些年没这样在家里过年了。”贺南辰也不听,笑嘻嘻地往每个人的碗里夹了两个饺子。 “多谢二哥!”贺南阳和贺南雁笑着道谢。 “你俩困不困?吃完便让嬷嬷带你们回房睡觉去,看看这兴奋的小脸,可别睡不着了。”贺南辰看着弟弟妹妹,一脸笑意。 “才不困呢,我们要陪着祖母和爹爹,还有愿景哥哥!”贺南阳仰着小脸回道。 贺南辰一听就来劲儿了,“呦,怎么不是陪我和你们三哥呢?愿景哥哥都陪了,就是不陪我们是不是?这样的话明日我俩的红封就没有喽!” 贺南阳一听知道问题所在了,立马改口哄道:“没有没有,当然还有你和三哥,我这不是还未说完就被二哥你抢了话头了嘛。”贺南雁跟着连连点头,跑到贺南辰身旁抱住他的胳膊撒娇。 贺老夫人笑得开心极了,“你俩这小滑头,过来,让祖母好好香一个。” 贺南阳和贺南雁当即放下碗走到贺老夫人面前,整个人投入祖母的怀抱。 齐愿景在一旁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这吵吵闹闹的场景,他之前从未见过过这样欢声笑语的年夜饭,还有现在这样一大家子一起守岁的欢乐。之前的年夜饭,就只有他和师父两个人,师父去了天上之后,师弟是皇子,除夕夜没办法和自己一起,所以就只有他自己一人了。后来他被带到了那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那些人也不让过这年。 “齐公子,快吃饺子吧,待会儿该凉了。”安九站在齐愿景身后捧着一碗饺子,往嘴里塞了一个后看齐愿景不动筷,便凑了上去。 齐愿景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皱起了眉头,用筷头敲了一下他的头,“你不乖!打你!”以前他这样一惊一乍的时候师父就是这样提醒他的,齐愿景潜意识里觉得就应该这样。 安九猛地睁大了眼睛,这是哄小孩的语气吧?齐公子怎么把他当小孩了? 侯府众人和张伯和阿四、言管家几人停止了笑闹,齐刷刷看向了齐愿景和安九,以及那还未收回的筷子。 安九脸都红了,嘴里的饺子咽下去也不是,不咽下去也不是,尴尬的保持着凑过去的姿势。齐愿景却对大家的目光没什么反应,把筷子收回后冲大家笑得灿烂,像是在接受赞扬。 “哎呦,愿景这一下敲的正好,一下子就把这些皮猴镇住了。来,祖母也看看愿景,怎么这么厉害!”贺老夫人笑得很是慈祥,拉过齐愿景的手轻轻拍了拍,哄孩子似的说道。这孩子虽说好了些,但这纯真的性子却一直会保存下去,她也十分欢喜身边多一个这样的孩子,又乖又会孝顺人。 “就是,愿景哥哥特别厉害!愿景哥哥给我们做的那小匣子和小玩意儿可好了,我们从未见过那么厉害的东西。我好喜欢愿景哥哥,他能一直住在家里吗?”贺南雁走了过去抓住齐愿景的另一只手,对着侯府众人问道。 “当然,你愿景哥哥就是我们的家人,只要他想啊,侯府便是他的家。”贺老夫人笑着回答道。 侯府众人连连点头,就连贺南泓也跟着附和了一句:“那你们可要对愿景哥哥好,不准欺负他,要好好保护他。” 贺南阳一拍小胸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定然会护着愿景哥哥,谁要敢欺负他,我会......会......”说着说着,贺南阳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办,毕竟自己也还是个小孩子。 “会找祖母、爹爹、几位哥哥告状,让你们帮忙教训欺负愿景哥哥的人!”贺南阳一拍脑袋,小嘴一张一合十分自豪地说道。 “对对对,南阳真聪明!”贺老夫人摸了摸他的头,笑着夸赞道。 齐愿景感受到了侯府众人的爱意,笑得愈发灿烂,感染了在座的每一个人。 虽然已是深夜,但侯府的欢声笑语依然不断,若如不是贺南泓担心贺老夫人和贺南阳、贺南雁第二天精神不济催着大家回屋,兴许能一直聊到天明。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绚烂无比的烟花在街市上空绽放,除夕虽无月,但却处处火树银花,耀眼如白日。欢声笑语流溢于千门万户,朝朝暮暮、年年岁岁皆化作最好的祝愿寄予最亲的人。 第二节 年初三,一清早,贺惟然便换了一身昨日让陈同挑好的衣裳,头发也上了些发油,梳得极为黑亮条顺后才到了前厅。 过了没多会儿,贺老夫人也到了,头上特意盘了个端正的圆髻,精心挑选了几支碧玉钗和金钗插上。她身着绣着金色牡丹的紫色对襟紫衫和暗红金边长裙,就连绣花鞋上的绣纹也格外精致。她慈祥的笑着,牵着贺南雁和贺南阳缓步踏进前厅。 贺惟然忙起身相迎,把人带到了首座,等她坐好后自己才坐到了旁边的座椅上。 “泓儿今日的衣裳可有帮着选上一番?”贺老夫人看向贺惟然问道。 “母亲不必担忧,昨日本想着让陈同过去看看,谁知这小子早就选好了。是烨白除夕送来的新衣新鞋,泓儿这小子呀,宝贝得紧,都不许陈同碰一下。倒是府上让做的衣裳都被压进了柜底下。”贺惟然打趣道。 “这孩子,倒真是个情种。”贺老夫人掩面一笑,到真被贺惟然描述逗笑了。 “三哥好好笑!”贺南雁和贺南阳也都换上了新衣,咯咯笑个不停。 “你两今日可不许闹你们烨白哥哥,今日算是个大日子,要规矩一些,最重要的是让烨白哥哥别紧张,懂了吗?”贺老夫人看向两人嘱咐道。 “我们明白!”贺南阳和南雁脆声应道。 “呀,祖母和父亲都来了,倒是我来的晚了些。”贺南辰的清朗的声音自门口传入,人到跟前了,向贺惟然和贺老夫人行了礼。 贺惟然打量了他一番,见他也没特意整理一番,便开口道:“怎么不像昨日那般好好收拾一下?” 贺南辰理所当然道:“昨日是去肖家当然得好好打整一番,今日见的是朋友,自然就不需要。” “那会是你弟......弟弟。”贺惟然觉得不妥,收回媳字。 “嗐,知道知道,但也是朋友不是吗?倒是我这样烨白才不会紧张。”贺南辰虽说大大咧咧,但其实心挺细。他虽说是贺南泓的哥哥,但也是湛槿初的朋友,要是他也盛装欢迎,反而会让湛槿初更加拘束。 “辰儿说得对,就这样便好。你待会儿可不许冷脸了,别又吓着孩子。”贺老夫人耳提面命,生怕贺惟然又唱黑脸。 贺惟然嘿嘿笑了下,“您就放心吧,我都肯陪他们进宫劝皇上了,那还需要唱黑脸。” 两人翘首以盼,有些紧张地是不是往外看,又时不时整理衣裳。反观旁边坐着的贺南辰,正逗着两弟妹玩,笑得一脸灿烂,丝毫没有受到紧张气氛影响。 贺南泓此时已经等在门外,巷子里过路的人一批又一批,见到他都加快了脚步不敢逗留,等走得远了又忍不住回头张望,看看他为何站在门口。 今天的他穿了一袭银色长衫,他记得槿初喜欢这个颜色。这衣裳袖口和胸口都绣上了祥云,衣角处是瑞兽麒麟,栩栩如生。 一辆马车缓缓而来,停在了侯府门前。贺南泓三两步上前,唤了一声:“槿初。” 湛槿初掀开车帘,月白色的大氅随着他的动作被扬起又落下,细碎的阳光正好落在他的身上,修长的身姿此刻沾上了暖色的光彩,加上那张俊逸非凡的笑脸,让人怎么也挪不开眼。 贺南泓抬手拉住湛槿初的手,扶着他一步步下了垫脚。 “等多久了?”湛槿初薄唇轻启,看着两人相握的手问道。 “刚出来一会儿,走吧,外面寒气重。”贺南泓紧握住那细长的手,压抑住自己想亲上身旁这人的冲动。几日未见,他对这人的爱意越发沉重,想把人揉进骨血。 湛槿初任由他握着,侯府众人也几乎都清楚了两人的关系,外面此刻也并没有什么人,他也不必忌讳。 踏进侯府的那一刻,湛槿初慌了一瞬,这算是正式见岳山?? 觉察到湛槿初突然收紧的手,贺南泓看向他道:“别怕,你就当做平常就好。我爹和祖母都是十分喜爱你的人,别因为我们转变了关系就担忧。” 他的大手很烫,烫的湛槿初心里暖意更深。 湛槿初轻点了一下头,笑意在白皙透亮的脸上漾开来,恍若天神降世。 在外面帮祖母和父亲张望的贺南阳和贺南雁从外面跑进前厅,口中小声喊着:“来啦来啦,烨白哥哥和三哥进来啦!” 贺老夫人和贺惟然一听,当即坐到椅子上,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贺老太太抚了抚发髻,让它更顺滑些,又让嬷嬷帮忙看了一下,再三确认后才端正的坐好。 第116章 拜年 第一节 “祖母,父亲。” “祖母,伯父。” 贺南泓携湛槿初进了前厅,两人齐声行礼道。 “哎!好!来,来祖母这。”贺老夫人笑着向两人招手。 “祖母,伯父,槿初愿两位诸事顺遂、万福骈臻。”湛槿初走近了又鞠了一礼说了祝词。 “好!你们也好,我们呀,惟愿你俩好好的,不管后面发生什么事,都要齐心协力一起面对。”贺老夫人拉着两人的手放在了一起,她也把手放了上去,拍了拍,眼里装满了期望。 贺惟然虽然也想像贺老夫人那般也拍拍两人,但到底是父亲,感情羞于外露,他轻咳了两声也出声道:“你们祖母说得对,我们这做长辈的没法陪你们一辈子,后面的路还是得看你们自己想如何去走。但愿你俩能平安顺遂,一世喜乐。” “多谢祖母、多谢父亲!” “谢过祖母、谢过伯父!” 两人坚定地应下,互相看向对方,眼里皆是暖意。 贺老夫人看着两个孩子之间情意绵绵的样子,心中很是高兴。她从袖袋里拿出了一块包着的东西,展开后递到湛槿初面前,“这啊,是我年轻时候老侯爷送的,如今便给槿初你了。这不算什么贵重之物,但也是一个念想,也是一个美好祝愿。” 这里面是一对碧玉佩,因为是老侯爷送给贺老夫人的,它上面雕刻的是一对凤凰,很是精致。 “你俩应是不能在明面儿上成婚的,也是委屈了你俩,所以啊,这传家之物我便先给了槿初。南辰和南衍的,我便等他们成婚后我再给。”贺老夫人看着这玉佩,感叹道。 湛槿初面上红透了,拿着玉佩看向贺南泓,贺南泓连带着他的手把玉佩也一起握住,转头向贺老夫人道谢:“多谢祖母,我们收下了。” 贺惟然也递出了自己准备的礼物,加上新春红封,一块递到了湛槿初手上,“我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一点心意,槿初也别嫌弃。这红封家里每个孩子都有,你也得有一份,好好收着。” “多谢伯父。”湛槿初笑着接过,红色的纸袋衬得他的手越发白嫩细长。 贺南雁扬起小脸,冲湛槿初走过去,“烨白哥哥以后真的变成我们的哥哥了吗?太好啦!” “是啊,好开心!我们喜欢烨白哥哥!”贺南阳也装作一副小大人的样子,站直了说道,但眼里的笑意早已出卖了他。 贺南辰在旁边看着,也为弟弟高兴。犹记得那年他抱住倒地的贺南泓时,心里慌乱地不知所措。后面贺南泓病危,眼看着他渐渐失了气息,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才能救回弟弟,只知道必须抓住一丝希望。他拿了那封湛槿初写来的信一遍一遍地在贺南泓耳边读,声音越来越大,失去弟弟的慌乱让他口不择言,那时候,他不敢停下,也不能停下。 “我如今也没什么能给的,等你两成亲,我和你们嫂子再一块送。”他有些揶揄,也带着肯定。 贺老夫人一拍腿,“对!即使不办宴席,该有的礼节咱也不能省!你俩都是男子,便也不分什么嫁娶,待就合一合八字,寻一良辰吉日,两人拜堂成亲,一家人一块热闹热闹就好。” “那便辛苦母亲为他们操办了,我这大老粗也不懂这些。到时候也给柳相府和国公府也递上喜帖,我们一起为两人见证。”贺惟然笑着拍了板,“对了,皇上那我去提!”他高兴的就差当即起身就往宫里递折子求见。 贺南泓制止住了他:“父亲,再过些日子我再进宫提亲,就让皇上和太后能过个安稳年。” “也对,如今太后应该还不知道这事儿,别吓到她。”贺老夫人也出言阻止。 “行。”贺惟然点头答应,拍了一下双腿,为自己刚刚的兴奋掩饰了尴尬。 贺老夫人见事情也商量好了,便朝几人说道:“行了,你们年轻人就出去走走吧,愿景还在屋里,槿初也去看看他。这孩子啊,心纯净,知道谁对他好他就加倍对人好,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麻烦祖母和侯爷照看师兄,我这就去与他说说话。”湛槿初感激一笑,和贺南泓、贺南辰一起行了礼退出了前厅。 出了前厅,三人边走边说话。 “最近几日露昶县令被带回京城问话的消息已经传过来了,我们的人监视着各方势力,目前还未发现谁有动作。”贺南辰一脸严肃,此事关乎大荆,不可怠慢。 第二节 湛槿初点了点头,“从那年科举的字迹和信息来看,参加科考的确实是假康道,但我从中发现了一个问题。他从县试到乡试的文章写的皆有水平,到了会试,一篇文章写的中规中矩,并无新意。殿试的策问也是中规中矩,所以最后的只是刚好到二甲第九,赐进士出身。” “许是故意藏拙,如果名次靠前进入一甲,朝廷的审视会更严格,若是真发现了什么他就会功亏一篑。”贺南泓开口道。 “南泓说得对,也许真是这想法。如若不行,我们亲自去审问一二。”贺南辰面色凝重,点头附和。 湛槿初朝两人摇了摇头,“起初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我仔细把这些文章都研究了一遍,事实并不应该如此。前面几篇文章的用词用句既有朴实又有华丽,每一个地方都恰到好处。而且针对性很强,显然出自是有才学又真有思想之人。而会试文章却普普通通,全用华丽的辞藻堆积而成,只是在阐述题目,并不曾有广阔思绪。用词用句也差了许多,前几篇善用的句式和辞藻在最后都未曾出现。若文章真是都出自一个人笔下,那他不仅要控分,还要控制自己的思绪笔触,这是十分难的一件事。” “你怀疑前面是有人代写?”贺南泓冷声问道。 “笔迹皆出自假康道,我比较偏重于有人泄题。”湛槿初眨了下眼睛,笑意浮现。 贺南辰懂了,“顺藤摸瓜,找出幕后之人!” 贺南泓又揪出了一个点:“那之前真正做文章的人,又会是谁?这条线,也可一查。” “这人不一定还会活着,以假康道的手段,这人大概已经被灭了口。”湛槿初眉头微蹙,叹了口气。 贺南泓摸了摸他的头,“没事,只要他做了这事,就会留下痕迹。我们不是神仙,不会一瞬间就能得知真相,慢慢查,总能查清。” “好了,快到了,此事就此打住。”贺南辰点了点头,看了前方的院子一眼开口道。 齐愿景此刻正在给自己的屋门做小机关,要有能控制自动开关的效果。 湛槿初几人到门前时,突然门就被打开,齐愿景还坐在屋里的桌上没动。 “呀!小景这是怎么做到的?隔空开门?”贺南辰一脸惊奇地三两步进了门,扒在门上看了又看。 “师弟!”齐愿景没理他,看见湛槿初后当即起身小跑过来,拉住湛槿初的手,然后却发现拉不走,因为另一只手被贺南泓牵着。 “咦?你俩又拉手?可我想和师弟说话,你能放开吗?”齐愿景一脸天真地看向贺南泓问道。 贺南泓冲他摇摇头:“你师弟是我的,不能放。” 湛槿初被他的话羞得红了耳根,他笑着看向齐愿景:“师兄,他马上要和我成亲了,也算你的师弟。” “行吧,你俩要好好的,不准你欺负我师弟,否则我做机关打你!”齐愿景知道成亲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下意识维护师弟。 贺南泓看向湛槿初片刻,转头朝齐愿景道:“师兄请放心。” “来,给你们看这个。”齐愿景朝三人招招手,向他们展示了桌上的一个小东西。他一操作,门就关上了,再一操作门就又开了。 “好厉害!”安九满脸佩服地看着齐愿景,又盯向他桌上那个控制机关的小盒,跃跃欲试。 湛槿初温柔地笑着道:“师兄技艺比几年前精进了许多,这已经不会卡顿了。”他记得师兄还未丢的那一年就已经研制了这个机关,只是当时这机关术还没有这么流畅。 “嗯,改进了。还能控制开关多大距离。”齐愿景一本正经的给他们演示着,演示完了他突然看向安九,一动不动。 安九被他盯得有些不知所措,挠了挠头。他本来脸皮挺厚的,但在齐愿景面前这脸不知道为何容易红。 “你想玩吗?来,给你。”齐愿景嘟了嘟嘴,神色有些纠结,眼睛转了转,突然开口道。 “啊?我?”安九指了指自己问道,脸上带上了疑惑。 齐愿景点了点头,神情坦然地冲他招招手。 湛槿初在一旁看的好笑,他朝贺南泓使了个眼色,询问安九和齐愿景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贺南泓凑到他耳边低语道:“师兄兴许把安九当小孩子了。” 湛槿初蓦然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安九又看向了贺南泓。在看到贺南辰也在一旁给他点头后,湛槿初越发想笑,盯着安九这大个子看了又看。 第117章 齐愿景 第一节 安九又摸了摸后脑疑惑地迈步走到齐愿景旁边,哪知齐愿景突然放开湛槿初的手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放在机关匣子上,教他怎么使用。 别看齐愿景瘦,手腕也很纤细,但手上的力量却很大。安九只能感受到那只比自己的手小上一圈的手冰凉凉的,带着不可拒绝的力道包裹着他的手。 齐愿景带着安九的手操作了一遍后转头看向呆愣愣的他,扁了扁嘴道:“会了吗?” “会!会了!”安九看着眼神澄澈的齐愿景,连连点头。 就这样,安九在齐愿景不信任的眼神注视下,自己操作了几遍。屋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外面的小厮和丫鬟都好奇地看了过来,安九有些麦色的肌肤此刻布满红晕,耳朵悄悄也发了烫。 见安九快招架不住了,湛槿初温和地开口道:“师兄,能和我们说说那些人是怎么遇上你然后带走你的吗?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只有你能帮到我们。” “嗯?好。”齐愿景的视线从安九身上转移到了湛槿初身上,向他伸出了手。 湛槿初拉过他,让他坐在坐榻上,自己陪着坐下,眼神吩咐林文放置了两把椅子到坐榻对面,又让安九上了茶点,四人围炉详聊。 齐愿景看了几人一圈,又把安九喊到了旁边:“安九,我想吃水晶芙蓉糕。” 安九看了一眼贺南泓,见他点了点头,便应道:“好。” “那天我在师父那做会射箭的小木马,等我做好抬头一看就见到了那些人。他们长得好怪,我没有见过那样丑的人!”齐愿景回忆起来时皱了皱眉头,仿若见到了什么怪物。 贺南辰没忍住笑了,“那是抚溪人,和我们长得有些不一样。” “这样吗?可是真的没有我好看,当然,也没有你们好看。”齐愿景一脸郑重其事,他又接着道:“他们问我会不会做其他样子的机关,比如小匣子里面之类的。我不想理他们,到处找小水他们,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他们便说如果我回答他们的问题就能到我回家,我就回答了。然后,我就晕倒了,再醒来的时候就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我闹着找师弟,但他们说师弟不要我了,把我卖给他们了。” 湛槿初听完愧疚极了,他冲齐愿景摇摇头:“我从未动过这样的心思,这么些年,我也一直在找你,对不起,都是我的失误,害你受了这样的苦。”他眼眶红了些,一直盯着齐愿景那双澄澈的大眼。 “我当然知道他们在骗我,师弟是皇子,怎么会缺钱卖了我。但是我不知道怎么找回去的路,就只能待在那个地方了。”齐愿景扁了扁嘴,伸手拉住湛槿初,眼睛蓄起了泪水。“我才不怪师弟,师弟是除了师傅以外对我最好的人,也是我最喜欢的人。” 贺南泓眼神暗了暗,恨不得挤进两人中间。“师兄什么时候帮他们做机关的?” 贺南泓低沉的嗓音让齐愿景转移了视线,他稍微放开了一些湛槿初,睁大眼睛一脸茫然道:“我也不记得具体时日了,我只知道在帮他们做完一个地库还有一间屋子里的机关后,他们就又打晕了我,醒来后就在你们见到我的那个地方了。天天让我做东西,但是他们不知道我很厉害,我故意做的特别慢。”齐愿景笑了,一脸骄傲求夸奖的样子让刚进屋的安九心跳漏了一瞬,呆愣愣地端着点心站在门口,满心满眼都是齐愿景那张乖巧动人的脸。 “安九你怎么了?快进来啊,会冻!”齐愿景注意到安九到来,笑着冲他喊道。 安九这才回过神来,把点心和热汤一起放到小桌上,又退到了一边。 “怪不得我们瞪了好些日子才拿到那批货,原来是师兄故意为之。”湛槿初笑了笑,拍了拍齐愿景的手。 “你说你们带回来的那一批吗?我做了可久了,而且他们得哄着我,给我吃我想吃的东西我才做。”齐愿景又被拉回了正在说的话头。 “那齐公子岂不是被毒药伤到了?”安九突然急切的上前一步说道。 贺南辰和贺南泓也变了脸色,齐刷刷看向齐愿景。 “安九,快去请张伯。”贺南泓当即开口道,之前竟然忘了这事,只是让张伯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忽略了毒的事。 齐愿景忙起身一个跨步拉住要往外冲的安九,冲他笑着摇摇头,“不用不用。” 第二节 “别着急,要有问题我之前便让张伯看了,不会等到现在。”湛槿初差点被他们的慌乱搞昏了头,见齐愿景拉住了人,他立即开口解释道:“师兄幼时身体不好,师傅寻遍名医,日日泡药浴、针灸。后面慢慢治好了,他便成了百毒不侵的体魄,把师兄接回来时我便让张伯看了,只是身体虚,其余并无差池。” “嗯嗯!我早就闻出他们那泡木头的东西不对了,平日做机关的时候我也用东西捂住鼻,那些东西用的毒对我没用,但是刺鼻我也不喜欢。”齐愿景抬手像摸小孩似的摸了摸安九的头,以示安抚。 安九这才放下心来,反应过来齐愿景此时的动作,脸又红了。但他没有推开他,而是任由他摸。 “那小景被你们救回来了那和风斋还不得发疯。”贺南辰确认好齐愿景不会有事后呼出了一口浊气,这弟弟祖母那么喜欢,要是知道他被那些人的毒害了,得多伤心。 贺南泓点了点头,“据后面回来的林斯说,和风斋大规模的搜山,对外的解释便是有人偷了和风斋大量香料进了深山没出来。那和风斋东家也吩咐了李超在露昶城里遍寻齐师兄踪迹。” “我当时往林子里引了一串脚印,用的是齐公子的鞋。又撕破了一些他的衣裳扔进了林子,把树叶枝干什么的弄乱了,伪造了一些逃入密林的证据。”安九把齐愿景拉去坐好后补充道。 “那师兄在侯府开心吗?可要回建星阁?”湛槿初看向齐愿景认真询问道。 齐愿景思考了一会,眨巴着眼睛,“我能留在这里吗?我很喜欢这里,喜欢这里的每一个人。” “能啊,师兄想在哪都行。”湛槿初温柔地笑了。 “那我要留在这,这很好。只是,我想去看看师父,我怕打扰大家,没敢说。”齐愿景有些为难地看向众人。 湛槿初拉着他的手,“明日我们便去看师父。以后师兄有什么想做的事或者想要的,都要说出来,大家都愿意和你一起,好不好?” “嗯!”齐愿景点头。 “好了,让齐师兄休息会儿吧,明日我们一起去。”贺南泓看向两人拉着的手,又看向湛槿初,眼里露出了委屈。 齐愿景点了点头,他很早就起来做机关了,刚刚又说了那么多话,确实累了。 “那好,我们便先走。”湛槿初缓缓起身,抱了一下齐愿景。 从齐愿景的住处出来后,贺南辰便自觉地与两人分开回了自己的小院,他可不想待在那接受自家三弟的眼刀。 贺南泓握住湛槿初的手一路走回了小院,进了屋后抱着人亲了又亲,不肯撒手。 “光天化日的,别......”湛槿初被吻的有些失神,轻轻地推搡着。 “再亲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我好想你。”贺南泓轻咬着湛槿初的耳垂喃喃道。 “唔~”湛槿初身子一酥,腿软了,没了支撑点,整个人依靠在了贺南泓身上。 过了好一会儿,贺南泓才轻轻放开湛槿初,把人抱到坐榻上,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湛槿初缓了一会才压制住自己身体的反应,他嗔怪地看了一眼杵在自己身前的贺南泓。 “之前你让林斯带话说要给我带的好消息是封王?”贺南泓摸着他的脸问道。 “也有,最重要的是年后最多三月中旬我便能搬入王府,而我的府邸,就在离侯府不远的杏巷。”湛槿初笑着道。 贺南泓也笑了,“你特意让皇上给你安排的?这么想离我近一些的话,那我可要日日帮王爷去暖暖床,我这,想王爷想的都......”他把人的手往下一按。 “又来!”湛槿初羞得撇开了脸,又推了他一下,这流氓,什么都说。 “好了,不逗你了。”贺南泓把人揽进怀里,亲了一口道,“皇上既然封了王,定然也是默许了我们的事。再者,他可能要再考虑立东宫的事了。” 湛槿初在他怀里靠着,叹了口气,“是我让父皇失望了。” 那日午后与父皇说开了他和泓哥哥的事后,入夜父皇又召见了他。 “你俩可是已经......”剩下的话明德帝没问出口。 湛槿初明白父皇想问什么,“嗯。” 明德帝深深叹了口气,转头又问:“你......算了,毋庸置疑,我的儿是被啃的那个。” 湛槿初反应过来明德帝所说的话,闹了个大红脸。 “初儿,朕向问一句,若以后朕传位于你,你愿意放弃贺南泓那小子,娶朕给你挑的皇后为大荆皇室延绵子嗣吗?”明德帝严肃地看向湛槿初问道。 第118章 真康道 第一节 明德帝话音刚落,湛槿初并未思考便道:“儿臣不愿!” “可若你不愿意,这大荆往后必须要有人接下,若你没有子嗣,朕怎敢把位子交付于你。”明德帝沉声说道。 “父皇,湛家不止儿臣一人,皇兄和皇弟都能为湛家延绵子嗣,儿臣也不愿如此自私占着高位。”湛槿初跪了下来,朝明德帝一拜。 明德帝闭上了眼睛遮住了眼中复杂的情绪,长叹一声后说道:“可父皇想让你接下,也只有你有能力接下......” 湛槿初直起身来,坚定地道:“让父皇失望了,儿臣终究是自私之人,儿臣不愿弃泓哥哥而走上高位。六弟七弟将来才能如何还未曾得知,父皇也可先考察一二。若如以后当真皇位加身,儿臣也会过继皇室血脉,尽心培养;亦或者督促六皇弟和七皇弟学成,传位于最合适的那一位。此两种情形,唯一不变的是儿臣定当尽力护住大荆。望父皇成全!” “唉!罢了,记住你今日的话。起来吧,地上凉。”明德帝听到想要的答案,招手让湛槿初起身,“去吧。”他背着身子,后背还是那么宽阔。 “儿臣告退!”湛槿初起身行礼。 “别怪父皇,位置越高,责任越重,父皇不是不想你能自由安稳。”湛槿初快出御书房时,明德帝的话再次传入耳中。 湛槿初回身朝明德帝一拜:“儿臣明白。” 思绪汇拢,湛槿初抱住贺南泓轻声问道:“以后你可愿陪我游山玩水,归隐山林?” “只要你想,我会陪你。归隐山林适于放下一切的大能,我俩牵挂太多,隐于市朝也未必不可。”贺南泓把头靠近湛槿初的肩膀,笑着说道。 “好!”湛槿初在贺南泓怀里笑了,笑得灿烂。 ———— 京城西郊后山。 山脚下,湛槿初几人拿了东西缓缓往山上去。郊外的温度比城中低了许多,贺南泓怕湛槿初着凉,出门时特意吩咐林文给备了汤婆子让他揣在手焐中。 齐愿景看到熟悉的路,兴奋地拉住安九往上走,拉开了湛槿初他们一截距离。 “齐师兄很喜欢安九。”贺南泓看着前面两人的背影,有些感慨:“安九这样陪人笑闹的样子也很少见,他倒也对齐师兄不设防。” 湛槿初笑得眉眼弯弯,“以后把师兄托付给安九也未尝不可,至少安九不会欺负师兄。” “淘气。”贺南泓抬手轻拍了一下湛槿初的额头,这话说的,似乎要把齐愿景和安九凑一对。 “说真的,两人挺相配的,就是不知安九会不会嫌弃师兄不同于常人。”湛槿初躲了一下,眼睛盯着前方看。 贺南泓看了一眼安九护着齐愿景的背影后看向湛槿初道:“不会,安九是什么脾气秉性你也应该了解了一些,他不会伤害齐师兄。不过这种事情,还是两情相悦比较好,再看看吧。” “我知道,只是太希望师兄好了。”湛槿初思绪有些飘忽,想到了以前和师父师兄在一起的日子。 “欲速则不达,齐师兄会好好的。”贺南泓说完握住湛槿初的手,带他跑起来往前去追赶安九他们,就像幼时那般。 林文、林斯:...... 合着就我俩是多余的,两人从对方的眼里读出了无奈。 远处,安九的声音向下飘来:“下过雨,这山路滑,你慢着点。”“看,差点就摔了吧,要看路!” 紧接着是齐愿景和湛槿初的声音,越飘越远,越来越虚渺...... ———— “殿下、将军、齐公子,衍将军遣了人回来,带回来了一位男子。”言管家等在侯府门外,见几人回来了,忙迎了过去。 贺南泓把湛槿初扶下马车后问道:“大哥的人?男子?可知道是什么人?” 言管家摇了摇头:“老奴不知,来人并不曾透露姓名。衍将军的人说须得五殿下和两位将军在场才能说,其余人需得屏退。现今人等在前厅,侯爷和辰将军已经在那了。” “好,我们这就进去。”贺南泓往府里看了一眼后说道。 贺南泓安排了让安九把齐愿景送回他的屋子,而后他们几人便到了前厅。前厅里的下人已经全数屏退,宋岸和林文为几人斟茶。 “见过五殿下、见过将军!”贺南衍身边的暗卫和一个失了右臂脸上满是伤疤的中年男子朝两人行了跪礼。 “请起。不知大哥这次送这位先生来京所为何事?”贺南泓直接问道。 暗卫应道:“这位便是真正的吉和康道。” 第二节 在场众人皆惊讶地看向那位中年男子,他身着粗布衣裳,右边袖口细心地别在衣衫腰带处,看起来却通身儒雅之气,就算身有残疾,却依旧干净得体,见到他们也毫无惧色。 “小人便是康道。”中年男子缓缓开口道,眼里的复杂和挣扎乍现。 “可是据我们所知,康道已经死在了吉和,先生你又怎么证明你是康道。”湛槿初看向那人,语气中带了疑惑。 中年男子向他们鞠了一礼,声音中染上悲愤:“我并无法为自己证明,熟悉认识我的人都已经......” “既如此,大哥又为何能认定他便是康道。”贺南辰朝暗卫问道。 “将军也并不能完全认定此人为康道,但他句句话皆能对上当年情形,我们所查到的假康道如何把他带出去又如何偷天换日此人都能说明。也不是我们的人找到的他,而是他自己到了南境。”暗卫回答道。 湛槿初打量了一下此人,冷声问道:“既然你还活着,那又为何久久不为自己发声,到如今却又肯说出。”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想说,而是不能。吉和知县是位好官,但他身边却还隐藏着胡其的人,我也并无证据来证明自己便是康道,就算我说了县令大人也不会相信,他身边那人也会想我动手。这么些年,我是借用一位死去的人的身份才得以活下来。” “当年发生了何事?你是如何活下来的?”贺南泓依旧冷着脸,没有露出丝毫表情。 “当年我到灵祈寺上香祈福便是那胡其和我一起去,但他谎称自己信道,怕污了佛门,便留在了门外,只有我自己一人进了寺院见了主持。而后出了寺院往回赶时,这路渐渐就偏了,不是来时那条熟悉的道。我就开口问了车夫,可是车夫却换了一人,那声音不是我府上的车夫。当时胡其还说是因为车夫家中出了急事,特意安排了另外的人来顶上,只是因为我刚在寺院里我府上的车夫未来得及请罪便先去了。 可这说辞实在有问题,既然如此,为何我刚上马车他不与我说这事。我当即便问了出来,加上马车越来越快,周边的景色越来越荒凉,我便有些慌乱。谁知这胡其竟然不装了,直接露出了他的真面目。什么外来经商的身份都是假的,他不过就是为了靠近我,才布置了一切偶遇。活的我的信任后,他便能经常进入我府上。他甚至谈吐非凡,说出的东西都让人一听便知他见识匪浅。就连我爹都被他骗了去。 他们把我带到一处高山荒野,让我看那吉和城上空滚滚浓烟。他说,那是我家,被他一把火烧了!他让我亲眼看着我的家人死在了那场大火里,我挣扎了很久,却被他死死地摁在原地。因为我的身体太虚弱了,亲眼目睹了家中大火,我便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我被关在了一个屋子里。我不知道我在哪,更不知道外面今夕是何夕。我试图自杀,但胡其说,若是我敢自杀,那他便让我康家四十几口人全都曝尸荒野,让他们死了也不得安宁。”康道越说越激动,泪水早已满脸都是。 他怒目圆睁使得满脸的刀疤似张牙舞爪的蜈蚣,满脸乱爬,泪水如同虫子过后留下的粘液,让人看的难受。 贺惟然眼神示意陈同把人扶到了对面椅子上,递上了锦帕,又倒了杯热茶放在他旁侧的茶案上。 康道努力平复了情绪,喝了热茶后,整个人又变成了那副儒雅的模样,只是眼睛的红肿依旧。 “各位贵人见笑了,满门之仇,康道不敢忘,也不能忘!”康道起身鞠了一礼。 “无碍,先生节哀。”湛槿初温声说了句。 康道道了声谢后接着说道:“后来我便试图写信向外传,可是被发现了。那一晚,胡其拿着我写的信对着我嘲笑了一番,说我是什么都做不了的病狗。哈哈哈哈,确实,我那时已经连起身都困难了。也是那一次,他把我的右臂生生砍断了。 后来,他考科举。我听他们谈话,是有人会把考题都给他,但文章得他准备。果然,他们不杀我便是因为这个。他又用我的家人遗体还有远在西南方的外祖家威胁我,我不得不替他作文章,口述让他写下。就这样,他考过了乡试。” 康道叹了一口气,喝了一口茶润了嗓子后又缓缓开口:“我自知这是不对的,身为一个读书人做出这样徇私舞弊之事,是我此生之耻。” 第119章 惋惜 第一节 陈同再次为康道续了茶,前厅中鸦雀无声,众人都在仔细聆听康道的话。 康道一一看了众人一眼后说道:“会试题目保管森严,就意味着并不能提前得到考题。这就意味着我没用了,于是他便划花了我的脸,喂我吃了毒药。再次醒来时,我在一处荒野。老天垂怜,我竟然没死,还意外的因为那毒药让身体缓了过来。荒野处有诸多墓穴,我记了一个墓碑上的内容,从此便以这位的身份活了下来。 后来,我发现他竟然在吉和把曾经见过熟悉我的人都给害了,余漏的便只有灵祈寺住持还有以前松在堂的一位药师。这些,衍将军的人都找到了,我那时候一直在暗中引导。我明白是有人发现了那胡其也就是现如今的康道的秘密,我一路跟到了南境城,这是我唯一的希望,我便被当做探子抓回了南境军营,这才得见衍将军说了这些,他才遣人送我到京城。” 康道越往后说眼里的灰败越明显,是那眼神中的愤恨、愧疚就快满得溢出来,让在场之人不约而同为之痛惜。 听完康道的这些话,湛槿初几人也几乎能确认这人便是真正的康道,但为了谨慎起见,他们还需更多的证据。 “你可能说出你所说的那假康道有何特征?若说面相倒不必多言。”湛槿初与贺南泓对视了一眼,看向康道。 “特征!有!他耳后有一片胎记!这么些年,他所有的特点都牢牢印在在我脑子里,我不敢忘,也不能忘!”康道激动地道。 得到答案的湛槿初和贺南泓对视了一眼,贺南泓缓缓开口道:“你可愿出堂作证?据我们所知,这假康道是外族人,处心积虑靠近你顶替你的身份必然是身后有人作保,若你出现,你的生命很有可能受到威胁。你如今活的好好的,以身犯险的事可还会愿意去做。” 康道起了身,跪下朝众人一拜,“我这命算是白捡来的,早就该殒命与吉和,多亏老天爷怜悯留下我这条命。我活着,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亲眼见到胡其那小人被绳之以法。我不求我能拿回属于自己的身份或其他家财,因为我不配再做康家人。是我害了我的家人,我只求家人黄泉之下能见到害他们的小人被处置,让他们能安心。” “先生不必如此轻贱自己,这一切皆是坏人处心积虑,没有人会料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你如今能活着,能站出来揭露这个封藏已久的秘密已是不易,我想你的家人也会为你高兴。”湛槿初起身将康道扶起,眉眼中的坚定让康道忍不住落了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康道这一生太苦,但他不曾为自己落下一滴泪。从得知家人去世,身份被夺走后,他便觉自己是苟延残喘地活在世上。愧疚、悲愤、仇恨,种种情绪无时无刻不缠绕着他,他甚至不能与任何人透露这个秘密。如今这个深埋心头的秘密终于能说出口,他一直以来的自我否定也被人肯定。这种被人肯定的感觉让他一下子心头酸涩不已,多年积压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 湛槿初等人没有打断康道的思绪,只是吩咐陈同给他续上热茶,等他自己慢慢恢复情绪。 “我愿意出堂作证,我才是真正的康道!”康道眼眶红肿,但眼神却异常坚定,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亮。 “好!若是之后有需要先生的地方或是还需了解什么,还请先生能一一告知。”湛槿初拱手道。 康道行了一礼:“康道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多谢殿下、侯爷、将军信任!” 贺惟然点了点头,吩咐陈同把人带下去休息。 康道走后,暗卫才把贺南衍写的信奉上。贺南辰接过看了后大致说道:“大哥在听到康道的诉说后派人再去了一次吉和,调查了康道用的那个早已去世之人的身份,也查了他用那身份在吉和的生活。他失了右臂又被毁了容,是一位打铁的孤寡老人收留了他。后面他因为有才学,便去了一所学堂授课。因为面相,谎称面有缺陷,一直蒙面授课。因为他低调又有才学,隐瞒着的身份也未被发现,当地的学子都很尊敬他。” “到真没想到他能这样活下来,真是令人唏嘘。”贺惟然感叹道,这样的奇事儿他倒真是第一次听说。 “嗯,可惜了他的才学,若是没经历这些事,他必然是一名好官。”湛槿初惋惜道。 第二节 “不,若是没有经历这些事,他的身体也没法支撑他活到现在,有得必有失,只是他失去的远远超过所得到的。”贺南泓看着众人道。 贺南辰叹了口气:“确实如此,他的才学其实也未必淹没,至少,他也算桃李众多,学子们都很钦佩他。” 一时间前厅中鸦雀无声,都在为康道所惋惜。 午后,贺南泓几人便一起去了贺家地牢。师爷和假康道也就是胡其被分别关在了不相连的两个牢房中。 胡其见人来了,依旧是那副自己无过错的样子,冷冷开口道:“你们这是用私刑,朝廷会为本官做主的!” “是吗?那你猜猜是朝廷先为你做主,还是你背后之人先送你归西?”贺南辰冷笑了声,看着胡其一脸嘲讽道。 胡其眼神慌乱了一瞬又镇定自若的开口:“本官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若你说的是本馆的上司,本官现在便想见到他,求之不得。见了他,本官定会参你们一本!”他当即偷换概念道。 “哼,是吗?你应该知道我们说的不是你那上司,是吧,胡其。”贺南辰给了宋岸一个眼神,宋岸便为其搬来了一个座椅,他大刀阔斧地坐下后抬起了一条腿踩在了胡其身上,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 很久未听到这个名字的胡其愣了一下,很快又回过神来,一使劲往后缩,试图摆脱贺南辰的脚。 贺南辰岂会让他得逞,面上看似笑意连连,脚下的力道却越发重,踩得胡其差点趴下。 “胡其,你以为自己为什么还能安然无恙地在这,若我们放出你在这的消息,你的命,还会在吗?”湛槿初此刻的笑十分危险,语气中的漫不经心飘到了胡其的耳中,让其内心发毛。 “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我要见皇上!”胡其压住心中的慌乱大声喊道,绑着铁链的手试图去够湛槿初。 贺南泓一掌拍了过去,“找死!” 胡其瞬间翻倒在地上,咳出了血。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几人,眼中的狠辣压制不住。 “你们猜出来又如何,没人能证明我不是康道哈哈哈哈哈哈!”胡其大笑着说道,狂傲尽显,他直起了身子邪笑着看向几人接着道:“你们把我关在这,不也是因为没有证据吗?我就是康道,一辈子都会是康道!” 贺南泓又抬起了手,被湛槿初拦了下来,“你以为,我们只是猜的吗?”湛槿初笑得很好看,他凑近康道,手抬起了他的下巴捏着,“很快,你就能去大理寺了,你猜猜,为什么而去?” “你们想要屈打成招?不怕坏了名声吗?”胡其把脸一侧,甩开了湛槿初的手,却不料贺南辰的脚突然重重一踩,把他再次踩得倒在地上。 “坏了名声?那也得有人能传出去,否则,你就算是死了,也没人知道。”湛槿初起身,贺南泓拿出锦帕细心替他擦拭着手,仿佛他刚刚摸了什么脏东西。 贺南泓擦完后把锦帕往烛台上引了火,拿着烧了快烧尽后往胡其身旁一扔,“走吧,别污了手和脚。”锦帕在地上烧成了灰烬。 胡其被火吓了一跳,火星跳到了他的手背上,他疼得当即拿起了手,惊恐与不甘地看向几人。 “别这么看着我们,我嫌脏。”贺南辰状似恶心,白了胡其一眼后出了地牢。 他们走后模胡其彻底变了脸色,怎么回事,他的名字怎么会被他们知道了,谁泄露出去的?是师爷吗?不会的,他不会泄露,一个死士,不可能会泄露主子的秘密。 听着外面若隐若现的爆竹声,胡其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脑海中不断浮现着他多年前所做下的事,一点一点查找着遗漏,却怎么也找不到。 ———— 大理寺,状似胡其和师爷的人已经安排住进了牢房,同时,湛槿初的折子也送到了明德帝手上。 明德帝震怒,宣布百官还朝。 年初六,文武百官战战兢兢上了朝堂,皆在猜测明德帝所为何事如此震怒。 福喜在大殿上朗声读完湛槿初的折子后,百官骇然。 “换人身份、杀人全家、窃取科考试题,桩桩件件,皆是大罪,必须彻查!”明德帝怒声道。 “皇上英明!”百官跪下道。 “朕竟然不知,这些罪大恶极之事他竟然能做到如此悄无声息,众位爱卿觉得,他的身后,该是站着谁呢?”明德帝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百官,语气平缓,但却让人胆寒。 百官无一人作答,没有人敢抬头。 “抬头!”明德帝命令百官抬头后,冷笑着问道,“朕还让福喜少念了几句,各位爱卿可要听听?” 第120章 新思绪 第120章 第一节 “臣惶恐!但闻其详,望皇上垂怜!”百官人人神色疑惑道。 明德帝看了一眼福喜,示意他念。 福喜再次拿起折子,缓缓开口:“假扮康道其人,是以抚溪人是也!” 百官听完此句哗然,御史大夫当即问道:“此可有明证?” “调查露昶河防海防时,查探时偶然听得,这是这假康道自己所说。但能证明此人是抚溪人的明证也除了这听得的话外并无其他。”湛槿初回应道。 “这......”一众百官议论纷纷,他们当然相信湛槿初的话,而且此事非同小可,宁愿错杀一百也不可放过一人。 明德帝看向福喜,“接着念!” “作恶却无人知晓,此人又为外族之人,其背后助力他的大树便是再行通敌卖国之事。”福喜接着读道。 “是啊,若他真是抚溪人,那是谁在他背后帮着他?”一位大人恍然开口。 “能泄露考题,还能让人最后进入二甲稳坐官位,此人权势不小啊!”另一位官员眼神惊恐地往百官里扫了一圈。 翰林院修撰此时已经沉了脸色,此事事关科举,他们翰林院有很大一部分责任,若皇上怪罪下来,翰林院难逃其咎。他慌乱地看向掌院,掌院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肃静!”福喜的声音打断了百官的议论。 明德帝阴沉着脸,鹰眼扫视着安静的文武百官,“众位爱卿,你们说,这棵大树究竟会是何人?”明德帝从左到右一一看过去,还在翰林院来朝的两人身上停留了一瞬,“会是谁呢......”冷冷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让众人的心神不宁。 百官感受到这眼神时纷纷摇头。 “罢了,证据才会说话。宣润,朕命你配合五皇子调查此事,所需要用到之人和部门可随时调遣。折子里所说的这些需要的证据,都一一给朕查来。百官若有谁不肯配合,那便直接判定就是与此背后之人有关,朕给你们权利直接拘捕。当然,这假康道必须保证其安全。今日一说,朕知道有人会按捺不住,请各位好自为之,莫要让查案之刃架在喉咙上!”明德帝冷声下令道。 下朝后,百官归家,人人惶恐。大多数官员心中慌乱是因为得知外族人悄无声息隐藏在大荆境内竟这么久,内心感叹这世道是不是又要变了?他们不怕被查,怕的是好不容易的安稳又要被打乱。 那真正有鬼之人,又会有什么动作? ———— 大理寺。 “之前暗查的泄露试题之人可有眉目?”湛槿初看向正在翻卷宗的宣润问道。 宣润抬头看向几人,摇了摇头,“没有,时日过长,前几年发生的都很难再找出线索,更别说这已经将近十年了。” “素日能接触到各州府考卷的都有些什么人?”贺南泓看着焦头烂额的宣润,递了一杯热茶过去。 湛槿初回道:“县试、府试和乡试试题皆由地方所出,期间能接触试题的都是有官职的人和知名大儒所出,出好后这些人都是不能接触外人的,都有专门的人伺候着。当年吉和县试便是由其知县陈印住持,那一年吉和的考生有十二人,设置的考点就直接在县衙闲院。按康道的说法,这陈印不会是漏题的人。” “一连三试都泄露了试题,说明这属意漏题之人定有官职。”贺南泓提道。 “你的意思,是省城官员属意?”宣润看向贺南泓道。 贺南泓见两人都看向他,便说出了自己的意见:“我并未参加过科举,所有流程并不熟悉。但若要能做到三试试题都漏出去给胡其,授意给省城官员是最为方便的。县、府皆被省所统辖,这样的事若以官职所压那便极好操作。” “我也曾想过这一点,但没想多少就被我否定了这思路。科举严苛,若是帮忙的人被查出来,双方都是直接发配充军,更甚者直接丧命。他们会因为被上阶官员压制而做这种一不小心就会丧命之事吗?”湛槿初眉头微蹙,有些不赞同。 “那若是那人和槿初你们都有一样想法,觉得这样做会让人怕而不从,没有人敢去做这事儿,因此反利用这种心理让自己不会被怀疑呢?多年不见有人科举作弊或漏题被惩罚的消息,你们想,这人要是用同样的思想去授意那些帮他的人,加上威逼利诱,一层一层下去,富贵险中求,这些人不也会乖乖答应。”贺南泓坐在椅子上,手指轻点,抬头看向站着的两人。 第二节 湛槿初和宣润恍然大悟,他们正是因为陷进了科举律令这个死胡同里没能跳脱出去,因此不敢往那想。如今贺南泓的大胆猜测却似醍醐灌顶,让他们有了新的探查方向。 “我说的倒不一定对,这纯粹是利用人的心理。”贺南泓见两人突然亮起的眼神,出言提醒道。 “不,既然没有其余思绪,这便是一条最好的调查路径。”宣润说完,笑着拍了下放置在桌案上的当朝律令。 湛槿初笑看着贺南泓,冲他点点头后又投入新的思路中找线索去。 贺南泓也不打扰他们,默默替他俩斟茶,又吩咐人把炭火加足。 午时,秦睦及其亲卫王意一人提了两个食盒进了屋子,他看了看还在商讨着的两人,又看向在一旁看书的贺南泓,眼神示意:该不该打断? 贺南泓放下书,朝秦睦点了下头后起身,两人一起到了桌案旁提醒他们用午膳。 宣润和湛槿初这才停止讨论,被各自的爱人拉到了堂中膳桌旁坐下。 “怎么样了,有头绪了吗?”秦睦边吃边问道。 “景煜提供了一条很好的思路,今日安排下去查。吉和还是太远了,一来一回会耗费时日,找证据又得花费时日,最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得到我们想要的证据。”宣润替秦睦盛了碗汤,看着说道。 “如今过了明路,我们查找也能方便些。时日问题在所难免,只是要辛苦侯府地牢里面的侍卫多加防范,定会有人会对胡其下手。可能不止那个背后之人,抚溪那边也会派人暗杀。”湛槿初吃下贺南泓剥好的虾,朝他笑了。 贺南泓又给湛槿初夹了一些他喜欢的芦笋,这才收回手吃上一口饭。 “这底下的兄弟才是最该时刻防备,吃喝都得由我们的人送,我怕有人往这大理寺中使坏。”秦睦筷头往下指了指,轻声说道。 贺南泓和湛槿初也点了点头,这个问题极为严重。 “我明白,放心,最近都由李阳给两位兄弟送的餐,之后也会是。”宣润严肃地说道。 几人快速用完午膳后,秦睦便回了礼部去。皇上除夕封了四位王,如今还未正式过礼,需要他这礼部侍郎操办起来。宅子文书、礼单、规制等等都需要礼部出章程,而礼部尚书是二皇子一党,他在其手下确实经常被刁难,什么事都落在他头上,这些天他也忙得脚不沾地。不过和宣润吃顿饭的时间,他还是要抽出来的。 午后,湛槿初和宣润把早膳商讨出来的方法一一落实了下去,人员皆赶往了吉和,还有一部分悄悄往其省城云丽而去。 马车上,贺南泓有些不开心,槿初又要回宫,这夜里自己一人入眠的滋味实在太好受了。他有些委屈的看向往马车外看后回头看他的恭王大人,大手紧紧握住他那前夕的手不肯放开。 “怎么了?”湛槿初疑惑地看向贺南泓。 “不想你回宫。”贺南泓把他揽入怀里,像对待十分珍视的宝物一样。 湛槿初笑了,原来某人是闹脾气了。 “好了,明晚我会宿在小院。我俩明面上还是得减少在众人视野中,否则闲话有得往我们身上来了。”他从贺南泓怀里直起了身子,朝人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不必在意那些,我俩的事终究会有一天摆到明面儿上来,这样遮遮掩掩反而会让那些后知后觉的人说闲话。”贺南泓认真地看着湛槿初说道。 湛槿初见他如此认真,他笑着点了点头,“好,那我们便不遮掩。”男风也早就是常有之事,倒也不必畏畏缩缩。 “那今晚?”贺南泓凑近了湛槿初的耳边,低沉又充满磁性的声音试图勾走湛槿初的理智。 湛槿初昨日应过太后今晚陪她老人家用晚膳,同样的还有六皇子和七皇子,他不能缺席。所以他也只能愧疚地推了推贺南泓,“对不起,昨日应过太后,不能出尔反尔。这样,明日......明日随你处置行不行?” 回京后两人相处的时间确实很少,两人都在忙着各自的事儿,就连今日也是贺南泓特意抽出时间陪着他,而他因为胡其的事只能让贺南泓一人在一旁看书。 贺南泓把人又揽入怀中,叹了口气,眼眸中却是得逞的笑意,“你说的,我可当真了。” 湛槿初知道这人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耳后红了起来,声音如蚊蝇一般:“嗯。” “好。”贺南泓笑着吻上了湛槿初的唇,轻咬了一下放开了他,替他整理了衣物。 之所以不敢太放肆的吻,也是因着湛槿初回了宫就得直接往太后宫里赶,要是被他欺负狠了,粉霞满脸,眼眶泛红,这不就一眼就会被太后看穿。所以,他也只能收敛,压抑住自己想要狠狠欺负眼前之人的冲动。 第121章 失望 第一节 寿康宫。 湛槿初进入前厅时六皇子湛槿韬和七皇子湛槿轩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都在陪着太后说话。只是更多的是湛槿轩叽叽喳喳和太后说个不停,而湛槿韬在一旁笑看着,时不时才说一句话。 湛槿韬也是头一个看见湛槿初的,他当即起了身,向湛槿初打招呼:“五皇兄。” “呀,槿初来了!快快快,就等你了。”太后听见湛槿韬的声音,忙转过头向湛槿初笑着说道。 湛槿初对湛槿韬点头示意,接着走了过去向太后行礼,又给湛槿韬和湛槿轩重新打了招呼。 “五皇兄,你可算来了,我都快饿扁了。皇祖母说得等等你,还不许我多用点心,说得留肚子吃晚膳。” “是我来的晚了,让皇祖母和两位皇弟等久了。今日事情有些复杂,便耽搁了一下,抱歉。”湛槿初歉意地说道。 湛槿韬笑了笑,“皇兄最近辛苦了,事关两国,确实需要耗费很多精力。”他很喜欢这位皇兄,可惜,淑妃从小便并不喜他与湛槿初多来往,因此他和湛槿初的关系一直普普通通。 “好了好了,在我这可不许讨论政事,要开开心心。”太后嗔了两人一眼,“走,去膳堂用膳,喂饱你的小肚子!”她示意两兄弟跟上,自己拉着湛槿轩往前走去。 湛槿初和湛槿韬对视了一眼,笑了起来,两人一起跟在太后身后往膳堂去。 膳桌上摆了许多菜,湛槿初几人都看到了自己喜欢的菜色,一个个都笑着感谢了一番太后。 “行了,动筷。今日啊,我们好好用上一顿,别拘礼,想吃多少吃多少,别管那些有的没的。”太后高兴地看着几个孙子,眼角的笑纹乍现,格外慈祥。她首先动了筷,从小到大分别给每人给夹了他们喜欢的菜,不偏不倚。 太后眼里噙着笑看着几个孙儿用膳,越看越满意。看他们吃得开心,她也多用了些,心情格外好。 用完膳后,他们又随太后到了院子里走走,边走边说话。 “刚刚用完膳得走动一下,你们啊,别嫌冷,走上一会儿咱们就回去。”太后由付嬷嬷扶着走在前面,转头对后面的三人说道。 “祖母这两年看起来精神好些。”湛槿初看着前面那精神矍铄的老人,笑着看向湛槿韬和湛槿轩说道。 湛槿韬看着太后脸上也浮现了笑意,“今年生病的次数都少了许多,在白马寺修行时,皇祖母还常常与僧人们一起晨起下山,山路很远,她也能坚持一个来回。” “皇祖母好厉害啊!”湛槿轩感叹道,接着他突然好奇地问道:“六皇兄,那那些僧人师傅们是不是能飞檐走壁,脚下生风?我看那些话本子,那些师傅个个都厉害极了,斩妖除魔、除暴安良!”越说湛槿轩眼睛越亮。 湛槿韬被他的话哽住了,转头看向湛槿初,一脸无奈。 湛槿初笑了笑,抬手朝湛槿轩脑袋上敲了一下,“话本子看看就行了,别入迷。要真有那么厉害,还要衙门做什么。你呀,好好完成你的课业才是最要紧的。” “六哥~你看五哥,我都这么大了他还打我头,都打傻了!”湛槿轩捂着头凑到湛槿韬旁边,一脸委屈地撒娇。 “该打,不然更傻。”湛槿韬脱口而出,把湛槿轩都惊呆了,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你还是我六哥吗?”湛槿轩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湛槿韬,把湛槿韬看的想躲。 湛槿韬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样打趣的话,这是不被母妃允许的。母妃说过,不管在任何人面前,要么不说话,要么就要维持气度,不可乱言。他有些后悔刚刚脱口而出的话,整个人呆愣了起来。 “六弟说得对,本来就傻,打了反而聪明些。你那脑袋瓜子,别整天想着飞檐走壁的武术。你自己也练了这么久,可有见到过真的飞檐走壁之人?”湛槿初看出了湛槿韬的不适应,也走了过去,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又伸手敲了湛槿轩。 “啊啊啊!你们都欺负我!皇祖母,您老人家快给我做主啊!这两个哥哥都欺负我!”湛槿轩吼叫着往前跑去追太后,只留下湛槿初和湛槿韬两人相对而笑。 湛槿轩又拍了拍湛槿韬,“做自己就好,没人能逼你。” 他的目光柔和又有力量,仿若解开了那禁锢在湛槿韬身上的枷锁,让湛槿韬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笑意也溢满了眼角。 前面,湛槿轩还在告状耍宝,旁侧,温和的声音抚慰着他的心,他第一次有了兄友弟恭的感觉,这种感觉,十分陌生,但却让他异常喜欢。 第二节 钟宜宫。 淑妃又绣起了衣裳,儿子封了王,她得给他备上一些衣裳。 “娘娘,今日六殿下去了寿康宫用晚膳。”郑嬷嬷到淑妃身边说道。 “嗯,好。这孩子孝顺,从小就爱往老人家跟前跑,如今就算是封了王,也还是一样。能得到太后的喜爱,对他以后也好。”淑妃听完笑了,也不怪他不来自己这钟宜宫看看她这母亲了。 淑妃手上的活也没停,反而越发快了起来。 “同去的还有五殿下和七殿下。”郑嬷嬷看了眼淑妃,接着说道。 淑妃突然停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向郑嬷嬷,“太后邀了三人一起?” “是,昨儿个让付嬷嬷一一去邀了的。”郑嬷嬷垂着眸子回道。 淑妃看了殿中的丫鬟们一眼,又绣了几针后淡淡吩咐道:“你们下去吧。” “是。”宫女们依次退出了屋子。 “本以为是优待,没成想也只是让几个孙子都去陪她说话,终究是这后宫的女人,跟我们也没什么两样。”淑妃嘲弄的笑了笑,又往绣样上刺了几针。 郑嬷嬷皱了皱眉往外门那边看了下,确认宫女们都退远了才道:“娘娘慎言,太后想殿下们也是人之常情。”淑妃这话可是大不敬。 “我明白,也只跟你说说。”淑妃叹了口气,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 屋外传来了敲门声,淑妃和郑嬷嬷对视了一眼,有些奇怪。 “娘娘,六殿下过来了。”宫女的声音传进了屋里。 淑妃脸上露出笑意,眼里的欣喜掩饰不住。自从上次与韬儿说了那些话后,韬儿与自己便离了心,极少到自己宫里来看看她。 “快去请韬儿。”淑妃笑着吩咐郑嬷嬷道。 湛槿韬其实并不是很想来淑妃宫中,只是刚刚湛槿初的话给他触动很深,加之太后也让他多来看看母妃,省的母妃时不时就跑寿康宫哭诉一番。 “母妃安好。”湛槿韬行了礼。 “韬儿来了就好,那天确实是母妃太操之过急,出口的话也不好听,你也别怪母妃。”淑妃放下绣样,眼睛一直看着自己这儿子,眼里满是笑意。 操之过急,原来,母妃这么多时日想到的不是自己的想法不对,而是给他灌输那些灌输得太快太急。湛槿韬莫名失望了起来,眼里的光亮渐渐消失。 “母妃,您就非得让儿臣那样做吗?”湛槿韬的眼神带上了不解和责怪。 淑妃看着瞬间变了态度的儿子,心情也低落了下来。但她还是温和着声音道:“韬儿,不是母妃非得让你去夺那个位子,而是你自己必须想着去。母妃在这宫中多少年了,却依旧是个妃位。贤妃,不对,如今已经是贤贵妃了。她比母妃后进宫几年,但却比母妃爬得快得多。 母妃年岁也上来了,这每年宫里又会进一些鲜艳娇嫩的花,母妃用什么来跟她们比。只有你,母妃只有你。只要你到了那个位子,母妃也就能在这后宫挺直了腰杆做人,再也不用受那些人的冷眼。”她越说越觉得委屈,声音渐渐大了,眼眶也红了起来。 湛槿韬摇了摇头,“嫡子为尊,那位子,本身就属于五皇兄的,我怎么可以去争?!” “什么嫡子为尊!大荆多少皇帝是嫡子?就连武帝(皇太祖)也不过是庶子。”淑妃盯向湛槿韬,恨恨说道。她十分不喜儿子说这两个字,“嫡庶”真的就那么重要吗?那柳谙儿不过就是命好了些占了个正宫皇后的身份,还不是照样早早地归西,连自己儿子都照顾不上。倒是她,依旧活得好好的,看着儿子一天比一天优秀。 “娘娘!”郑嬷嬷朝她使了使眼色,怎么这些话也说!娘娘这是望子成龙心切,也只有为了六殿下才会失了分寸。 淑妃自知失言,但韬儿今天说出的这些话,定然是太后或者湛槿初跟他说了些什么! 湛槿韬蕴含着失望的双眸看向淑妃,“所以你就想我去争,那如果争,我是不是要除掉一切阻碍?” “母妃会帮你,不用你自己动手。”淑妃以为湛槿韬想通了,头也没抬的应道。 “可是我不想!五皇兄才德兼备,将来会是一位好的君主,我为什么要和他争?又能拿什么跟他争?人贵有自知之明,我自知才疏学浅,不配与之争夺。我也不需要您去帮我争,我们安安稳稳地过不好吗?您已经是妃位了,已经比很多人高了一截儿,以后也会有机会再上,为何一定要去争个你死我活呢?”湛槿韬眼睛微红,缓缓说出这么些年隐藏在心里的话。 第122章 晴天霹雳 第一节 这么多年了,他不是不知道母妃做了些什么,但他不敢去阻止,更不敢去面对。他怕伤了母妃的心,也怕被其他几位兄弟知道后不愿再接近他。他只能躲着淑妃,幼时便常常往寿康宫跑,去年更是跟着太后出宫去白马寺修行。大家都说他孝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才是最不孝的做法。 淑妃就那样盯着湛槿韬,指甲已经陷进了手心里,“韬儿,你怎么如此不争气?是不是太后,是不是那湛槿初跟你说什么了?啊?!肯定是他们,他们巴不得你不好,这样湛槿初才能更容易地登上高位,你以为他们都对你好?你错了,这世上唯一对你好,唯一为你着想的人只有我,只有你的母妃我!”她站起身,拉住湛槿韬的手臂,痛心疾首。 “您需要休息了,儿臣先走了。”湛槿韬已经对淑妃彻底失望,他不管在说什么都是淑妃不爱听的,倒不如不说,反而惹她猜忌皇祖母和五皇兄。他累了,不想再与之争辩。 “娘娘!别说了,您该休息了。”郑嬷嬷连忙上前扶住淑妃,让湛槿韬慢慢抽出手臂。 眼见湛槿韬快走出屋子,淑妃突然说了一句:“你以为湛槿初以后会放过我们吗?不会哈哈哈哈,因为他母后的死,也有我的一笔......唔唔......”剩下的话,被郑嬷嬷的手掩住了嘴再也说不出。 她的话仿若晴天霹雳让湛槿韬呆住了,他立在了原地。怎么会?怎么会?先皇后不是在宫外遇害的吗?怎么会和母妃有关。他心乱了,脑子已经无法思考。他眼里含着震惊和无措地泪水转过身来,耗费了全身力气才问出一句:“真的吗?” 淑妃被郑嬷嬷捂住嘴后也清醒了过来,她忙摇了摇头,“不,不是,不是真的。我刚刚只是......气昏了头才口不择言......你先回去吧。”就一句话她慌得一直说不清楚。 湛槿韬此刻已经明白了,是真的......怪不得从小母妃便不让自己与五皇兄多接触,只要他稍微一说五皇兄的好母妃就会有很大反应,怪不得她要让自己争夺高位除掉五皇兄......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 巨大的悲伤从心中而来迅速爬满了全身,湛槿韬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的钟宜宫,他就如同木偶一般,呆愣愣地走在宫中,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康新宫的门口。他看着那已经关上的殿门,泪水无法抑制地往下掉。 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样面对五皇兄?我竟然成了五皇兄的仇人......明明就在一个时辰之前我才刚刚与五皇兄笑着说话,怎么一眨眼,我就成了那罪大恶极的人? 湛槿韬此刻心里慌乱地不成样,他都没敢问清楚母妃到底是如何害了皇后娘娘。他太懦弱了,怎么会如此懦弱?! 雨渐渐落了下来,湛槿韬站在康新宫不远处,难以言喻的悲伤笼罩在他的身上,那就那样看着那雨水飘向康新宫中,看着它冲刷着自己身前的地面...... “主子,六殿下在宫外不远处。外面下雨了,要请他进来吗?”林文进了湛槿初的屋子,见人还未歇下,正打磨着一个机关匣子。 湛槿初闻言抬起了头,“嗯?怎么会在外面?” “属下也不清楚,是暗卫过来通报,该是站了许久了。”林文替湛槿初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木屑,见他起身,又帮他拿了大氅过来给他披上。 湛槿初拿过巾帕净了手,拢了拢大氅带着林文往外走去。康新宫的门早已关上了,守门的侍卫见湛槿初过来了,忙把门打开。 林文替湛槿初撑着伞,手里还拿了两把,准备给湛槿韬。 湛槿韬看到远处雨中朦胧的身影,纵使看不清脸,也能直接认出是湛槿初。他有些无措,不知道自己此刻该干什么,是不是该逃离这个地方,他该怎么面对湛槿初。再次反应过来时,那抹身影已经到了自己前面。 湛槿初接过林文手里撑着的伞,举过了湛槿韬的头顶。 “为何站在这不进去?冷不冷?身上都湿透了,若不是侍卫发现了与我说,你还要站多久?”湛槿初温柔地双眸看向湿透了的湛槿韬,他不知湛槿韬这是想做什么。 湛槿韬沉默着,眼眸垂了下来,不敢看湛槿初。他觉得自己不配盯着湛槿初看,一看到五皇兄的眼眸,他就感到愧疚和羞耻。 “跟我进去。”湛槿初见他不说话,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想带他进康新宫。 第二节 “不,不了......五皇兄,我......我先走了。”湛槿韬慌忙扯过袖子,疾步往别处走去,走了几步之后,突然又顿住了,他转过身,眼睛红的可怕,哽咽着说了一句:“对不起。”说完,他又急匆匆转身走了,留下一个慌乱的背影。 湛槿初属实不知道自己这六弟是怎么了,但毕竟是自己的弟弟,“把伞给六殿下。”他吩咐林文道。 林文追上湛槿韬,把伞硬塞给了他。湛槿韬道了谢,拿着伞逃开了。 林文带着满腔疑惑折返到湛槿初身边,想问问题时却发现自己主子一直盯着六殿下元气的背影看,眼神有些冷。 “主子?”见雨下大了,林文开口唤道。 湛槿初沉静地收回了眼神,淡漠地瞟了一眼钟宜宫的方向,转身道:“走,回去。” “主子可是知道六殿下为何这副模样了?”回了寝殿,林文替湛槿初脱下大氅,又拿了巾帕替他拭去身上雨水。 湛槿初看了眼摆在桌上的匣子,没了继续做的念头,他摇了摇头,淡淡地开口道:“我猜不出,我也不是神,读不出他人的心思。他这样,也许是因为钟宜宫那位又给他传授什么争位的想法了。” “淑妃娘娘可能确实没料到六殿下会不赞成她的想法。”林文若有所思道。 “我这六弟心善纯良,同样也很聪明。他知道淑妃一直以来的做派,但却一直不想与之共谋。所以,他更多的时候是到太后那去躲着。”湛槿初笑了笑,眼里却有着对湛槿韬这弟弟的温柔。 “淑妃娘娘这是因为贤贵妃娘娘升了位分,所以急切想扶六殿下......?”林文咽下了最后的字,他不该说出如此僭越的话。 “淑妃不该这样逼他,我怕,他会承受不住......”湛槿初叹了口气,黑亮的双眸中闪过担忧,“林文,派两个暗卫跟着六殿下,别露了踪迹。若有什么事即刻上报。”湛槿初微蹙着眉头看向窗外吩咐道。 “是。”林文领命出了湛槿初的寝殿,往外去了。 湛槿初莫名有些心烦,每次有什么事情发生时都会有这样的烦闷心情,但却想不出到底是什么事。 ———— 贺南泓趁着夜色悄悄到了湛槿初的小院,湛槿初正在专心致志看探子送回来的消息,一点也没能注意到已经到来的贺南泓。 前厅门口候着的林文和林斯刚要请安,被贺南泓身后的安九摇头比了个“嘘”制止了,三人一起静悄悄地下去了。 贺南泓到了湛槿初的旁边,轻柔地开口道:“烛火不稳,小心伤了眼睛。” 他突然地开口把湛槿初吓了一跳,瞪了他一眼嗔道:“你这是作甚,吓了我一跳。”刚才只觉得一个人影进来,他原以为是林文进屋添置炭火。 贺南泓走到他后面把人抱了起来,往床榻那边去。湛槿初手里还拿着密信,被他这么抱起后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脖颈,一只手依旧拿着密信,凑到眼前看着。 贺南泓把人轻轻放在床榻上,坐在他身旁安安静静等他看完。这是今日监察翰林院各个大人的密报,需得每日看完后调整探查人手和方向。 “暗卫来报,今日我六皇弟有些不对劲,向工部告了假,总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来,也不用膳。也不知这是怎么了,昨日在我宫门口站了许久,淋了一场雨。我本想唤他进去好好问问开解一下,谁曾向他看见我向看见洪水猛兽似的跑开了,倒是也没忘和我说了声抱歉。”湛槿初看完后放下密信,跟贺南泓说起了湛槿韬的事情,他想知道湛槿韬的想法,也想开解一下湛槿韬。 贺南泓把他揽到怀里,缓缓开口:“若是你担心他,可以直接去寻他问问。兴许是遇到了什么关于你的难题,他正在自己慢慢消化。” “嗯,等明日或者后日空了我便去。这些日子太忙了,也没顾上你。”湛槿初直起身,愧疚的眸子看向贺南泓,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贺南泓拉过他的手亲了亲,“别把自己逼得太紧,陈年旧案,再急也没办法很快找到证据,别把自己累倒了。” 两人四目相对,眼里的爱意涌现,贺南泓便替人解了衣裳,吹灭了旁侧的烛火。不知哪里露出的月色照进了屋,床幔上映出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把人压下的动态画像。 初春的夜很是寂静,因为今日主子特意吩咐了不用守夜,小院的侍卫也都早早歇下了。万籁寂静时也不知哪里的野猫叫的一声高过一声,打破了夜的沉寂...... 第123章 程云 第一节 “恭王殿下,不知您的宅院何时才能修缮好?”一切回归平静后,贺南泓揽着怀里闭着眼睛喘息的湛槿初,委屈地问道。 湛槿初被他语气逗笑了,睁开了双眸,一鼓作气手杵着他的胸膛翻到了他身上,眼睛亮亮地看向身下的贺南泓,“怎么也得到二月底,已经是赶工了,原先可是计划三月中。” 贺南泓任由他杵着,手护着他防止他从身上摔下去,“可是我有些等不及了,怎么办?” 贺南泓低沉着嗓音凑到湛槿初耳边,说完后还不忘舔了一下。 湛槿初只觉得身上酥软得很,戳了一下底下人的胸口,“别闹!等不及也没办法,乔迁的日子司天监定在了二月二十三。” “真磨人。”贺南泓抓住了那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的手,轻轻一拉,让人整个趴在自己身上。 “还来?”湛槿初有些怂了,弱弱地发出了疑问。 “你点的火当然得由你来灭,乖,再一次......”贺南泓低声哄道。 一阵天旋地转后,湛槿初又被压了下去..... 第二日清晨,湛槿初醒来时贺南泓已经离开了。在京不比在外,盯着他们的人太多。两人虽然已经决定不似之前那样隐瞒外人,但到底还是要注意身份。 “林文。”湛槿初向外喊道,声音有些嘶哑。 “主子,你醒了,水已经备好了。”林文听到了声音,端了水进屋。 湛槿初看了一下放在床榻边上的干净衣裳,心里一暖,这配色应该是贺南泓帮他选的。 “泓将军什么时候走的?”湛槿初接过林文递来的热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一个时辰前,泓将军嘱咐我们别扰了您,让您多睡一会儿。”林文笑着应道。 湛槿初瞥了一眼满是笑意的林文,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默默走去洗漱去了。 ———— 湛槿初原本计划这几日腾出时间去寻湛槿韬,谁知这一忙起来根本抽不出空,就连贺南泓也连着几日未能见到他。 翰林院以及能接触到会试试题的人,包括护送试题去往考棚的侍卫这些日子都上上下下清查了一遍。湛槿初和宣润坐在大理寺宣润的理政处,一点一点的翻看着这些调查结果。 “当年在翰林院的官员有四人分别去了瀚达、青意、鲁直、浮名四地州府任职,吉和便属于鲁直统辖。”宣润在纸上添上了最后一人的名字,看向湛槿初道。 湛槿初看着这些人的名字,其中一人名字很是熟悉,他想了一会儿,走到了一边拿过了《历年科举殿试三甲册》,翻到了他想找的那一年后,果然,程云二字映入眼帘。 他指着这个人的名字道:“这位陈大人,比胡其要早四年参考了会试,当年其文章极为精妙,我当年在尚书房念书,张太傅还特意与我们分享了陈大人的文章,赞叹有加。” “嗯?与这案子有关吗?”宣润有些不解,这文章写得好也是应该的,怎么特意点了出来。毕竟这四人能进翰林院,几乎都是殿试二甲及以上。 “可这人还有一个让人佩服的地方,便是他能模仿别人写文章。”湛槿初笑了笑,心里有了猜测。 宣润皱了皱眉,脑中把湛槿初的话对上胡其的文章,恍然大悟:“你谁说,胡其的会试的文章,出自程云之手?!” “不,不止。殿试他所答的也是如此。一样的中规中矩,并无新意,但却用词用句皆上乘,所以才能到二甲第九。”湛槿初以笃定的语气说道。 宣润有些骇然,“一个大有可为的翰林学士,为何要做出狼狈为奸之事?” “这就是需要调查的地方了,按理说程云应该前途似锦才对,如今却调到了鲁直,到底是有人想让他避避风头,还是去累积政绩从而回京任高官?这些我们也不能随意猜测,还是传信让那边的探子查一查。”湛槿初起了身,指着鲁直所在的地方看向宣润。 宣润不只想到了什么,眼睛蓦然瞪大,“等等,烨白,我想到了一点!鲁直便是离南境最近的州府!南境以前便是归属鲁直,如今虽然独立出来,但很多文书等还是通过鲁直才到南境知县手上!” 湛槿初呼吸一顿,南境.....关乎南境! “他被调到那,是有人故意为之!若是朝廷的人到了那,走官道必须先要经过鲁直州府,才能到达南境。也就是说,就算有人换了文书,南境也不得而知!”湛槿初想明白了,原来是早就布好的棋子。若是露昶那些抚溪人动了西北军大营,江南军和都城军分散出去营救,削弱两地军营后联合其他属国攻打江南军大营。这个时候要是京中传信走官道而去南境,南境收到的便不会是真的消息...... 第二节 “卑鄙!”宣润重重拍了一下桌案,起身在屋里走来走去,“要通知景煜和景熠过来吗?”他沉着脸问道。 “嗯,必须告诉他们。但是不能在大理寺,得去一个隐秘的地方。”湛槿初同样沉着脸,他没想到,这些事竟然一环套一环,紧紧相连。若是到那时候才发现,他们大荆又该作何光景? 宣润点了点头,“那便去万景楼的包厢。” 决定后他便唤了李阳进来,吩咐他去刑部找贺南辰,湛槿初则让林斯去寻贺南泓,让他们能尽快去万景楼。 “先别急,这也只是我们的推测,不一定就是如此。”湛槿初见宣润不说话,知道他也是心里慌乱。 “嗯,等他们一起商量。”宣叹了口气,拿起那些册子又看了起来,但效率却比之前慢了许多。 贺南泓和贺南辰甩开尾巴急匆匆赶到万景楼时,宣润和湛槿初也刚到不久。他们进了屋子便觉气氛沉重,两人也都沉着脸。 “怎么回事?”贺南泓走到湛槿初旁边坐下,担忧地问道。林文只是让他速速来,并没有给他说所为何事。 “是啊,怎么如此急切?”贺南辰也拉开了一个椅子坐下。 “我们这几日翻看了所有与胡其当年科举相关的卷宗,包括了人员,发现了一个人——程云。此人擅于模仿别人的用词用句写文章,其文章能让人看不出出自他手。我们怀疑胡其会试和殿试的文章皆出自这人之手,然后胡其背下后参加考试。”湛槿初冷静地开口道。 这不是查出了线索,应该高兴才对,这怎么两人都情绪低沉着。贺南辰有些奇怪,但也没说什么,接着问道:“那这人如今在哪?” “这就是我们把你俩找来的原因。这人如今,在鲁直任职。”宣润抬眸看向了贺南辰和贺南泓。 “鲁直?南境原来的属州?”贺南泓问道。 “嗯,再与之前我们知道的抚溪人的计划结合,便是彻底要让南境得不到大荆内部战乱的消息。等他们有了胜算,南境贺家军就算知晓了,也没办法赶过来救援,甚至会被左右夹击。”湛槿初冰冷的声音传出,贺南辰和贺南泓都变了脸色。 贺南泓手握拳放在了桌上,冷声道:“那这程云,是抚溪人?” “不,大荆人。祖祖辈辈皆是大荆人。这也是我们需要调查的情况,他究竟为何要帮抚溪人。”宣润回道。 “那便先查,不必慌乱。既然我们先一步知晓了这一点,那就有应对之法。”贺南泓松了拳,神情也放松了下来。 贺南辰点了点头,“如今最应该的便是把这事传信到南境,让大哥多加防范程云,或者说注意鲁直去的消息。还有,皇上那也得告知,既然和抚溪有关,又与他们在露昶的计划相关,那便一锅端!” 湛槿初放松了下来,他看向众人,“那背后之人,究竟是何居心?帮助抚溪人对这人有何好处?” “现在不必多想,我们还没有此人的线索,此时猜也是徒然。”贺南泓轻轻握住了他冰冷的手安抚道。 “对,烨白,先暂时别想那么多,反而扰了现有的思绪。”宣润冷静下来,让李阳去让人上菜。 贺南辰扫了一圈,这才发现少了个人,“这事不告诉砚泽?” 宣润顿了一下,“先不与他说,他是急性子,此事可能关乎江南大营,他父亲的地方,他会更慌乱。” 三人点了点头,确实,还是先瞒着他比较好。 接下来几日,明德帝知晓这事后,又暗中遣了人到鲁直和程云的家乡暗中调查。贺南泓的密信也遣人悄悄送往了南境。 湛槿初和宣润依旧忙得脚不沾地,等贺南泓几日后见到他时,只觉得之前被他养起来的肉已经失去了踪迹,甚至比去年中秋那会儿更消瘦了。 贺南泓直接把人从大理寺拐回了家,吩咐庖厨做些补身体的膳食,又让张伯配置了补元气的药膳。 “别这么紧张,忙完这一段时间就好了。”湛槿初眼下有些青黑,带上了些疲惫感,他依旧笑得很好看,手被贺南泓紧紧握在大手里。 贺南泓叹了口气不说话,一只手圈住了湛槿初的细腰,明显的感觉到了细了一圈。他默不作声地看着湛槿初,眼里有责问,更多的却是心疼。 第124章 自戕 第一节 “我错了。”湛槿初自知理亏,果断认错。这一段时日他确实没睡好也没好好用膳,经常是对付一口。有些时候正用着,又有了其他事,膳食便被他遗忘在了脑后。 “不用道歉,是我不对,我应该盯着你休息和用膳。之后我会日日带膳食过去,你和宣润一起用。”贺南泓伸手摩挲着湛槿初眼下的青黑,心疼极了。 湛槿初笑着抱住了他,“好,以后不会了。” 贺南泓不信他的话,他的槿初责任心太重,一直紧逼自己不肯放松。这原本也是好事,但这样,他会心疼,他不想湛槿初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要是真知道错了,今晚便多用些膳,早早休息,别再想着那些事。担子太重,如果可以,便让皇上派几个信得过的人帮你们。”贺南泓摸了摸他的头,顺着那乌黑发亮的头发摸下去,带了安抚之意。 湛槿初寻了一个好位置在他胸膛上靠着,用脸蹭了蹭,嗅了一口那好闻的檀香味,满足极了。困意一时间涌了上来,湛槿初慢慢闭上了眼睛,像一只餍足小狐狸。 贺南泓抱着他,低头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心中长叹了一口气,他该拿这人怎么办?骂也骂不得,凶也凶不了。罢了,只能宠着纵着。 晚膳前贺南泓轻轻唤醒了湛槿初,见他睡意朦胧,委屈地攀住自己的脖颈,贺南泓低声笑了笑,抱着他去了膳堂。 “再不醒,我可抱着你进去了,祖母和父亲他们可都在。”快到膳堂时,贺南泓凑到闭着双眼的湛槿初耳边低语道。 湛槿初听见了,瞬时睁开了眼,一骨碌挣扎着下了地,差点就没站稳,多亏了贺南泓扶着他。怎么能让贺南泓抱他进去,多羞啊!他面容淡定地整理了衣裳又拿锦帕拭了拭脸,这才被贺南泓牵着手带进了膳堂。 果然,膳堂里人都到齐了,见小两口牵着手进来,贺老太太笑得眯了眼,招呼着两人入座。 一家人其乐融融用了膳后,大家也觉察到了湛槿初的疲累便催着贺南泓带人回去休息。 夜里,贺南泓侧身看了好一阵怀里熟睡的人,宠溺地笑了笑,拥着他进入了梦乡。 ———— “主子,六殿下出事了!”林文神色匆匆进了宣润的理政屋,对正在翻阅书册的湛槿初喊道。 湛槿初当即放下书,“怎么回事?” “今日淑妃娘娘让人以自己患病为由请六殿下进宫探望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六殿下便拿了剪刀对准了自己。淑妃娘娘一着急,又说了许多难听的话,六殿下一时情急悲愤,对着自己就要捅进去。” 湛槿初眼眸一缩,暗了下来,“人怎么样了?”他的声音低沉了下来,蕴含了风暴。 “关键时刻被淑妃娘娘身边的嬷嬷推了一下,只是刺伤了腰侧,伤口不深。” 湛槿初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转身看向宣润道:“锦安,这边交给你了,我去看看。” 宣润听完都觉得这事十分离谱,哪有这样逼孩子的亲娘,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更何况还是皇家。 他点了点头,“你去吧,六殿下人挺好的,希望他平安。” “多谢!”湛槿初道了谢后便带着林文和林斯回了宫。 钟宜宫中此时乱成了一团,淑妃在亲眼见到湛槿韬自尽时吓得愣了神,看着湛槿韬腰侧不断流出的血时,一时情急竟晕了过去。 郑嬷嬷连忙唤人进来将淑妃挪到了床榻上,自己也和小太监一起把湛槿韬挪到了另外的殿中,忙吩咐人去请了太医。急的她两地不停地来回转。 事情闹得太大,几乎传遍了整个后宫。太后得知此事后,急得当场犯了喘疾。等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后,来不及休息,当即就让人送她去了钟宜宫。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小六好好的一个人会自己伤害自己?淑妃呢?让她过来!”太后威严的声音在钟宜宫偏殿中响起,一个个小宫女和太监都吓得跪了地。 “太后娘娘万安!娘娘她,她没法子过来,她还在昏迷中。”郑嬷嬷赶过来跪在太后面前,喘着粗气回道,脸上还带了些恐慌。 太后瞥了她一眼,“她把六殿下害成这样,自己反而一睡不醒,还真是个好母妃!” “娘娘也是.....一时情急.....”郑嬷嬷低声解释道,却被太后打断了。 “什么一时情急,她平日那样子像是会一时情急的吗?太医怎么说,六殿下伤情如何?”太后冷冷地看了主殿一眼,看向床榻上的湛槿韬问郑嬷嬷。 郑嬷嬷擦了擦急出来的汗水,“回太后娘娘话,六殿下伤了腰侧,伤口已经处理好了。” 第二节 太后走到床榻旁坐下,心疼极了,拿了锦帕替脸上满是细汗的湛槿韬擦拭了一番,转头看向付嬷嬷道:“阿付,让小秋子去把皇上请来,让皇上来看看这闹剧!” “是,太后。”付嬷嬷瞥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郑嬷嬷,心里十分厌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人,坏事做尽。 “你,让人去端些热水来,好好替六殿下擦拭一下,照顾的人都不会安排吗?”太后冷哼一声吩咐道。 “是,是!”郑嬷嬷连忙爬起来退了出去。 湛槿初来时正好与明德帝遇上了,他看到轿辇便退到了一侧行礼。 明德帝见了湛槿初,知道他也是去看湛槿韬后立即便让福喜给安排了轿撵送他。 “也不知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到了钟宜宫,明德帝便往里进边跟湛槿初说道,脸色十分难看。 “前些日子儿臣便发现了六弟不太对劲,本想着腾出空就寻他,问问他究竟怎么了。但这些天一直未能寻到时机,才让这次的祸事发生。”湛槿初懊恼地看向钟宜宫。 “此事与你无关,先去看看。”明德帝冷静地说道,带着湛槿初和福喜他们进了殿,宫女给他们带到了偏殿。 太后此时正心疼地拉着湛槿韬的手说话,这孩子脸色苍白极了,也不说话,就那么直愣愣地盯着床幔,太后与他说话也没有回应。 “母后。”明德帝行礼道。 “皇祖母。”湛槿初随之行了礼。 “唉,可怜见的,这孩子连反应都没了,也不说话,这可如何是好!”太后忙朝他俩摆了摆手,哽咽着说道。 “太医,怎么回事?”明德帝看向一旁候着的太医问道。 太医鞠了一礼后回道:“六殿下这是心结,不知是受了何种刺激才导致的。” “你,把事情完完整整复述一遍,不许有任何隐瞒!”明德帝冷眼看向跪在一旁的郑嬷嬷道。 这要是真全说了,那她这条命怕是没了。郑嬷嬷心里思来想去,挑拣了一些说道:“娘娘是想让六殿下多争气,好好为皇上办差。兴许是口吻严肃了些,六殿下便不愿听,两人便发生了争执。六殿下一气之下就拿起了剪刀往自己身上捅,淑妃娘娘见此便晕了过去。” 湛槿初看着床上的湛槿韬,见他听见郑嬷嬷的复述后闭上了眼,泪水从眼角滴落,“你确定?” 湛槿初发现湛槿韬听到他的声音时,下意识地缩了下眉,看起来有些害怕,这让他有些不解。 “老奴,老奴确定啊!”郑嬷嬷慌忙磕头道。 “这孩子,真是作孽啊!”太后拉着湛槿韬的手,长叹了一声。 这时候,淑妃醒来知道皇上和太后都过来了,心里咯噔一声,事情好像朝着她掌控不到的方向发展了。想到湛槿韬拿着剪刀往自己身上捅的样子,她既心痛又不甘,为什么她的孩子一点也不像她。不知道湛槿初究竟有什么魔力,竟然能让她的韬儿以死相逼不肯与他争抢。淑妃越想越不甘,眼里满是恨意。湛槿初哄骗了她儿子,他娘哄骗了皇上,都是贱人!此时的她已经不似常日那样冷静优雅,整个人疯魔了一般。 “参见太后!参见皇上!”淑妃收拾妥当后,才到了偏殿。 “你就是这样教导皇子的?”太后见她袅袅婷婷地过来,心里突然起了一阵怒,她压抑住怒气冷声问道。 淑妃知道郑嬷嬷和湛槿韬都不会说出她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冷静道:“臣妾只是一时情急,才和韬儿争执了起来,是臣妾的错!” 明德帝坐在椅子上,他早就看透了这个女人,满身的戏随时都能唱出。 “你可知自戕是何罪过?”明德帝沉着脸看着淑妃。 淑妃心里一急,忙跪了下来,“都是臣妾的错,臣妾逼韬儿太紧才导致他如此,望皇上别怪罪他!” “父皇,儿臣愿落发为僧,替大荆祈福,替您和皇祖母祈福。”床榻上,湛槿韬突然睁开了眼睛,平静地开口道。 他这一开口,吓到了在场所有人。 淑妃直接扑了过去,“不,不,他是在开玩笑。韬儿,你怎么能乱说!”她慌乱地要伸手去捂湛槿韬的嘴,完全没意识到压到了湛槿韬的伤口。 湛槿初瞧见这一幕,忙开口道:“六弟肯定是气话,淑妃娘娘不必担忧。您先起来,莫要动了六弟伤口。” 淑妃这才意识到自己压到了湛槿韬,慌忙起身,看着那又溢出来的鲜血,眼泪再也止不住,伤心的呜咽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在哭自己还是哭湛槿韬。 第125章 开解 第一节 “父皇,先让六弟好好养伤。刚说的话许是气话,我们也当没听见就好。”湛槿初鞠了一礼说道。 “是,是,我们啊,没听见。来人,去准备轿辇,把六殿下送到寿康宫,哀家亲自照看!”太后赞成得看向了湛槿初,随后接着后吩咐下人道。 淑妃慌了,“太后,韬儿还是留在钟宜宫养伤吧,他现在不方便移动,万一伤口再裂开了就不好了。”她不能把韬儿给别人,她才是韬儿亲娘。她祈求地看向皇上,试图让皇上开口阻拦太后。 “留在你这被你压裂伤口?一个当娘亲的,把孩子害成这样,哀家可不放心再把韬儿留你这。今日就算谁发话也不行,韬儿就得跟哀家回宫,哀家看谁敢拦着!”太后直接堵死了淑妃的路,让湛槿初扶自己起身,示意付嬷嬷带人进来。 明德帝也根本不想阻拦,幸亏这孩子从小跟在母后那成长为好孩子,在淑妃跟前久了,指不定得成什么样。 淑妃滑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湛槿韬被人带走,泪水一直流个不停。 湛槿初扶着太后,看了一眼地上的淑妃,转头扶着太后出了钟宜宫。明德帝看都没看淑妃一眼便直接出去了,只余下淑妃一人在冰冷的地上默默流泪。 等人走远了,郑嬷嬷这才挪着膝盖过来,扶起了淑妃,“娘娘,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六殿下以后会懂得您的良苦用心的。先让他养好伤,也把思绪理好了。如今六殿下可不能再受刺激了,我们也趁这段时日好好想想法子才行。” “我的儿啊!你说他怎么就一点也不像我?”淑妃眼睛一直盯着众人离去的方向,心里憋屈又哀伤。“皇上算是彻底厌弃我了,你看到他的眼神了吗?哈哈哈哈哈,究竟是那一步走错了......”淑妃自嘲地笑了,笑得凄凉。 郑嬷嬷在旁侧看着已经有些魔怔了的淑妃,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娘娘对六殿下从小便像柔贵妃教导四皇子那般,兴许六殿下就不会这样难以接受。 “娘娘,先起来,地上凉。”郑嬷嬷轻柔地对依旧呆愣的淑妃说道。 淑妃似乎已经平复了下来,她转头看向郑嬷嬷,眼神中染上了疯狂,“他不当,也要让他当!他想出家避开我,避开皇家,不可能!”淑妃咬牙切齿地看向寿康宫的方向,眼神晦暗不明。 郑嬷嬷被她的话吓到了,心里慌乱,但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在一侧静静地候着,等淑妃愿意起身后,才扶着她慢慢起来回了主殿。 钟宜宫的宫女和太监都仿佛鹌鹑一般大气也不敢出,一个个低着头。淑妃看了一眼刚刚在偏殿伺候的几人,凉薄地笑了笑,给了郑嬷嬷一个狠厉的眼神。听到了韬儿自请出家的话还能活着,当她是纯贵妃那样的蠢货吗? 郑嬷嬷心神领会,放开淑妃的手把那几人唤了出去,没一会儿她就回来了,看向淑妃冷着眼点了点头。 此后,这几人便再也没有在宫里出现过,消失得无影无踪。 ———— 寿康宫。 太后年岁大了些,这一惊一怒,人到底是有些不舒服了。湛槿初将人送进了寝殿,看着人睡熟了才出来。 “六殿下在哪个屋?”出了寝殿,湛槿初看向付嬷嬷问道。 “殿下请随老奴来。”付嬷嬷带着湛槿初往主殿的客屋走。 “多谢嬷嬷。”付嬷嬷是从小便在太后身边伺候的老人了,宫里谁见了她都需予她尊重。 付嬷嬷边走边和湛槿初说:“太后今日受了惊,喘疾又犯了,在钟宜宫那么久,定然是累着了。” “这几日让严太医日日过来给皇祖母请个平安脉,这事终归是吓人了些。”湛槿初冷静地吩咐道。 “老奴明白,殿下这边请,六殿下便安置在了这,他小时候很多时候就住在这。”付嬷嬷知道湛槿初有话要说,便只比了一个请的姿势,自己打算回去照看太后。 湛槿初朝她点了头往屋里走,想了想转身对低着头的付嬷嬷道:“劳烦嬷嬷备些清粥小菜,还有一些滋补的汤。皇祖母醒了便让她用些,六弟这边也送一份,待会儿得让他吃些。” “是。”付嬷嬷福了身下去,嘴角带着笑意,还是五殿下想的周到。 湛槿初走进屋里时将屋里侍候在一旁的宫女和湛槿韬的亲卫遣走了,亲卫本不想走,看着床上的湛槿韬,湛槿韬朝他点了下头,他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屋带上了门。 第二节 湛槿韬靠在床榻上,头转向湛槿初,脸上还是苍白的,他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于是又转了回去,直愣愣看着床尾。 “为何躲我?”湛槿初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走到他旁侧递过去。 湛槿韬缓缓接过水,眼神满是悲伤,他盯着水面,不敢抬头。 “不说吗?我以为你会想和我说。刚刚在钟宜宫,我明显地感觉到了。当然,也有可能是我感觉出错了。”湛槿初直接坐在他床榻边上,抬眼温柔地看向他。 湛槿韬内心十分挣扎,此话一出,兴许母妃就会......他也会被所有人厌弃......他不敢,所以才想着出家逃避,奈何这是有损皇家颜面之事,没有人会同意。 “六皇弟,你知道吗?你一点都不像淑妃娘娘,我说的是性子。你更像父皇,顾忌太多,太善良。”湛槿初见湛槿韬还是不愿开口,便笑着说道。 “是吗?”湛槿韬讷讷回应道。 湛槿初见他开口回应了,又笑了下,“是啊,几个兄弟中,最像父皇的其实是你,不论是容貌还是性子。其实,我还挺喜欢你这个弟弟,只是你一直不怎么搭理我,唉,久而久之,我也就不敢接近你了。”他回想着幼时,有些怀念的笑了笑。 湛槿韬手里紧握着水,小心翼翼地转头看向湛槿初,眼神有些无辜。小时候,他也很想靠近湛槿初,可是一想到靠近后身边的嬷嬷就会给母妃告状,他又会被耳提命面一番,所以就干脆远远地看上一眼,不再靠近。 他永远记得他十分盼望能与哥哥一起玩耍,偷偷遛出钟宜宫后到了中宫外面,躲在大树后或是灌木丛后小心翼翼张望着湛槿初在亭子里念书或是和贺南泓玩耍的样子,很好看。 “我也很喜欢你。”他小声地看着湛槿初说道,眼中的坚定十分亮眼。 “但你不敢靠近,是因为淑妃娘娘不许你靠近是吗?”湛槿初紧盯着他的眼睛反问道。 湛槿韬看着那眼睛,心虚地低下了头,手不断收紧,又开始陷入犹豫。 “为何要这般犹豫,这不是你一个皇子该有的性子。是便是,不是便不是,一两个字便能回话,又何必吞吞吐吐。”湛槿初语气严肃了些,看着湛槿韬的眼神也强硬了。 湛槿韬小心翼翼抬头看向他,“五哥,你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我是在教你。”湛槿初无奈地看向床榻上手都快把杯子捏碎了的弟弟。 “是,以前母妃便不让我和你玩,现在也不让。”湛槿韬凄凉地笑了笑,他转头看向湛槿初,“可是现在我长大了,她约束不了我了,所以我便想靠近你。”他笑了,脸颊上的梨涡让他苍白的脸有了几分活力。 “那日,是为了何事哭?今日,又是为了何事竟然敢自戕?仅仅只是为了反抗淑妃娘娘吗?”湛槿初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眸,口中缓缓道出疑问。 湛槿韬一下子便无力了,这是他心里此时最大的秘密。 “若是不肯说也没关系,你今日说的那话,属实是冲动了。不对,你今日种种都很冲动,不似平日冷静自持的你。本来早就想抽空与你说说话,问问你究竟为了何事苦恼,但如今你不愿说,也不必勉强。但是你要知道,你永远是我的弟弟,血浓于水,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就算是淑妃,也不行。”湛槿初也不逼他,只是和他说了些一直想与他说的话。 湛槿韬鼻头一酸,眼睛红了,“我不想说,便是不想让你厌恶我,不想让你伤心。” “我为何要厌恶你?又为何会伤心?”湛槿初觉得自己今日的问题真的是一个接一个,然而一个也问不出来。唉,这弟弟,可真难从他嘴里问出东西。 “因为......因为......”湛槿韬脑中出现了两个声音,一个让他说,一个不让说。 湛槿初被他这样搞得无奈极了,“不想说便不说,你先好好养伤,我便先走了。”还有一堆事等他去处理,他已经在这待太久了。 他说完便起身往外走去,湛槿韬急了,他脱口而出:“皇后娘娘去世......与我母妃有关。”终究是和他母妃一般,一着急就容易把实话说出来,谁说他两不像的......湛槿韬羞愧地低下了头,眼里的泪水慢慢往下流,一滴一滴进了茶杯,水中漾起了涟漪。 湛槿初瞳孔一缩,“我知道。” 早在母后去世那一年他便知道了此事,父皇亲口告诉他的。湛槿初没想到会从湛槿韬口中再一次听到这个秘密,更没想到淑妃会把这事与湛槿韬说。 第126章 缘由 第一节 那时他一直在找着杀害母后之人,但却毫无线索。父皇见他一直坚持,便把自己知晓的事都与他说了,便于他寻找线索。当他得知柳后当年为何要出宫去那寺庙祈福的原因时,确实恨极了淑妃。 钟宜宫的一个清扫宫女,故意在淑妃面前透露了白礼寺附近最近常有土匪和贼人出没,好些女子被玷污了,但贼人却神出鬼没,根本找不到踪迹。淑妃本就恨极了皇后,当然想让皇后受辱。但她也谨慎,特意让人去查探了一番,查到的结果也是如那宫女所说。她便心生一计,到皇后宫中请安时特意提了白礼寺,并玩笑般说这白礼寺十分灵验,能保孩子一生健康平安,也能求得子嗣,许多百姓去求后都灵验了。 柳后那时因为身子弱一直没能再有孩子,她也盼着能再为明德帝诞下一子或一女。如今听了这事儿,当下便生了想去拜一拜的念头。于是乎第二日便邀了贺夫人,请她陪同一起。再后来...... 后来这事传到了明德帝耳朵里,他亲自到了钟宜宫审问了淑妃。起初淑妃不承认是自己故意漏出的消息,但当时淑妃还不像如今这样能很好地遮掩自己所做的事,很快就被问了出来。再沿着她说的线索去寻时,线索早就被这背后之人抹干净了。根本不存在什么土匪和盗贼侮辱人的事,淑妃所查到的,不过是有人一直引导着她,给她查到想给她的消息罢了。 而那所谓的清扫宫女,早就因为无利用之处被杀害,尸体被抛尸荒井。 淑妃当时得知这消息也惊了,这明显是有人把她当枪使。她哭着寻求明德帝原谅,可明德帝显然已经对这恶毒的女人深恶痛绝,直接甩袖离开。自那之后,明德帝就再也没去过淑妃的钟宜宫。 “你,你知道?那,你......”不厌恶我吗?湛槿韬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 “你与你母妃不一样,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你能分辨出来,这就够了。我从来没有因为这事讨厌过你,我不知她为何敢与你说这事,但如今你却自己和我说了,说实话,我很开心。”湛槿初返回了床榻旁,轻轻摸了摸湛槿韬的头,“别自责,也不必愧疚,做好你自己就行,皇兄相信你。”祸不及子女也许能用在此处,湛槿初自开始就未曾想过把这事连坐到湛槿韬头上。 湛槿韬木然地盯着湛槿初,只觉得他五哥就像神仙一般,好看还心善。他默默点了点头,眼泪还是没能收住,甚至越流越多,模糊了眼睛。 湛槿初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湛槿韬,心软地叹气道:“好了,再哭皇祖母该怪我给你弄哭了,怎么跟七弟那哭包一样。收起眼泪好好养伤,该用膳便用,过两日我再来看你。这几日事情繁杂,你也别多想。”他边说边把湛槿韬手里已经凉了的水接过来,重新给他倒了一杯。又拿过锦帕,替他拭去了那满脸的泪,动作十分轻柔。 湛槿韬看呆了,世上怎么会有像他五皇兄的这样天人之姿,温柔又坚定,让他挪不开眼,崇敬之心几乎快越出胸膛。 “好了,我真得走了。最近那案子你也知道,牵涉众多,实在是让人头疼。你好好休息,别再做傻事。”湛槿初笑看着湛槿韬,眼神不再似以前那般疏离。这次之事,倒真拉近了他们兄弟俩之间的感情。也不知淑妃知道这事,·会不会后悔。 湛槿韬乖乖地点了点头,捧着水喝了一口,朝湛槿初笑了。只是这笑还有些难看,眼睛鼻头红肿,泪水还有遗留。他目送湛槿初出了屋子,等屋子被自己的亲卫进来带上后,他自顾自的笑了起来,引得亲卫发了懵,甚至想给他寻太医过来。 湛槿韬这事虽说明德帝有意隐瞒,但还是早就传遍了整个后宫。纯贵妃听后乐不可支,这简直就是今年的开年好事儿! “这淑妃可是蠢得很,我们这后宫里的人,未来也只能依靠儿子,她这样逼自己的儿子,是想彻底母子离心?”纯贵妃半靠在软榻上,掩面笑个不停。 兰嬷嬷见小太监带来的消息引主子笑了,赞许地看了过去,眼神示意他接着说。 “听说六殿下被逼的刺伤了自己,太后娘娘和皇上都过去了,可把淑妃娘娘好一顿训斥。”太监小富子弯着腰,说话的时候表情十分生动,可喜得很。 “呵呵呵~”纯贵妃又笑了,她竟没想到竟这么严重,“真是可笑,她这是惹了那两位众怒了!” 第二节 小富子接着道:“可不是嘛,太后娘娘生怕她再刺激到六殿下,直接让人把六殿下抬回去养伤了。给淑妃娘娘气得脸都绿了。” “她能不绿吗?本来就和自己吵架离心,如今都没来得及与人劝和哄骗就被带走了,她这心里怎能过得去。如今来了这么一出,看她还在宫里怎么抬得起头来。本来就不得宠,靠着儿子与太后亲密才得尊重,现今连儿子都被她吓走了,谁还理她。”纯贵妃轻咬了一口点心,细细嚼了后咽下去,神情满是愉悦。 “娘娘说的是!”小富子笑着附和道。 “行了,赏!”纯贵妃看了他一眼,见他机灵生动,心情更好了,红唇轻启道。 兰嬷嬷笑着开口让小富子出去领赏钱,等小富子退出去后,凑到了纯贵妃旁边,“淑妃娘娘此举怕是彻底断了自己的复宠之路。” “且不说之前便已经没了恩宠,如今靠山也不是她的靠山了,看她以后还怎么有脸出现在这后宫,守着她那钟宜宫过一辈子吧。”纯贵妃冷笑一声,起身往钟宜宫的方向望去,面露嘲讽之意。 钟宜宫今日也注定无平静,其他宫女和太监看到那几人被拉走后人心惶惶,他们知道那几人恐怕不会回来了,人人生怕下一个就到自己。每一个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都尽量不在淑妃和郑嬷嬷跟前出现,整个殿中气氛压抑。 “娘娘,宫中应该都传遍了,我们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顺遂。”郑嬷嬷走近淑妃,面露难色地替她捏起了肩。 淑妃没睁眼,面色平静地开口道:“这么多年又何尝顺遂过,后宫的女人没了皇上的恩宠便是随风而动的蒲柳,只能自己硬撑罢了。” 郑嬷嬷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你去联系那人,告诉他,我与他合作。”过了一会儿,淑妃突然睁开了眼睛,眼里的狠辣乍现。 郑嬷嬷手停了,她担忧地看向淑妃:“那人我们并不知其身份,这样贸然合作,岂不只能被人牵着走?更何况,要是还像多年前那样,我们可就没有退路了。”郑嬷嬷心中抗拒,这是要命的事啊。 淑妃瞥了她一眼,“我们现在还有能走的路?这是唯一能帮我们脱离困境之路,与其困兽之斗,不如搏一把。” “可是......”郑嬷嬷犹犹豫豫。 “没有可是,听我的,去吧。要注意,别被人盯上。如今这宫里盯着我们的人可多了,别打草惊蛇。”淑妃冷哼一声,抬手拍了拍郑嬷嬷的手。 见淑妃心意已决,郑嬷嬷便也不再劝她。她们主仆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谁也离不开谁,如今既然有出路,搏一把便是,大不了一死。 郑嬷嬷坚定地看了淑妃一眼,起身朝外走去,。 淑妃淡淡地看了一眼,又转回了头,这夜已经注定不再安静。 ———— “要开始了吗?”一个华衣女子看着旁边的男子,淡漠如水的眼眸盯向人的时候带了些冷意。 “嗯,您等着就好。”男子看着她,十分尊敬,“宫里那位,又上钩了。”他嘲讽一笑,皇帝的女人,真是一个比一个蠢。 “不要让我失望。”女子抚摸着怀里的猫,一下一下,从头顺到尾。 男子冲她笑了笑,“筹划了这么久,也该收网了。” 女子笑了,面容保养得当,看不出多少年岁。 ———— “主子,派出去的探子来信了。”林文拿了信,走进了湛槿初的寝殿。 湛槿初看了看时辰,发现已经不早了,“我先看看,明日再拿去锦安那。这个点,他也差不多该睡了。” 湛槿初接过信,展开后凑近烛火看了起来,眉头越皱越紧。 “送信的暗卫可有带什么话?”湛槿初边看边问道。 “三十一只是送信,并未带话,所以那边应该没暴露。”林文回道。 “嗯,他们查到当年县试和乡试泄露题目的人了,只是目前那两人已经没了。”湛槿初合起信,面色凝重,“如果没有人证,那么所查到的很难作为证据。” 林文也深觉可惜,“那他们自己没留下什么证据吗?” 湛槿初摇了摇头,“信中没说。” 他又看向林文,“三十一确定什么也没说?” “他确实也没说什么,只是见了烛台,随口感叹了两句“蜡炬成灰泪始干;对影成三人”,然后并未再说话。”林文想了想,也并未发现什么不妥。 “蜡炬成灰泪始干......”湛槿初重复了一下,眼睛一亮。 第127章 奸细 第一节 他把烛火下面已经堆积的蜡油用笔敲了些下来,一点一点的抹满整页信。再把信拿到烛火上一烫,竟出现了新的字。 湛槿初拿过来一看,上面写着:人已死,但留了证,证已送出。注意防人。 林文瞳孔一缩,看向湛槿初。 湛槿初往外看了一眼,又收回眼神看向林文,“你当时见三十一拿信时还有谁在场。” 林文摇了摇头,“没有,是我单独见的三十一。您是怀疑有内鬼?”林文四处观察了下,凑近了小声问道。 “对影成三人,说明当时还有一人在,但你没发现。三十一耳朵十分灵敏,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所以并未多话,只是留了两句诗。”湛槿初轻声解释道,然后他示意林文不再说话,自己把信直接放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一点一点烧尽了,才扔到了盂中。 “去休息吧,明日到大理寺再说。没查出什么证据也不必懊恼,毕竟太久远了。”湛槿初正常开口说道。 林文有些忧心,让湛槿初一人在屋里,会不会有危险。 见林文有所顾忌,湛槿初摇了摇头,,示意他放心。林文这才缓缓退了出去。 夜里,湛槿初想了一遍自己身边之人,不知哪里出了岔子。按理说身边替他办事的这些人,每一个他都知根知底。 算了,明日见了锦安和泓哥哥他们再说。如果一直在自己身边潜伏,那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动手。湛槿初实在困乏,也就闭上眼睛进入了熟睡。 万籁寂静之时,一个轻巧的身影进了屋子,在湛槿初的书案上轻轻翻了一阵,看见那盂中的灰烬,顿了一下,又迅速地出了屋子,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也并没有引起守夜的暗卫的注意,就好似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 ———— 大理寺。 湛槿初面色凝重地踏入了理政屋,宣润也刚到,今日秦睦休沐,也随着宣润一起到了。 “烨白,你这是怎么了,脸色如此苍白,昨夜没睡好?”秦睦看着走进来的湛槿初,凑近了问道。 宣润一把将他拉了回来,抱在怀里看向湛槿初:“确实,眼下乌黑挺重。” 湛槿初点了点头:“嗯,确实没睡好。等泓哥哥他们来了再说,对了,这几日大理寺地牢可有异常?” “并没有,很正常。”宣润回道。 “好。”湛槿初也不再说什么,等着贺南泓他们过来。 等人来齐了,湛槿初让林文去守门,又吩咐了安九到四周查探一番。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这样?”贺南辰疑惑地问道。 “我身边有敌人。”湛槿初开口道。 贺南泓担忧地看向了他,“谁?” “不知,此人隐藏的够深,要不是三十一送信时突然的一句话,我可能还完全不知。昨夜三十一送了信过来,明明只有林文去拿信了,但三十一却说了句:对影成三人。在我宫里,能让林文都察觉不到的人,实在想不出是谁。”湛槿初简要地说了下昨夜的事。 “后面这人有在出现吗?”贺南泓眼中冷光一闪,显然动了怒。 湛槿初脸色一沉,“我要说的也是这事。这人十分熟悉康新宫,也熟悉我的寝宫。但他功夫很好,守夜的侍卫和暗卫都不曾发现,就连睡在寝宫中的我也未能察觉到他,可他昨夜确实进了我的寝宫。知道三十一的暗示后我便留了个心眼,夹了一根头发在平日放信的抽屉中,今日早晨我来前特意到书案那寻本书,果然,那头发掉到了地上。这就说明有人昨夜动过抽屉。”他把手里的头发拿了出来,是特意截了一段的,不长,也十分不显眼,即使是白日也未必能注意到。 贺南泓脸色更难看了,槿初身边竟有这样危险的人,但他从未发现过。 “他有伤害你吗?就是用什么迷药什么的?”秦睦担忧地看向湛槿初问道。 听到这话,贺南泓心一揪,大手直接握住了湛槿初纤细的手腕。 湛槿初安抚的捏了捏他的小指,“并没有,我对香也挺敏感,屋中并未有其他香料的味道。而且,我夜里也醒来好几次,睡得并不安稳。” “今夜跟我回侯府。”贺南泓冷着脸将他拉近了,语气中带上了不可置否。 “不行,人还未找出,不能打草惊蛇了。”湛槿初拒绝了,只有在宫里,才能把那人找出来。 “太危险了。”贺南泓看向他,眼眸中的担忧十分明显。 湛槿初还是摇了摇头,“那人终究是个隐患,早一天找出来才好。” 贺南泓知道他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张了张口,没有再说出劝阻的话。 第二节 宣润看向湛槿初,“你手下能自如出入康新宫的,身手比林文好的有哪些?从你手下的人查起。” 湛槿初想了想,“林斯、林冬还有林进这三人。他们是父皇为我选的,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为我做了不少事,不会背叛我。”他肯定地说道,他相信这几人不会背叛自己。 “他们几人确实不像会叛主的,那就奇怪了。”秦睦一脸为难,想不出人选。 “昨夜在你宫中值守之人有哪些?”贺南辰生怕这人危及到湛槿初,贺南泓怕是会暴走,到时候宁愿错杀一百也不会放过一人。 湛槿初把林文唤了进来,让他把康新宫里所有的人列了一遍。 “这些宫女和公公是清扫、杂活;膳房的庖厨和打下手的是这几人;能靠近主殿的是这些,值守的侍卫和暗卫在这;最后小起子和如儿姑娘是贴身伺候主子的。”林文把人员按职务和亲疏度一一列好,展现在众人面前。 贺南泓看了一遍,几乎他都不认识,不是小时候他经常进宫见的那些。 “这些人可有把身份都调查清楚?”贺南泓看向林文问道,此时他的脸色还是阴沉地很,让林文心里有些怵,身子紧绷了起来。 湛槿初握住他的手,朝他笑了笑,“别这样,会吓到他们。”他所说的他们,是除了安九以外他们几人各自的亲卫。 贺南泓听后稍微调整了一下,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吓人。旁边看着的宣润等人笑了,也只有烨白说话他能听。 林文这才松了一口气,放松了一点,他极少见这贺将军如此,只觉得周围冷气都围了过来,像是我随时都能出手解决了他们。“每个人都是经过调查后才留在康新宫里的,身份背景都查得很清楚。” “那便难了,需要我一个一个带到大理寺审吗?”宣润问道。 “不行,那样太明显了,还没审到真正那人时人就该跑了或者死了。”秦睦白了他一眼,这人怎么不动脑。 宣润当然知道,这不是活跃一下气氛嘛,这一个个的眉头紧锁不说话,他再不打破僵局这怕是要坐一下午。被爱人那娇俏的白眼一压,他瞬时也不说话了,拉着爱人的手在他手心里挠痒痒,引得秦睦又给了他一个白眼,顺带抽出手拍了一下。 这清脆的声音把众人的思绪成功地拉了回来,贺南辰看着那两吵闹的人,笑了笑,“这倒是就我一人孤零零的,早知道我就把肖泠带来了。” “你和嫂子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湛槿初好奇地问道,“再说了,这些腌臜事,嫂子还是不知道的好。” “快了,三月中。喜帖这几日便会送到你们手中,到时候你们可得和我一起去迎亲,我那岳父和舅兄最是疼爱肖泠,到时候定然会为我设置层层关卡怕是也不为过,你们可一定的帮我。”贺南辰虽然嘴里这样埋怨着,但脸上却满是笑意,眼里皆是骄傲。 众人被他幸福的笑容感染了,也替他高兴了起来,暂时忘记了那些不愉快的事。 “好了,我还是回宫里住,得把那人引出来。你要是担心,就让影一和影七也到康新宫,他俩的功夫跟林斯也大差不差了,能护得住我。”最后快散时,话题才又回来,湛槿初无奈地看着一直拉着自己的手,笑着说道。 贺南泓其实是想自己和他一起进宫来着,但名不正言不顺,他也不方便到宫里住,于是也只能顺着他的话,“好,安九,待会儿便让影一和影七去,不得耽误。对了,阿四也带进去,他最近医术精进不少,能帮得上你忙。”湛槿初满眼都是湛槿初。 “都听你的。”湛槿初满意的点了点头,凑到贺南泓身前抱了抱他,这也是他所能接受在朋友们面前展现的最大的尺 度了。 贺南泓知晓他脸皮薄,倒也不难为他,只是凑到他耳边用脸摩挲了下就分开了,以示不舍。 其余人看着情谊绵绵的两人,都纷纷别开了脸,给两人留足了空间和时间。 “我先回了,今天正好有点空闲,也去寿康宫看看皇祖母,也探望一下六皇弟,他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湛槿初依依不舍的放开贺南泓,笑着朝他告别,温暖又眷恋的眼神让贺南泓心颤。 “嗯,一切小心。”贺南泓紧紧抱了他一下后松开,两人距离上次见面也过去了六日,他实在想得紧。可惜这京中局势不稳,两人的身份又贵重,需要注意的事实在太多,只能忍着这思念之苦。 第128章 安九的心思 第一节 湛槿初回宫行到半路时,影一和影七便带着阿四过来了,在一个隐秘的路口处几人混进了湛槿初带出的侍卫中。 回宫后,湛槿初去了康新宫,林文带上侍卫们先行回了康行宫。影一和影七便悄无声息到了暗处,林文将阿四给康行宫上上下下都介绍了一遍,侯府特意给殿下安排的大夫,任何人见了都得恭恭敬敬。这样明暗安排,让人不易起疑心。 “阿四,你便住偏殿。宫里规矩多一些,有些人可是会“吃人”的,所以还是尽量少出康新宫。”林文把阿四带到偏殿后,小心叮嘱了一番。 “嗯。”阿四淡淡地应了一声,打量了一下四周,见那些宫女和太监们都忙着自己的事,只是接受到他的眼神之时会恭敬地屈膝,而后又开始各忙各的,看起来十分有秩序。 林文不经意间通身看了一下阿四,少年已经和初见时大为不同。那个时候瘦弱矮小,有些面黄肌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而如今已然大变样,身上穿的正是林斯拜托自己帮忙找的绣坊所制的衣裳,就连颜色料子都是林斯这傻小子去一匹一匹选的,林斯自己都不曾做过这样料子的衣裳。再看看那养的嫩白的脸上已经多了些肉,也长高了些,整个人也精神了许多。 “文哥,我想问问......”阿四不知道怎么问,他许久未能见到林斯,有些......想他。 林文看他这样,笑了笑,“林斯明日会进宫,到时候你就能见到他。”这孩子与人熟了之后就不会那么冷淡了,整个人都不再那么老成,很容易显露少年人的羞涩,一看便知他想问什么。 “哦,好。”阿四见他直接猜到自己想问什么,眼神闪躲着低下了头,手上捏住自己的袖口,有些难为情, “好了,先去休息。”林文笑着将他带进了偏殿。 如儿刚巧带着小宫女往外走,见了他们,福了福身子笑着道:“林总管,阿四公子,屋子已经收拾妥当了。若还缺什么便于她们说,或者直接与我说便是。” “多谢如儿!”林文冲她笑了,转头跟阿四说,“阿四,这是如儿,你也可以称她一声如儿姐姐。” “如儿姐姐,有劳了。”阿四向如儿拱手行礼。 如儿笑得开心,“许久未见这样乖巧的弟弟了,今晚膳房做了牛肉锅,到时候可得多吃点,看你瘦的。”她看着阿四,眼里满是喜悦,又带了一丝心疼,似乎在说少年太瘦了。 “阿四便先休息,待会儿有人会送膳食过来。我便先到寿康宫去寻主子,晚些时候再回来。”林文见他有些拘谨,便给了如儿一个眼神,让他随自己出来。 林文和如儿出了屋子后,林文便嘱托道:“阿四便拜托你照顾一二,侯府那边送来的,说是看殿下最近辛劳,怕他身体受不住,让阿四帮忙看着才放心。” “林总管放心,如儿会照顾好阿四弟弟。这弟弟看着瘦弱,让我想起我那早逝的弟弟,心疼得紧。”如儿眼里带了忧伤,笑意也消散了。 “别伤心,就当阿四是弟弟。”林文有些心疼地安慰道。 “嗯,你快去吧,主子该等急了。”如儿收起了忧伤,催促林文道。 ———— 平定侯府。 “泓儿,槿初又没跟你回来啊?”贺老夫人见孙儿沉着脸进的膳堂,看了看他身后也没有湛槿初的身影,心中了然。她孙儿这是被套牢了,魂都快丢了。看看那张英俊的脸,都快把下人都吓跑了。 贺南泓向贺老夫人请了安,“嗯,他不回来。”他没和祖母说缘由,怕她知道了反而担忧。 “呦,看看这委屈的。你啊,槿初是皇子,现如今已经是王爷,这要是天天往侯府跑还常常留宿才不对,那些言官还不得拼命上书参他。我不懂那些官场上的事,但这些还是有所耳闻的。”贺老夫人只当他是在烦恼湛槿初不和他回侯府住,打趣了贺南泓一番。 贺南泓朝贺老夫人点了点头,“孙儿知道,我在等他搬出宫。” 贺老夫人被他逗笑了,“行,你等着。你俩啊,悠着点,一步一步来,可别被那些坏人抓住小辫子。” “好,祖母。快用膳吧,菜都快凉了。”贺南泓看着贺老太太,替她盛了碗汤,口中应着。 贺老太太也就没再念叨他,这一大家子还等着她先动筷呢。 贺南辰见他弟弟还是这脸色,揶揄地笑了,“要是太想,就悄悄进宫去找他,二哥替你望风。” 第二节 “辰儿三月便要成婚,自己也得多注意一些。成了亲便是大人了,要肩负起小家的责任,可别让你岳家不看好。”贺老太太见贺南辰在一旁笑着打趣贺南泓,忍不住又多了句嘴,,南辰性子活络,从小便是一皮猴,如今都这么大了还是和弟弟妹妹整天嬉皮笑脸,她有时候也烦恼,该怎么能让他静一些才好。 “祖母怎么说到我头上了,辰儿明白,定然会好好对待肖泠,刑部我也会倾尽全力去做好自己的事。”贺南辰嘲笑贺南泓的笑意还没从脸上消失,迅速恢复了严肃认真地样子看向贺老夫人应道。 贺老夫人看看他俩,又看看在安静吃饭不多嘴的另外几人,忍不住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吃饭。来,愿景啊,多吃点,这是你爱喝的什锦汤,祖母给你盛。”她干脆转移了对象,给齐愿景盛了碗汤。 “多谢祖母,景儿很喜欢!”齐愿景今日到侯府地牢布置了一日的机关,忘记了时间,早就饿坏了。贺老夫人替他夹的菜盛的汤他都一一送进了嘴里填肚子。 “愿景这是没用午膳吗?”贺老太太看着吃得香喷喷的齐愿景,心疼地问道。 齐愿景咽下了一口饭菜,冲她点了点头,“忘了,嘿嘿。” 贺老太太更心疼了,“这午膳怎么会忘,是不是伺候的人不用心!”她有些怒了。 齐愿景忙摇头,“不不不,他们很好。是我的错,做那些机关的时候,我不喜欢有人在旁边,他们让我吃饭被我赶走了,对不起......”齐愿景有些愧疚,他怕因为自己害了别人。 贺惟然在一旁开口了,“母亲,确实如此,昨日是我给小景送午膳,被他唬出来了。凶巴巴的,连我都不敢惹他。”他笑着看向大家打趣道。 齐愿景一听,害羞的红了脸,手上的碗被他抱住,低着头不敢动。 “呀,唬就唬了,你别打趣孩子。来,饿了就多吃些,别听你贺伯伯的。”贺老夫人护着齐愿景,往他碗里又夹了一些 齐愿景道过谢后下意识地看向了贺南泓身后的安九,看他有没有在笑话自己。 安九这才知道齐愿景这几日没用午膳,心中异样增生,他担忧地看着齐愿景,哪知刚好齐愿景也看了过来。他的眼神还未来得及收回,被齐愿景看的一清二楚。 齐愿景读懂了他的神情,朝他笑了笑,低头又吃了起来。边吃心里边在想:安九这个大傻子怎么这样看他,是担心他吗? 不知道为何,他很喜欢和安九说话。安九很高很壮,但在他心里却像一个小孩似的,很单纯善良。他喜欢跟心思纯净的人说话,就像他也喜欢和贺南雁和贺南阳说话,但安九在他心里确实有些不同,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同。 “以后午膳必须用,不用祖母就跟小景生气。”贺老太太看得吃得开心的齐愿景,嘱咐道。 齐愿景朝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用完膳后贺南泓带着安九回了自己的院子,等安九用完膳回来,他放下了手中的书,仔细打量了一下安九,把安九看得心里发毛。 “主子......?”安九弱弱开口。 贺南泓认真地看向安九:“你对愿景有何想法?” 安九愣了,这冷不丁的突然发问,他,他该怎么回。 “额,齐公子很好。他做的机关很厉害,人也很好,很聪明。”安九按着自己的想法回道。 “你很关心他。”贺南泓缓缓丢出了一句。 安九觉得主子那眼神就快把自己给穿透了,任何小心思都无处可遁。 “是,我,属下,确实对齐公子有些情愫。”他承认了,他知道主子看出来了,这事埋在他心里也有好些日子了。 贺南泓心想:果然,只有害羞了的安九才会站立不安,那衣裳都快被拽坏了。 “你应该知道愿景的情况,就算你告诉他,他也可能一辈子没办法回应你的感情。”贺南泓的话直戳安九的心。 安九沉默了,他知道,他也想过。齐愿景就像一位不染尘世的上仙,很难理解世人的情感。齐老教会了他亲情,但爱情实在太虚无缥缈,他也没有把握能教会齐愿景。 “若是他始终理解不了,你放弃了,他该怎么办?”贺南泓又接着问道。 “主子,我现在给不了您答案。我确实喜欢齐公子,但我也没有把握能让他喜欢我,心甘情愿跟我一起过日子。我不知道将来我会不会像您说的那样累了放弃了,但至少目前我不会这样。我没有喜欢过别人,也如同齐公子那般对爱情懵懂无知。所以我还是希望能说出口让他知道,如果他愿意尝试,我会很开心。”安九不再扭捏,认真地与贺南泓分享着自己的心思。 第129章 表露心声 第一节 贺南泓叹了口气,“愿景对你与别人不同,也许,你真的应该试试。”他提点安九道。 “真的吗?”安九眼睛一下便亮了起来,他憨笑着问道。 “嗯。等你想好了便去试一试,我不想你留遗憾。”到底是陪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贺南泓真心希望安九也能拥有自己的幸福。 安九兴奋地傻笑起来,摩挲着自己的手,不知道该怎么做。 贺南泓看得心烦,“你还未付出行动就在这傻笑些什么?下去吧,好好想想。”他拿起书册,挥了挥手让安九下去。他这也不需要时时有人。 “谢主子!”安九收敛了一点笑容,刚想往外走时又想到了什么,转身对贺南泓说道:“主子,能拜托您和五殿下说说这事吗?属下怕......怕五殿下不同意。”他脸上的笑意被紧张取代,一双眼睛直溜溜地盯着贺南泓,生怕听到一个“不”字。 “嗯。”贺南泓头也没抬轻哼了一声。 安九欣喜地出了屋子,主子的语气是同意了。 第二日午时,安九顶替了平日给齐愿景送膳食的小厮,自己到庖厨中拿了装好的食盒往地牢去。 齐愿景正忙着给地牢梯子装上机关,旁边帮忙的人也忙得团团转。他站在梯子上,正踮着脚试图把一个机关推上去落槽中,怎奈还是矮了些,怎么也推不进去。 一只手自他身后而来,轻而易举地将那机关推进了它的落槽。齐愿景转身一看,发现是安九后笑得眼睛眯了起来,“安九!” “齐公子饿了吗?快先用膳。”安九把手放下来,离开了齐愿景一尺的距离,有些羞涩地摸了摸头。齐愿景身上有一股好闻的木材香味,刚才那往上伸手的样子,细腰线条外露,白皙的手腕被木材刮伤的痕迹显露无疑,让他忍不住想看。 “安九~今日怎么是你来送膳?”齐愿景见安九来很高兴,忍不住抱住了他的胳膊。 感受到齐愿景身体的热意笼罩着自己的半边身子,安九羞意上涌,红晕渐渐染上了耳垂。 “今日得空,给你送。”安九僵硬着身体笑着回道。 “谢谢你!好香啊!”齐愿景拉着他到了外间,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食物,此刻正散发着香气,不断往齐愿景鼻腔里飘。 安九把筷子递给他,又拿了小碗替他盛了汤,“先喝汤,这是羊肉汤。今日冷,喝点羊汤暖暖身子。你怎么就穿了这么点,冻坏了吧?”他这才觉察到齐愿景就穿了一件薄衫。 齐愿景接过汤摇了摇头,喝了一大口后才说:“不冷。忙起来就不会冷了。这样才方便做东西,要是穿厚了,胳膊不方便。”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冷。 安九就这样呆呆地盯着齐愿景用膳,盯着他那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特别迷人,“你愿意让我来照顾你吗?”他听见自己说道。 齐愿景疑惑地抬起了头:“啊?你要到我身边来吗?可是景煜怎么办,你不是他的亲卫吗?”他很不解,难道贺南泓不想要安九了吗?可是安九这么好,为什么不要他? 安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慌忙摇了摇头,“不......不是,我的意思是......” 安九此时真想给自己两个大耳光,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这话说出来怎么这么难? “我想照顾你,是因为我喜欢你。”他憋了一会,给自己打足了气后认真地看着齐愿景开口道。 齐愿景小鹿般的眼睛圆溜溜的盯着安九,“喜欢?”喜欢?他不太懂。 “喜欢就是想对你好,想......亲亲你,想抱着你睡觉。”安九凑了过去, 齐愿景呆住了,眼睛瞪得更大了,连嘴里的饭都没能咽下去。他知道亲吻是什么,父亲说过这是不能随便说出这样的话。还有......抱着他睡觉?他都这么大了为什么还要抱着他睡?安九不会傻了吧? “你是害怕自己睡觉吗?”他努力把饭菜咽了进去后小声问道,接着他喝了一口汤压了压,有点噎到了。 安九心中还是有些失望的,虽然知道他不懂,但还是怀有一点希望。 “不是,就是像主子和五殿下那样,在一起。没事,你现在不懂也没关系,以后会懂得。”他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的不自量力,但心中又充满斗志,自顾自说完后拿过小碗又给齐愿景盛了碗汤。 齐愿景默默低下了头,“我知道亲吻的意思,父亲说不可以随意亲别人,只能和自己喜欢的人亲亲。”但他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第二节 他曾经问过父亲,他喜欢父亲,也喜欢师弟,他可以亲他们吗?然而父亲说这是亲情的喜欢,而真正可以亲吻的,是爱情。可他到现在也不懂什么是爱情,他所见过的人中也许贺南泓和湛槿初两人之间便有爱情,但那种感觉,他并不能体会到。 “别多想,慢慢来,会懂的。快,汤都快凉了,先吃饱。天大地大,吃饱最大。”安九突然觉得前路也许不是那么难,他笑着摸了摸齐愿景的头,哄着他吃完了午膳。 ———— 春寒料峭,好不容易放晴了的天突然一夜之间又被打回了原点,雪花又飘舞了起来。 湛槿初和宣润坐在大理寺的理政屋,听着探子的来报。 “所以,这人是害怕自己死后泄露试题的罪名被查出,为了将功赎罪保存了证据藏起来,让子孙代为上交?”宣润有些不解,这说法实在让人不敢相信。 探子点了点头,“回大人话,查出的便是这样。我们再三比对过字迹,确实是那县尉的字。得到这消息后我们又调查他所控告的人,此人为吉和县丞,如今还在县衙当值。” “这县丞平日可有什么不妥之处?”湛槿初拿着信问道。 “此县丞平日并无不妥之处,甚至会为学子解惑答疑,深受吉和学子爱戴。现今在吉和,此人地位与知县不相上下。”探子认真回话。 湛槿初皱了皱眉,那这人是因为什么才帮忙指使人漏题? “另外这些,是调查县丞童益、长史李晗和程云的所得。”探子把另外的信全都呈上后,又接着说道:“此外,属下还发现吉和县衙中那师爷有些不太对劲。他有座私院,院子确实空荡十余载不曾住人。我们夜里潜入过,只有一间屋子里有过人住的痕迹,但也十分久远。而且,那间屋里有些血迹,已经被灰尘覆盖住了,要不是一个弟兄观察仔细,根本发现不了。” 湛槿初心中了然,“这个屋子,便是曾经关押康道的屋子。血迹便是他的手被砍后留下的,许是那时打扫的仆人未注意到有遗漏。” “烨白,你看看这些。”宣润接过探子的密报后就打开看了起来,没想到越看眉头的结越紧,“几人都是同样的兢兢业业、广受爱戴、心善儒雅,没有丝毫越矩的行为。” 湛槿初接过看了一下,果然如此。这程云到了鲁直可谓是受到鲁直各地儒生追捧,其文章献策广为流传。程云还对标鲁直各个书舍,针对性的指出该书舍所缺的科考书籍。他还特意每月空出时间为众学子点评其文章,指导改进,这一作为,更是让当地百姓敬爱有加。 “难不成他们都用这同一种方法掩饰自己,这样的人百姓都不会愿意相信他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宣润叹了口气,看向湛槿初说道,“这样确实难办,没有确凿证据证明的话,我们便拿他们没办法。” “那便找出确凿证据!只要他们做了,就会留下证据。”湛槿初放下手中一沓信件,面色淡然,眼神却冷冽如霜。 湛槿初看向探子吩咐道:“让影五他们深入查探,我要知道县丞与州府长史李晗有什么联系。再者,省城是否有官员属意下达还未曾查明,程云私下里都跟谁人接触?这些都是需要查探的,辛苦你们。” “属下明白!”探子鞠了一礼,转身出了屋子,隐去身形快速往吉和赶去。 宣润拿起那些信件又看了一遍,并无所获,“这案子始终推进不了,朝众人已经对我们有了揣测和猜疑,不知道皇上那边可有线索。” “不急,越是时日长了背后之人越掉以轻心。我们得稳住心态才行,这是一场较量,谁先放弃谁就输了。”湛槿初拿起茶抿了一口润了润喉,神色已经恢复淡然。 “你倒是和景煜越来越像了,我都快看不出你的情绪了。”宣润笑了一下,也拿起了茶喝了一口。 湛槿初听他这么说,动了动脸上的表情,“是吗?我自己都没注意。” “是,他也变了,他是变得表情多了些,不再那么冷冰冰的了。说实在的,我还挺怀念幼年和少年时候的你们,那时候都不必把自己的性子隐藏起来。”宣润看着湛槿初,眼神里带着怀念。 湛槿初放下了茶杯看向宣润:“大家都变了不是吗?年岁大了就不会向以前那般无忧无虑,总会有自己的烦恼和想法。但只要初心不变,就依旧还是从前的自己。纵使性子、思想变了,但我们几人之间的情谊依旧不会变质,也不会在彼此之间隐藏自己不是吗?” “说得对,得友如此,是我之幸!”宣润朗声一笑,倒也不再纠结。 第130章 走水 第一节 这天晚上,湛槿初刚入睡,林文便叩响了屋门。 “何事?”湛槿初披上衣服让林文进来。 “主子,大理寺地牢走水了!”林文急忙说道。 湛槿初眼里闪过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面容凝重,眉头紧锁,这背后之人果然胆大包天,竟能直接纵火。 “可有伤亡?”湛槿初迅速起身换上衣裳,边换边问道。 “目前已知死了三个囚犯,一位狱卒;伤了众多,还未排查出源头。”林文严肃地回道。 “跟我出宫,去大理寺。”湛槿初穿戴好,带着林文往宫门而去。 宫门这个时辰早已经落锁,但事情紧急,需要主持大局之人。更何况重要囚犯还关押在大理寺,若是有人趁乱把人带出便是一大过错,守门的侍卫一见湛槿初当即就开了门,显然已经得到了消息。 湛槿初站在宫门外看向大理寺,那边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其上空浓烟滚滚,烈火映红了天空,在黑夜中划了一片红。湛槿初眉头紧皱,没有乘已经套好的马车,直接带着侍卫骑了马一路飞奔到了大理寺。 宣润和秦睦已经在大理寺外主持大局,两人也同样是得到消息后起身赶过来的,衣裳都没能穿全。 “往那边去些人,那边有两口井,迅速接力救火!”宣润冷静地指挥着,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衬得他格外英俊。 “火势怎么如此大,不是说只是地牢起火了吗?”湛槿初下马后把缰绳往侍卫手里一扔,自己大步走向宣润。 宣润看向他,“有人往外围洒了助燃的木油,目前还未找到此人踪影。” 湛槿初看着这把黑夜都照的通明的熊熊烈火,心里烦躁,他们在大理寺布下的局被一场大火完全打乱,终究是棋差一招。这背后之人也许早就料到他们想瓮中捉鳖,于是一直蛰伏于暗中,只待一击。 “我们还是嫩了些,想的还不够全。”湛槿初看着宣润和秦睦自嘲地笑了笑。 “棋差一招,无妨,之后再报复回去就行。既然能如此自如出入大理寺地牢,便说明本身就是大理寺的人。既然他背后之人已经让他暴露,那他现如今已经是一个弃子,他也许自己也知道,所以,只要我们能找到他,就有机会从他那得到消息。”宣润淡定地说道。 湛槿初摇了摇头,“就怕这人现在已经葬身火海了,背后之人不会让他有命活着。” 秦睦站在一侧,看着两人周身气压越来越低,开口打断了两人的沉思:“死了也好找啊,除去能信任的弟兄和囚犯,剩下的不就是那人。死人也能说话,他既能在大理寺藏这么久,行踪不可能谁都察觉不到,顺着这条线便能查。再说了,也许真没死,那就更好了。” 两人听完收起了看向火海的的眼神转向秦睦,“你说得对,是这个理。顶多费些时间罢了,我们如今所耗费的时间也不少了,多几日也无妨。”宣润笑了,他们确实是因为这大火扰乱了思绪,致使自己走进了死胡同。 “我们的人出来了吗?这场大火,是想烧死假康道还是救他?”湛槿初问道。 宣润指了指暗处:“出来了,还未来得及问。如今看来,应该是想直接烧死。如果想救,两人不会还能在这。” “可惜了,少了接近背后之人的机会。”湛槿初眼里有着惋惜,“但也没办法,若是两人被带走,很快就会被发现不对,到时候他俩也就危险了。” “是啊。”秦睦赞同。 说话中,火势渐渐被稳定了下来,但大理寺还是被烧了一大半,满目疮痍。 贺南泓从侯府赶来,他收到消息的时辰晚了些,紧赶慢赶才在这个时辰赶来。 他翻身下马到了几人身边,抱住了湛槿初,“我来晚了。” “不晚,正好等安置完带我回去,今晚我想回侯府住。”湛槿初依恋地在贺南泓怀里蹭了蹭,心里的烦躁在此刻得到了安抚。 “主子,火势稳住了,烧了东楼和东边地牢所有屋子,殃及到了南北楼,烧毁了一部分。”李阳从大理寺中跑了出来汇报道。 宣润点了点头,“伤亡情况可有增加?” “有,已经死了六人,伤了二十三人,死亡人员有两名狱卒。”李阳禀道。 “厚葬,另外,分别给两人的家人拨一笔抚恤金,请他们节哀。”宣润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 “是。” “对了,把伤员都安置到西楼,去请城里所有的大夫过来替他们看伤,所有支出从大理寺账库扣。带人把损坏的屋子、物品等尽数清理完,明日上交到户部。”宣润一一把事情吩咐下去。 第二节 “你们先走吧,我在这陪着他。”秦睦看了一眼正在与李阳说话的宣润,转身对还抱在一处的湛槿初和贺南泓说道。 “嗯,辛苦你们了。”贺南泓冲他点了点头,搂住湛槿初要走。 湛槿初阻止了他,等宣润交代完后续的事走过来后,湛槿初才开口道:“这几日也不方便再到大理寺办公,我们换个地方,就去我那小院。” 宣润点了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湛槿初见林斯带着东西赶到了,从贺南泓怀里出来接过东西递给宣润,“这几日正是倒春寒的时候,你两穿这么些在这待着不行。我让林斯去取了些我未曾穿过的冬衣和两件大氅,你两快些找地方穿上。你不冷秦睦也快冻僵了,别推辞。”他笑着看向在一旁冻得发抖的秦睦。 宣润有些懊恼,竟忽略了这个,他感激地朝湛槿初道了谢,连忙将一件大氅拿出披在秦睦身上,“那我们便去换衣裳,你们便先回吧,这里也不需留这么多人。把那两兄弟带回去,他俩不能暴露。” “嗯。”贺南泓朝两人点了头,带着湛槿初上了他的马,策马回了侯府。 回了屋子后,湛槿初卸了力窝在贺南泓怀里,“刚才至少有五方人在暗处,他们应是都看见了我俩抱在一处。” “你害怕?”贺南泓亲了一口日思夜想的红唇,摩挲着湛槿初的后背问道。 “怕什么?没什么可怕的。”湛槿初往他怀里再缩了缩,让自己的身子紧紧贴住贺南泓。 贺南泓享受着怀里人的乱蹭,叹谓道:“我就是想让他们都知道,这样,我就能光明正大与你进出各处。” “明日我去跟皇祖母说一声,我怕她怪我人人都知道此事了而最后才让她老人家知道。”湛槿初闭着眼睛,感受着贺南泓怀里的热度。 “一起。我想太后娘娘要是知道了定然第一时间要将我召进宫,倒不如我和你一起进去,到时候要是她老人家气不过想教训我一顿也方便。”贺南泓的手逐渐不老实,从湛槿初的背上移到了腰窝,缓缓往下而去。 湛槿初睁眼嗔了他一眼,“胡说,皇祖母心善,才不会对你动手。你......别动那......” 湛槿初突然身子一颤,眼睛轻轻闭了下又睁开,眼里出现了雾气。 “我想......可以吗?”贺南泓换了一副委屈的表情看向湛槿初,仿佛在控诉湛槿初整日忙得不见人影,他想得发昏。 湛槿初被他的手撩的起了反应,讷讷道:“嗯,轻点。” 得到答案的大狮子立即将小狐狸压到了身下,温柔地哄了一阵后开始猛烈地索取,小狐狸慢慢失去了神志,口中轻唤着大狮子的名字,主动迎接着狂风骤雨地侵袭。 ......(删了) ———— 御书房。 明德帝退朝后召见了湛槿初和贺南泓,他看着相携而来的一对璧人,神情有些模糊,想到了从前的自己和柳后。 “参见父皇。” “参见皇上。” 两人给明德帝行礼道。 明德帝被他们的声音打断了飘远了的思绪,看向他俩拿出了一份奏折递给他们。 “看看。”他淡淡地开口道。 湛槿初双手接过,展开和贺南泓看了起来。 “这是礼部尚书的折子。”明德帝抬眼看向淡定的两人,“你俩这是,准备告知世人?” 湛槿初和贺南泓对视了一眼,笑了笑,果然被状告了。 “皇上,我们正有此意。槿初已经封了王,待王府修缮完毕便能搬进去。我两要是经常见面必然会引人怀疑,倒不如现在就让别人知道我两的关系,也就不必乱生猜忌。”贺南泓拱手回道。 “你也是这样想?”明德帝挑眼看向一脸笑意的湛槿初。 湛槿初点了点头,“我们商量好了的。” 明德帝拿回他们递回的折子,长叹了一声,“罢了,随你们。但要记住,在外面不可出格。昨夜那样......不行!”明德帝婉言叮嘱道。 湛槿初听完一时红了脸,小声回了句:“好。” “朕这得了些消息,是关于程云的。这人在其家乡便是一个长袖善舞之人,私交盛广。家中也只剩下一个老母亲,如今也随着他去了鲁直。岳家是其所在丰联省的提督赵习,程云去鲁直任职后一年不到便娶了这赵家嫡女。”明德帝叮嘱完琐事后便谈起了正事,把放在桌案抽屉中的密信递给了湛槿初。 第131章 太后的慈爱 第一节 湛槿初仔细听完明德帝的话才翻看了密信,“那我便知这属意泄露考题之人是谁了。赵习,父皇,这人又是什么背景?” “他的背景也如程云一般,寒门出生,靠自己考取了功名,一步步走到提督之位。朝中许多御史都对此人赞叹有加,认为这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官。”明德帝没有隐瞒,都与湛槿初说了,“对了,他是右相的门生。”明德帝补充道。 “杨相的门生?哼,有趣!”湛槿初笑了,没想到竟会和杨相也扯上了关系。 明德帝见他有了想法,便也多句嘴:“杨明佑是只老狐狸,但不一定他会是背后指使之人。他一心想扶嘉儿上位,应是不会与外敌联手,得不偿失。” “但若外敌助他或是四皇子上位,许诺他和平呢?”贺南泓冷声道。 “他......若是如此,他也真是昏了头。”明德帝眼神黯淡了下来,他其实不愿想杨明佑会与外敌沆瀣一气,毕竟杨明佑也算是两朝元老了。 湛槿初没有多加妄议,“是与不是便让证据说话,儿臣也不敢多猜。” “嗯,去吧,放手去做,有父皇为你撑腰。”明德帝温和的双眸落在湛槿初身上,让湛槿初心中暖意渐深。 “多谢父皇,儿臣定当竭尽全力!”湛槿初认真地朝明德帝行了一礼,和贺南泓退了出去。 出了御书房,贺南泓悄悄握住了湛槿初的手,眼里的爱意浓烈,“皇上默许我们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湛槿初笑着没说话,手却回握了过去,拉着他朝寿康宫的方向走去。 到了寿康宫门口,湛槿初看向一直默默盯着宫门看的贺南泓,忍不住逗他:“怕吗?现在还能跑,我不怪你。” “跑什么?我是会临阵脱逃的懦夫吗?走!”贺南泓一听就急了,什么叫我不怪你,这言辞里的含义他都不敢细品。他紧紧握住湛槿初的手,昂首挺胸大步跨进了寿康宫,直直地朝着前厅去了。 一个宫女见两人往那边走,忙跑了过来道:“殿下、将军,太后娘娘在偏殿与六殿下说话呢,不在主殿。” 湛槿初笑着看向前面那僵直了的背影,这人问都不问就那样急冲冲往主殿去,如今被挡住了脚步,也不知道他心里此时如何作想。 贺南泓尴尬地退到了湛槿初身侧,瞥了一眼正笑得灿烂的湛槿初,委屈地捏了捏他的小指。 两人到偏殿时太后和湛槿韬已经得到了消息,见两人进来都笑着看向他们。但很快笑意就僵在了脸上,湛槿韬的眼睛越瞪越大,盯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太后也没有好大哪去,心里也掀起了惊涛骇浪,但到底是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人,她拿出锦帕掩嘴咳了两声,藏住了眼底的情绪。 “你俩这是?”太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两人交握的手,淡淡地开口问道。 “皇祖母,如您所见,我与泓哥哥情投意合,已经在一起许久了。”湛槿初怕吓到老人,轻声说出了事情,眼睛时刻关注着太后的情况。 “太后娘娘恕罪,泓未召前来只为能亲自和您说了我和槿初的事儿,还望娘娘莫怪。”贺南泓跪了下去,手依旧不肯放开。 湛槿初也随着跪了下去,两人坚定地看向太后,眼里有着期盼。 太后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回应这两人的话,她盯着那双双跪在地上的人,脑中的思绪乱极了。 湛槿韬还未回过神来就又被湛槿初两人的话惊到了,眼睛不停地在两人身上流连。 “皇兄,你们......你们怎么会在一起呢......”湛槿韬喃喃低语道。在他心里,他五皇兄此生应该会娶一位端庄贤淑的女子,两人相敬如宾携手度过一生才对。可如今皇兄竟和贺将军在一起了,这,实在令他难以置信。 “因为只有在他身边,我才能做回自己。”湛槿初看向了贺南泓,眼里的认真让贺南泓心中洋溢着暖流。 太后沉默了许久,她轻叹了一声,起了身走到两人面前,分别搭在两人肩上,轻轻拍了拍:“起来吧。”说完她又转身走回了椅子,扶着扶手慢慢坐下。 湛槿初和贺南泓对视了一眼,两人依言相携起身,站定在原处。 “你俩就没想过我会不同意吗?”太后平静地看着两人,眼里是让人宁心静气的柔和。 湛槿初摇了摇头,轻轻放开了贺南泓的手往前去了太后身边,蹲下身拉住了太后那已经苍老的手,“皇祖母,初儿最是敬重您,即使您无法理解,我也想把我这一生所爱之人带到您身边给您看看。” 第二节 太后眼睛红了,含着泪光低头看向湛槿初,另外一只手颤巍巍地放到了湛槿初头上,轻轻顺着他的头发。她的身上有着佛堂里的香火气,那气息抚平了湛槿初心中的忧虑。 “孩子,皇祖母没有资格,更没有理由阻止你。你少时太苦,我这病体也没能帮上什么忙,如今你好不容易找到自己心中所爱之人,纵使这人选实在让人不敢想象,皇祖母也依旧为你高兴。”太后笑得很慈祥,她手没有停,眼睛看向了贺南泓,“你过来。”她朝贺南泓道。 贺南泓稳步上前跪在了太后身边,太后把手放在了贺南泓的肩上,“你是个好孩子,从小槿初便喜欢与你在一块儿玩耍,如今长大了,人成熟了许多,但依旧是那个惹人喜欢的孩子。哀家没有什么理由不让你俩在一起,我也不是什么死板固执的老古董,只要你俩以后能互相扶持,好好对对方,我就开心!” 太后说着,拉过了两人的手让其交握起来,自己的手包裹上去,像是在给予两人力量。她的双眼虽说已经浑浊了,但却蕴含着很多人都没有的智慧,让人感到无限的温暖。 湛槿初和贺南泓笑了,他们朝太后拜了一下,心中满是喜悦和感动。 “五皇兄,弟弟也祝你们白头到老。虽然我现如今还不是那么能接受有这么一位......额,“兄长”,且先唤兄长吧,但我知道你喜欢的人定然不会错。”湛槿韬看着两人之间情意绵绵的样子,也放下了心中的胡思乱想,真心地祝愿湛槿初。虽然,他是说虽然哦,听闻这泓将军冷血残忍,实在不敢把他与自己这温润如玉的皇兄放在一处想。要是他欺负皇兄可怎么办?湛槿韬想象着那画面,自己这三脚猫功夫,根本帮不了皇兄一点...... “多谢!”贺南泓认真地向湛槿韬道谢。 湛槿韬摆了摆手,退到了太后的一侧站着,手里正不停地绞着衣袖。 “你俩能到我这说这事儿,就说明早已经在你父皇那过了明路,他可有为难你们?”太后让两人从地上起来,坐到旁边说话。看着三个英俊的孩子,她这心里也服帖得很,骄傲极了。 湛槿初笑了,“父皇不曾为难我们,侯爷特意为我们求了情说了好话,父皇也就没办法再说什么。” “他这人最是别扭,这样的事总要有人出气给个台阶下。侯爷既然帮了你们说话,他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但,侯爷那关,怕是不好过吧?”太后捂嘴呵呵笑着,明德帝的性子她最清楚不过了,心软但又容易钻牛角尖。贺惟然性子豪爽,她当年选贺惟然做明德帝的伴读,也是为了让自己孩子多向人学习。 贺南泓开口道:“确实被父亲鞭打了一顿,幸亏槿初和祖母来得快。”此时不上苦肉计何时上!贺南泓心里暗喜,面上却平静极了。 “啊?哎呦,怎么会动手呢?还用了那鞭子?伤怎么样了,侯爷是武将,这力大如牛的,可打出什么内伤?我那老姐妹还不得一直念叨着。”太后果然心疼地看向贺南泓,连她听听都心疼地慌,更别提贺老太太了。 太后与贺老太太是多年的姐妹,她想不到这孙儿被打伤了老姐妹该是多难受。 “已经好全了,您不必担心。父亲也就是吓吓我们,没动真格。”贺南泓解释道。 “那便好,唉!他吓你们也是应该的,你俩啊,给我们来了这么一出,却是让人又惊又喜。”太后喝了口茶,瞥了两人一眼嗔道。 几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就到了午膳时辰,太后留了两人用膳,用完后就把两人赶了出去,“你俩就去御花园转转吧,那风景好,适合两人说话。就不必陪着我这老人了。”她笑着让付嬷嬷将两人送出寿康宫。 湛槿初和贺南泓无奈,只得告别太后和湛槿韬,依着太后的好意,往御花园去了。 “上次逛御花园还是中秋那会儿,转眼都过了这么久了。”贺南泓看着园里的少许春色,想着身边的人,倒真是别有一番风景。 湛槿初看着那些树已经冒出的绿芽,桃花也开始竞相开放,就像在为他俩庆祝似的,看得湛槿初心里高兴。 “是啊,那时候开的还是桂花,如今桃花都开了。”湛槿初伸手接了一朵被风吹落的桃花,递到了贺南泓跟前。 贺南泓接了过来,将花别在了湛槿初头上,别说,这粉嫩的桃花色衬得湛槿初面色更好看了。“这花色竟比不上你万分。”贺南泓看得出了神,口中无意识道出爱意。 第132章 借势 第一节 湛槿初嗔了他一眼,这是什么话,他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跟花比谁娇艳? 贺南泓被他瞪得心头一热,不自觉咽了咽唾液,眼里闪过不知名的光,“走吧,我想到你宫里坐坐,许久未进去过了。” 湛槿初没注意到贺南泓危险的眼神,把花从头发上摘下来,握在手心里,带着贺南泓往康新宫的方向走。 两人走后不久,两个女子从御花园的假山中出来了,正是淑妃和郑嬷嬷。 淑妃盯着两人已经远去的背影,神情晦暗不明。 “娘娘,这......”郑嬷嬷眼里的震惊还未散去。 她们用完午膳就到了御花园里消食,许久未出来走动,再次见到御花园中的花和树,淑妃心中的郁气都消散了不少。她和郑嬷嬷走着走着,便见到了远处相携而来的湛槿初和贺南泓,不知是出了什么心思,淑妃也没往前走,带着郑嬷嬷躲到了一旁的假山中。 谁知这无意的举动,却让她得到了这么一个“好”消息! 淑妃嘴角上扬,用手抚了抚刚刚躲进去蹭散了些的发丝,“怎么?惊讶?本宫也惊讶,但更多的是喜悦。”她冷笑着看着远处说道。 “娘娘,五殿下和泓将军这是?私相授受?!”郑嬷嬷脸上的表情都快绷不住了,她竟然亲眼见到了这等皇家丑事! “这样的丑事,也就那女人的儿子能做出来,长得就同他娘一般,勾人的货色。本宫倒是没想到,这湛槿初如此饥不择食,连男人也勾。到底是生的颜色好,天生就是被人压的货。”淑妃恨声说道,眼中的狠辣显露无疑。 郑嬷嬷忙拉了拉淑妃的手,“娘娘,祸从口出。”她四处望了望,见没什么人,又对淑妃说道:“娘娘,先回宫吧。此事该从长计议。” 淑妃冷哼了一声,又看了康新宫一眼,这才收回眼神回了钟宜宫。 “这五殿下,哦不,是恭王,可真够厉害,为了皇位,用自己的身体去哄一位将军,和那些伺候人的货色有什么区别。”淑妃慵懒地靠在榻上,想着刚才的画面,越想心里的喜悦越压制不住。 “娘娘说的是,看来,我们的计划会行的更快一些。”郑嬷嬷阴恻恻地笑了,原本看着良善的人瞬间丑陋恶毒。 淑妃手点了点桌案,思考了一会儿道:“既然他俩都不忌讳,我们也没必要帮忙瞒着。你去把这事告诉那人,借他的手把这事传出去,此等丑事,当然传越快越好!哈哈哈哈哈......”淑妃笑得癫狂,现在只要是看湛槿初的笑话的事,让她看多少都乐意至极,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是!”郑嬷嬷也笑了,不多时就悄悄出了宫。 ———— 康新宫。 “主子,郑嬷嬷出宫了,我们的人已经跟上了。”林斯进了书房,见自己主子和泓将军正坐在一起看书。 湛槿初抬了头,冲林斯点了点头,“让人把她寻的人跟好了,我倒要看看,这淑妃娘娘背后之人又是谁。” “会不会是淑妃娘娘的母家?”林斯猜测到,毕竟宫里的女人过得好不好,大多都与母家的权势挂钩。 湛槿初把书放了下去,“不会,淑妃的父亲只是一名提督,府邸也不在京城。郑嬷嬷既然出宫寻人,也定然是在这京中寻。除非,这淑妃娘娘的父亲不想要脑袋了,私自无召进京可是大罪。” 贺南泓也放下了书册,“我有预感,明日我们的事就会传遍京城。也不知道会有多少大臣忙着上奏批判我俩,想想那场面,还挺有意思。” “请维持你的冷面形象,别露出这恶趣味,吓坏林斯怎么办?”湛槿初也想到了那场面,无奈地吐槽了一声。 本来也没想闹这么大阵仗,当时他并不知假山中有人,是贺南泓眼神示意后他才知道。接下来贺南泓的举动既是演戏更是真情实感流露。湛槿初当时就转念一想,若是借别人的势将他俩的事情传出去也不错,到后面他们再在后面操控一下舆论,将他俩的深情爱意却惨遭人恶语中伤一传,百姓们最喜欢看的就是这类话本子。到最后,他俩还在一起便会得到百姓祝愿,而背后中伤他们的人便是恶毒狠辣的反派,这样的结局,才是他想看到的。 林斯嘴角歪了歪,倒也不必牵扯上他,他可以遁走。 贺南泓收起恶趣味,瞥了在场的林斯和林文一眼,咳了几声,恢复冷脸,拿起书遮住自己的表情。 第二节 “什么?五殿下与泓将军?!这是哪里得到的消息?保真吗?”街头巷尾,处处汇集了几人在眉飞色舞的讨论着湛槿初和贺南泓的事。 “哎呦!宫里的人传出来的,亲眼见到两人卿卿我我,肯定真!”一位大婶笑得一脸骄傲,自己可是这群姐妹里最先知道这事的。 探子们四处探听,见事情传的差不多了,就开始放料。没过几时,这五皇子和泓将军的戏码连在家休养生息的左相柳昌源也听到了。见管家还在喋喋不休的讲着,柳昌源这头是越听越晕乎,自己外孙,竟和一个男子在一起了?这个男子,还是那贺家南泓,那以冷血残忍闻名的将军? “停!你快停下!这是从哪里传来的谣言,简直无稽之谈!”柳昌源拍了一下桌案,制止了管家继续说湛槿初和贺南泓的事。 “老爷,都传遍了!整个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听说,朝堂上也早就有无数折子弹劾两人了。”管家苦着脸,他也是觉得这事是谣言,但奈何传的太真,他都快被两位的爱情感动的流泪了。 “荒谬!去,你去宫里请五皇子去,我得亲耳听听是不是真的。”柳昌源心里烦躁得很,怎么这宝贝外孙什么都没和自己说。 “不用了,祖父,我们把人带过来了。”柳昌源话音刚落,前厅便进来了几人。柳荣檀兄弟俩和柳祺带着湛槿初和贺南泓进了屋,正好就听柳昌源吩咐人去寻人,于是柳祺当即开口道。 湛槿初和贺南泓向老人行了礼,接着便把事情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看着柳家人那愁云惨淡的样子,湛槿初有些不忍,“祖父,舅舅,你们......” “槿初啊,你先别和祖父说话,让我这老头子好好消化一下。”柳昌源挥了挥手,示意两人先坐下。 过了好一会儿,贺南泓都觉得自己快被盯穿了,柳昌源才开了口,“确定了吗?就要这小子了?”他皱着脸看向湛槿初,斜眼瞥了一眼那冷着脸的小子,越看越不顺眼。 “祖父,我已经认定了他。”湛槿初没有丝毫犹豫地回道。 贺南泓也想开口表明自己心意,被柳昌源瞪了过去,他也就只能闭嘴不说话。外祖比祖母难说话,贺南泓心里默默道。 “烨白啊,你俩的事,太后和皇上都知晓了?”柳荣檀压下心中的各种疑问,问出了最要紧的,万一这俩孩子还是偷偷在一起,这事情就传成这样,还不得把皇上和太后气着。 “父皇和皇祖母已经知晓,也都同意了。”湛槿初回道,加了后面这一句,明显是在说给柳家人听。即使他们不赞成也没关系,人家父亲和祖母都赞成了。 柳昌源长叹了一口气,“怎么就看上这小子了呢,这身板,你都打不过他。以后要是受了欺负,我们都打不过他,谁替你出气?”他眼神幽怨,眼里发射无数飞刀刺向贺南泓。 “父亲,实在不行,群殴也是可以的。别的不说,我们万景楼人还是挺多的。”柳荣尧在一旁缓缓开口,他就是要说给这混小子听,此刻把这些话阐明,他要是以后真敢欺负自家外甥,看他不动用全部力量追杀他。 贺南泓跪到了几人面前,“我此生唯爱槿初一人,若有丝毫对不住他,南泓愿受外祖及两位舅舅责罚!” 湛槿初跟着起了身,眼神一直在贺南泓身上,两人柔情蜜意的样子看得柳昌源都觉得腻歪。 “行了,起来吧。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们就不插手了。记住你今天的承诺,到要真有这一天,绝不会轻饶你!”柳昌源威慑的眼神看向贺南泓,许久未露出的气势今日一时间全都朝贺南泓身上涌去。 贺南泓没有丝毫畏惧,他看向老人,又看了其他柳家人后坚定地说道:“不会有这么一天。” 前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柳荣檀见老父也收了气势,知道他这是默许了。他开口打破沉默道:“今日朝中众多大臣上了折子,可见他们对这件事有多惊讶。你俩闹这么大阵仗,就不怕到时候皇上为了安抚群臣狠心让你俩分开吗?” “父皇不会这样做。我俩已经有了万全之策,此事传出也有我们自己的推波助澜。”湛槿初双眸含笑,向柳家人说出了他们的计划。 柳祺听完点了点头,“倒不失为一个好计策,这样就算群臣反对,有了百姓的支持,他们也不敢再说什么。”他倒是无所谓自己表弟喜欢谁,只要对表弟好就行。 第133章 来人 第一节 柳荣尧看着几个小辈,缓缓说道:“你们倒真是胆大,这种事都敢如此。且不说你俩以后会一直备受关注,就看现今百姓热情高涨,你们出行都怕要多了许多人围观,这不管做什么事都会受到一定影响。更何况你们正在查那科举舞弊之事,就怕那背后之人趁机再做出火烧大理寺这类的事,伤害到你俩。毕竟后面在你们身边晃悠的人多了,是好是坏你们也难以分辨。” 柳荣尧到底是长辈,经历的事比几个小子多得多,他把自己担忧地事都说了出来,让几人都陷入了沉思。 “小舅舅有何想法?是我们考虑不周。”湛槿初的双眸带着感激,温和有礼地开口询问长辈。 柳荣尧喝了口茶,思虑一番,“倒不是我不愿说,这一时半会儿我还真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所幸最简单的,就是你两少外出。当然,你两每次外出时都待久一点,在所有人面前印证一下你俩,嗯,恩爱有加。景煜这我倒是不担心,他武功高强,你才是最需小心的。” “小舅说的是,我们会注意。”湛槿初笑着回应道。 “祖父和两位舅舅请放心,我会护好槿初。”贺南泓一脸严肃的向柳家长辈承诺。 待两人出了柳府后,柳昌源摇了摇头,“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俩孩子,非要选一条难走的路。” 柳荣檀看着老父,倒是笑了出来,“您啊,就别担心了。这男风早就不是什么登不了大雅之堂的轶闻,这京中多少人家里都有那么一两位男妻或男妾。大家现今说得多,也正是因为两人如此张扬的把这事传了出去,过一阵子就好了。百姓喜欢热闹,但也都是看看就过了,顶多出现个什么“盯梢人”,专门研写两人的故事用做娱乐。” “是啊祖父,您不必担心,这几日我也四处转了转,大家都是好奇的态度,并无恶意。”柳祺也附和着父亲。 “但愿吧,对了,荣尧,你把柳三他们再派到槿初身边保护他,他们之前便相处过,槿初也不会拒绝他们。”柳昌源也不再多想,只是到底还是担忧。 “是,父亲。”柳荣尧应声道。 ———— 接下来的日子,湛槿初和宣润便把办公地点安排在了宣润书房,现在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探查之中,也并未什么新的事情扰乱阵脚,所以倒也过了段安生日子。 湛槿初和贺南泓的相处时间到是越来越多,百姓们都从一开始的纷纷好奇张望,到现在见了他俩一起出现也只是悄悄看上一两眼便不再跟随,心里皆为羡慕和祝愿俩人的感情。 朝廷里弹劾的折子也少了,毕竟皇上也并未对此做出回应,皆是淡定地看了一封便往旁边一放,让福喜把折子收起来。百官也不想在朝堂上说这人家的感情私事,于是便也渐渐接受了两人在一起的事。 宣府。 “今日那些大人见我俩一起走的时候眼神都麻木了,这才几日就习惯了。”贺南泓理所当然跟着湛槿初到了宣府办公,皇上最近没有让他去办事,他也就乐得清闲。 宣润看了他俩一眼,就差翻白眼了,两人都快把他这书房当成秘密基地,然后把他也给忽略掉了,“行了啊你俩,当我这大活人不存在呢。你俩倒好,人尽皆知。我和睦目就不同了,到现在还没敢让双方父母知晓。” “你们不打算跟他们坦白吗?若我没听错,那日祖母还说到秦夫人正在给砚泽相看女子。”贺南泓抱着湛槿初,眼神投向宣润,带了些同情。 “什么?!我怎么没得到消息?!”宣润瞬间脸一沉,急的从椅子上起了身走到贺南泓两人面前。 “按理说这事锦安该是知晓的才对,他也没和你说吗?”湛槿初皱了皱眉,这两人怎么都憋着话不与对方说,难怪进度这么慢。 宣润摇了摇头,一脸无奈,“马上要开始选秀了,他忙得脚不沾地,我俩都已经几日未一块儿说会儿话了。” “你今日便去寻他,此事最好说开了,两人之间不要有这事事绊住脚。”贺南泓严肃的说道。 “我明白,若是没什么事,我现在便去。你俩?”宣润心里着急,想赶人。 湛槿初从贺南泓腿上起身,理了理衣裳,“我们先走了,今日回侯府用膳,祖母昨日就念叨了。” “嗯,我们走了。”贺南泓起身自然地拉上了湛槿初的手,两人相携而出。 第二节 “宫里那个人还未露出马脚吗?”晚膳后,贺南辰到了贺南泓的院子,几人坐在一起说话。 “自从上次之后就没有再出现过,我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湛槿初无奈地笑了笑,他们一直在等那个人上钩。 贺南泓摸了摸他的头,“不会,最近并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传来,他不会打草惊蛇时时出现。探子们马上就该回来了,到时候他得到这个消息,定然会再次出现。” 湛槿初看向两人,眉头轻皱,“我总觉得这背后似乎有一双操控着我们所有人的大手,鹤月最近一直都没有动作,我们之前端了他们那么多据点,但这背后的人并没有任何的线索,究竟是他隐藏得太深,还是,我们所找到的,是这人故意露出的。” 书房里的气氛一下沉闷了起来。时间过去了这么久,鹤月的两个堂主都还好好的关在地牢,但却没有得到真正的线索。 “西林堂不会是故意露出的,但后面的据点就不一定了。但他为何要故意露出来,是一种戏耍人的心思?看我们像无头苍蝇一般乱找乱转,他心里舒坦开心?”贺南辰满头雾水,他们还是太弱了。 “既然他想玩,我们就陪他慢慢玩。”贺南泓说着,凌厉地眼神突然往外一瞟,瞬时间起了身,给了贺南辰一个眼色,示意他保护湛槿初,自己瞬时就追出了屋子。 贺南辰起身往外湛槿初面前一站,向屋外看去,外面并没有什么人影。 安九也迅速出了屋子,上了屋顶四处探寻,但并无所获。 “怎么了?有人?”湛槿初起身到了屋门,神色疑惑,小声地问贺南辰道。 “有人,此人武功不错。”贺南辰神色晦暗不明,这人胆敢进侯府,当他们都是吃素的吗。 湛槿初回头看向贺南辰,“祖母和师兄他们怎么办?”万一这人到了其他人的屋子,他们那岂不是很危险。 “不用担心,侯府不是他们想来就来的地方。除了南泓的屋子,其他人那边至少有四个暗卫在守着,不必担忧。”贺南辰开口安慰道,“而且南泓追去了,这人逃走还来不及,不会想着去害人。” “那就好。”湛槿初松了一口气,但心里那根的弦依旧紧绷,神色焦虑地往外看着。 这边,黑衣人没料到有人会发现他,心里暗道不好,迅速往外逃去,后面才发现追他的是贺南泓。见贺南泓紧追不放,当即抽出了软剑猛回头刺去。贺南泓眼神凌厉,用脚踢开了那来势汹汹的剑,脚一点,整个人便靠近了黑衣人,朝那黑衣人胸口一掌拍了过去,黑衣人瞬间被这力道冲开,摔到了墙上滑了下来。 “谁派你来的?”贺南泓沉声问道,剑架在了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不说话,眼睛瞪圆了盯着贺南泓,手捂着胸口,在地上喘着粗气。 “说!”贺南泓的剑插到了黑衣人肩上,说话间又往里送了一点,剑在里面一搅,黑衣人疼得发颤,但还是没有说话。 贺南泓没了耐心,抽出了剑便要送黑衣人一程。黑衣人突然往贺南泓脸上洒了一些粉末,趁贺南泓正在恢开粉末时逃了去。 “追去了吗?”贺南泓的眼神在黑夜中异常可怕,他冷冷地开口问道。 黑暗中,暗卫走了出来,“已经追去了。” 贺南泓看了那人逃窜的方向,恢复了之前平静的眼神,转身回了侯府。 “没抓到吗?”见贺南泓回来了,贺南辰问道。 “故意放跑了,暗卫去追了,倒要看看是哪方人士。”贺南泓嫌弃的拍了拍身上的粉末,生怕脏了湛槿初的手,不让他帮忙,自己吩咐了安去端水过来。 湛槿初从上到下看了一遍贺南泓,确认没事后,那根弦才彻底松开。 “这人来的突然,不知道我们说的话有没有被听到。”湛槿初有些担心,如果是鹤月的人,那侯府后面必然还会再次被人造访。 “不会,他一来我就知道了,没有听到我们的话。这人不熟悉侯府,逃跑时走的道并不是近道,他来夜探侯府或许是看这边守卫不多便过来了。”贺南泓平静地说道。 贺南辰笑了,“那他还挺倒霉,一来就碰到了最硬的茬。” 安九也进来了,把巾帕递向贺南泓,却被湛槿初接到了手中,帮贺南泓一点一点擦拭了起来。 “地牢那边的机关小景已经做好了,不知道的人硬闯就会被冷箭射成筛子。”安九在一旁语出惊人,引得大家的眼神齐刷刷看向了他。 第134章 怀疑 第一节 “嗯?小景?”湛槿初擦拭的手停了下来,充满探究的眼神瞟向安九。 “咳咳咳,额,小景答应和我在一起了。不,应该说答应和我试试培养感情。”安九羞涩一笑,眼里尽是甜蜜。 湛槿初之前便看好安九,没想到这小子开窍这么快,都已经实施行动了。“你可要好好对师兄,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你知道后果。”湛槿初温柔地开口,话中却蕴含了些威胁。 安九挠了挠头,异常坚定地朝湛槿初跪下,表明自己对齐愿景的心意。 湛槿初倒也不想为难他,便让他起身下去了。 “咱这内部消化倒挺好,一对对的,也不需要再担忧找的人好不好。”贺南辰乐了,看着安九急匆匆朝着齐愿景屋子去的背影笑得不行。 贺南泓朝他看了一眼,眼神中有赶人的意思,“二哥马上也要当新郎官了,不知心里如何。” “我啊,高兴!走咯走咯,再不走,某人的眼神都快杀人喽~”贺南辰打趣地瞟了贺南泓一眼,然后朝湛槿初道了别。 屋子里只剩下湛槿初和贺南泓两人面面相觑,贺南泓笑了,“他们都挺识趣。” 湛槿初瞪了他一眼,这人占有欲太强,谁人的醋都吃,“你啊,就不能大家一起多说说话?如今各种事情还都没什么头绪,大家一起聊聊才好把事情解决了。” “白天聊了那么多了,该想到的也都想到了,这晚上又不是那老和尚的顿悟棍棒,一下就会让人想通透了。还不如早些休息,要是真想到了什么明日再说也不迟。”贺南泓眨巴着眼睛委屈地看着湛槿初,“我刚才跟那贼人交了手,这粉末都进我眼里了,现在可难受了,你都不关心我~”他向湛槿初撒起了娇,整个人像极了一只想引起主人关注的大狗狗,让人忍不住怜爱。 湛槿初也妥协了,吩咐林文去端水来两人洗漱,“好了,关心。来,我看看眼睛,嗯?有些红。待会儿用张伯配制的药水清洗一下,可别有什么问题。”他小心翼翼用手轻轻地碰着贺南泓的眼角,看那眼睛里的一些血丝,心口微微发疼,小口朝着贺南泓眼里吹了吹。 “没事,这只是普通的面粉,清洗一下便好。”贺南泓见湛槿初那担忧的眼神,暗道不好,弄巧成拙让槿初担心了。 没多时,林文端了水来,又去了西院请了张伯,他们到时两人已经洗漱好,贺南泓被湛槿初凶着躺到了床上,等着张伯过来看伤。 “无事,这几日就别过度用眼就好。”张伯看了后留下了药,留下了一句话后又背起了药箱回去了。 “看吧,张伯都说没事。这一次倒是不能吃你给准备的药膳了,真可惜。”贺南泓装作一副怀念的样子,逗得湛槿初拍了他一下。 贺南泓躺在床上拉过湛槿初拍在身上的手,使了点劲儿把人拉到了身上,“想你了。”这些日子虽然天天相见,但却不曾有过那什么...... 他把额头抵上湛槿初的额头,摩挲了一会儿后含上了那软润的唇,轻吮慢咬,怎么也不肯放开。 湛槿初也回吻了去,屋里逐渐热了起来。烛火明明灭灭却不曾有人管它,直到很久很久之后,一只线条流畅、胳膊上青筋交错的手才从床幔里伸出,一掌挥灭了那床边的烛火。随后这人又回身圈起了一人,两人相拥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夜里跟去的暗卫到了。 湛槿初才刚从床榻上起来一会儿,此刻脸上还带着困乏,一脸幽怨的盯着在帮他穿衣的贺南泓。凭什么他现在浑身酸,这人却神清气爽满目含春,真是不公平,明明自己都没怎么......这就是体力的差距,也幸亏最近一直坚持练武,否则哪能受得住。 贺南泓讨好地笑着亲了一口湛槿初,把他带到了垫上了软垫的椅子上坐好,这才让人进来。 “主子,恭王殿下。昨夜我们跟随着那人一直到了络先巷,因为怕被发现,离得有些远,在一宅院之前那人就没了踪迹。我们查探了一下,见那宅院后面有血迹,可见那人确实进了宅院。”暗卫禀报道。 “可查出是哪家的宅院?”贺南泓冷声问道。 “那是靖亲王二子的宅院,但却是一个空院,平日无人居住,只是有打扫清理和修缮院子的仆人在里面。”暗卫接着回道,“我们盯着那宅院,一直不见有那黑衣人再出来。” “靖亲王......”湛槿初低吟了声,嘴角动了下,但未开口。 林文在一旁开口道:“主子,前些日子郑嬷嬷出宫见的那人也是在那个巷口消失的。” 第二节 湛槿初抬头与贺南泓对视了一眼,眼中闪过怀疑。 “继续让人盯着。”贺南泓沉声吩咐道。 “这又扯上了皇叔,究竟是怎么回事。”湛槿初屏气凝神,思考着这两件事之间的联系。 贺南泓见他思虑过重,便开口打断道:“你对靖亲王印象如何?”他对这位亲王印象并不深,因为靖亲王已经许久未在京中露面。对于这位的消息的皆是外出游山玩水和称病。 湛槿初摇了摇头,“我对靖皇叔并不清楚,只是从父皇口中听了些大概。皇叔是一位极有才能之人,但因为避嫌不入朝堂,其性子最为良善。” “我听说,当年靖亲王只差一步便能登上高位,其母令太妃也是最受先帝宠爱之人。只是因为嫡庶之别,宗室朝臣纷纷进谏,先皇才不得已传位皇上。”贺南泓等暗卫退出去走远了才开口道,他看着湛槿初,有求证,也有对靖亲王此人的怀疑。 湛槿初愣了一下,“嗯,确实如此。你是怀疑,皇叔从一开始只是以退为进,伺机蛰伏?” “如今不得不怀疑,我不相信一个满是胜算之人在临门一脚就能登上那个位子时却被踹下来,还能心甘情愿的避其锋芒,这任谁都是不可能接受的。当然,若靖亲王正是如此一人,那确实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但我并不认为我的直觉有误,这么些年,多少探子悄悄进过侯府都有来无回,此人虽说直接误打误撞到了我的院子,但你有没有想过,他能知道进来的路,便说明他至少知道从前院进东跨院的路。而东跨院,是父亲少时住所,而后才是大哥、二哥和我的住所。”贺南泓表情平静,波澜不惊,仿若在说着最普通的话。 湛槿初眼睛微微睁大,似乎在想此事的关联性,“我不明白,这和是不是皇叔有何关联之处?” “除了关系要好之人,家中人均不会将人带入各自住的院落和屋子。侯府中的下人能进各个院子的都是能信得过的家生子,不会向外透露主家居住情况。他能进东跨院,说明他知道这边住的是父亲,因为,刚刚那黑衣人再见到我时,眼睛无意识睁大,这是惊讶。而为何我会怀疑到靖亲王,既是因为一幅画,那是画的皇上、我父亲,靖亲王三人之画,而画中的背景,便是东跨院的中的那座望月亭。”贺南泓朝外一看,透过他院子的围墙,那亭子堪堪露出一角,月光散落在亭檐上,那一角皆是银辉。 湛槿初深吸了一口气,随着贺南泓的眼神看向了那亭檐,本来已经回暖的天此刻突然凉风习习,让人感到彻骨寒凉。 湛槿初微微张开了嘴,喃喃道:“或许,该向皇祖母问问当年的事。” ———— “探子几乎都回来了,消息都汇集起来,待会儿下了朝便去宣府。”进入朝堂前,湛槿初吩咐林文道。 今日的朝会极为平静,并无要事商讨。又因明德帝最近偶感风寒,龙体微恙,很快便散了朝。 宣润和秦睦散了朝便去了一趟大理寺查看修缮情况,湛槿初和贺南泓进了后宫,直奔寿康宫而去。 太后听完两人的来意,脸上也并无什么变化,依旧是慈祥的笑脸,她看着两人,似乎有一口浊气将要宣泄而出,让她心情愉悦。 “坐。阿付,上茶。”太后周身的气势变了些,温和中多了些威严之气。 “原以为此事不会有人再来问哀家,倒没想到,你俩会来。若我没猜错,你俩,是查到了什么?关于靖亲王。”太后微微往后靠了靠,支撑着自己身体。她低头喝了一口茶,眼里的情绪让人捉摸不透。 湛槿初看着太后周身的变化,这一幕已经在他脑海中已经很久未曾见过。皇祖母原先也是位极有威慑力之人,否则不会她身体抱恙多年还如此让后宫中的人忌惮。 “我们偶然知晓少时父皇、靖皇叔两人和侯爷是好友,皇祖母,我们想知道后面三人之间可是有了嫌隙,自此侯爷再未与靖皇叔往来交好。”湛槿初眼眸清明,开门见山的问道。 太后看了两人一眼,“此事为何不去问侯爷,反而来问哀家呢?” “因为父亲向您发过誓,永不说出此事真相。太后娘娘,此事还望您能告知!”贺南泓眼中复杂的情绪流转,他不知道今日从太后这得到的消息,会不会将他们全都拉入一个未知的旋涡中。 第135章 旧事 第一节 “既然胜渊都说到这一步了,哀家也不瞒你们了。”太后长叹了一口气,双眸微微闭上又睁开,似是在斟酌着如何和俩人说那已经过去了几十年的前事。“记住,今日之事,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与你父皇透露半字。”太后神情十分严肃,说话的口吻与往日的温和大不相同。 湛槿初和贺南泓见她如此,对视了一眼,双双严肃起来。 “当年你父皇经历过一次刺杀,那是去万烈山秋猎之时,你父皇单枪匹马到山中打猎,不知不觉便远离了一众侍卫落了单。这时候一个黑衣人出现了,此歹徒手法狠厉,直冲那时还是太子的皇上而去。幸亏胜渊离得近,这才堪堪用剑挡了一下,歹徒刺偏了地方。那歹徒见一击不中,便想再次行刺,被胜渊拦了下来,与之打斗。打斗声把侍卫都引了过来,歹徒见不妙便想跑,被胜渊用剑刺伤了。 本以为能捉拿到此人,怎奈这人带了烟雾弹,一时间不查便让他逃了去。太子伤重,便挪到了离得近的行宫休养,皇上派了许多侍卫去搜查那逃走的人,可怎么也搜不到。我不信,万烈山猎场虽大,但因秋猎兹事体大,御林军、带刀侍卫及部分京城大营将士把整座山都围的如铜墙壁垒,怎么这么大一个受了重伤的歹徒会在这重重包围和搜查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便让胜渊带了我的人去暗中搜查,哼!你们猜怎么着,胜渊一路查过去,那歹人并未跑出万烈山,而是在六皇子也就是当年的奉亲王私帐下。胜渊没有打草惊蛇,返回行宫向我复命。当年我虽贵为皇后,但所有人都知道,皇上最爱的,是那令贵妃。我当时也想清楚了,为何皇上的人会一直寻不到人,原来不是寻不到,而是有意包庇贼人,生怕他最爱伤害到他最爱的女人和孩子!”太后说到此停顿了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让自己不动怒也不动气。 “皇祖母,先把药吃了。”湛槿初忙起了身,到了太后旁侧的桌案旁,从里面拿出了她的药。 贺南泓倒了杯热茶奉上,配合着湛槿初安抚着太后的情绪。 太后的眼眶逐渐红了起来,她用锦帕拭了拭眼角,笑着看了两人一眼又低下了头,“让你俩看笑话了。” “哪来的话,皇祖母,您先缓缓,我们慢慢说。”湛槿初蹲在太后腿边,帮她顺着气。 缓了一会儿,太后才渐渐舒缓了气息,她把湛槿初的手握住,轻轻拍了拍,示意他去坐。 “既然此事是皇上不愿让别人知晓的,那便不会让任何人把这事传出去。 胜渊刚说完,皇上身边的人便来了行宫。呵呵,拐弯抹角敲打了一番,让我们都闭上嘴。 胜渊当年,也还是个少年,正是年少气盛之时。他不想此事就这样算了,想要试图去与皇上理论,被我拦下了。我知晓他与太子情深义重,最为要好,便不能任他如此。 我命人将胜渊困住,与他说了当中的利害关系。 皇上本就对我这个媒妁之言的皇后没什么感情,对太子......也就没多少感情。若是因为此事害了六皇子名声,他定是不愿的,甚至会彻底厌弃太子和我。”太后腔调悲凉,有着无奈和失落,更多的,是对明德帝的愧疚。 她在愧疚自己未能给自己的儿子报仇,愧疚自己的无能让儿子蒙受闷亏。 太后含着泪水看着殿内的盆景红珊瑚,说话的声音又颤了许多:“那是皇上为了安抚我特意送的红珊瑚,是当年素易国进贡之物,唯此一盆。 为此,令贵妃还与他闹了好一通脾气。那时,我让胜渊发誓,此生不把这事说给任何人听,包括太子。因为我不想让太子对自己的亲弟弟失望,更不想让他对皇上失望起怨。这一瞒,便是几十年过去了。唉......” 她眼神忧虑,施施然盯着俩人,“如今皇上对奉亲王十分看重,也甚是觉得奉亲王是为了他才遮掩锋芒。他却不知,是我在他登基之后,用那秘密威胁了奉亲王及令太妃..。哀家虽然心善,但也不是吃素的兔子。人若惹我,我必还!为了我的孩子能安安稳稳地坐在那个位子上,我也在背后用过许多手段。这些,皇上也不知道。”她虽然温和地笑着,但却莫名让人觉得寒气渐生。 “皇祖母,或许,您是时候与父皇说说这些话了。”湛槿初听完,垂下了眼眸,他默默地说了一句。 第二节 “唉,这些都是我们这辈的恩恩怨怨,与你们这些晚辈倒是无多大关系。你们今日为何会突然来询问这些事情?应该不只是好奇胜渊为何不与奉亲王来往了吧。”太后轻轻拭了拭泪,眼神笃定地说道。 贺南泓将刚刚听完的陈年旧事消化完,平静地看着太后道:“昨夜有人潜入侯府,不知目的。我推测此人为奉亲王手下之人,也正是因为那副三人同行之画。加之前些日子,淑妃娘娘身边之人与宫外之人接触泄露我与槿初关系,那人也刚巧是在与靖亲王有关的宅院消失。”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淑妃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她把手往坐榻上一倚,“那两母子沉寂了这么多年,如今恐怕是坐不住了。到底这么多年他们在背后谋划了些什么,我的人也未能查到分毫。唉......看来,还是得靠你们来查了。” “您不必担心,我们会尽快动作。”贺南泓抱手颔首道。 “看来,我也得提防淑妃些。过不了多少日子便要选秀女进宫了,也是时候让皇上给这后宫中人提提位分了。”太后把茶杯重重一放,那声音在空荡的屋内显得格外清晰,似乎敲在了屋内所有人的心上。 湛槿初和贺南泓走前又与太后提了与明德帝把这事明说,太后叹了口气,向两人点了点头,“去吧,等哀家缓一缓,找个合适的时机便与皇上提。” 得到了此话,俩人这才放心离开。毕竟明德帝也许真未对奉亲王设防,万一...... ———— 宣府。 午后,众人齐聚宣府书房,院落里所有丫鬟和小厮皆已调开,暗卫重重把守屋外。 “三十一(二十七)见过各位主子!”两个汇报的探子进了屋里。(脑海里想着三七二十一,然后这两探子的名就综合了一下,嘻嘻。) “起来,说说你们都查到了些什么。”湛槿初几人端正坐好,严肃地看着中间站着的两个探子。 二十七先开了口,“我们此行去了鲁直以及云丽(丰联省城),仔细调查了一番程云及其岳家——提督赵习。此两人素日往来不多,但程云之妻却常常会回娘家。此举看着平常,但经过我们多日探查发现只要是有京城或是省城的重要消息,或是有人与赵习会面之后,赵夫人便会遣人到鲁直程云府上,请程夫人,也就是赵小姐回府相聚。 另外,我们查到赵习以前的一位侍从那。明面上他因为犯了错被遣走,实际上被刺瞎了双目,手筋也被挑了,只能靠家人侍奉为生,住在乡下。我们用计套了些话,从那侍从口中得知赵习并不像传闻中那般温和有礼,爱民如子。他背地里用一个商人名号,敛了不少财。当地那些流氓地痞、烧杀抢掠的贼人,很多都是赵习的人。他表面惩治恶人,为民除害,实际最大的恶人便是他。” 众人听后惊讶不已,秦睦更是对此行为十分不忿:“好人全让他做了,坏事也全让他干了。这种人面兽心的伪君子,实属让人恶心。” “贪嗔痴念皆由心起,此人本身就是个伪善之人,也势必做不出什么好事。”湛槿初顿了一下接着道:“之前父皇提起赵习时,曾说许多官员对于此人皆是好评,如此看来,此人伪装的极好。” “我们询问他是否对康道有印象,他一听康道的名字,便十分激动,身子也颤抖了起来。我们再次追问,他便说了。他见到过有人上门寻赵习,递给了赵习一张纸条,随后便走了,什么话也没说。赵习在看过纸条后,在书房坐了整整一夜,反反复复写了一些东西,废纸扔的满地都是。而后赵习天明便让人带着写好的信去鲁直,这侍从并不知道信的内容,但去收拾赵习的桌案时,有见一些撕了的纸,里面有些字样,“康道、科举、题”。再然后,没过多久,康道考中回乡时到云丽拜见赵习,他就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联。”二十七接着说道。 “这人可有什么证据,空口无凭。”贺南泓冷声问道。 二十七将一个信封呈上,“此人以前因为机灵才能到赵习身边做事,后面犯的错是因为贪念,昧了一个富商赠予赵习的物件儿,因为这事是在明面上干的,差点让赵习清廉的名声被打破,所以这人才被废了。他当时见了那些字样,并不知康道此人是谁,也不知那些是何用意,只知道赵习既然没烧掉就是无所谓的东西。他又想珍藏着些赵习的墨宝,到时候给家里刚满月的儿子抓周用,于是便把那些纸都一一收了起来,直到现在。” 第136章 得到证据 第一节 贺南泓把那些破碎的纸试图拼了拼,但因为有些不全,也没有拼出多少有用的东西,他向几人摇了摇头,示意没用,无法作为物证。 “可还有其他?”秦睦着急地问道。 二十七摇了摇头,“属下无能,未能再寻到实证。”二十七抱拳低下了头。 “无事,省城有重兵把守,而且能做到提督,赵习也不会是什么心大之辈,不会让人轻易查到他头上。还有其他查明的事吗?”湛槿初温声问道。 “还有一事,我们追查到最近有人到赵习府上,此人行踪不定,一开始并不直接往赵习府上去,而是绕了许多地方才到了那。开始我们以为是自己暴露了,但不是,后面才发现应该是这人十分谨慎,去哪都要多绕一些路。我们让人一路跟着,前些日子收了信知晓他们去了岑实。他到那赵习府上,只是说了句:主子让大人谨慎做事,康道那事被重提了,把自己收拾干净。” “这些人往往都不会直接就到真正要去的地方,他背后的主子肯定便是朝廷中人了。”宣润淡淡地看向几人开口道。 众人心里皆有数,朝中之人能有此能力的,无过于那几位。 三十一接收到湛槿初的眼神,上前了一步朝几人鞠了一躬。 “属下去的是吉和与鲁直,刚刚二十七所说的未寻到的直接证据,在鲁直得到了。”三十一说完,将所有搜查到的东西呈了上去。 “鲁直那时候的太守是苏宁苏大人,如今是潞州提督,此人嫉恶如仇,耿直胆大,对待他人是个十足的实心眼。”三十一接着说道。 “这个人我听说过,他原先在西北大营做过文职。他这性子兴许就是在那受了影响。是这人吗?”贺南辰手指在腿上轻点着,听到这人的名字,抬眼看了一下三十一。 “确是此人。也正因此,他手下之人要么对他尊崇,要么妒恨于他。也正因为有二心的人多了,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偷摸做手脚的事也就多了。他手下有个叫李四又的师爷,便是帮赵习泄露考题给康道的人。这人平时便小肚鸡肠,偷奸巨滑。因为他有些能力,在苏大人面前也装的像君子,苏大人也不是那会关注下属私事的人,因此苏大人并不知晓他背后做的事。”三十一肯定了贺南辰后才接着说出真正的漏题之人。 湛槿初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他发出疑问道:“这人为何会帮助赵习,是钱财,还是?” 三十一回道:“他不为财,为人,他的儿子李岸然。李岸然完美地继承了他爹李四又的性格,是当地有名的地痞流氓。他想为儿子谋一份文路,正巧赵习也知晓此事,便派人将信给了他,承诺他题也可他儿子用,并且有赵习在的一日,便不会暴露出去。 李四又便铤而走险,趁着夜色偷了题。他本就熟悉贮藏试题的屋社,因此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之所以我们能查到他头上,全靠他那草包儿子。李岸然因为有了题顺利地考上了举人,因李四又担心后面的风险会很大,不敢再把儿子往上送,所以就求着赵习给他安排了一个闲职。这人本就烂泥扶不上墙,就算靠着作弊考取了举人,也依旧是废物一个。整日花天酒地,各种烟花柳巷、赌坊乱窜,在当地也算是十足十的纨绔子弟 我们是探查时无意中听到了他醉酒后说自己当年考取举人是因为他爹帮忙,他爹认识省城大官。我们留意了这人,几番设套将他困住,灌了酒后便引着他说了他知道的所有事。可惜他知道的不多,但提供了一条很有价值的线索,那便是他爹李四又将当年与赵习来往的书信全都藏在了他爹屋里的地室中。我们便顺藤摸瓜寻到了这些证据,顺带还摸到了李四又多年贪赃枉法的账本及他与赵习来往时的密语和接头的人。 这接头人,便是赵习私养的亲兵。”三十一将查到的事娓娓道来,不急不缓,条理清晰。 “私兵?!”贺南泓眼神中的冷意蓦然迸发出来。 三十一上前将一沓证据中的两张抽取了出来,递给了贺南泓,“这是他豢养亲兵之地,是一座荒山,私下里他已经将这座山据为己有,在里面设置了一个简易军营。私兵将近三百人,是各地来的流民或是一些地痞流氓。这一张图是他们所设的所有岗哨据点。”他又指了指下面的一张,里面画了那山中私设军营驻地的据点和值守情况。 贺南辰冷哼了一声,接过贺南泓递过来的纸张,越看眼里的冰冷越盛,“私设军营,豢养私兵,还是在鲁直,南境旁边!我们竟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只靠他一个提督,恐怕做不到!” 第二节 贺南泓浑身散发着冷意,他拳头微微握紧,“凭他自己当然做不到,看来背后之人出的力不小。能这样完美地隐匿所有消息在南境旁边设营,得有强大的权势足以将所有消息封锁住不传到南境,这才敢肆无忌惮地在旁侧开山养兵。” “主子,是否要传信到南境?”安九在贺南泓身后问道。 “不必多劳,三十一的人已经去过了。当时派他去鲁直时已经吩咐过,若是有诸如此类会危及到南境的事情,便第一时间遣人到南境与大哥说。”湛槿初看向贺南泓,眼里的温暖抚慰着他身上的冷意。 贺南辰听完点了点头,“烨白思虑周全,既然已经派人汇报过,我俩也不必再忧心。三十一便接着说下去。”他带着笑意看过去,心中对湛槿初称赞不已。且不说对此事的预感,还有这份对贺家完全信任之心,确实够格做自己弟......弟夫。 三十一朝自己的主子湛槿初看过去,见他点头 ,便继续说道:“探查吉和与鲁直齐头并进,因为主子提前提醒过吉和那师爷是抚溪国探子,我们查探便更为小心谨慎了些。之前主子让他们带话,是问这吉和的县丞童益、长史李晗的关系。这两人算是隔了几房的表兄弟,童益能接触上赵习也是因为他表兄李晗,李晗又和赵习是隔了不知几房的亲戚。这童益不是个安于现状的人,一直想着攀附程云。在巧然与李晗一起时见过一次赵习后,他便想搭上这棵大树,逢年过节或是常日得了什么稀罕物,都会想着往赵习府上送。 当然,这些都是背着李晗做的。李晗这人为人如同之前调查到的一致,是个温和良善之人,并不存在装腔作势,之所以与赵习有交情也是因为职务之责。所以,他对童益和赵习背后的交情并不知情。” 湛槿初抓住了三十一所说的话之中的一个点,琢磨了一下直接问道:“既然他是为权,那为何十多年了还是县丞?” 三十一摇了摇头,“这我们并未查到缘由。” 秦睦用手杵着头,歪在茶案上,听了湛槿初的问题后不经意说道:“不一定为了自己有权啊。” 众人齐刷刷看向了他,把秦睦盯得一愣,缓缓把头从手上抬起,坐直了身子后无辜地看向众人道:“怎么了?莫名其妙都看着我干什么?”秦睦满脸雾水,不知道自己一语惊醒梦中人。 宣润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真厉害,被你这么一说,大家就想明白了。确实,他可以为亲人谋权。” “你们可有记录与童益有关系的人员名册?”湛槿初当即发问道。 三十一又从一沓子纸中抽出了一张,“这一张便是童益家人、岳家和其他有关联的人物名册。” 湛槿初一眼便锁定了一个人,童益的大儿子童大林。“他儿子童大林,在省城任职,虽说是个小官,但 这种职位,油水捞的多。钱多了,他在那省城的地位也就随之高了。虽然与童益想要的权势也有些不符,但也许这其中赵习也对他说了些什么。毕竟如今童益自己在吉和也是名声大振,知县都不一定压得住他。” “真是厉害,这些人一个个的手段心眼耍的真足。”秦睦啧啧出声,表示佩服。 “程云呢,他又是为何?那么大好的前程,何必冒险?”宣润问完后敲了一下秦睦的额头,这有什么可佩服的,都是些腌臜玩意儿,可不能学。 三十一脸色有些复杂,他看了众人一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说便是,不必吞吞吐吐。”湛槿初见三十一那表情,也不知道这即将听到的话会是什么污人耳朵的事。 三十一低下了头,声音较刚才小上许多:“程云与其母亲......咳,嗯,私通。其父也是撞见后被两人杀害的......” 众人一听,相互对视,人人都是不可置信和瞠目结舌。 “我的天呐......”秦睦被这消息震得喃喃自语,“竟这么......惊世骇俗。” 也难怪三十一吞吞吐吐,就这话,放眼整个大荆都是十分令人舌桥不下的存在。 贺南泓咳了几声,打破了僵局说道:“他这事是被发现了所以才不得以帮人做文章?” “是的,他前些日子收到的信,是让他警惕些,主子的人会到那边探查。写信之人,落款为:师。” 第137章 确定身份 第一节 “杨明佑。”听到了心里已经想到的人,湛槿初冷冷出声。 “右相?为何说是他?”宣润疑惑地问道。 湛槿初看向众人,语气笃定,“不管是赵习还是程云,那一年的会试主监考官和殿试考问者,除了父皇便是右相。他们便可以称右相一声“老师”。再者,他们都拜入了右相门下,这是父皇的人查到的。所以这个师,便是老师之意。杨明佑此人深不可测,他对于看好的苗子几乎不会放过一个,通通想揽入麾下,成为其门下弟子。像程云这人,可以凭着自己才能在翰林院平步青云,拜入阁老门下是最好不过的。但却成了杨明佑的弟子,也许也正是杨明佑的人查到了程云那事,程云这才不得不入了他麾下。” “有道理。”秦睦点头附和,“所以这一切的幕后人便是杨明佑!我们这就去见皇上?” “我们还不能真正证明是他,即使我再笃定,但也无证据。这老匹夫城府深不可测,光凭这些猜测可扳不倒他,反而会被其推翻所有。便等一等那跟着去见赵习探子的暗卫,不急于一时。”湛槿初冷静地分析道。 众人齐齐心情低落了些,确实,他们与那杨明佑相比还是嫩了些,这人也许早就为自己准备好了退路洗脱嫌疑,他们还差一些明确证据。 “就算有他给程云的密信也没办法吗?”安九默默问道。 “他会辩解说这只是老师对学生的提醒,让他谨言慎行,或是提前帮我们查一遍手下的人。这样不仅威胁不到他,反而还为他搏了一个好名声。”林文替主子向安九解释道。 “唉!”安九深深叹了口气。 贺南辰见大家情绪都多多少少受了影响,便开口缓解道:“都打起精神来,这也能作为证据,只不过需要配合更直接的证据罢了。我们便是再等上一两日,等暗卫回来了就又知晓了一些。剩下的,再查便好。杨明佑那不好动,不是还有四殿下那可以入手吗?再不济,和杨明佑交好的那些不也能查。” “嗯,你们便先到与杨明佑交好的那些右派官员府上查探。杨明佑那,我便亲自去一趟。”贺南泓吩咐完三十一他们,朝着右相府的方向放眼望去,眼神冰冷。 宣润突然想到了什么,朝着贺南泓问道:“对了,假康道那可有问出些什么?” “他该是受过抚溪密训的高阶死士,嘴硬,还未问出。待会儿我回去一趟,把真康道带过去。他那师爷倒是快承受不住拷打了,最迟今日晚膳后便能开口。”贺南泓倒是对这假康道很有兴趣,在贺家地牢能憋这么久不说,咬死了自己的身份,倒真是抚溪的一条忠犬。 “行了,那便散了。等暗卫到了大家再聚。”贺南辰起身发话道。 ———— 右相府。 杨明佑正沉下来心练字,写下的字大气磅礴,苍劲有力。旁边的暗一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不放过任何一点响动。 “暗一,不必如此紧张。来看看我这字写的如何?”杨明佑写完一幅字后放下笔,把字拿起来吹干了墨迹,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总觉得不太满意。他看向那杵在一旁的暗一,缓缓开口道。 暗一转身向杨明佑鞠了一躬,“主子的字写的极好,属下望尘莫及。” “唉,算了,问你们也不会有什么实话。”杨明佑把纸张放下,又拿起了笔准备再写一字。 外面匆匆而来的脚步声打断了杨明佑的落笔,他抬眼看向那侍卫,“何事?” “相爷,阿庄回来了。”侍卫禀报道。 “回来便回来,你慌什么?下去。”杨明佑冷眼瞥了一下侍卫,冷冷开口。 侍卫委屈,明明是相爷昨日吩咐说阿庄回来就立马来报的,今日反而怪起他来了。他默不作声退了下去,通知了阿庄去书房。 “主子。”暗十五扮成普通侍卫的样子,跪在地上向杨明佑行礼。 杨明佑已经没了练字的欲望,他看向暗十五问道:“信都送到了?” “禀主子,都送到了。按您吩咐,属下去时和来时都绕了许多路,也确认了无人跟随。”暗十五有些邀功似的道。 “嗯。到了鲁直,可有见到恭王或是大理寺宣润的人?”杨明佑语气平缓,心情通畅。 暗十五回道:“有见到他们再查,属下特意跟了三日,他们并无所获。有一日见他们查到了李晗那,这李晗并不是个知情人,所以又都悻悻而归,回了客栈。” “那便是程云把尾巴断的干净,也不枉我费了人力拿到他的把柄,又帮他坐稳位置,助他平步青云。这李晗,应该是他推出去挡风的。”杨明佑往椅背上一靠,笑了笑,嘲弄表情出现在脸上。 “主子英明。”暗十五恭维道。 第二节 “这些话就不必说了,你还挺机灵,下去吧。”杨明佑一瞥地上跪着扬起嘴角的暗十五,也是一个蠢货,听不出好赖话。 “是,主子。”暗十五暗自欣喜,这次没被骂,还被夸赞了,可要在兄弟们跟前炫耀一番。 杨明佑看着他欣喜的面部表情,淡淡地开口道:“这几天,把你的踪迹抹干净些,别有遗漏。” “属下明白。” 暗十五退出去后,杨明佑看了一眼暗一,“你怎么想?” 暗一上前了一步,低头道:“以暗十五的武功,定是会被发现他跟踪。更何况他跟了三日,不被发现的几率很小。恭王殿下的人也许是在查李晗,但也同时在观察着其他人,包括跟踪的暗十五。” “那你觉得暗十五会暴露回京到府上的踪迹吗?”杨明佑嘴角扬起一抹笑。 暗一心一震:“主子,暗十五虽然武功不高,但脚程极快,脚程在暗卫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他看懂了杨明佑的笑,那是要让他......灭口。只有死人才不会暴露行踪。 杨明佑斜了他一眼,“留着他隐患更大,没必要这时候惜才。”他语气很平淡,仿若不是让人死,而是救人活。 “是......属下懂了。”暗一见自己的话并没有让主子回心转意,心里暗自叹息,又要失去一位弟兄了。 “懂了便去吧,祸患不宜多留。”杨明佑说完一转身,嘴角扬起一抹渗人的笑意,“记住,做的干净些。” 暗一不是第一次见到杨明佑这样的笑意,但这一次,确实对自己人。他心里不禁有些惧意,是不是有一天自己没用了,也会被抹杀干净。暗一压下满腔的情绪,默默退了出去。 ———— “主子,影十回来了。”安九进了屋子禀报道。 湛槿初和贺南泓对视了一眼后看向安九,“请进来。” 影十不急不缓的进了屋,向两人请了安。 “最后跟到何处?”贺南泓直接问道。 “城东流水巷中的一处宅院,此宅院是座荒宅,房契地契均在户部,目前没有批给任何人。人进而不出,似有地道。”影十说话干脆,叙述的简单明了。 “户部,哼,那边是有人以权谋私了!”湛槿初冷哼一声道,户部不就是湛槿嘉的大本营吗?丞相府相隔不远荒置的地不做它用,直接私扣下挪给外家的舅舅,倒真是好外甥。 “先把这些都与皇上禀明,现今牵扯到户部,四皇子如今也被牵扯了进去,我不适合再多插手。”贺南泓知晓这些事还是得皇上出手才行,他再怎么说都是一个外人,后面的事关乎皇家,他的人不方便再查下去了。” 湛槿初点了点头,“好,今日我便进宫。对了,你今夜是要去右相府吗?杨明佑不一定会把有用的东西藏在府上,而且他府上暗桩遍布,你一切小心。”湛槿初带着担忧的双眸凝望着贺南泓,满心的情绪都堆积到了那双会说话的黑眸中,让人忍不住心颤。 贺南泓伸手拉过他,“没事,我的武功你还不相信吗?我会小心,也不会逞强。” “好。那我便先回宫,也把那假康道的供词一并禀明父皇。”湛槿初自然地搂上了贺南泓的腰,抬头冲他笑了笑后离了贺南泓的怀抱,带着林文和林斯走了。 乾清宫。 明德帝近日不知为何风寒一直未消,今日晚膳后又处理了一众事务,此时觉得有些头疼,便喝了药后打算躺下。 “皇上,恭王殿下到了。”小禄子轻声在外传话道。 福喜刚刚已经把下人都遣出屋外了,皇上身体不适,要早些安寝,所以外面候着的宫人有事也需小声禀告。 福喜正帮明德帝脱了外衫,听到湛槿初来了,便想去取了衣裳再给明德帝披上。 “不必了,进来吧。”明德帝朝福喜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父皇。”湛槿初进门后便闻到一股子药味,行完礼后接着问道:“父皇风寒可是还未痊愈?这已经五日了,怎么还未见好?可有再让太医来把过脉?” 他眉间的担忧让明德帝心头暖意流淌,他笑着拍了拍湛槿初的肩:“太医日日过来请脉,只是普通风寒,无需担心。对了,此时前来,可是查到了什么?” 湛槿初见明德帝神色疲惫,面上也些有苍白,他不知该不该现在开口说这事。 第138章 康道与胡其 第一节 “但说无妨,不必有所顾忌。”明德帝一看便知湛槿初的心中所想,走到了坐榻上坐下,朝他指了指旁边的位子让他过来坐下说。今日自己确实有些疲乏,站久了也有些累。 湛槿初顺从坐到了明德帝旁边,把这些天收到的证据全都拿出来呈了过去。 “昨日泓哥哥审了那胡其,也就是假康道。起初他依旧不承认自己是胡其......”明德帝边翻看时,湛槿初边叙述着昨日在地牢审讯胡其的事。 侯府地牢,看守的侍卫是以前的二倍。胡其和其师爷一直被好好“伺候”着,湛槿初这次看到他们时那精神状态已经大不如从前。 “五殿下,您这样和贺家人狼狈为奸,欺压我这小小知县,实乃让我心寒啊!”胡其还在装腔作势,一脸的悲愤欲绝。 湛槿初冷冷地看着被侍卫按压在地上的胡其,语气平淡地说道:“你之前不已经承认了吗?怎么如今又不承认了?” “您这是哪的话,我何曾承认过,我就是康道,吉和康家的公子!”胡其咬死了自己的身份,因为他在赌,赌之前他们是在诈他,套他的话。不论什么时候,他都得保持镇定,坚持咬定自己的身份。 “有趣,没成想你竟然还能嘴硬。”贺南辰上前了一步,把脚往一个摆放刑具的矮木架上一放,凑近了地上的胡其,两指拿起了他的下巴。 胡其恶狠狠地盯住贺南辰,“呸!狗东西,你们迟早会遭报应的!” 贺南辰在他喷前闪开了,衣衫上不免被波及了些,他嫌恶地看了看自己的衣裳。 贺南泓见此,默默拉着湛槿初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你俩有没有良心?!” 贺南辰见他俩这举动,不满地冲俩人翻了个白眼。 地上的胡其见几人并不在意他的话,眼神阴鸷地盯着地面。 “把人带过来,胡先生与他的师爷也很久没见了,是时候让他们见见了。”贺南泓瞟了一眼地上笼罩着阴沉的胡其,冷声吩咐道。 外面的侍卫很快就把人拖了过来,血迹画了一路。 师爷头歪朝一侧,无意识地求饶着,头发上均是污渍与凝固的血迹,乱糟糟地盖在他的头上和脸上,让人看不清脸。 胡其抬眼看了一下,心里一颤,看来他们对自己是留了一手,并未像拷打师爷那般审讯他。 他头一扭,充满悲愤的眼神地盯向贺南泓几人,“你们这是做什么?怎么能严刑逼供!” “怎么,你也想试一遍在他身上用的东西吗?这可不是严刑逼供,我们没让他说话,是他自己全都说了。”贺南辰无辜地看着胡其笑了。 胡其被他的话哽得闭了嘴,同时心里也明白,师爷已经受不住刑罚招供了。但他必须的死咬住,这样才有希望能出了这地牢。他脑海里闪过无数的想法,可都被身处的环境一一否决,他根本没有一点法子能往外传信。 地上的师爷醒了,满身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叫喊起来,嘶哑的嗓音在地牢中响起,越发让人觉得显得阴森可怕。胡其的身子抖了抖,他瞪大了眼睛看向那满身血迹的师爷,那脸上......那脸上竟然没了皮!!胡其害怕得想往后缩,但被侍卫压制住了,甚至贺南泓一个眼神过去后,侍卫又将他往师爷面前送了送。胡其压制住心里的恐惧,声音有些慌乱,“我就是康道,无论你们怎么对我,我都是这句话!” “既然这样,那我们便请你见一位老友。我想,见了他后,你会感谢我们。”湛槿初笑得温柔,仿佛在跟朋友说话,“请人进来。”他吩咐林文道。 胡其不明所以,他歪了歪头看向地牢进来的地方,只见一个戴着面罩、头发花白的男子缓缓走向牢房。 “你可还认识这位老友?我想,你应该会很想见到他。”湛槿初见胡其盯着人看,笑着问道。 胡其并不知道眼前之人是谁,他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偏过了头不再看。 “胡其,别来无恙。”湛槿初向男子点了点头后,男子伸出左手,缓缓拿下了面具。他双眼紧盯着胡其,里面的恨意肆溢而出。 胡其听着这苍老的声音并不熟悉,转头仰望而去,眼睛微缩。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他很熟悉,就是这双眼睛,这么多年了,午夜梦回时还会在脑海中出现,挥之不散。 胡其张了张嘴,想唤出那个名字,但又突然清醒,闭上了嘴。 “怎么,见了老友也不打个招呼吗?”康道走近了胡其,蹲下身来,语气带着些讽刺。 第二节 “我并不认识你。”胡其再次偏了头。 贺南泓示意侍卫将他的头扭过来固定住了,把人提起来让他跪坐在康道面前。 “不认识我?哈哈哈哈哈......”康道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声中的悲凉和愤恨在康党的地牢中回响,狠狠砸在地上的胡其耳朵里。 胡其闭上了眼睛,不去看那张满是伤疤且狰狞的脸。 “不敢看我吗?你为什么不敢看我,胡其!为什么不看我!”康道见他闭了眼,疯狂问道。他凑了上去,用手试图让胡其睁开眼,“你不说过我这张脸很好看吗?你不是说过你喜欢这张脸吗?你不是说要一直陪着我吗?你怎么会不认识我呢哈哈哈哈,对了,这张脸,是你亲自下令毁的,你怎么能说不知道呢?” 旁边的湛槿初眼里闪过惊讶,他看了贺南泓和贺南辰一眼,没想到康道和胡其,竟还有这样一段故事。 胡其被迫睁开了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脸,看着那充满恨意且疯狂的双眸,他的心颤了颤。 “你真是一个冷血至极之人,骗我感情,骗我家人,盗我身份,杀我全家......桩桩件件,到头来,你却还是一句你不认识我。” 胡其眼眸微动,瞳孔定在了那双眼睛上,两人几乎同时陷入了回忆。 那一年胡其刚受命潜入大荆,早在这之前他便想了一些法子让自己在大荆掩住身份。这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进来的,所以他不能掉以轻心。他思来想去,决定用替身之法,那便需要找一个完美地替身,才能快速地立稳脚跟。 他和如今还在吉和的同伴一起谋划了这一出偷梁换柱,但他自己也没想到的是,他会对即将要替换的人产生了感情。他确实是用感情来哄骗康道,哪知这假成了真,在相处之中,他慢慢喜欢上了这位病殃殃的少爷。 但他们注定不可能,康道一步步沦陷在他掺杂了骗术的爱意中,也就说明时机快到了。他从一开始的无法进入康家,到后面可以自由出入,再到最后将病恹恹的康道哄骗出府。并且他还与康道家人说了些胡乱编纂的假话,说康道为何病魔缠身只是因为身体被鬼怪缠住,自己请了同伴假扮的道士说可以为康道驱鬼,让康道家人都留在了家中为康道诵经祈福。就这样,他把康道带走,同伴留在康家实行计划。 他们燃的香均是特制的无色无味迷魂香,康道的家人以及康家下人,全都在昏迷中死在了那场大火里。他从寺里回来的路上强迫了康道,并且让他亲眼看到了那场大火。本就身体不好的康道气急吐血,昏迷了过去。 康道再次醒来时已经被囚禁在了那屋子里,他自此再未走出过那屋子,隔着窗,他时时会盯着那院门发呆,想着家人的死,想着自己的无能。 他尝试过多次向院外递消息,盼望着伺候他的人能够良心发现帮他递出去,可惜,一切都想象的太过美好。每被发现一次,他都会被那现今还在吉和的抚溪探子毒打,甚至当着胡其的面砍了他的右手。他在地上痛苦的哀嚎时,胡其只是在旁边看着他不为所动。 再一次自杀被救回后,他再次见到了胡其。此时的胡其已经完美地有了他的身份,他来,只是为了让自己把那科考的题做出。他自然不愿意,就算受了毒打也不愿。可是胡其的一句话,让他不得不乖乖帮忙。 胡其说:“你若不写,那你父母亲人的尸骨,将会曝晒于外,我说到做到。”他的眼中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刚才那狠辣的话就仿佛不是出自于他的口。 康道只能一次一次地帮胡其,他心里也有一丝期望,期望胡其对自己也有那么一丁点感情,能让他的亲人尸身不受折磨。 再后来,胡其每次来,除了泄欲,也就是为了科考之事。他时时刻刻被监视着,一碗接一碗的补药喝着,连自杀都无能为力。直到那一天,胡其和那人又来了,这一次,他似乎在胡其眼里看到了些愧疚。但胡其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天大的笑话,他竟会觉得胡其会愧疚?! 胡其直接让那人划花了他的脸,一刀一刀落在他脸上时,胡其还告诉他,他父母的尸身其实根本就没有了,早已烧成了灰烬,永远在那宅子里。 康道的恨意达到了顶峰,他挣扎着想要撕扯胡其,却被人摁着灌进了毒药。 第139章 血脉 第一节 胡其看着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就算那时在它闭上之前,也依旧瞪得很大,似乎想要撕碎他。如今又看到了这双充满怨恨的眼睛,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 再一次闭上双眼后,他发现自己脑海里已经充斥了那双眼睛,那双曾经对自己表露过爱意,而后却满是恨意的眼睛。 胡其口中喃喃道:“对不起......”一瞬后,他默默低下了头,整个人弯下了腰。 湛槿初见两人说的差不多了,便让侍卫带康道回去。 康道看了一眼地上的胡其,眼里的疯狂尽收,仿佛他还是那个儒雅的男子。他规规矩矩向贺南泓几人行礼道了别,最后瞥了一眼地上的胡其,转身时,他淡淡地说了一番话:“我曾经想过阔别家人与你远走高飞,也付出了行动。我求好久,才让爹娘松口同意与你在一起。我满心欢喜地与你一起去灵祈寺,已经收拾好的行李早就送到了早已备好的院子。可惜,终究是我一人的黄粱一梦......” 康道的嗓子本就被毒毁的喑哑,加上语气中的苍凉,致使他的背影也笼罩上了难以言喻的悲伤。胡其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神色莫名,眼眶慢慢红了...... “唉,情这个字,谁都难于逃脱。所以,这胡其也招供了?”明德帝听完湛槿初的叙述,感慨了一声。 湛槿初把一张纸从那一摞中抽出,“招了,他是抚溪姬姓族人培养的密探,他能顺利进入大荆,便是......右相的功劳。” 明德帝拿着那张纸,眼神微愠,早就有料想过是他,如今真的确定了,心中不免还是会有怒气滋生。 “咳咳咳咳咳咳......”明德帝突然咳嗽了起来,他一只手捂着咳得有些难受的胸口,另一只手抓紧了那些证据。 湛槿初忙替他倒了一杯热水,把那些纸张都放到了一边,把水递给了他,接着又伸手替他抚着背,眼里露出担忧。 “无事,只是一时怒火攻心罢了。”明德帝苍白着脸色拍了拍湛槿初的手,让他宽心。 “再请太医来看看,这怎么会咳得这么严重。要不,让我宫里的大夫来给您把把脉?”湛槿初看着明显在硬撑的明德帝,双眸中的担忧越来越深。 “不用麻烦了,休息一晚就好。”明德帝笑着摆摆手,又拿起了那些纸张,一张一张看完,一张一张放下。 夜色越来越深,宫里的灯火灭了许多,但依旧亮的晃眼。 明德帝把纸张都归放好,抬头看向一直在旁侧关注着他的湛槿初,“唉,这大荆原是如此千疮百孔,朕这皇上,当的失败.....”明德帝脸上嘲弄的笑了笑。 “父皇本不该在儿臣面前说这些的。”湛槿初双眸透亮,他有些愣住明德帝会如此直白与他说出这些话。 “但朕又能和谁说这些?罢了,初儿,后面的事,朕明白要如何去做。朝堂安静地太久是时候动一动了。”明德帝眼中有狠决闪过,他看向桌案上的明明灭灭的蜡烛,陷入沉思。 ———— “主子,林斯已经往康新宫传了证据到手的消息,今晚那人也该会动作了。”回康新宫的路上,林文走在湛槿初的身侧禀报道。 “不,不会这么急,这人藏了这么久,现今他也定然先要探探我是否带了东西进宫,最近他应该还是会按兵不动。” 湛槿初转头看向依旧灯火通明的乾清宫,眼里有些情绪一闪而过,让人抓不住踪影。 “初儿,若是以后真到了争权夺位那一步,朕想让你手下留情。兄弟残杀在皇室中屡见不鲜,为了争这个位子争得头破血流,这些,朕都明白。但大荆皇室现今血统凋零,若是可以,望你能留下他们性命,留下皇室血脉。”明德帝语重心长的话还在湛槿初脑海中经久不散,那充满期望的眼神落在湛槿初身上时,仿若千斤重担,压得湛槿初一时间失语,定定的盯住那已经有了花发的父皇。 “好。”湛槿初看见自己缓缓张口应下。 回过神来,湛槿初看了看这如同囹圄般的宫墙,血脉二字,在这宫墙中似乎一个魔咒,永远禁锢着人心,使人疯狂使人哀愁,谁也逃不过。 湛槿初缓缓收回目光,循着那还亮着光的康新宫而去。 皇宫虽然富丽堂皇,吸引着多少人的目光。但那宫门一开,皇宫就像是一个吞噬人的凶狠巨兽,将人全都吸食干净,不留残渣。然而就算是这样,还是有无数人心甘情愿陷入其中,乐此不疲。 第二节 明德帝的人很快接手了余下的事项,湛槿初得以空闲下来与贺南泓在京城游玩。虽说这一行路上还多了宣润和秦睦,再加上被安九请求带上的齐愿景,但这也不妨,只是同行罢了,毕竟大家都很有眼力劲儿的各走一侧。 贺南泓抱着湛槿初同乘一马,面上的喜悦难以掩饰。他早就安排好和槿初一起出来游山玩水,奈何事务繁忙,两人一直都抽不出空闲,如今如愿以偿,哪会不开心。 “皇上支开我们,是已经掌握所有证据了吧?”贺南泓看着怀里盯向远处发愣的湛槿初,小声问道。 湛槿初回过神来,往贺南泓身上靠了靠,“嗯,剩下的事父皇不想让我们看见。湛槿嘉这静王也只能一辈子是静王了。”湛槿嘉私下利用户部职权帮助杨明佑做下了许多事,甚至有些可能连柔贵妃都不清楚,明德帝查到的时候思虑了许久,而后才做出了让他一辈子禁足静王府,常伴古佛青灯的决定。 “吁!”贺南泓单手握住缰绳,勒令马停了下来后说道:“我不认为他能呆得住,湛槿嘉野心与他舅舅一般,让他一辈子就如常人一般过日子,应是会引起他的反扑。” “这些我们知道的父皇也清楚,他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之所以把我们都支开,应是不想让我们见到他的安排心中有疙瘩。”即使明德帝知道就算支开了他们也会留人在京城中随时盯着。湛槿初低头笑了笑,“其实父皇和皇祖母真的很像,他也不想让自己狠辣的一幕让自己孩子知道。所以他把六弟七弟、二皇兄和我都支开了。” “君王有情,他是在护着你们。他让我与宣润他们一同告假,带你出城让你暂时远离那个是非之地,可见他的良苦用心。”贺南泓说完揉了揉湛槿初的头,翻身下马后将湛槿初接了下来,把马绳递给了林文,自己带着湛槿初往那山上走去。 湛槿初望着那蜿蜒山路,虽然曲折,但两侧难掩好风景,春风拂过花草树木,使之换上了新衣,美不胜收。 “我明白,既然如此,我们便别辜负了父皇的好意,好好看看这西山上的好风景。让这么久的紧绷疲乏通通一扫而空。”湛槿初转头冲贺南泓笑了,笑得明媚灿烂,仿若融入春色,让人挪不开眼。 ———— 右相府中已经乱成了一团,杨明佑早朝时便被扣下,御林军在朝会还在继续时已经赶到,直接拿了御令进了右相府。 右相府中的暗卫被明德帝特意派往的武功高强的人协助御林军一网打尽,全都先一步压入了大理寺。右相府的主人及一些近身的下人、管家也被通通押往大理寺。一时间哭声、喊声、骂声不绝,引得路上的百姓纷纷驻足观看。 杨明佑此时还在大殿之上,他跪在地上为自己开脱着罪名:“皇上,老臣冤枉啊,老臣不知静王殿下竟干了这么些有违大荆律法之事,还请皇上明鉴啊!” 湛槿嘉听此话恶狠狠地盯向了杨明佑,“右相大人真是好狠的心,如今事情败露,你竟想把所有罪责都安在我身上,我唤你一声舅舅,你却是如此对待你的外甥吗?”湛槿嘉有些气急败坏,姜还是老的辣,怪不得之前那些事杨明佑都是直接与他当面谈,不留一点纸张。 “静王殿下,老臣对不住您,未能发现并阻止你干出那些事,是老臣之过。您如今怪在老臣头上老臣也无怨,终是老臣未能行到长辈之责。”杨明佑声泪俱下,以退为进将湛槿嘉塑造成一个自己做了错事还全都往别人头上砸的形象。 在场的王公大臣都纷纷议论开来,对着湛槿嘉指指点点。一声一声都砸进了湛槿嘉的耳朵里,让湛槿嘉怒火中烧,“杨明佑!我的好舅舅!你以为这样就能脱身吗?不可能!就算后面的事你没留下证据,可是前面那些事,你以为你能全推我头上?帮助抚溪人在我大荆扎根,甚至助人考上科举,桩桩件件你能推给我?别忘了,那时我可还是呀呀儿语的孩子。” “静王殿下慎言,这些恶名老臣恕难收下。还请皇上为老臣主持公道啊!”杨明佑老泪纵横,一副不屈的模样。 明德帝平静地看着大殿中的闹剧,不言不语,手轻点在腿上,一下一下,明明并无声响,却让大殿中的百官都胆战心惊。 第140章 审判 第一节 大殿之上的沉默让湛槿嘉闭上了嘴,他心里奔腾而过无数为自己开脱的理由,但在看到明德帝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后乖乖跪在地上,不再多言。这眼神,他从未见过,就像在看一潭死水,波澜不惊。相较而下,他刚刚言辞激烈的开脱,就如同在海上试图兴风作雨的小蛇,被真龙死死地压在脚下,再说不出什么话。 杨明佑依旧低着头,佝偻的身躯此时一颤一颤,仿佛再为了湛槿嘉的话委屈,谁也看不见那双苍老的眼眸中,刺骨的寒意层叠而起。 “说完了?”明德帝威严的声音自大殿上响起,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大殿上静悄悄一片,众人都屏息凝神,不敢再多话。 “既然说完了,那便让朕说一说。福喜,念。”明德帝坐正了身体,朝下笑了笑,语气淡然地吩咐福喜道。 “是。”福喜拿出准备好的折子,往前了一步,朗声念着,把这些日子湛槿初等人寻到的证据一一摆在朝臣面前。 “污蔑!这是污蔑!还请皇上明察!”杨明佑高声喊冤,心中却莫名慌乱。明明早已经准备好一切,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慌乱。 一旁的湛槿嘉慌乱却已经溢满脸上,他瞪大了眼睛看向杨明佑,再想一想自己助他做过的事,有许多与之重合。原来,自己早已经被当成了前锋,替他人冲锋在前,抵挡所有。 “父皇,父皇,儿臣不知,儿臣真不知这些事情竟与抚溪有关。舅父,不,他只说,做了这些,才能......”湛槿嘉跪在了地上往前挪了挪,眼神无助又慌乱,但他不敢再说出后面的话。 “皇上......”杨明佑正要开口争辩,却被明德帝打断了。 “够了!”明德帝一掌拍在龙椅上,他鹰眼如炬,盯向湛槿嘉,“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悄悄在背后做出这么多有损皇家,有损大荆之事,直到现在,你还还不认错,还一心想着为自己争辩。嘉儿,你让朕心寒呐。” “父皇,父皇......儿臣知错,但儿臣并不知这些事竟是为抚溪做嫁衣啊!父皇!”湛槿嘉扑倒在地,不停地磕着头,眼里的恐慌难以遮掩。 杨明佑安安静静地跪在那,低下的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他眼睛斜了过去瞥了一眼头已经磕出了血的湛槿嘉,心中嘲弄不已。到底还是个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的孩子,如此沉不住气。 “杨爱卿,你不认这些?”明德帝不看湛槿嘉,眼神瞟向了杨明佑。 杨明佑抬头时眼眶微红,满含热泪,他抬头看着高位上的明德帝,声音微颤道:“老臣,不认!” “那为何,你的信会传到云丽和鲁直去?”明德帝一脸疑惑地问道。 杨明佑在就料到明德帝会有此问,他辩驳道:“赵习、程云,皆是老臣门下学生。恭王殿下查询这科举作弊案的康道是丰联省吉和县,正好在我这两门生所统辖下。为了方便恭王殿下查案,老臣特意写了书信提醒两人务必配合,最好能小心自检。老臣所做,皆是为了两个门生能立下功劳,老臣也能为大荆立下犬马之劳。” “是吗?爱卿可真是位好老师,也真是位好丞相。”明德帝笑了,他的眼神一动不动看向杨明佑那微红的眼眶,认真地令人害怕。 “皇上明鉴。清者自清,老臣冤枉!”杨明佑不知明德帝此时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信了他,还是不信他,他低头的那一瞬间看了明德帝的眼神,那双眼睛虽然笑着,但里面却如寒冬冽雪之日般刺骨寒凉,让他的心不禁又颤了颤。 大殿又恢复平静,只有湛槿嘉还在不停地磕着头。 殿外突然传来响动,御林军统领林旭殿外觐见。 “皇上,东西已寻到。”林旭起身弓腰呈上。 福喜很快取了去,交到了明德帝手上。 明德帝看完后缓缓开口,“嘉儿,这些密信皆是与抚溪之人通讯,如今在你府上翻出,你,作何解释?” 湛槿嘉猛然抬头,鲜血从额间流下,瞬时间满脸均是红艳。他也顾不上眼里被血流入,瞪大了眼睛看向那个匣子,一瞬之后,他突然转头盯向杨明佑,“虎毒不食子,纵使我不是你的孩子,也终归是你亲外甥,你竟然如此害我!”他话音刚落便猛地扑向了杨明佑,死死地把人压在地上,脸上的血因为动作幅度过大,流的越发多了,一滴一滴落到了杨明佑脸上。 侍卫很快进来将湛槿嘉拖到了一侧,但他依旧恶狠狠地看向杨明佑。 杨明佑藏在袖中的手已经握紧了拳,脸上却还是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为他感到不平。 第二节 “父皇,这匣子,是他几月前交给儿臣保存的,儿臣不知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如今他把所有罪责往我身上扣,儿臣不甘呐!”湛槿嘉声泪俱下地指控道。 明德帝看向杨明佑,“嘉儿所说之事,你可认?” “老臣冤枉!”杨明佑已经紧咬牙关,不肯认。 湛槿嘉突然笑了,笑得十分疯狂,笑过之后,他不再辩解,瘫坐在地上,眼神灰败。 “既如此,褫夺湛槿嘉静王封号,不日搬离皇城,囚于静王府,没有御令,永不可外出!”明德帝眼里有失望,也有痛心。湛槿嘉原来也是个惊才绝艳之人,在杨明佑和柔贵妃的干预之下,逐渐变成了东猜西疑的性子,整个人也开始变得不像以往,装成了他所期望的样子。这些,也是他这做父皇的忽略了儿子,没能好好教导。 朝臣听完明德帝的话,又渐渐议论了起来,御史付大人迈出一步,直言进谏:“皇上,静王犯下如此罪责,只是褫夺封号幽禁王府怕是难以平众。” “朕知道若是那些事皆是他做只是如此惩罚确实难掩众口,但他确实对于那些事不知情,真正的始作俑者,朕,还想再与你聊聊,朕知道杨爱卿也是如此。”明德帝脸色已经阴沉了下去,双目盯向杨明佑。 杨明佑没想到明德帝并没有减少对他的怀疑,这样的语气,反而像是已经笃定了是他,他眼睛转了转,抬头时已经满是悲戚:“皇上爱子,老臣理解。今日之事若是皇上想包庇静王,推到老臣身上,老臣无怨无悔。老臣一生为大荆做下许多功绩,如今却要蒙受如此冤屈,老臣心有不甘。还望皇上永远记得老臣之好,以后切勿再因为此类事情上了别的大臣之心。老臣愿以死谢罪,担下静王之罪!” 话音刚落,杨明佑便自己起了身,抚了抚官袍上的皱褶,抬脚往大殿金柱跑,想要往那金柱上撞去。一名武官迅速匠人拦了下来,杨明佑只是轻撞了一下。 “皇上,右相大人一生为大荆鞠躬尽瘁,如今却要扣上如此罪责,此举让臣等寒心啊!”礼部尚书跪地喊道。 他的话一出,殿上右派之人也纷纷跪下,一些中立的大臣听了杨明佑的话,再加上他这以死明志之举,纷纷跪下为其求情。 御史也直言进谏,声讨明德帝此举。 明德帝心中哂笑,果然,把槿初他们都支开是对的,看到此情此景,连他都觉得这大荆朝堂的荒谬,更别说那些明事理的孩子们了。 “右相大人好计谋,这煽动人心的功力朕自愧不如。要不,朕这皇位,让你来接?”明德帝的语气还是那么平静,他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殿下求情和声讨之人纷纷闭嘴。 “老臣,老臣不敢!皇上......”杨明佑摇了摇头,含泪闭上了眼睛,一副将要昏过去的样子。 明德帝给了福喜一个眼神,“朕看杨爱卿有些不清醒了,那便先清醒着,听听朕掌握的证据。” 福喜下了高台,走到杨明佑身边,向外喊了一句:“来人,端水进来!” 很快,候在殿外的侍卫端了一盆水进来,福喜接过笑了笑,突然一转身,将水泼到了杨明佑身上。 围着杨明佑的大臣躲闪不及,官服上也被溅上了水。 此举就如同一个石头扔进了湖水中,在场之人心中顿时惊涛骇浪。皇上此举,究竟是何用意,如此侮辱一个老臣,着实令人不解。 “带上来。”明德帝朝外唤了句。 胡其被带了上来,康道也被请进了大殿。而后进来的人,让满身湿透的杨明佑瞳孔微缩。此人,便是他手下的暗三。接着,御林军将暗一等人押了上来,又呈上了一个小盒子。 “你口口声声说朕冤枉你,那你这些私养的人又作何解释?还有这些在你藏匿的密道中寻出的账簿、书信,你又想如何开脱!你把通敌叛国的密信交予静王,把一切罪责扣到他头上,但你有没有想过,帮着贼人进入大荆,扎根大荆之时,嘉儿才多大?他一稚子哪有那能力做出此等大事?!那匣子,你交予他却不曾给他钥匙,而这钥匙,我想,你脖颈上戴的,确实眼熟,与那锁眼,像得很。”明德帝伸手指着杨明佑因湿了身难受而解开的一点领子里漏出的东西道。 杨明佑一慌,手不自觉地握住了那东西。 福喜示意御林军拉住杨明佑,自己上前掰开了他的手,将那铜片取了下来,走到拿着匣子的侍卫旁边,把铜片插了进去,匣子咔哒应声而开,朝廷上一片哗然。 第141章 鹤月再现 第一节 “这,这是静王送予老臣的礼物,老臣不知这是钥匙!”杨明佑跪地辩解道。 “那这人证呢?又是朕让你背锅?”明德帝被气笑了,起身指着胡其。 “老臣没见过此人。”杨明佑内心已经大乱。 明德帝疑惑地看了杨明佑一眼:“你也是那一年的科考官,以你的记性,怎么会如此肯定就说你没见过而不是说你不记得?” “右相大人怎么不说话了?皇上说的难道不对?只有心里慌乱的人才会一口否定。”柳荣檀瞥了一眼杨明佑,对皇上行了一礼后才问道。 “我......我是太冷了,头脑有些发昏,说错了。”杨明佑心中已经大乱,说话开始不流畅。 明德帝对这无耻小人已经失了耐心,直接让福喜把所有证据都摊开来给所有人念出,加上御林军统领寻到的那荒宅下面与丞相府连通的地道,把杨明佑堵得哑口无言。 杨明佑双目紧盯着那正指控他的暗一,目眦尽裂。他没有想到,他最信任的暗卫竟然会背叛自己,见到暗三还活着的时候,他早该猜到定然是暗一做的手脚。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才导致今天这一步。 杨明佑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沉默不语,似乎在等待着明德帝对他最后的宣判。 “杨明佑通敌叛国,即刻打入死牢,择日问斩!”明德帝斜睨了一眼地上已成灰败之相的杨明佑,声音不恶而严。 侍卫架起了杨明佑往外走,他突然转头朝明德帝笑了:“皇上以为就我一人做了这些事吗?你,还是那么天真......哈哈哈哈哈......” 侍卫很快将人带走了,但他的话却在场内刻下了印记。朝臣经过这一波三折已经思绪混乱,如今这一句话,更是让众人人心惶惶,四面张望。 明德帝一声不吭细细想着杨明佑留下的话,到底是他随口留下让人慌乱,还是确实还有此人? 下了朝,明德帝回了御书房,接过福喜递来的汤药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在口中迅速蔓延开来,恰好阻挡了那随时会干咳的感觉。 “皇上今日累着了,可要先用过午膳后休息一阵?”福喜接过空碗,放置在小禄子举着的食盒内,又从食盒中取了蜜饯奉上。 明德帝摇了摇头,“良药苦口,这蜜饯太甜了,朕不喜,便不用了。午膳照常,增一盅乌鸡莲子汤。”不知为何,他特别想喝这汤,大抵是现下身心疲惫,很容易便想到所念之人。柳后当年熬的乌鸡莲子汤最合他的胃口,每逢有这汤,他能多用上半碗饭。 “是。”福喜朝小禄子使了个眼色,挥了挥手让他下去通知御膳房准备。 “福喜,你觉得刚刚杨明佑那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明德帝坐到桌案后,拿起奏折后又抬头看向福喜。 “老奴怎会知晓,皇上折煞老奴了。或许,是他想扰乱朝堂?”福喜福了福身子,弓腰进了一步回话道。 明德帝叹了口气,“但愿如此。” “报!禀报皇上,押送犯人杨明佑至大理寺途中突生变故,有一对训练有素的黑衣人突袭,属下等人一时不察,被劫走了罪犯。”御林军统领神色匆忙,跪地禀道。 “什么!”明德帝脸色沉了下来,拍案而起。他脚突然有些不稳,眼前黑了一瞬,压制住身体的不适,明德帝接着问道:“可有跟上?” “属下当即派人跟上,但因为这些人的阻拦,人已经消失。我们与这些人交了手,刺伤了他们几人,擒获时他们已经服服毒自尽。属下检查了他们的身上,均发现了暗月标记。因此,属下判定这些人为鹤月之人。”御林军统领回道。 明德帝冷哼了一声,“鹤月!又是鹤月。杨明佑与鹤月,究竟是什么关系?”他喃喃自语道。 御林军统领李军请罚道:“属下失职,望皇上责罚!” 明德帝恢复了平静地样子,看向李军道:“不留余力追查杨明佑及鹤月踪迹,将功折罪。” “谢皇上!属下定当全力以赴!”李军跪谢后退了下去。 “来人!”等李军走了之后,明德帝对着空荡的御书房说道。 “皇上!”暗卫出现在了明德帝面前。 明德帝看向大殿外,冷声吩咐道:“暗中探查杨明佑及鹤月踪迹,务必小心。” “是。”暗卫迅速退了出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福喜在一侧候着,等人走了,他才走了过来:“皇上,您不能动怒。太医说了,你这病需要平心静气,动了肝火不好。” 第二节 “遣人去请恭王他们回来,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朕允诺的休沐只能延后了。”明德帝叹了口气,无奈地对福喜说道,“朕无碍,只是这些事情哪能不让人动怒?” 福喜忧心地看着明德帝:“皇上须得保重身体,这歹人神出鬼没,还需让恭王殿下他们更加小心为妙。” “嗯。他身边有南泓,朕倒不担心。这两孩子聪明,定然不会将自己置身于险境。”明德帝笑着感慨道。 “皇上说的是,泓将军英勇不凡,恭王殿下才思敏捷,两人定然会一帆风顺。”福喜也笑了,不留余力的称赞。 ———— 西郊山上,湛槿初看着贺南泓烤着野兔,他拢了拢外衫,往火堆旁凑了凑。 贺南泓见此,把兔子往架子上架好后起身到了马旁,从马身上的包裹中拿出了大氅走到湛槿初身前给他披上,“春夜里凉,把大氅披上。等吃了东西我就带你下山,这山上温度低,你会冻着。”他的眼神中满是爱意,全都笼罩在湛槿初一个人身上。 “好。好香啊!”湛槿初眼里的光闪烁着,一点一滴都在诉说着爱意。 “快好了,饿了吗?”贺南泓坐下接着翻烤着野兔肉,笑着看向湛槿初。 兔肉在烤炙后滋啦冒油。贺南泓不知从哪取了一些调料,往上面洒了些。又往上面淋了些从山上摘的不知名叶子,把汁水往肉上涂抹,清香伴随着肉香在空气中,香的湛槿初不自觉咽了咽口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贺南泓手中翻烤的肉。 贺南泓又翻烤了一会儿,让那汁水都浸润进兔肉里面后,才将兔子取了下来,掰了一只兔腿用洗干净的叶子包好后递给了某只早已馋了的狐狸。“烫,吹一吹再吃。” “嗯!”湛槿初接过吹了几下就迫不及待地往嘴里送,肉质鲜嫩多汁,加上那绿叶汁水独特的清香在口中迸发而出,香得湛槿初边嚼边朝贺南泓笑,眼睛弯弯像月儿一般,任谁都知道他心情好。 贺南泓看湛槿初吃得开心,也撕了只兔腿吃起来。他吃东西很快,瞬间兔腿就被他消灭了,而湛槿初则还只轻咬了几口。他又起身到马那边取了水袋,拧开后递到湛槿初眼前。 湛槿初手上抹了油,他便自然朝着贺南泓张了嘴,示意贺南泓喂他。 贺南泓见那被烫的红艳的唇沾上了些许油,看起来就十分可口,他突然下腹一热,没忍住凑了上去,轻咬了一番,水稳稳地拿在手上。 湛槿初没成想他来这么一出,呆愣着眼睛睁大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手中的兔肉还紧紧握着。 贺南泓亲够了,笑着舔了一下湛槿初的唇,这才分开,将水递到人面前。 湛槿初还未从那满含爱欲的吻中回过神,一动不动盯着贺南泓,见水递过来,他便微微张了嘴。贺南泓小心翼翼给他喂了水后,拍了拍他的头,示意他回神。 湛槿初被自己这番没出息的样子羞得耳根一红,埋头下去小口啃着肉,一语不发。 吃饱喝足后,天色已渐深。两人把东西收拾好后,便牵着马往山下走。到了山脚,与宣润等人正巧遇上,湛槿初看到秦睦唇角的破皮,打趣地朝他笑了。秦睦哪能认输,这嘲笑他的人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看看那双目含春的模样,还有那红肿的嘴角,于是也不甘示弱地打趣回去。 一行几人笑笑闹闹往城郊庄子走去,满天的星辰明朗发亮,微风徐徐,有情人身形越靠越近,渐渐重合。 庄子里灯火通明,几人到时已经过了午夜。一天的游玩后齐愿景已经困乏,此刻已经靠在安九的怀里熟睡,安九向众人请辞后便抱着人回了屋子。 “好了,大家也都累了,各自回屋。我想,明日我们得尽快回城了。”湛槿初朝众人无奈地笑了笑,来的路上明德帝派来的人已经把信交到他手上,为了不影响大家的心情,他便这会儿才说出,“京城发生了变故,杨明佑在被押往大理寺的途中被救走,来救他的许是鹤月之人,但因为还未寻到人,也无法确定他和鹤月有何关系。”他把信递给了秦睦,让他与宣润一块儿看看。 “既如此,明日一早便出发。我们的人应该跟上了,但看如今的情况,跟丢的可能性很大。”宣润眉头紧皱,谁也没料到杨明佑竟然和鹤月有关。 “嗯,回吧。”贺南泓拉过湛槿初,朝宣润和秦睦点了点头,便回了屋。 第142章 神秘男子 第一节 “你们为何要救我?”杨明佑坐在长椅上,一个男子为他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示意他喝。 男子朝他神秘一笑,一屁股坐到了杨明佑身旁,凑到他耳朵旁说道:“右相大人可是我们鹤月最好的合作人,我们当然的救您。”他长得很秀气,但面上的表情却十分妖冶,让人看起来很不舒服。 杨明佑倒是一点也不信男子的话,冷哼一声道:“我现在可不是什么右相,只是一个死囚罢了。你们救我究竟为了何事?别说什么我是你们的伙伴,我出钱你们办事,雇主而已。” 男子邪魅一笑,“右相大人还是那么聪明,可惜了,聪明反被聪明误,照样被恭王他们扒了这层伪善的皮。”他边说,手往杨明佑脸上划过,让人无端起了鸡皮疙瘩。 “我现在可给不了什么,但既然你们救了我,我确实得表示表示谢意。”杨明佑身子往后一仰,躲开了那在自己脸上胡乱划过的手。这手的感觉可不似常人,被他碰过的脸上肌肤像是被蛇爬过似的,滑润阴冷。 “哦?右相大人能给我们什么作为报酬?”男子见杨明佑往后躲开他的手也不恼,凑了过去用好奇地语气问道,他可以压低的声音进入杨明佑耳朵时,让其忍不住皱了皱眉。 杨明佑很厌烦和这样的男子交流,他压制住心头的不快道:“你们赶在朝廷去捉拿程云和赵习之前帮我给他们传信,等他们来了,我在把东西给你们。” “呵呵呵,右相大人可真有一套,这东西是给我们救了你的报酬,而不是帮你传话的报酬,你这样一来,不就又欠我们一个人情了吗?”男子的笑不及眼底,心中暗诽道:不愧是老狼了,这空手套白狼的事倒说得自如。 杨明佑瞥了他一眼,“我当然知道,但若他们不来,你们就没办法拿到这东西。” 男子又笑了,“那我们便信大人您一次,毕竟合作了这么多次,也算送你份礼物。”他说着,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敬杨明佑,自己一饮而尽后眼神朝杨明佑手边的茶看了一下,示意杨明佑喝。 杨明佑见他也喝了这茶,便放下了一些戒心。从早朝到现在他滴水未进,早已渴得很,于是他拿起了那杯茶喝了下去。 男子斜眼看着他的动作,嘴角扬起又压了下去。 “右相大人这几日便住在这,如今您可是罪犯,我们也不便让您出门。若是缺了什么,跟这些守着的弟兄说一声便是,千万别委屈了自己。”男子起身朝着杨明佑说道。 杨明佑掏出锦帕拭了拭嘴角,也不想与男子说话,漫不经心地朝他嗯了一声。 男子轻笑了一下,边往外走边说道:“右相大人便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对了,若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可得忍一忍,毕竟,我们也请不了大夫。”说完,便笑着走出了屋子,屋门被守卫关上,遮住了杨明佑探究的眼神。 门关上的那一刻,男子的嘴角放了下来,转身朝那屋子冷哼了一声,眼神嘲讽,一个阶下囚而已,在他面前端着个什么自傲的姿态。他给了守卫一个眼神,转身便走了。 守卫对视了一眼,看来堂主这是想让这人不好过。于是,他们拿出了一支香点燃,香气尽数往门内扇去。半炷香不到,里面便传来了痛呼声,接着是人摔倒在地的声音。 桌案上的茶壶及茶杯都被杨明佑带倒滚落到地上碎了,屋里一片狼藉。可任由杨明佑如何呼喊,外面的人都不为所动。渐渐的,里面的声音便消失了。 第二日清晨,一行人骑马赶回了京城。城门口已经戒严,进出都需要严格查验。城中也到处是搜查的官兵。捉拿罪犯的告示和悬赏令也已经张贴出去,围观的百姓都在纷纷议论。因着昨日将杨明佑押往大理寺时许多百姓围观,亲眼目睹了那些黑衣人将杨明佑劫走,所以这些事倒也不必避嫌。 几人畅通无阻进了宫,直奔御书房而去。 御书房中,贺惟然及柳容檀在与明德帝在书案前商讨着昨日的事,湛槿初几人进来后先行了礼,明德帝朝他们招了招手,让他们都过去。 “兹事体大,牵扯甚广。这杨明佑既与抚溪国有来往,又和鹤月有牵扯,朝中众多官员和他也有关系往来,这一一排查需要好些时日。再者,这鹤月来无影去无踪,我们现今所掌握的线索并不足以寻到他们。”贺惟然向小辈们点了点头,接着刚说的话题说道。 第二节 “父皇,可有人跟上去?”湛槿初问完见明德帝神色阴沉,便也已经猜到。 果然,明德帝摇了摇头,“人跟到东巷就不见了。现今锦安也回来了,大理寺的人手便由你调配搜查。” 宣润看着明德帝桌案上的京城布局图,开口说道:“微臣先派人到那边找找,现在京城已经全部戒严,按理来说他们应该还在城中。若是面上寻不到,许是又藏到了地下。鹤月的据点多在地下那见不得光之地,就算侍卫再多,挨家挨户在面上搜查也没法发现。”宣润看向湛槿初问道,“烨白,我们是不是还需增加人手?如果这样兴师动众,恐怕引起百姓恐慌。” 湛槿初皱了皱眉,“搜查本就扰民,这样需要的人手更多,京城的守卫情况就会有漏洞。先到他们消失的地方查探,确定大概区域我们再着手搜查,能缩小一些地方就减少了许多人力物力的耗费。” “那我们便先去那边看看,究竟是有什么机关暗道能让人在眼皮子底下消失。”贺南泓看着舆图上那圈出来的地方,沉声说道。 明德帝沉思了一刻,“嗯,你们先带一队人马过去。若有发现,及时来报,朕这边随时下令让御林军配合你们。” ———— 京城东巷。 湛槿初几人到时东巷口的集市人来人往很热闹,他们带来的那一队侍卫想上前遣散百姓,被湛槿初抬手制止了。 “不必,他们既然能出摊或开店,说明昨日人不是逃到集市消失的。百姓有自己的生活,别扰了他们。”湛槿初远远地看着百姓们的笑容,倒是有些庆幸人不是从这边逃的。 侍卫们听完乖乖退下,等待恭王的号令。 “主子,周围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林斯和柳三带人在周围查探后回来禀报道。 “那便奇怪了,人走过却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这些人心思挺缜密。”秦睦四处看了一圈后说道。 贺南泓也在四处打量着,他往头顶的几棵大树上扫了一圈,目光定在了一处,他轻巧地上了那棵树,从那棵树上拿下了一块破碎的布料。 “这是杨明佑的官服。”湛槿初接过那布料仔细看了看,布料的颜色及绣制的金线,均是上品,而这样式的布料,只有丞相才可用。他祖父已经不再上朝,所以这衣裳,也只会是杨明佑的。 贺南泓看了一眼布料,“树上的枝条树叶都被压损过,应当是救他的人带他上去过。从压损程度看,人在上面待的时间不长。” “那便是他们以人将追兵引过去后带人跑的。只是那时候已经到处戒严,这条巷子的出入口也都侍卫被封锁,他们会从哪里逃了?”宣润盯着前面的巷子轻声说道,“那便只有这一条了。” 东巷拢共四条路,一条是人满为患集市,一条是追赶封锁的路,一条是引追兵而去的路,那便只剩下了眼前的一条。 “我先去看看,你们先别动。”贺南泓示意林斯安九他们护好湛槿初后,借力上了屋顶,朝着巷子而去。 片刻后,贺南泓返回到原地,“一间宅院有些古怪,里面有许多孩子,两位老人,似乎是一个善堂。但奇怪的是,现下正值正午,太阳热烈,他们却全都在院子里坐着,不到院里去。” 秦睦有些疑惑,“并无人登记过这里有个善堂,年前通查京城,这里也还未有人居住。我们看的这京城舆图是今年刚绘制而出的,也并未注明此处。” “去看看。”宣润看了众人一眼,眼里带上了谨慎,他把秦睦往湛槿初旁边推了推,让两人在众人之间,这样能好好护着他们。 在前面开路的侍卫推开那宅院门的时候,那些孩子们都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们,不哭也不闹,安安静静地坐在原地。院子里很空旷,就算席地而坐这么多孩子,也依旧宽敞。今日的太阳尤其毒辣,院子里只有一棵已经枯死了的老树,其余并没有一点能遮阳的地方。两个老人见有人进来,站起身来护在孩子们前面,眼里有防备,也有恐惧。他们已经满头大汗,显然也是陪着孩子晒了很久的太阳。 突然看见这么多带着武器的人进入,两个老人首先想到的不是逃跑,而是张开双臂走到前面护住身后坐着的孩子。这一幕倒让湛槿初等人松了口气,至少,他们眼里对孩子的慈爱不是作假,不会因此以孩子做人质。宣润当即示意后面的侍卫把剑收起来,别吓到老人和孩子。 第143章 宅院有疑 第一节 “两位老人家,多有打扰。不知这是何时有的善堂。我们是官府的人,这几日正在通查京城所有人员,正好今日到了这。”湛槿初温和地笑着对两位身躯已经佝偻的老人家说道。 老人家见这年轻人实在长得好看,这衣裳也很华丽,不似平常之人。又看看那些带刀剑的侍卫,心底有些怵,老爷爷碰了碰老奶奶的手,示意别害怕。他往前了一步开口道:“这位公子,你们别吓到孩子,请随我到这边来,需要问什么我来回答便是。” 他眼里的戒备还未放下,见湛槿初是能做主的,也是看起来最为良善之人,眼睛盯着湛槿初看了一阵后才轻声开口道,眼里还是有些惧意。 贺南泓时刻护在湛槿初身侧,他朝宣润点了点头,示意他们留守在外。 “我们是年后才过来的,有位大人偶然寻到的我们,他见我和内子在乡下守着这么多孩子讨生活,便发了善心带我们进了城。这里便是他给我们安身的地方。他也常让人送食物和一些衣物过来,是一位难得的大善人。”老爷子带他们远离了孩子们一段距离,便自己开口说道。 湛槿初看着被晒得满头是汗的老爷子,带着疑虑问道:“您为何不带他们回屋子里,现下正值太阳火辣之时,这样的暴晒,你们身体怎会吃得消。” 老爷子听了这话低下了头,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思虑了一会,他把衣袖往上挽了一些,露出了一截满是红疹的胳膊。 贺南泓瞳孔一震,下意识护着湛槿初往后退了许多,“这是?!”疫病?! 老爷子忙向两人摆手,想上前又不敢,站在原地睁大了眼睛看着两人,连连开口解释,“不不,不是,这是普通的疹子,不是这位公子想的那病。我们都找大夫看过了,之所以会正午在院里晒太阳,便是因为起了疹子,我们没有多少银子拿药,只能是用流传的老方子,多晒晒太阳。”他越说声音越小,愧疚地看了看正往这边张望的孩子们和老伴,心头微酸,眼眶渐渐红了。 “我们老了,也没什么本事,只能靠乞讨维持这一大家的生活。这大善人接我们过来给我们吃穿已经很好了,我们便不再好意思张口求药。我又开始去乞讨,一日也最多维持一日的用药。昨日今日城中戒严,我怕家里出事,便不敢再出去。所以,只能让孩子们一起在这正午晒太阳......”老人说着,眼泪已经流了下来。他忙背朝一边,用手抹了抹眼泪,朝那边的孩子和老伴笑了笑,这才再次转了过来。 湛槿初心思敏感,他体会到了老大爷的悲伤与无奈,心中不免悲戚,他斟酌了一下道:“老人家,我想问问,这病是如何染上的,已经有多少时日了?” 老大爷上了年岁,记忆力差了些,骤然听湛槿初这么问,他回忆了好一会儿才回:“如何染上的老朽还真不知道。染上的时日也长了,许是我们搬到这后的十多日,二牛,就是那边蓝衣裳的孩子,他先开始身体不适。而后几日,一家人都成了这症状。我请了大夫来看过,我们均是一般病症,只说是普通红疹,并无大碍。” “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还依旧这样,大夫也没说什么吗?”湛槿初皱了皱眉,再普通的红疹,这么长时间了还有,那便有问题了。 “这......老朽也不知。也有问过大夫,大夫说是因为不用药,所以才如此......”老大爷说着便陷入了愧疚,确实是他无能,没能让孩子们和老伴用上药。 “林文,快去请阿四来。”湛槿初吩咐道,他想看看究竟是什么病症。 虽然大爷说是普通红疹,但贺南泓还是不许湛槿初离得太近。他看向大爷问道:“这些孩子是?” 大爷有些怕这个冷着脸的男子,他轻声回道:“都是被遗弃了的孩子,我和内子命不好,孩子都夭折了。这么些年只要见到被遗弃的孩子,我们都尽力救下,养在身侧,也是个伴。” “那位善人,会来看你们吗?”湛槿初有些感慨,老两口都是良善之人。 “来过一次,已经很好了,大老爷忙,他不来也会让手下送东西来,我们都很感激他。对了,昨日他们还曾来过。”老大爷眼里满是感激和敬佩。 贺南泓抓住了重点,“昨日?大概什么时辰?” 老大爷想了想,“似乎也是这个时辰,我和孩子们都在晒太阳。他们不让我们插手,虽然一个个看着高大威猛,但都很客气。” “那应该和我们的侍卫差不多,你看着我们的侍卫为何不以为是他们呢?衣裳不都差不多颜色。”湛槿初状似随口说道。 第二节 “不一样的,他们都穿黑衣,那衣服干活方便。公子你们带来的侍卫穿着官家的衣裳,款式颜色可都大不相同。”老大爷摆了摆头,“我虽然年纪大了,但眼神还是挺好的。昨日他们还扶了一个身上有血的男子,说是半路遇见他遭了贼被伤了,就带来了。”大爷也不设防,什么都说了。 湛槿初和贺南泓对视了一眼,果然是进了这院子。 “这么严重?那他们又带着人回去救治了?”湛槿初像被吓一跳似的,又有些好奇地问道。 老大爷又迷惘了,“我好像没见他们把人带出来,他们许是从后门走了。他们常常会往后门就走了,我们也没注意。” “后门?能带我们看看吗?实不相瞒,老人家也听说了昨日有囚犯被人带走了,我们正四处搜寻。那囚犯一党凶狠残忍,这院子只有你们两位老人和一群孩子,实在危险。我们既然来了,正好帮忙检查检查门锁什么的,有坏的地方也修补一下,防患于未然。”湛槿初笑着解释道。 “好,好,谢谢公子!你们都是大好人呐!”老大爷也没多想,官家的人说要帮他们,那再好不过。 老大爷朝大娘那边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这才带着湛槿初几人往后门去了。 经过一番查探,后门这边并没什么异样。湛槿初盯向那几间屋子,若有所思。 几人到了前院时,林文已经把阿四接来了。阿四只是朝那孩子的胳膊上看了一眼,脸色便沉了下来,他朝大婶说:“先把孩子们都带进屋子,这病再这样晒下去可不行。” “怎么回事?”大爷看大婶带着孩子往屋子的方向走,身后还跟着那群侍卫,急忙跑了过去,气喘吁吁问道。 “大爷别担心,这是位大夫,宫里的大夫,医术了得,我请他来帮忙给孩子们和你俩看看。这红疹看着实在吓人,孩子们定然难受,但他们都懂事不与你们说。让大夫看看拿些药,让孩子们也少遭些罪。您放心,官家出银子,这是专门给善堂拨的银子,你们不用担心。”湛槿初往前一步开口解释道。他的笑此时如一阵清风,吹散了孩子们身上的燥热,也让老夫妻感受到了春天的温暖,让俩人心中慢慢放下戒备。 进了屋子,宣润和秦睦带了人把刚刚从外面买来的吃的用的全都归类放到了屋子的一边,又让侍卫们帮着收起了屋子,接着把漏风的窗户,漏雨的屋顶都去好好修缮了一遍。 老两口感激地连连道谢,就连孩子们也都怯生生地开口感谢。 趁阿四一一为孩子们看病,湛槿初和贺南泓又和大爷说着话,宣润和秦睦便在屋子里转悠起来。宣润朝李阳和王意使了眼色,让他们到另外的屋子查探。 “这是药方,林大哥去帮忙抓些药回来吧。”阿四替孩子们和两位老人一一把了脉看了身上的红疹,拿出笔墨写了药方递给了林文。 “大夫,我们这是什么病啊?”老大婶眼睛有些红,她看着孩子们身上那片片的红疹却无能为力,心疼地直落泪。 湛槿初朝阿四轻摇了摇头,让他别说出实情。 林文在路上便已经和阿四讲了个大概,所以阿四也就没和两位老人说实话,“普通红疹,但由于伤口感染了,加上暴晒孩子有些中暑,用几日的药便好了,您俩不必担忧。孩子们还是有些瘦弱,但好在身体还算强健。我在药方里夹了一味补药,也正好给孩子们和您俩补一补身体。”阿四脸上有了笑意,举手投足有了些张伯的影子。 “谢谢,谢谢!多亏了你们来,否则,孩子们还的受多少苦。唉!”老大婶哭着就要给湛槿初他们跪下,被阿四托起了身。 “您不必如此,孩子们也是大荆的子民,官家不会不管你们。日后还是会有人送吃的用的过来,当然,这也会登记成善堂,受官家保护。”湛槿初温柔地看着这些面黄肌瘦的孩子,见他们那一双双湿漉漉的眼睛里闪着光,他便觉得心被揉成了一团。 “诶!好!有这样的官家真是我们百姓的福分!”老大婶边擦拭着眼泪边笑着说道。 等众人出了宅院时已是夕阳西下,湛槿初先吩咐御林军回去,他们几人则前往万景楼议事。 第144章 探查宅院 第一节 众人一坐好,宣润便一脸严肃开口道:“烨白猜得没错,屋里果然有问题。那主屋后面有一侧间,门上了锁,我们用东西开了锁进去,再往里面一拐后便是一间满是灰尘的佛堂。但因为有人常走一条道,那一部分便是干净的。我们寻路而去,发现了一个地道。不过里面是什么情况还未知,等做好了准备再下去查探。” “那就得先把孩子们和那两位老人支开一段时日才行,否则,那些人发现泄露了踪迹,他们会对老人和孩子不利。若我没猜错,他们之所以把老人和孩子安排到那院子,就是想用他们做遮掩,方便他们行事。”湛槿初脸色有些沉,用善良和纯真来掩饰自己行罪恶之事,这些人的内心已经是被黑暗侵蚀透了。 他们在周围打听过,因为那宅院门常开,大家都知道里面住着老人和孩子,也都不会去多探究,只是会送一些东西过去。大多数人们对于老人和孩子都会有着善意,不会轻易去打扰他们,更不会去好奇这宅院到底是谁的。毕竟能收留这么多孩子,非富即贵。又兴许是官府设的善堂,这样一想,就更不会有人去探究。 鹤月的人便是存了这份心思,才能肆无忌惮地出入。 阿四坐在一边听着,越听脸色越不好。他也是从小失去亲人的孤儿,他看着那些孩子也觉得感同身受。他默默开口道:“得快些将他们转移,他们身上的红疹,是中毒所致,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红疹。若不是主子你们发现了,他们恐怕都会被毒侵蚀进五脏六腑,慢慢死去。” “什么?毒药?!”秦睦彻底黑了脸,“太恶毒了,这些人良心都被狗吃了。怎么能对孩子和老人下手!” “既然他们要让老人和孩子做他们的保护伞,那为何还要给他们下毒?”宣润有些疑虑,按理说如果一直让他们活着不是更好吗?能遮掩更长时间。 贺南泓眼中掀起微波,他看向宣润道:“如果孩子长大了,他便又自己的意识。他们无法保证这些长大了的孩子不到外面去说出京城会见到他们之事。他们在孩子们和两位老人家面前露了脸,对于杀手来说,这是大忌。只有让他们死了,不引起任何人的怀疑一个个死了,才能守住秘密。” “太狠毒了!”秦睦听完直接一拍桌子,满脸怒气。 “孩子们和老人的身体没有谁能说得准,他们也就是拿捏了这一点,才肆无忌惮地下毒。善堂中的孩子们经常会因为吃不饱穿不暖和病痛去世,他们下了药,每个孩子的体质不相同,吃的也有多有少,毒入肺腑的时日也就会有所区别。加上老人也请过大夫,周围也能知道他们生了病痛。这样即使是相继的死亡,并不会引起人的关注,顶多最后会唏嘘一番。”阿四怒气上涌,一口气说完后大喘着气,眼中凝聚了泪水。 林斯走到他身旁,拿出手帕递给了他,“缓一缓,所幸现在还没有那么严重。我们很快就能把他们都转移出来,慢慢给他们解毒、调养身体。”他轻轻拍着阿四的背,安慰着这情绪翻涌人儿。 湛槿初知晓阿四现在的心情,蓄满温柔的双眸看向阿四,“阿四别急,待会儿进宫把这事禀报父皇,他会安排一个妥善的地方给孩子们和两位老人。到时候你便可以道那里为孩子们治病。皇宫不便诸多,我想你也不喜欢那。等过些天我便能搬出宫入住王府,到时候便没人能限制你的自由。” “嗯,多谢主子,我明白。但最近我还是的和你回宫,宫里也有危险。”阿四感激地点了点头,眼眶又悄悄红了。 贺南泓见说的也差不多了,便吩咐安九让掌柜的上菜。众人没有再多聊天,埋头吃完后便各自回了府。事情紧急,容不得半分差池。 ———— 御书房,明德帝又咳了起来。这一阵一阵的干咳,让他十分难受。 “皇上,恭王殿下觐见。”小禄子敲门禀报道。 明德帝示意让人进来后,端起了福喜递过来的雪梨润肺汤喝了一口,觉得嗓子舒服一些后又再喝了一口才递给福喜,让他端下去。 湛槿初进来时,明德帝已经正襟危坐,一点也看不出刚刚那咳得面红耳赤的情形。 “可是查到了什么?”明德帝朗声问道。 湛槿初一一将今日所探寻到的事情及其经过复述了一遍,明德帝越听脸色越不好,到最后已经面若冰霜。 第二节 “父皇别太担忧,现在已经有了线索,只要把孩子们和两位老人转移,便能着手调查。我有预感,我们马上就能碰到鹤月真正的秘密了。”湛槿初走上前代替福喜为明德帝顺气,他声音温和动听,似清泉在心口流过,明德帝听着便消了大半怒气。 明德帝叹了口气,拍了拍湛槿初的手,“把他们安置到城北你母后名下那座私宅去,我想,你母后也会欢喜。” 湛槿初愣了下,那所宅院他已经许久未过去了。母后还在时,只要出宫,他们便会到那去一趟。因为那有他最喜欢的昙梨花,是母后让人种下的。一到春夏两季,昙梨花便会盛开,满院都是,好看极了。 母后走后,他害怕睹物思人,便很少过去。只有很想和人说说心里的事之时,他才会独自一人坐在那院里的亭子中,看着周围盛开的花,倾诉思念。 “好。”湛槿初轻声应道,母后很喜欢小孩子,那宅院安静了这么些年,也是该添些人气了。 第三日清晨,湛槿初和秦睦便到了那宅院,孩子们正用着早膳,一见他俩进来,纷纷放下碗,甜甜地喊着大哥哥。孩子们对于喜欢都有自己的一份评判标准,湛槿初和秦睦昨日在宅院陪孩子们玩闹了一日,还给他们带了许多他们从未吃过的东西,还有许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他们都很喜欢这两个长得十分好看又心地善良的大哥哥。 “大哥哥想带你们去一个更好的屋子,那里不会漏风,也不会漏雨,还有一片很美的花,大家想不想去?”湛槿初蹲下身来,将最瘦弱的那个孩子抱在怀里,看着围成一圈的孩子,心软成了一团。他的笑很温暖,让他整个人都变得平易近人,孩子们也敢大胆地围上来。 “那里还会有很多好吃的哦,哥哥知道你们最喜欢红烧肉和饺子了,那也有哦!”秦睦也蹲下来拉着两个孩子,摇了摇他们的小手,语气很是欢快。本来他就有些孩子气,加上那张娃娃脸,他能很好的融入孩子们中间去也不足为奇。 孩子们一个个眼睛发亮,笑脸灿烂,欢呼着叫好。 安排孩子们继续用早膳后,湛槿初便把两位老人请到了一旁与他们单独说说这事,秦睦则留在饭桌那陪着孩子们。 两位老人听完湛槿初的提议,也笑着点头赞同。他们能给孩子们更好的环境,还能请夫子教孩子们识字念书,搬个地方又有何难。 “我们得和善人说一声才行,住了他的宅院这么久,这样突然搬走也不好。”老大爷一拍脑袋,这几日好消息太多,他这脑子都快接收不过来了,没想到忘了这事儿。 湛槿初笑了笑,“我们知晓那位善人是谁,已经与他谈过了,您俩放心跟我们走便是。”料到两位老人会惦记着鹤月的那些人,他便撒了谎让两人宽心。 老人也没怀疑,对他们来说,这些富贵人家几乎都知晓对方,早就认识也说不定。 把人都转移安置好后,宣润和贺南辰便带了人到了这宅院,下了地道开始探路。 这地道很长,他们在里面走了不知多久还未到尽头。地道阴暗潮湿,蛇虫蚊蚁遍布,时不时便有一只老鼠迅速跑过,整个地道弥漫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幸亏早已做好充足的准备,阿四调配了许多防护的药让他们带在身上,所以这些脏东西都不敢靠近他们。 不多时,地道出现了分叉口,贺南辰与宣润对视了一眼,各带了一队人走。 地道越来越窄,到了后面需要匍匐行进。贺南辰神色越来越凝重,从岔道过来不到一炷香的时辰,他就闻到了火药的味道,越往前越来越浓。 “主子,这......”宋岸也闻到了,他惊疑地开口,被贺南辰制止了。 “快到出口了,大家小心,脚步放缓放轻。”贺南辰严肃地看向前方,他已经听到了那边的说话声,“一切按计划行事,不可乱了阵脚。” 贺南辰继续带人往前走,一个侍卫迅速返回禀报贺南泓。 火药味越来越浓,外面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明显。贺南辰侧耳到地道门前,听着外面的动静。可惜外面的人并没有说什么有用的东西,只是交代了一番守好地方。 “主子,我们判断不了外面有多少人,要直接出去吗?”宋岸悄声问道。 贺南辰摇了摇头,用手示意大家在原地等候。外面有光透进地道,贺南泓别眼看了看,虽然有些阻挡物,但还是能看到太阳还挂在天上。 “等入夜。”贺南辰小声吩咐道。 第145章 立府 第一节 皎洁的月光透过门窗打到地道入口处,贺南辰倾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夜色渐浓,里屋中的人也已经将门上了锁,屋外除了巡逻的人外其余人都已经散去。地道中,贺南辰他们早已经熄了蜡烛,席地而坐闭目养神,等待着时机的到来。贺南泓的人已经到了地道岔口,随时准备接应。 听着外面巡逻的人走远了,贺南辰抬手示意出去。轻轻推开那地道门时,浓烈的火药味扑面而来。贺南辰从地道先出来,冷着脸环顾着这间偌大的屋子。这屋子已经一大堆一大堆堆满了麻袋装着的火药,地面清扫的很干净,一进屋便能感受到屋里的干燥。 贺南辰示意身后的侍卫跟紧他,他来到窗户,轻轻打开了一角,往外面看去。这也是一所宅院,院里种了许多树,似乎在掩盖着里面的一切。院里静悄悄的,一片黑暗,唯一的光亮便是天上的月亮和星宿。 贺南辰示意他们留守,他和宋岸从窗户出去外面查看。 避开巡逻的侍卫,两人在宅院里穿寻,突然,贺南辰看见了一个处在屋顶的岗哨,他拉了一把宋岸,靠在墙上躲避。 “避开那处,走盲区。”贺南辰小声吩咐道。 宋岸慎重地点了点头,朝另一侧而去,记着宅院的布局。贺南辰则沿着这间屋子的墙往院门走去,他得从这出去,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一场悄无声息的探查在天色渐变时结束,贺南辰带着人从地道返回。宣润这边早已经带人返回,只有贺南泓带着侍卫等在岔道,见贺南辰到了,也并未出什么事,便示意大家先出去。地道狭窄绵长,人太多容易缺氧,大家几乎凭着进来时的记忆用最快的速度出了地道,并未再点灯。 “怎么样?你们都还好吗?”湛槿初等在侯府贺南泓的屋里,在门口不停地踱步,见到几人平安回来的那一刻,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先让他们喘口气。”贺南泓上前一步握住湛槿初的手,将他拉到椅子上坐下。 秦睦走到宣润旁边,把倒好的热茶给他递了去。 贺南辰见他们都成双成对的,嘴角歪了歪,自己拿了桌上的茶往口中灌。午后进了密道便滴水未进,渴死他了。 “我走的那一道通往的是奉亲王二子的宅院,就是上次景煜追出去的那黑衣人到的地方。”宣润深呼了一口气后说道,他早一步出了密道,便从实地上去了一趟那宅院。地上和地下走的路线不同,距离也大不相同。 “我到的那边,是北郊,那是一个庄子,我让人去查探了,是一个江城富商的宅院,这人名叫宋奎。那里面存放了大量的火药,十分危险。”贺南辰沉下脸说着他那边的情况。 湛槿初眉头紧皱,“又是大量的火药,露昶那是抚溪人弄来的火药,这庄子里的,又是谁囤积的。他们到底从哪来这么多火药?” “得让各处军营核查火药存量,我怀疑是有人在偷偷转移军营中的火药。”贺南泓双眸中冷光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捉摸不住。 “会不会是军械所那混进了他们的人?”宣润疑惑道,“这样大批量的火药,如果是从军械所出去也说得通。” 湛槿初思绪良久,他看向在场的人问道:“你们觉得,鹤月和露昶那边的抚溪人是否是一起的?” “不像,若是这样,他们在露昶也不用那样小心翼翼运送,凭鹤月的能力,他们早就能囤积到足够的量,然后发起进攻。”贺南泓认真分析道。 “南泓说得对,我更偏向于抚溪人拥有的火药,是从那庄子里出去的。或许存在交易关系,今日我在密道中有隐隐约约听见买卖二字。”贺南辰点了点头赞同道。 湛槿初想了想,“那就只能盯着他们的运作,看看是不是有偷偷运到露昶去的。还有这些火药,究竟是从哪出来的,也需要人手盯着。” “这事情很严重,得向皇上禀报。军械所那边重兵把守,我们的人去调查不现实,得有皇上御令。”宣润提议道。 “嗯,确实如此,我们不能擅自调查军械所,这是重罪。而且能够下令核查军营火药存量的,也只有皇上。”贺南辰点头道。 等他们谈论完又用了膳,已经过了子时,宣润和秦睦便也就歇在侯府客房。 第二日午后,明德帝的一道道密令下发往各个军营以及军械所,一场暗地里的探查拉开帷幕。 第二节 二月二十三,宜安家、祭祀、婚嫁。 恭王府门前不到巳时便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下了朝的朝臣纷纷携了礼前来祝贺湛槿初出宫立府。湛槿初脸上一直带着温润的笑,与每个前来道贺的人都说上一会儿话。 贺南泓和贺南辰带着贺南阳和贺南雁到时,湛槿初脸都快笑僵了。见他们来了,湛槿初才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意。 “烨白哥哥!”贺南雁一见到湛槿初,便放开贺南辰的手跑了过去,拉上了湛槿初的手。 “南阳南雁好,你俩今日没去学堂?”湛槿初弯下腰与两个孩子说话。 “今日夫子不在,便不开课了。烨白哥哥跟我们走好不好?我有些学业上的问题想问问你。”贺南阳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一本正经地询问道。 湛槿初笑着点了点头,“好,听你们的,来,跟哥哥进去。”他说完直起身吩咐林文道:“林文照顾好各位贵客,不可怠慢了。”吩咐完后,他便朝看向他们这边的人歉意地笑了笑,拉着两个孩子和贺南泓兄弟俩去了后院。 “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晚?”湛槿初嗔怪地看了一眼贺南泓,这人出尔反尔,昨日还说会早早地来。 贺南泓一脸冤枉地看着湛槿初解释道:“我这一大清早便要过来,却被这俩孩子缠住了。这两人可是挑了一个多时辰的衣裳,一件件试过来,非要拉住我和二哥询问哪件好。我与他们说了的早些过来,可他们就是不让。” “哦?怎么这么认真挑衣裳?”湛槿初有些奇怪,这两孩子平日也不是对衣裳特别讲究的人,怎么今日会挑这么长时间。 贺南雁嘿嘿笑了笑,“烨白哥哥,祖母说你是三哥的爱人,我们得来给你撑场面。学堂里的小胖说,撑场面需得穿上我们最好看的衣裳,戴上最好看的珠花才行。可惜我们昨日才听说,否则早请祖母帮我们做身新衣裳了。” 正在喝茶的贺南辰听完差点没忍住喷出来,他咽下口中的茶水后用锦帕拭了下嘴角,眼里的笑意始终没停,“我说弟夫,,南雁说的可没错,确实得来撑场面。” 湛槿初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过是这个原因,再加上贺南辰这称呼,他眼神无助地往贺南泓那边瞟,见那眼里满是笑意的贺南泓,他悄悄红了耳根。 他转身蹲下看着两小机灵鬼道:“那哥哥要谢谢南雁和南阳来给我撑场子,你俩啊可帮了大忙,得亏你俩来了,才让烨白哥哥得以脱身。这前院人太多了,哥哥都没顾得上喝水。” 贺南阳一本正经道:“这是三哥交代的,他说烨白哥哥肯定很累,所以让我们缠着你,把你带到后院休息。南阳不敢居功,烨白哥哥还是感谢三哥吧。”贺南阳不知是受了谁的影响,一副小学究的模样,跟侯府众人都不像。 “好,烨白哥哥会谢谢你三哥的。饿了吗?快到午膳时分了,你们随我去前院用膳。”湛槿初笑着看了一下贺南泓,这才开口安排道。 贺南辰见贺南泓接收到了那份秋波,咳了两声拉过两个孩子,“走,别累着你们烨白哥哥,我们去用膳。让你三哥和烨白哥哥说说话,我们先走一步。” 说完,他便拉着两个孩子出了屋子,往前院的方向去了。 贺南泓走上前,拉过湛槿初的手歉意地亲了一下他的唇,“对不起,食言了,之后不会再如此,定然会寻个理由赶过来。” “他们还小,你别说他们。”湛槿初往他怀里靠了靠,感受着那份安心。 “累吗?是不是快站了一早上了,快再喝点茶。”贺南泓又给湛槿初倒了一杯水,轻轻吹了吹才递给湛槿初。 湛槿初摇了摇头,“还好。我们也走吧,我还是得去露露脸。对了,你别喝酒。”他盯着贺南泓的双眸,仔细嘱咐道。 “好,都听你的。”贺南泓满口答应。 热闹的席面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等王府彻底安静下来时已经将近黄昏。 与前院不同的是,庖厨里又忙了起来,准备着晚宴的膳食。 贺老夫人和贺惟然慢悠悠地从侯府逛到了恭王府,湛槿初几人等在门口,见两人过来了,贺南阳和贺南雁便去拉贺惟然,湛槿初便扶着贺老夫人,一起往里走。 “槿初可别怪祖母,这午时人太多,他们都不让祖母过来为你祝贺,说是怕我不习惯。我哪会不习惯,再大的场面我也见过。”贺老夫人抓着湛槿初的手,慈祥的笑着。 第146章 定亲 第一节 “怎么会,我昨日和泓哥哥说,这午膳宴席上都是些吹嘘恭维,怕您来了笑话我。这不,我们自己人的宴席安排在晚膳时候。”湛槿初温和的笑着,他喜欢和贺老夫人说话,因为老夫人的眼里、话中全是慈爱。 湛槿初陪着贺老太太慢慢走着,在王府前院里逛了起来。贺南泓和贺南辰在他们身后默默跟着,听着前面的两人说话,也护着两人。傍晚的夕阳映照着王府中的小花园,伴随着阵阵带着暖意的春风,美如画卷。 晚宴还未开始,秦睦正和贺老夫人说着话,把老夫人逗得笑个不停。齐愿景和安九坐在一旁,看着他们说笑。大家今日也都避而不谈公事,都在闲话家常。 “主子,老爷和老夫人、六少爷来了。”林文进屋禀报道。 众人一听,全都看向了屋门,喧哗的声音顷刻间停了下来,只有贺南阳和贺南雁不明所以,见大人们全都起了身看着屋外,他们也便跟着起来,眼睛带着好奇一眨不眨地看向屋外。 湛槿初和贺南泓快步向前迎接,正好屋外的人刚要跨进屋子。 “人还挺齐,今日我们只是普普通通来恭贺初儿立府的,大家不必行礼,都坐下。”太后笑着看向屋里的人,抬手阻止他们行礼。 明德帝也跟着发了话,“母亲说的对,大家别拘束,只当我们是寻常人就好。” 众人等俩人入了座,这才纷纷坐下。 贺南阳和贺南雁好奇地看着首位上的两人,扯了扯贺南辰的衣衫,想问问他们是什么人。 “来,过来。这便是南阳和南雁吧,都这么大了,哀家,啊不,是我也好些年没见他俩了,让我看看是不是长高了?”太后慈爱地看着两个孩子,招手让他们过来身旁。 两人看了看贺老夫人,见她朝他们笑,便听话地去到了太后身侧。 “祖母好!伯父好!”两人脆生生地喊道,让在场的人一惊。这可是皇上和太后,他们这样喊恐怕不妥。 福喜正要开口,被明德帝使了个眼色退下了。 “好!就该这样唤我们!哎呦,两孩子真是长得水灵。来,一人一份,好好收着。”太后听着这童音便欢喜地不得了,把早已准备好的红封塞到了两个孩子手里。 两人不知道该不该收,为难地看向贺惟然,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贺惟然笑了,“快谢谢祖母,可得都收好了,否则,爹爹晚些就让你们上交。”他开玩笑似的提醒两个孩子收了红封。 “收吧,这是你们烨白哥哥的祖母,以后啊你们也得孝顺她,听到了吗?”贺老夫人慈爱地看着两孩子,对着太后笑了。 明德帝、太后和瑞王的到来并没有让原本欢乐的气氛有所改变,大家安静了一会儿后又开始说笑起来。不多会儿,晚膳的菜肴便全都上齐了。明德帝和太后动了筷后,大家便用起膳来。 这算是家宴,大家也都不拘束,觥筹交错间言笑晏晏,恭王府中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 用完膳后,大家便移步前厅喝茶聊天,延续着膳桌上的欢乐。 见大家都在说笑着,太后和贺老夫人坐在一处也相视一笑,“看来我们都想到一块儿去了,紧赶慢赶,就盼着今日。”太后看着老姐妹笑道,她晓得了膳桌上老姐妹给她递的眼神。 “是啊,今早才赶制好送来,可让我好等。”贺老夫人也笑了起来,眼里闪过感慨。 她们两人虽说已经很久未能握手交谈,但这感情和默契,还如当年一样。本就是几十年的姐妹,纵使两人一个困于深宫,一个安于宅院,到了两人相见之时,还是有一种莫名的喜悦。 “祖母们在说什么呢?我怎么没听懂,两位祖母快说说是为了什么事,我们正好奇着。”湛槿初温和地笑着,看向两位打哑谜的老人问道。 太后把湛槿初唤来身旁,拍了拍他的手,“你这孩子,心思忒细腻。我这就是和老姐妹说说话而已,也被你探听到了。” “祖母可是冤枉我了,我这可是给两位拿这汤来,刚好听了一耳而已,可没存心听。”湛槿初面露委屈,可那双瑞凤眼泛着笑意,让老人一看便知晓他是在耍宝。 “好啦,可别说槿初了。本也就要告诉他们的,正好现在说。待会儿太晚了,你啊,连见也见不到两人穿上的样子。”贺老夫人护着湛槿初,笑着打趣老姐妹。 “对对对,既然初儿好奇,那便现在就拿出来。正好,我们都在,给这俩孩子定个好日子!”太后被老姐妹这一说便改了主意,本来只是想把衣裳送来,正好也是喜气,老姐妹这一说,她便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孙儿穿上的模样。 第二节 这边的声音大了,让整个屋子里的人都侧耳听着,一个个被太后和贺老夫人的话勾起了好奇心,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阿付,让他们把东西拿进来。”太后笑意甚浓,也不说到底是什么东西,引得众人愈发好奇,眼睛就跟着付嬷嬷走了。 “阿青,你也去,把东西取来。”贺老太太见太后存了心要吊一吊众人的胃口,也跟着起了玩心,眼里散发着光彩。 付嬷嬷和青嬷嬷很快就把东西取来了,湛槿初虽说听到了是衣裳,但也不知是什么衣裳,为谁准备的。 太后也已经卖足了关子,再不说这天色就越来越深了。看着在场之人一个个的猴急样,她这才准备开口。 “我和颖颖早之前商量好,为你俩做身衣裳。我这边做南泓的,她这边做你的。尺寸什么的,都是你们上个月量体的尺寸,这下看着,应该也合适。”太后拉着贺老太太一块儿起身,两人手拉着手走到两位嬷嬷面前,各自将匣子打开。贺老太太本姓秦,闺名一个单字“颖”。 神秘的东西在众人面前露出了真面目,这是两身正红色的衣裳。 湛槿初盯着那两身红衣,眼眶微红,他看向了贺南泓,鼻头一酸,差点就掉了泪。 “你俩的婚事还没个章程,我和你祖母便想着选个日子把这亲事定下来。知道你今日出宫立府,也正好是个极好日子,我便与你祖母通了气,一人帮你们做一件定亲时穿的衣裳。”太后看向眼里有着流光溢彩的湛槿初,他只是坐在那里,那通身的温润便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这只是定亲的衣裳,赶制的匆忙,你俩啊也别嫌弃。等明日便吩咐下去,给你们缝制大婚时候的婚衣。”贺老夫人招手让两人过来,把衣裳从箱子里取出来,递到两人手上,“去,去穿上,让我们大家看看。”她笑着拍了拍两人的手。 太后也笑眯眯地看着两人,拉着贺老太太往回走,让两孩子自己折腾去。 见湛槿初和贺南泓两人携手回屋去了,大家便讨论起了两人的婚事,正式把合八字、定日子之事提上了日程。 “烨白哥哥和三哥要成亲了吗?太好啦!那以后我们是不是天天能见到烨白哥哥?”贺南雁听着大人们说话,乐得呵呵笑。 贺老夫人摸了摸她的头,“是啊,以后啊南雁南阳就能经常见到你们烨白哥哥了。” “嗯!好多书我都有不理解的地方,以后烨白哥哥就能指导我了!”贺南阳停止了身板,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眼里的兴奋却没藏住,让在场的人看得笑了起来。 大家笑得正欢时,屋外两道红色身影缓缓相携而来。众人安静了下来,全都看向了两人。 湛槿初本就白的发光,如今在这红衣的映衬下,更加白得透亮。烛光摇曳,他仿若周身散发着光,俊美得让人忍不住目不转睛盯着。 贺南泓平日冷着的脸线条柔和了许多,红衣被他身上的肌肉撑起,站在湛槿初身边越发显得他高大英俊。他的手紧紧握住湛槿初的手,谁也不能将他俩分开。 “哇!”贺南雁小手拍了拍,从椅子上下来跑到了两人身边,“三哥和烨白哥哥好好看!” 众人被贺南雁的声音唤醒,朝着两人笑了起来。 “好看!俩孩子穿这一身红衣真是俊得让人挪不开眼。”明德帝虽然心里发酸,自己的儿子就要被这狼崽子抱回家了,但还是真心地为两人高兴。 “是,确实俊俏极了。”贺老太太笑得开怀,看着这俩孩子她就开心。 秦睦满眼羡慕,悄悄揪了揪宣润的衣裳,向他扁了扁嘴 ,他也想光明正大的穿上这身红衣。 宣润安慰地握住他的手,暗下决定,尽快将他俩的事与双方父母通气。本来年后就要落实的,但这桩桩件件的事让这计划拖了又拖。 湛槿初和贺南泓眼神中带着感激看向两位老人,人们常说老人与孩子都有七彩玲珑心,这可不就是印证了此话。他们本也没想过两人的事能如此正式,毕竟他俩身份便摆着这,纵使已经为天下人所知,但这礼节也是难成的。如今这红衣,确是两位老人给他们的定心丸,之后的婚事,定然也会公之于众,不必再遮掩。 两人对视而笑,一起跪在了两位老人面前,向她俩拜了一拜,又转向明德帝和贺惟然拜了一拜,这才缓缓起身。 第147章 逃离 第一节 两人凑近了后,众人一眼便看见了湛槿初嘴角的红印。 太后咳了两声,隐晦地叮嘱道:“你俩年轻气盛的,还是得注意身体才行。”说着打趣的眼神还不忘往湛槿初嘴唇上瞟。 湛槿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手不自觉摸上了自己的唇。而后耳根红了,脸上也升起了红霞。他脑海里闪过刚才在屋里换衣时的场景,这人将他的衣裳一件件剥落,又将这红衣一件件给他穿上。那满是茧子的大手划过他的腰背及胸膛,他莫名感到一阵阵战栗。 等好不容易穿好了,他的腰也被那双大手握住,铺天盖地的吻向他袭来。再然后,他的唇便被人咬住不放...... 贺南泓把人往身后一遮,大有维护之意,脸上的坦荡和理所当然仿佛在向众人炫耀。 贺惟然看着自己这“讨人嫌”的儿子,恨不得给他一巴掌。这人老子和祖母、兄弟都在呢,就不能矜持一点。这去换衣裳的时候还将人欺负了一通,这都是什么事啊! 他给了贺南泓一个眼神,让他收敛一些,别显得那么迫不及待。 贺南泓微微收敛了一下,眼里的笑意还是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湛槿初被他这一遮心里的羞意并没有平复,反而更甚了。他伸手戳了戳前面那人宽阔的后背,撒气似的拧了一下他的小指。 众人看着这俩人的小动作,善意地笑了起来。 恭王府热闹的气氛直至深夜才慢慢回归平静,把众人的屋子都一一安排妥当后,湛槿初和贺南泓才回了房。 “都怪你,砚泽得用这事笑话我多久。”湛槿初一进屋便嗔怪道。 “他羡慕还来不及,哪有空笑话你。”贺南泓一针见血点出了秦睦的心境,他虽然眼里全是湛槿初,但在场之人的小心思和小动作都没逃过他的余光。 湛槿初也看到了秦睦和宣润的小动作,说实话,他也为这两人着急。 湛槿初想要再说什么,却被林文和安九送来了热水的声音打断了。 湛槿初想把红衣褪下,却被贺南泓制止了。贺南泓拧了巾帕一点一点轻轻擦拭着湛槿初那白皙的脸,自己却粗鲁地快速洗了一番。给人把脚也擦拭好后,贺南泓示意安九和林文把水端出去。 待林文他们退出去后,贺南泓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欲望,笑着将人横抱起来往床榻走去。湛槿初伸手揽住他的脖颈,眼里盛满了笑意。 贺南泓将人压在身下,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和自己一样一身红衣之人,“初儿,你真好看。”说罢,湛槿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便被他堵进了口中。 微风悄悄从尚未完全关闭的窗户外吹进了屋,林文特意为两位主子换上的红烛燃烧着,火光在空荡的屋里摇曳。红衣被人一件件轻放在了床尾的置衣处,床幔中的人渐渐合二为一,天,渐渐热了起来...... ———— 杨明佑又一次在黑暗中醒来,他睁着眼睛,身上依旧没什么力气,手脚似乎不太能听自己使唤了。他心里门清,这是被人下了药。但他没办法,如今苟活于世也全靠这些鹤月的人,只要还活着,他就能翻身。杨明佑眼中的阴鸷在黑暗中格外渗人,他盯着那屋子的门,似乎要将门戳上两个洞,好看清外面的景象。 他已经不知道在这过了多少天了,自他来便没有再出过这个屋子。每天的菜饭都是不定时的,而且时好时坏。但为了活下去,他不得不把那些贫贱的人才会去用的菜一口一口塞进嘴里咽下去果腹。 “来人!来人!”杨明佑张口向外面喊道,由于许久未说话,声音嘶哑难听。 外面的守卫听到了杨明佑的呼唤,置之不理,一声不吭。 杨明佑挣扎着爬起来,摔了床头放的给他喝水的碗,“听到了吗?!来人!我要见你们主子!” 守卫嘲讽地看了一眼屋门,就他,还想见他们主子,真是痴心妄想。 “我有要事要与你们主子商议,关于兵马!”杨明佑阴狠地盯着屋门,他听到了外面的嘲讽声。虎落平阳被犬欺,他记住了! 守卫听到这话,便出声道:“大人最好想好了,我们首领一来你就得好好说了。毕竟他可不是像我们一样好说话之人。” 不多时,那个妖异的男子便来了,他一个眼神,守门的人当即就把屋门敞开。 “右相大人最近可好?我这实在忙碌,没办法亲自招待您,您见谅!”男子看着趴在床上的杨明佑,笑了笑朝外面吩咐道,“你们怎么照看的右相大人,快,去把人扶起来坐好了。” 第二节 守卫进了屋将人扶好靠在床头后又退了出去,其间不敢看男子一眼。 “我要见你主子。”杨明佑冷冷地开口道。 男子笑了,嘴角那抹邪笑一直持续,他把玩着身上的玉佩。 “我说,我要见你的主子!”等了许久不见回应,杨明佑有些撑不住了,他的身子软得很,这么靠着,他十分难受。 “右相大人,想说什么与我说便可,我主子,可不是想见就见的。至今见过他的,你猜,他们都去哪儿了?”男子走到了床榻前,重新取了一个碗倒了些水递给了杨明佑。 杨明佑斜眼看着他,胸膛上下起伏地频率越来越快,脸色阴沉,杀人般的眼神盯着那男子。 “您可别这么看我。”男子突然凑近到了杨明佑,离他的脸只有一拳时定住了,“用这眼神看过我的人,都在我肚子里呢。哈哈哈哈!”他突然大笑起来,让杨明佑心里莫名慌乱。这些人是在刀尖上讨生活的人,其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变态,这人说的,保不齐是真的。 他收回了眼神,喃喃道:“赵习他们来了吗?” “那俩啊?被抓了。听说已经在押回京城的路上了。看来,你指望不上他们了。”男子冷哼一声道。 “怎么会?他们不是......”杨明佑心里更慌了,他们手里不是还有兵马吗?怎么会被抓? 男子又笑了,“恭王殿下的人早在抓你之前便已经将那两人控制住了,他们也许还未来得及有任何反抗之举便已经被抓了。就连他们的亲属,也都一起押解回京,等待发落了。” 杨明佑听完内心大悲,只感觉眼前瞬间被蒙了一层纱,有一人一拳打在了他心口之上。原来,连反抗都来不及,那那些兵马该如何? 他脑中的思绪不停地翻滚,试图想出最完美的方法。 “不是说有关于兵马之事与我说吗?怎么,反悔了?若是不说,我便走了,你,好自为之。”男子突然收起笑意,沉下脸说道。 杨明佑被他突然的举动和这阴森的表情吓到了,他愣愣地看着男子,张了张口。 男子却没那耐心再陪他耗,转身便往外走。 “回来!回来!”杨明佑急了,立马开口喊住那男子。 “说!”男子没有转身,但背影却让人感到阴冷得可怕。 “放了我,给我备一辆马车,足够的干粮。送我出去的那一刻,我便说。”杨明佑压制住心里的慌乱,冷静地开口道。 男子挥袖走了,没说一个字。杨明佑看着那又被关起的屋子,心里徒生悲哀。想他在朝堂上纵横一生,没想到却栽在了几个小辈手里。到了现在,竟被一个杀手组织关了起来。这一生,真是令他自己也唏嘘不已。 他又在这黑屋子里用了五次饭,在他以为那人不会再理他之时,门开了。 “走吧。”守卫看着浑身无力趴在桌案上的杨明佑,淡淡地开口道。 杨明佑眼睛一亮,看来,是要将他放走了! 他挣扎着直起了身子,但腿依旧不听使唤。一个守卫进来往他嘴里灌了一瓶药,不多时,他便渐渐恢复了力气。 他走出屋子时便被套了头套,有人揪着他的袖子往外走。他有心记忆这走的路形,但发现实在太复杂,他完全记不住,只觉得一直在绕圈子。 再次重见光明时,他眼眶红了。他看着这院子,还有门口的马车,心里有些激动。 “右相大人,我们诚意已经有了,那您的呢?”妖异男子突然从杨明佑背后出来,拍了拍杨明佑的肩。 杨明佑听到了宅院外的吵闹声,十分熟悉。应该是离一处集市很近。他心思转了一转又一转,缓缓用衣裳把头包裹起来,只余下一双眼睛留在外面。 他突然朝外面大喊了一声,引得许多人驻足观看。之后他便边往外走边笑着道:“我当然说话算话,我确实有兵马,可以号令的东西我也放在那屋子里了,定会让你们满意。” 说完,他便爬上了马车。他相信在这闹市口他们不会要了他的命,毕竟现在京城定是已经戒严,他们也不敢暴露。 他驾着马车缓缓进了人堆,男子看着他远去的的背影,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杨明佑十分艰难地驾马往他之前偷偷备下的宅院去,,哪里人多他便往哪里走,这样的话便不会引起巡逻侍卫的注意。 他不知道的是,这所宅院早已被发现,他出来的瞬间便已经被宣润的人盯上,一直跟在他身后,想要看看他接下来会往哪里去。 第148章 捉拿归案 第一节 杨明佑七拐八拐进了一个胡同,再往深处去了一段路后到了一个四周都没什么人烟的地方。他下了马车后四处张望,确定没发现人跟踪后,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钥匙将宅院门打开。 小心翼翼地将马车牵引进宅院后又再三确定并无人跟着,这才将门上了锁。 确定人已经进了屋子后,门外跟着的暗卫三两下便进了宅院。而宣润这边已经得了消息,正带着人往这边赶来。 这宅院很旧,已经是多少年前的老宅院了。一些砖瓦已经掉落,墙皮也脱落了不少。宣润和湛槿初倒是,一个暗卫便出来禀报道:“主子,恭王殿下。杨明佑进了屋子便没有出来,把那马车里的东西全都搬运到了屋里后锁上了屋门。怕打草惊蛇,我们没有破门,只是上了屋顶往下查探。” “现在已经不在屋里了吧?”宣润已经料到人可能早就不在屋里了。 暗卫点了点头,“主子猜对了,这屋里该是有暗道,人已经进入暗道里了。我们在外等了一会儿,现在正在寻密道的机关。” 湛槿初笑了笑,“走吧,去看看。我们这位右相大人倒是真执着,密道开了一处又一处。” 湛槿初这话里的深意让宣润笑出了声,他边走边看湛槿初道:“你这话说的还挺对,他确实就像一只大老鼠,对密道有感情。” 两人随着暗卫跨进正屋,走到了暗卫看着杨明佑消失的地方。 湛槿初环顾了周围,没有发现什么花瓶或是物件这种寻常开启密道的东西,“他进来后多长时间走进的密道?”湛槿初朝暗卫问道。 “回恭王殿下,他今日从那宅院出来时行动有些不便,又因为搬着马车上的东西进来,所以该是慢数十五个数后进去的。但这密道我们确实没发现他是什么时候开启的,他走到那时,密道就已经是打开的了。”暗卫回忆着刚才的情形,着实是想不透这杨明佑是从哪里开的密道。 湛槿初思考了一会儿,看了一下暗卫所指的屋顶下看位置,又看向了门口。既然这杨明佑能正好让暗卫都没看到他如何开启的密道,便说明在屋顶上的暗卫处于视野盲区。这样的话,应该就是在门口的位置。 “你发现什么了?”宣润看湛槿初在盯着门口看,走过去问道。 湛槿初指了指门上的一处花纹,“你看,这一处是不是与别处不同。” 宣润仔细看了看,发现这扇门上的花纹都是琉璃海棠,只有这一处,多了一朵。 “机关在这?”宣润好奇地问道。 “嗯,只是这机关还算精妙,它还需再加上一点,才能开启。你看门里面的那镶嵌在墙里木柜,它应该会有一块是能挪动的。”湛槿初朝门里迈了一步,看向那处空置的木柜。 宣润上前一一检查,正发现了一块能移出来的木板,湛槿初示意门外的暗卫将门上那朵海棠按下,屋里地下的密道口应声而开,缓缓开出了一个仅供一人通过的口子。 宣润眼睛亮了,冲湛槿初挑了挑眉,眼神中带上了称赞。 他一马当先带着人往下走,湛槿初则带着林文林斯留在原地。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便有侍卫回来禀报:“殿下,此处密道直通京城外的一个庄子,主子已经将人捕获,搜查完庄子后,待会儿便直接从城外去大理寺。” “嗯,那我便先回,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湛槿初缓缓起身,理了一下衣裳,带着林文和林斯走了。 一天之后,逃犯被捉拿归案的消息便传遍了京城。权势滔天的杨丞相从此消失在了大荆的历史长河中,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对他的称呼“奸臣”。 ———— 大理寺地牢。 杨明佑被关在一间单独的牢房中,整个人已经完全没了原先的骄傲之气。他垂着头,头发乱糟糟垂落在肩上,身上并没有疤痕,只是一直绑在刑架上早已失了力气。 牢房外面传来阵阵脚步声,接着,他的牢房门便被打开来。他没抬头,眼睛闭着,完全没有搭理。 湛槿初和贺南泓跟随这宣润进了牢房,眼神冰冷地看着眼前这头发花白凌乱的老人。就在这两日,他们的寻到的东西足以让杨明佑死无葬身之地。 “杨明佑,不抬头看看我们吗?”贺南泓冷冷地盯着眼前的人,周身寒气随着他的话不断溢出,让人不自觉缩了缩身体。 杨明佑闻言瞥了一眼两人,“尔等竖子,老夫不想与你们多话。” “右相大人这话可说的不对,你这老狼,如今不还是成了我们这些年轻人的手下败将。”湛槿初脸上毫无表情,语气也十分平淡。 第二节 “呵呵呵,是啊,这场博弈我确实落了下风。但是,这也只是开始而已。”杨明佑冷笑着一一打量了几人,眼里闪过意味深长。这鹤月可不像一样好对付,他倒是想着有一天能亲眼见到这几个骄傲的小子一败涂地。 湛槿初盯着他的眼睛,“这么说,你承认了?” 杨明佑没有回话,他不知道湛槿初所说的承认是什么意思,只当是承认自己输了。 “你为何要杀我母后?为何要杀了贺夫人?”湛槿初带着怒气问道。 杨明佑心咯噔一下,连这也被查出来了? “说说吧,你这鹤月的总堂,究竟在何处?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之事,既然你这背后之人都被抓了,那你的手下,也该一起进来这地牢了。”宣润吩咐狱卒将杨明佑的头抬了起来,固定在架子上。 杨明佑瞬间睁大了眼,他的鹤月?什么意思? “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杨明佑头没办法再动,他就又把眼睛给闭上了,一副懒得搭理他们的样子。 “果然是你。右相大人真是好本事,这一层身份隐藏的够深。这么多年来那个在背后操纵着让我们寻不到证据的大手,原来便是您的。”湛槿初冷笑了一声,怒气不停翻涌而来。 杨明佑依旧不说话,不管是柳皇后还是贺夫人,也包括对赶回京城的贺家父子动手,都是他所授意的。他出钱,鹤月出人,这买卖很划算。 “别跟他废话,既然都已经查出来了,他这罪,也是时候再加一桩了。这鹤月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之事,多少冤魂找不见回家的路,冲这一点,他也不能就那样轻松地死去。”宣润看不惯杨明佑这副样子,将一盆水泼了过去,“像这样的人,诛九族都难解他的罪恶。” 杨明佑被这突如其来的臭水浇透了,整个人怒目圆睁,“你竟敢这样对我?!” “一个死囚,你有何身份?”贺南泓冷冽的声音响起,让杨明佑瞬间沉默了下来。“说,鹤月总堂在何处?”贺南泓抽出了佩剑,横在杨明佑喉咙上。 杨明佑感受到了那强烈的杀意,心里慌乱如麻,“我......我不知道。”他慌得连眼睛都不敢闭上,眼神落在那闪着寒光的刀锋上,不停地吞咽着口水,很艰难的说出了话。 贺南泓闭了闭眼睛,平复了自己想亲自动手杀了眼前这人的冲动他把剑又往里推了一截,瞬间杨明佑的喉咙便破了皮,鲜血一滴一滴往下流。 “我真的不知道!”杨明佑虽然知道自己不可能还能活着,但至少现在他还没做好赴死的准备,他害怕地闭上了眼睛,喊出来的声音嘶哑得难听。 “我母亲、柳后,是不是你害死的?说!”贺南泓凑近了杨明佑,眼里火光闪过。 “是......是!是我......”杨明佑咽了口唾液,屏息凝神,慌忙承认道。 贺南泓的剑从杨明佑眼前划过,带走了他额前的乱发。头发轻轻落到了地上,杨明佑喘着粗气,额头也冒出了许多细汗。 “那便把总堂在哪说出来。”湛槿初伸手拉住了贺南泓的手,担忧地看着他。 贺南泓朝他摇了摇头,其实他并没有真正发怒,只是这杨明佑嘴硬,不得不吓吓他。贺南泓接过安九递来的巾帕,把剑擦拭干净后将巾帕扔到了地上。 “我......我真不知道啊!我没说谎!我只是与他们合作,我出银子他们出力,其余的我是真不知道。”杨明佑这一生从未如此慌乱过,死亡的威胁让他再也顾不上他的骄傲,什么都说了出来。 湛槿初眉头微蹙,这杨明佑确实不像说谎的样子。他转头看了看贺南泓和宣润,轻摇了摇头。 “那为何所有查出来的东西,都指向了你就是鹤月的幕后之人?你空口说你不是,又怎么证明?”湛槿初转过身,冷眼看着那已经老泪纵横的杨明佑。 杨明佑睁大了眼睛,怎么会?怎么会有证据指向他就是鹤月首领? “你出来的那所宅院和想要逃到的那个庄子里,便有鹤月之人。人也已经捉拿起来,逼问之后,给出的线索查出的皆是你。还查到一所宅院,里面有你住过的踪迹,所有摆设皆是上品,看起来,主人十分爱惜。其中一些,是御赐品,便是父皇赐予你的那些。重重迹象,都明明白白指向你,你如今和我们说你不知道,当我们是傻子吗?”湛槿初将收集到的证据一一在杨明佑面前展示了一遍,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 第149章 喜事 第一节 杨明佑有口难言,“我确实在那住过,但是被掳去的。在那里的日子我是被下了药的,完全出不了那屋子。屋子里前几日还什么都没有,连烛火都没有!”杨明佑紧紧盯着那些证据,只觉得百口莫辩,“还有这些与那些堂主的来往信件,我都毁了的!这些,这些都是给他们的,我若是首领又何须寻他们,应该是直接便知晓他们的踪迹。”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几人说道:“我虽买了凶杀人,但却未想过每一次他们都一口答应,仿佛早就在等我开口。甚至与我说,因为相信我,能先做了在收取银钱。七年前,便是他们先找上我,正好我也想......想动手,便用了他们的人。因为那次做得很干净,他们也来无影去无踪,我便觉得是个可以长期合作的对象。于是有何事我不便出手的,便雇他们的人。”他把与鹤月的联系一一交代了出来,试图让贺南泓放过他。 湛槿初几人越发觉得其中有问题,既然杨明佑都敢承认是他买凶的杀人了,那为何却不承认鹤月是他创设的?看着杨明佑这贪生怕死的样子,又听了他的这些话,让他们越发觉得里面有诈。 他们去查探时,一切证据似乎都很理所当然的让他们查到了,没有受到任何阻挠。他们只当是因为杨明佑已经被捉拿归案,没了首领的鹤月自然溃不成军,轻易便让他们查到了证据。如今想来,确实不太对劲。若真是他们想的那个样子,又为何总也寻不到总堂设在何处。那些被捉住的鹤月之人,也不过是些虾兵蟹将,武力值与之前刺杀他们的那些完全不能比。 看来,他们是被人摆了一道。真正的鹤月首领,是想用杨明佑顶罪,金蝉脱壳。是他们因为私仇对此事过于迫切了,那人也许就是用了这一点,让他们陷在了早已布置好的假证据中,确实是他们轻敌了。 想明白了此事,他们便不再在这地牢里待了,示意狱卒将人看好后,一行人便出了地牢。 出了地牢,阳光照射在人的身上,却始终无法让几人暖和起来。 “继续查吗?我们再到那座宅院看看。”宣润为难地问道,因为他知道,此时去也根本查不到什么东西了,一切都是布置好了想让他们查到的东西,就算再去百遍千遍,已经是一样的结果。 湛槿初叹了口气,“不用了,我们太大意了。一切,又回到了原点重新开始。”他朝两人笑了一下,然而那笑容却十分苦涩,让人看了也无端难受起来。 贺南泓将他揽入怀里,抚着他的背安慰道:“这样的结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们该习惯。若是我们正因为此事儿萎靡不振,那真中了那人下怀。” “是啊,我们还是对自己太有信心,如此明显的嫁祸都未能察觉,确实是印证了杨明佑口中的“年轻人”一说。”湛槿初自嘲地说道,说完还无奈地长叹了口气。 ———— 从那日开始,鹤月似乎从京城彻底消失了,很久都没了动静,让湛槿初等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被杨明佑用他那精湛的演技骗了。 时光一触即逝,转眼便到了三月中。 八抬大轿,十里红妆。京城邾城街一时间热闹非凡,迎亲的队伍中间缓缓走过,两边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伴随着敲锣打鼓及喜庆的唢呐的声音,孩童们脆生生的祝福着新人百年好合。 新郎官骑在马上,意气风发。俊脸上洋溢着笑意,让围观的年轻姑娘们脸红不已,羡慕着即将嫁给这俊美将军的女子。 贺南泓等人便做了陪行,骑马跟在贺南辰的后面,一众排开,全是人中龙凤,俊逸非凡。邾城街上人潮涌动,就连那久不出门的闺阁女子、耄耋老人,都纷纷赶来围观,好不热闹。 “二哥今天确实俊俏。”湛槿初驱马靠近贺南泓,看着前面那连后背都洋溢着高兴的贺南辰打趣道。 “如果在前面的是我,定然会比他还高兴。”贺南泓突然凑近了湛槿初的耳朵,低声说道。那嗓音悠悠入耳,便如醇香的老酒,让人心醉。 湛槿初耳根子一红,当即收起脸上的笑意,驱马远离了他一些,目不斜视看向前面的路。 看见他们俩的互动,围观的百姓起哄声越来越大,“快看,恭王殿下和泓将军也太甜了!”年轻的女子们聚在一起,兴奋地议论着,眼睛发亮,激动地脸都红了。 第二节 贺南泓看着湛槿这害羞的表情,心里不由得一笑,这么久了,槿初还是这样不禁逗。 接新娘时并不困难,毕竟这新郎的兄弟们均是能文能武之人,没有一关能难住他们。肖参领和肖夫人看着跪别自己的女儿和前来接亲的女婿,心里酸涩又高兴。 眼看着女儿要走了,肖参领才红着眼眶开口道:“小子,别以为你职位比老子高就能欺负我女儿,要是被我知道你欺负肖泠,我定亲自上门讨个说法!”他努力克制让自己冷着脸放狠话,其实心里难受得紧。但这就得给女婿立立威,这日后自家女儿在人家才能挺直了腰板做人,不会畏手畏脚。 “您放心,我定会一辈子对泠儿好!”贺南辰朝肖家父母深深鞠了一躬,这才带着肖泠往外走。 肖泠紧紧抱住怀里那个鲜艳的苹果,眼泪早已止不住地流下。 贺南辰感受到了她的情绪,轻声安慰道:“别哭,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想回家,我们就回,好不好。” 肖泠还没说话,喜娘便笑着道:“新郎官可真会疼人,不过呀,这嫁出去了就不能常回来了。你们小夫妻恩爱不注意,有的是那会嚼舌根的人注意,回来次数多了,那些人难听的话呀也就更多了。” 肖泠本来听了贺南辰的话心里一暖,但这喜娘的话一出,她瞬时心情又低落了下去。她明白这个理儿,自古以来便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纵使这话家里人谁都不曾与自己说过,但这似乎已经变成了亘古不变的道理,压得女子们喘不上气。 “风言风语多的是,在我们家不必理会那些。在人背后说闲话的那些人不过就是活的不如人好,抱着羡慕嫉妒去中伤别人罢了。那些人的话,就不该在意。”贺南辰瞥了一眼喜娘,拉了拉红绸,安慰肖泠道。 “嗯!”肖泠眼泪又出来了,这一次,却是安心。 “一拜天地!......” 贺老夫人和贺惟然坐在高位上,满意地看着正在拜堂的两个孩子。 “这家里啊,越来越热闹了。”贺老夫人自今儿一起来这脸上的笑意就没停过,眼看着又一个孙儿有了伴,她这心里啊,高兴地紧! “嗯,娘,这以后又多了一个能孝顺您的孩子。”贺惟然顺了顺自己刚长长了的胡子,虽然只有短短一小撮,但他还是很满意。 “可不是嘛,就等着老大的好消息了!这老二老三倒是后来居上,给咱们寻了这么好的两个孩子回来,,我这心啊,想想就开心。”贺老太太看着肖泠被喜娘送回了洞房,那袅袅身姿,看得她都心动,更别提那个已经看呆了的孙儿了。 贺老太太笑着打趣道:“行了,快招呼招呼宾客,阿泠那有祖母呢,不会委屈她的。快去,你是新郎官,可不能在这呆愣愣地看着不动。” 围观的宾客全都哄笑了起来,让贺南辰也闹了个大红脸,他笑着对老太太道:“那孙儿便将孙媳妇拜托给您照看一二了。” “各位,请随我到前院,今日还请大家吃好喝好,就是还得手下留情,让我这新郎官能留点意识回去陪媳妇儿!”贺南辰笑着抬手引着大家去往前厅,话里均是对这亲事的喜悦。 “好好!” “行!” 宾客们也纷纷笑着应道,这样的喜气,他们可得多沾一些,家里未婚的小辈需要。 侧厅里,贺南泓及宣润、秦睦已经把解酒药吃了下去。这将要面对的可是一场硬仗,他们得尽量帮贺南辰将别人敬的酒给挡了。 “初儿,你也吃一粒。”贺南泓怕湛槿初待会儿受不住酒力,把解酒药递到了他嘴唇前。 湛槿初其实根本不用吃,毕竟以他的酒量,就算外面的人都醉倒了他都还能再喝。但看着已经递到嘴边的药,知晓这人心疼自己,他便含笑张了嘴,就着贺南泓的手吃了下去。贺南泓又递了茶到他嘴边,一整套伺候得极为顺溜。 “行了你俩,再这样之后你俩成亲我们可就不帮景煜挡酒了,让他醉着跟你洞房。”秦睦恶狠狠地瞪了这俩人一眼,真是让他羡慕嫉妒恨。 湛槿初朝贺南泓笑了笑,看向秦睦道:“好,走吧。二哥这会儿应该都喝上了,再不去,他都以为我们逃了呢。” 几人都莫名想起之前贺南辰恳求他们帮忙挡酒的样子,倒真叫人哑然失笑。 第150章 再次醉酒 第一节 他们第一次见到贺南辰那样讨好别人,一个劲儿给他们夹菜、盛汤,就差端着饭碗一个个给他们喂进口中。那突然谄媚讨好地模样,活叫人刮目相看。想想以前,可只有他怼别人的份,如今倒是能屈能伸,成了自己之前嘴里最不喜的人。 他们到了前院时贺南辰已经被好几拨人围在了中间,一个个笑意洋洋嘴里不停地冒出祝福的话,然后再一个接一个干了酒。贺南辰没办法,也只能陪着喝了一盅又一盅。 “哎,来来来,我来陪你们喝,一定得喝个尽兴!”秦睦见此拉了宣润便挤了进去,将贺南辰推到了两人中间,一前一后替他挡起了酒。 湛槿初在外围唤了一声:“辰将军,那边有事找你,你先出来。” 贺南辰接到眼神,当即脱身,“怎么回事?那我先过去看看。哎呦,实在抱歉啊几位,你们先喝,我稍后再来。” “可一定的回来,还等着你大战三百回合呢!”不知哪位大人的儿子高高举起酒盅朝贺南辰喊道。 “一定一定。”贺南辰笑着打哈哈,不断给贺南泓使眼色,让他帮忙将拖住他手臂的人弄开。 贺南泓朝他身边走过去,看了一眼那人后,那人便尴尬地笑着放开了贺南辰的手,往后退了两步融入人群。开玩笑,这冷脸煞神面前他可不敢放肆,万一被打了怎么办...... 那人遁逃入人群中,喝了好几口酒压惊,再也没敢去灌谁的酒。 贺南辰没想到自己弟弟威力这么大,索性就让贺南泓和湛槿初两人在自己旁边保驾护航。湛槿初温柔地笑着喝了一杯又一杯,把贺南泓看得心疼死了,他瞪了一眼那看得正起劲儿的新郎官,深呼吸了一下,压制住想打人的冲动。 虽然贺南泓威名在外,但到底也是小辈。一些长辈的酒他就不能不喝了,虽然偷偷倒了许多,但耐不住量多,到了最后,解酒药已经失了效,他已经有些双目溃散,整个人腻歪在湛槿初身上,像个大树袋熊。 湛槿初一边扶着他,一边替贺南辰又挡了许多酒。贺南泓见人不理他,霸道地揽住湛槿初的腰,将人整个拉进了怀里。 湛槿初一时不察,手上斟满的酒水洒到了身上和地上。他朝人歉意地笑了笑,把酒盅递给了贺南辰,双手扶住了身上的醉鬼。 贺南辰见时辰也不早了,便直接向来的宾客请了辞,他本想帮着湛槿初将贺南泓送回院子,被湛槿初拒绝了。 “快去看看嫂子,天色不早了,她还等着你呢。不用担心,他不会闹我。”湛槿初把贺南泓凑近了的脸轻轻推开,扬起了一抹尴尬地笑看着贺南辰。 “嘿嘿,那,我先走了。你......我帮你把安九叫来,他这样,我怕你搞不定。”贺南辰傻笑了起来。 湛槿初叹了口气,“不用,先回吧。”再这样和他说下去,贺南泓得向贺南辰发怒。他已经感受到贺南泓胳膊越收越紧,就快把他整个人拢进怀里了。 贺南辰其实已经归心似箭,想着自己屋里从今日起便多了一位女主人,心里便乐开了花。他也不矫情了,朝湛槿初摆了摆手便先行一步离开了依旧热闹的前院,冲自己的小院快步走去。 屋里,肖泠倒是没饿着自己,老太太特意过来了一趟,还交代了下人给她准备了点心和红枣乌鸡汤。趁没人时,她拉着自己的小丫鬟把吃食都用了个干净。这天还没亮便起身装扮,直到现在这肚子还空空如也,出门前还吃了一嘴生饺子,让她难受得紧。 这会儿她已经吃饱喝足规规矩矩坐在床榻上等着自己的新郎到来。侧耳聆听,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肖泠莫名紧张了起来,她调整了坐姿,让自己更端庄一些。 咯吱,门被轻轻推开了,肖泠的心越跳越快,她透过那绣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看到一人缓缓走了进来,她屏住了呼吸。 贺南辰接过嬷嬷递来的如意秤,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这才去掀了盖头。女子含羞带怯,眼睛却很亮,就那样认真地盯着他看,让贺南辰一时间忘了自己该如何。 “愿将军、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咱们啊,就先下去了,若有何事,将军和夫人唤我们一声即可。”嬷嬷笑着说了祝愿,招招手带着屋里的人都退了出去,不打扰小两口的相处。 “饿吗?他们有拿东西给你吃吗?”贺南辰愣愣地问道。 肖泠看着着眼前的人竟然比自己还紧张,她红着脸点了点头,“已经用过了,祖母特意吩咐的,很好吃。” “那,那就好。”贺南辰笑得有些憨,他把如意秤放好,坐到了肖泠身边。 到底是新婚,彼此都羞涩的紧。贺南辰默默握上那双纤纤玉手,心跳的厉害。 “那,我们......可以吗?”他紧张地心都快跳出来似的,眼神一动不动地望着身边的女子。 “嗯。”肖泠红着脸小声应了声。 床幔慢慢滑落,大红的锦被上绣着鸳鸯戏水、龙凤呈祥...... 第二节 “慢点。”湛槿初扶着比自己高大了一些的贺南泓,艰难地回了他的院子。 进了屋,林文和安九已经把解酒汤和洗漱的东西备好了。见湛槿初有些吃力,安九上前想接过贺南泓,却突然对上了一双带着寒气的眸子,他瞬间缩回了手,往旁边站了站。 湛槿初看着那正凶巴巴盯着自己亲卫的人,不由得笑了,这一个样子,真是太可爱了。他伸手揉了揉他的头,“乖,别凶,他是安九。”湛槿初温柔地哄道。 贺南泓扁了扁嘴,又朝安九瞪了一眼,这才收了身上的冷气,默默把头靠在了湛槿初肩上。 安九撇了撇嘴,主子可真行,怪不得早早地便把恭王殿下拐回了自己窝里。 湛槿初没办法,先把人扶到了椅子上,接过了林文递来的醒酒汤,“来,把这喝了。” 贺南泓睫毛扑闪扑闪的,他盯着湛槿初,不说话也不动作,乖乖张了口,在等着湛槿初喂他。 湛槿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喂你。” 他让贺南泓坐正了,耐心地拿了勺子一勺一勺喂了进去。喂完后他拿出锦帕给人擦拭了嘴角,抱着那张俊脸吻了一口。 这哪够啊,贺南泓本来呆愣的眼神瞬时间亮了起来,他伸手扶住湛槿初的头,回吻了回去,良久后才放开,湛槿初已经是气喘吁吁。这还是湛槿初意识到屋里还有两人才用了力把人推开的。 林文和安九在两人亲吻上的那一刻便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双双转过了身。 湛槿初红着脸帮着贺南泓洗漱,自己也擦拭了一番,然后又起身将人扶起,往床榻走去。 林文和安九识趣地端了东西退出去,到了旁边的屋里候着。两位主子都喝了酒,他们得守着,万一有吩咐,才能第一时间准备好。 湛槿初把人扶到床榻,给人将衣裳褪去换了亵衣,身上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他把人哄着躺下后,打算到隔壁沐浴。谁知刚起身,贺南泓就突然揽住了他,将他整个人都抱上了床榻,然后一翻身就把他压到了身下,如狼似虎的眼神盯着自己。 湛槿初这还没来得及惊呼,便被人堵住了嘴。 喝醉了的狼不如以往那样温柔,是充满野性和征服欲的。湛槿初想逃,却被那双满是深情的眼神控制在了原地。 “败给你了。”湛槿初扬起了宠溺的笑,双手攀上了贺南泓的肩,眼神充满诱惑。 贺南泓见此眼神中闪过一抹危险,本就不清醒的脑袋越发昏沉,开始了野性地索取。 ———— 第二日清晨,贺南辰和肖泠很早便去了前厅,贺惟然和贺老夫人也才刚坐定,见小俩口来了,贺老夫人便笑着道:“怎么不多睡会儿,这会儿还早。” 肖泠给两人行了礼,“祖母、父亲,时辰也不早了,让你俩久等了,是泠儿不好。” 贺南辰忙辩解道:“是我想要多睡会儿,祖母、父亲别怪她。” “行了,看看你那样子,我们这还没说话呢你就护上了,你祖母和父亲是这样不讲理的人吗?更何况,这也不晚,是太早了!的亏我老人家觉少起得早些,否则就怕是赶不上喝阿泠的茶了。”贺老太太见贺南辰也知道护着自己媳妇儿了,心里万千感慨,这孩子有了自己心爱之人倒是真的长大了。 贺惟然在一旁开口道:“来来来,我也等着喝阿泠的茶呢,这多了个小棉袄,为父这心里高兴。你啊,少说两句。”他瞪了一眼贺南辰,转头笑眯眯地看着肖泠。 这公公和祖母人好心善,丈夫又疼爱自己,肖泠心里别提有多暖了,她走上前,倒了两杯茶,依次给老夫人贺贺惟然敬了茶。 贺老夫人和贺惟然把早已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了肖泠,又给小两口说了些维护家族和睦、祝福两人白头偕老这些话,这才让人上了早膳,几人一起用了才各自回屋。 “今早怎么没见着额,三弟?”肖泠一时间改不过口来,毕竟成了这冷面煞神贺南泓的嫂子,她是怎么也没想到的。 第151章 新婚 第一节 “昨日为我挡酒喝多了,没事,午膳时候大家都会在,到时候一一给你介绍。”贺南辰握住肖泠的手,笑意炎炎。 肖泠瞪大了眼睛,“啊?替你挡酒醉了?我,我是不是该让厨房送点汤过去?”第一次自己不再是家里最小的那个,她还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便镇定了。这嫂子给小叔子送汤肯定不合适,但若是过问了丈夫,便是可行的。 “有烨白照顾着,我们啊,不用担心。”贺南辰理所当然地说道。 肖泠当然知道烨白是湛槿初的字,她也同样知晓两人在一起的事,但这还是第一次这么真实地听见,她心里莫名激动,“他们,住一起?”她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口。 “是啊,早住一起了。他俩啊已经定了婚,待选个好日子,便能成亲。”贺南辰也不瞒肖泠,如今她是自己的妻子,也是贺家人,该让她也知晓这些。 肖泠面上波澜不惊,认真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早已惊涛骇浪,这已经定了亲,便说明皇上和太后娘娘都是同意了的,这,跟她听到的那些八卦可不同。那些八卦里面,皇上和太后可是千方百计阻挠两人在一起,还想把贺南泓给踢回南境来着。当时听到这些,她还默默为两人相爱不能相守的悲剧哭了好几次,如今听到这消息,她都想去把那些乱传谣言的人一一找出来,好好问问他们是怎么来的悲情故事。 她父亲和母亲当时也因为听了这些消息,生怕贺家因此得罪了皇上和太后,从而牵连到要嫁入贺家的自己。但又因为对贺家实在崇敬,她爹便一咬牙,让她娘别再纠结。毕竟他相信皇上是一位明君,就算是两个人不能走在一起,也不至于迁怒忠肝义胆的贺家。 “真好。”她不禁感叹道,这样便是皆大欢喜了。 “走,先回屋。你啊,今早起太早了,回去休息会儿。”贺南辰摸了摸她的头,握住人的手往院里走。他这早上醒来往旁边一抱,香香软软的媳妇儿没抱到,只抱了一团枕头。转身看传来动静的地方,才发现肖泠已经起身梳妆了。 贺南辰暗暗质疑了一下自己,昨晚后面是不是不该怕伤了人而忍着一身的火气泄不掉。 贺南泓醒来时天已然大亮,昨夜无数的画面充斥了他的脑海。看着在睡梦中皱了皱眉的湛槿初,他忙伸出手,试了下湛槿初额头的温度,有些烫。害怕将人吵醒,他轻轻起身,衣裳也顾不上穿出了屋子,吩咐安九备些水过来。 端了水进屋时,他才意识到昨夜的疯狂。屋里充斥着情欲的味道还未散去,床榻上混乱不堪。他放下水拧了巾帕,轻轻掀开了些被子,瞳孔猛地一缩,嘶...... 似是觉察到了冷意,湛槿初试图往贺南泓身上靠,却扑了个空。他睡意朦胧地睁开了眼睛,发现枕边人在床尾站着,正掀起被子的一角往里看。湛槿初缩了缩腿,却扯到了疼痛的地方,轻呼了一声。 贺南泓这才反应过来,忙过来看,将人扶起来靠着自己,拿过一杯温水喂湛槿初,顺便喂了粒退热的药丸。 “对不起,昨晚太过了。”贺南泓看着虚弱的爱人,愧疚地想抽自己两巴掌。 湛槿初喝了水后轻咳了几声,眼眶红了,“有些疼。”他嗓子嘶哑的不像话,说了这几个字他便不再说,他现在过于疲惫,这还未睡下多长时间便醒了。 贺南泓轻轻吻了吻他的唇,扶着他慢慢躺下去,拿了巾帕先替他擦拭了下身上了药。看着那满身青紫的痕迹,他眼神晦暗不明,咽了咽口水后迅速给每一处都上了药,然后把被子盖好,坐到床边伸手进被褥去给人按腰。 湛槿初本就疲惫,现在身上清爽了,又有人专门按着腰,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 午时,侯府膳厅。 一大家子人都聚了起来,个个脸上带着笑意。贺南辰和肖泠最先去的,等人来时就依次给肖泠介绍。 贺南泓和湛槿初刚坐定,贺老夫人和贺惟然就到了,见这一家子其乐融融坐在一处说话,扬起了笑坐到了主位,“今日人都齐了,看起来确实是热闹许多。辰儿,给阿泠都介绍了吗?” “回祖母话,都认识了。”贺南辰笑着回话。 “行,那就开席。阿泠若是有什么喜欢的菜,便让庖厨做,今日这些都是家常菜,你看看可有喜欢的。我们贺家没那么多虚礼,不用食不言寝不语,高兴就好。南辰屋里要是缺什么,你就跟言管家说,别不好意思。你也是贺府的人,咱不拘束。”贺老夫人这番话是在让肖泠安心,帮助她融入贺家。 第二节 “泠儿知晓了,多谢祖母。”肖泠本就是鹅蛋脸,这刚梳起了妇人发髻,看着稚嫩。 “辰儿多照看一二,别委屈了肖泠。”贺惟然对贺南辰耳提面命道。 贺南辰笑着给肖泠夹了菜,“我明白,谢祖母和父亲提点。” 膳桌上的其他人都乐得看老夫人和贺惟然提点贺南辰,一个个乐呵呵地边吃边看,引来了贺南辰一个大白眼。 “来,吃点这个。”贺南泓细心替湛槿初将鱼肉里的刺弄掉才放进他的碗里,又夹了一些清淡的菜放进去,看着人吃。 湛槿初嗔了他一眼,这看着他作甚,待会儿大家都该看过来了。他眼神提醒这贺南泓快吃饭,余光快速扫了扫四周看有没有人注意到,见大家注意力均在新婚夫妻的身上,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这昨夜那样疯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俩新婚来着,他这腰实在是吃不消了。 贺南泓被瞪得心痒痒,但收敛了一下,自己也吃了起来。 肖泠看着这满满的一桌人,真是热闹极了,而且十分和睦,让人忍不住心里高兴。她朝一直关注着她的贺南辰笑了笑,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 ———— “最近露昶那边的抚溪人动作越来越快了,这边送过去的火药也多了。”湛槿初看着密报,已经想到了后面即将要发生的事。好不容易安稳了多年的大荆,又要开始动荡了。 “皇上可有要交给我们的事?”宣润接过湛槿初递来的密报,看了后问道。 湛槿初摇了摇头,“最近父皇并没有说,但他应该什么都知道。” 他几日未去看父皇了,昨日听湛槿轩说,今年的秀女已经进宫,父皇亲自开口留了一人,宫里都在传那位婕妤与过世了的柳后眉眼间略有相似。想到这他不由得蹙了蹙眉,怎么会这么巧? “已经四月了,我们从和风斋那进的几批匣子,毒越来越强。最近的一批张伯今日查看了,若是点燃了香在里面,热气催动毒性,不多时就会有致幻效果。”贺南泓刚从张伯那回来,正好将这事说给大家听。 湛槿初不由得庆幸早早发现了这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李静也来了信,李超去了露昶隔壁的富华县,明面上是做一笔生意,其实是暗中将运到露昶的火药送过去。伴随而去的还有一些抚溪人,那个大胡子也在其中。看来,这一批货里不止有火药,该是还有其它让他们需要看护的东西。”湛槿初猜测道。 贺南辰似乎想到了什么,,“那个庄子里,除了火药,是不是还会有其他东西。里面戒备森严,对这存放火药的地方更甚之,我们便下意识的忘了那庄子里可能还有别的东西存在。” 话音刚落,湛槿初等人目光一凛,确是如此,他们只是暗中盯着那些火药从何而来、运往何处,却忽略了里面也许还藏着其他秘密。 “事不宜迟,入夜便去看看。”贺南泓盯着手中的茶盏,神色凛冽。 “我带路,我记得一些暗哨的布置。”贺南辰自告奋勇。 “你今日不陪嫂子?”宣润疑惑地问道,看贺南辰这些天喜气洋洋又容光焕发的样子,他们都不想带上他。一是炫耀的让人忍不住嫉妒,二是毕竟新婚,想让他和肖泠多多相处。 贺南辰一听笑了,“当然陪,回来再陪也不迟。正事要紧,这事背后隐藏的东西太大,不查清楚心中就不安生。” 众人表示赞同,心里一直想着一件事,确实让人寝食难安。 入夜微凉,湛槿初和秦睦看着已经换好了夜行衣的三人,再三嘱咐。 “那宅院和庄子之前查到是在奉王的二子名下,但其实那宅子早就被卖给了他人,所以我们之前对奉王的怀疑便没了支撑点。如今到底属于谁还是未知,前些天查到那商人与杨明佑有过联系,可这事,杨明佑却是矢口否认。所以你们一定得谨慎些,别惊了幕后之人。”湛槿初认真叮嘱道。 几人笑了笑,他们对自己的能力有数,不该冒险的事就不不会贸然去做。 “要是你们嫂子问起,别告诉她这些肮脏事。”贺南辰快走到门口时转身说道。 “嗯,好。”湛槿初点头应下,“放心去,若是嫂子过来,我会有办法解释。” 几人走后,湛槿初便和秦睦两人坐在院子里喝茶。院子里的花草被打理的很好,安九将灯火都移了出来,照亮了院子的一角。 第152章 谈心 第一节 “烨白,我是不是该直接和母亲直说我和宣润的事,时日拖得越久,我这心越慌,生怕出什么岔子。”秦睦神情忧虑,他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眼睛一眨一眨看着这在昏暗的烛光下依旧风华霁月的好友。 湛槿初看着他笑了,“你喜欢宣润吗?” “喜欢啊!”秦睦当即回道。 “那你想过和他的未来吗?或者说,你的未来中有把他考虑进去吗?”湛槿初认真地盯着秦睦眼睛,那温柔的眼神仿佛可以看透人心,“我再问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喜欢他?” 秦睦突然愣住了,他只知道他喜欢宣润,也想告知父母他的心思,但好像 ,他从未想过他为何会喜欢上宣润,也未想过两人的未来。 “好像......真的没有好好考虑过。”他低下了头,将双腿收回并拢,手指一直在腿上画圈,仿佛做错了事的小鹿,一个劲儿在原地转圈圈。 湛槿初手上泡茶的动作没有停,不急不缓,行云流水。他送了一盏茶在秦睦手边,“人生就像这一盏茶,这汤色清澈还是浑浊,平淡还是醇香,不止取决于茶叶的品质,还有水的配合度。两个人在一起,就好比这茶叶和水的交融。不同的茶叶它所需要的水温是不一样的,能将每一种茶的香味诠释而出的水也是不相同的,水一旦出了差错,这茶的味道便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湛槿初示意秦睦喝喝看。 秦睦小品了一口,这不是今年的新茶,而是晒干存放起来的茶叶。经过湛槿初的冲泡,这茶中似乎带上了一些甜味,“好喝。” 湛槿初又出了一泡茶,再次往他杯里倒了一些,“再尝尝。” 秦睦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乖乖喝了,“嗯!好像更香甜了!”秦睦的眼神亮了,看向湛槿初的眼睛带上了钦佩。他其实不喜喝茶,因为他偏好甜食。若是和那些朝臣往来,喝茶也只是味同嚼蜡。平日他那茶盏中倒的根本不是茶,而是水。 而今天,他是第一次这样静下心来好好的品茶,好像,确实与他素日喝的不一样。 “今日要与你说的不是这茶每一泡的滋味,而是说这水与茶之间不可或缺的关系。我想好与泓哥哥在一起,便是认真地考虑过我俩的未来。他从军、我行政,这看似互不交涉的两条线却必须要互相配合才能让这大荆更稳定。你和宣润亦是如此,各司其职,但归根究底皆是为了同一个方向、同一个结果。 先不往这大了说,就说说两人之间的感情。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或许都对对方有一定的依赖感,但你有想过为什么你偏偏喜欢上的是宣润而不是我或者其他人吗?”湛槿初的声音很轻柔悦耳,让人感觉如听仙乐。再与他泡茶的动作相结合,这一方天地间就只遗留下了这一小角落,让人想要置身于内,流连忘返。 “你不是有景煜了嘛......”秦睦扁了扁嘴嘟囔道? “嗯?你这意思是若我没和泓哥哥在一起,怎么,你会选择我?”湛槿初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了过去,这秦睦就快把手中的茶杯抠出洞来了。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哎呀,我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偏偏只喜欢宣润,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有喜欢的人,还是自己的兄弟,我也很无奈。”秦睦慌忙连连摆手,他只是那样随口一句,真的没那意思。 湛槿初笑出了声,“好了,不逗你。你要好好想想我与你说的这些问题,你与宣润在我看来,便是最合适不过的,就像这茶与这水,两者相配方能让你觉得香甜。” 秦睦第一次从他人口中听到他与宣润两人相配,心底忍不住冒出甜蜜的泡泡,他面上有些羞涩,讷讷开口问道:“那你是为何会喜欢景煜?他与以前可是已经大不相同。” 湛槿初啜饮了一小口,放下茶杯后认真地说道:“在我心里他从未变过,还是那样勇敢赤诚,会把他所有的喜欢分享给我。他也会记得我所有的喜好,知晓我心中的顾忌。或许,我也是被这份持之以恒又分毫未减的爱意包围习惯了,就再也不会想钻出去。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是十分敏感的性子,但他从未让我的这份敏感用在他身上,这就是他所给予我足够安全感的原因。”他说着,嘴角无意识的扬起,眼里的光彩异常耀眼。 秦睦听着湛槿初的话,心里却是想着宣润一直以来对他的用心和照顾,似乎,也如景煜对烨白这般无微不至,时刻包容着他的小性子。 “我好似懂了。”捧在手里的茶水已经凉了,秦睦终于从一帧一帧的回忆中出来,他把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这茶水,真的很甜。 第二节 “从这里进去。靠东南角有两个岗哨,一个在上,一个在下,里面分别有三人。”贺南辰几人很快到了那庄子外面,他们隐藏在墙角的黑暗中,分析着最完美的进出路线。 贺南泓抬眼看了下那上头的岗哨,那岗哨的灯火在外面看来是血红的,十分引人注意。 “轮班的岗哨可有规律?”他转头问道。 “并没有看出有什么规律,我们从地道出去刚好他们往后院那边去了。在半柱香的时间内他们并没有再回来,所以,算着时间,等他们进了后院,我们便行动。”贺南辰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后说道。 宣润看向了贺南泓:“我们分开还是一起?” “分开,目标小一些,这院子大,若是一起没办法全部查看完。”贺南泓沉声说道。 三人分配好方位后,便在墙外侧耳听着,等待时机到来。 听到院里的脚步声逐渐消失,贺南泓朝两人眼神示意了一下,三人瞬间消失在了墙角。 贺南泓藏身在西跨院中,一间一间看了过去,并未发现任何不妥。他抬眼看着上面的鲜红的岗哨明灯,却看了些不同的东西。 那处岗哨又一处的亮灯不像其余地方是隔了一层窗纸,也就意味着,那是放置机关之地。机关所在的方向,定然会指向最想护住的屋子。他仔细辨别了一阵,隐身于黑暗寻着那方向去。 很快,他便到了北院,正好,与正从东院而来的宣润会了面。 “东院并无发现,景熠去了后院,此时那些守卫应该到了藏着火药的南院。”荀润悄声说道。 “我看了那岗哨,发现他的机关正指向北院。我们分开,仔细探查。”贺南泓指了一下那高处的岗哨道。 “好。”宣润点头,当即藏身往与贺南泓相反的地方去了。 贺南泓绕到了这些屋子的背后,自后窗一一找过去。 夜色如墨,唯一的明亮便是悬在空中的明月。贺南泓到了一间屋子的窗前,照旧用特制的细针打开了窗。往里看去的那一刻,他的眼眸微缩。 这间屋子,竟摆满了用来投射火药的铁具!贺南泓没有进去,他借着微弱的月光看了一圈,发现这些器械是这些年军械处所出的所有型号式样,每一种类都有。因为天黑,他看不出这些东西究竟是新的还是用过了的,但至少可以确定,军械所,必然是有问题。 他阴沉着脸将窗户恢复原来紧锁之样,动身去寻宣润。宣润在那边同样发现了一间屋子,里面存放的,是大量米面粮食。 “锦安,走,出去。”贺南泓也往里看了一眼,然后出声唤宣润道。 两人刚出北院,那侍卫的脚步声就过来了,每一间屋子他们都会凑上去查看一番,确认无疑后才会前往下一间。 很快他俩便出了庄子,往三人约定好的地方去了。不多时,贺南辰也到了,三人并未多话,即刻返回了侯府。 ———— “怎么还没回来?”肖泠在听到丫鬟从贺南泓的院子里带回来的消息后,便一直在等着。眼看三更都快到了,依旧没个人影。 湛槿初让丫鬟传的话是刑部今日出逃抓捕犯人,大理寺也一起进行抓捕。贺南泓武功好,便随他们一起去了,让她不必担忧。 可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又说不上来。她一介女流之辈,这么晚了也不方便去小叔院里细问,便只能这样一直等着。 “夫人,将军回来了。今日太晚了,他们还必须把那犯人的同伙审问出来,所以还得过一阵才回,将军让您先休息。”宋岸回了贺南辰的院子禀报道。 贺南泓三人刚回了院子,湛槿初便让贺南辰派人回屋报个平安,并把自己的说辞说了一遍。 “那便好,你快去帮忙吧。对了,这是在小厨房熬的乌鸡汤。大家辛苦了,你把这汤带过去让阿辰他们喝。”肖泠松了一口气,吩咐丫鬟把汤装好递到了宋岸手里。 贺南泓的院子里灯火通明,湛槿初和秦睦早就移到了屋里等着,这下子人回来了,便起身迎接。 “先坐下,喝口水再说。”湛槿初看着几人脸色都不太好,便知道定然有新发现。 三人灌了几口温水后才一一开口说起今日的发现。 第153章 新的疑团 第一节 “西院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北院右侧的一间屋子里,装满了各式各样的投射器、弓弩等机械。”贺南泓首先开口,简明扼要地说了自己的发现。 宣润接着道:“东院也无不妥,北院左侧置办了一整间屋子的粮草。” “我直接去了后院,有一间屋子十分奇怪,中间放了一个很大的箱子,四周栓了铁链吊起。那间屋子正好按阳光的走向,加上那操作,似乎是里面放了什么怕潮的东西,所以离地放置。”贺南辰对这里面的东西挺好奇,“我想进去看时,那巡逻的队伍便过来了,里面没有能遮掩身形的地方,我便直接出来了。”没能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确实是让他有些不甘, 贺南泓看向贺南辰,“出来更好,我们发现如果是放了重要的东西,他们便会一个屋子一个屋子去查看。按你的描述,这样费尽心力保存的东西定然是什么珍贵的,他们定然会再三查看。” 湛槿初听了一圈,轻叹出声:“没想到你们此行收获颇丰,是我们当时大意了,忽略了这么多。” 秦睦自宣润回来这眼神就时不时往人身上凑,见众人都说完了,他脑海中有了一个想法:“有兵器、有粮草,这是供养军队吗?而且这庄子地下恐怕还有密道,否则这些东西怎么运进去的。” 众人神色一凛,确实,既然火药那间屋子里有密道,到么其他屋子或许也会有。这样大批量的物资,怕是早已经形成了一个供应圈。想到这些,几人的心情便如那黑潮涌动的黑夜。 “如今查不到这庄子究竟归属于谁,这样大批量的物资倒是该好好查一查。军械所那边之前便调查过,并无什么发现,现今又出现这么多军械,如果说军械所里没有异样实在说不通。还有那箱子里的东西究竟是何物?这些,都需要我们仔细调查。”湛槿初总结了一下他们现在面临的情况,他看了大家一眼,接着道:“今夜先这样,再怎么熬下去也没用,这一时半会也查不出什么。便都先回屋休息,明日再议。”虽说从贺南泓三人眼里看不出累意,但毕竟在那庄子一直得小心谨慎,加上来回的路也不短,大家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疲惫。 第二日清晨,朝会结束后,湛槿初没有和贺南泓他们一块儿出宫,他去了御书房一趟。 刚到御书房,福喜便迎了出来,笑着朝湛槿初道:“奴才见过恭王殿下,殿下今日怎么得空来了?” “今日无事,父皇今日身体如何?我来看看。”湛槿初说着抬脚便要往前去大殿内,不料却被福喜拦住了。 “殿下,这......皇上现在不方便见您。”福喜神色有些为难,他低下头,不敢直视湛槿初那略带疑惑的双眸。 “嗯?可是有大人面圣?”湛槿初把疑虑问出了口。 福喜张了张口,满脸纠结,“这......不是见各位大人,是......” 福喜话音未落,紧缩的殿门里便传出了声音。 “皇上,你怎么不让让臣妾,臣妾都不知该怎么落子了!”一道带着娇憨的女子声音传出,让湛槿初越发疑虑丛生。 “哈哈哈哈哈,好,让让你,朕同意你再毁一次棋!”明德帝爽朗的笑声响起,接着便是带着笑意的说话声。 湛槿初眉头微蹙,他不知这里面是何情况,更想不明白为何父皇会将女子带入御书房。 “怎么回事?”他沉声问福喜道。 “是因贵人,她给皇上送汤来,便被皇上留下了。两人正下棋呢,已经好一阵了。”福喜见没法瞒,便直接给湛槿初说了。 湛槿初神色一沉,藏在袖里的手已经攥上了内袖,“因?哪个因?”他的母后闺名便是一个“愔”字。 福喜知晓湛槿初在想什么,连忙解释道:“是因为的“因”。” 湛槿初眼睛一动不动地的盯着那扇门,听着里面那时不时地笑声,本是站在火辣的阳光下他却感到了无尽的寒冷。原来,人都是会变的。 “封的不是婕妤吗,什么时候升了贵人?”湛槿初缓缓开口问道。 “前日皇上让贵人侍的寝,而后当夜升的位分”福喜叹了口气,这皇上的心意又岂是他们这些阉人能随意揣度的。他悄悄看了眼脸色有些苍白的湛槿初,暗自摇了摇头。 湛槿初没想到仅仅是一次侍寝之后就升了位分,看来父皇是真的喜欢这位因贵人了。他又看了眼那紧闭的殿门,转身往外走去。 福喜默默跟在他身后送他出院门,在他看来,即使皇上再喜欢因贵人,这心里依旧会藏着柳后,恭王殿下依旧是他最看重的继承人。 眼看着湛槿初头也不回越走越远,福喜却从那背影中感受到了无尽的悲伤。他默默转身回了殿门前守着,殿里的嬉笑声声入耳...... 第二节 湛槿初心情郁结,他没有回王府,而是悄悄进了侯府,没有惊动任何人。 “主子,我去唤泓将军过来?”林文知道湛槿初此刻的心情,但这关于皇上的事,他一个侍卫没办法开口宽解湛槿初的心。见湛槿初驾轻就熟地带他回了贺南泓的屋子,他便开口问道。 湛槿初没有说话,他摇了摇头,“你先出去,我自己静一会儿。别告诉他我过来了,叮嘱外面的下人一声。” 湛槿初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态,明明父皇一直以来都有那么多的妃子,身边从来没缺过人。但这一次,他却感到了莫名的悲伤。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母后,也是为父皇。 这贵人的容颜他在画像上见过,那双眼睛确实有些像母后。但即便是这样,父皇给的封号“因”还是于理不合,这是冲撞了母后。这样的忌讳父皇不可能不知道,但现在还是给了这个封号,湛槿初便有些看不懂了。 父皇究竟到底喜不喜欢这个贵人?湛槿初捉摸不透。他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试图放空大脑,却没什么效果。 咯吱,屋门开了。 贺南泓转过屏风便看到了那把自己裹成了一团的湛槿初,他走了过去,轻轻将盖住湛槿初的被子掀开来,自己也坐到了床榻上 “怎么了?出了何事让你心情不好?”贺南泓一眼便看出了湛槿初的难受,他将人一把抱起坐在自己的腿上。 湛槿初顺从的把自己的坐姿调整了一下,“父皇有了新的贵人,我去时没见到他。这贵人的封号,是“因”,因为的因。”他靠在贺南泓肩上,眼睛闭起来,叹了口气道。 贺南泓愣了愣,“因”,这个字与先皇后的名同音,怎么能用做一个贵人的封号。他摸了摸湛槿初的头发,明白了为何这人回来后便一声不吭直接躲回了屋。 “皇上也许有自己的考虑,我们可以先查一查这位的身世。”贺南泓静静地抱着湛槿初,等感受到怀里的人渐渐平静了心绪才开了口。 “其实我能理解父皇,他很爱母后。母后走了这么久了,他遇上一个与母后有那么一点相似的人,便想把人留在身边。替身也好,真的一见钟情也罢,我只是希望他别让自己绷得太紧,最后因为那贵人达不到自己心里的预期而伤心。”湛槿初平淡地与贺南泓谈论起这件事,他只是不想父皇一直活在母后的影响中。 贺南泓无法开口,他不知这该如何宽慰湛槿初。如果他是明德帝,或许会更甚。不,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不会独自一人活下去。 “皇上能不顾忌讳赐了这贵人封号,定是再三考虑过。你可有到太后娘娘那问过,这不是寻常事,娘娘定然会过问。娘娘既然什么都没说,那这背后或许真有隐情。你啊,便不用这样忧虑了,看看这眉头,都皱成什么样了。”贺南泓笑了,他把湛槿初的头从肩上轻轻摆正在自己面前,用手抚平了他的眉头。 ———— 第二日午后,秦睦从礼部将因贵人的家世情况书册全都拿到了湛槿初面前。 “怎么,她有问题?”秦睦看湛槿初一份一份仔细看着,也起身走到桌案前,拿起了一份看了起来。 湛槿初仔细地看着,“只是想看看这女子有没有什么不妥。毕竟伺候在父皇身边的人都得谨慎一些。”他边翻看边回道。 “之前我便查看过的,并没有问题。泸县知县之女,年十六,琴棋书画都有所涉猎,算是个才女。”秦睦想了想道,这些秀女的信息都是一一筛查过很多遍的,并无不妥。 湛槿初想了一下,“入选后,可有给她画过像送回泸县确定过?” “有,这些都是必须的,没有遗漏。”秦睦肯定过,这些事他都安排妥当了的。 湛槿初便也没再看,毕竟能出现在上面的这些内容都是有专门的侍卫去一一核查过的。 “罢了,便先如此,我让福喜小心防着些便是。”湛槿初放下那些文册,起身往屋门走去。 春日的景色真是美得让人心生欢喜,他希望接下来的日子能有这今日这般的阳光和春风,温暖和煦,让人心情舒畅。 第154章 再到露昶 第一节 转眼便进了夏日,阳光炙热烘烤着大地。午后,京城似乎将要迎来一场大雨,一丝风都未曾出现。知了也受不住今日这炎热,一个劲儿叫个不停。 “李静已经传回了消息,李超他们要开始动作了。父皇那边的人已经往那边转移,过几天或许就会派我们过去,今日我们便商量好人选。”湛槿初看完父皇让人送到他手里的密信后与贺南泓他们说道。 宣润点了点头,“京城还是得留人,我们不能全去,会引人注意。” “我去了也不了解,帮不上什么忙,便留在京城,不给你们添乱。”秦睦直截了当的开了口,他自己是什么实力他还是清楚的。 “我也留在京城,砚泽在政事上能帮忙,我在军事上有些拙见,正好一文一武。”贺南辰也开口道,毕竟他也不熟悉露昶的事,留在京城反而才是最好的选择。 “看来只有我随你俩去了,你俩悠着点,我可不想做一盏照亮你俩的烛火。”宣润一脸无奈,看着众人吐槽道。 湛槿初也被他这话逗笑了,“放心,人前我们会收敛一些。”他转眼看向贺南泓,两人的眼神交汇在一起,情意绵绵。 几日后,湛槿初、贺南泓、宣润三人便接受了前往露昶的密令。他们并没有和家人说自己的去向,夜黑风高时便匆匆出了京城。 ———— 露昶,和风斋。 “新找的那工匠又试图逃跑,这个月的香料匣子产量极低,我们是否需要再寻一个工匠?”季边低眉顺眼的站在施磊前方,语气和顺。 “这个月第几个了?”施磊斜了他一眼问道,语气中夹杂了怒气和不耐烦。 “第四个。”季边头又低下去了些。 施磊冷笑了一声,“既然如此找那么多有何用?都是不省心的东西。”他转了转手上的杯子,柚子额可惜的感叹道:“还是之前那个小傻子比较好控制,手艺也比这些酒囊饭袋好多了。” 季边没有说话,确实是这样的。小傻子在的时候,做出来的东西又好又精致,那些有钱人最喜欢为这些东西花钱,因此和风斋每个月都有固定的出项。最近江城的那笔大生意也因为匣子的制作速度慢差点就供应不上,那些匣子懂行的人一看便知不如之前那样精致,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发现,他们还得靠着那两人把东西在那些富饶之地传播开来呢。 可惜,这傻子生死不明,派人在那山里找了七日也没有个踪迹。 那山林阴冷潮湿,终年见不到太阳,里面也藏着许多野兽。小傻子本来就心智单纯,这要是真进了林子只有死路一条。 “既然他不干了,那便送他上路便是,不必这点小事就来禀报。露昶的工匠没了,就去别的地方寻一寻。听说那含提县有个做木活的人远近闻名,你们,也去找他谈谈。”施磊把茶杯往下一按,抬眼看向一直低着头的季边。 “是,主子。”季边顺从应下,接着他抬起头看向施磊,“主子,李超他们那边已经准备就绪了。” 施磊放下了杯子,看向了窗外那棵繁密的大树,此刻一阵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准备好了的话,我们便马上行动,我都快等不及向大人领赏了!”他嘴角扬起了一抹邪笑,让人看得心里发怵。 “恭喜主子将要得偿所愿!”季边跪地俯首,十分虔诚。 施磊最喜欢见到季边这副样子,这便是他最听话的奴仆。他欣赏着这样跪匍着的季边,心里涌起了阵阵怪异的兴奋感,恨不得将手上的东西全都招呼在他那背上。施磊越想越兴奋,眼里那炽热的欲望似乎将要脱眶而出。 “下去。”施磊到底忍住了,他靠到了椅背上,闭上了眼。手上紧紧捏着茶杯,宣泄着那不可告人的心绪。 ———— 露昶,万景楼。 再次入住,湛槿初和贺南泓却有了与之前不同的的心境。这之前两人是瞒着众人偷偷相爱,如今恐怕他俩的爱情已经为天下人所知。 “这次我们还是得用上次的身份,理由倒是有个现成的。最近的那几批匣子一看便知人的手艺,粗制滥造的货物也往江城送。这买的人越来越少,之前的顾客根本不买账,我们损失了大量客源,如今再来这露昶,便是来看看这和风斋怎么不按契约来交货。”刚进屋坐下,大家还未来得及喝上一口茶,湛槿初便开始了布排。 第二节 贺南泓和宣润没有异议,这是一个好理由,和风斋的人也不会因此怀疑他们突然造访露昶。 “我们明日便去一趟和风斋。”贺南泓示意湛槿初先坐下,“锦安,你的身份便是我们白家的世交路家的三公子,你也是一个经商大户,我们那拿了不少货物,也正因这个问题,心底好奇,跟着我们一起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阿四,你是随行大夫,他们没见过你,不会有所怀疑。”他让安九给宣润送上了一个面具。 “行。”宣润接过那薄如蝉翼的面具,有些好奇地翻看了起来,接着便往脸上试了试,正好合适。他也没感到任何不适,这面具透气不闷热,倒是让他感受不到脸上有东西。 “这面具真不错,李阳,给我来面镜子。”宣润吩咐道。 李阳看在眼里只觉得好神奇,听了宣润的话快速取来了一面铜镜递去。 宣润左看看右看看,这在脸上真就严丝合缝,他都快怀疑自己的五官是不是真的长成这样了。他揭下来拿在手上,看向贺南泓道:“我能再求几张吗?大理寺办案有时候也需要用到,但我们那面具实在太粗糙,与这根本没法比。”他也不藏着掖着,眼神发亮,认真地请求道。 “嗯,回了京便让他们给你送过去。”贺南泓直接应下了,这面具普天之下也只有他手下能做出,若是流于市面恐千金难求。但对于朋友,他从不吝啬。 几人在一起用了晚膳后,贺南泓和宣润便悄悄前往西北军大营。湛槿初被众多暗卫亲卫守着留在客栈,林斯、林文、安九三人就杵在湛槿初屋里,在离湛槿初不到三米远的椅子上坐着。 原先是站着,湛槿初看着三个高大威武的侍卫就那么站在屋中间盯着自己,都没法静下心来看露昶这边的暗探汇集来的消息,于是他便吩咐人做成了一桌,别一直盯着自己。 他看完了集册便抬头看那几人,虽说是坐下来没有看他,但那紧绷的身体和随时四处张望查看情况的谨慎,实在是让湛槿初无奈。这也不怪几人,毕竟是贺南泓亲口吩咐的,上次身边没人遇上了突袭还受了伤,可把贺南泓吓坏了。所以这次阵仗浩荡,就差把他这屋子围成铜墙壁垒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暗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陪父皇微服私访。 “主子困了便先休息,泓将军他们该是得到田块亮了才能赶回。”林文见湛槿初看着他们,便起身过来为湛槿初添了茶水。 “我睡下后你们也都去休息吧,留一人便好,不必这样。”湛槿初看三人又一起盯着自己,哭笑不得的地开口道。 安九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们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守护着主子,该是好好守着才行,平日有泓主子都用不上我们。而且泓主子再三嘱咐,我们可不敢不听,您啊,便好好休息,我们尽量降低存在感便是。”安九认真的说道。 湛槿初听罢,也就不多劝了。 天微微亮时,贺南泓和宣润便赶回了万景楼。贺南泓并没有第一时间进屋,而是先在隔壁沐浴更衣后才悄声进了屋。他来到床榻时,湛槿初已经直起了身。 “回来了?”湛槿初见他头发还是潮湿的,便拿过他手里的巾帕替他擦拭。 “告知了韩将军此事,他已经发布了号令,全军严阵以待。该布排的地方也吩咐下去了,那些个放置火药得地方全都有人盯着。”贺南泓眼里含笑,感受着身后之人的细致。 等头发干的差不多了,湛槿初才停下,又拿过木梳替他把头发梳顺,“睡会儿吧,我们午后再去,总要让他们先收到我们到露昶的消息。” 贺南泓拉过湛槿初的手轻吻了一下,“好,你陪我。”他看得出湛槿初并没有睡好,他抚了抚湛槿初的眼角那明显的青晕,翻身上床抱住了湛槿初。其实刚刚开门的声音很轻,但湛槿初还是醒了,种种迹象说明他一直未能沉睡。 午后,那炽热的火球挂在天上,人在外面稍微活动一会儿便是满头大汗。马车里备足了冰块,此刻正散发着凉意,车上的几人正商量着如何与和风斋的人谈话,才能更好的打消这些抚溪人的疑心。 “阿四,待会儿你便只管看我,昨夜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带上了吗?”湛槿初看向一旁不做声的阿四道。 “回主子,带上了,闻起来和看起来都像是减缓癔症的药。您放心,他们不会有人能看出问题。”阿四肯定道,他对亲手配制的药丸十分有自信。 第155章 癔症 第一节 贺南泓给湛槿初打了伞才接他下了马车,明眼人一看便知湛槿初生了病。这不,脸色苍白,几乎所有的力都在贺南泓身上。接着宣润拿了一把折扇,一副潇洒贵公子的模样,迈着悠然的步伐下车,当然,也不忘担忧地看了眼湛槿初,似乎在确定他的身子是否还能坚持。 由于天气太过炎热,街道上行走的路人并不多。稀稀落落的几个行人也无心看这豪华的马车,一个个埋头快步往家的方向走去。摆摊的人也都躲到了另外一两条此时晒不到太阳的巷子中去,整条路上十分安静,只有那不知在哪里藏住身子的知了和蛐蛐儿相互应和。 季边本在店里清点着物品,一转身便看见湛槿初等人进入了和风斋。 “哎呦,这不是两位白公子吗?这大热天的,大老远的怎么会到露昶来?”季边早已收到这几人又到露昶来的消息,正猜测着他们因何而来,没想到他们倒是直接登门了。 湛槿初咳了两声,语气虚弱,他淡淡地笑着对季边道:“难为季掌柜还记得我们。”说完,他又猛烈地咳了起来,身边的贺南泓心疼地帮他顺气,将他整个人拢在怀里。 “两位公子可是我们和风斋的贵客,难能不记得。这......白小公子是病了吗?”季边客气完了,便带上了关心的语气问道。 众人都关心着湛槿初的状况,贺南泓更是急的将人横抱起来走到椅子上坐下,根本无人回应季边。他也不恼,就那样站在一旁,但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湛槿初的脸,心里欲望翻滚。 “无事,不必担忧。”湛槿初停下咳嗽后,扬起一抹笑看向季边,那抹笑看起来似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只在脸上停留了一瞬。 就这一抹笑,季边激动不已,他压制住嘴角上扬,一脸忧心,“我去帮忙请大夫来,白小公子这情况可不能耽误。” “不用,我们带了大夫。”贺南泓瞥了他一眼,又将眼神落在湛槿初身上,仿若不想把眼神分给湛槿初以外的人。他用手示意安九将铺子里的闲杂人等全都劝离,又开口请季边暂时关闭了铺子门。 林文刚出门去请阿四进来,这边湛槿初便突然胡乱说起话来。 “哥,你看那是不是月亮,好美!咦?你的身上?你身上有星星?!”他先是指着屋顶笑了起来,一脸惊叹,接着又看向了季边,眼神中的光芒随之而起,他想站起身往季边那走,奈何被贺南泓抱着,怎么也动不了。他苦恼地伸出了手往季边身上去,修长的手指张开来又握起,似乎真的在抓星星。 贺南泓满脸悲痛的看着他的动作,但不会去制止他。宣润也弯下腰注视着湛槿初,惋惜地直摇头。 季边看着这状况,突然一个想法就心中冒出,这......莫不是这白小公子也经常用着那香料盒,所以已经染上了癔症?看这情况,真有些相像。他默默的退朝一侧低头观察着湛槿初,想要确定自己的想法。 “怎么回事?小公子的病又发作了?”阿四提了药箱急匆匆往外踏进了屋,一看到湛槿初这情况连忙把药箱一放,从箱子里拿了药出来。 “先把这喂下去,这癔症还会在发作一会儿,大公子的好好照看着,别让小公子做出伤害自己的事儿。”阿四从一个瓶子中倒出了一粒药丸,那药香味瞬时而出。 季边本来就是一个会用毒和懂香料之人,他站的近,隐隐约约便能分辨出其中的一两种药材香气,正是平常抑制癔症的药材。他亲眼看着湛槿初被喂下药丸,心里越发肯定湛槿初是得了癔症。 湛槿初又胡言乱语了好一会儿才仿佛悠悠转醒,他看着周围的人,脸上涌现悲痛,“刚刚又陷入幻觉了是吗?” 大家都没说话,气氛压抑,说不出口的话如同缠在了蜘蛛网上,越缠越紧。 湛槿初已经感受不到这夏季的炎热了,他把自己拼命往贺南泓怀里埋,好一会儿才轻轻开口说了话:“送我回客栈。后面的事,我便不来了。” 贺南泓听完,将人抱起来,示意安九开门,抱着湛槿初走了出去,全程没有再看任何人。 “对不住,我这兄弟本就性子冷,这白小弟是他的心头肉,容不得半点闪失。失礼了还请掌柜的见谅,后面事便由我来与你对接便是。”宣润手执折扇抱了抱手,歉意地朝季边一笑。 第二节 季边默默收回看着湛槿初他们远去的眼神,扬起了笑脸朝宣润鞠了一躬,“公子哪里的话,大公子对小公子的感情真是让人羡慕。唉,只希望小公子能快些好起来。”说着脸上还出现了担忧和可惜。 “难了,唉!”宣润感叹了一声,接着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个了,我们此行来是为了香料匣子。掌柜的,我之前从白煜他们手里拿的香料匣子可是十分精巧别致,那机关做的完美无瑕,怎么最近却大为不同了?这,你可得给我们个解释。”他突然严肃起来,大有一番逼问地样子。 季边心里咯噔一声,果然是被发现了,这可如何是好。他拼命地想着说辞对策,宣润却自己坐上了椅子,抬眼盯着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看得心里发毛。 “怎么不说话了季掌柜?这匣子骗一骗寻常百姓还可,可我们都是销往富贵人家,这让人一眼便知是破烂货的东西你们竟也敢往我们那送!多家店铺被客人直接上门退货,不仅失了生意还丢了我们两家百年清誉,这,你们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宣润丹凤眼一挑,剑眉也随着往上一提,整个人气势如虹。他示意让李阳把带来的香料匣给季边,朝季边扬了扬头,让他自己看。 季边接过香料匣,额头上的冷汗已经流了下来,他当然知道是什么情况,但这是万万不能说的。他仔细端详了一阵,抬头后脸上已经不见笑意,他沉声道:“公子,这情况我们也是才知晓。与白公子他们合作的事宜我交代给了一个信得过的人去仓库提货,而后又经历了装货再送出,究竟是哪一环节出了问题我们还得仔细核查一番。还望您多担待,宽限我们几日查明事情真相。一旦有了消息,我必会第一时间登门告知、请罪。”他弯腰鞠礼,言辞恳切,挑不出什么错处。 这话正中下怀,宣润暗中呼了一口气,脸上依旧是那副傲气模样,“那就劳烦掌柜的好好调查清楚了,可别让我们失望。毕竟这支付大笔违约金事小,让这所有人都知道你们和风斋不循约定可就是大事了。”宣润虽然笑着,但语气带上了威胁,他把扇子一展开,潇洒往椅背上一靠。 “当然!我们和风斋最是注重诚实守信,定然能给您和两位白公子一个最好的解决方法。”季边肯定的回应道。 “行,我信你。季掌柜,那我便先走了,等你消息。”宣润起身,嘴角扬起一抹笑,缓缓走出了和风斋。 季边弯着腰送宣润出了和风斋,等人走远了他才直起了身,脸上的笑意被冷漠取代。他示意小厮看着铺子,自己抬脚往后院去了。 这边,贺南泓先带着湛槿初回客栈,一进入马车,本来虚弱的人瞬间就精神了起来。他眼里噙着笑意,“这一次演得如何?” 贺南泓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头,“很像。”差一点连他也信了,后面他的反应,也差不多是真实流露了。他依旧将湛槿初抱在怀里,没有单独让他坐在一旁。 他早就想将湛槿初带出来了,可惜手被湛槿初握着,一旦他想动作湛槿初便会捏一捏他的小指。那季边的眼神,让他忍不住想送其魂归故里。想到这,他又将怀里的人拢了拢。 湛槿初也不恼,任由他紧紧抱着。这马车上冰块足够,即使是两人抱在一起也不会很热。 “主子把这个吃了,那药虽然对身体无碍,可再怎么说也是含有一些药效的。”阿四紧随而上,双手奉上了一个小小的、像点心似的东西给湛槿初,“这是解除药性的甜饼。” 湛槿初轻咬了一口,还真是甜的,他吃完了剩下的一口,嘴里全是甜甜的味道,“阿四真厉害,这也能配置成点心,味道确实不错。” 阿四朝他笑了,“林斯哥爱吃点心,这里面的药材都是解毒下火的良药,我便常常做一些给他带着。” 湛槿初见阿四这只是说着林斯的名字眼里都有了爱意,心中不禁摇了摇头,恐怕林斯那傻大粗还当人是弟弟呢。 湛槿初朝贺南泓去了个眼神,眼里闪过无奈。这阿四也是个不爱说话,更不喜欢吐露心声的人,也不知这能不能成。 贺南泓握住了他的手,在他手心里挠了挠,“让他们自己随心。” 宣润回到万景客栈时刚好到了晚膳时分,他直接便进了专门用膳的屋子,湛槿初和贺南泓已经等在那了,就等他回来一起动筷。 第156章 分开探查 第一节 “那季边果然和我们料想的一样将事情推到了别人身上,谎称不知情,别说,装的挺像。”宣润边夹菜边说道,这露昶万景客栈的饭菜结合了露昶当地特色,做的确实美味,他昨日吃了一次便还想再吃。等事情了了便带着秦睦过来尝一尝,他肯定会喜欢。 湛槿初笑着道:“他肯定认为我中了毒已经染上了癔症,我们过两天再把各地许多富贵家多多少少都有人突然犯了癔症的假消息一传,他们的行动就该更快了。” 贺南泓给湛槿初布完菜才自己吃了起来,“先别急,看看他们会怎样解决这事。我们刚去演了一场戏,而后就突然爆出多人染上癔症,反而会引起他们怀疑。” “也对,那便先看看情况。”宣润点了点头,“对了,今日西北大营传来消息,他们已经准备就绪了。” 湛槿初也为贺南泓夹了一些他喜欢的菜放在他碗里,闻言接着道:“父皇的人也传了消息,那些运送火药和兵器的抚溪人也都在控制范围之中,只待他们行动就包围拿下。” 把事情都说完,膳桌上便安静了下来。宣润坐在湛槿初和贺南泓的对面,看着两人互相为对方夹菜的恩爱样,默默低下了头吃着自己碗里的饭,顿觉不香。 “有一个疑点,他们囤积这么多火药和兵器,但兵力却极少,囤这么多只是想要炸毁西北军营吗?还是,在我们没发现的地方,还藏有兵力。毕竟鲁直那边都能藏住那么多兵马,更何况是这。”见两人都用完午膳,贺南泓才说出这疑团。 湛槿初神色凝重,他想了想,确实如此。如果只靠这些抚溪人,很难对西北军营产生影响。火药和兵器得结合使用,这兵器又得两人控制,人数就相当于又减了一半,这样他们人手怎么会够? “我带人到周边几城查一查,看看是不是还藏了兵马在其他地方。”宣润沉思默想后看向两人道,“你俩不方便到处逛,毕竟现在烨白是难以到处活动的状态。而我不同,在他们眼里我也是一个大商人,出门到处考察也是应该的。而且我只是你们的一个友人,不像景煜一般需要时刻在你身边。” “好,那便把这事交给你了,林斯和柳三都可以调配。”湛槿初也认为交给宣润最好的选择。 午后,宣润再次戴上面具出了客栈,带着乔装的侍卫出了露昶。 他们没走出多长的路,便已经发现后面有人跟随。宣润坐在马车上,淡定地扇着扇子,他早就嘱咐过带出来的侍卫,一路正常走便是,不必理会后面的那些阿猫阿狗。 白日里,宣润便带着几个侍卫在各个店铺不慌不忙地逛着,看见好看的、适合秦睦的东西,他便一一买下。后面又为他们几人的父母亲友都买了些,趁现在还有空闲,置办一些特产也不错。 夜里,他便和隐在暗处的暗卫和林斯他们一起到处查看,一点一点地搜寻着抚溪人的踪迹。 这边,贺南泓和湛槿初也没闲着。同样是夜晚,他们又去了之前齐愿景被困住的那个神秘村落。虽说是夏日,但这里由于树木过于高大繁密,牢牢地把整个村落笼在了树荫下,使之依旧阴冷潮湿。 由于齐愿景的消失,和风斋的人便设置了几重防护栏,在蒙上黑布,村子里面越发伸手不见五指。 湛槿初和贺南泓原以为这个时辰过来人都会睡下了,没想到里面却还十分喧闹。两人对视一眼后,贺南泓直接抱起他从树上往里进,到了那小院子外面,喧闹声越来越大,几人便隐在黑暗里,听着里面的吵闹声。 噼里啪啦!碰! 过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里面的喧闹依旧未停,各种声音随之而来,吵闹声越演越烈,肉搏的声、痛呼声、骂声开始响起,越来越大、越来越乱。 “让我们回去!说了昨晚便让我们走,如今做了一批又一批,到现在还没个什么时候让我们回家的准信。工钱也不结,饭菜也不合口味,当初说的好好的,没想到竟是个骗人的作坊!”一个男子言辞激烈地吼道。 随着应和的声音也响了起来,群情激愤,都愤愤不平。对面的抚溪人凶神恶煞,手里都拿了棍棒,“都回去睡觉!” “睡什么觉!老子要回去!”男子怒目圆睁,将手里拿着的一个匣子砸了过去。 第二节 领头的抚溪人偏头躲开了,但眼底却阴森一片,“再说一遍,回去睡觉!”他是今年才到这里,没想到却发生了这么多次争吵打闹。上面交代的事情完不成,导致他受到了许多责罚。现在又再次出现这情况,他心底的怒火已经快克制不住了。 “兄弟们,上!他们不跟我们谈,我们也不稀罕。把他们都打倒了我们便能出去了!老子真是受够了这里!”说着,他便拿起手里的木锯往前冲,后面的人也跟着拿上东西随他而去。 咻!一支短箭直插进了带头那男子的喉咙,他还没来的及反应便已经倒下死去。紧接着,又一支短箭射出,离领头的男子最近的人也被射中倒下。后面的人瞬间安静了下来,恐惧地看向对面那射箭的人。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便让你们尝尝这滋味好不好。实话告诉你们,你们来这,便是做狗的,这辈子都别想出去。若是听话,吃食就少不了你们,要是再像今日这般,那他俩,就是你们的下场,看清楚了吗?”领头的抚溪男子笑了起来,他看向对面这些呆若木鸡的大荆人,心里嗤之以鼻,都是些怂货。 一些胆小的早已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听完他的话,当即就把手里的东西扔下,往后退了退。 前面的人想要往前再走,被后面的人拉住了冲他们使了使眼色,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喧闹在死了两个人之后便停了下来,等工匠们都灰溜溜回屋了后,几个抚溪人便把两具尸体往林子里带,挖了坑埋了进去。不是他们心好,只是因为天热,他们在这里面白日潮湿闷热,人若是留着容易发生疫病。 湛槿初和贺南泓几人看着里面发生的事,眼底寒芒闪过。这些抚溪人胆敢在大荆这样杀人如麻,真是找死。 安九刚看到他们射死第一个人的时候,便想直接往里冲,被林文拉住了。 “不能暴露。”湛槿初看向满脸怒容的安九,轻声道。 “先离远一点再商量对策。”贺南泓瞥了一眼院里,先带着湛槿初往外走。 远离了校园一段路程,安九便再也克制不住,“这些狗*娘养的怎么敢这样!” “这些人凶恶残暴,不知道已经死在他们手上多少大荆人。我们此时出去不仅仅是暴露了我们,更会让他们丧心病狂地乱杀人。他们的兵器你也看到了,我们能躲开,但那些百姓却无法。所以,我们的从长计议。”湛槿初出声安抚着众人的情绪,见到了那残忍的一幕,大家心里的怒气只会多不会少贺南泓眼神落在安九身上,安九瞬间安静了下来。 贺南泓的眼神带着威慑落在安九身上,“冒进和冲动解决不了问题。这一点,我已经与你说过多次。” 安九瞬间安静下来,他低下了头,向贺南泓鞠了一躬,“属下知错。” “好了,安九,这事大家都有怒火,但你要记住,只靠蛮力对付他们是不行的,我们并不是那些话本里武功盖世的大侠,只有智取才适合我们当下的情况。”湛槿初拉了拉贺南泓,让他收了冷意,转头对安九认真说道。 “属下明白。”安九心里暗暗后悔自己刚刚的冲动,也庆幸恭王殿下在主子身边,否则,他又得被罚了。 贺南泓收了威慑,看向几人道:“工匠中有几人是脑中有想法的,我们可以先悄悄与他们联系上,里应外合。” “那个在后面阻止前面一人往前去的小哥便是一人,今晚抚溪人定会彻夜监视他们,我们没有靠近的机会,待明日我们再来。”湛槿初指出了一个工匠,他当时清楚地见那小哥朝前面的几人使眼色。 林文也开口补充道:“还有前面挡住后面那人往前的大哥,他虽然默不作声但却在第一时间将后面那个冲动的人挡住了。” 安九尴尬地摸了摸头,他的注意力全被怒火带走了,只想着诛杀那些抚溪人,其余的都没仔细看。 “先回。”贺南泓一一回想了一遍这几个人的模样,然后便带了湛槿初出了村落。 他们走后没多时,季边便趁着夜色而来,听着那村里领头的人回报而此事,眼里一片寒凉。 “再有下次,不用再留。”季边阴狠地说道,说完,他盯着地上的血迹问道:“死的是?” “死了的是上月从城里找来的普通工匠。”领头的回道。 季边冷笑了一声:“那便好,只要那几个不死就行。对了,过几日我便会再送一个过来。记住,这一个,得好生对待,不可伤了。”他说的便是施磊提起的临县有名的木匠。 “是。”领头的人恭敬的应下。 第157章 联合 第一节 季边没待很长时间便准备回和风斋,临走前,他又去警告了一番那些工匠。当然,他可不像那领头的抚溪人一般态度强硬,而是当头棒喝后又给一捧甜枣,整个过程莲花山那个都带着笑,只是这笑真不真切便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他并没有按施磊说的那样将人杀了,找人本就不易,损失一人他们的计划就会多耽误一日,施磊没有亲自体验过个中艰辛,当然不知道这情况。 季边被领头的人送出村落时突然转变了主意,他不想回和风斋了。刚才进那些工匠的屋子时正好看见了他们做好的香料匣,莫名想起了那温温柔柔的白小公子,一时间心神荡漾起来。所幸这地方发生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也不必这么晚了还去和施磊道明情况,于是回了城后,他便冲着南风馆去了。 一夜风流过后,季边心里还是不满足。这伺候的人再怎么神似那白小公子也照样是个假的,原本卸了的火又因为想起湛槿初而旺盛了起来。 早晚有一天,他会把那温顺的公子压在身下,让其夜夜求饶。这一天,或许真的不远了。只要大荆完了,他季边便是抚溪的大功臣,区区一个富家公子还不是他想要就要的。 天色才微微亮,季边绕了条路慢悠悠地走在一条僻静的道上,那青砖古瓦的墙上似乎能照见未来之事。他看到那一直冷着脸的白大公子跪在地上,盯着他与那白小公子日日欢好,却始终也阻止不了的情景。季边越想越忍不住肆意笑了起来,引得过路的大爷大娘驻足观看。 第二日夜,贺南泓换上夜行衣独自一人到了那村落里。昨夜已确定了可以有所助力的三人及他们所住的屋子,便为贺南泓省去了一大部分寻找的时间。 他避开巡逻的抚溪人到了第一个屋子,这屋子小,只住了三人。由于天热,窗户敞开,贺南泓确定这几人都睡熟了之后才闪身进屋。屋里黑暗一片,并无任何光亮。贺南泓拿出湛槿初在他出发时塞给他的夜明珠,借着亮光一个个看过去,待找到了人,他便伸手唤醒,同时将那人的惊呼声尽数用手捂住。 贺南泓冲那人摇了摇头,示意他噤声,别吵醒其他人,顺便掏出了一个大理寺的铭牌。那人本来还很惊慌,以为是那些抚溪人要偷偷把他处置了,见到这大理寺的铭牌时,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看向贺南泓,兴奋地朝他猛点头。 贺南泓将阿四给的解药让这人吃了下去,然后拿出一支特制的迷香点燃,呼吸之间,床上睡熟的两人鼾声渐起。而后他便将人带出了屋子,离远了院子后才缓缓开口:“他们人数太多,城里也还隐藏着许多,我们此次来只是调查,人数屈指可数。所以,我们需要你的帮忙,里应外合,将这里的大荆百姓都安全带出去。” 这人虽然蒙着面,周身却充满让人无端恐惧的气势。王东看不见他的脸,但那健壮的体格和沉稳的话语让人忍不住信服。本来自己一直试图逃出去,奈何这是十足的贼窝,一进来便难以再走出去。如今朝廷来人了,是来救他们的,自己若是能帮助到朝廷的人也是自己的荣幸,将来回了家也是光宗耀祖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昨日那血腥的场面他都不怕,这大有机会的事他怎么会退缩!一番思虑之后,王东扬起了坚定的脸,眼神中的光彩似乎要将这黑暗的地方照亮。 “我干!您说要我干什么,我一定配合!”王东语气异常坚定,迫不及待地等贺南泓交代他任务。 贺南泓拿出了一个小纸袋递给了他,“找机会把这东西下到那些人吃的东西或者水中,放心,这东西无色无味,而且用银针也无法试出毒性。” 王东本还想着这任务有些困难,因为那些人吃饭前都会一一用银针试毒,十分谨慎。 “那便行,过两日就轮到我烧菜,我就把专门给那些人做的那份中加上料!”王东对这些人恨得咬牙切齿,终于有东西治他们了,还是自己亲自动得手,想想都觉得爽快。 “先保证自己的性命,别冲动。三天后的这个时辰,我还会再来,到时候你便装睡,别让其他人发现。这些事,只是你知我知,若别人知道了不小心暴露出去,就全完了。”贺南泓看这人应下得爽快,倒也省了他一番口舌,再次叮嘱一番后,便将人送回了屋。 第二节 接下来,贺南泓又用同样的方法将另外两人分别带出,又分别给两人派遣了任务。一人同样是下药,不过方法不同,是将药撒到平日清扫的水中,拖完地后药性会挥发到屋子里。这种药其实是辅助那饭食或水里的药,两种药分开则只是微毒不伤人,一旦结合,便是剧毒。所以他分别给了两个人,也是为了防止他们误用。 当然,贺南泓给另外的人的任务便是把解药用在自己人的饭食中。几人不知晓自己有同伴,只认定了一件事,配合着朝廷的人把事情做好他们就能走出这个不见天日的鬼地方,所以都干劲十足。 事情交代完后,贺南泓便赶回了客栈。如今林斯和柳三都跟着宣润出去了,客栈里虽然有安九他们,他还是不放心。 他回到客栈时,屋里的蜡烛还未熄,湛槿初坐在灯下,见他进来了,朝他温柔的笑着。 “怎么还未睡?”他把面具摘了下来放到一边,朝湛槿初走了过去。走了几步后又想到了刚刚在外面奔波多时,就算是夜里也依旧炎热的天气已经让汗水湿透了衣背。槿初最是爱干净,即使他忍不住想要去抱槿初,也得再缓缓。他停住了脚步,往外唤了一声安九,吩咐他准备沐浴的水。 湛槿初见他不过来,也猜到了这人的心思。他起了身走向贺南泓,主动抱了上去,“回来都不抱我。” 贺南泓摸了摸他的头,“我身上脏。” “一点也不脏。”湛槿初抬头吻上了贺南泓的唇,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不嫌弃。 贺南泓紧紧回抱住湛槿初,热烈的吻开始以守为攻,细细密密落下,砸得湛槿初渐渐支撑不住。分开时,湛槿初被抱到了床榻上,贺南泓正打算再进一步时,安九敲响了屋门。 湛槿初看着贺南泓脚步匆忙去沐浴洗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隔着一道屏风,贺南泓健壮的身材隐约可见。湛槿初侧躺在床上,撑着脑袋欣赏着那美男沐浴图,也没忍住咽了咽口水,美色误人啊! 哗哗哗~! 湛槿初看见屏风后的人出了浴桶,随之便拿了巾帕擦拭,再然后,直冲他而来。湛槿初眼睛越瞪越大,被那处直观的视觉冲击得胳膊一软。 “你......”怎么这么半天了还没下去。 贺南泓没有说话,他眼底带着欲望,直接翻身上床将人压了下去。 这一晚,紫玉木雕罗汉床一直响个不停,外面的蛐蛐和夏蝉也在为此伴奏。 ———— 宣润回到客栈时却没能带回什么好消息,这些天他们在邻近路畅的地方都找了一番,但不知是这些人藏得太深还是他们想多了的原因,怎么也没有发现其他的抚溪人。 “但愿是我们想多了。”湛槿初倒也没想着这么简单就能寻到人,“既然没找到那便不找了,若是真有,自然会出来。我们的准备也足够了,若真的是我们意料之外的,我们也无话可说。” 贺南泓也赞同这话,“别多想了,这已经第五日了,该找的替罪羊也该找好了,我想,那季掌柜和他的主子这两天就该上门了。” 话音刚落,林文便进门禀报和风斋来人了。 湛槿初三人对视了一眼,迅速准备了起来。湛槿初戴上面具之后又往脸上抹了些阿四准备好的让他能看上去苍白虚弱地药物。抹完后又让贺南泓检查了一番,确定无误后靠在贺南泓垫了垫子的椅背上,迅速进入角色。 “两位白公子,路公子,打扰了。今日突然上门造访,是因为前几日季边与我说的事彻底查清楚了。都是因为我们识人不清,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了一个奸险小人。这本就是我们和风斋犯得错,我们不会推卸责任。这样,几位的损失可能不是能用银子解决的,我也知道几位不缺银子,但这些都是我们和风斋该拿出来的,实在是对不住。”施磊脸上带着歉意的笑,说完后向后招了招手,示意外面的小厮将东西抬进来。 足足一箱的银子摆在屋子里,站着的两人看着那脸上展现给人看的也都是诚心实意的歉疚,任谁看了都会认为这和风斋敢做敢当不推诿。 宣润照样拿了那把扇子,站起身走到了那箱银子面前,“这位大哥便是和风斋的东家吧,这银子您自己都说了我们不在乎,我想您必然还准备了些别的东西吧?比如,那外面还未抬进来的箱子,我倒是挺好奇的。” 第158章 虚无的理由 第一节 “三哥,别这样。施大哥也是受人蒙蔽才误把那些东西送去的,这说开了就好,以后还送之前那样的匣子便是。”湛槿初虚弱的笑着开口,看似是再给施磊解围,其实是想看看施磊会再编一个为何匣子会做不好的理由,毕竟,没了齐愿景,他们就做不出那样精巧的机关匣。 施磊身后的季边一听到湛槿初开口,眼神就止不住往他身上瞟,然后又挪开,反反复复,让贺南泓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 “谢白公子替施某开脱,路公子没猜错,我们确实带了份薄礼来赔罪,就是不知道几位会不会喜欢,于是便想着最后在拿出来。”施磊含着笑,往外又唤了声:“都拿进来。” 又是一个大箱子被抬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厮,手上端着一个小箱子。 施磊过去亲自打开来展示在众人面前,这大箱子中装的是之前齐愿景还在的时候做出来的匣子,是特意用一些名贵的木材做出来的,这要是是在市面上都极难见到。施磊的本意是留着送回抚溪献给抚溪王,如今出了这岔子,只能分出一些送到这白家人面前。 宣润一看,只一眼便能看出这些匣子的名贵。他朝贺南泓和湛槿初看了一眼,然后扬起了笑,“施大哥好气魄,这样名贵的东西能割爱实属不易,但这些我们实在不敢收。”他说完还向施磊抱了抱拳,一脸为难。 “这些东西在常人眼里确实是难见,但在各位公子眼里我想也不是什么多稀奇的东西,能在各位手上才是它们的运气好。”施磊笑得友好真诚,说出的话也让人听着舒心。 贺南泓压制了自己想解决掉季边的心,朝施磊拱了拱手,“多谢施先生,我们便也不推辞了。只是还望阁下能拿出个章程,毕竟我们还想继续和阁下做生意。也不知后面的货,是否还是如以前那般好。” 见施磊没有回应湛槿初说的关于之后合作的事,贺南泓便直接开口问道。 施磊见没逃过这个问题,但他也是有备而来,刚刚还笑得灿烂的脸一时间变得为难起来, “这就是我们要说的第二个问题,还请各位谅解。我们实在没有料想到,这手下的人是个贪心的货,他不止是把做出来的东西换了,而且他把那些好的货物高价卖出去了。不仅如此,我们去制作的地方看时,才发现他把原来带领工匠们做那些好匣子的师傅给赶走了呀!这各种缘由还是他想贪了师傅的那份工钱。我们去寻时这师傅觉得受了侮辱,不肯再回来,还说这辈子不会再做这活。” 湛槿初面露惋惜,“这手下的人实在是目光短浅,师傅这样好的手艺也就此埋没了。咳咳咳......”说话,他又咳了起来,一直停不下来。 贺南泓连忙起身将人抱起,冲众人点头示意后便抱着人回了屋。 宣润也起身担忧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知道没了人影他才转过身,“实在是抱歉,白小弟不知为何会得了癔症。他本就是翩翩公子,得知自己得了癔症后便郁郁不乐,终日难以欢笑。这还没多少时日这身子骨就坚持不住了,又患上了咳疾。多好的人啊,如今成了这般样子,实在是令人叹息。” “季边之前也与在下说了这事,在下听到这事也十分痛心。所以这第三件东西,便是给白小公子的。早年听说这岩鹭白(别问这是什么,问就是瞎编的,嘿嘿。)能治癔症,我这正好收藏了一些,虽然量不多,但好歹能有些用,还望公子替小公子收下。”施磊将小箱子打开,亲自把箱子递到了宣润手中。 宣润看后,脸上带上了真切地感激,“多谢,这我确实不能推辞。” 施磊在宣润接过箱子后暗自打量了一番,见他确实眼神发亮,便知道这东西确实送对了。 “若是白公子想解契,我们和风斋定然配合。当然,若是几位还能再给和风斋一次机会,虽说肯定不能像之前那般精巧,但我们必定倾力拿出所做的做好的物件儿。”施磊趁热打铁,言辞恳切。 宣润冲他笑了笑,“我们相信施先生。” “多谢路公子!既如此,我们便先回。本来想邀请几位公子用晚膳,但白小公子......便过两日再诚邀三位到和风斋用膳。”施磊看了看外面,惋惜地说道。 “必当登门拜访。”宣润客气地抱了抱拳,笑着送两人出了屋子,“阿阳,两位贵客下楼。” 第二节 两人下楼时,宣润就端着箱子去了湛槿初的屋子,步伐迈得很快。施磊和季边装作不经意往那边看了下,见这路公子脚步匆忙的样子,心里的猜忌也都放下了。 这几日他们陆陆续续听到了些传闻,不多,均是到露昶做生意的外乡人传的。均说他们来的那地方一些富贵人家传出些秘闻,有人染上了癔症,四处求医无果。听了这些,施磊心中虽然兴奋,但还是保留了一丝怀疑,毕竟这白家人没来之前可没听说。现在看白小公子这情况,加上他身边人的担忧急切,他也彻底放下了心中的疑惑。 这白小公子本就是个爱香之人,这精巧的匣子他自己肯定也会留用,用的多了,发病也就快了。 施磊心里暗喜,面上却丝毫不显,朝李阳话别后便上了马车。 季边随之上来后,施磊瞥他了一眼,“收收你的小心思,今日若不是那大公子时刻忧心着小公子,你就不会完好的待在这了。” 他今日虽然一直在与那三人交涉,但还是谨慎地注意到白大公子看向他身后季边的眼神,他状似不经意看过去时发现季边那盯着白小公子满是欲望的双目,心里了然。 早在月前,他便发现了季边不似以前那般去落宜春寻乐,而是去了那南风馆,他便知道季边改了口味。今日见即便那充满占有欲的眼神,恍然大悟,源头原是出在白小公子身上。也不怪季边暗自惦记上,那白小公子虽说容貌不是特别惊人,但也胜在清秀,而且那通身灵润温和的气质,确实出尘,让人念念不忘。 “属下知错。”季边跪在施磊脚边,随着马车的移动,他的身子也有些摇晃。 “起来吧。收敛一些,等事情成了,你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一个马上就快成疯子的人,你惦记什么。”施磊闭目养神,口中毫不留情。 季边似乎想反驳,但他克制住了自己,“主子说得对。”即使是疯子,也是令他心动的疯子,他不介意。当然,如果真到那么一天,他定会求来抚溪姬氏一族的圣药,把小公子治好。 万景楼,宣润进了贺南泓和湛槿初的屋子后便把东西递给了已经过来的阿四手上,阿四拿起那岩鹭白细细看了一番,又嗅了下,朝几位主子说道:“确实是岩鹭白,而且品相不错。” “他们这么好心?”宣润疑惑地问道。 “求合作罢了,我们若是与他们解契,他们的东西就会少卖很多。本就是为了害人才做出来的东西,要是突然断了销路,他们还怎么害人。”贺南泓冷眼看着那岩鹭白,缓缓开口道。 湛槿初看向阿四,“既然是好药材,便收着。” 他说完伸手握住贺南泓的手,这人又开始吃醋了。那季边看的又不是他真正的脸,爱看便让他看,反正过了这段时间,也不会让他活着。他捏了捏贺南泓的手指,轻轻安抚着这人的情绪。 “他们也该放下戒心了,那些消息也可以慢慢多放一些。”宣润没看见两人的小动作,依旧在说话。 “嗯。对了,今夜我俩去一趟那村落,毒下得也差不多了,该再去添一剂了。”贺南泓反手握住湛槿初,身上的冷意消失殆尽。 “好。”宣润莫名的感受到这房间的温度蓦然升高了些,只以为是冰少了。 ————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施磊等人收到的好消息也越来越多,他们的行动也渐渐加快了速度。同时,他们运火药和兵器的路线也被远在京城的贺南辰找到,消息很快便传到了贺南泓他们手里。 端午这日,李静清晨送走了那留宿的抚溪人,悄悄把这段时间汇集的线索传了出去。 因为李超已经出门半月有余,李静已经能在李府肆意走动,就连李超的卧房及书房它都能畅通无阻。这一切,皆归功于她面上的乖顺,那些抚溪的人都会为她在李超面前说好话。加上李静自个儿在李超面前时不时发疯让他找夫婿,李超为了让她安心,给了她管家的权。 她知道这李府中明面上可不会藏着什么会暴露李超身份的东西,否则李超也不会任由她随处去。但她月前不经意听了李超和一个抚溪人的对话,这李府中还藏着通往别处的密道。 得了这消息后她便仔细寻了一番,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她忍着对李傅言的不适走进他的屋子时,发现了那条独立的密道。 “滚!”床上躺着的李傅言朝李静大吼道,他手边所有能砸的东西都被砸了个精光,但他就是起不来身。 第159章 一切的开始 第一节 自从去年被安九下了药后,这李傅言从一开始的不行,到后面逐渐下肢无力,到了现在吃喝拉撒只能在这床上解决。李夫人从一开始的悉心照看到后面渐渐接受现实失去耐心,所以李傅言在李府里近况便越来越差,脾气也就更暴躁了。 李静状似不经意间路过那密道的入口,脚轻轻踩了下,果然是空的。扬起笑脸,看向那目眦欲裂的李傅言,轻笑一声道:“哥哥这是作甚,你再不满也不该砸了这些碗筷,你可知道现在这家里给你凑出一套碗筷有多困难,没人愿意给你再准备一份呢。”她就站在原地,眼睛瞟向四周可能开启密道的地方,口中讽刺着李傅言如今的处境。 “你去死!去死!李静,你不得好死!”李傅言听后愈加暴躁,手不停地砸着床,上身试图支起来。 李静不为所动,她依旧一脸淡然地找着机关。李傅言本来就是个娇养惯了的公子哥,即使瘫了也有丫鬟小厮伺候着,不用靠自己的的力量去完成这些事情,如今这情况想要靠自己直起身来简直天方夜谭。 “来人!来人,把这疯女人赶出去!赶出去!”李傅言声音已经喊得嘶哑,但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外面的丫鬟和小厮听到里面少爷的嘶喊声也毫不在意,现如今是静小姐当家,既然静小姐吩咐了听到任何声音都别进来他们就得听话。况且大少爷对他们非打即骂,他们早就不满伺候他了。 “哥,你消停些省省力气吧,嗓子都喊哑了,我听着都心疼。”李静还是未能找到机关入口,他缓步走到了李傅言床前,冷眼俯视着他。 李傅言伸出手想要给李静一巴掌,奈何他怎么也够不到李静,几番挣扎后,他泄了力倒下,脸上的愤怒和屈辱直插李静身上。 “哥哥爱看就多看看,不知道你这病又会变什么样,万一以后就见不到了,你说是吧。我便在你跟前多走动走动,你好好看看。”李静捏着红指甲魅惑一笑,千娇百媚尽显无疑。 李傅言现在可无心欣赏着女人的美貌,他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被他压在身下会不断求饶的妹妹了,他现在看见这张脸就烦躁,想撕破她的伪装。 李静不惧李傅言的眼神,在他窗边走来走去,走得十分缓慢,看似是在故意气李傅言,其实她的眼睛一颗也没停歇,四处观察着。 “哎呦!这破地,竟将我绊倒了。”见明显的地方寻不到,李静干脆娇弱一摔,趴在地上往床下和博古架下面看。眼神瞟向李傅言床头正下方时,一个凸起让她眼里闪过喜悦,找到了。 “该,李静,老天开眼,就该摔死你。”李傅言可不知道李静的心理活动,他只知道这女人摔了,从摔倒的声音看摔得不轻,他面露嘲讽,眼睛些瞟着地上那抹红衣笑道。 寻到了地方,李静据不想和这人多待了,在这多待一刻她都觉得恶心极了,她迅速起了身,往床上看了过去,“哥哥放心,我可是要看着你先去死的人。” 说完,她理了理身上的衣衫,将灰尘轻轻拍去,摇曳着身子往外走,“哦,对了,哥哥今日把这碗都砸了,看来是吃得太饱了,我便替你做主,晚膳就不必用了。用多了的话又得人伺候着如厕,哥哥真是体恤下人。”她头也没回,朱唇轻启,面无表情地向后说道。 话音刚落,伴随着李傅言的咒骂声,李静打开门出了屋,轻瞟向站在外面的丫鬟和小厮道:“好好照看着你们大少爷,既然他把碗都砸了,定然是不饿,后日在给他定制个新的碗。” 丫鬟小厮在这李府待的久了,自然知晓小姐的意思,这是要饿大少爷一天半。几人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福了福身子道:“是。” 李静不再留,拢了拢身上了外衫往外走去。那背影袅袅婷婷,让人移不开眼。 而后的一日,李府中总有一人声声吼叫,从愤怒到哀求再到声音渐弱。 ———— 湛槿初收到李静的来信后便让安九再去了一趟李府,确定了具体位置后并没有打草惊蛇直接进去,毕竟现在正是关键时期,万体里面隐藏的就是他们所猜测的抚溪人,他们的人一旦进去便会陷入被动。 “主子,可若是不确定一下这密道通往哪里,到时候若是他们利用这密道逃遁或是运送物资可怎么办?”安九不解地问道。 “既然我们已经知晓这这个密道,盯着便是,若真是用这密道做这些,那我们便直接能堵死他们的路。毕竟我们知晓他们运往哪,两头围堵便好。但若真的是里面藏有大量抚溪人,我们不熟悉里面的构造,很有可能陷入被动,所以万万不能冒险。”湛槿初缓缓解释道。 第二节 “对了,主子,那李傅言如今真成了个瘫子,真不知道他怎么作成这样的。”安九一进那屋子就感受到了一股刺鼻的臭味,骚臭、腥臭以及酸臭混合在一处,真是不敢恭维。他在暗处看了许久,那李傅言不知是饿的还是疼的,一直呜咽着,嘴里的咒骂声一直没停过,直到昏睡过去才消停了。 湛槿初惊奇道:“嗯?这不是你去下的药吗?” 安九解释道:“属下下的药与下给那张英俊如出一辙,是导致那处丧失......额,活力?然后便一直是风寒症状,直到弥留去世。但这李傅言却没有风寒之症,而是下身完全瘫痪,这个中缘由属下不知。” 阿四在旁边安安静静站着,听了安九的描述,便开口道:“那药各人用有不同的呈现,这人肯定之后吃了不少名贵药调养,可能正好用对了一味药解了那风寒的症状,却又因用错了药导致下身瘫痪。” 宣润扑哧一声笑了,“报应。” 湛槿初也是没想到这李傅言如此倒霉,眼里噙含笑意。他往旁边的贺南泓脸上看去,见贺南泓还是那样的一直板着脸,但那双眸中也蓄起的笑意却暴露了这人此时的心情。贺南泓见湛槿初看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 ———— 五日后,和风斋便开始了他们准备多年的计划。 但他们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他们刚要开始行动,便从四面八方来了许多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李超暗道不好,即刻与同行的抚溪小头领商讨后,直接下令发起了对西北大营的炮轰。围上来的人也被他们暂时用弓箭射退了些,但还是一直把他们包围在里面,防止他们出去报信。 “往炮轰的方向跑出去,迅速回城禀报主子!”李超心中莫名慌乱,但他是此行的首领,不能露怯,他压下心中的慌乱忙吩咐手下道。 而外围的兵马早已得到消息,得让他们把这消息传递出去,所以当两个抚溪人冒着炮轰和弓箭的乱射逃出去后,他们只是意思意思准干了一段路程。 施磊和季边坐守和风斋,在听到远方的炮轰声后,嘴角皆扬起了笑意。只是这笑意还未持续多久便被赶来报信的人打断。听完前线的情况,施磊的眼底皆是阴鸷,看来他们被算计了。但是,呵呵呵,他们也无法再阻止大军的进攻! 施磊不慌不忙的让季边收拾好东西,又叫来了一个手下,让他去往那制作匣子的村落,让他们在那里的人将那村落里的大荆人全部杀了,不留活口。 “天要变了,我们,也该撤了......”施磊看向那炮轰的地方亮起的红霞和升起的浓烟,嘴角出现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神秘村落,宣润带了人到时,里面的抚溪人已经是在做困兽之斗。他们所持的武器全都被工匠们所抢,此时那些武器正对着他们,只要有人射出第一箭,那这些人就立刻去见阎王。 “别脏了你们干活的手,交给我们就行,大家可以回家了!”宣润见这场景,当即开口道。 显然,大家眼眶都红了。他们中有些人已经在这待了将近三年,这三年来每一个日日夜夜他们都想着回家,今天,这个遥不可及的梦就要实现了。带头的王东最先把弓弩递给宣润身边的侍卫,冲他们鞠了一躬后,向后喊道:“兄弟们,我们快走,别耽误了管业们办差。这些人,就交给管业们处置了。” 众人纷纷响应,之后宣润便让人将他们都送了出去。而后把地上的人都打晕了绑上,提起一只手拖着走了。那传信的人从和风斋赶来时,刚好遇见这一幕,他还没来的及逃跑,便被宣润直接一箭定在了原地。 将人带上后,宣润他们便赶回了万景客栈。 “主子,施磊和季边想逃,我们的人跟上去了,他们进了李府。”柳三的人赶回来禀报道。 “走,我们去看看,那条密道,究竟藏着什么秘密。”湛槿初早就换了一身方便活动的衣裳,如今正好。 第160章 猫捉老鼠 第一节 施磊和季边刚进去,李府就已经被侍卫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起来。李静在人进来后特意去见了两人一面,就好似常日里见到施磊一般去请个安,等将两人安排好后就退下了。她迅速支开了跟着她的丫鬟,给府外守着的人打了招呼,又将李府的守卫调开来,让外面的人从离李傅言屋子最近的门进来。 施磊和季边在李静退出屋子后没过一会儿,就拿起行李避开李府下人往李傅言的屋子而去。 李傅言屋门外的小厮和丫鬟早就被李静遣开,季边和施磊轻而易举的进了屋子。 一进屋子,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扑鼻而来,两人皱了皱眉头捂上鼻子。 “谁?!你们是谁?!”李傅言在那满是污秽的床上躺的十分难受,他听到有人开门,转头一看没太看清,也不是自己熟悉的小厮的身影。 施磊嫌恶地看了一眼李傅言,没有说话,季边将门轻轻合上后反扣起来,快步走到李傅言床榻旁想要去摸密道机关。哪知这一凑近,差点让他的冷脸破了功。 那床底全是各类颜色的污秽,有地方甚至堆积了一些,那骚臭的味道直冲天灵盖而来,季边一时间没忍住,干呕了起来。 施磊早在靠近李傅言的那一刻看见了,默默往后退了两步后拿出身上的香囊嗅了起来。 “快,我们踪迹很快就会被发现。”施磊偏头朝季边吩咐道。 季边闭上了眼睛再睁开,起身从李傅言床上拿了块相对干净的锦帕,闭了气后迅速摸上了机关。 施磊在就站在了密道口,密道移开后他便抬脚下去。季边怕李傅言发疯喊叫,于是将那已经沾染了某种东西的锦帕塞到了他嘴里,又解了绑床帐的锦带,将他双手绑了起来,防止他拿了嘴里的东西还有拍打床迎来下人。 做完这些,季边便紧随施磊而去,两人进了密道后那密道渐渐合拢,看不出有开过的痕迹。 “呜!!呜!”被这一块蘸了料的锦帕直塞进嘴里,李傅言瞬时翻了白眼,胃里不停翻腾,酸水外涌却又被堵了回去,如此反复。 嘭!李傅言看见屋门再一次被打开,眼里迸发出光亮。 安九将门推开后,恶臭迅速涌出门外,他默不作声地走了进去,确认无人后道:“主子,人已经进去了。” 贺南泓三人踏入屋内时也被这屋里的景象惊到了,李傅言求救的目光看向他们,喉咙里的呜咽声十分凄惨,让人听得瘆得慌。 贺南泓示意安九去帮他解开,李傅言见安九向他走来时,眼里的光更亮了。 “那两人什么时候不见的?”安九将李傅言嘴里的锦帕拿出后边帮他解开手上的绳子边问道。 “我......呕!”嘴里的东西终于出来了,李傅言没忍住,直接吐了出来。 安九立马一个闪身躲开了,差点也呕出来。 “就,就一会儿,他们就从那消失的。”李傅言吐干净后,手指着他看见两人消失的方向道。他并不知晓自己屋里有密道,刚看着那两人消失在余光里时他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安九也效仿了季边,拿了块干净的布料去开了密道,然后和林斯先后进入了密道。 贺南泓护着湛槿初也跟了进去,宣润便在外面随时准备行动。 这密道看着狭窄,但到了最下面时却别有洞天。 “这原本像是个荒废的矿洞,他们应该是因为发现了这地洞才依着挖了地道。”贺南泓看着眼前空旷的洞口道。 一行人并未耽误,脚程极快的追了过去。密道里此时并没有人,只是有许多人住过的痕迹,还存放着一些武器粮草,看起来确实是平常那些抚溪人藏身的地方。 “停!”贺南泓鹰眼如炬盯向前方粗壮的立柱,冷声道:“两位,不出来吗?” 立柱后,施磊眼神冰冷阴鸷,他缓步走了出来,看向对面的人。 “这不是两位白公子吗?怎么,不想再隐藏身份了?”施磊冷笑着打量贺南泓和湛槿初,没想到问题还真是出在这两人身上。 湛槿初笑了笑,“施大哥这是哪里话,大家都是商人,没有真诚交心罢了。” 施磊看向他,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白桐公子装的可真像,把我们都骗的团团转。如果我没猜错,你们这脸,也是假的吧?恭王殿下,泓将军?”看看两人的身形和穿着,在联系到前日收到的密信,施磊便已经想明白了眼前两人的身份。 第二节 季边的眼神自见到湛槿初那一刻便没有移开过,如今大家都已经对彼此的身份心知肚明,他也不必在那样藏着掖着。 身份被揭穿贺南泓和湛槿初也没有觉得奇怪,这京城本就有抚溪的探子,他俩同时不在京城这么些日子,那边也该察觉到传消息过来了。 见两人没有否认,施磊把身上的行李往地上一扔,“所以若我没猜错,两位早就发现那机关匣子有问题,于是将计就计跟我签了契约吧。那么后面那些传闻,也都是两位的手笔。还有这李府,早就在两位的掌控之下,今日我俩的行动,你们一清二楚,甚至还饶有兴致陪我们玩起了猫捉老鼠?” “你猜对了。”湛槿初已经一脸笑意,但只要仔细看便知,那笑意不及眼底,噙满凉薄。 施磊脸上的笑意没了踪影,眼神冰冷地盯着对面的人,脑中在想该如何在贺南泓眼皮子底下逃走。他手悄悄背了身后,朝身后的季边打了手势。 “呵呵呵,既如此,那我们也不便奉陪了!”施磊话音刚落,身后的季边便向贺南泓和湛槿初那边扔了个东西,贺南泓把湛槿初往后一挡,将东西踢了过去。 烟雾随之溢出,渐渐弥漫开来。安九和林斯等人均是训练有素之人,遇到此情况依旧站定在原地,毫不慌乱。再加上出发之前众人便已经服下了阿四特制的解毒丹,这些烟雾即使有毒也并不能伤到他们。 贺南泓侧耳倾听烟雾中的脚步声,确定方位后拔剑而去。安九和林斯、林文迅速向湛槿初围拢,将人牢牢护在中间。 烟雾中很快传来打斗的声音,一声痛呼之后,施磊便被贺南泓踢了过来,他还未来得及起身,安九的剑便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上。紧接着季边也被贺南泓刺中了一剑,到底后便被贺南泓直接击晕拖了过去。 “我们接着往前走,看他俩的情况,这密道里并未藏人。”贺南泓把季边往地上一扔,收起了剑。他拿出锦帕将手上的脏污擦拭干净后才牵上了湛槿初的手,带着他往前走。 一炷香后,密道又变得狭窄,但也足够两人一起通过。 “看来这定然是他们平日藏匿武器之地,这洞口的大小足够那些火器通过。”湛槿初看着地上遗留的印子说道。 “到了。”贺南泓将湛槿初护在身后,用剑鞘推开了密道的门。 他并没有出去,而是用手在剑鞘上有规律地敲了几下。声音刚落,几道黑影便往密道口而来,“主子!” 贺南泓应声后带着身后的人出了密道。 “之前便发现他们的武器从这里出去,值守的人手也昼夜轮班,因为不知里面的情况如何,也怕打草惊蛇,所以只是派人监视了这里,一直没找到机会进去。”贺南泓向湛槿初解释道,“到今日这些武器几乎都运送完了,这里值守的人也都调走了。” 湛槿初看了四周,并没有看出这是什么地方,“他们从这便是光明正大运走的?” “回殿下,他们用了运粮草的车辆把兵器运走,随行的守卫也装成了押运粮食的侍卫。这里已经是是郊外,便不用再经过露昶城门,就不会引起城门守卫的注意。”暗卫回道。 “先回,将这两人带回去审审。”贺南泓下令几人继续监守在这,便和湛槿初等人往回走。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爆炸的声音,湛槿初和贺南泓骑在马上看过去,只能看见黑烟不断升起,那是火药燃烧过后的弥留。 “不知百姓心中会有多恐惧。”湛槿初盯着那处,喃喃开口。 “已经给州府及县衙发了告令,会用军营演练的借口向百姓解释。”贺南泓抱紧了湛槿初,驱马往城中而去,“别看,走了。”他知道湛槿初心中的担忧,为了能钓出隐藏在京城的那条大鱼,这一时的混乱是避免不了的。 “但愿他们不会多想。”湛槿初往后靠了靠,贴近了贺南泓的胸膛,心里的忧虑渐渐平静。 ———— 施磊和季边是被冷水浇醒的,两个人睁开眼时便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在架子上,这东西他们熟悉得很,越挣扎勒得会越紧,所以两人并未挣扎。 “两位不说说自己的身世吗?”宣润见两人醒了,直接开口道。 “路公子又是什么身份?让施某猜猜看,大理寺少卿?不知,施某可猜对了?”施磊眯着眼冷冷地笑着,头上的水不断地往脸上流下,让他的眼睛有些难睁开。 第161章 京城异动 第一节 “施老板好眼力,不过猜对了也没用,还是说说你的事吧,毕竟,这个才是我们所好奇的。”宣润也笑了,他坐在离两人不远的座椅上,手里依旧把玩着那把折扇。贺南泓和湛槿初坐在他的右侧靠后的位置,并未作声,悠闲地品着茶,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施磊没有说话,他转头看了眼一直没出声的季边,只见季边身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溢着鲜血,混合和刚泼上去的水,顺着他的衣角和裤腿流到了地上,他的脚下现在已经汇聚了一片血红。 “怎么,你们大荆人就是这样待客的吗?”施磊看了几人一圈,眼底并无任何感情。在他看来,季边也只是他的仆从,死活都无所谓。只是这季边半死不活的被他们这样绑在这,他总觉得这几个小子是在给自己下马威。 湛槿初本在一旁品茶,一听这话便笑了,他一转身看向施磊,“客是客,贼是贼,这两者之间的不同之处我想不必我来阐述吧?” 倒真真是厚颜无耻之徒,都被绑在这儿了,还能说出这些话。 季边似乎是听到了湛槿初的声音,挣扎了一下,微微睁开了眼睛看过来。只是因为失血过多,眼神里没了光彩,但依旧有不甘和阴狠。 施磊又看了他一眼,眼神冷了下来。蠢东西,都这副光景了还做出这样一副深情的模样给谁看,纯属是活腻歪了。 “还不打算说实话吗?京城中除了杨明佑之外,你们还仰仗了谁?另外那些可都在押往京城的路上了,哦,就是李超他们。”宣润放下了折扇,起身缓缓走到了季边身旁,话确是看向施磊说的。 “既然这样,我也不瞒了。李超便是我们的主子,他说什么我们便听什么。我和季边只是负责机关匣子,其余我们什么也不知道。”施磊淡定的看向宣润,将所有的事推到了李超身上。 宣润被他这脸皮也是惊到了,把所有过错推到下属身上,这副委屈淡定的样子可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嘴皮子是挺厉害的,这些我们都已查明,倒不用你推诿到别人身上。”湛槿初轻轻放下茶盏,眼睛一挑,打断了施磊还想胡诌的话术。 施磊也不生气,“恭王殿下既然已经查明,又何必来问鄙人,鄙人官小,可仰仗不了别人。倒是这右相,不,杨明佑可惜了,为我做了这么多事。不过没关系,这样的功臣将来我们会为他立碑刻字。” “不用说这些话试图激怒我们,你若不说,我们也有法子让你说。”贺南泓替湛槿初把茶斟满,音色毫无波澜,却让施磊觉得毛骨悚然。 “哼。”施磊没有再说话,低下了头。 贺南泓给安九使了个眼色,让他将季边从架子上放了下来,拖了出去。 施磊看着那一地的血色,眼底晦暗不明,脸色愈发阴冷。 就在贺南泓几人将要踏出屋门时,他突然扬起了一抹笑,扯动起嘴角嘲讽道:“你们以为自己赢了吗?哈哈哈哈哈!”他莫名笑得癫狂,却又戛然而止变了神色,戏谑地看着脚步放缓的几人,“很快你们就知道了。” 湛槿初眼神冰冷,施磊这含糊不清的话是什么意思? 知晓他不会再透露,几人步履未停走了出去,不再停留。 “他那话是什么意思?”上了楼后,宣润还未坐定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湛槿初和贺南泓没做声,他们也不清楚施磊是何意。 湛槿初蓦然抬眼看向两人,“京城,京城是不是出事了?这些日子都没收到京城的消息,究竟是平安无事还是消息被压住难往外传?” “收拾一下,我们回京。”贺南泓沉声说道。 这些日子,除了他们给京城传信让李静的丫鬟小莲和何姑娘赶来露昶以外,他们便没有再传过信进京,京城那边也未曾传信而来。 “主子,何姑娘和小莲到了。”几人沉思良久被林文的传话打断了。 “请。”湛槿初几人调整了情绪等两人进来。 何芊芊如今已自梳,在贺家的帮助下在京城开起了几个铺子,活得潇洒又恣意。听了李静的事儿后,她对这位身怀大义的姑娘十分敬佩。她自己也是受过侵害之人,知晓李静的遭遇后她便生出惺惺相惜之情。小莲到京城后,何芊芊便照顾有加,让她跟着自己学做生意。 而今收到湛槿初的来信,她当即把铺子交代了下去,自己带着小莲赶往露昶。 “请恭王殿下安,见过泓将军,见过宣大人。”何芊芊带着小莲行了礼。 小莲回了京后才知晓了救她的恩人的真实身份,大吃一惊后心中的喜悦更甚了。既然是这样的贵人出手,她家小姐会更安全些。 第二节 “两位姑娘到了的话便即刻安排你们与李姑娘相见,现今李姑娘还待在李府,虽说这边的事情已经解决,但不安的因素还会存在,若是她想,你们便尽快回京。”湛槿初如往常那般温和有礼,已经看不出刚才的冷意。 何芊芊往前了一步,双手奉上了一封信,“殿下,我们此次出京是辰将军亲自送出城门,走的不是寻常道。京城如今有些混乱,四处谣传着二十年前的十六国大战将要再次发生,致使人心惶惶,囤粮抢物之事屡见不鲜,百姓难以安睡。这信是辰将军让民女带出来的,还请几位过目。”她神情紧张,将藏在身上的信取了出来呈上。出京时受了阻挠,的亏辰将军护送避开城门才从一个密道出了京。 京城如今的混乱还针对起了贺家,不少传言是在暗刺贺家守边不力,导致抚溪等国骚动。受贺家庇佑的她也因此出入受限,她不知道这背后是不是有皇家的授令。但对于恭王,她全然相信他会坚定地站在贺家这一边,所以这信,她是递给了湛槿初。 湛槿初接过信便拆开看起来,这信显然也是匆匆写出,话语简洁的将这些日子京城发生的事写了个大概。当看到第二张纸时,他脸色瞬时苍白,手攥紧了信纸。后面的内容因为这一句话便再也看不进去半字,湛槿初眼睛紧紧盯着那一处,心乱如麻。 “怎么回事?”贺南泓时刻观察着湛槿初,见他情绪不对,便起身取走了他手里的信。那一页纸的最后,赫然写着:皇上昏迷,原因未知,皇宫大乱,烨白速回! “何姑娘,我二哥可有什么话拜托你带到?”贺南泓眼里蕴起风暴,他将信纸递到宣润手里让他看,转身看向何芊芊问道。 何芊芊摇了摇头,当时辰将军将她和小莲送出后并未再多耽误,转身便回了京。她和小莲是戴了辰将军带给她们的面具才畅行一路,途中有见到一些四处寻找她们的人。 她不知道到底出了何事,但从这些事中也能推测一二,定然是有人在背后针对侯府贺家,限制所有与贺家人有关联的人出行,所以她和小莲才会出不了城,并且受到追击。 “辰将军没有让小女子带话,或许是为了保护我与小莲。”只要他们知道的不多,那些人就算是抓到了她们也不会对她俩如何。 宣润已经粗略地看完了信,他脸色骤变,抬头道:“我们得迅速回京,景熠收到皇上昏迷前发出的密令,让他赶回南境,现在京城需要我们。”他们的家人活动都受了限制,皇上既然昏迷,那这些限制的授令究竟是何人发出? “林文,安排人护送两位姑娘到李府。”贺南泓冷静地吩咐道。 林文看了面色苍白的湛槿初一眼,眼里有些担忧,但他还是听从贺南泓的吩咐带着两人下去了。 “别急,我们这就赶回去。皇上既然能在昏迷前传出密令,那便说明他对这后面发生的事有过预防。如今皇宫里还有太后坐镇,父亲和二哥也都在京城时刻照看着,我们加快脚程,三四日便能到达。”贺南泓握上了湛槿初的手,外面烈日高照,屋里虽置了冰也已然有些热得难耐,但此时湛槿初的手却异常冰冷。 湛槿初拼命平静着自己的心绪,他已经失去了母后,不能再失去父皇了。他应该多留意一下父皇的身体状况让阿四和张伯进宫去替他诊脉的! “泓哥哥,父皇会没事的对吗?”湛槿初反握住贺南泓的手,就像抓住一棵救命稻草。他眼中的焦急显露无遗,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 “不会有事的,我们这就出发。”贺南泓心疼地将人拢进怀里,朝宣润点了点头,先一步抱着人往楼下走去。 林斯和安九早已备好了马,等两人一下来边将马绳递到贺南泓手里。两人带着亲卫及几个暗卫先一步快马加鞭往京城赶去,剩下的侍卫和暗卫收拾了东西,带上施磊和季边紧随其后。 宣润则多在露昶留了两日,安排后这边的后续事宜。 不到三日,一行人便赶到了京城。他们没有走城门,而是选择了那庄子里的密道。 夜色如墨,郊外的蛐蛐似乎在争相比试谁的叫声更大,蛙鸣声声在为它们鼓劲儿。混乱的声音让黑夜不在静谧,很好地掩盖了贺南泓一行人快速移动的声响。几人避开守卫进了那庄子,直奔那密道而去。 第162章 皇上昏迷 第一节 匆匆赶到了侯府时已将近丑时,他们一进府中便直奔贺惟然的院子而去。 斑驳的夜色下,侯府已经浸入黑暗,安宁静谧。贺惟然的屋子此时依旧灯火通明,贺南泓和湛槿初赶到时,看到了让人意想不到人——柳荣尧和柳祺叔侄俩。秦睦也同样端坐在椅子上,丝毫没了常日的活泼劲儿。 “你们回来了。”贺惟然听到屋外的响动便已经猜出是他俩回了京。 “伯父、舅舅,京城最近发生了何事?宫里如何了?”湛槿初赶了几天的路,又因为忧心昏迷了的明德帝吃不下东西,此刻脸上已然满是疲惫,声音也染上了倦意。简单朝屋里的人请安见礼后,他便迫不及待问道。 贺惟然示意他们先坐下,让人给他们准备了些点心和热汤。 “京城现下有些乱,侯府被人暗中监视了起来,当然,就连与侯府走的近的府上,也都收到了限制,目前还未能查到幕后主使。宫里如今我们没办法进去,也不知道里面是何情形。皇上昏迷前我曾见过他,他最近的身体确实不太对劲。我问过他,他只说是因为近来忧心露昶那边的事难以入眠所以才看起来精神不好,我也就没多想。谁知当天夜皇上便传来了密信,让南辰即刻出发回南境。我想,他定然是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才做出了这样的决策。”贺惟然见两人坐下也没喝一口水,知晓他们担忧,便直接开了口。 贺南泓皱了皱眉头,“父亲,可有确认那时皇上的字迹?” 贺惟然叹了口气,“确认,那上面画着只有皇上和我才知道的印记,所以确实是他。” 湛槿初想了想,认真地看着贺惟然的眼睛,“伯父,你与我们说实话,那信上是不是还有其余的话?” 贺惟然看了一眼柳荣尧,冲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槿初心思敏感,定然是从他俩刚才的对视中看出什么来了。 “与他说吧。”柳荣尧长呼了一口气,心疼地看向了湛槿初。 贺惟然给贺南泓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注意着湛槿初的状况,然后才缓缓开口道:“皇上已经知晓自己中了毒,而且这毒已经深入肺腑,此次让你即刻回京,怕是......”他摇了摇头,脸上的情绪已经向湛槿初说明了一切。 “怎么会......怎么会,我,我出发时他还好好的,这还没有一个月,怎么就会中毒了呢?不会的......”贺惟然的话如同晴天霹雳敲击在湛槿初的身上,巨大的恐惧和无助感快速随着经脉蔓延全身,让他的身子止不住颤抖发麻,手瞬时冰凉。 贺南泓当即握住湛槿初的手,“冷静下来,这或许只是皇上自己的感受,我们带着张伯和阿四进宫。” 湛槿初眼眶已经红了,他强忍着自己的情绪以保证不失态,“我们现在就进宫。” “我们之前有试图进宫,但皇宫如今戒备森严,是皇上在昏迷前下的御令,定然是为了防人。但我想,若是槿初回来了,那便能进。”柳荣尧在一旁冷静地说道,“你们别急,现下这情形对槿初十分不利,我想,若是要进宫,得和诸位王爷一起进。” 柳荣尧说的是年初立府的几位王爷,除了已经被终生监禁的静王。 “端王那边我们已经通了信,但他毕竟是封地王,无召不得进京。”贺惟然看着湛槿初的样子,心里也难受,老友如今陷入昏迷,最担忧的莫过于槿初。柳后已经走了,老友...... 秦睦起身走到湛槿初面前,“烨白,如今不是着急的时候,我现在马上带人去肃王府和瑞王府,你也准备准备换身衣裳前往皇宫。” “是啊,烨白,我和砚泽一人去一边,这样两位王爷与你赶到皇宫的时辰便大差不差。”柳祺也开了口,想安慰湛槿初,但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他心想,此刻不说话或许便是最好的安慰。 “多谢大家,那我便先回王府梳洗换衣。”湛槿初把担忧往心里藏下,面上除了疲惫已经看不出刚才的急切。 这一夜注定是不眠之夜,随着敲门声声,瑞王府和肃王府都亮起了灯,不多时,便已匆匆往宫门赶去。 肃王湛槿宁并不是因为想帮湛槿初进宫见父皇,而是自己也担忧父皇的情况。宫外得的消息太少,母妃现今也被困在宫中,他也夜夜担忧地睡不着,连带着睡在枕边的王妃也时刻忧心着。 听到下人来报时他当即翻身下床,吩咐下人套了马车,快速梳洗一番后便上了马车。 到了宫门时,湛槿初和湛槿韬已经等在那了,他理了理衣裳信步走去。 “五皇弟回来的倒挺快,不愧是有贺家做后盾的,消息真灵通。”湛槿宁不喜湛槿初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就算是现在,他也要开口呛上一两句。 第二节 “二皇兄,父皇昏迷竟没人能传信与我,也不知是这京城受了控制还是有人不想我回京,这样厉害的手段,令人佩服。”湛槿初淡淡地看了一眼湛槿宁,反讽了回去。 湛槿宁心里咯噔一下,阻碍消息传出确实也有他的手笔,但凭他的力量怎么能将消息彻底封锁,说明有人在利用他。 “两位兄长,我们先进去。往日恩怨以后再论,现今这情况,若是我们内斗才是中了背后之人的奸计。”湛槿韬在两人中间,直截了当点明。弯弯绕绕只是耗费时间和精力,倒不如这样明说。 “哼!”湛槿宁一甩袖子,瞥了一眼两人,直朝着宫门口而去。走到门口时转身向两人看去,“走啊,站着干什么?等我请你俩?” 湛槿初和湛槿韬对视了一眼,抬脚跟了上去。 宫门口,守卫较以往多了许多,见到湛槿宁后面无表情说了一句:“肃王殿下请回,皇上下了令,任何人不得进宫。” “本王就是要进去探望父皇,你们都给我让开!”湛槿宁脸一沉,提高了声音说道。 “王爷您就别为难我们了,我们也只是听从皇上的吩咐,真不能让您进去。”守卫头领走了过来,好言相劝。 湛槿初和湛槿韬缓缓走了过来,看着湛槿宁与守卫对峙。 守卫头领看见了湛槿初,眼睛一亮,“参见恭王殿下、参见瑞王殿下。” “我们这个时辰来只为进宫探望父皇,还望各位通融一二。”湛槿初缓步上前,看着守卫道。 “几位殿下,属下这便打开宫门。”守卫头领说完,身后的宫门便打开了,他带人往后一退,迎三人进门。 湛槿宁脸色发黑,这守卫是在打自己的脸吗?不是刚才还说不让任何人进宫吗,这一转眼看见湛槿初就变了,什么道理! 他狠狠地朝守卫头领瞪了过去,抢先进了宫门,把湛槿初和湛槿韬抛在了身后。 守卫头领目不斜视,等人进去后宫门又缓缓关上落了锁。他也没办法,这是皇上的旨意,只有见到恭王殿下,才能让人进宫。 宫里安静地可怕,一行人静默无言,在御林军的带领下往乾清宫去了。 “老奴见过三位殿下。”福喜收到了消息,一行人到时他已经候在了乾清宫门前。 “公公,父皇情况如何?”湛槿初见那寝殿的方向灯火通明,心里莫名发慌。 福喜福了福身子,“皇上刚才醒了半瞬,太医还未进去时又睡了过去。太医刚诊了脉,只说是身体还很虚弱,醒来的时辰便不会长。” “我们能进去探望一下父皇吗?”湛槿韬轻声问道。 福喜侧身,请几人进去。待几人进了门后,他招手唤来了一个小太监,“你去寿康宫,请太后娘娘到乾清宫,只用带一句话,恭王殿下进宫了。而后再让人去一趟康启宫,请七殿下。” “是。”小太监行礼退下。 福喜转身进了殿门,心里五味杂陈,或许过了今日,这大荆又将是新的模样了。 湛槿初见到明德帝时,脸色瞬时变了。这才多少时日,他的父皇便像是换了一个人,脸上因为瘦了一圈,颧骨凸出,嘴唇乌黑发紫,脸色苍白。 “嘶,父皇这是......”中毒了?!湛槿宁深吸了一口凉气,父皇这样子,明显是中了毒。他看向湛槿初和湛槿韬,眼里的慌乱完全掩不住。 湛槿韬也大吃了一惊,他只是得了父皇昏迷了的消息,但完全不清楚是何原因,现在看到父皇这样子,他心中的怒气渐深,到底是谁下毒害了父皇? 湛槿初缓缓走了过去,他心中告诫自己现在还不能有动作,只有等太后来了,他才能让张伯去替父皇把脉。 他双眼一直没离开明德帝的脸,期盼着这时候父皇能再次醒过来,看着他笑。 “你们都来了。”不多时,太后便赶了过来,因为来得匆忙,只是简单的将头发盘了起来,未着朱钗,她的身后是刚在门口遇上的七皇子湛槿轩。 “皇祖母。”三人行礼道。 湛槿轩也朝几位哥哥行了礼,便随着众人一起到了前殿,沉默着坐在了湛槿韬旁边。 第163章 毒入心脉 第一节 “既然都来了,那也不瞒你们。你们父皇这是中了毒,下毒之人便是原本在身边伺候的小禄子,人如今还在宫中受审。皇帝下了令,只有只有你们都到齐了才可打开宫门,这也是防止这背后的小人再次作乱皇宫。”太后坐在主位上,她用手按了下发疼的头,眼里已经泛起了血丝,眼下的乌青一片,显然也是多日未曾好好安睡。 湛槿宁一听,激动地起了身,“竟敢下毒!皇祖母,为何不押往刑部受审?” 太后看了一眼湛槿宁,叹了口气,“老二,哀家后面的话你再仔细品品如何。” 湛槿宁手定在半空中,仔细回忆了一下,尴尬地缓缓坐下,端正的坐着看向对面的湛槿轩,他刚刚确实是一时情急就脱口而出。 “皇祖母,父皇可有说什么?他能第一时间下令封锁皇宫,那他定然是发现了什么。”湛槿初冷静地开口问道。 太后点了点头,她目光流转看了湛槿韬一眼,转而盯向了后宫的方向。 “是哀家疏忽大意了,从年前我便派人盯着淑妃,她也许察觉到了。她与因贵人两人做了一样的点心,两人的住处本就在一个宫,这点心也是由因贵人送到了乾清宫到了小禄子手里。皇上近来宠爱因贵人,只当是点心都是因贵人做的,便每份用了些,哪知那一碟点心是淑妃做的。点心里虽无毒,甚至还是一味补药,但就是那一味药材能将皇上体内早就隐藏的毒素引出来。”太后脸色越发不好,她没想到淑妃能做出此等危害皇上的事,原本她以为只是一个巧合,直到太医检查了点心才发现了这秘密。 湛槿韬瞳孔微缩,母妃......母妃竟敢如此。 湛槿宁听了这话,看向湛槿韬的眼神瞬时变了,“竟是淑妃!那为兄倒要问问六皇弟是否知情了?!” “他若是知情,哀家还会让他在这坐着吗?”太后瞪了湛槿宁一眼,这孩子脑子确实让人感到堪忧。 “我,我这不是担心父皇嘛。”湛槿宁委委屈屈地坐着,还不忘瞪一眼湛槿韬。 湛槿初眼睛看向茶案,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抬头看向太后,“皇祖母,你是如何判定那盘点心是淑妃做的?既然两盘一模一样,为何不会是因贵人做的?” “我有分别审过两人及其身边的宫女嬷嬷,那点心外表看着相同,但内里做法却不一样。因贵人喜食莲子,所以那点心馅儿里放了碾碎的莲子。皇帝近来胃口便不大好,她这样做也是为了让皇上能多用些,消消暑气。皇上吃的那份,没有莲子,放的是玫瑰。”太后见湛槿初能一下便抓到问题的关键,不由得宽慰了些。皇帝说的没错,初儿遇事冷静心细,是个能担重任的孩子。 “不知那两份点心可还留着?”湛槿初相信如此中亚的物证,太后不会轻易便让它坏了。 太后点了点头,挥手让身边的宫女去取,“天气太热,那点心容易坏了,我便将它存在了冰窖里,一会儿便能取来,太医也一会儿就到。” “不,不用太医。皇祖母,这是张大夫,我想您应该认识。可否让他们给父皇诊脉?”湛槿初的眼神坚定,他知道若是连张伯都没办法,父皇也许...... 太后进来时便已经看到了张伯,早就想到湛槿初会请求让他替明德帝诊脉。若不明德帝封了宫,她早就去侯府请人了。要知道如今太医院的院首都算是这张大夫的半个弟子,她自然信得过他的医术。 “张大夫请。”太后没有犹豫,请张伯到明德帝的寝宫去。 众人跟着移步到了龙榻旁,张伯让众人退到一边,给自己留一个安静的环境。他也是头一次摸到如此脉象,十分怪异,两股力量冲击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明德帝身体中打架。他的眉头渐渐皱起,越皱越深。他缓缓起身,示意阿四将带来的药箱拿过去,自己又细细地查看着明德帝的身体和脸,神色十分沉重。 “娘娘,点心送过来了。”付嬷嬷轻声说道。 张伯当即起了身,快步朝那两碟宫女端着的点心而去。他拿起一碟后细细闻了闻,又轻捻了一点碟子里的碎渣放进口中,而后又拿起另外一碟中的点心,重复着动作。 片刻后,他叹了一口气,看向一直紧盯着他的众人,“皇上这毒已经入了肺腑......” “可还有办法解毒?”湛槿初心里一颤,急忙问道。 张伯摇了摇头,“皇上中毒已深,心脉皆受损呈现衰竭,恕老夫无能。” 第二节 太后听完一时惊厥,许久未发的喘鸣也犯了,众人忙将她安置在一旁的软榻上,由张伯替太后施针。 “怎么会,太医不是说慢慢调养便能......”太后缓过来后,眼里已经失去了神采。 “张伯,那点心可是有什么问题?”湛槿初藏在袖中的手已然握紧,他拼命地压制着自己的情绪问道。 张伯指着一碟点心道:“太后娘娘所说的有玫瑰馅儿的点心确实只是引子,但这一碟才是真正的毒!皇上身体中有异蚁毒,应该是平日里所用的吃食或是茶水中日积月累而成,而那莲子糕中,是能将异蚁毒性激发而出的素水。这两者一旦相遇,异蚁毒便会快速侵蚀五脏六腑。加上那引子,毒性会更加不受控制。若我没猜错,皇上昏迷前必定是吐了大量黑血,而后七窍也开始出血,应该是张正给皇上施针才暂时将毒性压制了下去。”他目光冰冷,这异蚁毒只抚溪姬氏一族所有,他也是第二次见到此毒,他研究了半生都未能参透其中的几味药药性,现今根本无法为皇上解毒。 “是,皇上用了那点心不到半刻便开始吐血,他忍着痛苦安排好了一切才昏迷了过去。”福喜红了眼眶,他当时亲眼目睹明德帝毒发,慌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因贵人!”太后睁大了眼睛,她急忙看向湛槿初,“初儿,那因贵人还在钟宜宫!” 湛槿初面若冰霜,他看向林文冷声道:“带御林军去钟宜宫,将因贵人带过来。” 他早就该好好查一查这个因贵人的,早就该查的......湛槿初感受到了一阵眩晕,他缓缓扶上了旁侧的博古架,悔意铺天盖地向他袭来,拍打得他几乎快站不住。 “主子!”林斯快步上前扶住了湛槿初,湛槿初冲他摆了摆手,“无事。”他不能倒下,他一定要把害父皇的人揪出来。 “福喜,让人把小禄子带到前厅。淑妃、因贵人,以及他们身边的人,一个也不能少!”他缓缓直起了身,整个人严肃极了,凛若冰霜。 湛槿宁本还想说些什么,一看到湛槿初身上的变化,将话咽了回去。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湛槿初,他所熟悉的湛槿初一直是只笑脸狐狸。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湛槿初确实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人人都道湛槿初气质非凡,那张脸更是出尘绝代。但此刻的湛槿初浑身充满了威严和杀气,让人莫名感到恐惧。他缩了缩身子,只觉得身上起了寒意。 “老夫可为皇上施针,暂时将毒性从头上压下去,但这也维持不了几日。”张伯自请道。 “多谢张伯,请。”湛槿初向张伯鞠了一礼。 太后眼里亮起了一丝希望,哪怕只是压制住也好,至少她的孩子还能活着,这便足够了。 湛槿初看着已经满头银针的明德帝,手足无措。 林文很快便把人带到了,湛槿初收回了盯着明德帝的眼神,转身看向湛槿轩道:“七弟,父皇这边便拜托你照看了。” “皇兄,你们去吧,这里有我呢!”湛槿轩这才开口说了今晚的第二句话。他心里明白皇宫现在的情况,如今这宫里的主心骨便是五皇兄,只要五皇兄在,那他就不再害怕。 湛槿韬没跟上,他朝太后和湛槿初行了一礼,眼里的挣扎还未散去,“皇祖母、皇兄,审讯的人有我的母妃,我不便出席,只能劳烦你们了。” “与你无关,无需自责。”湛槿初看了湛槿韬一眼,只是一眼,却让湛槿韬的心安定了下来,他点了点头,目送几人离去。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红霞一丝一丝从远方的黑暗中挣脱开来爬上天空。漫天的星辰慢慢消失,只余那一轮明月还挂在天幕之上,只是它周身的光芒已经黯淡,再也无法照亮大地...... 前殿中,三人沉默着跪在地上,他们都低着头,看不清其脸上的情绪。 太后到底是因悲戚伤了身,落座后,她便看向了湛槿初道:“哀家老了,今日这里便交给你了。” “是。”湛槿初鞠了一礼后坐下,眼神冰冷地看向地上跪着的几人。 “小禄子,本王记得你在父皇身边也有七载了吧?这么些年来父皇待你不薄,你为何还要下此毒手?”湛槿初声音冷冽,让小禄子感到一股冰冷的压迫感向自己袭来。 小禄子低着头,依旧沉默不语。 “既然不想说话,那便不用再说了。来人,拖下去,将他的舌头拔了,记住,不许他死。”湛槿初双唇轻启,冷声吩咐道。 第164章 审问 第一节 小禄子突然抬起了头,恭王怎会如此残暴,看着接近他的侍卫,他心慌得快跳出来了。 眼看自己已经被架了起来往外拖,他才知道恭王这是来真的了。 他瞪大了眼睛挣扎起来,“不要,不要,殿下饶命啊!我不能说,不能说......”他的家人还在那人手上,他不能说。 湛槿初突然笑了,他看向小禄子的眼睛,淡漠地说道:“让我饶命却又不说,是在戏耍本王吗?” 小禄子拼命摇着头,他不想死,但更不想连累家人。他祈求地看着湛槿初,心里盼着湛槿初能够心软放过他。 “拖出去。”湛槿初懒得再跟他废话,直接下令道。 “殿下!殿下!呜......”小禄子很快被拖了出去,侍卫直接将他的嘴捂住,不让他在发出声音。 淑妃难以置信地看了湛槿初一眼,原来这才是湛槿初的真面目。 “淑妃娘娘是有话要说吗?”湛槿初抿了一口茶后抬眼看向脸上的惊疑还未消失的淑妃,淡淡开口问道。 淑妃闻言又将头低了下去,将脸上的表情尽数遮掩。 湛槿初将茶盏缓缓放下,清脆的响动在安静地屋子中格外突出。 他冷眼看向殿外的天空,薄唇轻启,“看来几位都是嘴硬的,那本王便不废话,若是你俩现在说了,本王会酌情考虑你们的结果,若是不说,那边也同刚才那奴才一个下场。” “你敢动用私刑?!本宫是皇上的妃子,还轮不到你一个王爷来指手画脚。”淑妃发髻已经凌乱,衣衫上也有了脏污,她挺直了身子,冷眼看向湛槿初。 湛槿宁听不下去了,他对着淑妃呸了一声道:“你可真会说笑,一个给父皇下了毒的人口中还念着是父皇的妃子,敢问你这脸皮,是蒙了几层猪皮吗?” “你!”淑妃眼里盛满火气瞪向湛槿宁,她怨毒地笑了,扫视了在场的众人一圈后,满是嫉恨的双眸瞪向了湛槿初,“恭王殿下命真好,一投胎便是皇上嫡子,你这么高高在上地看着本宫,是想趁皇上病倒了篡位吗?” “淑妃,慎言!”一直闭着眼眸的太后闻言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充满威严的目光落在淑妃眼睛里,淑妃心中不禁颤了颤。她暗地里用指甲戳着手心,让自己不至于低下头。 “本宫说的不对吗?恭王只是一个已经立府了的王爷,这个时辰却进到宫里来属实不合规矩,太后您说是吧? 还是说,是太后您示意的? 皇上还没走您老就这么迫不及待,更不合规矩吧。”淑妃依旧笑着,那眼中的嘲讽和张扬让人看着就不舒服。 “母妃的意思可是谁出现在这谁就是谋权篡位之人,那本王岂不是也有此意?”男子的声音带着怨气和失望在屋外响起,不多时人就踏入了屋子,坐在了座椅上。 淑妃瞳孔微缩,她看着那已经多日未曾见过的儿子愣了一瞬,“韬儿......” 湛槿韬没有回应,而是接着问道:“敢问淑妃娘娘刚才的话,是本王说的这个意思吗?” 淑妃没想到湛槿韬也进宫了,还亲耳听到了她的话,她连连摇头,想起身往湛槿韬那边去,却被侍卫压制住了。 她挣扎着喊道:“滚开,别碰本宫!韬儿,母妃不是这个意思,母妃只是......只是怀疑湛槿初他进宫不怀好意!” “大胆,谁给你的胆子直呼恭王名讳!来人,掌嘴!”太后威严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淑妃还未说尽的话。 付嬷嬷给了身后的太监一个眼色,小太监快步上前走到淑妃面前,弯腰抬手开始掌嘴。 “啊!呜!”淑妃的发髻越发凌乱,白皙的脸颊上很快出现了红肿的掌印。 “停!”二十下后,太后出声道。 小太监住了手退朝了一侧,一个眼神都没在淑妃脸上停留。 淑妃阴狠的目光盯着小太监的身影,似乎想要将他撕碎。 “湛槿韬,本宫是你母妃,是你的亲娘!你就这样看着你的母亲受到如此欺辱吗?”她眼眶红了,看向湛槿韬时有不甘,有羞恼,更多的是怨恨。 她生养的孩子如今坐在高椅上,冷眼看着自己被人打,她这心中五味杂陈。 在湛槿韬幼时她就不该心软不教他皇家争斗,如今大了,翅膀硬了,她这母妃也不被他放在眼里了。 “哈哈哈哈哈哈,好得很,湛槿韬,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淑妃看着不出声的湛槿韬,癫狂的笑了起来。 “母妃......”湛槿韬心里酸涩,淑妃终归是生他养他的母亲,看到她如此这般,他心中岂会高兴? 第二节 淑妃恨恨地看向湛槿初和太后,抬手指向两人,“都是你们,如果不是你们,韬儿怎会如此对我!都怪你们,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教唆才让韬儿与我离了心!” 湛槿初眉头微蹙,他冷声道:“是你的不甘心和嫉妒,促使六皇弟与你离心。一个正直的人,岂会与你同流合污。” “是,我就是不甘心,我就是嫉妒!我在这宫里几十载,落得个什么?一个万年不变的妃位! 凭什么她兰妍儿能坐上贵妃的位置,而我还是妃。贤贵妃,她配吗?她不过就是会巴结你湛槿初,连带着教她儿子也巴结你。”淑妃已经彻底陷入疯狂,她挣扎着想要甩开压制着她的侍卫想要向湛槿初冲过去。 可惜她越挣扎被压得越低,到了最后脸已经贴到了地上。 “你湛槿初生下来便是这大荆皇室唯一的嫡皇子,你娘是最尊贵的皇后,即使死了也是独一无二的皇后,你让我怎么不嫉妒? 明明皇上当年最看重的是我,是本宫!可柳谙却仗着有个好娘家就捷足先登,凭什么?!”淑妃的脸狰狞恐怖,眼睛由于挣扎使劲,瞪得快要脱出眼眶,常日的知书达理温柔贤惠的伪装此刻已经尽数撕毁。 湛槿韬失望地看着一直疯狂挣扎着的淑妃,“母妃,即使你不是皇后,在这宫里你也是顶顶尊贵的存在,吃穿用度也是做好的,父皇从来不曾亏待过你。 即使是你太过贪心做了不可挽回的错事,父皇也没有废除你的妃位,这还不够吗?” 他不知道为何淑妃会如此贪心,明明已经过得比常人好了不知多少倍,却还是不满足。 “不够!当然不够!”淑妃大声吼道。怎么会够呢?她就算再尊贵头上依旧有人踩着,依旧是个妾,要她怎么能甘心。 “他恨我怨我不会让我坐上那个位置,那我只能靠自己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我有错吗?”她现在不想成为皇后了,她要坐上太后的位置。 湛槿初眼神越发冰冷,如刀割般落在淑妃身上。 “所以你便与因贵人合谋,做了一样的点心动了手脚害父皇?!”湛槿初整个人被杀气围绕,屋子里的温度也似乎降到了冰点,众人只觉寒冷如身处玄冰地狱。 淑妃笑了,从她说出这些话时已经无所畏惧了,“是啊,他不肯吃我做的东西,那我只能让他以为自己享用的是宠爱的人做的点心。 不过我倒是真没想到,他宠爱了这么久的女人,也是个来取他性命的。”她瞥了一眼跪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因贵人,神情既讽刺又嫉恨。 “谁给你的药?”湛槿初没有看因贵人,还是接着问淑妃。 淑妃收回了眼神,“没有谁,我无聊时看医书习来的方法罢了。” “哦?你看的是哪本医书,里面竟还记载了抚溪姬氏一族独有的药方。”湛槿初脸上挂上了好奇,示意钳制着淑妃的侍卫放手。 淑妃闻言愣住了,那是抚溪姬氏一族的毒药?!那人给的不是普通的灵草毒吗?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难道自己被骗了? 可是那人给的确实是灵草毒,她有让郑嬷嬷去医馆确认过的。难道......是郑嬷嬷骗了自己? 湛槿初看她的表情就明白这蠢货根本不知道自己下的什么药,许是被人换了药也不知情。 “你通敌!”湛槿宁直接指着淑妃道,“那你儿子?”他眼睛看向湛槿韬,一脸怀疑。 “不,没有,我下的只是灵草毒,那人给的是灵草毒!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我没有通敌,韬儿更不知晓此事!” 淑妃慌乱解释道,她没有通敌,定然是有人害她,害韬儿。 要是她真的被确定为通敌之罪,她的韬儿定会收到牵连,那,那那些人答应的助韬儿上位就不可能了。 湛槿宁骄傲地看了一眼湛槿初和湛槿韬,那表情会说话似的:看,还是他一句话管用,你们说了那么多什么也没问出来。 湛槿初没有理他,趁机道:“要证明你没有通敌,你就得把事情和盘托出,否则,大荆的律令你是清楚的。” 淑妃此刻已经不敢隐瞒,自己死了不要紧,但她得保湛槿韬,于是她便把与那些人接头和拿药的事情完完整整阐述了一遍,但当湛槿初再问她那些人是谁时,她就懵了。 “我不知道......七年前,也是他们......”她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湛槿韬,韬儿便是知晓了七年前自己害皇后的事才疏离了她。 第165章 因贵人 第一节 湛槿初不再问,转眼看向因贵人。 因贵人一直在淑妃旁边跪着,跪的笔直,衣衫也穿的整整齐齐,就连发髻也梳的一丝不苟,是一位清冷美人,可惜,这却是位蛇蝎美人。从钟宜宫出来后,她便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就连淑妃发疯撞人时她也一动不动,丝毫不惧。 “本王应该是是第一次见你,因贵人。听侍卫说,到你殿里时你已经梳洗完等候着了,所以,你是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湛槿初语气淡然,像是在与人谈论。 因贵人这才抬了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就那样漠然的看着湛槿初道:“是。” “你不想为自己开脱吗?”湛槿初再问道。 “没必要,开脱的话说得再多,不也会被您寻到错处。毒是我下的,不用开脱。”因贵人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下毒二字自她嘴里说出仿佛就是再正常不过的话。 湛槿初抿了一口茶,笑了笑,“我很好奇你的身份,不知这你是否敢说。” “杀手,其余的,便不能说了。”因贵人倒是丝毫不遮掩。 “倒是爽快,但我若是非要知晓呢?” 湛槿初声音突然扬起,让因贵人艳丽的脸上多了一丝裂缝,好奇地看向他。 “无话可说。”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清冷又悦耳,但却十分不中听。 湛槿初也不恼,他轻笑了声,“先引诱淑妃上钩,再引起她的嫉妒,从而让她做出与你的莲子糕一样形状和色泽的玫瑰糕。而她所说的灵草毒,便是你换了,换成了能配合你所下素水之毒的药引,本王说的可对?” 因贵人微微笑了笑,“恭王殿下果然聪明。” “是你!原来是你害的本宫!”淑妃突然暴起,撕扯上了因贵人的衣裳,想要去掐因贵人那细长的脖颈。 嘭! 旁侧的侍卫还未反应过来时,淑妃已经被因贵人一掌拍开,躺倒在了地上,嘴里流出了血。 “母妃!”湛槿韬忙起身去扶,被淑妃推开了。她现在是戴罪之身,不能与韬儿接触。 林斯和林文闪身挡在了湛槿初前面,阻挡了因贵人的视线。 湛槿初挥手让他们退下。 “这么好的功夫,与鹤月有何关系呢?”湛槿初是故意在淑妃面前揭露因贵人,果然,淑妃不负所望去撕扯了因贵人的衣裳,也正是这这一撕扯,那手上若有似无的痕迹便露了出来。 天气本就炎热,再好的脂粉在身上也遮挡不了多久。脂粉被细汗打湿,再加上长时间的衣裳摩擦,脂粉掉了许多,那朱红的印记便露出来了些,纵使不多,但还是被湛槿初看出来了。 因贵人下意识遮掩了一下手臂,却已经于事无补。 “我确实是鹤月的杀手。”她也不再隐藏,知道了她的身份又如何,她只是一个普通杀手罢了,鹤月的秘密不是她能触及得到的。 湛槿初仔细打量了她一会儿,就在湛槿宁想要开口讽刺他时他开了口:“你与王路是什么关系?” 因贵人一愣,猛地看向湛槿初,“你想干什么?” “问问而已,王路说过,他有个妹妹在鹤月。也是为了妹妹,他才铤而走险刺杀平定侯和贺家三位将军。”湛槿初已经知晓了这因贵人的身世。 去年中秋前贺南泓他们回来时遭到刺杀,这被抓回来的刺杀之人中便有这因贵人的哥哥王路。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什么王路。”因贵人心乱如麻,但她不能暴露哥哥。她有些疑惑,哥哥不是在鹤月吗,这恭王又是怎么知道哥哥的,哥哥又怎么会与其说自己的事。 “你也不必再瞒,你哥哥如今在我手上。这将近一年的时间,你不知他不在鹤月吗?”湛槿初一步一步引诱着惜字如金的因贵人说话。 因贵人此刻脑子乱的很,她确实将近一年未曾见过哥哥。他们出任务都是必须保密的,她并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外出,什么时候回堂里。所以他们兄妹总是聚少离多,一两年都甚至见不到一次面。 她狐疑地看向湛槿初,想要看穿他是不是说了谎。但湛槿初脸上还是那漠然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别的东西。 湛槿初脸上是适当扬起疑惑,“王路刺杀平定侯和几位将军,被抓后便被鹤月抛弃了。鹤月派人亲自除掉他,你不知情?” 因贵人瞳孔瞬时放大,怎么会?堂主明明说过,只要她完成这次任务,就能让她和哥哥见面的,他们甚至允诺了给他俩三个月的休沐期限。现在湛槿初却跟她说哥哥被鹤月的人杀了,这怎么可能?! 第二节 见她已经起了疑心,对鹤月的信任也在随之崩塌,于是湛槿初又接着道:“你若不信,我可以让你见到王路的信物。” 因贵人崩溃了,她眼眶霎时红了,泪水涌出。这样一位美丽的女子默默流泪,颇让人我见犹怜。 “若你能将他的信物给我,我便把你想知道的事一件不落说出。”她有些哽咽,看着湛槿初的眼神却充满坚定。 也许一开始,堂主就没想过让自己活着回去,给皇上下毒这样危险的事让她独自一人进宫完成,这任谁听了都觉得是笑话。也是,是她太蠢,被那虚无的空口承诺骗的团团转。 哥哥也许也是为了她才去冒险,为什么当时她就不能要求见哥哥一面呢?如今想来,当时她问堂主哥哥的事,他一直回避话题,支支吾吾或是直接对她的问题发怒。 湛槿初放下了茶盏,“明日会给你带到。” 说完,他便示意御林军侍卫将人都带下去,淑妃虽然不愿,但为了不加重罪责害了湛槿韬,也乖乖配合着被押往别殿。 说到底,淑妃也只不过是一个被欲望操控的傀儡罢了。在宫里这么多年,她为了自己,为了湛槿韬能过得更好,做出了许多无可挽回的错事。 她也确实是一个盼望得到丈夫宠爱的女人,陷入深宫的女人,又有谁不可怜,但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淑妃亦是如此。 “五皇兄,我......”湛槿韬愧疚极了,他的母妃说出的那番话,定然刺痛了湛槿初的心。 柳后的事本就是宫中秘辛,是明德帝和不可提及的逆鳞,如今被自己的母妃这帮凶全然铺开,血淋淋的画面仿佛又展现在众人面前,无端让人难受。 “不必道歉,我说过,你没错。人的欲望就是这样,它能支使人做出任何事。”湛槿初叹了口气,这么些年,他也恨过怨过。可就算将淑妃杀了又能如何,母后还是再也回不来了。 前厅没有人再开口,众人陷入了沉默。 “快!父皇,父皇醒了!”淑妃和因贵人刚被带下去,气喘吁吁却满是欢喜的声音打破了静谧的气氛。 湛槿轩因为跑得太快,小脸通红,口中还喘着粗气,但却满脸惊喜。 湛槿初闻言眼里盛满了笑意,当即便起了身。 他没有直接就往明德帝寝宫去,而是走到太后旁边,扶起了她。 太后缓缓起了身,激动地抓住了湛槿初的手,湛槿初清晰的感受到了太后的手在颤抖。 “皇祖母,我们走。”湛槿初紧紧回握了一下太后,搀着她往明德帝寝宫慢慢走去。 寝宫里,明德帝刚醒,只感受到了世界一片模糊,头也晕极了。他又闭上了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睁开。 他头上的针已经取了,张伯又帮明德帝号了次脉,然后才起身到了屏风后。他口述着药方让阿四写下来,并向阿四解释着药的功效。 阿四一一记下,等药方写完后交到了福喜手上,嘱咐他一定让太医院用足药。煎药所用的水量他也写得清清楚楚,这药方子不得有一丝闪失。 明德帝再次睁眼时看到的就是湛槿初,他再一转眼,他的几个儿子和老母亲也都在。他看见众人眼里的高兴和激动,心里一股暖流汇集,又顺着经脉流遍全身。 他想开口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张伯适时出现,“皇上得再缓缓,多日未曾说话嗓子难免会有些干涩,可以喝口温水先润润喉。”他手里已经端了一杯温水。 湛槿初先坐在床榻上,慢慢将明德帝扶起来后再接过张伯递来的水喂他。 果然,明德帝喝了水后不到半刻就开口说话了。 “这些天朕虽昏迷着,意识却很清醒。母后,皇儿对不起你,这些天让你担心了。”明德帝的脸色不是很好,甚至因为中毒还有些泛黑。他愧疚地看向太后,心里难受极了。 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先于太后而去,于太后是多重的打击他再清楚不过。 太后眼里已经噙满了泪,她用锦帕拭了拭,哽咽着道:“你啊,真是傻,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话。”她想笑着跟皇帝说话的,可惜压制不住心中的悲切,眼泪也不听话地一直往外流。 明德帝的眼睛也红了,他看向周围的孩子们,又抬头看看身后的湛槿初,“你们都长大了,父皇教不了你们了。以后的日子你们兄弟几人要好好的,互相扶持对方,父皇只盼着你们兄弟几人能和和睦睦,健健康康。” 第166章 新帝 第一节 “父皇!”几人眼里都含着泪,他们看着这些天瞬时老了许多的明德帝,难掩心里的悲切。 明德帝说了这些话便感到有些疲累,但他还是强撑着道:“你们都很好,都是父皇的骄傲。父皇老了,这大荆只能交到你们手上了。但皇位终究只能交予一人,父皇也不怕你们说朕偏心,槿初,确实是最适合这个位子的。所以,朕今日,便传位槿初。” 明德帝这些话就像交代后事一般,在场的人心中并没有其他的情绪,只有无尽的悲伤弥漫着。 “母后,初儿便只能请您辅佐一二了。”明德帝努力扬起了一抹笑。 可是这笑容落在他人眼里,心里难免酸涩。 太后含着泪点头应下后便偏过了头,她不想让明德帝看见自己流泪。 明德帝喘了几口气缓了缓,唤来了福喜后又接着说道:“朕不希望看到你们争斗,所以,就将你们二人的封地都拟定了。”他看向了湛槿宁、湛槿瑞,示意福喜将早已拟好的圣旨拿来,交到二人手中。 “轩儿如今还小,等他立冠后,封王和封地的事便交由你了。”明德帝又看向湛槿初,眼里是鼓励和肯定。 他的手挪到了湛槿初手上,轻轻拍了拍。 做完这些,他只觉得疲累极了,便闭上了眼睛,显然能说这些话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精力。 “张大夫!”湛槿初慌忙看向外围的张伯。 湛槿韬和湛槿轩忙让出了一条路,让张伯过来。 张伯再帮明德帝把了脉,看向众人道:“刚醒还是会疲累,又说了这么些话,情绪起伏也大,让皇上好好休息一晚便好。” 湛槿初这才定下心来,他将明德帝的身子缓缓放平,又帮他将锦被盖好,确认了明德帝只是睡着了才起了身。 福喜走上前跪地俯首,抬手将手里最后一份圣旨呈给了湛槿初。 寝宫里除了太后,其余人齐齐跪下,朝湛槿初俯首叩拜。他们都没出声,怕吵了明德帝睡觉,但是心中都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从此刻起,大荆便易主了。 湛槿初接下圣旨,抬手示意众人起身。他面上很平静地接下了这属于他的责任,心中却五味杂陈。 从五皇子到恭王再到皇上,不过是短短的一段时日。重任加身,原以为自己会很慌乱,但如今却丝毫没有慌乱的感觉。 “先出去,让你们父皇好好休息。”太后再看了看床榻上沉睡的明德帝,抬手让付嬷嬷搀着,带众人往外去了。 夏日的天亮得早,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一抹红霞似要挣脱黑暗的牢笼,从尚还暗沉的云中探出了一缕。屋檐下的鸟儿已经陆续飞出,觅完食后便落在树上,发出清脆的叫声。 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实在让常人难以想象,新皇上任的消息已经传出了宫外,又将会有几人欢喜几人愁。 再进入前厅时,太后便示意湛槿初坐到主位上去,她坐到了湛槿初原本的位子上。 湛槿宁、湛槿韬和湛槿轩站在屋子中央,等两人落座后齐齐跪下,行完刚才未曾完全的叩拜大礼。 “起身。”湛槿初平静地受了礼。 “皇上可有考虑何时进宫住下?”太后理了理发髻,坐得端正。 该来的还是来了,他既然已经继位,是得早日进宫居住。 “后日,总要留一日空余,还想回王府住上一日。”湛槿初心里想的是还能自由一日,他还想与贺南泓自由地说说话。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这些日子积下了不少事亟待处理,等你接手了还有得忙,怕是得忙上好一阵。” “父皇的事我不会假手他人,我要亲自查。”湛槿初说起明德帝的事,眼神又变得冰冷起来,“我隐约觉察到凶手离我们很近,他知晓我们的所有动作。我们一出京,他便授意因贵人和淑妃下毒,显然是已经算计好了的。” 湛槿宁也开口道:“本王先说明,我虽有心让人阻止给你传话,但我确实做不到泄不出一丝消息。”湛槿宁有些别扭,他是有些嫉妒心,但确实能力不如湛槿初,这他还是承认的。 湛槿初瞥了一眼湛槿宁,别说,他这二哥还是有些识趣的,现在自己说出来总比后面被查出来好。 他一直与湛槿宁也不对付,毕竟湛槿宁当年私下扣了不少送往南境的粮草。这事也让湛槿宁触怒了父皇,连着好些年父皇都没再给其一个好脸色。 “嗯,皇兄有心了。”湛槿初没说其余的话,只是表明自己知晓。 湛槿宁撇了撇嘴,乖乖坐好。他才不是向湛槿初示好呢,天知道湛槿初上位后他这户部的位置还能不能能待。 这官虽不大,可是油水多啊!想到这一层,他悄悄瞥了瞥湛槿初,心里想着如何保住他的官位。 第二节 “三日后便举行登基大典,这两日你也别太劳累,空出些时辰试试衣裳,福喜已经去交代内务府赶制了。”太后倒也不点破湛槿宁的小心思,现在最主要的便是湛槿初登基之事,她还有的忙。 湛槿初点头应下,“多谢皇祖母操劳。” 太后笑了笑,明德帝将人托付给她,她就一定会尽心辅佐。 商议好后,众人便都散了。大家不约而同地又去了明德帝的寝宫一趟,看了一会儿才接连出了宫。 湛槿初将阿四和张伯留在了宫中,明德帝的身体还需要人照看,俩师徒是唯一的人选。 出宫这一路上,来往的宫女、太监和侍卫只要见到湛槿初,都跪下叩首行礼。湛槿初没有多停留,出了宫门便上了林文备好的马车,一路往恭王府去了。 到了恭王府后,他便换了一身衣裳,悄悄去了不远处的平定侯府。 很快他便进了贺南泓的小院,时辰还早,贺南泓正练着拳法,见到他忧心的人向自己缓缓走来时,贺南泓露出了笑意。 将周身伺候的人屏退后,两人进了屋,湛槿初想都没想直接投入了贺南泓的怀抱。 “可是你父皇的事让你忧心?”他亲了亲湛槿初的额头,小声凑在湛槿初的耳边问道。 湛槿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现下他心中最忧心的确实是父皇的病。其次,也为一件事发愁,便是他与贺南泓又要回到以前那样几日才能见上一次的日子了。 “三日后你便是这大荆的皇了,初儿。”贺南泓抚摸着湛槿初的黑发,心里是对湛槿初的骄傲,更是不舍。宫里的消息传来的很快,早在湛槿初来之前的一个时辰,他便已经得知。 湛槿初扬起了头,他的眼眶泛红,眼里带着愁,“我能将你一起带进宫吗?” 贺南泓笑了,他点了点头,一脸痞气,“我也想被你带进去,霸占你的住处给你暖床。” 湛槿初抱紧了他,“好啊。”口上说着好,但心里却知这是不可能的事。湛槿初的声音已经有了哽咽,他抱着贺南泓腰的手越收越紧。 贺南泓将他的头抬起,一点一点亲着他眼角的泪,而后便吮住那抹红唇,温柔又霸道地将人拢紧。 许久之后,两人才分开来。湛槿初平复着气息,眼睛却一直盯着贺南泓,一刻也不离开。 贺南泓抬手摩挲着湛槿初的脸,看着他眼下的乌青,心疼地将人抱起放到床榻上。 “你已经几日未能安睡,昨夜又是通宵达旦,现在就闭上眼睡会儿。”贺南泓将湛槿初的鞋脱下放好,让人躺好后又拿了锦被给人盖上。 湛槿初此刻只想和贺南泓离得再近些,虽然他很困,但这样近距离相处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不想浪费。 “我陪你。”贺南泓看出了他的不舍,脱鞋上了床榻,将人拢进怀里,手轻轻地拍着湛槿初的后背。 果然,半刻不到,湛槿初的呼吸便平稳了,显然已经陷入熟睡。 贺南泓没有离开,他就那样侧躺着盯着湛槿初的睡颜,眼里尽是宠溺。 湛槿初再次醒来时已经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他一睁开眼贺南泓满含笑意的样子便映入眼帘。 湛槿初凑到他的脸上亲了亲,又将脸埋入贺南泓的胸口深吸了一口那令他安心的檀香气味。 “午膳好了,你如今不便出现在前厅,便在屋里用可好?”贺南泓任由湛槿初在自己胸前作乱,笑着问道。 “好。”湛槿初再抬头时黑发有些凌乱,眼尾微微泛红,可见刚才作乱的动静挺大。 贺南泓下床取了一套湛槿初的衣裳过来,让他换上后才吩咐林文将水端进来。 好好睡了一觉后湛槿初感到神清气爽,用完午膳后,因为因贵人的事也还没解决完,他便去了侯府地牢里见了被关押着的关押王路。 “我能让你见你妹妹一面。”湛槿初看了王路的脸,确实是与因贵人有几分相似。 王路激动地拖着锁链到了牢门前,“真的吗?她还好吗?” 湛槿初没有回答,因贵人的下场是注定了的,所以便不会存在好这一字。 “你想让我做什么?”王路见湛槿初不回答,便反问道。 “你有什么东西能让她知晓是你?”湛槿初漠然地看着王路,让王路猜不准他究竟想干什么。 第167章 父子谈心 第一节 “你想做什么?”王路神情严肃,警惕地看着湛槿初。 “别紧张,只是让她认清现实罢了。你应该清楚鹤月是什么样的组织,若不是在这,你们早已是死无葬身之地,更别提现在你还能有机会见到你妹妹了。”湛槿初温和的笑了笑。 王路有些纠结,他不知道该不该信湛槿初。他们这样在刀尖上讨生活的人,谁也不能信。 湛槿初见他犹豫了,又说了一句:“至少她现在在我手里,若是我们将她不小心放了,你说,鹤月会如何对她?” 王路瞳孔微缩,要是被鹤月的人知晓了妹妹是活着从湛槿初手里出去的,鹤月必然不会在相信妹妹,她必死无疑。 “她做了什么?”王路想要知道妹妹替鹤月做了什么才落到了湛槿初手里。 湛槿初看向王路道:“毒害皇上。” 王路闻言双肩下落,他低下了头,毒害皇上......妹妹不可能还能活着。 他再抬起头时,眼眶有些泛红,“可以给她一个体面的死法吗?” 说完,他苦涩地笑了笑,盯着湛槿初的眼睛道:“我知晓自己是因为说出了你们想知道的东西才得以活到现在,并且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或许等到鹤月彻底被你们瓦解了,你们便不会再留我。但我恳求你们能让我的尸体和妹妹的尸骨葬在一处。这辈子我没能力护住她,希望下辈子还能有机会。” 湛槿初能看出王路眼中的真诚,“可以。” “你们当时从我身上搜走的锦囊,是她亲手做的。”王路感激地笑了,苟活了这么久只是为了能再听到有关妹妹的事,虽说听到的消息是不好的,但也算如愿了。 湛槿初转头给了身后的林斯一个眼神,林斯便退下去寻东西了。 湛槿初走时看了王路一眼,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很快便抬脚往外走了。 等林斯回来后,湛槿初便又进了宫。 他心里惦念着明德帝,伤害父皇的真凶一刻未能寻到他便一刻也不能安心。 湛槿初到明德帝寝宫时正巧他醒了,湛槿韬正扶起明德帝喝药。 那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散发着奇特的气味,让人一看便知它的苦涩滋味。 “这药真是苦涩,是我此生喝过最难喝的药,要是是甜的该多好,我这口中都苦得没知觉了。”药一入口,明德帝的脸色更差了几分。 耐着苦闷头几口喝完后,明德帝抬起头看着两个儿子笑了笑,打趣自己道。 湛槿韬取了锦帕替明德帝拭了拭嘴角,将碗放到了福喜手上的托盘中,又拿了口蜜饯喂给明德帝,而后将他扶好靠在床头,替他掖了掖被子,全程轻柔又细致。 “父皇身体感觉如何?”湛槿初担忧地问道,明德帝的脸色较昨日是好了一些,可还是有些黑沉。 明德帝喝了药被苦得精神头都起来了,他笑着道:“好多了,这手啊都能动一动了,看!” 说完,他的手指便动了动,虽然看起来还是僵硬的。 湛槿初叹了口气,走到明德帝旁边轻轻托起了他的手,一只手轻柔地按着,帮助明德帝活动手指。 “你俩啊就是太小心了,我这身体如何我还是清楚的,别担心。”明德帝看着身边的两个孩子,眼里噙含温柔,心中暖和熨帖。 湛槿初默不作声,他摸着明德帝这苍老的大手,鼻头一酸。 印象中的父皇身姿挺拔,十分伟岸。他站在远处唤自己过来时,他得仰着头才能看到明德帝的脸,然后迈着小步子奔向父亲的怀抱。 明德帝就像一棵大树,将小小的他抱进怀里,再用那结实的胳膊抱起他,高高举起他去摘他喜欢的花儿。 他手里拿着花笑得开心极了,母后也在旁边看着他和皇,笑靥如花。 时光是最不会说谎的,它不会为任何人偏私。 四季流转,容颜变化,他渐渐长大,父皇渐渐变老。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比父皇还高出了一截儿,父皇眼角也多了几捋褶皱,大手上也多了些斑点。 “哭什么,人总会到这一步,或早或晚的事。活在世上的人就该高高兴兴的,好好珍惜着眼前的人和事才对。”明德帝感觉到手上一暖,水滴滑落,他想抬手摸摸湛槿初,可惜,他抬不起来。 心中有些无力,可是他是个父亲,不能在孩子面前展现出自己的失落。 湛槿韬的眼睛也红了,他别开了头不再看,默默在床尾流起了泪。 抽泣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明德帝被两人的眼泪弄得手足无措,本就不灵活的手挣扎着,想要将两人抱住。 第二节 “不哭,啊。你俩这是存心要让父皇难受是不是,那苦药已经邀了我半条命,你俩这一哭又要我半条命.。”明德帝眼睛红了,他眼里散着柔和的光看着湛槿初和湛槿韬。 “父皇!”湛槿韬听不了明德帝这话,出声打断。 明德帝自知失言,忙转了话题,“行了,父皇知道你们的心,多大的人了还掉眼泪,待会儿老七下课过来看见了该怎么看你俩?” “七皇弟要是来了,那哭声可能得把这寝宫震坏。”湛槿初拭了拭泪,笑着道。 “可不是嘛,时不时他便在贵妃宫里哭一场,可把路过的人吓坏了。”湛槿韬也开口打趣着湛槿轩。 三人都笑了,内里的悲伤依旧存在,只是心照不宣地不提罢了。 湛槿初将明德帝的手放回锦被中,“父皇,您当时是知道了些什么吗?” “你说的,是我把景熠派往南境吗?”明德帝自然想到了他匆匆传往平定侯府的信。 “那天意识到自己中毒了,心里便萌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背后之人也许就是要趁大荆群龙无首时对大荆出手,我一旦倒下了,没人主持大局,不仅京城会陷入混乱,边境也会受到突袭。” 明德帝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心境,似乎就是那时,心跳就像漏了一瞬,紧张地四肢开始发软。 “那时候想了许多,其实也怪自己大意。那因贵人从一出现我便发现了问题,之所以留着她,就是想引出她身后之人。 那两份点心都是验了毒的,之前的那些并没有什么问题,当时正好喝了药便想吃点甜的东西,我便各吃了一块,哪知这一时贪嘴竟如此......” 明德帝苦笑着说道,他也没料到自己这贪嘴的后果这样严重。 湛槿初看着自己的父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因贵人是鹤月之人。” “鹤月......”明德帝愣了愣,鹤月的人又出现了,这怎么就可着他家祸害?原先他只以为是哪个大臣起了干扰立皇储的心思。 湛槿韬才意识到忘了告诉父皇凶手的事,“小禄子一直在给您下毒,因贵人的毒是配合,淑妃的药是引子。” “原来身边的人竟都是恶狼,我却浑然不知.......”明德帝喃喃道。 小禄子是几年前到他身边伺候的,老实本分,人也乖巧伶俐,福喜甚至还将他当成了义子教他本事。 如今他才知晓这人的真面目,确实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连他和福喜都没能看出小禄子有问题,可见这人心思缜密,十分善伪装。 “罢了罢了,终究是老眼昏花看错了人。”明德帝如今也不怨恨了,剩下的日子,他只想与孩子们待在一处,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湛槿初看着父亲一脸温和的样子,也不想再与他说那些糟心的事。又说了些贴心话后,他便起身道了别,往关押因贵人的别院去了。 因贵人还是那身衣裳,她杵着下巴看着院里走来的人,本来无神的双眼瞬间亮了。 “殿下是带来哥哥的东西了吗?”她起身向湛槿初行了一礼。 她并不知晓湛槿初已是皇上,看押她的人都是品阶较高的侍卫,不会与她多一句话。 湛槿初没在意她的称呼,示意林斯将东西给她。 因贵人接过那锦囊,呼吸声重了些。她仔细翻看着那锦囊,眼里蓄起了泪,不知不觉那泪水便已满脸都是。 她想要保护的哥哥早已经不在人世,那她努力了这么久究竟是为了什么? “殿下,我只是鹤月分堂的一个普通杀手,并不知晓鹤月真正的秘密,但我知道与我接头的人在这京城活动的地方。”因贵人对鹤月的怨气再也克制不住,她咬了咬牙,将自己所知道的事都一股脑说出。 “我进宫是需搜身的,所以毒并不是进来时就带上的。进宫前便与外面的人商定好见面之处,我不方便出去,便让身边的丫鬟去。城北的梨花膏铺子便是取药之处,丫鬟并不知晓她买来的梨花膏中藏着东西。” “毒药封存在梨花膏中?”湛槿初示意侍卫去钟宜宫偏殿取。 “宫里进出东西都要经过查验,这梨花膏是吃的东西,只要打开膏体是完好无损的,守卫用银针试了无事便能带进。素水只有在与异蚁毒结合后才能出药性,所以银针根本无法验出。”因贵人详细地叙述着事情的经过。 湛槿初皱了皱眉,“既然宫里戒严了这么久,那人还会在吗?” “那铺子本就是鹤月的据点,人会一直在。据我所知,京城这处的堂主是总首领的左膀右臂,他必然知晓总首领的秘密。”因贵人眼里闪过阴狠,就算是死,她也要让这些人一同毁灭。 第168章 梨膏铺子 第一节 湛槿初道没真信她的话,是不是真的得去证实了才知道。 因贵人知道她的话并不会让湛槿初轻易相信,又接着道:“因为哥哥,他们会认定我不会开口供出鹤月。在我这里,哥哥还在鹤月好好活着,若从我嘴里说出鹤月的事,哥哥必死无疑。他们能让我独自在宫里待着,便是因此才有恃无恐。 更何况他们也不会知道您能猜出我与哥哥的关系,这一点我想您也能明白。” 湛槿初是唯一能动鹤月的人,她想要为哥哥报仇,便只能让湛槿初相信自己。 湛槿初得到想要知道的东西,便不再停留。 看着湛槿初远去的背影,因贵人莫名有些预感,鹤月或许,真的该毁灭了。 目光所及之处,只能看到那一角蓝天。时不时飞过的鸟儿张开翅膀拥抱着团团云朵,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而自由。 因贵人笑了,这样的日子,她就快能体验到了...... ———— 京城,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湛槿初与贺南泓坐在马车中,看着周围形色匆匆的百姓,脸色都有些阴沉。 “用流言击败人心,这一招用的倒挺妙。战火还未真正蔓延起来,大家都已经这样了,他们确实好算计。”湛槿初收回了眼神,把帷帘放下。 贺南泓有些沉默,他看向湛槿初道:“流言真真假假确实让人难以分辨,但真正可怕的,不是煽动人心中惧怕的流言,而是这流言如果突然成为现实,百姓们会如何面对?如果人人都退缩躲起来,那仅靠前线又能支撑多久。” “你说的对,战争不是只属于统治者,而是关系到所有人。”湛槿初又掀开了帷帘,看着行人慌乱紧张地神情,他忽然间也有了担忧。 抚溪一直以来便对大荆虎视眈眈,就算是二十多年前也只是被迫成为大荆的附属之国,多年来背后小动作却一直未曾停过。 这一次他们耗费了这么许多时间和精力在大荆筹划部署,又怎么会还选择退让龟缩。 到了卖梨膏的铺子时,那铺子已经准备关门了。 湛槿初和贺南泓踏进门,在铺子中扫视了一圈。这间铺子不大,他们以前也曾经过过,但从未走进来。 喜欢用这梨膏的大多数是老人妇孺,所以这铺子装饰也投其所好,布置的十分温馨。 “两位公子是想买什么味道的梨膏?”店小二笑着招呼道。 “我们先看看。对了,你们掌柜的不在吗?”湛槿初温和地问道。 店小二看两人非富即贵,也不急着关门了,“巧了,掌柜的在后院呢,两位是与掌柜的相识?” “只是听说这些梨膏方子都出于这掌柜之手,心生好奇,所以便问一问。”湛槿初取下了一罐梨膏,因为都是密封好的,他也就没打开,只是看了看罐子上的画。 店小二便开口问道:“那小的去请掌柜的来,两位公子稍等便可。” 湛槿初见店小二进后院了,便把梨膏罐子递给了贺南泓,小声道:“你说这掌柜的会是因贵人口中那鹤月总首领的左膀右臂吗?” “这可说不准。我们也并不清楚鹤月的情况,待会儿如果出什么问题记得往我身后走。”贺南泓凑近了湛槿初回道。 湛槿初点了点头,两人刚分开,里面便传来了脚步声。 门帘掀开了,一个长相清秀男子走了出来,见到两人后眼里似乎闪过一抹狐疑,但很快就被他掩饰住。 湛槿初看着他的步子,这男子走这几步都扭成这样? “难怪今日这铺子前面的树上总有喜鹊叫,原来是有贵客到来。在下是这梨膏铺子的掌柜的,请恭王殿下和泓将军安。”男子的声音莫名有些怪异,像那种刻意捏着嗓子发出的声音。加上走路时的风情妖异,让人不自觉忽视了他那张脸。 贺南泓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将湛槿初往身边拢了拢。 这男子的眼睛都快钉在湛槿初身上了,虽说脸上是正常的笑意,可那眼中却闪烁着不一样的东西。 贺南泓敏锐的觉察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开口道:“掌柜的不是京城人士吧?” “泓将军好耳力,在下老家是千树,口音便重了些。”男子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瞳孔竟然竖成了一条直线,手朝袖口中摸了进去。 湛槿初脸上的温和戛然而止,他扯了扯贺南泓的衣裳,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 贺南泓早就觉察到男子的动作,手里的剑当即出鞘,直朝妖异男子面门而去。 第二节 男子身手极好,他从身上取出了软剑接下了贺南泓的招式,但他知晓自己打不过贺南泓,也不恋战,几招过后,出剑的同时往外撒了一把淬了毒的银针,又趁众人躲避的时候迅速从守卫最弱的地方扔了一个烟雾弹,身形极快地隐入烟雾之中消失了。 “安九他们跟上去了吗?”湛槿初扫了一圈看安九和林斯都不见了身影,便猜测他们追赶那人去了。 “嗯,我们先回。”贺南泓将湛槿初护在身边,鹰眼扫视了混乱不堪的店铺一圈,确认无异后带人出了铺子。 梨膏铺的打斗并没有引起百姓的注意,街上的人本就少,加上这铺子有些隐秘,大家囤的都是米面粮食,也就没人过来。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这样突然就暴露了自己。”回侯府的路上,湛槿初眉头紧皱。 这人看着就十分警觉,林斯他们不好跟。 “放心,之前便已经安排了一些暗卫在四周各巷口处,他逃定然是按他计划好的路线逃,安九跟踪人挺有一套,不会出岔子。”贺南泓出声安慰道。 “那就好。”湛槿初松了一口气,但心里那根弦还是紧绷着。 看来因贵人没说谎,按这人刚才的动作看,身手比普通鹤月杀手要好上许多,加上那随意就出手的淬毒银针,身份定然不简单。 安九和林斯直到夜里才回来,这个时候,湛槿初已经被贺南泓揽住躺在床上休息了。 他本想等安九他们回来确定了那妖异男子的身份再睡下,奈何贺南泓不许。 “坐着等和躺着等都是等,但不一样的是能抱着你。初儿,可怜可怜我好吗?”贺南泓见湛槿初想反抗,于是便委屈巴巴地看着湛槿初。 湛槿初闻言心软了,主动凑了过去献上了一个吻。 因为心里惦记着事,湛槿初一直没能睡着。他闭着眼睛窝在贺南泓怀里,耳朵却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 贺南泓也知道他没睡着,但这样也算能休息一会儿,便没点破,安安静静地抱着湛槿初假寐。 今年的夏天格外炎热,两人相拥躺着,即使各自只穿了一件薄如蝉翼的亵衣,也不免出了一层薄汗。 贺南泓本就体热,冬日里湛槿初最喜欢往他身上靠,把脚和手都藏在贺南泓身上。可现下是炎热的夏日,屋里夜里并没有放置多少冰块去热,湛槿初觉得自己刚洗完的澡白洗了,身上已经出了许多汗。 贺南泓倒无所谓,以往在军营中都没这条件,更何况,这怀里的人是时刻他都想揉进骨血的爱人,他还想大汗淋漓一场呢。 安九和林斯刚到门口还未说话,湛槿初和贺南泓便睁开了眼,对方的脸便清晰地出现在眼前,两人对视一番后都笑了。 “起来听听情况如何?”贺南泓笑着捏了捏他的耳垂,凑近了湛槿初亲了一下他的鼻头。 “好。我想尽快查出真凶,否则......父皇那,撑不了多久了。”湛槿初想到这,叹了口气,眼里的光尽数消散。 贺南泓摸了摸他的脸,将他的头发理了理,“会的,真相已经快浮出水面了。” 安九和林斯两人听到了里面的动静,便安静地等在外面。 “进来。”贺南泓的低沉的嗓音传出。 “主子。”安九和林斯进来后没多看,低头行了礼。 开玩笑,这大半夜的主子们不知道在干什么呢。要是多看了湛槿初一眼,万一泓主子怒了可咋办。 “先说说情况,可有线索?”湛槿初接过贺南泓倒好递过来的温水喝了口润了润喉。 安九闻言回道:“那人着实狡猾,带着我们走了许多弯路,就差踏出京城了。要不是城中隐藏的兄弟们时刻注意着,我们都难寻到他的踪影。” “主子,那人最后消失的地方,还是奉王的二公子府邸。”林斯的神情有些复杂,几次了,每一次搜查到的证据中都有奉王府的影子。 之前跟随着与淑妃交易的人,也是从那进去便没有再出来。 湛槿初手指轻点桌案,寂静的屋里声响格外清晰。 又是靖王府,之前宣润查到的那处与城外放置了军械的庄子密道连通的宅院,也与这奉王府有关。可到查到一半时,就又会发现宅子已经售出,不再是奉王府私产。 这靖王府,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他这王叔,又是不是真如父皇所说的那般谦逊有礼,对大荆的江山毫不动心。 “当时得到的消息,那宅子什么时候卖出了?”贺南泓敏锐的抓住了一个点,提醒湛槿初道。 第169章 妖异男子 第一节 湛槿初的眼睛亮了,“按他们的话说,宅子那时候最多卖出不到半月,可那密道从新旧看至少挖了两年以上。所以,他们是想找替罪羊!” “安排好了后路,却没有想到我们是从密道顺藤摸瓜发现的宅院,这就是他们遗漏的最大的证据。”贺南泓直接点明了其中的门道。 湛槿初笑了,“那宅子里,肯定还有问题。至少,不会只有那一条密道!” 安九和林斯对视了一眼,这两人果然默契,能第一时间听出对方所说的意思,果然天生一对。 “好了,安九,安排下去盯住那宅院,确保无人时搜一搜是不是还有密道。还有,派人小心盯着奉王府。我听说,奉王最近正好回京了。”贺南泓吩咐道。 “是。”安九和林斯行礼告退。 屋里又只剩下了湛槿初和贺南泓。湛槿初心里已经对靖王有了猜疑,皇祖母口中所说的奉王,阴狠狡诈,他原先并没有这样的认知。如今看来,皇祖母一直以来对奉王和令太妃的怀疑和防备很有道理。 贺南泓看湛槿初陷入了沉思,并没有打断他,只是又帮他倒上了一杯温水,然后便坐在他身边等着他回过神来。 湛槿初没想太久,既然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证实了便是。即使这人或许城府深不可测,背后的力量有多强大,无论如何他都会让这真凶落入深渊。 “想清楚了?”贺南泓见他喝水,便笑着开了口。 “嗯。泓哥哥,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吗?”湛槿初起身拉起贺南泓的手。 贺南泓顺势起身,将那只修长纤瘦的手握紧自己的大手中,牢牢将它包裹起来,“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夜已经过去了一半,可丝毫不影响相爱人之间的热情。天快要亮起时,屋里才彻底没了动静。 ———— 第二日清晨,暗卫又再次来报,这一次,他们发现了那宅院下面的新密道。 湛槿初又想起了一个人,便是这宅院如今牵扯上的一个人——杨明佑。这宅院现今查到最后便会发现是在杨明佑以前的下属名下,而杨明佑之前有说过他并清楚这宅院的事。 “对了,之前杨明佑有没有说过他被劫走时见到的那人谁和相貌?”湛槿初看向贺南泓问道。 贺南泓想了想,“你想知道他口中那人与我们见到的梨膏铺掌柜是不是一人?” “对,我可以将画像画出来,我们去一趟大理寺。”湛槿初当即起身踏出房门,往贺南泓的书房去了。 大理寺的地牢还是如以往一般潮湿,唯一不同的是那腐烂的气味愈发深重了。 杨明佑躺在那腿都伸不直的小床上闭眼假寐着,细数着自己还能活几日。 哐啷,牢房的门被打开了。 杨明佑疑惑地转过了头,这个点,不应该就有饭吃了。 看见湛槿初和贺南泓时,他便坐了起来,“两位来此又是有何事要问?” 这无缘无故的,他可不会想着这两人会来看他这杀母仇人。 “别紧张,只是来问问你可认识这人?”湛槿初说着便将那妖异男子的画像拿出,展开在杨明佑面前。 杨明佑上下打量了他俩,转而眯着眼睛细细辨认了一番湛槿初手中的画像,摇了摇头,“不认识。” “这人的行为举止与你之前描述的劫走你和放走你的那人相似,你确定不认识吗?”湛槿初提醒杨明佑再仔细看看。 杨明佑一听便觉怪异,他对那男子可是印象深刻得很,毕竟是他平生第一次见如此妖异的男子。但眼前这画像上的人,确实不是他所见到的那样。 “这确实不是那人。”他再次确定道。 湛槿初收回了画,看来并不能就此确定这梨膏铺掌柜是那人。 杨明佑绞尽脑汁回想了一番,抬头给湛槿初说道:“那人身上总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很甜。我想想,想想那是什么气味......” 虽然他厌烦见到那样的男子,但奈何这人总是凑近了说话,身上的香味便会随之动作扑鼻而来。 贺南泓与湛槿初对视了一眼,直接开口道:“梨。” “对对对!梨,很香甜的梨香。”杨明佑听到答案眉头一松,神情不再纠结,仰头附和道。 那就对了,同一个人脸不一样可以戴面具,但身上的味道若非故意涂抹香膏,一时很难掩盖。 出了大理寺后,两人便分开了。湛槿初进了宫,贺南泓则独自到军械所周围探查。 第二节 湛槿初进宫的第一件事还是到了明德帝寝宫探望,今日他来的早,张伯正在给明德帝扎针。 贤贵妃在旁边看着,心疼地直皱眉。 她今日未着华衣,而是穿了身简单的素衣,方便照顾明德帝。今儿一早太后的口谕便到了她宫中,皇上身边还是需要一个能放心照顾他的人,这最好的人选便是贤贵妃。 因着皇上下了宫禁,各宫也暂时不可随意出门走动。他自己也下令不让人近身伺候,所以就算她知晓皇上中毒昏迷心急如焚也无可奈何。 到今日,她已经在自己院里闭门不出将近十日,关于明德帝身体情况的消息时不时传到她耳朵里,让她心里十分不安。 见湛槿初来了,她起身行了礼。她已经知晓明德帝传位于湛槿初了,昨日天色将明时福喜带人将消息传遍了六宫,她毫不意外。 这皇位或早或晚都会是湛槿初的,只有他才能当得起。 所以她行的是全礼。 “贤妃娘娘请起。”湛槿初受了礼,温和的开口。 扎针还在继续,寝宫里鸦雀无声。湛槿初站在旁侧看着张伯和阿四有条不紊地扎针,虽说他相信两人的医术,但还是免不了担惊受怕。 一炷香后,张伯撤了针。阿四照样把今日的药方交到了福喜手中,这才收了药箱向湛槿初行礼告退。 明德帝睁眼看向湛槿初和贤贵妃,朝他们笑了笑。 贤贵妃见明德帝精神头不错,也知道湛槿初有话要与他单独说,于是便自觉行礼告退,往小厨房去了。 明德帝胃口不好,她想去做一些健脾开胃的吃食让他用。早上过来时她便已经交代贴身宫女去小厨房把乌鸡汤熬上了,现在应该已经熬的差不多了。 “父皇今日感觉如何?”湛槿初坐到了明德帝身旁,替他揉着手。 明德帝将手掌往上抬了抬,但由于没多少力,很快就放了下去。 “看,还不错吧。张大夫说了,再过几日这手臂都能活动了。”他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让湛槿初也忍不住为他高兴。 “只要您不难受便好。”湛槿初笑着替明德帝掖了掖被子,接着又帮他揉起腿来。 明德帝将他的动作和神情看在眼里,这孩子啊,就是太重感情,和他一样。这样的人最容易受到亲情所累。 “你和南泓如何了?”明德帝早知道湛槿初不会因为坐上了皇位就与贺南泓分开,原先他怕这孩子钻牛角尖,才故意敲打了他那些话。 现今自己这情况,他更希望两个孩子感情好,不分开。贺南泓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槿初刚出生时他的一句话,便让贺南泓记到了今日。 槿初若是能得贺家,得贺南泓的帮助,那些虎视眈眈的附属国和朝廷中心思活络的大臣便会收敛一些。 湛槿初闻言看着明德帝,“我们很好,只是现在他不方便进宫来看您。等过些天,儿臣便带他来。您要是有什么话带给他,也可以先和儿臣说。” 他见明德帝满眼慈爱地看着他不说话,心里门清,父皇这是想给泓哥哥单独说些话,不让他知道。 “父皇,儿臣今日来还想问一件事。您,可曾怀疑过奉王叔?”湛槿初的双眸中充满认真,他是真的想知道父皇是真的没有怀疑过还是不想怀疑。 明德帝愣了愣,垂下了双眸。 “父皇......”湛槿初还想再说什么,被明德帝的话打断了。 “怀疑过,怎么可能不怀疑。”明德帝喃喃开口。 自那次秋猎受伤之后,胜渊便不再与还是六皇子的奉王往来。每次只要一见到奉王,胜渊便会不着痕迹地将他护在身后。 他那时候没见过胜渊对谁黑脸,唯独奉王。 奉王也没有再来寻过他俩一起外出游玩,明明之前三人的关系很要好,当然,也只是他自我感觉要好。 他有问过胜渊为何要疏远奉王,也曾自己调查过两人之间是不是在他养伤的那段日子有了过节嫌隙,可惜从未得到答案。 再后来,胜渊去了南境,他坐上了皇位。奉王带着令太妃四处游山玩水不问政事,对他这皇帝永远是那副温和有礼,谦逊礼让的样子。 他在皇位上也坐了二十余年了,奉王依旧是那样,就算是再怀疑也渐渐放下了。 如今湛槿初这一问,倒是将他的埋藏的心事都勾了出来。 “看来,皇祖母还是未与您说那件事。”湛槿初叹了口气,也正是因此,父皇才对因贵人在身边的事放松了警惕。 昨日秦睦再次翻阅了因贵人明面上的来历,又翻阅了各地县志,得知了一件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事。 第170章 登基 第一节 明面上,因贵人能进宫其实还有奉王府在背后出力。因贵人所在地域的知县,是当年支持奉王上位的大臣之子。因贵人的所有身份,都是这知县配合审核,核查书等也是这知县亲笔落的款。 “你说的是什么事?”明德帝疑惑地问道。 湛槿初将太后所述当年之事全都说予了明德帝,明德帝并没有生气,仿佛在听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原来,当年之事是他所策划。确实,当年父皇才智确实比不上他,也只是因为占了嫡子这一名头才登上了皇位,他嫉妒和怨恨也是应该的。”明德帝看着床幔,眼神有些空洞,他在回想,回想当年察觉到的不妥。 可转念一想,这如今再思来想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你今日恐怕不止是想与我说这一件事情吧?”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严肃了些。 湛槿初没有躲开明德帝的眼神,“是,儿臣今日来,是因为查到了一些东西,事关奉王叔。” “他,想要谋逆?”明德帝见湛槿初脸色并不好,便出言猜测道。 “或许,他有这个意思。但我们所查到的,是他与鹤月的关系。奉王,很有可能便是鹤月的幕后之人。”湛槿初的声音很轻,但却每一个字都重重落在了明德帝身上。 明德帝彻底愣住了,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有如何反应,本就有些昏沉的脑子就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炸开了似的。 “你,你说什么......他......鹤月!”明德帝眼睛瞪了起来,在瘦削的脸上显得格外凸出,他惊讶地话都有些说不明白了,脑子里的凌乱让他拼命想找出头绪。 “父皇,你先冷静下来!”湛槿初见状忙唤了福喜请张伯过来,自己轻轻帮明德帝顺着气。 明德帝向进来的张伯和福喜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出去,转而盯着湛槿初的眼睛,似乎想要从湛槿初的眼里看到这是一句玩笑话。 然而,湛槿初眼神中的肯定太真了,真的让明德帝心脏都抽了起来。 他一字一句的问道:“初儿,你是说,他是鹤月的首领。我们苦苦查了了这么些年的人,就是奉王?!” 明德帝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个消息对他的冲击太大了,导致他脑袋处于昏昏胀胀的状态。 “是。虽然还没找到确切的证据,可就目前的证据看来,必然是奉王府的人做的。”湛槿初再次肯定道。 明德帝仿佛卸了力一般头偏靠在了床头,他直直地盯着床架上的花纹,久久挪不开眼。 湛槿初接着道:“儿臣还想问一句,若是儿臣确认了是奉王,你可会阻止我动他?” 湛槿初心里没谱,明德帝这一生最是良善,也最注重手足情亲。奉王是明德帝唯一还活在世上的兄弟,他会不会不忍心惩罚奉王也不得而知。 明德帝沉默了,他闭上双眼思绪了良久,再睁开时,眼里的浑浊已然消失不见。 “做出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不论是谁,不论身份,必须严惩不贷!”他眼里没有了犹豫和迟疑,肯定地说道。 他的愔儿......或许也是因为他才惨遭杀害。 皇家多是无情无义之人,他一直被奉王的伪善蒙在鼓里,甚至还一直觉得自己亏欠了奉王,实在愚蠢至极。 “那因贵人,便是他安排进宫专门给我下毒的吧?原本我想着,既然是经了他考验的人,学识样貌都尚佳,留在身边也行。 当时见到因贵人,我便知晓送她进来的人是何意。因贵人的眼睛与你母后有几分相似,这个,你应该看出来了。 之所以给她封号“因”,也不是如外界猜测那般把她当做了愔儿的替身,而是想让奉王宽心,让他知晓我对他未有猜疑。 我想过他是为了皇位想要做些什么,却没想到是给了他一个杀我的机会。”明德帝幡然醒悟后只觉得背后发凉。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人一直蛰伏在他眼皮子底下韬光养晦他却毫不知情。要知道奉王是让众多大臣都刮目相看的闲散王爷,人人都在夸赞他识大体及懂礼节。 “我该早些和您说那事的......”要是他早一些告诉父皇,他也不至于会被因贵人下毒。 明德帝朝他眨了眨眼睛,“没用的,就算我们再防备还是会被人钻了空子不是吗?小禄子能在我身边一直给我下毒,可见这宫里还隐藏着多少他的人在伺机而动。” 湛槿初眼底阴冷一片,“儿臣会把这宫里的人一一肃查,一些身份存疑的不会再留。” 第二节 “好孩子,后面的事,便交给你了。现在你才是皇帝,该做的决定便不必再来过问父皇,秉公处理才能安抚人心。”明德帝慈爱的眼神包围着湛槿初,他想他的孩子能尽快撑起属于自己的天。 湛槿初跪地朝明德帝拜了拜,周身的气质发生了变化。这是责任的加身,他不仅要为自己,还要为父皇,更要为大荆千千万万的百姓去谋划。 湛槿初退出去时刚好遇上带着食盒过来的贤贵妃,本想直接去御书房处理政务,却被她出声唤住了。 “皇上,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了,留下用些吧。”贤贵妃说话声音很软糯,她笑得很温和,是一位十分温柔的女子。 湛槿初本想拒绝,但贤贵妃接着道:“太上皇这两日胃口不大好,要是有皇上一起用膳,想来他也能多用一些。” 湛槿初闻言点了点头,这事没有人与他说过。 于是他又返回了明德帝寝宫,坐在福喜特意在明德帝床榻旁侧支起来的桌椅上,和明德帝用了午膳。 午后,他便赶到了御书房,处理这些天积攒下来的政务。期间太后带了内务府的人过来,让湛槿初试了新做的龙袍,确认合身后,才放过他让他继续处理政务。 这一天,湛槿初在宫里待到了将近黄昏才出了宫。 ———— 转眼,便是新帝登基的大日子。 文武百官陆续进了宫,整整齐齐站定在太和殿。贺惟然与贺南泓的到来,引起了周围的一阵阵议论声。 “这皇上与泓将军是彻底没戏了吧,这皇上再怎么也得设六宫,立皇后。这泓将军再怎么厉害,也是个男子。” “是啊,本来太上皇便不同意吧,两个男子在一起像什么话。” “就是,我都替他们害臊。” 贺南泓斜眼扫了过去,那几个围在一起的大臣如鸟兽散,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低着头瞄着贺南泓,生怕他突然发难。 “哼!”贺南泓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眼神。 单这一个“哼”,还在偷瞄的大臣们全都收回了眼神,不敢再随意往旁边看。 贺南泓转回了头,心中毫无波澜。 他对刚才听到的这番话并无什么感觉,之所以这样只是吓吓这些爱嚼舌根的朝臣罢了。 不多时,起公公(小起子)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皇上驾到!” 太和殿乌泱泱跪倒一片,场面十分壮观。 众人齐声高呼万岁,跪地叩首。 湛槿初一身明黄龙袍,迈着稳健的步伐自朝臣中间的路缓缓走上高台。离远了看,那龙袍上的飞龙活灵活现,威严勇猛。 贺南泓看着湛槿初的背影,那抹明黄渗透进了他的眼里,让他看呆了去,久久不能回神。 湛槿初坐定在龙椅之上,他朝下看着跪满整院的人,扫视了一圈,轻而易举地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人。 很快他便挪开了眼神,他的腰背挺直,威严俯瞰着众人。 众人抬眼的那一瞬间,恍惚间好似重新认识了这位新皇。印象中这是一位温润如玉的皇子,似乎每次见他,那张风华绝代的面庞上都挂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眉眼弯弯,那笑意噬心夺魄,让人一不留神就会看了呆了去。 而如今那上首坐着的人,脸上没了那笑意,整个人的气质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变得清冷,变得威严,让人难以捉摸、不易接近。 随着太阳方位的逐渐移动,一道接一道的礼制陆续完成。 阳光透过垂帘打在湛槿初的脸上,那一抹光晕正好将他圈了起来,那一瞬间,下首的众人纷纷起了敬畏之心。这哪是人间帝王,分明是天神降临人世。 ———— 大典结束之后,大臣们陆续离开了皇宫。贺南泓和贺惟然没走,福喜带他们去往明德帝寝宫。 明德帝的病暂时不能挪动地方,因此湛槿初吩咐将自己的住处安排在了离明德帝较近的宫中。这样不仅方便他陪明德帝用膳,还能在遇到棘手的政务时方便请教明德帝。 因为有张伯每日的针灸,明德帝并没有感到毒噬心脉的痛苦,这些天除了行动不方便,其余他觉得舒心得很。 毕竟不用处理那些杂七杂八的政务,他仿佛回到了还未成为皇帝的时候,甚至比那时候还悠闲顺心。 福喜带着贺惟然和贺南泓进来时,正巧贤贵太妃正给他读着话本。 话本是昨日湛槿轩送来的,说是给他解闷。 他当时还觉得这孩子是在开玩笑,他堂堂太上皇,怎会看这些市井话本,这不是有损他的威严吗?于是他便让福喜将话本拿走了。 第171章 考验 明德帝只是看到了一眼那话本上的画,只觉得花花绿绿的,这心里不知道怎么回事惦念得很。 于是昨日用完晚膳他又想起来了。闲极无聊,又不想再睡,便找了借口让贤贵太妃把话本拿了来念给他听听,让他见了湛槿轩时能说教其一二。 哪知这一听便不可收拾,这话本当真有趣极了。 这是一本写大理寺查案的话本,情节故事环环相扣,跌宕起伏。里面的主人公更是个个才思敏锐、聪明机智。 贤贵太妃还特意读得声情并茂,到查寻到真相的时候还故意停顿下来,引得明德帝这心也跟着情节七上八下,恨不得自己拿过来看。 贤贵太妃余光见有人进来了,侧头一看是平定侯及泓将军,便起了身。 明德帝见她不说话还突然起了身,这还正是话本里的案件关键时刻,一时间瞪大了眼睛眼巴巴看着她,好不委屈。 “见过太上皇,见过贤贵太妃。”贺惟然两人行礼出声唤道。 明德帝这才反应过来是老友过来了,收敛了一下面部表情,笑着朝他俩道:“来了,坐。”说完便吩咐福喜给俩人安排椅子,坐到自己旁侧来。 贤贵太妃默默退了出去,皇上传两人来定然是有事要交代,她在这几人恐不方便说话。 正巧她得去一趟湛槿轩那好好教育一番这小子,给太上皇送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子像什么话。 那话本子她是挑着读的,里面很多公子小姐缠绵悱恻的情爱内容,可不只是太上皇爱听的那些。 所以这话本子千万不能让太上皇看见,否则,他又得生轩儿的气,对他如今的身体大不利。 贺惟然就坐在明德帝旁侧,看着他瘦得只剩皮包骨头,心中异常酸涩,眼眶也不知不觉有些泛红。 “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我不疼也没有哪里不舒服。整日什么事也不用操心,悠闲自在的很。你啊,该羡慕我。”明德帝见贺惟然满脸担忧,叹了口气笑着说道。 贺惟然张了张嘴,始终没把话问出来。他已经知晓明德帝的身体状况了,或许,没多久了。 “只要自己舒服就好,现在政事有皇上,你啊,就好好休养着。”贺惟然也压下心里的痛心,拍了拍明德帝的手以示安慰。 明德帝的手掌能动了,他抬了抬回应老友的关心。 “南泓,朕还想问你一次。若是朕让你与槿初分开,你可愿?”明德帝神情严肃,他必须将这些事都问清楚。 “臣不愿,望太上皇恕罪!”贺南泓跪了下去,朝明德帝拜了一拜,眼里只有坚决,不带一丝犹豫。 明德帝没有唤他起来,只是淡淡地接着说道:“可是他已经是这大荆的帝王,帝王的责任,不止是守护这江山社稷,还有传宗接代。” “您有七位皇子。”贺南泓委婉地反驳道。 明德帝被怼得哽了一下,反应过来这小子是说他儿子多,将来会有许多子孙后代,不差槿初这一个。 “可他是皇帝。”明德帝再次强调。 “若您期望槿初有后,我们可以过继。”贺南泓不愿退缩,这关乎到他和槿初的未来。 明德帝轻叹了口气,“你们啊,可知道后面面临的是什么。做皇帝不是那么容易的,这天下人都在盯着他一人,那些豺狼虎豹般的大臣,心思会通通用到槿初身上。 即使你们现在是恩爱的,可时日长了,大臣们话多了,你们也就难办了。 朕当年也对先皇后一往情深,可还是架不住前朝话柄,接连让一位位女子入宫,目的是为了稳固朝廷。” 明德帝以自身为例,便是想让贺南泓知道其中的不易。他的话语重心长,道出了做皇帝的无奈。 “若我们足够强,他们便不会多话。”贺南泓异常坚定,这事他已经想过许多,思来想去,还是他做这个恶人,让这些爱嚼舌根的大臣们闭嘴。 明德帝忍不住摇了摇头,罢了罢了,劝不动,也不想劝。看到贺南泓如此坚决,他也放心了。 “行了,起来吧。朕也不多说什么,只希望,你能好好对槿初。槿初有能力有抱负,有你护在他身边,朕也放心。 但若你骗他负他,朕就算到了九泉之下,也会冲破地府大门回来替他做主!” 明德帝原本不是想说这些话的,奈何这刚听的画本子里正好有,他便脑子一抽说了出来。 他努力维持着面部威严的表情,幸亏这话听着也不离谱。 “谨遵太上皇口谕。臣此一生,只会爱槿初一人。臣会护他一辈子,决不食言!”贺南泓再次跪了下来,这一次,是感激,也是誓言。 第二节 “快起来吧,待会儿槿初来见你跪着又该心疼了。”明德帝努力抬了抬手掌,示意人起身。 果然,话音刚落,贺南泓才起身湛槿初便走了进来。 “远远的便听到父皇在唤我,所为何事?”湛槿初笑着走到了贺南泓的旁侧。 明德帝瞪了他一眼,“过来。” 这老子还在旁边呢就朝着那小子去了,一点也不矜持! 湛槿初与贺南泓交换了一个情意绵绵的眼神,挪步到了明德帝身旁。 “今日大典上一切都好吗,可有人出声为难?”明德帝看着自己这孩子,现下只是身着明黄龙袍便服,可依旧俊逸不凡,合适极了。 “父皇多虑了,哪有人敢为难儿臣。”湛槿初被明德帝的担忧逗笑了,皇家大事,与他们这些臣子有何关系,谁敢多言。 纵使有异议,在那场合也会噤声保命。 明德帝点了点头,满意地看着湛槿初,“那便好,要是有人敢多言,你就与南泓说,朕给他权力让他肃清这些乱党。” 听完这话,湛槿初转头看向贺南泓,见贺南泓朝他笑了,湛槿初眼睛一亮,父皇这是默认他与泓哥哥不分开了?! “你俩有什么悄悄话留着两个人的时候说,该用午膳了,朕都饿了。”明德帝虽说默认了俩孩子继续走下去的事,但这会儿看两人这眉来眼去的样子,忍不住出声打断。 湛槿初脸上洋溢着笑容,出声唤下人将膳食都端进来。 进来的宫人都是新擢选进宫的,一个个鼻观口口观心,不敢多看一眼。布好菜退出去时,都忍不住悄悄看上一眼湛槿初,瞻仰一下新帝的天人之姿。 也就一眼,偷看的宫人们都被那晃眼的笑容迷惑了心神,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小起子见宫人们在偷偷打量,便干咳了一声,提醒他们。 宫人们这才如梦初醒,纷纷加快脚步退了出去。 许是老友在旁与自己说话畅聊,加上湛槿初今日继位之喜,明德帝胃口大开,用了不少膳食,就连一直不喜的当归老鸭汤也用了一小碗。 众人见明德帝用的开心,他们也都多陪着他吃了许多。 用完膳后,贺惟然留在明德帝寝宫与他说说当年奉王之事,湛槿初和贺南泓便到了御书房。 湛槿初坐在案首处理政务,贺南泓便在一旁看着兵书陪着他。 一下午很快就过去了,湛槿初再抬头时看到的是贺南泓正盯着自己看。 “好看吗?”湛槿初打趣道。 “好看,想一直看。”贺南泓起身朝他走了过去,握住了他放在桌案上的手。 湛槿初顺势起身,“走吧,去走走。时辰不早了,侯爷是不是已经出宫了?” 他边说边活动了一下脖颈,垂头看折子看了一下午,有些酸涩。 贺南泓伸手替他揉着,顺便凑近了占个便宜,惹得湛槿初瞪了他一眼。 “想你了。”贺南泓轻声在湛槿初耳边道,温柔缱绻的语气让湛槿初身体莫名一酥。 湛槿初看四下无人,转身抱住了贺南泓的腰,“再忍忍。” 他的头依偎在贺南泓身上,鼻息透过贺南泓的衣裳侵入胸膛,烫得贺南泓声音都哑了。 “小坏蛋,别招惹我。”贺南泓捏了捏湛槿初的小指,轻柔地吻了吻他的唇角。 湛槿初觉得气氛越来越不对,这外面还有好些宫人,可不能再这样下去。 于是乎,他咬了一口贺南泓的唇,笑得像偷了腥的猫似的转身出了贺南泓的怀抱。 贺南泓也不恼,摸着被咬红肿了的唇轻笑了声。 出了御书房湛槿初便后悔了,这贺南泓精神焕发的样子吸引了好些宫人的眼神,也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唇角的异样。 湛槿初反应过来后瞬间耳垂红的滴血,拉着贺南泓便往御花园去了。 小起子自觉站在了原地,挡住了想要上前的御林军护卫队,“皇上要单独和泓将军说话,咱们就不必过去了。” 两人很快到了御花园,夏季的御花园是一幅缤纷多彩的画卷。 将近黄昏,橙红的阳光不再刺眼,洒在池塘中的荷花身上,煞是好看。 “跑什么,让他们知晓不也正好。”贺南泓被他拉着,看着身前那有些落荒而逃的湛槿初,将人一把拉进了怀里。 湛槿初慌忙四处看了看,确认没人后,才任由贺南泓抱着。 “我这皇上可不能在宫人面前失了威严。”湛槿初喃喃道。 他戳了戳贺南泓那硬邦邦的身躯,瑞凤眼一挑,“你收敛些!” 只是这语气软软的,温柔似水,一听便知他不坚定,没有一丝威信。 第172章 隐藏的真凶 第一节 贺南泓将他一把抱起,压到了一旁的假山上亲了个够。 御花园的景色甚是美好,但这时候却无人有心观赏。 两人分开时,湛槿初的眼角微微泛红,喘息声有些急促,眼神却一直黏在贺南泓身上。 贺南泓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欲望,将人的头冠和衣裳整理好,压身而上又亲了一口,这才舍得放开。 “走吧,回去。出来的时间长了,小起子他们该找你了。”贺南泓的声音低沉的不像话,每一个字都像要将湛槿初就地拆吃入腹。 湛槿初看着明显就已经染上qing 欲的贺南泓,乖乖走到了前面,不敢再招惹他。 果然,两人刚走到御花园门口时,小起子就带着御林军过来寻人了。 一看湛槿初这红润的脸色,还有那双微微泛红还有些湿漉漉的双眸,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他给了身后的人一个眼神,一条路让了出来,等湛槿初和贺南泓走过了之后众人才跟上。 贺南泓又陪湛槿初用了晚膳才出的宫,要不是怕人说湛槿初的闲话,他早搬了东西住进宫里去了。 ———— 平静的日子仿佛过不长,一封急报打乱了湛槿初想缓缓肃清朝臣的计划。 “皇上,江南军营秦将军急报!”侍卫跪地呈上奏折。 小起子接过呈到了湛槿初面前,湛槿初接过后便翻看起来,越看脸色越沉。 “月国军队竟公然入境,这是不把我大荆放在眼里!”他放下奏折,语气阴沉。 奏折里,秦将军将月国的所作所为写的十分详细,早在一月前就开始有船只在在大荆海境线旁转悠巡察。 湛槿初登基的那日,他们的船只便试图侵入,甚至用上了火药。 虽然有防备,这战况依然十分焦灼。因为月国似乎是调遣了其国内三分之一的兵马直攻而来。 “既然他们毁约在先,我们也不必再把他们当成昔日那俯首称臣的附属之国。 传令下去,命秦将军不必留情,将人赶回月国!”湛槿初当即便做出决定。 这事明摆着不能善了,月国定然已经和抚溪国联手,趁着大荆帝王更迭朝政不稳时动手。 若是不采取雷霆举措打回去,这月国肯定会更嚣张。 既然他们先不仁,敌人都要入侵大荆国门了,大荆是该还击了。 “去,宣泓将军进宫!”等传令的侍卫出去后,湛槿初吩咐道。 很快,贺南泓便入了宫。 “泓哥哥,抚溪定然已经不想再伪装了,南境路途远,消息传递并不快。如今江南大营已经和月国交起手来,我想南境的境况也不容乐观。 南境地处多国交境之处,十六国之战便是在此处。如今这境况,或许,南境又会变成众矢之的。” 湛槿初的神色并不好,现在他并不能确定究竟有几个附属国与抚溪联手。 贺南泓皱了皱眉头,竟然是月国先动的手,这是他们商量好的战术吗? “可要调派人手去往江南?”贺南泓所说的,是西北大营的兵马。 “江南是水师,西北是陆师,恐怕难以帮忙。难道,要派京城城北大营的人手过去?” 湛槿初思虑了一圈,目前来看只有调派京城的人马最合适。 贺南泓想了想,“不对,若是京城的人马少了会很危险。京城离江南最近,他们这样动手定然是想调开京城人手对京城动手。别忘了,奉王究竟想干什么我们还不清楚。 他囤积那些武器,又将武器卖给抚溪人。他一个大荆皇室子弟,为何要帮助抚溪攻打大荆?” “你是说,他与抚溪有交易?”湛槿初有些不解,“可若他想要这皇位,靠他自身的力量也拿到。” 当时只要将他和贺南泓阻挡在露昶,贺南辰也回了南境,明德帝已经被奉王的人下了药陷入昏迷。 如此境况下,以他的能力定然能坐上皇位。 贺南泓冷声道:“他是有能力,可他更想要名正言顺! 多年前,纵使奉王深得康益帝喜爱,能力学识都让人赞不绝口,但还是因为嫡庶有别美能得到那个位置。 现如今他想坐上皇位,定然想让众臣推他上去。我们如果被困与露昶任何消息也传不到京城,久而久之京城的大臣会作何想?会认为我们已经被抚溪人杀害,还是投靠抚溪人?” “我想,会是第二种。”湛槿初的脸色越发黑沉,这奉王果然老谋深算,几乎算足了他们的每一步。 第二节 贺南泓朝湛槿初点了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我们叛变,淑妃下毒导致瑞王不可能再上位,肃王又因去年之事失了民心,静王被终生禁足与王府,到最后,就只剩七皇子。 只要在找那么一个由头,七皇子也不能再上位。所以那时候登上皇位最好的人选,不就是一直谦逊仁义的奉王吗?”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那么这些猜测就变得合情合理。 “这些天林斯他们一直盯着那宅院,从那进去的人均是只进不出。他们又找机会寻着那密道而去,所连接的地方,确实是属于奉王的私宅。 不过与那宅院情况一致,其地契登记所有人也是杨明佑曾经的下属。”湛槿初把今日刚收到的密信内容说予贺南泓听。 果然如此,贺南泓对此已经猜到了,这奉王肯定有所察觉,所以一定会紧急避险,将这些通通转到一个将死之人身上。 湛槿初登基后大赦天下,但各地牢刑狱中的罪犯只针对了一些情节较轻的犯人。那些判了死刑的人也只是延后处置,并无宽恕。 毕竟这些人通通是十恶不赦之人,不可放松警惕。 杨明佑便是如此,本应该秋后问斩,也因为湛槿初想给明德帝积点福报,再加上留着他暂时还有用,所以延后处置。 “他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我怀疑他许诺了抚溪什么条件以得到抚溪的支持,或许便是金脉!”贺南泓继续猜测道,这些事情一旦统一来看,便会发现它桩桩件件都有连续,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着整个大荆。 湛槿初闭了闭眼睛,平复了一下心情,他看向贺南泓,“所以你说城北大营不可动,便是怕他趁机逼宫。 毕竟,我们破坏了他原本的计划,我们回来了,父皇也还暂时好好的。如此,只能调配西北大营而去?” 贺南泓摇了摇头,“先调配西北大营的队伍走水路到京城,但明面上,要让他人相信他们是出发到江南。在调配京城城北大营的人暗中去往江南,两方人马,必须同时到达真正该去的地点。” “如此一来,月国就不会多有忌惮,毕竟他们都知道西北大营的将士不擅水战。 可是如此大动干戈,这行踪实难隐藏。”湛槿初拿出了舆图,将各条路线标注出来。 奉王的人肯定在暗中盯着几个军营的情况,如此声势浩大的调派,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贺南泓笑了,他直指舆图上的一个地点道:“那就需要这个地方作为混淆视线了。” 这个地方位置很是巧妙,它位于两条线路的交界点上,只要一个军营出发慢一些,一个快一些就能汇合到此处。 湛槿初盯着那个地点,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好主意! 两边人马在那换了衣裳便能瞒天过海,真是个绝妙的主意。 湛槿初和贺南泓默契抬头,相视一笑。 “明日早朝,定要吊足了人胃口。我想,原先在我宫里潜伏的人,也该露出马脚了。”湛槿初沉思了一下,将自己的计划给贺南泓说了。 原先在康新宫的宫人他一个也没换,全都带到了王府,现今又全都带回了宫。现今已经找出了隐藏最深的奉王,那他这宫里的人,或许就是奉王的人。 “影一和影七最近可有什么发现?”贺南泓问道,他有些担心这隐藏的人一旦被发现会狗急跳墙。 湛槿初摇了摇头,自从那次进过一次他的书房未召寻到东西后,这人就彻底隐匿了自己的行踪,就是是何人到如今也还未曾有半点马脚露出。 “明日可要我留下陪你。”贺南泓担忧地看着湛槿初,他不放心张静初以身涉险。 “不可,你若在他肯定不会出现。我身边有林文、林斯,还有影一影七,你就放心吧。”湛槿初眼里的笑意流出,他明白贺南泓的担忧,但他确实不能出现。 贺南泓沉默了,他盯着湛槿初的眼睛,有些委屈。 湛槿初摸了摸他的头,笑着道:“怪你太厉害了,你要是不那么厉害,他们就不会因为怕你而不敢出现。” 贺南泓抓住了他的手放在脸上,又渐渐滑到唇边亲了亲,“我得厉害些,才能保护你,还能让你开心。” 他语气转换的有些快,后面一句带上了些轻佻。眼睛深情又带了笑意,让湛槿初莫名红了脸。 “闭嘴。”湛槿初嗔了他一眼,这人还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这还正说着正事呢。 “遵命,皇帝陛下!”贺南泓趁着湛槿初不注意又偷了一口香,把湛槿初羞得眼里起了薄雾。 第173章 瓮中捉鳖 第一节 第二日,湛槿初依照昨日的计划将需要调遣兵马的事在朝会上说了,引起了朝臣的纷纷议论。 有人直接便建议了调配西北大营的将士,但也有人站出来反对,毕竟都清楚西北将士恐难以克服水性,在那海上难以作战。 而有人建议京城城北大营时也同样遭受了反对。 一来二去怎么也商议不出个所以然来。 湛槿初坐在上首,手轻轻敲击着龙椅,听着下面的争论。 最后,他并未多言,只说朝会之后会留下有作战经验的武将及文臣到御书房再商议,而后便散了朝。 接下来便是按着计划走,一起商量的大臣到最后也只能妥协调派西北大营的人马去江南,因为他们家人都在京城,一旦京城的防守出了纰漏,那他们可就没了如今这般光彩。 事情商议完毕,湛槿初便挥退了众人。 很快人都散了,全都往宫外而去。湛槿初和贺南泓的人当即跟着几个他们早就有所怀疑的大臣去了。 林斯他们回来后,将这些大人的去处一一上报,并且把他们所见的人都列了出来。 不出所料的是,其中一人果然是与奉王府的人见的面,并且将他们商议好的计划当面写在了纸上让人带回。 虽说这见面的人只是奉王府的一个马车夫,但明显能感觉到他的功夫不错。 湛槿初听完林斯的汇报笑了笑,看来,大鱼要有动作了。 毕竟,他在大臣们走时有说过,具体的计划事项他会让人写明传到各大营,包括如何行兵布阵。 夜晚,湛槿初很晚才从御书房回到寝宫。 宫里今晚安静地不像话,御花园中的蛐蛐叫声和蛙鸣声都小了不少,就连素日经常看见在各宫四处乱转的野猫也不见了踪影,似乎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湛槿初像往常一般躺到了床上闭上了眼睛,呼吸很快便平稳了。 三更刚过,宫里更是寂静的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 一个黑影从湛槿初的寝宫方向出来,确定四周无人后,轻巧的上了屋顶,很快就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由侍卫把守,他并未选择正门,而是轻车熟路的找到了侧面的窗户。 窗户本是合上的,他掏出了一样东西就着月光咔哒一声便抬起了里面的木闩,警觉地查看了四周并无人发现后他便进去了,顺带合上了窗户。 他径直走向了书案,就着星星点点的光亮翻找着,很快便从一个抽屉中找到了那份计划信。 拿了信后,他便不再多留,迅速出了宫往奉王府的方向去了。 不到一个时辰,他又回到了宫中,按着之前的方法进了御书房。 他身形极为娇小,动作也极其迅速,从怀里拿出了刚拿走的那封信就要往那书案抽屉中放。 突然,御书房中出现了亮光,烛火一一被点燃,照亮了整个空间。 林斯和林文将木屏风移开后,坐在座椅上的湛槿初抬了头。 “如儿,这大半夜不休息,到这御书房所为何事?”他很平静地看着那黑衣人,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黑衣人在亮起第一盏烛火时便一惊,想要逃走时却发现门窗处都已经站了人。 灯光渐渐亮起,她的身形也暴露无疑。 黑衣人将还在手里攥紧了的信放下,抬起手缓缓摘下了遮在脸上的黑布,一张尤为熟悉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皇上好眼力,天色这么黑也能将奴婢辨认出来。”如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与常日那带着温柔笑意的女子大不相同。 “为什么?”湛槿初起了身,向前走了几步。 林斯和林文紧紧护在他身边,手中的剑随时准备刺向如儿。两人的眼神中都有疑惑不解,更多的是愤怒。 林文的眼神紧紧地定在如儿身上,他想要知道如儿的口中会说出什么。 如儿平静地看了林文一眼,转眼看向湛槿初,她的眼神中有着说不清的情绪。 “为自己,也为家人。”如儿有些自嘲的说道。 “你在我身边将近十年,这十年里奉王也就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是吗?”湛槿初还在接着问,他之前甚至怀疑过小起子,却从未对如儿起过疑心。 因为如儿,也是与林文他们一起自小陪伴着他的人,他们在他的心里早已与家人无异。 “是。只要我能知道的,他都知道。”如儿承认了,早在刚看到湛槿初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只是一个陷阱,一个专门为她设下的陷阱。 她刚刚所送出去给奉王看的信,也只不过是湛槿初早已为他们准备好的假计划罢了。 那么,她还能活着吗? 第二节 她知晓湛槿初的手段,但也知晓奉王的为人。如今被发现,不管她在谁的手中都免不了一死。 可是不论如何,她都想赌一把。至少......死在湛槿初的手里,她会好受一些。 “主子,这么些年在您身边伺候,我也曾有过动摇,也曾幻想过我就是您的手下,为你卖命的手下。 每天午夜梦回时我会十分唾弃自己,享受着这里的好生活却做着毁坏这生活的事。 我无数次叩问自己为何要做出对不起您的事,但无数次,脑海里的声音便会告诉我,我不止是为自己而活,还要为家人续命。 我不奢求您的原谅,但请您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您想知道的事我都据实相告,还请您......请您帮帮我的家人。”如儿跪了下去,她眼里的泪一滴一滴落下,那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湛槿初,里面蕴含了无尽的悲伤。 湛槿初沉默了,他不是什么圣人,一个隐藏在他身边的细作却要求着他帮忙,真当他是什么良善之辈吗? 如儿见湛槿初沉默了,她眼里的光瞬时消散。确实,是她过于奢求,她做的事死千次万次都够了,如今还腆着脸求情属实不该。 她向湛槿初磕了头,整个人滑坐在地上,等着侍卫将她带走。 “记住你说的话。”在如儿被带出御书房的那一刻,湛槿初背对着她冷声道。 如儿垂下的头瞬时抬了起来,她转头看着湛槿初的背影,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 “如儿叩谢主子!”她哽咽着朝湛槿初行了礼。 这一刻,她只觉得自己肮脏极了,到了最后都在试图换取湛槿初的善心。 真到听到主子的承诺的这一刻,她真的绷不住了,内心对自己的唾弃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对不起......对不起......”被带走的一路上,如儿的口中一直喃喃着这一句话,可是她知道,对不起这一句话实在太廉价,充满了无用。 御书房中依旧灯火通明,湛槿初的手在颤抖,他坐回了座椅上,久久回不过神。 他身后的林文更不好受,明明不久之前,他与如儿便已经互诉终生。 真是可笑极了。 喜欢的人背叛了自己的主子,更可恨的是她可能谈不上背叛,因为从她出现在主子身边的那一刻就是奸细。 拔刀相见的那一刻,没人能懂他的心情有多复杂。 “林文,这事你不方便处理,就交给林斯吧。”良久之后,湛槿初突然开口道。 “是。”林文知晓主子的意思,他不是不相信自己,而是怕他见了如儿心里不好受。 “遣人将她的家人保护起来,不得有任何闪失。”湛槿初冷声吩咐道。 安排好一切,湛槿初便回了寝宫。 他躺在床榻上没有闭眼,脑海里充斥着他们一起走过的日子。 那时候他身边的人也只有林文、林斯还有如儿,他们几人在那段受人欺压的日子中尝尽了宫中生活的酸甜苦辣。那个时候日子虽苦,但心里都知道彼此会一直陪伴身边。 苦尽甘来说的是人生,可甜味的糖又能在温暖的地方停留多长时间,到头来还是只剩下了苦涩。 湛槿初感觉自己看到如儿的那一刻便是如此,苦涩又愤怒,可到了最后,又回归了淡然。 或许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这样的事才是多数,而人人口中所期盼的和睦才是稀有。 ———— 奉王府传出的信在将要送出大荆时被截住,送信的人被押回了京城。 贺南泓的人已经将奉王府围的水泄不通,他亲自上了门,请出了奉王进宫面圣。 奉王奉王府的前厅首位,冷冷地看着由远及近的贺南泓。 “泓将军好大的官威,你可知本王是太上皇的亲弟弟,是当今皇上的王叔!”奉王眼睛盯着贺南泓,似乎要将他看穿。 贺南泓没有回他的话,而是拿出了御令,“奉亲王,这是皇上的口谕,请吧。” 奉王一动不动,坐得稳当。 他斜瞟了一眼那御令,笑了,“小皇帝请本王进宫竟出动了这么多人,是给本王面子还是下马威?” “您说什么便是什么。”贺南泓已经冷淡。 奉王冷哼了一声,将手里的茶盏重重往桌案上一放。 周围的侍卫全都涌了出来,将奉王挡在了后面,拔刀对着贺南泓等人。 “奉王这是想抗旨?”贺南泓岿然不动,笔直地站在原地,抬手示意身后的侍卫将武器放下来。 “他湛槿初没有资格来请本王,要请,也该是太上皇来。毕竟,人人都知,他太上皇亏欠了本王。”奉王直呼湛槿初大名,丝毫不将尊卑礼法放在眼里。 第174章 捉拿奉王 第一节 贺南泓眼神一冷,“亏欠什么?是奉王谋害太上皇,欠他老人家两条命吗?” 他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前厅,进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震惊了所有人。 奉王的眼神中闪过阴冷,他压低了声音吩咐旁侧的侍卫守住,准备起身从侧门进院子。 贺南泓时刻注意着他的动作,“怎么,奉王敢做不敢认吗?这就走了,是气急败坏还是落荒而逃?” 奉王脚步一停,转头剜了一眼贺南泓。与那双眼睛对视时,他竟莫名有些心慌。 “空口无凭的污蔑罢了,本王不与你这小子一般见识。”奉王收回了眼神,冷淡地开口。 奉王的话让在场的人心中都存了疑,正常人被污蔑,只会立马反驳,称其一派胡言,可奉王的回应明显慢了些,这......泓将军所说不会是真的吧? 如果真是这样,这可是死罪啊! 抵挡的侍卫愣了神后便被贺南泓带来的人逼的节节败退。 贺南泓冷哼了一声,“既然您不肯配合,就休怪我们不留情面了。” 话音刚落,身后的人齐刷刷手持武器与奉王府的侍卫交起手来。 贺南泓抽出剑,身形极快穿梭在负隅顽抗的侍卫之中,几乎都是一击毙命。 奉王眼神阴鸷,他盯着贺南泓的动作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侧门位置后,他将手上的扳指取了下来,放到嘴边吹了三声。 霎时间,黑衣人从四面八方而来,加入了与贺南泓带来的侍卫缠斗的队伍中。 之前交过手的妖异男子也出现在了奉王前面,几个黑衣人一起向贺南泓发难。 奉王趁其被缠住,连忙逃出了前厅。 贺南泓眼神一暗,随即便将围绕在侧的黑衣人掀翻,突出重围追去。 身后的黑衣人依旧不怕死一般涌上来,阻挡贺南泓追逐的步伐。 奉王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贺南泓没有再去追,而是专心对付起了鹤月的人。 奉王一路疾行,摆脱贺南泓的视线后下了密道,他没有急忙出府,而是从密道去了令太妃的屋子,他要将母妃一并带走。 他从地道出来后,一把剑就架在了他脖颈处。 奉王心里一颤,小心翼翼地转过头。 “宣润!”在看清来人后,他咬牙切齿地喊道。 “难为奉王记得微臣的名字,不过,还请奉王跟微臣走一趟。”宣润手中的剑并没有放下。 他朝李阳看了一眼,李阳便走了过来将奉王又戴回手上的扳指摘下。 奉王一动也不敢动,眼神中似有毒箭。 “呜呜呜......”一阵呜咽声响起,引起了奉王的注意。 一个被五花大绑的贵妇人被侍卫从屏风后带出,她眼里满是惊恐和怨毒。 “母妃!”奉王见自己的母妃被如此对待,急切的唤了一声,随即又盯向宣润:“你可知她是皇贵太妃!你们这样对她,不怕被诛九族吗?!” 他的声音嘶哑难听,淬了毒的眼神阴狠地瞪着宣润。 “奉王多虑了,这也是为了太妃好。若是她一不小心磕了碰了也不好。 您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她,让她完好无损的进宫面圣。”宣润假意笑了笑,然后又恢复了冷脸。 “带走!”他冷声下令道,“对了,恐奉王会大喊伤了嗓子,微臣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多有得罪。” 说完,李阳便将一团巾帕塞进了奉王嘴里。 待该带走的人全都送上马出发后,宣润便拿出传讯筒发了信号,待信号升天后,他翻身上马上前,带着一众人马先行回宫。 这边,一直在拖延时间的贺南泓见到信号发出,便也不奉陪这些人,他斜瞟了一眼再次朝他扑上来的人,挥剑迎了过去。 安九也不知从哪冒出来加入进去,主仆二人很快结束了战斗。 妖异男子和一个蓝衣男子被刺伤后倒在了地上,贺南泓面无表情地将两人的脚筋挑了。 两人想吞下毒药,却被贺南泓卸了下巴。 安九将他们全身上下所有能找到的毒药全都拿了出来,包括嘴中隐藏的都抠了出来,装进了一个锦袋中。 林斯说了,他家阿四喜欢研究这些,让他要是遇到了就替他收一些。 作为林斯的好兄弟,义不容辞! ———— 乾清宫。 偌大的殿中安静地可怕,湛槿初坐在上首,闭目养神。 秦睦坐在下首左侧的位置,欢快的吃着湛槿初吩咐人给他取来的点心。 秦睦边吃边看着上首那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清冷的皇帝,心中啧啧称奇。 不愧是烨白,那身明黄色龙袍真是让他穿活了。看看那张脸,啧,俊!俊的出奇! 第二节 “泓将军和宣大人可有什么消息传来?”湛槿初依旧闭着眼睛,慵懒地开口问林文道。 林文抱手鞠了一躬回道:“回皇上,一炷香之前宣大人发了信号。再过半个时辰,人就该到了。” “太皇太后那边去请了吗?”湛槿初因着昨夜与贺南泓等人商量捉拿奉王之事,而后又思前虑后了许多,想做好万全的准备,因此整夜都没能睡。 清早又早早的上了朝,现在才得以闲了下来,所以这声音中带了些困意。 “已经去请了。”林文回道。 “皇上,用些点心吗?就我一人用,怪难为情的。”秦睦冲林文笑了笑,朝湛槿初说道。 湛槿初睁开了眼,遮掩着脸轻打了个哈欠,眼里顿时噙满了泪光。 “不了,才刚用了些午膳,这会儿也吃不下。”湛槿初摇了摇头拒绝道,说完他看向了秦睦手上的点心,再看看盘子里的,不由得大惊,“这你不是和我一起用的膳吗?这怎么,还能吃下去这么多?” 那盘子中原有八块点心,现在连着秦睦正在吃的那一块也就只有两块了。 湛槿初不由的感慨惊叹于秦睦的好胃口,这炎热的天能吃下这么多也是厉害。 “不怪我,停不下来,这点心太好吃了。待会儿再给我两份,得带回去给我娘尝尝,她因为担心我爹好些日子没好好用膳了。”秦睦将口中的点心咽下后说道。 湛槿初朝林文看了眼,示意他待会儿记得让宫人给秦睦装好。 没过一会儿,太皇太后便到了,湛槿初和秦睦起身相迎。 落座后,太皇太后并没有询问奉王的事,而是拉着秦睦闲话家常,一点也没有即将见到仇人的烦闷感。 秦睦长得白嫩,又会哄长辈开心,把太皇太后逗得直笑,根本合不拢嘴。 湛槿初没有再上去,而是坐到了一旁看着两人说话,时不时也说上几句,倒也开心。 他知道,皇祖母即使是说笑着,但那时不时就往外看一眼的动作也将她的急切暴露无遗。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奉王和令太妃也被押进了前殿。 湛槿初三人已经恢复了严肃的神情,也各自端坐在了座椅上。 令太妃见了太皇太后,怨毒的眼神便一直落在其身上。 就是这女人,仗着自己的出身好便当上了皇后,夺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位置 。 她的儿子生来便是嫡子,成为储君再登上皇位,霸占了她皇儿几十年的位子。 如今她被五花大绑压倒在地,身上地衣裳早已乱的不成样子,发髻更是已经散乱不堪入目。 这样的样子落在这女人眼里,她都能想象到这女人心里该如何嘲笑她。 一个满面污浊跪在地面上,一个端庄雍容坐在椅子上。 真是讽刺极了。 太皇太后手里拿着佛珠,自见到令太妃的那一刻,手里拨动佛珠的动作便停止了。 看着地上如此狼狈的女人,她心里畅快得很。 那样受尽先帝万千宠爱的女人,如今正邋遢地跪在地上,跪在她前面。这场景,她在梦中千次万次的幻想过,如今终于实现了。 她没说话,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令太妃。 一旁奉王还在挣扎,口中的巾帕阻挡了他的话语。只是从他那涨红了的脸和怒目圆睁的双眸中能看出他的愤怒。 “将令太妃及奉王口中的东西取出。”湛槿初扫了两人一眼后方才吩咐道。 “黄口小儿竟如此折煞于我,不可饶恕!”奉王被压在地上,他拼命挣扎试图起身。 湛槿初冷冷地看着他的动作,看着他一直挣扎,不停怒骂。 过了将近半炷香,湛槿初见奉王渐渐没了精力,这才开了口:“奉王果真强健,倒不知是如何将养的,毕竟,几日前您还告病在府。” 奉王喘着粗气,就算再强健,他的年岁也不小了。 加之这几年并没怎么活动,人胖了许多,就这样抵抗了这些时候,他已经累得不行。 “湛槿初,你以为你能在这位子上坐多久,一个受万人唾弃的断袖竟也能爬上皇位,还真是与你老子一样不要脸。”奉王讽刺地笑出了声,他也不再维持常日那副面孔,如今都被查透了,他也不必在藏着掖着。 湛槿初神色一冷,刚要开口说话,太皇太后便起了身,一个箭步到了奉王面前,朝他的脸上扇了两下。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了大殿,就连刚刚进来的贺南泓都愣住了。 在场之人都惊呆了,湛槿初刚要张开的嘴也无意识闭了起来。 奉王被打懵了,愣愣地盯着太皇太后。 第175章 对峙 第一节 令太妃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她挣扎着喊道:“你竟敢动我皇儿!” 突如其来的两巴掌让令太妃对太皇太后的怒气直冲上脑,甚至因为被压制住碰不到太皇太后开始口不择言地怒骂。 “让她闭嘴!”太后给了身后的付嬷嬷一个眼神,冷意肆虐开来。 这样让人厌恶的嘴脸,没有丝毫将尊卑礼法放在眼里的疯婆子,先皇是如何做到将她宠上天的。 或者说,就是因为先皇的无条件宠爱,才将这女人惯的无法无天。 她缓缓地走到座位上坐下,还拿过锦帕一点一点将手指擦干净,眼神中满是嫌弃,仿佛是碰了什么脏东西。 付嬷嬷早就准备好了巾帕,太皇太后话音刚落,她就拿了巾帕快步上前,抬手握住了令太妃的下巴,干净利落地将巾帕塞进了还在大吼大叫的嘴里。 奉王反应过来之后气得发抖,“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努力平复着心情,垂下的眼眸中情绪莫名。 “本王要见太上皇。”他抬起了头,冲着高位上的湛槿初说道。 “你可认罪?”湛槿初没回答他。 “认,但要让本王在认罪书上签字,就得先让本王见他。 本王再不济,也是先帝亲子,是他这太上皇的亲弟弟,你们若是想逼迫本王,怕是也违先人意志。” 奉王笑得讽刺,他再怎么说,也是先帝最宠爱的儿子,纵使先帝已去,留下的口谕照样能保他的命。 这件事,恐怕太皇太后没跟这小皇帝说吧。 他瞥了一眼太皇太后,那抹邪笑任谁看了都觉得骨子里发凉。 “不可能。不管你画不画押,你都已经是罪臣之身。想见太上皇,绝无可能!”太皇太后冷声拒绝道。 她看懂了那个眼神,所以,不会让这罪人再去刺激太上皇。 先帝对奉王和令太妃的宠爱一直是太上皇心中的一道伤疤,这伤疤她细心呵护了这么些年没让它撕裂,如今这种时候,她更不可能让奉王再去打扰她的皇儿。 “怎么,你怕了?怕本王在他面前反复提醒他,他的皇位,是父皇万不得已才给他的?还是说,是你替他抢来的?”奉王此刻已经彻底不抵抗,就那样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放肆!”太皇太后冷声呵斥。 奉王看着她笑了,笑声充斥了整个大殿。 他突然停止了笑,阴鸷的眼神扫过围在周围的人,最后落在了太皇太后身上。 “本王说的对不对您应该最清楚不过,当年先帝去世前您对他说过些什么,您该是都记在心里。这么些年常伴古佛青灯,不会,就是为了赎罪吧?” 太皇太后的眼里闪过一丝狐疑,奉王是如何得知她与先帝说了些什么? 不过,她问心无愧。该她儿子拿的,她就得替他争! “随你说什么,哀家问心无愧。你所说的那些,哀家想,令太妃做的有过之而不及吧。”太后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在令太妃身上,让令太妃又开始挣扎起来。 “既然问心无愧,又为何不敢让本王见本王的亲皇兄?”奉王见没有刺激到太皇太后,接着问道。 现场陷入了安静,直到一个身影的出现打破了僵局。 福喜迈着急促的步伐而来,朝湛槿初和太皇太后行了礼后道:“皇上、太皇太后,太上皇想见一见奉王。” 太皇太后朝湛槿初看了眼,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想见就见见吧,否则,他心里肯定会一直惦记着。 湛槿初见皇祖母点头了,便开口道:“将人带到太上皇寝宫,记住,若是他胡乱说话,便捂了嘴押回天牢。” 林斯领命而去。 湛槿初想一起移步过去,刚准备从高位上下来时,被福喜制止了。 福喜鞠了一躬后道:“皇上请留步,太上皇想独自见见奉王,劳烦您和太皇太后先上等一等。” 说完,他便跟着去了。 湛槿初从高位上下来,吩咐人先把令太妃押送天牢。 他担忧地看着明德帝寝宫的方向,走到了贺南泓的身边时,被轻轻捏住了衣角。 湛槿初这才收回了眼神,和贺南泓坐到了旁侧的椅子上。 前殿里人多,两人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剩下的事已经算是皇家秘事,宣润和秦睦自觉待着不妥,便向湛槿初和太皇太后行礼告退。 贺南泓怕湛槿初担忧,便开口提议:“不如一起移步过去,不进去,在外面等着。等太上皇和奉王谈完了再进去,这样也能安心些。” 湛槿初点了点头,看向对面同样担忧的皇祖母,见她已经有些急切地起身,与贺南泓一同起身跟在她身后。 第二节 这边,奉王被带进明德帝的寝宫后,便被五花大绑在了一个座椅上。 明德帝将伺候的宫人和贤贵太妃都支走了,只留了福喜在身边。 “我的好皇兄,如今你这样子倒真让弟弟我心疼得很。”奉王见人都退出去了,阴恻恻地笑着道。 福喜将明德帝扶起来靠在床头,又给他垫了几个软垫,这才默默退到了一旁守着。 “这样挺好的,悠闲自在,用不着你心疼。”明德帝淡淡地开口。 “是吗?那如果我告诉你,我的人马上就要攻进京城了呢?”奉王虽然被绑起来,但脸上那副欠揍的表情依旧不变。 “你当城北大营的人是吃干饭的吗?”明德帝瞥了他一眼,自己这弟弟今天还真与以往不一样,已经完全没了谦和儒雅的样子。 奉王突然笑了起来,“是啊,我当然知道。所以,我让他们改了路,去了江南。” 明德帝皱了皱眉头,他这是想和月国和扶溪国联手? “福喜,告诉他。”明德帝冷声吩咐道。 “奉王,皇上派往江南的,是城北大营的将士。”福喜面无表情地看着奉王。 奉王停止了笑意,“什么?!不是西北大营的吗?” 他隐藏在湛槿初身边的人送来的情报确定了是西北大营,怎么会变成了城北大营?! “当然是为了防您啊!当然,西北大营的将士现在在城北大营,不论您的人去哪,都会遇上他们。”福喜理所当然地说道。 “不可能,怎么会!”奉王气得脸发红发紫,“是不是湛槿初发现那小浪蹄子了!一定是的,肯定是那小浪蹄子联合湛槿初骗本王!该死,都该死!” 他拿到的密信肯定是如儿故意送来的,这小浪蹄子在湛槿初身边待的久了,肯定起了别样的心思。 明德帝看着眼前的人发疯,一句话也没说。 “别用这种恶心的眼神看着我!”奉王猛的看见明德帝那带了怜悯的眼神,只觉得讽刺极了。 父皇明明那样宠爱他,可他娘依旧只是个妾,就算宠冠后宫也是个妾室。 小的时候他便见多了这样的眼神,那些个大臣、宫人,一个个都用怜悯的眼神看他,认定了他这一辈子不可能登上皇位。 他怎会甘心! 于是,背地里,他做了不少事。 他一步步靠近当时还是太子的明德帝,还有一直在他身边的伴读贺惟然,假意与他们成了好朋友。 之所以靠近贺惟然,不过是看到了他身后的权势罢了。 只要太子一死,皇位定然就落在他身上。 加上有贺惟然的助力,他定能稳坐皇位。 秋猎那次实在是可惜,不仅没能解决掉心头大患,还让贺惟然知道了是他出的手。 而后他所经营的一盘好棋便毁了个彻底,即使父皇出手阻止这件事传出去,但贺惟然从此像防贼一样防着他,不让他再靠近太子半步。 他有试图解释过,虽然也是用谎言,但贺惟然竟然一点也不相信,甚至劈头盖脸对他一顿怒骂。 他也是个有尊严的,不就是个有权势的伴读吗,他也能找。 再后来,父皇明明都要落笔在圣旨上写下他的名字了,可是皇后伙同了那些宗亲,硬生生将他的皇位抢了,这叫他如何不恨。 这么些年的隐忍,这么多次在明德帝面前虚伪地笑,天知道他有多么不想。 如今看到那个高高在上的嫡皇兄像个废人一样躺在床榻上,真是令他开怀。 “你以为我就这一道命令吗?我告诉你,你的好丞相杨明佑可是给我留了一支军队,直面南境。 我已经发了令,他们此时,已经将炮火对上南境了吧。” 奉王眼底的疯狂显露无疑,他越说越兴奋,仿佛他的人已经将南境给攻破了。 明德帝原本慌了一下,可转念又想,他所说的杨明佑藏着的私军,不早就被南境的人监视控制了吗? 看奉王这笃定的神情,大概是一点不清楚那边的情况。 他的人就算派过去接手这些私军,也只会被南境直接拿下,传回来的消息肯定也是假的。 这么一想,明德帝淡定了下来,甚至给了奉王一个更加怜悯的眼神。 他的手臂已经可以动一动了,看奉王正开心,他也不饶了其兴致,自己活动起了手臂。 “你为什么不紧张,啊?!”奉王见明德帝不理他,还一脸的漫不经心,只觉得挫败极了。 “那私军,早被南境控制了。哦,在抓杨明佑之前。”明德帝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176章 驾崩 第一节 奉王就快被气死了,每一张拿出来的底牌均被撕毁的感觉真是让人怒气冲天。 “我的好皇兄,你知道嫂嫂死前我让人跟她说了什么吗?”奉王似笑非笑地问道。 明德帝闻言眼里冷意闪过,“你说了什么!” “是你想要让淑妃当皇后,才找的杀手解决了她。你知道死前有多绝望吗?哈哈哈哈哈哈,她是带着绝望死的。在她心里,你,是杀她的人哈哈哈哈哈......” 明德帝瞪着眼睛看着疯狂笑着的奉王,怎么会?他的谙儿,他最爱的谙儿,竟是这样绝望地死去的? 他突然有些呼吸困难,似乎有一双大手掐住了他的喉咙,窒息感如此强烈。 福喜连忙过去给他拍背,但被他将手抚开了。 他就那样盯着奉王,脸色渐黑。 “还有,你以为我只留了两手准备吗?当然不可能!做事肯定得多一些前瞻性,所以,我将南境的布防图给抚溪王了哈哈哈哈哈! 现在,南境怕是已经收不住了吧啊哈哈哈哈哈......” 奉王越说脸上的笑意越大,那邪恶的笑已经布满了他的整张脸,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丑陋。 明德帝颤抖着伸出手指向他,“你,你怎么会有南境的布防图!” “我能在南境藏一人,便能藏两人。两人都藏了,还不能再多藏一些吗? 贺惟然如今已经老了,他帮不了你了。这大荆,要是在你最喜欢的儿子手里被被灭,你说,这场景,该多好看!” 奉王已经陷入了疯魔的状态,说出的话语越来越让人感到恐惧。 “来人!来人!”福喜扯着嗓子向外喊道。 湛槿初等人蜂拥而至,奉王见人都进来了,笑得更加开怀。 “都死吧!一起死吧!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哈哈哈哈哈......” 贺南泓直接出手将奉王打晕了,直接让他闭了嘴。 明德帝瞪大了眼睛看着奉王的方向,手指也一直指向他,口中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伯已经赶来,正忙着帮明德帝号脉。 明德帝的脸色愈来愈差,张伯的神情也越来越凝重。 这脉象实在太乱了,乱得根本查探不出来明德帝的身体情况。 “阿四,快,取一颗百年人参,切一片给太上皇含住。”张伯冷静地吩咐道,他手上的动作未停,他让湛槿初帮忙将明德帝的衣裳褪下,准备给他扎针。 “福喜,奉王说了什么?”湛槿初扶着明德帝,见他还一直指着奉王,连忙问道。 福喜慌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听到湛槿初问他,才定了定神。 “回皇上,奉王,奉王他说,皇后娘娘薨世前,他的人与娘娘说是太上皇下令刺杀。 还有,奉王将南境布防图给了抚溪王,如今南境或许已经陷入战乱。” 贺南泓闻言瞳孔微缩,他看向福喜问道:“你说什么?!他怎么会有南境的布防图?” 他全身笼罩起了一层阴沉的黑雾,眼神如炬,落在人身上便能让人产生冷意。 福喜缩了缩身子,只觉得自己腿肚子都开始打颤,但他也算是个见过世面的老人了,咬了咬牙说道:“奉王说南境还有他的人,布防图也已经送出。” 贺南泓身上的冷意彻底肆虐开来,阴沉的脸让他看起来充满了杀气。 他走向奉王,拿起旁边桌案上的茶水朝他脸上浇了去。 奉王惊醒,看着眼前的贺南泓,心底恐惧蔓延开来。 贺南泓的眼底已经充血,他伸手抬起了奉王试图低下躲避他眼神的头,“你说,那人是谁?!布防图,什么时候送出去的?” 奉王不说话,也不敢看贺南泓,只是那只手似乎想将他的下颌骨捏碎,力道越来越重。 “你可知南境每年会牺牲多少将士!你可知他们是如何浴血奋战誓死护卫大荆! 你踩着他们的命过着荣华富贵的生活,如今却还要将他们誓死保卫的大荆拱手让人! 你不配活着,不配活着!” 贺南泓每每想起那些死去的兄弟,心脏便会抽痛,他的手越收越紧,此刻的他只有一个想法,杀了奉王! “传平定侯进宫!”湛槿初看了一眼脸色发紫的奉王,眼底冷意划过。 如此自私疯狂之人,不配为大荆皇室子弟。 “奉王用自己私养的杀手组织暗害太上皇,豢养私军试图谋反,勾结外敌......数罪并罚,贬为庶人,押入天牢,秋后问斩!”湛槿初的声音就像一道催命符,死字瞬间紧紧压在奉王身上。 “不,你杀不了我!先皇给了本王免死金牌,你们杀不了我哈哈哈哈哈哈。”奉王试图把下巴从贺南泓手里挣脱开来,无果后硬撑着说道。 第二节 明德帝突然开了口:“确实,父皇的原话,是不论如何都不能让你死。但朕想,既然如此,那你便从今日开始,日日受以酷刑,吊以性命,终日苟活吧。” 他喘息声还是很大,这些话似乎花费了他所有的力气,让他本来已经可以抬起的手落了下去。 明德帝不再看奉王,而是紧紧盯着床幔,眼睛一眨不眨。 他的谙儿,该多恨他。 怪不得,怪不得她鲜少入梦,原来,是怀着对他的绝望而去。“泓哥哥,他会受到应有的惩罚,别脏了你的手。”湛槿初柔声道。 贺南泓还未平静下来,浑身皆是杀气,寝宫里的宫人一个个都瑟瑟发抖。 湛槿初走过去将他的手从奉王下巴处慢慢移开,将他带到了旁边坐下。 “以后每日的酷刑,都会将他带到京城城墙上,让他跪对我大荆的好儿郎们。” 他握住贺南泓的手,一字一句说道。 贺南泓看了奉王一眼,只觉得碍眼极了。 他转过头看向湛槿初,眼底的悲伤还未抹去。 湛槿初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心疼地看着他。 “将人带走,严刑逼供!”太皇太后下令道。 她年纪大了,进来时见到明德帝的情况慌乱得很,急的手脚都发软,此刻正坐在椅子上休息。 贺惟然匆匆进了宫,赶到明德帝的寝宫时里面气氛十分紧张。 明德帝已经陷入自己的情绪中无法走出,眼睛一直看着头顶的床幔,一动不动,任凭周遭一声接一声的呼唤。 贺惟然进来时还未来得及行礼,就被太皇太后唤了过去,让他帮忙唤一唤明德帝。 来时他已经听林斯将宫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现在对奉王满腔怒气。 看老友如今这副样子,更加难受。 “阿胤,他的话你又何至于相信。 他本就不想让你好过,所说的话也只是为了达到他的目的罢了。 柳后与曦儿是一同遇难,她们去时都给我们留下了鹤月标志月牙痕。 柳后若是相信是你干的,哀莫大于心死,又为了自己的孩子能好好活着,便不会在地上留下证据指引我们找到凶手。 她对你的感情,我想你不会有所怀疑。你宁愿相信奉王的话,也不愿信柳后对你的爱意吗?” 贺惟然说着这些话时,突然有些对明德帝的怒其不争。 或许,也是因为他身上的毒影响到了他。 明德帝眼睛动了,眼角的泪缓缓流下,越涌越凶。 “是,我不该不信我和谙儿之间的感情。只是那一瞬间,我突然不知道如果她真的信了,我该如何去见她。”他哽咽着,眼睛看向了湛槿初。 这是他和谙儿唯一的孩子,也是在世上能证明他们之间感情的结晶。 “是父皇自己钻了牛角尖,让你们担心了。” “胜渊,二十多年前你便替我守了一次南境,这一次,又得麻烦你了。 我湛家对不起你贺家,也对不起为了大荆前仆后继的将士们! 请转告我大荆的好男儿们,等把敌人赶出大荆之时,朕定然与将士们一起举酒共饮!” 明德帝努力抬起了胳膊将手搭在了贺惟然手上,一只满是伤痕和茧子,一只瘦骨嶙峋只有那层皮在包裹着的手。两只手握在一起时,却让大家有了一种莫名的悲戚。 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与老友相见,这一生,他欠老友太多,欠贺家太多。 直到现在,他最爱的儿子,他也只信任贺家能帮他护好。这大荆,他也只信贺家,能帮他守好。 贺惟然回握住了那只手,对视的眼神中皆是坚定。他们就像少年时那般,回应着对彼此的信任。 ———— 明德帝还是没能撑过去,大喜大悲于他这每况愈下的身体本就是最大的忌讳。纵使是张伯的医术再高明,也无力回天。 张伯扎完了针后再次为明德帝把了脉,这一次,他朝众人摇了摇头,收了针后便与阿四一起出了寝宫。 太皇太后已经满脸泪痕,强撑着自己坐在座椅上,手脚已然瘫软。 各宫的妃子已经跪在了门外,在京城的王爷也都匆匆赶来。 明德帝已经气若游丝,刚才那一番充满力量的话或许只是回光返照。 他颤巍巍地将几个孩子们的手拉在一起,轻轻地拍了拍,朝他们笑了一下。 这是这笑实在令人心碎,湛槿轩年龄终归还小些,已经泪流满面。 明德帝吩咐福喜将他有些歪了的身体扶正,他要端端正正的走。 不舍的看了一眼围在身边的人后,他的眼神逐渐溃散。 他盯着床幔,似乎看到了什么,眼里散发了笑意。 眼睛渐渐合上后,明德帝的呼吸越来越弱. 半炷香后,明德帝驾崩...... 第177章 使者来京 第一节 贺惟然策马快到到城门时,宫里的丧钟敲响了...... 他停下了马,紧紧握住手里的缰绳,驱马转身,远远地朝那偌大的皇宫看去。 他的眼神十分复杂,有怀念、有悲痛、也有为老友开心。 老友太痛苦了,或许现在去了,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 他终于能见到一直心心念念柳后,自己应该替他高兴。 可惜,他们这一生,再也不能像少年时那般把酒言欢,高声谈论着自己的理想抱负。甚至,再也见不到彼此了...... “再见了,阿胤......”贺惟然盯着那远处的红墙碧瓦,喃喃道。 说完,他低头垂眸,再抬头时,面上已经毫无波澜。 他驱马转向了出城门的方向,策马而去。 他的身姿还是那样的挺拔,眼神还如以前那般坚定果断,只是那黑发中还是不可避免的夹杂了华发。 周围的百姓纷纷驻足,视线从皇宫那边移到了贺惟然身上,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每个人都红了眼睛。 这是他们最尊敬的侯爷,替他们保家卫国的侯爷! 马蹄声越来越远,风声随之悠扬而去,似乎在向骑在马上的人诉说离情。 ———— 明德帝谥号永和,钦天监连夜选定了日子,于乾清宫停灵三十日后入皇陵。 奉王的人马果真往江南去了,贺南泓没能留在湛槿初身边陪他守灵,当晚便带着人马出发去了江南助秦将军平定内乱,让他能安心与月国交战。 失去了主子的人马如同一盘散沙,加上贺南泓的名字给所有军士带来的威慑,他们很快便缴械投降。 贺南泓留在了江南,处理安置这些叛军,同时将所有缴获的武器按各大军营的份额分了出去。 ———— 这边, 贺惟然和贺南泓出京后的第三日,南境的急报便送到了京城。 南境在几日内连续被抚溪的兵马所攻击,可攻击的人所穿还是普通布衣,并没有真正以抚溪国将士的身份来犯。 贺南衍带兵接连击退这些兵马几次后,也发现南境布防被泄露的事。 “他们能精准的从我们的布防中找出最薄弱的地方,而且还能将我们的布阵方法在短时间内破开,这定然是有人泄密。”贺南衍召集了几位亲信都尉到主帐商议。 都尉杨文脸色凝重,他看着南境的布防图,指着一个山坳道:“我们之前都将这个山势险峻的地方下意识忽略了,总以为这样的地方他们不会去冒险。 谁知这一次他们正好从这突袭,要不是洛安正好巡逻路过,我们的主营便危险了。” “看来,我们得布防统统改变了。既然他们要打,我们奉陪到底!”贺南衍冷着脸,将手中的断箭拍在桌案上。 就是这支箭伤了洛安,他会用这支箭替洛安报仇,亲自插进刚才那个指挥抚溪兵马的将领身上! 商议结束后,贺南衍在全军展开了排查,只是这人藏得够深,寻了几日还未能找出。 ———— 同样,京城也面临了一次风暴。 永和帝停灵之际,不少附属国收到了消息后便纷纷上奏进京举哀,其中,便有抚溪国。 “皇上,可要拒绝?他们这是不安好心呐!”御书房,柳容檀规劝道,其他在场的大臣也都纷纷附和。 “我们拒绝他们就不会来了吗?与其让他们偷摸着进京,不如走了明路,看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湛槿初冷眼看着折子上那丝毫没有半分客气地语言,面上依旧淡然。 “皇上说的没错,阻拦他们来京的队伍反而给了他们话头,维系平和表面那层纸也就彻底撕破了。”秦睦想着,既然要来京,那他这礼部侍郎可得好好为他们准备一份大礼才对。 他装作不经意抬头看了一眼湛槿初,只见湛槿初也看着他,嘴角露出了一抹只有他能看懂的笑。 好了,他懂了,咱皇上让他把大礼搞得再大些。 除去月国,十四个附属国来使纷纷到达京城。 其实请奏的折子才刚送出他们便已经安排好了人出发了,只是行进得慢些。 等批文到了他们就加快了速度而来,不出几日便已经到了京城。 “抚溪的队伍中不止他们的二王子,还有那位十三公主。这位,抚溪王怎么会舍得送来? 据说这一位,是姬氏一族最有天赋的制毒师。” 秦睦看了来访的名单,有些疑惑。 宣润一听面色便凝重了许多,“传闻这公主下毒于无形,许多伺候不尽心的人都被她在不知不觉中下了毒,肠穿肚烂而死。 皇上,这一次,我们不得不慎重些,还得将张伯和阿四给请进宫来。” 第二节 湛槿初让两人先坐下,这两人急匆匆而来还未喝上一口茶便开始担忧。 “先喝口茶,不急。”湛槿初让小起子给两人斟茶。 宣润见他丝毫不慌地喝了口茶,也知晓了湛槿初心里肯定已经想好了对策。 “你想怎么做?”宣润喝了一口茶后看向湛槿初问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如今并不知晓他们的计划,猜来猜去也只是个怀疑,不如等他们到了在看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湛瑾初看向宣润,眼底流淌着自信的光芒。 “皇上是有何后招了?”秦睦好奇地凑近问道。 宣润见此,拎着他的衣裳将他拉了回来。 秦睦撇了撇嘴,这人醋劲真是越来越大了,有夫之夫?的醋也吃。 “他们不是擅用毒吗?他们如果不仁,我们也不必忍让。阿四最近新研制了一些毒药,正好让他们试一试。” 湛槿初眼神冰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一点,他十分认同。 宣润知道,湛槿初心里憋了一口恶气,他想报复抚溪王室。 可惜,他现在是皇上,一举一动都在万人眼皮子底下,一旦做了什么不妥之事,必会受万人指指点点。 大荆历来以“仁”、“礼”治国,对于当年进犯大荆的附属国也并没有以战胜国的姿态和强硬的手段提出无礼要求,因此深受各国百姓尊崇。 许多交易往来也是因为大荆提出开放通商贸易通道,所以才能使各国境内货物流通。 “放心,我有分寸。”湛槿初看两人担忧的神色,牵起嘴角笑了笑。 总要让他们付出代价,一味的软弱只会让人看不起,大荆不可能坐以待毙! “至少,得先看看他们究竟抱着什么目的而来。”湛槿初将茶一饮而尽,朝两人示意后便去往了乾清宫。 贤贵太妃正带着一众后妃守灵,她穿戴着孝,脸上未施粉黛,看起来十分憔悴,整个人已经没了往日的光彩。 太皇太后因为太上皇驾崩忧思过度伤了身体倒下了,所有的事交到了贤贵太妃的手上,让她几乎每日都难以安稳入睡。 湛瑾轩也在一旁跪着,脸上的泪痕还未揩干净,眼睛异常红肿。 他见到湛瑾初来了,哽咽着向其行了礼。 湛瑾初拍了拍湛瑾轩的肩,朝他点了点头后走到了永和帝棺椁边上,注视了许久。 父皇,您放心,我会守好大荆。 ———— 抚溪的使臣团于六日后进京,他们没有应召直接去往皇宫,不顾前来迎接的人劝阻,进了城便四处逛了起来。 秦睦派了人跟着,表面上是为其介绍京城的风土人情,实际上是将他们监视起来。 暗中还有将近二十左右的暗卫如影随形。 “没意思,都是些寻常货。诶,就没有其他有意思的地方吗?”抚溪十三公主迪稚奈一脸嫌弃地扫视着珍宝铺里的东西,头也不回的问道。 “不知公主想寻些什么样的东西?属下愚笨,还请公主明示。”张思颔首抱拳问道。 他心里可是一万个不愿意陪着他们在这耗,要不是猜拳输了,他会沦落至此吗?! 内心再怎么不满,但表面功夫还是得做好的。 迪稚奈用余光瞥了一眼张思,“你们大人怎么不来,就一个小侍卫就想打发本公主,是看不起本公主吗?” “公主多虑了,来时大人再三交代得伺候好公主,他本也想亲自陪着公主和王子的,奈何这些天实在忙的脚不沾地,这才不得不遣了属下过来。” 张思在心中使劲儿戳小人,什么东西,让你们来就已经不错了。 本大爷还不耐烦跟着呢。 “王妹,慎言。”那木扎在旁边看木雕,侧耳听了好一会儿,等迪稚奈发完牢骚了才开口制止。 虽然他也如迪稚奈一般想法,但到底是在大荆地界,还是收敛一些。 毕竟,得保证父王交给的任务顺利完成。 他这王妹,虽然制毒很有一手,但这脑子,实在不堪大用。 张思假装不经意间看了一眼那木扎,低下头撇了撇嘴。 这么虚假的劝阻他倒是头一次见,傲慢都快写满他的脸了。 迪稚奈哼了一声,转身出了铺子,又随处逛了起来。 直到傍晚,他们买了许多的物品送到了使者别院去才坐上马车悠悠往皇宫的方向去。 此时距离湛瑾初召见他们的时候已经过了两个时辰,若不是张思再三提醒,他们也许还要再拖延。 第178章 下马威 第一节 太阳渐渐西下,大殿中的人茶一盏接一盏的进了肚,一直等待的人却依旧不见踪影。 太和殿中一片寂静,在场出席接待使臣的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交换着眼神,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皇上,他们这是完全没有把大荆放在眼里啊!”一位大臣一脸愤愤道。 这已经等在这将近三个时辰了,任你有多少耐心也都消耗殆尽了。 更何况,就这一个狼子野心的附属国,他们能以礼相待就很不错了。 湛槿初淡定自若的看着折子,闻言看向了下首已经坐了许久的众臣,“无需自恼,他们何曾将这天下诸国放在眼里?” “可他们这是,这是在羞辱我们呐!”一个大臣将手边的茶一饮而尽,还是不能平息这满腔怒火。 柳容檀见湛槿初这样从容淡定,又见宣润和秦睦都在饮茶说话,心中了然。 这定然已经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看来他也不必跟着瞎担忧了。 几只小狐狸,话也不明说。 他暗暗垂下了眼眸,拿起小桌上的芙蓉糕用了一块。 年纪大了,肠胃不好。这喝了这么久的茶,得吃点垫一垫。 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抚溪的使臣姗姗来迟。 进了大殿中,他们没有向高位上的湛槿初行叩拜大礼,只是将手放在胸前,稍稍弯了腰。 这一举动,引得在场的大臣越发不满。 “几位为何不跪?!”一位武将憋不下这口气,开口问道。 那木扎瞥了一眼那五大三粗的武将,转眼看向了一脸温和的湛槿初。 “我和王妹是抚溪姬氏一族,姬姓族人只跪巫神,还望大荆皇帝见谅。”那木扎单手放在胸前微微低了低头,眼里闪过一抹嘲讽。 “你们......”武将还要接着说话,被旁边的柳容檀拉了一把,朝他摇了摇头。 湛槿初坐在高位上,面露微笑,扫视了几人一眼,“哦,是吗?” 他的声音很温和,但却让人不自觉地起了警惕心,似乎这平常的话语里藏着别样的意味。 “两位殿下不跪,这后面的其他使臣又为何不跪?”接收到湛槿初眼神的秦睦拔高了声音问道。 那木扎笑了笑,“他们也是姬氏族人。” “既然王子殿下说了姬氏一族只跪巫神,那他们又为何需要跪拜你们呢?”湛槿初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笑了起来。 那木扎的脸色沉了下来,大荆皇帝这话的意思,是说他不敬巫神,并且嘲讽他拔高了自己的身份与巫神同起同坐。 “请陛下慎言!”那木扎冷声回道。 “哦。朕到不知哪句话说错了。既然你能接受他们跪拜,你父王阿拉图也能,那他们又为何不能拜朕? 更何况,就算是你的父王见了朕,也得行这个叩拜礼!怎么,你一个王子竟比阿拉图的身份还贵重些?”湛槿初淡淡地看了一眼那木扎,不怒自威。 那木扎心里蓦然慌乱起来,这话要是传到父王耳朵里,该如何猜忌自己。 “皇帝陛下说得对,陛下是万民之主,理应受礼!迪稚奈见过大荆皇帝陛下。”那木扎还未反驳,迪稚奈便朗声道,紧接着她便跪下行了礼。 这公主倒是识大体,湛槿初不着痕迹地打量了跪地行礼的迪稚奈一眼。 这公主倒真不像传说中的那般暴戾,身上反而有着一股平和的气息。 她身后的使臣见公主都跪下了,也纷纷一起跪下向朝湛槿初行礼叩拜,独留那木扎一人站在大殿中央,十分突兀。 他的脸色难看极了,眼神冰冷盯向迪稚奈。这大荆皇帝明显是给他们下马威,自己的妹妹带着使臣就这样跪下去了,真是让他脸上无光。 这女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不是丢他抚溪姬氏一族的脸吗? 如若传到抚溪,那些明面上的好哥哥好弟弟们会如何笑话他?! 好不容易抢到了到大荆行事的好差事,让那些家伙羡慕不已,如今这样,还怎么让他仰着头回去。 但现在这骑虎难下的境况实属让他只得咽下这口气,他看了一眼依旧笑得温柔的湛槿初,眼里闪过一丝阴毒。 那木扎缓缓跪了下去,藏在袖里的手已然紧握成拳。 一个断袖皇帝竟敢让他承受如此屈辱,不就是仗着身后有贺家吗? 等他们筹划的事情结束之后,他要让这高高在上的大荆皇帝跪在他面前摇尾乞怜! “平身,看座。”湛槿初一直不说话,就那样平静地看着下首的那木扎,直到那木扎叩拜完,这才开口吩咐。 见了礼后,湛槿初也不想与他们多话,例行问候了几句抚溪王的身体状况之后,便有人进来带抚溪使臣团去往乾清宫吊唁永和帝,秦睦也随之前往。 第二节 大概是在大殿上受了敲打,这那木扎到了乾清宫时规规矩矩地行了祭拜礼。 但他周身始终弥漫着一层黑雾,脸色也并不好,任谁看了都知道他的恼意。 祭拜完后,使臣团便出了宫。 国丧期间,京城不得设宴。因此秦睦也只是替各国来使安排了素席到各自居住的别院之中去。 那木扎一进别院便暴露了心性,他恶狠狠地瞪着迪稚奈,“怎么,看上那大荆皇帝了? 我的好妹妹,别忘了你此行是为了什么,父王可还等着你的好消息呢。” 迪稚奈看了他一眼,“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本公主拎得清,倒是你,一来便惹怒了大荆皇帝,这接下来他们对我们的监视可不会少。” 蠢货,高调些什么,真是生怕别人不知晓他们此行的目的。 迪稚奈对这同父异母的哥哥实在是厌烦得很。 “管好你自己吧妹妹,若事情成了,你我将会是姬氏一族的大功臣。而父王会更加器重于我,我将会成为储王! 若你肯好好配合,我便允诺你的夫婿便会由你自己做主,这一点,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那木扎盯着迪稚奈的手看,这双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性命,但依然有不少人对迪稚奈趋之若鹜,包括他自己。 有这样一个得力的人帮他,他离王位便更近一步。 如若不是他手里有迪稚奈的把柄,她也不会如此乖乖听话奏请父王与他同到大荆。 迪稚奈闻言呼吸暂缓了一瞬,心中那疯狂的想法在脑海中肆虐开来。 她笑了,“当然,我的好哥哥,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只要你不伤害他,我做什么都可以。 迪稚奈想到那人,心中难免酸涩。 那是她喜欢的人,一位谦谦公子。今日见到湛槿初,她都有些恍惚了。 她喜欢的人身上也总是有一股能让人感到很温暖的气息。他虽然长相平凡,但他笑起来时却是那么耀眼,而她这身上沾满了鲜血的人,又怎配得到他的喜欢。 可他就像一抹阳光照在了自己冰冷的心上,让她忍不住陷进去,忍不住将他藏起来。 但他却被那木扎发现了,并且将其囚禁了起来。她怎么也找不到他,于是只能听从那木扎的安排,踏上了这条注定充满危险的路。 可就在今日,她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白日为何一直在京城中四处逛,其实就是正大光明的探路。 可到了那铺子时,看到的景象却让她心中难免触动。 那是一个卖布帛丝绸以及胭脂水粉的铺子,店面较旁边的铺子要大上许多。 还未进门,她便已经被里面的琴声吸引了。 本不喜欢这些华丽东西的她忍不住在那铺子前驻足,然后怀着好奇走了进去。 它里面隔了一扇长屏风,后面依稀可见三个女子。 一位身着白色素裙,一件桃色长衫衬得她肤色娇艳,她抚着琴,那纤纤玉手好似蝴蝶,在琴弦上翻飞。 旁侧的两位一位在写字,一位在教习。 大概是写得比之前好了些,教习的那位十分欣慰地笑着,整个人身上散发着宁静的光辉。 要不是她们三人都梳了妇人头髻,她都以为这是三位姑娘家。 可出来后却不经意间听到外面百姓的谈论,这几位女子,均是自梳。 她们活的太鲜活生动,脸上的笑容太过明媚耀眼,让她想要像她们这般生活下去。 可惜,她此生注定活在阴暗之中,难以接触明媚。 今日身处大殿中,湛槿初身上那不怒自威的气势让她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之所以说是个大胆的想法,是因为这一切都充满了危险与未知。 若是她与大荆联手,向大荆皇帝揭露抚溪的所作所为,等大荆将抚溪收入囊中,那她是否就可以和她喜欢的人无忧无虑的在一起生活了? 这个想法是不是过于天真了?迪稚奈不得不反复思考。 大荆皇室的名声在各国都是出了名的好,如今的皇帝湛槿初与大将军贺南泓更是让人津津乐道。 抛开这一层,湛槿初此人的心智计谋都在自己那些自诩聪明的兄弟之上,就算是他的父王也拿不准这人究竟有多少底子没露出来。 更何况他身后还有贺家,还有那些各个为国冲锋陷阵的好儿郎。 不仅是二十多年前的那次大战,就这么多年来,父王悄悄派了多少人探南境的底,但都无功而返。 但他确实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帝,若是抚溪在他手下,百姓定然不会受到伤害。 或许,比在姬氏一族手里更好。 第179章 投诚 第一节 迪稚奈没有休息,晚膳后她便回了屋子,就坐在椅子上整整考虑了一夜。 直到天快亮时,她垂下的眼眸才抬了起来。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坐得僵硬了的腿,抬眼看向抚溪的方向,下定了决心。 至少,在她和那木扎还留在大荆时,要想办法将他救出来。 天亮了一会儿,那木扎才匆匆避开庭院外的人悄悄回了别院,他将自己的左膀右臂唤进了屋子,将门从里面扣上了,并且还让两个亲卫守在了门口。 迪稚奈站在窗边看着那边的动静,冷笑了下,转身回了屋子换衣裳。 她还想再去那间铺子看看,只有那的气氛能让她躁动的心平静下来。 迪稚奈没有避开身后那些暗中跟随的人,她坐在马车上,掀开帷裳看着外面的景色。 今日依旧是个晴朗的好天气,此时还早,阳光正好。 微风袭来拂过她的发丝,阳光洒落在身上让人舒服的忍不住想闭上眼睛睡上一觉。 迪稚奈看着周围人来人往的热闹之景,心中忍不住为大荆的繁华而赞叹。 马车慢慢走着,迪稚奈的心境越来越开阔,似乎那缕阳光穿透了她的心,温暖浸润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在店里待了一上午,与三位女子谈笑风生。若不是那木扎遣人过来,她是不想离开的。 所幸,她要传递给大荆皇帝的信送出去了,她身边一直监视着她的那木扎的人并没有发现。 ———— “这公主着实有意思,她这算是向我们投诚吗?这信中可是将那木扎此行的目的告知了我们,若是真的,我们便能直接将他扣押。”秦睦拿着信又看了一遍,啧啧称奇。 天知道他的人将信送到他手上时他有多奇怪,这看了信的内容后就更加惊讶了。 湛槿初温和地笑了笑,“人们总被先入为主的思想操控着自己的脑子,这十三公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并不知晓,所有关于他的消息也只不过是听人口口相传。 或许她确实手段残忍,在抚溪王室中,也只能如此才可自保,这是个聪明的姑娘。” “这信中有写了商议的时日及地点,到时候我去会会她?”秦睦看向湛槿初问道。 “嗯,我不方便出面。”湛槿初拿起一旁的折子边看边和秦睦说道。 几天后,那木扎带着人深夜出了别院,造访大理寺。 迪稚奈听到动静睁开了眼,从床上起来后披了一件衣裳便走向窗扇,她悄悄将窗推开了一些,借着月色观察着那木扎的动静,眼底一片薄凉。 这些天那木扎的人私下里买通了大理寺中的一个侍卫和狱卒,所以在他们的带领下,驾轻熟路的进了地牢。 受地牢的狱卒已经昏迷了过去,那木扎嘲讽地看了一眼那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人。 这就是大荆的守卫情况,果然,一盘散沙,不堪一击。 他们要找的人被关在地牢的最深处,或许是烛火明明灭灭让他们的视线也受了影响,那木扎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盯着他。 这种感受,从踏入大理寺的那一刻便有了。 “就在这,这是钥匙。他们是重刑犯,你们带着人赶紧走。”狱卒有些紧张,四面看了一圈后将腰间的钥匙丢给了旁边的黑衣人。 “多谢了。”黑衣人拿着钥匙掂了掂,朝旁边的人去了个眼神,阴狠地笑了。 黑衣人群拥而上朝狱卒走去,想要杀人灭口。 狱卒突然转身,往里侧一闪打了个响指。 霎时,各扇紧闭的牢门自里面打开来,烛火一盏一盏亮起,照亮了整个地牢。 “抚溪王子深夜造访我这大理寺,所为何事?”宣润带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从旁侧的牢中出来,身边跟着几个训练有素的侍卫。 那木扎等人被围在中间,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慌了。 “贵国私自扣押了我抚溪人,本王子便是来解救他们于危难。怎么,这不对吗?”那木扎阴冷的声音在安静的地牢中响起。 明明万无一失的事,为何会被抓个现行!定然是有人泄露了他们的踪迹。 宣润冷哼了一声,“私自扣押?抚溪王子好大的口气! 他们在我大荆的土地上随意杀我大荆子民,售卖浸了毒的物品。私自调运买卖兵器并且攻击大荆西北大营,这些,足够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我想问问王子,他们这做法,可是实实在在地挑起战火? 依您这意思,这些事,都是抚溪王室授意的是吗?” 那木扎脸色更加难看,宣润的话让他哑口无言。若是他说了是,便是承认了他抚溪先引战火起,那大荆便有了扣押他的理由。 第二节 他暗暗后悔自己刚才为何要先说那一句话,只要他不承认是来找人的不就好了。 “怎么,您在想如何收回刚刚说的话?可惜,话已出口,覆水难收。既然您想见,那便让您见见。” 宣润向远处的李阳抬了下手,李阳点头示意后让那不知道何时已经从地上起来的狱卒将他身后的牢门打开来。 “您请。”宣润笑着说了句,然后等人走了几步后,将刚才的那间牢门打开来,一柄柄淬了毒冷箭瞬时间射出,狠狠地定在了对面的石壁上。 那木扎转头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冷箭,强装淡定,身上早已起了一层冷汗。 他扫视了一圈,深吸了一口气。 这阴冷的地牢中不知藏了多少暗器,若是刚才他的侍卫手再快一些打开了那牢门,此刻他们可能已经被射成了筛子。 那木扎腿已经开始打颤,指甲已经陷入了肉中。 他木然地往前走着,走到了那打开的牢房面前。 牢房里面黢黑,与通明的走道天差地别。 靠门口的位置,一盏烛火放在烛台上,依稀能将牢房中央被绑在木架上的人影看个大概。 那木扎一进门,便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那股血腥味,湖南的环境下他的脸色瞬间苍白。 “施先生,既然听到了,便抬头看看。”宣润注意到被绑着的人听到那木扎的声音后手动了动,薄唇轻启道。 那木扎盯着那黑暗中被锁链困住的人,眼下一片阴冷。 既然救不回,那便只能让他永远不能开口说话。 他眼神四下打量了一番牢房的情况,若他此刻动手,必然会招致身边的宣润注意,这样就算他身手再好,也穿不过宣润身边的侍卫。 藏在袖里的手动了动,一枚暗器滑落至手中。 “宣大人,这么湖南的环境,让本王子如何确认他是不是我抚溪人? 我们也是得了消息,这人不知是在抚溪谁人的授意下在大荆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此次本王子便是来将人带回审讯,待审讯完了,定然会将人绳之以法,告知于天下诸国。 哪知这行动被你们发现了,那我也就把这话说开了。刚才给你说的那番话,也只不过是想掩饰一下这丢人的丑事,还望见谅。”那木扎想好措辞,笑着朝宣润拱了拱手。 宣润倒真是欣赏这抚溪人狡辩的能力,“王子的辩解确实是让人觉得有理,不过,既如此,为何这般偷偷摸摸,直接上奏不是更好?还是,抚溪喜欢暗地里动手?” “你!”那木扎眼神一缩,这油盐不进的大理寺少卿真是让人讨厌。 “来人,将人的脸抬起来,让王子殿下好好辨认一番,可别找错了人。”宣润冷声道。 那木扎看着那侍卫将那人的脸直观地展现出来,还将一支点燃的蜡烛放在那人的旁侧,那木扎一眼便已经确认那是施磊。 他疑惑地发出了些声音,然后假装看不清似的往那边走了些,手中淬了毒的暗器对准了施磊。 嘭! 暗器与剑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宣润身边的侍卫拔剑将那木扎围了起来,其余的人也齐齐动手将那木扎带来的人围住。 “王子好身手,但这就多此一举了,毕竟在我的地盘上杀人,还是得过问一下我这大理寺卿同不同意吧?”宣润冷着脸将剑收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那木扎。 那木扎眼神暗了暗,不再开口说话。 宣润吩咐将人统统都拿下绑了起来,并且,在将人押出牢房时,当着那木扎的面将绑在木架上的人放了下来。 “施磊”活动了下身子和绑得有些麻木的手后,摸了摸脸,从脸上揭下了一层皮,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了那木扎面前。 那木扎眼睛蓦然睁大,他盯着那张面具看了许久,喘息声越来越重。 “宣大人真是好计谋!”那木扎怒声对宣润道。 宣润示意人退下,走到了那木扎身边,“你错了,是我们皇帝陛下的计谋,在下可不敢居功。” 那木扎被人拖了下去,眼睛还一直瞪着宣润,似乎想要将他撕扯开来。 到底是个没受过委屈的王子,施磊那边碰的壁在那木扎身上统统都解了开来。 连夜的审讯后,宣润拿着那木扎的口供进了宫,将供词呈上给湛瑾初。 “无耻!他们秘密联合了各个附属国,趁大荆内乱时合力攻打大荆!此时的南境,应该已经已经陷入战火之中。”湛瑾初将手中的供词拍在了桌案上,怒声道。 “侯爷应该已经到了南境,我们该全力支援南境,保证其物资充足。”宣润在听到这些是也怒不可遏,所以宫门一开他便立即进了宫。 第180章 动乱起 第一节 湛瑾初当即吩咐林文将那些个掌管各部的大臣召进宫来,一道道诏书和谕令当日便发布下去。 事情还没结束,迪稚奈的信再次到了湛瑾初的手上。 这信显然是匆忙写下的,墨迹因为来不及晾干晕染开来。 “传朕口谕,调派部分城北大营的将士前往各个使者别院保护各国使者,不得有任何闪失!”湛瑾初依旧冷静自持,这烫手的信件只是让他坚定了想要将抚溪王室覆灭的决心。 迪稚奈在今日收到抚溪王的来信,原本这信件该是由那木扎收的。那木扎被关在大理寺地牢,送信的人也因为身份暴露急着返回复命,因此这信才到了迪稚奈手上。 信中只有寥寥数语,是对那木扎下的命令。 抚溪王让那木扎务必想办法拖住贺南泓,不得让他返回南境。 再然后,让其配合在大荆隐藏的抚溪杀手,将各国来使死在大荆,并嫁祸于大荆。 “抚溪王竟狠毒至此!”秦睦 再也忍不住怒火,重重地拍在了桌案上。 “他想挑起各国对大荆的怒火,从而越发坚定与他联手。此人心机太重,心思也十分缜密,我想,除了给那木扎下令,还会有后手。”湛瑾初眉头紧锁,敌人在暗他们在明,一时之间根本摸不到对方的心思,谈何对其防范。 宣润精神紧绷,“他们埋在大荆的线太多,简直防不胜防。景煜那边,可能情况也不好。” 湛瑾初也想到了这一层,贺南泓的信前两日便到了京城,丰王的兵马已经安排妥当,他马上就会赶回京城。 现下来了这一遭麻烦事,贺南泓指不定又会遇到一拨接一拨的杀手。 南境离京城远,境况也还不得而知,如今的安排也不知道是否是亡羊补牢。 湛瑾初越想心中对抚溪王的怨恨便越重,恨不得亲手了结了他。 ————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十分迅速,包括南境蔓延的战火。 南境城中的百姓已经纷纷收拾了家中物品,南境所有镇守的将士全都严阵以待。 烽烟和炮鸣在南境已经持续了几日,百姓都躲在了家中,时刻警惕着,一旦收到出城的消息便立刻撤离。 这样的阵势,他们在二十多年前便已经经历过一次。南境太过特殊,这安宁的生活又将被彻底粉碎。 将营中,贺惟然一身厚重的铠甲,脸上的沉重十分明显。 这一次,这些附属国都是有备而来,甚至通过抚溪拿到了南境的布防图。 “侯爷,南边的齐国也发动了进攻,战士们已经连轴转了几日,再这样下去,身体恐怕吃不消啊。”都尉看着贺惟然紧锁的眉头,有些拿不准侯爷想要怎么打这一仗。 贺惟然一到南境,便将后方轮值的兵马都往前线派去,就连营中的文官、伙夫等人也下令让他们骑马在人能注意到的地方绕圈,他不知这有何用。 贺惟然指着布防图道:“此地本是我们重点防守的地方,但布防已经被泄露,我们不能草草换防,定然要经过深思熟虑。 但现下多国进攻之势已经不可逆,那么我们便要让他们以为我们已经换了布防,从而让暂时他们退怯。这样留给我们时日便会充足一些。” 贺南衍点了点头,“父亲是想造势,将那边的人马暂时撤出,但又不让敌人看出那边守防人少了,这样混乱的兵马绕行,便能造就出人多势众的景象。” 贺惟然欣慰地看了一眼贺南衍,还是老大最懂他,也最让他放心。 主帅回营,南境的将士们终于定下心来,士气大振,连连击退了几国阵营。 ———— 贺南泓这边,他回程的路上果然遭遇了袭击。 这些杀手不同于鹤月的杀手那般有同样的手段招式,他们似乎都有各自的派系招式,十分难以应对。 贺南泓带去的暗卫也折损了一些,加之这些人行踪难定,一波一波地隐藏在他回京的路上,对付起来也耗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 后面的路段贺南泓被这些杀手扰得心烦,他答应过瑾初会陪他一起送永和帝最后一程,却不能食言。 于是他迅速解决完一拨杀手后,易了容带着安九先一步抄近路回了京,剩下的人便按计划行事,走官道。 贺南泓赶到京城的那一日便已经到了永和帝入皇陵的日子,他回了侯府一趟,换了身衣裳,披了白后赶往宫门。 他还未走近湛瑾初便看到了他,冲他点了点头后便继续往前走去。 京城的百姓都纷纷披上了孝衣,跪拜在家门口送永和帝。 第二节 去往皇陵的路很长,但却很快。 看到父皇被送进皇陵的那一刻,湛瑾初便红了眼眶,他不想让人看出,便借跪拜时低下了头。 贺南泓跪在他的后面,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裳,时刻的关注着他的情绪。 他看着湛瑾初微微颤抖的肩膀,心疼地恨不得现在将人揽进怀里安慰一番,可惜场合不对,不可以做出这样的举动。 入夜,湛瑾初并未睡,他站在房梁下看着天上的那轮明月,却怎么都觉得它被蒙上了一层薄纱,让自己看不太清楚。 身后轻微的响动让他迅速回神,他还未动作,熟悉的味道将他整个人笼罩起来。 “泓哥哥,我没有父亲了......”他没有转身,任由贺南泓将他抱住,只是忍不住轻声呢喃。 贺南泓抱着他,顺着他眼神的方向看去。 今日正值望日,皓月当空却让人怎么也感受不到它所带给人间的美。 贺南泓来时看到月色洒在湛瑾初的身上,似乎有诉不尽的忧伤将其缠绕住,那一瞬间,他的心狠狠抽痛了一下。 “我在,我会替他保护你,保护你一辈子。”贺南泓紧紧抱住湛瑾初,试图将他身上的暖意分给湛瑾初。 湛瑾初转身将头埋进贺南泓的身上,身子慢慢颤抖起来。 贺南泓抚着他的背,将人抱起来往他的寝宫里走去。 身边的人都没有跟上去,偌大的寝宫只有两人。蜡烛燃烧的声响与那细微的哽咽声交缠在一起过了很久。 许久之后,贺南泓盯着湛瑾初的睡眼看得出神。他接过林文递来的巾帕轻柔地帮湛瑾初将脸上的泪痕拭尽。 将林文挥退后,他也上了床。 湛瑾初的眼睛有些红肿,因为心里难受哭的时辰久了些,即使睡着了还是会有些抽泣。贺南泓轻轻亲了下他,仿若对待一块绝世珍宝。 叹了口气后贺南泓将人环入怀中,慢慢进入熟睡。 大概是知道贺南泓在身边,湛瑾初睡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个安心觉。 接下来的日子果然如同湛瑾初所料想的一般,各个使臣住所接二连三的被袭击,纵使防守的兵力又增了许多,但奈何这些杀手源源不断,致使各国使臣人心惶惶。 使臣返回各国的途中,湛瑾初也加派了人手护送,一路上也是危机重重,但至少人都安好无损进了各国地界。 “这些日子绞杀了刺客将近千人,逃脱的也正在追击和搜查中。”宣润脸色并不好,毕竟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竟藏了这么多敌国刺客,实在让人唏嘘。 “这些附属国的使臣一个个面上都温和有礼,这实际上应该是心急如焚,归心似箭。”秦睦讽刺的笑了, 湛瑾初把刚送到的信件递给了贺南泓:“南境的急报也到了,现今能确定的是已有十个附属国对南境发起了进攻。砚泽说的没错,这些使臣都害怕出不了大荆。” 贺南泓逐字逐句地看着信件,手上渐渐用力,信纸被攥起了褶皱。 宣润和秦睦对视了一眼,或许,过不了几日,贺南泓也要返回南境了。 湛瑾初握住了贺南泓的手,他知晓泓哥哥的急切。 南境有他的父兄,也有他所挂念的十万将士。 他本就是那运筹帷幄的冷面将军南境才是他能大展身手的广袤天地。 贺南泓没有说话,只是朝湛瑾初摇了摇头,现在京城也不安宁,他得镇守在这,以防宵小来犯。 ———— 这段时日里唯一的好消息便是肖泠有了身孕,其实在贺南辰走的那段时间便已经有了些症状。但肖泠也是第一次有孕,到底是糊涂了些,只以为是吃坏了肚子。 谁知没过多久这症状便越来越明显,一次在陪贺老夫人用膳时,老夫人见她又消瘦了一些,心疼的吩咐庖厨又加了一道鲫鱼汤。 哪知这上菜的人才刚端进来,肖泠这离得远远地便闻到了鱼汤的味道。她没忍住,一时间腥得反胃,用锦帕捂了嘴干呕了起来。 贺老太太这打眼一看便心里有了底,孙媳妇这八成是有了。 于是乎她便吩咐言管家去将张伯请来替肖泠看看,果不其然,是喜脉。 侯府的天一下子晴朗了不少,主子一个接一个离开的阴霾都被冲散开来,贺老太太更是高兴地合不拢嘴。 就是这月份还是小了些,而且正值国丧,所以便将这事瞒了瞒。直到肖泠这胎相稳了,贺老太太才将这事告知了小辈们。 贺南泓贺湛瑾初得知此事后,将侯府的暗卫又增加了许多。 第181章 胡闹 t 第182章 回南境 第一节 第二日折子回到那位大人手里时,气得他脸色发青,差点当庭指着贺南泓开骂。 因为他一看这字就不是皇帝写的,这样张狂肆意的留言,也只能是出自贺南泓的手。 他不知道的是,好些折子也都是贺南泓批的,只不过那些贺南泓都是模仿了湛瑾初的字迹写的。 湛瑾初坐在龙椅上,面上淡定自若,实际上心中早就笑开了。 这大人气呼呼的表情,愤怒又不敢直言,委屈地看向他的样子实在是好笑得很。 这大人也终究没气上几日,贺南泓也到了出发去南境的日子。 这一日的太阳被贺南泓藏了起来,阴沉沉的天预示着即将到来一场大雨。 湛瑾初像多年前那般送贺南泓到了城门,惜别的话这几日已经说过太多太多,可真到了他要离开的时候,湛瑾初又感觉有说不完的话。 “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贺南泓抱住湛瑾初,在他耳边低语。 “不许受伤!我会等你,一直等你。”湛瑾初眼眶红了,他从贺南泓怀中挣脱,将一个平安符递给了他,“好好带着它。” 他特意请皇祖母帮忙求的,本来是想自己亲自去的,但奈何他是一国之君,实在不方便常日出现在寺院。 贺南泓将玉符小心翼翼地收起来,“记得给我写信,还是得和以前一样。” “好。”湛瑾初笑着应下了。 贺南泓翻身上马,带着兵马渐行渐远,他不敢回头,怕看到湛瑾初的眼神。 湛瑾初上了城楼,站在那个老位置目送贺南泓离去。 依旧是那块已经被他踏了无数次的青石板,依旧是阴沉沉的天,他又仿佛回到了多年前。 那时候的他拉着贺南泓的手不让走,而这一次,是自己让他走...... 湛槿初在城墙上站了很久,直到感受到了脸上一点一滴的凉意。 “下雨了......”这一次,没有人将他揽进怀中避雨了。 “皇上,回吧。”林文为湛槿初撑起了伞,他顺着湛槿初看的地方眺望而去,已经没有了贺将军的身影,只余漫天黑云张牙舞爪而来。 雨点已经彻底不再受压制,全都朝地面砸了下来。雨势又急又猛,城墙上的青石板溅起了无数的水花,打在湛槿初的衣裳上。 他收回了眼神,沉默着转身下了城楼。 回到皇宫后湛槿初便到御书房处理政务,一刻也没有停歇,似乎想用无尽的折子将他的愁绪淹没,让他不去想贺南泓。 “皇上今日可是要去寿康宫?”林文端了碗热汤来,感受到了御书房中的低气压,想了想开口道。 湛槿初闻言抬起了头,“过一会儿便去,瑞王也会进宫,记得吩咐人将前些日子端王给他送来的狐裘带过去。” 端王湛槿奕前些日子带着世子湛柏睿在封地的一处林中打猎,正巧遇上了一群狐狸。这不,他吩咐下人用其皮毛置办了几件狐裘给京里送了来。(声明:剧情需要,古代背景。本人很喜爱小动物!) 湛槿初开口时才感觉自己嗓子有些干涩,许是一直没说话也没喝水。 他平静地吩咐了林文后才拿起了手边的热汤,一口一口喝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不对劲,但林文却依旧能感受到他的情绪低落。 “皇上......”林文不知道该怎么劝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无事,朕心里有数。”湛槿初将碗递给了林文,朝他摆了摆手。 雨一直在下,屋檐下躲藏起来的燕子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湛槿初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盯着它们看了一会儿,转而又看着外面的水帘。 这么大的雨,泓哥哥定然会寻一个落脚处避雨吧。也不知这雨得下多久,以泓哥哥的性子,只要雨势小一些他便又会启程。 这雨后的路泥泞的很,恐怕脚程不会很快。 确实,贺南泓一行还未走出多远雨便落了下来,策马疾行了半炷香后,雨势过大,他们不得不停了下来,找了个路边歇脚的茅草屋避雨。 贺南泓站在门前,漫天的雨雾遮掩了外面所有的景色。这才分开不到一个时辰,他就已经开始思念湛槿初了。 安九给贺南泓递去了水,自己也闷闷不乐地站在一旁。他的愿景想他了该怎么办,会不会等他回京时,愿景都已经不记得他了。 “主子,你说我要是给愿景写信他会回信吗?”安九怕其余安静沉迷于做机关无心搭理他的来信。 贺南泓偏头看了他一眼,“他只是对爱意不敏感,但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你翻翻你的行李里多了些什么。” 第二节 安九闻言疑惑地抬起了头,接着眼神发亮。他快步走到大家放行李的矮桌上,拽出了他的行李。 “咦,这到底是什么时候放的,我竟然一点也不知情。”安九满脸笑意的从里面拿出了两双鞋,又从一个匣子中取出了一个样式很是奇特的手镯。 “那是藏有机关暗器的物件儿,你小心些把玩。他在你出门送信的时候送来的,我让他给你放里面了。”贺南泓叮嘱了一声,他怕安九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发了傻。 “果然我的努力没有白费,愿景还是开始喜欢我了。”安九将拿出来的鞋一一放了回去,又将镯子戴上了,转着手腕不停地打量。 贺南泓不想承认这笑得跟个傻子似的人是他的亲卫,转身进里屋坐下了。 他需要好好想一想到了南境如何该排兵布阵,才能在短时间内弥补布防图泄露带来的一系列麻烦。 满是灰尘的矮桌上成了他排兵的棋盘,地上随意捡起的石子成了一位位鲜活的士兵。 外面的雨声依旧很大,却依旧影响不了贺南泓的思绪。侍卫们都没去打扰他,待在外侧闭目养神。 ———— 倾盆大雨让整个皇宫都没入了烟雾笼罩之中,显得神秘又威严。 今日的寿康宫一改往日的宁静,湛槿初才到院门口便听见了前殿里湛槿轩的笑闹声,他笑着摇了摇头,走了进去。 太皇太后的最近精神好,身体也就随着康复了些。她瘦了许多,又生了不少华发,定睛一看已经和黑发两相掺半了。 她的脸色也不比以前那样健康,但眼里的光亮依旧不减。 见湛槿初来了,她慈爱地朝他招了招手,“送走了?”她听付嬷嬷说了,贺南泓今日启程回南境。 “嗯,午时出发的。”湛槿初走过去坐在太皇太后身边。 “你们这个年纪啊要经历的还有很多,别思虑太多。”太皇太后拍了拍湛槿初的手安慰道。 湛槿初扬起笑脸,“只是暂时还没习惯,过两日便好了,您别担心。” 太皇太后一眼便能看穿湛槿初的强撑,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到底都是年轻人呐。 她没再说这话题,而是开始逗湛槿轩,安静了不到一会儿的寿康宫又闹腾了起来。 湛槿初看着精神头十足得太皇太后,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下了一块。看来请贺老太太进宫探望是有效的,总归是懂自己的人才能让自己走出阴霾。 没过多时,瑞王也到了。但由于雨势过大,虽说他已经提早出来许久,还是来晚了些。 落了伞递给旁边的宫女后,湛槿韬笑着给屋里的几人道歉,“来得晚了些,实属不该。” “行了,没外人。阿付,给瑞王准备的巾帕快拿去,看看都淋成什么样了。”太后见湛槿韬一边肩膀已经全被雨水打湿了,忙吩咐道。 等湛槿韬去换了身衣裳,几人才移步膳堂。 用了膳后,湛槿初还有政务需要处理,便向太皇太后告了罪,提前走了。 太皇太后几人盯着他远去的背影良久,互相对视了一番,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湛槿初心情不好,晚膳都没能用多少。就算他们再怎么逗笑,也触动不了他内心的一处空缺。 ———— 京城日复一日的生活让时日变得十分漫长,但南境却截然不同,贺南泓恨不得将所有时间都用来布阵和谋划。 一次又一次的出战让将士们都渐渐疲累,但奈何面对的是十多个附属国的兵马,在这么耗下去,体力和精力都会大大下降。 主帐中,贺南泓几人正在分析刚结束的战事。 贺南泓还在巡边,并未归来。 洛安依旧在其身边,战事开始后,俩人又回到了以前把后背交给对方的样子,不再被自身对情爱的不知所措影响心绪。 这么多年来,俩人已经习惯了彼此,配合起来也是军中最为默契的存在。 战场周围被烧灼的花草树木还在冒着黑烟,平坦的地面上满是血迹。 破碎的衣裳、铠甲还未清理,被鲜血浸润之后的土地此时在烈日的炙烤下格外妖异。 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将血腥味压下去了大半,只是时不时一阵风会将那血腥味道再次吹散开来。 “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今日有些将士已经出现了体力不支的情况。”洛安神色凝重,他盯着那远处东肖国的战旗,一种浓烈的危机感从心底蔓延开来。 贺南衍紧皱眉头,如果不是他眼睛出现了问题,对面那战旗似乎在往南境移动。 第183章 战事 第一节 “不好,来人,通知主营迅速派兵支援,东肖来犯!”贺南衍盯着远处的动静怒吼道。 没完没了了,这已经是今日的第三场战事,他们好像是商量好的,以车轮战的方式耗尽南境士气。 “兄弟们,随我迎战!”贺南衍冷静的声音在空旷的场地中响起,战士们举起了手中的兵器,列成了一排。 这种场面,他们已经经历了无数次,就算他们只剩一人,也要冲上去! 东肖的军旗由远及近,将近四千人的兵马气势汹汹策马而来。 嘶喊声和马蹄声排山倒海,震得周遭停落在树上的鸟儿全都落荒而逃。 贺南衍冷眼看着对面,眼看时机到了,一声令下,贺家军迎面而上,与东肖的兵马缠斗起来。 贺南衍与洛安背对着身,神情肃穆,斩杀起围上来的敌军,脸上和身上无可避免的溅上了鲜血。 温热的血抛洒到地面上,将士们杀敌的勇气依旧未被削减。 援军很快前来,战局迅速逆转,东肖的兵马节节败退。 迎风招展的贺家旗就像一个常胜的征兆,只要它竖在那,就预示着战事的胜利。 待东肖退兵后,贺南衍下令清扫战场。 受伤和牺牲的将士已被送回军营,剩下的便是东肖遗留的兵马,他们被抛弃在了这片满是疮痍的大地上。 天气十分炎热,已经死去的东肖兵只能集中焚烧后填埋,否则会出现疫病。 贺南衍骑在马上,手中还拿着沾满了血迹的长矛。那些伤兵见他走近,一个个面露惧色,缩成了一团。 “都缴械带回去,让军医替他们看看。”接着他瞥了一眼窝在一起的俘虏,冷声道:“大荆从不伤害任何一名为国效力的将士,虽然效忠之人不同,但你们也是英雄。若你们投降,我们不会伤害任何一名没有威胁性的战俘。” 东肖伤兵听完面上满是惊疑,互相看了看对方的眼睛后,选择把防身的兵器都扔了出去。 他们早就听过贺家军的威名,也知晓大荆自来以“仁、礼”治国,如今大不了就是一死,倒不如堵上一把。 很快便有将士将这些战俘带走,贺南衍和洛安也策马赶回了军营。 “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若是每日他们轮流而上,十三个附属国就意味着我们每日要迎来十三场战事。”贺南辰一拍桌,这些附属国可真是卑鄙无耻。 “确实得想个办法,我们如此太过被动。他们知晓我们不会主动出击,如此一来,更加肆无忌惮。”贺南泓抬手将代表东肖的小旗挪到后方和上午出兵的两个附属国排在一处,他的语气有些莫名的危险。 “你想做什么?”贺惟然看向贺南泓问道。 贺南泓指了指兵舆图,“兰皎、巳禹、同新这三个是连在一处的,他们出兵无可避免要占用到同新的地界。只要其中有一个国在这个地界使坏,他们的联合自然而然便会瓦解,那么自然也就不会有闲暇来南境作乱。” 贺南衍嘴角扬起一抹笑,“你是想让他们内斗?” “这样会不会伤害到无辜的百姓?”贺惟然有些迟疑。 “同新王虽说有野心,但他更坚信百姓的拥护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一旦他们内斗,他会第一时间将百姓转移。”贺南泓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因此才会优先选择先弄乱这三个附属国。 贺南衍接着问道:“扰乱局面后你还想做什么,不可能只是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吧?” 他这腹黑弟弟他了解,这样的神色,定然是想再搞个大阵仗。 “他们不是自认联盟铜墙铁壁吗?那就让他们都陷入对彼此的怀疑之中,有了缝的铁桶,再怎么封也注定会渗水。” 贺南辰忍不住拍手叫绝,“这个任务,便交给我吧。定然扰得他们对彼此怨气冲天!” “行,具体该怎么做你们自己定好,万事要多加思虑,别逞强。”贺惟然拍板同意。 当天夜里,贺南辰便带了一小队兵马从山崖上绕到了同新,隐藏在了罗溪城中,只待三国兵马交汇之时动手。 机会来的很快,第二日夜,便是绝佳的好机会。 贺南辰带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各国的将士弄晕了几名,换上他们衣服后,再戴上面具,跑到他们各自驻扎的地方放火捣乱。然后贼喊捉贼,让他们明显地看见是哪国兵动的手。 一时间三国的驻地乱了起来,加上贺南辰他们的指引和煽风点火,三国在月色正中天的时候乱战了起来。 虽说他们的驻地与罗溪城还是隔了一段距离的,但奈何此时正是万籁寂静人人熟睡的时刻,这响彻云霄的声音不到片刻惊醒了全城的百姓。 第二节 罗溪县慌忙从床上跳了下来,当即写了折子即刻上奏。同时开始将百姓转移安置。 不到两日,罗溪便彻底成了空城。 而兰皎、巳禹、同新三国也彻底撕破了脸,同新王大怒,这两国打着联盟的旗号却在他的地盘上撒野,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再加上一些各种流言蜚语,传到同新王那已经是变成此事为抚溪王的煽动,不想让他分大荆这一杯羹肴。 当然,接收到流言的还有兰皎和巳禹。 他们所听到的版本可就五花八门,最主要的就是一则:他们的国力太弱,影响联盟。所以干脆用此计离间兰皎、巳禹、同新三国关系,他们打起来了,到时候其余联盟国黄雀在后,将他们同大荆一般分食殆尽。 兰皎王和巳禹王本来还有所怀疑是大荆搞的鬼,但此时一听顿觉有理,大荆总不会想把自己送出去给人瓜分,定然就是那阴险毒辣的抚溪王想的馊主意。 于是兰皎王和巳禹王干脆一商量,假意配合抚溪,实则遣人前往南境递上状纸以及收到的南境布阵图,将抚溪所作所为一一阐述了个清楚。 十三国联盟不到十日变成了十国,只是抚溪王还未曾得知。 抚溪王靠坐在大殿之上,听着来自下首大臣的吹嘘赞赏,飘飘然起来。 他一只手手指轻点座椅,另一只手抚着他那长胡须,赞赏的话听多了,心里当真痛快极了。 早在二十多年前他便想听这些话,可惜那时候有贺惟然,他纵使集结了十五国的兵力,到最后也一败涂地,屈辱的跪地称臣。 那一刻起,他便开始精心部署。这么多年,他往大荆输送了多少勇士,他们是他抚溪的英雄! 他将那木扎派往大荆,也确实抱了一丝希望能将他最信任的勇士施磊救回来。但他知道大荆对他抚溪的防备,又怎会任由那木扎在眼皮子底下将人救出。 所以,那木扎就变成了一个他能正大光明向大荆发兵的理由。 扣留他抚溪的王子,抚溪怎么会甘愿受辱?这一点,就是一个最好的理由。 可惜的是,迪稚奈不知发了什么疯非要主动请缨和那木扎一起前往大荆。比起那木扎,迪稚奈可是重要多了。 毕竟,现如今姬氏一族能有迪稚奈这样制毒天赋的人已经入土了。 至于为何他同意让迪稚奈前去,也只是因为迪稚奈的一番话。 她说,若她到了大荆,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大荆新皇下毒。明德帝刚死,他的新皇儿子又死了,那大荆便会陷入一片混乱。 可是现在那木扎已经被囚禁,而迪稚奈也被严加看守,她要怎么给湛瑾初下毒? 但是无论如何也要把迪稚奈活着带回抚溪姬氏一族的辉煌还需要她的能力添砖加瓦。 “行了,十三公主那边可有消息传来?”抚溪王抬手制止了大臣的继续夸赞,将他们挥退后,朝一旁的侍卫问道。 “公主已经有了新的计划,她要试图求和,得到面见大荆皇帝的机会后,便可下毒。公主来信中还说,她又研制了一种新药,能叫人在睡梦中含笑而亡,死的神不知鬼不觉。而这种药暂时还未能有人能研制出解药,用在大荆皇帝身上正好。”侍卫边说边把将迪稚奈的信呈上。 抚溪王多疑,得亲自看信才会放心。 信的中间有迪稚奈特有的玉符印记,抚溪王越看心中的喜悦越深。 他这个女儿从小到大,只要是她说出口的话,她都会不惜一切手段做到。 如今她这样说,说明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他且看着就行。 “派人给各国致信,加大车轮战的力度,是时候给南境贺家军一点颜色看看了!”抚溪王眼底一片阴鸷,他要将二十几年前的那笔账好好和贺惟然清算! “对了,记得给他们也去个信,是时候发挥他们的作用了。”抚溪王阴狠地笑了起来,他将手里的信合了起来,眼神看向殿外的天空。 很快,大荆便是他的掌中之物了! ———— 京城。 湛瑾初收到贺南泓的来信,知晓了他们对兰皎、巳禹、同新三国实施的计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禁担忧起来。 纵使十三国去了三国,那还是有十国在虎视眈眈逼近南境。 江南的战事已经基本停息,月国大势已去依然落败,如今他已经派人去接手月国事宜,那么是不是可以征调一些将士前往南境? 第184章 农耕 第一节 西北大营的部分将士已经出发往南境半月,应该就在这几日能到。加上江南大营的兵马,南境的将士们能稍稍松一口气,至少能有好好休息的时间。 思至此,他便下召了议事大臣前来。经过一番商议过后,提笔写了征召令。而后唤了小起子进来将诏令让人快马加鞭遣送到江南秦将军手里。 一日的政事终于在天色将近昏暗的时辰结束,湛瑾初从御书房回了寝宫。 他不喜人近身伺候,只有林文和小起子能在他的寝宫停留。 洗漱完毕后,偌大的寝宫只余湛瑾初一人。 他走向衣柜,将里面贺南泓的衣裳拿了一件出来,放在了床榻上。 这些日子,他只有伴着贺南泓的衣裳入眠时才能稍微睡得好一些。 可惜这个秘密只有他一人知晓,就连林文也不知道。每日他会把衣裳整整齐齐地放好后,才唤林文进来。 他盯着床上的衣裳叹了口气,回过神后,他走到了寝宫后面,开启了一个暗格。 这里面除了之前藏在康新宫寝殿的东西外,又多了一样东西。 他伸手将那卷轴拿了出来,挂在旁侧。 画像上是他和贺南泓,他们站在一棵桂花树下,桂花被风吹落,飘飘洒洒铺满了地面。 他捧着一些散落的桂花笑得开怀,贺南泓站在他身旁盯着他看,一脸宠溺的笑着。 这画是秦睦送与他的,场景也确实是真实发生过的。只是他们不知那时候被秦睦看了去,也为他们记录了下来。 酷暑已然过去,转眼秋风萧瑟也随之转瞬即逝,很快便迎来了凛冽的寒冬,南境已经披上了银装。 南境的百姓三两一堆,自发为将士们缝制起冬衣,做起棉鞋。 大荆各地送往南境的物资陆陆续续到来,为南境解了燃眉之急。 南境地势特殊,土地贫瘠,百姓多以经商及手工艺品制作谋生。又因为经常陷入战事,为本就贫瘠的土地添上一道道伤疤,更加无法种植庄稼。 虽然二十多年前大战结束后贺惟然便带着将士们开垦栽植,但作物的生长情况并不好,日常也只能勉强自给自足,更多时候还需要外来的补给。 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种植的作物不大行,但花草树木还是逐渐繁茂。 如今这又一朝回到最开始的状态,甚至还会随着激烈的战事越来越不好,可把贺惟然愁坏了。 看着刚种下的菜才刚刚冒了小芽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雪盖了个严实,贺惟然不禁叹了口气。 “父亲为何执着于栽种?”贺南泓路过看见贺惟然频频叹气,便开口问道。 “南境一直以来这庄稼便很稀少,很多百姓不得已才经商。虽说大荆现今不以士农工商排辈,这种观念早已深入人心。 南境和平时,百姓经商往来频繁安乐,但这战事一起,南境只能陷入停商状态。我们有朝廷供给,有各地帮衬,但百姓得靠天吃饭,自给自足。 我栽种这些粮食和菜不为别的,也只是想多试试,看看用什么方法才能让其多产出一些。这样才能将方法传播给百姓,让他们也能定下心来,不再为粮食或缺而恐慌。”贺惟然的目光里有贺南泓从未留意到过的悲悯,让他的心头为之一颤。 是啊,百姓多以农耕为生。他们如今这个状况能用自己的劳作获取粮食,让家人不饿肚子才是最大的事。 “或许,我们可以请槿初帮忙寻些懂的人。我们所接触的都是从农书或是百姓口中得知,倒不如找内行人来看看,他们或许有法子。”贺南泓抬眼认真道,这几日下雪,暂时进入休战状态,倒是有时间可以寻访一下百姓的状况。 贺惟然听罢连连点头,“说得对,我一个半吊子再怎么努力也弄不出什么花样,是该好好找个懂行的人过来。” “您先回营帐,这几日下雪天冷,寒风吹多了,您的腿疾又该犯了。”贺南泓劝道,父亲自从来了南境就没歇息过,他有些心疼。 “养了那么久,日日喝着那苦药,早就好透了,这天冷了这几日,腿照样好好的,能动能跑,你们呀,就是瞎担心。去去去,做你的事去。让安九吩咐下去,看看各个营帐的将士们是不是都换上了冬衣,可别漏了谁。” 贺惟然满不在意地挥手让贺南泓快走,这孩子与湛槿初在一起久了,人也变唠叨了。 不过,这会关心人了也是件好事,总比一直闷头只想着战事强。 待贺南泓走远了,贺惟然又在原处待着看了良久他那已经注定萌发不了的菜苗,无奈地摇了摇头,叹着气回了主营。 第二节 贺南泓上了城墙,遥望着远处的山川。雪又开始飘洒而下,不远处的一缕缕青烟绕着鹅毛般的大雪向上升起,似乎在与白雪做抗争。 周围到处都是一片雪白,唯独那些竖起的旗帜,依旧鲜艳。 “槿初......”贺南泓不知盯着哪个虚无的方向,轻声唤道。 入了冬,京城定然也冷得出奇。他的槿初本就怕冷,进了冬日后手脚都是冰冷的,也不知他会不会多放一些汤婆子捂着。 一别几月,他的思念如滔滔江水般绵延不绝。他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些扰人的敌军消灭,好第一时间回去与槿初团聚。 “主子,皇上来信了。该是因为雪日路滑,耽误了几日。”安九离远了就看见贺南泓站在城楼上,拿了信便也上了城楼。 贺南泓回过头抬手接过安九递来的信,塞进了怀里。 ???安九疑惑地看着贺南泓,“主子不打开看看吗?” 以往皇上的信来了,贺南泓就算是在吃饭也会第一时间放下碗展开看,今日这是什么情况?安九表示他看不懂。 贺南泓瞥了他一眼,见他袖里漏出了信件的一角,便知晓是齐愿景也给安九这傻子写了信。 “你的信看了?”他没有回答俺就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安九一脸兴奋,“对啊,拿到手第一时间我便看了。愿景写了好多,我看了许久呢!” 安九炫耀着,眼里的光彩都要溢出来了。所以他才想不通主子为何不第一时间就看皇上的信,难不成主子想和皇上冷战?! 贺南泓定睛看着安九脸上五彩缤纷的表情,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傻小子,喜欢的人给的任何东西都是需要好好对待、好好珍藏起来的。这雪下得这么大,若是我现在就打开信件,信件定然会被雪打湿,懂了吗?” 他给了安九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仿佛在说你小子一点都不珍惜爱人给的东西。 安九愣住了,确实,刚刚因为他的迫不及待,导致信件上落了些雪。即使他第一时间将雪扫落,但还是不可避免的沾上了水渍。 后悔的情绪汹涌而上,他将袖里的信件忙拿出来学着贺南泓的样子往怀里放好。 “主子,安九受教了。”安九崇拜地看着贺南泓那深藏功与名的后背,主子不愧是主子,不管是哪方面想的都比他周到。 贺南泓又站了一会才带着安九回了营帐。将身上沾满了雪的大氅递给安九让他处理,自己迈步走向床榻,坐定后,搓了搓手,将手暖和后才从怀中拿出了信件缓缓展开。 贺南泓越看眉眼越加柔和,他轻轻抚着那信纸上的字,仿佛在隔空抚摸着湛瑾初的脸。 安九悄悄退了出去,独留贺南泓一人在营帐中隔空思念着湛瑾初。 同一片天空之下,有情的人分隔两地,都在默默思念着对方。 ———— 拜托湛瑾初寻的人很快就到了南境,他们在南境的土地上产看了几日后,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商讨。 不出两日,一份完整的计划呈到了贺惟然那。 贺惟然仔仔细细研读了一遍,直呼绝妙! 果然,因地制宜才能将庄稼更好地栽种起来。以往是他钻了牛角尖,只想着让百姓能种植出主粮填饱肚子,却没想过如何才能使他们都能吃上更多的食物。 他们这栽不了的,可以种别的,再用这些去换取他们需要的不就行了! 于是乎贺惟然便遣了一些将士,带着这些行家到了城中,将这份农书向城中的百姓宣传。他又让人将那些可以栽种的种子从别的地方买了回来,分散到了各家各户。 等雪一停,百姓便鼓足了干劲,纷纷拿起了工具走向了他们的土地,势必要将自己的土地开垦成最好的农地。 大荆地大物博,国库充盈,又有充足的储备粮。加之如今湛瑾初掌权,,朝中该清理的毒瘤也已经清理干净,所以他对于南境的支持无论是谁也阻挡不了。 因此到了战时便能有最快的供应速度将粮食送达南境,不会在像以前那般出纰漏。 而对敌的抚溪等国便不同了,抚溪地势与南境差不了多少,能够种植的粮食并不多,即使一直都有囤积,但再怎样也受不住一直地耗费。 冬日本就严寒,今年的冬日比往常都要冷得多,就连下雪的日子也提前了不少。粮食的供应不足让抚溪等国驻守在距离南境不远的将士们怨声载道。 第185章 阿力木 第一节 他抚溪王是不愁炭火不愁吃穿,但这在寒风呼啸中坚守的将士缺啊。 于是抚溪王不得不花费大量银子向一些不曾加入战事国家购进粮食,同新王虽说也在假意参战,但他们储备的粮食多呀。 何况同新又不需要派遣那么多将士去跟抚溪他们一样耗着,所以他也趁机大捞了一笔,抚溪王看着那些银子流失心在滴血,却也不得不吃下这个闷亏。 嘭! 书案上的笔洗被抚溪王直接扫到了地上,身边的侍卫和太监纷纷跪倒在地,大气也不敢出。 “好!好啊!跟本王玩持久战是吗?!本王奉陪到底!”抚溪王阴狠的眼神让空旷的大殿又多了几分冷意。 “来人,去请金癸士(抚溪王室豢养的高级侍卫)统领。”他双手杵在书案上,眼神盯向空荡的大殿下首,声音嘶哑难听,让跪在地上的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是!”贴身伺候的太监跪拜后迅速起身退出了大殿寻人。 金癸士统领很快便到了,按例叩首跪拜后,起身到了抚溪王旁侧。 抚溪王将手里刚写完的宣纸递给了他,“不惜一切代价,将十三公主带回。当然,必须确认大荆皇帝的毒已经下成功。如若有何变故,也得将大荆的京城扰乱了再回来。” 抚溪王手上的青筋暴起,南境难对付,他就动京城!大荆皇帝不是几乎都把镇守京城的士兵都调往南境了吗,那就让京城乱起来吧。 贺家就算有三头六臂,也顾不上后院失火。他要让湛姓王室,一个个丧头垂耳逃离京城! 金癸士统领闻言皱了皱眉,“大王,即使大荆皇帝中了毒无法坐镇京城,但据我所知,现如今还留在大荆朝廷的大臣几乎都以湛瑾初为命是从,能者居多。我们这样直接动京城恐有不妥。” 抚溪王瞥了他一眼,手往座椅上一放,冷声说道:“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湛瑾初一倒,湛家还有谁能站出来接手大荆? 那些个王爷皇子都是些胆小怕事的,要么直接是毫无名气的,唯一一个对我们有威胁的不过就是那端王湛瑾奕,等他收到京城大乱的消息时还能赶得回来吗?” 金癸士还是觉得不妥,这样贸然的行动无疑是一场赌注。那些个王爷皇子究竟是什么实力还未曾得知,更何况要是湛瑾初的毒没能下成功,他们才这么些人手,还会有胜算吗? “下去吧,本王等着你的好消息。”抚溪王不想再听金癸士的顾虑,靠坐着闭上了眼睛。 金癸士叩首领命,脸色并不太好。 ———— 京城。 夜里,迪稚奈正睡着,门外突然响起了很有规律的敲门声。 她当下便睁开了眼睛,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进。”她起身将衣裳穿好,在屏风后的椅子上坐定后朝外道。 她没有将烛火点燃,而是就着月光坐在那,等着外面的人进屋。 金癸士统领轻轻推门进了屋,看着屏风后若隐若现的影子,一时嗓子有些发热。 他咽了咽口水,出声道:“十三公主,属下来接您回抚溪。” 他没有跪下,眼神一直落在屏风后面那曼妙的身影上。 “阿力木,见到本公主不应该先行礼吗?”迪稚奈侧着身,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语气十分冷淡。如果细听,这语气中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恶心。 阿力木听到迪稚奈的声音,嘴角上扬了扬,“公主殿下,此时非彼时,带我们回了抚溪,臣下再给殿下叩首。臣下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年,殿下还记得我们的暗号。” 他说完后,轻笑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中响起。 迪稚奈斜眼看向了那阿力木,手里的毒虫已经接受到主人的心情蠢蠢欲动。 “殿下请,毒虫得千万小心,可别遗漏在了这屋里。”阿力木觉察到了她的动作,出言提醒。 “父王派你们来不止是将我带回抚溪那么简单吧?怎么,怕我没给大荆皇帝下毒,特意让你们来确定?”迪稚奈没有动,她没有了刚才的好脾气,自然地流露出了不耐烦。 阿力木径直走向屏风,他没走过去,而是抚摸着屏风上的身影道:“主子的命令臣下无法不听从,殿下很聪明。不过,臣下愿意相信殿下的能力。” 他们其实已经到了京城两日,早就把想要知晓的情报摸了个清楚。 现在京城几乎人人都在传皇帝湛瑾初感染了风寒却一直不见好,甚至有时会莫名其妙的昏睡过去,多半是什么怪病。 所以最近很多时候都是瑞王和七皇子湛瑾轩处理朝政,这两天甚至已经没有见到湛瑾初露面。 第二节 迪稚奈见了他的举动手抓住了裙摆,眉头轻蹙,浓烈的恶心感自身体深处袭来。 幼时的迪稚奈还没有展露出制毒的天赋,在那后宫中过得十分不如意。 她的亲生母亲也不过是个舞姬,被抚溪王强行霸占了身子后生下了迪稚奈。 那时候抚溪王对他的母妃很是宠爱,几乎日日都要到母妃宫中。 抚溪王后最见不得抚溪王专宠一人,那时候的她是姬氏一族的圣女,想要炼药便可以直接用在她选择的人身上,不需要经过任何人的同意。 于是母妃便被选做了药人,没有任何理由。 抚溪王新鲜感也过了,他并不阻止王后的小心思,而是又把视线移到了新进宫的女子身上。 她的母妃便是那样活活被做成了药人,整日在痛苦中活着。 她幼时的对母妃的印象便是一位病美人,因为母妃总生病。她并不知道母妃是忍了多少的痛苦才能在她面前一声不吭,甚至对她展开笑脸。 到了最后,母妃的脸和身体被划了一道又一道口子,王后吩咐下人往那些疤痕中放了毒虫。 那一日过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母妃。她只知晓最后见到母妃的时候,她身上有很浓烈的血腥味,母妃蒙着脸,眼睛却还是满是笑意。 毒虫被养的很好,但母妃却被吸干了鲜血而死。 抚溪王在母妃死后给她封了妃,并且让她以姬氏一族的名义下葬。这对于抚溪王室来说,是莫大的荣耀。 但这样的荣耀,却让迪稚奈感到无比恶心。 没了母亲的照顾,她在宫中的生活便和丫鬟没什么区别。但为了给母妃报仇,她便自己开始学习制毒和养毒虫。 十岁时,她第一次见到了阿力木。 那时候的她将阿力木当成了一位来拯救她大英雄,但幻境中的美好终究都是自己的想象。 十三岁那年,阿力木又带了东西来看她。她欢喜的道了谢,并且送上了自己亲手绣的手绢。 也就是那条手绢,成为了她一生的噩梦。 那一晚,去而复返的阿力木用手绢蒙住了她的眼睛,将那污秽之物生生塞进了她的嘴里。 那一晚,她失了身子。 但她不敢对任何人说,只能将这秘密埋入心底。 接下来的几年她几乎每个月都会被阿力木强占,一直到她的天赋被抚溪王发觉。 与其说被发觉,倒不如说是自己故意显露。 她的地位和身份水涨船高,阿力木便不敢再进她的住处。 “殿下不想臣下吗?以前臣下来看您时,您笑的可美了。”阿力木用手指在屏风上描绘着迪稚奈的轮廓,口中的话轻佻又带着胁迫。 迪稚奈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她压了压自己的情绪道:“阿力木,注意你的言辞。”她语气中已经染上了阴冷,杀意渐起。 “我的好殿下,臣下便不逗你了。时辰不早了,殿下请。”阿力木离开了屏风,移步走到了门口候着。 迪稚奈将早就写好的信放置在了一个只有大荆人知晓得暗柜,转回身将收拾好的东西都拿上,披上了大氅之后出了屏风。 屋外还有人,所以阿力木的眼神便收敛了一些,但还是若有似无的瞥向迪稚奈。 阿力木在迪稚奈上了马车之后悄悄返回了了他住的屋子,仔细检查一番会确认她没放下任何有用的东西才出了宅院。 他们走后不久,湛瑾初的人便悄悄潜进了屋子。 从那暗柜里摸出了信件后,他们便往宫里送去。 “阿力木,金癸士......带走迪稚奈是意料之内的,毕竟她是姬氏一族下一个圣女。但这些天这么大动干戈,还要确认我是不是中了毒。他们,是想动京城。”湛瑾初身着里衣,外面只披了一件外衫,此刻正坐在火炉面前,还是觉得有些冷。 湛瑾韬和湛瑾轩也是这副打扮,接到了湛瑾初的消息便即刻赶了过来。 他们为了让外面的人更相信湛瑾初中了毒,这些日子都住在宫。,宫里现在除了太皇太后,其他的太妃都已经出宫居住,所以倒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他们竟然这么大胆,真当京城无人了吗?!”湛瑾韬冷声说道。 “就是,抚溪就这样沉不住气吗?”湛瑾轩都有些疑惑了,是他们给了抚溪王多大的错觉才让他觉得京城好动?他原本以为抚溪王再怎么也得派很多人来,而且还会仔细查探过后才行动。 湛瑾初好笑地看了湛瑾轩一眼,“他们这样不好吗,我们也省事。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他们善用毒,虽说迪稚奈现在与我们站同一条船上,但我们还是得注意。” “我知道了皇兄,不能太相信迪稚奈。”湛瑾轩严肃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时刻谨记。 第186章 湛瑾轩的苦恼 第一节 “主子,对方很警惕,跟丢了。”林斯走了进来,面色有些凝重。 湛瑾韬皱了皱眉,这便有些难了。 “这些金癸士都是高级侍卫,训练的方法与死士没什么区别。他们动作快,我们并没有将防线布置好,跟丢了很正常,不必多想。”湛瑾初拢了拢身上的衣裳,看着面色凝重的几人温和的笑了。 “我们要全城搜捕吗?趁现在城门关了他们也一时出不去。”湛瑾韬看向湛瑾初问道。 湛瑾轩脑袋灵光一闪,眼睛突然发亮,“皇兄,你说我们不能完全信任迪稚奈,是不是说明还是可以信一点点,比如,她可能会给我们留线索?” 湛瑾初有些新奇地看了看自己这七弟,这原先只知道享用美食,天天逃学与太傅斗智斗勇的弟弟似乎长大了,思想也成熟了。 “若是我们现在全城搜捕,他们定然会藏得更深,这样不但难寻他们的踪迹,还会让百姓慌乱。所以,只能悄悄行动,不可走漏风声。 七弟的想法是对的,迪稚奈虽然不能全信,但她毕竟是有求与我们,与我们暂时还在一条船上。 金癸士的到来或许会打乱她的计划,也或许是推动了她的计划,我想,她会比我们更着急想要将这些人的踪迹告诉我们。 除了这些金癸士,对我们对付大荆百利而无一害。她想逃离抚溪王的掌控,这是最好的能卖给我们的人情。” 湛瑾初喝了一口林文端来的热汤,暖流下肚,一时间温暖了四肢百骸,不禁让人舒服的想靠着椅背休息。 湛瑾轩听到了湛瑾初的肯定,兴奋地直点头,眼睛晶亮,一直盯着湛瑾初看。 “好了,急不在一时,林斯便先带人去寻。十三公主到京城后经常回去的地方便多去看看,总会有收获。” 湛瑾初吩咐完后,放下热汤,伸手轻轻敲了敲湛瑾轩的额头,“你啊,就先和你六皇兄回去睡觉,天色不早了。” 湛瑾轩扶着被敲打过的脑袋,扁了扁嘴,“好!” 说完。他将手边的热汤一饮而尽,起身便要随着湛瑾韬回住处。 御书房的温暖让他莫名的有些感慨,他朝前走了一步,靠火炉近了些,笑嘻嘻地看着两个皇兄,“皇兄,你们说,我们能不能一直这样?” 湛瑾韬闻言停下了刚迈出脚步,转过身来,冷淡的脸上似乎多了一些柔情,“人始终都会长大,长大了就会遇到不同的人,他们可能在你的生命中也同样的重要。 我们是亲人,这一点无论是谁都改变不了。只要你想,哥哥们便会在你身旁为你遮风挡雨,做你的依靠。但小七你要记住,必须要很快的成长起来,成为哥哥们的好帮手,也成为自己最敬佩的人。” 湛瑾轩愣住了,他第一次听到六皇兄与自己说这么多话。也是第一次有人和自己说这些。就连母妃,也从未如此说过。 幼时的他感觉母妃总是逼自己学这学那,但他现在回想起来的时候,又觉得那时候要是自己真不想学了,母妃其实也并没有较真逼迫。 父皇走前,母妃与他说了一番话,让他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那时候的母妃每日都在照顾父皇,回到殿里时已经烦着疲惫,但她依旧很严肃,严肃到他都有些害怕。 母妃说:“平庸也好,终归走的是先贤的中庸之道。你要记住,争抢没有错,但要会审时度势,不能一昧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不是母妃不想替你争取这大荆,而是你的五皇兄注定是大荆的天子。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母妃不是君子,但也懂得什么是贤能当政。 恭王会是一位好君主,与你父皇一样,甚至比你父皇更适合那个位子。他身上有许多东西是值得你好好学习的,母妃也知道你从小便喜欢缠着他。 这是好事,至少,这一辈子,你若不去做什么坏事,他必然会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富贵安乐。” 他听懂了,即使幼时学的再不好,但终归也是学了的。 “中庸”二字母妃便是在提醒他,不可大放异彩,不可生出别的心思。 他都明白,但他从未想过要与五皇兄争抢什么,从未有过...... 他这辈子最敬佩的人其实不是父皇,而是五皇兄。 或许,是只有五皇兄能知晓并尊重他的喜好,并且能为他向父皇请求让他习武。 又或许,是皇兄一直的温柔和善,还有他一直羡慕的才能。 可在那次与母妃谈话之后,他便会时刻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甚至会关注那些个大臣会不会说些他子虚乌有的事让皇兄眼里的他变了样。 “皇兄,若是我成长起来,会不会被那些个大臣议论和编排?”湛瑾轩眼角有些红,他抬头看向认真看着他的两位皇兄,忽然有些委屈。 第二节 “悠悠之口再怎么也堵不住,但自己是怎样的心思只有自己清楚。他们编排的理由不会只有你的优秀,但是,如果你真的优秀,至少他们会承认你的优秀。 现在的你已经让哥哥们感到惊喜,以后的你,必然会大放异彩,成为更厉害的人。 皇兄不是昏庸的君主,分得清好坏,你且放心大胆的优秀,不必顾虑。”湛瑾初笑得十分温柔,他的声音很轻缓,就像冬日里的阳光穿透了那厚重的衣裳落在人的身上,热烈且有力量。 湛瑾轩听懂了,皇兄已经猜出他的想法了,他用了最直白的话承诺自己。 “谢谢两位皇兄,小七明白了!”湛瑾轩展颜一笑,笑着笑着鼻头一酸,眼里很快蓄满了泪水。 湛瑾韬有些慌,他走了过来,有些手足无措地盯着湛瑾轩哭。 湛瑾初好笑地起身递去了一块锦帕,“则呢么,这么大人了还像以前那般哭鼻子,不怕我们笑话你?” “才没有,我才没哭呢!是这炭火太熏人了,熏得我眼泪出来了!”湛瑾轩使劲擦了擦眼泪,嘴里还不忘辩解。 湛瑾初和湛瑾韬相视一笑,这弟弟真好哄,罢了,就怪这炭火。 送走了两人,湛瑾初叹了一口气。 他总算知晓湛瑾轩最近为何不常常跑到他这里缠着他了,原来是有了这一层顾虑。 敏感如他,又怎么会不知自己坐上了皇位之后身边的人的变化。 贺老夫人以往会很亲切的唤他的名,在招招手让他过去,亲近的拍拍他的手。 但之前去侯府的时候,君臣之别画下了一道鸿沟,生生将老夫人的举动逼了回去。 明明,他都看见祖母伸手了...... 就连太皇太后也做出了改变,他每次去请安的时候都能感受到那丝不同。 “高处不胜寒,成了皇帝就必须承受这样的孤独吗?”湛瑾初躺在龙榻上喃喃自语,眼里的光彩不复存在。 不知为何,地龙的温度渐渐低了些,就连放在脚边的汤婆子都没了温度...... ———— 不出湛瑾初所料,迪稚奈在与金癸士走后被安置在了一处空置的民房。 阿力木只派了两个人听她差遣,其余人都与他一起早出晚归不知道在谋划些什么。 迪稚奈坐在屋里,看向门外那两道身影,这两个金癸士说是照顾实则是监视,阿力木还是对她有所顾虑。 “来人!”她垂下了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名金癸士轻轻推门而入,弯腰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本公主想吃万景楼的羊肉,你去买。”迪稚奈的语气里带着不耐烦和任性,又变成了那个易怒的公主。 “是。”金癸士领命下去,只剩了一个还在屋外。 迪稚奈又将人唤了进来,直言要吃梨花糖。 “殿下,属下需保护您,不可离开。可否等古其回来再去给您买?”金癸士略带为难,他们对这十三公主可是怕的很,生怕她一个不如意就给他们下毒。 迪稚奈瞥了他一眼,“也好,那本公主便等着。” 金癸士顿觉欣喜,领命退了出去。 他不知道的是,从他推门进来时,他的身上便沾上了毒。 买肉的金癸士很快就回来了,听闻公主还想吃糖,便又再次出去了。 接下来的两日,迪稚奈数次让他出去买东西,吃的用的都有,一旦他们有疑惑,迪稚奈便用一个眼神扫视过去。 “本殿下就喜欢大荆这些玩意儿,想带点回去怎么了?”迪稚奈的话语中霎时间带上了阴狠和杀意,让两金癸士顿时跪地求饶。 湛瑾初和宣润的人早就在迪稚奈经常去的地方布置了暗卫,这金癸士多次去的地方正是李静他们几人开的铺子。 寻着那踪迹而去,便找到了迪稚奈此时在的屋子,顺利地带回了情报。 宣润将那不知用什么黏液写在布条上的情报递给湛瑾初,有些恶心的用锦帕擦了擦手,“这十三公主可信吗?” “对于这件事,是可信的。她把软肋都露给了我们,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信?”湛瑾初轻笑了一声,让林斯去将布条处理好。 “真要把那阿力木留给她,那我们岂不是失去了指认抚溪王的证据?”宣润有些不赞同。 湛瑾初看向他,点了点茶案,“抚溪王会在意一次指认吗?都已经彻底撕破了脸,他就不会在意这么多。何况她只是要那阿力木,我们需要的不过就是抚溪王一个让天下人都知晓罪行,管他是死是活。” “确实如此,我们只需要有证据证明而已。”宣润点了点头,想通了这一点后,他起身便出宫去布置了。 第187章 京城动乱 第一节 三日后,京城的几条主路上人声突然嘈杂,原本因为冬日寒冷比较安静的路上不知何时冒出了不少人,叽叽喳喳吵个不停。而后更是越演越烈,出现了多人混战打闹的状况。 紧接着不知是谁竟扔了烟雾弹,烟雾弥漫让人看不清方向的同时四面八方开始噼里啪啦炸了起来,不少人被炸伤倒地。 宫门外,一群黑衣人不停地试图往里冲进去,宫门前被扔了不少特制的火药弹。 城门外,近百人策马似脱缰般猛冲而来,与守城门的侍卫交起手来。 京兆尹的人防不胜防,衙门中的人全都派出去也无济于事。发生暴乱的地点太多,他们人手实在不够,加之都是金癸士在后方操纵作乱,他们难以抗衡。 阿力木躲在京城塔楼暗处,阴恻恻地俯视着城中的情况。 今日的京城热闹极了,是他想象中的画面。 他已经看见大荆皇帝的左膀右臂——大理寺少卿宣润身处混乱之中,他的人已经将其包围住,让其无法抽身。 那么,接下来,便是皇城了和城北大营了。 果然如大王所说,剩下留在京城的都是一个个虾兵蟹将而已,不足为惧。 他怀着好心情下了塔楼,迈着轻快的步伐在那动乱的地方四处走。等走完了那些个地方,便吹着小调往安置的地方而去。 刚走到门前,阿力木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儿,手瞬时便放在了佩剑上。 这住处实在安静得可怕,似乎一点也没受到城中混乱的影响。 但迪稚奈还在里面,阿力木不得不冒险进去。 看到守在迪稚奈门前的金癸士还在,阿力木顿时松了口气。 金癸士见阿力木到了,向他行了礼。 “统领今日回得这么早,真是难得。”迪稚奈的声音自屋里响起,带上了一丝探究的气味。 “殿下,再过两日我们便能启程回抚溪,您好好休息。”阿力木压下心里的不安,朗声回道。 迪稚奈冷哼了一声,斜眼看向屋外那站定的身影,“你这和囚禁本殿下有何区别?本殿下想出去走走,既然统领在,不如你陪本殿下?” “殿下莫要为难臣下,还请在忍耐一二。如今京城乱的很,出门恐那些不长眼的东西伤了殿下。”阿力木透过木门,依稀能见到迪稚奈正在解衣,她站在木柜旁,似乎要换一身衣裳。 那曼妙的身姿好像直接呈现在了阿力木的眼中,让他不禁咽了咽口水。 压制住身上的火气,阿力木抬脚要往自己的屋子去。 哪知里面的迪稚奈突然一声惊呼,守在屋外的金癸士当即要推开门进去查看。 阿力木可不想自己享用过的美人被别人看去了身子,怒喝了一声让二人停止了动作,自己大步走了去。 他进门后便将门合上,隔绝了外面两人的视线。 就在他合上门的那一刻,外面的金癸士表情突然异常痛苦,发不出一丝声音,接着缓缓倒了下去。 他们倒地的声音被迪稚奈呵斥阿力木的声音所遮盖,加之他现在的注意力全在迪稚奈身上,所以并没能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这么多年享用过的女人不计其数,但还是这公主的身子最让他着迷。 阿力木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淫笑着走近迪稚奈。 他握住了迪稚奈的手腕,稍稍用了点力将人拉到了身前,轻佻的向那只柔若无骨的手吹了口气,“殿下还是那么香......” 突然,他的手像是碰到了尖刺,触电般缩了回去。 他睁大眼睛看着那状似比他还惊恐的女人,伸出手指着她:“你,你下毒.....” 迪稚奈一秒变脸,抬腿将阿力木踢倒在地。 “色字头上一把刀,越美的女人越危险,这些话,统领没听过吗?”迪稚奈一脸嫌弃的拿起巾帕将刚刚被握过的手腕,难言的恶心感让她有些烦躁。 回了屏风后将衣裳穿好,她朝外面唤了声:“进来吧。” 宣润和柳祺推门进来,见那阿力木躺在地上动不了,怒目切齿,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公主,臣下引来了一部分金癸士,接下来便还需您配合一二。”宣润抱拳微微颔首,没有直视正淡然自若坐在椅子上喝茶的迪稚奈。 “当然,替本公主转告大荆皇帝,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本公主既然已经透了底牌,便没有必要做出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事。回抚溪后,也会尽最大之能将你们的人弄进去。 当然,请记住你们给本公主的承诺!否则,必然会和他一个下场。” 第二节 迪稚奈嫌恶地瞥了一眼阿力木,将刚刚擦拭手的巾帕往他脸上一扔,遮住了那让人看着就到胃口的脸。 “明白,臣下必定转达。”宣润说完后朝柳祺点头示意。 柳祺便退出了屋子,几个侍卫进来后,他便带着一些人在门外守着,顺便让那些带着金癸士而来的侍卫往这边来,在门外与其交起手来。 迪稚奈往屋外看了看,见动静越来越大,便起身朝阿力木走了过去。 宣润见她动作,便递给了迪稚奈一把刀,但她拒绝了。 她从阿力木身上搜出了一把软剑,用那把软剑将阿力木的脖颈划开了一道口。 手上的两只毒虫闻到了血腥味,兴奋地跑了下去,直冲着那伤口去了。 阿力木惊恐万分,拼命想要发出声音,但怎么也做不到,反而让伤口处的毒虫愈加兴奋。 “乖,吃饱了就回来。”见毒虫喝的差不多了,迪稚奈伸出了手。 她脸上并没有表情,淡然的像在看什么死物。 毒虫听话地在阿力木身上蹭干净后跑回了迪稚奈手上,顺着衣袖躲了进去。 迪稚奈笑了笑,将那柄软剑又拿了起来。 “阿力木,结束了......” 她笑得十分妖异,宣润和李阳在一旁看着都觉得渗人。 只见她将软剑一点一点的从阿力木的天灵盖刺进去,在阿力木目眦尽裂的神情中,她又后悔了。 她将刚刺进去的剑拔了除了,一剑刺进了阿力木的左眼中,欣赏着他痛苦万分的样子,她又将剑刺进了右眼。 “这就好了,没了这恶心人的眼神,本公主就能心情好些。”她说完,又把剑从阿力木天灵盖刺了进去,越刺越深,直到阿力木完全没了动静。 她将剑拔了出来,扔在了阿力木身上,抹了把被鲜血溅到了的脸,朝宣润笑了笑。 李阳已经快破功了,原本冷静地脸已经有了裂缝。 他没想这看似文弱的公主竟是这样的狠人,他偷偷看了一眼迪稚奈的脸,却见迪稚奈朝他邪魅一笑。 李阳瞬时垂眸低首,救命,这是什么眼神!他身上凉飕飕的,生怕迪稚奈捡起软剑给他来一剑。 他敢相信,即使他武功在迪稚奈之上也未必能落得好。毕竟这公主最善用的便是毒,没看那阿力木的伤口处已经全黑了吗...... 想到这,李阳微微缩了缩身体,试图将自己缩到宣润身后。 宣润咳了声清清嗓子,微笑着看向迪稚奈,“殿下,接下来便得罪了。” 迪稚奈没说话,冲他点了点头,再次抬眼时,已经是满脸惊恐。 “本殿下是抚溪十三公主,你们不能如此对我!”迪稚奈冲宣润怒吼出声。 外面的金癸士听到了,挣脱包围冲了进来(当然,是柳祺示意放走。) 宣润的剑已经对准了迪稚奈,迪稚奈坐在地上,身边是已经死透了的阿力木,现场一片狼藉。 几个金癸士拼死与宣润、李阳交起手来,其余的便带上迪稚奈往后门逃走。 迪稚奈顺利地回了抚溪,对于阿力木的死,抚溪王很是愤怒。 如此得力的助手死在了大荆,叫他如何能咽下去这口气。 迪稚奈行完礼后将所发生的事又复述了一遍,其实金癸士都已经汇报过,但她知道抚溪王多疑的性子,她只有说得更真实一些,抚溪王才能暂时打消怀疑念头。 毕竟,她能顺利回抚溪这一点就足够抚溪王起疑。 也不知抚溪王是否全信了她的话,反正她只要保证不知不觉将湛槿初的人转移进来就行。 那木扎虽然被留在了大荆,但他的母妃还在。迪稚奈刚回抚溪,抚溪王定然会让人严加监视她。所以她想要找到自己喜欢的人,还需湛槿初的帮忙。 在迪稚奈的帮助下,湛槿初的人很顺利便进了抚溪,只是进王宫还需要过些日子。 ———— 又一场大雪落了下来,南境入目已是雪白。 这几日是难得的安宁日子,由于天气过于寒冷,各国都没有动作。 “真安静。”贺南辰站在城墙上感慨道。 “是啊,他们并不熟悉南境,这严寒的天气那些将士便难以活动起来。”贺南衍站在他旁侧,看了一眼对面那已经被风雪掩盖了半角的旗子,淡然地收回了眼神。 贺南辰叹了口气,看着这鹅毛大雪心中不免惆怅了几分。 也不知肖泠最近身体如何,她有了身子,自己却不能陪在她身边。 “南泓,你不想烨白吗?”他瞥了一眼同样盯着城外看的贺南泓,好奇地发问道。 贺南泓听到贺南辰的问题,并没有收回眼神,只是冷峻的脸突然柔和了许多。 第188章 劝谏 第一节 “想,所以要加快速度了。”只有战争结束,他才能回到瑾初身边。 前日收到瑾初的来信,里面讲了金癸士在京城所做的一切。 抚溪王的阴谋如今已经在世人面前显露无疑,但贺南泓看到信时还是不由得生出了一种无力感。 南境离京城实在太远了,远到瑾初已经完美的解决了京城发生的乱子后不知多少日他才能收到消息。 就算是知晓湛瑾初根本无需自己的帮助便能应对这些事,但他还是有一种愧疚和挫败感。自己不能第一时间赶到瑾初身边,也不能第一时间觉察到瑾初的情绪。 那封信的最后,瑾初没有像以往那样细数自己一切都好,而是留了一句诗:不坐高处椅,怎知寒意重。 (不知道有没有这类似的诗,小宁自编~) 就这一句话,贺南泓仿佛已经看到了湛瑾初的失落感。他突然想到那次他们一起回侯府时,祖母不再像以前那般亲近湛瑾初,而是遵守着君臣之礼,不轻易流露出自己对湛瑾初的喜爱。 他的瑾初那么敏感,又怎会觉察不到身边之人对他的变化。 自己当时似乎是大意了,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瑾初的情绪。又或许,是瑾初故意不让他知晓。 不论哪一种,贺南泓都心疼不已。若是自己在他身边,定然会将他抱在怀里细心开解,不会让他落入自怨自艾。 贺南泓如今一刻也不想让自己闲下来,一旦得了空闲,思念的种子便从心底萌芽,一点一点渗透进全身的经脉,扎根于骨血,让他噬心蚀骨。 “谁不想结束呢?这些小国实在扰人,抚溪自己在后面操控着他们,自己却很少上场。你说这些小国怎么会愿意如此听从抚溪?”贺南辰一直觉得奇怪,是自己漏了哪一点没想明白吗? 贺南泓终于收回了眼神,他看向贺南辰疑惑的双眼,认真道:“利益二字不论在什么时候都让人无法割舍,只要给他们足够的好处,别说是冲锋在前,再大的险他们都能上。” “富贵险中求?那若求不到呢,岂不白白浪费?”贺南辰想不明白,这战争的输赢不是只靠一身蛮力往前冲,他们如此拼命最后若是达不到预想的结果,可不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二哥,他们不傻,紧急避险是他们惯会用的招式。真到了山穷水尽那一步,他们只要投降,我们便能放过他们不是吗? 二十多年前如此,以后也是如此,因为大荆从不会主动欺负弱小。”贺南泓眼神示意贺南辰王主营帐的方向看,贺惟然正在那营帐外观察着他的菜地。 贺南辰深深叹了口气,是啊,不欺负弱小是他们一直以来被父亲灌输的思想。 从他们踏入军营的那一刻,便需要将这句话牢牢地刻在心里,永不能忘。 “在那站着看什么呢?还不快下来帮忙!三个臭小子,一点也没眼力见!”许是父子连心,贺惟然正忙着用草席将刚撒下的种子盖起来存暖,一抬头看见三人正在那城墙上看着他,顿时便出声道。 三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眼里都带着无奈。 笑过之后,纷纷下了城墙往主营的方向去。 大雪纷飞之下,南境几位威名远赫的将军在其父亲平定侯的带领下,脱掉了碍人的大氅,一人抱了几卷草席在各片刚撒下种的菜地中忙的热火朝天。 雪越下越急,大片大片往地面落下,渐渐铺成了厚厚的一层。 寻边的将士冒着大雪走在边境线上,脸已被冻得通红做不出一丝表情,手脚已然生出一个冻疮,但他们的步履和眼神依然坚定...... ———— 冬日的安宁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开春后的南境再次陷入战火连绵的状态。 抚溪王已经没了耐心,鼓动参与进来的各方加快了对南境的攻打进程。 他已经不再满足于让抚溪躲在后方观战,而是直接出动了最精锐的将士一次一次主动出击。 抚溪善用毒物,也多亏张伯和阿四研制了不少解毒的丹药运到南境来,才能让将士们一次次化险为夷。 春日的南境不是万物复苏的南境,而是战火翻飞,鲜血满地的南境。 战场周边的鸟儿过了冬也没能回来,本该抽条的树也陷入了沉寂。 没有旺盛的杂草掩盖,加之昼夜不歇的怒喊与哀鸣,小动物们也都纷纷搬离。 南境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的模样,一样的荒凉,一样的满目疮痍...... 第二节 没有人喜欢战事,没有人愿意陷入苦难。 将士们一次又一次的冲锋陷阵不为别的,只为能早日结束这让人人为之厌恶的战事,让百姓不再担惊受怕,过上安稳幸福的好日子。 时间一晃又到了夏日,烈日当空,蝉鸣四起。 大殿上,湛瑾初又一次提出缩减各地方开支,包括宫中、所有朝臣府中都必须落实。 “皇上,您一月前已经缩减过一次,这......府中人多,再缩减开支恐怕难以支撑啊!”一些大臣纷纷出言进谏。 “是啊,皇上,宫中也不能再缩减了啊。这,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一个老臣进言道。 湛瑾初瑞凤眼微微一闭,落在那老臣身上带了一丝探究,“爱卿有何言?” 老臣看了一眼身边的几人,见他们眼里皆有肯定,便向湛瑾初微微鞠了一躬后道:“皇上,太皇太后如今年岁已高,宫中所有宫务交予内务府代为打理。 皇上已立冠三载,后宫中依旧无亲表率行之人,故而后宫许多事需要常常劳烦陛下您亲自决断。这时日久了难免劳心费神,所以臣斗胆进言,请皇上将立后之事抬上日程。” 湛瑾初眼神一冷,手往龙椅上重重一放:“放肆!太上皇丧期未满一载你就敢说这话,是想让朕遭天下人唾弃不成!” “皇上息怒!”大臣们纷纷跪了下去。 “如今南境战火连绵,你们不担心将士们的生命,不担心他们是否能吃饱穿暖,反而惦记上了朕的婚事?!是朕平日太过仁慈才让你们起了这些心思吗,刘卿?”湛瑾初威严的声音让他的身上顿时没了那温和的气质。 那刘大人并没有被这威严的声音吓到,他算是两代元老,在他眼中湛瑾初不过是一个还未站稳脚跟的新帝。 “皇上明鉴,老臣并无此心呐! 老臣之意并非即日立后,而是想着先选一贤良淑德的女子进宫,让太皇太后亲自教导着,待太上皇丧期过了再擢立也不迟!这都是有过先例的,并非逾越礼制啊皇上! 再者,这南境之事臣也日日忧心,也为此让府上能缩减的开支都减了去。可这与您立后之事不冲突啊!” 刘大人言辞诚恳,一切都似在为湛瑾初考虑。他朝旁侧使了个眼神,让他们也站出来劝一劝。 “皇上,刘大人所言在理!”那些个大臣接到眼神,都纷纷站了出来。 “刘大人惯会转移话题,也惯会摆出这一副一切为了皇上的表情。皇上的话,是让诸位大臣歇了这些没用的心思,把心用在对抗那些个多大荆发难的属国身上。”秦睦冷着脸,用最平淡的语气讽刺着那些出言附和的大臣。 “你!一个的礼部侍郎竟敢这样讽刺上司,谁给你的胆子!”刘大人也就是礼部尚书,这对湛瑾初不能疾言厉色,对自己的下属他可就有了说法。 “朕给的!刘大人,你这么关心朕的私事,是府中有女眷待嫁不成?”湛瑾初突然提高了声音,待问问题时,又低了下去,仿佛在好奇询问,对刘大人府中有了兴趣。 刘尚书自动忽略了湛瑾初前言,对他的问题心中不免一喜,“皇上,臣确实有一孙女正待字闺中。这性情样貌都不错,太皇太后也曾称赞过,臣也就厚着脸皮斗胆举荐孙女。这若是皇上欢喜,臣也为孙女高兴。” “那这边的几位爱卿也同刘大人存了一样的举荐之心?”湛瑾初似笑非笑地看向那几个附和的大臣。 “是,臣也有一女......”几个大臣一看有戏,也纷纷跟着进言。这即使是当不了皇后,进宫为妃也是不错的。 咱瑾初突然脸色一变,“果真都是些忠臣,让朕佩服不已。 明知朕与贺三将军已经许诺终生,如今一个个都趁其不在京中为自己女眷谋算了起来。怎么,如此迫不及待?” “皇上慎言!这贺将军是男子,皇上您怎能,怎能在这大殿上说出这话!皇上是大荆天子,该是为大荆皇室开枝散叶。这 ......就算是对,对贺将军有意,也不可罔顾礼制!”刘大人听到贺南泓的名字先是一哽,随即义正言辞劝谏。 这去年贺南泓威名又从南境传了来,都在传抚溪出兵之时,他便将那金癸士统领阿力木的头颅摘了城墙之上,还特意用了银针将他的眼皮翻了起来,下首还有几柄尖刀刺向头颅。 湛瑾初将手边的茶盏扫落在地,清脆的响声让这些大臣心里猛地慌了慌。 第189章 凶险 第一节 “太上皇丧期未满,你们几人这时候就将自己府上女眷的婚事都提到明面上来讲,巴不得朕抛开礼制规矩现在就将她们收入后宫,究竟是何用意? 再者,朕的婚事,又岂能容你们几人左右?!”湛瑾初斜眼看向那依旧跪的笔直,毫无一点知错之心的刘尚书,眼底满是阴霾。 “刘大人,你是老臣了,且不说你为这大荆做出过什么贡献,这朝堂之上煽动人心,结党营私便是大罪! 百姓的赋税养着你们,边关的将士给你带来安宁。 如今政事战事紧迫之时,你们不但不为边关将士现行考虑,反而回避缩减开支之事,将你孙女的婚事在这朝堂上商议。 怎么,这个皇帝换你来当?”湛瑾初声音已然泛起薄怒,脸色异常阴沉。 刘尚书跪趴下去,对着湛瑾初拜了又拜,“皇上,皇上,臣绝无此意!臣,臣真的只是为皇上考虑啊!求皇上息怒!” “求皇上息怒!”朝廷众臣齐声喊道。 “刘大人身为礼部尚书,却殿前失仪。今日起,停职一月,也不用你来上朝了,回去好好反思反思。”湛瑾初不再看那缩成一团的刘大人,语气回归平淡。 刘大人猛地抬起了头,慌忙道:“皇上,皇上,臣是劝谏,您不能这样对臣!臣为大荆忠心耿耿,对皇上您也忠心耿耿!您这样做,会寒了多少老臣的心啊!” 湛瑾初眼睛微微一闭,眼刀甩了过去,“忠心耿耿?刘大人,本想着你是老臣了,便放你一马,你真当你私下里做的那些腌臜事没人知晓吗?需不需要朕一件一件给在这大殿上摊开来说?!” “臣,臣做什么了?臣忠心耿耿!”刘大人梗着脖子红了脸,一副怒气冲天的样子。 “宣爱卿,将你调查到的东西就着此时说了吧,免得再去这刘府请刘大人。”湛瑾初往后微微一靠,面上温和又淡然。 宣润起身,冷着脸看向了刘大人,从袖里拿出了几张纸,“皇上,微臣从去年便连连收到匿名信,所状告之人皆是礼部尚书刘大人。臣本不信,但依着大荆律法,不可让任何一位臣子遭受到无端诬陷,于是臣便展开了调查。 从年关送往各国各地的年礼,到今日送往南境的物资,这些里面都出现了缺样少样。臣便秘密派人前往接手这些东西的大人和侍卫、小厮家中一一查探,没想到就在刘大人府上的公子手中发现了一样本应该送往齐国的玉芙蓉。 臣生怕这里面出了什么差错,有人故意让这玉芙蓉到了刘公子手中。所以便再三确认,没想到在刘府的一处庄子中,却发现了一处密库。 库房里面放置了不少本该出现在其他地方的宝物,甚至还有应该送往南境的机关弩、机关匣也有几个出现在了刘大人的庄子中。” 宣润的话让整个大殿中的人眼神都朝刘大人而去,一个个屏息凝神,生怕错过了一丝信息。 “刘大人,你可有什么话要说?”湛瑾初脸上挂起了一抹笑意,只是这笑意未及眼底,冷意自眼底溢出,让人无端恐惧。 刘尚书已经彻底慌了,没想到自己的这些小动作已经被湛瑾初的人看到了,这已经铁证如山,他怎么赖得掉。 “皇上,臣也是一时鬼迷心窍,还请皇上看在太上皇的面儿上开恩呐!老臣再也不敢了!”他眼睛红了,泪水不停地往外涌,在那布满皱纹的脸上形成了两道晶莹,加之他的颧骨本就有些凸出,他又哭的满脸凄惨样,这一下实在有碍观瞻。 湛瑾初也没什么心情再和他多说话,抬手让侍卫进来,“刘贤既已认了罪,便带下去听后发落。朕虽然明白水清则无鱼这一道理,但这贪心不足蛇吞象须得你们自己明白。 各位以后不必惦记着朕的婚事,府中有女眷的不如看看这朝上各位大臣府上适龄男子,或者将要参加科举的学子。 朕不像太上皇那般有良善的性子,时日久了,各位也该想想朕刚登基时做了些什么?诸位若想好好坐稳朝中位子,便都好自为之。” 湛瑾初说完,起身看似十分随意地整了整衣裳,眼睛却似笑非笑在大殿中扫视了一圈,这才迈着稳健的步子走了。 大臣们被他的眼神惊起了一身冷汗,回想起当时那些个试图扰乱朝政从而浑水摸鱼的同僚,一个个可都是死相凄惨。 当今皇帝原本还是皇子的时候一直温和有礼,见谁都是笑意洋洋,任谁看了不觉得是只小兔子。但他们也不曾想想,这样的温和有礼怎么可能在后宫中长成。 温和或许是真,但这阴狠的一面哪曾给他们看见? 唉,原本那想攀附的心还是都收一收比较好,这万一惹恼了就不好了,这皇上啊,当真是笑面狐狸——惹不得。 第二节 “诶,你听说了吗?南境的战事越发紧迫,那些个属国像发了病似的,开始一起进攻了。” “是啊,别说,真的有些害怕。虽说要相信贺家,但这心里头不免还是生出了几分担忧。” “谁不是呢,我家大人不知从哪得了几分消息,说是那抚溪王可是得了南境布防图的,这平定侯与几位将军就算再能排兵布阵,如今这处境可不大好。” 几位夫人坐在那品鉴会上聊了起来,面上均是担忧。 这是工部尚书许大人的夫人付氏提头办的,说是品鉴会,倒不如说是一个小小的女眷聚会。 肖泠如今月份大了,不爱走动。贺老太太生怕她在屋里一直闷着不好,便带着她一块儿来了。 “将军夫人这快生了吧,看这肚子大的,不会是双胎吧?快小心着些,来这边坐。”一位夫人见着肖泠被丫鬟扶着走过来,便抬脚迎了上去,温柔地笑着拉上了肖泠的手。 肖泠轻轻抚了抚圆滚的肚皮,朝几位夫人笑了笑,“前些日子请了太医把脉,确实是双胎来着。” “哎呦,那真是恭喜!这怀双胎可不容易,你啊,可得注意着。”夫人们纷纷向肖泠道喜,有些还未生育的夫人羡慕的看向肖泠的肚子。 这肖泠也确实命好,嫁给了一位年轻的将军。虽说将军不能时刻陪在身边,但听说这信件可是每隔几日便会送来。 加上这贺家深受皇上恩泽,这几个立冠的男子都是将军。贺老夫人又是出了名的良善体贴之人,也难怪肖泠这脸上均是满满的幸福。 “嘚瑟些什么,不就是嫁了个将军吗?这战场上刀剑无眼,也不知有没有这命活着回来。”一个身着黄衣的女子看这边这一个个对着肖泠恭维,心里难免生出了嫉妒。 “就是,到时候成了寡妇,还不是照样得遭人闲话。”黄衣女子旁侧的女子也一脸妒忌,明明她们两家家境都比那肖泠好,可为什么侯府就愿意娶一个参领的女儿。 两人看着那一脸幸福的肖泠,心中越发酸涩,难免生出了坏心思。 两人对视一眼后,让丫鬟去那边,把肖泠身边的夫人都支开。 两人扭着细腰迈着莲步走向正喝着水的肖泠旁边坐下,“呀,贺夫人。倒是许久未能见到您了。” 肖泠一眼便看穿了两人那虚伪的笑,礼貌地回了个笑脸,想招呼柳柳将自己扶起来去别的地方。 “哎呀,夫人这是不待见我俩吗,怎么这就要走了?”粉衣女子一脸委屈,却伸出了手拉住了肖泠的衣袖,摆明了不想让肖泠走。 “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家夫人!”柳柳气愤地质问道。 “放肆,一个下人也敢这样同本小姐说话,去,掌嘴!”黄衣小姐恨恨地看向了柳柳,示意身边的丫鬟去掌嘴。 “你们谁敢动她!她是我的丫鬟,是平定侯府的人,谁给你们的胆子动她!”肖泠见那丫鬟挽了袖子气势汹汹地走来,怒声制止。 黄衣女子闻言眼底的阴鸷越发明显,她朝肖泠笑了笑,“将军夫人哪里话,我们怎敢欺负侯府的人。只是这丫鬟看着就不是什么好的,倒不如我们替你教教她规矩。” “我的丫鬟轮不到你来教!”肖泠气愤地拍了下茶案,“柳柳,我们走!” 柳柳立即扶着肖泠,让她慢慢起身。 黄衣女子见两人要走,向后面使了个眼神,随即看着肖泠的背影阴冷地笑了笑,“夫人就不怕将军在南境已经另寻佳人,毕竟这一年半载也回不来,就算回来了你这身子也伺候不了他。” 肖泠的脚步微微停了停,倒不是对黄衣女子的话感到害怕,毕竟贺家人是什么人品她比这些外人要清楚得多。 她是觉得这姑娘嘴太脏,不免得生出了怒气。 不过她不想理那女的,握了握一脸怒容的柳柳的手,示意她别听。 “我可听说那些属国不好对付,这近日更是有消息传来南境难以抵抗,可别到了最后回来的是尸骨而不是将军。”粉衣女子一脸叹息,说出的却是十分令人生气的话。 肖泠回过头来,狠狠地剜了两人一眼,“两位,有些话该不该从你们嘴里说出来令尊和令堂没教过吗?就凭刚才这几句话,你们也该到大理寺受刑。 嘴上还是积点德,你们当真以为若是南境守不住你们还能过上好日子?真是些无脑子的人。” 说完,她便转身走了。 第190章 处罚 第一节 肖泠的话让黄衣女子和粉衣女子怒容尽显,这女人竟敢如此说她们! 两人怒火中烧,脸上丑态毕露,理智已经被肖泠的话全部带走。 这边肖泠还没走出多远,突然被一根不知道什么时候拉起来的绳子绊倒在地。 即使是柳柳第一时间将自己做了软垫垫在了肖泠身下,肖泠也慌忙之下护着肚子。但这一摔旁侧便是斜坡,两人滚了下去砸到了一块大石头上。 剧烈的疼痛让肖泠忍不住呻吟出声,同时伴随而升起的还有心里的恐慌。 孩子......我的孩子!肖泠的手不停地抚摸着肚子,神色慌乱,头上已经满是虚汗。 柳柳当即起身呼喊起来,旁边的夫人们纷纷到来,见此状况连忙唤了别院主家的许夫人。 许夫人和贺老夫人赶到时,肖泠的身下已经见红。 大夫还没到,一个稍微懂得医术的夫人正帮忙看着。可惜这血流的太多,这位夫人也不敢碰。 “泠儿,别怕,祖母在呢!”贺老太太也心急如焚,这怎么好好的突然就摔了呢? 即使心急,贺老夫人面上却十分镇定。肖泠现在正是需要一个主心骨的时候,自己可不能在她面前露出慌乱。 她当即让许氏寻了几个力气大又稳健的婆子,将肖泠送至别院的屋里。 “祖母,孩子......”肖泠紧紧地握住贺老夫人的手,她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在下身有东西流出,疼痛和恐慌让她泣不成声。 “没事的,没事的,大夫马上就到!泠儿,坚持一下!”贺老太太红着眼睛,她往肖泠身下看了看,殷红的血已经将那衣裙全都浸湿,这一路走来已经在地上留下了点点血迹。 大夫和稳婆很快就进了屋,紧接着一盆一盆的血水不停地往外端出来。 肖泠的痛呼声一直没停,嗓音越来越哑。 贺老夫人在外面急得一秒也坐不住,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宫中,湛槿初得到了消息,当即放下正在批阅的奏折,吩咐小起子传唤了太医和阿四赶往许家别院。 湛槿初也顾不上换身衣裳了,带着林文和林斯急忙往那别院赶。 贺南辰之前信中再三拜托他多照看照看肖泠,如今出了这种事,叫他如何不慌。 湛瑾初赶到时那些女眷都还未离开,通通被留在了前厅。 罪魁祸首被绑了扔在地上,此刻还在骂骂咧咧,恨不得将看押他们的人祖宗十八代都辱骂完。 “皇上驾到!”小起子冷着脸看了一眼那喧闹的前厅,朗声喊道。 女眷们纷纷大惊失色,这怎么将皇上也惊动了! 容不得她们多想,湛瑾初已经跨入了前厅,众人全都跪拜了下去。 “起!”湛瑾初大步走到了中间的椅子上坐下,冰冷的眼神射向那两想要往他这边爬的女人。 “主子,属下失职。这品鉴会皆是各府女眷,属下们便留在了别院外。听到贺夫人丫鬟的声音进来时,贺夫人已经......这两人是加害贺夫人的凶手,动手的丫鬟关押在偏院。”暗卫跪在地上,请求责罚。 “下去,各领三十杖。”湛瑾初此时没有过多责怪,但暗卫知道,主子现在这看似轻飘飘的语气中究竟蕴藏了多少怒火。 三十杖对普通人来说确实是能要了其性命的责罚,但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主子宽宏大量。 暗卫叩拜谢恩,“谢皇上!” 三十杖!在场的女眷吓得脸都白了,心里默默期盼着自家大人快来将她们接回去。 “将动手的丫鬟都带上来,当然,顺便去将等在府外的步太师和习太保也给请进来。”湛瑾初斜了一眼地上缩在一起的女子,“林文,去将贺夫人身边的柳柳请来。” 此话一出,亲疏立显。 湛瑾初乃是当今皇上,却连肖泠身边的丫鬟名字都能记住,这说明皇上对于贺家多么看重。 动手的丫鬟被侍卫拖了进来,同时侍卫还将那绊倒肖泠和柳柳的细绳呈了上来。 习太保进来后看了一眼自己被五花大绑的女儿,有些心疼,但又不敢多话,行完礼便和步太师退到了一侧候着。 反观步太师,只是进来时扫了自己女儿一眼后便收回了眼神,淡漠的就像那不是自己的孩子。 湛瑾初拿过那绳子打量了一番,眼底怒气蕴聚。 柳柳红着眼抽泣着进了前厅,见了湛瑾初便跪了下去,“皇上,请您为我们夫人做主,也为侯爷和将军们做主!主家不该受此委屈!” 湛瑾初皱了皱眉,“你将事情完完整整说给朕听。” 柳柳将那两人的话全都说了一遍,她没有添油加醋,一五一十全都出自两人之口。 “皇上,皇上!我,臣女没说过这些,她,她污蔑臣女!”黄衣女子见势头不对,哭着喊道。 第二节 “请皇上明鉴,臣女是太师之女,幼时便习得圣贤之书,哪会像这丫鬟所说这般粗鄙。”粉衣女子跪的端正,当时在场的人皆是她的亲信,她相信他们不敢将他所说的话说出去。 而且,只要父亲大人出面,皇上应该不会再逼问。因此,此刻正是一个绝妙的机会,留一个临危不惧的端正形象在皇上眼中才是最重要的。 “当时在场之人只有贺夫人和丫鬟柳柳,还有便是你二人及其丫鬟。这凶器也是当场被朕派到贺府保护的侍卫缴获,人赃并获,又有人证,可你二人却矢口否认,当真有趣。 难不成,是朕的侍卫污蔑于你二人?”湛瑾初压抑住心中的怒火,将那细绳往两人前面扔去,将两人吓了一跳,摔坐在了地上。 “她们也只是刚好在那,并不知情。”粉衣女子淡定的话语让在场的夫人都有些恍惚了,这还是刚才那大吵大闹的人吗? “太师有何见解?”湛槿初看向一旁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步太师。 步太师闻言向湛槿初抱手鞠了个躬:“皇上,小女自小良善,臣实在想不到她能做出这样的事。这仅仅听着丫鬟一面之词,恐不能定论。这双方对峙也无法只听一方之词,兹事体大,还请皇上明察。” 他倒是十分镇定,没有肯定说自己女儿究竟做没做,而是给湛槿初打了场太极,将话头推回。 “太师这话,是想说这还存在第三人?设计加害贺夫人而后再栽赃到你们的女儿身上?”湛槿初眼里闪过一丝危险,他将身子微微往前了些,明黄色常服绣上的金龙似随着他的动作腾飞,十分威严。 “老臣不敢妄言,此事确实还需查证。”步太师微微颔首,这一做派,确有一番公正之风。 “参见皇上!”步太师话音刚落,宣润便带了几人进来。 湛瑾初见宣润朝他点了点头,心下了然,证据有了。 果不其然,宣润将那绳子的来历以及粉衣女子的丫鬟如何拿到绳子的证据和证人都寻了来,一一摆在众人面前。 步太师的脸色有些差,但此时他并不能开口,一旦开口,这折辱贺家、战时乱言的罪责便到了他身上。 在旁侧的一位夫人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皇上,臣妇想起了一事。原本我们几人是与贺夫人坐在一处说笑的,可不知为什么有丫鬟过来寻,说是另一处有人寻我们。 这还是分开来将我们都带走的,最后就只剩下了贺夫人一人。臣妇是最后才走的,现在想想,这就是将我们都支开好对贺夫人动手。” 说话的这位是御史大夫陈大人的夫人,平日也是一位敢言不公之人,所以一道想到这一层,她便直接开口说了,丝毫没有畏惧步太师和习太保的意思。 “步太师、习太保,你二人可还有话要说?”湛瑾初冷声问道。 步太师当即跪了下来,他低下头将自己的神情挡住,“皇上,小女如此作风是臣之错,此等罪责,臣不敢请求皇上开恩,请皇上责罚!” 证据确凿,只有傻子才会求情。倒不如先请罪,才能将自身罪责降到最低。 习太保本想求情,但这步太师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为了自己这身官服,他也不能包庇女儿了。 于是他也跪地,义正言辞地自我批评了一番,也同样自请责罚。 湛瑾初见两老狐狸识趣,也知道他俩已经做好了将女儿舍去的决定。 明哲保身这一道理,在朝堂上待的久了便也都明白了。 “将两人带下去,杖刑三十。随后入奴籍,加以黥面之刑,流放边陲,永世不得回京。 步太师与习太保教女无方,停俸两载,回府思过一月。” 湛瑾初的声音就像压倒两人的最后一根稻草,粉衣女子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 黄衣女子崩溃的叫喊起来,慌乱中抱住习太保的腿,求自家父亲为自己求情。 可任凭两人怎么磕头也没人为她们求情,就连她俩的父亲也都别开了脸。 湛瑾初不想听到这两人的叫喊声,他眉头微蹙,不处死她们是为肖泠肚子里的孩子积福,这样的喊叫恐怕会惊扰后院,“带下去,即刻执行!不得惊扰后院!” 他眼底的薄凉让想要继续求情的女子心头一颤,这就是帝王的无情吗?明明,她也只是一时头脑发昏做了错事而已。 事情了了,湛瑾初便起身往后院去。在场的夫人、小姐也都纷纷出了别院。 今日这事终究是给女眷们带来了不小的震撼,待女眷们回去,又将这事与各府都知会了声,京城的官员们都重新排算了侯府在皇上那的地位。 当然,也用那两女子下场为例对自家孩儿加以训诫,一时之间,京城的官宦子弟都收敛了不少。 第191章 雨之悲鸣(一) 第一节 许夫人将湛瑾初带到了后院,入眼便是贺老太太满脸焦急的等在院里,手上的锦帕已经被绞得皱在一起。 湛瑾初听着屋里的阵阵痛呼声,呼吸停了一瞬。 屋子的门正好打开,一个丫鬟端着血水出来,另一个丫鬟端着干净的温水进去,两人的神色都十分紧张。 湛瑾初回过神,朝贺老太太走了过去,“祖母,别急,太医到了。” “瑾......皇上......”贺老太太眼眶红了,一见到湛瑾初就如同见到了自家人,心里顿时有了依靠,浑浊的眼中快速蕴起雾气。 湛瑾初也顾不上在场还有其他人,拉起贺老太太还在绞锦帕的手,把她带到许氏已经准备好了的椅子上坐下。 “不急,您得先稳住,二嫂还需您,南雁和南阳也需要您。”湛瑾初温柔的声音就像一阵春风,轻轻安抚着贺老太太内心的惊惶不安。 贺老太太用锦帕拭了拭眼角的泪,“诶!好,我不慌,有你在呢,我不慌!” 贺老太太紧紧握住湛瑾初的手,红着眼睛盯着那一开一合的房门。 “你说我怎么这么糊涂,要是不把泠儿带出来就好了。这要是......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南辰交代,怎么向亲家交代!” 等的时辰长了,贺老太太这心里又慌乱起来。 纵使自己心里十分清楚这女子生孩子需要熬很长一段时间,有些女子甚至两日都未必能生下,但肖泠这情况她也是第一次见,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湛瑾初冲她摇摇头,“祖母,不怪您。没有人能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您也是为二嫂好不是吗?” 他弯下腰,轻声细语地安慰着贺老夫人。进院子的人都能一眼看到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的背影,活脱脱的一幅祖孙慈孝图。 谁都不敢上前打扰他们,这一幕也给看到的人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惹谁都不能惹贺家人。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原本便有些阴沉的天此刻弥漫着一股湿气。 一阵阵的风袭来拍打在院里的树上,试图压制住屋里的声音。 夏日的雨总是来的很快,不出半刻,雨点便落了下来。 朦胧的雨雾似乎想将京城发生的事带往南境,同样,南境的雨也想将亡故将士们未尽的话语和思念带往京城。 “主子小心!”安九瞳孔微缩,他刚解决完眼前的敌兵后一抬眼便看见自己阵营的将士向贺南泓射暗箭。 没有多经思考,安九依着本能抬手向贺南泓身后的人发射暗器,将那人射向贺南泓的暗箭打掉。 贺南泓迅速转身,几个跨步后手握长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那人身上插去,那人手中的第二支箭还未来得及射出便已经没了呼吸。 贺南泓向安九点头示意自己没事,转头看向朝他围上来的敌军。他的神色变得异常阴冷,眼里闪过嗜血的光芒。 他没有再停留在原地,手握长矛游走在敌军之中,大雨丝毫没有阻挡他的杀敌的步伐。 安九呼出了一口浊气,抹了把脸上的雨后也投入了战斗。 幸亏愿景给他带了这能射出暗器的镯子,否则,这后果将不堪设想。 今日的南境并没有因为大雨而安静,无尽的叫喊声已经将雨落下的声音遮掩住。 鲜血伴随着雨水落到地上,低洼处很快就汇聚起一滩又一滩血水。 又是一阵轰隆隆的雷声,贺惟然的胸前被暗箭刺穿,他握住那剑柄缓缓转身 ,蕴着怒气的眼睛瞪圆了想要看清射箭之人。 又一柄暗箭迅疾而来,带着十足奔放的力道。 “侯爷!”目睹这一幕的将士嘶吼了一声,疯了一般将围在身边的人斩杀,想要往贺惟然那边去。 贺惟然举起手中的长矛,将那暗箭挥落。随即用尽全力将手中的长矛往那人的方向射去,长矛插进那人身体的时候,没了支撑的贺惟然便已经失力往前倒去。 他的亲卫陈同迅速赶到扶住了他的身子,“侯爷!” 有了支撑后,贺惟然的脚稳当当的站在泥泞的雨地里,血顺着穿过身子的箭一滴一滴落下,磅礴的大雨中,他的脸色异常苍白。 “侯爷,坚持住,我们送您回营。张伯在呢,张伯在呢!”陈同心中很慌乱,他不停地念叨着,似乎只要他的话不停,侯爷便能早些得到医治。 “让他们记住......无论如何,给我守住南境!”贺惟然能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在缓缓消失,胸口的疼痛让他说话都开始吃力了。 他嘴角的血溢了出来,很快又被雨冲刷了去。 他已经没了力气,但他决不能倒在这里。 第二节 “将我,将我扶到城......城门前。”贺惟然的声音微颤,他将喉中涌上来的血又咽了下去,抬手阻止了陈同想要将他抱起的动作,“扶我,走。” 陈同红着眼,带着一个侍卫搀扶着贺惟然,一步一步到了城门前。 大雨已经让他的视线模糊了,他拼命睁大眼睛想要看清那“南境”二字。 他在这南境待了不知道多少年,再则不知道打了多少次仗,这两个字似乎已经在他身上烙下了印记。 “南......境,守住......南境。”贺惟然偏过头,捏紧了陈同的手,他的眼睛此刻已经有些充血。 他回首看向雨中混战的情景,仰天一笑,突然将还插在身上的箭拔了出来。顿时,胸前鲜血如注,口中也喷出了一大口鲜血,贺惟然的身子快速瘫软了下去。 “这......这是耻辱,也是......是警示。要,要小心!”贺惟然的声音越来越弱,弱到只能凑在他的嘴边才能听清。 陈同流着泪点头,他扶住贺惟然的身子,哽咽着将贺惟然背起来在雨中狂奔起来,疾速向军医营帐而去, 一路上,他都在唤着侯爷,但回应的声音却越来越弱...... 谁也未曾想到这南境究竟藏了多少敌人,他们究竟隐藏了多久,又是怎样逃过的一层又一层的调查。 当转过身在看到洛安替自己挡箭时,贺南衍脸上的不可置信和悲痛交织在一起。 贺南衍杀光了周围的敌人,一把抱住洛安缓缓下落的身子。 他的心脏仿佛被活生生剥落了一块,疼的无法呼吸。 他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感,“洛安!”贺南衍的声音带着惊惶。 这一刻的洛安觉得自己病得不轻,贺南衍情绪失控的嘶吼声落在他的耳朵里如此悦耳。 他从贺南衍的声音中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的感受到贺南衍对自己的喜欢。 他不再压抑自己的情感,抬起手放在贺南衍的脸上,不由得笑了,“主子......别哭咳咳咳......” 洛安一开口便被喉咙中的血呛到了,他咳了几声,又笑了,“洛安知道,你早就......早就喜欢,我了。这是第二次看到......看到你这么着急,这么为我着急。我真的,很开心......” “别说了,我带你回去!”贺南泓试图抱起洛安往回走,但洛安制止了他。 “来不及了,主子......让我说完......主子,我,我死后。不要,不要将我送回京城。就把我埋在......南境,好吗?”因为我知道,我的主子是一位将军,一位为大荆百姓遮风挡雨的将军,他会一直守在南境。 所以,只有葬在这里,才能永远陪着你...... 洛安口中的鲜血不停地往外涌,他用手一点一点的摸着贺南衍的脸。 他要将主子的脸刻在脑海里,这样即使是下了黄泉,他也能永远记得他的主子。 贺南衍低着头,他的泪落在洛安的脸上,洛安也笑着红了眼睛。 “主子,亲......亲我一下好不好?”洛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如此任性胆大,可转念一想,他从来没有在主子面前任性过,这临了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亲亲我,我便不疼了......” “好,好......洛安。”贺南衍红着眼,将自己的唇放在洛安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后又摩挲到了眼睛,一路而下,吮住了那粘上了血的嘴唇...... 纵使在这南境风吹日晒,洛安的脸还是那样的好看。他那张娃娃脸依旧像一个没有及冠的少年郎,对着贺南衍笑得灿烂。 “洛安!洛安!我都还没能跟你说我的心意呢,你怎么就把我抛下了......”贺南衍将洛安紧紧拢进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洛安渐渐冷却的身体,“你不是,不是一直要为我守住后背吗?怎么食言了呢......” 贺南衍就那样坐在雨中紧紧地抱着洛安,抱了许久......磅礴的大雨让他脸上的泪怎么也抹不干。 “乖,你先在这等我一会儿好不好?” 将洛安抱到一个没有水洼的地方,在他的唇上轻轻碰了一下,又亲了亲他的额头,随即起身,将身上的披风取下盖在洛安身上。 贺南衍又回头看了洛安一眼,转过身时,眼里的痛苦被他完美的隐藏起来。他再次拿起长矛,冲进了混战的人群中。 “杀!” 分不清是多少人的喊声聚集在了一起,老天也似乎被这气势吓到,渐渐放缓了雨势。 战场上横七竖八躺了不知道多少人,他们是否还活着也不得而知。 不远处的披风之下,是一张干干净净的脸。他的脸上依旧挂着笑意,在这混乱的情景中恬静的似乎只是睡着了...... 第192章 雨之悲鸣(二) 第一节 天色从明亮到了黑暗,又从黑暗到了黄昏。每一次的昼夜交替都让等待的人心中焦灼不安。 “啊......”肖泠痛苦的声音越来越弱,她的发丝已经被汗水浸透。 苍白的脸上布满了虚汗,她的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 “夫人,已经见到头了,您再用点力!”稳婆的声音就像一把钥匙,将肖泠那已经合起得眼睛打开了。 肖泠咬着锦帕,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口中含着的人参让她积攒了一些力气。 她再一次用力后,便又完全没了力气。 “生了,生了!是个小公子!”稳婆的声音与婴儿的啼哭声一道响起。 这声音就如同天籁一般,让肖泠的眼中泛起了喜悦的泪花。 “夫人,还有一个,您再坚持坚持!”稳婆将手里的孩子交给一旁的嬷嬷,又转过了身。 肖泠太累了,原来生孩子这么累,这是他第一次有了一种接近死亡的感受。 太医实时关注着肖泠的情况,阿四不擅妇科,但他有能让人蓄力的方法。 替肖泠扎了针后,他又退到了外侧。 肖泠又一次打起精神,紧紧攥住那床首的布带,细软的手臂上此刻布满青筋,泪水与汗水不知不觉中已经浸湿了枕巾,本就瘦弱的脸上疲态尽显。 在她以为熬不过去的时候,第二个孩子出来了。 “生了!龙凤呈祥!”稳婆报喜的声音响了起来。 屋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纷纷喜笑颜开。 两个孩子的哭声清脆悦耳,传到隔壁的屋里时贺老太太眼底泛起了热泪。 湛瑾初也笑了,眉眼弯弯煞是好看。 然而,喜悦只在一瞬间...... 肖泠本就因为摔倒撞击伤了身体,加上两个孩子的出生让她已经精疲力竭。孩子一出生,紧绷着的身体松懈下来,情况便急转直下。 “血没止住!”稳婆慌乱了起来,那大片大片的血迹在刚换好的床单上晕染开来,血色的花妖异又令人恐惧。 阿四和太医已经在为肖泠医治,止血的银针准确又迅速地扎进肖泠的身体,很快便形成了密密麻麻的一片冷意。 贺老太太听到声音已经顾不上看孩子,她将手里的孩子小心翼翼递到湛槿初怀里,由嬷嬷扶着,蹒跚着脚步出了屋子赶到隔壁去。 转过屏风,肖泠就那样虚弱的躺在床上,即使是那嫩红着眼眶走到肖泠面前。 肖泠扬起了一个虚弱的笑脸,她已经感受到了自己的生命在流失,就算这些针再怎么挽留也控制不住。 “泠儿!”肖泠的母亲也赶到了,看着自家女儿如今这副模样,她一时间泣不成声。 “娘,祖母......是泠儿没福气,孩子,只能拜托您俩照顾了......”肖泠脑子已经开始混沌了,但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孩子。 嬷嬷们将孩子抱了过来,两个孩子已经不哭了,乳母刚给兄妹俩喂了奶,此刻两人在那襁褓中睡得酣畅。 肖泠在母亲的帮助下努力抬了抬头,看了两个孩子一眼,心满意足的躺了下去。 孩子们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什么,突然大哭起来。 肖泠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她突然看见了一个人,一个令她朝思暮想的人。 她的大将军,她的丈夫,正站在门口,冲她招手。 肖泠笑了,她抬起手,看着贺南辰走过来与她十指相扣。 梦幻还是现实此刻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最后,她如愿的见到了自己的爱人...... 手没了力量的支撑重重摔在了锦被上,孩子的哭声震天动地,贺老太太和肖泠母亲一人握住肖泠的一只手,悲恸不已。 屋外的雨又下了起来,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屋檐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但没有人去关注这雨,屋里笼罩起了了悲痛,久久未能散开...... ———— 贺南辰倒在地上的时候,心中难免涌上失落。他还没能见到自己的未出生的孩子,也没能遵守承诺给肖泠带上一束属于南境特有的花。 就这样结束了吗?叫他如何甘心? 手上的长矛依旧被他紧紧握住,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 “真可惜......”贺南辰仰躺在地上,任由大雨侵袭,视线越来越模糊。 “主子!主子!”宋岸从包围圈中冲出来跪在贺南辰身边,他的手抖得厉害,有些不敢去触碰贺南辰,因为他知道,主子恐怕...... 雨势太大了,大到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贺南辰便已经中了箭。 宋岸亲眼见到那暗箭破风而来,而他却没能替主子挡下这暗箭,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主子。 他颤抖着手将贺南辰扶坐起来,红着眼呼唤着贺南辰,期待着能得到回应。 第二节 贺南辰手指微微动了动,他太累了,连轴转了这么些天,此刻他已经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了。 “主子,您会没事的!小公子和小小姐还等着你回去给他们取乳名儿呢,你再坚持一下,我这就,这就带你去找张大夫。”得到回应的宋岸将贺南辰抱了起来,“掩护!” 他大吼了一声,周围的将士为他们开出了一条路,护送他带贺南辰走。 他其实不知道是不是龙凤胎,主子每次收到信时都会念叨几句,盼望着是一个“好”字,因此他此时便也给贺南辰念叨。 “将,这长矛带......带回去,给,给孩子们。告诉,告诉夫人......她的夫君没用,食言了......”贺南辰不知道自己的死讯传回京城时肖泠会有多难过,她还怀着孩子,这消息她怎么能受得住。 他突然想到了大婚当晚他给肖泠的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 如今想来,自己确实不是个好丈夫。成亲还没几月就抛下她上了战场,她有了身孕,怀胎十月也只能独自挺过这难熬的日子。 他倒是去的干脆,却不知她会有多伤心难过。 还有祖母她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叫她如何受得住。 “主子,属下不带。这得你自己亲手交给小公子和小小姐,属下可不干。”宋岸的喘息声越来越大,但他特别想一直听着贺南辰说话。只有这样,他才能确定他的主子还活着...... “没用了......宋岸。我不能,不能再守护南境了......你,转告父亲和,和大哥,南泓......告诉,告诉他们,”贺南辰咽下了一口血,忍着痛一字一字地说道:“来世,我还是会选择镇守南境。只是.....这一世,只能,只能......拜托,他......们了......” 雷声再次轰鸣,宋岸脚步骤停。 主子......主子去了...... 宋岸流着泪,抱着贺南辰一步一步走向军营。 沿路的守卫再一次陷入了呆滞,一炷香之前,他们失去了主帅。如今,他们又失去了一位副帅。 这场雨不知道连续下了多长时间,南境的将士只知道,这场雨停后,他们失去了许多的兄弟。同时,也失去了侯爷和辰将军。 主营中,贺惟然、贺南辰、洛安的棺椁还未合上,外面的将士们齐齐跪在地上,脸上皆是悲恸。 贺南衍和贺南泓摘了冠,戴上了孝布。 三个响头后,两人红着眼眶,为三人合上了棺椁。 “洛安说过,将他葬在南境。位置我已经替他选好了,算了日子,三日后,便能入土。”贺南衍摸了摸洛安的棺椁,他没抬头,只是将这话以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来。 贺南泓看了眼自家大哥,很清楚的看到他的肩膀在颤动。 “好,他是贺家人,贺家也会为他竖排位供奉。父亲和二哥,今日便启程回京。天气炎热,早些送回去才好。”他此刻情绪外露,没有了之前那从容。 说到底,他也只是将所有的情绪压在心底才有了冷脸,如今却难以维持得住。 “父亲和二弟累了,让他们回京好好休息。南境,我们俩会替他们守住。”贺南衍抬起头,哽咽着看向了贺惟然和贺南辰的棺椁,“时辰快到了,送他们启程吧。” 棺椁被抬了起来,从营帐一路缓缓过去。 所有的将士叩首,久久难以直起身来。 “送侯爷,送辰将军!”都尉杨文朗声喊道。 “送侯爷,送辰将军!”军营中齐刷刷地响起了送行的声音,悲恸的气氛笼罩在整个南境。 南境的百姓都出来了,他们纷纷为两人戴上了孝布。无数的送别声和痛哭声伴随着载着贺惟然和贺南辰棺椁渐行渐远的车架,直到他们的身影永远消失在南境...... ———— 御书房。 湛瑾初手中的折子掉到了地上,他撑在座椅上,手颤抖了起来。 眼中的泪无法抑制地流出,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这个噩耗。 “怎么会?怎么会!”湛瑾初口中喃喃自语,他的眼中失去了焦距,定在了那掉落的奏折上。 宣润和秦睦见他如此,连忙起身上前。 秦睦捡起地上的奏折一看,蓦然睁大了眼睛陷入了沉默。 宣润拿过奏折,眼里闪过震惊和悲痛,“怎么会这样......侯爷,景熠,洛安,怎么会......” 湛瑾初眼中流露一丝慌乱,“贺老夫人那......”该怎么与她说? 肖泠才刚下了葬,南境又传来如此噩耗。老夫人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身体怎能受得住。 “侯爷和景熠的尸身已经在路上了,他们,与肖泠,是同一日走的。”宣润声音不禁有些颤抖,他闭起了眼睛,努力将眼里的泪压回去。 这意味着侯府在一日之内,走了四人...... “他还没能见到孩子就......就走了。”湛瑾初哽咽了,曾经那么鲜活的人突然走了。 他答应过替贺南辰照顾肖泠,可......是他食言了。 第193章 英魂归 第一节 “阿四,老夫人如何了?”湛瑾初坐在贺老太太的床榻旁,拿了锦帕替老太太拭了拭眼角的泪痕。 老太太年纪大了,受不住这样的噩耗,当即便急晕了过去。 阿四叹了口气,“气急攻心,旧疾也跟着一起出来作乱。老太太心里难受,这病也就重了些。” “她老人家最不喜欢吃苦,你开的方子尽量避着一点苦涩的药材。”湛瑾初抬头看向正在收拾药箱的阿四,认真叮嘱道。 他刚进侯府时,老太太正哄着两个婴孩玩。侯府上下还是一片白色,绫带还没有拆下。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口的,只记得当时老太太灰败的脸,以及那双已经没了焦距的眼睛。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的太失败了,南境战火蔓延,民不聊生。就连一心为国的忠臣,都为了替他护住大荆而死。 “属下明白。”阿四知晓这一点,可是这嘴上的甜哪能弥补心里的苦,唉...... “主子,您也注意身体。从昨日到现在您都没合过眼,可别累坏了身子。”林文端进来了一碗粥,想让湛瑾初去用。 湛瑾初摇了摇头,他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着的贺老夫人,将她的手放进锦被,替她掖了掖被角。 他缓缓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侯府上下一片哭声,灵堂又添加了些东西,整个侯府陷入了白色的海洋。 湛瑾初挪动着脚步走在侯府中,不知不觉走到了贺南泓的小院里。 院里的花因为有人精心照料,开得极为鲜艳,是他最喜欢的花。 湛瑾初就那样一直站着,足足站了半个时辰。他脑子里太乱了,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贺家人。 “烨白哥哥......”细软的喊声唤回了湛瑾初的思绪,他缓缓转身,见贺南雁正抱着一个小袋子在身后看着他。 “南雁怎么来了?”湛瑾初努力挤出了一抹笑,蹲下身来看着贺南雁,“南阳呢?” “哥哥在帮忙布置灵堂,烨白哥哥,这是给你的。”贺南雁的嗓子有些哑,眼睛也红彤彤的,一看便是刚哭过。 湛瑾初接过她的布袋子,打开来,拿出了两封信。上面是两个人的字迹和落款,一个是贺惟然,一个是贺南辰。 他抬眼看了一下贺南雁,“这?这是?” “这是爹爹和二哥走的时候留下的,他们说......如果有一日传来他们的噩耗,便把这信给您。”贺南雁眼里泛起了泪花,这是家里每个人走的时候都会留下的信,家里每一个人都有。说是信,其实就是遗书...... 她虽然年纪小,但也懂了这些生离死别。 父亲和哥哥将信交给她和南阳哥哥时,她多希望永远不要将它们拿出来。可惜......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 湛瑾初微微颤抖着手打开了贺惟然的信,这是专门写给他的,他们,真的都将他当做了一家人。 “瑾初,伯父这一生征战沙场,威名远扬,但却并不是那么高兴。最开心莫过于你伯母还在,你们几个孩子围膝绕坐的时候。一转眼这么些年过去了,曾经的欢声笑语还在耳畔萦绕。 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或许,伯父已经去见你伯母了。别伤心,也别自责。 大荆不只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是千千万万人共同的责任。平定侯,便是要为百姓平定一方战乱,护住大荆安宁。 伯父知道你心思细腻,是几个孩子中心地最善良最细腻的。不要将我的死归到自己身上,这是愚昧。人固有一死,或早或晚而已。更何况,我的死能让千千万万百姓有了安宁的日子。 贺家世世代代守护南境已经成了一份责任,这是皇家给的荣誉,也是给贺家最大的一份信任。 你会是一位好君主,伯父始终会为你骄傲。如果可以,便帮忙照看你祖母一二。南阳和南雁也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若是他们有需要,你也得帮上一二,伯父可不跟你客气。 你啊,也要好好保重身体,这一点,十分重要!” 贺惟然亲笔。 湛瑾初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他将信好好地收了起来。 他又将贺南辰的信拿出,闭了闭眼,试图将泪水收进眼眶。 “烨白,二哥可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直肠子一个,平生最怕的便是弯弯绕绕。他人是他人,自己是自己,这人啊,最怕的就是将别人当成自己的责任。所以,你也别将我拜托你的话太过放在心上。只要你平安喜乐,为自己而活的开心,二哥也为你开心。 第二节 我走了,你可别伤心。因为我走时或许都来不及想你,毕竟我这满心满眼都是你嫂嫂。别自责,难受几日便将这事忘记吧。 从小我们几个人中最乖巧的就是你,秦砚泽那皮小子我都不担心,就是担心你爱把伤心事埋在心里不肯说。 有些时候,说出来会好受一些,心情好了,整个人都会精神抖擞,所以,要试着向亲近的人敞开心扉。 我可是能被后世所流传钦佩赞扬的,你可别把这事想的那么痛苦。行了,收拾好心情好好做你的皇帝,我这大不敬之人可还得仰仗你封个什么好听一点的称号来着。” 二哥贺南辰。 湛瑾初将头仰起,缓了很久都未能缓过来。 贺南雁拿出了自己的小手绢递给他,自己也陪着哭了起来。 等贺南阳找过来时,贺南雁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将妹妹抱进怀里轻轻哄着,将她脸上的泪一一拭尽。 “南阳,灵堂布置的如何了?”湛瑾初此刻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宁静,他就这么一瞬间想得通透了。是时候打起精神来面对后面的一切,现在的他可不是一个人了。 “烨白哥哥,已经布置好了,香烛和纸钱已经去采买了,父亲......父亲和二哥、洛安哥的灵位也已经在刻了,今日便能送来。”贺南阳小小年纪却已经能将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 他不是不想哭,而是如今家中还有祖母、妹妹,以及刚出生的侄子侄女,容不得他有半分慌乱。 “好,多照看一下祖母,安神汤已经熬好了,等她醒了,记得给她端过去。你们得亲自去,她见了你们会好一些。”湛瑾初想,现在两个孩子和南雁南阳会是老人家的支撑。 安排好了一切,湛瑾初回了宫。 圣旨是当天下午到侯府的,平定侯贺惟然擢封亲王,追谥护国公。将军贺南辰擢封侯爷,追谥顺平侯。贺南辰之妻贺肖氏肖泠,追封一品诰命夫人。校尉洛安,擢封将军,追谥武安将军。(郑重声明:本文并非我国古代等级制度,所以不严谨。) ———— 贺惟然与贺南辰的棺椁到京城的那日,湛瑾初带着所有京官早早的等在了城门口。 今日的京城阳光明媚,连着几日下个不停的雨都悄悄藏到了云层中,老天似乎在用最好的天气来迎接他们。 眼看着棺椁越来越近,所有人才真正意识到,一直为大荆遮风挡雨的侯爷真的走了。 湛瑾初弯下了腰向棺椁鞠了一躬,身后所有的大臣全都跪地叩拜。 “迎护国公回京!迎顺平侯回京!” 车驾一路在京城最繁华的主路上走过,所有的百姓系上了孝,跪在路的两边迎接。 京城中所有的店铺都取下了红,挂上了白。 主路上没有了热闹的喧嚷,只剩下一声一声的叩谢及哽咽抽泣,叩谢他们以身殉国,护卫百姓平安顺遂之大义。 贺南阳与贺南雁走在最前面,他们抱着两人的 灵牌,将两人迎回家中。 贺老夫人坐在灵堂旁侧的椅子上,待棺椁放好后,嬷嬷扶着她颤颤巍巍地走到了灵堂中央。 她伸出了那已经苍老的手,在那棺椁上都拍了拍。 “老夫人,节哀!”肖泠的父母都红了眼睛。 原本他们有些怪贺家,没能将他们的宝贝女儿保护好,让她遭了那么大的罪,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 可怎么也没想到,女婿与亲家...... 贺家原本热热闹闹的府邸一下子去了四人,老太太心里不知道会有多难受。 “我不难受,怎么会难受呢?该为他们高兴才是。他们是前后脚走的,这黄泉路上也有伴不是吗?如今到了那边,也是该是欢欢喜喜的团聚了,我们都该为他们高兴。”老太太布满皱纹的脸上扬起了笑容,她拿着一块巾帕,一点一点将两人的棺椁擦拭干净。 旁侧的人想去帮忙,被她制止了,“我自己来,让我这当娘的、当祖母的送送他们。” 她就那样一点一点地擦拭了一遍又一遍,擦到最后,她将巾帕递给了嬷嬷,又拍了拍棺椁。 “走吧,都走吧。你们啊,最不爱听的就是我的唠叨,如今躺在这了,我也不唠叨了,省的你们啊,嫌烦。”她终于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入夜,灵堂中依旧灯火通明,所有吊唁的人都走了,贺家再次恢复了平静。 老太太依旧待在灵堂,她睡不着,也不想睡。 南雁和南阳跪在灵堂中央,兄妹俩十分懂事,没有去打扰祖母。 湛瑾初进来时三人齐齐看向了他,见是他来了,都轻唤了他一声。 第194章 送葬 第一节 湛瑾初心疼的眼神落在和老太太已经满是疲态的脸上,“祖母去歇息吧,后面的时辰,有我。” 贺老太太摇摇头,“让我再陪陪他俩。”再多陪一会儿...... 湛瑾初无奈,但却没有办法说出安慰的话。老太太一生都在等,等夫君归来,等儿子回家,等孙儿承欢膝下。可等到如今,等到的却是两具冰冷的尸身。 他暗暗叹了口气,走向前与南阳、南雁跪在了一处,将早间不能再众人面前向两人行的跪拜之礼补上。 他也是贺家的一份子,理应行此礼。 南境到京城已经过了将近半月,纵使尸身都用冰护住,但毕竟是夏日,不能再耽搁了。 第二日便是一个吉日,重新给两人擦了身,换上了早就准备好的衣裳,棺椁再次合上...... 这一日的太阳依旧暖和明媚,两人的归来为京城带来了久违的太阳。 白幡十里,素车白马,庄严肃穆。 送葬的队伍走过之时,百姓们都默默跪在路边,他们没有出声打扰,生怕扰了他们所敬重之人长眠。 行至西山,百姓们叩首跪拜后纷纷离去,把最后的时辰留给贺家人。 贺惟然与顾曦合葬在了一起,那是他早就给自己留好的地方。 旧坟新立,带给未亡人的何尝不是一种打击。 贺南辰与肖泠的棺椁并排而下,夫妻并肩长眠。 两个襁褓中的孩子没有哭闹,睁着黑溜溜的眼睛看着这个对他们来说还很新奇的世界,丝毫没有觉察到周围悲伤的气氛。 “掩土吧,别误了时辰。”贺老夫人平静地看着棺椁盖土,直到再也看不见。 孩子的哭声突然响起,将周围的宁静打破。贺老夫人走到了乳母面前,伸手抱了抱两个孩子。 其实最可怜的,莫过于这两小的。 出生之日便是父母、祖父去世之日,这样的名声,可想而知以后会有多艰难。 老夫人回府之后便一病不起,之前的精神头似乎就是为了亲自将儿子和孙子送走,事情了了,没了支柱点,她便倒了下去。 偌大个护国公府如今只剩下贺南阳和贺南雁在支撑着,两人一时之间被迫长大了,接手了家中所有的事务。 他们没有丝毫抱怨,恨不得一时之间将所有的东西学到脑海中,拼命地汲取着知识。 湛瑾初特意遣了几位得力的属下去教导着,一步一步教他们怎么掌管府中事务。 他怕两人应付不来,便将襁褓中的姐弟接到了宫中,请了宫中最好的嬷嬷带着。乳母也经过精挑细选,选了几个好的去伺候着。 每日下朝或是结束政务,他都会去看看两个孩子。怕宫人伺候的不用心,他还遣了侍卫照看着。 “这两日南阳和南雁学得如何?”湛瑾初怀里抱着小女婴,轻轻戳了戳那软绵绵的小脸,心软成了一团。 小男婴被秦睦抱着哄,说是哄,其实是在逗弄,这咿咿呀呀的声音倒是把他自己逗得开怀。 林文看主子那已经很熟练了的抱孩子姿势,心下暗自高兴,这些日子他就怕主子钻了牛角尖自己难受,这下子有了俩孩子在宫里,但真是一件好事。 “回皇上话,公子和小姐进步得很快,公子已经能自己掌管几间铺子了,管家已经将国公府半数的账簿给了公子,他虽然接手晚,但这看账却是很厉害。 小姐也把府中打整得井井有条,待人接物都已熟练。前些日子有个别府的夫人去探望,她也能沉着接待。” 湛瑾初边哄着孩子边听,对于两人这番努力倒是很欣慰,同时,也有些怜惜。 南阳其实最不喜便是困于账簿之中,他喜欢念书,要不是府上发生这般变故,他可能还会想在大荆各地云游,将那些对他来说还困于书中的地方走个遍。 “多照看着些,切莫让那些偷奸耍滑之人钻了空子。”他抬眼看了林文一眼,眼神中是认真的叮咛。 “放心吧,我娘也常国公府去走动,南雁现在也有那当家主母的气质了,这才多少日子。等再过些日子,可不得十分条顺。”秦睦在旁边也插了句,他将孩子抱给乳母,自己走过来坐在湛瑾初身侧,拿了个绒球就开始逗起女婴来。 这小女婴喜欢着颜色鲜艳的球,咯咯笑个不停,努力伸长小手去拽,却怎么也碰不到。 秦睦看得起劲儿,想将球直接给孩子,被湛瑾初飞了个眼刀过去,“不能给她,她会往嘴里放,脏。” 秦睦悻悻然收回了绒球,一时间把孩子气哭了。 湛瑾初忙抱着孩子起身,温柔地哄了起来,身上莫名散发出一种别样温柔的气息,殿内的小宫女们都看呆了去。 第二节 秦睦看着好友这副样子,也跟着松了口气。 天知道刚得知侯爷,不,护国公和景熠去世的消息时,这人就快将天下所有罪责都压在自己身上了。 如今倒是好了些,听说是两人都给好友留了信,看了信后好友才逐渐走出来,只是那信的内容他不得而知。 秦睦用手撑着头,看着湛瑾初抱着孩子在殿内走动,倒真有了一种慈父的感觉。 “别说,这孩子和你最亲。前些日子我抱着她,那哭声可谓震天动地,我怎么也哄不好。”秦睦羡慕地扁扁嘴道。 一旁的老嬷嬷笑了,“小公子和小小姐确实最喜欢给皇上抱,前两日小公子不知为何泻了场肚子,一直哭闹,奴才们再怎么哄也哄不好。这皇上一接过去,当即便不哭了,拉着皇上的手指就笑了,这可给婢子们惊奇坏了。” “呦,皇上还有止啼之奇效?”秦睦笑着打趣道。 “可不正是。”嬷嬷们一起笑了起来。 ———— 远在南境的贺南泓与贺南衍没办法亲自送别贺惟然与贺南辰,只能在他们所预估下葬的日子,走到南境的城墙之上,冲着京城的方向磕了头。 这一战十分惨烈,不管是哪一方都损失惨重,不得不停战休整。 这一日,贺南衍巡完边,交代好副手后便独自拿上了两罐酒朝着后山走去。 在那条狭长的小路上拐了几个弯后,便到了一个新栽种了许多树的地方,那些树的中间,赫然是一座新墓。 他将酒放在一个干净的地方,便动手将旁侧被大雨冲倒了一些的树扶起来栽种好。 忙忙碌碌等一切事情做完后,他才坐到那新立的墓前,将酒摆在了墓碑前面,自己一屁股坐在了旁边。 “给你带了酒,烨白新遣来的厨子酿的,味道不错,你尝尝。”他自顾自的将酒罐打开,往墓前倒了一些。而后便放好盖上,拿起另外一罐往嘴里送了几口。 “好喝吧?我可没骗你。”他望着墓碑上的字笑了笑,自言自语接着道:“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便给你带来了。 手底下的那些大老爷们见我将酒拿走了,一个个都那副垂涎欲滴的模样,你要是见了铁定会笑话他们。” 说完后,他叹了口气,伸出那满是伤痕的手摸向了墓碑。墓碑上新刻的字还有些未被磨平的棱角,贺南衍就那样一笔一划地摸了一遍。 “你说你是不是故意想让我永远记得你,嗯?用什么方式不好,非得这样......”他的声音很轻,带着那不易让人察觉到的温柔。 “你成功了洛安......你成功了......”贺南衍又喝了一大口酒,“你说你怎么这么傻,我原本都准备等将这些宵小赶走,便向你坦露心意。可是,你连这机会都没给我留......” 贺南衍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像是要把之前所有未尽话语一次性给洛安说完。他靠在墓碑上,喝完了那一整罐的酒。 “怎么下雨了?明明天还是晴的。”贺南衍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那地上,他试图伸手将泪水盖住,可怎么也盖不完。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挺拔着身躯,而是放肆地让自己再靠近洛安一些,虽然他知道一切皆是徒劳,曾经的人如今已经成了一座冷冰冰的墓。 在那待了半日,太阳已经西斜,贺南衍将剩下的酒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后起了身。 “走了,过两日再来看你。”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墓碑,整理好心情后便往外走。 刚走出一段路后便发现那右侧的灌木丛中不知何时开了一朵小花,他伸手将其摘下,又转身回了洛安的墓旁将那朵小花挨着墓碑放下。 “这次真走了。”他确认那朵小花陪着洛安后,微红的脸颊上露出了一丝满意,抱着空了的酒罐缓缓往外走去。 一阵微风袭来,树叶沙沙作响,艳黄色的小花随风动了动,又乖乖躺了回去。 ———— 军营中,贺南泓刚收到湛槿初的信,原本气氛凝重的营帐中霎时春暖花开。 贺南泓瞥了一眼想要凑上来看的杨都尉和李校尉,将信往另一侧偏了偏。 信纸有三张,可是足足有两张半都在写南雁、南阳,还有那两个更小的崽子。 信中絮絮叨叨了许多关于他们的近况,满满登登都是湛槿初对他们的夸赞。 “那么小一点有什么值得夸赞的?”贺南泓忍不住嘟囔道,这将近半月才收到的信,翻来翻去就只有最后一点点内容是瑾初对自己的思念之语。 盯着那几行字看了又看,贺南泓心里又柔软了几分。 第195章 主动出击 第一节 “将军,这皇上说了些什么啊?让属下们也看看呗。”都尉付勘忍不住凑了上去,整个人都快贴贺南泓身上了。 “对呀将军!或者念念也成。”其余的人也都笑了,朝着对方挤眉弄眼。 贺南泓脸色一沉,佯装生气,“看看你们这副德行,像什么样子,外首的兄弟们见了该怎么想?” 付勘咳了几声,大家一起正襟危坐起来,“将军不让看咱就不看!” “行了,别贫嘴。这几日战事缓和,得趁这机会定一套章程。这样一次猛攻我们便元气大伤,若是接二连三,我们得想办法应对。”贺南泓将信叠好收起来,正了正脸色道。 说到正事上,大家都纷纷收敛了玩笑脸,认真对待起来。 “现下正是最沉不住气的时候,我怕有些宵小会狗急跳墙准备拼一把。”杨文话里话外都指向了抚溪。 这次的战事结束后,他们全军排查,将那些行刺的人所接触过的士兵一一查了个底朝天,倒还真又查出了几个奸细。 埋藏在南境军营中的钉子已经被彻底拔除,抚溪王肯定会坐不住。 “是啊,那卑鄙小人最是阴险,指不定又别了什么坏招。”都尉蔡严眉头紧锁,那浓眉就差连成“一”字。 贺南衍掀开帘子进来时几人正讨论得起劲,他看了几人一眼,问道:“在说什么?” “衍将军回来了,我们正说要不要乘胜追击直冲抚溪而去。”蔡严见贺南衍抱着两个酒罐进来,那酒香味在营帐中溢开来,魂都快被那酒勾去了,眼睛直勾勾盯着。 贺南衍将空酒罐一放,走到他们那边坐下,“既然想,那就打!” “你同意?”贺南泓狐疑地看了一眼贺南衍。 毕竟一直以来,大哥是最像父亲的。一样的成熟稳重,做任何决定都会再三考量能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不会拿任何一场战事做赌注。 “一直只守不攻也不是个长久之计,既然这样,何不主动出击。”贺南衍也厌烦了现在的局面,对面时不时来犯,让人不得不时刻打起精神应对。 贺南泓指着舆图上抚溪的位置,“从南境到抚溪有三条路,但这三条路上都盘桓着各国大军。我们便要绕开这三个点,直冲环城而去。” “恐怕不容易,现下所有人都是惊弓之鸟,防守定然会比之前要严上许多,我们这么多人恐怕也很难不惊动他们绕过去。”杨文看着舆图上那三条路,面露难色。 “对,所以我们需要探路人。但凡驻军,通常设于干燥的高地,避开潮湿的洼地;重视向阳之地,避开阴暗之地;靠近水草丰茂、军需供应充足的地方(1)。我们便反其道而行之,这几处不被重视之地便是突破口。”贺南泓修长的手指点在望城上,抬眼看向几人。 “并且,作战不在于兵力越多越好。我们只要不轻敌冒进,能够集中兵力、判明敌情便有胜算。我们取胜不该靠强攻,而应该智取。”他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剩下的便是大家一块儿商讨。 “若你做这个前锋,可有把握扰乱他们的军心?”贺南衍思虑了一番,看向贺南泓的眼神中带上了坚定。 “不辱使命!”贺南泓眼底闪过流光,安于现状一直不是他的作风,如今有这样的机会,他必然会搏上一搏。 ———— 同年冬日,抚溪又陷入粮草窘迫之境。诸同盟国相互张望,皆以高价贩以粮草。 国库空虚,抚溪王不得已强势征收各项苛捐杂税,一时间抚溪百姓怨声载道。 湛瑾初兴农之举为南境筹备了不少粮草,同时下令沿用“以九式均节财用”(2)的节用之思,避免铺张浪费,已达战时的收支平衡。 “取于民有度,用之有止,国虽大必安;取于民无度,用之不止,国虽大必危。(3)”湛瑾初明白,审度量,节衣食,俭财用,禁侈泰,为国之急。(3)这民心才是国宁之利器,若是效仿抚溪王的做法,加重徭役赋税,只会让高位者失去民心。 秦睦点头肯定,“一旦失去民心,谁还愿意去替他卖命。他那些金癸士不都有父有母,爹娘都没吃的了,他们岂能再一心为抚溪王卖命。” “抚溪百姓多以游牧为生,种植的庄稼也不多。这辛苦了一载却填不饱肚子,这样严寒的冬日哪能安稳度过。”湛瑾初手拿奏折,叹了口气。 “你啊,先顾着大荆百姓吧。他们再不济也还有抚溪王,那老头子精的很,童安格能明白过来这个道理,百姓的日子不会太过窘迫。”秦睦可做不来像湛瑾初一般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博爱之举,在他心中,能顾好自己人这才是硬道理。 第二节 第二年夏,抚溪等国依次经历动乱,贺南泓率领着不足三百人的兵马,将各国搅得天翻地覆。 同年秋,以善用毒为天下所惧的抚溪王后“意外”中毒身亡。抚溪王大怒,下令严查。 还未等他的人到达王后寝宫,便又从各宫传来噩耗,多个嫔妃中毒危在旦夕。 抚溪王惊惧,宫中之人几乎都服用过百毒解,如今却都中了毒,可见这毒的厉害之处。 他为人谨慎,所有的吃食和茶水都必须由三人试菜,三人皆活得好好的,便说明这人没给他下毒。 这下毒之人行踪难测,抚溪王将后宫之人都查了个遍也未能找出。 但能研制出这样狠辣的毒药之人,也只有姬氏一族。而如今的姬氏一族,也只有迪稚奈有这本事。 他将怀疑落在了迪稚奈身上,可迪稚奈自己也中了毒,好不容易才捡回了一条命。这些他都看在眼里,但还是没有排除她的嫌疑。 于是迪稚奈那边监视的人又多了几个,也是自此之后,抚溪王对于饮食更加谨慎。 ———— 战事进行的第三年,一些属国已然元气大伤,再也耗不起了。 最后的最后,便只余下三国还在与大荆坚持对战。 这三年各国究竟死伤了多少人,耗光了多少粮草没有人能算的过来。 抚溪王的皱纹已经层叠而起,易躁易怒已经让他的不少部下不再一心拥护他。 因此,湛瑾初的人已经深深扎根在了抚溪王宫。 贺南泓带着人冲破抚溪王城的时候,偌大个抚溪王宫只余下了抚溪王及其亲信。 他试图遁逃,但发现王宫所有的出口都被封死。就连他寝宫中的密道,也被人炸毁。 他坐在王位之上,神色灰败。他抬起头,用阴狠的眼神盯着贺南泓手执长枪向他走来。 “贺南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的父亲和二哥都死在了我的手中?”抚溪王盯着贺南泓的脸,缓缓冒出来一句话。 “不敢忘,也不能忘。今日,便是亲自来取你的命!”贺南泓周身围绕着杀意,他的神色冰冷,似乎与自己对话已然是一具尸体。 “你们贺家,不过如此!”抚溪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贺南泓,突然仰天大笑,袖中的东西往下一扔,毒雾四散开来。 抚溪王没有逃,他要亲眼看着贺南泓死在他的脚下。 毒雾渐渐散开,那挺拔的身影依旧伫立在原地,不曾有丝毫动作。 他抬眼看向满脸惊疑的抚溪王,一步一步走上去。 “怎么会?你们怎么会没事?!”抚溪王慌了,不仅贺南泓没事,所有那些大荆的人都安然无恙的立在那看着他,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们当然没事,我研制的药,这解毒的方法我当然也有。”清脆的声音自殿外响起,迪稚奈一身宫装,手上的铃铛轻轻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 抚溪王满含怨恨的眼神落在迪稚奈身上,“你背叛本王?!” “父王,女儿这不是背叛,而是择主。您冷眼看着我的母妃被王后毒死,冷眼看着我被阿力木夺取清白,冷眼看着这千千万万的百姓陷入饥荒民不聊生!难道就没有一丝愧疚吗?如此不仁不义的王,我又为何要效忠?”迪稚奈冷笑了一声,径直走向了高处。 她早就知道为何阿力木为何能如此明目张胆在王宫里要了她,一切都是眼前这人的默许罢了。用她这一个没了娘的可怜鬼笼络人心,这算盘打得真响。 抚溪王眼底闪过冷意,拔出了椅子下藏着的剑迅速往迪稚奈身上刺去,但贺南泓长枪一动便将他的剑打落在地。 “我可以传位于你。”抚溪王见未成功,反而淡定地坐在了王椅上。 “您这位子,那木扎他们喜欢,可我却不感兴趣。”迪稚奈越走越近,弯下腰将脸凑到了抚溪王眼前,“哦,对了,您的那几位王子,现在都已经逃到西岳门了。不过您放心,他们也中了毒,跑不远,还是得回来陪您。” 她笑得诡异,让抚溪王心里一毛。 “你什么意思,我,我也被你下了毒?!” “您终于感受到了?这么久了,您这脾气是越来越大,您就没有丝毫怀疑吗?”迪稚奈直起身打量了一番抚溪王,嫌弃地往后退了些。 抚溪王怒气上涌,整张脸都成了猪肝色,他指着迪稚奈,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泓将军,我的话说完了。剩下的,便交予你了。”迪稚奈淡定地瞥了他一眼,转头看向了贺南泓,微微福了下身子,转身往下走去。 从此,她就不再是这抚溪的公主,只是一个普通人了...... 第196章 晚归 第一节 抚溪王听着阴鸷的眼神一直盯着迪稚奈,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大殿中。 大殿已经重归平静,他的亲信已经被贺南泓的人制服,整座王城已经空了。 “贺南泓,我真替你贺家感到不值。他湛家,或者说,他湛瑾初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如此卖命?”抚溪王略带浑浊的眼睛落在贺南泓身上,有考究,有疑惑。 贺南泓轻飘飘看了他一眼,“他能做到的,你这辈子也不会理解。” “金银珠宝、封疆势力、绝色美人,哪样本王不能给?他湛瑾初再怎么好,也不过是一个男子,哪能和那些香软的女子相比。你如今也只是个将军,若是你肯,我这抚溪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之位也能给你。 本王也不怕被千万人耻笑,只要你能帮本王拿下大荆,本王就算是做个傀儡皇帝,也心满意足。” 抚溪王略带诱惑的语气响起,他可不相信什么忠心耿耿,没有利益哪来什么忠心。 “闭嘴!”贺南泓眉头微蹙,抚溪王的话实在是让他厌烦。 他冷着脸直接将人打晕过去,手往那衣领上一抓随意将其扔下了高台,他的瑾初谁人也比不上。 侍卫淡定地拿了绳子将其五花大绑,随即拖着出了大殿。 逃出抚溪王宫的几位王子还未走出城就毒发倒地,暗中跟着的人冷着脸将他们统统绑了带到了贺南泓那。要不是迪稚奈想要借此气一气那抚溪王,这些个怂包早就被他们收拾了。 前线的战事还在继续,抚溪大军还不知晓他们的王已经被俘。 将领此时的英勇骁战不仅是为了抚溪,更是因为半月前抚溪王的一次慰问信。 信中,抚溪王许了他们进官加爵以及那无数的赏银。 当他们看到大荆阵前那被高高挂起的几人时,冷意灌满了四肢百骸。 他们的王,他们的储王,一个个都被大荆所俘,此时正被当做战利品挂在那展示。 这一幕,让抚溪的将士们停下了脚步。 刀剑相向之下,天气的严寒也不如现在的心死。他们,输了,彻底输了。 “王被俘了!我们输了......”任凭将领再怎么鼓舞人心,当周遭的一个将士放下了兵器后,抚溪大军奋战到底的心便已经散了。 越来越多的人扔下了兵器,他们盯着许了他们进官加爵的王,心中的感受难以言喻。 或许抚溪从此以后便不复存在了,但更重要的是,他们不用再为此拼上自己的一条命,他们终于能回归故土了! 三年了,日日困于这军营之中,未能见过亲人一面,打不完的仗也让他们都十分疲累。这一刻,他们心中那提起的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战场上不知是什么时候飘下了雪,抚溪的军旗也不知何时被雪打落在地。 从雪落下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注定了这场战争的结束。 “赢了!我们赢了!大荆赢了!”严寒之中,无尽的高呼带来了最热忱的欢喜。 战场上不再是对峙的杀气,而是激动人心的喜气。 ———— 寒气越来越重,一场一场的大雪铺天盖地落下。 数九寒天之中,南境的将士们依旧严阵以待,他们还不能松懈。 虽说抚溪已经投降,但剩余三国依旧想拼死一搏。然而失去了主心骨一样的抚溪,他们又怎能一心对战。 很快,大荆的军队便已经逼得他们退回了自己的边界。 旭国不肯退让,试图将大荆的兵马压回去,但终究无果。 旭国很快被大荆吞并了三座城池,旭王不得不就此歇了心思,再次俯首称臣。 不到半月,三国都送上了降书。 ———— “赢了!大荆赢了!”太和殿中,原本严肃的气氛霎时烟消云散。 报喜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的时候,所有人的控制不住免不得喜悦。也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所有的人都喜不自胜,纷纷表达着自己的欢喜。 湛瑾初面上也满是欢喜,龙椅上的手渐渐收紧。 “传令下去,以粮草彩缎、酒食佳肴、银两布匹犒赏三军!另,备好美酒,大军班师回朝之日,朕必定与将士们共饮!”湛瑾初的声音在喧闹的大殿上空响起,众臣齐身跪下,高呼万岁。 胜利的喜悦很快传遍了大江南北,所有的百姓都在为此欢欣鼓舞。 三年提心吊胆的日子终于过去了,所有人都对南境的将士感激涕零。 因为他们用自己的身躯筑以高墙,将那些宵小牢牢地挡在了外面。 京城的百姓日日翘首以盼,等待着大军班师回朝。 第二节 “主子,再有三日,泓将军和大军便能到达京城。”林文又拿了件大氅给湛瑾初披上了,夜里寒风刺骨,主子就这样站在屋檐下一站便是一个时辰,他都怕主子冻坏了身子骨。 湛瑾初温和地笑了笑,“无事,有汤婆子。” 他实在睡不着,贺南泓回京的日子越来越近,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他了。 三年了,他已经三年没见贺南泓了。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们是三载未见,怎能不思之如狂。 “回寝宫吧。”湛瑾初看着那如漆如墨的夜空中鹅毛大雪铺天盖地而来,忧心着贺南泓他们返京困难。 他伸手拢了拢大氅,转身往寝宫走去。 伺候的人全都退下了,湛瑾初躺在床榻上,闭上眼睛侧耳听着外首雪落在屋檐上的声音。 脚边的汤婆子不知为何没有往日那么暖和,他不由得缩了缩脚。 就在他快睡着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是那踏雪而来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坚定沉稳。 湛瑾初的瞌睡瞬时没了,他睁大了眼睛望向外面。这脚步声,是贺南泓的! 可似乎是他幻听了,那脚步声竟然消失不见了。他盯着门扇的方向看了许久,但却不曾见到那门扇开启。 湛瑾初不禁对自己荒诞的想法感到好笑,或许真的是太想太想贺南泓了,这才产生了幻觉。 “唉!”黑暗中,他叹了口气,中心掖了掖锦被准备入睡。 咯吱,门扇被开启的声响自昏暗的烛光中响起,这声响在寂静的寝宫中尤为明显。 湛瑾初再次睁开了眼睛,这一次,他看见了那熟悉的身影朝他走来...... 被留下的那烛光渐明渐暗,湛瑾初等贺南泓走近了才将那脸庞看清楚。 “怎么醒了?”贺南泓将大氅放好,走向了那心心念念的人。 湛瑾初直起了身子,但还有些懵,“不会又是在做梦吧?” 他没忍住伸出手去触碰眼前这个贺南泓,这一次,碰到的却是记忆中那坚实的胸膛。 贺南泓心疼地将湛瑾初环入怀中,“没有做梦,是我,我回来了。” 湛瑾初感受到了那怀抱的温暖,鼻子一酸,眼眶红了,“不是还有三日吗?你......” 他抬眼看向贺南泓的面庞,那满脸的疲倦让他已经知晓了答案,“为何这么急着赶路回来,雪这么大,实在危险。”他心疼地摸了摸贺南泓的脸,那冒出的胡茬有些刺手。 湛瑾初细细打量着贺南泓,他的头发还带着湿气,显然是刚清洗过。衣裳也是留在宫里的,所以刚才,他该是去偏殿沐浴了一番。 那就说明,自己没有幻听,那脚步声确实就是贺南泓的。 “想你,想见你。”贺南泓的唇落在了湛瑾初的眼睛上,珍宝似的轻轻吻了下,“瑾初,我好想你。” 湛瑾初红着眼眶急切地吻了上去,他紧紧抱住贺南泓的腰,似乎这样贺南泓才不会像梦中一样突然消失。 贺南泓轻轻安抚着,一下一下抚摸着湛瑾初的后背,他感受到了爱人的不安和委屈。 寒冷的夜逐渐热了起来,细细碎碎的声音从殿内传出来,林文和安九清退了守在殿外的人,心照不宣的去了旁边的屋子守着,等待主子的传唤。 天色渐明时,屋里的声音才堪堪停了下来。热气将湛瑾初的脸染成了粉红,他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但依旧紧紧地握住贺南泓的手。 “别走!”湛瑾初感受到贺南泓想要下床,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盛满委屈和还未散尽的情 yu,直勾勾地盯着贺南泓看。 “乖,不走。我让安九备了浴桶,抱你过去。”贺南泓凑上去亲了亲湛瑾初,将他一把抱起,绕到了屏风后。 浴桶的水刚置满,热气腾腾。 湛瑾初昏昏欲睡享受着贺南泓的伺候,等洗完擦拭干净后又被抱回了床榻上。 “今日大雪停朝,你快多睡会儿,我陪你。”贺南泓温柔地凑在湛瑾初耳边低语道。 湛瑾初缩了缩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贴紧了贺南泓。 火炉似的身子让湛瑾初感觉暖和极了,不一会儿就彻底睡熟了。 再次醒来时已经接近午时,没有人敢进来打扰两人温存,所以湛瑾初便难得的睡了个懒觉。 他睁开眼时贺南泓还在睡,呼吸声有些重,显然是累极了。 湛瑾初有些后悔昨晚的主动,该让泓哥哥好好休息才是。 他没有动,用眼睛一点一点描绘着贺南泓的轮廓,心下忍不住欢喜。 贺南泓醒来时看到的便是湛瑾初温柔地笑看着他的样子,眉眼弯弯,明媚亮眼,让他的心跳都漏了一瞬。 第197章 玩闹 “昨晚回来了怎么不直接进来,害我以为自己都产生幻觉了。”见贺南泓醒了,湛瑾初把脸贴了过去,感受着贺南泓的心跳声。 爱人主动投还送包,贺南泓不禁叹谓出声。 “行进路上没有沐浴,怕熏着你。”他低头亲了亲湛瑾初的额头,又将人往自己怀里拢了拢。 “我又不会嫌弃你。”湛槿初仰起头,看着贺南泓笑得灿烂。 “我知道,但我自己嫌弃。上龙床,不都得沐浴更衣吗?你说是吧皇上。”贺南泓用手捏了捏湛槿初的耳垂,话语中皆是宠溺,爱人的一举一动他都觉得可爱极了, 湛槿初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又说这让人羞恼的话。 贺南泓见好就收,收紧了手臂将人抱到了身上,凑近了亲了亲,“起吗?外面有人等。” 外面那人已经候了多时了,林文挡在外面,将人搪塞了去。 “总归是为那些求情之事,罢了,今日心情好,便见上一见。”湛瑾初已经猜到了外面是何人,这人真是一根筋执拗的很。 女婿和儿媳是那旭国王室宗亲,这旭国被大荆吞并了三座城池,他既害怕自家收到牵连,又有心护一护女婿和儿媳,于是他便过上两日又来为其求情。 “我不方便出面,便在这等你。”贺南泓替湛瑾初束好发,又将大氅给他披好,保证寒风不漏一丝进去。 湛瑾初看着他忙碌,似乎想到了什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嗯?”贺南泓疑惑。 湛瑾初伸手挑起贺南泓的下巴,手指从下巴往人喉结上滑去,“他们让我选一名贤良淑德的女子为后,朕觉得,爱卿你最为合适。” 他这动作还是林斯给他念的话本中学的,林斯说那风流公子哥都是这样的举动。 (林斯:话本子里是人女子对男子调情,念的时候临时起意互换了身份。) “哦?是吗,那臣是不是该领旨谢恩?”贺南泓抓住那作乱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 “那不行,这一点也不正式。再怎么三书六娉还是得有的,你说是吧皇后?” “是,都听皇上的。” 湛瑾初出寝殿时那老臣已经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他说来说去还是那些求情的话。湛瑾初坐着不舒服,在听着这大臣一个劲儿唠唠叨叨,可把他难受坏了。 好不容易人走了,湛瑾初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贺南泓扮成侍卫过来时见到的便是湛瑾初靠在椅子上揉腰的举动,忙走了过去帮他揉了起来。 两人用过午膳后便去看了两个小家伙,这两小家伙如今都一岁多了,整天闲不住脚,摇摇晃晃在那殿中走个不停。 这么冷的天,两人一见到雪就十分兴奋地想要出去,要不是嬷嬷和乳母看得紧,早不知道得染上多少次风寒。 两个孩子见湛瑾初来了,欢喜地走了过去,一左一右抱住了湛瑾初的腿,口中喊着叔父。 湛瑾初将伺候的人都清退了去,拉着贺南泓蹲下身来面对着两个小机灵鬼。 “圆圆、满满,这也是叔父,快,唤唤他。”湛瑾初摸了摸两人的头,温柔地说道。 圆圆满满从来没见过这个高大的男子,看着还有点怵。这男子还不像叔父那般温柔,脸看着黑沉沉的。 但他们最听叔父的话,于是两个软软糯糯的小团子细声细气地喊了一句:“叔父。”喊完后就往湛瑾初怀里挤,两个小团子挤成了一团。 湛瑾初好笑的拍了拍两人的小屁股,冲着贺南泓笑道:“你这亲叔父可不大招人待见。” 贺南泓知晓自己这几年来身上积满了不少煞气,寻常孩子见了他都怕,这俩孩子还能盯着他看已经算不错了。 看着湛瑾初抱着两个小糯米团子的样子,贺南泓心软成了一团。 他收敛了一下身上的冷气,脸上的冷意也随之消失,放缓了语气道:“让叔父抱抱你们好不好?” 两个小团子从站基础怀里悄悄探出头来,观察了一会儿后,妹妹满满伸出了小手奶声奶气道:“叔父抱。” 贺南泓将满满抱了起来,看似圆滚滚的小身子其实轻飘飘的,是衣裳穿的厚实。 满满感觉自己比哥哥高了好多,兴奋地直拍手。 贺南泓也哄着她,抱她骑在自己的肩膀上,带着她在殿里跑起来。 圆圆见妹妹那样的开心,也心动了。他抬头眼巴巴地看着湛瑾初,眼睛一眨一眨的,他也想这样玩。 湛瑾初原本也想带圆圆玩,可他这身体......还有些不适,只能将人抱起来,唤了贺南泓一声。 于是,贺南泓两只大手分别扶着两个孩子坐在他的肩膀上,让他们抱着他的头,带着他们在殿里跑了起来。 孩子的欢声笑语填满了整间屋子,就连外面的人也被这喜悦感染了,不知不觉露出了笑容。 湛瑾初站在一旁看着三人玩闹,心底暖流涓涓。 两人就这样陪圆圆满满玩了一下午,直到林文提醒孩子们该饿了才停下。 两个孩子依依不舍地抱着两人不肯松手,湛瑾初只好承诺明日再来看望他们才罢休。 “可要回侯府看看祖母?”用完膳后,湛瑾初轻声问道。 贺老夫人的身体一直不见好,这么久了一直温养着,太皇太后常常会去跟她聊聊天,倒也让她看开了些。 “还有两日才是我能露面之时,即使是侯府的人不会往外说,但隔墙有耳,还是别让祖母担忧了。”贺南泓想了想,还是觉得再等上两日。 湛瑾初点了点头,与贺南泓一起往御书房去了。 天色也不早了,今日因为玩闹奏折还未批,得抓紧些。 ———— 京城百姓又一次全都聚集在了街道两侧,湛瑾初带着文武百官等在了城门口。 看着贺南泓骑着马带着身后浩浩荡荡的大军缓缓向城门走来,湛瑾初的眼眶又红了。 四年前,他等到了他的将军平安回来;四年后,他的将军率领三军凯旋而归。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不同的就只有岁月的流逝。 即使这两日时刻都待在一处,但如今见他的将军鲜衣怒马缓缓向他走来时,他心中那份难言的喜悦还是似脱缰的野马一般挣脱了他伪装的平静。 第198章 回府之喜 护国公府上下一片欢声笑语,所有的人都在为迎接贺南泓的归来做准备。 贺老夫人一大早就换上了贺南雁给她新做的衣裳,让嬷嬷扶着她到了前厅坐着。 她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一年多了,他脸上的笑容都没有今天这样多。 贺南雁和贺南阳看她开心,也想方设法让她更开怀一些。 圆圆满满已经被林斯护送着到了侯府,只待贺南阳和贺南雁出发去城门迎接贺南泓的时候一块儿带去。 两个小糯米团子今天被打扮的格外喜庆,抱着小手向贺老太太作揖的时候别提有多可爱了。 老太太拉着两人的小手,欢喜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因为前几日日日陪这俩孩子玩闹,这贺南泓进城的时候就被俩人缠上了。 贺南泓刚跟一众大臣寒暄完,俩孩子就试图从贺南阳和贺南雁的怀里逃走,伸出小手就往贺南泓那边够,嘴里还一个劲儿的喊着叔父抱抱。 大臣们都惊奇地看着这一幕,这威风凛凛的贺南泓如果抱俩孩子是什么样子的他们想都不敢想,也不知这孩子怎么都不带怕的。 就连他们这些老家伙看着那冷面冷盔甲都觉得怵。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贺南泓直接从贺南阳兄妹俩手上接过了孩子,一手一个抱着。两个孩子在贺南泓看得高,这热闹的场面让他们在贺南泓的怀里乐得直拍手。 因此,本是将军骑马带着一部分将士绕京,最后百姓们看到的却是那相传狠辣暴戾的大将军,怀里抱着两个粉雕玉砌的小奶娃骑马游街,可把一众百姓惊掉了大牙。 “祖母!”贺南泓骑马到达护国公府的时候,远远地就见到了贺老太太翘首以盼的样子。 她腿脚已经不大好了,被嬷嬷扶着到门口已经花了她所有的力气。 贺南泓抱着孩子下了马,将俩孩子放稳在地上后,三两步走到了门前朝贺老夫人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 “好好,回来就好!快,快起来。这地上多凉啊,快!”老夫人眼含热泪,看着自己这又变得壮实了些的孙儿,心里高兴极了。 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拍了拍贺南泓的肩,让他快些起身。 贺南泓握住了那双已经满是苍老痕迹的手,起身扶着他往里走去。 门外看热闹的人们不禁唏嘘,也由衷为贺家开心。 一年多前,护国公府挂满白绫久久未拆。他们曾留意过,那时候的护国公府几乎陷入沉寂。如今好了,虽说并未挂上红灯笼,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府上的气氛大有不同。 “祖母,孙儿不孝,未能在您身边尽孝,也没能保护好父亲和二哥。”进了前厅,待贺老夫人坐好,贺南泓又跪了下来。 这件事在他和贺南衍两人的心中皆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坎,一旦想起来,心里便止不住的痛。 贺老夫人叹了口气,这何曾不是她的坎。 白发人送黑发人啊,三个小辈,每每想起,她这已经快踏进棺材的人可谓泣血椎心。 “不怪,不怪,怎么能怪你们。祖母知道你和南衍也同样遭到偷袭,辛亏躲了过去,否则,让我这老婆子怎么向你们过世的祖父和母亲交代。” 贺老夫人紧紧拉着贺南泓的手,眼泪婆娑,花白的头发以及那多了几道的皱纹,让她看起来竟比一年前要苍老了许多。 “祖母......”贺南泓看着老人陷入伤怀,心下抽痛,“大哥年前便能回来,他日日念叨着你。” 他忙用贺南衍转移贺老夫人的注意力。 贺老夫人用力点了点头,“诶!祖母也盼着他。洛安的牌位也入了贺家宗祠,我老婆子没什么能感谢他的,只能越过你父亲,替他收下这个义子。” “孙儿替洛安谢过祖母,只是他的遗愿是想留在南境,所以他的棺椁便没能回来。”那些天贺南泓能清楚地感受到大哥的沉默,他依旧勇猛杀敌,但那身上的伤感和悲痛将他包裹的很深。 直到他启程回来的那日,贺南衍还抱着酒又去了洛安墓上,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又是沉默寡言的。 “这孩子,唉!”贺老夫人叹了口气,这孩子也是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如今留在了南境,离他们千里万里远,她怎么会不痛心。 “祖母,三哥,午膳好了,移步用膳去吧。”贺南雁的声音打破了前厅的沉寂,她觉察到了这压抑的气氛。 贺老夫人拭了拭眼角的泪,脸上扬起笑容,“走,吃饭,出门饺子回家面,这顿饭啊,得高高兴兴地吃,谁都不许再提那些伤心事!” 她也是到了该走出来的时候了,孙儿和曾孙们都盼着她好好的,若是她还自怨自艾,难免会让他们伤心。 太皇太后将她以前劝自己的话一一用在了她身上,她也不是不明白这些道理,就是这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时还是难免接受不了。 一顿饭吃得十分舒心,贺老太太不停地给贺南泓夹菜,本就一大碗面的他毫不意外的吃撑了。 晚上,湛瑾初换了便装悄悄进了护国公府,贺老太太见了他高兴,夸赞的话说也说不完。 贺老夫人的手自从见了湛瑾初的那一刻就一直没能放开他的手,可把贺南泓眼红坏了。 他一个劲儿往湛瑾初身上盯,天知道那细长的手腕上还遗留着他做弄的痕迹。 如今被贺老太太看见,还以为是磕了碰了,忙让人拿了最好的伤膏细心地替湛瑾初涂了一圈,都不假手他人。 用了晚膳后,贺老太太才终于肯放湛瑾初到贺南泓身边。见两个孩子那眼里都容不下其他人的样子,心下乐了。 就在她要回自己的院子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向湛瑾初招手,“瑾初,来,祖母有话要与你说。” 湛瑾初和贺南泓对望了一眼,迈着平缓的步子到了老夫人面前,顺便接替嬷嬷扶着她。 走出了一小段距离后,贺老夫人往贺南泓那边瞅了瞅,只见自家孙儿伸长了脖子想往这边看,她朝湛瑾初挤了挤眼睛,“瑾初啊,原本这事不该祖母说的,但你母后去得早,身边的教习嬷嬷定然也伺候的不认真。所以啊,这事便由我这老婆子来说。” 第199章 圆满 贺老夫人停顿了下,朝湛瑾初身上打量了一眼,突然看见了那脖颈上露出的一小片青紫,又突然想起了刚才替湛瑾初上药的手腕,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俩孩子,实在是太胡闹了。这南泓定然是早早入了京,得是在宫里住了几天,否则那俩皮孩子哪能乖乖让他抱。 “你可不能纵着他,他这武夫,没轻没重的,你啊,该拒绝的就拒。”她指了指湛瑾初的手腕,一脸我都懂了的表情。 湛瑾初瞬间脸上爆红,耳朵也快红的滴血了。 他咳了两声,有些尴尬地小声应道:“我知道了祖母。” “祖母说的你可千万要听进去,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好好照顾自己。”贺老夫人也知道湛瑾初害羞了,但看他身上这痕迹,她得多说两句。 “好,祖母,我明白。”湛瑾初笑了笑,其实泓哥哥在那事上还是很顾及他的感受的,就是有时候两人也会一时情不自禁。 湛瑾初回想着那一个个将月亮都羞得躲进云层的夜晚,脸上的红晕一直褪不下去。 老太太也不多说什么了,瞥了一眼已经悄悄往这边挪了几步的贺南泓,无奈地摇了摇头。 “算了算了,你们注意分寸就好。”她拍了拍湛瑾初的手,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放进嬷嬷的手中,缓缓往自己的院子去了。 贺南泓见老夫人走了,而湛瑾初一直盯着地上,有些不解,忙走了过来,“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湛瑾初瞪了他一眼,“都怪你,你看看你作弄出来的痕迹都被祖母看了去!” 贺南泓轻轻将他的手拉过来,细细打量了一下,皓腕凝霜雪,这上面的青紫又晕开了些显得越发可怖。 他心疼地放到嘴边吹了吹,“以后不这样了。” 他抬眼一看,湛瑾初的眼神温柔如水,眼里盛满笑意,全然落在他的身上。 ———— 时光飞逝,转眼便是年关。 贺南衍策马回京的时候提前进了京,没有惊动任何人。他直接就回了护国公府,倒是让有意在城门口相迎的一些大臣扑了个空。 天知道这贺南衍如今是多抢手的女婿,只要牵上线,自家在皇上面前便能多露露面。 况且,这贺南衍高大帅气,自身便已经是南境三军的主帅。贺家护短,兄友弟恭。而且,如今掌权的不过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少年郎,自家女儿要是嫁进贺家,那掌家的不就是自家女儿。 这细细数来,贺家都是极好的归宿。 可惜,一群老家伙在那城门口候了将近两个时辰都没见到人影,人都已经冻得不行了。 而这边,贺老夫人心疼地看着大孙儿这风餐露宿的憔悴样,红着眼忙让他回屋好好休息。 贺南衍也不推辞,行过礼后便回了自己的小院。 他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个布袋子,将那布袋子放在床头,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才上床躺下休息。 那是他走前特意去洛安墓上带的土,过年了,他得将洛安一块儿带回京。 除夕那晚,大家齐聚一堂,席间没有人提那些已经过去了的伤心事。因为这些事,将会留在大家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不提也会一直存在。 宫里冷清,湛瑾初也不想依着形式举行个什么宫宴。思来想去,他干脆直接带着太皇太后湛瑾韬这孤家寡人到了贺家过年。 这贺家膳堂又一次热闹了起来,抛去所有的繁重礼节,大家都高高兴兴地边说笑边吃菜。 圆圆满满被穿上了大红棉袄,圆滚滚地在膳桌旁走来走去,一会儿去找祖母讨要个蛋卷,一会儿又跑到湛瑾初那讨要饺子。给一桌子的人都稀罕坏了,一旦他们往自己身边来就截住他们给他们塞吃的。 要不是专门看护孩子的嬷嬷阻止,这俩孩子指不定得撑成什么样。 贺老太太和太皇太后笑看着这一桌的人,忍不住拍了拍对方的手。 儿孙满堂,慈孝喜乐,这不就是她们一直以来所期盼的吗? 饭后,两位老人将他们都赶出去了。难得这么高兴,她们老姐妹要单独说说话,孩子们就都出去吧。 贺南衍本不想出门,但架不住贺南阳和贺南雁的纠缠,便只能带两人一起出门骑马。 谁知这出府不到半炷香,便在路上遇见了一个低着头在路上走着的少年郎。少年不知有什么心事,也不看路,径直朝着贺南衍的方向而去。而后也不知是被马吓到了还是身子弱,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脸上却带着惊喜...... 这边,湛瑾初和贺南泓刚出府,便看见宣润和秦睦便携手而来。 这两人如今已经在双方父母那过了明路,当然,都免不了一场棍棒敲打。 所幸有贺南泓与湛瑾初这一例子在前,他们也只能默认了两人这关系。毕竟也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人品如何他们心里都门清。 看着宣润抱紧了秦睦将所有的打一一替他挡下后,他们又怎么会不知道已经分不开两人了。 罢了罢了,儿女都是自家前世的债,这样也好,就当自己多了个儿子。 “巧了,正要来找你们来着。”秦睦笑得很是灿烂,红艳的大氅衬得他好看极了。 贺南泓为湛瑾初披上大氅,确保将人裹严实后,看向两人道:“我们去城墙上看烟火,一起吧。” 安九和林文牵来了两匹马,四人便一起策马往城门而去。 一路上家家户户都挂满了红,四处响起的爆竹声都在告诉人们这节日的热闹。 四人上了城墙,入目皆是四散的烟火,美不胜收。 夜里很冷,贺南泓将湛瑾初揽进怀里,用自己的身子将所有的寒风挡进。 还是那块青石板,不同的是今夜是两个人一起踩了上去。 屋檐下燕子的窝还在,可想而知春天一到这屋檐下又将有多热闹。 “知心惟有雕梁燕,自来相伴。”湛瑾初喃喃了一句。 他抬头看向贺南泓那坚毅的脸庞,“泓哥哥,你便如同那雕梁燕,只属于我一人的知心人。” 贺南泓没有说话,他低下头,看见湛瑾初瞳孔中映出的远方升起的烟花,绚丽夺目。 他将湛瑾初又抱紧了些,朝着那唇瓣吻了上去。 所有的话尽在不言中...... (完结啦完结啦!正文到这里就完结啦!!199,要久久,祝愿主角们在另一个平行时空长长久久! 番外还会继续奉上,答应给贺南衍和洛安一个好的结局的,这就安排上。 感谢大家一路而来的陪伴,从一开始的心血来潮到现在已经两百多天了。这是小宁的第一次写文,文笔和情节确实有所欠缺,很多地方小宁也知道会有些词不达意,希望大家见谅!ps:咱也没想到能写到将近七十万字。 下一本文已经在构思了,但到落笔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新文打算写个现代娱乐圈的,神人魔妖也通通安排上。攻是一条傲娇的上古神龙;受,嘻嘻,先保密哦。反正是很可爱的。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哦~) 第1314章 番外1贺南衍与洛安 番外1 贺南衍与洛安 洛安在死的那日第一次感受到了主子对于他的这份情感。躺在贺南衍怀中时,他感受到平日稳健的主子手竟然有些颤抖。 不管是出于对于他这个伙伴的不舍还是对他这个人的一点点喜欢,都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 这时候的洛安已经感受到了自己的生命在流逝,所以,他想要抛开所有的顾忌,任性一次。 于是,这么些年来第一次开口请求主子便是让他吻自己...... 幸好,主子答应了。 真当那肖想已久的薄唇印上自己的唇时,洛安愣了愣。 温热的泪随之落在自己脸上时,洛安心中也难免苦涩。主子舍不得他,他又何尝能舍得? 为了让主子不担心,他努力让自己笑得更灿烂一些,仿佛这样主子就能好受一些。 魂魄离体时,他亲眼看到了主子抱着他哭,丝毫没有掩饰的情感让他心都抽痛了。 忘了,自己已经死了,心哪还会痛...... 洛安伸出手试图安慰主子,可惜怎么也碰不到他。他只好将自己整个打开,想要替主子挡雨。可是,这也做不到...... 眼睁睁看着主子再次冲进战场,洛安连忙跟了上去。 他看着主子疯了一样的杀敌,丝毫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他想去制止,可是也做不到! 在看到主子被人刺伤胳膊之后,洛安觉得自己要疯了。 “贺南衍,贺南衍!别这样,快躲开!”任凭他再怎么喊,都没有人能给他回应。 一股浓浓的无力感涌上心头,洛安呆滞地站在贺南衍旁边,眼睁睁看着那些武器穿过自己透明的身体划在贺南衍身上。 洛安只能在心里祈祷,祈祷着那些刀剑别再伤害到主子。 大战终于结束,贺南衍身上已是伤痕累累。他没有顾及自己身上的伤,整合好队伍后第一时间跑到了洛安的尸身前将他小心翼翼的抱起,一步一步走回了营帐。 洛安一直默不作声地跟着贺南衍,看着他帮自己褪去了那身已经湿透了的衣裳,又帮自己将身体一一擦拭了一遍后,换上了一身他压在箱底的新衣。 那新衣,是洛安前几个月自己悄悄找城里的裁缝做的。因为它和贺南衍的一件常服十分相似,是不能让他人知晓的小秘密。 这一刻,洛安泪目了。原来,主子早就知道了他的秘密,也从未制止过...... 贺南衍帮洛安穿好衣裳后,有侍卫来报。 洛安如同往常一般立在贺南衍身侧,听完那侍卫汇报后脸都快凝不实了,他连忙转头去看贺南衍。 贺南衍没有想到这场战事不仅带走了他的洛安,就连他的父亲,他的弟弟...... 他不知道老天爷在干什么,他们所信奉的神灵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之心吗? 贺南衍苍白着脸,他将洛安的身体抱了起来,朝着主营帐而去。 主营帐中,三具尸身穿戴整齐,每一具都被擦拭得干干净净。 再然后,洛安便看着自己与侯爷、辰将军的尸身被放进了棺椁,所有的将士都在为他们默哀。 他看见了泓将军也流了泪,主子和他一起朝棺椁叩拜,久久不能抬头。 侯爷和辰将军的棺椁被送往了京城,他在虚空中朝他们跪拜。 其实他有些疑惑,为何他未曾见到他们的魂魄?是不是......已经前往黄泉路上了? 那他又为何还停留着?是因为他对主子的执念吗? 看着自己被送进那一方小天地时,洛安心里难免惆怅。 就那样盯着自己墓碑的感觉确实是怪异极了,于是他干脆就坐在那墓碑上,看着贺南衍带着兄弟们为他的墓地旁种树。 “那边那边,这个种那边才好看。诶,怎么不听呢?说了种那边,种这也太难看了,你们这群大老爷们,怎么这么不懂欣赏...... 那个别整那个样子,哎呀,丑死了!”他腿摇晃着,嘴里不停地念叨,手也忍不住指指点点。 再怎么说也是自己身体的家,好看一点他才开心嘛。 洛安见没有人理他,依旧照着贺南衍的奇特审美种着那些树。 他扁了扁嘴,白嫩的娃娃脸上满是无奈,算了算了,主子喜欢就行。大不了,他多看看就喜欢了。 待人都走后,洛安也跳下了墓碑拍了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土准备走,却见贺南衍不知从哪拿出了一束花给放在了他的墓碑前。 这花也不知道从哪来的,七凑八凑凑成了一束,十分......好看!(洛安在心中安慰自己) 贺南衍依依不舍地摸了摸洛安的墓碑后,也走了。 洛安连忙跟了上去,他可不想一个人待在这。 即使是自己的墓地,这天一黑也怪渗人的,有鬼怎么办?!(天地良心,你自己就是好吗?) 就这样,每次贺南衍来看他时,洛安都会坐在他身边。 又一次,贺南衍给他带了酒,他凑近了酒罐才发现他竟然能喝到。 这酒实在是太过醇香,洛安一时没忍住喝了好多。 于是乎,每一次贺南衍带酒过来的时候,洛安的墓地就会出现这样一幕:一人一鬼靠在一起,畅饮美酒。 最后人步伐稳当走回军营,头上别了一朵黄花的醉鬼挂在他身上,不停地砸吧着嘴,醉的一塌糊涂。 转眼将近年关,贺南衍接到谕令回京过年。他思来想去生怕洛安自己在南境没有伴,于是乎到了洛安墓前取了一些土壤带着。 “没办法带你回去过年了,等回来了再把土还你,也算是个慰藉。”贺南衍取完土还特意跟洛安说了很多话,就怕洛安自己躺在里面孤单。 洛安笑嘻嘻地看着他的动作,心里暖洋洋的,主子干什么都想着自己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土一直被贺南衍揣在怀里,洛安的魂魄却是挂在他身上。 一路乘风,很快便接近京城。 可是越接近京城,洛安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他的魂魄越来越透明,似乎马上就要消散了。 他拼命将自己塞进贺南衍怀中,试图将那不安的感觉扫走。 可当到了京城城门的那一刻,洛安突然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直接吸走了。 他完全没能力反抗,眼睁睁看着自己离贺南衍越来越远,飘在了半空中。 他放弃了,无力地垂下了手。或许,是时候走了吧。毕竟陪了主子这么久已经是老天爷给他的恩赐,他不该再有任何奢望的。 看着贺南衍渐渐消失的背影,洛安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第1314章 番外2贺南衍与洛安 洛安闭上眼睛,准备接受下一刻的灭亡。 黑暗逐渐将他的魂魄笼罩了起来,直到他完全失去意识。 洛安没想到自己还会有醒来的一天,陷入混沌之后,他就彻底迷失了方向。 黑暗中,洛安只觉得身体密密麻麻的疼痛传来,他试图睁开眼,但却怎么也睁不开。 接着便是一阵女子的哭泣声,男子的安慰声,声声入耳,洛安只觉得嘈杂的很。 他挣扎着动了动手后,一阵惊呼声扑面而来,洛安被吓了一跳。 突然一口苦药被送进了嘴里,洛安顿时恶心得反胃,眼睛都苦得微微睁开了一些。 “儿子!我的儿啊!你终于醒了呜呜呜呜......”一位美妇人的脸映入眼帘,她哭的梨花带雨,眼睛都红肿的不成样子。 洛安脑袋嗡嗡响,根本反应不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他见美妇人一只手拉着他,另一只手往自己脸上来,他吓得睁大了眼睛想往后缩。 “别.......”突然发出的声音让洛安自己也吓了一跳,这声音嘶哑难听,不像是自己的。 美妇人没理他,依旧上了手替他理了理头发,又拿了巾帕替他细细擦拭。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这快到除夕了,真是老天爷怜惜,让你啊又能留在娘的身边一年。”美妇人说着,又掉了几颗眼泪,这我见犹怜的样子让洛安都忘了自己的处境。 他深吸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道:“这是......哪?您是?” 他眼里的疑惑和对未知的慌乱让美妇人也愣了,“儿子,你?你这是怎么了?这是府上在京城的宅院,我......我是你娘啊,你......” 洛安只觉得他疯了,这怎么可能??! “小翠小翠,快!再去将大夫请来!快来看看少爷这是怎么了!”美妇人双眸蓄起了泪花,慌乱地唤着自己的丫鬟。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大夫摇着头走了。 这小少爷身体莫名其妙比以前好了一截儿,人却没了记忆,大概这就是有所得必有所失吧。 洛安在铜镜里看到自己那全然陌生的脸时,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又四处打量了一番自己所在的地方,无奈地叹了口气。 难道这就是话本子里说的。。。借尸还魂? 接下来的日子,洛安一直被这具身体的各种亲戚包围着。 他一个一个将人记在心里,唤人的时候可把一众人引得惊呼,个个笑得很开心。 “这具身体的亲人都是些善良的人,也是真真心疼他。真是可惜了,这少年郎福浅了些。”自己占据了他的福分,也不知是福是祸。 这具身体的主人是阜南巡抚的幼子洛远安,与自己的名字就差了一个字。 这洛家一大家子的人可谓把所有的爱都给了这从小先天不足的孩子,事事以他为先。 孩子虽然从小懂事乖巧,但这身体确实是弱了些,几乎时时与病榻缠绵,就连高僧都曾断言这孩子活不过及冠。 年前一家人回京,这路途遥远,又是严寒相伴,洛远安还未进京就病倒了。 如此看来,这一场病确实是要了洛远安的命。 既然老天爷如此安排,那他不如好好活下去,替这与他只有一字之差的少年郎好好照顾他的亲人。 这洛远安的身体实在是差,洛安只能一直躺着休养生息。 他趁此机会把这府上的事都了解了个通透,等能走几步路了,他就让小厮扶着在府上走,把路都记得清清楚楚。 除夕,洛安与一大家子吃了饭,便自己支使开了贴身小厮,自己趁机溜出了洛府。 再次走上这条熟悉的路,洛安心中感慨万千。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一步一步往护国公府走去。 他死后一直在贺南衍身边,皇上的封赏圣旨他也知晓,所以他知道侯府变成了护国公府。 越往那边走,洛安心中越慌得厉害。 如今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可谓光怪陆离,他又得如何与主子解释? 如果直接冲到贺府,他会不会被当成刺客赶出来? 事情越想越多,他的脑袋又开始昏胀起来。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朝他而来,但他脑袋发昏又在想事情,丝毫没能注意到眼前的情况。 等他终于抬起头时,那骏马都快走到他旁边了。 洛安急忙往后退了一步,又刚好踩到旁边堆的雪上,脚一个不稳跌落在地。 虽然摔得很疼,但他却惊喜万分。因为那策马之人不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主子吗? 贺南衍见少年郎坐在了地上,便带着两弟妹下马查看情况。 “你没事吧?”贺南衍走过去轻声问道。 在他眼中,这少年郎实在是太过柔弱,小身板瘦弱的就像是一直没能被喂饱似的。 因此他也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声音,就怕自己吓到人。 “没......没事。”洛安的眼睛一直没能从贺南衍身上移开。 少年眼神中的缱绻和爱意毫不遮掩,直白的目光让贺南衍都有些尴尬了起来。 贺南雁和贺南阳对视了一眼,疑惑地看向了少年郎和自家大哥。 这是怎么回事?这小哥哥不会被大哥的英姿迷住了吧?这....... 贺南衍咳了两声掩饰尴尬,“你先起来,地上凉。” 洛安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坐在冰凉的雪堆里,衣裳都被雪水浸湿了。他连忙挣扎着站了起来,脑袋一昏,往后直直倒了下去。 贺南衍出手扶住了那瘦弱的少年,将他直接从雪堆里提到了旁边的地方,就跟提小鸡仔似的。 这少年怎么这么轻?贺南衍觉得自己像是提拉了一个孩子。 感受到贺南衍大手的温度,烫得他心里一颤。 他亵裤都被雪水浸湿了,此刻被这寒风一吹,瑟瑟发抖。 洛安不禁有些嫌弃这具身体的羸弱,这要是自己原身,哪会至于在贺南衍这丢人。 贺南衍看着少年渐渐红了脸,身子抖得跟筛子似的,连忙解了大氅披在他身上。 再怎么说也是被自己吓摔了,还是个孩子,要是不管,他这心里也过不去。 “你府上是?我们送你回去。”贺南衍薄唇轻启,说出的话很是温柔,但这话落在洛安这,却如同冰窖一般。 是啊,他现在是洛远安,主子根本不认识他。 现下这关心或许只是出于礼貌和可怜罢了。 洛安脑子里乱成了一团,他该怎么说?说自己是洛安,是借尸还魂? 这谁会信?会不会被主子当成疯子? 第1314章 番外3贺南衍与洛安 “我......”他最终没说出口,只能把洛远安住的地方道出。 贺南衍带上弟妹,又将洛远安提上了马,往洛府而去。 这应该是贺南衍骑马骑得最慢的一次,他这日行千里的寻风都成了平稳的马车,唯恐将这瘦弱的少年郎吓出个好歹。 快接近洛府时,路上已经站了许多神情焦急的人。 洛夫人已经急哭了,要不是丫鬟扶着她都不能好好走路。 洛远安虽然是每年会到京城,但因为身子弱,出门的机会不多。这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去了,可把整个府上都急坏了。 洛夫人远远的就见三匹马齐驾而来,稍微靠前的那匹,上面俨然坐着她的宝贝儿子! 她看见儿子似乎说了什么,那马便慢慢地停在了她前面一些。 骏马上高大的男人先一步下了马,行云流水的样子让洛夫人都看呆了。 紧接着男人伸手将马上的少年郎接了下来,跟抱孩子一样轻松。 洛夫人收回了刚才下意识想要接一把洛远安的手,放下了心来。 洛远安看起来适应这马挺快,也没有恐惧的意思。 贺南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手感,这少年郎身上没有一点软肉,那腰只有自己手掌粗。 “安安呐!”洛夫人连忙迎了上去,带着哭腔将洛安抱进了怀里。 洛安尴尬极了,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自己在主子面前被娘亲抱进怀里,这是什么神仙场面。 贺南衍兄妹三人站在后面,看着母子俩说话。 洛夫人已经认出了送儿子回来的是贺家的将军贺南衍,如今这京城各个夫人都想给自家女儿觅得的佳婿。 “衍将军,多谢你送小儿回来。”洛夫人给下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快去将自己老爷请回来。 洛大人如今正在京兆尹,宝贝儿子丢了,可不得到衙门报官。 “无事,令郎刚摔了,可要先回府让大夫看看?”贺南衍看出了少年郎的羞恼,以及那有些颤抖的双腿暴露了他的冷意。 “摔了?!”洛夫人忙拉着洛安检查,就差在这大路上将他全身都检查个遍。 她这才注意到儿子身上的大氅,这材质,该是眼前这衍将军之物。 “或许是被在下策马吓到。”贺南衍也没隐瞒。 “不,不是。娘亲,是我自己脚滑摔的,不关主......衍将军的事。”洛安连忙解释,可不能让洛夫人对主子产生不好的看法。 “原来如此,多谢将军对小儿的厚爱,这大氅可否等洗净后再送到府上?”她看出了儿子冷,也发现这大氅下角已经落在地上浸湿了,这时候还给贺南衍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无事。天儿也不早了,府上还等着在下便带舍弟和舍妹先回。”贺南衍抱拳告退。 洛夫人看着自家儿子那依依不舍的样子,那眼神直白的很,就差抛弃了她这娘亲跟人走了。 她心里不禁一颤,这......儿子不会,喜欢上衍将军了吧?! 看孩子冷得直抖,她如今也顾不得惊疑,连忙将洛安带回了府,各种驱寒方式都上了一遍。 被裹得严严实实的洛安被他娘亲梨花带雨念叨了一遍,又被闻讯赶回的洛大人苦口婆心地说了一遍,整个人都蔫了。 接下来几日,他都被看管得很紧,根本没有办法再跑出去。 直到年初四那日,他早早地便被他美丽的娘亲从被窝中提溜出来,准备带他出门去护国公府道谢。 洛安原本不情愿从被窝中出来,自从到了这洛远安身上后,他感觉自己虚得很,身上软绵绵的没点力气。 原本他试图重拾自己的武功,可这偌大的洛府几乎每个人都盯着他,每当他接触到稍微锋利一点的东西,便会有一群人围上来将他劝回屋子。 他只能自己蹲起马步练练拳,但奈何身子实在太弱,还没半炷香就已经气喘吁吁。 这下一听洛夫人说是去贺府,他瞬间直起了身,掀开被子就往柜子那边走。 洛夫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坏了,傻儿子真看上人家大将军了...... 她面上丝毫不显,反而走上去帮洛安选衣裳。 洛安其实不太会挑选这些衣裳,因为以前穿的都是方便活动练功的衣裳,这锦绣华服他很少会穿。 但洛夫人和洛老夫人她们最喜欢的就是给洛远安置办行头,这柜中全都是当下京城最流行的式样。 有了洛夫人的帮忙,很快,一个俊秀小公子便出现了。 得知要去见主子,洛安整个人都容光焕发,可把洛夫人心里逼出了一些酸涩。 自从这孩子年前从阎王手中回来就一直和她不亲,虽然还是唤她娘亲,但她能感受到这中间隔了一层看不见的纱,让她触碰不到儿子的心。 现在看洛安这样对一个男子感兴趣,整个人都不同了。 她这心里可别提有多酸了,都不想带这傻孩子去护国公府了。 可孩子这么高兴,她这做娘的怎么能扫孩子的兴? 洛安穿戴整齐后取出了贺南衍那已经洗干净了的大氅,亲自抱着上了马车。 “安安这么高兴?”马车上,洛夫人抚了抚头髻,假装不经意问道? 洛安脑子瞬间想了一万种理由,对啊,他在别人面前不能表现得这样兴奋。 “嗯,我很崇敬衍将军,也想成为像他那般威风凛凛之人。”洛安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不那么别扭。 洛夫人那会看不出孩子在想什么,其实自除夕那晚后她也想了许多,若要让这孩子娶妻,一时半会儿也难。 远安从小身子弱,这子嗣问题恐怕有些困难。她以前便和老爷商量过,以后便与大儿或者二儿商量商量,给安安过继一个孩子养在膝下也好。 之后她再好好选一个贤惠温柔的女子给远安做妻子,也不用在意姑娘的身世,只要对远安好就行。 那晚见远安看那衍将军的眼神,她失眠了一晚,拉着自家老爷商量了一宿。 要是远安真心喜欢男子,也行,他们也能接受。 但这衍将军,她和自家老爷可没能力帮自家孩子,还得婆母或自家母亲出面。 如今最要紧的,还得探探人家衍将军的意思。 衍将军是个好儿郎,贺家的家风也确实是令人挑不出错。如今也没有听说过贺南衍有什么喜欢的人,如果最后能成,他儿子以后便不会受人欺负,有人能一直保护他。 第1314章 番外4贺南衍与洛安 可话又说回来,万一人家贺南衍喜欢女子,或者已经有了喜欢的人,那她这做母亲的只能趁自家傻儿子还陷得不深之时当一回坏人,彻底给他断了念想。 洛夫人看着自家儿子这欢天喜地样,老母亲心里酸涩却不能说。 马车停在了熟悉的大门前,洛安眼睛眨了眨,将眼眶中的泪水逼了回去。 再一次以客人的身份进了贺府,洛安却恍如隔世。 第一次当客人,是幼时被贺南衍救回来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他刚失去了母亲,伤心难过之余只顾得上自身拘谨,没有一点好奇想要探究这府上布置的想法。 幼时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如今已经成了为另一个人的过去,而他变成了洛远安。 坐在前厅,洛安有些坐立不安,旁边都是些熟悉的人,可他却不能表现出自己认识人家。 言管家带人上茶水点心的时候,他差一点便唤了人。 贺南衍进来的时候,就见这洛家少年郎拘谨地坐着,眼神却一直往外飘,一见到他走来,那眼神就发亮。 这眼神他十分清楚,洛安之前看他时便是如此。 一想到洛安,贺南衍眼神瞬间暗了暗。 他迈步走了进去,照例与洛夫人寒暄了几句。 也不知道这少年郎怎么就看上自己了,这可不是件好事。 当少年将自己的名字说出来时,贺南衍更加有些不想面对。 他这辈子只会喜欢洛安,就算这洛远安名字再像,他也不会因此拿他做洛安的替身。 待人走后,贺南衍拿着大氅回了自己的小院。 他看着这大氅,心里烦闷极了。 刚刚洛远安那直白的眼神就差直接表达对他的喜欢了,而那洛夫人明明看在眼里,却没有丝毫想要阻止之意,明显也是要帮洛远安的。 他就怕过两日,洛夫人便会拜托家里的长辈出面与祖母交谈了。 贺南衍都快愁死了,看着那叠得整整齐齐的大氅,都不想碰了。 “大哥,在看什么?”贺南泓今日难得没有进宫待在府上,刚刚听贺南阳说起洛远安的事,贺南泓也愣了愣,随即便朝贺南衍的小院来了。 他早就知道洛安喜欢大哥,大哥也对洛安产生了兄弟以外的感情。 可是洛安已经走了,大哥如果这时候被这个叫洛远安的缠上,会不会因此拿人家少年郎做替身? 虽然他清楚自己大哥的人品,但那洛远安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都不清楚。 “你都听说了?”贺南衍抬眼看向贺南泓,脸上带着无奈和烦恼。 “若是不喜欢,便直接开口拒绝了。听说那洛远安自小体弱多病,你拖得越久,那孩子陷得越深,到时候对谁都不好。”贺南泓拍了拍贺南衍的肩,也不知道大哥这怎么出一次门就惹来了一笔情债。 贺南衍叹了口气,“人并没有言明,我 贸然就出言是不是不太对?我也快回南境了,时日长了他就会断了念想。” 贺南泓可没经历过这样的难题,毕竟他与瑾初一路走来都比较顺遂。 他走近那圆椅,拿起了贺南衍那件大氅抖开。他的本意也只是随便看看,没想到大氅一散开,一张信纸就掉了下来。 贺南泓看了一眼面带疑虑看向他的贺南衍,将信纸捡了起来递给了贺南衍。 贺南衍本不想看,这大抵就是那少年郎的思慕之信,定然是些文文绉绉的酸话。 “看看吧,这样也能确认是不是该与那少年直言了。”贺南泓坐到了贺南衍对面,朝他丢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贺南衍叹了口气,展开了那薄薄的信纸。 只一眼,贺南衍便瞪大了双眼。 这字,这字与洛安的一模一样!不管是笔锋还是写字的笔触,就连那落款的小癖好都一样! 再看这里面的内容,对他的称呼,是主子! 贺南衍已经被惊不知道该怎么思考了,他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将信递给了一旁的贺南泓。 贺南泓见他这模样,压下心底的疑惑看了信,冰山脸瞬间瓦解。 “这......”贺南泓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看到的内容,实在是......荒谬至极。 这洛远安称自己便是已经死去的洛安,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成了洛远安,但内里的魂魄确实是洛安本人。 怕贺南衍不信,这信中还写了一些他们从小到大经历的大事,桩桩件件,都能与印象中的洛安重合。 “你信吗?”贺南泓把信纸推到贺南衍面前,眉头染上严肃。 贺南衍盯着桌上的信,再抬头时眉眼中满是坚定,“我想去找他当面问清楚,这样荒诞的事,他若真是撒谎,在我面前也定然会露出马脚。” “你的意思是说,他也只见过你一面,不会如此处心积虑地用一个荒诞的故事来骗你?”贺南泓只觉得自己今日看到的东西实在是过于荒谬。 “也对,毕竟洛安与你的关系,也只有我们这些较为亲近的人清楚,他一个不常接触的人,又怎会得知这些。” 贺南衍直接起身,拿了信便要往外走。 贺南泓叹了口气,跟着起身将那件大氅递了过去,“披上,京城这几日冷。可要我与你一块儿去会会这洛远安?” “不,我想自己去。若真有什么问题,暗卫会回来报信。”贺南衍依言接过那大氅披上便抬脚走了,那背影在贺南泓看来,十分急促。 洛安回了洛府后一直焦急地等着,他相信主子若是看到那封信,即使心存疑惑,也会亲自来找他问个清楚。 他原本是想当面说的,可他怕贺南衍看出了他的喜欢,故意躲着他,所以就写了封信放进了大氅中。 洛安杵着头,在心中幻想了无数次贺南衍来找他的情景,但等了好久好久,久到他都起了困意还未等到。于是他干脆起身,在屋里转了起来。 “少爷,衍将军在前厅等候。”洛安正坐立不安地在屋里四处走动时,前院的小厮急匆匆地赶来报信。 洛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忙整理了一下衣裳和头发,拽过贴身小厮问了一下自己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待一切准备无误后,他迈着轻快的步伐去了前厅。 贺南衍在用茶,那一举一动在洛安眼里都是一幅画,让他忍不住驻足观看。 第1314章 番外5贺南衍与洛安 洛安不知为何心突然慌乱了起来,他有些畏惧了,迈不出脚步,心跳都比常日里快了许多。 原来这样的相见,会更比他想象中更加紧张。 洛安的手紧紧攥住衣角,将自己往门边挪了挪,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贺南衍看。 贺南衍抬头时看到的便是那少年郎盯着自己发呆的样子,他放下了茶盏,轻咳了声提醒。 洛安这才回过神来,悄悄捏了捏自己的手,缓步进了前厅,顺便挥手将前厅伺候的人全都屏退了。 “主子。”洛安直白的称呼让贺南衍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 “你?如果只是信中那几件事,只要稍微查一查便能知晓,你,怎么佐证自己是他?”贺南衍鹰眼如炬,那眼神中的怀疑和狠厉直接落在了洛安身上。 他是杀伐果断的大将军,这样的神情若是普通人见了必定会心生恐惧。他要试一试这洛远安,毕竟,一个从小都不怎么出门的病弱公子,怎么会抵得住他的眼神。 洛安没有回避这眼神,温和的笑了,“有。主子的腰间,有一颗红痣。若是这一点不足以证明,那我还有。 主子在洛安死前,先亲了洛安的眼睛,再亲了洛安的唇。主子在洛安死后,亲自帮洛安清洗了身体。也亲自,拿出了洛安偷偷做的那件与主子的常服相似衣裳给洛安换上。 夏秋时节,主子每次去洛安墓上,都会带上墓前面不足十米处的灌丛中开出的小黄花。 主子每次到洛安墓上都会摸一摸洛安的墓碑,一次都没有忘。 那些日子,我一直在主子身边从未离开过,直到您进了京城...... 主子还说,等战事结束,定会向我表明心意,可惜......我听到了,但主子不知道。” 洛安说着,眼眶再也包不住那汹涌而出的泪水,一滴一滴从脸上滑落下去。 那双满是爱意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贺南衍的眼睛,眼里的光越聚越多,多到让贺南衍都忍不住被吸了进去。 贺南衍走了过来,他抬起的手微微颤抖着,轻轻地拭着洛安的泪,“怎么会......老天爷竟玩了这一出。”先是给他绝望,又给他带来希望...... 他已经确信了眼前之人是他的洛安,这些事,根本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晓。 他将眼前哭得已经开始大喘息的人揽进了怀里,一点一点轻轻抚着他的背,“洛安,洛安,洛安......” 贺南衍已经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他的眼眶红了,口中不停地喊着洛安的名字,手臂也渐渐收紧。 洛安再一次感受到这温暖的怀抱,眼泪不停地滑落 老天爷虽然戏耍了他们一次,但也将最好的结局给了他们。 洛安环住贺南衍的腰,他将脸贴在了贺南衍的胸上,把所有的泪都往贺南衍胸前抹去。 贺南衍觉察到了他的动作,既心疼又觉得可爱极了,这样的洛安实在是极少见。 以往的洛安一直很成熟,他能将自己的生活起居安排的十分妥当。他自己能想到的和想不到的洛安都能替他安排好。 军营中,作为自己的副手,洛安的武力也同自己不相上下。 纵使顶着一张娃娃脸,但那满脸的严肃和老成让军营里的兄弟们都不敢拿他的容貌开玩笑。 如今怀里这个鼻涕眼泪一大堆,还偷偷往自己身上抹的洛安,可不真是少见。 贺南衍觉得自己心都快化了,但听见怀里的人呼吸逐渐粗重,他当即分开了一些,抚着洛安的背让他缓缓呼吸。 洛安也没想到自己这身子这么不争气,这会儿子哭的太多,情绪起伏过大,所以这呼吸一时间没能调整过来,整张脸都憋得通红。 贺南衍紧接着将人抱了起来,大步跨出了屋子,“你们少爷的屋子往哪走?带路。” 贺南衍看到洛安的情况有些紧张,整个人紧绷了起来也变得十分冷漠难以接近。 早就听贺南雁在他跟前念叨过,洛安现在的这身体先天不足,年前差一点就丢了性命。 按洛安刚才所述,那个时候或许就是洛安进入这身体的时候。 洛安窝在贺南衍怀里,心里像喝了甜水一般,但又一想,这实在是有些丢人。 这正是再次表达爱意的绝妙机会,却因为情绪起伏而泡了汤,这事说出去都容易让人笑话。 他将自己的整个头埋入了贺南衍的怀里,不好意思去看一路上遇到的人的表情。 到了晚上,洛府上下都知晓了今日发生的事,津津乐道。 听说小少爷是被衍将军亲自抱回小院的,还陪了少爷一下午。 洛大人和洛夫人走亲戚刚回府,管家就将这事也给他们说了。 洛夫人喜上眉梢,都还没来得及坐下便拉上自家老爷就往小儿子的院子去。 洛安今日心情好,贺南衍虽说晚上不能留下来陪他,但他说好了明日带他出去逛逛。 天知道他已经憋在洛府多少日子了,一直想出去但因为身子的原因洛家人实在不放心。 贺南衍走后,洛安用过晚膳便在自己在屋里练字,一笔一划写的都是贺南衍的名字,渐渐地便写满了一张又一张。 “儿子,这是还念着呢?”还未进屋便看到自家儿子在练字,一时起了兴趣的洛夫人悄悄进了屋子,想要看看儿子在写什么。 洛安早就察觉到有人来了,他也没藏着,大大方方地继续写着。 他们商量好了,既然要以现在的身份和贺南衍在一起,那就要给洛家人做好心里暗示。 其实洛夫人早就有这想法,现在也就差贺南衍一个明确的态度。 而洛安只用在他爹娘面前多多展示自己对贺南衍的喜欢就行。 “嗯,爹、娘,您们什么时候来的?” 洛安似乎有些害羞的样子让洛大人扼腕叹息,这孩子看来是真陷进去了。自己这宝贝儿子没带回来儿媳却要将自己给送出去,让他如何不心酸。 洛夫人到没想这么多,她正高兴着呢,“听说衍将军午后便到府上来寻你,与你说了挺久的话?那你可有探探人的口风,他可是对你,也有那意思?” 她边说边拿起一旁满满当当写着贺南衍三个字的宣纸,皱了皱眉,儿子的字,似乎有些变化。 第1314章 番外6 贺南衍与洛安 洛夫人正想仔细看一看,却被儿子直白的话语打乱了思绪。 “爹,娘,儿子喜欢衍将军。以前只能在别人口中听说衍将军如何厉害,到真是从未见过他。那日一见,衍将军的英姿落在眼里时,我感觉整个夜晚都亮了。 远安体弱,得亏有爹娘和哥哥们无微不至的关怀才得以存活于世,远安十分感激。 远安本想这样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好好孝顺爹娘。但这是远安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笨拙之下搞出了许多笑话,还请爹娘见谅。” 洛安放下毛笔,他看向洛大人和洛夫人,眉眼间流露出愧疚之意。 他原本不该给洛远安的父母添麻烦的,如今与主子相认后,两人的事必定会在京城掀起轩然大波。 这就意味着洛大人和洛夫人将会脱离平静的日子,甚至会被有心人惦记。 “傻孩子,说这些干什么?你要是喜欢,爹娘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会帮你得到。 可是这感情之事,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娘之所以问你,便是向知晓衍将军对你的感觉。哪怕只有一丁点,娘也会尽全力帮你。”洛夫人叹了口气,她放下手中的宣纸,拉过洛安那瘦弱的手,轻轻拍了拍,眼中的慈爱无限溢出。 洛大人拍了拍洛安的肩,“为父虽不是位高权重的朝臣,但为了自己的儿子,也能在这官场中周旋一二。你该相信你的爹娘,再不济,洛家和柯家在这京城也是有一席之地的。” 柯家是洛夫人的娘家,洛夫人也是柯家最小的女儿,从小便受尽家人宠爱。 两家本就是世交,结为姻亲后来往更甚,关系十分密切。 虽不能和贺家相比,但在京城也是赫赫有名的家族。 洛安很幸运能重生在这样的府上,听了二老的话,他心中的感激已经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爹,娘~”洛安眼里含着泪,看向洛大人和洛夫人时那眼泪便像散落的珠子一般往下掉。 “行了,多大个人了还这样哭。”洛大人看母子俩抱在一起哭的样子,鼻头一酸,也差点红了眼眶。 但他到底是一家之主,这时候可不能失了威严。 他严肃地问道:“远安,你可要想好喜欢衍将军要面对些什么。这京城数不尽的人家想要将自己的孩子往衍将军身边送,其中不乏有那些动了歪心思的。即使你真与衍将军在一起了,他们也不会停手。” “儿子想过,但儿子相信自己,也相信衍将军。他说过的话,便不会食言。今日午后他来,便是言明他对儿子有意。”洛安坚定地回了洛大人的话。 “既然双方都有意,为娘便帮你去贺家走动走动。贺老夫人虽然年事已高,也很久不曾管事。但她到底是贺家的长辈,小辈的婚事都得过了她的眼才行。”洛夫人一锤定音,她用锦帕将自己眼角的泪拭净,也顺便替洛安擦拭了一番。 洛夫人走时,不知为何又想起了那字。趁洛安不注意时,她悄悄拿走了一张写满了字的纸。 第二日,贺南衍早早的便往洛府赶。 天知道昨夜他一直难以入眠,一闭眼皆是洛安的样子。有以前也有现在,脑海里这两张脸交织在一起,很快便融在了一起,刻进了贺南衍的心中。 一夜没睡但他依旧精神抖擞,早早地起来练过武后,连早膳都没吃便牵了马往洛府去了。 他到洛府时先见到的不是洛安,而是洛夫人。 她看起来神情有些疲惫,但见到贺南衍的时候依旧端庄得体。 得知他来寻洛远安,便吩咐了人去唤。 贺南衍也一点也不遮掩对洛安的感情,洛夫人问的一些话他都一一对答。 “他身子弱,如果是骑马,须得慢一些、稳当一些。”洛夫人温声细语的叮嘱道。 “景煦明白。洛夫人,可否请您给说说远安忌口之物,在下想带他去尝尝城西的梅花烙和羊汤。”贺南衍清楚洛安的喜好,但这是洛安以前喜欢的食物,现在是洛远安的身体,保不齐得对这些东西忌口。 洛夫人笑了,这衍将军倒真是体贴细心。 她一一列举了洛远安不能吃的东西,见贺南衍听一遍便都记下了,笑容愈发灿烂。 而洛安可不知道这些,下人来告知他贺南衍来了的时候他还缩在被褥之中酣睡。 被惊醒后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洗漱,换好了一身早就准备好的衣裳这才急匆匆往前厅赶。 他到时洛夫人正和贺南衍谈笑着,洛安是第一次见贺南衍与女子对话这么久。 “远安来了,今日府上可没做你的吃食,就由衍将军带你去用。”洛夫人笑着把洛安唤到自己身边来,吩咐下人又给他塞了个汤婆子后才将人轻轻推到贺南衍那边去。 贺南衍起身告退,拉着洛安的手踏出了洛府的大门。 洛夫人盯着他们的背影看了许久才收回了眼神,屏退了伺候的人,自己往洛远安的院子去了。 自昨晚看见洛远安的那些字迹后,她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种感觉一直在她脑海中盘旋,怎么也挥散不开。抓心挠肺,让她久久不能入眠,一直在胡思乱想。 她一晚上都辗转难眠,洛远安的院子就像指引她的一道光,让她自己去探索这其中存在的问题。 缓步踏进那熟悉的屋子,洛夫人没有任何停留便径直往那书案走去。 昨夜写的字还在,全都整整齐齐的放在书案的左侧。 洛夫人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又从袖中拿出了昨夜拿走的那张认真比对了下,确实是同样的字。 她缓缓走向一旁的书架,书架上放置了一些洛远安从小到大写的诗或是见闻。虽然时日久了,但依然保存得很好。 她手指在那些书上划过,选了一册去年刚到京城时洛远安看的诗集。 她知晓洛远安有一个习惯,就是每一册看过的书,他都会写上自己的注解及感受。 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些恐惧,手上那册诗集就像一个烫手的山芋,让她不敢打开。 她深深叹了口气,缓缓翻开了那册诗集。 上面的字很清秀,是她十分熟悉的字。 “怎么会......”前后不过半月,这字迹怎么会相差如此之大? 洛夫人身上滋生了一股冷意,冷得她发颤。 第1314章 番外7贺南衍与洛安 洛夫人拿着两份东西,对着那笔迹看了又看,眼里逐渐失了光彩。 远安刚醒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了,她也只当是老天爷给远安送了一条命,所以将他的记忆都收了回去。 而后洛远安的性子也变了许多,以往的他总是安安静静地在屋里或者院中的亭子里看书,而醒来之后的他却喜欢上了刀枪棍棒,还自己练拳扎马步。 她这当娘的看在眼里,也只当是儿子想要强身健体。如今想来,确实是差异甚大。 这一切落在她眼里她也确实疑惑,但也没太过较真。而如今,同样的人写的,左右不过几日的字却大为不同,这就让她 不得不心生怀疑了。 洛夫人在屋里待了许久,脑子里闪过无数种猜测,但她都不敢确定,因为这关乎到洛远安,不管所谓的真相是怎样的,都容不得有一分差池。 她也不想自己在这胡乱猜测,倒不如等人回来唤到身边来问个清楚。 于是洛夫人侧耳听了下外面是否有动静,确定没人注意到她后,连忙将那书册放回了原位,又将刚被她弄乱了一些的宣纸整理好。 她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随意往洛远安的柜子里拿了件衣裳便往外走。 “老太太又想给远安做衣裳,还非要做这银白色的。少爷衣裳多,同样的再做一身就不太新鲜了。我得将这衣裳拿到她老人家跟前去,这还是她年前给少爷做的,这一转眼自己都将这事忘了。” 洛夫人边说着便将衣裳递给了在外面候着的贴身丫鬟,端着步伐走出了洛远安的院子,没有任何人怀疑,因为这样的事实在是太过常见。 只有洛夫人知道这一段路她走的有多艰难,原本明媚的阳光落在身上都透着刺骨的寒,让她整个人都僵硬了。 这边,洛安被贺南衍抱上了马,感受到身后那温暖的怀抱后,他将自己的身子整个往后靠,与贺南衍紧紧相贴。 “坐好了,今日天气好,待会儿用了早膳,便带你去郊外转转。”贺南衍觉察到洛安的小动作,将他抱紧了些,策马往那城西卖羊汤面的铺子去。 这是洛安重生后第二次骑马,曾经策马飞奔的恣意他真的十分怀念,现在虽然在马背上,但贺南衍却骑得极为缓慢,旁边走街串巷的小贩挑了那么许多东西都比他们要走得快。 “主子,能快些吗?”洛安扁了扁嘴,侧身用手往贺南衍胸膛上戳了戳。 贺南衍一只手握着缰绳,一只手将洛安那捣乱的手抓住,“你如今的身子受不了颠簸,先这样适应适应。” 洛安无奈,话虽如此,可这也太慢了吧? 周边的人都忍不住驻足观看,脸上要么带上了对两人容貌的惊艳;要么带了对洛安的嫉恨,毕竟他现在在贺南衍的怀里;要么干脆狐疑,这样缓慢的骑马还不如坐马车,至少不会受寒。 这样受万众瞩目的感觉洛安真的有些羞涩,他虽面无表情,但心里已经急得不行,恨不得抢过那缰绳自己骑。 好不容易到了城西,洛安终于松了一口气。加上那羊汤的味道传来,他的肚子也唱起了大戏。 “真好喝!早就想这一口了,一直没能吃上。”热气腾腾的羊汤面上来后,洛安迫不及待地端起碗喝了一口。 热汤进入了早已叫嚣的胃里,洛安满足地笑了。 “慢点吃,你不能吃太多。”贺南衍伸手替他将嘴角的汤拭了去,又顺便拿了筷子就往洛安碗里去。 “干什么?!”洛安瞪着贺南衍,手上将自己的那碗汤面护得很紧。 这么多年了,他好不容易又吃上了这羊汤面,谁都不能跟他抢! 嗯!主子也不行! 大不了,他给再要上一碗。但这碗,只能是他的! 贺南衍看着眼前护食的小崽子,没忍住笑了起来,“我只是帮你拌一下,不和你抢。” 他笑着指着那面上的一团聚在一处的料,显得十分无辜。 洛安尴尬地用筷子胡乱拌了起来,嘴里还狡辩着:“我知道,只是,只是和你闹着玩。” “好,闹着玩,快吃。”但再好吃你也最多能吃半碗,贺南衍瞥了一眼洛安现在这瘦弱的小身板,心里笃定道。 果然不出所料,还未吃几口,洛安就已经饱了。 他看着自己那剩的羊汤面,眼馋又塞不进去的感觉属实难受。 贺南衍已经吃完了自己的面,一伸手将洛安的碗拿到了自己面前,当着洛安的面吃了起来,可把洛安眼红坏了。 要是以前,哪会剩下,只会连汤都被他喝干净了。 但没办法,如今他这小身板确实是吃不下,又不能浪费,只能是贺南衍替他吃了。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突然泛红,紧紧盯着贺南衍的嘴唇看。 贺南衍吃的是他剩下的面,那......那里面有他咬断的面,意味着接触过他的......嘴唇。 这样,他们俩,岂不是...... “你......”洛安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不知道该不该劝阻,但又有什么用?贺南衍都已经快吃完了。 “怎么了?”贺南衍看向了洛安,眼里却带着狭长的笑意。 他哪能猜不到洛安的心思,这小子就差把羞字写在脸上了。 而且这一直盯着他看,他再怎么迟钝也能知晓洛安是因为自己吃了他剩下的面而害羞了。 “没事,你,你接着吃。”洛安的脸更红了,干脆把头转向了另一边。 贺南衍没让他等久了,几口吃完了剩下的面便带着洛安往前走了。 两人逛了许久,又买了一些京城有名儿的小吃,把洛安的小肚子都吃了出来。 “吃不下啦,太撑了!”洛安将手里的梅花烙递给了贺南衍。 这一路上他什么都想吃,但又都只吃一两口便不吃了,所以剩下的几乎都进了贺南衍的肚子。 可最后撑得受不了的还是洛安,贺南衍依旧平静如初。 “那我们便去郊外看看?”贺南衍将洛安递过来的梅花烙送进了嘴里,拿出锦帕替洛安擦了擦手。 他有时都怀疑自己在养儿子,洛安现在这依赖他的样子实在让人心痒难耐。 “好,许久未去过京郊了。这些点心等我晚上回去的时候带给洛夫人,她很喜欢这些。”洛安看向马上驮着的各种东西,笑得灿烂。 第一次给洛夫人买东西,她应该会很开心。 第1314章 番外8 贺南衍与洛安 两人就这样从城西到了郊外,又从郊外逛回了城中。 寻风马背上的东西越来越多,都是洛安给长辈们买的。 日落西斜,两人才慢慢悠悠朝着洛府的方向去,还在路上时洛安就有了离别的愁绪。 如今他也只能在贺南衍身边时才会有一种安心的感觉,才能证明他确实是洛安,一个其实已经死在了南境战场上的人。 “洛家人对实在我太好了,好得我心中充满愧疚和不安。因为我只是一抹孤魂进入了他们儿子的身体,而真正的洛远安却不知在何处。 他们对我的好就像一块块沉重的石头,压得我心里难受。”距离洛府越近,洛安的心情越低落,眼里的光都快消失不见了。 “不管怎么样,现在他们就是你的爹娘。你既是洛安,又是洛远安,这是事实,你怎么也分不开。老天爷既然让你成为了洛远安,或许,也是想让你替洛远安守护一直爱他的家人。所以,你该尝试成为他们的儿子。”贺南衍的大手落在了洛安的头上,带着温暖的安抚。 洛安眼睛亮了,“你说得对,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一道坎。我一直想着,自己与洛远安不是一个人,不该去享受他的父母家人带给他的关爱。但我却没想到,自己本就是洛远安。” “想通了就好,待会儿回去就把你给他们买的东西给他们送去,他们定然会很开心。”贺南衍见洛安笑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其实这一路上他已经觉察到了洛安的不对劲儿。 从京郊回来洛安就不停地在各个店铺和小摊前流连,买了许多给洛家人的东西。虽然一直笑着,但买东西时总会很紧张很纠结,生怕自己买的东西不合适。 每买一样,都会再三向他确认。等他点头了赞同了,他就会真正露出灿烂的笑。 等到洛安自己开口说出心里一直纠结的事情时,贺南衍心疼极了,但也为洛安高兴。 因为当他自己说出来的那一刻,便证明他想解决这个一直困扰他的问题,他也想真正融入洛家。 “嗯!对了,给老夫人和南雁南阳,还有两个孩子,泓将军、皇上他们带的东西你待会儿记得拿。”洛安坚定地点了下头,接着想起了这堆东西里还有他给贺家人买的,便提醒贺南衍。 “放心,我会一一送到他们手上,并告诉他们是你买的。”贺南衍笑了笑,毕竟他也得让家人都知道自己有了喜欢的人。 看着洛安一步步迈进洛府大门时,贺南衍嘴角挂上了笑意,洛安还是那个洛安,在他心里从未变过。 进了府,洛安便带着替身伺候的小厮直接去了洛大人和洛夫人所在的院子。 两人一人手里各抱了一摞礼物,腰身都被压得不自觉往后仰了些。 洛安脸上带着笑,还未进屋便自然且大声地唤了声“爹、娘。” 洛大人和洛夫人同时抬头,看向那个带着满脸笑意的孩子。 夕阳落在他瘦弱的身上,将他整个人都裹上了一层橙红的光辉。那刚长了一些肉的白嫩小脸此刻染上了些红,嘴唇微张喘着粗气,手上还抱着一堆的东西,将他整个上身都快埋住了。 洛大人和洛夫人忙起身要去接他手上的东西,却被他躲开了,稳稳当当地迈着脚步放在了屋里的圆桌上。 “爹娘你们别累着,我来就行!”洛安喘了几声后笑着道。 这笑容过于明媚,洛大人和洛人还从未在儿子脸上见过这样的笑容,一时间感慨良多。 “这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也不让下人帮帮你?”洛夫人拿着锦帕替洛安擦着脸上溢出来的细汗,心疼地问道。 “这不是有小夏嘛,他帮我就行。这些都是我给爹娘和祖母、外祖父外祖母,还有哥哥嫂嫂们带的。”洛安既兴奋又紧张地看向洛大人和洛夫人,手不自觉地拍了拍那些东西,语气中也染上了羞涩。 洛夫人一听,将自己之前的一些不适都抛之脑后,开心地拿起了一个锦盒,打开一看惊喜万分,“这珠钗真漂亮,这色泽和式样都是我喜欢的!” “娘喜欢就好,我一看到这朱钗便觉得适合您,毫不犹豫便买了下来。”洛安听到洛夫人喜欢,心里泛起了欣喜。 洛大人手边正好有一个大锦盒,他有些好奇是什么,便顺手打开来看。 这是一双藏青色的男鞋,上面那暗金绣纹十分细致。 “这是给爹买的,儿子看您喜欢这样的式样的鞋。”洛安看到洛大人在看,便开口解释道。 第1314章 番外9 贺南衍与洛安 洛大人一听是给自己的,当即就坐在了圆凳上,将那鞋拿出来换上。 “呦!正合适,你们快看看!”洛大人在那屋里走了一圈,特意将长衫往上提了一些,露出脚下那双鞋。 他脸上已经褪去了严肃,看向洛远安时笑逐颜开。 洛远安长相酷似洛大人,原本洛大人一板一眼的时候还好,一旦他笑起来,就是中年版洛远安。 洛夫人看自家相公这喜笑颜开样,心里也止不住高兴。 这是幺儿第一次自己选了礼物送给他们,难得他出门还记挂着家里人。 看看这一份份的礼物,每一份都是精挑细选,也不知道他选了多久,花了多少心思。 “爹娘喜欢就好,这些是给祖母他们的,便请娘费心帮远安带给他们了。”洛安眼里含笑,整个人神采飞扬。 洛夫人看着他,心中的暖流流过四肢百骸。她的双眸渐渐溢出了泪水,复杂的感情在心中百味交织。 “安安,娘想单独和你说说话。”她伸手拉住洛远安的手,轻轻拍了拍。 洛安脸上的笑意停了一瞬,又重新布满脸庞,“好!” 洛夫人的心被他这明媚的笑烫了一下,她压抑住自己想要作罢的心,带着洛远安往院里的亭子走去。 洛安看着洛夫人的背影,不知道为何,他从中看出了一些灰暗和压抑。 他突然有些心慌,生出了止步不前的想法。 洛夫人让洛安坐下,自己坐在了他的对面,“娘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不论这个问题你给出什么样的回答,娘都会接受。” 洛安心跳的厉害,他迟疑地答了一句:“好。” 洛夫人盯着洛远安的脸看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问道:“你是远安吗?” 洛安的脸色煞白,他看向洛夫人,心中的慌乱让他瞬间手脚发冷发软。 洛夫人将他的表情都看在了眼里,心下了然。 她垂下了眼眸,巨大的悲伤涌了上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娘......”洛安站了起来,看着洛夫人嗫嚅道。 “远安呢?”洛夫人没有抬头,她怕她一抬头看见幺儿的脸会绷不住。 洛安慌了,他想去碰洛夫人但又不敢。 他深呼吸了一下,朝着洛夫人跪了下去。 洛夫人下意识伸出了手想要将他扶起来,但洛安朝她摇了摇头,双眸中的愧疚已经浮了出来。 “娘,我是洛远安,但又确实不是洛远安。我叫洛安,与他相差一个字,但和他却是截然不同的人生。 我本已经是一抹孤魂,却不知道为何会进入了远安的身体中,我并没有见过他。 我确实是一个卑鄙小人,因为我没有向您坦白自己的身份,享受着你们对洛远安的关爱。 我一边接受着你们给予我的各种好,一边唾弃自己的所作所为。循环反复,但还是卑鄙的自己占了上风。 我想让自己成为洛远安,替他照顾你们,心安理得的成为父母双全的孩子……” 洛安哽咽着,一字一句将自己这卑劣的心思跟洛夫人全盘托出。 将这些话一股脑说出后,洛安一直不安的心落了下来。 他不知道接下来自己何去何从,但至少,这样的坦荡才是真正的他。 洛夫人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孩子,面貌没变,还是她的孩子,但内里却已经是别人。 可听完洛安的话,她却有些心疼这个叫洛安的孩子。 洛安,洛安,南境战场上死去的那位将军,便唤做洛安。 “娘......不,夫人,抱歉,我知道现在无论我说什么都无法挽回如今的局面。 我也不知道如何将洛远安还给你们,但如果可以,请您也给我一个尽孝的机会。” 洛安红着眼睛,颤抖着声音请求着。 洛夫人的手放在了洛安的头上,她看着眼前熟悉的脸,悲伤和心酸敲击着她的心。 老天爷真的将她的幺儿带走了,但却又还了她一个儿子。 幺儿体弱,从小到大就算他们一直精心呵护着,但还是要面临一次又一次的惊心动魄。 每一次她都求神告佛,恨不得自己替孩子受罪。 这样的日子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其实他们都做好了幺儿会随时离他们而去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确实已经来了,但他们都毫不知情。 说不悲痛不难受是不可能的,自己养的花骨朵就此枯萎,她这做母亲的怎么可能会淡然接受。 但现在老天爷又给了她一次机会,将儿子又还给了她,她得珍惜,得更加认真地呵护。 “快起来,地上这么凉,你身子弱,受不住寒气。”洛夫人觉得想通只是在一瞬之间,她忙将洛安扶了起来,丢了常日里的端庄,抱着洛安将自己的头埋了进去。 洛安手足无措地拍着洛夫人的背,她哭得很很悲伤,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着。 大哭了一场后,洛夫人缓缓抬起了头。她的眼睛红肿,妆容都花了。 洛安心疼极了,拿着锦帕替洛夫人擦拭。他没说一句话,但却处处透着心疼。 “让你看笑话了,娘没事了。娘想通了,不管是你还是远安,都是一个人。他从小便经受着病痛的折磨,走了对他来说或许是真正的安乐。 而你,是天赐的宝贝,娘这心啊暂时转换不过来,但依旧想对你好。” 洛夫人紧紧握住洛安的手,眼里皆是慈爱。 “娘,娘!”洛安再也忍不住眼泪,回握住洛夫人的手。 “别哭别哭,咱娘俩要这样回屋,可不得吓到你爹。晚膳快好了,我们俩快收拾一下回屋去。这太阳都下去了,可别冻着了。” 洛夫人连忙替洛安拭泪,她扬起了一抹笑,试图以此安慰洛安。 可她这笑实在是有些苦涩,洛安心中酸涩,但也依言自己擦拭干净眼泪,扶着洛夫人起身。 洛大人已经在屋里等候多时,这娘俩讲什么悄悄话呢讲这么久? 对这娘俩的小秘密浑然不知的洛大人心痒难耐,不停地往外看,就盼着这娘俩回来。 眼见人回来了,尽管俩人互相掩饰,但这眼睛的通红全落在了洛大人眼里。 “这是怎么了?都哭了?”洛大人急忙问道。 “可不是都哭了,儿子这送的礼送进我这心里去了。这一下子就长大了的感觉可不得让我感动一下。我一哭,你这幺儿也跟着哭。他一哭,我这眼泪就愈发止不住,所以就成了你现在看到的模样了。” 洛夫人暗中拍了一下洛安的手,给了他一个眼神,自己将这话圆了过去。 洛大人松了一口气,这还真是娘俩的性格,“我当是受什么委屈了,快快快,晚膳好了,多吃一些缓缓。” 洛夫人与洛安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这样的秘密,她一个人知晓便好了。她能接受幺儿内里变了一个人,但不代表其他人能接受。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便将这个秘密守一辈子,将它带进棺材里去。 第1314章 番外10 贺南衍与洛安 护国公府。 贺南衍带了一堆东西回去时受到了众人的围观。 大家自他早间出门便已经在议论纷纷,如今他回来了,满面红光,眼里含笑,嘴角上扬,这一看就是有好事! “大哥,这些是?”贺南阳刚从外面铺子回来,冷得发颤。但看众人都围在了一起,忙带着好奇走上前。 “大嫂送的。”贺南雁冲贺南阳挑了挑眉,捂着嘴凑近了她小哥说道。 贺南阳惊奇的眼神当即落在了贺南衍身上。 所有人都看向贺南衍,就连刚到不久的湛瑾初都被勾起了好奇心,手里抱着圆圆凑近了这热闹地。 贺南衍清了清嗓子,被众人这样围观他确实有些尴尬。 “不该叫嫂子,他是男子。”贺南衍说话时想着洛安,眼里又不自觉充满了温柔。 “不会是洛远安吧?”贺南阳惊讶发问,他大哥在京城所接触到的,稍微聊了那么几句的,不就只有洛远安了吗?! 贺南衍看了他一眼,这小子怎么能这样称呼洛安的名讳,“嗯,是他。” 贺南阳被他大哥的眼神指责了,一时间语塞,不敢再多说什么。 贺老太太最近常有人相约,这些人时不时便提起贺南衍的婚事,这其中便有这洛家和柯家的老姐妹。 如今听到这熟悉的名字一想,这俩老姐妹不就是想给自己孙儿探探她的口风吗? 唉!这三孙儿她都同意了,难不成还会做一次恶婆婆不接受大孙儿欢喜之人? “洛家的小幺?”贺老夫人牵着满满的小手,坐回了主位上。 “是,祖母知道他?”贺南衍脸上满是认真。 贺老夫人没有说话,只是先让下人将两个孩子带下去,屏退了所有伺候的人。 她叹了口气,看向贺南衍时眼里有些复杂,“你......心里究竟是喜欢人家,还是将人家当成了洛安那孩子?” 贺南衍脸上的表情霎时掉了一瞬,他没想到祖母竟然知道他与洛安...... 在场的人知道的到还好,像不知道的贺南阳和贺南雁两人,都已经懵了,眼神不自觉地看向了站在中间的大哥。 贺南衍十分认真地回道:“洛安是洛安,远安是远安,孙儿分得清。” 他也选择了将洛安成了洛远安这事瞒了下来,这事过于匪夷所思,只有更少的人知道才是对洛安最大的保护。 贺老夫人看了他一眼,“只要你自己清楚就好。” 她相信自己的孙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这样问不过是怕他一时冲动犯了糊涂。 如果真是贺南衍一时冲动,这样直白的话也能给他敲醒。毕竟据她所知,孙儿与这洛远安也没见过几次。 洛安是个好孩子,那洛远安照样是人洛家和柯家的宝贝,她不能让孙儿的冲动害了他们。 “祖母,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您别担心。”贺南衍再次言明自己的心意。 贺老夫人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开口问道:“你马上又得回到南境,既然已经和那孩子表明了心意,要先定下来吗?” “孙儿不孝,还请祖母为孙儿辛劳一二。孙儿想先定下来,就是这实在有些匆忙,不知洛家人会不会同意。”贺南衍眼里又重新浮现出了笑意。 湛瑾初在旁边听了全程,听到这话便开口道:“大哥不必急着回去,如今刚给了那些属国一个教训,他们三五年内不会敢再次对南境出手。再说了,南境良将多的是,你多在这京城待一段时日也未尝不可。” 湛瑾初是皇上,他都开口了,贺南衍便也下定了决心。 等他和洛安的事情定下来他再回去,到时候如果洛安身体好些,也能将他一起带走。 晚上,贺南泓等湛瑾初睡了后,提着两壶酒到了贺南衍的小院。 贺南衍还未睡,他坐在以往洛安的屋子里,一件一件帮他整理着衣裳。 “哥,喝吗?”贺南泓靠在们边,往贺南衍那看去。 他没有进屋,这是洛安的屋子,贺南衍便传信让贺南阳将屋子上了锁,不许任何人进去。 贺南衍从南境回来的第二日,贺南泓亲眼看着他一点一点地将屋里打扫干净,没有假手于人。 贺南衍回头看向贺南泓,点了点头,将衣裳都放好后才出了屋子。 “确定了吗?”两人回了贺南衍的屋子,坐下后,贺南泓将手里的酒递过去了一壶。 他想到前日贺南衍匆匆赶往洛府确认洛远安的真实身份,回来时只是和他说了句:他回来了! 他便明白了洛远安就是洛安。 他看着贺南衍在这院子里练了一夜的剑,那是他第二次见到大哥如此失态。 第一次,是洛安入土那日...... 贺南衍笑了,他打开酒仰头喝了一口后才说道:“确定了,他还是洛安的时候我没能护好他,也没能将自己的心意说给他听。如今既然老天爷又将他送回到我身边,我便不能再藏着掖着了。” 贺南泓真心替自家大哥高兴,拿起了酒和贺南衍一起喝了起来。 这一晚,两兄弟说了很久的话。 有怀念从前,也有展望将来。 酒喝了一壶又一壶,要不是湛瑾初夜里醒来找了过来,两兄弟可能会举杯畅饮到天明。 酒量本就不行的贺南泓还不许除了湛瑾初以外的人碰,自己又路都走不直了,所以几乎是被湛瑾初背回去的。 月光下,那两道相互依偎的背影落在贺南衍的眼中,让他羡慕极了。 不过醉醺醺的他突然转念一想,自己马上也能光明正大的抱着洛安了,好像也不用再羡慕别人了。 他晃晃悠悠地起身,正要往自己床边走时发现贺南泓刚刚坐的那椅子上落下了一本册子和一个小盒子。 他被勾起了好奇心,扶着桌子慢慢走了过去。 他先拿起那小盒子凑近看了看,没看出什么,但却闻到了一股很清新的果味。 但因为他喝多了,脑子有些混乱,并没有想到是什么果味。 他又将那书册拿起,书册上并没有落书名,所以他只能打开。 嘭! 书自贺南衍手上落到了地上,他的脸红的不成样子,手还保持着翻书的状态。 落在地上的书并没有合上,定睛一看,画面上的两个男子动作亲密无间...... 第1314章 贺南衍与洛安 (两人番外完结) 两家都有了结亲的想法,接下来的日子便是紧锣密鼓的筹办起来。 洛安也没闲着,他得让自己的身体强壮一些,所有习武的基本功都被他一一捡起。 为了不被洛家人发现,贺南衍特意每日都来带他练。两家人看在眼里,也真心地为两个孩子高兴。 阿四为洛安诊了脉,药膳、药汤配合着针灸为其改善身体状况。 每天一碗一碗的苦药,加上每天都要有一个时辰被扎成刺猬,洛安从来没有抱怨过,甚至没有一次叫苦叫疼。 但这些,落在洛家人和贺南衍眼里却十分心疼。 每当看到他们皱眉,洛安都会朝他们仰起灿烂的笑,安抚着他们的担忧。 洛大人有时候都维持不住脸上的严肃,幺儿实在是可怜,瘦瘦弱弱的小身板却比谁都坚强。 刚出生的幺儿呼吸微弱,洛家人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他顽强的活了下来。 两岁时的幺儿瘦得跟人半岁时差不多,一点点的粥却要分几次才能用完。 七岁时,他看着表哥表弟们在院子里笑闹,自己却只能盖着薄被坐在躺椅上看着。那眼里的羡慕让长辈们都忍不住掉了眼泪。 十四岁开始,他的身子似乎已经坚持不住,一次又一次从鬼门关回来后,会更加虚弱。 如今的幺儿却褪去了脸上的苍白无力,变得精神奕奕,红润的脸色让所有人都为之高兴。 ———— 因为考虑到贺南衍要返回南境,所以这婚事便的准备便显得匆忙了些。 虽然俩人都是男子,但双方都很满意这桩婚事。 所以即使时间紧迫,大家都想将最好的都抬上来。 这是贺家经历重创之后的第一个喜事,所以贺老夫人都出马亲自操办起来。 她的脸上日日布满笑容,精神好极了。 这样的大办,也是给洛家一个交代,表明自家对洛远安的重视,同时也给那些还想着将家里孩子送进贺家的人一个震慑。 因为两人都是男子,便不存在嫁娶。 大婚当日,两人是同时骑马从各自的府上出发,在京城主路汇合后绕城一圈。 两人皆是一袭红衣,冠上佩戴红花。 遥遥相望时,两人眼里的爱意缠绵,再也容不下其他人的存在。 周边看热闹的女子都羡慕极了,两位公子均是面若桃花,俊美非凡,要是自己成为他们各自的妻子该有多好。 骑马并进时,贺南衍突然伸出右臂将洛安抱了过来揽在胸前。 周围的人一片惊呼,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俩人的好心情。 寻风马身上也挂着红绸,它扬了扬头,展现着自己的魅力。 它好似知晓今日是主子的喜事,一步一步走得十分平稳,根本不需要贺南衍牵着绳就能自己带着他们在城里转。 看热闹的人挤满了主街,一路随结亲的队伍而行,直到目送两位新人进了护国公府。 贺老太太看着跪在前面的两个孩子,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席间,因为洛安的身体喝不了酒,所以亲朋好友这一杯杯的酒都进了贺南衍的肚子。 洛安看贺南衍一杯一杯的酒下了肚,脸色逐渐泛红,心疼地不得了。 宣润和秦睦挤了过来替贺南衍挡酒,两人也被灌得脑袋发晕。 但敬酒的人太多,有些人因为自家的孩子或是妹妹没能谋得贺南衍这门好亲事,所以不停地上来敬酒。 贺南泓酒量不好,但为了自家哥哥的幸福,也拿了酒盅上前,很快清醒就被酒意侵蚀殆尽。 湛槿初在主桌上,看到这场面眸色暗了暗。 他直接起身到了贺南泓面前,拿起了酒盅冲那些进酒的人道:“你们若是想喝,朕陪你们喝。” 他的语气淡然,但却带了十足的威慑。 敬酒的人都蔫了,纷纷行礼告退。 谁敢让皇上陪酒啊,这不是掉脑袋的事吗? 洛安扶着快要摔倒的贺南衍,感激地看向湛瑾初。 “带大哥回屋吧,这边有我。”湛瑾初朝洛安笑了笑,整个人还是那样的温润如玉,刚刚那外露的气势仿佛没有存在过。 洛安朝湛瑾初点了点头,努力搀扶着已经醉了的贺南衍往屋里走。 虽说这段时日调养的不错,但这体型和体力还是与原来大相径庭。 洛安感受着紧紧靠在他身上的温热身躯,虽然沉重,心里却十分甜蜜。 好不容易将人扶进屋子,洛安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那刚刚还醉的一塌糊涂的人压在了门上。 “你没醉?!”洛安看着近在咫尺的贺南衍,那眼神澄澈,丝毫没了醉意。 “不这样怎么脱身?就是辛苦我的安安了。”贺南衍的唇说着便凑了上去,轻轻吻了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 洛安心跳得很快,记忆一时间被拉回了南境战场上贺南衍吻他眼睛的那一幕。 “乖,回神。”贺南衍见洛安思绪飞到不知道哪里去了,霸道地朝那红润的唇咬了一口。 洛安轻呼了一声,眼睛微微睁大。 贺南衍不再犹豫,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来,一步一步走向了床榻。 大红色的被褥将洛安衬得越发白嫩,贺南衍心里被点燃了一把火,不出片刻那灼热便蔓延了全身。 洛安微微缩了缩,他已经感受到了身上这人的急切。 瘦弱的身体嵌入了红浪之中,红浪翻腾,热气肆意散开来,渐渐温暖了整个屋子。 最后的最后,洛安脑子里残存的一抹疑惑便是:主子从哪里习得的这些招数?又是从哪得来的果味盒子...... 然而,还未等他开口,他便彻底被拉入了浪潮之中....... (贺南衍与洛安,故事 end。 接下来应该会再写一点贺南泓和湛瑾初大婚,然后故事便完结撒花~~) 第1314章 番外12 贺南泓与湛瑾初 乾清宫。 屋里地龙烧的很旺,整个屋子被热气填满,让人一点也感受不到外面的寒气。 “唔~”听到贺南泓在唤他,湛槿初也不睁眼,往被子里又缩了一下,整个人都嵌在了锦被里。 他哼唧了一声,没有开口回应。 这几日正倒春寒,刚刚回暖的天又被寒风生生赶走,冷得出奇。 贺南泓没舍得将他的杯子掀开,只是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今天冷,你便多睡一会儿,我去打拳,待会儿陪你用膳。” 湛槿初那双瑞凤眼微微睁开了一些,又缓缓闭上。 他实在是困得很,身上酸软着,一只手指都不想动。 自从贺南泓回来后,他晨间雷打不动的习武时辰越来越晚,甚至几乎消失。 前些日子湛槿初自己嘀咕了半天,唾弃自己这不知什么时候养出来的坏毛病。 思来想去,全是因为贺南泓。 要不是他美色误人,自己又怎会如此? 这样想着,湛槿初睁眼就瞪向了贺南泓。 贺南泓替湛瑾初掖了掖被角,摸了摸鼻头,神情无辜极了。 最后,湛槿初还是没能起来。目送贺南泓出了寝殿后,他又躺了一会儿才缓缓起身。 早朝时,又有大臣拐着弯提起湛槿初的婚事,被怼回去了之后,那大臣没忍住斜了一眼贺南泓。 要不是这位,皇上能如此罔顾祖训? 午膳时,湛槿初边吃边瞟一眼对面的贺南泓,也不说话,就那样吃一口瞟一眼。 贺南泓放下了碗,对着湛槿初扁了扁嘴,“皇上,微臣伺候了您这么久,您还不打算给臣一个名分吗?” 湛槿初瞪大了眼看向他,嘴里的菜还没来得及嚼完。 努力咽下去后,湛槿初清了清嗓子,“我怕委屈了你,我们没办法像大哥和砚泽他们那样成婚,只能是我娶你为后。” 贺南泓叹了口气,“我不在意是不是嫁娶,在意的只是你这个人。当年的承诺我一直记着,就等着找你兑现。” 他们本是最先在一起的,到了如今婚事反而落在了后面。 秦睦与宣润去年年末也成了婚,婚后的两人更加如胶似漆,就连进宫与他们商讨事情时也黏在一起。 那恩爱模样,着实令贺南泓眼热。 就连木头脑袋林斯都开了窍,在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将阿四拐回了自己的宅院。 阿四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偷偷喜欢了林斯这么些年,人家却一直傻乎乎的把他当弟弟。 这林斯也争气,自己突然就悟了,不出一日便将自己的心意告知了阿四。 安九与齐愿景也越来越甜蜜,安九脸上的笑意时时挂着,那浑身的幸福和甜蜜掩都掩盖不了。 湛槿初也放下了碗,“我们成婚好不好?” 他的眼里皆是笑意,这些年来,他其实日日都有想他和贺南泓成婚之事。 战事刚结束的那年,贺伯父与贺二哥二嫂丧期未满,他们成婚的事便不能抬上来谈。 而后因为大荆在战事上几乎耗尽国库,战后所有的事务都压在他的身上,贺南泓只是默默地在他身后帮他,丝毫不提成婚之事。 一年又一年,他怕他委屈,他又怕他难做,于是这事便越拖越久,就到俩人心里都着急。 “好!”贺南泓回答的十分干脆。 立后是一件大事,皇帝已经登基多年,后宫却一直空着,可急坏了一大群人。 如今皇帝开了口要立后,虽然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这皇后是何人,但心里也多了几分思量。 皇上既然立了男子后,那总要再添些女子进宫。 毕竟皇嗣马虎不得,皇上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添嗣了。 一幅又一幅的画像纷纷往太皇太后宫里去,画像上都是各户名门贵女,各种类型应有尽有,可把太皇太后看得眼花缭乱。 “这些朝臣可真是有意思,不往皇上那送,倒挑了哀家这么个不管事儿的祸祸。”太皇太后阻止了又拿着画像往里送的小太监,无奈地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贺老太太。 贺老太太今日进宫其实便是为了商讨湛瑾初和贺南泓的婚事,她们俩人早就盼着这一日的到来盼了许久,偏偏这俩一直不提。 贺老太太笑得眯起了眼睛,“他们都知晓皇上最是孝敬你,可不就把这些往你这送来。咱皇上哪哪都好,那些个朝臣可不得为自己女眷考虑。” “他们也真是胆大,每年都要提这一回。我记得去年那李大人在朝会上说了一堆话,下了朝南泓提着剑就往他府上去了,听说被吓得病了好些日子。”太皇太后一想到这就忍不住笑意。 贺老太太无奈地笑了,这孩子做事实在欠考虑。他这么做虽然让那些同样有这想法的大臣打了退堂鼓,但自己也被那些言官弹劾了一番。 “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们呐别插手。”太皇太后见老姐妹神游了一下,便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是,咱们好好享福便是。快,来挑挑这些个物件儿,帝后成婚可马虎不得。”贺老太太拿起了内务府刚送来的礼册,指着上面的东西询问太皇太后意见。 转眼间便到了司天监挑选的好日子,京城万人空巷,百姓都带着喜悦的笑涌上街头,都想着为帝后大婚送上自己的一份祝福。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贺南泓一袭红衣策马而行,金色云龙纹样的婚服在阳光下十分亮眼。 湛瑾初在宫门前立着,言官劝了好几次无果后,只能默默退到了一旁。 这是个刚正不阿的老大人,心里已经叹了无数次气。 这皇上实在胡闹,本应该穿的明黄龙袍却变成了红色。这也就算了,自古以来哪有皇帝亲自到宫门口等皇后这一说? 可这都立男后了,如今皇上做出这些事也真是不足为奇 贺南泓远远地便看见宫门那抹红衣伫立在宫门前,这世间再无他人,唯有那让他心心念念的爱人。 驱马停在了离湛瑾初将近九尺的地方,贺南泓下了马,缓缓朝湛瑾初走了过去。 湛瑾初双眼含笑,朝贺南泓伸出了手,让他走过来便能握住。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进了宫门,所有的人都看着那两抹红色的身影渐行渐远,他们的身子紧紧挨着,不留一丝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