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妃狠撩人，邪王宠入骨》 第1章 踏血归来 魏无姜猛地睁开眼，冷汗涔涔浸透了绣着夏荷鱼戏的云锦衫。 狼嚎还在耳边，被利齿生扯的剧痛还在，恐惧还在。 耳边是贴身侍女春芽的声音，喋喋不休：“大小姐喝多了。奴婢扶小姐去歇歇。” 魏无姜只觉得此时脑子痛得差点裂开，无数的记忆在脑子里不停翻滚，刀扎般疼。 魏无姜看着春芽白嫩的脸，用力眨了眨眼。 春芽不是五年前在那件事之后被发卖打发出府了吗？ 自己这是重生了？ 魏无姜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清醒点，可身体一阵阵发热好像有一股力量在叫嚣要突破口。 巴掌的剧痛让魏无姜短暂清醒了。 等真切看清楚一切后，泪水突然不停涌出。 她，魏无姜真的重生了！ 还重生在了她被下药毁了清白，一辈子悲剧开始的这一天！ …… 春芽还在拽，感受到身上席卷而来的无力感，魏无姜不假思索拔下头上金簪在手臂上狠狠一划。 猩红的鲜血冒了出来，她眼底多了几分清明。 丫鬟春芽惊叫一声：“大小姐你疯了？！” 魏无姜轻舔簪尖的鲜血，一股甜香合着血腥味格外明显。 她内心冷笑，果然被下了毒。 前世一碗无色无味的乱神汤让她从七皇子的床上醒来。 从此她魏无姜滑入噩梦般的深渊，而下毒的人竟然是最亲近信任的人。 她阴沉沉地盯着春芽：“春芽，你说你要带我去哪儿？” 春芽是她的贴身侍女。她只见过魏无姜对母亲陈氏唯唯诺诺的样子，从没有见过这副厉鬼索命的样子。 她心虚结巴：“带带……带小姐去歇息。” 魏无姜似笑非笑：“哦？前面不是七皇子的休憩处吗？你想让我和七皇子睡在一起不成？” “说出幕后主谋，我饶你一个全尸。” 魏无姜摆弄沾血的簪子，用最漫不经心的话说着最惊人的阴谋。 春芽被她嗜血疯批的样子吓坏了。 她转身大喊：“大小姐疯……” 她还没喊完人就软软倒了下去。 魏无姜面无表情地收回金簪，然后把手腕的血挤进春芽的嘴里，再把春芽抬进那间本该是她进去的屋子。 她深知乱神汤的药效，血的毒素够春芽去替自己表演一番了。 做完这一切，她快步走到荷花池边。 夏日炎炎，荷花盛开，清香阵阵。 魏无姜提起裙摆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冰冷的池水让她浑身燥热稍稍退了一点。 她静静看着自己手腕的血在池水中渐渐扩散弥漫。一抹冰冷的笑缓缓浮上绝美的脸庞。 她魏无姜前世被利用得彻彻底底。 因为一场阴谋她失去了最敬爱的父亲，失去了最疼自己的大哥，最宠自己的二哥小哥。 她惨遭最爱之人退婚被京城人嘲笑，被万人唾骂。 她被亲生母亲献给给父亲的政敌，最后还被逼替嫁和亲受尽残暴的西戎王长达三个月的凌辱。 到了西戎，她以为自己的磨难已经到了尽头。却不料那只是地狱的开始。 她在大雪天身穿北朝薄裙在军账前跳舞。 她和牛马睡在一起浑身恶臭不堪，和狗争食，状如女鬼。 种种凌辱数不胜数……最后还被西戎善妒的大王妃丢入狼群，生生撕扯尸骨无存…… 魏无姜缓缓闭上眼，感受着重生的力量。 既然老天爷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定要好好报仇！ 一定让那些陷害、污蔑、利用自己的人尝到比她百倍千倍的痛苦才能死去。 …… 魏无姜躲在池水中，直到听到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才浮出水面，佯装溺水昏迷。 “天啊，有人落水了！” “这不是忠勇侯府的大小姐吗？” “这不是七皇子休憩处吗？七皇子是不是遇到了刺客？” 过了一会儿，果然里面有人惊叫：“怎么回事？这丫鬟怎么在七皇子的床上？” 魏无姜闭着眼在池水中沉沉浮浮。 她心里冷冷地笑。 戏开场了，而她已经早就编好了话本。 第2章 真假母亲 魏无姜被几位嬷嬷救起来，平放在草坪上。 一道哭嚎声传来：“我的儿啊，你怎么这样了？是不是七皇子对你行了什么不轨之事才让你这样以死自证清白？” 魏无姜此时心中激起一股强烈的恨意。 这是她的好母亲，陈氏！ …… 前世母亲在父亲兵败后，灌药将自己送上父亲政敌的床榻。 她一直以为这是母亲的无奈之举，为了的是保护魏家老小不受牵连。 可是没想到母亲却是早就和政敌左相暗中勾连，编造通敌证据，然后将要救自己的七皇子一党再次拉下马，让她最后的生存机会都被抹灭。 如果陈氏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也就罢了。 可陈氏是父亲的原配夫人，是自己的亲娘啊！ 为什么她要这么害自己的女儿，害了魏府一家？ 这是她前世想破脑袋都想不通的疑点。 现在她重生完美避开这场阴谋，陈氏却还在不予余力地利用她的清白抹黑七皇子。 不过不管母亲陈氏为了什么目的，她都得先把这一关过了。 魏无姜正要睁眼。 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一字一顿清晰地打断陈氏的哭嚎：“侯夫人，你哪只眼睛看见七皇子对令千金图谋不轨？再说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先救你亲女儿好问问吗？” 陈氏的哭声被这男人一打断顿时讪讪。 那声音清越如龙吟凤鸣，矜贵无比。 魏无姜只觉得万分熟悉却想不起是谁。 她脑子又剧烈痛了起来。 不能等了。 魏无姜先是咳嗽两声，迷茫看了一眼四周然后扑入陈氏的怀里。 她用周围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哭诉：“母亲，救我，女儿被春芽推入荷花池中想让女儿溺死！” 陈氏打断她的话，“不可能，春芽怎么会这么做！” 魏无姜双目含泪，“春芽想要攀附七皇子，让女儿带她去。女儿不肯，春芽突然拔了女儿的簪子逼着到了这里。女儿想要阻止反而被她刺伤。她还把我推入荷花池中想让女儿死无对证。” 她本就生的极美，这哭得梨花带雨，更令人心生怜惜。 四周的人恍然大悟。 而这时院内也有了动静。 “砰”地一声，衣衫不整的春芽被一位年老的太监带几位侍从丢了出来。 众人看见这老太监顿时战战兢兢。 这老太监是宫正司的总管太监——高总管。 宫正司是什么地方？是个人进去就出不来的地方。 这还不是宫正司最令人恐惧的，令人恐惧的是背后执权的人——手段狠辣却常年养病在深宫的九皇子睿王。 众人战战兢兢，不明白七皇子的事怎么惊动宫正司出手。 高太监冷冷说：“七殿下已回宫。尊睿王口谕：这贱婢趁七殿下休憩冒犯皇子天颜。问清缘由即刻杖毙了！” 陈氏赶紧跪下：“请公公禀报睿王殿下，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高太监面无表情：“侯夫人，令千金刚才的话咱家已经听见了。是非曲直定会如实禀报给睿王殿下的。睿王知晓也就等于圣上知晓了。” 话到了这个份上，身为侯府夫人的陈氏不得不发话了。 她恨恨瞪了地上被打得吐血的春芽，咬牙忍痛说：“来人，贱婢春芽冒犯七皇子，拉下去……杖毙！” 春芽挣扎地向陈氏伸手：“夫人，不是奴婢……是小姐……” 一旁低头哭泣的魏无姜突然扑过去抱着春芽：“春芽我平时待你不薄，你竟然做出这种事。可是我也不忍心你死啊……母亲你放过春芽吧，求求你！” 陈氏眼中流露欣慰，果然是自己培养的好女儿，知道这个时候得有个台阶下。 她正要说两句把春芽带走问话。 突然魏无姜惊恐地看着怀里的春芽：“春芽，春芽！你怎么了？你怎么那么傻自尽！呜呜呜……” 陈氏大惊看去，地上的春芽双手紧握一根金簪，簪尾直直插入胸口。 春芽断气了，一双眼像死鱼眼一样瞪着天上。 四周猛地静默了。 高太监扫了一眼春芽的尸体冷冷说：“既然贱婢已畏罪自裁，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他深深看了一眼魏无姜，说：“魏小姐受惊了。” 他说完在一堆太监宫女的前呼后拥下离开了院子。 看热闹的人也跟着走了。 院子空荡荡的，只剩下魏家母女二人。 陈氏眼里都是疑惑。她不明白怎么还好好的春芽突然就自尽了呢。 陈氏猛地看向哭得凄惨的魏无姜。魏无姜一副被惊吓过度的样子不停哭泣。 陈氏随即狠狠打消自己的念头。 不可能！ 自己培养了十六年的傻白甜女儿连蚂蚁都不敢踩死，不可能杀人。 陈氏沉默了一会儿问：“阿姜，你看见春芽自尽怎么不阻止呢？” 魏无姜怯怯拉开衣袖，露出狰狞的伤口：“母亲，女儿金簪被春芽夺走，还被伤得这么厉害。女儿没力气阻止。” 她说完抱着春芽的尸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春芽，你从小与我情同姐妹，就算是犯了天大的罪也不该死啊。是我的错，我没拉住你……” 陈氏皱眉盯着地上浑身是血的魏无姜。她心中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她感觉这个从小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女儿变了。 但怎么可能呢？ 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就算是被她识破了也不可能做出这么周密的计划。 陈氏心中烦躁，对魏无姜说：“快起来随我回府。母亲还有话要问你。” 魏无姜站起来，忽然她虚弱一踉跄。 她伸出手向着陈氏，带着意味不明的哀求：“母亲，我走不动。你扶我一把。” 陈氏犹豫伸手，突然又缩回手。 陈氏冷冷说：“你在这里待一会儿，我让嬷嬷扶你。”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魏无姜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唇边勾起冷笑。 呵呵。 把亲生女儿送上政敌床榻的女人哪有什么母女之情？ 以前总觉得陈氏对她严厉是很铁不成钢，所以自己从小到大卯住劲学遍琴棋书画以博母亲一笑。 可得到的是永远不满意不够好，只要有一点错轻则叱责，重则家法伺候。 以至于培养出她前世怯懦不敢反抗的性格。 她上皇后办的女子学堂还得依母命为华阳公主当狗腿。 替她写课业，替她挨罚，替她蒙面上台献舞一曲博得才艺双绝的名声。 如今她想明白了。 虎毒尚且不食子，亲生母亲怎么可能会对孩子没有一丝丝的母爱？ 除非，她不是自己的母亲！ 第3章 当断则断 魏无姜冷冷撕下一块布简单包扎下手臂的伤口。 “当断则断，好狠辣的心肠。” 那道冰冷的声音又突然响起。 魏无姜猛地循声望去，可院子西北角除了一株开满梨花树外，鬼影子都没见到。 她慢慢吐出一口气：“阁下是谁？”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众目睽睽之下杀了春芽。这份胆量和脑子很不错。” 魏无姜冷冷道：“阁下错了，春芽是畏罪自尽，与我无关。” 那人笑了笑：“看来人人都说忠勇侯府千金魏无姜木讷懦弱，是个木头千金。这传言恐怕是假的。” 魏无姜不愿意留在此处，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那人低笑：“有趣，有趣……” …… 魏无姜回到家中，还没换好衣服就被两位嬷嬷架着到了祠堂跪着。 祠堂上母亲陈氏脸色严厉，四周都是令人胆寒的家法刑具。 如果是前世的魏无姜定会吓得花容失色，还没动家法就先跪着承认自己错了。 而现在魏无姜虽然跪在地上，背脊却是挺得直直的。 母亲陈氏一拍桌子厉色喝道：“孽女！一场赏花宴怎么怎么会变成春芽惨死，侯府被人嘲笑？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魏无姜低头委屈：“母亲，事情经过我已经讲清楚了。母亲难道不信我？” 母亲陈氏走到她面前，眯着眼仔细盯着魏无姜。 她问：“你说不说？” 魏无姜面无表情：“女儿都说了，只是母亲不信而已。” “啪”的一声，魏无姜被母亲陈氏扇得倒在地上。 撑在地上手腕伤口裂开，血又汩汩流了出来。 母亲陈氏再次呵斥：“你说不说！” 魏无姜心中冷笑。 她猜的没错，春芽果然是母亲陈氏的眼线心腹，也就是说那碗无色无味的乱神汤就是母亲陈氏指使她下的。 现在事败了，陈氏恼羞成怒了。 “住手！事情还没问清楚怎么能打姜儿？！” 一位相貌威武的中年男人甲胄未脱就匆匆走来，在他身后跟着同样穿着甲胄，满脸是汗的大哥和二哥。 魏铁军今天听到了国公府上发生的事，又听说自己疼爱的女儿受伤。他甲胄都没脱就匆匆从军营赶回府。 魏无姜看见疼爱自己的父兄，一想到前世他为了自己将功折罪心切，冒领圣命战死沙场就心如刀绞。 她跑过去抱住父亲魏铁军放声大哭。 在外人看来她这是看到救星来了委屈哭了。可只有魏无姜心中清楚，能再见活生生的父亲有多难得。 魏铁军有点诧异这个平时乖巧隐忍的女儿怎么哭得那么惨，再看看她手腕上的伤，顿时大怒。 “都没看见姜儿受伤了吗？还不快请大夫包扎。” 两个大哥也围了过来，满脸心疼：“小妹疼不疼？谁划伤你的？哥哥替你出气去！” 魏无姜被父兄包围着，久违的温暖袭上心头令她更加泪水涟涟。 她心中暗暗发誓。 不管怎么样，这次一定阻止父亲去领命征讨西戎。 五万铁云军命丧马原坡无一人生还，一定有人安插奸细。 前世的兵败，是一场惊天阴谋！ 第4章 事有蹊跷 就在父兄们对魏无姜关切的时候。 陈氏严厉的声音骤然传来：“夫君，我还没问清楚事情经过。你不可以随意纵容姜儿。” 魏铁军皱眉：“夫人，事情不是早就清楚了吗？姜儿是被春芽胁迫去了七皇子的院子，再说冒犯七皇子的人是春芽又不是姜儿。” 他心疼摸着魏无姜被打肿的脸，怒气沉沉对陈氏说：“一个攀龙附凤的丫鬟；一个是亲生女儿。孰轻孰重，你怎么反着来？” 陈氏脸色阴沉：“这件事必有蹊跷。我只是想弄清楚真相。” 大哥魏无清赶紧求情：“母亲，就算事有蹊跷还是让姜儿把伤口处理好。姜儿今天还落水了，万一风寒发热了怎么办？” 二哥魏无崖也求情：“母亲，姜儿一直很胆小乖巧。她断断不可能想去攀附七皇子的，倒是春芽平时伶牙俐齿，难免她有别的心思。” 父子三人的围攻下，陈氏的脸越来越黑。 魏铁军心中恼火。 他平时十分敬重原配陈氏，府中大小事务都让她打理。 但他总觉得陈氏对唯一女儿魏无姜十分严苛。 他曾说过陈氏几次，但奈何自己军中事务繁重，无暇顾及家里。 陈氏对魏无姜打骂或者是动用家法他常常是事后才知道。 今天魏铁军亲眼看见女儿手臂鲜血横流，再看看陈氏竟然直接让女儿带伤跪在祠堂中受罚。 父亲护犊子的天性令他对陈氏的做法十分反感。 大厅的气氛凝重。 陈氏还想发作，身边脸色一位长相刻薄的嬷嬷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 陈氏这才冷冷说：“好吧。这事就先搁置，我改日再问。春灵带你们小姐下去更衣梳洗，然后请个大夫上药。” 她说完带着一众嬷嬷丫鬟面无表情走了。 魏铁军心疼看着魏无姜苍白的小脸，赶紧让人将她扶回房中。 一番梳洗上药，魏无姜打发了身边的丫鬟直接到了父亲的书房中。 魏铁军正对着军行图沉思。 魏无姜想起前世他兵败，头颅被西戎王王挂城墙曝晒整整一个月，心头就涌起剧痛。 她哽咽喊了一声：“父亲。” 魏铁军惊讶地看着她前来：“姜儿怎么了？是不是你母亲打疼你了？你不要放在心上。你母亲向来严肃，出了这件大事她可能担心你名声有损，所以才……” 魏无姜哽咽：“父亲，是春芽害我。” 她把前后经过说了，略去自己杀了春芽。她只说自己发现汤中有异常骗春芽喝了，才导致春芽非要去七皇子处。 魏铁军越听越是心惊：“乱神汤？这是很难配置的大内禁药。春芽小小丫鬟怎能拿到？” 魏无姜狠狠撕开手臂的包扎，挤出血来。 她说：“乱神无味汤虽然无味，但一进入血液中就会形成一股香甜气息。父亲闻闻就知道女儿说的是真的。” 魏铁军闻了下，果然闻到了一股甜香。 他脸色变了变：“是谁指使春芽？” 魏无姜立刻跪下，目光凛然：“如果女儿说是母亲指使春芽陷害女儿，令女儿身败名裂，父亲相信吗？” 第5章 风邪入体 “啪”魏铁军一巴掌拍在案上，不敢置信地盯着跪在地上的魏无姜。 他暴怒：“姜儿你胡说什么？你母亲怀胎十月，千辛万苦才生下你。她平时对你虽然严格了点，但这不是为了你好吗？” “你不但不感恩母亲，还怀疑你母亲指使春芽下毒害你？你你……” 魏铁军越说越气，恨不得一巴掌打醒地上的魏无姜。 不过终究是爱女心切，那一巴掌始终落不下去。 魏无姜擦干眼泪，十分冷静道：“春芽是母亲安排给我的。在赏花宴上，我吃的东西都是春芽递来的。而且也是她在我毒发的时候非要把我往七皇子院子拉。” “若不是有人背后指使，一个小丫鬟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事？就算是她做成了又有什么好处？轻则打发卖掉，重则杖毙。春芽图的是什么？” 魏铁军沉默了。 魏无姜继续说：“不管您信不信，女儿做了个梦，梦见一个月后西戎来犯，父亲你冒进领旨，最后兵败……” “别说了！”魏铁军大怒打断魏无姜的话，“今天你说了这么多大逆不道的话，还竟然对行军打仗指手画脚。就算是西戎来犯，仗还没打你怎么知道父亲一定会败？我这日夜训练的五万铁云骑可不是吃素的。” 魏无姜还要再说。 魏铁军已经不想再听。他喝来下人道：“你们大小姐风邪入体，现在胡乱乱语，你们快把她扶回房间去。没有我的准许不许有人探望。” 魏无姜死死拉着父亲战袍下摆：“父亲，我说的都是真的。府中有奸细，军中也一定有奸细。他们里应外合才导致兵败……父亲万万不可以去征讨西戎……” 赶来的大哥二哥听了这话，顿时呆住。 小哥魏无风因为和魏无姜年纪相仿，和魏无姜感情最好。 他赶紧捂住魏无姜的嘴：“妹妹别胡说了。爹爹最忌讳的事你怎么能说呢。仔细爹爹拿军棍抽你。” 魏无姜看着小哥和自己相似的脸，心中更是剧痛。 前世小哥魏无风因为刚年满十六也跟着出征。战场父兄三人都被杀，只有他被俘。 小哥被俘后破口大骂西戎王，结果被割去舌头丢入军营。 他比女人还美的长相在西戎军营里被禽兽不如的西戎士兵当做玩物，饱受凌辱而死…… 前世她听说这事再度昏厥过去。 三姨娘听到这消息当晚就跳了井。而母亲陈氏在那一夜来到她的房间，威逼利诱，将她灌药…… 前世种种凄惨令魏无姜心头更恨。 她盯着父亲暴怒的脸，一字一顿：“父亲，女儿对天发誓今天说的话是真的。若有半句佳话让我下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魏铁军怒极，对下人说：“你们小姐疯了还不赶紧拉下去！” 他说完又厉声对三兄弟和下人道：“今天姜儿说的话要是传了出去，本将军的剑就砍了谁的脑袋！” 兄弟三人只敢应是。下人更是战战兢兢。 过了一会儿，陈氏听到动静前来书房。 魏铁军见是她，下意识皱了皱眉：“夫人怎么来了？” 第6章 终身大事 魏铁军对这原配夫人他更多的是敬重，敬重之外他下意识并不想和她多亲近。 陈氏开门见山就问：“姜儿说了什么？” 魏铁军不愿意说，只含糊敷衍：“姜儿风寒发热，又受了惊吓，胡言乱语了一阵子。” 陈氏皱眉：“姜儿她到底说了什么？” 魏铁军突然怒了：“你这个做母亲的不疼惜自己的女儿身体，非要较真她说了什么胡话？你还是不是她亲娘？” “我倒要问问你，春芽是你安排给姜儿的，怎么就突然跑七皇子的院子？” 陈氏面上一惊，连忙低头：“是，妾身教导下人无方。侯爷息怒。” 魏铁军看着她发髻中的点点白发，心中不忍。 好歹是跟了自己二十几年的原配夫人，就算夫妻情不深，但也不能忘了她平时掌管府中上下几百口人的苦劳。 魏铁军挥了挥手：“春芽既然已经畏罪自尽，这事就这样算了。还好七皇子名声无损，睿王也不追究，不然的话我们侯府真的是大祸临头。” 魏铁军越想越是胆颤。 七皇子可是皇后唯一嫡子，宫中还传言皇上即将立七皇子为太子。如果今天不是春芽是自己女儿呢？ 那势必七皇子会被安上一个淫乱臣女的罪名，彻底和太子之位无缘。 想到这里，魏铁军冷汗冒了出来，看向陈氏的眼神越发复杂。 女儿的话还在耳边。 “如果女儿说是母亲指使春芽陷害女儿，令女儿身败名裂，父亲相信吗？” ……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陈氏是自己的原配，是姜儿的亲生母亲，她怎么会做出这等蠢事？ 陈氏看见魏铁军脸色一会青一会白，还不断冒冷汗。 她上前问：“侯爷怎么了？” 魏铁军避开她的手，岔开话题：“今天侯府丢脸是小事，幸好没铸成大错。不过姜儿也十六了，是时候赶紧说亲把她嫁出去了。” 陈氏微微皱眉：“我还想留姜儿两年呢。” 魏铁军呵斥：“姜儿才貌双全，及笄时媒人都快踏破侯府大门。你却说要多留两年。现在十六，这两年你算算你推掉姜儿多少好姻缘？！” 陈氏低头沉默，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魏铁军越想越觉得女儿的终身大事不能再等。 他大手一挥：“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姜儿的婚事你不急，我这个做父亲的还急呢。我明日就进宫觐见皇上，一来请罪，二来为姜儿求个赐婚。” 陈氏眉心深锁：“侯爷打算将姜儿许配给谁？” 想到未来准女婿，魏铁军满脸笑容：“那当然是天下第一才子白玉衡！” 陈氏失态惊呼：“万万不可！” 魏铁军皱眉：“白玉衡心悦姜儿，几次约姜儿出游踏秋。姜儿也欣赏他的人品。这有什么不可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越发不喜陈氏。 他总觉得陈氏行事怪怪的。难道是刚才女儿的一番话让他多了一层戒备？ …… 魏无姜坐在空荡荡的房中对镜沉思。 她已经把贴身丫鬟春灵，春翠都打发出去，伺候的嬷嬷一个不留。 现在的她无法相信府中任何一个人。 魏无姜理了理前世发生的事。 她现在有九成的证据怀疑陈氏一定是侯府中一颗重要的棋子。而这枚棋子从二十几年前就开始布下来了。 今天她成功逃过名声被毁。 下一步就是阻止父亲征讨西戎。 就算父亲不得不接下旨意，她也要除去那泄露军机的奸细。 要知道行军打仗的行军图等除了皇上和父亲外，外人根本很难得到。 可陈氏不一样。 如果她是奸细，她很有可能想方设法拿到军中机密。 而她怎么揭穿陈氏的真面目？ 府中都是陈氏的耳目眼线，她要找出真相和证据简直绝无可能。除非她有很厉害的本事…… 第7章 发现毒经 想到这里，魏无姜突然想起什么。 她从偌大的书架上拿下一本满是灰尘的书。她拂去尘土，如饥似渴地看了下来。 这书是一本毒经。 讲的全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毒药药性还有怎么下毒杀人的精妙法子。 她当时看了几页就赶紧让人丢在书架最高处，不敢再看。 前世中了乱神汤后。魏无姜突然想起了这本毒经。 她本想自证清白，于是用瓦片割开自己的手腕想要验证自己是不是中了毒。但没想到她的举动却被父亲误以为她想自尽。 父亲越发自责，毅然去冒险领了圣旨征讨西戎。 她眼睛一阵酸涩。 她欠这个家太多。 这辈子，她必定会护好她的亲人揭穿真相！ …… 魏无姜就着烛火仔细看毒经。 在这本毒经中，大内禁药乱神汤竟只是一味比较肤浅的毒药。书中还有各种听都没听过的毒方和设计下毒的法子让人胆寒。 魏无姜一直看了通宵，直到眼皮子打架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好。 她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突然一阵嘈杂声让她回神。 “妹妹，醒醒，大好事来了！哈哈……” 魏无姜刚披上外衣小哥魏无风就闯了进来。 他笑嘻嘻说：“父亲进宫觐见皇上了，要给你请旨赐婚。” 魏无姜大惊失色：“什么？！赐婚！” 魏无风笑嘻嘻说：“当然是成全你和白公子的婚事了呀。” 魏无姜猛地想起。 糟糕！ 她居然忘了自己和白玉衡这人。 不对，前世她没有赐婚，只有和父亲和白玉衡私下的口头婚约。 前世父亲屡次暗示白家要提亲，但白玉衡总以各种理由拖延了过去。 所以前世在赏花宴上的丑事发生后，白玉衡第一时间前来侯府退婚。这无疑火上浇油，更坐实她品行不端。 父亲气得旧伤复发，却无可奈何。 而她当时被关入柴房，听到这消息差点自尽。 而后侯府兵败后，白玉衡就投入左相门下，他完全不顾父亲的提携恩情，一本本的参奏杀人诛心。 圣上本就恼怒，后来下旨以通敌罪名杀了她们魏家几乎满门！ 如此狼心狗肺的人，她怎会嫁给他！ …… 她必须阻止父亲向皇上请旨赐婚。 小哥魏无风以为她欢喜呆了，继续说：“这叫做因祸得福。” 没想到魏无姜脸色铁青：“我死也不嫁白玉衡！” 魏无姜外衣都没披好就跌跌撞撞出去。 魏无姜一路小跑到了父亲的书房，可小厮说父亲已出府进宫。 魏无姜立刻咬牙：“给我备马！我要阻止父亲请旨。” 赶来的大哥和小哥都愣住：“小妹你怎么会骑马？这不是好事吗？你为什么不愿意嫁给白公子？” 魏无姜无从解释。 她咬牙：“大哥，我一点都不喜欢白玉衡。我不想嫁给他！你帮我！” “胡闹！”陈氏严厉的声音传来。 魏无姜看见陈氏那张阴沉沉的脸，心里恨意翻涌。 陈氏到了她跟前，拉住她：“你父亲为你争个好姻缘，你又有什么不满意？” 魏无姜手腕的伤口被陈氏捏得剧痛。 她冷冷看着陈氏：“母亲难道不知道白公子有个小青梅吗？他心悦的人根本不是我。” 陈氏愣了下，手顿时松了。 魏无姜内心冷笑，果然陈氏早就知道了。 陈氏隐瞒白玉衡事的账日后再算。 现在她绝对不会和白玉衡沾染半点关系。 魏无姜看时辰不早，对大哥说：“大哥快送我进宫去阻止父亲。” 大哥为难。 陈氏想找回尊严，喝道：“不许胡闹，就算白公子有什么错处也该你父亲回来再说。” 面对母亲的呵斥，魏无姜无动于衷。 魏无姜拉着大哥的手，眼中含泪，楚楚可怜：“大哥，你难道眼睁睁看着我嫁给一个根本不喜欢我的男人吗？” 大哥毅然道：“好，我这就带你进宫去阻止父亲。白玉衡，哼，以后再找他算！” 小哥立刻说：“用我的乌云踏雪。它跑的最快！” 陈氏大怒：“你们你们……你们都造反了吗？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大哥毅然跪下道：“母亲，这事关姜儿的终身大事。母亲要打要罚等我们回来再说！” 他说着不顾陈氏铁青的脸色，拉着魏无姜快速出了府。 第8章 神秘睿王 到了府门果然小哥牵了一匹神骏的黑马。 魏无姜感激看了小哥一眼。 她知道乌云踏雪是小哥魏无风最心爱的战马。 前世马原坡之战。乌云踏雪身中十箭拼死将主人送出战场才呕血而亡。 可神驹再神勇也救不了小哥，小哥还是被西戎人俘了。 魏无姜顾不上沉浸在前世的悲伤中，由大哥拉着自己上马飞奔向皇宫。 路上大哥一边策马一边夸：“果然是神驹，我们一定会赶上父亲的马车。” 说话间已经到了宫门。 他们还是来迟了一步，父亲的背影在朱红色的宫门之后迅速消失，沉重的宫门在他们眼前次第关上。 魏无姜身子一软，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 大哥懊恼：“要是快一点就好了。” 魏无姜突然向前跑去。 “铿”的一声，三根锐利的箭射在她的脚下。城墙上铁甲林立。 有人怒喝：“来者何人？宫门十丈内贸前必死！” 魏无姜这才想起自己根本无法进宫。 大哥急忙拉住魏无姜。他劝：“小妹你放心，父亲请旨也不一定能成。我和你在这里等父亲出来就行。” 魏无姜咬牙：“大哥，白玉衡此人非良配，他如今瞒着父亲，正亲近左相一派。” 大哥大惊失色：“小妹你胡说八道什么？白公子怎么会是这种人？” 白玉衡是父亲的得意门生，信任非常，如果白玉衡投入左相对父亲来说无疑是重大打击。 魏无姜继续说：“他若对我情深，父亲多次暗示他提亲他怎么不来？” 大哥顿时沉默。 魏无姜一字一顿说：“我绝不嫁给白玉衡！就算死我也要违抗圣命。” “好一个违抗圣命。本王倒是想看看是谁有几条命可以违背天家旨意。” 阴柔的声音懒洋洋传来，如冷涧山泉，冷飕飕的令人心生寒意。 魏无姜往后看去，只见一队玄甲胄的铁骑正护卫着一辆奢华无比的乌木鎏金马车缓缓而来。 六匹流光水滑的白马脚踏镶金蹄，金光闪闪，优雅绝伦。马车很大很重，所行过处留下深深的车辙。 风吹来，是上好的龙涎香。这是皇上才能用的香。 马车和阵仗暗示着这马车里的人身份尊贵无比。 他是谁？ 魏无姜还要再想，大哥魏无清立刻拉着她落马跪下。 魏无姜正要抬头，大哥恭敬抱拳：“忠勇侯府魏家兄妹参见睿王殿下！” 四周死寂，连拉车的马匹都不吭一声。 马车里的人仿佛没听见似的，无形的威压如同水银泻地，无声息地就包围了兄妹两人。 魏无姜没有练过武，只觉得自己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大惊。 这是怎么样恐怖的功法，竟然只要散发出自己的气场就能让人跪伏。 她回头看见大哥额头冒出点点冷汗。 她更是大惊。大哥算是身经血战的小将军，怎么也抵挡不住这种气势压迫？ 睿王是谁？ 她前世为什么没有这个人的记忆？就好像脑子里关于这人的记忆生生被挖走似的。 正当她胡思乱想时，马车中低低传出几声咳嗽。 那咳嗽一声声越来越重，听着就觉得难受得厉害。 终于，咳嗽声停了。 里面的人低低说了一句：“起来吧。” 大哥立刻起身，下意识挡在魏无姜的身前。 魏无姜好奇看向车帘。 玄黑重帘沉沉，根本看不到里面人影。 看不到里面的人，却感觉到里面的人将自己看得一清二楚。 那人的声音阴柔至极：“魏小将军要带着令妹闯皇宫啊。” 他说完又咳了几声。 大哥额上冷汗冒出来：“睿王殿下恕罪，小妹……” 那人恹恹打断：“宫门无令不可进，近者杀无赦。你们不知道吗？” 大哥唯唯诺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人继续说：“不过看在忠勇侯府老魏将军战功赫赫份上，本王可助你们进宫。” 车帘撩起，一只修长秀美至极的手伸了出来。 魏无姜看到这只手顿时惊了。 这只手细瘦，手上没有半点血色，皮肉下隐隐泛着青白。 手指根根如葱白细藕，柔媚异常却又令人觉得其中蕴含恐怖的力量。 在他细瘦的手腕上一串鲜红如血的佛珠宛若活动的一圈血，看久了竟觉得心魂都被吸进去。 魏氏兄妹竟然都被这一只手看得入了迷。 那人懒洋洋问：“不想接？”。 大哥魏无清赶紧恭谨接下令牌。魏无姜这时才恍然大悟，跪地拜谢。 马车从他们身边粼粼而过，不紧不慢，仿佛碾过人的心底。 直到马车入了宫门，魏氏兄妹才不约而同长长出了一口气。 魏无姜问：“大哥，那人是谁？” 魏无清半天才说了一句：“他是比恶鬼还可怕的人。” 说着，魏无风拉着魏无姜进了宫。 第9章 婚事作罢 在半道上，兄妹两人终于追上了父亲魏铁军。魏铁军见两人进宫大吃一惊。 魏无姜顾不上解释，扑通跪下，声泪俱下：“父亲如果要女儿好，就请万万不可以把女儿嫁给白玉衡！” 她说完砰砰磕了好几个头，磕得头都破了，鲜血直流。 魏铁军愣住：“这……” 魏无清愤愤道：“父亲不知道白玉衡另有所爱，他对小妹根本是虚情假意。” 魏铁军吃惊：“怎么可能？！白玉衡他……” 这时长阶传来一道如春风般悦耳声音：“姜儿妹妹，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呢。” 一道雪白的身影翩翩而来。 来人白衣胜雪，姿容如谪仙俊逸潇洒仿佛一挥衣袖就能飞上天上。俗世的尘埃都不能沾染他半分。 他容色如玉，剑眉入鬓，五官俊逸，只是唇薄如刀显得此人生性薄情。但他周身书生气却又很好遮掩了这小小的缺点。 魏无姜看见白玉衡，面上瞬间冷了下来。 前世她定是脑子进了水，竟觉得这矫揉造作的男人值得爱。 一想起自己前世对白玉衡的痴情暗恋，魏无姜此时就想戳瞎自己的双眼再扇自己几个巴掌。 白玉衡含笑走来，先是见过了魏铁军，然后含情脉脉看向魏无姜：“姜儿妹妹，你我婚事……” 魏无姜厌恶垂下眼：“白公子，我正要与父亲说你我有缘无分，这婚事就作罢吧。” 白玉衡一愣，脸色变了几变，想好的托辞就噎在喉中。 他原本根本不想娶魏无姜。 今天听说魏铁军进宫要求赐婚，他赶紧来拦着。 他以为和从前一样说点冠冕堂皇的话就能拖住，但没想到魏无姜竟然直接拒婚。 这不是啪啪打脸吗？ 他白玉衡从来都是女人捧着追着，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拒绝他。 这面子必须找回来。 白玉衡柔声道：“姜儿妹妹昨天出的事我不会介意的。你千万不要拿我们婚事赌气。” 魏无姜听了只觉得恶心得想吐。 白玉衡竟然以为自己是因为差点上了七皇子的床，心有愧疚才来推辞婚事。 他是有多迷之自信？ 魏无姜唇角勾起冷笑：“白公子，昨天的事是我家贱婢的错，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该不会觉得我是因为这点破事觉得配不上你吧？我堂堂忠勇侯府嫡女千金，配你这种没有功名也没有家底的草民，八百个来回还带拐弯的。” 白玉衡再次被噎住。 他勉强挽尊：“姜儿，我是真心想娶你的。” 魏无姜冷冷道：“真心？白公子就不必在我父亲面前演戏了。你演技太差，不会有人给你打赏的。” 白玉衡脸色发白。他脱口而出：“姜儿你怎么这么不可理喻？我哪儿做错了？” 魏无姜似笑非笑：“白公子，我不说是给你留几分体面。你非要问个究竟，大不了我统统都说出来到时候没脸的是你。” 白玉衡闭嘴了。 他心虚了，再也没有刚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了。 一道傲慢的声音传来。 “呵呵，魏无姜你真是出息了。昨天陷害我七皇兄，今天又羞辱白公子。” 魏无姜眯眼看去，只见一队宫女嬷嬷簇拥着一位金光闪闪的少女快速走来。 白玉衡看见来人眼睛亮了亮，上前拜见。 “参见华阳公主。” 魏铁军看见白玉衡这么狗腿，顿时皱了眉。 华阳公主站在玉阶上，傲然看着魏家父女。 她呵斥：“魏无姜，快向白公子道歉。” 魏无姜冷笑：“华阳公主，白公子是您什么人，您这么维护？” 华阳公主噎住了。 她总不能说自己偷偷喜欢白玉衡吧？ 华阳公主立刻呵斥：“来人！魏氏女冒犯本公主，掌嘴三十！” 魏铁军站了出来：“公主息怒。小女自有老臣回去教训。不劳公主费心。” 华阳公主看见魏铁军护着魏无姜，直皱眉头。 她冷着脸：“魏将军，你教女无方，本公主要去父皇面前告状。” 魏铁军不卑不亢：“老臣的确教女无方，不过不用劳动华阳公主了。老臣这就去御书房请罪。” 华阳公主无话可说，气得直跺脚。 魏无姜冷眼看着华阳公主骄横跋扈的样子，心中冷笑。 华阳公主就是贵妃庞氏的女儿。 前世她就是被贵妃庞氏拉着去替华阳公主与残暴的西戎王和亲。 也就是说，前世一大半的痛苦她替是华阳公主受的。 更不提在和亲之前，华阳公主将她视作卑贱的走狗，挨罚挨训都是她替，甚至还要求她蒙面替自己献舞为博取一个才艺双绝名声。 呵呵……魏无姜想起前世，心里恨意翻涌。 华阳公主也是她重生后的仇人。 她将来一定会报复回来的。 场面僵住。 华阳公主下不了台阶，只能气呼呼对白玉衡说：“白公子，我们走！” 白玉衡为难看了下魏铁军。 魏铁军冷然说：“白公子还是去吧。魏家庙小留不住大神。” 白玉衡脸色变了变。 魏铁军这意思就是再也不把他当做门生了。 在一番权衡利弊后，白玉衡跟着华阳公主走了。 等他们离开，大哥魏无清“呸”了一声：“果然是见利忘义的狗！” 第10章 狐假虎威 经过这事，魏铁军算是看清楚了白玉衡的人品。 他对魏无姜说：“为父现在去御书房请罪。姜儿放心，为父军功还不算小，圣上不会降罪我们的。至于你的婚事……罢了，就当为父眼瞎看错了人。” 魏无姜心放下。 她感动：“父亲，是女儿不孝。” 魏铁军慈爱揉了揉她的头，说：“让你大哥带你回去。” 说完，魏铁军昂首阔步朝着御书房去。 魏无姜看着父亲威武的背影，心中越发酸楚。 父亲为她操心太多了，前世她傻傻错过。今生一定要全力弥补。 …… 魏无清带着魏无姜回府。 兄妹两人才刚到大厅就看见陈氏一脸冰冷，而大厅两旁站着两排壮硕的仆妇。 仆妇们手里都拿着一根手臂粗的棍子。 魏无姜心中一惊。 这是要动家法了！ 这么打下去，她不死也半残。 好狠的“慈母心”！ 小哥魏无风从里面冲了出来：“妹妹快跑。” 三姨娘拉都拉不住，嘴里不停求饶：“大夫人息怒！不关风儿的事……” “哐当”大门被关上，如狼似虎的家丁围了过来，还把企图保护魏无姜的魏无风按住。 逃不了，魏无姜反而镇定下来。 她看着陈氏似笑非笑问：“母亲这又是做什么？” 陈氏怒喝：“逆女！还不跪下受罚！今日我不整顿好家风就枉费我当了二十几年的侯府大夫人。” 魏无清立刻跪下求情：“母亲，妹妹只是看破了白玉衡这厮的嘴脸，并不是胡闹。” 陈氏冷笑：“昨天刚死了一个春芽，今天就去大闹皇宫。如果我再不管教我这好女儿岂不是要上天？” 魏无姜冷笑问：“母亲消息好灵通啊，您怎么知道我大闹皇宫？” 陈氏一惊，面上不自然：“你去追你父亲自然是去了皇宫，这很难猜吗？” 魏无姜佯装不懂：“母亲这话好奇怪。大哥与我没令牌怎么进宫去？难道母亲派了眼线眼看着我们进去了？” 陈氏恶狠狠看向魏无姜。 天，被魏无姜聊死了。 陈氏总不能承认自己宫里宫外都有眼线吧？ 陈氏眼神如蛇蝎般毒，阴沉沉说：“姜儿你是不是中了什么邪？平日你对母亲言听计从，怎么这几日如此反常？” 她说着对身边的嬷嬷说：“快去请萨满巫师来为大小姐驱邪。她身上一定有邪祟附体，不然不会如此忤逆我。” 这下魏无清和魏无风都吓坏了。他们哥俩纷纷跪下替魏无姜求情。 只有魏无姜冷然不动。 魏无风急道：“母亲，你忘了萨满巫师驱邪生生把隔壁的阿雅折磨死了吗？小妹从小体弱多病，怎么能经受这么折腾？” 魏无清更是脱下身上长袍，露出刀疤的上身。 他伏在地上咬牙说：“小妹是我带着进宫的，母亲要罚就罚我吧。身为大哥，我愿意替小妹承受一切责罚。” 陈氏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盯着魏无姜。 四目相对，无形的杀气四溅。 魏无姜此时对这所谓的母亲已经彻底死心。 前世陈氏害惨自己，今生又要重来一遍吗？ 做什么美梦！？ 魏无姜突然拿出一块烫金令牌，冷笑：“母亲的好意真是令女儿感动。不过过几天睿王还得招我问话。若是母亲让人伤了我一根寒毛或是让女儿惊恐卧床不起……到时候恐怕睿王会不高兴的。” 巴掌大的令牌龙纹祥云皆镶嵌金丝，乌沉沉的铁木宛若一块镇山铁石。 狐假虎威，今天她赌能用睿王唬住陈氏。 陈氏猛地站起来：“你什么时候见过睿王？！睿王要问你什么话？” 魏无姜说：“睿王说七皇子的事还有些蹊跷，母亲您觉得呢？” 陈氏心虚，脸色白了白。 魏无姜美目沉冷，冷冷和陈氏对峙。 陈氏慢慢收了脸上的怒意。 她不甘心挥了挥手：“一切等你父亲回来再说。” 第11章 清除眼线 一场危机就这样化解无形。 大哥和小哥都长长出了口气。 魏无姜才发现自己后背都是冷汗。 三姨娘拉住小哥魏无风，哭道：“我的儿，你不要惹夫人生气，万一受到连累可怎么办？” 她不停看向魏无姜，眼里都是怨怼。 魏无姜立刻褪下手腕上的金镯子塞给三姨娘：“三姨娘，你放心，我不会让小哥出事的。” 三姨娘拿了镯子不哭了，欢天喜地走了。 小哥魏无风又气又急：“妹妹你怎么东西给三姨娘？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就是个贪财的。” 魏无姜认真说：“她虽然是姨娘，但是却是你亲娘。你让她如此受惊吓，我给点补偿她是应该的。” 小哥魏无风还是生气。 魏无姜心中难过，不想解释。 前世府中的几个姨娘都不算坏，她们平日在宅中也就是寻常斗斗心眼子，贪点小便宜，无伤大雅。 在大是大非上她们拎得门清，不亏父亲平日厚待她们。 魏无姜记得父亲兵败，圣旨下旨抄家的当日。 二姨娘张氏带着庶妹魏无樱吞金自尽。 三姨娘王氏在听闻儿子魏无风受辱而死，当夜跳井。 就连平时号称拥有八百个心眼子的四姨娘黄氏都不肯外逃，只骗说官兵自己收拾细软。 黄氏关了房门，先哄骗女儿魏无雪喝了砒霜，自己再上吊自尽。 她们都是女流之辈，却有忠义。 她们宁死都不愿被贬入官妓，让魏家蒙羞，让死去的父兄蒙耻。 想着，魏无姜眼眶红了。 前世魏家每个人的命运都太惨了，忠君爱国的死无全尸，被迫卷入皇权之争，家人无一幸免。 不，还有一个人没死！ 前世母亲陈氏消失了！ 想到这里，魏无姜的眼泪猛地收起。 现在不是沉浸在悲伤的时候，深种魏家的毒瘤还没拔除，魏家一定还会重蹈前世的命运。 因为离西戎进犯北朝已经不到一个月了。 魏家生死局在这个月她必须扭转。 正在这时，父亲魏铁军回府。 他听说陈氏又要动家法责打亲亲女儿魏无姜，气得差点要与她理论。 魏无姜劝住。她说：“父亲若是疼我，给我拨两位女护卫守在我房门口，让我这几日静心养伤不让任何人打扰，连母亲也不行。” 魏铁军心疼摸了摸她尖尖的小脸，叹了口气答应了。 …… 魏无姜回到房中，丫鬟春灵和春翠要前来伺候。 魏无姜冷眼看着她们，目光冰冷如霜。 她似笑非笑：“春芽陷害我之后畏罪自尽了。我在想下一个害我的人是谁？” 春灵和春翠扑通一声跪下。 春灵急忙赌咒发誓：“大小姐，奴婢绝对不会背叛小姐的！” 春翠更是连连磕头：“大小姐平日对我们犹如亲姐妹，奴婢如果背叛大小姐就天打雷劈。” 魏无姜脸上神色淡淡：“好，我且相信你们。不过这两日为了表示你们的忠心，送来的饭菜汤药你们先尝。还有我要静心养伤，不许任何人打扰。明白了吗？” 春灵和春翠连连答应。 魏无姜将两人的脸色都看在眼里。春灵脸色似乎有点难看，春翠却懵懂的样子。 她记起前世这两丫鬟都被陈氏赶走，是以她无法判断谁才是陈氏的眼线。 经历过前世，魏无姜几乎对身边任何人都失去了信任。 她现在只要利用好这些人达成自己的目的就行。 至于其他的仇人，她等伤好后一一算账！ 魏无姜美眸闪过细碎的寒光，杀气四溢。 第12章 夺命修罗 一连三四天，魏无姜都以养伤的名义躲在房中学习毒经。 她天资聪慧，记忆力超群，几乎是过目不忘。而且能举一反三，在用毒上堪称有天赋。 陈氏几次打发人来让她过去问话，都让门口的女护卫给拦住了。 送来的吃食汤药则由魏无姜先拿银针试毒，再盯着两个丫头先吃。 一个时辰后她们没事，她这才动筷子。 她的反常举动令春灵春翠战战兢兢。 更令她们害怕的是，魏无姜还令她们去买一些稀奇古怪的药物，有不少看着就不是好东西。 买到这些药物后，魏无姜就一个人关在房里捣鼓大半天。 五日后，天气晴。 魏无姜破天荒梳洗打扮得清清爽爽，然后含笑将厨房送来的牛乳燕窝分装三碗，其中两碗分给两个丫鬟。 “这几日辛苦你们了。我这是被春芽害得怕了这才让你们试毒。” “现在我知道你们的忠心，这碗燕窝分你们。将来我们还是主仆好姐妹。” 春灵和春翠感动极了，纷纷道谢。 主仆三人将三碗燕窝都吃了。 突然春灵脸色发黑，捂着喉咙痛苦不堪。春翠满脸通红，脸上迅速起了点点红斑。 只有魏无姜玉手慢慢捏着汤勺搅动自己手里那一份燕窝，似笑非笑看着两位丫鬟。 她笑容如有毒的罂粟，艳丽有毒。 她看着两个丫鬟跪在自己跟前，拉扯着自己的裙摆，苦苦哀求。 魏无姜曼声笑道：“奇怪！明明是同样的燕窝，怎么我吃了没事，你们却中了毒了呢？” 她又叹气：“哎，我竟然忘了。为了试试我的毒厉不厉害，我把毒下在你们碗里。这解药只有一份，所以你们两人只能活一个呢。” 春灵和春翠满脸恐惧绝望。 她们继续哀求。 魏无姜骤然脸色变冷：“现在你们都中了我特制的毒药。除了我没人可以救你们。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谁杀了对方，活下的那个我就给她解药！” 话音刚落，春灵突然拿起针线篮的剪刀拼命向春翠刺去。 春翠吓得连连躲避。 春灵脸色狰狞，神色癫狂。突然她软软倒下，后脖某处插着一根银针。 惊魂未定的春翠急忙爬过来跪在魏无姜面前不停磕头求饶。 魏无姜面无表情把瓷瓶丢给她。 春翠赶紧吞下解药。 神奇的，不到一会儿她就恢复如常。 魏无姜这才冷声说：“春灵心狠手辣，第一时间拿到杀人利器。这种人留不得。所以你暂时通过考验了。不过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仁慈的草包大小姐了。你若将来背叛我，我要你尝到比今日百倍千倍的痛苦。” 春翠急忙跪地：“大小姐放心，春翠就算死也不敢背叛大小姐。” 魏无姜面无表情：“你把春灵抬回她的房里。对外说她着了风寒。记住了，过几日你会禀报管家说春灵风寒加重，药石无灵，突然暴毙。” 她说最后四个字的时候，春翠浑身打了个寒颤。 如果自己为了求生和春灵互殴，恐怕现在自己和春灵一样躺在地上，最后结果是一起死。 好可怕的心机！ 这是她从前那怯懦的大小姐吗？ 魏无姜看了看天色，眯了眯眼：“是时候该出去溜达了。” 春翠怯生生：“要不要禀报大夫人一声？大夫人说过……” 魏无姜冷冷看了她一眼，春翠吓得赶紧闭嘴。 “记住，以后这府的女主人只有我一个，魏无姜！” 第13章 白莲本莲 魏无姜坐在车厢让马车往城南走去。 前世她记得白玉衡的小青梅沈园就住在城南的乌衣巷。 她今天就是去会一会这沈园。 前世沈园深的白玉衡信任，白玉衡则靠着沈园的长袖善舞巴结了宫中贵人，还一次次将自己的名声抹黑到底。 重生一次，她怎么会这深藏不露的白莲花继续藏着呢？ 敌人当然是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才好玩。 …… “大小姐，到了。”车夫提醒。 魏无姜扶了扶鬓边的步摇，整了整身上这一身价值百金的锦云纱，这才婷婷袅袅下车来。 她的到来令整条巷子瞬间令人觉得破烂不堪。 魏无姜顺着记忆慢慢往前走。 她一边走一边对春翠叹气：“哎，听说宫里有一位老绣娘住这里，也只有她会失传已久的双面绣。如今宫中皇后娘娘寿辰将近，我想绣一副百鸟朝凤图作为献礼。如果找到那绣娘，我愿出百金。” 很快，乌衣巷就传遍了在这里深藏一位会双人绣的老绣娘的消息。如果找到了不但有丰厚的赏金，还有机会在皇后娘娘面前露脸。 …… 不到半个时辰一位素衣俏丽的女娘就怯怯站在魏无姜面前。 她身形纤薄，腰肢不盈一握。未施脂粉的脸上双眸明媚，充满着没有见过世面的清澈愚蠢。 魏无姜笑了。她知道面前的沈园不过是伪装的小白莲。 能让野心勃勃的白玉衡心甘情愿当裙下之臣的小白莲，不是一般人物。 沈园怯生生：“魏大小姐你要找的人是我娘。” 魏无姜的吃惊恰到好处：“原来是你娘啊！太好了！” 她握住沈园纤细的小手，如获珍宝：“我真是有福气。” 沈园偷看了一眼魏无姜头上的珠翠和身上的华服，眼底的羡慕怎么都藏不住。 魏无姜心中冷笑：她当然知道那个老绣娘就是沈园的老娘。 沈园如果不是有这一手绝技，白玉衡又为什么留她呢？ 现在她抢在了先机，看白玉衡没了沈园这张牌要怎么玩。 她想着，一抬手。春灵就双手捧着红布包着的银子。 沈园圆溜溜的眼睛亮了。 这辈子她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不过沈园果然有两把刷子，面对重金诱惑十分淡定。 她推辞：“魏小姐，无功不受禄。” 魏无姜立刻黯然：“看来沈姑娘是不相信我们侯府的诚意了。” 沈园踌躇：“不是……” 这时外面传来了白玉衡气急败坏的声音：“阿园，你别听她的鬼话！” 大门外，白玉衡气喘吁吁赶来，斯文的仪态全无。 沈园看见白玉衡，欣喜：“玉衡哥哥！” 白玉衡赶紧把她拉在身后，怒视魏无姜：“魏小姐，你我既然无缘分，为什么还要来这里为难阿园？” 魏无姜故作不安：“沈姑娘可是我花了重金请来的绣娘，我怎么会为难她？” 她花容黯然：“是我的错。我竟不知道白公子与沈姑娘认识。让白公子以为我是因为婚事不成迁怒无辜的沈姑娘……” 她说着抬袖擦泪，泫然欲泣的样子惹人怜惜。 四周围观的人纷纷同情她。 “看这样子分明是这姓白的脚踏两条船，辜负了魏小姐。不然怎么婚事不成？” “沈姑娘看样子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啧啧，男人啊。” “忠勇侯为人正直，为国为民，他不认可的女婿肯定有问题。” “他竟然污蔑魏大小姐是因为嫉妒为难沈姑娘，这红口白牙造谣真是随口就来啊。” “……” 白玉衡愣了下。 沈园低声说：“玉衡哥哥，魏小姐来找我当绣娘给皇后娘娘绣贺礼呢。她没有为难我。” 白玉衡立刻说：“你别信她的鬼话。她只是诓骗你去府上受苦。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乌衣巷里，等我功成名就之日就会接你出去。” 沈园听了嘴角不耐烦撇了下。 她的动作很细微，不过却被魏无姜眼尖看到。 魏无姜故意环视了一圈四周破破烂烂的木屋，叹气：“白公子，这地方这么不好，怎么能委屈沈姑娘这种清水出芙蓉的清秀佳人呢？你就不怕她出意外？” 白玉衡俊脸阴沉沉的：“魏无姜，你这是在威胁吗？我就知道你下一步要对付阿园。” 他对沈园说：“阿园你别怕，我一定会护你周全的。” 魏无姜听了，委屈道：“罢了，既然白公子不同意沈姑娘去侯府，那我就告辞了。” 她说完示意春灵拿走那包银子。 果然，沈园的脸上掠过痛心。她悄悄扯了扯白玉衡。 白玉衡俊脸僵着。他当然也看到了那一包银子。 他心中暗恨。如果是从前这包银子定是自己的。可恨一向怯弱木讷的魏无姜竟然开窍了，婚事告吹，现在根本没有人资助他了。 想到这里，白玉衡的脸色更加难看。 魏无姜走了几步，突然又回头。 白玉衡以为她对自己情根深重，依依不舍，脸色立刻有了几分得意。 他高傲抬起下巴：“魏小姐，我知道你对我一往情深，但奈何我深爱阿园，实在是辜负了魏小姐的深情。你侯府虽财大气粗，权势滔天，但却也不能左右我对阿园的一片心意。” 第14章 拱火拆婚 魏无姜笑了笑：“白公子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呢？我与沈姑娘一见如故，我是想和她告辞而已。” 白玉衡脸上顿时尬住。 魏无姜让春灵拿出一个匣子，亲手递给沈园。 她美目灼灼，充满了诚意：“沈姑娘，我与你一见如故。我还是希望你能入府帮我绣贺礼。要知道这可是呈给皇后娘娘面前，如果绣的好的话，你也许能进宫得皇后娘娘赏赐……” 进宫？！ 沈园眼睛顿时亮了。 精明的白玉衡怎么看不到沈园的异样？ 他立刻大声说：“阿园，你别忘了你我之约。” 沈园又犹豫。 耳边传来魏无姜柔柔的声音，带着无尽的蛊惑：“沈姑娘，如果男人只是给你承诺却迟迟没实际行动，你浪费的可是青春和举世无双的绝技啊。” 沈园摇摆不定。 魏无姜心里冷笑。 一个是在皇后面前露脸进宫的大好机会，一个是白玉衡虚无缥缈毫无实质性的画饼。 当然是第一个饼更大。 她现在就等沈园权衡利弊做出选择了。 想着，魏无姜突然又说：“白公子，这次秋试你有几分把握金榜题名呢？” 白玉衡顿时噎住了。 魏无姜轻声叹气：“白公子才华横溢，定是很有把握考上状元。不过……” 她故意留了半截话不说。 白玉衡又气又急，当下就口不择言：“魏无姜，你别拿这威胁我!秋举是靠才学不是靠关系。就算侯爷不支持我，也有贵人支持我。” 魏无姜似笑非笑：“哦？哪位贵人这么厉害竟然能保你金榜题名？” 白玉衡闭嘴了。他发现自己差点说漏嘴了。 沈园不是蠢人，立刻了白玉衡失去了魏家的支持。 她对白玉衡低声说：“玉衡哥哥，魏小姐十分有诚意，要不我就去侯府待个几天……” 白玉衡气急败坏：“不许你去！你给我乖乖待在这里。” 沈园从没有被白玉衡这么当众呵斥过，立刻眼眶就红了。 魏无姜加了一把火：“白公子，沈姑娘与你有婚约吗？不然你是无法限制她想去的地方的。” 白玉衡干脆撕破脸，拉住沈园：“阿园，跟我走。” 他拉着沈园就要离开这地方。 身后传来魏无姜幽幽的叹气：“唉，原来白公子对沈姑娘如此维护，不知道华阳公主知道后会不会伤心。” 白玉衡的脚步僵住了。 沈园立刻警觉：“华阳公主？！玉衡哥哥，华阳公主喜欢你吗？” 白玉衡俊脸铁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想否认又怕话传到了华阳公主耳朵里，自己向上攀附的路子就完蛋了。 可现在那么多人看着他又不能立刻给沈园解释。 沈园见白玉衡不回答，立刻明白了。 她挣脱白玉衡的手，可怜兮兮地问：“玉衡哥哥，你说了金榜题名后就会娶我为妻，你发了誓的。” 白玉衡虎着脸：“阿园，我等会给你解释。我们先离开这里。” 沈园不走了，泪水珍珠般掉下来：“从前你说魏家资助你，所以你不得不对魏小姐逢场作戏。现在华阳公主是怎么回事？玉衡哥哥，你当真忘了你我的山盟海誓了吗？” 白玉衡此时内心恨不得把魏无姜生拆了。 要不是她在旁边煽风点火，威逼利诱，沈园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闹情绪？ 他没了耐心，对沈园怒吼：“闭嘴！我什么时候和你有山盟海誓了？我只是可怜你无依无靠，收留你们母女两人在京城。你老娘的棺材钱还是我出的呢！” 沈园被骂得狗血淋头。 她随即大哭：“白玉衡，你当初甜言蜜语许我终身，其实就是看中我的绣技。你天天和我说要我怎么巴结宫中贵人。现在你全不认账了。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白玉衡越听越心惊，眼看着沈园要把他的目的都吐出来。他恨不得立刻杀了沈园。 “啪”他狠狠一巴掌回打了沈园。 这一巴掌当真是狠又绝，把沈园打得跌在地上口吐鲜血。 围观的人顿时哗然。 男人打女人，这还是第一次见！ 魏无姜眼皮连跳都没跳一下。 啧啧，这一对在前世还是此生挚爱呢。 现在打脸来的那么快，简直超过她的预料。 地上的沈园怨毒地盯着白玉衡，口齿不清地骂：“白玉衡你这个斯文败类，你竟然打我！我告诉你……今日我不拆穿你的真面目就不是我沈园！” 她拉住魏无姜的长裙下摆，哭哭啼啼：“魏小姐，你可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了吧？我可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他诓骗我一生一世一双人，让我为他做绣活巴结贵人。他还许诺娶我为妻。他说他对你都是逢场作戏，都是假的，等考上功名就会抛弃你。呜呜呜……他骗了我，也骗了魏小姐你啊！……” 魏无姜佯装震惊，美眸含泪。 她盯着白玉衡，哭道：“白公子，我以为你只是心有所属，没想到你居心如此恶毒。亏我父亲这么多年一直资助你，帮你引荐，帮你入太学拜访名师……” 她泪水不要钱地落下：“我和沈姑娘都被你骗了！” 人越来越多，议论声也越来越大。 白玉衡被堵在院子里，脸色越发难看。 魏无姜扶起沈园，“沈姑娘别哭了。我当然相信你不相信他。他今日能打你，明日还不提刀杀了我？” 沈园似下定了决心：“只要魏小姐肯收留我，我给魏小姐做牛做马都愿意！” 沈园彻底绝望了。 一个魏无姜她还有信心能碾压，毕竟魏无姜在外的名声是木头千金，胆小怯懦。 可如果情敌是华阳公主，她连给对方提鞋的资格都不配。 魏无姜立刻把那包银子塞进沈园的手中：“好妹妹，我不要你为奴为婢。我们都受人蒙骗，我收你做干妹妹！我发誓你若和我回府，你我同吃同住一定不会亏待你。” 白玉衡听了气得简直要吐血。 他破口大骂：“魏无姜，你无耻卑鄙！你挑拨离间！” 魏无姜冷笑：“白公子，如果你对沈姑娘是真的，你敢当众发誓娶她为妻吗？如果你敢，我二话不说立刻打道回府。” 白玉衡气焰一下子灭了,闭嘴不敢吭声。 沈园脸色灰白。她明白魏无姜的话是真的。 这白玉衡一定是暗中勾上了华阳公主。 想到这里，沈园突然叫了一声一头撞上白玉衡的肚子，口中喊：“我不活了！姐姐，为了你我就算与这斯文败类同归于尽我不后悔！！” 白玉衡被她一撞，差点摔个踉跄。 他怒了，一把薅住沈园的头发又给了她几巴掌。 乱了！都乱套了。 魏无姜冷眼看着两人不顾斯文体统地厮打，等到他们打得鼻青脸肿，披头散发这才让人拉开。 白玉衡鬓发散乱，脸红耳赤，狼狈不堪。沈园更是衣衫凌乱，脸颊红肿得像猪头。 魏无姜扶住沈园，冷冷对白玉衡说：“白公子，我与你本是清白，现在更是一刀两断，各自安好吧。” 她说完，让人扶着沈园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白玉衡则在众人的嘘声中被赶出了乌衣巷。 第15章 西子捧心 魏无姜把沈园安排在自己闺楼旁的洛云阁。 她的举动终于让隐忍多日的陈氏再也忍不住。 正当她安置好沈园，陈氏带着几个壮硕的嬷嬷气势汹汹来到了她的院子。 两位女护院拦住。 陈氏高声骂：“都给我滚开！我是府中大夫人，我女儿的院子竟进不得了？！” 无人搭理。 陈氏咬牙：“给我打进去！我今日倒要看看我的好女儿现在变出了什么三头六臂。” 一会儿，外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 魏无姜对镜悠然卸妆。 身边的春翠惶惶不安：“大小姐，大夫人要打进来了。” 春翠的脸色发白，浑身颤抖。看样子她是真的怕极了陈氏。 魏无姜卸下最后一支金簪，这才悠然抬头：“怕什么？不是有女护院吗？打几个粗苯仆妇还是可以的。” 春翠大着胆子劝：“大小姐，要不要出去看看？毕竟那是大夫人……” 魏无姜朱唇边勾起丝丝冷笑。 是啊，这该死的孝道。 她虽然千万确定陈氏一定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但名义上陈氏还是自己的母亲。 今天如果不妥善解决，恐怕陈氏就会到处扬言她忤逆长辈。 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她魏无姜就别想出头了。 魏无姜懒洋洋站起身：“走吧，去瞧瞧。唉，让母亲这般生气，我真是自责无比。” 她一身素白衣衫，脚不沾地地翩然走了出去。 到了院门口果然看见满地打滚喊疼的仆妇，就连平时端庄的陈氏鬓发歪斜，步摇都要掉下来了。 魏无姜佯装大惊。她如一朵白云迅速飘了过来，陈氏还没反应过来，她一下子扑在了地上。 魏无姜痛哭：“让母亲这么生气！女儿罪该万死！” 她说着边捶地边咳出血来。 陈氏一下子懵了。 魏无姜伸出手，掌心一片殷红都是血色。 她气喘吁吁看向陈氏：“母亲，女儿这几日养病没半点起色，反而落下咳血之症……女儿害怕这病会过了病气给母亲，是以不敢去见母亲。” 陈氏在呆愣过后，立刻反应过来。 她大怒：“你这个孽女，你今天还去乌衣巷去接了个来历不明的绣娘沈园。现在说自己要死了，你当我是个傻子不成？” 魏无姜双目无神，拉住春翠的手。 她哭着说：“春翠，我就告诉你母亲不信我生病。今日出去请沈姑娘只是为了母亲做最后一件事……没想到母亲还是不信我……” 她说完连连咳嗽，吐在地上的都是点点血迹。 陈氏惊疑不定，自己女儿当真得了咳血之症？ 春翠低头发抖：“回大夫人，自从小姐养病后就郁郁寡欢，她……她说那日春芽得罪了七殿下。她生怕皇后娘娘怪罪下来。于是想找失传的双面绣为皇后贺寿……” 她说得结结巴巴。 魏无姜捂住她的嘴，哀泣：“春翠你别说了。母亲是不会相信我的。我这无才无德的女儿死了最好。不过如今沈姑娘找到了。就算我去了，母亲也可以让沈园继续绣贺礼。我也算是死得瞑目了。” 陈氏被这魏无姜这一通神仙操作给彻底搞懵了。 她迟疑问：“你当真是为了我？” 魏无姜唇边血迹宛然，凄然一笑：“母亲，女儿请沈姑娘绣贺礼一为了向母亲请罪，二为了我们侯府的荣耀啊。” 陈氏皱眉：“你孝心我知道了。只是你好好的为什么会咳血？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魏无姜不语。 陈氏意识到了什么，立刻退后好几步。 她捂住口鼻，对下人说：“快去请大夫，问问是不是得了……肺痨！” 陈氏说完顾不上惩罚魏无姜急匆匆走了。 地上还在嚎叫的仆妇们一个个也都见了鬼似的跑了。 肺痨？！ 这可是会传染的！ 魏无姜看着她们落荒而逃的身影，心里冷笑。 为了防止像前世一样被母亲将自己不断送上皇子的床，她给自己下了点小毒。 这种毒叫做西子捧心。只要她故意咳嗽，就会有红色类似血液从嘴里吐出。 当然前期必须喝多点水，不然“血”就吐的不够多了。 春翠小心翼翼地扶起魏无姜。 魏无姜面无表情擦去唇边的“血迹”，淡淡说：“紧闭院门，除了吃喝，一律不让人进来。” 春翠问：“大夫人请的大夫呢？” 魏无姜笑了笑：“既然母亲如此关心我，就好好让大夫看看我的病。也许是肺痨，也许是别的病呢？总有一种病能让母亲大人满意。” 春翠头也不敢抬。 魏无姜看着缓缓关上的院门，笑得冰冷。 和她斗？！ 有了毒经加持和前世血泪换来的经验。 这冒牌母亲，她要她死得很难看！ 第16章 暴打渣男 府中，闺房中。 大夫隔着纱帘把脉了半天，沉吟：“大小姐的脉象时强时弱，气血有点亏损，但是肺气还是充足的看起来不太像是肺痨。” 从军营赶来的魏铁军急忙问：“不是肺痨怎么会咳血呢？” 这可把大夫问住了。 床上魏无姜轻咳两声，虚弱地说：“父亲，也许女儿只是这几日忧思过重，伤到肺气了。” 大夫听了立刻说：“啊，对对对！令爱遭受精神重创，忧思过重，气急之下咳血也是有的。” 爱女心切的魏铁军立刻说：“那赶紧治啊！大夫多贵的药都开，千万务必要让我女儿好起来。” 半躺在床上的魏无姜眼底浮起感动。 父爱如山，当真是不掺一点假。 魏无姜柔声安慰魏铁军：“父亲，女儿没事的。休养一阵子也许就好了。大夫说不是肺痨呢。” 魏铁军立刻道：“当然不是那晦气的病！我女儿身子康健得很。从今日起，我多给你拨四个女护卫。你母亲若有什么说的，让她来找我。” 魏无姜感动：“多谢父亲。” 魏铁军终究是武将，多的安慰话也说不出来。他除了令人加强魏无姜院子的防卫外也只能让大夫尽心医治。 魏铁军离开后，魏无姜从床上起身。 房中只有春翠。 魏无姜对她冷冷说：“从今日起，这院子汤药不断，最好是熬得药气飘到别的院子去。” 春翠应是。 魏无姜起身在书案上写了几味药，递给春翠：“你照着单子去买这些东西。别人问起，你就说是自己治病的土方子。” 春翠不识字，除了磕头虫一样答应也没有别的话。 魏无姜想了想，突然嫣然一笑，对春翠说：“明日你把我的首饰挑一半，和没穿过的好衣衫都送到洛云阁给沈园。让她随意挑。” 春翠愣住：“大小姐，这……” 魏无姜笑得冰冷：“不给点好处，怎么会为我卖命呢。好戏还在后头。” …… 第二天一早，洛云阁热闹非凡。 焕然一新的沈园在丫鬟们的赞美声中脸红耳赤。 沈园抚摸着自己这辈子都没摸过的上好云纱锦，头上沉甸甸的南珠金簪，耳上的羊脂玉明月珰。 铜镜中的自己好像变成了仙女，从来没这么好看过。 沈园一转头看到魏无姜前来，急忙拔下簪子：“姐姐折煞我了。我无功不受禄，怎么能拿姐姐这么多好东西？” 魏无姜轻咳了一声，握住她的手：“好妹妹，你现在你该相信我了吧？我是当真和白公子一清二白。我找你来也只是凑巧为了寻能绣双面绣的人。” 沈园点头：“我当然相信。姐姐你得了重病还来乌衣巷寻我。这份真情厚谊比金子还真。” 她咬牙：“可恨我当初被某人欺骗，他竟然如此对我。” 沈园眼睛红彤彤的，委屈得令人心疼。 魏无姜叹气：“。现在我与妹妹一见如故，只要有我的必定有妹妹一份，只要妹妹替我绣好给皇后娘娘的贺礼。” 沈园立刻信心满满：“这个姐姐放心，我娘的技艺只有我学到精髓。这个世上除了我在无人懂双面绣。” 她拿出一个绣样。 上面的花儿栩栩如生。更妙的是绣样反面却是一对鸳鸯戏水，看不出交叉的针脚。 魏无姜仔细看着，心中冷笑。 前世沈园的双面绣让白玉衡成功巴结到了贵人。 这次就让她借花献佛，先让皇后对忠勇侯府的芥蒂去了才行。 沈园就是一把刀，只看刀柄握在谁的手中。 魏无姜安抚完沈园，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不会相信白玉衡，绝对不会弃她不顾。 她回到自己的闺房中，正打算装病谢客。 下人匆匆而来：“启禀大小姐，白公子一直要求见小姐。” 魏无姜想也不想：“不见！” 下人踌躇：“可是他一直在外面嚷嚷……” 魏无姜想了想：“让他进来吧。” 花厅中，白玉衡俊脸上怒气冲冲还有几道被沈园抓出的血痕。 魏无姜由春翠扶着，懒洋洋坐下。 白玉衡一回头，顿时愣住了。 眼前的素衣美人，脂粉不施却肌肤如雪，眉眼如画。她纤细的身材如山峦起伏，凹凸有致。 更不用说她眉间的气质，慵懒随意，摄人心魂。 乌发如瀑，眉似柳叶，鼻若葱管，樱桃小口唇色淡淡，却有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白玉衡知道魏无姜很美，但从不知道她竟然美得如此轻描淡写却惊心动魄。 他看得入迷了，甚至忘了来的目的。 魏无姜撩眼看了白玉衡一眼，似笑非笑：“白公子，你是来要人的是吗？可惜，沈姑娘不会和你走的。” 白玉衡急了：“魏小姐，我对你痴心一片，从没有变过。你不要误会我与这贱人有关系啊！” 白玉衡现在越发笃定魏无姜不知道从哪知道了沈园的存在，所以不愿意和自己结亲。 他想来想去，除了这个理由外，魏无姜不可能突然对他态度大转变。 女人总是善妒的，所以魏无姜因爱生恨，带走沈园报复就顺理成章了。 他现在还没考上功名，还需要魏家支持。 他绝对不能失去魏家这块踏脚石。 至于华阳公主，他现在根本没有资格去攀附。 魏无姜慢吞吞喝着香茶，悠悠说：“白公子，你别白费心机了。趁着我父兄还没回来，你赶紧走吧。不然的话……” 正说话间，一声怒喝：“你个畜生还有脸来魏府！看我不打死你！” 一道身影扑来，如暴雨般的拳头就往白玉衡俊俏的脸上砸去。 白玉衡被打得毫无招架的力道，只能抱着头在地上讨饶。 魏无姜笑眯眯喝茶看着。 要不是时间不够，她真想让丫鬟拿一碟瓜子，边磕瓜子边看小哥魏无风怎么暴揍白玉衡这个负心渣男。 终于小哥魏无风打累了，狠狠踢了白玉衡一脚。 他骂：“滚！以后胆敢出现在我们魏家人面前，我见一次打一次！你这个见利忘义，不知廉耻的狗。” 魏无姜这才上前拉住小哥魏无风的手。 她娇嗔：“小哥你仔细你的手，可别打痛了。” 小哥魏无风朝着地上啐了一口：“打人渣我不疼。小妹你放心，平时我在校场练武打的都是百十来斤的沙包呢。打这小白脸我轻而易举！” 白玉衡吃力站起来，怨毒看了两人一眼，被人扶了出去。 第17章 兄妹情深 小哥魏无风揍完白玉衡，满脸兴奋。 他说：“小妹你放心。这人渣不敢再来烦你了。以后如果他还敢纠缠你，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魏无姜心生暖意。她笑：“小哥你放心好了。经过昨天和今天他的名声肯定臭了。以后他想攀附权贵都不好办了。” 小哥魏无风英气的脸上都是杀气：“白玉衡真不是个东西。幸好你及时认出他的真面目。不然的话就惨了。……” 他一想到心爱的小妹如果嫁给会打女人的渣男就一阵后怕。 他郑重对魏无姜说：“小妹，以后若是找男人可千万要擦亮眼睛。我也会替你把关的。” 魏无姜感动：“小哥放心，我不嫁。这辈子我就守着魏家。看着你们成家立业，我比什么都开心。” 小哥魏无风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傻丫头，你怎么能不嫁呢？我们哥三个都盼着你嫁个如意郎君呢。” 魏无姜听了这话差点想哭。 是啊，三个宠妹狂魔的哥哥从小到大都爱护自己，疼爱自己。 可自己给了他们什么？ 自己成了陈氏的应声虫，从来不敢和父兄多亲近。 小时候三个哥哥送她的东西，她再喜欢都不能要。 记得一次元宵节，她实在太想出门看花灯。三个哥哥为了实现她的心愿，宁可冒着被陈氏发现的风险，带着她逛了一夜。 事后陈氏还是知道了。于是三个哥哥一起挨了家法，被打得半个月都起不了床。 这份兄妹情深，她怎么还？ 重活一世，她要把这份欠缺的亲情一起补上。 她心里暗暗发誓，就算自己死了也不能让父兄出事！ 一定要扭转死局，看着三个哥哥活得好好的，成家立业！ …… 想着，魏无姜眼眶红了。 小哥魏无风以为她伤心难过白玉衡的无情。 他紧张安慰：“小妹你别难过。深情又靠谱的男人有的是，实在找不到我们兄弟三人养你一辈子，宠你一辈子。” 魏无姜又哭又笑：“好，是小哥你说的。我就不嫁。我一辈子就住在魏家当老姑娘。” 小哥魏无风又觉不妥，赶紧说：“当然，有好的男人还是可以嫁的。” 魏无姜噗嗤笑了出来，悲伤的情绪渐渐消失。 小哥魏无风和她说笑了几句就匆匆去了校场练武了。魏铁军治军严谨，对三个儿子也是一视同仁。 这也是她三个哥哥虽然不是一母所生，但却依旧长成栋梁之材的原因。 …… 魏无姜回房，关上房门，春翠悄悄拿来一整套行头。 魏无姜看了她一眼。 春翠立刻低声说：“小姐放心，都已安排好了。” 魏无姜穿上行头，摇身一变变成其貌不扬的小丫头。 春翠很自觉换上魏无姜的衣服背对房门的床上躺着。 魏无姜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房门关上，脚步声也渐渐远了。 春翠松了口气正打算动弹。突然一股甜香袭来，她立刻昏昏沉沉睡着了。 魏无姜看着昏睡在床上的春翠，自言自语：“不是我不相信你。让你好好睡一觉，我才好安心在外面办事。” 她说完打开窗户，从窗户上翻出闺房迅速从后院离开。 世俗的烟火气扑面而来，脚步不停地朝着某个酒楼方向低头快步走去。 她现在要和时间赛跑。 她要尽快抓住白玉衡和左相勾结的把柄。 如果她没猜错，今天的挫折会让白玉衡加快和左相的勾连。 而她只要抓到一丝证据立刻呈给七皇子，就能给魏家上一道护身符。 她必须让皇后相信魏家是忠于七皇子，也必须让温良的皇后行动起来，保护七皇子的储君之位。 只有七皇子保住了，皇后一族全力支持的魏家才能免于西戎战场上的失败！ …… 酒楼三楼歌舞晏晏，松涛阁包厢里白玉衡鼻青脸肿，却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闷酒。 旁边的同伴们见他郁闷，一个个纷纷安慰起来。 “白兄，只是忠勇侯府的木头小姐罢了。比起华阳公主对你的示好不值一提。” “就是，魏家虽然有兵权，但终究是武夫。我们读书人怎么看得上这种粗鄙武夫家的小姐？” “那魏无姜我看着还不如流云楼的画儿小姐呢。” “君子娶妻娶贤。魏无姜的贴身丫鬟不知廉耻想去勾引七皇子，想来这小姐也不是什么品行端庄的。” “哈哈，说不定私底下也是个……” 浮云阁里面的书生们污言秽语，甚至拿魏无姜和青楼女子对比。 此时隔壁包厢魏无姜慢慢喝着茶，唇边噙着冷笑一字不差地听着。 她对面是二哥魏无崖。 魏无崖作书生打扮，俊脸铁青，拳头已经咯咯作响。 要不是事前打过招呼，恐怕这个时候他已经冲进去把那些嚼舌根的书生们一个个揍到哭爹喊娘，屁滚尿流了。 魏无姜无声朝着二哥魏无崖摇了摇头，示意他忍耐听下去。 只听隔壁包厢“啪”地一声，白玉衡恶狠狠拍了拍桌子：“这魏家的千金真是……真是……” 他想骂又骂不出来。毕竟之前他投奔在魏家门下。一口一个魏将军如何神勇，如何正直公正。 其他书生们自然知道白玉衡的心思。 他们一边暗自讥笑白玉衡被魏无姜拒婚，一边表面上假惺惺安慰。 不过越是安慰，书生们讽刺的意味越浓。 不到一会儿，白玉衡就被刺激得受不了。 他狠狠砸了酒壶：“魏家如此瞧不起我，哼！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走着瞧！” “魏无姜这等无才无德的女子，我白玉衡根本瞧不上！给我做滕妾我都不要！” 包厢里书生们纷纷附和。 隔壁包厢里魏无崖已经豁地站起来，拳头都是青筋。 魏无姜立刻握住他的手。 魏无崖脸色铁青：“白玉衡这忘恩负义的狗贼！当年他流落京城还不是我们魏家接济？父亲还对他不薄。现在他竟然如此羞辱你！羞辱我们魏家！” “今天他这么羞辱你，羞辱魏家，就算杀了他都不能消我心头之气。” 第18章 终于相见 魏无姜垂下眼帘，深藏眼底的恨意。 现在想想前世自己简直蠢到极点。 前世她多次央求父亲暗中帮助他。父亲军务繁忙中还抽心思为白玉衡铺路，彰显才名。 在父亲兵败后，白玉衡的满腹才华都变成奏章上的口诛笔伐。 文人杀人不用刀，却比刀还残忍。屠杀魏家满门的刀，最后一笔账必要算在白玉衡身上。 …… 魏无姜看着二哥英俊的脸，想起他和父亲被乱刀砍成肉泥的尸体，高悬城门的首级…… 更心痛的是，二哥已经议亲，只等年底成亲。 尚书小姐赵雅儿对二哥情根深种，听到战败噩耗立刻绞了头发，立誓不嫁。 后来不到三月，赵雅儿在尼姑庵中抑郁而终。 这些被波及的无辜人的性命，都是她识人不明造成的。 魏无姜心中一阵剧痛。 魏无崖见魏无姜脸色发白，急忙扶住她：“小妹你怎么了？二哥知道你伤心，但是你放心，二哥一定会找机会狠狠揍这些不会说人话的畜生。” 魏无姜知道二哥误会了。 她摇头：“二哥，不急着算账。你信我，白玉衡和左相有暗中勾结。我们只要能找到证据就能让七皇子相信我们魏家的忠心。” 魏无崖足智多谋，在军营中经常有“小军师”的称号。他立刻明白了魏无姜的意思。 他不问魏无姜为什么会提前知道这些机密。 他只知道自从国公府赏花宴出事后，自己这个乖巧木讷的小妹突然间就换了个人似的。 亲情浓于水，他选择无条件相信妹妹。 魏无崖忍着气继续往下听。 这时，外面有小厮禀报：“白公子，我家主人欣赏白公子的文采，想请白公子移步一叙。” 魏无崖和魏无姜眼神立刻亮了。 居然这么快！ 过了一会儿，白玉衡出了松涛阁。魏无姜和魏无崖各自打了个手势，分头行动。 …… 在金钱的魔力之下，魏无姜在酒楼厢房中顺利换好了茶水丫鬟的粗布衣服，然后“凑巧”在雅致的院子里亲眼看着白玉衡和一位富态的老人见面行礼。 左相安远道！ 前世这张老脸熟悉得魏无姜想吐。 她捏着茶水的手几乎要变形。 她处的位置不远不近，正好听见两人互相吹捧。 她一边听一边心中发冷。 看似中立的左相为什么要在这节骨眼上拉拢白玉衡？这背后是谁？ 答案呼之欲出，但魏无姜不敢下定论。 重生一回，她不能再出错，一定要有证据才行。 …… 白玉衡和左相互相吹捧了一阵子就转入花园深处去了。魏无姜悄悄跟上。 侍卫出来阻挡：“你是谁？这是我家主人包下的院子，陌生人不得入内！” 魏无姜捏了捏手中的茶壶，低声说：“奴婢是给贵人奉茶水的丫鬟。” 侍卫更加冷漠：“你走吧。我家主人此时不需要伺候。” 魏无姜“哦”了一声，转身就走。 就在她转身一刹那，脚绊了下。侍卫下意识去扶。 一股甜香冲入侍卫的鼻中，他瞪着不可思议的眼神软软倒下。 魏无姜迅速看了看四周，没人。 她用尽全力把昏迷的侍卫推到草丛里，然后拿起茶壶朝着前面而去。 可她才刚走了一步，一柄乌沉沉的剑就无声无息地横在她脖子上。 毫无波动的声音传来：“一个小丫鬟竟然会用毒，给你一个机会说说出谁派你来的。不然的话一息之后你就是尸体。” 魏无姜浑身如坠冰窖。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说！” 魏无姜甚至感觉到剑已经划破了脖子上的肌肤，不知道是血还是冷汗顺着脖子往下流。 前世今生她都没感受到如此冰冷的杀气。 背后的人声音没有一点温度：“不说？很有骨气嘛。” 那人开始搜魏无姜的身。 魏无姜身子僵硬。 虽然被搜身羞耻，但她连死都不怕还怕这个？ 来人搜出了几个瓶子，“哐当”一个沉重的东西掉在地上。 魏无姜眼角只扫到那黑漆漆的令牌面，下一刻，她后颈一痛人昏了过去。 …… 魏无姜幽幽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脑后剧痛无比。眼前只看见一道金色鲛纱帘在灯火中晃动。 有人在外面说话，说话的人声音熟悉似乎是二哥魏无崖。 二哥？！ 魏无姜立刻清醒，可身体不知道为什么软绵绵的提不起一点劲。 她越急越是无法动弹。 不行，她一定要提醒二哥这是陷阱，不要来救她。 在气急攻心中，二哥的声音却消失了。 魏无姜绝望地看着头顶的纱帘，泪水横流。 二哥一定是遇害了。 都是她的错，是她害了二哥。 突然魏无姜的小指头动了动。她大喜，拔下金簪刺入手臂的大穴。 穴道的刺激令她浑身的力气缓缓回来。 魏无姜屏住呼吸，手中拿着金簪等着这人的现身。 她暗暗发誓，如果此人前来，她一定拼个同归于尽。 在窒息的等待中，一道夜风吹来，熟悉的香味悠悠随之传来。 这香气像是空山新雨后的气息又似暗夜里拂开最后一层雾霭。 仿佛有什么在魏无姜的脑海里轰隆隆作响，却听不清楚。 她听了半天竟然是自己的心跳。 是什么人？还没来就让她乱了心神？ …… 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长，一道剪影印在了金色纱帘上，那人背着光似乎在看着床上的魏无姜。 魏无姜也努力瞪着帘子上的影子。 一帘之隔，是个男子。 男子身形修长纤薄，似工笔画勾勒出，一道一道都极明晰。 他头戴紫金冠，冠形优雅如莲。冠下的侧脸深目高鼻，每一寸都恰到好处。 男子如冷泉的声音传来，“魏小姐醒了？” 魏无姜愣了下，冷声：“阁下究竟是谁？躲在外面算什么本事？” 男人低头抿唇笑了笑，懒洋洋道：“难道魏小姐醒来喜欢有个陌生男子睡在你身边？” 魏无姜愣了下，脸立刻黑了。 这男人是懂得如何阴阳的。他在讥笑她前些日子差点被贴身丫鬟送上七皇子床上的事。 魏无姜冷声：“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男人依旧漫不经心道：“魏小姐好奇心很重，就不怕知道我的身份后被灭口？” 魏无姜用冷笑以示不屑。 一声叹息：“罢了，看在魏老将军的份上，本王不与你一般见识。” 一只手漫不经心拂开鲛纱帘，露出一张倾世妖冶的脸。 光影交错，金色的纱上泛着烛火的光，将此人的脸映得如梦似幻。 满头鸦色的长发箍在莲花冠下，高洁的额、飞扬如墨画的眉似乎远山峰峦。 一双眼似寒潭玄珠，波光潋滟，寒芒灿灿。 他穿着玄色滚金丝边浮云暗纹深衣，长袖宽带，层层叠叠如云堆雾绕将他瘦削的身形簇拥起来。 他恍若坐在层层叠叠云朵中的神祗。 他看向魏无姜，眸光无悲无喜，无忧无怖，清冷寡淡得令人心生彻骨寒意。 魏无姜看得呆了。 男人见魏无姜发呆，极淡的薄唇微勾。 他俯身对着魏无姜，妖冶狭长的凤眸流转。 “魏小姐，你我终于相见了。” 第19章 改头换面 魏无姜脑中突然空白。 无数记忆碎片像针扎一样飞速刺入她脑海深处，有一处不知名的地方在痛苦翻涌。 眼前人的脸如梦似幻，幻化成无数画面。 她似乎看见了被深埋在脑海深处不敢妄动的伤口，可这伤口是什么，她竟然没有任何记忆。 魏无姜猛地揪住他的领子，声音沙哑：“你……到底是谁？” 男人敛了狭长的凤眸：“本王是九皇子——裴千重。” …… 裴千重！ 北朝最神秘、手段最狠辣的异姓皇子。 此人身份复杂神秘——因为他是老皇帝流落在民间的皇子。 听说十几年前老皇帝南巡无意中宠幸了一位来历不明的婢女，而后回京后老皇帝迅速忘了此事。 九年前裴千重的生母过世，一纸密信和信物莫名其妙地送到了老皇帝面前。 直到此事老皇帝这才想起这个无名无分的皇子。 于是一纸圣旨昭告天下认回了儿子。裴千重按排名第九，受封为睿王。 老皇帝为了补偿，不但赏赐了睿王大量封地，还将他养在深宫直到成年都舍不得放出宫外。 渐渐的，裴千重越来越得到老皇帝的信任。 这些年老皇帝将宫正司、皇城禁卫军、御林军统统交给他掌管。 裴千重可谓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近年老皇帝设置九城监察司，职责是监督京畿九城防务，以防乱臣贼子作乱。 九皇子睿王就顺理成章成了九城监察司的总都督。 刚开始所有人都以为这不过是摆设。 毕竟老皇帝年事已高，只求安稳传位而已。而这睿王据说常年缠绵病榻，恐怕要英年早逝。 可最后出乎所有人意料，谁都没料到这传言病恹恹的皇子竟然有雷霆手段。 一出手血雨腥风，风声鹤唳，令人胆寒。 一些陈年积压的大案血案经过他的手，统统处理得干净利落。 该杀的杀，该砍的砍。 主打的就是宁错杀一万，不放一人。 于是，九皇子睿王——裴千重的名声就成了恐怖的代名词。 有人称他是比恶鬼还恐怖的存在。 …… 前世，魏无姜记得睿王裴千重存在感很低，而且还被人设计陷害中了剧毒。 前世中毒后的睿王更是不出深宫，不久后宫中传来死讯。 魏无姜努力地回想前世关于睿王的事，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越想越乱。她模糊记得，睿王中毒好像是在皇后的寿宴上。 对！ 她可以用这事拉拢下这北朝第二大靠山。 魏无姜把脑海中乱七八糟的东西撇开，猛地抬头。 “睿王殿下，我……” 没想到，她一抬头，唇软软擦过某种同样柔软却冰凉的两片东西。 陌生好闻的气息随着呼吸猛地吸入胸腔，她心底某个地方狠狠悸动了一下。 “唔……” 魏无姜呆住了。 等她反应过来，裴千重已重重推开她。 他挑眉：“魏小姐好大的胆子啊，敢非礼本王。难道是得了看见皇子就要往上扑的怪病？” 魏无姜被推得摔回床上。她想解释却满脸通红。 裴千重似笑非笑睥睨她一眼，对外拍了拍手，淡淡道：“来人，为魏小姐更衣。待会本王有话要问。” 他说完转身离去。 香风袭来，一排训练有素的丫鬟已经端着各种洗漱用品前来。 魏无姜正打算推辞，可当她看到铜镜中的自己时吓了一跳。 铜镜里脸上一块白一块黄，头发如鸡窝，身上衣服皱巴巴如咸菜干的女人是自己？ 这个样子难怪裴千重要婢女为她更衣梳洗。 魏无姜闭了嘴安心让丫鬟伺候。 半个时辰一番梳洗打扮后。 丫鬟纷纷惊艳：“魏小姐，您好美啊！” 第20章 身中奇毒 魏无姜看向铜镜顿时愣了下。 她从未发现自己竟然这么美。 铜镜中的少女乌发如瀑，肤如雪凝，眉似远山青黛，眸如秋水潋滟。 十六岁的身材欣长窈窕，顾盼间美眸含情，清丽无双。而将她改头换面的却只是换了一件粉白色的鲛纱绣银丝花蝶长裙。 轻盈飘逸的长裙如云如雾，上面绣的花儿蝶儿栩栩如生。银灿灿的银线更添清雅贵气。 魏无姜知道自己长的不差，但长期在陈氏的打压下她对容貌从没放在心上过。 就算是平时盛装打扮赴宴，陈氏只允许她往端庄稳重方面打扮。 所以前世她打扮得十分老成，明明是花季少女却死气沉沉，没人愿意多看她几眼。 魏无姜有点局促。 丫鬟们看她的眼神渐渐充满了羡慕。 魏无姜心知她们心中如何想歪，但到了这时只能假装不知。 她沉声说：“带路吧。” 丫鬟见她年纪虽小的，但从容大方，威严尽在眼底，纷纷收起了轻慢的心思。 魏无姜由丫鬟们带着到了一处暖阁。 一进门，暖意袭人，热得她背后的汗都出来了。 她抬眼看去，雅致的暖阁中，一位雌雄莫辨的美人正懒洋洋依在软榻上。 他长发随意披散脑后，乌发金冠，容色灼灼。一袭玄黑深衣解了外套，身上盖了一件黑狐披风。 他面色白皙近乎青，在黑和金的重色衬托下，越发显得人清冷矜贵。 魏无姜看得出了神。 传言九皇子容貌如天人，她还以为是拍马屁的人编造出来的，没想到真人比传言更美。 榻上之人听到声音缓缓睁开狭长凤眸。 薄唇轻挑，他缓缓出声：“魏小姐，请坐。” 魏无姜竭力忽视他的样子，坐在了软榻对面。 一股暗香袭来，清幽雅致，她看见裴千重坐起身，在他身后的丫鬟立刻为他添了一个软垫。 裴千重捂唇清咳两声，就又有一位丫鬟奉上熬好的汤药。 裴千重看也不看一口喝下。 魏无姜微微皱了皱绣眉：“这药汤是大寒，常吃对身体有损。” 裴千重面上泛起一阵潮红，随即又蒙上一层青色。不过两三息之后，他面色恢复如常。 他漱了口后，微微一笑：“本王没想到魏小姐竟然懂得医术。” 他的笑容很淡，带着意味不明的探究。凤眸寒芒闪烁，波光潋滟中带着丝丝寒意。 魏无姜垂下眼：“睿王殿下，您定是体内血气霸道，必须大寒之物压制。不然也不需要用到这么大寒的汤药了。” 裴千重似笑非笑：“那你猜本王得了什么病？” 魏无姜迅速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头：“殿下得的不是病，是中了毒！” “唰”一道寒光闪过，乌沉沉的剑横在了魏无姜的脖子上。 和上次不同的是，魏无姜看到了持剑的人。 一位长相十分英气，脸色却十分阴冷狠厉的男人。 他盯着魏无姜，手中的剑已切断了她几缕发丝。再近一分，魏无姜的脖子和脑袋估计要分家了。 暖阁不暖了，无形杀气令里面如冰窖般寒冷。 魏无姜波澜不惊。 她注视裴千重的眼睛：“殿下若是信我，可以让我把把脉，也许我就知道殿下中的是什么毒了。” 那男人厉声呵斥：“你是什么人派来的，竟然无耻造谣殿下中毒！你就不怕死吗？” 他的剑就按在脖子命门上，只要一动，魏无姜必定血溅当场，必死无疑。 魏无姜依旧很平静：“我没有造谣。殿下眉心发黑隐隐带紫，两条手腕上黑色血线已经显形。这是很明显的中毒症状。” 她用火钳子拨了拨炭盆，轻轻闻了下：“如今才七月，天气炎热，暖阁中升起炭火。炭火中又加入抑制火气的北玄草。这北玄草也有寒毒，闻多了对身体也有害。” “小女不才，综上所见所闻，断定殿下不是生病，是中毒。中的还是不下一种的奇毒。” 第21章 利益交换 暖阁中气氛诡异起来。 不知不觉，持剑人把剑挪开了。 裴千重定定看着魏无姜。他凤眸深邃，阴柔的脸上神色变幻，不知在想什么。 “殿下，此女妖言惑众，背后必定有人指使，杀了才能以绝后患！” 持剑的男子跪下，话里话外都是浓浓杀气。 裴千重看着面前的少女，容貌绝美，气度高贵。面对这情形一点都不慌张。 他突然想起了那一日赏花宴的好戏…… 这少女，不简单呢。 裴千重眯了眯眼，摆了摆手：“退下。” 持剑男子急了，额上青筋爆出：“殿下，此女留不得！” 他说着按住剑柄，只差一点就要跳起来杀人。 魏无姜依旧神色从容，好像没注意到自己生死就在一瞬间。 裴千重捂住唇，轻咳了两声：“月落，退下！” 持剑男子愣了下，随即躬身退下。 暖阁中只剩下裴千重和魏无姜两人。 裴千重拿了火钳随意拨弄炭盆。他声音清冽：“刚才是我的手下月落不知分寸，惊扰了魏小姐，得罪了。” 魏无姜摇头：“他忠心耿耿，是殿下的心腹。我不会怪他。” 裴千重继续道：“魏小姐还没回答我的疑惑。你为什么会去监视白玉衡？难道魏小姐提前知道了他与左相勾结？” 对于这个问题魏无姜早就想好了回答。 她说：“白玉衡野心极大，被拒婚之后又被我带了沈园姑娘进府。他现在除了巴结左相外没有别的出路。毕竟他还没有功名在身，根本攀附不了宫中贵人。” 裴千重笑了，只是笑意冰冷：“哦？可本王知道的是魏家小姐对天下第一才子白玉衡情根深种，这几年央求魏侯爷到处为心上郎君到处奔走。怎么就一夜之间全变了呢？” 他懒洋洋抬眸：“魏小姐，你变得未免太快了。” 魏无姜背后冒出冷汗。 九皇子裴千重果然不是容易忽弄的人。自己的话中稍微有点漏洞他很有可能对自己不信任。 裴千重不信任一个人的话，那个人的下场一定很惨很惨。 到时候不是能不能结盟的问题，是她魏家全家人的性命都有可能提前被这人终结。 魏无姜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郑重道：“殿下，小女当初是被白玉衡所迷惑，但后来我发现他偷藏沈园，野心勃勃。而且他屡次找借口拖延提亲，这才让我幡然醒悟。” “哦……”裴千重敷衍似的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不信。 魏无姜心中一横，为了魏家的将来能多一条生路。 她今天就豁出去了。 她说：“如果殿下相信我，我愿意为殿下解毒！” “铿”火钳掉在鎏金炭炉中，魏无姜心中狠狠一震。 她背后都是热出来的汗，额头上却是被吓出来的冷汗。 这一热一冷，难受至极。 裴千重盯着炭盆出神，似乎神游天外。 魏无姜只觉得时间过得太慢，慢得像是凌迟。 终于，裴千重淡淡说：“好吧，本王姑且相信你的说辞。不过解毒的事，魏小姐还是不用操心了，如果需要你为本王解毒的时候，大概也就是本王的死期不远了……” 他忽然自嘲笑了笑，笑容寥落孤寂。 不知道为什么，魏无姜忽然觉得难过。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替这莫不相干的陌生男子难过。 她鬼使神差说了一句：“殿下，小心身边的人。有人会在皇后宴席之上对你下毒。” 裴千重笑了笑：“下毒？你不是说本王中了不止一种剧毒吗？再下毒还有什么用？” 魏无姜很认真说：“有用。如果小女猜的不错，殿下现在是以毒攻毒压制毒性发作，可万一有人再下毒，破坏殿下体内毒素平衡，那就是生死局了。” 裴千重终于认真地看着魏无姜。 他看了她许久，薄唇微勾：“好吧。本王再信你一分。如果皇后寿宴上真的有人对本王下毒，我就信你五分。” 他长袖一挥，问：“说吧，你今天透露那么多，想要什么？” 他目光仿佛能洞悉人心：“利益交换才是最牢固的盟约。说出你想要的。不然的话今天你不但不能出这里，你魏家全家就是犯上作乱的逆贼……” 他眼里似笑非笑，冷得魏无姜浑身发抖。 魏无姜咬牙俯身：“小女要的是，睿王殿下保我魏家全家性命！” 第22章 家法责打 在颠簸的马车中，魏无姜发现夜色已经深了。 她坐着裴千重的车子，由月落护送着回侯府。 明明已经离开了那座神秘的别院，她脑海里还是有裴千重的脸，凉薄的，带着淡淡的厌倦。 他说：“……只有利益交换才是最牢靠的盟约……” 利益，魏无姜自嘲一笑。 她能给裴千重什么样的利益？也就是前世知晓的那一星半点的先机罢了。 不过，为什么她脑海里对裴千重有那么多分辨不清的记忆？ 好像两人前世有很深的羁绊，可分明，她前世似乎没见过裴千重。 想着，魏无姜的脑子又剧痛起来。 “魏小姐，到了。”月落低沉的声音在车厢外响起。 魏无姜下了马车。 月落冷冷坐在马上，夜色将他阴沉的脸衬得越发冷冽如千年冰霜。 魏无姜想要踏上台阶，月落却伸出剑柄。 魏无姜挑眉，等着。 月落冷冰冰地开口：“魏小姐最好守口如瓶，不然的话，你们魏家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威胁？ 魏无姜挑了挑极其漂亮的绣眉：“月落大人，我虽然是一介女流，但信守承诺我还是明白的。” 月落冷笑：“赏花宴上到底是你想攀附七皇子还是你丫鬟想攀附七皇子，明眼人都知道其中有猫腻。” 魏无姜只觉得手腕上的伤口又疼了。 她冷冷说：“月落大人，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有一种可能，是我被陷害最后侥幸逃过一劫呢？” 月落皱眉，剑柄慢慢放下。 魏无姜不想和他解释太多，昂着头走进了魏府中。 月落看着她纤细优雅的背影消失在府门，不由自言自语：“但愿这女人对殿下没有什么坏心思吧。” …… 魏无姜刚到大厅正要回房，突然左右扑出两个壮硕的仆妇，将她死死按住。 魏无姜又惊又怒：“你们想干什么？” 前面的灯亮起，脸色阴沉的陈氏端坐在堂上，左右都是拿着家法的家丁和壮硕的嬷嬷。 魏无姜看到这阵势，心就凉了半截。 今天父亲和兄长们都还在校场。父亲拨给自己的女护卫因为今天自己私自出府，都在院子里。 她们不知道自己被陈氏拿住，肯定来不及救她。 一切只能靠自己了。 魏无姜被仆妇拖着到了堂中。 陈氏脸色阴沉得简直能拧出水来。她大喝一声：“跪下！” 魏无姜不跪，一双美眸死死盯着陈氏，充满了恨意。 陈氏示意左右，再次命令：“跪下！” 有人往魏无姜的膝盖窝踢了一脚，魏无姜腿一软扑通跪了下来。 膝盖上钻心的疼，但她脸上却没有半点痛苦。 这点痛算什么？ 与她前世受的羞辱和痛苦，简直不值一提。 陈氏仔细盯着魏无姜，冷森森地问：“我最后再问你一遍，春芽是怎么死的？” 魏无姜神色清淡：“母亲忘了吗？春芽是畏罪自尽。” “啪”陈氏一拍桌子：“来人给我狠狠打这个逆女！” 很快有人把魏无姜按在条凳上，紧接着棍棒就如同雨点落了下来。 剧痛传来，魏无姜死死咬住唇。 她不允许自己喊痛求饶。 她不允许自己向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屈服。 不知过了多久，陈氏阴沉沉盯着浑身是血的魏无姜，不知道在想什么。 嬷嬷悄悄劝告：“大夫人，不能再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陈氏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声音沉沉：“姜儿，你当真要忤逆母亲吗？” 魏无姜此时早就疼得差点昏过去。 要不是一口气堵在心口，她早就昏死过去。 魏无姜断断续续说：“母亲？如果母亲疼爱女儿，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为了一个卑贱的丫鬟……为难女儿。” 她抬起被冷汗浸透的脸，冷冷盯着陈氏：“除非……母亲不把我当做女儿！或者……你根本不是我的母亲！” 陈氏豁地站起身，满脸不敢相信。 第23章 嫂子求情 陈氏慢慢坐下来。她拿起绢帕按了按脸上的粉，慢条斯理地说：“可怜的孩子，被打得懵了。我怎么不是你的母亲？我这都是爱之深责之切。” 魏无姜内心冷笑。 是啊，爱之深责之切。 前世她就是听了陈氏的鬼话，循规蹈矩，最后被送上七皇子的床，毁了一辈子…… 呵呵，这种鬼话她听听就好了。 重活一世，她要是再上当就是蠢货。 陈氏看不清魏无姜的脸色，只觉得她的沉默有种令人害怕的隐忍。 陈氏犹豫不决。 魏无姜突然冷冷说：“母亲打罚完了吗？若是打罚完了，女儿要回房疗伤了。” 陈氏忽然又问：“你与睿王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魏无姜冷冷说：“这个事母亲去问睿王吧。女儿不能说。” 陈氏脸色阴沉：“你不说的话，今天就别想出这里了。” 魏无姜笑了：“母亲的意思是想把我打死在这里不成？既然如此，打吧，女儿反正是从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死了也就还了母亲的恩情了。” 她一副任由处置的样子，脸上没有看见一丝害怕。 “婆婆！不能再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一道惊呼从门外传来。 魏无姜一愣，只见一位少妇带着丫鬟嬷嬷匆匆赶来。 魏无姜心中一暖。这是大嫂阮氏。 大哥前几个月刚成亲，嫂子阮氏回家省亲。原定是一个月后回来，没想到竟然提前回来了。 魏无姜想起前世，嫂子阮氏回家省亲还没来得及回来，大哥魏无崖就随着父亲出征了。 两人连最后一面都没见成。 后来嫂子阮氏回来，肚子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 魏家兵败，嫂子阮氏为了保留大哥的遗腹子，忍痛出逃。 可老天爷还是无情。嫂子被士兵追上，士兵一枪捅穿了她的小腹，就这样一尸两命，横死在逃命的路上。 大哥唯一的血脉都没保护下来…… 想起这事，魏无姜眼泪热热滚落。 太惨了……惨得她都不敢细想，生怕自己会崩溃。 …… 这次阮氏在老家听说赏花宴之事，匆匆赶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感应，阮氏这次赶得特别急，星夜兼程，硬生生把一个月的路程挤成了半个月。 阮氏看见魏无姜浑身是血，不顾自己刚怀一个月的身孕，扑到魏无姜的身上。 “婆婆要罚就罚我吧！姜儿有什么错改日我替她受罚。” 陈氏看见儿媳阮氏出现，震惊之余怒了：“你不是回娘家省亲怎么又回来了？” 旁边的王嬷嬷不卑不亢地道：“回大夫人，少夫人有喜了又心系大公子，所以就提前回京了。” 陈氏听到这话脸上没有一点喜气。 她冷冷笑：“好！有了孕就可以做主了是吗？把她拉开，我管教我的女儿，谁敢拦着！” 没想到阮氏却铁了心似的，死死抱住魏无姜：“婆婆，夫君最疼爱姜儿，万一您打出个三长两短，夫君会很难过的。” 陈氏气得不住喘气：“你你……你个不孝的儿媳。你意思是儿子比老娘还大了？” 阮氏跪在地上：“儿媳不敢，只是希望母亲能手下留情。姜儿还没成亲，不能打出个好歹来啊。” 陈氏看这情形知道不能再逼问魏无姜。 她恶狠狠瞪了一眼阮氏，冷冷说：“回去！明日你给我好好立规矩！” 陈氏带着人走了。 阮氏赶紧让人抬着浑身是血的魏无姜回到了她的闺房。 一通忙乱，魏无姜终于换下血衫，清理了伤口又上了药。 阮氏一边为她擦药，一边抹泪：“可怜见的，夫君要是看见姜儿你这个样子，该多心疼。” 魏无姜疼得随时都要昏过去，但她还是挤出笑容安慰阮氏：“嫂嫂对我真好。我一辈子都忘不掉嫂嫂的救命之恩。” 第24章 高烧发热 阮氏和魏无姜年纪差不多，大了两岁。 她平日里对这个循规蹈矩的小姑子打心眼里喜欢，只是陈氏严厉，她很少有机会和魏无姜亲近。 大哥魏无崖与她夫妻感情深厚，平日里时常嘱咐她多多照顾魏无姜，所以阮氏便将她当做亲妹妹看待。 阮氏听魏无姜说这些话，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心疼。 欢喜的是，这平日木讷的小姑子终于肯和自己亲近。 心疼的是，魏无姜挨了这一顿好打几乎去了半条命。 她抹泪道：“都是我不好，若是我不回娘家就好了。婆婆责打你我也能护你一二，现在你被打成这样，夫君回来不知道有多心疼。” 魏无姜瞧见她风尘仆仆，脸色发白，知道阮氏赶路赶得急了。 她赶紧让阮氏去休息。 阮氏实在是太累了又有孕在身，实在撑不住。她只能多多吩咐丫鬟嬷嬷们照顾魏无姜。 魏无姜突然道：“好嫂子，我瞧着王嬷嬷老成，你借我几天，等我伤好了就还给你。” 阮氏满口答应：“你愿意自然是太好了。王嬷嬷是我的乳母，做事有分寸，照顾人也有一手。我看你院子里丫鬟年纪小不懂事，老成的嬷嬷没几个。的确是得有人拿主意才是。” 于是王嬷嬷就留了下来。 等送走阮氏，王嬷嬷便在院中分派活计。 王嬷嬷分派完，问魏无姜：“春灵病重，要不要挪出下人房？她那样子万一有个不好就晦气了。” 魏无姜看了一眼春翠，道：“春灵自小跟着我，这个时候她病重我也不忍心让她去别的地方养病。过几日再说吧。” 旁边的春翠哆嗦起来。 魏无姜看了她一眼，对王嬷嬷道：“我今夜定是疼痛难以入睡，就麻烦王嬷嬷在我房中和我一起睡吧。” 王嬷嬷点头：“就算小姐不说，老奴也是要守着小姐的。这伤……唉，但愿小姐身子骨强健使劲熬过去。” 魏无姜放下心来，昏沉沉睡去。 这一夜果然睡得极其不安稳，背上的伤火辣辣地痛。 魏无姜一会被疼醒，呜呜地哭，一会儿又陷入噩梦里满口胡话。 到了下半夜她浑身发起高热来。 汗水打湿了一层层的衣衫，被褥更是换了一床又一床。 魏无姜只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前世被丢在沙漠中，被狼群撕咬啃食骨头。 利齿生生啃食自己的骨头，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剧痛让她根本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 “狼！狼！呜呜呜……救命，我害怕，不要咬我，呜呜呜……” 魏无姜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哭。 耳边恍惚听见有人在焦急地走来走去，还有人在不停说话。 “小妹已经昏了两天两夜了还没醒。用的药被汗水和血水冲掉了。这可怎么办？” “夫君都怪我不好，我好好的回什么娘家。呜呜呜……” “阿暖，与你无关，你已经照顾小妹两天了，更何况你有孕在身，赶紧回房休息。” “二哥，全城的女医都请了，也开不出什么好方子。这可怎么办？” “请太医吧！” “父亲，想想办法吧！……” 昏迷中的魏无姜陷入了梦魇中。她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中疯狂奔跑，身后的饿狼一次次将她扑倒，每一次都啃掉她身上的一块皮肉。 她尖叫、哭喊都没用。 绝望如潮水一次次将她淹没。 魏无姜迷糊中睁开眼，只觉得浑身滚烫，眼前一片血红。 她在极度的痛苦中拉住父亲魏铁军的双手。 魏铁军满脸胡茬，黑眼圈深重。这两日他一刻都没睡着过。 他忍着痛心，笨拙安慰：“姜儿不疼啊，姜儿不疼。为父已经派人去请宫中太医了。你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魏无姜凑在他耳边，声音沙哑虚弱：“父亲，记住……一个月后西戎战事……有内奸泄密……马原坡有埋伏……” 她说完重重昏死过去。 第25章 下定决心 魏铁军大惊失色。 这已经是魏无姜第二次向他示警了。第一次他当是胡言乱语，这一次呢？ 自己的女儿做父亲的最是清楚她的品行。 魏无姜从小乖巧懂事，从不捣蛋顽皮。可以说懂事过了头。再加上陈氏的严厉调教，她几乎从没有做过错事。 对家人对父兄她更是敬重。 这样的女儿会凭空捏造谣诅咒他吗？不可能的事！ 他的女儿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所以一次次示警。 魏铁军脸色沉沉，对外屋的众人说：“除了留下来照顾的，都出去。” 他说完转身出了院门。 …… 魏铁军到了陈氏的院子，只见陈氏正跪在佛堂里闭目念经。 魏铁军走进来，两边的嬷嬷立刻阻止。 魏铁军冷哼推开她们：“说什么本将军杀气重不能进佛堂。而平日吃斋念佛的人却出手狠辣将亲生女儿打去了半条命。我倒要问问佛主，到底谁才是恶人。” 陈氏缓缓睁开眼，回头看向魏铁军。 她眼底掠过一丝厌恶，低头：“老爷，妾身知错了。不过妾身是为了姜儿好。老爷常年在外征战，就算在京城也是多在军营。姜儿从小到大都是我在管教，如果管教不好她，妾身没脸面见老爷啊。” 魏铁军怒气沉沉：“你别说了！这二十多年来，你要做什么我都如你的意。但你责打姜儿这事我实在是不能再忍。” 陈氏愣了下，问：“老爷是什么意思？” 魏铁军冷冷说：“你不是说怕管教不好姜儿吗？那我就让我娘来帮你。” 陈氏一愣：“老爷的意思是……要请老夫人来京城？老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魏铁军冷硬道：“我什么意思你心里明白。我娘身体硬朗，耳聪目明。当年是你明里暗里排挤她老人家，说她老糊涂无法管家，这才令老人家不得不回乡下住。如果老人家在府中，断然不可能让你把姜儿打成这样。” 陈氏怒了：“老爷的意思是妾身不配当侯府的当家主母了吗？妾身这二十年来兢兢业业，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魏铁军果断打断她的话：“我心意已决。我母亲今年快六十了，是时候让儿孙承欢膝下了。而姜儿，从此以后不劳动你这个亲娘的教导了。” 陈氏气得脸色铁青：“老爷，你这么做可别后悔！” 魏铁军冷笑：“我后悔的是为什么不早点让姜儿脱离你的掌控。我这亲爹要是再不为女儿做点什么，我怕我将来才是真的后悔呢！” 他说完毫不犹豫拂袖离开佛堂。 陈氏愣了半天，这才颓然坐在蒲团上。 等魏铁军离开了，一位长相十分刻薄的老嬷嬷悄悄进来。 陈氏面色冷然：“我还是操之过急了。我没想到魏铁军这个老匹夫竟然这么心疼这个女儿。现在要搬出老夫人来压制我……呵呵……” 老嬷嬷面无表情：“一步错，步步错。以后夫人行事要小心了。” 陈氏收起冷色，转身看向佛像。 她缓缓闭目：“没事，还有机会翻盘。” …… 宫中御医来了，请的是治外伤最好的圣手——药王亲传梁安院正。 梁安果然是妙手仁心，一贴药粉就令魏无姜背上的伤口消肿不少。然后又开了几贴内服外敷的药。 直到第三天傍晚，魏无姜这才幽幽醒来。 第26章 送药心意 魏无姜醒来，只觉得自己像是又活过来一遍。 她正迷惑，一抬头就看见王嬷嬷满是皱纹的脸。 王嬷嬷双手合什，口中念佛：“佛主保佑，小姐终于醒了。” 魏无姜一动，背上剧痛。 阮氏闻讯赶来，连着魏铁军也惊动了，连带着三个哥哥也都跟着过来。 一时间魏无姜的绣阁满满当当都是人。 男眷不方便进来，只在外面待着。魏铁军进屋来，看见自己心爱的女儿瘦了一大圈。这铁打的将军落下老泪。 魏无姜下意识屋里扫了一遍，眼底掩下自己都不明白的落寞。 阮氏心细，轻声安慰：“小妹别担心，婆婆正在佛堂替你祈福呢。” 魏无姜明知道这是假话，心下却莫名觉得安慰。 她苦笑，哪怕知道是冒牌母亲，这天生渴望母爱的心还是掩藏不住。 不过，很快她就压下心绪。 在一切真相还没彻底解开之前，她不可以对陈氏掉以轻心。 谁知在这时魏铁军却毫不客气。 他脸色铁青道：“你们谁也不用替她说好话，我已派人将乡下的老夫人请来。以后姜儿就在老夫人膝下教养。除了我外，谁也不许动我的女儿。” 魏无姜愣住。 老夫人？！ 她怎么忘了这尊大佛！ 前世她从懂事起这位总是板着脸的老太太就很少在京城府中住。只有逢年过节父亲带着他们小辈去乡下给老太太磕头。 她记忆中老太太身子骨硬朗康健，十分沉默寡言。她威严高冷，儿孙辈们几乎很少有人胆敢和她说话。 前世老太太听闻父亲兵败，毅然一根绳子上吊自尽。 老太太临终前留下遗言：我儿忠君爱国，天地可鉴！ 魏无姜当时还在浑浑噩噩中，这噩耗还是看守她的下人闲聊时说起的。 下人都唏嘘感叹老太太的硬骨气，而她听了除了麻木就是麻木。因为惨剧太多，早就听麻了。 现在这老太太要回城了。 莫名的，魏无姜仿佛看见了一丝曙光。能压制母亲陈氏的，除了父亲外，就只有老太太了。 魏无姜脸上露出喜色，魏铁军见女儿恢复气色，慢慢放下心来。 这时，有下人匆匆来，低声禀报：“七皇子殿下来探病了。” 魏铁军愣住。 他立刻对下人道：“速速去请，我一会就到。” 呼啦一声，魏无姜的闺房中人立刻少了一大半。 阮氏见魏无姜呆愣，笑了：“小妹，这可是大好事。七皇子是皇后娘娘的嫡子，未来的储君。他的到来就是皇后娘娘的授意。说不定这以后是一件喜事呢。” 床边的嬷嬷丫鬟们都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 魏无姜立刻反驳：“不可能！” 阮氏以为她害羞，笑着道：“哪有不可能的事？赏花宴上你不惜落水也要挽救七皇子的名声。皇后娘娘心中哪会不知道你的功劳？” 魏无姜真是有口难言。 她总不能说自己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而且前世她和七皇子压根没交集吧？说出来别人恐怕把她当发烧烧糊涂了。 过了一会儿，下人领着一位宫中老内侍前来。 老内侍笑眯眯的，胖脸上一团和气：“听说魏小姐生病了，殿下特地寻了些上好的药材，请魏小姐笑纳。” 魏无姜想起身，但奈何一动就痛得脸色发白。 老内侍笑眯眯阻止：“魏小姐病体还没痊愈，俗礼就不用拘泥了。这里有一味清淤消疤的灵药。一天涂抹两次，伤口就会平滑如初。” 魏无姜拒绝的话瞬间噎住。 阮氏更是高兴地收下。 老内侍又说了一番好好养病的废话就走了。 魏无姜看着床边一瓶翡翠玉药匣子出神。 阮氏欢天喜地：“恭喜小妹，这可是七皇子殿下的心意啊。” 魏无姜皱眉：“什么心意？” 阮氏凑近她耳边：“七皇子殿下看上了小妹。小妹你以后可能是太子妃呢！” 第27章 天赐良机 太子妃！ 魏无姜目光一闪，对春翠耳语了几句。 过了一个时辰后，春翠悄悄前来，禀报：“奴婢都瞧见了。沈姑娘在花园中赏花时不小心崴了脚，迎面碰上了七皇子。” 魏无姜垂下眼帘，唇边勾起冷笑。 沈园真是厉害，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她敏感嗅到了。 魏无姜又问：“七皇子说了什么没？” 春翠摇头：“七皇子只是看了沈姑娘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魏无姜点了点头。 春翠小心翼翼问：“小姐，要不要奴婢与沈姑娘传话让她规矩点？” 魏无姜看了她一眼：“不，传话告诉她皇后娘娘寿宴将至，让她赶紧绣好贺礼。一切拜托她了。” 春翠领命。 到了傍晚，果然沈园来了。 沈园才刚看了魏无姜一眼，眼眶就红了：“我的好姐姐，你伤成这样我这两日心痛得睡不着觉。恨不得替姐姐受罚。” 魏无姜掩下心中厌恶，对她叹气：“我这身子是越发不成了。妹妹，你别管我，贺礼重要。” 沈园立刻道：“姐姐放心，这几日我昼夜不停地绣肯定能在皇后娘娘寿宴之前绣好。” 魏无姜心中冷笑：可不赶紧绣吗？这可是她一步登天的大好机会。 她故作感动，对春翠说：“可记住了，不管沈姑娘要什么，一定要先紧着她用。” 沈园眼底掠过鄙夷。 魏无姜知道，沈园心中定是把她当做冤大头看待。 不过这一切都是她的布置。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沈园的野心会比她想象的还大。 …… 魏无姜安心养病。她不闲着，白天借口养病其实把毒经看了个遍。 她聪慧过人，倒背如流了几遍后让人拿了炭盆将毒经烧了。 这下这本奇书就印在她脑海里，谁也拿不走了。 接下来就是捣鼓各种药粉。魏无姜趁着这次受罚受伤，让春翠买了不少稀奇古怪的药材。 七皇子送来的祛疤膏她拿出来研究。 研究下，果然发现是好东西。 这祛疤膏用了不下三十五种药材熬制，有几味还是珍稀药材。 想着，魏无姜对这素未谋面的七皇子也多了几分好感。 前世她对七皇子的印象很淡。只知道醒来自己衣衫不整，一位斯文儒雅的年轻男子脸红耳赤地坐在床边发呆。 她正想问怎么回事，外面的人就冲了进来。 而后父亲兵败，她受了牵连在天牢中，听说七皇子还替她求情。只是当时圣上大怒，七皇子自保还来不及根本无力救她。 总之，前世她和七皇子无缘无分。重活一世，她只求他离自己远远的。 …… “大姐姐好点没？”门口传来小女孩的声音。 魏无姜听得熟悉。 春翠的声音传来：“三小姐回去吧。大小姐要静养呢。” 是庶妹魏无雪。 魏无姜心中一痛，脱口而出：“春翠，让三妹进来。” 窸窸窣窣一阵衣袂拂动，七岁的魏无雪怯生生站在屋里。 她十分不安地看着魏无姜：“大姐姐好点没？这几日都没见大姐姐在院子里玩。四姨娘说大姐姐生病了，不让我来吵大姐姐。” 魏无姜想起前世三妹的下场，心中就忍不住难受。 她朝她招了招手：“大姐姐没事。你过来，我给你糖吃。” 魏无雪犹豫半天，慢吞吞走了过去。 魏无姜让人拿来一堆精致糕点，塞给她：“三妹妹以后来这儿，姐姐就给你好吃的。不过只能吃姐姐亲手拿给你的。别人给你的都不许吃，知道吗？” 魏无雪眼睛亮了亮：“真的吗？有核桃酥吗？” 魏无姜点头：“有，都有！” 魏无雪笑了，甜甜说：“大姐姐真好。那我以后天天来。” 魏无姜想起什么，对她说：“不过你来了不许和四姨娘说。谁问，你都说是路过。” 魏无雪似懂非懂点了点头，然后高高兴兴拿着核桃酥吃了起来。 魏无姜怕她记不住，让她重复了一遍。 魏无雪有模有样地说：“以后来大姐姐这边玩，谁问都说是路过，吃的东西要大姐姐给的才能吃，不然会闹肚子。” 魏无姜放了心。 这一番对话，听得旁边的春翠越发战战兢兢。 她看向魏无姜的眼神都变了。 服侍那么多年的大小姐竟然如此有城府。 魏无姜到底防的是谁？ 第28章 引蛇出洞 七皇子的到来不但令侯府上下吃惊，重新审视魏无姜的地位。 京城中也人人议论。毕竟之前赏花宴上的风波暗地传得满京城都是。 虽然事实是魏府大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想攀龙附凤，但不少人还是认为是魏无姜处心积虑想攀上七皇子，从而成为未来太子妃。 不少人心中都笑话魏无姜的不自量力，认为她根本没有资格入皇家。 七皇子的探病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啪啪打脸这些人。 于是，京城各大世家开始重新审视魏府的实力。 …… 府内府外议论纷纷，魏无姜却专心养伤。 她现在根本没闲着，一边暗地制作各种稀奇古怪的药，一边梳理前世点点滴滴，然后写下来。 她眼看着西戎进犯的日子越来越近，心中越发焦急。 府中的奸细找不出来，父亲的出兵一定有兵败的风险，最后结果还是会和前世一样。 时间来不及了，现在她必须引蛇出洞。 三天后，魏无姜背上的伤刚结痂。她就前去给陈氏请安。 陈氏这几日气色很不好，眼底一片乌青，脸色蜡黄。 看来这几天她日子很不好过。 她见魏无姜穿着素衣前来，娇弱如弱柳扶风，越发楚楚动人。 她眼底一沉：“不孝女，你还知道来请安？这几日我没被你孝死真是佛主保佑。” 魏无姜在春翠的搀扶下，怯怯福了福：“母亲如此说女儿，女儿实在是羞愧难当。女儿今日来请母亲消气的。” 陈氏冷笑：“消气？我问你，你那日突然出府快深夜才回来去了哪儿？” 魏无姜早就编好了谎话。她说：“女儿不是说了吗？和二哥出去玩，贪玩迷路所以才深夜回来。母亲不相信可以去问二哥。” 陈氏半信半疑：“平日里你压根不会随意出门，你说，你到底去见了谁？” 魏无姜委屈欲哭：“母亲这么问，女儿……只好坦白了。” 陈氏眼睛一亮：“快说！” 魏无姜羞愧低头：“女儿本与二哥去散心，没想到看见白公子，然后女儿好奇跟着他，看见他……” 她脸上流露惊恐，还左右看看有没有外人。 陈氏吃惊：“白玉衡？！他怎么了？” 魏无姜压低声音：“女儿看见他与一黑衣人在酒楼后面说了好一阵子的话。女儿偷听了几句，太可怕了。” 陈氏立刻说：“你快告诉我。” 魏无姜说：“女儿只能悄悄告诉母亲一个人。母亲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 她越是神秘，陈氏越是想听。 陈氏皱眉：“好，你上前来告诉我。” 魏无姜慢吞吞走上前，到了陈氏面前，她突然崴了崴差点摔倒。陈氏再不情愿也得扶住她。 魏无姜贴着陈氏的耳边如此这般说了好一会。 陈氏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白，一副震惊的样子。 魏无姜说完退后两步，低声说：“母亲，女儿也不知道白公子为什么要见那人，但是他们说的话好可怕。” 陈氏仔细问了那黑衣人的样子，魏无姜就按着月落的样子仔细说了。 陈氏越听越是惊恐，最后她对魏无姜说：“这事你不要和第三人说起，就当没这事发生。” 魏无姜佯装乖巧点头，眼底掠过冷意。 陈氏又叮嘱她一会儿才送出去。 魏无姜回到房中，心中默默对月落说了抱歉。 反正虱子多了不痒，睿王的名声那么可怕，月落对她这么不客气。她稍微利用下他们也算是礼尚往来。 而且这一次她得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靠近陈氏…… …… 佛堂中，陈氏等魏无姜走后，独自沉思。 一位年老的嬷嬷悄悄走来：“夫人，这事怎么办？” 第29章 姨娘请安 陈氏沉吟：“这个小贱人说的很有可能。白玉衡才华横溢肯定能高中皇榜，而且他被魏铁军拒婚，睿王很有可能趁这个时候拉拢。” 老嬷嬷皱眉：“大小姐太奇怪了，之前还口口声声说睿王是她的后盾。” 陈氏冷笑：“她狐假虎威而已。这个小贱人长大了越发难摆布了。不过我将她从小养大。她那点小心思逃不了我的掌握。” 老嬷嬷点头：“这倒是。这消息要不要……” 陈氏不说话，拿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 她忽然皱了皱眉：“今天的茶怎么有股怪味？” 她说完又尝了一口，疑惑：“怪味又没了，还蛮好喝的。” 她说着把茶水都喝了。 老嬷嬷说：“这几日夫人茶饭不思，肯定肝火旺，尝不出茶的味道正常。” 陈氏漫不经心点头。她想了一会儿对老嬷嬷做个手势，在她耳边说了好几句。 老嬷嬷点头，不一会儿她悄悄离开佛堂。 陈氏安心了。 她跪在蒲团上继续念经，佛像慈眉善目，唇边带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佛像的笑像是嘲讽。 …… 魏无姜回到房中，背上的伤口开裂。她疼得冷汗涔涔。 春翠赶紧让丫鬟们为她换药。 这时，屋外传来声音：“大小姐，这几日可安好？” 魏无姜微微皱了皱绣眉。 只见二姨娘张氏带着二妹魏无樱。 三姨娘王氏、四姨娘黄氏一起来了。顿时闺房人拥挤得很。 魏无姜披上外衣，问：“三位姨娘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二姨娘张氏拉了一把魏无樱上前行礼。 她笑得心虚：“其实好几日前就想来了，但这不是看着大小姐一直病着，妾身不敢来打扰。” 她说完狠狠拧了魏无樱一把。 魏无樱不情不愿地福了福：“大姐姐身子如何了？可好些了吗？” 她说完瞪了自己的生母张氏一眼，故意走到旁边坐下了。 二姨娘张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三姨娘王氏和四姨娘黄氏都是看热闹的。她们看戏地看着二姨娘张氏。 魏无姜看着这几人的样子就明白了她们为什么来了。 平日里陈氏对自己严厉，动不动就打骂罚跪，连带着姨娘们和庶妹妹们对自己十分瞧不起。 现在七皇子来过，这些姨娘们觉得必须和魏无姜打好关系。 不然将来万一魏无姜成了准太子妃可怎么办？ 她们抱大腿都来不及了。 二姨娘张氏赔笑：“大小姐好些就行，我们心就放下了。二小姐这些日子还哭着说要来看望，还说要去寺里为大小姐祈福。” 魏无姜似笑非笑地看向庶妹魏无樱。 魏无樱今年十三，长得浓眉大眼，有三分父亲的英气，算是个小美人。 前世这个庶妹对自己一向是看不起，什么都想和自己争一争。言语中魏无樱对自己时常挖苦嘲笑，背地里还经常说自己的坏话。 不过这都是小小宅院里面的事，魏无姜重活一世早就不在意了。 不过，是时候杀杀庶妹魏无樱的傲气。 魏无姜想定，看向魏无樱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魏无樱听着二姨娘的话，浑身不舒服。 她哼了一声：“二姨娘，你真是会说话。我们又不同一个屋，你怎么知道我哭了？” 二姨娘张氏尴尬：“当然是你身边的丫鬟告诉我的。对了，快把送你大姐姐的东西拿出来。” 提到这个魏无樱更是恼火。她不情愿让丫鬟端来一个盒子。 魏无姜一看，顿时笑了。 这一盒子都是什么玩意？ 一根镶红宝石金簪，三四根银钗，还有金丝镯和银镯子。 魏无姜拿了帕子按了按故意涂在脸上的粉，似笑非笑：“真是难为了二妹妹，这些陈年旧物也找得到。这算是物归原主了吧？” 第30章 小惩大诫 魏无樱听了气得俏脸发白：“你说什么呢？！这都是我的东西。” 她说着冷着脸对丫鬟说：“既然大姐姐瞧不上我的东西，那就拿回去吧。” 她哼了一声：“就算是七皇子看上又怎么样？能不能嫁得掉还是两说呢。” 二姨娘张氏气得拍桌子：“给我闭嘴！你这个没大没小的孩子，胡说八道什么。” 魏无姜笑了：“二妹妹这话说得在理。只是我若是嫁不掉，二妹妹又有什么好处？难道二妹妹找的如意郎君就能比我好？” 魏无樱傲然道：“我现在年纪小还有无数机会，将来定能比你好。” 魏无姜听了微微皱眉。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奇怪。 机会？什么机会？ 作践自己，爬某个皇子床的机会吗？ 是谁灌输她这种念头？正道不走，整天想着歪门邪道。 要不是前世她知道魏无樱的结局，现在听了这话她都想扇她几巴掌。 魏无姜淡淡说：“二妹妹好志向。今日你来看我，东西送了心意也到了。我也送二妹妹点东西吧。” 她让春翠去拿自己一整套点翠福禄如意头面，和一本兵书。 东西拿出来的时候，金灿灿的，三位姨娘都看得呆了。 魏无樱脸红耳赤：“大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魏无姜把头面塞到她手中，淡淡说道：“金银是身外物，姐妹情分才是不变的。你若是有志气将来出息了送我一套更好的。如果你将来没出息，这份礼就当我笑话你今天不知天高地厚。” “我们是将门世家，女诫什么的我就不送了。兵书读几本，将来不要别人问了你却什么都不知道。” “下次再听到这些混账话，别逼我亲自扇你。” 魏无樱脸一阵红一阵白，捂着脸跑了。 二姨娘张氏难堪得坐立不安。 魏无姜问：“二妹妹平时都是谁教养的？” 二姨娘张氏喏喏：“二小姐平日都不在我房中，身边是乌嬷嬷。” 魏无姜冷笑：“来人，重重赏乌嬷嬷二十个嘴巴子，告诉她若是胡乱给二小姐教这些混账话就乱棍打出府去。” 三位姨娘愣了下，吓得都起身了。 魏无姜明眸扫过她们脸上，冷若寒霜：“侯府是将门世家，忠君爱国，家风严谨。不要以为父亲素日仁厚就起了怠慢的心思。” “打几个下人，杀几个欺主的奴仆，我还做得了主。如果不信，春芽就是下场！” 三位姨娘听得脸色发白。 平日她们瞧不起魏无姜唯唯诺诺，从没有见过这么厉害的一面。 一个个都应了，赶紧走了。 …… 送走姨娘们，魏无姜这才脸色缓和些许。 春翠忍不住说道：“大小姐，那头面首饰是您最好的一套，送出去太可惜了。金银首饰都没剩下多少了。” 魏无姜慢慢说：“首饰是身外物，不值什么。” 魏家都要倒了，她可惜这些东西干什么？ 前世抄家那个惨烈，别说金银首饰连命都保不住。 过了一会儿，下人禀报：“罚完了乌嬷嬷。乌嬷嬷闹着要去夫人那边告状。女护院把她按住了请大小姐处置。” 魏无姜冷笑：“还敢去告状？丢出府去！告诉她敢回来就见一次打一次。看是夫人护得快，还是棍棒快。” 下人领命去了。 春翠见状战战兢兢。 魏无姜看了她一眼：“春灵的病怎么样了？” 春翠浑身发抖：“春灵……一直没起色。” 魏无姜：“给点银子，让人把她送回乡下的庄子。” 她拿出一个瓷瓶：“拿去给她吃了，就说我饶她一命，不要不知好歹。让她把该说的都给我吐出来，不然的话……” 她说着眼底寒芒闪烁。 春翠连连点头，飞一般跑了。 魏无姜心中叹气。自己还是心软。 像乌嬷嬷、春灵这种小喽啰都是府中的毒瘤，是陈氏的鹰犬走狗。 她只能稍微收拾一下，关键的人都没揪住出来。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魏无姜陷入了沉思…… 第31章 找上门来 当夜侯府就听见魏无樱的院子传来砸东西的声音，闹到了半夜。 二姨娘张氏去劝了，无功而返。 …… 魏无姜听着下人的禀报，唇边勾起似笑非笑。处置了一个乌嬷嬷，魏无樱当然难受，毕竟有了感情。 还好陈氏院子里没动静，似乎也不在意。 她对春翠说：“看紧点，仔细出了差错。” 春翠连连点头。 魏无姜这才去洗漱换药。她这些日子日夜筹谋，很晚才睡。 一直看书写写画画，到了三更天。春翠已经在屋外睡得天昏地暗。 魏无姜还在奋笔疾书。 忽然一股冷风吹来，窗户悄无声息开了。 魏无姜只觉得屋子里突然冷了。她揉了揉眼睛，下一刻屋子里烛火统统灭了。 她惊了惊，下意识唤：“春翠！” 外屋静悄悄的，魏无姜只觉得头皮发麻，背后爬上一股阴冷的寒意。 这股寒意就像是一条毒蛇似的在她背后悄悄蜿蜒，缠上她的脖子，隐秘而诡异地吐着蛇信子。 魏无姜忽然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她大惊失色——她钻研用毒竟然不知不觉着了别人的道。 是谁？ 是谁有这么高超的用毒技巧？ 豆大的冷汗冒了出来，心坠到了谷底。 突然一点光在面前骤然亮起。她看见一张极其阴柔魅惑的脸。 她张了张口想要惊呼，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 那张脸上一双狭长的凤眸盯着魏无姜半天，然后默默解下头上的风帽。 玄黑的发瀑布般洒落，令来人的侧面越发如描如摹，雌雄莫辨。明暗交错的烛火映在他脸上令人炫目痴迷。 那人慢条斯理地解开玄黑头蓬，慵懒地靠在魏无姜常靠的软榻。 他恹恹垂下眼帘，轻笑：“魏小姐，可以说话了。” 魏无姜突然猛吸一口气，四肢瘫软一下子跌到了软榻上。 正正好跌在那人的怀里。 一股微苦的药香扑鼻而来，带着说不出莫名的陌生男子气息。 魏无姜只觉得自己仿佛跌入一片黑云中，四面八方都是暗，只有头顶是光亮。 直到此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娇小，而看似病恹恹的男人身材瘦削却高挑。 魏无姜脸不知觉红了：“殿下……” 裴千重靠着锦榻，凤眸微眯：“魏小姐，你说你会解本王的毒。可你用毒都比不过本王，你让我怎么信你呢？” 昏黄的烛火中他眸色如黑琉璃，清清冷冷中带着天生的凉薄。他脸上神色似笑非笑，无动于衷地看着魏无姜的不安和挣扎。 魏无姜手脚软绵绵的，索性靠在他臂弯不再挣扎。 她盯着他的眼睛，道：“睿王殿下不试试怎么知道我解不了你的毒？” 下颌一紧，裴千重捏住她精致的下颌。 他唇角勾起：“你意思是拿本王的命给你试试？” 魏无姜认真道：“殿下要是不信，可以在我身上试解药。” 她信心满满。 裴千重眸光变幻不定。忽然，他笑了笑：“好啊！” 魏无姜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面前寒光一闪，下一刻他捏开她的嘴，一股强烈的血腥气冲入她的喉中。 “唔……”魏无姜大惊，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裴千重手中的血已经大半入了她的喉咙中。 他竟然花开自己的手掌滴血逼她一起中毒！ 魏无姜剧烈挣扎起来，但没想到裴千重看起来恹恹的，手中的力道巨大。她怎么都挣脱不开。 裴千重玉似的面上没有一点点怜悯和波动。他冷静地看着她吞咽下毒血。 终于，他放手。 魏无姜伏在地上干咳起来。 “别吐了，吐出来再吃进去岂不是多此一举。”头顶清冷的声音传来，懒洋洋的。 魏无姜立刻不咳了，站起身来。 吐出来的东西让她再吃进去…… 呃，她相信裴千重有这个本事。 裴千重见她识相，便随意在她房中走来走去。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走来：“殿下，没看见任何医书或者毒经，倒是搜到了这些东西。” 月落摊开黑布，里面一堆瓶瓶罐罐。 魏无姜俏脸黑了：“你们凭什么拿我的宝贝！” 她要去抢，月落比她更迅速收了黑布包袱。 魏无姜又气又急。 她想抢回来，却奈何月落比她高了两个头，够都够不着。 她背上的伤崩开了，疼得不住抽气。 裴千重眸光一闪，对月落说：“你退下吧。” 第32章 压制毒性 月落站着不动：“殿下，此女太奇怪了。不可不防。” 裴千重问道：“防什么？” 月落面无表情：“防火，防盗，防女狼。” 魏无姜的脸色僵了。 这是什么鬼扯理由？ 月落的意思是她会扑倒这病恹恹只吊着一口气的男人？ 魏无姜冷笑：“睿王信我会这么做吗？” 裴千重悠长的眉一挑，眸中嘲讽：“魏小姐不是这么干过吗？” 魏无姜一口气噎住，半天才说：“那件事是过不了，是吗？” 裴千重慢悠悠笑：“也不是过不了，只是好奇魏小姐为什么不选择七皇子？毕竟他是未来的储君。” 魏无姜心中一惊。她这才发现裴千重对她的怀疑始终没减少。 他时时刻刻静心观察，冷不丁出言逗她一下。 如果她心浮气躁说漏了嘴，他绝对命人将她拿下。 这人疑心病真重！ 魏无姜冷笑一声：“没想到睿王殿下想的竟然和凡夫俗子一样，我真是太失望了。” 裴千重“哦”了一声，脸色不喜不怒，看不出半点波动。 魏无姜继续说：“如果赏花宴我去了七皇子的房中，万一被人撞见，七皇子就会被有心人套上淫乱臣女的罪名。到时候他未来储君资格不保，我们魏家也会倒霉。” 裴千重轻笑：“你倒是个机灵的。这点竟然能想到。” 魏无姜索性说个清楚：“再说我当时被人下药，肯定有人想一箭双雕，污蔑七皇子，顺手整垮魏府。” 裴千重细细听了，对月落道：“重新查查那死了的丫鬟身份，另外京城的动向也都仔细盯着。” 月落不甘心瞪了魏无姜一眼。 魏无姜美眸一横：“月落大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月落冷哼一声，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房中只剩下裴千重与魏无姜。 突然裴千重拿起一个翡翠玉匣放在鼻下闻了闻。他看了魏无姜一眼，似笑非笑：“冰肌玉骨膏，还用了翡翠匣。若我没猜错是七皇子送的吧？” 魏无姜脸瞬间红了。她一把抢过：“这东西不能拿走。” 裴千重一双琉璃似的眼上下将她打量。 魏无姜忍不住说：“这是上好的祛疤膏药。你这人太坏了抢人女孩的东西。” 她说出这话愣住。 这话听着怎么像是撒娇？ 魏无姜的脸更烫了，裴千重却似乎没察觉。 他从怀中随意掏出一个黑色瓶子递给她：“这才是最好的祛疤药，信不信由你。” 他秀白如莲的手指捏着黑色的瓶子。白如玉脂，黑如墨，越发衬得他的手掌雅致素白。这只手的美真是丹青妙手都画不出来。 魏无姜不知该不该接。 裴千重忽地一笑：“怕有毒？本王想杀你还不至于这么费心思。” 魏无姜伸手拿了过来。黑色瓷瓶冷冰冰的，沉甸甸的，这质地像是玄铁。 她干巴巴道谢。 裴千重复又坐下，撩眼看着她：“你现在中了我身上的毒，虽然毒素不多，却也能让你去了半条命，所以限期你半月制出解药。” 魏无姜这才想起刚才自己被硬灌了毒血。 她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巴掌把刚才的道谢吞回去。 她变了态度，冷冷道：“殿下好算盘。不过时间太短我做不到，顶多制点压制毒性的药。” 裴千重轻笑：“哦？魏小姐这么厉害？本王就拭目以待了。” 他起身要走。 魏无姜突然拦住他：“等等！” 裴千重好像没听见，径直往外走去。 魏无姜情急之下拉住他的衣袖，唰地一声，他衣袖上的滚金边鲛纱罩衣被扯开一个口子。 下一刻，一道剑光竟然朝着魏无姜的手臂狠狠切过去。 剑来的太快，魏无姜来不及收手，心里只有一个凉凉的念头：这只手保住不了。 第33章 命运改变 正当魏无姜绝望的时候，漫天黑影将她牢牢笼罩住。她听得“铿”地一声，似乎刀和剑相撞。 她听见裴千重冰冷的声音呵斥：“给本王退下！” 月落的声音冷硬：“殿下，此女要除！” 他刚说完“啪”地一声，魏无姜只听见人撞到墙上然后重重落地。 魏无姜这时才发现自己已被裴千重牢牢护在怀里，而刚才袭击她的月落正口吐鲜血从地上艰难爬起。 裴千重的脸色铁青，杀气在他眉宇间流转。明明是一张盛世绝色，看着却像是地狱出没的魔。 魏无姜开始发抖。 裴千重盯着月落，冷冷道：“跪下！道歉！” 月落不甘心单膝跪下，咬牙对着魏无姜道歉：“刚才冒犯了魏小姐……月落罪该万死。” 魏无姜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没……没事。” 裴千重对月落冷冷发落：“你自去领罚。” 月落脸色发白，跪地颔首：“是。” 月落隐去。 裴千重身上浓重的杀气慢慢收敛。 他放开魏无姜，上下打量她一番，道：“月落性子犟。不过从今往后他不会轻易伤你了。” 魏无姜茫然点头。 裴千重忽地伸手，轻轻拂过她唇角。 他的手冰凉彻骨，魏无姜只觉得冷得寒颤。 四目相对，她看见他深沉的眼底，一股似曾相识的悸动从心底冒出。 她脱口而出：“殿下放心，我会找到合适解毒方子。你就不用大寒的药镇压毒性了。” 她说完，愣住。裴千重的眼神越发深沉。 魏无姜低头避开他的目光，加了一句：“只要殿下履行承诺保护魏家就行。” 裴千重放下手，淡淡道：“但愿吧……” 说完，他消失在黑夜里。 …… 魏无姜第二天醒来时头昏沉沉的。她像是做了一场大梦，梦醒了浑身无力。 她摸了摸怀里，黑色的瓶子还在。 她打开，一股浓厚的药香扑鼻而来，呛得连连打喷嚏。 春翠进来闻了闻，吃惊道：“好浓的药味。” 魏无姜让春翠洗去背上的膏药，然后倒了一点黑瓶的药粉用水兑了擦在背上。 一股沁凉的感觉立刻传遍全身，背后的肿痛统统都消失了。 魏无姜这才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神药。这药比冰肌玉骨膏强上百倍。 裴千重给的果然是好东西。 她随即又愁，如果裴千重都解不了的毒，她又有什么底气说自己可以解？ 这时下人领着一位脏兮兮的小姑娘进来。 魏无姜眸光一闪，让下人们都退下。 小姑娘上前和她低声说：“大姐姐，我都瞧见了。” 魏无姜问：“好巧儿，是谁？” 巧儿低声说：“是三管家。昨晚他从后门出去，四更天才回来。” 魏无姜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 她立刻抓起一把饴糖塞到巧儿手中：“好巧儿，你立了大功。我待会会好好赏你娘。” 巧儿点了点头。 魏无姜心中疼惜，又让春翠拿了不少吃的东西给她。她又再三叮嘱巧儿再放她离开。 等巧儿离开，魏无姜立刻更衣去东院书房。 书房只有二哥魏无崖在。 魏无崖见魏无姜来了，迎来。他关切问：“小妹也知道早上府中发生的事了？” 魏无姜疑惑问：“什么事？” 魏无崖笑了：“樱儿今天一早去找了父亲，说自己要练武。还说她长大后要当女将军。父亲当然不肯答应，数落她成天游手好闲，文不成武不就的，以后嫁个好人家就算了。没想到樱儿偷偷跟着父亲到了校场，把自己头发绞了要学武。二姨娘这会估计还不知道呢。” 魏无姜愣住了。 这……她那庶妹怎么变得那么有出息了？ 难道是自己随手给的兵书让她开了窍，开始改变前世的结局了吗？ 第34章 宫中懿旨 魏无姜还没说话，二姨娘张氏就找了过来。 她一改从前精明乖巧的样子，扑上去就要抓打魏无姜。 魏无崖一把抓住：“二姨娘你疯了！” 二姨娘张氏啐了他一口：“二公子忘了自己从哪个女人肚子爬出来的？我是姨娘，也是你亲娘！现在你妹妹毁了，你这个做哥的不但不关心，还和她有说有笑的！我今天不活了，打死你这个逆子！” 魏无崖一把抓住张氏的手，沉声喝道：“二姨娘要是真心为樱儿好就让她去学她想学的东西。成日在府中学那些不入流的东西，以后会毁了她。” 二姨娘张氏嚎啕大哭：“现在她被这女人挑唆得去绞了头发，以后再也嫁不掉了，呜呜呜……” 魏无崖冷着脸：“嫁不掉怕什么？她只要是个有用的人，好过成日只会在宅院里庸庸碌碌过一辈子强。” 二姨娘张氏气得差点昏倒。 她想抓打魏无姜，但看着自己高大的儿子挡着，自己是绝对打不到了。- 她索性坐地大哭。 魏无姜上前，道：“二姨娘别生气了。二妹妹想学兵法，想出人头地，这是好事。” 二姨娘张氏呸了一声：“大小姐真是会说风凉话。谁不知道现在七皇子殿下看重你，你以后是要当未来太子妃的。我女儿就一辈子毁了……贩夫走卒都不会娶她。” 魏无姜正色道：“二姨娘放心，如果二妹妹将来出人头地，我保证她将来嫁个顶顶好的如意郎君。” 二姨娘张氏本来还要闹，听魏无姜说得有模有样的，顿时愣住了。 魏无崖也说道：“二姨娘，你别操心二妹了。我的妹妹我怎么会不疼惜？将来她要是有出息，军营那么多大好男儿，她随便挑一个，还怕没人要吗？” 二姨娘张氏半信半疑：“你们说的真的？” 魏无姜傲然道：“我魏无姜在此给二姨娘发誓保证，只要二妹妹有出息，我一定保她幸福一辈子。” 魏无崖附和：“二姨娘要是不放心，我天天在军营看着二妹，顺便替她相个年轻有为的好男儿。” 二姨娘张氏这才破涕为笑，由下人搀扶走了。 等张氏走了，魏无崖内疚对魏无姜说：“总算是哄了二姨娘不闹了。小妹你别放在心上，我觉得你教训二妹是对的。平日她总是跟着那些不上台面的嬷嬷丫鬟们相处，变得小肚鸡肠，我都不爱和她说话了。” 他叹气：“小时候她多可爱，什么好东西都想着给我这个当哥哥的。” 魏无姜却摇头：“二哥你错了。我说的是认真的。如果二妹妹能好好跟着父亲学兵法，学点武艺傍身保命。我一定要让她得到该有的幸福。” 魏无崖愣住，半天才道：“小妹你不用这样……” 魏无姜不想说太多，于是把昨夜巧儿发现的事告诉魏无崖。 魏无崖脸色一紧：“好的，我知道了。这事事关重大，一定要谨慎。” 魏无姜握住他的手，眼中含泪：“我现在只能靠二哥了，二哥定要把这消息告诉可靠的人。让人查清楚。” 魏无崖忽然说：“睿王我觉得是个可靠的人，只是这人杀心太浓了，我怕最后没查出什么反而害了我们魏家。” 魏无姜脸色变了变。她都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二哥昨晚裴千重过来“到此一游”。 裴千重手段太高，太厉害。昨晚闹那么大的动静堂堂魏府那么多看家护院的守卫都没发现，想着就不知不觉浑身汗毛竖起。 要知道他要是对自己起了杀心，完全可以杀了再走，还不留一点痕迹。 这时外面有下人禀告：“大小姐，宫中有懿旨，请大小姐前去接旨。” 第35章 两宫相争 魏无姜前去接懿旨。 只见一位头发全白的老内侍带着四位小内侍，旁边还跟着一位头面整的齐的老嬷嬷。老嬷嬷身后是四位捧着朱漆盒子的宫女。 魏无姜和二哥魏无崖一起拜下。 老内侍笑吟吟扶起两人，笑道：“老奴是传皇后娘娘懿旨，请魏大小姐三日后进宫品茶。” 魏无姜愣住。 老嬷嬷上前：“老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左尚宫，皇后娘娘赐下宫装和一副首饰，手帕等若干。” 魏无姜赶紧磕头谢恩。 正当她要接受的时候，一道尖细传来：“福公公，左尚宫，真是凑巧了。” 魏无姜看去，只见一位紫衣太监带着一群宫女内侍大摇大摆走来。 福公公看见来人，微微皱了皱眉：“卢总管，您怎么来了？” 卢总管皮笑肉不笑：“这侯府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福公公能来，咱家怎么不能来？” 福公公淡淡说：“卢总管当然能来。只是为什么来呢？” 卢总管走到魏无姜面前，笑了笑：“魏大小姐，我家贵妃娘娘传话，明日请魏小姐进宫游园。” 魏无姜愣住，一个游园，一个品茶。 一位是贵妃娘娘，一位是皇后娘娘。 魏无姜低头：“是，小女遵贵妃娘娘懿旨。” 她转头对福公公道：“也请福公公回禀皇后娘娘，小女魏氏一定前去拜见皇后娘娘。” 福公公看了一眼卢总管，淡淡说：“那老奴就回宫复命了。魏小姐保重身体。” 他说完留下赏赐，带着左尚宫离开了。 卢总管眯着眼看着他们走，于是转头似笑非笑对魏无姜说：“魏小姐，皇后娘娘看来也很看重您啊。” 魏无姜低头：“辛苦卢总管亲自跑一趟，小女实在是惭愧。” 她说着示意春翠奉上一份礼。 卢总管接过，掂了掂。他眼中流露满意：“魏小姐前途不可限量，不过还是得眼睛擦亮点。届时八皇子殿下也会到。” 他话语中的暗示十分明白。 魏无姜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卢总管满意地走了。 等他一离开，魏无崖脸色难看：“这下怎么办？ 人人都知道皇后与贵妃不对付。八皇子骄奢蛮横。这下该不会是贵妃非要和皇后娘娘争吧？” 魏无姜淡淡道：“二哥不用担心。贵妃娘娘瞧不上我的，她也许有别的意思。” 魏无崖皱眉：“你从前上女学就每天被华阳公主欺负。明日进宫还不知道华阳公主会不会给你难堪。” 魏无姜安抚了他后，回了房。 她细细摸着皇后娘娘赐下的宫装。果然是宫廷用的东西，针脚细密，绣功绝伦。 穿上宫装，清新淡雅，尺寸都对。 魏无姜心中感叹，皇后娘娘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前世她被毁清白后，听说皇后娘娘几次向皇上替她求情，想让七皇子娶了她当侧妃。 皇上在盛怒下根本不答应。他恨魏无姜毁了他的好儿子，心中越发迁怒魏府。 魏无姜想起前世种种，心中黯然。 这个世上好人为什么都得不到好报。 皇后仁厚，贵妃跋扈，外戚专权，野心勃勃。 可最后还是八皇子登基，七皇子被囚一生，皇后也郁郁而终…… 突然，魏无姜僵住。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呼吸急促起来。 她，她似乎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前世这一切的背后主谋是贵妃和左相一党！ 这么明显的关联，她为什么没猜中？！ 魏无姜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旁边的春翠吓得一个激灵。 “大小姐……” “大小姐，夫人那边传您过去说话。”屋外传来下人的禀报。 魏无姜整了整心绪，道：“知道了。” 第36章 找睿王玩 魏无姜到了陈氏房中，陈氏气色好了点，正在喝茶。 她看了一眼魏无姜，再看了一眼，最后目光盯在魏无姜的身上。 魏无姜垂眸任由她打量。 陈氏终于开口：“这几日看你养得挺好的，与前些日子竟然不同了。” 魏无姜道：“谢母亲关心，女儿的伤好多了。” 陈氏冷淡道：“看来还是打得轻了。” 魏无姜头也不抬：“母亲找我前来想问什么？” 陈氏把茶盏放下，冷冷说：“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派人来请你去宫中，你想去哪个？” 魏无姜笑了：“自然是都去。” 陈氏忽然说：“皇后那边你找个借口说不去了。” 魏无姜抬头看她，似笑非笑：“母亲的意思是让女儿违抗懿旨吗？” 陈氏沉吟道：“皇后那边我去请罪，你就说你疾病复发，实在不能去。” 魏无姜压抑心中的怒火，道：“那皇后娘娘怪罪下来怎么办？” 陈氏道：“这个不用你操心。皇后娘娘仁厚自然不会降罪我。” 魏无姜眸色冷了下来：“母亲费心了。女儿自有主意。” 陈氏怒了，挑眉：“你的意思是你不听母亲的话了？！” 魏无姜懒得和她废话。 前世她听了陈氏的话毁了一辈子，最后尸骨都不存。 而陈氏一根寒毛都没伤着。 这种“教诲”她不听也罢。 魏无姜很冷淡说：“母亲大人的话自然是要听的，不过有些话也只能听听而已。” 陈氏气得一巴掌拍在桌上：“你……你这个逆女！你想造反吗？！” 魏无姜美眸森冷：“要造反的恐怕是别有用心的人。女儿可不敢。” 陈氏一个激灵，缓缓坐下来。 她终究是心虚了。 魏无姜对陈氏道：“母亲如果没有别的话，女儿要回房休息了。” 她转身要走，陈氏突然低低说一句：“姜儿，你不要母亲了吗？” 魏无姜身子一震。 陈氏的声音史无前例的温柔：“姜儿，小时候你不是这样的。怎么好好地就变了一个人了呢？小时候你可喜欢母亲了，母亲说什么话你都听的。唉……” 魏无姜僵硬着一动不动，半天，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母亲累了，多多歇息吧。” 她说完飞快出了陈氏的院子。 …… 陈氏看着她的背影，眼底的慈爱瞬间变得阴沉。 老嬷嬷上前，低声说：“夫人，大小姐的确是变了。” 陈氏冷冷说：“是变了，从前我说两句好话，她就一副大孝女的样子，现在你没瞧见她看我的眼神就和仇人一样。” 老嬷嬷皱眉：“难道她知道了什么？不应该，春芽应该没机会说什么。” 陈氏思索了半天，道：“应该是赏花宴的事让她感觉到什么。放心，她什么都不知道。这小贱人再聪明也是个小孩子，翻不了天。” 老嬷嬷问：“那进宫一事怎么办？” 陈氏皱眉：“让她进宫吧。我们越是阻拦，小贱人万一又做了什么，岂不是破坏了我们的计划？” 老嬷嬷脸上还是担忧：“这个……不太好吧。我们已经被大小姐忽悠过好几次了。上次什么肺痨，都是她胡乱编出来的谎言。” 陈氏脸色难看。 她咬牙：“先不管她，大事为重。” …… 第二天一大早，魏无姜就梳洗完毕准备进宫。 陈氏没来送，是小哥魏无风亲自送到宫门口。 魏无姜让他回去，魏无风叽叽歪歪不肯走。 他说：“我还是不放心。那个华阳公主成天欺负你，我也得跟进宫去保护你。” 魏无姜劝道：“小哥放心。我不会再被人欺负了。” 魏无风撇嘴：“不行我还是不放心，对了，我知道怎么进宫了。” 他伸手：“你把睿王给你的令牌给我，我进宫找睿王玩。” 啥？！ 魏无姜差点没摔下车。 第37章 永宜宫深 小哥要找那个杀人不眨眼的人玩？ 魏无姜无语：“小哥，刚才风好大，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魏无风挠了挠头：“你放心，我拿了你的令牌借口去见他。他再怎么样也会让人请我喝杯茶。我只要进宫就行了。” 魏无姜更加无语凝噎。 她说：“小哥，你……” 魏无风手掌一翻，一枚令牌已经到了他手中。 他笑嘻嘻盯着魏无姜：“嘿嘿，你成天把这令牌揣在身上，宝贝似的。说吧，你到底喜欢谁？七皇子还是睿王？” 魏无姜被问得满脸通红。 她一直揣着裴千重给的令牌，不过是因为出事可以甩锅给这位杀神。 反正他名声已经那么坏了，虱子多了不痒。她干了坏事就甩到他头上，想必裴千重也不屑和她计较。 没想到小哥竟然误会了。 魏无姜想抢回令牌，可小哥练过武，她怎么都抓不到还闹得气喘吁吁，差点头发都乱了。 小哥笑嘻嘻说：“小妹你别说了，我进宫保护你。有人欺负你，我一定出现。” 魏无姜忽然说：“小哥，你知道睿王今年几岁了？” 魏无风挠了挠脑袋：“好像二十出头？十九？不对……” 魏无姜又说：“你知道他年纪这么大了为什么还不成亲？” 魏无风皱眉：“为什么？因为身体不好吗？” 魏无姜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我听说……睿王好像有点好男风……” 魏无风立刻跳跳起来：“不可能！你哪里听到的。” 魏无姜一本正经：“我入女学的时候听说睿王长得倾国倾城，是我北朝第一美。嗯，很多权贵都对他有非分之想……” 魏无风像是被开水烫了的猫炸毛：“我去！真的假的？” 魏无姜点头：“应该是真的。” 魏无风赶紧抱着双臂：“那我不找他玩了，我去找七皇子。我的天，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说着赶紧进了宫门。 他挥手：“小妹，记得有事去七皇子的宫里找我。” 魏无姜笑容僵在脸上。 呃……她刚才是不是无中生有造了裴千重的谣。 还有，她一点都不想和七皇子有牵扯啊。 …… 魏无姜进了永宜宫，就感觉迎面一股富贵气息扑面而来。春阳宫富丽堂皇，雕像画栋，亭台飞桥，处处是景。 前世她根本没有机会来永宜宫，当然没见过这么奢华的宫殿。 她想起前世关于贵妃郑氏的种种传言，眼底掠过厌恶。 能生养出华阳公主这么嚣张跋扈的公主，就足够证明贵妃郑氏是怎么样一个人。 更何况前世贵妃郑氏还将她亲手送到西戎，让她遭受非人折磨，最后还葬身异国荒漠，尸骨无存。 这个仇，她必报！ 有一位穿着诸葛红宫装的严肃尚宫带着两位宫女前来。 她冷冷打量了魏无姜，直到看到她身上没有什么不符规矩的地方后。 尚宫开口：“忠勇侯府魏氏女，见了贵妃娘娘不可以无礼。” 魏无姜行礼：“小女明白。谢尚宫大人提点。” 尚宫脸上流露满意：“魏氏女可以称呼我为容尚宫，你随我来吧。” 她说着领路。 魏无姜看着面前宫门深深，深吸一口气缓缓走了进去。 第38章 当众羞辱 魏无姜见到郑贵妃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片金光闪烁。 郑贵妃穿着翻领长摆凤翎宫装长裙，栩栩如生的金凤盘绕在天水蓝绸缎上。 她头戴四凤衔东珠凤冠，凤冠高耸，上面金翅点湖蓝翠色。鬓边两支金珠缀蓝紫宝珠步摇，端的是风流富贵。 她脑后更是簪了六支凤形宝钗。 她缓缓走来，长裙下摆旖旎拖曳在铸印金色祥云的地上走过，宛若天女下凡。 魏无姜跪下参见。 郑贵妃居高临下，眸光微转，曼声道：“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魏无姜抬起头来，此时她才看清楚郑贵妃的面容。 她大约三十出头，但保养得宜，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样子。 肤白胜雪，五官艳丽，眉见一点描金花钿更令人觉得贵气逼人。只是郑贵妃眼中神色傲慢，暗含厉色。 魏无姜迅速低下头，口称不敢。 郑贵妃看见魏无姜的容貌，脸上惊了惊。 她对身边的卢总管笑道：“没想到魏侯五大三粗的，竟然生养出如此娇滴滴的绝世大美人。” 卢总管对魏无姜道：“贵妃夸你呢，还不谢恩。” 魏无姜低头叩首：“贵妃娘娘谬赞。在贵妃娘娘天颜面前，小女不敢称美。” 郑贵妃脸上露出满意笑容。 她照例询问了魏无姜的年岁和生辰八字。魏无姜一一答了，只是长袖下，她双手捏成拳，指甲几乎刺破掌心。 前世她不过是被污了清白的蝼蚁，根本没机会见到郑贵妃。 现在隔世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如果不是这么克制，她恨不得上前和这女人同归于尽。 一番问话下来，郑贵妃对乖巧顺从的魏无姜十分满意。 她对卢总管道：“把本宫的一套南国进献的米粒珠首饰拿来赏给魏氏女。细品嫩肉的小美人戴着米粒珠肯定好看。” 赏赐赐下，魏无姜又磕头谢恩。 郑贵妃笑了笑道：“走吧，她们都等急了。” 魏无姜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她定了定神，跟上前去。 永宜宫随着郑贵妃位份的提高，几次扩建修缮，越发宽阔恢弘。乍眼看去，不输皇后娘娘居住的梧桐宫。 魏无姜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花园中。 花园奇石假山，处处珍稀花卉盛开，一派姹紫嫣红。魏无姜看见亭子那边不少贵妇贵女们在聊天说笑。 魏无姜犹豫了下，慢慢走了过去。 “看吧，我就说她不敢不来。”熟悉的嘲笑声传来。 魏无姜抬头，正好看见被簇拥在中央的华阳公主正鄙夷看着自己。 魏无姜垂下眼帘，若无其事上前拜见。 华阳公主打量她。 魏无姜一改从前唯唯诺诺，洗去不合时宜的浓妆，清水出芙蓉，姿容绝美。她身上的宫装也换掉老土暮气的颜色，淡粉色的宫装上梨花点点，淡雅精致，简直换了个人似的。 华阳公主眼底闪过嫉妒。 她没想到魏无姜打扮起来这么美。 这还是从前被她欺负得不敢抬头的魏氏女吗？ 华阳公主冷哼：“魏无姜，你来晚了，去那边坐吧。” 她指着亭外一块破破烂烂的小案几。 魏无姜看了一眼，淡淡道：“多谢华阳公主赐座，不过小女还是站在贵妃娘娘身边伺候吧。” 她说着站在离郑贵妃不远不近的位置，和那些有品级的女尚宫们站在一起，毫无违和感。 华阳公主逮到机会大笑：“看吧，客人不做非要做奴婢。” 其他贵妇贵女们也都跟着含蓄嘲笑了起来。她们能来贵妃宫中，自然是知道华阳公主喜欢谁，讨厌谁。 再说魏无姜虽然是忠勇侯府的嫡女大小姐，但没有品级就和草民一样。 她们当然能笑话她。 魏无姜面无表情站着。她既不生气也不羞愧。 她父亲是魏铁军，北朝赫赫有名的战神。他戎马大半生都为北朝立下赫赫战功，每一份功劳都是血拼杀出来的。 她身为战神之女，她凭什么自卑羞愧？ 羞愧的是这些整天无所事事，只会宅院内斗，攀龙附凤的贵人。 至于华阳公主，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稀疏，比起自己，她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想着，魏无姜腰背挺直，目光渐渐流露天生的傲然清冷。 那些笑着的贵妇们突然觉得好像笑不下去了，因为她们发现魏无姜看她们的眼神犹如在看一群跳梁小丑。 第39章 前世霸凌 亭中的气氛渐渐诡异。 华阳公主瞪着魏无姜。她眸子一转，指着魏无姜：“你，过来给本公主倒酒。” 魏无姜拿过身边宫女的酒走到华阳公主面前，倒了杯酒。 华阳公主朝她笑了笑，突然手一倾，玉杯顺着她华丽的宫装滚到了地上，然后摔成两三片。 旁边的宫女惊呼：“这是上好的羊脂玉杯，一套就四只玉杯。这下不成套了。” 华阳公主似笑非笑地盯着魏无姜：“怎么办？本公主最心爱的衣衫和最喜欢的酒杯被你毁了，你怎么赔我？” 魏无姜面不改色：“刚才分明是公主自己把酒水倒在身上的。” 华阳公主俏脸一沉：“魏无姜，你胆儿肥了吗？” 魏无姜想起前世华阳公主在女学中呼喝差遣自己如同猪狗。不顺心就把墨汁或者送来的汤汁往自己的头上扣。 以至于每次她上女学都得带两套衣服，有时候散了学，还被华阳公主找各种借口让宫女打她。 前世她年纪小，胆小怯懦，华阳公主欺凌她越来越顺手兴奋。 记得有一次，华阳公主和几位贵女将她堵在女学的花园深处，逼着她学狗叫。 那次懦弱的她不肯，华阳公主便将她按在泥地里让她吃泥，喝污水。 那一次她被整治得很惨，回去后连发数日高烧，满口胡话。 幸亏佛主保佑，那日华阳公主不知道为什么，回去后突然生出满身的红疹子。 太医诊断是碰触了毒草，可寻遍花园都找不到所谓的毒草。 华阳公主因为红疹休息了两个月才能回女学继续上课。 自从那次后，华阳公主就对魏无姜失去了整治的兴趣。一直到了十四岁魏无姜及笄，不用再上女学这才算摆脱了魔掌。 想起从前华阳公主欺凌自己的种种，魏无姜面上的冷色渐渐如冰霜。 华阳公主见她不低头讨饶，猛地一挥袖把面前的果盘菜肴统统扫落在地上。 郑贵妃正在上首和几位诰命夫人聊天，听得噼里啪啦的吓了一跳。 她皱眉。华阳公主扑过来哭喊：“母妃，魏氏女欺负我！” 她扑在郑贵妃的怀中，大声诉说魏无姜的无礼。 魏无姜听着，唇边勾起嘲讽。 正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呵斥：“魏无姜，你冒犯公主该当何罪！” 魏无姜看去，只见一身儒士服的白玉衡匆匆赶来。 他不分青红皂白就呵斥魏无姜。 魏无姜轻蔑笑了笑：“许久不见白公子，白公子还是没什么长进，一来就黑白颠倒，简直辱没斯文。” 白玉衡上前见过郑贵妃与华阳公主。 他仪表堂堂，俊美面容令一群上了年纪的诰命贵妇们都对他流露赞赏。 魏无姜算了算日子，这个时候白玉衡应该刚参加完秋试。批卷结果还得过两天。 她心中微微跳了跳。 她突然发现自己被宣进宫的日子很微妙。 皇后和郑贵妃都在这时候前后宣自己进宫，这拉拢人的大战看样子是开始了。 白玉衡能来永宜宫，看样子已经投靠了郑贵妃一边。 此人果然是斯文败类，狼子野心，和前世一模一样。 魏无姜厌恶垂下眼帘，甚至不愿意多看白玉衡一眼。 白玉衡拜见完，见魏无姜端着酒壶站着。他眼底掠过鄙夷：“魏小姐，你还不向华阳公主道歉？” 魏无姜冷漠看着他：“白公子是什么身份敢这么指使我？你也配？！” 白玉衡脸上傲气一闪而过：“我怎么不配？再过两日我定能高中，到时候魏小姐给我当洗脚婢都不配。” 呵呵！ 魏无姜简直想笑。 白玉衡在这里口出狂言，无下限羞辱她，只不过是做给郑贵妃和华阳公主看罢了。 一条狗，也敢在自己面前叫嚣。 魏无姜心里冷笑，口中却道：“哦，白公子怎么就那么笃定自己能高中呢？万一名落孙山可就笑死人了。” 白玉衡当然没那么蠢当众说出自己为什么能笃定高中。 他哼了一声，转身去了华阳公主身边轻声细语安慰起来。 魏无姜看着他狗腿的样子，越发觉得恶心。 这就是养毒蛇的下场，要知道白玉衡是这种人，当初他身无分文来京城她就该让他冻死饿死。 就是自己心软，看见一位穷书生在寺庙门口，衣衫单薄给人写字画画，心生不忍帮了他。 这才有了白玉衡的今天。 第40章 不为妾室 郑贵妃安抚好华阳公主，令人把魏无姜唤到面前。 郑贵妃一双杏眼在她面上打量了下，似笑非笑道：“随本宫来。” 魏无姜跟着郑贵妃到了一处临水亭边，池水碧绿宛若翡翠，五颜六色的锦鲤游弋其中，煞是好看。 宫女呈上一包鱼食，郑贵妃随手撒了。鱼儿争先恐后地前来啄食。 郑贵妃笑了：“你叫魏无姜是吧，本宫就唤你姜姑娘。你看这些鱼儿给点饵食就来，也不管撒鱼饵的是什么人。” 魏无姜低头道：“请贵妃娘娘明示。” 郑贵妃似笑非笑：“姜姑娘那么聪明，好好想一想。” 魏无姜老老实实回答：“小女愚钝，实在是不明白贵妃娘娘的苦心。” 郑贵妃曼声道：“很简单，谁能给你荣华富贵，谁就是主人。芸芸众生就如同这些鱼儿一样，谁手中有鱼食就会蜂拥而来。” “所以姜姑娘，你明白了吗？” 魏无姜心中冷笑。 郑贵妃的意思就是让自己屈服巴结她，变成贵妃一党。 她正打算找个借口。郑贵妃笑道：“本宫的皇儿今年已经十八了，可以议亲了。本宫瞧姜姑娘才貌双绝，将来定是本宫皇儿的贤内助。” 魏无姜看着面前这张艳丽的脸，忍着恨意问：“贵妃娘娘的意思是？……” 郑贵妃握住她的手，笑吟吟：“姜姑娘可以做我皇儿的侧妃。” 魏无姜只觉得血液一下子涌到脸上，又唰地退下。 她不动声色挣开郑贵妃的手，跪下道：“小女惶恐，小女才貌平庸，不敢妄想。” 郑贵妃不悦：“本宫说你配得上就配得上。还是你心中其实想的是更好的？” 魏无姜内心冷笑：居然还知道自己儿子没有七皇子优秀？就这，还这么厚颜无耻让她去当八皇子的妾室。 她好歹是侯府嫡女，父亲魏铁军兵马大权在手，怎么可能给皇子做妾？ 魏无姜跪地低头不语。 “母妃，你这是为华阳出气吗？” 声音传来，来人说话间大步走到跟前。 郑贵妃见到来人，眼睛亮了。 她起身迎上去，温柔似水：“皇儿来了。今日太学学了什么？” 来人满不在乎说：“我今日没去太学，和周家几个兄弟去郊外打猎了。前些日子西番不是向父皇进贡了一只海东青吗？我试了试，真是厉害的紧。” 魏无姜抬头看去，只见一位穿着皇子服饰的少年兴奋说着话。 这就是八皇子。 她微微皱了皱眉，前世她听闻八皇子上位后骄奢淫逸，但现在看样子不过是贪玩的少年。 不过前世她没机会见过八皇子，也不知道这次见了会对魏家人的命运产生什么后果。 她正出神，八皇子无意看了她一眼，登时愣住。 他看着魏无姜发呆，和郑贵妃说话都忘了。 魏无姜被他看得恼火，赶紧低头。 眼前阴影覆来，一双麋皮长靴就出现在她面前。靴上锈了金丝祥云，蝠形如意纹。 她看见靴上绣着皇家才有的火云纹，知道这是八皇子到了跟前。 头顶传来问话：“你叫什么名字？” 她低头：“回八殿下，小女是忠勇侯府嫡女魏氏女。” 八皇子不耐烦：“我知道你姓魏，你叫什么名字？” 魏无姜只能回答：“小女闺名魏无姜。” 八皇子在嘴里念叨：“无姜，无姜……哪个姜？万寿无疆的疆吗？” 郑贵妃呵斥：“闭嘴！她怎么配那个字。” 魏无姜道：“小女的名字是姜子牙的姜。” 八皇子又问：“姜子牙是哪个？” 这下郑贵妃绷不住了：“让你读书你不肯，姜子牙是千年前的圣人。” 八皇子不满：“千年的人我怎么知道？魏无姜，你起来，让本王瞧瞧。” 第41章 蓬荜生辉 这话粗鲁又无礼。但这是在永宜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已经得罪了华阳公主，不能再得罪八皇子。 魏无姜站起身来，正想怎么解围。 一只手粗鲁伸来抬起她的下巴。 八皇子不耐烦说：“扭扭捏捏的做什么？本王都没看清楚……啊！” 他痛嚎，定睛一看是一颗石子打了八皇子的手。 八皇子龇牙咧嘴，骂道：“哪个人打了本王！快给本王滚出来受死！” 郑贵妃亦是大怒：“来人！有刺客！” 藏在暗处的侍卫们呼啦啦涌了出来，一个个提剑拔刀赶紧去搜刺客。 此时一道慵懒的声音平平传来：“不用找了，是本王看见一头呆头鸟让人打了。” 魏无姜心中一震。 郑贵妃和八皇子脸色变了变。 郑贵妃明显吓了一跳：“他怎么来了？” 那声音又近了许多：“贵妃娘娘不欢迎本王来吗？” 众人看去，只见一位玄衣男子缓步走来。 嘈杂喧闹的花园突然安静下来。 有风吹过，摇落亭边海棠。嫣红的花瓣纷纷扬扬洒落下来，像是下了一场极其旖旎的红雨。 那人缓步行来，天光透过回廊繁复的雕花窗子在他脸上映衬出明灭的光影。越发衬得那人面如冠玉，姣姣若冷月。 他如鸦色的长发都束在紫金冠上，一根凤形长簪穿冠而出。 金色的发冠在天光下熠熠生辉，乌发下，他肤似崖上白雪，眉似墨画，鼻廷如山峦秀峰，唇薄如刀削。 他的俊美令人屏息凝神，但更令人移不开视线的是他那双墨色琉璃般的眼眸。 狭长微挑的凤眸里，眸色深邃，流转见间魅惑暗生，夺人心魄。 他身披长长玄色披风，同色深衣长袍大袖。嫣红花瓣纷纷落下，在他身边随风回旋。 他长袖鼓动如暗夜黑色火焰在静静燃烧。 火红花瓣在脚下卷起，他如踏血而来的地狱修罗，魅惑难言。 裴千重走到郑贵妃面前，所有人这才恍然发现自己忘了呼吸。 他随意一扫眼，不少人纷纷惶恐低头。 他拱手拜见：“千重见过贵妃娘娘。” 郑贵妃回过神来，笑道：“没想到九殿下竟然来了，这真是令永宜宫蓬荜生辉啊。” 裴千重目光有意无意扫过一旁的魏无姜，道：“贵妃娘娘的宫中今日热闹，千重不知会不会叨扰。” 郑贵妃连忙道：“怎么会！来人，再布一桌。” 一番寒暄布置，魏无姜被挤到了廊下偏僻处。她正要寻个机会悄悄走了，突然发现裴千重身后一人对着她挤眉弄眼。 等魏无姜看清楚那人，脑子嗡的一声。 小哥魏无风竟然真的跑去找了裴千重！ 魏无姜僵住身子，虎着脸。 这个小哥是真的二。 如果可以，这哥哥她现在真不想要。 …… 永宜宫因为来了裴千重这稀客，突然热闹了起来。来借口请安的，敬酒的络绎不绝。 裴千重从从容容坐在郑贵妃身边，谁来寒暄他脸色都淡淡的。 有人敬酒，他拿起酒杯只沾了沾唇就放下。 没人觉得不对，也没人觉得他冒犯。相反，能和裴千重搭上一两句的贵客都兴奋得宛若喝了烈酒般。 第42章 吓死人煞 八皇子坐在下首坐陪，华阳公主亦是前来坐陪。 不知是不是错觉。有裴千重在，骄横的八皇子老实许多，刁蛮的华阳公主竟有了女孩子家的羞涩。 魏无姜看着华阳公主看向裴千重的眼神一眼比一眼流连。而坐在下首的白玉衡正一杯杯喝着闷酒。 她心中隐约畅快。 白玉衡还没有功名，追求华阳公主一点底气都没有。 要不是他那张看得过去的脸外，还有被夸大的才气，他根本没有资格入宫。 现在他见到裴千重，猛地发现这个世上比他长得好看的男人不但有，还方方面面将他甩了八百条街去。 白玉衡心里失衡了，吃瘪了。 这时，裴千重突然看向白玉衡：“白公子，前两日秋试，不知你题目答得如何？” 白玉衡傲然道：“自然是用尽白某人毕生所学。” 裴千重微微勾唇：“哦，毕生所学啊。” 他从身边的人手里接过一叠写满字的纸，慢悠悠展开：“正巧皇上前些日子让我看看这次秋试有没有人有乱臣之心。本王抽了几份，让人誊抄了几篇，打算回去好好琢磨下。” “比如这一份写的如今苛政猛于虎，白公子要不要看看？你被誉为天下第一才子，这种以文惑乱圣心，大逆不道的文章你应该能看懂……” 白玉衡手中的酒杯陡然掉在地上，酒水洒了他的袍角。 他跪伏在地上，浑身发抖：“草民不敢！草民万万不敢。” 裴千重修长的手捏着这摞誊抄出来的卷子。 他似笑非笑：“白公子为何如此害怕？是怕自己不小心写了不该写的东西吗？” 白玉衡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一口一个求饶。 他是秋试考生，哪有这个资格评判别的考生的卷子。 这些卷子白玉衡只要看一个字今年的秋试结果如何都和他没有一文钱关系了。 如果白玉衡不知轻重看了还说了不该说的话，将来有考生因此倒霉。 他是会被读书人骂十八代祖宗，再也没办法在京城立足，在朝堂立足了。 魏无姜看着白玉衡哀求讨饶的样子，只觉得心中厌恶更重。 这就是她前世爱慕的男人，在强权之下害怕得魂都快没了。 四周的人都没吭声，越发衬得白玉衡讨饶声更加清晰。 华阳公主忍不住问：“白公子，你这么害怕，难道你写的东西真的污蔑了父皇的名声吗？” 白玉衡赶紧赌咒发誓，发誓自己没有。 华阳公主厌恶看着他：“没有就没有。瞧你怕成那样。你回去吧，以后少来宫里。” 她不留情面呵斥，白玉衡再也没有脸留下。 他失魂落魄离开。 裴千重这才命人收起卷子。 他随意看了一眼，淡淡“哦”了一声，然后用气死人不偿命的口气说：“唉，这不是秋试的卷子。是我刚办了个案犯人呈上的口供呢。” 他叹气：“白公子被吓成那样，本王实在愧疚。” 四周人的脸色各异，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 魏无姜诧异后差点笑出声来。躲在裴千重身后的魏无崖已经憋笑憋得脸都青了，一个劲揉肚子。 其他贵客有的尴尬，有的嘲讽几句，更多的是对裴千重手段的无语。 郑贵妃总算是见过世面。她笑吟吟：“九殿下只是开个玩笑，是那姓白的禁不起。” 华阳公主不悦：“是啊，没想到这姓白的这么软骨头。” 八皇子在旁边被冷落太久。 他站起身来：“九弟，你也别整日躲在宫里。改日和我一起去打猎。打猎可好玩了。” 裴千重对这比自己大一岁的同父异母皇兄似乎和气多了。 他道：“八皇兄，听说父皇最近赏你海东青，我正想看看呢。” 八皇子得意笑了：“那还不简单，为兄让人呈上来给你看看就是。” 裴千重笑了笑。 他笑容如春风拂过，万山冰封一夜骤然染绿。眼似波光熠熠，山眉海目，说不尽的风流倜傥。 众人又一次看呆了。 魏无姜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裴千重指不定又憋了什么坏招。 第43章 替你教训 海东青由驯鹰师带上来。 果然鹰目炯炯，顾盼间野性十足。 八皇子十分得意吹嘘这海东青如何如何。 裴千重只是淡淡听着。 八皇子越说越手舞足蹈，裴千重对身边的人低语两句。 很快有人送上一个铁笼子，里面有一只大约半人多高的大鸟。 那鸟儿长长的翅膀拖在地上，神态萎靡。 八皇子被这大鸟的外形怪异吸引。他问：“九弟，这是什么大鸟？” 裴千重正要说话，突然脸上泛起诡异的潮红。 他咳嗽起来，一声一声连绵不绝。旁边的郑贵妃赶紧让人请太医。 裴千重摆手，身后的一位穿着黑衣的女护卫从怀里掏出一瓶药，迅速递给裴千重。 有人捧来水，裴千重吃了一颗药丸，脸上的潮红渐渐消失。 他对郑贵妃道：“这几日旧疾发作，让贵妃娘娘担心了。” 郑贵妃对他道：“要不本宫给睿王收罗点药物给太医院。睿王的病是反反复复，本宫看着也不忍心。” 裴千重不语。 郑贵妃这番话说得没什么诚意，他自然不想回答。 倒是八皇子围着那怪鸟团团转，满脸兴奋。 八皇子问：“九弟，这是什么鸟？怪威猛的嘞。” 裴千重道：“这只鸟叫金乌大鹏。” 八皇子愣住：“金乌大鹏……” 裴千重似笑非笑道：“这鸟生猛的厉害，八皇兄的海东青恐怕不是对手。” 八皇子冷哼：“那不一定，我这只海东青听话，让捉兔就捉兔子，让斗鹰就去斗鹰。前天还把一只比它还大的山鹰给啄死了。” 裴千重笑了笑：“那这只金乌大鹏可不会输。” 八皇子不服气：“那我们来赌一赌。” 裴千重不肯：“有什么好赌的。” 八皇子说：“我出一千两黄金，赌海东青赢。” 一千两黄金不少了。 裴千重垂眸，兴趣缺缺：“既然八皇兄要赌，那我就赌吧。不过若是抓坏了八皇兄的鸟，我可不赔。” 八皇子是最喜欢赌鸡斗狗，一听这话连连保证愿赌服输。 裴千重对身边的月落说：“那开笼吧。给它喂点肉。” 月落让人丢了两只鸡。 那金乌大鹏三下两下，连皮带毛瞬间都吃了。 八皇子越看越是喜欢，连连催促驯鹰师。 不一会大鸟飞上天空，驯鹰师也把海东青放出。 众人只见头顶一朵阴云快速向远方飞去，而海东青在云间穿梭。 太阳照着那只黑色大鸟，瞬间金光包裹，那只看着不起眼的大鹏鸟浑身渡满金光，宛若神鸟。而身后的海东青在驯鹰师的催促下，开始追逐乌金大鹏。 两只鸟越飞越高，在云间你追我赶。 花园中人们都跑出来看。 魏无姜趁机来到魏无风身边。 魏无风拉住她仔细打量：“他们欺负你了吗？” 魏无姜心中一暖，一直忍着的委屈差点就在这个时候崩了。 三个哥哥还和前世一样疼她宠她。 今世她拼了命都要护他们周全。 她眼眶泛红，口中却责备：“小哥怎么和睿王在一起了？你不是去找七皇子吗？” 魏无风翻了翻白眼：“七皇子被皇上叫过去批奏折了。我只能去找睿王啦。” 魏无姜无语。 魏无风兴奋道：“睿王人还怪好的嘞。他还亲自见我。知道你来了郑贵妃宫里，他担心你被人欺负还特地赶来了。” 魏无姜脸顿时通红：“你胡说八道什么？睿王和我没见过几次面……干嘛帮我？” 魏无风不停撞她胳膊，揶揄：“你瞧！白玉衡那个渣男不是被睿王整治得下不来台吗？啧啧……我将来要有睿王这么厉害的人当妹夫了。嘿嘿……” 魏无姜恨不得把手里的帕子塞进小哥魏无风的嘴里。 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这种话能胡乱说的吗？ 正说话，听得人惊呼。 第44章 忍字当头 魏无姜看去，只见天上那只金乌大鹏鸟竟然追着海东青打。凶悍的海东青靠着身子灵活不断躲避。 金乌大鹏一个翅膀扇下来，海东青差点从天上掉下来。 驯鹰师赶紧吹着口哨唤海东青下来。海东青摇摇摆摆停在驯鹰师的胳膊上。 八皇子看了心疼：“我的鸟！我的鸟！” 众人这才发现海东青的背上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看来是在天上被大鹏鸟给抓了。 八皇子心疼得要命，在那边嗷嗷叫。 郑贵妃赶紧哄：“一只海东青算什么？本宫让皇上再赐你一只。” 八皇子又气又急：“输了，输了。” 郑贵妃赶紧说：“输了不值几个钱。” 裴千重笑了笑：“我都说了，不想比。八皇兄那钱就不用给了。” 八皇子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下赖账？ 他虎着脸，让宫人拿来一千两黄金。 樟木箱子装的一千两，黄澄澄的，真是闪瞎人眼。 裴千重漫不经心挥手让手下人收了。 八皇子忽然看向裴千重，涎着脸：“九弟，你那只鸟送我好不好？我再给你一千两黄金。” 裴千重正在喝茶，闻言抬眼，慢条斯理：“这鸟不能送。”” 八皇子问：“为什么？” 裴千重看了天上一眼：“飞走了。” 八皇子以为风大自己没听清楚：“什么？！飞走了？什么意思？” 裴千重垂眸道：“这种鸟野性难驯，我看着驯不成了所以带过来八皇兄开开眼而已。现在它飞到哪儿去我也不知道。” 得！啥都没了。 八皇子又气又郁闷，但也只能作罢。 郑贵妃不停安慰。 八皇子突然看见在偏僻处的魏无姜。他眼睛亮了亮。 魏无姜心中一突，一种不祥的预感升起来。 八皇子靠在郑贵妃耳边对着她指指点点。 郑贵妃意味深长看了魏无姜一眼，忽然说：“来人，魏氏女秀外慧中，深得本宫心意，重重有赏。” 底下人顿时议论纷纷，不少人投来艳羡的目光。 魏无姜只觉得心底一股恨意腾腾升起。 郑贵妃故意当众赏赐她，这不就是摆明了她看上自己，然后为自己将来嫁给八皇子当侧妃铺路吗？ 魏无姜心中又气又急，但却不能在这个时候拒绝。 魏无风在她身边轻声说：“先忍忍。” 忍，现在只能忍了。 却没想到华阳公主在这时候勃然大怒：“母妃，你奖赏她做什么？她刚才对我无礼，您还没惩罚她呢！” 郑贵妃摆手：“华阳你别说话。魏氏女人品端正贤淑，刚才只是一场误会罢了。” 华阳公主还要再说，八皇子皱眉：“华阳，你少说两句。你平日欺负欺负人就罢了，这个时候怎么有你说话的份。” 他说完对魏无姜说：“改日本王出去打猎约魏小姐一起前往，可否？” 魏无姜还没说话。 小哥魏无风就笑嘻嘻拱手：“八殿下厚爱，可惜微臣小妹不会骑马，更不用说骑射都不懂，恐怕会扫了八殿下的兴致。” 八皇子满不在意：“没事，本王可以教她。” 魏无姜厌恶垂下眼：“多谢八殿下厚爱，骑射打猎小女实在是不擅长。还望八殿下见谅。” 八皇子还要再说，郑贵妃打断：“女孩子家家的骑马打猎成何体统。以后姜姑娘可以多多进宫来陪着本宫喝茶下棋。” 魏无姜只能答应。 这场游园就这么散了。 魏无姜随着小哥魏无风离开永宜宫，还能感觉到八皇子那双势在必得的眼。 她心如坠冰窟，被八皇子看上可不是一件好事。 这人心性不定，喜怒变化快。再加上如果她真的成了八皇子的侧妃，魏家就不得不站在郑贵妃这一派。 她正沉思，那边传来清冷的声音：“魏小姐，借一步说话。” 魏无姜抬头，不远处裴千重清清冷冷立在树下，眸色深深，风华万千。 第45章 血色梦境 魏无姜踌躇了下，魏无风推了她一把。 魏无姜只能上前。 到了裴千重跟前，魏无姜道谢：“今日多谢睿王帮忙解围。” 裴千重淡淡道：“本王只是路过，算不得上帮忙。” 他对魏无姜道：“你小哥机敏，本王问他愿不愿意来九城监察司来任职。” 魏无姜吃惊：“这个……这恐怕不好吧。” 裴千重慢慢道：“要保全魏家，这是最好的办法。” 魏无姜心绪复杂——终究还是得选边站才能在权力的斗争中生存。不然还是难逃前世厄运。 她问：“我小哥答应了吗？” 裴千重道：“他说问你的意思。” 魏无姜“啊”了一声。她没想到小哥对自己竟然无条件信任。 裴千重看了不远处挤眉弄眼的魏无风，对魏无姜道：“多了九城监察司的保护，你可以安心制解药了。” 他说着从怀中拿出白色瓷瓶。魏无姜接过，瓷瓶质地和黑瓶一样，沉甸甸的，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做的。 他道：“这是本王平日暂时镇压毒性的药，是解药也是毒药。你回去好好钻研钻研。” 他说完转身便要走。 突然，魏无姜在他身后道：“睿王殿下，有个机密得告诉您。” 裴千重顿住脚步：“说。” 魏无姜心中挣扎了半天才咬牙道：“皇后寿宴上，有人要对睿王您下毒。” 裴千重听了竟笑了。他挑眉：“这世间的毒对本王大部分没用。” 他眉眼间神色寥落，似嘲笑又似自嘲。 魏无姜心中突然一痛。她脱口而出：“不，这一次不一样，对方用的是可以和您身上毒素相克的厉害毒药。殿下……会死的。” 裴千重脸上神色慢慢收起。他一双寒眸盯着魏无姜：“你哪里得到的消息。” 果然来了！ 魏无姜无奈笑了笑：“小女说自己有未卜先知的神力，睿王相信吗？” 裴千重摇头：“不但不信，还要治你一个妖言惑众的罪名。” 魏无姜急忙道：“不过睿王会留心的是不是？万一是真的，对睿王并没有坏处。” 裴千重眸色变幻不定。 他淡淡说道：“魏小姐操心太多了，还是回去好好研究怎么解读吧。不然的话……” 他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魏无姜愣愣看着他身影消失，直到魏无风前来。 魏无风问：“睿王说了什么？” 魏无姜问：“小哥真的愿意去九城监察司吗？那你以后就是睿王的人了。” 魏无风道：“这事还得问问父亲，小妹，你怎么了？脸色那么差。” 魏无姜捂着心口，脸色发白：“不知道为什么，看见睿王总觉得心里难受，像是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说着头开始剧烈疼痛。 这痛像是有人在她脑子里强行挖掉一块，难受到窒息。 魏无风见她脸色不好，赶紧扶着她出了宫，打道回府。 …… 魏无姜回到府中就沉沉睡去，梦里一张脸反反复复出现。她透过浓雾竭力想看清楚那个人。 “你是谁？”她大声喊。 那人忽近忽远，在浓雾中穿梭。 她鼓起勇气一把抓住他。 她高兴：“我终于找到你了。你……” 一张倾国倾城的男子面容出现在她上方。 裴千重？！ 魏无姜头剧痛起来，无数的记忆碎片飞扑来。无数的画面暴风骤雨在脑海里炸开。 她看见裴千重眼中开始流下两行血泪，然后他的脸上出现无数的血迹，最后是他身上沉重的黑色玄衣沾饱了血……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右手拿着一把被鲜血染红的长剑。左手提着一个刚被砍下的头颅。 四面的浓雾散去，魏无姜惊恐发现自己四周黄沙遍野，尸体横七竖八。她好像在人间炼狱。 有人在哀嚎，有人在呼救，但面前裴千重好像没听见也根本不在意。 他提着头颅，宛若浴血归来的修罗。 血色为他的脸上更添诡谲，他慢慢向前走，好像失去了魂魄。 魏无姜想要拉住他，却发现自己穿过他的身体。 她骤然回头，终于看见裴千重提着的头颅是谁的。 “啊！”她尖叫起来。 …… “醒醒！大小姐醒醒！”春翠在耳边呼唤。 魏无姜猛地惊醒。 她大口大口喘气，梦里惊恐的一幕还在眼前。 她看见了裴千重砍掉的首级是谁的——西戎王阿木沾。 前世，裴千重杀了西戎王！ 第46章 老太进城 魏无姜捂着心口，脑中越发疼痛。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梦见前世裴千重杀了西戎王。 在前世，裴千重在皇后寿宴后中毒身亡，而自己被逼和亲是之后的事。 不可能一个已死的人会这么大的动作。 除非前世裴千重只是假死！ 魏无姜想到这点又是震惊又是疑惑。 春翠赶紧道：“大小姐是不是哪儿难受了？奴婢去找大夫。” 魏无姜摆手。 这时下人匆匆来：“启禀大小姐，老夫人一会就到了。” 魏无姜愣住：“这么快？” 下人苦着脸道：“是啊，小人们一大早去码头接老夫人，却发现老夫人早就到了，城门一开就自己带着一个小丫头租了个牛车来了。” 魏无姜撇去脑中芜杂，起身梳洗打扮。 等她梳洗完到了大堂中就看见一位穿着洗了发白衣裙的瘦小干练的老太婆正端端正正坐在主位上。 她身边站着一位同样穿得很简朴的小丫头。 老太太大约六十多岁的样子，头发全白了，梳得整整齐齐，头上一点值钱的首饰都没有，只用一根木簪挽着。 她皮肤很白，干干净净的，坐在椅子上背脊挺得很直。一点都看不出上了年纪的老态。 她一双老眼严厉明亮，看人的时候似乎能看透人心。 魏无姜心中激动，这前世只见几面的老夫人刚烈正直。 她相信一定老太太的前来一定能扭转前世魏府覆灭的危机。 老太太见魏无姜到了跟前，问：“是姜丫头吗？” 魏无姜赶紧跪下，哽咽：“奶奶，孙女无姜拜见。奶奶万福金安。” 老太太脸上激动，不由自主起身扶她起来。 老太太一双老眼在她脸上扫来扫去打量，都是慈爱。她不住地说：“好丫头，这几年都吃苦了。我可怜的孩子……” 魏无姜忍了许久的委屈忍不住了。她抱着老太太痛哭起来。 老太太也忍不住落泪。 好不容易祖孙两人被劝住。 老太太十分慈爱看着魏无姜道：“上次见姜丫头还是这么小，没想到一转眼长成这么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她从怀里摸啊摸的，摸出一个小布包塞到魏无姜的手里。 “这是老太婆让村里的金匠打的如意镯，你快戴上。” 魏无姜打开小包，果然看见两个沉甸甸的金镯子。金镯子做得很古朴，上面的花纹也非常粗糙。 她戴上，爱不释手。 老太太笑了，不住抚摸她的脸：“我姜儿真是越长大越水灵。铁军是修了几辈子福才得你这么个水灵的姑娘。” 正说话间，陈氏带着几位姨娘前来拜见。 大堂一下子热闹起来。 老太太重新坐在主位上，板着脸接受她们的请安。 陈氏道：“老夫人来的匆忙，南边的厢房只打扫了一半。是儿媳的错，请老夫人责罚。”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淡淡说：“没事，我老太婆在乡下住惯了，没这么娇贵。一张床扫干净就行。” 陈氏又让人拿来备好的衣服和首饰。 老太太一眼都没看，对陈氏说：“你这些年掌管府中中馈辛苦了。我儿说让我替你分担分担。明日你就让管事的都来和我说话。” 陈氏的脸上阴沉，道：“老夫人不多休息几日吗？这些府中琐事太杂，老夫人舟车劳顿又要操劳偌大的侯府，实在是儿媳的不孝。” 老夫人看向她，直接说道：“有什么辛苦的。我知道你一向是不喜欢我这老太婆。我也不愿意掺和你和我儿家务事。不过前些日子出了事，险些危及我魏家的名声。我儿为国上阵杀敌几十年，血汗挣下来的名声可不能就因为一些小事败个干净。” 陈氏听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老太太指责她这么多年没掌管好侯府，才出了这差错。 陈氏爱面子，被这么一说脸上就挂不住了。 她阴阳怪气地说：“老夫人教训的是，儿媳有错。” 老太太乘胜追击：“既然有错就改。明日让管事们来和我说话。还有姜丫头以后也都归我管。你不是喜欢礼佛吗？多多在佛主面前替你夫君祈福，祝他下次出征旗开得胜，也算是尽了心力。” 第47章 魏府家宴 老太太一番犀利的话听得众人都愣住了。 陈氏的脸已经阴云密布。老太太就差指着她鼻子骂她不贤惠。 魏无姜这下知道为什么老太太和陈氏为什么不和了。 碰上这么耿直的老太婆，脆弱点的早就崩溃了。 陈氏不说话了。 老太太又见了几位姨娘。她让身后的丫鬟拿了见面礼。大多数是金戒指。 金戒指做得粗糙，但胜在分量足。 几位姨娘们高兴地拜谢。 老太太看见娇弱白皙的阮氏，招了手。 阮氏摸着小腹上前羞涩见礼。 老太太拿出一个如意金锁，塞给她：“无清跟着他爹到处打仗，你在家中辛苦了。如今又怀了魏家第一个重孙，是魏家大功臣。以后要吃什么，我让人从乡下送来。” 阮氏高兴又惶恐：“老太太言重了。我……” 她还没说完就用帕子捂着嘴想呕吐。 老太太赶紧让人端茶倒水。 她笑呵呵说：“这是害喜了。正好我都想到了，带了一大堆腌的酸梅酸李。” 说着，她让人拿来。 魏无姜看去，果然是一颗颗上好的酸梅酸枣。 阮氏尝了一颗，高兴道：“就是这个味，好吃。” 陈氏在旁边冷淡道：“害喜本是寻常，不必那么娇气。” 老太太哼了一声：“酸儿辣女，多吃点酸的给魏家添丁不好吗？” 阮氏忍不住低声说：“可是万一是个女儿呢？” 老太太耳尖，听了说：“女儿也是个宝贝！魏家男人都去打仗了，没有女人在家里撑着，他们哪来的偌大功劳？” “你只管养好身子，生下来不管男儿女儿，老太婆都包大红包。你要是担心，生下女儿我名下有几间铺子都过给你，说到做到。” 阮氏赶紧称不敢。 老太太笑着道：“没什么不敢的。老身的东西将来都是你们的。” 堂中其乐融融，阮氏高兴得脸都红了。 她先前还担心婆家一定要生个男娃才好传宗接代，毕竟婆婆陈氏不好对付。 没想到老太太一来就给她个定心丸。 过了一会儿，魏铁军带着三个儿子前来请安。 到了晚上魏府大摆家宴，祖孙三代齐聚，其乐融融。魏无姜精心打扮，容光焕发。 老太太换了一身诸葛红，蝠纹长寿衣衫，白发上多了几根精致的金簪。 都说人靠衣衫马靠鞍，这么打扮有了大富人家女主人的富贵气。 老太太一直拉着魏无姜的手，为她夹菜，心疼让她多吃点。 魏无樱坐在下首，默默吃饭。 老太太忽然唤她前来：“二姑娘过来这边坐。” 魏无樱讪讪过来。 老太太看着她包着头巾的头发，赞许道：“你的事我听说了。谁说女子不能上战场？我们魏家满门都是豪杰英雄。你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大的志向，不管将来学了多少，你就是魏家的骄傲。” 魏无樱愣住，随即哭了。 魏无姜鼻尖酸酸。 前世魏无樱平凡无奇，今世希望能逃过一劫。 一场家宴其乐融融，只有陈氏郁郁寡欢。不过没人理会她。 陈氏借口身子不适，在酒过三巡就回去歇息了。 魏无姜眸色闪了闪，对春翠耳语几句，就继续陪着家人饮酒。 …… 第二天一早，老太太五更天就起床，然后唤来管事们开始正式打理魏府的琐事。 魏无姜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她边梳洗边听春翠打听来的消息。 春翠道：“一大早老夫人就起床了，几个管事们都是让人从被窝里拽出来的。老夫人定了规矩五更天就得去她屋里禀事。然后账房的钥匙也得交。账房的四管家老章本来支支吾吾的，老夫人直接让人搜了他家，拿了钥匙。” 魏无姜暗自咋舌。 老太太果然是生出战神的女人。这波神仙操作估计陈氏都来不及反应。 魏无姜问：“夫人那边有什么话没？” 春翠摇头：“夫人照旧礼佛茹素，没说什么。” 魏无姜皱眉。 老太太整治府中的动静那么大，陈氏竟然没反应。 一切反常必有妖。 她得小心陈氏又要作妖。 第48章 心机深沉 这时洛云阁派人传话，沈园让魏无姜过去看绣品，说绣好了。 魏无姜诧异。 她到了洛云阁，沈园亲自来迎接。 魏无姜看见沈园眼底下一片乌黑，知道她这几天的确是用了心在做贺礼。 魏无姜少不得夸奖安慰，让春翠拿来一堆补品。 沈园让人拿来绣好的贺礼，兴奋地说：“姐姐，您看看。这几日我通宵绣，总算是赶好了。” 魏无姜算了算日子，道：“皇后寿宴还有好些日子，妹妹真是神速。” 沈园谦虚道：“这不是为了不出纰漏吗？如果绣的不好还有机会挽救。” 绸布掀开，只见眼前五彩光芒闪闪，定睛一看，各种各样的花鸟跃然其上，当中梧桐树枝上一只凤凰昂首鸣叫，天上祥云滚滚，旭日东升…… 众人纷纷赞叹。 魏无姜虽然前世极讨厌沈园，但看了这绣活，她不得不承认沈园的确有两把刷子。 她频频点头。 沈园眼底都是傲气。她让人翻了一面。 另一面上绣着一位九天玄女，从天而降，彩带飘飘，无数祥瑞花瓣落下。 魏无姜看了那玄女只觉得眼熟。 她问：“这玄女按着谁画的？” 沈园眼底掠过惊慌，赶紧解释：“这……这是我胡乱画的。” 魏无姜问春翠：“你觉得这玄女像谁？” 春翠看了半天，说：“奴婢看着像是小姐。” 魏无姜明眸闪了闪，看向心虚的沈园：“妹妹，你这么做可不好。万一有心人加油添醋，我岂不是欺君？” 沈园喊冤：“姐姐相信我，这玄女不是按着姐姐头像画的。我……我只是随手画了一副，可能美人都长得差不多，所以……” 她哀求：“姐姐要是不放心，我改了便是。” 魏无姜心中恼火，但还是让人拿来一副画像：“你照着这画像改改，别的没什么纰漏。” 她想了想，对沈园说：“你把你画的绣样临摹一张给我。我明日入宫觐见皇后娘娘呈上去给皇后娘娘看看。没问题你再改。” 沈园吞吞吐吐：“姐姐，你明日见皇后娘娘能不能将我带上？我亲自看了皇后娘娘的天容，这才好绣上。” 魏无姜还没说话，春翠就反对：“沈姑娘，这不符合规矩。皇后娘娘又没有邀请你，你怎么能入宫？……” 沈园睁着无辜的大眼，泪眼汪汪看着魏无姜。 魏无姜心中冷笑：原来在这里等着。 沈园果然好深的心机。故意绣了个和自己长得三分像的九天玄女，如果自己没发现，岂不是为了将来埋下祸根？ 现在发现了，她却又趁机提出要入宫见皇后。 魏无姜脑中迅速转过无数个念头。她笑着扶起沈园：“好妹妹，既然你想进宫，那就一起吧。如果进宫能让贺礼上绣好皇后娘娘的天姿容色，那就更能得皇后娘娘欢心了。” 沈园眼睛亮了：“多谢姐姐！姐姐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姐姐期望的。” 魏无姜心中笑了：可不得赶紧绣好吗？这可是她攀龙附凤的唯一机会。 魏无姜看着沈园把画像的头拆了，这才满意回房。 到了房中，春翠忍不住问：“大小姐真的愿意让沈姑娘进宫？奴婢看着沈姑娘野心不小的样子。” 魏无姜淡淡说：“她愿意进宫就进宫。你以为不让她进宫就能阻断她的路吗？这丫头是不会放弃的。” …… 第二天一早，魏无姜打扮妥当，换上皇后赐下的宫装。 沈园一大早就在屋外等着。 魏无姜看见她打扮不俗，不由笑了。 她这一身不过算是中规中矩，沈园身上的衣服小心思很多。 比如把严谨的衣领绣了一圈粉白的桃花，领子比寻常多了一寸，立了起来。 腰间挂着同心结，裙摆里不知道衬了什么，莲步轻移裙角飞起，十分好看。 真正的白莲花果然很擅长打扮自己。 魏无姜牵起沈园的手，微笑：“走吧，入宫的时辰到了。” 第49章 初见皇后 因乘坐的是皇后宫中派来的马车。所以一路都很顺畅，进了宫递了腰牌就由小内侍领着到了梧桐宫。 梧桐宫是中宫，宫殿仅次皇帝的甘露殿和东宫。 进了宫门只见正中金顶大殿巍峨耸立，两边宫人鱼贯而行，个个训练有素，步伐一致。 梧桐宫宫殿众多，亭台楼阁，飞桥回廊，处处彰显皇家气派。比起郑贵妃奢华的宫殿，梧桐宫主打的就是威严。 魏无姜慢慢走着，沈园在后面亦步亦趋。 快到了殿门口，福公公带着内侍前来迎接。 福公公笑道：“皇后娘娘刚才正提起魏小姐呢。” 魏无姜道：“小女惶恐，令皇后娘娘久等了。” 福公公笑吟吟：“魏小姐误会了，皇后娘娘刚忙完，各宫娘娘请安之后各自回宫呢。” 说着话，魏无姜到了梧桐宫中。 一阵清新的香气扑鼻而来，魏无姜学了毒经后对各种药材分辨得更多。她闻了闻，忍不住道：“像是白芷的香气，皇后娘娘是不是最近风寒头疼？” 福公公微微愣住：“没想到魏小姐也懂药理。” 魏无姜赶紧低头谦虚道：“小女只是偶尔读了点医书，只知皮毛而已。” 福公公说：“皇后娘娘一直有头疼旧疾，前几日又犯了，太医开的药方就有白芷。” 魏无姜点了点头。 帷幕曼曼，里面传出一道柔和的声音：“是魏氏女吗？快些进来吧。” 帷幕撩起，一位相貌极其美丽的女子正坐在妆台前卸妆。 她皮肤白皙，长发黑亮如瀑，眉似远山青黛，眼是杏眼。尖尖的脸上五官精致。 远远看起来，皇后不过是二十出头，等到了近处看才看见她眼角细细的皱纹和身上成熟风韵。 魏无姜看得有点呆。 一股莫名的亲近感令她不眨眼盯着皇后看。 皇后也一直盯着面前的魏无姜看。 两人看了许久，直到福公公轻轻提醒。 皇后回过神来，擦了擦眼角：“呀，这是怎么回事？本宫见魏姑娘如此亲切眼熟，像是久别重逢的故人似的。” 皇后对身边的左尚宫说：“你觉得魏姑娘怎么样？本宫还没见过如此……水灵的女孩。” 左尚宫仔仔细细打量魏无姜。 她突然问：“魏姑娘，你芳龄几何？” 魏无姜道：“今年十六。” 左尚宫问：“你几月出生的？” 魏无姜心中虽然奇怪，但还是回答：“十月二十三出生。” 皇后愣住，左尚宫也愣住。 左尚宫还要问，皇后拉住：“别问了，同年同月也是有的。” 她说着眼中泛红，对魏无姜说：“你别害怕。本宫第一眼就觉得你像是……像是……本宫的孩子似的。” 魏无姜强忍心中那股莫名想要亲近的念头：“皇后娘娘关爱，视天下女儿都如己出。” 旁边的福公公笑着说：“果然是聪慧的魏氏女，不过该行的礼数还是得行来。” 魏无姜这才发现刚才光顾着说话，竟然忘了行礼。 她赶紧跪下，端端正正行了大礼。 皇后让宫女将她扶起赐座。 魏无姜坐了，时不时又偷看皇后。她心中一阵恍惚。 前世她没有机会见到皇后，只知道是贤后。皇后这么多年为皇上诞下二子三女，但不知道是命中注定。皇后的小公主们都夭折，儿子也只有七皇子健康成材。 想着魏无姜忽然觉得面前的皇后孤独又可怜。 糕点茶水端上来，皇后问了魏无姜家中情况。魏无姜老实回答。 皇后问完了，挥了挥手屏退左右。 内殿中只剩下皇后和魏无姜，还有福公公和左尚宫。 魏无姜的心碰碰跳了起来。 皇后目光温和。她慢慢开口问道：“那日赏花宴到底怎么回事？你与本宫说说，本宫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如果不是你跳入荷花池以死自证清白，我儿就此废了，再难立足。” 她眼中点点水光：“本宫只剩下七儿一个孩子了，平生所求他平平安安，但奈何这命运……” 她擦了擦眼角：“好姑娘，你和本宫说实话，是不是有人要害本宫皇儿，和魏家？” 第50章 憨厚可爱 魏无姜浑身一震。 皇后娘娘果然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魏无姜为难。 福公公温声劝：“魏小姐是个明白人，如果要让皇后娘娘帮你就说了吧。就算为了魏家也得坦诚。” 魏无姜眼泪夺眶而出，跪下：“皇后娘娘……” 小半个时辰后，皇后叹气抚摸魏无姜的头发：“可怜的孩子，没想到你吃了那多苦。你放心，将来本宫会保护你的。” 魏无姜靠在皇后的膝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这感觉太奇妙了，她从没有在只见一面陌生女人身上体会过。 她想不通，只觉得是皇后的亲切。 皇后对福公公道：“先带魏小姐去花园中歇息吧。本宫一会就到。” 魏无姜谢恩退下。 左尚宫带着她往花园去，沈园已经在花园中等了大半天。 当她看见魏无姜只有一个人来时，眼中流露失落。 沈园问：“姐姐，皇后娘娘呢？” 左尚宫看了她一眼，问：“这位是？” 魏无姜道：“是我认得干妹妹，沈园姑娘。” 左尚宫笑了笑，转身离开。 沈园按耐不住：“姐姐，七皇子会来吗？” 魏无姜反问：“妹妹很想见七殿下吗？” 沈园脸红了：“上次在府中见过七皇子，当真是谦谦公子如玉……” 魏无姜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妹妹这是春心萌动了。” 沈园扭捏：“姐姐取笑了。姐姐难道你对七皇子殿下不好奇吗？” 她的眼底都是探究。 魏无姜立刻道：“不，一点都不好奇。我不想嫁入皇家。” 沈园偷偷松了口气。 她的神色都被魏无姜收入眼底。- 沈园非要进宫果然是冲着七皇子来的。只是她太沉不住气了。 过了一会儿，有宫人前来，道：“七殿下驾到。” 魏无姜起身迎接。她眼角的余光看见沈园脸上浮起兴奋。 魏无姜微微皱了皱眉。 一道修长的明黄身影缓缓走来。 君子如玉，贵气内敛，眼前的七皇子殿下和前世那不善言辞，脸红耳赤的男人重合。 魏无姜耳根子红了。 七皇子走来，见是两位妙龄女子。他俊脸微红：“本王是来见母后的。两位小姐是……” 沈园娇滴滴说：“民女沈园，拜见七殿下。” 魏无姜低头：“臣女魏无姜，拜见七殿下。” 七皇子愣了下，脸越发红了。他侧身，目光躲避：“那个……原来是魏小姐……本王唐突了。” 他说：“本王这就走……” 他说着就往前面走去。 魏无姜无语地看着他走的方向。 她忍不住提醒：“七殿下，往前走就要掉池塘了。” 七皇子“哦”了一声，脸上越来越红。他局促坐在亭中，面向亭外。 魏无姜心中感叹：这七殿下当真是憨得可爱。 沈园捧了茶上前：“殿下，请喝茶。” 七皇子“哦”了一声：“多多……多谢魏姑娘……” 沈园委屈：“殿下记错了，民女是沈园。” 七皇子点头：“哦，多谢沈姑娘。” 他接过茶放在自己手边，然后坐得挺直。 魏无姜看着沈园碰壁，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幸灾乐祸。 沈园悄悄退了回来，满脸不高兴。 第51章 最大帮手 三人就在亭子里干坐着，谁也不开口。 好像在玩一种谁开口就输的游戏。 旁边伺候的宫女内侍一个个都抿着嘴偷笑。 七皇子背影挺直，没有一点回头的迹象。 魏无姜轻咳了一声。 七皇子的肩头抖了抖。 魏无姜再次加重咳嗽，七皇子终于回头：“魏小姐是不是身体不适？” 魏无姜道：“倒也不是……” 沈园立刻说：“姐姐刚刚病愈，在这里吹着风可能着凉了。” 她说着拿起披风就往魏无姜身上披去。 七皇子皱眉：“着凉？那还是披我那件吧。” 他说完顺手拿起自己的披风很自然替魏无姜披上。魏无姜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七皇子目不斜视，为她披上披风就又坐回原位。 旁边沈园幽幽哀怨：“七殿下，民女……民女也觉得冷呢。” 七皇子头也不回：“沈姑娘不是带着披风吗？披上就是。” 这话把沈园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魏无姜心里笑得肠子都要抽了。 沈园这朵小白莲碰上不解风情的七皇子，只能说英雄无用武之地。 “公主，我们来的不巧了。这里已经有人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魏无姜微微皱眉。 她看去，果然是白玉衡跟华阳公主一起来了。 沈园看见白玉衡和华阳公主在一起，俏脸白了白，随即露出鄙夷。 白玉衡见沈园也在，脸上顿时不自然。 他今天来是为了羞辱魏无姜，但没想到沈园也跟来了。 华阳公主身穿霓裳华服，依旧珠翠满头，富贵逼人。 她傲然走来，冷哼一声：“魏无姜，我们又见面了。” 魏无姜心中厌恶，淡淡道：“公主殿下怎么来了梧桐宫了。” 华阳公主冷哼：“我是公主，这宫里还有本公主不能去的地方吗？” 魏无姜：“瞧公主说的，当然都能去。” 华阳公主故意坐在她面前：“白公子，你说说当初这魏氏女是怎么死皮赖脸追求你的？” 白玉衡正要说，一道冰冷的目光扫来。 是魏无姜带着杀气的眼神。 白玉衡不知怎么的就开不了口了。 魏无姜慢条斯理地说：“公主殿下想听笑话就去乐坊听，这里可没有人说笑给您听。” 华阳公主嗤笑：“你在本公主面前不就是个笑话吗？” 她轻佻摸了白玉衡下巴一把：“魏无姜，看着从前你心爱的男人移情别恋是不是很没面子？很难受？” 魏无姜笑了：“公主殿下误会了，当年可是白公子巴结魏府。不信你问问他，在京城中求学这些年是不是魏府资助？” 华阳公主愣了下。 白玉衡立刻反驳：“魏无姜，你不要造谣。我在京城立足可是靠着自己的才学和好友接济。” 魏无姜“哦”了一声，似笑非笑看着他。 她笑了：“这么说白公子身上的衣服和折扇，还有身上的玉坠，都是自己买的，不是从魏府拿的喽？” 白玉衡脸色白了白。 华阳公主听了，满脸醋意：“白玉衡，你说过你和魏家已经撇清楚关系了。你怎么还用着他们给的东西？” 白玉衡俊脸一阵白一阵青。他立刻站起身，把折扇和玉佩摘了下来丢在池塘。 他咬牙怒视魏无姜：“还你！这样总行了吧？” 魏无姜垂下眼帘，曼声说：“可是还有衣服呢？那衣服可是魏府裁缝做的。不信公主可以那衣袖是不是绣着一个魏字。” 华阳公主气极，扯过白玉衡的袖子，果然看见上面有个魏字。 她“啪”地甩了白玉衡一个巴掌：“臭男人，甜言蜜语哄着本公主相信你，身上却还穿着人家的东西，给本公主脱了！烧了！” 白玉衡挨了一巴掌，白皙的脸涨的通红。 他实在没想到魏无姜的攻击力那么厉害。三言两语就让自己当众丢了面子。 他正要开口替自己辩解。 沈园幽幽在旁边补刀：“玉衡哥哥，你的内衣还是我替你做的。” 她眼中泪水点点，楚楚可怜：“玉衡哥哥，你不喜欢我就罢了，毕竟我身份卑微，可是你还辜负了魏姐姐……现在你还想欺骗公主殿下吗？” 毒！ 魏无姜要不是从内心讨厌沈园，这个时候都要拍手替她叫好。 果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这个时候沈园就是自己最大的帮手啊。 第52章 配和不配 白玉衡气得浑身发抖。沈园的话好毒，他今天出门就该看个黄历，怎么会碰上沈园这朵有毒的小白花。 果然华阳公主听了，俏脸黑漆漆的像是笼罩了一层阴云。 她“啪”地又给了白玉衡一个巴掌：“你竟然连内衣…… 恶心死了！来人，给白公子更衣！” 华阳公主是什么样的人？生母是皇宫中最嚣张跋扈的郑贵妃，从小她的字典里就没有“谦虚”“忍耐”这些字眼。 华阳公主身边的小太监们蜂拥而上，不一会就把白玉衡脱得只剩下一条亵裤。 白玉衡脸红得和猪血似的。 想他白玉衡是天下第一才子，就算是世族公卿都得礼让三分。而且秋试快放榜了，他有信心自己一定榜上有名。 现在他被华阳公主和魏无双羞辱，还被迫当众脱衣…… 这奇耻大辱传出去，他以后都没脸见人了。 白玉衡抱着自己光溜溜的上半身，咬牙切齿怒视魏无姜和沈园。 没办法，他不敢瞪华阳公主。 华阳公主在旁边嚷嚷让宫人烧了。还是七皇子仁厚，看见白玉衡光着身子，让人拿了件衣服让他披着。 魏无姜冷眼旁观，沈园在旁边时不时加油添醋两句，华阳公主的怒火更旺了。 这时皇后驾到，众人都跪下迎接。 皇后看见白玉衡这副样子，微微皱眉：“白公子衣衫不整的，还是下去休息吧。” 白玉衡这才如获特赦，飞一般跑了。 华阳公主余怒未消，脸色难看。 皇后对她和气说：“华阳很少来梧桐宫，今日就一起用膳吧。” 华阳公主瓮声瓮气地说：“母后，我听说你让魏氏女进宫来。我也好奇来瞧瞧。不过看了不觉得怎么样，怎么配的上我七皇兄。” 皇后愣了下，笑了笑：“本宫只是让魏姑娘来宫里玩玩，不是为了你七皇兄选妃。” 华阳公主骄傲地看着魏无姜：“听见了吗？你配不上七皇兄，你也配不上我八皇兄。” 魏无姜不卑不亢地回怼：“承蒙华阳公主看得起，臣女不敢肖想当皇家媳妇。再说臣女又不是钥匙，不需要配谁。” 华阳公主被噎住，半天说不上话来。 此时七皇子突然出声：“魏小姐端庄大方，秀外慧中。是我……是我配不上魏小姐才是。华阳，你别这么说人家。她……她挺好的。” 啥？！ 魏无姜以为平地起了大风，自己听岔了。 亭子里的人都呆了呆。 魏无姜看着腼腆脸红的七皇子，只觉得脑壳嗡嗡的。 皇后笑着道：“皇儿有这份心思，母后自然是高兴的。魏将军忠君节义，生出的女儿顶顶好的。” 接下来的话魏无姜没听清楚。她只看见一群人争先恐后向皇后恭喜，还有华阳公主气得发白的脸。 …… 品茶当然不是为了品茶。魏无姜浑浑噩噩出了梧桐宫，沈园闷闷不乐跟着。 两人各怀心思，像是一起受到了打击。 临出宫前皇后赐下不少珍贵东西，金银首饰，各国进宫的各种稀罕宝石等等。 不得不说，这比郑贵妃赏赐多了许多。足够看出皇后对她和对魏府的看重。 魏无姜回到了闺房中，下人来传话老太太让她过去一趟。 魏无姜打起精神去了北院。 老太太忙了一天，精神依然矍铄。 她问：“听说皇后娘娘对你很是看重。” 魏无姜点头。 老太太高兴：“真好，我们魏家要出贵人了。” 魏无姜闷闷不乐：“奶奶，我不想嫁人。” 老太太笑道：“傻孩子，不想嫁人也要嫁的。七皇子人品敦厚，又是皇上看重的，将来肯定贵不可言。” “老夫人，姜儿说不想嫁人就别勉强她了。”陈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姜儿的幸福才是第一位。” 第53章 祖母重生 魏无姜听到这个声音本能地皱眉。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 陈氏进来，先是向老太太请安，然后看向魏无姜。 她声音严厉：“姜儿，婚姻大事需要父母做主。七皇子岂是你能高攀的？” 魏无姜本来就不想和七皇子有瓜葛，但听见母亲陈氏这么贬低自己。她心中一股气就忍不住冒了出来。 她正要开口，老太太就毫不客气怼了回去：“铁军他媳妇，那你觉得姜儿可以配谁？” 陈氏道：“八皇子性子直爽……” 老太太呵呵笑了两声：“照你这么说，姜儿配不上七皇子，倒是配得上八皇子是吗？” 陈氏面不改色：“姜儿婚事母亲不用操心了。儿媳自然会给她选一门良婿。” “砰”地一声，老太太猛地拍桌，“不用老身操心，你这亲娘是想将姜儿卖给谁？！” 满屋子的人大惊，魏无姜也震惊了。 陈氏更是猛地抬头看向震怒的老太太。 老太太气的浑身颤抖，指着陈氏破口大骂：“老身要不是看在我儿的面子上，对你一而再地忍让。这么多年老身躲在乡下，你别以为老身什么都不知道。你对姜儿非打即骂，动不动就家法伺候。好好地一个姑娘都快被你打废了。” 老太太拉起魏无姜的手臂，上面疤痕交错，触目惊心。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姜儿背上的，身上的还有，你要不要看看你干了什么？” 老太太捶胸顿足：“若你对姜儿好点，我老太婆老死乡下就算了。这么多年你把她往死里折腾，前些日子还差点把她打死。就这你还好意思说什么姜儿的幸福……我呸！” 陈氏被骂的满脸通红。满堂的人都不敢吭声。 魏无姜呆呆看着暴怒的老太太。她眼眶的泪忍不住往外流。 终于，终于有人看到了她被人折磨的苦楚。 终于…… 老太太啐了陈氏后，对魏无姜道：“姜儿慢慢挑，不管是皇家还是贩夫走卒。只要真心对你好的，你喜欢的，老身就算是拼了命也要替你做主。不像某些人蛇蝎心肠，坏事做尽，还当自己是劳苦功高的大善人。” 她怒视陈氏：“好好回你的佛堂念经吧。多念几遍看佛主能不能饶恕你万分之一的罪孽！” 陈氏被人搀扶走的时候，满脸的不敢相信。 她似乎被老太提骂懵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被这么不留情面地唾骂。 夜深了，北院堂中只剩下老太太和魏无姜祖孙两人。 魏无姜回过神来，不停擦眼泪。 老太太也不停抹泪，像是要哭尽所有的委屈。 魏无姜心里掠过一个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想法。 她试探问：“祖母，您……” 老太太擦了擦眼泪，抱住她哽咽：“我的好姜儿，今世祖母就算拼了老命也一定会护你周全，护魏家周全。” 嗡…… 魏无姜惊了。 老太太，也是重生的？！ 她猛地抬头。 老太太擦着眼泪，对她点头：“姜儿，祖母都知道了，什么都知道了啊。我可怜的姜儿啊……前世你受了那么大的苦楚……我的老天爷啊……” 第54章 谁家女儿 祖孙两人抱头痛哭，哭得眼睛都肿了。 等冷静下来，老太太这才说起了自己神奇的经历。 原来前世得知魏府兵败后，老太太当夜就一根绳子上吊自尽，留下一句：我儿忠君爱国。 但她终究是不甘愿，魂魄飘浮在半空中悠悠荡荡回到了魏府中。 可怜老太亲眼看见魏府全家被下狱斩首，也亲眼看见魏无姜被陈氏出卖，最后被迫和亲西戎王。 老太魂魄怨气越来越大，最后不知不觉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 等老太太醒来竟然是魏铁军兵败前一个月。她本来想进城示警，但奈何自己的经历太过离奇。 老太太终究是深谙人情世故的老人，终于让她等到儿子魏铁军的家书，让她进京城主持魏府。 这在前世是没有的事，所以老太太敏感察觉到重活一世一定有什么变了。 她马不停蹄回到了京城，到了魏府。 当她看见魏无姜那一刻，她就明白了一切。 她知道魏无姜一定也是重生的，不然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大孙女怎么会变了个人？ 当然，此事事关重大，老太太也不敢透露一星半点。她就生怕自己被人当妖孽抓起来，到时候不但救不了魏府，连老命都得白搭上。 直到今夜陈氏大言不惭前来阻拦魏无姜的婚姻大事。 老太太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魏无姜听完了老太太的话，又惊又喜。 她擦了眼泪道：“我已经告诉父亲，但是父亲不相信我。” 老太太叹气：“你父亲的脾气我知道。他太过正直，一门心思就想着杀敌报国，根本没想到会有人撬他的墙角。那可是五万儿郎的性命啊。” 魏无姜紧紧握住老太太的手，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祖母，你说我母亲真的是我亲娘吗？” 老太太被问住了。 她呆了半天，颓然叹气：“这个我真的不能回答你。陈氏怀第一胎的时候说想回娘家安胎，我当时乐得有孙子抱，对她百般答应。十月怀胎后，她抱来了你大哥魏无清。过了几年，她又怀了你，又是回了娘家……” 她歉然看着魏无姜：“姜儿，祖母真的没往那方面想，所以真的不知道。” 魏无姜眼神却亮了：“祖母，你说她回娘家。我母亲有娘家吗？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来往？” 老太太被问住。她愣了半天才说：“对啊……这多年了怎么没听她娘家有什么话传来？” 魏无姜兴奋起来：“祖母，我怎么没想到。如果她真的是我的亲娘，当年接生我的稳婆，伺候她安胎的嬷嬷应该都在啊。” 老太太一把拉住她：“姜丫头，你可想清楚了。你这是怀疑你不是陈氏生的！” 魏无姜恍若被一盆冷水浇头而下。 是！ 她怎么没想到。 如果她不是陈氏生的，那她是谁的孩子？ 那她就不是魏家人了。 她是谁家的女儿？ 魏无姜脸色灰白，缓缓坐在了椅子上。 老太太痛心看着她：“姜丫头，你……你放心，你……” 她说着竟然发现找不到安慰的言语。 魏无姜喃喃自语：“如果我不是魏家人，我是谁？我怎么那么傻，如果我不是魏家人……不是魏家人……我到底是谁？” 第55章 掀翻老巢 魏老太保住魏无姜，坚定地说：“别傻了，你就是魏家人。是魏家的米把你养大的。你的品性都是魏家人给的。我只恨为什么不早点保护我的好孙女。” 魏无姜缓缓回过神来。 是啊，她就是魏家人。 她有疼爱自己的父亲、兄长、可爱的妹妹。哪怕有一天有证据证明她不是魏家的骨血那又怎么样？ 她始终是魏铁军的女儿。 魏无姜破涕为笑：“祖母说的，我就是魏家人，以后不许不认我。” 魏老太心肝宝贝地抱住她，坚决道：“只要我老太婆活着一天，我就不许别人不认你。” 祖孙两人说了一阵子互相安慰的话。 魏无姜将自己发现的事统统都告诉了魏老太，当然她略去自己学习毒经一事。 魏老太皱眉道：“的确是事情紧急。西戎之战快开始了，你父亲军中的奸细，还有侯府中的奸细如果没及时清除还是会走了前世的老路子。” 她面上坚毅：“不管怎么样，先解决府中奸细。我今日查账，发现这十五年来府中亏空不少。四管家已经被我暗中命人软禁起来了。” 魏无姜皱眉：“可是母亲院子好像没什么动静。” 魏老太冷哼一声：“她与我儿不是一条心当然没动静。估计她现在的心思都只在你父亲出征之后再来收拾你我。” 魏无姜恍然大悟。 难怪陈氏没什么动作，原来是不想得罪魏老太，从而让自己的计划失败。 魏无姜赶紧问：“祖母，我父亲还有什么机密如果泄露就会全盘皆输吗？” 魏老太想了半天：“我虽然不会打仗，但这么多年看儿子打仗行军。他应该有一张布防图。不过这种图藏得很机密。我不知道陈氏到底知不知道在哪儿。” 魏无姜又问：“这种图是不是只有父亲自己知道？” 魏老太摇头：“大内军机处也有的。不过要从军机处拿出这种图几乎不可能。” 魏无姜陷入沉思。 魏老太安慰她：“先拔出府中毒瘤。最起码得阻止你父亲出征。” 魏无姜点头。 祖孙两人晚上干脆歇在一处。 第二天一早魏老太依旧去处理府中家事。等魏无姜起床时，就听见春翠满脸吃惊。 “大小姐，老太太动家法打了几个管家和管事嬷嬷，说这些年府中无故亏空了许多。她还要让人报京城府伊抓人。今天一早是闹得沸沸扬扬。” 魏无姜正在往背上抹膏药，冰冰凉凉的正舒服。 她问：“母亲那边呢？执掌中馈的一直是母亲。” 春翠压低声音：“大夫人也被训斥了。老太太让人去军营报信了，说要搜大夫人的院子。” 魏无姜吃惊。 她没想到老太太做事雷厉风行，一下子就想把陈氏的老巢给掀了。 不过转念回想，老太太是重生的。她上了年纪，一想到自己儿子兵败，三个孙子都战死沙场。 估计她现在就是抱着一股老太婆就算是死，也得除去这毒瘤的决心。 魏无姜沉吟。 突然，房门被“砰”地打开。 陈氏冲了进来，不问青红皂白就甩了魏无姜一记耳光。 她破口大骂：“你这个小贱人，昨晚给老太太进了什么谗言？我就知道养你就是养一头白眼狼。” 第56章 人赃并获 魏无姜措不及防被打得跌倒在地上。脸上的疼痛传来，耳朵嗡嗡的，她甚至能感觉到嘴里的血腥味。 打得真狠。 魏无姜吐出一口血，捂着脸冷冷看着披头散发发疯的陈氏。 她现在越发确定这个女人不是自己的母亲。 如果是，她为什么这么对待自己？ 陈氏指着魏无姜的鼻子骂：“说！是不是你和老太婆说了什么？” 她还想打却被赶来的女护院拉住。 魏无姜扶着春翠的手慢慢站起身来。她吐出口里的血，冷冷道：“母亲打得好没道理，祖母要做的事我怎么知道？如果母亲没有做什么错事，何必担心？” 陈氏想骂，魏铁军赶来。 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当然得赶来。 他喝住陈氏：“你发什么疯？母亲查账，你不满就找我便是。姜儿什么都不知道你打她做什么？” 他说着心疼地抚着魏无姜苍白小脸上的巴掌印。 魏无姜感受着父亲练武的满手茧子，心中越发心痛。在魏家只有父兄关心。 她从小到大能得到的母爱寥寥无几。 她眼泪夺眶而出，满腹委屈。 魏铁军越发心疼。他生平第一次在下人面前不给陈氏面子。 他呵斥：“滚回去。以后不许你碰姜儿一根手指，不然休怪我不念这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 陈氏愣住了。 魏铁军一向对她敬重有加，凡事都让她拿捏。 现在怎么都变了？ 陈氏恨恨咬牙：“老爷你……你就宠着她吧！” “等等，老身的帐还没算完呢。”魏老太威严的声音传来。 她领着下人大步走进来。 陈氏看见魏老太明显心虚了了下。 魏老太看见魏铁军在，点头：“正好你在，让你看看侯府中的大老鼠。” 她说着让人抬上一箱箱灰扑扑的东西。 那些箱子陈旧，但封得十分结实。陈氏看见浑身开始发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生气。 魏铁军满脸疑惑：“母亲，这些是什么？” 魏老太示意让人打开。 一箱箱密封的箱子打开，里面是银灿灿的银锭。 屋里所有人都震惊了。魏铁军更是瞪大虎目看着陈氏。陈氏脸如死灰跌坐在椅子上。 魏老太沉声说：“这些箱子一部分是从四管家的地窖搜到的，一部分是从你这个好儿媳的佛堂搜到的。” 魏老太让身边的管家念：“一共查明不明银子七万六千余两，金器首饰三箱，珍珠玉石两箱，珍贵字画一箱……” 管家念完，对魏铁军说：“还有一些田产地契，查了都不是用老爷或者夫人的名字买的。” 魏铁军脸如锅黑：“还有吗？” 管家小心翼翼：“这只是四管家地窖搜的，佛堂那边还在清理……” 魏老太冷冷说：“账目我已经让人这几天专门查了，到时候会有人算出来的。” 魏铁军已经脸色黑得要滴出水了。 他盯着陈氏一字一句说道：“你可知道铁云军这几年缺粮饷，耗费巨大。将士们每月领的都是最低的军饷。他们每个人都有一家老小要养。多困难我都不曾拿家中去补贴。你……你……” 陈氏狡辩：“老爷，这些都是我省吃俭用攒下来的。” 魏老太“呸”了一声：“你如果是为了魏家省吃俭用就算了，你还拿府中的钱去放印子钱。” 她说着甩下一堆借据。 这下魏铁军破防了。他一张张看着，目眦欲裂。 他魏铁军戎马半生，忠肝义胆，从来不敢藏私，更不敢欺压百姓。他麾下的五万铁云军军纪严谨，从不扰民。 皇上要不是看着他铁云军这么多年的好名声，也知道他的为人，怎么放心让这一支能征善战的铁骑交给他？ 第57章 家丑不可外扬 现在蛀虫竟然是自己府中的。魏铁军颤抖起来。 陈氏疯了一样骂：“你这个老妖婆你竟然敢……” “啪”地一声，魏铁军狠狠甩了陈氏一个耳光。 陈氏捂着脸，不敢相信地喃喃自语：“你……你打我！你竟然打我？” 魏铁军的脸色冷凝。 他一字一顿说：“自从成亲后我就发誓要好好对你，毕竟我当时一心为国效忠，指不定就战死沙场了。我对你心中有愧，对你多般忍让。” “哪怕你与我母亲不和，多番挤兑她，让老人家回乡下。我都不曾说你半句。现在这些东西你是从哪儿来的？你不说清楚还辱骂我母亲！我不打你，天理难容！” 魏铁军说完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跪下：“母亲，你教导儿子学武只能杀敌，不能打女人。今日儿子破戒，一会儿就去领罚。” 魏老太忍着泪：“好儿子，这怎么能怪你？” 魏铁军好像一瞬间老了好几岁。 他慢慢说：“如果不是母亲来，儿子还被她蒙在鼓里。不但魏家的名声败坏，更是愧对皇上的信任，到了地下都无脸面见列祖列宗。” 他说着啪啪给了自己好几个巴掌。 他打得很重，脸都抽得肿了。 赶来的魏无清，魏无崖，魏无风纷纷扑过去阻止。 魏无清痛哭：“父亲，母亲做的错事让儿子代为受罚吧。母亲一定有难言之隐。父亲你给母亲一个机会吧。” 魏铁军看着他，反问：“如果放过你母亲的错处，你让我怎么面对皇上，面对将士们？” 魏无清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只能跪下，不停流泪。 阮氏心疼夫君，挺着两个月的孕肚跟着跪下。 魏老太叹气：“都别急着自责，这是家丑。家丑不可以外扬。现在起魏府闭门谢客，进出都要令牌。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 陈氏被女护卫押回院子去了。魏铁军回到书房开始写罪己奏章。 魏老太将魏家孙子辈都召集在一起。 魏老太对魏无清道：“你母亲的事与你无关。你不用如此愚孝。” 魏无清想辩解。魏无姜拉住他：“这个时候就听祖母的话吧。” 魏无清只能点头答应。 魏老太严肃对其他人道：“魏家出了这等丑事，离大难临头不远了。现在魏家人对外低调，对内彻查。” 她对魏家三兄弟说：“军营中也是如此，暗中调查，看有没有什么人不对劲。” 魏家三兄弟一头雾水。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家中出了这事，还得牵连到军营里。 魏无风犹豫说出睿王让他入九城监察司的事。 魏老太看向魏无姜：“睿王为人怎么样？” 这下把魏无姜问住了。 她哪知道深居皇宫、神出鬼没的睿王到底是什么人？ 魏无清强烈反对：“睿王性子暴戾，擅用严刑酷法让人就范。这人比恶鬼还可怕。三弟不要进那个肮脏地方。” 魏无风犹豫：“我看着睿王人怪好的嘞。” 魏无姜无语：“他人哪儿好了？” 魏无风挠了挠头说不出来。 魏无崖冷静分析：“睿王在朝廷中没什么根基，不用重典压不住底下的人。再说他手中权力大，责任就大，自然行事不能和一般人相同。” 魏老太突然对魏无崖说：“那明日就请睿王来府中一趟。” “啊！” 魏家三兄弟和魏无姜都愣住了。 魏老太目光深沉：“魏家都出了这事了，不请个大佛怎么压得住？再说你们不是说睿王是皇上心腹吗？请他来，等于向皇上表示忠心。” 直到这时，魏无姜这才真心佩服老太太的人生智慧。 她重生后一心想要挽救魏家，奈何自己年纪小身份低，能力不够。 老太太就不一样了，看她雷厉风行的作风就知道魏家有救了！ 第58章 皇子探病 魏无姜回到房中，嘱咐丫鬟下人们不可以声张。 她还仔细问了洛云阁沈园情况。 春翠道：“沈姑娘自从皇宫回来后就一直在阁里绣贺礼，应该不知道。” 魏无姜点了点头。 现在魏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沈园早晚会猜到发生了什么。 虽然知道沈园此女城府深，野心大，但此人不可以放出府外。 她还得拿她对付白玉衡。 …… 此时的万寿宫中，满殿灯火摇曳，暖意浓浓。 一道清瘦修长的身影正靠在窗边的软榻上翻看一册书。 五六月初夏天气，他身上披着狐裘，腿上盖着一件软羊羔皮的小毯。 旁边伺候的宫女内侍们一个个热得额头冒汗，他光洁的额角却没有一点汗珠。 一道黑影落下，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两句。 修长如莲的手指停了翻书的动作，淡淡问：“消息确定吗？” 月落点头：“是的。魏府惊变，查出魏陈氏执掌家中的猫腻。魏将军打算明日亲自去皇上跟前请罪。” 墨色的眸子微微一转，淡淡说：“不可。会打草惊蛇。” 月落点头：“那殿下请安排示下。” 裴千重眸色变幻：“本王自有安排。” 月落从怀中拿出一张卷起的密信，递了过去。 他道：“这是从魏府中传来的。” 裴千重展开看了几眼，然后默默放在火烛上烧了。 月落看见他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淡淡笑容，忍不住问：“是什么消息让殿下如此高兴？” 裴千重慢吞吞说：“魏府要邀请本王赴宴。” 月落愣了下，随即满心不是滋味：“就这点小事值得殿下如此高兴吗？” 裴千重看了他一眼：“你不懂。” 月落哼了一声，满脸不屑：“殿下何等身份，他们烧高香都求不来的神仙人物。” 裴千重似笑非笑看了自己得力的手下：“月落，你最近话好多。” 月落：“呃……” 裴千重：“既然你这么闲，罚你去给本王挑明日赴宴的衣裳。” 月落急了：“殿下，您的衣服都是黑的，怎么挑？” 裴千重郑重反驳：“怎么都是黑的？有墨色黑、玄铁黑、藏青、铁灰……” 月落的脸绿了。 这都是一个色好吗？ 敢情，九殿下的衣服主打的就是一个五彩斑斓的黑啊。 月落逃一般走了。殿中恢复安静。 裴千重静静看了一会儿书，突然支开宫人从墙壁的暗格中拿出一个盒子。 盒子很陈旧，上面还有灰尘。 他拿了帕子仔细擦干净然后缓缓打开，里面一支白玉做的玉兰簪子栩栩如生。 他眸带柔光在簪子上流连，如看爱人。 “但愿有一日将你送给该送的人。” …… 魏无姜第二天醒来，就听见父亲因为昨晚写奏章，气急攻心，一下子旧疾复发病倒了。 魏无姜不知道为什么松了口气。 不是她不孝，是她觉得父亲魏铁军这么快去向皇上请罪会打草惊蛇。 不过这种事她不好说出口。 现在父亲生病，那罪己的奏折肯定没递上去。 她到了父亲的房中，三个哥哥已经一早都到了，魏老太也坐在床边劝慰着。 魏铁军脸色苍白，鬓边竟然有了白发。 魏无姜心中一酸，忍着泪走上前请安。 魏铁军摆了摆手：“姜儿回房好好歇息，我的病气不要传给你……咳咳咳……” 魏无姜反而上前，替父亲把脉。 她现在毒经学了五成，一般的疑难杂症都不在话下。毕竟毒术和医术是相通的。 她把脉后发现父亲只是肝火上升引起的痰多郁结，吃几贴药就好了。 她放下心来，只要不是中毒就好。 她温和安慰父亲：“父亲不要生气了，凡事都有解决办法。家中事交给祖母和我，军中事交给三位哥哥，一定会平安度过的。” 魏铁军看向魏无姜，满是愧疚：“为父没有保护好姜儿，姜儿受苦了……唉……” 魏无姜知道父亲的内疚。他内疚自己常年征战，对她缺少关爱。导致陈氏虐待她。 众人唏嘘，这时外面下人匆匆赶来。 “禀老爷，七皇子殿下前来探病。” “禀老爷，九皇子殿下前来探病！” 第59章 魏府转机 满屋子的人都惊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黄道吉日吗？ 怎么七皇子和九皇子一起来了？ 七皇子来了就算了，毕竟七皇子对魏家大小姐倾心的传言已经从宫里到宫外传得沸沸扬扬。 这九殿下是怎么回事？ 那个据说杀人如麻，嗜血又神秘的九殿下裴千重怎么会突然来魏府？ 所有人除了魏无姜外，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难道魏府犯事了？ …… 魏老太呵斥满屋子的议论，对下人道：“赶紧去整理布置，两位殿下一起来不可以怠慢。” 她对魏氏三兄弟说：“都回屋准备准备，不用惊慌。” 等人都走了，魏老太留下魏无姜。 她左看右看，看得魏无姜满脸通红。 魏无姜摸着脸：“祖母看我做什么？孙女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魏老太笑眯眯：“祖母看你好事将近了。” 魏无姜无语。 病床上的魏铁军挣扎靠在床上，说：“说起来姜儿也大了，今年都十六了。是该好好看看。” 魏无姜被说得脸上通红。她张口想反驳，魏老太却对她说：“姜儿记住，你的婚事有可能影响到我们魏府上下几百口人呢。” 魏无姜一下子清醒。 是。 她怎么忘了，西戎进犯在即！她这个时候根本不是考虑儿女情长的问题。 她现在要扭转前世魏家悲惨的局面啊。 两位皇子一起来魏府，不管是不是真探病还是假的探病，这在前世都没发生过。 难道这就是重活一世，魏府的转机吗？ …… 魏府上上下下忙碌起来。两位皇子探病都在下午，摆明了探病完了会留在府中用晚膳。 魏无姜回到自己的房中，春翠和其他几个小丫鬟们叽叽喳喳商量让她穿什么衣服。 魏无姜却还在写写画画。 沈园过来了。她满脸娇羞，拿了两件衣服让魏无姜挑选。 “姐姐，你说我穿哪件好看？” 魏无姜明显看见春翠等丫鬟们脸露鄙夷。她们在不齿沈园的野心。 魏无姜见她的衣服款式陈旧。她让人将自己今年新裁的衣衫让沈园挑选。 沈园高兴极了，连连道谢。 魏无姜又拿出自己的首饰，含笑对沈园说：“这些首饰都是我压箱底的，妹妹就随便挑吧。” 沈园感动：“姐姐对我真是太好了。” 春翠忍不住说：“我家大小姐菩萨心肠，对人就没有坏心眼过。” 沈园假装局促：“可是我若是穿得太显眼了岂不是抢了姐姐的风头？我还是在阁中专心绣贺礼吧。” 魏无姜心中一笑，沈园果然好茶艺。 这一番以退为进，搞得她还不得不带她去赴宴了。 魏无姜拉住她：“妹妹说这些见外的话干什么？这是多难得的机会，七皇子和九皇子都在，万一哪位皇子看上了妹妹，妹妹今后就辉煌腾达了。” 沈园眼中神采奕奕。她说：“可是……姐姐不喜欢七皇子吗？” 她假装羞红了脸：“妹妹自己知道家世不好，根本配不上皇子。姐姐才有资格成为皇子妃的人选。我……” 她唉声叹气：“我这辈子就孤独终老吧。” 魏无姜笑道：“妹妹说什么傻话？来了两位皇子，我就算是挑，也只能挑一个。再说，两位皇子看得上还是看不上都还是两说呢。” 她恭维：“妹妹你清秀绝伦，技艺绝佳。又正当妙龄，皇子们看了一定会喜欢的。” 沈园被恭维的晕乎乎的。 在魏无姜大方赠予下，她拿走了最好看的一套衣衫和头面首饰。 等她走了，春翠等丫鬟们纷纷不平：“大小姐，你为什么要让一个外人拿走你最好看的衣衫和首饰呢？你给沈姑娘的够多了。她这人也不一定心里感恩你的好。” 魏无姜无所谓道：“如果她真的被七皇子或九皇子看上，那也是她的福分。” 她根本不想当皇妃，沈园如果有这个野心就让她去试试。 但据她所知，前世沈园根本没这个命。 第60章 不忘初心的姓 沈园拿着得来的衣衫和首饰，满脸骄傲。 她身后小丫鬟不停恭维：“小姐真是厉害，三言两语就让魏小姐给这么多。” 沈园看了她一眼。这丫鬟粗苯，是她从乡下买来的。 在乌衣巷，她和这丫鬟还一起吃过同一锅饭。现在不一样了，主仆有别她分得清清楚楚。 沈园轻蔑笑了笑：“我看这魏小姐就是个傻的。她为了让我绣好贺礼，千方百计讨好我而已。可她没想过就算贺礼绣得再好也只能讨皇后娘娘欢心，讨七皇子欢心才是最重要的。” 小丫鬟连连点头：“是是！小姐长得这么好看，七皇子殿下一定会看上小姐的。到时候小姐成了七皇妃，将来就能成为太子妃……” 小丫鬟嘿嘿傻笑。 沈园也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 她说：“如果我得了七皇子的青睐，到时候也不是不可以分魏小姐一杯羹，让她做个侧妃好了。反正她不是很大方吗？让我当个正妃，她当侧妃不是挺好的？” 她说着笑了起来。 小丫鬟奉承：“大小姐英明。这魏小姐就是给你铺路搭桥的。” 沈园呵呵笑了起来：“是呢。” 主仆两人窃笑着走了。 突然，一道人影悄悄跟着，然后迅速跟着沈园到了她的园中。 沈园正要回房，突然被人捂住嘴拖了进去。 …… 魏无姜被春翠和丫鬟们撺掇着穿了一件晚霞紫百褶长裙，上身同色鲛纱披帛。披帛上绣着紫藤花。 紫藤花在北朝民间有着富贵延绵的说法，很是吉利。 她一头乌发挽称流云髻，头上紫玉簪镶嵌一颗浅紫色宝石。 春翠庆幸道：“幸好这身沈小姐压不住，不然就被她拿走了。” 小丫头巧儿说：“沈小姐真贪心，拿了好多好东西。不过最后还是大小姐最好看。” 满屋子的丫鬟们都点头。 沈园属于清秀一挂，大红大紫的颜色她根本压不住，这么穿就怎么奇怪。但魏无姜不同。 她五官绝美，身量欣长，十分窈窕。再加上重生后的自信，令她光彩四射。 她如果穿着白衣，便是不食人间烟火，仙气飘飘的仙女。 她如果穿着红衣，便是艳光四射，贵气中带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的千金大小姐。 魏无姜对丫鬟们的议论并不关心。 她这些日子紧赶慢赶终于初次配出解药——能暂时镇住裴千重身上剧毒的解药。 因为时间仓促外加珍贵药材短缺，她只能浅浅尝试。这药能对症，但用后不知道会什么反应。 她心中有些忐忑。 裴千重今天来魏府，一是魏老太打算让睿王来，二是交给睿王这解药，让他知道自己的诚意。 总之，今天她一定要找个机会和裴千重单独聊聊。 为了魏家，也为了她自己。 …… 到了下午，七皇子的车架停在了魏府大门口。 他刚下马车，身后就传来沉重的车碾声。 七皇子回头，只见不远处乌云般的铁骑缓缓而来。在铁骑的正中央是一辆黑漆漆硕大的马车。虽然只有二十骑，但却给人一种千军万马的压迫感。 铁骑散发出来的杀气在大白天都令人不寒而栗。仿佛在这二十骑面前，一切都是蝼蚁。 七皇子眼中亮了：“九弟来了。” 旁边的幕僚纠正：“七殿下，那是睿王，事实上他不算您的弟弟。” 七皇子皱眉：“别说这些话了。父皇都昭告天下他是九皇子，那就是我的弟弟。” 另外一位头发花白的幕僚说：“可是殿下，睿王的姓一直没改啊。他一直是裴千重，不姓武。武才是我朝皇家之姓。” 七皇子辩解：“母后说了，九弟从小孤苦伶仃的，受尽万般苦楚。我身为皇兄要对他好点，不能因为他的身世和脾气就瞧不起他。不愿意改姓那是证明他知恩图报，不忘初心。当年要不是一位姓裴的庄主收留了他，他根本活不到今天。” 两位幕僚对视一眼，无奈摇头。 自家的皇子，主打就是一个仁厚到无语凝噎。 第61章 当街杀人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魏府跟前。 七皇子迎上前去：“九弟，你来了啊。” 马车里传来低低的咳嗽声：“七皇兄，你为何不进去？” 七皇子笑道：“我等你一起啊。” 马车里静了静，似乎裴千重也被这天真无邪的回答给震惊了。 他低低咳了两声：“好吧。那我们就一起进去。” 他话音刚落，就有人飞快下马，伏跪在马车前。又有人拉起车帘，露出一张倾国倾城妖孽的脸。 七皇子看了一眼，忍不住别开脸。 裴千重慢吞吞地走出来，然后由人扶着踩上跪拜人的背上，这才下了马车。 初夏天气，他穿着一件玄色深衣，外罩黑色纱罩衣，腰间一块流苏红玉佩。 他身形清瘦，穿得严严实实却一点不显臃肿。 他下了马车，捂唇轻咳两声。 七皇子关心：“九弟你咳症还没好吗？” 裴千重低声道：“嗯，这几日又犯了。” 七皇子愁容满脸：“那可怎么办？我与母后说说，再去请名医给你医治。” 裴千重看了他一眼，不做声。 忽然有人嘟哝：“哪有什么病，只是做作罢了。” 七皇子听了回头皱眉要训斥。裴千重已一把拉住他的手：“七皇兄，我们进去吧。” 七皇子只觉得握着自己的手冰凉刺骨。他瞬间忘了刚才的事，携手和裴千重进了魏府。 在他们进去后，一人从七皇子的随从中飞出，重重摔在地上吐血哀嚎。 一道黑影掠过，快得只能看见残影。 人头飞起，鲜血溅满了街面。血雨纷纷洒洒中月落漠然收剑。 七皇子的幕僚们纷纷哗然，破口大骂。 “你你……你胆敢杀七殿下的随从！” “还有没有王法了？！” “……” 月落冷冷扫过他们面上。 他冷笑：“九城监察司有先斩后奏的特权。诸位不满的话，可以和我手中的剑理论理论。” 幕僚们不敢再骂。 月落头也不回地进了魏府，追随裴千重而去。 …… 魏家的花园中已经摆上各种瓜果糕点，丫鬟们来往穿梭。魏铁军带着病容招待两位皇子。魏家三兄弟在底下作陪。 魏铁军有心事，话不多。但魏无清稳重大方，魏无崖妙语连珠，魏无风活泼风，。所以席上并不冷场。 七皇子关切问着魏铁军的病情。 魏铁军欲言又止，只是连连叹气。 此时下人禀报魏老太与魏无姜前来。 只闻到一股清雅的香风，一位紫衣绝色佳人扶着满头白发的老夫人前来。 风好像停了，花园众人的眼中只看见那紫衣美人面若桃花，雪肤乌发，一颦一笑动人心魄。 美，实在是太美了。 说是倾世佳人都不为过。 七皇子看得呆了半天，裴千重眸中掠过惊艳随即垂下眼，似笑非笑。 到了跟前，魏无姜见过父兄和两位皇子。 七皇子白皙的脸通红：“不用客气……魏小姐的病好了点吗？” 魏无姜轻声道：“多谢七殿下关心，臣女的病好了。” 七皇子脸更红了：“那就好，那就好……如果有需要什么药材尽管找内务府要。魏小姐多修养好身体。” 魏无姜心中一动——这办法可太方便了。她为了制药缺的药材可不止一点半点。 她正要开口，身边传来低低的轻咳。 魏无姜不由看去。 裴千重正拿着帕子捂唇，淡淡说：“想必魏小姐要的药材应该是市面上买不到的，倒不如让监察司去找。” 七皇子疑惑：“九弟，监察司不是办案的吗？怎么还有空去找药材？大内御医署的药材挺多的，更有不少补品。” 他还没说完，裴千重慢吞吞说：“监察司忙着办案没错，不过也不是不可以找药材。” 七皇子满脸疑惑。 魏无姜赶紧解围：“多谢两位殿下的厚爱，臣女暂时不需要补品和药材。” 这时，下人前来：“沈园沈小姐前来给两位殿下请安。” 魏无姜微微皱眉。 只见一道天水青的倩影匆匆赶来，口中道：“民女来迟，请两位殿下恕罪。” 第62章 羊入虎口 沈园前来拜见。 她穿着天水青曳地长裙，头上簪着一根青玉簪，一头乌发挽成堕马髻，耳上也只戴着一双水滴玉环。 她周身清清爽爽，看起来妥妥清秀佳人。 不得不说，这一身很好遮掩了沈园的缺点，将她小家碧玉的气质衬托出来。 沈园上前先是娇羞见过两位皇子，再一一见过魏家人。 魏老太皱了皱眉：“沈姑娘你……” 沈园立刻道：“都怪我不好，为了赶制绣品都忘了前来给两位殿下请安了，老夫人不会怪我吧？姐姐也不会怪我吧？” 魏无姜无语。 她根本没让沈园来这儿。从头到尾都是沈园一人自编自演非要来。 魏老太是个人精，哪能看不出沈园的心思。 她对下人道：“给沈姑娘摆一桌。” 沈园却说：“不劳烦老夫人，我与姐姐作伴就行。” 旁边一直不怎么吭声的魏无樱哼了一声：“你坐了，我坐哪儿？雪儿坐哪儿？” 七岁的魏无雪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我要与大姐二姐坐一起。” 沈园尴尬了。她只能跟着下人坐在远远的。 从头到尾，七皇子和裴千重都没看她一眼，只和魏铁军说话。 家宴开始。 两位皇子到来，魏府自然是要大肆准备生怕怠慢了。陈氏也出来见礼，只是匆匆吃了两口就被嬷嬷扶着回房休息了。 任谁都看出魏府的怪异。 不过这两位皇子都好像没感觉。 一位是实心眼葫芦，实在是看不出来；另一位是黑心芝麻汤圆，人皮下八百个心眼子。 魏府的宴席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过了。 魏无姜左右都寻不到什么机会单独见裴千重，心中焦急。 沈园悄悄过来：“姐姐，两位殿下好不容易来府中，就这样……太可惜了。” 魏无姜知道她的心思，问：“那你有什么办法没？” 沈园扭捏了一会儿说了实话：“可以请他们去赏月，那边的凉亭挺雅致的。我正好会点茶艺。” 魏无姜“哦”了一声，说：“这也好。你去请呗。我让下人准备。” 沈园脸红，继续扭捏：“可是妹妹我身份卑微，还是姐姐去请比较好。” 魏无姜心中暗笑——这是让她当出头鸟了。 魏无姜假装不在意：“好，我去请。你可准备好了。” 沈园见哄得魏无姜答应，兴奋的脸通红。她飞快去准备了。 魏无姜慢吞吞回房，然后让春翠给小哥递消息。 小哥魏无风飞快赶来。他一来就责怪：“小妹你听那沈园怂恿做什么？现在全京城都在盯着我们魏家，万一传出你私会皇子怎么办？国公府的赏花宴教训你还没记住吗？” 魏无姜笑了：“我不去的。我只是让小哥替我把一件东西给睿王。” 小哥魏无风这才松了口气：“我以为你被沈园一怂恿就没脑子呢。那你让下人准备凉亭品茶的东西是干什么？” 魏无姜眨巴眼：“自然是让沈姑娘去见她想见的人呗。” 小哥有点于心不忍：“睿王不会去的，七殿下要是去了的话……这可是羊入虎口啊。” 羊入虎口……这是把沈园当做女中饿狼，七皇子是那只小羊羔。 我无姜想起七皇子的仁厚实心眼，心中默默内疚。 不过这种内疚并不多，反正她重活一世是不可能和七皇子有什么瓜葛的。 她对小哥魏无风说：“小哥你担心什么？睿王在，还能让七皇子受人陷害摆布？” 小哥魏无风瞬间放心：“那是！我瞧着睿王厉害，肯定不会让人沾染了七皇子。” 他摇头叹气：“世风日下，男孩子在外面要学会保护好自己啊。” 第63章 撞破阴谋 魏无姜一口茶喷了出来，笑得连连咳嗽。 小哥魏无风瞪眼：“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像我们这等良家妇男必定是多少心术不正、深闺寂寞女娘们眼馋对象。她们不是馋我们的身子就是馋银子。这得千万小心提防。” 他越想越不对：“我看七殿下一点经验都没有。我去提醒他几句，让他务必离沈园几丈远。” 他说着竟走了。 魏无姜等他走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交给小哥魏无风的东西竟然忘了。 她不得不追去。 到了回廊拐角，魏无姜突然撞上一堵温热的墙。她撞得翘鼻酸疼，眼泪都差点流下来。 “是谁拦在路中间，不长眼吗？” 魏无姜刚开口就闻到清苦的药香。 随即裴千重幽幽冷冷的声音在头顶传来：“这么着急去见未来的太子殿下，连路都不看了？” 魏无姜愣住，倒退几步这才看见站在花树下的裴千重。 裴千重身穿玄衣又隐在暗处，如果不注意根本看不到这里有个人。 魏无姜尴尬：“原来是睿王殿下……” 裴千重淡淡道：“本王正想找你。” 魏无姜立刻道：“我也是。” 裴千重“哦”了一声，昏暗中眸色莫名。 魏无姜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说了什么，顿时脸红。 她连忙把药瓶递上：“这是……我制的药。殿下试试看。” 裴千重伸手接过，冰冰凉凉的触感掠过魏无姜的掌心。 魏无姜只觉得似乎有股电流蹿过身体，酥酥麻麻的。黑暗中她脸红了。 裴千重眯着眼看了看瓷瓶，倒了十几颗黑漆漆的药丸看也不看地丢入口中吞下。 魏无姜被他生猛服药方式震惊得呆住。 她急忙扑过去捏他的嘴，想让他吐出来：“不能吃这么多……” 她的手触碰到裴千重的脸，等反应过来顿时讪讪放下手。 裴千重一眨不眨盯着她，眸色深深。 魏无姜结结巴巴解释：“一次三颗就够了，吃多了就……怕有什么不好的。” 裴千重依旧淡淡的：“毒不死本王。” 他说着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魏无姜放心不下赶紧跟上去。 她在身后唠唠叨叨：“殿下，这药真的不能乱吃。我自己试了下感觉是对症，就是不知道药效如何。这药丸十分难炼制，要不我写个药方您让太医们研究下？” 裴千重仿佛没听见，头也不回地走。 到了一处荒了的园子，她还要说话忽然被一只手捂住。 她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被搂入怀中。 她急了想挣扎。 耳边传来裴千重压低声音：“别说话，有人过来了。” 魏无姜僵住。 紧接着，她听到一个熟悉无比的声音：“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魏无姜大惊——是白玉衡！ 白玉衡这个时候不是已经金榜题名了吗？他怎么会偷偷溜进魏府？ 难道…… 接着她听见另一道熟悉的声音：“玉衡哥哥你别急，一切按着计划行事呢。” 是沈园！ 魏无姜听到这两人的声音，浑身开始发抖。 她不是害怕，是愤怒。 她已经让人盯着沈园和白玉衡，没想到这两人居然还能作妖！ “仔细听听，很有意思。” 裴千重在她耳边压低声音，懒洋洋的，像是猫戏老鼠似的随意。 魏无姜压下怒火，仔细听。 沈园的声音带着不耐烦：“玉衡哥哥这么心急干什么？你放开我，七殿下正在凉亭等着呢。” 白玉衡的声音带着怒火：“不许你去！你是想勾搭七皇子是吧？你这个贱人！” 沈园冷笑：“就许你们男人结识权贵，四处抱大腿，就不许我们女人找个好男人？” 白玉衡似乎很生气，拉住沈园。沈园呼痛。 白玉衡似乎怕沈园翻脸，连忙解释：“阿园，你误会我了。我这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啊。” 第64章 茶汤下料 白玉衡急急解释：“我讨好公主也是为了能夺得公主的欢心，等公主对我情根深种，我就可以把你接出来了。阿园，你跟着我绝对不能过苦日子。” 沈园冷笑：“是啊！我可不想过苦日子。在乌衣巷我过得日子够苦了。我一刻都不想待了。不过玉衡哥哥，你现在只是个普通的进士，没有中三元，公主恐怕压根看不上你吧。” 嗯？ 魏无姜愣住。 白玉衡不是状元？ 魏无姜下意识看向身边的裴千重。昏暗中裴千重的神色淡淡的，唇角微勾似乎在嘲笑什么。 是裴千重干的？魏无姜几乎想不顾场合就问白玉衡到底怎么回事？ 白玉衡人品虽然渣，但才气却很高。 前世白玉衡一举中了状元，今世难道是裴千重在老皇帝面前说了什么？ 裴千重似乎读懂了她的心思，竖起手指轻轻点了点唇，示意她听下去。 那边还在激烈争辩。 沈园冷嘲热讽白玉衡没办法中三元，白玉衡一直试图让她听自己的安排。 沈园似乎拗不过他，不甘愿答应：“好吧。我帮你做这件事。今晚人多事杂。你动作快点。我要去见七殿下了。” 白玉衡高兴：“行！你记得把这东西下在她喝的茶中。七皇子那边你自己决定。阿园，我是不会怪你委身别的男人的。” 沈园不耐烦：“玉衡哥哥，但愿你也早点让公主看上成为驸马吧。” 白玉衡赌咒发誓：“我就算是拥有一百个人女人，我心中只有阿园你是真爱。” 沈园似乎笑了笑，真爱是什么东西，恐怕这个时候白玉衡就算给一百个真心沈园压根也不稀罕了。 两人说了两句就各自分开。 等人都走了后，魏无姜脸色铁青。 毒蛇就是毒蛇，到死都改不了它们恶毒的本性。这两人的心比烂泥都脏，她看了简直觉得脏了自己的眼。 裴千重问：“沈园此女心思狠毒，肯定会在你的茶中下料。你还去凉亭吗？” 魏无姜冷笑：“去！我怎么不去！礼尚往来罢了。 ” 下毒？ 在这方面她要让沈园知道什么叫做祖师奶奶。 魏无姜正要离开，一回头裴千重亦步亦趋慢吞吞跟着。 她忍不住问：“殿下要去看热闹吗？” 裴千重捂唇咳了两声：“今夜吃多了，喝点茶消消食也是不错的。本王想看看沈姑娘的茶艺如何。” 魏无姜不由笑了。 她拉住他的手：“那一起走吧。 ” 裴千重被她拉着往前走。他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没什么血色的唇边溢出淡淡的笑容。 …… 夜色很好，明月当空。 裴千重和魏无姜出现在凉亭时，月辉与烛光洒在两人身上，当真如同瑶池月宫走下的一对神仙眷侣。 亭子中的人都看得呆了。 裴千重扫了一眼，对隐在暗处的月落说：“太暗了，取夜明珠来。” 不到片刻，亭子中挂上了四颗如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沈园眼睛都看直了。 夜明珠在北朝一颗值千两黄金，四颗这么大的夜明珠用价值连城来形容都不过份。 想着，沈园看向裴千重的眼神亮晶晶的。 她心思似乎从七皇子身上挪开，直接黏在裴千重身上。 七皇子很高兴裴千重来到。从刚才他就一直被沈园缠着。明明对茶道没有什么兴趣，不得不硬着头皮听沈园的唠叨。 裴千重与魏无姜坐下。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若无其事。 沈园眸倒了一杯热茶放在魏无姜面前：“姐姐来的正好，这一泡碧雪峰正好沸了三滚，茶汤正好呢。” 魏无姜拿起茶盏，似笑非笑：“妹妹真是有心了。这茶汤闻起来就不同凡响。” 沈园脸上掠过不自然的神色。她殷勤劝：“姐姐尝尝啊。” 第65章 礼尚往来 魏无姜闻了闻，内心冷笑：果然是下了料。如果她猜的没错，是勾栏下三滥的催情脏东西。 她想起前世沈园对自己羞辱，就恨不得把这杯加了料的茶给沈园灌下。 一只修长的手接过魏无姜的茶盏。 裴千重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神情从容地闻了闻茶香，然后喝了一口：“茶汤不错。沈姑娘照这茶汤也给本王倒一盏。” 沈园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魏无姜克制自己去抠裴千重嘴巴的冲动。 第二次了！ 这厮第二次乱吃药了！ 他到底知道不知道这药是没有解药的？因为这药催发的是人身体的冲动，并不是毒药。 魏无姜突然夺过裴千重的茶盏，嗔怪：“殿下真是不讲究。这可是沈妹妹特地给我的。这下我喝什么？” 裴千重似笑非笑看着她。 魏无姜硬着头皮忍着他的目光，长袖拂过装作不小心打翻茶盏。 她歉然看向沈园：“妹妹，都怪我粗心。你再给我煮新茶吧。” 沈园脸色阴晴不定。在她看来刚才裴千重和魏无姜分明在打情骂俏。两人什么时候这么亲昵了呢？ 她狐疑地重新拿茶叶。 刚才裴千重和魏无姜的举动也被七皇子看见。他落落寡欢，只盯着自己面前的茶盏。 小哥魏无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愁容满面。 魏无姜突然伸手掀沈园面前的茶盏，闻了闻：“好茶。” 她说完立刻放下。 沈园不怀疑有其他，笑着说：“那我再煮一壶吧……” 沈园煮了新茶，七皇子喝了一口说：“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他说着站起身来看向裴千重。 他问：“九弟，你跟我一起回宫吗？” 裴千重眼帘垂下：“今夜难得有好兴致，我想多留一会儿。七皇兄还是先回宫吧，我会让月落护送皇兄回去的。” 七皇子满脸失落，小哥魏无风赶紧去送。 七皇子经过魏无姜身边时候，欲言又止。 魏无姜福了福，眼观鼻，鼻观心道：“恭送七殿下。” 七皇子：“你……算了……” 他离开了凉亭。 魏无姜目送七皇子的身影离开，不知为什么心里竟有点失落。 七皇子是好人，但也只是个好人罢了。她不想和他产生羁绊和因果。 …… 送走七皇子，凉亭中气氛尴尬起来。 沈园想追去但奈何自己身份卑微，裴千重不走，她根本不敢离开。 茶鼎开水沸腾，魏无姜冷淡提醒：“妹妹，你不是要煮茶吗？” 沈园回过神来连忙下茶饼。她心思明显不在这里，时不时偷看裴千重的脸色。 但是让她失望了，裴千重的脸没有一点波动，冷得如天山白雪。 魏无姜亲眼沈园心不在焉喝了加料的茶水，心中冷笑。 礼尚往来，她不过是回敬沈园而已。 她说：“天色不早了，殿下累了吧？品茶就散了吧。” 裴千重点了点头，站起身。 魏无姜随着他离开，只留下莫名其妙的沈园。 她看亭上的东西脑子一阵阵糊涂。刚才自己好像什么都做了，又像是什么都没做。 这种奇怪的感觉是怎么来的？ 她想破脑袋怎么都想不明白。 …… 裴千重在前面走，魏无姜在他身后心事重重跟着。等他停下脚步，魏无姜这才发现竟然到了自己的闺房。 魏无姜道谢：“今日多谢殿下解围。” 裴千重看了看天上的明月，忽地轻笑：“魏小姐不请我进屋再欣赏好戏吗？” 魏无姜僵住。 她还没来得及拒绝，裴千重竟然自顾自走进了她的房中。 魏无姜头皮都麻了。 这人怎么那么没有边界感？真是太讨厌了。 魏无姜只能提起裙摆跟上，心里希望盯着魏府的眼睛不要那么多吧。 全京城的流言蜚语……真是太吓人了。 第66章 虎狼之词 裴千重进了魏无姜的闺房，把还在收拾的春翠等丫鬟们吓了一大跳。 他眸色扫过，丫鬟们一个个噤声退下。 魏无姜实在佩服。 果然是九城监察司的大都督，一个眼神就能让人乖乖该干嘛干嘛。 这技能她估计这辈子都学不会。 魏无姜站在屋里看着裴千重犹如回家似的，半靠在她时常坐的软榻上。 魏无姜硬着头皮上前：“殿下有什么不适？” 裴千重眸色流转，唇边似乎勾了笑意：“没什么不适。” 他刚说完突然脸色变了变，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点点黑血如墨，撒在了地毯上。 魏无姜急忙扑上前：“殿下！” 裴千重眼中掠过诧异之色，还没等他说话。一道黑影从窗户掠来。 剑光出鞘，月落挡在裴千重面前，杀气浓重。 “你这个女人给殿下下了什么毒！？” 裴千重：“退下！” 月落倔强：“殿下，这女人稀奇古怪的。属下打听过她根本不会医术也不会用毒，现在却性情大变。属下怀疑她是不是奸细。” 魏无姜被月落挡着没办法看裴千重到底怎么样。 她心急：“你这个只会拿剑的木头呆子，你给我滚开。我的药只有我知道份量。” 月落长剑一挡，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魏无姜干脆一挥手，月落正要说话，突然瞪着眼直挺挺倒下。 裴千重看着地上昏睡不醒的月落还保持着举剑保护的姿势。 他眉一挑，问：“你竟然毒翻了本王身边第一护卫？” 魏无姜不耐烦说：“他话太多了。不知道话太多的话会给敌人可乘之机吗？” 她说着赶紧给裴千重把脉。 裴千重的手很冰冷，但脉搏十分有力，根本不像是一个病得奄奄一息的病秧子。 不过很快魏无姜找出怪异的地方。 裴千重的脉象和别人不同——有一股躁动的气流时不时就在体内乱窜。 难怪他要用大寒之物镇住这股乱流。 裴千重垂眸看着为自己把脉的绝美女子。她半跪在软榻前，认真地把脉，时不时绣眉微微蹙，时而点头时而惆怅摇头。 房中寂静，只听得两人的呼吸声。 魏无姜反复把脉了半天，长舒一口气：“殿下体内的燥热气体和寒气相抵触，得想办法让燥热的气体化去。不过今晚的解药好像把殿下体内的毒逼出一些，殿下有没有觉得心口闷气疏散点？” 她说着抬头，却没想到唇边擦过冰冰凉凉的东西。 空气凝固了。 她只觉得那张妖孽的脸离自己很近很近，近得几乎能看见他黑黝黝的眼底。 这是怎么一双眼。 深如幽海，暗潮涌动，让人望一眼都几乎被卷进去。 魏无姜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直定定看着他。 裴千重挑起她的下颌，微微一笑：“魏小姐，你要负责。” “什么？！”魏无姜跳了起来，说话都结结巴巴：“我我我……我什么负责？那个……我不是故故……意的。” 裴千重懒洋洋靠在软榻，眸色深邃：“本王是第一次。”、 魏无姜脸“唰”地红了。 她恨不得捂着脸转身就跑。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重活两世她都没这么狼狈过。第一次被男人追着要负责什么的，太刺激。 魏无姜正要说话。裴千重突然一挥手熄灭了灯火，然后长袖一卷将她搂入怀里。 魏无姜要挣扎，耳边传来他低低的声音：“有人来了。” 魏无姜一动不动，缩在裴千重的怀里。 她听见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有人嘀咕：“真是顺利，就没人守着吗？这样也好省去我下蒙汗药。” 门轻轻被推开，一道黑影鬼鬼祟祟走了进来。 第67章 画面太美 魏无姜一下子冒出怒火。 白玉衡果然来了。 裴千重带着魏无姜无声无息地转入屋内更深处。魏无姜看见白玉衡在漆黑的屋子摸了摸，还差点被绊倒。 他自言自语：“小贱人到底藏在哪儿？让你侮辱我，这下定要让你身败名裂，为我所用。哼，小贱人又蠢又木，先前要不是看在你爹是忠勇侯的份上，给我当洗脚婢都不配。” “我白某人才华绝世，这些老古董定是什么都不懂。不对，他们定是狗眼看人低，嫌弃我家族没落。等我有一日踏上富贵路，定要把他们都踩在脚底下。” “……” 白玉衡絮絮叨叨地压低声音吐槽。 魏无姜心中冷笑。这狗男人真是又卑鄙又没胆，下料，毁人清白，这种下作手段都用出来了。 看样她还是对他太仁慈了，这次一定要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突然，白玉衡被什么绊倒。 他摸到了一具温热的身体。 他“咦”一声狂喜：“这小贱人在这里啊！肯定是药效发作了昏倒了，正好！” 接着是窸窸窣窣扒衣服的声音。 魏无姜愣住，等她想明白白玉衡扒衣对象是谁后。 她麻了。 她扭头和裴千重对视。裴千重冷然的脸上第一次有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好吧。 他们都忘了地板上还躺着九城监察司第一护卫——月落大人。 也就是说，白玉衡兴冲冲要去摧毁的是月落大人的清白。 这画面怎么想就怎么怪异。 魏无姜在脑海里想象一下月落遭受欺凌的表情…… 呃，不能想。 画面太美不敢看，怕辣眼睛。 白玉衡一边猴急解着月落的衣服，一边自言自语：“小贱人，我来了。让玉衡哥哥好好疼你。啧啧……这皮肤果然嫩。” “哎，小贱人你怎么是平平和搓衣板似的。” “小贱人你的肉怎么那么硬邦邦的，难道是药让你身体变化了？不过没关系，玉衡哥哥一会就让你软若烂泥……” 他污言秽语说个不停。 魏无姜听得脸红耳赤，恨不得捂住耳朵。 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你想让他怎么死？” 魏无姜看向裴千重。她咬牙，压低声音：“让月落去收拾他。” 裴千重唇勾起，无声笑了。他贴着魏无姜的耳边，低语：“一定很有趣。” 白玉衡很快扒光了自己和月落的衣服，然后飞快就扑上去…… “啊！小贱人怎么是个男的？！” 白玉衡怪叫。 魏无姜迅速递给裴千重一个瓷瓶。裴千重一挥手，解药的药瓶在月落头顶炸开。 地上的月落缓缓醒来，紧接着，他的声音如同在地狱般传来：“你？！敢对我做这种秦兽不如的事？！找死！” “嘭”的一声，随着一声惨叫，白玉衡如同破布麻袋一样被打了出去。 …… 魏无姜的闺楼前，灯火通明。 无数的火把将院子照的如同白昼。 裴千重懒洋洋坐在太师椅上，垂眸看着院中月落如同打沙包一样狂揍白玉衡。 白玉衡被打得口吐鲜血，脸上、身上都没有半点好肉。月落脸色狰狞，每一拳都刚好让他惨叫剧痛却不伤到性命。 魏家三兄弟赶来了，大嫂阮氏紧紧抱着“受了惊吓”的魏无姜不停安慰。 终于，月落打完了，狠狠踢了白玉衡一脚。 月落满脸杀气，不解恨地吐了口唾沫：“呸！人渣！居然还是上榜的进士。明天我就禀报朝廷，让你除名！” 月落打完，已经按耐不住的魏家三兄弟开始活动手脚，渐渐靠近。 魏无清脸色铁青：“敢偷溜进侯府，想要欺负我小妹！呵呵呵……” 魏无崖面无表情：“大哥，我看这种人还是把他阉了算了。不然将来他还会霍霍别的姑娘。” 魏无风呸了一声：“斯文败类！不折磨他生不如死，真当我们魏家没男人了！” 第68章 很难评啊 魏无姜在阮氏的怀里冷漠看着被打成血人的白玉衡。 如果不是裴千重给自己提醒，现在名声尽毁的就是自己了。 不过，还好她学了毒经，沈园拙劣的下毒技巧也骗不过她。 终究是麻烦点。 她眼底寒芒闪烁，已经对白玉衡起了杀心了。 正当魏家三兄弟要对白玉衡进行另外一轮“友好问候”的时候，魏老太和魏铁军赶来了。 魏老太连忙喊：“手下留人。” 魏铁军则是一声不吭上前给了昏迷的白玉衡一巴掌。 白玉衡“扑”的一声吐出两个后槽牙，头一歪又昏了。 魏铁军打完，对裴千重抱拳：“这次多谢睿王殿下救了小女。微臣没齿难忘此大恩。” 裴千重淡淡一抬手：“魏将军客气了。九城监察司就是专门抓这种人渣的。” 魏老太拉住魏铁军：“别打了，这姓白的可是进士。” 魏铁军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了。他大声道：“管他是进士还是状元，只要敢打我魏铁军女儿的主意，老子豁出去这一身军功都要把这龟孙子打下地狱！” 他说完气得呕了一口血。 魏家众人大惊。魏无姜急忙扑过去给父亲把脉。 她边把脉边哭泣：“都是女儿不好，让父亲担心了。” 魏铁军抚摸她柔顺的头发，安慰道：“乖女儿别自责。自己是肉包子就不能怨狗跟着。姜儿这么好，肯定有无耻之徒打你的主意。” 魏老太神色沉沉：“查！是谁让这狗杂种混进魏府。从门房给老身彻查！” 魏无姜想到了沈园，但随即心里摇头。 沈园现在一心想要攀附七皇子，她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和白玉衡串通一气。 那这件事就是白玉衡一人的主意。 魏无姜给魏铁军把脉后放下心来。父亲魏铁军只是气急攻心吐血，没什么大碍。 不过吐血并不是小事，魏无姜劝父亲魏铁军赶紧回去休息。 魏铁军却看向裴千重，很郑重问：“睿王殿下，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裴千重点了点头。 经过这么一闹，魏府中人人彻夜不能安睡。白玉衡被满脸暴戾之气的月落提溜回九城监察司了。 不用想也知道月落是要在里面好好“招待”这位自诩天下第一才子的白玉衡。 …… 第二天一早，魏铁军不知道想通了什么，精神奕奕上朝去了。 魏无姜洗漱完去给魏老太请安，阮氏见她来，关切迎上前。 “小妹怎么这么早起床？不多睡一会儿？” 魏无姜摇头：“我担心父亲的身体。” 魏老太忽然问：“姜丫头，你觉得睿王这人怎么样？” 啊哈？ 魏无姜愣住：“什么睿王怎么样？” 她呆愣，不知所措。 阮氏憋着笑，问：“祖母就是问问你觉得睿王殿下人好不好？” 魏无姜脸色变得古怪。 裴千重这人……很难评啊。 说他人好吧，他不相信自己，还喂了毒血让自己和他一起中毒。 说他人坏吧，他几次帮了自己。 魏无姜的脸色在满屋众人眼中看着就是小女儿扭捏害羞了。 魏老太笑了：“姜丫头害羞呢。依我看睿王这人很靠谱，就是身子骨不太好。” 魏无姜意识到什么，都麻了：“祖母，什么叫做身子骨不好？你们想干什么？” 魏老太深深看了她一眼：“男人身子骨要好点才能给女人幸福。” 魏无姜更麻了：“祖母你在说什么啊？” 满屋子的嬷嬷和丫鬟们都偷偷笑了起来。 阮氏一本正经：“小妹已经十六了，是个大姑娘了，是时候考察下哪家的公子适配了。” 魏无姜急了：“配什么配？我不嫁！” 魏老太一把拉着她，神色严肃：“姜丫头，不要胡闹。就算嫁人也不一定嫁睿王。祖母不会让你嫁一个你不喜欢的人的。” 第69章 思路带歪 魏无姜只觉得自己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不过她知道这个时候祖母提这事一定是深深考虑过了。 挽救魏家一定要嫁人吗？她看向祖母。 魏老太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示意她不要闹腾起来。 魏无姜只能按捺听着。 那边阮氏开始说睿王：“说起来睿王也是可怜。从小就寄人篱下，听说生母早逝，流浪在外，要不是被江湖中一位姓裴的庄主收留，早就没命了。” 魏老太点头：“的确是身份与其他皇子相比低了点。” 阮氏又说：“不过皇上对睿王很是看重，给了不少实权。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睿王殿下一直不改姓，也没上过太庙。不然我朝是武姓当家，他这姓不改将来不是个事。……” 她越说越小声，毕竟这是议论皇家，被人听到不好。 魏老太若有所思点头。 她对阮氏道：“京城人家你比较熟，你去拟一些家世好的，肯上进的世家子弟。然后重金找媒婆，就说魏府要嫁女了。” 阮氏高高兴兴：“好嘞。这差事孙媳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的。不过说来世家子弟再好也不如皇家的皇子，七皇子就不错……” 魏无姜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赶紧找个借口跑了。 过了一会儿，魏老太亲自到了她房中。 魏无姜让丫鬟们退下，这才说：“祖母，孙女不嫁。” 魏老太深深看着她：“傻子，你不嫁留在魏府干嘛？你年纪大了，出落得倾国倾城，全京城哪家千金小姐有你这样的样貌人品？” 她停顿了下说：“你爹的话糙理不糙。自己是个肉包子就不能埋怨被狗盯着。这出事都是拿着你的名节做文章。要毁掉一个女子的名声太简单了。被毁名声的女子下场很可怕。” “前世你难道还没吃教训吗？” 魏无姜无言又无奈。 她心中升起一股压抑不住的愤怒。 为什么这些恶人要毁了她的名声？ 为什么她就不能保护自己？ 魏无姜眼中流露怨恨：“祖母，重活一世我要让那些想要害我的恶人受到百倍的痛苦和报复。” 魏老太叹气：“好孩子，我知道你恨。不过现在陈氏虽然被软禁起来，但魏府危机还在。祖母如果护不住其他人，就把你送到一个安全可靠的人手中。让他保护你。” 魏无姜听了感动得泪流满面。她抱住魏老太，闻着老人身上香香的气息。 她哽咽：“祖母，不会的。我们一定能救魏家的。” 魏老太擦眼泪：“傻孩子，尽人事，听天命。能救一个是一个。我已经找了个借口让你大嫂阮氏过阵子就去庙里祈福。希望佛主保佑，让魏家留下一个血脉也好。魏家其他孩子我已经都想好了去处。” “那些姨娘们我挑个好时机让她们悄悄去乡下躲起来。而你……祖母最担心的就是你啊。” 魏无姜大惊，祖母这是在交代后事啊。 离西戎进犯还有半个月，魏府一定有转机的。 魏无姜急忙说：“祖母，别担心。一定有办法的。您别难过，孙女嫁！我嫁。” 魏老太破涕为笑：“傻孩子，你放心。睿王虽然人不错，但这人喜怒不行于色，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好人。我打听了下，他口碑不太好。不过祖母倒是有不同的看法，我觉得他是以恶制恶，不屑于名声。唉……希望他身子骨好点，可不能你嫁过去就当寡妇吧。” 魏无姜无言以对。 说来说去，还是绕不开裴千重。 而且为什么重点还是盯着他的身体？难不成祖母真的希望自己和裴千重生一堆娃娃出来吗？ 娃娃娃娃…… 呃…… 魏无姜光想一想就俏脸漆黑。她是不是被带歪了，竟然开始考虑和裴千重生娃娃的事？ 第70章 沈园的脸 魏无姜和魏老太说了一阵子话。 魏老太心意坚定，一副势必要给魏无姜说一门家世人品相貌一等一的人家。 魏无姜知道老人家的担忧，索性随她去了。 她知道同样重活一世的老太太心里一定很焦虑魏家的结局。 她何尝不是？ 她恨不得立刻马上把毒瘤拔除，把所有明里暗里的敌人都给毒死。这样她在乎的家人就能平平安安，和和美美过一辈子。 这时春翠禀报：“大小姐，沈小姐出事了。” 魏无姜皱眉：“出了什么事？” 春翠一言难尽：“大小姐去看看就行了。” 魏老太对魏无姜道：“这沈园来历不明，你千万小心。” 魏无姜道：“祖母放心，我明白。” 她说完带着春翠等去了洛云阁。到了洛云阁就看见窗户封得死死的，里面黑漆漆的。 魏无姜刚跨进屋里就听见沈园暴怒的声音：“都给我滚！别进来！” 魏无姜道：“是我呢，妹妹怎么了？” 沈园愣了下，呜呜哭了起来：“姐姐来了吗？救救我！呜呜呜……” 一道人影扑过来，魏无姜不动声色侧身，沈园扑到了春翠的身上。 春翠一哆嗦，赶紧推开她。 沈园怒了：“你这个贱婢也敢嫌弃我？！” 魏无姜这时看清沈园的脸。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的看见还是倒吸一口冷气。 沈园清秀的小脸上长满了一大片黑红黑红的疙瘩。疙瘩有的大有的小，有的连成一片，坑坑洼洼的。 魏无姜捂嘴，吃惊：“妹妹，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沈园捂着脸呜呜地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觉醒来就这样了。呜呜呜……我这脸毁了，呜呜呜……我不活了！” 她说着就要跑出去。 魏无姜让人把她拉进来。 沈园情绪激动，哭个不停。不过没人安慰她，纷纷与她保持距离。 魏无姜看着她惨样，心中冷笑。不过口中却让下人去喊大夫来。 大夫来诊脉，诊了半天才为难说：“这个病症老夫实在是没见过……好像是沾了毒草的敏症。” 沈园狐疑的目光一下子看向魏无姜。 她看见魏无姜关切地问大夫，样子诚恳，不像是做手脚的人。 大夫开了一堆清洗脸和内服的药就走了。 魏无姜还让人拿了诊金。 沈园趴在桌子上哭哭啼啼，眼睛肿得和核桃似的。 魏无姜走过来，安慰：“妹妹别哭了。大夫说了只是敏症。” 沈园抬头道：“昨儿吃的用的都和姐姐一样。怎么姐姐没事我有事？” 旁边的春翠实在是忍不住了：“你的意思是我家小姐活该和你一样出事了？还是你想说是谁害你的？” 沈园缩了缩，委屈巴巴地说：“我并没有说姐姐害我，只是……只是太奇怪了。呜呜呜……我的脸，毁了，呜呜呜……我不活了。” 魏无姜内心冷笑：这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就许沈园在她茶汤里下料，她就不能回敬？ 她故意提点：“大夫刚才不是说了吗？可能是不小心沾到了毒草之类的。妹妹昨晚是不是去了哪儿沾到了？也许被蜘蛛咬了也有可能的。” 沈园愣了下，随即她想到了白玉衡把她拉到偏僻的园子说话。 她内心恨极却不能骂白玉衡。 要是让魏府知道自己和白玉衡串通一气岂不是完蛋了。 她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继续大哭。 第71章 决心彻查 魏无姜等沈园哭得差不多了，这才柔声安慰：“妹妹别哭了。大夫开的药先吃，内服外洗，我让丫鬟们上心点。这几日正好好好养一养，争取皇后寿宴之前痊愈。” 沈园听了紧张道：“真的能好吗？” 她赶紧让丫鬟去煎药煮药，还让人把她的衣服拿出去用药熏一熏，生怕再沾点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魏无姜忍着笑，说：“是啊，这几天的饮食也要清淡。” 沈园立刻点头：“是是，不能吃荤腥。” 魏无姜仔细看了她的脸，似笑非笑：“妹妹别哭了，反正这些日子你也要完成贺礼，就在房中好好养病顺便专心绣。这一次可不能绣错了哦。” 沈园对上她幽幽冷冷的目光，不知为什么一阵心虚。 她连忙点头答应。 魏无姜出了洛云阁，心中一阵爽快。 前世沈园的羞辱之仇总算报了。她给沈园下的只是一些不入流的毒草粉。 沈园过几日就能好，这毒只是让她吃点苦头罢了，根本不会毒烂她的脸。 她魏无姜还没那么心狠手辣。 …… 下了早朝的魏铁军神清气爽，满脸红光地回到了侯府。 他前去给母亲魏老太请安。 魏老太赶紧问：“皇上怎么说？” 魏铁军笑呵呵：“皇上听我说了府中的情况，不但没责罚，还安抚是是小人作祟。原来皇上都知道了，还好我没有隐瞒半分。” 魏老太点头：“侯府中下人瞒着你私放印子钱这事可大可小，皇上心里有数就行。” 魏老太又问：“姜儿的婚事你问了皇上没？” 魏铁军笑呵呵：“皇上满口答应说等姜儿找好了，他一定赐婚。” 他悄悄说：“我听皇上说皇后一直称赞姜儿，郑贵妃也说姜儿好。皇上对姜儿的品性很是相信。赏花宴上的事皇上也释怀了。我听皇上的意思要尽快册立太子。” 魏老太松了口气：“早点册立太子就好了，省的拿我们魏府做文章。说到底我们是卷进储君之争了。” 魏铁军点头：“皇上当然知道。这些事他看得清清楚楚。这下我可放心了。现在就是给姜儿找个好夫婿，我就可以专心去练兵了。” 魏老太欲言又止。 魏铁军问：“母亲还有什么话吗？” 魏老太忍不住说：“儿子，母亲的话虽然荒谬但你得细细听。我觉得陈氏不像是姜儿的生母。” 魏铁军一震：“母亲！你这话……” 魏老太把自己心中的疑惑说了。魏铁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毕竟这事关男子的脸面。 他半天才说：“我当年稀里糊涂就当了爹，难道当中有猫腻？……” 魏老太道：“不管怎么样，我已经派人去查陈氏的娘家。还有当年给姜儿接生的稳婆，还有邻居们也要问问。” 魏铁军颓然说：“可是如果查出来姜儿不是我的女儿，那怎么办？” 魏老太道：“你糊涂！不管是不是你的女儿，都养了十六年了，姜儿懂事孝顺，你白得一个女儿不好吗？姜儿始终是侯府嫡女千金，这是不会改变的。” 魏铁军缓缓点头。他下定决心：“查一查也好。陈氏……唉，这二十几年夫妻缘分算是没了。” 他默默擦了擦眼睛。 陈氏的所作所为已经触犯了他的原则，皇上虽然原谅了魏府的过错，但他们终究是回不去了。 第72章 解毒之法 魏府要嫁女的消息如同长了腿一样飞遍了全京城，甚至向京城四周郡县跑去。 第二天魏府的大门就快被媒婆踩破了。 魏老太本来在查府中的亏空，现在不得不一一见京城那些能说会道的金牌媒婆们。 一天下来，老太太身子骨再硬朗都挺不住了。 阮氏在旁边帮衬着，但总就是一人难敌四手，到了晚饭就去歇息了。 老太太没办法，只能喊来姨娘们帮忙。 二姨娘张氏稳重点，留下的都是世家子弟的庚帖。 三姨娘贪财，留下的都是世代经商富可敌国弟子们的庚帖。 四姨娘心眼多，挑的都是世家清贵子弟们的庚帖。 三个姨娘一通神仙操作，基本上过滤掉了那些家世不行的、想攀高枝的，要不就是那些不知来路的。 魏老太第一次对这三位姨娘们满意。 她豪爽给了赏银，还说：“别看你们现在累了点，挑花眼，但将来你们孩子婚事你们都不用担心，从这些人家里挑一户，保证男娶贤妻，女嫁高门。” 这话把三位姨娘们说得眼睛发亮。 二姨娘张氏连连拍大腿：“是是是，等过两年我女儿就及笄了，嘿嘿……” 三姨娘王氏立刻说：“对对对！三少爷也该找了。对了二姐，二少爷也得赶紧相看相看哪家好姑娘啊。” 二姨娘张氏立刻兴奋：“对啊，我怎么忘了我的儿子。赶紧看看。” 四姨娘黄氏叹气：“就我家雪儿年纪小。” 魏老太立刻说：“别急，等姜儿挑了好人家，就让雪儿上女学。” 四姨娘黄氏激动得赶紧跪下：“谢谢老太太！谢谢老太太！” 魏老太对三位姨娘说：“我们魏家没有那么多嫡庶规矩，庶子庶女都按着嫡女嫡子养的。能给他们一个好去处我太婆一定做到。” 这番话把三位姨娘的心给焐得热烘烘的。 于是她们帮忙挑人选的劲头更足了。 魏无姜听了春翠的禀报后，又想笑又觉得感动。 魏老太这是彻底想通了，一个劲就给每个魏家人寻个好的。 不过老太太这一番操作，平时死气沉沉的魏家倒是前所未有团结。 在这一番热闹下，只有那一处佛堂死寂沉沉，仿佛被人遗忘了似的。 … 魏家嫁女的势头让京城其他世家们有的羡慕，有的嫉妒，有的不屑一顾。 从前瞧不起魏家的就觉得魏家是飘了，魏无姜这种木头千金哪有人喜欢；而平时和魏家交好的便急着想知道魏家到底会选什么人做东床快婿。 外面纷纷扰扰，魏无姜却埋头在屋里研究各种药材。 方子写了一张又一张，药煮了一炉又一炉。她发现裴千重的毒竟然是十几种说不出名字的毒药掺杂成的剧毒。 这十几种毒相克又相辅，再加上裴千重练了一种极霸道的内力，恐怕这毒已经深入他的五脏六腑，非常难拔除。 上次他喂了魏无姜的毒素，不到他身体毒素的万分之一。 魏无姜试了几次药后，毒素已经拔了五六成。 就这样她都没有把握能完全解裴千重身上的毒素。 除非…… 魏无姜想到了毒经最后一种解毒大法——换血。 第73章 挑选首饰 换血大法方法非常繁琐复杂，需要差不多一样身体素质的人和中毒者互相换血。 用新鲜的无毒的血替换掉中毒者身体的毒素，而且换血者必须至亲之人，不然新鲜之血换入中毒者身体中会出现“反噬”。 毒经中对“反噬”描写很含糊，大概意思就是中毒的人换血后有的浑身病症发作，有的则是莫名其妙七孔流血死亡。 魏无姜这时才发现这本毒经非常邪门，恐怕每一样毒药和解毒法子都是无数人命填起来的。 她拿着炼出来的解药，陷入了更深的犹豫。 她真的能在皇后寿宴之前解了裴千重的毒，救他一命吗？ …… 皇后寿宴到了。 帝后情深，虽有后宫佳丽众多，但皇帝对皇后一直敬重有加。 据说这次皇后寿宴上皇上将亲自下旨册封七皇子为太子，坐镇东宫。 这个小道消息不知是真是假，但传的人说得有鼻有眼让人信了七八成。 皇后寿宴内务府已经准备了一个多月，隆重非常。 七月二十三，晴空万里，日光普照皇宫金顶。宫中的天地钟敲响，昭告天下今日有喜事发生。 …… 魏无姜天没亮就被拉起来洗了一遍又一遍。各种香料药材将她浑身弄得香喷喷的，就差腌入味了。 今日寿宴魏家在受邀中。 魏老太还被提前一天封了一品诰命夫人，得以进宫。魏家三兄弟、魏无姜等得了恩旨都可以入宫。 为了这次入宫，魏老太亲自为魏无姜张罗衣衫首饰。而被软禁的陈氏放了出来。 几日不见，陈氏消瘦许多，头上白发也多了。不过神情却并不委顿，反而精神十足。 魏老太在琳琅满目的金器首饰、珠宝珍珠中为魏无姜挑选。 陈氏在旁边冷眼看着，一副似笑非笑的嘲讽样。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一副“在座诸位都是垃圾”的傲然样子。 魏无姜心中警惕。 她大概知道陈氏为什么会这么淡定，因为陈氏心里还抱着希望，毕竟她只是个安插在魏府的棋子。只要她背后的主子安然无事，陈氏就有可能绝地翻盘。 魏无姜心中恨极，却知道自己不能急。 前世遭受的苦难她要一点点让这背后的主谋千百倍偿还！ …… 魏老太为魏无姜挑了一件茜素红绣金丝雀鸟报喜长裙宫装，披同色鲛纱披帛。 魏无姜穿上后，艳光四射，贵气不可直视。满屋的人都夸好看。 陈氏冷冷淡淡地道：“这颜色太轻佻了，一点都不端庄。” 魏老太看了她一眼，问：“那你觉得姜儿合适什么颜色？” 陈氏指着一件青云色缎面长裙，说：“这件清雅点。” 魏老太冷哼：“别忘了今日是皇后娘娘的寿宴，穿这凄凄惨惨的裙子是想让皇后降罪吗？” 陈氏辩驳：“皇后仁厚，不会这么想。” 魏老太哼了一声：“皇后仁厚自然是不会这么想，但万一有人嚼舌根呢？” 陈氏闭嘴了。 到了挑首饰，魏老太拿出珍藏多年的西域红宝石掐金丝头面，又为魏无姜挑了一条石榴红宝石束带。 第74章 颠倒黑白 陈氏在旁边眉头直皱。 魏老太又问：“你又有什么话说？” 陈氏学聪明了，道：“儿媳觉得这头面首饰样式有点老气，姜儿年纪小，不需要这么贵重的首饰。” 这下魏老太也犹豫起来。毕竟魏无姜只有十六岁，豆蔻年华戴着这么贵重的头面首饰的确是有点张扬了。 魏无姜问陈氏：“母亲觉得女儿要戴什么比较合适？” 陈氏看了她一眼。这还是自从陈氏软禁后魏无姜第一次与她说话。 陈氏指了指被压在下面的一副紫色玉头面。她说：“这紫玉罕见，正好红配紫，贵气又不张扬。” 魏无姜看去，眼底掠过深深的厌恶。 是的。 她想起来了，在前世陈氏给了她这个紫玉首饰后亲手灌药将她送上不归路。 重活一世她竟然又看见了这首饰，前世所有的生不如死的痛苦和屈辱统统冲上脑门。 她猛地一挥手打掉这副首饰：“我打死也不戴。” 魏无姜的厌恶太明显，陈氏脸上浮起疑惑。 她问：“你不喜欢？” 魏无姜迅速垂下眼帘：“女儿不喜欢。” 陈氏愣住：“为什么？” 她随即很敏感地问：“是不是因为是母亲给你挑的，你就故意不喜欢？你如果这么讨厌母亲，你不要做我的女儿！” 魏无姜抬起头，面无表情：“母亲是要和我断绝母女关系吗？” 陈氏气急，冲口骂道：“你以为我很喜欢养你吗？你这个逆女！养不熟的白眼狼！” “住口！”魏老太喝住，“你骂姜儿作什么？！陈氏，让你出佛堂是因为你是姜儿的生母。如果不是的话，以你犯的错能好好站在这里当侯夫人吗？” 陈氏冷笑：“侯夫人有什么了不起的？二十几年前魏铁军只是一介莽夫而已，我嫁给他是下嫁。这么多年来要不是我在家辛苦操持，他能安心在外面打仗，建功立业？” “现在莽夫成了侯爷了，就把糟糠之妻抛一边，养的儿子女儿没有一个孝顺的。有谁知道我的冤屈？……” 陈氏在旁边絮絮叨叨骂个不停，字字句句都瞧不起魏家。魏家每个人在她口中都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而她是如何含辛茹苦将整个家庭支撑起来，还如何大度给魏铁军纳妾，让魏家开枝散叶。 满屋子的嬷嬷丫鬟们都低着头不敢吭声。 魏老太出奇冷静，魏无姜也沉默得不同寻常。 陈氏骂累了这才发现自己竟然骂了半天没有人来阻止。她渐渐感觉到了不对劲。 魏老太看向门外：“我儿进来吧。刚才你媳妇骂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屋外慢慢出现一道沉重的背影。 陈氏看清楚来人，脸色发白，心虚得几乎站不住脚。 魏铁军穿着官服，饱经沧桑的脸上都是痛苦。 他慢慢说：“小婉，二十多年前我和你说我一心征战沙场，恐怕不能给你将来。我当时不愿意耽误你，几次拒了媒婆的说亲。是你亲自找到我，说你不介意。” 他眼里流下泪：“你说你就喜欢忠肝义胆的男子汉……” 第75章 怨气爆发 他痛苦闭上眼：“后来我们成亲有了清儿。我心疼你，不愿意纳妾，是你在我出征回家后突然告诉我你替我纳了一房妾室。我不愿意，你就与我翻脸，甚至带着清儿回娘家逼我。我不得不接受。再后来你又替我做主纳了一房又一房。” “二十多年来，我发现你其实瞧不起我，甚至不愿意我碰你，纳妾不过是你不想和我有肌肤之亲。直到后来有了姜儿。” 他脸上露出短暂的笑容：“我以为有了姜儿后你终于回心转意了，可没想到你还是一样对我。而你对姜儿更是苛刻。我们屡次因为姜儿吵架，我不得不时常去军营练兵，借口躲清净。” 他猛地一拍桌子，积攒几十年的怨气突然爆发：“你我夫妻情断是我的错还是你故意的？！” 陈氏吓得连连退后，跌坐在椅子上。 她喃喃：“我……我我……” 魏老太很平静对魏铁军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今天要进宫祝寿，所以把陈氏带出来试探试探。现在看来陈氏不但犯错，还一点都不知悔改。” 魏铁军沉默无语。伤透了的心再也没有半个字可说。 他终于对陈氏彻底绝望。 魏老太对陈氏道：“今天你难得把对魏家积压这么多年的怨恨说得这么麻利。不过说出来好，有些话不说出来，还不知道你骂的白眼狼到底是谁。” 陈氏脸色极其难看：“老妖婆，你故意的？！你压根不想让我进宫。” 魏老太摇头：“不，我本来想让你进去走个过场，好让想看魏府笑话的人都闭嘴。但现在看来你还是太疯，不但颠倒是非，还特别蠢。” 陈氏脸上掠过懊悔的神色。 她的确是太蠢了。 如果她假装知错，让魏老太带着自己进宫，自己也许有机会给自己辩解。 现在一切都被自己搞砸了。 怪只怪她平时在侯府里大权在握，呼风唤雨惯了，心里根本没把魏老太和夫君魏铁军瞧在眼里。 在她心中，魏老太和魏铁军只是一对又土又笨的乡下母子而已。她当年玩弄他们母子在掌心，那种为所欲为的错觉害了她。 魏老太没给陈氏忏悔的机会。 她对下人摆了摆手：“来人，把陈氏再押回佛堂。” 陈氏满脸怨毒地被拉走了。 魏铁军已经没有心思继续在这里。他随意安慰了魏无姜几句就走了。 魏无姜心疼想要追出去。 魏老太拉住她：“让你父亲好好想想。他心眼太实在，这么多年还念着旧情。昨天晚上他想让那个女人进宫。我问他如果那个女人闹起来怎么办？他却说她不会，说想给她一次认错的机会。现在让他认清楚那女人的真面目就行。” 魏无姜难过：“可是父亲不该这么被对待。” 魏老太擦了擦眼角：“我的儿子我比任何人都心疼。不过现在不下猛药不行。” 魏无姜看到魏老太眼中的坚定和决心。 她心中叹了口气。 祖母为了魏家是真的愿意做恶人。 她振作精神，对魏老太说：“祖母我们继续挑首饰吧。进宫的时辰快到了。” 第76章 进宫朝贺 巍巍朱红色宫门矗立在恢弘的禁城。一大早宫门就有无数奢华的马车纷纷蜂拥而至。 魏无姜跟随父兄的车马到了宫门口时，已经挤得水泄不通。 她问外面的春翠：“沈小姐跟上了吗？” 春翠张望了一眼：“跟上了，不过她得在这里等宣旨才能进去。” 魏无姜漫不经心点了点头，心思飘远。 本来参加皇后寿宴说好了让沈园扮成丫鬟跟着，但沈园中了毒草满脸红疹，养了两三天还有点红斑。 这样的脸是没办法觐见天颜的，魏无姜便让沈园自己选择是不去，还是在宫外等。 她再三和沈园说明，在宫外等不一定能见皇后，还得等上许久。 沈园哪里能放过这个机会，死活都要跟着。 魏无姜就随她去了。 现在看来沈园不但跟着，还跟得挺积极的。 魏铁军将她们送到宫门，吩咐了几句就带着三个儿子前去前门，留下魏老太、魏无姜和阮氏进内宫。 魏老太虽然乡野出身，但对这种大阵仗一点都不胆怯。 她看着外面济济，对魏无姜道：“我们安心等待就行，左右不会耽误了见皇后娘娘。” 魏无姜点头。 这时，宫门外有内侍高声唱和：“延平侯夫人、千金陈夫人，陈小姐入宫贺寿。” “诚国公府老太君、大夫人，并小姐们入宫贺寿。” “魏王府王妃、小世子、郡主入宫贺寿。” “……” 此起彼伏的唱喝声昭示着无数声势显赫的公卿世家内眷们的家世和底蕴。 魏家是功勋之家，但出身寒门。全凭着魏铁军一点一滴的汗马功劳建成的，所以家底比其他豪门世家家底薄多了，排到了很后面。 到了内侍宣他们进宫的时候，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 魏老太让人递了牌子，内侍宣：“忠勇侯府老夫人、魏氏长女等觐见贺寿！” 魏老太由人扶着缓缓下马车。 她虽年迈，满头白发，但腰杆挺得笔直，手中的长寿乌金拐杖沉重有威严。 魏无姜扶着她，跟在旁边。 这时宫外响起一阵阵抽气声，随后嗡嗡的议论声传来。 “天啊，什么时候魏家的嫡女变得这么美了！简直倾国倾城，难怪七皇子会倾心。” “记得从前没听说魏家女有多出挑啊。果然是女大十八变。” “真是如同仙女下凡，魏家一门都是武夫，怎么就生出这么白白净净的女儿。” “太美了。京城第一美人啊。” “……” 她们所过之处都是夸魏无姜美貌的，很快她们身后聚集一大堆人，蜂拥围观。 魏老太脸上露出骄傲。阮氏捂嘴笑。 魏无姜没有扭捏，坦然从容走在祖母身边。 她是战神魏铁军的女儿，父兄的功劳都是血换来的。她身为魏家人是骄傲的。 况且她没有做过错事，为什么不坦然接受别人的赞美呢？ 阮氏悄悄说：“祖母，您看看，小妹让那些人惊为天人了。” 魏老太很是骄傲地握住魏无姜的手：“那是。我的姜丫头是最好最美的。” 第77章 再遇故人 魏无姜的目光扫过投来羡慕目光的众人。 前世赏花宴出事，她得到的都是诋毁和谩骂。无边无际的谣言飞来，直接把她摧毁，把魏家压垮。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言语的力量她太清楚了。 重活一世她不但要报仇，还得利用这股力量将魏家挽救于水火。 …… 祖孙三人一起进了梧桐宫。 一进宫门就看见小内侍一溜烟前去禀报。过了一会儿，福公公笑呵呵前来迎接。 魏老太不知道福公公的身份，但魏无姜却是知道。 她脸色一肃，行礼：“福公公怎么亲自来了，折煞小女。” 福公公赶紧回礼，道：“皇后娘娘特地吩咐了让咱家一定要领着老太君和魏小姐进去，就怕今日人多事杂怠慢了老太君和魏小姐。” 魏无姜连忙道：“小女多谢皇后娘娘眷顾。” 福公公见她行礼有度，意味深长对魏老太笑道：“老太君有福气了，皇后娘娘很是喜欢魏小姐。” 魏老太笑呵呵：“多谢皇后娘娘眷顾，多谢公公夸奖。” 这时后面传来欢喜的声音：“阮姐姐！终于见到你了！” 魏无姜回头，只见一位长相十分明媚的少女蹦蹦跳跳走来。 熟悉的面容让魏无姜恍惚了下，一时间不知道是谁。 阮氏认出走来的少女时，满脸惊喜：“雅儿妹妹！你怎么来了！” 魏无姜猛地回想起来！ 这是二哥喜欢的姑娘，尚书之女赵雅儿。 前世这个时候二哥已经和赵雅儿议亲了。 今生也许是她改变了魏府命运轨迹，现在二哥和赵雅二只停留在认识几面，互相有朦胧好感的份上。 魏无姜拉了拉魏老太：“祖母，是赵家的小姐。” 魏老太猛地想起来。 她激动得手都在颤抖：“去看看，去看看。” 她说着甩下福公公拉住魏无姜前去。福公公正打算前面领路，一回头身后空荡荡的，顿时尴尬。 …… 赵雅儿去年刚及笄，天真烂漫。她脸上还有稚气，但身量已经长成，玲珑有致，灵气十足。 她穿着一身翡翠绿长裙，头发挽成半髻，上面拇指粗的珍珠镶嵌的簪子簪着，灵动又珠光宝气。 她高高兴兴跑来，身后是她母亲焦急的呼唤。 赵雅儿和阮氏幼时亲如姐妹。自从阮氏嫁人后就很少来往了。现在赵雅儿猛地看见阮氏就不顾场合跑来。 她本来以为就阮氏一个人来迎，没想到魏老太带着一位绝色的小姐姐竟然也朝她走来。 赵雅儿怯怯住了脚。 阮氏上前拉住她，不住打量：“雅儿妹妹长大了，变成大姑娘了。” 赵雅儿看见魏老太和魏无姜都用一种无比热情的目光盯着自己。 她吓了一跳，像受惊的小兔子似的躲在阮氏身后。 她问：“阮姐姐，这位仙女姐姐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呢？” 她既害怕又羡慕张望魏无姜。 这时尚书夫人赵陈氏上前。两家人互相见礼。 尚书夫人长得十分端庄。她见了魏老太和魏无姜后，面上露出惊讶。 她脱口说：“这……这难道是魏家的嫡女吗？长得真美，难怪刚才一路上都听见人夸今日见到绝色美人。” 第78章 赵氏母女 那边魏老太却拉着赵雅儿不住夸。 尚书夫人惭愧道：“承蒙魏老夫人夸奖。雅儿实在是太顽皮了，成天嘻嘻哈哈的没个姑娘样。” 魏老太有心要撮合她和孙子魏无崖。 她拉住赵雅儿的手，说：“我就喜欢这种活蹦乱跳的姑娘，今日就让雅丫头和我们一起玩吧。” 尚书夫人又是欢喜又是担忧。 欢喜的是魏家如今盛宠在身，皇后十分喜欢魏无姜，以后说不定魏家就是皇亲国戚。 魏老太喜欢赵雅儿，那是一件好事。 她担忧的是自己的女儿太好动，万一做了错事就完了。 阮氏看出她的担忧，保证道：“伯母放心，雅儿跟着我绝对不会出岔子的。再说我也好久没见到雅儿了，好多体己话要和她说。” 尚书夫人还没说话，赵雅儿已经蹦蹦跳跳躲在阮氏身后。 她吐了吐粉舌：“母亲，我要和阮姐姐和仙女小姐姐玩。我还没见过这么美的小姐姐呢。” 她说着羡慕地看着魏无姜。 同是差不多年纪的人，怎么魏无姜看起来就让人高不可攀，而她始终像小孩子似的。 魏无姜笑着道：“雅儿妹妹要想以后和阮姐姐和我玩，有的是机会。” 赵雅儿傻乎乎问：“是真的吗？” 魏无姜看向魏老太。 老太太笑呵呵：“那当然是真的，你来给魏家当媳妇就行了。” 旁边的人都笑了。 赵雅儿还问：“当媳妇是做什么？像阮姐姐一样吗？” 尚书夫人愣住，赶紧拉住她：“傻子，别问了。” 赵雅儿摸了一把阮氏微凸的小腹：“当媳妇后肚子里就有宝宝吗？宝宝很好玩的，软乎乎的。我喜欢小宝宝。” 每个人都笑崩了。 尚书夫人尴尬脸红：“是我没教好，雅儿什么都不懂。” 魏老太道：“我还有两个相貌堂堂的好孙儿，老二魏无崖机智稳重又有官身，赵夫人要不要考虑一下？” 尚书夫人愣住，随即惊喜又忐忑：“这个……婚姻大事我得问问我家老爷。” 赵雅儿醒悟过来：“无风哥哥吗？我认得。无风哥哥人很好的，还会骑马射箭，好厉害的。” 尚书夫人简直要钻地缝了。她赶紧捂住女儿的嘴：“行了，别说话了。赶紧把你这个丢人现眼的丫头嫁了算了，真是不知羞。” 她话虽然这么说，但宠溺的神色掩盖不了。 魏无姜突然心中酸楚。 尚书夫人虽然满口嫌弃赵雅儿，但护犊子的宠爱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这种母女间的亲昵她从没有体会过。 可能有的人天生就不得母亲喜欢吧。 这就是命。 魏老太似乎感觉到她的失落，握了握她的手。 魏无姜很快振作起来，笑若春花：“我们赶紧向皇后娘娘拜寿吧，别耽误了吉时。” …… 两家人说说笑笑，由福公公引着去拜见皇后。 到了梧桐宫正殿，只见满殿都是贵妇诰命，郡主贵女等。衣香鬓影，绫罗绸缎，珠翠耀眼。 皇后今日着一件大红凤服，头戴八宝凤冠。当真是面若玉盘，雍容华贵。 第79章 两宫斗争 魏老太领着她拜见。 皇后看见魏无姜的打扮，眼中亮了亮。 她和蔼让人赐座，对身边的左尚宫道：“真是绝顶小美人。” 左尚宫左看右看，突然说：“魏小姐当真是面善。” 皇后越看越是喜欢，让人赐下赏赐。 魏无姜跪下道：“臣女有贺礼要呈上给皇后娘娘，祝娘娘万寿无疆，凤体延年。” 皇后笑道：“忠勇侯府已经送上贺礼了，难得你有心又送。” 魏无姜让春翠献上贺礼。 皇后很有兴致地让人打开看。 贺礼打开，皇后眼亮了，满口称赞：“双面绣！这已经失传了好久的技艺了。特别是这玄女绘得像本宫，实在是有心了。” 她问：“是你绣的吗？” 魏无姜笑道：“皇后娘娘高看臣女了，臣女不懂，是找到了当年出宫老绣娘的后人绣的。” 皇后想了半天都想不起是谁。还是身边的左尚宫提醒：“魏小姐说的那后人就是上次进宫身边的小丫头吧？” 魏无姜点头：“是的。” 皇后微笑：“那丫头看着很是清秀，既然她绣工做得好以后可以进尚衣局当绣娘。” 左尚宫含笑：“皇后娘娘，尚衣局的绣娘是要再三考核的。” 魏无姜看了左尚宫一眼。 皇后身边的人看着不起眼，但心思顶顶厉害。一句话就断了沈园进宫的路。 她心中默默给心比天高的沈园上一柱香——不是她不帮，是沈园的命本来就不怎么样。 不过她也并没有任何想帮沈园的意思，不然左尚宫说话时她就会力荐沈园进宫。 果然皇后点头：“那就算了。” 皇后温柔对她说：“女子德行第一，女工不必太精深。女儿就是要娇宠长大才好。” 皇后说着又命人赏赐。她让魏无姜近前，目光慈爱温和。 魏无姜感觉内心一股久违的暖流缓缓涌过。她对这尊贵的皇后又多了几分亲近感。 她看了半天，擦了擦眼睛：“真像，真像。” 魏无姜见她眼眶泛红，不由奇怪。 旁边的左尚宫回头偷偷抹泪：“是的，很像。” 皇后不住摩挲魏无姜的手，道：“本宫觉得你很像本宫的女儿……唉……罢了。” 魏无姜赶紧跪下：“臣女惹皇后娘娘伤心了，罪该万死。” 皇后道：“别说傻话。本宫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怪罪你。” 这时殿外传来内侍的声音。 “贵妃娘娘驾到，觐见皇后娘娘。” 说话间，一位十分艳丽的宫妃由一大群宫人簇拥着昂首踏进了大殿。 殿里的众人纷纷跪下参见。 郑贵妃今天穿着一件明红色六幅宫装，头戴四凤衔珠凤冠。她逶迤而来，气势逼人。 她到了皇后跟前，浅浅行礼：“臣妾前来为皇后贺寿，祝皇后千岁永康，凤体延年。” 皇后微微一笑，亲自上前搀扶她起身。 郑贵妃扫了一眼旁边的魏老太和魏无姜。她目光在魏无姜脸上转了一圈，似笑非笑道：“谁家的大美人跑出来了？本宫竟没见过如此绝色。” 她说着故意看向皇后：“看着倒是和从前的安阳公主有点像。” 皇后脸白了白，身子晃了晃。 左尚宫忍不住道：“贵妃娘娘慎言！” 郑贵妃冷冷看着她：“本宫与皇后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来人，掌嘴！” 一位老太监二话不说就要上前掌嘴，福公公笑眯眯站到左尚宫面前，捏住那太监的手。 “卢总管，手下留情。” 卢总管见是福公公挡着，默不作声退下。 皇后回过神来，淡淡道：“既然贵妃来了就一起坐下来宴饮吧。本宫身体不适，进去更衣。” 皇后说完让人扶着进去。 郑贵妃傲然昂首坐下来。皇后不在，郑贵妃最大。不少诰命贵妇们纷纷上前请安。 郑贵妃面前围了一群人，好像她才是今天寿宴主角。 魏老太拉着魏无姜悄悄坐在角落。 魏老太忽然道：“这郑贵妃来头挺大的，皇后都不放在眼里。我们离她远点。” 魏无姜目光微闪。老太太虽然不清楚朝堂纷争但却能敏感感觉到两宫斗争。 这时迎面走来穿着很华丽的华阳公主。 华阳公主满头珠翠，脸上上了浓妆，美丽中带着和年龄不相称的怪异。 她倨傲地盯着魏无姜，冷冷说：“魏无姜你居然也敢进宫来？” 第80章 添油加醋 魏无姜不想和她打嘴皮官司。她道：“宴席快开始了，华阳公主的座位在上面，想必不会与臣女坐在一起吧。” 华阳公主冷哼：“你是什么身份配和我坐在一起？我来是想让你把白玉衡交出来！” 魏无姜假装吃惊：“白公子？白公子怎么了？” 华阳公主不耐烦道：“他被九城监察司抓走了，罪名是酒后擅闯侯府，现在翰林院要把他除名，太学院的同窗师兄们都不愿意替他说话。还不是你搞的鬼，快把人放了！” 魏无姜冷笑：“公主把臣女看得太厉害了。臣女怎么有这个能力让九城监察司放人？公主要放人，去找睿王殿下岂不是更快？” 华阳公主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没去找他？他根本不见我！” 她说完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 华阳公主很不高兴：“魏无姜，你到底搞了什么鬼，你快说！” 魏无姜不悦。 身边的阮氏忍不住替她说话：“公主殿下，这事与小妹没关系的。” 华阳公主跋扈惯了，见阮氏生面孔。她大怒：“你是什么东西配和本公主说话？！来人，掌嘴！” 说话间，公主身后的内侍就要上前掌嘴。 魏无姜脸色变了，立刻护住阮氏。 一道绿影跳了出来，指着华阳公主大声说：“你这人好没道理！阮姐姐又没有犯错，你干嘛要打人！” 华阳公主见是个小姑娘，更是不屑：“你知道我是谁吗？” 赵雅儿理直气壮地说：“我当然知道你是公主，但是我爹爹说公主也得守国法。你凭什么没事就要掌嘴？” 尚书夫人见状吓得魂都要没了。她赶紧跪下：“华阳公主恕罪，是臣妾的女儿不懂事冲撞了公主殿下！” 赵雅儿见母亲跪下求情，急了。 她去拉母亲：“娘，你别跪。我们又没做错什么。” 尚书夫人赶紧拉着她一起跪下：“快跪下请罪，华阳公主是你得罪得起的吗？” 就在一团乱的时候，一位长相十分秀丽，穿着一件湖蓝色百褶长裙的少女翩然走来。 她看见魏无姜后，脸上掠过浓浓的妒忌。 她上前似笑非笑说：“我当是谁得罪了公主，原来是魏妹妹。魏妹妹，怎么你走到哪儿，哪儿就闹出事端呢？半月前的赏花宴上，啧啧……” 魏无姜美眸冷冷瞥过。 她认出来这少女是郭国公的孙女——郭霓裳。 郭霓裳比她大，待嫁闺中。不过她晚嫁倒不是家中不舍得，纯纯是为了当皇妃。 可是郭国公年迈，几个儿子都不成气候，以至于虽然是国公的家世，但却比一般世家家底还薄。 郭霓裳心比天高，一般的世家子弟她看不上，想当皇妃又不是那么容易。于是她也就顺理成章成了“老姑娘”。 郭霓裳本来看不起魏无姜。因为魏无姜一直唯唯诺诺，木讷无趣。 直到赏花宴后她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引得七皇子和睿王纷纷对她有意思。郭霓裳这才对魏无姜讨厌了起来。 第81章 悄悄下毒 郭霓裳的加油添醋让华阳公主更加恼火。 她讽刺魏无姜：“魏无姜你就是个祸水，走到哪儿都有事端。白玉衡就是被你拖累的。” 魏无姜冷笑：“公主殿下这么说，臣女不敢当。红颜才能祸水，臣女应该够不上祸水资格。再说能当祸水搅风搅雨的应该很有身份才是。” 华阳公主皱眉。 郭霓裳在旁边提醒：“公主，她在骂贵妃娘娘。” 华阳公主变了脸色。 她想也不想伸手就要朝着魏无姜的脸上扇。 魏无姜猛地抓住她的手，目光冷若冰霜。 她冷森森道：“公主殿下仔细您的手。掌嘴这种差事要粗鄙的下人来比较好，您这身份还是高高在上坐着等宴席开始吧！” 华阳公主只觉得掌心被什么一刺，痒痒的。 等她回过神来，魏无姜已经拉起地上跪着的赵雅儿往后面坐。 华阳公主看了看掌心没有什么异样。她皱眉。 郭霓裳上前道：“公主，魏无姜太嚣张了。难道真的要让她成为八皇子的侧妃？” 华阳公主咬牙：“呸！就她这身份也配我的皇兄？！她就是武夫养的粗鄙小贱人。我绝不会让她嫁给我皇兄。不，七皇兄也不能娶她！” 郭霓裳心里高兴，嘴上却说：“公主，这事您可做不了主。” 华阳公主被激将，恨恨说：“等着瞧！我有的是办法让她名声扫地！” 她说完气呼呼坐在了郑贵妃身边。 郑贵妃见她满脸不高兴，问了缘由。 华阳公主立刻哭诉：“母妃，那个魏氏女好嚣张。我不喜欢她！” 郑贵妃皱眉：“你和她计较什么？” 华阳公主拉着她的袖摆摇晃：“那母妃不要让皇兄娶她。白玉衡都被她害得快身败名裂了。” 郑贵妃这几天正被华阳公主闹着要去救那个姓白的进士。 她听了没好气说：“一个连前三甲都没中的男人有什么用？连给你提鞋都不配。还有，别胡说你皇兄要娶她，没这回事！” 她傲然说：“你皇兄的妻子可不是这种身份卑贱的女人配得上的。” 她说得大声，四周的诰命贵妇们都听见了。 她们心里默默盘算——郑贵妃不打算让魏无姜成为八皇妃，那说明魏家的盛宠只是表面而已。 于是她们心里纷纷对魏无姜不屑了起来。 …… 魏无姜拉着赵雅儿和阮氏坐在角落。 赵雅儿还在生气：“这公主实在是太坏了。” 阮氏急忙捂住她的嘴：“别说了，刚才差点被打了。” 魏无姜忽然说：“等等有好戏看了。” 赵雅儿和阮氏听得莫名其妙。 过了一会儿，圣上驾到，众人纷纷跪地迎接。 圣上今年大约五十五岁，一头乌发已经花白，但容貌英武，顾盼间十分有威严。 他身边跟着七皇子、八皇子和九皇子裴千重。 三位皇子目前是他身边成年且还没婚配的皇子，其余的皇子不是早早就去了封地，就是出宫建府。 皇后带着后宫嫔妃迎接。皇上亲自将她扶起，温和道：“皇后免礼，今日朕要为你好好庆生。” 皇后脸上露出温柔的微笑，和皇上相互扶着登上宝座。郑贵妃跟着坐在皇后身边。 皇帝看见郑贵妃，夸了两句。 郑贵妃面上骄矜道：“皇上，过两个月是老八的生辰……” 皇上淡淡说：“那不是还早吗？” 郑贵妃脸色僵了僵。 第82章 华阳出丑 皇上的冷淡让她感觉到了不安。 宴席开始，珍馐美味流水似的上来，皇上和皇后亲热说着话，互相敬酒。 就在酒刚过两巡的时候，突然一个人摇摇晃晃站起来，开始脱外衣。 皇后一愣：“华阳你……” 只见华阳公主满脸通红，像是喝醉了似的。她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边走一边嘟哝什么。 她脚步不稳，几次差点摔倒在地上。 皇上皱眉：“华阳你喝多了吗？” 华阳公主嘿嘿傻笑，眼神涣散：“父皇，你怎么变成两个人了？哈哈……我有两个父皇了……” 郑贵妃赶紧呵斥：“华阳别闹了！赶紧下去！” 她说着让身边的宫人去拉。没想到华阳公主手劲很大，挣脱了宫女的拉扯。 她一边走到大殿的中央，一边笑呵呵开始脱身上沉重的外衣。 “好晕，怎么那么多星星……” “你们别过来，你们长得怪模怪样的。你们都是坏人，别碰本公主！” “……” 华阳公主的异样让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底下议论纷纷。 魏无姜垂眸看着手中的酒杯，唇边勾起冷笑。 身边赵雅儿捂嘴吃惊：“天啊，华阳公主喝多了，耍酒疯了。” 阮氏皱眉：“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太丢脸了。” 魏无姜慢慢喝下手中的果酒，似笑非笑：“是啊，堂堂公主在御前失仪态好丢人啊。” 在大殿中，华阳公主的动作越来越不堪入目。她拖了外衣，然后哈哈狂笑。 一边笑一边学着舞姬做出撩人的动作。 皇上大怒：“来人！把她拖下去！用冷水泼醒！” 郑贵妃急得仪态都不顾了，对身边的人大声呵斥：“还不快去把她给拉住。” 宫女们一个个跑去抓人。华阳公主像是找到好玩的游戏，一边咯咯笑一边躲着人。 郑贵妃气急，对八皇子道：“还不把你妹妹抓住！” 八皇子皱眉：“母妃，我怎么抓她？万一她伤到我怎么办？” 他刚才看见华阳公主为了挣脱宫女，还伸手去挠花了宫女的脸。 七皇子站起身就要去，皇后担忧：“我儿你小心点。” 七皇子一边走一边说:“没事的。来人，拿披风来。” 披风拿来，七皇子一个箭步就将笑得花枝乱颤的华阳公主裹住。 华阳公主在披风里不停挣扎，七皇子抱着她，安抚道：“华阳别闹了，父皇生气了。” 华阳公主破口大骂：“你走开！本公主要跳舞，要喝酒……” 七皇子差点没按住她。此时一道身影突至，伸手轻点披风中的华阳公主。 刚才还闹腾的华阳公主毫无声息地萎靡倒地。 郑贵妃爱女心切，急忙扑过去掀开披风。只见华阳公主正呼呼大睡。 裴千重淡淡道：“贵妃娘娘放心，华阳公主睡着了。” 郑贵妃目光惊疑不定看着他。 此时皇上震怒：“你看你教的好女儿，在这时候丢人现眼。传朕的旨意，罚华阳禁足思过一个月。贵妃教导无方，罚俸一年！” 郑贵妃大呼：“皇上息怒！” 皇上厌恶道：“还不赶紧带着华阳走，朕现在不想看见她了。” 第83章 册立太子 郑贵妃只能含泪带着华阳公主离开。 皇上余怒未消，对八皇子冷冷道：“亲妹妹失态，你却不去帮。你当的好哥哥啊。” 八皇子愣了下，赶紧跪下请罪。 皇上似乎下定了决心，冷声说：“论才华你不如你七皇兄；论仁厚你也不如你七皇兄。更不用说你从小到大就沉溺玩乐，文韬武略是一样都没有。办事更不比不上你九弟。告诉朕，你到底有什么用？” 八皇子磕头：“父皇息怒！” 皇后也求情：“皇上息怒，华阳的事事出突然，老八反应不过来也是正常。” 皇上哼了一声：“那为什么老七会想办法去帮华阳呢？那是因为老七仁厚，手足情深。你别替他说好话了，这些年要不是你宽容大度，也不至于让他们忘了谁才是后宫真正的主人。” 皇后愣了下，跪下请罪。 皇上扶起她：“你没有过错。” 随后皇帝对身边道：“宣旨吧。” 此时一位头发全白的老内侍走出来，手中拿着一份金灿灿的圣旨。 众人纷纷跪下。 老内侍的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七子武琮礼仁厚谦恭，仁孝至善，从小尊师重道，勤修武艺。可谓文武兼备。朕有二十三子，七子最为得朕心……特册封七皇子武琮礼为太子，今日起移居东宫……” 圣旨宣读完，皇后喜极而泣：“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七皇子武琮礼跪地三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纷纷跟着跪拜。 魏无姜在一众跪拜的众人中，眼中流露喜悦。 七皇子终于挽回前世的悲剧，成为太子了！ 她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七皇子成为太子，证明前世的悲剧已经挽回一大半了。 她看去，跪在地上的裴千重神色依旧清冷寡淡。就像是这个世上谁成王败寇统统都和他无关。 他根本不在乎也不奢望。 魏无姜突然好奇——权倾朝野的睿王裴千重今生会是怎么样的结局？ …… 宣布册封太子的圣旨让宴席气氛更加活跃。皇后心情特别好，脸上的郁闷也消失了。 众人纷纷上前敬酒恭喜。七皇子武琮礼站在中央，被敬酒灌得脸上通红。 一只手伸过来，不动声色接下他手中的酒杯。 七皇子见是裴千重，诧异后开心笑了：“九弟这是怕我不能喝吗？” 裴千重微微一笑：“是的。” 七皇子见他说得这么直白，讪讪笑了笑：“是我的酒量是不如九弟你。” 裴千重对他道：“母后很高兴，你去和母后说说话。这里我来应付就是。” 七皇子感激看了他一眼，前去和皇后说话。 裴千重等他上了玉阶后，回头对着前来恭贺的人轻笑：“诸位对太子的心意就由本王代为转达吧。” 他说着就接过敬酒一一喝了。 魏无姜看了一会儿，突然拿着酒杯上前。 众人只见一位绝色美人上前敬酒，都纷纷放下手中的酒杯。 裴千重见她端着酒杯，眸色微闪。 魏无姜到了跟前，敬酒道：“这一杯酒恭喜太子殿下。” 裴千重接过酒，看了一眼。 第84章 刺客行刺 这酒水的味道不太一样啊。 魏无姜笑盈盈看着他，然后压低声音：“这是解酒药。” 裴千重一口饮尽。 魏无姜又倒了一杯酒，递上：“这一杯感谢睿王殿下从前的相助。” 裴千重看了看酒水，这次又不太一样。 他挑起长眉，似笑非笑地盯着面前的魏无姜。 这女人下毒的功力是越来越厉害了。 明明是从身边的酒壶倒出来的，怎么到了她的手中就变了样。而且她是什么时候下的料？ 他把酒水放在唇边，低笑：“华阳的丑态是你搞鬼的吧？” 魏无姜一笑：“华阳公主是喝多了。” 裴千重慢慢饮下这杯酒：“那这一杯不会让本王也喝醉吧？” 魏无姜压低声音：“这是……” 她还没说完，余光看见一道寒光朝着裴千重腰间捅去。 她失声：“有刺客！” 寒光离裴千重太近，近得他根本没办法躲避。魏无姜索性扑过去挡在他面前。 魏无姜只觉得腰上剧痛，下一刻她听见裴千重冷喝一声。 一个宫女被一掌打飞，重重摔在地上吐血。 而正在和皇后说话的七皇子武琮礼突然“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皇后大惊：“皇儿！皇儿！……” 殿上大乱。 地上的女刺客被打飞。她还想扑上来刺向裴千重。月落从天而降，一剑刺向女刺客大腿。 女刺客痛苦哀嚎。月落大喊：“保护皇后太子！！保护睿王！” 殿外瞬间涌进无数带刀侍卫。 魏无姜倒地，下一刻她被一道有力的臂膀托住。 她眼前金星乱窜。 她咬牙拉住裴千重的袖子，断断续续说：“……解药快……快……服下。” 她在昏过去之前把一个香囊塞入裴千重的手中。 …… 魏无姜只觉得自己在黑漆漆的路上走着，四周都是恶鬼呼号。她浑身剧痛，脚下不知道踩着什么碎片割得鲜血淋漓。 她又冷又饿又痛。 她好像又回到了西戎和亲悲惨的日子里，干不完的苦活，受不尽的羞辱…… 她被驱赶到牛马棚里和臭烘烘的牲口睡一起。 她被逼在数九寒冬穿着单薄暴露的衣服为粗鲁的西戎王献舞，细嫩的脚被冰碴割得在雪地上绽开一朵朵红梅。 她被善妒的大王妃变着法子折磨…… …… “救命！呜呜……有狼咬我！救命啊……有狼！有狼！……” 她在梦里听见前世的自己绝望的哀嚎。 她在梦里听见自己骨肉被利齿生生撕扯的剧痛和恐惧。 她茫然听着，心被撕碎。 恨意在胸口激荡汹涌，她终于对天呐喊：“苍天无道。我要报仇！报仇！……” 突然一双手撕开黑暗将她搂在怀中。 她疯狂挣扎：“放开我！我要杀！杀！杀光他们！” “好。”那个声音遥远清冷，“我陪你杀，我替你杀，杀光他们。” 她狂躁的心突然安静下来。 眼中的泪疯狂落下。 “我害怕，害怕……有狼咬我……” “不会了，我带你回家。”那个声音无比坚定地说，“无姜，我杀尽一切欺你，辱你，害你的人，现在来接你回家了。” 第85章 噩梦醒来 她哭着累了，慢慢沉沉睡去。 耳边只听见一道沉沉的叹息：“无姜，你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是吗？……” 想起什么？ 她什么都不想再回想。 她只要复仇！ …… 天光照耀在眼皮上，魏无姜缓缓醒来。 她听见春翠惊喜的叫声：“大小姐醒来了！大小姐醒来了！” 魏无姜一动，腰腹间剧痛。 她脸色发白地重新躺回床上。她盯着头顶的鲛纱缠金帐子，一阵恍惚。 这不是魏府，这是哪儿？她脑中浑浑噩噩地想。 这时外面人声嘈杂。她听见皇后急切的声音：“怎么样了？醒了吗？” 无数人进来，宽大的殿里顿时挤满了人。 皇后身穿素色常服，几乎是几步就到了魏无姜的跟前：“姜儿，怎么样了？” 她握紧魏无姜的手，不停地摩挲。 魏无姜看见皇后的脸，不知不觉泪流了下来：“皇后……” 皇后把她搂进怀中：“好孩子，没事了。醒来就好，吓死本宫了。” 魏无姜任性任由自己埋进这位尊贵女子的怀里。 她刚从噩梦中醒来，只想找个温暖的怀抱靠着。 靠了许久，魏无姜突然问：“太子殿下怎么样了？” 皇后笑了：“太子没事。他中毒不深。老九给他解毒了。” 魏无姜想起昏迷前给裴千重的香囊，一颗心顿时放下。 前世她只隐约知道睿王裴千重会在皇后的寿宴上中毒，但根本不知道会何时中毒。 所以在所有人向太子和睿王敬酒的时候，她抓住机会想让他喝下能解百毒的解药。 这解药就算不能完全解开刺客下的毒，起码能为他争取时间。 她没想到的是刺客不但下毒还要刺杀。 一想到当时危急情况，魏无姜就背后冒起冷汗。 皇后见魏无姜的脸色，心疼至极：“好孩子，老九多亏你相救。不然的话他逃不过一劫。如果他逃不过，我儿也难逃此劫。” 皇后说着不停擦眼泪。 福公公安慰：“皇后娘娘不要难过，一切都过去了。太子殿下、睿王殿下都是吉人天相。魏小姐也是个有福之人，逢凶化吉。” 皇后连忙点头：“是是，姜儿救太子和睿王有功，本宫会请皇上重重嘉奖。” 福公公笑呵呵：“魏小姐有福气了。” 魏无姜忽然问：“睿王殿下如何了？” 皇后愣了下：“他没事啊。” 魏无姜垂眸，她忽然心疼总是沉默的裴千重。 她提醒皇后：“当时太子喝了女刺客的毒酒，睿王也喝了。” 皇后这才醒悟：“是啊。老九怎么什么事都没有？这孩子是不是自己挺着难受不肯告诉本宫？快宣他来。” “皇后娘娘，睿王来了。”宫人禀报。 说话间，外面缓步走来裴千重。他一进殿中，满殿叽叽喳喳的太医、宫女等都不约而同闭嘴低头。 裴千重扫了一眼，淡淡道：“无关的人都退下。” “哗啦”殿中的人瞬间少了一大半。 裴千重这才走到床前。他先是见过皇后，然后慢吞吞起身。 皇后拉着他的手：“老九，你是不是也中毒了？为什么不说？” 裴千重看了魏无姜一眼，淡淡道：“多谢皇后关心，儿臣已经把毒逼出体外了。” 第86章 情深似毒 皇后松了口气：“多亏你替你七哥喝了几杯，唉……不然琮儿说不定就……” 皇后想着忍不住哭了起来：“本宫那么多孩子就只剩下琮儿一个人了，本宫实在是不能承受再次失去孩子的痛苦。” 裴千重眼底浮起怜惜。 他温和安慰：“皇后别难过了。有我在，七哥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皇后听了十分欣慰。 她泪水涟涟看着裴千重：“本宫相信你。老九……本宫的身家性命都挂你身上了。” 裴千重安慰了几句，皇后这才让人搀扶离开。 …… 殿中只剩下两人相对。 魏无姜脸色发白，头发凌乱靠在垫子上。她此时神色十分憔悴，病恹恹的。 她半天才问：“我怎么在这里？” 裴千重淡淡道：“你失血过多，不宜搬动。本王就做主让你在这宫里养伤。” 魏无姜愣了下：“没人说什么吗？” 裴千重看了她一眼：“谁敢说什么？嚼舌根的一律以刺客同党论处。” 他说得好像喝水吃饭似的，但魏无姜听出肃杀的杀意。 她岔开话题：“……殿下没事吧？” 裴千重似笑非笑睨了她一眼：“这个时候才问本王有没有事，是不是太晚了？” 魏无姜不自然垂眸：“那个……香囊的解药殿下给太子殿下用了吧？” 裴千重“嗯”了一声：“用了。” 魏无姜问完只觉得干巴巴的。 她舔了舔干裂的唇，忍不住委屈地说：“我口渴了。” 裴千重拿起手边的茶壶倒了一杯。他喝了一口，随手一翻，茶水泼了出去。 他冷冷道：“来人，换茶！” 魏无姜渴得厉害，眼巴巴看着他手里凉掉的茶水。 她说：“我不介意，我可以喝凉了的茶……” 裴千重看了她一眼。魏无姜闭嘴了。 热茶拿来，魏无姜伸手要接却软绵绵垂下。 眼前阴影覆来，裴千重已经坐在床边。 魏无姜愣了下，下一刻她已被他环在臂弯中。 鼻间是陌生男子身上好闻的药香，暖意浓浓的怀抱让魏无姜脸上通红。 她喏喏不知道说什么。 裴千重已把茶杯放在她唇边：“喝了。” 魏无姜乖乖张嘴，温热的茶水滋润了她的唇和快干裂的喉咙。 很快她喝完了一杯，不由舔了舔嘴唇。 她要求：“我还要。” 裴千重沉默又倒了一杯，放在她唇边。魏无姜像是在沙漠中干渴的旅人飞快又喝完了。 到了第四杯，魏无姜才稍微解渴。她意犹未尽地继续舔唇。 一只秀美的手拿了帕子为她擦去唇边的茶渍。 魏无姜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怀里被喂水。 她脸红道谢：“多……多谢殿下。” 裴千重问：“饿了吗？” 魏无姜本来想说不饿，但肚子不争气咕噜叫了几声。 她脸红耳赤。裴千重轻笑：“你刚醒来，不能吃太多。” 魏无姜见他眉眼深深，不知不觉看得呆了。 裴千重见她发呆，忽地低头盯着她的眼：“你再这么看着本王，后果自负。” 魏无姜心口窒了窒。她结结巴巴问：“什么……什么后果” 裴千重眸色深深：“很严重的后果，比如被本王囚禁起来，一辈子制解药。” 魏无姜脑子迟钝地想，什么毒药需要用一辈子去制解药？ 这怕不是全天下最厉害的毒药吧？ 第87章 九转续命丸 一道人影走了进来，看见这一幕猛地停住脚步。 裴千重回过神来，见是七皇子武琮礼。他眸光闪了闪：“太子殿下。” 七皇子武琮礼上前走了几步，目光忧虑：“魏小姐的伤怎么样了？” 裴千重将熟睡的魏无姜放在床上，然后仔细盖好被衾。 他淡淡道：“她无碍，只是流血过多所以昏睡。” 七皇子武琮礼松了口气：“那就好。我以为她伤太重了。我带来了疗伤好药。”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墨玉盒，上面还用金漆蜡封口。金漆蜡上还印了一个非常繁复精美的六爪蟠龙。 裴千重目光一闪，皱眉：“太子殿下怎么把这么贵重的九转续命丸拿来？快些拿回去，不然父皇知道会怪罪的！” 七皇子武琮礼笑了，把墨盒塞给裴千重：“我既然拿来了就不打算放回去了。这药灵验得紧。你替我送给魏小姐。” 裴千重脸色沉了下来：“太子殿下这是胡闹。九转续命丸是当年药圣亲自炼制，药力可起死回生，就算是大限将至的人吃了这一颗都能续命二十余天。父皇当年得了五颗。前年用了一颗，剩下一颗赠给了皇后。现在只剩下三颗。你这颗哪儿来的？” 七皇子武琮礼脸微红：“我向父皇讨的。” 裴千重眉头皱得更深：“父皇不会轻易把这一颗给你，就算你是他最宠爱的皇子都不可能给的。你答应了父皇什么事？” 七皇子武琮礼震惊：“你怎么知道父皇和我交换了条件？” 裴千重眼底飞速掠过深深的厌恶：“我当然知道。那人自私凉薄，好大喜功，又疑心病甚重。他心里只有自己，自私透顶。儿子？呵呵……在他眼里只是工具人罢了。” 七皇子武琮礼急忙示意噤声：“九弟别这么说。父皇……唉，父皇再怎么样也是我们的父皇。” 裴千重冷哼一声，眼底的不屑更浓了。 他冷冷问：“你说吧，你答应他什么？他才舍得将这千金万金都买不到的九转续命丸给你一颗？” 七皇子武琮礼脸更红了：“我说我将去西征西戎，一年之期打下西戎为父皇明年圣辰贺礼。” 裴千重想也不想怒斥：“胡闹！” 他呵斥得大声了点，床上的魏无姜不适地动了动。 七皇子武琮礼恋恋不舍看了魏无姜的睡颜，然后拉着裴千重到了殿中偏僻一角。 他低声说：“九弟，父皇虽然封我为太子，但其实父皇并不觉得我是合格的太子。我只能拿出所有去搏一搏。” 裴千重冷声说：“拿命博吗？你想让皇后娘娘为失去最后一个孩子再伤心欲绝吗？” 七皇子武琮礼黯然：“我知道母后一定不同意我去。” 裴千重把玉匣子重新塞回他的手中：“虽然最近这两个月西戎不太老实，但只是寻常扰边，去打西戎根本不需要堂堂太子亲征。朝中随便一位武将就可以平定这些西蛮子。” 七皇子武琮礼拉住他，声音恳切：“九弟，我知道我本事不如你，狠心不如八弟，但我是嫡子太子，我不做点什么文武百官不会服气我。再说，我……我是真心喜欢魏小姐，我也想为她做点什么。” 第88章 蛇出洞 “我听说西戎集结大军似乎要准备大战，这个机密我是从父皇那边听到的。我觉得这是上天天给我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只要我打胜仗了，父皇高兴，我也可以堂堂正正求娶魏小姐。” 他说着，英俊的脸上浮起向往。 裴千重冷笑：“你这是想去讨好未来的岳父大人——战神魏铁军吧？” 七皇子武琮礼脸更红。 此时，床上的魏无姜似乎又翻了个身。 裴千重看了一眼，声音冷淡：“太子殿下如果要讨好佳人欢心，还是换个办法吧。用自己的命去打赌是最愚蠢至极的办法。” 他说完，拉着七皇子武琮礼迅速离了寝殿。 …… 魏无姜等脚步声消失，缓缓睁开眼。 她眼中神色复杂。 她没想到七皇子武琮礼对自己竟然这么情深义重，甚至不惜拿命去和皇上赌一个盖世军功。 前世西戎进犯就在这月底，现在看来这命运轨迹不变，可现在很可能父亲魏铁军不会再率军征讨西戎，很有可能变成太子武琮礼。 难道，重活一世太子武琮礼要变成父亲前世的命运？ 魏无姜一想到这个场景，浑身都冒出冷汗。 不！ 不可以让太子前去亲征西戎！ 如果太子战败，皇后失势，皇上就会立八皇子为太子，那到时候和西戎和亲的人很有可能又是自己！ 如果魏家抗命不遵，那就是欺君，一样是满门被斩的命运！ 魏无姜越想越躺不住。 她必须去找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阻止太子做的傻事。 想着，魏无姜忍痛起床，为自己换了一件外衣。她跌跌撞撞走出寝殿。 等一出门，她傻眼了。 皇宫太大了，她这是在哪儿？皇后的梧桐宫又在哪个方向？ 她一咬牙，不管了！ 人命关天，她必须赶紧去告诉皇后娘娘。 她一路走走停停，时不时找宫女询问梧桐宫怎么走。宫女们见她衣衫华贵，容貌绝美，虽然猜不出身份，但还是指了方向。 魏无姜一直走到傍晚才到了梧桐宫附近。 她伤口隐隐疼痛，感觉要裂开了。 她找了一处僻静的小路边休息。见皇后兹事体大，她得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说服皇后。 正当她细思苦想的时候，一道黑影飞快闪过。 魏无姜僵了僵——这身影好熟悉！ 那黑影到了一处假山后就躲着不动。过了一会儿，有个穿着太监衣服的人悄悄走来。 那太监看着很普通，属于丢在人群里再也找不到的模样。 他到了假山处，压低声音：“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那人声音苍老：“不好办。府中来了个大佛，我家夫人处处受阻。藏得东西都被搜了。” 太监听了冷笑：“那真是办得稀巴烂啊。” 那人赶紧说：“不过还有最后一招……” 太监冷笑：“最后一招只能最后用。让她乖乖蛰伏着，不要破坏了我家主人的大计！” 那人连忙称是。 太监说完从怀里拿出两个布包，塞给那人：“拿着，让她放在让人找不到又找得到的地方。” 第89章 人美心恶 那人打开布包看了看，倒吸一口气。 太监冷笑：“不敢了？” 那人摇头：“不，不是！那宫中的安排好了吗？” 太监冷笑：“宫中的事是你该管的吗？主人的安排不需要你多费心。” 那人惶恐：“是是，是老奴错了。” 太监看了看天色：“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那人赶紧低头匆匆走了。 太监转身走了。 魏无姜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她明眸寒光冷粹。 她似乎又找到了一条线索了！只要找出这太监是谁的走狗，她就能明白当年陷害魏府的是谁！ 她辨认方向，朝着太监离去的方向毫不犹豫追了过去。 那太监走得很快，魏无姜几乎走不动了但还是咬牙跟上。只是走着走着，那太监似乎感觉到了身后被人跟着。 他一晃身，钻进一处宫门就不见了。 魏无姜赶到时，愣住。 糟糕！ 跟踪被发现，自己被引到了冷宫了！ 她急忙返回。 等她走了一阵子才发现自己彻底迷路了，而且体力不止，一阵阵天旋地转几乎要昏过去。 她只能靠在路边歇息。 过了一会儿，一堆宫女太监簇拥着一位锦衣华服的少女前来。 魏无姜本来想避开，但奈何走不动。 那少女走近，随意撇了一眼，顿时眼底浮起嫉妒。 “这不是忠勇侯府的魏小姐吗？”那人皮笑肉不笑打招呼。 魏无姜抬头看去，认出是郭霓裳。 她冷淡回答：“这不是郭国公府的郭小姐吗？今日进宫是给哪位贵人请安的？” 郭霓裳还没说话，她身边的丫鬟就骄傲道：“我家小姐是受了贵妃娘娘的邀请进宫的。” 魏无姜笑了：“哦，原来是去给贵妃娘娘请安。我以为郭小姐是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倒是我想错了。” 郭霓裳皱眉。她听出魏无姜的讽刺，但却不知道怎么反驳。 她一反手狠狠扇了自己丫鬟一巴掌：“让你多嘴！本小姐还没说话，你嘚瑟个什么劲！” 丫鬟挨了打，战战兢兢谢罪。 郭霓裳打了丫鬟，火气消了一半。 她打量魏无姜上下，发现她衣衫褶皱，鬓发走得散乱。一副大病刚愈的样子。 郭霓裳笑了笑，凑过去问：“魏妹妹，你伤好点了吗？” 魏无姜淡淡说：“多谢郭姐姐担心，我伤好了。” 郭霓裳抿嘴笑了，口气讽刺：“听说你救了睿王殿下，殿下大大感动，非要让你住在重华殿。啧啧……看来魏家好事将近了。” 魏无姜看向幸灾乐祸的郭霓裳：“郭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呢？” 郭霓裳笑了，压低声音：“魏妹妹不知道吗？睿王是个没皇姓的私生子，我还听说他从出生就带了胎毒，一直体弱多病，太医断定他活不过盛年。魏妹妹要是嫁给他岂不是过几年就开始守寡？” 她说着笑出声：“真是人千算万算不如天算。这次事后，皇上肯定为你赐婚给睿王。哎，魏妹妹容貌绝顶，却不能嫁给太子。好可惜！” 魏无姜不动声色：“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嫁给太子？” 第90章 厄运循环 郭霓裳鄙夷：“魏妹妹，你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既然勾搭了睿王，就不要去招惹太子了。皇上是不可能让一个女人让他两个儿子相争，破坏兄弟感情的。” 魏无姜冷笑：“郭姐姐想得好远，可惜我一点都不想嫁入皇家。郭姐姐继续巴结，看哪位娘娘愿意收你当皇子妃。我不奉陪了！” 她说着站起身打算走。 郭霓裳恼火：“魏无姜，你是什么意思？你看不上皇家？！” 魏无姜冷笑：“这话我可没说。我只是不想入宫而已。你求之不得的东西，我魏无姜根本不在乎。这下听懂了吗？” 没想到郭霓裳更气了。她抓了魏无姜的衣袖。 “魏无姜，你一个粗鄙武夫生的贱种，怎么有资格瞧不起我！” 魏无姜冷冷盯着她：“放开我！” 郭霓裳见她只有一个人，没丫鬟侍从跟着。 她突然狞笑：“来人！给我狠狠打这个小贱人！” 魏无姜愣了下：“郭霓裳，你竟然敢在皇宫里行凶？” 郭霓裳笑了：“这里偏僻没人。我打了你又怎么样？有谁看见！” 她一步步逼近，魏无姜心中一惊。 郭霓裳停住脚步，忽然笑了：“好吧，我不打你。打你有了证据怎么办？这样吧。来人，把她衣服剥了丢到旁边的水池里。” 魏无姜打了个寒颤。 她受了刀伤，伤口刚浅浅愈合。如果沾了水她不死也会去掉半条命。 郭霓裳真是恶毒的女人！ 魏无姜一步步退后，飞快算着逃跑的路线。郭霓裳的人已经扑了过来。 魏无姜躲无可躲，一甩手一道白燕从她手中洒出。 扑来的几个侍女突然软软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郭霓裳大惊：“魏无姜，你用了什么妖法？你你……” 魏无姜捏着手中最后一点毒粉，冷笑：“郭霓裳你别欺人太甚。你放我走，我就当今天没见过你。不然的话，我拼着鱼死网破也不会让你得逞。” 郭霓裳看见她脸色发白，站都站不稳的样子。 她皮笑肉不笑地嘲讽：“魏无姜，你那点雕虫小技自身难保吧。” 她一步步逼近，美艳的脸上都是嫉妒：“你不是不想进宫吗？我今天成全你。” 魏无姜背后冷汗冒出。 郭霓裳厉声喝：“捂住口鼻，把这贱人扒光了丢入水池里！” 又几个宫女扑来。魏无姜心中绝望，转身就逃。 可脚下一绊，她重重摔倒在地上。伤口处传来剧痛，她闷哼一声差点昏过去。 身后是郭霓裳得意狂笑的声音。 魏无姜看着不远处的水池，心里一股绝望：难道重活一世还是逃不过厄运吗？ 有人按住她“撕拉”一声把她的外衣撕碎。 衣服碎裂的声音令魏无姜想起了前世被丢入狼群撕扯的噩梦。 她尖叫：“放开我！救命！有狼！有狼！……爹，哥哥，救我！救我！……” 她疯了一样反抗，几个宫女被她踢打得摔了出去。 郭霓裳破口大骂：“对付一个小贱人而已。你们这些没用的废物，还不赶紧按住她，把她的嘴堵住！” 宫女们赶紧站起来去扯魏无姜。 魏无姜双眼通红，神似疯魔。她拔下头上的簪子疯狂地刺向要抓住她的手。 在她眼前一片血红，这些人纷纷扭曲成面目可怕的饿狼。而她一个人在狼群里孤立无援…… “住手！”一声断喝传来。 第91章 太子相救 郭霓裳心里抖了抖。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一道人影飞速赶来，一脚一个踢翻了要撕扯魏无姜的宫女。 宫女们纷纷倒地痛嚎。 郭霓裳本来要发火，但看见来的人是谁后。 她一哆嗦扑通跪下来：“太子殿下……” 太子武琮礼满脸怒气。他护在魏无姜面前，怒视郭霓裳：“来人！把这些人都绑起来！” 左右侍卫上前将郭霓裳等押了起来。 太子武琮礼等她们都被制服后，赶紧去照看魏无姜。魏无姜苍白的脸上泪痕点点，眼神癫狂。 她抱紧自己，手中的簪子几乎要嵌入掌心。 太子武琮礼脱下身上的外衣，为她披上。 魏无姜惊叫，手中的簪子狠狠刺入他的手臂。 左右惊呼：“太子小心！” 太子摇头，示意他们不要上来。他慢慢握住魏无姜颤抖的手，柔声说：“没事了，我来救你了。她们不会伤害你了。” 魏无姜呆呆看着他，涣散的神志终于一点点恢复。 她认出眼前的人：“七皇子……不，太子殿下。” 太子点头：“是我。我来救你。” 魏无姜听见“我来救你”后，紧绷到极点的神经一下子松懈。 她软软倒下来。太子一把将她扶住，搂在怀里。他用外衣将魏无姜包得严严实实然后打横抱起。 左右侍卫们惊讶地看着他。 郭霓裳更是惊讶得嘴巴都张大。她从没有见过谨慎守礼的太子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连避嫌都不顾。 郭霓裳大喊：“太子殿下，这妖女会施法。是她先把臣女的宫女害了……” 太子厌恶看着她：“你们那么多人欺负一个重伤的人，还有什么冤枉的？” 郭霓裳还想狡辩。 太子对侍从说：“郭氏女在宫中行凶，让人送进宫正司！” 郭霓裳听了脸色发白：“不不，太子殿下饶命！饶命啊。” 她不住磕头。 一向仁厚的太子看也不看。他抱着魏无姜急着离开。怀里的魏无姜神情萎靡，失了魂似的。 他转身要走。 突然前面匆匆走来一群人。 “太子殿下手下留情。” 太子看去，忍不住皱了皱眉。 魏无姜也看见来人。她声音虚弱：“太子殿下别管臣女……让我父亲和哥哥来……” 太子反而将她紧紧抱住，神情坚定：“你不用担心。” 来的人是郑贵妃。 她是听了宫人的禀报赶紧赶来。 她看着被压了一地的宫女大半是自己宫里的，强笑：“太子殿下为了什么事这么大动肝火？” 太子脸色冰冷：“贵妃娘娘的宫女聚众欺负人，本殿替娘娘教训下宫人。” 郑贵妃脸色一阵红一阵青。她看到郭霓裳，皱了皱眉：“你怎么还没出宫？” 郭霓裳大喊：“贵妃娘娘救我！魏无姜那个妖女会妖法！她是妖怪！” 太子喝道：“郭氏女，你胡说八道什么？青天白日下哪有妖怪！” 郭霓裳还要狡辩，郑贵妃突然上前“啪”地给了她一巴掌。 “闭嘴！你今天说来看望本宫，没想到惹出这么大的事。” 她恶狠狠剜了郭霓裳一眼，然后对着太子赔笑：“太子殿下，这可能是误会。这些人你就看在本宫的面子上饶了吧。” 第92章 打杀宫女 太子摇头：“国有国法，宫有宫规。她们伤人就必须得到惩罚。” 郑贵妃脸色骤然变冷：“太子殿下今天是一定要为魏无姜出头了？” 太子盯着郑贵妃，认真说：“贵妃娘娘，伤人者必须严惩，这是宫规。母后执掌后宫这么多年十分看重宫规。” 郑贵妃一听这话，呵呵嘲讽：“太子殿下这是拿皇后来压本宫了？” 太子很平静：“本殿没有。” 郑贵妃冷笑两声：“好！来人，把这些没脑子的贱婢都给本宫杖毙了！” 从她身后冒出好几个拿着大棍的内侍。他们冲上去对着地上几个宫女们打了起来。 不到一会，几个宫女有的口吐鲜血，有的已昏死过去。 太子震怒：“贵妃娘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郑贵妃慢条斯理地用帕子压了压脸上的粉。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太子殿下刚才说了，国有国法，宫有宫规。这些贱婢是本宫宫里的人，要打要杀得本宫说话才算。” “既然太子殿下决定为魏无姜出头，那本宫就成全太子。打杀几个贱婢让太子的心上人开心开心。” “这可是本宫的一番好意啊！” 她说完咯咯笑了起来，眼里刻毒的神色十分可怕。而这时地上挨打的宫女已经头破血流，有几个甚至气绝身亡。 太子忍不住抱紧怀里的人。在旁的郭霓裳更是战战兢兢，生怕郑贵妃一怒之下拿自己开刀。 太子看着满地的血腥，脸色铁青：“贵妃娘娘，你今日所作所为将来一定会得报应的。” 他说完抱着魏无姜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 远处的飞廊上，一道孤冷的玄色身影静静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当太子抱着昏沉的魏无姜的身影消失，他凤眸眸光微微闪动。 月落悄无声息赶来：“殿下，郑贵妃带走郭霓裳了。” 裴千重点了点头，拿了帕子捂了唇：“护送太子殿下回去，另外把魏小姐的药送往东宫。” 月落疑惑看着他，忍不住问：“殿下为什么这么做？” 裴千重：“什么为什么？” 月落：“明明是我们的人发现魏小姐有难，殿下明明可以及时赶到。为什么要让人告诉太子殿下。难道殿下对魏小姐无意？” 裴千重回头，目光平静：“你不是不喜欢魏小姐吗？” 月落立刻伏地：“属下之前对魏小姐有偏见，认为她别有居心，但皇后寿宴上魏小姐舍命救了殿下。殿下的恩人就是属下的恩人。属下对魏小姐从此以后只有感激，不敢怠慢。” 裴千重淡淡“哦”了一声：“救了本王的命，那又如何？” 月落不解：“殿下？……” 裴千重脸色冷若崖上霜雪：“害本王的人不计其数，救本王的人也不少。一切都是利益驱使而已。” 月落忍不住说：“可是属下看魏小姐不是那种人。” 裴千重转身，声音冷漠：“是不是那种人不重要。既然太子喜欢她，就让给太子吧。” 月落见他要走，急了。他追上去：“可是殿下您怎么办？” 裴千重脸上隐约有疲倦：“月落，你话越来越多了。很烦。” 月落做最后挣扎：“殿下难道要孤单一辈子吗？” 裴千重似乎笑了笑：“这是一条没有回头的路，何必再拉一个人陪本王下地狱？” 他冷冷吩咐：“明天将郭国公家强抢民女、豪夺平民田产，贿赂朝臣买官的事让御史台上奏。三日之内，本王要见到郭国公下天牢。” “是！”月落立刻应下。 …… 魏无姜到了东宫就被宫女们扶着到了寝殿。 她看见帷帐外太子身影焦急走来走去，连声让人去请太医。 第93章 欲配鸳鸯 魏无姜忍不住提醒：“太子殿下你的伤要紧。” 太子在帷帐外毫不在意：“我的伤没事。你千万躺好，你的伤都裂开了。” 魏无姜低头一看，果然伤口处流了好多的血，看着十分吓人。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尚宫让人拿来烧好的水和药粉，亲自为她清理伤口。 那老尚宫一边清理一边安慰：“魏小姐放心，这伤口看着不严重，只是皮肉伤而已。” 魏无姜点头，任由她们为自己换下破了的衣服。 太医匆匆赶来，让女医看了伤口。太医道：“只是伤口皮肉裂开，内脏无事。” 太子这才松了口气。 太医道：“太子殿下你的手臂伤了。” 太子连忙道：“我没事。你们千万不要让母后知道。她会担心的。” 太医赶紧让人拿来伤药和绷带。 这时皇后匆匆赶来：“我儿受伤了吗？姜儿呢？两人有没有事？” 太子想让人阻止，皇后已经匆匆来了。 她看见太子手臂受伤，吓得脸色发白。 太子连忙安抚：“母后我真的没事。只是不小心皮肉划伤了。” 这时魏无姜挣扎走出来，跪下：“是臣女惊慌之中误伤太子，请皇后娘娘处罚！” 太子赶紧跪下，挡在她面前：“母后，魏小姐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当时被吓坏了，才误伤儿臣。” 皇后看着两人争先恐后为对方辩解，忽然她笑了。 她上前温柔抱住两人：“别担心了，母后不罚你们。你们都是好孩子。” 左尚宫笑眯眯：“皇后您看太子和魏姑娘多般配的一对啊。” 皇后笑得满脸喜色：“是啊，多般配的一对。本宫越看越是喜欢。” 太子和魏无姜对视一眼，羞红了脸纷纷别开。 …… 过了一小半个时辰，太子伤口包扎好了，魏无姜也恢复了精神。 皇后问清楚事情经过。她皱眉：“没想到郭霓裳那么嚣张跋扈。” 魏无姜垂眸：“郭氏女是国公之女，勋贵家的嫡女。她一向瞧不起魏家，总是觉得魏家是武夫出身，所以有机会就肆意羞辱。” 皇后厌恶说道：“郭霓裳一直想嫁入皇家。这些日子她一直去郑贵妃处请安。恐怕是想嫁老八。” “今天出了这事，本宫要和皇上好好说道说道。此女品行不端，不可以嫁入皇家。” 魏无姜听了，心中畅快。 前世赏花宴上她失了清白，郭霓裳可是拼了命去抹黑她。 魏无姜甚至感觉前世赏花宴上的猫腻，郭国公家脱不了关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前世皇上为什么不治罪国公府。 现在局面扭转，郭家和前世截然相反。 郭霓裳属于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她偏来。皇后一句话就可以断送郭霓裳的皇子妃美梦。 这也算是报了前世的仇了。 魏无姜正想着，忽然皇后说：“姜儿，你安心养伤。你救太子有功，皇上与本宫商量过了，要给魏府嘉奖，封你为郡主。” “啊！”魏无姜愣住，赶紧跪下，“臣女惭愧！” 左尚宫将她扶起：“魏小姐惭愧什么？您这么大的功劳，封个郡主不过分。将来就不会有人瞧不起你了。” 魏无姜摇头：“臣女不要当郡主。” 皇后笑了：“你不想当郡主，想当什么？这样吧，你不想当郡主，就当太子妃吧。” 魏无姜听了闹了个满脸通红。太子在旁边更是坐立不安。他一会偷看魏无姜，一会偷看皇后。 左尚宫笑眯眯：“皇后娘娘，您看太子是又欢喜又害羞。赶紧让皇上赐婚吧，好来个双喜临门。” 第94章 成人之美 满殿人都善意笑了起来。 魏无姜心中着急却不能反驳。她憋得脸色通红。太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英俊的脸上红彤彤的都快滴出血了。太子生的好看，脸红越发显得俊俏。 两人同样的神态，无形中竟有六七分相似。 太子坐立不安：“左尚宫不要开这种玩笑。我……我……” 皇后笑道：“不开玩笑了。你们都累了，去歇息吧。” 魏无姜立刻福身告辞：“臣女告退。” 皇后奇怪问：“你要去哪儿？” 魏无姜道：“这是东宫，臣女在这里不方便。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皇后想劝，这时外面有宫人禀报：“启禀皇后和太子殿下，睿王殿下派人将魏小姐的伤药一并送来了。” 魏无姜愣住。 太子纳闷：“九弟这是什么意思？” 宫人道：“睿王殿下说，最近他事务繁忙无法照顾魏小姐，正好太子殿下救了魏小姐。魏小姐在东宫更加安全。睿王还说……” 宫人支支吾吾。 魏无姜声音颤抖：“他还说了什么？” 宫人看了她一眼，迅速低头：“睿王还说，成人之美也是一种美德。” 魏无姜听了心里好像有个地方突然碎开，不疼却难受。 她强颜欢笑：“原来我被睿王嫌弃累赘。” 皇后皱眉：“老九肯定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他平日里的确是挺忙的，要不你到本宫的宫里养病吧。” 魏无姜脸色苍白，摇头：“不用了，请皇后娘娘帮忙请我父亲和哥哥们接我出宫回府养病。” 太子见她要走，连忙道：“魏小姐可以在东宫养伤。在宫中方便，有太医还有各种药材。” 魏无姜只是摇头，坚决要出宫。 皇后摇头轻叹，眼底都是失望。因为她看出魏无姜并不想和太子亲近。 太子在那边苦苦劝说：“魏小姐你现在伤势不宜出宫，再说东宫宫殿众多，你随便挑一间便是。” 魏无姜摇头：“臣女住这里会让人非议，污了太子殿下的名声。” 太子眼中流露满满的失望：“我不在乎名声。魏小姐是不是不愿意和我有半点瓜葛？” 魏无姜正要回答“是”，但一抬头看见太子眼里深深的受伤。 不知怎么的那个“是”说不出口来。 刚才为魏无姜换药的老尚宫突然道：“魏小姐不用担心那些古板教条，在宫中养伤安全。刺客同党还没抓到，魏小姐贸然出宫不好。” 魏无姜还要争辩。 老尚宫呵呵笑了：“至于太子的名声，太子天不亮就上朝，夜里快午夜才忙完，有谁敢背后嚼舌根？” 魏无姜沉默。 太子急了：“要是魏小姐还担心，我晚上就出宫去军营睡。” 魏无姜连忙道：“那倒是不必。” 太子面上一喜：“那你是答应留下来了？” 魏无姜心里叹气，无奈点了点头：“好，我留下来。太子也不必夜宿军营。” 太子高兴极了，开心笑了起来。 他像小孩子似的到了皇后跟前：“母后，母后，魏小姐答应留下来了。” 皇后爱怜地摸了摸他的脸：“傻孩子，真是傻孩子。” 左尚宫笑着道：“那就好。” 第95章 重蹈覆辙 魏无姜留在东宫养伤的消息立刻飞遍了整个后宫和京城。 父亲魏铁军和魏氏三兄弟在第二天一早就过来探望。 魏铁军哈哈笑：“我的女儿真是因祸得福啊。那些小人打不垮我们魏家好女儿，气死这帮贼人。” 大哥魏无清对魏无姜道：“太子仁厚，一表人才，又这么心疼小妹。大哥就放心了。” 二哥魏无崖调侃：“这还没嫁给太子就住在东宫了。” 三哥魏无风疑惑：“小妹不是住在睿王殿下的重华宫吗？怎么就不住了？” 他还没说完就被二哥魏无崖捂住嘴拉走了。 魏铁军意味深长地对魏无姜道：“过些日子赐婚的圣旨就会下来。为父先告诉你一声，免得你没准备。” 魏无姜无奈低头：“父亲，我不想嫁给太子。” 魏铁军皱眉：“太子哪儿不好了？” 魏无姜摇头：“不是不好，只是我不想嫁入皇家。” 魏铁军叹气：“那也没办法，皇上和皇后对你十分满意，太子殿下对你情根深种。你还是接受吧。” 魏无姜委屈低头。 大哥魏无清安慰：“小妹放心，你要是担心太子将来喜欢上别的女人。我去和他好好说说。” 魏铁军呵斥：“胡闹。太子殿下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后宫不能只有一个女人。” 魏无姜脸色更白。 父子两人见自己越是安慰，魏无姜越是沮丧。他们不知所措。 没办法，他们都是赳赳武夫，打仗厉害，安慰女人却笨嘴笨舌的。 魏无姜勉强撑起笑容：“父亲和哥哥们不用担心。只要我们大家都平平安安就好。” 魏铁军感动道：“姜儿这话父亲爱听。你放心，父亲和你三个哥哥绝对不会让你丢脸的。西戎最近不老实，为父决定带着你三个哥哥一起去征讨西戎蛮子！” “啥！”魏无姜惊得跌坐在椅子上。 魏铁军满脸骄傲：“我铁云军这两年日夜操练就是为了平定西戎，为国效力！所谓养病千日用在一时。” 还没等父亲说完，魏无姜立刻反对：“父亲不可以去征讨西戎！” 魏铁军知道她心里担忧，说：“姜儿你放心，跟随父亲征战的都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父亲细细查过了，军中没有叛徒。” 魏无姜声音颤抖：“父亲真的决定出征西戎？” 魏铁军算了下时间，点头：“大概就这月底吧。” 魏无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突然她“哇”地吐出一口血。 这下把魏氏父子吓得够呛。他们赶紧要去找太医。 魏无姜拉住父亲因为练武长满老茧的手。她眼中泪水涟涟：“父亲，你不要去征讨西戎。千万不要！” 魏铁军叹气：“父亲能为你和你三个哥哥做的就是豁出这条老命打个胜仗。这样你将来在皇上和皇后面前才有底气。你三个哥哥才有好的前途。” “不然京中豪门世家们一直瞧不起我们魏家，总觉得为父出身草根，是个不识字的粗鄙武夫。” 大哥魏无清也说：“是啊，小妹你不要担心。这次征讨西戎我们做了万全的准备。再说，男子汉大丈夫理当为国效力。西戎野心太大，想要吞并我们北朝。这边患不得不除。” 第96章 再不想见 魏无姜只是哭。她满心苦涩，无人可倾诉。 重活一世，她明明已经避开了各种阴谋诡计，为什么父亲和三个哥哥还是要去征讨西戎呢？ 魏铁军不知道怎么安慰。 魏无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忽然她抬头，毅然说：“父亲，如果你们一定要去，那就踩着女儿的尸体去吧！” 魏铁军大惊：“你说什么傻话呢？” 魏无姜下定决心：“如果父亲不听女儿劝告，非要领着三个哥哥前去。我就抗旨拒婚太子！” 魏铁军又气又急：“你你……你疯了吗？抗旨可是死罪！” 魏无姜哀求：“那父亲就不要去了。” 魏铁军气得脸通红：“你懂什么？打仗是男人的事，你好好在家中等着我们凯旋归来就是。” 这次平时一向软绵绵的魏无姜却死活不肯让步。 就在父女僵持不下的时候，二哥魏无崖劝和：“父亲别生气。小妹只是担心战场无情，害怕我们出什么意外。我来劝劝小妹。” 魏铁军只能气呼呼走出殿外。 寝殿里只剩下二哥魏无崖和魏无姜。 二哥魏无崖问：“小妹担心这次征讨西戎会出事吗？” 魏无姜擦了擦眼泪，点头：“是的。我做了个可怕的梦，梦里父亲和你们都……” 她哽咽：“梦里因为父亲兵败，左相趁机参我们魏家勾结西戎，皇上大怒，将我们魏家上下关入天牢，秋后问斩。而我被迫封了个公主头衔，替了华阳公主和亲西戎。” 魏无崖脸色发白：“这梦这么真吗？也许只是梦而已。” 魏无姜握紧他的手，恳求：“这不是梦！二哥一定要相信我。这些都是真的。只要父亲兵败，魏家就完了。你想过这个后果吗？要知道战场上刀剑无眼，谁都说不好。” 魏无崖瞬间沉默。 虽然话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但对战场上的将士来说，胜败就是生死的区别。 二哥魏无崖又问：“这个死局有什么办法可以解？” 魏无姜摇头：“除非抓出引起兵败的奸细。” 二哥魏无崖皱眉：“可是父亲和我们梳理了军中不少将领，都没问题啊。除非……” 他眉头皱得更深了。 魏无姜急忙问：“除非什么？” 二哥魏无崖慢慢说：“除非让求睿王，让九城监察司帮忙暗中查军中各位将领的底细。这件事是得罪人的差事，也是极机密的事，只能让睿王亲自出马。” 魏无姜心里苦涩无比：“那就请二哥去求睿王帮忙。” 二哥魏无崖奇怪：“你不是救了睿王吗？你去说他肯定会还这个人情。” 魏无姜心灰意冷：“二哥去吧。我不想见这个人。” 魏无姜想起裴千重那孤高清冷的眉眼。 她心中一痛——裴千重为什么把自己让给太子？他是完完全全把自己看成工具人吗？ 在他心中是权势才是第一位，其他都容不下了吗？ 魏无崖看魏无姜恹恹的样子，只能答应。 …… 魏无姜在东宫里养伤，心情却十分不平静。 太子果然早起上朝，很晚才回东宫歇息。她几次想见却又碍于男女有别。 老尚宫看出她的犹豫，和蔼道：“魏小姐，人生在世不免被人背后说三道四，就算你是圣人也有人不喜欢你。所以何必在乎那么多无关紧要人的评价？” 第97章 真.恋爱脑 魏无姜醒悟。 当夜她就让人传话要见太子。 太子果然早早就回宫了。魏无姜着一身粉色宫装，郑重迎接。 太子见到她，眼睛神采一下子亮了。 他赶紧前去扶，魏无姜顺势起身。 太子道：“魏小姐有什么事就说，只要能办到的，我一定替你办到。” 魏无姜直视他的眼睛，认真说：“臣女冒死请太子殿下不要征讨西戎，也不要让我父亲前去。” 太子听了这要求瞬间皱眉。 他半天才问：“为什么？” 魏无姜毫不避讳：“因为会兵败。” 太子眉心皱得更深：“魏小姐，这话不能乱说。” 魏无姜将赏花宴的事重提，道：“有人要扳倒太子殿下，设下连环局让太子和魏家一起牵扯进去。这背后之人藏得太深了，臣女不敢猜。” 太子沉思了一会：“我知道有人有不轨之心，但这是战事，如果让西戎得逞，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魏无姜说：“可是如果太子和我父亲胜了，这背后之人就没有任何胜算了。” 太子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没有证据，必须找到证据抓住这背后设计的人。” 魏无姜欣喜：“太子殿下相信我？” 太子看见她终于笑了，自己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他微笑：“是啊，我相信姜儿。姜儿那么聪明，救了我还救了九弟。你说的话一定有道理。” 魏无姜听了又高兴又忍不住脸红。 太子对她的感情已经到了盲目相信的份上。 这份深情她该怎么报答。 魏无姜低头。 忽然眼前一道阴影靠近。她抬头，明亮烛火下太子武琮礼英俊的脸上神采奕奕，一双眼蕴了无数的深情。 他握住她的手，轻声说：“姜儿说的话都是为了我好，我怎么不相信你呢？就算所有人都不相信你，我也会站在你这边的。” 魏无姜只觉得握住自己的手滚烫。 她急忙挣开，低声说：“太子殿下言重了。我……我只是不想让父亲和哥哥们打败仗。” 她说完赶紧逃一样跑了。 太子愣愣看着她迅速消失的背影，眼底掠过淡淡失落。 福公公慢吞吞走来：“太子殿下别着急，魏小姐只是害羞，她会接受太子一片心意的。” 太子眼底有失落：“自从在郭国公府见到她，我就觉得她好可怜，被生母出卖，被贴身丫鬟下毒。后来打听了才知道她在侯府一直过得那么苦。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问福公公：“福公公，我见到魏小姐就高兴，哪怕听到她一点消息都能偷偷开心半天。我这是怎么了？” 他烦恼：“我总觉得和她十分亲近。我见不得她不高兴，见不得别人欺负她。我想给她世上所有好的一切。” 福公公呵呵笑：“太子殿下，您可就是喜欢魏小姐了啊。” 太子高兴：“是真的喜欢吗？” 福公公点头：“喜欢就争取。向皇上请旨赐婚，让她成为未来的太子妃，和将来的皇后。” 太子英俊的脸上都是向往：“是，让她成为太子妃，将来成为我唯一的皇后。我到时候只要她一个，谁也不要。我不想像父皇那样娶了好多女人让母后难过。” 福公公心中叹气。 这太子殿下真是恋爱脑，也不知道像谁。 …… 在东宫的第三天，魏无姜就听说了郭国公府出事了。御史台一本本参奏郭国公府的几个儿子强抢民女，霸占田产，还有诸多罪行。 皇上大怒，当朝训斥了老迈的郭国公，将他几个儿子都关入天牢。 一时间郭国公府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以前被郭家欺负的苦主们都纷纷去衙门告状。 郭家的罪状越来越多，皇上下旨抄家。 于是曾经荣耀的郭国公府一夜败落。郭家女眷也被关入天牢，等待查证。 魏无姜听到这消息，心中隐约痛快。 郭家闹这一出后，郭霓裳是万万不能再嫁入皇家。 第98章 难道是他 春翠解气道：“果然恶有恶报，郭小姐欺负小姐，还到处说小姐坏话。这次郭家倒霉真是大快人心。” 魏无姜心中一动，问：“怎么御史台突然参奏郭府呢？” 春翠摇头不知。 魏无姜算了算郭家倒台的日子——好像是从她被郭霓裳欺负后第二天就开始有风声。 难道是皇后授意吗？ 不对，皇后从不插手朝廷的事。 难道是太子？ 不对，太子仁厚，从不无缘无故去报复谁。 难道是？…… 一张冷漠又俊魅的脸缓缓出现在脑海中。魏无姜心口窒了窒。 难道是裴千重？是他替她出手报复郭霓裳？ 他为什么这么做呢？ 魏无姜只觉得脑子乱了起来。 这时，小哥魏无风前来看望她。 魏无姜让人请他进来。小哥魏无风穿着一身玄色滚红边劲装，前胸后背绣了栩栩如生的猛兽。 猛地一看十分威武，魏无姜看见几个年纪小的宫女们眼冒星星痴迷盯着小哥看。 魏无姜从没见过小哥魏无风这么穿着打扮。 她问：“小哥今日怎么穿得这身？” 小哥魏无风十分得意：“我入了九城监察司，今日起凭腰牌可以在禁城自由出入。” 他拍了拍下摆，笑道：“帅吗？九城监察司的衣服可真是威风。这一路上多少人看呢。” 魏无姜心中一动，问：“父亲同意你去了？” 小哥魏无风点头：“二哥说服爹爹让我去。爹爹说让我进去好好干。” 魏无姜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这么说父亲魏铁军同意了让九城监察司去查军中奸细了。小哥进去，然后带人暗中查访，肯定方便。 她脸上露出笑容：“小哥这是高升了吗？” 小哥魏无风笑嘻嘻：“那是！这可比在军营中当个小郎将好多了。” 他话一转：“不过九城监察司不少世家子弟，我进去他们有的都瞧不起我。他们都觉得我是靠着你的关系进来的。” 魏无姜安慰：“等将来他们看了你的厉害，自然就不会多说什么了。” 小哥魏无风是个开朗的人，转念一想就释然了。 魏无姜趁机问起郭府的事。 小哥魏无风压低声音，笑嘻嘻说道：“这当然是睿王的手段了。郭霓裳欺负你，睿王就让人去御史台告状，然后再由九城监察司去办案。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小妹你是最得罪不起的人啦。” 魏无姜愣住：“真的是他？” 小哥魏无风得意：“那当然！小妹你可是替睿王挡刀的救命恩人。郭霓裳不自量力欺负你，可不得全家倒霉吗？” 魏无姜心情复杂，不知该说什么。 该高兴还是忐忑？她真的说不清这种感觉。 这时宫女前来：“启禀魏小姐，宫外有位沈园沈姑娘想进宫探望您。” 魏无姜皱眉。 小哥魏无风听了连忙道：“她竟然来了？我的天，我赶紧走。” 魏无姜见小哥一副不敢惹麻烦的样子，连忙问怎么回事。 小哥魏无风说：“沈园脸好了后就在府中到处溜达。一会这个事求大哥帮忙，一会那个事找二哥。上次二哥约了赵家小姐出去游玩，她非要跟着。回来后二哥脸色很难看。听说赵家小姐被沈园给气哭回去了。” 第99章 祸水入宫 魏无姜听了心里冒火：“她想做什么？二哥和赵家小姐的姻缘可不能让她破坏了。” 小哥魏无风无奈：“女人心海底针，谁知道她想干什么。祖母训斥了她两句，这两天老实多了。我没想到她竟然想闹着进宫来看你。” 小哥心有余悸：“小妹你还是专心养病，不要见她了。我感觉沈园这女人不简单。” 魏无姜眼底掠过寒光：“我这几天养伤倒是忘了她了。看来我得成全她的心愿才行啊。” 小哥问：“小妹你想干什么？” 魏无姜自然不愿意说。她安抚了小哥，让人拿了一些自制的驱散蛇虫的药粉给了他后，才让他离去。 过了一盏茶功夫，沈园来了。 她穿着一身素淡的衣服，头上钗环都没有。 沈园见到魏无姜，还没开口就跪下来哭了起来。 她哭得魏无姜心头烦躁。她只是受伤了又不是死了。 春翠忍不住说：“沈姑娘赶紧起来。别哭了，我家小姐没事。” 沈园起身，拉着魏无姜的袖子抽抽噎噎哭道：“姐姐在宫里受苦，我却不能代姐姐受过一二，心里实在是难过。” 魏无姜不动声色把她的手拿开，轻叹：“妹妹一番心意我实在是感动。妹妹今日来，我十分惊喜呢。” 她假装感动落泪，一边擦着眼角，一边对春翠道：“去把皇后赏赐给我的绸缎拿出来。” 沈园连忙推辞：“我不要。这是皇后赐给姐姐的，我不敢要。” 魏无姜笑道：“有什么敢不敢的。你我姐妹一体，我有的自然你也要有。” 沈园眼底浮起得意，道：“那……多谢姐姐。” 绸缎拿来，每一款都是宫外罕见的料子。沈园看得眼花缭乱，眼都红了。 她感叹：“姐姐真是因祸得福。要是妹妹有这个福气就好了。” 春翠在旁边幽幽说：“我家小姐可是差点连命都搭上了才有这些荣耀。这福气给沈姑娘，怕是要不起。” 沈园尴尬。 魏无姜假装没看见她的尴尬，说道：“对了，妹妹既然进宫来就留下陪我吧。” 沈园一听，欢喜得不敢相信。 “这……这可以的吗？” 魏无姜笑道：“怎么不行呢？你是我认的妹妹。正好我养伤无聊，能有人作伴挺好的。” 旁边的春翠委屈：“小姐，奴婢难道不是人吗？” 魏无姜哑然。她瞪了春翠一眼：“胡闹。” 春翠撇了撇嘴，看向沈园的眼神越发不屑。 沈园毫不计较春翠的态度。她开始叽叽喳喳感谢魏无姜的挽留。 当天魏无姜就让人收拾一个铺盖。因为在东宫，魏无姜只能让人拿了屏风围了一个角落当沈园歇息的地方。 沈园丝毫不介意，高高兴兴住了下来。 …… 夜幕降临，太子回东宫。他照例前来探望魏无姜。 他还没走到寝殿就在外面大声说：“姜儿，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玩的。” 魏无姜还没起身，身边一道人影就飞奔出去。 她盈盈拜下：“沈氏女见过太子殿下。” 第100章 进退两难 太子原本高兴的脸上顿时出现惊吓。他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你……你怎么来了？” 魏无姜迎上前，拜见。她道：“是我让沈园姑娘进宫与我作伴的。” 太子退后几步：“那个……那……” 他想走又舍不得，毕竟想见的人就在眼前。而且好不容易这两天魏无姜愿意和他见面说话。 太子进退两难，终于他硬着头皮打破尴尬。 他拿着宫外寻来的东西递给魏无姜：“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他打开木盒子，魏无姜看见里面的东西，忍不住吃惊。 太子给她的竟然是两个小面人。小面人栩栩如生，宛若缩小版的太子和她。 魏无姜拿起自己那一份，好奇问：“太子是怎么让捏面人师傅捏得那么像我？” 太子脸微微一红：“我与那师傅说了半天，改了半天，才像那么三分。” 他深深看着魏无姜：“姜儿喜欢吗？” 魏无姜被手中的面人吸引，点了点头：“喜欢啊。我小时候一直想买，但是我娘不让。” 太子脱口而出：“那我天天买给你玩。” 魏无姜想起了什么，眼神黯淡：“不用了。终究不是小时候了。” 她轻轻把面人小心放在盒子里。 太子突然将她那一份拿起，然后对她道：“我知道你在宫里养伤无聊。明天我就向父皇请旨，陪你到处玩玩。” 魏无姜还没说话，旁边的沈园幽幽开口：“太子殿下，可是我姐姐的伤还没好呢。太子日理万机，还是我陪姐姐到处散散吧。” 太子一转头见沈园还没走。他忍不住道：“你宫里不熟，还是我来带姜儿走走。这种事就不劳动沈姑娘了。” 沈园一听，眼中的泪唰地就流出来。 太子吃了一惊：“沈姑娘你怎么哭了呢？” 沈园擦着眼泪：“小女知道自己身份卑微，不配陪着太子和姐姐一起游玩。小女只是……只是想为姐姐尽一份心而已……” 太子听得头大。他连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沈姑娘既然一片好心，那就……那就一起吧。” 沈园破涕为笑：“多谢太子殿下，多谢姐姐。” 她怯生生说：“太子殿下放心，我不会打扰殿下和姐姐游玩的兴致的。” 魏无姜在旁从头看到尾。 沈园果然是白莲本莲，几句话就逼得太子不得不答应她一起游玩。 沈园见魏无姜不吭声，怯怯拉了拉她的袖子：“姐姐不会怪我吧？若是姐姐怪我多事，我明天可以不去的。” 魏无姜笑了：“好妹妹，你陪着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对了，春翠，我今天炖了一份补汤要给太子喝。你去拿来。” 沈园立刻说：“我去，我去。” 她满眼爱慕地看着太子英俊的脸，羞怯地说：“能为太子做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是我的福气。” 春翠得了暗示，拉了沈园一把：“走吧，补汤不拿就凉了。” 沈园被春翠拉走，临走前她还依依不舍回头看了太子几眼。 第101章 娇弱不能自理 等她离开，太子明显兴致消沉。 魏无姜不忍心，道：“太子殿下放心，明日沈姑娘不会跟去的。” 太子眼睛亮了：“真的吗？” 他说完觉得自己失态。他自责：“其实我也不是不愿意让沈姑娘跟着，只是她老是哭哭啼啼，娇弱不能自理。我看着有点怕。” 怕？ 魏无姜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说实话她对太子没有男女之情的好感，但总觉得太子太过老实会被人欺负。心里禁不住有种保护欲在。 她道：“太子殿下既然怕她就离她远点。” 太子连连点头：“姜儿说得对。以后我一定离她远远的，绝对不会让她近身。” 魏无姜噗嗤笑了出来。 太子俊脸微红：“姜儿你要相信我，我不会喜欢沈姑娘的。” 魏无姜忍不住啐了一口：“我为什么要听你这话？我管你喜欢不喜欢。” 她说完立刻后悔。她这话听着怎么那么没分寸。他可是太子，未来的国君。 没想到太子很认真看着她：“我心里发过誓了，我只喜欢……” 魏无姜急中生智，岔开话题：“哎，我那面人呢？哪去了？” 她边说边找，人就往内殿去了。 太子看着她匆匆逃走的身影，不由捏紧袖子中那栩栩如生的面人。 …… 第二天一早，魏无姜起床就看见沈园穿戴整齐，乖巧在床边候着。 春翠递来湿帕子，沈园一把接过亲自呈给魏无姜。、 魏无姜看了她一眼，笑道：“妹妹你这是干什么？我对内务府说是贴身丫鬟进宫伺候，可你不是贴身丫鬟呢。这种活怎么你来做？” 沈园十分乖巧：“姐姐让我进宫已经是天大的恩典。我为姐姐做点事也是应该的。” 魏无姜见她态度坚决就随她去了。 沈园殷勤伺候左右，把春翠的活儿都抢着干了。春翠一肚子怨气没地方发，只能暗自偷偷瞪沈园。 魏无姜伤已经好了七八成。她梳洗打扮好用过早膳就坐在窗前看书。 沈园好奇问：“姐姐你不出去散步消消食吗？” 魏无姜看着她眼底的亮光，心中冷笑：怕不是你自己想出去吧。 她故意道：“皇后吩咐我静养，我到处走岂不是不好？” 沈园撺掇：“姐姐，你伤口好得差不多了，出去散散活动下筋骨对伤口痊愈更好。” 魏无姜想了想，点头：“好吧，今天天气好就出去走走吧。” 她懒洋洋起身。沈园赶紧扶着她的手。 魏无姜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也不点破她的心思。 她道：“妹妹，不过宫里我不熟，遇到贵人的话……” 沈园立刻道：“姐姐放心，妹妹我一定不会乱说话给姐姐丢脸的。” 魏无姜按住她的手，笑得风姿绝代：“妹妹懂事，我就放心了。就算遇到了皇上我也不担心。” 她忽然说了一句：“宫里最大的就是皇上。皇上英明神武，龙姿凤章，可不是一般人呢。” 沈园眉心跳了跳。 魏无姜说完若无其事地走出东宫，朝着御花园走去。 第102章 遇见天颜 时至夏日，御花园中各种各样珍稀花儿盛开，姹紫嫣红，美不胜收。假山、小桥、流水，锦鲤……一步一景，犹如在仙境里。 魏无姜一边走一边欣赏。 沈园跟在她身边不住感叹：“要是天天在此美景中一定比神仙还快活。” 魏无姜轻笑：“如果真的天天在四角宫墙里，也许就不会这么想了。” 沈园正色道：“姐姐说的不对，人这一辈子不就是要活得更好吗？如果我在宫里一定不会觉得岁月漫长无聊。” 魏无姜漫不经心道：“也许吧。” 沈园突然说：“姐姐难道不喜欢入宫吗？入宫对姐姐这么容易，看得出太子殿下很喜欢姐姐呢。” 她哀叹：“可怜我这种出身卑微，想要入宫简直难如登天。” 魏无姜心中冷笑，面上却安慰：“妹妹不用这么难过。你如果想入宫也很简单的。我去和皇后娘娘求情就是。” 春翠在旁边不冷不热地说：“是啊，沈姑娘的绣技那么好，入宫当个绣娘什么的很容易的。” 沈园听了脸色僵了僵。 魏无姜看见她的脸色，心中嘲讽笑了。 沈园所谓的“入宫”可不是去干苦活的。她所谓的入宫可是要当人上人的。 既然如此，她就成全她吧。 魏无姜有意往御花园深处走去。 她心中也不确定方向对不对，毕竟前世她很少入宫，就算入宫也只是匆匆一瞥。 她只知道大概方向，能不能成就看沈园的命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到了花园深处，魏无姜捶了捶腿，说道：“走得又热又累，我们在这里歇息吧。” 沈园走了半天又累又渴，巴不得赶紧休息。 魏无姜找了个临水的亭子，让春翠去拿茶水果点。过了一会儿，她又支开其他宫女，让她们去拿席子蒲团。 魏无姜对沈园说道：“走得累了，在这里纳凉歇息正好。” 沈园问：“这是哪儿啊？走得都忘了怎么回东宫。” 魏无姜四处张望，半天才说：“也许在梧桐宫旁边吧。” 沈园眼睛亮了亮，问：“那是不是可以见到皇后了？” 魏无姜笑了：“皇后娘娘要掌管后宫，日理万机，哪能轻易出宫。” 沈园眼神黯了黯，叹气：“唉，这皇宫真大，想见到皇后都不容易。” 魏无姜只笑不语。 两人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春翠来。沈园有点按耐不住：“姐姐，你口渴吗？” 魏无姜点头：“有点。可是春翠还没来呢。我们再等等？” 她见沈园脸色通红，热汗打湿了额头。 她指了指离亭子不远的泉水：“妹妹要不去那边洗洗脸，这样也许松快点。” 沈园犹豫了一会，终究是抵不过消暑的诱惑。 她对魏无姜道：“那我去洗洗就来。姐姐等我。” 魏无姜挥手：“你赶紧去，可别中暑了。” 沈园匆匆去了泉水，洗了脸又洗了手。泉水清凉，里面还有鱼儿在游动。 沈园见四周没人，脱了鞋袜洗脚。 她洗得忘我，浑然忘了时间。突然远处走来一行人。当先一人明黄色衣服，身边跟着两位身穿朱红色内侍总管服饰的老太监。 第103章 请君入瓮 沈园只觉得一群人带着说不出的气势而来。 她慌忙起身要躲，但一回头鞋袜都不见了。她急的直冒冷汗。 等她放弃寻找鞋袜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有人喝：“是谁？！” 沈园躲在草丛里不敢吭声。 “有刺客！”有人大声喝道。 下一刻，躲在草丛的沈园被人拎出来丢在小路上。 她摔得浑身剧痛，滚到了明黄色人影跟前。她想呼救，一柄寒光闪闪的刀就横在她细嫩的脖子上。 “救命！呜呜……” 沈园惊得魂魄都要飞了，只能大喊救命。 一道威严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是谁？怎么躲在这里？” 沈园抬头看去。天光刺眼，她只见一张英武却饱经沧桑的脸。 那男人年过五旬，花白头发，但头上龙冠金灿灿，身上明黄的龙袍衬得他整个人尊贵无比。 沈园一下子愣住，呆呆看着这人。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不远处，魏无姜匆匆赶来。 她跪地请罪：“臣女带着义妹来御花园散步，没想到惊扰了皇上，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皇上见到魏无姜，脸色缓和了些许。 他抬手：“起来吧，朕恕你无罪。” 魏无姜起身。沈园要起身，却被侍卫用刀压着。 她跪在地上泪水涟涟：“姐姐，救我。皇上饶命！饶命啊！” 皇上低头看见沈园面容清秀，泪水点点，甚是可怜的样子。 他点了点头：“让她起来说话。” 侍卫把刀挪开。沈园赶紧起身躲在魏无姜身后。她被吓坏了，浑身簌簌发抖。 皇上一瞥，看见她脚上没穿鞋袜，露出一双纤纤玉足。 沈园也感觉到皇帝的目光。她尴尬得脸通红，急忙用裙子去遮。 皇上莞尔一笑：“罢了，朕饶你们无罪。” 他说完走了。 等皇帝的身影远去，沈园虚脱般跌坐在草地上。 她不停地流眼泪：“姐姐我死定了，我在皇上面前失仪了。” 魏无姜似笑非笑：“怎么会呢？皇上一点都没有怪罪我们呢。” 沈园懊恼：“可是我的鞋袜不知怎么的丢了。我出糗了，呜呜呜……” 正当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一双鞋袜放在了她面前。 沈园吃惊抬头：“姐姐！竟然是你……” 魏无姜居高临下看着她，唇边的笑容古怪：“妹妹你不用太感谢我。毕竟你一心想要进宫，我只好帮你一把。现在皇上已经对你有印象了，只要你加把劲，也许就能得到盛宠……” 沈园愣住了，呆呆自言自语：“真的吗？……” 魏无姜的声音柔和，带着无尽的蛊惑：“妹妹，你年轻美貌。皇上虽然年过五旬却宝刀未老。你若是得了宠爱，也许将来就能平步青云了……” 沈园脸涨得通红：“姐姐你别取笑我。我……我怎么可能……皇上怎么可能看上我。” 魏无姜微笑：“事在人为嘛。还是妹妹你没有这个志向？如果你不愿意我明天就让人送你出宫。你这辈子可能永远都无法入宫了。” 第104章 姐妹情深 “不不！我愿意！”沈园生怕魏无姜反悔，立刻点头，“我愿意。姐姐肯帮我吗？” 魏无姜一笑：“当然肯帮。你我是姐妹嘛。” 沈园还是不敢相信。她狐疑看着魏无姜：“姐姐为什么愿意帮我？难道不怕我……” 魏无姜心中冷：沈园野心果然不小，但是她太高估自己了。八字还没一撇，她就开始幻想自己能站在后宫的最高处了。 魏无姜笑得天真：“我当然希望妹妹好了。如果妹妹也在宫中，可以和我相互扶持，这不是很好吗？不然我如果嫁给太子殿下，在后宫什么人都不认识会被人欺负的。” 她委屈：“连郭霓裳都一个劲欺负我，还有华阳公主也恨我。我真是害怕。” 沈园听了这话，眼底浮起鄙夷。 在她心中，魏无姜就是个空有美貌，没有心机城府的草包小姐。 想到这，她真是恨铁不成钢。 如果她有魏无姜这样的出身和机会，她早就成为太子妃，把太子拿捏得死死的。 不过现在也不晚，她可以去勾引皇帝。 想定，沈园握住魏无姜的手，情真意切：“姐姐别害怕。如果我入宫了我一定全力保护你。姐姐心地善良容易被人欺负。有我在就多个商量的人，多个帮手啊。” 魏无姜感激：“是啊，妹妹肯帮我就好。我一定让妹妹入宫。” “好！” 两人相视而笑，各怀心思。 …… 春翠赶来，魏无姜让人将沈园送回去。她一个人打算在御花园静静思考。 她寻了棵树，在树荫下拿了树枝随意写写画画。 现在距西戎进犯不到半个月了，前世这个时候她早就身败名裂，满城风雨。 现在她却还在宫中养病，父亲那边已经让人彻查军中底细。 一切似乎朝着好的方向走…… 可是她不能一直在宫里。魏府毒瘤未除，她始终内心不安。 魏无姜烦乱地丢了树枝。 突然树丛中有人闷哼一声。 “谁？！”魏无姜警觉。 一个人走了出来。 魏无姜吃惊：“月落？！” 月落闷闷跪下：“拜见魏小姐，殿下在山后凉阁里歇息。魏小姐要不要前去见一见？” 魏无姜皱眉：“你跟踪我？” 月落点了点头：“魏小姐在宫中的安全是属下负责。” 魏无姜眉头皱得更深了：“刚才的事你都看见了？” 月落面无表情点头：“不但属下看见了，睿王殿下也看见了。” 魏无姜无语凝噎。尴尬的感觉从脚底升起。 她立刻说：“我不见！” 她说完转身就要跑。 “你不见本王，就能让沈园成功入宫吗？”清冷孤傲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魏无姜顿住脚步。 她心里叹了口气，对月落说：“带路吧。” …… 到了凉阁，魏无姜只觉得一股药香扑面而来。 她终于看见那一张祸国殃民的俊脸。 今天裴千重穿着银灰缎面长衫，一头墨发随意用一根玄色凤簪簪着。两络长发如黑绸缎似的落在肩上。 窗外微风吹来，他美得发丝都闪闪发光。 魏无姜看得出了神。 第105章 达成共识 等回过神来，她看见裴千重正似笑非笑看着自己。 她脸微红，低了头走了进去。 坐定，魏无姜显得局促。 裴千重长袖撩起，一杯清茶放在她面前。 魏无姜低头道谢：“不知睿王在这儿，恕罪。” 裴千重淡淡道：“哦，魏小姐不知本王在这附近，却知道皇上会路过这里。看来魏小姐所图谋的是皇上啊。” 魏无姜被噎了半天，才说：“睿王殿下，你听我解释……” 裴千重似笑非笑：“好，本王可以听魏小姐狡辩一下。看看有什么苦衷让你非要送沈园入宫。” 魏无姜想了半天，干脆放弃。 她说：“殿下要告诉皇上吗？” 裴千重看她一副摆烂的样子，轻笑：“本王为什么要那么麻烦告诉皇上？在沈园出现在皇上方圆十丈的时候，月落一剑刺死，什么麻烦都不会有。” 魏无姜听了顿时后背冷汗冒了出来。 裴千重悠悠道：“你以为皇宫是街坊菜场吗？什么人都可以随便走，什么人都可以靠近皇上？” 魏无姜脸色白了白。 裴千重看了她一眼，冷笑：“真是天真。” 魏无姜被裴千重数落得头都抬不起来。 她自诩足智多谋，但没想到自己那点伎俩在裴千重看来比过家家还愚蠢可笑。 她丧气：“既然如此，那我告辞了。” “等等。”裴千重冷冷道，“你还没告诉本王为什么要让沈园入宫？” 魏无姜看了他一眼：“她有用，但是也不是那么有用。所以我想试试。” 裴千重轻笑：“原来是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 魏无姜道：“沈园野心极大，留在魏府是个祸害。在东宫她又想勾引太子。我还不如直接送她一个妃嫔当当。” 裴千重笑了：“可是刚才沈园差点就被皇上身边的侍卫当刺客杀了。” 魏无姜似笑非笑：“那没办法，只能怪她命不好。” 裴千重点头赞同：“也是，一颗棋子而已，死了就死了。如果活着证明也许这人有用。” 魏无姜道：“是的。今天皇上应该注意到沈园，只要再有一个机会沈园就能承宠。” 两人商量着沈园的生死和前途，似乎在商量天气如何一样轻松自在。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莞尔一笑。 凉阁的气氛一下子轻松许多。 裴千重随意靠在软垫上，凤眸微眯似在盘算怎么做。 魏无姜在一旁拨弄茶盏，神色惬意。 她知道刚才两人已经达成一致——送沈园入宫争宠。 果然有了睿王裴千重的帮助，一切顺遂很多。 裴千重看着魏无姜纤长十指细细拨弄茶盏。她手赢白如玉，茶盏色如雨过天青，一白一青，煞是好看。 他看了一会儿才垂下眼帘，问：“太子殿下对你可好？” 魏无姜愣住，半天才说：“太子心地善良，对谁都挺好的。” 裴千重眸光微闪：“你不想嫁给太子？” 魏无姜低头：“我不想嫁入皇家。” 裴千重“哦”了一声，不再询问。 魏无姜眼角余光看见他面容平静，忍不住说：“殿下呢？殿下没有喜欢的人吗？为什么非要管我嫁不嫁？” 裴千重正要说，突然一阵风吹来。他捂住唇咳嗽起来。一位穿着青衫的侍女上前关上窗子。 她关好窗后忍不住瞪了裴千重一眼：“殿下不注意身子，再好的药也没用。” 她口气简直是不留情面。魏无姜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这侍女蜡黄的脸，普通的五官，但身上那股利落的干劲让人看出是练家子。 侍女训斥完裴千重后就站在门外守着。 魏无姜问：“殿下的身子最近怎么样了？” 裴千重放下帕子，淡淡道：“死不了。” 第106章 一场误会 这话魏无姜不知道怎么接。 她想了想，问：“送给殿下的解药，药效如何？” 裴千重道：“还不错，逼出不少毒血。不过治标不治本，魏小姐还是需要多多努力。” 魏无姜想了半天道：“殿下的毒已经深入五脏六腑。要不是殿下内力高深，毒早就渗入骨髓。到了那个时候大罗金仙都难救。” “哦”裴千重挑眉，“你倒是真的懂得毒性。那依你看怎么才能解毒？” 魏无姜犹犹豫豫，半天不肯说。 裴千重眼底掠过讥讽：“说吧，你要什么好处？先前你的条件是让本王保全魏家，现在太子看重你。你觉得魏家不需要本王了，是不是？” 魏无姜摇头：“不是，只是那解毒法子太过离奇，殿下可能不会相信。” 裴千重似笑非笑：“不是方子离奇，是人心贪婪。说吧，这次要什么条件才肯说出解毒办法？” 魏无姜知道裴千重误会了。她恼火：“殿下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她话音刚落，“叮”一声剑出鞘的声音，一把秋水似的长剑就横在魏无姜的脖子上。 魏无姜看去，竟是那位青衣女侍。 她面无表情，但杀气四溢：“说！不说的话，让你人头落地。” 月落赶来：“阿青，剑放下！” 阿青看也不看他，冷冷说：“事关殿下的性命，阿青得罪了！要来解药后阿青自当自刎谢罪。” 月落脸色剧变：“阿青你别乱来！她可是魏铁军的女儿。” 阿青冷冷道：“阿青的心中只有殿下的安危。不管是谁，就算是天皇老子，只要能解殿下身上的毒，阿青都要试一试。” 魏无姜只觉得横在脖子上的剑气凛然，割得脖子皮肤生疼生疼。 她叹气：“殿下，为什么你身边的侍卫老是喜欢拿剑指着我的脖子？” 裴千重神色清淡：“他们习惯了。” 魏无姜看向阿青，叹气：“我不是不说。你们听说过换血大法吗？” 凉阁里静了静。 阿青手中的剑立刻往前推去。她厉声道：“你胡说八道！哪有什么换血大法？人和人之间血互换一定会死。” 魏无姜只觉得脖子剧痛，甚至能感觉到血沿着脖子流下。 她忍痛解释：“不相干的人换血自然会死，但如果是有血缘关系的人换血就不会死。只能找亲人换血。不过毒血换过去，那至亲之人就会死。所以我刚才不想说。” 阿青手中的剑慢慢垂下。 她看向裴千重，悲愤交加：“殿下！” 裴千重看也不看她：“退下！” 阿青转身要走，裴千重突然出手一掌重重打上她的后心。 阿青吐出一口血，捂着心口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裴千重居高临下看着她，道：“防止你做傻事，先让你养一阵子伤吧。解毒的法子你不用操心了。” 阿青昏死过去。月落一声不吭把她抬走。 凉阁只剩下裴千重和魏无姜两人。 裴千重刚才出手动了真气。他捂唇一阵阵咳嗽。魏无姜坐在旁边看见他咳得厉害了，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一枚如血的药丸。 他一口吞下。 魏无姜都来不及阻拦。 第107章 无药可解 她一把抢过瓷瓶，倒了一颗放在鼻间细细闻。 她越闻越是生气。 她恶狠狠把药丸丢在地上，踩了几脚：“这根本不是解药，是毒药！你你……你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就算了，变着法子吃那么多毒药镇你身体的剧毒。你要知道这样下去会死的！” 裴千重脸上浮起潮红，然后迅速消失。 他慢慢道：“每个人都会死，只是早死晚死罢了。倒是你，一点都不着急解身上的毒。” 魏无姜见他根本不在乎，气得哆嗦：“我的毒早就解了。倒是殿下你这胡乱吃药，看将来怎么办！如果换血大法不行的话，世上再也没有解你身上毒的法子了。” 裴千重轻笑：“怎么本王中毒你比我更急？” 魏无姜怒瞪他一眼。 裴千重重新靠回软榻，轻声道：“本王这毒本就没有解药。就算是换血大法也没用。” 魏无姜恼火：“换血大法怎么没用？虽然希望渺茫，但可以试试。” 裴千重打断她的话：“本王说没用就没用。” 魏无姜被激起了好胜心：“你胡说！毒经上说可以就是可以。” 裴千重似笑非笑：“因为本王在世上根本没有亲人，哪来的血给本王换？” 魏无姜瞬间噎住。 一股悲凉从心底蔓延，流窜四肢百骸。 她突然看明白了裴千重眼底那抹深深的荒凉。 他，竟然不是皇家的人。 这个秘密恐怕世上只有两个人知道，现在她成了第三个人。 裴千重低低地笑：“觉得奇怪吗？皇帝郑重下圣旨认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回皇宫，却又不改他的姓氏，任由天下人非议嘲笑。赐他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又让他身中剧毒。” 他抬起眼，狭长的凤眸都是看透世事的凉薄。 “这个秘密守着也无趣。今天只当笑话讲给你听。” 魏无姜气势一下子软了。她喏喏：“对不起……我不知道……” 她急忙说：“我回去再研究下毒经，一定有办法的。” 她说着就要走。 “回来。”身后一股柔和的力道将她拉回。 魏无姜回头正对上裴千重清冷的眉眼。 两人离得太近，呼吸可闻。她的心突然不争气跳了起来。 裴千重拿了帕子为她细细擦了擦脖子上的血迹。 他淡淡说：“本王的毒无药可解。你给的解药也只能暂时镇压毒性蔓延。不过这样已不错了。” “我是必死之人，从今往后就不逼你了。” 魏无姜听了，脱口而出：“我一定会找到解药的。” 裴千重低低地笑，然后转为轻咳。 他一声一声，咳得入肺入里。突然他“呕”的一声吐出一大滩黑血。 魏无姜惊呆，急忙从怀里掏出药丸。 裴千重紧紧握住她的手，吃力摇头：“不能多吃……药会失效……” 他说完就昏倒在她怀里。 魏无姜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咬牙：“不，我一定会找出解毒的方子。一定！” 怀中的裴千重似寒毒热毒一起发作。他时而汗如雨下，热得烫手，时而脸色铁青，浑身颤抖。 他低低地说着呓语，眉心皱得紧紧的。 “娘，醒来……娘……” “我们有吃的了……娘你吃。” “……” 魏无姜搂紧他，一遍遍为他擦汗，一遍遍为他取暖。 她好像忘了这是在皇宫，也忘了两人身份差别。 她只知道她要救他，救他…… …… 魏无姜回到东宫时，天已经暗了。 她失魂落魄，心不在焉。沈园来找她说话，她都借口敷衍过去。 太子前来，见她脸色不好。 他关切问：“姜儿，你怎么了？” 魏无姜突然说：“太子殿下，我想回家。” 第108章 老太君生病 太子听了，黯然：“你不喜欢住在东宫吗？” 魏无姜摇头：“不，东宫很好，但是我不能久住。我想家了。” 太子脸色稍稍缓和：“想家是自然的。不过你的伤还没好完全。要不过几日我送你回府？” 魏无姜心知这事急不来，只能点头。 太子却很是惆怅：“我还没带你出去玩呢。” 魏无姜见他失落，忍不住安慰：“来日方长，再说我也不是明日就回府。” 太子这才高兴起来。 到了晚膳时分，东宫的宫人布置了美味佳肴。太子还是第一次和魏无姜单独吃饭。 他一样样介绍呈上的菜肴，讲了来历。魏无姜被他的执着感动，不由多吃了一碗饭。 太子见状十分高兴又提议趁夜色好出去走走。 魏无姜疲惫，想要拒绝却为难。 一直伺候魏无姜的老尚宫笑呵呵道：“魏小姐伤还没好，不宜过多走动。若是真要消食在东宫花园走走便是。” 太子醒悟过来。他自责：“是我思虑不周了。” 魏无姜不好意思：“是小女辜负了太子的盛情。” 两人谦虚来谦虚去，把旁边的老尚宫看乐了。 她笑道：“古人有句话，有情若是久长时，岂在早早暮暮。早晚太子与魏小姐一定能携手同游天下的。” 太子俊脸微红，赶紧摆手：“嬷嬷这种话不要乱说。” 魏无姜深深看了老尚宫一眼。 这位老尚宫这些日子一直在自己身边伺候，十分懂人情世故，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很有分寸。 这些话她能说出来一定是有人背后指点。 魏无姜正打算找个借口告退。外面有宫人前来禀报：“忠勇侯府的人来递消息。” 魏无姜心头一跳：“什么事？” 她突然觉得莫名心慌。 宫人道：“府中来人说，老太君突生疾病，让魏小姐若是伤好了回府探望。” 魏无姜愣住：“怎么会突然生病。” 她脚一软差点摔倒。太子眼疾手快扶住她。他以为她心急，安慰道：“别急，我这就请太医去魏府给老太君看病。” 魏无姜回过神：“祖母身子向来康健，不可能生病的。” 太子安慰：“人老了有点小毛病很正常，你不用担心。” 话虽这么说，但魏无姜怎么能不担心？ 老太太也是重生来的。除非出了大事，她不可能生病要让人传话到宫里来。她现在只希望老太太是找个借口让她回府，而不是真的生病。 魏无姜与太子说了一些话便回寝殿歇息。 沈园前来。 她现在与魏无姜同住，自然也知道了我老太生病的消息。 她担心问：“姐姐，你要回府吗？” 魏无姜知道她心思，道：“回府是自然要的，不过等打听清楚了再回去。” 沈园道：“老太君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魏无姜心中烦乱，胡乱应了。 沈园忽然又说：“今日见到皇上果然英武，不像是年过五旬呢。” 她眼底有点点期盼。 魏无姜瞥了她一眼：“皇上戎马半生，龙体康健，自然是十分英武。” 沈园笑道：“我瞧着几位皇子都没皇上一半英姿呢。” 魏无姜听了这话，心中冷笑。 从前沈园想攀附权贵，也没见她嫌弃哪位皇子不好。现在却说几位皇子都不如皇上。 这女人真是说变就变。 魏无姜对她道：“你赶紧去休息吧。明天我要给皇后请安。” 沈园眼亮了亮：“好，姐姐赶紧休息。” 她说完匆匆去了。 魏无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想到祖母得病的消息就心如火焚。 她暗暗想，不管怎么样赶紧解决了沈园的事就回府。 这事不能再拖了。 第109章 封赏为郡主 第二天一大早，魏无姜便早早起床梳洗打扮。等她用过早膳，沈园已经等着了。 她招呼沈园用膳。沈园笑着道：“我已经和春翠一起吃过了。天色不早了，我们赶紧去向皇后娘娘请安吧。” 魏无姜见她打扮郑重其事。一身暗霞紫宫装上绣着紫罗兰，清新秀雅。上面绣工不错，看样子是她拿了宫女的宫装自己绣的。 魏无姜见她头上饰品寥寥，让春翠拿了一副紫玛瑙头面首饰。 沈园感动：“姐姐怎么又给我首饰？” 春翠在旁边插话：“这首饰可是借你的，再给的话我家小姐都没首饰戴了。” 沈园尴尬：“是是，等我用完了就还给姐姐。” 魏无姜笑道：“拜见皇后是大事，这些小东西就不要计较了。” 沈园不停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俏脸清丽，充满了青春少女的清澈灵动。 她忍不住道：“姐姐，若我有一日飞黄腾达了一定报答姐姐对我的好。” 魏无姜笑了笑：“别说傻话了。快走吧，时辰不早了。”】 …… 到了梧桐宫外，果然看见外面大大小小的嫔妃前来请安。有的位份低的，在宫外磕头就回去了。 有的位份高，递了牌子在外等候进宫给皇后请安。 魏无姜让人递了腰牌。过了一会儿，小内侍匆匆赶来：“皇后娘娘懿旨，忠勇侯府魏小姐前去觐见。” 魏无姜于是在一众妃嫔艳羡的目光里插队进了梧桐宫。 到了主殿，皇后一身大红宫装，上面绣着凤凰呈祥，衬着她雪白的肤色当真是美丽端庄，母仪天下。 皇后见魏无姜前来，高兴道：“姜儿过来坐。” 魏无姜上前请安。 皇后让人赐座，位置还在她左手边凤座下。 这样的尊荣令满殿的妃嫔们纷纷侧目。 皇后细心问她的伤势。魏无姜一一作答。她提起祖母生病的事。 皇后立刻让人去找太医出宫会诊。 皇后道：“等你伤好了再回府。” 魏无姜心急垂泪：“祖母生病，我却不能伺候床前实在是不孝。请皇后娘娘恩准我回府。” 皇后感动：“是个孝顺孩子。” “铁军一介武夫，没想到生的女儿又漂亮又孝顺，真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众人纷纷跪下。 魏无姜目光微闪，是皇帝来了。 皇帝大步走来，龙姿凤章，十分英武。他走到皇后面前，亲切扶起：“皇后不必多礼。” 他笑呵呵看着魏无姜：“这几日在东宫养伤养得怎么样？老七对你好不好？” 这话在大庭广众下问起，魏无姜满脸通红。 皇后嗔怪：“皇上怎么能这么问未出阁的姑娘家这些话呢？” 皇上哈哈一笑：“是朕的错。这几日老七虽然跟着朕上朝，批改奏折，但看得出心不在焉的。朕本想好好罚他，但想到他心思在别的地方。朕就先不罚了。” 所有人都笑了。 各种各样的目光投在魏无姜的身上。羡慕、嫉妒……魏无姜只觉得自己被无数目光盯着，浑身不自在。 皇后提醒：“皇上您忘了一件事。” 皇上想了半天，还是旁边的老公公笑呵呵道：“皇后娘娘放心，皇上记着呢。事关魏小姐的嘉奖，怎么能忘了呢？” 皇上恍然大悟：“对，马公公你拿出圣旨念念。朕还没嘉奖铁军家的好女儿呢。” 圣旨下，魏无姜被封为仁硕郡主，得赏银千两，其他各种赏赐无数。 她的父亲魏铁军因这事，册封为忠勇伯，由原先的轻车都尉提左护军，封车骑将军，金印紫绶。 圣旨一下，众人纷纷羡慕。 魏无姜接过沉甸甸的圣旨，心头突然沉重。 第110章 双喜临门 她救了太子和睿王，本来只封赏她就算天大的恩赐。 可皇上还重重封赏她的父亲。 看来西戎的战事要近了。皇帝心中肯定想让自己的父亲魏铁军前去迎敌。 魏无姜带着复杂的心情叩谢圣恩。 皇上摸着胡子，哈哈大笑：“等过些日子你伤好了，朕让钦天监算出个好日子再行给太子和你赐婚。这叫做双喜临门。” 魏无姜一愣，呆了。 皇后欢喜得跪下：“多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见魏无姜没动静，拉了她一把：“快谢皇上！” 魏无姜只能跪下，再次谢恩。 皇上心情很好，扶起皇后坐在上首说话。不少嫔妃前来向魏无姜恭喜。 魏无姜只觉得耳边嗡嗡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 皇后指着魏无姜，对皇上道：“皇上您看这孩子多实在，现在都没回过神呢。” 皇上看了几眼，突然说道：“朕总觉得铁军这丫头长得很像皇后年轻的时候。难道是朕年纪大了，眼花了吗？” 皇后又惊又喜：“是吗？臣妾早就觉得这孩子亲切，和臣妾年轻时候真的像。” 左尚宫也道：“回皇上，不是皇上眼花，在魏小姐进宫第一天，皇后娘娘和老奴就同时觉得魏小姐面善。” 皇上满意点头：“长得像，品行也好。这注定是要成为我们武家的儿媳妇。” 这时有个怯怯的声音传来：“不是皇上眼花，是美人都长得像。皇后娘娘长得美，姐姐长得也美，自然是像的。” 这声音很低，但说话的时机很好。玉阶上的皇上和皇后都听见了。 皇上看去，是一位长相清丽的少女。她仰头看着自己，眼底有敬仰和迷恋。 在对视一瞬间，那少女又慌乱垂下眼睛，像极了受惊的兔子。 皇上觉得有趣：“这话倒是说得有三分道理。” 那少女慌忙跪下：“小女胡言乱语冲撞了皇上。请皇上恕罪。” 皇上心情很好，哈哈一笑：“这算是什么罪过。免罪。” 魏无姜看了一眼，唇边勾起冷笑。 很好。 沈园果然很会抓时机。 皇上和皇后说了一会儿话就离开了。众人恭送皇上。 魏无姜看着失魂落魄的沈园，心中冷冷一笑。她寻了个借口带着沈园离开梧桐宫。 在回东宫的路上，沈园明显心不在焉，失魂落魄的。 魏无姜猛地停下。沈园一个不注意撞到了她的后背。 沈园惊慌：“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姐姐被我撞痛了哪里？” 旁边的春翠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春翠推了她一把：“你走路不看路吗？小姐现在是仁硕郡主了，以后称呼要改了。别一口一个姐姐，难道你也是郡主吗？” 沈园被推得踉跄几步。她眼泪立刻蓄满眼眶，喏喏：“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春翠姐，我以后不敢了。” 她对着魏无姜怯怯道：“郡主，以后我不能喊你姐姐了。这些日子郡主照顾我，我感激郡主一辈子。如果可以我想留在郡主身边做牛做马，报答郡主的恩情。” 第111章 蛊惑人心 魏无姜微微一笑：“你当真愿意留在我身边做牛做马吗？” 沈园被噎了下，眼底迅速掠过恨意。 不过她的情绪转瞬即逝，除了魏无姜外没人看见。 沈园低头擦眼：“我愿意。” 魏无姜笑了：“那就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吧。春翠，你带人先回东宫收拾东西。明日我要回府。” 春翠领着人回去收拾。 魏无姜却站在原地，沈园不知她要做什么，只能站在原地。 等春翠等人的身影不见了，魏无姜这才幽幽盯着沈园。 沈园被她看得背后毛骨悚然。 “姐姐……不，郡主您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魏无姜伸手捏着她尖尖的下颌，仔细打量。 前世的沈园比现在美多了，可能是听信了白玉衡的画饼，所以自信满满。 重活一世，现在的沈园卑微怯懦，一副小白兔的模样。 不过魏无姜心里清楚——这一切都是沈园的假象，给她一点机会，她能搅翻所有的局势。 沈园是一把双刃剑，就看谁能握住她。 魏无姜盯着沈园许久，久到沈园开始发抖。 “姐姐，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沈园开始为自己辩解，“刚才在梧桐宫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觉得姐姐很美，皇后也很美……我就这么说了。我真的不是想抢姐姐的风头。姐姐……” 魏无姜笑了。 她笑起来很好看，妃色的唇微微勾起，雪白的牙齿如编贝。当真是一笑倾国倾城。 这种美不需胭脂渲染，不需刻意雕琢。 她就如同一块美玉，光看着就已满目华彩。 沈园眼底浮起妒忌。 魏无姜看得清清楚楚。 她红唇微启，幽幽道：“妹妹，可能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妹妹。以后也没这个机会了。” 沈园惊恐：“姐姐是不是不要我了？” 她又伤心：“不对，姐姐现在是郡主，自然不能和我姐妹相称了。是我不配当郡主的妹妹。” 魏无姜摇头：“不是，今天你得到皇上的注意，很好。说明你很懂审时度势。” 沈园愣住。 魏无姜继续说：“现在我给你一个直上青云的道路。往西走有个凉亭，皇上喜欢在那边泡茶赏景。” 沈园吃惊：“姐姐……” 魏无姜似笑非笑：“今日皇上会在那边看见一位清秀佳人抚琴焚香，旁边有红泥小炉，茶水飘香。” 沈园呼吸急促起来。 魏无姜继续柔声道：“皇宫已经三年不进新人。因为郑贵妃善妒，长得稍好的宫女不是被打杀，就是被赶出宫外。三年了，来来回回就那些旧人。你说我们英武的皇上是不是想要尝尝新鲜的？” 沈园脸涨的通红通红。 魏无姜从怀里掏出一个不起眼的香囊：“这香囊平日驱虫安神，但是烧了后会片刻让人神志错乱，将面前的人看成绝美天仙。你说奇怪不奇怪？” 她手一松，香囊掉在地上。 沈园想捡又不敢。她不住吞咽口水，不停擦着额头冒出的汗。 魏无姜的笑容在她看来犹如诱人入地狱的女罗刹，美丽，危险。 第112章 豪赌一把 魏无姜拍了拍手：“我累了，我要回东宫歇息。明日我就回府了。沈妹妹，你如果今天有事就去办。没什么事的话就跟我一起回去收拾行囊会魏府。” 沈园结结巴巴：“姐姐……不，郡主，我有个耳坠掉了，我……我想去找找。” 魏无姜微微一笑：“好，那妹妹慢慢找。我在东宫等你找到东西的——好消息。” 她说完转身走了。 沈园等她走远，立刻捡起地上的香囊。她打开一看，果然是很寻常的几位驱虫的草药。 可细细一闻又似乎不对。 她一咬牙，自言自语：“魏无姜，我知道你不想让我被太子看上，所以把我推给皇帝。不过皇帝更好，除了和我爹一样老外，他什么都有。” “魏无姜，今日承你一个人情，以后还你就是。如果我失败了……如果我失败了……” 她忽然害怕起来：“我失败了怎么办？我会被杀头吗？” 她害怕得原地转圈圈，但终究是心中的野心战胜了害怕。 “怕什么！与其做一辈子不入流的绣娘，还不如搏一搏。如果皇上真的看上我，我……我就能得到一切！” 她立刻提起裙摆，飞一般朝着魏无姜指点的方向跑去。 …… 魏无姜一个人回到了东宫。 春翠觉得奇怪：“沈园姑娘呢？” 魏无姜漫不经心说：“她说她耳坠子掉了，回去找了。” 春翠撇嘴：“小姐，不是奴婢多嘴。沈园姑娘这人有八百个心眼子，您还是小心点。” 魏无姜对着铜镜卸掉珠钗：“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你以后别再说了。” 春翠还是忍不住说：“奴婢瞧她那不安分的样，小姐您千万不要把她留在身边。她是个祸害。” 魏无姜笑了笑。 她当然知道沈园是个祸害。不然她也不会把沈园从府中接进宫里。 祸害还是得在该在的地方，而她要赶紧回府处理未完成的大事了。 那可是关于她魏府上下几百口人性命的大事！ …… 当天晚上，消息就传来了——皇上在御花园宠幸了一位来历不明的女子。 当夜，皇上甚至将折春殿让那女子住了进去。 这个消息像是石头砸向平静的湖水，整个后宫都暗地汹涌。 听说，正在禁足的郑贵妃当夜就砸了无数的古董瓷器，打了好几个伺候不力的宫人。 第二天一早，魏无姜收拾好准备去拜见皇后后离宫。 春翠匆匆赶来：“不好了！不好了！小姐，昨晚皇上宠幸的人竟然是沈小姐。” 魏无姜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哦？那这么说她不能和我们一起回府了？” 春翠喝了口水，道：“还回什么府？皇上都下旨封她为美人，住折春殿。今天一早郑贵妃不顾还在禁足，跑到梧桐宫大闹特闹。” 魏无姜面色平静：“那这么说，连向皇后告辞也没办法了。” 春翠拍着心口：“我的天，奴婢听说郑贵妃都快气疯了，一夜没睡，披头散发去找皇后理论。皇后哪能让她这么胡闹，已经让郑贵妃去找皇上了。” 第113章 回到魏府 魏无姜笑了：“郑贵妃还在禁足，去找皇上岂不是自讨没趣？” 春翠瞪眼：“郑贵妃还真的去了。现在不知道怎么样……” 魏无姜看着窗外万里无云的碧空，笑了笑：“还能怎么样？罪上加罪罢了。” 她站起身：“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春翠吃惊：“小姐你不留下来等消息吗？” 魏无姜冷然道：“等什么消息？沈园已经得了宠幸，以后就是宫妃。她是不可能和我们回府的。” “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出这个宫了。” …… 魏无姜出了宫，直奔魏府。 到了魏府大门口，她就听见里面的哭喊声。 魏无姜心头一跳。 不对劲，怎么大早上的有人哭？ 她进了府门，发现庭院中跪着四个姨娘，姨娘身边的嬷嬷，丫鬟好几个成一排正在被拿着棍棒的家丁打着。 而庭院正中的椅子上坐着许久不见的母亲陈氏。 陈氏穿着一件藕荷色上衣，下身暗蓝色百褶裙，头发花白，梳得油光水滑。 魏无姜心头一窒。 几天不见，母亲陈氏的白头发竟然这么多了。 陈氏一抬眼看见魏无姜。她眼皮跳了跳，冷冷开口：“呦，这是我们尊贵的仁硕郡主回府了。” 她起身走到魏无姜的面前，嘲讽地一躬身：“给郡主请安。” 魏无姜眸色渐渐冷了下去。她问：“祖母呢？” 陈氏皮笑肉不笑：“郡主问的好。老太太前天夜里着了凉，昨儿就发了高热，今日就起不了床。我身为侯府的正牌夫人，自然是要挑起重担。所以一大早我就在此恭迎郡主回府了。” 魏无姜指着被打得背后血淋淋的丫鬟嬷嬷们，冷笑：“这就是母亲给女儿的见面礼吗？” 陈氏冷笑：“当然不止这些。” 她一摆手，被捆成粽子的二妹魏无樱，被打得脸上红肿的三妹魏无雪由家丁们拉着出来。 魏无樱被打得身上一条条血痕，脸上也挨了一记。 魏无雪更可怜。她嚎啕大哭，但每哭一声，就会被人扇一巴掌。 旁边被押着的二姨娘张氏不住哭：“大夫人，大夫人，行行好，放了二小姐。放了她吧。我任你打骂，要杀要剐都随便。” 四姨娘黄氏更是哭得撕心裂肺：“雪儿别哭啊，别哭，哭了会挨打的。天啊，大夫人，雪儿还那么小。大夫人饶了她吧！” 整个庭院乱哄哄一片。 魏无姜只觉得血液一阵阵往脑门上冲。她紧紧捏着掌心，指甲掐入肉里。只有这样才能克制她想弑母的邪恶冲动。 陈氏走到魏无樱面前，似笑非笑：“樱儿，你是女子，不是男子。你想像你哥哥们学武参军，那是不可能的。女孩子就得三从四德，相夫教子。你这脑子恐怕是被某人给霍霍了，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危险的想法呢？” 魏无樱恨恨呸了一声：“我学武又不是别人的主意。我警告你放开我娘。不然我哥回来要你好看！” “啪”陈氏一巴掌恶狠狠甩在了魏无樱脸上，“少拿你哥哥来吓唬我。我才是侯府的大夫人。你哥还有你，都得喊我娘！那个女人不是你们的娘！” 第114章 杀鸡儆猴 “呸！”魏无樱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她就是我娘！你不是！你只会让那些小人成天说我娘的坏话，说我大姐的坏话。教我和姐姐争宠，教我那些肮脏不流入的东西。我打死也不会认你当娘的！” 陈氏听了，笑了起来。 下一刻，她捡起一根棍子狠狠砸向魏无樱的腿。 陈氏的脸上带着疯狂：“我让你学武！我让你学武！打断你的腿，我看你怎么学武！” “住手！”魏无姜再也看不下去，冲过去推开陈氏。 陈氏被推开。 她丢了棍子，冷笑：“怎么了？心疼了？我才是你娘。我是你的亲娘。她是贱种，是上不得台面的庶女。你竟然为了一个贱种庶女违抗你亲娘？！” 魏无姜冷冷盯着陈氏。 陈氏这个样子像是完全疯了似的。 魏无姜喝道：“来人，还不赶紧给二小姐松绑！” 她身后带来的丫鬟侍卫们纷纷冲散家丁。 被打得遍体鳞伤的魏无樱被人救出来搀扶在旁边。 丫鬟们为她解开绳索。那边二姨娘张氏早就挣脱家丁，扑过去护住魏无樱。 陈氏见魏无姜人多势众，不由心虚退后几步。 魏无姜步步逼近。她眸色如霜雪：“母亲，您明知道我今日要回府。这一场是打给我看的是吧？” 陈氏目光一闪，随后冷傲挺胸：“是又在怎么样？皇上封你为仁硕郡主，你以为就可以为所欲为？我是你亲娘，你还不是得听我的话！” 魏无姜冷笑：“如果母亲说的做的都是错事呢？我还需要听母亲的话吗？” 陈氏呵呵笑了两声，声音压低却恶毒：“那我就让皇上和皇后，还有全京城的百姓们知道你这个刚封的仁硕郡主有多不孝！” “你不是被太子殿下看中，要成为未来的太子妃吗？” “顶着一个不孝的名头，我看你怎么嫁给太子！将来怎么成为未来的皇后！” 魏无姜猛地盯着陈氏：“母亲就这么希望我死无葬身之地？” 陈氏只是冷笑，不吭声。 魏无姜一字一顿：“从小到大我就不明白，母亲为什么那么讨厌我。成为太子妃不是很好吗？母亲毁了我有什么好处？” 陈氏脸色紧绷，不吭声了。 因为她回答不出来。魏无姜也不想听她的解释。 她当下要救人！ 她正要去抱嚎哭的三妹妹魏无雪， 陈氏这时突然一把抓过嚎啕大哭的魏无雪，冷笑：“你不认错吗？不认错，我只好让你的妹妹代为受过了！” 她说完，抡起手臂，狠狠给了魏无雪一巴掌。 魏无雪年纪很小，刚被打了好几巴掌已经小脸涨红，现在被陈氏打了这么一下。 她一下子闭过气，昏倒了。 四姨娘黄氏一声凄厉的呼唤：“雪儿！天杀的臭婆娘，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黄氏疯狂地挣扎，想要冲到女儿身边。但拉着她的都是孔武有力的家丁。 四姨娘黄氏挣扎得衣服都乱了还挣不开。 魏无姜看着疯狂的陈氏。 她一步步靠近：“母亲，把雪儿给我。” 陈氏扣住魏无雪，拔下头上发簪在她细嫩的小脸上比划。 尖尖的簪尾闪着寒光。 陈氏冷冷道：“你跪下！” 魏无姜立刻跪下。 四姨娘黄氏呆住了。她大哭：“大小姐谢谢你。呜呜呜……只要救回雪儿，妾一定天天给你做牛做马。呜呜呜……” 魏无姜面无表情看着母亲陈氏：“母亲还想要我做什么才肯放了雪儿？” 陈氏脸上浮起畅快的神色。 她高傲地昂头：“你从前对母亲言听计从，但后来变了。现在你说三声母亲我错了。” 魏无姜立刻照办。 她的顺从让陈氏得意起来。 她盯着魏无姜绝美的小脸，眼底浮起嫉妒：“还有一件事，你明天去宫里向皇后请罪，说你才德浅薄，不敢成为太子的良配。” “好！”魏无姜毫不犹豫答应。 陈氏狐疑：“你居然肯轻易放弃太子妃的位置？” 魏无姜只专心盯着陈氏怀中魏无雪，漫不经心地回答：“我本来就不想嫁入皇家。” 陈氏皱眉：“皇家有什么不好的？” 魏无姜冷冷说：“母亲还不放了雪儿吗？拿着一个小孩子的性命威胁女儿，母亲有资格做当家主母吗？” 陈氏立刻怒喝：“你大胆！” 第115章 威胁利诱 魏无姜紧紧盯着陈氏手中的簪子，生怕她一个激动就把魏无雪的小脸蛋划破了。 女子最重要的就是样貌。 陈氏对自己这个亲生女儿尚且这么心狠手辣，对不是自己生的庶女性命更不会放在心上。 那边四姨娘黄氏已经哭得快昏过去了。 魏无姜缓和了口气：“母亲，你若是有什么不满可以责罚女儿，你拿三妹妹威胁我做什么？” 陈氏冷笑：“你自从国公府赏花宴后就变了个样子。你说吧，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忤逆母亲的？” 她说着簪子抵住魏无雪的脖子，威胁的意思十分明显。 只要魏无姜不肯说，或者是激怒了她，不到六岁的魏无雪就会惨遭毒手了。 陈氏疯了！ 魏无姜咬牙：“没人指使我。” “胡说！”陈氏一副完全不相信的样子，“你不说，我就让你今天知道什么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她说着手中的力道加重，魏无雪的脸上显出痛苦的神色。 天光烈烈，魏无姜的背后和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涔涔的冷汗。 她在拖延时间。 现在祖母病重，估计被母亲陈氏软禁着，或者是无法自由行动。而父兄们这些日子都在校场练兵，没得到消息赶不回来也是正常。 她现在就是赌，赌陈氏不敢真的撕破脸。 “逆女！你还不说吗？！”陈氏似乎看穿了魏无姜的拖延，厉声催促。 魏无姜还跪在地上，膝盖生疼生疼的，腰腹间的伤口隐隐作痛。 她咬牙：“我没有受人指使，母亲要我说什么？要怪就怪春芽离间我们母女。她给我下药后说了母亲很多坏话。她还说……” 陈氏一听，脸色剧变：“你住口！这话不能在这儿说。” 魏无姜心中松了口气：“好，母亲既然要知道，我等没人的时候说给母亲听。” 陈氏还是半信半疑：“你既然没有受人唆使，为什么春灵会被送到乡下，我派人去看时，她已经哑了。” “哑了？”魏无姜假装吃惊：“好好的，怎么哑了？春灵不是受了风寒高热不断，这才送到乡下吗？” 陈氏皱眉：“春灵真不是你毒哑的？” 魏无姜大呼冤枉：“母亲怎么能这么想女儿？女儿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怎么会去害从小跟女儿长大的春灵？” 她拉了一把春翠：“春翠，你说说看，如果我要害春灵何必毒哑她？将她打发卖了就行。” 春翠赶紧点头：“是啊，夫人，小姐真没有害春翠。是春翠贪凉着了风寒。” 陈氏眼底的疑惑还没消除。魏无姜的解释只让她半信半疑。 魏无姜看见魏无雪的神色已经很不好了。她急忙说：“母亲要是还有什么话要问，去佛堂问。对着佛主女儿不敢撒谎。雪儿年纪还小，母亲放了她吧。不然父亲回来，母亲也不好交代。” 提到魏铁军，陈氏冷笑：“别提你那个父亲。他现在升官了，更不会在乎我的死活了。夫妻情分已断，我和这个莽夫没有半点关系了。” 魏无姜问：“母亲这么说想要和父亲合离吗？” 第116章 对天发毒誓 陈氏被噎住。 半天她怒叱：“你这个小贱人，成天盼着你母亲不好。” 她想了想：“你答应我最后一个条件，我就放了雪儿。” “好！”魏无姜想也不想立刻答应。 陈氏怀疑看着她：“你答应这么爽快该不会是骗我吧？” 魏无姜竖起手指指天：“小女魏氏无姜，对天发誓，如果欺骗我亲娘一句话，就遭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陈氏终于满意了。 “好，最后一个条件。你嫁给八皇子。”陈氏慢慢说，“郑贵妃势大，八皇子将来最不济也是亲王。你嫁给他，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魏无姜听了忍不住想要笑。 陈氏不让她嫁给太子，却想让她嫁给八皇子。 这到底是什么鬼？ 还利诱她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她如果答应了太子的示爱，荣华富贵可不是更稳？ 果然疯了的人是不能用常理揣测的。 魏无姜点头：“好，我答应母亲，嫁给八皇子。” 陈氏见她答应得太痛快，还是不相信。不过她已经松懈很多。 魏无姜趁机上前。她想要抢过三妹魏无雪。陈氏警惕往后一扯：“你要做什么？” 魏无姜再也没耐心，皱眉：“母亲到底想要做什么？在府中闹这么一出，够了没？等父兄回来母亲要怎么交代？” 陈氏冷笑：“别拿你父兄来威胁我。我是大夫人，雪儿必须在我的教养下长大。” 四姨娘黄氏哭了半天，听到这话疯了一样冲过来。 “不，还我的女儿！大夫人行行好，让雪儿和妾一起。妾一定好好听大夫人的话！” 她拼命磕头，磕得头破血流，让人不忍心。 陈氏冷漠无情：“先前我就是对你们太过仁慈，一个个都不记我的好。我一失势就落井下石。如今老夫人病重，我就是侯府的女主人。侯府的孩子都是必须在我名下教养。” 她看向浑身是伤的魏无樱：“你趁早熄了练武的念头。从明日起，我会让人给你缠足。” 魏无樱脸色苍白，差点昏过去：“我不缠足！我不！” 她扑入二姨娘的怀里嚎啕大哭：“姨娘，我不缠足！我不要！” 魏无姜倒吸一口冷气。 缠足是从南边传来的恶习。有些有钱财主喜欢女子脚小，做勾栏生意的老鸨们就特地养了一批女孩，从小将她们的脚板打折，然后缠成不足手掌大小的“金莲”。 等这些女子长大后就高价卖出，以此盈利。 缠足的女子只能依附男人生活，连院子都走不出去。 后来这风气渐渐扩大，有些大户人家也开始让女孩缠足，美其名曰“三寸金莲”。 北朝的北方因为女子要下地和操持家务，极少有人缠足。 没想到陈氏不知从哪儿听到这做法，竟然要给魏无樱缠足。 魏无姜忍着怒气：“母亲，二妹已经十二三岁了快及笄了。现在给她缠足岂不是要她的命？再说如果不让二妹习武说一声就是，何必这样？” “啪”的一声，魏无姜的脸上挨了一记巴掌。 陈氏啐了她一口：“让你说话了吗？从今天起侯府我就是女主人，你还没出嫁之前都得听我的……” 她还没说完，忽然脸色剧变。她看见手掌边缘发黑，一阵阵麻痒从掌缘一直蔓延到了掌心。 她大叫一声，放开了魏无雪。 魏无雪一得了自由，哭着扑入四姨娘黄氏的怀里。 黄氏心疼将她紧紧抱住。 再看魏无姜被打得唇角破裂，一缕血线缓缓流下。 她面无表情盯着惊恐的陈氏，轻声问：“母亲，您怎么了？” 陈氏像是见了鬼一样不停颤抖：“你你你……你给我下了什么毒？” 第117章 樊嬷嬷 “毒？”魏无姜绝美的脸上写满了不解，“母亲你在说什么胡话呢？我怎么会对你下毒呢？我都不知道怎么用毒？” 她似笑非笑：“母亲，你刚才打了我的脸，你看我的脸上可有中毒变黑？” 她的脸凑过去给陈氏看。 陈氏只觉得眼前一阵阵模糊，面前的魏无姜忽然变成了青面獠牙的怪物。 “啊啊啊——有鬼啊！” 陈氏尖叫起来，疯狂后退摔倒在地上。她身边的嬷嬷丫鬟赶紧来扶。 魏无姜冷眼看着，对身边的人道：“夫人得了失心疯，打骂姨娘，任意惩罚两位小姐。你们都是死人不成？！还不赶紧将夫人扶回房中，好生看管。” 魏无姜身后的女护卫上前就要拿人，但一位长相十分刻薄的老嬷嬷挡在陈氏面前。 她喝道：“夫人金贵之躯可是你们随意能碰的！退下！” 她声音洪亮，气势很足，一下子把冲上前的几个女护卫吓唬住了。 魏无姜皱眉：“樊嬷嬷？” 记忆中樊嬷嬷不爱说话，更很少露面，以至于很多时候她都忘了府中还有这一号人。 前世她对樊嬷嬷记忆不深，现在看她这么维护陈氏的样子，恐怕来历不浅。 樊嬷嬷扶起陈氏，看也不看魏无姜一眼就匆匆带着陈氏离开。一些家丁也趁机跟着离开。刚才还闹哄哄的庭院一下子走空了大半。 三位姨娘纷纷围了过来，哭诉魏无姜在宫里时魏府的翻天覆地。 原来一切在魏老太的掌管下府中井井有条。几房姨娘们因为老太太的慷慨都消除了先前的嫌隙，空前和谐。 可自从魏老太生病开始，沉寂很久的陈氏突然冒了出来。接着就是各房遭殃。 陈氏动不动就不给她们饭吃，平时的吃穿用度都克扣下来。 今天陈氏听说魏无姜要回府，一大早就把她们召来，寻了莫名其妙的罪名开始惩罚她们。 魏无姜心急看望老太太。她匆匆安抚了各房，就直奔北园。 到了北园，她看见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魏老太，还没开口说话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扑了过去，哭道：“祖母！你到底怎么了？” 她连着唤了好几声，床上的魏老太幽幽转醒。她脸色苍白，双眼凹陷进去，几天不见好像老了十岁。 魏老太颤颤巍巍握住她的手，吃力地说：“是……是姜儿回来了？……” 魏无姜赶紧给魏老太把脉。 这一把脉立刻把她气得想提刀杀人。 果然如她猜测最坏的结果——老太太被人下毒了！ 魏府太大了，她和魏老太清理内奸没清理干净。在她在宫里养伤的时候，陈氏的人给魏老太下毒了！ 魏无姜安慰魏老太：“祖母你放心，你不是病，是中毒了。我只要制出解药就能救您了！” 魏老太干涸的眼里缓缓流出眼泪：“好！姜丫头回来就好了。我还怕……我撑不到姜丫头回来的一天……那个女人……绝对是冒牌货！” 她突然激动起来，想要坐起来说。 突然魏老太“呕”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然后她直挺挺倒在床上。 魏无姜吓得魂飞魄散：“祖母！祖母！” 第118章 祖母中毒 魏老太脸上没有半点血色。魏无姜颤巍巍探她的鼻息，竟然没有一点出入气。 她脑中“轰”的一声空白。 祖母就这样走了？！ 不！ 不可能！ 魏无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立刻摸出怀里一个小小的香囊样的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排细细的银针。 她立刻在魏老太的人中，天池、檀中穴，等各大穴位插上，然后轻轻捻动天池穴的银针。 旁边的人看得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呼吸就让魏无姜的手抖了。 豆大的冷汗从背后，额头纷纷滚落。 魏无姜全神贯注观察魏老太的脸色。不知过了多久，魏老太突然咳嗽起来。 “活了！活了！”屋里的人纷纷惊喜叫唤。 魏无姜大大出了一口气。这时她的手开始控制不住发抖。 太惊险了！就差一点点魏老太就离她而去。 魏老太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气：“姜丫头，我怎么了？” 魏无姜把银针拔下来，含泪道：“祖母刚才只是睡着了，现在我回来了。祖母好好睡一觉，明日就好了。” 魏老太紧紧握住她的手，虚弱喘气：“姜儿，快让你父亲回来，让他不要练兵了，府中大事为重……” 魏无姜立刻点头：“已经让人去请父亲了。” 魏老太放了心：“我先前刚病就让人去请你父亲，但是消息一直传不出去……咳咳……” 魏无姜听了心中大恨。难怪府中翻天覆地，父兄都没来。原来是母亲陈氏封锁了消息。 祖母病重的消息传到宫中，恐怕是陈氏故意让人传的，目的是让她回府折磨她。 可陈氏千算万算想错了。 陈氏以为能来个瓮中捉鳖，却没想到却被魏无姜下毒反杀。 魏无姜握住魏老太的手，安慰：“祖母放心，我父亲和兄长们晚上一定会赶到的。” 魏老太缓缓点了点头。她疲倦至极，强撑精神对魏无姜说：“我查到的东西……你去问问我身边的丫头……” 她话没说完就昏昏沉沉睡了。 魏无姜立刻为老太太把脉。魏老太的脉搏虽然虚弱，但很稳，目前看来性命无忧。 魏无姜松了口气。 她让春翠跟着伺候，其他人统统赶出屋去。一直伺候魏老太的小丫头不肯走。 魏无姜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我叫巧姐。” 魏无姜点了点头：“府中有个巧儿，你正好比她大一些。” 小丫头说：“我是老太太收养的孤儿。我不走。” 魏无姜对她说：“那我做什么你不许给别人说，不然的话，我将你打发卖掉。” 巧姐点头：“我不说。小姐不要卖我。” 魏无姜对她说：“祖母不是生病，是中毒。我要为祖母解毒。你不许声张。” 巧姐点头。 魏无姜这才放心。她拿出烧好消毒的银刀在魏老太的手臂内侧划了一刀，挤出一些血放在金托盘上。 她先是闻了闻，除了血腥味外还有一种很奇怪的草药味。 她问巧姐这几日老夫人吃了什么药。巧姐不识字，但记忆力很好，一一说了药名。 魏无姜又让她把药渣拿过来。 药渣拿来，魏无姜拿了银针拨了拨，果然过了一会儿，银针发黑。她也看到了一株奇怪的草药。 她拿起来看了看，心中大怒。 蛛血草，根茎剧毒，服超过三钱发热如受风寒，令人神志昏沉，食不下咽，渐渐萎靡而死。 她忍着怒气问巧姐：“这些药是谁送来的？” 巧姐说：“老太太大前天吃坏了肚子，请了个大夫看病。大夫说老太太是积食症，开了几副药。药是我我煎的。” 魏无姜皱眉：“那抓药的是谁？” 第119章 愧为人子 巧姐想了想：“是府中厨房的张富贵去按方子抓的。” 魏无姜瞬间冷了脸：“春翠，去带人把张富贵抓起来！” 过了一会儿，春翠气喘吁吁跑来：“大小姐，张富贵不见了。” 魏无姜怒：“去他家找人，如果找不到人就把他家人扣住，等我父亲来发落！” 她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父亲魏铁军和三位哥哥的声音。 “母亲！您怎么样了？？” “祖母！” 魏铁军一进屋门，就看见魏老太奄奄一息躺在床上。 他大惊失色，往前走一步腿突然软了下差点摔倒，还好后面三个儿子赶紧扶着。 魏铁军赶紧到了床边，跪下哭：“母亲，孩儿不孝！” 他说着啪啪给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魏无姜和三位哥哥赶紧拉住。 魏无姜对魏铁军道：“父亲，祖母不是生病，是中毒！” 这话一出，魏铁军和魏氏三兄弟都呆住了。 魏无姜让春翠拿来药渣，和金托盘上的血。 她用银针探了探血，银针慢慢发黑。她指着那株奇形怪状的根茎：“这是蛛血草，剧毒。父亲如果不信可以让大夫来看看。” 魏铁军脸色铁青。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是谁下毒！是谁？！”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怒吼。 魏无姜垂眸：“抓药的是张富贵，女儿派人去抓，但是张富贵不见了。” 魏铁军“铿”地一声拔剑出鞘，满脸杀气就要出去。 魏无姜拉住他：“父亲，张富贵一定不是幕后真凶。他逃不了的。” 大哥魏无清沉声说：“是的，张富贵能力有限，父亲放心，他就算躲在老鼠洞我们一定能找到。” 三哥魏无风立刻道：“我去传个消息让九城监察司的兄弟们帮忙找人。找人这活九城监察司最拿手。” 他说着赶紧去传信。 魏铁军脸色这才缓和。 他问魏无姜：“你祖母现在如何？” 魏无姜道：“性命无忧，但必须制出解药。不然祖母年纪太大，这毒多一天就多伤一点根本。” 魏铁军立刻道：“老二，去宫里请太医！” 魏无姜阻止：“不用请太医，女儿会解这毒。” 魏铁军怀疑看着她：“你什么时候会医术了？” 旁边的春翠道：“小姐刚刚把老太君从鬼门关拉回来。小姐很厉害的，还会施针。” 魏铁军这个时候没心情追究为什么魏无姜会医术，会认出毒物。 他催促：“赶紧给你祖母解毒。” 魏无姜点头：“父亲不说，女儿也是要做的。” 她去写解毒方子，等写完让人去抓药。 魏铁军守着魏老太，寸步不离，脸上都是懊悔神色。而旁边巧姐把这几天的事趁机说了，还特别说了今天陈氏的所作所为。 魏铁军听得脸黑沉沉的，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魏无姜前来：“父亲，解药已经在熬制了。祖母吃两幅就能见效，养七八天就能痊愈。父亲放心吧。” 魏铁军看着她脸上的红肿，颤抖的手抚过。 这位战场上宁可流血不流泪的堂堂战神，声音哽咽：“为父惭愧，没有保护好你和你祖母。为父愧当人子，愧当人父！” 第120章 大哥身世 他说着大哭起来。 哭着哭着，他吐出一大口血。 魏无姜和大哥二哥赶紧拉住他拼命劝。 魏无姜知道，父亲魏铁军羞愧自己保护不了母亲，还差点让魏家再遭大难。 明明只是不起眼的家事，却几次被陈氏搅得天翻地覆。 魏铁军喘息道：“等这次西戎战事起，我杀敌归来后，必在魏家列祖列宗面前请罪！” 他说着看着昏迷不醒的魏老太：“娘！孩儿错了！孩儿心软差点害了你的性命……” 魏无姜看见父亲这么难过，拉过两位哥哥：“大哥，二哥，你们守着父亲，多多劝慰。” 大哥魏无清叹气：“就算小妹不说我也得守着父亲。父亲情绪太激动了。我真怕父亲心结难解引起旧疾。” 二哥魏无崖恨恨说：“那个女人太过分了！樱儿的被她打得浑身都是伤，二姨娘也被打得……” 他说着忍不住抹眼泪。 到底是他的亲娘和亲妹妹，比别人更心疼。 魏无姜道：“二哥去看看二姨娘，多多安慰。告诉三妹妹别怕。一切有父亲和祖母做主。” 二哥魏无崖感动：“要不是小妹赶回来，今天二姨娘和樱儿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大哥魏无清脸色铁青：“我一会得看看阿玲，她身怀有孕，不知道受惊了没。若是她……罢了……” 大哥魏无清神色痛苦：“我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会变成这样。” 魏无姜沉默。 魏府出了这种事，身为长子的魏无清最痛苦。陈氏是他和她的生母。她怀疑陈氏是冒牌货不是亲娘，但对大哥来说，陈氏是真的母亲。 三兄妹商议一番，各自去安抚家中人。 …… 魏无姜回到房中，将巧姐叫来。 “老太太说查到了一些事，你现在告诉我。” 巧姐看了她一会。 魏无姜道：“你放心，我与老太太是一条心的。” 巧姐这才说：“老太太派人去夫人陈氏的娘家找人，发现夫人陈氏的父亲母亲十年前早就过世了。” 魏无姜愣住：“十年前？为什么我没有印象？” 巧姐摇头：“老太太派去的人还打听当年夫人陈氏生大公子和小姐的稳婆。” 魏无姜一颗心提了起来：“找到没？” 巧姐道：“找到了。是一个常年给人接生的稳婆。人称范六斤娘子。据说她接生过的孩子，只要一落地，她用手掂量掂量就能知道多少斤。一把年纪了还能记住哪天接生哪家的娃儿。” 魏无姜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凝住了。 她半天才问：“最后查的怎么样？我大哥和我是不是范娘子接生的？” 巧姐道：“那范娘子嘴巴严，见打听的人是外乡人死活不肯说。后来老夫人派的那人假装要走，请范娘子一顿酒，酒后范娘子都说了。” 魏无姜急忙问：“快说。” 巧姐道：“范娘子酒后说，大公子出生时七斤三两，不过却是另一个女人生的。” 魏无姜结结实实愣住。 她扑过去抓住巧姐的手，声音都发抖：“你说我大哥……” 第121章 陈氏逃脱 巧姐点头：“按着范娘子说的，大公子不是夫人生的，是夫人身边的一个丫鬟生的。那丫鬟生完大公子后……就被灌了一碗汤……然后就死了。” 巧姐低了头，不敢再说。 魏无姜脑子嗡嗡的。 大哥的身世竟然是这样！ 难怪陈氏对大哥魏无清也没什么感情。父亲魏铁军在大哥小时候就严格要求，三岁练扎马步，五岁拿刀，七八岁就带入军营开始练武，学的都是行军打仗那一套。 陈氏一点意见都没。 那自己呢？ 魏无姜紧紧握住巧姐的手臂：“那范娘子还说了什么？” 巧姐低声说：“范娘子说完大公子的事后就醉了，后来那人摇醒她问关于小姐的。范娘子只说小姐不是她接生的。她那夜去时，小姐已经出生了。” 魏无姜一阵茫然。 难道自己真的是陈氏所生？ 巧姐又道：“范娘子当时醉得厉害，还说了一句：这女娃娃生的真美，将来定是个大美人。那双眼乌溜溜的，太好看了……” 魏无姜愣住。 她立刻抓住巧姐：“范娘子真的这么说？” 巧姐被她抓得生疼，忍痛点头：“是啊。” 魏无姜喃喃自语半天。突然她猛地站起来，一脸狂喜：“范娘子说眼睛乌溜溜的，太好看……我的天！我的天！刚生的孩子不可能睁眼！不可能睁眼！” 她像是在一片黑暗中突然看见了一丝丝光明。 这光明一下子把十六年的黑暗劈开一道缝隙。 如果说从前她是根据前世陈氏卖女的行为推测自己不是亲生的。 但现在有了真凭实据证明她很有可能不是陈氏生的。 陈氏手段那么歹毒，毒死了大哥魏无清的生母。以她的手段，她很有可能假孕从哪儿抱来一个女婴。 魏无姜因为激动浑身颤抖起来，眼泪不停往下流。 巧姐在一旁静静候着。 过了许久，魏无姜回过神来，哑声问：“那范娘子现在在哪儿？” 巧姐道：“老太太派人把她带走了。不过范娘子清醒后矢口否认，死活不肯说了。老太太的人说扣不了太久，怕范娘子跑了报官就完了。” 魏无姜立刻问：“是不是那人禀报这机密事后，老夫人突然生病了？” 巧姐想了想：‘’不是，是老夫人派人去查的第三天。” 魏无姜顿时醒悟。老夫人派人偷偷查陈氏的底细，陈氏老家那边的眼线发现不对，通知了陈氏。 陈氏见老太太怀疑到自己生孩子的事上，这才痛下杀心给老太太下毒。 好狠的心肠！ 难怪陈氏那么疯狂。 她这是最后赌一把。 想着，魏无姜十分后怕。如果自己贪恋皇宫的荣华富贵，晚回府一天，老太太就没命了。几个姨娘，两个妹妹一定下场凄凉。 祖母如果过世，陈氏就会以大夫人的身份重新执掌魏府。而自己就算是被册封为仁硕郡主，可终究是陈氏的女儿。 她完全可以用孝道压制自己。 魏无姜想定，立刻对巧姐说：“你带路，我们去找那范娘子。她现在是关键。” 她还没吩咐完，就听见外面有人高声喊：“大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夫人不见了！夫人不见了！” 第122章 睿王可信吗? 满屋的人惊了。 魏无姜蹭地站起身：“把消息压住！不可以让外人知道。乱嚼舌根的人……以逃奴罪名杖毙！” 她声色俱厉，禀报的人和屋里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魏无姜咬着下唇在屋里走来走去，急促的呼吸令她脸色潮红。 陈氏竟然跑了！ 自己在庭院里给陈氏下的是短暂甚至混乱的迷药。看来陈氏清醒过来后自己知道事情败露，不可能在魏府翻盘了。 不对！ 陈氏逃走应该不是她的主意，是她身边人的主意——樊嬷嬷。 以陈氏的所作所为来看，她是不甘心这么就一走了之的。 …… 魏无姜咬牙：自己终究是心慈手软，没有拿住这祸头子。现在果然留下后患了。 她匆匆前去找父亲魏铁军。 父亲魏铁军正守着魏老太，暗自垂泪，伤心不已。 魏无姜看着父亲老迈神伤的脸，瞬间不忍心。 她把大哥魏无清拉走，找到一处偏僻的地方把事情合盘说出。 大哥魏无清听完后，脸色发白，踉跄几步跌坐在椅子上。 他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母亲……母亲竟然……” 魏无姜抹泪：“大哥，我们认为的母亲可能真的不是我们亲生母亲。” 大哥魏无清双眼无神：“难怪我从小就觉得母亲不喜欢我。我以为我是长子，母亲对我严厉，不愿我有儿女情长。后来有了二弟，二弟虽然不是嫡子，但二姨娘对他却是百般疼爱，嘘寒问暖。我时常看得好生羡慕。我做梦都想母亲能对我多疼一点……” 这位战场上英勇杀敌，奋不顾身的男子汉流下眼泪。 魏无姜心痛，抱住大哥魏无清。 她哭道：“大哥，我们都被她骗了。我也不是母亲的孩子……” 兄妹两人抱头痛哭。 这个事实太让人伤心，偏偏他们又不敢现在立刻告诉父亲。 他们生怕父亲在接连打击下出什么好歹。 魏无姜擦干眼泪，对大哥魏无清道：“目前先把这秘密守住，等祖母好起来再告诉父亲。” 大哥魏无清点头：“母亲的院子我会让人多加几层守卫，不得让人进出。对外就说母亲病重，什么人都不见。” 魏无姜问：“那……范娘子的事，大哥打算怎么处置？” 大哥魏无清咬牙：“我会派人把她接到京城。我先要问清楚当年的事。我的生母到底是谁！” 他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魏无姜看着大哥伤心，也忍不住跟着流泪。 她满心苦涩，证明了陈氏不是自己的母亲并不是一件多值得高兴的事。她和大哥魏无清成了生母不祥的人。 特别是自己，到底谁才是她的生母？ 生平第一次，魏无姜没了主意。 …… 陈氏外逃的消息终究是瞒不过二哥和小哥。两位哥哥都被这消息震得久久不能回神。 小哥魏无风当机立断：“找睿王吧。此事太怪了。睿王会帮我们的。” 魏无姜想起裴千重那凉薄的眼神，不知为什么不想让他知道。 二哥魏无崖赞同：“这事不能再瞒了。小妹你被皇上和皇后看重，如果府中出了这种事，被人抓住把柄你岂不是什么前途都没了？” 魏无姜猛地醒悟——现在她是钦封的仁硕郡主！ 如果这事不及时处理，万一落个欺君之罪怎么办？ 魏家上下也是个死。你 魏无姜想通，对小哥魏无风道：“小哥你等等，我写封密信你亲自交给睿王殿下。” 她说着进了屋子。 半天她才出来，把密信递给小哥魏无风。 小哥魏无风立刻要走，突然大哥魏无清拉住他，满脸忧虑：“老三，睿王能信任吗？要是母亲……陈氏是叛党的话……我们魏家能全身而退吗？” 第123章 求见睿王 兄妹四人都沉默了。 小哥魏无风犹豫：“睿王风评一向不好。说他暴戾成性、冷酷无情，还有的说他贪权无耻，更过分的还有人说他出身卑微，所以不惜卖弄手段，是皇上身边的鹰犬爪牙。” 大哥魏无风皱眉：“这些我们都知道。还有人说他是恶鬼投胎，杀人如麻。但你进了九城监察司，你觉得他怎么样？是不是反复无常的小人？” 小哥魏无风忍不住笑了：“反复无常小人？大哥，你看睿王殿下的手段哪次变过？不论他得了多少权势，还不是和以前一样以暴制暴，杀人无算。这点哪里变过？” 其他三人听了，无语凝噎。 的确，睿王裴千重一如既往……残暴嗜血。 这点可一点都没变。 魏无姜突然说：“我亲自去找殿下说清楚吧。三位哥哥就在府中守着。现在我们魏家不能再出岔子了。” 三个哥哥立刻反对。 大哥魏无清皱眉：“小妹你已经被封为郡主，还有可能成为太子妃。要是被人发现你私会睿王，名声就毁了。” 二哥魏无崖：“小妹你还是在家中照顾祖母吧。这种事我们去就行。” 小哥魏无风：“我在九城监察司办事，我去比较合适。” 没想到魏无姜十分坚决：“魏家这些事前因后果我最清楚。再说我和睿王也有些交情。他会相信我的。” 三位哥哥顿时沉默。 小哥魏无风无奈：“好吧，小妹你去。不过我要安排妥当送你去，不然不放心。” 兄妹四人商量完毕，便各自去准备。 …… 夜幕降临，整个魏府灯火昏暗，死气沉沉。在夜色里透出一股不祥的阴冷。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后门悄悄靠近。 过了一会儿，一位打扮成马夫的年轻人扶着一位全身包裹在黑袍的女人上了马车。 车夫上了车辕，压低了帽沿，架着马车匆匆向城南某处疾驰而去。 …… 魏无姜靠在车厢里，心思烦乱。 重活一世，她虽然解开了前世最大的疑惑，但这事怎么告诉裴千重？ 如果自己不是陈氏所生，那自己又是从哪儿来的？ 马车摇摇晃晃，她心里忐忑。 终于，马车停下，车外小哥魏无风的声音传来：“到了。小妹你一个人进去吧。我不能进去。” 魏无姜下了马车。 她发现马车停在一条黑漆漆的巷子里。四周没人，黑乎乎的让人害怕。 小哥魏无风下车，打了个暗号。 不一会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落下。 黑影浑身穿着黑色劲装，身上披着黑色斗篷。整个人几乎和黑夜融化在一起。 魏无姜认出他：“月落！” 月落点了点头，走过来递给魏无姜一条黑色眼巾：“劳烦郡主戴上。这是规矩。” 魏无姜立刻戴上。这下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月落伸出长剑道：“你握着剑鞘跟着属下走就行。” 魏无姜点头。 月落对小哥魏无风肃然道：“回去等消息，我会将郡主安全送回府的。” 小哥魏无风不放心：“这个……” 月落冷冷道：“我以性命担保。” 说完，他带着魏无姜慢慢走入了巷子深处…… 第124章 伸手可摘星 魏无姜只觉得自己跟着月落七绕八拐，不一会就完全忘了刚才从哪个方向来的。 月落停下来，魏无姜以为到了。 却不料，来了一辆马车。 魏无姜哭笑不得，这一开始上马车不是更简单吗？ 月落好像知道她的心思，解释：“这是为了甩掉尾巴。” 魏无姜心惊：“有人跟踪？” 月落似乎习以为常：“就算没人跟踪也得防一手。” 马车行驶了一阵子，到了某处。 月落扶着魏无姜下马车。他说：“得罪了。” 魏无姜以为自己到了。她正要拿掉遮掩眼睛的眼巾，突然一道清越的声音传来。 “你退下吧。” 熟悉的嗓音破空而来，在寂静的夜显得十分清晰。 魏无姜只觉得有人靠近自己。 她伸手摸去，一只修长的手稳稳搭住她的。 魏无姜只觉得这只手修长有力，冰冰凉凉的，宛若握住了一块冰。 她想缩手，却听见裴千重声音清淡：“得罪了。” 魏无姜疑惑：得罪什么？ 她还没想定，突然整个人凌空飞起。她失声叫了一声，下意识抱紧身边的人。 她耳边传来低低的笑声。 魏无姜只觉得自己在黑夜里飞行，夜风在耳边呼呼吹过。沁凉的风穿过身体，好像吹散了心头千丝万绪的惆怅。 她整个人轻松起来。 前世今生加起来，她从没有这么开心过。 她忘了自己抱住的人是全天下最深恶痛绝也是最惧怕的睿王裴千重。 她甚至忘了自己今夜来是为了事关魏府命运的事。 她一转头，突然眼前蒙的眼巾被树枝挂掉。 她看见近在咫尺一张俊魅无比的脸。 四目相对。 他冷如寒星，深邃无垠，恰似深渊黑海神秘不可探究。 她清澈见底，笑意盈盈，仿佛能照见漫天星河。 时间好像挺直了。 魏无姜听见身体发出奇怪的声音，一下一下，擂动起来。 她辨认半天才发现是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跳。 她呆呆看着，直到裴千重缓缓移开凤眸。 他足尖一点，带着她直直飞上二楼檐角，再一点，他带着她御风飞行又上三楼。就这样一直到了五楼。 魏无姜站定，往下一看这才感觉到害怕。 裴千重放开她，里面一位白衣文士翩然迎了出来。 “稀客！稀客！威震天下的睿王殿下竟然深夜亲自到了摘星楼。”那白衣文士声音郎朗，听着就心里舒服。 魏无姜仔细一看，来人白衣胜雪，身姿翩然，有种孤寒临绝顶的仙气。 他的脸上右边戴着半张银质面具，只露出左边半张脸。 这半张脸却剑眉星目，长眉入鬓，宛若刀削刻画，一只眼含着三月春水，盈盈生辉。 魏无姜看得出了神。 那白衣文士看见魏无姜，愣了下，随即露出欣赏：“卫某听说忠勇侯府的魏小姐极美。如今看来真是美不胜收。” 魏无姜行礼。 白衣文士还礼，道：“见过仁硕郡主，在下摘星楼楼主，卫白衣。” 魏无姜没接触过江湖人士，但看卫白衣人品风流，举止儒雅，态度更是谦谦有礼。 她心中生出好感：“白楼主不用称呼我郡主。叫我魏姑娘就行。” 第125章 孤注一掷 裴千重似乎习惯了卫白衣说话风格。他不理会，径直走进去，挑了个位置裹上披风懒洋洋坐着。 卫白衣含笑请魏无姜进去。 三人围茶几而坐，四面烛火明灭。 裴千重对魏无姜道：“白衣的摘星楼应有尽有，只要你出得起价，他都能给你弄来。” 魏无姜心中一动：“那情报呢？” 裴千重微微一笑：“可以买卖。” 卫白衣含笑加了一句：“魏小姐要是觉得贵，可以拿一些自己的秘密交换情报。” 魏无姜问：“什么样的情报？” 卫白衣傲然道：“上至王侯将相，下至贩夫走卒，只要有迹可循我们摘星楼就有办法在十天之内查出他的秘密。” 魏无姜听了心动了。 如果这么好的话，她苦苦追寻的答案岂不是很容易就能到手？ 她犹豫了一会，却摇头：“不行。我不卖魏家的秘密。” 卫白衣笑了：“那行，你们聊。我替你们守着。” 他说完毫不留恋地离开。 楼中只剩下两人。 裴千重慢慢开口：“摘星楼第五层，无人可窥探。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魏无姜仔细梳理下，然后慢慢说出魏家的事姜。 半个时辰后，魏无姜说完，楼中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 明灭的烛火在裴千重清冷的脸上交错，映得他面如工笔绘出，美得惊心动魄。不愧是北朝暗地风传的第一美男。 她两世所见的男子都不如眼前裴千重的十分之一。 魏无姜再次盯着他的面容恍惚出神。 前世她真的没有见过裴千重吗？ 不可能，权势这么大的人她应该见过，毕竟前世她上过皇后办的女学。 她只觉得这张脸很熟悉，但却死活想不起来。 脑中一角被挖空的感觉又一次袭来。魏无姜忍不住皱眉按住了太阳穴。 裴千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见她神情难受，伸手就搭上她的脉门。 一股暖流瞬间流窜她全身经脉，缓解了她的头疼。 她微红着脸道谢。 裴千重收回手，淡淡道：“陈氏的确是很有问题，但说她是奸细还为时过早。九城监察司办案讲究证据。从她大肆放印子钱的事来看，也许只是个女骗子。至于你大哥的事我会让人调查。但从你的话中来看来你大哥的生母很有可能真的死了。” 他拉了绳子。 卫白衣翩然上楼。他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册子，笑着道：“得罪了。这里有魏府建府开始下人的名册。我查到当年陪嫁陈氏的丫鬟有一位莫名失踪。她名字很普通，叫满月。” 魏无姜微微一怔。 卫白衣继续说：“陈氏的娘家记录不祥。记录中她双亲很早就过世了。十六岁进城和舅舅生活而后嫁给在军中当百夫长的魏铁军，从此以后就一直相夫教子。而她唯一的老舅五年前也过世了。所以陈氏的来历看似没有问题，其实很难查。” 魏无姜惆怅叹了口气。她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裴千重摆了摆手，卫白衣合上册子又退下了。 裴千重垂眸道：“摘星楼的调查是天下第一。他说查不到就是查不到，九城监察司去查也是一样的结果。” 第126章 两种选择 魏无姜突然道：“还有范娘子。她应该知道点什么。” 裴千重看了她一眼：“如果你相信本王，把范娘子交出来。本王会问出你想知道的一切。” 他说完加了一句：“不过你得想清楚。这事关你身世秘密。范娘子是最关键的证人。如果最后范娘子能证明你不是魏家的血脉，那你的头衔和你将来的前途都有可能失去。” 魏无姜几乎不假思索：“查！我想知道我的身世。” 裴千重皱眉：“你不怕皇上夺去你郡主称号？” 魏无姜摇头：“不怕。我只怕我父亲不认我这个没血缘的女儿。” 裴千重轻咳了两声：“那你不担心将来不能成为太子妃？” 魏无姜定定看着裴千重，一字一顿：“我不想嫁给太子殿下。” 裴千重垂下眼帘：“好吧。人各有志。” 魏无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沮丧。 她问：“殿下不想问我想嫁给谁吗？” 裴千重很冷淡地说：“不想。” 魏无姜心陡然跌入冰窖。 半天，魏无姜慢慢道：“范娘子交给殿下，殿下要怎么处置？” 裴千重：“押进九城监察司地牢，他们自然有办法让她开口。” 魏无姜又问：“那之后呢？” 裴千重眸色渐深：“那之后自然是把真相给皇上。让皇上决断。” 魏无姜沉默了。 裴千重淡淡说：“所以你想清楚，要不要把范娘子交出来。” “交出来有两种可能。一，如果陈氏是叛党奸细，那魏家就和叛党有关联。就算现在皇上不说什么，可西戎近日进犯，皇上很有可能先把你父亲和五万铁云军派出去打先头阵。” “帝王心思就是这样，存了疑心后，只会想着消灭隐患。而你父亲的忠心要靠血来证明。” “二，如果陈氏只是个骗财的女骗子，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魏家无事。” 魏无姜苦笑：“好像第二种才是最好的选择。” 裴千重漫不经心地捏着茶盏，等着她的决定。 魏无姜问：“殿下，我能相信您吗？” 她突然跪在裴千重面前。 裴千重手中的动作停住。他眯着狭长凤眸看着她，一言不发。 烛火下的少女美若在云端，美得坚毅勇敢。 她眸里点点烛火，竟比日光还亮。 魏无姜神情坚决：“我坚信陈氏与叛党有关，与左相有关。我有证据！” 裴千重依旧平静：“什么证据？” 魏无姜咬牙：“只要殿下承诺查了范娘子后暂时不告诉皇上，我就能拿出证据给殿下。我能证明陈氏是叛党奸细，而幕后之人是左相。左相他要扳倒的是太子殿下和皇后。” “赏花宴的事，背后就是左相所为！” “我知道殿下在乎太子殿下，在乎皇后，这么多年殿下一直在保护他们母子。所以一切危害太子殿下和皇后的势力，殿下一定会拔除。是不是？” 裴千重凤眸猛地眯起，若有若无的杀气随之散出。 魏无姜只觉得周身都在冰窖里，冷得瑟瑟发抖。 终于，裴千重收敛了身上的气势。 他慢慢道：“好，本王可以护你魏家。条件是你交出范娘子，我帮你查陈氏底细。至于叛党证据你可以先留着，等本王实现诺言，你再拿出来交换。” 魏无姜松了口气。此时她背后已经冷汗涔涔。 和裴千重的谈判太难了。她无时无刻都感觉自己在悬崖边起舞，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 所幸，裴千重答应了她的条件。 第127章 虚惊一场 楼阁里气氛轻松了点。 卫白衣又神奇地出现了。这一次他让人热了酒菜。 他笑道：“夜深了，两位都饿了吧。摘星楼没什么招待的，卫某人烧的菜还可以，请两位赏光品尝品尝。” 魏无姜看去。四菜一汤，每道菜肴都色香味俱全，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 她原本忧心忡忡并没有感觉到饥饿，但被食物香气一勾，忽然觉得自己饿了。 卫白衣笑吟吟递过筷子：“魏姑娘尝尝。” 魏无姜拿起筷子，每一样都尝了一口。她满意点头，这才将筷子递到裴千重面前。 裴千重看了她一眼，眼底的清冷少了几分。 他夹了一筷子，细嚼慢咽。 半晌，他道：“上次能吃到白衣亲手做的菜已经是五年前了。今天算是托了郡主的福气。” 卫白衣哈哈一笑，略带尴尬：“有那么久吗？哈哈哈……” 裴千重很认真回答：“有。五年零三个月了。” 卫白衣更尴尬了：“有必要记得那么清楚吗？” 他说着对魏无姜道：“魏姑娘要是看得起在下的厨艺，可以时常来这边逛逛。就算不谈生意也能把酒言欢。” 裴千重突然咳嗽起来。 魏无姜连忙问：“殿下怎么了？” 裴千重虚弱地靠在她肩头：“菜里面有……” 魏无姜见他脸色苍白，急了：“菜里不可能有毒啊！” 她话音刚落“铿”地一声拔剑出鞘声音中一道黑影浑身杀气地闯了进来。 是月落。 月落一到，还清清冷冷的楼阁四个墙根突然冒出四位黑衣蒙面的护卫。护卫们目光死死盯着月落。 两边的人剑拔弩张，血战一触即发。 卫白衣半边脸色变了变。他喝道：“都退下！” 但四位黑衣蒙面的侍卫却不肯退后。 魏无姜顿时明白，这是摘星楼的死士，只要月落一动手，他们就会拼死一战。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靠在魏无姜肩头的裴千重轻飘飘说了一句：“菜里有辣椒。” 哈？！ 楼阁瞬间安静下来。 裴千重懒洋洋直起身，似笑非笑地盯着卫白衣：“白衣，你做菜也不怎么的。看把本王辣得都咳嗽了。” 卫白衣无语：“我没放辣椒。” 裴千重“哦”了一声：“那就是被口水呛到了。” 卫白衣更无语了。 魏无姜忍不住揉了揉额角——裴千重这傲娇鬼是在闹哪样？ 他挥了挥手。月落隐退。摘星楼四位黑衣蒙面的死士也悄悄消失。 一场血战消失无形。 卫白衣脸色恢复正常，殷勤劝魏无姜品尝。 他问：“没想到魏姑娘懂医术？” 魏无姜谦虚道：“不是医术，是略懂一些毒物使用。” 卫白衣眼睛亮了亮：“难怪殿下这么看重你。” 魏无姜正想谦虚几句。裴千重打断卫白衣的问话：“吃饭就吃饭，你问这么多做什么？想白白套话不给钱是不行的。” 卫白衣哈哈大笑，意味深长地看着裴千重：“殿下护短可护得真厉害。你我交情有必要这么见外吗？” 裴千重点头：“该见外还是得见外的，不然我的人被你诓跑了可怎么办？” 卫白衣酸溜溜嘀咕：“这才到哪儿就是你的人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魏无姜悄悄红了红脸，刚才被裴千重靠着的肩头似乎滚烫起来。 三人边说边吃，像好朋友般畅谈。 卫白衣健谈，魏无姜机灵，裴千重寡言少语。三人一个说，一个应和，一个专注倾听，偶尔说两句。 三人说着说着就到了深夜。 裴千重的脸上露出疲倦。魏无姜见他脸色发白，连忙道：“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府了。” 卫白衣正要说什么，忽然底下有人低声道：“楼主，有贵客来了。” 卫白衣皱眉。来人拿了一张小小烫金拜帖。 卫白衣看了一眼，突然看向裴千重。 裴千重剑眉微挑：“谁？” 卫白衣一笑：“八皇子。” 第128章 买魏家情报 一盏茶功夫，魏无姜和裴千重坐在狭小的密室中。通过特制的暗口他们看见八皇子带着一张人皮面具，傲气十足地盯着对面的卫白衣。 八皇子皱眉道：“听说摘星楼有五层，第一层招待寻常江湖客来买卖情报。第二层招待土豪世家，第三层是达官贵人。第四层是世族公卿。第五层是最尊贵的客人。” 卫白衣彬彬有礼：“阁下说的极是。看来对我们摘星楼规矩十分熟悉。不知今天驾到是买情报还是卖情报？” 八皇子明显忍着怒气：“我来，楼主就在这里招待？” 卫白衣依旧彬彬有礼：“阁下说自己是无名之辈，当然只能在第一层。” 八皇子一拍桌子想发作，但想起什么又冷冷坐下来：“好吧。我要买魏家的情报。” 这话一出，魏无姜忍不住看了一眼身边的裴千重。 裴千重薄唇边勾起似笑非笑。 那边，卫白衣摇着手中的白玉骨折扇，轻笑：“哦，忠勇侯府最近这一个月的确是事多。不知阁下要买的是什么方面的情报？” 八皇子冷声说：“我想知道魏家这两日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昨天开始就闭门谢客？魏无姜回府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卫白衣一伸手：“一万两。” 八皇子眼皮跳了跳：“一万两那么多？！” 卫白衣似笑非笑：“阁下也知道魏府如今守卫森严，苍蝇都飞不出一只。再加上魏家大小姐现在已被册封仁硕郡主。这一万两还算收的少。” 八皇子只能忍气让下人拿来银票。 厚厚一叠银票放在桌上，看得令人心动。 魏无姜忍不住啧啧，早知道自己家的情报那么值钱，刚才就该卖点给卫白衣一点，说不定还能挣个万儿八千两银子当体己钱。 八皇子拿出银子就连声催促。 卫白衣慢吞吞说：“魏家最近大夫人病重，听说是疯症，所以闭门谢客。” 八皇子皱眉：“这是外面人传的。这个随处都可以打听到。” 卫白衣摊手：“摘星楼打听到的就是这个。” 八皇子一拍桌子：“那魏无姜呢？她是不是在侯府中？” 卫白衣失笑：“阁下要问郡主在不在府中，为什么不自己去敲门问？摘星楼怎么知道郡主的事？顶多知道这个时辰她在闺房睡觉吧。” “噗嗤”躲在密室里的魏无姜忍不住笑了。 卫白衣太坏了，兜了一大圈子耍了八皇子。 果然八皇子再也忍不住，掀桌骂道：“你当本王是傻子？竟拿这些糊弄本王！魏家的事你今天不说也要说，不然本王踏平你们摘星楼！” 卫白衣笑吟吟拿着银票飘然退后好几步。 他似笑非笑：“哦，阁下原来是八皇子殿下。八皇子殿下不是在皇宫里闭门思过吗？怎么会违旨出宫呢？这个情报可值钱了。” 八皇子脸色剧变，不过他戴着人皮面具看不见表情。 他喝一声：“来人！把这人拿下！今天本王要拆了摘星楼。” 十几名侍卫冲了进来。 卫白衣一边躲闪，一边笑着道：“八皇子殿下，你好生没道理。买卖不成仁义在。你要是好好问，我也许能告诉您有点有用的。” 八皇子立刻问：“那你告诉本王，魏无姜到底和太子有没有那个……” 卫白衣皱眉：“什么那个？” 第129章 皇家亲情 八皇子恼火：“还要本王说得多清楚？魏无姜在皇后寿宴上救了老九，一会住重华宫，一会住东宫养伤。她到底喜欢太子还是老九？还有，她为什么匆匆出宫回府？是不是和老七发生了不可告人的事？珠胎暗结……” 密室里的魏无姜越听越是怒气攻心。 要不是在这里偷听，她恨不得冲出去撕烂了八皇子的破嘴。 外面，卫白衣冷了脸色：“八皇子殿下，女子的名节怎么能这么编排？如果八皇子殿下爱慕郡主就去表白。而不是鬼鬼祟祟各种猜测。郡主救了睿王殿下，也有恩于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喜欢郡主是发乎情止乎礼，两人清清白白的。” 八皇子只是不信。他不屑呸了一声：“赏花宴上，魏无姜就偷溜到老七的休息处。后来说是她贴身丫鬟想攀龙附凤，可谁知道呢？！” “还有，她在东宫住了那么久，两人就没有点事？” 他越说越气，骂道：“这个小贱人看着虽美，但却贱得很。本王看上她，她却不知好歹看也不看本王一眼。一个劲只凑到太子和老九身边。” “啪”地一声，说得正起劲的八皇子突然捂住嘴吐了一口血。 “谁？！谁打的本王！”八皇子捂着迅速肿胀的脸四处叫嚷。 密室暗门打开，露出脸色冷然的裴千重和蒙面下满腔怒火的魏无姜。 八皇子看见裴千重，顿时心虚退后几步。 裴千重阴沉的眼盯着他：“八皇兄，你今天起床没刷牙吗？” 八皇子茫然：“我刷牙了啊。” 裴千重冷冷道：“那你嘴巴怎么这么臭？” 八皇子回过神来，立刻骂道：“老九，你骂我！我哪里得罪了你？我刚才骂的是太子和魏无姜那个小贱人……” “啪”的一声，八皇子的脸上狠狠挨了一巴掌。 他眼前金星乱撞，等回神才发现裴千重正慢吞吞收回手。 八皇子气炸了：“老九！你竟然敢打我？你为什么打我？你……你难道喜欢那个小贱人？” “啪啪”两声，这两下更重了。 八皇子被打得口吐鲜血，脸也迅速肿了起来。 他身后的侍卫迅速拔刀，团团将八皇子护住。 裴千重一人一步步走来。他只一人，八皇子的侍卫们纷纷惊恐退后，仿佛他是地狱修路。 八皇子被裴千重打得人品面具都掉了。 他铁青着脸色：“老九，你今天是要替魏无姜出头了？” 裴千重慢慢活动左手手指。他手指修长，秀美如莲，微微一动若白玉莲花盛开，美不胜收。 他慢慢道：“她救了本王的命，我不许任何人羞辱她。连你也不行，八皇兄。” 八皇子顿时醒悟。他眼底有懊悔：“老九，你听我说。只是误会一场。你要是喜欢她，我让你就是，让给你……” 裴千重走到八皇子面前，薄唇微勾：“八皇兄，一句让给我就行了吗？” 八皇子被他打怕了，捂着脸问：“老九，那你想怎么样？” 裴千重捂唇轻咳了一声：“赔钱。” 八皇子听了立刻笑了：“这个容易。老九你要钱就早点说，何必伤了我们兄弟感情？要多少？” 裴千重似笑非笑：“一万两。” 八皇子笑了：“才一万两？行，给你给你！” 裴千重微微一笑：“一万两黄金。” 八皇子脸上的笑容扭曲了：“黄金？！老九，你为什么不去抢？” 裴千重淡淡道：“是啊，本王本来可以用抢的，非要送八皇兄几巴掌。这皇家亲情就是与众不同。” 八皇子无语凝噎。 他耍横：“老九，你别太过分！一万两黄金是十万两白银。我哪有那么多钱？你……” 第130章 毒发 裴千重不紧不慢地打断他的话：“那既然八皇兄不想赔钱，那我回宫就告诉父皇你私自出宫，还来到摘星楼……” 旁边的卫白衣笑眯眯接口：“八皇子殿下来了摘星楼问了太子之事，魏府之事，其居心真是有点否测……” 八皇子的脸黑了。 他咬碎后槽牙：“一万两黄金就一万两！今天钱没凑够，过两日给你。” 裴千重对黑暗中冷淡吩咐：“月落，去跟着拿钱。” 黑暗中月落抱剑出来。 八皇子是知道月落的武功，心虚之余恼羞成怒。 他怒道：“老九，你这么不相信我？！我难道会亏你的钱？” 裴千重微笑：“亲兄弟明算账。” 八皇子无语以对。他恶狠狠盯了一眼裴千重和卫白衣，忽然看见了蒙面的魏无姜。 八皇子皱眉：“你是谁？” 他看着魏无姜的身形很眼熟，但就是认不出来。 魏无姜故意粗着嗓子：“八皇子殿下，你忘了我吗？” 八皇子“呸”了一声：“肯定是老九身边的青衣臭娘们。” 魏无姜直直走了过去，突然撩起面纱：“你看我是谁？” 面纱打到了八皇子的眼。八皇子措不及防“啪”的一声。他的脸上又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八皇子气得要疯了。 他正要破口大骂，突然口鼻歪斜，话都说不清楚。 侍卫们看去，只见八皇子如猪头般的脸上一片乌黑迅速蹿开。 这是中毒了？！ 侍卫们纷纷拔刀要向魏无姜砍去。他们还没挨到魏无姜的身边，一道披风卷起，将侍卫手中的刀纷纷卷落。 侍卫们惊疑不定。 只见裴千重揽着魏无姜，脸色阴骘：“滚！——” 这一声冷直击人的心神。侍卫们功力弱的连连退后。 他们大惊失色，再也没有仗势欺人的念头。 于是，八皇子被自己的侍卫们抬着飞快离开了摘星楼。 …… 等八皇子离开后，卫白衣上前吃惊道：“魏姑娘竟然会用毒。刚才连我都没看清魏姑娘怎么下毒的。” 魏无姜比了比手上：“我只是抹了点迷药加黑钱草，黑钱草能迅速让迷药渗透皮肤，两者加起来毒效更快。” 卫白衣啧啧称奇：“那魏姑娘怎么让自己不中毒？” 魏无姜从手上小心剥下一层透明手套：“这是鱼肠制的手套，透明而不伤手。我用毒经常戴着这个。” 她脸上愤愤：“刚才八皇子满嘴喷粪的时候我就想毒哑他了。只可惜点殿下先替我教训了。我打他一巴掌算便宜他了。” 卫白衣笑了：“不是还有一万两黄金吗？这次八皇子满嘴乱喷粪可算是赔了血本了。” 魏无姜还是不满。 裴千重道：“时候不早了，本王送你回去。” 他还没说完突然脸色一变“呕”地吐出一口黑血。 卫白衣立刻上前扶住他，点了他心口的大穴。一道青影飞快而来，几乎是不带喘气地掏出一个瓷瓶倒了几颗药丸塞入裴千重的口中。 魏无姜见又是之前镇毒的药物。 她大惊：“不要吃！” 那青影回头，充满敌意盯着魏无姜：“是你了解殿下的毒，还是我？自从殿下用了你给所谓的解毒药丸，身体越发虚弱。不然刚才殿下出手，那些侍卫早就该经脉断绝吐血而亡。” 她冷冷对卫白衣道：“青衣带殿下回去了。这位郡主就由卫楼主送回吧。” 第131章 送千金 她说着扶着裴千重迅速没入黑暗中。 魏无姜呆呆站在原地，半天回不了神。 卫白衣叹了口气走过来：“魏姑娘别太在意青衣的话。她并不是那个意思。” 魏无姜自言自语：“不可能越来越虚弱！” “他怎么会越来越虚弱呢？我的解药会缓解他身体的剧毒症状。难道他的毒又更深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 卫白衣忍不住问：“魏姑娘，你真的会解毒吗？” 魏无姜见瞒不住他，只能承认：“我自学毒经，尝试过给殿下解毒。先前给殿下炼制了能暂时缓解毒素的药丸。” 卫白衣苦笑：“我奉劝魏姑娘收手吧。殿下的毒天下无人能解。三年前殿下托我找到江湖上最传奇的药圣出手。药圣治了他半个月，也只能放弃。” 魏无姜急忙问：“药圣也不能解他的毒吗？” 卫白衣点头：“药圣医术已经出神入化，但全力解毒了半个月后宣布他的毒无药可解。药圣还说……” 魏无姜脸色变了变：“药圣说了什么？” 卫白衣神色凝重：“药圣说，他顶多只有三年寿命。” 魏无姜愣住。 …… 魏无姜回到府中，天已经蒙蒙亮了。 昨晚的一切像是一场梦。梦里她由裴千重带着飞行，然后交友畅谈，最后遇到八皇子…… 她猛地惊醒。 天已大亮。 她摸了摸身上，已经换了家常便服。如果不是昨晚的事太过深刻她几乎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而已。 三年……裴千重身上的毒只能让他在这个世上存在三年。 魏无姜心头一阵痛，好像一颗心被狠狠揪起。 她不明白这种感觉从哪儿来，但却特别真实。 她狠狠拍了自己的脑袋——该死的，她怎么想不起前世关于裴千重的一切？！ 她为什么一点都想不起来！ 为什么在梦中她会梦见是裴千重在她死后杀了西戎王？ 裴千重和她到底有什么关系？ …… 就在魏无姜自责的时候，春翠匆匆跑来：“小姐，睿王殿下派人送来好几个箱子，说让小姐亲收。” 魏无姜披上外衣，到了外间。 月落正让人搬动好几个沉重的箱子。 月落见到魏无姜，行礼：“这是殿下让属下送来的东西。殿下说这是郡主应得的。” 魏无姜疑惑上前，打开箱子一看，愣住。 白花花雪花银。 这……她问：“睿王殿下怎么不收？”明明是他敲了八皇子一笔的。 月落道：“殿下说他用不着这些东西，转送给郡主当做某个不知好歹人的赔礼吧。” 魏无姜点了点头，也不矫情：“那月落大人就替我多谢殿下了。” 月落点头转身打算走。 魏无姜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问：“那个……白玉衡怎么样了？” 月落毫无表情的脸上突然变得狰狞：“那个人渣现在还在天牢里面悔过自新呢。” 魏无姜问：“可是他是进士。” 月落狞笑：“九城监察司天牢里面众生平等。没给他安个叛党罪名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他说完很不愿意提起的样子，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势走了。 第132章 莲美人 魏无姜看着这些银子，让人送到库房。 以前世的时间来看，西戎战事将近魏家出征是大概率，这些银子做粮饷也好，做跑路费也行。 总之有银子傍身总是多一分保障。 魏无姜想着匆匆前去北园看望祖母。 到了院中，巧姐正端着药进去。 她见了魏无姜赶紧报喜：“大小姐，老太太醒了，现在正在和将军老爷说话呢！” 魏无姜心中一松，赶紧进屋去。 一进屋里面其乐融融。大哥和大嫂都在，二哥和小哥在外屋和大夫说话。 他们见了魏无姜，笑呵呵道：“大夫说了，祖母病暂时稳住了。小妹，你的药方真厉害。” 魏无姜进了里屋，魏老太正靠在床头和父亲魏铁军说着什么。 魏铁军连连点头，慈母孝儿，画面十分温馨。 魏老太见到魏无姜来了，高兴地要坐起。魏无姜赶紧上前按住她：“祖母千万躺好。早点休息好，才能主持大局。” 魏老太一直盯着她，眼眶湿润：“我都知道了，我的命是姜丫头救的。” 魏铁军在旁边道：“姜儿有出息了，父亲真是惭愧。” 他一脸懊悔。 魏无姜安慰了一阵，让大哥劝父亲回房休息。昨晚父亲守了祖母一整夜，铁打的也受不了。 魏铁军一离开，魏老太就拉住魏无姜的手，声音沙哑问：“那个女人呢？” 魏无姜低声说：“逃了。” 魏老太愣了下，随即呵呵冷笑：“居然还知道跑！这个恶毒女人就是一条蛇。以前我总觉得是不是婆媳天生不和，导致她与我不对盘。为了让儿子好过，我不得不回乡下种菜养鸡度日。现在看来不是我的错，是这女人本来就不是好人。” 魏无姜又将范娘子的事说了。她道：“我和三个哥哥决定把范娘子交给睿王殿下，让他帮忙查清楚。” 魏老太担忧：“范娘子是关键，可是这么大一个把柄给了睿王，我实在不放心。” 魏无姜安慰：“我已亲自见了睿王，他承诺在事情水落石出之际不会禀报皇上。” 魏老太叹气：“傻孩子，你怎么那么天真？睿王为什么要帮我们魏家？” 魏无姜无言以对。 她好像有很多理由，比如可以帮睿王解毒，比如他不屑针对魏家…… 可是这些都好像不是真正的理由。 魏老太洞悉世事的眼睛看穿了魏无姜的窘迫。 她叹了一口气，握住魏无姜的手：“姜丫头，你和祖母说说，你是不是喜欢上睿王殿下了？” 魏无姜一愣，脸顿时涨红。 “不……不是。” 她发现自己的辩解好无力。 魏老太目光深沉：“别撒谎。” 魏无姜慢慢低头，许久才轻轻点头。 魏老太笑了起来：“姜丫头长大了，有了自己喜欢的人。我瞧着睿王这人稳重有分寸，并没有张扬跋扈的感觉。他如果身子再好点就好了。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魏无姜心乱：“祖母不要乱说了。我不嫁人。” 魏老太叹气：“怎么能不嫁呢？不过目前魏府的事还没解决，说婚嫁太早了。” 祖孙两人正说话间，突然外面有人道：“老太君，宫里莲美人派人来送东西了。” 第133章 小家子气 魏无姜愣住：“莲美人？” 下人提醒：“就是沈园姑娘呀！她现在住折春殿，皇上很喜欢她，昨天赐莲，为莲美人。听说过阵子皇上还要晋她位份。” 魏无姜目光沉了沉。 莲，真是好一朵白莲花啊。 看来沈园在宫中混得风生水起，把老皇帝哄得服服帖帖的。 魏无姜走出屋子前去迎接宫里派来的人。 来人是一位不起眼的小太监。小太监满脸傲气，见魏无姜来了也不行礼。 他尖声尖气道：“拜见仁硕郡主，我家主子听说老太君病重，特地送来一些补品，希望老太君早日康复。” 魏无姜道：“多谢莲美人挂念，请公公转达魏府的感激。” 小太监道：“我家主子说了，要不是仁硕郡主提携帮衬，她也没有今日，所以我家主子把皇上御赐的东西分一半给仁硕郡主。” 他说着呈上一个小箱子。 魏无姜打开一看，笑了笑。她合上：“莲美人实在是言重了。皇上御赐给莲美人的东西，我不敢收。” 小太监道：“我家主子让郡主收，郡主就收着吧。” 他说话不太客气。 魏无姜看了一眼春翠。春翠上前塞了一枚银子，笑道：“刚忘了给公公倒茶，这茶水钱是孝敬公公的。” 小太监见钱眼开，收了脸上的傲慢。 他笑嘻嘻对魏无姜道：“郡主还是收吧。这御赐的东西不好收回呢。要是莲主子知道，还当郡主不给脸呢。” 魏无姜这才笑道：“那好吧。等会我会让人准备两份厚礼，有公公一份。” 小太监高兴得眉开眼笑。 魏无姜又问：“莲美人还有什么话吩咐没？” 小太监连忙道：“莲主子说她在魏府还有些心爱值钱首饰，麻烦郡主帮忙收拾一下，让奴婢带进宫呢。” 魏无姜的脸色沉了沉。 小太监赶紧说道：“莲主子说了，其实进宫所用之物皇上都会赐下来，但宫外的东西胜在精巧，其实也不比宫里的东西值钱。莲主子还说，睹物思人，在宫中寂寞看着这些东西就能想起和郡主曾经的姐妹情深。” 魏无姜这才道：“好吧。我让春翠带公公去收拾莲美人的东西。” 小太监嘿嘿笑着跟着春翠走了。 魏无姜等他们身影离开，脸色阴沉下来。 阮氏正经过，见魏无姜脸色不好看。 她问清缘由，再看了箱子里面的东西。 她气得骂道：“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东西。这些是什么破烂玩意！还好意思让人去收拾自己的东西。沈园刚进魏府的时候就一个破包袱，一身粗布裙。那些值钱的头面首饰都是小妹你送她戴的。” “连这些都想拿走！真是不要脸！” 魏无姜冷笑：“算了，就当赏乞丐了。她现在盛宠在身，我们也不好得罪她。” 阮氏呸了一声：“就她那点斤两还不够郑贵妃拆的。她不上赶着巴结我们魏府，还敢这么做，简直拎不清。” 魏无姜不语。 过了一会儿，春翠脸黑黑领着小太监来了。 小太监身后跟着的两人手里捧着一大堆东西。 第134章 西征 魏无姜笑道：“公公真是辛苦了。对了，有些事想问问公公，借一步说话。” 小太监看了看太阳，大声道：“哎呀，这咱家出宫也时间挺久了，还得回去复命呢。” 魏无姜一使眼色。春翠立刻又塞了一块银子。 小太监立刻笑眯眯：“有时间！郡主想问什么？咱家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魏无姜问：“皇上当真宠爱莲美人？” 小太监立刻道：“那是自然，不然怎么会连着宿了四天呢！这可是后宫没有过的荣宠。” 魏无姜心中一动：“贵妃娘娘那边……？” 小太监压低声音：“贵妃娘娘闹过一次后就没动静了。宫里都说贵妃娘娘老了，要失势了。” 魏无姜问：“皇后那边呢？” 小太监瞪大眼：“皇后那边可没有什么话说。皇后一直是最仁厚的。” 魏无姜目光闪了闪：“这我是知道的。” 小太监犹豫了一会儿，说：“不过宫里有人说莲主子长得不够美……说是用了什么邪法……” 他还没说完就后悔。 他立刻撇清关系：“刚才我可是什么都没说。” 魏无姜塞了一块银子：“是的，公公刚才什么都没说。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小太监满意带着人走了。 等他离开，魏无姜这才松了口气。 春翠愤愤不平：“那小太监可恶极了，这个也要那个也要。洛云阁不是沈园姑娘的贵重东西，他都搜罗走了。气死了。” 魏无姜不在意摆手：“贪财也好。能用钱收买的都不是厉害的。” 春翠道：“可是沈园姑娘这样分明太不感恩小姐了。” 魏无姜似笑非笑：“感恩？！罢了，不害我就算不错了。对了，以后记得要称她为莲美人了。” 春翠等纷纷应了。 魏无姜眸色微动。 将沈园这颗棋子放入皇宫是有一定风险的。 沈园野心极大，最会表面伏低做小，暗地搅风搅雨。她又心眼极小，报复心极强。 前世沈园的最终结局是跟随了白玉衡，做了妾。负心薄幸的白玉衡则做了华阳公主的驸马。 今世白玉衡还在九城监察司的地牢受折磨。他好不容易考上的进士估计也难保。 心比天高的沈园则进宫当了皇帝的莲美人……这两人算是各奔东西了。 前世她和这对狗男女的恩怨算是告一段落。 现在她要利用沈园，还须慎重。 …… 魏府暗地涌动。 魏老太中毒病重，大夫人陈氏逃走，这些不好的消息都封得严严实实。 而魏无姜一直担心的西戎进犯消息终于送到了京城。 这次西戎纠集大军二十五万陈兵北朝西边。在七日中连攻三城。 西州节度使督战不利，投降西戎。 镇西将军武清丰大将军兵败殉城，其妻女家眷皆自尽在西州城中。 皇帝震怒，连夜下令西州其他城节度使必要驰援，夺回西州城。 第二天早朝，文武百官因如何应对西戎进犯，吵个不停。 主战多为武将，被称为战神的魏铁军首当其冲。主和的多是左相一党，纷纷提出割地、纳岁银，和亲的政策。 皇帝犹豫不决，太子武琮礼突然请旨领兵征讨西戎。 这消息一出，满朝文武官员哗然，议论纷纷。 …… 魏无姜在府中继续为祖母开药方驱毒。 魏老太中毒来得凶，但好转也快。魏无姜经过研究药渣知道有毒的是蛛血草，所以找到针对的草药解毒就轻松多了。 两三副药汤喝下，现在的魏老太已经恢复许多。 她和魏无姜说着话，突然外面传来魏铁军的声音。 “母亲，我有要事要说。” 魏老太听着这高昂的声音，心中一突。她看向魏无姜。 魏无姜心中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父亲终于要西征西戎王了！ 第135章 舆论战 果然，魏铁军进门来就开口：“母亲，西戎进犯。皇上终于下旨让儿子带五万铁云军出征了。” 他满脸兴奋：“太子也请战，这可太好了！” 好！ 好个屁！ 魏无姜差点不顾场合骂出口。 魏老太脸色却十分平静：“的确是好消息。我儿要再次为国家效力了。” 魏铁军道：“西戎日益强大，西陲边境百姓不堪欺辱。如果皇上能下定决心踏平西戎，起码能得二三十年的太平。” 魏无姜垂下眼眸，听着父亲侃侃而谈。 魏老太听完，点头：“好儿子，去吧。府中有我呢。” 魏铁军满脸歉疚；“母亲来到京城一直没得歇息，这次病重儿子还不能彻底尽孝。儿子有愧。” 魏老太笑着道：“忠孝不能两全。我早就习惯了。这次你要带老几一起去西戎？” 魏铁军道：“自然是三子一起去。他们都已经成年，身为魏家人必须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魏老太道：“老大有阮氏，阮氏已经三个月身孕了。老二还没说亲。老三也没有中意姑娘。还有姜儿已经十六了，还没议亲。这些事，你身为父亲可有想一想？” 这下把魏铁军这赳赳武夫给问住了。 他的确从没有想过儿女的终身大事。 魏老太对他道：“出征事大，但家中事也必须理清楚。” 魏铁军惭愧答应。 魏无姜突然道：“父亲既然决定要领兵征讨西戎，府中库房中的银钱正好拿去买些粮草。等粮草备齐了，父兄出征，女儿也放心些。” 魏铁军感动：“果然是我的好女儿。” 魏老太对魏铁军道：“你事忙快去布置。” 魏铁军说了几句就赶紧离开。 等他一离开，祖孙两人对视都是满眼忧虑。 魏老太叹气：“我的儿子果然是脑子简单得很，一心只想为国效力。” 魏无姜摇头：“父亲一腔热血，自然没想那么仔细。” 魏老太擦了擦眼：“现在陈氏逃走，你也被封为郡主，也不知道魏府会不会像前世一样……” 魏无姜毅然道：“祖母放心，肯定不会的。” 魏老太眉间的忧虑并没有减少。 魏无姜看着祖母满头的白发，眼神渐渐坚定。 …… 第二天一早，魏无姜已梳洗打扮妥当。 她平静上了停在府门口的马车。马车华丽，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当百姓看着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从正门慢慢走出来时，都沸腾了。 “天啊，这就是战神的女儿！像仙女一样。” “忠勇侯已经被封为忠勇伯。这次西戎来犯，他要领兵出征，实在是我们北朝的定心丸啊！” “铁云军骁勇善战，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这次西征一定旗开得胜！” “战神所向无敌，铁云军扫过，西戎蛮子定会如秋风扫落叶一般。” “……” 魏无姜缓缓注视着面前热情的百姓们。 她从他们平凡普通的脸上看到了对胜利的渴望，和对太平盛世的期许。 魏无姜站上马车，大声说：“诸位爷爷伯伯叔叔们！各位大娘姐姐妹妹们！西戎来犯，我魏家一家将才，父兄四人即将为国杀敌！” “我身为魏家之嫡女，虽无缚鸡之力，但一腔热血在。在此诸位做个见证。我魏氏女，今日就入宫请旨，为我朝，为父兄，为五万铁云军儿郎入大慈恩寺祈福！” “天佑我北朝，定要大败西戎蛮子！还我西陲安宁！” “我魏家为此次出征，必倾尽家产。只要是铁云军军眷，不论前方得胜与否，我魏家必照顾终身！” 百姓们听了，纷纷激动叫喊。 “郡主好样的！果然是战神之女！为国为民，实在是女子楷模！” “魏家真是忠君爱国，一点都不贪恋富贵！” “魏家为了效忠，真是令人感动！” “从前听说魏家长女是个木头千金，如今看来都是谣言。人家大家闺秀，心却怀有天下。是奇女子！” “……” 群情激动，魏无姜看着越来越多的百姓热烈的脸庞。她无声地笑了。 前世，她深陷谣言，名声被毁。魏家名声被攻击。 今生，她就要利用人心，先早早造势，这样不论将来父兄在前边仗打得怎么样，民心可以为他们多一层护身符。 她哪怕一辈子在大慈恩寺吃在念佛，都不容许有人污蔑魏家，污蔑魏家的忠心！ …… 魏无姜是被百姓们簇拥着进宫的。 她故意一路步行，在宫门关闭之前还回眸一笑，朝着欢送的百姓们留下一个坚毅又绝美的背影。 听着宫门都关不住的议论声，魏无姜知道这一招奏效了。 她能做的，已经做到了极致。 现在就看接下来魏家的命运了。 …… 第136章 给你一个机会 魏无姜先入了御书房觐见皇帝。 皇帝已经听说了她的来意，十分感动。 他亲自下旨让宫中侍卫在大军开拔之后护送魏无姜去大慈恩寺祈福。 魏无姜领了圣旨后到了梧桐宫拜见皇后。 皇后精气神不错，但听说她要去大慈恩寺祈福，还是心疼得红了眼眶。 她道：“大慈恩寺虽然是皇家供奉的寺庙，但在北山山腰，现在夏季快过了，秋季将至，山中会很冷的。” 她说着握紧魏无姜的手，万般不舍。 左尚宫劝：“皇后娘娘放心，到时候让内务府多拿点过冬的狐裘貂皮袄子便是。” 皇后摇头：“大慈恩寺本宫去过，这些哪顶用？让人将本宫住过的那间静心斋重新修缮，让姜儿住进去。” 魏无姜感动：“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温柔握住她的手，和蔼笑道：“若不是宫中事繁多，本宫也想和你一起去敬香祈福。” 魏无姜连忙道：“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还是以大事为重。” 皇后眼底流露疲倦：“哪有什么大事？左右都是一些糟心事罢了。” 魏无姜看见皇后的神色，心中猜测是沈园得宠，郑贵妃不服闹腾。 她心中有愧疚，正要安慰。 宫外有人禀报：“启禀皇后娘娘，莲美人求见。莲美人说得知仁硕郡主来了宫中，十分想念便过来求相见。” 皇后神色平和：“让她进来吧。” 过了一会儿，一位素净文雅的宫妃在宫女的簇拥下翩翩而来。 魏无姜定睛一看，不由笑了笑。 沈园果然懂得打扮。她知道自己不适合艳丽颜色的宫装，就专门挑清淡颜色，将自己打扮得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清秀佳人。 她头戴青莲花冠，耳坠白玉铛，春水绿的绸缎上绣着点点梨花。长裙飘逸，里面加了绢纱里衬，行走间如碧波荡漾，十分飘逸。 沈园娇滴滴走了进来，行礼拜见皇后。 皇后道：“莲美人与姜儿曾是闺中好友，现在姜儿要去大慈恩寺祈福。你们好好聊聊吧。” 沈园怯怯道：“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皇后对魏无姜道：“今日就在宫中陪本宫用膳。” 皇后说完便离去。 送走皇后，沈园走到魏无姜面前。她一展袖子，含笑道：“郡主姐姐，你看我今日怎么样？” 魏无姜微笑：“莲美人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听说莲美人深受圣上宠爱，以后还要莲美人多多提携指点。” 沈园听了，眼底掠过得意。 她笑道：“郡主姐姐实在是谦虚了。姐姐如今是郡主，我只是小小美人而已。” 魏无姜意味深长道：“可是莲美人前途不可限量啊。” 沈园听了十分受用。她正要拉着魏无姜说话。 外面宫人进来：“贵妃娘娘驾到。” 沈园脸上闪过惊慌。魏无姜皱眉：“贵妃娘娘是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吗？皇后不在这里呢。” 宫人支支吾吾。魏无姜顿时明白——贵妃这是专门找沈园晦气的。 魏无姜推了莲美人一把，故意害怕道：“不好！莲美人快点躲起来！贵妃娘娘恐怕来者不善！” 沈园眼里都是惊慌。她勉强镇定：“没事，我不怕……” “小贱人！原来你在这里！”一声厉喝，美艳的郑贵妃气势汹汹而来。 沈园刚鼓起的勇气一下子消失。 她躲在魏无姜身后，哭道：“姐姐，快点保护我！我害怕！” 魏无姜一推她：“快去找皇上啊！” 沈园被点醒，头也不回地跑了。 郑贵妃见她跑了，气得漂亮的鼻子都要歪了。可她在梧桐宫里又不能大肆命人追赶。 郑贵妃只能怒气冲冲走到魏无姜面前，用一双杏眼死死盯着她。 魏无姜微笑：“参见贵妃娘娘，不知贵妃娘娘是不是要拜见皇后娘娘？” 郑贵妃盯了她好一会儿，突然笑了。 她冷冷道：“好一个魏氏女，这么机灵这么有心机，本宫着实没想到。” 她眼底藏着阴毒，让魏无姜浑身不自在。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郑贵妃天生和自己有种生死相见的敌意。 这种敌意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 魏无姜竭力忽视郑贵妃杀人的眼神。 郑贵妃靠近，压低嗓音：“魏无姜，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替本宫除去沈园。本宫就给你一个天大的好处！” 第137章 皇后探问 魏无姜垂眸问：“不知贵妃娘娘要许给臣女什么好处？” 郑贵妃鲜红欲滴的红唇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她轻声说：“自然是许给你天大的荣华富贵。” 魏无姜心里轻蔑笑了。她故意问道：“可是皇后娘娘也可以做到呀。” 她美眸清澈见底，似乎天真无邪，又似带着无尽的狡黠。 郑贵妃皱眉——这魏无姜不好忽悠啊。 郑贵妃皮笑肉不笑：“你以为那个女人能在位置上坐多久？” 魏无姜心中大惊。她低声道：“贵妃娘娘慎言。” 郑贵妃高傲抬起下巴：“本宫说的话只一次，你到底要不要和本宫合作？” 魏无姜故作为难：“可是……” 郑贵妃看定她：“只要你答应和本宫合作，连着整个魏家都投靠本宫。本宫许你八皇妃正妃之位！” 魏无姜还没说话。郑贵妃加了一句：“那对母子在那个位置上坐不久的。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最好别太久，本宫的耐心有限。最好是你父兄出征之前。” 她眼底带着威胁：“为父兄祈福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知道怎么才能得胜，你回去问问你父亲吧。” 她说完如同骄傲的孔雀大摇大摆地回宫了。 魏无姜眯着眼看着郑贵妃离开的背影，久久不语。 …… 魏无姜在午膳时见到皇后。皇后换了一身月牙白的长裙，头上只簪着几根白玉梅花簪。 朴素的装饰并不能遮掩她绝世的容貌。虽已过四旬，但岁月对她并没有苛待，只留下轻微的痕迹。 魏无姜看见皇后如此打扮，只觉得心旷神怡，心中的亲近感觉更浓了。 她走近行礼。 皇后微笑：“贵妃可有为难你？” 魏无姜低头：“贵妃娘娘想找的是莲美人。” 皇后轻叹：“这么多年了，贵妃这个善妒的性子还是改不了。” 魏无姜欲言又止。 皇后问：“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魏无姜跪下：“皇后娘娘恕罪。莲美人的入宫都是因为臣女的缘故。臣女十分惭愧，给皇后娘娘添麻烦了。” 皇后一笑：“本宫还当什么事呢？只是一个小小的美人而已。后宫三年一选，始终要有新人进宫的。莲美人与你有交情。她得了宠爱，对你也有好处。” 魏无姜更是惭愧：“皇后娘娘宽宏大度，臣女更加惭愧了。” 皇后身边的左尚宫突然笑道：“郡主不用担心。进宫也许是好事，也许是并不是一件幸运的事。能不能在宫中长久立足还得各凭本事。” 魏无姜愣了下。 她看向皇后。果然皇后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看来在后宫风风雨雨几十年的皇后早就看淡了旧人新人的戏码。她压根不在乎帝王的宠爱分给了谁。 魏无姜心中难过，皇后看似高高在上，却如此孤独。 左尚宫把魏无姜扶起，笑道：“郡主是有个福气的人，今日皇后想问问郡主一件事。” 魏无姜问：“什么事？” 皇后含笑，眼里慈爱非常：“本宫对你一见如故，犹如上辈子有缘般。现在阿琮喜欢你，多次对本宫言明非你莫娶，本宫想问问姜儿是不是愿意当本宫的儿媳？” 魏无姜结结实实一愣。 左尚宫在旁边笑道：“太子殿下对郡主的痴心真是前所未见。从前太子殿下对什么都谨慎守礼，也不轻易说出自己喜欢什么。但对郡主却大胆说出自己的爱意。老奴想，这就是真的喜欢吧。” 第138章 誓言 魏无姜低下头。 她知道这一天会到来，但没想到这么快。 她还想靠着去大慈恩寺祈福能让皇后暂时搁置这个想法，但现在看来郑贵妃的咄咄逼人站队，让皇后也不得不来抢人了。 如今西戎战事在眼前，魏家就是个香饽饽。 魏无姜犹豫道：“这婚姻大事……” 皇后道：“你放心吧。你父亲是同意的。” 魏无姜愣住。 左尚宫道：“郡主放心，这婚姻大事皇后娘娘征求过魏伯公的意思。魏伯公十分赞成。” 魏无姜沉默。 她当然知道父亲魏铁军是赞成的。 只是…… 正在这时，一道清清朗朗的男子声音传来：“母后，儿臣来了。” 魏无姜看去。 一身明黄太子服的太子武琮礼翩翩而来。 耀眼的天光下，英俊的少年意气风发，温和中带着皇族天生的贵气。 太子看见魏无姜，不由停住脚步。 他看向她的眼里都是喜悦。 皇后含笑招手：“快过来，姜儿等你很久了。” 太子恍然醒悟，几步走到皇后面前。他行礼后，对魏无姜道：“姜儿妹妹，你伤好了吗？” 魏无姜回礼：“好多了。多谢太子殿下关心。” 皇后看看两人羞涩的神情。她起身道：“你们两人好好聊聊。本宫先回寝殿歇息。” 魏无姜慌张：“皇后娘娘怎么就走了呢？午膳还没用呢。” 皇后笑着道：“傻孩子，和琮礼聊聊。本宫知道你心中还有疑虑，问问他才做决定。” 说完，皇后笑着离开了。 偌大的殿中只剩下两人尴尬相对坐着。 太子武琮礼明显不知道皇后刚才说了什么。他痴痴看着魏无姜。 魏无姜被他看得脸热心慌。 她忍不住问：“太子殿下当真要随我父亲亲征西戎？” 太子立刻肃然道：“是的！” 魏无姜心中叹气：“可是西戎王残暴，战场凶险。殿下千金之躯，怎么能冒这个风险？” 她说着不由看向太子。 太子脸上没有犹豫。他道：“可国家有难，我身为太子应该出一份力。” 魏无姜又问：“可如果战事失败了呢？殿下好不容易得来的太子之位就保不住了。” 太子摇头：“我不考虑这个。如果失败了，证明我没有能力当太子，也没有能力治理国家。” 魏无姜听了，无语凝噎。 这太子……真是仁厚到了极点。 她不忍心，提醒：“如果太子战场上失败，八皇子很有可能替代你。” 太子一笑：“老八和我是亲兄弟，他当太子和我当太子没有什么区别。” 魏无姜无语看了他许久。 她叹气：“太子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失败，八皇子要当太子，皇上就必须废掉你。到时候受牵连的不单是太子你一人，还有皇后娘娘，左尚宫等。甚至魏家，还有我……” 太子武琮礼终于低头。 他沉默半天：“姜儿，你是担心我失败是吗？” 魏无姜摇头：“我是担心魏家失败，顺便提醒太子殿下战场凶险。” 太子武琮礼看着她，目光恳切：“我不会失败的。姜儿，我知道这话听起来没什么底气。如果你担心，等我得胜回来，我用战绩和荣耀亲自迎娶你！” 魏无姜动容：“殿下……” 太子武琮礼举起左手，发下誓言：“我武琮礼发誓，此次西征，若是失败，绝对不牵连任何一人。如果我得胜，我将迎娶魏氏无姜为妻，生生世世，只爱一人。如果有违此誓，天打雷劈，生生世世不得投胎转世，永堕无间地狱。” 魏无姜大惊，急忙去捂他的嘴。 第139章 可以赐婚 殿中瞬间寂静无声。 魏无姜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顿时满脸羞红。她猛地收手。 她匆匆逃走：“殿下，等你得胜归来。” 太子武琮礼呆呆站在原地。 他自言自语：“她说让我得胜归来……” 福公公走了过来：“恭喜殿下，郡主这是答应了啊。” 太子武琮礼眼睛一亮。 皇后和左尚宫跟着走了出来。 原来皇后都听到了方才两人的对话。 皇后微笑对左尚宫道：“去禀报皇上，赐婚圣旨可以下了。” 左尚宫喜气洋洋：“遵命！” …… 魏无姜跑出梧桐宫，心口还砰砰直跳。 太子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她眼前都是那双赤诚的眼神。 魏无姜自言自语：“怎么变了？” 前世七皇子，也就是现在的太子武琮礼在新帝八皇子继位后被驱除出京城去守皇陵，不久后就传来他病逝的消息。 重活一世，七皇子不但没被废，还成了太子。而皇后一直撮合她和太子的婚事。 她感觉哪儿不对，但却说不出来。 “呵呵，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一道刺耳的声音传来。 魏无姜抬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跑到了御花园深处，而迎面而来的是禁足偷溜出来散心的华阳公主。 更令她吃惊的是，华阳公主身边堂而皇之的竟然是满脸阴郁的白玉衡！ 这两人怎么又凑一起了？！ 魏无姜还没想明白，华阳公主一行人就已经把她团团围住。 白玉衡脸上还有淤青，身材瘦削了一大圈，走路的时候隐约一瘸一拐。看样子他在九城监察司的确是被月落“好好招待”了一番。 华阳公主像是猎人看见了猎物般兴奋地紧盯魏无姜。 她阴阳怪气地道：“魏无姜，还没恭喜你成为仁硕郡主呀！” 魏无姜冷冷道：“不劳公主挂心了。” 华阳公主一抬下巴：“白玉衡，证明你忠心的时候到了。” 白玉衡狞笑一步步靠近。 魏无姜站着不动，鄙夷盯着这斯文败类。 她讽刺：“白公子，我好奇你是怎么从九城监察司的监狱出来的。是自甘下贱当公主的面首了吧？” 白玉衡被戳破，恼羞成怒，恶狠狠朝着魏无姜扑去。 魏无姜一抬手，手指寒芒闪烁。 白玉衡刚挨到她的手就痛得大叫。 华阳公主吃惊瞪着她：“魏无姜，你果然有妖法！说！上次在皇后寿宴上是不是你搞得鬼！” 魏无姜冷冷收起手：“如果我记得没错，公主现在还在闭门思过，是谁敢放公主出宫的？还收了白玉衡这个斯文败类当面首？” “你猜，皇上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很生气？” 华阳公主心虚缩了缩，但很快傲气满满：“你去告密吧！实话告诉你，父皇已经原谅我了，所谓的禁足只是做表面功夫！” 魏无姜冷冷一笑，转身就打算离开。 她实在没空和娇蛮的华阳公主扯犊子。她还有太多事要做。 华阳公主见她要走，立刻呼喝：“来人，拦住她！今天本公主要报仇！” 侍卫们蜂拥而上，魏无姜正打算洒出毒粉。 突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赶来，剑出鞘，寒光四射一下子就逼退了侍卫们。 魏无姜看清楚来人，笑了：“月落大人来的正好！” 月落持剑站在她面前，冷冷对着华阳公主：“公主好大的威风，从九城监察司提人都不用打招呼的吗？” 华阳公主心虚：“本公主……和九哥说一声就行了。你滚开！” 月落看向不停躲闪的白玉衡，笑容格外阴冷：“白公子，你私逃出牢房，是什么罪？” 白玉衡根本不敢和月落对视。 事实上他快吓疯了。他几乎是不顾斯文体面，跪下抱住华阳公主的腿：“公主救我！他们又要拿我回地牢了！” 华阳公主被他缠得心烦意乱。她啐了白玉衡一口：“没出息的东西！吓成这副德行！” 她怨毒地盯着魏无姜：“魏无姜，你说，是不是你施了妖法让我在父皇面前出丑？！” 魏无姜似笑非笑：“公主，那么多双眼睛都看是您喝多了失态，怎么会是我呢？” 第140章 左相出场 华阳公主怎么可能和人讲道理？ 她认定了是魏无姜搞鬼就一定要报复。 她阴沉沉盯着月落：“你是我九哥的狗，滚开！不然的话连你一起打！” 月落冷笑一声：“公主好大的威风。我就算是睿王殿下的狗，也轮不到公主来打。况且公主带的这些人连我一根手指头都打不过。” 华阳公主气得俏脸发红。 白玉衡扯了扯她的袖子：“公主，我们走吧。改天再来。” “啪”华阳公主毫不客气赏了他一记耳光。 她骂道：“你这个怂样真是丢尽本公主的脸！给本公主滚！” 白玉衡被华阳公主的巴掌扇得跌在地上。 魏无姜看见白玉衡眼底一闪而过的怨毒，等他再抬头已经变成了谄媚讨好。 魏无姜心中唏嘘——这还是她曾经暗恋过的天下第一才子白玉衡吗？ 揭开他真面目，而后破了他气运后竟然这么行为卑鄙低劣。 白玉衡废了，就东山再起也不会走上那正道了。 华阳公主发落完白玉衡，正准备收拾月落。 忽然远远地有人走了过来。 魏无姜一看，心头一跳，竟然是八皇子和左相。 前世魏无姜只远远见过左相一眼，只觉得一位胖老头穿着宽大的官袍，和蔼可亲。 可没想到他却是在她父兄战败身亡之后，落井下石最阴狠的带头大臣。 今生重活一趟，左相才是她最大的敌人。 八皇子和左相走来，华阳公主就宛如看见了救星。 她立刻提着裙摆上前：“皇兄！左相，你们替我教训这个妖女！” 八皇子见魏无姜落单，眼底掠过狠意。 他大步走来，直视魏无姜：“魏无姜，你进宫做什么？” 魏无姜厌恶他，冷淡回答:“八殿下，臣女进宫拜见皇上和皇后娘娘。” 八皇子皱眉：“你进宫见太子了没？” 魏无姜心里翻了个白眼，撒谎道：“没见过。” 八皇子瞬间傲娇：“没见过就好。魏无姜，你讨好太子没用，还不如做本王的王妃。” 魏无姜还没说话，华阳公主大惊：“皇兄！你干嘛这么抬举这妖女！是她让我在寿宴上出丑。她会妖法！” 八皇子皱眉呵斥：“华阳，出丑的事和她有什么关系？你不回宫好好自己玩，万一被父皇看见责罚，母妃都保不住你。” 华阳公主恼火：“皇兄不是也在禁足吗？凭什么说我？” 兄妹两人开始互相指责。 月落对魏无姜低声道：“趁现在赶紧走。” 月落护着魏无姜就要离开。 “这位不就是忠勇伯的嫡女吗？果然天姿国色，倾国倾城啊！” 温和的声音传来，是左相的声音。 左相——温谦。 魏无姜看见他就开始犯恶心，前世所有的不好统统涌上心头。左相这个衣冠秦兽，表面是文官里面的中立派，两边都不得罪。 实际上他野心极大！ 母亲陈氏当年灌药将自己送到左相府，就是这个老不死的将自己转手就巴结了一群畜生…… 魏无姜眼中充血，恨不得立刻手撕这人。 现在左相对着她说着赞美的话。 呵呵……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魏无姜回礼：“见过左相大人。” 左相温谦笑呵呵走过来：“微臣刚从御书房出来，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郡主。” 魏无姜还没说话，八皇子皱眉：“左相大人，什么好消息你怎么不说？” 左相温谦连忙说：“因为圣旨还没下，微臣不敢乱说。” 八皇子不悦：“你我相交深厚……” 他猛地住了口。 魏无姜不由看了两人一眼。北朝是不允许皇子和大臣有过密交往的，防止结党营私。 八皇子这脑子的确是不够用，差点就说漏了嘴。不过这话也点醒了魏无姜。 看来表面上中立的左相实际上是支持八皇子一党。 魏无姜假装没听见八皇子的话。 她笑着问：“左相大人有什么好消息？” 左相压低声音：“皇上要给郡主赐婚了！” 第141章 十一皇叔武御白 魏无姜一愣。 月落若有所思看向左相，冷淡道：“左相大人，慎言。皇上还没下旨，左相大人这么说不怕犯个欺君之罪吗？” 左相呵呵笑着道：“是的，是的。微臣还有事要出宫处理了。” 他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魏无姜一眼，转身走了。 八皇子想拦住他问，但左相走得很快，不一会就不见人影了。 于是御花园里只剩下四人僵持着。 八皇子也许感受到了魏无姜即将飞黄腾达。他突然一伸手抓住魏无姜：“本王有要事和郡主商量！” 魏无姜只觉得捏着自己的手力气巨大，手腕剧痛。 她大怒，一扬手“啪”给了八皇子一记耳光：“放开我！” 八皇子一愣，呆了。 华阳公主在震惊后瞬间开心。她拍手，幸灾乐祸：“你打了皇兄，死罪！死罪！” 魏无姜打完才后悔。 她现在只是郡主，还是外姓人，打了皇子就等同冒犯皇家。 这罪名可不小。 八皇子突然死死盯着魏无姜，一字一顿：“是你！” 他眼中有恍然大悟。魏无姜心里喊糟糕。 她知道八皇子认出自己就是摘星楼给了他一巴掌的女人。 八皇子脸色狰狞，恶狠狠一把拉过魏无姜。 他狞笑：“打了本王就想跑？没门！你想成为太子的女人，呵呵……本王看一个毁了清白的人，太子怎么要？” 他说着拉着魏无姜就走。 魏无姜又惊又怒。她没想到在天子皇宫，青天白日，八皇子竟然如此嚣张！ 而且这个时候正是皇上重用魏家的时候，八皇子这是脑子坏了，还是脑子坏了？！ 一道寒光闪过，月落的长剑无声无息地过来。 杀气立刻将八皇子锁定。 八皇子袖子被剑气割了一块，不得不放了魏无姜。 月落把魏无姜护在身后，冷冷盯着八皇子。 八皇子怒极，一招手几十个随身侍卫提剑把他们围在当中。 八皇子怒道：“月落，你想造反吗？” 月落沉声：“八殿下要伤害郡主，月落不得不反击。” 八皇子脸上掠过戾气：“那就不要怪本王不客气了。” 旁边看热闹的华阳公主撺掇：“皇兄赶紧杀了这人，抢到妖女，父皇一定不会怪罪你的！” 魏无姜看向华阳公主，满心厌恶至极。 果然前世的仇人今生一样无法原谅。 就像一本书，再读会有不一样的感悟，但结局永远不会变。 恶人就是恶人，永远不会变好人。 而且就算你不招惹恶人，恶人也会找上门。 今世，华阳公主不能留！ 魏无姜心底迸发出杀意，看向华阳公主的眼神都变了。 华阳公主对上魏无姜的眼神，不由打了个寒颤。她撺掇的声音不由小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都住手！” 紧接着，另一道清冷至极的声音阻止：“皇叔，让他们打吧。本王觉得月落的身手不至于输了八皇兄。” 魏无姜看去，面上一喜。 裴千重和另一位穿着华丽的中年男人走来。 裴千重神色清冷凉薄，一如既往冷得犹如天山雪。另一位男子身材修长，气质儒雅如仙。 他虽年过三旬，但山眉海目，英气中带着秀美。 他走来皱眉盯着八皇子：“老八，你这是干什么？” 八皇子见来人不得不放下剑，行礼：“皇侄见过十一皇叔。” 原来这就是一直逍遥宫外的十一皇叔武御白。 …… 魏无姜急速在脑中搜索关于这位皇叔的记忆。 前世十一皇叔在魏家兵败后火速回京，并且领兵出征，替代铁云军抵挡西戎气势汹汹的南下侵略势头。 可惜当时的皇帝是八皇子，幕后是左相和郑贵妃等人的求和派。 是他们提出和亲，目的就是为了扼制十一皇叔功高盖主，将来不好操控。 第142章 赐婚旨意 十一皇叔最后不得不和西戎签订屈辱盟约，接受割地和亲。 之后十一皇叔卸下兵权，飘然归隐江湖。 再后来，听说十一皇叔彻底丢弃皇家姓氏，出家为僧，不知所踪。 …… 魏无姜整理完脑中关于十一皇叔武御白的生平，心中无端对他生出崇敬。 要知道当时父兄兵败对北朝士气打击极大。 十一皇叔临危受命，不但抵挡了西戎大军，还奋起反击夺回不少被侵占的城池。 这难度堪比地狱级。 十一皇叔与裴千重站在一起。一位仙风道骨，儒雅如谪仙；一位孤傲清冷，宛若天山冰雪。 两人气质一暖一冷，却令人惊艳难忘。 裴千重目光扫过八皇子和华阳公主，最后落在魏无姜脸上。 魏无姜只觉得脸上一热，不由自主垂下眼帘。 裴千重看了她几息，目光转移到八皇子面上。 他似笑非笑：“八皇兄，在御花园里动刀动枪的，你是嫌父皇给你的惩罚还不够吗？” 八皇子一指月落，狞笑：“老九你来得正好，你的狗出来咬人了，收回去吧。本王饶他一命！” 裴千重笑了一声，轻咳：“八皇兄，你都说他是本王的狗了。狗听不懂人话也是有的。” 他对月落比了比手势：“杀了！” 月落手中的剑立刻搅成一团灿烂的银花，只听得侍卫们闷哼声起。在月落身边拿剑的侍卫们纷纷倒地。每个人捂着喉咙不挺抽搐。 不过是一瞬间，满地尸体，鲜血横流。 刺鼻的血腥味差点让魏无姜呕吐。 八皇子大怒：“老九你是什么意思？” 裴千重漫不经心弹了弹衣袖上被溅上的血珠，道：“八皇兄，本王养的狗与众不同，不但咬人，还喜欢杀人。以后你的人就不要拿着刀啊剑地在他面前乱挥，不然误伤了你岂不是坏事？” 八皇子气得脸色发白却又不敢亲自下场教训月落。 月落收剑，将魏无姜带到两人面前。 魏无姜赶紧行礼：“见过十一皇叔。” 十一皇叔见到魏无姜的样貌，眼中浮起一丝惊讶。 他道：“你很像……你就是魏铁军的女儿？” 魏无姜点头：“是，忠勇伯正是家父。” 十一皇叔眼中恍惚了下，莫名叹气：“像，真的像。” 魏无姜不知道他说什么，但听着不像是说自己和父亲长得像，倒像是在感叹别的遗憾事。 裴千重看了魏无姜一眼，突然道：“以后出来还是带上人，省的遇见麻烦。” 魏无姜正要解释。 一队人匆匆而来，领头的是一位头发全白，胖乎乎的老太监。 老太监身上穿着大红服色，脸上喜气洋洋：“恭喜仁硕郡主，贺喜仁硕郡主！” 他的恭喜贺喜在看见满地血迹和一堆尸体后突然噎住。 他看了裴千重一眼，探问：“要不要换一个地方？” 裴千重见他手中的圣旨，垂眸：“林公公就宣读圣旨吧，趁着某人还在。不然怕某人借口没听见旨意，日后做出欺君的事。” 八皇子杀人的目光射了过来。 很明显，裴千重说的某人就是他。 林公公这才重新挤出笑容，和蔼地看向魏无姜：“赐婚的旨意到了，请仁硕郡主接旨。” 第143章 接下圣旨 魏无姜僵硬地跪下。 她脑中空白一片，只知道林公公和蔼可亲地把圣旨念完。里面都是一大堆赞美的词句。 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终于，林公公念完了。 他含笑把圣旨双手递过来：“仁硕郡主，快谢恩吧。” 他看见魏无姜呆愣住，以为她欢喜呆了。 林公公笑吟吟：“这太子妃娘娘都欢喜愣住了。快接圣旨吧。” 魏无姜紧紧盯着这明晃晃的圣旨，只觉得眼一阵阵发黑，手想伸出去却又被无形的力量禁锢住。 脑海有个声音：“接下圣旨，你的命运就从此改变！” “接啊！” “从此你就是太子妃，再也不会送到西戎和亲，也不会被野狼分尸。” “所有欺负你的，侮辱你的人再也不敢对你不敬。” “你将来就是北朝的未来皇后，富贵荣华一辈子。” “……” 脑海的声音太杂。 她身子开始摇晃。 林公公担心询问：“太子妃娘娘？” 突然一只修长秀美的手稳稳接过圣旨，然后魏无姜听到熟悉清冷的声音：“林公公，太子妃刚才受到了惊吓，身子不适，圣旨本王替她接下了。” 林公公恍然大悟：“好好！是老奴没看出来。” 他连忙呼唤宫女将魏无姜扶起。 魏无姜脸色发白，软软靠在宫女身上。 她无声地看向裴千重。他修长的手指稳稳握住圣旨，好像握住了她的前途命运…… …… “殿下，我该接下圣旨吗？” 凉阁里，缓过神的魏无姜低声问。 裴千重手中一顿，淡淡道：“抗旨是欺君。” 十一皇叔温和加了一句：“君无戏言。” 魏无姜难过低下头，沉默不语。 明黄的圣旨稳稳放在了她面前。魏无姜抬头对上了那双狭长妖冶的凤眸。 她手微微颤抖，几乎是不死心又问了一遍：“殿下觉得我应该接下圣旨吗？” 裴千重定定看了她许久，点了点头。 魏无姜咬牙，慢慢接过这沉甸甸的圣旨。旁边的十一皇叔武御白仿佛看明白了什么。 他摇头轻叹：“问世间情为何物……” 裴千重淡淡打断：“十一皇叔说错了，本王和太子妃并没有私情。” 十一皇叔武御白对他道：“你们先聊，我去外面候着。” 他很贴心地避开了。 凉阁里死寂一片。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裴千重打破沉默：“太子是一个很好的人，可以托付终身。” 魏无姜低着头：“是。” 裴千重淡淡道：“你继续研究解毒药丸，不必理会青衣所说的。本王还能支撑。” 魏无姜低声道：“是。” 裴千重：“如今西戎征战在即，本王请来十一皇叔，他将和你父亲一起上战场。” 魏无姜猛地抬头，眼中流露感激：“多……多谢殿下！” 她心中越发难过。明明解毒药丸都没彻底治好裴千重身上的毒，可他为她做的竟然这么多。 他竟然把十一皇叔武御白找到。要知道武御白的行踪飘忽不定，能找到又说服他回京领兵更是千难万难。 魏无姜的一颗心终于落在了肚里。 第144章 最大的秘密 她感动得眼眶泛红，哽咽：“太好了，殿下原来是请了十一皇叔。殿下的恩德……” 裴千重打断她，冷冷道：“本王又不是为了你。本王是为了太子。太子不可有事。至于你魏家的小事，本王还在查。” 魏无姜心头一凛：“范娘子说了什么吗？” 裴千重深深看了她一眼：“已经招了。不过你要做好准备，这可能是北朝以来最大的秘密。” …… 魏无姜出宫的时候，十一皇叔武御白换了件常服骑马护送她回府。 武御白身材修长，长袍宽袖，翩翩若踏鹤谪仙，一路上引来不少百姓围观。 他送魏无姜到了魏府，看了看守卫那么森严，笑道：“本王的任务完成。今晚就去军营见见忠勇伯。” 魏无姜深深拜谢：“出征之事就有劳十一皇叔了！” 武御白微微一笑：“好说。魏将军才是战神，本王只是从旁协助罢了。对比战场上的凶险，太子妃在京中要多加小心。” 他说完骑马离去。 魏无姜目送他的身影消失，这才进了府中。 到了府中，只见下人们满脸喜气，府中张灯结彩。魏无姜正疑惑。 病愈刚好的魏老太已经由下人扶着颤巍巍走出来迎接。 魏无姜看见祖母能走，不由高兴：“祖母您怎么出来了？” 魏老太高兴地招呼：“快，都来拜见太子妃娘娘！” 她说完，身后涌出一大群魏府中人。 他们纷纷跪下，高呼：“参见太子妃娘娘！恭喜太子妃娘娘！” 魏无姜顿时手足无措。 大嫂阮氏挺着微凸的肚子，笑吟吟走过来：“小妹不知道，这圣旨刚下，喜讯就传到了府中，现在已经传遍了京城了！” 魏老太握住魏无姜的手，激动：“好！好！今日一早我就听见喜鹊在树枝上喳喳叫。我心想魏府肯定有喜事！没想到啊喜事从早上就传到了晚上。” 魏无樱笑嘻嘻道：“大姐，你早上进宫后，好多百姓都到我们府门口送东西，鸡鸭鱼肉，就连编草鞋的小哥都送了好几十双鞋子，说要给我们魏家的铁云军出一份力。” 她挥舞了下还没长出肌肉的手臂，十分坚定道：“看百姓们那么喜欢我们魏家的铁云军，我一定好好练武，以后为国效力！” 二姨娘张氏狠狠点了她的脑袋：“就你！打仗是男人的事，你还是耍两个把式就赶紧回来嫁人吧。” 魏无樱坚定摇头：“我不！我要成为北朝第一位叱咤沙场的女将军！女战神！” 魏无姜心中茫然又激动。 茫然的是，前世魏家悲惨的命运好像就此改变了。 激动的是，自己的做法果然奏效了，甚至还得了皇家青睐赐婚成为太子妃。 可接下来呢？ 眼前所见都是魏家几百口人兴奋的脸色。他们一个个都那么鲜活生动。 魏无姜闭上眼。 她脑中回想起前世魏家被左相一党落井下石，全家抄斩时魏家人的脸色。 每个人脸上都是死气沉沉，都带着绝望…… 第145章 满门荣耀 不！ 这一世她绝对不会让魏家重蹈覆辙！ 魏无姜缓缓睁开眼，感受着众人的喜悦。 接到旨意后，她第一次露出笑容。她对魏老太道：“祖母，今日喜事临门，我们一定要让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魏老太正等这一句。 她呵呵笑道：“去抬来铜钱筐，在门口放炮，撒钱。魏家从上到下，都有赏！” 众人欢呼，紧接着魏府门口就放起了热烈的鞭炮。 …… 屋中，魏老太屏退众人单独和魏无姜说话。 当听到魏无姜早上的所做所为后，魏老太连连点头，心疼摸着魏无姜的手：“姜丫头，这可苦了你了。大慈恩寺在山中，十分寒冷潮湿。你这身子遭受不住怎么办？” 魏无姜安慰：“祖母放心，我身子康健。再说父兄都在战场吃苦，他们都不觉得苦，我受的更不算什么了。” 魏老太感叹：“姜丫头长大了！” 魏无姜提起八皇子和华阳公主，还有左相。 魏老太虽然是乡下农妇，但经过前世生死她也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她皱眉：“八皇子和华阳公主只是被宠坏的孩子，左相和郑贵妃才是背后的人。你反正以后进出宫小心点。” 魏无姜提起范娘子。 魏老太叹气：“这就看睿王殿下肯不肯帮我们掩盖你的身世秘密了。” 魏无姜低头不语。 魏老太摸着她柔顺的长发，说出她心里的话：“我知道姜丫头你心中另有喜欢的人。可是……为了魏家，你只能牺牲自己。” 魏无姜眼底涌出泪光：“祖母，姜儿没事。” 魏老太叹气：“哪有什么没事？人生最遗憾的事就是和喜欢的人错过。委屈你了，姜丫头。” 魏无姜低头，眼泪一点点落在绸缎长裙上。 她恍惚想起那只握住圣旨的手，修长，干净，稳稳地把圣旨放在她的面前。 魏无姜苦笑：“祖母不要再提了。魏家几百口人的性命更重要。” 魏老太安慰：“还好太子殿下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你嫁给他，他不会亏待你的。” 魏无姜茫然点头。 魏老太对魏无姜正说话，二姨娘张氏喜气洋洋进来：“老太君，各府上门送贺礼了。要不您去见见？” 魏老太对二姨娘张氏道：“你去见，就以大娘子的身份去。” 二姨娘张氏被这消息炸得有点晕。 她又惊又喜又忐忑：“老太君，您这话……” 魏老太对她道：“如今大夫人病重，我又身子不好。你在府中十几年了。生了老二，又生了无樱。现在理当以魏府大夫人的身份去应酬。” 二姨娘张氏忐忑不安：“可是大夫人还病着，万一她知道了生气了。” 魏老太摆手：“你不用担心。等过阵子她病好些就去佛堂静修吧。” 二姨娘张氏听了想高兴又不敢表现得太高兴。 她连忙福了福身子喜滋滋出去迎客了。 魏无姜看向魏老太，试探问：“祖母，你想怎么做？当真抬了二姨娘当大夫人？” 魏老太目光沉沉：“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陈氏已经不能当魏家的当家主母了。她如今出逃的事也瞒不了太久，索性对外说她领悟佛义，带发修行吧。” 第146章 出生疑点 “只有魏家和她切割，没有关系，她才不会连累我们。” 魏无姜心中感叹。 陈氏对她虽没有什么母女之情，但却是名义上养育她长大的人。 她心中对陈氏爱恨交织，实在是难以形容。 魏老太说的办法她知道对魏家最好，不过还是还有点难受。 …… 阴森森的地牢甬道一眼望不到边，魏无姜全身裹在黑色重长袍里。头上的斗篷风帽盖得严严实实，遮住了她的脸。 前面是同样穿着黑色斗篷，带着玄色风帽的月落。 他举着火把在前面领路。 魏无姜低头匆匆走着，甬道阴冷得令人如坠冰窟窿。明明是盛夏却令人感觉寒风刺骨。 潮气更是一个劲往骨头缝钻进去。 两边的牢房黑漆漆的，有什么在里面蠕动，似人似鬼魅。魏无姜紧紧跟着月落，只敢看着脚下。 前世，她住的天牢阴森恐怖却不如眼前这个的十分之一。 想起前世，魏无姜狠狠捏紧手掌。 如果不是重活一世，现在住在天牢的就是她了！ 月落把她带到一间空荡荡的密室。 密室只有头顶一个口子，落下些微的火光。他沉声说：“隔壁就是范娘子的牢房。” 魏无姜心碰碰跳：“她肯重新招一遍？” 月落沉默点头：“她已经招供了。不会再隐瞒。” 魏无姜忍不住问：“听说范娘子嘴巴很严，你们是怎么让她招供的？” 月落沉默了一会：“这个太子妃就不要问了。” 他说着转身出去。 过了一会，魏无姜听见隔壁有铁链叮当的声音。 她听见一个苍老讨好的声音：“军爷！军爷！放老妇人出去是不是？” 一个沙哑的声音冷冷说：“是的！范娘子，你很配合，所以放你出去。不过你出去的话还是不能到处乱跑。” 范娘子不住点头，铁链哐哐响：“谢谢军爷，谢谢军爷！” 沙哑声音又说：“不过出去之前还得对一下口供，万一有什么遗漏的，我们可担当不起。” 范娘子立刻道：“是是是，军爷吩咐！” 沙哑声音问：“范娘子，在某年某月某日夜里，你是不是被陈家庄的人请过去接生？” 范娘子：“是的，罪妇记很清楚。” 沙哑声音问：“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万一记错日子呢？” 范娘子：“罪妇有自己一套记事法子。每天都看黄历的。黄历上写的就是那一天，我记得陈家庄接连下了三天的大雨。所以来人请我的时候，我还借口天黑路滑多要了一贯铜钱跑腿费。” 沙哑声音问：“你说你看了黄历，黄历上可有记下？” 范娘子点头：“有的，在家里土炕里放着。” 沙哑声音对旁边的人道：“记一下，有黄历为证。” 范娘子问：“军爷还有什么问的？” 沙哑声音冷冷问：“你去了陈氏家，见过几个人？陈氏当时生产，生产之前可让你摸过肚子？” 魏无姜渐渐捏紧帕子。 范娘子一拍手：“军爷问的好！陈氏回乡下养胎七八个月都没让罪妇去摸过肚子。一般即将生产的孕妇都会请罪妇去摸一摸胎位正不正。不过陈氏听说嫁了个大将军，可能和别人不一样也是有的。” 沙哑声音继续问：“那你到了庄子上，几时几刻见了婴儿？” 范娘子道：“老身记得是丑时，三刻。那夜是这样的，罪妇洗了手正准备给陈氏接生，结果等了大半天都没人来喊。一直等到快丑时，有人告诉罪妇说陈氏生了。” “罪妇纳闷，不过心想生了也好，省的罪妇还得忙活。罪妇要走，来人又说让罪妇过去看看孩子。” 第147章 悬魂针逼供 “罪妇心想可能陈氏不放心，让罪妇过去看看孩子有什么缺陷。于是罪妇就过去瞧了。” “出门的时候，罪妇听见打更的，是丑时三刻。” 沙哑声音问：“你见到婴儿的时候要细细说清楚。” 范娘子不住应声：“是是，罪妇被人引到了一间干净的屋子，面前有个很大的雕花屏风，有人在床上躺着，旁边还放着一个摇篮。” “罪妇心里还说，怎么孩子不哭？于是罪妇就上前看。” 魏无姜心提了起来。 沙哑声音问：“你看见什么？” 范娘子声音大了点：“罪妇看见了一个小婴孩，粉粉嫩嫩的，极好看。那皮肤和一般农妇生的孩子不一样，天生雪白雪白的。那小鼻子高高的，嘴巴和花瓣似的。” 沙哑声音打断：“当时是夜里，你怎么能看得那么清楚？” 范娘子立刻道：“军爷不知道，罪妇经常在夜里给人接生，早就练成了夜里能看清楚东西。那孩子是丑是俊，罪妇一眼就能看出来。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孩子，一出生就好看。” 沙哑声音问：“那婴儿包裹的是什么毯子？身边可有什么东西？还有，婴儿身上有什么胎记吗？” 范娘子道：“罪妇记得是一张粉色的缎面小毯子，里面是小羊羔皮。胎记……没有胎记，好像罪妇看见了一柄很小的玉如意。” 魏无姜脚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玉如意！ 沙哑声音立刻问：“玉如意什么样子的？你画出来！” 范娘子为难：“罪妇没仔细看，就隐约觉得是金镶的玉如意。” 沙哑声音又问：“婴儿身上还戴着什么东西没？” 范娘子道：“好像是一条链子？不对，金项圈。不过因为太细了，罪妇没注意。” “范娘子！你画出玉如意，恕你无罪！”不知什么时候，牢房门口出现魏无姜。 她全身包裹在黑袍中，只露出一双眼。 她紧紧盯着范娘子：“你说过，你看见那婴儿的时候，婴儿是张开眼睛的。” 范娘子疑惑：“是啊，那女婴是张着眼睛的。那双眼睛特别大，骨碌碌乱转。你怎么知道的？” 魏无姜猛地靠近：“初生的孩子和一两天的孩子是不是不一样？” 范娘子想了想：“是的。初生的孩子身上有胎毛，还有胎脂，那女婴倒是干干净净的，一点脏的都不见。” 魏无姜声音沙哑：“那是不是说明，那女婴是出生了一两天的？” 范娘子犹豫：“这个说不好。” “到底是不是！”魏无姜激动声音都变形了，“你不是号称接生无数，怎么不知道区别？” 范娘子害怕了：“是……是有点不同，不过那女婴看着也像是刚出生的，顶多也就差一两天。查一两天的孩子罪妇真的不敢断言。” 魏无姜还要再质问，突然一只手稳稳搭在她肩头。 魏无姜猛地回头，对上一双隐在面巾下的深邃双眸。 清冷的声音如同寒泉，顷刻让人浑身一震：“范娘子，你既然看见那玉如意，就好好回想。你若画下来，本王重赏。” 范娘子苦笑：“殿下，罪妇真的忘了啊！” 来人淡淡垂下眼眸，一摆手，身边的侍卫拿出一个黑色盒子。 盒子打开，是一排令人胆寒的长长银针。 修长秀美的手捻起一根银针在火光下淡漠地看着：“范娘子，你既然想不起来，本王就让人帮你想起来。这是十二根悬魂针。刺入人的脑子，人就会想起一些本该遗忘的事。再配合炼制出来的吐真药，你就能准确形容出那玉如意的样子了。” 范娘子扑通跪下，声音颤抖：“殿下！大王，不不不，不要给罪妇扎针。这……这……” 面巾下的双眼冷漠如同冰雕而成：“扎针的后果有点不好就是，被悬魂针扎过的人，十人九疯一残。配合那药，就算不疯不残也是形同白痴。” 范娘子大哭大喊：“不不不，殿下，罪妇想!罪妇努力想！对对，那毯子，罪妇能想起那毯子的缎面上绣着什么。” 魏无姜急了：“那你快说！” 范娘子此时害怕得浑身发抖，抖了半天才说：“容罪妇好好想想，那缎子料子很稀少的，当时整个陈家庄都没见过。罪妇也是年轻时候在江南见过。对，是杭绸！缎子上画着一只鸟，不不，不是鸟，是凤凰！” 第148章 牵连太广 范娘子开始努力回想，时不时拍打自己的脑袋。 魏无姜浑身都冒出冷汗热汗。事关自己身世，她生怕漏掉一点。 终于，范娘子形容的毯子花样由人花了出来。 画呈上，魏无姜只看了一眼就软软昏倒。 一双手将她稳稳扶住。 她听见清冷至极的声音在耳边传来。 “来人，去查这缎面花样来历！” …… 魏无姜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四面都是绣金丝的鲛纱帐子，烛火映在上面熠熠生辉，宛若流光滑金，十分华丽。 帐子四角坠着雕琢精美的翡翠，翡翠如碧，底下是长串的璎珞。 空气中幽幽飘散着药香和檀香混合，还有一股若有若无清苦的香气。 魏无姜摸了摸额头，吃力起身。 “大夫说你连日疲惫，惊惧交加，所以暂时昏倒。”熟悉的嗓音冷冷如寒泉。 魏无姜长舒一口气：“我没事，多谢殿下。” 一帘之隔隐约露出那人瘦削清瘦的背影，剑眉星目，鬓若刀裁。 他正拿着一卷册子细细看着，眼角余光并没有往榻上瞟来。 魏无姜问：“范娘子她……” 裴千重淡淡道：“已经拿出地牢，住进密院了。” 所谓的密院，是九城监察司给特殊犯人住的地方。除了死士和裴千重外，没有人能知道他们在哪儿。 魏无姜低头不语。 裴千重翻了一页册子，慢慢道：“范娘子是个重要的证人。她还没画出玉如意，只画出那襁褓的毯子花样，做不得数。” 魏无姜急忙道：“可是那凤凰……” 裴千重冷冷道：“当今皇帝后宫佳丽三千。自从他登基以后，嫔妃们生出的公主不下一百五十余个，夭折七十余人，其中五岁以下五十三人，五岁以上，十岁以下十一人。及笄不足十人。所以你想说什么？” 魏无姜丧气：“我不知道。” 裴千重又慢条斯理翻了一页，道：“不过按你的岁数来查，范围就小了很多。” 魏无姜眼亮了亮。 她匆匆下了床榻，却不想腿脚还是软的。她一错脚整个人扑了过去，扑通一声摔在了裴千重脚边。 她尴尬抬头，正好对上裴千重似笑非笑的眉眼。 他道：“太子妃倒是不必向本王行五体投地的大礼。” 魏无姜脸涨红，喏喏坐起。 裴千重继续悠闲看着手中的册子。 魏无姜试探问道：“殿下，要是查出我的身世是皇室中人……” “砰”的一声，裴千重手中的册子重重扣在桌子上。魏无姜吓得一个激灵。 裴千重眉眼冷厉，带着杀气：“如果查出你的身世是皇室中人，魏家就完了！” 魏无姜背后的冷汗唰的冒出。 裴千重见她被吓到，缓缓收回身上杀气。他缓和了口气：“魏家不仅有欺君之罪，统统下狱。皇宫中也要死非常多的人。” 魏无姜这个时候才想起这件事的严重性。 她怵然而惊。 是的，如果她是皇室中人。那陈氏当初作为魏家的当家主母就是叛党奸细。 而从守卫森严的皇宫中偷出婴儿的人，还有接应的人，放行的人……统统都得诛灭九族！ 以老皇帝多疑的性子，到时候血流成河，人头滚滚，死的绝对不下几千人。 第149章 刺客，又见刺客! 魏无姜脸色发白。 裴千重重新拿起书册，淡淡道：“不过目前还没有那么严重的程度……” 他话说到一半，有人来了。 魏无姜连忙躲在帐后。 来的人是青衣。她依旧戴着人皮面具，手中端着茶盘。 她默默上前奉茶，裴千重随意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青衣放下茶盘后默默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去。 魏无姜正要走出来，忽地，裴千重手中的茶杯落地。他手中的书册也随之掉在了地上。 魏无姜还没回过神来，只见一道寒光朝着裴千重的背后狠狠刺去。 裴千重好像背后长了眼睛，长袖一卷，狠狠击打在了刺客的胸口。 “扑”的一声，刺客被巨大的内力震得朝墙上砸去。 魏无姜再迟钝也知道来了刺客。 她看见裴千重吐了一口黑血，唇色已经漆黑。而地上的刺客翻身滚起，手中的剑再次像毒蛇一样朝着裴千重而去。 魏无姜急中生智，扯起床上的薄毯兜头朝着刺客头上挥。刺客视线被阻挡，手中的剑刺向薄毯。 就那么慢了一呼吸，下一刻，裴千重手中的袖剑深深刺入刺客的心口。 刺客面无表情地吐血倒地。 裴千重捂着心口，又吐了一口黑血。 魏无姜急忙扶着他：“殿下怎么样？” 裴千重盯着那刺客，修长的五指凌空抓去，刺客脸上的人皮面具碎裂，露出一张平凡无奇的脸。 裴千重擦了擦唇角的黑血：“不是青衣。” 直到这时外面的护卫纷纷冲了进来。 他们看见地上的刺客，大惊跪地，瑟瑟发抖：“殿下受惊了！” 裴千重问：“青衣呢？” “青衣有罪！”不远处一位青衣女子匆匆跑来。 她头发披散，露出一张极其秀丽的脸。魏无姜吃惊，她没想到青衣这么年轻这么漂亮。 青衣看见地上已死的刺客，跪下：“殿下恕罪。” 裴千重冷声道：“滚出去！闭门思过！” 青衣看见他的脸色，情不自禁上前：“殿下您中毒了！” 魏无姜道：“你放心吧，殿下的毒只是沾了口，不会有事。” 青衣冷冷看了她一眼：“太子妃在这不妥当吧。” 魏无姜愣住。 青衣从怀中掏出瓷瓶：“殿下，这里有解毒的药丸。” 裴千重毫不客气，冷声道：“你身为本王身边的一等护卫，竟然被人顶替，差点刺杀成功。你还有脸给本王掌药？！” “滚！” 青衣脸色如灰土。她拔出腰间匕首对准心口：“是属下疏忽！属下罪该万死！” 她说完匕首毫不犹豫对准心口刺下。 魏无姜大惊，裴千重长袖一卷，青衣手中的匕首掉在了地上。 裴千重动了内力又是吐了一口黑血。 魏无姜急忙道：“你还不赶紧退下，惹殿下生气会毒气攻心，到时候什么解毒药丸都来不及了。” 魏无姜说完明显感觉到扶着的裴千重摇摇欲坠，几乎支撑不住了。 此时千万不能让人看出他气力不支。 魏无姜立刻对护卫们下了命令：“都去门外守着，谁也不许擅离。” 青衣脸色灰白地从地上站起身。 魏无姜拿起地上的匕首，收起。她对青衣笑了笑：“殿下没有下令，你不能自杀哦。” 青衣疑惑看了她一眼，最后冷着脸离开。 …… 等所有人都走了，裴千重终于支持不住“扑”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魏无姜看得心惊肉跳。 刚才只是黑血，现在竟然是鲜血。看来毒气已经扰乱了裴千重的内力。 她急忙扶着他躺在床上。 裴千重双目紧闭，唇色乌黑发紫。魏无姜七手八脚打开瓷瓶，闻了闻，果然是上好的解毒丹药。 但是…… 她对床上的裴千重说道：“殿下，刺客不可能只是一招。她能毒翻青衣，拿到青衣的人皮面具，那一定会做手脚。” 裴千重动了动手指。 魏无姜大喜：“殿下能听到我的话？” 裴千重手指又动了动。 魏无姜对他道：“我用另一种方法给殿下驱毒，不过得得罪殿下了。” 她说着，伸手解开了裴千重的外衣。 第150章 金针刺穴大法 青衣走出屋子，迎面匆匆走来月落。 月落看见青衣的样子，脸色剧变：“殿下呢？” 青衣黯然：“殿下中了毒。” 月落皱眉：“那你怎么不在身边？” 青衣摇头：“殿下赶我出来。” 月落转念一想就明白其中关键。他问：“太子妃是不是在里面？” 青衣点了点头。 月落看见她腰间空空，又问：“你的秋水呢？” 青衣的脸色顿时古怪。半天，她道：“秋水被太子妃收走了。她不让我自尽。” 月落松了口气：“那就好。” 青衣脸上浮起极其复杂的神色，咬牙恨恨道：“我讨厌太子妃！” 月落皱眉看着她。 青衣冷笑：“谁要她好心救我？我的命是殿下救的，要殿下说得算！” 她说着飞奔走了。 月落暗自摇头。 月落跨进屋子，只见床帐后两道人影趴在床上，地上是他主子的衣服…… 呃……月落瞬间带愣住：“殿下……” 帐子里传出魏无姜又急又羞的声音：“你快出去！” 月落默默转身：“那个，属下冒犯了。你们……你们继续！” 魏无姜：“把门带上！” 月落差点踉跄摔倒，回过神来后把门关好。 床上，魏无姜拿来烛台仔细看着半赤着上身的裴千重。 裴千重的胸口上插着一根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每一根银针下有一条漆黑的血线，在如玉的胸膛上显得分外清晰，恐怖。 这些黑色的血线每一条如同有生命一样鼓胀起来，爬满了裴千重的胸口。 魏无姜轻轻捻动银针，让这些黑血顺着自己指定的地方涌去。 “这是不是失传很久的……金针刺穴大法？” 床上的裴千重声音低沉阴郁。 魏无姜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水。她不停调整每根银针刺入的深度，全神贯注。 她随口答：“是的。不过我只学了皮毛，只能替殿下驱刚才沾上的毒。” 裴千重唇色已经褪去乌黑，变得苍白。 他一动不动躺着，赤着的上身黑色血越来越多。 一条条如黑色蚯蚓似的血线狂躁开始跳动，好像要冲破薄薄的皮肤跳出来。 魏无姜立刻眼疾手快，迅速拔掉两根银针。鼓胀最厉害的两条黑线立刻汇集一起，然后冲下第二个大穴。 此时魏无姜手中匕首轻轻一划，黑血迅速涌了出来。 她如此这样放了七八个口子，躁动的黑血瞬间流得干干净净。 裴千重的脸上和唇上渐渐有了血色。 他慢慢吐出一口气。 魏无姜顾不上擦脸上的冷汗，为他擦拭胸口上的血迹。开了七八个小口子，还得上药包扎，弄得她手忙脚乱。 裴千重垂下眼帘看着她笨拙地拿药粉，包扎。他眼底掠过淡淡笑意。 他幽幽说：“金针刺穴大法相传是几百年前一位奇女子得了一本奇书，然后加以运用简化，后来写成集天下之毒和解毒法子的毒经。” “这书的名字不起眼，但里面每一样记录的毒物闻所未闻，解毒方子也是精妙无比。江湖人都争这本奇书。这本奇书也引来好几场江湖血腥争斗。不过后来这本书在江湖上彻底消失，也渐渐变成了一个传说。” 魏无姜的手僵住。 她抬起头勉强笑道：“殿下怀疑我学的金针刺穴大法是从这本书里面学的？” 裴千重目光幽冷：“不是吗？” 魏无姜想了想，出人意料回答：“是的！” 第151章 腹肌咯手 屋子里气氛瞬间凝固。 裴千重看着魏无姜。半天，他忽然勾唇笑了：“太子妃是觉得本王不敢抢你这本毒经吗？” 魏无姜指了指脑袋：“殿下说的那本很厉害的毒经现在在我的脑袋。各种各样解毒方子都一字不差地在印在脑海里。” “再说我也不怕告诉殿下这事。不然我怎么敢应承能为殿下解毒呢？” 裴千重眯了眯狭长凤眸：“太子妃倒是诚实。现在本王对你能解毒多了几分信心。” 魏无姜收起从青衣手中拿下的匕首，似笑非笑道：“殿下的确应该相信我。不然刚才我这手里的匕首差一分，殿下就……” 她还没说完，手上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大力狠狠拽了过去。 等魏无姜回过神来，人已经在裴千重的怀里。 当她意识到某人的上身是赤着的时候，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 裴千重似笑非笑看着她的窘迫，在她耳边轻声问：“嗯？你想杀了本王？” 他唇角邪气的笑摄人心魄，看一眼都恨不得沦陷其中。 魏无姜僵硬着身子，想伸手推开他却在看见他结实的胸膛时触电般收回手。 她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两人暧昧地紧紧贴在一起，宛若刚欢好后相拥的爱侣。 魏无姜结巴了：“殿下……殿……下放开我。” 裴千重内里长衫褪到了腰间，上身玉白如雪再加上那七八道还在流血的小伤口，凄美得令人看了真想…… 魏无姜脸更烫了。她刚才为了替裴千重解毒没注意看他的身子。 现在看了，感觉鼻子酸酸的，有可疑的液体要流下来了。 裴千重无声笑了笑，微震的胸膛令魏无姜更是如靠在烙铁上。 “殿下笑……笑什么？” 裴千重深深看着她的眼睛：“本王在笑，将死之人也许可以活得久一点了。这点不值得开心吗？” 魏无姜只觉得他的眼神炽热得不清白。 她急忙推开他：“是是，……殿下我帮你包扎。” 她说着赶紧下了床去找绷带。 裴千重懒洋洋半靠在床上软垫上，不知在想什么。 魏无姜终于找到了绷带，可她看着横七竖八的伤口发了愁。 “扶本王起来。”裴千重慢慢道，“然后从第一道伤口开始包扎。” 魏无姜吃力地扶着裴千重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觉得裴千重似乎故意装作无力往她身上靠。她不得不让“娇弱无力”的睿王殿下靠在自己的肩头，然后咬牙一圈圈为他身上包扎。 别看裴千重平时瘦的如同纸片，可这一圈圈包扎下来，她才发现人家该有的都有。 甚至腰间腹肌硬邦邦的，咯手。 好不容易包扎好了，魏无姜累出了一身汗。 裴千重懒洋洋靠在软垫上，看了看天色：“夜已深了，不如一起休憩一会再送太子妃离开？” 魏无姜跳了起来：“怎么行？这个……这个……” 她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邦邦打着四更。 四更天了！ 再过一会儿就天亮了。 直到这时魏无姜才发现自己困得眼皮子都要掉下来。 她犹犹豫豫：“那我去旁边睡一会。” 她转身要走，忽地腰间被一股柔软的力道卷起。 人好像在腾云驾雾，魏无姜回过神发现自己躺回床上。旁边的裴千重已经下床。 他整了整披散的内衫，背对着她淡淡道：“你睡吧。不会有人打扰你。” “等等！”魏无姜唤住他。 裴千重整理衣衫的手顿了顿：“什么事？” 魏无姜低声说：“你不要走，我害怕。” 害怕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总之她现在不想让他离开，哪怕看着他一片衣角都安心。 屋子里有很长一段沉默蔓延。 裴千重低头，正正看见魏无姜那双水润润的眸子。她的眸子很亮，乌黑的眼瞳，亮晶晶的如黑色的宝石。 魏无姜见裴千重不吭声，又低低问了一声：“可以吗？” 裴千重眸子动了动。 他居高临下，看见的是床榻上的少女柔顺光泽的长发缠绕在身躯上。她胳膊露出一小截，似玉如雪，令人忍不住遐想。 他目光闪闪了闪，移开了目光。 魏无姜终于听见裴千重的声音，淡淡的，仿佛从天边传来。 “好，本王在软榻上睡。你安心睡吧。” 魏无姜唇边露出笑意，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第152章 不合格的女护卫 这一觉魏无姜睡得很踏实很久。她醒来的时候竟然已经是下午。 要不是肚子咕咕直叫，她估计还能睡到晚上。 魏无姜起身，就有两位伶俐的丫鬟上前伺候。 魏无姜问：“这是哪儿？” 丫鬟憨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和耳朵。 魏无姜愣住——这两位竟然是天聋地哑。 聋哑丫鬟麻利地帮魏无姜洗漱，更衣。等魏无姜洗漱完，一位秀丽的少女端着早膳站在门口 魏无姜眯了眯眼，认出了少女。 是青衣。 青衣端着早膳进来，机械放在桌子上，然后站在一旁候着。 魏无姜走到桌前，看了看早膳。她故意道：“没有牛乳燕窝粥，我不吃。” 青衣狠狠剜了她一眼：“爱吃不吃！这么多样的早点还不吃，活该饿死你！” 魏无姜坐下来，对两位聋哑丫鬟比划：“你们过来一起吃。” 聋哑丫鬟们赶紧摆手，示意自己不敢吃。 魏无姜拉着她们一人一边，还塞了筷子给她们：“吃。” 聋哑丫鬟只能为难看了青衣一眼，埋头吃了起来。 青衣冷冷开口：“太子妃想要这样激怒我，根本没用。” 魏无姜反怼回去：“你这态度想要激怒我，也根本没用。” 青衣冷笑：“我的秋水呢？” 魏无姜慢条斯理地喝着碧玉梗，似笑非笑：“我为什么要把秋水还给你？” “你！”青衣被气得语塞。 她今天要不是为了自己心爱的匕首，压根不会端早膳过来。但她没想到魏无姜真的不想还她的东西。 魏无姜又喝了一口，配了一小块玫瑰腐乳。 她咂了咂嘴：“真好吃。” 青衣已经冷冷靠近，杀气浮现在脸上：“秋水还给我！” 魏无姜盯着她的眼睛，笑着道：“不还。” 青衣勃然大怒，高高举起手。 魏无姜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她笑：“昨晚刺客偷走你的衣服和人皮面具行刺殿下，今天一早你就急不可耐地过来想要杀我灭口吗？” 青衣冷声：“你胡说！我只要我的秋水！” 魏无姜口气坚决：“不还就不还。” 青衣不得不问：“为什么？” 她的手掌咯咯作响，只要魏无姜答的不顺她心意。下一刻看来她是要出狠招了。 魏无姜淡淡道：“不为什么。青衣姑娘你对我有敌意，另外你还做错了事，你不能再待在殿下身边保护他了。” 青衣怔忪：“是殿下说的？” 魏无姜：“是我说的。” 她转过身，面对面直视青衣的眼睛：“你爱恋殿下，所以你的心有了破绽。刺客才会有可乘之机。你已经不配成为殿下身边的第一女护卫了。” 青衣脸色瞬间变得灰白。 她失魂落魄：“是……是这样的吗？” 魏无姜擦了擦嘴：“是的。我拿走秋水，就是给你的忠告。还有，你掌管殿下药的职责也不能做了。你忠心耿耿，但正因为你的忠心耿耿，关心殿下，才导致殿下服药太过按时按量了。医书上有一个词叫服药过量你听过吗？” 第153章 激将法 青衣愣住，立刻大怒：“你胡说！殿下该吃多少药都是药圣定的。你这个妖女卖弄一知半解的医术，骗的殿下的信任。你才是那个该死的人。” 魏无姜极其认真地解释：“可药圣给你家殿下再次开方了没？他知道你家殿下在常年累月以毒攻毒中，毒素已经深入五脏六腑，再吃就无药可医了？你就算不懂医术也该知道一样东西用多了就过量了。” 青衣失魂落魄：“可是殿下的毒本就无药可医。” 魏无姜笃定：“谁说殿下的毒无药可医？我就能医。” 青衣冷笑讥讽：“就凭着你说的换血大法？省省吧。这根本不可能。” 魏无姜一字一顿：“事在人为。你要是关心殿下，为什么不现在开始努力去找殿下的血亲？” 青衣话被噎住，许久，她咬牙怒视魏无姜：“好!从今日起我就去寻找殿下的血亲。当我找到时，你若是不能解殿下的毒，我一定杀了你！” 魏无姜点头：“一言为定。” 青衣愤然转身离去。 许久，月落悄悄出现：“太子妃对青衣实在是用心良苦。不然以她现在的状态留下来早晚会被刺客找机会杀了。” 魏无姜摇头：“我的确是需要一位忠心耿耿，绝对不会背叛殿下的人去找他的血亲。” 月落带着感激：“殿下解毒的希望就在太子妃身上了。” 魏无姜嫣然一笑：“叫我魏姑娘就行了。” 月落想了想，点头：“好，魏姑娘。” 魏无姜笑了，宛若天真无邪的少女。 比起陌生又疏远的太子妃，她更想当一位没有任何背景的魏姑娘。这样也许就能和青衣一样，为某人欢喜为某人忧，甚至不惜踏遍千山万水去寻找能根治他身上毒的解药。 可她什么都不能说，只能让人称呼她一声魏姑娘。 也许这样就能暂时忘了她即将成为太子妃，即将在未来的某个时候踏入深不见底的深宫。 …… 魏无姜回到魏府时，魏府门口车水马龙，多少京城世家贵族们纷纷派人送来贺礼。 看样子这些日子应酬是不会断绝了。 魏无姜回到闺房中，算着父兄们出征的日子。 这时二姨娘张氏找来。 二姨娘张氏这两日以忠勇伯夫人的身份去应酬那些世家贵族的内眷们，脸上喜气洋洋，周身气派也大了起来。 魏无姜起身迎她。 二姨娘张氏连忙道：“哎，太子妃不要这样。妾身受不起。” 魏无姜和颜悦色：“这些日子要多多辛苦二姨娘打理家中内外了。祖母还在养病，而我不方便抛头露面。” 二姨娘张氏笑吟吟道：“这是妾身应该的。妾身将来送礼的人家都让人记了下来，礼品单也一一规整清楚。有些不耐存放的、太奢侈用不着的贵重药材就拿去换些米面存着。将来我们府中可以用，或老爷和公子们上战场就可以当做军粮。” 魏无姜感慨：“二姨娘这样做，实在是我们魏府之幸。” 二姨娘张氏感叹道：“二公子这次要跟着去打仗，我这做姨娘的成天只想着他在西北吃得惯，吃得饱不。恨不得给他备得越多越好。” 第154章 二房提亲 她说着擦着眼泪。 魏无姜心中唏嘘。这就是亲娘。 只会担心孩子在战场上危不危险，吃得饱否，穿得暖否，从不会考虑别的其他。 魏无姜想起自己还待查明的身世就一阵黯然神伤。 二姨娘张氏擦干眼泪，说出来意：“有件事还得先跟太子妃商量下。” 魏无姜温和道：“二姨娘请说。” 二姨娘张氏结结巴巴说了自己的来意。 原来是她想在出征之前给二公子魏无崖定亲，但又怕老爷反对，她还担心自己儿子嫌她多事。 二姨娘张氏忧心忡忡：“本来是想年头给二公子找一户好人家的女儿，但不知怎么的就耽搁下来了。现在出征在即，妾身怕老爷知道生气。” 魏无姜笑道：“我父亲不会生气的。祖母前阵子不也是张罗要给二哥说亲吗？现在更容易了。” 二姨娘张氏惊喜交加：“这个……真的可以吗？” 魏无姜笑道：“当然可以。我父亲升官了，魏家又因我即将成为皇亲国戚。自然能说一门很好的亲事。” 二姨娘黄氏心中大石落下：“太好了。谢谢太子妃！谢谢太子妃！” 魏无姜扶起她：“二姨娘不用这么客气。我与二哥自幼感情好，二哥就是我亲哥哥。这件事我会告诉祖母，让祖母挑一门好人家的女儿给二哥当儿媳妇的。” 二姨娘黄氏千恩万谢走了。 魏无姜想了想，亲自去了魏老太的屋子。 魏老太精神头一天比一天好，前阵子中毒的亏空已经补回来了。她的脸上甚至有了两团喜气的红晕。 魏老太见魏无姜来了，赶紧让人拿糕点和茶水。 魏无姜让下人退下，将二姨娘黄氏说的事提了下。 魏老太点头：“老二是该说亲了。那尚书之女赵雅儿就不错。” 魏无姜感叹：“上被子赵雅儿为了二哥立誓不嫁，还去了尼姑庵以明心志。可惜最后病逝了。” 魏老太擦着眼睛：“可怜的孩子，今世定要让这对苦命的鸳鸯白头到老，给老太婆生几个大胖孙子孙女。” 魏无姜点头。 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 第二天二姨娘张氏就带着厚礼，穿着红艳艳的漂亮衣服兴致勃勃去赵尚书家求亲了。 结果还没一个时辰，二姨娘张氏的车马就回来了。 二姨娘张氏哭着回了屋子。 魏无姜听了消息，皱了皱眉，前去二姨娘张氏的屋子。 等到了张氏的院子，只见屋门紧闭，一个人都没有。 魏无姜皱眉：“好好的怎么关着屋子。” 春翠道：“是啊，这大热天的。” 魏无姜让人推开屋子，结果丫鬟们吓得尖叫。只见屋子正中房梁正中挂着张氏。 魏无姜乍一看吓得手脚发冷，头皮发麻。 春翠等丫鬟们更是吓得哭了起来。 魏无姜回过神来，立刻大声喊：“快把二姨娘扶下来！” 终于有家丁来帮忙把悬梁自尽的二姨娘张氏放了下来。 二姨娘张氏脸涨的青紫，呼吸皆无。 一众人都没了主意。魏无姜一咬牙，立刻用指甲狠狠掐二姨娘张氏的人中，还给她按压心口。 如此做了好几下，二姨娘张氏还是一口气都没。 第155章 千万别死 魏无姜慌了神，不停地按压她的胸口，让人搓揉她的手脚。 魏无姜念念叨叨：“二姨娘，千万别死！还不到死的时候啊。二哥还没娶亲，樱儿还没成为女将军。千万后福都在后头等着你呢！你还没当上府中大夫人，还有好多好多事要你做。你快些醒来啊！” 她急的眼泪纷纷落下来。 怎么会这样？ 只是按着前世一样去提个亲，怎么回来就上吊自尽？ 这其中出了什么岔子？ 在魏无姜坚持不懈的施救下，一直没呼吸的二姨娘张氏“呕”的一声大喘气。 “活过来了！” “姨娘活过来了！” “太好了，快去找大夫！” “……” 魏无姜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来。 她对下人道：“这里的消息不许透露出去，只说二姨娘劳累病了。” 下人点头飞快去请大夫。 魏无姜让人将苏醒的二姨娘张氏抬到床上。 二姨娘张氏从迷迷瞪瞪中醒来，看见魏无姜。她“哇”地一声大哭：“大小姐干嘛要救妾身？妾身给儿子蒙羞！妾身不如死了算了！” 魏无姜一把按住她的肩头，厉声道：“快给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好地就这样了？” 二姨娘张氏只是哭，也不说话。 魏无姜又气又急，恨不得扇她几个巴掌让她清醒清醒。 她忍不住骂道：“二姨娘要是死了就算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你是要让二哥怎么做人？他还去不去打仗了？还有府中这么多人，明明喜气洋洋的，二姨娘这是想给谁找晦气？！” 二姨娘张氏哭得眼睛都肿了，又因为上吊伤了喉咙说不出完整话。 魏老太听到消息，颤巍巍赶来。 她看见二姨娘张氏披头散发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她骂道：“张氏你是不是被下了蛊迷了心？好好去提亲怎么弄成这样子回来？本来想抬你当正妻，给你崖哥，樱姐儿摆个好出身。你倒好，一儿一女都不管了吗？” 二姨娘张氏听了哭得更凶了。 她在床上跪着疯狂磕头：“老太君的恩德妾身记住了。等来世妾身定做牛做马报答老夫人！” 魏老太气得够呛：“你这个意思是还想去死？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摸着心口不停的念佛号。 魏无姜又气又急，唤来跟着二姨娘张氏一起去的下人问个仔细。 下人道：“今日一早往赵尚书府去，本来高高兴兴的。突然走到了一半有个落魄的男人死活拦住了去路。小的们以为是乞丐，没想到那男人扒着马车不让走。还对二姨娘喊什么‘绢儿，娟儿’的。二姨娘听了就看了一眼。然后……” 魏无姜急了：“然后就怎了？” 下人吞吞吐吐：“二姨娘好像认识那人，下了马车就跟那人去巷子说话。那人不知从哪儿拽出一个年轻人，那年轻人痴痴呆呆的对着二姨娘就喊‘娘’。” 魏无姜僵住。 下人赶紧磕头：“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小的什么都不懂。太子妃饶命！” 魏无姜平息了心绪，问：“有几个人看见？” 下人道：“没几个人看见，就二姨娘身边的两个丫鬟，赶车的老黄，还有铁柱，福瑞，后面马车装礼物的几个家丁没瞧见。” 魏无姜点头：“你带他们去小院歇息，去酒楼买点吃的，喝的。让他们别出府。” 她安排这一切后，头突突跳。 心里一个不祥的预感不停的跳出来。 第156章 二姨娘的噩梦 二姨娘张氏还在那边哭。魏老太劝了一会儿也摸不着头脑。 她走出来问魏无姜：“到底出了什么事？” 魏无姜皱眉：“只能孙女去让人找那个男的问问看。” 魏老太点头：“你小心点。张氏我看着，千万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傻事。” 魏无姜点头。 她让老黄去找那当街拦人的男人，然后又亲自写了一封拜帖给赵尚书府，说明下午自己亲自去。 让人送了信后，老黄也回来了，说找到那人了还带来了。 魏无姜前去。 在偏厅里她看见一位大约四十几岁，长相十分猥琐油腻的男人正搓着手四处查看。 那人三角眼，挺着个油腻的大肚子，头发乱糟糟的。这男人满脸精明，眼咕噜乱转。 他看见魏无姜前来，看得眼睛都直了，而后射出淫邪的目光。 魏无姜冷冷皱眉。 这男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要不是自己身边有女护卫保护。这人恐怕下一刻就要上前调戏了。 魏无姜忍着怒气，问：“这位怎么称呼？” 那男人眼睛还是没离开魏无姜的脸，涎着脸：“小的叫张富。是二姨娘张春娟的同乡，我还是她远房表哥呢。” 春翠看见他那样子就忍不住呵斥：“嘴巴放干净点。二姨娘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还有，我家小姐现在是太子妃娘娘，你那双眼睛最好放老实点！不然让人挖了你的眼睛！” 张富听了缩了缩。他赶紧低头：“是是是……小的不敢不敢。” 魏无姜问：“你和二姨娘在街上说了什么？二姨娘与你可有什么瓜葛？” 张富听了立刻笑嘻嘻道：“小的和张氏瓜葛可深了。当年我们私定终身，还有了个孩子。现在孩子长得又高又大……呃，就是脑子有点不好使。” 他一副很得意的样子。 魏无姜不由看向春翠：“没听过二姨娘嫁过人啊。” 春翠皱眉：“是呢。二姨娘进门时候没听过她嫁人生孩子过。” 主仆两人正在疑惑。 一道披头散发的人影冲了进来，手中还拿着剪子就朝着张富冲过去。 “你这个天杀的！你害了我一辈子，居然还有脸在这儿浑说八道。我今天就算是拼了性命也要杀了你……” 张富见了吓得到处躲。 二姨娘张氏像是疯魔了似的要打要杀。 魏无姜赶紧让女护卫按住她。 魏老太赶来，口里说：“造孽啊！造孽啊！” 魏无姜扶住魏老太。 魏老太对张富呸了一口：“你这个天杀的畜生。当年趁着去探亲凌辱了张氏，她才十四岁！你这个天杀的畜生！她年纪小怀了孽种，不知道怎么办，用尽办法都堕不下来，等父母发现已经七八个月。不得生下来。” “张氏为了这事被她父母毒打了三天三夜，差点死了。” “那婴孩丢给你家，可因为胎里不好，得了痴症。这罪孽本来应该你承担，现在张氏到了我们魏家，你还有脸来攀扯她？” 魏无姜吃惊。 她这才明白为什么二姨娘张氏回来就要上吊自尽。 原来是少女时的噩梦又来缠着她了。她除了死想不到别的。 更何况她现在是忠勇伯的二姨娘，以后说不定会抬为夫人。她的一子一女都十分出色。 二姨娘张氏这是怕拖累了自己的孩子。 第157章 银针刺穴 魏老太这么一说，二姨娘张氏整个人软软地倒在椅子上，双目无神，满脸都是绝望。 魏无姜猛地冷冷盯着张富：“这事是真的？！” 张富畏畏缩缩：“我们两人两情相悦……怎么能算是凌辱呢？” 魏无姜眼底寒气掠过。她大声喝道：“来人！把张富绑了！掌嘴！” 很快有女护卫气势汹汹把张富捆成了粽子，然后“啪啪”几个大嘴巴子扫过去。 张富嗷嗷直叫。他嚷道：“救命啊！忠勇伯府杀人了！动用私刑了！” 魏无姜冷冷走到他面前，拿起一根银针。 她眯着眼盯着张富，似笑非笑：“你嚷吧。像你这种欺负女人的畜生，几个嘴巴子太便宜你了。” 张富看见绝色美人到了自己面前，顿时本性毕露：“小美人，你听我说，我真的没有凌辱张氏。我们当年是两情相悦的！” 魏无姜唇边勾起阴沉笑意：“如果是两情相悦张氏会这么恨你？而且看你这个样子，年轻时候干了不少坏事吧？” 二姨娘张氏这个时候清醒过来。、 她指着张富咬牙切齿：“大小姐说的对！这个畜生当年霍霍了好多同乡未及笄的女娃娃。我是被他欺辱了后才听说一个女娃才十岁，在打猪草的路上被他糟蹋了。然后那个女娃就去跳河了死了。” 二姨娘张氏扑过来打张富，恨不得咬他一块肉下来。 她骂道：“我父亲是秀才，我娘是十里八乡最好的调香娘子。我从小熟读诗书，本该嫁个好郎君，最起码是秀才夫人。就是因为你，我这辈子毁了。我不得不做妾。” “还好老爷宽宏大量，当年娶亲时，我们家骗他我是黄花大闺女，成亲当夜我与老爷哭诉。老爷不但不嫌弃我，还百般安慰我不是我的错。呜呜呜……” 魏无姜听得一愣。 她没想到自己那个被人称为“粗鄙武夫”的老爹竟然这么开明。 原来这件事父亲早就知道了，甚至这么多年一点口风都没漏出来，也没有苛待过二姨娘张氏。 魏老太点头：“我儿做得对。出了这种事怎么是女人的错？我就见不得被凌辱后还被唾骂女人是祸水。这种人不但蠢还坏。” 魏无姜听到这个时候已经大概明白了这事的来龙去脉。 她手中的银针狠狠落下。 张富怪叫一声，躺在地上开始痛苦地打滚。 他痛得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四周的丫鬟嬷嬷们都愣住了。 魏无姜冷冷说道：“既然这人要报官我们魏府动用私刑，这机会不能浪费。” 她用银针扎的是张富的痛穴，小小一个针眼却比伤筋动骨的刑法更痛苦。 而且就算张富报官也找不到魏府动用私刑的罪证，毕竟小小的针眼还没敷药就愈合了。 二姨娘张氏看看满脸义愤填膺的魏老太，再看看为她出气的魏无姜。 她哇地一声大哭：“谢谢老太君，谢谢大小姐！是我给魏府丢脸了。” 魏无姜扶起她，温和安慰：“二姨娘你别自责。这种事不是你的错，难道你要像那跳河的女孩一了百了结束自己如花的生命？让这种恶人继续在世上为非作歹吗？” 第158章 被威胁讹钱 魏老太沉声说：“张氏，你这事压根不怪你。这人渣必需抓去报官，就算不为你，也要为当年枉死的女孩们。” 这时地上的张富扯着嗓子喊：“你们不能抓我去见官。如果抓我去，我就把张氏的丑事说出去，让你们魏府蒙羞！呵呵呵！听说张氏要被抬成大夫人，儿子还要说亲，呵呵，这事一闹，我看你们怎么办？” “住口！你这个畜生！” 一道英武的人影飞奔而来，一脚就踹在张富的胸口上。 那一脚带了内力，张富像是个破麻袋一样被踢得飞出去摔在墙上，然后软趴趴跌下来。 “让你欺负我娘！我要为我娘报仇！” 刚从校场回来的二妹魏无樱如同小母老虎一样扑过去，骑在张富身上拳头就往他脸上抡。 不得不说，张氏养的这两个儿女拳脚功夫都不错。 特别是魏无樱，才一个月就练拳练得有模有样。每一拳打在张富身上都砰砰作响，拳拳到肉。 魏无姜赶紧让人把他们拉住，生怕他们一激动把张富打死了。 二姨娘张氏看见自己的儿子女儿都来了，不由哭得更大声了。 二哥魏无崖搂住张氏：“娘，我不说亲了。本来我要出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现在说亲怕耽误了人家。” 他说着这话，眼底都是心疼母亲的神情。 三妹魏无樱拉着张氏哽咽：“母亲不要做傻事。以后女儿不再调皮，一定保护娘。” 二姨娘张氏还是第一次听见两个孩子叫自己“娘”。 她又激动又惭愧：“娘对不起你们。呜呜呜……” 二哥魏无崖安慰：“娘别说傻话。这人就是畜生，是狗。娘只是被狗咬了一口，难不成为了一条狗还去死？难道我和樱儿还不如这个畜生值钱？” 魏无姜上前劝：“二姨娘不要再傻了。这人来肯定是有备而来，就是讹钱。他以为你会怕事情被传出去，却不想想他做的罪孽够死几次。这事我们只要不怕，他就讨不到任何好处。” 二哥魏无崖冷笑：“此人年轻时候犯下这么多事，我不信没有苦主？把他带到九城监察司，再去乡里找人问问，找找苦主，够他流放三千里去给朝廷修城墙去了。” 张富听到这时才明白自己要完蛋了。 他大喊大叫：“你们不能搞我！我还有一个儿子，那个儿子是张氏和我生的。我去了，他也活不成！” 二姨娘张氏满脸痛苦：“那个孩子我不会承认的。” 她话虽然这么说，但脸上的神情却出卖了她痛苦又不忍的内心。 终究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一团骨肉，张氏再痛苦再恨也没办法就这样当做自己没生过。 在场所有人都皱眉，都不知道怎么办。 张富洋洋得意：“孩子是张氏生的，十月怀胎，就算是痴呆傻子也是她的儿子。你们要么给我一大笔钱，要么就收下这个痴呆儿。哈哈哈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战神魏铁军给人养儿子，养的还是傻儿子！” 魏无姜眼神带着杀气看过来。 张富从没有见过这种带着这么浓杀气的眼神。他吓得不敢再说。 第159章 大将军胸怀 魏无姜冷冷对张富道：“给钱？张富你做什么美梦？” 张富嘴硬：“不给钱那你们就等着名声败坏吧！” 魏无姜最恨的就是被人拿“名声败坏”当威胁。她两步走过去，狠狠给了张富一个大嘴巴子。 张富被打了还满嘴荤话：“哎呦，小美人打人没力气，痒痒的真是舒服……” “我张富这辈子被这么个绝色美人打过脸，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哎呦，好痛，啊啊啊……” 张富调戏的话还没说完就惨叫一声在地上打滚。 众人只见他的脸又黑又肿。他打滚中不断用脸去蹭地上，似乎很痛又似乎很痒。 众人被他疯癫的样子吓坏了。 魏无姜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冷冷道：“是吗？既然被我打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那这福气给你，好好享受吧。” 她对下人道：“好好看着他，等我爹回来商量好了再送官。记住了，谁也不要帮他，也不要给他水也不要给他吃的。就算是他要让你们杀了他都不能答应他。” 她唇边勾起阴沉沉的笑：“有种福气叫做生不如死。这福气可大了，一般人还享受不到。” 张富惊恐地看着魏无姜，说话都结巴了：“妖女！妖女，你给我下了什么咒？啊啊啊……好痛好痒，杀了我，啊啊啊，太难受了！” 满院子都是张富的惨叫。 魏无姜示意下人把他的嘴巴堵住。 二姨娘张氏见张富得到了惩罚，跪下感激道：“多谢大小姐，多谢老太君。 她抹泪：“……可是妾身无颜见老爷，妾身还是……自请下堂吧。” 魏无崖叫：“娘！不要！” 魏无樱哭喊：“娘不要离开我们。” 一声断喝传来：“谁许你自请下堂的？我不许。” 众人心头一震。 魏无姜高兴：“父亲回来了！” 魏铁军脸色如铁，大步走来。 他看见地上被绑着的张富，先是狠狠抽了他一耳光。张富被抽得直接断了好几个牙。在地上直翻白眼，浑身抽搐。 魏铁军倏地抽出腰间雪亮的大刀，一字一顿地对着张富说：“当年我娶张氏为妾的时候。她曾经一五一十告诉我你这个畜生做的恶事。我也知道她因为年纪小怀了你的孽种。但这事与她有什么关系？！她才是被欺辱的人！” “当年我不去收拾你，一是张氏求我不要闹大，二来我为了保全张氏的颜面，可怜她受到这种不公平。现在你竟然找上门，你以为本将军的刀是吃素的？” “在战场上死在本将军刀下的敌军亡魂不知有多少。你这个人渣再敢纠缠她，羞辱她，到时候别怪本将军的刀杀人不眨眼！” 张富一听直接吓晕过去。 二姨娘张氏看见魏铁军来了，积压多年的委屈顿时化成嚎啕大哭。 她抱着魏铁军的大腿，哭道：“谢谢老爷！谢谢老爷！老爷当年知道这事还收留我，锦衣玉食从不曾亏欠待我。妾身真是……不知道怎么报答。今日老爷还帮妾身出这口怨气……呜呜呜……妾身感念老爷的大恩大德。” 魏铁军将二姨娘张氏扶起来。他心痛地看着她脖子一圈青紫的痕迹。 他道：“你真傻。我听说你自尽，快马加鞭从营地回来。你这是干什么？孩子那么大了，再说从前的事根本不是你的错。这么多年我一个字都没泄，就是不在乎这事。你怎么能为这种人渣抛夫弃子呢？” 二姨娘张氏感动得泪水涟涟：“是妾身糊涂了。可是妾身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张富他还带了那个孽种……” 魏铁军皱眉：“那个也是你的孩子。我听说痴傻了，但也得给他一个机会看能不能自力更生。那个孩子跟着张富肯定是没好日子过的。” 魏铁军对老二魏无崖道：“你去把那个孩子找到。仔细问问，如果那孩子还算力气大，就让他在校场里做点差事，军营那么大，活那么多。他不会饿死的。” 魏无崖感动：“父亲！孩儿都听父亲的！谢谢父亲！” 魏无樱抱住魏铁军，哭道：“父亲真好！父亲，女儿一定争气，不会让你失望。从前是女儿娇蛮任性，现在女儿真的要洗心革面，一辈子孝顺父亲。” 魏铁军第一次露出笑容：“都是傻孩子，快把你们娘扶去屋里。樱儿这几天守着你娘，别让她胡思乱想。” 两人利落答应了，各自办事。 第160章 父女心结解开 一场闹剧暂时告一段落。 张富被下人押到了九城监察司。不怕别的，就出征期间有人利用张富制造谣言，搞得满城风雨。 魏无姜不放心，给张富下了暂时不能说话的哑药。 她心中有个预感。 她预感张富的出现绝对不是偶然，一定有人背后搞鬼。 …… 屋中，魏铁军和魏老太坐在上首，魏无姜坐在左边。 偌大的屋子只有三人在。 魏老太道：“陈氏逃了，现在老二让九城监察司的人找都找不到。我感觉陈氏不简单。” 魏铁军脸色铁青。他是陈氏逃了五天后才知道这事。 他就算再蠢笨也知道陈氏绝对有问题。陈氏逃跑不单单是害怕这么多年她私放印子钱，克扣下人月钱的事。 魏铁军闷闷道：“陈氏背后一定有人，而这个人就是为了关键时刻扳倒魏家。我不知道是谁，但是知道这人为的是瓦解五万铁云军。” 魏老太叹气：“所以我们一定要和陈氏做切割。尽快抬二姨娘当上府中大夫人。一来绝了那些人拿陈氏当把柄的心思，二来安一下二姨娘的心，让老二的婚事顺利点。” 魏无姜道：“下午女儿就代替二姨娘前去赵尚书府提亲。” 魏铁军道：“我与你一起去。出了二姨娘这事，我总是觉得不安。你不能再出岔子了。我感觉这次征讨西戎绝对不简单。” 魏无姜一颗心慢慢放下肚子。 她知道父亲终于相信征讨西戎没那么简单。 魏老太道：“做大事一定有小人会阻挡。我们魏家出身草根寒门，靠的是功绩立足，我们不怕。我们堂堂正正，该高调的高调，该低调的低调。” “下午你就和姜儿一起去提亲，这样赵尚书就算听到了什么，也不可能驳了我们魏府的面子。明日就和皇上说陈氏自请出家，过三日我们就抬二姨娘当大夫人。这样府中就有主心骨，你们出征后，府中就有话事人，不会乱。” 魏铁军道：“一切由母亲做主。” …… 出了屋子，魏无姜随着父亲魏铁军走回书房。 父女两人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魏无姜看着父亲鬓边多出来的白发，知道这些日子他一直身心俱疲。 一方面要整顿军务，争取早点开拔西进征讨。另一方面是府中连连出事，他一个钢铁直男实在是伤在心里，不敢表露一点脆弱。 快到书房时，魏无姜突然跪下，含泪喊了一声：“父亲！” 魏铁军慢慢回头，虎目含泪：“你这是做什么？” 魏无姜决定说出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实：“父亲！陈氏不是我的母亲……我……我是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她重重磕头：“父亲，我替陈氏给你谢罪！” 魏铁军动容：“你……陈氏不是你的母亲，你为什么要替她谢罪？” 魏无姜含泪：“陈氏虽不是我的母亲，但她养了我十余年。养恩比生恩大。再怎么样她对我也有母女情义。现在真相揭开，女儿替她谢罪。” 魏铁军再也忍不住，扶她起来：“别说了。你就是我魏铁军的女儿！一辈子都是！我不管你是哪来的，这十几年我最宠最爱的就是姜丫头。” 第161章 父爱如山 他毅然道：“你的身世查不到就不查了。如果查到了，不管你是谁的孩子，你还是魏家人。” 魏无姜心中委屈顿时解开。 她抱住父亲哽咽：“父亲……我一辈子就是您的女儿。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魏铁军点头：“乖丫头，你一直是父亲的骄傲。现在你要成为太子妃了，以后母仪天下。父亲一定会为你踏平西戎，让你成为北朝最尊贵的女人！” 魏无姜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前世父亲也是如此。为了替她恕罪，不惜带着五万铁云军匆匆奔赴战场，更是拼死厮杀只求为她将功折罪，让她幸福。 重活一世，父亲依旧没变。 魏无姜擦干眼泪，道：“父亲一定要小心。西戎的战事不那么简单。” 魏铁军点头：“一个多月前你就说西戎战事不简单，为父还不信。现在看来真的是危机重重。” 原来自从九城监察司介入铁云军后发现不少疑点，比如有的人突然告病，有的人突然调防。而这些都是魏铁军不知道的。 更可怕的是有几位随着魏铁军浴血奋战，一路拼杀到现在的郎将，千夫长，百夫长等，家中都出了不小的状况。 而这一切都令征讨西戎蒙上阴影。 魏铁军脸色铁青道：“还有你说的军机图，我派人仔细盯了两天，发现有人动过手脚。军机图已经不能用了。” 魏无姜大惊：“那这事怎么办？” 魏铁军冷笑：“我已经命人秘密重新规划了一张，明日我会亲手交给皇上。为了以防万一，我还让人做了两张以假乱真的军机图，分别放两个机密的地方。这样三张中只有一张是真的。这事只有皇上与我才知道。” 魏无姜松了口气。 魏铁军能发现军机图被人窃取描摹下来，那就证明这最大的隐患基本上解决了。 虽然父亲不想说那人是谁，但看父亲的神情，那背叛的人应该是他身边最信任的人。 魏无姜识趣不再问。她与父亲告别，回屋准备，等着下午去尚书府提亲。 二哥魏无涯的婚事一定要顺利才是。 …… 到了下午，魏铁军带着魏无崖、魏无姜前去赵尚书府“做客”。父女两人带了不少礼物，为了安全更是带了两队铁骑护卫。 随着西征日子的到来，魏铁军更加注意保护魏家人。 父女两人到了赵尚书府门口的时候，看见好几辆奢华的马车停在府门口。 魏无姜掀开车帘看了一眼，顿时叫糟糕。 她认出这几辆马车上的徽印——近五百年的世家梁家！ 她心中一边责怪自己疏忽，一边努力回想前世的情形。 在前世因为陈氏大权独揽的缘故，她很少接触外面的事。 前世她听说二哥的亲事其实还有波折。 在前世百年世家梁家的二公子也同时看上了赵尚书府的嫡女赵雅儿。 梁家是百年世家，家底殷实，声望堪比皇亲国戚。 俗话说得好，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 说的就是皇朝时常更换，但世家却能传承千年。 梁家虽然没有千年，比起其他传承更深厚的王谢世家稍有不如，但却足以傲视京城很多官宦人家。 梁家来提亲，恐怕这次魏家提亲有了个强有力的阻力了。 第162章 傲娇世家 魏无姜下了马车，拉住二哥魏无崖低声说了几句。 魏无崖立刻撸起袖子，哼了一声：“我不信我不如梁家二公子。雅儿喜欢的是我。” 魏无姜摇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雅儿妹妹不一定能做主的。” 魏无崖点头：“这个你放心。我一定会让赵尚书看到我的诚意的。” …… 一行人经过通报进了尚书府。他们才刚到了中庭就看见赵尚书带着夫人热情迎了上来。 赵尚书是读书人，年近五旬，儒雅翩翩。 他笑呵呵握住魏铁军的手：“忠勇伯竟然亲自来了，真是令赵府蓬荜生辉。” 赵夫人上前见过魏无姜，含笑：“太子妃亲临，妾身惶恐。” 魏无姜谦虚道：“还未礼成，不敢称太子妃。” 赵夫人眼中都是欣赏：“太子妃为了北朝愿茹素祈福，这事已经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府中人都称赞太子妃的心怀天下。” 赵尚书过来见礼：“太子仁厚，太子妃贤德。真是我朝之幸。” 魏无姜趁机拉出自己的二哥：“这位是我二哥魏无涯，能文能武，跟着我父亲征战几回，现在已是宣节校尉。” 赵尚书眯着眼打量魏无崖，点头：“少年将军，鲜衣怒马，的确一表人才。” 魏无崖上前行礼：“见过尚书大人，尚书夫人。” 赵夫人高兴看着他：“雅儿见过魏小将军几回，回来说个不停。” 魏无崖脸红了，不敢对视。 赵尚书不置可否，只是和魏铁军说笑进入后院客厅中。 一行人到了客厅，只见已经有人坐在厅中上首。 一位穿着改造后的儒士服的中年人，还有一位穿着银灰色长衫的翩翩公子。 那中年男子保养极好，面色白皙，两络长须打理得飘逸。 那公子年约二十，长身玉立，头上戴着白玉冠，腰间是淡青色的翡翠腰带。 两人看着就是一对父子。他们打扮看不出任何官阶却周身气度华贵，一看就是养尊处优，家世不俗。 魏铁军见了这中年男子，微微一愣：“梁公？” 梁公姓梁名道川，是梁家的主事人。 他作揖行礼，神色淡淡：“见过忠勇伯。” 魏无姜和魏无崖前去见礼：“梁世伯安好。” 梁道川上下打量了一眼魏无姜，淡淡回礼。对于魏无崖，他只是看了一眼。 魏无姜心中摇头。 世家就是可以这样，明明没有一点官身，见了当官的就可以不跪拜，不回礼。 “这位就是仁硕郡主吧？果然天生丽质，秀外慧中。”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 魏无姜看去，是那位翩翩如玉的梁二公子。 魏无姜回礼：“梁二公子。” 梁二公子微笑：“郡主称呼我为子谭便是。” 魏无姜垂眸：“礼不可废。我初见梁二公子，实在不敢越礼。” 梁二公子笑了笑：“郡主没有见过我，可我见过郡主。在当年宫内太学时见过还是魏小姐的郡主。” 魏无姜心里皱眉。她当时上了一阵子女学，成天被华阳公主带着其他贵族女孩霸凌。 梁二公子说他见过她，那一定是有几次华阳公主故意把她带到太学，当众打她，骂她，罚她跪，罚她和宫女一样打扫宫里的走道。 梁二公子这个时候提起见过她，不用想，压根没安什么好心思。 更何况父子两人不称呼她为“太子妃”，只称她郡主。 那就是还不把她当做太子妃看待。 果然是百年的世家，是懂得如何阴阳人的。 才刚见面，话还没说两句就已经恶心人到家了。 第163章 替兄保媒 魏无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梁二公子的话。 魏无崖走上前来，抱拳：“梁二公子，我家小妹的确不认识你，不过我却认识你，不嫌弃的话，你我兄弟相称也行。” 梁二公子清冷的丹凤眼扫了一眼穿着劲装的魏无崖。魏无崖娃娃脸，一笑两酒窝 ，看起来年纪就小。 他笑了笑：“梁某今年十九，不知魏小将军贵庚。” 魏无崖微微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我今年二十，你好，梁贤弟。” 梁二公子俊沉了沉。 魏无崖这便宜占得真是狡猾。 魏无姜心里乐了。 她二哥足智多谋，心智成熟，就是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小很多。在军营里时常有人将他当做刚当兵的少年郎。 看来梁二公子也上了这个当。 三人说着话，那边魏铁军已经和赵尚书聊上了。梁道川坐在旁边，神情淡漠，但却实实在在的存在感。 魏铁军提起来意，赵尚书忍不住看了一眼梁道川。 他打哈哈：“小女能得忠勇伯的称赞，真是福气。不过小女年纪还小……婚姻大事还不急。” 魏无姜听了直皱眉头。 赵尚书这意思就是婉拒了。 梁道川这时突然出声。他对魏铁军淡淡说道：“忠勇伯，您不是要带着三个儿子亲征西戎吗？等得胜回来再说亲不是更好？” 魏铁军皱眉：“梁公这话，我听不太懂。” 梁道川摸了摸胡须，轻笑：“忠勇伯，您身负征讨西戎的重任。五万铁云军势必要冲锋陷阵，报效国家。这国事为重，儿女小事还是放在后面再说吧。” 魏铁军气闷。 他读书不多，唇枪舌战不是那些文臣的对手，更不如梁道川这种世家子的厉害。 他明知道梁道川说的话里有话，偏偏说不出半个字反驳。 魏无姜忽然笑了笑，上前道：“梁伯父，此言差矣。我二哥的婚姻大事和国家大事怎么能混为一谈？再说定了亲，他上战场杀敌更有动力，到时候拿了泼天的军功回来，岂不是两全其美？” 梁道川呵呵笑了两声：“郡主，你年纪小不知道打仗多凶险。军功是那么好拿的吗？你问问你父亲，哪次不是九死一生才挣回那点军功？” 那点军功？！ 魏无姜听了都气笑了。 她父亲十五岁入行伍，曾经跟随皇帝亲征北地，南下剿杀悍匪。他还曾亲自三进三出平了杨王叛乱。 他父亲被北朝百姓称为战神，不是“那点军功”就可以令人心服口服的。 魏无姜美眸含霜，学着梁道川的样子笑了笑：“梁伯父，我虽然年纪小，但从小亲眼见过父亲浴血归来。我比谁都知道战场凶险，也知道军功难挣。不过我二哥文武双全，今年虽然二十却已经从军起码七年。” 她目光若有若无地扫向梁二公子：“我二哥的能力足够在战场上自保，更有能力挣下泼天功劳。不像某些公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梁二公子脸色一变，顿时满脸不悦。 梁道川沉了沉脸色：“郡主，婚事是长辈商量决定。你掺和进来不妥当吧？” 魏无姜无惧他阴沉沉的脸色。她微笑：“梁伯父，我还真的掺和得了。谁让皇上封我为未来的太子妃呢？” “未来的太子妃亲自来保媒，这不比什么都有保证吗？” 第164章 暗暗较劲 梁道川的脸色沉了下来。 魏无姜这不是以权压人吗？ 这简直不讲武德！ 魏无姜才不在乎梁道川怎么想。开玩笑！这是替兄长抢媳妇，该用的就得用上。 梁家不也是用家世在和魏家暗自较量吗？ 现在就看赵尚书是怎么想的了。 果然赵尚书脸上浮起为难。他结结巴巴：“那个……凡事好商量。这个雅儿年纪还小。婚姻大事慢慢商议。” 梁道川冷哼：“赵兄，今日我带着犬子来就是为了与你赵家定亲的。你自己决定吧。” 梁二公子上前，彬彬有礼：“赵伯父，我心悦雅儿已久，今日特地与父亲前来提亲。赵伯父若是看得起小侄，小侄成亲后一定善待雅儿。” 魏无崖也上前，利落行了一礼：“赵伯父，我与雅儿两情相悦。若是雅儿成为我的妻子，我一定一生一世对她好。” 赵尚书被他们说得脸上尴尬。 他摸了摸胡子呵呵干笑：“这……一家有女百家求。诸位先喝茶，容我与贱内商量商量。” 魏铁军沉声道：“赵兄，我们魏家虽是武将之家，但礼数从不废。雅儿如果到了魏家，一定是千万娇宠，万般尊贵。” 赵尚书干笑：“这个我知道。” 他说着拉着夫人落荒而逃。 魏无姜看着两人的身影只觉得好笑又好气。 这赵尚书是真的两家都不敢得罪。一个是被皇上重用的魏家，一个是家世深厚的百年世家。 到底要把赵雅儿嫁给谁，他是真的为难了。 …… 客厅里，赵尚书和夫人离开后，魏梁两家就各自看不顺眼，互相选了一边椅子坐下耐心等待。 梁道川依旧是高傲不屑的样子，摸着胡须，慢悠悠喝茶。梁二公子也悠然自得，似乎赵家选择他们是板上钉钉。 魏铁军面沉如水，稳如泰山。二哥魏无崖一边喝茶一边眼骨碌乱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魏无姜突然站起身：“父亲，女儿去花园散散。” 魏铁军心领神会：“去吧，别走远了。” 梁二公子突然笑了一声。 魏无姜皱眉看过去。 梁二公子慢条斯理起身，拱手道：“这赵府恐怕郡主第一次来，路不熟，要不让在下领着郡主领略下赵府花园风光如何？” 他说得谦虚，可话里话外都是他对赵府很熟的样子。 魏无姜皱眉：“梁二公子难道经常来赵府？” 梁二公子微笑：“小时候来过几次，当时赵尚书还是侍郎。后来我读书和外出游历，就很少来了。” 魏无姜似笑非笑：“哦……那梁二公子对赵府熟悉也不过如此。不过赵尚书还是侍郎的时候，住的好像不是这里。是成了尚书大人后搬来的。不知道梁二公子熟悉的是赵家哪个宅子？” 梁二公子脸色变了变。他语塞，想装个x，结果被打脸了。 魏无涯噗嗤笑出声。 梁二公子不悦：“魏家二公子，你笑什么？” 魏无崖拍拍手：“梁贤弟，你也是第一次来赵府吧。我倒是来过几次。要不我带你逛逛？” 第165章 赵家的纠结 梁二公子哼了一声，坐了下来。 魏铁军呵斥：“不要对梁二公子无礼，我们都是赵府的客人。” 魏无姜懒得和梁二公子打嘴皮子官司。 她现在就想偷偷溜出去看赵家怎么商量，最好她能找到赵雅儿，问清楚她的心意。 前世赵雅儿和她二哥魏无崖早就暗生情愫，而后说亲顺利。按道理就算是今生有点变化，也不至于赵雅儿不喜欢她二哥。 到底是谁在暗中阻止魏赵两家联姻呢？ 魏无姜带了丫鬟春翠就往外走，梁二公子想跟着却被魏无崖死死盯着。 梁道川想说几句阴阳怪气的话也被魏铁军的钢铁直男发言给噎住了。 魏无姜顺利出了客厅，找了个下人打听了下赵雅儿的闺房方向就匆匆过去。 到了赵雅儿的院子门口就听见赵雅儿的哭声：“我就要嫁给无涯哥哥，我不喜欢梁家的二公子。” 赵尚书的声音无奈：“雅儿，魏家要出征西戎，此事凶险。爹爹不能让你去嫁给一个莽夫啊。” 赵雅儿哇地大哭：“无涯哥哥才不是莽夫。我问了，他说他虽然也冲锋陷阵，但是他会保护好自己的。他绝对不会让自己回不来。” 赵夫人叹气：“雅儿，母亲看那个梁二公子长相斯文，成亲后也是个好夫君的。” 赵雅儿怒了：“那个梁二公子是圆是扁我都不知道。我才不嫁给他。要嫁，爹爹你去嫁给他。” 赵尚书气得拍桌子：“你你……” 赵雅儿还在哭，伴随着赵夫人的安慰劝导。 魏无姜听得又气又无奈。她气的是赵家果然心里选择梁家。自己这个未来太子妃身份都不香了。 春翠扯了扯魏无姜：“小姐，梁家怎么一声不吭就过来提亲了？之前奴婢一直没听说过两家有来往呢。” 魏无姜摇头：“我也不知道。你帮我传个话给雅儿的丫鬟，然后让雅儿见我一面。” 春翠点头，立刻去办了。 里面的争吵还继续。 赵夫人可能是终究心疼女儿。她对赵尚书道：“老爷，梁家虽然家世好，但是他们世家规矩多……雅儿这个性格过去恐怕不合适。” 赵尚书叹气：“我当然知道。但是魏家这次出征，我不看好啊。万一魏家有个闪失，雅儿还没进门就得当望门寡了。” 赵雅儿立刻“呸呸呸”：“我不许你们咒无涯哥哥。无涯哥哥不会有事的！要是他有事，我就绞了头发去做姑子，青灯古佛，一辈子不嫁人！” 听到这熟悉的话，魏无姜眼中的泪陡然滚落。 没变！ 赵雅儿对二哥魏无崖的心意没有变。 既然心意没变，她一定要想办法让他们成一对。 过了一会儿，赵雅儿的哭声停了。 她说：“我要出去洗洗脸，你们不许偷偷答应梁家，不然我就上吊！我就……我就跳河！” 她说着跑了出去。 魏无姜见她要出来，赶紧去约定的地方等着。 过了一会儿，果然春翠带着赵雅儿过来。 赵雅儿双眼哭得和核桃似的。她见到魏无姜，百般委屈忍不住。 第166章 可疑的算命先生 她哇地一声扑入魏无姜的怀里：“魏姐姐，我不嫁给姓梁的。我父亲被人迷了心窍，我好生气！呜呜呜……” 魏无姜赶紧问前因后果。 赵雅儿抽抽噎噎说了。 原来她和魏无涯十分顺利，相约几次出去游玩。赵氏父母都默认了魏无涯的人品。 可前两天突然有个自称算命的人上门，对着赵府一番评头论足，然后还对赵尚书说了一番话。 魏无姜问：“说的什么话？” 赵雅儿摇头：“我不知道。那算命的鬼鬼祟祟的和我父亲在书房里说了好久。等他走了，我父亲就开始说我和无涯哥哥有缘无份的话。我气死了，和他顶撞了两句。我父亲还说我什么都不懂。” “然后前天梁家的人突然说要来提亲，我都急死了。我想告诉无涯哥哥，但我父亲把我软禁起来，不让我出门。幸好你们来了。本来我父亲不想接待你们，但可能你爹官太大了，我爹不敢得罪。” 魏无姜被她一句“可能你爹官太大了，我爹不敢得罪”说得都要笑喷了。 赵雅儿肿着眼睛埋怨：“魏姐姐你笑什么？我说错了吗？我爹这人最讨厌了。从前说我性子顽皮，不合适去世家里受规矩。现在又说世家好，我嫁进去一辈子衣食无忧。” 她“呸”了一声：“我赵家是要饿死了还是怎么的，怎么我不嫁，还能没有我一口饭吃？我就顶顶瞧不上嫁女儿就是为了找一辈子饭碗那种老古董。” 魏无姜安慰：“雅儿妹妹你放心。我知道这事怎么回事了。你放心，我这就让二哥去找那个算命先生。我估计那人肯定是假冒的。” 赵雅儿急忙问：“找得到吗？” 魏无姜点头：“肯定找得到。这人肯定在赵府周围徘徊，因为他主要目的就是要挑拨离间我们两家。他不守着怎么会放心？” 她说着对春翠如此这般吩咐。 春翠赶紧去了。 赵雅儿闹了两天又累又难受。现在总算是松了口气。 她擦着眼睛，不好意思问：“无涯哥哥来了吗?” 魏无姜点头：“来了，我爹，我二哥，还有我都来了。你爹不会那么轻易答应梁家的提亲。你放心，我怎么都要撮合你和我二哥。” 赵雅儿脸红了：“魏姐姐，我是不是不害臊啊？哪有女儿家说要嫁给谁谁的……唉……” 魏无姜鼓励她：“你不是。我二哥比姓梁的靠谱，而且我们魏家上上下下都没那么多臭规矩。二姨娘也要抬做大夫人了，你进去就是嫡子嫡媳，不会委屈你的。” 赵雅儿点头。同时她安慰魏无姜：“魏姐姐，我听说你母亲真的要出家清修了吗？唉，你以后没了母亲的陪伴多寂寞。不过没关系，我和阮姐姐都会陪着你的。” 魏无姜被骤然提起母亲陈氏。她心里隐约难过，面上笑容就勉强了。 她低声道：“有的孩子生来母女缘分深厚，有的生来就没有……这都是命。” 赵雅儿听得似懂非懂。 第167章 女人的天职 赵雅儿听得似懂非懂。 过了一会儿，魏无崖身影匆匆赶来。 赵雅儿看见他，飞奔过去。 两人情不自禁抱住。赵雅儿哭道：“无涯哥哥，你终于来了。” 魏无崖眼眶泛红：“让你受委屈了。” 魏无姜不得不打断两人的卿卿我我。她问：“那可疑的算命先生找到没？” 魏无崖立刻道：“肯定在赵府四周，现在先拖延时间，等找到了就可以揭穿这人的目的用心了。” 魏无姜心放了一半。 没想到这时有个声音大声呵斥：“赵雅儿，你私底下和陌生男子卿卿我我，你简直不守妇德！” 众人看去，顿时心里一凉。 只见梁道川和梁二公子正走来。发怒呵斥的就是梁二公子。 梁二公子快步走来。他目光锁定在魏无崖和赵雅儿握着的手上，怒气冲冲。 他盯着赵雅儿：“赵雅儿，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和魏家这个庶子断绝关系。我可以饶恕你这不贞的举动！” 魏无姜听了都气笑了：“梁二公子，你是哪来的判官？你有资格管赵雅儿吗？” 梁二公子冷冷看向魏无姜，满脸倨傲：“魏无姜，先前我敬你是郡主，是未来的太子妃。我不愿说你的丑事让你难堪。可是你现在分明是教坏赵雅儿。” 魏无姜冷笑：“哦？我不知道我有什么丑事。梁二公子不妨直言。” 梁二公子呵呵冷笑：“在郭家的赏花宴上，你勾搭太子不成，让你的丫鬟替罪。这难道不是丑事？” 魏无姜听得直皱眉头。 赏花宴的事早就定案了。而且她当时被春芽下了药，要不是及时重生挽回清白，早就被唾弃死了。 现在是谁又翻出旧事来嚼舌根？ 魏无崖见妹妹被污蔑。他护在魏无姜的面前，呵斥：“梁白，你再胡说八道，我打烂你的嘴！我妹妹没有勾引太子！睿王殿下当时也在场，都查得一清二楚，你现在拿这个说事，你要不要脸？！” 梁道川在旁边高傲怒喝：“魏家小子！不许你对我儿无礼。莽夫就是莽夫，动不动就要动手动脚的。你死了这条心，赵家绝对和我们梁家结亲，不会和你们魏家结亲。” 魏铁军沉沉的声音传来：“梁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梁道川呵呵笑：“忠勇伯，你现在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不过西征之事凶险，你还是领着你的儿子回去好好操练，省的开战不利啊。” 魏铁军最忌讳有人战前诅咒。 他冷喝一声：“梁道川，太子也要亲征，你意思是太子也跟着开战不利？你是什么居心？！” 梁道川终于害怕。他心虚转移话题：“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今天是来给我犬子提亲的。赵尚书呢？让他出来说话。” 赵尚书和夫人匆匆赶来。 赵尚书看见自己女儿和魏无崖紧紧挨在一起。 他赶紧去拉开。他骂道：“你这个不知羞的孩子。身为女子就要谨慎守礼，不然会让夫家看不起的。” 赵雅儿道：“如果不让我嫁给无涯哥哥，我就一辈子不嫁。” 赵尚书气坏了：“你不嫁人，你老了怎么办？” 赵雅儿赌气：“我老了就去做姑子。” 赵夫人劝道：“雅儿别傻了。女人的天职就是相夫教子。你看别人儿孙满堂，你不嫁老了就孤孤单单的，多可怜。” 赵雅儿更不服：“我姑姑嫁了人生了一堆的孩子，到最后夫君还跑出去外面找女人，天天不回家。要是这样的话，我宁可一辈子不嫁。” 第168章 生子工具 赵氏夫妇在苦口婆心劝赵雅儿听从父母之命嫁人生子，都被赵雅儿怼了回去。 魏无姜看向梁氏父子，不由皱眉。 梁道川老神在在，梁二公子脸上冷笑连连，带着嘲弄。 这两人真是看了就想打。 魏无姜上前对赵尚书道：“尚书大人，你们担心的有道理。战场凶险，的确我二哥不能百分之百不会受伤。” 赵尚书：“这个……” 魏无姜含笑道：“毕竟我二哥要建功立业，只是缩在士兵身后，绝对没有出息，我父亲也不会允许魏家出这种孬种。但是……” 她话锋一拐：“但是梁家求亲，不知道有什么保证能让雅儿妹妹幸福一辈子呢？” 问题抛给了看戏的梁家。 梁道川和梁二公子都愣住了。 赵夫人仔细一想也对。她问：“梁公，梁二公子，你们……有什么保证雅儿能幸福一辈子？毕竟我们就只有这么个女儿。” 魏无姜眼底浮起满意。 她果然猜中了，赵尚书和夫人还是以女儿的幸福为重。 梁家凭着家世高高在上，她就拉他们下场也自证一下凭什么给赵雅儿幸福？ 梁道川摸着胡子，傲然道：“我们梁家是世家，家底丰厚。” 魏无姜凉凉道：“雅儿妹妹如果嫁过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执掌二房中馈。毕竟……有些钱还是得自己捏着才安稳。” 梁道川顿时被噎住。他半天才勉强说：“这个……自然是等雅儿姑娘适应了梁家的规矩后再执掌中馈。” 魏无姜笑了笑：“哦，原来如此。那梁家的规矩多不多啊？” 梁道川噎住，半天才说：“不多。” 他回答得勉强，但是赵尚书夫妇一看就知道世家规矩肯定比普通人家多。 魏无姜故意道：“赵夫人，雅儿是认识我大嫂的。你也该知道我大嫂如今执掌大房中馈，过得无拘无束。” 赵雅儿立刻附和：“是啊。娘，阮姐姐过得可好了。她夫君疼她，公婆也疼她，还让她时常回娘家，一待就是一个月。老太君还说她就算生女儿都给她几间铺子。” 赵夫人顿时心动：“这个……阮氏是过得不错。” 她说着把求助的目光看向赵尚书。 赵尚书忍不住看向魏铁军。 魏铁军严肃地说：“我们魏家，男儿上阵杀敌，女的家中顶梁柱，一向如此。” 赵尚书叹气：“魏将军的脾气和心怀我是知道的。” 他说完脸上还是有忧虑。 魏无崖突然问梁二公子：“梁贤弟，你如果娶了雅儿。你能一辈子只有她一个女人吗？” 梁二公子傲然道：“男子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再说我们梁家之所以传承百年都是多子多福，族人庞大。” 魏无姜幽幽笑道：“是呢。谁不知道梁家能生。进门的母狗都得生三窝才行。” “噗嗤”赵雅儿笑出声来。 赵尚书和夫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眼底的忧虑。 赵雅儿聪明，立刻闹腾：“母亲，你看他现在就说要纳妾，那我岂不是……沦为生儿子的工具了吗？” 第169章 灵魂拷问 赵夫人尴尬：“你这个孩子，别胡说。你还没出阁，这种话不能随便乱说。”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下人禀报。 “老爷，夫人，十一皇叔与睿王殿下拜访。” 赵尚书又惊又喜：“这个……这两位如此尊贵，怎么突然来了呢？” 下人道：“那个……睿王殿下说，顺路。” 赵尚书：“呃……” …… 一众人前去迎接。高傲如梁道川也得笑脸相迎。他可以凭着世家身份看不起魏府一家人，但却不得不对皇族低三下四。 十一皇叔武御白依旧儒雅斯文，仙气飘飘，除了他腰间的玉佩显示出与众不同外，其他根本看不出身份。 裴千重却不一样，八月的天依旧玄色深衣，层层叠叠，面色如玉，冷若寒霜。 他随意扫了一眼众人，目光落在魏无姜身上。 魏无姜低了头。 裴千重对魏无崖道：“本王与太子商议过了，你为太子亲卫统领，护卫太子安危。” 魏无崖愣了下，高兴跪下：“多谢太子殿下提携，多谢睿王殿下。” 裴千重淡淡嗯了一声：“太子亲征，事关重大。护驾之事不可懈怠。” 十一皇叔赞许点头：“魏家二公子看着就智谋过人。魏伯公，您养了个好儿子呢。” 魏铁军高兴呵呵直笑。 他生平最骄傲就是三个儿子都成才，夸哪个他都高兴。 这两位尊客夸奖魏无崖，对梁二公子看都不看一眼，这令梁道川十分不悦。 不过他不敢就这样表现出来。 他拉着自己儿子，到了两位面前，笑道：“这是犬子。” 裴千重看了梁二公子，突然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这笑容看得梁家父子惴惴不安。 十一皇叔上下打量一番，问：“秋试了没？” 梁二公子：“没……” 十一皇叔又问：“现在是什么官身？” 梁二公子擦汗：“小子没有官身。” 十一皇叔问：“君子六艺，你精通哪一艺？” 梁二公子冷汗冒出：“古琴……” 十一皇叔问：“师从哪位大家？” 梁二公子：“……” 裴千重淡淡阻止十一皇叔发自灵魂的拷问。他道：“梁二公子忙于给章台姑娘们题诗作词，自是没空忙六艺。” 梁道川愣了下，随即对儿子发作：“你你……你去哪儿了？” 梁二公子脸憋得通红：“那是同窗一起去的，又不是我一个人。” 裴千重凉凉说了一句：“的确不是他一个人，听说还有三人行。” 哈？！ 在场所有人都麻了。 只有魏无姜和赵雅儿听不懂。 赵雅儿还天真问：“母亲，什么是三人行？三个人一起去逛街吗？” 赵夫人羞得满脸通红，拉着赵雅儿就走：“快快随我回去，这大人说话你小孩子不要插嘴。” 梁二公子气得浑身都不好了。可他面对的是裴千重。他说不上位高权重，也算是权倾朝野。 九城监察司对世家又不怎么样，他如果胆敢得罪裴千重，恐怕这梁家就保不住了。 梁道川脸色难看，梁二公子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父子两人都气呼呼的。 这时，外面下人气喘吁吁跑来。 第170章 尴尬，还是尴尬 “大人，大人，那个算命先生被……被抓进来了。” 赵尚书愣住：“怎么个进来了？” 下人道：“那算命先生偷了隔壁王老爷的古董瓷器，被现场抓住了。” 赵尚书愣住：“快领我去看看。” 他说着匆匆走了，神色急切，连贵客也忘了招呼。 花园中几位你看我，我看你。 还是裴千重淡淡道：“既然来了，就一起喝茶等尚书大人吧。” 梁道川父子本来想走了。他们再傻也知道今日的提亲是黄了。 可裴千重不发话，他们不敢走。 魏无姜被魏无涯拉着到了花园偏僻处。 直到没人，他才笑得揉着肚子说：“哎呦，我的天。真是笑死我了。那个算命先生就是个江湖骗子。小妹你说他一定在附近，我刚才派人出去找，还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不过说来也巧。那算命先生骗人骗出自信了。他跑到隔壁的王老爷家又胡说八道一番，临走前还顺了个花瓶。被我的人找到时，他以为是王老爷发现了，什么都没说就招了。” 魏无姜拍着心口：“还好老天保佑，抓到坏人。不然二哥你这婚事可悬了。” 魏无崖点头，感激道：“关键时刻还是睿王殿下靠谱，拉了十一皇叔给我撑场子。我得好好谢他。” 魏无姜愣住：“你请了睿王殿下来？” 魏无崖挠头：“没有啊，只是这事前两日去看三弟，顺便提了一嘴。刚好殿下路过时候听见了。殿下还问我不怕尚书大人怕我出去征战有风险吗？” “我当时无奈说，那也没办法。殿下说他会帮我想个办法。” “我好奇问什么办法。殿下说：以权压人。” 魏无姜呆住。 这个也行？ 魏无崖笑得开心：“我当时以为殿下说笑，没想到他真的来了。” 魏无姜心情复杂：“殿下真的是特地为了你跑一趟？” 魏无涯茫然：“殿下做事从不张扬，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特地帮忙。” 魏无姜只觉得心里有种古怪感觉说不清楚。 她总觉得睿王裴千重总是明里暗里帮着自己，明明他和自己不熟悉。 可…… …… 尚书府门口，算命先生被五花大绑，赵尚书和隔壁的王老爷正在说话。 王老爷骂道：“这个江湖骗子，说我的三姨娘肚里怀的是女儿，画了一张转换符，要了我一百两。我当时也是鬼迷心窍，想着他说得头头是道，又仙风道骨的样子，就给了。没想到他竟然还偷东西。” 赵尚书脸色尴尬：“那个……真的是贼吗？” 王老爷瞪眼：“这东西可是几百年前的老物件，我花了两千两买来的。这东西又不长腿，怎么会在这老贼身上？” 王老爷又问：“尚书大人，听说前两日这贼人还去了你家。你家里有被偷东西吗？” 赵尚书尴尬：“没有，目前没发现被偷的。” 王老爷遗憾：“那定是这贼子不敢偷官家的东西。对了，你给他钱了吗？” 赵尚书脸都挂不住了：“给……给了点。” 他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不但给了，还给得蛮多。 第171章 成功结亲 赵尚书这时已经破防，对四周的下人喝道：“来人！还不拉着这贼人去见官！好好拷打一番，看这人还骗了哪家！” 他说完就匆匆进府。 那边，赵夫人正在安慰女儿赵雅儿。 赵尚书擦着冷汗热汗：“定了定了，就魏家吧。那个算命先生是骗子。我们都被他胡言乱语给骗了啊！” 赵夫人一听赶紧道：“我的天啊。那赶紧去给魏将军赔罪，赶紧递了雅儿的庚帖去。” 赵尚书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我真是猪油蒙了心。魏将军英勇善战，这次征讨西戎肯定是又能立功又讨好太子。再说他的女儿都是太子妃了。太子又亲征，哎呦，我真是傻了。” 赵夫人推了他一把：“别磨蹭了。那梁家二公子就不怎么样。还出入烟花之地。雅儿过去能好吗？你也就一个女儿，你不能把女儿往火坑推。快去！” 赵尚书赶紧走了，临走前还不忘抓了庚帖过去。 …… 花园中气氛诡异。 十一皇叔悠然自得品茶，裴千重垂眸看着手中的册子，里面都是朱砂写的字。看着像是血写的，杀气重重。 梁氏父子在下首陪着，坐立不安，浑身不自在。 魏无崖带着魏无姜前来。 十一皇叔忽地看了一眼魏无姜，再看看旁边若无其事的裴千重。 他轻笑一声，似乎在笑什么有趣的事。 裴千重不冷不热地看了十一皇上一眼：“皇叔是想到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十一皇叔武御白脸色一僵，尴尬轻咳：“那个，没有，就是……觉得嗯，今天天气真好。” 裴千重不轻不重合上册子，淡淡说：“天气的确不错。赵尚书应该很快就看热闹回来了。” 十一皇叔武御白咳嗽了：“是啊是啊。那个……也不知道赵尚书家选好了东床快婿了没？” 他这话一出口，几双眼睛齐刷刷看了过来。 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道魏家和梁家为了争赵家女，已经到了斗成乌眼鸡了。 十一皇叔武御白更尴尬了：“哎呦，这茶真好喝。等会要讨一斤回府去。我的府上什么都没有，可怜的很。” 裴千重道：“皇叔是要讨喜茶喝吗？这么爱喝茶，要不给赵尚书家当个主婚人算了。” 十一皇叔武御白再也忍不住，狠狠瞪了裴千重一眼。 “你这孩子，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梁道川坐不住了：“看来尚书大人没空，老朽还有事，先走……” “等等！”赵尚书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 梁道川以为是喊住自己，高兴地伸手。没想到赵尚书看也不看他，越过梁道川，直接握住魏铁军的手。 他把庚帖塞在魏铁军手中，生怕他反悔似的：“魏老将军人品耿直，为国抛洒热血，养出的儿子一个比一个优秀。能与魏家结亲，真是我赵府的荣幸啊！” 魏铁军被这喜讯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哈哈大笑：“赵尚书过奖了。结亲！一定要结亲！” 他大手拍上赵尚书的肩膀，差点把文弱的赵尚书给拍岔气了。 魏无崖兴奋得满脸通红：“那……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魏无姜笑：“二哥真是不害臊，还没成亲呢。” 赵尚书赶紧道：“没事，没事，迟早都是一家人！” 那边笑语晏晏，梁氏父子气得脸都黑了。他们拂袖就要离去。 身后传来冷幽幽的声音：“梁公走好啊，梁二公子多多保重。” 呃…… 梁氏父子差点一个踉跄摔倒。 梁道川回头，脸色一言难尽。梁二公子更是满脸惊悚。 两人都不敢问裴千重话里是什么意思。 这人就是北朝的活阎王，被他这么一提醒，他们睡觉都不安稳。 梁氏父子灰溜溜跑了。 魏家成功与赵府结亲。成亲日子打算定在凯旋回朝后再挑个黄道吉日。 魏无姜心里松了口气。 等她看时，不知什么时候裴千重竟然不见了。 她怅然若失地看着空空如也的位置。 为什么就走了呢？她还有好多话想问他…… 第172章 重提马原坡 魏氏父女三人出了赵府。一车的礼物都留下来当提亲的见面礼了。 为了表示郑重，也为了赶紧定下婚事免得夜长梦多。 两家人立刻交换了魏无崖和赵雅儿的庚帖，还拉了没来得及走的十一皇叔为两家主婚人。 十一皇叔被迫营业，满脸的兴奋又嫌麻烦。 出了魏府，十一皇叔忽然唤住魏无姜。 他道：“天色还早，魏小姐要不要随本王去草庐拜见一位高人？” 魏无姜莫名觉得奇怪，不过十一皇叔盛情邀请，她禀报父亲魏铁军后，就上了十一皇叔让人专门准备的马车。 上了马车，十一皇叔端坐在马车里，悠然自得地继续泡茶吃果点。 魏无姜这才发现这马车里面真是大有乾坤，每件东西都做得十分精巧。 比如马车中央的小案几，在侧面按动一个扣子，整个案几的表面就可以拉起，然后拉开里面伸出一块同色木板，将案几扩大两倍。 而旁边一翻，是精巧安放茶具的五格木盒，另外一边同样的，一翻就是点心盒子。 案几下面还有一个暗格藏着几瓶好酒。 十一皇叔身下坐着的凳子，随手拉开，里面有被褥，毯子，雨伞等等。 魏无姜没见过这么精致又功能齐全的马车，每一处设计都让她惊叹连连。 她童心大起吗，干脆在马车上玩了个不亦乐乎，。 十一皇叔坐在旁边含笑看着她。 他突然说：“魏家姑娘，你这样子真是像极了我的一位故人。” 魏无姜随意点头道：“好像有人说过这话。” 十一皇叔问：“谁说过？” 魏无姜道：“皇后娘娘还有左尚宫。” 十一皇叔一愣：“她们说过吗？还说过什么？” 魏无姜想了想：“像说我像故去的小公主。” 十一皇叔目光黯然：“是啊。是很像。不过其实你更像……罢了……” 魏无姜问：“十一皇叔觉得我更像谁？” 十一皇叔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他含含糊糊说：“忘了，其实只是感觉像，没什么关系。” 魏无姜疑惑看着他。 十一皇叔又问：“这次太子要亲征西戎，你怎么看？” 怎么看？ 魏无姜哑然失笑：“还能怎么看？横看竖看……” 十一皇叔无语：“你就不担心？” 魏无姜苦笑：“我父兄四人都在战场上，我担心不过来。” 十一皇叔也失笑：“是是是，我未老先糊涂了。你父兄经常打仗，这次更是主力先锋。你的确是担心不过来。” 魏无姜忽然道：“十一皇叔兵法韬略高深，这次征讨西戎，十一皇叔可不能把本事藏着掖着才是。” 十一皇叔愣了下，手中的茶都洒了都不知道。 他吃惊看着魏无姜：“你……你怎么知道的？” 他回过神来立刻恢复儒雅如仙，不理凡尘俗物的样子。 他悠然道：“我……我就是个闲散王爷。我哪里懂什么兵法韬略。我这次去不过是为了看着我那宝贝太子侄儿。” 魏无姜心中笑了笑。 这十一皇叔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装。 不过前世的确这人装得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个不起眼的闲散王爷，直到魏家兵败，国家危难，他才挺身而出。 魏无姜心中一动，忽然说：“十一皇叔，你知道马原坡吗？” 第173章 女神仙 十一皇叔微怔：“马原坡？是一个地名，那边如何？” 魏无姜隐晦地提出：“如果两军在马原坡交战，皇叔觉得战局有利于我们还是利于西戎？” 十一皇叔想了想：“西戎擅长骑射，我朝军队擅长排兵布阵。在马原坡上坡下的……对谁都不是很好的地方。” 魏无姜目光紧迫：“如果那边有西戎人提前设下埋伏呢？” 十一皇叔沾了茶水在案几上画了几道山形地势。 他突然目光炯炯看向魏无姜：“丫头，你是怎么知道马原坡的？” 魏无姜心中一痛。 她如何不知道马原坡？ 在前世马原坡兵败，是整个魏家，乃至整个北朝上下的痛！ 她忍着心头的痛楚，慢慢说：“因为小女听父亲说过马原坡易守难攻，地形复杂，如果被西戎人提前设伏很容易全军覆没。” 十一皇叔点了点头，十分赞许：“魏将军果然是战神。这个小地方都考虑到了。马原坡的确是地形复杂，听说还有鬼打墙。我当年游历天下时候去过一次，但并没有深入了解。” 他想了想，郑重道：“丫头你提醒得对。我要让人提前去打探地形。事关太子出征。这次征讨西戎不但要大胜还得安然无恙把太子送回来。” 魏无姜听了十一皇叔这么说，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一半。 她该做的，该提醒的都做了，都提醒了。 重活一世，应该魏家应该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 两人说这话很快到了京郊一处清幽的竹林。 魏无姜下马车，看着眼前的翠色连绵，身上的燥热跟着消失。 她赞道：“这里真是神仙住的地方。” 十一皇叔翩然走上前，笑道：“可不是？这里住的就是一位女神仙。” 女神仙？！ 魏无姜好奇跟着进去。 进了竹林更加清幽，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直通最深处。 魏无姜只觉得满眼翠色，层层叠叠，真是洗了眼又洗了心。 她感叹，前世自己被陈氏禁锢在家中根本京城都走不遍，更何况这种好地方了。 此时一道幽幽笛声传来，清亮婉约，如泣如诉。 魏无姜听得都入了神。 十一皇叔脸上都是倾慕：“她果然在。” 魏无姜突然起了好奇心：“那位女神仙是谁啊？” 没想到一向十分潇洒的十一皇叔突然脸上一红，轻咳：“就是女神仙……” 魏无姜好奇跟上。 小路一直到了一处建得十分雅致的竹屋面前。 竹屋面前居然还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小溪上是一座简易的竹搭成的小桥。 那笛声就从竹屋后传来。 两人正要上桥，忽然听见桥的另一边传来声音。 “我家主人说了不见就不见，你们再啰嗦就放狗咬人了！” 是个稚气的小丫头的声音。 另一个男子声音传来：“小姚姑娘，我们家小姐都拜访了三回了。只是求慕娘娘指点琴棋书画。我们有厚礼奉上。” “呸！别娘娘长娘娘短的叫，我们家主人不喜欢人家喊她娘娘。再说了，上次来我家主人就说了你家小姐资质平庸，是永远都教不会的。给多少钱都教不会。” 第174章 世道变了 “你你……你可知道我们家小姐是谁？我们家小姐姓周，是周世家的嫡女小姐……你们……” “滚滚！烦死了！成天就你们这些不学无术的世家小姐，公子非要往我们家主人跟前凑。下次我让主人在竹林前布一个奇门遁甲阵，让你们进都进不来！” “……” 那边争执声越来越大，忽然说话的男人“哎呦”一声捂住嘴。 另一位要扶他的仆人腿上一软，摔倒在地。 几个瞬间，那缠着要见女神仙的家丁奴仆都被什么东西打得满地乱滚。 魏无姜看得呆了，等她看清楚是什么打的，更是大吃一惊。 这伤人的竟然是一片片小小的竹叶。 这女神仙到底是什么人？ 竟然这么厉害？ 那些人碰了个钉子，只能灰溜溜走了。 魏无姜看见那位穿着绫罗绸缎，满脸不服气的周小姐，还有她身边一瘸一拐互相扶着的奴仆们。 她让了让。 那周小姐也许是心情不爽。 她看见魏无姜跟着一位仙气飘飘，儒雅清俊的男子站在一起。 她眼底心生嫉妒。 她呵斥：“你是谁？也是来求慕娘娘收你为徒的吗？” 魏无姜微微皱眉：“你在和我说话吗？” 周小姐哼了一声：“我当然与你说话。不然还有跟谁说话？” 重活一世，魏无姜性情和前世的完全不一样。 她似笑非笑：“哦，你和我说话，我就一定要回答你吗？我来这里目的与你有什么关系？” 周小姐被噎住了，气得满脸通红。 她走到魏无姜面前，仔细打量：“来这里的都是求慕娘娘收徒的。你是京城哪家的姑娘？” 魏无姜皱眉：“你这人好没道理。我是谁，来这里做什么与你有什么关系？你一张口就问，难不成是个人来这里都得被你盘问一番？” 周小姐不高兴道：“是又怎么样？慕娘娘不收我，也不许收你。” 魏无姜冷笑：“真是无理取闹，难怪女神仙不收你。” 周小姐火气冒出来：“你说什么？你到底是哪家的？” 十一皇叔在旁边冷眼旁观，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周小姐越发觉得自己闹得没人设包袱。她大声说：“你可知道我是谁？” 魏无姜冷冷淡淡说：“我管你是谁？好狗不挡道，让开！” 周小姐大声说：“说出来吓死你！我可是京城朱雀街周世家的嫡女周饶雪。今年选秀，我可是要进宫当娘娘的。” 魏无姜心里翻了翻白眼：这周饶雪这么没脑子，难怪女神仙不肯收她当徒弟。 这要是收了后，以后进宫惹了祸，还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到她身上。 晦气！晦气！ 魏无姜情不自禁退开几步。 周饶雪以为自己自报家门魏无姜就怕了。 她故意走到十一皇叔面前，问：“这位公子，这女人是你什么人？” 十一皇叔憋着笑，彬彬有礼道：“我与她不太熟……” 周饶雪眼中亮了：“真的吗？我看着公子器宇轩昂，人品不凡，怎么可能和这种不知好歹的女人认识。” “这位公子姓甚名谁？是京城人士吗？” 魏无姜一副大开眼界的样子瞪着周饶雪。她脑中缓缓滑过三个字——女纨绔。 从来只听见看见男的纨绔子弟当众调戏良家妇女。 怎么到了这里竟然看见女纨绔当众调戏良家妇男？ 这世道怎么变化那么快？ 第175章 慕千羽 周小姐仿佛忘记了自己是要选秀进宫当娘娘的，对着十一皇叔各种询问痴迷。 她问：“公子姓什么？” 十一皇叔：“鄙人姓白。” 周小姐赞美：“天下谁人配白衣的，白吗？” 十一皇叔微微一笑：“是呢。” 周小姐：“白公子可曾婚配？” 十一皇叔：“不曾。” 周小姐扭捏：“那个……那个……” 十一皇叔看了她花痴的脸，一笑：“不可不可！” 周小姐正要说话，半空中传来一道女人不耐烦的声音：“武御白，你玩够了没？如果不想滚进来，就跟那个姓周的傻瓜女一起滚出我的竹林！” 周小姐脸色一变。 只见半空中一道白绫骤然袭来，周小姐措不及防被吓得跌坐在地上。 魏无姜只看见一位白衣飘飘，如梦似幻的仙子凌空踏着白绫缓缓降落。 她身穿白衣，容貌绝美。看上去不过不到三十，脸上肤白如雪，眉似远山吗，明眸如春水。 悬胆鼻，樱唇粉红。 更令魏无姜吃惊的是，她长得竟然和自己有七八分相似！ 那白衣女子缓缓落下，朝着十一皇叔武御白走来。 直到这时，魏无姜这才发现她眉心一点红，长发只用木簪随意挽起。 她顿时清醒过来。 在北朝，女子眉心点朱砂，那是誓不嫁人的意思。 这女子年纪轻轻竟然已经决定不嫁人了。 魏无姜心中千百个疑惑。 那白衣女子看见魏无姜，“咦”地站住。 她仔仔细细，上下打量魏无姜。她越看越是吃惊：“你……你怎么长得……” 魏无姜忍不住摸着自己的脸。 是啊，她怎么能遇到和自己长的这么像的女人呢？ 十一皇叔深深看了她们两一眼，上前：“阿慕，近些日子你可好？” 白衣女子不理他，径直走到魏无姜面前。 两人对视，简直像是在照镜子。 白衣女子喃喃自语：“像，真的像。” 她猛地掀开魏无姜的手臂。当她看见那朱砂时，问：“你今年几岁？” 魏无姜老老实实回答：“小女今年十六。” 白衣女子更加疑惑：“十六？十六还没嫁人吗？你母亲是谁？”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魏无姜不好回答。 十一皇叔上前：“我们进去再聊。” 白衣女子对魏无姜道：“我叫慕千羽。我应该大你十几岁。” 她想了想，突然看向十一皇叔武御白：“武御白，你怎么认识这姑娘的？等会要老老实实告诉我，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魏无姜听了，不禁汗颜。 这女子长得和自己那么像，但脾气可真是又冲又直接。 十一皇叔武御白笑得温柔：“好，阿慕想要打断我哪条腿都行。” 呃…… 慕千羽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油嘴滑舌。滚开！” 她说着滚开却没有赶武御白走，而是拉着魏无姜迅速向竹屋走去。 魏无姜心里忽然有个莫名的预感。 她感觉重活一世，前世的谜团离解开只差几步了。 …… 竹屋中，茶香袅袅。 慕千羽听完了魏无姜的来历，眼中流露失望：“魏家的姑娘啊，那真的是巧了。” 魏无姜当然不相信这个巧合。她问：“慕姐，您是哪人？” 慕千羽似乎很不愿意说自己的来历。 不过最后她还是不情愿道：“我是慕家的最小女儿。我的长姐是……” “皇后娘娘。”十一皇叔武御白慢慢道，“当今皇后是她的嫡长姐，不过这事很少人知道。” 第176章 天上掉下来一个女师父 竹屋里面安静下来。 慕千羽不悦看向武御白：“你嘴巴能不能不要这么大？我本来不想说的。” 武御白微笑：“我不说，她就永远不知道吗？” 慕千羽皱眉。 这事……的确瞒不了。 慕千羽问：“你母亲听说去礼佛了？” 魏无姜点头。她心中千万为难，不知道能不能将母亲陈氏是奸细的事说出来。 但现在是魏家出征的关键时期，知道慕千羽和皇家有关系后，她更不敢轻易说出口。 十一皇叔武御白看样子对魏家的事不清楚，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带自己来见慕千羽这种隐世人物。 慕千羽听说魏无姜的母亲去礼佛了，啧啧摇头：“真是愚蠢的女人。有这么好的女儿，干嘛去礼佛。她命好生得这么好看的女儿，竟然去出家了。” 她又问：“你有姐妹吗？” 魏无姜老实回答：“还有两个庶出的妹妹。” 慕千羽又问：“上面有哥哥吗？” 魏无姜点头：“有一个亲生哥哥。” 慕千羽失望：“那就不是了。唉，我还以为你和我们慕家有什么关心呢？毕竟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太少了。我大姐姐一定是看见你后想起了她夭折的两个女儿。唉……我可怜的大姐姐。” 魏无姜心中一动。她差点冲口说出自己并不是陈氏的亲生女，是被人抱来的。 理智压制住她的念头。 她努力捏紧手掌，控制自己不说出自己的秘密。 慕千羽唏嘘感叹了一阵子后，突然捏了捏魏无姜的手腕和肩头。 她皱眉：“习武的话，她太大了，练不了内家功夫。顶多教她一些花拳绣腿防身。” 魏无姜听得一头雾水。 武御白皱眉：“真的不能教吗？” 慕千羽翻了个白眼：“你见过哪个内家高手是十六岁开始练武的？再说她不是琮礼的未来媳妇吗？她需要什么武功？” 武御白被慕千羽抢白得哑口无言。 他问：“那如果她遇到危险可怎么办？” 慕千羽一本正经：“当然有办法。” 武御白高兴：“什么办法？” 慕千羽理直气壮：“跑啊！！没武功又长得这么美，不跑等着祸事找上门吗？” 这下不光武御白无语了，魏无姜都无言以对。 武御白轻咳：“那个也是个办法哈哈哈……” 慕千羽又问魏无姜：“你想学什么？琴棋书画？还是奇门遁甲？五行八卦？还是医术？还是种蛊下毒？” 种蛊下毒？！ 魏无姜的眼睛亮了！ 彻底亮了！ 她一把拉住慕千羽的手：“慕姐，不不……慕师父，你会种蛊下毒吗？” 慕千羽很骄傲：“会一点点。” 武御白突然打了个寒颤：“好好的姑娘要学种蛊下毒？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们，这个事在北朝宫廷是犯法的。” 慕千羽不屑：“所以我才自请清修。我才不去宫里像我大姐姐一样一辈子憋屈死了。” 魏无姜心情激动。 十一皇叔这是带着她来拜师了。 天上掉下来的好馅饼，她不接住就有点不识抬举了。 魏无姜连忙道：“种蛊可以不学，小女对用毒十分感兴趣。” 她抬头，眼底都是狂热。 武御白吓了一跳：“侄儿媳！你什么时候会用毒了？我怎么不知道？太子知道吗？” 魏无姜不回答，只紧紧盯着慕千羽。 慕千羽十分满意：“好！我也喜欢用毒，不过因为太繁琐了，我不耐烦。我一会考考你用毒。合格了，我就省心多了。” 第177章 关门弟子 她说着拉着魏无姜直接进入了内室。 过了一会儿，慕千羽满脸震惊地走了出来。 武御白正在逗着慕千羽养的一直肥嘟嘟的竹豚。 他看见慕千羽的样子，丢下手中的竹子，问：“怎么样？她资质如何？我是想着她快成为我的侄儿媳，总要有点安身立命的根本。要是资质太差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勉为其难教点防身的。” “唉，我就是看见宫里的人会欺负她，特别是华阳这个刁蛮的……” 慕千羽打断他：“谁说要勉为其难教她了？这女孩子简直是天赋异禀！资质绝佳！要不是她已经十六岁，练武太晚了。我会把她收为关门弟子，把自己平生所学都传授给她。” 武御白愣住：“资质真好？” 慕千羽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头：“武御白，你终于办了一件让我非常非常高兴的事。竹林后我酿的竹叶青，我送你三大坛！” 武御白吃惊：“你真的肯送我酒？” 慕千羽点头：“当然。三坛酒换一个好徒弟，不亏。” 武御白突然脸微红：“千羽，你我年纪也不小了，既然你心愿已了，是不是……我们的事……” “啪”地一声，武御白被慕千羽一巴掌打了出去。 武御白捂着心口，苦笑：“打……死亲夫啊。” 慕千羽冷哼：“别得寸进尺啊。我要去教我的徒弟了。” 她说着高高兴兴去找魏无姜了。 …… 就这样莫名奇妙魏无姜成了慕千羽的关门弟子。 她对本来一无了解的慕千羽还抱着怀疑的心思。可当她看见一望无际的山洞中五大排的书。 她忍不住惊呼。 慕千羽手中举着夜明珠，骄傲道：“我慕家虽然是世家，向来诗书传家，这里的藏书是我们慕家不足十分之一的藏书量。里面还是我特地挑选出来的武功秘籍、医书毒书，还有周易八卦，奇门遁甲等书。” 她随意抽出一本：“这本是汉代一位不知名用毒高手写的种蛊基础入门。虽然北朝不让种蛊，但不少毒都是从毒虫身上提取毒素。这种蛊还是得学，起码你得学会养毒虫才行。” 她又抽出一本：“用毒和医术异曲同工，医术入门也要学。不过我看你天赋异禀，好像医术基本十分扎实。你给你祖母解毒的方子就不错。” 慕千羽一边说一边挑书，一边讲课。 魏无姜在她身后如获至宝地拿着这些书。她此时心里早就忘了什么皇宫，什么太子妃，什么尔虞我诈。 她满眼都是怎么学好用毒。 前世她只会琴棋书画，但学得这些东西，不懂人心一样沦为鱼肉。 重活一世，她不但要保护自己，还要保护自己在乎的人。 比如神出鬼没，不言不语却又占据她心头极重的那一位…… …… 一连两日，魏无姜一大清早就神采奕奕地去竹林，然后到了天黑了才开开心心回家。 魏家出征的日子定了。 三日后大军开拔，魏无姜几乎把这事忘了。 她一心沉醉在和师父慕千羽学用毒的事上。直到第三天回家才发现全家齐刷刷等着她开席。 第178章 真是醉了 魏无姜后知后觉：“怎么都不吃啊？我说了我这几日拜了个师父……” 她还没说完意识到了什么。 她脸色一白，跪下：“父亲……女儿不孝，忘了你们要出征。” 魏铁军微笑扶起她：“傻孩子，你拜了个厉害的师父我是知道的。为父替你高兴。那慕千羽是慕家最小的嫡女，是皇后的小妹妹。她地位超然，可以自由进出皇宫，也可以不用通直接面圣。更厉害的是，她在慕家几乎是半个家主。” 魏铁军慈爱的目光看着魏无姜：“你有这么个厉害师父护着，为父出征就放心多了。” 魏老太也点头：“姜丫头这些日子保护魏家已经很辛苦了。你做的祖母都看在眼里，大家都看在眼里。” 越是这么说，魏无姜越是惭愧。 魏铁军道：“后天一大早就要出征，明日一天我和你三个哥哥都得在军营。今天晚上是出征前的团圆饭。待我们得胜归来，再庆祝！到时候摆上三天三夜流水席，请街坊邻居都来吃我们的得胜宴！” 他豪情万丈，令原本有点伤感的场面一下子兴奋起来。 魏家人纷纷入座，美酒佳肴，其乐融融。 …… 在这和乐融融的氛围里，魏无姜生平第一次喝多了。 虽然是果子酒，但后劲大。 魏无姜出来，被夜风一吹，脑子就昏昏沉沉。 她脚步虚浮，对身边的春翠吩咐：“我歇歇脚，你端个醒酒汤来。” 春翠笑着答应了。 魏无姜坐在回廊下，看着头顶月色，心中心绪复杂。 父兄要出征了。 现在她名声赫赫，魏家如烈火烹油般热闹，前途一片富贵耀眼。 好像一切都改变了。 她忽然听见不远处两人窃窃私语。 “阿婉，我不在家，你若是有什么不便一定要告诉祖母。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是大哥魏无清的声音。那声阿婉唤的就是大嫂阮氏。 魏无姜看去，两人坐在亭中互诉衷肠。 阮氏低声道：“清哥你放心吧。祖母对我很好，二姨娘当家后对我也很不错。小妹也不错。从前你担心婆婆对我不好，时常让我回娘家。现在……我不用时常回去了。” 魏无清叹气：“我母亲……罢了，不提她了。” 阮氏却道：“不管婆婆做了什么错事，她始终是清哥你的亲生母亲。能找到的话，一定要替她求情，求老爷放过她。” 魏无清点头：“这我知道。只是我也很迷茫。我不知道母亲怎么会是奸细……” 阮氏握住他的手：“清哥，你千万不要有这个想法。父亲从没有因为你是谁生的而看低你。你始终是魏家人，是他们的好大哥。” 魏无清点了点头。 魏无姜听了沉默。 陈氏出逃坐实了奸细的事实。最痛苦的莫过于大哥吧。 大哥是陈氏所生。他这辈子恐怕都得背着这个负担。 魏无姜心中唏嘘，准备走了。 夜黑，路看不清楚。她竟走到了花园深处。 她哑然。 在家也能迷路真是醉了。 第179章 朝思暮想的人 当她要离开，突然听见一门之隔有人说话。 “无涯哥哥，这个是我让我爹花了好多钱买来的金丝软甲，听说刀枪不入的。” 是赵雅儿的声音。 一如既往这么天真可爱。 魏无姜脸上露出笑容。 果然，二哥魏无涯的声音传来：“你这是……也不怕被人骗了。我都说了我没事。我护卫太子殿下能有什么事呢？” 赵雅儿急了：“战场刀剑无眼。多一个保护不好吗？” 魏无涯笑了：“这个……好了，我穿我穿！雅儿你别哭啊。” 赵雅儿带着哭腔：“你都不知道人家多担心你。我爹娘都整天为你担心，生怕……不说了，你就是个坏蛋！” 魏无涯赶紧哄着赵雅儿。 两人窃窃私语，郎情妾意。 魏无姜悄悄离开了。离开时，脸上挂着笑容和一行清泪。 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她一定不会让魏家出事的。 可这寂静的深夜，谁知道她的心事？ 谁懂她深埋在心底的凄苦。 …… 魏无姜跌跌撞撞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刚进院门，她就看见一道高大修长的人影站在紫藤树下。 他背对着她，长长的玄色披风泛着月华洁白的光。 月如玉盘，天上无一片云，暗蓝色的天幕看起来温柔又广阔。 他一人孤独站在紫藤树下，大片大片的紫藤花极尽妖娆，艳色的紫深得仿佛要跃进眼帘。 有夜风吹来，紫藤花簌簌落下，仿佛漫天下起了一片紫色的雨。 而他立在这片花雨中，玄色的披风随风轻扬，黑如业火，烈烈燃烧。 魏无姜愣住。 还是春翠出来轻轻喊了她一声。 那人缓缓回头，凤眸清冷，面容青白，眼神比夜风还冷。 他摆了摆手，春翠识趣退下。 魏无姜回过神踉跄两步走到紫藤树下，随意找了石凳子坐下。 裴千重垂眸看着她：“醉了？” 魏无姜摆了摆头：“没有……没。” 裴千重微微皱眉：“是本王来的不是时候。” 他说着往外走。 魏无姜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一把抓住他袍子的下摆。 “别走……别……” 裴千重脚步顿住。他回头看着脸因酒气变得红彤彤的魏无姜。 “醒酒汤呢？” 魏无姜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没喝多。” 裴千重扯开她的手，缓步进了屋子。随后他手中端着一碗醒酒汤。 魏无姜呆呆看着他。 有种人真是端着醒酒汤都令人挪不开眼，只怕他手中端着是砒霜毒药，都有人毫不犹豫喝下。 男色……也误国啊！ 魏无姜脑子胡思乱想。那碗醒酒汤就已经稳稳放在她面前。 魏无姜迟钝地抬头看他。 “喝。”裴千重惜字如金。 魏无姜伸手要拿，随后不知道为什么干脆抓住他的手稀里哗啦喝了。 喝完，她拿了他的长袖擦了擦嘴。 裴千重任由她胡闹，眉头都没皱一下。 魏无姜放开他的袖子，问：“睿王殿下有什么事吗？” 裴千重淡淡道：“算命先生死了。” 魏无姜愣住。 裴千重：“送进九城监察司地牢的时候还活蹦乱跳，过了一夜就死了。用裤腰带自己勒死自己的。” 魏无姜不知道该说什么。 裴千重继续说：“张富也死了。本来被你们魏家打了一顿只是伤在皮肉。到了地牢中才过了两日就突然暴毙。仵作发现他虽然皮肉伤重，但是致命的是肋下有一处匕首伤，血流尽而死。” 魏无姜突然打了个寒颤。 她忍不住抱住肩头，发抖起来。 裴千重见她瑟缩，于是脱下身上披风为她披上。 暖意袭来，魏无姜闻到了令人安心的清苦药香。 她缓缓问：“这两件，殿下怎么看？” 裴千重淡淡道：“本来张富死，本王并不想告诉你。毕竟只是个人渣，死了正好。但算命先生死了令本王觉得这事不简单。” 魏无姜咬牙：“有人要针对魏家。” “是。”裴千重，“不但针对，还杀人灭口。他们怕被牵扯出来。” 月下，他眉眼清冷凉薄，唇边的笑更是令人发寒：“有趣。本王很久没有遇到这么有趣的事了。” 第180章 醉后吐露 他说着有趣，魏无姜却听出冷森森的杀意。 魏无姜又抖了抖。 裴千重对她淡淡道：“要不进屋聊吧。” 魏无姜习惯了他的随意，点头在前面带路准备进去。却不想她脚软崴了一下。 她摔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身后传来浅浅笑声，魏无姜恼火回头却在看见裴千重脸上的笑容时呆了呆。 他不笑的时候千山暮雪，寒风凌冽。笑的时候，绿柳拂春水，温柔点点。 就连平时那略显凉薄的唇看起来竟有几分温柔。 亲上去……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魏无姜出了神。 裴千重俯身：“能站起来吗？” 魏无姜愣愣看着他，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裴千重看见她脚踝上绊着他的披风。他蹲下，细心为她解开：“倒是本王害得你跌了一跤。” 魏无姜不知怎么的，拉了他的衣袖：“我想去摘星阁。” 裴千重眉一挑。 魏无姜心绪复杂，只说：“我想念卫白衣的厨艺了。” 裴千重问：“真的吗？” 魏无姜以为他不愿意带自己去，赌气：“不带我去就算了。” 裴千重问：“你是想念白衣的厨艺，还是想念他这人？” 魏无姜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莫名其妙问：“我想念他做什么？” 裴千重低头，阴影覆在他脸上看不清楚他脸上神色。 魏无姜问完觉得尴尬。 她坐在地上，突然道：“殿下小气！不带我去就算了。” 裴千重看了她一眼，突然将她打横抱起往屋里走去。 魏无姜许是喝得有点上头，拍打他：“放我下来！” 她的手拍在他的胸口硬邦邦的，纹丝不动。裴千重将她打横抱进了屋里，然后走到床边。 魏无姜脸上通红，正要再挣扎。 “扑通”一声她整个人摔在了床上。 七八月的夏天，床铺很薄。魏无姜摔得龇牙咧嘴。她干脆躺在床上哼哼唧唧。 她哼了好一会儿发现床边的人一动不动。 她心口无名火冒出来，偷偷踹了他一脚。没想到这一脚却被裴千重稳稳抓在手中。 魏无姜：“你……” 裴千重看了她一眼：“幼稚鬼。你以为这样就能偷袭本王吗？” 魏无姜缩了脚，红着脸：“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许捏我的脚。” 裴千重看了她一眼：“还不算醉的严重。” 魏无姜百无聊奈地躺在床上瞪着帐子。 她感觉自己醉了，又觉得自己似乎没醉。 魏无姜脸红彤彤的，吐出一口酒气。她忽然问：“前世我见过你吗？” 裴千重微微皱眉。 昏黄的灯下，魏无姜双眼朦胧，水汪汪的，不知道是认真问还是醉后的胡话。 裴千重神色波澜不惊：“不认识。” 魏无姜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十分苦恼：“可是前世我应该见过你。我怎么没见过你呢？我好像忘了关于你好多事，为什么记不得呢？” 她努力想回想起来，可脑子却还是糊着迷雾。 空了的那一块被什么遮挡，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喃喃自语：“我的母亲不是我的母亲。我是个来历不明的人，还有好多坏人背后等着害我们魏家……后天就要出征了……” 第181章 宝刀赠英雄 她眼皮渐渐沉重，最后睡了过去…… 裴千重站在床边看了许久，走过去为她盖好被子。 魏无姜忽地嘤咛一声，抓住了他的手。 “狼……狼……” “救我，救我……爹，不要去西戎。不要去……” “……” 裴千重静静看着，坐在床边直到她熟睡。 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裴千重问：“事情办的怎么样？” 黑影声音压低：“都办好了。军中奸细已经全部查明。请殿下过目。” 他跪下，呈上一本黑皮的小册子。 裴千重打开，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 裴千重漫不经心合上，淡淡道：“现在不能打草惊蛇。” “是。”黑影点头。 黑影神色复杂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魏无姜，低声道：“若不是魏小姐提醒，谁也不知道铁板一块的铁云军中竟然有这么多奸细。” “如果这一仗就这么冒然打了，不敢想象我们北朝会怎么样。……” 裴千重修长的手指轻拂过魏无姜脸上的发，淡淡道：“本王吩咐的事去办吧。” “是。” 裴千重眯了眯眼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天色：“又要变天了。” 第二天魏无姜醒来，床前面空荡荡的。 她茫然地坐起。 为什么她记得昨晚自己和那个人说了好多话。那个人还守了自己整整一晚。 她又做了噩梦，梦见自己的前世在沙漠中被群狼啃成一堆白骨，而西戎王的大王妃就冷冷看着她惊恐逃窜，看她哀嚎，看她绝望…… 每次她沉浸在噩梦中不可自拔的时候，总是会被一只微凉的手摇醒。 然后她就看见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在眼前。 他静静看着她，什么都没说。 而她就这样逃出了噩梦，然后沉沉睡去。 她忘了，他身中剧毒。 她忘了，他是不可以太过劳累的。 …… “小姐，慕师父过来了。” 春翠匆匆来禀报。 魏无姜打起精神赶紧起床梳洗。 慕千羽听说魏家第二天要出征，今天一早就竟然过来了。 她一身白衣，姿容绝美。 魏铁军看得发呆。他发呆的不是因为慕千羽的美貌，而是她的长相…… 慕千羽见魏无姜来了，对她开门见山道：“听说你要去大慈恩寺祈福。我明日陪你去。” 魏无姜正要推辞。 魏铁军大喜，赶紧拜下：“多谢慕……娘娘。” 慕千羽皱眉：“都说了不要叫我慕娘娘。你是魏无姜的爹，我是她师父。你喊我……嗯，慕师父。” 魏铁军只能照办。 慕千羽从随身带的包袱拿出一柄古朴的刀和一个护手臂的臂盾。 她道：“多亏你有个好女儿。她担心你上战场有危险，特地拜托我给魏将军找了一把趁手的兵器。” 她拿起刀，傲然道：“这是三百年前铸刀之神——无居大师铸的神刀，雪见。” 她抽出长刀，果然偌大的客厅顿时冷了下来，甚至还能听见刀在慕千羽的手中不停鸣叫。 魏铁军大喜：“天！这真是雪见！传说中有刀魂的神刀！” 慕千羽手指一弹，一道如龙吟的刀鸣发出。 第182章 潇洒肆意 刀身沉如黑水，刀刃却白如雪，仿佛在刀身上抹了一层白雪。 慕千羽将刀双手递给魏铁军：“神刀已经寂寞百年，如今魏将军用它斩杀敌寇，正是它最好的归宿。” 魏铁军高兴得不知道怎么感谢。 他干脆拿着刀在庭中舞了一套刀法，果然刀锋过处，煞气滚滚，刀风掠过草木，草木纷纷折断。 魏铁军明明一个人在舞刀，却令人感觉到扑面而来是千军万马。 魏铁军舞完一套刀法，收刀而立。 一时间竟然无人敢呼吸，都被他的气魄所震慑。 慕千羽十分满意：“我收到这刀时总觉得这刀太霸道了。没想到魏将军竟然能将这刀的霸气收付得服服帖帖，看来这刀是找对主人了。” 魏铁军痛快道：“好刀！这刀随我上战场必要斩杀西戎王的人头才算是圆满！” 慕千羽拿来臂盾。 这臂盾做的十分精致，上面铸着一只老虎头。虎头凶狠，宛若真的。 慕千羽道：“这臂盾是我亲自铸造，上面还有精巧机关。一来保护手臂，二来危急时刻可以救命。” 她看了魏无姜一眼：“魏将军，如果战场凶险，就不要恋战。” 魏铁军点头：“多谢慕师父。魏某人一定会记住的。” 魏无姜走过去，跪下：“多谢师父的苦心。” 慕千羽潇洒一笑：“你是我慕千羽的关门弟子。我慕千羽这辈子不成亲不生子，只收你这一个徒弟。你担心你父兄，我自然得帮你。” 她突然对魏无姜眨眼：“师父我对太子那个笨蛋侄儿都没这么好哦。” 魏无姜被她逗得都笑了。 魏铁军对慕千羽感激道：“慕师父能去大慈恩寺保护小女，就是魏某人的恩人。” 慕千羽摆手：“我可是为了我自己。我的关门弟子太美太优秀了，我可要看好。” 魏无姜一颗心慢慢落了肚。 慕千羽临走之前还送了魏铁军不少疗伤的药丸。 她送得赶来的十一皇叔都开始吃醋了。 十一皇叔幽幽看着慕千羽：“千羽，本王也要上战场的。” 慕千羽拍了拍空了的包袱：“没了！压箱底的都送光了。” 十一皇叔苦笑：“那我战场上遇到危险怎么办？” 慕千羽潇洒道：“还能怎么办？你跟紧魏将军就行。我送的宝贝都在他那边。你让他保护你。” 十一皇叔摸了摸挺秀的鼻子，道：“可是这样本王很没面子呢。毕竟本王是皇族，还担负督战的重任。” 慕千羽拍了拍他的肩头，似笑非笑：“面子一斤几个钱？武御白，你别扮猪吃老虎了。快拿出你的本事，战场上杀几个蛮子给我看看。” 十一皇叔笑了：“本王哪有什么本事？” 慕千羽突然道：“我听说西戎国的最西边有一种花叫凤凰花。其花火红如火中凤凰。用它入药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如果有人摘了这朵花送我……我也许可以答应某人一个条件。” 十一皇叔武御白双眼立刻亮起：“真的？你肯答应一个条件？” 第183章 平安就好 慕千羽笑了：“那是当然！我慕千羽从来说话算话。不过火凤凰听说五百年一开花，西戎人稀罕得紧，重兵把守看着。只西戎王才可以欣赏和采摘。” 十一皇叔武御白十分上道。 他拍了拍胸脯，道：“你放心，我一定大败西戎大军，杀了西戎王，然后去他的老巢摘了这朵花送你。” 慕千羽微微一笑：“好啊，我等着你回来。” 两人击掌为誓。 魏无姜在旁边看着慕千羽那张和自己七八分像的脸。不知怎么的，只觉得羡慕。 慕千羽身份尊贵，但却潇洒肆意，爱恨分明。 而自己这重生的人，自以为掌握命运，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的做回自己。 …… 第二天，大吉。 一大早乌金跃出云层，将太庙的金顶照得熠熠生辉。 皇帝和皇后身穿明黄朝服，带着同样穿着明黄朝服的太子武琮礼，及文武百官祭拜太庙。 皇帝下旨出征，太子武琮礼领六军出发，扬北朝之威。 五万的铁云军如一大片乌沉沉的黑云，踏过京城的街道前去护卫太子和魏将军等。 他们整齐划一，纪律严明，四周的百姓们纷纷跪下恭送。 他们热烈而恳切的目光都是对此战的期盼——期盼此战之后百年太平盛世。 魏无姜一大早就穿着红艳艳的衣服，扶着魏老太君，还有府中的家眷站在城楼的最高处。 魏老太很激动，不停摸着早就梳得油光水滑的白头发。 她紧紧握住魏无姜的手，口中念念有词。 魏无姜听不清楚，但不用听清也知道她在祈求诸天神佛保佑魏家。 终于，有人喊了一声：“出来了！” 魏无姜看去，只见当先是身穿明黄色战袍，黄金铠甲的太子武琮礼。他身骑白马，身披黄金甲，手中提着一柄银枪。 他在马背上坐得笔直，俊美的容颜经过这些日子的锤炼黑瘦不少，但却更显坚毅。 他目不斜视地望着远方。百姓们纷纷跪下，呼喊：“太子必胜！吾朝必胜！” “太子必胜！吾朝必胜！” “杀光西蛮！振我中原！” “……” 无数的呼唤渐渐汇集成两个字。 “必胜！” “必胜！” 太子身后是穿银铠甲，身骑白马的十一皇叔武御白。他换掉平时宽松舒适的长袍，铠甲包裹着他修长健壮的身躯，头盔下是他过分出尘俊美的脸。 他面容肃然，一股天生的皇家贵气如天上战神下凡，令人不敢仰视太久。 他目光坚毅，追随着太子。 百姓们更是议论纷纷：“十一皇叔也出征了！这次必定胜利！” “听说十一皇叔智谋无双，这次去完全可以弥补太子年轻气盛所缺的经验。” 而后是魏家俊。 魏铁军一身红色战袍，黑色铠甲。布满风霜的脸上虎目炯炯有神。他的出现令京城百姓们激动起来。 “战神！我朝战神！魏铁军！” “战神必胜！战神一定会带着西戎王的头颅，再立下泼天战功的！” “战神！” 魏铁军身后是魏家三子。他们身穿白色战袍，银色战甲，身下的马儿神骏机灵。 他们一个个英气勃勃，意气风发。 魏无姜看得眼眶都热了。 她忍不住喊：“父亲！哥哥们！一定要回来！” 清脆的喊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也吸引了刚刚走过的太子武琮礼的注意。 他突然一转缰绳，朝着城楼的方向奔去。 太子的这个举动令所有人都呆了。 魏无姜也呆了。 太子武琮礼骑马到了城墙跟前，对着魏无姜大喊：“姜儿，等我打胜仗回来，我就娶你！” 少年的眼中带着无比的热烈：“姜儿，我一定要立下战功，成为我们新婚的贺礼！” “轰”所有百姓们都感动了。 “天啊！太子殿下是真的喜欢魏家大小姐啊！” “他们果然是天生一对！” “郎才女貌，我们未来的国君和皇后啊！” “……” 魏无姜神情复杂地看着城墙下的太子。她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落下。 她哽咽：“平安吧。我只要你们平安。” 第184章 必胜! 似乎感觉到了魏无姜的哭泣不舍，太子武琮礼突然下马，朝着城楼飞奔。 所有人都震惊了。 正在行进中的出征队伍停了下来，几千双几万双的眼睛只看着那明黄的少年奔向城楼上深爱的红衣少女。 魏无姜泪突然滚落。 前世的阴差阳错里，她连累了太子。 重活一世，在她还不知道情为何物的时候，太子却给了她最真诚的爱慕。 她如何报答这份不知哪里命定的深情？ 人群自动自觉为狂奔而来的太子武琮礼让开一条道。 太子武琮礼到了魏无姜面前。 他英俊白皙的脸上都是汗水。眼睛是亮晶晶的，带着热烈。 他看着面前打扮得花团锦簇的魏无姜。 眼前的魏无姜真美啊。 一袭火红的石榴裙上繁花鸟雀栩栩如生，她头上戴着郡主以上才能佩戴的金步摇。 头上的凤冠金光闪闪，压着乌黑到浓墨似的云鬓上。 肤如白雪，眸似弯月，鼻若悬胆，唇似桃花娇嫩。 她像极了九天的玄女，降临人间。 她美得凡人无法直视。 太子武琮礼眼中的情意更浓了。他握住她的手：“姜儿……” 魏无姜擦干眼泪，从怀里掏出一个贴身的香囊。 她低声道：“我没有给太子准备礼物。这是我平时用来驱虫的香囊，赠给太子殿下。希望太子殿下不要嫌弃……” 太子武琮礼郑重其事地接过香囊，然后藏入怀里。 他轻声说：“我一定会回来的。得胜归来！” 魏无姜眼泪又落了下来。 她心中还是不放心，千言万语都不知道怎么说起。 她想告诉太子武琮礼不用对她如此用情至深，但现在如何说？ 她手突然一紧。 太子武琮礼忽然握住她的手。 魏无姜吃惊看向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太子武琮礼忽然说：“送送我。” 魏无姜看着他恳求的眼神，不忍心拒绝。她点了点头。 太子武琮礼高兴拉住她，飞快下了城楼。 所有人突然欢呼起来。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几乎将人淹没。魏无姜不知百姓们为什么那么兴奋，也许是看到了未来储君这突然的举动。 太子武琮礼一把打横抱起魏无姜将她放在马背上，而随后他翻身上马。 两人当真是郎才女貌。 女的红衣如火，绝世容颜顾盼流光。男的英气勃发，贵气凛然。 太子武琮礼抽剑，大喊：“出发！必胜！” 士兵们激动了，大呼：“必胜！必胜！” 六军重新开始出发，这一次太子武琮礼策马带着魏无姜飞驰出了京城，头也不回地朝西奔驰而去。 远远的摘星楼上，一道修长的玄色身影静静垂眸看着。 摘星楼，摘星楼，手可摘星辰。 可看着远远那一道火红倩影随着明黄的身影策马离去，再伸手却无法碰触一片衣角。 “唉，殿下为何不去送送？”身后是不知站了多久的卫白衣。 那人垂下凤眸，收敛了所有的情绪。 他淡薄道：“不必相送，始终要回来的。” 卫白衣忍不住说：“为何不说明心意呢？为什么让魏姑娘接了赐婚圣旨呢？殿下只要开口，皇上一定给您赐婚的……” 那人微微一笑：“什么心意？一个工具人罢了，还能有什么七情六欲？更何况一个将死的工具人，不过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刀罢了。一把好用的刀为什么要有破绽？” 他回头，晨风吹过他头上宽大的兜风帽。他过分妖冶的面容若隐若现。 “白衣，难道你不知道这个世上最不牢靠的就是人心，最不能指望的就是人心。” “你指望拿本王当刀当鹰犬的人，会对我有半点仁慈之心吗？” 第185章 临别赠礼 风烈烈吹过脸颊，火热热的，吹干了脸上的泪痕也吹干了心底不知名的哀伤。 魏无姜在疾驰的马背上看到壮阔的北朝风景。 她忽然想起前世被迫和亲。 她成日在马车里被捆住手脚，每天以泪洗脸，外面的风景由翠绿变成了枯黄，最后是一望无际的荒漠，荒山…… 她看见一张张战败后麻木痛苦的脸，看见他们眼底的绝望和茫然。 她看见沿途被西戎人杀光烧光的村落和流离失所的百姓和孩子们…… 太惨了！ 她的眼泪又滚落下来。 终于，马停下来了。 魏无姜这才发现太子武琮礼带着自己上了一座小山坡。 小山坡往西望，山峦重重，山高路远。往东望是京城，六军浩浩荡荡，逶迤而来。 太子武琮礼将她抱了下来。 魏无姜定定看着他。太子武琮礼从马上的剑囊中拿出一枚镶嵌宝石的黄金匕首。 “这，送你。”他目光热烈地看着她。 魏无姜接过匕首，发现上面写着太子御用四个字。 她知道这是太子随身的防身匕首。 她还给他：“殿下随身带着吧，万一有用呢。” 太子武琮礼摇头：“战场上刀剑无眼，如果当我必须用到匕首时已经不好了。所以这匕首没用，送你。” 魏无姜心中难受，半天道：“太子殿下一定要珍重，特别是马原坡如果有战事的话，一定一定要注意不要落入西戎人的陷阱。” 太子武琮礼眼露疑惑：“什么马原坡？姜儿，你怎么知道？” 魏无姜知道自己不能说太多，只含含糊糊说：“我做一个梦，梦见西戎人在马原坡埋下大批人马等魏家军入圈套。噩梦里魏家的铁云军全军覆没，我们北朝打输了……” 她还没说完就被太子武琮礼捂住嘴。 太子武琮礼认真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好，我知道了。姜儿不用说了。我们不会输的，我们一定会打胜仗回来的。” 魏无姜心中的压力陡然倾泻出来。 她抱着太子武琮礼大哭：“我真不想让你去打仗，可是不打仗也不行……” 太子武琮礼轻拍她的背，柔声安慰。 终于，魏无姜哭完了，眼睛也肿了。 太子武琮礼痴痴看着她。 魏无姜脸红别过头：“看什么？我一定很丑。” “不，姜儿很美。”太子武琮礼忍着想要抚摸她脸的冲动，低声说：“姜儿这么为我担心，我真的很高兴。” 魏无姜心里叹气。 她不好意思说自己更多的是为父兄担心，为魏家担心。 至于对太子的担心……有，但是不多。 她越想越发觉得愧疚。 她收下匕首，对太子武琮礼真心实意道：“我祝愿太子殿下得胜归来。” 太子武琮礼深深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 太子走了，跟着西征的大军离开了。 魏无姜怔怔坐在小山坡上，身边是随后赶来的阮氏和赵雅儿。 两人早就哭成了泪人。 一个担心丈夫，一个担心未来的夫君。 魏无姜收拾心情，对她们道：“走吧，这次父兄西征一定会大获全胜的。” 她望着一望无际的天空，大声说：“老天爷，一切都不一样了！不一样了！” …… 第186章 准备去祈福 征讨西戎的大军开拔，京城中人少了不少，特别是魏府。 魏铁军带走三个儿子，也带走了不少常年在身边的得力护卫。他们都是百战生存下来的老兵。 而且大部分都没有家室，有的重新娶了家室就在将军府附近安家。 这一走，魏府当真空荡荡的。 而魏无姜则开始打算去大慈恩寺祈福修行的事。 府中开始为她的远行而忙碌起来。 魏老太把自己珍藏多年的白虎皮子拿出来，让人赶紧制出一条毯子。 她道：“这山中寒气重，你身子骨从小就不太好，这平时在禅房中看书记得披上。” 魏无姜推辞：“寺中忌讳杀生，这回有毛皮的都不带的。” 魏老太拍了拍额头：“哎，老太婆真是糊涂了。” 她赶紧让人赶制一件鹅绒毯子，还特地道：“这鹅绒都不是杀生采的，是大鹅褪毛时拿的。” 魏无姜哭笑不得：“祖母不用担心，皇后娘娘已经赏赐不少过冬用的东西。不会冷着我的。” 魏老太道：“皇后娘娘是你未来的婆婆，我是你的祖母。两边不一样。这是老太婆的心意，得收下。” 阮氏也拿来陪嫁时的一副暖玉头面。 阮氏眼眶红红的：“孩子他小姑你是为了魏家去祈福的。可恨我身子沉重，不能去。这副暖玉头面是我娘家在我出嫁时陪过来的。听说戴着暖玉能身体生暖，活气血。” “我也没有什么好送的。她们都送完了，这副头面首饰你一定戴着。” 赵雅儿也找了过来。 她红肿着眼，拿了好几个罐子。 “里面是我让人做的饴糖。我本来要藏些肉干的，但我娘说去寺庙不能吃肉。所以只能给姜姐姐带点糖。” 她说着不知怎么的又哭了。 魏无姜最怕赵雅儿掉眼泪。 因为她心疼赵雅儿的前世为了二哥抑郁而终。 她赶紧哄：“雅儿妹妹别哭啊。我二哥一定会平安回来的。等他回来了，我就让他立刻娶你，一刻都不带停的。” 赵雅儿又笑又哭：“谁稀罕他立刻娶我。我只是想着……西边苦寒，都没得吃的。无涯哥哥没肉吃怎么办？” 她说完又哭了。 魏无姜又心疼又好笑：“傻瓜雅儿，西边最多牛羊，倒是青菜少。二哥他们去了西边打仗，只要打赢了西戎人牛羊肉随便吃。” 赵雅儿眼睛亮了，也不哭了。 她问：“真的吗？” 魏无姜点头：“真的。那边遍地牛羊。” 赵雅儿这才高兴起来。 紧接着几位姨娘们都送来她们认为魏无姜用得上的贵重东西。 不到一天，马车已经装得满满当当，而且还有源源不断的人送来礼物。甚至还有百姓送来鸡鸭鱼肉，土特产等等。 魏无姜看得感动又哭笑不得。 她去大慈恩寺祈福，又不是去吃苦。 怎么每个人都觉得她像是去吃多大苦似的。 这时，宫里来人：“皇后娘娘宣仁硕郡主进宫一趟，叙旧。” 魏无姜接了懿旨赶紧去换衣服打算进宫。 师父慕千羽却在这时候上门。 第187章 狗东西 慕千羽依旧是一身白衣飘飘。她身上背着一个大包袱，道：“姜丫头，听说你明天出发，我今日过来与你一起住。明天一起去寺里。” 魏无姜知道慕千羽的性格，道：“师父不嫌清苦就行。” 慕千羽得知她要进宫。 她想了想：“我也进宫吧。许久没见过大姐姐了。” 魏无姜好奇问：“师父多久没进宫了？” 慕千羽想了想，不情愿的道：“大概八年了。” 魏无姜吃惊。 慕千羽似乎不愿意说明理由。她只是催促魏无姜赶紧收拾，省的她改变心意。 魏无姜隐约感觉慕千羽与皇后娘娘这嫡姐妹心里肯定有什么不对付，但是又不敢问。 于是她换好入宫衣服，上了宫里接送的马车匆匆进宫。 到了梧桐宫，禀报后。 左尚宫一脸震惊地匆匆前来迎接。 当左尚宫看见一身白衣，潇洒桀骜的慕千羽时。 左尚宫不由哽咽：“八小姐……您终于肯来见皇后娘娘了。这么多年皇后娘娘一直挂念您。逢年过节皇后娘娘都宣您入宫团聚，可是八小姐您都不来……” 慕千羽脸色平静：“这么说，左尚宫是怪我喽？” 左尚宫赶紧摇头：“不不不，老奴不敢怪罪八小姐。” 慕千羽却不打算放过她。她淡淡道：“你话里话外都在怪我不入宫看大姐姐。不过你说得也是事实。大姐姐一直对我挺好的，是我不愿意入宫见她。” 左尚宫疑惑问：“八小姐，您为什么不想入宫？您可知道皇后娘娘很想见您。” 慕千羽冷笑：“她很想见我，我就必须进宫见她吗？她为什么不来见我？” 左尚宫为难：“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母仪天下，实在是分身乏术，无法出宫。” 慕千羽讥讽：“是，她永远都在为一个男人管着他的小老婆们。永远没空。” 魏无姜在旁边听得战战兢兢。 听慕千羽的口气怨气很重，而且是十分不满皇后掌管后宫的不满。 左尚宫不敢接话茬，只请两位入内。 慕千羽脸上隐约露出烦躁。魏无姜悄悄握住她的手。 慕千羽看了她一眼，勉强笑了笑：“你别管我。为师和这个皇宫八字犯冲，每次进来都一肚子火，浑身不好。” “一会儿我要是发火还是打了骂了哪个人，你不要理我，速速离我远点。” 她郑重叮嘱：“如果我闯祸了，你就撇清和我的关系。” 她环视这偌大的梧桐宫，眼底是藏不住的厌恶：“我就不明白皇宫有什么好的。活生生困死一个鲜活的女人。” 她说着大步走在前面。 皇后坐立不安地在主殿等着。 当她看见慕千羽时，顾不得皇后仪态。她匆匆从玉阶上下来，拉着慕千羽的手就开始哭泣。 魏无姜跪下见礼，皇后都没察觉。 皇后拉着慕千羽哭了好一会，才说道：“这么多年了，妹妹你好狠的心，几百次传你进宫姐妹团聚，你都不来。你知不知道我很是担心？” 慕千羽绝美的脸上是克制的不耐烦。 她道：“八年不见，大姐姐你老了些。是皇帝那狗东西对你不好吗？” 这一句惊天地泣鬼神，哗啦一声，殿里所有的宫人都吓的脸色发白，纷纷跪下。 第188章 把皇帝砍了 皇后的脸上浮现尴尬。魏无姜呆了呆，随即恢复正常。 慕千羽看见殿里的宫人们吓得战战兢兢。 她冷笑：“怎么的？我说错了吗？” 魏无姜赶紧偷偷拽她的袖子。 皇后在旁边轻声劝道：“八妹，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别说了。” 慕千羽还想再讽刺几句，但看着皇后大姐姐为难的脸色，她终究是闭了嘴。 皇后将两人领到了花园中。 花园中的亭子里摆满了一桌美味佳肴。 皇后生怕慕千羽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让宫人躲得远远的，只留左尚宫和福公公在旁边伺候。 慕千羽道：“大姐姐，八年不见，你憔悴了不少。” 皇后摸了摸自己鬓边隐约的白发，苦笑：“大姐姐大你十几岁，再加上主持六宫事务，老是正常的。” 慕千羽从怀里掏出两个瓷瓶：“这是益气养神丸。我自己做的，没毒。你也不要让人碰。每日一颗，连着吃完再说。” 皇后眼中有感动：“八妹你来看我，我就知足了。这么多年你一直不见我，我心中十分愧疚。当年要不是……” 她不停拭泪，十分内疚的样子。 慕千羽似乎不愿意安慰皇后大姐姐。 她悻悻说：“别提了。晦气。” 她说完，突然咬牙恨恨骂道：“那个狗东西每三年一次选秀，最近听说他还宠了个什么都不是的小白莲花。那小白莲花是不是给你气受了？” 皇后还没说话。 左尚宫就开口了：“八小姐，那女子倒是想对我们皇后娘娘不敬，不过也得能见得到皇后娘娘。但老奴觉得这女人肤浅，不如郑贵妃。” 慕千羽点了点头：“郑贵妃的嚣张我早就领教过。你们在宫中千万不要让我大姐姐被欺负了去。” 她说着眼底掠过厌恶：“要不是我大姐姐喜欢那个狗东西，忠心耿耿替他生儿育女，操持后宫。我早就提了剑去把他脑袋砍了。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以下省略几千字不堪入耳的“问候”。 魏无姜眼观鼻鼻观心。 聪明如她猜到了师父慕千羽为什么八年不想见皇后。 从那句“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就差不多可以知道了慕千羽对皇帝和皇宫的厌恶程度。 当年的皇帝是个不太受宠的皇子。原本是去了封地，娶妻生子了的富贵王爷。 原本以为就这样富贵闲散过一辈子，但三十几岁的时候皇帝的原配王妃过世。而后不知为什么突然走了狗屎运娶了到了慕家的嫡女千金。 慕家是近千年的世家，底蕴深厚，一向与世无争。 但自从野心勃勃的皇帝娶了现如今的皇后之后，慕家就不得不支持他。 最后如话本写的那样，不受宠的王爷最后胜出成为皇帝。 原本许诺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却最后变成后宫佳丽三千，甚至为了巩固皇权，生怕慕家外戚专权还娶了郑氏。 嚣张跋扈的郑氏成为贵妃，对外结党营私，大权独揽，对后宫屡屡欺负性格仁厚的皇后原配。 这几十年来，皇后忍气吞声。 她一边要为皇帝广纳后宫，一边还得应付各种嫔妃们的挑衅。 而她寄托希望在孩子身上，却又连二接三孩子过世。 这对温柔的皇后来说，简直是致命打击。 要不是皇帝还残存点良心，将皇后唯一儿子太子武琮礼保护起来，立他为太子。 恐怕…… 第189章 悄无声息的病 慕千羽骂了一阵子后住了口。倒不是骂完了，而是……她口渴了。 左尚宫识趣续上茶水，福公公在旁边温声细语劝着。 慕千羽脸上还是愤愤不平。 皇后在旁边擦泪道：“八妹不高兴就骂出来，免得憋在心里生了病。哪像我在宫中什么都说不得。太医老是说我郁结于心，让我宽心。可哪有宽心的一刻？” 魏无姜忍不住安慰道：“皇后娘娘不要憋着闷着，要是坏了凤体可得不偿失了。” 皇后握住她的手，仔细看了看她的脸，再看看慕千羽的脸。 她感叹：“以后本宫就不闷了。有你在身边，本宫就像多得了个女儿似的。” 她对慕千羽道：“听说你收了姜儿为徒，这可是好事。” 慕千羽道：“我与她有缘，自然是要收为徒弟的。我要将自己一身本事都教给她，免得她将来受了那些女人的气。” 她说完皱眉，对皇后道：“你得吩咐琮礼不可以娶小老婆。要是他敢娶小老婆，我亲自提剑进宫阉了他！” “他老子是皇帝，我奈何不了他。他这个小兔崽子如果敢学他老子后宫三千……呵呵……” 皇后听了脸上尴尬。 魏无姜尴尬咳了一声，扯了扯慕千羽的袖子：“师父，这话不能这么说。” 慕千羽看了皇后隐忍的神色，突然叹了口气：“罢了。我进宫来不是为了怼天怼地怼皇帝的。大姐姐，你别生我的气。我的脾气就是这样。这八年来我见你受苦实在是气闷，所以不进宫让你更烦。我倒不是不想见你。” 皇后听了这番话眼泪又流了出来。 她哽咽：“是，大姐姐心里都明白。” 慕千羽突然对魏无姜道：“你去小厨房看看皇后娘娘的吃食和药膳。我这里有一味红丹，补血益气的，你用我教你的法子化开然后端来。” 她说着拿出一枚用金箔包着的丹药。 魏无姜看了一眼这丹药其实是寻常的补气丸，也没有什么所谓的独门法子化开。 师父慕千羽只不过是想有些话要和皇后说，想支开她罢了。 魏无姜于是行礼，出了梧桐宫往御膳房走去。 皇后的吃食在御膳房旁边有个小厨房。小厨房守卫森严，进出都得令牌。 到了小厨房，侍卫问明了她的来意便放行。 左尚宫是陪着她来的。左尚宫唠唠叨叨道：“皇后娘娘年轻时候亏了身子，这两年越来越体虚。这几日为了太子出征，皇后娘娘几个晚上都没睡着。” 魏无姜越听越是皱眉。她道：“皇后娘娘几天没睡好了？” 左尚宫道：“大概五天了。” 魏无姜吃惊：“这么多天了？难怪我见皇后娘娘气色憔悴不少。” 左尚宫满脸忧虑：“这还是吃了人参养气丸撑着。若是不吃，恐怕皇后娘娘就病倒了。” 魏无姜问：“皇后娘娘除了没睡着外，还有别的症状吗？” 左尚宫道：“皇后娘娘说自己头疼，但白天就不疼了。还有，皇后娘娘会迎风落泪，时常哭泣。” 魏无姜越听越是心惊。 皇后这个样子已是病得很重了，竟然没人觉得不妥吗？ 第190章 不是病的病 因为她突然想起，前世皇后娘娘是在七皇子被圈禁起来后的第三个月突然吐血暴毙。 而在皇后暴毙后，皇帝封郑贵妃为新的皇后。 前世她自顾不暇，听了这个消息也只是难过一会儿而已。 可是现在细细想来，好好的人是不可能一下子暴毙的。 要么被皇帝赐死，要么被人暗害。这两种情况坚决不可能发生！ 因为皇后娘娘的妹妹是她的师父慕千羽！ 因为皇后娘娘是慕世家的大嫡女！ 慕家有从龙之功，还有庞大的世家底蕴支撑，皇帝再震怒都不敢废后，更别提赐死皇后。 再加上慕千羽那火爆的性格，嫉皇家如仇的心态，还有她绝世的武功…… 就算给皇帝一百个熊心豹子胆都不会冒险赐死皇后。 所以，前世皇后的死只能是自己病逝！ 想到这里，白日下魏无姜浑身冒出了冷汗。 她真该死！ 她只顾着魏家，竟然没想到皇后的悲惨结局！ 左尚宫看见魏无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担心问：“郡主，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魏无姜收拾乱七八糟的心情，勉强道：“我没事。我就是突然想起一件病症和皇后娘娘的症状很像。” 左尚宫赶紧问：“郡主，那病症是怎么样的？难道皇后娘娘真的生病了？” 她说完自言自语：“不对，皇后娘娘的身子一直不太好啊。说是有病，是真的有……” 魏无姜不等左尚宫说完就径直进了小厨房。 小厨房食材一应俱全，每样生熟都摆得整整齐齐。看得出左尚宫和福公公对这里十分重视。 两位忠心耿耿的人，再加上浸淫后宫几十年的防范经验，小厨房并没有什么不妥。 魏无姜检查了一遍，心里放下。 左尚宫问：“郡主，皇后娘娘到底得了什么病吗？为什么慕娘娘要给娘娘药丸？” 魏无姜放下手中新鲜的菜叶，道：“师父只是看出皇后娘娘憔悴虚弱，所以才给了药丸。而刚才师父是想和皇后娘娘说说心底话，这才借口支开我。不过我现在觉得皇后娘娘是真的病重。” 左尚宫听得糊涂：“郡主你就不要打哑谜了，老奴心急。” 魏无姜仔细斟酌了一番，问道：“左尚宫听说过有人相思成疾，然后抑郁而终的事吗？” 左尚宫愣了下，点头：“听说过，话本里也有写的。” 魏无姜继续道：“那左尚宫觉得这种被情所伤的人是不是得了病？” 左尚宫想了半天：“能让人不吃不喝，的确像是一种病。” 魏无姜严肃道：“是，这就是一种病，还是一种很难医治的病。” “人有七情六欲，每一种太过都能伤自身。皇后娘娘常年思虑过重，年轻时候又因为公主早夭，其实已经伤了心脉。如今太子西征，皇后娘娘更加承受不住，旧疾复发，看着只是失眠，实则已病重。” 左尚宫被说得脸色发白：“难怪皇后娘娘这几日暴瘦，每次劝皇后娘娘吃东西，她总是说吃不下。然后每晚都偷偷哭。” 她越说越担心。 她猛地跪下：“郡主，您跟着慕娘娘学艺，肯定也学过医术。您赶紧救救皇后娘娘。” 第191章 谁在闹事 魏无姜这个时候倒是不急了。 她问：“太医怎么说？” 左尚宫道：“太医还是那套说辞，说皇后娘娘心气郁结。开了一些疏肝的药汤。不过皇后娘娘常年服用这种药汤，都吃腻了。” 魏无姜皱眉：“那这么说，太医也没有觉得不妥？” 左尚宫点头：“毕竟没有其他症状。” 魏无姜脸色肃然：“带我去看看太医开的药，还有平日皇后娘娘吃的药膳。” 左尚宫脸色微微变了变：“郡主，您是觉得哪儿不对吗？” 魏无姜很认真地道：“现在说不好哪儿不对，我只是想看看。” 左尚宫脸色发白，急忙压低声音：“是……是有人要害皇后娘娘吗？是药还是吃食？” 她说完又摇头：“不对！药和吃食我们都很注意的。每一样的饭菜都有人专门试吃。” 魏无姜摇头：“不一定是吃食也不一定是药出问题。反正很复杂，我先看看再说。” 她又仔细看了看药汤和药膳。 左尚宫在旁边脸色紧张，小厨房的宫人也一个个如临大敌，战战兢兢。 魏无姜检查完，道：“小厨房吃食没问题，药膳本身也没问题。但是……这些东西都不能再吃了。” 左尚宫道：“还请郡主指点。” 魏无姜指了指那还热着的药道：“首先这药就不要吃了。你说过皇后娘娘常年吃这种药。药方子一定得改改，不然一定没用。” 左尚宫赶紧让人把药汤倒了。 魏无姜又道：“从今日起，小厨房里不许再煮任何补气的药膳。现在皇后娘娘是虚不受补，越是补气的越是将她的病因掩盖，让人看不出好坏来。” 左尚宫赶紧又吩咐小厨房把人参等补气的都撤了。 魏无姜见左尚宫这么利落，反而疑惑。 她问：“左尚宫这么相信我？” 左尚宫道：“老奴是相信慕娘娘，也相信魏将军。还有，郡主没有理由害皇后娘娘。” 她说完问：“那这枚药丸还化给皇后娘娘吃吗？” 魏无姜道：“吃不吃无所谓，这药丸本来就只是寻常补气的。不过我现在必须回去和师父好好说说皇后娘娘的病了。” 她说着走出小厨房朝着梧桐宫走去。 还没出小厨房就听见外面有人争执。 有个宫女的声音尖锐：“我家小主要的雪花酥怎么不给？还有我家小主说要一碗碧荷梗，你们硬是拿了糙米忽悠我们家小主！真是胆子肥了！” 魏无姜听出这个声音，不由皱了皱眉。 御膳房有人争辩：“莲小主要的东西我们都送了。明秋姑娘这话说得岂不是冤枉我们了？” 明秋骂道：“我冤枉你们了？你们看看这东西可是人吃的？给狗都不吃！” 接着是一阵碗碟砸碎的声音。 御膳房的人忍着怒气：“莲小主好刁钻的口味。今天嫌给的燕窝粥煮糊了，明天嫌给的玫瑰酥是隔夜的。我们这里伺候的都是各宫娘娘的吃食，送过去都没听过有什么不是。怎么的送去给莲小主的就各种不对？” 叫明秋的宫女骂：“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我们小主难伺候了？” 御膳房的人呵呵笑了：“不是难伺候，是伺候不了！我们这御膳房还给贵妃娘娘送糕点，送补品的，都没被这么折腾过。刚您这位姑奶奶还说狗都不吃。这话要是传出去，呵呵呵……” 第192章 功高盖主? 那叫明秋的宫女明显吵架不是御膳房里面的人对手。 她被拿捏了这么一个把柄，顿时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 御膳房又骂：“还说我们给的是糙米，给的明明是上好的进贡的粳米。只是这粳米要十日内新鲜煮了才会有碧色。你们家莲主子懂不懂？不懂就不要胡乱说。还冤枉我们御膳房！” 明秋听了这话，骂道：“敢说我们莲主子不懂？我们莲主子博然群书，连皇上都夸她文采好呢！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在这里编排我们莲主子的坏话，我回去要和莲主子说去。” 御膳房骂：“说就说去！一个小小的不知哪来的民女进了宫，勾了皇上，还敢冒充什么才女。我呸！” 里面骂得有来有往。 明秋嚣张跋扈，御膳房的人见多识广，骂人不输阵。 过了一会儿，一个满脸通红的小宫女被骂了出来，然后哭哭啼啼跑了。 看她样子是要去告状了。 魏无姜听了好一会儿墙角，皱眉。这莲主子不就是沈园吗？ 她又在这宫里做什么妖了？ 左尚宫心知肚明魏无姜和沈园的关系。 左尚宫道：“我们走吧。这莲美人每天都有事。不是这个就是那个的。宫里好多嫔妃都厌烦了她，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就偏偏能让皇上一个月宿她那边好几回。” “这事引得宫里不少嫔妃们都不满呢。要不是她出身低微，又没有身孕，恐怕这个时候就已经升到莲嫔了。” 魏无姜心里明镜似的清楚这事得来龙去脉。 她问：“她可吵皇后娘娘？” 左尚宫嗤笑：“这可没有。一来皇后娘娘最关心就是太子殿下，二来，莲美人的位份还不够格给皇后娘娘添乱。刚开始莲美人倒是经常来梧桐宫哭诉，不过娘娘都不见她，让她在宫外磕个头就回去了。” 魏无姜问：“那她不找皇上哭诉吗？” 左尚宫不屑：“那也得她有这个胆子。听说她倒是去哭了两次，都被皇上训斥了。皇上虽后宫佳丽三千，但对皇后娘娘的情谊是不一般的。” 魏无姜放下心来。 她知道沈园的性子。她让沈园入宫不过是替皇后娘娘分一部分的敌意出去。 毕竟整个后宫最善妒的就是郑贵妃。 郑贵妃有了新目标，自然不会处处给皇后使绊子。 魏无姜与左尚宫在回梧桐宫的路上，突然半路上遇到了沈园。 沈园俏脸阴沉，身穿一身天青色的浮光锦。行走间光华熠熠，端是好看。 魏无姜仔细看沈园的脸色，红润有光泽。之前在魏府中清瘦憔悴，现在圆润了一圈。 沈园气冲冲来，身后跟着是刚才吵架的明秋宫女。 沈园猛地看见魏无姜，呆愣了一会后眼底掠过浓浓的妒意。 她笑着上前，热情握住魏无姜的手：“魏姐姐，我终于见到你了。呜呜……” 她说着假装擦拭眼泪。 魏无姜把手悄悄挣脱回来。她笑道：“见过莲美人。莲美人这是哪儿去？” 沈园仔细打量魏无姜的穿着，眼底的妒意更重了。 她叹气：“姐姐有所不知，我这是被人欺负了。他们都欺负我没家世，不像魏姐姐般有功高盖主的父兄。” 第193章 切割关系 功高盖主？ 魏无姜以为风大自己听错了。等她回过神来看见沈园眼底的嫉妒时，突然明白自己并不是听错了。 她笑了笑：“莲美人，您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沈园一脸天真无辜：“我说错了什么吗？” 她随即盈盈含泪：“姐姐，你也和别人一样看不起我是吗？我知道我小门小户没读多少书，比不得姐姐家世显贵。入了宫后，我才知道原来每个人都比我厉害，都打心眼里瞧不起我……” 魏无姜皱眉：“莲美人，你刚才说什么‘功高盖主\\u0027，这话是能用在我父兄身上的吗？你这个是什么居心？” 左尚宫也呵斥：“莲美人，如果你这般乱说乱造谣，被皇后娘娘知道可是要罚的。这话怎么能这么说？！难道你是对魏将军不满？对曾经收留你的魏家不满？” 沈园愣住。她收了眼泪，支支吾吾：“我没那个意思啊。我只是羡慕姐姐的家世，不受人欺负……” 魏无姜皱眉盯着沈园。 不得不说有的人就是天生坏种。沈园得了她的帮助才能进了宫，又得了她的帮助才能争宠。 现在才哪到哪儿呢，还没上嫔位就开始想要拉踩魏家。 她也不想想她能在宫里存在至今靠的是谁？ 郑贵妃至今没把她以各种名目弄死在宫里，看得是谁的面子？ 这女人真是自找死路！ 魏无姜声音沉沉：“莲美人，如果你自小家境不好，没读过什么书。麻烦你在宫中多看看书。功高盖主可不是一个好词，如果皇上听见了，你猜他心中怎么想？” 沈园还没听出魏无姜的威胁意思。 她脸上带着隐藏的得意：“皇上如果听见了，自然不会往坏处猜。我会解释是我羡慕魏家的功劳。” 左尚宫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呵斥：“来人！掌嘴！” 沈园愣了下，旋即尖叫：“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喊人掌我的嘴？” 左尚宫是什么人？ 她是三品尚宫，执掌中宫宫女内务，对外协理六宫。她可是拿 朝廷俸禄的官员。 沈园只是一个品级很低的美人。 在北朝地位高的女官可以责罚品级低的嫔妃。 左尚宫一声令下，就有太监抓住沈园。 沈园满脸不敢相信：“你你……你敢打我？皇上这么宠爱我，你如果打坏了我，我要告诉皇上！” 左尚宫面无表情：“莲美人捏造谣言侮辱朝廷命官，并且还在后宫议论朝政，羞辱仁硕郡主。怎么的？这罪名不够掌嘴吗？” 沈园瞪圆了她的丹凤眼。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太监“啪啪”两巴掌就把她的小脸打得红了起来。 沈园吚吚呜呜地哭。 她哭道：“姐姐，你也这么狠心是吗？你将我带入宫中，你敢说不是存什么私心？你……你现在变了。你现在是未来太子妃，不但瞧不起我，还让人打我。呜呜呜……” 魏无姜心里挂念皇后的病，不愿意和她纠缠。 她皱眉：“莲美人，进宫是你自愿的。还有，你进宫后我们魏家也没有得你半点好处。你若是这么说，那我们今日就说清楚。你和我们魏家半点瓜葛都没有。以后你好了，坏了，统统和我们魏家无关。魏家也不需要你在皇上面前美言，更不用如此胡乱‘美言’。” 她说完不看沈园又惊又怒的眼神，转身就往梧桐宫走。 第194章 出宫计划 在往梧桐宫的路上，左尚宫高兴道：“今天总算出了口气了。往日莲美人闹的厉害，娘娘总是不愿意生事端都让我们忍了。现在她这不长眼的撞到了枪口上，少不得给她点厉害尝尝。” 魏无姜道：“以后见到莲美人作妖就不用惯着。她当初变着花样央求我进宫。我帮是帮了，但没想到她如此不珍惜进宫的福分，处处生事。以后她闹了什么事，与我魏家无关。” 左尚宫心领神会：“这个事我会让下人们说清楚的。可别有人作妖，有人却被连累。” 魏无姜点了点头。 到了梧桐宫，皇后娘娘和慕千羽正聊完。两姐妹八年没见，聊得泪水涟涟。 慕千羽这么坚毅的女子脸上也有泪痕。 慕千羽见魏无姜空手回来，问：“怎么了呢？” 魏无姜拉着慕千羽到了旁边，如此这般说了。 慕千羽越听脸色越是严肃。 她皱眉：“我知道这是一种病，但这病奇怪的很。有的人不药而愈，有的人却……” 她说着看着不远处的皇后。 她突然走过去，抓起皇后的手腕开始把脉。 皇后勉强笑道：“八妹这是做什么？我没生病。” 她说着看了一眼左尚宫。 左尚宫不敢隐瞒，道：“老奴告诉了郡主关于皇后娘娘失眠的事，还有皇后娘娘最近吃不下，迎风流泪的病症。” 皇后勉强挤出笑容：“你看你，伺候本宫多久了，竟然还怎么不了解本宫的身体？本宫没什么事……就是……” 她说着不知为什么突然又哭了。旁边的宫女赶紧递上帕子。 慕千羽把脉了好一会儿，脸色阴沉沉的。 她终于放下手，对魏无姜道：“多亏徒儿你细心。为师惭愧。” 她对皇后道：“大姐姐，你生病了。病得很重。” 皇后愣了下，苦笑：“我好好地有什么病？左右不过是睡不着。今日琮礼出征，我一颗心也放下了。” 慕千羽摇头：“不，大姐姐你生病了。如果不是姜儿发现你这病，也许三个月后你就……” 她眼中流露强烈的不忍：“大姐姐，真不是我故意咒你。你真的生病了。” 皇后被她这么一说，忍不住问：“你说的病是什么病？” 慕千羽斟酌了半天，才道：“心病。” 皇后皱眉，不理解的样子。 魏无姜见她还是半信半疑。她忽然道：“皇后按下自己的胸口檀中穴，按一下是不是剧痛无比？” 皇后试着按了一下，没想到才轻轻按压。她脸色发白，痛得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慕千羽急忙扶住她。 她道：“大姐姐，我错了。我早就该进宫来看望你。这八年来我知道你过得苦，但……罢了。你这病被我发现了，我一定要治好你的病。” 皇后缓了口气问道：“为什么说我病得太重了呢？我一直都这样……太医也没说什么。八妹，你千万别太担心了。我没事。” 魏无姜在旁边道：“皇后娘娘若是不信，可让师父替你扎针，针可扎上左手脉搏，若血出鲜红，必无恙，若血乌黑，甚至不出，那就是身体精元耗尽，油尽灯枯之像。” 第195章 皇帝姐夫 她说这话的时候带了三分的打赌。 通过前世的记忆，魏无姜知道皇后三月后就会暴毙。如果不是外力因素，那就是这病症已经缠绵了很多年了。 皇后操持后宫，又心中郁结不散，身体精元快耗尽。 针扎脉搏，若是正常人一定是鲜红的血快速流出，如果是血气不足的人血液肯定与常人不同。 慕千羽拿出银针，在火上烧了烧，然后扎下。 果然等了半天，皇后枯瘦的手腕上没有血流出。 慕千羽再扎，还是没有。 慕千羽脸色发白：“大姐姐，你信了吧？你这心病已经影响到了你的元气。你跟我走吧，不走会死的。” 皇后反而平静了。 她淡淡一笑：“傻八妹，我哪能走呢？我还得主持后宫，我是一国之母啊。我不能走。” 慕千羽急了，反复劝说。但皇后始终不愿意走。她只愿意接受医治。 但慕千羽和魏无姜都知道。 皇后这心病必须换个环境，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后宫，然后配合药物和针灸才有可能治好。 魏无姜忽然道：“其实皇后娘娘可以和我们一起去大慈恩寺啊。” 这话一出，慕千羽眼睛亮了！ 她立刻道：“对对对！姜儿不是许下心愿要去大慈恩寺祈福吗？我放心不下也要去。正好大姐姐跟我们一起去。名义上就说大姐姐也想为我朝祈福。” 皇后犹豫不决。 很明显，这个提议让她心动了。 正在这时，一道沉郁的声音传来：“梓潼，你身子怎么了？还有，是千羽来了吗？” 皇后脸色变了变，下意识将慕千羽拉到自己身后。 慕千羽脸色也变了，变得杀气腾腾。 魏无姜不明所以。 她怎么感觉皇后和慕千羽这一对姐妹，对皇上有如此反常的举动？ 皇帝缓步走来，身后跟着一大堆的内侍宫女，还有哭肿了眼的沈园。 沈园看见魏无姜，悄悄递了一个得意的眼神。 魏无姜皱眉：难道沈园有那么得宠，竟然把皇帝请来了？ 皇帝前来，众人跪拜。 沈园上前行礼，皇后淡淡抬手。 皇帝坐在上首，目不转睛看着慕千羽。 他笑道：“千羽妹妹都多少年没来皇宫了，今日朕听说你来了，特地赶来。” 慕千羽从鼻孔冷哼一声：“多谢皇上。民女不敢当。” 皇上语气十分温和：“千羽妹妹是梓潼最小的妹妹，也是最心疼的妹妹。朕多关心点是应该的。” 慕千羽嗯了一声道：“皇上日理万机，还是不用把心思放在民女进宫这等小事上。” 皇上目光更加柔和：“这么多年过去了，千羽妹妹还是直言直语，十分爽快。” 他朝她招手：“你坐近点，让朕好好看看。” 慕千羽忽然脸色变了变，冷冷拒绝：“皇上盛情，千羽不敢承受。今日进宫千羽是思念大姐姐了。不然的话……” 魏无姜突然插话：“皇上，今日进宫，皇后和慕娘娘叙旧，十分难舍。臣女有个大胆的建议。” 皇上看了她一眼，道：“什么建议？说来听听。” 魏无姜将皇后去大慈恩寺为国祈福的事说了。 皇上摸着胡子沉吟半天。 慕千羽性子急。她道：“皇帝，大姐姐自从入宫后就兢兢业业，辛苦操持后宫。她都十几年没出过宫了。你就让她出宫吧。” 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慕千羽：“千羽妹妹还是一如既往和你大姐姐很好呢。” 慕千羽俏脸阴沉：“皇帝知道就好。” 皇帝含笑：“千羽妹妹，你应该称呼朕为姐夫。” 慕千羽愣了下，脸色更加阴沉。 皇后见气氛僵硬。她赶紧道：“其实臣妾不去也行的。后宫诸事繁杂，臣妾也走不开。” 慕千羽急了：“大姐姐，你要不要命了！你不出宫我怎么给你治病？！” 第196章 整治沈园(一) 她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失态，于是脸色沉沉不说话。 皇帝问皇后：“梓潼，你真的病了吗？” 皇后低头，温婉柔和：“臣妾只是寻常旧疾罢了。八妹是过分担心臣妾了。” 皇帝松了口气：“那就好。如果梓潼身体抱恙的话，一定要让太医来瞧瞧。” 他说完对脸色不好的慕千羽道：“千羽妹妹，你要是担心你大姐姐就留在宫中多陪她吧。” 慕千羽绝美的脸上阴沉沉，只是不吭声。 皇帝见她如此，轻咳一声：“如果不愿意留在宫里也无妨。千羽妹妹你时常进宫探望你大姐姐也行的。朕从前不是给你了你一块令牌吗？” 慕千羽依旧不吭声。 这时沈园忍不住。她娇滴滴地走出来，道：“皇上仁厚，臣妾好生羡慕皇后娘娘和慕娘娘的姐妹情谊。” 沈园说着含情脉脉看向魏无姜。 她擦了擦眼泪：“魏姐姐要去寺里祈福，臣妾好生羡慕呢。” 魏无姜还没说话。慕千羽先发作了：“谁准许你叫我慕娘娘的？” 她眼底都是不加遮掩的厌恶。 沈园一惊，眼泪盈盈。她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臣妾说错了吗？” 她不安的样子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白兔。 皇帝面带柔和：“你没错。不过慕娘娘这个称呼还是不要叫了。千羽妹妹不喜欢。” 慕千羽厌恶地看了一眼沈园，对皇帝道：“这又是哪纳的小美人。明知道我大姐姐凤体有恙，故意带过来想气我大姐姐的不成？” 皇帝目光沉了沉，对沈园道：“你退下吧。” 沈园泫然欲泣：“臣妾……遵旨。” 她说着行礼，转身要走。突然，她似乎晕了下，摔倒在地上。 皇帝皱眉。 慕千羽冷冷嘲讽：“呵，被说了两句就受不了摔倒了？这小美人真是纸糊似的。” 皇帝不悦：“莲美人，你怎么了？” 沈园跪在地上浑身颤抖：“臣妾是先前被人打了两巴掌，受了惊，心里砰砰乱跳。刚才又被训斥了两句，就……” 她说着昏了过去。 这样也行？！魏无姜看着演戏够逼真的沈园，一阵无语。 沈园为了立娇弱人设，未免也太过了点吧？ 皇后看了，不由道：“来人，快请太医。” 慕千羽拦住她，冷冷说：“大姐姐你忘了我医术也不错的吗？我看这位小美人是被我吓晕的，由我治正好。” 皇后拉住她，带着恳求：“八妹，算了吧。让太医看看就行。” 她一边说一边示意左尚宫赶紧把晕了的沈园带走。 没想到慕千羽动作更快。她一个闪身就到了沈园身边。 沈园还没意识到自己即将要倒大霉了。她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装晕。 眼尖的魏无姜已经看到她手指尖微微动了动。 她心中冷笑了下。 既然沈园要演，就让她演吧。演砸了可不关她的事。 皇后轻叹了一口气，似乎早就料到了。 慕千羽围着沈园走了一圈，对皇帝似笑非笑道：“皇上，这小美人真是我见犹怜啊。皇上连上梧桐宫都带着来。” 第197章 整治沈园(二) 皇帝皱眉：“朕没有带她来。朕是听说千羽妹妹你来了，所以顺便过来看看。莲美人也正好在宫外就一起带进来了。” 慕千羽似笑非笑“哦”了一声。 皇帝换了一副脸色，温和对慕千羽道：“千羽妹妹，你要是嫌她碍了眼，朕这就让人把她抬出去。” 这口气，这神情……魏无姜心里不由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恶心感觉。 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不由看向皇后。 果然皇后也皱起眉，似乎对皇帝这话十分厌恶。 “呵呵呵。”慕千羽不客气冷笑，“皇上，你当真对我大姐姐这么好吗？如果这么好，当初你怎么娶了姓郑的为贵妃？还一个又一个美人往后宫塞？” 这大逆不道的话令宫人们战战兢兢。 皇帝却似乎对慕千羽很容忍。他温和道：“原来千羽妹妹是生气朕纳太多美人所以才不进宫。如果千羽妹妹愿意进宫，朕可以散去那些庸脂俗粉……” 这话一出，空气都凝滞了。 …… 魏无姜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师父慕千羽这么讨厌皇帝。 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师父慕千羽明明就在京城却要隐居在竹林中，八年不曾踏入皇宫。 原因竟然是皇帝对慕千羽竟然有收入后宫的狼子野心！ 想着，魏无姜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 她发誓，如果知道这茬，她是绝对不会让师父慕千羽进宫的！ 因为八年的时光可以改变一个人很多。 八年前的皇帝才刚刚收了睿王裴千重。经过八年的时间，多疑又偏执的皇帝早就通过裴千重牢牢把握整个京城。 师父慕千羽就算是武功绝顶，惊才绝艳，只会让皇帝在八年后相见更加想要她，而不会放了她。 …… 危险！这是魏无姜想通后唯一的直觉。 危险！ 极度危险！ 她的师父慕千羽身处危险而不自知。 魏无姜冷汗越来越多。而师父慕千羽还围着沈园冷言冷语讽刺皇帝。 皇帝的脾气出奇的好，似乎他就是文武百官所称颂的贤明帝王。 终于慕千羽讽刺了几句后失去了耐心。 她细白如莲的手指中出现了三根银针。 她眯着眼对着还假装昏迷的沈园冷冷道：“装神弄鬼，看你以后还敢作妖么？” 三根银针飞出，精准地钉在沈园背后的穴道。 “啊，哈哈哈……” 沈园跳了起来。 她又哭又笑，不停想要挠背后，但手却软软无力的一次次放下。 “皇上！皇上……啊哈哈哈，好痒。好痒……” “皇上救命啊……” 沈园又哭又笑地求饶。她被三根银针折磨得涕泪交流，十分狼狈。 皇帝厌恶地别过头：“来人，把她拉下去吧。” “等等。”慕千羽喝住。 她上前出手点住沈园的穴道，冷冷问：“你今天来这梧桐宫是为了什么事？” 沈园眼底射出恨意：“我……我就是被梧桐宫的人打了……来……来讨个说法。” 慕千羽冷哼：“你只是个美人而已，也敢来找我大姐姐的麻烦。” 第198章 整治沈园(三) 慕千羽冷哼：“你只是个美人而已，也敢来找我大姐姐的麻烦。” 她说着又掏出一根银针，冷森森道：“我大姐姐就是被你们这些个妖艳贱货给气得心气郁结，病得那么重。” 沈园害怕，尖叫：“皇上，救我……” 没想到皇帝对她根本不在意。皇帝对慕千羽柔声道：“千羽妹妹，你消消气。只是个美人罢了，你和她生什么气？” 慕千羽忽地看向皇帝：“皇上，你一直劝我不要生气。那如果你要我不生你的气，能不能让我大姐姐出宫和我们一起去大慈恩寺住些日子？” 她手中的银针直接对准沈园脑门的中天穴。 明晃晃的银针闪着寒光，这一下下去，沈园不变成白痴也会变成半残。 所有人脸色变了变。 皇帝皱眉：“千羽妹妹，你这是要干什么？放了莲美人吧。你不喜欢她，朕以后再也不会见她便是。” 沈园听了脸色发白，满脸绝望。 她不敢相信看向皇帝。她没想到自己所谓的宠爱竟然这么单薄。 只要慕千羽说一句讨厌，皇帝就可以抛弃她。 沈园浑身发抖，看向魏无姜：“魏姐姐，姐姐……救我！” 魏无姜无动于衷：“莲美人，在来的路上你我已经关系撇干净了。你入宫是你自愿，我魏家没有沾你半点好处，你也不用这个时候求我救你。” 沈园绝望了，不停发抖。 这个时候她倒是真的显出几分可怜来。只是这个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慕千羽的手上。 慕千羽一眨不眨地看着皇帝：“皇上，你答应我的请求吗？” 皇帝似笑非笑：“你要的只是让梓潼跟你出宫吗？这事要问问梓潼才行。你就算杀了朕的几个妃嫔也没用的。那些女人的命比狗还贱。” 这话听得慕千羽眼皮子跳了跳。 她没想到皇帝竟然是这样不顾妃嫔性命的男人。 皇帝温柔如水看着皇后：“梓潼，你需要出宫修养吗？若是你需要的话，朕可以让你出宫修养到病愈。” 皇后脸色很白。她微微发抖：“臣妾……臣妾多谢皇上好意。臣妾在宫里就行。” 她勉强挤出笑容：“八妹，你别胡闹了。吓唬莲美人做什么？她是无辜的。宫里的太医也很厉害，我让太医看病就行了。你快些领着姜儿出宫去大慈恩寺吧。” 她眼底带着祈求。 慕千羽绝美的脸上带着决绝：“大姐姐，今日我一定要带你出去。” 她看向皇帝，冷声问：“皇上，你当真不放我大姐姐出宫疗养？你当真要和我们慕家彻底撕破脸？” 皇上温和如故，仿佛在面对一个胡闹的小孩。 他摸着胡子，虎目熠熠，充满了掠夺性。 他慢慢说：“千羽妹妹，八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误会朕？朕对你是一腔真情，对你们慕家是恩宠有加。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会立琮礼为太子？还有，这么多年来你大姐姐稳坐中宫，和朕恩爱有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呢？” 慕千羽脸色难看至极。 她听着皇帝越来越露骨的话，也意识到了今天来宫里是踏入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局面。 她自诩自己智谋无双，武功绝高，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 可今天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那么蠢。 第199章 杀机突显 慕千羽身上的杀气慢慢弥漫，雪白的衣服无风鼓起。她如瀑的黑发也如同有生命般在身后张牙舞爪。 皇帝眼一眯，身边突然出现了好几条鬼魅般的黑影。 一道清冷的吟啸传来。 一道黑影如大鹏般徐徐落在了皇帝面前。 那人跪地：“皇上，儿臣来迟了。” 皇帝微微一笑：“千重，你来的不晚。” 那人回身，淡漠的凤眸看着面前杀气凛然的慕千羽。 他道：“慕娘娘，这是皇宫，不是慕家也不是江湖。您动手之前还是三思吧。” 慕千羽冷笑：“你就是裴千重？十年前我听说皇帝找到了失散在外的儿子。这八九年你竟然成才了。成了皇帝跟前的一条会咬人的狗。” 裴千重面色平静如深渊潭水：“慕娘娘，我知道您的武功大概排名江湖前十。您精通奇门遁甲，五行八卦，医术，用毒等等。可以算得上威名赫赫的高人。” “白衣惊鸿客，就是您吧。” 慕千羽冷笑：“既然知道我的名头就滚一边去。你裴千重武功再高也不是我的对手。你身上的毒已经无法支持你与我对上几百招。” 裴千重慢吞吞解下身上的披风，露出里面一件玄黑劲装。 他慢慢活动修长的手，道：“慕娘娘，我虽然武功可能差了您那么一点点，但是我人多。您要伤害皇上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说着一挥手。 四面八方黑色的人影从屋檐上起身，根根映着天光的箭羽对准了慕千羽。 令人窒息的杀气一阵阵涌来。 胆小的宫女已经昏了过去，沈园也真正吓昏了。 慕千羽紧紧盯着裴千重。 她红唇紧抿：“裴千重，你当真要和我敌对？” 裴千重面无表情：“慕娘娘，我只效忠皇上一人。” 他一步步走向慕千羽。 气氛紧绷得令人无法呼吸。 眼看着两人就要对上，突然魏无姜扑了过去，伏跪在地上：“皇上！请饶了我师父一命！” 皇帝眼神复杂看了她一眼，莫名其妙说了一句：“姜丫头，你长得和你师父很像呀。” 他似笑非笑：“要不是知道你是魏铁军的亲生闺女，我都怀疑你们是母女。” 慕千羽冷冷掀起手上的袖子，露出殷红的守宫砂。 皇帝看了一眼，脸上露出笑容：“好吧，就看在姜儿的面上。千重，你退下吧。” 裴千重收敛身上的杀气，一挥手。 黑衣死士和弓箭手统统消失。 一场一触即发的血战瞬间消失。 无关的人都被屏退了。地上的沈园也被宫人如同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魏无姜看见皇帝的脸色，知道经过这件事皇帝是不会对沈园有兴趣了。 再说，沈园一直能让皇帝夜宿，靠的不过是她给的一些特殊“香粉”。 算着日子，那些香粉也该用完了。 愚蠢的沈园却以为是自己的魅力让皇帝流连忘返。其实这一切不过是她的错觉罢了。 魏无姜悄悄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还好和沈园早早切割了，不然的话今天沈园的作妖一定会牵连到自己，牵连到魏家。 皇帝对慕千羽道：“千羽妹妹，你自己好好想想。如果要你大姐姐出宫养病，你就答应朕的条件。” 他笑得信心十足：“如果不愿意的话……你还是多多进宫陪你大姐姐吧。” 他说完，摆驾出了梧桐宫。 等他的身影消失。皇后突然捂住心口“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慕千羽惊呼：“大姐姐！” 魏无姜：“皇后娘娘！” 左尚宫等更是急忙去扶。 皇后脸色蜡黄。她死死拉着慕千羽的手，颤抖着说：“别管我，出宫……出宫啊……” 她浑身发抖，泪水不停流下来：“皇上已经变了……早就变了……你千万不要激怒他。你看今天就知道了，你已经不是他的对手……” “走啊！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京城，也不要回慕家……” 第200章 慕家女人的命运 皇后说完就昏死过去。 慕千羽急忙把脉。等她把脉完，脸色瞬间如死灰。 魏无姜见她脸色不好，赶紧上前把脉。 等她把脉完，脸色也和师父慕千羽一样死灰死灰的。 皇后的脉象已经大乱，气血冲突，并且元气已经耗尽。 这是油尽灯枯之脉象。 魏无姜的心像是被泼上了一盆冰水，透心凉。 慕千羽喃喃自语：“怎么会？怎么会？” 她咬牙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阴沉沉的杀气猛地迸发。 她一字一顿：“我要杀了那个狗皇帝！” 魏无姜一把抱住她的袖子：“师父！千万不要冲动！” 左尚宫和福公公立刻跪下，抱着她的腿。他们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慕娘娘千万不要冲动啊！如今太子征讨西戎，后宫不可以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啊。” 慕千羽咬牙低吼：“可是大姐姐都快被那狗皇帝耗尽心血了！当初她被族中逼着连连产子。结果四个孩子夭折了三个。我大姐姐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种下病根。这些年皇帝左一个右一个纳了那些妖艳贱货进宫。我大姐姐又要操持后宫，又要被那些妖艳贱货气。” “她生性温婉，不愿生事，屡屡被那些不长眼的女人欺负。常年累月下来，她身体早垮了。要不是有太子孝顺，她早就……” “现在狗皇帝不但不放她出宫养病，还拿她来威胁我。” “……” 慕千羽越说越气，手中的软剑嗡嗡剑鸣，好像有了生命一样渴望饮血。 魏无姜用尽力气，拉着慕千羽出了寝殿。 慕千羽脸色依旧很僵硬，杀气在她眼底翻涌。 魏无姜拉着她让她看窗外。 殿外黑影憧憧，时不时看见有一闪而过的刀光。 慕千羽冷笑：“呵呵，皇帝出息了，竟然让人包围梧桐宫。” 魏无姜心中无力。她低声道：“师父，你太冲动了。这是皇宫。” 慕千羽抿紧薄唇，一语不发。 魏无姜低声继续劝道：“如今皇后娘娘病症发作，我们当务之急是想怎么治好皇后娘娘的病，而不是去找皇帝算旧账。” 慕千羽的神情松动了点。她勉强点了点头。 魏无姜继续道：“现在对我们最好的局面就是皇上不敢轻易和慕家撕破脸，所以我们可以救皇后娘娘的。” 慕千羽咬牙：“这个狗皇帝今天如此无耻，是他气得我大姐姐吐血。” 慕千羽说完，突然长叹一口气，瞬间浑身的杀气收敛了。 她黯然道：“都是我的错。当年我若不进宫就好了。那个狗皇帝就不会看上我。我大姐姐为了护住我的清白，第一次不惜一切顶撞皇帝。狗皇帝和大姐姐的表面恩爱被撕破。也就是那一次，我暗暗发誓不再进宫。” “可是我终究是被皇帝看中的女人。慕家那些人在狗皇帝的威逼利诱下，一直劝我进宫。我干脆逃出慕家，在京郊竹林隐居。为了自保，我学了很多。武艺也精进到江湖前几的高手行列。” “我不停地学，名气越来越大。” “慕家越来越不敢对我怎么样。可我也不敢离开京城。我怕我离开，狗皇帝就会对付大姐姐。慕家就会再送年轻的女孩子进宫，成为第二个大姐姐，第三个大姐姐……” 第201章 医治方法 “我的存在就成了切断慕家送女子进宫的一把剑。” “慕家恨我至极，但却又不敢对我怎么样。我的存在也保障了大姐姐和太子的安全。皇帝知道我的武艺高强，生怕我找他报复。于是狗皇帝就特地训练出裴千重这心狠手辣的人。” “呵呵，裴千重是失落在外的皇子？亏他有脸这么说。分明是自己捡来的一个孤儿，训练成一个杀人工具。” 魏无姜听了，心中一阵酸楚。 果然裴千重根本不是皇子，是老皇帝训练的杀人工具。 他身上的毒就是老皇帝下的，为的就是控制他，为他所用。 …… 那边，慕千羽还在继续说。 “这次进宫我原本是想着陪你去见见大姐姐。二来，我实在想她得紧。我没想到八年过去了，狗皇帝对我依旧贼心不死。” 她恨得牙咬的咯咯作响。 魏无姜安慰：“师父，这不是你的错。如果你不进宫也不会知道皇后娘娘的身体已经亏空了这么多。” “如果你不进宫见皇后娘娘，三个月后皇后娘娘一定药石无灵……” 慕千羽脸色一紧：“是。如果我不进宫就发现不了大姐姐的病。不过话说回来，大姐姐的病其实是你发现的。” “我当时只是觉得大姐姐气虚体弱，我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她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大姐姐病得这么严重的？还有，你怎么知道用针扎脉搏的试验法？” “这方法是一本非常古老的古医书才有记载。” 魏无姜心中为难。 她总不能说自己因为有前世记忆，所以推断出前世皇后暴毙是因为心结抑郁成疾吧？ 她只能说：“其实徒儿见过皇后几次，总觉得皇后娘娘中气不足，体虚气弱。本来徒儿也没往那方面想，要不是左尚宫唠唠叨叨和徒儿说这几日皇后娘娘失眠，迎风落泪，徒儿才突然想起这病症。” 慕千羽信了。 她点头：“这病症很奇特。我看了医书，这病症叫做五感缺失症。就是人受了一定的打击，郁气郁结在五脏六腑，堵住了五感。刚开始只是提不起精神，时常会以郁结于心开药。” “病症轻的人就会痊愈。但病症重的人会越来越感觉身体沉重，嗜睡，有的会失眠，迎风落泪等等。” “严重的人就会吐血，五脏六腑都受损，最后一命呜呼。” 慕千羽轻叹：“我就见过一个女子为情所伤，最后就这样死了。” 魏无姜心里黯然。 是啊，情伤是伤。 皇后娘娘几年前痛失孩子，不也是伤吗？ 这心病已成了身体上的病，要医治好真的很难。 …… 师徒两人商议了许久，东拼西凑平日看来的医书案例，最后结论还是——皇后必须出宫疗养。 魏无姜看着外面时不时巡逻过的侍卫，道：“就算暂时不能出宫，先把皇后娘娘的病情稳住。” 慕千羽点头：“如今只能靠你我师徒二人了。姜儿，你是发现皇后病症的人，你有什么好方法？” 魏无姜想了半天：“先让皇后娘娘睡好觉。她已经四五天没睡好了。” “第二步，疏肝解郁。” “第三步，放血。” 慕千羽皱眉：“放血？” 魏无姜道：“我知道放血很危险，但皇后娘娘身体五感淤堵，不放血的话，血气活络不起来。” 慕千羽道：“我可以用内力让她血气活络。” 魏无姜摇头：“不行，师父你的内力是阴柔之力。必须有一个内力是阳刚霸道之力冲开皇后体内的气血淤堵。一天一次，大小周天要行三十六周天。七天一个疗程。” 慕千羽皱眉：“哪儿去找一个有阳刚霸道之气的人？” 魏无姜皱眉想了一会儿，突然一个人的面容出现在她脑海里。 她高兴：“我想到了。” “谁？” 魏无姜愣了下，小心翼翼道：“睿王，裴千重。” 第202章 赶人 夜色降临，慕千羽和魏无姜被困在梧桐宫。外面守卫森严，但却表面上一片平静。 皇后躺在寝殿的凤榻上，脸色青灰，死气沉沉。 要不是偶尔胸口的起伏外，根本不知道她是死是活。 左尚宫已经把眼睛哭肿，时不时查看皇后的鼻息。皇后贴身的宫女们也都一个个暗自垂泪。 福公公匆匆进来，难过道：“皇上不见慕娘娘，也不见郡主。” 慕千羽冷笑：“他当然不见。他敢见吗？” 魏无姜问道：“那些人愿意通传吗？” 福公公摇头：“宫中最擅长拜高踩低，今日的事就算是压下，肯定也走漏了一点风声。那些围着梧桐宫的人是不会冒风险通传的。” 魏无姜道：“那就说我要见皇上。一次不行就两次。” 福公公疑惑看了她一眼，答应去了。 慕千羽问：“皇上是不会见我们的。除非……” 她目光看向床榻上昏迷的皇后。 她伤感：“我的傻姐姐，你看你嫁了一个多么狠心绝情的狗男人。他现在连你的生死都不愿意管，甚至盼着你死了。” 魏无姜心中黯然。 今天下午皇帝的态度已经是十分明显了——他不怕皇后出事，也不担心慕家造反。 以前皇帝还忌惮慕千羽的武功，现在有了裴千重这把利剑，最后一层顾虑也没了。 魏无姜结合前世的记忆，把皇帝和皇后还有太子武琮礼的事梳理了一遍。 她越想心里越着急。 前世皇后的死是在三个月后，不应该是这个月。 可是现在太子没事，还征讨西戎，魏家也没事，也顺利去征讨西戎。 难道…… 魏无姜发现，前世每个人的结局是定好的，就算改变了过程也必须使出全力改变结局。 不然每个人的生死还是和前世一样，该什么时候死就得死，或提前或推迟而已。 魏无姜在殿中走来走去，长长的曳地长裙在光滑的金水砖上纠纠缠缠，就像是她纷扰的内心。 忽的，殿中的蜡烛暗了暗。 魏无姜一抬头，就看见一身玄衣大氅的裴千重无声立在自己面前。 烛火又重新亮了亮。 魏无姜面上一喜，奔了过去：“睿王殿下……” 一柄寒光四射的剑拦住了她，慕千羽冷冷拦在她面前，充满敌意地看着裴千重。 裴千重淡淡行礼：“慕娘娘。” 慕千羽冷冷道：“你怎么来了？” 裴千重看向魏无姜，无声的眼神已经说明了来意。 慕千羽皱眉看向魏无姜。 魏无姜急忙解释：“是我让睿王殿下来的。” 慕千羽缓缓收回剑，问：“你就是狗皇帝培养对付我的人。现在你到底效忠哪个？” 裴千重淡淡道：“裴某只忠于自己。” 魏无姜见慕千羽对裴千重还有敌意。她压低声音解释：“皇上只想困死我们，让皇后自生自灭。现在只有睿王殿下可以救我们了。” “我让福公公一直要求见皇上，但那些人不会通传，不过他们一定会把这情况告诉殿下，所以殿下来了。” 裴千重声音清冷：“慕娘娘可以去照顾皇后了。此间事是我与郡主的事。” 这是赶人了？慕千羽似笑非笑看了一眼他，再看看脸上不自然的魏无姜。 她笑了笑，收了剑：“好。” 她说完进了寝殿。 大殿中空荡荡的只剩下两人。 魏无姜这个时候才抬起眼仔细看面前的裴千重。裴千重依旧玄色劲装，上面用同色的暗线绣了一条黑色的蟠龙。 蟠龙张牙舞爪，呼之欲出。 七八月的天他身上大氅加身，不见臃肿，只觉得贵气逼人，冷肃如刀。 他眉眼如昨，似山川海河都在其中。 魏无姜心砰砰跳了起来。她每次见他都如同初次相见，忍不住为他的容颜怦然心动。 她暗自唾弃自己，明明是活过两世的人，怎么还会为男色所迷惑。 第203章 似曾相识 “郡主让本王过来，是要本王为皇后做什么事？” 清冷的嗓音一如既往，稳稳的没有半点波动。 魏无姜把皇后的病症说了一遍。 裴千重一声不吭转身走入寝殿。魏无姜跟上，看见他果然为皇后梳理紊乱的气血。 寝殿的人安静得如同死了似的，没人敢吭声。 慕千羽在旁边静静擦拭软剑，神色凛然。 终于，裴千重收回掌心扶着皇后躺下。 他道：“皇后的气血的确很乱，补气的药方不要吃了。以后本王每夜过来为皇后梳理一次气血便是。” 慕千羽神情复杂道谢：“我没想到你竟然不是狗皇帝的人。” 裴千重薄唇微撇，道：“我说了，我只忠于自己。再说皇后仁厚，和我虽然没有母子血缘关系，但对我却如同亲生孩子。这份恩情我总是要报答的。” 慕千羽舒了一口气。 裴千重说完突然脸色变了变。他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慕千羽伸手去把脉。裴千重想要缩手，慕千羽的手指仿佛黏在他手腕上似的。 她把了一会儿，脸色变了：“你中了剧毒？谁给你下的毒？” 裴千重不愿说，拂下袖子道：“我走了。这几日要是有什么事就对外面的人说要见我。” 他从腰间掏出一枚沉甸甸的玄金令牌：“这是我的腰牌。除了不能杀皇帝外，其他事都可以吩咐九城监察司的人做。” “如今皇上脾气阴晴不定，我建议你们不要惹怒皇上。” 他说着将令牌丢给魏无姜，走出寝殿。 魏无姜追了出去。 “等等……殿下……” 裴千重不回头，淡淡问道：“有事？” 魏无姜上前，小心翼翼问：“殿下刚才咳嗽……是不是毒发了？” 裴千重眉色微动：“没有。” 他说着便要离开。 魏无姜不知哪来的勇气当在他面前。 裴千重淡淡看着她：“你有事？” 魏无姜伸手就去拉他的袖子，但她不是慕千羽。手中一空，裴千重的手腕便轻而易举从她手中滑落。 魏无姜伸手，固执道：“我要看看。” 裴千重看了一眼寝殿的帷帐，道：“你现在应该看护的是皇后。” “可是你的毒！”魏无姜固执伸着手，眼底已经泛红，“我说要给你配解药一直没配出来。这些日子你可用我给的解毒药丸？” “有。”裴千重似乎很不愿意和她纠缠，声音冷如冰霜，“现在皇上对慕娘娘势在必得，对皇后已经毫无情意。你还是早点出宫不要牵扯在其中。” “不！”魏无姜摇头，“你让我把把脉。” 裴千重终于认真看向她。 眼前的魏无姜倔强得犹如一株长满了刺的仙人掌。 讨厌，又避不开。 裴千重眸色沉了沉：“你真的要把脉？” 魏无姜点了点头：“我对你的承诺一直没做到。我必须得为你把脉。” 裴千重忽然笑了笑：“真是自不量力。” 他说完拂袖越过魏无姜要走。 魏无姜被激怒了。她一把拖住裴千重的袖子：“不行，你不能走……” 她还没说完，突然眼前一大片阴影覆盖下来。 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包裹起来。随后她双脚离地，被人拦腰抱起。 “呜……”她还没吭声就闷得昏了过去。 随后她只觉得自己“飞”了…… …… 魏无姜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四面八方风呼呼刮着。她抖了抖，打了个喷嚏。 “醒了？”沉郁的声音传来。 魏无姜一个激灵立刻起身。 她这才发现四周的摆设似曾相识——摘星楼？ 第204章 为她掌灯 魏无姜茫然四顾。 她怎么会突然来了这里？ 铜灯下，裴千重正盯着茶炉上的茶鼎。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他头也不抬道：“你不是要为本王把脉吗？这里正好。” 魏无姜愣了下才反应自己出宫了。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道：“那个……白衣呢？” 裴千重：“你想见他啊？” 魏无姜愣了下：“不是，我饿了。” 裴千重看了她一眼，打开旁边的食盒。 魏无姜凑过去看了一眼，高兴：“还真的有吃的。” 她说着就抓了个玫瑰酥吃了起来。 裴千重似笑非笑看着她吃得欢，忽然道：“你就不怕里面有毒。” “咳咳咳……”魏无姜喷了。 她拍着心口，看着眼前眉眼带着捉弄笑意的裴千重，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她吃了剩下的玫瑰酥，拍了拍手：“皇帝不差饿汉。我得吃饱了才能给殿下把脉啊。” 裴千重冷淡揭穿她：“你就是馋卫白衣的厨艺。” 他虽这么说着，还是将手腕伸了出来。 玄色的长袖下，一截如青竹细瘦修长的手腕宛若工笔画出。魏无姜看得都出了神。 一根手指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魏无姜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裴千重似笑非笑：“又看什么傻了？” 魏无姜脸红，赶紧收敛心神为他把脉。这一把脉就时间长了。摘星阁只听得见外面风呼呼地吹。 窗棂吱呀吱呀，天上明月皎洁，云都被风吹散了。 她侧头仔细思索，然后换了一只手继续把脉。 裴千重耐心很好，由着她左右手换着把。 终于，魏无姜吐出一口气，收了手。 裴千重收回手，问：“怎么样？还有救吗？” 魏无姜刚要说出口的话被噎了下。 她正要恼火，突然看见裴千重唇边若有若无的笑意。 一腔的恼火瞬间变成了无奈。她低声说：“能解的。我今天看殿下的脉搏有力但不暴躁，虽然霸道内力还在，但血气中的毒素已经没那么强了。” 裴千重目光沉了沉：“你倒是真的能看出点什么。” 他顿了顿，道：“这几日本王的确是觉得心口的闷气没那么强，不过却更难受了。” 魏无姜听了微笑：“那就好，证明毒素减少了，身体中的内力和毒素失去平衡，所以殿下会觉得更难受。” 裴千重看了她一眼：“真是死的说成活的。要不是……” 他后半句话忽然不说了。 魏无姜笑了：“要不是我是魏铁军的女儿，要不是我魏家的把柄在殿下手中，殿下一定觉得我像江湖蒙古大夫一样胡言乱语。” 裴千重轻轻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就是这么想的。 魏无姜却不在意。 她拿了笔墨纸砚就开始写药方。 她边写边道：“我的药方虽然简单粗陋，但能驱除殿下体内的毒素。只是殿下体内的霸道真气一时间不习惯体内的变化，所以殿下的肺经会受真气攻击……” 她写得极快，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的方子。 她写着忽然发现有人为她掌灯。她抬头看去正对上裴千重凑了过来。 凑近的面容如此真切，呼吸都打在鼻尖上。 魏无姜手一抖，一团墨就滴在了左手的手腕上。 第205章 有人来了 裴千重拿了帕子为她擦了擦手腕。 他垂眸低眼，手上的动作很轻柔细致。魏无姜只觉得握着自己的手掌沁凉沁凉的，像是握了一块冰。 裴千重擦了擦，发现还是留着一点隐约的墨迹。 他拿了帕子沾了茶水继续擦。 魏无姜的脸通红通红的。她的手不知该收回来还是继续让他这般小心翼翼擦着。 终于，裴千重放下帕子，重新执了灯。 他见魏无姜又看着自己出神，不由眼神一沉。 “又傻了？” 他再次伸手要弹她的额头。这一次魏无姜狼狈躲了过去。 她捂住额头：“别弹我。” 裴千重淡淡道：“那就写药方。再看本王走神，下次挖了你的眼睛。” 魏无姜听着他的话，心中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甜丝丝的。 这话……真的很像打情骂俏啊。 她想着越发脸上发烫。为了遮掩，她赶紧继续写着方子。 好不容易写好了，魏无姜长舒了一口气。 裴千重看了方子一眼，忽地唤：“来人。” 不出片刻，月落无声落在楼阁门外。 裴千重把方子随意递给他：“按方子抓药。” 月落忍不住问：“殿下，不让药王看看吗？” 裴千重道：“不用。” 月落欲言又止，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魏无姜。他似乎有话要说。 他这样子搞得魏无姜开始自我怀疑。 她犹豫：“要不殿下把我的方子给药王看看？” 裴千重不悦：“给他看什么？左右他都解不了本王的毒。他看了能比你高明到哪儿去？” 魏无姜汗颜：“可是我的方子……比较粗陋。” 她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她和裴千重两人现在主打的就是一个敢开方子，一个敢用。 其实如果药王在场的话，看了方子肯定气吐血了。 因为这药方的确是粗陋，唯一目的就是减少裴千重体内的毒素。 但裴千重体内的毒素常年累月积攒在五脏六腑，它和体内的真气已经形成了一种平衡对抗。 如果毒素减少，内力就会反噬。 内力反噬谁也不知道有什么严重后果…… 魏无姜见裴千重不以为意，对月落道：“要不月落大人拿去给药王看看？” 月落他看了看裴千重的脸色，赶紧道：“不用了，不用了，魏小姐的方子一定是极好的。” 裴千重已经不耐烦：“既然好就去配药。啰嗦。” 月落的表情就像是吞了一块冰，一言难尽地走了。 裴千重等月落走了，突然捂住唇咳嗽起来。他越咳越严重，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魏无姜急了，凑过去：“殿下到底怎么了？” 她刚凑过去，裴千重突然“扑”地一声呕出一大口鲜血。 魏无姜惊了。 这血鲜红刺目，并不是黑血。 她急了：“我的药方不对吗？……还是……” 裴千重挥袖将她推开。他冷冷道：“不是你的错。是我最近不吃那毒药了……” 他说着“扑”地一声又是吐出一口鲜血。 魏无姜背后冒出冷汗。她扑过去：“让我再看看。” 她才刚触碰到裴千重的衣角，突然裴千重挥起长袖将她一裹，两人一起到了榻上。 第206章 摘星楼遇险(一) 魏无姜只觉得眼前铺天盖地都是他身上的药香。她正要问，裴千重微凉的手紧紧捂住她的唇。 “别动，有人来了。” 他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靠着她的耳边。 魏无姜只觉得耳边酥酥麻麻的，像是一根无形的细线从心底抽动。 她口不能言，身子又被他重重压住。 过了好一会儿，魏无姜听见有人上楼。 接着，是卫白衣的声音：“殿下，您怎么了？” 裴千重轻咳了一声：“没什么。” 卫白衣道：“殿下，是不是毒发了？” 裴千重冷冷地道：“本王只是有旧疾，谁告诉你中毒了？” 卫白衣似乎尴尬笑了笑：“这个……我刚才好像听见殿下咳嗽吐血了……” 裴千重冷声：“你听错了。本王怎么可能吐血。” 卫白衣似乎往楼上走来，一边走一边说：“殿下您忘了吗？您身上是中了毒……” 魏无姜听着他们的对话，只觉得卫白衣怪怪的。裴千重的态度也非常奇怪。 随着细碎的脚步声，卫白衣上了楼。 他似仔细查看榻上的裴千重。他忽然问：“殿下，要不要我替你拿药？” 裴千重面朝里，淡淡道：“不用了。本王好多了。” 卫白衣看着地上的血迹，道：“殿下，您看你真的吐血了……” 裴千重冷冷哼了一声，不再吭声。 卫白衣似乎拿了布擦了擦地上的血迹。他一边擦一边唠叨：“殿下，要是您难受就说一声，我摘星楼也有不少好药的……” 魏无姜被裴千重搂在怀里，只觉得心砰砰跳。 她现在的感觉又羞臊又怪异。 羞臊的是自己竟然躺在裴千重的怀里。夏日衣衫单薄，两人靠得太近，几乎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的温度。 怪异的是卫白衣说话的语调听起来很怪。但哪儿怪说不出来。 魏无姜只觉得头皮发麻，因为她知道裴千重这么防备卫白衣肯定有什么不对劲。 正当卫白衣唠唠叨叨地时候，裴千重突然冷笑打断他。 “你再走近三步，本王要你死无全尸。” 卫白衣突然停下。 他声音疑惑：“殿下，您怎么了？” 裴千重背对着他，冷冷揭穿：“你不是卫白衣，所以你想取本王的命。” 那人愣了下，随后桀桀怪笑起来。 “呵呵呵……睿王裴千重果然厉害。老夫这么高深的易容换形术竟然被你看穿了。” 裴千重依旧不回头，冷冷道：“哦……本王猜的没错的话，阁下是西域三冥老的无影老。擅长易容换形。” 那人哈哈大笑，紧接着魏无姜就听见令人毛骨悚然格格爆豆的声音。 这声音结束，一个高大的黑影就映在床帐上。 魏无姜只觉得寒气从脚底升起，遍布全身。 妈呀……这人是鬼吗？怎么刚刚看着还是为卫白衣那种翩翩公子。现在这个影子就像是长了三头六臂的怪物。 魏无姜竭力想探出头去看，但奈何自己被裴千重压得死死的。 裴千重背对着无影老躺在床榻上，似乎不在乎他随时会发起攻击。 无影老被他无所谓的态度给镇住了。 第207章 摘星楼遇险(二) 他皱眉：“裴千重，你这个小子到底中毒了没？” 裴千重反问：“卫白衣呢？死了没？” 无影老哈哈大笑：“那是必须死透了，不然我怎么能混进摘星楼？还有他的令牌？” 魏无姜颤了颤，看向裴千重。 裴千重脸色很平静，垂着眸，看不出他是伤心还是愤怒。 无影老突然向前走了一步。 “铿”的一声，一道黑色的匕首狠狠钉住无影老的长袍一角。 裴千重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点温度：“本王说了，再进三步，让你死无全尸。” 无影老格格怪笑起来：“裴千重，你武功再高也没用。你身上中了剧毒，时日无多。我就是挑你这个时候毒发来杀你。” “你还是乖乖伸出细细的脖子让老夫一刀咔嚓了，省的多痛苦好久。” 无影老的声音沙哑难听：“如果等我其他两个兄弟来了。老大剥皮老最喜欢你这种雌雄莫辨的美人皮。啧啧……你这个小子最对他的胃口。如果老三来了，你更惨。老三有龙阳之好……哈哈哈……” 无影老各种污言秽语，层出不穷。 魏无姜听得又气又急，恨不得冲过去给他几个耳刮子。但裴千重似乎都没听见，只淡淡垂眸，唇边挂着讥讽的笑。 魏无姜越听越是心浮气躁。 突然无影老不说了。他呼呼喘了口气：“裴千重，你是不是在拖延时间？” 裴千重：“拖延时间的是你吧？你一个人打不过本王，害怕得只能在那边说了半天的废话。你在等你那两个早就死在乱葬岗的兄弟吧？” “什么？！”无影老暴怒，“你杀了他们？” 裴千重这时慢慢起身，回过身坦然自若地看着面前的无影老。 无影老倒吸一口冷气，连连退后。 等他看清楚裴千重的时候，不由哈哈大笑：“哎呦，原来睿王殿下是和未来的太子妃偷晴啊！哈哈哈……” 魏无姜骂道：“你这个老贼！你哪只眼看见我们偷晴？！” 无影老不屑：“还说不是！你看你一直窝在裴千重的怀里。啧啧……太子刚刚出征，你就按耐不住寂寞……” 魏无姜听得火冒三丈，恨不得扑过去抓花这鬼老头的烂脸。 裴千重按在魏无姜的腰上，纹丝不动。 他冷笑：“无影老，你不是要杀本王吗？你过来吧。” 无影老警惕地反而退后几步：“我两个兄弟呢？你是不是骗我？” 裴千重似笑非笑：“本王有必要骗你吗？你是不是在等他们一起，然后三人联手杀了本王？” 无影老哼了一声，算是承认。 裴千重慢慢抬起手掌，青玉似的掌心隐约一团黑色的气流。 无影老脸色剧变：“你……你没事？” 裴千重修长的手指在黑气中缓缓拨动，似在拨动死亡的琴弦。 他神色淡漠：“本王当然没事。你的两个兄弟已经被本王的人拦在京城外，剁碎了喂野狗了。至于你为什么会畅通无阻来到摘星楼，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第208章 斩杀 无影老倒吸一口冷气，几乎是同时他整个人飞速往外退去。 他快，裴千重更快。 魏无姜还没回过神来，裴千重的掌印就如鬼魅般按上了无影老的胸口。 “砰”的一声，无影老就如同破了口子的米袋子从摘星楼掉了下去。 底下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而四面八方黑色人影齐齐朝着地上的人杀去。 魏无姜奔了出来，往楼下看。 只见无影老边吐血边和黑衣侍卫打斗在一起。他明显受很重的伤势，不一会就被押了起来。 无影老被带了上来。他浑身狼狈已经没了刚才的嚣张。 他瞪着一双怪眼死死盯着裴千重：“你竟然装毒发？” 裴千重冷冷问：“谁告诉你本王中毒了？” 无影老骤然吃惊。他知道自己说漏了嘴。 裴千重上前一步，垂眸看着比自己矮一尺的无影老。如山的杀气压得无影老这种江湖老贼气势上瞬间矮了好几截。 无影老声音微微发抖：“我……我猜的。” 裴千重声音无波：“本王最后问一遍，是谁告诉你本王中毒的？” 无影老忽然脸色变了变。 裴千重一把捏住他的下颌“咔嚓”一声，无影老的下巴歪了。一颗带血的牙齿吐了出来。 裴千重冷笑：“想死？你不说本王也能猜出是哪个人。” 无影老被扼住脖子，脸涨的紫红。 他粗短的四肢不停乱舞。魏无姜躲在裴千重身后看着，实在想象不出这人是怎么易容成风姿绰约的卫白衣。 裴千重手慢慢用力，只听得“咔咔”令人毛骨悚然骨头断裂声音。 无影老终于咽气。 裴千重随意将他丢在地上，侍卫们立刻将他抬走。 杀了人后的裴千重仔细去洗了手，魏无姜在旁边呆呆看着。 裴千重看见她的脸色，眸色冷暗：“不好意思，让你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魏无姜摇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干巴巴问：“这人是谁派来的？” 裴千重用帕子仔细擦了擦手，慢慢道：“左右不过那几个人。一个个慢慢查就知道了。” 此时月落上楼来，身后跟着卫白衣。 卫白衣笑：“还是殿下有办法。这老贼上当了。” 月落关心问：“殿下没事吧？” 卫白衣这才发现地上两摊血迹。他愣了下，严肃：“殿下这太冒险了。” 裴千重摆了摆手：“没事。” 卫白衣欲言又止，最后对魏无姜道：“殿下的身体就有劳魏小姐了。” 魏无姜听着这话又是别扭又无法反驳。 众人离开。 裴千重这才脸色变了变。他踉跄两步坐在软垫上。魏无姜急忙俯身探他脉搏。 “别看了。”裴千重推开她的手，恹恹道：“再怎么把脉也是这样。” 魏无姜想了想咬牙：“要不我还是给殿下施针吧？” 裴千重看了她一眼，忽地笑了：“照旧要脱衣服吗？” 铜灯下，他的笑容邪魅至极。 魏无姜心头颤了颤：“那个施针是最快的办法……” 裴千重忽地往榻上一躺，长吁一口气：“那就施针吧。” 第209章 不怪你 魏无姜慢吞吞坐在他身边：“用药解毒太慢，怕殿下身体的内力反噬。施针的话，驱毒效果好，但……” “但一个不小心死得更快是不是？”裴千重漫不经心问。 魏无姜尴尬点了点头：“是的。我只学过解毒方法，但殿下的身体特殊，内力已经对身体的毒素形成一定的制衡。毒素清除越多，内力越无法控制……” 裴千重淡淡道：“不怪你。是本王为了早点练成神功，所以急于求成，才导致内力无法控制。” 魏无姜低声问：“是那人逼你的吗？” 裴千重不吭声。 魏无姜知道不能再问。 她只能去摸索自己的银针包。忽的，一只微凉的手握住她的手。 魏无姜吃惊。 幽幽暗暗中，裴千重的面容似也模糊起来。 “殿下有什么吩咐？” 裴千重仔仔细细看了她，眼中暗流汹涌。魏无姜只觉得脑子深处那种被挖空的感觉又一次袭来。 她怔怔看着他：“殿下\\u0026……” 裴千重放开她的手，脱下外衣，露出瘦削却不单薄的胸口。 “施针吧。”他淡淡道，“再不施针天都要亮了。” 魏无姜赶紧收敛心神，专心致志为他祛毒。 …… 魏无姜回到梧桐宫的时候已是下午。她一路畅行无阻，见到她的宫人都低着眉眼，看不到脸。 他们仿佛当她是空气，是不存在的人。 当月落离开后，魏无姜只觉得自己仿佛出宫是一场幻觉。 梧桐宫内外依旧守卫森严，甚至比昨晚还严厉。 但是……魏无姜捏着那枚沉甸甸的玄金令牌。 …… “这是我的腰牌。除了不能杀皇帝外，其他事都可以吩咐九城监察司的人做。” …… “郡主？”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芳菲疑惑动了动她。 魏无姜回过神来。 她问：“皇后娘娘怎么样了？” 芳菲高兴：“皇后娘娘醒了！今日早上还吃了一碗粥，气色好多了。” 魏无姜心中松了口气。 看来她和师父慕千羽的方子有用。 她匆匆进了寝殿。皇后正靠在床头和慕千羽说话。 皇后见了魏无姜来了，含笑朝她招手。 魏无姜匆匆走来。 皇后握住她的手：“辛苦姜丫头了。唉，没想到本宫有一日要一个小丫头救本宫一命。” 慕千羽点头：“是啊，大姐姐，如果不是她提醒，所有人都不知道你病得很严重。” 皇后捂着心口咳嗽了两声，苦笑：“本宫这病……罢了。能医就医，不能……就算了。” 慕千羽脸沉了下来：“大姐姐胡说什么？” 皇后看着她，目光慈爱：“八妹，你真傻，为了我非要蹉跎了自己的青春。我知道这八年里你过得很苦。可我又很高兴，你真的很聪明很厉害。要不是你，慕家又要送一个又一个的女孩进宫来。” “她们在慕家人的眼里都不是人，都是工具。为了固宠的工具。” 慕千羽打断她的话：“别说了。反正有我一天在，慕家就不敢乱来。皇帝也不敢乱来。” 第210章 沈园有孕 她冷笑：“等太子征讨得胜回来……呵呵呵……” 她的笑里有阴沉，那杀气怎么都掩盖不住。 皇后摇头：“你错了，你太小看皇帝了。我与他夫妻二十余年，我怎么不知道他的性子？他如今敢这样明目张胆，就一定有后手。琮礼我还担心他打了胜仗怎么办？他要是回来……” 她满脸的忧愁。 魏无姜瞬间明白皇后的担忧。 虎毒不食子，可那是老虎，这是皇帝。 天家父子相残，兄弟相杀的戏码每朝每代都有。太子武琮礼出征，如果战败了无颜再当太子，如果打了胜仗…… 慕千羽明显也想到了这点。 她气得连连冷笑：“我就不信这个老皇帝还敢对琮礼动手！如果他敢，我就去杀光他所有的儿子！让他死了都没人送终。” 魏无姜看见师父慕千羽的愤怒，暗自摇了摇头。 如果杀人能解决问题，那裴千重这么一尊杀神在，何愁万事不能解决？ …… 皇后病重的消息传遍了宫中上下，但又另一道圣旨下，皇后静心养病，不许任何人打扰。 魏无姜和慕千羽被滞留在宫中。 坏处是师徒两人无法自由出入，好处是可以守着皇后，竭尽全力为她调养身体。 皇后有了两人的陪伴，病情明显好转。她不再郁郁寡欢，也不再失眠难安。 每到深夜，裴千重就会悄悄过来为她梳理身上凌乱的气血，让皇后得一晚安眠。 他默默做完这些事后，魏无姜便会跟着他去往摘星楼为他施针祛毒。 两人的默契就连粗枝大叶的慕千羽也发觉了。 有一日，药房中，师徒两人正在配药。 慕千羽突然问：“姜儿，你觉得睿王殿下怎么样？” 魏无姜正在捣药，闻言药锤差点砸了自己的手。 她眼神躲闪：“就……就那样。什么怎么样？” 慕千羽皱眉：“我怎么觉得你对他不太一样。” 魏无姜低头：“殿下这么帮皇后，我对他挺感激的。” 慕千羽摇头：“不对，你是不是喜欢他？” 魏无姜愣了下，随即摇头：“不是，我没有……我不是。” 慕千羽还要再问，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 慕千羽皱眉。过了一会儿，左尚宫匆匆走来。 “外面出了什么事？”她问。 左尚宫道：“是莲美人。前日莲美人被教训了后回宫就说肚子疼，然后让太医看了是怀孕了……” 魏无姜愣住。 慕千羽皱眉：“怀孕了？然后呢？” 左尚宫擦了把汗道：“然后她就一直哭闹说肚子疼，太医也说胎不稳。今日来药房抓药，她身边的明秋又闹了起来……真是不省心的。” 魏无姜看了慕千羽一眼。 慕千羽皱眉道：“怎么的？想赖到大姐姐身上？” 左尚宫低声道：“肯定是的。老奴打听了，说是莲美人这胎保不住。” 魏无姜心中一突。 沈园是最会闹腾的。 那日左尚宫打了她两巴掌，慕千羽刺了她一根银针。这些都让沈园大失颜面。 现在她发现有孕，怎么可能不借这个机会大闹特闹。 第211章 演戏 果然外面明秋的声音很尖锐：“天杀的害了我家小主，真是要天打雷劈啊。老天爷果然有眼，报应不爽啊。” 药房中三人听了都很生气。 慕千羽冷着脸捡着药，左尚宫更是气得手都在发抖。 魏无姜对两人道：“师父和左尚宫赶紧回宫吧。我去会会莲美人。” 左尚宫立刻阻止：“郡主不要冲动。莲美人最会做戏。太医都说她的胎保不住了，保不齐这次你去了她干脆栽到你头上。” 慕千羽也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种人就让她自生自灭好了。皇后的身体要紧。再说我们还被囚在宫中呢。” 魏无姜道：“师父放心。我这是让莲美人不要再作妖了。不然这个节骨眼上如果她作妖起来，皇上拿了她的事为难皇后娘娘那就不好了。” 左尚宫脸色变了变：“这……很有可能啊！皇上正寻不到皇后的错处。” 慕千羽冷声笑了笑：“他试试看。” 魏无姜握住师父慕千羽的手：“我们终究是在宫里，不能轻敌。” 慕千羽只能点头：“那你要保护好自己。” 魏无姜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走出御药房，果然看见明秋身边围了一群宫女和太监。 明秋大呼小叫，俨然就是寻常的泼妇。 魏无姜心中冷笑，倒是不知沈园进宫哪找的忠心宫女，竟然这么替她卖命。 魏无姜上前，明秋见是她，阴阳怪气地行礼道：“拜见未来的太子妃娘娘。” 魏无姜看着她手里的药，笑了笑：“你这是给你主子抓药呢？” 明秋哼了一声：“我家主子有孕，不过唉，前些日子被人打了，太医说这龙胎唉……” 魏无姜似笑非笑：“龙胎怎么了？你倒是说说。” 明秋总算是有点脑子的。她不敢乱说，支支吾吾道：“太医说的话，奴婢不敢乱说。” 魏无姜笑了：“刚才不是听你大呼小叫的，骂这个骂那个的。怎么现在到了我跟前就不敢说了？哦，你是怕我是未来太子妃责怪你？” “没事，我现在只是个郡主，往低了说是魏家大小姐，和你主子以前还是姐妹呢。她现在出了事，我很是关心。” 明秋被阴阳了下，一口气堵在胸口。 她只能道：“那……那郡主去问问太医就知道了。主子还等着奴婢拿药回去煎呢。” 魏无姜见她要跑，笑着道：“别跑啊，你家主子怀了龙胎是好事。我去看看吧。” 明秋愣住，随即她眼咕噜一转，立刻道：“好啊。郡主要看我家小主那是最好不过了。” 她说着笑容变得阴险。 魏无姜将她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她心中冷笑。 沈园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只会瞎折腾，瞎作妖。 魏无姜假装不知，随着明秋就去了沈园的殿中。 沈园殿中传来浓浓的草药味，熏得魏无姜不由皱眉。 明秋生怕她跑了，一溜烟进去禀报。 过了一会儿，头上绑着长长汗巾，千娇百弱的沈园就由两位宫女扶了出来。 她一见到魏无姜就软软跪倒在地上。 她哭泣：“姐姐，我给你请罪。是我不好，我不自量力，我让姐姐生气了！如今糟了报应，是我应得的。” 她说着啪啪给了自己两巴掌，小脸瞬间印上了五掌印。 魏无姜不远不近站着，看着她演戏。 她叹气：“莲美人，这里左右又没有外人，你这是打给谁看呢？” 地上跪着的沈元愣了下，果然四周看了看。 没人。 呃……这下有点尴尬。 魏无姜笑了笑：“莲美人，你这龙胎怎么样了？” 沈园由宫女扶着起来。 她收了眼泪，冷冷道：“不怎么样。劳动姐姐挂心了。” 她看向魏无姜的眼神都是怨毒和不甘心。 魏无姜叹气：“其实作为当初的姐妹，我很想劝你几句，但……算了。今天来是来告诉你，皇后不是你的敌人，我不是你的敌人。” 沈园问：“那是谁？” 魏无姜面无表情：“郑贵妃呀。” 沈园惊了惊，随即笑了：“笑话！郑贵妃现在还在闭门思过呢！她怎么是我的敌人？” 魏无姜指了指她的肚子：“本来不是，可是你怀了龙种了啊。” 沈园立刻警惕捂住肚子。 魏无姜笑了：“皇后已经无宠，你想皇上接下来要宠爱的是谁？总不会是你吧？” 第212章 说服沈园 沈园立刻冷静下来了。 魏无姜看她的样子，心想总算不是个蠢人，还分得清厉害关系。 沈园不哭也不闹了。 她笑道：“姐姐既然来了，就进去坐坐。” 魏无姜进了她的寝殿，只看见床边一盆血水。 沈园眼尖看见了，呵斥：“还不赶紧把这晦气的东西拿走！” 明秋赶紧让宫女把这水端了出去。 沈园心虚看了看魏无姜。 魏无姜心中了然——沈园的这个龙胎是保不住了。 不过这也是正常。老皇帝都六十出头了，哪有那么容易受孕的？ 两人坐下，沈园依旧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这倒不是她装出来的。 魏无姜心知肚明她的确是身子难受。 魏无姜屏退宫女，道：“莲美人现在怎么打算？” 沈园看了她一眼，问道：“姐姐要我怎么做？” 魏无姜看了她平坦的小腹：“太医怎么说？” 沈园立刻脸上愁云密布：“太医说大概是保不住的，除非一直卧床养胎。但我觉得还是不行。” 她说着怨恨瞪了魏无姜一眼：“姐姐要是早点帮我不就好了吗？非要和我闹。若是我生下龙胎，以后得了宠在皇上跟前也可以为魏家说点好话。” 她垂泪：“左右是姐姐瞧不起我罢了。” 魏无姜听了这些话只觉得有点反胃。 分明是沈园进了宫得了皇帝宠爱就开始六亲不认，甚至还想暗暗踩魏府，制造矛盾。 现在反而说成是她瞧不起她了。 这人还真是上下两片嘴一碰，什么话都敢说。 魏无姜没心思和她计较这些小事。 她笑道：“莲美人误会了。人人都知道是我把你带进宫的，自然要避讳一些。若是你我太亲近，皇上怎么想？后宫其他娘娘怎么想？” 她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叹气：“总之是莲美人多心了。” 演戏演全套。 前世她傻傻的，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恨不得掏心掏肺。 重活一世，人心她看得明明白白，自然就会跟着演戏了。 沈园见魏无姜上道，不再磨叽，问：“如今姐姐觉得我要怎么做才好？” 魏无姜看了她的小腹，道：“如今皇后失宠，贵妃肯定复宠，甚至皇上可能会将六宫的掌管权力交给贵妃，到时候妹妹的日子就难熬了。” 沈园想起之前郑贵妃发狠起来要弄死自己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犹豫问：“可是如果这个时候去投奔贵妃会不会好点？毕竟皇后都这样了。我听宫里人说皇后可能不太好了……” 魏无姜心里吃惊。吃惊的是就算消息封的严密，皇后病重的事还是被传了出去。 她立刻道：“妹妹，我的话你想想看有没有道理，免得你觉得我是在帮皇后。” “皇后就算病重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见分晓的。万一皇后好了呢？皇后之下还有太子。太子才刚出征，胜负未定。皇上的皇子不多，成才的就两个。太子仁厚又是正统嫡子，天时地利人和都有。至于八皇子……罢了。” “就算你不信我，想投靠贵妃，可你现在还有什么筹码去与虎谋皮？” 第213章 沈园野心 最后一句彻底说动了沈园。 沈园低了头沉默不语。 魏无姜适时拿出一个瓷瓶，道：“这是补气养神丸，最合适气血两亏时用。莲美人要是龙胎不小心……之后，得补血补气这个用得上。” 沈园摸了摸瘪瘪的小腹，咬牙道：“好，我就博一回，不过姐姐你得答应救我。” 魏无姜见她终于想通了，微笑：“你放心，只要莲美人有事，我一定帮忙。” 沈园点头。 …… 等魏无姜离开，沈园靠在床榻上沉思。 明秋进来，问道：“小主，那未来的太子妃说了什么？奴婢总觉得她不怀好意的样子。俗话说得好，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沈园俏脸阴沉：“她能安什么好心？你没瞧见先前她口口声声和我说恩断义绝，毫无关系。现在又巴巴找来。还不是因为皇后要倒了，她怕我踩她一脚。呵呵……” 明秋看着她手中的瓷瓶，拿起来就要丢到窗外。 沈园一把抢过：“别丢。” 明秋道：“小主你还敢用她的东西啊？指不定里面加了点什么料呢。” 沈园笑得阴沉：“魏无姜自负清高，不会在里面加料的。她说是补气血的就是补气血的。不过呢，这东西放在我手里，我万一想吃出什么问题，她就逃不了干系。” 明秋听了拍手赞道：“还是小主聪明。” 沈园又道：“去打听下贵妃的日常。她虽然被禁足，但我知道她可不是那么老老实实待着的。” 明秋赶紧答应。 等明秋走了后，沈园盯着手里的瓷瓶冷笑。 “魏无姜，你太小看了我沈园。这后宫怎么可能永远只有皇后和贵妃两派争宠呢？难道就不允许有新人崛起？” …… 从沈园处出来，魏无姜大大松了口气。 沈园如果不是傻子就应该会搏一搏。这样她送沈园入宫的目的就打到了十分了。 先前送沈园入宫是为了分了郑贵妃的宠，这点沈园靠着出色的茶艺做到了。 可是后来沈园就飘了，得意忘形后还想踩皇后，踩魏家。浑然一股子小家子气，见利忘义。 现在沈园被打回原形又动了想投靠郑贵妃的心思。 她三言两语替沈园分析利弊，希望沈园这一次真的聪明一回吧。 …… 魏无姜匆匆回了梧桐宫，气色好转的皇后正靠在床边缝制衣衫。 魏无姜赶紧抢了，皱眉道：“皇后娘娘刚好，怎么能劳心劳神？” 皇后温和笑道：“本宫没事做，胡思乱想也不是个事。千羽就让本宫做点针线活。本宫想着琮礼出征在外，衣服鞋袜什么的不知道够不够。” “本宫做点，让人捎去，也算是为琮礼做点事。” 魏无姜听了心中汗颜。 太子武琮礼对她情意深重，临走之前她只送了他一个不起眼的香囊。 现在想想……好像她根本没为太子做过任何事。 魏无姜默默将针线篮子还给皇后，叮嘱：“皇后娘娘要是累了就歇息，千万不要劳心劳神。” 皇后含笑道：“做点小衣袜子什么的哪里能劳心劳神？这几日本宫病了才真的觉得舒服清闲。六宫的事都不用管了，也没有什么人来让本宫心烦。这每日吃了睡，睡了吃，真是这么多年最舒服的日子。” 第214章 信 魏无姜心酸：“皇后娘娘想过这样的日子吗？很简单的……” 皇后摇头：“哪简单了？本宫是皇后，注定这辈子过得操劳……” 慕千羽拿了药汤过来，对皇后道：“大姐姐尽管休息，等好些了我去找皇上。让他准许我们出宫。” 皇后脸色微变：“你不要找他了。他……不会放我们走的。要走你和姜丫头走，而且要快点走。我怕他最后连你们都不放。” 她说着牵动心绪剧烈咳嗽起来。 原本只是小声闷咳，可越咳越厉害。慕千羽赶紧上前点住她胸口大穴，不停安慰：“大姐姐千万不要激动，我不去找他。你千万不要想多了。” 皇后口不能言语，只能央求看着她。 魏无姜看得眼睛发酸，想哭。 她扶起皇后，安慰道：“皇后娘娘放心。只要等您病好点，我们就立刻走。皇上不会拦着我们的。有慕家和魏家在，皇上也要顾及点体面不是？” 她说着不停为皇后顺气。 皇后的脸色这才缓过来。 她疲倦点了点头：“好，快走，不要让本宫连累你们。” 她说着拿起缝了一半的袜子，脸上都是慈母的微笑：“琮礼这个时候应该是快到了容州了。西地苦寒，我得多做点鞋袜给他才是。” “我的琮礼没有吃过苦，这次希望他好好成长成为一位真正的男子汉。” …… 慕千羽将魏无姜拉走，配着药，眼眶就红了。 魏无姜知道她担心皇后。刚才皇后的发作实在是吓坏了人。 皇后的病只是表面见好，真正要好起来除非出宫。 可是出宫对皇后来说难如登天。 慕千羽突然道：“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大姐姐在宫里了。我今夜就去找皇上。” 魏无姜按住她，摇了摇头：“师父，您不能去。去了不但皇后不能出宫，我们也不能出宫了。” 慕千羽道：“你不用担心我脾气不好会惹怒皇帝。他对我不敢的。” 魏无姜心中叹气：“师父……你不了解男人。” 慕千羽看了她一眼：“难道你就了解？” 魏无姜尴尬摇头。慕千羽忽然叹气：“如果睿王能完全帮我们就好了。里应外合，杀了狗皇帝。” “慕娘娘还是不要有这种念头。不然本王都保不了你们。”身后传来清冷矜贵的声音，淡淡的，却令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慕千羽猛地回头。 只见裴千重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梧桐宫，清清冷冷站在她们身后。 魏无姜心中一惊，不知道他听了多少。 慕千羽满不在乎：“我想杀狗皇帝的念头，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裴千重缓缓走来，从怀里掏出两封信。 金漆封印，太子印戳——是太子武琮礼寄来的信！ 所谓的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魏无姜一阵激动，赶紧接过来。 裴千重将信递给慕千羽一份，道：“给皇后娘娘看看，太子平安无恙。也许她会好受些。” 慕千羽又惊又喜赶紧拿着信去报信了。 第215章 长命锁 慕千羽又惊又喜赶紧拿着信去报信了。 不一会儿，寝殿里传出皇后惊喜的呼声。左尚宫十分高兴地在旁边说这话。 魏无姜拿着信拆开，才看了两个字就脸红。 上面写着：“姜儿卿卿，见字如面……” 魏无姜尴尬放下手中的信，对裴千重问道：“有我父兄的信吗？” 裴千重这才慢吞吞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包袱。 魏无姜欢喜打开，只见里面是四封信，还有一堆雕刻的小玩具。 她看着爱不释手，耳边传来裴千重淡漠的声音：“这些小玩具是你大哥送给你大嫂未出世孩子的。” 呃……魏无姜尴尬放下手。 裴千重拿起一只惟妙惟肖的小鸭子，随意看了看：“雕工不错，很精致。看样子他们一路走得很顺遂。居然还有闲情逸致雕点小玩意。” 魏无姜小心翼翼收好，道：“我大哥爱重我大嫂。出征就算是行军再紧张也会给大嫂送点小玩意的。” 她看了看信封，直到看到一封是写给自己的。 打开一看，是父亲和三位哥哥对自己的叮嘱。里面罗七八嗦说了一堆，左右就是问她吃得好，睡的好，以及在京城宫里有谁欺负了她没有。 魏无姜看得眉开眼笑。 前世她没收过这种亲情满满的信，现在只觉得自己简直是上天眷顾的宠儿。 一位爱女如命的父亲，三位宠妹狂魔的哥哥们。她此生就算满足了。 裴千重垂眸看着魏无姜一会笑一会感动落泪，不一会儿鼻头已红了。 他拿出帕子无声递了过来。 魏无姜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 她接过帕子，忽的裴千重问：“太子殿下的信要慎重回复。” 魏无姜愣住。 裴千重玄眸森冷：“不能让他对京城局势一无所知了。” 说完，他转身走向寝殿。 …… 四天了。魏无姜和慕千羽被困梧桐宫已经四天整。 应该说，是她们被迫困住。不然的话，以慕千羽的武功和皇上对慕家的忌惮，慕千羽完全有能力带着魏无姜大摇大摆走出皇宫。 只是她们走了，皇后怎么办？ 魏无姜看着服药后的皇后沉沉睡下。 皇后今日收到了太子武琮礼的信后，一直很兴奋。今夜入睡也格外晚些。 皇后躺在凤榻上，手握住魏无姜的手说着太子小时候的趣事。 魏无姜心思不在。她想着如何给太子回信。 太子写给她的信，情意绵绵。可她要回的信却要暗示京城危机四伏，皇后病重。 她不知道该不该按着裴千重的要求回信。 皇后忽然道：“姜儿，你不觉得你和千羽长得很像吗？” 魏无姜微笑：“是啊。师父说这就是缘分。” 皇后侧头再次仔细打量她，目光渐渐恍惚：“其实，你也很像本宫年轻时候。” 魏无姜低头谦虚道：“能酷似皇后和师父一星半点是臣女的福气。” 皇后摇头：“不，本宫总觉得你和慕家一定有什么关系。” 魏无姜愣住。 皇后问：“你母亲呢？听说姓陈。要不要查一查……” “不用了。”魏无姜急忙打断皇后的话，“母亲一心向佛，尘缘俗世对她来说都是过往云烟了。” 皇后叹气：“是啊。本宫听说你母亲一心向佛，去清修了。你父亲才抬了府中的二姨娘当正室。” 她自言自语：“如果你是本宫的孩子就好了。” 魏无姜安慰：“臣女就是皇后的孩子啊。等太子回来……” 提起太子，皇后脸上露出笑容：“是啊。等琮礼回来，本宫就赶紧让你们完婚。你是本宫的儿媳，也就是本宫的女儿。本宫会待你比亲生女儿还好……” 她自言自语：“本宫的女儿……唉，本宫有过两个女儿，最可惜的就是三女，生出来小小一团……” 她眼角泪落下，想起了痛苦的过往。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魏无姜鬼使神差问了一句：“皇后娘娘，如果三公主还活着……是多大呢？” 皇后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和你一般大。今年应该十六了。” 她摸摸索索，从枕头下拿出一块如意长命锁。那锁应该是很久了，被摩挲得都快包浆了。 上面的花纹几乎要被摩挲平了，但还是能看出当年的精致小巧。 皇后垂泪：“我可怜的孩子……这是本宫第一个女儿的长命锁，本想着给第二个女儿长大后戴。……大公主不到七岁就夭折，二公主刚出世不到五天就……” 第216章 如意金锁 魏无姜呆呆看着这如意长命锁，脑子“嗡”的一声剧痛起来。 她神经质抓住这枚金锁：“娘娘可知道一位范娘子？不对，娘娘不知道范娘子……这人是……” 她语无伦次，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皇后被她这反常举动搞得一头雾水。 她问：“姜儿，怎么了？” 魏无姜抓住这金锁，紧张得身音都变调：“皇后娘娘，这如意金锁能借给臣女吗？” 皇后为难:“这是本宫孩子身上的东西……不能外借。” 魏无姜不放弃：“画！借给臣女画个样子。” 皇后迷惑看着她：“姜儿你到底要做什么？这如意金锁并不珍贵，你要是喜欢本宫让人送你更好的珍宝。” 魏无姜摇头，眼中恳切：“求皇后娘娘赐给臣女画这枚如意玉锁的机会。臣女画完了就还。” 皇后皱眉：“姜儿，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还是怀疑了什么？本宫的大女儿过世后很多东西都随着她一起下葬，只有这枚如意金锁是本宫让人按着画好的样式做成的，一共就两枚……” 魏无姜只是央求：“求皇后娘娘赐臣女一个机会，画下它。” 皇后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能点头答应：“既然你要画，那就借你两天。你对本宫尽心尽力又是琮礼的未婚妻。本宫哪有不信你。只是这东西实在是本宫的念想之物，不能丢失。” 魏无姜再三表示不会丢失后，皇后这才郑重将如意金锁给她。 …… 魏无姜捧着如意金锁，一颗心砰砰直跳。 她喝了不少茶才让自己几近崩溃的脑子重新清醒过来。 她拿来笔墨纸砚，提了笔却不知道怎么下笔。 好不容易下了笔又因为手颤抖得太厉害而无法画好。 她心里乱哄哄的，狠狠撕了画坏的画稿伏在案几上呜呜哭了起来。 一只手沉静地按住她的肩。 魏无姜抬起头来，在泪光中看见裴千重的异常平静的脸。 她不知怎么的，丢下笔扑上去抱住他的膝：“殿下！我画不好……” 裴千重眯了眯眼看着案几上的如意金锁。他扶了魏无姜坐好，然后拿过来仔细端详。 魏无姜哭了一会，情绪好多了。 她擦了擦眼泪：“这如意金锁……” 她才说了几个字就又哽住。 裴千重就着烛光静静看着。如意金锁在他修长的指间泛出玉和金的光彩。 他看了一会儿，放下。一双玄黑深眸静静看着她：“皇后孕育有两子两女。大皇子在出生后两年夭折，大公主在出生后七年后夭折，二公主在出生后五日后夭折。” 魏无姜问：“是怎么夭折的？” 裴千重摇了摇头：“御医署记载是染急症而死。当然，这些话看看就罢了。宫中不能成年的皇子皇女多不胜数。不过二公主的夭折病因就奇怪多了。” 魏无姜颤抖起来。 她半天才挤出声音问：“是怎么……夭折的？” 裴千重俊魅的脸上没有一点波澜：“说是先天体弱，无疾夭折。” 魏无姜不解。 裴千重解释道：“换句话说，前一天还好好地，第二天就夭折了。” 魏无姜愣住。 裴千重拿起如意金锁，眯了眯狭长的凤眸：“本王若是记得不错，这枚如意金锁是一对，一个给了大公主，一个给了二公主。” 第217章 确定心意 烛火下，两人对视良久。 魏无姜无声的眼神带着祈求。 裴千重忽然握紧手中的如意金锁：“本王来画吧。” 他说着接过魏无姜手中的毛笔。长袖一振，他飞快在宣纸上画了起来。魏无姜在旁边磨墨。因为紧张，她磨了一手的墨都没察觉。 很快，如意金锁画好了。 裴千重将画放在旁边仔细比对，然后等着墨迹干了才卷起收起放在长袖中。 他起身要走。 “等等！”魏无姜扯住他长袍下摆，仰头哀求：“殿下，如果是真的，我该怎么办？” 她的天地在这一刻面临天翻地覆的风险。 如果范娘子认出这如意金锁…… 如果她是皇后的二公主…… 那魏家怎么办？ 皇帝会怎么想？ 她与太子那本就不该的婚事怎么办？ …… 种种涌上心头，她乱得像是秋风中可怜的落叶。 裴千重握住她冰冷的手，淡淡道：“不怎么办。你会好好的。” 魏无姜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下：“我害怕……殿下……我真的害怕。” 前世她害怕过无数次，可每次都没有人能救她。 人人厌弃她如同蛇蝎毒物。 重活一世，她好不容易站在了高处，笑看前世害她欺她的人落荒而逃。 可是现在一枚小小的如意金锁却又要将她打落神坛。 她几乎不用想都能知道人们会怎么造谣、议论她，还有魏家。 甚至她还会牵连仁慈的皇后。 种种莫大的干系令她不可能说服自己没事。 微凉的手掌轻抚她光洁的脸庞，裴千重深深看着她：“不用怕。” 魏无姜抓紧了他的长袖，迟迟不愿松手。 她知道他这一去会找范娘子，只要范娘子认出来了，那她就是皇后那“夭折”的二公主。 曾经千万般渴望过的母爱就在眼前，这怎么能让她不动容？ 裴千重做了个一个她到死都无法忘怀的动作。 他一把将她搂进怀中。 安心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有本王在，没人能动得了你。” 这一刻，魏无姜喜极而泣。她抓紧他的衣襟，眼泪肆无忌惮地滚落。 千言万语都不用再说。 她忽然明白了长久以来自己那模糊又羞耻的念头。 她爱上了这阴郁又寡言的男人。 而他也有同样的心意。 不知过了多久，裴千重离开了。 魏无姜紧紧握着他留给她擦眼泪的帕子。 素白的帕子上没有一点绣纹。她却闻到了令人安心的药香。 她看着桌子上的如意金锁，一会哭一会笑。 身后传来淡淡的叹气声。 魏无姜回头——是师父慕千羽。 慕千羽静静站在她身后，眼底有复杂神色。 魏无姜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她涩然开口：“师父……” 慕千羽走过来，轻抚她的长发：“别说了。若是你喜欢这个男人，还是把这份喜欢按在心里，让它烂掉。” 魏无姜摇头：“不。” 慕千羽黯然：“可是你要嫁的人是太子。如果你不嫁太子，皇家是不可能让你嫁给睿王的。” 魏无姜低头。 慕千羽摇头：“傻孩子，你应该早点明确自己的心意。可是……罢了，这是谁知道呢？当时圣旨下你也无可奈何。” 魏无姜脑子乱哄哄的。 她脑中浮现那一天赐婚圣旨下，她不敢接旨，却是裴千重替她接下旨意。 她低声道：“师父，我现在有不能嫁给太子的缘由。” 第218章 真相(一) 慕千羽愣住。 她还要追问，魏无姜已经匆匆起身出去。 …… 魏无姜失眠了。 前世无数个以泪洗面的夜晚都没有这一夜那么漫长。 从前是痛苦，是悔恨，是怨念。 重活一世是期待，是忐忑，是不曾有过的光。 天渐渐亮了，魏无姜睁眼看着光影流转，一抹脸才发现满手都是泪。 春翠前来，诧异：“小姐，您怎么了？” 魏无姜起身，声音沙哑：“有消息吗？” 春翠纳闷：“消息？什么消息？有什么消息要传出去？” 魏无姜摇了摇头，让她退下。 春翠见她满脸愁容，神情憔悴不堪。她忍不住劝：“小姐，别担心了。老爷和三位公子们如今都安好，太子一定没事的。” 魏无姜茫然看了她一眼。 她想辩解却发现无力。 春翠扶着她起身，为她打水洗脸，唠唠叨叨道：“如今皇上虽然生皇后娘娘的气，但终究是几十年的夫妻。夫妻拌拌嘴吵吵架也是常事。等太子立功回来，皇上就气消了。” “皇上就一位成才的皇子，其他要么年纪太小了，要么就是……哎，总之小姐您以后就是太子妃，这心要放开，好日子在后头呢。” 魏无姜犹如人偶般让春翠打扮。 春翠服侍完看见魏无姜一动不动。她这才感觉到不对劲。 “小姐，您怎么了？病了吗？” 魏无姜摇了摇头：“去宫门守着，看有没有什么消息来？” 春翠急了：“会有什么消息呢？小姐，是不是出大事了？” 魏无姜摇头：“别问了，去宫门守着。” 春翠吓得脸色发白地走了。 魏无姜枯坐了一会儿，突然起身走向寝殿。寝殿里慕千羽正给起床的皇后梳头。 两姐妹正说着话，突然看见魏无姜双目无神，直直走了进来。 皇后问：“姜儿有何事？” 魏无姜愣愣看了看她，再看看师父慕千羽。 突然她朝慕千羽跪下。 慕千羽吓了一跳：“出了什么事？” 魏无姜只是双眼空洞看着她，幽幽眼神中似乎说了千言万语。 慕千羽眼神沉了下来：“胡闹，回去。” 皇后疑惑：“姜儿这是怎么了？” 慕千羽挡在她面前，道：“姜儿没事，只是一时半会鬼迷了心窍。” 魏无姜突然开口：“臣女请求皇后娘娘一件事……” 她还没说话就被慕千羽一个箭步点住了哑穴。 皇后问：“到底怎么了？是出了什么大事吗？” 皇后想了一会儿，脸色发白：“是琮礼的事吗？” 她捂着心口摇摇欲坠。 慕千羽立刻扶住她，道：“不是！大姐姐不要慌，是姜儿她脑子迷糊了。” 她把皇后交给左尚宫，立刻拉着魏无姜到了偏殿无人处。 她解开哑穴，魏无姜苦涩道：“师父……” 慕千羽脸色铁青：“你是为师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亲传弟子，更是皇后中意的儿媳人选。我不管你喜欢谁，这个节骨眼上不能让皇后心神动摇。” 魏无姜只是垂泪。 慕千羽见她神色憔悴，叹了口气：“儿女情长我这辈子是不会懂的。只是好徒儿，你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泄皇后的气。她就靠着盼着太子回来，苦苦支撑着一口气罢了。” 魏无姜哭得更凶了。 她缓缓跪下拉住慕千羽的手，哽咽：“师父……我……我不是魏家的孩子……” 慕千羽听得迷糊了。她摸了摸魏无姜的额头：“没发烧啊。孩子，你怎么了？你从昨晚就不对劲，是不是裴千重说了什么？” 她脸沉下来：“难道你们两人要私奔？” 第219章 真相(二) 魏无姜猛地抬头，坚定摇头：“不，徒儿不是这个意思。” 慕千羽定定看着她：“那你要做什么？” 魏无姜低声：“我……” 慕千羽突然深深叹了一口气：“你想退婚。” 魏无姜愣住，呆呆看着慕千羽。 慕千羽一改常态，轻抚她的头发：“傻孩子，你这个样子分明已是为情所困。可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给皇后任何打击了。” 魏无姜惭愧：“是，是徒儿错了。” 慕千羽唇动了动：“你没有错。阴差阳错罢了。” 正在这时，春翠匆匆进来：“小姐，月落大人求见。” 魏无姜浑身一颤，声音发抖：“让……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月落大步走了进来。他面容严肃。 魏无姜看着他走到面前，月落跪下：“殿下有一份密信要郡主亲启。” 他说着递上来。 魏无姜伸出手，发现手竟然在发抖。她将密信拿在手中，半天撕不开。 旁边的慕千羽疑惑看着她。 魏无姜终于撕开信的封口。里面短短一行字：已确认，一模一样。 她眼前一黑，踉跄两步。 春翠赶紧扶住她。 月落沉声道：“殿下吩咐，密信阅完即焚。” 他说着捡起密信拿出火折当着魏无姜的面上烧了。 做这一切的时候，慕千羽在旁边一眨不眨看着。 月落又道：“殿下还说，一切决定由郡主自己做主。” 魏无姜摸索着坐在椅子上。她像是泄掉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再也提不起一口气。 月落一声不吭在她身边站着。 许久，魏无姜哑声问：“如果……我要走呢？” 月落面无表情：“那就由属下护送郡主出宫，天涯海角，郡主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魏无姜想笑，眼泪却掉了下来。 慕千羽皱眉：“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魏无姜缓缓向她跪下，眼中都是泪。 慕千羽饶是再淡定这个时候都急了。她一把扶住魏无姜：“这孩子神神秘秘的，到底是怎么了？” 魏无姜不吭声向她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一语不发地跑向皇后的寝殿。 月落脸上微微变色：“快跟上！” 慕千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冲了过去。 终究是迟了一步，魏无姜已经飞奔到了皇后跟前，跪下抱着她的膝嚎啕大哭。 皇后被吓了一跳：“我的孩子，你怎么了？怎么今天一直哭？” 魏无姜再也忍不住，抬头哽咽：“母亲！我是您的孩子。” 皇后笑了：“傻孩子，你就是我的孩子啊。你是琮礼的媳妇，就是我的孩子……” 魏无姜拼命摇头，似有千言万语不能说。 旁边伺候的左尚宫脸色一变，立刻呵斥寝殿所有人的宫女太监都出去。 左尚宫扶住泣不成声的魏无姜：“郡主好好说话。别吓坏了皇后娘娘……” 皇后心疼道：“快歇歇，好孩子你受了什么委屈？快与本宫说说。” 魏无姜泣不成声：“母亲！我是你……您的二公主……我是魏家捡来的……我是您的小女儿……” 皇后愣住，随即呆呆道：“不可能的……本宫的二公主……” 第220章 真相(三) “本宫的二公主早就……死了……” 左尚宫却又惊又喜：“真的吗？” 魏无姜拼命点头：“范娘子招了！那如意金锁。” 皇后慌了，拿出如意金锁。她手抖得太厉害如意金锁差点拿不稳。 她喃喃道：“本宫的二公主都……都夭折了。她才五天，就那样去了……本宫亲眼看着她下葬的……” 她求助地看向左尚宫。 左尚宫也乱了。她疯狂地扒拉魏无姜的衣服，喃喃道：“是真的吗？难怪老奴第一眼就觉得那么像大公主。那么像皇后年轻时候。孩子……孩子是你吗？你让我看看。有个痣……” 皇后似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一把抓住左尚宫：“什么痣？！快说！本宫的小女儿身上有什么痣？” 左尚宫仿佛没听见，疯狂扒拉魏无姜的腰间：“小公主腰上有个小红痣。很小，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老奴没有忘记。小公主是老奴亲自接生，亲自洗的。” 魏无姜撩开腰间长裙，雪白纤细的腰间一枚比红豆小一点的红痣。 皇后只看了一眼就惊呼昏了过去。 魏无姜大惊扑过去，急忙掐她的人中。 慕千羽已经赶到，一掌按住皇后胸口的檀中穴。 皇后幽幽转醒“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这变故惊动了所有人。 魏无姜扑到皇后面前，哭道：“母亲，你不能有事！” 皇后缓缓睁开眼，茫然看了看左尚宫。她虚弱问：“本宫是不是做梦了？” 左尚宫哽咽难言：“皇后……这样的长相，这颗红痣……难道您第一次见到魏小姐的时候您不觉得奇怪吗？” “她太像大公主了，太像慕娘娘了，更重要的是她太像您年轻时候的样子了。” 左尚宫立刻对魏无姜道：“郡主等等！” 她说着翻箱倒柜找，终于找出一卷发黄了的画卷。 左尚宫颤抖着手将画卷打开，里面一副栩栩如生，憨态可掬的绝美少女跃然在画卷上。 魏无姜愣住。这画像除了衣服首饰外，几乎与自己一模一样。 如果说她七八分像极了慕千羽，那这画像的少女和自己简直是复刻。 皇后茫然地看看慕千羽，再看看魏无姜。 她突然有了活力。她摸索着魏无姜的脸，然后是手臂，然后又将她腰间的红痣看了一遍又一遍。 她无助地看向左尚宫：“是真的有红痣吗？” 左尚宫拭泪点头：“是的。奴婢当年亲自为二公主接生，洗三的时候奴婢亲眼看见二公主腰间有个很小的红痣。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就没有告诉娘娘……” 皇后眼睛渐渐焕发光彩。 她就像是一根油尽灯枯的蜡烛，突然见又被注入了生命能量。 她握住魏无姜的手，口张了张，半天才问：“还有吗？还有吗？……” 魏无姜哭道：“还有一个小包被……我画给您看。我去画……您看看就知道了。” 她正要去找纸笔。 一只手默默递过来一卷纸。 魏无姜抬头，只看见裴千重那张沉静而俊魅的脸。 第221章 真相(四) 皇后颤抖地打开纸，当她看见那花纹时，猛地一把捂住心口。 慕千羽以为她又要吐血，急忙扶着她。 皇后推开慕千羽，几乎是神经质地捏着纸：“是！是！那个包被！是我亲自绣的被面。倒过来是个文字。”他将那卷纸递到了皇后跟前，声音清晰：“这是范娘子当年看见的小包被。儿臣让人画了出来，还有这如意金锁。因为年月久远，皇后娘娘要是不信，可以让范娘子过来辨认。 她像是发现了了不得的稀世珍宝，举着纸给魏无姜看，给左尚宫看。 皇后疯了似的嘴里不停地念叨：“我绣的被面，上面有个“文”字，因为我的闺命中有个文。这花样倒过来就是这字……不是卍，也不是云……” 她紧紧捧着魏无姜的脸，终于哭出声：“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她疯了一样把魏无姜搂进怀里，嚎啕大哭：“我的孩子，这十六年来我每天每夜都在想你啊……每年我都给你做小衣服烧给你……我的天啊……” 寝殿中哭声一团。 人人落泪。 皇后一会哭一会笑，疯了似的抱着魏无姜不放手。 母女两人哭成一团。 慕千羽几次去拉都拉不开。 皇后不住地摸着魏无姜的脸：“我的孩子，长这么大了。老天爷谢谢您！是你把我的孩子送回来了是不是？您终于开眼了一次是不是？！” 她哭着哭着又吐了一口血。 这一次的血竟然是漆黑的。 慕千羽大惊，急忙拿银针去试。 无毒！ 她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伸手去探皇后的脉搏。 过了一会儿，她又惊又喜：“大姐姐，你好些了没？你胸口还闷吗？” 皇后的目光始终在魏无姜的脸上舍不得挪开半点。 “我没病！我病好了！看见我的孩子我哪还有病？就算是让我立刻死了都行，我的孩子没死。我的孩子……” …… 一通忙乱，皇后终于平静些许，但还是一直死死抓住魏无姜的手，生怕一撒手她就不见了。 一旁的月落将事情经过低声说了。 皇后边听边擦眼泪：“这么说陈氏其实是别人安插在魏府的奸细？” 月落点头：“是的。种种证据证明陈氏的确是奸细。她的来历现在已经查不到了。人的下落现在亦是不明。” 皇后叹气：“这么多年实在是委屈了魏将军。他心中该有多难受。” 左尚宫忍不住道：“皇后娘娘太心善了。这十几年来皇后娘娘日夜为二公主祈福，每年都……” 魏无姜心中一酸，眼泪又流了下来：“母亲，是孩儿不孝！” 皇后慈爱地抚摸着她的脸：“傻孩子，是母后不对。不该日夜在后宫做无用的哭泣。当年应该查下去，但……” 她哽咽：“但是我太伤心了，病了一大场，根本没想过自己的孩子被奸人抱出宫去。” 她对左尚宫道：“去把福公公唤进来。” 不一会儿，福公公进来。 福公公看见殿中情形愣了下。他问：“皇后娘娘怎么如此哭泣？” 第222章 真相(五) 皇后紧紧握住魏无姜，似哭似笑：“福公公，快来看看二公主。本宫的小女儿。” 福公公呆了，然后他惊喜上前，手颤抖：“二公主吗？这……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道：“福公公，从今日起梧桐宫的任何旧人都不许出宫，也不许人传半点消息出去。” 福公公点头：“是！老奴会吩咐下去。” 皇后道：“当年伺候二公主的老人你还记得吗？” 福公公想了想：“还记得一些，不过当年因为二公主的事，不少人被赐死陪葬了。其余都是不相关的人。” 皇后声音变冷：“那些不相关的人也许才是罪魁祸首。查！都找出来！” 福公公肃然低头：“是！” 皇后继续道：“若是查出来有关系的，格杀勿论！” 福公公愣了下，点头：“是！” 皇后又道：“还有太医署当年给二公主收尸身的，经手的太医、医女，统统赐死！” 福公公十分冷静：“是！” 皇后又加了一句：“这么多年过去了，有的已经出宫了。福公公应该知道怎么做。” “是！” 一连串的命令让人怀疑这还是温柔仁厚的皇后娘娘？ 那杀伐果断的威仪令人不敢仰视。 皇后吩咐完福公公似累了。她顿了顿，对站在旁边不言不语的裴千重道：“重儿，这事你怎么看？” 裴千重看了一眼哭得双眼红肿的魏无姜。 他淡淡垂下眼眸：“依儿臣所见，魏将军被蒙蔽，无罪。陈氏居心否测，证据确凿，必杀之。” 魏无姜听见这话肩头颤了颤。 裴千重继续冷冷道：“此事兹事体大，只能秘密处置，过往牵扯的人必要斩草除根。” 皇后点了点头：“九城监察司可以协助福公公暗中处理此事。” 她想了想，又道：“明日传御医，本宫要病愈出宫，去大慈恩寺祈福。” 裴千重抬头：“皇上不同意怎么办？” 皇后神色十分平静：“本宫会亲自去请求皇上恩准。” 一锤定音。 寝殿中众人跪下：“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站起身，手依旧紧紧握着魏无姜的手。 她的脸上泛出从未见过的光彩：“从今日起，你们心中的第二个主人便是二公主，本宫的失而复得的女儿。” 福公公和左尚宫纷纷跪下：“恭喜皇后，贺喜皇后，失而复得小公主殿下！” …… 一整天魏无姜都陪着皇后，直到她喝了药沉沉睡去。这一次她疲惫至极，不等药效发作就睡着了。 只是皇后睡着的时候手还紧紧握着魏无姜的手，不肯放手。 等魏无姜抽出时，手腕上已红肿。 她心酸，轻抚皇后斑白的鬓发：“母亲，我不会再走了。” 慕千羽前来，低声问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魏无姜黯然摇头：“不知道从何说起。” 慕千羽叹气：“难怪我见你第一面就觉得异样。孩子，魏家对你好吗？” 魏无姜想起父亲魏铁军的慈爱，三位哥哥的宠爱，还有魏老太的护短。 她点头：“好，都很好。” 慕千羽沉沉道：“当年的事为师也知道一星半点，为师也曾怀疑过，但当我赶到宫里的时候，小公主已经下葬了。” “在北朝，孩子夭折是一件不吉利的事，狗皇帝对此很是恼怒。甚至不让人仔细查。” 慕千羽安慰：“既然回来就好了。一切我们从长计议。” 她像是第一次看见魏无将似的，上下看个不停。 终于，慕千羽道：“是我慕家的人，太好了。以后我不单是你的师父，还是你最亲的八姨。” 魏无姜心里温暖，搂着她：“八姨……” 第223章 出宫躲险 梦里，迷雾重重，宫殿隐藏在浓雾中。 魏无姜辨认了很久才发现自己来了到了重华宫。 她脸上露出笑容——这就是她想去的地方，想要找的人。 重华宫门缓缓打开，一位玄衣烈烈的绝世男子正静静站在一株老梅树下。 梅树开满了整整一树艳红如血的梅花， 地上落满了点点红梅，蜿蜒若血迹。而那个男人似站在尸山血海上般诡异妖冶。 “殿下！”魏无姜唤了一声。 树下的男子缓缓回头，露出一张清冷绝艳的脸， 他眉似远山，鼻似险峻高峰，薄唇却似染了一整江南的春色。 他沉默不语看着她。 魏无姜含羞低头。 “我如今不是魏家女，也不可能成为太子妃。殿下会喜欢我吗？” 魏无姜低头，掩下脸上的忐忑不安。 面前的男人沉沉不语。 魏无姜抬头，带着期望：“殿下不喜欢姜儿吗？” 面前的男人眸色冰冷：“本王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你变成什么人，本王都无所谓。” 他冷冷转身：“你不要自作多情了。本王喜欢的人是……” “殿下喜欢的人是谁？”她急了，匆匆追问，“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殿下念念不忘。” 他看向她的眼神深邃悠远，如深海似上古深渊。 “那是一个非常好的人……” …… 魏无姜猛地惊醒，刺眼的阳光将四周的阴霾驱散。 她只觉得口干舌燥，浑身酸痛，像是跑了一整夜。 她愣愣看着刺目的阳光，回想着梦中模糊的情形。 重活一世后她很少做这种梦了，因为一般是噩梦。 现在这个梦意味着什么？ 难道睿王心里还有一个忘怀不掉的女人吗？ 还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对自己现在的身世感到害怕？ …… “姜丫头醒了吗？” 外面传来魏老太略显焦急的问话声。 魏无姜一下回过神来。 屋外的春翠道：“小姐应该快醒了，奴婢进去看看。” 魏老太：“罢了，让她多睡一会儿吧。可怜的孩子，这几日在宫里辛苦了。唉……这冤孽怎么会让一个小姑娘承担？” 她自言自语，话语中满是心疼。 魏无姜躺在床上想起自己这是回到了魏家。而刚才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只是一场梦了罢了。她安慰自己，然后迅速起了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 原来在得知自己身世的第二天，皇后就不顾任何人反对令她出宫回魏家。 魏无姜当时不愿离开皇后。 因为那是她期盼了两世求而不得的真正母亲啊！ 她还没来得及好好体会这渴望母爱。 皇后看着她的眼睛，坚定道：“现在本宫什么都不怕了。本宫有琮礼，有你。本宫要用尽一切保护你们——我的孩子！” 魏无姜摇头：“母后，您的病还没好，还需要吃药和针灸。” 皇后却笑了：“本宫这哪是什么病？不过是思女成疾罢了。如今本宫的女儿失而复得，本宫现在什么病都好了。” 她熠熠生辉的眼神说服了魏无姜。 这位位居中宫二十几载的温婉女人终于重新注入强大的生命力。 这种生命力是惊人的。 第224章 皇后布局(一) 这种生命力足够让一位柔弱的女子披荆斩棘，与全天下为敌！ 区区病痛在这种生命力面前，只有飞灰湮灭的份。 皇后对福公公道：“从今天起，一切以保护二公主为最重要的事。魏府必须派人暗中保护，更要断绝一切皇上得知此事的可能。” 福公公伏地：“是。谨遵皇后娘娘的旨意。” 左尚宫问：“那要向皇上请旨准许公主出宫吗？” 皇后点头：“去请旨。皇上不会不答应的。魏铁军对他忠心耿耿，他不会在这个时候为难魏铁军的‘女儿’。” 左尚宫立刻去请旨。 魏无姜见皇后送她出宫的意思很坚决，不由求助看向旁边一直沉默擦剑的师父慕千羽。 慕千羽对她道：“姜儿放心出宫吧。皇后的旧疾已好转，吐出了陈年积郁的淤血，剩下就是调理身子。” 她继续道：“如今你的身份才是最大的风险。魏府有护院的老兵，还有九城监察司的暗卫保护。皇后又派人保护魏府。现在的魏府可以说是整个京城最安全的地方。你出宫了，我们才能放心布置接下来的局。” 魏无姜疑惑：“什么局？” 皇后和慕千羽对视一眼，姐妹两人酷似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决绝。 皇后缓缓道：“一个百年前就想布下的局。” …… 就这样，当天夜里，魏无姜神奇拿到了皇上准许她出宫的旨意。 福公公用皇后才能用的凤辇送她大摇大摆地出了皇宫。 那天黑就落匙的宫门，那个夜里除了八百里加急军报不得擅自打开的宫门为她打开了。 魏无姜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两排宫灯，看着身后沉入黑暗延绵宫殿，生平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成了整个天下权力漩涡中最中心的暴风眼。 凤辇所过之处宫人如风吹草折纷纷跪下。 凤辇上悦耳的金玲声在夜风中悠远传去，仿佛告诉她。 她的命运已经彻底改变了…… …… 魏无姜打开房门就看见魏老太正焦急朝着这里看来。 看到熟悉无比的亲人，魏无姜眼眶一热，上前拜见：“祖母！” 魏老太赶紧查看她：“姜儿怎么出来了？衣服多穿点，可不能着凉了。” 魏无姜道：“我不碍事。祖母怎么不进屋来？在外面站着多累腿。” 魏老太摇头：“老太婆身子硬朗，站一会儿没事。我怕你还没睡醒，不忍心叫醒你。” 祖孙两人说这话就进了屋。 魏无姜让春翠奉茶，顺便自己迅速洗漱了下。魏老太让人端进来好几份补品，一连串吩咐让她务必要吃。 等魏无姜整理清楚，魏老太让丫鬟嬷嬷都退下。 她看了看四周，这才一把握住魏无姜的手：“真的找到了你亲生母亲了？是皇后娘娘？” 魏老太还是满脸不敢相信：“我昨晚听你说了后几乎一夜没睡。我总觉得是在梦里。” 魏无姜坚定点头：“是的，找到了。皇后是我的亲生母亲。范娘子对过口供了，皇后也派人去亲自查实。” 此事事关重大，皇后不可能不派心腹查。 在当夜皇后派了福公公和左尚宫再次去核实。 两人出宫足足四个时辰，回来禀报结果与九城监察司查的一模一样。 第225章 皇后布局(二) 也就是那一刻，皇后决定送她出宫回魏府躲避风险。 魏老太深深叹了一口气，双手合什：“老天爷终于开眼了。皇后仁厚，姜儿你心地善良，活该你们母女缘分没断啊。老身想过无数种可能，竟没想到是这样。” 魏老太唏嘘了一阵子，这才言归正传。 她道：“这事是福是祸目前看不出来。如今棘手的是你和太子的婚事是万万不能成了。你们是亲兄妹。” 魏无姜脸上掠过无奈：“是的。皇后说这事不急，等她安排好了让我去大慈恩寺打着祈福的名头避开这事。” 魏老太愁眉苦脸：“可是这是婚事是皇上御赐，等太子得胜归来，皇上一定会让你们完婚。” 魏无姜咬牙：“大不了我就带发修行。总之不能成婚。” 魏老太赶紧阻止：“不到最后一步不要带发修行，姜儿你还得嫁人呢。” 祖孙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魏老太想了一会儿，道：“婚事是一桩难事。另一件就是你父亲怎么办？如果陈氏迟迟不归案，你的身世就不能被证明。如果皇上听到了风声，万一怀疑你父亲……那魏家挣下的功劳根本没用。” 魏无姜点了点头。 她目光冷静：“我不会让父亲和三位哥哥出事的！” 魏老太问：“现在该怎么办？” 魏无姜目光闪着细碎的冷光：“等。” …… 皇宫中，皇帝正在御花园中悠然自得散步。 他心情很不错。 太子亲征西戎，一路上十分顺利。朝堂上提议议和的声音也不再有。 西戎气势汹汹，但听闻北朝举五十万大军前去应对，似乎也被这气势吓怕。 一连两日前边探子汇报，西戎后退三百余里全面防御，似乎不敢和北朝的精锐来个硬碰硬。 而后宫风平浪静，平日十分出挑的郑贵妃日日在宫里写字修心。皇后的梧桐宫除了煎药外，也没什么动静打扰他。 皇帝眯着眼看着眼前的姹紫嫣红，心情越发好了。 禄公公上前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皇帝哈哈笑了起来：“当真像吗？” 禄公公笑道：“皇上一见便知，起码有五六分像慕娘娘。” 皇帝摸着胡子，笑了：“如今正主正在梧桐宫中，老禄啊，你这不老实。” 禄公公笑嘻嘻道：“皇上要不要让奴婢传唤？” 皇帝点了点头，故意叹气道：“哎，不得不说慕家出绝世美人。当年皇后年轻时真是美若天仙，又温柔又可人。不过旧人还是不如新人。千羽长得和她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当年朕看得心动，只可惜她的性子太烈了。为了这个，皇后第一次顶撞了朕。” 他说完，眼底都是不悦的神色。 禄公公察言观色，小心翼翼道：“皇上不必为过去的事闹心。天下都是皇上的，天下的美女也都是皇上的。慕娘娘性烈，皇上就慢慢驯服。不过也不妨碍皇上再纳美人呀。” 皇帝哈哈大笑：“好，让美人上来给朕瞧瞧，看到底多像。” 第226章 皇后布局(三) 他回味似的道：“性烈的女子就如烈酒。朕就不信这烈性的酒埋了几年不会变更醇厚。朕有的是办法让她屈服。” 禄公公一边恭维，一边让人赶紧把美人传唤上来。 过了一会儿，一位穿着石榴裙的纤细美人被人带了上来。 那美人杏眼桃腮，美目含情，看容貌的确和慕千羽有五六分相似，只不过她那怯生生的姿态还是让皇帝倒了胃口。 皇帝不悦摆手：“送走吧。朕的后宫不需要这种软绵绵的女人。” 禄公公尴尬地赶紧让人将美人拉下去。 皇帝好好地心情被破坏，脸色铁青。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皇帝不高兴：“去看看是谁在吵闹。” 禄公公赶紧去查看。过了一会儿，他擦着汗匆匆禀报：“皇上，不好了！郑贵妃和莲美人打起来了，打得难解难分。” 皇帝皱眉：“好好地怎么会打了起来，成何体统？” 正说话间，一位娇弱的宫妃就被宫女扶着哭着冲着皇帝歇息的凉亭过来。 在她身后是气急败坏的郑贵妃。郑贵妃发鬓歪斜，口中咒骂不止。 那年轻宫妃扑到皇帝脚下，哭道：“皇上给婢妾做主啊！婢妾的孩子被贵妃娘娘设计弄没了……皇上，那可是您的龙子呀！” 她说着伏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皇帝皱眉：“抬起头来。” 宫妃抬起头来，清秀白皙的脸上两道被抓的血痕。她眼中蓄满了泪水，有一种我见犹怜的姿态。 皇帝眼中的不悦消失。他记起沈园。 他和颜悦色地让人扶起沈园，问：“到底怎么回事？” 沈园扑进他的怀里，呜呜哭泣：“皇上，昨儿婢妾胸口烦闷想去走走。谁想不知为什么就看见还在禁足的贵妃娘娘。婢妾生怕惊扰了贵妃娘娘就和宫女一起躲在假山后。没想到贵妃娘娘以为婢妾是故意不敬，就让人拖出婢妾打了几巴掌。” 沈园哭得花枝乱颤：“婢妾本来因为有孕就身体不适，回去后就……就见了红……今早太医诊断……龙子没了。” “呜呜，婢妾心痛之下恨不得死了算了。没想到在去投湖的路上又遇到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对婢妾冷嘲热讽，所以就……” 她捂着被抓的半边脸，声泪俱下：“皇上，婢妾的孩子没了，罪该万死，但是贵妃欺人太甚。婢妾不活了……” 她说着就从皇帝的怀里挣脱就要去撞柱。 皇上一把拉住。这时郑贵妃赶到。她抬手就是一巴掌将沈园打翻在地。 她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几次三番找本宫的晦气。本宫不打你，天理难容！” 皇帝呵斥：“住手！” 郑贵妃气得脸通红：“皇上也庇护这个贱人吗？她先是堵在臣妾散步必经路上，然后又将滑胎的事赖到臣妾头上。” 她越说越气，上前又给了沈园两巴掌：“你是什么东西敢嫁祸本宫，呸！” 皇上皱眉。沈园被打得嘴角流血，哭得更是凄惨。 这时，宫人禀报：“皇后娘娘驾到！” 第227章 皇后布局(四) 皇上微怔，随即对左右恼怒：“她怎么来了？谁准许……” 他还没说完就看见皇后穿着明黄的凤服，身后簇拥着一群宫人逶迤而来。 皇后精神不错，妆点过后的脸上容光焕发。 她上前拜见。 皇上收敛了面上的怒容，温情款款上前扶起她道：“梓潼怎么来了？身子不是还病着吗？” 皇后微微一笑：“多谢皇上关心，太医们对症下药，臣妾的病已经好了七八分了。” 皇上微皱眉心，随即笑道：“好了就好，朕也算放心了。不过梓潼刚刚病愈还是回宫歇息才是。” 皇后明眸微动，笑了：“臣妾好不容易出来散心，皇上就赶臣妾回去可是不愿见臣妾？” 皇上立刻道：“梓潼怎么会这么想？只是……” 他话还没说完，皇后似乎才刚发现郑贵妃和沈园。 她吃惊：“贵妃妹妹怎么了？怎么如此形容狼狈？还有，这不是莲美人吗？本宫记得莲美人不是刚怀龙胎，怎么不好好养胎出来摔成这样？” 沈园听得皇后这么说，犹如见到了救星。她“哇”地一声大哭，抱住皇后的裙摆。 她哭道：“求皇后娘娘做主！婢妾实在是活不下去了。贵妃娘娘这是让婢妾去死呀！” 皇后看向郑贵妃，不冷不热道：“贵妃妹妹你身为四妃之首，不做表率就罢了，怎么还和莲美人计较？难道你嫉妒她怀了龙胎？” 郑贵妃自从进宫后一向嚣张跋扈，皇后多年忍让成了习惯。 是以冷不丁看见皇后突然发难，一下子懵了神。 沈园继续哭诉自己如何被郑贵妃责打，龙胎又是如何被“不小心”滑了等等。 郑贵妃气得俏脸发青，几次想要打断沈园的哭诉都不成功。 沈园茶言茶语更是明里暗里将自己保不住龙胎的帐统统算在郑贵妃头上。 郑贵妃气得粉拳紧握，纤纤十指尖几乎将掌心掐出血来。 听完沈园哭诉完，皇后道：“莲美人刚滑胎，身子虚弱。来人，赐座。” 郑贵妃终于得了插话的空档。她冷笑：“好啊，沈园你这个小贱人原来是投靠了皇后！本宫真是小看了你。” 皇后皱眉：“贵妃妹妹，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本宫病了几日，后宫诸事都没空打理，今日才有空出宫散心。莲美人何时投靠？这又算什么投靠？” 郑贵妃只是冷笑连连，对皇上道：“皇上，您主持公道吧。不然臣妾也没脸活了。” 皇帝皱眉：“一个两个都不想活了是怎么回事？都给朕好好说话！” 见皇帝大怒，郑贵妃和沈园急忙跪下请罪。 皇上脸色稍微和缓。 他对皇后道：“皇后打算怎么处置？” 皇后十分平静：“后宫诸事都是臣妾打理。如今闹出这事来，臣妾觉得莲美人滑胎过失，贵妃也要担三分。” 皇帝皱眉。 皇后道：“臣妾以为，一切起因是贵妃违反皇上的禁足旨意，私自出宫才导致这事。所以贵妃禁足延长一个月，无懿旨不得出宫。莲美人护不住龙胎有过，罚她在宫中抄写经书三卷为皇上祈福。” 这处罚看似各打五十大板，但却暗中大大落了郑贵妃的面子。 。 第228章 皇后布局(五) 毕竟以贵妃的位份就算是真打了沈园也是她活该。 如今皇后这么处置，等于将她放在和沈园同样的位置处置。 一位是贵妃，一位是美人，居然一并罚了。 皇后偏心谁，一目了然。 郑贵妃不服，恼道：“皇后，你庇护这个贱人，不公平。” 皇后似笑非笑：“哦？贵妃不服是吗？” 郑贵妃知道皇后有备而来，说不定这局就是皇后和沈园一起下的。 她立刻转向皇帝：“皇上！您说句话呀。” 皇帝若有所思看向皇后：“皇后，这处罚是不是有点不对？” 皇后立刻温顺反问：“那皇上以为要如何处置？” 皇帝被这一反问反而噎住。 众目睽睽下，他总不能说沈园以下犯上。也不能说贵妃无罪，毕竟沈园身怀龙胎。 皇帝还在沉吟，忽地一道清冷如霜的声音传来：“以我看，贵妃不顾身份和莲美人厮打就和泼妇一样，不但失了体统，还让满宫的人看了笑话。这不罚她罚谁？” 说话间，一道雪影如云般飘来。 一位白衣绝色美人持剑冷冷而来。她一来，满园的风光都被夺走了一大半。 她身上仿若披雪，面罩寒霜，乌发红唇，冷到了极致又艳到了极致。 皇帝看得心笙摇动。他声音柔和几分：“千羽来了。来人，赐座吧。” 慕千羽乌溜溜的明眸扫了一圈众人，这才提剑入座。 郑贵妃看见她来了，脸先气歪了一半。 她不忿地道：“慕千羽，你又不是宫中的人多嘴什么？你不是早就成了江湖上的人吗？呵呵呵……你不去混迹江湖来宫里作什么？” 慕千羽似笑非笑：“贵妃娘娘说错了，我不是宫中的人，可皇后是我的大姐姐。这怎么叫做我与宫中有什么关系？你觉得皇后处理错了，难道你就做对了？” 郑贵妃被这话噎得恨恨咬住下唇。 她看向皇帝。皇帝此时的眼神都在慕千羽的脸上，目醉神迷说不上，但也差不多了。 皇帝问：“千羽，你也来御花园散心的吗？” 慕千羽冷脸：“当然不是，我是怕大姐姐吃亏。” 皇帝声音越发柔和：“有朕在，自然是不会让你姐妹俩吃亏的。” 此话一出，郑贵妃的脸色顿时黑了。 皇帝轻咳一声：“皇后处置十分公道，就这样吧。都退下，朕要和皇后还有千羽一起赏花赏景。” 郑贵妃咬牙：“皇上……” 皇帝不悦：“贵妃有什么不满吗？你违抗圣旨在先，现在只是让你多禁足一个月而已。莲美人可是失去了孩子。” 郑贵妃听了差点气晕。她道：“可是太医说莲美人的胎本来就保不住……” 皇帝冷了脸色：“来人，请贵妃回宫。她累了。人累了就容易说错话。” 郑贵妃不得不被宫人拉着下去了。 皇后对皇上说：“莲美人身子虚，还是将她送入宫中养身子。等她身子大好了才可以伺候皇上。” 皇上对她的温顺十分满意：“梓潼果然贤惠。” 第229章 皇后布局(六) 于是沈园也由宫人扶着回去了。 亭中只剩下皇帝，皇后和慕千羽。 慕千羽坐在椅上，眼观鼻，鼻观心，犹如天山之白雪，高不可攀，冷得看一眼都觉得浑身发冷。 面对如此高冷的绝世美人，一般人都望而远之，但皇帝却深深沉迷。 他的目光不停在慕千羽的脸上流连，皇后问了几句他都心不在焉。 突然，慕千羽站起身，冷冷道：“大姐姐，我回梧桐宫了。你们慢慢聊。” 她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皇帝不容易见到佳人一面，怎么能让她轻易走了？ 他对皇后道：“梓潼你病愈再散散心，朕有事先回御书房。” 他说完领着一大帮宫女内侍匆匆跟着慕千羽离开的方向。 皇后冷眼看着，唇边勾起冷意。 …… 皇后在御花园慢慢走着，眼前所见都是姹紫嫣红，草木葳蕤，谁也不会想到再过一个月就秋风肃杀会是怎么生一个凄凉。 皇后正唏嘘感叹，突然郑贵妃拦在了她面前。 皇后眸底藏着讥诮：“贵妃妹妹不是回宫反省了吗？怎么还在御花园中逗留？” 郑贵妃冷笑连连：“慕婉夕，你别得意太久，总有一天你会跪在本宫的脚下苦苦哀求。呵呵。” 面对这大逆不道的话，皇后身边的宫人纷纷变了脸色。 福公公和左尚宫往前走几步差点要掌嘴郑贵妃。 皇后淡然抬手阻止：“不妨事，贵妃病了，神志不清乱说胡话。本宫不会计较的。” 郑贵妃半点不领情，继续讥讽：“你以为你高高在上，儿子是太子，皇上也对你妹妹有非分之想。呵呵……慕婉夕，谁能笑道最后才是最后的赢家。” 皇后十分平静，反问：“那贵妃妹妹觉得你能赢？” 郑贵妃不语，只是冷笑。 皇后不在意摆手：“既然贵妃妹妹觉得自己能赢，那就拭目以待吧。来人，送贵妃回宫。” 皇后身边的侍卫上前，郑贵妃厉声道：“本宫是贵妃，谁敢碰本宫？” 她说完傲然转身离开，离开之前，她怨毒的眼神看了皇后许久。 皇后微微皱眉。 福公公轻声道：“皇后放心，贵妃的宫殿已经派人监视。” 皇后目光深远：“如果只是监视有用的话，这么多年她怎么会如此嚣张？刚才本宫在贵妃眼中看到了得意。她应该是布了一招后招，等着哪天掀翻本宫。” 福公公皱眉：“可是如今郑贵妃已经没有什么底牌了呀。” 皇后一语双关：“底牌还没打出来才是底牌。不急，她在等待时机，本宫也是。” 这时，由人扶着的沈园悄悄前来。 她跪下：“多谢皇后娘娘主持公道。” 皇后垂眸看着她瘦白的小脸。她淡淡道：“莲美人你的脸不是皇上所喜欢的，但是你能承宠近两个月，还让皇上屡次留宿，看来你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沈园低头：“这都是皇后娘娘的宽厚仁慈。” 皇后挥手，左尚宫拿出一个不起眼的瓷瓶。 皇后淡淡道：“这是皇上最喜欢的香。你用在身上，皇上会对你有更多的迷恋。” 沈园眼睛亮了起来。她急忙接过：“多谢皇后！多谢皇后！” 她如获至宝地揣在怀里。 皇后似笑非笑：“不用谢本宫，只要你能连着三个月让皇上对你兴趣不减，本宫就封你为妃。” 沈园大喜过望，拼命磕头：“皇后娘娘的恩德，婢妾感激不尽。” 皇后盯着她的眼睛：“记住，三个月，让皇上对你痴迷。” “香用完了，左尚宫会再给你的。” 她说完摆了摆手，让沈园退下。 沈园欢天喜地地走了。 皇后处理完这些，脸上显出疲惫。 左尚宫连忙道：“皇后，回宫歇息吧。” 皇后看向不知名的远处。左尚宫知道她心思，道：“皇后放心，慕娘娘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皇后点了点头：“一切就看她了。” 第230章 谋定(一) 皇帝在后面跟着，前面的雪影若隐若现。 皇帝走得慢点，雪影就走得慢点。他走得快点，雪影就走得快点。 总之走走停停，几乎绕了整个偌大的御花园。 皇帝累的气喘吁吁，那雪影却最终不见了。 皇帝恼火：“去看看她去了哪儿？” 过了一会儿，禄公公急急忙忙禀报：“就在前面雨亭里歇息呢。” 皇帝振作精神，带着人前去。 果然在雨亭的小瀑布前，一袭白衣如雪，宛若天上仙子偶落凡尘。 她持剑静静站着看向远方，似欲乘风归去。 皇帝心中一喜，赶紧上了雨亭。 “千羽，你怎么到了这儿？”皇帝柔声问。 慕千羽微微动了动肩头，回头幽幽看着皇帝。 皇帝被她冰雪似的美眸看得浑身上下宛若浸在雪中似的。他不由倒退了一步。 但转念一想，他是堂堂一国之君怎么能怕一介弱女子？ 皇帝微笑：“千羽是有什么心事呢？” 慕千羽突然幽幽叹了口气：“皇上姐夫如此逼我，实在是让我难以自处。” 皇帝愣住：“朕逼你？哦……” 他心中狂喜。这朵骄傲的高岭之花终于向他吐露心事了。 他这么多年的追逐终于有了眉目了。 皇帝抑制住内心狂喜，越发温柔：“朕怎么会逼你呢？” 慕千羽幽幽道：“我姐是皇后，我是她最小的妹妹。皇上这般，我若是进宫会被人称为妖妃。” 皇帝一听，立刻虎着脸：“朕倒要看看谁敢这么说你！” 慕千羽只是叹气。 皇帝继续发动柔情攻势：“千羽，你别犹豫了，做朕的爱妃吧？这么多年来你一个人在竹林中孤寂清冷，没人陪伴……” 慕千羽眉眼冰冷，不为所动。 她冷冷道：“我慕千羽宁死不为妾。皇帝姐夫，你还是放过我吧。” 皇帝一愣，随即哈哈一笑：“原来是这个缘故。你要当皇后？” 慕千羽不语。她的沉默在皇帝看来就是默认。 皇帝凑近，道：“千羽你放心，朕一定封你为后。” 慕千羽美眸微动：“哦？皇上怎么做？如今的皇后是我的大姐姐，仁厚贤明。不可能被废。我也不会让她被废。” 皇帝深情款款：“可是她会让贤的。” 慕千羽微不可察皱了皱眉：“让贤？皇帝姐夫，你说话我听不懂。” 皇帝道：“她不是经常生病吗？……” 慕千羽一凛：“皇帝姐夫你是要她……死？” 皇帝眼神讳莫如深。他道：“当然不是让她死。魏家的女儿不是要去大慈恩寺祈福吗？朕听说皇后也有此意，就让她们一起去吧。” 慕千羽眸色亮了亮：“那真的……不错。皇帝姐夫肯答应？” 皇帝道：“大慈恩寺虽是皇家寺庙，一应俱全，但山寺寒冷潮湿，十分不利养病……” 他余下的话不说了，但意思十分明显。 那就是皇后去了后，他就任由她自生自灭，就算不出手也会病死在寺中。 慕千羽似是意动，问了一句：“皇帝姐夫真的会让我大姐姐去大慈恩寺吗？” 第231章 谋定(二) “她若是要去，朕怎么会阻止呢？”皇帝虎目中都是从未见过的深情，“朕对千羽的心一直没变过。将来一定封你为皇后。也只有千羽这等人品样貌才是最配朕的皇后！” 慕千羽叹道：“君无戏言？” 皇帝：“君无戏言！” 皇帝说完要去拉她的手。慕千羽长袖一振，将他的手远远振开。 皇帝皱眉：“千羽，你还不让朕碰？” 慕千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皇帝姐夫不要怪我不信你。只是你们男人说一套，做一套。你若是要我，就得册封我为皇后，不然的话，我是一根手指头都不会让你碰的。” 皇帝大喜：“好！有了你这句话，朕就是刀山火海，排除万难都会为你办到。朕这就下旨让皇后去大慈恩寺祈福。” 慕千羽点了点头：“多谢皇上。” 她说着要走。 皇帝依依不舍：“千羽，你就这么走了吗？” 慕千羽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皇上记住自己的承诺。” 她说完飘然离去。 皇帝久久看着她消失的倩影，回味良久。 过了好一会，他招来禄公公：“去拟旨，准许皇后出宫去大慈恩寺祈福。” 禄公公吃惊：“皇上，这……不是要让皇后在皇宫中待着吗？这样慕娘娘才不会对皇上不利。” 皇帝呵呵笑了两声：“太医告诉朕，皇后的病已经难以根治，时日不多了。出宫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至于慕千羽……迟早会认清现实，成为朕的新皇后。” 禄公公眼骨碌转了两圈：“难道慕娘娘已经想通了？” 皇帝摸了摸胡子，傲然道：“这几日在梧桐宫她估计也知道了皇后已经病入膏肓了，所以今天才来和朕说这些话。女人嘛，不管怎么强悍都需要一个男人依靠。普天之下，朕才是那个最强大的靠山。哈哈……” 禄公公讨好道：“皇上圣明！长久以来的心愿要达成了。” 皇帝摸着胡子哈哈大笑，笑声传得很远。 …… 不远处慕千羽站在假山上居高临下看着皇帝。 她冷笑：“呸！原来你早就知道大姐姐身患重病，时日不多！你这和杀妻有什么区别？！” “大姐姐猜测的果然是对的，你这个狗皇帝自负自大，只要给你点甜头，你就会忘了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呵呵……” 她说完迅速离开御花园。 到了中宫，皇后已经卸去妆容，靠在软榻上休息。 慕千羽屏退众宫人，将自己和皇帝的对话说了。 皇后冷笑：“果然他盼着我死。他早就不仁，也别怪我不义了。” 慕千羽道：“他以为是他是什么东西。能坐上皇位都是靠我们慕家。如今皇位坐了几年后就开始狂妄自大。还说只有我配当皇后，他也不照照镜子，就他那年迈臃肿的身材，呸呸呸！” 皇后按住一脸恶心的慕千羽：“别生气了。以姜儿的大事为重。现在能出宫了，贵妃那边我已经派人安置好了。” 她眸色冷漠：“就让这些脏的臭的，在这四方肮脏天地中一起覆灭吧！” 第232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皇宫中暗潮汹涌，波澜诡异，但外面的人却看着一团和气，和先前没什么区别。 恩准魏无姜前去大慈恩寺的诏书已下，甚至为了嘉奖她这个举动，皇帝还特封她为长阳公主。 公主比郡主更尊荣，甚至还拥有属于自己的封地。 于是，魏无姜就成了北朝开朝立代以来第一位外姓公主，并且拥有一块封地。 旨意中，还特地写了一堆溢美之词，然后让皇后一起去祈福。 魏无姜接到圣旨，心中又惊又喜中感皇后的迅速发力。 在她离宫之前，皇后还是被软禁的状态，没想到一天过去，皇后不但得了自由，还连带着给了她莫大的恩赐。 …… 魏老太拿着圣旨，对府中众人道：“赶紧收拾细软，将你们大小姐一应要用的随身的东西都带上。圣旨说是三天准别，你们这三天一定都给收拾完了。” 她说完，拉着魏无姜到了自己的房中。 那边魏老太的两个贴身丫鬟正把金银珠宝死命地往樟木箱子塞。 魏无姜愣住：“祖母，您这是做什么？” 魏老太面容严肃：“这一次你去礼佛，正好把我们魏家的家底都藏在寺的后山中。” 魏无姜愣住：“祖母的意思是还是担心魏家会遭遇大祸？” 魏老太点头：“我总觉得如今一帆风顺，什么事都没发生，但外松内紧祸事要起了。” 魏无姜道：“那是因为陈氏没被抓住，这才让祖母担心了。” 魏老太点头：“她在魏府潜藏几十年，对魏家太了解了。就算魏家没做过什么事，但如果她提前布下陷阱，等着时候引发怎么办？到时候她反咬魏家早有谋反之心，或者通敌买国罪名，出来一堆不是魏家做的‘罪证’那怎么办？” 魏无姜听得背后阵阵发寒。 她倒是没想到这点。 魏老太道：“如今敌在暗，我们在明，唯一的办法就是躲避灾祸。正好你去大慈恩寺，悄悄带上你大嫂。” 魏无姜不由自主握住魏老太的手：“祖母，您怎么办？” 魏老太气定神闲：“我这不中用的老太婆就坐在我儿子建的府中。我倒要看看这些牛鬼神蛇想怎么扳倒我们魏家！” 魏无姜还要再劝。 魏老太已经推开她：“快些去准备吧。只有三天，你喜欢读书，那些典籍孤本，名家字画还得你亲自收拾。” “都带走，统统都带走。祖母的嫁妆还有这么多年攒下来的体己你也带走。到时候有什么不测就是你们这些小辈安身立命之本。如果我老太婆出了什么意外，那就你们分了，反正都是你们的。” 魏无姜眼眶红了：“祖母，不必如此的。” 魏老太已经下定决心，道：“不要再说了，快去收拾。” 魏无姜只能回綉阁整理。 春翠收拾不来，找了巧姐儿一起收拾。 巧姐看着憨憨傻笑，平时很少言语，但做事却十分麻利。 魏无姜指点几句，她们便将珠宝首饰，各色绫罗绸缎收拾得整整齐齐几大箱子。 魏无姜看着空了的房子，除了笨重昂贵的家具没法搬走。其他都搬得干干净净。而这些珠宝首饰，各种银钱地契加起来价值足足有近一百万两。 如果是前世她一定兴高采烈，因为在陈氏的严厉管制之下，她常年身边只有几两银子可以偶尔打赏下人。 现在不可说巨富，但总可比一般的世家千金，大家闺秀豪富不只好几倍。 如果魏家真的出事了，这笔钱也可以让她在陌生的地方安身立命，逍遥快活过一辈子。 可重活一世，她心中只觉得沉重。 这些身外之物能在魏家危难的时候救他们在水火吗？ 第233章 明珠阁 魏府这两日都在忙，到了第三日，魏无姜见都收拾了差不多了，便拿了一些不太值钱的东西去京城最大的明珠阁换些成色好的首饰。 阮氏见她出门，兴致勃勃要跟上。 她听说魏无姜要去换首饰，便高高兴兴拿出自己一些过时笨重的首饰。 魏无姜问：“嫂子这些首饰看着份量足，为何不自己留着？” 阮氏脸上泛出红晕，道：“这……我想将这些首饰换成一对长命牌。” 魏无姜问：“为何是一对？” 阮氏身边的丫鬟素红打趣笑道：“那当然得一对。大公子必定要一个，少夫人也得有个一模一样的。” 阮氏听了，拼命拍打素红：“就你个嘴快的，我还想给娃儿打一长命锁呢！一家三口打一套不是正好！” 魏无姜笑了：“那大嫂得多打一个。” 阮氏疑惑：“为什么还得多打一个？” 魏无姜笑道：“万一大嫂两年后再生一个胖娃娃呢！” 周围的人笑了起来。阮氏脸红：“姜儿也学坏了。真是的……不过你说的有道理，再打一个。” 她脸上浮起向往：“一儿一女最是有福气。” 魏无姜脸上带着笑，内心却唏嘘黯然。 前世阮氏逃不过魏家的连累，身首异处，但谁也不知道她心里的小小梦想只是一家人温馨有爱，有儿有女而已。 魏无姜收起唏嘘，挽住阮氏的手笑道：“那今日我们就去好好挑挑首饰。”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出了魏府直奔明珠阁。 明珠阁在京城是排在第一位的珠宝首饰阁。来往明珠阁的都是一些住在京城的官宦世家，豪门绅士的家眷们。 明珠阁做出的首饰绝不短人工少斤两，用料好，且花样新。 而且明珠阁比其他珠宝阁还有各种方便达官贵人的更换、寄卖等服务。 这就是大珠宝商的魄力。 别的珠宝阁，珠宝坊只有简单几种样式，可明珠阁却是时换时新，还在北朝各地都有分号。 这生意做的可真是风风火火。 魏无姜等人到了明珠阁门前，早就有店掌柜带着店伙计提前恭候。 魏无姜戴着一顶面纱，遮掩了容貌，低调地到了明珠阁二楼。 春翠拿出一箱子过时的首饰，笑道：“我家小姐想要换些好点的首饰珠宝，这些都是从前打的金银首饰，样子老了旧了，赏下人也不体面，索性都换了。” 店掌柜的姓黄，五十岁出头，清瘦精明的样子。 黄掌柜笑道：“好的好的！小姐放心，这一箱子金首饰我们会一一区分金银和镶嵌的宝物，能收的，不能收的，还有不能估价的到时候挑出来给小姐定夺。” 他说着又立刻吩咐道：“把这月最新的头面首饰都拿出来给小姐看看。还有，茶点，果子都上最好的，雨前龙井还不赶紧备上。” 不一会儿，二楼的这天字雅间就惹人闹闹。 琳琅满目的精美首饰一一拿了过来。 饶是魏无姜在宫中见了那么多皇家珠宝首饰，也被这明珠阁的新奇样式看花了眼。 第234章 清河郡主 阮氏更是爱不释手，直呼自己拿来换金锁的旧首拿得少了，等会看中新款式首饰还得花钱买。 魏无姜笑道：“大嫂尽管看，喜欢的我就一并拿了。那些旧首饰虽然样式旧，但都是大嫂陪嫁来的，就不动了。” 阮氏又是高兴又是惭愧：“哪还有让未出阁的小姑子给嫂子买首饰的？我自己有钱，能买。姜儿还是赶紧给自己多添置几幅嫁妆才是。” 魏无姜笑了笑。 那边明珠阁的金匠师傅已经开始对一箱子旧首饰开始分分捡捡，最后捡出黄金五斤三两，白银三斤五两。其他珍珠、宝石等折算成银子大约七百零三两银子。 魏无姜点头：“白银的都熔成了块，一两一个。其他的珍珠宝石都换成银票。黄金用来抵一会的头面首饰。” 黄掌柜笑道：“小姐今日可是大采买了。” 魏无姜指了指一副种水极好的翡翠头面首饰笑道：“我那些不值钱的东西恐怕还换不了这副呢。” 黄掌柜哈哈一笑，算是默认了。 他又让人拿了不少珍宝级的首饰。 魏无姜和阮氏兴致勃勃看着，商讨着。突然外面传来一位女子不耐烦的声音。 “黄掌柜，我要的东珠项链怎么还没送上来？是不是瞧不起我从西州来的清河郡主？” 魏无姜微微一怔。 清河郡主？ 这个名头好熟悉，好像前世哪儿听到过。 清河郡主在外面继续发飙：“还有，我要的镶紫玉十二件头面、海蓝碧玺祥云如意花钿、碧玉青十二样全套……” 她细数着自己想要的首饰，每一件听起来都很贵重。 黄掌柜赶紧开门出去，不停道歉：“清河郡主稍安勿躁，楼上已经给清河郡主安置好了一间雅间，里面茶水果点，还有……” 黄掌柜还没说完就听得一声巨响。 黄掌柜痛得躺在地上，脸上是一条血迹宛然的鞭痕。 明珠阁的打手们迅速围了上去。在天字号雅间的魏无姜和阮氏纷纷出来。 魏无姜皱眉看着面前的清河郡主，前世记忆里的人影和眼前这位娇艳刁蛮的女人重合。 清河郡主！ 这不就是西州衡王的嫡女，前世嫁给八皇子当皇后的清河郡主！ 前世记忆呼啸而来，魏无姜皱眉撑住了额头。 前世的清河郡主在皇帝龙驭西天的前一个月嫁给了郑贵妃之子八皇子，不过一个月，老皇帝过世，八皇子没对手，登基为新帝。 顺理成章的，清河郡主就摇身一变，从异姓王衡王的郡主变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可谓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 现在重活一世，魏无姜吃惊这清河郡主怎么这么早就到了京城。 难道西州的衡王已经和郑贵妃有了接触？已经达成某种协定，所以将清河郡主送入京城？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魏无姜几乎不假思索判断清河郡主的到来绝不简单。 不为什么，只为她前世的记忆中，清河郡主和郑贵妃有关！ 只要和郑贵妃有关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第235章 如仙男子 清河郡主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长相艳丽，浑身上下珠光宝气。 她穿着和京城的世家小姐们不同，身上穿着红白金三色改良过的劲装，腰间系着一条镶嵌各种宝石和金铃铛的腰带，腰侧垂下的璎珞上更是串着各种颜色的宝石。 她满脸傲气，手中拿着不知什么做的金色鞭子。 刚才就是这鞭子抽了黄掌柜一下。 竟然还是个练家子。 魏无姜皱眉：“清河郡主出手伤人，太过分了吧？” 清河郡主抬头打量出头的魏无姜。 面前的魏无姜带着头纱，看不清楚样貌，不过看着她身量欣长，窈窕端方，直觉觉得这女子定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清河郡主眼底掠过妒意。她手中的鞭子打了个响，冷傲道：“人是本郡主打的又怎么样？一个小小的奴才没伺候好本郡主，打他是给他面子！不然的话，在西州得罪本郡主就得拖出去杀了。” 魏无姜笑了：“好大的口气。听说西州衡王仁厚爱民，看来都是假的。有清河郡主这么个女儿，想来那些仁厚的名声都是吹出来的。” 清河郡主怒了：“你！你到底是谁？敢和本郡主这么说话？！” 魏无姜按住身边想要替她说出身份的阮氏和春翠。 她淡淡道：“我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我只是明珠阁的客人，路见不平说两句而已。清河郡主如果瞧不上明珠阁，去别的珠宝阁逛逛便是。” 她说着扶起了黄掌柜。 她道：“黄掌柜在明珠阁人人尊重，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掌柜，可不是随便人就能抽的。” 清河郡主哈哈一笑：“不就是商人吗？说得好像是什么官宦人家似的。在我眼里，商人就是下九流的东西。本郡主来了就是给他们脸。” 魏无姜听着清河郡主嚣张跋扈的话，越听越是摇头。 黄掌柜忍着气道：“郡主海量，若是想挑珠宝就上楼歇息片刻。小的立刻把您要的东西都送上去。不过在这之前，有些珠宝是这位小姐先来先看的。” 清河郡主听了，皱眉：“什么？！本郡主要的珠宝还得别人挑剩不要的？黄掌柜，你吃了几个熊心豹子胆敢和本郡主这么说话？你不要命了！” 黄掌柜不卑不亢地道：“小人只是一介商人，在郡主眼里是下九流，但下九流也有自己的规矩。这位小姐先来，她要看的珠宝首饰还没看完，郡主后来，自然是排在后面。” “啪”清河郡主怒火中烧，又是一鞭子抽了过去。 不过这一次金色的鞭子没抽到黄掌柜脸上，而是被一只手牢牢抓住。 魏无姜抬头一看，只见一位头戴白玉冠，身着白衣的公子清清冷冷地挡在面前。 他身量修长，半边玉面清冷绝美，剑似的眉隐入鬓角。鼻梁高挺，薄唇绯红。 这周身通体超凡的仙气加上儒雅俊美的外貌竟令人觉得他仙气飘飘。 清河郡主看这人眼睛都直了，鞭子都忘了收。 那男子放下鞭子，回身问黄掌柜：“黄伯受伤了，快去治伤吧，这里有我就行。” 他声音轻柔，如山泉潺潺，听着就令人心旷神怡。 第236章 二东家祈少白 喧闹的明珠阁二楼安静下来。 那男子虽然背对着魏无姜，但那周身的气度和从容便让人心旷神怡，心神向往。 魏无姜看见清河郡主突然间收敛了张狂。 她问：“这位公子是哪位？” 那白衣公子声音不急不躁：“在下是明珠阁的二当家祈少白。家兄是明珠阁的大当家，但因上月去了青州进货，所以这两个月由在下代为打理明珠阁的事宜。” 清河郡主听了，问：“你家世代从商吗？” 祈少白道：“是的。清河郡主刚才说商人是下九流，此言差矣。商人的地位虽在士农工之末尾，却也不至于归入下九流。再说，每个人活在这个世上靠本事吃饭，光明正大，并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清河郡主听得不耐烦：“商人就是卑贱，不过本郡主看你一表人才，你还是读书入仕吧。要不要让我父王替你举荐举荐几位名师，助你事半功倍？” 这话由清河郡主说出口来，看她的脸色已经是十分给面子了。 不过四周人都脸上流露看好戏的样子。 阮氏靠在魏无姜的耳边说：“明珠阁是北朝最大的珠宝皇商，生意遍布整个北朝，甚至还和西域来往交易。祈家虽世代从商，但富可敌国，家世底蕴不输给任何的世家。” “能嫁入祈家的，都是名门闺女，还有几代是公主郡主嫁入。清河郡主这么说，肯定吃瘪。” 魏无姜暗自点头。 果然，面对清河郡主的示好，祈少白不为所动。 他淡淡道谢后，十分疏离道：“家中有祖训，祈家除非万不得已，不得走仕途的路。多谢清河郡主关心。” 清河郡主还要再劝，祈少白已转身对魏无姜和阮氏行礼：“刚才的变故惊扰了两位贵客，等会少白会备下薄礼，以示歉意。” 魏无姜道：“祈少东家客气了。” 她带着面纱，祈少白看不清楚她的面容，目光微微一闪便一掠而过。他的谨慎守礼让魏无姜对他的好感大增。 眼看着祈少白就要领着魏无姜和阮氏进去挑选珠宝首饰，清河郡主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胡闹了一通是为了什么。 她不高兴拦住三人的路，目光紧紧盯着魏无姜的面纱：“你是谁？大白天戴着面纱无法示人，是不是长得极丑？” 魏无姜淡淡道：“在我看来，美丑只在一念之间，有的人丑如钟无艳，但品行却是高尚的。有的人长得美丽，但心却是黑的，脏的。就看人的品性是怎么样的才能判断美与丑。” 这番话说得祁少白脸上露出微笑。 他看向魏无姜的眼神多了几分柔和：“这位小姐的见解十分高深，受教了。” 魏无姜微微一笑，转身进了雅间。 她今天是来换首饰和买首饰的，并不是和人拌嘴出风头的。 清河郡主站在门口想了好一会儿这才发现自己被魏无姜绕了进去。 她咬牙：“这个小贱人是在骂我呢！” 她说着不管守在雅间的店伙计，直接闯了进去。 祈少白正命人拿来更好的头面首饰。 他声音轻柔，娓娓道来：“前天进了一批羊脂玉，还有一块万年的琥珀，里面有数百只蝴蝶，店中的师傅正在商议怎么切割打磨做成首饰。还有种水极好的飘花翡翠……” 听着他说话都是一种极高的享受，更不用说看着如谪仙般的俊脸，那简直不像是来买珠宝的，而是去楚馆听天下第一美男在低低絮语。 第237章 仗势欺人 绝世美男在前，连已婚的阮氏都脸红耳赤，不敢多看。 魏无姜因为遮着面纱，很好遮掩了自己微红的脸。 她在心里唾弃自己，重活两世竟然还为男色害羞。 那边清河郡主已看得妒火中烧。她硬凑上前：“什么好看的宝贝，我也要看。” 祈少白清清冷冷看了她一眼，道：“郡主稍安勿躁，等这两位贵客看完订了首饰，自然会招待郡主。” 清河郡主不悦：“她们是什么东西？有比我尊贵吗？我爹是衡王，手握五万精兵，十万辎重，封地千里。这两人看着不过是京城的一般人家罢了。” 呃……魏无姜和阮氏听了都无语了。 阮氏忍不住怼：“这位郡主好大的口气。你爹是你爹，与你有什么关系？你不知道北朝的外姓王有多少个吗？就算你爹厉害，你不过是小小的郡主，只是袭了你爹爵位下的名头。你这郡主哪里比得上皇上亲封的郡主。” 清河郡主一听，呵呵笑了：“皇上亲封的郡主？谁？” 阮氏道：“魏家的大小姐就被皇上亲封郡主，还是未来的太子妃。现在皇上又下了恩旨，封她为公主，还有食扈三百里。你这个郡主可没有自己的封地。” 清河郡主听了，冷笑两声。她不屑：“原来你说的是魏家的魏无姜啊。她怎么能和我比？她勾引七皇子，最后还当上了准太子妃，啧啧……现在居然是公主了。” 阮氏一听，恼火道：“你说什么呢？！她才没有勾引七皇子呢！” 清河郡主还要再讽刺。 一道清朗柔和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这位大嫂说得对。当日郭国公府的赏花宴我也在，亲眼所见，魏家小姐并没有勾引七皇子。那次他们连面都没见过。” 他说完很认真对清河郡主道：“谣言止于智者，郡主不要再造谣了。” 清河郡主还一堆污蔑的话要说，被祈少白这么认认真真盯着，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来。 不一会儿，各种各样珍宝送了上来。 每一样都精美绝伦，每一样都巧夺天工。魏无姜好歹这阵子在宫中见识过不少，但却被惊呆了。 阮氏更是看得眼花缭乱，无法言语。 祈少白拿出来的是珍宝中的精品。雕得栩栩如生的翡翠白菜、用红玉髓雕成的六爪蟠龙，八扇用螺钿制成巴掌大的小屏风，上面还有镶嵌比米粒还细小的珍珠。 头面首饰一共八副。 毫无杂质的深绿翡翠、飘花冰种紫玉项链手镯、一顶用用起码七种颜色镶嵌的黄金冠，等等。 这时，清河郡主却洋洋得意：“这些算什么呢？我父王有三尺高的红珊瑚，近一人高的四面镶宝石金佛，还有一箱如小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我家的珍宝比这些实在多了。嗯，不过这些首饰……我都要了！” 呃……在场所有人都无语了。 所有人都以为清河郡主铺垫了那么多是多有不屑明珠阁的珍宝，但没想到她来个狮子大开口。 魏无姜扯了扯阮氏，摇了摇头。 阮氏不甘愿地放下一对送子观音玉雕像。 她明白魏无姜的意思——今天没看黄历，不知道来了个蛮横的人，看来今天不宜采买首饰。 魏无姜不理会清河郡主，对祈少白柔柔一笑：“二当家遇到豪客了。我们姑嫂今日来的不凑巧，就先把旧首饰折成现银，等改日再来挑称心首饰。” 阮氏不放心叮嘱：“我可以留下图样和金子，做两大两小的如意富贵金锁。” 清河郡主见两人被自己的气势吓走，菱唇勾起骄傲：“呵呵，买不起就赶紧滚吧。今儿本郡主包场。” 第238章 两面的祈少 这话说得魏无姜怒火中烧。她要不是因为明日要去大慈恩寺祈福不想出什么乱子。 以她重活一世的脾气和手段，今天定会让仗势欺人的清河郡主躺在地上哭爹喊娘，跪地求饶。 她握住阮氏的手，对她道：“大嫂，我们走吧。不要和这种人一般见识。和这种人较真只会坏了我们的心情。” 阮氏不服气，对清河郡主嘲讽道：“有本事就靠自己别靠你爹啊！你爹也只是个外姓王，那五万精兵不过是州兵，那有魏家五万铁云军厉害？铁云军才是真正上战场杀敌的勇士。” 清河郡主被讽刺得满脸通红，偏偏不能反驳。 因为她的爹的确是外姓王，在封地大肆敛财才有这么些家底。而那五万的精兵的确是州兵，说白了只是花架子吓唬人，根本不是百战归来的真正士兵。 魏无姜拉着阮氏就要离开这里。 突然听见背后一阵兵器破空的声音。 魏无姜一回头，大惊失色。只见清河郡主恼羞成怒竟然挥鞭子朝着阮氏背后打去。 无耻！ 竟然朝着一个怀有身孕的孕妇挥鞭子！ 魏无姜此时只恨自己刚才仁慈，没有立刻下让清河郡主生不如死的毒药。 现在怎么办？ 魏无姜看着鞭子势头来得很急，打上一鞭恐怕柔弱的阮氏不但遭不住，腹中的孩子还有可能就此滑胎。 千钧一发，魏无姜立刻从阮氏身后挡住。 她只求这一鞭打在自己身上，哪怕自己皮开肉绽也无所谓。 可她等了一会，只听见清河郡主气急败坏的声音：“你！祈少白，你干什么？！” “啊！——” 清河郡主一声惨叫，手中的金鞭竟然被夺走。鞭子的柄上镶嵌各种宝石，这一脱手差点把她的手掌磨掉一层皮。 清河郡主捂着右手，怒视脸色青白，姿容丰绝的祈少白。 此时的祈少白浑身上下散出冰冷杀气。 他慢慢收着抢来的金鞭，然后捏在手中。 清河郡主只见他细瘦的手腕缩紧，金鞭竟然一寸寸断了，鞭子上柄上的宝石和各种云母螺钿纷纷化成粉尘簌簌落了下来。 这一招把所有人都看呆了。 魏无姜更是看得愣住。 祈少白看着文文弱弱，斯文秀美，风一吹就倒的绝世美男，竟然内力那么深厚。 祈少白像是捏泥一样捏断了金鞭，怕了拍手，冷冷道：“郡主，您欺人太甚了。” 清河郡主已经被他的变脸吓得花容失色。 她结结巴巴：“那个……那个女人无礼，本郡主惩罚她有什么错？” 祈少白一步步逼近，直视清河郡主：“不管她是谁，是草民还是世家家眷，在我眼里都是明珠阁的客人。况且她还怀有身孕。……郡主，你惹到了少白的底线了！” 祈少白的脸上忽地掠过一道邪气。 这邪气很快消失，却令魏无姜和清河郡主看得清清楚楚。 清河郡主眼神忽然变得恍惚迷茫。她自言自语：“我错了。我不该打怀了身孕的女人……” 祈少白的语气冷如冰霜：“是，郡主得自我惩罚才能抵消罪孽。” 第239章 罪有应得 清河郡主伸手“啪啪”给了自己两巴掌。 这两巴掌又重又响，打完清河郡主像是突然清醒过来。 她不可思议看着自己的手，尖叫：“我干了什么？我怎么会自己打自己？” 她惊恐看向面前的祈少白：“你……你给我施了什么妖法？” 这时魏无姜再也忍不住。她一步上前“啪啪”顺手给了清河郡主结结实实两巴掌。 她打得手疼，心中却痛快。 她冷笑：“郡主刚才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我帮你回忆回忆！” 清河郡主挨了魏无姜的两巴掌，彻底清醒。 她怒喝：“来人，把这人吊起来打！如臭虫一样的平头百姓竟然敢打本郡主！” 魏无姜一把扯下面纱，冷笑：“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谁？” 清河郡主愣了一会儿，嚣张叫唤：“我管你是谁！” 旁边有人呵斥：“这就是魏将军的千金大小姐，当今太子的准太子妃，前两天还被封为长阳公主的魏小姐！” “就是！一个藩王的小郡主竟然敢对魏小姐不敬！也不知道她到底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魏小姐恩宠无数，却从不欺负百姓，还愿意为我朝去大慈恩寺祈福。这种格局怕是这藩王的刁蛮小郡主是永远不懂的。” “她说她爹有好多奇珍异宝，我看都是搜刮民脂民膏的。” “……” 众人议论纷纷，清河郡主一下子听明白了。 她脸色变了：“你……你就是魏无姜？” 魏无姜冷眼看着她：“道歉！” 清河郡主回过神来，不屑：“道歉？道什么歉？她不过是平民，本郡主的道歉她配吗？” 众人哗然。 这清河郡主也太不要脸了！刚刚还自己扇了自己的脸，一转眼就什么都不认了。 清河郡主骂道：“都给我闭嘴！不然本郡主把你们一个个都绑起来用马鞭抽死……哎呦……” 她话还没说完就捂住自己的连痛苦地叫了起来。 只见她白皙的小脸高高肿着，不一会儿功夫已经肿得比左边的大一圈了。 人群里都是幸灾乐祸的笑。 “刚才还打了黄掌柜的脸，都把人家给打破相了，现在真是罪有应得。” “这种人就是仗着老爹，在外面欺压良民。” “真是活该。” 议论很小声，但都让清河郡主听见了。 她疼得嗷嗷叫，身边的侍女赶紧为她冷水擦脸都不见效。她的脸越肿越大，半边脸都快成了猪头了。 她指着魏无姜：“你……是不是你给我施了什么妖法？啊，好疼，好疼……呜呜……” 清河郡主的脸已经肿得皮肤都快成了透明了，再肿下去恐怕半边脸的皮肤都要裂开了。 阮氏护着小腹，小声骂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别理她，我们挑我们的首饰。” 在旁边冷眼旁观的祈少白忽的深深看了魏无姜一眼。 他道：“要不两位上四楼。四楼是在祈家的私人藏品阁，风景好，也不会人多眼杂。” 魏无姜正想赶紧离开这儿，听了这话立刻点头。 于是祈少白就领着两人上了四楼。 身后传来清河郡主的骂声：“妖女！你给我站住！你到底给我施了什么法子，快说……” 魏无姜微微一笑，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第240章 祈家二公子 到了四楼，果然眼前风景大好，一眼望去大半个京城尽在脚下。 四楼的摆设与一二三楼更是不同，雅致开阔，旁边的多宝阁上放着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祈少白微微一笑示意两人入座。 接着他命人道：“去拿最好的长白山雾山茶，还有那套不羁大师亲手做的龙泉青瓷。” 下人点头退下，不一会儿祈少白吩咐的东西就呈了上来，精致的茶炉也燃起了银碳开始煮茶了。 阮氏由魏无姜扶着坐安稳了，才道：“让祈二当家的费心了，这四楼的珍宝可是让我开了眼界。” 祈少白温和道：“让魏少夫人受惊了，少白真是内心愧疚。” 阮氏道：“我没事，就怪出门没看黄历，遇到作妖作怪的人。” 魏无姜道：“大嫂先安坐喝茶，我已经让人回府找护院来护送你回去了。” 阮氏拉着她的手：“妹妹可受伤？” 魏无姜摇头：“多亏了祈二当家的出手，不然挨一记是免不了的。” 祈少白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魏家的大小姐果然有魏将军的风范，出手利落干净。清河郡主这次恐怕得吃点苦头了。” 魏无姜看了他一眼，知道眼尖的祈少白已经知道是她做的手脚。 她垂眸：“当时情急便顾不得什么了，给了那郡主两巴掌算是小惩大诫。” 阮氏不知情，道：“恶人自有天收。那清河郡主的脸也不知道是沾了什么脏东西肿得那么难看。” 祈少白面不改色，微微一笑：“也许是她挥鞭子的时候打了灰尘，得了敏症。” 他一句话就轻轻带过，惹得魏无姜又看了他一眼。 阮氏忽然担心问：“今天我们魏家算是和清河郡主结仇了。我们倒是不怕她，就怕她这个蛮不讲理的性子会找明珠阁的麻烦。” 祈少白继续煮茶，头也不抬道：“祈家还不至于怕一位异性藩王，更不用说什么郡主了。” 他说着稳稳给魏无姜和阮氏倒了两杯清茶。 茶香四溢，祈少白俊雅的面容隐在雾气之外，越发温润如玉，风姿绝美。 这个小小的插曲并不能浇灭姑嫂两人挑首饰的热情。 阮氏除了要定做四个如意金锁，还挑了一套桃花玉面首饰，一套云色青首饰，还有几支金簪。 魏无姜给阮氏挑了一对成色极好的翡翠手镯，一套飘花白冰玉项。还有给未出市的侄儿打了三对手镯脚镯，还有一个羊脂玉长命锁。 要不是阮氏拦着，怕是魏无姜还要继续买。 阮氏道：“妹妹还没出嫁，怎么能这么大手大脚给我添东西呢。” 魏无姜笑了笑：“这是我的心意。等小侄儿出世，我要送份大礼。” 阮氏看着她还没挑首饰，道：“妹妹赶紧挑首饰。” 魏无姜笑道：“我都要去寺里祈福了，用不着那么多艳丽的首饰。” 阮氏听得糊涂了。 这时府中的护院来接人，魏无姜将阮氏送上车让她先回去。 送走阮氏，魏无姜重新坐下看向祈少白。 她微笑：“听闻祈家有三位人中龙凤的公子，如今有幸见到二当家的才知道传言不虚呢。” 第241章 皇后的棋 她上下打量一番，含笑：“身姿卓绝，气度非凡，玉面修眉，仙气飘飘。更难得是还练得一身高深的内家功夫。” 还有江湖失传已久的邪术——摄魂。 当然最后一点她没有点破。 祈少白微微躬身：“今日得见魏小姐，不但是少白的福气，更是祈家有幸。” 魏无姜忽然道：“山河慕前川，日月星辰变。” 祈少白面容一整，立刻站起来肃手而立。 魏无姜从袖中掏出一枚凤形令牌，面容严肃：“如今皇后有令，需要祈家出山帮忙了。” 祈少白跪地，恭敬道：“祈家愿为皇后赴死！” 他看向魏无姜，再拜：“祈家少白参见长阳公主殿下！” 他目光依旧柔和，但眼底多了坚毅。 “祈家是慕家的家臣，深受慕家之恩，一直蛰伏。如今皇后有令，祈家万死不辞。” “长阳公主代行皇后令，言随令从。” …… 长阳公主……魏无姜垂下眼帘，心绪翻涌。 长阳公主表面上是老皇帝赐的封号，实际上是皇后请旨给她的。 因为十六年前被“夭折”的二公主就叫长阳。只是当年的皇后太过伤心，来不及将拟好的封号给皇帝。 如今这个尘封已久的封号又出现了，这也成了皇后向慕家旧部发出的一个暗号。 魏无姜收回思绪，吩咐道：“我今日来一是和祈家联系，第二件事是，我要暗中找一个失踪的人——原先魏府的夫人，陈氏。” 祈少白微微吃惊，不过随即聪明地选择不问。 魏无姜知道就算自己不说，以祈少白的聪明也能猜出为什么她要找陈氏。 魏无姜继续吩咐：“第三件事是：如今太子和魏将军前去征讨西戎，我要祈家帮忙探听前线军情，送到我手上。” 祈少白一一答应。 魏无姜道：“今天我带来的旧首饰统统都折成现银。” 祈少白笑了：“公主不买点回去吗？” 魏无姜苦笑：“不瞒祈二少，我总担心我父亲兄长在前线吃紧，到时候没有军饷可怎么办。” 前世魏家的铁云军葬送马原坡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军资不够，寒冬逼近。 父亲魏铁军为了能速战速决，才冒险围击西戎王阿木沾。 重活一世，她还是担心这事会发生。 所以她才暗中求得皇后想办法。 皇后虽然不知道她是重生的人，但她是皇后失而复得真真切切的二公主。 是皇后的女儿。 皇后爱屋及乌，魏无姜的担心就是她的担心，所以皇后给了她祈家这条路。 …… 祈少白微微一笑，脸上露出自信笑容：“就算朝廷背后使绊子不给大军粮草，祈家也能供上起码一年的军资。” 魏无姜听了眼睛亮了。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握住祈少白的手，激动得肩头颤抖：“当真？” 双手触碰，她握住一双清瘦却温润的手。 这手……魏无姜低头一看才觉得不妥。 她赶紧放开，清了清嗓子：“怎么能让祈家出钱？” 祈少白看着刚才被碰过的手，微怔出神了片刻。 第242章 看见了什么 魏无姜又红着脸咳了一声，祈少白缓缓回神，含笑道：“公主不用见外，祈家一切都是皇后娘娘给的。再说魏将军是为国征战。这种事就算与公主没什么关系，祈家也愿意出力。” 魏无姜一颗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 她眼眶泛红。 重活一世果然都改变了。她的努力没有白费，最后担心的一点也被克服。 有了祈家的帮助，她在大慈恩寺不但可以得到前线的军报，更有能力去帮助父兄。 心头大事解决，魏无姜脸上露出笑容。 祈少白看了她一眼，温温润润一笑：“公主如果不急的话，一起品茶，继续挑选首饰。” 魏无姜道：“我对首饰不感兴趣，再说我去祈福，不合适戴太艳丽的珠宝。” 祈少白微微一笑，眼眸越发温润如春水。 他慢慢道：“公主今天既然来了，又让清河郡主撞破了身份，不带点回府会被人怀疑。清河郡主说不定也会背后说三道四的。” 他说着拍了拍手。不一会儿进来两位书童模样的少年。 祈少白淡淡道：“去取我放在琳琅秘盒的东西。” 魏无姜正要阻止，两位书童已经默默低头退了出去。 魏无姜看着面前安稳坐着煮茶的如仙男子，忽觉得有点尴尬。 她怎么到现在才发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呢。 而且祈少白这人看着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但和他对视久了竟觉得招架不住他的眼神。 魏无姜佯装津津有味地品茶，却是再也不敢和祈少白对视。 她正胡思乱想，忽的一只素白的手拿了她的茶杯。 魏无姜吓了一跳，正好对上祈少白的眼。 他一双星眸眼瞳漆黑如点墨，眼神澄澈，时时刻刻仿佛蕴了一汪春水。 魏无姜看得出了神，就这样直定定看着面前这一张盛世美颜。 祈少白的一双含情脉脉的眼仿佛有什么魔力，不断吸引着她的心坠落，坠落…… 突然，魏无姜脑海里看到了一副血淋淋的画面。 好多好多的死人，流了满地满台阶的血。无数断肢残臂，无数尸首分离。天都变成了血红，浓厚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令人无法呼吸。 这不是战场，不是马原坡，这竟然是皇宫！ 眼前的一切被染上了浓厚的血色，而她就身在这个陌生的修罗地狱里。 …… 魏无姜猛地一颤，几乎是下意识猛地推开祈少白。 脑海像是被无数细小的银针扎一样剧痛。她呻吟着捂住额头，浑身冷汗如雨下。 耳边传来祈少白的声音：“公主，您怎么了？” 魏无姜狠狠一咬舌头逼着自己清醒。她手中的银针迅速对准面前模糊的人。 她恨声：“祈少白，你对我施了什么邪术！” 祈少白的脸在她面前忽明忽暗，而魏无姜脑中翻江倒海般剧痛。 祈少白道：“我没有！……公主你不要误会。” 魏无姜一咬牙，手中的毒针狠狠刺下：“我不信！” 毒针入肉，祈少白却一声不吭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她。 一股柔和的力道传来，缓解了她的剧痛。 魏无姜无力地靠在祈少白的怀里，淡淡的陌生男子的气息将她包裹。 那股力道转了几息，魏无姜脑海的剧痛终于消失。 她看见祈少白脸上被黑气笼罩，刚才被她刺中的肩头已经蔓延出一大块黑色。 她疑惑了：“祈少白，你为什么……不逼我拿解药？” 祈少白捂着肩头，面容很平静。 他反问：“刚才公主失神了，看到了什么？” 魏无姜戒备心还没消失。她冷冷道：“我看到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你用江湖失传很久的邪术摄魂对我，你还不承认？！” 祈少白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裂痕。 他微微吃惊：“少白并没有给公主下摄魂。摄魂这门法术我只修炼皮毛，仅仅只能控制普通人一会的心神而已。不过少白天生异瞳，师父说有灵性的人也许会在少白的眼瞳里看到尘封的记忆。” 魏无姜皱眉。 祈少白的话她半信半疑，毕竟她见识过祈少白是怎么操控清河郡主自扇嘴巴的。 但他现在又完全不像撒谎，因为祈少白是不可能知道她究竟看到了什么。 他说也许她看到了尘封的记忆。 可问题是，这段陌生的场景根本不是她前世的记忆，但感觉却是她亲身经历过的。 第243章 捉弄的心思 就在魏无姜沉思的时候，祈少白呻吟一声，捂着伤口摇摇欲坠。 刚才拿宝物的两个书童此时进门，他们看见祈少白倒下赶紧上前去搀扶。 当看见祈少白的肩头一片乌黑，两位少年立刻充满敌意看着魏无姜。 魏无姜定了定神，走到祈少白面前：“你当真没有对我施摄魂？” 祈少白摇头：“当真没有。” 魏无姜伸手抬起他的脸，果然看见眼瞳在光线折射下自带双瞳，影影绰绰照出她的面容。 魏无姜不敢仔细看，别开眼拿出一颗药丸：“含着，可解毒。” 祈少白接过，看也不看吞下。 他身边的两位少年书童忍不住朝着魏无姜愤怒比划。 魏无姜微微挑眉——这两位书童竟然是天聋地哑。 祈少白对他们道：“无妨，刚才是误会。你们退下。” 两位少年这才不情愿退下。 魏无姜问：“你不怕我给你吃的是另外一种毒药吗？” 祈少白微微一笑：“不怕。公主给的一定是解药。” 他说着舔了舔薄唇，补了一句：“就算是毒药，少白也甘之如饴。” 魏无姜忽然生出捉弄的心思。 她微微一笑：“刚才的确是解药，不过解药服了还得挤出毒血撒上药粉，不然你的肩头皮肉会被毒素腐化。” 祈少白微微皱眉：“当真？” 魏无姜似笑非笑看着他。 祈少白看了她一眼，忽的外衫脱去，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衣。衣领半敞可隐约看见他洁白如玉的胸膛。 魏无姜没想到他这么听话，怔忪片刻她的脸反而红了。 她轻咳两声：“那个，有小银刀吗？” 祈少白默默拿来裁信纸的小银刀。魏无姜接过，先在火炉上烧了一会儿，然后对准露出的肩头缓缓切了一刀。 黑血流了下来，蜿蜒在白玉样的结实胸膛竟显得无比凄美绝伦。 魏无姜手微微一抖。祈少白“嘶”了一声，轻声嘟哝：“好疼。” 呃……魏无姜瞬间觉得手上的银刀烫得吓人。 她硬着头皮划了一小道就收了手。 她虎着脸：“自己挤出毒血然后上药就行。” 说完她丢了银刀，背对着祈少白，只求他赶紧穿上上衣。 捉弄人的心思什么的，她是没有兴致了。 祈少白随意擦了擦流了半身的毒血，慢条斯理地穿上内衫再披上外衣。 “多谢公主相信少白。” 他的声音柔和，听着似含着无限委屈。 魏无姜听着这话一愣，再看祈少白儒雅俊美的脸上依旧春风和煦，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祈少白看着柔弱，实际上邪门得很。 她不冷不淡地看了祈少白一眼，道：“好吧。今日之事就算是误会，你我也算扯平了。” 她说着起身要走。 祈少白忽地道：“公主不想看看少白赠送的珍宝再走吗？” 他说着慢条斯理打开书童送来的盒子。 盒子打开，是一条拇指大小的东珠项链。 东珠是只有皇后和一定品级的皇亲国戚内眷才可以佩戴的东西。寻常世家官宦之家虽然有，但却不敢明目张胆佩戴。 祈少白拿起这一串东珠，只见珠光闪闪，每一颗都圆润无比，皮光水滑。 更可令魏无姜吃惊的是，这一串东珠很长，足足可以缠绕四五圈。 这么大的一串东珠还这么长，算起来大约近上百颗，价值近万两白银可能都不止。 第244章 庸俗且贵重的见面礼 祈少白道：“这东珠庸俗但却贵重，公主之尊，拿去了以后可以制成各种首饰和珠钗。” 他说完，再打开另一个盒子。 里面是一块深紫色毫无瑕疵的翡翠，足足有七八斤重。 再打开第三个盒子，里面是一整盒满满小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夜明珠泛着幽幽绿光，每一颗都价值千金。 第四个盒子是一块通体血红的红珊瑚，上面竟然还有玳瑁和珍珠。 魏无姜看都看麻了。 这每一个盒子随便一个都是不止万两，也就是说她来这一趟不但一文钱没花收了个祈家大靠山，还平白得了那么多奇珍异宝。 祈少白柔声问：“这小小见面礼还望公主不要嫌弃。” 嫌弃？ 魏无姜心想，如果她嫌弃了，恐怕清河郡主知道后直接气吐血。 魏无姜想推辞不要，却看见祈少白已经把木盒盖上，然后贴上封条写上赠礼魏府。 祈少白动作太快，一副生怕她不要的样子。 魏无姜转念一想，自己这个时候推辞就显得不够大气了。于是她毫不客气收了。 祈少白见她收了礼物，脸上笑容渐渐舒展。似乎刚才被魏无姜毒针一扎小命差点不保的事根本不值一提。 他柔声道：“以后公主还要什么就让人带个话，少白定会送到。” 魏无姜看着他这副样子，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祈家的二公子怎么是这个样子？ 软软糯糯的性子看着让人好想狠狠欺负一番。 不行，大事要紧！ 魏无姜见天色不早了，道：“我得回去了，明日还得早起去寺里。” 这时有随扈上来贴耳禀报了一番。 祈少白微微皱眉。 魏无姜问：“是什么事？” 祈少白回过神来，淡淡道：“没什么，清河郡主回去后，她的大哥要来明珠阁算账了。” 魏无姜皱眉。这是打了小王来了大王。 她对祈少白道：“我随你去会会他。” 祈少白摇头：“少白会派人护送公主回魏府。这些事公主不用插手了。” “清河郡主刁蛮任性，看样子衡王对子女一向娇惯。而她二哥是二世子，不继承爵位估计平日更浑一些。” “他们这些外姓王的子女在封地胡作非为习惯了，到了京城还是原先做派。公主在的话，少白反而不好实战拳脚。” 魏无姜还是担心：“可是你没有官身，他们以为你是商人，肯定诸多刁难。” 祈少白斜眼一挑，似笑非笑：“公主放心，祈家能百年经营不倒，还是能摇来一些大人物的。” 魏无姜心放了一半。 正在这时，底下传来喧闹声。 祈少白皱眉：“来的这么快，真是讨厌。” 他说着起身下楼。 魏无姜猛地拉住他的长袖。 祈少白微怔。魏无姜比划了他的衣服：“那个，你换个衣服再下楼。” 祈少白笑了笑，随即转入屏风中换衣服。 只听得衣衫簌簌落地，魏无姜只觉得脸上又开始烧了起来。 她心中骂了自己：分明是光明正大，怎么就这么胆小？ 不一会儿，祈少白换好衣服转出屏风。 他道：“让少白领公主下楼吧。” 魏无姜回身，顿时又是一呆。 面前的祈少白换了一件天蓝色的长衫，长衫外罩着薄如蝉翼的透明鲛纱，天光一照，修长的身躯上通体流光溢彩，衣袂翩翩，犹如天神下凡。 第245章 不作不会死 魏无姜看得微微一愣，随即别过头去。 祈少白唇边含笑，领着她往楼下走去。很快两人到了楼下，已经有马车在大门口等着。 与此同时，旁边一位穿着华丽，人高马大的青年男子正喷着唾沫骂着。 “出来！躲在里面算什么？龟儿子胆敢欺负我妹妹！来人，把这什么楼给拆了！” 那锦衣年轻男人气势很足，身边一堆跃跃欲试的随从。他们人人拿着铁棍，满脸杀气。 而在他们四周围着从明珠楼出来的护卫。他们身穿白色劲装，黑色皂底长靴，身材修长，瘦而不柴。 魏无姜见过家中的护卫，一看就知道锦衣男青年带的随从都是练外家功夫，而明珠楼的这些护卫都是练的内家功夫，一个个深藏不露。 祈少白撩开车帘，对锦衣男子的叫嚣仿若没听见似的。 他微微一笑，温和谦恭：“请公主上车。” 魏无姜颔首，正要抬步上车时，只听得一股兵器破空尖锐的声音传来。 她头也不回，那声音在身后戛然而止。 祈少白的声音变得冰冷：“二世子，你可知道你刚才犯了死罪？” 魏无姜回头，只见祈少白捏着一根铁棍，面色冷然。而刚才叫嚣的锦衣男青年一脸惊讶。 魏无姜一下子明白过来。 刚才是那锦衣男青年投掷了铁棍，祈少白及时出手。 真是不作不会死，这衡王的子女真是一个个上赶着作死。 锦衣男指着祈少白，叫嚣：“你就是祈家的小白脸吧？快给本世子跪着磕头，本世子就放了你。” 魏无姜冷冷道：“跪下！” 锦衣男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你又是谁？” 魏无姜一个眼神，身边魏府的护卫就立刻抽刀将锦衣男和他的随从围了起来。 魏无姜带的是魏府中最有实力的护卫。他们都是魏铁军从铁云军中精挑细选的百战士卒。 他们身上的气势和锦衣男的随从截然不同，有种踏过尸山血海的铁血杀气。 锦衣男脸色变了变。他就算再傻这个时候也看出魏无姜的身份不一样。 因为在京城中，除了京畿护卫，禁军等等，寻常官宦人家是不可以有持刀枪的家丁护卫。 所以他带的随从也不敢公然在大街上带刀带剑，明珠阁的护卫更是赤手空拳。 可眼前魏无姜的护卫竟然能明目张胆地拿刀剑，可谓身份极高。 魏无姜冷冷重复：“跪下！” 简单的两个字宛若千斤重铁，压得锦衣男一时半会不敢吭声。 魏无姜红唇微勾，不屑：“二世子为什么不敢说话了？是只会欺压良民吗？” 锦衣男怒了：“你……你是谁？” “砰”的一声，一根铁棍狠狠打在他的胸口。锦衣男被打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倒地不起。 他不敢相信地瞪着祈少白：“你你竟敢打本世子？” 祈少白怕了拍手：“这是二世子的东西，少白只是原物归还而已，难道有错？” 锦衣男听了气得又吐了一口血。 这铁棍的确是他投出去的，但祈少白不讲武德的竟然趁着他不注意偷袭！ “无耻！无耻！”锦衣男一边捂着心口吐血一边骂。 魏无姜朗声道：“来人，把这对本公主不敬的匪徒押到京兆府。是非曲直让京兆府尹判个明白。我倒是要看看，敢对公主不敬的人，衡王要怎么保出来。” 锦衣男愣住，连血都忘了继续吐了。 第246章 送公主回府 “你是公主？”锦衣男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魏无姜扶了扶鬓边的步摇，冷淡反问：“你那个妹妹没告诉你我是谁吗？” 锦衣男一脸懊悔。 他当然没来得及问。因为清河郡主回驿馆的时候脸肿的和猪头一样，说话都漏风。 他只知道她在明珠阁被人欺负了，欺负的还是明珠阁的二当家。 锦衣男就是衡王的第二个儿子，卢耀祖。 他这次护送妹妹清河郡主来京城。两人都是在衡王的封地上欺男霸女习惯了，找人算账这事自然不会有什么忌讳。 但是他们忘了自己是在京城。 京城是什么地方？ 京城是天子脚下，大街上随便抓几个人很有可能就是皇亲国戚，要么就是卧龙凤雏。衡王这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在这踢到铁板了。 看着卢耀祖懊悔的脸色，魏无姜懒得和这种莽夫理论。 她对祈少白道：“我回去了。二当家不用送了。” 祈少白却摇头：“公主受惊了，少白还是送公主回府才是。” 魏无姜正想要再找借口拒绝，这时远远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 …… “祈家卖珠宝首饰，什么时候还附赠送人回府的杂事了？” 声音遥遥传来。 魏无姜听着这声音愣了下，随即脸上泛红。 她头一低匆匆进了马车，竟是连来人都不想见了。 声音传来后，整条大街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一股令人窒息压力铺天盖地而来。 只听得马蹄整齐地踏在青石板铺成的街面上。 魏无姜坐在马车中，静静侧耳倾听。这一声声马蹄声仿佛踩在她的心头上，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有马车停在自己的马车旁。 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微臣，见过公主殿下。” 魏无姜半天才道：“睿王殿下怎么来了？” 她说完才发现自己声音竟然发抖，带着几分心虚。 裴千重的人影在帘外看不清楚。 他淡淡道：“路过。” 呃，好吧。他只是路过。 而这时，地上的卢耀祖立刻嚷道：“殿下主持公道！这祈少白对我不敬，重伤了本世子。” 裴千重仿佛没听见，看向祈少白：“祈二少，祈老最近身子可好？” 祈少白微微躬身：“多谢殿下记挂，父亲身体甚是康健。” 裴千重点了点头。 他看了一眼躲在马车中的魏无姜，道：“公主受惊了，本王送公主回府吧。” 魏无姜道：“殿下事忙，不用了。” 裴千重道：“最近京城中来了不少来历不明的人。公主还是得多加小心。还是由本王护送公主回府才稳妥。”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魏无姜不好拒绝，只能由他护送。 而地上的卢耀祖还在嚷嚷：“殿下，我父王是衡王。父王还托我拜见殿下……殿下，等等我。” 此时一道人影走过，居高临下看着地上挣扎的锦衣男。 他笑了笑：“二世子，你真的要见睿王殿下？” 卢耀祖终于爬起来。他不顾狼狈，问：“你又是谁？” 那人冷冷笑了笑：“我是九城检查监察司的人，月落。” 卢耀祖听过这名号，有点胆怯。他讨好问：“那个，大人，帮忙引荐下。我想见睿王。” 他的态度前倨后恭，变脸的速度堪比翻书。 月落似笑非笑：“是吗？不过二世子之前惊扰了公主殿下，该怎么罚？” 卢耀祖脸上尴尬：“这个……这个我去赔不是。” 月落一把拉住他的衣领，随手一甩将他重新甩在地上。 这下卢耀祖疼得声音都吭不出来。 月落一脚踩上他的背，似笑非笑：“赔不是？我怕你赔不起。” 他说着从卢耀祖的背上踩了过去，追随马车而去。 卢耀祖被月落一踩，又吐了一大口血。 他望着逍遥离开的车马，咬牙切齿：“你们等着！等着……等我父王呵呵……” 第247章 鲨了，都鲨了! 马车朝着魏府走去，魏无姜在马车里忐忑不安。 她今天来见了祈家，看着不起眼，但终究是瞒着裴千重私自联系了皇后那边的暗线。 她不知道裴千重到底知不知道祈家的底细，但总有一种背着丈夫在偷偷摸摸私会外男的心虚。 车帘一撩，人影闪过。 等魏无姜回过神的时候，裴千重已经端端正正坐在她的对面。 魏无姜吃了一惊，旋即低头。 “公主这么心虚不敢看本王，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魏无姜立刻抬头：“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 裴千重意味深长地看了她车厢里的几个盒子。 魏无姜下意识拿了毯子去盖住。 等盖好，她立刻后悔——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好在裴千重只是看了一眼，并不追问。 马车悠悠晃晃，魏无姜偷偷看裴千重的脸色。 可她怎么可能在他脸上看出什么来。 魏无姜只能打破尴尬：“殿下……何必护送我回府呢？” 裴千重不冷不热“哼”了一声：“公主这是嫌弃本王了？” 不好！ 魏无姜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她怎么忘了裴千重最是疑心，自己越是想要躲，他越是怀疑。 魏无姜连忙道：“我怎么是嫌弃睿王殿下，只是明天要去大慈恩寺了……我急着回去准备。” 裴千重上下打量她一眼，似笑非笑：“这下才知道急着回去？那为什么在明珠阁呆了那么久？” “明珠阁的珠宝有那么难挑选吗？非要挑一个时辰都没挑完。” 魏无姜听得尴尬又无语。 她忍不住嘟哝：“你监视我。” “嗯？”拉长的语调带着威胁，“公主这是嫌弃本王对你的保护吗？” 魏无姜始终心虚，但这事又不能放在明面上辩解。 她只能开始胡说：“祈家的二当家热情，留我看了不少好宝物。我一时看得入了迷，就待久了点。” 裴千重冷笑：“哦……是看宝物入迷还是看人入迷了？本王记得不错的话，今天祈少白换了两件衣服。” 魏无姜眼神都变了——裴千重的消息灵通竟然连祈少白换了几件衣服都知道了？ 那他岂不是知道祈少白送了她一堆奇珍异宝？ 魏无姜的语气软了下来：“祈二当家的只是为了补偿我们姑嫂受惊，那个……才带我上了四楼看珍宝。” “然后顺便送了公主你这么多不可多得的宝物？” 裴千重狭长的凤眸危险眯了起来，“这祈家想要攀龙附凤的心思可真是明显。” 魏无姜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只好厚着脸皮说：“祈家二当家的确是一表人才……” “公主继续说……”裴千重道，“本王倒要听听公主怎么评价这祈少白。” 魏无姜看着他脸上的神气就觉得寒气从脚底冒起。 她干巴巴笑了一声：“那个，一表人才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裴千重似笑非笑：“公主改口很快嘛。为什么不继续说？” 魏无姜心道，继续往下说祈少白还有命在吗？她这疯狂在裴千重的尊严上疯狂来回蹦跶，怕是自己都嫌命长了。 车厢一阵沉默窒息。 魏无姜只能说：“那个……我去了大慈恩寺，殿下要保重自己。” 裴千重不吭声。 魏无姜道：“你身上的毒我会专心研究，解药的药丸会改进的。你可千万不要再吃那些以毒攻毒的药了。” 她满脸担忧。 裴千重捂唇轻咳一声，冷冷道：“这么关心本王干什么呢？死了挺好，一了百了。不过死之前，得罪本王的，让本王不顺眼的都得杀个干净才好。” 魏无姜打了个寒颤：“这……大可不必。” 第248章 为她穿鞋 裴千重看了她一眼，冷冷转过头不愿意再看她。 生气了？ 魏无姜有点懵。 这就生气了？就只因为自己和祈少白单独相处了一个时辰就生气了？ 他……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魏无姜头疼了起来。 该怎么把这人哄好啊？她实在是不懂。 魏无姜结结巴巴道：“殿下别生气了。您一定会好好的。” “是吗？好好的，然后被气死吗？”裴千重冷冷讥讽。 这话魏无姜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她半天才又憋出一句：“殿下有什么好生气的？祈少白不过是……一介商人。” 她一边努力贬低祈少白，一边在心里给祈少白道歉。 果然，裴千重的脸色好看了点。 他冷哼：“商人又怎么了？祈家百年经商，富可敌国。公主要是招他为驸马也是可以的。” 魏无姜听了头都大了。 这是哪跟哪啊？她这“公主”是皇帝为了讨师父慕千羽欢心给的封号。她还得嫁给太子武琮礼呢。 这关还没过，说什么祈少白当驸马？ 魏无姜有点恼了：“你胡说八道！我才不会招祈少白当驸马。” 裴千重唇边勾起：“那你想招谁当驸马？” 魏无姜恨不得扑过去掐他的脸，或者给他一记痛粉，让他和清河郡主一样痛得满地打滚。 不过她不敢。 魏无姜只能生闷气。 马车终于到了魏府。 裴千重不动，魏无姜更是不动。 两人仿佛在玩谁先下车谁就输的游戏。春翠在外面问了两声便不敢再问。 终于，魏无姜先忍不住了。 她坐了一个下午腰疼。 她瞪着裴千重：“你到底发什么疯？这么挤兑我？” 裴千重轻弹肩上看不见的灰尘，冷冷道：“本王可没有。本王这不是护送公主回府吗？” 魏无姜被他气得都快冒烟了。 她气得朝他踢去：“你……你就是故意气我的。我和祈少白根本没作什么。” 她一踢，没想到绣花鞋踢飞了，正正朝着裴千重的脸拍了过去。 完了！魏无姜闭上眼。 裴千重稳稳接住。 魏无姜顿时尴尬脸红。在北朝女子的脚是不能让男子看见。 她这一招泄愤接下来怎么做？ 裴千重捏着绣花鞋，似笑非笑看着窘迫的魏无姜。 魏无姜伸手：“鞋子还给我。” 裴千重似笑非笑：“如果本王不还呢？” 魏无姜一仰头：“不还就算了。殿下喜欢就留着做纪念了。” 裴千重：“定情信物吗？这倒也别致。” 魏无姜脸更红了。她猛地拉开车帘：“春翠！扶我下来。” 春翠赶紧过来。 魏无姜于是非常不自然地下了马车。 裴千重慢悠悠跟着下来。他的出现令魏府的下人都看得有点傻眼。 裴千重可是外男，魏无姜是有婚约在身的未来太子妃…… 两人同乘一辆马车是不是太不合适了点。 魏无姜迎着四周火辣辣的目光，只觉得脸都在烧。 还好下人们看见裴千重，一个个都低头不敢再看。 魏无姜由春翠扶着，一瘸一拐地走着。 “等等。”裴千重在身后慢悠悠唤住她。 魏无姜回头，裴千重已经缓步走了过来。 她低头一看，他手里竟然拿着她的鞋子。 如果地上裂开一条缝，魏无姜会毫不犹豫跳进去。 正当她尴尬的时候，裴千重偏偏又说了一句：“公主鞋子掉了。” 魏无姜不知所措。 裴千重微微一笑，撩起长袍，竟蹲下身为她穿鞋。 魏无姜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像是在火炉上架着烤，脑子更是嗡嗡作响。她能感觉到修长的手捏着她的脚踝，痒痒的，麻麻的。 宛若通了电流似的。她想缩回脚那只手却牢牢按住。 “别动。” 魏无姜不敢动了。绣花鞋稳稳套在她的脚上，似多了一份额外的暖意。 等裴千重起身，她才干巴巴道：“多谢殿下。”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快步走近魏府。 裴千重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唇边露出浅浅笑意。 第249章 离别在即 魏无姜回到魏府中就被魏老太传了过去。 到了北园才知道原来是魏老太担心她被清河郡主欺负。 当魏老太看见魏无姜从明珠阁拿来的珍宝，不由吓了一跳。 魏老太道：“这么多，我的老天爷。老太婆活了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贵重的东西。” 她并不问魏无姜怎么拿到的，只吩咐她要藏好。 魏无姜道：“如今算算日子，父兄已经快要与西戎开战了。这些家底都归于一处，若是父兄那边粮草不继就统统换成军粮。” 魏老太动容将她抱住：“姜丫头一颗心都在你父兄身上。魏家真是没白养你。” 魏无姜眼眶红了：“此次去寺中祈福，无法伺候祖母膝下。祖母在家中坐镇可要多多保重身子。” 魏老太擦着眼眶：“你放心，老太婆身子硬朗着呢。倒是你身子弱，去了寺中一定要注意身子，别看书看得身上着凉都不知道。” 魏老太说着让人拿了准备好的皮毛等过冬用的袄子。 离别在即，祖孙两人有着说不完的话。 这时有下人匆匆来禀报：“宫中的莲美人派人送来礼物。” 说着，下人带着宫里的内侍前来。 魏无姜看了一眼，还是上次刻薄贪财的小太监。不过今日见了他倒是没那么嚣张，远远看见魏无姜就大声请安。 魏无姜道：“难为公公还要辛苦出宫一趟。” 小太监谄媚笑道：“公主言重了，能为公主和小主跑腿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他一挥手，身后的太监抬来不少礼物。 魏无姜随意看了一眼，的确还不错。补品三担，燕窝、鹿茸、山参都有。 她笑道：“看公公红光满面，定是莲美人在宫中过得舒心如意。” 小太监笑呵呵：“公主厉害，猜中了。我们家小主最近圣宠正浓，做下人的也沾光不少。” 魏无姜笑了笑，道：“莲美人对魏家情意深厚，我亦十分感动。” 她说着让人捧上回礼。 她道：“里面有我亲手制的安神养生的香囊，礼轻情意重，希望莲美人不要嫌弃。” 小太监高兴道：“奴婢正想着怎么说呢。我们家小主在奴婢出宫前吩咐了，说公主要去寺里祈福，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回京。她想讨个公主贴身的东西，留着当念想呢。” 魏无姜笑道：“我又不是一去不回了，若是莲美人想念我，写信或是互赠礼物极方便的。” 小太监道：“是是是，奴婢回去就转告小主。” 魏无姜又让人拿了一包银子塞给小太监：“公公辛苦了，这些礼物还望公公亲自交给莲美人。” 小太监见钱眼开，拍着胸口不停保证。 魏无姜又说了一些话，这才让小太监离开。 小太监得了赏银又办好了差事，高高兴兴回宫了。 魏无姜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眸色沉沉。 春翠前来：“小姐，该歇息了。明日还得一早起床呢。” 魏无姜道：“我平时制药房里的东西在我离开后统统都丢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烧了。” 春翠道：“是。” 魏无姜吐出一口气，径直进了屋子。 第250章 山门恶奴 第二天蒙蒙亮，魏府门口就停了十几辆装满东西的马车。 魏无姜拜别祖母和府中各房姨娘们，然后带着阮氏踏上了前去大慈恩寺的路途。 …… 大慈恩寺建寺有近五百年，自前前朝就久负盛名，到了前朝便被封为皇家寺庙。 到了今朝，太祖皇帝为了笼络民心，更是不断捐香油封为护国寺庙。 这一路到了傍晚时分才到了寺庙山脚下。 魏无姜让人停了马车，问阮氏可还好。 阮氏下了马车，锤了锤腰：“还行，多亏了妹妹前两天找来的特制的马车，一路上都没什么颠簸。” 魏无姜含笑道：“大哥不在家中，照顾嫂子便落在我肩上。再说大嫂千辛万苦陪我来这寺中吃苦，我自然要多照应。” 阮氏笑道：“说实在的，我一个大肚子的人其实在家中更方便点。但祖母还是让我来，你大哥信中也劝我陪着你。我不知其中有什么道理，但能陪着妹妹还是开心的。” 魏无姜心中难过。 她当然知道祖母和大哥为什么要让身怀有孕的阮氏来到大慈恩寺。 因为这是她请求的。 前世父兄皆战死，魏家全族遭灭门，阮氏和腹中的孩子也一并都死在了官兵的刀下。 重活一世，她和她祖母便商量好了，一切以最坏的打算安排。 只要父兄一出征，祖孙两人便将魏家多年的积蓄统统以祈福之名转运出京城，藏在一处只有她们两人才知道的宅子地下密室。 阮氏有孕，等于将来若是出事，她就留着魏家最后一点血脉。 这才有魏老太和大哥极力劝阮氏跟着出城的缘故。 魏无姜对下人道：“可派人去山上告知住持我们到了的消息吗？” 下人道：“前半个时辰已经派人上山了，这个时候寺中应该有人来迎才是。” 魏无姜等了一会却没见人下来。 她皱眉，再派人上山去。 过了许久，派去的人下来。魏无姜见到他们不由吃惊。只见两位下人被打得鼻青脸肿。 他们到了跟前，跪下道：“公主，山门前有一批恶奴挡着不让寺里的人下来迎。我们要进寺里告知方丈，还被他们逮着一顿好打。” 魏无姜看着遍体鳞伤的下人，皱眉：“你告诉他们我们是魏家奉旨上山祈福了吗？” 下人愤愤不平：“回公主，我们都说了。没用，那群恶奴不容我们辩解就各种打。要不是我们跑得快，估计要被打死在山上。” 魏无姜眉心皱得更深：“到底是谁？” 她想着，再派有武功的侍卫上去禀报。 这一次顺利多了，侍卫请来了寺中的知客僧，还带了两顶轿子。 魏无姜问知客僧魏家的下人为什么会被打。 两个知客僧支支吾吾不肯说清楚。 魏无姜见天色已经晚了，再磨蹭山里的雾气森冷到时候人会受不了。 她于是带着阮氏坐上轿子上了山。 到了山门，住持并没前来迎接，只派了一位院中管事僧人领着魏无姜和阮氏到了准备的禅房歇息。 魏无姜见状心里越发觉得奇怪。 到了禅房，庆幸的是禅房十分干净宽敞，还有静心室临山崖而建，白天在这里焚香抄经十分适合。 第251章 内有隐情 她看了一圈，总算是驱散了些许不满。 春翠等丫鬟却不高兴。 春翠一边指挥丫鬟们整理被褥一边抱怨：“都说佛门清净，怎么还有这种恶人打伤人的事发生？还有那住持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明知道小姐今天要来都不出来迎接。” 魏无姜道：“别抱怨了。先休息吧。你们也都累了一天，拿点银子去寺里的厨房拿点吃的。” 过了一会儿，春翠苦着脸拿来青菜米饭，还有一碗豆腐汤。 她道：“小姐，这山寺苦得很，都是清汤寡水。您可怎么吃？” 魏无姜看着这些平时下人都不吃的东西，皱眉：“只有这些吗？” 春翠点头：“拿了银子去买了，只有几个馒头，都弄不出什么像样的菜。” 魏无姜问：“那大嫂那边呢？” 春翠道：“好说歹说，让寺里借我们厨房。大少夫人的丫鬟们煮燕窝粥给大少夫人吃。” 魏无姜眉心紧皱：“山寺日子清苦又不能吃荤。明日就把大嫂送下山。我记得离这里不远有个老庄子。明日就让人把庄子买下来，让大嫂住进去。” 春翠点头，又问：“那小姐怎么办呢？这么清汤寡水的要吃几个月。小姐好不容易长的肉又要没了。” 魏无姜眸光清冷：“既然要祈福，心不诚怎么有用？” 她说着吩咐春翠带了她的话和银子去安抚跟来的下人。 一直忙到了快半夜才算安置好，其间寺里不闻不问，实在是令人奇怪。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魏无姜被山中清脆的鸟鸣吵醒。 她起身洗漱。 春翠等丫鬟纷纷抱怨昨晚湿气重，睡得不安稳。 魏无姜好言安抚了后，前去探望阮氏。 阮氏果然不适应山上的寒气，脸色苍白许多。 魏无姜心疼，命人赶紧去办。 阮氏歉疚：“我就说我是个拖累吧，你们还不信。唉……” 魏无姜道：“我已经安排好了，肯定不会让大嫂受苦的。” 过了一会儿，春翠愤愤不平来。 她见了魏无姜就噼里啪啦说了：“小姐，这寺里欺人太甚。昨晚明明买了一些米面，让寺里厨房帮我们做点素面。可今早去了什么都没有。” 魏无姜皱眉：“厨房没主事的吗？” 春翠道：“昨晚太晚了，没见到主事的。只给了几个看样子是膳食房的僧人银子。” 魏无姜越发觉得不对。 她先安抚阮氏，命人有什么吃的用的先紧着阮氏。然后她换了一件衣衫，前去见住持。 到了尚善殿，她正准备进去，有个僧人拦住：“这位小姐，此处女香客不能进来。” 魏无姜皱眉：“为什么女香客不能进去？” 僧人道：“这寺中分男女香客，礼佛不在一处的。” 魏无姜似笑非笑：“佛祖面前，众生平等。凭什么分男女？再者我听说住持在这里讲经，为什么不让我进？” 春翠憋了一肚子火，忍不住发作：“这就是你们待客之道？我家小姐是长阳公主，你们昨晚不迎接就算了，膳食房还不给我们做饭。现在我们公主要见住持，你又拦着不让进。你们是什么意思？” 第252章 欺上瞒下 她说话很大声，佛堂空旷声音就传得很远。 魏无姜听见殿内的诵经声都停了下来。 那僧人吃惊：“你……你是皇上新封的长阳公主？未来的太子妃？” 春翠呵斥：“既然知道了还不跪下？” 僧人赶紧跪下请罪：“不知公主驾到，贫僧失礼了。” 魏无姜道：“麻烦高僧进去通禀一声，就说我求见方丈。” 僧人道：“住持还在讲经，过一会一定出来迎接公主。” 他说着匆匆进去。 果然过了一会儿，住持带着几位高僧出来迎接。 住持见到魏无姜明显很惊讶：“公主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魏无姜道：“昨夜就到了。” 住持愣住：“昨夜？” 魏无姜见他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心中疑惑。 她又问：“住持方丈，膳食房是哪位高僧负责？为何我们昨天一行人来都没得用膳？” 住持疑惑看向一位年老僧人：“善禅，你没安排人给公主一行人做饭吗？” 年老僧人愣住：“这个……贫僧安排了啊。” 魏无姜又问：“昨天还有恶人拦在山门打伤了我们魏府的下人，还望住持主持公道。” 住持更是吃惊：“竟然有恶人拦在山门？” 他脸色沉了下来，对魏无姜深深行礼：“这其中一定有不少误会。公主稍安勿躁，我一定去查个清楚。” 他说着安排魏无姜到静室喝茶。 魏无姜安心等待。春翠忍不住问：“小姐，怎么今天这些和尚都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他们难道是用这个办法推脱怠慢公主的罪责吗？” 魏无姜摇头：“我看着不像。这背后捣鬼的人一定是拦在山门那些恶人的主子。” 过了一会儿，主持方丈带着几位高僧，还有后面绑着五六个僧人模样的人。 魏无姜问：“方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住持方丈的脸色不太好看。他先是深深行礼，道：“佛门清净之地出了蛀虫，欺上瞒下，使得怠慢了公主殿下。贫僧有罪！” 他说着跪下。 魏无姜赶紧扶他起来。 主持方丈这才说起了缘故。 原来圣旨下，他们便打扫出招待魏无姜等人的禅房和给下人住宿的地方。可没想到昨天，有人冒名魏家下人禀报方丈说公主的车坏在半路上，要在旁边山庄休息一晚。 所以才导致无人迎接。 至于在山门拦着的恶奴的确不是寺中的人，而不知道是哪来的恶徒专门将魏家通报的下人打了下去。 魏无姜第二次派人上山禀报，那些人可能觉得打不过便跑了。魏家第二批人见的僧人却没有将魏无姜一行人上山的事禀报方丈。 事情原来如此。 方丈十分惭愧：“公主驾到，贫僧却不知。这罪过简直无法弥补。贫僧今日就写请罪表向皇上皇后请罪。” 魏无姜眸色微动。她看向在禅房外跪着的七八个僧人。 她问：“从这些人嘴里问出什么来没？” 方丈惭愧摇头：“他们只说自己不知情。出家人不兴惩罚，只能将他们碟文烧了，赶出山门。” 一旁的春翠道：“这些人明显是受人指使，怎么能处置那么轻？” 方丈无奈：“逐出寺是对佛门来说是最大的惩罚了。其余的，贫僧也做不了。” 魏无姜走出禅房，一个个看过去。果然在他们当中见到了那两个知客僧。 那两个僧人看见魏无姜心虚低头。 魏无姜心中了然。她似笑非笑道：“你们身为佛门中人却六根不净，收取银钱，受他人驱使。你们知道这是什么罪过吗？” 跪地的人一个个低着头不肯吭声。 魏无姜冷笑：“方丈心善只是将你们逐出寺。按本公主说，这个惩罚挺好的。你们既然被逐就不能受佛门庇佑了。那么你们就是心怀不轨，违抗旨意的逆贼！” 第253章 逆贼 此话一出，那些僧人纷纷错愕。 当中有人高喊：“我们是受皇家香火供奉的僧人，怎么是逆贼？你不要血口喷人！” 魏无姜面罩寒霜：“就是因为你们身受皇家香火供奉的僧人，所以你们这般做派才是罪大恶极。六根不净，伙同外贼，胆敢打了人，还欺上瞒下。这种不是有反心，断断不敢这么干。” “来人，脱去他们的僧衣，拖下山投入天牢！” 魏无姜的贴身侍卫纷纷上前拖人。那些僧人这个时候才感到后怕，一个个哭喊冤枉，祈求饶命。 还有人不死心喊：“我们没有受他人指使，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魏无姜眸中寒光掠过：“你们奉谁的命？” 那人说漏了嘴，低头不敢再说。 魏无姜冷笑：“不见棺材不落泪。拖出到山门外，先打个三十大板，看她们招不招。” 侍卫们将他们拖了出去。 方丈心中有愧，想阻止也不敢。 魏无姜看了他一眼，问：“寺中还有哪位贵客住着？” 方丈脸色变了变，半天才说：“没有，没有别的贵客。因为皇后过些时日要来，寺中为皇后和公主安置的行馆和禅房都已经重新打扫一遍，不敢再留客人。” 魏无姜见他的样子是不肯说实话了。 她皱眉，不悦道：“方丈，出家人不打诳语。大慈恩寺几百年来久负盛名，没想到戒律如此松散，上行下校才会有昨天的怠慢。我一定会禀报皇上，让皇上替我做主。” 方丈惭愧宣了一声佛号，苦着脸：“不是贫僧说谎，实在是不能说，不能说。” 魏无姜冷淡道：“既然方丈不肯说就算了。早晚我自己会查清楚。” 她说着便出了尚善殿，回到了禅房中。 春翠和其他丫鬟都气愤不已，纷纷大骂方丈纵容僧人作恶，此地已不是佛门清净之地等等。 魏无姜一边喝茶，一边细细想。 她道：“行了，你们别骂了。昨儿被打伤的下人安置妥当了没？” 春翠道：“都安置好了，就是山中寒冷，下人房更是潮湿不利于养伤。” 魏无姜道：“那就拿些银钱，把他们一个个抬下山，然后雇辆马车直接送到京城，先去京兆府报案说大慈恩寺外有恶人行凶，然后再回府中养伤。” 她又道：“让京兆府再派人手过来，就说怕恶人还来。” 春翠一一应了。 魏无姜又问起阮氏的安置，得知她已经下山在山庄中一切安好。她一颗心慢慢放下。 她本无意让大嫂阮氏在寺中养胎，只不过是走过过场而已。 没想到这大慈恩寺身为皇家寺庙竟然如此怠慢她们，这才不得不提前让阮氏匆匆下山养胎。 魏无姜越想越气，一股火蹭蹭在心里燃烧。 她猛地一拍桌子：“外面打的怎么样了？” 春翠出去办事，是身边的二等丫鬟绯云道：“奴婢刚听外面的人说已经开始打了，现在估摸快打完了。” 魏无姜冷笑：“出去看看。” 丫鬟们赶紧扶着她出了禅房。 走了小半盏茶功夫到了山门边，还没靠近就听见一片哭天喊地，还有不少寺里面的僧人跑出来围观。 有的指指点点，有的口颂佛号十分不忍心。 第254章 求饶 魏无姜慢悠悠走过去，正好三十杖打完了。趴在地上的僧人背上一道道血迹，甚是凄惨的样子。 他们看见魏无姜来了，一个个破口大骂。 魏无姜似笑非笑扫过他们，等他们骂得差不多了才曼声道：“不敬公主，一人再掌嘴五十。” 侍卫们都是魏家的府兵，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他们打几个顽僧还不是小菜一碟。 于是山门前响起“噼噼啪啪”清脆的扇耳光的声音。 那些僧人在寺中一向是被捧惯了，就算是皇亲国戚对他们也是给三分面子。 天长日久，他们吃拿卡要早就被银钱腐蚀了向佛之心，本质和地皮流氓差不多。 之所以他们敢里通外合给魏无姜一行下马威。原因不过有两条。 一来他们消息滞后，以为魏无姜是传说中的木头千金，混沌木讷。他们认为魏无姜刚刚受封，在这里吃了暗亏也就忍了；二来，仗着自己皇家寺庙僧人的身份，和背后之人的威风，他们断定出不了什么大事。 但，万万没想到，魏无姜不但不怕事，更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刚才一顿棍子早就把这些顽僧打得去了小半条命，现在又是五十个耳刮子…… 一时间山门前哀嚎声声，把山林中的鸟雀都吓得飞走了。 魏无姜索性让人拿了一把椅子，坐在山门口冷眼看着他们受罚。 当五十个耳刮子打完，这些人一个个脸肿如猪头，浑身都是伤爬不起来也说不出话来。 魏无姜看了看地上的人，暗自数了数有十一个。 她冷冷道：“还想骂吗？” 地上的人纷纷惧怕摇头。 她又问：“还敢骂吗？” 地上的人更是不敢和她对视，含糊不清地讨饶。 魏无姜慢腾腾道：“既然不想骂也不敢骂，那就言归正传，说说，是谁指使你们做出这等事的？” 地上的人纷纷低头装死。 魏无姜指了指先前在尚善殿说漏嘴的人：“你，说不说？” 那人被侍卫拖起来，吓得大叫：“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魏无姜笑了：“不知道吗？是记不得吧？来人，再打二十大板让他好好想想。” 那人一听要还要再打二十大板，一下子崩溃了。 这二十杖打下去他还有什么命在？ 还不如直接让他去死算了。 他哀嚎求饶：“公主殿下！公主殿下饶命！小的真的……真的……不知道啊。” 魏无姜面无表情：“这个时候讨饶晚了。寺里不治你们，反而让你们在佛主眼皮子底下作奸犯科，欺上瞒下。我可不惯着你们！” 她喝道：“打啊！本公主的话没听清楚吗？对这种恶人还有什么慈悲心好讲？” “慢着！公主殿下且慢！” 一道清朗悦耳的声音从门口匆匆传来。 魏无姜看去，只见一位身穿褐色僧衣的年轻僧人匆匆走了出来。 他面容十分清秀，皮肤白皙，眉宇间平和安宁，虽然穿着的僧衣上打了几个补丁，但却令人觉得十分亲近。 他到了魏无姜面前，行了个礼，道：“公主殿下，佛门不宜见血。如今打也打了，罚也罚了，就放他们离开吧。” 第255章 有人藏身寺中 魏无姜扫了他一眼，淡淡收回目光。 她问：“高僧怎么称呼？” 那年轻僧人宣了一句佛号，道：“小僧是柴火房的苦行僧，佛门法号觉澄。” 原来只是一名不起眼的粗使僧人，看他这身衣衫肯定平时没少被人欺负。 魏无姜道：“觉澄你退下吧。这事已经不是你们寺中的事。不然连你一块罚。” 觉澄突然跪下，宣了句佛号道：“公主殿下，再打下去他们就没命了。佛祖会不喜的，到时候佛祖怪罪公主殿下怎么办？再者传了出去对公主声誉也有损害。” 魏无姜眸色微动。 这不起眼的僧人劝的倒是不错。她光顾着泄愤和想找出幕后指使之人，的确是不顾及名声了。 她缓缓道：“好吧。佛门不忍见血杀生，虽然这些人罪大恶极，而且还包庇罪人……不过念在他们平日伺候佛主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了。” 她对侍卫道：“他们已经除名，带下山送入衙门。” 侍卫应了一声，将他们拖走了。 魏无姜看向觉澄，缓缓道：“小和尚，你在柴火房干活还操心他们。你的确有点不一样。” 觉澄认真道：“师父说了，人生在世处处是修行。小僧只是在柴火房修行而已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魏无姜只觉得他说话憨厚又天真，只觉得有趣。 她问：“他们这些人犯了错，如今你让我放了他们。他们的罪孽要怎么办？” 觉澄道：“小僧会为他们多念三百遍经，尽量赎他们的罪过。” 魏无姜不由莞尔。 真是个天真的和尚。 经过觉澄这么一打岔，魏无姜没了追究的心思。 她正打算回禅房，突然眼角余光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那人影混在围观的僧人中，然后匆匆离开。 她皱眉，对身边的春翠耳语了几句。 春翠便悄悄离开。 魏无姜回到了禅房用了素面就去静室学着大作念经。 前世她并没有来大慈恩寺，但在最痛苦的时候曾幻想过佛祖拯救自己，每日念着仅背过的《金刚经》度过悲惨岁月。 也许她的诚心打动了佛祖，或者是父兄的冤屈令老天爷都看不下去，这才让她重活一世。 是以魏无姜这次前来祈福，十分有九分是诚心诚意。 打坐念经了半天，魏无姜心头的郁气和焦躁统统消失。 她看了看天色已经晚了，而这时派出去打听消息的春翠回来了。 魏无姜揉了揉酸麻的腿脚，问打听结果。 春翠低声道：“打听清楚了，那人的确是在寺中。不过奴婢只看见那人藏在很偏僻的一个小院子，院子外还有重兵把守。” 魏无姜冷笑：“难怪方丈说不能说不能说。这种事果然是不能说的。” 春翠不屑：“这么反常必定有猫腻。按奴婢说等皇后娘娘到了，揭发他们。” 魏无姜唇边勾起似笑非笑：“就怕他们看皇后来了，害怕得又跑了呢。” 春翠道：“那怎么办？” 魏无姜道：“不急，他们还躲着就证明其他地方不敢去。他们不露面，我们就当做不知道。 第256章 灰衣人 有一道人影急匆匆拐过寺中一处偏僻的小山，到了小树林的深处。 他装着鸟叫叫了几声，过了好一会，一道蒙面灰影前来。 灰影不耐烦开口：“又有什么事？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要飞鸽传信给我。你知不知道自从太子出征后，九城监察司对皇城的戒备更加森严了。” “出城一趟难如登天，各种盘查。一不小心就落出马脚，到时候被抓就直接进九城监察司的地牢。那鬼地方进去就出不来了。” 那人影讨好道：“大人，小人要不是有重要的事也不会请大人前来商议。” 灰衣人冷冷道：“你自己的麻烦事还少吗？主上收你不过是看在你从前一些些微的才名。可现在看来你大事一件没干成，却惹了不少麻烦事。” 灰衣人杀气从眼神中透出，看得那人害怕不已。 灰衣人收起杀气，耐着性子问：“别废话了，到底什么事？” 那人低声如此这般说了一大堆。 灰衣人听了冷笑两声：“好吧，你既然有这忠心也不错。用你当饵，扯那人下神坛也算是一记好棋。” “我回去报告主上，如果成了自然会记你一功。” 灰衣人说完就打算走。 那人赶紧拉住他的袖子：“大人，大人，能不能给点东西？” 灰衣人不耐烦甩开他的手：“我就知道你要的是下三滥的东西，等着吧。会有人给你送的。此地不宜久留，我得回去了。” 他骂了一句：“天杀的裴千重，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沿路设置那么多眼线，刚才差点被抓了。” “不过是皇帝生在外面的杂种，拿着鸡毛当令箭，竟然这么做派。” 那人连忙问：“这四周都是九城监察司的眼线？” 灰衣人道：“不止大慈恩寺四周，从京城到周边十八郡县统统被裴千重撒下天罗地网。还好主上行事周密不至于暴露出更多的暗桩，不过……不说了，反正这些日子你们老实点，千万不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那人听了脸色变了变。他十分心虚地问：“这么说，如果闹出什么事……会被九城监察司的人知道？” 灰衣人立刻道：“当然！京城方圆百里就算是谁家杀了一只鸡，宰了一头牛，九城监察司的暗探就和苍蝇闻到血一样飞扑过去，查个底朝天。” 他越说越心烦：“主上已经下了严令，任何人不可轻举妄动，低调行事，只待时机。” 那人心虚点头。 灰衣人看见他的脸色，狐疑问：“你们该不会是在寺里搞出什么动静？” 那人连忙遮掩：“没有，不是，不敢的。” 灰衣人冷哼：“最好是没有。还有你的计划再周详点，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可犯错。” 那人连连点头：“是，我一定秘密行事。” 灰衣人想了想：“你还是算了，乖乖缩着当缩头乌龟吧。我还是信不过你的办事能力。” 那人赶紧哀求。灰衣人着急想走，不得不答应。 他丢下一句话：“你若是失败，不用别人动手，自己先了结自己，不然的话……呵呵，主上不杀你，我也要杀了你。” “到时候管你是抱哪个女人的大腿……照样杀了。” 第257章 侮辱 灰衣人走了，那人从地上爬起来，狠狠拍了拍膝盖上的土。 他压低声音骂道：“都是走狗，扯了鸡毛当令箭，还想杀我？！我现在只是不得志，等我哪一天飞黄腾达了后一定将你们千刀万剐。让你们爬着来求我。” 那人骂得痛快了，脸上的戾气这才稍稍消散。 他看了看四周没人，顺着一条小路悄悄回了一处秘密的院子。 那院子很深，曲曲折折的，两旁都长满了杂草。那人走了好一段路才到了一处垂花拱门。 他正要进去，两位穿着劲装的男人拦住。 那人吓了一条，堆出笑脸：“是我是我！” 侍卫冷冷打量他一眼这才放行。 男人跨进去走没进步就听见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 “都给我滚！滚蛋！今天的饭不是烧干了，就是肉烧柴了。你们这些骗子，是不是拿了银子来忽悠我？” “这些狗都不吃的东西，你们竟然拿来给我吃！” “……” 紧接着是犀利的打骂声和砸东西的声音。 那人缩了缩头，打算转个方向离开。 突然那个声音气喘吁吁问：“人呢？都死在哪儿去了？本宫的那条狗呢？” 被打的丫鬟哭哭啼啼：“一早就出去了，说是要山上摘写好吃的浆果。” “让他滚回来见我！”尖利女声呵斥，“一盏茶功夫他不来，我就打断他的两条狗腿，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做狗。” 那人听着女人的辱骂，眼底涌起无尽的怨毒。 不过很快，他就用道两边的土赶紧抹在脸上和腿上，然后一瘸一拐地朝着发飙女人的方向走去。 到了凉亭，只见亭子里满地杯盘狼藉，一位挺着孕肚，容貌艳丽的少女正余怒未消地靠在亭子的美人靠上。 她看见人来了，操起手边的茶壶就砸了过去：“狗东西现在才来？去会哪只野鸡了？” 那人赶紧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小的这几日见主人胃口不好，所以上山给主人采摘浆果。可惜小的不曾走过山路，一下子摔了，浆果都丢了，还差点摔瘸了一条腿。” 他不住哭诉，眼泪哗哗的。泪水一冲，露出他原本英俊白皙的脸。 孕妇少女见状，心头的气稍稍消了点。 她冷哼：“你有这么好心吗？对了，你该不是知道那贱人到了寺中跑去和她相会的吧？” 她越想越是狐疑，又拿起手边的茶盏不管不顾地朝着男人砸去。 “你这个狗东西，狗改不了吃屎。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带着你？就是让你给我做奴才做狗。你一点用都没有的蠢材……” 她破口大骂，骂的话极其侮辱人。 那男人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忍着，时不时还得提醒少女小心身子。 少女骂累了，扶着肚子呼呼喘气。 她冷笑：“你会真的关心我吗？这肚子里的孩子又不是你的。我要不是为了避人耳目，怎么会拿你当挡箭牌？算了，不骂你了。你这个没用的狗东西给我提鞋都不配。从今天起你不得出这个院门，必须随传随到，不然要你好看！” 第258章 原来是孤儿 她走上前，捏着男人白净的俊脸，恶狠狠地笑：“要不是看在你这张脸还算赏心悦目，能给我解闷，你觉得你还能活着吗？哈哈哈……” 少女笑着离开了。 那男人擦了擦脸，阴沉的杀气从眼底浮起。 …… 魏无姜在寺中安顿下来。她早起去大雄宝殿听僧人念经礼佛，听高僧宣讲佛法。回来用了早膳后便在寺外行馆花园中走动散步。 到了中午，看了一会儿书就午睡。醒了后就焚香抄经。 有时候无聊便让人在禅房后的空地上种几株梅花。 这一日四位干粗活的僧人抬来魏无姜想要的梅花。魏无姜便指点他们在哪边挖坑，填肥。 她看见其中一位僧人十分眼熟，再看原来是为了那些顽僧求情的觉澄小和尚。 觉澄的僧衣很破旧，手上脚上都沾了泥土。脸还被太阳晒的红彤彤的。 魏无姜忽然问：“小和尚，你种过梅花吗？” 觉澄听见有人喊他，茫然抬头。当他看见魏无姜时，脸不由红了红。 他擦干净双手，行礼道：“回公主的话，种过。” 魏无姜指了指那几个坑，问：“这样种对不对？” 觉澄看了一眼，摇头：“有两个地方太阴了，照不到太阳花会死的。” 旁边的僧人呵斥：“你什么都不懂，别瞎说。公主喜欢怎么种就怎么种。” 觉澄摇头：“花也是小生命，照不到太阳会死的。公主没种过花，自然不懂阳光雨露对花的重要。” 魏无姜笑了：“那你帮我布置布置，务必让这些梅花都活了，而且从窗户看过去，还必须得布景得雅致好看。” 觉澄应下，于是拿了锄头寻找合适的位置开始挖了起来。 魏无姜就坐在禅房的窗户边和春翠几个丫鬟们边吃瓜子边看觉澄种花。 觉澄干活很是认真，四个坑挖的一般大小，一般深。一步步做得十分细致认真。 春翠小声笑道：“这个小和尚看着有点憨憨的，倒是有趣。” 魏无姜含笑不语。 过了一会儿，觉澄种完了，收拾好了后行了一礼准备离开。 魏无姜问：“你干了一下午，本公主很是满意。你说吧，要什么赏赐？” 觉澄愣了下，摇头拒绝：“干活本来就是小僧的分内事，不敢要什么赏赐。” 魏无姜见他年纪小却不贪财，不由赞赏。 她又道：“没事，这四株花恐怕还得你将来伺候着。我身边的丫鬟是做不来的。我给你点赏银，你拿去买点东西，或者寄回给家中。” 觉澄垂眸：“多谢公主好意。小僧是孤儿，没有家人。” 此话一出，魏无姜愣住。 她问：“你是孤儿？从小就在寺里？” 觉澄点头：“小僧出生后就被人抱到寺庙门口，是前任老方丈看小僧可怜才收留。这么多年一直在寺中干活。” 魏无姜皱眉算了算：“那你十几年了还在柴火房吗？” 觉澄点了点头：“是的。柴火房挺好的。” 魏无姜看着他破了又破的僧衣，再看看他过分白皙不健康的皮肤。 第259章 赐佛经 她目光沉了沉：“按道理你不应该一直干重活。” 觉澄行了一礼：“回公主，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觉澄觉得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他指了指栽下的梅花树，脸上露出微笑：“这梅树是从后山挖来的，能种在寺里，来年就能看见好多梅花了。这不是很开心的事吗?”、 这时春翠拉了拉魏无姜：“小姐，这小和尚已经被人欺负习惯了。你看他衣服鞋子都是最破的，刚才其他三个柴火房的人穿得比他好多了。要不你赏他几件好的僧衣吧。” 魏无姜摇头：“如果他一直被人欺负，送他银子或者是衣服都会被人抢走的。我另外想办法吧。” 她说问：“小和尚，你既然不要银子，你想要什么？” 觉澄愣了下，犹豫了老半天才支支吾吾道：“要不，公主赐小僧几卷经书吧。” 他说完立刻补充：“小僧看完一定会归还的。” 魏无姜道：“这个简单。春翠，你去拿几卷经书，还有笔墨纸砚，送一套给觉澄小师父。” 觉澄脸上终于露出高兴的笑容。他大声叩谢，然后拿着经书欢天喜地地走了。 春翠笑了：“傻子似的，经书有什么好看的？” 旁边的绯云道：“奴婢倒觉得这觉澄小和尚挺勤奋的，一心钻研佛经，这得多有佛心啊。” 丫鬟们打趣起来，嘻嘻哈哈。 魏无姜却暗暗记下觉澄。 她派人打听，果然柴火房的人常年欺负觉澄，一直给他干最重的活，吃最差的馒头和青菜。 前两年觉澄从山上救了掉下鸟巢的小鸟也被其他僧人嗤笑。戒律堂因此重罚了觉澄。 魏无姜问打听的下人：“这寺中有几个堂？” 下人道：“有六个堂，达摩堂、戒律堂、讲经堂、迦南堂、药师堂、皈依堂。底下有八个房，主要是种菜种地，供给寺中众多僧人日常吃穿用度的杂物房。” 魏无姜道：“按觉澄从小在寺中，受戒十几年，他怎么还没进入六堂中学习佛理？” 下人道：“这个就不知道了。” 魏无姜道；“告诉方丈一声，就如此说……” 第二天一早，魏无姜照例早早起来梳洗了下就打算去大雄宝殿听经颂经。 忽然看见禅房外跪着觉澄。 天还没亮，山中的露水将他肩头打湿。 魏无姜皱眉：“小和尚你怎么跪在这里？” 觉澄抬起头来，很认真道；“给公主种花是觉澄的本分。公主不能因为这个替觉澄说情进入迦南堂。这个是徇私。” 魏无姜笑了：“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这小事。我与你没交情，算什么徇私。我只不过不想让你一辈子在柴火房里受人欺负而已。” 觉澄固执摇头：“徇私就是徇私。师父说了，万般皆是修行。柴火房虽然劳累，但是能锻炼我向佛之心，空余时间我也可以听师兄师弟们诵读佛经，从中领会佛祖真理。我不需要公主替我说情。” 他说完起身，行了个礼打算离开。 第260章 初战大捷 魏无姜喊住他：“你等等。既然你说你师父说到哪儿都是修行，为什么进了迦南堂就不算修行了？既然你一心向佛，为什么不想着将来成为高僧普度众生？只想着修自己身？” 她似笑非笑：“小和尚，你格局太小了点。” 她说完看也不看觉澄径直往大雄宝殿而去。 她走了老远，回头一看，觉澄还呆呆站在原地。 第二天，觉澄早早就来侍弄花草。 他见了魏无姜，前来行礼道：“公主说的话，觉澄回去想了许久，觉得公主的胸怀比觉澄大。” 魏无姜问：“那你决定进迦南堂学习佛经了吗？” 觉澄点了点头：“是的。觉澄要珍惜这次机会，好好学佛经，然后成为一代高僧，普度众生。” 魏无姜看见他僧衣破旧，转身吩咐春翠拿一件新的给他。 觉澄摆了摆手：“多谢公主，不过衣衫是身外之物，只要干净整洁就可以了。衣衫华美反而不利于修行。” 他说完又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然后继续侍弄梅花。 春翠在旁边忍不住道：“这个小和尚真执拗的很。” 魏无姜道：“别看他这样执拗，也许将来他的成就会很高。” 春翠道：“就算他勤奋聪明，但这寺中风气……唉……怕他是难出头啊。” 魏无姜目光沉沉：“终有一天明珠不会蒙尘，金子会洗去上面的泥土污垢露出金光。” …… 魏无姜诵经完回到禅房中，这时一个不起眼的下人匆匆前来。 那人耳语了几句。魏无姜眼神立刻亮了。 她道：“让人进来。” 不一会儿，一位穿着粗布的中年人跪下呈上一根发黄的竹子。 那人折断竹子，里面有一丸蜜蜡封好的纸条。 魏无姜拿来，捏碎蜡丸，里面的字细如蚊蚁。她一目十行看完，眼睛亮晶晶的。 她抑制激动，对那中年人道：“辛苦了。去领赏吧。” 中年人摇头，然后迅速离开了禅房。 等他一离开，魏无姜让春翠拿来烛台。她又仔细看了一遍这才烧了。 春翠见她神情激动，忍不住问：“小姐，是什么好事呢？” 魏无姜半天才道：“是喜讯。父亲打了第一场胜仗了。” 果然如前世一模一样，魏家的铁云军进入聊安城后整顿后就和西戎展开第一次接触。 第一战，她父亲魏铁军亲率一万铁云军，旗开得胜，大败西戎人三万骑兵。 北朝旗开得胜，太子武琮礼也在其中，在魏家三兄弟的护卫下，乘胜追击，俘虏三千多西戎人。 这一战狠狠挫了西戎人的锐气，收了两郡。如今北朝大军军心高涨，正继续往西。 魏无姜话刚说完，春翠和绯云等都兴奋得脸都红了。 “奴婢就知道老爷和三位公子们武功盖世，兵法超强，一定会打败西戎蛮子的。” “太子也不错啊。这次太子亲征，军心振奋，第一仗才打得这么大获全胜。” 魏无姜听着丫鬟们兴奋的话，脑中迅速想着前世关于西征的消息。 父亲魏铁军的能力是不容置疑的。 她记得前世聊城之战也是赢了，不过没破那么多的西戎人。也没有如此高昂的士气。 因为在聊安城之战后，朝中以左相为首的求和派生怕魏家的铁云军抢了风头，暗地做了许多手脚。 之后魏家铁云军粮草不济，仗打得很艰难，有胜有败。最后还被困在木林堡。 第261章 黑牢刑讯 魏家军初战告捷这是天大的好消息，想必第二天一定会传遍北朝上下。 魏无姜算了算，很快皇上就会得到消息，而后皇后就能出宫。 老皇帝心思极重，城府很深。 虽然明面上下旨让皇后也出宫祈福，恩赏无数，但他恐怕还得观望观望。 如果魏家军胜了，皇帝才会让皇后离宫。 因为如果前线失败，皇帝肯定还得威逼皇后身后的慕家和其他世家们一起出钱出力。 魏无姜自从知道自己是皇后亲生女儿后，脑子里就压根没把皇帝当做自己的父亲。 在她心里，父亲永远是刚正不阿，为国效力的魏铁军。 母亲这个角色就是皇后。 她不觉得一个给了自己血脉，却没有半分养育的男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魏无姜收起心绪，静心诵经做功课。 毕竟重活一世她早就看开了，唯一割舍不下的就是在乎的人。 她的祈福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他们。 …… 阴森森的牢房里，哀嚎声此起彼伏。 在一处黑乎乎的大牢房里，一排五个的木架上挂着五个奄奄一息，浑身是血的人。 他们被打得衣衫破破烂烂，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如果有人凑近些看就能看出这些人中有两个竟然是被逐出寺门的顽僧。 行刑的狱卒打完后，擦了把汗。随即有人又朝着犯人泼了一盆盐水。 “啊啊啊……好痛啊！” “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 “小的什么都招！都招……” “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 各种各样的讨饶声响起。黑暗中的牢房开始暗地躁动起来，各种各样奇怪的声音也冒了出来。 整个牢房犹如地狱般恐怖。 凶神恶煞的狱卒上前再一一抽打。他们边抽边骂：“闭嘴！都给老子闭嘴！主上吩咐了，要抽够一百鞭才能问话。你们还是省省力气挺到一百鞭吧。” 木架上的犯人听到这里一个个都眼露死灰。 一百鞭？！ 这分明是不想让他们活着出去。 噼里啪拉的鞭子又暴风骤雨般落了下来，有的犯人又惊又怕一下子吓昏过去，有的则是咬牙坚持。 过了一会儿，牢房的甬道吹来一阵阴冷的夜风。夜风中伴随着一股极淡的药香。 执鞭的狱卒不约而同停下手里的鞭子，纷纷整理自己的衣服。 “殿下驾到——” 刚才凶神恶煞的狱卒们赶紧跪下，面露虔诚。 半天，一道修长的玄色前呼后拥而来。 昏暗的牢房中光线很暗，只能看见他头顶紫金冠，和身上绣着暗纹的蟠龙黑袍。 他走到牢房前皱了皱眉，随即掏了快帕子捂住口鼻这低头进了牢中。 狱卒们早就为他准备了一张舒适的椅子。 他随意一坐，无处不在的威压如水银泻地，无处不在。 此时所有人才看清楚面前的人凤眸玉面，冷如崖上之雪，也俊美得令人心神动摇。 他便是北朝睿王裴千重。那位整个北朝上下人人闻风丧胆的杀神。 偌大的牢房仿佛狭窄逼仄很多。 鸦雀无声中，裴千重轻轻咳了一声：“一百鞭子打完了吗？” 狱卒赶紧回复：“回殿下的话，都打完了。” 裴千重淡淡撩眼看了五个木架子上的犯人，道：“说吧，是谁指使你们寺门前阻拦长阳公主的下人的？” 第一个被打得血淋淋的犯人气若游丝：“殿下，我们收钱办事，的确不知道啊……您就放过我们吧。” 裴千重忽地笑了。 第262章 任君选择 他这一笑，仿佛黑暗中徐徐绽放的火莲花。 妖冶，诡异，却极美。四周的人纷纷低头不敢注视。 裴千重又咳了一声，慢腾腾道：“哦，原来是收钱办事，看来不知道是正常的。想必那背后之人也不会那么傻告诉你们他姓什么名什么是不是？” 清越的嗓音在牢房中听起来分外好听，令人仿佛忘了是在无间地狱。 第一个犯人眼底掠过心虚，低了头：“是是是，殿下英明。殿下英明！” 裴千重问：“那既然是收钱办事，那人给了你们多少钱？” 第一个犯人支支吾吾：“一人给了十两。二十个人给了二百两吧。” 裴千重似笑非笑：“一个人十两银子就能让你们去做这等杀头的事。你们的命还真的不值钱啊。” 第一个犯人苦哈哈地哭：“殿下明鉴，我们本是无业流民，吃了上顿不接下顿的。给了银子就干活，谁知道那人让打的竟然是公主殿下的人。呜呜……小人不敢了。” 他一哭诉，旁边的同伙也哭诉起来。 顿时牢房里一阵鬼哭狼嚎。 裴千重长眉微微皱起，很快有狱卒操起鞭子大声呵斥打骂。那些犯人这才一个个噤声。 裴千重慢条斯理地轻抚衣袖上的褶皱，曼声道：“一句不知道，就可以逃过罪责。还挺划算的。” 他指了指第一个犯人：“你说你拿了十两是不是？来人，给他一千两银子。” 第一个犯人被放下来。他呆了，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很快有狱卒抬来一个箱子，里面装满了银光闪闪的银子。犯人们都看呆了。 裴千重似笑非笑盯着第一个犯人：“你说你只拿钱，不知道背后之人。那我这一千两给你，你高不高兴？” 第一个犯人战战兢兢：“高……高兴。不过殿下不用给小的那么多……” 裴千重认真道：“不，就得给这么多。十两银子就可以买你们去干诛九族的罪，本王这一千两只是想看看到底你嘴多硬。” 他说着摆了摆手。狱卒们冷笑着把这些银子放在两个大口袋，然后挂在第一个犯人脖子上。 犯人被鞭打得浑身无力，这一千两将他一下子压趴在地上。 他似乎预感到了等待自己的绝没好事，立刻大声求饶起来。 可是已经晚了。狱卒们将他和一千两银子捆好，然后一脚将他踢到了水牢里。 胸口高的水把那人淹没。众人只看见水咕咕冒出气泡，过了一会，那人奋力站起来，大声呼救。 但求生意志终究抵抗不了一千两的重量，那人又被压在水里。如此这样三四次后，那人再也没有爬起来。 牢房里死一样寂静。 裴千重微微垂眸，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切。 等水牢里彻底安静后，他这才缓缓回头看着早就被吓破胆子的一干犯人。 “坊间一直流传本王手段暴戾，但这是对本王的误解。你们看刚才那人不是拿了本王赏赐的一千两银子吗？只可惜他福薄命薄，银钱压垮了他。唉……” “拿了钱就得招，就和你们拿钱办事一样。不招的话，本王也没你们办法。九城监察司的大牢里各种刑都有。刚才是水刑，接下来是火刑，还有剥皮刑……” 他还没说完，已经有犯人直接吓死过去，还有的大小便失禁，簌簌发抖。 裴千重似笑非笑看着他们，声音越发柔和：“招吧。虽然说招也是个死，不招的话，死得更惨。任君选择。” 第263章 凤驾出京 裴千重出了牢房后已是月上中天。 等候已久的侍从赶紧递给他火炉和虎皮大氅。 裴千重捂住唇不住咳嗽，然后随手拿了一个药瓶将药丸全部倒入口中。 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从身后走来，跪下：“殿下，他们都已招供。” 裴千重漫不经心点了点头：“只可惜大鱼没咬钩，上的都是一些小鱼。” 月落见他的脸色青白，忍不住道：“其实殿下不用特地走一趟的。毕竟牢中潮湿阴冷，殿下的身子不太好。” 裴千重不语，只是看着天边静静挂着的弯月。 他自言自语：“已经过了那么多天了，按道理大鱼应该急了才是。” 月落在旁劝：“殿下放心，城里城外，方圆五百里都布满了我们的人，也拔除了几个可疑的据点，相信那背后之人只要一动，我们就知道。” 裴千重幽幽收回目光，淡淡道：“宫里怎么样？” 月落低声道：“宫里一切照旧。不过皇上最近不节制了些。莲美人盛宠，郑贵妃却异常安静。” 裴千重问：“皇后呢？” 月落道：“皇后有慕娘娘保护，病似乎好点了。” 裴千重点了点头：“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谨慎，千万不能出一点差错。” 月落问：“那些人怎么处置？” 裴千重正要提步上马车，闻言头也不回道：“剁碎了喂狗。” 月落再抬头看时，宽大的马车已经由黑色的铁骑重重护卫着离开。 …… 西边的战事大捷消息很快在晨曦初升的时候撞破宫门，传遍了朝中上下和宫里宫外。 皇帝龙心大悦，下令京城取消宵禁三日，并且燃放庆功烟花。 这个消息更是令京城百姓们欢欣鼓舞，一时间京城处处张灯结彩，宛若过年般热闹。 而到了下午，皇后鸾驾正式出京前往大慈恩寺礼佛祈福。百姓们纷纷跪地送行，盛况空前。 他们纷纷赞美皇后多年的仁爱贤明，一路上相送的百姓们络绎不绝。 宽敞的凤鸾车架中，皇后面色红润，眼中有光。 旁边正在写药方的慕千羽也感受到了皇后的高兴。 她写完药方交给左尚宫，这才扶着皇后道：“出了京城了，大姐姐靠一靠吧。不然还得好一会儿才能到寺里。” 皇后面上含笑：“晚间就能见到姜儿了，本宫十分高兴。真恨不得一下子飞到寺里。” 慕千羽笑了：“心急吃不热豆腐。还得好几个时辰呢。” 皇后道：“让车辇快点。本宫等不及了。” 慕千羽只能下去传话。 皇后感叹：“这么多年了，本宫除了回家省亲外还没出过京城。这路边就算是有根野草也看起来与宫里的完全不同。” 慕千羽心中难过，道：“以后大姐姐想出宫就出宫，想游遍天下，我就带着大姐姐四处闯荡。大姐姐可以见识好多没见过的东西。” 皇后笑叹：“希望有这么一天。也希望本宫能等到这么一天。” 慕千羽立刻打断：“怎么不行？大姐姐吐出淤血又治了心病，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第264章 凤栖行宫 皇后笑了笑：“可是终究是伤了元气，下半辈子得好好养着才行。” 她加了一句：“本宫可是要好好看着姜儿长大，嫁人，然后生子，一直到子孙满堂的。” 慕千羽听着面上露出笑容：“一定会的。” 此时，福公公前来禀报：“启禀皇后娘娘，睿王殿下亲自前来护送。” 皇后奇怪道：“老九不是事务繁多吗？怎么非要送本宫？” 慕千羽面色复杂：“也许他担心皇后吧。” 皇后笑道：“老九这孩子虽然寡言少语，但心思细腻。让他来本宫的车驾坐着。” 慕千羽微微一笑：“那大姐姐不要我陪着了？” 皇后笑道：“你去玩吧。我知道这些日子你陪着我闷在宫里早就不耐烦了。” 慕千羽笑了，一拍腰间的剑立刻闪身出了凤驾。 她白衣飘飘，如九天仙子降世。一声清吟如凤落九天，众人只见一位白衣仙女脚不沾地，飞上树梢朝中驭气朝着远方而去。 皇后自言自语：“千羽千羽，你本就是为自由而生。谁也不能将你困在四方天地中。皇帝也不能，因为我不允许。” …… 皇后的凤驾是在深夜时到的。 这次方丈不敢怠慢，从日落时分一直等到了深夜。 皇后前来，方丈与各位高僧引着到了小行宫。 到了小行宫门口，皇后见到了一直等待的魏无姜。她激动得几乎失态。 她匆匆扶起她，心疼不已：“本宫不是已经下了懿旨让你在禅房中不可外出吗？这山中寒冷看把你冻的。” 她说着赶紧搓着魏无姜冰冷的手。 魏无姜感受着来自母亲的慈爱和关怀，心中越发唏嘘感动。 她撒娇道：“皇后，姜儿没事，姜儿想念母……皇后了。” 她说完才发现自己差点说漏嘴了，还好急忙纠正过来。 皇后眼泪婆娑道：“虽然只几天却觉得有几年那么长没见过。快进去说话。来人，把长阳公主的东西都搬入行宫。” 一行人亲亲热热说话到了小行宫中。 小行宫建在距离山寺的另外一面，背风，面朝万里山脉，山脉尽头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小行宫名为凤栖宫，是前朝太后来寺中祈福所建。几十年过去了，宫中不再来人，这凤栖宫便渐渐破败。 不过自从皇上下旨允许皇后前来祈福，就有大批工匠前来修葺。 这也就是为什么魏无姜无法住进去的缘故。 皇后还没住进去，她身为晚辈是万万不能抢先的。 进了殿中，炭盆已经烧起来，宫女和小太监们忙忙碌碌。 皇后拉着魏无姜诉说思女之苦。 魏无姜第一件事便是给皇后把脉。她发现皇后脉搏比之前蓬勃有力多了。 这是个极好的现象。 前世这个时候皇后应该被软禁起来，病重难返。现在皇后不但出宫了，还神清气爽，精神奕奕。 魏无姜忍不住高兴得眼眶泛红：“母后，您身子康健就好，其他的不重要。” 皇后压低声音问她道：“莲美人如今能盛宠多久？” 魏无姜摇头：“这个女儿也不知道。不过看她手段能笼络皇上多久。” 皇后道：“多亏你想出莲美人这个办法，皇上才会如此轻易放本宫出来。说起来这还有一半是莲美人的功劳。要不是她进言，皇上也不会这么轻易放本宫离开。” 魏无姜面上复杂：“沈园野心极大，她进言让母后出宫也不是什么好心。左右我们多注意点。” 她于是将自己初来寺这种种种遭遇说了。 皇后没想到她竟然被寺中怠慢，甚至差点连饭都吃不上。 皇后冷冷怒道：“这方丈越老越糊涂了。等明日母后去帮你敲打敲打。” 魏无姜说起见过的觉澄小和尚。 皇后点头：“是个一心礼佛的小和尚，就让他每天过来行宫种花吧。有了本宫的看重，寺中的人不会欺负他。” 母女两人有说不完的话，一直说到了天蒙蒙亮。皇后干脆让她和自己一起歇着。 魏无姜还是第一次和母亲一张床上睡着。 她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明明困极却舍不得闭上眼。她一直等到皇后沉睡，这才闭上眼沉沉睡去。 第265章 今生的幸福 一觉醒来，魏无姜只觉得睡得从未如此安稳过。再看身边，皇后早就起床了。 魏无姜赖在凤榻上闻着属于皇后身上幽幽的兰花香，只觉得这辈子从没有这么松快过。 她也是有母亲的孩子了！ 前世遭的非人罪孽再也不会来了，而且她发现从前自己的苦难样子也快渐渐忘了。 是啊，谁会记得那惨绝人寰的前世记忆。 那是动脑子多想一想就会噩梦连连。 魏无姜想着在凤榻上又打了几个滚。孩童时从没有肆意过的娇憨活泼这个时候仿佛回来了。 魏无姜一个人在凤榻上滚来滚去，笑得咯咯。 候在寝殿外的宫女也不知道她怎了那么高兴，匆匆前去禀报皇后。 皇后来了，看见床榻上的魏无姜满脸通红，眼睛晶亮，小脸上红彤彤的。 虽然披头散发却十分高兴的样子。 皇后慈爱地摸着她的头：“怎么不起来？” 魏无姜将脑袋靠在她的腿上，撒娇：“女儿想赖床嘛。还从没有赖过床，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皇后眼底掠过心酸。自从知道魏无姜是她丢失的二女儿后，关于魏无姜的一切她早就让福公公查个清楚。 她自然知道陈氏对魏无姜是如何苛刻和责打。 魏无姜见皇后不说话，以为她不高兴了。 她急忙起身：“是女儿僭越了。女儿这就起床。” 皇后按住她，慈爱笑道：“出了宫没别人，姜儿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千万别拘束自己。你喜欢赖床，母后就让你天天赖床，还得陪着你一起赖床才是。” 魏无姜嘿嘿笑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只觉得幸福来得太快太满。 她快被这种感觉击倒了。 皇后说让她赖床就当真让她赖床。皇后吩咐宫女拿来梳子帕子，亲自为魏无姜梳头，为她擦脸。 还让人将早膳端过来放在床上让她吃。 魏无姜全程傻笑，只觉得自己仿若倒退回了三四岁模样，任由母亲宠溺自己。 用完早膳，皇后亲自为她挑选衣服。 她挑了一件桃红杭绸，上面绣着桃花，蝠纹还有祥云彩雀，外面再披一件同色的披帛。 披帛上也绣着各种华丽的花鸟鱼儿。 魏无姜穿上后只觉得浑身都粉粉嫩嫩的，宛若回到及笄那时候。 皇后十分满意笑道：“这是本宫年轻时候在家穿的，来这之前本宫让人都带了过来，左尚宫还要改，本宫说不用。这么一穿还真的合适。” 魏无姜高兴起来：“当真是母后穿过的？” 她拿起袖子闻了闻，笑道：“香的！真的是母后身上的味道。” 她高兴转圈：“谢谢母后！谢谢母后！” 皇后见她如此高兴，眼中又一次红了。 魏无姜心中高兴，便去行宫到处乱转。久违的少女心性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望着开心离去的魏无姜，左尚宫动容落泪：“等了快二十年了，终于见到皇后娘娘和公主开心相处的日子了。老天爷终于开眼了。” 皇后却抿了抿唇道：“要想这母女团圆的好日子继续过下去，那还有好多事要做。我们要打起精神，不可以让那些人毁掉这一切。” 左尚宫面容一肃：“是！” 第266章 醋意 魏无姜兴致勃勃逛了整个行宫，逛得浑身都汗。她找了一处凉亭坐下，开开心心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快活。 正在这时，她看见一个和尚在水边刨坑。 她探头看了一眼，不由笑了：“小和尚你怎么在这儿种花？母后……不，皇后娘娘不是让你在行宫中种花吗？” 觉澄抬起满是汗的脸，羞涩道：“这里风景好，想种点水仙。到时候皇后娘娘到了凉亭歇息，一回头就能看见水边的花。” 魏无姜听了，赞道：“倒是为难你想的仔细。” 觉澄在水边洗了手脚，上了凉亭参见魏无姜。 魏无姜细细问了他在迦南堂的日子。 觉澄一一回答了：“回公主的话，都挺好的。一早起来跟着师兄们诵经，然后用早膳，接着便是寺中师父讲解经文，然后下午还能休息。到了下午还能去藏经阁看书。” 他许是从没有受过如此待遇，兴奋的脸都红了：“公主说的是，在迦南堂能学到更多的佛法。” 魏无姜心情不错，笑着让人赏了他不少笔墨纸砚还有他最喜欢的佛经。 觉澄感激不尽，就差跪下来道谢了。 两人正聊着，忽的一道冷冷的声音传来：“公主殿下好兴致，这么喜欢佛经吗？还是喜欢念佛的小和尚？” 魏无姜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顿时一个激灵。 心里不安又局促，有种盼着见他又害羞见他的复杂心情。 在假山台阶下，一道玄色身影慢条斯理地走了上来。 觉澄赶紧拜见。 裴千重凤眸冷冷扫了他一眼：“你就是那个小和尚？” 那个？魏无姜只觉得怪怪的。 难道裴千重也知道觉澄这个小和尚？可分明他昨儿才刚来。 觉澄憨憨道：“殿下见过小僧吗？” 裴千重淡淡道：“听过。” 觉澄迷茫了：“殿下从哪儿听说的？” 裴千重却不愿理他，径直坐在亭中。 魏无姜见他脸色不好，赶紧示意觉澄先走。 裴千重坐下，凉亭突兀地就刮起了一阵冷风。凉飕飕的，让人觉得寒毛都竖了起来。 魏无姜朝他方向挪了挪，道：“殿下最近身子怎么样？” 裴千重看了她一眼，忽的道：“衣衫挺好的，以后就这么穿吧。” 魏无姜愣住，随即脸红。 她又问了一遍。裴千重伸手出来：“公主要知道本王好不好，自己把脉不就知道了吗？” 魏无姜正想把脉，听了这话赶紧伸手。 她把了左手，然后又皱着眉把了右手，如此换来换去，裴千重也不恼。他十二分耐心等着她把玩脉。 魏无姜把脉完了，忧心忡忡：“殿下五脏六腑都有损伤，最近是不是吐血更频繁了？” 裴千重轻轻咳嗽两声，声音淡漠：“是。” 魏无姜发愁：“我给殿下的解毒药虽然能驱除一点毒素，但殿下的身体却被内力反噬。这霸道内力怎么化解我是真的一点不懂。” 她想了想：“我还得找我师父一起研究研究。” 裴千重见她愁眉不展，于是眉心的冷厉少了不少。 魏无姜较劲脑子想解决办法，裴千重在旁边气定神闲地坐着，仿佛那个身中绝世剧毒的人不是他似的。 第267章 自废武功? 魏无姜想得脑子疼都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她一抬头却看见裴千重竟然优哉游哉喝起了茶。 她不由气恼：“殿下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裴千重垂眸：“这种事担心有什么用？难道担心就能解毒？” 魏无姜还要再说，却想起了什么闭了嘴。 她想了好一会儿，咬牙道：“我知道有个办法也许能解毒，不需要换血大法。” 裴千重长眉微挑：“哦？” 魏无姜盯着他很认真道：“换血大法是没办法的办法，成功机会渺茫，而且十有八九只有死路一条。这个法子是不得已为之。不过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裴千重面无波澜，问：“什么办法？” 魏无姜道：“有个武功高强之人慢慢废去殿下一身内力……” 她才刚说完上半句就看见裴千重眼神变得很奇怪。 这种眼神像是在看傻子。 “你让他自废武功，还不如拿把刀让他自己割几块肉来的容易些。”清冷的嗓音从亭子下传来。 魏无姜看去，慕千羽回来了。 慕千羽一身白衣，英姿飒爽地走上来。 魏无姜亲热地迎上前。慕千羽握住她的手坐下。 她盯着裴千重似笑非笑道：“殿下，我这徒儿出的主意可算好？” 裴千重慢腾腾吹了吹茶盏的浮叶，淡淡道：“这天下还找不出一个能废了本王内力的人。” 慕千羽故意道：“一个高手找不到。两个高手绝顶高手加起来难道不行吗？” 裴千重头也不抬：“慕娘娘，你说的是你和十一皇叔吧？你们两人加起来也不是本王的对手，还是别献丑了。” 慕千羽哼了一声，收回调侃。 她重重点了魏无姜的脑门：“师父一天不在你就胡来。你对着一头狼劝他不吃肉，他能答应吗？” 魏无姜无言以对。 是啊，以裴千重今日今时的地位权势，如果身上没有半分自保的能力恐怕暗杀他的人犹如过江之鲫。 可他如果不解毒，就算内力再高终究也是难逃一死。 前世里她对裴千重的记忆不深，死活都想不起他到底什么时候毒发病逝。 如果知道确切时日也许还能做点什么，可是前世的裴千重太神秘了，神秘到他最后是真死还是假死都无人得知…… 魏无姜坐在一旁真心实意开始发愁。 慕千羽却已和裴千重聊起了寺庙四周的布防和京城的动向。 他们两人几乎是用密语交流，让人听不懂也看不出唇形。 魏无姜枯坐在旁边，时间久了竟然打瞌睡。 终于，慕千羽看了魏无姜一眼，十分体谅：“要不乖徒儿你先回去陪皇后？我与睿王商量要事。” “哦。”魏无姜起身。 裴千重慢慢开口：“皇后娘娘也正忙着，就让本王陪公主走走吧。” 慕千羽瞪了裴千重一眼，但后者没有一点觉悟的意思。 裴千重站起身，对魏无姜道：“寺后山峰奇秀，不看可惜了。” 魏无姜只能起身，对师父慕千羽笑了笑，亦步亦趋地跟上。 慕千羽看着两人的背影，又气又想笑：“真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第268章 看戏不语 魏无姜一头雾水地跟着裴千重沿着行宫的山路走着。行宫人少，宫人们都在下面忙碌。 魏无姜跟着他走了一段这才发现两人顺着山路越走越高，往山路旁边一看居然是万丈悬崖。 前世她除了被迫和亲外就没有出过京城，而被迫和亲的路上又因为惊惧交加，饥寒交迫根本没注意路过的风景。 可以说，在她来大慈恩寺之前，她就是一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大小姐。 魏无姜走得气喘吁吁，前面的裴千重却轻松得如同闲庭信步。不知情的人看了都不知道他身中剧毒，命不久矣。 魏无姜在第三次歇息时已走不动了。 她靠在山路旁，腿因为体力不济而微微发抖。 裴千重听到声响回头：“走不动了？” 魏无姜扶着膝盖，提起裙摆委屈道：“鞋子破了。” 裴千重看去，果然魏无姜那双薄底绣花鞋都裂开了。 他唇边勾起一抹不可察的微笑，慢慢走来。 他道：“你的鞋子的确不合适走山路。” 魏无姜幽怨瞪着他走近，道：“本来也没打算走山路。” 裴千重走到她面前，看了一眼：“公主今日睡醒了不是撒欢得很开心吗？” 魏无姜一通抱怨顿时噎住。 这人居然知道她醒来就满行宫撒欢……那就是说他一直派人监视了？ 魏无姜不悦缩回脚：“殿下都知道了还故意带我上山。” 裴千重似笑非笑道：“本王带你上山有个好风景想给你看看，你去不去？” 魏无姜听了心痒痒。 她在寺中的确闷了好几天，要不是皇后来了估计还在禅房里诵经抄经。 魏无姜纠结：“可是我的鞋子坏了。” 裴千重道：“那本王背你。” 魏无姜眼睛亮了亮：“真的？” 随即她又脸红：“不行，男女授受不亲……” 这声音比蚊子鸣叫还小。 裴千重仿佛没听见，又问：“那本王抱你？” 魏无姜的脸更红了，悬崖风呼呼吹着，吹得眼前都迷蒙了。 魏无姜只觉得自己真是傻透了，怎么会答应陪着这人来所谓的赏景？ 她红着脸道：“会被人看见的……” 裴千重一笑，一伸手将她打横抱起。而后魏无姜只觉得自己飞了起来。 熟悉的腾云驾雾的感觉又来了，她情不自禁闭上眼紧紧靠在裴千重的怀里。 裴千重带着她不知走了多久，突然风声小了。 他停了下来。 魏无姜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与裴千重竟然绕了一圈回到了寺中。而他们身处寺中一处假山上。 她吃惊：“怎么来这儿呢？这是寺中的哪儿？” 裴千重似笑非笑看着前面：“仔细看。” 魏无姜看去，这才发现这假山是绝佳的观察位置。假山下的院落一览无余。 她正张望，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尖叫：“人呢？都死哪去了？我要吃鱼翅熊掌，端给我是什么玩意！” 那女人骂完，噼里啪拉的声音随之传来。 看样子那女人摔了一桌子的东西。 魏无姜微微吃惊。她看向裴千重。裴千重伸出一根指头比了比唇上，无声微笑：“看戏。” 第269章 怀孕的女人 裴千重说完，饶有兴致地盯着前方的院落看。 魏无姜一下子就听出那女人的声音。 她迷惑了——这个女人不应该是在皇宫里吗？ 这女人怎么来这里了？ 难道她也是来祈福的？ 不对！以这个女人嚣张跋扈的性格根本不可能放弃皇宫前呼后拥的尊贵生活，还有在京城繁华似锦的日子。 她不可能主动来这清苦的地方受苦。 魏无姜耐心听着，那女人一会骂天骂地，一会儿指桑骂槐，那架势恐怕路过的狗都得挨两句。 魏无姜听了渐渐无趣，准备走。 突然那女人从抄手回廊转了出来。魏无姜随意一瞥，整个人呆住了！ 她……她她……她看到了什么？ 魏无姜狠狠擦了擦眼睛，再看了一遍。 没错！她看见了一个女人挺着四五月的孕肚正由两个丫鬟扶着在花园里走着。 怀孕？！ 魏无姜人都麻了。 半天，她扯了扯裴千重的袖子：“我们走吧。” 裴千重收回目光，问：“累了？” 魏无姜面无表情：“想吐了！” 裴千重也不问，打横抱起她迅速往山下走。 耳边风声呼呼，魏无姜被裴千重用厚厚的披风裹着，吹不到半点寒气。 她靠在裴千重的怀里，想着前世的一些疑点。 她越想也是觉得恶心想吐。 前世魏家因兵败被打压后，左相一派又捏造出他们魏家通敌卖国证据，结果魏家被抄家，全族几百号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而她一直被囚禁在天牢里，不知岁月。要不是靠着有个有良心的女狱卒偶尔给她说说外面的消息，她根本不知全貌。 而后新帝八皇子登基，郑贵妃成了新太后。新朝这才打算和西戎人议和。 可那时候西戎人因为打下了大半个北朝疆土，议和谈何容易。 好不容易赔偿了几百万两，又各种绫罗绸缎，牛羊马匹，还有各种丰厚物资后，西戎王又提出要和亲。 就在那个时候，身在天牢的魏无姜又一次被“想起来”——她必须顶替华阳公主前去和亲。 前世她以为郑贵妃是不忍心华阳公主远嫁，所以找到她非要她代替化验公主和亲。 现在她知道了，华阳公主根本不能嫁。 一个云英未嫁的公主竟然怀孕生子，这要是送到了西戎，那就是活脱脱打了西戎王的脸。 换成她去和西戎和亲，反正也是个死，而且想必在那时候陈氏肯定早就告诉郑贵妃关于她的身份。 华阳公主是公主，她也是公主……而她的公主命不值钱。 …… 耳边的风声听了，魏无姜从漫长痛苦的回忆里拔了出来。 她眼前的披风拿开，发现自己身在暖和雅致的房间。 裴千重皱眉看她的眼眶红红的：“怎么了？” 魏无姜摇头：“风沙迷了眼。” 裴千重不揭破她拙劣的谎言。他吩咐侍从上膳食。 不一会儿，桌子上就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珍馐佳肴。 魏无姜黯淡的心情被肉香一引，注意力不由都聚集在桌上。 她吃惊：“怎么能吃荤菜呢？” 裴千重慢腾腾净了手，然后递给她一块热帕子：“这里不碍事。在山脚下不在寺中。” 第270章 有一处地方 魏无姜哭笑不得：“就算不在寺中，可是我必须得斋戒。这要是开荤了岂不是欺骗佛主。” 裴千重明显被问住了。他停顿半天才问：“斋戒到底要几天？” 魏无姜算了算：“一次七天，然后休息三日，再次斋戒。” 裴千重眉心这才缓缓展开：“哦，那这么算起来，你今日应该斋戒完了,可以吃荤。” 说着，他亲手夹了一块炸得金黄的排骨放在她的碗里。 他道：“这是找了御厨特地做的。” 魏无姜赶紧掐指算了算，果然是今天第八日。的确是斋戒结束。不过按着规矩在寺中斋戒结束一般也不怎么吃荤腥。 魏无姜见他连御厨都请来了，便不再煞风景慢慢吃了起来。 不得不说，斋戒了后胃口都小了。魏无姜吃了两口肉便觉得吃不下，只拿着燕窝粥吃。 裴千重见她吃得少，不悦：“你怎么的吃得那么少？这些日子在寺中吃的都是清汤寡水，吃得脸都青了。再不吃，本王不许你上山了。” 魏无姜一听，赶紧夹了两块红烧肉塞在嘴里。 她一边努力吃，一边含含糊糊道：“不能不许我上山，母后还在山上呢。我一会还得回去陪母后。” 裴千重见她的嘴巴塞得和小松鼠似的，显得格外娇憨可爱。他这才面色放缓。 魏无姜吃了两块肉腻得不行，赶紧又喝了一碗清粥这才算把肉味压住了。 不过这样一来，吃得更撑了。 饭后裴千重并不急着让她回去，而是让人生火煮茶。魏无姜吃得撑，让茶童离开自己煮茶。 裴千重靠在静室旁的美人靠上，悠悠看着天色渐暮，雾气从山谷的那一头卷了过来。 魏无姜煮茶间隙看了一眼，赞叹：“这里的风景真好，如果不是太过潮湿寒冷，倒是可以住一辈子。” 裴千重看了她一眼，问：“你不想在京城吗？” 魏无姜道：“京城没什么好的，不过如果有家人在是挺不错的。” 裴千重问：“你想去哪儿？” 魏无姜想了半天，苦笑：“我能去哪儿？哪儿都不能去。哪儿都没去过，也不知道哪儿好。” 裴千重听了，低低说了一句：“其实有个地方真的不错。” 魏无姜再问，裴千重已不说了。 茶鼎冒着汩汩的茶水，魏无姜赶紧勺起来递给他。 裴千重随手接了过去，魏无姜的手指碰触到他的指尖，不由怔忪了下。 裴千重并不在意，只是拿了茶盏慢慢喝茶。 魏无姜继续煮茶，明显已心不在焉。 过了好一会儿，裴千重提醒：“茶鼎里没水了。” 魏无姜这才发现茶鼎里的水已经烧干了，只不断冒着白烟。 她尴尬赶紧拿了水去浇，没想到冷水碰到滚烫的茶鼎反而炸出水花来。 魏无姜只觉得眼前灼热的雾气扑来。她“啊”地一声惊呼，手中的水瓢掉在地上。 而下一刻一只有力的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挡住了飞溅的滚水珠。 魏无姜惊魂未定看向裴千重：“多多……多谢殿下。” 第271章 突然吐血 裴千重放开她，弹了弹袖子上的水，问：“煮个茶都走神。如果刚才有人要行刺你，恐怕早已杀了十几回了。” 他说完突然脸色一变，捂住唇不住咳嗽起来。 这咳嗽一下一下，越来越重。终于他再也忍不住吐了一大口黑血。 魏无姜赶紧上前按住他的脉门，迅速把脉。而在外面守着的月落迅速走来。 裴千重伸手，月落呈上药瓶。 魏无姜突然抢下：“我看看。” 她拿起药瓶闻了闻，脸色剧变：“这又是那该死的毒药！都说不能吃了！你还吃！” 她说完气得把药瓶的药丸都倒在地上，然后一个个狠狠踩碎。 月落想去抢，裴千重对他摆了摆手。 月落忍着气道：“公主，你给的解毒药不行，殿下吃了后内力反噬得很厉害。以前几天吐一次血，现在一天吐好几回血。” “一个大活人哪里能一天吐好几回？再吐下去就死了。” 魏无姜火了，指着地上的黑血道：“你没看见他吐的都是毒血吗？我的药是可以祛毒的，他吐的黑血就是在祛毒。内力反噬……内力反噬也得忍啊。” 月落还要争辩，裴千重已出声：“你下去吧。” 月落不甘心看了魏无姜一眼，硬着声音道：“属下知道公主的好意，但是现在局势紧张，随时随地都可能有危险。殿下的身体不能出任何岔子。” 他说完转身走了。 等月落离开，魏无姜呆呆站了半天才蹲下慢慢捡起被自己踩碎的药丸。 这些药丸都是毒丸。 裴千重需要这些东西不是为了解毒，是为了镇压体内的毒素。 她的眼里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下来。 一只手轻轻掠过她潮湿的脸庞，轻叹：“别哭了。月落也是无心的。你制的药丸不错，本王知道你尽力了。” 魏无姜抬起头，狠狠擦了一把眼泪：“我知道我本事不精。我只能一点点替你祛毒。我的药根本没办法根治你身上的毒。我是笨蛋！” 她哭了起来。 裴千重定定看着她哭得如同小花猫一样。 他摇了摇头，将她一把抱在软榻上。 魏无姜抽抽噎噎哭完，看着面前这一张倾国倾城比女人还美的脸上血迹宛然。 她拿出帕子为他轻轻擦去唇边血迹。 裴千重按住她的手，摇头：“不用擦了。” 魏无姜固执拿开他的手，一点点擦掉。 她道：“我不知道殿下心里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殿下心里是不是真的喜欢我。但从第一次起我就知道殿下是好人，愿意帮我。这么多次殿下也一次次救我于水火。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心里是感激的……我是真心想要替殿下解毒。” “说到底是我无用。我才刚学了毒经，我一直在研究祛毒的药丸，每次给你的都比上一次还好。我总相信只要我炼制药丸的功夫更好点，殿下身上的毒驱得更快点……” 听到这，裴千重苦笑：“难怪这几日本王吐血吐得更凶了。我道是内力霸道反噬，没想到是你祛毒药丸的功效。” 第272章 替换毒素 他无奈看着魏无姜：“哪个铁人能一天吐个七八回血啊？你找个给本王看看？” 魏无姜哑口无言，想笑又噗嗤哭了出来。 裴千重笑了：“又哭又笑的……” 魏无姜总算哭完了。她抽抽噎噎，嘟哝道：“我给的祛毒药丸是对的。不加强药效怎么能驱殿下身上顽固的毒素？” 她说着拉起裴千重的袖子。 裴千重青玉般的手臂上隐约两条黑线已经过了手肘。 她脸色变了变：“千万不能再吃毒丸了。虽然这毒丸能压制你体内的内力，但真的不能吃了。” 裴千重随意拉了袖子，淡淡道：“吃了毒丸顶多是中毒而死，解毒却是内力暴涨，筋脉断绝，走火入魔而死。两种都是死。前者起码死前还能清净点。后者我怕控制不住，成为杀人狂魔。” 魏无姜看见他眼底凉薄的笑意，不由心中一痛。 她急忙拉住他的手：“不，还有办法的。我说的那两种办法都行。” 裴千重目光比平日柔和许多。 他道：“你说的两种办法都会让我生不如死，何必呢？人终究要死，我只是先走一步。我只求在走之前能把事情安排妥当，把你安排妥当就行。其他的……罢了。” “把你安排妥当。” “长阳公主，这地方不错。” “若是我死了就死了，你可不能死……” …… 魏无姜听着他的话，只觉得脑中一阵剧痛袭来。 她捂着头，忍受着这突然席卷来的剧痛。 她一定是遗漏了什么。 老天爷让她重活一世为什么让她遗忘了一段重要的事？ 魏无姜的异样被裴千重察觉。 他拉住她的手，皱眉：“公主你怎么了？” 魏无姜伏在软垫上，半天才缓过气。 她浑身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一样，脸色灰白。 她对着裴千重苦笑：“我头疼……我总觉得我好像忘了什么……没事，我会想起来的。” 她吃力坐起身，目光渐渐坚定：“我一定会解开你身上毒的。” 她拿起那些破碎的药丸放入药瓶中，揣在怀里。 她道：“我给你的解毒药丸会加点毒性不那么重的药材，希望能天长日久，不知不觉替换你身上的毒。” 裴千重目光一亮：“你的意思是什么？” 魏无姜苦笑：“殿下刚才的话给我了提醒。如果我强行为殿下解毒，只会让内力反噬，可是如果我以另一种霸道的新毒，替换压制常年在殿下身上的旧毒素，也许可以为殿下争取时间。” 裴千重的眼里第一次有了不可思议。 魏无姜苦笑：“这个主意我知道很不可思议。可是也不是没有先例。有的病天生就没有药治，可是如果这个人突然得了另一种病那先前患的病就慢慢好了。比如种了牛痘的人就不会得天花。毒药也是如此。我只要找出一种毒药慢慢替代殿下先前的毒，也许能有用。” “如果没用呢？如果毒上加毒呢？”裴千重问。 魏无姜咬牙道：“那我就先在我身上试毒。那么多种毒药，我一个个试，总能试出大王小王。” 第273章 车到山前 她刚说完，头上就挨了一记。 魏无姜抬头，只见裴千重正盯着自己看。他的眉眼依旧清冷凉薄，一双凤眸中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不过……从他的眼底看到一点阴郁。 魏无姜猜想——他大概是不高兴了。 魏无姜正要解释。裴千重已经冷冷淡淡道：“你不用给本王试药。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能配出解毒药丸已经算是不错了。再试下去，本王怕你把我医死。” 魏无姜听了愣住：“我不会把殿下医死的。” 裴千重冷冷讥讽：“你在自己身上试药，然后再本王身上试药。你的命不值钱，本王的命可比你重要百倍。” 魏无姜被裴千重这突然的贬损给激得脸涨得通红。 她重生来虽受过委屈，但因有了前世的记忆，那些委屈都不算什么。 可面前的人是裴千重。 她悄悄喜欢的男人，那个在知道她身世之前就对她很好的男人。 他怎么能这么说？ 魏无姜还想辩解，裴千重已挪开了距离。 他冷冷道：“如今局势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好好保全自己就算不给别人添麻烦了。” 他说完也不顾魏无姜，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魏无姜呆愣了半天。 过了好久，月落悄悄进来。他看着魏无姜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忍心道：“我送公主回行宫。这个时候皇后该找您了。” 魏无姜赶紧擦了擦眼睛：“殿下他……他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月落苦笑：“殿下的心思谁猜的准？他有时候高兴还是生气，连我和青衣这么贴身的护卫都猜不透。公主就不要难过了。殿下可能是担心公主才会生气。” 听了月落的安慰，魏无姜这才心情稍微好转。 月落将魏无姜护送到行宫门口，果然看见福公公带着人在门口急得团团转。 福公公看见魏无姜来了，松了一口大气：“公主殿下回来了就好了。皇后休息后正找公主呢。” 魏无姜一听，把裴千重的生气丢到脑后，急忙问情况。 福公公说：“皇后娘娘没事，只是一睁眼看不到公主就想了。” 魏无姜这才放了心。 到了皇后跟前，皇后看见她来赶紧握住：“我的儿去哪儿了？让本宫好生着急，都差点要让人搜寺了。” 魏无姜听到“搜寺”心中一动，附着皇后的耳朵如此这般说了。 皇后越听越是震惊。 等听完，她眸色冰冷：“好啊！难怪说潜心闭门思过。本宫道她转了性子，没想到是惹了这么大的祸事在身上。要是让皇上知道了，一连串下来的都是欺君之罪。” 魏无姜道：“不知道这奸夫是谁？” 皇后皱眉：“本宫也实在是想不出来。静观其变吧。反正我们与他们不同路。本宫只要等到琮礼得胜回来了就行。” 魏无姜点了点头。 她又低头道；“母后，那我与太子殿下的婚事……” 皇后眉心深锁，深深叹气：“这几日母后一直在想对策，但是想来想去，都想不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魏无姜反而安慰：“母后放心，车到山前必有路的。” 皇后欣慰地抚着她的长发：“别的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母后的孩子。母后不会让你再受苦受罪的。” 她坚定地说：“哪怕付出一切代价都行。” 魏无姜听着皇后的话，突然心里浮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皇后到底想要做什么？ 第274章 宛若智障 皇后到底要做什么，魏无姜猜不出来。但“那一位”在寺里藏着，要做什么却时时刻刻被各条人马盯着。 魏无姜派春翠买通寺中的几个送饭师傅盯着。皇后处自然又是分一拨人暗中调查。 裴千重那边自不用说。他先发现了“那一位”就自然是已经掌握了她的动向。 魏无姜一想起裴千重的冷面冷语就觉得心头憋屈难受，翻看书册的手也慢慢停了下来。 “哎呀，我的爱徒这是怎么了？”慕千羽的声音飘了进来。 魏无姜赶紧擦干眼角的眼泪，合上医书。 自从出了宫后，慕千羽犹如笼中鸟得了自由，三天两头都不见人影。 不过她每次出去都能带来不少珍贵药材，有时候还能带来一大包稀有的毒物。 不知是不是亲缘关系，慕千羽对用毒也十分感兴趣。 她带来的毒物、毒药材一半自己研究，一半是为了给魏无姜制解毒药丸。 魏无姜看见慕千羽又带着一大包不知道什么东西，赶紧迎上前。 慕千羽放下包裹，打开里面都是瓶瓶罐罐。 魏无姜拿出羊肠手套套上，然后小心翼翼打开其中一个最大的瓶罐。 打开一看，她吓了一条，里面盘踞着起码十几条手指粗细的毒蛇。每条毒蛇身上五颜六色，嘶嘶吐着腥红的蛇信子。 它们猛地看见瓶子被打开，一个个凶猛地要蹿上来咬魏无姜。 魏无姜眼疾手快盖上盖子。 慕千羽在一旁十分欣慰：“胆量大了。这些毒蛇是我从药王谷的蛇园里面偷偷捉的。里面有十一中不一样的毒蛇，十一中不一样的蛇毒。你研究下这些蛇毒有什么用，然后看能不能配出解药来。” 魏无姜点头。 慕千羽又打开另一个罐子，里面也是一大堆毒蝎子，各种各样，形状恐怖。 第三个罐子，里面是一大罐的毒蜘蛛。 第四个罐子很小，里面只有两只软软糯糯，其貌不扬的小黑虫，还不如指甲盖那么大。 魏无姜不由问：“师父，这小玩意是什么？” 比起人心，毒物都是小可爱，小玩意。 慕千羽赶紧把罐子盖好：“这可是大毒蛊。蛊，你知道吗？苗疆的杀人利器，杀人无形。这可是我夜行千里，从一位故人身上抢来的。” 抢？ 呃……魏无姜有点头皮发麻。 自己这师父兼八姨，看着仙气飘飘，但干的事好像不是人事啊。 不是从药王谷偷的，就是从故人手里抢的。 这……很慕千羽。 魏无姜问：“那这么多毒虫毒物怎么研究？” 慕千羽看了她一眼，道：“你不是喜欢裴千重那个别扭的孩子吗？为师也得为他身上的毒出一份心力。” 魏无姜的眼神黯淡下去：“也许他不稀罕呢。” 话虽这么说，但却关心起慕千羽的办法。 慕千羽道：“你去找他要一碗毒血，然后用这些毒物一个个试。毒血杀不死的毒物也许就能有一线生机。” 魏无姜眼睛一亮：“好办法！” 慕千羽看了她一眼，眼底都是嫌弃：“我听月落说了，你想自己试毒？” 魏无姜瞬间觉得自己宛若智障。 第275章 养毒物(一) 慕千羽似笑非笑：“你有几条命去试毒？裴千重怎么舍得你去试毒？难怪他能不理你。我看你刚才在偷偷哭，是不是因为和他闹了别扭了？” 师父的话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魏无姜羞得满脸通红。 慕千羽叹气：“裴千重的毒没那么容易解的。急于求成反而不好。你还是静下心来研制解毒方子才行。” 魏无姜郑重点了点头。 慕千羽寻找到了极佳的山洞，将搜罗来的毒物都分批放在寺后的山中洞穴。 魏无姜索性早上诵经，下午就和师父慕千羽去山洞中研究各种毒物的毒性如何。 最不省心的是那十几条剧毒小蛇，它们本不是同一品种，聚在一个坑里天天打架。 今天死一条，明天死一条。死的小蛇就被其他蛇吞吃入腹。 到了第五天，魏无姜发现坑底只剩下三条小蛇。一条身上长满了类似眼睛的小花蛇，另一只长着鸡冠头一样的小灰蛇，另一条则一动不动，浑身漆黑如墨。 其他两条不知道为什么顺着坑底游来游去，就是不敢靠近那条小黑蛇。 慕千羽见了，面上露出惊喜：“这条小黑蛇最毒。其他两条恐怕撑不过三天。” 于是，接下里两天慕千羽故意不喂老鼠。到了第三天下午，师徒两人去看，果然看见坑底只有那条小黑蛇，其他两条蛇不见了影子。 魏无姜道惊道：“这蛇果然毒素最强。” 她说话间，好像看见那条小黑色正看着自己。 慕千羽点头：“这蛇坑里就属这条最毒，去看看别的坑。” 她依次看了别的坑，果然也是杀得只剩下一两只毒物。慕千羽干脆将所有剩下的毒物都放在一起。 又这样过了两天，除了那万毒之毒的两条蛊虫外，其他毒物都被小黑蛇全部吃了。 慕千羽啧啧称奇：“这小黑好厉害。它的毒性恐怕除了这两条蛊虫外，最厉害了。” 魏无姜看去，果然两条蛊虫一动不动地伏着，小黑蛇在坑的另外一边，两边井水不犯河水的样子。 慕千羽忽然拿出一碗鸡血放下。 那小黑蛇吐了吐火红的蛇信子，慢慢游了过去。它喝了大半后又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趴着，一动不动。 而那两条蛊虫这才动了动，慢慢朝着碗爬去。 两条蛊虫喝完血，又慢吞吞回了自己的位置。 这情形看得既是恐怖又令人惊奇。 慕千羽掏出一个蛇哨给魏无姜：“你试试？看这小黑蛇认不认主。” 魏无姜拿起蛇哨，吹了一下。 蛇哨发不出声音，但小黑蛇慢慢朝着魏无姜游了过去。 它总是懒洋洋的眼睛开始好奇地盯着魏无姜。不知为什么，魏无姜总觉得这蛇颇有灵性。 慕千羽教了几招吹蛇哨的办法，然后让她与小黑色培养感情。 魏无姜问：“这用来做什么？” 慕千羽很认真道：“你虽然擅长用毒，但终究是不会武功。如果有个毒物在你身边保护你。将来我也能放心点。” “再说这蛇毒可以持续不断地取用，如果它的毒性正好能克制裴千重身上的毒素。这样一来岂不是一举两得？” 第276章 养毒物(二) 让她养毒物？ 这么邪门的吗？ 魏无姜麻了。不过想了想师父也是为了她好。于是她就专心致志培养小黑蛇。 至于那两条蛊虫，只要用玉盒收起来，半个月喂一次鸡血即可。 因为蛊虫虽毒但有别的养法。慕千羽偷来的估计是幼虫，只需要静等它们长大而已。 魏无姜养了小黑蛇后，随着不断投喂，它看向她的眼神竟然有种亲近之情。 魏无姜终于在一天大着胆子，手和手腕上都套了银丝手套缓缓伸下坑中。 她吹响蛇哨，小黑蛇就摇摇摆摆朝着她游了过来。 在轻轻碰触了三角蛇头几下之后，魏无姜大着胆子将它握在了手中。她谨记师父慕千羽的办法。在身上重点器官上都涂了雄黄。面上也戴上了面具，以防蛇攻击脸部。 可就算是这样，当滑腻腻的蛇身在她手臂上游走的时候，魏无姜浑身都冒出了冷汗。 这蛇剧毒无比，就算不咬重点部位咬别的地方也是立刻就七窍流血而死。 魏无姜看着小黑蛇在手臂上游来游去，不由自言自语：“小黑小黑，你千万不能咬我。我大仇未报，你不能害死我。害死我的话，我还得重生一回……我重生一回很麻烦的……拜托拜托……” 小黑蛇好像听懂了她的话，玩累了就静静缠在她的手腕上。 魏无姜另一只手伸手去摸。 它干脆闭上眼，悠然自得。 魏无姜和小黑蛇玩了一会儿，这才小心翼翼把它放在坑里。 她起身，发现自己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不错啊。胆量不错。明天可以让它试试裴千重的毒血了。”慕千羽忽然出现在身后。 魏无姜一个激灵差点软倒在地。 慕千羽扶起她，含笑：“不用怕，像这种毒性越强的生灵越是聪明。它今天不攻击你，明日也不会攻击你，除非是被激怒了或者是不被善待了。” 慕千羽把装着蛊虫的玉盒递给她：“蛊虫认人的生气。你把玉盒天天带在身上，养着，将来就能为你所用。” 魏无姜看着挂在脖子上的玉盒，苦笑。 重活一世，她还没报完仇呢，就先当了万毒女。 …… 魏无姜回到行宫已经天色擦黑。她下午为了驯化小黑蛇花了不少精力，回到行宫只来得及和皇后问安，用了晚膳就回自己的房中让人打水来洗澡。 不得不说，行宫中比寺中的行馆舒服。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洗澡水就倒满了浴盆。 魏无姜将衣物除去，把玉盒放在衣物上然后下水。 舒适的温度令她长叹一口气。她就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安宁。 水温太舒适，不知不觉她昏昏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在迷蒙中她听见一道奇怪的“咔咔咔嗡嗡嗡”的鸣叫声。 她勉强睁开眼，循声看去，原来是玉盒里面的蛊虫在叫。 她打开玉盒，两只蛊虫正振动柔弱的双翅打着圈圈。 魏无姜奇怪：“今天给你们喂了鸡血了啊。为什么还会这样？难道是饿了？” 她正要唤人，忽然窗外一道黑影迅速闪过。 那道黑影印在屏风上，看起来十分吓人。 魏无姜惊了，手中的蛊虫鸣叫得更加厉害，似乎只要能飞出去。它们就要飞出去咬人了。 魏无姜赶紧将玉盒关上。 她知道这蛊虫虽小却已经开始认主警示了。刚才一定是蛊虫察觉到了危险所以鸣叫示警。 魏无姜看着那黑影，慢慢从浴盆中起身，迅速裹上衣服。 那黑影似乎蹲在窗外，不知道外面的月光将他的影子印到了屏风上。 魏无姜摸了摸，摸到了一把匕首。 她看了一眼，心中不由暖意涌上来。这是太子武琮礼临行前赠她的贴身匕首。 用这个正好。 魏无姜慢慢朝着那黑影蹲的地方走去，手中的匕首寒光四射。 她眼中杀气掠过，狠狠朝着黑影刺下。 “啊——”有人吃痛惊呼。 魏无姜拔起再刺，那人已经吃痛跑开了。 直到这时四周才响起暗卫的呼啸：“有刺客！” 第277章 再次见白玉衡 外面喧闹乱成一团，魏无姜看着匕首上的血，满意点了点头。 不管是谁，中了她一刀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因为她擅长用毒，这匕首上当然是抹上了见血封喉的剧毒。凡人只要挨上一点，没有她的独门解药可是活不久的。 魏无姜让绯云带着丫鬟将自己擦拭干净，然后换上新衣等着刺客被抓。 不一会儿，一个人被结结实实丢在她面前。 “公主饶命啊！姜儿是我！是我！” 那人抬着一张毒发漆黑的脸苦苦哀求。 魏无姜认出他来，愣住：“白玉衡？！” 她随即眼神沉了下来：“你不是躲在寺里和华阳公主在一起吗？怎么偷偷过来？” 白玉衡正要解释，突然口吐白沫，脸上的黑气更加明显了。 魏无姜丢了一枚解毒药丸让侍卫给他吃下。 白玉衡终于幽幽活了过来。 他看见魏无姜居高临下似笑非笑看着自己，顿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公主，姜儿，救我啊！” “啪啪”绯云上前删了他两个巴掌，骂道：“一会公主，一会是小姐闺名。你是活腻了吗？” 白玉衡被扇了后清醒了。 他连忙磕头：“公主殿下，救命啊！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求您救救我啊！不然我可要被那个贱人打死了。” 他说着掀开衣服，露出里面惨不忍睹的伤痕。 魏无姜看得倒吸一口冷气，皱眉。 她知道自己重生以后，白玉衡就跟着连连倒霉。不但被她撬了墙角，把青梅竹马的沈园挖进宫里，还让他心态失衡考不上状元。 但，苍天明鉴啊。 后续白玉衡想要用“料”玷污她，坏她名节反而被月落丢进九城监察司的大牢里折磨。最后他又自甘堕落跑去当了华阳公主的面首。 这些事可不是她魏无姜干的，这些可是白玉衡咎由自取。 现在白玉衡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给她看着一身的虐伤，这真的有点出乎魏无姜的意外。 她皱眉问：“白玉衡，这些伤应该不是月落打你的吧？” 白玉衡哭道：“月落大人打我只是在背后，用的只是鞭子。可那个贱人真的无所不用其极。她用牙咬，用烧碳的火钳戳，还用针一根根扎进去……还有让我去踩碎了的瓷器渣。那个贱人不是人啊，简直不是人。” 白玉衡捶胸顿足，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 魏无姜喝着茶静静看着他，犹如在看戏。 旁边的绯云压低声音：“小姐，这白玉衡是华阳公主的面首。现在却来小姐这边告状，搞不好是有什么猫腻。” 魏无姜似笑非笑地放下茶盏：“白玉衡，你说的这些我只当没听见。你既然是华阳公主的人，自然是雷霆雨露皆是恩德。这些，我不好评价。” “哦，你怎么来寺里的，我也一概不知。来人，送客吧。” “不对，丢在山脚下。省的被人看见是从行宫里面出去的。” 魏无姜说完转身就准备走。 她忙得很，实在是没空听前世的渣男在面前唱苦情戏。 “公主！如果您救了我，我会告诉你一个关于那个贱人的秘密！” 白玉衡高呼。 魏无姜无动于衷，转身继续准备回房。 白玉衡一声惨呼：“如果您不救我，我就死在这里！” 身后的风声起，魏无姜正好回头看见白玉衡把头一蒙就冲着柱子撞了过去。 第278章 惊天秘密 “碰”一声巨响。 白玉衡昏了过去，但没有死。因为月落正冷着脸抓住他的后背，那一掌是月落打在石柱子上抵消白玉衡的冲撞力的。 魏无姜松了口气：“还好没死成，不然这里就要见血了，很脏。” 月落冷冷丢下白玉衡，呸了一口：“人渣还想翻身！” 地上昏了的白玉衡口中喃喃道：“我有一个秘密，秘密……” 魏无姜心里一动，对月落道：“把他唤醒，我有事要问他。” 月落像是看肮脏物一样看着地上的白玉衡。 他不高兴：“公主千金之躯何必去亲自问这个人渣？让我来问问不就行了吗？” 魏无姜摇头：“他抱了必死的决心来找我，就是为了交换一线生机。你问他，他怕是死也不肯说。” 月落撇嘴：“好吧。” 他说着让人端来一盆盐水，对着昏迷的白玉衡泼了下去。 动作之熟练得让人心疼起地上的白玉衡——在九城监察司的地牢里，他没少这么挨浇吧。 白玉衡很快苏醒过来——疼醒的。 他看见魏无姜还在，立刻双眼发亮。 他像一条狗一样爬过去，跪在魏无姜的脚下：“公主殿下，那贱人怀了一个人的孽种。她在寺里是养胎的。” 魏无姜皱眉吃惊：“那孩子不是你的？” 当她看见华阳公主的孕肚的时候，第一个反应是这孩子是白玉衡的。 可是白玉衡竟然说不是他的？ 白玉衡眼里都是刻毒的恨意：“她怎么可能怀我的种？她压根看不起我，每天对我不是打就是杀。好几次我都快被她折磨死了。不光是我，她不知道得了什么心病，就喜欢虐杀人。好几个清秀的书童都被她虐杀了。她不杀我，只是因为我之前曾经有功名。” 白玉衡说起这些来满脸都是悔恨：“我以为投靠那个贱人就能有点出路，没想到……没想到她对我简直连畜生都不如呜呜呜……” 白玉衡嚎啕大哭，哭得真心实意。 魏无姜无语。 她的确有点同情白玉衡。毕竟前世她对白玉衡倾慕有加，甚至因为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有天下第一才子美名的他。 重活一世，白玉衡跌下神坛固然是不可惜。 可谁也没想到他竟然被华阳公主折磨得这么惨。 魏无姜终于问起了最关键的问题：“说吧，华阳公主怀的是谁的孩子？” 白玉衡的脸上浮起恐惧。 他左右看了看，声音颤抖：“给我纸，我写给公主殿下看。看完就烧掉。” 魏无姜皱眉，但还是让人拿了纸。 白玉衡在纸上快速写了一行字，然后亲自递给魏无姜。 魏无姜刚看完，眼猛地瞪大。 她还没反应过来，白玉衡一把抢过纸吞了下去。 四周的人都被他这反应吓坏了，侍卫们更是涌上去按住他就要打。 白玉衡疯了一样吃下纸片，然后哑着声音对魏无姜道：“公主，公主，你知道了不许告诉任何人……” 魏无姜脸色发白，坐在椅子上半天不动。 旁边的绯云急死了，赶紧让人倒热茶热水。 她说：“小姐别害怕啊。这天杀的竟然吓了小姐。” 魏无姜回过神来，对侍卫道：“放开他。” 侍卫放开白玉衡。 魏无姜走到白玉衡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你发毒誓，你今天过来不是来陷害我的？” 白玉衡赌咒发誓：“我白玉衡要是今天特地来陷害公主的，我就……我就被那贱人虐杀，被她砍成肉泥去喂狗。” 魏无姜仔细看了他良久，看到白玉衡浑身发抖。 他从没有见过魏无姜有这样的气势。 不，自从那一日郭国公赏花宴后，他发现记忆中那个木讷自卑，又对他春心萌动的魏家大小姐已经换了个人。 此时站在他面前的是能主宰生死的女皇。 第279章 对皇帝失望 魏无姜自然不知道白玉衡心中的想法。 她认认真真盯了白玉衡许久，才冷淡道：“起来吧。我相信你。” 白玉衡高兴地想要站起来，但后膝弯一痛又跪了下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是脸色阴沉的月落。 白玉衡心惊胆颤，抱着脑袋哀求：“你刚才打了我，现在不能再打了。” 魏无姜唤住月落：“这人如今有大用。留着他。” 月落冷冷哼了一声。 魏无姜面无表情看着白玉衡：“你现在的唯一任务就是好好活着当证人。还有，那个人有什么动向就向我禀报。” 她眸光冰冷：“不要妄想欺骗，月落大人会好好监督你的。” 白玉衡打了个寒颤，赶紧点头答应。 他说：“如果这次扳倒了那贱人，公主……公主可不可以可怜我……” 魏无姜问：“你想要什么？” 白玉衡懊恼：“我的功名无法恢复，我只想要点钱找个不认识的地方度过残生。” 魏无姜点头：“行。到时候给你一个庄子，一千两，还有五十亩良田。只要你不胡来应该可以安稳活到老。” 白玉衡惭愧道：“多谢公主。” 他说完悄悄离开了。离开之前魏无姜让绯云给了他几瓶伤药。 绯云给了后，回来道：“那姓白的一直道谢。看着样子倒是可怜。” 魏无姜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完全是咎由自取。” 月落走来：“他活不了太久。我刚才把了他的脉，内脏都受到了损伤，还有一些不可逆转的内伤。” 他摇头：“恐怕活不过盛年。” 魏无姜心中唏嘘。 白玉衡从一介落魄书生受魏府资助，成为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君，现在走了歧路想要回头却已经来不及了。 唉……有些事是可以重来的，有些事却是重来了一遍也没用。 因为白玉衡如果是人品端正的人，就不可能今世遭受如此折磨。 …… 魏无姜这边小小的变故让月落压了下去。不过皇后那边自然是要禀报的。 魏无姜借着伺候皇后的名义到了寝殿，如此这般把听来的都说了出来。 皇后眸光沉沉：“郑贵妃养的好女儿啊！” 她仁厚温婉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极度厌恶和震怒。 左尚宫压低声音道：“如此和娘娘猜想的差不了太多。郑贵妃果然异心。” 皇后冷笑：“她当然是不甘心的。毕竟她还有个儿子。只是我没想到她为了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竟然拖了女儿做了筹码。” 魏无姜垂着眼静静听着。 皇后又问：“如今宫中怎么样了？” 左尚宫低声道：“如今皇上越发放纵，日日歇在莲美人处，还大肆收罗了不少美人在豹房中日夜饮酒做乐。” 魏无姜微微吃惊。 她竟没想到自己只是让莲美人把皇帝勾住，却没想到皇帝发挥得这么好。 皇后摇头叹气：“皇上随着年纪越大，疑心病越重，又因年纪大了越发想要补偿从前勤政丢失的快乐。” 她淡淡道：“告诉内务府，务必再寻美人进宫。” 魏无姜暗暗吃惊。 第280章 驯蛇 左尚宫低声答应，匆匆出去了。 魏无姜欲言又止。 皇后朝她招了招手：“你是不是想问母后这是做什么？” 魏无姜跪下：“母后做的一定有自己的道理。女儿让莲美人勾住皇上是为了让皇上放母后和千羽师父出宫，没想到皇上竟然会这样……” 皇后很平静：“你知道一个成语叫做‘色令智昏’吗？” 魏无姜点了点头。 皇后淡淡说：“现在的皇帝就是这样。色令他智昏。其实这些年他就已经有了荒淫无度的迹象，要不是本宫多次劝阻多次遮掩，朝臣们还以为他们效忠的是多么英明神武的皇帝吗？” 她眼底流露厌恶：“他这些年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找来老九帮他洗清反对他的朝臣和百姓。为了找到八妹的替代品，暗中令人全国搜寻和八妹长得相像的小姑娘藏在后宫玩弄。” 她冷冷道：“本宫要不是为了琮礼，为了黎民百姓，早就不想管了。” 魏无姜听了只觉得胃翻江倒海，一阵阵想吐。 她没想到自己的生身父亲那么荒淫无度，那么恶心。 皇后说完疼惜地看着她：“姜儿我知道你对皇帝没有什么父女感情。在你心中魏铁军才是真正的父亲。没关系，母后都能理解。八年前，在老皇帝要对八妹下手的时候，我也从心里和他夫妻情断了。所以你不用有什么难受愧疚。” …… 当夜，魏无姜和皇后睡在一起。仿佛是要弥补这十几年的缺失，皇后一有机会就将她留宿。 有时候她会讲一些奇闻趣事，有时候还会给魏无姜唱久远的儿歌。 魏无姜也会说起魏府的一些趣事。在她的口中所有人都很好，父亲魏铁军的宠女狂魔，三个哥哥的爱妹如心肝。 皇后越听越是欣慰。 她道：“魏家果然是好人家。这十几年来我儿受到那么多关爱，母后稍稍欣慰了。” 两人都默契不提起逃走的陈氏。 陈氏的下落至今是个谜。就连九城监察司派了大量的暗探出去寻找都找不到。 不知道陈氏是真的被杀人灭口，还是改头换面让谁都不认识。 总之这个女人就这么彻底消失了…… …… 魏无姜第二天起床，用过早膳先去佛堂诵经礼佛，然后又回到了后山的山洞中。 慕千羽为了不让人来，在洞口还设置了简单的障眼法。 魏无姜自然能破解。 她现在唯一关心的就是那条小黑蛇。因为其他毒物，除了两条蛊虫外都被小黑蛇吃了。 小黑蛇如果能驯化，按时按量吐出毒汁，也许对裴千重身上的毒有奇效。 魏无姜决定今天再驯化这条小黑蛇，争取让它听从自己几个简单的指令。 到了山洞中，她打开遮挡地洞上的草，就看见小黑蛇高兴地绕着四周游动起来，时不时朝着她点头，吐蛇信。 魏无姜一边丢兔子肉一边说：“你吃饱了就不能乱咬人了，知道吗？” “今天还是如昨天一样，我让你爬上来玩一会。你可千万不要咬我。你咬我，我就死定了。然后你以后永远也没兔子肉吃了。” 她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 小黑蛇吃了几块兔子肉就不吃了。它小腹鼓起，行动开始变得缓慢。 魏无姜知道它已经吃饱了。她戴上银手套和袖套，然后拿出雄黄粉在自己身上重点地方都撒了。 然后伸手向地洞。 第281章 成功驯服小黑 小黑蛇似乎明白了她要和自己玩，一下子游到了她的手掌上，然后缠着她的胳膊玩了起来。 它一边玩一边好奇地看着魏无姜。 魏无姜对着它黑黝黝如同黑宝石般的眼睛，只觉得奇怪。 这小黑蛇看来真的灵性非常高。它在认人，还似乎明白魏无姜对它的担忧。 魏无姜已经没有了昨天的害怕。她伸出涂了雄黄的右手打算碰触下小黑蛇。 小黑蛇似乎十分厌恶这气味，顺着她的手臂往后缩了缩。 魏无姜赶紧放下右手，小黑蛇见她没有恶意，缓缓朝着她的肩头游动过去。 魏无姜一动都不敢动。她的身上其他地方都撒上雄黄，按道理小黑蛇是不会攻击她的，特别是吃饱了后。 小黑蛇游到了她的肩头，然后到了她的脖子处。 魏无姜浑身都僵住了。 如果这个手她用手抓住小黑蛇还来得及。 可她决定赌一把。 她一动不动，任由小黑蛇靠近她细嫩的脖子，然后她就感觉到一个冰冰凉的坚硬的东西碰了碰自己的脸。 魏无姜背后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 小黑蛇碰完她，然后又游到了她的手腕上，最后尾巴缠绕在她的手腕上，蛇头乖乖躺在她的手心。 魏无姜大喜。 她……她这是驯化了小黑蛇了吗？ 她按耐激动的心情，用水洗了洗右手，洗掉雄黄，然后颤颤巍巍去碰小黑蛇的额头。 她已经打算好了。 如果小黑蛇攻击她，她有大概十息的时间自救。 她怀里就有解蛇毒的药丸，哪怕不对症也能拖个两个时辰。而她师父慕千羽一个时辰后就能上来。 所以不管怎么样，她都机会冒险试试。 魏无姜的右手慢慢靠近小黑蛇的头，然后颤抖着轻轻摸了摸。 小黑蛇吐着蛇信子，然后歪着脑袋看了魏无姜一眼，最后什么都没做任由魏无姜摸着它的脑袋。 “成了！成了！”魏无姜惊喜得差点要喊出来。 “什么成了？” 身后传来师父慕千羽的声音。 她看见魏无姜手中的小黑蛇，脸色变了变，随即惊喜：“它当真是能驯化的？！” 魏无姜点头。 慕千羽不敢轻易靠近。她从食盒里面拿出一个木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玉碗。 碗里面黑色的血。 慕千羽小心翼翼把玉碗放在地上，然后退后几丈。 魏无姜见了黑血立刻明白了什么。 她问：“这是殿下的血？” 慕千羽紧紧盯着小黑蛇，点头：“让它试试看。这小黑蛇能吃毒物，对毒血应该有点反应。” 果然，小黑蛇闻到了血腥味立刻从魏无姜身上爬下来，迅速朝着玉碗游动过去。 它到了玉碗旁闻了闻，然后蛇头一伸竟然对着玉碗的血喝了起来。 这情形令魏无姜和慕千羽吃惊得嘴巴都长大了。 小黑蛇用黑血的时候，魏无姜感觉到胸口玉盒的两只蛊虫也嗡嗡叫了起来。 魏无姜将玉盒打开，两条蛊虫争先恐后地爬出玉盒，挪动着胖乎乎的身体朝着玉碗而去。 第282章 成功认主 这一次，小黑蛇似乎不愿意让它们。于是一蛇两蛊各自扒着玉碗狂喝毒血。 等它们都喝饱了，玉碗的毒血也被喝得干干净净。 两条蛊虫涨得圆鼓鼓的，费力地朝着玉盒爬去。小黑蛇似乎也吃饱了，朝着魏无姜爬去。 魏无姜先是收起两条蛊虫仔细挂在胸口。然后引着小黑蛇到了她的手上。 这次小黑蛇似乎吃得很撑，在她手腕绕了几圈后钻进了她的袖口内袋里。 魏无姜哭笑不得看向师父慕千羽。 慕千羽又惊又喜：“太好了！这世上最毒的两种毒物都认你为主了！” 魏无姜苦笑：“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难道还有假？如果不是认主，小黑蛇就早该把你咬死了。” 慕千羽这个时候才敢靠近。 她拉起魏无姜的袖子看了一眼，果然看见小黑蛇盘成一团小蚊香似的呼呼大睡。 她赶紧放下，摸着心口：“我的天，真是佛主保佑，竟然能让这两种剧毒的毒物都被驯服了。蛊虫就算了，本来就是幼虫。可万万没想到” 魏无姜哭笑不得：“应该说是我的命大。” 慕千羽道：“我实在是认不出这小黑蛇是什么品种的。也有可能它是幼蛇，所以才能被驯化。它和蛊虫都吃了毒血，就不知道明天是谁会先挂。” 慕千羽看见魏无姜的脸色，赶紧补了一句：“也许两只都不会有事。这样裴千重身上的毒就又多了两分希望了。” 魏无姜这才放下心来。 师徒两人下了山。为了防止小黑乱蹿咬人，造成恐慌。魏无姜在衣袖的内袋里面加了个活扣，平时绳子一拉，它就轻易出不来。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她的左手臂上时时刻刻穿戴银丝软袖甲。 这样就算小黑野性爆发，也轻易咬不到她。 当然其他预防措施还是有的，比如身上随时带着蛇毒解药，要害部位还是不能偷懒涂上雄黄。 前世魏无姜没养过宠物，唯一算是养过的是七岁那年小哥带她抓了一只小白兔。 只是前世陈氏对她严苛，小白兔被陈氏发现，她挨了好一顿毒打，小白兔也被下人杀了吃了。 为这件事小小的魏无姜伤心了许久，再也不会萌生养小东西的念头。 重活一世，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养起了小萌宠，而且还是这么特别的“萌宠”。 魏无姜将小黑带回行宫，然后放在一个玉壶里。玉壶有孔，不至于让小黑窒息。 她同时还吩咐身边的丫鬟侍卫不可以动这个东西。 丫鬟侍卫们看见自家大小姐养的是这么个吓人玩意，别说动了，靠近都不敢靠近。 …… 第二天一早，魏无姜就起床匆匆去打开玉壶。 玉壶里面的小黑还在呼呼大睡，看着像是死了似的。魏无姜拿了一根玉柄挑了挑它。 小黑懒洋洋伸了伸，然后顺着玉壶游了一圈，似乎不满意自己的居住环境。 它挺起蛇身对着魏无姜嘶嘶叫了几声。 魏无姜伸出手，它立刻爬到了她的手腕上，讨好似的左右摇摆小三角的蛇头。 魏无姜问：“你饿了？” 小黑：“嘶嘶。” 第283章 取毒液 魏无姜让人拿来生兔肉。没想到小黑只是闻了闻，然后又爬上她的手腕继续摇摆小蛇头。 魏无姜无奈：“你又要喝昨天的毒血？” 小黑：“嘶嘶。” 魏无姜无奈：“那个血哪里能天天给你喝？我让人给你找点鸡血吧。” 她说着命人准备鸡血，最好是蜈蚣抓几只。 还好这里是行宫，不是寺庙，不然杀生什么的是万万不行的。 魏无姜看着小黑终于肯下地吃着蜈蚣，然后喝着鸡血。 她无奈：“你这个小家伙挑嘴得很呢。” “呀，没死啊！这蛇厉害啊。”一早起来的慕千羽匆匆前来。 她双手戴着银丝手套，手中抓着几条花里胡哨，一看就很毒的毒蛇。 她吃惊看着玉壶里面的小黑：“昨天裴千重的毒血它们居然都没事？太好了，徒弟，我们有活干了！” 魏无姜问：“现在怎么制解毒药丸？” 慕千羽想了想：“先取毒汁吧。” 魏无姜有点心疼：“这么快就让小黑取毒汁吗？” 慕千羽笑了：“傻丫头，取毒汁又不是让它死。你看我的。” 她说着让人找来一个青玉茶盅，上面结结实实蒙了一层油布纸。然后慕千羽指挥。 “你把小黑拿起来，对，轻轻拿起来。” 魏无姜拿起小黑。小黑吃饱喝足对她十分友善，在她手腕上灵活地游来游去，缠着绕着。这对它来说似乎是个很好玩的游戏。 慕千羽道：“抓住它的七寸，然后让它咬住茶盏边缘。” 魏无姜照旧做了。 小黑似乎没有反抗的意思，对魏无姜的拿捏十分顺从。魏无姜反而看得很是不忍心。 慕千羽全神贯注道：“你让它咬茶盏。” 魏无姜只能出声：“小黑，咬。” 小黑瞪着黑黢黢的蛇眼，茫然呆愣。 慕千羽都气笑了：“它在干什么啊？这蛇脾气怎么那么好？不应该啊。” 魏无姜苦笑：“师父忘了吗？刚来的十几条蛇中，只有他一动不动的。可能天生蛇性如此。” 慕千羽绝美的脸上浮起无奈：“那只能吓唬它一下，但是为师好怕吓唬它后，它咬伤为师或者你啊。” 魏无姜看着离得远远的师父慕千羽，哭笑不得：“师父，要咬伤的话也只会是我啊。你快点想个办法，我感觉它都要睡着了。” 她算是看明白了。小黑虽然毒性强，但实际上就是个干饭蛇。从头到尾它都在干饭，玩耍，睡觉。 它不招惹别的毒物，别的毒物也不敢招惹它。导致它的脾气异常祥和。 慕千羽挠了挠头：“要不你拍拍它小脑袋？” 魏无姜只能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弹了它的蛇头：“咬一下。” 小黑似乎从迷蒙中清醒了下，蛇口一下子咬住了茶盏边缘。 “呲”两道毒液顺着被咬穿的油皮纸滴落在茶盏上。 “有了有了！”魏无姜高兴极了，但又不敢轻易放手。 慕千羽道：“继续，让它多放点毒液。” 魏无姜只能再次点了点它的蛇头。 如此两三次后，小黑缩回了头懒洋洋缠在魏无姜的手腕上。 第284章 你，聪明绝顶 魏无姜将它小心翼翼放回玉壶，慕千羽这才敢近前看。 她拿了茶盏，失望：“才这么点点，要收集到什么时候？” 魏无姜无奈道：“那只能每天收集一点。” 慕千羽忽然道：“试试毒性，如果毒性强，也许不需要太多。” 她小心翼翼用一根银针挑了一点毒液，然后让人拿了一只鸡试毒。 鸡的口中只沾了一点就突然间浑身抽搐，直挺挺躺在地上没了生气。 这一幕看得师徒两人寒毛竖起。 慕千羽看着茶盏里那才刚没过底的毒液，十分后怕：“这点毒估计能毒翻十几头牛了吧。” 魏无姜急忙问：“那蛇毒怎么才能用在给殿下解毒上呢？” 慕千羽白了她一眼：“还早呢。我最近将裴千重身中的几种剧毒一一分出来，足足有十八种。其中七种没什么重要，所以你给的祛毒药丸，解的毒只是这其中七种的三五种。其他九种毒都是不知名的奇毒，其他的毒有一位毒很烈。” “那毒我查遍了医术和古典籍，应该叫做炎火。既然叫做炎火，就说明是霸道性烈的毒药。我看医书说，这毒很邪门。服用的人能催生体内潜能，让练功者事半功倍，却也能让练功者内力不断膨胀，刺激五脏六腑，让练功者血气躁动，非常不可控。” 魏无姜自言自语：“难怪殿下要用大寒的毒物压制这炎火。” 她惭愧：“徒儿学艺不精，刚开始只诊出殿下体内有剧毒，毒性燥热，所以才用大寒毒物压制。没想到里面竟然掺杂十几种剧毒。” 她说完内心黯然。 难怪裴千重听她信誓旦旦说能解他的毒时，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 难怪她给的解毒药丸，他吃得随意，也没任何意料中的感激。 她一直以为是裴千重的性子凉薄冷淡，没想到是自己的浅薄都被他看在眼里。 慕千羽见魏无姜的脸色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她上前伸手狠狠弹了她的脑门。魏无姜吃痛捂住脑门：“师父！” 慕千羽似笑非笑：“你又开始自怨自艾了？” “你以为天底下的人都能一眼看出裴千重那家伙身中剧毒？” “你以为谁都能像你一样无师自通学会毒经？” “还是你以为天底下的人都能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学会金针驱毒的办法？” “还是你以为天底下的人都能靠着一点毒血制出解毒药丸？” 魏无姜被问得无言以对。 慕千羽瞪了她一眼：“我慕千羽收的关门弟子可不是傻子。这些放在哪个人身上光是一样就得花费半辈子心血。” 魏无姜叹气：“师父，你说得我好想飘。” 慕千羽哼了一声：“当然，你这么聪明还是没有为师聪明绝顶。” 魏无姜想笑，但只能乖乖道：“是，师父聪明绝顶，寿与天齐。” 慕千羽突然莫名其妙叹了口气：“这个世上我只认为还有一个人比我聪明。不过他还在打仗……算了。为了徒儿的心上人，只能撸起袖子加油干了。” 魏无姜被师父慕千羽说得脸红耳赤。 不过有了慕千羽的经验，她这才能知道解裴千重身上复杂剧毒的办法。 第285章 复杂，太复杂了 按着慕千羽设计的几种解毒办法。 一，给裴千重先前的解毒药丸让他继续吃，然后慕千羽会亲自教授月落一套功法，用这套功法的巧劲压制裴千重体内霸道的内力。让这股内力不至于失去毒性压制而伤了自身五脏六腑。 二，找到炎火的克制之物。按医术上，炎火的克制之物是一种叫做玄冰的毒草。 玄冰的毒草据说生长在雪谷最深处，至今没人能找到。 三，玄冰毒草没找到之前，先试出小黑毒液的毒性，试试看能否用蛇毒压制裴千重体内的毒素。 这种以毒攻毒的最大好处是，快又省事。坏处是……试错了就是逝世。 所以小黑毒液的毒性还得和其他毒物进行试验对抗。 第四，如果以上的都不行，那只能用万毒之毒，毒蛊种进裴千重的体内。 毒蛊喜食毒血，它会定时吸取裴千重身上的毒素。但致命的缺点是，一旦万毒蛊上了身，不过五年，毒蛊要挣脱人体，就会吸干寄生者的精血。最后也是难逃一死。 而且毒蛊必须成双成对，也就是说，另一只毒蛊要养在另一个人身上，那个人也必须每日服毒。 …… 魏无姜听完师父慕千羽的一二三四五的解毒方案，只觉得双眼发黑，脑子都晕了。 她有气无力：“说到底都是个死，除非找到玄冰毒草。” 慕千羽端起茶壶咕咕喝了一大口：“找到玄冰毒草也不一定能解毒。玄冰毒草的毒性如何，用几钱几分，根本不知道。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小黑吃下去。然后用小黑带了玄冰毒草的毒液制成解毒药丸给裴千重那厮吃了。” 说到这里，慕千羽绝美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烦死了，如果我是裴千重那小子，干脆一把刀抹了脖子算了。左也是死，右也是死，横也是死，竖也是死。干脆死了一了百了。” 此时一道沁凉入骨的声音传来。 “慕娘娘，本王就那么该死吗？活着就让您这么不耐烦？” 裴千重？！ 魏无姜眼中一亮。 而玉壶里的小黑明显闻到了熟悉的毒血气味，在玉壶里面嘶嘶游动起来。 她胸口的玉盒里两只蛊虫也兴奋地振翅嗡嗡叫了起来。 魏无姜又是好奇又是好笑。这裴千重的前来对这两种毒物来说，简直是新鲜血肉送上门。 …… 殿门打开，一道修长的身影慢慢走了进来。 裴千重依旧是玄衣大氅，容色如丹青国手描摹似的。鸦色的发，青白的肤色，挺直如山峰的鼻梁，还有凉薄好看的唇。 他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玉壶上。 他微微皱眉：“这里面有活物？” 他看向魏无姜，盯着她的胸口：“你怀里藏着什么？” 魏无姜吞吞吐吐：“我最近和师父研究毒物。” 裴千重愣住，旋即变得阴沉沉。他一伸手：“给本王看看。” 魏无姜犹豫。 慕千羽拦在她面前，皱眉：“裴千重，你干什么？这是我和我徒儿好不容易养的毒物。这可是关系你未来能不能活到七老八十，子孙满堂的大事。” 第286章 不需要她费心 裴千重俊脸冷冰冰：“不劳两位费心。东西交出来。” 慕千羽问：“交给你做什么？” 裴千重想也不想：“毁了。” 慕千羽更不愿意了：“凭什么？这么多天姜儿费了多大的心血才驯服这两种毒物。她难道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裴千重冷冷道：“她就是吃饱了没事干。本王不需要她这么做。本王也没要求她这么做。” 慕千羽被他的话气笑了：“呵呵，真是傲娇。我听说睿王裴千重一身反骨，没想到还真的是。你被老皇帝下了毒，然后就靠着那几颗大补的毒药一次次镇压毒性，你真行。” 裴千重一点都不理会慕千羽的阴阳怪气。 他冷冷盯着魏无姜：“你不交出来？本王自有办法毁了你的小东西。现在交出来，省的本王动手。” 魏无姜被他冷酷无情的话给伤了。她红着眼，挡在他面前：“我不给。这是我的东西。” 裴千重冷笑一声。忽然指尖一弹，玉壶的盖子立刻粉碎。 里面嗖地一声蹿出一道黑影，直朝着裴千重疾射过去。 所有人都惊了，包括裴千重。 裴千重没想到这玉壶里的活物竟然是一条毒蛇，而且这毒蛇速度如闪电，顷刻就到了面门。 只听得魏无姜疾喊：“小黑，回来！” 正打算攻击裴千重的黑影忽然一扭身，竟然在半空中硬生生拐了个弯直直掉在地上。 而裴千重犀利的掌风立刻就到。 慕千羽喝道：“不许伤它！” 慕千羽一掌拍下，只要裴千重掌风伤了小黑蛇，她的手掌就会毫不犹疑切掉裴千重的一只手。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地上的小黑蛇嗖地一下蹿到了魏无姜的身上，然后盘踞在她的手腕上。 小黑蛇头高高昂起，两边的鳞片张开宛若扇形。腥红的蛇信子朝着裴千重嘶嘶叫着，仿佛在骂人。 嗯，骂的好像还挺脏。 刚才的变故只不过两三息，但在场所有人都感觉仿佛过了许久。 魏无姜惊魂未定地按着小黑，不停安抚。 小黑蛇也从刚才的狂躁暴戾渐渐变得温顺，然后绕着魏无姜的手腕静静蜷着。 裴千重无语地看着她手腕上的黑蛇，半天才问：“这是你驯服的？” 魏无姜点了点头，委屈：“你不许杀了小黑。” 她说着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七岁被陈氏丢给下人宰杀的小白兔，眼泪啪啪地掉了下来。 “小黑这么可爱，你怎么能杀小黑。” 呃…… 呃…… 空气有那么一会的尴尬和安静。 裴千重捂唇轻轻咳嗽了一声。 慕千羽也咳嗽了两声。 魏无姜抬起头来，眼神清澈里透着倔强：“我说了，会解殿下的毒就一定会做到。” 裴千重对外面道：“再去拿一个大点的玉壶。” 很快玉壶拿来了。比刚才他弹指毁了的还大还精美。 魏无姜看了一眼，道：“谁稀罕你的玉壶。” 慕千羽赶紧咳嗽两声：“那个……殿下的心意，徒儿你就收下吧。” 魏无姜这才点了点头。 她将小黑放进玉壶，所有人这才松了口气。 第287章 本王有那么重要吗? 离大殿门最近的月落忍不住道：“哎，吓死人了。第一次见到这么凶的毒蛇。” 魏无姜听了只觉得刺耳。她瞪了月落一眼。 月落闭嘴了。 裴千重转而看向慕千羽：“慕娘娘，您的信。” 他递过一份密信。慕千羽看见信上的字迹，脸上喜色一闪而过。 但她口中却十分嫌弃：“呵，那个老不羞的能有什么好话？” 说着，她拿着信一溜烟出了魏无姜的寝殿。 于是寝殿里只剩下魏无姜和裴千重。其他无关的人在目睹刚才那一幕之后都识趣地跑了。 魏无姜呆呆站在原地。 裴千重捂唇轻咳一声：“你这几天不出门都是在研究这些毒物？” 魏无姜冷冷看了他一眼：“殿下不相信我能解毒，我总要试试才知道自己有多不自量力。” 她说着转身进了寝殿的内屋坐着。 她打开玉盒，两条胖乎乎的蛊虫煽动着小得可笑的翅膀围着她的手指来回打转。 它们好似能感觉到主人的心情不好，极尽讨好。 魏无姜自言自语：“毒物比人好，起码它们不会说难听的话，也不会故意伤人心。” “啪嗒”一颗眼泪落下。 两条蛊虫更是急了，围着她的手使劲打转。 “万毒之蛊！”身后传来裴千重的声音。 听得出他的声音都有点无语了。 他问：“你师父是怎么弄来这些奇怪的东西的？” 魏无姜懒得搭理他，别过脸不想看他。 “这些事与殿下何干？总之你就是瞧不起我，之前的解毒药丸你恐怕也是觉得我在班门弄斧，可笑又可怜。” 魏无姜说着，眼泪情不自禁地又流了下来。 下颌一紧，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颌。魏无姜被迫看向他。 裴千重眸色幽冷：“谁告诉你，本王瞧不起你的？本王瞧不起你会让青衣去寻能换血的人？本王瞧不起你会吃那些祛毒药丸？你当每天都在吐血是让人很高兴的一件事？” 魏无姜脸红了。 她一把推开他，羞恼：“那你为什么不让我研究解毒法子？你还要杀小黑！” 她的控诉像是小孩子的无理取闹。 裴千重无语看着她，直到桌子上的蛊虫因为感觉不到主人的气息不安地嗡嗡。 魏无姜赶紧将两条蛊虫放在玉盒里。她那样子好像下一刻裴千重就要把她的小东西拍死了。 裴千重无语地看着她那戒备的样子，半天才道：“你有必要……” 魏无姜生怕他又要拍死自己的两条蛊虫，急忙转移话头道：“师父已经研究出你中的毒有一味叫做炎火。能治炎火的毒草是玄冰毒草。但玄冰毒草据说在万年冰川的山谷谷底。谁也没有见过。” 裴千重冷淡道：“这个毒本王知道。药王也说过。至于玄冰毒草，谁也没见过，本王派了许多死士去采药都是有去无回。” 他长袖一挥：“罢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本王不在乎这些。” 魏无姜见他心灰意冷，急忙道：“还有好几种办法，我们一样样试。” 她情急之下拉住裴千重的长袖。 裴千重回头看着她殷切的面容，忽然问：“有那么重要吗？” 第288章 封赏魏府 魏无姜愣神，反问：“什么意思？” 裴千重伸手轻轻捋过她鬓边的发，问：“本王的命有那么重要吗？” 魏无姜的脸“腾”地红了。 她低声说：“重要。” 裴千重认真看着她的眼，随即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魏无姜只觉得一股药香扑鼻而来。她的心砰砰直跳，像是心里有小鹿在蹦蹦跳跳。 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感觉，因为前世她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动的时刻。 叹息声在头顶传来，她正恍惚间，裴千重已离开了寝殿。 夜风从窗户吹来，魏无姜叹了口气，眉眼皆是黯然。 …… 在行宫的日子变得简单纯粹起来。魏无姜每天早早起来去诵经礼佛，然后中午用过午膳就和师父慕千羽一起研究各种毒草毒物。 关于玄冰毒草，她们两人翻遍了各种晦涩难懂的医术和典籍都找不到。 玄冰毒草找不到，只能空了时间驯化小黑。 小黑果然十分有灵性，在每天的投喂和蛇哨指引下已经能让魏无姜随意碰触。 它的野性不强。按师父慕千羽的说法是它一定是孵化出来见的就是药王谷的人，所以对人敌意不深。 小黑喜欢吃各种各样的毒物，毒草也喜欢。魏无姜就没见过一条蛇活得和一条狗一样，给什么都吃。 不过干饭蛇有天大的好处，只要食物管够，它就乖顺得和小绵羊一样。 在几天的相处中，魏无姜身边的侍女已经习惯了小黑的存在。 小黑也不会无缘无故攻击任何人。 魏无姜隔天给它取毒汁，收藏起来，打算积少成多以后研究。 小黑也十分配合，每次不等她说就乖乖贡献几滴毒液，然后吃着下人为它找来的“美食”。 而两条蛊虫就不一样了。它们只吸吮毒物的毒血，或者是鸡血。其他的都不吃。 不过这两条蛊虫认主性很强，养了小半个月，连师父慕千羽近身都不行。 慕千羽摇头：“看来这两条蛊虫也有灵性。它们认主便是终身。以后你有它们在身边，谁都不敢轻易动你了。” 魏无姜听了眼底浮起奇异的光。 对，有了它们保护，就算重活一世还有仇人想要伤害她。她必定让对方身受万毒蛊啃食心肉之痛苦！ 而这个仇人她已经想好是谁了。 魏无姜一边养着毒物，一边专研毒经。另一边，西边的战报捷捷传来，魏铁军率领的铁云军如同秋风扫落叶般收回之前被西戎人占领的失地。 不过西戎人本就是游牧民族，打仗方式并不是割地为王。 魏家铁云军兵精马壮，针对西戎人的战法操练了许多年终于看出成效，再加上太子武琮礼亲征，士气锐不可当。 不到一个月就收回了十郡，把西戎人往月牙山一带推去。 捷报频频，北朝上下欢欣鼓舞。 皇帝大悦，大赦天下三日，并让户部拨出十万两赏赐百夫长以上的军眷家属。 前面打胜仗，后面封赏，一时间一鼓作气灭掉西戎的呼声越来越多。 从前的议和派大臣们一个个龟缩不敢再高调，主战派大臣们天天上朝给皇帝洗脑灭了西边边患的好处。 皇帝许是动了这份心思，在第八份捷报传来京城的时候下圣旨赐封魏老夫人为魏国夫人，享朝廷一品俸禄。 这份殊荣是前世没有的。 魏无姜收到魏府传来的消息，十分高兴。 魏府下人道：“老夫人说让大小姐和少夫人一起回去庆贺庆贺，再回来。” 魏无姜算了算，从出京祈福到现在已经两个月了。魏老太肯定想念她们。 魏无姜心中动了动，对魏府报信的人道：“你们先等等，我与皇后商量商量，能回去就明日回去。” 魏府下人喜气洋洋：“小姐能回府就极好了。老夫人肯定开心。小的等小姐信，能回去我们先回去通报给老夫人知道。” 第289章 白玉衡求见 魏无姜前去将喜讯禀报皇后。 皇后高兴道：“魏家老夫人应该得到此殊荣。本宫也要赏。” 她对魏无姜道：“你让魏府的下人回去禀报，过得两天再开宴席。本宫今日和明日准备礼物妥当，让你一并带回去。” 魏无姜算了算日子，通知大嫂阮氏也需要时间。 她于是便让魏府下人回去告知三日后带着大嫂阮氏到魏府。 果然当天皇后便让人准备礼物。慕千羽也送了三丸千金难得的救心丸。 慕千羽道：“这三颗救心丸用金箔包住，蜜蜡封住，外面又封了玉盒。药性是绝对不会漏掉。老人如果心痛难忍，或者重病垂危时用一丸，参汤化开喝下，或者含在口中便可以吊住性命。” 魏无姜大喜，赶紧收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东西比金银珠宝都有用处。 皇后准备的便是一些罕见的补品，比如血燕窝、百年的山参、鹿茸等等，还有虎骨等等。 其余便是金器珍珠，翡翠珊瑚等等。 一箱箱的贵重礼物放了两大马车。 魏无姜赶紧劝道：“皇后礼太重了。” 皇后对她道：“我儿的祖母便是本宫的恩人。这些都是身外物，将来你祖母用不完都会给你的。本宫是存了这点私心。” 魏无姜只好替魏老太收下。 皇后几乎把自己随行的东西搬空了，又命人去内务府准备一车礼物。 魏无姜回到自己的寝殿，想了想，将自己每日抄写的佛经一一整理，然后放在一处。 她知道魏老太不缺吃不缺穿，也根本不缺虚无缥缈的颂扬。 她这些日子抄写的佛经大半都是为了魏家人，那就统统送回去给祖母。希望她福寿延绵，看着魏家子孙满堂，四世五世同堂。 第二日魏无姜就已经无事，只等第三日一早从寺中出发。 这时，绯云悄悄前来，递来一张纸。 魏无姜看了两眼，皱了皱眉：“他要见我？” 绯云低声道：“条子是交给九城监察司的人，然后到了月落大人的手中。月落大人想了半天才转交。月落大人说了，公主不用担心有陷阱，因为寺中到处都是九城监察司的人。” 魏无姜点头：“睿王殿下还在，当然不用担心。” 用过晚膳，趁着夜色，白玉衡悄悄前来。 魏无姜正在煮茶，看着他一身狼狈，问：“她又打你了？” 白玉衡狼狈擦了擦脸上的血，道：“是啊。每日都打，这几日她身子笨重，打的少了。” 魏无姜看见白玉衡松了口气的样子。她心中不由唏嘘。 无缘无故挨打本就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打习惯了，白玉衡竟习惯了，还觉得挨打少了更是庆幸。 这个……就很难评。 魏无姜继续慢条斯理地烹茶。 白玉衡迟疑地远远坐下，压低声音道：“公主……那个您给的伤药不错。还能给点吗？” 魏无姜随手丢了一瓶过去。 白玉衡赶紧若获珍宝抱住，口中不断感谢。 魏无姜见他形容瘦得可怜，忍不住道：“其实你要是想让她不打你，我有一味药，你让她无意中喝下，她日日困顿就不会打你了。” 第290章 陈氏的踪迹 白玉衡眼睛都亮了：“真的？” 魏无姜无所谓道：“只是改进的蒙汗药而已，不伤人，但吃多了也没用。所以你偶尔对她用一点也行。或者关键时刻用点。” 白玉衡眼中流露失望。他道：“我以为能让那个贱人日日昏睡呢。” 魏无姜瞥了他一眼：“我是不会让你拿到可以伤人的东西的。不然连累了我，得不偿失。” 白玉衡低头，忽然哽咽：“公主，从前你不是这样的。你……都怪我，我如果一心一意对公主好，现在也不会是这样……如果我早点和沈园斩断关系，我们也不至于成了现在这样……”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各种后悔。 魏无姜心如明镜，脸上毫无波澜。 如果白玉衡人品是好的，重活一世，她可能不会针对他。也许还能拉他一把，和他成就姻缘。 可是没有可是。 白玉衡的人品本来就不好。重活一世，她只是揭穿了他的真面目，而后一步步的堕落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魏无姜打断白玉衡的自怨自艾，问：“你今日要见我到底为了什么事？” 白玉衡急忙膝行几步，压低声音道：“我……我看到了一个人。” 魏无姜皱眉。 白玉衡沾了茶水，在地上写了两个字。 魏无姜看清楚后“砰”的一声狠狠掼了手中的茶盏。滚烫的茶水四处喷溅，有的喷到白玉衡的脸上。 白玉衡吃痛却不敢躲。 魏无姜冷沉着脸，一步步逼近白玉衡。 她的神色把白玉衡吓得连连退后。 “公主，公主，真的我看见了。那人易容了就在寺里。” 魏无姜脸色沉沉如罩着寒霜。她忽的一扬手，一道黑色闪电倏忽蹿了出去在白玉衡的身上快速游走。 等白玉衡看清楚这是什么后，大叫一声双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外面的侍卫赶紧冲了进来，却见魏无姜面若冰霜，地上的白玉衡昏了过去，身上还盘踞着一条一尺多长如墨般漆黑的小黑蛇。 魏无姜冷冷道：“去请月落大人来。还有，四周不许闲杂人等靠近。靠近者，格杀勿论！” 侍卫们赶紧应了出去。 不一会儿月落冷着脸进来。他本来看见昏死的白玉衡想提着甩出去，但看清楚他身上盘踞的小黑后，脸色发白地退后几步。 魏无姜已经恢复平静。 她道：“你不用怕。我没有下令，小黑不会伤人。” 白玉衡上前迅速唤醒了白玉衡。 白玉衡看见身上对着自己嘶嘶叫的小黑蛇，吓得不停发抖：“救……救命！救命啊！公主饶命啊！饶命！” 魏无姜冷笑：“这是小黑。天下剧毒之一。它只要咬你一口，大罗金仙也难救你。哦，忘了说，小黑的解毒药我都没配出来。你要是不说实话，或者是不老实乱动，它咬死你，那就是你命该如此。” 白玉衡不敢动了，但身下渗出难闻的味道。 他尿裤子了。 月落捏着鼻子，十分嫌弃：“就你这个出息还想告密。快说！免得熏了公主！” 第291章 得来全不费功夫 白玉衡结结巴巴把自己发现的事说了。 “那人……那人易容了，扮成劈柴的老太婆。我一直没注意，直到前天我被公主打了很重，丢在柴房。那老太婆进来看了我一眼，满眼都是讥讽和不屑。我觉得晦气，骂了她两句。没想到她竟然说话了。” 魏无姜冷冷问：“她说什么了？” 白玉衡说：“她说，她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白公子当年也是个人物，竟然不知道怎么拿捏她。活该！活该！” 魏无姜面无表情：“怎么拿捏？” 白玉衡低声说：“她说，当初要是我胆子大点，有无数机会先下药，然后……生米煮成熟饭，你就乖乖听我的话了。” “砰！” 魏无姜再次砸坏了心爱的茶盏。 茶盏锋利的边缘割破了她的掌心，鲜血汩汩冒了出来。 白玉衡见她生气，急忙道：“不是我，不是我说的。那老女人说的，然后我当时猜不出她是谁，只觉得她声音有点耳熟，直到我看她劈柴，露出没有老人斑的胳膊我才慢慢想起她是……是……陈氏！” 月落震惊：“当真是陈氏？” 白玉衡一动不敢动，哭丧着脸：“是的，我对陈氏见过几面，但从没有认真打量。我只是越看她越觉得奇怪，几次找了借口去柴房养伤，才越发觉得她像。” 白玉衡哭诉：“公主，公主，我真的不知道这陈氏到了华阳公主身边。” “若是我早就知道了，我就以这个换取我的自由了。” 魏无姜慢慢走上前，盯着白玉衡的眼睛：“你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真的，真的！千真万确！”白玉衡赌咒发誓：“如果不是真的，让我现在被这个小黑蛇咬死。不不不，别咬死我。我还想活着，呜呜呜……” 魏无姜伸出手，白玉般的手掌上，小黑温顺攀上，然后盘踞在她的手腕间，还用三角的蛇头轻轻蹭着，十分亲密 这么诡异绝美的画面，白玉衡看得心里发毛。 他现在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冒犯魏无姜。要是他靠近魏无姜，也许就被她身上这条剧毒的小黑蛇给咬死了。 白玉衡看着面前全然陌生的绝美少女。他眼底渐渐流露迷惑。 为什么，为什么才短短几个月，魏无姜已经变成了这么厉害的人了？ …… 魏无姜无意识地轻轻安抚小黑。禅室内一片寂静。 良久，魏无姜淡淡问：“白玉衡，你这个消息如果是真的。我可以再赏你一千。” 白玉衡眼中亮了亮：“多谢公主！多谢公主！” “不过如果是假的，或者是打草惊蛇了。你自己知道后果的。” 魏无姜垂眸看着缠在自己手腕上当手镯的小黑，唇边的笑意冷酷无比。 “小黑的毒天下无解，被咬上一口痛不欲生，内脏皆烂。你要不要看看被小黑咬死的鸡？” “不不不，不用了。”白玉衡急忙拒绝。 魏无姜冷冷哼了一声：“不看就算了。你先退下吧。有事会找你的。” 白玉衡赶紧狼狈退下。 月落捏了捏鼻子，让人赶紧打扫。 魏无姜已经走出了禅室，走到禅室外狭长的木道上。 木道底下就是百丈悬崖，崖壁光滑都是苔藓。 月落压低声音：“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魏无姜面无表情点了点头：“月落大人，这一次我要你和白玉衡演一场戏。把陈氏绑了。” 月落点头：“时间呢？” 魏无姜一笑：“就在今晚。明日一早正好随我回魏府庆祝！也算是送给祖母的一份大礼。” 第292章 抓住陈氏 当晚，寺的一角就起了大火，等扑灭的时候发现只是一处下人的柴火房烧了，其他人没事，只有一具被烧焦得不成人形的尸体。 寺里的方丈大惊，想要查却不知从何查起。他只庆幸这把火没有把寺给烧了，或是牵连到山上的皇后行宫。 第二天一早，魏无姜早早就下山启程。 她到了山下，正好遇到等在山道旁边阮氏的车马。 阮氏挺着孕肚，满脸红光迎魏无姜：“这么久没见小妹了，我想念得紧。” 魏无姜见她身子圆润了不少，脸上血气充足，心中放心。 她扶着阮氏上马车：“怎么的下车等我？如今大嫂是双身子的人更应该注意。” 阮氏笑道：“我如今在庄子里吃的好，睡得好，每天丫鬟翠翘还让我绕着庄子走，说这样生产才有力气。还是庄子好，没人打扰清净。挺着肚子走来走去的也不会被人说闲话。” 魏无姜笑了笑扶着她上马车。 翠翘就是她特地安排在阮氏身边的丫鬟。是她让翠翘每天劝阮氏饭后多走动，然后吃鸡吃鸭吃鱼，五谷杂粮都得吃，精细的东西少吃。 不得不说，这些还真的有用。阮氏先前是标准的千金大小姐，瘦弱娇柔，如今挺着五六个月的大肚子，力气还比以前大。 姑嫂两人上了马车。 阮氏突然问：“这车队后那辆马车载着什么？怎么都是黑布蒙得严严实实的。” 魏无姜头也不抬淡淡道：“是送给祖母的稀罕宝贝，那玩意见不得光。” 阮氏听了也不再多打听。 …… 姑嫂两人进了魏府，魏老太早就在前厅候着，看见她们两人来，激动得前去迎接。 阮氏和魏无姜心情激动，跪下来就拜。 祖孙三人不知为什么抱头痛哭，既欣喜又有几分心酸。 旁边的嬷嬷丫鬟们赶紧劝住。 魏老太把闲杂人等都指使开去，这才擦着眼道：“你们一走，我这老太婆吃饭都不香，睡也不安稳。直到听到你父亲和兄长打了第一个打胜仗才算是安心。” 阮氏道：“让祖母担心了。公公与清哥应该有写家书回来。祖母不用太担心。” 魏老太道：“家书收到了。只是烽火中家书抵万金，既想收到又怕扰了他们的心情。” 魏无姜笑道：“祖母不用担心，如今太子亲征，三个哥哥还有许多空呢。大哥就给大嫂雕了许多小孩子的玩意。我看再几个月，小侄儿的玩具是到七八岁都有了。” 阮氏听了羞红了脸：“让你胡说。清哥只是闲来无事给孩子做的东西。” 她问：“太子也给妹妹写信了吧？你们小两口亲亲我我的，才真的齁甜。” 魏无姜的脸上浮起尴尬。 阮氏以为她只是害羞，又调笑了两句。 魏老太赶紧打圆场，让阮氏下去歇息。 等阮氏走了，魏老太正要开口。魏无姜便压低声音道：“祖母，那人抓到了。” 魏老太愣住：“哪个？” 魏无姜面色极其复杂，半天才道：“陈氏。” 第293章 说不说 魏府中一处阴暗的地窖中，魏老太和魏无姜盯着面前被五花大绑，脸上黢黑的中年妇人。 那妇人口中被塞着一块布，双眼睁得大大的。 她明显被火熏得乌漆嘛黑，身上也有不少地方被火烧破。\\u003d 她看见两人口中“呜呜呜”不停挣扎。 魏无姜走上前，扯下她口中的布。那女人声音沙哑得可怕：“你……你们是谁？” 魏老太皱眉：“你是陈氏？” 魏无姜拿起旁边的水盆，用布浸透，然后擦向女人的脸。女人拼命挣扎躲避，但多是无济于事。 沾了水的脸上浮起一层假皮，魏无姜一揭，一张被毁坏的人皮面具拿了下来。 女人露出了熟悉的面容。 陈氏！ 魏老太捂住心口，半天才道：“陈氏……你让我们找得好苦！” 陈氏见自己暴露，不再挣扎。她靠着地窖的墙壁，冷笑：“呵呵，没想到还是被你们抓回来了。” 她看向沉默的魏无姜：“逆女！你还不给母亲松绑！你……” 魏无姜目光直定定看着她，看得陈氏头皮发麻。 陈氏还要再呵斥。 魏无姜一步步走近她，问：“母亲，你如果说真话，我留你一条命。” 陈氏气笑了：“哈哈哈……留我一条命？大家都来听听，我的女儿可以留我一条命呢！” 她声音里都是讥讽嘲弄。 魏无姜仿佛没听懂。 魏老太忍不住了。她呵斥：“陈氏！你就是藏在魏府的奸细！你现在还不承认吗？” 陈氏冷笑：“你们不是送我‘一心向佛，出家静修’了吗？” “你们不是扶了黄姨娘为正房，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吗？” 魏老太目光沉沉：“陈氏，你到现在还没有半点悔过。你到底凭什么？你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陈氏一惊，随即矢口否认：“我背后没人。你们想要把一顶顶帽子扣在我的头上，我是坚决不会承认的。” 她随后又笑了：“我现在还是魏铁军的原配妻子。就算你们扶正张姨娘，黄姨娘，什么姨娘都行。我就是原配！” 她冷笑：“你们让魏铁军出来，和我对峙！我哪点对不起他了？” 魏老太眼里都是失望：“你现在胡搅蛮缠，是心虚了吧？你根本对你的罪过一点都没有悔过之心。” 陈氏还要再说。 突然，沉默的魏无姜冷冷打断她的话：“母亲，你以为你藏得很好，或者你以为你漏出的只是狐狸尾巴，但是该查清楚的，我们都查清楚了。现在只要你肯说，我就留你一条性命。” “就当看在你养育我十六年的份上。” 她自嘲一笑：“如果你不说，甚至包庇幕后之人，等待你的结局不会好。” 陈氏呸了一口：“不孝女！你休想污蔑我。” 魏无姜面无表情拿出胸口的玉盒，露出里面胖乎乎的两条蛊虫。 她冷冷道：“这是万毒之蛊。如果我种下一个蛊虫，你精血就会被吸干。 到时候它啃食你的心脉，你将会发现你生不如死。” 陈氏瞪大眼：“不孝女，你敢这么对待我？” 魏无姜收起蛊虫，冷冷淡淡道：“我当然不会这么对待你。因为你还不够资格让我这么对待。我只是告诉你，我有千百种办法能撬开你的嘴。或者让你生不如死，不得不说出一个个秘密换取活命的机会。” 陈氏急促呼吸着。 魏无姜冷声道：“给你一天时间考虑。” “考虑什么？你们想知道什么？”陈氏叫道。 魏无姜冷冷道：“先从我的身世开始说吧。如果你亲口说了，我就相信你愿意合作，如果你不说……别怪我了。” 第294章 审问陈氏 陈氏怵然而惊：“什么身世？你就是我的女儿，你敢不认我？就算我犯了天大的罪过我还是你的生母！你……” 她还没说完，旁边的魏老太就狠狠“呸”了一口：“死到临头你还在狡辩。姜儿不是你亲生的，是你偷偷抱来的！你如果不肯说出姜儿的生母是谁，我魏家饶不了你！” 陈氏灰白的脸色更加灰白了，像是刷上了一层粉末。 她紧紧盯着面前的祖孙两人，脑子快速转动。 她看看魏老太，再看看魏无姜：“你……你们都知道什么了？” 她自言自语：“不，你们在诓我。一定是！” 魏无姜冷冷道：“陈氏，你直到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你不是我的母亲吗？就是在郭国府的赏花宴上，我贴身侍女春芽给我暗中下药的时候。” “哪一个母亲会对亲生女儿做出这等毁灭名节的事！” 魏老太附和：“历朝历代女子名节大如天，你如果是姜儿生母，你会这样做？你除非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陈氏狡辩：“那是七皇子！将来要继承太子之位的人选。母亲也是为了你好！” “呵呵，如果母亲真心想要我嫁给七皇子，那让父亲帮女儿争取便是。为什么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且不说事发后皇后和七皇子如何看待我，就是朝臣也饶不了我。我的下场会非常悲惨。” 魏无姜声音冷厉，字字诛心。 痛快，太痛快了！ 这些话她藏了两世都想质问陈氏，今天终于一股脑都说了。 陈氏狡辩：“就算……就算不好，但是起码能成为侧妃。将来就是娘娘……” “哦？是吗？我差点信了你的鬼话了。”魏无姜满脸讥讽，“那这么说我还得谢谢母亲的苦心筹谋了？” 陈氏心虚道：“为人父母自然要为女儿想得长远点。” “啪！”魏老太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狠狠扇了陈氏一巴掌。 她这一巴掌也隐忍了两世了。 第一世她被陈氏处处逼迫，不得不回到乡下孤独养老，甚至在魏府出事事时都不明白自己忠君爱国的儿子和孙子们怎么会沾上那等罪名。 第二世她知道了陈氏就是藏在魏府的奸细，不但苛待魏无姜，更想要一步步想要拖垮魏府。 这两世的仇恨她怎么能忍得住？ 魏老太打完呸了一声：“陈氏，你还在胡说八道。姜儿不是你的亲生孩子，你就这么糟践她，想要把魏家的名声拖垮。你安的什么心你自己不清楚吗？” 魏老太骂完，对姜念道：“我们走，让她想一想再说。” 魏老太冷冷道：“我们魏府没有囚禁人的地牢，但也不是轻易就能逃出去的。你在地窖里反思。如果有悔过之心，我和姜儿也许会给你一条生路。如果没有……” 她不再说下去。 魏无姜则面无表情对陈氏道：“陈氏，你别想逃跑了。这里守卫森严，而且里外的护院家丁都是父亲兵营里面最忠心的老兵。他们是不会相信你的鬼话的。还有，你就算逃出去也没用。” 第295章 魏府宴席(一) “我给你下了毒。不信你看看你胸口是不是有一片状似桃花的红斑？” 陈氏这下彻底惊呆了：“你你……你给我下了什么毒？” 魏无姜微笑：“桃花引。这毒清香扑鼻，但发作起来身体就会长出一片片桃花般的皮廯。最后毒发的时候皮肤会一片片烂掉，然后露出白骨……” 陈氏的脸扭曲了。她几乎要扑过来：“你什么时候给我下的毒！你这个逆女！” 魏无姜退后一步：“我在你肆无忌惮责打我的时候，在你怀疑我是不是背后有人指使的时候……总之你喝的茶，佛堂上烧的香，都是这种毒。” 她笑得阴沉沉：“这桃花引是慢性毒药。我以为你会稀里糊涂死去，但没想到你还是被我找到了。” 她扶着魏老太：“祖母，我们走吧。” 她们祖孙转身，突然陈氏问：“你明知道她不是你的孙女，你还会疼她？呵呵呵……魏无姜，你父亲要是知道你不是他的骨血。你以为他还会宠溺你吗？” 魏老太回头，又呸了一声：“收起你歹毒的心思！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姜儿永远是魏家的孩子。你放心，铁军知道这事。他和姜儿的父女感情只会更深，不会少一分。” 话说完，祖孙两人慢慢离开地窖。 地窖顶上的盖子盖上，阴影覆来彻底遮挡住陈氏的脸。 …… 第二天魏府开了盛大的宴席，接到帖子的达官贵人内眷等等悉数到场。 从一大早就有人前来拜贺送礼。 如今只要有眼睛的都知道魏家才是皇上和未来储君的栋梁之臣。且不说魏家从前热血护国，百战百胜，这次跟随太子殿下出征，等灭了西戎，更是未来国君的护国神柱。 贵客如流水，贺礼也如流水似的往魏府而去。 所有魏府的下人都出来帮忙迎客，每个人都忙得脚打后脑勺。 魏无姜看着眼前生机勃勃的景象，只觉得唏嘘感叹。 若是前世，这个时候的魏府风雨飘摇，凄风苦雨。陷入了人人唾骂当中，而这个时候父兄为了赢回荣誉在战场上急功冒进，落入西戎人的陷阱…… 魏无姜正在沉思。 春翠匆匆赶来：“大小姐赶紧去看看，皇上来了！” 魏无将愣了下。 皇上怎么来了？ 春翠道：“听说是莲美人说起好久不见大小姐，所以想出来。皇上觉得出宫也不错就随着莲美人一起出来了。” 春翠又加了一句：“莲美人真是盛宠啊。” 魏无姜微微皱了皱绣眉。 皇帝一来，这宴席的规格就得提高。倒不是银钱上的问题，就是皇帝一来，事就大了。 魏无姜道：“我换一件衣裳，前去迎驾。” …… 皇帝是下午到的。圣驾前来，宾客们纷纷跪地迎接。 魏无姜扶着魏老太带着一众魏家家眷迎接。 一个多月不见，皇帝明显苍老了许多，眼皮浮肿，脚步虚浮。魏无姜想起宫中的传言，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姐姐，终于见到姐姐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柔弱传来。 魏无姜抬头看去，只见沈园身穿浮光流云锦做成的大红宫装，头上珠翠满头，脖子上更是一串西域进贡的红宝石。 而此时她正由宫女扶着朝着自己走来。 魏无姜看了一眼，垂下眼帘嘲讽勾起唇角。 红色是正宫娘娘才能穿的，连郑贵妃都不敢堂而皇之穿正红。 沈园还是小小的美人就敢这么穿，一来说明她虚荣肤浅，二来证明皇上最近的确很宠她。 魏无姜上前虚虚行了一礼。 沈园一把拉住她的手，亲昵地道：“许久不见，姐姐这身风姿，妹妹太羡慕了。” 魏无姜看了看自己，淡紫色鲛纱长裙， 上面绣着一只衔着仙草的凤凰。她如今被封为公主，头上也能簪凤凰步摇，戴上金冠。 沈园羡慕的恐怕是她身上的凤凰吧。 第296章 魏府宴席(二) 魏无姜佯装亲热地和沈园说话，四周的贵妇们纷纷过来巴结。 皇帝则由魏老太带着魏家族旁支的长辈恭迎到了宴席的大厅正中坐着聊天。 魏无姜和沈园由诰命夫人和内眷们包围着，大部分人都争相说沈园好话。 沈园满脸笑容，得意神色时不时出现在脸上。 魏无姜心中冷笑，找了个借口让出主位由她发挥。 赵雅儿找来，笑嘻嘻地拉住魏无姜：“姐姐清减了不少，但更美了呢！” 魏无姜对赵雅儿十分疼惜。她打量了赵雅儿，笑道：“雅儿妹妹长大了。等我二哥回来就能立刻将你娶了成亲了。” 赵雅儿满脸通红，捂着脸道：“姐姐又笑话我！真是的！阮姐姐笑话我就算了，你居然也来。” 魏无姜拉着她到了人少僻静地方问道：“二哥可给你写信了？” 赵雅儿不好意思点了点头：“写了，都说仗打得很顺利，说西戎人看见他们就逃。” 赵雅儿骄傲道：“我说那西戎蛮子这次肯定得被灭。魏家军可不是吃素的。” 魏无姜道：“你可以多提点二哥，注意马原坡，小心冒进陷阱。” 赵雅儿抓了抓脑袋：“真的吗？可是行军打仗我都不懂，怎么说呢？” 魏无姜道：“你就说是我说的。多个人提醒，希望父亲和三个哥哥能小心行事。” 赵雅儿道：“知道了！包在我身上。我也让我父亲多留心下。” 魏无姜这才安心笑了。 赵雅儿道：“那个沈园看着可得意了。之前不是住在魏府里是个小绣娘吗？现在看她那样子真是……” 魏无姜笑了笑：“人狂必有祸。你别靠近她。” 赵雅儿吐了吐粉舌：“我哪儿能靠近她啊？她现在可是宫中的红人，听说贵妃娘娘都得让她三分。” 魏无姜这些日子在寺旁的行宫，甚少听宫里的传言。 她问了赵雅儿，这才知道这些日子里，沈园和郑贵妃斗了个你死我活。一个新宠，一个旧爱。一个根基很浅，只有茶艺在身，一个浸淫宫中几十年，家世强大。 两人在皇帝面前你来我往，十分精彩。 赵雅儿说了几件，魏无姜听得瞠目结舌。她没想到沈园这朵白莲花竟然这么敢。 也难怪她小小美人就穿了红色宫装出宫了。 魏无姜正想着，沈园找了过来。 沈园看见赵雅儿，目光流露一丝嫉妒。 魏无姜赶紧道：“这位是赵尚书的女儿，和我二哥刚定亲不久。” 沈园眼底的嫉妒才稍稍褪去。 她笑道：“我道是什么样的小美人，长得这么好看。原来是魏家二公子未过门的媳妇。” 赵雅儿红着脸福了福，问了安。 沈园大方地道：“来人，有赏。” 有宫女拿来几块帕子，赏了赵雅儿。 赵雅儿拿了赏赐找了个借口跑了。 沈园握住魏无姜的手，面上情深意切：“姐姐，你我好久不见，有些体己话想和姐姐说说。” 魏无姜知道她定是有事相求。 她顺势起身道：“好啊，正好洛云阁还空着，日日让人打扫，我们就去洛云阁说说话。” 第297章 魏府宴席(三) 两人一路向洛云阁走去，魏无姜看见沈园脸色的不悦。 她心中暗暗冷笑。 沈园最恨的恐怕就是人家提起她从前落魄时候的事。自己故意提起去洛云阁，这让沈园想起当初她在魏府中当绣娘的日子。 就算是当初沈园在洛云阁当绣娘，自己是各种好吃好喝地供着，恐怕在沈园的心中也是一种耻辱。 不过，为什么要让沈园爽快？ 她已经帮沈园达到了人生巅峰了，提出去洛云阁，一是地方的确清幽，二是她不想让沈园看见自己闺阁里面一些奇奇怪怪的草药和“东西”。 两人到了洛云阁，沈园随意打量了一番，道：“这阁子的确是清净，不过好些东西都旧了。姐姐要是有空就让人翻新一下。” 魏无姜笑了笑：“既然都旧了，那就让人拆了重建一个更大更漂亮的阁子。” 沈园一时间搞不懂魏无姜的意思，笑了笑：“姐姐说的是。府中也不差钱。” 魏无姜笑了笑，开门见山问：“莲美人，您今日来是不是还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吩咐我去做？” 沈园脸上泛红，支支吾吾半天才道：“姐姐，今日我是想求个有孕的方子。姐姐那么厉害，不知道有没有这种独门秘方。” 魏无姜听了心中皱眉。 沈园用了她的秘药迷住了皇帝，现在竟然还要贪心生下龙嗣。 不过想也是，今世沈园不同前世。 前世的沈园抱紧白玉衡的大腿，助纣为孽就行了。现在沈园已经改变命运入宫，成了后宫三千大军中的一员。 她肯定想要一儿半女傍身，不然将来老皇帝一挂，她就变成凄惨的宫妃。 而且现在郑贵妃正和她斗得你死我活，沈园想要一个龙胎固宠也是正常的。 魏无姜心思转过几百个弯，那边沈园着急等着她点头，却不敢催促。 沈园擦着眼泪道：“姐姐是不知道在深宫中那吃人的地方，一步错就步步错。如今蒙的盛宠，可惜之前的龙胎没了，现在贵妃虎视眈眈，还有一些人得了红眼病的，瞧不得妹妹好的。” 她哽咽：“姐姐已经封为公主，等太子凯旋归来就能大婚，到时候就是太子妃了。可妹妹却还是小小的美人。” “姐姐，不是妹妹贪心，是妹妹真心想要一子半女，哪怕是个公主也行。” 魏无姜慢慢喝茶，一边听着沈园喋喋不休地说着宫里郑贵妃如何为难她，那些妃嫔们如何刁难她。 沈园对自己的荣宠和嚣张可是半个字都不提。 要不是皇后那边有消息渠道，知道沈园在后宫中嚣张跋扈，魏无姜真心要为沈园的“凄惨”描述掬一把同情的眼泪。 魏无姜放下茶盏，叹了口气：“莲美人原来一直还没升位份，原来是贵妃搞得鬼，难怪我说呢那么久了，莲美人也该升一升了。” 提起这个沈园就脸上阴沉：“都是贵妃那个老妖女，每次皇上想要给我升个位份，她就拿我的身世做文章。皇上身边美人又多，对我就没那么上心了。” “所以……” 第298章 魏府宴席(四) 魏无姜接口：“所以莲美人想要个孩子是吗？” 沈园点了点头，殷切看着魏无姜。 魏无姜状似无意地画着茶盏边缘，慢慢道：“可是就算莲美人怀了孕，能不能生下来也很是凶险啊。贵妃那边恐怕不会坐视莲美人生孩子。” 沈园眼中掠过一丝狠毒：“那就连她一起除去，我可不能坐以待毙了。” 魏无姜看着她的脸色，笑了笑：“莲美人你有办法吗？” 沈园想了半天，泄气：“没办法。” 魏无姜忽的一笑：“我有个办法，但是有点冒险。” 沈园咬牙：“好姐姐，你就教教我。我出身低微，实在没办法和贵妃硬碰硬。” 魏无姜美眸中一闪，故意道：“可是我的办法说出来是死罪。莲美人会不会事情败露了反咬我一口呢？毕竟我今日今时的地位也不需要这么做。” 沈园脸色难看了几分。 她心中暗骂魏无姜，脸上却做出楚楚动人的神色：“姐姐，你不帮妹妹也不行啊。如今贵妃把我们看成是一伙的。她恨不得先弄死妹妹，再顺着妹妹去拿姐姐的错处。最后牵连到太子……” 魏无姜没等她说完，冷笑：“莲美人的意思是……不帮你是不行了？不然你就要攀咬我魏家了？” 她眼底的杀意看得沈园浑身毛骨悚然。 她当然是……这个意思，但是坚决不能承认！ 沈园立刻跪下来，哭唧唧地道：“姐姐这般疑心我，我不如现在死了算了。姐姐，我对你，对魏家一直是感恩在心里，从不敢半点不敬。要不是在宫里艰难，被贵妃一直针对都快活不成了也不会来求姐姐。” 她哀哀抬着小脸，哭得梨花带雨：“姐姐，帮帮我吧。我只要一个龙嗣就行。” 魏无姜俯下身，五指蔻丹鲜红，捏着沈园巴掌大的小脸仔细端详。 眼前这张脸和前世那张当街羞辱她的脸重叠，真是半分都没差别。 只不过，现在情形倒转。 重活一世沈园必须求着她，跪舔她才能在后宫立足。 不过，狼终究是狼。 沈园和白玉衡就是同一个德行——养不熟的白眼狼。 她必须打趴他们，他们才肯为她所用。 魏无姜的审视令沈园心里害怕得要命。 她有个感觉。她觉得魏无姜自从去了大慈恩寺祈福后又变个人。她的锋芒锐利得能杀人。 可她偏偏藏着掖着，人前半点都看不出来。 沈园害怕得不敢说话，甚至呼吸都停了。 过了良久，沈园才听见魏无姜慢腾腾道：“让人有孕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这个法子比较伤根本。莲美人你要慎重啊。” 沈园眼睛一亮：“只要有办法就行，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出。” 魏无姜似笑非笑看着她：“不过呢，这事做了对我，还有对魏家有什么好处？” 沈园犹豫了：“这个……姐姐说吧。妹妹能给的就只有金银珠宝……” 魏无姜摆了摆手：“金银珠宝魏府不缺，今日的情形你也看到了。魏府如今蒸蒸日上，将来定更是红红火火的。” 沈园急忙问：“那姐姐要什么？” 第299章 魏府宴席(五) 两人商议完毕，一起出了洛云阁。 魏无姜再次来到华庭中，四周的诰命贵妇贵女们纷纷前来拜见。 沈园去寻了皇帝。魏无姜寒暄完到了皇帝跟前，再次拜见。 皇帝眯着眼看了她许久，突然道：“姜儿长大了，越发像你师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师父的亲生女儿呢。” 魏无姜心底掠过惊慌，不过很快压下。 她笑道：“世间人有极其相似的人。臣女对自己的样貌酷似师父也觉得十分奇怪，后来问了母亲才知道，原来母亲的远亲便是慕家。” 皇帝“哦”了一声，惊奇中带着释然：“竟然有此事？” 魏无姜胡诌：“臣女怎么敢欺瞒皇上？此事事关重大，臣女在第一次进宫后皇后就说臣女的样貌像过世的大公主。臣女回府中与母亲说了。母亲翻出族谱查了半天才发现原来与皇后娘娘是远亲关系。” 一旁的魏老太也附和：“皇上明鉴，陈氏的外祖母的确是与皇后娘娘的娘家有沾亲带故。” 皇帝哈哈哈一笑：“朕说呢。这也太巧了吧。不过今日这么一说倒是说得通了。” 旁边的沈园娇嗲道：“皇上您不觉得这是老天安排吗？皇后对皇上忠心耿耿，如今连魏家都和皇家有远亲关系，自然是忠心的。” 皇帝满意摸着胡子：“有道理。” 一场怀疑就这么消解了。 魏无姜回到自己的席上，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今天皇帝肯定不是突然才提起她酷似师父慕千羽的。他肯定一早看见她的样子就让九城监察司查她的底细。 还好九城监察司效忠的是裴千重，而裴千重将她的秘密瞒得严严实实。 今天皇帝的发问肯定是有人又在传不三不四的谣言了，所以皇帝才要在大厅光之之下再问一遍。 这背后之人难道知道她的身世？……魏无姜细细思索。 …… 皇帝前来参加宴席，不一会儿流水似的珍馐美味被摆了上来。达官贵人的内眷和贵女们平时很少有机会在皇帝面前露面。 特别是那些适龄的贵女们。现在有了这个机会，一个个争先恐后贡献才艺。 一时间，有的人唱曲，有的人弹琴……硬生生把魏府的宴席变成才艺展示大会。 魏无姜无所谓。倒是沈园坐在皇帝身边，看着一个个如鲜花般娇嫩的少女们，眼露嫉妒。 这时，外面有人通传：“八皇子前来参见皇上，顺恭喜魏国老夫人。” 话刚落，八皇子走了过来。 他身后是两排随从，随从手中都捧着丰厚的礼物。 众人见过八皇子，八皇子摆了摆皇帝后，说道：“儿臣许多日没见到父皇，今日师傅让儿臣出城学骑射，儿臣听闻父皇来了魏府就特地赶来了。” 皇帝摆了摆手：“你既然来了就坐着吧。” 皇帝的口气冷淡，八皇子明显有点沮丧。他默默坐在了皇帝的左手边看着那些贵女们一个个献才艺。 忽地，沈园咯咯娇笑道：“皇上，您其实忘了一件大事。” 皇帝正看着贵女们献才艺入神，听了漫不经心道：“什么大事？” 沈园看了默默喝酒的八皇子一眼，道：“八皇子殿下已经成年了，却还没婚配。要不……” 第300章 魏府宴席(六) 皇帝收回目光，看了低头喝着闷酒的八皇子。 他冷哼一声：“这老八的婚事朕可做不了主。让他母妃操心吧。” 皇帝这么一说，沈园那股劲就来了。 她叹气：“皇上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您是八皇子的父皇，是大如天的存在，怎么能做不了主呢？您对八皇子的爱护之心这是有目共睹的，为八皇子挑选的皇妃一定是最好的。” 皇帝听了顿时觉得刚才自己说话说得太过漏气。 他立刻改口：“朕当然能做主，刚才只是气话罢了。老八，你看看四周都是名门闺秀，家世都是极好的。你要是看中了就和朕说，如果看不中，朕帮你挑一个。” 八皇子愣住。 他今天只是巴巴凑过来拍老皇帝的马屁。毕竟这些日子老皇帝在后宫饮酒做乐，荒淫无度。他这个做儿子的根本没办法见到皇帝，更没办法刷存在感。 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了，还没表现下自己就要被拉郎配？ 八皇子支吾半天：“父皇，儿臣的婚事不需要那么快吧。毕竟太子还没成婚。” 皇帝还没说话。 沈园立刻出声：“八皇子殿下此言错了。太子殿下已经赐婚了，等他凯旋归来就能立刻完婚。八皇子殿下既然没上战场，为什么不把终身大事解决下，省的让皇上担心呢？” 皇帝哼了一声：“太子的婚事已定，你的婚事也最好快点定下来。不然你还想挑哪位？” 八皇子支支吾吾。 现在这个情况下，他既不能反驳皇帝也不能反驳沈园，但是更不能随便应承下来。 他的婚事必须是强强联姻才可以。 当然这份心思是不可能说出口的。 这时，魏无姜忽然道：“皇上，臣女都忘了一件事。前些日子臣女正要去寺里祈福之前见到了清河郡主。郡主活泼可爱，容貌艳丽。臣女觉得她和八皇子殿下很合适啊。” 皇帝听了，诧异皱眉：“清河郡主？！” 魏无姜装作天真懵懂：“对啊！清河郡主就是衡王的嫡女呀。她当时还和臣女一起挑选珠宝呢。” 皇帝脸色突然冷了下来：“衡王？西州的衡王吗？他的女儿来京城了？” “对，还有衡王的二世子呢。衡王的二世子也是英武不凡。”魏无姜继续说。 皇帝呵呵冷笑了两声：“真是好得很啊。异性王的子嗣入京，朕竟然不知道！” 他眼神犀利看向八皇子：“老八！你知道他们进京吗？” 八皇子慌忙跪下：“父皇，儿臣怎么知道他们进京城？儿臣一直在宫中反省思过，刻苦读书。” 皇帝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 他冷冷道：“你最好是不知道……” 他对魏无姜和颜悦色道：“姜儿以后多出去京城四周走走，体察民情也能看看有哪些人进了京。不然朕天天在皇宫里，谁来了都不知道。” 他脸上的余怒未消。 看样子衡王的子女进京没有觐见他，已经在老皇帝的心里狠狠记下一笔了。 这时沈园忽然道：“哎，姐姐说的话也不错。清河郡主年纪和八皇子相当，门当户对的……” 第301章 激怒八皇子 她说着有深意地咯咯笑了起来。 八皇子在下首恨不得一把捏死沈园。 这贱女人迷惑他父皇就算了，居然在这个时候添油加醋。 果然皇帝也笑了，只是笑意听起来十分冰冷:“老八，清河郡主你觉得如何？配得上你吗？” 八皇子脸色已经白得如同灰一样。他再蠢也知道这个时候老皇帝肯定不是在问配不配的问题，也不是真心要替他挑选皇妃。 老皇帝的疑心病太重了。 刚才魏无姜提到清河郡主，老皇帝已经警惕了。 果然，老皇帝冷冷笑了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按朕看你母妃盘算打得太精了，算盘珠子都快蹦到朕的脸上了。” 八皇子赶紧跪地连称不敢。 沈园见眼药已经上的差不多了，立刻娇滴滴劝解：“皇上今日来是给魏国老夫人添福的，这些小事就不用生气了，小心气坏了龙体。” 老皇帝哼了一声，这才令八皇子起身。 八皇子经过这一遭，也没了巴结的心思。一整个心神恍惚。 魏无姜看在眼里，心中冷笑。 曾经的八皇子飞扬跋扈，经过这几个月的磋磨傲气也没了，那股子二楞子的劲头也没了。 魏无姜慢慢饮下果酒，顺便给了沈园一个眼神。 沈园立刻明白。对皇帝道：“皇上，婢妾下去更衣，一会给皇上献舞助兴。” 老皇帝高兴了：“你居然还会跳舞？怎么朕从来不知？” 沈园故意扭捏：“婢妾从前是不会跳舞的，但想让皇上高兴特地找宫中的舞姬学的。一招半式只求博君王一笑。要高超技艺那是贻笑大方的。” 老皇帝很受用沈园的奉承讨好。他哈哈哈一笑：“有这份心就很好了。朕等着。” 他说着无意中看到八皇子，不耐烦道：“你见也见过了朕，还不回宫好好读书用功。” 八皇子脸色铁青地告退了。 魏无姜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退了下去。 她拐了几个弯，终于在八皇子出魏府之前拦住了他。 “八皇子殿下，稍等片刻。”柔柔的嗓音令心情郁闷的八皇子回过头来。 他见是一位绝世美人拦路，眼睛亮了亮之后又黯了下去。 他认出是魏无姜——未来的太子妃，现在的长阳公主。 八皇子站在原地，脸色紧绷。 魏无姜逶迤走来，面如春风：“殿下还没喝尽兴怎么就走了呢？” 八皇子冷冷道：“现在是要称呼您为长阳公主呢，还是未来皇嫂呢，还是魏小姐？” 他讥讽笑道：“想当初，魏小姐还是平平无奇的人呢。这不到半年就爬得这么快，真是厉害。” 魏无姜自然不会计较他的嘲讽。 她含笑：“殿下说得小女惶恐。长阳公主的封号是皇上为了嘉奖小女为国祈福所赐封的。至于未来皇嫂这个称呼，还是得等将来太子殿下凯旋归来后再说。” 八皇子听到“凯旋归来”四个字就如同被针扎了。 他脸色通红，满是嫉恨：“呵呵，是啊，这也得看七皇兄回得来，回不来了。回不来的话……” 他猛地看向魏无姜：“回不来的话，魏小姐你身上这泼天的富贵就变成了海市蜃楼，嘭的一下子就没了。” 他的眼底闪烁着强烈的嫉恨和恶意。 魏无姜傲然回怼：“殿下怎么知道回不来呢？就算是回不来也是为国尽忠，好过某些人躲着，富贵也好，权势也罢，都不是靠自己本事拿到的。” 八皇子怒了：“你……你这个小贱蹄子！” 魏无姜似笑非笑：“殿下这么生气做什么？是生气被我戳破心思？还是生气刚才在皇上面前，被我戳破衡王和殿下不可言说的协议吗？” 八皇子的脸上顿时起了杀气。 他一步步逼近魏无姜：“你这个贱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不想死就不要来惹本王……” 第302章 主动设局 八皇子步步逼近，脸色狰狞，手咯咯作响。好像下一刻就要捏碎魏无姜纤细雪白的脖子。 魏无姜笑了起来，手腕一抬，一条细小如筷的黑色正朝着八皇子吐着火红的蛇信子。 八皇子猛地一顿，厉声道：“这是什么东西？你这个妖女！” 魏无姜轻抚小黑的蛇头，慢悠悠道：“殿下不必惊慌，这小黑是我豢养的宠物。只要殿下没有攻击我。它是不会咬你的。” “忘了说了，小黑是有毒的，还是剧毒。” 八皇子已经失去了耐心。他甩袖就要走。 魏无姜忽然道：“殿下就这么走了吗？” 八皇子冷笑：“你这个妖女留我做什么？难道还有什么好事不成？” 魏无姜一笑，忽地一扬手：“殿下不听我仔细说完怎么知道我这边没好事？” 八皇子只觉得一股暗香扑鼻而来。他想要闭气却已来不及了。 他顿时觉得脑子蒙蒙的，像是被蒙上一层布，思维也迟钝起来。 他耳边听到一个声音娇柔：“殿下，宴席还没结束，还有很多好酒好菜。您不来就可惜了。” 八皇子面色呆滞，他身后的随扈等了许久不见八皇子离开，便往这边走来查看。 魏无姜手打了个暗号，一位温润如玉的白衣男子从旁边的树丛中走了过来，笑着对八皇子道：“殿下，上次一见十分投缘，这次正好在魏府相遇。一定要赏光喝几杯才是。” 随从前来，问：“殿下，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 八皇子不回话。那白衣公子对随从笑道：“殿下刚才说了，要和在下一起喝几杯。” 随从没见过这位白衣公子，但见他面容俊美，温润如玉，看着是达官贵人。 他问：“请问这位公子名讳？小的伺候殿下身边许久，没有见过公子呢。” 白衣公子微微一笑，眸色异样：“在下明珠阁的二当家，祈少白。在前几年见过殿下一面，十分投缘。” 随从听了警惕之色放下一半。 明珠阁是京城最大的珠宝阁。这祈家有名有姓的大富商在皇亲国戚中也十分响亮。 随从又道：“既然如此，那殿下……” 他看向八皇子。 八皇子此时脸色迷茫，望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祈少白一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笑道：“殿下，走，我们把酒言欢去。” 八皇子便跟着他走了。 随从想要跟上，魏无姜突然拦住。她笑道：“这位大哥，殿下刚才说了想和祈二当家的商量一些私事，你去了恐怕不太好。” 这位随从是八皇子的贴身侍卫，也是贴身随扈。 他皱眉：“公主殿下，殿下都是小的伺候。就算是端茶倒水也得小的亲自来。为什么不让小的前去伺候？” 魏无姜笑了笑，双手拢在袖中，垂眸道：“好吧，可是真的是机密之事呢。不过这位大哥要去就去吧。我就不拦着了，前边还有不少贵客要招呼呢。” 她说完转身走了。 经过她这么一打岔，随从想要找八皇子却发现小道尽头空荡荡的，根本不知道祈少白将八皇子带到哪儿了。 随从心里不祥的预感升起。他暗道：“不好！大大的不好！” 他说着赶紧在四周寻找起来。 第303章 一击必中 魏无姜冷冷从假山后转了出来。身边的绯云压低声音：“已经禀报给莲美人了。” 魏无姜摆了摆手：“走吧，且看这场戏怎么演了。” 绯云扶着她的手从容离开。 魏无姜重新回到宴席，不过她换了一身烟红色的长裙，长裙上蝴蝶是另外缀上的丝绸绣片，风一吹如真蝴蝶般栩栩如生。 皇上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魏无姜看见老皇帝眼底的迷醉，心中忍不住犯恶心。 这就是她的生父，可她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除了那点血脉关系外，她对他根本比陌生人还不如。 皇帝赞美：“姜儿穿着这身挺好看的。琮礼有福气了，能娶到你这么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 魏无姜看着穿着单薄露骨，刚刚舞完的沈园，笑着道：“皇上，您看您身边美人如云，一个个如同娇艳的花朵，这才令人羡慕。” 沈园适时过来，娇喘连连：“皇上，婢妾舞得好吗？” 皇帝刚才根本没注意看她跳舞，并且沈园跳舞本来就是半路出家，不怎么样。 皇帝笑道：“好，挺好的。来人，重重有赏。” 贵重的赏赐赐下，沈园欣喜万分地接了，然后她道：“婢妾跳了一身汗，要去洗洗。皇上且稍等婢妾。” 皇帝点头道：“那是自然。等你洗完，我们就回宫吧。” 沈园乖巧点头。 沈园一走，皇帝的目光又落在魏无姜身上，问：“你师父呢？” 魏无姜心中厌恶。她知道皇帝又在觊觎她那清冷又艳绝天下的美人师父慕千羽。 魏无姜道：“回皇上，师父正在山中陪着皇后娘娘静修。等大军西征凯旋归来后，师父就跟着皇后娘娘回京城了。” 皇帝点了点头：“你去给你师父带点吃的用的，若是短了什么专门让人去内务府拿便是。” 魏无姜心中一动：“我师父不喜黄金玉帛，只喜欢医书古籍，这些日子她到处搜集医术古籍，名人字画呢。” 皇帝一听，拍手道：“对啊！朕怎么没想到呢。” 他说着对身边的太监道：“传朕的旨意，让内务府拿出朕珍藏的一些字画，写成册子送去给慕娘娘，让她挑选。” 他说完对魏无姜满意点头：“还是你懂得你师父心思，朕这么多年都没想到如何讨她欢心。” 他向往道：“朕就最喜欢你师父这种与世无争，高冷绝艳的样子。” 魏无姜心中越发觉得厌恶，恨不得皇帝赶紧走。 但……时候还未到。 突然，东园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喧闹。有人高喊什么，有人又在哭喊。 皇帝面色一紧，四周的侍卫呼啦将他护住。 皇帝恼火：“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时，一道人影踉踉跄跄跑来，衣衫不整，头发散乱。 她分开人群扑到皇帝跟前，嚎啕大哭：“皇上，赐死婢妾吧！赐死婢妾吧！婢妾没法做人了！” 皇帝见她身上的舞裙被撕开，露出一大片白皙如雪的肌肤。头发披散，小脸上泪水涟涟。 这副支离破碎的样子让老皇帝狠狠心动了下。 第304章 局成 他赶紧拿来披风将她裹住：“莲美人，你怎么了？” 沈园抱着老皇帝大哭：“婢妾去更衣，只想赶紧更衣梳洗陪着皇上回宫。没想到 ……没想到半路上遇到……遇到醉酒的八皇子殿下。八皇子殿下将婢妾当成了下流的舞姬，不但调戏婢妾，还要玷污……玷污婢妾……” “要不是八皇子酒后无力，婢妾的清白……呜呜呜……” 底下的众宾客们听了顿时轰然议论起来。 皇帝更是脸色如铁。他大声喝道：“来人，去把老八找来！” “你这个贱婢！贱婢！” 一声声咒骂呼喊跟了过来。 只见八皇子拿着剑像是失心疯一样冲了过来。他举剑就要往沈园身上砍。 “你这个贱婢竟然不从……本王杀了你。” “本王就算是个落魄的皇子，身份也比你尊贵千万倍。” “……” 众人惊呼，皇帝气得哆嗦。身边的侍卫赶紧去阻拦八皇子。但八皇子脸上红彤彤的，一副喝醉了不省人事的样子。 他拿着剑就非要砍沈园。 沈园躲在皇帝的怀里，瑟瑟发抖，尖叫连连。 皇帝拍着桌子气得脸色铁青：“来人！还不把他打晕！逆子！竟然连朕都不放在眼里！” “逆子啊！逆子！” 侍卫们蜂拥而上，抓住了八皇子。 八皇子眼神犀利，充满了杀气：“杀了你这个贱婢！” 皇帝气得上前扇了他好几个巴掌：“朕先杀了你这个逆子！来人！把他关进天牢等候朕的处置！” …… 一场闹剧以八皇子被擒，皇帝震怒回宫而结束。 这场闹剧很清晰，八皇子醉酒猥亵皇帝的莲美人。莲美人受惊，八皇子被押进天牢。 …… 魏无姜坐在房中，听着大丫鬟春翠从宫中得的消息。 现在皇帝气得心疾突发，太医们正紧急治疗。郑贵妃在得知消息后立刻跪在甘露殿祈求皇帝能宽恕八皇子。 皇帝一气之下，以教子不严将郑贵妃降为淑妃，又以郑贵妃不体恤圣心，又贬为郑嫔。 一天不到，盛宠几十年的郑贵妃从贵妃之位一下子变为嫔。 老皇帝为了安慰受惊的沈园，将她升为莲贵嫔。 一个是连降三级，一个是连升好几个位份。可见皇帝是气狠了。 听说皇后听闻此变故，连夜匆匆要从山寺行宫赶回宫来主持后宫之事。 …… 魏无姜慢慢喝着茶，听着春翠的禀报，唇边勾起冷冷的笑意。 八皇子这一出是她蓄谋已久，也是临时起意。 说是蓄谋已久那是因为就算不是今天，总有一天她也要对八皇子下手。如果郑贵妃还在贵妃之位上，八皇子还有翻身的余地，那前世的命运就还有可能恢复。 现在八皇子犯了大错，郑贵妃被贬。这一下与皇后在后宫中斗争了几十年的对手一下子被打压下去，这才是魏家扭转命运的真正招数。 为了这个，她不惜隐忍那么久，筹谋那么久。 …… 魏无姜放下茶盏，问：“祈二当家的回去了吗？” 绯云低声道：“很早就回去了。小姐放心，没人会怀疑这事和祈二当家有关系。” 魏无姜点了点头：“看来这次请他来宴席是对的。若是我一个人，恐怕是对付不了八皇子的。” 第305章 庆幸!庆幸! 春翠怕了拍心口：“小姐您太冒险了。您去挡八皇子可太危险了。” 魏无姜摸了摸手腕上的小蛇，眸色冰冷：“他如果不留下来，我只好让他真的走不了了。不过还好，有少白帮我。” 祈少白本来就在宴席的邀请之列。 今天事发突然，魏无姜将能用的人都用上了，正好祈少白有这个摄魂的功夫，不然的话她用迷魂药迷昏八皇子还得费些手脚。 而且用摄魂的效果可比用迷魂药好多了。 毕竟有药就有痕迹，保不齐有医术高超的太医察觉到八皇子是被人陷害的。 到时候就功亏一篑了。 庆幸！庆幸！ 魏无姜只觉得庆幸。 她从药匣子里拿出一个很普通的瓷瓶，对春翠说：“把这个送到莲美人，哦，不莲嫔那边，就说是安神定惊散。一日三钱，需要前六个时辰前服用。是药三分毒，用多了不好，切记切记。” 春翠立刻点头应下，然后准备了一堆礼物夹着这瓶“安神定惊”的药粉一起送到了宫中。 春翠办事，魏无姜放心。 现在的春翠经过她的细心调教和恩威并施，已经完全忠诚她，并且办事越发圆滑老道，滴水不漏。 是以很多机密的事，魏无姜都交给春翠去办。而二等丫鬟绯云因为机灵，渐渐成了她贴身侍女。 春翠走了后，绯云上前道：“小姐，现在我们该回寺里，还是在府中？若是要去寺里，奴婢让下人提前收拾。” 魏无姜眼底冷光细碎：“当然是留在京城里看戏。” “没了观众，这些生旦净末丑岂不是没趣？” …… 魏府宴席上关于八皇子调戏皇帝嫔妃的事被搞得沸沸扬扬。 第二日皇后的凤鸾金车就匆匆到了京城，伴随来的还有慕千羽。 皇后亲自求见皇上，请求息怒。 不知帝后两人商量了什么，皇帝一道圣旨如同一道惊雷，劈得长跪在甘露殿门口的郑嫔昏死过去。 皇帝下旨：即日起将八皇子圈禁在京城八王府中，褫夺八皇子亲王待遇，无旨意不得出府半步。 郑嫔教子无方，搬出永宜宫，前往冷宫永巷。 这圣旨昭示了皇帝对八皇子深深的厌恶，以及对郑贵妃的彻底失宠。 这一场宫斗大幕拉开得急促，结束得令人措不及防。 皇后俨然成了隐忍几十年后最大的赢家。 魏无姜在听闻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跑去告诉了魏老太。 魏老太双手合十，喃喃自语：“坏人终于下地狱了。” 魏无姜摇头：“不，还有坏人。” 魏老太眼中有不解，却也有别样的神色。 她摸了摸魏无姜的头发：“姜儿想去做什么就去做吧。现在头顶的大山已经被搬走了一大半了。魏家应该没事了。” 魏无姜安慰魏老太：“祖母，您就放心吧。父亲和三位哥哥一定会凯旋归来的。” 魏无姜安慰完魏老太，悄悄来到了地窖前。 她问看守地窖的护卫：“里面的人可有大喊大叫？” 护卫摇头：“回小姐，并没有。里面的人一直很安静，有时候还得看看才能放心。” 魏无姜点了点头，吩咐打开地窖。 她下了深深的地窖，果然看见草席上陈氏面色平静地打坐。 她听见声响缓缓睁开眼睛。 当她见是魏无姜的时候，冷笑一声：“我的好女儿，你又想找我问什么？哦，不对，你不是我的女儿。你是我从路边捡来的下贱胚子。” 她的声音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魏无姜似笑非笑：“母亲，你这么贬低我，你觉得能伤害到我吗？” “我若是下贱胚子，您养了我十六年，您岂不是也是一样下贱？！” 第306章 华阳的身世 陈氏脸色沉了下来：“贱人，你如果是特地来羞辱我的就没有意思了。” 魏无姜冷笑：“母亲大人您放心，我没有那个时间特地来羞辱你。我只想告诉你一个消息——郑贵妃倒台了！” “什么！”陈氏大惊失色，甚至站了起来。 魏无姜一眨不眨盯着她的反应，心里的猜测顿时有了依据。 陈氏果然是人精。她很快平静下来，冷哼：“郑贵妃倒台和我有什么关系？” 魏无姜笑了：“如果没有关系，刚才母亲为什么要那么紧张呢？说吧，母亲是不是郑贵妃安排在魏府的棋子？母亲如果承认的话，我还能考虑考虑放了母亲一马。” 陈氏听了眼睛犹如毒蛇似的恶毒。 她声音沙哑：“你别做梦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魏无姜呵呵冷笑：“即使母亲中了桃花引，也不会说的是不是？” 陈氏脸色变了变，破口大骂：“你这个不孝女，就算你不是我亲生的，你这么下毒也是不孝，天理不容。” 魏无姜冷笑反击：“那母亲您给我下药，送我上七皇子床的时候，可曾想过这也是天理不容的事？” 陈氏闭嘴了。 魏无姜冷冷说：“郑贵妃倒台了，八皇子被圈禁。如果母亲是郑贵妃派来的奸细，那今日就告诉你，没人会救你了。” “哦，我还知道一个秘密……” 魏无姜似笑非笑地看着陈氏：“华阳公主有孕了。就藏在大慈恩寺。好手段，好伎俩。满是和尚的寺庙里竟然偷偷藏着一个孕妇。” 魏无姜靠近陈氏：“母亲，您说如果这个消息传给皇上，皇上会怎么震怒？” 陈氏突然疯了似的抓向魏无姜。 魏无姜退后几步，陈氏冲着她嘶嘶地叫：“你这个贱人！下贱胚子！你竟然要害华阳！” 陈氏使劲要抓挠魏无姜。这一副恨之入骨，生剥扒皮的样子令人恐怖。 魏无姜的心沉入了谷底。 果然让她猜中了——陈氏就是郑贵妃派到父亲魏铁军身边的奸细。她被掉包也是郑贵妃的手脚，陈氏只是听命行事的傀儡。 只是，为什么陈氏对华阳公主那么爱护？ 魏无姜看着陈氏腰间锁着的铁链铿铿作响。她冷冷道：“母亲，您再也伤害不了我了。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华阳公主怀孕的事，你怎么那么紧张？” “难道华阳公主才是您的孩子？” 陈氏双目通红，脸狰狞如女鬼：“贱人！你休想套出我的话！华阳公主是天之骄女，你给她提鞋都不配。呵呵……” 魏无姜听着她的谩骂，脸色上半点表情都没。 她冷冷道：“你如果不说，我就把华阳公主的事捅到皇上面前。华阳公主是你亲生的孩子，还是你的主子，我不关心。” 她说完转身就走。 突然身后陈氏变了个语调：“别走！华阳公主……是……是我的孩子。” 魏无姜的脚步生生顿住。 她盯着陈氏：“华阳公主是你的孩子？” 陈氏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是！她是我的孩子，贵妃自从生了八皇子后就无法再生育。她让……让我去替她怀上龙嗣。” 听到这个消息，魏无姜反而大大松了口气。 第307章 下一个仇人是谁? 她松口气的原因是，她以为陈氏敢将皇后的二公主换到魏府，那被自己换掉的真正魏家大小姐又是谁的孩子？ 她实在是很担心陈氏其实生的是魏家的女儿。 如果魏家的女儿是华阳公主，那岂不是被养坏了？ 所以当陈氏骄傲承认华阳公主是皇帝的孩子时，魏无姜松了一口大气。 …… 只要华阳公主不是父亲的孩子，那她对付华阳公主就没有一点道德压力了。 陈氏怨毒地盯着魏无姜：“你现在满意了吧？不过你就算是知道华阳公主不是郑贵妃所生，也没什么用。她始终是皇家血脉。” “哈哈哈哈，她是皇家血脉，是天之骄女，你什么都比不上她。你给她当洗脚婢都没资格，哈哈哈哈……” 魏无姜也笑了：“母亲大人，难为你瞒了魏家那么久。这个秘密让你很骄傲吧？替贵妃生子，自己的孩子是皇家血脉。所以你一直瞧不起我父亲，觉得他就是莽夫是粗鄙的人。” 陈氏冷哼一声，算是间接承认了。 魏无姜继续道：“难怪我一直觉得你的傲气从哪儿来？原来是从这儿来。一夜圣恩宠幸，你就觉得你与众不同了。所以你厌恶父亲碰你，你不停给他娶小妾。父亲不肯，你就闹腾。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贤良大度。啧啧……不过母亲你觉得你怀了龙胎就与众不同了吗？” “你要不要去看看后宫里多少美人？还有，你觉得皇帝会记得你吗？可笑！” 陈氏被戳破心思，脸色发白。 她还想狡辩，魏无姜已经冷笑离开。 身后陈氏惶恐的声音一阵阵传来：“你别走，你不许告诉皇上，你……” 魏无姜回到闺房，耳边还回荡着陈氏癫狂的笑声。 今天她的收获不少。 一确认了陈氏就是郑贵妃安插的棋子；二，华阳公主的生母竟然是陈氏。 这解决了她前世一直想不通的谜团——为什么陈氏能死心塌地为幕后之人出卖整个魏家。 因为她的心始终在华阳身上。 她的荣辱不在魏家。她的荣辱都在郑贵妃和华阳公主身上。 所以她才会那么肆无忌惮出卖养了十六年的女儿，才会将她送到西戎王手中惨遭折磨。 魏无姜坐在房中，细细梳理。 梳理清一条，她的心就剧痛。痛到了最后心已经麻木了。 郑贵妃倒了，下一个呢？ 下一个幕后之人是谁？ 郑家吗？还是另有其人？ 一个人的名字缓缓浮现在魏无姜的脑海。 她唇角勾起冷意：“伤我，辱我，害我者，今生统统得十倍还我！” …… 八皇子的风波渐渐平息。郑家权势再大也大不过皇帝。再说，皇帝要整倒郑家，身边就有皇后慕家支持。 如果没有比郑家更强有力的世家之首慕家支持，说实话皇帝也不敢轻易责罚郑贵妃。 现在皇帝年老，太子储君已定，慕家和皇家捆绑在一起。 皇帝已经渐渐对慕家放心。 毕竟，这么几十年两宫相斗，皇后的慕家隐忍顺从，郑家反而结党营私，外戚转权。 皇帝不是傻子，到了这个份上看得清楚。 第308章 守财奴 皇后重新坐镇中宫，皇帝处置完郑贵妃和八皇子后，江山依旧牢固。 所以皇帝越发肆无忌惮，接着奏乐接着舞。甚至在魏府宴席上，几位出挑的贵女都接到内务府的暗示，暗示他们家族将优秀美貌的女儿送到宫中。 魏无姜一边吃粥一边听着春翠打听来的消息。 春翠满脸鄙夷：“小姐您都不知道，那日宴席上出挑的陈、章、庞三家的女儿都收到内务府总管的暗示。不日她们就得进宫承恩了。” 魏无姜漫不经心问：“那三家的反应怎么样？” 春翠叹气：“还能怎么样，洗洗唰唰就准备送女儿入宫了。” 绯云端上一碗牛乳，叹气：“那三位小姐奴婢见过，才十四岁刚及笄，什么都不懂呢。一朵娇花就这样送入宫里……” 魏无姜面色淡淡：“谁让他们家中有人想攀附皇家。这就是她们的命，希望她们进宫后命好点。” 而这时宫中的人来了。 魏无姜以为是皇后派来的，没想到却是沈园派了个太监，拿了一大堆贵重礼物前来。 魏无姜看着琳琅满目的礼物，不由笑道：“莲嫔娘娘这是怎么了？不年 不节的怎么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可收不得。” 来送礼的是脸生的太监，面皮细白，十分会说话：“公主就收下吧。娘娘说了，公主是她的姐姐，她是公主永远的妹妹。如今皇上恩宠不断，是托了公主的福气。所以有好的自然想着姐姐。” 魏无姜皮笑肉不笑地道：“哦？还有别的什么话吗？” 小太监低眉顺眼：“娘娘还说，三日后宫中有宫宴，西域进贡的舞娘跳胡旋舞特别好看，请公主进宫一起吃酒赏舞。” 魏无姜想了想：“嗯，知道了。你回你家娘娘，我一定去。” 她说着让人拿了赏银给了小太监，又备了一批礼物让小太监拿回去。 春翠点着礼物，咋舌：“乖乖，这次莲嫔下了大手笔了。这么多这么贵重都送了。” 魏无姜笑了笑：“无事献殷勤，非什么即什么……都收下吧。有些不易保存的补品都统统拿去换银子。” “哦，对了，还有些笨重的金银也都拿去明珠阁让金匠融了，做成银锭。” 春翠和绯云听得一头雾水：“小姐，您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这些东西有的稀罕得很呢，以后出嫁可以当嫁妆呢。再说小姐您身边的银子够多了。” 魏无姜只是道：“让你们去做就去做。就当我是个守财奴吧。” 春翠只好应下，让人挑挑拣拣。 魏无姜回到闺房中，心中深深叹了口气。 直到没人的时候她才露出深藏的担忧。 银子多吗？ 不多！ 就算是一百万两，对一支五万人吃马嚼的精兵来说根本只能撑三个月。这还不算那些伙夫，推着挑着辎重的随军苦力。 他们的吃穿，身上的棉衣，睡觉时候的棉被。 这些都是钱！ 她只恨不得身边有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聚宝盆。 只要得了前线父兄粮草不济，她和祖母偷偷藏起来的银子统统都要流水地花出去，换成米面粮草。 重活一世，她绝不会让父亲和三位哥哥，还有五万的铁云军陷入无粮草的境地！ 第309章 收集药材 魏无姜的打算是和魏老太先前商量过的。 祖孙两位重生一世的女人，一位饱经沧桑，精通人情世故，一位前世吃够教训，看透人心，幡然醒悟。 两个女人的行动力是惊人的，也是最是缜密的。 之前查抄了陈氏的老底就拿了一大部分的家产全部暗中变卖成银子，分几处藏着。 后来魏府风光，又得了不少赏赐银钱就又继续藏。 祖孙两人心照不宣。 如果扭转前世魏府结局，那当做是白忙一场。 如果还是出现前世魏家军粮草不继，那就先拿出这批银子去填上。 …… 魏无姜想着展开纸又写写画画。 整垮郑贵妃，圈了八皇子，剩下的就是怎么对付郑贵妃家族和以她为首的八皇党了。 她端端正正写了两个字，然后拿起朱砂画了个大大的叉。 她眼底掠过狠意——此人必杀！ …… 在后宫里，沈园的地位随着郑贵妃的倒台而日渐水涨船高，再加上皇后的默许，巴结沈园的人越发多。 这才有沈园要在宫里办一场宫宴的事。 沈园借口说是西域的舞姬跳舞好看，其实这就是为了庆贺她位份晋升的贺喜宫宴。 这三日中，魏无姜除了晨昏定省给魏老太请安外，还把自己关在屋里列了一份珍贵草药名册。 她将祈少白请到府中，然后交给他这份名册。 祈少白只看了一眼就微微挑眉：“这些草药真的很稀奇呢。恐怕只有药王谷才有。不过……恐怕药王谷还不一定都有呢。” 魏无姜叹气：“我师父已经去了好几趟药王谷了，该拿的拿，该抢的都抢了。我听我师父说，她已经成为药王谷最不受欢迎的黑名单第一位。” 祈少白笑了。他生的极好，笑得也极美，旁边的贴身丫鬟一个个看得目眩神迷。 魏无姜暗中瞪了他一眼。 祈少白这才悠悠道：“既然慕娘娘那么高的身份和身手都被药王谷拒之门外了。我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有这不太知名的名头过去，恐怕也是一样下场。不过……” 他说不过两个字的时候，魏无姜眼睛亮了。 “不过什么？少白你赶紧说啊。里面药材不少是很重要的。”魏无姜催促，“要是全部买到了，你就是我亲哥！” “噗！”正在喝茶的祈少白喷了。 他口里的茶喷得身上上好的浮光锦袍都是星星点点的茶渍。 他幽怨看了魏无姜一眼：“公主，您这可把少白吓死了。什么亲哥，您头顶上还有三个武功高强的哥哥，还有一个太子哥哥……我……，算了算了。我去帮您问问。” 魏无姜问：“能问到吗？” 祈少白擦了擦袖子上的茶渍，想了半天：“其实这些让人专门找可能大海捞针，但我们祈家做生意，有时候会参与一些……不太那么见得光的交易。交易上有很多隐士或者是不出世的高人拿一些宝贝出来置换自己想要的。” 魏无姜眼神亮了亮：“这种交易是不是有药材？” 祈少白笑道：“既然是不太见光的交易当然什么都有。还有人把自己卖几年当看家护院的保镖呢。还有人卖剑谱、刀谱……总之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所以有人就叫这种奇世场。” 魏无姜听得出神，忽然问：“那少白能带我去吗？” 祈少白皱眉：“能是能，不过你确定要去吗？这里面的风险很大的，因为有些人不知来历，不明底细，有的根本是冲着杀人夺宝去的。” 魏无姜忽然想起一个人，道：“那找裴千重一起去！” “噗！”祈少白第二次喷茶了。 第310章 被逼喝毒药 “裴……裴千重？！”祈少白一边狼狈擦嘴，一边吃惊重复，“睿王裴千重？” 魏无姜点头：“没错。就是他。他的九城监察司那么多高手，月落武功就很高。他手底下还有比月落武功更高的死士，暗卫等。” 祈少白自然是知道裴千重。 他也风闻过裴千重与魏无姜的关系，但是听说和亲自听当事人说根本是两回事。 他沉吟了半天：“这个……只能公主去请了。” 他勉强笑着道：“我只能让人收集一些消息，或者是拿几个还算可以的宝物让公主去交换需要的东西。” 魏无姜道：“那就拜托祈二当家了。” 祈少白脸上有苦色，不过一闪而过。魏无姜也没看清楚。 祈少白走了。春翠前来收拾茶具，一边收拾一边奇怪道：“奴婢怎么感觉祈二当家好像吃了苦瓜的样子，一脸苦相地走了？” 魏无姜想了想，瞬间想明白。 她苦笑：“可能睿王的名头太吓人，他害怕和他扯上关系。” 春翠“啊”地一声：“有这么可怕吗？” 魏无姜和春翠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的确是很可怕。 …… 重华宫中，裴千重拿着手中的纸条，皱了剑眉，然后将纸条捏成了粉末。 这时宫外侍女双手端来一碗黑漆漆的药：“殿下，皇上赐药。” 裴千重皱眉，不过很快敛下眼底的冷光。 他端起药碗，一口喝完。 那侍女接过碗，待在旁边却是不走。 裴千重冷冷的眼神撇过。那侍女这才慢吞吞行礼离开。 等那侍女一离开，裴千重脸色立刻变得青白。他一用内力，“扑”的一声吐出刚才喝的汤药。 那药汁在火盆上竟然显出诡异的蓝色。 月落无声地闪身进来，当他看见火盆的药汁后，脸上杀气顿显：“殿下，让属下去杀了那狗皇帝！他竟然现在还逼着您服毒药。” 裴千重拿出帕子擦了擦唇，有侍女低头前来奉上清茶。 裴千重又漱了漱口，这才慢慢开口：“不用那么急。” 月落满脸阴郁：“那个狗皇帝天天歌舞升平，美酒美人不断。他早晚会死的。” 裴千重看手中的帕子，帕子上有点点血迹，是他刚才吐出药汁带出的血迹。 他掀开袖子，青白的胳膊上黑色血线已经几乎快过了手臂往脖子走去。 毒，中的更深了。 他垂下眼眸，问：“青衣最近有什么消息？” 月落摇了摇头：“青衣传回来的消息很少。她说走了两个州，十八个郡县。” 裴千重点了点头：“难为她了。” 月落跪下：“只要能解殿下的毒，属下等的辛苦都不在话下。只是……殿下再也不要喝狗皇帝给的毒药了。再喝下去就……会死的！” 裴千重慢慢道：“他疑心病最重。这个时候本应该本王毒发，日日生不如死。可这些日子本王出现在他面前还是能支撑的样子……” 他眸色微闪：“你传言出去，就说本王一天吐了好几回血。还有，让内务府再供一倍的炭火量。” 月落点了点头。 第311章 傻子 这些表面功夫他们做得自然是天衣无缝。可恨这老皇帝天生疑心病太重，所以才会继续拿毒药逼裴千重喝。 裴千重忽地道：“你知道奇世吗？” 月落眼底流露疑惑：“奇世？是那个奇世吗？需要属下查探吗？” 裴千重道：“江湖上有个见不得光的集市，据说里面有不少未露世面的珍宝，也有稀奇的药材。” 月落恍然大悟，随即皱眉：“可是奇世交易里面的人都是三教九流，许多人过去单纯是为了杀人夺宝。也有不少纯粹是行骗。我们九城监察司派过暗线查了几次。属下发现这奇世里面基本上都逃不过杀、骗、抢三种。真正交易的人很少。难道殿下想去吗？” 裴千重眸光微动：“如果为了吸引自己想要的药材，恐怕要让药王谷和天山派的药圣一起出马亮点镇山之宝。” 月落眼中一亮：“殿下的意思是……自己组织一次奇世？” 裴千重似笑非笑：“没放出饵，鱼儿怎么会来？所以，这件事就交给你办。务必让饵吊起所有江湖人的胃口。” 月落立刻点头：“是！” …… 三日后，魏无姜一大早打扮一新。她今日穿着一件粉紫流光锦百褶长裙，上面绣着一只五彩鸢鸟。 鸢鸟腾飞，脚下祥云，各种鸟雀栩栩如生。 百褶裙上外罩同色纱裙，行走间飘逸非常，如仙子临世。 她头梳双环髻，因为未出阁，长发及腰。发髻上两边凤凰衔珠流苏，南珠镶嵌的宝钗各两支。 她肤如白雪，容色绝美，行走间宛若天女下凡，气质绝尘。 身边的丫鬟们都惊呆了。 春翠道：“小姐您可比从前美太多了。从前的衣衫都衬不出您的美。” 魏无姜一边整理裙摆，一边笑着道：“女大十八变，从前太小了，穿什么都不好看。” 春翠忍不住道：“从前大夫人给您穿的就不合适，老气横秋的。” 她说完忽然发现自己说错了，赶紧扇了自己一记耳光。 魏无姜道：“没关系。去向老夫人辞别后进宫吧。” 她看向春翠：“府中的东西要派人看管好。” 春翠战战兢兢：“是！一定会的。” 于是魏无姜出了府，上了宫中来迎接的马车。 她一进马车就觉得一股药香扑鼻。她猛地抬头，看见马车深处裴千重正歪歪靠着软垫。 她愣了下，正要唤出口。 裴千重食指竖起，做了个噤声手势。 魏无姜便将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马车向皇宫驶去，魏无姜忍不住开口问：“到了宫里就能见到殿下，殿下何必冒险？” 裴千重面上掠过一层嘲讽，道：“宫中到处是皇帝眼线。在宫外才算清净。” 他说着掀开长袖。魏无姜看了一眼顿时眼前黑了黑。 只见裴千重手臂上的黑色血线一直延伸到了大臂。 可分明几天前她在寺里看见裴千重的黑色血线才过手肘。 魏无姜半天才回神。她失声道：“不对，怎么会又加重了！是不是我的祛毒丸不行了？” 裴千重平静放下袖子，淡淡道：“不是你的祛毒丸不行，是皇帝疑心病又重了。这时本王应该日日卧床不起，吐血不止，但是没有，所以本王回京这几日他又让人送来毒药，还派人监督本王喝下才走。” 魏无姜心中怒火熊熊。 她想起了前世。 的确这个时候裴千重就应该“毒发”或者“病重”在朝堂和京城中存在感很低很低了。 可现在郑贵妃倒台，八皇子被圈，裴千重还依旧势力遍布京畿四周郡县，甚至掌控宫里宫外。 这对老皇帝来说岂不是在卧榻养了一头老虎？他怎么可能不起杀心？ 魏无姜眼里神色明灭不定。 忽地，一道凉凉的触感碰触她的脸。 魏无姜抬头正对上裴千重的眼眸。 他眸色幽暗，变幻莫名。 他轻抚她的脸庞，低声道：“你哭了。” 魏无姜这时才发现自己果然落泪了。她赶紧擦了擦脸。 裴千重默默看着她：“你哭什么？” 魏无姜声音带着哽咽：“我笨。我到现在还没研制出殿下的解药。” 裴千重深深叹了口气：“你怎么笨了？若你是笨的，天底下就没有聪明的人了。” 第312章 血腥的预兆 魏无姜听了心里隐隐难受。 她低头道：“殿下的安危才是我最看重的。” 裴千重微微一怔，不知不觉伸手抚了抚她的脸。 一声轻叹：“不值得，不值得为本王这种将死之人再浪费心力了。” 魏无姜措不及防抬头，只见裴千重眸色深深看着她。 他眼底如深渊下的暗涌波动，那么深邃，却又看不清楚。 她忽然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面前的男人。 在这个纷杂的世界里，他似乎有更深沉更难解的心思。 魏无姜想要说，裴千重已恹恹闭上眼。 …… 宫门很快到了。 在到之前，裴千重已经在拐角一处悄无声息下了马车。 魏无姜看着空了一大块的车厢怔怔出神。 外面有侍卫道：“公主，皇宫到了，请下车上辇。” 魏无姜这才回过神来。她整了整衣袖，在春翠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登上了等候已久的凤辇。 凤辇是皇后特赐的恩宠。不然的话，除了皇后和太后外都不不可以乘车入皇城。 魏无姜走向凤辇，忽然发现宫门处挤着一大群花枝招展的贵女们。 她们一个个容貌艳丽，身上绫罗绸缎，头上珠翠满满。 她们看这魏无姜前来，一个个眼中有惊讶、嫉妒、不屑、鄙夷、佩服……等等。 无数的目光令魏无姜无法忽视。 忽地，有人声音不大不小地传来：“呵，不过是靠了父亲战功庇荫而已，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魏无姜顿住脚步。 她冷冷看去，只见一大群贵女中只有一位穿着湖蓝色宫装长裙的少女正鄙夷不屑地盯着自己。 那少女见魏无姜看来，哼了一声，转头和别的贵女说话了。 魏无姜眯了眯眼，问旁边的春翠：“此女是谁？” 春翠看了一眼，又问了旁边的下人。她低声道：“秦王的二千金，端仁郡主。” 魏无姜听了笑了笑：“端仁郡主？难怪对我这么有意见。” 秦王是亲王，是皇帝的第三子，年纪颇大，但很早以前就被赶出京城去往封地就藩了。 秦王好色，在封地娶了十几个侧王妃。世子生了一堆，女儿也是一堆。不过这端仁郡主看样子挺年轻，也不知道是秦王几岁生下她的。 魏无姜上了凤辇，慢悠悠地通过那群贵女中间。 议论声更大了。 “好气派啊，这可是皇后和太后才能乘的凤辇呢。” “就是啊，真羡慕。皇后娘娘宠爱她，皇上对她也不错。啧啧……你听说了吗？太子殿下出征前还特地带着她一起骑马送行。” “太羡慕了，果然有个好爹就是顺风顺水。” “呵，不过是一介武夫的老爹罢了，又不是世家，也不是官宦人家出身。只能说命好喽。” “太子殿下当然对她好了。在郭国公府赏花宴上，他们说不定……” 各种各样的议论都有。 魏无姜听着，脸色平常。旁边的春翠和绯云脸色变了好几次。 春翠忍不住道：“小姐，您别听这些人乱嚼舌根。她们就是嫉妒您得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宠爱。” 绯云道：“对！小姐，有句话说得好，树什么秀于林，风必摧之。您就是太优秀了，她们才这么疯狂诋毁您。” 魏无姜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绯云，笑道：“看来我给你的书你有读呢。居然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不过读书必须读全面。下次说的时候说好点。” 绯云嘿嘿笑了，不好意思抓了抓脑袋。 魏无姜看着朱红色的宫门层层叠叠在自己面前打开，一种不太好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这种感觉很奇怪。 她仿佛能看见噩梦里的场景——皇宫里尸横遍野，残肢断臂，鲜血流满了白色的玉阶，无数的士兵在偌大的广场上被屠戮。 华美的宫殿被烧毁，天空都变成血红色…… …… 魏无姜猛地摇了摇头，把脑海里血腥的场景甩了出去。 她越来越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梦见或者是看见这种不属于前世的场景了。 这么血淋淋的场景好像在预示着什么。 不管了！ 魏无姜收起心神，狠狠捏了捏手掌心。 她要战斗，为改变自己的命运，也为改变魏家的命运。 至于其他，她不管了。 第313章 座位之争 魏无姜到了内宫中，先去中宫参见了皇后娘娘，见过了师父慕千羽。 皇后娘娘回宫后气色还不错，可能是因为这几日看着几十年的宿敌倒台，心情忍不住愉悦的关系。 师父慕千羽依旧独来独往。她的寝殿中都是稀奇古怪的东西。 魏无姜悄悄将九转还魂丹的事告诉了师父慕千羽。 慕千羽听了，不屑撇嘴：“这事我知道。皇帝将那剩下的两颗看得比命根子还重要。要拿出来是很难的。” 魏无姜垂眸：“最好是拿出来，要么掉个包。这东西不能在皇上身边。” 慕千羽浑身一震，眼中含有深意地看着魏无姜。 魏无姜脸色平静：“这丹药不是为我，也不是为了睿王，师父放心。” 慕千羽笑了笑：“我当然放心。你无病无灾吃了也没用，睿王嘛……他中毒太深，吃了也没什么大用处。倒是你提醒了我。这东西的确是不能让皇帝放着。” 她眼底流露丝丝的杀意。 魏无姜见点了师父慕千羽，便满腹心思离开了。 她知道师父慕千羽一定会想办法将最后那两颗九转续命丸掉包的。 重活一世，如果这昏庸的皇帝还是要下旨赐魏家的罪，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 魏无姜出了中宫前去沈园的新宫殿——兰芝宫。 兰芝宫是新建的宫殿，美轮美奂，亭台楼阁，飞桥水榭，一应都有。 魏无姜一边欣赏一边心中失笑。 这规制可是妃以上才能有的，没想到沈园竟然能哄的老皇帝将偌大的宫殿赐给了她。 看来沈园此人不能小看。 魏无姜刚到，打扮得雍容华贵的沈园就亲自出来迎接。 她身穿大红孔雀绣金丝蝠纹底宫装，头上带着一顶鸢鸟花冠，两边金步摇闪闪发光。 耳上是种水极好的飘花明月珰，手上是宫廷缠丝镶嵌各色宝石手镯。 总之，面前的沈园已经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富贵之气扑面而来，只不过她本身瘦小，清秀佳人那挂，穿着大红大紫的衣服，带着这些贵重繁复的首饰，并不让人觉得有多美。 这反而不如她穿着素淡雅致的衣裙来的清新脱俗。 不过这些话魏无姜是不会说的，毕竟现在沈园不同往日。她必须盛装出席属于自己的贺喜宫宴。 沈园远远见魏无姜来了，眼底掠过浓浓妒忌。不过很快她就遮掩妥当。 她亲热地握住魏无姜的手，嗔怪道：“姐姐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妹妹好去宫外迎接。” 魏无姜含笑：“哪能让莲嫔娘娘亲自迎接呢？岂不是折煞了我。” 两人说着笑着进了殿中。 殿中已经有不少达官贵人的内眷聚集，并且还有不少及笄的贵女。 魏无姜随意扫了一眼，正好看见刚那位出言讽刺自己的端仁郡主。端仁郡主身边是一位面容严肃，头发花白的贵妇。 魏无姜猜测那便是秦王妃。 连亲王的王妃都前来恭贺，看样子沈园的排面还挺大。 沈园入座，众人纷纷上前见礼。 魏无姜坐在沈园的左边。按道理魏无姜的身份还比沈园高一些，不过这次是沈园的宫殿，客不抢主位，顶多平起平坐。 魏无姜随意看着，时不时和沈园闲聊两句。 沈园应酬不暇，魏无姜就在旁边随意和人说着话。 正当众人都在闲聊说话时，忽地，魏无姜听见端仁郡主的声音传来：“莲嫔娘娘，您这安排不合适吧？我母妃资历深，还是秦王妃，又是长辈，应该坐那边！” 她说着指着魏无姜的座位。 沈园愣了下，有点不知所措。 魏无姜落落大方站起身：“郡主说的是。来人，给秦王妃安一个座位，在我之上。” 很快有宫人安了个位置与魏无姜并列，并且在魏无姜之前。 秦王妃见魏无姜懂事，不由点了点头。 她坐了过去，此时端仁郡主又开口了：“长阳公主，你是异姓公主，按道理你不该和我母妃平起平坐。” 此话一出，底下正在聊天的贵客们纷纷噤声。 第314章 与虎谋皮 魏无姜淡淡看着面前不服气的端仁郡主。 她笑了笑：“端仁郡主所言……不对吧。” 端仁郡主冷哼一声：“我说的哪儿不对了。我父亲是亲王，我母亲是亲王妃。你父亲只是个异姓伯公。你封为长阳公主本就是皇上格外恩典而已。你实则没有资格当上真正的公主。按宫规，你这公主顶多和我平起平坐罢了。” 魏无姜慢慢抿了一口茶：“可是，我还是未来的太子妃呢。这可怎么说呢？” 她含笑看向面容严肃的秦王妃，柔声问道：“王妃娘娘，您觉得我应该坐哪儿？” 烫手山芋丢了出去。 秦王妃冷冷看了一眼端仁郡主，道：“端仁，坐在我身后，别胡闹了。” 端仁郡主气得俏脸发白，气呼呼坐在了秦王妃身后。 秦王妃对魏无姜道歉：“端仁年纪小，平日骄纵惯了。公主不要介意。” 魏无姜笑了笑：“我怎么会和端仁妹妹计较呢。毕竟她年纪小，和我也差不多。只是一会儿皇上来了就不要出错了。” 秦王妃脸色难堪了下。 沈园见魏无姜自己化解了这小闹剧，顿时长舒一口气。 她趁着借口更衣拉了魏无姜出殿去。 她道歉：“姐姐别生气，妹妹竟不知道有人还对姐姐说三道四的。” 魏无姜看了她一眼：“总有些自命皇家正统血脉的皇室宗亲对我不太尊重。不过这些都是小事。我今日来是想问问莲嫔，最近如何了？” 莲嫔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香粉更好用了。姐姐给的药丸我也在吃。应该是这月就能怀上。” 魏无姜似笑非笑看着她：“你倒是真的执着。不过皇上年纪不了，又新纳了几位名门贵女。我听说那些贵女一个个才刚及笄，娇嫩窈窕。皇上会不会被吸引过去？” 沈园眼底流露深深的妒忌。不过很快她不屑冷笑：“皇上已经对香粉产生了依赖，前天听说他宠幸了陈美人，结果……只是睡了一觉就去早朝了。” 她眼底有幸灾乐祸。 魏无姜顿时明白。 这沈园的确是心狠手辣，把香粉玩得皇帝都离不开这种药了。 魏无姜道：“莲嫔小心点，别被人看出什么来。另外，这些香粉烧完的粉末也得清理干净。” 沈园立刻保证道：“这个姐姐放心。那香粉是和宫里的安神香一起烧的。根本看不出什么来。再说我每天让人把香灰都倒在了荷塘里面。根本没有踪迹。” 魏无姜心中一动，问：“对了，皇帝身边有个九转续命丹。你能否探出来？” 沈园摇头：“没听过。” 魏无姜道：“如果你能拿出一丸，我许你四妃之位。” 没想到沈园却不为所动。她笑道：“姐姐，四妃之位太小了。如果我这月怀上龙子，将来就是四妃。” 魏无姜心中冷笑。沈园还是那个充满野心的沈园。 妃位已经不能满足她了。 魏无姜道：“既然如此，那贵妃之位呢？” 沈园眼中动容：“真的能？” 魏无姜微笑：“当然能。因为我还有一个郑贵妃的把柄。” 沈园眼中顿时热切起来。 现在郑贵妃贬为郑嫔，被皇帝丢在冷宫，可是毕竟还是八皇子的生母。等老皇帝死了，郑贵妃还是有可能从冷宫出来，当上太妃。 可如果把郑贵妃处死……那岂不是少了一个死敌？！ 魏无姜似笑非笑：“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送莲嫔的大礼可是保你和你腹中孩子一世荣华富贵呢。” 沈园的呼吸急促起来。 她定定看着魏无姜：“姐姐这么厉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妹妹还真的有点害怕将来……” 魏无姜问：“害怕什么？” 沈园似笑非笑：“害怕姐姐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我啊。” 第315章 神之子 呦，看不出来沈园一点都不蠢呢。 魏无姜认真看了她两眼，笑了：“莲嫔这样说我可就伤心了。一路至此，我何时害过莲嫔娘娘？” 沈园似笑非笑：“那是因为我有用。姐姐，你就不要和我打哑谜了。你要九转还魂丸做什么？” 魏无姜道：“还能做什么？就是拿来防身罢了。” 沈园摇头：“不，姐姐骗我。九转还魂丸如果皇上看得极重，那势必很难拿到。不过……” 她话锋一转，笑着道：“如果姐姐真的能让妹妹我当了贵妃，那这就不是事。” 魏无姜看着信心满满的沈园，眼底流露赞赏。 几天不见，小丫头能耐大了好多。 沈园的意思是她必须先得到贵妃之位才有可能给魏无姜拿来九转还魂丸。 魏无姜笑了笑：“好，一言为定。” 沈园眼睛猛地亮起：“真的？” 魏无姜点头：“真的。” 沈园眼底还是有不相信的神色。毕竟魏无姜画的大饼太大，太美好了。她不敢相信是真的。 魏无姜也不多说，笑着道：“到时候看吧。若是我没办法将你推到贵妃之位，莲嫔也没有什么损失是不是？” 沈园咬牙：“好！那我就开始找皇上套话。希望有本事能拿出这两枚丹药。” 魏无姜微微一笑，对沈园道：“里面人多，我随意走走。若是开席了再让人找我便是。” 沈园笑着道：“是，姐姐慢慢赏景。” 她说完匆匆进去招呼客人。 魏无姜在兰芝宫里随意走动。不得不说新建宫院就是好看，处处是景，处处如画。 魏无姜随意走着，身后的春翠和绯云跟着。小丫头几个很少来宫中玩耍，看见好看的便驻足停留。 她们嘻嘻哈哈，十分轻松惬意。 魏无姜道：“你们去席上拿点果子点心，还有果酒，我们找个风景好的地方吃酒逗趣可比在里面舒服多了。” 春翠和绯云立刻拍手道：“好啊！好啊！” 她们早就不耐烦宫中规矩多，如今看着宫宴开始的时辰尚早正好可以放松放松。 魏无姜在原地等着她们，随意找了个假山旁的石头靠着歇脚。 这些日子秋高气爽，花园中草木清香中混杂着清新的菊香。 魏无姜随意看去，只见不远处一片新栽的菊花。姹紫嫣红的十分好看。 她不由走了过去，看见一朵紫色的蟹爪兰长得十分美，正好和她的衣衫相搭配。 她忍不住走了过去，踩过花田正要下手去摘。 突然一个石头打在了她的手腕上。 魏无姜吃痛猛地缩了回来。 “谁？！”她四处看却看不到人。 过了一会儿，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传来：“这花怎么值得长阳公主亲手摘？” 魏无姜听着这个声音只觉得很陌生。 她皱眉：“谁？怎么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一道天青色身影飘然而至。 魏无姜看见那人猛地愣住。 她呆呆看着那人，那人一身天青色儒士长衫，鸦色的发用一根同色玉簪簪着。他容貌阴柔俊美至极，看着都令人觉得呼吸凝固。 他背对着天光，足尖点上虚空，若破空而来的神仙，衣袂飞起，墨色长发似有生命般在他身后优雅舞动。 他脸上没有一点瑕疵，额间一点朱砂，神性凛然。 魏无姜自诩见过不少绝世美男。 容貌最绝当属裴千重，沉冷阴郁，俊魅无双，一身玄衣如暗夜的神邸。 容貌最清冷应是摘星楼楼主卫白衣。一身清冷孤绝，半面也能称神。 容貌最雅致便是明珠阁二当家祈少白，天生重瞳，似妖似正，魅惑难当。 可眼前的男子怎么说呢？ 如果说魏无姜见过的男子或魅或雅或妖，他就是神雅之姿。 他的容貌无法用世俗的言语形容，只觉得看着便是高高在上，悲悯众生。 这个皇宫什么时候有这样的绝世人物？ 不对，前世记忆中，魏无姜都没见过这男子。 第316章 大神官 男子微微一笑，手作拈花指，一朵透明的花便在他指间形成。 那花开始变幻盘旋，渐渐变成了刚才魏无姜想摘取的紫色蟹爪兰。 这手神迹，令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四周的空气中都充斥着清新的菊香，香气中带着清苦的杜若。而那杜若定是此人身上的气息。 她定定看着那人轻飘飘走来，然后足不点地到了自己面前。 那人就虚虚立着，足不沾尘。衣袂飘飘，人若谪仙临世，春风拂面。 他将手中的蟹爪菊递给魏无姜。 “鲜花配绝世美人。能入长阳公主之眼便是这花的福气。” 他微微一笑，目光灼灼，眼底宛若汩汩流淌的春水。 魏无姜呆呆看着他，一时间忘了言语。 那男子见魏无姜不接花儿，唇微微一勾，手中的花便飞到了魏无姜的头上稳稳插住。 魏无姜回过神来，摸了摸鬓边的花，这才问道：“你……你是神仙吗？” 男子微微垂眸，眉间一点朱砂宛若活了般越发妖艳。 他轻声道：“在下是守护北朝的大神官，无极。” 大神官？！ 魏无姜一惊。她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前世模糊的记忆。 那根本不能称为记忆，而是一则传说。 …… 传说北朝立朝之际，经过五国混战十余年，天下哀鸿遍野，生灵涂炭。 北朝开国元祖也在屡次征战中身受重伤，眼看即将兵败。 在一次苦战之后，在元祖皇帝被敌人驱赶追杀。不得已元祖皇帝只能带着残兵败逃向雪山。 刚开始元祖皇帝以为雪山只是普通的山脉，但越走越越是陡峭，风雪越是巨大。 到了第三天，元祖皇帝率领的军队忽遭遇千年一遇的暴风雪。 元祖皇帝等被困雪山，将士们饿的饿死，冻的冻死。就在元祖皇帝以为自己即将全军覆没在这茫茫雪山之中。 一位白衣黑发的男子从风雪中虚空赤足而来。那男子左手拿着一根碧玉色权杖，另一只手拿着一朵千年雪莲。 漫天暴风雪仿佛躲着他，而那人通身纤尘不染，衣袂飘飘，身躯四周更是金光环绕。 元祖皇帝立刻下跪，大呼神仙救命。 那行走神山的男子这才垂眸看着这一群人。 他问道：“中州之人怎么到了这神山来？你们不知道这里便是凡人的死地吗。” 元祖皇帝惶惶不安，只能硬着头皮撒谎道：“如今五国混战，为了给天下人一个太平盛世，所以吾等入神山求仙人降世解救众生。” 那男子忽的一笑，道：“我不是什么仙人，不过却是守护雪神山的守山之人。让我下山解救你们不是我的责任。” 元祖皇帝苦苦哀求：“仙人只要分一部分神力就能左右天下大势，救民与水火。” 那男子见元祖皇帝狼狈不堪，但口口声声却是为天下百姓请命。 他叹气道：“好吧。我有一个鼎。你将鼎立在雪神山山顶，你就是天下共主。不过我帮了你，你和你的子孙们也必须奉雪神山为神山，代代朝贡，年年祭祀。而每隔二十年会有一位雪神山的门人下山修炼。那人就是天下唯一的大神官。” “大神官不参与世俗纷争，你们却不能冒犯他也不能贪求他什么。他想赐给你们什么，就是什么。他想拿走什么就是什么，哪怕你皇族的性命。” 元祖皇帝当时走投无路，听到这个提议立刻满口答应。 他立刻拿起男子交给的乌鼎，费劲千辛万苦爬上雪神山颠放上，然后三拜而下山。 到了山下，他惊奇发现那些被冻死饿死的将士都已复活，生龙活虎，只不过他们都忘了在雪山上的经历。 元祖皇帝见自己的诚意终于打动雪神山的仙人，立刻信心百倍，继续征战杀伐，最后建立了北朝。 其实刚开国，元祖皇帝要封国号为雪，但生怕有人知道这缘故去雪神山上盗取那个鼎。元祖皇帝便将国号为北。 向北就是遥遥面对雪神山，而那边则住着仙人。 …… 魏无姜脑中快速将这个看似荒诞不羁的传说过了一遍，却只能说……传说毕竟只是传说。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个机缘遇到传说中的雪山门人——大神官。 她涨了张口：“神官大人……” 第317章 幻像 “嗡”魏无姜的脑子一片空白，无数的记忆碎片像是被暴风雨卷起的雪花一样疯狂朝着她脑海深处扎去。 她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脸上显出痛苦的神色。就连袖里的小黑和胸口玉盒里的两条蛊虫都感应到了主人的不适。 小黑已经探出头，嘶嘶对着无极展示小小的蛇牙。 魏无姜浑身像是被冰雪冻住般，呼吸都停止了。 她脑中剧痛无比，记忆碎片像是一根根冰凌深深扎入最深处。她看到了雪，漫天的大雪。 在漫天的暴风雪中，她看见一座巍峨无比的神山屹立在眼前。 金光镀着神山，远远望着就有一种神圣无比的感觉。 突然间，她的脑海里立刻转到了一望无际的荒漠。 荒漠！ 是西戎的荒漠！ 她怎么又来到了西戎的荒漠里？ 她惊慌起来。前世被野狼生生分尸的惊恐抓住了她的心。她在幻像中开始不由自主拼命逃跑。 她要逃，逃出西戎，逃出这个可怕的地方！ 一只野狼出现在视野里，恐惧达到了最顶点。 突然一只冰凉的手猛地拉住她的手。 “无姜！”一声断喝将她从幻像中拉了出来。 魏无姜像是溺水的人被拉出水里。她拼命大口喘气。 四周的温度传来，她浑身发抖，只能靠在来人身上。 “你怎么了？”耳边的声音很熟悉。 魏无姜这个时候才能看清楚来的人。 她只看了一眼就彻底安心了——是裴千重。 他目光紧紧盯着她的脸，两人双手握住。他的内力探入她的身体不断为她缓解身体的寒冷。 魏无姜好半天才沙哑问：“我怎么了？” 裴千重皱起悠远的剑眉：“月落见到你的时候发现你在亭子里发呆。他赶紧飞鸽通知本王。我来的时候你脸色很难看，像是……” 他微微皱了皱眉，问：“你到底怎么了？” 魏无姜有他扶着坐在亭子里的美人靠上。 好半天，她问：“殿下知道北朝有大神官一职吗？” 裴千重想了想：“有，但是这职位已经空置了几十年。没见过皇上任命谁来当大神官。” 他微微一凛：“你怎么知道大神官？这只是个传说。” 魏无姜身子稍微缓和过来了，神志也从幻像中回归。 她心有余悸：“我刚才见到了一位自称大神官的男人。他让我看到了一些幻境……我可能被下了幻术。” 裴千重皱眉：“这皇宫守卫森严，不可能有可疑的人进来施展幻术。就算是有人偷偷溜进来，能力也不够施展幻术。” 魏无姜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见到的那人。 她只能费劲解释：“那人说他叫无极。” “无极？”裴千重重复这个名字，皱眉，“没听说过。” 魏无姜眼看连裴千重都不知道这人的来历，越发觉得自己刚才遇见的人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不然怎么可能有人凌空飞起，而且凌空凝结成一朵蟹爪兰？ 对！ 蟹爪兰！ 魏无姜颤抖着手抚上发髻，发髻上果然一朵硕大的蟹爪兰。 她浑身开始颤抖起来。 她记得很清楚，她根本没去摘下蟹爪兰，是那个叫做无极的男人凌空虚化为她戴上的。 如果蟹爪兰是真的，那这个叫做无极的男人也是真的。 只是为什么他在说了那一句话之后不见了？ 难道他怕裴千重看见他的存在？ 还是他只是为了告诉她，他的存在？ …… 魏无姜脑中乱哄哄的。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抚过她的额头，魏无姜茫然看去。 裴千重冷俊至极的侧脸上是她看不懂的神色。 魏无姜遮掩道：“我没事。我可能研制解毒药方子太累了，刚才出现了幻觉。” 裴千重不语，食指搭上她的脉门，细细诊脉。 魏无姜忍不住道：“殿下本来是病人，倒是给我这个医者把脉了。” 裴千重淡淡道：“久病成医。” 魏无姜顿觉得心里酸涩。她道：“我真的没事。” 裴千重收回手指，点头：“看着脉象稳定了。刚才你那样子的确像是中了幻术。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魏无姜无言看着裴千重。良久，她摇头：“没什么。” 她起身准备走：“我去前边看看，不然宴席上少了我，会有人议论。” 她说完匆匆离开了亭子。 第318章 有事隐瞒 裴千重静静站在亭中，目光深深看着逃一样离开的魏无姜。 月落悄悄在他身后落下，抱拳道：“殿下，四周没有找到可疑的人。问了刚才经过的宫人，魏小姐并没有和别的人接触。” 裴千重皱眉：“她的样子就是中了幻术，而且是极强的术士施展的幻术。可她的样子像不愿意告诉本王她看见了什么。” 月落想了想：“可能魏小姐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形容看见的东西吧？毕竟幻术会将人的心神打乱。” 裴千重薄唇微抿：“无极。去查这个人。” 月落愣了下：“是。” 裴千重眯了眯凤眸：“我总觉得她有些事在瞒着。” …… 魏无姜到了席上，贴身丫鬟春翠和绯云正因为找不到她急的团团转。 绯云：“小姐去了哪儿？奴婢们拿了酒食去却见不到小姐，到处找都找不到。” 魏无姜奇怪：“我就在我们分别那假山旁边的花圃里。” 春翠更奇怪：“对啊，奴婢们都找了，没看见小姐。所以奴婢们只能回来了。” 绯云拍着心口道：“还好小姐回来了，不然奴婢们都要急死了。” 魏无姜心中疑惑，但此时只能将疑惑压在心里。 她明明就在花圃中，可是为什么丫鬟们都看不见她？裴千重找到她的时候却看不见无极？ 无极到底是什么人？ …… 无数个疑问涌上心头，但是却找不到一点答案。 “长阳公主这是怎么了？是瞧不起小女敬的酒吗？” 一道不客气的女声传来。 魏无姜抬头看去，只见端仁郡主正拿着酒杯敬酒。 她遮掩一笑道：“郡主误会了，刚才想事走神了。” 她说着端起酒杯与端仁郡主碰了碰。端仁郡主随意喝了一口，唇边带着冷笑走了。 魏无姜看见秦王妃对端仁郡主说了什么，端仁不高兴地哼了两声，然后不甘心朝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 很明显，是秦王妃逼着端仁郡主来给自己敬酒，以示交好。 魏无姜心中笑了笑。 此时此刻她的地位还不用和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 “臣女曹知月拜见长阳公主。”一道柔和的少女声音传来。 魏无姜看去，是一位刚刚及笄的贵女。 她鹅蛋脸，五官柔丽，看着还算入眼。 魏无姜问：“妹妹好生眼生，是哪家的？” 曹知月垂眸：“回公主，臣女之父是左相。臣女今年刚及笄，第一次入宫。如今见到长阳公主只觉得惊为天人，国色天香，令臣女心生仰慕。” 魏无姜顿了顿：“原来是左相之女啊。” 她说完便不再说话。 曹知月十分乖巧，敬酒完了就去给秦王妃敬酒。因她的身份，秦王妃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 魏无姜脑海中开始搜寻前世关于曹知月的事，只搜到零星信息。 曹知月是左相的第三女，由妾室所生，但从小由嫡母养育。前世她关于曹知月的印象很模糊。 只知道左相把自己三个女儿都嫁的极好。这第三位左相之女恐怕也是要嫁个好人家的。只是前世的自己根本没留心这个，所以也不知道曹知月嫁给了谁。 第319章 舞娘行刺 魏无姜想到此处目光便不由朝曹知月看去。 看样子秦王妃十分喜欢曹知月，拉着她说个没完。 难道，前世的曹知月嫁给了秦王府了？ 魏无姜想着。这时宴席开始了，皇帝姗姗来迟，脸上浮肿，由太监扶着走了过来。 沈园欢天喜地地迎接，亲自搀扶着皇帝上了龙座。众人拜见后宴席正式开始，美味佳肴流水似的摆上。 皇帝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懒洋洋靠在龙座上。沈园殷勤布菜，敬酒。还亲自送入皇帝的口中。 不得不说，沈园伺候人的功夫的确很到位。 皇帝被她哄得很是开心，甚至当众摸了她的俏脸一把。 这时所谓的西域舞姬上来献舞。异域风格的鼓乐，还有舞姬身上单薄的色彩斑斓的舞裙令宴会气氛到了高超。 皇帝被当中献舞的美艳舞姬迷住。 魏无姜看去，那舞姬肤色如雪，高鼻深目，一头棕色长发宛若波浪。她舞姿灵动活泼，媚态天成。 当真是一位十分的异域美人。 一曲罢，皇帝拍手，道：“这位美人上前领赏。” 那舞姬听了旁边的翻译，赤着脚上前跪下。 皇帝看着她，神色间爱不释手：“再近前一点。” 那舞姬含羞地上前，跪下双手举起要接受赏赐。 皇帝被她幼稚的举动给逗乐了。他大手一挥：“来人，赐黄金五百两。” 底下众人纷纷侧目。 一般赏赐就是赏点银子，哪有五百两这么豪气的。 很快太监将赏赐搬来。箱子掀开，金灿灿的晃人眼睛。 那舞姬高兴得眼睛都亮了，时不时朝着皇帝抛媚眼。 皇帝起了逗弄的心思，拿起一块黄金，对着她道：“过来接。” 那舞姬似乎听懂了，膝行到了皇帝座前，双手举起。她眼巴巴看着那黄金，满眼都是渴求。 不知为什么，魏无姜只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看向沈园，沈园倒是笑嘻嘻地在旁边，似乎根本不在乎皇帝喜欢新的美人。 她道：“皇上就别逗她了，快赏了人家。” 皇帝哈哈一笑，亲自将黄金递给了那舞姬。 那舞姬接住黄金，皇帝的手若有若无地摸过她粉嫩的小手。 忽地，那舞姬一把抓住皇帝的手，从地上跃起，一把寒光凛冽的匕首就直刺皇帝的心窝。 “啊！”沈园先尖叫出声。 皇帝大惊，想要挣脱那舞姬的手也来不及了。那舞姬把匕首深深送入皇帝的心窝。 可下一刻舞姬的手顿了顿，似乎碰到了阻碍。 皇帝忍痛一把拍开她。舞姬踉跄一步，还要再刺。而此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挡在她面前。 那人手一折将舞姬的匕首稳稳送入她的心窝。 舞姬满脸震惊，不甘心地倒在了地上。临死前，她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死死盯着黑影，仿佛在诅咒什么。 这变故来的快，去得也快。 直到这时殿下慌乱成一片。沈园扑在皇帝身上，大哭：“皇上您没事吧？皇上！” 皇帝扯开龙袍，里面一副金丝软甲。 他怒道：“贱人竟然敢行刺朕！要不是朕穿了这软甲……” 他说完突然吐了一大口血。而此时殿中大乱，四面的金甲侍卫纷纷持戟上殿。 那黑影便是裴千重。他走过去拉开沈园，对皇帝道：“父皇，您可能被刺客伤了内脏。” 皇帝冷冷看着他：“吾儿又救了朕一命。” 他说完又控制不住吐了一大口血。 裴千重按住他的脉门开始为皇帝平息血气。 皇帝看着他的脸，神色晦暗不明。 第320章 行刺真相 一场行刺很快查清楚。原来这进贡的舞姬是西戎王培养出来的。他专门从西域买来美人，从小教她们行刺的功夫。 此时正值两国交战，西戎王用计骗了北朝官员，将这一批活色生香的西域美人以其他小国的名义进贡到了北朝的后宫中。 皇帝好色，高兴收下。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出行刺。 可想而知，如果刚才那舞姬再隐忍一点等到皇帝临幸她才行刺，恐怕老皇帝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 皇帝知道真相后勃然大怒，立刻写下征讨诏书，发誓必灭西戎。 两国战火再次升级。 …… 一场宫廷宴席不欢而散。魏无姜却并没有及时离开皇宫。她以探望皇后为由，前往中宫。 皇后正与慕千羽在一起。 两人神色严肃，不知商量过什么。 慕千羽问道：“当时行刺你可有看清楚？” 魏无姜点了点头：“那舞姬肯定是被人训练过，时机抓得很好，手段很利落。” 皇后沉声道：“我们的计划正在稳步进行，没想到突然蹿出个舞姬刺客。这一招倒是打草惊蛇。” 魏无姜看了看两人，识趣不问。 她隐约知道皇后与自己的师父慕千羽一定在谋划什么，但她从来不问。因为一位是她的生母，一位是她尊敬的师父。 她们不可能害她，所以她没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魏无姜忧虑问道：“如今查出是西戎王派来的，皇上震怒，增兵要灭了西戎。这对父兄会不会有什么不好？” 皇后安慰道：“你放心。你父兄那边一切都安好。相反，这件事会让皇帝更加依仗魏家。最起码左相一派想要给征西从中作梗难度便加大了。” 魏无姜这才放心。 提起左相，魏无姜便想起天见过的左相三女曹知月。 她随口告诉了皇后。 皇后淡淡道：“左相一向喜欢将自己的女儿儿子当筹码。这次让刚及笄的三女儿进宫，恐怕是想让三女儿嫁给秦王府中的二世子。” 慕千羽皱眉：“这曹老贼还真的是为了扩大势力不择手段啊。” 魏无姜忽然道：“能不能阻止？我不想让父亲的政敌越来越得势。” 皇后看了她一眼，问：“你当真担心左相？” 魏无姜突然跪下，道：“左相一向和父亲政见不和，而且一直是求和派。此次父亲深受皇上依重，以左相的心胸一定会将来反击报复。所以为了不让左相做大，请母后帮忙压制左相。” 皇后赶紧扶起她：“母后知道了。你放心，母后会帮你注意左相的动向的。” 慕千羽也道：“大姐姐，你不觉得左相这人一直很有问题吗？在立储君的问题上他一直立场暧昧，而且他暗中和郑家来往甚密。” 皇后沉吟。 慕千羽道：“我也不是为了我的好徒弟才和你说这事。我不在宫中，在民间听说了不少左相府的事。他的确有和郑家和其余几大世家来往的迹象。” 皇后缓缓点了点头：“知道了。郑贵妃倒台，左相派人先和慕家示好，这不是心虚就是为了稳住我们。左相曹汉清的确有点问题。” 魏无姜听着两人的议论，心中大大松了口气。 第321章 偷梁换柱 皇后虽然是她生母，但是她不能轻易在她面前说起朝政的事。 一来，她不能让皇后知道她是重生之人。 二来，左相藏得太深，如果说服了皇后对左相出手，也许会打草惊蛇，反而伤了自己。 现在她提点了一句，皇后和师父慕千羽自己得出结论遏制左相势力，这才是最稳妥的。 正在这时，左尚宫匆匆而来。 她道：“公主，莲嫔娘娘求见。” 魏无姜愣住：“她不是应该照顾皇上吗？” 左尚宫道：“对啊，可她突然匆匆来了，还言明一定要见到公主。” 魏无姜知道沈园是个小心谨慎的人。这个时候她找来一定是有极其重要的事。 …… 偏殿中，沈园一身素衣，和白天宫宴雍容华贵的样子截然相反。 她看见魏无姜，大大松了口气。 她赶紧道：“姐姐，你今日说的事情还有效吗？” 魏无姜诧异：“你有办法？” 沈园立刻道：“你就说到底算不算数？” 魏无姜立刻道：“当然算数。你如果真的找到了九转续命丸，我就许你贵妃之位。” 沈园的脸上立刻浮现得意。 她靠过来，神秘兮兮道：“我真的看见了那丹药了！果然是上天开眼，今天宫宴舞姬行刺，皇上虽然穿了金丝软甲，但是被那西域贱人伤了内脏。回宫后吐了好几回血。” 魏无姜是亲眼见过皇帝吐血的。 她心中知道其实皇帝吐血一大半不是舞姬的内力所伤。试想下，那舞姬也不过才十几岁，就算是从娘胎出来一直训练，也不可能有那么深的功力去打伤成年男子的内脏。 皇帝吐血只有一个原因——长期服用催情药粉，五脏六腑已经元气亏空。 沈园没注意魏无姜的脸色，问：“姐姐说过了要将贵妃之位给我。怎么个给法？” 魏无姜目光复杂：“你当真看见了那丹药？” 沈园很笃定点头：“当然看见了。我还亲手喂了一颗给皇帝吃。” 她脸上挂着强烈的不屑：“你都不知道这皇帝有多怕死。他回到宫里了几口血就害怕得不得了。整个太医院都被召了过去，诊了半天都说皇上伤势不重。可是皇帝不信啊。” “皇帝把他们一个个臭骂了一顿，就差打杀一两个了。” “还不是我机灵，我向皇帝说如果有灵丹妙药可以让皇上止住吐血就好了。于是皇帝就想起了那丹药。然后我就看见……” 她低声描述。 原来皇帝的九转续命丸就藏在御书房的龙椅背后的机关。 机关一开，在背后的书架就露出一条缝，然后就可以打开密盒。密盒中两丸用金漆封住的玉匣子。 魏无姜看着沈园：“你当真看着皇帝用了一丸？” 沈园点头：“对，皇上信任我。我假装不知道这是很重要的药丸，利索地让皇帝用了。” 魏无姜盯着她：“真的假的？” 沈园忽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姐姐，你还真的不信我呢。” 魏无姜笑了笑：“这么好的东西，我不信你舍得给老皇帝用。” 沈园手中一晃，一颗金箔包住的药丸就出现在她的掌心中。 第322章 互相博弈 魏无姜目光一紧：“你偷梁换柱？” 沈园笑了笑，手一翻，那颗药丸又不见了。 魏无姜轻笑：“原来如此。我知道你绣工了得，却不知道你竟然身手也了得。” 沈园似笑非笑：“我假装关心老皇帝，要为他化药。老皇帝疑心病重，不敢让身边的人化药。于是我就拿了一颗你平时给我的美容养颜丸加了点珍珠粉给老皇帝吃了。” 魏无姜绣眉一挑，笑了：“你当真是胆大。你就不怕老皇帝吃了没什么感觉，反过来怀疑你？” 沈园似笑非笑：“富贵险中求。我这不是找姐姐来想办法了吗？这老皇帝睡着了，他一会醒来要喝水喝参汤什么的，到时候糊弄他一下，让他觉得自己好了就行。” 魏无姜伸手：“那你这颗药丸给我吧。” 沈园笑了：“姐姐还没告诉我如何得贵妃之位呢。” 魏无姜笑了：“好，我告诉你怎么做。不过你得演一场戏。” 沈园点头：“行。” 魏无姜让她凑了过来，如此这般说了。 沈园听得激动得浑身颤抖：“当真？！” 魏无姜点头：“当真！这事如果演得真，你就是皇上眼中的大功臣。而且也能遮掩他为何日趋衰老的真相。” 沈园眼底闪过一丝决心：“行！只要能坐上贵妃之位，我豁出去了。” 魏无姜再次伸手：“给我。” 沈园把丹药递给她，笑道：“那姐姐也得给我点好东西呀。” 魏无姜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里面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不过这种毒药用了后，人身体会有一阵子身强体健的错觉。” 沈园吃惊：“毒药？！” 她猛地缩手：“这我可不要。” 魏无姜神色淡淡：“毒药也是药。现在皇帝长期服用催情药物，身体根源已经十分虚弱。如果他再继续用我给你的催情药物，他早晚有一天会死在你的床上。到时候你觉得谁会放过你？” 沈园眼中掠过狠毒：“姐姐，原来你一直想要害我。” 魏无姜面无表情：“我没有害你，是你非要求皇帝宠爱，非要用催情药物。” 沈园咬牙：“那这毒药用了后，会不会被太医发现？” 魏无姜红唇勾起冷笑：“不会，因为那些太医不会说真话的。” 沈园：“你想让皇后帮忙遮掩？” 魏无姜笑了：“你倒是很聪明。不过你也应该知道，你能在宫中盛宠而出，如果不是皇后默许，你无权无势怎么能配呢？” 这句话戳到了沈园的痛处。 她恨恨看着魏无姜，眼底犹豫不决。 魏无姜将瓷瓶丢给她：“你不用这个，皇帝最后也会死。你用了，皇帝的死也许就不会怪在你头上。而且你最快这月就能怀上龙种。你怕什么？” 沈园咬牙：“但愿姐姐不要坑我。” 魏无姜道：“我坑你的话，也不会扶植你至今了。你放心，我已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我没必要和你撕破脸。你在宫中不但可以帮皇后，也可以帮我。” 沈园终于被说动。 她的手颤抖地接过那瓷瓶，最后不放心又问：“姐姐当真不会害我？” 第323章 因果循环 魏无姜笑了：“我如果要害你，一定骗你这个药是补药，而不会告诉你是毒药。” 沈园终于放了心：“好。但愿姐姐履行承诺。” 她说完，披上斗篷，拿着药瓶匆匆走了。 魏无姜看着手中的药丸，眼底掠过欣喜。 她回到皇后的寝殿。皇后正散了头发准备休息。 那边左尚宫还在禀报皇上的情况。皇后只是静静听着，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对这皇帝，她早就没了帝后情深。 左尚宫见魏无姜前来，关心问：“莲嫔说了什么？公主可千万不要听她的。” 魏无姜示意她放心。 她拿出丹药，呈给皇后：“母后，这是九转续命丸。您用了后虚弱的元气就会弥补一点。” 皇后吃惊：“你怎么会有……” 她立刻明白过来：“莲嫔偷的？” 魏无姜点了点头：“我许她贵妃之位。” 左尚宫在旁边不屑：“莲嫔这是想要富贵荣华想疯了，竟然这个东西也敢偷。” 魏无姜对皇后道：“母后，一个贵妃之位而已。莲嫔无权无势，就算是给了她也没用。” 皇后失笑：“你竟然还担心母后不给她？母后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只是个一个虚位而已。给她就是。” 魏无姜高兴了。她催促皇后用药。 左尚宫心细，仔细检查了丹药，确认无误是九转续命丸后。 她高兴道：“十六年前，皇后生产大出血，眼看命不保，皇帝才舍得赐下一丸。就是那一丸救了皇后的性命。现在这一丸一定能让皇后的顽疾彻底好起来。” 魏无姜看着憔悴的皇后，道：“母后快用。十六年前母后为了生下女儿差点性命不保，现在女儿拿回丹药，弥补给母后。这也是因果循环。女儿要母后亲眼看着女儿嫁人生子，子孙满堂。” 皇后眼中有泪，连连点头：“好！好！我用。我要看着姜儿以后嫁给心爱的人，然后子孙绕膝。” 她说着喝下了左尚宫手中的药汤。 过了一会儿，皇后苍白的脸上浮起两抹红晕。在旁边细心观察的左尚宫立刻道：“药起效果了。” 皇后犹如喝醉了酒一样，昏昏欲睡。 左尚宫赶紧扶着她上了床休息。皇后不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魏无姜诊了诊皇后的脉搏，果然发现强劲了不少。 这时，左尚宫突然扑通一声跪下。 魏无姜吓了一大跳，赶紧扶她起来：“左尚宫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左尚宫哽咽：“皇后娘娘能找回公主真是老天开眼了。这十几年来皇后因为公主日日深受心魔折磨，这才得了心病。眼看着皇后一日不如一日，老奴心急如焚。” “要不是公主出现，解了皇后的思女之情，皇后早就……” 魏无姜心中唏嘘难受。 的确，在前世这个时候，皇后已经因病薨了。 现在这九转续命丸的得手，不但可以根治皇后身上的顽疾，还能让她长寿。 她这是扭转了前世又一个悲惨的结局啊。 左尚宫继续说：“如今这九转续命丸竟然也被公主拿到献给皇后。皇后不会有事了。老奴高兴。老奴给公主磕头。” 她说着就不停磕头。 魏无姜急忙让开。她道：“左尚宫这样就折煞我了。我是母后的亲生女儿。自然是要让母后好起来的。” 左尚宫目光复杂：“可是公主您……并不爱护皇上。” 魏无姜突然明白了左尚宫为什么这么激动了。 因为左尚宫终于明白，魏无姜是真心站在皇后这边，对皇帝没有父女感情。 魏无姜叹气：“左尚宫，你放心。我的父亲只有一个，就是魏铁军。” 左尚宫点头：“是。魏老将军铮铮铁骨，顶天立地，这样的人才配当公主的父亲。” 第324章 引出同党 魏无姜离开皇宫，坐在马车里神色疲倦。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她根本还来不及思考。 魏无姜回到了魏府中，又拜见了魏老太，将今天皇宫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下。 她略去了无极和沈园的事，只说了在宴席上发生行刺。 魏老太见她神色疲倦，赶紧吩咐她回房好好休息，再让厨房炖点安神汤送去。 魏无姜回到房中，梳洗后喝了一碗安神汤就昏昏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极其不安稳。 魏无姜又做了一个长长光怪陆离的梦。 她梦见了在兰芝宫遇见的无极。在梦里，她和他都穿着雪白的衣服，赤足行走在茫茫的雪山上。 寒风呼啸，飞雪遮掩了眼前的路。可她一点都没有感觉到任何寒意，反而觉得心里平静而安稳。 身体更是暖意浓浓。 无极时不时回头对她微微一笑。他的笑容带着神性，仿佛带着她要走上神山…… 魏无姜就这样在梦里跟着无极一直走，一直走……好像两人要走到天荒地老似的。 …… 第二天魏无姜醒来，只觉得身体轻盈很多。昨天的疲惫感一扫而空。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昨天自己心力交瘁，也只喝了一碗普通的安神汤而已。 她一转头，发现在妆台上，昨天的紫色蟹爪兰还生机盎然，栩栩如生。一点都没有枯萎的迹象。 魏无姜疑惑看了一眼，令绯云拿了瓶子灌了清水，将蟹爪兰插上。 无极，无极……这位叫做无极的神秘男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连裴千重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魏无姜想了半天，脑子都疼了起来才罢休。 春翠匆匆进来：“小姐，老夫人让你过去一趟。” 魏无姜赶紧收拾了下，匆匆过去。 魏老太见魏无姜来了，赶紧拿出信封。 她道：“你父亲来信了。因为西戎王派人行刺，皇帝增兵。现在你父亲正奉命向西戎主力攻打过去。” 魏无姜吃惊：“怎么消息来的这么快？” 魏老太道：“紧急军令用飞鸽传书，可能昨天下午就传过去了，你父亲昨夜就收到了圣令，现在传回来正好顺带传了一份家书。” 魏无姜看了所谓的家书，其实只有一张拇指粗细的长纸条，写了一行小字而已。 “领君令，改守为攻，前往沐苏河。” 魏无姜脑中迅速搜寻沐苏河。 她心中一紧，沐苏河！ 就是那条西戎和北朝中间的边境大河。这条河从雪山下，奔腾千里，平日泥沙俱下，根本难以渡人。 西戎人是从春季河水化冰之前进攻北朝边境。现在才秋季，沐苏河还没结冰，西戎人不可能往后退。 既然西戎人不可能在冬天往后退，那就势必和北朝军决一死战。最起码沐苏河结冰之前，他们不可能撤退。 这意味着——一场大血战一触即发。 魏无姜捏紧纸条，心怦怦跳着。 魏老太满脸愁容：“姜丫头，你说怎么办？会不会……” 她猛地闭了嘴。 这种不吉利的话可不能说出口。 魏无姜屏退下人，低声道：“祖母不用担心。今日不同往日。前世皇上并没有被行刺。这次行刺我觉得是京城中有西戎人的奸细。目的是杀了皇帝，好左右战局。” 魏老太虽然不识字，但两世为人，再加上长期看着儿子魏铁军参与朝政。她多多少少也有点觉悟。 魏老太皱眉：“姜儿你说得对。前世你父亲就是被朝中那些议和派从中作梗，才不得不冒进和西戎人死战。现在换成西戎人急了。是他们急于死战，这中间肯定有阴谋等着。” 魏无姜缓缓点了点头。 她发现，哪怕是重生一回，过了一关还有一关。 西戎人和北朝打仗，屡屡战败，他们先按耐不住了。 魏老太又问：“陈氏还没说什么吗？” 魏无姜摇头：“她一日三餐正常，什么都不说。” 魏老太冷哼：“要不是看在她是铁军的原配又养了老大清儿和你，早就对她用刑，让她招供了。” 魏无姜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陈氏不招供，我们又没办法逼供，不过有一个办法可以引出她的同党。” 魏老太问：“同党是谁？” 魏无姜缓缓道：“樊嬷嬷。” 第325章 脑子进水的陈氏 夜幕悄悄降临，整个魏府为了节省油灯钱，灭了不少院落的灯。看起来黑乎乎的，比旁边达官显贵的灯如白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魏府地窖中，陈氏批头散发正盘坐在草席上。 她老了许多，头发也白了一大半。 这些日子东躲西藏的日子一点都不好过。比起从前在魏府呼风唤雨，出入轿辇，每天三餐精细无比。 可以说现在和从前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不过，她不后悔。 她坚信自己能出头！ 毕竟她牺牲了那么多。只是偶尔想起从前的好日子…… 陈氏脏污的脸上流露复杂的神色。 …… “今天累死了。喝点？” 地窖头顶的侍卫开始互相交谈。 “不能喝，这儿关押的可是……” 后面半句陈氏没听见，但估计不是什么好话。 陈氏继续闭目养神。 “怕什么？这么多天了，里面的人一声不吭的。而且根本没有武功，我们怕什么？” “也是。这几天里面就和死了一样不吭声。一日三餐倒是没少吃。” 头顶的两个侍卫在吐槽抱怨。 陈氏听得脸色铁青。 呸！一日三餐没少吃！她对魏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竟然计较她吃了一日三餐！ 头顶的侍卫继续吐槽。 “你说这人也是贱得慌。好好的大夫人不干，非要做人家的奸细。” “就是啊。荣华富贵不享，非要去给人家当狗腿子，也真是千古第一人。” “谁知道呢。也许她身后的主子给的多呢。” “给得再多也不如当我们将军的大夫人风光啊。你想老夫人都已经是一品诰命魏国夫人。这人要是规规矩矩熬到了现在都是风光的伯公夫人了。” “唉，不懂呢。将军是好人，对我们一等一，对家里人更是一等一。唉……就是不知道这人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也许是进水了。要么就是被下了降头。” “我靠，兄弟你不要吓我。还真的又被人下降头的吗？” “那当然！不然怎么那么傻去当奸细？嘘嘘，这事也是我偷偷听来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哈。” “对对，什么都不知道。送饭的怎么还没来。兄弟，我觉得我们不要对底下那个人好了。一日三餐，我们给她吃一顿就好了。” “这……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吗？这人就是魏府奸细，要不是大小姐聪明抓住她，我们将军就完蛋了，还有铁云军的五万兄弟也肯定完蛋。” “对！我们怎么能对敌人好呢？吃！ 一会送饭来我们就不客气多吃点。吃不完打包回去给家里的老娘吃。” “……” 两个侍卫商量的话一字不漏地被底下的陈氏听见。 陈氏气的脸色发白，双拳紧握。 很快，头顶上就传来送饭人的声音：“两位小哥辛苦了。前天大小姐进宫里得了一些赏赐，分了下来给我们涨月份。大小姐还吩咐厨房多做点好菜给大家吃。” 侍卫立刻高兴道：“哇，果然多了一份肉菜。” 另一个侍卫连连道谢：“大小姐果然心善，活该她现在风风光光，获得皇上和皇后娘娘的盛宠。” 送饭的人也高兴道：“是呢！自从老夫人回来主持中馈，我们下人的日子一天过得比一天好。再加上将军为国打仗。只要魏府出去的下人，街坊邻居，不认识的百姓们都高看我们几眼。有时候厨房出去买菜都不花钱。” 三个下人热聊起来，还说起了最近宫中的行刺和战局进展。 陈氏很仔细地听着。 最后，送饭的人道：“今儿说得高兴，我去给两个小哥拿两壶酒。” “能喝酒吗？” 送饭的人笑道：“能！今日府中的事都做完了。几个厨房的婆子不知道哪儿弄来了一坛子酒正喝着呢。” 第326章 走水了 顶上的人窸窸窣窣，过了一会儿，酒香传来。 陈氏饿得肚子咕咕直叫。不用想也知道她那一份被守卫拿去瓜分了当酒菜吃了。 陈氏脸色铁青，还好是黑暗地窖，根本没人看见。 终于头顶的声音都消失了，还传来侍卫打呼噜的声音。 陈氏这才起身走动。她一如既往摸索着地窖的每一处，想找到任何可以攀爬或者是逃出的可能性。 可是还是让她再次失望了。 这地窖又深又大，四壁光滑，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借力逃出去。 这地窖平时用来进出的梯子也被拿走了，除非她是猿猴，不然的话根本抓不住光溜溜的泥土墙。 陈氏摸了一圈，精疲力尽地躺在草席上。 刚才那两个守卫侍卫的话又一次刺激她的神经 …… “你说这人也是贱得慌。好好的大夫人不干，非要做人家的奸细。” “就是啊。荣华富贵不享，非要去给人家当狗腿子，也真是千古第一人。” “谁知道呢。也许她身后的主子给的多呢。” “给得再多也不如当我们将军的大夫人风光啊。你想老夫人都已经是一品诰命魏国夫人。这人要是规规矩矩熬到了现在都是风光的伯公夫人了。” “唉，不懂呢。将军是好人，对我们一等一，对家里人更是一等一。唉……就是不知道这人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也许是进水了。要么就是被下了降头。” …… 陈氏咬牙：“呸！你们这等粗鄙武夫根本不知道我的志向！我的主子岂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懂的？” “一个小小的忠勇伯夫人能干什么？我的主子将来大业一成，我就是从龙有功的功臣！” “……” 她暗暗骂，一直骂到自己累极了睡着。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见有人喊：“走水了!走水了！” 陈氏猛地一震，紧接着她听见头顶上方的守卫侍卫纷纷起身。 “快去看看！” “不行，我们得守在这里，不能让人靠近。” “可是那边火势很大，像是大小姐闺房的地方。” “你放心吧，府中的护院很多，一定会扑灭火的。我们安心守在这里就行。” “……” 过了一会儿，呼喊声越来越大，两个侍卫也坐不住了。 “我们去看看，这人一时半会逃不了。” “是，看看，毕竟大小姐的安危比较重要。” 脚步声窸窸窣窣远去了。陈氏的心砰砰跳了起来。 直觉告诉她，这场火一定有蹊跷。 是主上派人来救她了？ 一定是！ 她那么重要，主上肯定会救她！ 就在这时，又有脚步声传来。一个黑影出现在地窖上方，然后默不作声地把梯子往下伸。 陈氏激动得浑身发抖。她问：“是主上让你来的？” 黑影打了个手势。陈氏赶紧上了梯子。 终于吃力爬出这一人多高的地窖。陈氏只觉得精神一震。那黑衣人默默领着陈氏七绕八拐地走出魏府。 最后黑影利落地打开后院的院门，示意陈氏离开。 陈氏看着黑黝黝的巷子，再看看魏府一角燃起的火光。 她清楚知道那个地方是魏无姜的闺房方向。 第327章 又除去一个毒瘤 真的是魏无姜的闺房着火了吗？ 她面上掠过一丝犹豫。身后的黑衣人催促：“走不走？” 陈氏一咬牙，匆匆没入了黑暗里。 …… 火势被扑灭，魏府的灯都亮了起来。 魏无姜面无表情看着空荡荡的地窖，问：“人就这么跑了？” 守卫的侍卫低声道：“是的，跑了。” 魏无姜又问：“她这些天没说过什么话？” 守卫的侍卫想了想，低声说：“就是骂了几句，但是声音太轻听不清楚。好似说她的主上多厉害。” 魏无姜似笑非笑。 此时一道黑影走来，压低声音：“已经派人跟踪了。跑不掉的。” 魏无姜点了点头。 她突然问：“她临走之前知道是哪儿起火吗？” 黑影人低声道：“是知道的。属下看见她抬头望了一眼火势方向。” “哦？”魏无姜面上流露浓浓的嘲讽，“但是她还是走了？” 黑影人低头：“是的。” 魏无姜清丽无双的面上流露淡淡的自嘲：“好，我知道了。一等她接头，就一网打尽吧。” 她说完转身走向了自己的院子。 她慢慢走回自己的院子，脚下的路黑漆漆的，身边的春翠和绯云都默不作声陪着。 她们虽不知道具体情况，却也知道今夜燃的火是故意在魏无姜的小厨房点着的。 那个女人……如果还有一点点母爱之心，怎么能明知女儿受困而不去张望一眼呢？ 哪怕是一眼。 黑暗中，魏无姜的眼神坚定，只是一行悄然无息的眼泪缓缓落在了夜风里。 …… 陈氏低着头穿梭在七绕八拐的巷子。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这么出了守卫森严的魏府。 但人就是这样，求生意志下不合理的也变得合理。 她只道自己的主上肯定是来救自己的，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落入魏府手中。 她按着记忆中的方向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然后到了一处很破的草屋前。 她敲响草屋。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有人点燃了油灯。 “谁？”沙哑的声音问。 “我！”陈氏压低声音，“樊嬷嬷，是我。” 门打开，樊嬷嬷一张木然的脸出现在面前。陈氏一喜。 她还没说话，就看见樊嬷嬷的脸表情裂开。 而一张黑网从头顶落下，犹如天罗地网…… …… 清晨天刚亮。 佛堂里魏无姜和魏老太面无表情地看着捆在地上的两人。 陈氏满脸愤怒，只可惜嘴巴塞着块帕子说不出话来。而樊嬷嬷则一副任由人打杀的样子。 魏无姜看向陈氏，眼神复杂：“母亲，您昨晚逃了。去找了樊嬷嬷。你不招可以，樊嬷嬷可能会招的。” 陈氏“吚吚呜呜”表达愤怒。 樊嬷嬷突然睁开眼，满眼的恶毒：“你这个小孽种，当初就该一把掐死你！要不是你有点用，怎么能留你至今？” “啪啪”两声，不等魏无姜发话，旁边的侍卫就狠狠给了樊嬷嬷两巴掌。 樊嬷嬷被打得脸高高肿起。 魏无姜和魏老太都对此无动于衷。 她冷冷道：“樊嬷嬷，你吃魏家的，喝魏家的，却一心只效忠别的主子。好吧。我让你尽忠到底吧。” 第328章 计划之中 她说着一个眼神，侍卫将她拉起来就往外走。 樊嬷嬷不甘心被拖走了。 魏无姜看向脸上惊恐莫名的陈氏。她慢慢走了过去，亲自为陈氏拿下口中的帕子。 陈氏立刻道：“逆女！你到底想干什么？” 魏无姜面无表情：“母亲，你昨晚知道是哪儿起火是不是？” 陈氏心虚低头。 魏无姜淡淡一笑：“罢了，我问你这个做什么？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来人，把她关进地窖。” 她最后看了一眼陈氏：“记得好吃好喝供着。我要让她活到亲眼看见我父兄得胜归来！” 陈氏浑身一震。她想开口骂却又被人堵住嘴，拉了下去。 …… 佛堂传来一声叹息。魏老太上前握住魏无姜的手：“别伤心了。这女人不是你的母亲，你不用为她的绝情绝义难过。” 魏无姜勉强笑了笑：“祖母放心，我并没有伤心。” 魏老太心疼看着她：“你难过祖母知道。不过如今也算是又除了一害。这樊嬷嬷你打算怎么处置？” 魏无姜微微一笑，胜券在握：“樊嬷嬷知道的可不少。正好送给莲嫔娘娘当一份小小的贺礼。” …… 第二天宫里传来消息。皇帝又吐血了。蹊跷的是，这一次莲嫔娘娘也吐血不止。 太医院所有的太医匆匆去诊断，都无法诊断两人得了什么疾病。 听说皇帝拍着龙榻大怒：“你们一个个都吃干饭的吗？竟然连吐血之症的病因都不知道！朕养你们都是一群废物！” 此时虚弱的沈园由宫女扶着前来。 她跪下哭泣道：“臣妾……臣妾有一言要与皇上说。” 皇帝看着她照顾自己这几天憔悴不堪，哭起来更是梨花带雨，破碎感十足。 他赶紧扶起沈园。 沈园边哭边又吐了一口血，这才虚弱道：“皇上，这事一定有蹊跷。皇上是服了九转续命丸的。臣妾没有服用。可臣妾自从进宫后身体康健，从不生病……咳咳咳……这事是不是有人下毒？” 皇帝当然也疑心。 他自从吃了那个九转续命丸第二天虽然有生机回归的感觉，但第三天就开始咳嗽然后吐血。 他刚开始怀疑沈园把药丸掉包了，可是没想到沈园竟然也吐血了。 而且她吐的比他还厉害，还虚弱。 这才打消了他心头的疑惑。 皇帝立刻对太医吼道：“你们难道看不出来朕和莲嫔病症差不多吗？咳咳咳……” 他说着又吐了一大口血。 鲜红的血迹更加刺激了皇帝。皇帝不停地咒骂，摔手边的东西。 终于，皇帝累了，气喘吁吁道：“传……传睿王……” “朕要他帮朕看看。” 过了一会儿，一道玄黑身影慢吞吞走入甘露殿。 皇帝伸手，指了指：“你……来给朕把脉，是不是中毒了？” 裴千重轻咳一声，上前搭住皇帝的脉门。 皇帝一双老眼紧紧盯着他的脸，像是恶虎择人而噬。 裴千重面色平静，垂眸搭脉，一股霸道至极的内力直宠皇帝的脉门。皇帝忍不住哼了一声。 第329章 巫蛊之术 过了一会儿，裴千重收回手，淡淡道：“启禀父皇，父皇并未中毒。” “没中毒？怎么可能？”沈园尖叫起来，“那本宫怎么也吐血了？” 裴千重看都不看沈园一眼，冷冷道：“莲嫔为何吐血，本王不知。” 皇帝突然一把抓住裴千重的手腕，沙哑着嗓子一字一顿：“给朕彻查！一定是中毒了！” 这时，跪了满地的太医中突然有个人颤颤巍巍道：“启禀皇上，也有一种邪门法子可以让人吐血，血尽而亡。” 皇帝立刻问：“是什么？” 太医战战兢兢：“巫蛊之术……” “啊！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 “这么肮脏的东西怎么会在皇宫中？” 皇帝狐疑看向太医：“你怎么知道？” 历史上巫蛊之术是严厉禁止的，而且一旦查到牵扯甚广。如果皇宫中有巫蛊之术存在，那即将面临一番血洗。 这时沈园“哇”地一声吐出血来。她哭泣：“皇上，臣妾不行了，臣妾不能伺候皇上了，臣妾先走一步了……” 她说着连连吐血。 这情景十分吓人。皇帝老脸上肌肉抽动，大怒：“查！给朕查！” 皇后听闻匆匆赶来。 皇后阻止：“皇上三思啊，如果查到这种脏东西万一牵连太广……朝廷内外不稳啊。” 可皇后越是这么劝，皇帝越是疑心有人不择手段要害他。 他怒道：“你只想着朝廷人心不稳，可朕都要死了。朕死了朝廷就稳了吗？无知！” 皇后被训斥得满脸苍白。 裴千重扶起皇后，对皇帝淡淡道：“请容儿臣对后宫搜查一遍。” 皇帝立刻应允了。 于是一场全宫搜查的行动就开始了…… …… 消息传来魏府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魏无姜正在和小黑玩耍。现在的小黑在好吃好喝伺候下大了一圈，但性格更加乖巧温顺。 魏无姜也不再将它带在身上，除了偶尔和它玩玩，就每日取点小黑的毒液备用。 两只蛊虫也长大了不少，隔七天用鸡血养着，越发胖乎乎了。 这两种毒物都是世间罕见的剧毒。 小黑的毒液让魏无姜配出更稀奇古怪的毒药毒丸，加上毒草，威力更大。 只不过几次试毒下来，裴千重的毒血还是不好解。 她曾绝望想，难道只能玄冰毒草才能真正解毒吗？ 她看着手中欢快游走的小黑，默默出神。 绯云悄悄前来，低声道：“小姐，宫里的传来消息——计奏效了。现在九城监察司的人遍布整个皇宫，有可疑的人就抓起来。有私藏违禁物的宫人一律下狱。” 魏无姜收回思绪，淡淡道：“这样一来，郑贵妃在宫中布局几十年的眼线便能拔除一大半了。” 绯云点头：“莲嫔娘娘问小姐，都准备好了吗？可千万不能出岔子。” 魏无姜似笑非笑：“你告诉她，三天不到，我会亲自进宫送贺礼。” 绯云点头，匆匆下去传消息了。 魏无姜拿起一个瓷瓶，微笑：“有些毒用来吓唬人还真的是好用。” 她这瓶子装的就是喝下去就能“吐血”的毒药。 第330章 清除郑氏余孽 这毒毒性很弱，但只要人吃了一点就能出现反胃吐血的症状，当然那些所谓的“血”只是喝下的水被毒素染红而已。 当初她就是靠着这毒瞒过了陈氏一回。没想到这一回还真派上了大用场。 沈园服用这毒，顺利洗清了自己调包九转续命丸的嫌疑。而且她用这毒成功让皇帝惊恐怀疑是有人下毒，而皇后安排在太医院的人则点出是有人使用了巫蛊之术。 对于巫蛊之术，皇帝是深信不疑的。 不然为何他“服用”了九转续命丸之后还会吐血？ 肯定是刁民想害朕！ 这就是帝王的疑心病！ 而皇后的阻扰，只不过是加剧皇上的决心而已。让他觉得肯定有人要他死。 于是…… 三天后，果然九城监察司在永宜宫中搜到了两个年代日久的蛊毒娃娃，上面写着皇上和皇后的生辰八字。 然后又在兰芝宫发现一个刚放不久、被涂满血的蛊毒娃娃，上面赫然是沈园的生辰八字。 而更可怕的是，在御花园假山某一处发现了被钉子钉死的老鼠、鸡的尸体…… 皇帝看见这些东西，双眼一番，立刻昏死过去。 皇后脸色发白，几乎站立不稳。 而沈园更是大吵大闹，哭天喊地的。 终于皇上醒了后，虚弱地道：“查！查清楚！是不是郑莞那个贱人干的好事！” 皇后跪下，哭泣：“臣妾的错！臣妾执掌后宫几十年，竟然没发现郑贵妃对臣妾对皇上如此怨恨。臣妾无能！” 沈园也伏在地上大哭：“皇上！郑贵妃先前就嫉恨皇后，嫉恨太子。臣妾进宫后还屡次针对臣妾。臣妾……呜呜呜，臣妾的孩子……也是她害死的。” 她抚着小肚，哭诉道：“如今臣妾被那女人下咒，都不知道会不会有孩子……” 这时，太医上前：“启禀皇上，刚才微臣给莲嫔娘娘诊脉，发现莲嫔娘娘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只是……这几日连连吐血，脉象极弱，所以刚才微臣不敢断言。” 皇帝又惊又喜，同时又十分震怒。 沈园喜极而泣：“皇上！您听见了吗？臣妾有孕了！这一次皇上一定要保住臣妾腹中的龙胎啊！” 皇后也跪下道：“皇上，这巫蛊之术历朝都严令禁止，违者诛九族。现在罪证确凿，郑贵妃先诅咒皇上与臣妾，再咒莲嫔。这已经冥顽不灵……” 皇帝不等她说完，立刻阴森森下令：“将那个贱人从冷宫拉出来对峙！” 不一会儿，满身狼狈的郑贵妃就被了过来。 她不停地喊着冤枉。沈园见到了她就和见到杀父仇人似的，冲上去就啪啪给了她两巴掌。 沈园骂道：“你这个贱人，妄想害了皇上和皇后，还想害我的孩子！我要杀了你！” 郑贵妃从没有这么被屈辱打过。她气得要和沈园拼命。 但沈园早有准备哪能让她打到。 郑贵妃哭着对皇帝道：“臣妾冤枉啊。臣妾就算再有天大的胆子怎么敢诅咒皇上？就算是诅咒也只是诅咒皇后而已。” 她立刻站起身指着皇后骂道：“是不是你冤枉我的？你我在后宫斗了几十年，你竟然如此恶毒。” 皇后皱眉：“郑贵妃，本宫需要冤枉你吗？本宫难道连自己都诅咒了？” 皇帝看看皇后，再看看郑贵妃，一时间眼底疑心重重。 这时，裴千重走来，行礼后淡淡道：“皇上，儿臣抓到一个人，此人从前是郑贵妃的家奴。” 随后有人押着一位披头散发的老嬷嬷。 皇帝眯着眼：“你是谁？” 老嬷嬷痴痴呆呆抬头。郑贵妃吃惊：“你……” 老嬷嬷声音沙哑：“老奴姓樊，是郑氏家奴。” 皇帝皱眉：“你可知道这巫蛊之术？” 樊嬷嬷半天才道：“回皇上，老奴知道。这是郑贵妃让老奴每次进宫埋入各处，以诅咒各宫争宠娘娘。” 皇帝眼皮抽动，大怒：“居然是各处？还有哪些地方？还有哪个同党？都给朕从头招来！” 郑贵妃脸色煞白，一下子瘫软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第331章 株连九族 查处的结果很快，一天之内，樊嬷嬷指认出了各处藏着的蛊毒娃娃，每个娃娃都被人用钉子钉上了某宫的某妃的生辰八字，还用鸡血还是什么血涂抹。 证据确凿，郑贵妃……不，应该是郑庶人即刻被下了天牢。 皇帝雷霆震怒之下，令九城监察司将郑氏一族下狱，秋后问斩。此事牵连甚广。 因为郑氏一族是不小的世族，因此事的风波株连九族，连出嫁的旁支都得跟着一起下狱。 一时间整个京城血雨腥风。 九城监察司天天拿人，鹰骑四出，天牢里人满为患，哀声遍天。 郑氏一族彻底被灭族，少数不甘心的叛乱也被裴千重麾下的铁骑一一剿灭。 在后宫，莲嫔因受巫蛊之术所害，再加上孕育龙胎有功，由皇后提议，皇上册封其为莲贵妃。 一时间，沈园在后宫中风头无限。 京城乱哄哄的，只有魏府依旧平静如昔。 魏无姜看着地窖中面如死灰的陈氏，淡淡道：“母亲，郑贵妃倒台了。郑氏一族彻底被灭了。” 陈氏茫然：“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她眼底突然蹦出恶毒的神色：“樊嬷嬷不可能出卖贵妃娘娘的！是不是你做了什么妖法？！” 魏无姜垂下眼眸，冷冷道：“这怎么是叫妖法呢？我只不过让人拷问下樊嬷嬷，她就招供了啊。” “不可能！樊嬷嬷无儿无女，是贵妃娘娘家的家奴，不可能出卖贵妃娘娘！”陈氏叫嚣，“一定是你！一定是你这个妖女！” 她破口大骂，一副要吃了魏无姜的样子。 魏无姜冷眼看着陈氏的样子，面无表情。 是的，她就是要亲眼看着这养育了自己十六年的女人凶狠的嘴脸。 她要看陈氏疯狂唾骂自己的样子，然后牢牢记在心里。 不然将来有一天，陈氏覆灭，她才不会有不舍、心软等诸如此类不应该有的感情。 她就是不告诉陈氏自己是怎么让坚如磐石的樊嬷嬷吐出实情。 其实很简单，就是摄魂。 她让祈少白对樊嬷嬷进行摄魂，再加上樊嬷嬷交给裴千重手中，他们刑讯惯了的人自会有一套攻破人心理极限的残酷法子。 这种法子再加上摄魂之术，哪怕如死士般的樊嬷嬷自然会在皇帝面前吐出实情。 一切……就是这么简单。 可当真是简单吗？ 为了今天这一场，魏无姜走了两世的路。 前世血淋淋的残酷教训，这一世的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处处谋划…… …… 地窖里陈氏的咒骂还不停，魏无姜已经由贴身丫鬟扶着出了地窖回房了。 身边的绯云唠唠叨叨：“小姐就不要去看那人了。那人死不悔改，每次都咒骂小姐。唉，小姐凭什么要受这种气？” 春翠 大概是知道一星半点的，安慰道：“小姐不要把这些话放在心里。有的人疯了就是疯了，说的话就是疯话。” 魏无姜突然道：“是，她早就疯了。她沉浸在自己给自己编织的一场梦里。梦里荣华富贵，风光无限。为了这个梦能实现，她疯了一样要把整个魏家献祭。” 她唇边勾起冷笑：“嗯，以后尽量少去看她。吩咐下去，把她交给九城监察司吧，让她在地牢里看看她最爱的贵妃娘娘。” 春翠高兴：“是。” 第332章 清算 郑氏一族倒了，郑贵妃也被贬成庶人，连带着八皇子也被贬。 只有皇宫宫里的侍卫去捉华阳公主的时候，早就楼阁停灰，人去楼空。 直到此时众人才恍然发现，一向嚣张跋扈的华阳公主竟然早就逃了。 皇帝震怒，立刻派九城监察司前去捉人。 …… 秋高气爽，兰芝宫中更是花团锦簇。 魏无姜看着满园的菊花只想起了那叫做“无极”的神秘之人。 当上贵妃的沈园正在旁边高谈阔论。 她笑道：“这几日宫中可热闹了，相熟的、不相熟的都来求情。哎，可惜啊，这么大的罪过怎么是简单求情就能行的？本宫也是爱莫能助啊。” 她眉宇间有着既得利益的骄傲感。 魏无姜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并不接话茬。 郑氏的巫蛊案的确牵连很大。因为郑氏入宫二十几年，关系盘根错节，朝堂和后宫都有郑氏的人。 这次诛九族，不但前面朝堂和郑氏有关的官员都得拿下，还有后宫一些品级低的，郑氏旁支妃嫔也得拿下。 也就是说，不但郑氏一族遭灭门，郑氏的旁支、旁支的子子孙孙们都是翻天地覆的灭门不幸。 所以为什么历朝历代对巫蛊案都十分严厉，并且闻风色变，因为不知道这皇权的大刀会染上多少人的血，绝了多少人这辈子，下辈子和下下辈子的希望。 魏无姜看着满园的花团锦簇，眸色深深。 她并没有沈园那种胜利者肤浅的骄傲。她知道这一出要死多少人，有多少无辜的人会命丧皇权。 可是，上一世彻底被摧毁的是魏家。 她这么做，不过是把郑贵妃做的孽又统统还了回去。 谁的罪孽谁承受。天道公平。 沈园见魏无姜不语，以为她还有担心。 沈园压低声音：“姐姐不用担心，华阳公主绝对跑不了。以睿王殿下的手段，不出一个月就能抓住。” 魏无姜目光若有若无扫向她平坦的小腹。 沈园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紧张捂住。 她问：“姐姐看我的肚子干什么？有什么不妥吗？” 魏无姜淡淡道：“贵妃你这一胎来的不容易，而且怀的时机不太好，沾了血气和怨气。希望贵妃以后好自为之。” 沈园听了这话不悦，但又不敢得罪魏无姜。 她强笑：“这个我自然懂得。姐姐放心，我一定会多行善事的。” 魏无姜又问：“皇上最近龙体如何？” 沈园道：“吃了太医院开的药方，吐血已经止住了。” 魏无姜心中微动：“那还有一丸，皇上会服用吗？” 沈园心思转的很快，问：“姐姐是要让皇上服用还是……不让他用？” 魏无姜看着沈园贪婪的眼神，垂下眼帘：“这好东西我觉得还是让贵妃自己留着，也许以后救贵妃一命呢。” 沈园立刻明白：“姐姐的好意我懂了。我这就想办法拿到手。” 魏无姜道：“你如果拿到手就告知我一声。我不会与你抢夺，因为这丸对我没什么用。” 第333章 不可以对敌人心软 沈园干笑一声：“妹妹自然知道姐姐是为了我好的。” 魏无姜忽然问：“对了，这兰芝宫里可有见什么可疑的人？” 沈园愣住，随即笑了：“姐姐这话问得奇怪。我这可没有见过什么可疑的人。再说皇上宠爱，这里比别的宫森严多了。” 魏无姜眼底掠过失望。 她点了点头：“既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就好。对了，向贵妃讨几盆蟹爪兰，要紫色的。开得越大越好，最好娘娘宫里有的都全部给我吧。” 沈园见魏无姜只提了这么一个小要求立刻点头答应。 她还当魏无姜进宫是为了狮子大开口呢，没想到只是敲打两句要了几盆不痛不痒的花而已。 魏无姜说了几句就离开前去中宫。 沈园深深看着她的背影，皱起了眉。 一位长相阴柔，和颜悦色的小太监悄悄走来：“贵妃娘娘，给长阳公主的花儿都准备好了。” 沈园自言自语：“她只要几盆花儿是什么意思？难道魏府买不起？” 小太监目光一转，柔声道：“奴婢以为这是长阳公主向贵妃娘娘示好呢。毕竟金银财宝对长阳公主已经没用了。” 沈园皱眉：“是这样的吗？” 小太监道：“是呀。奴婢还没进宫之前和要好的小伙伴玩闹时，一颗好看的石头就欢喜半天了。现在长大了，送些金银反而觉得生疏了。” 沈园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我真怕她反悔。” 小太监眸光微动，问：“贵妃娘娘担心什么反悔呢？” 沈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和这不起眼的小太监聊了秘密，顿时脸色一变。 她“啪”地要给小太监一个耳光，却不料小太监已经低头退后一步。 那一巴掌自然是打不到了，沈园脸上闪过尴尬，道：“办你的差事去吧。那么多嘴做什么？” 小太监微微一笑，行礼退下。 沈园看着他的背影，越发觉得哪里古怪但又偏偏说不上。 …… 魏无姜心事重重到了中宫。 皇后正在见一批哭哭啼啼的命妇，命妇们见魏无姜来了，更是哭得凄惨。 魏无姜被她们围绕在中央，只觉得头疼。 好不容易皇后喝止了她们，魏无姜这才得以脱身。 母子两人独处，皇后脸上有疲惫之色。 魏无姜道：“母后这几日一定是心累至极了。” 皇后叹气：“郑氏案子牵扯太大，皇上震怒，抓了几千人。她们都是为了家族中被牵连的人求情的。” 魏无姜默默无言。 皇后握住她的手：“姜儿不用自责。这事本就是郑氏为了谋害本宫和太子设下的局，现在只是让他们遭受反噬而已。” 魏无姜点头道：“是，女儿知晓。” 皇后又叹气：“这些也只是我劝你的话而已。但看着这些人被郑氏牵扯，本宫也于心不忍。” 魏无姜道：“毕竟是几千条的人命，皇上又在盛怒中，这事的确是不好办。” 皇后听了黯然。 忽然一道清冷至极的声音传来：“按我说你们母女两人就是太过心善。如果郑氏先发制人，到时候就是我们慕家和魏家一起连坐了。我们慕家和魏家加起来就几千人，要是株连九族那几万人都不止了。” 第334章 左相夫人前来 魏无姜回头看去，见是许多天不见的师父慕千羽。 慕千羽游历归来，气质更加清冷绝尘。 她看了两人一眼：“你们应该庆幸，遭罪的不是我们。” 皇后笑道：“八妹别说了。你这几日又跑出去哪儿玩了。” 慕千羽脸色不太自然，哼了一声：“我哪有去玩？我去沐苏河走了一趟。” 魏无姜一震：“师父竟然去了西边？为什么不带我？” 她语气中无限哀怨。 慕千羽看了她一眼：“就你？为师雪龙驹日行千里，来回一趟只要五六天。你这小身板连马都不会骑，更不用说御气飞行了。我怎么带你？” 呃…… 魏无姜被打击得说不出话来。 没有武功的确是她的致命缺点，但是被师父这么光明正大嫌弃的确是有点挂不住脸。 慕千羽于是说起了沐苏河的战况。 前期西戎人一路东进，攻城掠地，一口气攻下十几郡，而后太子武琮礼带着魏家军西征，陆续收复失地。 现在西戎王无法退兵，正和北朝军队对峙僵持。 慕千羽道：“我去见了太子和魏老将军，他们都还好，粮草供得也算及时。魏老将军打算在入冬前打败西戎，最好生擒西戎王。不然过了冬，西戎人渡河逃窜，来年又是祸害。” 魏无姜每个字都听得很仔细，当听到父亲想要在冬天之前打败西戎，不知为什么心中一紧。 她记得前世这个时候魏家军已经和西戎不分胜负打了两个月由余，因为粮草不济，这才冒然进攻。 这一次一定不能让父亲因为别的原因重蹈覆辙。 她急忙问道：“父亲当真是这么想的？” 慕千羽沉声道：“每个人都这么想。让西戎人逃窜入荒漠的话，很难再打垮他们。到时候来年再进犯，又是一场耗费巨大的大战。” 魏无姜无奈皱起眉。 军事大事她懂得少。她只知道千万不能让父亲再入马原坡。但这战场形势千变万化，她要怎么做才能让前世的悲剧不再重演？ 就在三人商议时，福公公前来：“启禀皇后娘娘，左相夫人及左相之女曹知月前来求见。” 皇后皱眉：“又是来求情的吗？就说本宫旧疾复发，不见。” 魏无姜忽然道：“母后见一见吧。左相夫人应该很少入宫求见母后。” 皇后反应过来。她沉吟道：“左相夫人的确很少入宫求见本宫。从前只是逢年过节按规矩进宫请安而已。这一次难道有什么事要求本宫吗？” 慕千羽向来对这种事不感兴趣。 她招呼一声就走了。 魏无姜握住皇后的手，道：“母后，见见她们，看清楚她们想要做什么。” 皇后心中一动，点头答应。 …… 过了一会儿，宫女领来左相夫人和左相第三女曹知月。 左相夫人大约四十出头，保养得宜，肤白圆润，看得出年轻时候是个美人。 温知月虽然年轻，五官却不如左相夫人秀丽，兴许像了左相。 两位一起参见皇后。 左相夫人温齐氏一番恭维，说得十分得体。她先是恭维了皇后最近气色好，容貌不输从前，然后又说起太子武琮礼的战绩。 第335章 逼婚 不得不说，左相夫人是会聊天的。 皇后原本对左相感觉很一般，经过左相夫人的各种吹捧，皇后脸上淡淡泛起笑意。 魏无姜在旁边也被恭维到了。 这就是贵妇人的手段，能不露痕迹捧得人心花怒放，也能在需要的时候用最阴损的言语贬损侮辱人。 魏无姜两世为人，前世那些杀人诛心的话已经令她对这种场面话失去了任何兴趣。 她只是看着左相夫人的神色，再看看温知月的神色，猜测着这一对母女前来后宫的用意。 终于，再一番漫长的寒暄之后，左相夫人叹气道：“皇后娘娘，不瞒您说。我们夫妻俩年纪都大了，可唯有这第三女才刚及笄，实在是头疼。” 皇后柔柔问道：“头疼什么？本宫瞧着左相府三小姐知书达理，秀外慧中，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呢。” 左相夫人眼睛亮了亮：“皇后也觉得小女知月还行吗？” 皇后点了点头：“是不错，行为举止都十分乖巧。” 左相夫人突然跪下。这一举动让皇后和魏无姜措不及防。 皇后微微皱眉：“左相夫人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左相夫人红着眼眶道：“臣妾自觉唐突，可臣妾小女一心只仰慕太子殿下，愿意给太子殿下做妾。” 啥？！ 啥？！ 哈？！ 殿中一片静谧，连铜漏的滴答声都能听见。 皇后愣住，魏无姜拨茶的手也停住。她一双明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左相夫人，再看看同样跪地的温知月。 温知月垂着头，看不出脸上的表情。左相夫人的表情却分外坚决。 皇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下意识看了一眼魏无姜。 皇后道：“左相夫人请起身。婚嫁之事不是本宫能做主的。” 左相夫人却不起身，擦着眼睛道：“臣妾知道臣妾此言太过冒失，不过小女知月的确是心悦太子殿下许多年。如今及笄，家中为她选了几位儿郎，她都不愿意。” 皇后不悦皱眉：“左相夫人，你这般说话本宫就不乐意听了。婚事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自己做主的道理？温知月，你当真是心悦太子，也不该逼迫你年迈的母亲为你入宫求亲。” 这话重了。 左相夫人和温知月顿时面上浮起慌乱。 皇后一向是以温柔好脾气出了名的，就算是当年郑贵妃贴脸羞辱，她都能忍着不和郑贵妃计较。 她们没想到现在皇后竟然不给左相府任何面子。 左相夫人赶紧谢罪：“皇后娘娘息怒。小女知月并没有逼迫臣妾入宫，只是为人父母者疼爱幺女，所以关心则乱才冒然入宫请皇后娘娘赐婚。” 皇后冷笑：“赐婚？如今琮礼还没从边关回来，你们一个个就盯着他的东宫位置开始盘算起来了？且不说琮礼答不答应，你们当着本宫未来的准儿媳妇的面说这事，到底是想羞辱谁？” 皇后震怒，左相夫人和温知月都呆住了。 母女两人纷纷跪地磕头请罪。 皇后冷声道：“来人，送客吧。本宫身体不适，不愿意再听到这些胡言乱语和这些乌七八糟的事。” 她话音刚落，太监们就纷纷上前准备手动拉着左相夫人离开了。 这时，一向乖巧旁听的温知月突然悲呼一声：“母亲，女儿给您蒙羞了。” 她说着将裙琚往头上一蒙就往旁边的柱子上撞去。 这个突然地举动让殿中所有人都震惊了。 魏无姜最先回过神来。她想阻止，但她坐在皇后身边离温知月最远根本赶不及。四周的宫女太监们哪里见过这等架势，一个个呆若木鸡。 眼看着温知月就要血溅当场，突然一道雪白的身影飘了进来，几乎是在温知月撞上柱子的那一刻狠狠拉住她的衣领。 然后白影将温知月一掼，甩出去老远。 皇后捂着心口，半天才道：“好，好好！” 魏无姜半天才吐出一口气。 而刚才的白影就是慕千羽。慕千羽白衣盛雪，面色如霜。 她盯着地上昏了过去的温知月，冷笑：“真是好笑。我行走江湖十余年，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逼婚。” 左相夫人抱着昏过去的三女儿，不停地磕头谢罪。 皇后异常不悦，冷冷道：“来人，送左相夫人及三女回府，今日之事……过后本宫再酌情定夺。” 她说完拉着魏无姜离开大殿。 第336章 突然的行刺(一) 在寝殿中，皇后余怒未消，魏无姜面色沉静，不断拨弄手腕上的翡翠珠串。 慕千羽坐在旁边，冷声道：“这左相府一家子就没安什么好心。居然以死相逼。如果今日温知月死在中宫，那让天下人如何想？让皇后的声誉会遭受多大的损失？” 魏无姜缓缓道：“如今郑贵妃巫蛊案已经牵连了好多人，甚至有人说是皇后娘娘针对郑贵妃才导致的。如果这个节骨眼上传出左相府的三女儿在中宫撞柱而亡，可想而知谣言会怎么传？” 皇后秀丽的脸色十分阴沉。 她一向仁厚爱人，从不轻易对旁人疾言厉色。没想到自己的好脾气和善良换来的是一次次的羞辱和算计。 皇后缓缓道：“左相府这次举动不单单只是表面上想将他三女儿嫁给琮礼当侧室。他这是逼迫本宫和太子上绝路。” 魏无姜问：“母后打算怎么做？” 皇后神色渐渐平静下来：“左相此人向来狡猾。不过他这次作为也提醒了本宫一件事——琮礼的婚事不可以出差错。” 魏无姜不解。 慕千羽突然道：“是的。姜儿的身世现在只有我们知道，但是如果……” 魏无姜突然脸色骤变：“不对！我的身世樊嬷嬷知道！樊嬷嬷是郑贵妃的人！当年调换公主之事也许是郑贵妃主使！” 皇后脸色骤然变了：“如果郑贵妃知道，她为什么不拿来威胁本宫？难道……郑贵妃不知情？另外有主谋？” 魏无姜脑中乱哄哄的，但是一个念头开始清晰起来。 按道理郑贵妃如果是当年换公主一案的主谋，那这个时候该为了减轻罪过在皇上面前开始胡说八道了。 就算她不能伤了皇后，也能让皇上成功对魏家起疑心。可现在郑贵妃那边一点风声都没透出来。 那是谁？ 到底是谁是背后的主谋？ 魏无姜忽然觉得眼前迷雾重重，暗藏凶险。 她猛地站起身：“母后，让女儿去查。” 皇后立刻拦住她：“不行，你太受人瞩目了。这事让你八姨去查。” 慕千羽不悦：“我是她师父！师父！” 皇后瞪了她一眼：“一个是侄儿，一个是侄女，都是本宫的孩子。他们是不能成婚的。但如果有人拿他们兄妹的血缘关系设局，我们都得背上一个欺君之罪！在这个时候你还计较你是姜儿的师父，难道琮礼你不管了吗？” 慕千羽闷闷哼了一声：“知道了，我会去查的。就算不为了慕家，也得为了大姐姐和姜儿。” 师徒两人离开中宫。 一路上两人心事重重。 在马车中，慕千羽心思重重道：“今日这事皇后还得去向狗皇帝解释。不知道狗皇帝脑子清不清楚。” 魏无姜眼中黯然：“母后为了北朝真是耗尽了心力，现在却又被人胁迫。” 慕千羽冷笑：“左相这个老贼搞出这一出，我看他肯定还有后招。” 魏无姜问道：“有解决的办法吗？” 慕千羽摇头：“敌人在暗，我们在明，现在不能节外生枝，先把郑氏一族压下再说。” 这时，马车突然一顿。 突然空气似乎凝滞了。慕千羽猛地拔剑，剑光寒气四溢。一股未知的凶险仿佛就在身边。 第337章 突然的行刺(二) 魏无姜愣了半息，瞬间手探向袖中。 四周安静得针落可闻。慕千羽压低声音：“姜儿，一会不管发生什么事……”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一声尖利的胡哨。 慕千羽绝美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一把拉起魏无姜，破开马车朝着马车下滚去。 “笃笃笃笃笃笃……” 夜空中满天的箭雨如飞来的蝗虫扑来。魏无姜只听得头顶被利箭刺穿的声音分外恐怖。 她还听见外面侍卫中箭呼痛声，还有春翠和绯云尖叫声。 魏无姜心凉如冰。她几乎是不加思考想要爬出去。 “回来！”师父慕千羽牢牢扯住她的衣服。 魏无姜涨了张口，腥红的眼中只看见护卫自己的侍卫中箭痛苦倒下，而春翠和绯云倒在血泊中。 时间仿佛被拉扯，四周的声音变得模糊。 她看见无数的血喷溅出来，还有大批大批的侍卫赶了过来。然后还有无数黑影从不知名的角落像迅疾的蝙蝠扑出来。 刀光剑影，寒气森森。 整条大街在几息间成了人间炼狱。 慕千羽牢牢拉住魏无姜，然后等第一波箭雨停歇。她一脚踹翻沉重的马车带着她飞掠逃跑。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慕千羽武功高强，带着一人时手还能舞出杀人剑光。无数黑影看见她纷纷扑去。 慕千羽人若惊鸿，宛若游龙。白衣飒飒，宛若冲天的女战神。 她带着魏无姜头也不回地向魏府方向跑去，可眼前不断有黑影不计生死地扑了过来。 黑暗中还交织着看不见的黑网。 魏无姜只听得慕千羽闷哼一声，等她再看时，慕千羽的左肩已经一条血线。 慕千羽带着她跌落在巷子里，而此时巷子里陡然蹿出两道黑影，不要命地朝着两人射去黑羽箭。 慕千羽手中剑光大涨，黑羽箭被劈成两半。 两道黑影不要命扑向剑光，一瞬间，黑衣人穿过剑光，挂在了慕千羽的剑上。 慕千羽杀了一人，反手要抽出长剑，可没想到那黑衣人似乎得手似的，朝她诡异一笑。 慕千羽神色一凛，立刻推开魏无姜：“小心！” 挂在剑上的黑衣人突然爆了。他四肢顿时分裂开来，一股甜腻至极的血腥味兜头朝着两人扑来。 慕千羽几乎是同时，一把将魏无姜盖在身下。 这一串变故特别快。毫无武功的魏无姜几乎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浑身是血的慕千羽拔起尸体上的剑朝着第二个黑衣人冲去。 第二个黑衣人嘿嘿冷笑一声，继续不要命地朝着慕千羽扑去。 慕千羽这次不敢碰这刺客，被逼得连连后退。 魏无姜这时才缓过神来。她急速掏出袖中某个事物，朝着黑衣人扔去。 黑衣人根本不看她，只盯着慕千羽。 魏无姜丢出的东西像是一条黑色绳索，黑色绳索到了半空，突然扭动起来朝着黑衣人咬了一口。 “啊！”黑衣人惨叫，丢了剑不停在地上挣扎。 很快他就中毒而亡。 而黑色绳索样的东西如闪电般回到了魏无姜的手中。 这时慕千羽才缓过一口气，半跪在地上吐出了一口血。 魏无姜没办法去查看小黑到底如何，赶紧扶住慕千羽：“师父，您怎么了？” 慕千羽从怀里迅速掏出一个瓷瓶服了一颗药丸。 她恨声道：“毒！刚才那人是毒人，我中毒了。” 魏无姜看着地上两具尸体，只觉得心头发寒。 重活两世，她第一次遇到了这种不要命的刺杀。 慕千羽擦了擦唇边的血，推了她一把：“你快走，我替你挡着刺客。” 魏无姜带着哭腔：“我怎么走？” 慕千羽愣了下：“往九城监察司的方向走，我不信裴千重这个时候赶不到。” 魏无姜还要再问。 慕千羽手中长剑嗡嗡作响。她急了：“前去魏府的路已经被刺客堵死了。他们分明都是不要命的死士。裴千重的护卫再厉害一时半会也杀不完他们。你赶紧走！” 魏无姜听完，立刻拔掉头上繁重的珠钗，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慕千羽等她身影消失，立刻冲入了未知的黑暗中…… 第338章 突然的行刺(三) 跑！不停地跑！ 魏无姜只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脚下的路变得无比难走。她刚才粗粗望了个方向，朝着城西跑去。 跑了一段路，她才看见刚才马车出事的地方浓烟滚滚，刀剑声激烈。 跑！ 还是得跑！ 魏无姜提着繁重的裙摆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丢在岸上的鱼，每走一步都喘不过气来。 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流，眼前也越来越模糊。 魏无姜跑不动了，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她摔得头晕脑胀，手肘也成功擦破了皮。 魏无姜喘息着站起来，干脆撕掉了繁重的裙摆。 她往前跑了几步，立刻又回来将撕破的裙摆塞在巷子的狗洞里。 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被刺客因为这点小东西追上自己。 她继续往前跑，可是京城太大，她又饶了路根本不知道自己往哪儿跑。 她现在就像一只没了头的苍蝇到处乱窜。 终于，魏无姜跑累了，靠在一个破败的墙边休息。 她大口大口喘气，手颤抖地伸入袖子。小小的黑色蛇头探了出来。 魏无姜苦笑：“小黑，刚才谢谢你。现在……唉，现在怎么办？” 小黑用蛇头蹭了蹭她的手。 魏无姜脑中突然闪过一点灵光。她对小黑道：“小黑，你知道怎么找到裴千重吗？” 小黑歪着蛇头，黑漆漆的蛇眼纯真茫然。 魏无姜咬牙从腰间解开一条丝线，然后拉出一个包得很紧的锦囊。锦囊里面有一小罐黑血。 小黑闻到黑血立刻幸福，嘶嘶嘶叫着围绕魏无姜的手打转。 魏无姜扒开瓷瓶把黑血倒在掌心中。小黑立刻像是见到了甘泉一样饥渴喝着。而这时魏无姜能感觉到胸口的两条蛊虫嗡嗡叫着。 原来它们也想喝血。 魏无姜苦笑打开玉匣，两只蛊虫嗡嗡飞着落到魏无姜的手心。 于是两种毒物就围着黑色的血喝着舔着。 魏无姜自言自语：“裴千重，不好意思。你的毒血是小黑和小蚕最喜欢的。现在就看它们能不能领着我找到你了。” “外面那么乱，我再找不到你就死定了。” 在絮絮叨叨中，小黑和两条蛊虫都喝饱了。 魏无姜对小黑说：“去找黑血的主人。” 小黑竟然点了点头，立刻在前面游动。魏无姜也不知道它到底是明白还是不明白。 但是现在死马只能当活马医，这事虽然看起来很离谱，做起来也很离谱，但能否做到也很离谱…… 魏无姜鼓起勇气，跟着小黑游走的方向快速跟了过去。 小黑走走停停，在每个岔路都仔细分辨方向。 魏无姜茫然跟着，她的感觉告诉她小黑带的方向不对，因为不是九城监察司的方向，而是越来越偏僻的地方。 她努力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可深陷在京城迷宫般巷道的她根本看不到哪儿是哪。 终于，小黑在一条黑漆漆的巷子里停下来。 它来回游走，似乎在找着出口。 魏无姜气喘吁吁跟上，一把拉住小黑：“别走了，我们还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小黑温顺地缠在她的手上，蛇信很冰凉，不停地舔着她的掌心，似乎让她再继续走。 这时，一道细微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 魏无姜背后寒毛竖起。她悄悄把小黑放在长袖里，然后一动不动。 “呵呵呵……这女娃真是有趣。我们跟了她那么久，就看见她一路往这破烂地方跑。” “跑得那么溜，应该不是魏府的长阳公主吧？” 身后的声音似乎故意让魏无姜听见，不断靠近，试探。 魏无姜把自己缩在阴影里，屏住呼吸。 两道黑影渐渐出现在她面前的地上，她还看见两道影子手上还拿着利刃。 “今夜我们全部出动够九城监察司喝一壶了。” “不过我不明白主上为什么要伏击那个不中用的魏家大小姐。她还没当太子妃呢，杀了有什么用？” “你可闭嘴吧。主上的深刻用意岂是你可揣测的？赶紧找吧。刚刚还看见这女娃跑进来，怎么一会就不见了。” 第339章 突然的行刺(四) 魏无姜悄悄往阴影处缩去。 她现在呼吸都不敢，生怕被这些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杀手给听到了。 渐渐地，三个拿刀的黑影往魏无姜藏身的方向走来。 魏无姜紧张得手心不住出汗。她都能感觉到额头的汗一滴滴滴在地上。 掌心中的小黑也似乎感觉到了陌生气息。它安静伏在魏无姜的手上。 魏无姜看了看巷子前面和后面。 她苦笑，重活一世就这一刻最狼狈。 忽然，三个黑影停住脚步，似乎打算搜索四周。 “那女人是往这里跑的吧？”有人声音低沉开口。 “是的。看清楚了。”有人接话茬。 “搜吧。不然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突然第一个说话的人痛苦哀嚎一声。 “有……” 他还没说完就断了气。 剩下两人立刻挥刀往后退了好几步。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令人不安的杀气。 剩下两人死死盯着刚才还指挥他们的黑衣人，此时已经躺在地上七窍流血而死。 其中一个人问：“怎么回事？” 另一个声音微颤：“像是中毒了。” “中毒？”第二个声音疑惑，“这里有什么毒物吗？” 第三人摇头：“不知道，没看见。” “阿丙，你去看看。”第二个人沉声命令，“阿甲死了，我就是老大。你去看看。” 第三个黑衣人明显不愿意。 他磨磨蹭蹭不肯上前。 第二个黑衣人，也就是阿乙声音中已经带了杀气：“你不去也是个死！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阿丙这才上前查看。 他仔细查看了第一个黑衣人的死状，突然他叫道：“有蛇！是毒蛇！”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 一条漆黑的蛇迅疾如闪电朝着第三个黑衣人蹿去。 第三个黑衣人也许是早就有了防备，手中长剑一闪，又快又急朝着小黑劈下去。 魏无姜看得浑身冒冷汗。 她忍不住喊：“小心！” 小黑在半空中突然一扭，让开了剑光，迅速回撤。 就这一交手间，第三个黑衣人发现了魏无姜。他冷哼一声，毫不犹疑朝着魏无姜举剑砍去。 魏无姜尖叫一声，连滚带爬避开了这一剑。 杀气在背后刺来，她想也不想朝后面撒了毒粉。 那人哼了一声：“雕虫小技。” 魏无姜被吓得腿都软了。她咬牙，拿起旁边的破木板朝着黑衣人丢去。 “咔”地轻响，木板被锋利的剑劈成两半，剑势不断，直冲魏无姜的背心刺去。 魏无姜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杀气，怎么都挣脱不出这个范围。 她心底掠过绝望。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高高跃起，咬上第三人的手。 “啊！”第三个黑衣人痛呼一声。 几乎是同时，他手中的长剑落地，左手匕首一闪竟然是活生生砍掉了自己的手臂。 壮士断腕！ 魏无姜的脸上洒到了温热的血，浓厚的血腥气在巷子里不断。 她忍不住伏在地上吐了起来。 第三个黑衣人连连退后几步，痛得狂吸冷气。 这一回合交手，小黑差点得手了。不过小黑也被甩出去的断手砸到了墙上。 第340章 突然的行刺(五) 整条巷子都是魏无姜的呕吐声，还有黑衣人强忍痛楚的吸气声。 魏无姜吐完，赶紧跑去看小黑。 她忍着巨大的恶心把断手拿开，小黑这才缓缓向她游动。 看样子刚才那一下小黑也被撞得不轻。 魏无姜赶紧将它收入怀中。 小黑似乎还没清醒，蜷缩成一团不再动弹。 魏无姜趁着黑衣人断臂还没缓过来，往巷子深处跑。 身后传来那黑衣人阴恻恻的声音：“长阳公主，你跑不掉的。” 魏无姜哪管这些，能跑一刻是一刻，多活一阵是一阵。 她好不容易跑出一段，就听见背后的脚步声。 那人阴沉沉的声音再次传来：“长阳公主，抓住你就可以立大功……” 他话还没说完，魏无姜只听得背后利刃破空，直直朝着她的后背刺来。 她急中生智，朝前扑倒。 是生是死，听天由命了！ 魏无姜的狗吃屎的姿势竟然躲开了致命一击。就是这姿势太不雅观，而且摔得她脑中一片空白，手肘和腿上火辣辣地疼。 她五脏六腑也因为摔倒而难受得揪在一起。 背后的人“噫”一声，似乎也奇怪自己必杀一击竟然被毫无武功的魏无姜躲过了。 他冷笑：“前面没路了。乖乖束手就缚，让你死得痛快点。” 魏无姜趴在地上，冷汗和尘土一起混杂顺着脸庞流下来。她这个时候脑子急速想各种逃脱的方法。 可是在绝对武力值之前，她的办法都显得很十分可笑。 干脆，魏无姜趴在脏污的地上。 博一把！ 她咬牙，佯装昏了过去。 那人慢慢靠近，似乎怕魏无姜身边的小黑色。 他的脚步变得轻盈如豹，无声无息地靠近，杀气也随之笼罩。 魏无姜紧紧咬住自己的袖子，生怕自己发出声音。 黑影覆来，魏无姜干脆闭上眼。 黑衣人先是用匕首刺向她的腿。剧痛传来，魏无姜忍住了。 那人嘀咕：“昏过去了？” 他拔起刀子，继续查看。 正当他将魏无姜身子翻过来的时候，魏无姜眼前寒光一闪，一把锐利无比的匕首插入黑衣人的心口。 黑衣人闷哼一声缓缓倒下。他的眼睛甚至还没来得及闭上。 魏无姜赶紧从尸体下爬出来。 浓厚的血腥气让她又一次吐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胃里面已经没有什么可吐的。 她狠狠踢了尸体一脚，这才检查怀里的小黑。 小黑好像恢复了点，顺着她的手缠到了手臂上。 魏无姜赶紧提起裙摆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 她才刚走一步就痛得又摔在地上。 她忘了刚才那黑衣人捅了她一刀，那一刀正中她大腿外侧。刚才太过紧张竟然把疼痛都忘了。 魏无姜只能扯下裙摆一角给自己粗粗包扎。她包扎得很利落，毕竟前世她受了诸多苦难，浑身都是伤。 自己给自己包扎简直驾轻就熟。 她看了看黑漆漆的巷子，对小黑说：“走吧，就算找不到睿王，只能躲起来了。” 她说着一瘸一拐吃力往前跑。 她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大声诅咒发起这背后行刺的人。 如果她猜的没错，今天晚上的行刺一定和左相有关系！ 第341章 真相大白 “呵呵，逃得可真快。”背后突然传来阴恻恻的声音。 魏无姜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她猛地回头，黑漆漆的巷子缓缓走来一位灰衣人。那灰衣人面容看不清楚，但却能感觉到他周身无风自动的杀气。 这人！魏无姜只觉得头痛了起来。 她踉跄一步差点摔倒在地上，要不是撑着巷子滑腻腻的墙壁她几乎站不住。 她定定看着这灰衣人，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从脑海深处传来。 “娘娘，这魏铁军的女儿生的花容月貌，和亲最是好人选。” “就怕她在西戎王那边搅风搅雨。要知道西戎王要的可是本宫的华阳。” “奴才有一办法，就封她为公主。然后告诉她如果不乖乖服侍西戎王，就将她魏氏一族的尸首挖出来喂狗。” “哦？这倒是个好办法。” “奴才去办。” …… 魏无姜忍着脑子和身体的剧痛，咬得下唇鲜血淋漓。 她想起来了！ 是这个声音！ 是这个人！ 是他在前世在天牢阴恻恻威胁自己要对郑贵妃的安排俯首帖耳。也是他在自己耳边说出“如果你不从，想想你父兄的尸首能不能保全？” “考虑考虑吧。你已经是残花败柳之身，保全那点清白做什么？” “若是你心甘情愿去西戎和亲，给西戎王生下一儿半女的，说不定还能给你父兄死后得个封赏。” “……” 就是因为这个，前世的她屈辱地接受了皇帝给的封号，然后将她和一堆给西戎的贡品一起送到西戎王的王帐中。 …… 前世悲惨的记忆汹涌而来。 已经奔逃无力的魏无姜不知道哪来的力气，重新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她冷冷道：“是你！你是郑贵妃的狗奴才！” 灰衣人一愣：“你……” 他声音一沉，呵呵冷笑：“长阳公主果然聪明。你是怎么知道咱家的身份的？” 魏无姜声音冰冷：“是你和樊嬷嬷埋下一个个蛊毒娃娃，想要嫁祸给皇后！” 灰衣人一边靠近一边桀桀怪笑。 魏无姜一步步退后，神色冰冷。 今晚她一定要除去这个恶贼！就当是为前世报仇，也为了自己能活命。 灰衣人双手虚空一抓，刚死去黑衣人的剑就被他抓在手中。 灰衣人冷笑：“长阳公主，既然你认出咱家，今晚就留不得你了。不过你死之前还是有用的。你那个不知情的太子哥哥痴痴等着你呢。如果把你的手啊脚的砍掉送到他跟前，你觉得他会不会心神大乱。” “哦，不对，应该送给你的父兄。不得不说魏老将军是个好人啊。你虽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但他却疼得如珠如宝。” 魏无姜听到这里浑身冷汗直冒。 她和皇后的猜测应验了！ 郑贵妃一定知道她的真实身世！ 等等！ 既然郑贵妃知道她的真实身世，那就是说，前世她也知道自己是真正的公主！ 也就是说……自己前世的一切悲惨命运都是郑贵妃背后主使的！ 一切真相大白！ “扑”魏无姜吐出了一口血。 她目光如厉鬼，直视黑暗中的灰衣人。 “你……你知道我的身世？” 灰衣人咯咯怪笑：“我当然都知道。一切的一切只有我最清楚。当我听说你所谓的母亲陈氏出家修行的消息时，我就知道她败露了。” “之后所有的一切，我都了若指掌。” 第342章 复仇，复仇 魏无姜只觉得心口一阵阵剧痛。 她痛，痛前世那个被蒙在鼓里当做棋子利用的自己。 她痛，五万铁云军儿郎因为阴谋惨死疆场。 她痛，父兄惨遭设计陷害，尸首不能完全。 她痛，魏家忠君爱国，最后落得满族覆没。 她痛，自己被逼和亲，最后惨死在荒漠狼口撕扯之中，尸骨不能完整。 …… 她又吐出一口血，脑中的混沌渐渐清明。 她定定看着不断小心靠近的灰衣人，冷冷问：“那郑贵妃为什么不揭穿我的身世？” 灰衣人已经离魏无姜不到一丈，不过他非常小心，生怕自己被莫名其妙放倒。 灰衣人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他狞笑：“郑贵妃为什么要揭穿你？她也不过是棋子罢了。主子让她不要做什么，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 他眼骨碌一转，忽然又说：“但是她也有可能想看看你和你心爱的太子哥哥是怎么个乱伦哈哈哈哈哈……” 灰衣人的笑声犹如夜枭，难听到爆炸。 魏无姜下意识捂住了耳朵。就在这时灰衣人迅速动了。他手中的长剑朝着魏无姜的肩头刺去。 肩头关联着手臂，灰衣人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废去魏无姜的双臂行动力，然后将她擒住。 魏无姜肩头中了一剑。她闷哼一声往后倒去。 可就在这一瞬间，她的胸口疾飞出两个蚕豆大小的影子，与此同时，一条黑影也蹿了出去。 灰衣人大喝一声，手中剑光爆涨砍向小黑。 小黑啪嗒掉在地上，躲过了剑。而两道蚕豆影子直扑灰衣人面门。 灰衣人想要拍，却又要提防地上的黑蛇。 他正要再出一剑，突然哀嚎一声痛苦地蹲在地上。 他疯狂地在地上扭动，抓着自己的脸。 魏无姜捂住肩头的伤，喘息地看着地上疼得打滚的灰衣人。 “妖女！你给我下了什么毒？！啊啊啊啊……” “这是什么东西！啊啊啊，钻进去了！” “……” 魏无姜靠着湿滑的墙壁，笑得冰冷：“这位公公，前世今生，你我还是有缘。我这苦主找到你这个狗腿子也算是老天有眼了。” “蛊虫钻心的滋味可好受？哈哈哈……” “刚才你以为我要放蛇咬你，你的注意力都在蛇上面，可是你不知道我身上怎么只有一种毒物？” “我还养了两只万毒之蛊。这蛊虫是不是钻进了你的皮肤里？啧啧……现在应该沿着你的脖子，转进了你的肺腑……” 地上的灰衣人在自己的身上乱拍。他武功极高，拍的时候用上了内力，几乎把自己的锁骨和肋骨拍扁。 他不停口吐鲜血，一边不停地自救。 魏无姜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惨样，唇边勾起冷漠的弧度。 她笑了：“这位公公，你武功再高也没用。我的蛊虫最喜欢吃的就是活生生的血肉。我让他们钻进你的心，喝你的心头血。你一会就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好像慢了一拍，再慢了一拍……” “然后就是无边无际地疼。你会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虫子咬一口，一下子又咬一口……” 魏无姜的眼里都是残忍的笑意。 第343章 无极…… 她拿起匕首，狠狠刺入灰衣人的手臂，将他不甘心乱舞的手钉在地上。 她冷漠无情地说：“这被生生啃噬的滋味怎么样？你可知道我前世被西戎王大王妃丢入沙漠，然后召来狼群被撕咬，血肉带着骨头被一块块撕扯下来是有多痛苦……” “老天有眼，让我重活一世，让你们这些恶人！害死我魏家的恶人，害死我的恶人统统都受一遍我受的苦。哈哈哈……” 魏无姜每说一句，手里的匕首就狠狠刺向灰衣人身上。 她满眼通红，仇恨让她忘了疼痛和恐惧。 只有一下一下的刺下感受仇人温热的血才能让她心中的恨意稍稍缓解…… 杀！她要杀尽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她不杀人，人要杀她！ 凭什么她好端端的人要被折磨，被羞辱！ 灰衣人已经慢慢失去了嘶吼，偶尔抽搐动了动。 他的眼睛已经泛白，只有胸腔那边还在诡异地跳动着。 终于，魏无姜累了。她丢了匕首坐在旁边，安静地看着灰衣人的胸口凹下去。 她目光茫然动了动，然后面无表情地再一次拿起匕首剖开灰衣人的胸口。 过了一会儿，两只金灿灿的蛊虫飞了出来，围着她嗡嗡叫着。 魏无姜拿出玉盒。两只蛊虫乖顺地进去。 她重新把玉盒子挂在胸口。与此同时，小黑慢慢凑近她。 魏无姜摸了摸它冰冷的蛇头。 她自言自语：“小黑，我杀了前世的仇人。” 小黑好像明白了主人的心情，用蛇头碰了碰她沾满血的手掌。 魏无姜振作精神把小黑蛇放入怀里，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支撑站起来。 她现在浑身上下都是血，头发、眉毛，脸上都是干涸过的血迹。 她最后冷冷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踉踉跄跄没入黑暗中。 而此时，一道身影悄然出现。 他垂眸看着地上死状极其惨烈的灰衣人，啧啧道：“没想到，没想到呢。” …… 魏无姜好像走在一片虚无的黑暗里。 她开始辨认不出方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报仇之后，她脑子一片空白。 她累极了，倦极了。 她只想好好坐下来休息一下。 终于，魏无姜再也走不动了。 她猛地跪坐在地上，哭出声：“裴千重，你怎么还没找到我？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你去了哪儿？！” “噗嗤”一声极轻的笑声传来。 魏无姜机械地回头，然后看到了一道光。 那光柔和地照在虚空中，而虚空中的人影熟悉无比。 “你……”她喃喃问,“你是谁？” “无极。”那人踏空而来，落到了她的面前。 魏无姜想再问，突然软软地倒在地上。 “唉……” 眼前的男子恍若仙人，缓步走来。他身上的蓝光宛若神明之灯，悠长的眉，高挺如山峦的鼻峰，白皙如雪的肤色。 还有他身上纤尘不染的天青蓝长衫，无风自动，墨色的长发宛若匹练，飞扬在虚空中。\\u003d 他抱起昏过去的魏无姜，轻叹一声，然后消失在黑暗中…… 第344章 公主人呢 京城的行刺很快被扑杀。长街上到处是尸首不全的尸体。 一辆马车疾驰而来，随后的重骑玄铁踏地的声音一声声如山震在每个人的心里。 月落飞快跪下，大声道：“启禀睿王殿下，叛贼伏诛三十二人，已逃十人，不过属下已经派人前去围剿。” 从马车上下来一袭大氅的裴千重。 黑漆漆的长街上，他肤如雪，发似墨，清冽冷绝的侧面像是劈开浓稠黑暗里的利刃。 他慢慢看着地上的尸体，问：“从开始到罪人伏诛，用了多久？” 月落低头，惭愧：“大概半个时辰。” 裴千重看着破败的马车，眸色一紧：“长阳公主呢？” “我也在找！”一道清啸传来。 白衣上都是点点血迹的慕千羽飞掠而来。 她的脸色不太好看，衣袖也破了一大片。 她立刻问：“你们没见到姜儿吗？” 月落立刻又跪下：“属下无能，目前还没有公主的消息！” “啪”地一声，月落整个人直挺挺飞了出去。他吐出一口血，但很快又规规矩矩跪在地上，保持请罪的姿态。 裴千重慢慢收回手，脸上一股不正常的潮红升起，又被压下。 他捂唇轻咳了几声：“等找到人，自去领罚。” 月落低头：“是。” 性急的慕千羽追问：“有没有人去找姜儿？” 月落还没说话，那边就有搜寻的人带来魏无姜身上的衣服碎片。 慕千羽只看了一眼就呆了。 魏无姜的衣服上都是血迹，也不知道是她的血还是旁人的血。 来人跪下：“启禀殿下，长阳公主的行踪就在城西巷子发现的，还发现了四具尸体。其中两具尸体中毒而亡，一具尸体中毒断臂后又被刺中心口。另外一具……” 来人打了个寒颤。 慕千羽冷声追问：“第四具尸体怎么了？” 来人吞吞吐吐：“第四具尸体是个太监，他身上……身上被戳了很多刀，然后心……好像被挖了。” 众人大惊。 裴千重声音如寒冰：“带本王去看看！” …… 当一行人到了小巷子，里面除了浓浓的血腥味外，只有地上的两三具冰冷的尸体。 裴千重只看了一眼就越过。直到他看到灰衣人的尸体。 月落上前查看了一番，禀报：“此人被蛊虫咬了，在挣扎之下自己打了自己，所以胸腔变形。但致命的地方是心被蛊虫钻入吃了心头肉，喝了心头血。” 裴千重拿出帕子捂住口鼻，冷冷看了一眼。 他声音冷若冰霜：“查此人的来历！” “是！”月落领命。 慕千羽看着这灰衣人的惨状，上前道：“这看着像是姜儿杀的。” 裴千重眸色如琉璃，变换不定。 慕千羽懊恼：“我要是不和她分开就好。但是当时刺客太多，我以为我引走刺客就可以让她安全点。” 裴千重淡淡道：“慕娘娘不用自责。这些人身体带了剧毒，自爆身体以毒血杀人，九城监察司也损失了不少好手。” 他顿了顿：“公主没有武功，如果跟在慕娘娘身边少不得被伤。所以慕娘娘的办法是对的。” 慕千羽咬牙恨声道：“可我真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追到了姜儿。看样子前面三个是姜儿放出小黑咬死他们，最后一个……” 裴千重蹲下，修长的手指随意掠过灰衣人的胸口。 一点血迹沾在他的指尖，分外妖娆。 他似笑非笑看着：“此人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他说完冷声道：“从即日起，城门四封，寻找公主下落！” “是！” …… 第344章 琅嬛仙洞 魏无姜醒来的时候，只觉得鼻间都是沁入心鼻的花香。 她闻着闻着就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洁白无瑕的床幔，洋洋洒洒，令人仿佛置身在云端。 她摸了摸自己身上，衣服已经被换掉了，浑身上下都是质地轻柔的白绢衣。 她再摸了摸胸口，心里“咯噔”一声。 她的两条蛊虫还有小黑呢？ 她急得冒汗，赶紧坐了起来。 等她一坐起来，一条如筷子粗细的小黑色亲昵地游了过来，绕着她的手腕游来游去。 魏无姜看见小黑在，心里安定了一半。 她再侧头看去，只见自己身上的瓷瓶、玉盒都安安稳稳放在床边的案几上。 她大大送了一口气。 她摸了摸身上，擦伤的地方都已经包扎妥当，有的地方不知用了什么药 已经开始痊愈。 她打开包扎的绷带闻了闻，是绝好的药膏。 是谁？ 是谁将她从那地狱般的巷子里救出来的？ 她努力回想那夜的情形，但只记得一道光芒，剩下的就全部忘记了。 就连她在这里任由人包扎和换衣服都没有任何记忆。 她披上一件雪白轻盈的狐裘就赤足下了床。 眼前帷帐重重，但空气清新，风撩动帷帐带来山间草木和花儿的清香。 魏无姜走在光滑的地砖上，地砖朴素，但触足生温，竟似下面有一股暖意在缓缓传来。 她走了一会儿，撩开最后一层帷帐不由惊呼。 只见这间屋子竟然是建在悬崖峭壁上，往下望去山谷瑰起，云雾升腾，有美丽的鸟雀在山谷中盘旋飞舞。 悬崖对面瀑布如银练，天光微微，一条条光线绚烂至极。 魏无姜活了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美的景色，一时间都看呆了。 她呆呆看着，直到脚下传来冰凉的东西。 她低头一看，是小黑跟着她。 魏无姜将小黑收在手腕中，没想到小黑却不愿意待在她身上，径直游到了旁边的水池里翻滚戏耍。 魏无见正疑惑这是什么地方，忽的有娇俏的声音传来。 “公主醒了！公主醒了！” “快去伺候公主！” 声音刚传来，就有两位身穿鹅黄长裙，赤足美貌的少女翩翩而来。 她们长得一模一样，看样子是双生子。 她们见到魏无姜，眼中浮起惊艳，随即行礼。 她们娇声道：“奉我家主君之命，彩月，彩瓶伺候公主殿下。” 她们说完就把手中的东西放在旁边，然后自顾自上前拉着魏无姜在妆台前坐下。 魏无姜看去，重重帷帐外还有两排手中端着各种洗漱用具的丫鬟们正躬身候命着。 她越看越是疑惑。 这些丫鬟婢女看着就比皇宫的还好，而且训练有素，官宦世家的丫鬟都不如她们的体态风姿。 魏无姜想着，就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彩月彩屏相视一笑：“公主殿下放心，我们是好人。这里是我们主君的一处暂时的住所，叫做琅嬛仙洞。” 魏无姜眸色一闪。 琅嬛仙洞？ 这真是问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根本等于没说。 她不经意笑道：“我竟然不知道京城四周有这样好风景的地方。” 彩月和彩屏听了，格格笑了起来：“京城四周当然没有这么好的地方。这里是我们主君挑选的。公主放心养伤就是。” 第345章 主君是谁? 魏无姜又问：“你们主君是谁？” 彩月和彩屏只是笑嘻嘻的，好像没听见。 魏无姜见她们人精般的样子，知道问也问不出来什么，索性不再询问。 两位丫鬟将魏无姜打扮一新，不由惊叹：“公主殿下绝美！当真是仙女下凡般。” 她们说着，命人将一人高的铜镜推到魏无姜跟前。 魏无姜看向铜镜，只觉得眼前一亮。 铜镜中的白衣少女，身姿翩若惊鸿，一袭纤腰不盈一握。她肤色极白，宛若皑皑冰山之雪，五官明媚，一双明眸如黑宝石般，宝光流彩，顾盼间熠熠生辉。 她一头乌发如墨色绸缎，长发披肩，垂至腰间。头上则梳了半髻。这半髻很是别致。蜿蜒若蛟龙，上面用硕大的南珠镶嵌成钗，随意别好。 额前用细如米芽的珍珠穿成帘子，压了额前碎发。 她鼻若悬胆，明眸生辉，珠光和眸光交相辉映，宛若神女。 她身上雪白的长裙如云如雾。腰间缠着银丝缀珍珠宝石腰带，长长裙琚随风微动，珍珠流苏细细压着，清丽又脱俗。 魏无姜诧异看着装扮好的自己。 她知道自己美，却不知自己如此打扮竟如此绝美脱俗。 彩月和彩屏纷纷赞美，看得出她们真心实意。 魏无姜问道：“什么时候能向你们主君道谢？” 彩月笑道：“公主不用着急，主君忙完时自然会见公主。” 魏无姜微微皱眉：“可是我来了这地方，府中都不知道，会担心的。” 彩月和彩屏对视一眼，安慰道：“公主若是怕府中担心，写一封书信，我们定会派人送去。只不过……” 她们欲言又止。 魏无姜最讨厌这种说话说一半的。 她皱眉：“有什么难处吗？” 彩月委屈道：“倒不是什么难处。只是京城遭了变动，如今四门紧闭。九城监察司四出捉拿刺客。要送书信的话，怕被当成乱党抓起来。” 彩瓶也道：“是呢。现在整个京城乱哄哄的。九城监察司拿人的样子可吓人了。一有牵扯立即满门下狱。这一闹人心惶惶，还有说睿王殿下进言皇上，要让郑氏一族先斩，杀鸡儆猴。现在唉……估计京城的菜市场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她们越说脸上的神色越是惊惧害怕。 魏无姜的眉头渐渐松开。 她心中知道两个丫鬟说的没错。以裴千重的暴戾杀气，的确是会以杀止杀，严刑峻法维持整个京城安稳。 想到裴千重，她深深叹了口气。 彩月和彩屏见她闷闷不乐，便在一旁说笑起来。她们人长得俏丽，声若黄莺，语气俏皮，很快便让魏无姜暂时不想那夜血淋淋的行刺。 她们端来各种补品和糕点，都十分新奇新鲜。 就连不怎么爱吃甜食的魏无姜也尝了不少。 至于小黑，更是受到了丫鬟们的喜爱。她们拿来鸡血鸡肉，小黑似乎完全对她们没有任何敌意，竟然还围着她们打转。 魏无姜看得心中称奇，一时间把要传递消息的事也忘了。 就这样玩了一下午，魏无姜终究是有伤在身，一会儿便累了。 彩月和彩屏为她换了膏药，她便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这一次睡着了竟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从床上醒来，然后一转眼就看见一位墨发披散，穿着天水蓝长衫的绝美男子。 那男子正盯着自己的睡颜，笑容出尘。 魏无姜只觉得这男子很熟悉，直到她看见他那双富有神性的双眼。 她惊呼：“无极！” 她竟然梦见了无极。 第346章 神奇山谷 无极微微一笑，含笑：“你醒了？” 魏无姜起身，下意识拉住他宽大的长袖：“我怎么来了这里？” 无极的双眸隐隐带着若有所思的光。 他含笑道：“因为是我救了你呀。” 魏无姜眼中掠过疑惑，随即释然。 她杀了那灰衣人之后的确是昏死了过去。在当时的情形之下，除了裴千重外就只有无极有这个本事能救她。 想着，魏无姜松了一大口气：“我以为自己被人软禁了。没想到她们说的主君竟然是你。” 无极无暇绝美的面上依旧笑容满满。 他温声道：“怎么会有人要软禁你呢？在琅嬛仙洞很安全，没人可以伤害你。” 他说着拉起魏无姜的手，缓缓走了出去。 魏无姜只觉得脑子懵懵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压制着自己的本性，顺从着跟着无极往外走去。 入目所见都是美景，无数鸟儿蝴蝶在山间翩翩起舞。 无极带着她到了一处深谭——那些从悬崖上落下的瀑布就是一起涌入这深潭中。 魏无姜看着从天而降的瀑布，还有脚底下不知多深的潭水，只觉得恍若身在异世界。 无极站在光滑的石头上，衣袂翩翩，宛若谪仙。 他道：“这里是我找了许久才找到的琅嬛福地。在这里四季如春，外面不管刮风下雨，这里始终适宜。” 魏无姜点头：“这里的确好。” 无极微微一笑，足尖一点就翩然落在她面前。 他伸手：“还有一处好地方，带你去看看。” 他说着拉着魏无姜的手，快速向某个方向“飞”去。 说是“飞”其实是他搂着魏无姜的腰间，用内力带着她而行。 魏无姜只觉得四周的景物如闪电般后退，所过之处有的绿草茵茵，有的怪石嶙峋，还有的地方竟然是悬崖峭壁。 可魏无姜只觉得自己身轻如燕，一点都没有被人带着“飞”的累重感。 终于，到了一处狭小得不能再狭小的山谷。 这山谷的口子只能容纳一人通过，四周都是长满苔藓的山壁。 山壁露出灰白的颜色，看着就有种沧海桑田的沧桑感。 无极放下她，示意她进去。 魏无姜心中疑惑，却按耐不住好奇慢慢走了进去。 一进去，她不由惊呼一声。 她呆呆看着眼前各种各样珍稀药材的山谷，只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 如脸盆大的灵芝、枝干有一人多高的千年山参、起码百年的何首乌、还有一株长了五彩斑斓叶子，不知名的草。 这里简直是学医者梦中的宝藏！ 魏无姜几乎是恍惚地走进这山谷。 她口中念念有词：“巨野草，性极寒，根茎刺红，有毒；七星断肠草，其叶如手掌，上有七颗白点，宛若七星连空。毒性强，三步断肠，七窍流血。” “北黄枝，枝枝朝北，其叶黄色，茎为赤红，其花为白，根茎有毒，其花可解毒。” “仙人指路，叶白如雪，叶、茎、花皆有妙用。其叶治痈，其茎治跌打损伤有奇效，其叶能让人眼盲。” “……” 第347章 仙草仙谷 她一边走一边如数家珍地看着这些只有在古医书和《毒经》中才出现的珍稀草药。 有的是疗伤圣药，有的是世间难得一见的毒株。 魏无姜越看越是吃惊，越看越是欢喜。 最后她在山谷最深处看见一株浑身通红的草。 她几乎是站不住脚，激动得浑身发抖：“绛珠仙草！是真的绛珠仙草吗？”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都变形了。 身后传来轻轻悦耳的笑声：“是的，这是一株生长千年，只有在古医书上才能找到的绛珠仙草。” 魏无姜几乎是虔诚地跪下，双手合什：“天可怜见！让我今生竟然能得见绛珠仙草！” 无极看着她虔诚的样子，笑出声来：“这也值得你如此跪地叩谢？” 魏无姜回头，一本正经道：“这仙草可生死人，肉白骨。它历经千年，已经成了精怪。不信你看它对我是不是好像在点头致意？” 无极懒洋洋抬头，果然看见山谷微风过处，浑身通红的绛珠仙草正对着魏无姜的方向轻轻点头。 他一笑：“这草的确是有了灵性。” 魏无姜对着满山谷的珍稀药材只觉得脑子一阵阵眩晕。 这山谷珍稀草木太多，风一吹，风中竟有了草木的药性。 她只觉得昏昏沉沉，跪在地上半天不动。 就在茫然间，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打横抱起，然后轻轻一跃到了一处高高的石头上。 石头在上风口，山间的风吹了一阵子后魏无姜慢慢清醒过来。 她满脸通红，低声道谢。 无极盘膝坐在石上，含笑看着她：“你不用道谢。刚才我就该提醒你山谷虽美，但无形的危机重重，一个不小心就会着了道不知不觉死在里面。” 魏无姜往底下看去，果然看见在断肠草旁边，一条五彩斑斓的剧毒蛇探出了头。 它警惕地看了魏无姜的方向，然后迅速吞了一颗火红的果子就又缩了回去。 魏无姜看得头皮发麻。还好她刚才只是沿路看着不动手，如果动手采摘，也许这些珍贵毒株旁边的护株毒物就会给她来上一口。 无极好像看破了她的心思，往头顶一指：“你看上面，是不是有两颗千年的朱果？” 魏无姜看去，果然在悬崖峭壁上，一根如翡翠般翠绿的枝条上长出两个通红通红的果子。 那果子如男子拳头大小，在天光下透着令人垂涎的红光。 可她也看清楚了，在朱果旁边有个小洞口。洞头处竟然游出一条头长鸡冠，浑身青色的巨蟒。 那巨蟒先是不慌不忙探出头，然后对着朱果的根部吐了一串毒液。 那毒液渗入土壤后，朱果似乎更鲜艳了。 那头长鸡冠的蟒蛇这才懒洋洋地爬出山洞，往悬崖上攀附游去。看样子它是去捕猎去了。 魏无姜看着那鸡冠巨蟒庞大的身躯，只觉得浑身毛骨悚然。 这朱果明显是由这头鸡冠巨蟒养大的。 她喃喃自语：“蟒头生鸡冠，这是要化蛟的征兆啊。这朱果怕是它养大了后要助自己修行的东西。” 无极微微一笑：“是啊。朱果千年一开花，千年一结果。这巨蟒应该是一两百年前寻到这朱果，索性住在旁边，日日用自己的毒液喂养朱果，让它药性更适宜它自己。” “等朱果彻底成熟，它吃了后，就能蜕皮成为一头巨蛟。” “巨蛟能下水，这深谭以后就是他绝佳的巢穴。” 魏无姜听得晕乎乎的。 这只有在话本里面才听说的东西竟然是真的。 她这是做梦了还是做梦了？ 想着，魏无姜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疼！ 第348章 无缘无故的好 魏无姜龇牙咧嘴被无极看见。他唇角勾起笑，忽的凑近：“你觉得这个地方怎么样？” 魏无姜老实点头：“的确是人间仙境。” 无极深深看着她。他的眼神好像深谭之水，深不见底，里面还藏着无数汹涌的漩涡。 魏无姜有一瞬间的失神。 当她回过神来，无极已经足尖轻点飞身上了悬崖峭壁。 他足尖踩着朱果的树枝，凌空凛凛，宛若仙人。他垂眸看着被惊动的鸡冠蟒蛇，不屑冷笑：“畜生就是畜生。养了这么久的朱果最后还不是得为他人送嫁衣。” 鸡冠蟒蛇看见他踩在朱果枝叶上十分愤怒，不停探头想要咬他却又不敢。 鸡冠蟒蛇只能嘶嘶吐着蛇信子威胁，然后如水桶般粗的身体在悬崖乱石中不停的盘旋绕着，石头被纷纷打下来。 看得出这鸡冠蟒蛇已经有了灵性，知道无极是一个惹不起的高手，但却不敢轻易和他开战。 鸡冠蟒蛇护果心切，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除了无能狂怒外，根本做不了什么。 魏无姜陡然生出一股怜悯。她大声道：“无极公子，我们回去吧。你与这畜生计较什么呢？再说朱果也没有彻底成熟，何必这个时候激怒它呢。” 无极笑了笑，转身飞身下了悬崖，落在她身边。 他执起魏无姜的手，含笑：“公主说的极是。等朱果成熟，你一颗我一颗，我们说不定能羽化登仙。” 是吗？ 魏无姜脑中都是疑惑。 她不知道无极一身诡异的功法是到了什么程度，但自己这肉体凡胎是绝对经不住朱果的药性的。 再说，她和无极素不相识。他无缘无故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然后还救了自己。 他带着自己到了这个与世隔绝的琅嬛仙洞，又让自己看到了这么多的奇珍异宝。 他目的是什么？ 难道只是因为看重自己？ 魏无姜脑中迅速闪过无数疑惑。她面上却保持微笑：“无极公子对我真是极好。等朱果成熟，我们摘下，研究下药性说不定就能脱凡胎，入仙门。” 无极微微一笑，眸色更深邃了：“公主果然聪慧。一点就透。那就请公主随意在琅嬛仙洞中长住吧。” 魏无姜听得心中“咯噔”一声。 她还没说话，无极已经带着她在山谷又转了一圈。 不得不说，这里的确是医者的宝库，几乎医书上的灵药这里基本都有，而且年份还挺久的。 魏无姜不知道无极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还是这个地方是他私藏的药园。 不过既然他带她来，必定是有所求。 魏无姜两世为人，当然不会那么天真相信无缘无故的示好。 她随着无极回去洞府的时候，已经摘了不少灵药。】 魏无姜一到洞府就开始鼓捣起来。她脑中有不少药方，很多都是缺乏药材。 现在药材到手，再加点寻常辅助药物就可以炼制出药丸来。 于是原本仙气飘飘的琅嬛仙洞开始冒出浓重的药味。 魏无姜一旦制药就全身心投入，缺少什么也不客气对彩月和彩瓶两丫鬟讨要。 而小黑则高兴地绕着那些毒草游动，有时候看见它还啃了几口吃。 彩月彩瓶可能得了无极的吩咐，事事都依着魏无姜。 这令魏无姜十分顺心。 第349章 贵妃命断 她投身制药的动力更足了，甚至琅嬛仙洞的粗使丫鬟都被她使唤来看药炉。 在这短短几天里，魏无姜的制药功夫更厉害了。 她制出给皇后固本培元的——养元丹。 给魏老太制出延年益寿的——延寿丸。 给父亲魏铁军制出疗伤圣药——九转化淤丸。 给血气方刚的三个哥哥制出能迅速止血的——愈伤散。 她还甚至给自己制出能让肌肤保持雪白的——雪肌丸。 以上都是她用山谷灵药制出的能医人的药丸。身为偶然学到《毒经》的唯一传人，制毒才是她的老本行。 于是，魏无姜在药材齐全之后，屏退彩月和彩瓶，便专心开始研究各种毒药。 这一研究是大半月过去。 真是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 魏无姜在琅嬛仙洞中沉心研究药丸和毒药，却不知道外面已是翻天覆地。 …… 那一夜的死士行刺，最后被查出是郑氏一族的最后反扑。他们不甘心被株连九族，于是放出豢养的最后一批死士。 为了一击必中，他们给死士喂了毒性很烈的毒药，还让他们在适当时候以内力自爆身体，让毒血喷溅，以求以一人性命，伤十人性命的效果。 就是这么歹毒的法子打得京城禁卫军和九城监察司的侍卫们一个措手不及。 以至于一开始死士占了上风，打得禁卫军和九城监察司的好手们零落不堪。 就连武功极高的慕千羽都受了轻伤，不得不冒险引开死士。 最后死士的反扑被剿灭，皇帝震怒。 立刻将郑氏族人提前斩杀，以绝后患。 京城乱纷纷，杀几千人就算一天杀一百个，也得杀上好久。 所以在魏无姜安心待在琅嬛仙洞里面时，京城血雨腥风，气氛沉重压抑。 …… 天牢中，连日来的打击已经令曾经风光无极的郑贵妃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看起来犹如五十几岁的老妇人。 她披头散发，呆呆坐在草席上，口中念念有词。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皇上，臣妾是被冤枉的。” 身材臃肿的女狱卒拿着一个食盒，大步走了过来。 “郑氏，过来吃饭了！明天就是你的断头日。这饭就是你的断头饭，好好吃饱！明天死了最好不要做个饿死鬼。” 食盒放下，打开是四菜一汤。 郑氏茫然看了一眼，忽然眼中射出狠厉的眼神。 她朝着女狱卒狠狠啐了一口：“呸!我才不会死！皇上不会让我死的！我是他最爱的妃子！哈哈哈，你们这些人竟然拿这些猪狗都不吃的东西来羞辱本宫！滚！” 她发起疯来：“都给本宫滚！” “我不吃！猪狗都不吃的东西！” 她疯了一样踢打食盒，里面的四菜一汤被踢到了地上。 女狱卒许是见过各种各样的死囚犯，呵呵笑了两声：“爱吃不吃！随便你。反正明日午时就轮到你了。” “啧啧，你说你是皇帝最爱的妃子，恐怕是的吧。不然怎么不从你开始杀起呢？非要杀光每个郑氏族人才轮到你？” “果然是舍不得啊，舍不得！” “……” 第350章 狱中谈心 女狱卒嘲笑声刺激着郑贵妃的神经。 她尖叫起来：“本宫要见皇上！本宫要见皇上！本宫要揭发皇后的秘密！哈哈……本宫要死，那贱人也不得好死！” 她疯狂拍打粗重的囚笼，但是却无人搭理。 女狱卒早就啐了几口跑了，懒得听她的疯言疯语。 郑氏拍得浑身没力，这才缓缓跪坐在地上。 她双眼失神，喃喃自语：“我要见皇上，本宫才是后宫最受宠的女人。” “皇后你这个贱人，你害我！” 一道昏黄的光影缓缓靠近，随之传来的是细碎优雅的脚步声。 郑氏头也不抬，直到烛火光照在她的脸上。 她才茫然抬头。 入目，是一张保养得宜，容貌极美的面容。 郑氏像是看见了鬼似的，不停地退后。 她口中的话都胡言乱语起来：“你……你是人是鬼？你你……你怎么来了？” 面前的女子解开头上的斗篷，身边的尚宫恭敬接过去，然后又一位老太监搬来椅子恭敬请她坐下来。 那极美的中年女子这才缓缓开口：“郑氏，明日是你大限之日。本宫过来看看你。” 郑氏恍惚的神情渐渐收起来。 面对多年的敌人，她的理智终于回归了。 她不改骄傲地拨了拨凌乱的头发，坐在对面的草席上。 她腰杆挺得笔直，乍一看去竟然还有几分当初在后宫威风八面的郑贵妃的神采。 她冷笑：“臣妾真是没想到最后一个来送本宫的竟然是皇后娘娘。” 皇后面色沉静：“郑氏，你全族已经灭。你的旁族也会择日问斩。你已经没有了任何翻身的余地。” 郑氏哈哈哈一笑，笑得癫狂。 皇后静静听着她的笑，一语不发。 郑氏笑完，目光冷厉看着皇后：“你高兴了是不是？斗倒本宫，你现在高兴了是不是？呵呵呵……你看看自己，是有多高兴啊，连容貌都变美了！” 皇后摸了摸自己的脸，很平静道：“本宫心伤十几年，最近病根根除，自然是恢复了从前的活力。” 郑氏一脸浓浓的嫉妒：“他给了你九转续命丸是不是？不然以你的病根根本不可能好起来！” 皇后不愿意和郑氏在这种小事上争论。 她当然不能说自己找到了亲生女儿，心病除去，再加上偷换的九转续命丸竟然头上长出黑发，面容也越来越年轻了。 当然，这其中还有自己八妹慕千羽的每日调整药剂，和亲女儿魏无姜给的固本培元丹。 皇后目光沉静如水：“郑氏，你我入宫是前后脚。二十几年来日日相见，就算你恨我入骨，但也算是有点情义在。明日你就要去了。今晚本宫是想听听你还有什么遗愿没完成，或者是什么想说的。” 郑氏脏污的脸上露出神经质的微笑。 她冷冷地笑：“你就是怕我在刑场上说出不该说的是吧？” 皇后面容平静：“你也知道本宫若是害怕的话，现在就可以赐你一碗哑药。让你什么都说不出来。” 郑氏不屑：“哑药？皇后你不是最自诩善良仁厚的吗？呵呵呵……原来也是有手段的。” 第351章 棋差一着 旁边的左尚宫再也忍不住了。 她呵斥：“罪妇郑氏，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在皇后娘娘面前说话。我奉劝你珍惜这次机会。” 郑氏哈哈哈大笑：“我都要死的人了，还要什么机会？” 她近乎贪婪地看着皇后那一身掩盖在黑色斗篷下的凤服，喃喃道：“我就差一点点就可以当上皇后了。你这个贱人怎么不死？怎么不死呢？” 左尚宫上前啪啪给了她两巴掌，冷声骂道：“罪妇郑氏，你不知悔改，还咒诅皇后！该打！” 郑氏捂着脸，笑着看着端庄的皇后：“皇后，你找到你亲生女儿是不是？” 皇后眸色一动：“你果然知情。” 郑氏咯咯一笑：“当然知情，我不但知情，这还是我一手策划的！当年你生下二公主，身体受到重创，差点出血而死是皇帝给你一枚九转续命丸才保住你的性命。呵呵呵……” 皇后点了点头：“是。本宫生产二公主的时候的确是差点死去。不过还好本宫命不该绝。” 郑氏冷笑：“我嫉妒啊！不过很快我就有了办法。我趁着你昏迷不醒，中宫乱糟糟的时候，让人把二公主带走，换上一个死去的女婴。哈哈哈……” 皇后垂眸不语。 她眼底有悲痛有不忍，也有愤怒后的荒凉。 她慢慢道：“二公主被你换到了魏家，而魏家早有你布置好的棋子——陈氏。” “是！”郑氏爽快承认，“这些你都知道了。我隐瞒也没有意思。我就问你，这一招好不好？妙不妙？” 皇后淡淡道：“很好，很妙。二公主的夭折的确让本宫好几年无法走出来，甚至患上了心疾。要不是后来认亲找到。本宫现在估计已经被病痛折磨而死。” “你说的差一点，的确是差一点皇后之位就是你的。” 郑氏呵呵笑了：“可惜啊。棋差一着。我竟不知道魏家那个小贱人竟然这么厉害。本来我要人让她和七皇子苟合。啧啧……一想起这个就兴奋。被蒙在鼓里的亲兄妹乱伦……” 这下最淡定的皇后都忍不住深深皱起了眉心。 左尚宫更是恨得牙痒痒的。她不容分说上前疯狂扇郑氏巴掌。 她边扇边骂：“皇后娘娘对人一向仁慈，对整个后宫不管新人旧人都处处关怀。就你这个贱妇处处针对皇后！你这歹毒心肠是怎么长出来的？畜生不如！你没想错，今夜就是不想让你好过，特地过来找你‘谈心’，这么多年，忍了你这个蛇蝎毒妇二十几年了。皇后娘娘不打你，我也要打你。” 郑氏被打得疼了，满地乱滚。 皇后轻声叹气：“左尚宫，别打了。” 左尚宫还不解气，踹了郑氏好几脚：“皇后娘娘，怎么能便宜这个毒妇就这么轻松归西？你忘了她平时怎么羞辱您的吗？还有您也听见了，她故意要设计公主和太子殿下……那个……呸！这个毒妇！” 皇后站起身，走到郑氏面前。 她眸光没有一点温度：“郑氏，你也是做母亲的。你怎么能这么恶毒呢？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你也要为你的华阳和八皇子着想。” 一直嚣张的郑氏这个时候才真的慌了。 她脸上掠过慌乱：“你想对我的华阳和单儿做什么？” 皇后淡淡道：“你的华阳现在在哪儿藏着你不知道吗？本宫之所以一直没向皇上揭发，只不过看在她当年还叫本宫一声母后。至于你的儿子，已经贬为庶人。一介庶人，你如果想他过得好点，还是不要再得罪本宫吧。” 第352章 幕后主谋是谁 郑氏想起了什么，眼底掠过惊慌。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平静。 她冷笑：“华阳我已经让她跑了。至于单儿……他只要保住那条命就行。虎毒不食子，他是皇上的骨血，皇上再怎么样都不会杀了他。那我怕什么？” 皇后轻声一叹：“果然，你都算好了。本宫今夜过来，不是听你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宫只问你，巫蛊之事是你几年前就布局下来的是吧？” 郑氏咬牙：“是！我就是为了陷害你。可没想到樊嬷嬷那个老贱人竟然出卖本宫！” 皇后垂眸，又问：“当年换了二公主，还有谁知道？” 郑氏眯起眼：“皇后你怕被皇上知道？” 皇后目光清冷：“你非要这么说，也算是吧。你的同伙是谁？本宫不信这么滔天的罪过你一个人敢干。” 郑氏哈哈哈一笑：“我就不告诉你！气死你！” 皇后唇边勾起淡淡的冷笑：“好吧。你不说本宫就去查。左右不过是那几个人。是左相吧？” 郑氏想要否认，突然看见皇后冰冷的眼神。 她冷笑：“皇后你认为是谁就是谁吧。” 这是来一招似是而非了？ 皇后淡淡道：“那本宫知道了，这事和左相脱不了关系。” 郑氏沉默下来，不再像是刚才的嚣张。 皇后又问：“既然是左相和你合谋，他就是八皇党了。果然，你们早就内宫和外廷勾结起来。” 郑氏冷笑：“你没证据！” 皇后还没说话，一直不吭声的福公公就阴恻恻开口：“罪妇郑氏，你太小看皇上了。有些事不需要证据，只要让皇上怀疑。你觉得左相大人还能走多远？” 郑氏怵然而惊：“你你……你们想怎么做？”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害怕。 皇后居高临下看着她，目光流露怜悯：“郑氏，你伺候皇上也有二十几年。你不知道他的性情吗？他对本宫这结发夫妻都是处处提防，对你郑氏一族更是毫不容情。你宁可相信一头衰老的老虎，也不相信别人。这就是你的取死之道。” “今日本宫来一是念着旧情看你最后一面，给你点体面，二是问清楚当年的真相，这样本宫将来做事也能心安了。” 她说完起身准备离开这阴暗的囚笼。 突然郑氏醒悟般飞扑过去：“皇后！皇后，臣妾知错了！饶了臣妾一死吧！臣妾什么都说。当年二公主的偷龙转凤是左相提议的。他就是为了让您一蹶不振。他还想害死太子，只可惜你们把太子保护得很好。后来实在没办法才想起了利用魏无姜和太子殿下……” “当时就是想一石二鸟，如果对魏无姜下药失败，太子殿下名声无损，那就揭发当年魏无姜是公主身份，让皇上猜忌你！” “这一切都是左相的主意！臣妾只是……被迫啊。” 皇后静静听着，长袖下素拳已经紧握。 她浑身微微颤抖。 她何其不幸，入宫为皇后。竟然被人算计到了这个地步。皇上算计她慕家就算了，还有那么多豺狼虎豹盯着她的孩子。 第353章 上路吧 这已经触碰到了她的底线了！ 要不是后来一连串事发生，魏无姜主动认亲，她差点就酿成大错将亲生女儿和亲生儿子凑在一起。 苍天可怜！ 她终究没走到那一步。 身后的郑氏还絮絮叨叨说着。皇后已经不想听了。 她缓缓回头，看着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旧日敌人。 她十分冷淡地道：“一句左相指使的是不能洗脱你的罪名的。本宫相信左相也没有那么大的胆量去做这些事。不过没关系，本宫还活着，还能查。” 她低头最后一次为郑氏捋了捋花白的乱发，轻声道：“郑妹妹，上路吧。这是本宫给你最后一个体面。” 郑氏眼睛骤然睁大。 皇后披上斗篷走了出去。 而福公公一摆手，两个沉默的太监拿着白绫一左一右套住郑氏的脖子。 郑氏想要呼救。 福公公冷冷道：“罪妇郑氏，三尺白绫是皇后娘娘的恩赐，总好过在邢台上尸首分离，被乱民扒了你的衣服，让你曝尸好上百倍。” 郑氏不再说话，而此时白绫骤然勒紧…… 一代骄横的郑贵妃彻底没了生息…… …… 魏无姜从睡梦中醒来。她揉了揉眼睛。 不一会儿彩月和彩瓶过来给她梳洗打扮。 魏无姜忽然想起了什么。她问：“小黑呢？” 彩月和彩瓶愣住。随即她们赶紧找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们找到了小黑。 只见小黑一动不动地挂在琅嬛仙洞口的一处松树上。 魏无姜仔细看了看，陡然大惊失色：“小黑，小黑你怎么了？” 她伸手去勾，差点掉下悬崖。 彩月和彩屏赶紧拉住她。 魏无姜指着小黑，急得满头大汗：“快帮我拿个梯子，我要看看小黑到底怎么了。” 彩月和彩屏不得不拿来梯子，然后让几个有力的下人扶着。 魏无姜赶紧爬上梯子查看小黑。 小黑挂在树上，原本黑黝黝充满光泽的蛇皮此时泛起灰白。不但没光泽，还没有什么生气。 魏无姜急得豆大的汗水不停往下掉。 她试着去勾小黑，一边勾一边说：“老天保佑，小黑你不要出事啊。你的毒我还没钻研透。你可是解毒的办法。你可不能出事啊。” 她说着脚下一滑，耳边传来彩月和彩瓶的尖叫。 魏无姜只觉得身下一空，整个人掉了下去。 “糟糕！” 她脑子缓缓划过这两个字。 她第一想法竟然不是害怕，而是自己好不容易重活一世，想要改变那么多人的命运。 竟然……竟然这么死……了？ 忽然，鼻间穿来一股难以言说的奇香，下一刻她已经落到了一个宽大的怀抱中。 她抬头一看。 天光耀眼，凌空而立的无极宛若仙人般将她抱住。 他唇边勾起淡淡的笑意，头顶的天光将他勾勒出一道金光。 魏无姜看得出了神，等回过神来她已经站在了洞中。 无极眸光淡淡扫过一众下人，不怒自威的气场令丫鬟下人们纷纷跪地颤抖。 无极极淡地道：“三日内，自下去领罚。” 第354章 执念 魏无姜看见彩月彩瓶俏脸如死灰，赶紧求情：“不管她们的事，是我太心急了。我想看看小黑怎么了。” 无极仿佛没听见她的求情，道：“我替你看看便是。” 他说着足尖一点，人已稳稳落在伸出的松枝上。他轻功极高，这一落，松枝竟然动都没动一分。 他抓起小黑，然后凌空虚晃两步缓缓落在了地上。 魏无姜赶紧拿起小黑，近看她更是心疼。 小黑浑身干巴巴的，像是一截失去水份的木头。 她忍不住哭了：“都怪我这几天没注意，小黑你千万别有事。” 一只修长的手指轻滑过她的脸庞。 魏无姜泪眼朦胧看着无极：“小黑还有救吗？” 无极突然笑了：“它在蜕皮。当然没事。” 呃…… 山洞中瞬间声音消失。 魏无姜的鼻涕眼泪都哽住。 半天，她讪讪擦干眼泪：“是……是吗？嘿……我说呢。小黑这几天吃好喝好的……” 丢死人了！ 她赶紧转头不敢面对无极似笑非笑的脸色。 无极随意看着她这几日捣鼓的东西，唇边勾起浅浅笑容。魏无姜安置好小黑，这才讪讪前来。 无极看了她一眼，柔声道：“没想到公主殿下竟然会研制毒药。” 魏无姜心虚道：“那个……是无意中看到一本写毒物的书。这些都是为了……好玩。” 无极拿起一个药瓶，唇边笑意清浅：“是吗？那这个有断肠草加嗜血根的毒药是为了好玩吗？” 魏无姜知他极其聪明，赶紧抢了下来。 她道：“这些东西也许有朝一日有用。也许用来保命呢。” 无极深深看了她一眼：“公主喜欢研究毒物，那药谷中的草药和毒物就全供公主一人所用。” 魏无姜眼中一喜，但随即问：“无极公子需要我做什么？” 无极深深看了她一眼：“公主觉得有什么可以与我交换的？” 魏无姜摇头：“我不知道。无极公子身为大神官，想必身份极尊贵，而且那药谷的东西随便一件都能引起世人疯抢。权势和财富无极公子都有，所以我不知道无极公子想要什么。” 无极定定看着她，那双富有神性的眼睛看得魏无姜心生惭愧。 仿佛她和他多说两句交易的事，就是对神的亵渎。 她低头避开无极的眼睛，道：“那个……不知我的信让我家人安心否？怎么还没家人寻来？” 无极不回答她的话，反问道：“在这里公主不开心吗？” 魏无姜为难了。 她在这里的确要什么有什么，而且远离京城权力风暴中心，她在这里自由自在。 更关键的是，这里有一整个山谷的珍稀药材让她随便研制药丸。 医人的，毒死人的，统统都有。 而且好多药材离了这里就很难找到。她甚至有机会试验下《毒经》里面的四大奇毒是怎么炼成的。 可这些魏无姜当然不能说。 她支支吾吾：“无极公子，这里虽好，但不是我的家。我家人还在京城……” 无极打断她的话，轻笑：“你的家人不是都在西边和西戎打仗吗？” 魏无姜愣住。 无极似笑非笑：“如今京城中各方势力纷纷扰扰，罪妇郑氏昨夜自尽伏法，剩下就是皇帝对郑氏牵连的世族进行诛杀清算。你觉得这个时候回去好吗？” 魏无姜皱眉：“可我的祖母还在京城。魏家人也在京城。” 无极定定看着她，忽地展颜一笑：“两世为人，我不知公主为何对家人血缘还有这么深的执念。” 第355章 无极的目的 魏无姜浑身一震，不由倒退两步。 如果说第一次见到无极，被他的话所震撼，醒来后只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并不真切。 可现在她清醒得很，而且亲口听见了无极说出她最深的秘密。 魏无姜眸光一沉：“神官大人，您如此通灵，您就更应该知道我的使命是什么。” 无极微微一笑,风姿卓绝：“我当然知道。不过在我看来你的执念不过是妄念。魏家靠你步步先机才走到了今天，你怎么知道万一有一天还是重蹈覆辙呢？” “不可能！”魏无姜绝美的脸上冷沉沉：“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绝不会让魏家重蹈覆辙。” 她说完狐疑看着他：“阁下到底是谁？是无极公子，还是真正北朝的大神官？为什么你知道这么多，却从不插手？” 此时魏无姜对无极此人的身份怀疑达到了顶点。 无极微微一笑：“我说了，我是大神官，名叫无极。我并没有对公主隐瞒。” 说着他手中虚虚捏出一个诀，四周的风忽然动了起来。 一小团的气流在他掌心慢慢凝结成有形的实质。 紧接着，一朵黑色妖冶花出现在他的掌心，甚至散发出阵阵奇香。 魏无姜看着这一手神乎其技，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梦里。 不过这个梦太真实了。 她闻着这奇香，半天才认出这是他身上的香气。 她眼底的惊骇被无极看在眼里。 他慢慢道：“不瞒公主，若是用你们凡人的话来说。我是仙人，虽然不是通天本事的仙人，起码也是陆地仙使。捏形化形，如同喝水般寻常。” 魏无姜吞了口水。 她心中有个不太好的预感。 这么强大的人出现在凡间，福祸不知，但以她的直觉肯定是祸事多。 魏无姜满身戒备：“那你带我来这里为了什么？” 无极微微一笑，宛若仙人拈花。他缓缓道：“那是因为我算出，你应该是我未来的妻子。” “滚！”魏无姜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冷声喝道。 无极并不生气。 他缓缓起身：“公主一时半会接受不了是正常的。不过命数不可改。希望公主好生考虑清楚，然后与我同修，最后同登无极天道。” 说完，他足尖一点，飘飘然出了琅嬛仙洞。 魏无姜看着他宛若仙鹤般的身影，只觉得头剧痛起来。 很明显，无极这个名字也不是他的真名。 他救了她，却软禁她在这个地方，不过是逼迫她嫁给他，同修什么无极天道。 一想到“同修”两个字，魏无姜就觉得反胃想吐。 两世为人的她敢断定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无极此人武功太强，已臻化境，说他比裴千重更强都不为过。而且更糟糕的是他将自己软禁在这里，根本没人知道。 怎么办？ 魏无姜只觉得头更痛了。 …… 到了晚上，小黑的蜕皮总算完成。蜕皮后的小黑隐约腹部有两条红色的纹路。 魏无姜看着它灰扑扑的旧蛇皮，还没等她想好这蛇皮用来干什么，就看见小黑开始吃了起来。 呃……好吧。 魏无姜看着稍稍大了那么一圈的小黑，心事重重：“小黑你要是一下子长大就好了。就和守朱果的鸡冠蟒蛇一样厉害。也许我们就能出去了。” 小黑似乎更有灵性了，听了她的话。然后游在她的肩上蹭了蹭，似乎在安慰她。 魏无姜叹气。 她现在要怎么才能出这个琅嬛仙洞回到京城？ 第366章 怎么逃出琅嬛仙洞? 魏无姜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毕竟前世她没遇到这个情况，没有遇到无极这种人。 前世这个时候她应该是被迫和亲到西戎，正在惨遭西戎王的蹂躏。 想起这个，魏无姜一个激灵仇恨值又拉满了。 她发狠地开始日以继夜研究各种毒药，不要钱地找彩月和彩瓶拿珍贵药材。 她是想逃走，但目前逃不走怎么办？ 当然是凉拌了。 不过魏无姜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她正好趁着这个时候能搜刮的尽量搜刮。 如果时间允许的话，她甚至想把《毒经》里面的四大剧毒研制出来，以后换钱也好，杀人也好。 反正只要制出来就有用处。 彩月和彩瓶见魏无姜更加辛苦地制药，搞得整个琅嬛仙洞成天药气熏人，闻久了还头晕乎乎的，有的内力差点的直接被毒翻。 彩月不解：“公主，您要这么多药用来做什么？” 魏无姜头也不抬：“当然有用。” 见魏无姜不肯说，彩月和彩瓶就不敢多问。 只可怜了她们这种贴身丫鬟还得被拉过去当苦力，一会碾药材，一会看药炉。 几天下来，两位俏丫鬟脸都小了一圈，黑瘦了一大圈。 反而魏无姜神采奕奕，双眼放光，一副沉浸式炼药的入魔模样。 多多益善！ 多多益善！ 反正她打定主意不能嫁给无极，那趁着他现在还没逼婚，她先赶紧能搂的好处都搂了。 不到半个月，魏无姜已经炼了堆叠成一堵墙的药瓶药罐罐。 魏无姜看着这如山的药瓶药罐罐，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怎么才能把这些东西运回京城？！ 魏无姜想起这难题，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如果无极心思龌龊一点，强行把这些东西都留下怎么办？她岂不是为别人当嫁衣了？！ 魏无姜开始休息了。她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是等无极再出现。 不过无极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自从上次说了要娶她的混账话后就消失了似的。 魏无姜不想炼太多药，开始筹划怎么出山谷了。 她于是闲来喂喂小黑，然后拿出那两条蛊虫日常观察。 小黑蜕皮后的确长肥了一圈，以前有筷子粗细，现在有小木棍粗细了。姜念量了量，身长也长了不少。 而且小黑的食量也开始大了。每天一早她就看见小黑游了回来，到了晚上再出去。 它每次回来，肚皮都圆滚滚的，似乎在外面吃饱了野食。 魏无姜现在隔天给小黑采毒汁，毒汁的量也比以前多了不少。以前一次大概一滴两滴，现在能三到四滴。 别小看小黑的毒液。它的一滴毒液足够杀死一头壮硕的牛。 魏无姜研究的都是毒草，对毒草用多少钱能杀死一个人很有估量，但对小黑的毒汁多少能杀死一个人，她没有把握。 要不……找个机会杀无极试试？ 嗯，如果无极说的是真的。他自诩是陆地仙使，那就应该不会死吧…… 如果无极死了的话……那她岂不是可以逃出去了？！ 魏无姜想着，唇角勾起神经质的弧度。 第367章 困守难题 云雾涌动，高耸入云的山巅上，四下都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深渊，只有一块巨石隐约随风晃动。 在巨石上，一道天水蓝的身影正盘膝而坐。 他垂眸闭眼，双手放在膝上，捏成一道莲花诀指天。 山风呼啸，吹动这山巅巨石，却吹不动他盘膝静坐的身影。 突然他缓缓睁开眼，“哈欠”打了个喷嚏。 无极皱了皱眉，从怀里掏出一块绸帕擦了擦鼻子。 他自言自语：“我已修到天人合境，怎么还能感知寒冷？” 他百思不得其解，当下再也没有继续盘坐修炼的心情。 “神官大人，公主今日还是看书习字。” 见无极已经修炼完毕，有蒙面的白衣侍女翩然上前禀报魏无姜一天的所作所为。 无极头极浅的点了点，示意他知晓了。 其实从魏无姜到了此处，她的一举一动都有专门的人亲自禀报。不然他也不会在魏无姜差点跌入山崖的时候突然出现。 一切的巧合，不过是人为罢了。 白衣侍女悄然离开，无极默默站在这山巅之上。他看着头顶云起雾涌的天际，眸光深邃。 过了半天，他长袖一挥，从从容容从巨石上跃下万丈悬崖，然后如仙鹤般在悬崖间跳转腾挪。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看见，绝对会跪下来顶礼膜拜，口称“仙人”。 但实际上，如果眼力很好的人可以看见在悬崖之间有串着成人手臂粗细的漆黑铁链。 铁链远远看不清楚，无极每次急速下落就能精准踩上一条，然后再翩然往下。 这样一来，他宛若仙人般降临但不会令人生疑。 魏无姜正无聊趴在玉质的桌面上逗着两只胖了一圈的蛊虫。这半个月好吃好喝的调养，两只蛊虫也蜕皮了，那双肉乎的翅膀变成五彩斑斓。 这两只看起来有点像漂亮的蝴蝶，不过只有魏无姜知道，这两只蛊虫毒性不比小黑弱。 当然它们的作用也和小黑完全不同。 阴影覆来，魏无姜闻到了一股奇香。她头也不抬道：“神官大人来了？” 无极翩然落下，然后信步走来。 他似很喜欢着蓝衣，长袍宽带，墨色的长发用一枝古朴的玉簪子挽起。 魏无姜小心翼翼把喂饱了的蛊虫放入玉匣子，然后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无极。 无极缓缓走来，身上的奇香也随之扑面而来。 他柔声道：“公主，在这儿住得可还好？” 魏无姜反问：“如果我说住不好，想回京城，你肯放我回去吗？” 无极极淡一笑：“肯啊。” 魏无姜微怔：“真的？” 无极不慌不忙：“只要公主答应下嫁我就行。” 魏无姜的脸色冷了下来：“神官大人，您逼婚还逼得挺紧的啊。如果我不答应，是不是要一辈子困在这里？” 无极只笑不语，一脸的怜悯看得魏无姜心头冒火。 她脸色更冷：“我长久不回京城，会有人找到这儿来的！” 无极一笑：“公主指的是裴千重吗？” 魏无姜见被他揭穿，索性也不装了。 第368章 坠崖(一) 她冷冷道：“既然神官大人知道睿王殿下会来找我，你就不怕吗？” 无极笑容和煦，宛若暖阳：“我当然不怕。裴千重现在性命都难保，我为何要怕他？” 魏无姜听了心里一紧。 糟糕。 她忘了裴千重的毒还没解。 前世这个时候可能裴千重的毒已经开始扩散至五脏六腑了。他现在应该快毒发而亡。 现在无极这么直白点出来，他一定全知道了。 想着魏无姜背后的冷汗涔涔冒了出来。 她盯着无极那张俊逸绝尘到了极点的脸，半天才说：“当真答应嫁给你，你就能放我回去？” 无极微微点头。 魏无姜冷笑：“可是我已经赐婚给太子殿下了。” 无极轻笑：“亲兄妹怎么成亲？” 魏无姜愣住，随即冷冷瞪了他一眼。 好吧，这个秘密也被他知道了。 魏无姜想了半天，咬牙：“好，我答应你。不过得在西戎战事胜利之后。” 无极似笑非笑看着她：“没想到公主这么轻易就答应了。还真的让我不敢信呢。” 魏无姜面无表情：“不然怎么办呢？我想回京城，又打不过你，我自然是要答应的。” 无极一笑：“哦？就像当初公主答应赐婚一样。其实心里一点感觉都没，却还是答应了赐婚，只是因为情势所逼吗？” 魏无姜愣住。 旋即，她心里升起了一股自己都不明白的复杂心情。 不得不说无极此人极容易看透人心。他怎么知道自己当时答应赐婚是情势所逼？ 就算无极当时在旁边，也根本不知道她是真心还是假意接受圣旨的。 魏无姜目光复杂看着无极，忽然冷冷一挥袖将桌子上的杯盘茶盏统统扫落。 她冷笑：“好你个神官大人，你这么厉害，怎么不上天呢！” 她说完冷然走入寝室，再也不看他一眼。 无极垂眸看着满地的狼藉，再看旁边战战兢兢的丫鬟们。 他温声道：“好好收拾一下，照顾好公主殿下。” “是！” 侍女们纷纷行礼答应。 魏无姜负气躺在床上，只觉得心口憋闷。 她有种一拳打在软棉花上，出不了气还有种被戳穿心思的恼羞成怒感。 无极猜的没错。 她当初接下赐婚圣旨，是从心里就根本不在意婚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包括得知自己身世真相后，她也不急着解除赐婚。 重活一世之后的她，根本对成亲和不成亲压根不在乎。 她满脑子都是父亲魏铁军和三个哥哥的安危。 现在无极拿着婚事逼她，她顶多只是一怒之下的一怒而已，根本不在乎。 如果无极能放了她，她的确是想先答应下来，日后再说。 呵呵，名声贞洁对前世遭遇那么惨的魏无姜来说，根本不重要。 现在可恨的是，她发现无极竟然看破了她的想法。 也就是说，她就算答应无极的要求，无极也不会轻易带她离开了。 他只会抓着她先同修无极道。 一想到这里，魏无姜更是觉得浑身不舒服。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彩月，彩瓶，你们过来！” 两位俏丽的丫鬟赶紧过来。 第369章 坠崖(二) 魏无姜冷着脸：“把你们的主子再喊过来，我有事要和他商量。” 彩月彩瓶对视一眼，匆匆退下。 过了一会，她们为难上前：“仙君说了，婚姻之事不是儿戏，让公主殿下多思索几日。” 魏无姜气得都笑了：“给我几日时间思索？” 彩月彩瓶为难：“奴婢不知道。” 魏无姜冷笑：“是不是我一个月想不通，他就要囚我一个月？一年想不通就要囚我一年？” 彩月彩瓶连忙道：“那自然是不会的。公主殿下在这里还是很自由的。” 彩月又劝：“对啊，公主殿下在这里不是挺好的吗？这里还有外面买不到的珍贵药材。公主若是闲了闷了还可以和奴婢们玩笑解闷。还有山谷中有不少好玩的地方。” 魏无姜越听心里越气。 真是不说还好，一说她就气炸天。 她来这里刚开始是按着养好伤就走的打算，所以不觉得这里闷。后来是看到那么多天材地宝有点舍不得走。 现在呢？ 现在人家明着要囚禁她，她怎么能忍？ 况且父兄还在西边和西戎人打仗，她怎么能在这里与世无争？！ 想着，魏无姜怒了。 她怒了一下又缓缓坐了下来。 她有什么条件怒？难道无能狂怒一下？ 不行，她得想个办法猜想。 她想了半天，忽然一挥手把彩月和彩屏端来的糕点统统都扫在地上。 她发怒：“再不喊你们主子来，我就……我就要死给他看！” 彩月和彩瓶赶紧各种安慰。 不过她们怎么说，魏无姜始终坚持嚷要见无极。甚至拿了针线篮里面的剪刀要自戕。 可惜剪刀被夺了下来。 闹得乱哄哄的时候，下人道：“仙君说了，要见明日再见。今日公主就好好歇息吧。” 魏无姜立刻问：“你们仙君人在哪儿？无极人呢？躲在哪儿不敢见我吗？” 下人头也不抬：“仙君每日都要修炼，现在正在修炼中。” 魏无姜冷笑：“好！不来就算！” 她二话不说站起身就往外跑，可外面早就有守卫拦着。 魏无姜一转身，直朝着琅嬛仙洞外的露台跑去。那边有快一人高的雕花栏杆，但下面是万丈深渊。 她折身往露台那边跑，许多侍女都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彩月和彩瓶吓的尖叫连连。 有武功的侍卫飞身扑去，想要抓组她。 但魏无姜这一跑一折返是算准了他们的站位。她猛地攀上阑干，看着底下呼呼的风声，心一横，眼一闭，直直摔了了下去。 “啊啊啊啊……” “啊啊啊……” 尖叫声在身后传来。 悬崖间的风扑面灌来，一下子将魏无姜拍晕过去。 她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也如同失去翅膀的鸟儿毫无知觉地往下掉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蓝影急速向下飞去。 他宛若蓝色的巨鹏，避开悬崖强劲的风流，然后不住地往下追魏无姜飘忽的身影。 终于，他抓住了她的衣袖。 一拽，衣袖撕裂，人继续往下掉。 不过因为这一拽，魏无姜下降的速度放缓。 蓝影立刻将她手腕抓住，可是在这急速下坠之时，不能轻易拉扯不然的话，魏无姜的手臂就会被彻底扯断——连皮带骨那种。 那人拉住魏无姜的手臂，一个猛地下坠，正好到了魏无姜的下方。 他看见她脸色煞白，双目紧闭，应该是昏了过去。 蓝影眸色一沉，在半空中将她牢牢抱住，然后在山间继续往下坠落…… 人是接住了，可落脚点怎么办？ …… 魏无姜幽幽醒来的时候头顶是黑漆漆的。她只觉得眼睛酸涩得像是要掉出来似的。 她痛苦哼了一声，然后拿手去揉。可手伸到半空又无力的垂下。 她的手好像也断了似的。 可以说她全身上下骨头就好像被人狠狠打了一顿，浑身散架了。 第370章 被困山崖(一) 魏无姜呻吟了一声，动了动又变成一动不动了。 一道冰冷的声音道：“你别动，你肋骨断了两根，双手脱臼，暂时使不上力气。” 魏无姜听得这声音熟悉。她吃力转头一看，只见一个人半挂在山壁上，长衫破碎，容色却依旧如昔，没有半点瑕疵。 他手脚都挂在藤木上，姿态怪异，腿上更是鲜血淋淋不知道伤到了哪儿。 他面色沉静：“公主还有别的地方疼痛吗？” 魏无姜摸了摸自己，果然肋骨断了两根，其他擦伤许多处，胳膊没力，手腕没力气。 还好她两条腿好像没问题，就是擦伤看起来吓人。 她吃力坐起来，就这简单的动作疼得她龇牙咧嘴。 她起了身，头晕乎乎的，几乎要摔回去。 她定了定神，这才看向无极。 无极的样子惨不忍睹。 他的手臂被长藤捆牢，深可见骨头。血已经将他的长袖都浸透了。他的双腿应该都断了，大腿上还有一根尖利坚硬的木头直穿而过。 他像是挂在山壁上的一尊神，只是这尊神自身都难保。 魏无姜心底掠过内疚，不过很快内疚消失。 她吃力地凑到无极跟前，看着他平静无波澜的脸色。 她问：“神官大人要怎么才能下来？” 无极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是故意的。” 魏无姜擦了擦脸上的草渍，似笑非笑：“我就是故意的。如果不是故意的，我才没那么傻自己跳悬崖。” 无极眸光极冷：“你的目的就是让我受伤？制住我？” 魏无姜笑靥如花，从怀里掏出装有蛊毒的玉匣子：“是的。” 无极脸色微变。 魏无姜打开玉匣子，轻声叹道：“谁让神官大人武功这么高强，还是陆地仙使的高人。我这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只能用这个办法才能让神官大人放我离开。” 无极看着她拿出两只颜色鲜艳的蛊虫，神色冷厉道：“你就不怕你掉下来你也死了？” 魏无姜神色极淡：“神官大人也知道我是重生之人。也许我这么一跳，又重生了呢？” 无极脸色变了：“你疯了！重生的契机怎么可以有很多次？你这重生之人也许是各种机缘凑起来的。如果你这次死了，也许就再也不可能活过来。” 魏无姜目光冷厉：“既然神官大人知道重生之人重要，所以你才要与我同修什么无极道。我既然这么重要，神官大人怎么舍得我死？” “我只有不死，神官大人才有机会窥探天机，也许才能登无极道。” “所以我这么重要，我怎么会死？神官大人怎么会舍得我死？” 她一番话说得无极总是带着超然世外的脸色渐渐变了。 魏无姜欣赏他的变色，手中却不停。 她将雄性蛊虫——颜色更鲜艳带着蓝翅膀的蛊虫放在无极的心口。 果然无极闷哼一声，蛊虫咬开皮肉吃力钻了进去。 魏无姜亲眼看着蛊虫的身体没入他的心口，冷冷道：“我劝神官大人还是不要用什么神奇法子去驱虫。蛊虫一入体，没有我的指令，它就会附在心上，一有什么异动就会蚕食你的心血。” 第371章 被困山崖(二) 无极脸色极白，应该是被蛊虫的进入弄得剧痛又惊惧。 魏无姜等公虫进入，拿起母虫放入自己的心口。 她掏出一根短小的骨笛，母虫慢慢从她的心口钻进去，然后消失不见。 魏无姜做完这一切，浑身脱了力似的瘫软倒在地上。 无极冷笑：“好一个同心蛊啊。你这是怕我内力恢复杀了你吧？” 魏无姜感受着心跳上的异动，冷笑：“对，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种上了同心蛊。我要是死了，神官大人也得死。” 无极冷冷问：“那如何解？你总不能用同心骨制我一辈子。” 魏无姜冷笑：“自然有解决之法，但是我不告诉你。” 无极碰了个钉子，冷着脸转了过去。 魏无姜受了同心骨，浑身没了力气，躺在地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做梦梦得乱七八糟。 一会梦见裴千重带着人来救她，一会梦见无极掏出一颗心，心上赫然是蛊虫。 他狞笑着捏爆了心脏，然后自己的心脏也剧痛无比。 他说：“既然不能同修无极道，那你就去死！” 魏无姜从噩梦中醒来，一睁眼看见头顶的圆月明亮，把谷底四周都照亮了。 她吃力起身，看见无极还挂在山壁上。 他没了白天见到的气定神闲，垂着头，墨色的长发遮挡了他的脸庞。再加上他四肢被藤蔓缠绕捆住，鲜血淋淋。 这样子……要说多凄惨就有多凄惨。 魏无姜忍着肋骨断裂的剧痛，站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到他面前。 “神官大人？”她拍着他的脸。 入手滚烫如开水。 魏无姜一惊，随即心里骂道：该不会他快挂了吧？ 如果他真的挂了，体内的公虫随之死掉，自己不也得死？ 真是大意了！ 这下变成她得保住他的性命。 魏无姜赶紧检查起无极的伤势。不检查不知道，一检查吓一跳。 她这才明白为什么无极会“挂”在山壁上。除了他一只手臂被巨大无比的藤蔓束住，而藤蔓上都是手指长度的尖刺。 等于他的整条右手臂都被尖刺刺入，无法动弹。 如果轻举妄动，尖刺很有可能刺破血脉，轻则自废武功，重则丧命。 还有他的肋骨和背脊都似乎断了。 魏无姜不顾男女大防，摸了摸。 无极的肋骨断了三根，背脊处好像有一处错位了。 难怪他不敢挪动自己，一挪动，背脊连着全身，这样等于残废了。 还有大腿和小腿。 大腿上插着一根尖锐的硬木头，有拳头大小，尖头处挂着血肉。他的两条小腿也骨折了。 惨！ 非常惨！ 十分之惨！ 魏无姜越是检查也是觉得自己好恶毒啊。 无极武功之高，其实有能力自保。但他为了救她，从万丈悬崖掉下来肯定是想尽办法保她不受伤。 可他武功再高，再致臻化境也敌不过这悬崖。 魏无姜想了想，对昏迷的无极道：“虽然你想囚我，但也算救我了我。我们两清了。现在我要把你从山壁上放下来治伤。你且忍忍。” 无极呻吟一声，抬起头幽幽看着她。 第372章 被困山崖(三) 魏无姜看见他清冷的眼眸中神色汹涌复杂。 她懒得多想，现在时间就是性命。 无极在山壁上多挂一刻，他的性命就少一分。而他如果死了，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魏无姜忍着剧痛，拿了太子武琮礼给的匕首，先砍了两根坚硬的树枝，削去枝丫，然后忍痛扶正肋骨，割了裙摆弄成两条布绳先把肋骨的断裂处绑好。 这一番动作做得她几乎痛昏过去，但她强忍疼痛还是处理好伤口了。 之后她检查了自己身上，没别的特别伤处，这才拿着匕首一步步靠近无极。 无极清醒着，但却能看出他已经到了极限了。 魏无姜拿着匕首对他说：“你忍着点。我先固定你的背脊，再把你放下来。” 她说着同样砍了两根粗细差不多的树枝，削去枝丫，然后不客气扯了无极的长衫下摆，打结做成布条。 她吃力地把木条固定在无极的肋骨两侧，然后伸手摸到了他的背脊断裂处，用另外一根木条支撑起来。 无极发出痛苦的闷哼。 魏无姜顾不上安慰。她当然知道这种剧痛常人难忍，而且就算救下来，无极能不能正常行走都是个问题。 唉，她叹气。 红颜祸水说的可不就是她吗？ 无极好好的大神官不做，非要囚禁她，最后被她连累成这样。 魏无姜一边暗自腹诽，一边尽量手脚轻快地帮他捆好扶正。 终于都弄好了。魏无姜痛出一身冷汗，无极也浑身都是汗水，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她喘气道：“现在我先把你右手臂的藤条砍断，为了不一下子掉下来，你左手能抓住藤蔓吗？” 无极已经没有力气说话，默默伸出左手抓住藤蔓。 魏无姜顾不上别的，开始用匕首割开缠着无极的右手臂的藤蔓。 还好她的匕首是削铁如泥。很快藤蔓被切断，无极痛得浑身发抖。 魏无姜眼不眨，继续用匕首挑开深深扎入肉里面的尖刺。 她挑刺的动作并不轻柔，但讲究一个快字。 随着她挑的越来越多，无极的冷汗一滴滴落在她的手臂上。不用看也知这哥们已经到了肉体的极限。 魏无姜花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把无极右手臂的木刺都挑干净。 然后想也不想，用准备好的布条，撒上一些消炎的药粉直接捆扎住他的右手臂。 “啊！”一直不吭声的无极痛得哼了一声。 魏无姜手不停，加大力道捆扎伤口。 她知道如果不捆扎严一点，这被扎成筛子的手臂要么发炎流脓，要么愈合缓慢。 在悬崖下，鬼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找来。 她不能让无极失血过多而死。 她捆扎好他的手臂，无极已经脸色煞白，一向温润的唇也冒起了水泡。 他盯着魏无姜，眸光复杂。 魏无姜道：“抱歉，接下来还得你忍一忍。” 无极冷冷道：“若是我登了无极道，今日之苦我要你百倍体会。” 哈？！ 还能威胁人？ 魏无姜看向扎在他大腿的木刺，抬头讥讽：“神官大人，您看着木刺要是再往上两指，你的命根子就毁了。啧啧……你说我要是手一抖，手中的匕首不小心……” 无极脸色猛地一沉，旋即冷笑不语。 他道：“别忘了，同心蛊。” 魏无姜骂了自己一句，就开始研究怎么把无极“拔”出来而不至于让他大出血。 研究了半天，她还是决定把这木刺砍断，然后让无极躺在地上，仔细检查清楚后再做打算。 第373章 被困山崖(四) 说干就干。 魏无姜用力砍着刺入无极的木刺。可不知道是不是这木头因为年代久远，还是木制不同。 每次砍下去不但只砍掉一层木头皮，虎口还被震得发麻。 她听见无极闷哼一声。 她不得不说：“你忍着点，这木头看着很难砍断。” 无极道：“这木头是百年的铁木，非常难砍断。你……罢了。” 他不再吭声。 魏无姜擦了把汗，对他道：“要不这样，我帮你拔出来？” 无极看了她一眼，琉璃似的眼眸中带着讥讽：“我真谢谢你。” 魏无姜道：“只有这样最快，忍一时痛，得半条命。” 无极呵呵冷笑。 不知道他这个表情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魏无姜看他脸色越发白，而且是那种失血过多的白。她知道不能再耽搁了。 她忍着剧痛，从怀里搜出一些止血的药瓶。 还好她平时都有准备，而且在跳下来的时候，她还特地拿了一包新制成的止血消炎的药丸和药粉。 跳崖可不是开玩笑的，她虽然笃定无极会救她，但是万一伤了怎么办？ 无极看着她在面前忙碌着，眼微眯。 他眼底的冷色少了几分。 魏无姜把能搜到的药粉都洒在一块干净的布上，然后又在旁边找到了止血的草药。 她放在嘴里嚼烂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糊在布上。 做完这一切，她提着匕首走来。 无极默默看着她的举动，问：“你打算怎么做？” 魏无姜举着匕首笑了：“这匕首小铁如泥，要不把你的腿砍下来，再给你止血就行。” 无极脸色一变：“你敢？” 魏无姜似笑非笑：“有什么不敢的。把你的腿砍了，你就不能成天转身弄鬼地骗我你是什么神仙了。” 她指了指他流血的腿：“你看你，你的血还不是和人的一样，红色的。h你会受伤，也会流血。还不是凡人一个！” 无极被她刺激得眼神渐渐变了。 他原本澄澈带着微蓝的眼竟变得幽暗漆黑。 他还没开口说话，魏无姜抱起他的腿，突然一拔。 剧痛措不及防袭来，眼前一黑。 无极只来得及恶狠狠道：“你敢毁我的腿……我……” …… 魏无姜看着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的无极，只能赶紧为他腿上的伤口用力绑上布条。 布条上有药粉和化开的药丸，还有刚嚼烂的止血药。 可无极的伤口喷涌出鲜血来，一下子把药冲开。 时间就是性命。 魏无姜七手八脚地强心将他的腿伤包扎好，然后拿着一枚拇指粗细的药丸迅速喂入无极的口中。 无极的脸色渐渐恢复血色，只是那脸色还是不自然。 过了一会儿，她看见无极的腿上伤口的血变得缓慢了。 也不知道是他身上的血流干了，还是药起了作用。 魏无姜已经精疲力竭。 她慢慢走到溪水边，木然洗着手。 她抬头看向山谷顶，几乎看不见天。 唉，她这一次真是以死求活。 这种蠢事下次万万不能再干了。 魏无姜洗完手，扯了一块干净的裙摆内衬洗了洗，然后艰难走到无极身边。 无极已经彻底昏死过去。 如果这个时候剖开他的心，取出蛊虫，她还是有机会不需要和他同生共死的。 只是这样一来，无极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魏无姜神色复杂地打量无极，最后拿起湿润的布慢慢擦拭他的脸。 第374章 被困山崖(五) 第二天，魏无姜是被刺眼的阳光给照醒的。 她侧头一看，身边是还在昏睡中的无极。 无极长发披散，脸色苍白，唯有唇色极红。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果然发烧了！ 魏无姜赶紧去溪边取水，打湿布条为他散热。 然后在四周走了走，果然看见不少止血的草药。 她一一都采来，然后放在石头上捣碎做成药泥。 她解开无极手臂上的布条，果然伤口处不流血了，开始结血痂了。她粗粗用泉水洗了洗伤口，然后重新绑上药泥。 接下来是大腿。 她慢慢打开，伤口太大，还在渗血，但没昨晚流得那么凶猛了。 魏无姜松了一口气，简单清洗了伤口，拿起针线包就开始缝起来。 无极是被硬生生疼醒的。 他看着给自己缝合伤口的魏无姜，俊脸铁青。 “你在干什么？” 他声音沙哑得可怕。 魏无姜头也不抬：“给你缝伤口。不然的话好得很慢。” 无极头望着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魏无姜缝好后，照例敷上药泥。然后仔细包扎。她这包扎比昨晚艰难多了。 昨晚可能黑灯瞎火的胡乱弄，现在都看得清楚了，自然更小心翼翼。 好不容易包扎好了，她准备开始处理无极的脊椎伤。 她对无极道：“实在疼就喊出来。” 无极面色极冷：“昨晚为什么不剖我的心，杀了我？” 魏无姜一愣：“你竟然知道这个法子？” 无极冷笑讥讽：“我怎么不知道。你给我种了同心蛊，如果我死了，你也活不了。昨晚是最好杀我的时机。” 魏无姜想了想道：“你还有用，而且死不了，我觉得还是留你一条命为我所用比较好。” 无极冷笑：“你就不怕我自绝心脉，让你陪我去死吗？” 魏无姜一脸无所谓：“能跳下万丈悬崖的女人，当然是不怕的。” 无极无语。 魏无姜对他道：“你的脊骨肯定受到了山壁撞击才受伤的。好的话可能是错位，复位就行。如果是碎了的话……” 无极似笑非笑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他如此伤重应该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但却令人觉得他还有余力一击杀人。 魏无姜赶紧收回散乱的心神，对他道：“你翻过去。” 无极：“我翻不过去。” 魏无姜：“……” 小半个时辰后，魏无姜把无极翻了个。于是无极血淋淋的背后就出现在她面前。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死人。 魏无姜生平第一次对人有了内疚。 无极的背后几乎没有一块好肉，而且腰椎上更是血肉模糊，有的地方还看见骨头。 她看向最严重的地方，不由心惊。 这……真是断了。 魏无姜咬牙，声音微颤：“那个，我要给你接骨……” 无极：“嗯……” 魏无姜：“接骨很疼的。这个地方不同别的地方。你可千万别昏过去。” 无极冷冷道：“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别接一半手抖，把我弄残废了。我定灭你全族！” 一向自诩为神仙的无极终于露出了深藏的杀气。 魏无姜咬牙：“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你会摔得那么惨。……” 无极笑得更冷了：“现在知道就开始后悔了吗？” 魏无姜认真看着他的眼睛：“现在知道后更觉得跳下来是对的。不然怎么制得了你这大神官？” 无极：“……” 第375章 被困山崖(六) 无极冷哼一声，在口中咬了一块布团不再说话。 魏无姜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始全神贯注接骨…… …… 过程不必赘述，当然是惨烈无比。 无极痛得昏死过去，再由魏无姜扎针让他清醒。 还好无极内力深厚，撞向山崖的时候内力护体，骨虽震断却没有粉碎。只要接上假以时日养好就可以行走自如。 魏无姜接完骨头，累得头晕眼花。 她看着头顶白花花的天光，问：“你的人什么时候能找来？” 无极冷冷道：“最少三天。” 魏无姜此时肚子咕噜直叫。 无极冷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这里缺衣少食，还有山谷猛兽，能不能活过三天都不一定。” 魏无姜气极反笑：“如果不是你非要囚禁我，我怎么能出这个下策？” 无极冷冷反击：“因为你知道骗不过我，所以只能以死相逼。” 魏无姜本就又累又痛，还揪心自己回不去京城。被他言语相激。 她“啪啪”就是两巴掌。 无极被打得懵了，定定看着她，连怎么反击都忘了。 魏无姜打完，心头的气顺了点。 她骂道：“如果不是你武功那么高，我自知逃不过你的魔爪，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别拿你的身份吓唬我，就算你是大神官，对我来说就是个虚职。如今北朝和西戎开战，我魏家得以重用，就算你找狗皇帝说坏话，皇帝也不会降罪。” “再说，皇帝自顾不暇。他的性命都在皇后手中。你再厉害也只是武功厉害罢了。” 她骂完极其口渴，去溪边喝了一肚子水后。 继续骂：“实话告诉你，你现在中了同心蛊，你我性命相连。等三天后你的人找来，你如果打我骂我，我就催动你体内的雄蛊虫，让你尝尝厉害！” 无极听完，忽的冷笑：“原来你还会驭蛊之术！” 魏无姜呵呵冷笑：“没有两把刷子怎么能和你对抗？你再不服，我让小黑咬死你！” 最后一句当然是气话。 两人都知道谁也不能比谁先死。 这滔天的仇恨，算是种下了。 …… 魏无姜是被饿醒的。肚子疯狂叫着，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 她一回头，看见无极睁着眼正盯着自己。 魏无姜恼火：“你看我做什么？” 无极面无表情：“我饿了。” 魏无姜拿起树叶，挑了一片大的勺了些溪水给他喝。 但无极不能起身，溪水大半泼了他满脸，权当洗脸了。 无极生不生气她不管，反正她是尽力了。 魏无姜来回走了几趟，最后实在没力气才坐下来。 她的肋骨已经不那么疼了，正要动作小心点过阵子就能痊愈。 想着她去查看无极的伤口。 她检查得很仔细，从脖子开始，一路检查下来。无极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虽然破了但却依旧光彩夺目。在太阳光底下流光溢彩，蓝得醒目。 魏无姜无心研究他的衣服，扒开看他背后的伤。 她松了口气。 还好无极背后的伤基本上是外伤擦伤，经过消炎止血的药泥作用下已经开始结痂。 至于那个接骨的地方，好像也在缓慢愈合。 魏无姜不敢再乱动，接着看他腿上的伤势。 她正掀开他的裤腿。 无极冰冷的声音就从头顶传来：“不该看的别乱看。” 第376章 不该看的别看 魏无姜一愣之后脸瞬间通红。 她暗自骂了一句，但掀开裤腿的动作慢了很多。她看了看伤口，赶紧掩上。 无极冷笑：“为什么不换药？你想让我瘸一辈子吗？” 呵呵，这语气。 这神态，活脱脱就是高高在上的大神官。 魏无姜暗自瞪了他好几眼。 但无极根本不理她，而是闭目眼神。 魏无姜踌躇了好一会儿，只能对他说：“草药用完了。我去前面看看。” 她说完只能硬着头皮再去采摘一些止血化瘀的草药。 因为前两天周边的草药已经该拔的都拔光了，所以魏无姜不得不往前走得更多。 她头顶烈日，肚子饿的咕咕叫，还得小心不牵扯自己的伤口。 所以这一路走得真是滋味酸爽。 走了小半个时辰， 魏无姜终于找到一片长着草药的地方。她低头拔草药，突然一阵眩晕。 等她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饿晕过去。 她叹了口气，到了溪边又喝了几口溪水。 可是光喝水也不顶饱。她还必须找食物 魏无姜盯着潺潺的溪流，出了神。 忽然有一只鱼从溪水中跳了起来，然后又落下去欢快地游走了。 魏无姜高兴起来。她可以捕鱼啊。 可是等她凑近一看，黑了脸。她根本不会捕鱼就连下水都不太敢。 于是在水边纠结了半天的魏无姜采摘了一些野果和草药，慢腾腾回去了。 无极躺在地上，冷冷看着她走近。 魏无姜拿了野果给他：“吃吧，就这些。” 无极吃了两颗，开始闭目养神。 魏无姜知道他在用内力修复自己。 这人武功极高，按道理应该七八天就可以外伤恢复。 可是七八天足够饿死两人了。 武功再高又有什么用？等人找来的时候只会得到两具干尸。 而且野果越吃越饿。 魏无姜又开始想起溪中的小鱼。 等无极的大小周天轮回了一遍，缓缓睁开眼，魏无姜就向他说起溪水中有鱼的事。 无极冷冷看着她，总结她的发言：“你意思是让我捕鱼给你吃？” 魏无姜不好意思红着脸：“我也是没办法。我又不会捕鱼。如果会我就不用求你了。” 无极似笑非笑：“公主殿下就让一个全身重伤，无法起身的人捕鱼给你吃？” 魏无姜羞恼：“我知道你的伤是我的错。但是我们不是扯平了吗？你如果没办法就说一声，大不了继续吃野果子。” 她说完肚子又“咕噜”叫了一声。 无极冷冷看了她半天，这才道：“你去捡一些小树枝，要尖头的。如果没有尖头，用屈尊用公主殿下细嫩的手拿着削铁如泥的匕首削一削吧。” 这么阴阳怪气的，看样子无极恨她已经恨到了顶天了。 想起先前他那副翩翩温柔男仙，为她摘花簪花的绝世温柔样子好像是错觉。 魏无姜见他躺着无法动弹，忍不住问：“那要不要扶起你起来？” 无极冷笑：“你不知道我伤哪儿吗？动一下我就残废了。到时候灭你全族给我作陪！” 好暴躁！ 好可怕！ 魏无姜默默去捡小树枝，用匕首削成大概筷子般长短的棍子，一头削尖。 她一共做了十五枝，然后交给无极。 无极看了她一眼，问：“你拣鱼会吗？” 魏无姜“啊”了一声，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 她连忙说：“会啊。再说溪水也不深。我刚才试过了，就到膝盖左右。” 无极手中捏着木枝，然后缓缓闭上了双眼。 魏无姜问：“要不要扶你起来？你躺着怎么弄？” 无极：“闭上你的鸟嘴。” 魏无姜：“……” 无极闭着眼过了好一会儿，忽然手一扬，一枝木箭射了出去。 “扑”的一声轻响，魏无姜看见一条鱼在水里扑腾。 第377章 有鱼了 有鱼了！ 魏无姜顾不上千金大小姐的矜持，赶紧下溪水打捞。 一条大约一两斤的鱼儿正被射中眼睛在水里扑腾挣扎。 魏无姜高兴极了，抱着鱼朝着岸上的无极不停挥舞。 无极看也不看她，继续闭目屏息。过了一会儿，又是一根木箭射出，准准射中一条两斤多的黑鱼。 魏无姜为了这鱼差点把快接好的肋骨给拗断才拖回岸上 就这样，无极用木箭射鱼，魏无姜负责下去捡鱼。有的鱼厉害的紧，扑腾两下还跑远了。 魏无姜不得不带伤追了许久才拖回来。 就这样弄了大半天，打了七条鱼。 接下来就是生火烤鱼。 还好魏无姜前世不算是什么都不懂的千金小姐，在和亲西戎的那段地狱般日子里她学会了劈材生火，烤一些生硬的牛羊肉。 她熟练捡了树枝，升起火来，然后鱼去腮去肚刮干净鳞片，架着烤了起来。 无极躺在地上冷眼看着她的动作。 一条鱼烤好了，魏无姜用大叶子包好，然后用刀剔了鱼肉放在里面。 “给。你先吃。”魏无姜把树叶当盘子递给无极。 无极冷冷道：“喂我。” 魏无姜看见他那样子，只能凑过去把鱼肉喂他。 无极吃了几块鱼肉，冷冷道：“够了。你吃吧。” 魏无姜诧异：“还有好几条呢。” 无极看了她一眼：“还有几种烤鱼的办法。我教你。” 魏无姜自己饿的前胸贴后背，但还是耐心听了。 就这样她自己给自己烤了两条，然后用无极的办法用叶子包好鱼，外面包上河泥放在火里烤。 等河泥烤硬了，挑出来一摔里面满满是肥妹多汁的鱼肉。 魏无姜饿狠了，一脸吃了两三条这才算饱了。 吃饱了，她人犯困。于是打了个招呼睡在阴凉处。 无极冷冷看着她，慢慢闭上眼继续催动内力大小周天尽快恢复功力。 …… 魏无姜睡得极其不安稳。 她只觉得耳边窸窸窣窣似有什么靠近，可太累了，眼皮子沉重竟然睁不开。 那个声音始终在，吵得她不得不挥手想要打掉。 突然手摸到了一个滑腻腻的东西，随即手腕一阵剧痛。 “啊！”魏无姜被痛醒过来。 与此同时，一条黑乎乎的东西被一根木箭深深扎在地上。 魏无姜彻底清醒过来，与此同时，她发现自己的手被咬了一口。 鲜明的牙印往外冒血，与此同时她发现手臂开始不听使唤了。 有毒！ 一直在制毒药和研究各种剧毒的魏无姜第一时间知道糟糕。她立刻扯下头上的发带用力地扎在手腕上。 然后拿起匕首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划开一个十字。接着就是挤出毒血。 她苍白着小脸，忍着剧痛不停地挤出已经变成黑色的毒血。 疼痛让她额头上的汗滴了下来，但手上依旧不敢停。 终于挤出的血已经变成鲜红色，魏无姜这才虚脱般放弃挤毒血。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瓷瓶，用嘴咬开瓶塞给自己倒了一颗解毒丸。 做完这一切，她吐出一口气靠在旁边的山壁上。 一抬头，魏无姜对上无极那双绝美的丹凤眼。 她心头一窒，再看看地上蛇的尸体。 她忍不住质问：“你为什么要等蛇咬我才射死它？” 第378章 你不是没死吗? 无极似笑非笑：“你不是没死吗？” 他漂亮至极的眼底藏着幸灾乐祸。魏无姜越想越气，冷笑：“好！中午就吃烤蛇！” 她说着拎起蛇的尸体在无极面前晃了下，果然看见他眼底掠过厌恶。 魏无姜心念一转，知道无极这人极其爱洁净，故意丢了蛇在他身上。蛇血撒了他一身。 无极果然脸色变了：“你想找死是不是？快把蛇血擦掉！” 魏无姜故意说：“哎呀，我手滑了。” 她说着懒洋洋去拖着蛇在旁边熟练剥皮去胆。 不得不说，这蛇是真的好东西。 只要忍着恶心把蛇头砍掉，浑身都是宝。 蛇皮撑开可以做防水的蛇皮袋子，蛇胆生吃可以清毒进补。 魏无姜拿着蛇胆，看向无极：“给你吃吧。你伤的重。” 没想到无极并没有嫌弃，只是冷漠地转过头去。 魏无姜擦了擦手，走过去，不客气掰开无极的嘴巴丢了蛇胆进去。 然后说：“咽下，不要咬破，不然会苦到你怀疑人生。” 无极吞下，然后目光复杂看着她。 “你故意的是不是？” 魏无姜给自己被咬伤的手上了药，对他道：“是啊，我故意的。你千万不要感谢我。” 无极冷哼一声，然后转头一眨不眨看她怎么处理蛇。 魏无姜其实也不懂怎么烤制蛇，烤了半天，脸不仅被熏得黑乎乎的，蛇肉还不少地方被烤坏了。 魏无姜擦着脸，丧气：“要是有锅就好了，煮一煮，蛇汤可鲜美了。” 无极道：“要不给你找几副碗筷？再来点油盐醋什么的。” 魏无姜一时间没听出来，点头：“是啊是啊，那就好吃了。” 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无极满脸都是讥讽。 魏无姜手又痒了——她是真的很想再扇他两巴掌啊！ 想想昨天晚上扇的巴掌，她总是觉得惋惜。 早知道就在无极不能动弹的时候多扇几下，眼下这货已经能动了，再扇他肯定会被报复死。 魏无姜弄完蛇，去溪水里洗了洗脸。 她对着溪水照照自己，头发乱蓬蓬的和鸡窝一样，再看看无极。虽然躺着一动不能动，但怎么看还是干净高贵得很。 这就是神仙和人的差距吗？ 呸！ 魏无姜转身回来，对无极道：“我要洗澡洗头，你帮我看着点。” 躺在地上的无极面无表情：“你洗澡却要我看着你？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魏无姜脸顿时红了起来。 她呸呸两声：“你帮我放哨，我怕有毒蛇再来咬我。” 无极冷笑：“对哦，昨晚那条怎么不咬死你呢，真是奇怪！” 魏无姜听了顿时醒悟：“你故意等到那条蛇咬我了才下手？” 无极冷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魏无姜气得脸都红了。她再也不管扑上去啪啪给了他两巴掌。 “我早就怀疑你故意放蛇咬我，竟然是真的！” 无极被她扇了，眼底的杀气涌起。 魏无姜一把捏住他的右手臂，无极的脸上顿时浮现痛色。 魏无姜冷笑：“想杀我啊？你可以试试！” 无极咬牙，对着近在咫尺的绝美面容放出这辈子最狠的话：“等我武功恢复，定要……啊……” 第379章 试过了，没毒 没有意义的争执在隐忍的惨叫中消失。 魏无姜两世为人，对男女大防看得不是很重。反正她现在就是要洗澡，还得洗得干净清爽。 让无极看着，也不怕他偷看，毕竟他只能躺着。就算他要偷看除非眼睛得歪成不成样。 她下了水，开始快速洗着一头乌发和早就被各种血沾染的身体。 洗了大概小半个时辰，她终于心满意足地从水里起来。 为了不让无极偷看，她特地从水里走了老远才起身，把衣服穿上。 她回到无极躺着的地方，好心地给了他两个红彤彤的果子。 “吃吧，我试过了没毒。” 无极冷笑，明显拒绝这好意。 魏无姜懒得和他计较，掰开他的嘴直接塞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她开始捣药，然后清洗染血的布条。然后一一放在火旁边烤干。 她忙碌着，地上躺着的无极眼神随着她走来走去。 渐渐的，他眼底隐约有了缓和。 魏无姜做完这一切，对他说：“换药吧。” 这一次无极不再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看着她，而是默默配合。 魏无姜一边换药，一边仔细观察。这观察下来不得不暗自惊叹无极的愈合能力。 这家伙是吃了什么天材地宝吗？怎么才短短两天皮外伤已经愈合七成了，而且血痂脱落的地方竟然没留疤。 更恐怖的是，她看见原本被刺得快见骨头的右手臂上也快好全了。背后的淤伤更是好了，露出原本就光洁如玉的后背。 这人……到底是人还真是神？ 魏无姜屏息凝神，继续为他换药。 无极突然开口：“你有疗伤的药丸吗？” 魏无姜还是第一次听见他开口要求。 这还是高傲的神官大人吗？ 她犹豫：“有点，不过就剩下两颗。” 无极毫不犹豫：“都给我。” 魏无姜犹豫：“你过两三天就差不多好了，吃这个干什么？” 无极冷冷道：“我早日好就能早日带你出去山谷。你不是要回京城吗？” 他的突然改口令魏无姜措不及防。 无极冷眼看着她：“你给我药丸，我放你回京。” 魏无姜还在犹豫。无极继续道：“你不是关心你的母后和你那上战场的老父亲和三个哥哥吗？你在这里多一天，他们也许就多一分危险。” 这话踢到魏无姜的痛处。 她猛地站起来，怒视无极：“你知道些什么？统统说出来！” 无极冷笑不语。 魏无姜看他这副样子就忍不住想再抽他。“唰”地一声，她拔出匕首，对准无极的胸口。 她冷笑：“这个时候我剖心取蛊还是可以的。” 无极皮笑肉不笑：“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话音刚落，魏无姜的脖子就被抵上了一根尖锐的木箭。 她眼角的余光看去，差点气死——这木箭还是她亲手削的。 魏无姜慢慢放下手中的匕首，深吸一口气：“为什么突然要药丸。” 无极手中木箭不放，淡淡道：“谷中来了生人，我必须早点恢复。” 魏无姜心中大喜，但脸色却佯装无波动。 无极当然看到了她眼底的神色，只是两人各怀心思看破不说破。 魏无姜勉强道：“好，我可以给你。不过你要将我送回去，不许再逼我做不愿意的事。” 无极看了极久，慢慢道：“好。” 第380章 发现她的踪迹 魏无姜一拍他肩头：“一言为定！” 她的手拍在了无极的肩头，牵动了他的伤口。 无极脸色白了白，咬牙：“你故意的。” 魏无姜收了手，尴尬：“真不是。我给你药吧。” 她赶紧拿出藏得很好的瓷瓶，把药丸都倒入他的嘴里。 药丸清香，混杂着她手指间花瓣似的清香。 无极还没回味过来，魏无姜已经放开手紧紧盯着他的脸色。 两人靠得极近，再加上魏无姜刚才洗了澡，长长的头发扫过他的脸。 无极的脸渐渐潮红。他皱眉摸了摸的心脉。 魏无姜长舒一口气：“药起作用了。以你的内力会很快好起来的。” 无极别开脸，冷冷道：“你压着我了。” 魏无姜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趴在他的胸口。她赶紧起身，拢了拢胸口的衣衫。 她的脸有点红，也不知道刚才有没有被无极看去。 她转身道：“你……你休息一会，我再去采草药。” 她说着匆匆逃了。 …… 琅嬛仙洞一片狼藉。 几位带刀黑甲侍卫搜出一大堆药瓶，还有几根首饰。 裴千重冷冷看着面前的山洞，有使用过的痕迹，但人都不见了。摸了摸香炉还有余温，应该是有人放哨然后通知这些人跑了。 月落悄声道：“殿下，这些药像是公主炼的。人肯定在四周的。” 裴千重轻轻摩挲一瓶瓶药。他轻轻挥手：“都小心拿回京城，送到魏府中。” 月落点头，立刻招手唤来侍卫们收拾。 裴千重慢慢在洞中踱步。 能找到的东西不多，但能确定魏无姜在这里养伤。 是谁？是谁将人带到此处藏着？ 这里距离京城近百里，要不是九城监察司的暗探厉害，找上一年半载都找不到人在这延绵的大山里。 裴千重慢慢踱步走到洞口处，眼前延绵山谷四季如春，各种鸟雀鸣叫，还有各种奇异的蝴蝶在花中飞舞。 这是一个世外桃源。 还是距离京城百里外的世外桃源。 裴千重眸色沉沉，不停打量这琅嬛仙洞。 许久，他目光忽地落在了露台的阑干。 月落正好过来取第二批药瓶子。他顺着裴千重的目光看去，随口道：“这里建得很隐蔽，也不知道当初找到的人怎么想的，把居所放在山洞中。这下面是万丈悬崖。” 裴千重走上露台，阑干做得很精巧，只不过图案与北朝不同，更像是一种图腾。 他微微蹙眉看着眼前的山谷和脚下的万丈悬崖，默默出神。 难道……她真的被神秘人掳走了？ 这神秘人又是谁？ 想着，裴千重眼角的余光突然看见一样东西。 他浑身一震，几乎是同时手掌一拍整个人跃出阑干直冲悬崖。 月落正搬着东西，猛地看见裴千重跳悬崖。他吓得浑身冷汗冒出。 “殿下！” 他追过去大喊。 只见裴千重深色的玄衣鼓鼓，他整个人如一只巨大的黑鹰往悬崖壁的某处飞去。 到了悬崖深处的一根树枝上后，他猛地甩手，一条细细的铁链将树枝勾住。 他微微用力，人已站在树枝上。 山风吹来，他孤立在万丈悬崖上，随风而动。 月落紧张得直冒冷汗，赶紧命令下人拿来绳索。 裴千重伸手拿起树枝上的一根残布。布屑上没有血迹，只有被露水打湿了一大片露出凤状的精致绣工。 他缓缓捏着布屑，薄唇紧抿——这是魏无姜的衣裙。 他看向底下的万丈深渊，几乎深不见底。 难道，她不甘受辱跳下悬崖？ 第381章 难道掉下悬崖? 月落在崖边紧张地看着。 裴千重抓住月落丢下的铁链跃上去。落地的时候，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月落关切：“殿下保重身体啊。” 裴千重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月落上前看见那布屑，大惊：“殿下，这……这好像是公主身上的裙子。” 不是好像，就是。 任谁都能看出布料细腻，是上好的浮光流云锦。 今年整个北朝上下也就统共三匹，皇后得了一匹，这一匹赐了半匹给了魏无姜做宫装。 裴千重慢慢捏紧手中的布屑，深邃的目光看向深不见底的悬崖。 月落惊悚：“殿下您觉得公主掉下了悬崖？不可能啊！跳下去就算是神仙人也要伤筋动骨。” 裴千重目光冷冽：“派人下去搜。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月落肃然：“是。” 月落纷纷带人离开，吆喝着让身手高的下悬崖找人。 裴千重目光凝视着深不见底的悬崖，一道低语随风：“长阳，你到底在哪儿？” …… 魏无姜在山谷中算了算日子，已经掉下来三日整了。 第一天大部分是昏迷中度过。第二天在疗伤和清理中度过。第三天则是在她竭力找吃的，无极在忙着运功疗伤中度过。 魏无姜收集了一大堆能吃的野果，酸酸甜甜的。每个她都试了没有毒才采摘。 山谷底还有不少浆果和菌菇。魏无姜统统都摘了，生怕没得吃。 她回来，看见无极竟然靠着山壁半躺着了。 她吃惊：“你背后脊骨受损，千万不能靠着，要躺着。” 无极掀开眼皮冷冷看了她一眼：“快差不多好了，不乱动就行。” 魏无姜将信将疑，掀开他后背的衣衫看了一眼，果然那断裂的骨头竟然都初初愈合在一起了。 这……这还是人吗？ 这种程度的骨伤换成普通人不是半残就是终身只能躺在床上。 可无极竟然三天就让自己的骨头愈合了。 魏无姜都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神仙，不然的话怎么和常人都不一样。 不过再不一样，还不是中了她的同心蛊？ 魏无姜拿了浆果和菌菇给他吃。 无极看了她一眼，冷冷说：“喂。” 魏无姜听了差点跳起来：“你不是能动吗？” 无极冷笑：“我这样还不是你害的？你当我几天婢女难道不是应该的？本座还替你抓鱼。你还想不想吃鱼？” 最后一句把魏无姜打败。 这三天打鱼都靠无极的绝世听力和武功。不然魏无姜连一条泥鳅都捞不着。 吃完浆果，魏无姜拿了叶子盛了点水漱口，然后认命拿了水一趟趟给无极洗脸和清理伤口渗出的淤血还有用完的草药泥。 她来来回回忙了几十趟，终于将无极打理的人模人样。 无极显然是满意的，连这几日冷冽的脸上也渐渐挂上了如沐春风的笑容。 不得不说，无极还是长得很像仙人。 特别一笑，有种超凡脱俗的神性。 他就靠在山壁上，鸦色的墨发柔顺垂下，低眉抬眼间，岁月美好，恍若天人。 魏无姜要不是想起他前日对自己的凶狠不耐烦，都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第382章 又双有刺客 她百无聊奈坐在旁边捣药泥，一走神，手中的石头砸在手指上。 剧痛钻心，她疼得丢掉了石头。 无极的声音轻飘飘传来：“伤到了？” 魏无姜看了他一眼，冷冷道：“还不是为了你的伤。话说你的人什么时候来？” 无极眯眼看了看狭小的天际，道：“不会来了。” 魏无姜怔忪了下，随即恼火质问：“你之前说三天你的人就能找到这儿，现在三天了，你的人怎么又不来了？” 无极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道：“因为有别的人找来了。” 魏无姜满脸懵：“谁？谁找来了？” 她旋即醒悟，高兴：“是九城监察司的人找来了吗？” 无极似笑非笑：“你是在想裴千重那个痨病鬼吧？” 魏无姜听到这话，气得冷笑：“你再说一遍试试？” 无极笑得更冷：“他中了皇帝给的奇毒，活不过盛年。说实话，按我算他今年就该毒发身亡，可竟然还能帮皇帝四处打压郑氏为首的外戚专权。” 魏无姜想起裴千重的毒没有头绪，心中更加烦躁。 她恼道：“你那么厉害，还能算。你怎么不算算你能不能活到一百岁？” 无极看了她，似笑非笑：“我这是修的无极道，无极道大成的话，我就能与天地同寿，到时候你们就只能叫我神仙。” 神经病！ 魏无姜心中冷笑。 修，修你麻的无极道！ 现在能修好他那一身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伤就算不错了。 无极自然不知道魏无姜在心里骂骂咧咧。 他看向魏无姜肿胀的手，忽然道：“伸过来我看看。” 魏无姜将手伸过去，心道他想干什么。 没想到无极伸出右手握住她的手。 魏无姜疼得轻哼一声。紧接着她感觉到无极修长的手指轻揉着她被砸伤的指头。 他的手指很细嫩，一节一节仔细摸着她的指节骨。 魏无姜的脸慢慢红了。 她两世为人，还没被陌生男人这么摸过。她正要挣脱，无极冷冷道：“别动。” 魏无姜不敢动了。 随即只觉得一股柔和的力道从指尖传来。她浑身一颤。毕竟手指是最敏感的地方。 魏无姜一动不动，她知道无极在给自己治伤。 无极默默运了一会儿内力，魏无姜看了看手指，神奇地恢复了。 她不由道：“这内功真厉害，还能活血化瘀。” 无极冷笑：“这不是怕你手断了，没人给本座端水洗脸，换药擦洗吗？” 魏无姜脸上的喜色顿时消失。 她瞪了他一眼，继续去捣药。无极身上的外伤很多，大部分的擦伤已经痊愈结痂。 严重的有手臂和大腿上的伤口。 魏无姜每天给他换药两次。山谷的药并不多，所以每次魏无姜都得搜遍山谷才能采到足够的药给无极换药。 幸好，无极的伤好的快，不然的话她真担心没药可换，他的伤口只能溃烂。 魏无姜一边神游发呆，一边捣药。 突然水面“扑通”一下溅起一片水花。 魏无姜愣住——这是鱼还是什么？ 她正要靠近看清楚，忽的无极低声喝道：“过来！” 魏无姜还没听清楚，一道急促而密集的怪声朝着他们而来。 “呜呜……” 魏无姜才刚站起身，地上就插了一根长箭。 她毛骨悚然。 有刺客！ 第383章 就这? 这个念头才刚入脑海，魏无姜就下意识朝着无极跑去。 无极双手虚空一抓，两根坚硬的树枝就当成拐杖将他撑起。 魏无姜正好跑到他身后。 两人靠着山壁，不停地看向箭雨来的方向。 没人，只看见不停晃动的树枝。 刺客藏起来了，而且看样子身手很不错。 魏无姜尽量缩在无极身后，吞了口唾沫：“到底是谁？” 无极当然不会回答这么愚蠢的问题。他冷冷道：“你等会不要离开我一丈远。” 废话！ 魏无姜贴得更近了。 无极：“那么近大可不必。” 魏无姜却不动：“我怕死。你武功高，你挡着。” 无极冷冷道：“无耻！” 他说着手中微微一运劲，人已如惊鸿般轻飘飘飘出去两三丈。 魏无姜大惊，随即心中狂骂：“不是不能离你一丈远吗？你这是要干什么？” 她脚步不敢停赶紧跟上。 无极手中两根树枝点在地上，人又轻描淡写地“飞”了出去。他姿态极优雅，半点都看不出是脊骨受伤严重，腿上重伤的人。 他姿态闲适，宛如闲庭信步。魏无姜跟得却十分辛苦。她虽生在将门却被陈氏养成了千金小姐，根本跑不动。 她跑了两步就气喘吁吁，腿上的绣花鞋更是甩脱。 “等等……”魏无姜脚下疼痛，只能开口央求。 无极却仿佛没听见似的，直直朝着远处飘去。 一股无形的杀气聚拢而来，魏无姜只觉得背后寒毛竖起。她知道那隐藏在暗处的刺客们终于开始追来。 无极这是要引蛇出洞。 魏无姜踉踉跄跄跟上，无极在前面一点一飞地飘逸前行根本不顾她的死活。 魏无姜跑了一阵子气都喘不上来，眼看着无极越来越远，大有弃她而去的样子。 魏无姜急了，脚下被草根勾住摔在地上。 她还没来得及喊痛，一枝羽箭就射在了她的身边。 魏无姜吓得冷汗都冒了出来。 她正要呼喊，又是一枝羽箭朝着她的后心射去。 魏无姜背后没长眼睛，但这种利刃从身后飞来的感觉太明显了。 她只能捂住头，大喊一声：“无极！” 无极鬼魅般出现在她面前，然后手中树枝一扫，犀利飞来的箭雨倒飞了回去。 魏无姜只听得背后有重物掉下来的声音，紧接着，那股被盯住的杀气瞬间消失。 魏无姜趴在地上半天才听见头顶上传来无极的声音：“起来吧。他们跑了。” 魏无姜愣住。 就这？ 她懵懂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没事了吗？” 无极看着溪流上飘浮着一动不动的人影，冷冷道：“人逃走了。” 他说完夹在肋下的树枝一点，人又飘向远处。 魏无姜只能赶紧跟上。 …… 夜悄悄降临，很快伸手不见五指。魏无姜缩在一个浅浅的山洞中，看着靠着山壁闭目养神的无极。 她忍不住凑了过去。 黑暗中无极缓缓睁开眼。 魏无姜再凑近一点，靠着他坐下来。 无极冷笑：“你凑那么近干什么？” 魏无姜叹气：“怕死。” 无极默不作声。 魏无姜问：“你什么时候能全好？” 黑暗中，她感觉到无极的目光看了过来，带着审视和打量。 魏无姜按着自己的肚子，又一次叹气：“如果你好了，请带我出这个地方。我想回家。” 说着，她的肚子响应她的话似的咕噜一声。 第384章 裴千重来了 魏无姜难堪地捂着肚子。 没办法，人食五谷杂粮，一顿不吃就饿得慌。更何况这已经三天四夜了，吃得零零散散的越发觉得饿。 无极冷冷哼了一声，似乎在嘲笑魏无姜。 魏无姜打破沉默：“追杀的人是谁啊？” 无极阴冷道：“另外一个道门。不过今天来的只是试探。他们还是很忌惮我的。” 道门？ 魏无姜内心表示真的不懂无极的那个圈子。 可能这人就天生招恨吧。 魏无姜问：“现在怎么办？” 无极淡淡道：“还能怎么办？修养好，然后回去一个个杀了。” 他最后一句说得很淡很淡，像是在谈论明天吃什么，但魏无姜听得毛骨悚然。 她忍不住问：“道门还有互相残杀的？不是……挺慈悲为怀的吗？虚怀若谷？” 无极冷冷道：“慈悲为怀是佛门。道门无为而治，但也不禁互相争夺，一切只是表面上的安宁罢了。” 魏无姜不再问。 她最后问：“我饿了，现在怎么办？” 黑暗中她感觉无极看了自己一眼，下一刻她身边立刻空了。 魏无姜大惊，在黑暗中喊道：“喂，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啊！你你你……你去哪儿？” 回答她的是空荡荡的回音，并且洞外还吹来一阵阴森森的冷风。 魏无姜更冷更饿了。 她不敢大喊引来刺客或者野兽，只能默默抱紧自己靠在山洞中瑟瑟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魏无姜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靠近。 她猛地惊醒，看见一道黑乎乎的影子站在自己的面前。 她想惊呼，下一刻一包东西丢在她身上。 魏无姜愣住。 无极的声音冷冷的：“干粮。” 他说完还拿出火折子点了火。 有了火驱散黑暗，魏无姜一下子不害怕了。她赶紧起身坐起打开怀里的东西。 果然是干粮。 虽然硬了点，但的确是能吃的东西。 魏无姜对吃的本来也没有太多的讲究，立刻吃了起来。 无极靠在山壁上，随意烧着柴火。 魏无姜眼尖，看见他手里的东西：火绒、匕首、伤药、干净的包扎带。 魏无姜好奇：“你哪来的东西？” 无极头也不抬：“从死人身上搜到的。” “扑！”魏无姜口里的干粮吐了出来。 她一下子想到了自己吃的东西哪来的了。是无极杀了刺客，然后从死人身上扒拉来的！ 她吐得天昏地暗，但奈何这两三天吃的就不多，肚子空空如也。 她吐完，出去外面用溪水漱口了才踉跄进来。 火堆旁，无极极俊魅的脸在火光下明灭交错，神色晦暗莫名。 他见魏无姜进来，轻笑：“怎么？死人的东西就吃不得了？” 魏无姜忍着恶心，道：“你刚才出去杀人了？” 无极冷冷道：“你不是说饿了吗？” 魏无姜：“……” 她无语了一阵子，又问：“对方就这么盯着我们吗？你的人什么时候能找到我们？” 无极神色极其平淡：“不会来了。” 魏无姜吃惊：“为什么？” 无极看向黑暗，淡淡道：“因为裴千重来了。” 第385章 这!声!音! 魏无姜愣住。 旋即黑暗中传来幽幽冷冷的声音：“神官大人，你让本王好生难找。” 这！声！音！ 魏无姜激动得差点冲了出去。 一根树枝悄无声息地按在她的肩头。虽蜻蜓点水，但却杀气凛然。 魏无姜不敢动弹了。 无极的声音冷漠至极：“睿王殿下竟然寻找到此处，的确是很厉害。难怪皇帝会把你养在身边，当鹰犬。” 裴千重的声音更近一点，气息依旧非常平稳：“神官大人，您不去司神职却在这里做什么？难道是为逃了同门的追杀？” 无极冷笑：“呵呵，睿王殿下真是高看那群不正统的杂碎。他们追杀本座？配吗？” 说着，魏无姜已经看见无极手中的树枝稳稳举起，看样子捏了个剑诀。 裴千重的声音越发近了，声音仿若在耳边：“神官大人，这场俗世乱局你何必掺和？这是本王想不明白的地方。” 无极轻笑：“殿下当然不明白。若是本座做什么事都让人人明白的话，那本座岂不是俗不可耐？” 裴千重轻声叹息：“看来神官大人受了重伤，不然也不会让本王靠得这么近。” 他话音刚落，人影已到了洞口。 更多的火把亮了起来，照亮了一道修长阴郁的身影。 裴千重来了！ 魏无姜肩头一动，肩上的树枝突然变得如同千斤重般将她狠狠压住。 魏无姜还是忍不住唤了一声：“殿下！” 裴千重眸光动了动，神色却依旧冷淡：“公主殿下可安好？” 魏无姜正要回答，无极已将她扯到了身边。 他行动不便，但手中的树枝却像是带着黏性般如臂所指，将她拉扯着。 魏无姜只能道：“我还好。” 她看着裴千重熟悉无比的俊魅面容，心中一股难以言说的激荡却让她除了那句话后再也没别的话。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狼狈，身上的衣裙下摆破破烂烂，领口因为拉扯也露出一片雪样肌肤。 头发更是披散下来，长长墨发如还海藻般披在肩头，和胸前。 …… 洞中的气氛渐渐冷凝。 无极目力很好，看到了黑漆漆洞外密密麻麻的黑衣人，不同于那些见不得人的刺客。 裴千重带的人身披锁子细甲，身背劲弩，身上一把刀一把剑，还有人人手臂上的臂弩和各种各样的短兵器。 这些人……简直是人形武器库。 无极眸光眯了眯，缓缓道：“在北朝人人都说九城监察司的人可怕，如今见识到了，果然厉害啊。” 裴千重脸上已显出不耐：“大神官，你已经无路可走，要么交出公主，要么就自行了断。两条路你选一样。” 无极冷笑，一把拉住魏无姜：“两样本座若是不选呢？” 魏无姜的脸色顿时显出痛苦。 裴千重面色平静：“那大神官就是要死战到底了？” 无极冷哼：“若是我杀了公主呢？” 裴千重淡淡道：“你不会。” 他说着已拔出腰间的剑，剑呈暗蓝色，在黑暗中显得分外妖冶诡异。 他盯着无极的眼睛：“尊称你一声神官大人，不过是看在神官之位空悬了几十年并且从不干涉朝政。如今你出现又掳走了公主。不得不说大神官，你僭越了。” 无极慢慢站起身，拿着魏无姜朝着洞外走去。 魏无姜只听见外面“唰”的一声，刀剑出鞘的声音格外整齐划一。 她张口想说什么却发现无极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封住了她的气门，让她无法出声。 第386章 杀机一触即发 杀机一触即发。 无极拉着魏无姜一步步慢慢走了出去。裴千重却不动。 细密的汗水布满了魏无姜的额头。她能感觉到压在肩头的树枝越来越重，仿佛压上了千金重量。 她几乎走不动，甚至想扑倒在地上，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倒。 如果倒地不起，无极很有可能下一刻就冲向裴千重并且重伤他。 无极冷冷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你让裴千重让开！” “不！”魏无姜咬牙。 无极声音极冷：“同心蛊并不能让我死，反而是你……” “是吗？”魏无姜冷笑，随即用秘法催动蛊虫。 果然她心头一阵剧痛，而压在肩头的重量骤然一轻。 她心中冷笑。蛊虫之术传了千年，只要无极是肉体凡胎就不可能逃过。他自诩自己是陆地仙使，可他也会受伤也会流血。 终究是凡人而已。 无极停下脚步，冷冷注视着面前一寸不让的裴千重。 他终于开口：“睿王殿下想要的是什么？” 裴千重：“把公主留下，留尔全尸！” 无极哈哈一笑，笑声震天，洞里的沙土纷纷簌簌落下。裴千重只是一眨不眨盯着他。 突然无极左手的树枝缓缓朝着魏无姜后心点去。 裴千重想也不想向前一步，一掌凌空拍出，直击无极的左肩头。 “砰”的一声巨响，整个洞穴都在摇晃。 尘飞扬，迷得人眼睛都睁不开。魏无姜被尘土呛得连连咳嗽，身后只听见拳掌相撞几十声。 两人出招都很快，招招致命，劲力之强令魏无姜都觉得背后像是刀子在割。 她只觉得裴千重的身影重重叠叠，犹如鬼魅。 时间好像过得很慢，又似乎很快。在一片迷蒙和黑暗中，她只觉得背后有人闷哼一声。 她急忙想辨认出是谁的，可下一刻人已扑到了一个熟悉的怀里。 她听见无极冷哼一声：“后会有期。” 然后她就听见外面刀剑如爆豆子般乒乒乓乓响了起来。 魏无姜赶紧探头去看，只见外面无极独自一人和九城监察司的侍卫们打了起来。 他们身披软甲，训练有素，面对鬼魅般身手的无极，自动组成阵型。无极受伤受阻，行动终究是不如完好时流畅。 于是自称是陆地仙使的无极竟然被困住。 外面天色漆黑，魏无姜只能看个大概。她还要再看，忽地头顶上传来裴千重的声音。 “你没事吧？” 魏无姜猛地抬头，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被裴千重抱在怀里。 她脸通红，低声道：“没事，我没事。” 裴千重手中一翻，身上长长的披风就裹在她身上。药香扑鼻而来，魏无姜脸悄悄红了。 这几日一颗心的恍惚似乎都落到了实处。 这魔幻的一切，都结束了。 …… 无极终究是杀出了一条血路，并且留下了三具九城监察司侍卫的尸体扬长而去。 他武功之高，恐怖如斯。完全不敢想象，如果他没有受了重伤会怎么样大开杀戒。 天已经渐渐亮了，裴千重抱着魏无姜重新上了琅嬛仙洞。 上去的时候，两人乘着一个大竹篮，由复杂的轮滑接力升上近千丈的悬崖。 落到了熟悉的洞口时，魏无姜已觉得腿脚发软，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 到了洞口，她听到熟悉的声音。 “小姐！太好了！小姐找到了。” 她抬头看去，只见春翠和绯云已经哭红了双眼。 裴千重将魏无姜放在床上，对两人道：“你们伺候吧。” 他说完转身离开。 第387章 他为她做的事 春翠和绯云两个丫鬟伺候魏无姜梳洗更衣，伺候她用膳。 魏无姜趁机问了京中局势和魏府中的情况。 在得知自己失踪后，京城四门紧闭，裴千重足足让九城监察司的搜了四五天，几乎把京城的地皮撅了三四尺。 九城监察司的大肆搜捕令京城世家豪门们纷纷不满，但却敢怒不敢言，毕竟这涉及谋逆。 在这期间，九城监察司趁机抓了与郑氏和左相平日交好的一些小世家，要不是京城的监狱不够，恐怕还得继续抓人。 直到第六天后，裴千重这才放过对京城的血洗，铁骑频出。 从前谁也不知道裴千重的实力有多大，只当他只是表面上看着权力巨大，却不知道原来九城监察司暗中养了这么多人。 这半月，京城的街道都快被进进出出的铁骑踏破一层皮。 至于魏府，在魏老太的主持下安稳如初。 魏老太在魏无姜失踪的第二天进宫了一趟求见了皇后。不知皇后对她说了什么，魏老太回府中就吩咐下人不得随意外出，必须有令牌才可以出去采买。 魏无姜边听两个贴身丫鬟说着，一边为自己的外伤重新换药。 她问：“如今西边的战事怎么样？” 春翠道：“听老夫人说，西戎人囤粮不多，开始疯狂打了好几场都被老爷和三位少爷守住了。” 魏无姜又问：“马原坡的仗打了吗？” 春翠和绯云一脸茫然。 魏无姜知道问她们也是枉然。她们只是下人，能听到的消息并不多。 春翠一边给魏无姜换药，一边心疼道：“小姐受苦了，都瘦了一大圈。” 绯云也道：“小姐身上的伤好多，要是让老夫人看见肯定得心疼坏了。” 魏无姜不在意摆手：“我这些都是擦伤，皮外伤没关系。” 她忽然叫道：“我制的药呢？” 春翠和绯云愣了下，随即春翠笑道：“大小姐放心，殿下吩咐人将那些药都送到了府上，一瓶不少呢。” 魏无姜一听这话心里暖洋洋的。 那些药虽然看着不是稀世珍宝，但却是她这半月的心血。而且很多种药都是用了药谷的珍贵药材。 更重要的是，不少药都是毒药。 想起什么，魏无姜连忙对春翠道：“快去找睿王殿下，说我有事。” 春翠和绯云相视一笑，笑意里带着暧昧意思。 魏无姜看得满头雾水：“怎么了？你们笑什么？” 春翠吞吞吐吐：“没笑什么。奴婢们觉得殿下对大小姐真好。” 魏无姜平白无故被取笑了下，顿时脸红耳赤。 两个丫鬟识趣地退下。 魏无姜一个人躺在床上开始胡思乱想。 她好像忧心很多事，但又觉得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走，似乎前世的噩梦已经不会再来了。 迷迷糊糊中，她睡了过去。 …… 魏无姜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她还是在熟悉又恐怖的荒漠上行走，耳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呵呵，不过是泥腿子的武夫生的女儿，怎么能和世家千金小姐比？” “就是就是，看着瘦小又黑，穿的老气横秋的，看样子就是家世不够。” 第388章 公主请自重 “竟然敢攀附七皇子殿下，不知道七皇子殿下的生母是皇后吗？那是将来要做太子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啧啧，这下皇上大怒，下旨斥责魏家管教不严。真是赔上了名声还没捞到好处。这种女人皇家是绝对不会要的。” “小小年纪，心思那么深，就不是好东西。” “魏家战败，五万铁云军都死了。真是无能！” “魏家勾结西戎，通敌罪证已经递给皇上了。” “魏家真是自作自受，枉费我们还以为这百战将军是真心为北朝。” “……” 无数的声音汇集而来，她在梦里不停地辩驳，不停地反击，可是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她在荒漠中四处乱跑，可总也逃不过这些声音。 她绝望了，坐在滚烫的荒漠里。 一抬头，她看见不远处那令她战栗的人群，其中一个中年贵妇用毒狼般的眼神死死盯着她。 不！她要报仇！ 不知什么时候手中突然有了一把匕首。 梦中的魏无姜猛地抓紧匕首就朝着那毒狼似的中年贵妇冲了过去。 一只手稳稳抓住。魏无姜猛地抬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他的眸光渐渐深邃。 魏无姜想要挣扎，他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 “长阳公主，回来吧。” …… 魏无姜猛地清醒，一睁眼就看见一双狭长妖魅的凤眸。 她心还在砰砰跳着，手正被那双眼睛的主人抓住，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她仿佛还听见他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长阳公主，回来吧。” 魏无姜此时分不清是梦里还是现实。 她突然问：“殿下，将来是你杀了西戎王吗？” 裴千重眸色微闪，淡淡道：“不知道公主说的是什么意思。西戎王还在西边与我朝作战，还没死。” 魏无姜问出口就隐约后悔。 她问这句做什么？ 裴千重又不是重生的。 一切只是她噩梦里太希望有人帮自己杀了西戎王的大王妃——那个有着毒狼般眼神的女人。 魏无姜长长吐出一口气，坐起身。 她这才发现自己还在琅嬛仙洞。梦里只是梦里。 魏无姜没察觉到自己长衣垂落，露出光着的领口和肩膀。 裴千重拿起一件外衣随手披在她身上：“山中夜深露重，小心着凉。” 魏无姜这才发现自己露了春光。她含羞别过头，喏喏道了声谢。 裴千重看着她，道：“无极伤了公主没？” 魏无姜摇头，把这些日子无极的所作所为都说了。 裴千重淡淡道：“此人古怪，本王会派人去查的。” 魏无姜忽然想起药谷，突然兴奋地拉着裴千重的手：“明日！明日殿下带我去药谷！” 她眉飞色舞：“那边有朱果，千年难得的药材，也许能救殿下！” 裴千重神色不变，但长袖被她拽着兴奋得左右晃动。 他不动声色抽出长袖，淡淡道：“公主还是尽早回京，明天一早就回吧。” 魏无姜不知哪来的勇气，又一次拉着他，央求：“那朱果千年难得一见。真的有用。” 裴千重已转身：“就算是千年的宝贝也不值得去冒险。” 魏无姜不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她“哎呦”一声就往地上摔去。 她看准了床边摆设的石案几，正要摔上去腿脚必定出血。可刚转身离开的裴千重好像背后长了眼睛。 下一刻魏无姜就被扶住。 裴千重皱眉：“公主不可以任性。” 魏无姜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不知哪生出的勇气。她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央求：“带我去看看。就算朱果不能解殿下的毒，起码能增加功力护住心脉。” 裴千重眸光渐渐深沉。他问：“公主真的这么想的？” 魏无姜点头。 裴千重低头看了她一眼，声音暗哑：“那公主请自重。” 魏无姜这才发现自己领口都空了，露出里面的亵衣。 第389章 情不知所起 魏无姜发现自己又一次走光，只羞愧得很不得地上裂开一条缝钻进去。 她正要跑回去，忽地腰间一紧，人已被纳入裴千重的怀中。 他深深看着她，眼底的神色莫名。 魏无姜觉得四周的声音都没了，只听得心在砰砰跳着。 裴千重声音低沉：“公主是真的担心本王？” 魏无姜声音细如蚊蚁：“那是自然。” 裴千重深深看了她一眼：“那明日就去寻朱果。” 魏无姜高兴起来，脸上都亮了：“一言为定。那药谷还有许多珍贵的药材都得挖走。” 她开始絮絮叨叨说了药谷有多少好药，多少珍贵药材。一会说统统挖走，一会又说都挖走了那后续没药材了怎么办。 等她唠叨完，发现裴千重已经双腿盘膝在床上大小周天地调息运气。 魏无姜悄悄走了过去，为他搭脉。 裴千重眼睛缓缓睁开，魏无姜的脸微红，低声道：“没帮殿下解毒，是我无能。” 裴千重半天才道：“不怪你。” 魏无姜把着脉，心里突然一阵心烦意乱。她咬牙道：“实在不行就用朱果的药力强行祛毒，就不知道你筋脉受得住吗？” 裴千重淡淡道：“朱果如果这么神奇，还是留下来好。本王的内力还能支撑一段时间。” 魏无姜听见他答应摘朱果已经是心花怒放，但听他又要用内力强撑，只觉得心里难受。 她连忙说：“朱果一定有用，一定有用的。” 她重复说了两三遍，说道最后声音哽咽。、 “你就这么担心本王死？”裴千重忽然问。 魏无姜诧异看着他，半天才道：“当然……” “为什么？”裴千重漫不经心地道，“是因为本王对你特别好吗？” 魏无姜摇头：“不是。” 裴千重低低地笑：“那又是为了什么？” 魏无姜摇头：“不知道。” 她抬起头，眼底有水光：“我真的不知道……” 倏然，裴千重头一低，额头抵住她的。 呼吸喷薄过来，他的目光深得如同悬崖的深谭。魏无姜都被吸引过去。 她的心不争气砰砰跳了起来。 两人近在迟尺。 魏无姜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被施展了魔法。 她从没有见过裴千重这么蛊惑人心的样子。 裴千重不吭声，但喉结滚动，缓缓摁住她的头慢慢吻了过来。 洞外的风声，树木被风吹过簌簌的声音，还有夜鸟时不时咿呀叫唤声……突然间都消失了。 她只觉得唇上落下两片微凉的薄唇，然后是陌生又熟悉的席卷…… 一个吻很长，吻得最后不知是她缠住了他，还是他绊住了她。 火在燃烧，熄灭，再次燃烧。 帷帐中两道人影痴缠，仿佛前世的亏欠在今生弥补。 洞外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洞内暖若春日。 魏无姜再次醒来只觉得仿佛又重生了一回，昨晚的都是梦。 她一伸手摸到了光滑的……背脊。她手仿佛烫了一般收回。身边的人动了动，然后将她娇小的身子全部楼住。 魏无姜脑子一片空白，昨晚点点滴滴的疯狂一点点回忆起来。 她羞红了脸，恨不得昨天重来一遍。 可是重来一遍可能还是……那样。 “你醒了？”头顶的声音慵懒缱绻。 魏无姜低低应了一声。 裴千重看着怀里脸红到脖子的魏无姜，忽地吻上她的唇。 又是一番痴缠，这一次竟比昨晚还缠绵…… 一番过后，魏无姜浑身瘫软，像是没了骨头似的只能躺在床上。 裴千重见她脸色潮红，浑身无力，用毯子将她包好，转身到了内里一处天然浴池。 池子的水经过两道铜管，铜管下有炭火煨着，流出来的水温热。 魏无姜在池子泡着，感觉这些日子的疲倦都被化开了。水温渐渐升高，她看见裴千重平日苍白的脸微红，眼梢都有了嫣红，分外妖冶。 她不由多看了两眼。 裴千重看了她一眼，将她搂住细细吻了起来。 魏无姜害羞，躲着他的吻。他又将她捞了回来。 魏无姜这才惊慌起来：“不行了……” 裴千重低低笑出声，手一松放开她。 魏无姜这才赶紧攀住浴池边缘，警惕看着他。 裴千重让下人进来，魏无姜急忙道：“不要让春翠和绯云知道。” 裴千重轻抚她湿漉漉的发，低声道：“不会。等回京，我便向皇后求娶你。” 说着，他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第390章 剪不断理还乱 第二天，魏无姜终于觉得自己缓过来了。 裴千重虽白天一天都不在，但他派了不少小下人前来伺候。为了让她擦伤尽快好起来，又千里迢迢送来疗伤药膏。 魏无姜的喜色被春翠和绯云看在眼里。 两人趁着魏无姜对着铜镜痴痴笑，偷偷拉着在偏僻地方说悄悄话。 “看殿下对小姐多好，在京城为了小姐都快把京城掘地三尺地找了。” “对呢，不眠不休，还要剿灭乱党。唉，好多京城大家闺秀都恨不得那个受伤被掳走的人是她们呢。” “我看小姐对殿下也芳心暗许，每天听到我们提起殿下就满脸通红。” “殿下对小姐那么好，若是能喜结连理就好了。” “对啊，小姐那么好看，殿下也那么好看。两人郎才女貌……” “……不对，是郎也有貌……” 两丫鬟叽里咕噜，殊不知头顶覆来一片阴影。 她们一抬头，吓得尖叫一声：“殿……殿……殿下……” 裴千重似笑非笑看着她们，将手里的一个包袱交给她们：“这是给你们小姐穿的。让她换好了，一起下悬崖。” 春翠和绯云不敢怠慢，赶紧抱着包袱找到了魏无姜。 魏无姜正对着铜镜嘿嘿直笑，见两人来了赶紧收起笑容。 春翠将包袱递了过去。魏无姜打开，发现是一套女子劲装。 她心中高兴问：“真的让我下悬崖？” 春翠点头：“殿下让我们伺候小姐更衣。” 魏无姜脸瞬间通红。她支支吾吾：“我自己去换衣服。” 她说着赶紧入了屏风后换好了劲装。 春翠疑惑对绯云道：“小姐好像不让我们伺候了。” 绯云道：“难道我们犯了什么错？” 两人正疑惑，魏无姜已换好了劲装。 春翠和绯云赶紧为她梳头打扮。 魏无姜因为一心要下悬崖寻找药谷，便只梳最方便的高髻，用发带牢牢束住。 这时，一条小黑影飞速朝她游来。 魏无姜铜镜里看见，又惊又喜：“小黑！你回来了！” 几天不见，小黑长大了不少。原本筷子粗细，现在竟有牛尾粗细。也不知道它这些日子在山林中霍霍了多少生灵。 小黑见到魏无姜，拼命蹭她的手掌。并且像小时候一样要盘在她的手腕间。 可惜它长大了不少，魏无姜只能让人拿了个袋子让它钻进去，然后束在纤纤细腰间。 做好这一切，裴千重来了。 他换去一身繁复深衣，着了一身玄色滚金边劲装，身后跟着月落和四位装备齐全的侍卫。 月落见到魏无姜的打扮，吃惊道：“公主要犯险下悬崖吗？这采摘朱果十分危险，还是我们去就行了。” 魏无姜摇头：“我去了才放心。” 裴千重搂住她的细腰，对月落道：“废话少说，下竹篮吧。” 魏无姜只觉得脸烧得红红的，特别是看见两个贴身丫鬟看自己的眼神…… 罢了，就知道瞒不住的。 魏无姜心中又甜蜜又烦恼，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就在这心情下，月落带着侍卫拉动活扣，慢慢将两人一起放下悬崖。 第391章 你打算瞒本王多久? 悬崖风呼呼挂着，竹篮虽然结实，还在外面用铁圈加固了好几圈，但风一来还是犹如秋天的落叶在山间荡来荡去。 魏无姜当时从悬崖底上来的时候是由裴千重抱着上来，加上天色昏暗，人也虚弱，看得并不是很清楚。 可现在郎朗晴天，脚下是万丈深渊，两人的性命就系在这碗口粗的绳索和活扣上，不得不让人捏一把冷汗。 魏无姜再也顾不得女子的羞怯，牢牢抱住裴千重，死死不撒手。 又是一阵山风吹来，篮子左右晃动。 魏无姜再也忍不住吓得尖叫。 头顶传来裴千重平静的声音：“公主不用太害怕，掉不下去的。” 魏无姜只觉得身子僵硬，下降得太快了身体竟有种被吊在半空随时要飞出去的感觉。 她死死抱住裴千重的脖子，直到竹篮一顿。她的心又晃了晃。 魏无姜睁开眼，往下看一看吓得又是俏脸发白。 “还没到呢？”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裴千重身上挂着她，一伸手扯了扯活扣，篮子又从另一道滑轮到了另一段绳索。 魏无姜这才发现，这可升降的篮子也不是一条直上直下，而是分成好几段。 而且呈“之”字型，这样一来减轻绳子的承重力，又能保证安全。】 又是一段快速下降的惊险过程。 足足小半个时辰，魏无姜这才看见谷底的景色。 当她双腿发软由裴千重抱着出了竹篮时，发现后背汗涔涔的，仿佛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裴千重面不改色，抱着她坐在一块干净的山石上休息。 魏无姜半天才缓过神来。 她擦了擦汗：“难怪无极跳下来都得断了脊骨，这悬崖太吓人了。” 裴千重眯了眯眼：“他是怎么跳下来的？” 魏无姜听了顿时心虚。 因为她还没告诉裴千重自己怎么会和无极一起掉下悬崖。 裴千重看见她的脸色，眯了眯凤眸：“不说？” 魏无姜被他看得越发心虚。她连忙转移话头：“天色不早了，我们赶紧去寻药谷吧。” 裴千重幽幽抬头，道：“月落他们还没来，不急。” 魏无姜想要站起来，却没想到自己双腿发软竟然一下子跌在地上。 摔倒在地碰到了擦伤，她疼得闷哼。 裴千重将她重新抱回山石上坐着，目光深邃：“你打算瞒着本王多久？” 魏无姜只能支支吾吾将无极跳悬崖的真相说了。 这一说不打紧，越说裴千重的脸色越发难看。到了最后，听说魏无姜趁着无极虚弱将同心蛊种下。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了。 魏无姜只感觉他像是要杀人。 许久，裴千重一字一顿道：“在公主眼里，自己的性命不值一提是不是？” 魏无姜其实也后悔至极，但当时无极一说要囚禁她修什么无极道。她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自己要被玷污清白了。 可能前世被陈氏洗脑三贞九烈的阴影还没散去，她当时就是想着拿着性命搏一搏。 当然，她也笃定了无极不可能让她就这么轻易死了。 可现在回想起来，自己那一招愚蠢且太冒险。包括种了同心蛊，无极这么厉害，如果同心蛊种不成的话，她又该如何自处？ 种种后怕一起冒上心头，魏无姜冷汗热汗一起往下流。 裴千重的目光犹如千金重，魏无姜只觉得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 她羞愧：“我错了。” 良久，裴千重重重叹气：“罢了，是本王没保护好你。下次不可以这样了。” “如果你下次不爱惜自己的性命，本王就杀了你。你死在本王手里，好过死在别人手里。” 第392章 采朱果 魏无姜听得诧异。 她还想要说说，这时月落和侍卫们下了悬崖。 他们身上都带着各种各样的兵器和挂钩，看样子准备充足。 裴千重抱起魏无姜问：“药谷的位置你知道吗？” 魏无姜收起思绪，指了指方向，十分笃定：“知道。我做了标记的。” …… 小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到了药谷的入口。 还没到药谷，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 见惯大场面的裴千重也“噫”了一声：“这药谷比药王谷的药谷还更好。” 魏无姜跃跃欲试，立刻从他身上下来。 她道：“里面有许多珍贵药材，采了后记住留住小苗。” 月落见她双眼放光，犹如老鼠进了米缸似的。 月落笑道：“公主放心，我们绝对不会乱糟蹋的。九城监察司的弟兄们多多少少都懂点药理，不然出门在外办事少不得也要受点伤什么的。” 魏无姜点头：“进去如果有好的疗伤药都一律采了。我与殿下去深处采朱果。” 她说完领着裴千重进了药谷。 药谷的谷口极狭窄，只能一人通过，但越是进去越是觉得地方甚大。也许这也就是这药谷千百年不为人知的原因。 谷口挡住了寒气，药谷中的气温四季如春，溪水潺潺，流动的水还带着暖意。 裴千重随手试了下，道：“难怪这里能有大批药材，这地下有地热温泉。这土地肥沃，更是极好的药田。” 魏无姜终于找到了朱果的位置。 她高兴指着：“那朱果就在上面。有鸡冠蟒蛇守着。” 说话间，她腰间的小黑探出了蛇脑袋，一双黑漆漆的蛇眼直定定看着十几仗高的朱果。 魏无姜见了，笑道：“果然是灵果，连小黑都被惊动了。” 她话刚说完，腰间一道黑影倏忽蹿了出去。直朝着朱果游去。 魏无姜脸色剧变：“不可以！小黑回来！” 可蹿出去的小黑哪还能听她的话。那红彤彤的朱果就是它眼中唯一的吸引。 魏无姜急了，赶紧去扯裴千重：“小黑不是鸡冠蟒蛇的对手。它会被咬死的。” 裴千重点了点头，道：“你旁边看着。” 月落等人发现这里有了状况纷纷将魏无姜护卫住。 一众人看向陡峭的悬崖，果然见一条黑影如闪电般冲着朱果而去。小黑的身形极快，一眨眼就上了两三丈。 也不知道这山壁潮湿光滑，它是怎么上的。 魏无姜是见过鸡冠蟒蛇，心急如焚。 在半盏茶功夫，小黑已经离朱果不到一丈，此时它突然停住，伸出脑袋旁边的蛇翼嘶嘶作响。 此时朱果旁边的山洞中传来奇怪的“啾啾”声，像是兔子或山鸡之类。 魏无姜正觉奇怪，裴千重脸色变了变：“这是诱声。” 他说着一拍山崖，抓着藤蔓直直飞了上去。 他这动静令山洞中的声响顿了顿。小黑似乎闻到了同类的气息，在朱果旁边不停地游来游去，并不急着去咬朱果。 而山洞中的鸡冠蟒蛇似乎也在等时机。 裴千重又借助藤蔓上了几丈，站在了凸出的一块山石上。底下的魏无姜看得额上冒出冷汗。 她只恨自己不会武功，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可朱果又十分重要，一时半会她心情复杂得很。 裴千重如此两三次终于到了离朱果不到一丈，再上去就能看见那山洞里面的模样。 而这时小黑看见裴千重来了，胆子好像壮了不少。它开始慢慢靠近离自己最近的朱果。 第393章 武功高强 就在这时，一道奇怪的吼声从山洞中传了出来，这吼声像是牛吼，山石簌簌落下。 小黑明显战栗，往后迅速缩了回去。。 裴千重捻起一枚石头，手指轻弹，石头直直打向洞中。洞里又传来奇怪的叫声，还有窸窸窣窣摩擦的声音。 的确有蟒蛇。 而且这蟒蛇还不小。 魏无姜在底下紧张看着，月落和其他两个侍卫拔出剑来，纷纷护卫着。 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一个个凝神警戒，生怕出了什么岔子。 裴千重丢了一枚石头进去，等了一会儿，又射进一枚，就这样。他断断续续用石头激怒山洞中的蟒蛇。 那山洞中传来的声音越来越愤怒。似乎下一刻就有什么怪物冲出来似的，随着山洞中蟒蛇的躁动。 不断有石头落下来。 魏无姜不得不离得更远点，不然会被掉落的石头砸中。而小黑却按耐不住了。 它悄悄游向离自己最近的朱果，腥红的蛇信子不停嘶嘶吐着，似乎很馋这么大的灵果。 裴千重看了一眼，忽地捻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无声无息地投进山洞。 “砰”的一声炸响，石头被裴千重的内力在洞中震碎，千百个细小的石子直射里面。 “嗷！”山洞的蟒蛇终于被激怒。 一声怒吼，一头有树干粗细，蛇头长着火红鸡冠的巨大蟒蛇恶狠狠朝着悬崖上站着的裴千重咬去。 “啊！出来了！” 底下的月落等人纷纷惊叫。要不是他们武功没有裴千重那么高，无法站在悬崖峭壁上，肯定拔剑上去一起围猎这怪蛇。 腥臭的气息风卷残云般袭来，闻之令人作呕，裴千重一动不动，看着鸡冠蟒蛇朝着自己扑来，突然他伸掌对着它的额头拍了一下。 “轰”的一声，脸盆大小的蛇头被重击，鸡冠蟒蛇吃痛，差点从山洞中掉下来。 但它终究是几百年的灵物，被裴千重重击了一下，摇晃了蛇头又继续凶猛攻击。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如闪电般冲了过去，狠狠咬住蟒蛇头上凸出的火红鸡冠。 “嗷”的一声如牛吼，被咬的鸡冠蟒蛇吃痛，不停地摔着蛇头往山壁上撞去。 它十分狡猾，撞的地方都是裴千重的上下立足之地。 裴千重脚下只有一块凸出的山石，被蟒蛇巨力一撞，山石碎裂。他只能抓住藤条稳住身子。 底下的人紧张至极，月落更是甩出铁钩直接飞身上去要襄助裴千重。 那蟒蛇见还有人上来，对这月落怒吼一声“咔”的一声。它的蛇头重重拍上山壁，又是几块石头朝着月落砸下。 月落不得不飞快落下，躲避石头。 魏无姜看得更是口干舌燥，心惊肉跳。她知道朱果很难摘，但是这么难摘还是超过了她的预料。 要不是无极受重伤离开，她简直怀疑这是无极给她设下的陷阱。 因为他知道她对这种至毒至补之物是不可能放弃的。 悬崖峭壁上一人两蛇开始你来我往。小黑面对比自己大几百倍的鸡冠蟒蛇一点都不害怕。 它仗着身形灵活，游走在山壁上，时不时朝着鸡冠蟒蛇来一口。只可惜鸡冠蟒蛇也是毒物，小黑的毒液对他来说不过是蚊子叮上几口，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反而是在裴千重的刺激下，鸡冠蟒蛇整个身子越来越出来。 好家伙！ 这条蟒蛇看着头大身粗，可没想到竟然如此巨大。 半条蟒蛇挂在山壁上，将人衬得如同蚂蚁似的。 底下的月落等人看得脸色发白。如果不是他们武功高强，恐怕第一选择就是赶紧跑。 裴千重有心把蟒蛇引出来，不停用石头砸蟒蛇身上头上，还有蛇眼上。 他的内力极高，一颗石头打过去如果落在寻常人身上一定是筋骨尽断，可落在蟒蛇身上，只能让它暂时缩一下激怒而已。 就这样慢慢积攒蟒蛇的怒火，那条鸡冠蟒蛇几乎已经把蛇身探出来三分有二。 魏无姜仰着看，脖子都酸了。 她忍不住道：“殿下，拿剑砍他！” 底下月落被提醒，赶紧掏出弩对着蟒蛇射。 一时间箭雨飞来，根根擦过蟒蛇的蛇皮然后又纷纷落下。 魏无姜都看呆了。 这蛇皮这么硬？！ 裴千重似乎也厌倦了逗弄这条蟒蛇，随手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直刺鸡冠蟒蛇的蛇眼。 第394章 殿下，武功盖世 “扑”的一声，蛇眼刺入，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山谷。 底下的人闻到了都纷纷吐了。 魏无姜没有武功，闻了后更是几乎要昏过去。 裴千重立刻道：“这蛇血有毒，带公主离开。” 月落等人不敢怠慢，赶紧拉着魏无姜飞速离开。 几人到了洞口，魏无姜这才幽幽转醒。她一醒来就立刻问：“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月落一指：“还在打呢。这蛇好大，太可怕了。” 魏无姜急得一甩手：“我得看看！” 月落不得不拉着她上了一处高高的石台。在这高台上可以清楚看见谷中一人一蛇大战。 魏无姜定睛看去，不由大喜。 只见那鸡冠蟒蛇已经被刺瞎一只眼睛，而它整个蛇身已经掉在山谷中央。 它正对着挂在山壁上的裴千重嘶嘶喷着毒雾，看样子又气又急。 裴千重跳跃腾挪，姿态随意。他并不打算和蟒蛇力敌，只想耗光它的力气。 果然鸡冠蟒蛇在几次攻击无果的情况下，不得不盘在地上嘶嘶作响。 突然它似乎累了，一动不动地盘着。 完好的一只蛇眼恶毒地盯着山壁上的裴千重。 裴千重轻飘飘落在地上，冷冷道：“畜生，你修炼几百年却还是灵智未开。你要么现在逃了，本王不杀你。要么现在受死……” 他还没说完，似乎累极的蟒蛇猛地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地上的裴千重咬去。 它这突然袭击震得山谷两边的石头纷纷滚落。 魏无姜心头一震，几乎漏了一拍。 山谷中腥风阵阵，砂石横飞，魏无姜站在高台上都感觉到令人窒息的杀气。 月落道：“不好了！怪蛇来了！” 他说着赶紧拉着魏无姜就往山谷外跑去。魏无姜看去，果然看见鸡冠蟒蛇双眼通红，不停地扑腾扫尾攻击裴千重。 它粗大的蛇尾几次打在山壁上，石磨般大小的石头掉下来，然后砸得地上一个个深坑。 魏无姜只觉得心疼。 这满山满谷的药材啊！ 早知道就先采光了再杀这头蟒蛇。 这个念头一出来，她就后悔。 她的男人还在和怪蛇殊死搏斗，而她竟然还有心情关心这山谷中被毁掉的草药？ 魏无姜赶紧端正下自己的思想，然后随着月落等人逃命。 月落带着魏无姜逃出药谷，跑了大概小半盏茶功夫才停下。 可就算是跑到这么远，他们还能听见山谷中打斗的轰鸣。 魏无姜担心裴千重，急忙对月落道：“你们去看看帮忙殿下。” 月落亦是纠结：“可是殿下让我们好好保护公主。我们去了，万一公主伤了可怎么办？” 魏无姜急道：“可是如果殿下受伤了怎么办？” 月落更是纠结，手中的剑出鞘又合上。 直到月落突然道：“不行，如果公主出了事，我们就算是救殿下有功也是要罚的！” “是啊。殿下武功高强，就算是打不过也会逃的。” “呃……殿下武功盖世，怎么会逃？” 说漏嘴的侍卫啪啪给了自己两巴掌：“属下知罪。殿下绝对会杀了怪蛇的。” 于是三人就铁了心将魏无姜保护起来。 魏无姜急得直跳脚，可却半点办法都没。 终于，药谷那边的响动渐渐小了，最后消失了。 魏无姜和月落两人面面相觑。 月落道：“殿下……应该赢了？” 魏无姜脸色发白：“我们去看看？” 其他两个侍卫：“殿下……武功盖世……” 四人相视一眼，竟然都没人有信心确定裴千重赢了。 魏无姜咽了口唾沫：“走，去看看。不管怎么样都得看一眼。” 月落拔出剑：“我走在前面，你们两人护着公主，一有异动就立刻带着公主离开此处！” 他说着大步走到前面探路。 魏无姜只能远远跟着。她的确忧心如焚，但奈何自己根本不会武功，就算想跑着去看也没办法。 终于到了药谷中，魏无姜只看了一眼就惊了。 只见原本还异香扑鼻，犹如世外桃源的药谷到处乱石嶙峋，沙土遍地。 原本的小溪也被毁成了浑浊的小水洼。 而那条巨大无比的鸡冠蟒蛇正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它的身上沾满了沙土。 “你们怎么来了？”一身血的裴千重出现在四人面前。 月落惊得差点跪下：“殿下，您受伤了？！” 魏无姜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坐在地上。 她眼眶瞬间含泪：“千重，你受伤了吗？” 第395章 嫁给本王 这样的关心，这样的神态，就算是月落和随行的两个侍卫都知道了他们郎情妾意，还是被创到了。 他们心中暗暗后悔，早知道就帮着主上杀怪蛇，也不至于现在被创得有点难受。 毕竟……九城监察司的人都是刀口舔血，一个个都是千年的寡王，实在是见不得这类卿卿我我的戏码。 也许是感觉到属下幽怨的目光，裴千重轻咳两声，擦了擦脸颊上的血。 他淡淡道：“这不是本王的血。” 魏无姜这时才觉得魂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而这时，小黑兴高采烈地游到了魏无姜的脚边。它嘶嘶叫着似乎得到了无数好处。 魏无姜看见它肚子鼓鼓的，蛇眼竟然隐隐泛红。 她正要检查。 裴千重道：“它吸了怪蛇的鸡冠蛇头，估计是吃饱了。” 魏无姜看去，果然看见蟒蛇头上的鸡冠被咬了一块，看样子是小黑干的。 小黑自小就喜欢吃毒物，没想到鸡冠蟒蛇这毒它竟然能吃了没事。 她立刻振奋精神：“太好了！这下可以摘朱果了！” 裴千重道：“不急着摘。这蛇得处理下。” 他说着跃上蟒蛇头上，对准它凸起的犹如鸡冠的地方割开。一股腥臭的味道扑来。 裴千重面不改色，硬生生将这块凸起挖起，然后丢给月落收起来。 月落他们这次本来下悬崖就带了不少东西，经过特殊处理的不漏水麻袋更是不少。 他们得了这东西，赶紧包好了。 月落围着怪蟒的尸体看了一圈， 他很是高兴：“这蛇皮刀枪不入，到时候剥了给殿下做一件软甲。” 魏无姜忽然想到：“蛇胆！还有蛇丹！看看这条蛇有没有蛇丹！” 月落奇怪道：“真的有蛇丹吗？” 魏无姜其实也不确定。她道：“我看见书上说，如果活了几百年的灵物应该有内丹，反正找找，没有就算了。如果有了就赚了。” 月落更是奇怪：“那如果有蛇丹有什么用？” 魏无姜道：“这蛇有剧毒，但蛇丹一定是能辟毒的神物。” 月落自然是半信半疑，说实话，魏无姜亦是半信半疑，不过这是《毒经》上随手写了一句。 估计写《毒经》的人也不知道究竟蛇丹能不能真正辟毒。 可按着毒物之处必有克毒的东西来看，这蛇丹应该是能辟毒。 月落他们忙碌起来，偌大一条蛇开膛破肚可不是简单的一件事。他们三人围着蟒蛇尸体忙碌起来。 …… 裴千重走了过来。他满手都是蛇血，想伸手撩魏无姜散乱的发又缩了回来。 魏无姜拉着他道：“走，我带你去洗洗。” 她说着急急忙忙带着裴千重出去药谷，找到溪水让他洗手洗脸。 到了溪边，魏无姜赶紧用叶子盛了水，拿了帕子给裴千重洗脸。 血色擦拭干净，一张绝美的侧脸令她怔忪。 虽然看了裴千重不下几十次，但每次依旧会被他身上冷若高岭之花的气质，还有那双如深渊古井般深邃凤眸神光所摄住心神。 魏无姜喏喏放下手中的帕子，对他道：“你自己擦洗。” 冰凉的手握住她的手，魏无姜回头正好对上裴千重似笑非笑的脸。 她的脸悄悄红了，甩开：“小心被月落他们看见。” 裴千重再次握住她的手，淡淡道：“看见又能怎么样？左右你将来都得嫁给我。” 嫁？ 魏无姜突然愣住。 第396章 落袋为安 裴千重见她出神以为她不愿意，于是微微蹙眉。他问：“你在担心什么？” 魏无姜茫然摇头。 她担心的东西多了去了，但乍然清清楚楚听见裴千重要将来娶她突然心里莫名心慌起来。 一种前世没经历过的心慌意乱席卷整个脑海。 她的头又剧痛起来。 …… 裴千重见她脸色煞白，他目光微黯：“罢了，先回京再说。” 魏无姜点了点头。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对裴千重说。 难道说自己是重生的人，这一世只为了不惜一切救魏家，其余的事根本不怎么考虑？ 裴千重收拾好自己身上的蛇血，带着魏无姜再次进了药谷。 地上的怪蟒已经被剥皮处理，不但蛇皮剥了，蛇心、蛇肝、蛇胆，还有那一颗所谓的蛇丹都被取了出来。 当蛇丹放在魏无姜的手中时，她不由睁大了眼睛。 蛇丹很小，大约比一个鸡蛋还小点，但是通体碧绿，莹润有光泽。 握在手中只觉得清凉沁体，一股凉飕飕的寒意由掌心钻入身体。 突然就那么一刹那，脑中混沌的感觉被驱散。这股凉意慢慢流转在经脉中，所过之处好像是一股寒泉，令她清醒也令她瑟瑟发抖。 裴千重见她脸色古怪，正要问。 突然魏无姜一把将蛇丹塞入他的手中。 她几乎是喜极而泣：“殿下，你有救了！” 裴千重捏着蛇丹，果然感觉一股凉意透过奇经八脉平息了不少体内汹涌霸道的真气。 他的脸上渐渐露出惊讶，随即变成了暗藏的喜色。 魏无姜和他四目相对，都在对方眼里看出了巨大的惊喜。 朱果也许是世间难得的天灵地宝，但蛇丹绝对比朱果更合适裴千重！ 如果说之前魏无姜通过《毒经》研制出来的祛毒药丸，只是在满是泥沙的大河里一勺勺盛出泥沙，不但费力而且阻止不了毒素渗入骨髓。 而现在的蛇丹就是将翻涌的泥沙制服，然后理顺早就被霸道内力冲击的奇经八脉。 裴千重紧紧捏着蛇丹，两人虽不能说明今日得到的宝物将要如何使用更好，但却是这些日子来得难能一见的曙光。 裴千重拿了蛇丹，浑身气质为之一变。 身上气息犀利如寒剑，深眸更是清冷如寒冰。就连隔了几丈远的月落和两个侍卫都明显感觉到。 他们纷纷看向裴千重，但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不一样了。 魏无姜轻轻捏了裴千重一把，两人心领神会地到了僻静处。 裴千重道：“摘了朱果就回京，让月落他们留下来善后。” 魏无姜又有了新的担忧：“但是朱果摘下来坏了怎么办？我不知道保存的办法。” 裴千重沉吟一会儿道：“我会让人拿千年寒冰将朱果保存住。目前只能这样了。” 魏无姜想来想去，也只能同意。 毕竟这么个天材地宝放在悬崖上一天，就多一份担忧。 先前还有怪蟒守着，现在怪蟒已被杀死，保不齐药谷中还有别的猛兽想要吞吃。 更不安稳的就是九城监察司的动作万众瞩目。裴千重亲自来这琅嬛仙洞的消息肯定会泄露出去。 这药谷的好东西也许就会被人发现。 所以……还是落袋为安吧。 第397章 为母的苦心 第二天清晨，山谷雾气茫茫，一辆黑色低调的马车疾驰出山谷，朝着京城的方向而去。 魏无姜头枕着裴千重的腿，怀里抱着用金丝檀木做成的匣子安稳地露出笑容。 匣子里有机关，还有一层极厚的千年寒冰，里面放着就是那两枚朱果。 摘了朱果，得了一堆珍稀药材，再加上可以抑制霸道内力的蛇丹。 魏无姜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起得太早，混混沉沉想要睡着，忽地肩上一暖却是一只修长的手为她掖了掖毛毯一角。 魏无姜看向神采奕奕的裴千重。 经过一夜的调息，他精神气明显比之前好上许多倍。 从前他内力虽强，但苍白虚弱，时不时被剧毒反噬吐血。 可从昨日到现在他竟是连咳嗽都没有。 裴千重垂眸，瞧着魏无姜灵动的双眸，微微一笑：“睡吧。到了京城我喊你起来。” 魏无姜凑近，低声道：“我开始相信遇见殿下是好事了。” 她说完就沉沉睡去。 裴千重的手停在她柔顺的头发上，眸光微动，似有所感。 …… 魏无姜回到了京城，消息立刻就传到了皇宫皇后处。 皇后不顾天黑宫门关闭，特地偷偷出来见她。 魏无姜正由魏老太、家中几位姨娘们围着，还有学武归来的二妹妹魏无樱也迟迟不肯回房。 皇后穿着寻常宫装，眼中带着热泪，见到了魏无姜只紧紧抱住她不住落泪。 魏老太知道她爱女心切，赶紧让众人散了。 皇后许久才平复心情，道：“让姜儿受苦了。是母后不好，不然也不会让姜儿受此大难。” 魏无姜心中暖暖的。 这母女感情是她前世没有体会过的。她连忙安慰：“母后放心，我没有受苦。我还得了不少宝贝。” 她于是将无极带她入琅嬛仙洞的事都说了，当然略去她诱无极跳崖的事。 皇后听得目瞪口呆，道：“大神官？本宫的确是听说朝中有这么一个职位，但这职位大概二十几年都没人任职。本宫还以为只是个虚职，拿出来吓唬百姓的。” 魏无姜道：“依女儿看，这无极是个极大的变数，不过幸好女儿有办法制服他。” 皇后目光都是不赞同：“你好好地就行了，这些事让母后处理。” 魏无姜知道皇后不明白无极的厉害，也就不愿多说。她暗自想着等师父慕千羽来了和她商量如何对付无极。 皇后忽然道：“前日琮礼让人送来一封信，信中提到了西戎连连败退，也许北朝和西戎之战在深冬到来之前就能结束。” 魏无姜一愣，一时半会不明白皇后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一旁把自己当做透明人的魏老太突然开口：“皇后娘娘，姜儿和太子的婚事也该好好解决一下了。” 皇后慢慢点头：“是的。本宫也知道这事不能拖了。拖久了对琮礼和姜儿都名声有损。” 魏无姜突然跪下：“母后，儿臣……儿臣喜欢睿王殿下。” 皇后结结实实愣住。魏老太却没有诧异。 她呵呵笑道：“睿王？姜儿喜欢睿王啊？那看着也是个好孩子。” 好孩子？ 魏无姜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 有着杀神名声在外的裴千重哪是什么“好孩子”？ 怕不是魏老太爱屋及乌，在皇后面前硬夸罢了。 皇后眸光微动，皱眉道：“姜儿你喜欢睿王？你……” 魏无姜鼓足勇气：“母后，儿臣对太子殿下一直都没男女之情，更何况知晓自己身世之后就更没有别的想法。睿王他……屡次助我救我，更何况他对母后也是忠心耿耿。” 皇后摇头：“他对本宫忠心耿耿是一回事，你喜欢他是另一回事。不能相提并论。这事让本宫好好想想。” 皇后看了她一眼，又道：“就算你喜欢他，也得他亲自来向本宫提。等你和琮礼的事了结清楚，再议婚事。” 魏无姜被皇后的一番话说得理智了几分。 送走皇后，魏老太留下来和魏无姜谈心。 老太太虽读书不多，但人情世故清楚。她道：“姜丫头你别急。你得高兴才是。” 见魏无姜不解，魏老太笑呵呵道：“这次我才真正相信皇后是你的生母。她虽然知道睿王对她忠心耿耿，你嫁给睿王对她对太子都是一大助力，但她却不轻易答应。这才是为人母的本分。” 魏无姜听了心中更是感动。 第398章 最有权势的女人 中宫中，皇后在左尚宫的伺候下褪去宫装，换上轻便的长衣。 皇后眉心不展，似乎在忧虑什么。 左尚宫察言观色，问原因。 皇后拿出一叠厚厚的信封，愁绪浮在面上：“这是琮礼写给姜儿的信。唉……这孩子还不知道姜儿是他的妹妹。他这一片痴心真的是用错了。” 左尚宫愣住，低声叹息：“太子殿下一向纯良。他先前不知道公主是他妹妹……这恐怕是因为血缘关系，所以觉得公主亲切。” 皇后内疚：“本宫真不该当初就赐婚。姜儿和本宫年轻时候长得那么像，本宫就该多留个心眼才是。只是当时本宫以为姜儿是老天给我的补偿，想也不想就为两人请婚了。” 她满脸懊悔。 左尚宫道：“皇后娘娘千万不要自责。当初郑贵妃也想打公主的主意，想让八皇子娶公主……如果皇后当时不请旨赐婚，恐怕郑贵妃就先下手为强了。而她又是知道公主身世的人，安的什么心细思极恐啊。” 皇后陡然警醒。 说起来郑贵妃的操作的确是细思极恐。 陈氏是郑贵妃的死忠。郑贵妃明知道魏无姜是皇室血脉，却又偏偏让八皇子争取。 如果被她得逞，魏无姜就会被挟持成人质，到时候不但魏家要站队八皇子，就连她也会被逼迫。 太复杂了。 皇后看着手中的信件，眸中渐渐坚定。 她道：“如今只能做一件事了。” 左尚宫道：“皇后智谋无双，一定会解开这个局面的。” …… 魏无姜第二天就睡到了中午才懒洋洋起身。 她正打算梳洗用膳，春翠就匆匆来道：“公主，不好了。皇后娘娘召见左相夫人，还召了左相家的千金进宫。” 魏无姜皱眉：“为什么呢？” 她实在是不能理解皇后的举动。 过了一会，绯云气喘吁吁跑来，道：“宫中传来消息，皇后娘娘盛赞左相二千金贤良淑德，要向皇上请旨封为侧妃呢。” 这下魏无姜更氏摸不着头脑了。 春翠不忿：“左相一直和我们魏家不对付，皇后娘娘怎么会让左相二千金当太子侧妃呢？如果将来小姐嫁给了太子，岂不是要天天闹心？” 魏无姜突然醒悟。 她对两位丫鬟道：“都不要胡说了。皇后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屏退两个丫鬟，魏无姜细细沉思。 皇后果然对她极好，现在拉了左相二千金当侧妃，一给甜头，二来将来就有借口让她和太子退婚。 而左相此人向来诡计多端，深藏不露，为了让他的女儿当上太子妃，肯定会搞事。 也许……她可以借助左相的手推掉太子妃的头衔。 …… 皇后送走左相夫人和她的二千金，笑容才慢慢消失。 她问左尚宫：“皇上现在在何处？” 左尚宫脸上有为难：“皇上今日还在虎园和一帮歌舞姬玩闹。” 皇后的脸上浮起浓浓的嘲讽：“那就写一份请旨赐婚的奏章给皇上，皇上一定会准的。” 左尚宫会意，立刻下去办。 皇后自言自语：“本宫的女儿绝对不会让她身败名裂。” …… 请旨赐婚的奏章很快被批了。老皇帝自从那次病好之后，就越发荒唐。 当然其中也有皇后的默许和沈园的奉承捧杀。 老皇帝的荒唐像是最后的狂欢，一切充满了危险的意味。 皇后已独掌中宫，外面又拉拢了左相，前面又有太子亲征，一切大权尽在她手中。 谁也没想到隐忍了二十几年的贤良皇后竟然隐隐成了北朝最有权势的女人。 第399章 大捷了?! 魏无姜被魏老太喊了过去，说是一起用膳，但魏无姜知道这是老太太要和自己谈心。 魏无姜梳洗打扮干净就过去北苑给魏老太请安。 没想到北苑却热闹，几位姨娘都在，二妹妹魏无樱和三妹妹魏无雪也都在。 魏无姜没想到这么多人在，于是一一打招呼。 二姨娘张氏此时已经被抬为魏府的夫人。经过那次事后，她对魏老太和魏无姜更是亲热上心。 张氏急忙安慰：“小姐不要着急上火。太子殿下对你的情义是全城百姓都亲眼看见的。就算是皇后娘娘给太子殿下娶了十个侧妃都不可能撼动你的地位的。” 她说完又觉得自己说错话，赶紧扇了自己一巴掌：“我这嘴！呸！一个侧妃都够闹心了，我还说十个！” 魏无姜赶紧制止张氏：“夫人这是做什么？赶紧别这样了。我没事，真的没事。” 魏无樱立刻站出来：“大姐你不要担心。如果将来太子姐夫变心了，我第一个打他满地找牙……呜……” 后面是张氏赶紧捂她的嘴。张氏呵斥：“我的祖宗，你是什么身份敢去打太子？活腻了都！” 魏无樱力气大，挣脱了母亲张氏的手。她不满地道：“母亲怎么怕那太子？那太子虽然是我姐夫，但他现在跟着爹爹和三位哥哥打仗呢。要不是爹爹，他懂得打仗？能打赢西戎吗？” 张氏被自己女儿的浑话气得哭笑不得。 这些话也就是在家里说说，出去说的话，一句就足够让魏家喝上一壶了。 三姨娘王氏是个贪财的，但这段日子魏府中馈让她帮着管了一半，她对魏老太和魏无姜更是感恩戴德。 三姨娘王氏赶紧给魏无姜传授秘诀：“大小姐你不用担心。姨娘教你，女子掌管钱财才能拿捏住男人的命根子。你如果当了太子妃头一件事就是账房啥的都得是自己人，绝对不让那侧妃沾上半点。到时候她不听话，你就不给她钱就行。” 这话虽糙，却也十分有道理。 魏无姜苦笑。 四姨娘黄氏抱着小小的魏无雪，也在旁边添油加醋：“大小姐自然是要掌中馈的，将来还是正宫皇后呢！这侧妃说实在的就是个妾。再说我打听了，那左相的二千金丑得很。大小姐倾国倾城的，是个男人都知道该疼谁。” 一番话说得魏无姜直接无语了。 不过这也是一番好意，魏无姜接受了。 张氏听了黄氏的话，咳嗽一声：“那个，大小姐还没出阁，就不要讲这些粗鄙的话了。总之，太子是绝对不可能偏宠的。左右还有我们老爷呢。大小姐是老爷的宝贝疙瘩，要是受委屈了，老爷可饶不了。” 屋子里几个女人七嘴八舌都在安慰魏无姜。 说得魏无姜又是点头又是脸红，只能尴尬一一应了。 魏老太旁边笑，却不阻止。 终于她们都走了，魏老太这才笑出声来。 魏无姜委屈地喊了一声：“祖母，你还看笑话！” 魏老太将她搂住：“这不是挺好的？几个姨娘的心都向着你呢。虽然她们不知道这其中意思，但总比阴阳怪气，不是一条心的好。” 魏无姜叹气：“姨娘们好心我知道。只是……母后要做什么我大概能猜出来，却觉得冒险。” 魏老太看定她，问：“你真心喜欢那个寡言寡语的睿王？” 魏无姜被问得脸红。 魏老太叹气：“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就好。唉，放心吧。一切都会变好的。” 正在说话间，外面传来下人的喊声：“老夫人，老夫人，伯爷送信回来了！大捷！大捷！” 第400章 龙胎保不住 第二天一早，魏无姜便去了宫中，先给皇后请安。然后寒暄了下就暗中匆匆到了沈园的新宫殿——华春宫。 沈园挺着微凸的小腹前来见她。 魏无姜只看了一眼就微微蹙眉。她等众宫人退下后，问：“两个月的胎怎么会这么大？怎么就显怀了？” 按着医书和平日看的孕妇，怀上孩子四个月才能显怀。 沈园这样明显是不符合常理。 沈园脸上有慌乱：“我怕孩子没够吃的，就每天吃的多了些。我这是胖了，不是显怀。” 魏无姜皱眉：“我把把脉再说。还有，贵妃这么急匆匆喊我来是为了什么？” 她说着就要去把脉。 魏无姜虽然不喜沈园，但这一世沈园不怎么作恶，她对沈园的恶感没有那么强烈。 既然沈园坚定要怀上孩子，她秉着医者仁心也是要把把脉的。 沈园犹豫不决，手腕也不给魏无姜看。 她半天才道：“我……我见红了。” 魏无姜愣了下：“这是小产征兆，快让我把把脉。” 沈园只能把手伸过去给魏无姜把脉。 魏无姜把了好半天，摇头：“这孩子保不住了。” “不！”沈园被这话刺激得立刻站起身来，怒吼：“不可能！我好不容易怀上的龙嗣怎么可能保不住！如果先前一个是我体弱，但这个我明明感觉好好的。” 魏无姜绝美的脸上十分平静：“我与贵妃说过，你如果用那药怀上孩子，有五六成的几率胎是不稳的。但我没想到就两个月就有了小产征兆。这个孩子就算是千方百计生下来，也是个痴儿傻儿，或是先天有残疾的孩子。” 沈园浑身发抖，脸色发白。 她当然想起了当初自己为了怀上龙胎坐稳后宫是怎么急不可耐要求魏无姜拿来虎狼药。 那药吃下去，连带着掏空了皇帝的身子。 现在好不容易怀上孩子，可是却告诉她这一切是白费力的？这怎么能让沈园接受？ 沈园咬着后槽牙：“没有办法了吗？” 魏无姜摇头：“皇帝年纪大，你身子虚，再加上用了药……贵妃，你还是放弃吧。” 沈园手捏着帕子几乎要扯烂了。 她恶狠狠盯着魏无姜：“那我怎么办？” 魏无姜很平静地说：“贵妃的身子并没有变胖，肚子显怀是因为腹中的胎水过多。这个孩子过几天就留不住了，到时候贵妃要做好准备才是。” 沈园在殿中走来走去，很明显一股邪火在胸腔里发泄不出来。 她咬牙：“我怎么办？本宫怎么办？” 她猛地扑到魏无姜面前，死死捏着她的手：“我不管，你送我入宫，你让我帮皇后，然后你还帮我怀上孩子……现在你必须帮我留住孩子。不然……不然……” 魏无姜的手被她捏痛了，冷冷甩开：“沈园，送你进宫是你自愿的，当上贵妃也是你投诚皇后换来的。现在你非要我帮你留住孩子，大罗金仙来了我都留不住。” 沈园听了，失魂落魄：“那怎么办？我没有孩子怎么办？” 魏无姜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这么聪明自己会想办法的。” 第401章 皇上保不住了 魏无姜的一句话令沈园突然间好像得了什么灵感。 她猛地眼睛亮起，抓住魏无姜的手：“这……李代桃僵，不对，狸猫换太子！” 魏无姜脸色沉了下来：“你要假装怀孕到生产？然后给一个假的皇子？” 沈园点头：“是！” 她神情很坚定，似乎不觉得这个主意是个坏主意。 魏无姜神色冰冷：“你要混淆皇室血脉？” 沈园呵呵一笑，眼带讥讽：“就这皇帝，你觉得他的血脉有多好？再说，几百年前北朝先祖不也是寒门出身的吗？公主，你别执着了。我坐稳贵妃之位，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魏无姜懒得和沈园争辩。 她也没兴趣帮忙维护自己“亲生”父亲——老皇帝的血脉到底纯不纯。 她从随身带的小包袱拿出银针，道：“现在给贵妃你施针吧，连着三天，防止你小产血崩。” 沈园咬牙，最后还是伸出手了。 …… 半个时辰后魏无姜悄悄出了华春宫。 沈园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悄悄咬了下唇。 心腹宫女上前，压低声音问：“禀娘娘，都打点好了。到时候会有太医偷偷给点药。” 沈园脸若冰霜：“从现在开始，让人出去外面找合适的孕妇，多找几个，月份和生产时辰都要一样的。” 心腹宫女赶紧点头。 沈园自言自语：“魏无姜，但愿你能保密，如果你最后捅刀子害了我，别怪我……呵呵呵……” 她的眼睛爬满了阴狠毒辣。 …… 魏无姜回到了皇后中宫。皇后留她用午膳。 魏无姜有心事，所以没什么胃口，只吃了点。 皇后问道：“姜儿，是不是母后立了左相二千金为侧妃，你不高兴了？” 魏无姜摇头：“母后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再说……母后肯定最后是为了儿臣着想的。” 皇后的用意她虽然没看太明白，但大致能看出一点门道。 只是她不会去插手，她相信皇后一定会处理妥当的。 皇后见她还是有心事，忽然问：“是贵妃沈园的事吗？” 魏无姜见皇后这么问，知道她一定知道了点什么。于是魏无姜悄悄把沈园保不住龙胎的事说了。 皇后脸色很淡然：“既然她想要个孩子就要吧。左右不过是求个安稳富贵，给她就是。” 魏无姜点了点头。 皇后知道这事也好，省的到时候又出什么幺蛾子。 皇后正要和魏无姜再聊一会儿，突然福公公脸色剧变，飞快跑了进来。 皇后看他的脸色就知道有大事。 她赶紧屏退左右。福公公脸色发白：“皇后娘娘，皇上吐血了！” 皇后猛地站起身来，然后缓缓坐下。 她问：“叫太医了吗？” 福公公立刻道：“传了王太医和闵太医。他们都是中宫的人，不会泄露出去。但如果皇上病重的话，恐怕是瞒不久的。” 皇后脸色复杂，半天才对魏无姜道：“和本宫一起去看看……你的父皇吧。” 魏无姜听了只觉得心情复杂。 这还是皇后第一次要带着她去单独见她的生父——当今皇上。 第402章 多活一天赏一千两 魏无姜和皇后到了虎园的时候，外面侍卫林立，一派铁森森的杀气。 皇后看也不看径直进去，魏无姜赶紧跟上。 到了虎园，处处听见鸟兽的鸣叫和各种假山奇石。这就是老皇帝寻欢作乐的地方。 听说老皇帝平时就让美貌的宫女穿着轻薄地在花园中走着，珍稀的鸟兽出没，犹如在人间仙境般。 还有请来的方士，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水汽成型沉沉铺在路上，行走间犹如走在云端上。 呵，这就是皇帝的神仙日子，也是他催命符。 魏无姜只记得前世老皇帝虽然越来越昏庸，疑心病重，大权旁落，但还不至于这么荒淫。 可能是自从她改变了自己命运后，所有人的命运都跟着发生了变化。 魏无姜胡思乱想着，由皇后领着到了奢华的龙床旁边。 她看去，不由吃了一惊，龙床上那瘦瘦小小的老头就是她从前见到的老了还壮硕英武的男人吗？ 皇后显然也是被惊到了。 她站在龙床前三尺久久不肯上前看望。 终于，禄公公被人押来。他满脸的惊恐：“皇后娘娘，不关老奴的事啊，真的不关老奴的事，是皇上非要吃那方士给的丹药。昨晚服了两颗，老奴劝过的……” 他结结巴巴为自己辩解。 皇后坐在龙床边缘上，看着一室的奢华，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玩具”。 她眼中流露厌恶：“来人，都把这些鬼东西丢出去烧了！” 很快有太监赶紧前来清理。 清理一番后，殿中果然清爽了点。 皇后这才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禄公公。 她慢慢道：“禄公公，你是皇上身边的一等太监总管。皇上的起居都是你在张罗。这用药多少，也该是你掌管的。如果皇上有了三长两短，本宫看你也是活到头了。” 禄公公大呼冤枉，拼命磕头。 他的头磕得砰砰直响，皇后却是理也不理，任由他磕着。 魏无姜看见，知道这是皇后开始清算了。 福公公带来两位太医。 两位太医战战兢兢跪下。 闵太医最年长，先开了口：“皇后娘娘，皇上服用丹药过多，体内五脏损耗太过，昨晚又……那个……所以就吐血了。” 王太医年轻点，说话耿直：“皇后娘娘，不瞒您说，现在皇上药石难进，实在是……无力回天了。” 无力回天的意思就是说，皇帝不行了，保不住这条命了。 皇后似乎没有什么惊讶。她淡淡道：“尽力医治吧。毕竟琮礼还在前面打仗，务必让皇帝撑到琮礼凯旋归来。” 两位太医脸上都流露为难——毕竟这皇帝的身体实在是太差了，说不好两三天就噶了。 这真是微臣做不到啊！ 闵太医道：“皇后娘娘，这事不行的。除非九转续命丸还有一丸，不然的安……” 皇后淡淡道：“九转续命丸没有。你们看着治吧。能让皇上多活一天，本宫赏一千，能赚多少银子就是你们的本事了！” 两位老太医眼睛立刻蹭地亮起。 一天一千两！ 他们兢兢业业在宫里挣可怜的俸禄，一年也不到两百两啊。 豁出去了，拼了这把老命也要豁出去了。 魏无姜看见两位老太医的眼神，知道这是银子起作用了。 这两位老太医估计豁出去一把老骨头都得保住皇帝多活几个时辰。 第403章 脑门放血 魏无姜忽然道：“让我把把脉吧。” 两位老太医都对她投去怀疑的眼神。 皇后心不在焉对她道：“长阳看看吧。本宫去前面主持大局，这消息不能漏了。” 她说着匆匆离开。 魏无姜看着偌大龙床上的皇帝，眼底掠过复杂的神色。 她上前认真观察皇帝的样貌。他的胡须和头发都已经全部发白，皮肤呈现不正常的潮红。 她知道这是皇帝的气血被丹药催化都集中在脑部，形成这种怪异的情形。 她再看看皇帝的手脚，干瘪如枯木，但肚子却是鼓鼓的。 她对王太医和闵太医说道：“给皇帝放血，不然的话，血气一旦聚集太久，大罗金仙都救不回来。” 闵太医比较老成，他犹豫不决：“这个……在皇上脑上放血……万一出了岔子。要不就用汤药清除皇上体内的丹毒吧。” 魏无姜摇头：“放血是急救的办法，丹毒已经在皇上的身体里太久了，只能慢慢化解。” 王太医年轻，想到一天一千两的赏赐，根本遭不住这诱惑。 他立刻拿来银刀，道：“皇上血气充盈，但都逆行在脑门上的确十分危险。应该放血。” 他说着撸起袖子就毫不客气地在皇帝的脑门上划了一刀。 血流了出来，放了大概两碗血，皇帝脸上不正常的潮红终于消退一点。 魏无姜再施针护住皇帝的心脉，这才松了口气。 王太医兴奋得眼睛都红了：“只要皇后娘娘坐镇，长阳公主愿意帮忙，皇上是很有可能保住命的。” 闵太医在旁边写药方。在一千两赏赐激励下，他写的不再是不痛不痒的养神方子，而是看着挺犀利的除丹毒药方。 魏无姜看了一眼，暗自点头。 嗯，果然是国手，这方子的确不错，就是喝完皇帝要受罪了点。毕竟丹毒要除，不用重药是不可能的。 她都怀疑，如果皇后开赏赐是一天一万两，恐怕这两位太医就算是皇帝在鬼门关都得拽回来。 魏无姜见皇帝稳住了，就打算离开。 突然床上的皇帝咳嗽两声，缓缓睁开眼。 “梓潼？……” 他的声音苍老虚弱，手却拽住了魏无姜的长袖。 魏无姜看了看袖子，缓缓坐了下来。 皇帝神志不清将她认成年轻时候的皇后。他拉着她的袖子，喃喃道：“梓潼，你还是这么美啊。是朕老了吗？怎么都看不清你的脸了。” 魏无姜厌恶地甩开他的手。 老皇帝却又一把抓住：“梓潼，梓潼，你不能不管朕。朕没有你不行啊。朕在前面打仗，你们慕家……咳咳咳，你们慕家得拿钱才行。” 魏无姜皱眉。她知道这个时候老皇帝是记忆错乱了。 他估计回到了刚登基之初，出去领兵打仗但国库空虚，不得不求助皇后慕家的事。 果然，老皇帝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难处。 比如将领都不怎么听话，不把他放在眼里。 比如他出征军粮短缺，甚至一度得强行征粮。 他字字句句都是求着皇后的慕家去为他的王权霸业铺路，还说了几件他年轻时候做过的错事。 他说：“郑家族长也来了，他说要让女儿郑氏入宫……梓潼，你向来贤惠，你应该会原谅朕娶了她吧。” 第404章 议和?做梦 “梓潼，朕虽然和你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朕是皇帝，朕需要很多良臣能将辅佐朕。朕不能为了天下黎明而那么自私……” “联姻才能稳固皇权。” 魏无姜听到这个恶心直达胃部。她真的想吐了。 一个男人踩在妻子的母族身上成就的皇位，然后还得靠联姻娶一个个世族的女儿去稳固他的江山。 再也没有比这个更恶心的了。 他的无能只能找所谓的天下黎民百姓，什么江山社稷当借口，因为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别的遮羞布了。 魏无姜突然转身，对还在忙活的两位太医道：“我来给他施针。” 王太医和闵太医都愣住了：“公主您……想干什么？” 魏无姜盯着龙床上那张皱巴巴的脸，冷冷道：“我要他清醒活到看见我父亲远征归来，然后在他以为能千秋万代的时候，送他入土为安。” 她说着拿出银针包，目光冷冽。 她贴在皇帝耳边，低声道：“父皇，这是我第一次喊你，也是最后一次。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清醒活着啊。” …… 魏无姜出了寝殿，外面已经没人，只有皇后一个人呆呆愣愣地坐在偌大的凤座上。 她看见魏无姜来了，振作精神道：“姜儿，你怎么样？” 魏无姜上前，温柔地握住皇后冰冷的手：“母后，我很好。” 她动了动唇：“父皇醒来了，母后要不要去看看？” 皇后眼底都是心灰意冷：“不看了。有什么好看的？一个将死的皇帝还不如那张冷冰冰的龙椅。” 魏无姜问：“母后当真对他没有一点夫妻之情了吗？” 皇后摇头：“自从他对你八姨起了色心的时候，我就对他彻底失望了。这么多年我一直是为了琮礼活着。为他筹谋，为他经营一切。为他勉强支撑在中宫。” 她苦笑了下：“长阳，母后好累啊。” 魏无姜将脸贴在皇后冰冷的手掌中：“母后，从今以后您都不会累了。” 皇后的手微微一颤：“知道了，长阳，母后以后都不会辛苦了。我们熬过这一关，以后江山是你阿兄的，你也不用藏着身份了。” 魏无姜抬头，正对上皇后释然的眼神。 母女相望，终于相视笑了。 …… 皇帝的病情依旧传了出去，但有皇后在，后宫乱不了。皇后借皇上的名义封了睿王裴千重为摄政王，暂理朝廷大事。 而以左相为首的文官一派，又因二女儿被封为太子侧妃而不会再明面上反对。 人人都暗道皇后好手段，竟然未雨绸缪布置了那么多。 现在后宫郑贵妃已除，朝堂上左相却不发难，明显已是胜券在握。 魏无姜可以随意进出宫廷。 她早上过来给皇帝施针，中午陪皇后用膳，下午有时候便在后宫休息，要么回魏府继续研制毒经。 前边传来的消息一封接着一封，都是在说战局已快分出胜负。西戎王有意议和。 …… “议和？”皇后坐在中宫凤座上，皱眉看向左相。 左相曹汉清的脸上都是郑重：“是的，微臣以为这是尽快结束两国之战的契机，还望皇后娘娘，和……” 他看向左边冷冷坐着的一道玄黑龙纹朝服的身影。 “和摄政王殿下为黎民百姓考虑。” 裴千重左手轻敲一封军报，如雪山似冰冷峻峭的侧颜半点表情也无。 皇后看向裴千重，问道：“摄者王觉得此事怎么说？” 裴千重这才撩眼看了一眼左相，眸色微转，淡淡道：“此事重大，必须慎重考虑。” 左相笑呵呵道：“摄政王殿下，这西戎人败局已定才会想要议和。只要我们多加钱帛，他们定会乖乖退回西域。” 裴千重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左相大人，这多给钱帛是怎么个说法？难道西戎人每次来烧杀抢掠一番，我们兴师动众，还死了那么多儿郎，结果还得给他们送钱帛劝他们回去？” 左相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 他赶紧道：“摄政王殿下，可是这是最稳妥的办法。如果西戎人见议和无望，万一拼死一击的话我们岂不是损失惨重？” “哦？”裴千重笑容更冷，“左相大人怎么知道他们就会拼死一击了？本王记得从前西戎人打仗都是见好就收，怎么这次就会拼死一战了？” 第405章 不议和 左相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是文官之首，门生众多，私底下又得到世家支持。他从没有被人这么当众抬杠过。 他刚想翻脸，但对上裴千重似笑非笑的凤眸时。左相忽然觉得一股凉意从背后升起。 他忘了，面前这位杀神可不是善茬。 他也许能在朝堂上舌灿莲花地让魏铁军这样的武将哑口无言，但却不敢在裴千重这样杀人不眨眼的人面前放肆。 左相讪讪道：“这个……微臣也不知道，只是揣测。” 裴千重看向皇后，淡淡道：“皇后娘娘，这议和之事事关重大，还是需要太子殿下和魏将军一起定夺。” 皇后点头：“正是。” 这事就这么搁置下来。结论就是：仗照打，议和之事不急。 魏无姜在屏风后面听了这结果，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不由看向裴千重。 不知道为什么，有他在，她感觉心安不少。 …… 廷议结束，后面都是无聊的一些地方小事。 皇后只是负责听，决定大部分都是裴千重随口就给了各位官员。 他周身气场冷冽，只单单坐在那边就威压令人难以承受。 平时那些自以为有才华的文官们一个个在他面前犹如锯了嘴的葫芦，不敢再抬杠。 魏无姜听得无趣，就悄悄到了文渊殿等着。 她早上起得早，到了中午就开始犯困。正好在殿里看见一个软榻，她干脆和衣躺上去眯了会。 没想到这一眯，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醒了。一睁眼就看见外面的天黑了，而自己身上盖着毯子，不远处的案几上裴千重正在看奏章。 魏无姜揉了揉眼睛，再看看自己身上的毛毯。 她心中一动，悄悄下了软榻走了过去。 裴千重正看着奏章，忽的开口问：“你醒了？” 魏无姜无趣地站住：“我都没出声，你竟然听到了。” 裴千重回头，正看见魏无姜提着鞋子站着看着他。 他起身走到她面前，拿了她手中的鞋子，然后蹲下为她穿上。 魏无姜的脸飞起两朵红云。她的角度正好能看见裴千重墨发上的龙形簪子。 他真的很高，平日她都没仔细见过龙簪的形状。 裴千重为她穿好鞋子后，这才起身看着她。 魏无姜忍不住道：“今天殿下的样子……很像是新的皇帝。” 裴千重眸光动了动：“我不愿当皇帝。” 魏无姜自知失言，低声道：“我知道……” 裴千重淡淡道：“我也做不了皇帝。” 魏无姜心中一痛，忍不住道：“罢了，是我的错。我好饿。我想吃点东西。” 裴千重这才拉着她的手坐在桌前，吩咐宫人摆上膳食。 魏无姜看他只是看自己用膳，忍不住问：“你不吃吗？” 裴千重为她夹了一筷子白玉鸡肉丝，这才道：“我吃过了。” 魏无姜低头赶紧扒饭。自从回京她很少见到裴千重，更不用说两人相处一起吃饭了。 她知道他性子冷，却没想到他是真的冷清。 不过想想如今京城局势还得他来维持，这责怪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来。 第406章 不想避嫌 裴千重见她出神，为她打了一碗汤，道：“快些吃，饭菜会凉了。” 魏无姜应了一声，道：“我吃完就回去了。” 裴千重手中筷子顿了顿，道：“宫门已经关了。” 魏无姜尴尬了下，又道：“那我去皇后的中宫。” 裴千重看了她一眼：“公主就这么不想和本王待在一起？” 魏无姜的脸烧红了，赶紧低头：“不是，不过男女授受不亲……” 说到最后她声音低得如蚊蚁。 裴千重只是似笑非笑看着她，直到她差点把脸埋在饭里。 他这才慢慢道：“先吃饱。今晚就宿在重华宫。” 呃……魏无姜差点噎住。 裴千重似乎没看到她的脸色，淡淡道：“以前养伤的时候也不是没住过。” 魏无姜无语：“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自当是要避嫌一点。” 裴千重忽地凑近：“如果本王不想避嫌呢？” 魏无姜不提防他的靠近，脸顿时又烧红了。 她赶紧低头：“那我吃……吃……” 月落进来就看见自家的殿下竟然在……调……戏？长阳公主？ 这……月落赶紧轻咳一声。 裴千重这才抬头，道：“进来禀报。” 月落进来，压低声音：“监视左相的人来报，说左相下朝后和几位朝臣见了面。” 裴千重的脸色转冷：“把名字都记下来，查！” 月落点头，迅速离开。 魏无姜听着“查”这个字，只觉得杀气腾腾，千斤重压而来。 她心却安定下来。 有裴千重在，左相再怎么作妖都斗不过。 她想着胃口就开了，顿时觉得这顿饭很香。 裴千重看着她吃饱了，道：“你要是无聊就去重华宫等着。” 魏无姜脸红：“等着干什么？我回去。” 裴千重似笑非笑看着她，魏无姜更羞了。她拿了一本书遮住脸：“我不回去了，我在这里等你批改完奏章。” 裴千重看了她一眼，继续去看奏章。 魏无姜胡乱翻着随意拿来的书，脑子却出了神。 如今她还是挂念战场上的父兄，前世的阴影她一直挥之不去。等会她得找个机会和裴千重商量商量。 想着，眼前阴影覆来。 魏无姜抬头，正好对上裴千重深邃的凤眸。 她愣了下，手中的书册被抽走。 裴千重俯身，魏无姜不得不往后仰。 “殿下，你你你……” 她支支吾吾，总不好在这个时候提醒他男女大防吧？虽然两人已经都…… 裴千重把书掉了个，递给她：“公主看的书反了。” 魏无姜这才发现自己心不在焉竟然拿反了。 她赶紧抢过书，道：“殿下不好好批阅奏折，老是盯着我看干什么？” 裴千重道：“你在，本王看不下那些无聊的奏折了。” 又来？！ 魏无姜瞪了他一眼。她怎么就没发现这人其实也很会啊。 很会……调……戏！ 魏无姜被他看得脸绯红，只能推着他离开：“赶紧去看，不然我就回去了。” 裴千重一把索性抱起她道：“不看了，回宫。” 魏无姜被他包裹在披风里。 她叹气，又是不用自己走路的一天。 裴千重抱着她出了文渊殿，外面早就准备好了车辇。 他是摄政王又是得了皇帝特许能在宫中行车辇的人，自然能有自己的车辇。 魏无姜进了车辇，只闻到一股好闻的药香。她心中一动，掀开旁边的暗盒，果然看见她给的祛毒药丸还在。 她算了算，裴千重果然有日日吃。药丸少了不少。 她心中甜蜜，这些药丸虽然祛毒的作用小，但他却还是吃着。 随后裴千重坐了进来，车辇顿时狭小了不少。 她挪了挪却又被他抱在怀里。 魏无姜还没习惯这么亲密，不适挣扎了两下就乖乖伏在他的怀里。 她听见裴千重咳嗽了两声，长长吐出一口气。 魏无姜看先他的脸色，这才发现他的脸上都是疲倦。 她心中一动，道：“是不是毒发了？” 裴千重摇头，为她裹紧披风，道：“别想太多了。本王没事。” 第407章 时日无多 车辇嶙嶙，在空旷的宫道上传得很远。 凌冬已至，寒气已经笼罩在整个北朝南北。想必那西北蛮荒之地更加难熬。 魏无姜默默想着心事，却不知裴千重在旁默默看着她。 到了重华宫，依旧是熟悉的宫殿和人。 魏无姜要去偏殿却被裴千重拉住手。 她羞赧：“殿下放手，宫中人多眼杂。” 裴千重却不语，拉着她往寝殿走去。 魏无姜愣了下，顺从跟上。 到了寝殿，他屏退下人看了魏无姜半天，深吸一口气：“皇上可能不行了。” 魏无姜神色淡然：“不是可能，是真的时日无多了。” 原来裴千重拉着她来这里是为了说这些事。 裴千重又道：“在皇上手中没有找到解药。” 魏无姜微微一怔：“没有？” 她急了：“怎么会没有？你让人仔细找过了没？” 裴千重却很是淡定：‘找了，不过这毒药我一开始就猜没有解药。”= 他轻笑：“一把刀用完了，他怎么会留着让我这外姓人去威胁他的江山社稷？” 魏无姜从他的神色中看出浓浓的自嘲。 她骤然无言以对。 她低声道：“再找找……实在不行就继续驱毒。” 以裴千重的戾气，没有在这个时候杀了皇帝算是给了她和皇后面子。而她现在都没寻到稳妥的解毒办法。 还好有蛇丹镇压着他体内的暴躁内力，不然的话裴千重的身体只会更差。 魏无姜歉然：“对不起。” 裴千重眸光流转放在她身上：“对不起什么？” 魏无姜黯然：“毕竟那是我的生父。虽然他没有养我育我，但是……” 裴千重却轻笑：“与你何干？你都说了他没有养育你，自然做的孽不是你受的。再说当年他挑我当这九皇子让我服毒，也是与我做了交换的。” 魏无姜皱眉：“什么交换？” 裴千重却不想往下说，只淡淡道：“你这几日在重华宫中歇着，最好不要出宫。我怕皇上的病情反复，外面的人趁机作乱。” 原来如此。 魏无姜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道：“那殿下你的毒呢？” 裴千重漫不经心道：“死不了。蛇丹还能护住我不少时日，够了。” 魏无姜听得“够了”眉心皱起。 她总觉得裴千重的话好像对自己的解毒没有半点乐观希望。 魏无姜想来想去，忽然道：“一定要找到玄冰草。” 安静的寝殿因为她的突然出声，显得很突兀。 裴千重轻抚她的长发，眸光似琉璃：“别想了，睡吧。” 他说着唤来宫女为她更衣梳洗。 魏无姜无心睡觉，问他：“殿下今晚还忙吗？” 裴千重微微一笑：“你先睡。” 他说着便坐在窗边的软榻等宫女伺候魏无姜梳洗完毕再悄然离开。 …… 裴千重一走，魏无姜陡然觉得寝殿冷清得住不下。 她辗转反侧，最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睡去。 这一觉睡得不安稳，噩梦连连。一会梦见了皇帝吐血而亡；一会又梦见裴千重毒发吐血。 她想救他，可皇帝却死死拉住她，双眼瞪得和死鱼眼一样：“不许你救他，你是朕的女儿……” 魏无姜猛地惊醒。 “不是！不是！”她按着心口，自言自语。 这时春翠前来：“小姐，您终于醒了。中宫那边来了几次，见公主还睡着就不敢打扰。” 魏无姜一个激灵：“是不是有什么事？” 春翠摇了摇头只说不知。 魏无姜立刻明白了，就算是有事也不会轻易让宫人传话。 她赶紧匆匆梳洗穿衣，早膳都没吃就去了中宫。 到了中宫才发现皇后并不在中宫，问了宫女说是去了虎园。 魏无姜心中隐约升起不祥的预感：老皇帝又出事了。 第408章 有事要问 魏无姜到了虎园，果然发现里外又加强了守卫。 但……她眼尖看见在里面竟然有几位大臣的模样。 她心头一跳，难道皇帝的事已经传出去了？ 只见在入虎园的门口玉阶上，皇后正冷脸和几位朝臣对峙。 其中一位胡子花白，穿着蓝色朝服的老臣子不客气地道：“皇后娘娘，皇上已经三天没上朝了。皇上龙体到底怎么样，还望皇后娘娘让微臣等进去探望一下。” 皇后冷笑：“只是三天你们就按耐不住了？皇上有旨，龙体微恙，不见任何人。周侍郎、林学士、皮尚书，你们三人是不是想要抗旨？” 三位大臣对视了一眼。 打头的就是周侍郎，他傲然道：“微臣不敢抗旨，但微臣有重要的事要密奏皇上。” 皇后打断他的话：“密奏？那拿来给本宫瞧瞧。皇上能看的，本宫也能看。” 周侍郎怒了：“皇后娘娘你这是干涉朝政？” 一向温婉的皇后冷笑：“本宫干涉朝政吗？周侍郎，皇上有恙在身，让本宫也有参政之权，这是旨意。你是想说本宫遵圣旨是不对的？” 周侍郎气得大喊：“皇上！您出来看看！皇后把持后宫，让那杀人魔头当了摄政王，这是要造反啊！” 其余两位也是纷纷起哄，大声呵斥皇后。 皇后冷面不理，等他们骂完了，这才对侍卫下令道：“来人，这三人惊扰圣驾，污蔑本宫拉下去杖责三十，然后关入慎刑司。” 三位大臣顿时傻眼了。 他们今日来不过是想闹一闹，然后出去传个谣言污蔑皇后。 可没想到一向以温婉恭谦着称的皇后竟然二话不说就把他们丢入慎刑司。 三十杖打下来还有命在吗？ 三个大臣怒骂声中，皇后这才看见了魏无姜。 她招手，魏无姜赶紧扶着她进了虎园。 魏无姜看着母亲眼下的青黑，不由心疼：“母后昨晚没睡好吧？一会让女儿给你针灸下好安睡一会。” 皇后摇头：“不用了。睡了也不踏实。” 魏无姜问：“这三位大臣怎么突然来了？是不是消息传了出去？不然前两天朝堂还好好的。” 皇后摇头：“本宫不知道他们是谁的人。不过看样子是不知道内情的。他们只是马前卒，真正的风浪还没到来。” 她的眼里都是担忧。 魏无姜沉默。 她道：“女儿去瞧瞧皇上。” 皇后张了张口：“你……罢了，皇上昨晚醒来一会儿又吐了血，说了点胡话。不过看着像是稳住了。” 魏无姜点了点头，径直去了。 皇帝能稳住病情，是她意料之中。因为是她亲自施展医术的，只是这一次，她得问清楚一件事。 必须问清楚。 魏无姜进了寝殿就闻到了浓浓的药味。王闵两位太医正兢兢业业地在旁边抓药和煮汤药。 自从皇后出了赏赐，他们两人就上了头似的施展浑身解数去照料皇帝。 这三天日以继夜地照顾针灸等等，皇帝竟然脸上隐约有了血色，而不是那怪异的红晕。 第409章 我要解药 王太医和闵太医见魏无姜进来，急忙上前请安。他们拿着药方不停地请教。 魏无姜看着一张张药方，心绪复杂。 她知道皇帝已经时日无多，这些药方都是在吊着他最后一口气，甚至能让他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她看了一会儿，对王太医和闵太医道：“两位太医辛苦了。上次放血的法子救了皇上一命。现在只需要干净的药方就行了。不要用虎狼之药。因为皇上的元气已虚弱不堪，再用虎狼之药是不行的。” 两位太医纷纷点头，这论断和他们想的一样。 王太医恭维：“还是长阳公主医术精湛。微臣行医快五十年了，这时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魏无姜勉强挤出笑容：“两位太医过奖了。我只是略微懂点医术罢了。” 她写下一张方子交给两位太医：“这方子可以补点元气。和两位太医的方子并不相冲。” 两位太医拿到方子眼睛亮了亮，赶紧下去吩咐宫人煎药。 魏无姜坐在龙床边，看着垂垂老矣的老皇帝，心绪复杂。 终于，她趁着四下没人，拿出针灸包，捻起一根银针缓缓刺入皇帝头上穴位。 过了小半盏茶的功夫，皇帝的眼睛睁开了。 他的眼睛浑浊得像是一滩泥潭死水，没有半点活力。 他木然转动眼珠子，最后看见了旁边的魏无姜。 他涨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魏无姜拿起银针刺入他的脖子。 终于，皇帝出了声：“你……是谁？” 魏无姜垂下眼眸：“我是长阳公主。” 皇帝想了很久：“长阳？谁是长阳？朕只有安阳公主和……长庆公主，还有其他几个小公主。” 魏无姜打断他的话：“我是皇上御赐的长阳公主，是魏铁军的女儿。” 皇帝这才木然转动眸子，盯着她：“魏铁军的女儿？魏铁军生的女儿怎么那么像……像一个人？” 他陷入了混沌中，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似乎怎么都想不起来。 魏无姜淡淡说：“皇上，你记得裴千重吗？” 皇帝的眼睛亮了亮：“记得，裴千重，朕的儿子。朕流露在民间的儿子……” “是吗？”魏无姜冷冷反问：“既然是你的儿子，为什么不赐姓武？” 皇帝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他哑声：“他不是朕的儿子，是那个女人的儿子。那个女人背叛了朕，和别的男人生了一个孽种！” 他浑浊的眼中流露憎恨：“背叛了朕，永远只有死路一条。呵呵呵……她以为死了就能解脱了？不，朕要利用她的儿子为朕守护江山。哈哈哈……朕在她死的时候许她儿子荣华富贵，但是朕要让她亲眼看看……她的儿子最后会惨死在朕的手中。” 魏无姜听着这一番话，惊得站起身。 原来她以为的以为原来是假的！ 难怪裴千重说自己和皇帝做了交易，难道是他的母亲还活在这世上？被皇帝囚禁？ 魏无姜美眸中寒光一闪，又捻了一根银针刺入皇帝的穴道。 她冷声说：“裴千重的娘亲在哪儿？” 皇帝神志虽然糊涂，但好像在心里还有一丝丝的抵抗。 他皱眉看着魏无姜：“你……你是谁？你为什么问这个？重儿呢？他人在哪儿？” 魏无姜冷然捻动银针，皇帝的脸上终于露出痛苦的神色：“疼……疼……你竟然敢……啊……” 魏无姜冷冷道：“今天我就是来问你，你给睿王下的毒药的解药到底在哪儿？” 皇帝剧痛，浑身开始颤抖：“没有解药，没有……” “有！一定有！”魏无姜手中不停：“实话告诉你，我不怕你。并且我学了毒经，这一本千古奇书里面有各种各样折磨人的法子，但是也有各种各样救人的法子。只要我一念起，你生死都在我手上。” 皇帝痛得赫赫做响，等到他快撑不住了。 魏无姜这才放开银针。 皇帝已经痛得冷汗都浸透了衣服。他松了口气，喘息说：“来人，来人……” 魏无姜似笑非笑看着他。 老皇帝终于认清楚现实。他目光阴沉地盯着魏无姜：“你到底为了什么而来？” 魏无姜似笑非笑看着手中的银针：“我要裴千重身上的解药。” 老皇帝似乎在思考什么。 魏无姜冷冷道：“你只要给我，我就能让你多活几年，如果你给的是假的……” 皇帝突然道：“好！朕给。” 他说着对魏无姜道：“龙床左下角有个龙头，龙头上有个蓝色的宝石。你按一下……” 第410章 生死博弈 魏无姜走到龙床的左边。她低头查看，果然有个龙头雕刻得栩栩如生。龙头上镶嵌着一颗蓝宝石。 宝石蒙了灰尘，看样子时日久了。 魏无姜慢慢伸手，突然她手停住了。 龙床上的皇帝问：“你按了吗？按下去就有个暗盒。” 魏无姜看向龙床上的皇帝。从这个角度皇帝看不到她，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 魏无姜悄悄拿了一柄玉如意，然后按下龙头。 “倏倏”两声尖利的鸣叫。 五根黑漆漆的箭射了出来。 魏无姜闷哼一声，痛苦地说：“你……你诓我！” “哈哈哈……中箭了！好！你这个逆贼。你竟然要为那个孽种讨要解药。咳咳咳……你肯定是那个孽种派来的。实话告诉你，解药没有！要解药就得拿命来换！” 魏无姜的声音痛苦：“你这个老匹夫，你不怕我杀了你？” 皇帝哈哈一笑：“朕只要一天不死，就能反杀你们。你们……” “啊！”剧痛从脚底升起。 皇帝痛得冷汗再次如爆浆一样冒出来。 他惊恐地看着毫无损伤的魏无姜，惊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你居然没事？” 魏无姜冷冷丢了玉如意，似笑非笑：“我怎么会那么傻自己去按机关呢？最后问你一次，解药呢？如果你不给我解药，我不介意让你暴毙！” 皇帝此时已经疼得话都说不出来。 魏无姜的银针刺入了他脚底最痛的穴道。 他赫赫作响：“好……你先放了我。我给。” 魏无姜摘掉银针。 老皇帝像一条死鱼般瘫在龙床上。 他说：“在……在龙椅旁边的第二格……” 魏无姜毫无反应：“你带我去。” 皇帝怒了：“朕走不动。” 魏无姜拍了拍手，两位小太监低着头进来。 皇帝看见小太监先是一喜，最后发现两位小太监竟然是天聋地哑。 他瞪着魏无姜：“你……你居然……” 魏无姜懒得和他废话，对太监打了个手势。 两位小太监扶着老皇帝下了龙床。 老皇帝身子已经极其虚弱，走一步腿都在打颤。走两步就几乎瘫软。但是在小太监的搀扶下，他不走也得走。 终于，老皇帝走到了龙椅旁，吃力地扣动龙椅第二格格子。 “哐”的一声，格子打开，是一把黑漆漆的钥匙。 他拿了钥匙准备交给魏无姜。 魏无姜却不接，冷冷道：“去打开暗格。” 皇帝此时已经生不如死。他怒道：“你……” 魏无姜脸色清冷至极：“省省力气，打开暗格，如果解药是真的。我让你多活几天。如果不是真的……” 老皇帝怒了：“你难道敢杀朕？就算是裴千重都不敢杀朕。” 他不提起裴千重还好。提起了裴千重，魏无姜只觉得怒火已经要燃烧掉理智。 她冷笑：“皇上，你觉得以你现在这个样子谁会大费周章杀你？你出不了虎园，四周都是皇后身边的人，还有睿王殿下的人。他们都盯着你呢。” “你你……”皇帝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魏无姜催促：“去拿。” 皇帝无奈，只能由小太监扶着到了殿中一处多宝格然后拿走一个花瓶，花瓶的底下有个暗藏的格子。 格子打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黑楠木盒子。 魏无姜上前，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两枚药丸。 她闻了闻，药味很淡，但却有种说不出的气味。 她冷眼看着老皇帝：“这是真的解药吗？” 老皇帝哼哼：“是真的。” 魏无姜似笑非笑：“可是我不信怎么办？” 皇帝骂道：“逆贼！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魏无姜示意小太监将皇帝扶到了床上。她慢悠悠从长袖中掏出一条黑漆漆的蛇。 蛇似乎睡醒了，亲昵地碰了碰她的手掌。 皇帝看见蛇惊了：“你……你这个毒女！你居然带毒蛇进宫！你就是要杀朕的是吗？” 魏无姜慢条斯理地摸着小黑的蛇头。 她冷冷道：“小黑是我豢养的蛇。天底下它只听我一人的话。每天我都从小黑口中提取毒液。然后制成各种各样的毒丸。当然，也制出解药来。” 她冷冷看着皇帝簌簌发抖的样子：“如果你给我的药丸是真的解毒药。我就给你毒丸的解毒丸。如果不是……” 她笑得残忍：“那就让你一个人下地狱吧。顺便告诉你，小黑的毒药可比你给睿王下的毒更厉害百倍。” 第411章 秋后算账 皇帝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这时一道清冷如冰雪的声音传来：“好徒儿，你和这种人渣说什么废话？喂他一颗，让他尝尝万毒钻心的痛苦。” 魏无姜看向来人，行了一礼：“师父。” 前来的人是白衣持剑的慕千羽。 她依旧容色灼灼，冰冷如霜雪。绝世的容颜并没有因为风尘仆仆而稍稍减弱半分。 皇帝痴痴盯着她：“千羽……” 慕千羽厌恶别开眼，催促：“给他吃毒丸。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 她说完一扬手，一颗药丸就入了皇帝的口中。 皇帝还没来得及吐出，药丸就融化在他口中。 他捏着脖子，惊恐莫名：“你给我吃了什么？千羽，你给朕吃了什么？” 慕千羽冷笑：“我给皇上姐夫吃的可是大补的药丸，让你不那么早死。” 果然，过了一会儿老皇帝的脸色渐渐红润。 当然这种红润不正常。魏无姜一看就知道这是强行固元气的丹药。这种丹药只要药效一过，人就会继续萎靡。 慕千羽走到魏无姜身边，看了看药盒里面的两丸。 她闻了闻：“认不出来是什么药。没确定之前不可以给睿王服用。” 魏无姜点头。 皇帝有了气力，竟然支撑起来。他看看慕千羽，再看看魏无姜。 忽然他大悟：“你们……你们……你们是不是有血缘关系？” 他脸涨得通红：“慕千羽，你背着朕生了孩子是不是？那奸夫是魏铁军对不对！” 他说着愤怒地拍着床沿。 “皇上想错了。无姜是本宫的孩子，也是皇上您的女儿。” 皇后平淡的声音传来。 魏无姜看见皇后，赶紧走了过去搀扶：“母后怎么来了？” 皇后脸上的疲倦还在。她按了按魏无姜的手：“母后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 魏无姜看了一眼皇帝，低声说：“儿臣逼皇上交出解药。” 皇后点了点头：“早就该给了。” 她走到皇帝面前，淡淡地道：“皇上龙体如何？” 皇帝怨毒看着她：“你这个贱人，你给朕下药，然后囚朕在此处。你这个毒妇！” 皇后淡淡地说：“是臣妾囚禁皇上吗？明明是皇上不顾龙体，在虎园中大肆和美人寻欢作乐。这铁打的身体都遭不住，更何况皇上的龙体呢？” 皇帝不信：“朕服用了九转续命丹……怎么可能那么快就不行？” 皇后笑了：“九转续命丹……那被臣妾用了。” 皇帝脸皮开始抖动，眼神的怨毒越发深沉。 如果眼神可以化成刀子，恐怕现在的皇后已经被刺得千疮百孔。 皇后直视皇帝的眼睛：“这是你欠我的！” 皇帝说不出话来。 慕千羽不耐烦：“和他说什么？姜儿，给他用毒药，然后再逼问一下。” “住手！朕不能死！朕死了朝堂效忠朕的大臣一定会为朕清君侧。”皇帝大叫。 皇后微微一笑：“皇上，可是现在睿王是摄政王，本宫坐镇后宫。前朝后宫都安稳得很。谁会愿意为了一个快死的皇帝出头？” 皇帝不相信，改为哀求：“梓潼，你我夫妻几十载，你当真那么狠心吗？朕虽然广纳美人，但你中宫之位一直做得很稳。朕没有对不起你啊。” 皇后笑了：“皇上，你忘了你的皇位是怎么来的吗？还有，你忘了臣妾的孩子为什么一个个夭折吗？如果不是你纵容郑贵妃，本宫怎么会生生和孩子生死不见？大公主，你还记得吗？她活了七年。她那么小，那么天真。还有二公主，长阳，她死了！被人抱走了！” 皇后泪水了涟涟：“这十几年，我的心时时刻刻都在痛苦。要不是琮礼在，我根本坚持不下来。而你……你做了什么？” 第412章 找到解药 皇帝的眼神渐渐心虚。 皇后说完，擦了擦眼泪。 慕千羽扶住她，道：“大姐姐不要难过了。这人也快死了。以后都是好日子。” 她说完，拿起魏无姜手里的药瓶倒出一颗药。 “咔”的一声她卸掉了皇帝的下巴，然后丢进去药。再“咔哒”一声把下巴复位。 这一手干净利落，皇帝还没回过神来就被送了毒药。 他气的差点仰倒，但毒药入腹就开始搅痛。豆大的冷汗从他额头上冒出，他痛苦难忍。 三个女人站在他面前，冷冷看着他毒发。 皇帝在模糊的视线中只觉得三个女人都长得一模一样，分外恐怖。 他终于崩溃了，苦苦哀求：“求你们了，给我解药。” 魏无姜拿起那药盒：“这两枚是真的解药吗？” 皇帝忍着剧痛点了点头：“是，不过服药的法子很复杂……” “说。”魏无姜道。 皇帝断断续续说：“要用亲人之血作为药引，服下后七七四十九天再服第二颗，不过……这要看受毒者能不能经受余毒的反噬。” 他说完拉着魏无姜的袖子：“我都说了，你快给我解药。” 魏无姜眸光一闪，看向师父慕千羽。 慕千羽微微点头：“给他一点解药，让他不要那么痛苦。毕竟还得留着他一条命。” 魏无姜拿出一个瓷瓶，对皇帝道：“你说七七四十九天我是不信的。你只是想让我们多留你几天性命是不是？” 皇帝眸光闪了闪。很明显，他就是这个心思。 魏无姜冷冷道：“我可以给你解药，但每天毒药都会发作一个时辰。” “你你……”老皇帝气得脸色都青紫了。 魏无姜继续道：“我会把药给睿王殿下，让他在你面前服用解药。如果药不对的话……” 她的话没说完，但话里威胁的意思很明白。 皇帝眼底掠过疑惑：“你……为什么要帮那外姓人？你不是琮礼的太子妃吗？” 魏无姜不打算和他说其中的真相。 她冷冷转身就走。 今天拿到了解药，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了。 …… 小半盏茶后，披着一身寒霜的裴千重来到虎园。 殿中温暖如春，迎面就一个热浪扑来。裴千重在殿门口站了站等身上寒气卸了些这才慢慢走了进去。 一道人影蝴蝶似的扑了出来：“殿下！” 裴千重眼疾手快抱住她。 怀中的人抬脸，一张倾世容颜就出现在面前。 他眸色动了动：“怎么的穿的那么少？” 怀中的人害羞低了头，这才发现自己穿得单薄，脚上更是只穿了一双薄薄的绣花鞋。 “这不是看见你来了，就巴巴赶来了吗？”慕千羽调笑的声音传来。 皇后也缓步走来。 “重儿，你来了？快些过来烤烤火。” 她朝裴千重招了招手。裴千重自然而然走了过去，跪下请安。 皇后抚摸他的肩头，眼露心疼：“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裴千重淡淡道：“儿臣不辛苦。倒是皇后娘娘辛苦了。今日这三位大臣儿臣已经把他们下狱了，明日应该会招出是谁怂恿他们前来闹事。” 皇后点了点头：“事交给你，本宫放心。” 她看向魏无姜：“你与姜儿情投意合，本宫定会给你们一个好的交代。” 裴千重深深低头：“多谢皇后娘娘。” 慕千羽却不甘心：“我这么好一个徒儿，真是白白便宜你小子。” 皇后笑了：“你难道想让姜儿孤独终老吗？” 慕千羽哼了一声，对魏无姜道：“去吧，把解药给你心上人。” 第413章 无用的解药 皇后和慕千羽识趣离开。 魏无姜在裴千重的目光中渐渐脸红耳赤。 魏无姜拿出药盒递给他：“这是皇帝给的。不知道真假。” 裴千重深深看了她一眼：“辛苦你了。” 魏无姜连忙道：“不辛苦。你若愿意你也能找到，只是你不愿意而已。” 裴千重看着手中小小的药盒，神色淡淡：“是的。其实我知道只要稍加手段就可以拿到解药，但我知道拿到也无用。” 魏无姜吃惊：“怎么会呢？” 裴千重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药盒，淡淡道：“因为这解药要用血亲的血为药引。而我的血亲……” 他眸色深沉中带着一丝哀戚。 魏无姜心中一沉，瞬间手脚冰凉。 她终于明白了笼罩在裴千重身上沉重的宿命感。他的血亲已经不在了，或者失踪了。 他是不想解毒吗？ 是因为根本无药可解。光血亲药引那一步就无法完成。 魏无姜心中越发沉重。等她回过神，人已被抱在了贵妃榻上。 魏无姜失神问道：“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裴千重道：“不怎么办，能过一天算一天。” 魏无姜突然拔高声音：“不行！我一定要找到解药。” 她咬牙：“我不信这药只能靠血亲的血才能当药引。” 她说着就要往皇帝的寝殿去。胳膊一紧，她被牢牢拉住。 魏无姜回头，裴千重目光沉静：“别去了。那是你的生父。” 魏无姜瘫坐在贵妃榻上。 她掀开裴千重的领子，果然看见黑线已经蔓延快到了他的锁骨，再往下就是肺腑。 而他的身体遍布奇毒，除了得到解药外根本无法活下去。 魏无姜眼中的泪大颗大颗滚落。 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拂过，随后传来他浅浅的叹息：“哭什么？本王还没死呢。” 魏无姜捂住他的嘴，抽泣：“不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裴千重微微一笑：“其实就算找到了血亲，还得经受住余毒的反噬。我尝试过，被余毒反噬的人就算是武林高手都没办法度过。” “啊！”魏无姜吃惊，“你……你试过？” 裴千重摩挲手中的药盒，神色淡淡：“我没有血亲，不代表别人没有血亲。本王找了高人制出一模一样的毒，然后抓了一位武功奇高，但恶贯满盈的武林高手。结果他在用了第一颗解毒药丸后，活了几天后就日益受到余毒反噬，在吃下第二个解药后，浑身血脉爆体而亡。” 魏无姜脑中一片空白。 她突然明白了裴千重的聪明和可怕。 他其实早就拿到了解药，但他生性小心谨慎，拿了解药却不让皇帝知道。皇帝还以为他一直在受毒药控制中。 于是裴千重利用这几年复制出毒药，然后找了人试毒解毒。 …… 魏无姜浑身发寒：“那怎么办？” 裴千重拥住她：“不怕。人本来就是向死而生。每一天都走向死亡。这么多年来我造了很多杀孽，早就将生死看透。” “不，不行……”魏无姜小声哭了起来，“我不想让你死。” 她怎么能让他死？ 前世她那么痛苦，几乎没有享受一天欢愉。 重活一世，她该报仇的报仇，该做的都做了。现在她想要的很简单就是一家团聚，然后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难道老天爷这点也不让她圆满吗？ 第414章 斩断 她低低的抽泣声在空荡荡的殿中回荡。 忽的，慕千羽清冷的声音传来：“余毒反噬可以解决。姜儿不是因缘际会采了两个朱果吗？那朱果是千年成形的补药，无内力者服用延年益寿，有内力者服用内力大增，可以跻身至臻境地。” “至于血亲，找到了就行。我查看了医书，三服之内的亲戚都行。” 魏无姜猛地抬头。 慕千羽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 她手里拿着一本很老旧的羊皮册子，神情认真。 裴千重浑身一震：“慕娘娘……” 慕千羽似笑非笑看着他：“你是我爱徒的未来郎君，我还要看一大堆徒孙呢。怎么能让你这么容易就撒手人寰了？” 慕千羽的话就如一道光，把刚才的阴霾统统驱散。 皇后也来了。她十分从容：“重儿，找你血亲的事本宫已经让人去办了。在皇上身边几十年，他做的一些事虽然都瞒着本宫，但本宫记性却好。知道点什么，但愿有用吧。” 裴千重终于动容，跪地：“母后！……” 皇后拿了一枚玉佩递给他：“这是你当年入宫时候挂在腰间的玉佩。当时皇上要让人丢了，不过却被本宫偷偷令人拦下。你找找这玉佩的线索也许就能找到亲人。” 裴千重拿起玉佩，目光复杂。 他半天才道：“母后……对儿臣真的是视如己出。” 皇后叹道：“你被人领着来宫里的时候才那么点大，现在已经长大，独当一面。本宫也十分欣慰。” 殿中暖意如春，其乐融融。 魏无姜十分羡慕看着裴千重。难怪裴千重如此敬重皇后，原来是当年他孤身入宫时皇后就对他多多照顾。 这就是她的生母，而不是陈氏那个充满野心和冷漠的女人。 忽的，魏无姜脸色骤然冷下。 旁边的慕千羽见她脸色不好，问：“姜儿怎么了？” 魏无姜摇头：“没什么，就是累了。” 她辞别皇后和师父慕千羽。 皇后疑惑：“这么晚了姜儿你为何要回府？” 魏无姜道：“儿臣想到了一件极重要的事，所以不得不走。明日再来。” 裴千重仿佛看透她的心思，道：“我送你出宫。” 魏无姜也不想瞒他，点了点头进去收拾。 …… 小半个时辰，一辆黑沉沉的马车已经疾驰在京城的官道上。 这阵子宫中禁严，京城戒严，日落之后就不许有人驾车在京城行走。一旦被发现以谋逆论处。 可只有裴千重的马车可以在京城中自由行走，在宫中亦是如此。 这也就是为什么一些耿直的言官十分不满的原因。他们都觉得裴千重权力太大。 马车里魏无姜面色沉沉，裴千重看着她的脸色忽然问：“你在忧心陈氏？” 魏无姜犹豫了很久才点了点头。 陈氏目前在九城监察司最深的牢房里。贵妃郑氏已死，陈氏还在。 她如果不除，未免将来是个祸害。可是怎么除？她始终是魏无姜的生母。 魏无姜眼中黯然：“我任性了。” 裴千重淡淡道：“其实这件事也简单，喂她一些遗忘的药，然后安置在某个尼姑庵里让她带发修行，终此一生。” 第415章 华阳 魏无姜摇头：“我下不了手。” 她苦笑：“我总觉得她还是我的母亲，可是……我也知道她从不将我当成女儿。” 裴千重眸光一闪：“那就让她认清现实。” 魏无姜皱眉：“怎么做？” 裴千重对她道：“你先回魏府，明日一早就有结果。” 魏无姜见他不肯说，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其实对陈氏真的没有任何办法。 …… 回到魏府，魏无姜在熟悉的闺房中很快睡着。 一切的纷纷扰扰好像和她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第二天一早，魏无姜醒来。春翠和绯云忙着给她梳洗打扮。 魏无姜用完早膳正打算去给祖母请安，月落突然求见。 魏无姜愣住：“让他进来。” 月落见过魏无姜，神神秘秘道：“殿下有一份重礼要送给公主。请公主移步前去看看。” 魏无姜心中猜测不断，但怎么问月落，月落都不说。 她只好跟着月落到了佛堂。 说来也讽刺，自从陈氏露馅之后，佛堂反而成了魏府中最偏僻最无人来的地方。 她看着落叶都飘进了佛堂中，叹了口气。 魏老太也来了。魏无姜上前搀扶。 魏老太看着佛堂的败落，叹了口气：“这佛堂改天得让人整修一下，就让老太婆继续为魏家祈福吧。” 正说着话，月落带着人到了佛堂中。 中间双手被捆的人被揭开头罩，露出一张极其苍老，满头白发的妇人。 魏无姜一愣，差点认不出来。 “陈氏？” 魏老太也愣住：“你是陈氏？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这老太婆今年快七十了，也没这么老吧。” 魏无姜赶紧道：“祖母不老。祖母自从进京后容光焕发了许多。” 她倒真不是恭维。前世魏老太被陈氏磋磨，一气之下去了乡下养老。乡下虽然好，但天天得劳作。 魏老太算是身子骨硬朗，但终究是老了经不起劳作。 前世她以死自证儿子清白时，浑身已经有不少老毛病。 可重活一世，魏老太提前来到京城。拔出陈氏这魏府蛀虫，饮食起居都有人伺候。 吃得好，睡得好，再加上魏无姜时不时帮她施针调养。 魏老太比先前圆润一圈，容光焕发。比起眼前苍老的陈氏，更像是同龄人。 陈氏可是比魏老太年轻三十岁呢。 陈氏冷冷盯着祖孙两人，声音沙哑：“你们大鱼大肉享福，我日日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中吃糠咽菜，自然是老了。” 她盯着魏无姜，眼中流露怪异的嫉妒：“你……呵呵……你这个不孝女，妖女，越发像那个女人了。” 魏无姜摸了摸自己的脸，冷冷反击：“是，我又不是你生的，自然是像我真正的母亲。” 她把“真正的母亲”咬得特别重。 果然，陈氏暴怒：“不孝女！我就算不是你的生母也养了你十六年了！你不但不孝顺，还把我关入地牢中日日受折磨。” 魏无姜面无表情。她甚至不想和陈氏争执。 一个一心想要毁掉女儿清白，送入地狱的人，和她多说什么都是浪费口舌。 魏老太冷冷哼了一声。 这时月落又带人进来。这一次是一位大腹便便即将临盆的妇人。 头罩拿开，那妇人的脸露出来。 魏无姜这次真的惊了：“华阳！” 第416章 认清 来的人真是许久不见的华阳公主。此时她面容憔悴，大腹便便。 因为被人匆匆押来，她的头发散乱，除了衣物华丽了点根本和普通妇人没有什么两样。 华阳先是适应了下眼前的光线，这才看向面前的人。 当她认出魏无姜的时候，吃惊瞪大了眼睛：“你你……你怎么会……” 她看着面前亭亭玉立，倾国倾城的魏无姜简直无法相信。 她的眼底写满了嫉妒和愤怒。 魏无姜吃惊过后，目光转向华阳的肚子。虽然知道华阳偷偷在大慈恩寺养胎，但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 她吃惊得说不出话来，倒是华阳回过神来立刻遮住自己的肚子。但她肚子太大根本遮挡不住。 魏无姜皱眉：“华阳，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华阳脸一阵青一阵红。她还没说话，陈氏突然挡在她的面前：“你这个妖女，你管她的孩子是谁的？你们胆敢抓华阳公主，一个个简直活腻了！你们还不放她走！” “放？”魏无姜冷笑，“现在放她走，就是多了一个谋逆悬赏的人头。陈氏，你该不会忘了郑贵妃已经被诛了九族了吧？” 陈氏脸色发白，浑身发抖。 华阳的眼中终于流露惊恐：“不不不，你们不能杀我！我是公主，我不是贵妃余孽。我是皇上的女儿！” 魏无姜目光平静看着她：“是，你是皇上的女儿，但是你不知道吧。从前你一直喊我是贱人，杂种。可现在谁才是真的贱种……” “不！你住口！”陈氏母鸡护崽似的打断她的话。 她的眼中都是心虚和惊恐：“你……你不能说。” 华阳不耐烦推了陈氏一下：“你是谁？谁准许你站在本公主面前？” 她怒视魏无姜：“魏无姜你嘴巴放干净点。我怎么是贱种了？我父亲是皇帝，我生母是贵妃。我比你高贵一百倍！” “呵呵，你生母是贵妃吗？你生母就是刚挡在你面前的这位妇人啊！”魏无姜冷笑中带着讥讽，“她的身份就是贵妃的婢子，而且还是最低级的那种死忠婢子。” 华阳愣住了：“不！你骗我！”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魏无姜在羞辱她，欺骗她。但在看见陈氏看向自己的眼神时，华阳一个激灵。 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疯狂摇头：“不是！不是！这疯子似的婆娘怎么是我的母亲？我的母亲是郑贵妃！是郑氏一族的嫡女！我身上流淌的是皇家血脉和郑氏一族的血脉！我才不是，不是……” 她疯狂叫嚣，仿佛这样就能赢过魏无姜。 佛堂里充斥着她的叫喊，但没人愿意理她。 陈氏扑了过去：“别喊了，公主，小心胎儿！” 华阳公主好像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一脚踹过去，正好踹在陈氏的心窝上。陈氏年老又体弱被踹了后吐了一口血。 华阳指着她怒叱：“你是什么狗东西竟然胡乱攀咬本公主身上？本公主明明就是贵妃的女儿。啊，我知道了，你就是魏无姜这个贱人的母亲。现在她不要你了，你就找上本公主了。” “你简直疯了。本公主的身份尊贵，你连给本公主洗脚都不配！” 第417章 西戎人的种 她疯狂踢打陈氏。 陈氏被打得连滚带爬，但还是苦苦劝着：“公主小心胎气！公主小心！” 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的魏无姜心中酸楚，她依偎在祖母肩头。 魏老太叹了口气拍了拍她。她知道魏无姜心里难受。曾经尊敬的母亲现在被人羞辱踢打。 “够了！”魏老太终于出声，旁边的侍卫把两人分开。 华阳喘息了几口气，似笑非笑盯着魏无姜：“我承认你这个手段高明。你是怕皇上不会降罪我，所以故意找个贱民来当我的母亲。你黑白颠倒，你不得好死！” 魏无姜冷冷道：“我何必多此一举？你腹中的孩子是谁的，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还有，你躲在大慈恩寺那么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华阳越听越是心惊。 她几乎是看鬼一样盯着魏无姜。 她自以为是天衣无缝，居然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月落冷冷道：“华阳，你通敌买国，你腹中的孩子就是证据。” “啊！”华阳尖叫起来，“我不是，我没有！” 她拼命遮住自己的肚子：“我的孩子是和……和我的面首生的。” “哪个面首？”魏无姜冷冷嘲讽，“和白玉衡吗？可惜了，他根本不是你腹中孩子的生父。相反你把他如同畜生一样鞭打折磨。他可是掌握了你好多证据。” 华阳这时才真正害怕起来。 她几乎忘了白玉衡这个人。可她知道白玉衡是真的知道太多真相了。 魏无姜冷冷逼近：“不相信吗？我可以找他出来和你对峙。你腹中的胎儿就是西戎王的大皇子的骨肉。” “啊！！！”华阳公主尖叫，“不是，不是！” 魏无姜不打算放过她，冷冷道：“怎么不是呢？你既然千辛万苦想要怀着它，那它必然十分重要。九城监察司已经查明了，西戎王大皇子曾在魏家军开拔之际的前一个月偷偷来到了北朝京城。就是那时候你和他滚在了一起。” “一个月后，你发现自己怀了孕，郑贵妃本来打算将你随便配了个人就当驸马。可没想到后宫郑贵妃频频失势。她不得不把你偷偷藏在了大慈恩寺。” “说来也巧，郑贵妃大概也没想到我也会去祈福。不过她当时也不敢将你再转移。难怪我觉得大慈恩寺的僧人对我不敬，想必是受了郑贵妃的唆使。他们想让我知难而退。” “啧啧，好一手计谋。” 华阳呆呆听着魏无姜的分析，浑身发抖。 旁边的月落冷冷道：“若你觉得冤枉大可生下孩子，这孩子一定长得和中原人不像。西戎人高鼻深目，眼睛是灰色。” “啊，别说了！别说了！”华阳害怕得双手抱头，呜呜大哭。 魏无姜垂眸看着她：“现在你唯一的生路就是坦白一切。告诉我们西戎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华阳抬起头，道：“他们想干什么？他们就是想灭了北朝。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就是我以后富贵的保证。” 她神经质地笑了起来：“母妃说，西戎王很厉害，如果我怀了他的子孙，我们以后投了西戎人就不会被抛弃了。” “哦？”魏无姜笑得更冷了，“郑贵妃打的一手好算盘。不过不知道郑贵妃知不知道，其实西戎王还有一号人物。那人最憎恨北朝人，任何进贡给西戎王的美女，只要不是西戎人一律虐杀而死。你以为你的西戎大皇子敢违抗那个人的命令吗？” 第418章 一件事的彻底结束 华阳愣愣问：“谁？” 魏无姜看向月落：“月统领告诉她吧。” 月落面无表情：“西戎王大王妃善妒成性，喜虐杀女人，还有他族孩子。曾经她一夜之间杀了和西戎王侍寝的五位西域美人。死在她手中的人命不计其数。” 华阳听得头皮发麻：“怎么会？这是她亲孙子。她不会杀我们的。” 魏无姜道：“会不会你去试试就知道了。现在你母族获罪，你的大皇子还没继承西戎王的王位，就算继承了，大王妃也有机会杀了你，或者是给她的儿子增加侧妃或者是妾室。” 她脸上带着残忍的清醒：“不是我族，其心必异。这就是那位大王妃。” 华阳脸色发白。 她知道就算魏无姜在骗她，但起码一半说对了——失去母族的庇护，她去了西戎就是待宰羔羊。 大皇子不过是贪恋她的身子而已，就算生下儿子，一样遭受排挤。而且本来西戎人就是很排外一个游牧民族。 旁边的陈氏看不下去了。她朝着魏无姜“呸”了一口：“你这个贱人，你胡说八道想要吓唬公主吗？你你……你……” 她说着不停看着华阳，似乎很担心华阳受不了刺激。 这些都被魏无姜看在眼里。 她此时的心已经麻木了。一直以来还残存的母女之情都被今天的一场戏拆得干干净净。 她看向华阳，带着嘲讽：“华阳你看，你的母亲多疼你。生怕你被我吓死了呢。” 华阳此时已经被刺激得脑子错乱。 她幻想里的荣华富贵都化成泡影。她拼命尖叫：“不是！不是！你骗我。” 魏无姜懒得再看她一眼，对月落道：“拿进皇宫吧。让皇上看看。” 月落有点犹豫：“皇上此时病重，万一……” 魏无姜面无表情：“不会有万一的。两位太医一定会让皇上活着。” 她顿了顿：“再说，让他活着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是怎么出卖整个国家的，不好吗？死了可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月落点头，领命要带着华阳走。 而这时华阳突然哎呦叫了一声，下一刻，她的身下汩汩流出水来。 陈氏惊叫：“破水了！破水了！” 她一改刚才嚣张恶毒的样子，赶紧跪地求着魏无姜：“求求你，求求你，给华阳公主接生吧。快叫稳婆啊。” 魏无姜盯着她的眼睛：“你是在求我吗？以什么身份呢？” 陈氏脸色发白，半天才说：“求求你，母亲错了。看在我养育了你十六年的份上，你替公主找个稳婆接生吧。这是两条人命啊。” 魏无姜指了指自己：“那我是不是一条人命？” 陈氏愣住。 魏无姜木然问道：“你的女儿就是命，我就不是命了吗？我喊了你十六年的母亲。你何曾一刻把我当成女儿？养一条狗都舍不得打杀。你对我是不是连狗都不如？” “不是的，不是的！”陈氏终于服软了,“我错了。姜儿，母亲不是故意的。可是 ……” 她越急越是不知道怎么解释。 魏老太对她呸了一口：“别说了！你放心，我们不是那等歹毒心肠的人。不然以你给郑氏当奸细的罪，还有华阳通敌卖国的罪，她早就该死了。” “今天带你们出来，只是想这件事必须有个了结。让世人都知道你们是什么货色！” 魏老太越说越激动：“我儿忠君爱国，就是你们……你们害死了他！” 魏无姜听了就知道魏老太这是想起了魏家悲惨的前世了。 她赶紧扶住魏老太：“祖母，不要太伤心了。他们不会再伤害我们了。” 魏无姜盯着满脸焦急的陈氏，平静地道：“我可以请稳婆，不过我要让她在皇上跟前产子，让他看看她叛国的证据。还有，陈氏，你也可以趁机认回你的女儿了。你最爱的华阳公主了。” 两人在惊恐中看着魏无姜，像是在看魔鬼。 魏无姜挥了挥手，月落带着人将两人一起拖了出去。 想必，过一阵子皇宫一定很热闹很热闹。 第419章 和沈园的和解 所有的喧闹都消失了，只有佛堂静悄悄的。 魏无姜和魏老太祖孙两人四目相对。 魏老太眼眶通红：“姜儿，我的姜丫头你受委屈了。” 魏无姜只觉得心中清清冷冷空空荡荡的。爱和恨都消失了。 她知道自己和陈氏的羁绊彻底没了。 …… 过了两个时辰后，宫里的人传来消息：华阳公主在御前产子，生出模样极其酷似西戎人的孩子，那孩子被稳婆撑开眼睛发现果然是灰蓝色。 皇帝震怒，下旨将此子和华阳公主丢入冷宫囚禁。 另外，陈氏欺君罔上，罪无可恕，被关入慎刑司秋后问斩。 皇帝被这一出气得连吐好几口鲜血，至此，郑氏血脉余孽彻底清除。 …… 魏无姜听到这消息，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春翠前来：“小姐，皇后让您进宫吧，生怕外面不安全。” 魏无姜点了点头。 此事一处理完，她的确是要回宫去。 她还得研究下毒药怎么解呢。 …… 魏无姜回到了皇宫，还没等到了中宫就被沈园等着的人请了过去。 到了沈园的宫中，沈园正脸色发白地躺在床上。 她看见魏无姜就如同看见了救星：“救我！救我！疼死了！” 魏无姜眸光一闪，果然看见一盆盆的血水被端了出去。 魏无姜立刻上前把脉——果然，沈园的胎保不住了，还有血崩的前兆。 她问：“药吃了吗？” 沈园点了点头。 魏无姜稍稍放心：“既然吃了就性命无忧。如果你怀疑我而不吃药，可能你现在就危险了。” 沈园咬牙：“我是相信你害我没有什么好处……啊啊，好疼，公主快给我施针！” 她在床上痛苦哭喊。 魏无姜洗了手，拿了干净的帕子擦了擦，然后拿起银针一针针扎了下去。 过了小半个时辰，一团血糊糊的东西被包着拿了出来。 床上的沈园气若游丝，不过看着情况还好。 沈园对她惨然笑了笑：“你又救了我一命……魏无姜……我现在相信你不会害我。” 魏无姜洗着手，一遍遍用香胰洗去手上的血腥味。 她淡淡道：“我当然不会害你。我和你没什么仇。” 沈园眼中有点黯然：“我以为……你会恨我和白玉衡。” 魏无姜摇头。 她准备要走。忽然沈园让人拿了一箱的银子。打开一看，里面金银珠宝每件都是奇珍异宝。 魏无姜看向沈园：“这是什么意思？” 沈园道：“这是感谢公主救我的命，我的荣华富贵都是公主给的。” 魏无姜点头，算是收下了。 她知道自己如果不收，多疑的沈园一定不会相信她。 所以以后沈园如何示好，她统统都收下好了。 这时，一位嬷嬷走来，牵了一位大肚子的女人对沈园道：“娘娘，这位已经确定了，是男胎。” 魏无姜看了一眼，似笑非笑：“恭喜恭喜。” 沈园垂了眼，哀哀戚戚道：“希望公主替本宫隐瞒下来。” 魏无姜笑了：“你放心，这点荣华富贵皇家还是舍得给你的。” 沈园大喜：“多谢公主！” 魏无姜看着她的眼睛：“一切就到此为止吧。等你稳坐了贵妃之位，孩子长大了后就去封地。如果你不去的话……” 沈园打了个寒颤：“我去！我一定去。我绝对没有任何不好的心思。” 魏无姜见敲打完了，冷冷走出了宫殿。 第420章 赵琴默的嫉妒 姜念出了沈园的宫殿就朝着中宫而去。这个消息她必须第一时间告诉皇后。 果然皇后听了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人没事就好。虽然沈园此女心思不单纯，但没有家世背景，这点荣华富贵倒是可以给她的。” 魏无姜还是有点担忧：“沈园虽然现在有孕不怕她作妖，但……终究是个不安定的人。万一她有了异心的话……” 左尚宫道：“这个不用担心，我们只需抓住贵妃把柄，她自然不敢兴风作浪。” 魏无姜摇头：“沈园此人我太了解了。如果利益足够大，她会铤而走险的。” 皇后道：“那也得有命才能兴风作浪。先让她出宫吧。” 皇后想了想，让左尚宫拟了懿旨，让沈园择日回乡省亲。另外为了能让她这贵妃得了体面，懿旨中赏赐无数。 懿旨写完那一刻，魏无姜终于暗中松了口气。 她并不想为难沈园，但前世沈园的嘴脸她看得最是清楚。在沈园这种人心中只有利益是最重要的。 与其把她放在皇宫中成为不安定的因素，不如将她好好放出宫外随便她怎么折腾。 皇后这明显是要将沈园剔除出权力风暴中心，省的有些人利用沈园和“龙子”做幌子搞事。 魏无姜看着面容平静的皇后，心中十分佩服。 沈园将来能不能保住富贵，就看她怎么选择了。 …… 处理完沈园的事，魏无姜想了想进了东宫。 她已经很久没有来东宫了，自从太子武琮礼出征之后几乎没来。 她这次来明显心中有事。 到了东宫，听见消息的宫人们纷纷出来跪地恭迎。 魏无姜含笑伸手：“都起来吧。”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冷冷传来：“未来准太子妃竟然有空过来看太子哥哥？稀客啊，贵客。” 魏无姜转头看去，只见一位身着华服的陌生贵女正和旁边一位看起来很眼熟的女子前来。 魏无姜等她们到了面前，这才认出那面熟的女子竟是左相第二女曹知月。 曹知月头上的伤好了，身子也养得珠圆玉润。 她目光带着打量看着魏无姜，眼底掠过嫉妒。魏无姜却没有注意。她看向旁边出声讽刺的女子。 那女子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容貌娇俏，身上披着的是纯白的狐皮大氅。 她眉宇间带着一股傲气，有种谁不服就碾压谁的气势 魏无姜问：“这位是？” 左相之女曹知月上前拜见魏无姜，并介绍道：“公主不知，这位是珑悦郡主赵琴默，其父是安国公，其母是柳氏嫡女。还有，她的老姑姑是顺德太妃。” 魏无姜点头：“哦，原来如此。本公主的确是不认识。” 这话将赵琴默气得脸发红。 她眼底充满敌意和讽刺：“长阳公主殿下，小女有个不明。” 魏无姜道：“什么不明白？” 赵琴默冷冷一笑：“公主殿下的父亲只是魏伯公而已，又不是国公，你怎么能得公主的封号？” 原来是这个。魏无姜恍然大悟。 她说呢，为什么自己没见过这一位贵女，她就突然对自己那么有敌意。 原来是她是国公之女，是郡主，家世背景强大，而自己父亲只是伯公而已，怎么就在她之上，当上了异姓公主。 第421章 给本公主，滚开! 四周寂静，刚才行礼起身的东宫众人都不敢抬头看。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 魏无姜对赵琴默微微一笑：“郡主问得好，这事本公主也十分纳闷。怎么就这么幸运得到皇上和皇后青眼有加，特封为公主呢？不然郡主也帮我问问缘由？” 赵琴默听了满脸不屑：“问？我找谁问去？我看你这公主的头衔不过是皇上觉得你们魏家有用，特地封给你安魏家的心，好让魏家人为我们北朝卖命。” “呵呵，一个行伍出身的草民当了伯公，可不是卖命得来的吗？” 她口出狂言，旁边的左相之女曹知月频频皱眉。 魏无姜的美眸顿时眯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得了盛宠后的确京城中不少门阀世家私底下议论纷纷，但因为她即将成为未来太子妃，对她和魏家的议论都不会摆在明面上。 这赵琴默还是第一个在她面前暴露这么鄙夷和不屑的。 魏无姜垂下眼帘：“赵郡主所言有点道理。不过呢……” 她似笑非笑看着赵琴默：“如果赵郡主实在是不服气，那为什么不让你的父兄一起上战场博一个更大的功名呢？说不定你就不是郡主，而是公主了，你的母亲也会得一个很好的封号。” 赵琴默立刻反击：“什么？！让我们赵家去上战场杀敌？这可不是我们该干的事！我们先祖早就有了从龙之公，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魏无姜笑了：“那赵郡主的意思是，你们现在后人都是躺在前人的功劳簿上混吃等死了？那也罢，既然这么承认的话，本公主也没什么好说的。告辞了。” 她说完就要进入东宫。 “你你！你给我站住！”赵琴默怒了，不顾曹知月的拉扯直接冲到了魏无姜的面前拦住。 魏无姜神色平静地看着她：“赵郡主拦住本公主是什么意思？这东宫还不让本公主进了？” 赵琴默质问：“你进东宫干什么？太子哥哥还没回来，你就想鸠占鹊巢进去偷东西吗？” 偷东西？ 魏无姜哑口无言。她看向曹知月，指了指她：“如果我没看错，你们两人刚从东宫出来吧？” 赵琴默傲然：“那是当然。这是我太子哥哥的东宫，我进去不是很正常？” 魏无姜都被气笑了：“那我进去就不行？” 赵琴默哼了一声：“当然不行了。你还没和太子哥哥成亲，你当然不行。” 魏无姜意味深长看向曹知月：“曹贵女，你也和赵郡主一样觉得我不能进去吗？” 曹知月被皇后封为太子侧妃，她可以进东宫，难道魏无姜不能进？ 这便是魏无姜问的意思。 曹知月低头，半天才道：“臣女……是随着郡主进去的。郡主每日都要进去为太子殿下打扫东宫，所以……” 哈？ 魏无姜都要笑了。 敢情这赵琴默是暗恋太子武琮礼，甚至在他出征之后每天过来打扫？ 这事她怎么不知道？ 曹知月回答完立刻躲在赵琴默身后。 赵琴默还没等魏无姜发难，就傲然道：“东宫现在我可以进，你不能进。” 魏无姜懒得和她在这里做无意义的争吵。 她看向赵琴默骄傲又娇俏的脸，红唇一动：“给本公主，滚开！” 第422章 东宫人心 赵琴默听了愣住了。 魏无姜已经越过她走向东宫。她今天是来看看东宫情况，并不是来和人吵架的。 至于这个冒出来的赵琴默对太子是什么心思她一点都不在乎。 因为她根本不可能嫁给太子。 赵琴默被魏无姜的态度激怒了。她冲上前还要再次阻拦。 魏无姜冷冷盯着她：“来人！ 把她给本公主押下去跪着，罪名就是冲撞公主！”、 “是！”很快有侍卫拉住赵琴默按在地上。 赵琴默死命挣扎，尖叫：“你们干什么？我父亲是安国公，我老姑姑是赵太妃！你们竟然敢……竟然敢动我！” 赵琴默带来的侍女们一个个想要上前救主，但奈何那些带着明晃晃刀枪，如狼似虎的侍卫们让她们不敢靠近。 魏无姜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对侍卫道：“如果她还在辱骂本公主，就赏二十个嘴巴。” 赵琴默猛地闭嘴了。她已经丢脸了，不能再丢脸。 魏无姜畅通无阻地进了东宫。在她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跟了默不作声的曹知月。 曹知月的目光让她不太舒服，但却也不是像赵琴默那种明目张胆的讨厌。 魏无姜见过曹知月两次，大概知道她是什么性子。 她回头对曹知月道：“曹妹妹是担心太子回京东宫不舒适才过来的吗” 曹知月脸红福了福身子才道：“公主殿下，臣女是随着郡主前来，并不是有意来的。” 有意思，这一下子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魏无姜笑了笑：“曹妹妹如果有空就随我进去瞧瞧，可不要让不相干的人放了什么东西进去。” 曹知月脸色白了白，立刻点头答应。 魏无姜知道她为什么会惶恐，因为前阵子的郑氏的巫蛊案杀了那么多人，她这话就是明里暗里在暗示赵琴默可能是“动了手脚”放了不该放的东西。 曹知月领会了魏无姜的厉害后果然更加谦恭陪在旁边。 魏无姜在东宫中随意走着，身边是东宫的老人，就是从前教导她入宫礼仪的老嬷嬷。 嬷嬷絮絮叨叨地念着太子在西北地过得不知道好不好，会不会受冷挨饿。 打仗那么凶险不知道会不会受伤。 魏无姜从袖子里抽出几封信递给老嬷嬷，温和道：“我知道嬷嬷是看着太子殿下从小到大的乳母，心中十分挂念太子殿下。如今太子殿下在西北战事紧张，却英勇杀敌。至于他平日的情况，我今日来就是让嬷嬷放心的。” “这些信是太子殿下送来的，嬷嬷也看看。” 老嬷嬷大惊之后，赶紧跪地。她颤颤巍巍低头：“老奴不敢！老奴万万不敢！公主殿下仁心惦记我们东宫老人，老奴已是感激涕零，无以为报。现在怎么敢看太子殿下给公主的信呢？” 她说着就开始抽自己的脸：“老奴该死！老奴僭越了。” 魏无姜赶紧拉住她，温和道：“这有什么僭越的，太子殿下在西北也十分惦记嬷嬷，还嘱咐我有空帮忙看顾。我要不是前些日子遇了袭，受了伤，也不至于今日才来。” 她说着把信塞给老嬷嬷手中：“东宫我并不熟悉，伺候太子殿下的几位老人我也不熟。嬷嬷找个识字的一起喊人过来看看，然后我还有赏赐带给你们。” 一番关怀的话听得东宫每个宫人都脸上放光，纷纷跪地大呼“太子妃娘娘万福！太子妃娘娘善心！” 一旁的曹知月默默看着魏无姜的举动，眼底掠过浅浅的妒意。 第423章 戳破淡定 曹知月知道自己是永远没有办法拿到魏无姜拿到的信件，但她也吃惊魏无姜竟然能把信件给了这些连人都算不上的卑贱宫人。 这难道是魏无姜收买人心的大招吗？ 曹知月迷惑了。 魏无姜让嬷嬷带着人围成一圈挑拣读着信的内容。这些信件都是她挑选出来的，里面写的大部分都是前面征战的一些辛苦和战事的进展。 不得不说太子武琮礼是个好太子。 他并不会只顾和她谈情说爱，而是大部分精力都认真投入战场中。 所以魏无姜不担心这些信念出去会有什么坏处。 那边在念信件，魏无姜让人将赏赐抬了进来。 一通忙乱，魏无姜干脆去了东宫后花园靠着水榭坐着。水榭下是一汪小湖，因接了温泉，所以这里常年不结冰。 里面有不少锦鲤游动，魏无姜拿了鱼食随意喂着。 她发现里面的锦鲤一条条十几斤，行动起来缓慢又优雅中带着呆萌。 她想起太子武琮礼的憨直，不由笑出声来。 “公主殿下什么事这么好笑？”曹知月忽然开口问。 魏无姜这才回头。 她微微诧异：“你还没走？” 曹知月上前，问：“公主殿下要臣女走吗？” 她委屈：“臣女想多和公主殿下亲近亲近，如果公主殿下嫌烦，臣女可以走的。” 魏无姜似笑非笑：“我可没有说你烦。至少你没有赵琴默烦。” 曹知月斟酌了好一会儿才道：“赵姐姐其实只是关心则乱，并不是故意冲撞公主的。” 魏无姜笑了笑：“我知道，她只是嫉恨为什么是我当了未来的太子妃，而她不是。如果我猜的不错，她对太子殿下有了仰慕之情。” 曹知月点头，一副公主殿下猜的真准的样子。 魏无姜随意撒了一把鱼食，又道：“不过我奇怪的是，她既然对太子殿下有仰慕，为什么她宫里的老太妃姑姑不帮她说媒呢？” 她似笑非笑看着曹知月：“你是未来的太子侧妃，你说说这事怎么那么奇怪？” 曹知月浑身一震，脸色变了变。她半天才道：“这个……臣女愚钝，真的不知道。” 魏无姜收了脸上的笑意，冷冷道：“你不知道就敢跟着她走？她在东宫做了什么，以后难保不会赖在你身上。你以为你找了个强大又无脑的外援，其实是给自己挖了个深坑。” 曹知月脸色一白，急忙跪下：“公主殿下息怒！臣女不敢！” 魏无姜拍了拍手，淡淡道：“你父亲是左相。我听说左相最是会权衡利弊。你怎么没学会你父亲的一星半点？你这未来的太子侧妃有点不够格呢。” 曹知月已经完全被魏无姜吓唬住了。 她没想到魏无姜竟然三言两语就把她的心思揭穿，又三言两语直接讽刺自己的无能。 这个未来的太子妃，不好对付！ 曹知月赶紧磕头：“请公主指教。” 魏无姜低头看了她一眼：“指教说不上，只是不想曹妹妹误入歧途。现在京城风向如何，曹妹妹应该懂得。” 曹知月连连点头，刚才的淡定都被撕碎了。 魏无姜见敲打完毕，这才扶起她。 她微笑：“曹妹妹放心，我虽然被赐婚为太子妃，但你是未来太子侧妃。你我一体，不要让别人插足才是。” 曹知月点了点头。 魏无姜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去和嬷嬷寒暄去了。 第424章 赵家押错宝 魏无姜去往中宫别处走走。因为刚才的举动，东宫众人都十分殷勤地跟在她身边。 曹知月身边没人奉承，形单影只。 她知道自己不适合再待下去，匆匆出了东宫。 东宫外赵琴默还狼狈跪着，看样子魏无姜不出来，她是起不来了。 赵琴默看见曹知月来了，赶紧喊：“妹妹救我！” 曹知月问：“姐姐要我怎么救你？刚才你言语冲撞了长阳公主，我求了半天她都不肯放人呢。” 她叹气：“妹妹无能，妹妹实在是帮不上忙。” 她说着要走。 赵琴默赶紧道：“你去请我老姑姑来，就是赵太妃来救我。” 曹知月突然问：“对了，赵姐姐，你如果仰慕太子，为什么不让太妃为你说媒呢？” 赵琴默听了顿时支支吾吾。 她从小就想当太子妃，最后变成一国之母的皇后。整个赵家也是如此，所以她很小的时候就被送进宫中由赵太妃教养。 但人算不如天算，她当初以为是八皇子能成为太子，对一直被贵妃打压的皇后和七皇子一点都没看上眼。 特别是七皇子——武琮礼，她觉得太过木讷，不是当皇帝的料。 而八皇子的行事作风更像是慷慨大方的储君。 简单说——她和赵家押错宝了！ 当七皇子被封为太子时，她才恍然醒悟自己选错了人。可当她频频向太子示好的时候，太子竟然对她没有一点动心。 之后的事就更加令她后悔莫及，赵家因为和郑贵妃走的近，差点受到了连累。 这些事是养在深闺中的曹知月不知道的，而一直在权力暴风眼中的魏无姜在听赵琴默说起自己的老姑姑是赵太妃时就明白了一切。 赵太妃和皇后可不对付。 所以赵琴默的一腔奢望终究是奢望了。 曹知月看着赵琴默支支吾吾，就算不明白全貌也大概明白她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赵琴默赶紧道：“妹妹，你去帮我找找赵太妃，我可不能跪了。” 曹知月微微一笑：“好，姐姐既然要我帮忙，我就去请太妃娘娘了。你在这边再忍忍。” 她说完带着丫鬟头也不回地走了。 …… 走了老远，丫鬟见曹知月走的方向并不是赵太妃的居所，疑惑问；“二小姐，不去找赵太妃娘娘吗？” 曹知月面色很冷淡：“找什么？你就说我路上摔了一跤，磕破血赶紧回府了。哦，这几日我都不能出府，必须在家养伤。” 她说完冷冷出了宫门。 赵琴默，魏无姜，一个日落西山，一个正当红的未来太子妃。 怎么选，她曹知月又不是蠢人。 …… 魏无姜在东宫的书房中看着陈设简单的四壁，不由心里叹了口气。 嬷嬷见她如此，赶紧道：“太子殿下勤勉，在摆设上从不在意，实用就好。” 魏无姜点头：“我知道太子殿下好学勤勉，只是没想到这么清苦。” 嬷嬷呵呵笑道：“太子殿下不苦。以后有了太子妃在，东宫就更热闹了。” 魏无姜心中黯然，对嬷嬷强笑道：“嬷嬷，我想在这里找几本书看看，你先下去吧。” 嬷嬷连忙退下。 魏无姜看着满满三面墙的书，心中叹了口气。 她拿出一本书揣在怀里，对暗处道：“我拿了太子的一本札记。哪本你应该知道，所以你可与太子殿下禀报。” 一道黑影掠过，不见了影子。 魏无姜拿出札记看了起来。这是太子在信中提及的随身笔记。他想让她更了解他自己。 随着离京征战的日子越久，太子对她不该有的思念越浓，而她不知道怎么才能回应。 她每次回得越淡，太子来的信就越多，写的也越厚。 这可怎么办？ 要不要在信中暗示一下？ 魏无姜看着太子亲手写的札记，心绪复杂。 第425章 对峙 正当她要出了东宫，外面突然来了喧闹声。 “哪个天杀的敢这么对我们赵家？！出来！！当我们赵家没人了？” 外面一位年老的宫中贵妇中气十足地大喝。 魏无姜走出中宫的大门正好看见一大堆宫人围在门口。当先就是一位头发雪白，面容苍老，但气势十足的老宫妃。 老宫妃正扶着哭哭啼啼的赵琴默，指桑骂槐地大声说训斥什么。 她看见魏无姜前来，眸光一闪，眼底狠厉尽出。 魏无姜上前，浅浅见了礼：“见过赵太妃。” 赵太妃重重哼了一声：“不敢！不敢！哀家怎么敢让未来太子妃给哀家行礼？” 她说得阴阳怪气，魏无姜却不生气。 她看了一眼躲在赵太妃怀里的赵琴默一眼，后者给了她一个满满挑衅的神色。 魏无姜道：“太妃在此为了什么事？小心气坏了凤体。” 赵太妃再也忍不住：“哀家是在骂是谁欺负了哀家的侄孙女，该死的小贱人！” 魏无姜笑了。她故意左顾右看，问身边的宫人：“谁欺负了郡主？我怎么没看见呢？” 四周的宫人都纷纷说没看见。 赵太妃见魏无姜竟然脸皮如此厚，顿时气得手都抖了。 她指着魏无姜：“你你……你竟然……” 魏无姜笑着道：“赵太妃别生气啊。我以后抓到欺负郡主的人一定替你们好好出出气。” 赵琴默忍不住了，跳了出来：“就是你欺负我的！你还敢假装不知道？” 魏无姜的脸色一放：“放肆！在本公主面前，郡主怎么敢如此大呼小叫？” 赵琴默还没意识到自己多蠢，继续叫嚣：“太妃老姑姑，您替我做主啊！” “啪”的一声，有人上去扇了赵琴默一巴掌。 赵琴默顿时懵了，捂着脸半天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见一位头发全白的老嬷嬷直挺挺站在赵琴默面前，傲然道：“老奴当什么人在东宫前喧哗，原来是郡主。郡主今年也过了二八年华了，该学的规矩都应该学了，怎么如此不知礼数在长阳公主面前如此无礼。要知道长阳公主可是未来的太子妃呢。” 赵琴默哭了：“你你……你这个老刁奴，你居然敢打我？” “啪”的一声又是一巴掌。 这下赵太妃带来的宫人们赶紧护着赵琴默往后退。 赵太妃怒气冲冲：“秦嬷嬷，你是什么意思？我赵家的人岂是你能打的？” 秦嬷嬷傲然道：“就凭老奴是太子的乳母，谁在东宫犯事，谁就得挨打！” 她看向赵太妃，眼露讥讽：“赵太妃，想当年你也不过是一名小小的秀女，曾经在太皇太后庇护下才得以苟活。要不是太皇太后的恩典，你恐怕也活不到现在。” “你！”赵太妃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倒是很想惩罚秦嬷嬷，但奈何秦嬷嬷是宫中的老人，而且还是太子的乳母。 说起秦嬷嬷也是个奇人。她三十岁入宫，做了太子乳母。而不知怎么的被太皇太后看重，还当了二十几年的掌事大尚宫。 她这份资历不要说赵太妃了，就是皇上见了都得礼敬三分。 赵太妃见自己讨不到好处，怒视魏无姜一眼：“好，我们走！” 她说着，带着不甘心的赵琴默怒气冲冲走了。 第426章 炼化朱果 魏无姜谢过秦嬷嬷。 秦嬷嬷和蔼道：“公主受惊了，以后这等不知礼数的人让老奴出面解决便是。老奴年事已高，孑然一身，最不怕就是这种耍横的人。” 魏无姜心中感激，道：“嬷嬷一定要保重身体。” 秦嬷嬷道：“公主放心，老奴还要亲眼看着太子殿下成亲呢。” 魏无姜看着她眼底殷殷期盼，心中有愧，于是便离开了。 …… 到了中宫，皇后正处理完后宫事宜，听说了这事。 她皱眉：“赵太妃仗着自己是赵家的人一直在后宫生事，实在是烦恼。” 左尚宫道：“要不，让皇上拟个旨意让她去皇陵为先皇守灵？” 皇后眉眼动了动，摇头：“自从郑氏的巫蛊案后，世族门阀已经噤若寒蝉。我们不能再动世族了。” 左尚宫道：“那如果赵太妃记恨在心中怎么办？” 皇后淡淡道：“她不会的。今日不是赵琴默受了委屈吗？本宫明日就下一道懿旨，给她赐婚华安王二世子。” 她道：“一位姑娘已经十六七了，再不嫁人，就迟了。” 魏无姜在旁边听得真切，不由笑了：“这下赵琴默想要嫁给太子殿下的心思就断了，再也掀不起风浪来了。” 左尚宫笑眯眯：“听说华安王二世子是个浑不纠的。正好赵琴默泼辣，两人王碰王倒是天生一对。” 皇后淡淡道：“也许吧。两人身份相当，也不会有人说本宫故意惩罚赵琴默。” 这事就这么由皇后轻描淡写地定了。 魏无姜看着皇后游刃有余的手段，心底生出强大的安全感。 她的母亲可不是只会哭哭啼啼的弱女子。可以说，现在她的城府和手段已经足够保护自己和其他人了。 而她，终究是得了前世没有过的万千宠爱和偏爱。 …… 魏无姜回到暖阁里，春翠和绯云赶紧让宫女们为她打热水洗漱。 魏无姜精神不错。 她先把太子的札记让人放在樟木盒子里等有空再看。另外让人拿来她最心爱的瓶瓶罐罐。 春翠和绯云知道她又要开始捣鼓药丸了，都熟练地在旁边帮忙拿药材和器具。 魏无姜问道：“小黑怎样了。” 春翠笑道：“公主放心，小黑冬日冬眠，被埋在了梅花树下的翁子里。每日奴婢都去看一眼是否安好。” 魏无姜点头。 入冬后小黑就开始懒洋洋的。她知道蛇要冬眠便让人在宫里的花园寻个隐秘的地方安置妥当。 至于两条蛊虫……她按了按心口处。 那边毫无动静。 她想起了无极。蛊虫能互相传递宿主的感受，她自从被救之后都没任何感觉，应该是无极在养伤修炼吧。 唉……这孽缘。 改天真的要把这同心蛊解了才是。 魏无姜想着，让人拿来冰窖藏着的朱果。 冰盒打开，入目就是两枚火红火红的朱果。 她长吸一口气，迅速拿出一枚然后立刻关上冰盒让人将剩下的一枚藏好。 在灯下看这红彤彤，红艳艳的朱果果然更不一样。 它通体火红，形如桃子又像是发胖的苹果。在灯火下盈盈欲滴，红艳如火。 一股莫名的药香扑面而来，闻久了都感觉自己浑身舒坦，昏昏欲睡。 第427章 相克相辅 可是不能睡啊！ 魏无姜掐了自己一把，然后拿了两个棉絮堵在自己的鼻孔里，免得被朱果的药力给熏晕过去。 她自从得了朱果后就日夜想着怎么炼化它。 鸡冠蟒蛇可以生吃朱果，因为它是千年的妖物，五脏六腑都比人更强悍。 这朱果性烈，如果不加处理吃了后，普通人会爆体而亡。练武的人会经脉尽断，而功力不深的人更是会筋脉断绝之后再七孔流血而死。 可以说，这朱果大补却也是大凶的药物。 在《毒经》中，很多毒物都有医治的药性，相反，很多补药类的药物吃多了也是一种剧毒。 所以说天生万物，相辅相成，不可以一概论之。 魏无姜虽然学的是用毒办法，但同样的，医术也学会不少。 她先把朱果放在一旁，然后春翠和绯云拿来她早就准备好的一排药罐。 每个药罐子都是奇形怪状的草药，有的还是长得很奇怪的虫子。 魏无姜深吸一口气，拿起一把银刀将朱果开了个口子。 顿时从朱果中流出鲜红的液体，那液体宛若有灵性似的缓缓在玉碗中流动。 大概取了两勺，魏无姜就迅速用针线将朱果的缺口补住，防止液体再流出。 一旁的春翠看得惊奇：“小姐，你看这果子居然不流果子汁了。好奇怪。” 魏无姜不敢耽搁，让她们迅速将草药一样样放在碾药的器具中快速碾碎。 然后等草药都碾碎好了，她加入朱果的汁液，那汁液粘稠如蜂蜜。 加入草药后很快草药都变了颜色，变得一样通红。 混合的药香浓得整个暖阁都充满着。 魏无姜细心地用银勺搅动药渣和朱果的汁液混合。 这步骤需要十分细心，不一会儿魏无姜额头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 她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她心中知道这是朱果和药草混合后挥发出来的药性。 她忍着昏厥的困意对春翠说：“拿冰块来，替我覆上额头。” 春翠和绯云两人脸上红彤彤的，像是喝醉了酒似的。 不过她们也提前在鼻恐中塞了棉絮，不然的话，现在她们两人都得躺在地上。 如果人昏阙了就很危险，这朱果的药性太强，可能会让人昏沉睡了几日，也许还会让人在睡梦中失去性命。 很快，冰块取来，魏无姜被冰块一冰，人也不晕了。 她立刻加快搅拌，最后倒入已经准备好的药鼎。 药鼎已经被火烧得红彤彤。 为了不掺杂别的药性，魏无姜特地让人制了个更大更新的。接下来就是让汁液成药丸。 这其中步骤复杂，连春翠和绯云看了都咋舌。 而魏无姜宛若演练过无数次一样，十分精准地投入各种药草和药汁。 火烧的很旺，她全身贯注看着，脸上的汗密密麻麻。 旁边的春翠和绯云纷纷为她擦汗，并且敷上冰帕子。 魏无姜手中的药越来越少，药鼎中的药汁越来越浓，漆黑中带着一缕怪异的红光。 那是朱果的汁液。 果然是千年的灵药，这样都能保持药性完整。 魏无姜加入最后一味药后，迅速让人盖上药鼎。 能不能成就看这一炉了！ 第428章 给自己一个重生的机会 接下来是漫长的看药炉过程。 火大了小了都不行，而且还得时刻观察药喷出水汽的浓度，如果太多会有炸炉的风险。 魏无姜不敢假手他人，守在药炉旁精心照看。 外面纷纷扬扬下了小雪，在暖阁中药气熏腾，水汽火气让整个楼阁在冬夜里像是泡澡的人。 热情腾腾。 …… 在不远处的飞桥上屹立着一道如雪松般的清冷孤绝的身影。 一道黑影落在他身侧，行礼禀报：“殿下，公主又在炼药丸了。” 那身影轻轻咳嗽，雪簌簌落在他玄色的大氅上，点点莹白宛若白梅。 他低低问：“青衣传回消息了吗？” 黑影黯然摇头：“没有，属下已经派人四处查找了没有青衣的消息。如果按九城监察司暗卫的习惯，她应该在十日前就会留下消息印记。可是……” 那身影微微一叹：“罢了，本王找了那么多年都找不到。她怎么能几个月就能找到？终究是来不及了。” 黑影急了，驱前一步：“殿下万万不要失去信心。青衣忠心耿耿，就算是死也会找到蛛丝马迹。再说您看长阳公主，她一直在耗尽心血为殿下寻来解药……” 那身影摆了摆手：“别说了。皇帝不会让本王活在世上的。本王的血亲，他藏起来了。或者……早就死了。” 黑影急忙道：“不是还活着吗？种种迹象都表明只差一点点我们就能找到……如今解药在手，到时候血缘之血就能给殿下做药引,殿下内功高绝，又有蛇丹镇住内力暴戾之气，殿下一定没事的。” 那身影静静听着像是听了无数遍似的，一言不发。 最终，黑影渐渐不说了。 他发现面前的人望着那灯火通明的精致暖阁怔怔出神。 黑影咬牙，重重跪下：“殿下！请您一定要振作！皇后不是给了您一枚玉佩吗？玉佩的图样属下已经派人去查了，一定能找到什么的。” 那身影低声道：“振作就一定有用吗？这么多年了，凭着本王的本事和九城监察司的能耐全天下都快翻一遍了。那些线索若有若无，每次都是失望。皇后给的玉佩……本王看了，只是一枚很普通的玉佩。” 他拿出玉佩，玉佩已经发黄发旧，就不是一枚质地很好的玉，上面的图案也根本不是什么特殊的记号。 可以说……这是一枚当时在北朝大街小巷随处能见的玉佩。 而他的记忆在九岁那年就被皇帝让高手封印住。 他知道的很少，哪怕努力回想都没用。 而那个传说中他被皇帝领回的山庄，早就在他走之后被人付之一炬，连骨头都找不到。 他就是一个孤儿。 从哪儿来的都不知道的孤儿。他后来拼凑出来的身世，也是在老皇帝的口中渐渐成型，和成年之后他掌握权柄多年探查才验证的一点点真相。 可是真相太少太少了。 他已经累了，倦了。 寒风吹来，他不由咳嗽起来。 黑影急了道：“殿下不是不咳嗽了吗？怎么的又咳嗽了？” 他咳了几声，拢住大氅淡淡道：“如今好多了。要不是她为本王寻来蛇丹，还有那蛇丹入解药，本王早就该吐血不止了。” 黑影哽咽：“长阳公主真是属下们的恩人。殿下对我们有重生之德，如果殿下有了三长两短，我们也不会独活世上。” 那身影似乎笑了：“傻子，当年我们一起从死牢里杀出，都是一起滚过血汗的兄弟。如今我成了睿王，你们则成了本王的手下，其实都一样。” “不一样！”黑影激动起来：“若不是殿下，我们九城监察司也不会成立，那些必死的兄弟们也会受尽折磨毫无意义死去。是殿下给了我们重生机会，好多次殿下亲自救我们，还代我们受重刑责罚……” 那身影淡淡听着：“本王救你们是因为本王武功最高，代你们受罚是因为本王是领头的，你们失败了，皇帝要责罚自然是责罚我才是。” 黑影摇头：“不！殿下不要故意把这些事说得这么云淡风轻。殿下对兄弟们的恩德，我们都记在心里。” 那身影不再和他争辩，只是静静站立在寒夜里。 他的目光仿佛透过那灯火通明的楼阁看见一位挥汗如雨的绝世少女。 他忽然笑了：“是啊，本王为什么不振作呢？就算是死也是择日再死。月落，你说的对，我给了你们重生的机会。为什么不给我自己一个重生的机会呢？” 第429章 丹药大成 月落激动起来：“殿下！” 那身影渐渐走到飞桥廊灯下。昏黄的灯火照亮了他那张清冷绝世的容颜。 裴千重慢慢道：“第一件事，找到青衣。本王知道她的性子，她如果不是突然找到什么重要的线索是不会消失的，就算突然遭遇危险也会留下独门印记。她什么都没有留就证明她是安全的。” 月落激动起来：“是！殿下英明！找到青衣就有可能找到线索。” 裴千重又突然冷冷道：“这么多年，老皇帝教会本王一件事那就是——什么人都不可以相信。” 月落迷惑：“殿下什么意思？” 裴千重拿着玉佩淡淡道：“去查查为什么皇后这么多年才拿出玉佩来？她给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是故意藏起来，还是引诱本王错误的线索？” “啊！”月落震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裴千重眉眼清冷：“皇后对本王有救命之恩，抚养之情，可是她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女人。如果她心地纯善怎么可能在郑贵妃压制下几十年不倒？” 月落忍不住辩解：“可是皇后的确是被贵妃压制，而且这几十年来，她还让慕家克制不可以外戚专权。太子也被她教养得很是淳厚善良。” 他越说越小声。 “慕家？”裴千重的眉眼清冷如高岭之雪，“好像这么多地方搜过了，我们唯独忘了一个地方——慕家。” “啊！”月落吃惊。 裴千重凤眸阴冷，衬着那张绝世的俊颜更似魅罗。 他下了第二道命令：“即刻起，暗查慕家一切可疑人等。” 月落倏然低头：“是！” 他说完瞬间消失在黑夜里。 雪更大了，一层又一层地下着。 裴千重看着那精致的暖阁，轻轻叹息一声：“傻丫头……” …… 天色渐渐明了，魏无姜捶着酸痛的腰肢，揉了揉已经通红发胀的眼睛。 她看着满屋的狼藉终究是不忍心叫醒累极酣睡的春翠和绯云。 这两个丫头陪了她几乎一整夜，直到刚才才睡着。 魏无姜看着不再冒气的药鼎，咬了咬牙，拿出防烫防火的棉布慢慢打开药鼎。 药鼎很沉重，只稍微打开一条缝就无数药气喷涌而出。 魏无姜缓了缓，继续吃力打开。 终于药鼎的炉顶被推开一道缝隙。她终于能看见里面躺着的红彤彤一滩粘稠的东西。 成了？！ 魏无姜不敢下断言，赶紧拿来药粉洒上，然后趁着热气搓成药丸。 是的，药丸就是这么搓成的。 话本子里一打开药炉就有一颗颗金丹的那种纯属骗人。 她熟练的搓成大小一致，比龙眼小一半的丹药。 丹药七颗，均匀排在白玉制成的板上。 她闻了闻，一股浓郁至极的药味扑来。 魏无姜差点被药翻过去。她强忍药性的眩晕迅速用蜜蜡封住每个药丸。 终于，都做成了。 她这才脱了力似的瘫在地上。 声响惊醒了春翠和绯云。 魏无姜指了指七颗药丸：“赶紧收起来，放入密封的玉盒里，然后用千年寒冰镇住。” 春翠和绯云赶紧动了起来。 层层密封了这七颗药丸。 春翠道：“小姐，这一点点朱果就可以制七颗，那将来不是可以制好多好多药丸？” 春翠咋舌：“乖乖这才做了七颗，小姐就这么辛苦，要是两个果子都制成药丸那可不得累坏了？” 魏无姜苦笑：“这朱果药性再厉害也就前面一些，越到后面制出的药丸药性越低。所以不是越多越好。” 不过她又道：“这药丸虽然繁复，就算是最末等的药丸，每一颗都是江湖上高手人人争抢的宝贝。它可以补凡人气血，补内力枯竭。传说中的十全大补丹大概也就是这种吧。这还比十全大补丹还好用千倍。” 绯云揉了揉眼睛：“这么厉害？岂不是比九转续命丸还管用？” 魏无姜道：“九转续命丸我没吃过，所以不知道药性，不过我估计我炼制的丹药比九转续命丸还厉害些。” 毕竟她看皇后吃了九转续命丹后只是气血补足，变得年轻罢了。没觉得那药有多神奇。 而这朱果制成的药丸可真的是能补修炼内力人的枯竭问题。 她捻起一颗细细看着，只见在蜡封中，红彤彤的药丸宛若一大滴血，而且随着她手中的动作。 这药丸宛若有灵性般在里面缓缓流动。 是的，流动。 这朱果的药性竟然在吞噬掺进去的其他灵药的药性。 魏无姜愣住，赶紧拿了其他几颗放在眼前细细看。 第430章 只是一场梦而已 果然每一颗丹药竟然都化成了鲜红欲滴的液体，在蜜蜡里面缓缓滚动。 春翠和绯云凑过来看。 她们一个个惊呼：“天啊，这是怎么回事？” 魏无姜沉吟了半天：“我也不知道。这朱果的药性比我想象的更加恐怖。它已经在吸收别的灵药药性。我真的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春翠问：“要不试试？” 魏无姜叹气：“怎么试？我们都是肉体凡胎，吃了可能会爆体而亡的。” 补药到了一定程度对普通人就是剧毒的药物。 这朱果丹药究竟药效会怎么样，她真的一点把握都没有。 她原先预想的只是用其他灵药将朱果的药性增强、锁住。但是现在看来好像有点偏差了。 这一炉要么成功了，要么失败了。 成功的话就是裴千重有救了，而她手中也有了十几枚价值无限的丹药。 如果失败的话，她还有机会继续炼制丹药。 只是到了那个时候还得继续研究《毒经》，继续改良。 那难度就高了。你 …… 魏无姜突然皱眉。 这朱果是神药，如果都给无极这种已经致臻化境的陆地仙人吃了……他岂不是天下无敌？ 魏无姜的脸皮微微抽搐。 这无极已经是武功极其变态的存在，如果让他天下无敌，搞不好他真的能跳出轮回。 从此此人不在三界中，不在五行里。 一想到这个，魏无姜就禁不住一阵阵头皮发麻。 她万万不能给无极知道这药的存在。 最好这人还在养伤修炼，千万别出现了。 …… 魏无姜让春翠和绯云将七颗丹药藏入了皇宫大内中的秘阁中。这是经过皇后特别允许的。 大内的宝库十分宏大，守卫森严，进出都得经过五道检查。还得持着不能造假的随机玉令牌。 就算是皇上皇后要取用，也得十几道繁复程序。 至于贼人惦记偷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除非是国破。 不过就算是国破，只要有心也能将这些内务府宝库毁于一旦。 只是大部分朝代的帝王都不忍心罢了。 …… 魏无姜存了一颗，其余六颗皆放入宝库中。 她累了一天一夜，刚做完这件事就昏昏沉沉睡死了过去。 魏无姜很快陷入梦里。 只是这一次她梦里不再是前世的杀戮和奔逃。 她梦见了自己怀揣着朱果丹药被黑衣人追杀，就在走投无路之下，裴千重出现了。 “殿下！”她喜出望外，赶紧扑到他的怀里。 裴千重依旧是那副淡然高冷的模样。 他搂住她问：“丹药呢？” 魏无姜赶紧拿出丹药递给他：“只有这一颗了。” 裴千重拿起丹药，突然捏碎外壳直接吞服了下去。 “啊！这样很危险！”魏无见大惊失色要抢，可是裴千重已经都吞服下去。 她紧张无比地看着裴千重。 突然裴千重双眼腥红，脸色变得阴沉冷厉。他突然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你和那些人一样都想害死本王！” 魏无姜顿时觉得无法呼吸，口中不停争辩：“不，不是的！我……殿下，你要相信我。” 裴千重的眼睛，鼻子，嘴角都流出血来，十分诡异吓人。 魏无姜慌了。 她哭了：“快吐出来，不是我，不是我……” 可是裴千重的手越来越紧，脸上的杀气越来越重…… “小姐！小姐！” 春翠的呼唤声将魏无姜从噩梦中唤醒过来。 魏无姜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喘息。 她一摸枕下，药盒还在，朱果丹还在。 她大大松了一口气。 还好，只是一场梦而已。 第431章 避嫌 春翠和绯云赶紧端来安神汤。魏无姜喝了一口，砰砰乱跳的心才慢慢平复。 她皱了皱绣眉。 怎么会梦见这个呢？难道丹药不行？ 梦里裴千重掐着自己，要致自己死地的样子还是令她心里不舒服。 她梦见过很多场景，可昨晚的梦里情景隐约让她伤心了。 她辛辛苦苦炼制的朱果丹，居然还被裴千重误会是谋害她的…… …… 魏无姜恹恹梳洗打扮，心中发愁着这朱果丹的药效会怎么样。 突然外面内侍急匆匆前来：“公主殿下，皇后有传召。” 魏无姜愣了下：“什么事？” 内侍摇头不知。 魏无姜心里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她赶紧收拾好自己，换上了宫装匆匆往中宫而去。 到了中宫殿中，已经来了不少人。有几位看着是武将的朝臣，还有几位是文臣模样。 魏无姜心中微微一震。 这殿中的气氛十分紧绷，一看就知道并不是什么好事。 皇后端坐在凤座上，面容严肃。魏无姜上前行礼，皇后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姜儿来了。” 魏无姜轻声问：“母后，到底出了什么事？” 皇后将手边一份密报给了魏无姜。 魏无姜一目十行看了下，脑中顿时变成了一片空白。 密报中写着往北朝大军运送的粮草被三支偷偷突袭的西戎骑兵都烧了。 现在北朝的十万大军在沐苏河附近被风雪困住，如果粮草再不及时赶到就只能坚持一个月。 一个月……魏无姜心中一跳。 一个月正好是最冷的时候。西戎人耐寒，携带的干粮都是肉干草料，而在冬季之前，西戎人已经劫掠了十几郡，所以物资充足。 而北朝一路奔袭打仗打到了现在人马疲惫，如果没有后续的补充，根本捱不过这个冬天。 …… 前世的噩梦又来了。 前世就是父亲魏铁军被困缺乏粮草才导致他入了西戎人的陷阱中。 重活一世难道又要重演吗？ 魏无姜脸色雪白，皇后见状赶紧令人赐座。 皇后歉然轻声道：“姜儿，本宫知道这事不该让你忧心。” 魏无姜深吸一口气：“皇后娘娘，现在大臣们商议出什么来？” 皇后摇头：“还在等睿王。” 正说话间，外面宫人传喝：“摄政王殿下求见皇后娘娘——” 魏无姜只听得外面宫人如风吹草折般跪地，一道玄色身影缓步走了进来。 所有人目光注视着他，裴千重面色沉静，走进来向皇后见礼。 他的目光淡淡转向魏无姜，突然道：“微臣想请长阳公主避嫌，毕竟这事关魏将军。” 魏无姜微怔。 几位大臣纷纷附和。 他们本来就不愿意皇后等女流之辈参与政事，现在看见裴千重公然反对魏无姜旁听，立刻纷纷赞同。 魏无姜看了皇后一眼，皇后无奈道：“姜儿，你退下吧。” 魏无姜暗暗咬了后槽牙看了裴千重一眼，低头告退。 …… 魏无姜出了殿中，还听见身后大臣们暗嘲讥讽：“不过是女流之辈，怎么能懂国家大事？” “就是，三从四德相夫教子才是正道。” “终究是女子罢了，不要参与政事。” “……” 身边的春翠和绯云听到这些话顿时不平。 春翠压低声音埋怨：“殿下怎么不给公主面子？好歹公主也是……” 魏无姜脸色沉沉：“噤声！” 春翠不敢再说。 魏无姜看着身后缓缓关上的殿门，裴千重冷冽如霜的面容消失不见。 他终究是没回头看她一眼。 第432章 牢中再见华阳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但魏无姜无心在宫里久待。 她匆匆出了宫，到了九城监察司亮出腰牌。 过了一会儿，月落匆匆赶来：“公主殿下，您怎么来了？” 魏无姜看着森冷的牢狱，低声道：“我要见一个人。” 月落面露为难。 魏无姜道：“事出紧急，一切后果我自负便是。” 月落只能咬牙点头。 他带着魏无姜到了一处暗牢。所谓的暗牢是比地牢更隐蔽，守卫更森严的地方。 魏无姜看着只有一扇巴掌大的土窗的空旷牢房，对着里面木然躺着的女人唤了一声。 “华阳公主？” 地上的人动了动，随即一个激灵蹦了起来。 她手脚都绑着细细的铁链，腰间也是。她的手指才刚刚碰到牢房的铁栅栏就被铁链扯了回去。 她披头散发，脸色灰败，一双眼却死死盯着面前的魏无姜。 “是不是父皇原谅我了？是不是？” “是谁让你来的？是父皇吗？父皇想起我了对嘛？” 她拍着手笑着：“我就知道父皇最疼我了。哈哈哈……父皇，我才是你最宠爱的公主啊。父皇，儿臣不敢了！儿臣也是受人蒙蔽的……” 她絮絮叨叨地念着，神经兮兮。 魏无姜皱眉看着，身边的月落低声道：“她疯了。” “谁疯了！你说谁疯了！”华阳公主听到这话像是被烫了的猫，对着月落张牙舞爪地乱抓。 她声音沙哑难听：“你卑贱的奴才，你有什么资格说本公主疯了？我要告诉父皇让他治你死罪！哈哈哈……” “够了！”魏无姜冷喝，“你要想将来的日子过得好点，今天我问什么话你就得说。” 华阳公主好像听不懂似的，只对着她嘿嘿笑着。 魏无姜冷冷道：“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疯。” 华阳公主定定看了她半天，突然朝着她“呸”的一声吐出一口浓痰：“你这个贱人。你凭什么也是公主！只有我才是真正的公主！你就是假的，假的！” 浓痰并没有吐到魏无姜的脸上。她冷冷按住月落想要抽刀的手：“让她疯。我看她能装疯卖傻到几时。” 果然华阳公主见激怒不了魏无姜后渐渐平静下来。 她盘膝坐在地上，冷冷地盯着她：“你为什么来这里？有求我吗？哈哈哈……” 魏无姜纤纤玉指伸出：“给你一个机会，告诉我，西戎人的密谋。” 华阳公主的脸上顿时浮现很奇怪的神色：“呵呵，我怎么知道？你找错人了，魏无姜！” 魏无姜轻描淡写：“你的孩子是和西戎王的大王子生的。他能溜到北朝还能潜伏那么久。你肯定知道他不少秘密。” 华阳公主眸光微闪：“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月落在旁边低声道：“公主，因为她身份特殊，殿下吩咐了不能对她用刑，所以……我们什么都没问出来关于西戎人的密谋。” 魏无姜一笑：“你们问不出来，我却有办法。” 月落微微皱眉，似乎不相信魏无姜的话。 魏无姜招来春翠，在她耳边如此这般说了几句。春翠悄悄离开。 第433章 设计逼问 过了一会儿，春翠怀中抱着一个婴儿的襁褓。 华阳脸色一变：“你们！魏无姜，你无耻！你……” 魏无姜将襁褓抱在怀里，纤细长长的手指甲在襁褓中拨弄。一道婴儿的哼唧声传来。 华阳怒了：“放开孩子！那是本公主的孩子！是父皇的皇外孙……” “呵呵，一个和番邦异族生下的野种竟然也敢称是皇上的皇外孙……”魏 整个暗牢甬道充斥着孩子的哭声和华阳的咒骂声。无姜的声音冷酷无情，“我真替你感到羞耻呢，华阳。你那么在意自己的身份，怎么会做出这等叛国的丑事？” 华阳尖叫：“放开我的孩儿！魏无姜你这个贱人。你不要以为父皇重用你魏家，你就可以这样羞辱本公主。放开他！” “哇哇哇……”孩子受了惊，哭声在地牢中回荡。 华阳疯狂起来，不停向前蹿去，铁链被她扯得哐当作响。孩子受了惊哭得更加大声。 魏无姜只是似笑非笑地逗弄怀中的襁褓。她尖尖的指尖在婴孩的脸上游离，似乎下一刻就要掐住那嫩白纤细的喉咙。 华阳在发一阵子疯后渐渐没了力气。 她颓然跪在地上，嘴里喃喃念着：“放了我的孩子，孩儿是无辜的……我的孩子……我还没看见他……放了他，呜呜呜……” 她痛哭起来。 魏无姜漫不经心地逗着襁褓里的孩子，不知是不是哭累了，孩子的哭声小了。 魏无姜似笑非笑：“说吧，说出你知道的。我可以让你见一见你的孩子，不然的话……” 她的指间突然出现了一根银针。 华阳吓得声音都变了：“你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她扑过去，但又被铁链扯回来。 魏无姜冰雪似雪白的指尖捻着一根寒光闪闪的银针。 她低头看着襁褓中的孩子，似笑非笑：“这孩子长得很壮实，像极了西戎人。难怪皇上一见就知道了你私通外敌的证据。” 华阳尖叫：“你放开孩子！那是我的孩子，你这贱人不许碰我的孩子？” “不许碰？”魏无姜美眸中寒光熠熠：“为什么不许碰？如今两国打仗，西戎人杀了我们北朝多少无辜百姓。你生的孽种要是宣扬出去，恐怕恨不得吃你孩子的肉，喝你孩子的血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华阳的脸上惊恐异常：“我求求你，不要碰我的孩子，不要说出去。” 魏无姜冷笑：“你是公主却私下和番邦异国的大王子私通。这罪名要不是皇上看着你还有点皇家血脉早就昭告天下了。” 她盯着华阳：“你很幸运。一直很幸运。从小你锦衣玉食，无忧无虑。长大了飞扬跋扈，刁蛮任性。就算你母妃谋逆，皇上都没牵扯到你身上。就算你现在犯了那么大的错，九城监察司都不敢拿你用刑。” “至于这个孩子……还养着。” 华阳的脸上终于浮现羞愧、心虚。 她哑着声：“你到底想要知道什么？” 魏无姜：“说出西戎人的秘密！我饶你和你的孩子一命。” 华阳低头：“我真的不知道……” 魏无姜冷笑：“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说？” 华阳咬牙：“我真的不知道。大王子知道的也很少……” “哇”孩子突然一阵响亮的啼哭。 华阳猛地抬头，只见魏无姜手中的银针已经不见了。 她又惊又恐又怒：“魏无姜，你对我孩子做了什么？” 魏无姜冷笑：“我问一次你不说，你的孩子身上就扎一根银针！” 华阳震怒了：“你畜生不如！你竟然对一个小小的孩子下毒手！” 她朝着月落叫喊：“你们不管管吗？她怎么可以动我的孩子！你们不是说皇上放了我和我的孩子吗？” 月落别过头，似乎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魏无姜再次掏出一枚银针，对准襁褓，眸色没有一点温度：“说！” 华阳还在犹豫，魏无姜的手精准落下。 “哇！”孩子又凄厉地哭了起来。 婴儿的哭声响彻整个牢房。 华阳犹如愤怒的母兽不停挣扎，不停叫骂。她的手脚都被铁链磨出了血迹。 孩子的哭声还在继续，华阳崩溃了。 “我说！我说！大王子说在军中已经安插奸细了，还有……他还说现在奸细已经遍布朝野……说要先让我朝的军队孤军深入……在马原坡一带……还有，还有他说到时候一定能成。成了就成了天下共主，我就是皇后……” 第434章 但愿来得及 魏无姜听到马原坡三个字眉心一跳。 果然！ 果然马原坡一带就有秘密！ 她厉声问：“马原坡那边有什么陷阱？” 华阳被她一喝浑身激灵抖了抖：“我……我也不知道啊。我是在他和手下喝多的时候听到的。他说马原坡地形是瓮形。他们已经在里面事前埋了火油……只要进去点燃火油就可以轻易把大军给一把火烧了……” 魏无姜立刻怒视月落：“还不把这情况送到军中！” 月落脸色空前严肃：“是！” 他立刻飞奔离开。 这可是第一手最新的军情！ 魏无姜直到此时才发现自己的额头布满了冷汗。 好险！ 前世的噩梦今生不会再发生了。 她一直怀疑马原坡有猫腻，但这么久了，提醒了父兄无数次都没得到反馈。 她几乎疑心马原坡只是寻常战场，没想到西戎人果然在那边做了手脚。 火油……她听说西域那边的沙漠中有时候会冒出黑漆漆的油来。 这种油气味刺鼻难闻，但一旦燃烧就能经久不息。 人畜沾上后更是会因为刺鼻气味而昏倒，中毒深的人就会笔名，所以这种油也叫做毒油。 没想到西戎人为了掠夺北朝的土地，为了打赢这场战争如此不择手段。 魏无姜心中闪过无数的念头。 华阳还在不停地叫骂：“放开我的孩子，放开他，我什么都说了。放开……” 魏无姜盯着她的眼睛：“你都说了？” 华阳疯狂点头：“我都说了！火油！他们要用火油！” 华阳盯着她怀的里襁褓：“把孩子给我！孩子给我……” 魏无姜冷冷丢了襁褓，从里面掉出一个枕头。 华阳吓了一大跳，等看清楚了是什么后。 她越发疯了：“啊啊啊……魏无姜你这个贱人你竟然敢骗我！” “你不得好死！” 魏无姜面无表情：“不得好死的是你吧？你仗着公主的身份无人敢轻易动你，所以你就隐瞒这个秘密。” “你心里还想着西戎大王子成功，攻入北朝京城救出你和孩子。就算你当不成皇后，最起码也会因为这个孩子成为后宫的嫔妃吧？呵呵呵……” 华阳被戳破心思，惊恐盯着魏无姜：“你是魔鬼，你是魔鬼，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是谁告诉你的？” 甬道尽头走来抱着孩子的春翠。 春翠将孩子交给魏无姜，低声道：“一切按小姐嘱咐。奴婢只是捏了这孩子的小脚，孩子吃痛啼哭而已。” 魏无姜接过孩子，面无表情看着。 而这时华阳这才恍然大悟自己是怎么中了魏无姜的圈套。 她羞愤欲狂，但却不敢再叫嚣。 因为这一次，魏无姜怀里抱着的是真正她的孩子。 魏无姜看了孩子一眼，孩子的确很壮实，眼瞳灰蓝，五官粗犷。 异族番邦的种。 魏无姜将孩子还给九城监察司的女狱卒，冷冷道：“都照顾好了。他们还有用处。” 女狱卒抱着孩子离开了。 华阳嘶吼：“魏无姜，你……你还想干什么？” 魏无姜低头默默算着月落传递消息的速度，眉心淡淡陇上忧愁。 希望，一切都来得及吧。 第435章 不理他便是 魏无姜离开九城监察司的地牢。在大门口她看见了赶来的裴千重。 裴千重坐在马车中，皱眉看着她。 魏无姜走过去，直视他：“马原坡的埋伏我已问出来了。成败在此一战，希望殿下彻查军中奸细。” 裴千重眸色沉沉：“女子不得干政，你这样……” 魏无姜猛地抬眸盯着他：“我这样怎么了？我是为了保护我的父兄！” 裴千重冷冷道：“这事你就不该管。” 魏无姜仔细看着他的眉眼，仿佛从没有认识过一样。 她缓缓道：“人人都说九殿下睿王裴千重喜怒无常，杀人不眨眼，是个能止小儿夜啼的恶人。我一直不相信。” 裴千重垂眸，长长的眼睫如一小片乌云落在如霜雪似的眼睑上。 他淡淡道：“所以现在你相信了吗？” 魏无姜盯着他：“我还是不信，但是殿下不能阻止我要做的事。” 她低声说了一句：“这一世，谁也不能阻止我！” 她说完毅然转身离开。 裴千重眯着眼看着她决然的身影，身边有人犹豫道：“殿下，公主一片苦心……” 裴千重收回目光：“就算是一片苦心也由得她胡来吗？” 身边的人噤声。 …… 京城风波诡谲，暗潮涌动。 因为前边传来的战事消息不好，粮草被烧是行军打仗的大忌。而且今年北朝的收成并不好。 各州县的税赋已经上交，如今人人都准备过冬，谁还有余粮交出来？ 几十万大军在西北苦寒之地打仗，每一天都耗费巨大。 这个窟窿谁来填？ 如果没有办法在开春前打败西戎人，她父兄怎么办？ …… “想什么呢？我看你都比朝堂那些吃俸禄的大臣们都操心。” 一道清冷的声音打破了魏无姜的沉思。 魏无姜赶紧看去，只见一袭白衣如雪的师父慕千羽朝她走了过来。 魏无姜赶紧去迎，连光了脚都没察觉。 慕千羽看着她散乱的头发和身上单薄的衣服，皱眉：“宫人是怎么伺候的？大冷的天怎么穿的那么少？” 她捏了捏魏无姜的脸，眉头越发皱得深了：“脸都没肉了。宫人是不是苛待了你？” 魏无姜摇头：“不是，是我吃不下。” 慕千羽放下剑，坐在她身边道：“你放心，月落已经把密信传到了你父亲那边。我也给老白传了消息。他们不会进马原坡的。” 魏无姜放了心，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慕千羽看了她一眼：“听说你几日闭门不出，这是和那臭小子闹别扭了？” 魏无姜眸色黯然：“不是。” 慕千羽似笑非笑：“如果是他得罪了我的好徒儿，为师这就去砍了他的脑袋。” 她说着提着剑就要离开。 “不行！哎……师父！”魏无姜拦住。 慕千羽这才笑吟吟看着她。 魏无姜懊恼：“师父为什么调侃我？” 慕千羽舒了一口气：“为情所困是为师不愿意看见的。裴千重当众落了你的面子也是为了保护你。这些事的确是不要你掺和。” 她皱眉：“说真的，要不是你母后，我连皇宫都不愿意踏进一步。更何况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魏无姜摇头：“我不能不管，上战场的是我的父兄。” 慕千羽道：“既然你担心，就离开京城悄悄去做你想做的事。” 魏无姜眼中亮了：“师父？” 慕千羽笑了：“为何不走呢？你在这里成天胡思乱想，还不如出去用你的方式奔走。也许有更多的奇遇。” 她傲然道：“我们女子生来不是为了男人活着的。” “他让你闹心，你不理他便是。” 第436章 决定离开 离开？ 魏无姜低头默默。 她不是没想到离开的办法，但皇后怎么办？ 她疼自己入骨，骤然离开只会让她更加担心。 还有裴千重的毒怎么办？他的毒才刚有了眉目…… 魏无姜低声道：“师父，如果我离开的话，他的毒……” 慕千羽道：“你不是为了他拿了解毒药丸了吗？以他绝顶聪明的脑袋，难道不能自己解毒？” 魏无姜遂把解毒的难处说了。 慕千羽皱眉：“你既然已经做了这么多，还要做什么？裴千重此人聪明盖世。他既然早就知道了这毒的解法，剩下的只是时机问题。” “你那朱果炼制也已经成了。给他几丸算是仁至义尽了。至于后面怎么解毒，他如果没有血缘关系之人也是没办法的。” “再加上他已经有了蛇丹镇压体内的霸道真气，毒发不可能那么快的。”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果他终究是没办法过这个坎，你和他也是无缘。” 话已经讲清楚，只看魏无姜悟不悟了。 魏无姜沉思半晌，抬头时明眸已熠熠生辉：“是，师父，徒儿懂了。” 慕千羽十分满意：“只有出局才能破局。你待在京城够久了，是时候出去走走了。” …… 两封信，两盒丹药送到了皇后和裴千重的手中。 皇后看完，长叹一声：“本宫就知道她放心不下魏家。” 她神情落寞非常，黯然神伤。 左尚宫劝道：“皇后娘娘不用太难过。公主自小在魏老将军宠爱小下，自然是担心多点。再者，公主智谋高绝，屡次立下大功。这一次她出宫一定会给皇后娘娘惊喜的。” 皇后慢慢点了点头，神色间的郁闷稍稍减缓。 她眸色复杂：“本宫这个意外回来的孩子……真是珍宝啊。” …… 魏无姜回到魏府，接到消息的魏老太已经和大夫人张氏坐在议事厅里面焦急等待。 魏无姜一到，魏老太就立刻开口：“姜儿，快些把府中存着的银两都去买粮草。” 她看了张氏一眼：“你放心，我已经和张氏商量过了。这是国事，更是我们魏家的家事，一定得让上阵杀敌的魏家五万的铁云军子弟都有饭吃，有衣过冬。” 张氏上前来，深深行了一礼：“大小姐，妾虽不识几个大字，但是忠孝两个字却是知道的。这是我们连夜筹措的中馈，统统都归大小姐使唤。” 魏无姜看去，果然见议事厅门口的空地上有三个大的木箱子。 她走上前，春翠打开。 里面明晃晃都是银顶和各种金银珠宝。 她看着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金银饰品的魏老太和张氏，眼眶顿时红了。 魏无姜深深行礼：“祖母，夫人，多谢你们！” 魏老太和张氏赶紧扶她起来。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突然一起抱头痛哭。 在战场上的是她们的儿子，父亲，夫君，是她们的希望。 这噩耗一传来等于把她们的天捅了个窟窿，这怎么不令她们心焦？ 不要说金银首饰了，就是一根针一根线只要能送上战场都愿意送。 第437章 小小插曲 祖孙三人哭了一场后纷纷恢复平静。 魏无姜将从华阳公主嘴里问出秘密的事轻声说了。 魏老太和张氏听了差点吓昏过去。 魏老太用拐杖连连跺地，大骂：“就是这等吃里扒外的奸细才会让我们北朝的好儿郎受苦！这粮草被烧一定有内鬼。” 张氏连忙道：“只要知道这秘密，老爷和大公子等一定不会入了圈套。” 魏无姜对她们道：“如今粮草被烧的事一定会被有心人大肆宣扬，到时候人心惶惶，不但会影响军中士气，更是会影响朝堂人心。” “祖母等每天不能闭门不出，一定要找各种借口出去和各大世家交往。别人问起，你们就笑而不语，显得很有把握的样子，千万不要被那些人抓到把柄。” 她对春翠道：“把银锭留下五千两供府中开销，各类珠宝挑贵重的给各房留下，千万不要让人觉得我们魏府示弱。” 她道：“先前已经囤了不少银两，我会让人偷偷换成粮草送到沐苏河的军营中。” 魏老太吃惊：“姜儿，你真的要亲自去那地方？不行，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不能去那凶险的地方。” 魏无姜安抚道：“祖母，我有办法的，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魏老太这才放心点头。 下人们纷纷上前帮忙分银两和珠宝。 魏无姜回到自己园中，绯云匆匆赶来低语了两句。 过了一会儿，一位身穿白衣，头上戴着纱帽的俊逸男子就到了。 他摘下纱帽，露出半张绝世面容和半张银质面具。 他微微躬身：“卫白衣见过公主。” 魏无姜苦笑：“这个时候就不要多礼了。卫当家的，我这里有一百万两银子，我想换成粮草不知你有没有办法？” 卫白衣挑眉：“这是为了西北战事？” 魏无姜点头。 卫白衣总是带笑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严肃：“能办到。就算办不到也要为魏老将军做到。” 魏无姜道：“大恩不言谢。” 卫白衣想了想，问：“可是就算是军粮都买到了，也必须押送。” 魏无姜问：“卫当家的有办法找人帮忙押送吗？” 卫白衣看了她一眼：“其实九城监察司就可以，不过……最近局势混乱，九城监察司不可以随意擅离京城。这事也必须悄悄进行才是。卫某人怀疑京城中有不少西戎人的眼线和奸细。” 这点怀疑和魏无姜不谋而合。 魏无姜点头，悄悄对卫白衣如此这般说了。 卫白衣悄悄离开了魏府。 魏无姜脸上的忧虑少了几分。 …… 过了三天，卫白衣总算传来消息：粮草已备齐。 魏无姜看着一行简单的字，只觉得心头大石掉下来一块。 而这时来了魏府不请自来的一群人。 当魏无姜听到春翠来禀报的时候，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 她问：“当真来了？” 春翠苦笑着道：“是真的，如今老太太正在前面应酬着。几房姨娘也都前去帮忙。” 魏无姜眉心深深皱起。 她突然坐下：“给本公主按品大妆！” 春翠和绯云都吓了一跳。 魏无姜见两人没动弹，催促：“快点！喊整个院子的丫鬟都来帮忙！” 她美眸深深：“这个节骨眼上，魏府不能乱。” 第438章 忙中添乱 当魏无姜来到北院大堂的时候，众人鸦雀无声。 只见一位身穿深紫色六幅宫装的绝世美人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来。 天光耀眼，来的美人容貌绝美，肤白如雪，一顶金灿灿的凤凰点翅金冠熠熠生辉。 她瓜子脸，美眸善睐，顾盼间熠熠生辉。肤如雪，眉如青黛远山，鼻若悬胆，樱桃小口宛若鲜艳花瓣。 她身材修长，长而繁复的宫装上绣着祥云袅绕，鸢鸟振翅。 她犹如画中仙，云中玄女，令人不敢直视。 她走到了近前，众人忍不住膝盖一软纷纷跪下。 有人喝道：“见了长阳公主殿下还不行礼？” 众人这才纷纷伏地。 魏无姜走到魏老太面前，问道：“祖母，这是怎么回事？” 魏老太见她来了，松了口气：“族中来人了。” 她忍着怒气：“他们说了一些混账话，实在是……” 她气得不想继续说。 魏无姜似笑非笑扫过从地上起身的众人。她把目光放在前面那三位穿着破旧棉袄，头发发白却心虚的三个老头。 她问：“来的是族中什么人？” 当中一位贼眉鼠眼的老头声音沙哑难听：“我可是魏氏族长！魏万廷！” 他指了指身边的两个老头：“族中长老，你该称一声伯爷，叔爷的，魏全忠，魏全孝。” 魏无姜似笑非笑：“哦，诸位伯叔爷爷们到京城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这么多人一起来……是来做什么的？” 魏万廷大声咳嗽两声：“我们这不是听说魏铁军前面战事不利……咳咳……我们来看看老弟媳吗？” 魏老太脸色铁青：“族长的好意我可不敢当。当初我带着铁军孤儿寡母分得十几亩良田，可是你主持‘公道’下统统拿走了，让我们孤儿寡母换到了十亩荒地的。这一来，又是来做什么的呢？” 魏万廷老脸一红，随即恢复神色。 他哈哈强笑：“铁军他娘，这当初分田地不过是按着人丁来分的。你们虽然分了十亩荒地……不也是因为你们种不过来吗？” 魏老太呵呵冷笑：“种不过来？族长，您说这话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要不是你这么‘公道’，我儿铁军也不会为了前途去参军挣功名。几十年过去了，我儿上阵杀敌，回乡里不但没计较从前的旧事，还给村里修路修田。你还想怎么样？” 魏无姜听了顿时明白了这些人的来意。 她扶着气得不住喘气的魏老太坐下，这才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大帮子乡下来的“魏家人”。 她微微一笑：“族长，这一路风尘仆仆也没有提前吱声。我们魏府可照顾不周。” 魏万廷眼骨碌转了转，厚着脸皮道：“没关系。现在快年关了，大雪封山，我们也回不去了。随便找个院子我们就住下了。乡下人不讲究那么多。” 旁边的春翠实在是忍不住了：“哪有你们这么上门的？外面十几辆牛车，拉了一堆的破烂就想住进魏府！你们要不要脸？” 魏老太脸色沉沉：“如今这个节骨眼……如今这个节骨眼上……你们……” 她气得脸色发青，不住地拍着心口。 第439章 震慑 魏无姜赶紧为魏老太掐虎口，缓解她的郁结之气。 她对春翠道：“扶老夫人回房歇着，这里我来应对。” 魏老太被搀扶着离开。 魏无姜这才眯着眼看着这一群灰扑扑的人。 她心里清楚，这些人来魏府不是无意的。他们这是受了有心人的指使来魏府添乱。 他们就要魏府在这个节骨眼上越乱越好，最好自顾不暇出了纰漏才好。 只可惜，这些人打错了算盘！ 有她魏无姜在，不要说这些乡下人，就算是顶大的刺头来了都得俯首帖耳。 魏无姜冷冷扫了一眼，乱哄哄的大堂顿时鸦雀无声。 魏无姜缓缓道：“父兄出征，府中都是女眷不方便招待外男。这样吧，族长带着人既然好心来京城探望我们，那就请去福来客栈吧。” 她话音刚落，魏万廷就跳了起来：“魏无姜，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哪有你说话的份儿？我是你的长辈！我们千里迢迢来怎么能住客栈？” 底下的纷纷叫嚷，瞬间空旷的大堂像菜市场一样。 “啪”的一声，魏无姜一掌拍上桌子。 底下鸦雀无声。 魏无姜美眸清冷：“来人，掌嘴！” 很快有侍卫上前“啪啪”给了魏万廷两个大嘴巴子。 魏万廷愣住了，捂着脸不知道要说什么。 身边的侍卫冷冷道：“不知礼数的土包子，这是皇上亲封的长阳公主。在公主面前胡言乱语，找死！” 底下的人看见侍卫腰间明晃晃的刀，顿时都老实了。 魏无姜冷眼看着魏万廷：“尊称你一声族长是因为看在同族同宗的份上，不然的话，按着你刚才那一番话可是要下死牢的。” 魏万廷腿一软扑通跪下：“饶……饶命！” 魏无姜见一下子镇住这带头的，眼底掠过冷意。 她对春翠道：“让府中的二管家带着他们去客栈。” 她说完冷冷道：“既然来都来了，本公主也不好让你们空手而归，每人赏一袋土豆，好好去休息吧。” “一袋土豆？！”魏全忠忍不住了，“这是打发叫花子吗？” 底下的人纷纷不满，窃窃私语。 “都说魏家出了这一支出息了，都封了伯公爷竟然这么小气！” “有钱人就是小气，我看他们这是压根不想招待我们。” “瞧不起人呢。做了大将军了不起啊，这快过年都还没给钱。往年都给钱给粮和肉的。” “听说要打败仗了……啧啧……难怪没钱。” “……” 魏无姜听着，眼底的寒意更重。 看吧，这就是无知的魏家人。 什么同族同宗，分明就是一群吸血的蛀虫。 他们眼里根本不在乎父兄如何在战场上浴血杀敌，只计较着这快过年了他们还没收到钱和粮。 魏无姜冷冷道：“说够了吗？” 议论声渐渐小了。 不得不说，魏无姜的身份令他们不敢明着乱来。 魏无姜冷笑一声：“既然一袋土豆各位族人们嫌少，那就换两袋军粮吧。来人，把我爹军营中剩下的军粮抬来，给他们一人两袋。” 她似笑非笑盯着议论最大声的人：“你们觉得我父兄征战一定是吃香喝辣的，那就让你们也一起‘有福同享’。” 军粮很快被抬来。 当他们迫不及待打开拿了一点尝了下。 几个人突然“呸呸”地乱吐：“这是什么鬼东西？！又糙又涩，拿到我们乡下喂猪，猪都不吃。” 此时旁边一位头发发白的家丁怒吼一声：“这就是我们将军上战场每顿吃的细糠加糙米做的军粮！” 他走出来，扒开身上的衣服，露出横七竖八狰狞可怕的刀疤。 他眼红如血：“将军上阵杀敌以身作则，吃的都是这种你们嫌弃猪都不吃的东西。这东西加了水可以煮成糊糊，行军中打了猎加了肉和野菜就是极好的吃食。我们将军还有五万铁云军好儿郎平时就是吃这些。” “你们要吃吃，不吃给老子滚！老子虽然废了一条腿，但是为将军看家护院还是有力气的。” “你们一个个上门打秋风，还敢气老夫人，对公主不敬！谁敢吭一声，老子的刀今天就要见见血了。” 第440章 西行运粮 堂下鸦雀无声。 魏万廷、魏全忠、魏全孝还有找来的魏家七七八八的人都怔住了。 魏无姜冷漠扫过他们，一字一顿道：“如今父兄在前线奋勇杀敌，粮草被断。旁人就算了，你们身为魏家人在这个节骨眼上不来支持，还来捣乱。真是令人寒心！” 魏万廷还想说什么。 外面有人道：“公主殿下，卫当家求见。” 魏无姜微怔，下意识点头后发现不妥当。自己的家事岂不是被人看热闹了。 不过卫白衣已领了一队下人翩翩前来。他白衣如雪，半面风华已是绝色。 魏万廷等乡下人看了震惊得一个个不敢直视。 卫白衣拱手道：“公主殿下，粮草已备齐，只等公主一声令下就可以前往沐苏河了。” 卫白衣身后的人黑色劲装，目露精光，一看就是练家子。 他们整齐划一跪地：“愿为魏将军效死！” 卫白衣指着他们道：“这些是全京城镖师局们推荐出来最好的镖师。他们自愿护送粮草。” 魏无姜感动：“各位师傅，请受小女子魏无姜一拜！” 她说着深深拜下。 …… 一个时辰后，换上素衣的魏无姜已经辞别魏老太和家人前往沐苏河的官道上了。 卫白衣正在马车中为她泡茶。 马车粼粼，身后的粮草一眼望不到边。 魏无姜心中感叹，只有卫白衣有这样的本事能三天内凑齐十万大军的粮草，又能找来这么多的镖师好手。 这粮草可是延绵好几里，没有这些镖师押运是根本到不了西北的。 魏无姜看着悠然自得泡茶的卫白衣，心中的话堵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卫白衣白衣如雪，翩翩如谪仙。茶香中他的半侧眉眼如描如摹。 “公主请用茶。” 一只修长的手递过茶盏，在晃动的车厢中竟稳如山岳。 魏无姜谢了接过，茶的清香拂去心头烦躁。 卫白衣看了她一眼，含笑：“公主不必忧心，大约十天就能到沐苏河附近。到时候接上铁云军就能解粮草困局。” 魏无姜想起今早的混乱，道：“今早让卫当家看笑话了。” 卫白衣微微一笑：“公主言重了，这些人不过是受人唆使，起不了太大的风浪。” 魏无姜缓缓点头。 她道：“还得累得卫当家一路护送，这大恩大德实在是没齿难忘。” 卫白衣笑道：“感谢的话公主已经说了一路了，再说下去可就生分了。” 魏无姜道：“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什么可帮上卫当家的，我定当尽力。” 卫白衣哈哈一笑：“能得公主一诺，白衣这一趟就值当了。” 一路无话。 路途遥远，魏无姜和卫白衣白天赶路到了深夜，为了不惊动各州县，他们尽量不入城休息，而是在野外休息。 几百镖师护卫着这几百车的粮草，竟然无一人抱怨辛苦。 魏无姜吩咐卫白衣一定要给足银两，各州县通关等打点不可少。 这些琐事都是卫白衣一人操持。他精明能干，做事果断，更舍得花钱。 这一路上除了赶路辛苦，魏无姜竟不觉得难捱。 到了齐州境地，卫白衣道：“这要换水路，然后再过三州再换陆运。” 魏无姜点头。 正在这时，前去租船的人回来道：“当家的，沿路的船都被一个神秘的大商户租了。” 卫白衣皱眉：“当真是一艘船都没有了吗？” 来人摇头：“当真是一艘都没了，剩下的都是小船，只能载人而已。” 第441章 晕船 魏无姜在旁微微蹙眉。 卫白衣也觉得棘手。他一路安排妥当，怎么就在这个时候出了纰漏。 他正要让人再去打听。 突然有人喊：“看，有船！” 众人看去，果然看见一艘两层半的精致船楼缓缓顺江而来。 不一会儿，船就停在了码头边。 卫白衣道：“这船的主人应该是豪富商人南下做生意的，不知道有没有多余船能借租。” 他于是派人打听。 过一会儿，下人前来禀报：“那船的主人说请公主和卫当家一起上船叙旧。” 卫白衣微微一愣，道：“他怎么知道我们的身份？” 魏无姜道：“我们沿路就算低调也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对方知道我们身份也不是不可能。” 卫白衣面色微动：“那这么说这齐州的船被人租空也是有人故意的。” 魏无姜蹙眉。 两人收拾了下，前去码头。 只见到了码头上，红毯铺道，一位身穿水蓝色长衫的翩翩佳公子正含笑迎接。 他长发如墨，长衫如天边剪下一片蔚蓝。 魏无姜见到他，眼睛亮了亮：“祈二当家的！” 卫白衣微微一动：“祈家的二公子？祈少白？” 魏无姜来不及解释，点头道：“是啊。说话来话长。他在就好了。” 她遂快步上前。 祈少白前来见礼。他见到卫白衣亦是吃惊：“原来是卫当家的手笔。我当是谁那么厉害能三天凑齐那么多的粮草。” 卫白衣含笑行礼：“早就听闻祈家二当家风姿卓越，经商天赋高，如今一见……” 他微微一笑却不往下说。 祈少白眼波微动，似笑非笑：“如今一见，闻名不如见面吗？” 卫白衣哈哈朗笑：“怎么会呢？如今一见，惊为天人。” 祈少白一笑，温声对魏无姜道：“公主辛苦了。祈某紧赶慢赶才赶来，还望公主见谅。” 他说着似有责怪的意思：“公主出京竟然不和祈某人知会一声，让祈某人好生难过。” 温声细语配上祈少白阴柔俊美的脸，竟隐约令人觉得媚态横生，不可言说。 魏无姜脸红：“那个……事出紧急，忘了。” 她当然不能说祈家是皇后的家臣。自己筹备粮草最好不要和祈家扯上关系，万一被人挖出这条关系会连累皇后。 祈少白微微一笑：“两位，请上船。” 到了船楼，魏无姜才发现处处精致。祈少白吩咐人将两人的行李都搬上船上。 又道：“两天前我就租下了齐州所有的货船，正好可以载上粮草。江中行船怕拥挤，可以分批先行。” 卫白衣哈哈一笑：“原来是祈二当家的手笔，我以为是对家搞得鬼呢。” 祈少白一笑：“祈家当初发家便是由水路获利，所以在船运这一块还是多少有点人脉。” 魏无姜听了彻底放心。 这下粮草运送问题彻底解决了。 …… 船楼奢华，祈少白已经让人准备好美味佳肴招待魏无姜和卫白衣。行船比马车更舒适，更省人力。 只是要适应晕船。卫白衣有武功在身，魏无姜却没有。 用过无膳后她就昏昏沉沉。由春翠和绯云扶着去休息后，她越睡越难受。 她一睁眼，还没说话就哇地吐了。 春翠和绯云也晕船，两个丫鬟忍着不舒服赶紧伺候魏无姜更衣，漱口。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祈少白温和的声音：“公主殿下晕船的话，这里有晕船汤药。” 第442章 尴尬了 魏无姜只觉得头晕得不像话，全身软绵绵的。 她有气无力让春翠去接。 春翠出去后空手进来，道：“祈二公子要进来看望小姐。” 魏无姜道：“不方便吧。” 没想到祈少白听到，扬声道：“这是祖传的药汤，还有外敷的，所以公主让祈某人进去示范如何用。” 魏无姜本想拒绝，但奈何晕船太难受，一想到还得走上两三天她就头皮发麻越发觉得晕得厉害。 她只能让祈少白进来。 祈少白进来后，对春翠道：“窗户打开，闷着人会更难受。” 春翠等赶紧打开窗户，江上寒风吹来，魏无姜只觉得寒冷让自己脑子清醒了许多。 她靠在床上道：“多谢祈二当家。” 祈少白自顾自坐在床边，看了她一眼。他似笑非笑道：“公主还是这么见外，从前都叫某少白，多日不见就生分了。” 魏无姜听了，只觉得心里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她再看，祈少白已经掏出一个瓷瓶，旁边果然还有一碗刚熬好的汤药。 魏无姜讪讪笑道：“没想到晕船这么难受，早知道我就从陆上行走了。” 祈少白幽怨看了她一眼：“有船坐不是比马车舒服吗？公主这是嫌弃少白多此一举？” 魏无姜语塞了。 她怎么没发现祈少白这么玻璃心呢？ 她正要解释，祈少白已经将瓷瓶放在她的鼻下，一股清亮药草气息直扑鼻间。 魏无姜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打完喷嚏她突然觉得混沌的脑子清醒多了。 祈少白端起药碗：“这喝了就好了。” 魏无姜赶紧两三口喝了，果然喝完汤药打了个嗝，胸口的憋闷也消失了。 真是神奇。 魏无姜想问药方子，祈少白一笑：“不说。这可是祖传的。” 魏无姜碰了个软钉子，讪讪笑了笑。 祈少白突然道：“别动。” 魏无姜僵住，祈少白拿出一条帕子为她轻轻擦拭唇边的药渍。 他手轻柔，魏无姜只觉得犹如羽毛拂过唇瓣。 她的脸红了，赶紧捂唇咳嗽。 祈少白问：“公主这是风寒了吗？” 魏无姜道：“风吹的。” 祈少白拿了床边的狐裘为她盖上。 魏无姜见他如此无微不至，连忙道：“少白不用这么做，有丫鬟做的。” 祈少白笑道：“她们都晕着呢。不过公主放心，药汤我已经让人发下去。等到了水流平缓的地段就好点了。” 魏无姜看向外面果然春翠和绯云恹恹的，看样子晕的不轻。 她和祈少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虽然不会引人遐想，但终究是不合规矩。 于是魏无姜提议出去甲板上看看风景。 祈少白看了她的脸色，问：“公主身子可以出吗？如果不舒服多躺躺。” 魏无姜心道，我总不能赶你出去，只能辛苦自己。 她道：“无妨，我躺得无聊正好出去看看风景。” 她说着站起身，才刚站起来就觉得脚下一晃，整个人天旋地转直挺挺往床上倒去。 她倒的方向不好，直挺挺朝着床脚凸起的角撞去。 魏无姜手脚无力，这一撞要是撞实在了肯定头破血流。 她无力闭上眼，只求自己不要太倒霉。 没想到自己倒下想象的剧痛没传来，反而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掌心。 她听见头顶低低的笑：“公主还是躺着吧，都晕成这样了。” 魏无姜尴尬地半靠在他臂弯里，闻到了祈少白身上淡淡熏衣的松柏香。 她道：“那个……把我放下吧。” 祈少白忍着笑将她安稳放在床上，又拿了被子将她严严实实盖好。 魏无姜瞪着美眸看着他勤快收拾整理。原先丫鬟们没注意的边角他整理的干干净净。 魏无姜道：“这一趟其实少白不需要来的。” 祈少白放下手中东西，似笑非笑：“公主是怕被人非议吗？” 魏无姜：“……那倒不是。” 祈少白道：“所以公主宁可找卫白衣，也不愿意找祈某，是因为瞧不上祈某的办事能力？” 魏无姜：“……” 天，似乎被聊死了。 第443章 祈少白不甘 魏无姜叹了口气：“卫当家是江湖中人，来去自由。祈家是世家又有皇商身份，我怕连累了祈家。” 祈少白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哦？原来是这样啊。少白还以为公主是因为瞧不起少白家世呢。” 魏无姜失笑：“我怎么会瞧不起少白家世呢？少白你是祈家二当家的，才能卓越又风流倜傥，怎么会瞧不起呢？” 祈少白脸上这才有了点笑容：“这么说公主殿下还是觉得少白比卫当家的好？” 这……这很难评啊！ 魏无姜脸上的笑容都要僵了。 这祈少白怎么非要和卫白衣比呢？ 魏无姜只能道：“卫当家是卫当家的，少白你是你，两人又不一样。” 祈少白哼了一声：“那为什么公主要将准备粮草这件大事交给他不交给我办呢？难道不是因为卫当家比我更厉害，更有手段吗？” 魏无姜听了觉得瞬间心好累。 如果不是多少听说过祈少白的经商天赋，魏无姜几乎疑心眼前的翩翩公子其实是个爱吃醋的孩子。 魏无姜正要回答，外面传来轻咳：“祈二当家，外面风景甚好为何不一起赏景？” 两人看去，只见卫白衣站在门边笑容熠熠。 他依旧白衣如雪，风姿若仙，站在门边轻扬长袖：“公主若是无事也可以一起。” 祈少白眼波一转，起身：“好啊。” …… 小半盏茶功夫，甲板上就置办了桌椅和茶点。 魏无姜包裹得严严实实在丫鬟的搀扶下坐在椅子上。她看着眼前江景，深吸一口气。 两岸山势延绵，苍山落雪，宛若天地间蛰伏的一条游龙。 船在浑浊的江面上行驶，有种一日千里的感觉。 魏无姜前世从未做过船，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她坐着默默欣赏，只觉得心胸都开阔不少。 此时身边递来一盘果脯，一只修长的手捻起一枚杏干。 他道：“杏干微酸带甜，吃了能治晕船。” 魏无姜收回目光，看到祈少白正捻着杏干果脯双眸含情看着她。 魏无姜道：“我自己来吧。” 她避开祈少白的手，拿了一枚放入口中。 祈少白也不恼，似笑非笑在旁边为她挑选果脯。 “公主，这茶是上好的白茶，茶香悠长，韵味十足。”卫白衣悠然的声音在江风中显得分外清冷高雅。 魏无姜看去，只见卫白衣端了一盏茶放在她面前。 魏无姜正口渴，随手接过：“多谢卫当家的。” 她说着喝了一口，果然茶香扑鼻冲入脑中舒坦许多。 她正要夸赞茶好，只听得祈少白幽幽道：“卫当家，这白茶可是我的。” 卫白衣似笑非笑：“哦？那又如何？” 祈少白哼了一声：“拿我的东西去奉承公主，这不太厚道吧。” 卫白衣笑了：“难道不是祈二当家请我们上船的吗？这船上的东西自然都可以享用。这还分什么你我？” 祈少白呵呵笑了两声：“那公主要谢也是该谢我。” 卫白衣笑意更深了：“祈二当家怎么那么小气？非要这么说，公主谢了我还不对了？” 魏无姜听了两人你来我往，只觉得头又开始晕乎了。 她忍不住道：“两位别争了。不是好好赏景吗？非要斗嘴煞风景做什么？” 第444章 拦江铁索 卫白衣微微一笑，继续慢条斯理地泡茶。祈少白哼了一声，继续在各种果脯上挑挑捡捡。 魏无姜只觉得头更疼了。 她没想到祈少白帮了个大忙，但却对卫白衣这么有敌意。两人都对她有恩，都有大用处，谁都得罪不起。 魏无姜只能轻咳一声：“少白，晚上我们吃什么？” 祈少白笑了：“公主放心，少白请了个大厨……”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船身猛地咯噔一顿像是撞上了什么僵硬的东西。 魏无姜本来坐的好好的，被这撞击撞得人往前飞去。 “小心！” “公主！” 魏无姜被人双双拉住，正好险险快擦到了船板上。 她被人扶起，还没来得及庆幸就听见前面船工们纷纷惊呼。 魏无姜赶紧看去，只见前面一艘载满粮草的船被一条横在江中的铁索拦断了船头。 船舱不断进水，船身不断倾斜，船上的几名船工们纷纷或倒或掉入湍急的江水中。 魏无姜失声喊道：“快救人！” 身边卫白衣唰地抽出长剑二话不说直朝着那艘快要倾覆的船飞身而去。身边的祈少白扶着魏无姜，俊脸上是少见的阴沉。 江中拦索，这分明是针对他们的！ 还好前面载粮草的船已经走了大约十艘，眼下这艘船楼因为重而缓慢。不然前头撞毁的就是这艘了。 祈少白呼喝一声：“停船！” 船楼上的船工们早就纷纷下船锚，飞出铁爪抓住岸边想要停下。 魏无姜急忙推祈少白：“你去帮帮卫当家的。” 祈少白见带刀的剑侍已赶到，于是对她道：“公主进去躲避，可能有敌袭。” 他说完拿起长剑，足尖点上船头直朝着前面快倾倒的船飞去。那边，卫白衣已经落在翘起的船头上对着横江的铁索挥舞长剑。 魏无姜看去，只见祈少白蓝衣翩然，轻飘飘落在船上，然后不知从哪儿挑起一根船篙直插入江中。 他借势握紧船篙一端，整个人如挂在船篙上，然后抓起一名水中挣扎的船工顺势一抛将他抛到岸上。 船篙极其坚韧，就算弯折如半月形状依旧不折断。 祈少白就这样一口真气借着救了三个船工，然后他才真气枯竭落到船上。 卫白衣还在砍拦江铁索，但那乌沉沉的铁索太大，砍了几剑只砍了一块铁皮。 祈少白正要上前帮忙，突然船上发出一阵噼里啪拉的声响。 祈少白脸色一变：“快走！船的龙骨断了！” 卫白衣仿佛没听见似的，手中长剑不停奋力砍着铁索。祈少白咬牙拉起趴在甲板上的船工，送他们上岸。 “快走！不然船翻了到时候龙吸水我们都走不了！”祈少白对着卫白衣喝道。 卫白衣头也不回：“不砍断的话，船楼也会翻！” 祈少白回头，果然看见湍急的江水中三层的船楼正朝着他们的方向缓缓驶来。 他脸色又变了变。 这船楼重，江水急，就算是抛了船锚都止不住它往下游去。 祈少白怒骂一声，朝着卫白衣的方向而去。 这下他拼了命也得和卫白衣把拦江铁索给砍了，不然的话，不但船楼要翻，后面跟来的运粮船也不能幸免。 到底是谁相处这么恶毒的计策！ 第445章 该来的人来了 祈少白飞身上船头，此时的船头已经明显出水快一丈了。湍急的江水将船身一下下往铁索上撞。 卫白衣几次都差点被甩到江水中。祈少白上前，对他道：“用船篙！” 他说着手中船篙飞出，卫白衣接住随手一插入船头，然后整个人挂在船头上，手中长剑划过。 “铿”一声，铁索上火花四溅，震得卫白衣的长剑都掉在了江中。= 祈少白在船头抛下自己的剑，卫白衣接过又砍。可铁索太厚重根本砍不断。 两人所在的船开始倾斜，粮草纷纷掉入江中。 魏无姜在船楼上看着一边心疼一边担心，而这时船楼蹦地一声，船身剧烈摇晃。 魏无姜和丫鬟们差点摔倒。 她听见船工惊慌大喊：“断了！断了！船锚断了！” 魏无姜呆愣过后瞬间心跌入谷底。这船锚铁索怎么会轻易断了？一定是被人事先动了手脚。 有人要杀他们！ 魏无姜眼睁睁看着船楼冲着前面快要沉没的船撞去。 完了！她心中冰冷一片。 如果船楼撞翻，到时候一定在江中形成一块巨大的障碍，后面的运粮船也会因为躲闪不及一一撞上。 此次运粮船有将近一百多艘，扣掉前面已经走了的十几艘，后面还有八九十艘的船。 这后果……魏无姜脑中一片空白。 正在她绝望的时候，两岸忽然响起一阵呼哨。她猛地抬头看去，只见无数的铁爪黑影纷纷朝着船楼而去。 无数的铁爪钉住船楼，巨大的力道令船楼在湍急的江水中猛地一顿。 魏无姜和丫鬟，还有剑侍们纷纷因为站立不稳差点摔倒。 “保护公主！”剑侍们拔剑，打算砍掉铁索。 可等她们剑砍上发现铁爪的绳索竟然砍不断。 正在这时，无数道黑影纷纷从山崖上悬空落下。他们身上都绑着穿江而过的绳索。 一道道如白天出现的黑蝠，令人看得头皮发麻。 此时，有人高声道：“九城监察司保护公主！” 魏无姜听出熟悉的声音，连忙大喜：“别砍！是自己人。” 果然，在铁爪的拉扯下巨大的船楼慢慢在江心停下。那黑影纷纷落在快翻的运粮船上。 魏无姜眼尖，看见黑衣人掏出腰间斧子砍向拦江铁索。 一时间火花四溅，巨大的铁索发出阵阵怪声。 终于在一声声呼喝声中，铁索被砍成两三截掉入江中。卫白衣和祈少白纷纷沉船的浮力上了船楼。 魏无姜看着两人平安归来，脸色好转。 卫白衣身上已被江水浸透，祈少白脸色也不太好。 卫白衣道：“该来的人总算是来了。” 祈少白哼了一声。 果然，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传来：“两位护粮一路辛苦了。” 魏无姜听着熟悉的声音，不知为什么突然眼眶红了。 只见一道黑影从悬崖上凌空落下。江风呼呼，那人影缓缓落下，犹如九天之上的下凡。 他缓缓落在船头，江风拂过他长长的鬓发。 黑衣墨发下，他容色更加清冷。 他的冷眸扫过卫、祈两人，最后落在魏无姜的身上。 “公主殿下，受惊了。” 第446章 累赘 半个时辰后，江中的拦江铁索被清理干净。沉了的运粮船也被迅速拖走，只是可惜了一船的粮草统统都喂了鱼。 不过庆幸只是损失一艘船而已，如果后面的几十艘船一起出事，那这次的运粮就是个笑话。 四人坐在船舱中。卫白衣已经换了一身干爽衣衫，祈少白依旧是蓝衫白玉腰带。 魏无姜裹着狐毛披风坐在裴千重身边。 裴千重看她神色恹恹，问：“你可是晕船？” 魏无姜点了点头道：“已经稍好了。” 裴千重看了船楼一眼，道：“船楼太过招摇，公主可随我从陆上走。” 魏无姜正要答应。 祈少白打断：“殿下不用担心，公主在船楼上十分安全。” 裴千重似笑非笑：“安全？不见得吧？” 祈少白闻言脸色忽青忽白，半天才道：“这次定是被人设计了。” 裴千重淡淡道：“行船更快，不过容易被人发现。” 祈少白恨恨哼了一声：“明明已经派人探查过了，没想到还是着了道。” 魏无姜问裴千重：“殿下可知道背后谁做的？” 裴千重目光微闪：“大概知道一点，还在查。” 祈少白忽然道：“既然殿下来了，怎么能没有好酒招待？” 他一提醒众人这才发现天黑了还没用晚膳。 很快，船楼的大厨就端上一盘盘美味佳肴。 经过下午的惊险，众人都有了放松的心思。美酒佳肴，魏无姜虽晕船，但也陪着喝了点酒吃了点菜。 外面江风呼号，夜色沉重，船舱中却温暖如春，酒香四溢。 魏无姜因为是女眷，吃了点就离开。 她受惊了一整天，到了晚上便倦了。她正要早早入睡，外面传来轻咳声。 魏无姜听到熟悉的声音从床上坐起。 “公主歇息了没？” 外面的声音温和。 魏无姜听见春翠道：“公主散了发正要睡呢。” 魏无姜看见那身影在窗前影影绰绰，似乎在犹豫。 魏无姜心中轻叹：“让他进来。” 绯云愣了下，为她披上外衣这才让人进来。 裴千重进了屋子，一抬眼看见一位素白衣衫，披着如匹练似墨发的少女正幽幽看着他。 裴千重眸一低，缓缓走了进来。 烛光昏黄，两人四目相对竟无言。窗外江风肃杀，呼啸而过。 魏无姜打破沉默：“自我离京，殿下身子可好？” 裴千重从怀中掏出一个黑檀木的药盒。他缓缓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枚红色丹药。 他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魏无姜垂眸：“朱果练成的药，希望对殿下有帮助。” 裴千重静静看着她：“此去路途凶险，你一个弱女子叫上卫白衣就敢自去西北。你这是做什么？” 魏无姜道：“我不去，我父兄就有危险……” 裴千重冷冷打断：“你去了，他们才有危险。你若在京城中，他们还不用担心你的安危。” 魏无姜脸色白了白：“殿下就这么看我的吗？当我是累赘？” 裴千重道：“你不知凶险本王不怪你，但你擅自离京就是不妥。等过了前面三州，你随本王回京。” 魏无姜气急：“我不！” 裴千重的面色沉了下来：“国事岂是儿戏？你不知道这一路多少人盯着这粮草吗？这次铁索拦江不过只是个开始。” 魏无姜别过头，冷冷道：“殿下若是想要让我回京的话，请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回京的。” 她刚说完下颌一紧，裴千重的手指紧紧捏着。 他凑近，皱眉盯着她：“为什么非要去沐苏河？沐苏河凶险你不知道吗？那边兵凶战危，岂是你可以涉足的。” “殿下不用担心，有我保护，公主定会安全回来。” 外面传来祈少白的声音。 裴千重冷哼：“不自量力。” 祈少白又道：“夜深了，男女授受不亲，殿下还是避嫌为好。” 魏无姜收回笑容，冷淡道：“夜深了，殿下还是回去吧。” 裴千重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一股冷风吹来，魏无姜还是红了眼。 “公主别生气了。再怎么样，祈家至少可以保公主平安。”祈少白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跟前。 魏无姜摇头：“其实他说得对，我去了只是个累赘，但我又不得不去。” 祈少白见她俏脸清清冷冷，面上微微动容：“公主……” 魏无姜自嘲笑道：“去了才安心，毕竟那是我的父兄，我不可以再次失去他们。” 第447章 今生恐无缘 祈少白皱眉，他正要问，魏无姜已疲倦闭上眼。 第二天一早，魏无姜就看见一艘黑色大船跟在船楼后面。 祈少白走来：“这是九城监察司的船。” 魏无姜默默转身。 卫白衣走来，道：“殿下十分关心公主的安危，决定一起护送公主。” 祈少白在旁边不冷不热道：“摄政王殿下日理万机竟然还有空跟来，实在是……实在是……” 他“实在是”了半天都没说下一句。 卫白衣看了他一眼：“祈二当家没事的时候还是派人多去前路打探，可千万别再出了岔子。” 祈少白哼了一声，满脸不甘心地走了。 魏无姜见他走远，对卫白衣道：“祈二当家的一片好心，卫当家的就不要和他计较了。” 卫白衣笑了笑：“这祈二当家的心思公主怎么看不出来？我只是提醒他做好本分的事罢了。” 魏无姜失笑：“他能有什么心思？” 卫白衣笑了：“他的心思就差写在脸上了。不过……他注定还是会失望的。我提醒他可是为了他好。” 魏无姜哑然失笑：“卫当家的……” 卫白衣深深看了她一眼：“殿下生性清冷孤傲，对谁都不假辞色，只有对公主屡次破例。公主难道不明白他的心意吗？” 提起这个，魏无姜只觉得内心寥落。 她道：“这次运粮草并不是为了儿女情长，我现在只想让父兄安全。” 卫白衣见她这么坚定便不再劝。 …… 黑船不紧不慢跟了三日，一路上因为有了九城监察司的坐镇，还有祈少白对水路的熟悉。 百来艘运粮船很平安过了三州。到了引水渡口。 魏无姜在船上几日一落地反而觉得脚步虚浮。祈少白见状道：“这是在船上久了才会这样，多走走就正常了。” 魏无姜苦笑：“没想到走船那么辛苦，今日可算见识了。” 祈少白点头：“是啊，先祖行商辛苦可见一斑，倒是我们小辈的都忘了。” 裴千重走了过来。他所过之处，人人侧目，纷纷情不自禁避让。 他走到魏无姜面前，问道：“公主可愿随本王回京？” 魏无姜缓缓摇头：“不愿。” 裴千重定定看了她半天，道：“好，那就次别过。” 他说完转身，忽地，背后传来魏无姜的声音：“等等。” 裴千重回头。 魏无姜上前，低声道：“这次去西北，如果我发生不测……让母后不要难过。” 裴千重脸色沉了：“这话还是由公主亲自去说才好。” 他说完冷冷转身。 “裴千重！”魏无姜喊了一声。 裴千重定住脚步却不回头。他冷冷道：“公主已是大人，要为自己负责。” 他说完转身离开。 魏无姜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瞬间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心中一股悲凉升起，她低声道：“前世本无缘，今生也无缘。……” 祈少白走来，问：“他就这么走了？” 魏无姜不语。 祈少白见她脸色不好，想了半天道：“公主在船上几天恐怕憋坏了。我今日就带着公主玩一圈吧。” 魏无姜勉强道：“我们还得赶路呢。” 祈少白摇头：“码头卸货再装货还得两天呢。正好我们在这里歇息两三天再走。” 卫白衣走来附和道：“是的，这卸货也得两天，换马车装货还得两天。公主辛苦了，在这里歇息几天吧。” 魏无姜被他们说得只能同意。 她叹气道：“你们别把我当做公主，我是来送粮草的，不是来游玩的。” 祈少白笑了：“到了西北再操心安危吧。这里还是北朝境内，该歇息的还是得歇息。” 卫白衣微微一笑：“是啊。我瞧着祈二当家在这里的商铺很多。恐怕他也得点点帐，查查铺子什么的。公主就由我带着逛逛。” 祈少白一听，俊脸沉了下来：“卫当家的你这话什么意思？陪公主游玩才是最重要的。” 卫白衣似笑非笑：“哦？那祈家的商铺就不用管了？这样不好吧？” 祈少白甩了袖子，不悦：“卫白衣，你别想甩开我独自陪公主玩耍。” 第448章 奇世场 面对祈少白胡搅蛮缠的话，魏无姜无语。 卫白衣明显没当一回事。他细声细语地地向魏无姜介绍此地的风土人情。 他见识广博，说话如沐春风，妙语连珠。 魏无姜在马车上一路听着竟然忘了刚送走裴千重的黯然心情。 祈少白果然被自家商铺的掌柜们缠住了，才刚到了城里就有下人前来禀报说几位大掌柜等着求见和报账。 祈少白不想见，但既然来了又不能不见。 他恨恨瞪了卫白衣一眼，不得不离开处理铺子的事。 祈少白一走，卫白衣脸上的笑容就更浓了。 魏无姜道：“少白估计年纪小，说话失了分寸。卫当家不要和他斗气。” 她说实话也不知道祈少白为什么会一路看卫白衣不顺眼。明明两人没什么交集。 卫白衣含笑：“可是公主殿下年纪也不大，说话怎么没失了分寸？恐怕这是祈二当家有心思吧。他自觉比不上睿王殿下，便要和我争个高低。” “唉，真是幼稚。” 魏无姜语塞。 她岔开话头：“这里看着地灵人杰，不知有没有夜市。” 卫白衣眸色一转：“公主喜欢夜市？” 魏无姜含笑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总是想着多见见世面，在京城是见不到夜市的。” 卫白衣点头，随即派人打探。 一行人在祈少白安排的院子里住下。 不得不说祈少白挑选的院子好，清雅别致，不过分奢华。陈设摆件都是上了年头的令人心中沉静安稳。 魏无姜一下子就喜欢上，如果不是要赶路她恨不多待几日。 当夜无话。 到了第二天一早，祈少白前来。 他见魏无姜梳洗完毕容光焕发，虽穿着素衣但一身风华越发耀眼。 他愣了片刻才上前道：“听说公主想去看夜市？” 魏无姜奇怪道：“是啊，少白怎么知道的？” 祈少白撇了薄唇：“我看见卫当家的人在四处问呢。” 魏无姜只能点头：“是我好奇想看看。” 祈少白忽然道：“公主知道奇世场吗？” 魏无姜愣住，回过神道：“难道奇世场开了？” 祈少白低声道：“奇世场一直都在，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开。只不过不是每个月都有好物让江湖中人趋之若鹜的。” 魏无姜问：“那这月有？” 祈少白摇了摇头：“这月有没有好物我是打听不出来，不过听说有位大卖家拿了几个极品的药物要交易。所以这月的十五闻风而来的江湖人士很多。” 魏无姜眼中一亮：“药物？打听是什么药物了吗？” 祈少白道：“我派人打听的是三味旷世奇药，地龙根、活太岁、千机草。” 魏无姜听了皱眉：“这三味药很珍贵吗？除了千机草外，其他两个我都没听过。” 祈少白吃惊：“公主医术精湛怎么没听过？地龙根传说是在千里地心挖到的药草根，这药草吸收地心炎火，可治愈世间任何寒毒。” “活太岁就普通点，但据说这一次的太岁是千年以上的，能食人。用太岁肉入药据说延年益寿，也是一奇珍。” “千机草就是世间罕见的毒药，千机草入药大罗金仙都难救。” 魏无姜道：“我只知道千机草难得，但世间毒草毒物千千万，致人死地的不一定用千机草。” “活太岁我没兴趣，地龙根我倒是想见识见识。” 祈少白笑道：“还有别的有趣的东西，可不比夜市有趣？” 魏无姜顿时动了心。 她一直想找到解裴千重身上毒的草药，也许用了玄冰草就不需要用至亲之血为引了。 但愿能找到解药。魏无姜心里深深叹了口气，对祈少白道：“那少白就帮忙安排去奇世场吧。” 第449章 开眼界 到了晚上，魏无姜正用过晚膳和春翠、绯云说着话，祈少白就来了。 他穿着一身淡蓝色长衫，外披雪狐披风，披风上有个大大的风帽，遮住了他俊美的容颜。 乍一看去只看见他阴柔优美的下颌。 他站在雪中，清冷雅致，犹如一支绿梅。 魏无姜看得愣住。春翠亦是在身边轻叹：“祈二当家的是真的好看。” 魏无姜含笑打招呼：“少白不进来吗？” 祈少白掀了风帽，露出白玉般的脸，含笑：“公主不是要出去看夜市吗？我正好带你走一走。” 夜市便是奇世场。这是他打的暗号。 魏无姜对春翠道：“去给我寻一件穿着方便的衣服。” 春翠看了看天色，担忧：“公主，这么晚了要出去吗？小心着凉。” 祈少白微微一笑：“有我呢，公主不会伤到一根寒毛的。” 魏无姜打扮起来。当她走出来时，祈少白不由眼神亮了亮。 魏无姜穿了一身暗紫色短袄长裙，上身锦面短袄，绣了同色紫藤花，花中还有紫色蝴蝶，栩栩如生。 下面是百褶长裙，绣了同色的花纹，但因为面料是流光锦而在暗处熠熠生辉，不同凡响。 她人纤瘦，身量欣长，这一年因为注重调养而长高不少，越发显得亭亭玉立，倾国倾城。 魏无姜对看呆了的祈少白道：“快些走吧。我也带了点东西，看能不能找到我要的草药。” 祈少白正要答应，忽地一道声音悠悠传来：“你们去夜市玩竟然不带我，过分啊，过分。” 祈少白脸色一僵，恼道：“你来做什么？” 拐角处走来白衣如雪的卫白衣。 他依旧是半面银面，半面绝世美色，一身白衣在昏暗中竟似能发光。 他缓步走来，笑道：“我不来不就是错过了好戏吗？” 祈少白脸色难看：“你真是阴魂不散。” 卫白衣得意道：“祈二当家不厚道。公主肯定愿意带卫某人一起去的。” 祈少白只气得不说话。魏无姜道：“卫当家知道我们要去哪儿吗？” 卫白衣从下人手中接过一个长盒子，似笑非笑：“当然知道。卫某人也想换点好东西呢。” 祈少白哼了一声：“卫当家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拿去换的吗？别去了笑掉别人的大牙。” 卫白衣神色不变：“这就不用祈二当家担心了。摘星阁的好东西还是有的。” 祈少白无奈，只能假装没听见。 三人一起上了马车，因为要去的地方特殊，魏无姜并没有带丫鬟。 祈少白让人催动马车：“走吧，再不走天都亮了。” …… 马车很轻便，走得很快。三人一路无话。 魏无姜没有半点困意，只觉得浑身的血都流淌着兴奋。 这奇世场如果这么神奇，那去一趟开开眼界也是值得的。 马车行得很快，似乎出了县城，一路七绕八拐，仿佛走了一条非常不一样的路。 魏无姜渐渐觉得困意上涌，竟慢慢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马车一顿。魏无姜听得祈少白压低声音：“到了。” 第450章 神奇之地 魏无姜下了马车，顿时愣住了。只见马车竟然停在了一处废旧的宅子跟前。 宅子门面很大，门前还有破了的石头狮子。门已经斑驳，露出原本厚实的木头，上面的牌匾也十分破败。 魏无姜看着面前偌大的破败宅子沉默了。 这就是奇世场？乍一眼看着像是鬼宅，还是闹得很凶的那种。 卫白衣下了马车，看了一眼点头：“就是这儿了。” 祈少白嘟哝：“算你消息灵通。”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宅子，魏无姜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进了宅子果然一片荒芜，好多板石缝隙中都长满了荒草。三人走了一会儿就有两位穿着青衣的小厮迎上前，默默打着灯笼在前面引路。 一阵夜风吹过，魏无姜只觉得更冷了。她不由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披风。 到了宅子深处更荒芜了，房子断壁残垣，头顶一轮残月，宅子外密林还有什么夜鸟呱呱怪叫几声。 “这……这是哪？” 饶是魏无姜胆大包天，，到了这么个地方也觉得浑身毛骨悚然。 卫白衣看向祈少白。 祈少白交给两位小厮一副令牌的东西。 小厮看了看，径直走进破败屋子的神龛前。 魏无姜看见小厮将令牌插进香炉中，然后香炉开始抖动发出“咔咔咔”的瘆人的声音。 魏无姜知道这是地下有机关开启。 咔咔了几息，神龛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洞口。 洞口处呼呼寒风吹来，有一股潮湿寒冷的霉味。 “贵客来了，请进。”洞口传来幽幽的声音。 魏无姜忍不住拉住了卫白衣的衣袖。卫白衣按了按她的手背示意没事。 三人默默往洞口走下，才刚进了洞口，头顶的石板就咔咔咔地关上。 黑暗扑面而来，可随即又亮起了绿的光线。 魏无姜看去只见两位黑纱蒙面的黑衣人正提着用夜明珠做的灯。 “贵客随我们来。” 黑面纱的侍者低声道。 三人于是沉默地跟着侍者往前走去。 甬道很小，仅供两个人通过。祈少白走在前面，魏无姜和卫白衣走在后面。 魏无姜无意中一回头，发现来的路已经看不见了。 这如果有人在这里伏击暗算岂不是一来一个秒杀？ 魏无姜被自己想的吓得背后寒毛都竖起。 几人默默走了很长的一段，终于到了甬道的尽头。在前面是一堵雕着繁复花纹的石墙。 魏无姜看见两位侍者拿起在墙壁上的火把，然后将夜明珠从灯上取出塞入石墙上雕刻的怪兽眼窝中。 “咔咔”又是沉重的机关响起。 魏无姜在信中咋舌，这是怎么样一个地下机关？竟然耗费如此人力做了这么多的机关设置。 祈少白在前面仿佛知道了她的心思。 他道：“一会公主会惊讶的。” 魏无姜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她问：“为什么？” 祈少白回头，勾唇一笑：“这是一个地下的世界。” “轰隆”一声，魏无姜只觉得身下猛地一顿，整个人往下急坠。 “啊——” 她尖叫一声，几乎是直坠入悬崖一般。风声，还有石门关上的轰隆声交杂在一起。在惊慌中她只觉得腰间一紧。 接下来，脚踏上坚实的地板。鼻间传来祈少白身上淡淡的气息，他的手锁在魏无姜的腰间。 “得罪了。”祈少白低声说了一句，立刻放开她。 魏无将心有余悸睁开眼睛，顿时傻眼了。 眼前一片灯火通明，一股股热浪和人声像是潮水一样朝着她扑来。她像是被魔怔了一样看着眼前的一切。 祈少白对她巍峨一笑：“我说过了，不要太惊讶了，这是地下世界。” 祈少白说完一拉魏无姜的手，快步走入了这个奇异的地下世界。 眼前灯火辉煌，一整座地下城市栩栩如生的映在了眼前。 她喃喃自语：“这就是……奇世场？” 眼前有街道，有商铺，有酒馆……甚至有在街边缓缓流过的河水。 河上还有一座精致的小桥，小桥如一条飘带，轻巧横过河水。桥两边挂着一盏盏的精致的红灯笼。 行人穿行其上，悠然自得。更多神奇的是竟然这里一点都不憋闷，一点都不拥挤。 人来人往，就如同地上一样 第451章 以药换物 魏无姜咋舌看着这一切。 这浩大的地下城市是谁建的？ 是谁能有这样的财力和魄力去建造这样的地下世界？ 以她的目测，在这里恐怕能容纳四五千人都不成问题。关键是，这里竟然还有地下水源! 在这里如果驻扎一支军队的话…… 魏无姜忽然打了个寒颤，她不敢想象这建设这里的奇人到底是谁？ 他们有这样的天工造化，该是怎么样惊才绝艳的能人。 魏无姜一边看一边心里赞叹。祈少白很是高兴地拉着她穿行在街道中。 这里亮如白昼，过往行人面容普通，可是如果仔细看却也觉得这些人还是有点奇怪之处。 他们身上都背着或大或小的包袱，像是远道而来。 魏无姜问：“他们都是从外地赶来的吗？” 祈少白道：“是啊，奇世场只给江湖中人，或者豪商巨贾。一般这门牌要一千两银子，不是特别需要的都不会进来。” 一千两？！ 魏无姜吃惊。 卫白衣在身后悠悠道：“这里是三不管地，不过在这里却还是受约束的。不可杀人越货，不可奸淫捋掠，不可仗势欺人。违者，会被场主清理出去。” 祈少白哼了一声：“你倒是知道得不少。” 他对卫白衣抢风头十分不满。 魏无姜却没有注意两人的斗法，只一双明眸好奇地左顾右看。这一切对她来说都太新奇了。 重活一世没想到竟然能见到这种奇异的地方。 过了一会，祈少白带着魏无姜到了一条街，街边都是摆摊的人们。他们一个个在地上随意铺着一块布，上面放着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药草。 一股浓浓的药味扑鼻而来。 魏无姜问：“这就是奇世场卖药材的地方？” 祈少白点头：“是。不过这里的药材得仔细辨认，有的是真的，有的是假的。还有以假乱真的，吹嘘过分的。要是值钱的药材很有可能还是来历不明的。” 魏无姜问：“什么是来历不名？” 卫白衣幽幽道：“要么就是偷盗来的，要么就是杀人越货抢来的，还有的可能杀了人家满门的。我就见过一位江洋大盗洗劫了一户药农家里，把人家一家五口都灭了抢了一株百年的玄珠樱草。” 魏无姜听了背后冒起毛毛冷汗，看向这些摆摊的药贩子眼神都怪异起来。 她问：“那怎么能找到玄冰草？” 祈少白皱眉：“可能得等拍卖。这里只是药贩子交换，以物易物，或者以物易千金。” 魏无姜边走边看，她眼光独到，果然看见许多药材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稀世灵药。 第一个药摊子摆着一株五百年的何首乌巨大无比，连根带着泥占满了整个摊子。 她顿时心动。这么个何首乌到了外面绝对是见不到的。她都开始心动了。 围着何首乌的买主们议论纷纷。魏无姜竟然还有听见有嫌弃的。 “啧啧，只可惜啊，没有形成人形!” “形成人形，那得上千年!” “还是差了点，差了点!” 魏无姜心里翻了翻白眼，继续往下走。 第二个是卖老山参的，连根带须有四五尺长，张牙舞爪，还用红绳绑了。看这山参的样子，也有几百年的年头了。 采参人都有这个习惯。采参的时候用红绳绑了不然山参会跑。然后一天挖一点，必须全须地挖最是值钱。 魏无姜又开始心动了。这山参如果买了给魏老太炖鸡汤，肯定最滋补。 她问：“这山参怎么卖？” 卖山参的是个老头子，那老头子平平无奇只是脸上有一道恐怖的刀疤。 刀疤老头对着魏无姜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 魏无姜问：“一千两？” 刀疤老头摇头：“一件削铁如泥的兵器。” 魏无姜又问：“当真只要兵器？” 刀疤老头点头：“还得上兵器谱前一百的。不然不卖。” 魏无姜愣住。还有这样的？ 她还要再问，旁边挤来一位彪形大汉：“老头，兵器找到了。你看看，丑王锻出的鬼头刀，削铁如泥。” 老头看了一眼，摇头：“不好，不好。” 大汉急了：“怎么不好？你说的，只要进兵器谱一百名的。” 刀疤老头接过鬼头刀，伸手一折。 “崩”鬼头刀断了。 断？……了？ 四周的人都无语了。 大汉脸红耳赤，那断了的刀都不要了灰溜溜跑了。 第452章 漫天要价 老头哼了一声：“假货还敢来？真是不长眼的。” 魏无姜看见刀疤老头佝偻着腰，顷刻间对这平平无奇的老头充满了敬意。 就冲着那一手，这老头肯定是江湖中的内家高手， 她继续往下看，只见各种灵芝，鹿茸……这都是最低级的也是最多的，但是却都是市面上根本很少见的珍品。 这些随随便便拿出去卖都能卖个好价钱。 看得眼花缭乱，终于，三人走到了一处很是热闹的药摊子边。 卖药的人是个看着十分落魄的中年男子。他披头散发，身上披着一件黑斗篷，瘦瘦小小的。 在他药摊子面前摆着五个盒子。 魏无姜好奇挤进人群，却看不到摊主卖的药材。 身边有买家在起哄。 “老铁，你骗人的吧!什么天下灵药你都能找到。就摆五个空盒子张口就想唬人。你赶紧走吧!” “是啊!把自己吹得这么神，你难道能找到帝王神丹吗？帝王神丹可是江湖中第一神药，人吃了可增加一甲子的内力。你能找到我给你当孙子。” “哈哈……” 没想到那落魄中年人听到“帝王神丹”抬起头来一本正经地说：“帝王神丹是丹药，不是草药。我只找草药!你丹药草药不分，来药市不是来丢人现眼的吗？” “给我滚粗！” 那刚才呛声的人顿时碰了一鼻子的灰。 旁边的人也不客气，哈哈哈地转而嘲笑起他来了。 魏无姜仔细看了那五个木盒。 木盒子暗红，应该是用百年的上好红木做的。 她问：“老板，你这摊子是什么规矩？” 中年男子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我是找药人。只要出的价钱够，我就能给找到天下最难找的药草。” 魏无姜问：“玄寒冰草你知道吗？” 中年男子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条表情裂纹。 他皱眉：“你怎么知道这药草的？” 魏无姜大喜：“老板，你真的知道这药？” 中年男子点头：“我是找药人，自然是知道。这草药不好找啊，要死好几个人的。” 魏无姜连忙问道：“你知道草药在哪儿吗？” 中年男子脸上露出“你傻还是我傻”的表情。他道：“这位小姐，要是我知道了告诉你，你自己花钱请人去挖，我还挣什么钱？” 魏无姜连忙道：“既然老板你知道地方，出个价，我一定付。” 中年男子看了看她身后的两位，指着卫白衣道：“他，做个见证。” 卫白衣微微一笑：“好。这位老板要多少钱？” 中年男子咧嘴一笑：“我要摘星楼保我一条命，然后无偿给我一条消息。另外，我要黄金三万两。” 一条命，一条消息，还有三万两黄金。 这狮子大开口开的，简直是漫天要价。 卫白衣似笑非笑：“一条消息倒是可以。就是保你一条命的话，得说道说道。” 魏无姜问：“三万两吗？” 她有点犹豫，三万两黄金不小。如果从前她二话不说掏了，但现在她和魏家的钱都用来买军粮了，而且还不知道将来还要不要继续买。 这三万两一时半会她掏不出来。 “三万两黄金的银票，惠盛钱庄，童叟无欺。通兑天下。”祈少白拿出一叠金灿灿的票子。 中年男子见了，眼神终于有了波动。 他伸手打算接过，卫白衣手中软剑一按，轻笑：“老板，你还没拿到呢。这钱可不能随便给出去。” 中年男子的手缩了回去。他看看卫白衣，再看看祈少白，最后对魏无姜道：“十日内，我给你一个确切的消息能不能采到。” “不过到时候你得付一万两黄金。” “好！”魏无姜点头，“这个可以。” “不行，你还得给出药草地址。”祈少白道，“一万两黄金也很多。老铁，这个世道钱难赚啊。” 中年男人犹豫了片刻咬牙道：“好，十日内我给你们地点。不过摘星楼楼主得作证我能拿到我想要的。” 卫白衣点头：“成交！” 中年男子一听这话立刻收摊：“我这就去了。十日后我自然会找上你们。”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围观看热闹的人见怪不怪地散开，只有魏无姜呆呆站在原地。 她问：“就这样？……走了？” 第453章 奇人奇闻 卫白衣道：“对啊，他去找药了。不走还留着干什么？” 魏无姜无语，这速度未免太快了。 祈少白道：“这种人大多数是江湖骗子，如果真的能找到也罢了，就怕找了就假的。” 魏无姜蹙眉。玄寒冰草她可没见过，的确是不知真假。 卫白衣道：“有枣没枣让他打一棍子。找到了固然好。找不到就算了。” 他道：“江湖上能骗到我卫某人的也极少。” 祈少白冷不丁道：“那就是有人可以骗得过卫当家的了？” 卫白衣看了他一眼：“祈二当家的是想骗我一次试试吗？” 祈少白笑而不语。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气势汹汹的声音：“老铁呢？那人呢？怎么不见了？” 魏无姜回头看去，只见一位大约两米高的庞大壮汉正推开碍事的路人朝着这里走来。 他皮肤黑漆漆的，脸上长满了大胡子，头发更是炸了毛似的用帽子都压不住。 他身上穿着厚厚的兽皮， 脚上穿着一双脏兮兮的皮毛靴子。 他像是一头大灰熊似的碾了过来，魏无姜只觉得脚下的路都震了起来。 “老铁呢？老铁呢？”黑壮汉子大声嚷嚷。 有人道：“他走了。” “啊啊，为什么走了？老子要他帮老子找一味药，好不容易来了，他怎么的竟然跑了！” 黑壮汉子气得捶胸顿足。他醋坛大的拳头拍在胸口咚咚作响，更像是一只巨大的野兽。 “老黑，你急什么？” 一道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那声音宛若莺啼，娇嫩得能掐出水来。 魏无姜好奇看去，却只见眼前一片金光闪闪。 金人？ 只见一位穿着黄金织成的裙子，身上挂满黄金首饰的妙龄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都被她身上的黄金给闪了一下，纷纷避开眼。 那女子的装束似乎是异族少女，只是魏无姜不知道哪族人会穿戴这么多黄金。 光是上上下下这黄金重量就足够让一位壮汉走路都喘气。但这少女不但不喘气，更是将这一身穿出了轻盈的感觉。 那黄金少女走到魏无姜面前，眯了眯眼笑道：“哎，这是一位漂亮妹妹呢！好美好美！” 黑壮汉子不耐烦吼道：“还不赶紧去找老铁。不然我二弟身上的毒怎么办？” 妙龄少女不错眼地看着魏无姜，对黑壮汉子的话一点都没听。 她漫不经心道：“什么怎么办？死了就死了呗，你家的哥哥弟弟不是很多，少一个也不打紧。” 黑壮汉子听了更加生气，但他似乎对妙龄少女十分忌惮，只能自己继续捶自己，丝毫不敢对少女发脾气。 那少女夸完魏无姜，眼波一转看见了祈少白和卫白衣。 她眼睛更亮了：“哎呦哎呦，我的神啊。这两位小哥哥更美！简直是人间绝色！” 她高兴地围着三人团团转，一边转一边夸：“哎呦呦，哎呦呦，太美了！中原男子果然好看！好看！” 她说着冷不丁去摸卫白衣的脸。 卫白衣一把抓住她的手，似笑非笑：“这位小姐请自重。我们只是来买药的，不是来卖笑的。” 第454章 传说中的神丹 那少女被卫白衣抓住手腕，脸上的笑容僵了。她手中寒光一闪就直冲着卫白衣的眼睛戳去。 好毒！ 魏无姜等还没惊呼出声，祈少白的双指已牢牢捏住少女手中的金匕首。 “铿”的一声，金匕首被折断。少女被力道逼得倒退好几步。 祈少白冷冷丢掉断匕，道：“在这儿的规矩姑娘不会不知道吧？如果再找事，不用我出手，姑娘就得横着出去了。” 黄金少女俏脸白了白，对还在抓狂的黑壮汉子喝道：“老黑，我们走！” 黑壮汉子找不到人，怒吼一声就朝着魏无姜等人冲来。 他极重，冲过来地面竟然颤抖起来。 魏无姜脸色变了。这么个人形野兽发狂起来岂不是要倒霉？ 还没等她想完，黑壮汉子在黄金少女跟前骤然停下。 黄金少女蹿上了他的肩头，对魏无姜一行冷冷哼了声：“江湖再见。” 她说完拍了拍黑壮汉子，黑壮汉子哼哧哼哧地带着黄金少女离开了卖药的巷子。 虚惊一场。 祈少白走了过来，卫白衣道：“这里的人都邪门得很。要多加小心，公主不要离开我们视线。” 祈少白难得不和他抬杠，点头道：“这里龙蛇混杂，不得不防。我们快些找到想要的就走。” 魏无姜道：“那找药的人也不知道靠谱不靠谱，如果不靠谱的话，我们还是得靠自己。” 卫白衣道：“公主放心，我们可以先换一些江湖上贵重至极的灵药或丹药，将来用这些东西拿来悬赏。江湖中能人异士很多，不怕找不到公主想要的。” 正在这时，一道声音传来：“卫当家亲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魏无姜看去，只见一位长相普通的中年男子带着一队护卫匆匆赶来。 卫白衣见到来人，微微一笑还礼：“金管家，两年不见了，你还是如此风采依旧。” 金管家到了跟前，一一见过。 魏无姜见他人精瘦干练，普通的长相并没有削减他身上的气质。而且他眼中神采熠熠，一看就是内家功夫极深的人。 他见过祈少白时，立刻道：“这位原来是祈家二当家的，刚才眼拙竟然没认出来。失礼失礼！” 祈少白微微一笑：“金管家能认出祈某人来，真是厉害。毕竟祈某人深居简出，能认识我的人很少。” 魏无姜这才知道金管家的厉害。他记忆力超群，而且辨认人的能力一流。 金关键说完看向魏无姜。他先是疑惑，然后大惊：“这位是……长阳公主殿下！” 他说着就要拜。 魏无姜抬手：“金管家不用多礼。这里人多眼杂。” 金管家立刻领悟：“公主担心的对。公主放心，您和卫当家和祈二当家都是贵客，我们一定会护卫好安全的。” 魏无姜果然发现自从金管家来了之后，打探的目光少了很多。 她心中一动，问：“金管家，我想问问这里有人卖罕见灵药的吗？” 金管家道：“这自然是有的。不知公主要买什么？” 魏无姜道：“玄寒冰草。” 金管家皱眉想了想，摇头：“据我所知，这里没有。” 魏无姜不死心还要再问。卫白衣道：“金管家说没有，那一定是没有。” 他说着手指点了点头，示意金管家的记忆力超群。 魏无姜眼中流露失望：“真的没有的话……唉……” 金管家忽然道：“其实奇世场讲究一个奇字，公主可以看看别的稀罕东西，也许有别的意外收获。” 魏无姜问：“有什么稀奇的灵药吗？” 金管家意味深长：“除了外面传言的三种外，还有一枚帝王神丹出世了。” 帝王神丹？ 魏无姜听了没有感觉，但卫白衣和祈少白纷纷动容。 卫白衣压低声音：“当真？” 金管家微微点了点头。 祈少白的眼中亮光闪闪：“帝王神丹，传说中可以提高武者功力的第一神丹。如果是天阶高手据说吃了可以入臻化境成为和地上仙使一样的高度。” 卫白衣道：“如果是普通人吃了，可以增一甲子寿命。不过这些都是传言，谁也没见过帝王神丹的真面目。也没有听说过有人吃过这丹药。” 第453章 尊主 魏无姜蹙眉：“那就是说，也没有人知道这帝王神丹的效果？那怎么知道这神丹有没有用？” 卫白衣和祈少白都摇了摇头。 这种江湖传闻有时候就是这么没有缘由和根据。 也许只是普通的丹药却在一遍遍流传中被人神化了，徒有虚名而已。 金管家道：“是真是假，一看就知。假的东西真不了，就算是假的，我们奇世场负责全赔。” 魏无姜三人听了这话动心了。 毕竟有一枚宝物般的丹药在江湖中可是一枚极好的通行证，用它换什么都行，拿来买命更是轻而易举。 更何况还有奇世场做担保。 魏无姜试探问道：“要不，我们去看看？” 卫白衣和祈少白点头。 金管家脸上露出笑容，更加恭敬了：“三位尊客这边请！” 魏无姜等人随着金管家往巷子深处走去。到了巷子深处，金管家拍了拍手，走出两位身穿绿裙的侍女。 侍女打着手势，示意一行人跟着她们走。 魏无姜看着她们的样子应该是哑女。 她心中道，这奇世场越来越发神秘了，有这么庞大的地下集市不说，居然还有管家和哑女侍女。 接下来还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 哑女侍女带着一行人过了一条黑漆漆的通道，然后眼前骤然一亮，只见一处小小地下湖中央矗立着一座很精致的楼阁。 那楼阁每一层都挂着一圈灯笼。灯笼的烛光映着湖面，更加亮堂。 魏无姜不由赞叹：“波心揽月，楼影相映。真是美极了。” 金管家微微一笑，示意他们上船。 船如一叶树叶，轻巧地将三人送上了楼阁。 到了后魏无姜才发现这楼阁比想象中大多了。处处雕龙画栋，朱漆绘画，美不胜收。 只怕大内都没这样的精巧楼阁。 此时有侍者前来相请，道：“尊主在楼上请三位尊客上七楼。” 金管家吃惊：“七楼？这……好吧。” 魏无姜转眸，金管家解释：“七楼一般是尊主的歇息处，不招待外客。恐怕尊主已经得到消息，知道长阳公主亲临所以让三位尊客上七楼。” 魏无姜道：“那多谢尊主另眼相看了。” 祈少白在旁边加了一句：“据说当年的麒麟王前来也只在三楼招待。” 金管家微微一笑：“是的。不过麒麟王当年要买的只是一件兵器而已。这次三位尊客要买神丹，自然是要在七楼才是。” 魏无姜顿时明白。 金管家的意思很清楚，接待尊客的标准是按着身份和购买珍宝的等级安排的。 七楼应该是最高的等级，也就是说付出的代价也会很大。 三人随着金管家上了七楼。 出人意料的是七楼空空如也，除了一个矮矮的案几，一个茶炉，一套茶盏，就只有摆放整齐的蒲团。 一位穿着素色长衣的男子正悠闲地围炉煮茶。 茶鼎中的银碳烧得噼里啪啦，冒出一股松木香气。茶鼎中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男子见他们来了，含笑起身：“三位尊客前来，某人有失远迎。” 他说着微微欠身便泰然自若地坐了下来。 魏无姜看去，这男子身量很高，清瘦如竹，一举一动风姿动人。至于五官样貌看不出什么出彩的，平凡无奇。 不过魏无姜还是细心看到了他鬓角的不自然处——这男人戴了人品面具。 魏无姜眸光又注意到男子的眼上。 男子眼睛无神且空洞，时不时侧头。 魏无姜心中微微吃惊——这男子竟然是盲人！ 这么一个盲人要掌管这么大且复杂的奇世场，那该有多厉害？ 魏无姜看向卫白衣。明显卫白衣也看出了这男子的异样。 他上前道：“见过尊主，我们从京城而来路过贵地只是想买点东西。” 那男子微微一笑，虽然戴着人皮面具但却依旧能感觉到风采。 他道：“本尊都听说了，三位身份尊贵，特别是长阳公主更是贵中之贵。本尊敬仰魏老将军，更敬仰魏家一门为国杀敌。所以，公主请上座。” 他说着指了指最前面的位置。 魏无姜口中谦虚，便落了座。 第454章 比试(一) 三人落座，寒暄了一会儿就准备开始谈正事。正在这时，有下人匆匆前来。 “尊主，关西王来了，说一定要买帝王神丹。” 尊主微微皱眉：“他怎么又来了？” 说话间听见底下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尊主，有好东西不给本王爷，这不厚道！” 底下有人阻拦：“王爷，尊主正在招待贵客，您还是在楼下等一会儿。” 那嗓门怒了：“什么？！本王爷这个身份怎么能在下面等？不就是钱的事吗？本王有的是钱！” 底下一阵喧闹，似乎有人抬了重重的东西上来。 魏无姜皱眉。这地方不是只有尊客才能来的吗？怎么的竟然有这种人来？ 她问：“关西王？好像北朝没有这位王爷的名号。” 金管家在旁边解释道：“这位关西王是自封的。他来往西域和各国边地行商，在三不管的势力很大，来往小商贩都得给他交税，俨然成了一方雄霸，所以人送外号关西王。他听了后也自称王爷。” 这……还能这样？魏无姜眉心微抽。 底下嚷嚷又传来：“尊主，本王爷的诚意已经到了，这神丹我势在必得！” 魏无姜忍不住讽刺：“不过是一介草莽，自称王爷。真是笑话！” 那声音耳力很好，一下子听到了。 他大怒：“楼上是什么丫头片子？竟然敢讽刺本王！” 魏无姜冷冷道：“在此处喧哗，又大言不惭自称本王爷，不知道这要是被朝廷听见了第一个剿了你这贼人。” 那人哈哈狂笑：“我关西王怕朝廷吗？都是一群废物！来了都得给本王爷磕头。” 魏无姜冷笑一声，不再和他互怼。 底下的声音却越来越吵，那尊主眉头越皱越深，无神的眼底已经充满了鄙夷。 他“看向”金管家：“去请关西王。人既然来了就让他死了心便是。” 金管家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楼梯砰砰作响。 一位全身穿戴各种各样宝石的魁梧男子大摇大摆地走了上来。 他环视一圈，哈哈大笑：“都说寻常人不能上天机阁七楼。本王就不信。只要钱到位，一切都为本王开路。” 此话一出，金管家和楼阁中的侍者都纷纷对他怒目而视。 这话侮辱性极强，分明是不将奇世场看在眼里。 尊主却微微一笑指了指位置：“关西王驾到，恕本尊眼睛有疾不能相迎，请坐。” 关西王听了仔细看了他，半天才皱眉道：“你竟然是个瞎子？” “住口！”金管家忍不住呵斥，“尊主在此，关西王再嚣张也得收敛收敛。” 关西王大大咧咧道：“我说错了吗？他不是自己说有眼疾吗？” 尊主面无表情，眼神淡淡：“老金退下，关西王既然上了七楼就是尊客。尊客说什么没什么关系，只要最后能成交便是。” 关西王一拍大腿，哈哈大笑：“是的，是的！我今日就是来买神丹的。说个价，本王爷有的是钱！” 他大笑着，身上琳琅满目的宝石首饰叮叮当当，就连他头发上编着的辫子上都缀着宝石。 这一身珠光宝气简直要闪瞎人的眼睛。 魏无姜和卫白衣对视一眼，心中摇头。 这所谓的关西王看着财大气粗，但着实素质非常低，就是所谓的俗人。 这时尊主丹丹开口：“帝王神丹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关西王一拍大腿：“啥？有钱买不到是什么意思？” 尊主道：“这里有三位尊客，他们也要买帝王神丹呢。而且在奇世场都是以物易物，神丹主人的要求可不单单只是银子的问题。” 关西王脸色黑了：“那既然要怎么样，划个道说说。” 尊主微微一笑，长袖一展对金管家道：“念念神丹主人的要求。” 金管家随身拿出一份册子，念了起来：“帝王神丹，品级一等地仙上品。神丹药效：增加内力一甲子，祛百病，凡人用之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一甲子。” “若欲购此丹，要过三关。一医术精湛者可购，二，需一枚地仙中品丹药互换。三，黄金十万两。” 第455章 比试(二) t 第456章 比试(三) 他眼骨碌转了转：“你身上的什么丹药就输给老夫吧。” 魏无姜冷笑：“鬼医你的算盘珠子都要蹦我脸上了。好吧，比就比。如果我赢了，你们离开这里，然后给我们十万两黄金。如果我输了，这一枚丹药就拱手给你！” 她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盒子。 盒子并不起眼，是黑檀木做的。 打开盒子，一股浓郁至极的药香扑鼻而来。而在灯光下，丹药上方竟然隐约有了形状。 “丹药化形！竟然是丹药化形！这铁定是地仙中品！” 金管家不由惊呼。 尊主侧头倾听，郑重道：“金管家，快去请人拿来帝王神丹。” 不一会儿，金管家亲手捧着一个红色锦盒。 锦盒打开，里面是上好的金丝楠木。还没打开盒子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香。 魏无姜心中暗暗吃惊。 她这次来只是抱着侥幸心理，没想到这里竟然藏龙卧虎。 帝王神丹的药性看来不必自己的朱果弱，如果这神丹能拿下，拿去交换玄寒冰草绰绰有余。 就算一时半会交换不到，拿来当悬赏噱头就能驱使更多的江湖人出去寻找玄寒冰草。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到时候裴千重身上的解药指日可待。 魏无姜心里激动了。 她一眨不眨看着药盒。药盒打开，果然一股浓郁至极的药香充斥着整个楼阁。 在烛光中，封了蜜蜡的丹药上隐约显出一条五爪金龙的形态。那五爪金龙活灵活现，随意舞动。 神奇！ 太神奇了！ 众人纷纷赞叹惊呼。 关西王更是猛拍大腿：“好！就是这神丹！果然是神丹，这药气化形证明这神丹有了灵性！太好了！哈哈哈，本王爷吃了肯定能功力大涨，寿与天齐！哈哈哈。” 他笑得张狂，仿佛下一刻这帝王神丹就是他的掌中之物。 一旁的鬼医忽然幽幽地道：“小丫头片子，你的丹药呢？呵呵呵……老夫的千金方可是随时准备着。你这么小的年纪怎么可能有比肩帝王神丹的极品丹药来？” “怕不是吹牛的吧？” 关西王嘿嘿嘲讽：“就是！你这个小丫头吹牛也不怕被大风闪了舌头。如果没有的话就乖乖滚蛋，不要肖想不该你拥有的东西。” 魏无姜只是淡淡笑着，并不回答。 关西王见她不回答，忽然打量了她几眼。他的眼里露出淫邪：“嘿嘿，刚才没注意，你这个小姑娘还长得很美啊。许配人家了吗？今年青春几何啊？” “要是没人家可以考虑下本王爷。本王爷在关西那边金山银山，酒池肉林。你跟着本王爷走，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啪啪啪” 一连串的声音如同鞭炮似的。 等关西王回过神来才发现竟然是自己被打了。 他捂着迅速红肿的脸怒视刚刚收手的人。 只见那失明的尊主正懒洋洋擦着手掌。 魏无姜吃惊。她刚才只觉得眼前一晃，这位尊主就已经打完了。 关西王双眼通红，怒视尊主：“你你……你……” 尊主慢悠悠开口：“在这里就得遵守这里的规矩。一不可偷盗，二不可持械斗殴，杀人越货。三，不可挑衅辱骂。如果有违，本尊会让人出手。” 关西王脸都憋紫了：“尊主，你太过分了。你不想想本王爷到底是什么人？” 尊主似笑非笑：“所以本尊才亲自动手。王爷的脸面别人还不配打。本尊出手，给王爷足够的体面了。” 关西王气得七窍生烟，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气呼呼地坐下来。 鬼医缩了缩头，催促：“这位姑娘就亮出宝贝吧。” 魏无姜刚才看了帝王神丹便开始犹豫。她虽然对自己炼的朱果丹有信心，但看了帝王神丹才知道丹药的品级至高竟然会化形。 她的朱果丹能药气化形吗？ 卫白衣压低声音道：“公主不用担心，如果丹药品级不高，我这里还有别的宝贝。” 祈少白瞪了他一眼，对魏无姜道：“公主别怕。我这里也有宝贝，帝王神丹一定是我们的。” 魏无姜到了这个时候也没办法藏着掖着。 她将自己的朱果丹拿出来。 关西王见是普通的药盒，不屑哼了一声。 鬼医阴恻恻道：“别别说大话哦……” 魏无姜咬牙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枚用金箔和蜜蜡封好的药丸。药丸大约比龙眼还大一点，虽然有金箔和蜜蜡封着，但是看着里面通红通红的。 一股奇异的药香扑鼻，熏的人摇摇欲坠。 第457章 比试(四) 关西王哼了一声：“这是什么鬼东西？闻了竟然让人想睡觉！不会是毒药吧？” 鬼医却仔细闻了闻，脸色剧变。 他立刻道：“快放在灯下看！” 金管家早就拿来烛火，刚开始没什么，过了一小会儿，果然看见朱果丹上面隐约出现七彩的祥云形状。 金管家吃惊：“化形了！药气化形了！” 魏无姜更是吃惊。她记得自己炼制这丹药后除了通体血红外没有任何异样。 她身上带着的这一颗还是其中一颗感觉捏得不是最完美的药丸。 难道在这一路上，药性融合竟然可以药气化形？ 太神了！ 众人都被这两枚丹药的神奇给震住了。 金管家激动不已：“不用验了，这枚丹药绝对是地仙中品以上。因为还没听说过丹药可以化形七彩。” 鬼医仔细看了好一会儿，眼底流露贪婪。 他立刻对魏无姜道：“小女娃，我们快些比一比。我一定会拿走你的丹药。哈哈哈……” 魏无姜将朱果丹放回自己的袖中。 她似笑非笑：“还没比鬼医就这么确定了？万一是我赢了呢？” 鬼医一挥手：“区区十万两黄金，老夫输得起。” 魏无姜也不再多话，让金管家帮忙准备。 …… 两人要比试的消息不知怎么的竟然传遍了整个地下集市。 金管家派人前来禀报：“尊主，好多人想要看比试。” 尊主微微一笑，看向魏无姜的方向：“这位姑娘介意露面吗？” 他自从关西王来了就含糊称魏无姜为姑娘，想必是不想让关西王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魏无姜想了想点头：“可以露面。众目睽睽之下，有人如果想抵赖也抵赖不了。” 尊主正有此意。 他立刻吩咐下去，比试在湖心的擂台上。 …… 比试开始！ 湖心岛灯火辉煌。整个地下之城都轰动了。 鬼医对阵名不经传的小丫头，胜者可以买到帝王神丹。 这可是足以令所有人都轰动的消息。 擂台上早就支开了一个巨大的棚子。 棚子中坐着一身素衣的魏无姜。她容貌绝美，身子绰约如仙，看着令人心旷神怡。而另外一边坐着瘦小的鬼医。 这次比试引起了尊主的重视，特派了几位城中的执事前来当做公证人。 能在城主身边当执事的人，不但精通药理，医理也不俗的。就算他们医理不通，在场的所有人哪个不是精通的呢？ 鬼医冷冷看了魏无姜一眼，越看越是眼神阴沉。他还是第一次跟这种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比试。 关西王看人太多，问：“鬼医大人，有把握吗？” 回答他的是鬼医的一个白眼。 魏无姜问道：“可以开始了吗？” 三位执事一点头。执事开始宣布比试正式开始。 抬上了两位腹胀如鼓的病人。 魏无将姜和鬼医对视一眼。 这病人都是一样的年纪，都是男子。魏无姜绕着这两个男子看了一眼就回去了。而鬼医也是绕着两个病人看了一圈便回座上悠然坐着。 众人顿时傻眼。 望闻问切，四个步骤，两个人就看一眼就知道病人得了什么病？这也太夸张了吧啊？ 执事面无表情命令：“开始写方子。”。 魏无姜和鬼医两人纷纷坐在桌子面前开始运笔如飞。 底下嗡嗡的议论声传来。 “这小丫头能赢过鬼医吗？” “不可能啊!那鬼医纵横江湖几十年，医术诡异，要不是他脾气古怪得罪人，名声更大。” “这个小丫头看着也才十几岁的样子，论经验绝对不如鬼医厉害的。” “绝对是。医术又不是弹琴绣花，没有个几十年的经验压根就不可能。” “……” 底下议论纷纷，魏无姜却已经飞快将一份方子都写好了。鬼医也同时写好，两人交给执事。 三个执事一看，对众人宣布：“第一局，两人平手。因为方子都一样，而且经过我们一致会诊的确是治病的良方。” 他们说着把两人写的各自两幅方子传下去给众人看。 两个方子一模一样。 这抬上来的两个男人一个吃的是观音土。观音土吃多了，腹胀如鼓。另一个人则是得了饥病。肚中有虫，吃得越多腹中肠虫越肥。 给第一个人开的方子无非是呕方，让他呕出观音土，再加以药汤和膳食调养。 给第二个人开的方子就有些特别了。 两人同时开了一味消虫散。 第458章 比试(五) 众人是亲眼看见两人同时开方子的，可是没想到两人的医术也一样，开的方子竟然一模一样。 魏无姜此时也拿到了鬼医的方子。 她一看顿时失笑：“我以为消虫方很少见了。没想到他竟也知道。” 祈少白坐在一旁道：“不然的话怎么叫做鬼医呢。” 鬼医此时脸色却不太好看。 消虫散!这个小丫头竟然也知道这个方子! 关键还不是这个! 他刚才因那病人的体征故意加了一钱药，没想到魏无姜竟然也同时加了一钱! 这一钱看着不起眼，可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要是苏月翎不加这一钱，那药方是开对了但量却是少了。那这一场他就赢了。 这一钱是需要经验的。没有行医几十年根本不可能有。 这小丫头不光长着好看竟然还精通医术？！ 鬼医心中气闷。 而他本就该在第一局就赢了的，没想到第一局两人等于打了个平手!这如何令他不气恼？ 关西王问：“鬼医，怎么样？” 鬼医冷冷瞪了金王爷一眼：“继续!” 三位执事一听，点了点头。 继续抬上一位病人。那病人是一个小孩，面黄肌瘦，双眼无神。抱着那孩子的男人一来就跪下。 “求两位神医救我的孩子。” 男人说完拼命磕头。 魏无姜于心不忍，上前扶起他，柔声道：“医者父母心，我一定会尽力。” 她说着伸出两根手指搭上孩子的脉搏。 鬼医走来，扫了孩子一眼，声音沙哑：“这孩子得了的是肝毒。” 肝毒？! 绝症啊! 得了肝毒就跟得了肺痨一样，那是必死无疑的。没想到这医术比试第一场这么温和，第二场直接给了绝症病人来比试。 “是是是……”小孩子的父亲双眼发亮，立刻点头：“鬼医大人，你给我孩子看看吧。我带着我儿寻遍了各路名医，可是现在药石无灵。呜呜……我就这么一个孩子。” 他说着朝着鬼医跪下。 魏无姜就被晾在了一旁。毕竟看起来鬼医的年纪和做派看着就是医术高超的。 魏无姜虽然善良可亲，但看着就是个没出阁的小姑娘。 鬼医眼中有得意：“小丫头，我看咱们也不要浪费时间了。这孩子得了很严重的肝毒之症。肝毒等于绝症，看谁有法子救了他，就算谁赢，如何？” 底下围观的人都轰的一声炸开了。 许多双眼睛直接看向魏无姜。 她到底行不行？ 要知道鬼医之所以能名声这么大，是他早些年曾经医治好江湖中人的一些疑难杂症。看他现在的样子莫非对治疗肝毒有把握。 不然的话也不会主动出言挑衅苏月翎。 魏无姜微微一笑，明眸皓齿看着令人觉得十分舒服。 她笑道：“好啊!早点比完，我买走帝王神丹。” 鬼医冷笑：“好大的口气。谁赢谁输都不一定呢！” 执事道：“开始吧。” 鬼医回了棚子中，刷刷写了一份方子递给执事。执事一看纷纷动容。 执事高呼：“千金方!这是失传已久的千金方!”。 底下的众人眼睛都亮了。 千金方! 难道是千金难买的药王传下来的千金方？! 鬼医眼中浮起傲然，哈哈一笑：“老夫所写的这份驱除肝毒的可是药王亲自所传的千金方!这千金方变化一下可治百病。” “其实肝毒不是毒，是一种病。小丫头，这你不知道吧？哈哈哈……如果用毒来治肯定不行。” 他阴测测看向苏月翎：“小丫头，你认输吧。药王的千金方这个世上就有我见过。你？……呵呵，根本不可能拿出比千金方更好的治病良方。” 第459章 比试(六) 魏无姜笑了笑：“鬼医，你知道肝毒不是毒。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肝毒是不是毒呢？肝毒当然是病。只是这种病让人看起来面黄肌瘦，腹痛难忍，所以百姓都以为是一种毒。” 鬼医脸色变了变。 魏无姜道：“我有一种针灸法可以治疗这肝毒。只是看这大叔是选你的方子还是我的针灸。” 鬼医怒哼：“大言不惭，针灸怎么能一下子治好肝毒？这病缠绵病体许久，治起来起码要半年。” 魏无姜摊手：“那就没法了。我说针灸法只要三天。鬼医如果能开个方子只要三天就见效的话那我无话可说。” 这时三位执事面面相觑。 眼前的比试看起来不好办呢。 那孩子的亲爹突然跪下：“两位能不能一起救我儿？我这里有钱！五千两！这是我能借到的所有钱。求求你们救救我孩子。” 鬼医不屑一顾：“才五千两就想要千金方的药方，太少了。” 众人一听，心中鄙夷。 难怪说鬼医仇人多，见死不救，漫天要价可不是招人恨吗？ 魏无姜对大叔道：“要不大叔试试我的针灸法子。三天就能还你一个好大儿，不过事后还需要调养。” 大叔犹豫不决。 执事正要开口。那大叔咬牙：“好！我信这位姑娘！” 他抱着奄奄一息的儿子哭道：“是爹没本事，但是走投无路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孩子你不要怪爹。” 魏无姜看得鼻头酸酸的。她正要下场施针。 突然鬼医发难：“等等！这孩子死了的话，就算你输。如果孩子三天没救活的话……” 魏无姜头也不回：“那就算你赢。到时候十万两黄金奉上。” 鬼医得意笑了：“不错。” 底下众人纷纷骂道。 “这真是捡了大便宜了。这姑娘要是救不活孩子，鬼医就不费吹灰之力赢了十万两黄金。啧啧……” “对啊，这鬼医的方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救人，这下都没得验证。” “肝毒啊！这方子就算是有效果也得半年才能看出来。唉……” “不公平。” 鬼医回到位置上。关西王皱眉：“鬼医，如果她真的救活那孩子，我们岂不是拿不到帝王神丹了？” 鬼医看了他一眼，傲然道：“那丫头片子是不可能治这绝症的。绝对不可能！” 关西王见他这么肯定，只能皱眉按捺。 他想要帝王神丹，他可不关心这孩子的生死。 魏无姜拿出针灸的银针，在众目睽睽下准备。 此时一道清风掠过。魏无姜抬头却见尊主飘然而至。 他的脸上依旧是人皮面具，看不出什么表情来，但一双眼眸却有着奇异地神采。 他问：“姑娘可有把握？” 魏无姜一边准备一边道：“有九成把握。尊主放心。” 尊主欲言又止：“姑娘师出何门？医术竟然如此精湛。” 魏无姜当然不能说自己是自学《毒经》。她含含糊糊说：“我师父和药王谷的药王交情很深。”深到被拉上了黑名单的第一位。 尊主眯起眼笑了。 他温和道：“姑娘如果治好了这孩子，能否给本尊看看眼睛？” 魏无姜看见他茫然眼中的那一点点期盼。 魏无姜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瞳，点头道：“尊主放心，你的眼睛有复明的希望。” 尊主浑身一震，下意识握住了魏无姜的手。 他的手绵软温热，骨节分明，修长又有力。 魏无姜被握住，脸上不由红了。她赶紧挣脱：“我要施针了，尊主还是回避一下。” 尊主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魏无姜收敛心神，拿起银针慢慢朝着孩子身上扎去。 众人屏息凝神，看着魏无姜施针。起先他们还能看见她扎针的动作，后来眼前一闪，她手中的银针就精准地扎在孩子身上。 不一会儿小孩的腹部已经鼓了起来。 小孩的父亲紧张地在旁边搓手却不敢打扰。 魏无姜忽然拿出一枚银刀缓缓割开孩子腹部肝的位置。 “啊！竟然是开腹！” “天啊，当众开腹！” “这是什么神技？药王在的话也不敢轻易开腹吧。” 魏无姜全神贯注，开腹后一股淡黄的液体汩汩流出。 魏无姜道：“这是积攒的腹水，要清掉。” 她说着拿起银刀在里面迅速划了几刀。 小孩子父亲已经不敢再看，跪在旁边喃喃念佛。 第460章 神医 过了一会儿，魏无姜从小孩腹中切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肉瘤。 她放在旁边的银质托盘上，来不及解释就开始往伤口里倒自己带来瓷瓶中的药汁。 等都差不多了，她开始缝小孩被切开的肚皮。 一个时辰过去，小孩子的肚子瘪了下去一大截，胸口一起一伏，竟然是活着的。 魏无姜长须一口气，从手中脱下透明的羊肠衣。 她对孩子父亲道：“明日一早孩子就能醒来。这次庆幸的是肝毒结成瘤子长在靠外，所以可以切掉。” 众人纷纷松口气，等回过神来立刻惊叹。 “天啊，居然是开膛破肚给人治病！这种事只在神医扁鹊身上有过。” “而且她居然不用麻沸散，这是用了什么神通吗？” “你没瞧见她用了那么多根银针，肯定是封住了孩子的血窍和麻穴。不然孩子怎么从头到尾都没吭声呢。” “太神了。这小姑娘看着不过二八年化，竟然有这么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 “这小姑娘出手，如果药王来了该如何应对？” “神了！” “虽然离太远没看清楚，但这明显是把孩子身上的瘤子给切了。” “孩子会不会还活着？不会是明天就死了吧？” “……” 什么样的议论都有。 三位执事和鬼医在旁边全程紧盯得死死的。当魏无姜拔掉孩子身上的银针时，有一位执事上前给孩子把脉。 他沉吟许久点头：“脉象沉稳有力，生机没有断绝。这孩子能活。” 鬼医阴沉着脸上前把脉，也把了许久才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等等，别走啊。”魏无姜一边擦手一边唤住他，“愿赌服输。” 鬼医脸色阴沉：“给就给，不过……呵呵。” 他眼底杀气涌动，看样子是恨上了魏无姜。 魏无姜自然不怕他的威胁。她看向关西王：“关西王，十万两黄金呢？” 关西王脸色抽搐半天才道：“十万两黄金太多太重，容本王爷两天之内凑齐。” 魏无姜想了想，勉强点头：“好，给你两天的时间。” 鬼医冷笑：“呵呵，这孩子虽然有生机，但是不一定能活着，你们还是小心看顾吧。” 这话分明是威胁了。 魏无姜皱眉：“鬼医的意思是，孩子会出个三长两短？” 鬼医只是冷笑，但眼底的杀气不减。 一道声音突然破空传来：“呵呵，有老夫在，孩子不会有事。” 这声音苍老又醇厚，宛若一口千年的大钟震得所有人耳朵嗡嗡直响。 鬼医脸色剧变立刻转身就跑。 “哈哈哈……小人！”那苍老的声音再次传来，奔跑中的鬼医突然口吐鲜血摔倒在地上。 他挣扎起身好像身后有恶鬼追赶似的不管不顾跑了。 魏无姜站在湖心的擂台上疑惑看向声音的来处。 这声音好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根本分不清楚是哪的。 此时三位执事走来令人抬下小孩，那父亲千恩万谢地跟着走了。 魏无姜问：“刚才那出声的高人是什么人？” 尊主翩然而来：“比试结束，请三位尊客上楼歇息。” 他说着面对脸色难看的关西王：“关西王，十万两黄金必须是十两一锭的金锭，不能差分毫。” 关西王闷声哼了一声，拂袖走了。 …… 魏无姜三人一起回到了七楼。 三人入座，尊主道：“帝王神丹可以交易了。长阳公主只要拿了关西王的十万两黄金就可以带走。” 魏无姜将怀中的朱果丹放在桌子上：“那就请尊主将这枚丹药带给神丹的主人。” 尊主问：“公主的丹药叫什么？” 魏无姜道：“叫朱果丹，有增加内力，补人身体生机和元气的功效。” 尊主郑重地将丹药接过，让金管家收好。 尊主问：“这世上害人的毒药多，但有益练功和凡人的丹药极少。一般到了药王这般人物才能炼制一些丹药，但如果没有灵药的话，好的丹药是不可能炼成的。” 他顿了顿，问：“不知长阳公主是怎么炼成这样的神丹。” 第461章 被笑死了 尊主的话刚落，很明显四周的空气就凝滞了下。 魏无姜拿起茶盏慢慢喝了口茶。 这个问题……她很难回答。总不能说自己被人劫持然后被无极带到一处山谷然后发现一整山谷的灵药…… 在几人的目光下，魏无姜轻叹了口气：“家师说过，此事不能外传。” 尊主点了点头：“是我冒昧了。” 魏无姜微微一笑，心下却捏了一把汗。 忽然一道声音传来：“小丫头的医术哪学的？” 这声音竟然就是刚才在外面用音击鬼医的老人，只不过这声音明显收着了，显得十分平和。 魏无姜想了想：“小女学了一本《毒经》。” 那个声音：“＜毒经＞？什么样的？” 这声音提高了音量，有种令人不得不服从的命令口吻。 魏无姜道：“一本写满了天下毒药毒物，还有各种炼制毒药的医书。” 那个声音突然颤抖：“里面是不是有金针刺穴法？” 魏无姜点头：“是的。” 那个声音发出古怪的咯咯声，最后哈哈狂笑。 他的声音类似内家狮子吼的功夫，笑起来整个楼阁都在颤抖，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太好了！太好了！老夫活了快九十岁了竟然找到了毒门的后人！这本奇书竟然出世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激动和不可置信。 魏无姜正被他的笑声震得脑子嗡嗡一片空白，忽地眼前身影一闪。 一位身穿黑袍的矮小老者走了出来。 他身量矮小，头发和胡须皆白，但一张脸却一丝皱纹也没有。他举手投足间气势非常。单单走了几步就觉得四周都被一股莫名的气势压住。 他身上穿着黑牌十分宽大，行走间黑袍无风自动宛若火焰。 魏无姜没有内力，被压制的感觉更深。 她脸色白了白，不由扶住了卫白衣的袖子。 卫白衣立刻手掌贴在她后背，源源不断的内力输送到她的四肢百骸。 魏无姜这才感觉到身上的重压骤然减轻。 老者走到了魏无姜跟前，上下打量。他的眼神仿佛藏着闪电，眨眼间将人看得个清清楚楚。 “果然是毒门的人，你身上起码带了不下十二种毒药。身上还有一只万毒之蛊。啧啧……老夫行走江湖起码超过一甲子，今日竟然能碰到传说中的毒门的人。” 魏无姜眼底流露疑惑。 这个毒门听起来既不耀武扬威，也不拉风，更像是随便起的门派名字。 这老者怕不是捏造的吧？ 魏无姜谨慎道：“老人家你误会了。我并不是毒门的人，我只是无意中捡到一本书，照着上面的练了起来。” 老者摸着雪白的胡须，目光微闪：“就算你是无心练的也是毒门的人。自古以来毒医不分家，你练毒门的东西，自然也必须学医术，不然怎么下针辨穴？只不过……” 他疑惑打量魏无姜：“只不过看你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难道你从娘胎就开始修毒门功夫了？” 魏无姜摇头：“大概一年前吧。” 老者结结实实愣住：“一年前？” 魏无姜点头：“是啊，大约不到一年前我捡到毒经就开始研制毒药，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 老者像是看怪物似的盯着她看。 魏无姜无奈：“老人家不相信吗？我其实只学了大概三分之一，金针刺穴大法我也只学了一成，如果要大成还需两年功夫。” 老者呆了半天，忽然欣喜若狂：“一年不到你就学到了这个份上！那岂不是老夫毕生心血你三年就可以全部学完了？” “啊哈哈哈哈……老夫的医术后继有人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者狂放的笑声充斥着整个楼阁，房梁上的灰尘又开始簌簌落下。 魏无姜被笑声震得脑子嗡嗡。 她急忙捂住耳朵：“老人家，你别笑了。我都要被你……笑死了。” 第462章 被迫拜师 老者赶紧停住笑声，自言自语道：“是，这么好的徒儿，老夫可不能轻易把你弄死了。” 他高兴地像是挖到了稀世宝贝，围着魏无姜团团转。 那眼神兴奋又欣慰，魏无姜被他打量得浑身发毛。 她连忙道：“老人家，我们是顺便路过来买东西的。过两天就走。” 老者毫不在乎摆手：“没事，老夫一生居无定所。老夫可以随你们走。等你们办事完了，老夫再亲自授你毕生绝学。” 他说完摸着胡须，十分得意：“小女娃，快磕头，拜师的繁文缛节可以不用，但是磕头是必须的。” 他说着大大方方坐在主位上。 魏无姜无语了下，半天才道：“老人家，我自己有师父。” 老者哈哈一笑：“没事没事，一个人可以拜一百个师父的。多一个师父你行走江湖就多一张护身符。老夫这名头说出去，就算是武林盟主都得对你礼敬三分。” 他说着对尊主道：“你的眼睛就靠她了。” 他拍了拍尊主的肩头：“晴雅，见过你的小师妹！” 尊主动了动，面上的人皮面具揭开，露出一张苍白却俊魅至极的脸。 他苍白的唇勾起笑容，对着魏无姜温和道：“小师妹！你好啊。” …… 一盏茶功夫后，几人坐在蒲团上面面相觑。 魏无姜坚定摇头：“我不拜师。” 老者皱眉：“丫头，你不拜师就亏了。” 魏无姜还是摇头：“我毒经都没学完呢，没空学老人家你的什么炼丹。” 老者不高兴：“说了，叫师父。不要叫我老人家。另外，你师父我的外号叫做浩海老人。” 魏无姜只能道：“浩海老人，我父兄还在战场，我得赶去送了粮草。” 浩海老人道：“那带上为师，为师不但会炼丹药，还会帮你杀人。” 呃…… 魏无姜无奈看向卫白衣和祈少白。 卫白衣道：“这个……公主，你要不先答应下来。毕竟这也是一份机缘。” 祈少白道：“是啊。多少人想要当神丹门的门人都没办法。公主要不要……考虑一下。” 他说着拼命给魏无姜挤眼，示意她答应下来。 魏无姜犹豫了半天。 晴雅悠悠道：“师父，小师妹这是在想师父怎么没给见面礼呢。帝王神丹给了小师妹，小师妹自然高兴。她一高兴也许就拜入师父门下，也许就可以给我医治眼睛了。” 浩海老人一拍大腿：“是啊！这帝王神丹我留着也没用。小丫头，你快快磕头拜我为师，为师就把帝王神丹送你。还有你以后要什么丹药，为师都可以炼制给你。” 他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里妥妥都是求贤若渴。就连能引起江湖震动的“帝王神丹”都和不要钱似的砸，只求魏无姜点头拜师。 唉……魏无姜妥协。 她只能跪下：“那……小女魏无姜拜浩海老人为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无姜给师父磕头。” 她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浩海老人高兴地不停摸着胡须，哈哈大笑。不过这一次他学乖了，笑声不再有内力。 他可是怕自己一高兴哈哈大笑就真的把这百年难遇的奇才徒弟给“笑死”了。 浩海老人收了徒弟，心情巨好。 他连连道：“药王谷算什么？药王来了都得乖乖给老夫跪下来请安磕头。姜丫头你以后是老夫的关门弟子，你去了药王都得尊称你一声姑姑。” “呃……这样不好吧？”魏无姜脸上微微抽搐。 据她所知，药王已经很老了起码七十多。 让一位江湖人人敬重又古稀之年的老人喊她姑姑……魏无姜真的怕自己会折寿啊。 魏无姜求助的目光投向卫白衣。 卫白衣微微一笑，道：“浩海老人，她是公主，朝廷中人，不宜和江湖人有什么过深接触的。” 浩海老人一挥长袖：“没事。那更好，专心炼丹，见那些人无趣的很。” 他从怀里掏出帝王神丹：“姜丫头，我看了你身子弱，这帝王神丹你要吃的话可以强身健体，活到两百岁没问题的。” 魏无姜哭笑不得。 自己来这里本就是顺路，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地步竟然赢了十万两黄金，还免费白的一位师父，一位师兄，还有一枚人人都疯狂想要的帝王神丹。 唉……魏无姜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好运过了头。 第463章 叫师兄 浩海老人对晴雅道：“你要好好对你的小师妹知道吗？为师不能治你的眼睛，但是她绝对可以。” 晴雅面向魏无姜，无神空洞的眼睛竟熠熠生辉。 他意味深长地说：“小师妹，我将来全靠你了。” …… 魏无姜累极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在梦里。 梦里自己来到了神秘的地下集市，见识了各种各样的人，然后还和人比试医术……最后还拜师…… 魏无姜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她睁开眼发现外面还是黑的。 她起身才发现自己还在奇世场。只不过今天的奇世场十分安静。 魏无姜没有带丫鬟，自己穿上外衣打开房门。 没想到她一打开房门就被外面立着的人影吓了一跳。 楼阁阑干边立着一位身穿紫色长衣的俊魅男子。他身量很高，身材修长，侧面如墨画。 墨色如瀑的发全部用一枝长长的紫玉簪挽住。 他听见声响缓缓回头，极其俊魅的脸上是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 他微微一笑：“小师妹，你醒了？” 魏无姜被他的笑容所摄，不由出神。 她见过不少绝世美男。如裴千重和无极这样惊才绝艳的男子已是世所罕见，但面前这位被称为尊主的男子毫不逊色。 他身上有种清冷至极的破碎感，似乎一根指头就能让他碎成一地，但又不忍心。 晴雅微微一笑，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他步伐稳健，要不是那空洞的眼神根本看不出他双目失明。 他走到魏无姜面前，微微侧头：“小师妹，你睡了一天一夜。你的朋友很是担心。不过看了你几次后，他们放心了。” 魏无姜这才想起卫白衣和祈少白。她连忙问他们在哪儿。 晴雅道：“卫当家和祈二当家有事要回去处理，我已经让人送他们出去。” 魏无姜愣住：“那我也得回去了。” 晴雅微微一笑，伸手拦着：“小师妹，你不用着急。卫当家说你可以在这里再待两天。他们回去是为了运送粮草。” 魏无姜道：“那我也得回去。不然我不放心。” 晴雅又轻笑：“那十万两黄金你不要了？” 呃……魏无姜只能问道：“关西王凑齐了吗？十万两黄金可不好凑。” 晴雅脸上似笑非笑：“不好凑也得按时凑过来。不然的话他活不过第三天。” 说这话的时候，他好像是在说天气如何，今天吃什么饭。 魏无姜听在耳中只觉得杀气四溢，令人胆寒。 晴雅指了指房间：“小师妹要是不介意的话，我能不能进去和小师妹聊聊？” 魏无姜犹豫了下，点头答应。 进了屋子，晴雅就让人准备饭食。 魏无姜也的确饿了，于是不顾晴雅这个外人在就吃了起来。 等她吃饱，晴雅缓缓道：“其实整个奇世场的背后就是师父为了找药和人才的地方。要知道我们神丹门最缺的就是草药和各种奇珍异宝。而且师父一直有个遗憾，他毕生的心血找不到真正有天赋的人继承。”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而我在一次炼丹中被丹炉炸伤，眼睛毁了。师父开了奇世场其实也是为了让我找到事做。让我不至于在碌碌无为中消耗自己。” 魏无姜一听，心中隐约升起怜惜。 她忍不住道：“我看着尊主的眼睛并没有受太大的损伤，可能是被炸伤后眼睛内有什么东西没有复位。” 晴雅一听猛地看向她的方向：“当真？” 魏无姜凑近仔细看：“我看着大概是好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尊主的眼睛看不见。不过，尊主你是真的看不见一点点吗？” 晴雅犹豫了一会儿，缓缓道：“有时候能看见一些模糊的东西，但大部分时间是看不见的。” 魏无姜想了想道：“那应该是丹炉炸的时候，气浪震伤了尊主。” 晴雅无神的眼睛焕发出光彩。他半天才道：“小师妹，你不用唤我尊主。叫师兄。” 魏无姜脸红了红，那师兄半天都喊不出来。 晴雅了然一笑：“那既然不好意思喊，就换个称呼。我大你十岁，又是你师兄。你可以叫我晴雅哥哥。” 晴雅哥哥？魏无姜脸更红了。这个称呼还不如师兄呢。 师兄还听着正常，晴雅哥哥是怎么回事？ 第464章 初试针灸 魏无姜勉强笑道：“不必了，还是唤尊主为大师兄吧。” 晴雅满意点头：“嗯，这么听着亲近点。” 他继续道：“等到关西王送来十万两黄金，师兄我就陪着小师妹一同去沐苏河。” “啊？”魏无姜呆了。 晴雅笑容温和：“师父也会跟去，毕竟小师妹如今是我们师门的希望啊。” 魏无姜无语凝噎。 这运送粮草的人怎么越来越多…… ……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的“商议”，最后晴雅终于答应不跟着，但前提是魏无姜得先替他施针。 看着躺在榻上的美男子，魏无姜深吸一口气：“师兄，我金针刺穴大法只学到了第一层，我也只能先试试看行不行。” 躺在床上的晴雅面上露出笑容：“师父看好的人不会错的。再说小师妹都能比肩神医，这点小伤不在话下。” 魏无姜深吸一口气，手中的银针缓缓刺入晴雅眼睛。 …… 半个时辰后，魏无姜收起最后一根银针。 她的背后已经被汗水打湿，这半个时辰对她来说像是一整天那么长。 因为一个不好，有可能这位大师兄的眼睛就从此和光明无缘了。 魏无姜洗了手，然后喂了晴雅一颗丹药：“这丹药活血化瘀，虽然看着普通，但效果却是寻常药的好几倍。也省去了你喝汤药的辛苦。” 晴雅毫不犹豫吞下。 慢慢的，他的脸上泛起潮红，呼吸急促起来。 魏无姜解释道：“这药有燥热之气，师兄你引导这药性通淤堵的血窍。” 晴雅立刻盘膝坐起，闭目开始运气周天。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辰，晴雅慢慢吐出一口浊气。此时他的额头和背后都是汗水。 眼窝处更是流下两行血迹。 鲜红的血迹衬着他俊魅无比的面容，显得分外诡异妖冶。 他缓缓睁开眼。 魏无姜紧张凑上前，伸出手比了比：“师兄，你看见了什么？” 晴雅的眼神渐渐聚焦，最终他眼中的空洞消失。 他的脸上先是流露浅浅的笑容，然后笑容越来越大。 魏无姜欣喜：“看见了吗？” 晴雅猛地一把抓住她晃动的手指。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沙哑：“能看见影子，影子……时有时无……对，有影子。” 他的眼中沁出血来：“三根手指头是不是？” 魏无姜吃惊：“你真的看见了？” 晴雅的手捏得她的手微微颤抖：“是，很模糊，但的确看见了。” 他仰头看向头顶，看向屋子，摆设…… 他下了床榻一件件摸过去，颤抖的手出卖了他激动的心情。 魏无姜急忙拉住他：“你刚施针完，不能过度用眼。” 她小心用黑色纱巾蒙住他的眼，絮絮叨叨道：“这眼刚开始看清楚就容易用伤了眼。还是蒙住好些，这样下一次施针就……” 她还没说完，突然落入一个陌生的怀抱。 “小师妹……” 魏无姜回过神来，急了，立刻推开他：“你……你这个登徒子！” 晴雅站立不稳被推得摔在地上。 魏无姜赶紧退后几步，警惕看着他。 地上的晴雅在笑，那双迷蒙的眼睛一直看着她笑。 魏无姜皱眉：“你……你笑什么？你不许乱碰我。不然我不会给你施针，我也不要当你的小师妹了。” 第465章 装备自己 t 第466章 暗中护送 魏无姜咋舌：“这太厉害了。我从没见过这么精巧的臂弩。” 晴雅道：“这送给小师妹防身，以后有贼人近身给他一箭便是。” 魏无姜立刻道：“多谢师兄。” 晴雅笑了：“小师妹喊了那么多声师兄，也就这次最真心。看来师兄还得多多送点珍贵玩意给你才是。” 他说着拿起一把比普通剑还细一寸的剑递给她：“这是软剑，可以缠在腰间，如果你要杀人只需抽出，然后按住这里，便是一柄硬剑。” 他握住魏无姜的手摸索上剑柄的机关。 他的手冰冰凉凉的，魏无姜脸红，赶紧抽出手：“不用了，我不会武功不需要用剑。” 晴雅忽地侧头笑了：“也是，小师妹以后有我在身边保护，自然是不需要用剑。”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魏无姜连忙道，“师兄还得经营奇世场，日理万机，怎么能在我身边保护？我有这两样东西便够了。” 晴雅只是笑了笑，似乎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就这样，两件宝贝收归魏无姜的囊中。 不得不说，有了这两样，魏无姜瞬间觉得安全感满满。 …… 第二日，关西王的十万两黄金终于凑齐。与此同时，卫白衣和祈少白传来消息，粮草装卸完毕，可以继续前往沐苏河了。 魏无姜回到地上，只觉得恍若隔世。 她对晴雅道：“等沐苏河事毕，我会回来给师兄继续针灸的。此去路途遥远且凶险，师兄就不用跟去了。” 晴雅微微一笑：“好。” 魏无姜上了马车，回头看时。只见晴雅站在摇曳的竹上。 寒风吹来，他身上紫色长衣凛凛，眼上丝带随风飘摇，看着孤寂清冷。 魏无姜收回目光，吐出一口气。 沐苏河，她来了！ …… 因为上次在江中被人暗算。这次运粮就格外小心。卫白衣和祈少白商量了下，决定分批分路运粮。 而且粮草化整为零，让几百名镖师乔装打扮成寻常贩夫走卒运送粮草。 他们三人则押运四成的粮草继续从主路前行，当然空了的马车都用稻草填了麻袋假装大部分粮草。 三人一路西行，竟没有遇到意料中的阻拦，反而平静得十分过分。 这一日，三人在一处小县城客栈住下。 魏无姜问：“这一路怎么的这么安静？” 卫白衣喝着茶，悠悠道：“自然是有人替我们扫清前路障碍。” 祈少白吃醋似的冷笑：“这几日我们身后也有人牛皮糖似的跟着，怎么都赶不走。哼！” 魏无姜听着两人打哑谜似的话，一头雾水。 她问：“是谁啊？” 祈少白哼了一声：“我不想说。我困了，我去睡觉。” 他说着气呼呼回到了客房。 魏无姜问卫白衣：“卫当家你知道什么就说啊。” 卫当家意味深长：“公主别忘了有人始终很关心你的。” 魏无姜脑中闪过裴千重冷冰冷的脸。她微怔：“是他？” 卫当家一笑：“我也累了，我上楼去歇息。公主也早点歇息。” 他说完伸了懒腰就上楼歇着。 只剩下魏无姜一人和丫鬟春翠。 春翠道：“公主别想了，反正有人保护公主，你管是什么人呢。他们想出来的时候自然会出来。” “丫头，快来拜见师父。为师拿来了好东西。”一道亮如洪钟的声音传来。 魏无姜吃惊：“师父？” 果然，门口出现了一位矮个子，满脸红光的老者。 浩海老人哈哈笑着走了进来。他走路带风，一身气势不同凡人。 魏无姜前去见礼。 浩海老人从怀中掏出一本破破烂烂的书册：“给，这是我们神丹门的炼丹入门。还有这个，这个……” 他从随身包袱中拿出一个精致的药炉。 魏无姜皱眉：“师父，这东西带着不方便。” 浩海老人不高兴：“哪不方便了？你若是路上突然想验证下自己的丹药炼制，就可用这个。” 另外一个袋子竟然是一盒盒珍稀药材。 魏无姜看得脸皮抽搐，这是要让她边赶路边学炼丹的架势。 她哪有这个空？ 第467章 有人来袭 魏无姜连连摆手：“师父，我现在没空学神丹门的炼丹术，更没空炼丹。” 浩海老人恼火道：“怎么的没空？你这么冰雪聪明看一眼就懂的奇才，不抓紧时间学习老夫的毕生绝学，你会后悔的！” 魏无姜哭笑不得：“那也不该是这个时候学啊。这个时候我父兄还在奋勇杀敌呢。我恨不得现在就陪着父兄一起。” 浩海老人哼了一声：“父兄，父兄！你心里就只有你父兄，根本没有神丹门的荣耀。” 魏无姜听了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不是废话吗？ 她的父兄不重要，难道认识不到七天的师父重要？ 当然这话不能说，说出口了万一浩海老人家一个不高兴把她“笑死了”可怎么办。 魏无姜想了半天道：“那个，师父我保证送完粮草一定跟您好好学。” 浩海老人这才转怒为喜。他献宝似的将丹炉给魏无姜看。 “你看看这可是天外玄铁打造的炼丹炉。师父花了重金只让人打造了两个，一个大的在天山门派中，一个随身带着的。这种天外玄铁坚固无比，任何兵器都打不破。更不会有炸炉的风险。还有，你看看这些草药，每一株都是灵药级别的……” 魏无姜心中一动，问：“师父，玄寒冰草你见过吗？” 浩海老人愣了下：“这药……得万年冰窟中才有，而且根本没人找得到。只是听说罢了。你要这药做什么？” 魏无姜含糊道：“自然是有用的。” 浩海老人摸着胡子想了想：“你是不是想练解奇热霸道毒药的解药？” 魏无姜奇道：“师父你怎么知道？” 浩海老人一副“小样的，我就知道”的鄙夷样子看着她。 “为师活了那大岁数，什么都知道！你刚开始学的是毒门，制毒也解毒。玄寒冰草虽是毒药，但用来制毒没必要，因为太费劲，而且别的毒药一样能药死人。这灵药用来解毒才有奇效。” 魏无姜不得不佩服。她奉承：“师父果然厉害，一下子就猜到了。” 正在这时，外面踉踉跄跄跑进一个血人。 那血人口中赫赫朝着魏无姜扑去。浩海老人一震长袖，那血人被强劲的内力震了出去。 他在地上吐了一口血，断断续续道：“恩人，快跑……快跑……” 魏无姜仔细一看，顿时认出这人。 这人就是那得了肝毒的父亲。 她赶紧上前查看：“是谁伤了你？” 那男子拉住她的袖子，艰难道：“恩人快……快走，有人要杀你……我提前来报信却被那几人追杀……” 他说着又吐出一口血，眼看着气若游丝快活不成了。 浩海老人几步上前，飞快往男人口里塞了一枚丹药。 “这人是来报信的。” 魏无姜见男子浑身都是血，掀开衣服更是触目惊心。只见男子的胸口塌陷，一个掌印印在了胸口上。 魏无姜又惊又怒：“是谁这么残忍！” 浩海老人在男子的胸口摸了摸，点了几个大穴道：“没事，他死不了。” 他说着把人交给店中的伙计：“把人好生安置了。今晚不相干的人都滚蛋。老夫要开始杀人了！” 客栈的掌柜和伙计脸如土色，赶紧收拾东西离开。 卫白衣和祈少白听到声响下楼来。 当听魏无姜说起有人报信恶人要杀她时，两人都不约而同冷笑起来。 卫白衣道：“这么多天没动静的确是太无聊。” 祈少白凤眸异色流转，冷冷道：“送死的上门了。正好活动下筋骨。” “我知道是谁要杀我心爱的小师妹。今晚就由我一人应对便是。” 一道幽幽的声音传来。 客栈门口走来一位紫衣男子。他紫衣缓带，犹如一团紫气东来，矜贵无比。 他的面上覆着一条同色丝带，更显得人清瘦如竹，清雅如仙。 他走来，向着浩海老人行礼：“见过师父。” 他又面向魏无姜：“几日不见，小师妹可安好？” 浩海老人哼了一声：“你知道什么就说，别打哑谜。” 晴雅微微一笑：“师父，是关西王。他不甘心输了十万两黄金，又贪那颗帝王神丹，所以今晚会前来行刺。” 浩海老人呵呵冷笑：“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他偏来。今晚就你一个人应对吧。” 晴雅含笑，道：“是，遵师父命。” 第468章 三十六铜人阵 夜了，客栈除了几盏气死风灯外，死寂沉沉。 闲杂人等已经都送走，就连跟着的几十车粮草都移到了城外。 魏无姜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虽然客栈都有人明里暗里守着，但一想到有人要来追杀，魏无姜怎么睡得着。 她干脆起身唤春翠给自己更衣，穿戴好，等着。 到了大概快三更天，外面的风似乎大了。 魏无姜打了个寒颤，问春翠：“他们人呢？” 春翠道：“都在楼下吃酒呢。” 魏无姜又问：“那尊主呢？” 春翠道：“小姐问的是晴雅公子吗？他在院子里呢。一个人一张桌子一壶酒，也不怕冷。” 魏无姜想了想拿了点东西对春翠道：“和我下去见见师兄。” 主仆两人下了楼。 魏无姜这才发现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客栈荒凉的院子中，晴雅一人紫衣黑纱，正坐在枯萎的紫藤花架下独自饮酒。 他孤零零的身影看得人心底寥落。 魏无姜心中叹了口气，慢慢走上前。 晴雅听见声音侧头：“是小师妹来了吗？” 魏无姜坐在他面前，柔声道：“师兄怎么不在厅中取暖？一个人在这冰天雪地里可不好。” 晴雅薄唇微微一勾，道：“也就小师妹关心我。你快些进去，这里天寒地冻的，小心着了风寒。” 魏无姜想了想，把手中的小包袱递给他：“这是应敌防身的东西，师兄收了我就回去。” 晴雅摸了摸她的小包袱，一个个拿出来放在鼻间闻了闻。 他的脸上露出笑容，眼上束的带子随风飘动。 “这些都是好东西。多谢小师妹，今夜对敌我更有把握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似乎很高兴，又似乎并不在意今晚来的人是谁。 魏无姜欲言又止。 晴雅似乎猜出她心里的想法。他微微一笑道：“小师妹不用担心。师父让我迎敌不会没有道理的。” 魏无姜道：“可是师兄你眼睛都看不见，万一……” 晴雅摸索着小包袱笑道：“这不是有小师妹帮我一把吗？放心。” 魏无姜只能叮嘱几句准备离开。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桀桀怪笑：“浩海老人，你活了一大把年纪也活够了。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交出帝王神丹，饶你一命。” 鬼医！ 魏无姜脸色微变，心中大怒。 这鬼医果然是人品败坏。浩海老人饶了他一命此时竟然敢来找死。 大厅中传来浩海老人洪亮的笑声：“鼠辈胆敢叫嚣，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鬼医肖谷，你有种就进来啊！” 鬼医的声音阴沉沉的：“呵呵，我才没那么傻进去送死。不过今天要你们命的是关西王！” 浩海老人不耐烦道：“快些滚进来送死，不进来老夫要杀出去了！” “轰”的一声，庭院四面的土墙突然轰然倒塌。 魏无姜吓了一跳，不由惊叫。她腰间一紧，一只袖长有力的手已经将她拦腰抱住，飞速往里退去。 在急速后退中，魏无姜看见无数的箭镞朝着人面门飞来。 她吓得闭上眼睛。耳边听着晴雅冷笑，下一刻他右手一震，飞来的箭镞打了回去。 “啊啊啊……”外面传来人体中箭的声音还有痛苦的哀嚎。 等一切静止，魏无姜发现自己已经在大厅中，身边是卫白衣和祈少白。 祈少白脸色不好看，哼了一声：“让那家伙逞强了！” 他说着问魏无姜：“公主可受惊了？” 魏无姜摇了摇头。 而这时，晴雅已清清冷冷站在大门口，侧头听着外面的声响。 他声音冷若冰霜：“关西王，派了虾丁蟹将来，自己怎么做了缩头乌龟？” 在一片黑暗中，壮硕的关西王慢慢走了出来。 关西王冷森森道：“尊主，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已经出了奇世场，不再受你们规矩约束。” 晴雅头偏了偏，似笑非笑：“哦？可是你要抢的人是本尊主的师父和小师妹呢。这可怎么办？” 关西王咬牙：“尊主，你双目失明又没有带什么手下，你不是我的对手。劝你识相点。” 晴雅笑容更浓了，讽刺满满：“关西王，你在说什么大话？难道你有什么绝招？” 关西王一招手，突然地面传来一阵轰隆声。 第469章 安心观战 那声音整齐划一，犹如擂鼓敲打在人的心上。 魏无姜看去，只见在黑暗里几十个浑身铁臂铜人出现了。他们铜身铜头，冷气森森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关西王阴沉沉道：“三十六铜人阵。呵呵，不要说你们，就是少林寺的十二罗汉都走不出这个阵来。” 魏无姜皱眉问：“关西王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愿赌服输，天经地义。难道想要反悔吗？” 关西王嘿嘿冷笑：“小丫头，想要这么容易就把帝王神丹带走。你还是太天真了点!本王爷毕生追求就是延年益寿，内力大增。神挡杀神，佛挡灭佛！你们交出帝王神丹，就饶你们的命。” 魏无姜讽刺冷笑：“奇了怪了。关西王不是最不缺钱吗？这帝王神丹又不是不能再造。你如果要，求我师父再造一丸就是了。顶多我师父收你一百万两也不是不行。为什么非要打打杀杀？” 关西王气得哇哇叫：“臭娘们!你以为帝王神丹是路边的大白菜吗？想买就买吗？” 魏无姜继续讽刺：“哦？这样啊。可是你得罪了我师父，将来就算是捧了金山银山我师父也不会卖给你了。这不是杀鸡取卵吗？” 关西王被激怒：“臭娘们，你别以为你自己读的书多，四个字四个字往外蹦，让老子听不懂。我今天就是要帝王神丹！你们不给也要给。” 鬼医冷冷提点：“王爷，切莫忘了这小丫头身上还有金针刺穴大法!她应该是毒门中人，很有用。” 魏无将冷笑：“鬼医，你我同为医门中人。我不追问你千金方的来历，你非要抢我金针刺穴大法吗？” 千金方是在药王谷的。这鬼医能拿到这个千金方，只能证明他欺师灭祖的罪行。 恐怕今后药王知道他行踪后，会不余遗力派人追杀。 鬼医听她提起千金方，脸色一沉：“王爷还等什么。杀了这个丫头!” 此时一直不动的晴雅懒洋洋道：“好吵！关西王你就养了这么一条只会狗吠的杂种狗吗？本尊好看不起你啊。” 关西王再也不多话，一声令下：“杀了他们！” 下一刻，魏无姜只见眼前铜人身上寒光闪闪，四周狂风呼啸。晴雅飘逸的身影不停地在铜人阵中穿梭。 魏无姜不由往里缩了缩。 这种高手比武，罡风太强，她万一被罡风扫过，那岂不是冤枉。 魏无姜和厅中众人看着。只见那三十六个铜人一个个刚猛得像是金刚转世。 醋坛子似的拳头挥舞过虎虎生威。更厉害的是，这三十六个铜人组成一座铜人罗汉阵，每个人的配合和走位都精准无比。 魏无姜没学过阵法，只看得眼花缭乱，不由为里面的晴雅担心起来。 她看向浩海老人：“师父，你要不要帮帮师兄？” 浩海老人斜睨了她一眼：“你不相信你师兄的武功？” 魏无姜犹豫：“毕竟师兄的眼睛看不见……” 浩海好人呵呵笑了：“你师兄的眼睛又不是第一天看不见。放心吧。” 他说着悠然自得地坐下来，像是看戏一样看着。 魏无姜只能耐着性子观战起来。 第470章 破解 三十六个铜人铁阵将琴雅一人围得密不透风。而晴雅紫衣黑纱，长发飞扬，在阵法间隙中翩然若仙。 外面打得热闹，大厅中众人却神态自如。 魏无姜看了一会儿渐渐放下心来。 她不会武功，就算看懂了也干着急。再说琴雅能坐镇奇世场这么多年肯定有真本事在身上。 她渐渐安心。 不得不说，人长得帅连打架都好看。 在飞沙走石，杀气四溢的阵形中琴雅如同一只穿花的蝴蝶般，飞跃腾挪。 他一招一式尽藏着无穷无尽的武学奥秘。浩海老人摸着胡子不停地点头，似乎对这首席大徒弟十分满意。 正当魏无姜以为战斗很快结束的时候，忽然她听见浩海老人“噫”了一声。 魏无姜一愣。她转头看向浩海老人，只见他雪白的眉微皱。 魏无姜心头震动：难道说……晴雅要败？ 她还没想定，忽然三十六铜人阵中琴雅闷哼一声。“砰”的一道声响，他整个人飞了出去。 身边的卫白衣和祈少白纷纷飞出，两人同时出掌将追杀来的铜人击退，扶着琴雅飞速退后。 魏无姜急忙上前。 只见琴雅的唇边沁出一丝血迹，原本雪白的脸色越发苍白。 魏无姜急忙要把他的脉，浩海老人已经一掌拍上他的后心，然后一枚丹药迅速丢入琴雅口中。 浩海老人沉声道：“调息片刻压制血气。” 琴雅立刻原地盘坐。 那边关西王得意大笑：“什么尊主，在本王爷的铜人阵下还不是败了！” 鬼医桀桀怪笑：“瞎眼的尊主终究是不行啊。早知道他是瞎子，那时候就得下毒杀了他才是，反正他也看不见毒物。” 魏无姜怒了：“你们愿赌不服服输，算什么英雄好汉？” 关西王呵呵笑了：“本王爷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 他看着魏无姜绝色的面容，淫笑：“小姑娘，看你长得不错，再给你一次机会跟了本王爷。不然的话，铜人阵一发动，浩海老人都得折在这里。” 卫白衣冷笑：“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祈少白似笑非笑，斜睨：“这冒牌的王爷比真王爷还嚣张，真是开了眼。” 关西王被祈少白的眸光摄住，笑眯眯看着他：“都说祈家的出经商天才，本王爷看祈家还出绝色美男……” 这种污言秽语简直不要太恶心了。 祈少白怒极反笑。他对关西王抛了个媚眼，幽怨道：“原来关西王这么生冷不忌啊……” 关西王被他目光所惑，竟然往前走了两三步。 他口中道：“不是，本王爷只喜欢……” 鬼医在一旁看见势头不对，立刻一根银针扎向关西王的肩膀。 关西王吃痛，猛地一震清醒过来。 鬼医赶紧挡在他面前：“王爷小心，这祈家的小子有古怪。” 祈少白冷笑一声：“一会收拾你。” 正在这时地上正调息的琴雅冷冷抬头。他虽然蒙着眼，但那冷冷眼神似乎能从黑纱中透出。 他似笑非笑：“关西王，你得意得太早了。神丹门可不是只会用丹药。” 他的话音刚落，铜人阵中忽然有人嚎叫起来。 众人看去，果然看见铜人的手臂上开始以目光可见的速度蔓延一大片乌黑。 那乌黑蔓延之处，原本无痛无觉的铜人嚎叫起来。一个个因为剧痛向旁边的铜人打去。 化生散？! 这就是传言中能把人生生化成一副白骨的剧毒！ 鬼医脸色一变，立刻冲上去将铜人的手臂上撒了什么药粉。可是那些铜人穿了厚厚的铜铠甲无法解毒。 一个个痛得滚在地上，不停踢打想要挣脱铠甲束缚。 三十六个铜人起码有一大半都中了毒。 鬼医在解毒中差点被铜人打伤，只能狼狈滚到一边。 “没用的。”琴雅缓缓站起身，笑得邪魅：“本尊主从来不失手!” 鬼医大叫：“你这毒哪来的？化生散你怎么会有？” 琴雅侧头看向魏无姜的方向：“小师妹原来给我的是这么厉害的毒。” 魏无姜淡淡一笑：“是啊。无聊中炼了点，刚才给师兄的已经是全部化生散了。再多也是没有了。” 琴雅点头：“不错，这点对付这种江湖败类就够了。” 浩海老人哈哈一笑：“老夫的关门弟子就是厉害。” 第471章 他来了 他十分得意地摸着自己的白胡子。 他当然高兴。自己一把年纪了以为毕生绝学无法传授，结果半路上找到了一位冰雪聪明的好徒儿。 这好徒儿不但聪明，还精通毒经，等于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浩海老人一想到这就开心得简直要飞起来。 看来他这毕生绝学不但不会失传，还有可能因为魏无姜的毒医互相精通，在丹药上融会贯通发扬光大。 关西王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重金打造的铜人阵已经乱成了一堆。他们再金刚不坏也没有办法抵抗剧毒。 “你你你……你竟然毁我铜人!”关西王气得脸色煞白。 关西王气得再也没有顾忌，他喝道：“来人!给我杀了他们!” 四周一下子蹿出无数条黑影。空地中变得杀气四溢。 琴雅冷笑：“萤火之虫敢与日月争辉!来人！” 他话音刚落，忽然众人的脚下开始颤抖起来。魏无姜一愣，众人也是一怔。 卫白衣立刻道：“不好!有大批人马朝着这边冲过来了!” 关西王和鬼医对视一眼。 浩海老人等人纷纷飞上墙头看着外面黑漆漆的街道。此时远远的一大片乌压压的骑兵朝着这边飞驰而来。 玄黑的骑士，胯下的高头大马，铁蹄如雨敲打在鼓面上震得人心头发寒。 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忽然那飞驰而来的骑士分开两队，那样子像是要把整个密林给包围起来。 苏月翎举目眺望，不由愣了下。 魏无姜捂着心口只觉得心跳的极快，像是有什么扑来，地挡不住。 那一队骑士兵强马壮，铁蹄滚滚，像是要击碎黑夜。 众人惊了下：到底是什么人？ 难道是哪路兵马路过？ 在最前面，一袭玄色长衣，头束金冠，面容清冷如刀削斧刻。那张魔魅阴柔的脸庞熟悉得这么远就能一眼看穿。 魏无姜只看了一眼，脸色泛红：“殿下……” 琴雅立刻回头：“是谁？” 卫白衣意味深长：“睿王殿下来了。” …… 正在说话间，大批人马已疾驰到了跟前。 四周刀剑林立，关西王的护卫再厉害此时都不住往中间缩去。 自古民不与官斗。在凶神恶煞的恶徒碰上训练有素的精兵都要先胆怯三分。 更何况从刚才裴千重带兵冲来的雷厉风行样子就知道。 这些精骑兵绝对是精兵中的精兵。 裴千重冷厉的黑眸扫了一眼四周，特别是看着地上那滚来滚去不住哀嚎的三十六铜人、 他剑眉微微皱了皱。 一股由裴千重带来的浓浓威压充斥在整个密林空地上，所有人心口都是一窒。 裴千重冷眸扫过众人，在魏无姜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在看到她身边的琴雅时，眼底一簇细微的怒火腾起化成更冰寒的眼神。 琴雅似乎也注意到了他不善的视线，一侧头似笑非笑与裴千重“对”上。 琴雅的面容十分俊魅，眼上蒙着黑纱更显破碎诡异。这一笑似带了魔与神一样的光笼罩在脸上。 裴千重脸色沉了沉，缓缓收回目光。 第472章 江湖匪类 他看向魏无姜，声音很平静：“过来。” 魏无姜像是被下了蛊似的慢慢走到他面前。 裴千重握住她的手，淡淡道：“你总是让人不放心。” 魏无姜看着他背后的骑兵，咽了口唾沫：“殿下不是走了吗？” 她可没忘记在码头边裴千重要带她走，她拒绝后裴千重生气地离开了。 这次裴千重怎么又来了？ 裴千重看了她一眼道：“京城事已处理完，本王随你去西北一趟。” 魏无姜脸上泛红，半天才道：“好。” 琴雅侧头，眼上虽绑着黑纱却神色似有莫名深思。 他问：“小师妹，来人是谁？” 魏无姜还没回答，裴千重冷淡道：“裴千重。” 琴雅微怔，旋即笑了：“草民琴雅见过摄政王。” 裴千重微微颔首算是回了一礼。 浩海老人哈哈一笑：“这小子有点意思。” 他精光四射的眼睛早就将裴千重打量个遍，越看越是饶有兴趣。 魏无姜为他介绍：“殿下，这位是浩海老人，我新拜的师父。” 裴千重行礼：“晚辈裴千重见过浩海前辈。” 浩海老人满意点头。 他虽是江湖中得高望重的高人，但没有功名，裴千重位高权重不行礼也是正常。 但裴千重竟能行晚辈礼，这令浩海老人面子上十分有光。 那边关西王和鬼医瞪着眼看了半天，又怕又不耐烦。 地上中了毒的铜人还在哀嚎，喊得他们心慌意乱。那边却在叙旧寒暄，这怎么不让关西王气炸。 关西王喊叫：“来人，杀了他们！” 鬼医突然拿出一个骨笛吹了起来。地上和还完好的铜人突然双眼通红，齐齐朝着魏无姜、裴千重等扑了过去。 下一刻果然十二个金人怒吼着像是失去理智的巨人，齐齐冲向马车。 “杀!”怒吼震天。 浩海老人冷冷道：“好徒儿，杀了吧，这些人已经不是人了。就算今晚不杀，他们也会自爆。” 琴雅答应一声。 魏无姜眼前只觉得淡影一晃，琴雅出手了。 众人只觉得一道紫色身影就如九天而下的谪仙在面前起舞。 琴雅落在三十六铜人之中，手指如莲，轻点铜人朝着他挥舞过来的的拳头。 铜人已经在鬼医的骨笛催促下发狂。出的招式没有章法可依。 琴雅穿梭其中就如闲庭信步一样，脸上甚至带着笑意。 他手指如莲，翩然轻点，不知为什么被他点中的铜人就跟中了邪术一样倒在地上，神色痛苦。 可偏偏的一个个都无法出声，脸色扭曲得可怕。 鬼医大惊，失声尖叫：“千佛手！” 琴雅双目蒙纱却洞若观火。 如今的铜人阵已经不成阵法，他径直朝着关西王和关西王扑去。 关西王大惊：“来人，保护！保护本王爷！” 此时裴千重似乎才真正看见这些人。 他头也不回，冷冷道：“杀!” 四周的骑兵们立刻喝了一声，提着长枪就朝着铜人阵捅去。 铜人已经没有战斗力，有的只剩下本能的狂乱。 骑兵们训练有素，跟在琴雅背后切菜砍瓜似的收割人头。 刀剑声起，铜人身首异处，露出铠甲里面多处中毒溃烂的断臂残肢。 血腥味四起。关西王再也忍不住伏在地上哇啦啦地吐了。鬼医脸色也黑得可怕。 而此时琴雅已经到了跟前。 寒冷夜风中，他宛若地狱出没得修罗，十指修长洁白，却带着无尽的杀气。 鬼医脸色一白，无声无息丢出一丸。 魏无姜怒了：“无耻！欺负人看不见！” 琴雅在半空似乎没注意。正当鬼医脸上浮起得意时，琴雅长袖一抄直接把这丸接了，然后震了回去。 “轰”的一声，药丸爆炸，鬼医跑得快没炸到，关西王和身边的护卫就被炸了一脸。 顷刻间，地上一堆人躺着哀嚎。 裴千重眼底掠过淡淡厌恶：“这些江湖匪类留着也是祸害!杀了!” 话音刚落，四周的喊杀声震天，血雾喷洒。 关西王嚎叫：“不……不，我是良民!良民……” 可是没有人理会，习惯行军作战的士兵们转眼成了收割人命的刀斧手。 他们整齐划一地逼近，不断地切割包围着那些凶悍的“江湖匪类”。 第473章 就这么决定 战斗很快结束。 而众人已经离开那血污遍地的客栈，在一处雅致的院子歇息。 众人都累了，一夜无话。 魏无姜在床上辗转反侧，心事重重，好久才睡着。 到了第二天一早，阳光灿烂。魏无姜看着雪下得整个院子里银装素裹，窗前还有一树开了花的寒梅。 她心情陡然好了许多。 是啊，纵使前路凶险，但自己身边还有那么多人愿意帮忙。 和前世孤立无援不同，她重活一世有母后，有两位师父，还有性情古怪但是看着是好人的大师兄。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还有裴千重。 魏无姜想起裴千重，粉面含羞，看着眼前这一株梅树出了神。 “师妹在想什么？” 一道清幽的声音打破她的遐想。 魏无姜回头，看见了大师兄琴雅。他换了一件衣衫，不过依旧是紫衣玉带，长发高束。 不同的是，他的眼上覆了同色的紫色丝带。 他立在梅花树下，梅花如血，他紫色如雾，越发艳丽。 他清清冷冷立在那边，仿佛是一株遗世孤立的紫梅。 魏无姜上前：“师兄怎么那么早起？” 琴雅侧头向她的方向，薄唇微勾：“嗯，怕小师妹跑了。” 魏无姜尴尬：“我怎么会跑了呢？” 琴雅又侧了侧头似乎在思考。片刻后他低声道：“小师妹有那么厉害的帮手，以后就不需要师兄帮你了。一想到这个，师兄觉得有点难过。” 难过？ 魏无姜连忙安慰：“师兄不用难过。我们是同门师兄妹，以后丹药上还得向师兄讨教。” 琴雅似乎还没高兴起来，幽幽叹了口气：“小师妹学成了还是别人的人。神丹门只剩下我一个人孤孤单单。” 他偏头看向琴雅，面色似强笑又似哀怜：“神丹门的门人本来就少，师妹学成了后定会离开的……” 魏无姜只能安慰：“可是起码我会学三年以上呢。” 琴雅“哦”的一声：“当真？” 魏无姜点头：“是的，师父和我说了，我得上山门潜心学三年。” 琴雅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好啊，一言为定。” 他说完突然没头没脑说了一句：“有人还气疯了。” 他说完翩然离开。 魏无姜一头雾水，正准备离开。 身后有道声音冷冷的：“那人来历不明，真的是你大师兄？” 魏无姜回头，只见裴千重换了一身雪白长衫。头上束着一条白绸玉带。 她很少见他如此打扮，不由看呆了去。 裴千重走上前，握住她的手：“再次问你，你当真要去沐苏河？” 魏无姜郑重点了点头。 裴千重似乎轻叹了口气：“罢了，陪你去一遭。” 魏无姜笑容浮现，随手摘了一枝红梅递给他：“无以为报，就这梅花赠殿下。” 裴千重捻了梅花，眸色深深：“我陪你去西北，你离琴雅远点。” 魏无姜皱眉：“为什么？” 裴千重冷哼：“不放心你和他在一起。” 魏无姜哭笑不得：“他只是我的师兄。” 裴千重冷冷道：“师兄最喜欢撩拨小师妹。” 魏无姜立刻反驳：“琴雅师兄的眼睛看不见。他可不知道我美丑。” 裴千重冷冷看了她一眼。 魏无姜的声音顿时低了：“好，我离他远点。不过琴雅师兄的眼疾还需要施针。” 裴千重满脸不悦，声音更冷：“麻烦。” 他说完转身要走，忽地又折回：“我也要你施针。” 魏无姜愣住：“殿下哪里不舒服吗？” 裴千重道：“浑身都不舒服。” 魏无姜顿时紧张：“是毒中得更深了吗？” 裴千重轻咳几声，含含糊糊：“是，从今日起，你每日都得替本王施针。” 魏无姜一想，勉强可以做到。只是两人太过亲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 裴千重又问：“你肯不肯？” 魏无姜只能道：“肯自然是肯的，只是……” 裴千重冷冷道：“没有什么可是。你给本王施针，本王护送你们去沐苏河。” 第474章 西北边境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第二天一路上人马就变得浩浩荡荡。魏无姜看了一眼都觉得头皮发麻。 百辆的运粮车，还有两队一眼看不到边际的精骑兵护卫。除此之外，还有六辆马车。 魏无姜和裴千重同乘一辆，浩海老人和琴雅一辆，卫白衣、祈少白各一辆，还有一辆是路上要用的物品。 这一路走来惊动了郡县的百姓，甚至惊动了周边的县令小吏等。 不过他们想接送，都被裴千重的手下拒绝。 …… 风雪满路，踟蹰前行，一路上越发显得荒凉。 这是越来越靠近西北。 传言中西北荒凉，果然是真的，更不用提在西北边境上受西戎人骚扰的百姓们生活多困苦。 魏无姜对着车厢中专心致志看呈上来军报的裴千重，欲言又止。 两人坐的马车很宽大，比普通马车还宽一倍，两人中间有个小案几。案几上笔墨纸砚竟然都有固定的卡槽。 这些是为了路上不至于被颠簸掉下用的巧思。 裴千重看各类奏报极快，一会就一本，然后或批语几句 魏无姜百无聊奈，只能在旁边写写画画。 忽的，她问：“人找到了吗？” 裴千重的手顿了顿：“还没。” 魏无姜眼底掠过愁绪。她道：“那可怎么办？解毒药有了，玄寒冰草也托人去找了，朱果丹练成了。现在就差药引了。” 一道暖意拂过，她抬头看。 四目相对，裴千重的眸色沉稳如深渊古井：“不会有事。相信青衣很快就能传回消息。” 魏无姜眼睛亮了亮：“青衣还在找吗？有什么消息了吗？” 裴千重摇头：“没消息。” 魏无姜的眼神黯然：“怎么会没有消息呢？” 裴千重慢慢道：“没有消息证明快有消息了。青衣只要不死，不会没有任何消息的。” 魏无姜听了心里稍稍安定。 裴千重又批阅起奏折。他如今是摄政王兼九城监察司，责任重大，事务繁多。 他能亲自陪她走一遭西北，当真是排除万难。 魏无姜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了晚上。魏无姜被春翠摇醒了才发现众人在野地里搭了帐篷。 春翠道：“探子前面探了路，没有可以歇息的客栈。就算是县城也被之前的西戎蛮子打劫得只剩下几户。” 魏无姜一个激灵：“快到沐苏河了吗？” 春翠点头道：“是啊，再走三四天就快到了。” 这时卫白衣走来，对魏无姜道：“快到沐苏河了，消息已经传给魏小将军，到时候魏三公子会带兵过来接应。” 魏无姜激动了：“小哥会来接应？太好了。” 她连日的辛劳一下子烟消云散。她已经好久没见到父兄。现在咋听这喜讯竟觉得在梦中。 祈少白走来，含笑道：“这一趟我们损失不大。镖师好手也没折损。我方才把辛苦钱付了。他们都高兴得很。” 魏无姜对两人深深拜谢：“要不是两位当家鼎力襄助，这粮草也不如此平安送到。” 卫白衣笑道：“如今快到了更要小心才是。” 祈少白道：“是的，如今到了西北边境，要防止西戎人袭扰。” 第475章 同一个帐子 正说话间，浩海老人和琴雅走来。 浩海老人听了这话摸着胡子哈哈一笑：“西戎人怕什么？老夫让门人在四周布满界线，有人袭扰一定会有警示。” 琴雅微微一笑：“是的。诸位放心吧。” 魏无姜心中安定。 正说话，有一骑匆匆疾驰前来。那马背上是一位穿着普通的瘦小汉子。他马到了跟前，人迅速翻下，头也不回地朝着裴千重的马车跑去。 魏无姜正疑惑。 卫白衣道：“是斥候。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果然那瘦小汉子进了马车好久才又匆匆离开。有人丢给他一袋干粮。那人抄在手中又骑马匆匆跑了。 这一来一回，众人竟是连他脸长什么样都没记住。 浩海老人不住点头：“都说裴千重是活阎王，严刑峻法，杀人无数。没想到培养的精兵和人手这么厉害。刚才那斥候的身手足够在江湖上混得不错了。” 正说话间月落面色凝重地走了过来。 他简单行礼后道：“探子来报，五百里外有西戎人活动的行踪。” 魏无姜微微蹙眉。 五百里？ 这不是在沐苏河附近吗？ 难道说西戎人已经绕过北朝守军到了这里？ 魏无姜问：“西戎人有多少？” 月落摇头：“具体不知，但目测两三百人一小队是有的。殿下让诸位自行决定，要么离开，要么保护好自己。因为如果一旦冲突，乱军之中江湖那一套打法是不成的。” 琴雅忽地道：“请回摄政王殿下，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办法。让他放心。” 月落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浩海老人对琴雅道：“放出探子，让门人多留意。” 琴雅点头。 卫白衣和祈少白便各自下去吩咐做事。 魏无姜回到帐篷中，隐约忐忑害怕。 前世她最悲惨的经历就是在和亲途中和西戎人的地盘上。在沿路上不断有陪嫁宫女惨遭西戎人荼毒。 到了西戎地盘，那些弱女子更是一个个被蹂躏至死。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中原人唤西戎人是西戎蛮子，西戎人蔑视中原人是猪狗。 所以前世不到短短两个月，她身边的陪嫁宫女一个个惨死，甚至被分尸喂狗…… 手紧紧拽着毛毯，长长的指甲嵌入掌心都感觉不到疼痛。 魏无姜看着帐篷外的皑皑白雪，眼前一幕幕都是前世悲惨景象。 太可怕……太惨了…… “姜儿？”耳边传来呼唤。 魏无姜茫然回过神来。她抬头正看见裴千重目光幽深地看着自己。 她松了口气：“殿下……” 裴千重无言轻抚过她的嘴唇。 疼痛传来，魏无姜这才发现自己无意中竟然把嘴唇咬破。 裴千重从怀中拿了膏药抹在她的唇上。 疼痛和草药的刺激，魏无姜的神情渐渐平静下来。 “西戎人就算是绕道守军也活不了太久。”裴千重淡淡道，“不出明天就能探得他们的消息。” 魏无姜急忙问：“这些西戎人是不是就是烧毁粮草的人？” 裴千重道：“有这个可能。不过不需要害怕，如果是他们，杀了便是。” 魏无姜稍稍放下心来。 裴千重忽地定定看着她：“别怕。” 魏无姜微微一怔，低头：“是。” 她心乱如麻。不明白裴千重是让她不要害怕西戎人，还是不要害怕前路凶险。 微凉的手抬起她消瘦的下颌，裴千重沉沉看着她：“不管怎么样，本王不会让你落入危险之中。” 魏无姜苦笑。 她低声道：“殿下不用担心我。” 千言万语都化成无言。 裴千重又道：“今夜怕生变，你和我一个帐子。” 魏无姜：“……” 第476章 噩梦和现实交织 夜深人静，天地一片白茫茫。鹅毛般的大雪弥散天地间，营地中人马都没声息。 魏无姜苟紧狐裘，耳中听着外面的狂风呼啸，只觉得自己像是在一片黑暗的大海中随波逐浪。 寒风呼啸如鬼哭，火光忽明忽灭。 她翻了个身还是没困意。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魏无姜赶紧侧耳倾听。 她听见月落低低说了两声，然后是士兵沉重地脚步声离开。 接着，帐篷沉重的门帘被掀起，刺骨寒风吹来。 魏无姜缩了缩。 脚步声轻缓，帐中的灯亮了起来。昏黄的火光照亮整个帐篷，外面的狂风大雪似乎也不那么可怕了。 魏无姜看见内帐帘上出现人影，身影如剪画，背若青松。 她情不自禁起了身：“殿下。” 半晌，裴千重的声音传来：“躺好了。我卸一卸寒气。” 过了一会，内帐帘子挑开，裴千重走了进来。他头上还有雪粒，面上苍白。 魏无姜知他寒毒入体畏寒，把手中汤婆子递过去。 裴千重看了她一眼，为她掖了掖狐裘。 他道：“怎么还没睡？” 魏无姜摇头：“睡不着。” 裴千重斜斜靠在软垫上，道：“外面巡防了一遍，没什么纰漏。你安心睡吧。” 魏无姜见他眼睑下有青紫，不由道：“殿下还是早点歇息吧。” 裴千重忽然咳嗽起来。 魏无姜大惊，赶紧扶住他。 她身上本就盖着厚厚的毯子和狐裘，一扑过去整个人不由自主被缠着倒在他的怀中。 裴千重扶住她，似笑非笑：“公主这是要和本王一个被窝？” 魏无姜被毯子裹得打了结，索性厚着脸皮道：“反正这一路上清白没了，不赖着殿下岂不是吃亏？” 裴千重薄唇微勾：“你放心，不会有人乱嚼舌根。” 魏无姜靠在他肩头，轻叹：“难道殿下始乱终弃不肯要我？” 她话中幽怨。 半天，裴千重才道：“不是不肯要你，只是现在局势太乱，放手不得。如果哪一天天下太平，局势平定，我便带着你游山玩水，逍遥一辈子。” 魏无姜浑身一震，定定看着他。 裴千重等了半天才发现面前的小女人竟然双眼通红，默默流泪。 他伸手，蹙眉：“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了？” 魏无姜哽咽：“殿下说的是真的吗？” 裴千重顿了顿：“自然是真的。” 魏无姜轻轻抽泣：“如果天下太平，殿下真的能抛弃荣华富贵，走下权力之巅，带我逍遥天下吗？” 裴千重慢慢点了点头：“是的，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话……” 魏无姜破涕为笑：“那一言为定。” 裴千重见她又哭又笑，不由道：“你这是怎么了？” 魏无姜扑入他的怀中，低声道：“我这是高兴，真的高兴……” …… 风声呼呼，夜越来越深，风雪越来越大。到了后半夜只听见雪压断树枝发出的咔嚓声。 除此之外，天地一片寂静。 正在这时，一道极微小的窸窣声从地底传来。 那声音对着几个帐篷处不断靠近…… …… 魏无姜在熟睡中只觉得自己仿佛又陷入了曾经的梦魇中。大雪纷飞，一对半死不活的陪嫁队伍有气无力地走在及膝深的大雪中。 身后是山林的野狼步步跟随，时不时的狼嚎让人心惊胆颤。 她麻木地走，脚上的鞋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甩没。 为了防寒，她只能用破布裹住早就生满冻疮的脚。 冷，好冷。 天地间的冷能把人都冻麻了。 她看见不少虚弱的人倒下，然后再也没有起来。 不……不要…… 魏无姜猛地惊醒。 她冷汗涔涔，惊疑不定地打量四周。 是暖和的帐篷，不远处的榻上是裴千重。而外面是巡夜的士兵。 这里很安全，不是梦中那非人般待遇的千里陪嫁。 可她再也睡不着了。 魏无姜正犹豫要不要起身喝水，忽的，她听见了极其熟悉，极其可怕的鸟叫声。 第477章 西戎刺客 “呜，呜呜，呜”三声鸟叫。 她听得头皮发麻。 大雪夜怎么会有鸟叫？ 这分明是西戎人的暗号！ 魏无姜浑身冰冷，只觉得自己跌入万丈冰窟中，五感六识都被冻住。 好半天，她才感觉到心脏的跳动。 “呜呜，呜，呜呜……” 这一次她听清楚了，是暗号！ 西戎人来了！西戎人果然来了！ 她的脑海里疯狂响着这个回声。她几乎是强迫自己不发出惊恐的尖叫。 魏无姜挪动着僵硬的手脚，快步到了裴千重的床榻边。 “殿下……” 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因为惊恐变得扭曲沙哑。 裴千重猛地一拽将她拉住，等看清是她。 他眸色一沉：“什么事？” 魏无姜双唇颤抖，半天才道：“有人……有西戎人。” 裴千重凝神侧耳听了半天。 他皱眉：“是夜鸟在叫，不是西戎人。” “不不不……是西戎人。”魏无姜急了，声音都变调，“这是西戎人的暗号。两短一长，回应的人是两长一短……” 她的脸因为惊惧而扭曲，几乎哭了：“是真的，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裴千重见她这么激动，一把将她抱在榻上用狐裘裹好。 忽的，他比了比噤声。 魏无姜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她没听见任何声音，但很明显裴千重听见了。 黑暗中，她看见他慢慢抽出长剑。 剑身上寒光如水，杀气四溢。 裴千重提着剑走到了内帐深处。忽的，他手中长剑狠狠刺入地上。 “扑”的一声很沉闷的响声。 魏无姜浑身一哆嗦，瞬间整个帐篷血腥味扑鼻。 裴千重一剑刺下，一道黑影从地上嚎叫跳起。 顷刻间，整个营地突然亮起。无数怪叫朝着营地冲来。 西戎人，果然来了！ 营地人马嘶鸣，火光四起，如雨的箭纷纷射向帐篷。帐篷起火，不少士兵在睡梦中被火光惊醒。 营地大乱。 裴千重一剑刺死刺客后，立刻将魏无姜从榻上拉起。 两人冲到了帐篷门口，外面箭纷纷射来。 裴千重冷笑一声，手中长剑拉出残影纷纷将箭雨击落。 他带着魏无姜离开帐篷，此时一匹黑马蹿出，上面的月落滚落马鞍。 他急急道：“殿下快上马，西戎人攻营了！” 裴千重沉声怒道：“探子怎么没回报？” 月落道：“西戎人特别狡猾，从几尺厚的雪中爬了过来。夜深风雪大，探子根本没看到。” 他说话间四面八方的怪声越发近了。 无数箭朝着营地帐篷射来，箭矢上带着火，一遇到帐篷就烧了起来。 魏无姜被裴千重提到马上，她还没坐稳，突然尖叫：“粮草！保护粮草！” 裴千重一抽马臀，冷喝道：“所有人统统去保护粮草！不可被西戎人得手！” 他说着骑马飞驰，带着魏无姜冲出营地。 魏无姜无意中回头看去，只见营地早就火光冲天，四面八方的西戎人穿着兽皮,挥舞着大刀和狼牙棒朝着营地扑去…… …… 火光中，浩海老人哈哈大笑，手中长袍烈烈，一甩手无数个黑点飞出。 “轰轰”一片爆炸声，来不及躲避的西戎刺客哀嚎着捂住眼睛口鼻。 浩海老人夺过一匹马，手中接过飞来的箭雨反手掷去，不少中了毒丸的西戎刺客中箭，纷纷被钉死在地上。 琴雅跟在浩海老人身后。他面上缠着黑纱，手中长剑如银练，所过之处想要夺马的西戎刺客纷纷一剑封喉，嚎叫着倒下。 两人一前一后，潇洒冲出西戎人包围。 那边卫白衣和祈少白互相策应。卫白衣手中折扇轻点，飞来的羽箭瞬间被打飞，祈少白拿着长剑，仙气飘飘，如入无人之境。 月落在马背上大声呼喝士兵围剿西戎人的进攻。所幸裴千重这次带来的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骑兵。 在刚开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之后立刻投入战斗。 战局渐渐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可四面八方的西戎人源源不断，他们犹如野地的狼群，看见落单的人畜就要扑上去撕咬。 几人带着精骑兵不断绞杀一波波西戎刺客。 营地成了一片血色地狱。 第478章 西戎王要来了 寒风呼啸，身后的怪叫和厮杀声渐渐远去。魏无姜只听见自己心砰砰直跳。 裴千重面色冷凝，不断抽打马匹。 他很快带着魏无姜到了粮草藏地。魏无姜一看，松了口气。 还好之前遇到过危险，每次歇息时粮草都藏得隐秘。想要对粮草动手的人一时半会找不到。 裴千重下马，很快有侍卫上前接过他的马鞭。 裴千重沉声道：“有敌袭，让虎字营过来。” 很快有信号烟花飞上天，在天空画出一个符号。 魏无姜愁眉不展：“要不要让粮草先行？” 裴千重道：“这个时候不乱动才是最好的防守。” 很快有虎字营匆匆赶来。虎字营大约有两百多人，一个个重甲在身，精悍无比。 他们守在运粮车旁，专注查看四周。 不远处的喊杀声和火光他们都看见也听见了，但裴千重没下令驰援，他们自是不会轻举妄动。 夜更深了…… 魏无姜只觉得四周山林黑漆漆的，寒风吹过，树木摇晃，像是在潜伏的野兽。 魏无姜缩了缩，不由捏紧了随身的匕首。 很快，四周有了异样。她听见了奇怪的沙沙声，像是地底有无数巨大的虫子在偷偷靠近。 魏无姜猛地站起身：“有人！” 很快四周亮起了火把。 裴千重沉声道：“放火油。” 魏无姜愣住，在运粮车旁边放火油？这是什么操作？ 还没等她弄明白，就看见在一百丈外，士兵们点燃火油，火油顺着事前挖好的壕沟迅速燃烧。 火光不但照亮了黑夜，还融化了厚厚的积雪。 这一圈火油的范围很大，突然，有一团火从雪地上高高跃起惨叫。 “射！” 裴千重冷冷道。 无数的箭羽朝着那嚎叫的火团射去，顿时将人钉在了地上。很快那刺客没了声息，空气中弥漫着焦臭的气味。 正在这时，无数黑影从雪地跃起纷纷扑了过来。 裴千重冷冷道：“射！” 他话音刚落，士兵们纷纷射出利箭，扑来的人大多数中箭倒地。有的刺客还沾染了火油不停在地上翻滚嚎叫。 魏无姜这才发现这招的妙处。 这招逼得刺客们不得不提前暴露身形，而且我明敌暗，一箭一人杀得对方第一波纷纷倒地。 魏无姜还没来得及高兴，突然间山林中呼喝声大作，牛角呜呜响彻山林。 魏无姜的脸色剧变：“西戎人！西戎大汗来了！” 裴千重皱眉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是西戎大汗来了？……” 魏无姜捂住心口，脸上都是震惊和恐惧。 前世的噩梦又来了！ 这个声音她最清楚，因为每次西戎王阿木沾打猎回来，整个草原都会响起这种号角声。 而在牛羊圈劳作的中原人就如同见了死神一样恐惧。 因为等待他们的是生不如死的虐杀和折磨…… 魏无姜僵在原地，恐惧已经深深攫取了她所有的心神。 四周山林的怪叫和号角声不断，寒风呼呼，树枝乱晃，像是一头凶猛的上古神兽要冲过来。 裴千重冷笑：“虚张声势，雕虫小计！” 第479章 厮杀 他话音刚落，喊杀声震天。密林中突然涌出一大堆张牙舞爪，面上带着兽人面具的西戎士兵。 他们口中怪叫，手中的大刀和狼牙棒挥舞着冲了过来。 “射!” 无情的箭羽射出，无数人头兽面的西戎士兵纷纷倒下。后面的西戎士兵收势不住踩着前面被射杀的士兵尸体滚了过来。 有的被绊倒，有的被后续箭雨射中，还有的则是侥幸躲过第一波，然后冲了过来。 魏无姜站在持盾的刀斧手身后，紧张得额头冒出冷汗。 怎么会有这么多西戎士兵？ 难道真的西戎王来了？ 不可能，西戎王应该在沐苏河那边和北朝大军僵持才是。 正在这时，一声尖利的呼啸，冲上去的西戎士兵纷纷退后。而此时密林中有西戎士兵押着一队队人走了出来。 魏无姜在火光中看清楚那些人的面孔，一股冷气从背后升起。 人盾！ 西戎人把劫掠过来的北朝百姓们当做人盾朝着这边过来了！ 卑鄙、无耻！ 没有人性！ 魏无姜气得浑身发抖，无法控制眼泪落下。 为什么西北西戎人那么难打下来，这就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西戎人人强马快，每年南下劫掠中原人，不但洗劫百姓的粮食还劫掠人回去当奴隶。 在和北朝对阵的时候，西戎人就把绑来的百姓当做人盾冲锋陷阵。 是以，和西戎人对阵容易军心不稳，屡屡失败。 魏无姜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遇到西戎人这卑鄙的招数。 眼看着西戎人驱赶着哭喊的北朝百姓们步步靠近，情形越来越严重。 有的射箭手脸上都露出愤怒和迷茫。 裴千重冷声道：“射贼首！” “遵命！” 纷纷的箭雨再次射出，只是这一次箭是朝着那些押着北朝百姓的西戎人士兵射去。 惨叫声响起，西戎士兵有的被射死，有的则躲在百姓后面躲过一劫。 “救救我们！” “将军！救救我们！” “救命啊……” “……” 哀呼声此起彼伏，看着尽在咫尺的百姓们，魏无姜只觉得一阵阵揪心难受。 她知道这些人是同类，是无辜的，但是如果不破了这局面，粮草就会被西戎人烧了。 到时候沐苏河几十万大军吃什么？喝什么？ 和西戎人的大战怎么打？ …… “射！” 裴千重毫无波动地下令。 有的弓箭手手开始发抖，有的则面露不忍。 裴千重猛地上马，提起一把长枪，喝道：“月落！” 月落从暗处飞速蹿出，在他身后跟着十几位黑衣人。 裴千重长枪一指，冷冷道：“杀！” 十几道黑影迅速蹿出，他们轻功和身手都非常好。他们犹如一把把利刃剖开黑夜，直刺敌心。 躲在百姓后的西戎士兵一个照面就被砍了首级，有的甚至被拖了回来。 短短十几息战斗结束。 威胁解除的百姓们纷纷哭喊着跑了过来。 裴千重下令：“不许他们靠近粮草，违者斩！” 百姓们纷纷被赶到远远一处空地上，旁边刀斧手肃然戒备。 魏无姜不由看向马上的裴千重。他心思缜密至此，竟然能想到这些百姓们是不是混有西戎奸细。 “哈哈哈，听说北朝的九殿下裴千重厉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一道生硬的声音从密林中传了出来。 裴千重头也不抬，冷冷道：“原来是二王子驾到。西戎果然是没人了，连西戎王最宠爱的二王子居然来送死了。” 第480章 杀无赦 密林中密密麻麻出现大量骑兵，在中间簇拥着一位身穿兽衣，头戴金冠的西戎男子。 他大约二十七八，但满脸络腮胡子令他看起来足足有四五十岁的样子。 他膀大腰圆，腰上系着一条牛皮带，上面缀满了各色宝石。 他勒马而立，傲慢地道：“九殿下，给你一个机会速速投降，不然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熟悉的面孔落入眼帘，魏无姜的眼中升起了无穷的仇恨。 西戎王二王子——乌骨汗，西戎王和大王妃的亲生儿子，也是唯一有继承权的嫡子。 与出身卑贱，不受宠的大王子忽咕雷不同，二王子乌骨汗从小受尽大王妃的溺爱。 他小小年纪就继承了西戎王的残暴，大王妃的阴狠。 在西戎人中，他是一只恶毒的秃鹫，草原中最毒的蝮蛇。在他手中被虐杀的不但有大量的北朝人还有西戎人。 在西戎草原上，人人都畏惧他。 而二王子乌骨汗利用西戎王和大王妃的宠爱，很早就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军队。 他手下的军队才真的是吃人的恶魔，所过之处人畜不存。 裴千重冷冷盯着不远处被簇拥的二王子乌骨汗，竟然薄唇勾起一丝笑意。 他对月落道：“下令，谁夺了这贼的人头，赏黄金千两，封百户侯。以此类推，杀一西戎头目赏百金，杀一西戎兵，赏十金。” 月落立刻大声道：“殿下有令：谁夺了西戎蛮子乌骨汗的人头，赏黄金千两，封百户侯！杀一西戎头目赏百金，杀一西戎兵，赏十金” 一时间，还沉寂的士气陡然高涨。 黄金千两！ 百户侯！ 这可是光宗耀祖的机会！ 搏一次，不但为国为民，还有机会成为勋贵！ “杀！杀！杀！” 震天的吼声将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西戎士兵震慑回去。他们面上纷纷流露惊恐。 这怎么和他们之前遇到的北朝士兵不一样，看他们的眼神像是在看闪闪发光的金子。 可不是金子吗？ 悬赏令下，他们就是移动的金子，功勋簿上的一笔！ “哈哈，我们来晚了吗？” 浩海老人的长笑声虽迟但到。 魏无姜看去，果然浩海老人、琴雅等纷纷策马前来。看样子营地的西戎人已经彻底解决。 魏无姜心中安定，脸上露出笑容来。 那边二王子乌骨汗脸色阴沉：“裴千重，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一招手，身后出来五六个奇形怪状的人。 乌骨汗冷声道：“等会杀了那裴千重，有赏！大大的赏！” 浩海老人哈哈大笑，声音震得树林中的雪纷纷落下。 乌骨汗大惊，身下的马也纷纷惊嘶，站立不安。 他操着不流利的中原话问道：“你们是谁？” 浩海老人冷喝：“等会杀了你这西戎蛮子再告诉你老夫是谁。” 琴雅柔柔道：“师父，杀鸡焉用牛刀。想必殿下一定会杀得西戎人片甲不留。” 他侧头对着魏无姜的方向：“小师妹还在这儿呢，我们先走一步。不然小师妹娇娇弱弱的可不能被吓坏了。” 浩海老人摸着胡子点头：“是极。一整晚被这些人吵的没睡好。我们先走，免得碍眼。” 琴雅牵马，魏无姜不得不走了出来。 她看向裴千重，只见他微微点头。 魏无姜无奈，低声道：“殿下保重。” 她上了马准备随着浩海老人和琴雅离开。而对面的乌骨汗忽然发现她，虽只是惊鸿一瞥，他却看清楚了魏无姜的面容。 他看得呆了去，半晌大喊：“美人，仙子！来人，把那美人拦住……” 他还没说完就听见前面的士兵“咕噜”一声，喉咙中了一枝箭。 他震惊连连退后。 是谁？ 乌骨汗看去，只见百丈外的裴千重慢条斯理放下弓箭。 他眸色如晦夜，冷森森道：“杀无赦！” 一场厮杀的血夜彻底拉开序幕…… 第481章 西戎败退 手起，刀落，血喷溅。 哀嚎，惨叫响彻密林…… 裴千重坐在马背上，一个杀红了眼的西戎士兵不知怎么的冲到了他近前。 他垂眸似没注意，西戎士兵眼中大喜，不顾生死冲了过来。 近了，近了……就差一点点…… “噗”的一声，利刃穿身。 西戎士兵迟钝地发现自己的胸口长出了一柄带血的枪头。 坐在马背上的俊魅男人手中轻轻一提，长枪收回。 西戎士兵嚎叫地倒在地上。 突然他头皮一紧，下一刻他发现自己竟然和身体分离，残躯还在翻滚。而这种恐惧的感觉瞬间令他头皮发麻。 “啊……”声音戛然断开。 …… 乌骨汗吃惊看着面前一面倒的情形，无法相信自己战无不胜的狼兵竟然会被看不起的北朝士兵切菜砍瓜似的杀得一边倒。 而那始终屹立在黑暗中的修长人影，一人一马一枪，竟无人能近他身边。 败了！败了！ 被杀怕的西戎兵开始恐惧后退，乌骨汗连连让人砍杀了几个溃逃的士兵还是无法阻止败相。 他不得不咬牙：“收兵！收兵！” 裴千重看着向密林深处溃逃的西戎人，冷冷下令：“继续追杀。” …… 魏无姜是在摇晃的马车中醒来的。 刺眼的阳光从车帘中照射进来，她听见春翠欢快的声音：“醒了！小姐您醒过来了。” 魏无姜起身。车帘一撩，一道陌生的幽香扑鼻而来。 在睡眼惺忪中，魏无姜看见琴雅雅致瘦削的侧脸。他眼上还蒙着黑纱，黑纱雪肤，竟比女人还动人。 他摸索着魏无姜的手，搭上她的脉门：“师父让我过来看看你。” 他搭了脉后，微笑：“没什么事，受了点风寒而已。” 魏无姜问：“殿下呢？” 琴雅转头，面上似有幽怨：“小师妹，昨晚可是师父和我一起带着你一路突出重围到了这里。你怎么不关心师父，反而先关心那杀神？” 魏无姜无语。 昨晚他们撤走的时候根本没有西戎人追兵，哪是什么突出重围。 当然这话不能真说。 魏无姜只能问：“师父还好吧？” 琴雅微微一笑：“师父去采灵药了，让我们先走。” 呃……魏无姜不由内心翻了个白眼。 琴雅这就是故意的。明明知道浩海老人走了，还特地引起她的内疚。 魏无姜没好气道：“我要洗漱了，大师兄回避一下。” 琴雅道：“怕什么，师兄我双目已盲什么都看不见。” 魏无姜和春翠都噎住了。 主仆两人面面相觑——这个理由好强悍，她们竟然无法反驳。 魏无姜只能道：“师兄眼睛并没有真的盲了。还是回避一下。” 琴雅这才似笑非笑地离开马车。 春翠赶紧帮魏无姜更衣。她一边伺候一边道：“小姐，这琴雅公子真的很古怪。奴婢老是觉得他没事一直盯着小姐。” 魏无姜无奈：“他看不见的。” 春翠道：“可是奴婢总觉得他看得见啊。他走路都不摔跤也不碰着人。他侧头看过来的时候，奴婢真的觉得他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 魏无姜只能解释：“他内力深厚，五感六识比常人更灵敏点。” 春翠低声道：“奴婢总觉得他很注意小姐呢。时时刻刻的，像一只……一只护食的。” 她说完不敢再往下说。 魏无姜安慰她道：“他只是为了复明。” 春翠欲言又止。 一通忙乱后，魏无姜终于收拾完毕，而车队也在一处小县城停了下来。 第482章 卜算 这是西北的一座小县城。看样子并没有受到西戎兵的劫掠，但城中百姓很少。 他们看见这么庞大的运粮队，纷纷好奇聚拢过来看着议论着。 魏无姜出了马车，百姓们如同看见了仙女，议论纷纷。 有的甚至跪下来顶礼膜拜，口中念念有词。 琴雅前来，道：“这里已经是最靠近沐苏河的郡县了。再往前就是战场了。” 魏无姜心中一喜：“是不是在这里送粮？” 琴雅微微一笑：“是的。按约定，铁云军会分一批人来接粮草。” 魏无姜连日来心头压着的重担终于放下。 她眼眶泛红。 父兄知道她要来的消息，肯定会亲自派人来。就是不知道到时候是大哥，二哥，还是小哥。 总之，前世五万铁云军被覆灭的命运要改变了。 …… 魏无姜心心念念的接粮草消息却反而迟迟不到。听说沐苏河那边北朝军队和西戎大军又打了几场仗，胜负难分。 寒冬渐渐来临，军中物资匮乏。算算时日，北朝军粮已经快消耗殆尽。 天冷本来就考验人的意志力，如果吃不饱穿不暖更是会让军心涣散。 魏无姜呆在城中，每天醒来就打听前方消息。 只是每次传回来的消息都是还在打仗。 狡猾的西戎人！ 魏无姜渐渐看清楚西戎人的意图。他们习惯了严寒中作战，对沐苏河的北朝守军进行袭扰。 而西戎人拖着不大决战就是为了拖垮北朝守军，最后激得北朝守军落入他们手机好的陷阱。 好毒的计策！ 魏无姜在书房中细细梳理前世的记忆，再结合重生后的点点滴滴。她发现这计策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竟然如此缜密。 要不是自己是重生之人，破了第一个陷阱，真的是无法逃脱。 这西戎人并没有汉化，怎么有这个能力设下这天罗地网？ 一定是北朝的朝廷中出了奸细！ 魏无姜脑子第一个念头便是左相。除了他最可疑外，她暂时想不到别人。 怎么扳倒左相？ 魏无姜在纸上写写画画，又撕碎烧掉。 她美眸中细光闪烁，这次粮草危机解除之后，她一定要拔出这颗祸害两世的毒瘤。 …… 大雪纷飞，在百里之外的雪原中耸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牛皮帐篷。在正中央有一个金顶大帐。 这帐子足足能容纳几十人。四周严严实实盖着厚厚的毡子。 帐蓬外林立的侍卫，一个个人高马大，凶神恶煞。 而帐子内松油灯明晃晃的，犹如白昼，炭火更是烧得暖如春日。 在内帐中，一位年过四十，胡子花白却满脸狠厉的男人身披虎皮坐在金座上。 在他面前是一位披着灰色长袍的佝偻老者。 老者身上的长袍很长，拖着地，长袍还有大大的风帽，几乎盖住了大半张面孔。 这位坐在金座上的就是西戎王——阿木沾。 阿木沾摸着粗硬的胡子，鹰目撇了一眼灰袍老者。 “智者，如今计策都几乎失败了。老二乌骨汗偷袭失败，还差点搭上性命。这怎么回事？” 灰袍老者头微微一动，露出尖刻的下巴。 他声音沙哑：“老夫昨夜夜观星象，太白星星光大盛，这战事还将持续。如今胜负未分，大王不用过多担心。” 这人一说话竟然是北朝中原人的口音。 阿木沾哼了一声：“可智者你设下的计策到现在都几乎失败，让本王怎么继续相信你？而且魏铁军的五万铁云军坚守城门不出，怎么能引他们入陷阱？” 他越说越生气，一巴掌扇飞了身边的金盆。 “这魏铁军软硬不吃，等将来打败了他，本王一定要将他四肢和头颅都砍断，碎尸万段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他说着牙咬得咯咯作响，看来真是动了怒。 灰袍老者沉默了一会儿，掐指算了算道：“大王，如今南北紫微星还在闪烁，北朝的紫微星弱，只要再坚持下去天下易主不是什么难事。” 阿木沾狐疑，冷笑：“北朝的老皇帝据说快不行了，他当然弱。可是他有了太子，如今还好好的在城里。你就告诉本王，北朝的气运什么时候断？什么时候本王才能打下北朝江山？” 面对如此暴躁的阿木沾，灰袍老者却气定神闲：“星宿是不会错的，错的只会是人的误解。所以，大王稍安勿躁，北朝江山指日可待。” 这时，二王子乌骨汗大步走了进来：“父王，儿子看见一位绝色美人，她就是魏铁军的女儿，魏无姜！” 第483章 至尊天命 魏无姜？！ 帐中的灰袍老者突然动了动。 他猛地看向满脸兴奋的乌骨汗：“二王子怎么知道她的？” 乌骨汗不愿意搭理这神秘兮兮的灰袍老者。 在他眼里，这灰袍老者就是骗他父王的神棍。 他上前跪下道：“父王，再拨给儿子五千勇士，儿子一定会将这个绝色美人抢回来当我的王子妃！” 西戎王阿木沾听到这话，二话不说拿起旁边的金鞭就抽向他。 阿木沾一边抽一边骂道：“你这个不成器的蠢货。让你带着五百西戎勇士烧了北朝的粮草，却一袋稻草都没点着。你屁股尿流滚回来，那些比金子还珍贵的勇士却只剩下十几个。你这个蠢货现在居然还敢去抢女人！” 他边打边骂，乌骨汗连忙哀求，不停躲避。 场面很是混乱，外帐的西戎金达乌（将军）纷纷求情。 阿木沾却抽得更起劲了，只不过有眼尖的人看出西戎王抽的虽然凶狠但却只是抽在乌骨汗身上厚厚的兽皮衣上，根本没打到要害。 也是，这位可是西戎王最宠爱的二王子，将来可是要继承大王位的。 就在大帐中闹得不可开交的时。 一位满头花白头发的西戎贵妇匆匆赶来，大喝：“大王打够了没？草原上的雄狮长大了就要成家。他不过是看上一个女人，有什么错？” 乌骨汗看见母妃来了，赶紧上前抱住她的腿：“母妃，儿子就要魏铁军的女儿。她长得可美了。” 大王妃皱眉：“中原的女人生来卑贱，怎么能给你当王子妃？抢来玩玩就行，没必要给她那么高的身份。” “再说她是西戎人仇敌的女儿，杀了她还算便宜了她，怎么能让她做你的王子妃？” “还有，如果你执意要把她封做王子妃，如何让那些被魏家铁云军杀了的勇士们家眷们如何对你忠心？儿子，你糊涂啊！” 一番井井有条的劝说很快让被美色迷昏的二王子乌骨汗清醒过来。 他撇嘴：“那就听母妃的。” 西戎王皱眉：“老二，你灭了这个念头。让你的母妃在各族给你挑最美的女人当王子妃。” “还有，就算她长得美又怎么样？只要我们打下北朝江山，那些千娇百媚的中原女人随便你挑选。怎么的都能选出一个比她还美的。” 乌骨汗听着西戎王的劝说，面上却还是不服气。 他说：“父王你真的不知道。那魏家女真的很美。” 他的眼神都是贪婪和迷恋：“只一眼，就一眼，她那样子就已经把我的心给摘走了。” 大王妃恨铁不成钢地甩了他一记耳光：“混账！你的心就这么容易摘走？不过是一个极贱的贱人值得你这样？” 她说完对着一直不吭声的灰袍老者发话：“智者，快劝劝这迷途的羔羊。他快忘了自己出生就带来的使命了。” 灰袍老者的脸被风帽遮着，几乎看不清楚。但是众人都能看到风帽下他快速蠕动的唇和几乎听不见的碎碎念。 他像是陷入了奇怪的魔怔中，不停地掐指算，然后不停摇头又点头。 他的怪异让西戎王和大王妃都感觉到诡异。 两人对视一眼，赶紧让不相干的人退下。 乌骨汗从地上爬起，不服气地瞪了那灰袍老者。 他冷冷嗤笑：“装神弄鬼的，到底算出什么东西了。” 灰袍老者突然上前一步，死死盯着乌骨汗，用极其沙哑极其诡异的声调问：“你当真见到的是魏家女？” 第484章 反复确认 乌骨汗被灰袍老者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他恼火：“不是她还是谁？我烧了粮草的时候就听见他们称她长阳公主。在北朝除了那个华阳公主外，还有哪个公主？” 乌骨汗说完又神游：“她是战神魏铁军的女儿，又是北朝未来的太子妃。啧啧，又被封为长阳公主。我以为她丑，没想到竟然这么美……” 灰袍老者浑身颤抖起来。 大王妃疑惑问：“智者，您怎么了？” 灰袍老者颤颤巍巍从腰间拿出一个很像罗盘但却比罗盘更加精密的东西。 他口里不停地说：“不可能，不可能……” 西戎王比较有耐心问：“智者，您算出什么了？” 灰袍老者还在摆弄手中的罗盘，突然失控大叫：“我算出她是已死之人，怎么还在？怎么可能还在？” 乌骨汗疑惑：“不可能啊。她没死。被关的是华阳公主。她还好好的呢。” 灰袍老者忽地奔出帐外，对着漫天飞舞的大雪双手举起。 “怎么会有这样的卦象！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明明是死人，怎么还在？” “老天，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命格！” 他喊完匆匆跑了进来。 他在踉跄奔跑中风帽掉下，露出一张被火烧毁极其丑陋的脸。 在沟壑交错的脸上，灰袍老者的五官像是泥土被拙劣的人捏合在一起，只有下半张脸稍微完好。 他的丑陋吓得乌骨汗叫了一声，连连退后几步。 灰袍老者好像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丑陋，一下子到了西戎王跟前。 他扑通跪下，双手颤抖：“大王，大王，至尊天命出现了！至尊天命的女人出现了！” 西戎王皱眉：“什么至尊天命？什么女人？” 大王妃更是恼火：“智者，你意思是那女人就是至尊天女？不可能！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出世？而且你刚才不是说她本应该死的吗？” 灰袍老者声音都颤抖了，扭曲的五官更加狰狞。 他声音嘶哑：“是的，是的，她的命格本来就是必死之人，而且是横死之命。但是，现在不同了。刚才我掐指算了半天，发现她的命格改变了。” “她被皇帝赐号长阳，长阳是什么……长阳是太阳啊！她的命里因为度过死劫，又被封了长阳……天啊……天啊。” 西戎王皱眉：“智者，你的话本王听不懂。” 灰袍老者烦躁起来，不停地指着手中的罗盘：“大王您怎么没听懂。如果她是魏家女就是死劫，但是她被封为公主，就是皇族人。她这命格按皇族来算就是千年才出世一个的至尊天女。” 西戎王似懂非懂：“你的意思是……她命格很贵重？” “何止贵重？！千年才出一个的至尊天女，命中注定是来结束乱世，扫平天下。谁娶了她，或者说谁有幸得到她就是天下共主！” 西戎王倒吸一口冷气。 他眼神凌厉：“当真？” 灰袍老者不停磕头：“当真！当真！老夫根本没注意她。原本以为她不是魏家不起眼的女儿，就算是被封了未来太子妃也不过是皇族对魏家笼络的手段。” “直到刚才二王子提起她，我才掐指算了下。没想到……没想到……” 他失神喃喃自语：“怎么会遗漏了她呢？怎么会？我就说这些计策天衣无缝，绝无可破，怎么是她呢？” “如果是她，一切都说得通了。天意！天意啊！” …… 帐中安静下来，西戎王和大王妃各自沉思，二王子乌骨汗百无聊赖地玩着匕首。 只有灰袍老者像是中了邪一样不停地在地上用草木灰撒着，不停用罗盘算着。 他已经进入癫狂的状态，像是鬼上身，又像是癫病发作。 口中念念有词：“紫薇星势微，可贪狼入宫……大吉也大凶。” “大吉和大凶……怎么做到的？怎么换了个盘算竟然算成这样？” “至尊天女出现……天下大变，剧变啊。” “……” 第485章 大王妃的第六感 终于灰袍老者停止了卜算，抬起头一字一顿：“大王，魏家女真的是至尊天女。她就是长阳公主。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死而复生，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出现在魏家。” 西戎王眸色闪了闪：“这个……你确定她就是皇族公主？” 灰袍老者点头：“是，她这个命格寻常人家生不出来。所以她一定是长阳公主，是皇帝的女儿。” 西戎王心中暗自吃惊。对于灰袍老者的卜算，他心里已经相信了七八分。 原因并无其他，因为西戎这边只有他知道这个秘密。连大王妃都不知道的秘密。 魏无姜就是皇后慕氏生的女儿。 西戎王佯装不解：“智者，你会不会是算错了？毕竟你也不知道她的生辰八字。” 乌骨汗立刻插话：“是啊，智者，你怎么知道她的生辰八字？” 灰袍老者缓缓道：“老夫在北朝潜藏三十年，对北朝京城的各大贵女和世家公子的生辰八字都偷偷记录。这魏家女的命格很奇怪，前十六年受尽苦楚，后面有一劫难，是死劫。当时我算完就放在一边，不再关心。” 他又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老糊涂了！老糊涂了。” 西戎王眸光更是深沉：“智者一直都在为两国交战出谋划策，就算是知道魏家女活着却没去算她命格本来也是正常。” 大王妃看了西戎王一眼：“大王怎么看？” 西戎王却不看大王妃，含糊说道：“本王才刚知道这事，还得智者定夺。” 灰袍老者说：“刚才我说了，谁得到了至尊天命的女子就是天下共主。” 大王妃突然厉声道：“那她是会成为谁人的妻？” 灰袍老者摇头：“按道理应该是成为北朝太子的良配，但看着又不像……太复杂了，有一颗暗星拱卫紫薇星……” 他越说越是混乱，最后自己说的话竟然前后颠倒。 旁边乌骨汗不耐烦了：“既然是尊贵的女人，那势必是我乌骨汗的王子妃。等将来父王打下北朝，我就是太子，她就是太子妃。” “这样不就是应了她的命运吗？” 他说着又得意起来：“父王，母妃，你们看这就是缘分。哈哈哈……这魏家女就是我的王子妃。” 大王妃犹豫不决：“就算她是至尊天命的女人，可她是中原人。她怎么能成为你的正妻？” 她问灰袍老者：“智者，难道我们西戎人就没有出一位尊贵的女子成为未来的大王妃吗？” 灰袍老者摇头：“没有。老夫观星几十载，除了大王妃命格贵重外，没有任何一个西戎女子比得过大王妃的尊贵。” “周边小部落也没有出生好的贵女。” 大王妃听着这话半是骄傲，半是发愁。 灰袍老者是西戎人口中传神的智者。 当初的西戎王阿木沾就是靠他一步一步登上大王位。 而当年还是前大王卑贱小妾的大王妃几乎快被残暴殉葬。 大王妃是灰袍老者出言救下，断言她命格极贵，有成为皇后的命数，这才让西戎王娶她为大王妃。 两人对灰袍老者的话深信不疑。 此时，西戎王突然问：“智者，谁娶了魏家女真的是天下共主？” 灰袍老者断然点头：“是的，错不了。” 西戎王眼神微微一闪，点头：“好。” 他说好也不知道是承认灰袍老者的话还是别有用意。 大王妃突然皱眉，狐疑看了一眼小自己十岁的丈夫。 她善妒，自从成为大王妃后就拼命折磨死想要靠近西戎王的女人。因为她的地位，不少被进献给西戎王的女子都惨遭毒手没人敢吭声。 随着大王妃年纪越大，嫉妒心越强。刚刚西戎王的话令她生出异样的不安全感。 女人的第六感总是很灵的。 大王妃意味深长地对自己的儿子乌骨汗说：“儿子，既然你喜欢魏家女。那就在战场上好好表现。只要你有了战功。” 她顿了顿，面对西戎王阿木沾，躬身：“尊贵如太阳的大王，如果我们的儿子乌骨汗得到了战功，就请您将魏家女赐给他当王子妃。” 大王妃如此郑重其事地要求，在平常不多见。 一般，西戎王就会应允。 但，今天西戎王似乎没注意到。 他淡淡说：“等攻下北朝再说吧。鹰还没猎到兔子就开始想着要吃几只，岂不是笑话？” 大王妃愣了下。 西戎王已经挥手：“都退下吧。本王还要和智者再商量明日怎么应战。” 第486章 亲人 大王妃不甘心地带着乌骨汗离开大帐。 外面风雪的冰冷让母子两人稍稍清醒。 乌骨汗皱眉：“母妃，父王怎么没答应你的要求？父王一向都很疼我的，这次怎么没什么话？” 大王妃比同龄女子还苍老的眼中掠过冷笑：“你父王最爱的不是你也不是我，他最爱的是王座。” 乌骨汗愣了下：“母妃的意思是……他要和儿子抢魏家女？” 大王妃一个眼神，乌骨汗瞬间秒懂。 乌骨汗立刻面露凶狠：“父王如果真的要和儿子抢……就别怪儿子不仁不义了。” 大王妃冷冷说：“既然你喜欢魏家女，那母妃支持你。给你从母妃娘族中挑选五百个勇士，你去劫了这女人。” 乌骨汗大喜：“谢谢母妃！” 大王妃看着自己年轻气盛的儿子，眼底都是溺爱：“以后西戎的一切都是你的，区区一个中原女人不算什么，只要对你有帮助，那就抢过来。” …… 魏无姜从噩梦中惊醒。 她捂住心口，不停喘息。 她又做了关于前世的噩梦。那个被丢在荒漠被野狼撕扯的恐怖画面再次出现。 而已经很久她都没有做过这个噩梦。 不过这一次却有点不一样。这一次她看到了恶毒的大王妃。那如母狼一样残暴，如毒蛇一般凶狠的女人。 怎么会梦见她呢？ 魏无姜咬牙，眼底的冷光细碎闪过。 如果老天真的开眼，她重生这一趟有机会势必要杀了那万恶的西戎大王妃。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春翠欢呼的声音：“小姐！小姐，来了！真的来了！” 魏无姜从床上惊起：“什么来了？西戎兵打过来了？” 春翠进了屋子不停喘息。 魏无姜看她跑得满脸是汗，气都喘不匀，赶紧为她倒了一杯茶水。 春翠喝了口茶，才说：“三公子来了！在……快到了。小姐，他们来接粮草了。” 魏无姜愣住，随后狂喜。 她顾不上披上披风，只穿了一双绣鞋跑了出去。 她到了客栈门口果然看见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运粮车纷纷向城外而去。 来了！小哥来了！ 她就要见到亲人了。 魏无姜心中千斤重担落下。狂喜过后是头晕腿软。 她一晃差点摔倒，幸好拿着披风赶来的春翠赶到扶住了她。 春翠道：“三公子在城外。奴婢听说等晌午就进城看小姐。” 魏无姜道：“快！快去备马车，我要出去看小哥。” 春翠道：“马车都用来拉粮食了。现在城里没有空的马车。” 魏无姜立刻道：“牛车驴车也行。” 春翠哭笑不得：“牛车驴车也都征用了。城里就没有一辆空的车子。小姐您还是在屋里等吧，三公子忙完一定会来看你的。” 魏无姜却是固执地站在客栈门口，不愿意回去。 眼看着亲人就能见面，这怎么让她能安稳在屋子里等着？ 正在这时，月落骑马前来。 魏无姜看见他的马，眼底一亮：“快，带我去见小哥。” 月落愣住，赶紧拒绝：“这个不行，公主要见小将军还是让殿下安排。” 魏无姜不和他啰嗦：“你给我下来！” 月落无奈只能让出马。魏无姜站在马前，鼓足勇气就要翻身上马。 可是她根本没学过骑射，这马又高得很。她刚踩上马镫整个人不受控地往下栽。 就在她要摔个难堪的时候，耳边传来低笑。 魏无姜以为自己听错了，下一刻腰间被一双手扶着稳稳上了马鞍。 第487章 箭毒 “坐稳了。” 低沉悦耳的声音带着清冽，扫清了她心底的浮躁。 魏无姜抬头，正对上裴千重清冷的脸色。 他的脸上有浅浅淡淡的笑意，魏无姜一时半会看呆了。 她很少看见裴千重笑过。他总是清冷孤绝，拒人千里之外。 像如今这般轻松笑容，实在是极少。 魏无姜胡思乱想间，裴千重已经带着她出了县城。 出了城门，月落带着九城监察司的侍卫护卫上来，浩浩荡荡朝着城外疾驰而去。 …… 过了小半个时辰，在魏无姜颠得都快吐出来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军营。 运粮车都是往军营里送。 她看见不少铁云军服饰的士兵们正在搬运粮草。 到了营帐，她终于见到了小哥魏无风。 第一个照面的时候，她呆住了。 眼前这个黑黑瘦瘦，手臂上缠着带血绷带的年轻人是自己那活蹦乱跳的小哥吗？ “小哥？”魏无姜扑了过去。 她还没说话眼泪就滚了下来。 魏无风愣了下，赶紧推开面前的军行图，立刻走过来。 “小妹！”他眼眶通红，“好久不见，你怎么瘦了？” 魏无姜哭了。她摸着魏无风受伤的手臂：“我没瘦，小哥你怎么伤了。让我看看，快让我看看。” 她说着就打算去解魏无风手臂的绷带。 魏无风赶紧按住：“没事，我没事。军医说只要养几天就没事了。” 魏无姜根本不听他的。 等解开绷带，她大吃一惊。魏无风的手臂乌黑溃烂，上面铜钱大的箭伤狰狞恐怖。 她失声：“中毒！怎么会中毒！” 魏无风见隐瞒不了，愤愤道：“西戎蛮子真是歹毒，箭上涂了毒。好多兄弟都受了箭伤迟迟不好。有的还因伤势过重……” 他气得握紧拳头。 魏无姜赶紧擦干眼泪，对春翠道：“我的包袱有药，快！” 春翠不敢怠慢，赶紧拿来她的包袱。 魏无姜不顾小哥魏无风的反对，拉着他开始清理伤口，重新上药包扎。 她检查了小哥的伤口，幸好现在是冬天，天气寒冷。 小哥魏无风的伤口虽然中毒溃烂，但还不至于整条手臂都废了。 魏无姜一想到要不是自己前来，很可能小哥不但手臂废了，毒素还有可能夺走他的性命。 魏无风看着魏无姜为自己清理伤口，溃烂腐臭的肉她眼都不眨割下，然后熟练地上药清理。 他不由恍惚：眼前的绝色少女眉眼间多了几分成熟和绝世风华。 这还是当年在府中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小妹吗？ 他不由道：“小妹长大了，懂得那么多。” 魏无姜处理好，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她问魏无风父兄情况。 魏无风道：“父亲和大哥二哥没什么事，都是小伤，就是这箭毒太麻烦了。父亲的伤好了又坏，军医也束手无策。” 魏无姜一颗心又提了上去：“父亲也受伤了？！” 魏无风安慰：“你放心，军医说父亲的伤没大碍，只是箭毒麻烦而已。” 魏无姜一颗心这才慢慢放下。 她刚才看了魏无风的伤口，知道这毒并不麻烦，只是中了箭毒的人必须休息和按时服用汤药。 父亲魏铁军统领六军，恐怕伤的不是毒，是精力。 一想到这里，魏无姜立刻道：“小哥，你回去带我一起。父亲的毒我有办法治好。” 魏无风却拼命摇头：“我来的时候父亲就给我下了命令，不让你去。你还是送完粮就赶紧回京。” 魏无姜还要再说。 魏无风态度坚决：“父亲和大哥二哥都这么说，还有太子殿下也这么吩咐。他们不让你去的。小妹你就乖乖回京城好不好？不要让我们担心。” 第488章 为公主效死 小哥的话令魏无姜又急又无奈。 她看见小哥魏无风的坚决，不再争辩。 运送粮草滋事体大，关系着前线将士的性命，这个时候的确不是闹脾气的时候。魏无风包扎完伤处就匆匆前去指挥督粮。 魏无姜却没有听从魏无风的话，而是在帐中歇下。 帐外乱哄哄的，帐中魏无姜和春翠不断忙碌。 她把自己带来的药丸一一兑水化开，然后让春翠找到干净的陶罐一个个装上。 春翠问道：“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魏无姜道：“西戎人的箭镞估计都涂了这种毒，刚才我看士兵不少身上都带伤，这些药让他们都喝上，缓解下中毒症状。” 春翠一听，感动：“小姐竟然连这些士卒都照顾到了。” 魏无姜微微一笑，心中却是万分焦急。 她在这里能做的只是给士兵熬点药。而她真正担心的是远在前线的父兄。 父亲魏铁军年纪大了，身上旧疾缠身。两国交战日久，都不知道他的身体抗得住扛不住。 而大哥二哥虽然身体强健，但看着小哥魏无风都受伤了，想必两位大哥境况也不会很好。 魏无姜想着，心中更急了。 …… 到了晚间，天气寒冷。在临时搭起的药棚却热火朝天，药香逼人。 只见两个柴火灶烧的噼里啪啦，上面药气浓郁。一口用来熬药的药锅，一口却是热热的粥锅。 劳累了一天的士兵们纷纷围了过来。 等他们看见穿着素衣，袖子挽起的魏无姜都看呆了。 他们就没见过这么美的少女，更何况这少女还挥汗如雨地为他们盛药盛粥。 “这是仙女吧？这么美！我怕不是眼花了？” “你不知道吗？这是魏将军的女儿，被皇上封为长阳公主的那位啊。” “啊！真得吗？魏将军父子都来打仗了，女儿也过来？” “魏将军真是将门一家都是忠心爱国！巾帼不让须眉。” “这药喝了，感觉我的伤好像不怎么痛了。” “哪有这么快的药效？西戎蛮子卑鄙无耻下的毒，疼了好久都没用。营地里不少兄弟都疼得恨不得剜肉。” “你懂什么？听说长阳公主擅长医术，这药一定有用！” “长阳公主为了我们能打仗还去大慈恩寺祈福，现在又来这苦寒之地……简直是菩萨转世，仙女下凡。” “……” 无数的溢美之词越传越多，不少士兵们喝了药吃了粥回去又带来不少伤病士兵。 魏无姜连忙让人再搭避风雪的棚子，打着火把为士兵们看伤，看病。 就这样忙了整整一个晚上，魏无姜几乎忙晕了才回帐子休息。 到了第二天，魏无姜从浑身酸痛中起身。 她打开帐子一看，吓了一跳，只见帐子外密密麻麻都是满脸渴望的士兵。 他们有的身上带着刀伤，有的是被冻伤，还有的胸腹受了重伤昏迷不醒。 那么多人在帐外，竟然没有人发出任何声响，只为了等她睡饱了醒来。 魏无姜看着一张张质朴又黑瘦的脸，瞬间泪流满面。 这些人不是她的父兄，但是却别人的父兄。 魏无姜慢慢地，深深地施礼。 “我有父兄在前线杀敌，誓死不退。诸位抛头颅，撒热血，小女身为魏家人不敢贪图享受，千里迢迢只为各位尽绵薄之力。” “北朝必胜！” 而士兵们一个个看着她，然后默默单膝跪下，举起右手放在胸口上。 “为公主效死！” “为公主效死！” “……” 声音越来越响亮，直破云霄。 自那天起魏无姜便没有想着去前线找父兄。她找来卫白衣和祈少白让他们帮忙找需要的药材。 两人找了两天，陆陆续续终于把药材都找到了。 魏无姜这边早就忙得脚不沾地，幸好周边郡县听说长阳公主在这里医治受伤士兵，纷纷组织农妇们过来帮忙。 药材和粮草解决，士气大震，北朝和西戎一连两次交手，西戎人被打得落花流水，仓皇逃窜。 天越来越冷，年关越来越近，决战的气息渐渐弥漫在沐苏河四周。 第489章 战场的隐患 魏无姜白天熬药，晚上配药，忙的短短几天瘦了一大圈。春翠是她的贴身丫鬟自然也是忙得晕头转向。 魏无姜心疼，但配药的事却不得不用春翠帮忙。 毕竟熬药可以交给不识字的村妇，但这打下手配药却只能靠她和春翠两人。 魏无姜的医治很快让久久不能痊愈的士兵明显好转。 她干脆让人抄写药方，然后拿给军医熬药。 而正因为她药祛毒有奇效，于是前面源源不断送来受伤的士兵。 后方收留伤兵的帐子搭了一顶又一顶，直到延绵看不到边际。 魏无姜这才知道原来这小半年不到两国战事如此激烈。 很多士兵都是因为西戎人卑鄙无耻下毒才导致伤口久久不能痊愈。 这个情况原来持续了很久，可魏无姜在京城都没听说过。 父亲魏铁军也是实心眼的，一心扑在战事上，根本没朝皇帝抱怨。奏章中也没有写过。 所以京城中上至朝廷下至百姓们都对这场战事过于盲目乐观。 他们觉得只要决战展开，侵入北朝的西戎蛮子势必会被彻底打败。 他们不知以眼前所见情形如果再继续耗战下去，北朝能战的兵力就会大大折损。 …… 春翠忙得快虚脱。 她看着源源不断运来的伤兵，脸色如土：“小姐，这么多的伤兵竟然都是扛着忍着，太心疼了。” “只靠我们两人捡药和抄药方肯定来不及。” 魏无姜不停抄写药方，头也不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去找卫当家和祈二当家的，让他们想办法调一些四周郡县的郎中什么的，或者识字的先生也可以。” 春翠赶紧点头，匆匆去找人。 到了这个时候，能拉多少人帮忙就拉多少人来。 不然小姐和她都快累瘫了。 …… 到了傍晚卫白衣和祈少白匆匆赶来。 这几日他们东奔西跑筹集药材和护送粮草忙得不得休息。 两人本是儒雅温良的儒商形象，可现在身上灰扑扑的，脸色发白。 比平日憔悴整整一大圈。 卫白衣看着同样消瘦和憔悴的魏无姜，眼底流露敬佩和心疼。 “公主，这县城太小，收不下那么多伤兵。我们得另想别的办法。” 魏无姜看向祈少白。 祈少白脸上风霜浓重。他刚运了一批草药回来，还来不及休息。 他咬牙道：“我已经飞哥传书让我大哥下祈家商令，能调派的帐篷都统统送过来，没有的就让人临时做。” 魏无姜点头：“大恩不言谢。日后战胜西戎，两位的功劳我一定禀明皇上和皇后。” 卫白衣和祈少白对视了一眼，露出苦笑。 他们并不是为了这功劳，只是到了战事边境实在是不忍心看着北朝子弟们受苦。 这些士兵一个个都是为了北朝舍身忘死的英雄啊。 卫白衣道：“公主言重了。眼下只能缺什么补什么。我们也只是尽了绵薄之力。” 祈少白道：“祈家能力有限，实在不行只能求助其他豪富商人一起。” 卫白衣皱眉：“这西北一带的豪富实在是少。不过商人重利，能让他们掏出银钱和物资来实在是很难。” 魏无姜问：“两位觉得决战是什么时候？” 这可难倒他们两人。 毕竟他们只是经商有才能，并不能真正看清楚局势。 两人一起摇头。 魏无姜心急：“如今虽然粮草解决，但士兵们很多人带伤肯定对决战不利。如果能知道决战时机就好了，起码我们可以安排让士兵们恢复。” “你想得太简单了。”帐外传来清冷孤绝的声音。 魏无姜愣住。 裴千重走了进来。他依旧玄狐大氅，裹得严严实实，但从他的眉眼间看到了这些日子的疲倦。 魏无姜心头一软：“殿下刚从沐苏河来的？” 裴千重点了点头。 他坐下道：“我见过魏将军，他说最迟月底，不然风雪再大就不利战局了。” 月底？ 魏无姜眼中一亮：“那还有快十天的时间，够了！” 裴千重摇头：“不够。西戎人常年在西北荒漠过活，他们对付寒冬很有一套。可北朝士兵很多都是从南方来的。如今能战成这样算是最好的情况了。” 魏无姜猛地看向卫白衣道：“卫当家，你说西北有豪富世家可以帮忙是吗？是谁？” 第490章 不想回京 卫白衣愣住：“公主是想请他们帮忙？” 魏无姜点头：“现在时间紧张，能让一个士兵痊愈就多一份决战的底气。” 裴千重皱眉摇头：“十天的时间不够的。而且前面如果决战，这里也不安全。你必须启程回京城。” 魏无姜失声：“不！我不想走。” 卫白衣和祈少白对视一眼，都开始劝她离开。 特别是祈少白，立刻就要让商行安排车马送她离开。 魏无姜急了：“谁也不能让我在这个时候离开。我绝不！” 裴千重眉眼沉了下来：“公主，这个时候不是你任性的时候。” 魏无姜急的眼眶红了：“我没任性。我只要我父兄平安。” 裴千重声音冰冷：“魏无姜！给本王回京！” “不！”魏无姜断然拒绝。 她的脸上都是坚决：“如果让我回去，我宁可死在这里！” 气氛僵了。 裴千重定定看了她好一会，拂袖离去。 魏无姜等他离开，这才丧气坐下。 卫白衣叹气：“公主您何必和摄政王置气？他都是为了你好。” 魏无姜擦了擦眼角：“我不回去。” 为了父兄不重蹈前世厄运，她就算死了都不能回去。 这一世她好不容易有的机会，不能失去。而且父兄的性命和她那情爱比起来，当然是亲人的性命更重要。 魏无姜眼神黯然：也许裴千重就是明白了她的心思，这才震怒离开。 唉……魏无姜看着外面苍茫的天际，陷入了愁绪中。 …… 裴千重虽然冷着脸拂袖离开，但第二天月落却来请她早点回京。 魏无姜无动于衷，但小哥魏无风闻讯匆匆赶来，催她回去。 魏无姜和小哥魏无风都快吵起来了。 兄妹两人平时都是好脾气的，结果为了回不回京这事，急赤白咧的。 魏无风道：“父亲说了，你不能去前面。那边都是西戎蛮子四处游荡。万一遇到了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捉了你。到时候我们还得派人来救。” 魏无姜道：“我有人保护。小哥你不要赶我走。” 魏无风急了：“战场上刀剑无眼，而且那点点保护你的人遇上几百几千的西戎兵根本不够他们塞牙缝的。你不知道战场凶险，你得赶紧回去。” 魏无姜哀求：“我能帮父亲和哥哥们。我可以给他们治箭伤，祛毒。小哥你就让我去寻父亲吧。” 小哥魏无风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中有一瞬心软，但随即硬起心肠。 “不行！三日之内你必须回京。不然我就要亲自押你回去！” 他说完匆匆走了。 魏无姜在心里快速算了算日子。 她记得前世这个时候马原坡兵败。 但因为她重生后的一系列改变，现在马原坡之战还没开始，整整拖了一个半月。 她知道此战势必会发生，因为西戎人筹谋了那么久，不可能轻易放弃。 裴千重估算决战在十日之内。 小哥魏无风也给她定了期限。 现在她必须三日就动身前去沐苏河，不然就真的来不及了。 魏无姜暗暗下定了决心。 第491章 公主不见了 第二天魏无姜就借口出去寻找药材，放了信号。 到了晚间，她终于等来了期盼中的人——师父慕千羽。 慕千羽一身风尘仆仆，高冷如冰山的脸上多了几分疲倦。但她目光更加犀利干练。 她到了魏无姜的帐中，看见她不由脱口而出：“你怎么还在这儿？快回京城！” 她说着恼火埋怨：“裴千重是怎么回事？怎么不把你送回去？我找他算账去！” 魏无姜赶紧拉住，央求：“师父，好师父，好姨母，你别赶我走。” 慕千羽又气又担心：“你这个孩子怎么那么不懂事？你在这里只会拖累我们。为师那么高的武功都会陷入战场中自身难保。你手无寸铁，不会半点武功，你竟然也敢在这里待这么久。” 她拼命数落，口气不客气，但字字句句都是关心。 魏无姜等她埋怨够了这才道：“师父，我留下来有用。西戎人在箭上下毒，好多北朝士兵伤迟迟无法痊愈。这是一大隐患！” 慕千羽皱眉：“这我早就知道了，但是为了打击士气，一直不敢对朝廷说明真相。” 她叹了口气：“你父亲为这事急的满头白发。” 她又道：“你这几日为士兵疗伤的事传开，沐苏河那边的守军知道后士气振奋，都在称赞你。” 魏无姜连忙道：“可是人手草药不够，我没法让更多的士兵祛毒。” 慕千羽皱眉：“姜儿，这个时候不是你任性的时候，你回京城吧。” “不，师父帮我！我想和西北的豪富世家谈谈。”魏无姜目光坚决，“他们是商贾，但许下重利也许能帮帮我们。” 慕千羽吃惊。 此时帐外传来一道清雅的赞叹声：“魏将军真是生了好女儿！” 帐子撩开，一道儒雅俊逸的身影走了进来。 魏无姜看得一愣，等认出人来连忙行礼：“见过十一皇叔。” 面前的人竟是随军出征的十一皇叔武御白。 几个月不见他清减了不少，但周身气度和风华令人折服。 魏无姜高兴问道：“十一皇叔为什么来这里？” 武御白看了身边的慕千羽，微笑：“自然是保护该保护的人。” 慕千羽哼了一声，呸了一口：“谁要你保护！” 武御白并不和她斗嘴，问魏无姜：“你有什么好主意？” 魏无姜道：“其实也不算什么好主意。现在大决战在即，我想如果西北豪富们能支持铁云军，那西戎一定容易打下来。” 武御白点了点头：“这主意我们不是没想过。不过向来商贾重利，没有对他们许下足以动心的利益。他们不会出手帮助。而且很有可能他们还会暗中两边通吃，更不利于战局。” 魏无姜瞬间明白。 她道：“皇叔放心，如果让他们看清楚局势，就一定会吐点什么出来。最起码不能让他们在后方搅局。” 她想起前世和亲，西戎豪富们看西戎人大胜，转头就向西戎人交易各种东西，甚至还有的豪富打算做生意到西戎。 她前世对这些事并不放在心上，但豪富们为了开辟一条商路的热切她是看得清清楚楚。 现在重活一世，如果能利用好西北豪富巨商，也许就不一样的情形。 魏无姜于是将自己的计策对两位说了起来。 帐中，一夜灯火不灭。 …… 第二天一早，月落气喘吁吁前去禀报：“殿下，公主……公主不见了！” 第492章 西北袁氏 裴千重眸色猛地一沉，手中的茶盏顿时捏碎。 月落赶紧将一封信递上：“这是公主留下的信。” 裴千重看完，眸色复杂。 月落问：“殿下，要属下带人去追吗？” 裴千重摇头：“不用了。她现在身边有人保护。” 月落只能退下。 裴千重看着手中的信封，慢慢捏成齑粉。 …… 魏无姜看着面前的高门大户，拢了拢头上的风帽。 十一皇叔武御白、师父慕千羽，外加祈少白，他们一行四人带着一小批侍卫到了西北最大的豪富巨商——袁氏。 武御白上前道：“西北行商大部分以毛皮、茶叶、丝绸、宝石等为主。还有从更西边贩卖矿盐入北朝。袁氏三代经商，以毛皮发家，而后渐渐多了茶叶、丝绸、和盐。” “袁氏经过百年发家，如今是最大的巨商世家。袁家不仅拥有十条商队，还有五家大镖局，养了几百号镖师和马夫。袁家不仅财大势大，还有一大片丰沛的马场，养了几千匹的马。听说他们还和流窜在西域古道上的马匪关系不错。当然这只是听说。” “总之，袁家基本上是西北望族门和豪富巨商的第一世家。不论实力还是名望都是。” 魏无姜点了点头。 她对武御白道：“皇叔，递帖子吧。想必袁氏应该时刻关注沐苏河战局。我们到来他们一定早就知道了。” 武御白目光一闪：“你这丫头还真的挺聪明的。不过你想好了说服袁家心向北朝的说辞了吗？要知道西北这边因为西戎蛮子的横行，基本上朝廷管教无力，对这些豪富门阀门的势力无法完全约束。” “此次战事爆发，朝廷拍了西北封疆大吏前去游说他们支持。而以袁家为首的豪富世家们一个个态度模棱两可。要说服他们真心帮忙，非常难！基本上难于上青天。” 魏无姜却信心满满：“我有办法。” 武御白微微一笑，让人递上早就写好的拜帖。 果然一盏茶的功夫不到，袁府的大门打开。从里面急匆匆出来两队衣衫整洁的奴仆。 他们到了跟前，整齐划一跪地，接着一条红色毡毛毯子从里面推了出来一直到魏无姜一行脚下。 再然后，里面走出一队面容清秀的丫鬟。丫鬟们朝着魏无姜等行礼，然后两旁跪下。 到了这个时候，魏无姜和武御白等已经纷纷动容。 门还没进，这袁家的阵仗已经让他们觉得袁家恐怕比传言中更加有实力。 直到丫鬟们跪地后，从里面不慌不忙走出一位身穿青色缎面棉衣，头戴貂皮帽子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身后跟着年纪不等的年轻公子。 那男子见到武御白，向前紧走几步，然后跪下：“草民袁氏家主——袁清丰拜见十一皇叔殿下、长阳公主……” 他看向慕千羽，道：“还有慕娘娘！袁清丰领袁家上下子弟恭迎各位！” 武御白微微点头：“家主如此年轻，实在是令本王十分诧异。” 第493章 锦囊妙计 袁清丰微微一笑，说了很多祝祷的话。 众人随他进去。 一进袁家府门，只觉得一股苍茫大气扑面而来。 比起京城世家们府宅的奢华精致，和南方的清秀雅致，西北的世家府宅多了几分雄浑粗旷。 但细看之下，发现粗中有细，开阔大气。 魏无姜一边打量一边暗自点头。 到了迎客厅上，奴仆们有序奉茶奉上点心。 一番寒暄之后，武御白说明了来意。他本就是随性直率的人，懒得拐弯抹角直接将这次来意说了。 袁清丰听了，恭敬道：“殿下，袁家幸得天恩，自然是和百姓们荣辱与共。此次西北战事激烈，魏家军舍身忘死，袁家当尽一份心力。” 他说着拍了拍手，奴仆们抬来一个沉重的箱子。 他道：“这是袁家捐的军资，白银一万两，还有各种干粮十车，马匹三百匹。” 他又道：“袁家虽然有商队和商铺，但这些年西戎人屡次扰边，生意十分清淡，袁家上下和商队上千号人每日都得吃喝嚼用，耗费巨大。袁家实在是拿不出更多了。” 他跪下：“还望殿下恕罪！公主恕罪！” 他这一番话说出来，大厅中空气都凝滞了。 武御白脸上似笑非笑。慕千羽冷冷哼了一声。魏无姜端着茶盏慢慢放了下来。 她盯着袁清丰的脸。这袁清丰大约三四十岁，容貌清秀儒雅，身材清瘦，看着比实际年轻许多。 只不过如果只看着他年轻就怕是被他骗过了。 他这一番言语和操作实际上直接堵了他们这一次来的目的。 武御白淡淡道：“袁家主请起。袁家既然能做出表率，本王自是会上表皇上将来嘉奖。不过……” 袁清丰立刻道：“殿下放心，袁家一定会向其他商行传达殿下的意思，让他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话说到这里滴水不漏，几乎是无法再往下聊了。 一行人都是人精，随即扯开话头聊起了当地的风土人情。 …… 到了晚宴之前，武御白他们被请下去歇息。 这时，慕千羽忍不住开口。她一开就是浓浓嘲讽：“好个袁家，三言两语就拿了一万两打发我们。看他的样子早就算好了我们前来的目的。一番说辞滴水不漏。” 武御白慢慢道：“袁家只出一万两，其他豪富巨商还有门阀肯定少于这个数。如果只是为了凑这几千几万的军资还不如不来。” 祈少白也忍不住嘲讽：“这些西北的巨贾真是不要脸。两面三刀，搞不好早就私自勾结了西戎。他们两边押宝，将来不管怎么样都能赢。” 就在几人纷纷出声抱怨的时候。 魏无姜突然嫣然笑道：“我的办法还没使出呢。诸位稍安勿躁，顶多明天，我就能让袁家低头。” 慕千羽皱眉：“姜儿，你有什么锦囊妙计就说出来。武皇叔和师父都可以帮你参详。毕竟这袁清丰十分滑头，为师怕你不是他的对手。” 魏无姜神秘笑了笑：“师父放心，徒儿不会失手的。人嘛，一定是有了足够的利益才会真的和别人合作。” “商人重利，不以利诱之，他们是坚决不可能帮我们的。” 武御白皱眉：“你只是皇上封的公主，并不能代表朝廷和他们谈。你要给他们什么利益？” 魏无姜摇头不肯说。 她让下人去找袁清丰，直接说：“告诉你们家主，我想单独和他聊聊。” 下人眸光一闪，低头恭恭敬敬道：“公主殿下有令小的不敢不从，只不过家主为了招待殿下和公主一行，在前面忙碌，晚点还得去商行召集商行的老板和掌柜们……这……” 魏无姜拿出一封写好的密信，淡淡道：“我不为难你。你拿这一封信给你们家主看。他有没有空见我，那由他决定。” 下人听了这话，犹豫起身，这才匆匆离开。 旁边慕千羽更加不满：“连一个下人都这么猴精猴精的，百般推辞，这袁家果然不简单。” 她看向武御白道：“连你的名头都不好使，看来我们得白来一趟。” 武御白被她用了激将法却不气。 他微微一笑，若有所思看向魏无姜：“本王有什么名头？在世人眼里本王不过是逍遥山水不理世事的逍遥王爷罢了。倒是你的好徒儿有真本事。” 第494章 袁家三女 慕千羽听了不由抿嘴笑了。 她经常揶揄武御白，而武御白每次都脾气好好地化解。 这让外冷内热的慕千羽十分受用。两人十几年的朋友，现在竟越走越近。 魏无姜看着两人，忽地笑道：“好师父，你看皇叔对我可比你对我有信心多了。看来还是皇叔厉害点。” 慕千羽瞪了她一眼：“死丫头，竟然为外人说话。” 魏无姜笑道：“那将来师父嫁给了皇叔，皇叔就不是外人了，一样都是我的亲人。” 此话一出，武御白和慕千羽两人加起来快八十岁的大人一下子脸悄悄红了。 慕千羽捏了魏无姜一把：“花言巧语！” 这时，外面有人匆匆来了。 “公主殿下，家主说一会亲自来迎公主殿下。” 魏无姜一愣，笑了：“袁家主真是神速。” …… 小半盏茶功夫，魏无姜就和袁清丰站在了一处雅致的小院子中。 此时天色快日暮，西边红霞满天，给小院蒙上了一层金灿灿红彤彤的光。 袁清丰收起了在外面的精明，眉心隐约急切：“公主殿下真的能医治好我父亲的病？” 魏无姜默默拿出自己藏在怀中的针包。 她一笑，妩媚动人：“到底能不能有这个本事，一出手家主就知道了。如果不放心，家主肯定有高人常年在府中。让他们过来看看就是。” 袁清丰沉吟了一会儿道：“那就请公主担待了。家父卧床二十几年，常年受病痛折磨，府中的确是有医术高手。” 他说完，下人便领着几位年纪很大的老者过来。 魏无姜心中暗笑。 这袁清丰根本不放心自己能医治他的父亲，早就安排好了这么多大夫来。 她懒得拆穿袁清丰的小心思，道：“那就让我进去为袁老看病吧。” “等等！你站住！”一道尖利的女声传来。 接着院子门口匆匆走来几位衣着十分华丽的年轻女子。 她们一共三位，头一位穿着红衣，看着是已经出嫁的。她的年纪看着和袁清丰相近。 其他两位一位十七八岁模样，一位怯怯弱弱，大概十六岁模样。 红衣女子气势很足。 她走到魏无姜面前，皱眉打量了她上下。 然后她大声说：“大哥，我不同意让这个什么公主给爹爹治病。” 袁清丰微微皱眉，却没有打断她的话。 红衣女子比魏无姜高点，冷傲地道：“公主殿下，我父亲卧病在床已经二十年出头了。我们袁家延请名医都没法根治。公主年纪那么小，医术难道比这些行医几十年的大夫还厉害吗？” 魏无姜还没回答，旁边那年轻轻点的女子就又出声。 “公主，我大姐不是什么恶意，她只是担心我们父亲的病体。公主身娇体弱，千金之躯还是不劳烦了。” 魏无姜看向她。 那女子神色平稳：“公主殿下，前面宴席快开始了，您还是随我们一起去赴宴吧。” 魏无姜微微一笑，正要说话。 旁边怯怯弱弱的绿衣女子开了口：“两位姐姐，这位公主姐姐心善，定不会像一些庸医胡乱诊治父亲。不过……公主这番心意我们心领了了，毕竟是要在人身上扎针，这……没十几年的功夫可不行。” “想必公主是为了魏老将军吧。唉，我们懂得，公主一片孝心，不惜如此屈尊。” 第495章 令尊是中毒 魏无姜听着袁家三女的言语，似笑非笑扫了她们一眼。 三女接触到魏无姜的眼神，只觉得背后冒起一股冷汗。 她们暗自道：这魏家女明明年纪那么小，怎么有这么凌厉的眼神？ 这眼神好像瞬间就看清楚了她们心中的想法。 魏无姜心中暗笑。 这袁老家主倒是生的好女儿。三个女儿三种不一样的性格。 袁家长女耿直热烈，二女稳重老成，三女扮猪吃老虎又茶言茶语，暗讽她别有所图。 魏无姜等她们都说完了，微微一笑：“三位说的甚是有道理，不过想必你们都误会了。如果天下有我魏无姜医治不了的病，想必也没人可以医治了。” “啊！”三女纷纷吃惊，随即大怒。 袁家长女横眉竖眼：“公主殿下说的是什么话？！这是在咒我父亲吗？” 袁家二女皱眉：“公主如此自信，有什么凭据？” 袁家三女干脆对袁清丰说道：“大哥，父亲这病非要公主屈尊医治不可吗？我们难道请不到更好的神医？” 袁清丰终究是稳重的人。 他对魏无姜拱手道：“公主殿下，难道您还没见我父亲就知道他得了什么病？怎么医治？不然怎么会这么断言？” 魏无姜摇头：“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能未卜先知？只不过……” 她微微一笑，手指轻捻一根银针：“我学得绝世医术——金针刺穴大法。就算是和阎王抢人也是有几分胜算的。” 袁清丰愣了下，立刻道：“公主请！” 他不再犹豫，马上带路。袁家三女对视了一眼，不放心赶紧跟上。 …… 片刻过后，魏无姜见到了躺在床榻上一位瘦骨嶙峋的老者。 他大约六七十岁，须发皆白，面容蜡黄憔悴，看着奄奄一息。 魏无姜上前望了一会儿，净手为他把脉。 袁家三女站在旁边，不错眼看着她，似乎生怕她搞了什么小动作。 半天，魏无姜收回手，对袁清丰说：“令尊这样大约快三十年了吧？” 袁清丰黯然点头：“是的，刚开始父亲只是略感不适，以后一年比一年加重。大夫说是积劳成疾，可后面怎么调养都只是好一阵，再病一阵。所以我不得不继承袁家家主之位。” 魏无姜俯身轻轻扒开袁老者的眼睛看了一会儿。 她道：“你父亲不是生病，是中毒。” “啊！”袁氏四人立刻惊呼。 这次不等袁家三女反驳，袁清丰立刻摇头：“公主错了！我父亲的病前后看了不下上千个大夫，甚至药王谷的人都请过来看过。绝对不是中毒。” 袁清丰道：“公主，就算是中毒，难道那么多大夫都看不出来吗？” 魏无姜微微一笑：“药王谷的子弟精通医术，但是不精通用毒。这毒无色无味，复杂至极，怎么可能一下子判断出来？” 她温声道：“袁家主要是信我，我可以证明给你们看。” 袁清丰看向袁家三女。 袁家长女满脸怀疑：“公主，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且先说说。如果是为了让我们袁家帮你们铁云军，那直接开口便是。不用非要拿我们父亲的性命来讨价还价。” 第496章 验毒 袁家二女也说道：“公主殿下，我父亲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如果您真心是帮我们，请还是明说吧。” 袁家三女不吭声，只是一双眼不住打量魏无姜。 魏无姜点头道：“我的确是想让袁家出力帮忙沐苏河的铁云军。但求人者必要施予，不然的话你们袁家凭什么来帮我们？其次，就算我治好了你们父亲，让整个西北豪富巨贾一起同心协力帮忙，一定要给出足够的利益。不然光凭袁家一家只是杯水车薪。” “所以我就算是施恩给你们，也得最后拿出诚意来才行。你们不用担心我拿着你们父亲的性命当儿戏。” 魏无姜这番话说得直率坦诚，袁家四人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顿时对她的信任增加了好几分。 袁清丰沉吟：“那公主怎么证明我父亲中毒？” 魏无姜道：“很简单，拿来一碗清水。” 很快清水拿了出来。 魏无姜用银刀在火上烧了，然后在袁老家主的小指头上割开一道小口。 小口子流出的是鲜红的鲜血。 她滴了两滴血在碗中，然后将碗静置片刻。 只见那血滴掉入水中悠悠晃晃渐渐散开。 旁边袁氏长女忽然嘲讽道：“用银针吗？我这边有。根本没中毒，我们用银针试过无数次了。” 魏无姜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如果能用银针试出的毒，那还叫什么奇毒？” 袁氏长女顿时哑然闭嘴。 魏无姜对袁家四人说：“现在你们看这血散开，我并没有动手脚，你们过一盏茶功夫去闻闻，有什么不同。” 过了一盏茶，袁家四人闻了闻。 袁清丰脸色变了：“有股香气。” 袁家长女吃惊：“是我闻错了吗？我竟然觉得是花香。” 袁家二女沉吟一会，从头上拔了一根银簪搅拌，然后放在鼻尖下闻。 她脸色亦是变了变：“没错，是花香。大姐小妹，你们今天擦香粉了吗？” 袁家三女摇头：“我向来不喜欢香粉，今天出门匆忙身上香囊都没戴。” 袁家长女也摇头：“我平时最不喜欢香粉，因为我儿闻到香粉就涕泪横流。家中连花都不曾养过几盆。” 袁家二女摘下腰间的香囊，让下人拿走，然后郑重其事又闻了一下。 这一次她脸色更加难看：“是香味！没有一点血的腥味。这到底怎么回事！” 魏无姜见他们都相信了袁老家主是中毒，于是笑道：“既然你们都亲自验证了，那就知道我所言非虚。” 袁清丰立刻肃然问道：“公主殿下，请问我父亲中的是什么毒？” 魏无姜道：“我猜的不错的话，应该是南国特有的曼陀罗。曼陀罗的毒中者无知觉，但长年累月就会让人精神萎靡，元气渐渐枯竭。” “曼陀罗的毒十分难解。因为它会让人看起来只是五脏六腑都出了问题。一般大夫只会开一些调理脾胃和肝脏等的药。随着时间久了，毒越积越多，五脏六腑越是损害，而大夫开的药又不对症只会越医越差。” 袁氏长女立刻道：“对！父亲刚开始的时候，大夫只是说他肝火旺盛，好像过了几年就又说脾胃虚弱……总之每个医生都觉得父亲没什么大病。三年前我大哥好不容易请到了药王谷的大弟子来。他也只是说父亲是年老才导致五脏六腑衰弱。……” 第497章 曼陀罗 袁清丰脸色难看：“公主刚才的意思是……我父亲长年被人下毒？”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魏无姜道：“是的。下毒之人就在老家主身边。而且是常年累月一点点下毒。” 袁清丰脸色阴沉，吩咐随从：“王伯，去把所有伺候老爷的下人都集中起来，一会我要一个个审！” 魏无姜摇头道：“这样太慢了。更何况他们能在老家主身边伺候，一定是经过你们重重筛选。下毒之人如果没有胜算，他怎么敢这么常年地作案？” 袁清丰此时已经相信了魏无姜七八分。 他问：“依公主的意思，该怎么做？” 魏无姜道：“知道袁老家主是因为中毒而昏迷不醒就好办了。下毒的方法无非几种办法。你们把老家主经常用的东西都拿过来给我瞧瞧。我一一验过就知道是怎么下毒的。” 袁家四人立刻行动。 他们不用仆人，亲自拿了袁老家主的吃的，用的，还有能接触到的东西。 魏无姜先后查了袁老家主平时服的药，用过的碗筷、茶盏、水壶、穿过的衣服，枕头、床上被毯子等等。 这些查完，却出人意料一无所获。 魏无姜皱眉：“不可能……怎么会藏得那么深？” 她又问：“袁老家主平时喜欢干什么？” 袁清丰黯然道：“父亲平时喜欢参禅，经常抄写经书，和一些高僧讨论佛法。” 魏无姜问：“有佛堂吗？” 袁清丰摇头：“没有。父亲说佛法在心，不需要那些没用的。” 魏无姜问道：“那昏迷之前，他常用参禅的东西呢？” 袁清丰让人拿来。 东西摊开，是一些坐旧了的蒲团、笔墨纸砚等等。 突然魏无姜的目光落在了几根线香上。她眼睛一亮，拿起线香掰开。 她确认了半天，抬头：“这就是你们父亲中毒的罪魁祸首。” 袁家四人大惊：“怎么会……” 袁清丰立刻道：“不可能！这是永华寺的住持制作的佛香。住持方丈擅长制香……怎么会……” 他还没说完想到了什么，立刻闭嘴。 魏无姜拿起一根，道：“是不是因为这香中毒，点一下就知道了。” 线香点燃，散发出幽幽的檀木香气。 她不住称赞：“果然是上好的佛香，用的是南海最好的奇楠沉香。难怪查不出来，这线香里面加了少许的曼陀罗，寻常人是闻不出来的。” 袁家长女最先按耐不住，扇了扇，闻了一会。 她脸色变了又变：“这香味果然和刚才闻的很像，檀香中带着花香。” 袁家二女谨慎，拿了线香掰开，磨碎，先是闻了闻，不死心后又点燃。 她确认后瘫软坐在椅子上：“是，花香！我闻到了花香。” 袁家三女一看，立刻跪下：“求公主不要计较我们兄妹方才的无礼，请救救父亲！” 袁家四人纷纷跪下。 魏无姜赶紧扶起他们：“救肯定是要救的。就算你们不说，我也是要救的。曼陀罗的毒难解却也不是无解的毒。”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从里面拿出一颗药丸：“这药可解花草毒。先化水让袁老家主服下，接下来再慢慢对症下药祛毒。” 袁家长女性子急躁，脱口问道：“我父亲什么时候能醒来？” 魏无姜微笑：“服下后半盏茶功夫就能醒。” 袁家长女十分怀疑，但到了这个份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果然，袁家老家主服了药丸化成的汤水，过了一会儿就缓缓睁开眼。 他声音沙哑苍老：“我这是到了地府了吗？还是……” 袁家四人纷纷跪下哭泣：“父亲终于醒了！” 袁老家主看着面前的魏无姜，似乎明白了什么：“小丫头，是你救了老夫吗？” 袁清丰立刻道：“父亲，她是长阳公主，是魏老将军的女儿，也是未来的太子妃。” 袁老家主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公主驾到又救了老夫，实在是无以为报。” 他又问：“老夫……得的是什么病？还是回光返照？” 魏无姜微笑：“袁老家主，您是不是回光返照您自己没感觉吗？您得的不是病，是中了毒。” 袁老家主眼中有片刻的迷茫。 第498章 揪住主凶 魏无姜好心提醒他：“袁老家主抄经的时候是不是喜欢点佛香安神？” 袁老家主缓缓点头：“是。难道是佛香……不可能吧，这香没问题。” 他说得笃定。 魏无姜反问：“老家主为什么那么肯定这香没问题？” 袁老家主看了她一眼，道：“因为做佛香的人是永华寺的住持方丈。他是我几十年的挚友，还是过命交情。他不可能害我。他又有什么理由害我？” 魏无姜摇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害你，也许是他，也许是有心人借助他的手害老家主。这一切都得查清楚才能知道。不过老家主的毒可解，如果不信的话，服我三帖药后再请高人过来会诊，就知道我的话是不是真的。” 她说完对袁清丰道：“袁家主，到了晚膳时辰，我饿了。不介意的话，我要去和我师父一起用膳了。” 袁家人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袁清丰连忙亲自送了魏无姜赴宴，而袁家三女则留下来照顾袁老家主。 因为出了这段插曲，袁清丰心思不在接风宴上，魏无姜知道他心思，让他提前离开去查。 袁清丰留下两位大管事就匆匆离席。 几人来袁家也不是为了吃顿饭，七分饱后就回到了袁家为他们安排的院子。 到了院子，支开袁家奴仆。 十一皇叔武御白立刻问情况。魏无姜挑了重点说了。 武御白吃惊：“袁家老家主竟然是中毒。本王以为袁老家主只是因为老迈才病重缠身。” 慕千羽问：“姜儿你是怎么知道他中毒的？” 魏无姜眨眨眼：“我当然不确定。不过来的路上我打听了袁家的情况，发现袁老家主很年轻就把家主之位交给大儿子。按道理袁家如此家大业大，除非是不得已，不然上一任家主是不会轻易交给下一任年轻人的。” 祈少白点头：“的确，如袁家这么大的巨贾的确是不可能年纪轻轻就把重任交给下一任家主。我们祈家三代家主都是一直操心到精力不济才分出去。反正越是家大业大，要管的事很多，下一任家主的挑选也十分复杂。” 他苦笑：“我大哥就不必说了，我祈家三兄弟都还在学经商。而且旁支优秀的子弟会挑选几人，就是生怕家里出事，无人掌舵。” 魏无姜又说：“更何况，哪有一种病要几十年吃药都不见好的？如果是身体本来就不好，以袁家的实力医术高明的大夫怎么会请不到？可如果是中了很冷僻的毒呢？只有这才有这个可能。” “当然我见到袁老家主之前我只是模模糊糊觉得应该是中毒。见到了之后才确定他就是中毒，中的还是极慢性的毒药。” 众人都吐出一口气。 武御白道：“如果姜儿医治好了袁老家主，这次袁家就不得不帮忙了。” 魏无姜道：“这恩情可能会让袁家帮忙，但如果要让西北的豪富们一起，要拿出实际的好处。而且袁家也不傻。一个恩情而已。他们顶多送点金银珠宝，许下一两个虚无的保证，对战局根本没用。” “所以许下的好处一定要让袁家占大头，他们才会完全站在我们这边。” 一番话令众人纷纷点头。 慕千羽赞赏看着魏无姜：“我的徒儿冰雪聪明。这一趟看来不白来。” …… 晚上魏无姜就被袁清丰请了过去。 服用了一贴药的袁老家主明显精神好多了。院子里站着不少大夫模样的人，看样子袁清丰让大夫一一检查过老家主的身体状况。 袁清丰对魏无姜道：“住持方丈已经被‘请’来了。一番询问之下，他招了。” 魏无姜好奇问：“他为什么要下毒？” 袁清丰脸色难看：“还能为什么？下毒无非是有仇或是获利，或者受人指使。那老秃贼以为我父亲无药可医，问了几句就把下毒的缘由说了。” “原来他年轻时候喜欢上一个女子，那女子因为他家贫毁了和他的婚约，嫁入袁家。而后在袁家又因为难产而死。当时我父亲并不知道这其中关系。那老贼秃就将这笔账算在我父亲头上。” “他认为是我父亲拿了钱迫使两人分开，又因为苛待她，才令她惨死。” 魏无姜听了无语：“他不是出家人吗？整天念佛，为什么会用恶意揣测老家主？” 袁清丰沉沉道：“那自然是有人在他面前添油加醋，歪曲事实。那老贼秃因为年少情根深种，不可自拔。” 第499章 袁家心服 袁家长女怒火中烧：“那贼秃害得我父亲那么惨，几十年来还一直和我亲以挚友自居，年年都从我们袁家骗了一大笔香油钱。这种人千刀万剐都不过分。” 袁清丰叹气：“钱财还是小事，我父亲知道真相后亦是受了打击。真的是想不到害自己的人就是身边最亲密的朋友……” 魏无姜没有立场评价，于是岔开话头：“带我去瞧瞧令尊。看毒解得怎么样。” 魏无姜到了袁老家主的院子，只见那院子中站着一位清秀玉立的年轻人。 年轻人身穿素衣，那么冷的天冻得脸色青白。 寒风呼呼吹过，看着他那单薄的身姿就觉得冷。 那年轻人听到动静一回头，正好对上魏无姜的脸。他诧异过后，清秀的脸上慢慢泛起红晕。 魏无姜好奇看了他一眼，身边的袁清丰道：“那是袁家旁系的子弟。他知道我父亲中毒就过来探望。” 魏无姜点头：“是个有心的。” 袁清丰不置可否，越过他带着魏无姜进入屋中。 魏无姜眼角余光正好看见那清秀少年失落的模样。她心中叹了口气，在大家族中旁系子弟要出头真的是千难万难。 如这少年明显连让袁家主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魏无姜进了屋子里，只见昨天还奄奄一息的袁老家主竟然能靠在靠枕上由下人服侍着喝点米汤。 袁清丰赶紧上前请安，道：“父亲，公主来了。” 袁老家主认真看了一眼魏无姜，动了动身打算下床。 魏无姜上前一步阻止：“老家主不用行礼，身体要紧。” 袁老家主气色明显好转，说话声音也大了些许。 他沙哑道：“要不是多亏公主相救，我这老骨头现在已经埋在土里了。” 他又感叹：“人心难测。我欲将心比明月，但是奈何明月照渠沟。我终究是信错了人，害了自己，害了袁家。” 魏无姜安慰：“老家主不必伤感。如今袁家在现任家主操持下发展不错。” 袁老家主叹气：“可是我毕竟是不中用了。公主救老夫，老夫除了这快入土的残命也没有什么可报答公主的。如果公主有什么需要，只要开口，老夫能做到的定能为公主做到。” 魏无姜听着话，心里微微皱了皱眉。 虽然说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知道袁家商人重利轻义，但听着袁老家主一口一个自己不中用，又一口一个报答，这其中的意思很明显。 他就是不想让救命之恩成了袁家的拖累。 魏无姜似笑非笑看了袁老家主一眼，道：“老家主不用担心。等我施几针，老家主就性命无忧了。至于其他，家主不用担心。” 袁老家主微微一怔。魏无姜已经拿起银针…… …… 银针拔出，魏无姜全神贯注地拿起烧过的银刀在袁老家主的手腕上割了一刀。 一道黑血缓缓从伤口处流出，异香扑鼻。 屋子里众人都纷纷变了脸色。 从没想到竟然有人可以用针灸祛毒。魏无姜露这一手已经是比药王谷的大弟子还高明。 魏无姜耐心等黑血放至转深红这才倒上药粉，绑上绷带。 她长舒一口气：“毒血可放三次。三次后服用解毒丸就可以了痊愈七成，还剩下的余毒得等身体慢慢恢复，再辅佐药汤。” 她说完写了一副药方，袁清丰立刻让下人去准备药材。 放完毒血，袁老家主的脸色红润了些许。 他点头道：“没想到公主的医术那么厉害。” 魏无姜道：“家主好好休息，毕竟祛毒伤元气。” 袁老家主看了袁清丰一眼，突然说：“清丰，一定要好好答谢公主。我们袁家能做到的，一定不要吝啬。” 第500章 和袁氏谈判 魏无姜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小半盏茶功夫，魏无姜看着坐在面前亲自煮茶的袁家家主袁清丰。 袁清丰恭敬地将茶端到魏无姜面前：“公主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们袁家一定鼎力协助。” 魏无姜微微一笑：“我不是来和袁家谈条件的，是谈合作。” 袁清丰愣住，旋即问：“公主要什么样的合作？” 魏无姜眸色变深：“我手里有一副堪舆图，上面标注铁矿、铜矿、盐矿，还有一处玉矿。” 袁清丰手微微一抖：“这些矿私自开采都是杀头的罪过。” 魏无姜点头：“是的，但是这些矿都在北朝和西戎边界。” 袁清丰脸色复杂：“公主的意思是？” 魏无姜道：“堪舆图真假袁家主只要让人实地去采证就行。不过现在两国交战，拿出的堪舆图也说服不了你们。这样吧，我拿点实际的。” 她从怀里掏出一副简略的图，平铺在袁清丰面前：“这是一处玉矿，还有一处宝石矿。在北朝境地，就在离你们郡县五十里的一处山背后。那边没有西戎人，而且地方隐秘。袁家主现在就可以派人去查看。” 袁清丰沉吟一会儿：“朝廷不限制玉矿，对于宝石矿也没有多做禁止。这个倒是可以看看。” 魏无姜知道他意动了。她对袁清丰道：“这事越快越好，现在袁家主就可以派人去查看。如果属实，我代替朝廷要三成利，三成归袁家，其余三成分给其他愿意参与的豪商世家。” 袁清丰神色波澜不惊：“那交换的条件呢？” 魏无姜缓缓道：“西北境里不许任何商队偷偷给西戎人贩卖粮食和一切所需的东西。” 袁清丰眼瞳震了震。 魏无姜的脸色清冷无比：“西戎人不擅长储存粮草，年年南下袭扰为的就是抢劫过冬的储粮。而这些年西北商人为了获利，不少人私下和西戎人做生意，有的卖粮食，有的卖马匹，还有的卖其他东西。使得西戎人日益强大。” 她冷笑：“西戎人抢掠边境百姓的财物和粮食，再拿这些东西和你们换东西。他们不强大才怪。还有，西戎人不擅长打铁，他们的兵器怎么会一年比一年更锋利？袁家主，你见多识广，你告诉我，是谁让西戎人成为了北朝的毒瘤祸害？” 袁清丰边听边汗流浃背。 魏无姜说的话他一个字都反驳不了。不要说那些心中只有钱，没有朝廷的商人，就是他们袁家早年发家也是靠着和西戎人做毛皮生意起家。 他们先是用劣质的丝绸和茶叶运到西戎草原，然后交换他们手里廉价的宝石和银矿，或者牲畜皮毛。 每一笔交易都一本万利，而后发家后更是不断开拓商路，交易的东西达到上百种。 西戎人尝到了甜头，便开始南下劫掠。他们抢劫北朝百姓的财物，丝绸，人抓回去当奴隶开采矿石。 然后他们用这些抢来的东西再和西北一带的商贩交换必须的用品。这一切西北的商贾怎么会不知道？ 他们就是昧着良心赚这种吃人的银子，然后迅速变成豪富。 袁家发家后虽然断了和西戎人的联系，但私下肯定还有几条商道是往西戎人那边运送。 袁家如此，其他家更是如此。 茶室一片寂静。静得过分。 魏无姜看着袁清丰的脸色，缓和了口气：“袁家主不用担心，我今天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是如今西戎人野心巨大，要夺我们北朝的江山。袁家是否愿意出面召集那些商贩，该劝的劝，该整治的整治，该杀的……杀了。” 她继续道：“我保证可以给出两条免税商道在战后让你们行商西域。” 袁清丰犹豫许久，问：“公主怎么保证？” 魏无姜道：“当今摄政王、九皇子殿下、九城监察司督主——裴千重。” 袁清丰神色振动，突然问：“为什么不是太子？” 魏无姜诧异，随后摇头：“太子仁厚，做不来这个交易。” 袁清丰想了半天：“殿下真的能保证？” 魏无姜缓缓点头。 袁清丰咬牙：“好！我姑且信公主一回，就当是报答公主救了家父一命。至于其他就靠公主和殿下的手段了。” 他说完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魏无姜突然唤住他。 第501章 少年袁昭 袁清丰回头。 魏无姜道：“去查矿场的事让那位少年去。” 袁清丰吃惊：“袁昭？” 魏无姜点头：“他亲自等在院子中，要么是袁老家主对他有恩，要么就是他一心想要表现自己。不管是哪一种都合适做这件事。而且他应该不是嫡子，没有其他的小心思。为了立功，他不会藏私。” 袁清丰脸上浮现赞赏：“公主果然猜对了。那袁昭自幼丧父，是他母亲一手把他拉扯长大。因为孤儿寡母，他父亲生前管的一家小酒馆被别的旁系抢走。他们母子两人差点流落街头。要不是我父亲当年无意中发现，让他进私塾读书，还重新给他家一间铺子管着。他们母子两人早就饿死街头了。” “袁昭文采不错，算账也算的不错。正因为各方面都优秀，所以我才将他选入后备子弟中。不过因为他太穷了，其他旁支子弟暗地欺负他。他只能默默忍受。” 袁清丰叹了口气：“这孩子虽然天赋好，但天赋好的人又何止他一个人？袁家几百口人，僧多粥少。除非他真的能有坚韧的毅力，不然将来最多只是当个不大不小的掌柜。” 魏无姜静静听了。 她说：“我愿意相信他能出人头地。因为我在他眼里看到的是焦急而不是谄媚。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有坏心眼。” 袁清丰若有所思点头：“好，就让他去办。” 魏无姜见说得差不多了，起身告辞。 袁清丰因为有要事要办，匆匆告辞离开。 魏无姜走出院门，正要离开，突然在一处假山偏僻的阴影里看见一个人影。 她仔细看了一眼，对身边的大管事道：“让他过来。” 大管事赶紧喊那人走过来。 那人到了跟前，一抬头果然是今天在院子中看见的少年。 大管事呵斥：“袁昭，这两天不去账房当学徒，老是鬼鬼祟祟在这里转悠做什么？” 袁昭满脸通红：“我来看望老家主。” 大管事又呵斥：“还不赶紧跪下给长阳公主请安？！” 袁昭愣了下，俊脸涨得通红。 他跪下：“草民袁昭拜见长阳公主殿下。” 魏无姜和气道：“屋外寒风，你回去吧。” 袁昭低头：“我家母听说神医医治了老家主，所以让我过来看看。如果是真的，让我给神医磕几个头。” 他说着抬起头来，目光闪闪：“公主殿下，真的是你救了老家主吗？” 大管事呵斥：“无礼！这是你能谈听得吗？” 魏无姜微微一笑：“是的。老家主只要按时针灸，外加汤药就可以痊愈。” 袁昭大喜，连忙磕头。他磕头磕得砰砰响。 他抬头眼眶含泪：“多谢公主殿下。公主救了老家主就是我们母子的再造父母。我们会给公主立长生牌，祈望公主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魏无姜含笑：“你倒是个知恩图报的。” 袁昭低头：“草民家贫，别的无法报答公主殿下。只要公主有召，草民甘愿肝脑涂地。” 魏无姜道：“我不需要你肝脑涂地。不过你们家主倒是有个重任要交给你。只要你完成，你就立了大功，也算是帮了我一把。” 袁昭愣住。 那边有人匆匆赶来：“袁昭！快去，家主有事要吩咐你去办。” 第502章 烟雨逍遥 袁昭愣住。 魏无姜对他嫣然一笑：“去吧。这是属于你的前程。” 她说完转身离开了袁家。 上了轿辇后，春翠捂嘴偷笑：“小姐，那傻子还站在原地呢。” 魏无姜道：“回去吧。我们要做的事还很多。” …… 魏无姜回到院子里，师父慕千羽和十一皇叔武御白正在客厅喝茶。 他们这大忙人为了她这事一直守着，实在是难得。 魏无姜也不啰嗦，把今日和袁清丰谈的条件都说清楚。 武御白哈哈一笑：“没想到袁家竟然能答应。只要袁家点头，西北领头的富商巨贾都不得不应承下来。” 魏无姜又道：“因为有了救命之恩，袁家应该会尽心尽力去撮合这些富商。只要他们停止对西戎人的交易。西戎军心动摇，决战时候西戎军就少一分胜算。” 她眉心忧愁不减。 只有老天才知道她有多难。 为了增加北朝获胜的几率，她做了多少努力才走到今天的地步。 武御白一拍手：“事在人为。三分天注定，七分靠自己。既然袁家已经点头，本王就该回沐苏河了。” 魏无姜吃惊：“十一皇叔，您……” 武御白微微一笑，潇洒如故：“别忘了，本王可身负督军之责。责任重大，不可以临阵脱逃。” 他对慕千羽道：“千羽，你留下来保护你的徒弟。战场凶险，你就不要冒险了。” 没想到一向十分洒脱的慕千羽竟面上流露黯然。 她道：“可不可以不去？” 武御白微怔。 慕千羽道：“如今沐苏河那边有太子、魏家父子，你一个闲散王爷去了做什么？” 武御白道：“可是我是督军。将士们英勇杀敌，我怎能贪生怕死躲在一旁？” 他说完从腰间解下一枚羊脂玉佩，上面雕着一条栩栩如生的蟠龙。玉佩后写着古纂“白”。 慕千羽的脸颊飞起两抹红晕。她烫了手似的把玉佩丢回去：“给我这个做什么？” 贴身玉佩赠佳人，这意思很明显了。 武御白哈哈一笑，将玉佩塞回慕千羽手中：“你我相识快十年了，惺惺相惜，谈论武道，畅谈古今。可是人生还有几个十年？千羽，不要再浪费时间。这次等我归来，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如果我能平安归来的话。如果不能……” 他深深看着面前同样不年轻却美得惊艳众生的脸，余下半句便不说了。 手轻抚她肩头的发丝，修长的手指掠过。 他深深看了慕千羽一眼，毫不留恋转身提剑离开了袁家。 魏无姜和慕千羽听着外面备马的声音，随后便是马蹄渐渐远去。 魏无姜看向慕千羽，不知该说什么。 慕千羽唇微微颤动，低低念叨了什么。她忽然看向魏无姜。 魏无姜心中一片了然：“师父，去追吧。十一皇叔是一位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 慕千羽忽然笑了：“托付什么的我从来没想过，只是他如此与众不同。等这事了结，我一定要与他一起逍遥江湖。” “到时候斜风细雨，烟雨江南，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一定很肆意。” …… 魏无姜站在门边，看着师父慕千羽一身白衣胜雪骑着烈马疾驰离去。 寒风吹起她的白衣，翻飞如蝶。 她的人生犹如这天地间肆意飞洒的雪，不被人左右，自由，张扬…… 他们走了。武御白为了尽自己最后一份责任，而师父慕千羽则为了追寻未来的幸福和自由。 前世她不知道十一皇叔武御白最后怎么个结局，只知道他在替北朝打回了西戎人后，北朝上下竟然要议和。武御白心灰意冷下挂了印就离开京城，余生不知所踪。 史书上对他的描写停留在这，没有结局。 也许前世武御白在云游天下时终于遇到了她的师父慕千羽。一个失意，一个洒脱，孤寂的他们也许最终在一起了。 而今生他们提前明确自己的心意，但一个决定赴死，一个则决定追随。 她相信今生他们的结局一定更好，一定。 …… 魏无姜淡淡收回目光。 她伸手，雪花落在她掌心片刻融化了。 她知道，时间越来越近了。 第503章 天助北朝 一位年轻人牵着一匹马和一位年老的仆人艰难地在风雪夜中赶路。 他们身上包得厚厚的，脚下尺深的大雪几乎没过了膝盖。 两人一马提着灯，不断地摸索前进。 突然那老仆脚一踩空，滚下了路边的小山坡。 “啊——”他发出痛苦的嚎叫。 前面走着的高个子年轻立刻回头，连滚带爬地扑向老仆。 终于他在半坡拉住了滚落的仆人，然后吃力地把他拉上来。 两人坐在雪地上气喘如牛，呼出的白气立刻变成雪雾。 老仆解开绑腿，发现刚才滚落的时候磕到了石头。干裂的皮肤上一块青紫的印记。 因为寒冷这印记只是铜钱大小，但有经验的人知道如果得不到及时医治，这腿就会废了。 老仆气喘嘘嘘地说：“少爷，您别管我了。再走两里地就到了那地方了。你只要完成家主交代的事，立了功就可以交差了。” 他苦笑：“老奴这把骨头实在是走不动了。我在这里等着你。” 瘦高的年轻人一把拉开裹得严严实实的面巾，露出清秀苍白的脸。 他正是袁家的袁昭。 袁昭摇头：“谢伯，我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管。这大雪天你待着一个时辰不动就会被冻死了。” 他懊悔：“早知道我就不该把你带上。我们要去的地方虽然近，但是这天气太冷了。” 谢伯喘气苦笑：“谁知道老天爷会下这么大的雪呢？自从老谢我出生到现在六十余年，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唉……真是人间苦，老天爷还撒一把盐。” 他唉声叹气。 袁昭掏出随身带的烈酒硬塞给老谢。老谢喝了一大口。 袁昭默默解开身上捆着的绳索，俯下身：“谢伯，你上来，我背你过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在这里等死。我们一定要找到公主说的那个玉矿，明天一早把找来的东西交给家主。” 谢伯眼眶湿润了：“少爷，您带着我很有可能到不了那地方。你还是一个人走吧。” 袁昭却固执摇头，立刻把谢伯绑在自己身上。 谢伯不停地劝他放下自己。袁昭却固执地往前走。原本更加艰难的路更难了。 两道人影合成一道，踟蹰地在雪地上行进着。 风雪更大了，铺天盖地，仿佛要淹没一切…… …… 第一天一大清早。袁家的朱漆大门前趴着两道一动不动的黑影。 刚开门扫雪的小厮正打着哈欠拢着手，嘟嘟哝哝。 猛地他看见门前的两坨快成冰雕的人，吓的一哆嗦。他大喊一声摔在地上。 此时地上的“冰坨子”忽然动了动。 他吃力抬起头，颤颤巍巍从怀里掏出一包什么东西。 小厮认出他来，吃惊喊：“昭少爷！” “拿给……拿给家主……”袁昭沾着雪和泥的脸上露出笑容，“有……有玉矿……” …… 魏无姜接到消息的时候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她声音都不由自主发抖：“真的？！” 袁清丰脸上的激动难以掩饰：“是的！我也没想到这么快。那天公主给了图，我就随手给了袁昭，同时还派了别的几个人。没想到第二天就下了大雪。只有袁昭一个带着一个老仆就进山了。” “这种大雪天进了山就等于死路一条。可就这么神奇，他们花了一天一夜竟然误打误撞找对了地方，还挖了一块玉石回来。” 袁清丰激动得团团转：“没想到！没想到宝藏就在我们眼皮子下。这么多年来竟然不知道。” 他赶紧问：“公主是怎么得到这堪舆图的？” 魏无姜脸上神色复杂：“自然是有高人给的。” 她当然不可能说，这是前世她在和亲途中无意中看见接亲的西戎士兵聊天把玩几块玉质特别好的石头。 她留心一问，才知道北朝和西戎边境出很多矿藏，有盐矿，有的冰雪融化后随着溪流会冲刷很多漂亮的“石头”，还有是西戎人发现的铁矿。 这些丰富的矿藏都因为西戎人落后而无法开采，所以要么被他们遗弃，要么只是存在口头传说。 前世魏无姜和亲中见过听过，重活一世，她将前世听到的一些地方让武御白给画出来。 武御白年轻时候就喜欢云游天下，对西北至西域地形一类十分熟悉。 于是在来西北的路上，他片刻就画出精准的堪舆图。 魏无姜给的只是一部分的矿藏点。她原本抱的希望并不多，但没想到年轻的袁昭竟然做到了。 这真是天助北朝！ 第504章 人心难猜 袁清丰兴奋说完，看见魏无姜愣愣出神。 他问：“公主担心什么吗？” 魏无姜回过神来摇头：“这雪下得很大是不是？” 袁清丰点头：“是的，非常大，近百年都没见过的。阿昭能找到真是老天保佑，也是他命大。” 魏无姜道：“那这么说，这么大的雪战事肯定不能继续了？” 袁清丰愣了下，点头：“是的。这么大的雪两边都不能起战事了。估计得再等等。” 魏无姜眼神熠熠：“那天助我们北朝。联合其他豪商世家的事就麻烦袁家主了。趁着这个时候一定要让西戎人再也回不去荒原。” 袁清丰郑重答应：“今晚就能让公主见到他们。” …… 夜幕低垂，呼啸了两天一夜的寒风终于停了。雪也随之停了，天地间一片静谧。 魏无姜由春翠披上雪白的狐裘披风，拿上貂皮的袖笼。 春翠看了看外面黑鸦鸦的天际，担忧问：“小姐，晚间会不会下大雪啊？万一下雪了岂不是天黑路滑难以回来？” 魏无姜绝美的面上很平静：“难道天黑路滑就不走了吗？我父兄还在苦寒的沐苏河呢。这点苦算什么。” 春翠便不再劝。 主仆刚出了屋门，春翠又“咦”了一声：“谁在那边？！” 魏无姜看去，只见在院门边静静候着一位身材修长的年轻人。 他听见春翠的问话，缓步走了过来见礼。 在廊下风灯下，魏无姜看清楚来人的面容。 她微微吃惊：“袁昭？” 袁昭深深作揖行礼：“草民袁昭见过公主殿下。” 魏无姜打量他上下。他已经梳洗一遍，只是脸上还有被寒风和砂石磨搓过的淤痕。 她温和问：“袁公子怎么来了？” 袁昭再次深深行礼：“这次草民来是向公主殿下谢恩的。谢公主殿下给了这次机会。家主已经答应让我主管这次开采事宜了。” 他眼底的兴奋掩饰不住，更多的是对魏无姜深深的钦佩。 魏无姜含笑：“那恭喜袁公子了。以后应该称呼袁公子为袁小当家了。” 袁昭连忙谦虚低头：“一切都是公主和家主给的机会。” 魏无姜似有深意：“机会也要给时刻有准备的人，还得有人有这个运气做到，缺一不可。” 此时春翠道：“公主殿下，接我们的马车到了。” 魏无姜看向袁昭：“袁公子请回吧。以后就要大展拳脚了。” 袁昭见她要走，赶紧紧走几步：“公主殿下，什么时候草民能再见到您？” 魏无姜戴上风帽，悠悠道：“希望很快能再见吧。不过也许……看老天爷的意思吧。” 她回头嫣然一笑：“不管怎么样，袁公子会有很好的前途。将来可不要忘了我呀。” 她说完由春翠扶着上了马车，奔驰在黑漆漆的深夜中。 …… 迎福楼，西北最大最豪华的酒楼。 此时酒楼的最高楼顶如往日一般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可只有常来的酒客才发现今日不同往日。一到四楼竟然无人。而酒楼四周时不时看见不少腰间鼓鼓的大汉走来走去。 他们眼光凌厉如鹰，太阳穴鼓鼓，一看就是有内功的练家子。 一股紧张又兴奋的气氛弥漫在这酒楼上下。 不多时，一辆辆低调奢华的马车停在了酒楼门口。酒楼里面伶俐的伙计急忙出来迎接。 马车上下来的酒客或胖或瘦，或憨憨，或目露精光。他们一下马车就闪身进了酒楼中。 渐渐地，酒楼的一楼到四楼已经坐满了人。他们大多是那些身穿华服带来的贴身随从或护卫。 而只有四楼才是今天正式的酒席。 魏无姜到的时候。一下马车就感觉到无数的目光钉在她的身上。 她从容自若地由春翠扶着走了进去。 耳边传来窃窃私语的议论声。 “这就是长阳公主吗？看不清脸，但感觉好美啊！” “她来做什么？” “听说她是为了让西北富商们支持铁云军伐西戎。换句话说，让我们出钱呗。” “朝廷难道没钱让铁云军打仗吗？这可是太子亲征，怎么的都有钱吧。” “谁知道呢？也许国库空虚，没钱了。” “嘁，年年和西戎人打仗，年年打败仗。每次都是我们西北人倒霉。现在还要我们拿钱，凭什么？” “就是！如果争气点，把西戎人打得不敢来。让我们出多少钱都行。他们打完，剩下烂摊子都是我们收拾。商道还得被重重盘剥，都快活不下去了。” 第505章 西北四大巨商 “太子亲征，准太子妃前来要钱，啧啧……我看是不是北朝不行了？” “小声点，你也是北朝人。难道你想看我们被西戎人打败，再杀到这里？” “这次也许有点不一样吧。唉，希望战事停止，我们百姓能有点好日子可以过。” “太子都亲征了，据说太子发誓要攻破西戎人的老巢，让我们西北不再有西戎边患。” “真的吗？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且看看吧。如果只是想要钱的话，我们还是别指望太多喽……” “……” 或大或小的议论声传入耳中，魏无姜面无表情，身边的春翠却愤愤不平。 她小声道：“这些人怎么这样？小姐可是一心为了百姓们才千辛万苦到了这里。他们怎么能那么不相信铁云军？” 魏无姜轻轻摇头：“他们不是不相信，是不敢相信这次能彻底胜利。” 春翠沉默了一会，忽然道：“如果殿下在就好了。” 魏无姜微微一愣，脚步顿住。 春翠叹气：“如果殿下来了，小姐就不用这么辛苦了。这些事情不是应该男人出面的吗？” 魏无姜沉默了一会，淡淡道：“殿下有自己必做的事。而这个世上很多事必须靠自己。”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昂首上了四楼。 …… 沉沉的夜幕被甩在疾驰的马车后，马蹄如擂鼓咚咚咚敲打在这个沉重的黑夜里。 月落满身风雪，不住地策马追上那辆几乎要和黑夜融为一体的马车。 “殿下，快到了。” 狂风将月落的声音撕扯得粉碎。 “嗯。”一道很淡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 月落面上凝重：“殿下，因为这大雪西戎人龟缩在沐苏河以北拒不出战。我们这一离开，他们会不会偷袭？” “不会。”淡淡的声音一如既往沉稳，“西戎人能战的人都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送死。因为他们缺医少药，伤一个等于死一个。阿木沾不会那么愚蠢。” 月落刚想说什么，忽地看见远处的灯火。 他大喜：“就快到了！殿下，一会就能见到公主了。” 这话却没有得到马车里人的回应。 月落不再多话，不停地催促跟随的护卫队赶上。 快点，再快点。 他知道马车中的那个人是冒了多大的风险才来，也知道这次见面是多么珍贵。 …… 四楼嘈杂的声音在魏无姜前来的时候，突然消失。 上百双眼睛定定看着站在首座上的绝色美人，一时间疑虑、惶恐、不屑、不甘、鄙夷等等情绪统统都消失了。 他们看着宛若天仙的魏无姜，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纷纷跪下。 “拜见长阳公主殿下，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魏无姜微微抬手，声音平和：“诸位请起。” 众人纷纷起身。他们盯着魏无姜，纷纷在盘算各自的盘算。 此时袁清丰站出来，清了清嗓子：“诸位赏光前来是袁某人的荣幸。袁某人谢过诸位。” 他说完深深作揖，底下有人郑重回礼，有的则稀稀拉拉地随意拱手。 袁清丰将和魏无姜商量的事一一说了。 等他说完，底下突然寂静无声。 魏无姜清了清嗓子正准备说话。突然底下有人发出一道轻蔑的嘲笑。 “袁家主，西北地方的矿藏一向数不胜数。袁家采的盐矿不就是一笔很大的生意吗？” “至于玉矿，啧啧……就算再好，恐怕袁家也不看在眼里吧。” 魏无姜看去，只见一位头戴貂皮帽子，身材壮硕，脸皮发黑的中年商人正似笑非笑地开口说话。 魏无姜看向袁清丰。 袁清丰抱拳：“阎兄，刚才说了。这次公主带来的不仅仅有玉矿，还有其他矿藏。” 他说完对魏无姜道：“公主，这位是经营毛皮和牛羊牲畜生意的阎老板。他的皮毛生意遍布南北。西域那边也有一条商道，最远可以直达大食国。” 阎当家站起身，傲慢地拱手：“公主殿下，不是老阎不相信公主的诚意。只是这矿产一向是朝廷把控。我等草民只能做做不入流的生意。这种事还是不敢沾惹。万一哪天朝廷不高兴了，又反而说我们商贾占利太多。啧啧……到时候脑袋都不够砍的。” 他的话引起大部分商贾的同意。 第506章 不服气的阎家 他们纷纷道。 “就是啊，这玉矿虽然没被禁，但万一我们投了人和力采了，朝廷看见获利太多又收回去怎么办？” “我们商贾被朝廷那些人说是与民争利，现在要和朝廷做生意，我可不敢。” “一个不好就是人头落地。这钱也不是非赚不可。” “……” 魏无姜微微皱眉。她没想到已经说得那么清楚，这些人还是不愿意。 袁清丰凑过来小声道：“公主，阎当家是西北四大巨商之一。他做的虽然只是皮毛生意，但因为和百姓接触多，和各家商行做生意往来。很多人都不愿意得罪他。” “只有在他那边皮毛才能卖出好价格。还有，有些养羊养牛的人家还得靠他卖肉干才能过活。所以阎家人气很旺。” 魏无姜心中一动，瞬间明白了袁清丰的意思。 西北四大巨商——袁、阎、王、慕容。 袁家商道最多，生意最杂。阎家主营皮毛，牲畜，实力庞大。王家主营粮食，茶叶，和江南一带的巨商关系密切。慕容家是鲜卑人，和西北各小族关系微妙，经营各色宝石、玉器、金银器、绸缎等等。 魏无姜想着看向阎当家。 她微微一笑：“阎当家所言的确是有道理。” 阎当家听了哈哈大笑。 他以为魏无姜虽然身份尊贵但只不过是一介弱质女流，被自己一吓就退缩了。 阎当家眼中骄傲非常：“公主，如果只是为了让我们多捐钱捐物给铁云军，这个我们自然是尽力。” “其他那些虚头巴脑的噱头就不用了。我们只是屁民，每天辛辛苦苦挣点钱不过是为了安身立命，别的不敢想啊。” 他说的这番话引起了其他商人的起哄。 他们本来就存着四五分的疑虑过来瞧瞧，如今听阎当家压根不把魏无姜放在眼里，瞬间一个个都放肆起来。 袁清丰看着这些人对魏无姜的不恭敬，顿时皱起眉头。 他呵斥：“阎当家，你是这么和公主说话的吗？太子，还有公主的父兄都在前边打仗。他们为的可是我们的安危。” 阎当家假惺惺：“袁当家，我说错了吗？我又不是不捐，只是这些危险的生意我就不参与了。” 他大声道：“我老阎宣布，带头捐银两万两，牛羊牲畜三千头给铁云军。” “阎当家豪爽！阎当家大手笔啊！” “阎当家真是豪富！佩服！佩服！” “我们陈家捐三千两，棉袄一千件。” “诸家捐一千两，粮食一千担。” “贺家捐五千两，粮草一百车。” “……” 底下各位巨商纷纷起哄，脸上的笑容带着有钱人的傲慢。 魏无姜面色平静。身边的春翠气得脸色发白：“公主，这些人好欺负人！当我们是要饭的不成？” 袁清丰脸色也不好看。他们袁家挑头主持今晚的宴会，可阎家却直接不给面子。 这不是在打他们袁家的脸吗？ 魏无姜明眸一转，正好看见最左边的一桌上四位锦袍男人沉默不做声。 四楼大堂中人声鼎沸，一人一口喊着捐军资的数额，只有他们四人仿佛置身事外。 他们四人有两位年纪稍大的，有两位年轻人，都是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 魏无姜眸光闪了闪，问袁清丰：“那四位是？” 袁清丰立刻明白：“他们便是王家和慕容家的人。王家的家主和他的嫡子王成宇。慕容家主和他的二儿子，慕容云成。” 魏无姜点头：“他们应该有别的话说。” 袁清丰于是走过去对他们耳语几句。 四人上前来拜见魏无姜。 魏无姜看了一眼闹哄哄的大堂，对袁清丰笑道：“既然阎家主只想捐钱，就设宴感谢他们吧。” 她说完对四人道：“内堂有说话的地方，四位若是不介意，一起小酌几杯共商大事。” 于是袁清丰领着魏无姜和四人一起进了内堂。 阎当家摸着粗硬的胡须，眼角余光看着袁清丰和魏无姜的举动。他眸色寒光闪了闪。 “阎爷，袁当家的把王家和慕容当家的都请进去内堂密谈了。他们这分明是不给您面子啊！” “就是，阎爷，您说袁当家会不会背着我们把好处都分给王家和慕容家？如果是的话，太可恶了。” 阎当家横眉怒了：“闭嘴！” 底下的人都呆了呆。 阎当家眼皮抽了抽，硬着声音道：“既然袁当家请客就好吃好喝！” 他说完嚷嚷让人上菜上好酒，仿佛一点都不关心内堂的事。 …… 第507章 突然出现的裴千重 比起外堂的闹哄哄，内堂安静雅致。 魏无姜缓缓道：“王当家，慕容当家，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阎家对玉矿和宝石矿不愿插手。你们怎么看？” 王当家是一位年纪大约五十岁左右儒雅端方的中年男子。 他摸了摸胡须，缓缓问道：“公主殿下，这玉矿我们王家很有兴趣。王家虽然主营粮食和茶叶，但这些东西都靠天吃饭。哪天年景不好收成就不好。如果有稳定的玉矿和宝石矿可以开采，朝廷还不会出尔反尔收回去。王家愿意出三成力，拿一成。” 慕容当家是鲜卑族人。他五官深邃，眼瞳是棕色，他身边的二儿子慕容云城，面容英俊，十分精明的样子。 他看了看儿子慕容云城，缓缓道：“我们慕容家对宝石矿比较有兴趣，想南下做珠宝生意。只是如今宝石矿还没找到，如果能找到，我们打算拿三成，出五成的力。” 袁清丰一听，哈哈笑了起来：“慕容当家，这一下子要三成，你这让我怎么做？” 慕容当家看了袁清丰一眼，冷哼了一声：“老袁，你生意那么多你做得过来吗？光盐矿就够你吃饱喝足了。小弟我一族几百口人，还穷着呢。我劝你还是别插手宝石生意了。你拿个虚股，替我们挡挡老阎那老狐狸就行。好处给你一点。” 袁清丰笑了笑：“宝石矿我可以只拿一成，玉矿我却要三成不变，其余的……嗯，到时候拿出去让其他几家让利分销。” 王当家的儿子突然道：“现在寒冬，两国还打仗。这事就算是定下来，还得看战局怎么样吧？” 一句话切中要害，内堂每个人都不说话只看着魏无姜。 魏无姜缓缓道：“我知道这个时候夸海口肯定你们不信。不过老话说得好，欲要取之，必先与之。我可以和各位签个文书，文书上一定有官府印戳。” 四位包括袁清丰还继续沉默。 魏无姜咬牙：“如果诸位还是不放心，我可以让太子殿下和各位签文书。” 这时，王当家问道：“那公主想要我们做什么？” 魏无姜还没说话，外面突然间安静下来。 一道清冷得如同从高山之巅传来的声音：“与西戎人的贸易必须停止，违者，杀无赦！” 内堂的厢门打开，一道泛着寒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剑眉星目，眸似寒星，唇如薄刃。 他目光扫过内堂众人，大步走了进来。 他居高临下看着一桌子的人，薄唇微启：“现在开始，互相举报。还有，前边缺粮缺衣，西北巨商们必须捐钱捐物。” 外堂听了这话“轰”的一声议论起来。 “凭什么？！我们都是正经商人从不与西戎人勾结。” “每年都让我们捐，捐了大部分都进了贪官的口袋！” “我们小商小贩的，勉强过日子都难，怎么捐？捐多少？” “太过分了！早知道是这样，我们就不来了。这不是明抢吗？” “本来他们可以明抢的，还硬要送我们一份杀头的生意。居心歹毒！” 第508章 诚意在哪 裴千重的出现令整个酒楼大乱起来。商人们纷纷离座要跑。 可哪里能跑？酒楼四周早就被浑身穿着沉重铠甲的精骑兵围得如同铁桶般。 魏无姜看见裴千重前来，眉眼跳了跳。 裴千重对外面的嘈杂一点都不在意。他走进来，看着魏无姜，拧起长眉：“你怎么还不回京？” 魏无姜低头：“我要在这里帮我父兄。” 裴千重眉心皱得更深：“胡闹！” 魏无姜退后一步，眼底都是倔强：“我能帮他们！我不走。” 裴千重眼底的严厉渐渐缓和。他慢慢道：“好，不走。” 魏无姜得了他的首肯，脸上露出笑容。 裴千重坐下，扫了几人。他面容极其俊魅妖冶，周身气场冷酷肃杀。几人刚开始看呆了，等醒悟过来纷纷跪地请安。 裴千重淡淡抬手：“都起来吧。” 此时月落进来：“殿下，外面闹得凶。属下把带头的带进来了。” 他说着，侍卫押着衣帽歪斜的阎当家进来了。 阎当家被侍卫粗鲁地甩在地上，狼狈不堪。 他想站起来，侍卫拔出刀架在他脖子上冷喝：“见到摄政王殿下竟然不行礼！想死吗？” 阎当家是见过世面的，立刻叫屈：“冤枉啊！冤枉啊。草民是想拜见摄者王殿下的……兵老爷让我起来，我才能拜见。” 月落一个眼神，侍卫们收刀。 阎当家假装笨拙地跪下拜见，一双眼却不住地偷偷打量裴千重和内堂的各位。 裴千重眸中闪过冷光。他淡淡道：“阎顺发，你刚才在大堂中叫嚷得不是很凶吗？现在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和本王说。” 阎当家脸色白了白，赶紧讨好道：“殿下误会了。草民怎么敢对殿下和公主不满？草民是十分愿意捐钱捐物的，只是……只是……这么多年西戎人一直南下抢劫，我们商行的生意做得很艰难。我们商行几百张嘴都得吃饭，实在是不能捐太多。” 他擦了擦眼睛，声音带着哭腔：“几百个伙计都上有老，下有小，一年忙忙碌碌只为了养家活口而已……” 他还没说完就被袁清丰打断了。 袁清丰不屑：“阎当家，你没听清楚公主说的吗？公主这次是要和我们做生意，不是要我们捐钱捐物。” 阎当家立刻擦了擦眼睛，假装兴奋：“真的吗？什么好生意？刚才我没注意听……这……摄政王殿下来了，那生意定是真的了。” 这话听得魏无姜绣眉皱起。 阎当家的意思是，她一介女流说的话就不能当真，裴千重出面才是真的。 果然，春翠不高兴道：“你是什么意思？我们公主说的话就是假的不成？刚才是你不愿意做生意，现在又变卦，实在是无耻。” 阎当家脸色沉了下来。 袁清丰道：“阎当家，刚才公主说得很清楚，是你不愿意一起合作。再说，公主殿下将来是未来太子妃，难不成会骗你不成？” 阎当家支支吾吾：“草民不是不相信公主，只是这生意之事，公主养尊处优，大概是不懂的。” 魏无姜淡淡道：“阎当家有疑虑是正常。不过我已让袁当家派人去采了矿样，证明玉矿和宝石矿是真的。你如果不想合作就回去吧。” 裴千重一挥手，月落就要拖着阎当家离开。 这个时候阎当家像是被捅了一刀的猪，大叫：“不不，我要合作。老袁，老王，还有慕容老头，你们这些人吃肉都不喊我，亏得我们那么多年的老朋友。” 他死死拉着桌子腿就是不肯走。 春翠在魏无姜耳边轻笑：“这姓阎的真是好笑。刚才百般瞧不起公主，说公主是女流之辈。现在见了殿下就各种死赖着不走，非要合作。” 魏无姜看向裴千重。 裴千重走到阎当家面前。阎当家刚想要扯他的裤腿，却不知怎么的手上被一只皂底牛皮长靴踩住。 “啊……”阎当家痛得嗷嗷叫。 裴千重垂眸，似笑非笑看着在地上翻滚却挣脱不得的阎当家。 “想要合作？”他问，“阎当家的诚意在哪儿呢？” 阎当家只觉得碾着自己的手的那只脚重得如同泰山般。他的指骨都要被碾碎了。 他心里浮现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惧。 第509章 命运的齿轮 他额头冷汗涔涔，不停往下流。他看向居高临下的裴千重。只觉得眼前的男子冷若地狱修罗，写满了邪气。 果然是天下人人都害怕的九皇子殿下名不虚传。 阎当家赶紧哀求：“殿下，殿下饶命！草民一定给足够的诚意，一定！您放开草民吧。” 裴千重神色冷清：“哦？诚意就是你说的那些钱财吗？朝廷又不缺钱，要你一介商贾的钱做什么？传出去的话还以为朝廷没钱没体面，要抢商贾的钱才能打胜仗呢。” 阎当家的冷汗流得更急了。 他哀求看向袁清丰：“老袁，袁当家，您替小弟说两句好话吧。我可是一心为朝廷啊，是顺民，绝对不是刁民，不是奸商。” 袁清丰看着往日不可一世的阎当家被裴千重踩得如同狗似的，心里升起同情。 他上前恭恭敬敬道：“殿下，阎当家的商道极有用。要不……您看看暂时放了他吧。” 裴千重看了一眼内堂的其余人，问：“诸位觉得怎么样？” 王、慕容两家想了想，点了点头。 裴千重这才放开阎当家。 阎当家被放开，赶紧站起来垂手恭敬立在旁边。 魏无姜看了他一眼，问：“阎当家想做玉矿生意还是宝石生意？” 阎当家愣住想了想：“玉矿吧。” 他犹豫问道：“有……盐矿吗？” 魏无姜点头：“有的，不过盐矿在西戎的地盘。现在拿出来合计不合适。” 阎当家立刻道：“只要有，朝廷愿意给我们商人做，我老阎一定干票大的。” 他的眼光精光闪闪，一副彻头彻尾的精明商人模样。 裴千重眸光一闪：“盐矿的事本王可以做主，不过，盐运对内只能按朝廷官价卖出，对西域各国就按行情价。朝廷要占利四成，可以给盐运官引。” 阎当家一听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殿……殿殿下……威武！” 于是内堂众人开始商议。 玉矿，朝廷派兵维护商道安全，获利三成，其余七成中，袁家拿三成，慕容家一成，阎家一成，其余分给各家。 宝石矿，朝廷同样派兵维护商道安全，获利三成，其余七成中，慕容家三成，袁家一成，阎家一成，其余分各家。 盐矿，朝廷主持，给盐运官引。朝廷获利四成，其余六成中阎家两成，阎家两成，慕容家一成，其余一成分其余各家。 内堂几人不知自己今日之决定竟然是命运齿轮的开始。 他们的决定影响到了将来北朝乃至天下商运。从此北朝商业繁荣，小商小贩纷纷因为朝廷的放开商业贸易赚的盆满钵满。 商业一兴盛，百姓们富足，人人安居乐业。就连最传统的农业也因为贩卖商人的兴盛而有了出路。 总之，内堂中几人草草签下协议，而后分头行事。 当然，想挣钱就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 西北四大商贾一起发力，不但不和西戎人往来商贸，更是在一夜之间利用价差利用西戎人冰天雪地缺衣少粮，将他们坑了一大笔后飞快跑路。 此次大雪冻死了不少西戎人带来的牲畜，压断了不少帐篷，冻死冻伤士兵。 而坚守在沐苏河石城中的北朝士兵却趁机休整。 他们吃着魏无姜运来的粮食，穿上了厚厚的棉袄。受伤的士兵依次用她调配的草药祛箭毒。 大战以来，他们到现在才得到暂时的休息。 是以，魏无姜还没出现，铁云军和士兵们日夜不断称颂魏无姜的恩德。在他们口中，她已经是九天下凡的仙女，是救命的活菩萨。 …… 石城。 太子武琮礼呆呆看着军行图愣愣发呆。 魏铁军拿着一叠军报走了进来。 他走到了近前，太子武琮礼还没回过神。魏铁军不由轻咳一声。 武琮礼回神，惭愧道：“魏将军，您来了。” 魏铁军问：“太子好像在担忧什么？” 武琮礼不好意思笑了笑：“没，我听说姜儿来了边城。也不知道回去了没。” 魏铁军神色复杂看着他：“太子说的是姜儿啊……她可能回京了。” 武琮礼满是失望：“是啊，该回去了……唉，我都没见她一面，也不知道她好不好。” 魏铁军轻咳一声：“殿下，这个……您还是专心战事吧。儿女情长不合适在这个时候。” 第510章 老父亲的担忧 武琮礼点头：“是，魏将军说的没错。现在决战在即，不合适谈论儿女情长。不过……我还是想知道姜儿怎样了。我写的信，她回的很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忙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他眼巴巴看着魏铁军：“魏将军，姜儿最近有写信给您吗？” 魏铁军避开目光，摇头：“没有。” 武琮礼满脸失望：“是吗……罢了，她回京估计路上艰险，不回信也是正常。” 魏铁军趁机递过军报道：“禀太子殿下，我们在西戎人部落的探子回报，连日大雪西戎族人受了雪灾，冻死冻伤人无数，牛羊无数。这次西戎成年男子几乎全部来了，后方本就空虚。现在雪灾一来，西戎妇孺死伤无数，西戎前线的士兵肯定士气低落想要回去。” 武琮礼眼神亮了：“那岂不是天助我北朝。” 魏铁军苍老的脸上也露出笑容：“是的。西戎人等不及了。只要等他们按耐不住，我们就可以和他们决一死战。” 武琮礼神色忽得又是一喜。他对魏铁军道：“魏将军，我有一计！” 魏铁军急忙凑过去。 武琮礼如此这般说了。 …… 魏铁军从太子军帐出来后回到了自己的帐子。帐子中不少将军谋士围着行军图进行推演谋算。 魏铁军进来，各位见礼。 魏无清见父亲眉心似有忧虑。他上前问：“父亲，有什么为难的事吗？” 魏铁军挥退众人，问：“姜儿回京了吗？” 魏无清摇头：“没回去呢。前天我听说她跑去石城找了四大巨商之一的袁家。算算小妹待在那边已经五天了。” 魏铁军脸色沉了沉：“胡闹！她不回京城在这苦寒之地干什么？” 他口中虽然训斥魏无姜“胡闹”但脸上心疼的表情却出卖了他担忧的心思。 魏无清道：“我听说小妹一去就治好了袁家老家主的顽疾。如今袁家上下都把她当神仙供着。还有，我听说小妹打算联合西北的四大巨商打击西戎的商贸。虽然北朝和西戎打仗，基本上没什么商贸往来，但架不住有人为了钱偷偷给西戎运必需的粮草。只要这条线彻底断了后，西戎人压根支撑不到开春就得活活冻死饿死在寒冬。” 魏无清说完，一脸欣慰：“我就没想到小妹偷偷学了一手好医术，不但治好了好多兄弟们的箭毒，还能救了别人。她不但医术好，还有计谋。真是出了不少力。” 魏铁军脸上不由露出笑容：“她啊，聪明得紧呢。” 他说完想起什么，眉心又紧拧起来。 他叹气：“我的女儿那么优秀，唉……这可怎么办？” 魏无清问起。 魏铁军将太子武琮礼的心思说了。魏无风一听顿时头疼。 魏无清压低声音：“小妹的身世还没让太子殿下知道呢。可我看太子殿下对小妹是真的情根深种……唉，这个乱的。以后可怎么办？” 魏铁军道：“先前是担心知道的人越多，姜儿越危险。也担心太子知道后影响出征。现在太子殿下当了真，日思夜想姜儿可怎么办呢？……唉，总有一天要知道的。不然他们是兄妹这件事是瞒不住的。” 魏无清摇头：“太子仁厚又专情，真不知道他知道后会怎么样。” 魏铁军打起精神：“能瞒先瞒着，等战事一了再商量。对了，今天太子有个计策，你和我参详参详看行不行。” 父子两人于是探讨起来。 …… 魏无姜带着一身疲惫回到了院中。 这两日加紧商议矿藏之事，很多条款都得仔细推敲和拟定。 至于西北四大巨商怎么对西戎人进行断商贸，这就靠裴千重底下的九城监察司监督。 不得不说，如果没有裴千重前来，桀骜不驯如阎家之流根本不会心服口服。 他们在这西北之地纵横惯了，眼里根本没有所谓的王法。 他们眼中只有利益。 当然，现在北朝给了足够的利益，他们自然是调转方向对付西戎。 魏无姜想着渐渐犯困伏在贵妃榻上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实在，连有人到了她身边都没听见。 魏无姜睡得热了，一翻身正好摸到了一只微凉的手。 她醒了过来。 一睁眼，正对上裴千重微微俯身的面容。 第511章 秘密 魏无姜睁着眼，渐渐迷蒙到清明。 她正要起身，那只手轻轻拢了狐裘。 他道：“多睡一会儿。” 魏无姜看了看窗外。暮色已近，看样子又是一天要过去了。 她问：“殿下回军营吗？” 裴千重摇头：“军营有太子、你父亲，还有皇叔在，不用担心。” 魏无姜靠在他的手掌上，轻声道：“这次多亏殿下相助。” 裴千重问：“那些矿藏你怎么知道的？” 魏无姜动了动唇，道：“是十一皇叔和我师父探查到的。” 裴千重眸色闪了闪：“当真？” 魏无姜心中咬牙；“是的。” 她当然不可能告诉裴千重自己是两世为人。这个秘密有她祖母知道就行。 裴千重眸色复杂，半天才道：“本王见你对矿藏如数家珍，还以为你秦子走过那些地方。” 魏无姜垂眸：“殿下想错了。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知道这些地方？” 裴千重凝视她良久，道：“不知道为什么，本王总觉得你身上还有很多秘密。看不透。” 魏无姜苦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如果被称为秘密，那自然是不能对人说。” 两人顿时沉默。 一股莫名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转。 魏无姜勉强笑道：“殿下问这些做什么？可是不相信我？” 裴千重道：“不是。” 他正说着，突然脸色变了变。他捂唇咳嗽起来。他咳得很压抑，断断续续闷声地咳。 魏无姜立刻起身，焦急看着他。 良久，裴千重缓缓摊开帕子。帕子中一滩黑血赫然在目。 魏无姜脸色凝重，伸手为他探脉。 手中的脉时而雄厚如山洪倾泄，时而如涓涓细流，古怪至极。 魏无姜把完脉，心中黯然。 裴千重的毒不可逆地加深了。 裴千重将她的脸色看在眼里，了然道：“你不用担心，有办法的。” 魏无姜哽咽：“可那药引还没找到。要不……” 裴千重轻轻抚过她柔顺的发：“别想太多了。按着毒药发作时间，我早就死了，能好好活到现在已经算是赚了。” 魏无姜听了更加黯然。 难道前世的悲剧不能更改吗？ 前世的裴千重早就毒发身亡，不知所踪。难道重来一世，他注定无法解毒吗？ 魏无姜心中愁绪万千。一会恨自己无能，一会恨自己不能专心找玄寒冰草。一会又恨皇帝歹毒，竟然设下这几乎无药可解的毒药。 她咬牙：“我不信，除了至亲之人药引外，没有别的办法。只要找到玄寒冰草就能解毒了。为什么找不到玄寒冰草？为什么？” 她的手被握住。 魏无姜泪眼朦胧抬头。 裴千重面上竟然带着微笑：“傻子，还有为什么？如果这毒那么容易就解了，我怎么能等到现在？” 他淡淡道：“只要让我把该做的事做完，就算是死，我也无怨无憾了。” “别说了！”魏无姜一把捂住他的唇，低声道：“不要再说了。” 她黯然：“我听着难受。” 裴千重微笑：“好，不说。” 他站起身道：“等这次大战结束，我们就一边寻药，一边云游天下，可好？” 魏无姜破涕为笑，投入他的怀中：“好！” …… 沐苏河北地，西戎人营帐。 西戎王穿着厚厚的黑熊皮大氅，头戴厚厚的狐裘毡帽。他目光炯炯看着遥远的河对岸。 在那边，一座巍峨宏大的城墙矗立在灰白色的天际中。 固若金汤。这是西戎兵对那座城的恐惧。 该死的！西戎王手中的马鞭狠狠对着空气抽了一下。 短短不到两三里的距离，却隔绝了他南下征服中原的野心。 “大王！族中回报，冻死五千多族人，冻伤无数。还有小族全族被雪埋了，连尸体都找不到。” “牲畜牛羊马匹，冻死三千多头，冻伤的……都杀了。” 禀报的士兵满脸的心疼和惊慌。 “大王，这次雪灾损失极其惨重。百年来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雪。族中的老人都说是杀伐太重，西天大阳神发怒了。” 西戎王大怒：“胡说八道！” 他手中愤怒的马鞭终于有了出气筒。他劈头盖脸朝着传讯的士兵抽去。 士兵被抽中了脸，不由捂着脸滚在地上痛苦嚎叫。 “大王饶命！不是我说的，是族中的老人们说的。他们还说族中的男人再不回来，老人妇孺都得冻死。到时候就算是攻下中原也后续没人了。” 西戎王破口大骂：“让你再胡说！本大王就是奉大阳神之命来征服中原的。大阳神怎么可能降下罪罚？来人，把他砍了！” 左右士兵面面相觑，谁都不动手。 第512章 狼子野心 他们反而跪下来劝。 “大王，雪灾来的古怪，实在是令人害怕。也许族中老人说的是真的。” “大王，要不要再听听巫师的话？也许我们该回去了。” “大王，那些和我们交易的中原商人都不见了。我们存粮不多了，再熬下去会饿死的。” “好多士兵都被冻伤了，无法再上马。大王，我们什么时候能打仗？” “铁云军缩着不肯出来。他们分明是想熬死我们。” “……” 士兵们你一言我一语劝着。 西戎王更是大怒。他拔出腰间的弯刀狠狠砍向面前的士兵。 哀嚎声起，有的士兵被砍断了手臂，有的被刺中了后背。还有的吓得拔腿就跑。 很快西戎王身边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只留下面目狰狞的他不甘心地望着遥远的城池。 “中原，北朝……本王才是那天命之王！” 他狞笑：“娶到天命之女是吧？呵呵……这天下就是我阿木沾的，天命之女也是本大王的！是我的！” “是我的！——” …… 魏无姜捣药的手突然被药锤砸中。 她惊呼一声，身边的春翠赶紧丢下手中的药材急忙查看。 药锤砸破了她的指甲，汩汩鲜血流了出来。 春翠紧张万分，赶紧拿来清水和金疮药为她包扎。 她一边包扎一边埋怨：“小姐怎么那么不小心。都说了让奴婢来捣药，小姐就是不听，这下可不能再乱来了。” 魏无姜任由春翠包扎，一边摸着心口皱眉：“好奇怪，刚才心跳漏了一拍似的。” 刚才她感觉到心脏突然漏了一跳， 春翠道：“小姐一定是累着了。这几日小姐天天和那些商人商讨协议。光对付那些人就够费神了，还得防着他们在文书条件上坑咱们。唉……” 魏无姜笑道：“他们是商人，小心谨慎习惯了。再说朝廷和商人做生意还是北朝开国以来第一次，无法可依，自然是繁琐了些。” 春翠嘟哝：“士农工商，商人最是低贱，而且重利轻义。真的能合作吗？” 魏无姜不语。 她心里也没有百分之百把握。 她只知道如果不拿点利益出来，西北巨商是不可能联合北朝军对付西戎人的。 前世她在西戎人的地盘上见到了不少中原商人以货易货，让西戎人换到了粮食和御寒衣物。 她打听才知道，原来打仗并不能断绝他们的交易。 而且商人的确重利。在他们心中，战争输赢并不会让他们有什么感触，反而是他们囤积奇货的好时机。 正在这时，下人高兴来报：“公主，袁家派人来了，说找到了宝石矿了。” 魏无姜大喜，赶紧让春翠扶着她去客厅。 在客厅中，她竟又见到了袁昭。 这一次袁昭身上多了一件御寒的黑狐袄子。少年丰神俊朗，虽然消瘦但精气神饱满，俨然是端端正正的好青年。 魏无姜心情甚好，问：“昭公子，宝石矿是你找到的吗？” 袁昭行了一礼，含笑道：“是的，这一次雪停了更容易找。而且家主派了好手一起去，其他几家也一起派了好手去，所以更加容易。” 他从地上包袱中拿出一块混杂着泥土的土块递给魏无姜看。 魏无姜看去，果然发现不少红红绿绿的石头。 她不懂宝石，只觉得五彩斑斓十分好看。 她笑道：“这宝石如何？” 袁昭笑道：“让老师傅看过了，成色非常不错，而且这矿是露天的。都不需要等到开春就能挖到不少。不过目前战事还没结束，不敢轻易去，生怕西戎人知道。” 魏无姜满意点头：“谨慎点是好的。” 袁昭道：“挖到宝石矿属慕容家最高兴。他们之前的宝石都是从西域换来的，层层盘剥下，拿到好的原石寥寥。” “至于玉矿，因为土还冻着，不过各家已经都派人一起去看了，都说是好矿。” 魏无姜心中高兴，唤人给袁昭上茶水点心。 袁昭先是拘谨，而后见魏无姜笑语晏晏，不由也渐渐放松。 他忽地发现魏无姜的手指缠着纱布。他面上一惊：“公主怎么受伤了？” 魏无姜不在意道：“捣药的时候砸到手了。只是破了点皮而已，没事。” 袁昭忧心：“公主生病了吗？怎么需要捣药？若是生病了可要找大夫看看。” 魏无姜含笑不语。 第513章 老夫有一计 春翠道：“我家小姐医术就很好，不需要找大夫。我家小姐这是给睿王殿下抓药呢。” 魏无姜轻声呵斥：“就你话多。” 袁昭面上掠过黯然：“哦，是为了睿王殿下。” 魏无姜正要问他，那边袁家派人来道：“老家主行动不便，请公主过去一趟，说有要事相商。” 魏无姜点头。 她让春翠为她更衣了后，正准备上马车却发现袁昭还没走，还站在院门边。 她诧异：“昭公子怎么还没回去？” 袁昭脸上微红：“公主要去见老家主，我……我也想去。” 春翠“噗嗤”笑出声：“真是的，我家小姐去哪儿你就去哪儿。真是……” 魏无姜瞪了她一眼，春翠抿嘴直笑，不过调笑的话就不说了。 魏无姜温和道：“那就一起去吧。” 袁昭立刻道：“好，我能骑马。我骑马跟着公主。” 魏无姜笑了笑进了马车。 春翠道：“还算他有点眼色。奴婢以为他敢提出和公主同乘一辆马车呢。” 魏无姜瞪她：“你怎么老是针对昭公子。他肯干事又聪明，将来袁家的产业不说给他掌管，起码是一把好手。” 春翠撇嘴：“要不是公主提携他，他现在还是可怜兮兮的旁系子弟呢。” 她又道：“小姐，这袁昭呆呆傻傻的，成天只知道跟着小姐，黏着小姐。奴婢瞧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魏无姜点了点春翠的额头，却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 到了袁老家主的院子。袁老家主已经坐着木质的轮椅在前面等候。 他见到魏无姜，深深行礼：“让公主亲自前来，罪过，罪过。” 魏无姜虚扶了下，道：“老家主言重了。老家主身子可好些了？” 袁老家主脸上笑意融融：“好多了，好多了。用了公主的药后就一日比一日好。从未觉得这么好过。感觉老夫又回到年轻时候了。” 魏无姜笑了笑。 袁老家主将魏无姜恭敬迎了进去。魏无姜见到院子人多了，而且来来往往都是袁家青壮年的子弟和管事们。 她心中明白，袁老家主是真的好了，而且看样子大权还在握。 袁老家主将魏无姜迎进了一间雅致的小客厅，开门见山：“公主救了老夫，还给了西北商贾们一条活路。袁家替他们感谢公主殿下！” 袁老家主颤颤巍巍离开轮椅，带头跪下。 魏无姜愣住，赶紧扶起他来。 她道：“老家主这真是言重了。我只是想让北朝打赢这场仗。” 袁老家主叹气：“人人都说商人重利轻义。可老夫行商那么多年，深深明白一个道理。皮之不在，毛之焉在乎？如果西戎人打来了，多少北朝人会被当奴隶一样买卖杀掉？到时候给西戎蛮子多少银子都不行，还得被当牲畜榨干每一滴油水。” 魏无姜心中凛然。 “老家主说得对。西戎人野蛮，如果真的攻占了中原，整个天下皆是他们的马场，中原人都是他们的奴隶，到时候活命都难，何来礼义廉耻？仕途行商？” 袁老家主点头：“所以这次沐苏河一定要全歼西戎人。” 魏无姜问道：“老家主常年在西北，有什么妙计吗？” 她又道：“相信老家主请我过来，不单单只是想谢我救命之恩这么简单吧。” 袁老家主一双老眼中终于绽放精光。 他微微一笑：“老夫的确有一计。” 第514章 西戎大王子 魏无姜眼睛一亮：“老家主请讲！” 袁老家主道：“这便是我们袁家送给魏老将军的一份大礼。这份大礼可比捐钱捐物贵重多了。” 于是他低声这般那般说了。 魏无姜听完，深深行了一礼：“这一礼我替五万铁云军谢谢袁老家主的大仁大义。” 袁老家主回礼，肃然道：“袁家愿意为将军效死！” …… 西戎，沐苏河北岸某地。 大雪纷飞，在这里冰天雪地里窝火取暖，喝酒吃肉就是过冬的必备。只是大雪不但封了路，还封了南下烧杀抢掠的路子。 在大帐中，坐在黑熊皮垫子上一位三十出头的西戎男人正喝得脸颊浮着红晕。 他虽然年纪不小，但容貌甚是英俊，高鼻深目，眼睛灰蓝。他身材修长但却十分有肉，仔细看和西戎王有几分相似。 他就是西戎王的大王子—乌骨打 西戎大王子因为是西戎王登上王位之前和一位小部族的公主所生，是以一直得不到宠爱。 西戎王的大王妃善妒，对除了自己儿子外的王子要么打压，要么制造各种意外毒死。 大王子乌骨打因为年长又常年被西戎王派到各处做事而逃过一劫。 不过他的地位也因为大王妃的刻意打压而一降再降。在这次南下和北朝打仗，乌骨打不但没办法领主力大军，更是被派到沐苏河偏远的地方守着。 乌骨打喝着闷酒，喝着喝着就把自己喝得越发郁闷。 “来人！来人！”乌骨打大声吼着，“没酒了！拿酒来！” 他喊了好半天才进来一个小兵卒。 兵卒吞吞吐吐：“大王子，酒没了。” 乌骨打从熊皮椅子上踉踉跄跄走下来，一把抓住兵卒的领子：“什么？！酒没了？怎么会没了？” 士兵哭丧着脸：“从五天前就没多少酒了，去大营拿，他们把我们打回来说大雪封路，带来的马奶酒早就喝完了。” 乌骨打怒了：“谁打回来的？ 是谁？” 士兵道：“是二王子的人。他们不但打我们回来，还把我们领的牛羊抢回去好几十头。小的听说咱们族里遭了雪灾，牛羊马冻死好几千头，人也被冻死好多。” 士兵越说越是难过，哭了起来：“呜呜呜，我阿娘一个人在帐篷里，都不知道能不能熬过。我要回去找我的阿娘。” 乌骨打气得一脚踹翻了士兵：“哭！哭什么哭！等打到了中原有的吃有的穿，还有千娇百媚的女人供你取乐，你还想你那骑马摔断腿的老娘！没出息！” 士兵擦了擦眼睛：“我就一个娘。我不想她就再也没人惦念她了。大王子，我们还是回去吧。大家伙都传大王着魔了，明明打不过还非要打。现在遭了雪灾这可是对大阳神对我们的惩罚。” 一阵冷风从帐篷缝隙中吹了过来。 乌骨打打了个寒颤。 他酒醒了些，眯着眼问：“现在大家都在传什么？” 士兵赶紧一五一十把西戎营地的流言都说了。 “大王让国师占卜了一卦，说天命之女出现了。二王子想娶那天命之女，但大王好像很忌讳，不点头也不派他出去攻打北朝人。还有，二王子请战了几次要去偷袭，大王也没点头。” “大雪封山，族中遭了灾，死了几千人，牲畜也死了大半。有的人已经偷偷摸摸打算回去了。” “还有，一直和我们做买卖的北朝商人也不来了。现在大营那边几万人都不够吃，开始杀病了的战马了。” “……” 乌骨打越听越是清醒。 他打了个寒颤：“现在有那么糟糕吗？” “有的，我们几次去大营拿肉和酒都不给了，只给了面窝窝，还是发黑发硬的，根本不能吃。” 乌骨打看向桌子上，果然是物资寥寥无几。 他开始动摇：“如果大雪再下一场，我们就死定了。北朝人那么精明根本不和我们硬碰硬。” 士兵哭丧着脸：“就算是要打仗立战功，大王也不会让大王子您去的，他只会让二王子去。” 一提起这个，乌骨打眼神阴骘。 “是的，这事你没说错。父王就是偏心。他怕极了那个老女人，只肯给二王子铺路，绝对不会让我有立功的机会。” 士兵立刻道：“那大王子您还在这里干什么？大王子您赶紧回去吧，好多兄弟想回去不敢回去呢。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立刻追随大王子回去继承大王位。” 第515章 一本万利的买卖 乌骨打一听愣住了。 他不由打量这平平无奇的小兵卒。面前这小兵卒看起来不过是十几岁的样子，脸被风雪冻得通红裂开，手也布满了厚茧。 这可是常年骑马打猎的西戎人。 这人根本不像是奸细。 那小兵卒看乌骨打打量自己，赶紧说了几句西戎话。 他道：“大王子，属下是乌林部的人，是大王子您娘家的部族人。” 流利的西戎话成功打消了乌骨打的疑心。 他心中暗道，偷偷回去继承大王位只是许多人的想法，并不是这士卒撺掇。 不过一提到大王位，乌骨打的眼睛开始火热。 这个心思不是没有，毕竟他本来就是大王子，按着中原人的习俗都是长子继承家业和皇位。 只是乌骨打被善妒的大王妃打压太多年了，根本不敢往那方面想。甚至天长日久他内心已经放弃了继承大王位的念头。 可如今不一样了，如果现在趁着西戎王大军被北朝人牵制，自己回去振臂一呼…… 兵卒仔细观察乌骨打的脸色，眼底掠过得逞。 他立刻加油添醋：“大王子还在犹豫什么？在这里不是冻死就是饿死，还不如回去召集部族人一起奉您为西戎王。” 乌骨打还是犹豫不决。 他道：“可是父王兵强马壮，如果知道我叛了他的话，他一定会回去把我大卸八块的……” 一想到父亲西戎王残暴的手段，乌骨打结结实实打了寒颤。 他内心还是害怕这父亲，生怕父王一个震怒自己尸骨无存。 士卒好像看出了他的担心，道：“大王子不必担心，只要大王子拿了大量财物回去，铁定很多人拥护。” 乌骨打皱眉：“你这说的不是混账话吗？我哪儿有很多财物？” 士卒凑近，低声说了两句。 乌骨打眼瞳地震：“当真？” 士卒：“当然是真的。大王子，干吧。不干也是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博一把。如果没有拿到财物，那我们就老老实实在这里守着。对您也没有什么损失。” 乌骨打想了许久，缓缓点头。 …… 入夜，一队西戎人悄悄离开了沐苏河，顺着已经结冰的河道往下。 一直到了半夜，一行人才气喘吁吁停下来。 一人拉开面上厚厚的狐狸斗篷，露出面容来。他正是西戎王大王子乌骨打。 他不耐烦地问：“到底人来了没？” “应该来了。”士卒气喘吁吁地跑上来，“按着从前的约定就是在这里交易的。” 他说完，身边的西戎士兵纷纷点头。 乌骨打的心放下一半。 打了信号后，过了一会儿有人影从树林中缓缓走出来。 乌骨打一个眼神，有士兵将人拉了出来。 那人赶紧跪下，双手举起：“都是自己人！自己人。” 乌骨打问：“有粮食吗？” 那人点头：“有的，不过不多，现在朝廷不让我们和西戎做买卖了，要出城一趟盘查了十几遍。” 那人唠唠叨叨地说着。 乌骨打不耐烦：“货物我看看。” 那人眼咕噜转了转，道：“您是大王子吧？” 乌骨打猛地抽出刀：“你怎么知道的？还有，你到底是谁？” 面前的人一身粗布衣服，胡子乱遭遭的，但却难掩一身的矜贵之气。而且他目光精明，看着根本不是那种讨生活的低贱商人。 那人掀开头上的布巾，扯掉脸上粘着的胡子。 他赫然是袁家的家主——袁清丰。 乌骨打愣住，显然是认出他来。 袁清丰露出意味深长地笑容：“大王子，其实有一桩生意比置换粮草更加划算。” 乌骨打总算是聪明了一回。他眯眼问：“怎么个划算法？ ” 袁清丰微微一笑：“一本万利。” …… 风雪又下了下来，西北天寒地冻，魏无姜看着院子里厚厚的一层雪，心里高兴又担忧。 高兴的是这场大雪阻挡西戎人的南下的步伐，战事开始向着有利北朝的方向扭转。 前世马原坡的战败很有可能彻底扭转了。 但她担忧的是，大雪天父亲的身体怎么样了？会不会生病会不会积劳成疾。 春翠前来，为她披上厚厚的狐裘，埋怨道：“小姐在窗边站了多久了？这寒气重，小心着了凉。” 魏无姜问：“有消息了吗？” 春翠摇头：“还没呢。” 第516章 雪夜好消息 她看着魏无姜满脸的倦容，心疼劝道：“小姐还是早点歇息吧。这事还没那么快……” 魏无姜看着渐深的夜色，点了点头。 她心知不能急不能急，但总是想要快点，更快点。 前世盘踞在她心头的阴影和恐惧时时刻刻都在折磨她。扭转前世悲惨结局早就成了她的执念。 魏无姜沉沉睡去，到了半夜突然院门被敲响。 她猛地一股脑坐了起来，像是心中有了预感似的。 她赶紧唤：“春翠，春翠，赶紧去开门。” 那边春翠披了件外衣就匆匆去开院门。过了一会儿，春翠呵着寒气就进来。 她拿了一封蜡封的信递给魏无姜。 魏无姜打开看，上面只有两个字：“已成。” 千百种滋味瞬间涌上心头，魏无姜睡意全无。 她拿着薄薄的密信反反复复看，像是要从上面看出花来。 春翠虽然不太明白出了什么事，但看自家小姐激动的样子就知道应该是好事。 魏无姜看了半天，终于平复心情。 她笑着对春翠说：“半夜饿了，快去暖一壶酒，我们一起吃点喝点。” 春翠愣住，道：“小姐晚上吃了会积食的。……” 魏无姜只连声催促她。春翠受她感染，笑嘻嘻地把屋外头的小丫头一起挖起来整了两三个小菜，然后温了一壶果子酒就喝了起来。 小丫头们是袁家拨给魏无姜使唤的下人。她们西北人本就有过冬饮酒驱寒的习惯。 一听说吃酒，一个个精神百倍。 一屋子小丫头红着脸，笑嘻嘻地东拼西凑一桌子下酒菜然后盘在屋子的大炕上吃酒说笑。 魏无姜终究是没酒量的，喝了两三杯就双颊陀红，醉意熏熏。 她傻笑着看着这些小丫头们喝酒说笑，只觉得心头无比轻松。 酒过三巡，魏无姜突然站起身，披着一件单薄的披风就站在院子里。 寒气四面八方扑来，魏无姜朝着北方默默将杯中的酒水洒在雪地上。 春翠追了出来：“小姐，您赶紧进去啊。” 魏无姜仿佛没听见，又倒了一杯，再一杯。 三杯酒洒在雪地上。 她双手合什，闭上眼默默祝祷什么。 谁都不知道她在祝祷什么，只有她知道——那个方向是马原坡的方向。 前世对那五万枉死的将士，她终于可以告慰他们的英灵。 因为她知道，西戎必败无疑。 …… 春翠不敢再劝。 魏无姜祝祷完，擦了擦眼角笑道：“没事，回去吧。我困了乏了。” 她说着由春翠扶着进了屋子。 第二天一早，魏无姜却早早醒来。 她一醒来梳洗打扮后就直接找到袁清丰。 仆人告诉她袁清丰还没回来。魏无姜于是到了袁老家主的院中。 袁老家主已经可以在仆人的搀扶下慢慢走动。 他看见魏无姜前来，笑呵呵道：“公主来的好早。” 魏无姜笑着道：“看来老家主是痊愈了。” 袁老家主摇头笑道：“终归是落下一点病根，但大夫诊治后说老夫活到九十岁没问题，哈哈哈哈……” 魏无姜被他轻松的话给说得笑了。 两人进了内堂。 袁老家主便把喜讯仔细再说了一遍。 “那西戎大王子乌骨打一直受大王妃打压，从小就被排挤在外。现在战事不利，西戎人没有囤粮的习惯，又爱喝酒，时常把粮食换成酒。所以这场战只要拖着他们就打不赢。” “西戎的存粮早就不够了，再加上雪灾和西北的大小商贩都断了和他们的买卖，西戎兵营早就有了恐慌，要不是西戎王镇着，恐怕他们早就跑回去了。” “西戎兵很多都是抱着抢掠一番好回去过日子的，真正愿意打仗送死的可不多。” “所以只要一鼓动，暗中给乌骨打一大批财物和粮食，他就能回去。而且安插在西戎人中的探子也起了作用。在他们鼓动下，西戎兵只会越逃越多……” “想必这个时候西戎王还没发现自己一直忽视的好大儿背叛了他呢。……” 魏无姜一边喝茶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 她越听越是心情舒畅。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袁老家主这一招釜底抽薪可比捐款捐物来得有用多了。 魏无姜含笑道：“老家主果然高明。不过这招能用的前提便是在西戎人中安插有大量的探子……” 第517章 阵营分裂 她美眸斜睨：“老家主十几年前早就布局了吧？不然这些探子怎么能那么轻易地就哄得西戎蛮子听话？” 袁老家主摸着胡子呵呵笑着澄清：“袁家养探子绝对只是为了做生意。西戎人野蛮，每次和西域各小国行商都得经过西戎人控制的地盘。西戎人每次要么截杀商队，要么就是敲诈勒索。趋吉避凶，这是商人的本能啊。” 魏无姜心中感叹。 如果前世父亲得到西北巨商们的支持，根本不会兵败马原坡。 可惜，前世根本没办法慢慢布局。也不知道这些被士大夫看不起的商人们其实藏得那么深。 魏无姜收起心绪，对袁老家主道：“既然已经支持了乌骨打，那西戎阵营一定会迅速分裂。还望老家主的人多支持乌骨打，让他和西戎王对抗。” 袁老家主点头：“这个是自然。公主放心，乌骨打这人有勇无谋，胆小怕事。他这次回去是绝对不敢轻易南下。他根本没有西戎王阿木沾的野心。” 魏无姜点头。 对于这个不受宠的西戎大王子，她当然知道他是有多怂。 前世的乌骨打不但被大王妃排挤得差点性命不保，还在战胜后被大王妃安排的人将酒醉后的他丢在雪原上冻得暴毙。 而后西戎王膝下只有无脑残暴的二王子顺利成章成为继承人，大王妃除去最后的眼中钉，在西戎中更加嚣张狂妄。 大王妃……魏无姜眼底浮起深深的恨意。 快了！快了！ 她离报仇更近一步了。 …… “什么？！”西戎大金帐中，震怒声响起，正在跳舞和饮酒的西戎军官士兵们吓得一愣。 他们抬头看去，只见西戎王目眦欲裂地抓着前来报信的人。 他偌大的手掌上青筋暴起，捏得咯咯作响。 报信的士兵吓得几乎站不住。 他结结巴巴：“大王，大王子他他他……他真的不见了。好像他他……他的部下都不见了。 ” 西戎王大怒：“什么叫做不见了？他是去打猎了还是被杀了？” “没没没……没有，就是营地都不见了。东西都收走了……”士兵结结巴巴，“今早传大王令，一个都没看见。” 此时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报！大王，坤部的人都不见了。” 报信的士兵连滚带爬跑进来，跪在地上气喘吁吁道：“属下去追的时候，他们都骑马跑了。” “报！月部的也跑了，他们还带走了一百多头牲畜！” 西戎王的脸开始扭曲。大帐中的人都开始意识到了严重。 西戎王立刻披上铠甲，拿了刀。 他一脚踢开报信的士兵，脸色狰狞：“这些叛徒，本王一定把他们切碎了喂狗！” 他说着冲了出去，西戎的营地一片混乱…… 而这乱才刚刚开始。 …… 一纸密信到了裴千重的手中。他一目十行看完，随后缓缓放进炭盆中。 火舌贪婪舔舐纸张，不一会变成了一小堆灰烬。 月落闪身进来，平时肃冷的脸上是激动神色：“殿下，这事是真的。乌骨打反了，不少西戎士兵跟着他跑回了雪原。西戎王大怒，带兵追过去砍杀了好几百人，乌骨打闻风丧胆，跑得更快了。” “这次乌骨打回去据说要回去自立为新的西戎王。” 裴千重眸色波澜不惊：“他胆小如鼠，如果让他继任大王位倒也不失是一位听话的人。” 月落犹豫了会才道：“殿下不问是谁怂恿乌骨打叛逃的吗？” 裴千重淡淡道：“本王知道。” 月落满是敬佩：“属下没想到公主竟然有这么大的智慧。” 裴千重眉心微微皱起：“本王宁可她回京，也不愿意她在这里。” 月落道：“殿下担心公主……” “老九！”外面传来太子武琮礼的声音。 屋里两人顿时噤声。 半晌，裴千重慢吞吞站起来迎接。 太子武琮礼眼中都是兴奋：“老九，你听说了吗？西戎大王子乌骨打叛逃了。现在西戎军中军心不稳，要不是西戎王暴戾弹压，恐怕逃跑的人会越来越多。” 裴千重微微一笑：“是啊。这真是好消息。” 太子武琮礼明显很兴奋。他在屋里走来走去，道：“我听说了，这计策是姜儿和袁家想出来的。姜儿一直在帮我们。” 裴千重脸上的笑容淡了：“太子殿下，公主什么都没做。慎言。” 太子武琮礼立刻明白。他拍着自己的脑袋：“是是是，我说错了。该死，该死。” 第518章 不该有的情 他又问：“姜儿那边有人保护吗？要不要让她赶紧回京吧。这里不安全。西戎王恼羞成怒恐怕要提前决战。” 裴千重点头：“臣弟已经安排人保护公主安全。” 太子武琮礼眼中都是思念：“好久不见姜儿，我很是想念她。” “咳咳……”月落突然咳嗽起来。 裴千重看了他一眼：“退下。” 月落匆匆退下。 太子武琮礼似乎也觉得自己失态了。 他脸微红：“老九，你会不会觉得我身为太子却不稳重？唉，魏老将军都说我成天想着儿女情长。” 裴千重：“不会。” 太子武琮礼叹了口气：“不知怎么的，自从京城一别姜儿后总是想着她。对了，老九，你经常见到她。她有没有提起我？” 裴千重看着他，淡淡道：“没有。” 太子武琮礼眼中希望消失，喃喃道：“是吗……她就真的一点都没有想起我吗？” 他随即又自我安慰：“没事，姜儿是大家闺秀。她能筹备粮草，千里运粮就是暗地帮我。有妻如此……” “咳咳咳……”裴千重突然咳嗽起来，一声又一声打断了太子武琮礼的话。 太子武琮礼扶住他，担忧：“老九，你没事吧？” 裴千重声音沙哑：“太子殿下放心，臣弟只是旧疾复发罢了。” 太子武琮礼还是扶着他坐在软榻上。 他苦心劝道：“九弟，你还是回京吧。这里有魏老将军和十一皇叔就够了。京中还需要你坐镇。” 裴千重神色复杂看着他：“殿下就这么放心让臣弟回去？” 太子武琮礼笑了：“有什么不放心的？你是为了运粮来，京城那么多事还得你一个人扛着。还有母后身体不太好，你也得替我多照看。” 裴千重听着他絮絮叨叨地说，越发沉默。 太子武琮礼见他脸色不好，收了话头：“我又啰嗦了。九弟你就回去吧。” 裴千重目光沉沉看着他：“好。” 太子武琮礼见他答应，松了口气：“你身子不好。这里天寒地冻的久待不好。你回京城时务必把姜儿护送回去。她也不合适待在这里。”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摩挲了几下道：“这个……你见了姜儿给她这封信，告诉她我最迟过年前一定能回京。” 裴千重看着面前的信半天，这才接下。 太子武琮礼又絮絮叨叨嘱咐了不少，然后让人送来一堆上好的银碳。 裴千重皱眉：“这碳……” 太子武琮礼道：“我一天两次巡城，炭火用得少。你身子弱，我就让人都抬来了。” 他说完看了看天色，搓手笑道：“九弟你早点歇着。我再去巡一回。” 他说完披上披风就迅速消失在风雪中。 等他离开，裴千重静静看着手中的信。 过了一会儿，他拆开看了几眼，随后扔在了炭盆中。 刚进门的月落正好看见这一幕。他欲言又止。 裴千重头也不抬，淡淡道：“准备一下，明日回京。” 月落愣了下，连忙答应。 不过他迟疑问：“太子殿下的安全……” 裴千重：“把暗卫精锐都留在这里，保护太子殿下。” 月落又道：“可是……一路回去危险重重，要不要留一些在殿下身边？” “不用。”裴千重冷冷站起身，“西戎败局已显，幕后之人一定会加快步伐除去太子。精锐留下才能确保太子安全无忧。” 月落肃然：“殿下，可是此次去京城一定会凶险万分。我们还是多带点人马，毕竟这次出来九城监察司的精锐都全部倾巢出动了。” 裴千重道：“下去准备吧。” 月落只能无奈退下。 裴千重看着炭盆中最后燃尽的纸，低声道：“这情，真不该有。” 第519章 败局已定 好消息一封接着一封。直到此时魏无姜这才赫然发现袁家实力的庞大。 几乎是西戎军营发生了什么，后一个时辰必定传到她的手中。 她看着西戎军营中大乱，人心惶惶，兴奋得眼睛都亮了。 短短三天，西戎败局更明显，就连最不知情的石城百姓们也开始议论起来。 他们议论的是不少或溃逃，或者被砍杀成块的西戎士兵。 在两军僵持中，能杀西戎士兵的只有西戎自己人。这足可以说明西戎人快失败了。 魏无姜心情甚好，一连两天都待在袁老家主的院子中和他下棋。 袁老家主身上的毒刚痊愈，身体还不利索。魏无姜身边带着的丹药不少，随手给了他一瓶。 袁老家主如获至宝，一天一颗，精神头竟然比年轻人还好。 一老一少一边下棋一边谈天论地。 袁老家主博闻强识，说话风趣，人生通透，每每说的一些话让魏无姜有醍醐灌顶的感觉。 而魏无姜两世为人，领悟力超凡，更是让袁老家主刮目相看。 袁老家主赞叹：“果然是皇上和皇后钦点的未来太子妃。将来公主成为一国之母定是我北朝百姓的福气。” 魏无姜捻着棋子的手僵在半空中。 她垂眸遮掩了眼中的异样，道：“老家主过奖了。” 袁老家主又赞叹：“没想到魏老将军养了三位能征善战的小将军，还培养出这么聪慧的女儿。老夫真是羡慕极了。” 听见外人夸自己的父兄，魏无姜笑了：“老家主的子女也不错。这些天三女轮番过来照顾，足够孝顺。” 袁老家主乐呵呵：“她们的确是孝顺。虽然嫁人了但胳膊肘没往外拐，每次都过来伺疾。老夫现在病好了，她们也该轻松不少。” 正在这时，袁清丰带着袁昭进来。 袁清丰去了几日，这次风尘仆仆回来，脸上多了几分风霜。不过他神色熠熠，满脸喜气。 魏无姜见他来了，赶紧上前迎接：“袁家主以身犯险，实在是大义！” 袁清丰赶紧避开她的行礼，道：“只要是为了北朝百姓，冒险是值得的。” 他于是坐下来细细说了如何策反乌骨打，又是如何保护他让他逃走。 袁清丰笑道：“这乌骨打就是个怂货，一听西戎王带兵来追杀他，吓得连贴身护卫都没招呼就跑了。还好我们最后找到了他，劝了许久才让他继续回去。” 他苦笑：“乌骨打吓破了胆子，一路上哭哭啼啼不停，还非要拉着我跟他回西戎。” 魏无姜哑然失笑。 袁清丰道：“还好我带了不少好手，让他们护送乌骨打回去，不然我也脱不了身。” 袁老家主轻蔑道：“没想到西戎王纵横半生，竟然养了一头怂包。” 袁清丰笑道：“乌骨打虽然怂，但他终究是西戎王的儿子，他只要回了乌林部，也就是他母族的部落还是能得到支持的。所以，他偷偷回去宣布自立为大王位是肯定的。就算他不自立，也有人要他自立。” 魏无姜问：“为什么？” 袁清丰还没回答，一直沉默的袁昭道：“因为西戎各小族已经不满西戎王很久了。西戎王残暴，不但掠夺北朝边境百姓财物和粮草，对族中各部更是欺压惯了。” 他一出声，袁老家主就看了过去。 他对袁昭招了招手：“是你带人找到了玉矿？” 袁昭恭敬垂手走过来，道：“回老家主的话，是的。不过这都是公主给了图的功劳，袁昭不敢居功。” 袁清丰笑道：“父亲，阿昭能干吃苦，这些日子都是他东奔西跑联合各家做事。有了他，我省心不少。” 袁老家主满意点头：“是个能干的人。好好做事，以后前途无量。” 袁昭瘦削的脸上露出笑容。 他目光却是看向魏无姜，道：“公主这几日都闷在屋里，要不要我带着公主四处逛逛？今天是十五天一次的赶集，很多很好玩的东西呢。” 第520章 回京 魏无姜心中诧异。她一路行来半分游玩的心思都没，但袁昭提了反而激起心中那点少女玩乐心思。 袁老家主摸着胡子笑着呵斥：“公主身份尊贵怎么能去那等粗鄙的地方？万一出了什么事你担待不起。” 魏无姜笑道：“昭公子也是好心，想尽地主之谊。” 这时，外面有人匆匆进来，领来月落。 魏无姜看见月落，问：“殿下有事吩咐吗？” 月落道：“殿下明日要回京城，让公主准备下，一起回京。” 魏无姜愣住，旋即道：“我不回去。” 月落急了：“大战在即，公主不回去很危险。殿下也是为了公主好。” 魏无姜心中矛盾。 理智上裴千重的安排便都是对的。可还没见过父兄就让她回去，魏无姜还是不愿。 “乖徒儿，快些回去。”慕千羽匆匆赶来，脸色冷峻，“这不是你任性的时候。” 魏无姜无奈：“好的。” 慕千羽拍了拍她的肩：“快回去吧。你父亲知道你孝心让我赶来劝你。唉，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只希望你平安。” 魏无姜黯然点头。 袁老家主也劝道：“公主身份尊贵，离边境太近总是不好。虽然石城坚固，但万一西戎王兵败狗急跳墙前来抓你呢。” 魏无姜心中一凛。 她竟然忘了这个。石城离沐苏河还有近七八百里，但如果西戎王兵败后逃窜到了这里得知自己在这城里，岂不是害了城里的百姓们？ 想到这里，魏无姜背后冒起冷汗。 她深深行礼：“多谢老家主提醒。我这就回京。” 袁老家主依依不舍道：“老朽也愿意公主多待在石城。不过来日方长，等西戎人拜了，公主一定要再来石城。” 来日方长……魏无姜心中豁然开朗。 她道：“是的，一定有相聚之日。” …… 回京的马车很快安排上，魏无姜上了马车正坐定，忽然后面有人气喘吁吁喊：“公主等等。” 魏无姜撩开帘子看去，只见袁昭骑马匆匆前来。 他手中拿着一个包袱。左右侍卫眼神警惕将他拦下。 袁昭举着包袱，脸上都是汗。 魏无姜心中一软，对左右侍卫道：“是相识的，让他近前来。” 袁昭上前来，擦了擦汗。他脸微红：“公主提携之恩，我无以为报。今日集市不能去，但我买了一些糕点和一些有趣的东西可以让公主路上充饥，解闷用的。” 魏无姜接过包袱，沉甸甸的。 她含笑：“昭公子有心了。” 袁昭连连摆手，苍白的脸上浮起羞涩：“公主言重了。我如今人轻言微，也没有多少能耐能报答公主，只有这些了。” “不过公主放心，我会努力做事，将来成就一番事业报效公主的。” 魏无姜还没说话，身后的春翠就抿嘴偷笑：“想要效忠我们家小姐的人很多，昭公子还是慢慢排队吧。” 袁昭脸涨得通红，手足无措。 魏无姜瞪了春翠一眼，温声对袁昭道：“昭公子尽管做事，老家主和家主都是好人，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袁昭依依不舍道：“公主什么时候能再来石城？” 魏无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身后传来卫白衣和祈少白的声音。 “公主，该启程了。” 祈少白哼了一声：“这又是哪飞来的呆头鹅？” 袁昭听了更是无地自容。 魏无姜几日不见卫白衣和祈少白，问道：“你们也要回京吗？” 卫白衣含笑：“自然是护送公主回京比较重要。” 祈少白不自然道：“我们送公主来西北，自然是要善始善终护送公主回去。” 魏无姜心中感激。 她对袁昭道：“昭公子，后会有期。” 她说完上了马车，卫白衣和祈少白随后跟上。 马车后，一道少年的身影久久伫立。 自别后，此去经年，不知人与事。 魏无姜没想到自己在石城只是因为稍稍提携了一位落魄的袁家旁系子弟，若干年后他竟然成了一统西北十八商道的大豪商。 因缘际会就是这么神奇。 第521章 雪路艰难 来时匆匆，危险暗藏。归时切切，马蹄声急。 护送魏无姜的队伍离开石城后就分了两路往两个岔路上走。 魏无姜知道这是为了让跟踪的人暂时无法确定哪队才是真的。 她在颠簸的马车中呆着，闷了就看看书，看书头晕无意中拿起袁昭送的包袱。 她好奇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有三包东西。一包是油纸包着的小吃。她尝了点竟意外好吃。 另一包是果脯瓜子，看样子是给她路上解腻吃的。 第三包是几个会动的纸人和香囊小像。 春翠在旁边看着有趣，道：“这呆头鹅真是有趣，还花了不少心思呢。” 魏无姜没好气：“不许叫他呆头鹅。少白嘴毒就算了，你可不能变成那刻薄嘴的。” 春翠吐了吐舌，不再打趣袁昭。 魏无姜在马车中摆弄袁昭送的小玩意，不知不觉竟觉得时辰过得很快。一会儿就到了晚上。 一行人到了一处小镇，月落已经包下了一间客栈。 魏无姜下了马车，卫白衣和祈少白正吩咐下人做事。 卫白衣压低声音道：“刚京城有消息传来，皇上不太好，所以今夜过后我们得日夜兼程回去。” 魏无姜愣住：“皇上？” 她随即明白：“那今夜就好好休息吧。” …… 夜风呼呼刮着，窗户外犹如堕入鬼窟，百鬼齐哭，十分恐怖。 出了石城后，沿途的荒凉令人触目惊心。 来时没注意，只当西北都是荒芜之地，可在石城久了之后才发现原本并不是如此。 在荒凉的小城镇还能看到往昔的繁华。要不是西戎人，这西北虽然苦寒，却不至于如此荒无人烟。 而且听客栈的人说，西戎人还会绕过石城时不时过来劫掠一番。所以这小镇的人一到傍晚就四散逃回了乡下的家里。 一到夜里，整个小镇看不到人影，犹如死城。 春翠胆小，拉着魏无姜无法入睡。 魏无姜心中也害怕，干脆让春翠和自己一个被窝。 春翠道：“这西北冬天真是太可怕了，天寒地冻就不说了，还风那么大。真不知道百姓们怎么活的。” 魏无姜想起在沐苏河的父兄，心中担忧：“是啊，沐苏河更冷，风更大。父兄们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春翠见挑起她心事，赶紧安慰：“公主别担心了。老爷和公子们安全得很，再说还有太子殿下在呢。他们很安全的。” 魏无姜勉强说服自己。 主仆两人一边互相安慰，一边竭力打发心里的惧意。 两人一直到了夜深这才困极睡去。 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窗外的风声掀翻了院子里的东西，还吹破了窗户纸。 魏无姜和春翠不得不醒来好几次。最后是春翠将一个毯子钉在了窗户上这才勉强睡着。 到了第二天一早，车队早早就准备上路。 魏无姜一脸疲惫，伺候的小丫鬟们也是困倦非常。 可还是得赶路。一行人匆匆上了路快马加鞭往南赶去。 千里沙雪不见天，铁马冰河心胆颤。 这一路因为风雪漫天而更显荒凉。车队时不时陷入雪地里，需要士兵们一起推着拉着才能继续赶路。 赶路的人辛苦，坐车的人也被颠得十分难受。 不得已，魏无姜弃了马车，上了马学着他们赶路。骑马是快了许多，但受的风雪更大。 不到两天，春翠和小丫头们就冻得风寒。魏无姜勉强能撑着，但也被冻得萎靡不振。 不得已下，卫白衣只能就地扎帐篷休息，打算等女眷们休息好了再赶路。 他们在林中找了一处避风的所在，搭起帐篷，升起篝火。 魏无姜休息了一会儿，有了精神。她让士兵煮了雪水，然后化了几颗药丸分给春翠和小丫鬟喝。 她们喝了脸上浮起潮红，随后一个个昏昏欲睡。 魏无姜让她们进帐篷休息，直到看她们头上冒出汗来。她的一颗心才放下。 卫白衣走来，道：“公主也进去休息吧。我已吩咐人四周都守着。等过两日就可以和殿下汇合了，到时候就安全了。” 魏无姜拿出药丸，对卫白衣道：“里面是补气血的丹药，不过吃了会让人浑身发热，昏昏沉沉。若是着了风寒的士兵可以丹药化水喝点。不过喝了药的士兵就不能巡逻了。” 卫白衣点头：“我会让人轮着巡视的。” 第522章 夜袭营地(一) 祈少白走来，手中拿着一碗粥：“公主白天没吃多少，现在赶紧吃了歇息。可千万不要生病了。” 魏无姜感激：“少白辛苦了。” 祈少白苦笑：“不辛苦，命苦。” 卫白衣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祈少白赶紧改口：“不不，跟着公主我甘之如饴。只是我接到我大哥的信，让我到了陈州就南下处理一件棘手的事。唉……” 他说着俊美的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行商的世家比传统的世家更奔波忙碌，身为祈家的嫡二公子当然不可能舒舒服服当二世祖。 魏无姜更是愧疚：“都是因为我，不然少白不必连轴转。” 祈少白摇头：“这不关公主的事，能陪公主前来西北，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 他被冻得苍白的脸上都是兴奋：“将来史书上说不定还得记上我一笔，说我为国运粮呢。” 三人听了顿时都笑了。 这一路的风风雨雨都在这一刻觉得值了。 是啊，只要北朝胜了，所有人的辛苦都值得了。 两人说话间，魏无姜将热热的白粥喝了。热粥下肚，倦意瞬间涌上来。 魏无姜也不再硬扛，钻进帐篷埋头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黑甜。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她一摸身上竟然发了热。 她吃了一惊。 这是受了风寒才发了热。 她赶紧掏出药丸吞了一丸。药丸入腹，热气开始流窜四肢百骸。 她身上更热了，汗水涔涔流出犹如雨下。 她摸索着要喝水，忽地，她听见了极其微小的“咔嚓”。 起先她并不在意，可当她躺下时又听到了几声极其微小的“咔嚓”声。这声音像是雪砸落树枝，但现在风雪已停哪来的雪落？ 魏无姜心中突然一寒。 她猛地起身。 寒风从帐篷的缝隙中吹来，魏无姜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她片刻就冷静了下来。 她再次俯下身贴着地面听，果然过了一会儿那有节奏的声音不断地发出。 魏无姜看了看熟睡的春翠和小丫鬟们，轻手轻脚地起身穿了外衣。 然后她匆匆到了卫白衣的帐篷。 “白衣！”她低声唤了两声。 卫白衣很是警惕：“谁？” 魏无姜顾不上男女大防，钻进去压低声音道：“有人偷袭。” 卫白衣愣了片刻。 魏无姜扯着他的袖子：“快去让人准备迎敌。” 卫白衣按住她的手，然后贴在地上听了一会儿。他的脸色渐渐变得严肃。 他压低声：“从西南方向来的。人数不少，不过听不出来几人。” 他说着对魏无姜道：“你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他说着塞了一个小包袱给她。 魏无姜打开粗粗看了看，是一把短匕首，一个臂弩，还有放信号的竹筒。 她看着卫白衣远去的方向，咬了咬牙悄悄返回自己的帐篷。 事不宜迟，她摇醒了春翠她们将情形稍稍说了。春翠和小丫鬟们惊慌不已。 魏无姜对她们道：“去找个雪厚的地方躲在山沟中，等天亮了再出来。” 她说着就要出去。 春翠赶紧拉住她，声音带着哭腔：“公主你要去哪儿？你不要乱跑啊，万一遇到歹人可怎么办？” 魏无姜对她安慰笑了笑：“我没事。这些人追到此处一定是要抓我。不过我也不是吃素的。你赶紧带着她们躲起来，免得到时候被误伤了。” 她说着推开春翠，快速消失在黑暗中。 …… 夜更深了，停了的风又刮了起来。山林簌簌，不断有雪落下砸断了树枝。 放眼看去，四周仿佛落入了一个远古荒凉的世界。这个世界里处处蛰伏着凶猛的野兽。 魏无姜做好一切措施后，长舒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把手上套着的羊肠衣手套脱下。 她看了看四周，空荡荡没有一人影。 每个帐子前都有篝火在燃烧，好像人们都睡在了帐篷里似的。 魏无姜知道这都是假象。 卫白衣已经出去布置了，而祈少白应该也在暗处。而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躲在旁边看那些人落网。 魏无姜悄悄从隐藏的地方爬到了一处灌木丛后的土沟里，然后轻轻用雪盖住自己，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要等，耐心地等…… 第523章 夜袭营地(二) 人果然来了。 远处的树丛摇晃了几下，几道鬼鬼祟祟的黑影窜了出来。他们身上披着白色的羊羔皮毡毯，手中的弯刀明晃晃的。 他们训练有素地潜伏进营地，然后各自在帐前摸了进去。 魏无姜看着几条黑影摸到了她和春翠等人的帐篷前。 一人守着前面，一人从帐篷后开始划开帐篷。 “嘭”的一声轻响，黑影并不在意，因为声音太小了。 可是下一刻，帐篷后的黑影就捂住眼睛痛苦嚎叫起来。 这一声嚎叫像是拉开了屠戮的序幕。 守在前面的黑影一个心急就扑进帐篷准备杀人，但他刚扑进去就捂着眼睛发狂地跑出来。 “啊啊啊啊……” “太痛了！……” “我的眼睛……” “……” 原本死寂的营地突然间被西戎语的嚎叫充斥着。他们像是疯了一样不停挥舞手中的弯刀，甚至因为看不见而自相残杀。 魏无姜眼底掠过畅快的恨意。 杀吧。 她太清楚西戎士兵是怎么行刺的。于是她在帐篷后面的某处撒上了毒粉，然后在帐篷中系上一条同样沾满毒粉的棉线。 想从帐篷后杀人的西戎兵必须割开帐篷，于是毒粉就扑在了他的脸上。而从前面扑进去的西戎兵碰到沾了毒粉的棉线更是直接中毒。 那毒粉能让人失明，剧痛。 第一批西戎兵中毒后痛得发狂，失去理智。这才造成了目前这个局面。 一招奏效，魏无姜激动得害怕都忘了。 亲自杀了这些野蛮的西戎人让她心中的恨意消失了不少。 杀吧，前世她受尽西戎人的折磨，现在讨几条人命也算是回了点本。 就在魏无姜激动的时候， 无数箭镞从半空中飞来，将偷袭的西戎兵射成了刺猬。 “杀！” 卫白衣领着护卫冲了过来。他半面银面泛着冰冷的光泽，手中的长剑如跗骨之俎，收割着西戎兵的残余。 而与此同时，密林里传来兵刃交战的声音。 魏无姜看去，只见祈少白带着另一队护卫和密林中的西戎兵打了起来。 卫白衣带着人很快杀了偷入营地的西戎兵，然后冲进密林和祈少白汇合。 兵刃交加，血腥气弥漫在密林中。 魏无姜缩在土沟里，睁大眼睛看着。 密林的打斗渐渐远去。应该是西戎人偷袭不成，被卫白衣和祈少白打着逃走了。 魏无姜等了许久，这才把自己快被冻僵的身体慢慢挪出土沟。 她活动了快僵硬的手脚，笨拙地走到一具具西戎兵尸体面前。 她仔细辨认，眼底充满了疑惑。 突然不远处一枝羽箭射来。魏无姜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铿”箭射入她身边的雪地上。 魏无姜这时才感觉到血又回到了身上。 “小姐！”藏身的春翠心急之下扑了出来。 “别！”魏无姜刚开口，又是一箭射来。 春翠痛呼一声倒在雪地上。 魏无姜惊呼扑过去：“春翠！春翠！” 箭深深刺进春翠的肩头，她身下很快出现了一滩血泊。 春翠满脸痛苦，推着她：“小姐，快跑！” 魏无姜还没回答，身后一阵风扑来。她整个人被抓了起来。 胳膊上的剧痛令她浑身都冒出冷汗，等她看清眼前的人不由大惊。 “二王子！” 二王子乌骨汗狰狞笑着看着手中的魏无姜。 他用不太流利的中原话道：“哈哈，原来你就是至尊天命之女。被我找到了！哈哈哈……” “我才是统一天下的共主！哈哈哈……” 他的力气很大，捏得魏无姜的胳膊像是要断了似的。 她看着这张前世熟悉到恶心发吐的脸，终于恶狠狠朝着他吐了一口唾沫。 “去死吧！” 第524章 夜袭营地(三) 魏无姜吐出那口唾沫后，只觉得心头滔滔的恨意终于有了个口子。 前世西戎王折磨她，不把她们和亲的中原人当人看，动不动就杀就羞辱为乐。 她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被折磨致死，死状凄惨。 她记得自己身边一个小宫女叫做文秀，才十三岁，生的白皙，怯生生的。 前世的魏无姜把她当做小妹妹一样疼爱，哪怕身在虎狼之地都竭尽全力保护她。 可不知怎么的，文秀被喝醉酒的二王子乌骨汗看见，竟然对她做出了秦兽不如的事。 事后还命人把她的衣服扒光了在雪地里学狗叫。 她记得一群粗鲁不堪的西戎人围着文秀，一边喝着酒，一边挥舞着鞭子抽打在文秀的身上。 小小雪白的身子满是一道道的血痕，血溅在了雪地上，开出了一朵朵红梅。 她想要去救，但是却被老嬷嬷死死拉住。 文秀疯了，疯狂地想要冲开这些恶心畜生的包围，但是迎接她的是无情的弯刀。 她被砍断了手脚，最后生生疼死在寒冷的雪地上。 文秀、源儿、陈姑姑……好多好多人的性命最后都不甘屈辱地留在那莽莽雪原上，惨死在这群野蛮的畜生手中。 最后是她…… 前世无数的影像掠过脑海，撞得她生疼。 她的恨意在这一刻突然爆发，就在乌骨汗愣神之时。她抽出随身的匕首狠狠朝着他胸口刺去。 “臭娘们！”乌骨汗反应过来，一把打掉她手中的匕首，然后狠狠将她摔在地上。 魏无姜立刻爬去拿匕首。 杀！她要杀了这个畜生！ 她要杀尽这些野蛮的人渣！ 乌骨汗一脚踩在魏无姜的手背上，巨大的力道令魏无姜发出惨叫。 乌骨汗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对跟来的西戎士兵用西戎语喊着什么。 他粗鲁地抓起魏无姜的衣服将她扛在肩上，对士兵们喊：“快走！” 魏无姜拼命挣扎，忽然脖子剧痛传来，她昏了过去。 …… 魏无姜是被寒冷刺醒的，鼻间传来是阵阵难闻的马革味。 她耳边听到叽里咕噜的西戎话。她一惊想要坐起来，但脖子的剧痛提醒着她被抓了。 魏无姜勉强压制住内心巨大的恐惧和不安，缓缓放平了呼吸。 她听见乌骨汗和士兵的对话。 “该死的，那些人怎么那么厉害，竟然杀了我们那么多人。” “二王子，我们今晚歇息不了，一会就得走。不然他们追上了就麻烦了。” “二王子，我们派去的三部勇士都没消息，可能……” “混账！三部有三百人怎么可能都死绝了？都给我闭上乌鸦嘴。今晚我们就在这里歇一晚上。走了一天，根本走不动了。” “二王子我们逃的方向不对，往雪神山走了，再走一百多里就只能进山了。进山很危险的……” “我当然知道危险，还用你说？！” 乌骨汗骂骂咧咧，一边骂一边喝着马奶酒。 他猛地看向躺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的魏无姜，眼底掠过阴骘凶狠：“不过没事，只要这天命女在我手中。那些中原人不敢乱来。” 他桀桀怪笑，声音淫邪。 魏无姜面朝着洞深处，只觉得背后似乎被饿狼盯着，浑身寒毛竖起。 乌骨汗贪婪盯了半天，才移开眼神。 “这女人还挺好看的。总算是捡到宝了。” 乌骨汗掩盖不住的得意。身边的士兵们一个个恭维奉承起来。 “是啊，二王子得到这女人证明二王子才是真正的天下之主。大王子就算是回去偷偷自立大王也坐不久的。” “就是，二王子才是天命钦定。到时候大王攻下中原，二王子才是真正的继承人。” “……” 魏无姜听着他们的话，心中冷笑连连。 粗鄙的外族竟然还做着天下一统的春秋大梦。就算前世八皇子当皇帝，左相一派卑躬屈膝，献媚求和，北朝的江山也并没有被西戎人占领。 他们习惯了游牧生活，对中原人的地盘根本不感兴趣。他们要的只是财物和食物，还有大量的奴隶给他们放羊放牛。 可惜前世魏无姜只活不到十八岁，根本看不到西戎人的灭亡。 不过没关系，重活一世，她不但要亲眼看着一个个仇人死在眼前，还要看着西戎人被打败，被撕碎。 就和荒原上的野狼撕碎落单的牛羊一样。 她要五万铁云军化身为狼，撕碎这野蛮的外敌! 第525章 无极来了 魏无姜按捺住心头奔涌的恨意。 她冷静下来。现在当然不是放狠话的时候。 报仇之路当然不好走，她一路走到今天也才堪堪走到不到一半。 魏无姜再次放缓呼吸。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惹到暴戾的乌骨打。毕竟这不是人，是畜生。、 魏无姜醒来自然是睡不着，耳边听着洞里那些西戎士兵的污言秽语，一边在心里飞快盘算怎么脱困。 突然，她心口猛地一震。 魏无姜愣住。 接着，心口又是一动，像是有人敲打心脉似的。 难道是自己受伤了？ 魏无姜赶紧给自己把脉，可是把了一会根本没有内伤。 就在这时，心头又是有规律地震动。 倏的，她猛地睁大双眼。 是蛊虫！同心蛊！ 是无极！那个仙人似的傲娇男人。 他来了？ 魏无姜按着心口，那边有自己吞服的母蛊虫。当初她为了保命把蛊虫种在了无极的心脏上，自己也种了一个。 这原本是权宜之计。 没想到无极武功竟然这么高，可以借助蛊虫之间的联系传递消息。 魏无姜想着，心头又是一震。 这规律的震动让她明白了无极肯定在附近。他不但在附近，还用这种近乎妖术的办法告诉她，他来了。 魏无姜想了想，按住口鼻憋了到自己脸红。 果然心头的母蛊虫动了动，似乎不适。紧接着，心头又传来熟悉的震动。 看来，无极应该知道她明白了。 魏无姜放缓呼吸。她心中大定。虽然知道卫白衣和祈少白一定在全力救她，但无极如果来了那就是稳稳不会出事。 而且无极来了，以他的手段，乌骨打绝对不会活着出去。 魏无姜正想着，突然手边冰冰凉凉的什么活物蹭了蹭。 魏无姜一低头差点跳起来。 小黑！ 她是不是出现幻觉了？竟然看见应该在千里之外的魏府冬眠的小黑？ 小黑亲昵地蹭着她的手，然后缠上了她的手臂，最后熟门熟路地贴着她的袖子里盘成一团。 魏无姜心中高兴。 小黑在手，天下我有。 她瞬间脑子活跃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西戎士兵声音渐渐小了。有的休息，有的出去外面放哨。 不一会儿，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响起来。 魏无姜伸手入袖中点了点小黑。小黑懒洋洋探出头来。 她看见小黑黑溜溜的蛇眸，不由笑了。 …… 天更黑了，洞外寒风呼啸，犹如鬼哭。魏无姜悄悄算了算，山洞里有西戎士兵二十五名左右。五人一岗，一个时辰轮换休息。 山洞外两道岗，山洞里十余人休息，而乌骨汗则是在山洞最中央休息。在他身边起码有三个身强力壮的士兵守着。 果然是又凶恶又怕死的狗东西！ 魏无姜弄清楚后心中唾骂了一句。 她接下来查看自己。手上没被绑着，脚上倒是结结实实绑了根牛筋搓成的绳子。 绳结很严实，恐怕锋利的刀剑都砍不开。 她身上的匕首、弩箭，防身的金丝软甲也都被收走了，丹药什么的也一并被拿走。 她动了动僵硬的手在身上悄悄摸了一遍发现自己真的没法子逃跑，甚至一点毒粉和银针都不见。 她目光看向明灭的篝火，也许火能烧断脚上的牛筋绳。不过牛筋烧了会发出臭味，恐怕很快被发现。 看来只能智取，不能力敌。 魏无姜手指微动，一道比筷子还粗的黑影悄悄游了出去。 靠近篝火最近的西戎士兵正在熟睡，忽的，他不耐烦摸了摸脖子翻了个身又睡去。 下一刻，黑影从他脖子处探出头，然后迅疾无比地咬下。 “唔……”篝火旁的西戎士兵闷哼一声，四肢抽搐起来。 不过很快，他就一动不动保持着熟睡的模样。 魏无姜看见，眼底掠过快意。 小黑得手了，杀了一个西戎兵。 而站在洞口站岗的西戎兵听见些微声响忍不住回头查看。他就着昏暗的火光只看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同伴在熟睡。 于是，他又面朝外警戒起来。 魏无姜见没人发现，口中低唤了几声。黑影继续朝着篝火旁另外一个士兵游了过去。 小黑行动无声，宛若夜间幽灵。 不到片刻它又爬到了另一个西戎士兵的身上。这一次它悄悄凑近面门，然后对准那人的喉咙狠狠咬了一口。 “唔唔……赫……”西戎士兵捂住喉咙发出怪异的声响。 第526章 小黑 魏无姜冷眼看着他临死前的挣扎。 被小黑咬中的人是无药可解的，而且毒发得很快。剧痛可以在一瞬间让人失去任何意识，剩下的挣扎只是条件反射性的。 又解决一个。 这一次，守在洞口的士兵并没有发现，因为风声掩盖了洞里的动静。 魏无姜紧紧盯着小黑。 她知道今晚能不能获救就靠它了。 小黑咬了第二个后，似乎有点迷茫。它返回魏无姜面前，炫耀自己能干。 魏无姜没有蛇哨，只能由着它磨磨蹭蹭，然后再示意下一个。 小黑蹭了蹭她的手后发现没有奖赏的东西，恹恹不乐地往下一个目标游去。 这一次它看准了离篝火最远的士兵。 它游走过去，爬上熟睡的士兵身上。正在这时，那士兵忽然翻了个身，小黑被他压在身下。 突然的变动让小黑咬上了士兵的手掌。 “啊啊啊——”剧痛让被咬的士兵嚎叫起来。 魏无姜心中喊糟。 果然叫声令整个洞里熟睡的士兵惊醒。他们纷纷拔刀四顾。乌骨汗更是跳起来，大吼：“出了什么事？” 被咬的士兵中了毒，满脸漆黑的倒下，七窍流血而亡。 直到这时乌骨汗这才发现地上已经躺了三个被咬死的士兵。 西戎兵惊慌起来。 “有鬼！有鬼！是山鬼索命！” 有人看见死去士兵的中毒惨状不由惊慌叫了起来。 乌骨汗恶狠狠踹了他一脚，然后一个个查看过去。 忽然他眼睛眯了眯，看向洞深处一动不动的那倩影。 …… 身后的脚步声传来，下一刻，魏无姜被狠狠提起又摔下。 她痛得闷哼出声。 乌骨汗狰狞的脸顿时出现在她上方：“是你是不是？你这个妖女！说，你是怎么……” 他伸手要捏魏无姜，眼前黑影一晃，一条黑影直冲他的面门。 乌骨汗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缩，手中的弯刀对准黑影砍去。 他是有几分功夫在身上的。这一下又快又狠。 魏无姜失声叫：“小黑！” 小黑在半空中硬生生扭了头，然后朝着乌骨汗身边的士兵咬去。 “啊！”士兵被咬到手掌，大喊一声丢了兵器。 迅速的，他的手掌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漆黑。 “蛇！蛇！”众人喊叫，纷纷退后。 魏无姜看着小黑咬了一人后落地，凶性大发。它迅疾如闪电冲着西戎士兵咬去。 有的被咬在手臂上，有的被咬到了脸上。 咬到要害的人瞬间面如锅底，一下子就七窍流血毙命。被咬在手臂上的人哀嚎两声倒地抽搐。 洞中一下子空了一大片。士兵们纷纷逃了出去。 乌骨汗挥舞着弯刀怒吼：“快拿火把来！” 火把很快拿来，小黑被逼到了角落里。它凶性已经完全被激发，直起上半身嘶嘶地吐着蛇信子。 乌骨汗拿着弯刀就要劈向它。 突然斜地里被人一撞，他踉跄几步，手里的火把掉在了地上。 而这时，小黑趁着众人愣神，直蹿出去。外面传来士兵嚎叫几声，看样子小黑出去后还咬伤了人。 乌骨汗站定，怒气冲冲回头看。原来撞他的人是魏无姜。 他一把抓起魏无姜的头发，恶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魏无姜被扇的血顺着嘴角留下。 乌骨汗破口大骂：“贱人！是你搞得鬼。” 魏无姜被打得头发披散，宛若厉鬼。她对着乌骨汗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畜生，你怎么不去死！” “啪”又是一巴掌。 魏无姜被扇得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乌骨汗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了起码四五个士兵。每个士兵都死状凄惨。 他气的抽出马鞭，狠狠抽在她的身上。 第527章 雪神山 劈头盖脸的剧痛令魏无姜脑中一片空白。 熟悉的恐惧又一次攫住了她的心魂。她甚至感觉不到疼痛。 外面呼呼如鬼哭般的风雪声，西戎人叽哩哇啦的喊声，还有一下下抽打在自己身上的马鞭混着鲜血和皮革的臭味。 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 被西戎王像抽打牲畜一样。身上有血流下，黏糊糊的，沾了冷汗很快又辣又疼。 乌骨汗抽了十几鞭只觉得不对劲，挨打的魏无姜竟然一动不动。她既不喊疼也不求饶，甚至像是一截木头一样没有任何知觉任由自己打骂。 “贱人，你……” 乌骨汗的声音顿时噎在了喉咙中。因为他看见一双极美却极冰冷的黑眸。 那双眼眸直直盯着他，像是要将他洞穿。 乌骨汗不知为什么突然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丢下了马鞭。 等他回过神来怒了，再次捏着魏无姜的下颌。 他狰狞如恶鬼：“贱人，看什么看？再给我耍小花样。我就把你切碎了喂狗。” 魏无姜突然诡异笑了。 她头发披散，脸上红肿不堪，唇边血迹宛然。她的笑有多诡异就有多诡异，有多妖艳就有多妖艳。 她轻启破了的唇，吐出一句话。 乌骨汗顷刻间冷汗冒出，像是见了鬼一样甩开她拼命往后缩。 魏无姜见吓到了他，冷笑一声，别开脸去。 “二王子，赶紧走吧。那些人追上来了。”西戎士兵跑进洞里来禀报。 回过神的乌骨汗擦了冷汗，咒骂：“怎么那么快？！” 他看了看魏无姜，不敢再动她，好像她身上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 他对西戎兵怒喝：“快带上她，离开这里！” 惊魂未定的士兵们问：“二王子，我们只有进雪神山一条路了。我们当真要进去吗？” 乌骨汗看着漫天大雪，还有狂风呼啸，再看看远远追来的灯火。 他咬牙：“进！我就是天命之主。我不信我进了雪神山出不来！” 他说着吆喝着让士兵赶紧出发。 …… 寒风倒灌进领口，袖口，一丝丝抽走身体的热量。一行人踟蹰在陡峭的山路上。 山路很狭窄，一边是高耸的山壁，另一面则是万丈悬崖。一个不小心人和马很有可能摔下去尸骨无存。 魏无姜被绑在马背上。她身上被胡乱盖了一张毛毯。 她的眉毛和眼睫毛上挂满了雪粒，唇也被冻得青紫。 她闭着眼不让自己看着倒退的山路，也不看那可怕的悬崖。 她像是死了一样由乌骨汗和他的士兵一步步带着进了雪神山。 …… 雪神山，西戎人心中的圣山，神山。 除了被他们顶礼膜拜的大阳王外，就是雪神山神女是他们族中最崇拜的神仙。 听说雪神女每年冬天都会出现一次，有缘见到她的人都会通过雪神山进入一个衣食无忧的中州世界。 所以如果信仰雪神山的信徒能够在每年冬天风雪最大的时候翻过雪神山，就能到达那个世界。 当然，每年都有信徒进山，却没有一个信徒能够翻过它。 每个出山的信徒都声称自己看到了神女，然后更加狂热地述说他们见到心中女神的样子。 …… 魏无姜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渐渐僵硬，神魂似乎从身体中被生生抽离。 冷，好冷。 她告诉自己不要睡去，千万不要睡去。 一旦睡着她就被冻死了。 她就再也报仇不了，再也无法亲自手刃仇人。 不能睡，不能睡……她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 剧痛让她清醒了片刻，可下一刻又陷入到了极寒刺骨中。 就在这时而昏沉时而清醒中，她忽然听见有人惨叫。 “啊啊啊——” 惨叫过后是重物摔下悬崖的声音。 接着是马受惊，然后是吆喝声。 魏无姜吃力睁开眼，看着前面乱成了一团。她无声笑了。 真好，这些人爬上了雪神山绝对死路一条。 就算自己死了，在死之前能看见这些西戎蛮子死在眼前也是一件开心的事。 忽的，乌骨汗怒喝：“是谁！” 队伍停了下来。 风雪突然一下子停了。众人都惊得愣在了原地。 魏无姜颤颤巍巍睁开眼也只能看见狭长蜿蜒的山路上挤得满满当当的马匹。 “有人……有人！” 身边的一个西戎士兵吓得哆嗦。 第528章 赐尔全尸 魏无姜吃力地抬起头，只能看见一大片黑暗。 “是谁？在前面装神弄鬼！” 乌骨汗的声音变了调。 四周一片死寂。风雪诡异停了后，一点点声响就变得格外清晰。 魏无姜甚至能听见身边西戎士兵粗重的呼吸声。她渐渐缓过神来，呼吸随着莫名其妙的威压而渐渐沉重。 “有人！有人，我看见了！” 士兵们开始四处张望。他们的声音里带着无穷无尽的恐惧。 “白色的人影……我真的看见了。对大阳神发誓，我真的看见了！”有士兵尖叫，“是神女！雪神山神女！神女出现了！神女出现了！” 那个尖叫的士兵突然跪下，不断磕头：“神女保佑，神女息怒。” 那士兵的行为像是会传染似的，整个队伍开始有士兵犹豫着看着四周。 “呵呵……”一道极其空灵的笑声传来。 那声音飘飘荡荡在半空中，不似凡人声音，宛如天籁。 乌骨汗大喊：“是谁？是人是鬼滚出来！” 笑声还在继续，漫不经心却似在耳边。 “乌骨汗，放下弯刀，赐尔全尸。” 那声音不急不缓的说出。 乌骨汗脸色狰狞：“你不是神女。你到底是谁？你是中原人！说，你到底是谁？” “乌骨汗，你进了雪山还想活着出去吗？”那声音悠悠荡荡传来，震得山壁上的雪簌簌滚落。 “本尊给你一个机会，自绝谢罪，饶尔等全尸。” 那个声音又近了，只是依旧不知道在哪儿。 众人惊恐不安，只觉得这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魏无姜无声地勾了勾唇。 无极来了。 她认出他的声音。 乌骨汗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形容了。他更加握紧弯刀，对着黑暗大吼：“该死的中原人！滚出来！装神弄鬼算什么好汉……” “啪啪啪”三个清脆的耳光打在了乌骨汗的脸上。 他的脸迅速红肿。 所有人都愣住了，胆小的人吓得扑通跪在地上。 那个声音冷了几分：“乌骨汗，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 “跪下！” 那个声音陡然森严无比，无形的威压令所有人都感觉到窒息。那是一种空气被压缩的恐惧感。 乌骨汗满脸冒汗，竭力对抗着无形中的压力。可是他失败了。 他的膝盖慢慢弯曲，最后完全跪倒在地上。 那个威压还在，压得他的背不停地往下，往下…… “啊啊啊……”乌骨汗连连大吼，声音宛若困兽。 魏无姜闷哼一声：“无极……” 她的声音很轻，但神奇的是威压不见了。 乌骨汗猛地抬起头，大口大口喘气，像是刚才被人硬按在水里似的。 “唉……”那个清冽如冰泉的声音传来，“你呀你，怎么好好地就被人抓了呢？” 魏无姜无奈撇了撇嘴：“放我下来……” 她这句话刚落，众人只觉得风和雪骤然来了。 无数的雪粒纷纷扬扬从天空中洒了下来，风呼呼刮过。 这无比神奇的一幕令还在犹豫的士兵纷纷跪下。 “神女！神女！” “不是神女！是神使！” 他们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乌骨汗想要站起来，但根本站不起来，只能在嘴里不停咒骂。 在漫天风雪中，一道声音破空传来。 “长阳……” 众人看去，只见漫天飞舞的雪花中，一道水蓝色的身影踏着风雪和虚空缓缓而来。 他肤白如雪，长长如瀑的墨发随风舞动，水蓝色的长衫在半空中飘然划出优雅的弧度。 他眸似深谭，鼻似乎挺秀山峦，唇色淡淡，俊魅如月神的脸上笼罩着一层莹白的光。 他一步步踏空走来，仿佛在自家庭院般闲庭信步。 所有士兵在碰触他目光那一刻都看得呆了。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 不，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有神性的男子。他仿佛是黑暗中撕开虚空的仙使，又像是孤守神山千千年的仙人。 他缓缓落在魏无姜面前，垂眸看着狼狈的她。 魏无姜动了动唇，发不出声音。 无极手微微一动，魏无姜身上的束缚顷刻间断裂。 她从马背上无力滑落，正好落在了无极的臂弯中。 魏无姜吐出一口气：“你终于来了。” 无极并不回头，只是看着伤痕累累的她。 他微微皱眉：“谁打的？” 第529章 前世仇，今生报 魏无姜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乌骨汗那畜生……” 无极抱着她慢慢回头。 他足尖轻点，人已经带着魏无姜到了乌骨汗面前。 他垂眸看着地上死命挣扎却始终站不起来的男人。 无极轻笑：“就他？” 乌骨汗看着面前的无极，脸上露出极其惊恐的神色。 “你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无极含笑：“都不是。” 乌骨汗浑身发抖：“那你是……是谁？” 无极微微躬身，薄唇微启：“神。” 乌骨汗的脸色顿时变得青紫。他捂着脖子，费力地呼吸。 他不解，他惊恐。因为他意识到面前的男人几乎不用动手就可以置他死地。 他在这蓝衫男子面前恐怕比一只蝼蚁都不如。 “赫赫……放开我……我是西戎王二王……王子……” 乌骨汗用尽全身力气挤出这一句。 在他面前的无极面上笑容依旧：“我知道呢。西戎王阿木沾的儿子。本来我是不打算杀你，但可是你伤了我未来的妻子。” 他怜惜无比地看向怀里的魏无姜。 他叹气：“这可是我寻遍天下才找到的珍宝。你怎么能伤了她呢？” 他笑容缱绻，脸上似乎都在发光。 “连我都不想伤她。” 魏无姜喘了几口气：“给我刀！” 无极手一挥，一颗丹药落入她的口中。魏无姜苍白的脸色瞬间红润了些许。 他问：“你想干什么？” 魏无姜吃了丹药总算有了力气。 她吃力地从无极怀里挣扎下来，然后靠在他的胸前。 她重复：“给我刀！” 无极唇微微一勾，下一刻，一柄镶嵌宝石的匕首就到了她的手中。 魏无姜摸着熟悉的刀柄，面无表情地拔出了匕首。 乌骨汗已经开始簌簌发抖。巨大的惊恐令他的表情变得格外扭曲。 魏无姜拿着匕首一点点靠近他的眼睛。她的眼睛里没有一点温度。 “不不不……不不……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乌骨汗开始崩溃了。 他理解不了为什么平时勇猛无比的自己竟然一动都不能动，像是待宰杀的牲口。 他明明能感觉到身上千斤的重压，可偏偏没办法挣扎。 妖法！ 一定是妖法！ 一定是面前这个穿着水蓝色衫子的男人使了妖法。 乌骨汗浑身抖得如同秋天的落叶。魏无姜的匕首尖已经对准了他的眼睛。 乌骨汗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滚了下来。 “啊，求你！放了我！放开我！” 乌骨汗大叫。 可是没有人敢上前救他。西戎士兵们呆呆看着无极的笑脸，只觉得自己仿佛是被定住了。 无极看着魏无姜的手因为无力而发抖。 他轻叹一声，握住了她的手腕：“要不我来？” “不！”魏无姜把匕首往前再送，碰到了乌骨汗的眼皮。 一缕血线顺着乌骨汗惊惧的脸上滑下。 魏无姜笑了，笑得诡异古怪：“乌骨汗，你这辈子恐怕没想到会像是被捆住的牲口一样由人宰割吧？” “你杀了多少中原人？一百个？还是一千个？你糟蹋了多少中原人姑娘？老的，少的？” 她每说一句话，匕首就往前伸一寸。乌骨汗的左眼已经被戳破。他发出剧痛的哀嚎。 魏无姜好像没听见似的，慢慢转动匕首的柄。 她看着匕首在乌骨汗的眼窝搅动，血流了出来，眼珠子被搅碎。乌骨汗发出的声音变形得像是野兽在哀嚎。 “呵，疼了吗？你也会疼，也会喊。”魏无姜的笑容骤然消失，猛地又对准他的手臂。 匕首挥下，切下了他的一根指头。 “啊啊啊……疼，杀了我吧！啊啊啊……你这个妖女！你们都是妖人！啊啊啊……” 乌骨汗的声音已经变形得不像话。 他疼得浑身发抖，像是要竭力挣扎开无极无形中给他的束缚。 鲜血喷溅在魏无姜的脸上。 她的眼底一片暗红：“文秀，你记得吗？她那么小，你杀了她，呵呵……你砍断她的四肢，你让她在雪地上血流而死。” “不不，我没有！我不是！”剧痛之下，乌骨汗的精神迅速崩溃。 他拼命摇头否认。 可是魏无姜好像没听见似的。 手起，刀落。 又一节手指被砍断。 她像是陷入了某种梦魇中，机械地砍掉乌骨汗的十根手指头，然后对准他的手腕砍了下来。 “扑……”血飞速溅了出来。 第530章 不疼就继续 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 乌骨汗终于倒在雪地上抽搐挣扎。 魏无姜跪坐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又一次将匕首捅入他的腹部。 “呜呜呜……不是我。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 “没有吗？”魏无姜缓缓扫过身后的西戎士兵，他们的脸上不约而同浮现心虚和惊恐。 “你们无辜吗？你们每年南下杀了多少中原人？烧光了多少农户的屋子？奸淫了多少少女？呵呵……无辜？” 她一边说一边面无表情划开乌骨汗的肚子，白花花的肠子流了出来。 有士兵吐了出来，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他们哇哇狂吐。 魏无姜此时已经满身是血，双手滑腻得几乎握不住匕首。 无极站在一旁如郎朗明月，不染纤尘。他的脸上始终带着笑意，仿佛面前已经被喷溅成血人的魏无姜只是在做摘花的风雅小事。 他柔声问道：“累了吗？” 魏无姜用雪擦了擦手，摇头：“不累。” 报仇怎么算累呢？ 她现在对乌骨汗所做的根本比不上他们前世对文秀做的百分之一。 乌骨汗已经痛嚎得嗓子都沙哑了。 他不住喊：“杀了我！杀了我！妖女，杀了我！” 他喊完又破口大骂，骂得十分难听。 魏无姜知道他是为了激怒自己杀了他。 怎么能就这么便宜他？ 魏无姜冷冷一笑，拖着沉重的步子从身后的马匹上摸到了自己带来的药瓶。 她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捻了药粉涂在乌骨汗的伤口上。 乌骨汗惊恐得双目睁大：“妖女！你给我涂什么药？” 魏无姜轻笑：“好药啊。你不觉得你不疼了吗？” 乌骨汗愣了下，随即脸上浮现狂喜。 “是的，不太疼了。不疼了。” “公主你是不是要放了我？饶了我？我错了！我不该杀中原人，我不该来这里。” “我错了！你放我走吧。我一定走得远远的，毕生不敢踏进中原一步。” 魏无姜好像没听见。她将药粉仔细撒在乌骨汗的断手上还有他腹部巨大的伤口。 等做完这一切，她冲他诡异一笑：“不疼我们就继续吧。” 乌骨汗一愣，魏无姜手中的匕首再一次高高举起。 “啊啊——” 震天的痛嚎再次响彻整个雪山谷。 …… 当卫白衣和祈少白等赶到的时候，都愣住了。 魏无姜坐在雪地上，身边的雪已经染得通红。她正抓着一把干净的血擦着手上的血迹。 莹白的雪很快被染红，然后露出她纤纤如玉的手指。她身边是一具早就不成人形的尸体。 卫白衣想要上前却陡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道阻拦。 他震惊抬头，只见魏无姜身边是一位蓝衣飘飘，神一样的男子。 他唤了一声：“公主！” 魏无姜好像根本没听见。她抬头对那男子说了一句什么。 那蓝衫男子微微一笑，俯身将她单手抱起。 然后他们两人就迅速消失在茫茫雪夜里。 卫白衣神色沉了沉，再次往前面前无形的屏障没了。 祈少白怔怔看着远去的身影，半天才道：“见了鬼了。” 卫白衣看着一地横七竖八早就气绝身亡的西戎士兵，沉声道：“不是见鬼了，是见了神了。” 第531章 吃不死你 魏无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 她睁开眼，发现四周明晃晃的。她揉了揉眼睛才发现竟然是在一处冰洞中。 四面墙壁光滑晶莹，宛若在水晶仙宫。 “醒了？”无极悦耳至极的声音传来，“你再不醒，我就得亲自让你醒来了。” 魏无姜这才发现自己手脚酸软，浑身脱了力似的软绵绵的。 她问：“这是哪儿？” 无极道：“在雪神山中的一处冰洞中。” 魏无姜伸出手却感觉不到寒意。她奇怪问道：“怎么不冷呢？” 无极微微一笑：“天地间造化神奇的地方很多，雪神山自然是有的。” 他说着抬手，一条黑漆漆的小蛇高高兴兴地朝着魏无姜扑去。 魏无姜微愣后高兴接住。 小黑再次见到主人，不由缠着她游上游下。魏无姜知道它爱吃毒物，从药瓶里拿了点毒丸喂它。 没想到小黑吃了两口就不吃了，继续摇头摆尾地在她手臂上缠着绕着。 魏无姜和小黑玩了一会儿，这才问道：“小黑是你从京城带来的？” 她记得小黑是放在魏府中过冬，毕竟蛇咬冬眠。无极能带来小黑就证明他到过京城魏府。 无极点头。 魏无姜又问：“你怎么追到这里了？” 无极似笑非笑：“追踪你很难吗？再说带上这条灵蛇，要找你更容易了。” 呃……魏无姜看着缠着自己手臂的小黑，心情复杂。 魏无姜知道无极的神通，但今日一看感觉他更上一层境界了。 她想起自己和无极的恩恩怨怨，不由瑟缩了下。 无极仿佛看透她的心思，淡淡道：“你先养伤吧。等休息好了就随我去雪神山探秘。” 魏无姜连忙问：“探什么秘？” 无极微微一笑：“自然是对你有好处的秘境。” 魏无姜皱眉：“什么好处？” 无极笑容更甚：“长寿无极，容颜永驻，这还不算是好处吗？” 他不等魏无姜反驳，又加了一句：“你天资聪颖又加入了神丹门，日后能为我炼制丹药。” 他眸光深远：“凡人追求功名利禄，而我追求天地无穷无极。等探完秘境之后，我们一起得同修无极道。” 他说完走出了冰洞。 魏无姜愣了半天才明白无极这是要让她给他炼丹药啊！ 一股无名火冒了出来，她气得想摔点什么东西消消气。 无极这口气比她爹还爹。 她长这么大除了陈氏外，还没人敢指使她要干什么事。 魏无姜憋着气，心中连连冷笑。 练他个什么大头丹。 她练的丹，他敢吃吗？看吃不死他这个自大狂。 魏无姜腹诽了许久这才消了气。小黑游了一圈又懒洋洋缩在了她的衣服中。 魏无姜躺了一会儿，只觉得肚子饿得咕咕叫 她喊了几声，过了一会儿，无极出现。 魏无姜道：“我饿了。” 无极微微皱眉：“你想吃什么？” 魏无姜看他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你是不是什么吃的都没带？” 无极点头：“要不，我摘两朵雪莲给你吃？” 魏无姜哭笑不得：“雪莲是草药。吃了岂不是送走我了？” 无极皱眉：“那怎么办？” 魏无姜重新躺在冰床上：“你去找能吃的，热的。” 第532章 我想吃饭 无极眉心皱得更深：“你到底想吃什么？” 魏无姜只觉得自己更饿了，不但饿还浑身酸软。 她有气没力：“我想喝燕窝牛乳粥，想吃金丝卷，想喝撇掉油沫的肉汤，想吃烤鸡烤鸭烤鹅……” 她越说，无极的眉头皱得越深。 忽地，他走到她床边一把将她拉起。 魏无姜看着他，恼道：“干什么？” 无极面上带笑：“你身体没有经过修炼自然会感受到冷热饥寒。来，我教你无极道入门，你先修内功自然不会觉得饥饿。” 他说着坦然自若地一撩袍角坐在冰床上。 他双手捏了个法诀，手心朝上，缓缓闭目。 魏无姜忍不住踹了他一脚，恼道：“我才不修你的无极道。我现在就是要吃饭。” 无极睁开眼，像是脾气极好的大家主。 他道：“你没修炼过怎么就知道无极道不好？虽然你现在已错过最佳修炼时机，但若在我调教下，再加上天材地宝，各种灵丹妙药，你也可以长寿无极，容颜永驻。” 他想了想，道：“世人都妄想长生，不过也就只有几个人能窥得天道罢了。” 魏无姜真心懒得听他这套说辞。 她与他本就是陌生人。要不是上次他将她救了却又困在琅嬛洞中要同修无极道什么的，两人并不会有恩恩怨怨。 现在他又一次救了她，却又要勉强她去探什么秘境，同修无极道。 魏无姜只觉得此人真是烦不胜烦。 她没好气道：“我是资质平庸的凡人。我学不会你的无极道。我现在只想吃饭。” 她不但想吃饭，还想喝水。 毕竟刚醒来不久，渴得嗓子都要冒烟了。但她又不能和野蛮人一样扒一块冰嚼吧嚼吧就算解渴了。 无极悠长的眉拧了起来：“你不学你怎么知道学不会？再说你都自学毒经，又会炼丹，怎么是资质平庸？” 魏无姜呵呵笑了两声：“我学毒经是为了自保，学炼制丹药是为了不让灵药失效。至于长寿，我根本不想活那么久，所以无极道你让别人去学。” 无极想了半天，似乎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不稀罕这几乎能窥破天道的功法。 魏无姜的肚子又咕噜叫了两声。 她实在是按耐不住，推开他就往外走：“你不让我吃饭，我就下雪山。” 她走了几步又黑着脸回来了。 无极似笑非笑看着她：“外面冰天雪地，狂风呼啸，你走出去就是送死。现在是不是觉得必须要修无极道了？” 魏无姜心中气恼，干脆躺在冰床上不愿看他。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破空的长笑：“哈哈哈，老夫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还是第一次追一个小辈追得那么累。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 “这江湖啊，不再是老夫从前的江湖了。” 另一道声音悠悠传来：“师父，你这么大声，那人岂不是提前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老夫亲临，不管是谁都得乖乖交出我的宝贝徒儿。不然的话，哼哼……” 魏无姜听着这声音猛地从床上坐起。 她脸上有喜色：“师父！大师兄！” 无极脸色微微一变：“神丹门的浩海老人？首席大弟子无邪公子？” 魏无姜看向他：“什么无邪公子？大师兄叫……” 无极却不回她，长袖一振迅疾无比地出了冰洞。 魏无姜只听见无极在洞外声音冰冷：“浩海老人亲临，小辈有失远迎啊。” 第533章 人为雪崩 魏无姜赶紧披上外衣挪到了洞门口。 她往外张望，只可惜外面都是皑皑白雪，狂风呼啸。 她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往前，只能缩在避风处听着外面的响动。 浩海老人的声音亮如洪钟：“哈哈哈……无极小子，你就是那个什么大神官？” 无极声音比雪神山的雪还冰冷：“浩海老人，你追到此处倒是不容易。” 浩海老人又是一声长笑，声音已近了许多。 “无极小子，劝你乖乖把老夫的乖徒儿交出来。老夫看在和你师父长生老头一面之缘的份上饶你一命。” 他说话间又近了许多。 魏无姜心中震动，师父浩海老人的声音怎么像是垂直向上的？ 难道这冰洞是在悬崖峭壁上的？ 她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一咬牙裹紧外衣走了出去。 到了门口，她跨出去的脚猛地踩了一空。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落入一个散发陌生馨香的怀抱。 无极低头怒视她：“你出来做什么？” 魏无姜低头看去，倒吸一大口冷气。 果然是在悬崖峭壁上！ 满目所及一片雪白世界，荒芜苍凉。风雪漫天，狂风呼啸，脚下就是垂直的万丈悬崖，一眼看不到底。 而悬崖上挂着两个黑点，一个雪白长发，一个黑发飘洒。正是神丹门的浩海老人和首席大弟子琴雅。 琴雅眼上还系着长而细的黑纱。他闻声抬头，声音清冽：“小师妹，是你吗？” 浩海老人眯着眼：“废话！正是你那没武功的笨蛋小师妹。” 他说着一拍掌心，在狂风呼啸中轻飘飘飞起，然后就在快被吹得歪倒掉在万丈悬崖下摔得粉身碎骨时，他一条袖子中飞出一个黑漆漆的铁爪。 铁爪精准地抓住悬崖上坚硬的冰块，然后浩海老人接住铁爪的抓力飞速上升。 就这样他又上了十几丈。而琴雅侧着头仔细分辨，精准抛出手中的绳索。 浩海老人半空接住，琴雅立刻施展轻功在平滑得蚂蚁都站不住脚的峭壁上扯着绳子迅速爬上来。 魏无姜看得眼眶都红了。 她快哭了。她没想到只是半路捡到的便宜师父和大师兄竟然为了她追到了凶险的雪神山，还为了她冒那么大的风险爬上万丈冰崖。 无极皱眉看着底下师徒两人一前一后地爬上来。 他缓缓伸掌，一股无形的罡劲在他玉样的掌心盘旋扩大。 魏无姜立刻拉住他的手，第一次哀求：“不，不要。” 无极皱眉盯着她。 魏无姜软了声音：“你不是要我炼丹吗？我师父炼丹很厉害，我还没和他学，我大师兄也很厉害。你杀了他们，我炼的丹肯定不能助你成就无极天道。” 无极这才慢慢收了罡风。 他冷冷道：“他们要带你走。” 魏无姜连忙道：“我会说服他们先不要带我走。对了，你不是要探雪神山秘境吗？我师父和大师兄武功极高，他们可以成为你的帮手。” 无极想了想，冷冷道：“但愿如此。” 他看向正在往上的浩海老人，扬声道：“浩海老人，你和你徒弟加起来不是我的对手。” 浩海老人哈哈一笑，声音震动雪谷，很快雪山上的白雪轰隆隆往下。 雪崩？ 魏无姜赶紧喊：“师父不要笑了，你再笑我们就都死了。” 浩海老人长笑声不断：“死？要死也是无极臭小子死。敢和老夫抢徒弟，呵呵呵，找死！” 他说着不断大笑，声音震动雪谷，雪神山发出轰隆隆雷鸣般的声音。 无极脚下的山洞也开始颤抖。 天地好像快崩塌似的。 魏无姜大惊，只能死死拉住无极。 在惊恐中，她看见浩海老人和琴雅互相交替，更加快地爬了上来。 一百丈，八十丈，五十丈，三十丈…… 就在雪崩快要到达的时候，两人终于从万丈雪壁上飞身上来。 师徒两人像是提前演练好似的，几乎是双脚沾地的同时朝着无极拍出一掌。 无极冷笑一声：“萤火之光还敢与日月争辉。” 他每说一个字就抱着魏无姜后退一步，退到最后一步的时候。他一把甩开魏无姜，双手迎上。 “砰”好大一声巨响。 魏无姜只觉得山洞中的空气瞬间被挤压，外面的雪崩终于轰隆隆冲下万丈悬崖。 雪挟裹着强大的气流冲入山洞，首当其冲就是浩海老人和琴雅。 两人被冲得往前扑去，可他们两人却默契地往旁边躲。 无极正好双掌拍出，迎面直冲那股气流。 第534章 两败俱伤 “轰隆隆……” 天摇地动，日月无光。 魏无姜“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 当魏无姜再次醒来的时候，微微一动，腰肋骨剧痛无比。 “别动，你肋骨断了一根。”耳边传来熟悉温和的声音。 魏无姜吃力睁开眼，看见了琴雅的侧脸。 他侧着头，玉白的手在她腰间摸索。 魏无姜想动，他按住她的肩：“别怕，一会就好了。” 魏无姜感觉一双微凉的手在肋骨间摸索着，然后“咔”的一声，她疼得大叫一声。 “接上了。”琴雅拿来不知哪儿找的松木枝，熟练地为她固定。 魏无姜懂得医术，咬牙不吭声，任由他为自己正骨。 终于，琴雅包扎好，从怀里摸索一个瓷瓶。 “这是化血瘀补气的丹药。你吃半颗。” 魏无姜毫不犹豫就着他的手吃了半颗。 琴雅的手碰触到她的唇瓣微微颤了颤，不过很快他就镇定自若。 魏无姜由他扶着躺好，问：“师父呢？” 琴雅道：“师父在调息。” 魏无姜看了看四周，山洞黑漆漆的，应该是晚上了。 她只能借着洞口折射进来的月光隐约看见偌大的冰洞中，两道黑影一左一右盘腿调息。 她又问：“无极呢？” 琴雅呵呵冷笑了两声：“他中了师父一掌，也正在调息。” 魏无姜吃惊。她仔细辨认，果然看见无极的身影。 呃……他果然脸色不太好的样子，头发都乱了。 魏无姜问：“到底怎么回事？” 琴雅慢慢解释她被抓后发生的事。 原来他们师徒两人跟着她进了西北就离开队伍去寻西北的奇珍草药。等他们采药回来才发现魏无姜做了许多事，还被乌骨汗抓了。 被抓了？神丹门的人怎么能被西戎人抓了？ 当下浩海老人就带着首席大弟子亲自追踪。他们比卫白衣和祈少白启程晚了两天，却追上了。 当他们听卫白衣说魏无姜被一位长相极其俊美，武功出神入化犹如神仙的男人带着上了雪神山后，更是一路赶来。 而卫白衣等因为雪神山的大雪，不得不带着人下山。 浩海老人人虽老，但胆气却足，一路追踪到了万丈冰崖下。 师徒两人一前一后，仗着武功高强竟然爬了上来。当然他们也心知两人联手不是无极的对手。 于是，浩海老人就趁机用狮子吼触发雪崩，然后趁着雪崩气流撞击无极偷袭。 无极被巨大的气流打得经脉混乱，一不留神被浩海老人打中。 两人在洞中开始打斗，打了几百招后浩海老人中了一掌，无极也吐了一口血。 两人这才盘膝调息。 而琴雅则自始至终护着魏无姜，不然的话，她早就被两人刚猛无比的罡风打得浑身碎骨了。 魏无姜摸着自己断了的肋骨不语。 琴雅双眼虽盲，但猜出了她的心思。 他道：“你的肋骨是被气流给震断的。不过幸好无极挡在你跟前，卸掉了大部分的力。” 魏无姜苦笑：“你们真是……” 她真的会谢啊。 她的师父和大师兄为了打伤无极，真是连她小命都不管了。 第535章 谈判 琴雅安慰：“不这样的话，怎么能伤了无极？再说有大师兄在，不可能让你出事的。” “哼！”一直在调戏打坐的无极突然冷哼，“我与她好好的，你们非要上来打斗。若不是我挡在她面前，你还来得及救你的小师妹吗？” 无极说完站了起来。 琴雅虽看不见，但听声辩音脸色剧变。 他道：“你怎么好了？” 无极一甩袖，讽刺：“区区小伤难道真的能困本尊那么久？” 他说着走到了浩海老人面前。而浩海老人还在神游太虚，调戏内功的关键时刻根本不可能即刻动弹。 无极的手掌虚虚停在浩海老人的头顶，似笑非笑：“我这一掌下去，你们说大名鼎鼎的神丹门是不是从此消失了？” 琴雅脸色剧变：“你敢！” 他迅疾地冲了过去，但无极轻飘飘一掌就将他挡在了身前一丈。 琴雅闷哼一声，连连倒退十几步。 魏无姜想要扶他，可一动疼得倒回床上。 她急忙道：“别，千万不要杀我师父！” 无极面上冷意没消，冷冷道：“为什么不能杀？他对我下手的时候可没有留情。” 魏无姜急忙道：“那是我师父以为你要伤害我。我师父的炼丹术还没教我呢。我会的只是毒经中教的皮毛而已。如果你要炼更高阶的丹药，还是得我师父来。” 无极终于慢慢放下手掌。 他冷哼一声，走到魏无姜面前。 琴雅侧头，冷笑：“无极你想要神丹门给你炼丹，没那么容易……” 他还没说完无极手掌隔空虚抓。琴雅“啊”的一声整个人凌空被抓起。 他宽大的衣服和长发无风自动，宛若被钉在半空的纸人。 魏无姜看见一缕血线顺着琴雅唇角缓缓流下。 她再也顾不得自己肋骨断了，支撑起来拉住无极：“别，放了我大师兄。” 琴雅咬牙：“别求他。” 无极看了一眼魏无姜，这才缓缓放下手掌。 琴雅立刻摔在地上“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魏无姜赶紧上前为他搭脉。琴雅拉住她：“不用管我，去看看师父。” 魏无姜站起身又因剧痛摔倒在地上。还好琴雅一把抱住她，不然摔的更严重。 两人摔在一起，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无极脸色微变。 此时浩海老人睁开眼“扑”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他看向无极，目光如电，似乎在思考什么。 魏无姜生怕他们又打起来，赶紧道：“师父，无极能带我们去秘境采灵药。” 浩海老人擦了擦唇边的血迹，冷淡道：“又是一个妄图突破天道的蠢人。” 他走到琴雅身边，在他后背拍了几下。琴雅的脸色瞬间恢复正常。 无极笑得直冒冷气：“某人活了一把年纪，除了嘴硬外什么也没有别的用处了。” 浩海老人勃然大怒：“臭小子你说什么？！” 魏无姜赶紧挡在他面前：“别吵了，再吵……再吵……” 她说了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她叹道：“能不能坐下来谈谈？” …… 半盏茶功夫后，冰洞中四人分成两派。 四人盘膝而坐，中间隔了一丈。 无极冷冷道：“神丹门说话要算数，到时候采到了灵药，三七分。我要一枚能助长功力的神丹。” 浩海老人哼了一声：“神丹门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要不是我小徒儿愿意帮你，打死老夫也不会给你这兔崽子炼丹。” 琴雅问道：“从没有听过雪神山有秘境。里面到底有什么？” 无极冷淡道：“天下间秘境那么多，没听说过不是很正常吗？再说，就算知道能进入秘境的人寥寥无几。如果不是我带路，以你们的武功只能冻死在外面。” 浩海老人皱眉：“小子，你别那么狂。如果是真的秘境，你一个人进去恐怕没帮手也拿不到什么好东西。” 无极哼了一声，算是间接承认了浩海老人的话。 魏无姜赶紧道：“正好，无极想要丹药，我们需要灵药。这事对彼此都有好处。这事就这么定了。” 她说完，忽然捂着肚子，苦着脸：“我什么时候可以吃饭？” 第536章 争夺妻子 洞外寒风呼啸，鹅毛般的大雪飘洒满了天地。 雪神山不愧是西北的神山，这雪下得美却致命。 洞中火光灼灼，暖意如春。魏无姜裹着狐裘披风，垂涎三尺看着火上的烧烤的不知名的动物。 不是她馋，是真饿了。 前前后后整整三天了，她除了喝点水外根本没进半粒米。 好不容易肉的香气滋滋冒起，魏无姜忍不住伸手就去拿。 “哎！”她细嫩的手被烫了个水泡。 琴雅手快，手中匕首稳稳叉住掉下来的烤肉。 浩海老人拉过她的手，随手摸了点药膏，魏无姜就觉得手上的剧痛顿时消减了许多。 琴雅摸索着递过细细切好的烤肉。他含笑：“快吃吧。” 魏无姜不再客气，大口吃了起来。 无极在旁边闭目养神，听到声音缓缓睁眼。 他道：“让你修无极道不肯。如果修了无极道何至于需要五谷杂狼？” 琴雅嘲讽：“你清高，你了不起。你喝雪水吃空气就好了。” 无极看了他一眼：“五谷杂粮杂质太多，会影响我的修为。” 琴雅回头对魏无姜道：“别听他的。快写吃，养好伤了后我们再走。” 浩海老人拿了丹药递给她：“这是止痛的，实在痛得厉害就吃一颗。” 魏无姜一一谢过。 浩海老人道：“谢什么？你是老夫的关门弟子，门里什么都是你的。正好你养伤，我给你讲讲我们神丹门的炼丹法子。” 魏无姜点头应允。 如今她肋骨断了，又在雪神山的山腰一时半会也下不了山。在这冰洞里一边养伤一边学炼丹术也是不错。 魏无姜看了一眼无极，见他沉默不反对，心慢慢放了下来。 …… 大雪一连下了五天五夜，寒风刺骨。魏无姜虽然身在冰洞，暖意融融，却见识到了雪神山的威力。 她在学炼丹术间隙问了浩海老人关于沐苏河战事的事。 浩海老人道，西戎人内部大乱，大王子乌骨打的叛逃引起了西戎士兵们的心思，不少人跟着逃了回去。 西戎王阿木沾拼命镇压杀人都阻止不了每天叛逃的士兵。 而二王子乌骨打的死讯想必很快就会传入西戎军大营中，到时候不但西戎军心大乱，西戎王和西戎大王妃也会崩溃。 魏无姜听到这里，脸上浮起久违的笑容。 好！好！很好！ 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消息。 浩海老人道：“西戎人经不住耗，再拖下去只能全面溃败。你放心，你父兄还有你的太子丈夫肯定能打赢这场仗。” 魏无姜还没开口。 琴雅的声音就幽幽传来：“师父，什么太子丈夫？小师妹进了我们神丹门，这门亲事我们还没认呢。” 浩海老人一听，摸着雪白的胡子哈哈笑了：“你这大师兄开始吃味了。俗话说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姜丫头，你入了神丹门后，那些凡夫俗子哪配得上你？要不考虑下你大师兄？” 魏无姜顿时脸红耳赤：“师父，你还没教我就开始不正经了。你再乱说我就不学了。” 她说完假装生气背过身去。 浩海老人哈哈一笑，对琴雅道：“臭小子，你小师妹对你没那个意思。你该怎么办？” 琴雅不急不慌：“小师妹年纪还小，哪儿知道什么人是好男人？不急不急。师父你赶紧教她炼丹术。” 魏无姜听了更是羞恼：“大师兄你再乱说话我就不替你医治眼睛了。” 琴雅笑了：“这么不经逗。好了，大师兄不和你开玩笑了。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的口气充满了宠溺意味，似不在意魏无姜的选择，却又似笃定她不会看上那些凡夫俗子。 魏无姜回头瞪了他一眼。只可惜琴雅眼盲，脸上笑容还在。 此时，无极凉凉的声音传来：“无姜将来是我无极的妻子。我会带着她同修无极道，同窥天道，突破凡人生老病死的枷锁。” “你们就不必操心了。” 浩海老人怒了：“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臭小子，你就狂吧。没有我们神丹门的神丹，你修一万年都修不出个花来。” 无极冷冷回怼：“就算没有你神丹门助力，我也能找到别的办法窥破天道。总之，你们若是不愿意助我，赶紧滚！” 琴雅轻抚鬓边缎带，冷冷讥讽：“滚是不可能滚的。姜儿是我们神丹门的收关弟子，我们是不可能让你带走的。” “如果不服气，打一架便是。” 第537章 争风吃醋 无极冷笑：“打架？你们师徒两人加起来都比不过我一只手。” 没想到他刚说完，浩海老人和琴雅就哈哈笑了起来。 浩海老人的笑声震耳欲聋，偌大的冰洞上的冰凌簌簌掉了下来。 魏无姜实在受不了：“你们能不能别吵架了？” 她恨恨瞪了无极一眼：“我要嫁给谁，你们谁也做不了主。” 正在这时，一道极其清冷如寒泉的声音从洞口传来：“听见了吗？姜儿要嫁给谁是她的事，你们这些人就不要肖想了。” 洞中四人猛地一惊。 无极更是脸色剧变。 他刚站起来，一道玄色身影如幻影般闪身到了洞中。 他负手而立，身上的黑狐大氅上满是点点雪花。他身上玄色滚金丝劲装，脚上登着一双牛革长靴。 长靴上绣着暗金色龙纹。他的腰间更是两柄长剑，两把短匕，还有缠着一圈黑漆漆的细长绳索。绳索末端是做成五爪的龙纹铁钩。 裴千重！ 魏无姜见到他惊呼一声，不假思索扑入裴千重的怀里。 “殿下怎么来了？” 裴千重环视了一圈，淡淡道：“找你来了。” 魏无姜只觉得心底汩汩冒出甜丝丝的蜜泉。 这样危险的境地，这样大的风雪。她都不知道裴千重是怎么找上来的。 果然，无极皱眉问：“你是怎么找上来的？” 裴千重没理他，卸了身上的刀剑和工具，坐在火边慢慢烤火。 这下山洞成了五人。 气氛怪异起来。 终于有人打破平静：“九殿下也要随着我们去秘境吗？” 裴千重头也不抬：“嗯。” 无极皱眉：“你去了能干什么？” 裴千重依旧慢条斯理烤着火，淡淡道：“我能找到这里，自然是实力不俗。再说你们带着本王的未婚妻，本王不放心。” 无极冷笑：“她是本尊未来的妻子。” 裴千重手中一动，一柄秋水似的长剑直对无极的脖子。 无极脸色一变，后知后觉退后一步。 “你武功怎么那么强了？你不是已经身中剧毒了吗？” 他脸色难看，冷声质问。 旁边的浩海老人摸着胡子皱眉不吭声。以他的功夫竟然看不出刚才裴千重是怎么出剑的。 是他太落伍了吗？怎么江湖上尽出这些武学奇才的妖孽。 那边裴千重冷冷道：“大神官，本王的武功一直很强，不需要你关心。” “你若是要修无极道，没有天材地宝是没办法再进一步。我和姜儿要找的是玄寒冰草，拿了我们就走。至于其他你们自己分。” 魏无姜躲在裴千重的身后。她盯着无极生怕他不答应。 无极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他冷哼一声：“罢了，多一个人也不是不可以。” 他道：“等姜儿的伤好了，就立刻出发。” …… 第二天雪停了，魏无姜稍稍活动了自己的身子。肋骨处已经不疼了。 她问浩海老人。 浩海老人摸了摸她的脉门：“内伤好多了，再吃一贴药就行。” 琴雅走过来：“我来摸摸骨。伤筋动骨一百天，还是不可以大意。” 他说着让魏无姜躺下准备替她摸肋骨的伤处。 “等等。”外面走来的裴千重提着一只雪兔，冷声道，“别碰她。” 琴雅侧头，对着他的方向道：“你又不懂医术，凭什么不让碰姜儿？” 裴千重走来，一把拉住魏无姜：“她是本王的妻子，本王自然不许任何别的男人碰她。” 琴雅忽地一笑：“好好好，那姜儿碰我行不行？” 裴千重皱眉：“她碰你做什么？” 琴雅一把拉开蒙着眼的黑纱，露出极其阴柔俊美的脸。 他笑得很可恶：“我的眼病还需要小师妹替我诊治。我们去秘境之前，最好是医治我的眼疾，让我重见光明吧。” 裴千重看了他妖冶的脸一眼，回头对魏无姜道：“既然某人眼瞎了还治什么？累赘丢了就是。” 琴雅摆手：“小师妹可是最心疼我这大师兄的。对了，你说你是我小师妹的未来夫君，那你岂不是也要喊我一声大师兄？” “裴千重，我是你的大师兄。你不可对我不敬。” 他说着得意笑了起来。 浩海老人伤好了正无聊，一听这话哈哈大笑：“对对，来，裴千重你这个臭小子赶紧跪下来磕头拜见老夫。我是姜儿的师父，你也得喊我一声师父。哈哈哈……” “谁能想到权倾天下的摄政王九殿下竟然要跪下来给老夫磕头。” 第538章 准备进入神山秘境 裴千重哼了一声，别过头假装没听见。 魏无姜看着胡闹的三人，只觉得头疼。 这几人说出去都是江湖朝堂响当当的人物，困在这里因为无聊透顶，竟然统统变得那么幼稚。 她看向洞门口盘腿打坐的无极。 她走了过去正要问。 无极头也不回冷冷道：“早晚要将他们都杀了，一群呱噪的凡夫俗子。” 魏无姜默默转身走了。 …… 在被困冰洞七天后，天气终于舍得放晴。魏无姜的伤也在浩海老人的灵丹妙药下好了。 五人商议怎么进入秘境。 无极终于舍得拿出珍藏到发黄的羊皮卷。 他摊开，道：“在雪神山每年的十二月二十日辰时会有一道金光照在金顶上。沿着那光的对面就是秘境入口。” “传说秘境就是从前一位窥破天机的修真高人在穷极无聊的时候，生怕自己的一身本事无人继承。于是他花了三百年时间，抓了上百能工巧匠修了个地下宝藏库。” “这宝藏库里机关重重，但却也藏着各种天材地宝，还有各类世上难见的武学秘籍。还有人传说里面有金山银山，珍珠化灰，碧玉垒墙。多的是数不清的珠宝和宝藏。” 浩海老人哼了一声：“江湖传言总是越来越夸大其词。不足为信。” 无极听了，面容古怪：“如果是简单的传言就罢了。可是我师父也提起过。他说他早年无意中进入秘境就拿到了无极道门心法。这才有了他窥探天道的入门。” 浩海老人呵呵冷笑：“你师父失败了吧？我见过你师父一面，武功极高，但人却疯疯癫癫的。他的话亏得你信了那么多年。” 无极并不恼火。 他道：“我师父的确疯疯癫癫的。他说的秘境我起先并不相信。我修了无极道后，自觉自己天资绝顶聪明。不用外力也可以修成正果。这几十年来我踏遍天下，见过不少造化神奇之处，也得到了不少启发和不少好处。于是我的无极道修为快速精进。我以为我从此以后能一路畅通无阻一定能羽化登仙，但……我还是低估了天道的霸道。” “自从前年我就无法精进半分。直到遇到了姜儿。” 他意味深长看了一眼魏无姜。 魏无姜避开他的目光，佯装没听见。 此时裴千重冷冷道：“天道要是那么容易被参悟透了，岂不是人人都是神仙？接着说吧。我们对你的修炼没有兴趣。” 无极继续指着羊皮卷道：“神光照到那山壁，山壁会出现一个门的虚影。但我们若是赶过去一定会错过。” 他拿起一个黄金圆环，圆环里是各种大小不一的圆环。 他放在羊皮卷上，用火光照过。 “这光通过圆环，可以定位到那秘境的大门所在。所以到时候神光照来的时候，我们在图上标记即可。” 浩海老人拢着袖子：“这么说，你一人进去就行了，非要我们一起进去做什么？” 无极似笑非笑：“当年我师父进去后也只到了第一层。谁知道第二层第三层是什么东西？万一我辛辛苦苦拿了宝物，你们躲在门边杀人越货的话我岂不是白来一场？……” 浩海老人呵呵嘲讽：“臭小子你武功不是比我们师徒两人加起来还高吗？怎么现在就不自信了？” 无极淡淡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当年我师父一身功夫进去也只到了秘境第一层。我可没有自信能全身而退。” 浩海老人还想嘲讽几句，想到了什么顿时闭了嘴。 琴雅侧头总结道：“我明白了。你想让我们当马前卒。” 无极并不生气。他收了羊皮卷，似笑非笑：“你们也有好处不是吗？” 他看向裴千重：“九殿下怎么想？” 裴千重淡淡道：“金银珠宝本王不需要。本王说了，只要玄寒冰草。” 魏无姜加了一句：“我要医书和各种灵草。” 无极眸光温柔：“姜儿你要的自然能给的都给你。” 裴千重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冷厉：“本王的未婚妻就不需要大神官多加讨好了。” 无极呵呵笑了：“听说九殿下绝情绝爱，只爱权势，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如此犯险。” 裴千重眼皮都不抬，问道：“听说？大神官听谁说的？” 无极被怼，哼了一声不愿意和他做无用的口舌争执。 第539章 毒舌 裴千重和无极等都是极其聪明的人，看了看图，然后各自商量了几句就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 接下来两天魏无姜就看见他们进进出出冰洞。 裴千重带来的东西很多。 炸山壁的火药、攀爬的绳索和铁钩，还有各种破除机关的精巧物件。看样子九城监察司的人还在山脚下等着。 这些东西除了九城监察司的人，其他人根本做不出来。 浩海老人和琴雅出去一天后，带来一堆草药和不起眼的石头。 他们忙碌起来，虽然谁也看不出他们在忙什么。 魏无姜无事可做，只能看着浩海老人给她的炼丹术的入门。她天资聪慧，过目不忘，看了几遍便能倒背如流。 无极难得也跟着出去寻觅东西。 他出去一天一夜，回来时候带了一大袋的东西。 袋子打开，所有人都愣住。 无极看了看他们，皱眉问：“怎么了？” 浩海老人拎了一只腌制烘干的山羊腿，问：“你下山找吃的了？” 无极点头：“是啊。” 浩海老人又拿起一个酒瓮：“还有酒？” 无极道：“山脚下刚好看见一队西戎人鬼鬼祟祟，我就从他们身上搜了这些东西出来。还有一些肉干腥臭得很，我便丢了。” 浩海老人皱眉道：“肯定是因为西戎二王子的死不甘心前来报仇的部下。” 无极不以为意：“我见他们的样子很讨厌，便一个个都杀了。” 裴千重问：“你拿了这些东西作什么？” 无极看向魏无姜：“这一路去神山秘境，半路上她要是饿坏了怎么办？” 他说着拿出一包干粮和肉干，递给魏无姜：“你不是每天要吃饭吗？这些够你路上吃了。” 魏无姜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无极奇道：“你不是成天嚷嚷肚子饿吗？现在怎么不要了？” 众人竟然无言以对。 无极自然是不用怎么吃东西。他修炼的无极道已致臻化境，动不动就辟谷修行。浩海老人和琴雅武功高强，吃一点点就足够。裴千重更是胃口不佳，喝点水似乎就已经能支撑好久。 只有魏无姜是普通凡人。 雪神山上寒冷，她身体单薄，吃得少就撑不住身体运转。是以在冰洞的这几日她喊饿了渴了最多。无极这样说，倒不是故意讽刺她。 裴千重上前接过，冷淡道：“多谢。” 魏无姜红着脸谢了一句。 浩海老人汗颜：“我们竟然忘了姜儿。这下得重新规划下。” 琴雅忽地道：“我的眼睛能看见就好了。我可以保护姜儿。你们就在前面探路便是。” 裴千重不冷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本王的未婚妻，本王自己会照顾。” 琴雅笑得邪肆：“九殿下身负重任。这照顾小师妹的小事就交给我吧。” 裴千重冷笑：“你自己都照顾不了，还是别来拖累我们。” 琴雅立刻面向魏无姜，面上泫然欲泣：“小师妹，他羞辱我是个瞎子，是个累赘。” 魏无姜只觉得头痛。 裴千重冷冷淡淡道：“费那么多功夫干什么？一个瞎子和半瞎也没什么区别。” 琴雅恼了，冷笑：“说的也是，费那么多功夫做什么。九殿下一个中毒将死之人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还是趁早躺平了，好让我们收尸。” 裴千重看向他：“本王还没死呢。” 琴雅冷笑：“那我还没瞎呢。” 裴千重：“秘境你去了就是个累赘，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吧。” 琴雅继续冷笑：“我是不是累赘要殿下操什么心？殿下身中剧毒，万一在秘境中毒发又找不到解药，半死不活那才真的是累赘。” 裴千重冷笑：“到时候毒发没解药，本王自然不需要你救。” 琴雅也硬气，长袖一拂：“那自然是最好的。我也与殿下毫不相干。” 第540章 神丹门的秘密 两人唇枪舌战，杀气渐浓。 魏无姜连忙挡在两人面前，道：“大师兄，我现在就给你施针，能恢复五成目力也不错。” 她又对裴千重道：“解毒药丸够吗？虽然不能彻底解毒却也能支撑找到别的灵药。” 裴千重看了故作凄楚的琴雅，道：“你去给他治眼吧。” 他说着就转身进了洞深处调理打坐。 无极眸色闪了闪，跟了进去。 …… 冰洞极大极深，在里面还有水源，潺潺水声在空旷的洞中显得十分清晰。 无极见裴千重挑了个干净的石台调息打坐。 他问：“皇帝现在怎么样了？” 裴千重声音冷淡：“活不过开春。” 无极又问：“太子能否登位？” 裴千重道：“那是自然。” 无极再问：“你为何不登九五之尊？” 裴千重此时缓缓睁开眼，眸色幽冷看着无极那张宛若神仙的脸。 他轻笑，曼声道：“神官大人，你不需要这么试探本王。你想拿皇位和本王交换姜儿。本王劝你死了这条心。” 无极竟然点头：“名震天下的九殿下果然很聪明。我的确是想和你谈个交易。我助你登基，你将姜儿交给我。” 他傲然道：“我会带着她同修无极道，窥探天机，就算是失败了也能延年益寿，逍遥恣意江湖而不会和你争天下。这样不好吗？” 裴千重缓缓闭上眼：“不好。” 无极眸色冷淡：“九殿下还是再好好考虑一下。在出雪神山之前，这个协议还作数。” 裴千重已不想理他，专心致志调息。 …… 冰洞另一侧，琴雅躺在石床上，双目无神看向虚空。 他道：“小师妹尽管施针吧。是成是败都没有关系。” 旁边浩海老人插话：“你小子胡说什么？就算你小师妹失败，你也不至于全辖了。” 琴雅委委屈屈：“可是有人说我全瞎和半瞎也没什么区别。” 他摸索着魏无姜的手：“小师妹，你当真喜欢那个冰坨子？他那样子真是一点都不温柔。” 魏无姜被他扯住袖子，尴尬：“大师兄，你还是别说话了。我要开始施针了。” 琴雅又道：“小师妹，等我们秘境探完，你就和我们回神丹门好不好？那边山峰奇秀，百兽行走山林中，各种草药灵药都有。你一定很喜欢的。” 魏无姜听了微微怔神。 她道：“是啊，若是这样的人间仙境，我一定会很喜欢的。” 琴雅无神的眼睛亮了亮，趁机拉住了她的手：“是啊，到时候山中只有我们师徒三人。师父把一身绝学都传给了我们。我们日常采药炼丹，闲时也可以下山游玩，好过在京城中身不由己。” 他生怕魏无姜不心动，又道：“你喜欢珍奇玩意，到时候奇世场还可以开。二师弟和三师弟闭关还没出来。如果他们出来，神丹门就更热闹了。” 魏无姜奇道：“还有二师兄，三师兄吗？” 琴雅道：“有的，不然我怎么是大师兄呢？自然是有二师兄和三师兄了。对了，他们两人闭关好多年了，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魏无姜正要问，忽地眼角余光看见浩海老人脸色黯然，冲她摆手。 魏无姜意识到了什么，对琴雅道：“大师兄你赶紧躺好，我要给你施针了。对了，这一次要给你眼睛动刀子。你喝下这碗麻沸散吧。” 琴雅点了点头，顺从喝了药汤。 过了一会儿，琴雅昏昏沉沉昏了过去。 魏无姜正要施针封住他的穴道。 浩海老人拉住她的手，叹道：“你出来，我给你说说。” 他拉着魏无姜走到了偏僻的角落，这才长叹一口气：“以后他若是提起二师弟三师弟的，你就不要顺着他话问了。” 魏无姜看师父脸色隐约猜到了什么。她问：“两位师兄怎么了？” 浩海老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他摇头叹气：“死了，都死了。九年前，我执意要练一枚比帝王神丹还厉害的丹药，于是让三个徒弟帮我。琴雅、风雅、云雅。他们三人江湖人称‘绝世三公子’，琴雅为无邪公子，容貌资质一流，琴棋书画都是一绝。风雅被称为漱玉公子，武功高强，喜爱弄剑，却温和宽厚。云雅与世无争，喜欢植梅，人送外号梅仙公子。” “这三个徒弟一直是神丹门的骄傲。直到九年前……” 第541章 琴雅的执念 浩海老人满脸悔恨：“我当时练出帝王神丹后，江湖震动，多少江湖大能为了一枚丹药卑躬屈膝，千金万金不要命地洒。而我雄心勃勃，想再接再厉再练出惊世神丹。” “可是我忘了，天有道，我终究是凡人，不可以炼出一种破天道存在的神丹。九年前我集齐百种灵药汇成一个丹炉。练了七七四十九天，结果……丹炉炸了。那一炸，我最骄傲的首席大弟子琴雅被炸得双眼失明，二弟子和三弟子因距离太近被炸身亡。” 浩海老人拉开衣领，只见他胸口凹陷，竟是一片烧伤痕迹。 魏无姜看得胆战心惊。可想而知，当年的丹炉爆炸威力多大，连浩海老人这样武功高强的人都经受不住。 魏无姜犹豫问：“那大师兄为什么不知道二师兄和三师兄的事？” 浩海老人更加黯然：“因为他们三兄弟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琴雅醒来第一句便是问，风雅和云雅有事没？” “我心伤之下没说，琴雅就疯了，带伤要出去找他们。我为了怕他情绪激动耽误伤势，只能说他们受伤必须闭关静养。琴雅这才安静下来。而后我全力救治琴雅，外伤内伤都治好了，只剩下眼睛。” 浩海老人叹气：“他的眼睛是好的，偶尔也能看见，但不知怎么的，用尽灵丹妙药却不能让他完全恢复。” 魏无姜想了想，道：“大师兄可能是心病。” 浩海老人苦笑道：“我也觉得他是心病。也许他亲眼目睹了其他两个师弟被炸惨状，所以身体的伤虽好了，但心底却不想面对这个现实。” “他伤好后，我怕他追究风雅和云雅的下落，就借口神丹门缺药，让他搜遍天下寻找灵药。琴雅眼虽不好，但人很聪明。他觉得一处处寻找灵药太慢，于是办个奇世场收罗江湖中奇奇怪怪的东西。” “其实我只是希望他在外面能有事忙碌，渐渐解开心结。不然他的眼睛看不见，也彻底练不成丹了。他如果在神丹门天长日久会觉得自己是个废物。我不想再失去唯一的徒弟了。” “这么多年，奇世场越办越大，实力越来越强，渐渐成了江湖中一个以物易物的公正场所。琴雅一年到头就张罗奇世场的生意。可以说，如果他眼睛没什么毛病，定是雄霸江湖的一方大佬。” “可是他一直不愿意扬名立万，不断控制奇世场的影响力和势力。每年逢年过节，他必要回神丹门问问风雅和云雅出关没。” 浩海老人深深叹了口气：“每次我都骗他，他们还在闭关。可渐渐地，他可能是料到了什么，也不再问了。而身为师父也只能假装云游天下寻找灵药炼丹。” “直到那一日我因为无聊，打算卖掉帝王神丹，顺便看看江湖还有什么能人，或是新秀。没想到遇到你。” 原来如此。 魏无姜唏嘘黯然。 浩海老人振作精神，道：“在我收了你做关门弟子之后，琴雅高兴多了。他一直念叨着等你的事了结，就带你回山门。他说到时候风雅和云雅就会出关了。他说我们神丹门不会再冷冷清清了。小师妹那么漂亮，风雅和云雅一定会争先恐后出关争夺宠爱。” “他还说，以后四个弟子一起奉养我，给我养老送终。我们师徒五人永远是一家人。” “所以你被乌骨汗抓住后，他非要来救。老夫劝都不敢劝，只能豁出去一把老骨头跟着来。一是神丹门不能缺了你，二是老夫也不能再失去一个徒弟了。” 魏无姜眼眶红了。 她竟然不知道琴雅心中那么多执念。 她擦了擦眼睛：“师父，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帮大师兄治好眼睛的。等我们去了秘境回来后，我就和你还有大师兄回神丹门看看。” 浩海老人点头：“你治好他眼睛就行。其余的……以后再说吧。” 魏无姜神色坚定：“我一定会治好大师兄的。” 她说着仔细洗了手，师徒两人一起动手开始准备给琴雅治眼。 …… 一个时辰后，师徒两人满身是汗，浑身疲惫地跌坐在旁边。 床上琴雅还在昏睡，双眼上蒙上了干净雪白的绷带。 魏无姜擦了擦汗，声音沙哑：“按着麻沸散的药效，大师兄睡四个时辰就能醒来。到时候用药水洗眼三次就能解开纱布了。” 第542章 洗澡 浩海老人对她赞许道：“姜儿的医术果然高明，刀法又快又好。伤口愈合你不用担心，为师这边有治外伤的丹药，到时候内服外敷即可。” 魏无姜点头。 她道：“我去歇歇。” 她说着走到洞深处打算洗手洗脸。 这冰洞她还没深入查看。循着水声她走了小半盏茶功夫才到了水边。 一到水边，她愣住了。 水面上雾气萦绕，伸手摸了摸竟然是温热的！ 难怪这冰洞不冷，哪怕外面天寒地冻，万物沉寂。原来这是一眼温泉。 魏无姜高兴得差点叫出声来。 她恨自己前几天竟然没往深处走，竟然没发现有这么一处好地方。 她赶紧痛痛快快洗了脸洗了手，但洗着洗着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她可以洗澡呀！ ……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怎么压不住了。 魏无姜自从被乌骨汗抓住之后一直没洗澡。 她本就是爱洁净的少女。算算几天没洗澡，闻了闻果然有股怪味。 不洗真是受不了。 魏无姜看了看四周，果然没人。 如今琴雅在麻沸散的作用下还在昏睡，而师父浩海老人累得不轻，正守在他身边。 无极来无影去无踪，不知道跑了哪去了，恐怕去研究那所谓的秘境去了。 裴千重应该是在洞中调息打坐。 这四人都是靠谱的，自己在这里悄悄洗澡肯定不会有什么风险。 魏无姜赶紧脱了衣服沉入温泉中。温泉的水汩汩冒着，一股刺鼻的硫磺味散发着。 对大冬天十几天没洗澡的人来说，如今能痛快洗个热水澡简直神仙都不换。 她赶紧清理下打结的头发，还有身上没擦干净的血污。 她一洗就忘了时辰。 正在她再一次浮出水面时，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你倒是好逍遥自在。” 魏无姜惊吓回头，等认清楚来人后，脸上羞红：“你过来做什么？” 裴千重捡了块干燥的石头坐着。温泉水汽氤氲，他的面容若隐若现。 魏无姜只见他脸上似笑非笑。 他曼声道：“怕你有危险，过来瞧瞧。” 魏无姜看了看水，幸好洞口昏暗无光，怎么看都看不清水底。 她慢慢游了过去，宛若一条海妖，美丽妖娆。 阴影在裴千重的脸上，神色深沉。 魏无姜靠在山石边，背过身去，岔开话头：“你的毒怎么样了？” 裴千重目光闪了闪，别过脸去：“还行。” 魏无姜靠在石边，叹气：“这次去秘境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玄寒冰草。” 裴千重却不回答，只是定定看着洞口方向。 魏无姜问了半天没听见他的声音，又问：“你当真要去秘境？” 其他人都有去秘境的目的，但裴千重没有。他似乎只是跟随。 秘境机关重重，他难道只是因为自己才决定跟着去吗？这一直是魏无姜不解的地方。 裴千重依旧不转身，道：“如今京城中皇后大权在握，太子得胜在即，京城世家们被收拾一顿噤若寒蝉。左相一流更是伤筋动骨，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我去了秘境，一是保护你，二是想见见这天地大能的神奇。” 魏无姜小心翼翼问：“如果很危险却一无所获呢？” 裴千重终于回过头，目光幽深：“怎么会一无所获，保护你就是我的责任。” 魏无姜心中甜蜜。脸轻轻放在他的掌心。 她心中轻叹。其实他的心思她也知道。 他的毒，想解。 和无极到处寻找窥破天道的办法一样，他也在到处寻找一线生机。 他想活下来，然后和她长相厮守。 “怎么哭了？”裴千重皱眉问。 魏无姜别过脸轻笑：“没，是我头发上的水。” “不，你哭了。”裴千重认真看着她的脸，“好好地怎么哭了？” 魏无姜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思，随手一挥，水花落在他的身上。 “我才没有。” 水花溅了裴千重一脸一身。他微微一愣。 他摸了一把脸上的水，沉声道：“别闹。” 魏无姜想要赶紧离开，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直直往水里倒去。 裴千重猛地站起身，不顾身上沉重的外衣跳下温泉。 魏无姜跌到在水里咕咕喝了两口温泉水，呛得鼻腔难受。忽地腰间一紧，被一双臂膀拦腰拉了出来。 魏无姜靠在他肩头咳嗽，脸上通红。 裴千重试了试高度，放下心来。魏无姜咳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光溜溜在他怀里。 一双修长的手掌稳稳扶在她腰间。 第543章 哼!哼! 她甚至能感觉到某人掌心练剑的茧子。 她羞了，赶紧推开他：“快走！快走，不然被人看见可如何是好？” 裴千重反而不急，搂着她往水浅的方向走去：“有人看见的话，我更不能走了。” 他意有所指地道：“我想也没有人不识眼色撞了进来。” 魏无姜纤腰被他箍住，红着脸挣开。她心虚看了看四周，抓起衣服道：“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呢。你也赶紧洗洗吧。” 她说着匆匆起来穿衣跑了出去。 过了小半个时辰，在火边烤着衣服的魏无姜看见裴千重穿着湿哒哒的里衣走了过来。 裴千重洗过澡，精神气更足了。他长发披散，发色如墨，更衬得面容如傲雪，剑眉星目越发俊魅。 裴千重将衣服递给魏无姜。魏无姜自然而然帮他张开烘干。 无极正从外面走进来，看了他们两人冷哼一声。 无极哼了一声：“最迟后天就得走了。你们还是准备准备吧。” 裴千重突然道：“神官大人，你不食人间烟火，也不用洗澡的吗？” 无极皱眉。 裴千重慢吞吞道：“刚才我和姜儿一起洗了个澡，很是舒坦。” 无极愣住，旋即脸色阴沉：“你……” 裴千重似笑非笑看着他：“神官大人，你窥你的无极天道，我们过我们凡夫俗子的生活。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望神官大人不要再逼迫姜儿了，不然的话，本王会很生气很生气的。” 这话一出，冰洞中杀气渐浓。 无极冷笑：“我倒不知道九殿下要怎么个生气法？” 裴千重面向火堆，似笑非笑：“神官大人可以试试。” 无极眸色一沉，周边空气无风自动，衣袂飘了起来。 魏无姜连忙挡在他们中间，恼道：“能不能别吵了？” 无极拉住她的手腕：“你与我都种了同心蛊，自然是要在一起的。” 裴千重脸色微变：“同心蛊？！什么时候种上的？” 无极似笑非笑按住心口：“自然是九殿下不知道的时候种上的。” 裴千重目光如电，直视魏无姜：“同心蛊？你怎么不说？” 魏无姜心虚。 琅嬛仙洞之后她为了不让身边的人担心，都没提起自己给无极种了同心蛊的事。 魏无姜不敢看裴千重。 裴千重脸色阴沉，朝她走过来。 无极一伸手，笑了：“这是我与她的私事，九殿下就不用管了。” 裴千重眉心快拧成结：“姜儿，同心蛊是闹着玩的吗？赶紧解了！” “不解！”无极出声，笑得冷冷的，“为什么要解？我觉得挺好的。杀了我，她也活不成。正好去秘境免得你们对我下黑手了。” 裴千重的俊脸阴沉沉的。 眼看气氛越来越僵，魏无姜赶紧道：“同心蛊很好解的，只要两人同时一起解就行。” 正在这时，浩海老人前来：“琴雅醒了。” 魏无姜赶紧进去查看。 原地只剩下裴千重和无极两人。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眼底杀气滚动却不动手。 无极冷冷道：“虽然杀你只要三招，但这个冰洞要是塌了，她也逃不了。所以我不杀你。” 裴千重：“三招要杀我是做梦。神官大人还是别尝试了。” “哼！” “哼” 两声冷哼，两人似有默契地分坐冰洞两边，互不打扰。 那边魏无姜看见琴雅已经坐起身。 他的眼上还蒙着雪白的绷带，脸上却露出笑容。 他笑着朝着魏无姜的方向伸手：“小师妹。” 魏无姜问：“大师兄，疼不疼？” 琴雅摇了摇头：“不疼。” 他生怕魏无姜不相信，加了一句：“师父已经给我用了治外伤的丹药。那丹药有镇痛的作用。” 魏无姜解开他的绷带，仔细看了看刀口又小心翼翼将绷带绑好。 她道：“大约过六个时辰就能睁眼了。” 琴雅笑容越发温和：“真是等不及了。” 浩海老人在旁边称赞：“你小师妹可厉害了。用了金针大法封住你的大穴，又动了银刀。徒儿你放心吧，老夫打包票你绝对看得见。” 琴雅轻轻摸了摸眼睛上的绷带，重重点头：“是的，一定能看见。” 他面向魏无姜。明明是双眼缠着绷带的人，却令魏无姜感觉自己被一双极其温柔的眼眸注视着。 她愣住。 第544章 大王妃疯了 琴雅轻轻摸了摸眼睛上的绷带，重重点头：“是的，一定能看见。” 他面向魏无姜。明明是双眼缠着绷带的人，却令魏无姜感觉自己被一双极其温柔的眼眸注视着。 她愣住。 她从没有这么奇怪的感觉。 明知琴雅看不见，可这么被看着竟然觉得羞涩。 魏无姜连忙低头：“那个，我去准备准备。大师兄好好休息吧。” 她说完赶紧离开。 浩海老人看着琴雅，叹了一口气：“徒儿，别想太多了。好好养好眼睛。神丹门以后还得靠你。” 琴雅忽然道：“还有二师弟和三师弟呢。” 浩海老人沉默了好一会儿，道：“是的。不过你是大徒弟，将来掌门之位还是得交给你。” 琴雅点了点头，郑重道：“我一定会带着小师妹回神丹门。” 浩海老人无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 随着进入秘境的日子越来越近，众人准备东西也越来越多。 无极又下山一趟，这一次他抓了五六个身强力壮的西戎人。 他将人用牛筋绳像串蚂蚱一样串成一串。 魏无姜看着他们被冻得浑身发紫，连忙一人一颗活血的丹药。他们这才缓过气来。 魏无姜问：“你抓他们做什么？” 无极冷笑：“这些人还在山脚下转悠。我看着烦，杀了几个，顺便挑几个能听懂中原话的又身强力壮的过来给我们当奴隶。” 魏无姜不解。 浩海老人摸着胡子：“不错，不错。老夫还想着这些东西怎么扛到山上。” 坐在火堆旁调息的琴雅也点头：“这些西戎人常年生活在荒原。荒原冬天难熬。他们生的人高马大，应该有体力可以带着东西上山。” 裴千重手中长剑指着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脖子，冷声问：“你们是谁的人？” 西戎士兵满脸惊恐：“我们……我们是大王妃的人。” 魏无姜听见大王妃三个字，整个人仿佛都被冻住。 她机械回头，咬牙一字一顿：“大王妃的人？” 西戎士兵中原话还不流利，结结巴巴：“是……自从二王子死了后，大王妃就疯了。她拼命逼着我们上来找仇人。……这可是雪神山啊。好多兄弟冻死在山腰，还有不少马匹也冻死了，牲畜也冻死了。” “但大王妃不肯让我们下山。她在山脚安了营寨，每天有一排弓弩手，谁从山上逃下来一律射死。” 西戎士兵偌大一位粗糙汉子，哭得稀里哗啦：“我们也不想上山啊……这可是雪神山。有进无出，呜呜呜……我们如果不小心触怒了雪神山女神就一定会死无全尸的。” “有人就说二王子就是触怒了雪山女神所以才会死得那么惨。” “别杀我们，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的。” 西戎士兵一哭，旁边的也哭了起来。一时间冰洞中几个大男人哭唧唧，好不热闹。 魏无姜冷着脸走过去，问：“现在沐苏河开始打仗了吗？” 络腮胡子的西戎士兵愣了下，点头：“打了！打了！” 魏无姜按耐住激动心情，赶紧问：“谁赢谁输了？” 西戎士兵赶紧道：“是铁云军赢了。你们赢了！大雪停了后，我们大王就急着要决胜负，在城门下叫骂了好几天，里面的守军都不出来迎战。” “最后，我们大王忍不住用火油攻城，然后就开始打仗了。” 他的眼里都是惊恐：“第一天打仗，就死了好多人。我们都不知道北朝人狡猾，竟然挖空了城门的地下。” “城门被攻，我们的人马都陷进去了，尸体堆得老高老高……” 他不忍再说，浑身簌簌发抖。 魏无姜却听得心中高兴。 看样子父亲魏铁军真的沉得住气，这才能一直坚守。这挖坑埋伏也肯定是想要消耗西戎军力。 魏无姜皱眉又问：“你怎么知道那么清楚？你没参加吗？” 那西戎士兵赶紧摇头：“不不不，我没参加。我是大王妃身边的护卫。职责是保护大王妃。” 第545章 爬雪神山(一) 他苦着脸说：“可是大王妃自从知道二王子死了后，就疯了。她疯了……唉……苦的使我们。” “好多兄弟都被她杀了，射死了。我们上山也是不得已。” 他说完砰砰磕头：“饶命啊！饶命啊！” 魏无姜再问，那几个西戎兵的说辞都差不多。 可以知道的是，沐苏河战斗开始了。大王子乌骨打叛逃回西戎，自立为大王。二王子被自己杀了。 大王妃因为失子疯了，守在山下要给自己的儿子报仇。 想起大王妃那张衰老却恶毒的脸，魏无姜恨不得现在就下山杀了她。 可理智告诉她现在不是好时候。 魏无姜深深吐出一口气，对西戎士兵说：“你们既然知道下山也是死，那就该知道跟着我们可能还有机会活命。” 西戎士兵们一听，眼睛都亮了。他们纷纷跪下来磕头，各种阿谀奉承的话纷纷不要钱地往外说。 魏无姜懒得搭理他们，转身走到裴千重的身边。 裴千重见她脸色不好，问：“你在担心你父兄的战事？” 魏无姜摇了摇头。 裴千重似想到了什么，脸色沉了下来。 魏无姜发了一阵子呆才发现他的脸色异样。 她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并没有担心太子。他只是的哥哥。” 更何况她自己有三个哥哥，太子殿下对她来说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裴千重的脸色这才渐渐好转。 他看了那些西戎士兵，道：“你如果讨厌他们，等下山之后杀了便是。” 无极缓步走过来，很明显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无极漫不经心道：“他们就只是人形的骡子和马儿，能走到秘境就算命大，能不能活着下来都是两说。” 他说话毫不避讳。 刚觉得逃出生天的西戎士兵们听了，一个个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 魏无姜皱眉：“你们别哭了。不会杀你们的，但是去雪神山山顶很有风险。你们若是不小心也怪不得我们。” 她又道：“如果你们不去，现在他们两人就可以杀了你们。如果去了，立了功，到时候我们带你们下山放你们回西戎。” 西戎士兵们一听立刻不哭了，一个个又开始祈祷雪神山女神保佑。 魏无姜看着他们，对裴千重认真道：“如果出了秘境下山，我要杀一个人。” 裴千重问：“谁？” 魏无姜的眼神黝黑深沉：“大王妃！” …… 到了出发那天，风雪都停了。太阳出来，明晃晃晃人眼睛。 琴雅的眼上还蒙着一层黑色的纱，他反而看得清楚。 那个络腮胡子的西戎士兵道：“在雪地得蒙着眼走路，不然会瞎。” 魏无姜看着无极，无极点了点头。 一人一尺鲛绡纱蒙着眼，挡住刺眼的光。然后顶着风雪慢慢离开了冰洞。 无极武功最高，一人当先在前面足不沾地走着。魏无姜则由两位身强力壮的西戎人士兵抬着简陋的竹轿往上爬。 雪没过了膝盖，每一步都十分艰难。 一行人走了两个时辰才堪堪走了四分之一，看着高耸入云的雪神山巅，令人生出油然的绝望感。 众人休息的时候，魏无姜一个个看去，无极和裴千重面色最好。无极武功极高，陪着众人爬山不过是为了相互照应。 如果他一个人恐怕早就去了个来回。 裴千重反而脸色比在山腰好。 魏无姜担心，拉过他的手把脉，惊奇发现他的脉搏平稳许多。他体内驱之不去的暴躁内力竟然温顺许多。 魏无姜以为自己诊脉错了，让浩海老人来。 浩海老人把了脉后，摸着胡子若有所思道：“看来这冰寒之气的确是天生克制这剧毒的克星。听说玄寒冰草在万年冰窟之下，很有可能在这秘境中找到。如果找到了，不说完全解毒，起码也能解了大半。” 魏无姜连忙道：“肯定能找到。” 琴雅酸溜溜的声音传来：“小师妹，你还没嫁人呢胳膊就往外拐。这九殿下的人品我和师父还没把关呢。” 魏无姜看去，琴雅正坐在雪堆上盘膝调息。 她吃力走过去，对琴雅笑着道：“大师兄肯定疼我的。” 琴雅含笑点头。 魏无姜道：“我喜欢的，大师兄肯定喜欢。” 琴雅脸上的笑立刻消失。他冷冷哼了一声：“不见得。” 第546章 爬雪神山(二) 浩海老人塞给魏无姜一把火红的丹药：“别光顾着说话了。在这山上气体不足，人容易晕厥。少说点话保留力气。” 魏无姜这才发现自己说一句都得大喘气。她连忙吃了一颗丹药。 浩海老人不吝啬，每个人都发了好几颗各种各样的丹药，连扛物资的西戎士兵也给了。 裴千重不吃，把丹药都给了魏无姜。 他眼底有深深的担忧：“我们都有内力，只有你身子体弱，也没有内力。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说。” 魏无姜裹在厚厚的貂毛和狐裘拼成的大衣中连连点头。 她身上穿得最多最厚，全程也不需要自己走路。 当然，她也不是毫无准备就和众人一起上雪神山。 她在昨晚就在浩海老人的指引下吃了一颗朱果丹。 朱果丹是增益气血，延年益寿的丹药。普通人如果用正确的服丹方法吃了，延年半甲子轻轻松松。练武之人增加内力，洗髓炼骨，更是大补丹药。 魏无姜出发西北时候曾带了几颗。只是她炼药容易，却不知道怎么服用。 幸好浩海老人知道，用了神丹门的秘法让她顺利服下。 魏无姜这才能抵御这能瞬间冻死人的寒冷。 一行人休息了一会儿，继续往山上走。一直到了晚上这才让西戎士兵挖雪洞避寒。 那些西戎士兵虽然累极，但他们早就习惯了雪原残酷的气候。一个个喝了酒吃了肉恢复了点力气就开始干活。 他们挖了四五个雪洞，用火把烧了让冰形成冰块，再试探了几下防止雪洞在半夜坍塌。 做完这一切，众人进雪洞避寒休息。等待明天一早的到来。 魏无姜进了雪洞，西戎士兵早就在雪洞里生了炭火。只是雪神山空气稀薄，升起的火堆怎么都点不旺。 琴雅过来，撒了一堆粉末。火明显旺了。 无极看了他一眼。 琴雅道：“这是火硝石碾成的粉末，不过只能烧一会。小师妹你如果要吃点热的恐怕要失望了。” 无极在旁边道：“明日到了山巅就能开始往秘境那山谷走去，到时候就不会那么辛苦。” 他难得安慰：“熬一熬就到了。” 裴千重双手抱臂：“你们先睡吧。我守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无极你守。” 无极看了他一眼，冷淡道：“好。” 众人用过干粮，然后在各自的雪洞里沉沉睡去。 魏无姜蜷缩在裴千重身边。她看去，裴千重的脸映着暗红的火光，越发显得俊魅无俦。 她心中安稳，沉沉睡去。 裴千重等她睡熟，看了无极一眼，悄悄走出去。 无极眸光闪了闪，守在了魏无姜身边。 …… 在雪神山这么高的山脉很容易昏沉睡去。 魏无姜一闭眼就昏睡过去。她在迷迷糊糊中听见似乎有人唱歌。 歌声悠悠荡荡，若有若无，仿佛一伸手就能抓住，但又觉得一伸手又要失去。 随着歌声深入脑海，她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白雪茫茫的雪原上。四处看去空无一人，只有如海浪般洁白的雪在脚下呼啸吹向远方和天际。 雪，四面八方都是雪。 她不觉得冷，只觉得天地浩大，而自己渺小得几乎瞬间能被风雪覆盖。 她只看着，辨别歌声的方向。 忽的，一位浑身雪白的女人缓缓从风雪中走来。 白雪般的女人极美，极白。 她的头发是白的，眉毛也是白的。她身边还有一只通体雪白的白狐。 白狐毛茸茸的发也是白得发光。 魏无姜低声惊呼：“雪神山女神？” 那白雪似的女人似乎这个时候才看见她。 她看了魏无姜一眼，足尖一点到了她跟前。 她雪白的长发随风飞舞，犹如身后生长出无数双手臂。 她声音空灵清脆：“是你？！长阳？” 魏无姜疑惑看着她：“你知道我是谁？” 神女微微一笑，洁白的眼睫微微颤动：“我当然知道你呀。你的魂魄曾经在雪山上徘徊迷路，还是我带你回去呢。” 魏无姜愣住。 神女足尖轻点，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道将她从雪地上升起。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魏无姜：“你重生了是不是？” 魏无姜哽住呼吸，浑身僵住。 神女围着她绕了一圈，停在了她面前。她身上雪白的袍子随风舞动，带着一股暗暗的雪莲幽香。 “哎，长阳，你怎么又来了呢？这里是亡魂迷失的地方。你既然重生了就好好生活，怎么又来了呢？” “回去吧，这里危险。” 第547章 爬雪神山(三) 神女说完，摸了摸身边差不多半人高的雪狐，说：“走吧。” “等等！”魏无姜猛地回头，“你怎么知道我是重生的？我重生后会不会……也是个死？” 神女头也不回，笑声随寒风吹来：“既然让你重生，怎么会让你有一样的结局？结局是人书写的，人要怎么写看自己的选择。你前世怨气太重，今生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就可以……” 她的话还没说完人就消失不见。 魏无姜急忙朝着她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等等！你告诉我会怎么样？我想要父兄都健在，我想要……” 她大声喊着。 突然一道声音将她唤醒。 “无姜！” 魏无姜猛地睁开眼。眼前一片黑暗。 她大口大口喘气，浑身冒出冷汗。过了一会儿，寒气侵体她浑身开始发抖。 一只手抵住她的后心，源源不断的内力输入她的身体。 萎靡不振的魏无姜终于吐出一口气。与此同时她看见了无极那张俊美无俦的脸。 他脸色很不好看：“你刚才做梦了。” 魏无姜点了点头。 她还在想着梦境里那浑身雪白的女人，还有她那一番说了又仿佛什么都没说的话。 无极道：“你刚才怎么叫都醒不过来，呼吸也憋住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魏无姜摇头：“我没事。我可能是做噩梦了。” 无极问：“梦见了什么？我听见你好像和人在说话。” 魏无姜犹豫了一会儿：“我梦见雪神山神女了。她知道我……知道我是重生的。” 无极眸色渐渐凝重。 重生之事是他算出来的。他就因为算出魏无姜是重生之人，才一直跟踪她。 他认定她是窥破天道的关键人物。 可现在魏无姜竟然说梦见了雪神山神女，那神女还竟然知道她的秘密。 无极皱眉：“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魏无姜只能点了点头：“也许是吧。” 无极又道：“也许是山中缺乏气，人容易梦见稀奇古怪的东西。” 魏无姜又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怎么解释都解释不通，索性就当自己做了个梦。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裴千重回来了。 他看见无极揽着脸色极差的魏无姜，皱了皱眉：“出了什么事？” 魏无姜了无睡意，道：“我做梦了。” 裴千重看了无极一眼，道：“我才出去不到一小刻。” 魏无姜愣住。 时间这么短？她怎么觉得自己睡了好长的时间。 无极放下魏无姜，对裴千重道：“她做了噩梦，气息不顺。” 裴千重摸了摸魏无姜的脉门，点头：“多谢。” 这是他第一次向无极道谢。无极倒没借机反讽。他身形一瓢出了冰洞巡察起来。 这雪神山虽然山高风雪急，但并不是就没有什么危险的。而且雪神山除了暴戾的天气外，还有凶狠的野兽。 无极出去后，冰洞又恢复安静。 魏无姜感觉有点累，靠在裴千重的身上。 裴千重见她心事重重，默默添了点柴火。 魏无姜忽然问：“殿下为什么不问呢？” 裴千重淡淡道：“为什么要问？你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我问了也无济于事。” 第548章 爬雪神山(四) 魏无姜忽地心生惭愧：“我做事太任性了，害的你跟着我一起胡闹。” 自从重生后她就很少听从别人的意见，一意孤行。 虽然事后证明大部分都是她对的，但旁人看只会觉得她太任性。 她送粮到西北时，裴千重就反对，让她回京。而后又几次让她速速回京，就连父亲和小哥都不愿意让她多待。 可是她还是不肯走。 现在…… “别想了，再睡一会儿就天亮了。”裴千重打断她的沉思，道：“每个人做事都有他的道理。我从来做事都不管任何人。至于你想要做什么，就放心去做吧。” 魏无姜问：“为什么？” 裴千重不语，过了好一会儿。他轻声道：“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我的希望便是你开心快乐就好。” 魏无姜眼中的泪夺眶而出。她紧紧抱着裴千重。 …… 魏无姜再次睡去，这一次睡梦中没有梦见那神女。睡得很沉。 可不知过了多久，忽的听到一股沉闷的响声。 这响声很像是地底的闷雷，又像是有什么野兽在嚎叫。 魏无姜皱着眉翻了个身。 突然她被急速拍醒：“醒醒！雪崩了！” 雪崩了？ 魏无姜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无极闯了进来，二话不说提起魏无姜就将她包得严严实实。 他们脚下的雪在松动，震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恐怖。 魏无姜被无极用牛筋绳捆在一起。裴千重几乎是不假思索拉起地上的包袱一跃出雪洞。 无极道：“等会无论发生什么事抓紧我。” 他总是不可一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紧张的神色。魏无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外面西戎士兵鬼哭狼嚎的叫声。 看样子他们也在逃命。 “走！” 无极带着魏无姜冲出冰洞，身后传来冰洞咔嚓断裂的声音。无极的轻功非常好，但在巨大的气流推动下他的身形不断晃荡。 好几次，他带着她提气跃过不断滑落的雪，甚至都摔在了雪面上。 魏无姜浑身已经被冻得麻木。她露在外面的一双眼上结满了冰粒。在极度昏暗下。 她只能看见裴千重、浩海老人、琴雅在风雪中跌跌撞撞往旁边躲去，而身后吃力跟着西戎士兵们大呼小叫，连滚带爬地往深不见底的山腰滚去。 魏无姜不忍再看。 在大自然下，武功再高都只能勉强自保。至于西戎士兵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无极几次轻功都无法跳过越来越快的雪流，只能狠狠咬牙，提气跳到了树干上。 树干支撑不了两人的重量，很快折断。 无极趁着树枝折断足尖一点，带着魏无姜跳到另一棵树上。而另一棵树干在千斤雪堆下咔嚓一下又断了。 眼看着几十米高的雪浪迎面扑来，无极手中拍出一掌，带着魏无姜顺着气流轻飘飘往下落了几十米，然后落在了一出突出的石上。 雪浪过了一次，又来一次，无数的雪漫天涌了过来，很快石头将被吞没。 无极早就看好下一个落脚点，人飞上滚落的一块巨石，任由巨石往下。 巨石太重，虽然有雪浪推着但终究是稳了许多。 巨石一路撞上碗口粗细的树干，发出阵阵刺耳的折断声。 狂风呼啸，一张口就是雪粉。魏无姜已经闭上眼任由无极跳过一个又一个石头，然后借助还没折断的树，跳过一阵又一阵的雪浪。 不知过了多久，魏无姜昏了过去。 耳边的轰鸣继续，险象环生。 终于，天地好像在一瞬间安静下来。 魏无姜只觉得自己重重落在了雪堆之中。雪很软，她和无极慢慢沉了下去。 …… 再次睁眼，魏无姜面前是琴雅那张焦急的，毫无血色的脸。 “师父，师父！小师妹怎么还没醒？” “没事。就是昏了过去。无极都没醒呢。啧啧……这臭小子居然能带着人逃过雪崩。” “我们趁着这个时候杀了这妖孽吧。” 琴雅的声音低又沉稳。 浩海老人哼了一声：“他和姜儿中了同心蛊。杀不得。” 琴雅似乎不高兴：“现在不杀他，将来必是后患。” 浩海老人哼哼：“没什么好后患的。他和他师父一样，傻不拉几地要追求无极天道。他不会和你抢你小师妹的。” 琴雅恼羞成怒：“师父！” 第549章 兵分两路 琴雅不高兴：“我才不去。我去找找看那几个西戎蛮子。这么大的雪崩我估摸他们都死了吧。不过就算死了，他们身上的东西也得拿回来。” 他说着去寻找那几个西戎士兵。 魏无姜等他离开后，缓缓睁开眼睛。 浩海老人见她醒来，高兴道：“没事吧？” 魏无姜只觉得自己四肢百骸酸痛无比，就像是跑了一整夜的山，或者是跋涉了十几里地。 她问：“无极和殿下怎么还没醒来？” 浩海老人道：“他们也是人，用内力跑了一个晚上能不累得起不来吗？换成普通人早就淹死在雪崩之下了。” 魏无姜想了想也是，同时后怕。 如果不是一行人武功高强，昨晚雪神山的雪崩全部人都得死。 这时无极缓缓走了过来。 他精神不振，玉样的面上苍白如雪。 他道：“休息一晚，明天就可以到达山巅了。” 过了一个多时辰琴雅回来，令人惊讶的是他竟然带回来四个西戎人。 问起，原来西戎人对雪崩有应对的办法。他们五人躲在一处巨石下，然后用身上带着的羊皮做囊，扎了一个个空气袋。 石头后本就积雪不多，还能阻挡雪浪的冲击力。五人躲了一个晚上，除了一个运气不好被雪浪带走外，四人都生还了。 不过饶是如此，他们四人还是被困在雪中，直到琴雅找到他们带上来。 四个西戎人浑身无力，魏无姜喂了他们喝了马奶酒又让他们吃了活血的丹药这四人脸色才稍好。 他们已经力气用尽，一个个躺在避风处呼呼大睡。 …… 一行人重新聚集在一起，商议如何进秘境。 无极再次摊开羊皮卷，重新掐指算了算时辰。 他神色郑重道：“一定得在后天正午及时赶到山巅，不然等这枚图形正确对上日头就得再等十二年。” 那就是说得一天爬上雪神山山巅，再扣掉一个不能行动的晚上，剩下六个时辰找到那秘境入口。 琴雅突然插了一句：“万一后天正午太阳不出来呢？” 无极愣了下，阴沉沉道：“不可能。” 浩海老人不客气骂道：“闭上乌鸦嘴。” 裴千重忽地道：“其实可以兵分两路。一路先去山巅，一路直奔秘境所在的范围内做好准备。” 无极眼神亮了亮：“我怎么没想到这办法。这样肯定来得及了。” 他说着迅速在雪地上画起了示意图。 他道：“登上雪神山巅，由东向西……” 他掐指算了算，道：“由山巅的西南面下山，然后到对面的小雪峰。我师父说，秘境的开口必定是一面极其光滑的山壁。你们只要寻找比较特殊的山壁就行。” 裴千重仔细看了看，闭目想了想今天白天所见。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在中间画了一道：“兵分两路，我带姜儿、还有西戎人先行从这山腰去小雪峰。浩海老人和无邪公子跟着你去山巅。” 无极皱眉。 想来他不愿意和魏无姜分开。 裴千重淡淡道：“无姜不会武功，西戎兵也不会。他们没必要登顶。如果强行让他们登顶，他们可能会丧命。” 无极一想也是便默默同意了。 一夜无话。 到了第二天天蒙蒙亮，众人就分配下兵分两路。 果然无极带着浩海老人和晴雅速度飞快地向云雾缥缈的山巅而去。裴千重带着魏无姜和四个西戎士兵朝着小雪峰的方向走去。 魏无姜惭愧：“要不是我，殿下就可以亲眼见证那秘境的入口在哪儿了。” 裴千重不以为意，继续看着手中的罗盘：“见了又如何？左右不过是吃人的山窟窿罢了。” 魏无姜微微一愣：“你不想进去？” 裴千重看了她一眼：“不是不想，是风险太大。” 他指了指白雪茫茫的前路，道：“在这里稍稍走错路就会彻底迷路，大罗金仙都救不了，所以既然上来了，还是得顺着既定路线走。不然以你我的能力下不了山。” 身后背着物资的西戎士兵对视了一眼，都戚戚焉。 裴千重似看破他们心思，冷冷道：“你们不用害怕。等到了地方，给你们干粮和报酬，你们回西戎吧。” 领头的是那个络腮胡子。他和其他人商量了几句道：“我们决意跟随九殿下。” 裴千重淡淡“哦”了一声，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 领头的急了：“殿下，我们回西戎也是个死。我们都是无家可归的人，求殿下收留。” 第550章 自我安慰 裴千重冷淡道：“跟着本王也得吃苦。另外你们西戎人的身份在中原也不好混。所以到了地方，你们就各自散去吧。” 络腮胡子急了：“请殿下成全！” 魏无姜不忍：“他们回去西戎会被大王妃杀了，就算大王妃忘了他们，将来大王妃的部下也会算旧账。” 四个西戎士兵听了赶紧跪下哀求裴千重收留。 领头道：“公主说得对。大王妃善妒又狠毒，还记仇。她以为我们背叛了她，到时候不知道要怎么折磨我们呢。殿下不收留我们的话，我们也无路可走了，只能流浪西域。” 裴千重面对他们的哀求，面色波澜不惊：“你们先活着走出雪神山再说吧。” 四人一想也是，纷纷黯然。 魏无姜忽地问：“你们杀过中原人没有？” 四人愣了下，纷纷摇头。 魏无姜皱眉：“说实话！” 领头一脸茫然：“我们真的没杀过中原人。我们是族中的勇士，是这次南征被征过来当大王妃的亲卫。我们职责是保护大王妃。我们根本没有机会上战场。” “对，大王妃也不可能让我们上战场。那些喜欢上战场的人是为了夺军功。我们擅离职守是要被砍掉双手的。” “公主，我是别的小部落的人……” 四人结结巴巴，纷纷为自己辩解。 魏无姜心中狐疑，但是看他们一脸诚挚算是信了五六分。 裴千重道：“他们的腰牌我看了，的确是大王妃的亲卫。亲卫是不能随便出动的。这次他们上山的确是大王妃的命令。” 魏无姜这才相信了。她眼底有仇怨，道：“留着他们也算有用。到时候……” 她要手刃大王妃！ 一行人边走边说，在罗盘的指引下渐渐向小雪峰走去。 …… 另一边，无极带着浩海老人和琴雅飞速上山。越往上，空气越是稀薄。 内力绵长如无极每上小半个时辰都得停下来运气调整。浩海老人亦是如此。 琴雅内力最弱，但轻功最好。他堪堪赶上两人。 到了正午，雪神山的山巅终于露出一点点金顶。 无极停了下来，长须一口气：“休息半个时辰再上。” 琴雅默默递给浩海老人一枚丹药，道：“小师妹给的。” 浩海老人看了丹药，眼睛一亮，笑眯眯道：“还是小徒儿孝顺师父。哈哈哈……” 琴雅吞了丹药，看向无极，眼里都是挑衅。 无极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药香。他皱眉：“什么丹药？” 琴雅故意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丹药。不过听小师妹说是朱果丹。是一千年生长的神奇朱果练成的药丸。啧啧……据说她也就只练了十丸。” 无极听了俊脸铁青：“朱果？” “是啊。”琴雅笑眯眯道，“听说这朱果树旁边还有一头长出鸡冠的蟒蛇。这蟒蛇全身都是宝。蛇皮还被制成了好几件刀枪不入的软甲。” “小师妹身上就穿了一件。她还问我要不要。” 琴雅气死人不偿命地胡言乱语。除了给他和浩海老人一人一颗朱果丹外，其他都是他胡诌的。 无极自然不知真假，但刚才闻到的朱果药香是铁证。 他气的俊脸由黑转红，再由红转青。 他冷哼：“得了便宜就闭嘴吧。再说我就杀了你！” 琴雅冷笑：“你敢？” 无极冷森森看向他：“你可以试试我到底敢不敢。” 琴雅脸色变了变，哼了一声不再开口。 三人一起调息打坐。 忽然，无极自言自语：“朱果难得，但不过是地品一级的灵药而已。进入秘境后，仙品的药草肯定很多。每棵绝对上千年上万年的好品相。” “姜儿给了朱果丹不过是怕你们功夫不够爬上雪神山巅。呵呵，本尊是武功极高之人根本不需要这朱果丹增加功力……” 他细细碎碎地念叨着。 不远处的浩海老人和琴雅面面相觑。 琴雅道：“他是不是爬山爬得脑子晕乎了，疯了？” 浩海老人道：“不像，你没听他说得条条是道？” 琴雅皱眉：“那他说给我们听的？” 浩海老人摇头：“不像。你没瞧见他自说自话，越说越开心了？” 琴雅回头看了一眼，果然无极的脸上渐渐流露微笑还有那居高临下，俯瞰众生的高傲。 琴雅一言难尽：“不是吧？他刚才明明被我气得半死。现在就高兴了？” 第551章 雪山天险 浩海老人忽然道：“难道他是在自己哄自己？” 琴雅愣住：“还能这样？” 浩海老人摸着胡子，若有所思：“习武之人不能有心魔。正所谓道心不稳，修行白费。他明明嫉妒姜儿给我们朱果丹，但他不能把这事给憋着，所以找了几个借口把自己给说服了。” 琴雅哭笑不得：“这样也行？” 正说着话，无极走了过来。此时他容光焕发，眸色熠熠。 他傲然道：“我知道你们想故意气我，让我分心。等到秘境开启的时候趁我不备攻击我，夺取宝藏。” “不过你们算盘注定打空。小小朱果丹又值什么？既然我当初不屑收这朱果丹，证明它并不重要。” 他一副慷慨的样子。 浩海师徒两人一脸无语。 朱果丹这么不重要的话，无极刚才干嘛哄了自己半天才不生气？ 琴雅忍不住道：“你想多了。” 无极不愿意和他们浪费口舌，转身道：“休息时间够了，继续上山吧。” 他说着足尖一点，飞纵上山。 浩海老人叹了口气：“我总算知道他为什么能修无极道了。没有十分的傻气是万万修不得的。” 琴雅蒙上眼罩，扯了扯唇角：“武功这么高，看起来那么绝顶聪明，其实心智也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吧。” 两人说完，紧跟无极消失的方向飞速跟上。 …… 老人说得对，望山跑马死。 那小雪峰看着很近，但裴千重一行人走得了大半天还只能张望。 魏无姜虽然是被人拖着简单雪橇，不怎么出力气，但也疲惫得不行。 她心有戚戚焉，如果自己真的和无极一起登雪神山顶，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还好有裴千重！ 魏无姜的心思，四个西戎士兵也同样有。 他们走得是下山的路，明显比上山省力多了，但就算是这样也走得气喘吁吁。 裴千重看了看日头，吩咐休息。 四个西戎士兵为了裴千重能收留他们，一个个赶紧生火的生火，烧水的烧水。 天渐渐暗了下来。不用裴千重发话。 四人就挖出两个偌大的雪洞准备过夜。 裴千重终于发话：“夜里你们四人分成两组，两人值一个半时辰。明天天不亮就动身。” 四人连忙答应。 雪山夜降临得很快，刚还能看见雪山茫茫耀眼，一眨眼就全黑了。 寒风阵阵，就算在雪洞中还能听见外面风声犹如地狱鬼哭。 魏无姜忧心忡忡：“我们能赶到小雪峰吗？” 裴千重算了算：“应该可以。不过他们就不知道了。” 魏无姜微怔：“为什么？” 裴千重道：“因为山巅天气瞬息万变，除非是大能者，不然的话，很难全身而退。” 魏无姜听了更是揪心：“师父和大师兄怎么办？” 裴千重道：“你放心吧。他们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有性命风险还不下来？到底是财宝重要还是命重要，这不需要细想吧。” 魏无姜想了一会，苦笑：“就怕无极会觉得进入秘境更重要。” 裴千重：“……” …… 山巅之下，狂风呼啸，一吹一层厚厚的雪粉随风飞扬。在皑皑白雪上三人的人影缩成了三个小点。 他们正艰难前行无法停下来，因为一停下来就会被风雪冻住。 无极走在最前面。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风雪吹得笔直，整个人犹如一张刀片似的。 浩海老人走一段，扯住绑在琴雅腰上的绳索继续往前。 琴雅被风吹得踉踉跄跄，浑身是雪，就连蒙眼的纱也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他干脆扯断。 浩海老人怒吼：“快把脸蒙上，万一……” 他还没喊完，拳头大的雪团朝着他两人飞来。 “扑扑”两人都被砸得倒在地上。 无极急忙回身。 狂风暴雪中，浩海老人和琴雅片刻就覆满了雪。 无极双掌猛地拍出，虚虚抓住了两人。他一用内力将两人从雪地里拖了起来。 浩海老人喘了口气，叹道：“臭……臭小子……你自己上山吧。我和我大徒弟要下山了。” 无极一声不吭，甩出两条天蚕丝将他们牢牢拉扯住。靠着天蚕丝，师徒两人这才稳住身形。 琴雅抹了抹脸上的雪，苦笑：“我们还能活着上山吗？” 浩海老人呸了两声：“童言无忌随风吹去！你可别说了。” 无极一把抓住捆住两人腰间的天蚕丝，冷冷道：“这个时候你们想下山也难了。下山就是个死。只能跟我上山。” 第552章 杀狼 浩海老人咬牙，从怀里掏出一把丹药倒入口中。 他哼了一声：“老夫就不信登不上这山。” 琴雅累的话都说不出来。 无极将身上的白狐裘撕了一条绑在他的眼上。他冷声道：“你眼伤还没愈合。等会跟着天蚕丝拉扯的方向走便是。” 琴雅摸了摸眼睛，惨笑：“想想我们师徒为什么要舍命和你去秘境。后悔了后悔了……” 无极冷哼：“后悔也晚了。走吧。” 他说着当先领路，三人继续缓慢地向越来越近的山巅而去。 不知爬了多久，突然暴戾的狂风暴雪停了。 天地间一片静谧，静谧得心跳声都能听见。 浩海老人第一个撑不住倒在雪地上，琴雅顺势跪了下来，久久无法起身。 只有无极直挺挺站在原地，皱眉看着黑漆漆的山顶。 “有歌声！” 他突然出声。 浩海老人挖了挖耳朵，疑惑：“没有啊。你是不是刚才风声听傻了？” 无极眸色越来越深深：“不，有歌声。有人唱歌。” 琴雅倒在雪地上，仰头看着漆黑如墨染的天穹。 无极回头看了累极的师徒两人，想了一会儿皱眉往歌声的方向走了一步。 他低喝：“谁？” 可是没人回答他。 无极警惕看着四周。 风停了，雪也不下了。天地间静谧得仿佛盘古开天地以来就是这么荒凉寂静。 无极回身看向浩海老人和琴雅。 浩海老人脸上是不正常的红晕，应该是吃了丹药的后果。琴雅脸色青白，呼吸微弱。 无极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两枚火红的东西，一人一个塞入他们的舌底。 他做完这一切将两人用天蚕丝系着手腕，随后跟随着歌声的方向翩然而去。 …… 风声犹如鬼哭，魏无姜迷迷糊糊睡着了又被吵醒。她疲惫睁开眼发现裴千重并没睡着。 他盘膝坐着，黑暗中目光炯炯。 魏无姜听见外面西戎士兵叽里咕噜咒骂天气的声音。 她索性不睡，起身道：“我们干脆走吧。” 裴千重摇头：“天太黑了，辨认不清楚方向容易迷路。” 魏无姜听着外面风雪声，一阵后悔：“早知道就不和无极去探秘境了。也不知道师父和大师兄怎么样了。” 裴千重淡淡道：“无极想去又没有帮手。就算你们都不同意他也有办法让你们跟着去。” 魏无姜苦笑点头：“无极做事极其执着。如果他用同心蛊来威胁我的话……的确师父和大师兄都得跟着来。” 裴千重轻轻嗯了一声。 突然外面传来脚步声。 裴千重轻轻按住了腰间的佩剑。 “殿下，睡了吗？” 是那个络腮胡子。 裴千重不吭声。 络腮胡子又唤了一声，道：“殿下，外面有狼。” 裴千重终于吭声。他冷冷道：“既然有狼你们杀了便是。” 络腮胡子声音微微发抖：“杀不得，一杀我们就完了。殿下，你要不出来看看？” 裴千重冷冷道：“你先退后二十步。” 络腮胡子似乎愣了下，随后乖乖往后退了二十步。 裴千重起身，悄悄塞给了魏无姜一把短剑。 魏无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这才明白裴千为什么彻夜不睡。他要防的不单单是恶劣的天气，还得防这四个西戎士兵。 裴千重走出雪洞，眸光一闪顿时皱起眉头。 络腮胡子凑上前，紧张得声音发抖：“殿殿下……您看……那么多狼。” “雪狼！” 其余三人害怕地凑了过来。他们都抽出腰间的弯刀，慢慢缩小自己的防御圈。 魏无姜听到“雪狼”两个字，探头一看。 这一眼把她看得头皮发麻。 老天！这是多吗？ 这是很多很多雪狼啊！ 只见在蜿蜒起伏的雪包背后密密麻麻都是绿莹莹的眼睛。无数的狼眼像是灯一样照得雪地都变得莹绿。 裴千重头也不回冷声：“进去躲着。” 魏无姜赶紧躲进雪洞。 裴千重指了指两人：“把雪洞堵上，只留呼吸的孔。” 两人赶紧丢下弯刀，砌了雪块把洞口堵住，只留拳头大小的孔洞。 魏无姜看不见外面，只听着奇怪的簌簌声不断逼近。 络腮胡子的声音在寒风中颤抖：“殿殿……殿下，我们怎么办？” 裴千重声音冷若冰霜：“杀狼！” 他说完，足尖一点笔直蹿了出去对准离得最近、体型最大的头狼冲了过去。 第553章 雪魅 无极在一望无垠的雪地上飞奔了一两里地，猛地他停下脚步。 他侧耳倾听，耳边依旧是缥缈的歌声。 那歌声时有时无，像是出没在茫茫大海的海妖，缥缈神秘。 无极眸色如电，扫视了一圈。 他冷冷道：“出来吧！” 没人回答。 “装神弄鬼，再不出来，我定会毁了你的巢穴！” 还是没人回答。 无极眸色更冷：“不回答就以为我找不到你了吗？” 他突然一跺脚，一股气浪从他脚底如龙似的蹿出。 “咔咔咔”几声脆响，原本光滑平整的雪地上几具干尸突然被震了出来。 无极手中寒光一闪，一柄长剑出现在他手中。 他手中长剑挥舞，几道剑气凛然挥出，干尸瞬间变成了十几块。 他一手持剑，一手捏着剑诀，冷冷道：“我自五岁领悟剑意之后就再也不用剑。” “你再不出来，我定会毁了你的巢穴！” 他说完，手中的剑忽然无风自动嗡嗡鸣叫出声。 “唉……” 虚无的黑暗中有个声音轻叹，“何必呢？” 无极冷冷看向声音的方向。 “我这不是为了你们好吗？神官大人，您看这雪地的白骨干尸，不就是那些不自量力的人非要要越过这人神交界所付出的代价吗？” 无极冷冷道：“他们不自量力与我何干？” 那个声音缥缈：“能走到里的人，哪个不是江湖上呼风唤雨的人物？只可惜最后成了雪神山的祭品。” 无极冷笑：“妖孽，你出来吧。先前你诱惑无姜，我还没找你算账。” “诱惑？”那个声音幽怨无比，“我怎么会诱惑她？我和她是故人相见，觉得稀奇就见了一面。” 无极声音极冷：“雪魅，你这个不人不妖的东西。还不现身？！” 他说完，手中的长剑猛地刺入身前的雪地上。 “轰”的一声，雪地开始疯狂塌陷，但长剑刺中的好像是什么东西。那东西不住扭动，四周的雪在涌动中不停地往下陷落。 终于，那个声音带着愠怒：“放开我的雪儿！” 无极冷哼，长剑一挑，一条浑身雪白类似蜥蜴的东西蹿了出去，飞快逃走。 无极缓缓收回剑。在他的剑尖有几滴蓝血。 终于，一道雪白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是魏无姜梦里梦见的女人。她周身雪白，头发白，肤色如雪，眉毛和眼睫更是白色。 她犹如一具雪堆成的人，足不沾地地走了过来。 无极冷冷看着她，直到她站在离自己三丈远。 “你就是雪魅吧。半人半妖，靠着吸食天地精华和上山求仙人的精血活着的怪物。” 无极的声音冷酷无情。 雪魅眸色变了变：“你怎么知道？” 无极冷冷道：“我师父六十年前曾经来过。” 雪魅脸色剧变：“你师父就是那个人？长生？” 无极点头：“是。” 雪魅神色复杂地将他打量了一遍，良久才道：“你也是来探秘境的？” 无极毫不掩饰：“是的。” 雪魅一语不发，沉默了良久：“好吧，你去吧。” 她说完转身便走。 “等等。”无极唤住她。 雪魅回头，面无表情：“什么事？” 无极忽然问：“你要不要和我们一同去？” 雪魅诧异过后冷笑：“我？我不过是半人半妖的妖孽。我去了做什么？” 无极道：“我听我师父说，秘境中有个长生泉。它可以治好你身上的顽疾。” 雪魅冷笑：“治好？算了吧。我这病……” 她陡然住口，眼中瞬间变得血红。 她阴沉沉盯着无极：“你怎么知道我有病？” 无极道：“自然是我师父说的。他说你本是一村妇意外生下的孩子。一出生就得上了怪病，全身雪白，犹如鬼怪。村妇害怕将你遗弃在雪山中。没想到襁褓中的你被雪山的神猿收养，然后活了下来。” 雪魅静静听完，咯咯冷笑：“怎么不往下说了？我活了下来后，在一处被冻成冰块的干尸上找到一本血魔秘籍。上面都是魔门的歪门邪道功夫。当年小小女娃怎么知道这功夫是不是正道？女娃练了后身形如燕，在雪山中来去自如。可每次月圆时候必定要遭受魔功反噬，所以我必须食人的心头血化解。” “啧啧……说真的，每年都有不少人被我吸食心头血。可那些妄图想要翻越雪神山成仙的人一批又一批，真是杀不完，根本杀不完。哈哈哈……” 第554章 说服雪魅加入 无极静静听着雪魅的话，面上神色不动。 雪魅笑完，满脸讥讽：“怎么？为什么不杀我？你们这些所谓正道人士为什么见到妖孽不除？” 无极冷冷道：“我不是正道人士。我修的是无极道，入的是长生无极道门。你是妖也好，是魔也好，对我来说和蝼蚁虫虾没有半点区别。” 雪魅收了笑容，冷哼：“罢了。你武功高，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既然不是来铲除我这魅妖的话，你就走吧。” “等等。你当真不随我入秘境？”无极问，“你这一身魔功恐怕已经修到了极致了吧？再练下去就会发狂而死。你当真不想博一把？” 雪魅皱眉，明显心动了。 她问：“你当真有那个能耐找到秘境中的泉？我听你师父说，那长生泉起码在第三层。而你师父也只到了第一层。” 无极傲然道：“当然。我如今的修为在我师父当年之上。再加上我还有帮手，所以你加入，只会让胜算更大。” 他继续劝：“你常年在雪神山恐怕也无聊至极。就算引诱一批又一批的朝圣者，你也不觉得半点快乐。每月的魔功反噬你也很痛苦吧？为何不随我们去看看？就算到不了长生泉，也许能找到一些可以压制你身上魔功的秘籍？” “我师父当年进去第一层就找到了无极道心法。可想而知下面的秘境有多神奇。” 雪魅意动。 无极说完，转身：“若是愿意就明日在山巅相见吧。” 雪魅忽然道：“秘卷在你手上吧？” 无极点了点头。 雪魅忽地笑了：“好吧。” 她懒洋洋道：“你说得对，生不如死还不如搏一搏。我也想去看看。” 她说完消失在黑暗中。 无极注视她远去的方向一会儿，转身返回。 到了之前所在的地方。 他看见浩海老人和琴雅师徒两人靠在一起睡得正熟。 他上前拍了拍，浩海老人咳嗽醒来。他刚想说话，口中吐出一块如玉般红彤彤的东西。 他怪叫道：“这是什么？” 无极淡淡道：“这是千年的红玉髓，含在舌底下可保你们不至于被冻僵。” 琴雅悠悠醒来，也是吐出了一块。 他皱眉：“这玩意像是给死人含的。” 浩海老人立刻把手中的红玉髓丢在地上。 他“呸呸”了好一会儿，瞪着眼：“无极你这个臭小子。你别告诉我这是从死人墓里挖出来的。” 无极冷哼：“我是这种人吗？这是我从山上玉脉中挖出的红玉。用它的边角料打磨成的。” 浩海老人半信半疑把红玉收了回来。 他嘟哝道：“难怪你不怕冷。身上带了这么多宝贝也不分一下。” 无极盘膝坐下，闭眼道：“歇息一下就上山。明天有一个人要加入我们。” 琴雅问：“谁？” 无极道：“雪魅。称她是雪神山神女也行。” 浩海老人皱眉：“该不会是那传说中引误入雪山旅人的魅妖吧？” 无极看了他一眼：“正是。” 浩海老人眉心皱得更深了：“此女半人半妖，你也敢找她。” 无极冷淡道：“她可以在雪中来去自如。等会我们上山估计她会指引我们。” 正说着话，琴雅侧耳道：“有东西靠近了。” 其余两人警惕。 过了一会儿，只见一只巨大无比的雪狐缓缓走了出来。那雪狐站着足足有一人高，蹲下来的时候也没矮几分。 它通体雪白，漂亮得不像是真的雪狐。 雪狐靠近三人十几丈后就趴在雪地上，一眨不眨看着他们。 无极道：“一会跟着它便是。” 雪狐像是听懂了，又走近几步趴着。 浩海老人叹气：“但愿这雪魅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吧。” 琴雅对这雪狐十分好奇，走到它面前摸了摸它柔顺的毛发。 琴雅露出笑容：“不错。” 三人歇了一个时辰后就动身向山巅走去。 雪狐走在最前面，领着他们朝前走。 第555章 杀狼解恨 一只血手扒着雪洞的缝隙，然后吃力扒掉洞口堵住的冰块，魏无姜猛地惊醒。 她刚想要惊叫，堵住雪洞的大冰块被推开。 她看见络腮胡子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 络腮胡子浑身都是血，胡子上因为血而打结在一起。 魏无姜惊叫：“你们怎样了？” 络腮胡子累的说不出话来，干脆躺在雪地上。 魏无姜从雪洞走出来。当她看清楚面前情形时，结结实实呆住了。 一个晚上雪地上变成了血地。 横七竖八都是狼尸。其余三个西戎士兵也浑身是血，有的靠在石头边休息，有的干脆累得倒在狼尸身边。 魏无姜赶紧问：“殿下呢？” 络腮胡子指了指不远处：“他……他去杀头狼了。” 魏无姜捏着手中的短剑，走几步就看见一头狼尸。有的狼被划开肚子，内脏滚了一地。 有的受了致命刀伤，还在喘气。 山风吹来，一股浓郁的血腥臭味扑鼻而来。 魏无姜再也忍不住伏在地上剧烈呕吐起来。 太……太臭了！ 过了一会儿，裴千重浑身是血地一步步走来。他手中提着一条背上是灰白色的狼。 那狼比普通的狼大一圈，虽然被杀死，但狼眼中皆是不甘和怨毒。 魏无姜只看了一眼，突然浑身颤抖。 她想到了前世扑向自己的野狼。 眼前的狼和前世的野狼重合，她再也控制不住捂住脸尖叫。 “别怕。”裴千重的声音传来，下一刻将她搂在怀里。 魏无姜簌簌发抖：“狼，狼……不要咬我，不要咬我。” 裴千重轻声安抚：“狼被我杀死了。不会咬你的，嘘……” 魏无姜抖了大半天终于从噩梦般的回忆里挣脱出来。 她看向裴千重。他眼里是深深的担忧。 魏无姜定了定神：“狼群都杀光了？” 她声音还带着颤抖。 裴千重道：“几头跑掉了，但头狼被杀死了。头狼不死，狼群还会再来。狼是最记仇的动物。” 魏无姜呆呆看着一地密密麻麻的狼尸，突然她放声大哭。 她的哭声令裴千重越发疑惑。 他抱住她：“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 他说着凌厉无比的眼神立刻射向络腮胡子他们。那四个西戎士兵吓得一哆嗦，只觉得周身都被杀气笼罩。 好可怕！ 这位北朝的九殿下一个眼神就比饿狼还可怕。 络腮胡子反应过来，连滚带爬过来解释：“殿下听我们解释！我们真的没有欺负公主。我们杀了一个晚上的狼都快累脱了。我们根本没欺负她。给我们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啊。” 裴千重狭长的凤眼眯起：“真的？” 络腮胡子赌咒发誓，只说自己如果欺负了魏无姜，碰了她一根手指头就天打雷劈，被鹰啄死，被野狼吞吃。 其他三人也滚过来喊冤。 裴千重看着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魏无姜，眼底掠过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和无奈。 他轻声问：“到底怎么了？” 魏无姜哭完，抬起红肿的眼睛。她哭了：“为什么你不早点杀了它们！” 裴千重叹气：“我杀了啊。我这不是为了追那头狼，所以走远了点……” 魏无姜突然紧紧抱着他：“你替我报仇了！谢谢你，千重……” 报仇了。 她前世分尸之仇。 报仇了，她前世被野狼撕咬的仇。 过了好一会儿，魏无姜这才安静下来。裴千重抱着她上了雪橇，继续上路。 一是赶紧离开这遍地都是狼尸的地方。因为这里的血腥气已经引起了雪山其他猛兽的注意，很快会有一大批猛兽过来分食。 二来，时间不够了。 …… 魏无姜坐在雪橇上，迎着寒风只觉得畅快了许多。 压在心头关于前世的血仇又消解了一块。 她坚信出了秘境，她会变得更加强大，然后手刃所有的仇人！ 第556章 秘境的秘密 无极和浩海一行人出奇顺利，前半夜顺着雪狐找的路走果然轻松容易许多。 雪狐很有灵性。走一段后停下来等他们，然后再不紧不慢地往山巅走。 琴雅对它兴趣很大，干脆纵身坐在雪狐身上。 没想到雪狐也不反抗，反而像一位长辈在看爱捣乱的小辈一样无奈摆了摆头。 终于在早晨到了雪神山巅。 众人望去，群山延绵无尽，冰封千里，龙走象卧。人人称奇，如果不是登上这么高的雪神山，眼前奇景都看不见。 就在众人惊叹的时候，一道雪影悄悄上来。 雪狐呜呜两声，跑过去在她面前亲昵蹭着。 无极回头，沉声道:“你来了。” 雪魅扫了三人一眼，问：“那女人呢？” 无极道：“我们兵分两路，她前往小雪峰了。” 他一指对面一处隐约露出的山峰。 那处雪峰比雪神山巅矮了一大截，在众多的雪峰中一点都不起眼。 雪魅眸色一动：“你怎么知道是那一座？” 无极微笑：“因为我师父去过啊。不过他说秘境的入口会变化。所以我还是得不得不爬上山巅。” 雪魅古怪笑了笑：“你师父倒是聪明的。早知道当年就和他一起去了。要不是他看起来呆头呆脑，我断定他找不到好东西所以就放弃了，哎……” 无极认真道：“我师父不是疯子也不是傻子。他才是这天下最聪明的人。” 雪魅无所谓道：“是啦，是啦。你师父最聪明，不然怎么会从秘境中抱着一本无极心法就能练成无极道呢？” 她似乎对无极的师尊不怎么尊重，言语中轻飘飘的。 浩海老人打量雪魅，摸着雪白的胡子道：“你就是雪神山的神女？” 雪魅抿嘴轻笑：“什么神女，只不过是个吸食人心头血的魔女罢了。” 浩海老人道：“你修了魔功，自然是要用这等办法压制魔功反噬。这不怪你。” 雪魅道：“好吧。我这还是第一次听有人不对我喊打喊杀的。” 她看向琴雅：“你眼睛怎么好的？” 琴雅微微一愣。 雪魅摸了摸身边的雪狐，笑容神秘：“你们一进入雪神山我就什么都知道了。你眼睛是不是那个女人医治的？” 琴雅点头。 雪魅从长袖中掏出一条丝带：“给你。这是雪蚕丝织成的绡。雪山的光容易伤眼。你的眼睛受不住。” 琴雅犹豫了一会儿，接过道谢。 他用丝带绑在眼睛上，再睁眼看时，眼前一片清朗，清朗中带着昏黄。果然眼睛的不适消除了，视线也变得十分清晰。 琴雅道谢。 雪魅不在意摆手：“雪儿喜欢你。这算是我给的见面礼吧。” 浩海老人哈哈一笑，随手丢给雪魅一瓶丹药：“既然你给我大徒弟见面礼，我这老头也不能吝啬。这是一瓶能解毒的药丸。不能说解百毒，但能解你身上的血毒。” 雪魅接住瓷瓶，皱眉：“我有什么血毒？” 浩海老人摸着胡子道：“你多年吸食人的心头血，那些人身上带着浊气和临死之前身体产生的恐惧毒素。天长日久，你身体肯定吃不消。” 雪魅愣住：“竟然还有这等事。” 浩海老人正色道：“当然。你要不是魔功压制，你早就被那些人的血毒变成行尸走肉了。” 雪魅脸色更白了。她赶紧服了一颗，坐在一旁调息。 此时无极紧紧盯着东方，一眨不眨。 他一边手中不停掐算，一边在山巅上走来走去。 终于，他在一处停住然后盘膝坐下。 雪魅冷眼旁观，似乎想说什么又故意不说。 她服了浩海老人的丹药后，脸色红润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不再是白茫茫没有一点颜色。 四人一狐静静等着。 终于，东边的太阳露出一条金线，无极的背影紧绷。 他不顾刺眼，一眨不眨盯着那轮乌金。 雪魅在旁边凉凉道：“那秘境的传说我听过。小雪峰我也去过几次，但都是无功而返。这次就看你师父留给你的秘卷到底靠不靠谱了。” 浩海老人看了她一眼，问道：“这秘境入口怎么会变呢？” 雪魅曼声道：“先前我也想不明白。不过人呢就怕无聊。我天天在雪神山看着小雪峰琢磨，琢磨了几年后终于明白了。” 浩海老人童心发作，好奇得不得了：“明白什么快说说。” 雪魅咯咯一笑：“你见过石磨吗？” 浩海老人一愣：“见过啊。怎么了？” 第557章 秘境入口 雪魅咯咯笑个不停：“那几百年前的大能人其实把山都削平了，然后造了一个会转动的大底盘，然后再造了七层所谓的秘境。这大磨盘几百年来按着时辰慢慢转动，所以当然想进山寻秘境的人打死都找不到了。因为会变化的嘛。……” 浩海老人一拍手掌，大声道：“我的老天！这么厉害！勾起了老夫的兴趣了。” 琴雅动容：“那么大一座山竟然底下是一个大磨盘？它是怎么转动的？” “水啊！”雪魅咯咯笑着，“很深很深的地底有温泉水，那水热得能把人烫化，那磨盘就是用水汽推动，万年不休。” 无极终于动了动：“你倒是知道的不少。你没进去过我倒是不信。” 雪魅笑嘻嘻：“我何必进去呢？我说了，人不能太无聊，无聊的时候就会想搞明白一些事。我一年四季都盯着那小雪峰，自然知道它的变化。” 无极冷哼一声：“那你自然知道秘境入口在哪儿了？你为何不说？” 雪魅懒洋洋道：“我真不知道。知道了我何必跟着你们进去？” 无极声音变冷：“也许你是没能力进去探秘拿宝藏，只等我们来了替你寻宝，然后再杀了我们。” 雪魅夸张拍着手：“真是长生的好徒儿。果然聪明。这下你知道我的龌龊的心思，你可以杀了我了。” 无极背对着雪魅，但长长的墨发已经无风自动在身侧飘起。 浩海老人紧紧盯着雪魅。 雪魅笑容不减，打了个哈欠：“罢了。不逗你们了。真是不经逗的人，没意思。我告诉你们这些只是我的猜测。实则秘境的入口要十二年开启一次。我真不知道入口在哪儿，而且也没把握一个人进去。” 无极冷哼了一声，周身的杀气渐渐消失。 雪魅提醒他道：“太阳快升起了。你还是看准点，省的我们走了冤枉路。” 无极眸色肃然，紧紧盯着。 终于太阳升到当空，阳光透过圆环聚焦在羊皮卷图案的某个点。 无极立刻标记，大声道：“找到了！” 他从长袖中拿出一个千里眼，急忙看去。 “看见了！雪峰左下侧，有棵枯木，枯木旁边有块三角形石头。还有雪璧！” “我看见雪璧了！” 浩海老人立刻上前，夺过他的千里眼。 他看了一眼，立刻道：“有龙形！是个门！快快！无极臭小子你赶紧记清楚！” 琴雅目力不好，看了一眼道：“好像有光射出。” 雪魅眯着眼看了许久：“的确是一块龙形山门，铜反光。的确找到了。” “龙头含珠，那颗应该是夜明珠！” 她断言。 琴雅愣住：“你怎么知道是夜明珠。” 雪魅笑了：“夜明珠很稀奇吗？如果不是夜明珠，怎么配镶在这龙嘴中。” 几人生怕看错，轮流看了一遍。直到太阳光斜照，再也看不见那龙璧才作罢。 无极收了羊皮卷，指着那方向：“走吧。” …… 裴千重和魏无姜到了小雪峰的半山腰已经是快傍晚。 裴千重轻功好，绕着小雪峰查探了一番回来。 他道：“这小雪峰看着不大，但绕一圈还是很吃力。我怎么感觉像是人工造的？” 魏无姜道：“无极说一定有特殊的雪璧，十分光滑。” 裴千重脸色古怪：“问题就是这儿，这里的雪璧到处都是，十分光滑。正因为如此，我觉得是花费了许多的人力造的。” 魏无姜一头雾水。 不过他们任务已经基本完成。当下，裴千重让四个西戎士兵烧火埋灶。 西戎士兵常年在雪原上生活，体力好，耐力好。 一个个立刻行动起来，生火埋灶。有一个发现了一处露天温泉，兴高采烈招呼其他人去洗澡。 他们杀了一夜的狼，浑身臭烘烘的，早就按耐不住了。 一个个跳进温泉洗了个痛快。 裴千重打了几只雪兔，又不知哪儿弄到了几条肥美大鱼。 魏无姜缩在狐裘里，只是傻笑。 裴千重把鱼和兔子丢给西戎士兵收拾，问她：“你笑什么？” 魏无姜脸上羞红，轻声道：“我瞧你打猎是个好手，以后就不会饿着我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直白说出心意来。 裴千重一愣，随即薄唇微勾无声笑了。 他道：“此间事了，我就带着你去隐居。我们找个风景秀丽的山间居住，然后……” 他还没说然后怎么样，就听见西戎士兵欢呼起来。 第558章 生门和死门 魏无姜抬头一看，正是无极带着师父浩海老人和琴雅一起来了。他们身后跟着是浑身雪白到头发丝的雪魅和那只大狐狸。 裴千重迎了上去。 魏无姜忽地觉得心里有一丝丝的失落。 她刚才还没听见裴千重说然后怎么样呢？ 然后……然后…… 多年后，她竟不知道这个然后竟要那么那么久…… …… 无极简单说明了秘境入口旁边的特征。 裴千重沉吟了一会儿：“这好像看见过。就是这雪峰四面相似的雪璧太多了。得仔细辨认。”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雪魅忽地开口：“认清楚很重要呢。这位大能还设了生门死门。十二年出现后的秘境入口可不止只有一个。要是不小心入了死门的话，啧啧……” 她嘴里满是幸灾乐祸。 不过习惯了她说话方式的众人都不以为意。 雪魅自小被母亲抛弃，由雪猿养大，而后又无意中练了魔功。她性子古怪是正常的。 无极看向她，冷哼：“你竟然知道生门死门。” 雪魅咯咯笑道：“这有什么稀奇的。这位大能肯定精通奇门遁甲。他不但设了生门死门，就算是进去也一定是各种阵法。阵法中也有生门死门。你师父难道没告诉你？” 无极脸色难看：“我师父只告诉我有七层，至于阵法，他说得不够清楚。” 雪魅咯咯嘲笑：“恐怕你师父沉迷在这秘境的谜底，脑子都乱了。” 无极竟然不反击，似乎默认了。 雪魅眼骨碌转了下，对众人道：“这雪峰底下是人造的，十二年生门开启，同时死门也出现。无极有秘卷和龙首圆环，自然能定位到生门。不过也要小心开到死门。进了了死门只有死路，绝无生还的道理。” 魏无姜对见到雪魅的震撼在刚才消化了。 她问：“你怎么知道的？” 雪魅正要开口。 浩海老人打断她：“你可别再说什么无聊的人琢磨出来的。这骗小孩子的话老夫不信。你还知道什么赶紧说出来。” 这一路上雪魅就时不时出言透露一点秘境的秘密。 她每次多透露一点，无极就陷入沉默。她似乎很享受打击无极的快感上。 不过到了现在，她还在不停抛出自己知道的秘境秘密，这个就耐人寻味了。 雪魅环视一圈，战术性咯咯笑了笑，道：“好了，不骗你们了。我其实只是守在小雪峰多年，看见有人进去又出来。我也试了几次。当然我不是亲自去试，我是把人丢进去试。” “这么多年反正一个人在雪峰很无聊，也遇到过武功不错又知道秘境宝藏的人。他们要探秘，我就带路。他们有的失败了，有的进去又双手空空重伤出来。” “这些人临死之前总是想说点什么。我听多了自然就知道得多。” 她见众人看她的眼神充满怀疑。 她无奈举手发誓：“我发誓，我这次真的没骗你们。” 无极冷冷道：“还有什么就都说了吧。不然的话……” 他眼底杀意涌动。 看来雪魅的一路打压把他惹毛了，特别是她刚刚说的生门死门，彻底激怒了无极。 他当然不能容忍雪魅知道什么却故意不说。 雪魅察觉到无极的杀意，脸色变了变：“我真的只知道这些。我都告诉你们了。如果我要害你们，只要引你们去死门就行了，何必在这个时候告诉你们？” 无极的杀气消失了。 良久他冷冷道：“好。算是相信你了。不过等会找到入口，你先进去。” 雪魅皱眉：“凭什么？” 无极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 雪魅悻悻：“进去就进去。” 第559章 一起说清楚 无极冷冷道：“你不进去，我就把你丢进去。” 雪魅还没开口，身边的大狐狸就对着无极龇牙咧嘴，跃跃欲试。 无极眸色冰冷盯着大狐狸。那雪狐感受到了威压，呜咽声渐渐小了，最后它趴在了地上。 另一边，裴千重皱眉对魏无姜道：“你当真要进去？” 魏无姜犹豫。 裴千重对四个西戎士兵道：“进去凶多吉少。你们武功不行，就不用进去了。” 没想到四个西戎士兵却非常想进去。 络腮胡子道：“殿下，我们知道您为我们着想，但是我们万一能找到一些金子呢？” 裴千重眸色冰冷：“有没有金子银子不知道，但万一丢性命就什么都没有了。” 络腮胡子犹豫了下，道：“要不，我们就进去第一层。我们守着大门。” 裴千重冷淡道：“你们决定吧。如果丢了性命别怪本王没提醒你们。” 络腮胡子感动：“九殿下对我们这些粗人真好。” “是啊是啊，九殿下面冷心热。我们跟定九殿下了！” “昨夜杀狼，九殿下还救了我的命。” “……” 裴千重不理会他们，又问了魏无姜一遍。 魏无姜看了面沉如水的无极，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能体会到无极的心情。 她按了按心口，也许是同心蛊的原因。 无极此时一定是极其渴望进入秘境拿到他想要的秘宝。 她叹了口气：“去吧。如果我们不进去，无极死在里面怎么办？” 裴千重脸色变了。 他立刻大步走向无极，一把搭在他肩头。 无极几乎是同时肩头一斜，卸掉了他的力道。 无极冷着俊脸：“你做什么？” 裴千重声音冷漠：“解蛊！” 无极冷笑：“不解。” 裴千重手握紧长剑，冷冷道：“不解杀了你。” 无极笑得更冷：“杀了我，她也死。” 两人之间四目相对，剑拔弩张。 魏无姜走来，叹道：“别这样。如果能保证进去遇到危险不逞强，也许我们能全身而退。” 裴千重指着无极，冷笑反问：“他？他恨不得一下子钻进第七层，找到修他无极天道的秘诀。 ” 无极皱眉。 魏无姜安慰：“无极他不会冒险的。” 裴千重眉心依旧冰冷：“我不信他。” 无极突然开口：“你不信就走在我身边。我若是遇到生死危险，你一剑刺入我的胸口，挖出我的心脏。同心蛊就解了。” 他极其冷淡道：“我的心脏与普通人不同，挖出来后还能跳动小半刻。到时候她的蛊虫受到感应自然能出来。” 魏无姜愣住。 裴千重皱眉盯着无极，想要辨别他是不是在说谎。 无极深吸一口气，环视一圈：“你怕什么？我们六人中，五人都盼着我死。到时候摘我心脏的人也不会手软的，是不是，神丹门？” 他这话是对着浩海老人和琴雅说的。 师徒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慢慢点了点头。 浩海老人道：“无极小子，进入秘境是你提议的。不过如果遇到危险，你不得不死，我们是不会眼睁睁看着姜儿跟着你死的。” 琴雅声音很淡：“是啊。神丹门不可以缺少小师妹。” 无极冷笑：“话说清楚就行。我们已经耽误了不少世间，进去吧。” 他说着再也不理裴千重，朝着小雪峰山腰走去。 第560章 铜门 一行人慢慢向小雪峰的山腰走去。这一次是无极带路。 他看了一会儿羊皮秘卷就很有信心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其他人也不多话，跟着便是。 魏无姜辨认了下方向，是东南方向的小山腰。在那边有一面冰雪覆盖，光滑无比的冰璧。 不过小雪峰同样的冰石璧很多，每走几步都得用凿子凿开脚下厚厚的冰层才能站稳。 这种环境，就算是武功高强的人也得龟速前行。 魏无姜在裴千重身边。她几乎是由裴千重半搂着走路。 她侧头看去，裴千重眉眼如画，眉眼入鬓，在皑皑白雪下煞是清冷孤绝。 她看着看着，都看得出了神。 脚下一滑，她猛地回过神来，脸立刻绯红。 裴千重微微皱眉：“你没事吧？” 魏无姜掩饰：“没事，没事。我能跟上。” 裴千重皱眉看了看她，忽地道：“我带你上去吧。” 他说着揽着她的腰，袖中的铁爪飞上去牢牢抓住陡峭的冰岩璧。 他说了一声：“抓好了。” 魏无姜赶紧牢牢楼住他的脖子。 下一刻，人突然腾空，寒风吹来，酷烈的冷风让她打了个寒颤。她眼角的余光看见脚下空荡荡的。 她吓得赶紧闭上了眼。 等脚落在了实处，她这才睁开眼。她发现自己离队伍已经陡然跃高了十丈。 裴千重抱着她，悠悠荡荡挂在半空中。 魏无姜声音都发抖：“很危险，快，快下去。” 裴千重薄唇微勾：“没事，抓紧了。” 他说着右手一抖，又是一个铁爪飞出稳稳抓住更高的冰石璧。就这样两人飘飘荡荡在半空中飘荡。 雪魅看着眯眼笑：“真是厉害呢。这位小郎君还真的挺会哄女孩开心。” 走在前面的无极冷哼一声，继续往前走。 雪魅咯咯一笑，拍了拍雪狐的脑袋跟上。 …… 裴千重如此两三次就到了半山腰。他寻了一块凸出的巨大山石和魏无姜站住。 魏无姜放眼看去，只觉得远山蜿蜒如龙蛇，天地清扩，心胸浩荡。 她终其一生都没见过这么美的景色，不由连连感叹。 那心中一点点执念似乎在这一刻如冰雪消融。 裴千重静静陪着她，不言不语。 魏无姜看着还在底下走着的人影，问：“要不我们先去找入口吧？” 裴千重点了点头。他们落脚点本就和原定的冰璧十分靠近，再往前走一些便是到了那所谓的入口。 裴千重对她道：“你先待在这里。我去看看。” 他说着手中铁爪飞出，攀住了一块凸出的石头，人轻飘飘荡去。就在那面偌大的冰璧前。他左手铁爪飞出，牢牢钉住。 底下人都停下来看着他。 裴千重用冰凿在璧上敲了几下，几块冰坨子掉了下去。 他微微皱眉，又敲了一会儿。突然众人听见“叮”的一声。 裴千重眼中一亮，挥掌拍出。 “嗡”一声沉闷的响声回荡雪山谷中。 裴千重被自己的掌风激得往外飞去。他早就有了准备，抓住索绳荡了出去。 突然原本抓住石头的铁爪脱落。他整个人直坠下去。 “啊！”魏无姜惊呼。 此时无极突然拔地而起，轻飘飘一掌拍上裴千重下坠的身影。 裴千重下坠的方向改变，人踏上冰璧，手中的铁爪再次挥出，稳稳地挂在冰石璧上。 好险！魏无姜擦了擦冷汗。 裴千重慢慢顺着铁索下降，对众人道：“看到铜门了。就不知道是不是生门。” 无极立刻顺着他搭的绳索爬上去看了一会儿。 他下来，神色疑惑：“看不出来。” 他说完看向雪魅。 雪魅正靠着雪狐休息，见众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 她直起身子：“看我做什么？我又不知道。” 无极皱眉：“你若是知道什么就说吧。进了秘境对你也有好处。” 雪魅想了好一会儿，才道：“这入口经过十二年的转动，谁知道它转上来这面是怎么样。我得上去瞧瞧才知道。” 无极道：“这个容易，我送你上去。” 他说着拉着雪魅的手，纵身朝着绳索的方向飞速上去。 雪魅和他到了那铜门面前。她打量了好一会儿，皱眉：“看着是一扇门。不过得把铜门上的冰都祛除了才能看仔细。” 无极想了想，伸手覆在了铜门上。 不一会儿，铜门上的冰缓缓融化。 雪魅无语：“大哥，你这样消耗自己的内力要化学化到猴年马月？” 第561章 生死门断生死 无极住了手。 雪魅讥讽：“这铜门起码有半尺厚，上万斤重。你内力再高也融化不了全部的雪。” 无极脸色难看。他冷哼一声：“那你有什么办法？” 雪魅飞身下来，对浩海老人道：“你是神丹门吧。有硝石粉吗。” 浩海老人从包袱中拿出一大瓶：“给。” 雪魅将硝石粉末撒在铜门上，然后又泼了黑漆漆的东西。 那黑漆漆的东西气味难闻，刺鼻无比。 无极皱眉：“这是什么？” 雪魅呵呵：“黑油。西域的东西。” 她说着点燃黑油。黑油的火碰到硝石粉剧烈燃烧起来。顿时光秃秃的石璧上冰块纷纷融化掉落。 裴千重上去将魏无姜抱下来放在安全的地方。 小半盏茶功夫，一面被熏黑但看出黄澄澄的铜门出现在众人眼前。太阳还没落下，照在上面金光闪闪。 魏无姜眯眼看去，铜门上雕刻着极其繁复的祥云和龙纹，上面各种花鸟虫蛇，栩栩如生。 不可想象，当初那位大能是怎么在这荒无人烟的雪神山深处硬生生劈开一处人造秘境的。 光这个铜门就得耗费多少人力，恐怕连当时的皇家都无法完成吧。 “有一条龙。”琴雅突然道。 魏无姜看去，果然所有的花纹汇集起来竟似一条活灵活现的龙，而龙嘴中央叼着一颗灰扑扑的石球。 如果雪魅没说错，这可巨大的石球就是夜明珠。 魏无姜感叹，先不说秘境中有多少财宝，光挖了这颗夜明珠就能几辈不愁了。 雪魅拿了一根火把，飞身上铜门。 她照了照石球，下来后道：“这的确是夜明珠，不过生门死门都有同样的夜明珠。还有，我找了一圈没找到可以开启的孔洞。” 无极皱眉。 此时琴雅上前：“我去摸摸看。” 浩海老人皱眉拦住：“你去干什么？你又不知道怎么进。” 琴雅微微一笑，攀上绳索上了铜门。 众人看去，他挂在铜门上悠悠荡荡，伸出一只手轻轻摸索铜门。 等待是漫长的。 众人都在旁边调息休息。 魏无姜紧紧盯着。过了许久，琴雅突然喊了一声：“找到了。” 他说着在铜门某处的按了一下，众人只听得“咔咔咔”声响，好像是齿轮生锈的干涩声。 无极眼眸一眯，飞身上去。 琴雅身侧是巨大的龙头，龙头下有三片不起眼的龙鳞。龙鳞打开，里面是一处 无极道：“龙的逆鳞。” 琴雅道：“里面有齿轮转动的声音，很慢但我听出来了。到了这里我听见有空响。” 无极道：“多谢。” 他说着掏出那枚龙首圆环缓缓塞了进去。 过了许久，众人只听得咔咔咔的闷声巨响从山的深处传来。 铜门上的碎冰簌簌掉落下来。 无极脸色一变，拉开琴雅：“都退后！” 众人纷纷退后。拳头大小的冰块纷纷落下，砸在脚边。 魏无姜站得远，看着那扇铜门缓缓从中间开启然后露出黑漆漆的山洞。 一股幽深冰冷至极的寒气从里面冒了出来，众人除了无极外都打了个哆嗦。 无极沉声道：“我先进去看看。” 雪魅拦住他：“你万一陷进去怎么办？我们还指望你进去后替我们趟阵呢。” 无极脸上流露不耐，不过却也住了足。 雪魅骑上雪狐拍了拍。雪狐一跃而上轻轻松松就站在洞口。 所有人都看着一人一狐。 雪魅忽的抬手，手中冒出幽幽绿光。魏无姜愣了下，这才发现她并不是露了神通，而是手上捏了磷火棍。 雪魅随手一丢，磷火棍咕噜噜往下滚。那声音竟听不到头。 雪魅身下的雪狐不安地跺了跺脚。雪魅皱眉，从怀中拿了一个稀奇古怪的东西又丢了进去。 “轰”的一声，闷响从里面传来。众人脚底都晃了晃。 无极忍不住上前怒叱：“你往里面丢了什么？” 雪魅眨巴眨巴眼睛，无辜道：“炮仗啊。里面要是有什么机关炸一炸不就知道了吗？” 无极气急：“万一触动机关，雪崩把我们一行人都活埋了怎么办？” 雪魅更是无辜：“如果这样都能活埋我们，那证明我们就不该来这里。我们就没那个福气懂吗？” 无极被噎住。众人也是无言以对。 这个道理……好像也对。 琴雅上来，侧耳听了听：“从这里下去没什么事，地下有水汽流出，应该是个生门。” 雪魅却不动：“生门死门很像，我们怎么就知道这就是生门？要不我多丢几个大炮仗下去试试看。” 第562章 有字 无极呵止：“你疯了吗？万一把机关炸坏了怎么办？” 雪魅呵呵笑了：“几个炮仗而已，如果炸坏了这千百年这里早就被人搬空了。” 他们争执不休。 浩海老人走来，对魏无姜道：“你怎么看？” 魏无姜沉吟了一会儿道：“生死门的确不好断定。不过有个办法。” 浩海老人问：“什么办法？” 魏无姜从怀中掏出小黑：“让它下去看看。” 浩海老人皱眉：“它能知道什么？” 小黑懒洋洋探出头又恹恹收了回去。它正在冬眠，蛇身僵直一直躲在魏无姜的身上。 魏无姜道：“在它身上抹点夜光粉，小黑走过的路就不会有事。” 琴雅走过来，皱眉：“蛇虫肯定不会触碰机关，但靠这个法子生死门不好断定。” 魏无姜叹气：“那怎么办？” “让雪狐进去。”裴千重的声音淡淡传来，“它灵性足，进去后遇到机关容易逃出来。” “什么？！”雪魅骤然拔高声音，怒气冲冲飞来，“我的雪儿不能冒险！” 裴千重面不改色：“它嗅觉也灵敏，灵性又足。不然你替它下去？” 雪魅怒极，苍白的脸狰狞着。 无极走过来，道：“我和雪狐下去看看。” 裴千重：“不行。” 无极冷冷道：“再不下去太阳落山了。” 浩海老人皱眉：“你们真是蠢，把死门找到不就行了吗？” 几双眼睛齐齐看向他。 浩海老人悻悻：“当我没说过。快点吧。” 无极忽地看向雪魅：“你让雪狐先下。” 雪魅正要发怒，无极道：“我跟在它身后。” 雪魅只能同意。 不一会儿，雪狐进了铜门，无极随后跟上。过了小半个时辰，一人一狐出现在铜门处。 无极面无表情：“是生门。” 浩海老人问：“有什么证据吗？” 无极拿起一把锈迹斑斑的断剑：“这是我师父当年的剑。他当年来过这里。” 众人心里一块石头落地，纷纷跟着无极进了铜门。 依旧是雪狐开道，无极跟着，雪魅担心雪狐跟随左右。而后是浩海老人和琴雅。 最后是裴千重带着魏无姜，四个西戎士兵也慢慢跟了进来。 一段很长又沉闷的甬道。四面墙壁湿漉漉的，似乎刻上了某种奇怪的纹路。 魏无姜裹紧了身上的狐裘，背后寒毛竖起。 人虽然多，但她却心里有种进了猛兽巢穴的错觉。 她无意中抬头看了一眼，顿时惊叫出声。 这一声把所有人都吓得愣住。 裴千重立刻握住她的手：“怎么了？” 魏无姜手指颤抖，指着头顶。 众人抬头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只见头顶黑黝黝的，从上面垂下无数大大小小的藤蔓。几乎每一条藤蔓上都挂着人的断臂残肢。 年代日久又处在极阴寒之地，这些残肢还残留一层骨肉。 裴千重举起火把往前照了照，果然发现这甬道上方都是这些不知名的树藤。 每根树藤黑漆漆的，宛若黑暗中的黑蛇。 雪魅看了一眼，冷声道：“这是废了的机关。这一层的机关肯定是木。不过这一层木阵应该是被人破了。只是破阵的代价有点大。我估计这些人都是探穴冒险的人。” 无极沉吟：“是按五行设置的机关吗？” 雪魅道：“金木水火土也就五层。不过这秘境听说是七层，取佛门中七级浮屠之意。其余两层也不知道是什么。我们小心些吧。” 魏无姜突然道：“他们被木阵所杀。我们何不替他们做点好事？” 雪魅正要讽刺，想到了什么就闭了嘴。 无极皱眉：“我们没时间。” 魏无姜道：“过了这甬道，借用黑油，把他们都烧了吧。” 她眼中流露不忍：“虽然他们尸首不能全，但好歹尘归尘，土归土。” 雪魅冷冷道：“倒是拿我的黑油做好事。” 她虽这么说，但还是将背后包袱拿出一个葫芦丢给她。 魏无姜看向裴千重。 裴千重掂量了葫芦点了点头。 一行人终于走出甬道，裴千重一挥手，手中的葫芦疾飞出去。他随手搭弓引箭，箭头点上火星直射那葫芦。 葫芦在半空被箭射爆，黑油四射，火光随即燃烧起来。 轰地一声，整条甬道上方开始燃起熊熊大火。无数的藤蔓在火光中哔剥作响。 冷风从外面不断涌入，听着像是千万厉鬼在哭泣哀嚎。 众人都没见过这情形，不由退后好几步。 等火光渐渐烧尽，魏无姜突然指了指头顶：“看！有字！” 第563章 一甲子岁数 无极立刻拿来火把高高抛上，火光一瞬间照亮了头顶石刻的大字。 “凡人窥天如逆水行舟，若要逆天改命，修我无极门。” “此生不复见，仙人自东来。” 那几个大字狂野如风，只看了一会便觉得铁马兵戈，浩浩荒芒之气扑面儿来。 无极出神地看着，口中喃喃自语：“无极门，无极门。这秘境是无极门的！” 他眉眼傲然之气油然而生。不知是不是错觉，众人只觉得他周身气势又是一变。 雪魅皱眉：“这乱七八糟的说什么呢？” 浩海老人摸着胡子：“是建此秘境的人留下的绝笔。” 琴雅目力不好，侧耳听了听：“这地底的确有水汽，你们不觉得现在不冷了吗？” 众人这才纷纷发现似乎没有那么冷了，但也许是刚才烧了那甬道藤蔓的热气。 琴雅又道：“刚才一烧，热气涌出，冷气灌入反而激发了地底的热气。这秘境动了起来了。” 众人细细感受，果然发现四周流动的气息新鲜中带着硫磺味。果然是阵法被激活了。 众人半喜半忧。 喜的是入的生门，忧的是这古老的阵法被激活，等会迎接的不知道会有多少凶险。 无极道：“阵法激活了是好事，不然的话我们不小心入了第二层，恐怕也会被浊气毒倒。” 他说着又看向头顶的大字。 裴千重皱眉：“此生不复见，仙人自东来。” 魏无姜问：“什么意思？” 裴千重细细思索了一会，拿出罗盘：“东。” 他手中的罗盘银针晃了晃，指出了东的方位。 无极沉吟：“真的是东吗？” 裴千重看了他一眼：“是不是走过去就知道了。你不是很想入秘境吗？” 众人于是向前走。 甬道过后又是一扇大门，应该说，甬道尽头是一面半圆形的石璧。石璧上雕刻着不知名的花鸟鱼虫，有的还是生猛的上古巨兽。 众人分开查探。 魏无姜细细看了一副石头雕的壁画。 她忽然道：“这些好像是传说中上古的猛兽。” 她指了指：“这是穷奇，这是饕鬄，这是混沌，这是麒麟……” 果然石璧上雕刻着各种各样上古神兽。因为年代久远，石璧上都是灰。 在这半圆的石室中，散落着各种各样的兵器，当然还有一些是化成粉末的骨灰。 想必刚才无极就是从这里找到了他师父当年丢下的断剑。 雪魅突然咦了一声：“你们看，这石璧上都是刀剑痕迹。是不是有人想用蛮力破开？” 众人细细查看，果然发现不少刀剑痕迹，有的还有兵器折断在石缝中。 无极淡淡道：“他们都是寻宝探秘之人留下的印记。” 他想了想，径直走向一处壁画面前。 裴千重走到他身边，突然冷笑：“你师父当年不是来到了这一层吗？为什么这里空空如也？难道他没告诉你第一层怎么进去？” 无极冷淡道：“我师父收我为徒只丢给我一本无极心法，而后他就疯了。如果他能告诉我详情，我何苦现在才来？” 裴千重不冷不淡地道：“秘境十二年一开启。你提前来也没用。人生哪有几个十二年，看你年纪顶多就三十。十二年前你也才刚学成无极道……” 没想到无极脸上露出极其古怪的笑容。 雪魅突然道：“小子，你以为他几岁？” 众人都是一愣。 雪魅见众人吃惊。她像是想到了好玩的事，咯咯笑了起来：“他师父大概活了两百多岁吧。当年他师父是快一百岁来这里探秘。这人呢……嘻嘻，看他内力这么强，就算他天资聪慧从娘胎里面开始修炼，也得修炼几十年。我猜他起码六七十了。” “所以他真不是不想早点来这里，估计是十几年前拿到秘卷才知道这地方吧。” “哈哈你们竟然以为他不到三十？哈哈哈……” 哈？！ 众人目光都看向无极。 这人这么老？ 无极毫无瑕疵的俊脸上终于裂开一条表情裂缝。他冷冷眼风扫过众人：\"年纪有这么重要吗？我从没有说过我很年轻。” 浩海老人嘿嘿直笑：“臭小子，哦不，小兄弟，你这辈分和老夫差不多。” 第564章 阵法启动 琴雅不冷不淡地道：“以后要改口了，无极前辈。” 裴千重不苟言笑的脸上竟浮起玩味：“的确是前辈了。” 无极眼底浮起恼火。他突然看向魏无姜：“姜儿，你……” 魏无姜愣了下，勉强道：“无极……那个……别生气。” 不提还好，一提无极果然生气了。 他狠狠一震长袖：“修道者与天地同寿，与日月齐辉。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懂什么？！……” 雪魅笑得更欢快。 她捂住肚子：“我都已经一百多岁了。……无极道最会骗人呢。当年他师父修成无极道的时候看样子就二十出头。” “哈哈哈，好笑吗？进去秘境是耄耋老人，出来就是毛头小子。啧啧……师父这样，收的徒弟也这样骗人。” 无极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我师父找到了长生泉，自然是恢复容颜。这又有什么稀奇的。” “里面有长生泉，你进去后自然也会恢复容貌。” 雪魅止住了笑，恹恹道：“要不是为了治这怪病我才不来呢。雪神山岁月漫长，我活了那么久早就活腻了。谁稀罕那永驻容颜的长生泉水。” “我恨不得早点死了算了，下辈子再也不做人。” 无极冷冷嘲讽：“你要是想死，自我了断就好。” 雪魅自嘲一笑：“是啊，我好怕死呢。我死了我的雪儿怎么办。” 她身边的雪狐好像听懂了话，呜呜两声舔了舔她的手心。 无极打断她，冷冷道：“试试东边吧。” 他走到东边的石璧前。可是石璧是扇形，画连着画，根本分不清东边是哪一幅画。 裴千重突然道：“此生不复见，仙人自东来。” 无极道：“紫气东来。东……紫气……麒麟！” 他立刻看向刻着麒麟的壁画。 他说着伸出双掌缓缓推向那壁画。 “轰隆隆”的闷响从地底传来。可是过了一会儿又消失了。 无极的额头青筋暴起却是再也推动不了半分。 他猛地停下，麒麟壁画慢慢复原。 他脸色难看：“推不动。” 众人吃惊。所有人中无极的内力最强，可是连他都推不动，这第一层难道就真的无法下去吗？ 裴千重道：“不可能，因为这里不可能是完整的第一层。” 他捡起地上的断剑，看了几把之后，摇头道：“这里的人没有厮杀过，剑刃的断口是因为砍石头震断的。如果这里有财宝，断剑必定寻宝探秘的人因为分赃不均互相厮杀砍断的。” 正在这时，突然间琴雅的脸色一变：“不对！退后！”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听一阵从脚底发出的轰鸣声。那轰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四面的石璧纷纷向前移动。 裴千重脸色一变，一把拉起魏无姜急退甬道方向。 可是来不及了，甬道上方一声轰隆巨响，一块巨大无比的石头直插入地封死了甬道的口。 四面的石璧四四方方出列，朝着众人挤压过去。 无极大声道：“机关！” 雪魅脸色变了：“不是木阵吗？” 浩海老人不停后退：“木什么阵，这是石头阵。” 壁画分成八面齐齐朝着众人压来。此时大家才看清楚，每个壁画足足有一尺多厚。 它们像是下面长了脚似的慢慢冲着众人挤压滑动。 琴雅脸色发白：“我知道那些人怎么死的了。他们是被压扁的……” 难怪！ 难怪这里空空如也，尸体也化成粉末。 原来尸体都被挤压成肉泥，几十年后自然是化成灰土。 裴千重脸色难看：“无极，你快想办法。” 无极大喝一声，双掌抵住一块石璧。他强大的内力令石璧暂时不动了。 说来也奇怪，他抵住一块其余七块竟然慢慢停止移动。 第565章 破阵 一切安静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 无极额上青筋渐渐暴起，他大吼：“快过来帮忙。” 众人醒悟过来，纷纷上前帮忙推石璧。 不知是不是错觉，石璧以极慢的速度慢慢往后退。 众人见有了转机赶紧继续用力，终于每个石璧慢慢地恢复嵌入之前的位置中。 无极第一个停下。他额上布满了汗珠，再扫眼看去每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 无极突然道：“不对，紫气东来，是东面这石璧才对。怎么会启动阵法？” 雪魅一脸后怕：“现在后路被堵住了，我们可不能轻易尝试，万一折在这里岂不是冤枉死了。” 她怕了拍雪狐脑袋：“你去后面看看，那个断龙石能不能有出口出去？” 雪狐颇有灵性，点了点头往后走去。雪狐到了断龙石面前，在地上嗅了半天，又试图跳上断龙石。 可是它失败了。 雪狐落地，朝着雪魅摇了摇头。 雪魅腿一软坐在地上，苦笑：“没退路了。” 此时众人心中五味杂陈。 突然，琴雅道：“我先听听。” 他走到刚才出列的石璧跟前，贴耳仔细听。每个石璧他都听了大半天。 雪魅见他这样，问浩海老人：“他耳朵很灵吗？” 浩海老人道：“他眼睛坏了好多年，耳力比寻常人灵一点。” 雪魅若有所思摸了摸雪狐的脑袋。 魏无姜靠着裴千重，低声喃喃道：“此生不复见，仙人自东来。这明显是破阵的关键，不可能是死门啊。” 裴千重摸了摸她冰凉的脸道：“如果实在破不了阵，我到时候劈开断龙石，我们就再也不往下走了。” 魏无姜苦笑：“断龙石，断龙石，就是不让人出去。怎么能轻易被劈开？” 裴千重默默拿出包袱，里面黑漆漆好大一捆炸药。 魏无姜无语凝噎。 浩海老人也打开随身包袱：“我这里也有炸药。只是这里什么遮挡都没有，炸了我们也得死啊。” 众人面面相觑。 无极皱眉：“我们不会死的。这里一定有破阵之法。” 琴雅听了好一会儿，摇头：“听不出来。我只知道石璧之后一定有极空旷的地方，还有水声。但只能过了这石璧阵法才可以。” 无极仔细看着一幅幅壁画。 突然他喃喃自语：“此生不复见，仙人自东来。” “金木水火土……东西南北……” 他失了神，口中喃喃自语。 雪魅心急，问：“你有什么线索吗？你师父虽然疯了，但是一定告诉过你什么。你赶紧回想一下。” 无极摇头：“他除了无极心法倒背如流外，别的都说得极其零碎，有时候半夜还会满山跑，说话颠三倒四的……” 雪魅愣住：“长生那个老不死的，唉怎么那么惨。……” 无极振作了下，继续盯着石璧，像是要把它们硬生生盯出一个洞。 众人也纷纷开始找线索。 魏无姜把手中的火把拿起，照了照头顶。 可惜这次让她失望了，头顶灰蒙蒙的，没有任何印记。 她眼中流露失望。 裴千重盯着石板，石板上有一道道凹槽，有的凹槽被刀剑砍过，有的被泥土封住。只有刚才石璧的移动过的地方露出原本的石轨。 “我知道了！”裴千重立刻道。 众人精神一振。 雪魅急忙问：“你知道破阵的办法了？” 裴千重指着地板上被尘土覆盖的凹槽道：“先把这些凹槽都清理干净。我得再仔细看看。” 他说着让那四个西戎士兵开始清理。 四个西戎士兵早就被刚才阵法吓破了胆，现在知道有一线生机二话不说赶紧干了起来。 无极走过来，问：“你悟了刚才那一句话？” 裴千重道：“我不知道那句话是不是什么破阵的关键，但是身为九城监察司的都督，我对机关暗器还是有点了解的。” 很快，凹槽被清理出来。 众人仔细一看，顿时愣住。 那凹槽竟然不是直线的，而是一个个弧度轨迹。这些凹槽轨迹十分交错复杂，看得眼花缭乱。 裴千重皱眉看了，然后用炭笔一条条画了出来。 魏无姜凑过去看了一眼，皱眉：“这些凹槽是什么意思？” 裴千重紧紧盯着这些凹槽，一语不发。 第566章 第一层 无极走过来，问：“你看出什么？” 裴千重忽然道：“这些石璧是可以移动的。” 无极眼中一亮：“当真？” 裴千重拿起炭笔在纸上顺着一条凹槽线慢慢划过，然后一条清晰的轨道就到了另一边。 他道：“你看见没？这些凹槽是轨道，可以推动石璧转向。只要我们把八个石璧按顺序放到正确的位置，阵法就能破。” 众人精神一阵。 无极默念：“此生不复见，仙人自东来。” 雪魅叫道：“东西南北？！从东到西？” 浩海老人提醒：“这是八个石璧。八个的变化是数百种排列。” 雪魅皱眉：“肯定有提示的。” 琴雅默默数了数人数，道：“八个石璧，起码八个人要同时推它们入正确的轨道。可是我们只有五个人功夫稍强。其他还有三个门。” 无极道：“我一人可以支撑两个。” 裴千重看向四个身强力壮的西戎士兵：“我可以多推一个石璧，剩下一个靠你们了。” 络腮胡子早就想表忠心了，立刻拍着胸脯砰砰作响：“殿下放心，我们四个人足够推一个石璧了。我们武功不算强，但是一身蛮子力。” 雪魅精神振奋：“现在告诉我怎么推？可千万别推错了。” 裴千重道：“不会那么容易错。只要我们提前计算好轨迹就行。” 浩海老人摇头：“你错了。如果推错了一条路，那石璧还会再次移动，到时候混乱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想象了一下，脸色都变了。 这些石璧每个重达几千斤，如果推错了一块，到时候场面混乱，众人一定会被压成肉泥。 雪魅打了个寒颤：“好吧，快想办法吧。” 无极忽然道：“苍龙、白虎、朱雀、玄武，天之四灵，以正四方。刚才推的是麒麟。麒麟是应龙之子，应该属苍龙。” 他看向八个石璧，果然麒麟身边的石璧上雕刻着一头类似龙的东西。 “应龙！”无极道：“这应该是第一块，麒麟第二块，朱雀呢？” 魏无姜指着第五块：“这是凤凰。凤凰后应该是跟着鸢，要么就是朱雀。” 果然在众人寻找下，纷纷找出了四个方位的主石，还找到了其余四块。 无极的眉心展开：“这下只要按着石槽的轨迹就行。” 于是裴千重和他开始推演石璧轨迹。 两人都是极聪明之人，一会就推得清清楚楚。人手怎么安排都安排好了。 魏无姜忽然问：“为什么说此生不复见？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浩海老人道：“难道说我们要见仙人只能先肉身被压扁吗？呸呸！太歹毒了。” 魏无姜蹲下默默写写画画。 她道：“此生不复见，便是生离死别，生死。仙人自东来，那凡人呢？应该是东面朝西。第一句是生死。生门是西，死门是东！” 她大声道：“错了！生门不是东，是西。从西开始推。” 众人一愣，刚刚准备推石璧的无极愣了下。 魏无姜神情激动：“不可能同时推石璧，一定有个顺序。刚才无极推的是东面麒麟。如果探秘寻宝的人一开始推的也是麒麟，那一定错了。” 无极立刻看向裴千重：“再推演一下轨迹。” 两人继续推演，发现果然西边开始推的话堪堪擦过别的石璧。 雪魅心有余悸：“妈呀，这么复杂。太可怕了。” 浩海老人拍手：“对啊！如果这么简单就入了圈套了。” 无极和裴千重算完，重新调整下一下顺序。他们这才发现如果按着这个顺序的话，一个人也可以推完所有的石璧，根本不需要八个武功高强的人。 直到此时无极才知道他的师父是怎么一个人破阵的。 接下来就简单，从西边第二块石璧开始推，到了石槽拐点，无极一掌拍出，石璧缓缓朝着左边的方向移动。 与此同时，裴千重推了一把西边第二块，果然西边第二块缓缓移动，到了石槽交叉处他一掌拍出，石璧朝着右边而去。 接下来第三块，第四块…… 八块石璧开始缓慢朝着既定轨道移动。 虽然已经演算了无数次，但众人还是提着一颗心，直到最后一块石璧回归到它该待的地方。 众人的心放下。 八块石璧换了个位置便静静不动。 就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时候，脚底突然传来齿轮咔咔的闷响。 八块石璧竟然同时缓缓下降，而与此同时身后的断龙石咯咯升起。 第567章 寻宝 雪魅的脸色变了几次：“我的天，竟然如此巧夺天工。石璧的重量带动断龙石的重量。一降一升，一死一生。” 众人心中震撼无法言说。 八块石璧下降后，背后的石璧从中向两边缓缓打开一个门。 一股带着暖和水汽的空气对着众人冲来。 无极低低惊呼一声：“第一层彻底打开了！” 他说完第一个冲了进去。 众人愣了一瞬也赶紧跟了进去。 石门打开后果然是一个极其空阔的地方。空阔得令人摸不清头顶多高，底下多深。 只有一条只融两人通过的长长拱桥。 拱桥灰扑扑的，但看着很结实。 无极踏上石桥，头也不回地往桥对面的石室冲去。 众人慢慢跟上。 终于众人到了对面，被眼前的情形惊呆。只见在偌大的石室中堆满了各种木箱子，木箱子因为年久早就腐朽溃烂，不少金银珠宝掉了出来。 而这样的箱子足足有几百箱，里面流出来的黄白之物，珍珠玉器数不胜数。 随手一扒，金银元宝哗啦啦地掉在地上。指姆大的南珠早已发黄，还有夜明珠、翡翠、羊脂玉、西域各色还没切割的宝石、水晶、琥珀…… 众人都看麻了。 就连经营奇世场多年的琴雅也叹息：“我就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财宝。” 裴千重淡淡道：“我也没有见过。” 五人中，除了还在寻找的无极，都觉得要坐下来商量。 浩海老人道：“这些财宝分成六分吧。” 他看了那四个西戎人：“你们要不先带着这些出去？” 络腮胡子犹豫：“带走了……诸位大人会不会觉得我们会跑了？” 浩海老人道：“跑了就跑了。你们带的是你们那一份。到时候你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裴千重不说话，似乎也支持这个决定。 络腮胡子和其余三人商量了下，正色道：“我们可以先把这些东西运出去。但是我们不跑。” 裴千重神色淡然：“这是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我们定是要往下探索的。如果我们出不来，这些东西都归你们了。” 络腮胡子咬牙：“那也得等诸位大人不能出来再说。现在我们兄弟四人只会帮忙搬出去，然后守护财宝。” 浩海老人呵呵笑了笑：“好吧，好孩子。你们去干吧。我们能不能出来再说了。” 此时无极双眼放光：“找到了！” 他一掌劈开腐烂的一个木箱，从里面掉落下无数卷轴。 他不顾卷轴上的尘土，一个个查看。有的只是寻常他就丢弃一边，有的似乎是晦涩难懂的古籍，他就放在另一边。 魏无姜起了兴趣，走过去将她丢弃的秘籍拿了起来仔细查看。 她发现其中有农业耕作、工匠制作、民间百艺等等。里面记载的东西很新奇。 她还看见一本讲风水秘术的古籍。 裴千重走来：“有什么可用的东西？” 魏无姜一边翻看，一边惋惜：“这位大能一定是博闻强识，涉猎很广。这一箱子肯定是他平时看的闲散书籍。” 裴千重道：“既然是闲散书籍那也没有什么价值。都丢了吧。” 魏无姜摇头：“不，这些书册可以造福百姓。” 她指着其中一册书册的一页，上面不但密密麻麻写了蝇头小楷，还画了不少图。 她道：“殿下请看，这是那位大能画出改造播种的农具。构思之巧妙，简直堪称飞来一笔。如果能推广的话，北朝的粮食肯定翻了一倍。” 裴千重这才提起兴趣，拿过来看了几眼。 他越看越是心惊：“还真的是能改进农具。这位是天才啊。” 雪魅走来：“当然是天才了。他如果不是天才怎么会修这个秘境呢？对了，帮我找找有没有破解魔功的秘籍。” 她最后一句话是对着无极说的。 无极全身贯注搜寻着，一本本发黄脆弱的秘籍被他随意丢弃。 终于，他丢给雪魅一本破得快粉碎的古籍：“这本叫做什么魔，你自己看看吧。” 他说着继续专心掏着书册。 他眼中的神色骇人，像是达不到自己目的就要把这里挖地三尺的感觉。 第568章 各取所需 终于，他把木箱子全部翻遍了，散落的书籍丢了一地。 无极双眼失神，喃喃自语：“没有，怎么会没有？” 浩海老人捡起一本随意翻了翻，眼睛亮了：“云之梯心法。这是轻功啊。咦不错，大徒儿你过来看看，是不是失传的纵云梯的轻功心法？” 琴雅接过来一看，愣住：“好像是……我再看看。” 他一目十行看完，双眼酸涩无比。 他闭上眼半天，才道：“很像失传的纵云梯，不过好像更高深。我眼睛不好，看不了太久。” 浩海老人一把将秘籍丢给他：“好好保存，回去研究。你轻功不错，以后学成了肯定是江湖中轻功第一人。” 无极还呆呆站在旁边，浩海老人捅了他一下。 他不客气道：“你可千万不要和你那个师父一样，痴呆疯魔。你想要的东西也许就藏着。这里那么大，你赶紧去找找别挡着我们的路。” 浩海老人说完，不客气又从地板上捡了几本。 “嗯，草药辨认的，神农百草？有点用。还有这有一幅画，好像是什么……我看看，铁松真人？真的假的？这是五百年前的大画师铁松真人的真迹吗？哈哈哈，发财了！” “还有还有，好徒儿，快来捡宝贝！” 浩海老人越捡越高兴，连忙招手琴雅和魏无姜帮忙分拣宝贝。 魏无姜已经分拣出许多有用的书籍。她一册册重新包好，然后让西戎士兵搬出外面。 雪魅突然叫了一声：“这又是什么邪恶魔功！吓死了！” 她忌讳地丢在了一旁，玲珑的胸脯不断起伏，看样子吓得不轻。 魏无姜问怎么回事。 雪魅摸着心口道：“这是血魔功，比我练得还邪门。刚才我只看了两页就情不自禁想要跟着练。” 她闭上了眼睛，然后复又睁开：“这东西害人。我得一把火把它烧了。” 裴千重忽地道：“既然是同一种功法，难道没有别的用处吗？” 雪魅摇头：“所有以血练功的魔功不到最后大成，是永远摆脱不了杀人吸血。我不练。” 她说着拿过火把毫不犹豫烧了那本。 她烧完立刻和浩海老人等一起再找秘籍。 最后雪魅勉强找到了一本修心的功法。她耸肩：“但愿在我血魔反噬的时候有点用处吧。” 她话虽然这么说，但看样子并不满意。 浩海老人突然大喜叫道：“炼丹书！哈哈哈……这里居然有一本炼丹书！” 他说着开开心心打开，只看了几眼。他双眼放光：“不错，不错。这本书虽然年代日久，但是写了不少炼丹的诀窍。” “徒儿们，收好了！” 他说着又继续埋头找，找得满脸都是灰扑扑的也不在意。 魏无姜发现裴千重不动，只是站在旁边冷眼扫视。 她问：“殿下，你不找找合适的秘籍吗？” 裴千重看了她一眼：“我身上中的是毒，不是练功的问题。” 他顿了顿：“至于金银财宝，本王不放在心上。” 魏无姜看着那西戎士兵们欢天喜地抬着一项项金子银子出去。她心中叹气。 如果有野心的人，这些金银财宝足够造反了。 魏无姜道：“那我找找医书，也许能医治你的毒。” 裴千重不置可否。 他道：“你们先挑，我去四周看看。这才第一层。接下来一层一定万分凶险。” 他于是在宽阔的石洞中查看。 裴千重走到无极身边，只见他正对着一根奇形怪状的石柱注视良久。 他原本想越过无极，无极突然开口：“裴贤弟，你觉得这石柱有没有什么特别的？” 因之前破阵，无极对裴千重的称呼也开始变了。 变成很亲昵的“裴贤弟”。 裴千重仔细打量了一眼，然后看看四周，道：“这石柱的确挺特别的。打断一根，我们估计就全部埋在这里了。” 无极：“……” 他无语看着裴千重，四周张望了下，果然发现石室很大，每隔一段都有一根极大的石柱支撑。 这些石柱像是钟乳石，形态各异，灯光一照说不出的光怪陆离。 无极还是不死心，道：“难到这里就没有我想要的无极心法的更高秘籍吗？” 裴千重皱眉：“你师父给你无极心法是残卷？” 无极摇头：“他用口口传授，并没有给我心法秘籍。我修炼之后总觉得应该后面还有更高心法。” 第569章 龙嘴里的卷轴 裴千重看了看四周，再看看中央堆着如山的财宝。 他道：“也许秘籍是藏在不容易看见的地方。只等有心人发现。” 无极极目看去，忽的他蹲下身，写写画画。 裴千重看了看，只见无极画的是每个柱子的方位。数了数，一共一十八根。 九的双倍数，竟那么巧？ 无极画完了后，将十八根连在一起。图形杂乱无章，似乎看不出什么玄机来。 无极口中道：“九九归一，这边九根，那边便是九根……” 他又重新连了一遍，图上突然清晰了起来。 两边各九根联着的变成箭头，直指中央某处。 无极大喜，丢了炭笔。他急急忙忙跑到十八根立柱中看。 果然一个极小的石头突出像是探出的龙头，龙头的嘴里似乎藏着一个盒子。 无极道：“就是这里！” 裴千重走来，淡淡道：“这石柱光滑难攀援。就算你借助工具上去了也够不着。 无极看向他，问：“裴贤弟有什么好办法？” 他生怕裴千重不肯帮他，又道：“等我拿到了那石盒的东西，一定分你一半。如果是宝物，我就全部送你。” 裴千重似笑非笑道：“本王要宝物做什么？不过是个将死之人罢了。” 无极正色道：“万一是救命丹药呢？” 裴千重摇头：“丹药也不可能放在那么高的地方。就算是丹药，几百年后早就化成灰了。” 无极一想也是。 裴千重从包袱中拿来一条皮革和铁链做成的奇怪东西。 他将这工具套在石柱上，然后双腿离地，手中的铁链一甩，人竟然前进了两尺多。 他演示完递给无极：“你就按着这个办法上。不然你真气再强，一口气也不可能爬上这高大的石柱，更不用说拿下那盒子。” 无极点头。 他套上铁索，忽的道：“裴贤弟如果不介意，能否和我一起上？我怕我一个人拿不到。” 裴千重想了想，点头。 于是两人各挑了一根离龙头最近的石柱缓缓爬上去。到了顶点，裴千重手中的铁钩飞出，牢牢抓住龙头凸起的地方。 无极深吸一口气，解开身上绳索一跃而起抓住了铁爪下摆的绳索。 绳子猛地绷紧，另一边裴千重拉着，手掌都红了。 无极慢慢攀上，最后抓住那龙嘴。他武功极高，只有一只手抓着，但整个人蜷起来和顶部平行。 他伸手去掏，掏了半天，一个沉重的石盒从龙嘴里掏了出来。 他随手一丢，对裴千重道：“接住！” 裴千重另一手稳稳接住。 无极又往里看。他似乎看到了什么又不确定。而此时铁钩嘎嘎发出刮过石头的声音。 裴千重皱眉：“快下来吧，铁钩勾不住了。” 无极道：“等等……” 他手中寒光一闪，一根铁棍插入旁边钟乳石上，借此平衡身体。 无极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往里面照了照。 他眼中一喜，伸进手用尽力气勾住那东西。 “是秘卷！”他还没说完，突然脸色剧变“啊”地一声痛呼。 只见一头黑漆漆的蜥蜴咬住他的食指不放。 无极又惊又痛，狠狠甩开蜥蜴。他飞身下来，刚站稳就踉跄一步。 众人纷纷围拢上来。 魏无姜看了一眼大惊。只见无极被咬的手指迅速变成了黑漆漆的颜色。这黑色还在缓缓朝着他的手掌蔓延。 “有毒！”魏无姜立刻扯撕下一条布条紧紧绑住无极的手掌。 无极二话不说将被咬伤的手臂大穴统统点上，然后仰头吞了一颗解毒丸。 魏无姜拿起银刀切开了伤口，用力挤出黑血。 众人停了动作，纷纷看着。 无极脸色发白，盘膝用内力祛毒。 魏无姜挤出黑血后，松了一口气：“这蜥蜴好毒，再晚一步你的手掌就得砍断了。” 这时，她袖子动了动。小黑钻了出来。 它先是游到了黑蜥蜴尸体旁，然后一张嘴慢慢地吞下。 小黑吃完，蛇腹鼓鼓的。它大摇大摆地回来，往魏无姜的身上钻。 雪魅出声：“咦，这小黑蛇好厉害。” 魏无姜给无极把脉。她皱眉：“毒虽然大部分都挤出去了，但余毒没清。” 浩海老人拿给无极几颗丹药：“现在只能用普通解毒丹药先镇住。” 无极点头，仰头又吃了两颗。 他吃完浩海老人给的丹药，脸色稍稍缓和。 他道：“我用内力压制毒素，应该不影响继续探秘。” 雪魅吃惊：“你还继续往下探秘啊？” 无极冷淡道：“当然。” 他说着打开了那满是尘土的卷轴。 第570章 仙人指路 卷轴打开，他眼底浮起失望。卷轴画着的是一副仙人出游图。上面龙为马，凤为女侍，仙人们坐在偌大的黄金车上喝酒、唱歌、做游戏。 车四周都是各种奇珍异兽，天空中花朵散落，还有天女提着花篮在前面引路。 无极看到自己差点命丧毒蜥蜴之口的竟然是一副无关紧要的图，脸色顿时铁青。 他手一扬就要生生把这卷轴捏成粉末。 “等等！”魏无姜突然出声，“我看看。” 无极冷声道：“还有什么好看的？” 魏无姜道：“它藏那么高又那么隐秘一定有道理。” 无极这才将图递给她。 魏无姜拂去卷轴上的灰尘，然后仔细看。 这卷轴是用蚕丝和金丝银线一起织成的，所以经过那么长时间卷轴上点点金光，十分华贵。 而上面画的人物，颜色鲜艳，每个细节都画得非常传神。这画若是拿到市面上绝对价值千金万金。 可他们是来探究秘境，并不在乎这画本身价值。 无极心烦意乱：“别看了，继续往下走吧。” 魏无姜道：“你得休息一会儿。冒然走动只能让你血流加速，毒更抑制不住。” 无极无奈，只能寻了个干燥的地方盘膝凝神调息。 浩海老人跟了过去，助他一臂之力。 魏无姜将卷轴放在一块平整的石台上，拿了火把细细看。 裴千重走了过来，问：“看出什么来？” 魏无姜细细摸着画卷上的纹路，头也不抬道：“仙人自东来，是不是和这图有关系？” 裴千重道：“这秘境本就是修道之人求飞升，求长生无果后留下的遗迹。那位大能心心念念就是成仙，所以也没什么稀奇。” 魏无姜道：“如果他心心念念都是成仙，那整个秘境破境之道一定和成仙有关。” 裴千重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这图事关下面的破境关键？” 魏无姜点头：“嗯，不然它藏那么高又非常不明显是为了什么？为什么只有无极发现了？因为我们其余的人要么求财，要么求功法秘籍，只有无极对那些俗物不屑一顾，只想求无极道更高深的心法。” “所以无极才会找个不停，最终发现了头顶的龙嘴秘卷。” 裴千重点了点头。 的确，如果不是无极不甘心，这龙嘴里的石盒和卷轴都发现不了。 石盒！ 裴千重这才想起刚才发现的石盒。 他打开一看，顿时失望。里面是两枚丹药。那丹药经过几百年早就化成了尘土。 魏无姜找了找，在丹药粉末下找到了一本小册子。 她看了一眼，吃惊：“这是丹药的炼制方法。这是长生丹！只可惜这两颗长生丹已经没用了。” 浩海老人动了动，收了手立刻走来。 魏无姜将手中的小册交给他。 浩海老人看了一眼，喜不盛：“是长生丹！这可比我的帝王神丹厉害好几倍。凡人吃了绝对能活过五百岁。” 琴雅慢慢道：“能活到五百岁已经是人寿数极限了。我只知道世上只有海里的龟最长寿能活几百年。人若能活到五百，那真是不做什么都算是地仙级别了。” 浩海老人如获珍宝把这小册贴身放好。 他对魏无姜道：“看来收了你这小丫头当关门弟子的确是神丹门的福气。光这长生丹的活招牌，就能在江湖中令各路大佬俯首听令了。” 魏无姜笑道：“师父的帝王神丹就够了。这长生丹反而容易招来祸事。” 浩海老人想也是，于是就不提了。 不过能炼制比帝王神丹更高阶的长生丹，对浩海老人来说已是这辈子最高的成就。 可以说到此时此刻，浩海老人来到秘境的目的已经完成，接下来就算找不到更好的宝藏，对他来说已然无憾。 魏无姜看完石盒，仔细检查了下，石盒底部刻着一行字：“拿到此盒者必是与我有缘之人。赠尔长生丹两枚，结为师徒之缘。世人皆求长生，但天道奥秘，终其一生不过窥探其一二。” “现有长生丹助君肉体康健，无极心法修内在，修成圆满则可窥破无极天道，羽化登仙。” “无极第一部心法在龙尾下三尺碧潭处。” 石盒的字密密麻麻，剩下字句意思都是说明窥探天道多难，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和毅力等等。 魏无姜看完，继续看那卷轴。 第571章 深谭剑台 裴千重则到了石室前面的潭水，拿起夜明珠照了照水。果然看见一条形似龙尾的石头，往下看了看，龙尾下三尺果然有个洞。 他摇了摇头，不再探寻。 这是秘境第一层，无极的师父长生应该早就将龙尾下的无极初部心法拿走了。 当然，他肯定不是因为发现龙头石盒，靠着石盒指示才拿到的。 也许他是下水无意中发现的。 裴千重看了看众人。每个人都有事干。 无极在调息驱毒。浩海老人和琴雅正围着长生丹的册子看个不停。魏无姜正全身关注查看那秘卷。 四个西戎士兵正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趟趟搬运那些金银珠宝。 他们有说有笑，看样子找到财宝对他们凡夫俗子来说已经是极满足了。 至于雪魅和雪狐…… 裴千重眸色闪了闪，走了过去。 雪魅和雪狐正坐在潭水边。雪狐喝了水后趴着歇息。雪魅对着潭水一边照，一边梳理及地的长发。 雪魅爱洁，哪怕到了这个时候，她身上还是一尘不染。 雪魅见他走来，咯咯一笑：“也就你我没找到心仪的东西。真是倒霉呢。” 她说着倒霉却语气轻快，看不出有什么失望。 裴千重道：“有得有失。本来来这里我并没想找到什么惊天动地的宝贝。” 雪魅似笑非笑瞥了一眼正在专心研究秘卷的魏无姜。 她道：“哎呀，那位不就是你的宝贝吗？啧啧……没想到天下人人畏惧的九殿下，竟然是如此痴情之人。竟然能为了心爱之人甘愿冒险。” 裴千重淡淡道：“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正事好做的？能陪姜儿探秘，她高兴，我便高兴。” 雪魅靠了过来，媚眼如丝：“哎，可是你这么舍命陪佳人，自己得到了什么？好不容易抓到的权力很有可能被小人钻了空子。还有，等那太子打完胜仗，名正言顺回去继承皇位，到时候第一个要除的就是你吧——九殿下。” 裴千重神色平静：“太子不需要除我。还是那一句，将死之人不值得太子动手。” 雪魅压低声音：“我听说太子对长阳公主情根深种，呵呵呵……万一他为了佳人，不顾所有人的反对。” 裴千重眸色一冷，隐隐的杀气冒了出来。 “慎言！”他冷冷道：“有些话说出来并不好笑。” 雪魅笑了。她通红的眼白部分像是涂了鲜血，看起来格外诡异。 “是啊，我知道太多了。我知道的秘密可一点都不好笑。罢了。我就是说说。殿下不喜欢听就罢了。” 她咯咯娇笑，随后靠在了雪狐身上。 裴千重不再理她，只是盯着潭水。 这潭水看着黑黝黝的，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雪魅忽然道：“我好像看见底下有闪闪发光的东西。” 裴千重皱眉：“别下去了，也许只是一些丢失的兵器。” 雪魅仔细看了好一会儿，突然道：“我看见一块很黑的石头，石头上插着两把剑，不……好几块石头！剑石！” 她激动起来：“好多，一二三四五六……十八个！” “这是藏剑池！”她指着潭水大喊。 众人纷纷围了过来。 火把照亮潭水，果然发现底下一块块黑色的石头上插着一把又一把看不出样子的长剑。 浩海老人道：“能被放在这深谭里面的剑一定是神兵利器。老夫都有点心动。” 琴雅道：“这第一层的宝藏就如此之多。难怪有人舍了性命都要进来。” 无极调息完毕，走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道：“潭水不深，就是怕里面还有什么水里毒物。” 不得不说，他刚才被那毒蜥蜴吓了一跳。 雪魅忽然脱下外衣，道：“怕什么，我进去看看就是。” 她说完头发一卷，深吸一口气跳了下去。 “别！……” 众人阻止的话还没说出口，雪魅已经如一条白色的游鱼下了水。而雪狐竟然也跟着跳了下去。 一人一狐通体雪白，在火把光的照耀下，纷纷游向潭底。 魏无姜担心：“怎么办？这潭水存在了几百年上千年了，里面万一有什么毒物，岂不是要折在里面？”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雪魅掏出一枚拳头大的夜明珠，口中叼着灯杆，继续往下游。 雪狐也四肢并用，在水里如履平地跟在她身后。 第572章 取剑 无极道：“看来她很懂水性，不然也不会这么冒险。” 众人看雪魅游了一阵之后终于到了底部。因她的夜明珠，众人模糊看见底下果然是一个个黑漆漆的剑石。 剑石呈三圈排列，在最顶部是一柄黑漆漆的重箭。 雪魅先去拔了那把重箭，但是她用了几次力气都拔不出来。于是雪魅绕着那柄箭游了一圈后果断找到了第二层剑石。 第二层的剑石上有一柄通体雪白，十分秀气的剑。 雪魅似乎很喜欢这把剑，运起内力用力拔。 就在众人以为她又要无功而返的时候，那白剑竟然被她拔出。 雪魅高兴极了，拿起白剑抬头朝着众人挥舞。 突然众人脸色一变：“危险！” 只见一道巴掌大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朝着雪魅偷袭而去。 “小心啊！”众人大喊。 可是水底的雪魅没听见，只是高兴拔出长剑，然后满意打量。 就在黑影快要咬上雪魅肩头的时候，一直守在雪魅身边的雪狐猛地一扭脖子恶狠狠咬住那黑影。 黑影被咬，因为吃痛疯狂翻动起来。 雪魅感觉到异样，回身就是一剑朝着黑影砍下。可没想黑影皮糙肉厚，被砍了一剑只流出了鲜血，却没有被一剑砍成两节。 雪魅和雪狐，一人一狐开始和黑影大战。 雪狐四爪并用，疯狂撕扯黑影。黑影力气极大，不停翻滚拍打。最后雪狐被它拍了一脸，雪魅也被拍了一巴掌。 黑影身上中了好几剑，疯狂挣脱后跑了。 雪魅和雪狐见好就收，纷纷浮了上来。 众人赶紧将他们拉起来。雪魅吐了几口水后，脸上都是兴奋。 “那家伙是好大一条鳗鱼。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鳗鱼。” 魏无姜急忙检查她受伤处。只见雪魅雪白的手臂上有一处像是被烧焦的痕迹。 她奇道：“这什么鳗？怎么有这个印记。”、 雪魅道：“它拍打我身上的时候好像我全身一麻。” “电鳗。”琴雅皱眉，“但这种鳗鱼不应该是海里的吗？怎么会在这雪神山深处？” 无极皱眉：“可能地底下的水直通江河湖海。” 浩海老人摇头：“也许万万年之前这里是深海，这种鳗鱼就不得不留在这地下水域。” 众人猜了半天都不知道准不准。 雪魅敷了伤药后精神很好。她捧着那把箭道：“我早就想要一个趁手的剑了。这剑简直是为我准备的。” 她拿起剑在雪狐面前舞了几下，得意问：“雪儿，你觉得这剑怎么样？” 她说着手中长剑朝着不远处的一块黑石头劈去。 “轰”的一声，石头竟被剑气劈成两半。 雪魅哈哈一笑：“好剑！好剑！我只用了三成功力没想到能凝结出剑气。” 雪狐吚吚呜呜叫了几声，示意替她高兴。 众人围过来，果然发现这剑寒光似水，隐隐有剑鸣，的确是一柄难得的好剑。 浩海老人看向无极、裴千重、琴雅：“你们要不要自己挑一把？” 无极皱眉：“底下有毒物。” 裴千重看了看：“最顶上的黑剑，我想试试。” 第573章 相思莫离 琴雅忽地指了指第二层的某个剑台：“我感觉那柄箭合适我。” 就连四个西戎士兵都跃跃欲试。 无极冷眼旁观：“你们先下去吧。我替你们坐镇。” 他说着找裴千重拿了弩箭。以他的功力和弩箭本身的机关，一箭射死那电鳗肯定轻而易举。 裴千重和琴雅各自脱了衣服，深吸一口气沉下。 两人进了潭水后这才发现深谭的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寒冷。很快他们就到了潭底。 裴千重带了夜明珠，放在剑台上。 他围着那柄黑剑，手指拂过，粗粝的剑鞘有种扑面而来的苍凉。 裴千重握住剑柄，突然间一股陌生又激荡的感觉油然从心底升起。仿佛就在一瞬间，剑与人通了灵魂。 奇怪！ 从没有过的感觉！ 裴千重几乎不假思索用力一拔。 “咔咔咔”沉闷的响声从剑石中发出，随后重剑被缓缓拔出。 在拔出那一刻，裴千重只觉得潭底的水流急促起来。 他不在耽搁，对琴雅打了个手势，飞快向上游去。 琴雅此时也在拔剑，只是他到了自己相中了的剑台前才发现这剑生的古怪。 它通体圆溜溜的，像是一跟棍子。 琴雅目力并不好，看不出有什么机关。他只是隐约觉得这把箭的颜色青中透着七彩，秀气又不失神秘。 他运力拔起，果然箭缓缓出了剑台。 琴雅拿到剑立刻足尖一蹬往上游去。快到了水面。琴雅看见无极正举着弩箭对着他。 琴雅一惊。他正要避开，无极手中的弩箭直射向他。 箭带着强大的内力直冲水底，紧接着鼻间就感觉到有血腥味。 琴雅低头看去，脸色难看，原来是那条电鳗竟然贼心不死偷偷贴着墙壁跟了过来想偷袭他。 琴雅上了岸。 低头一看，那电鳗身上中了一剑，躺在潭底奄奄一息。 裴千重拿起黑剑，擦掉剑鞘上的苔藓和泥土，露出乌金的颜色。 他正要拔剑，突然“咦”了一声，只见剑竟然一分为二。一把比重剑小三分之一的秀气长剑脱落下来。 “双子剑。”浩海老人高兴道，“这是一对。” 裴千重拔起那柄小一点的短剑，发现它一尺三，剑身朴实无华，却带着一股属于女子的秀气。 而自己手中的剑一拔出来，寒气森森，沉重无比。 “快看看这两把剑有没有刻名字？” 雪魅清理好自己，饶有兴致地走过来问。 裴千重仔细检查了剑柄。 他道：“上面写着古纂。莫离。” 魏无姜摸着冰凉的剑身，在剑柄处看到了一个字。 她轻轻念出：“相思。” 雪魅念了几遍：“相思莫离。这是一对夫妻剑啊。” 魏无姜的脸微红：“我喜欢。” 裴千重道：“莫离，莫离……的确是莫要相离。” 在旁边默默站着的无极冷冷哼了一声：“无聊。” 琴雅的剑被清理干净。他愣住：“这是棍子吧？” 他拿剑敲了敲。 浩海老人拿起那“棍子”，忽然一转，一柄笔直的剑抽了出来。剑比寻常的短剑似乎更短一点，剑身更纤细。 琴雅皱眉：“这是什么奇形怪状的剑？” 他说着拿着那根木棍又摆弄了一会儿，突然他抽出了一根笛子。 那笛子质地雪白，触手温润。 琴雅一愣：“一边是剑，一边是笛子。” 他意识到自己捡到了什么宝贝，高兴得连声道：“太好了！太好了。这棍子简直为我量身定制。” 他看着剑上的两个字：“玉清。” 浩海老人哈哈一笑：“不错，这小小机关简直巧夺天工。” 这时众人的眼睛都看向无极。 无极冷冷道：“我不需要剑。” 浩海老人劝道：“你就下去取一下，万一有什么发现。” 无极拗不过众人，潜下深谭。 第574章 北冥有鱼剑 潭水底下已经有两颗夜明珠，再加上潭面上的火把，可以说里里外外亮堂多了。 无极下了水，一层无形的屏障像是气泡一样包裹在他四周。他下了水宛若破水而行，宛若水中仙人。 他很顺利到了剑石台上。 他气息很久，并不急着取剑。 潭上的雪魅笑道：“我发现这些剑会认主。不属于自己的根本拔不出来。” 魏无姜摸着手中沁凉的剑，心中甜丝丝的。 她的剑竟然和裴千重是一对，看样子是情侣双剑。这寓意好。 无极在潭底查看了一会儿，走到第二个台阶，准备拔剑。 众人都好奇他要挑哪一把。 无极试了试一把周身青色的长剑，动了动，剑巍然不动。 他又试了一把周身是红色纹路的剑，依旧不动分毫。就这样试了大概好几把都不行。 雪魅再也忍不住：“他就不合适用剑。” 浩海老人道：“他学了无极道，再好的兵器对他来说和拿着一根烧火棍没什么区别。” 就在潭底的无极也打算放弃寻找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 潭上的众人看不清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只见无极猛地转向剑台对面。只见在剑台对面有一块黑黝黝的石头。 石头上长满了碗口粗的藤蔓。藤蔓中似乎有个什么泛着光泽的东西。 无极伸手扯开藤蔓。几百年的水下藤蔓被他一扯如腐肉一样纷纷断裂掉下。 他扒了一会儿，从里面拔出一柄斜斜插进去的古剑。 那古剑因为常年在石缝中已经变了形。剑鞘也已经开裂。整把剑看起来有多破败就有多破败。 说是一把废剑也不为过。 无极慢慢拂过剑身，几乎是同时，弯曲的剑身渐渐变直。寒光从剑身迸发出来，竟是如此夺目耀眼。 无极抖了抖剑身，竟然听见一道低低的龙吟。 “好剑！”无极赞道。 他说完飞身上潭水上。 众人围拢过来，无极手中的剑修长，一尺八。剑身锻造着鱼鳞纹。在剑柄处嶙纹更明显。 整把剑仿佛是一条鱼。 无极在剑柄处看到古纂：“北冥有鱼” 这一句出自老子《逍遥游》无极满意点头：“这柄箭便叫有鱼吧。” 他刚说完，突然潭水咕咕噜噜消退。不过几息的功夫，偌大的水潭竟然流得一干二净。 而水潭深处的剑台露了出来。 众人吃惊：“怎么会这样？” 无极道：“应该是拿掉了堵水的石头吧。” 他振了手中的剑：“这把剑甚和我意。” 因为水潭的水流干了，西戎士兵们纷纷跳下去捞剑。他们有的拿到了自己剑，有的拿不到。 众人收拾好，心满意足继续往下一层走去。 在偌大的石室前面有一条漆黑的甬道。刚才众人只顾着拿秘籍拿财宝，没人多生事端前去查看。 众人吃了干粮，然后往前走。 这甬道一进去，四面的寒气带着雾气铺天盖地而来。 魏无姜走在最后，实在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裴千重脱下身上的狐裘披风为她再加一层。 魏无姜道：“不用了，你怕寒，你披。” 裴千重摇头：“不用。我进了雪神山后反而体内真气舒畅多了，不怕冷。” 第575章 鲛人油 魏无姜只能接受。 队形还是无极和雪魅走在最前面，雪狐在两人之间走走停停。浩海老人和琴雅在第二。而后是裴千重和魏无姜，最后是四个西戎士兵垫底。 第二层的甬道和第一层的不一样，四周空荡荡的，伸手不见五指。 魏无姜举起手中的火把照了照，竟然发现火把的光芒竟然照不透这黑暗。 唯一能照清楚的只有脚下三尺见方的路。 她心中隐约觉得不安。 她悄悄拉住裴千重，将心中担忧说了出来。 裴千重住了足，手中的火把往左侧的方向丢了出去。 火把落在地上滚了几滚，然后……然后火把就掉下去了！ 裴千重愣住，魏无姜也愣住。四个西戎士兵更是呆住。 络腮胡子打着大着胆子，拿了两个火把一步步往刚才火把消失的方向走去。 一步两步三四步……就在近三十多步后，络腮胡子一声惊呼：“天啊！” “大家快来看！” 他脸色发白，连连后退。 众人上前，等看清楚面前的情形时都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这根本不是什么甬道，而是一座天然的巨大石桥。桥底下是万丈深渊，黑漆漆的水无声流过，连声音都听起来十分渺小。 众人再一次被秘境的宏大而震撼到。 直到这一刻才知道人力有限，而大自然的力量便是无穷极。 几百年前的大能肯定也是相中了这里的地形而设计每一层的阵法。 众人看清楚石桥之后走路更加小心。 一行人有惊无险地过了石桥后，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如果石桥从中间突然断裂，就算是大罗金仙来都救不了。 石桥过后，又是一处怪石嶙峋的溶洞。这溶洞看起来很是复杂，形态各异。 众人站在面前看了半天才看出有三条路。 左右和中间。 走哪条？ 众人围起来讨论。 无极先问：“这第二层有什么指示吗？我猜如果走错一条路，恐怕就回不来了。” 裴千重走近看了看，道：“里面有什么机关或者毒物都不一定。还是别轻举妄动。” 浩海老人皱眉：“里面不知道多深，要不先浇点火油然后烧一烧再进去？” 雪魅立刻反对：“黑油已经不多了。根本烧不了太大的地方。” 琴雅道：“要不人分成三组，火把标记。一遇到危险就立刻回撤。” 众人商量来商量去发现只有这个办法最靠谱。 裴千重发给每个人一个铁哨：“这是九城监察司哨探用的。声音可传达一两里。如果有危险，可以吹哨为号，我们便都回转。” 众人开始准备起来，就雪狐的脖子上也挂了个铁哨。 西戎士兵开始准备更多的火把。他们动作麻利，再加上生存技能不错，从刚才第一层石室就找到了不少火柴和容易燃烧的木屑。 于是十几个火把点了起来。 还是分成三组，无极雪魅和雪狐一组，走最右边。浩海老人和琴雅走中间。 裴千重带着魏无姜和四个西戎士兵走最左边。 一行人边走边探路，渐渐消失在错综复杂的溶洞中。 魏无姜从没有进过溶洞，只觉得脚下湿滑无比，好几次都差点摔倒。最后还是络腮胡子拿了草将她的鞋底绑了起来。 他们这一组走的最左边，地势陡峭。脚下的路忽上忽下，走了一会儿就发现分辨不出方向来。 裴千重拿出罗盘，发现指针不停晃动，根本指不出方位。 他皱眉：“不好，这地底磁吸。罗盘无法看清楚。” 魏无姜看着后面黑漆漆，阴森森的路，问：“那只能谨慎点。” 裴千重见她走得满脸疲惫，眸色一闪：“等到了第二层，我们就休息一下。” 他话音刚落，在前面探路的络腮胡子立刻招手：“有路了！有路了！” 裴千重与魏无姜走上前，果然在过了一个石台后，眼前一亮，只见两边湿漉漉的石璧上有被开凿的痕迹。 石璧上还有凿出来的石灯。 魏无姜轻轻摸了摸，道：“是鲛人油，长明灯！” 裴千重点燃一盏，果然灯光亮而柔和，而且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的确是上好的鲛人油。”裴千重道，“开凿这个秘境的人竟然这么有钱，说是富可敌国都少了。” 魏无姜感叹：“是啊，就算是皇宫内长明灯也只供奉在太庙，皇帝都用不到。而且太庙的长明灯用的是海里的鲸油。只有鲛人油才能发出香气。” 两人边走边感叹。 一盏盏长明灯被点燃，原本黑漆漆的溶洞也渐渐显出原本的光怪陆离，五光十色。 第576章 毒蝎子 越往深处走，越是被这些奇形怪状的钟乳石所震惊迷惑。他们仿佛在看一副天地为笔的彩色画卷，久久不能平静。 终于顺着鲛人油灯的指引，他们到了一处空地。 这空地有石床，有石桌，还有一小处水槽。水槽的水是碧绿色，汩汩从一个孔洞流进，从另一个孔洞流出。 魏无姜伸手试了试，吃惊：“水是温的。” 裴千重拿出一点药粉洒下，水变成了透明的。 他道：“这些水不能随便喝，喝了会中毒。” 他见几人不明白，解释道：“这水里面含地底的矿毒，没过滤就不能喝。喝了轻则拉肚子，重则死亡。” 络腮胡子吓了一跳：“那怎么办？我们的水只够三天。” 裴千重道：“没事，我有药粉。用药粉过滤后再蒸煮收集水汽就可以得到完全无毒的水。” 魏无姜道：“还是九城监察司的人懂的多。” 裴千重道：“九城监察司的探子没有一万也有一万八。他们分散天下，风吹日晒，什么稀奇的见闻都有。他们汇集经验传给其他兄弟便可以少死一个人。” 他说着径直去过滤水源。 络腮胡子其他人便开始搭火烧水，烧干粮。 魏无姜也觉得倦意上头，靠在石床上慢慢睡了过去。 她以为自己只是睡一会，没想到再睁眼的时候裴千重和那四个西戎士兵早就呼呼大睡。 在她身边还放着一个烤熟的干粮。 魏无姜吃了几口，喝了点水才觉得清醒点。 她见众人都在沉睡，于是坐在水边看着水汩汩流向不知名的远方。 她脑中空荡荡的，这第二层至今为止风平浪静，但这平静之下还藏着什么？ 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敢保证。 还好，至今为止还没听到有人吹了铁哨。 魏无姜想着，手轻轻碰了碰水面。 水面温热，冒出一股子酸涩的硫磺气。 魏无姜不以为意，因为这是地底，这些水都是地下的水，而且应该是雪神山底的温泉。 她玩了一会儿，只觉得无聊。 忽然，她袖子动了动，小黑探了出来。 魏无姜高兴：“小黑，你终于醒了啊？” 小黑睡醒了似的懒洋洋蹭了蹭主人的手背，然后游走盘在魏无姜的手臂上。 魏无姜问：“小黑你肚子饿了吗？” 小黑摇了摇头，然后落地四周游走。它边游走边吐着蛇信子，似乎在熟悉这陌生的环境。 魏无姜坐在旁边耐心等着它玩够了。 小黑巡了三圈后又爬到魏无姜的手臂上。 魏无姜只觉得手一沉，这才发现小黑又长胖了些许。它原本有筷子粗细，现在已经有男子大拇指粗了，而且长度也更长了点。 魏无姜挠了挠头：“小黑你蜕皮在哪儿蜕的？难道是在魏府？” 小黑自然听不懂她的话。一颗三角蛇头靠在她的手腕上，四处查看。 魏无姜一边抚摸它的小脑袋，一边叹气：“也不知道我父兄打仗打得怎么样了？虽然应该不会再马原坡失败，但没有亲眼看见总是觉得不安心 。” “真想这一次赶紧探完秘境就去沐苏河看看战况。” 她唠唠叨叨却不知道小黑的神色越来越警惕，蛇头摆动的弧度越来越频繁变化。 终于，当小黑发出嘶嘶蛇鸣，外加头部两边弓起做出警惕状时。 魏无姜猛地回过神来。 等她看到四周那密密麻麻黑漆漆的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小虫朝着他们而来。 她惊叫一声：“有毒物！” 她不住退后，脸色发白。 等她看清楚这些东西时，脸色更加难看了。 这些竟然是一头头黑漆漆的毒蝎！每一头都漆黑无比，蝎尾高高举起。它们无声无息靠近，一眼看去竟然到处都是。 魏无姜急了：“殿下！殿下！有毒蝎子！” 可是她喊了几声发现没有人回答她。 她猛地回头，脸更加苍白了。只见裴千重睡得很沉，其他四个西戎士兵更是睡得打呼噜。 怎么会这样？ 他们中了什么迷药吗？ 魏无姜赶紧为裴千重把脉。但她把了几次都发现裴千重并没有中迷药，也没有中毒迹象。 他单纯只是熟睡。 其他四个西戎士兵也是。 魏无姜额上冷汗涔涔流下。她拿来火把吓唬那些毒蝎。那些毒蝎看见火光退了退，然后又慢慢靠近。 魏无姜手微微发抖。她从没有见过这么多毒蝎子，用数以千计来形容那是小了，起码是数以十万计。 第577章 破解 可奇怪的是，这些毒蝎似乎有所忌惮。他们围过来后却在离魏无姜等人无丈远的距离围成了一圈。 魏无姜见它们始终不进这个圈子来，心中稍安。 她一回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是小黑！ 是刚才小黑在四周划了它的地盘。这些毒蝎子害怕的是小黑！ 魏无姜想明白后立刻对小黑说：“快去！” 小黑似乎也明白了。它立起上半身，一双腥红的蛇眼直勾勾看着面前的蝎子大军。 它嘶嘶鸣叫，然后时不时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吃掉一只毒蝎。 毒蝎到了它的口中一下子就被吞吃入腹，半点挣扎都没有。很快，在小黑的警告加时不时吃点毒蝎子当点心中。 毒蝎大军始终不敢越雷池一步。 魏无姜也不敢闲着。她吹了几次铁哨后发现没人回应。 她当下不敢多想，赶紧拿出银针扎入裴千重的人中穴。人中穴最容易吃痛，也是最容易让人清醒。 她一连扎了两下，裴千重才悠悠转醒。 他醒来眼神迷茫：“出了什么事？” 魏无姜赶紧让他看那些毒蝎子。 裴千重捧着脑袋：“脑子空空的。” 魏无姜陡然也想起自己刚醒来的时候脑子空空的。她以为是刚睡醒了脑子一时迷茫，却不想这应该是中了什么迷药导致脑中昏沉。 她顾不上多解释，为其余四人扎针让他们醒来。 其余四人功力没那么深，魏无姜连扎了好几个穴道他们才眯着眼起来。 裴千重此时已经站在毒蝎大军面前开始想办法。 “火攻吧。”络腮胡子脸色发白，“这些肯定都怕火。” 裴千重点头。 络腮胡子立刻拉着其他三人用火把去烧毒蝎子。 用火果然效果明显，很快面前清了一大片空地。可过了一会儿，毒蝎又再次聚集起来，虎视眈眈看着他们。 它们因为太多，竟然开始堆叠起来。 裴千重道：“挖火道，倒火油。” 络腮胡子们赶紧拿来铁锹，以他们为半圆形挖了一条半尺高的凹槽。凹槽中丢了柴火，淋上火油。 果然毒蝎子一层层叠罗汉，有的毒蝎子掉在火槽中就要挣扎爬上来。 毒蝎大军前面有了空隙，后面的毒蝎子就拼命往前挤。 就这样，不一会儿，火槽中堆满了毒蝎。 “放火”一声令下。 火点燃，火槽中响起了十分瘆人的噼里啪啦的响声。 火烧蝎子的味道竟十分香甜。络腮胡子他们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魏无姜看着火光熊熊，忧虑道：“这治标不治本，我们得赶紧往后走。” 裴千重看了来路密密麻麻的蝎子大军，眉心皱得很深：“其余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会不会也遇到这种毒物。” 魏无姜道：“无极武功高强，五感六识都很灵敏，应该不会中计。” “琴雅耳力不错，也许不会把……” 她说的全然没有底气。 连裴千重这样的内力高手都不知不觉中了迷药，其他人真的很难预测。 裴千重忽地看向眼蜿蜒在石璧上的长明灯。 他眼神若有所思。 魏无姜看去：“你是怀疑？” 裴千重点了点头：“这鲛人油有股异香。很有可能是异香引来了这些毒蝎子。” 魏无姜皱眉：“那怎么办？” 裴千重拿起弩箭对准长明灯，一箭射去。 灯灭了。那股异香似乎少了点。 不过长明灯太多了，裴千重连射了十次，只灭了十盏。还有其他几盏就刚才石台拐角处。 除非人跨过着毒蝎大军，亲自去灭掉。 魏无姜看着源源不断涌来的毒蝎子，头皮发麻：“还有别的办法吗？” 裴千重皱眉：“不要乱，火攻不行，水攻试试。” 那边用铁铲子不停挥舞拍打毒蝎子的西戎士兵们一个个累得够呛。 他们道：“如果要用水攻，只能躲在高处，然后挖开一条地下水，让它们冲掉这些毒蝎子。” 裴千重立刻看向四周，终于他找找到一个倒悬的钟乳石。 钟乳石呈倒立锥状，往上一层一层宛若个圆形石台。只是这石台只够一个人站立不动。 裴千重当机立断，铁索甩上，抱着魏无姜上了离地两丈高的石台上。 他做完后，手中莫离长剑一挥，硬生生把倒锥子状下方都劈断了。 他查看四方，对众人道：“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去挖水眼。” 他指着一个汩汩冒着热气的细小水眼。 络腮胡子愣住：“殿下，那个地方毒蝎子很多。” 第578章 温泉水煮蝎 裴千重往身上撒了雄黄，道：“我去试试看。” 他说着手中重剑挥舞，地上的毒蝎子像是被一条无形的鞭子抽中，纷纷噗嗤被切成两端。 他舞动几下，面前就清理出一块空地。 当真是艺高人胆大，裴千重看也不看，只不住地舞剑，有时候劈得深了，厚实的地面被铲了一块皮。 毒蝎有的要跳到他身上，又被他身上的雄黄气味所惊，纷纷退后。 终于，裴千重到了那小泉眼。 他用手探了下，猛地缩回。 魏无姜看得真切：“怎么了？” 裴千重道：“没事，被烫了下。” 他说着对络腮胡子们道：“都各自找个高处躲着。” 他说完举起手中的重剑狠狠砍在了泉眼上。 “砰”一声巨响，经历千百年的钟乳石发出碎裂的声音。 果然一股手臂粗细，冒着热气的温泉喷了出来。 水果然充沛，但还是不够。而与此同时，毒蝎子也围了过来。 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裴千重四周都围满了毒蝎子，有的已经大着胆子到了他的脚底。 魏无姜急得额头直冒汗，但却毫无办法。 她的小黑只警惕在四周，根本不离她半步。也正因为如此，她脚底蠢蠢欲动的毒蝎都对她绕路而走。 “殿下，快走啊！”魏无姜喊道。 裴千重仿佛没听见，拿起重剑莫离对准豁口再砍一下。 这下他用上了十成十的内力。坚硬的石头发出“轰”的巨响，瞬间几块大石头被内力炸开。 一股喷涌的温泉水更急地喷了出来。 这下在他四周的毒蝎子一下子被冲掉了不少。 裴千重眼中一亮，拿起铁钩，勾住了身边凸起的石头，然后手中的重剑很汗再砍一次。 “哗啦”像是被憋几千年有了发泄口，腰粗般的温泉水喷涌而出，朝着溶洞冲了过去。 无数的毒蝎被水势冲走，大部分根本抵挡不住这么高温度的水，一只只翻着肚子随水冲走。 裴千重则在温泉水快要没过他膝盖的时候，早就利用铁爪飞身到了高处。 终于水势缓慢下来，地上被冲得干干净净，再也没有一只活着的毒蝎。 裴千重心有余悸，返回将还没熄灭的长明灯一一熄灭。 做完这些事，他将魏无姜从石台上抱下来。 四个西戎士兵也纷纷下来。他们找的高处并不算高，时时刻刻都可能被毒蝎子爬上蛰到。 几人心有余悸，纷纷讨论怎么继续往前走。 这时魏无姜听到哨子声。她仔细辨认道：“好像在前面。” 裴千重听了几声道：“是在前面。我们走。” 几人拿起行囊急匆匆往前赶。 一行人走了小半刻终于看到亮光。魏无姜正要走去，突然她手中的小黑嘶嘶鸣叫。 魏无姜愣住，低头一看，顿时头皮发麻。 只见不远处的地上成千上万条毒蛇正朝着中央的两人涌去。 这阵仗……比刚才的毒蝎大军更大，更恐怖。 魏无姜后知后觉闻到了空气中蛇的腥味。她差点吐了。 裴千重拉着她缓缓退后。 这些蛇也是神奇，一门心思往前赶去，似乎没发现身后裴千重一行。 第579章 万蛇阵 魏无姜急道：“那是师父和大师兄。” 裴千重看去，点头：“他们身上一定带了驱虫的东西撒在身边。那些蛇围了一圈也不发动攻击。” 魏无姜道：“不是三条路吗？怎么最后还是碰上了。” 裴千重道：“溶洞中曲折复杂，也许他们走到了尽头，也许是走错了路。” 魏无姜张望了一眼发现浩海老人一行和自己距离太远，根本看不到对方。 她吹了铁哨。 不一会儿，她隐约看见琴雅正朝着他们的方向张望。 联系上了。 魏无姜频频吹动铁哨，浩海老人也发现了。 他哈哈一笑，大声道：“姜丫头，你们先往前走。我们处理了这些没脚的长虫就过来和你们汇合。” 魏无姜皱眉看着自己面前干干净净的一条路，就不明白为什么那些蛇不走这边。 而且那些蛇从哪儿来的也是个迷。 裴千重忽然道：“那些蛇好像也是灯油引出来的。” 魏无姜看去，果然发现浩海老人那条路上也有不少长明灯。他们为了照明，重燃了长明灯。 魏无姜问：“如果熄灭了蛇会回去吗？” 裴千重摇头：“这不知道，不过这灯油有古怪，灭了起码能好点。” 他又道：“现在他们被蛇困住，我们贸然过去容易激怒蛇群。” 魏无姜一筹莫展。 裴千重道：“让他们背着东西先走，我和你去找无极和雪魅。” 他说完对络腮胡子吩咐两句，拉着魏无姜重新折返。 走到了一半，裴千重道：“这两条路都挺古怪的。我怀疑第一条才是对的。” 魏无姜摇头：“也许三条都不是对的呢？” 裴千重眸色微动：“三条都不对，那岂不是这所谓的秘境是个骗局？把人骗进来杀？” 魏无姜无言以对。 按着设秘境的初衷，的确不应该是骗局。不过三选一，这杀人的几率好高。 两人默默回到了起点，然后毫不犹豫走进最右边第一条路。 这一条路黑漆漆的，一路上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好多地方不是突然拐弯，就是突然有个断崖。 要不是裴千重在前面探路，魏无姜一个普通人决计陷在这里。 走了小半个时辰，竟然还没看见无极和雪魅，甚至连他们留下的痕迹都没看见。 魏无姜突然停住：“不对，按着我们之前商量的，每隔一段路都会留下印记。无极再怎么艺高人胆大也不可能不留个后手。” 裴千重眸色深沉，半天才道：“除非他们走得不是这条路。” “啊？！”魏无姜吃惊，“他们为什么不走这条路？” 裴千重眸色冷淡：“你别忘了，无极手上有羊皮秘卷，还有雪魅，她对秘境也有研究，曾经丢了不少人进去探秘。只不过她太怕死，根本不敢一个人进来。” 魏无姜心沉了沉：“你的意思是，他们其实知道第二层的秘境入口，但是不告诉我们，自己先去了？” 裴千重声音没有半点温度：“这种事又不是不可能发生。总之，现在不是下结论的时候。” 他吹了铁哨。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回音。也不知道是无极他们没听见，还是这溶洞曲折回转的地方太多把铁哨声给消磨掉。 魏无姜一想到被骗的可能，就坐立不安。 她身体累极，心里却犹如火烧。 她道：“那我们回去救师父和大师兄。” 她说着就要回去。 裴千重突然道：“不急。” 魏无姜看去，只见他对着一块灰白的石头查看。 魏无姜问：“殿下在看什么？” 裴千重扒下一块石头，看了看，道：“好东西。是硝石。” 魏无姜一头雾水：“能救师父和大师兄吗？” 裴千重点头：“能！雪魅不是扔过炮仗吗？我们可以用硝石制土炮，土炮中加雄黄粉，威力更大。” 魏无姜问道：“来得及吗？” 裴千重点头：“来得及。你师父和大师兄本身就炼丹的高手。他们采灵药都需要爬山涉水，在对付蛇虫肯定有独特办法。他们一时半会是不会有事的。” 魏无姜一听有道理，赶紧催促：“快快。” 说着，她拿出随身匕首切起石璧上的硝土，裴千重从随身包袱里拿出十几个牛皮袋子，不停往里面填充各种东西。 石璧上的硝石不少，随便一切就一大片。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想这些硝石是怎么形成的，总之有就用了。 很快，裴千重制了七八个牛皮土炮，每个土炮都有一根引信，里面填满了硝粉和火药，还有一些雄黄。 裴千重十分遗憾：“如果是用石头做的，威力更大。” 魏无姜也明白了土炮的原理，擦了把汗道：“威力更大岂不是炸伤我师父和大师兄？” 第580章 又遇绝路 两人重新回到中间这条路，沿路灭了长明灯。等他们走到离浩海老人和琴雅百丈远的时候，再也不能往前走了。 因为眼前都是黑黝黝，不断蠕动的黑蛇。 那些黑蛇像是中了蛊似的，头也不回地不停往前挤。 魏无姜看见浩海老人和琴雅，两人挥舞长剑，身边蛇尸躺了一地都快垒成一尺高了。 血腥味激发了蛇的凶性，它们躁动起来不停地往前。 魏无姜发现一条蛇突然跳起来，张大蛇口朝着琴雅手臂咬去。 琴雅冷哼一声，手中长剑挥过，蛇断成两截掉在地上。蛇血洒了一地。 魏无姜看着惊险，急忙道：“殿下，快！” 裴千重立刻点燃引信，手中的牛皮囊抛出。 牛皮囊在落地后滚了几滚，突然“嘭”地一声爆开。 不得不说，在这恶劣环境下做的土炮还算有点用处。炸开了大约方圆两丈，四散的雄黄令蛇惊慌失措。 有的蛇还发狂撕咬同伴。 浩海老人看见，精神一振：“乖徒儿来救我们了！” 他说着双掌拍出，地上的蛇被拍得四分五裂，滚成肉泥。琴雅手中的剑更是挥出幻影。 他们武功高强，对付的又是这种没什么难度的长虫，当然很快处理掉身边跃跃欲试的毒蛇。 裴千重继续抛出自制土炮。只不过这次他直线对准蛇堆最正中心。 几个土炮下来，从万蛇阵中杀出一条血路。 浩海老人和琴雅一鼓作气挥舞长剑与他们汇合。 四人一起逃出第二条溶洞，朝着方才第三条溶洞而去。 …… 小半刻后，四人在退水过后的钟乳石石台上休息。 浩海老人声若洪钟讲述是怎么突然遇见万蛇阵的。当他听说裴千重和魏无姜也同样遇到数以万计的毒蝎子时。 他破口大骂：“这个什么秘境，就是胡诌个什么鬼故事，然后将江湖上有名的人骗来杀。” 魏无姜沉吟：“但看着的确不像是骗人的陷阱，毕竟想要骗人，何必费那么多功夫？” 裴千重也道：“那些金银珠宝比国库还多。如果那人只是想骗人，绝对不会拿这些东西来引人前来。他自己就可以当皇帝了。当了皇帝权力更大，更容易将天下人玩弄在股掌之间。” 浩海老人呵呵冷笑：“谁知道呢？也许有的人就天生当不了皇帝，还想耍人玩呢。” 他说得自然是气话，毕竟真的没人有那么无聊费了那么多的力气就只为骗人为乐。 此时琴雅忽地脸色发白，直挺挺昏了过去。 这一变故将魏无姜吓了一跳，赶紧为他把脉。 浩海老人拉开琴雅的袖子和裤腿查看，却没看见蛇咬的牙印。 魏无姜把了脉后，喂了琴雅一颗清心丹。 她对众人解释：“大师兄是被蛇的毒血给熏晕了，吃了解毒丹就会好点。” 果然过了一会儿，琴雅悠悠转醒。 他道：“头晕得很，我刚才就想说，但罢了……我们能走出这第二层吗？” 这话问得其他三人脸色各异。 裴千重三言两语将无极和雪魅消失不见的事说了。 浩海老人气得拍大腿：“狗日的，肯定是自己知道什么密道跑了。” 魏无姜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裴千重道：“现在什么猜测都没法验证。反正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往前走找个地方过个夜。” …… 四人找到走在前面的四个西戎士兵。他们走了一段路后在一处断崖前生火烧烤干粮。 魏无姜看看看地形，心中震惊。 他们这是在一处独立的石头峰上，除了来的路外，四面都是陡峭的断崖。 往四周看去，这样的山峰一簇一簇的，竟似在深渊之海上竖起的颗颗獠牙。 她到这个时候开始怀疑，这所谓的秘境到底是不是将人骗进来杀？ 不然为什么到处是死局，到处是绝境呢？ 第581章 落入阵眼 此时，无极和雪魅还有雪狐，两人一狐正落在了方方正正的一处密室里。 那密室极大，能容纳起码上百人，只是这密室空荡荡的没有半点东西，甚至四面墙壁光滑如镜。 雪魅坐在地上，旁边是比人还大的雪狐。 雪狐耷拉脑袋，似乎累了。 雪魅看着在四处不停敲敲打打的无极，忍不住讽刺：“找不到吧？我说了这里绝对没有出路。你还不信。” 无极头也不回，继续一寸寸敲击着墙面。 他时不时敲几下，然后贴着耳朵听回声。他十分有耐心，一存存敲过去。 雪魅听得不耐烦，继续讽刺：“敲敲敲，脑子都快炸了。你武功那么高，一掌打过去不就清楚了。” 无极终于停手，冷冷回头：“你这么不耐烦，你来啊。” 雪魅似笑非笑：“我干嘛要出这份苦力？这地方不是你非要来的吗？” 无极冷笑：“你不想来可以早说。现在你我都陷入这地方。我出不去，你更出不去。” 雪魅呵呵冷笑：“我警告你，闭上你的乌鸦嘴！” 无极冷漠看了她一眼，继续寻找机关。 雪魅无聊至极，抱着雪狐一顿撸毛。雪狐乖巧靠在她身边，一双妩媚的狐狸眼左顾右盼。 雪魅自言自语：“唉，都两三个时辰了。没得吃，没得喝，还得和这疯子困一起。唉，早知道我们就不趟这趟浑水了。” 雪狐呜呜两声，把大大的脑袋靠在雪魅的肩头。 雪魅躺下，雪白的长发披散在地上。她终年都在雪神山上生活，早就习惯了苦寒。到了秘境之后，对她来说简直是暖和得不像话。 她躺在地上和雪狐逗趣，一点眼神都不分给辛辛苦苦探寻出路的无极。 终于，无极忍不住，大步走到她面前。 雪魅躺在地上懒洋洋盯着他：“怎么了？找不到出路了？” 无极冷冷问：“当时你记得我们是怎么掉下来的？” 雪魅双手一摊：“我不知道啊。我就记得我一脚踩空就掉了下来。对了，你不是走在前面吗？你难道没有发现什么？” 无极脸色阴沉：“我看见面前突然出现一块钟乳石，然后我避开两步就掉了下来……” 雪魅嘲讽：“你说这些不是废话吗？那块钟乳石什么样的？” 无极冷冷道：“太急了，根本没看清楚。” 雪魅又道：“你都没看清楚，我走在你身后更看不清楚了。还有，我记得我们是刚进去不久才掉陷阱的吧？” 无极的面部表情终于裂开一条缝隙：“是，我记得很清楚，不到小半个时辰。” 雪魅似笑非笑：“你猜其他人现在到了哪儿？” 无极恼火：“我怎么知道？你问的是什么话？” 雪魅呵呵笑了：“你想没想过。如果我们走的路是错的，他们是对的，那现在他们已经出了溶洞。而我们要永远困在这里了。” “还有，如果他们走的路是错的，我们是对的。我们踩中了阵眼，他们回头来找我们找不着，他们会不会觉得我们撇开他们独自去寻宝了？” 无极脸色一僵：“这……” 雪魅呵呵冷笑：“人心啊就会如此。所以不管怎么样，我们找不到出口就是死路一条，没人会来帮我们。” 无极心中极怒却没法对雪魅发泄。 他定定想了半天，道：“你就甘心死在这里？” 雪魅笑了：“我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死在这里也没什么稀奇的。倒某人心比天高，立志成为窥破天道的升仙之人。啧啧，某人才会真的气死了……” 她还没说完，突然脸色剧变。 雪魅抓住自己的脖子，不停挣扎。她整个人像是被一条无形的绳索拉着往上。 “呜呜……放……放开我。” 雪魅雪白的脸渐渐涨红然后变得青紫。她身边的雪狐急得不停挠地，然后不停朝着无极龇牙利嘴，凶性显露。 长袖中，无极的手虚虚捏着。他眸色半点温度都没有。 雪魅的双脚渐渐离地两尺。 她困难地呼吸，双腿不停蹬着。 无极一字一顿道：“如果你只想坐享其成，我会让你先死在我的面前。” 雪魅无法呼吸，眼白渐渐翻起。 雪狐烦躁地不停挠地，不停地朝着无极威胁低吼。 无极一个眼神，雪狐愣了下。 “畜生！你主人都快性命不保了，你还不求饶！” 雪狐似乎听懂了。它妩媚的狐狸眼里慢慢流出泪水。 第582章 启动阵眼 雪魅拼尽全力：“雪儿，不！——你为什么要羞辱雪儿！她什么都不懂弄个！” 无极面无表情：“你一路上羞辱本尊。本尊敬你是长辈几次忍让。现在我不想忍了。你羞辱我，我就折辱你心爱的雪狐狸。” “这样很公平。” 她怒视无极：“你个臭小子，当年你师父都不敢对我不敬，你竟然……你竟然！” 她说完喉咙一紧，更加无法呼吸。 雪狐俯身趴在地上，尾巴拼命讨好摇着然后挪到了无极面前。 无极冷冷哼了一声：“罢了。既然畜生都为你求情，我就饶你一回。” 他说着手一挥，半空中的雪魅突然狠狠摔在地上。 雪魅大声咳嗽，雪狐赶紧用巨大的狐狸头拱着她，不停嘤嘤嘤哭泣。 雪魅看向无极的眼神都是恨意。 她手掌一翻，一股绿幽幽的阴火在掌心中燃烧。 无极头也不回：“你若要杀我，还得修炼一百年再说。” 雪魅狠狠灭了掌心的火焰，怒视他的背影：“你敲了大半天，到底找到什么没有？” 无极老老实实回答：“没。半点线索都没找到。” 雪魅毫不留情骂道：“笨蛋！” 她边起身边骂：“长生那个蠢货带的什么狗屁徒弟。长得人模狗样的，脑子一点都不灵光。” 她骂的狠，动作却不停。 她开始用脚步衡量密室长宽，然后时不时伏在地上听什么。最后又拿了身上一颗晶莹剔透的玉珠放在地上。 无极负手冷冷看着她的动作。 雪魅折腾了好一会儿，忽然对雪狐招手：“雪儿，你去那边把珠子滚过来。” 雪狐听得懂人言，站在对面用毛茸茸的爪子推了珠子一下。 珠子咕噜噜滚到了雪魅面前。 雪魅拿着珠子想了半天。突然，她又拿着珠子滚了回去。 一人一狐就这样无聊地滚着珠子。 无极看得不耐烦：“你到底在做什么？” 雪魅指着还在滚动的珠子，道：“你看见没？珠子到了中间就慢了下来，然后就又加快到了对面。” 无极愣住。他眯眼看去，果然珠子到了屋子中央就慢了点，然后过了某个点后就快了些许往对面。 雪魅问：“你想起了什么？” 无极缓缓道：“这屋子地势不平。” 雪魅摇头：“错，但说对了一半。这屋子中间高，四周低。” 无极皱眉：“那又是什么道理？” 雪魅呵呵笑了：“如果你手指头顶起一张纸，是不是中间高，四面低？然后呢？” 无极眸色微动：“你意思是？……” 雪魅道：“陀螺！整个屋子是立在一根凸起的点，这个屋子是可以转动的。” 无极脸色变了变：“你……” 这个想法很胆大，但细细想来又不是没道理。 如果他们掉进来的是阵眼，那就证明这里一定有机关。可这机关怎么启动？ 换句话说，两人一狐怎么启动阵眼？ 无极将目光看向雪魅。 雪魅还在一下下丢着珠子。 一双靴子站在面前，雪魅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无极唇冷冷一动：“破阵！” 雪魅还要再说，无极已经走到了那最中央地方，盯着不放。 雪魅急忙拦住他：“不行，你不能打碎这地方。如果我猜的没错，这是一根石柱，整个石室随着它的转动而转动。” 无极皱眉：“那要怎么办？” 雪魅咬牙：“还能怎么办，只能试试把阵眼发动起来。天杀的，我最讨厌动脑子了。” 她说着拉着无极到了另外一边，然后道：“我们三人，不，你带着我和雪儿从这儿直接飞撞上对面。” 无极皱眉：“力道要多少？我怕我一丢，把你们撞死。” 雪魅恼怒：“你不会控制力道吗？三人一起撞向另一边让屋子倾斜，然后倾斜带动整个石室转动……” 她越说声音越小，因为无极用看傻子的眼神在看着她。 雪魅恼火：“你行你自己想办法啊。你让我想，我只能用这个笨办法。” 无极也不多言。一手抓着一个，突然足尖狠狠踹上身后的墙壁。 两人一狐如同炮弹一样飞了出去。 “轰”的一声，雪魅被摔得掉在地板上，五脏六腑都快要被震出来了。 她咬牙道：“快，就这样，接下来是那个点……” 她指着对角。无极也不客气，抓着她们一起飞了出去…… 一次，两次，三次，……不知道多少次，无极重重落下吐了一口鲜血。 第583章 雪狐 雪魅和雪狐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可是忽地，地板动了起来。 雪魅吐出一口血，咬牙：“快，你飞上石璧……转动它。” 无极飞身跃起，足尖点在石璧上，发足狂奔。 整个石室开始缓慢地转动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 魏无姜猛地捂住心口，脸色发白。 旁边正在闭目休息的裴千重猛地睁开眼扶住她。 他问：“怎么了？” 魏无姜摇头：“突然心口疼……应该是无极遇到了难处了。” 正在这时，熟睡的浩海老人猛地睁开眼：“你们听什么声音？” 琴雅也惊醒了。他侧耳倾听道：“是阵法发动的声音。这个声音我在第一层听过。” 众人都清醒了，纷纷侧耳听。 果然从地底传来轰隆隆的响声，像是很沉重的磨盘在磨着什么，又像是几处巨石在碰撞。 裴千重脸色变了变：“难道他们发动了第二层阵法？” 浩海老人哼了一声：“这两人肯定是找到了出路正在破阵呢。别理他们。” 魏无姜皱眉道：“他们不可能故意甩了我们去破阵。他们人单力薄，自己破阵有什么好处？” 浩海老人还想酸两句，但突然脚下隆隆作响。 魏无姜脸色变了变：“不好！地震了！” 她话音刚落，断崖边一块石头哗啦掉下落入无尽深渊。接着是第二块，第三块…… 头顶的石头纷纷滚落。 众人赶紧收拾东西往后退去，可是身后的路不断抖动，眼见得地上裂开了一条缝隙。 魏无姜想起了什么，大喊：“别往前走！” 裴千重想也不想一把将她抱起，飞速向断璧旁边的一个巨大石台飞掠而去。 众人纷纷跟上。 等他们在石台上站稳就被眼前的情形震惊得无法用言语形容。 只见几座不大不小的山峰在地震中震碎，消失。然后又有新的石峰从无穷无尽的地底缓缓冒了出来。 这是什么样的天道之力？ 竟然能在一瞬间成就沧海桑田？ 魏无姜等人在的石台还在颤动着，可还不至于裂开化成碎石消亡，但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这里。 裴千重忽地指着对面：“有光！” 果然，在黑暗中，一座小小的石峰冒了出来，而最顶端已经是破了一面墙壁的石室。 在石室里，无极撑着一个火把，努力维持着不倒。在他身边是一动不动搞得两团白影。 两峰之间相距百丈。 无极看见他们惊讶得向前走了两步，可下一刻他脚底晃动，石室剩下的三面墙壁纷纷坍塌。 他手中长剑寒光一闪，狠狠刺进石中抓牢了。 而身边两团雪白则缓缓朝着无尽深渊滚去。 无极一咬牙，一手一个，抓住她们，然后用雪魅的雪剑钉在石上。雪魅似乎昏迷了，雪狐也似乎动不了了。 无极一只脚勾住雪狐的腹部，一手扯住雪魅。 三人的情况极其危险，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地震震入深渊。 魏无姜脸色发白：“快救他们！” 浩海老人摇头：“太远了……” 他刚说完，突然身下的石台震动起来。众人纷纷变了脸色只能趴在地上。 裴千重突然道：“快看！又有山峰长出来了！” 果然一道黑黝黝的影子慢慢从他们石台下冒了出来。 石峰的升起非常缓慢，而且上面有无数的藤蔓。 魏无姜急忙道：“有生有灭！我们快上去！这石台要塌了！” 裴千重一语不发，甩出铁爪抓住凸出的石头。然后带着魏无姜荡了过去。 众人各自出手，极其困难地爬上新的石峰。 这下众人离无极的所在石峰更近了。 无极此时脸色极其苍白。他又吐了一口鲜血。 雪魅幽幽转醒。她先是迷茫看了一眼四周，然后看向雪狐。 她凄厉叫了一声：“雪儿！” 雪狐耳朵抖了抖。 “雪儿！雪儿！”雪魅大声呼唤。 雪狐终于醒了过来。它一动就往深渊方向滑动。 雪魅不知道哪来的力气，飞身过去一把抓住雪狐的前爪。 雪狐四爪并用，竟然抠住石头缝稳住了。 雪魅看清楚四周的情况，对着雪狐呼啸一声。 雪狐忽地双眼通红，足下用力一蹬，叼起雪魅在乱石中高高跃起。 黑暗中，雪狐的身影像是一道白光。 它一跃几丈高，然后身影迅捷无比地在滚落的巨石中穿梭，最后稳稳落在了魏无姜他们的石峰上。 雪狐放下雪魅，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石峰上挂着的无极。 雪狐忽地回头跑去。 第584章 金光 雪魅脸色剧变，大喊：“雪儿，不要去！” 雪狐好像没听见，几个跳跃腾挪到了无极身边。 无极拔出插在石缝中的长剑，另一手抓住了雪狐蓬松的围脖。 雪狐一甩头将他甩在背上。无极抱住雪狐脖子，一人一狐又朝着众人飞驰跳跃而来。 当雪狐落地，无极颓然从她背上滑落，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把他搀扶住。 无极挤出一丝笑容：“破……阵了。” 说完，他昏了过去。 …… 震动停止了。 众人盘膝坐在石峰上看着眼前全然陌生的山峰群，久久无言。 用震撼两个字已经无法形容他们看见的一切。 浩海老人第一个打破沉默：“哪个正常人用这样的阵法？这是毁天灭地之力，凡人根本闯不过。” 一股沮丧的气息弥漫在众人之间，这才第二层阵法就已经如此难了，谁都不敢想象第三层第四层……乃至最后一层。 无极昏迷不醒。浩海老人探了他的脉门道：“他只是真气耗尽而已，没伤到经脉，等休息一阵子自己就能恢复。” 雪魅朝众人讲了他们进了第一条溶洞之后发生的事。 原来他们进了溶洞不久就陷入了一处奇怪的密室。密室里不干不湿但就是四面无法找到出路。 他们被困了很久尝试了很多办法，直到雪魅想到了密室的水平问题。 雪魅苦笑道：“我真没想到密室是立在阵眼柱子上的。如果没有无极那么强的内力，根本无法让密室旋转起来，从而发动阵眼摧毁密室。” 魏无姜皱眉：“可是那些毒蛇和毒蝎是怎么回事？” 裴千重道：“可能是几百年被带进来的毒物。它们本就不是这秘境中的东西，几百年全靠吞食误入秘境的一切生物。那些长明灯点亮等于告诉它们来人了。” 众人无法解释这现象，只能默默点头。 雪魅听说刚才石峰起起落落，脸上变了几变：“这是什么人，竟然能天地当棋盘，山峰为棋子。” 浩海老人道：“那既然第二处秘境破开了，那我们该从哪儿走？” 雪魅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无极，道：“他好像知道点什么，等他醒来吧。” 她说完径直去休息打坐。 众人经过一场惊吓都累了，纷纷找地方休息。 魏无姜坐在裴千重身边，看了看四周道：“我真的有点后悔进来了。现在第二层就这样可怕，第三层怎么办？” 裴千重不说话，只是看着四周。 四周漆黑一片，之前看见的群峰起伏都已经不见，黑雾袭过来，什么都看不见。 裴千重越看眉头越是冷凝。 他缓缓道：“如果这是地下，的确是太不可思议了。” 魏无姜自热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心中沉沉，如果真的是地下经过这么一次大地震，后路都被切断了。 …… 众人休息了几个时辰后，无极醒了。 无极吐出一口血，定了定神，然后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雪狐身上。 雪魅看到他醒了，皱眉：“你怎么样了？” 无极对她道：“多谢。” 雪魅冷哼了一声：“不用谢我，要谢就是谢雪儿。要不是她，你现在骨头渣都找不到。” 她说完极委屈道：“你居然还说我的雪儿是畜生！” 无极哼了一声。 魏无姜走去，问道：“你昏过去之前说阵眼已破，接下来怎么办？” 无极看了看四周，道：“等吧。” 魏无姜还要再问。无极走到了雪狐面前。 雪狐呜了一声。无极抚摸她蓬松的狐毛道：“等我悟了无极天道，带你一起。” 雪魅立刻推了他一把：“谁稀罕你？快带我们走。” 无极深吸一口气，对众人道：“等天边第一缕金光照来就可以找到第二层的宝藏了。” 金光？ 如果不是无极说得那么肯定，所有人都以为他说的是疯话。 可就在他话音刚落，在无尽的黑暗中突然一缕金光破开黑雾，照亮了整个秘境。 “什么！？果然有金光！不可能！这秘境是在地底！”雪魅失声叫道，“怎么会有太阳的光？我们难道在地上？” 无极不语，只一眨不眨盯着那金光。 浩海老人疑惑：“果然真的是光，难道我们在地上？” 裴千重缓缓道：“不是在地上，是有一面或者是几面巨大的铜镜将光倒映射进了这里。因为这光是冷的。” 众人伸手，果然发现那光根本没有一点温度。 第585章 三座宫殿 这景象太神奇了，似有无形的手在指引他们向前走。 无极第一个走向金光大道。他走得坚定，一往无前。 雪魅似要阻止却也咬牙跟上。众人对视一眼，纷纷跟上。 金光越来越亮，脚下的路似乎被镀上了一层金子似的。令人走在上面有种尊贵无比的不真实感。 终于众人到了金光最深处，不由愣住——三座汉白玉砌成的宫殿整整齐齐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三座宫殿十分精致小巧，看着比普通三进三出的宅院更小点，但麻雀虽小五脏六腑俱全，金水桥，飞檐画栋，雕工十分精美的祥云龙纹等等。 雪魅看着三座宫殿，苦着脸：“不是吧？又是三座？该不会是哪一座藏着机关陷阱？” 浩海老人不耐烦：“管他呢。进去看看再说。” 魏无姜道：“这次我们一起进去看看，有个照应。” 众人同意了。 于是进去第一座宫殿。当他们进去时候，被里面金光闪闪的装饰几乎闪瞎了眼。 众人看了久久无言。 无极索然无味：“这里没什么好看的，都是一些俗物。” 魏无姜看向裴千重：“这些怎么处置？” 裴千重明显也很无语。他犹豫了一会儿：“放着吧，有机会再搬出去。” 他看向身后四个西戎人：“你们搬不搬？” 西戎士兵赶紧摇头，一副搬腻了的样子。 开啥玩笑！ 他们在第一层就搬得累个半死，现在又要他们搬这一整座宫殿的财宝。光来回他们就得走断腿。 果断等以后吧。四人一起决定了。 众人不多话，直接到了第二座宫殿。 里面依旧装饰奢华，处处金银饰品装饰，不过一座宫殿放的箱子里都是一些字画，书籍。 魏无姜随意翻了翻，有的是千年前大师的丹青画作，有的是连听都没听过无名之辈画的。 不过每一副画都有惊艳之处，随便放在市面上都是价值千金难买的孤本佳品。 不过有的画作已经因为年代久远而发黄腐朽。 众人都对这些没什么兴趣，毕竟这些东西不能吃不能喝，也没什么稀奇的，除了琴雅。 琴雅看得爱不释手，一次次惊叹。 魏无姜走过来，笑道：“大师兄喜欢这些吗？” 琴雅扶了扶眼上罩着的纱，道：“这些放到奇世场一定大卖。江湖中不少大佬附庸风雅，愿意出大把银子买这些画作呢。” 魏无姜笑了：“这倒是一门好生意。” 第二间宫殿还没看完，无极就走了出去径直到了第三间宫殿。 众人纷纷跟上。 到了第三间宫殿，一打开大门，一股浓郁的杀气扑面而来。 无极忍不住拂袖遮挡。 浩海老人吃惊：“这么浓的杀气，这里面藏得是神兵利器吧？” 众人进去，果然看见四面墙壁上挂着千奇百怪的兵器。大部分兵器都有使用过的痕迹。 有的断了一截，有的上面锈迹斑斑，有的寒光四射，柄却已经腐烂。还有一面墙上都是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暗器。 裴千重在这面墙面前驻足良久，细细揣摩。 无极看也不看，直接走近最深处寻找他想要的东西。 浩海老人摸着这些历经岁月和血火洗礼的兵器，感叹：“这位大能一定是个武痴。” 雪魅问道：“这些兵器都不如第一层的剑台上的宝剑品相好，不知道为什么特地放在第二层。” 浩海老人道：“因为这些都是他打败的对手手上的兵器。” 雪魅动容：“这么多？” 琴雅拿起一把弓，指着上面的刻字铭文：“的确是对手的。名字都不一样。” 浩海老人唏嘘：“百年江湖百年梦，成败不过是一场空啊。这位大能肯定是以武入境，而后窥破无极道才到了这个境地。” 雪魅忽然看见一件蒙了灰尘的软甲。 她赶紧拿来拍去灰尘。那件软甲金光闪闪，百年后依旧金光闪闪。 她惊喜：“这软甲用金丝和天蚕丝织成的。” 她比划了下，对雪狐道：“雪儿，你过来试试。” 雪狐看了一眼，嗅了嗅，竟然点了点头。 魏无姜打量这软甲，道：“这竟然是什么坐骑身上的软甲。你瞧上面还有绳子。” 雪魅高兴不已。她早就想给雪狐一件刀枪不入的防身软甲，但天蚕丝太难得了，一百年才出一两。 第586章 无极的笑声 像这么大的一件软甲简直是稀世珍宝，难怪雪魅高兴不得了。 雪狐穿上，果然金光灿灿，威风凛凛。 众人也围过来欣赏，啧啧称赞。 突然，内殿传来一声长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都被吓了一大跳，竟然都呆住了。 这是无极的笑声？！ 这居然是无极的笑声？！ 他疯了吗？ 里面的笑声一阵阵，连续不断。 众人脸上都是惊悚，连裴千重都皱起眉心，疑惑不解。 谁人都不敢轻易进去查看。 浩海老人干笑：“这人怕不是拿不到自己想要的无极心法秘籍气得发疯了吧？” 琴雅道：“看着像是走火入魔了。” 魏无姜摸了摸心口，犹豫道：“应该不是吧。” 浩海老人道：“乖徒儿，你要不进去看看？这小子挺吓人的。” 无极的武功之高大家都有目共睹。这第二层可以说是他一个人破的。 以一己之力启动第二层的阵眼，这能耐谁都服气。 裴千重拉住魏无姜的手，道：“我陪她进去看看。” 他说着拉着魏无姜的手进了内殿。 到了内殿一片漆黑，只有无极手中一枚夜明珠泛出碧绿的光芒。 他拿着一本什么仰天狂笑不止，边笑边口中喃喃自语。 “朝闻道，夕死可矣。” “窥破无极天道，修成天地同寿！” “吾道无涯，上下求索，吾道不孤，天地万灵为伍。哈哈哈……” “无极，你要替为师去这天地看看。” “无极，哈哈哈无极……” 无极发狂疯癫的样子在绿幽幽的光中破碎融合，看起来格外吓人。 随着他的笑声，头顶的雪粉灰尘簌簌落下。他 裴千重忽地断喝：“无极，你笑够了没？” 无极被他喝了一声，傲然回头看着他。 他的眼神变了，原本目空一切的眼神变成高高在上。 他终于停住了笑，盯着裴千重：“你这个将死之人有什么资格对本尊大户小叫？” 他扬起手中的册子，冷笑：“看吧，我就说这里能找到无极心法哈哈哈……你们都不信。哈哈哈……” 他脸上换成狂喜：“哈哈哈……无极天道，无极心法。哈哈哈……” 他振臂狂呼：“师父！你做不到的我做到了！哈哈哈……从此以后我自是天上仙人，与天同寿！” 裴千重冷冷打断：“就算是仙人也不是与天同寿的。你要走的路还远着呢。” 无极停了笑容，傲然道：“可我已经和你们不同了。” 他猛地看向魏无姜：“无姜，你可愿与我同修无极道？什么皇权富贵，什么金银珠宝，稀世珍宝，都不如这一本无极心法。我师父终其一生都找不到的心法第二部，我找到了。” 魏无姜皱眉看着他发癫的样子，不愿意刺激他。 她轻声道：“无极，既然你找到了你想要的。我们就出去吧。” “不，我不出去。”无极断然拒绝，“这才第二层。到了第七层我就能找到那位大能留下来的全部秘籍。我一定会修成无极天道，致臻化境，飞升成仙。” 他一会笑，一会喃喃自语。 魏无姜看见他身边还有好几个箱子，想必都装满了那位大能留下来的绝世秘籍。 她忽然觉得索然无味。她悄悄捏了捏裴千重的手，示意他出去。 …… 到了大殿，众人看着两人走了出来。 魏无姜将无极找到第二本无极心法的事说了。 她叹道：“无极那样子可能还得疯一阵子，不过无碍。他武功极高，过阵子会自己安定下来的。” 雪魅撇嘴：“不一定。他师父长生当年就是因为这无极心法疯了。他啊……唉……” 浩海老人道：“无极比他师父天赋高，应该不会重蹈覆辙。他找了那么多年的无极心法第二部，现在狂喜一阵子是正常的。” 琴雅突然问道：“看他样子还要往下找，我们怎么办？” 他指了指干粮：“我们的干粮并没准备那么多。再多五天就水粮断绝了。” 他又道：“无极可以不吃不喝，我们根本不可能。” 雪魅也道：“我的雪儿也不行。她刚才吃了几条毒蛇，我感觉她都要闹肚子了。” 雪狐呜呜叫了两声，示意自己的确不习惯吃毒蛇。 魏无姜叹气：“可是我们都没找到自己想要的。” 第587章 长生泉水 雪魅要找的是长生泉。浩海老人和琴雅要找的是稀有的天地灵药。而她要找的是玄寒冰草。 众人想了想，的确是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股淡淡的沮丧弥漫开来。 “第三层很简单。”高冷的声音传来，悠悠荡荡，宛若神音。 众人看去，只见无极缓缓走了出来。 他手中拿了几本书，道：“这些都是对你们有用的秘籍，如果你们还想要就进去自己挑。” 浩海老人接过一本看了一眼，立刻塞给琴雅：“收好收好！天丹术！这绝对是我们神丹门最想要的！” 琴雅接过一本，愣住，然后脸上浮现狂喜：“化气丹术！这不是祖师爷提过的那本失传五百年的炼丹术吗？” 浩海老人抢过去一看，乐得哈哈大笑：“对对！对！化气为丹，如果你练成了，那神丹门立刻成为陆地仙门。哈哈哈……” 无极走到裴千重面前。 裴千重眸色平静，波澜不惊。 无极突然出手。他快得手指化成残影，裴千重伸手格挡却突然落了个空。 裴千重脸色一变，无极的手指已经搭在了他的脉门上。 裴千重一动不动，因为无极的真气已经到了他的身体中快速游走了一遍。 无极探完脉门，丢给他一本书：“这是可以化解你内功心法霸道真气的内修功卷，虽然不能解你的毒，但能替你多压制一段时间。” 裴千重看了一眼，淡淡道：“多谢。” 无极又走到魏无姜面前。魏无姜没等他开口就道：“把蛊虫拿出来吧。” 无极冷哼一声：“等我无极心法大成，我自然会把蛊虫拿出来。” 魏无姜皱眉道：“你如果要洗髓炼骨，蛊虫肯定死了。我可不想和你一起死。” 无极不悦：“你也可以和我一起同修无极心法。” 魏无姜摇头：“不。我才不要。” 无极脸色变了变，终究是没发作。良久，他冷冷道：“等出了秘境我把蛊虫拿出来。” 浩海老人道：“快点，第三层怎么下？” 无极道：“第三第四层都没什么风险。” 他说着带着众人到了内殿。 殿里黑乎乎的，看不出四周有什么。 无极一挥手，左边一排长明灯亮起，再一挥手，右边一排长明灯燃起。整个大殿亮如白昼。 他来到中央一处龙首神座前，按了一下中间硕大的红宝石。一阵轰隆隆的响声过去，地上出现了一个通道。 就这？ 众人有点无语凝噎。 无极拿过火把，当先走进去：“进去吧。” 众人鱼贯下去，果然又是一层别样天地。而且一股子水汽更加浓郁，甚至还带着一股异香。 雪魅身边的雪狐忽然呜呜叫了两声，一下子蹿了出去。 雪魅怕她出事急忙飞身跟上。 还没等众人跟上，就听见雪魅惊喜尖叫：“找到了！找到了！长生泉！” “这一定是长生泉！” “哈哈哈……” 众人面面相觑——又是一个疯的。 众人跟上前，展现在面前的是一个水汽氤氲，热气腾腾的温泉池子。这温泉池子旁边奇花异草，散发出一股诱人的药香。 浩海老人识货，立刻惊喜大喊：“灵药！我去！真的是灵药哈哈哈……” 他抓住琴雅的手：“快快！去采灵药！” “等等！”魏无姜阻止，“你们看……” 她指了指温泉池上方，果然看见几道黑影鬼鬼祟祟。 无极哼了一声，人飞身上去，几个弹指两三条形状怪异的蛇就掉了下来气绝身亡。 浩海老人拿了木棍挑了一条，啧啧道：“三头蛇。我还是第一次见。” “黑蝙蛇，这蛇只在古籍中见过。长得真丑。” “这是什么蛇？为什么没有眼睛？” 他挑起一条没有眼睛的白蛇，白蛇软趴趴搭着，背上一条血痕样的纹路。 魏无姜袖子突然动了动，小黑兴奋地爬了出来，围着这三具蛇身不停打转。 原来并不是魏无姜未卜先知知道有毒蛇，而是小黑在很远就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不停地蹭着她的手腕。 小黑绕了一圈，一口咬住三头蛇的七寸，然后吸食蛇血。 雪狐走过来看了一眼，十分嫌弃地离开了。过了一会儿，雪狐突然跳进草丛，不一会儿叼着一头像兔子又像是狸猫的东西。 那东西肥肥胖胖的，两只耳朵像兔子，尾巴却是长的，两只前爪也十分尖利。 雪狐饿极了，开始大快朵颐。 第588章 大限将近 雪魅在池边不停撩水。随着她的动作，一股浓郁至极的药香冒了出来。 浩海老人啧啧称奇：“这长生泉就是经过几百年灵药枯灭囤积在池底形成的。难怪进去能让人恢复容颜，医治疑难杂症。” 雪魅来不及脱衣服，一下子跳了进去。 她刚进去神色舒展，仿佛经年累月的疲惫都在一瞬间舒缓了。可下一刻，她脸色剧变，立刻找了个水浅的地方盘膝打坐。 不一会儿，她的头顶冒出一缕缕白汽。她浑身开始发抖，闭目咬牙，似乎身体中承受着一股强劲的力量。 魏无姜急忙道：“快拉她上来！那池水中的药性太强了。她支持不住。” 无极摇头：“来不及了，她已经下水了。这个时候要么就是她的内力消化药力，要么就是被池水的药力冲毁经脉。” 魏无姜瞪着他：“你为什么不早说？” 无极冷哼：“我刚刚才明白。我怎么知道她与我师父反应不一样。我师父入秘境之前修的是纯阳处子功，内力没有杂质。可雪魅她修的是血魔功，内力复杂不说，身体内阴寒杂质很多。她……罢了，看她怎么过这一关吧。” 魏无姜听了只能罢休。 的确谁也没想到雪魅这么贸然进入长生泉。 这下众人紧张起来，原本还想研究下泉水的浩海老人立刻收手。琴雅也将伸出的水囊收了回来。 众人目光炯炯看着在池水中不停和药泉相抗的雪魅，有种爱莫能助的感觉。 雪狐吃完那似兔非兔的动物后也感觉到了什么。 她开始紧张在岸上不停朝着雪魅呜咽，似乎想要焦急将她呼唤出来。 无极皱了皱眉，走了过去。 雪狐不停地拱他的手。 无极恼道：“她自己的事自己处理。” 雪狐又扯了扯他的袖子。 无极只能道：“罢了罢了！我助她一臂之力。” 无极下了水，一掌打上雪魅的后背。雪魅的神情渐渐放松，头顶的水汽更加多，几乎让人看不清她的面目。 无极就这样站在她的背后源源不断送去内力，助雪魅化解体内多年来血魔功带来的阴寒气息。 众人见她稳定下来，便放松心神开始在长生泉四周寻找。 浩海老人一边拔草药，一边乐得像是三岁小孩。魏无姜和琴雅跟在他身后，听着他唠唠叨叨不停地说着神丹门不传之秘。 突然，浩海老人一顿，颓然坐在了地上。 “师父！” 琴雅第一个发现，立刻上前扶住他。 浩海老人无力摆了摆手：“放下。我没事。” 魏无姜脸色变了变，赶紧为他把脉。她把完了右手把左手，同时琴雅也是不停为浩海老人把脉。 两人把完脉后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浩海老人含笑：“别费劲了。老头子快油尽灯枯了。” 琴雅打断他的话，：“不！师父，你没病没痛的，不可能有事。” 浩海老人呵呵一笑：“傻孩子，当师父出现在奇世场打算卖帝王神丹的时候你就知道师父大限将至了。” 魏无姜哭了：“师父，可是现在我们找到了长生泉。你进去泉水泡一泡就好了。” 琴雅眼睛一亮：“是啊，师父你进去泡泡温泉，百病全消。” 浩海老人哈哈笑了起来，但边笑边咳嗽：“咳咳咳……你们这两个傻孩子。为师哪有什么病？没病的人进去有什么用？” 他苦笑：“人都有寿数的。师父已经快一百岁了，也差不多了。” 魏无姜急忙掏出朱果丹：“师父，您吃这个丹。这个可以延年益寿的。” 浩海老人十分欣慰看着她：“乖徒儿，师父只教给你那么一点，你却要拿这么好的丹药给师父。师父好高兴啊，哈哈哈……” 琴雅脸色铁青：“师父，您不要泄气。我们还采了那么多药。您一定可以支撑好几年，不，十几年，二十几年的！” 浩海老人笑了：“师父当然不可能一下子就挂了。师父这只是……只是有点无力罢了。” 他从怀中拿出一颗帝王神丹，苦笑：“这帝王神丹……二十年前我已经吃了一颗。第一颗吃了功力翻倍，身强体健。可第二颗……药效直接减一半以上。再吃第三颗的话，就等于吃蚕豆一样没意思了。” 他看也不看吞了下去，脸上迅速浮起红晕。 琴雅和魏无姜两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浩海老人对他们道：“你们放心，帝王神丹再差劲也能维持为师一年的寿数。只不过，你们真的不要强求。要学会放手。” 第589章 三株灵草 魏无姜采了一些罕见的灵药后，挑了个干净的石头坐下来歇息。 琴雅走过来，递给她水囊。 魏无姜喝了一口叹气。 琴雅安慰：“你放心，师父身子一向康健，等我们出了秘境后拿这些药炼制延年益寿的丹药就能助师父再增寿数。” 魏无姜心知道他是来安慰自己的。 增加凡人寿数的丹药除了帝王神丹外，目前还有更好的吗？ 泡长生泉都不一定能让浩海老人延年益寿，更何况别的丹药？ 魏无姜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也许我练了金针刺穴大法大成就可以帮师父了。” 她惭愧：“目前我只练到了第三层，第四层突破很渺茫。” 《毒经》中的金针刺穴大法一共七层，魏无姜虽然聪慧过人，领悟力极强，但最大的缺点就是不会武功更没有真气。 她精通毒经中的各种毒物炼制，但对其中记载的金针刺穴大法只能炼到第三层。 因为到了后面第四到功法大成那需要真气引针术。她没有真气，自然炼不成。 琴雅默了默，道：“你放心，师父一定会没事的。” 他说完又默默去采草药。魏无姜看着他眼底的阴郁，心中不安。 她赶紧跟上前：“大师兄，要不我把金针刺穴大法默出来给你。你练好了就可以救师父了。” 琴雅摇头：“不用了。我用自己的办法。” 魏无姜急了：“大师兄……” 琴雅微微一笑，轻抚她的发：“现在师父不是没事吗？我们就别急了。到时候你随我回神丹门再慢慢商议。” 他顿了顿，突然道：“你二师兄和三师兄到时候出关后一定很厉害。他们一定有办法救师父。” 他说完很有信心继续去采药。 魏无姜梁上的表情僵住。她心中浮起不安的感觉。 她想追上前，但突然袖中的小黑蹿了出来。 魏无姜急忙呼唤。但小黑仿佛没听见，游走得飞快。魏无姜追了上去。 …… 温泉池子四周颇大，各处还有不少奇形怪状的溶洞。小黑一个劲往里面游走，魏无姜跟得十分吃力。 身后琴雅跟上，扶着她道：“跟上去看看。” 魏无姜与他一起穿过一个溶洞，最后到了一个仅容纳一个人进出的洞口前。 她看了一眼，吃惊：“这里居然有光。” 因为整个秘境都在地下，不少地方黑漆漆的潮湿非常。在这种地方，草木难以生长，只有一些暗苔。 可不知这位大能是怎么修建的，除了第一层秘境外，第二三层都有些许光漏下来。 也许裴千重的猜测是对的，那位大能在某些地方安了不少铜镜。外面的日光透过铜镜反射，层层叠叠照了下来。 这小溶洞竟然有光从顶部漏了下来。 有光就证明有灵草生长，魏无姜挤进去看了一眼，吃惊赞叹：“大师兄你快过来看看。” 琴雅走近看了一眼愣住：“这是什么草？” 只见在溶洞的地上生长着三株颜色各异的草药。一株长得极像兰花，花形俊秀雅致，但通体都是墨色，像是墨染了一样。 这株草药开了三朵小花，最顶上一朵最大，拇指大小，其余两朵颤颤巍巍，精巧别致。 小黑正对着这墨色的花朵垂涎欲滴。 琴雅道：“这花都是黑色，恐怕有毒。” 魏无姜拿出怀里的银针刺了刺这花的叶子，果然银针迅速变黑。 她收起银针道：“不知名，但是剧毒。” 她说完套上羊肠手套摘了一朵丢给小黑。小黑立刻吃了起来。 琴雅道：“小黑只吃剧毒的东西。这花可能有用。” 魏无姜于是拿了小铲将这花连根带土一起挖了起来用油纸包了放在药袋里。 她苦笑：“这里的灵药太多了，根本摘不完。” 第二株草药看起来就正常多了，灰绿色的叶子，没花朵，但挖起来底下有个黑黢黢的球茎。 而且球茎底下一条巨大无比，浑身五彩斑斓的蜈蚣飞速想要逃开。 魏无姜尖叫一声，小黑迅速一探头将蜈蚣咬成两截。 两人心有余悸地看着地上不断挣扎的蜈蚣。最后是琴雅戴上手套将这尺长的蜈蚣尸体封在竹筒里。 琴雅苦笑：“是好东西，但如果不赶紧出去炼制，这些东西都没用。” 第590章 隐患 魏无姜安慰他道：“这是雪神山，到处冰雪覆盖，药材和毒物都不会那么轻易腐烂的。” 琴雅指了指第三株：“你觉得这个是什么？” 魏无姜看了半天，摇头：“没见过，但应该是草药。这草药和其他两株共生，一定有点来头。” 其实在这秘境中大部分的药草他们都不认得，只能靠着草药外貌大概判断。 前两株是毒草，第三株要么是更剧毒的毒草，要么就是能解前面两株毒性的毒药。 第三株叶子细小碧绿，但长出了一小串红彤彤的果子。 魏无姜摘了一颗放在小黑面前，小黑猛地往后缩了缩。 魏无姜笑了：“是解药。这东西小黑有点怕的东西就是解药。” 琴雅也笑了：“这法子倒是好用。” 魏无姜高兴起来，拍了拍小黑道：“看来带你来还是有些用处。” 她说着想起了玄寒冰草，不由皱眉。 琴雅搜了一圈溶洞发现没有别的东西，于是招呼她继续寻找。 魏无姜心中有事，对他道：“大师兄你先去找草药吧。我去瞧瞧师父。” 她说着提着药袋往回走。 琴雅神色复杂注视她的背影，随即慢慢走了。 …… 魏无姜回到了温泉处却不见裴千重。她看见浩海老人正在研究长生泉水。 那边雪魅身上的雾气还在缠绕，像是一个巨大的雪白的茧子。 雪狐护主，下了水趴在雪魅身边护法。 魏无姜别的不吃惊，倒是吃惊雪狐的血气竟然能抵御长生泉水中药力的刺激。 浩海老人道：“那狐狸已经有了灵性，泡了泉水强筋健骨，对它只有益处没有坏处。” 魏无姜犹豫片刻道：“师父，要不金针刺穴大法你命大师兄学会然后……” 浩海老人摆手：“乖徒儿我知道你的心思，但天有命，强行激发人体潜能会受到反噬的。你师父我可不想最后痛苦死去。” 魏无姜想说的话顿时哽住。 浩海老人见她难过，故意转移话头：“你看这泉水好不好？用来炼丹药绝对事半功倍。只可惜啊，啧啧……” 魏无姜看见那泉水碧油油的，药香扑鼻，的确是上好的水。 不过这种浸没了几千种几百种灵药的水也不是随便就能用在炼丹药上的。 魏无姜四周张望了下，问：“殿下呢？” 浩海老人道：“刚才看见无极带着他走了，直到现在都没出现。” 魏无姜顿时紧张起来，赶紧前去寻找。 浩海老人看着她的背影，咂咂嘴，摇摇头：“哎，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啊。” 他一回头忽然看见琴雅阴郁的眼神。 浩海老人吓了一跳：“大徒弟，怎么了？” 琴雅垂下眼眸：“没什么。师父，我们还是想个办法把这些灵药运回神丹门吧。” 浩海老人点头：“是极。神丹门后山的草药虽多，但这里的灵药更好。啧啧……要是都能完好无损运回去就好了。” 琴雅俊美的脸上浮起一抹诡异的笑：“是啊，二师弟三师弟要是出关也必定需要很多药草的。” 浩海老人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声音有点酸涩：“是啊，给老二老三带点回去。” 琴雅忽的出现在他面前，眼神阴郁：“师父，二师弟三师弟一定在神丹门等着我们吧？” 不知怎么的，浩海老人惯常说的谎竟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琴雅又问了一遍：“师父，二师弟三师弟一定还在神丹门等着我们回去吧？” …… 魏无姜漫无目的地寻着裴千重。她只觉得头有点晕，坐下来歇息一会儿又咬牙站起来继续找。 她自言自语：“这几日真是累了，要是回京城我得好好休息休息。” 她说完脚下一个踉跄，身子不由软软摔在了地上。还好地上都是被腐蚀成粉土的砂。 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魏无姜清醒了片刻。 她为自己把了把脉，心中吃惊。 她自言自语：“不好！这长生泉的药气太重了，竟然……竟然让人晕眩。” 她赶紧掏出面巾，然后用水打湿后蒙在面上，又怕自己再次晕过去在鼻孔处塞了两枚清心丸。 做完这一切她感觉清醒不少。 魏无姜四周看了看，只看见一个个奇形怪状的溶洞，却不见无极和裴千重的人影。 她想呼唤，但刚出声就听见声音层层叠叠地传来：“有人……人人人吗？” 第591章 炼化 魏无姜苦笑。 这声音怕是无极这样武功高强的人都听不出来处是哪儿。 她咬牙站起身，然后从袖中掏出昏昏欲睡的小黑。 “小黑，去帮我找人。” 她对小黑道。 小黑摇头晃脑，一双腥红的蛇眼迷茫看着她。 魏无姜无奈，拿出朱果丹给它闻了闻：“去找这个。” 小黑嫌弃地避开了蛇头，开始慢慢游走。 裴千重身上有朱果丹药，小黑灵性不足，但让它找丹药还是勉强可以的。 小黑在地上左右游走，一会攀上溶洞柱子，一会儿又朝着相反方向走。 魏无姜耐心跟着它。好几次走的都是旧路，终于在她快忍不住的时候，小黑终于钻进了一个陌生的溶洞口。 魏无姜低头跟了进去，等她进去后不由眼前一亮。 只见这溶洞不大不小，但当中一个冒着白茫茫寒气的泉水出现在面前，更让她高兴的是她看见了裴千重正在泉水中。 “殿下！”魏无姜精神一振，急忙向前。 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等等！” 魏无姜身前猛地伸出一条胳膊。 魏无姜看清楚面前的人是谁，愣住：“无极？你怎么在这里？” 无极看向被泉水浸没大半个身子的裴千重。他道：“自然是陪他。” 魏无姜这才看清楚裴千重光着上身，一头墨发覆在背上，泉水四处雾气萦绕几乎看不清他的脸。 魏无姜问：“他在干什么？” 无极道：“他在化解内力的霸道之气。” 魏无姜挑眉：“这是什么泉？” 无极道：“寒冰泉。千年不结冰的寒冰泉。” 魏无姜不信道：“不可能，怎么会不结冰。” 她说着打算往前走近点看看，但她刚迈步就被无极一把抓了回来。 魏无姜恼火：“我就往前看看。” 无极指了指她的脚。魏无姜低头一看顿时愣住，只见脚上的牛皮长靴的头竟然结了一层冰霜。 而她刚才只不过站在泉水边缘而已。 这寒冰泉果然邪门！ 魏无姜急忙看去，果然看见裴千重的脸上还有露出的上半身上结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冰壳子。 她急了：“这怎么行？快让他上来！” 无极手不放，皱眉道：“你疯了吗？这个时候让他上来？！他修炼的内功霸道暴躁，只有至寒至阴的寒冰泉才能化去他常年积攒在体内的霸道之气。” 魏无姜不放心，道：“可是他受不受得住？” 无极皱眉：“他受不住自己会跳出来的。” 魏无姜恨不得给他一巴掌，这话怎么说出来那么欠揍？ 她急道：“可是他被冻着，万一想出来又出不来呢？你快些帮我看看！” 无极被她命令着竟然也不生气。 他无动于衷道：“你放心，我查过了他气息还在。你如果真心为他好就在旁边乖乖待着等他破冰出来。” 魏无姜无奈，只能在旁边找了个干燥点的地方。 可这里的确冷得不得了，不一会儿魏无姜就冷得不停跺脚，走来走去。 正在打坐的无极走了过去，默默收拾了些树枝为她点了火堆。 热气袭来，魏无姜缩成了一团躲在火堆旁。 她的眉毛上挂着冰霜，浑身颤抖个不停。 无极皱眉：“你还是出去吧。这里太冷了你受不了的。” 魏无姜盯着泉水中无知无觉的裴千重拼命摇了摇头。 她声音颤抖却坚定：“没事，我陪着他。他……他一会就好了。” 无极皱眉：“你为什么这么看重这个姓裴的？” 魏无姜冷得脸色发青，挤出笑容：“我也不知道。总之他是我今生认定的人。” 无极听了冷冷嘲讽：“他随你出来不过是为了巩固权势。如果你不是魏家女，他对你恐怕不会那么上心。” “凡夫俗子的情情爱爱又有什么好处？成亲之后操持家务，传宗接代，大部分便没了感情。若是他权势熏天，到时候一定还有美人相伴。到时候你又该怎么办？” 第592章 功成 无极盯着魏无姜，眸光深邃：“我可不想你变成那么庸俗的女人。” 魏无姜听了他一番话后脸色古怪。 她嘲讽笑了笑：“他身中剧毒，权势对他来说不过是随时可以失去的东西。更不要说什么传宗接代……如果有天我和他真的能成为平凡且庸俗的夫妻，那未免不是幸福。” 她苦笑：“就怕是这个心愿都完不成。” 无极脸色阴沉：“那你还在他身上耗费精力？他一个将死之人你还心心念念？” 魏无姜正色道：“他助我，我就还他的情。他中毒，我就为他寻解毒办法。总之，他一日不死，我一日就不死心。殿下面冷心热，不然他也不会舍命陪我来秘境。” “他原本什么都不用替我做。” “还有，无极你追求的是长寿无极，飞升成仙，我们却不是。” 无极皱眉盯着她，眼底隐约有怒意。 他冷哼：“既然如此，我就看你们如何寻找解药，如何做一对平凡夫妻吧。” 他说完突地一伸手。 魏无姜只觉得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糟糕，不会是激怒了这人吧？”她在昏迷前脑子不由掠过这念头。 …… 魏无姜睡了长长一觉，醒来只觉得脑子的眩晕和浑身酸软都不见了。 她急忙起身飞快摸了摸身上。 还好！她身上衣服都在。看来无极还没那么无耻。他只是点了她的昏睡穴逼她离开那寒冰泉的溶洞。 魏无姜循着火光看去，果然看见裴千重已经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背对着洞口坐在火堆旁。 无极正面对着他，不知说了什么。 两人见她进来，无极冷哼一声：“她非要以为我会害你。罢了，你和她说吧。” 无极说完拂袖离去。 魏无姜等他离开赶紧坐在裴千重身边。 她不等裴千重开口急忙为他搭脉。果然，裴千重混乱的经脉平稳了许多。 他的气色红润，双眼奕奕有神。 魏无姜大喜：“这寒冰泉果然有用。” 裴千重点头：“的确十分有用。寒气激发我体内的元气，冲掉了我多年来因为服用寒毒镇压内力的寒气，然后用寒冰泉的寒气一点点化去内力的霸道之气。” 他见魏无姜听得一头雾水，微笑：“总之挺复杂，一不小心就会走火入魔。还好都险险熬过来了。” 魏无姜问：“无极在为你守着？” 裴千重点头：“是的，几次险要关头都是他出手相助。” 魏无姜脸色复杂：“我还以为他冥顽不灵要拆散我们呢。” 裴千重道：“他找到了无极心法第二部。他目前心思应该是尽快出去修炼吧。” 魏无姜一愣：“他不继续破阵了？” 裴千重道：“这么多修道资源和财宝，还有各种秘籍，目前来说对谁都够了。再多，万一折在里面就不划算了。” 魏无姜顿时明白，无极不想继续破阵了。他想带着大家出秘境。 不知道为什么，先前她很想出秘境，但现在听说就要走了感觉竟有点依依不舍。 不过片刻，魏无姜高兴起来：“赶紧出去吧。我想见我父亲和兄长了。” 裴千重算了算日子，点头道：“应该沐苏河之战结束了。” 魏无姜心中越发急切：“不知道打赢了没有。” 裴千重目光沉静：“就算没打赢也不会输。我们进雪山之前西戎已经有了败军之相了。” 魏无姜更加急了：“那既然要出去，我们收拾一下差不多就赶紧出去吧。这么多天父亲没得到我们的消息一定很急。” 她歉疚：“我真不想让父亲担心，但还是让他担心了。”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雪狐的呜咽声。 魏无姜一愣，拉着裴千重走了出去。 两人到了长生泉旁，顿时愣住。 泉水中一个巨大的雾球浓得犹如实质，而当中的雪魅已经看不见人影。 无极正举着那把长剑挥向雪球。 “砰”的一声碎裂，雪球落地，里面端坐着双目紧闭的雪魅。 她黑发雪肤，唇色淡红，脸上隐约有宝光流动。 雪狐呜呜叫了一声扑过去扒着雪魅的袖子。 雪魅缓缓睁开眼，长长吐出一口气。她口中的气息变成一条雪雾。 魏无姜不由惊叹：“真的治好了。” 雪魅眼睛亮了亮：“真的吗？” 她急忙从雪球中站起身，对着泉水不停照着。可惜泉水碧绿，光线黯淡。 她照了老半天都看不清自己的样貌。 第593章 分道扬镳 魏无姜从怀中拿出一个不到巴掌大的小铜镜递给她。 雪魅欣喜若狂接过，等她看清楚自己的样貌后尖叫一声。 魏无姜笑道：“恭喜雪魅前辈，恢复容貌，破除魔功。” 雪魅双手颤抖，捡起铜镜不停地看着。 她嘴里喃喃自语：“这是我吗？是我吗？是吗？……” 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原本雪白的头发眉毛甚至睫毛都变成了黑色，过分雪白的皮肤也变成正常光泽的肌肤。 雪魅高兴起来，像少女似的不停地笑着转圈。 众人都看着。 雪魅兴奋完，突然走到无极面前：“多谢你让我得尝所愿。” 无极惜字如金：“不谢。” 雪魅道：“如今我恢复正常人样貌，我要下山了。” 无极眉微微一挑，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雪魅笑吟吟看着众人道：“我已经得尝所愿了，所以我要出去游历天下了。各位，江湖再见！” 她说完一抱拳，团团行了一礼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浩海老人感叹：“是个聪明的人，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点到为止，知足常乐，这才是悟透了。” 琴雅突然道：“师父，我们也回去吧。这些灵药再不拿回去炼制就失了药性，到时候得不偿失。” 浩海老人点头。他问魏无姜道：“丫头，你出不出去？” 魏无姜看向裴千重，点了点头：“我本就只是为了玄寒冰草而来，现在看来很难找到。” 裴千重道：“经过寒冰泉洗了经脉，在下被真气所伤的经脉好了七七八八。至于这毒……就看天意吧。” 他对魏无姜道：“我们出去吧。” 魏无姜点了点头。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无极。 无极倒是十分平静。他道：“我已得了无极心法第二部，十分满足。现在你们都要出去，我就一个人在这里参悟吧。” 他对众人道：“你们若是要再来，我为你们开启秘境机关即可。” 他说完将那龙首圆环丢给裴千重：“这是钥匙也是信物。你收着吧。” 他看向浩海老人，行了一礼：“改日我定会亲自去神丹门拜访前辈。” 浩海老人满意点头：“你一心修无极道，你师父若是在天有灵定会十分欣慰。我算是与你有缘，如果将来你要突破境界，神丹门会助你一臂之力。” 无极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多谢。” 他现在一心只想参悟无极道，对神丹妙药便没那么在意。 正当众人打算道别的时候，裴千重忽地道：“既然无极兄得到了无极心法第二部，想必也不用万毒之蛊了。” 无极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想让我解开这蛊虫。” 裴千重道：“是的。” 无极不在意一挥手：“罢了，解开吧。” 魏无姜眼中亮了亮，立刻掏出一根比手指还细的竹管。 她道：“先划破脉门血，然后吹动蛊笛，虫子就会出来了。” 无极毫不犹豫手指一动，脉门的血缓缓流了出来。 魏无姜立刻拿出匕首划破手腕，脉门的雪也缓缓流了出来。她顾不上疼痛吹了蛊笛。 蛊笛无声，但过了一会儿，一道黑影就出现在她白皙的胳膊上。不到小半盏茶功夫一条金灿灿胖乎乎的虫子就从刀口中爬了出来。 再看无极的手臂，也同时钻出了一条更大更胖的虫子。 那虫子一落地就滚成一团，金灿灿的，像是金豆子似的。 魏无姜立刻将它们放入玉盒中。 裴千重眸色闪了闪，对无极道：“多谢！” 无极淡淡哼了一声：“不用谢。我若修成了无极心法第二部，那天下间任我行。” 他眉眼间皆是高傲。 裴千重点了点头，不愿和他争辩。 众人歇息一两个时辰，按着原路返回。无极跟在最后。 等出了秘境后，众人看着眼前大雪纷飞，冰天雪地，都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可掐指一算，在秘境中也不过过了十天而已，就算算上一路上，也不过大半月。 彼时心境和现在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就连那四个西戎士兵面貌看起来都不一样了。 第594章 制定计划 裴千重对他们吩咐几句，四个西戎士兵高高兴兴磕头，然后兴奋地背着属于自己那一份金银珠宝。 俗话说的好，上山容易下山难。 不过西戎人这个时候就派上用场。他们扎了两三个雪橇，魏无姜便坐在雪橇上竟是一步都不用走到了雪神山的山脚下。 正当他们休整的时候，一直在山脚蹲守的九城监察司探子循着信号前来。 裴千重听了他们的禀报，神色诧异。 魏无姜问：“什么消息？” 裴千重道：“那西戎大王妃竟然还在。” 魏无姜愕然：“她竟然还在这里等着杀我？” 裴千重点头：“根据探子回报，她和她的人一直在山脚下驻扎。至于沐苏河之战，西戎王大败，逃回了沐苏河对岸。你父亲镇守城池，你两个兄长带兵前去追击。” 魏无姜一颗心提了上来：“马原坡呢？” 裴千重问了探子。 探子道：“回公主殿下，西戎王先前是想在马原坡设伏，可我们早就得了线报。马原坡的埋伏被歼灭，西戎王最后放弃了马原坡设伏，一路西逃。” 魏无姜脸上终于露出笑容：“那就好！那就好！” 她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在了实处。 虽然她早就将马原坡的内情都告诉了父兄，也告诉了裴千重，但终究还是得亲耳听到马原坡之战没发生来的安稳。 裴千重见她激动，握了握她的手：“放心。” 他又问：“大王妃为何不跟着西逃？” 这问的探子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倒是那四个西戎士兵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 络腮胡子道：“殿下不知，那西戎大王妃生性就是这样。她就是记恨的毒狼，善妒的蝎子。她唯一的儿子被人杀死在雪神山中，她没报仇之前是绝对不会走的。” 魏无姜在旁勾起唇角，冷冷笑了。 是的，西戎大王妃就是这样阴毒的性子。 前世她虐杀那些美貌的婢女，不管是不是西戎王看上的，也不管是中原女还是西戎小部族的女子。 只要大王妃看见并且觉得长得端正苗条，不过几日就被虐杀。 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大王妃的名头成为西戎女子口中的恶魔，能止小孩夜啼的那种。 络腮胡子又道：“大王妃娘家本就实力不俗，不少士兵都是她娘家挑选来的勇士。这些人只效忠大王妃。西戎王并不能真正命令他们。” “现在西戎王西逃，大概也就只带着自己的亲部。大王妃身边的人多也是正常。” 裴千重听了对探子问道：“现在大王妃那边有多少人。” 探子道：“大约近两千人，马匹三千多匹，还有一些辎重等。” 裴千重皱起好看的眉：“难怪如此嚣张。铁云军没有过来剿灭吗？” 探子道：“禀殿下，现在魏家铁云军主力都随着魏家大小两位将军追击西戎王了，这里只是防范为主。” 魏无姜心中顿时明白现在形势。 太子率军亲征，魏家的铁云军肯定首先要保护太子殿下安危。至于大王妃不过是漏网之鱼，兵力薄弱，他们并不急于剿灭。 不过……魏无姜对裴千重道：“现在大王妃派人守着雪神山山脚，我们要怎么出去？” 裴千重淡淡道：“自然是打出去。不过这样的话就轻易放过了这蛇蝎女人。” 看来消息灵通的九城监察司也将大王妃平时的所作所为都禀报给裴千重知道。 裴千重虽面冷，却最恨这等邪恶阴毒之人。 魏无姜想起前世的仇恨，心里一阵阵发狠。 她一定要趁这个机会杀了大王妃！ 一定！ …… 裴千重让人在雪神山偏僻避风处搭了帐篷，并不急着走出雪神山。 随着九城监察司的人得到消息，来保护裴千重和魏无姜的护卫越来越多。 他们带来了牛皮帐篷，带来水和熟食。 魏无姜在得知前世大仇人就在几百里雪地之外后，一头扎进了帐篷中开炉炼药。 地方简陋，她捡了一些从秘境中采摘的寻常灵药熬药炼汁。 不过两天，她便炼了好几瓶的药粉和药丸。 而裴千重那边也已经探明了大王妃的守卫情况和人数等等。 络腮胡子四人已经换上九城监察司护卫的衣服。他们倒是显得忠心耿耿，主动说出大王妃平日的一些习惯和爱好。 裴千重定了突袭方案，对魏无姜道：“这次一定能将此人抓到。” 魏无姜摸着袖中的瓷瓶，微微一笑：“是，一定能抓到她。” 第595章 突袭 雪神山。 天黑得很快，过了午时之后天不一会就开始昏暗转黑。 魏无姜听着外面压抑的马匹轻嘶，还有兵器入鞘的声音，慢慢搅动药鼎里面的药汁。 不一会儿，裴千重进来。 魏无姜迎上前。她还没说话，裴千重便将她搂入怀中。 结结实实的拥抱让她所有的话顷刻间都烟消云散。她静静伏在裴千重的怀中。 裴千重在她耳边轻声道：“此去并不危险，只求速战速决。不过我放心不下你，等会你便随我安排的人前去寻你父亲。” 魏无姜看着他深邃的眼，微微点了点头。 裴千重仔细看着她的神色，再次道：“一定要去寻你的父亲。” 魏无姜无奈：“好。我答应。” 裴千重捏了捏她的手，第一次道：“此间事了，我会向皇后请辞。我们就隐姓埋名，离开京城。” 魏无姜一愣，呆呆看着他。 裴千重面上带着清浅的笑容：“等我。”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阵冷风吹来，魏无姜这才回过神来。 她捏住袖中的东西，半天才低声道：“好，等你。” …… 裴千重走后，护卫很快就收拾营帐，有人请魏无姜上马离开。 魏无姜看着他们道：“我不走。” 护卫们吃惊。 魏无姜道：“我自然是要走的，但不是现在。” 她拿出裴千重送的令牌，口气森然：“我有必定要做的事。你们别拦我。” 护卫皱眉：“公主殿下，殿下要您回城，如果您不回去的话，我们很难交差。” 他刚说完忽地捂住脖子，僵直倒下。而离他身边最近的四五个护卫也纷纷中招倒地。 四周的护卫顿时大惊，纷纷退后好几步。 魏无姜掏出面巾蒙住自己的脸，道：“你们放心。他们没事。他们中了我改过的蒙汗药。一会我给解药，他们就能清醒过来。” 她举着手中瓷瓶，道：“我只想要做一件事，你们别阻拦。不然的话，我身上有一百种可以瞬间致人死命的毒粉和毒药。” 她说完，手中的小黑悠悠探出蛇头，对着还在不知所措的护卫们嘶嘶叫了几声。 魏无姜见吓住他们，对旁边探头探脑的一个护卫道：“阿夏，你带路。” 阿夏是裴千重收编的四个西戎士兵之一。 裴千重此次去带了其他三个。阿夏因为闹肚子留了下来。他不知这却是魏无姜早就设计好的。 阿夏憨憨傻傻地问：“公主殿下，你去那边做什么？那边危险。” 护卫也纷纷劝阻：“公主殿下，那边西戎士兵太多了，您去了太危险了。” “对啊，就算是殿下去也只能突袭为主，快进快出，根本不能恋战。” 魏无姜对他们的劝阻只是默默听着。 她道：“我知道殿下是为了我好。但我说了，我有必做的事。你们如果担心我出事就跟着我去。我把事悄悄做了就回来。” “如果你们不愿意跟我去，我一个人带着阿夏去了，出了事，你们才真的倒霉。” 众护卫听了面面相觑。 终于有人问：“公主殿下，您到底想要做什么？” 魏无姜道：“不想干什么，只想看殿下是怎么活捉大王妃的。” 这个理由很牵强也不够让人信服。 不过现在魏无姜身份尊贵又固执，护卫们劝了半天都劝不动她，只能决定跟随护卫。 魏无姜挑了四个精壮的护卫，戴上阿夏轻装简行地跟随早就出发的裴千重。 而其余人则让她打发了按着原定计划回城报信。 魏无姜爬上马背，对阿夏道：“怎么才能找到大王妃的营地，你应该很清楚。” 阿夏点了点头：“公主殿下放心。” 说着一行人悄悄走了。 …… 一路上雪深厚，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而且天越来越黑，几乎看不清脚下的路。 好几次要不是阿夏，他们一行人都得迷路。 魏无姜心中暗惊，但却没有打消念头。 他们一直走到了深夜，突然阿夏匆匆折回来：“有火光了！” 一行人振奋起来。 魏无姜蒙着布巾外的双眼熠熠：“那就是快到了。” 阿夏道：“是的。刚才老远我就闻到了烤羊的味道。现在能确定了。” 他道：“公主殿下，到了这里我们得下来步行，不然会被人发现。” 魏无姜点了点头。一行人将马栓在一处隐秘处，又一路做了记号这才朝着火光悄悄走去。 渐渐地，西戎大王妃的营地出现在魏无姜的眼前。 第596章 袭营 她微微一愣，随即眼底迸发出恨意。 她看见了那顶巨大的银顶帐篷。那是西戎王妃独有的帐篷。在那顶帐篷四周还有一圈不大不小的帐篷。 在帐篷四周有带刀的西戎士兵在巡逻。 整个营地明晃晃的，看样子守卫十分坚固。 魏无姜一眨不眨看着。阿夏对她压低声音道：“一会儿就换防了，到时候殿下可能就突袭了……” 他正说着，果然远远传来嘈杂声。 西戎士兵开始换防，火光明灭中，魏无姜看清楚了换防的人大概有五六十个。 这营地满打满算应该是有一千八九，光一层换防就有五六十人。里外四圈。 这样就近十分一的人巡逻。看来这大王妃还真的是怕死。 守卫森严，下手机会难找。 魏无姜知道裴千重若要突袭，绝对会寻一个对方最薄弱的时候。 她打了个手势，阿夏便悄悄带着她往营地靠近。 他们绕了一大圈，终于绕到了营地最后面。那边是一个小山坡。往下十几丈就能快速到了大王妃的营地背后。 而营地背后则是一排排临时修建的马厩。 魏无姜对护卫道：“我要下去。” 护卫无言地掏出绳索和铁爪。事到如今，他们不得不听从魏无姜的。 不过，他们也深知，从这个地方下去并不会那么容易让西戎人听到动静，因为按着计划过一会儿裴千重会带人从前面突袭入营地。 一行人悄悄顺着绳子下了山坡，然后找了个隐蔽的雪沟藏了起来。 他们静静等待。 过了不知多久，疲惫涌上，而这个时候魏无姜的眼神越发清醒。 她知道，快了，裴千重带人来突袭了。 果然，嗖地一声极轻的声音破空传来。 紧接着，就好像从地上和天上冒出来似的，无数黑影蹿出。 他们手中弩箭纷纷射出，将还不知道什么情况的西戎士兵纷纷射死。而他们所过之处，每个帐篷都丢了一大堆燃烧的火油。 “啊啊啊！袭营！” “有刺客！” “烧死我了，啊啊啊……” “……” 各种哀嚎，呼喊充斥着整个营地。整个营地乱成了一锅粥。 不过很快，大王妃银顶帐篷四周的西戎士兵很快杀了过来。他们和突袭的黑衣人战成了一团。 魏无姜躲在雪沟里看不清楚哪方更占上风。她只能靠听着那些嘈杂的呼喊声大概判断进攻到底怎么样。 她听了一会儿，果然看见有西戎士兵匆匆跑过来牵马。 他们上了马然后挥舞着弯刀呼喝去迎战。 魏无姜对护卫道：“拿几个火药，把马厩炸了。” 护卫惊道：“公主千万别冒险。万一西戎士兵知道我们在这里，我们就完了。” 魏无姜道：“你们放心，放火药的时候把这四个瓶子放在火药上，炸了后马会更加发狂。他们没机会来找我们。” 她说着拿了四个瓷瓶递给护卫。 护卫随身带了不少家伙。拿了九城监察司自制的火药就蹿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轰轰轰轰”四声炸响，马厩里马儿受惊，不断嘶鸣。 有人发现了这里的异常，叫骂着冲了过来。 而这时受惊的马儿开始发狂，纷纷挣开拴着的缰绳，冲了出去。 马儿的冲力让原本就不够结实的马厩纷纷倒塌。发狂的马儿不停在马厩四周蹦跳，嘶鸣。 那些马儿带动了其他不安的马匹。 几百匹马儿开始挣脱缰绳冲了出去。 前来拦马的西戎士兵有的被马撞翻，有的被马踩死。还有前来的西戎士兵们纷纷被马冲散。 马是西戎人的命根子，他们舍不得马儿跑走，一个个纷纷呼叫去追。 这边乱成一锅粥。魏无姜早就带着人再次绕到了离银顶帐篷更近的地方。 外面杀声震天，银顶帐篷里安静如鸡。 魏无姜是一直盯着这帐篷的动静，但始终没有见到有人进出。 她忽地眼尖看见几个穿着西戎服饰的婢女正害怕地抱头躲在不远处的帐篷里。、 她一扯阿夏，使了个眼神。 过了一会儿，魏无姜便换上了西戎婢女的服饰。她赶紧将脸和脖子都涂了黑。然后蒙着面紧紧盯着前面的战斗。 不得不说，西戎士兵还是善战。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经过刚开始的惊慌，现在已经隐隐将突袭的人围在了中央。 不好！ 魏无姜心中掠过不安。 她没想到大王妃手下的士兵这么厉害。难怪西戎王都不敢轻易撼动大王妃的地位，原来实力决定一切。 第597章 静静等待 魏无姜警惕看着，寻找机会。 马厩那边的马已经被西戎士兵安抚住，西戎士兵开始搜寻藏在营地的刺客。 因为营地很大，前面的突袭还在继续，却影响不到营地后面。 魏无姜不得不往前挪动。阿夏紧紧跟在她身边，生怕她出了岔子。 突然，角落几个西戎士兵喝道：“谁？！出来！” 阿夏赶紧跳出来，用西戎话说了一句。 那几个西戎士兵狐疑看了他们一眼。 突然那西戎士兵用刀指着魏无姜，用西戎话喊了一句：“你过来！” 魏无姜低着头畏畏缩缩走了过去。 西戎士兵上下打量她，皱眉问了一句：“哪来的？” 魏无姜突然快速说了一句西戎话：“大王妃帐前烧火的。” 西戎士兵又问：“哪个嬷嬷带你的？” 魏无姜头也不抬：“莎木。” 西戎士兵的疑心放下，径直走了。 阿夏吃惊看着魏无姜：“公主您怎么会西戎话？” 魏无姜当然不可能说因为前世自己学过一两句。她匆匆道：“我们快走。” 他们赶紧趁乱往前凑，终于找到了一顶空的帐篷。 四五人都躲在里面。 魏无姜从缝隙中看去，只见前营还杀得难解难分。裴千重带着的人还在奋力向银顶帐篷冲过去。 魏无姜紧张看着，手心都冒出汗来。 突袭就得快准狠。一击不中就得立刻抽身，不然都会陷进去。 正当那边杀得难解难分，突然一声呼啸，无数箭雨朝着冲来的西戎兵士兵射去。 骑在马背上的、站在地上，还有四面赶来增援的西戎士兵一个个被射成了刺猬。 魏无姜眯着眼极力看去，这才发现竟然还有一披蒙面黑衣的刺客从天而降，手中持着连射弩。 连射弩的威力极大，几百步之外杀人无形。 黑衣刺客飞身下来后，立刻又再发一伦。擅长骑射的西戎士兵气得哇哇直叫，纷纷拿弓箭反击。 但他们射箭只是人力，哪比得上连射弩的机关快速灵活。往往他们射一箭，黑衣刺客已经连射两箭。 一换二，不少西戎士兵中箭中得满心不服地倒下。 加入黑衣刺客后，第一批攻入大王妃营地的侍卫们纷纷呼喝，手中的长枪纷纷朝着那顶银帐刺去。 战团渐渐往里推。 魏无姜看见那银顶帐子依旧没动静，不由心里升起狐疑。 她对阿夏道：“你趁乱过去看看。” 阿夏脸上有恐惧：“我我我……我不敢去。” 魏无姜推了他一把：“你是西戎人，他们不会发现你的。” 阿夏苦笑，但到了这个时候不去就不够忠心了。他一咬牙正要上。 魏无姜突然塞给他一个瓷瓶，道：“你找到帐篷缝隙，用这吹进去。” 说着再塞给他一根竹管子。 阿夏懵懂点头。 他匆匆出去，很快到了银顶帐篷跟前，但帐篷四周都是持刀戒备的士兵。 阿夏靠近却不敢轻举妄动。 忽地，又是一阵箭雨射来。守在帐子前面的西戎士兵举起牛皮盾牌抵挡。 正在这时，只听得营地一声声惊呼惨叫。 一位全身黑色劲装，身披黑色斗篷的俊魅男子骑着一匹蒙眼的高头大马直直冲了进来。 裴千重！魏无姜心里惊呼。 裴千重纵马横冲直撞，把刚刚站稳脚跟的西戎士兵包围圈冲得七零八落。 他手中漆黑的重剑锋利又沉重，一剑挥舞，西戎士兵纷纷身首分离。他面色冷酷俊美，下手又狠又快。 有人认出他来，纷纷惊恐叫嚷：“是睿王！是睿王！” “后面一定有大军！” “哇哇，快跑。” 裴千重手起剑落，带着手下四处砍杀西戎士兵。他的勇猛让本陷入缠斗中的侍卫们精神振作。 裴千重身边很快集合大部分的护卫，朝着银顶大帐冲去。 阿夏趁着这个时候绕到大帐后，拿起竹筒对着里面狠狠吹了一口。 做完这一切，他静静等待。 第598章 活捉大王妃 果然过一会儿，帐子有人“哎呦”一声倒地。 接着，又有人惊呼：“怎么了？”然后就是撞到什么东西，哗啦好几声响。 帐子里的异动令守在外面的西戎士兵们赶紧冲进去。 但他们一进去就发出“啊”的叫声。 阿夏不敢耽搁，赶紧回来禀报。 魏无姜低头细细思索，忽地道：“大王妃不在里面！” 阿夏愣住：“不可能，除了这里还在哪儿？” 魏无姜急速观察，果然她看见离银顶大帐不远处一个不起眼的帐篷。 那帐篷普通无奇，但帐口站着两个西戎士兵。 他们样子孔武有力，神情警惕紧张。 魏无姜拿起一把雪和土在脸上再抹了一把。她拿起一个木桶倒了一半的冰水。 她道：“西戎大王妃生性多疑。她不太可能在银顶帐篷里面坐以待毙。” 就在这时，裴千重夺过一柄长枪直向银顶大帐刺去。 守在帐前的士兵想要挥刀格挡，但长枪灌注了裴千重强劲的内力。那士兵不但没挡住，还硬生生被刺了个透心凉。 长枪去势不减，将士兵带着冲向帐篷。 “轰”的一声，银顶帐篷前面被冲塌一大半。 裴千重的动作就是指引，身后的黑衣刺客们纷纷再上连射弩。这一次连射弩的箭头点了火。 “射！”有人喊。 无数燃烧的箭雨朝着银顶帐篷射去。很快帐篷着火了。 …… 魏无姜提着木桶跌跌撞撞躲开西戎士兵，然后到了那个帐子前面。 她才刚到，站在帐子面前的西戎士兵已经拿起弯刀对着她厉喝：“不许靠近！” 魏无姜急道：“大帐起火了，这里要是起火怎么办？” 西戎士兵听她西戎话说得有模有样，不由放松了警惕。 不过他们还是不会放她进去。 西戎士兵喝道：“滚！这里不会着火。” 魏无姜道：“可是大王妃的安危……” 两个西戎士兵愣住。魏无姜作势要提着木桶进去。眼前寒光朝着她劈来。 魏无姜突然一抬头，手中袖子一条黑影如闪电蹿出去。 “啊啊！”两声急促的惨叫。 西戎士兵捂着脖子不敢置信地倒地气绝。 魏无姜飞快收了小黑。随即用西戎话喊：“救命，救命！刺客攻来了！大王妃快逃！” 她边喊边踉踉跄跄闯进去。 她刚挨到帐帘的时候，一把锋利无比的弯刀直削她的肩头。 魏无姜不躲不闪，一抬袖扬出一道紫色的粉末。 来人的刀也砍到了她的肩头。 魏无姜只觉得肩头剧痛无比。她就势倒在地上。 那人被紫色雾喷中，直挺挺倒了下去。 魏无姜倒地的时候听见里面熟悉无比的声音：“怎么回事？！来人！” 大王妃！ 她果然藏在这里！ 魏无姜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有人走过来踢了她身边的尸体一脚。 那人叽里咕噜说了一句：“大王妃，驽卡死了。” 大王妃怒道：“怎么死了？刺客呢？” 那人蹲下抓起魏无姜的头发，拖了几步：“大王妃，是这个婢女。” 他还没说完，突然肚子一阵剧痛。 他后知后觉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小腹“长”出了一把匕首。 魏无姜一招的手立刻翻滚闪开。 “铿铿”几声，几把弯刀已经劈在了她刚才躺的地方。 魏无姜这个时候想也不想，随手甩出一个瓷瓶。 “砰”瓷瓶在半空中被一柄弯刀打爆。 魏无姜屏住呼吸，心中大喜。 这效果可比她的天女散花更加好！ 大王妃，今日你逃不了了！ 不大不小的帐子因为瓷瓶的粉末搞得云里雾里。 魏无姜立刻掏出手帕蒙住口鼻。她早就有了解药，但还是小心谨慎别误吸入太多毒粉。 昏暗的光线中，她看见一个个壮汉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而一直躲着的大王妃终于忍不住掀开内帐帘子冲了出来。 “大王妃快走！” 大王妃头发披散，身上衣衫却穿得整整齐齐的。 她眼睛映着外面的火光，活脱脱像是一只从地底爬出来的恶鬼。 前世今生这张脸重叠，魏无姜不知哪生出来的勇气，拔起匕首朝着她刺去。 “呜……” 大王妃没想到地上躺着的人竟然还能跳起来杀人。 她大惊大怒之下，手中的弯刀狠狠朝着魏无姜腰砍去。 剧痛再次袭来，大王妃狰狞的脸色瞬间变得迷惑不解。 魏无姜冷冷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她手中的匕首不停用力刺入。 大王妃终于露出痛苦的神色。 第599章 报仇雪恨 “你你……你怎么……”她声音嘶哑，一口血吐了出来。 魏无姜眼底都是恨意：“因为我身上穿着刀枪不入的软甲啊。你的护卫都中了我的毒，没人来救你了！” 大王妃终究是习武出身，一把推开魏无姜，捂住腰部的伤口。 她剧烈喘息，怒视魏无姜。当她看清楚魏无姜身上的婢女服饰，顿时破口大骂：“你这个贱婢竟然敢杀我？我一定要剁了你全家喂狼！” 魏无姜被推倒趁机缓和身上的疼痛。 软甲虽然能抵抗刀剑的伤害，但是却防不住刀剑的力道。 她冷笑：“老妖妇！你看看我是谁？” 她一把扯下面巾，露出脸来。 大王妃眼底掠过疑惑。魏无姜顿时清醒——这个时候大王妃根本不认识她。 不过没关系。 魏无姜阴沉沉笑道：“我就是杀了你唯一儿子的人！” 大王妃呆愣过后是狂怒。她嚎叫一声，操起弯刀狠狠劈向魏无姜。 魏无姜早就防止她暴怒。她一滚，朝着帐外滚去。 而这时阿夏和其他四人赶来。 阿夏用刀抵住大王妃的弯刀，然后一脚踹了过去。其他四人赶紧扶起魏无姜。 魏无姜指着大王妃，命令他们：“快！拿住她！” 四人揉身而上按住了大王妃。 大王妃尖叫：“来人！来人！” 阿夏一把抓起地上的雪和泥土塞进她的口里，骂道：“让你叫！让你叫！” …… 大王妃被抓住了。魏无姜一行不敢耽搁，立刻带着她从营地后面逃去。 那边有马，只有拿到马才能快速离开。 一行人到了马厩，发现竟然没人。而银顶帐篷已经燃起熊熊大火。 她回头看去，裴千重犹如天降战神，手中的重剑无情收割着西戎士兵的性命。 原本是以少敌多的突袭，竟然变成了一面倒的屠戮。 魏无姜看着西戎士兵抱头乱窜，知道这个时候不是久留时候。 她咬牙道：“快冲出去！” 阿夏立刻呼喝一声，带着众人从营地侧门冲杀出去。 …… 天终于蒙蒙亮。 魏无姜坐在马上，浑身像是散了架似的剧痛无比。 她看着天边出来的太阳，再看看身后，除了那一缕几乎看不见的青烟外，四周都是白茫茫的雪林。 “停下！” 她忽然命令。 众人停下。 魏无姜吃力地从马背上下来。经过一天一夜的惊险和逃命，她的体力早就到了极限。 她觉得天旋地转，时刻都要昏过去。 她打起精神，对阿夏道：“把大王妃……拖下来！” 已经昏迷的大王妃被丢在雪地上。 她闷哼一声，痛苦让她清醒过来。 她掀起眼皮先是茫然看了一圈，最后落在面前拿着匕首的魏无姜身上。 魏无姜冷冷盯着她，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大王妃声音沙哑：“你……究竟是谁？为什么杀我的儿子？！” 她咬牙切齿：“你杀我的儿子！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就算是与恶魔交易，我都要让你永远……” “砰”的一声，魏无姜一踢雪。满满的雪顿时堵住了大王妃恶毒的话。 她冷眼看着这老妖妇的狼狈，蹲下用匕首轻拍她的脸。 “大王妃，你在西戎风光了几十年。死在你手里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那些人被你虐杀而死，你每天晚上都不会做噩梦吗？” 大王妃奋力吐掉嘴里的冰渣，怒视魏无姜：“你到底是谁！？我和你有什么仇恨？” 魏无姜用匕首猛地扎向她的肩头。大王妃惨叫一声。 魏无姜冷冷道：“我和你的仇恨太深了。深到我甘愿犯险都要杀了你。” 大王妃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 第二刺狠狠扎上她的腹部。 大王妃的眼底终于流露惊恐。她知道此时此刻才明白这个女人是真的要杀了她。 第600章 逼供 四周静得吓人，只有大王妃忍痛的抽气声和魏无姜的呼吸声。 她眼神平静得吓人，直定定看着在雪地上痛得滚来滚去却始终不肯痛呼求饶的大王妃。 如果没有前世，大王妃的罪过也足够死一万次。 不过因为她的身份，很有可能这次逃了就永远无法制裁她。 魏无姜紧紧捏着匕首，冷声问：“你们西戎人这次南下是和谁勾结？” 大王妃恶毒地盯着魏无姜，一声不吭。 魏无姜笑了。经过一夜的奔逃和躲避杀戮，她现在的脸上十分脏污，但这一笑却令人觉得出奇惊艳。 大王妃眼底的迷惑一闪而过。她声音沙哑，恶狠狠问：“你到底是谁？我和你有什么冤仇？你为什么要杀我的儿子！” 魏无姜冷笑：“我就是魏家女魏无姜。你儿子要绑了我，我不杀他杀谁？” 大王妃吃惊得瞪了眼：“你你……你就是那天命之女？！” 魏无姜皱眉：“什么天命之女？乌骨汗也说什么天命之女。你们到底哪听得谣言！” 这时阿夏开口解释：“大王和大王妃身边有位很厉害的国师。是他算出公主殿下您是天命之女。” 他有点害怕地看了一眼大王妃，压低声音：“公主殿下，我们还是赶紧把大王妃交给殿下吧。万一她的手下追来了怎么办？” 大王妃耳尖，听到这话立刻威胁：“你们还不放了我！等我的人追来，到时候你们想要逃都逃不了。” 魏无姜呸了一声。 她眼底没有温度：“你猜我为什么要冒险亲自把你抓住？” 大王妃愣了下，旋即眼里终于流露惊恐：“你……你到底……” 魏无姜不和她废话，沾血的匕首抵在大王妃的喉咙，冷声重复：“说不说！你们到底和北朝哪个人勾结？” 大王妃感受着冰冷刺骨的匕首在脖子上压出的剧痛。 她心里又怕又怒，开始用西戎话不停诅咒魏无姜。 魏无姜一挥手，匕首深深扎进了大王妃的手臂。 “啊！”大王妃的惨叫很快被魏无姜抓了一把雪塞住。 旁边的护卫看得心惊。他们竟然不知道魏无姜看着文文弱弱，大家闺秀，竟然有这么一手折磨人的狠劲。 魏无姜冷冷看着大王妃死命挣扎，手一点都没放松。 她就是为了亲自审问大王妃才骗过裴千重，甘心冒着自己被西戎乱军逮到或者误杀的风险。 这个时候裴千重应该知道大王妃被掳走了。如果大王妃落入裴千重的手里，裴千重可能会拿她去和西戎交换什么。 而她一点都不想这个恶毒的老女人多活一天。 魏无姜松开手，被憋得难受的大王妃疯狂咳嗽，疯狂吐着口中的冰渣。 她失血过多又被塞了两次雪，浑身不受控制打着寒颤。 往日威风凛凛，自恃高贵的样子荡然无存，现在只剩下狼狈。 魏无姜再次问了相同的问题，这一次她的匕首对准了大王妃的大腿。 大王妃开始害怕颤抖：“你你……我给你金子，给你任何你想要的东西。你放我走！我有部族，所有的金子都给你。” 魏无姜没有一点表情：“说吧。我没有耐心。” 大王妃忽然尖叫：“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一介妇人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啊啊啊！” 下一刻大王妃惨叫响起。魏无姜的匕首已经端端正正插进她的大腿。 她巧妙避开大腿的脉门，所以大王妃挨了那么多刀只有无尽的疼痛，但却不致命。 魏无姜拔出匕首，大王妃脸色已经惨白得无法形容。 她养尊处优几十年，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痛苦折磨？ 魏无姜用雪擦着匕首上的血，冷冷道：“你会不知道？西戎王害怕你，什么事几乎都让你知道。还有，你为了让你的儿子继承下一任西戎王王位，对整个西戎控制不输西戎王。” “你会不知道？” 大王妃满脸恐惧：“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不是魏家女？” 魏无姜冷冷盯着她：“说不说！？不说的话，我就把你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 大王妃惊怒交加：“你……你……” 她不敢再叫嚣，因为面前的魏无姜看着身娇体弱但眼底的杀气可怕得要命。 魏无姜冷冷倒数：“我数到五，一，二，三……” 大王妃终于崩溃：“我说，我说，是左相！是左相……” 第601章 前世仇人 让她忍着怒气问：“还有谁是同党？” 大王妃：“郑贵妃，八皇子。不过他们不是早就被抓起来了吗？他们难道没招供吗？” 魏无姜冷着脸不吭声。 仇恨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是的，就是左相、郑贵妃、八皇子。 他们勾结西戎人，一边出卖北朝的机密，一边设计陷害她和七皇子的清白，让七皇子失去储君的资格，另一方面又让魏家被皇帝厌恶。 而后西戎人来犯，父亲魏铁军为了能让她摆脱罪名，匆匆上阵，贸然踏进了陷阱。 是他们联手设陷阱杀害了五万铁云军的好儿郎。 是他们把她当做棋子，让她陷入悲惨的命运…… 魏无姜捏着匕首的刀柄咯咯作响。 她对护卫道：“给她画押。” 剩下的事就交给护卫。 魏无姜坐在旁边喝热水吃干粮。她愣愣看着远处。 天渐渐亮了，雪神山即将露出全貌。因为血腥气，不少野兽忍耐不住在旁边的树林探头探脑。 魏无姜唇边勾起冷笑。 她问护卫：“都画押好了吗？” 护卫点头：“都写好了。西戎语也写了一份。还有大王妃印鉴也印了。” 魏无姜点了点头。 这些东西说真的也没什么用了。毕竟狡猾如左相一定会找借口否认，要抓左相的狐狸尾巴，还缺不少火候。 魏无姜对护士说道：“好好收起来。殿下来了你交给殿下。” 护卫十分高兴：“殿下要是知道公主抓了大王妃，一定十分高兴。这趟我们突袭营地也不算白忙活一场。” 魏无姜歪了歪脑袋：“怎么算是白忙活呢？” 护卫被问住了。 魏无姜也没有打算护卫能回答她。她喊了阿夏，指了指地上刚刚缓过神的大王妃。 她做了个动作，阿夏愣住：“啥？” 魏无姜眯着眼看了看太阳说了一句：“帮我把她拖进山林里。” 阿夏憨憨答应。其他四个护卫想跟上来。 魏无姜对他们道：“都守在这里，不许进来。” 护卫不敢上前。 魏无姜让阿夏把大王妃拖进小树林。 大王妃惊恐不安地盯着她：“你你……你想干什么？” 魏无姜拍了拍手，微笑：“你不用猜，就是杀你的。” 大王妃立刻尖叫：“你不能杀我！我是西戎的大王妃，就算是被俘也是送到你们皇帝面前！你不能杀我！不能……” 魏无姜眼眸冰冷：“说吧，你要什么死法？” 她随即又道：“算了，让你选的话就没意思了。” 大王妃惊恐地拼命挣扎，可是她已经被捆得结结实实。 魏无姜理都不理她，对阿夏说：“挖坑！” 阿夏只能点头，低头挖坑。大冷天，阿夏的脑门上的汗珠一层层冒出来又被冻成冰珠子。 吓人，太吓人了。 他以为这位中原像天仙一样的公主殿下是个娇弱的女人。没想到她刚才竟然敢一次次对凶狠的大王妃动刀子。 现在竟然要杀人！ 阿夏拼命挖坑。雪神山常年冰天雪地，地都是冻着的。阿夏呼哧呼哧挖了好久才挖掉一层土皮。 魏无姜一眨不眨盯着一会咒骂一会求饶的大王妃，唇边的笑容越来越古怪。 终于，阿夏没了力气。他丢了断了的铲子对魏无姜惭愧道：“公主殿下，这个……这个挖一半了。” 魏无姜比划了下，果然是只能埋一半。 她点头：“还行，一半就一半吧。” 她指了指被捆住手脚的大王妃：“把她拖进坑里。” 大王妃惊恐至极：“不不不，你们不能杀我。求求你了。善良美丽的北朝公主，我求你了。我这么一个老女人。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不报仇了，我代表我们的部族年年给你们北朝朝贡！” “我们部族世世代代尊你为主。求你了！呜呜呜……” 魏无姜似笑非笑：“我只杀你，你却是要拉着你部族人世世代代为奴为婢啊。你真是无耻。” 大王妃这个时候早就吓疯了。 她拼命挣扎跪下磕头：“我无耻！我恶毒。我不该杀了北朝人。我我……” 阿夏把她拖进土坑。大王妃像是被开水烫了的猪开始嚎叫。 凄惨的嚎叫声惊得小树林各种动物纷纷四散逃跑。 第602章 隔阂 魏无姜面无表情：“把土盖上。” 阿夏听话地把土盖上大王妃的身上，不一会儿大王妃大半个身子已经被土埋住了。 魏无姜走过来，看着只被埋了一半的大王妃，笑得冰冷。 “你虐杀了不少人。你们西戎人以杀人取乐，各种杀人的法子层出不穷。现在就是你的报应来了。” “你知道什么样的死法最恐怖吗？” 大王妃灰头土脸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经过魏无姜刚才的一顿磋磨她已经完全没了高傲的底气。 她现在不停用西戎话口中不停地求神拜佛。 魏无姜压低声音，轻轻说：“最可怕的一种死法是等死。” 大王妃震惊看着她。 魏无姜手中匕首一挥，切开了她的喉咙，鲜血喷溅出来。大王妃想要捂住伤口，但手被埋住。 她惊恐地发现魏无姜切开的是她一处小血管。血缓缓地流着，然后滴在雪地上，蔓延，蔓延…… 大王妃似乎明白了什么，嘴唇颤抖挤出一句话：“你你……你想让我……死……” 魏无姜微微一笑，笑得风华绝代：“对！我要你死在野兽嘴里，亲眼看着自己的血肉一块一块被撕咬，被扯碎……” 大王妃眼一翻，晕死过去。 寒风吹过，血腥味更浓了。魏无姜甚至看见山林中不少双饥饿的眼睛朝着这边窥视。 她冷冷笑了笑，对阿夏说：“走吧。” 阿夏结结巴巴：“就这么走了？” 魏无姜道：“不走野兽就来了。” 阿夏指了指昏死过去的大王妃：“她怎么办？” 魏无姜头也不回道：“就这么放着。” …… 时辰慢慢过去，魏无姜在不远处听着小树林中的惨叫和咒骂。 渐渐地，惨叫微弱了，咒骂消失了。 天暗得很快，魏无姜终于动了动手脚。 她在等裴千重。 她相信裴千重一会就到了。 不过在离开雪神山之前，她还得确定一件事。 她对四个护卫道：“去看看人死了没？” 四个护卫脸上一言难尽，不过还是去看了。 过了一会儿，四个护卫跑回来，两个边跑边吐。 魏无姜看着他们的脸色，摆了摆手：“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 她长吁一口气，看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还有那渐渐出现在视野中的玄色身影。 她笑容释然：“走吧，回去！” …… 裴千重找来了。经过一天两夜的厮杀和寻找，他的脸色并不太好看。 特别是听说西戎大王妃被野兽撕扯得骨头都撒了一地后，他看了魏无姜许久。 魏无姜的脸色并没有改变。 裴千重也不问，淡淡吩咐手下把大王妃的头颅装在木匣子送回京城。 马车来了，裴千重对魏无姜道：“去看看你父兄。” 一路上无言，魏无姜睡了醒，醒了吃。 更多的时候她对着外面皑皑白雪的雪原发呆。 裴千重也不追问，每日批阅各地汇集来的奏折，然后晚上与她同睡马车。 魏无姜觉得两人之间隔了一层看不见的隔阂。 她想挑破又觉得不知从哪儿开始。 两人就这样气氛诡异地到了沐苏河边的另一座城——望乡城。 大战过后这里四处都有烧烤的痕迹，还有不明黑色的东西埋在雪地里。 魏无姜随着马车进城，正当马车才刚刚过了城门检查，就听见城里一阵喧哗。 “大将军来了！大将军来了！” 第603章 亲人见面 魏无姜高兴得眼睛亮起来。 她急忙探出头去看，果然看见长街尽头风沙滚滚，几十匹高头大马带着甲胄分明的骑兵们呼啸而来。 当先一人容貌英武，身量挺拔。 魏无姜认出是自己的大哥——魏无清。她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身边的侍女怎么劝她都不上车。 魏无清在她面前勒马而立，然后快速下马。 兄妹相见分外激动。 魏无姜激动看着面前高大精瘦，但明显成熟沉稳的大哥魏无清。 穿上甲胄的魏无清越发像父亲魏铁军了，只不过多了几分儒雅的气质。他脸上黑黝黝的，还带着西北特有的粗粝，看起来和在京城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魏无清也激动打量面前半年多没见的妹妹魏无姜。 小妹更美了！ 身量欣长，姿容绝色。头发如泼墨似绸缎。脸越发精致，从前少女的圆润不见，只剩下犀利精美的轮廓。 眉似远山，眸如寒潭，鼻似悬胆，唇似花瓣。 兄妹互相打量对方，都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许久，魏无姜呜咽一声：“大哥！” 说着，她扑入魏无清的怀中。 魏无姜强忍热泪：“好好好，到了就好。快别哭了，大街上的……” 他说着也流下了眼泪。 两兄妹边互相安慰边哭，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们认出他们来，也跟着抹眼泪。 “这就是皇上亲封的长阳公主啊！她长得真美！” “你不知道吧？长阳公主可是魏老将军的嫡女。人长得美，心地也非常好。她为了祈福还特地去大慈恩寺苦修了一个月。知道前线缺粮草，还亲自筹措粮草亲自送到西北来。” “对对！就是她！是她开药棚，治好了好多士兵身上的毒伤。该死的西北蛮子用毒箭杀了我们那么多人，她还会医术，日夜不停地给士兵治伤。” “简直是仙女转世，菩萨垂怜啊，让我们北朝有这样的神仙人物。” “她现在过来看父兄，我们一定要叩谢她的恩德！” “……” 魏无姜正和大哥魏无清说着离别后的话，却发现四周百姓们越来越多，纷纷用崇拜的眼神热情地看着他们。 还没等她开口，四周齐刷刷跪下一大片人。 “公主万寿无疆，公主万福！” “公主殿下大恩大德，我们感激在心里！” “……” 魏无姜愣了，魏无清赶紧去扶百姓们，可他们一个个都固执摇头。 他们纷纷道：“魏小将军冲锋陷阵，勇猛无敌，还帮助我们重建家园。功德无量啊！” “魏小将军和公主殿下兄妹情深，我们看着好高兴。” “……” 魏无清看着人越来越多，赶紧拉着魏无姜上了马车，然后用骑兵开道回到了临时的将军府。 到了将军府，魏无姜一跳下马车就去找父亲魏铁军。 可当看见父亲魏铁军时，她不由热泪盈眶：“父亲！” 眼前的魏铁军满头白发，手臂上还缠着一条绷带。 他老了许多。 短短半年不见，竟然老了十岁左右，原本黑漆漆的头发竟转眼成了白雪。 魏铁军看见女儿，擦了擦虎目，随即大步上前：“我的好女儿！” 父女两人抱头痛哭，过了许久才被劝住。 魏无姜看着父亲手臂上的伤，赶紧道：“父亲，让我看看伤口。” 魏铁军不在意：“没事，吃了你的药方后好多了，现在只是在痊愈。” 魏无姜不肯，最终魏铁军不得不让她拆开绷带看了伤口。 那伤口深可见骨，四周翻红，应该是长了皮肉出来。但因为刀口太深了伤到了骨头，以至于迟迟不能痊愈。 魏无姜立刻红了眼：“父亲，你先别忙了。我帮你治伤。如果我晚来几天，你这胳膊就毁了。” 没想到魏铁军不在意：“胳膊毁了就毁了，拿不动刀正好给年轻人让让路。父亲也要安享晚年了。” 他脸上浮起骄傲：“太子殿下一天天成长，你三个哥哥也能独当一面了。为父心里甚是高兴。” 第604章 为父亲疗伤 魏无姜听了只觉得心里难受。 父亲魏铁军一身铁骨铮铮，心里想的都是为了北朝，为了培养守卫边疆更多的将才。 他根本不在意那些功劳，也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魏无姜擦了擦眼睛，很严肃道：“父亲，快别说了。我这次拿了不少灵药。我一定会把你的伤看好的。” …… 又是一盆血水端下来，房间里的气息十分凝重。 魏无姜面上覆着面纱，皱着眉用银刀一点点割开父亲手臂上的腐肉。旁边的人看得心惊肉跳。 她的手却稳如泰山，每一刀都精准无比。 血水冒出来，她立刻撒上止血药粉。等腐肉切掉，她又拿了针和鱼肠线细细缝合伤口。 可是伤口太大了，中间一整块肉都被挖掉，黑漆漆的还能看见森然的白骨。 父亲魏铁军的手废了，就算还能拿筷子，但绝对提不起丈二的长枪，耍不动八十斤的大刀了。 魏无姜忍着心中的酸楚，在伤口上覆上一层鱼皮，然后洒了从秘境中带来的止血灵药。 药香扑鼻，令人忘了刚才的伤口是多么狰狞恐怖。 魏无姜一层层包上干净的纱布，然后又在父亲的脖子上缠了一圈，再套上护套。 魏铁军眉心舒展开，叹道：“姜儿，你的医术是什么时候学的？竟然一点都不痛。” 魏无姜仔细擦了父亲额上的汗水，嗔怪：“父亲还是关心下自己的伤吧。您这伤……要是女儿晚来几天恐怕再也举不起来了。” 她很想给父亲用帝王神丹，但父亲的外伤还没愈合，贸然用这种极品丹药恐怕会适得其反。 她只能先处理父亲的外伤，等外伤养好点后再慢慢调理他的五脏六腑。 五脏六腑没有隐疾之后，才可以一点点用丹药。 想到这里，魏无姜瞬间又高兴起来。 父亲的手保住了，虽然拿不动大刀，但日常生活没有问题。 再加上她拿到的灵药和《毒经》上学到的医术，父亲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魏无姜仔细洗了洗手，这才开始写调理药方。 旁边打下手的大哥魏无清感叹：“小妹这是哪儿学的一身本领。为兄真是大开眼界了。” 魏无姜也不隐瞒，细细说了自己搜罗旧书时看到了一本绝世医书。她又简单说了自己和裴千重，浩海老人等在一处秘境中寻到各种灵药等等。 魏无清听得口瞪目呆，大概他也想不到从小乖巧的小妹竟然有这样的奇遇。 魏无姜将药方写好，吩咐春翠抓药。 春翠自从魏无姜进山后就被裴千重的人送回了魏无清身边。 主仆两人还没说点体己话就开始干活。 魏无姜回头又仔仔细细吩咐父亲忌口等注意事项，这才和大哥魏无清出了父亲的屋子。 兄妹两人到了亭子，早有下人端来热茶和茶点。 魏无姜舒展眉心，问最近战况。 魏无清道：“自沐苏河一战后，西戎兵败如山倒，死八千余人，伤一万多人。还有几万人跟着西戎王逃往西戎。你二哥和三哥奉命跟着去追击了。前天还传回军报，老二和老三成功击杀西戎士兵三千余人，不过可惜西戎王还是被逃了。” 魏无姜问道：“西戎王现在手中兵卒有多少？二哥和三哥追击有风险吗？” 魏无清哈哈一笑：“你放心。西戎王现在手中精兵强将满打满算也就五万余人，加上辎重不过七万。而且你二哥三哥传回来的军报看，西戎军心溃散，不少西戎士兵边打边逃，有的小部族被西戎王强征过来的，在回逃的路上经常是几百上千地跑了。” 魏无姜咋舌：“那这么说，等到西戎王逃回西戎国的时候，只剩下本部的人马了？” 魏无清自信满满道：“那是必然的！西戎国本就是几十个大大小小的部族联合起来。他们平时就游牧打猎，每到冬天才集结起来南下骚扰我们北朝。” “这样的队伍有什么军心可言？战事有利他们的时候，他们就是一头饿狼。战事一旦不顺，他们就是草原上胆小怕事的麻雀，一轰就散了。” “再加上西戎本部也内讧。大王子乌骨打早就逃回去自立为王了。西戎王阿木沾回去估计还得和他儿子打一架。” 第605章 应该，也是喜欢的 魏无姜含笑加了一句：“还有，西戎大王妃也死了。西戎大王妃的娘家是西戎的第二大部族。她一死，西戎王又少了一条臂膀了。” 魏无姜一愣，狂喜：“真的？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魏无姜道：“大哥放心，这消息绝对是真的。西戎大王妃的头颅已经由殿下送往京城了。” 魏无清感叹：“这次真亏九殿下帮忙啊。没想到他能屡次出手帮我们。” 听到大哥感叹，魏无姜眸色复杂。 魏无清看了她一眼，轻声问：“小妹，你和九殿下？……” 魏无姜不打算隐瞒。她道：“是的，我喜欢九殿下。九殿下应该……也喜欢我吧。” 魏无清是知道她身世的，因为兄妹两人都是陈氏名下的孩子。 魏无清点头：“九殿下虽然名声不怎么样，但如今看来他真心是为了北朝。不过……他对你好不好？” 魏无姜脸一红，心中却暖洋洋的。 果然是从小一起长大，宠着她的兄长。他不关心裴千重的身份和地位，只在乎裴千重对自己的妹妹好不好。 魏无姜低声道：“挺好的。” 魏无清舒了一口气：“那就好。我会和父亲悄悄说的。婚姻之事还是得父亲做主才是。至于太子……” 他欲言又止，似乎有难言之隐。 魏无姜索性问了：“大哥，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魏无清苦笑：“太子对你好像十分痴情。在被西戎人围困的时候，他就天天念叨你。他说要为你打下整个西戎。” 魏无姜后知后觉想起太子，她问太子近况。 魏无清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太子已经在一个月前率了两万精兵绕道去攻打西戎老巢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他应该是攻下苏科城了。” 魏无姜愣住。 魏无清压低声音：“这是极秘密的事。太子带兵进攻这事一直没禀报给京城，就怕朝中有奸细泄露太子行踪。” 魏无姜听了心情复杂。 太子的举动是对的，绕道突袭，一举攻破西戎王廷，这是哪个将领都会做出的决策。 只是他是太子，是北朝的储君。 这么劳师远征又是在异国险地，要是朝中有奸细的话泄露给西戎王，那太子和那两万精兵的性命就危险了。 想到这里，魏无姜的心提了起来。 魏无清看出她的担心，安慰道：“小妹放心，父亲已经派了最得力的将军跟着他去，跟去的两万精兵都是铁云军中最忠心也是最骁勇善战的人。” 魏无姜缓缓道：“希望太子殿下平安归来。” …… 魏无姜回到了大哥魏无清安排的屋子，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春翠抓药回来，院子里很快飘起药香。 魏无姜仔细吩咐如何熬煮后就躺在榻上沉沉睡去。 她一觉醒来便是第二天早晨。 春翠端着早膳走进来，笑道：“小姐睡得真沉。从昨儿下午就一直睡到了今早。” 魏无姜闻到粥香，饿得肚子咕咕直叫。 她赶紧洗漱完毕，大口大口吃着。 春翠则在一旁说着她离开后的琐事。 春翠道：“小姐，那解毒箭的药方可好用了。大公子命人日夜熬煮，不少士兵都解了毒。他们一解毒后活蹦乱跳地又上战场了。” 魏无姜笑着点头。 春翠又道：“不过这打仗真是吓人。我到了大公子身边后西戎人就打了过来。打了五天五夜，死了一拨又一拨的人。” 春翠面色惨白，看样子当时的情形把她吓得不轻。 魏无姜安慰道：“别怕，都过去了。” 春翠道：“对了，小姐不是一直很担心那马原坡吗？那时候我听大公子回来说，西戎人狡猾又想引他们去马原坡，结果大公子和二公子将计就计，假装进入，然后西戎人高兴过头追了进去，反而被大公子和二公子率兵杀了一两千人。” “大公子回来说，那叫一个瓮中捉鳖。” 魏无姜含笑听着。 春翠这些话她在裴千重那边听过，在大哥魏无清那边也听过，但现在听着身边小丫头叽叽喳喳说着自己早就听过的消息，还是十分高兴。 马原坡的噩梦终于没有在今生发生。 她可以安心了，也可以让祖母安心了。 她赶紧问道：“对了，写信告诉祖母了没？” 春翠道：“大公子早几天就写了。小姐您放心，老爷没空，大公子捉了空就会写家书。还有二公子也是。” 第606章 左相急了 魏无姜想起京城的家人，唇边勾起笑意来。 前世她亲情被陈氏生生断绝，今生却拥有了。这令她更思念远在京城的祖母和大嫂，还有没过门的二嫂。 主仆两人说着话。 忽然，春翠问：“小姐，殿下呢？他回京城了吗？” 魏无姜愣住。 她发现昨天自从入了城后裴千重就不知去向。 她眼底掠过一道黯然——自己杀了大王妃的举动终究是让裴千重疑了心。 只是，他现在是怎么想的。她竟是一点都不知道。 春翠见她神色恹恹，不由打了自己的嘴巴。 春翠歉然道：“是奴婢多嘴。奴婢这就去给小姐打听殿下去了哪儿。” 魏无姜从沉思中醒过神来。 她阻止春翠道：“你不用去寻他，你帮我找找卫大当家的。” 她又想了想：“还有，帮我给祈二少爷传个消息。” 春翠应了。 魏无姜压下心中的不安，开始思索下一步怎么做。 …… 裴千重正坐在书房中。他身影如剪画，挺拔瘦削却有种说不出的清冷至极的感觉。 他看着手中的密信，拧眉不语。 月落无声无息地走到他身边，低声道：“殿下，太子已经深入西戎腹地，打下了苏科城。” 裴千重眉心拧得更紧：“胡闹！” 月落道：“探子来报，太子殿下带着两万铁云军士气高昂，发誓夺下西戎王廷——扎哈城。” 裴千重皱眉：“苏科城离扎哈城六百多里，扎哈城哪有那么好攻下？更不用提还有若雅城在西南边拱卫着，驻扎精兵起码有两万人。” “以逸待劳，太子太冒进了。” 裴千重面上都是不赞同。 月落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殿下，那接下来怎么办？京城皇上那边……据说挺不住了。” 裴千重眼底浮起冷意：“哦，这么快就挺不住了？便宜了他了。” 月落道：“消息说，几次皇上都快不行了。要不是皇后令人下重针，早就……” 裴千重点头道：“再撑几日就行。左相那边呢？” 月落从怀里掏出几封密信，压低声音：“左相一直要和殿下密谈。属下按着殿下吩咐，一直打哑谜假装不愿意谈。左相急了。” 裴千重看着月落手里一沓厚厚的密信，似笑非笑：“他倒是不怕担上结党的罪名。” 月落冷笑：“左相这只老狐狸坐不住了。他除了投靠殿下外，还能投靠谁？” 裴千重将信丢回给月落，冷冷道：“替本王看了，然后告诉他。本王愿意听他想说什么。” 月落点头，又无声退下。 书房又安静下来，裴千重继续看着墙上的军行图，眸色深邃。 …… 一连两三天，魏无姜一直在悉心照顾父亲魏铁军。在她的针药双管齐下之下，魏铁军手臂上的伤口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魏铁军有女儿在身边伺候，成天高兴得眉开眼笑。 他逢人就夸赞自己女儿的医术好，自己有福气。惹得不少军中上了年纪的将军们都投来羡慕的眼光。 魏无姜不但给父亲治伤，还给他细细把脉，查出不少暗藏的旧疾。 魏无姜对症下药，几贴药下去，魏铁军的脸色好多了。 魏无姜道：“父亲常年征战，旧伤添上新伤，再加上此次抵御西戎费心费力伤了元气，这才满头白发。” “女儿一定会尽心为父亲调理，等父亲好了再回京。” 魏铁军欣慰大笑：“好好好！对了，军中不少老兵也有旧疾。女儿你如果有空就给他们也瞧瞧。” 他挥了挥完好的手臂，道：“父亲没事。你看为父这几日吃的好，睡得香。精神头比十年前还好呢。” 魏无姜心中又高兴又心酸。 如果自己早点学会《毒经》的话，父亲是不是更康健一点？ 不过她很快将这念头压下。因为现在也不晚，父亲魏铁军虽然旧疾多，伤了元气，但她灵药在手，又学了金针刺穴大法。 她相信能一点点医治好父亲，让他长命百岁。 第607章 神医名头 魏无姜每日调理父亲的身体，不知怎么的，她神医的名头又一次传开。 这一次来的不少军中将军。 他们都是随着魏铁军南征北战十几年的老人，一个个身上都带着旧伤。 这些粗糙汉子上阵杀敌不要命，下了战场就浑身都是病。 魏无姜一个个仔细看了，然后开调理药。她为了让他们能早点康复，在药材中加了几味从秘境中带来的灵药。 这些将军本来只是想减轻旧疾折磨的痛苦，没想到魏无姜一番针灸药汤，甚至还有药浴的，就几乎把他们身上的病痛给治好了大半。 军中老将军们都沸腾了。 “你们看我多年的老寒腿！现在一点都不疼了！” “看看，我几年前在校场和老李头切磋，被他打了一拳，本来没觉得怎么疼。可一到下雨天就觉得心口闷。你们瞧，公主给我施了几针，这旧伤的印记都出来了。一整个乌青。这多少年了！” 众人看去，果然那将军的胸口上一快黑漆漆的拳头印记。 这多年的旧疾竟然被她找到了，还精准刺穴把伤给显露出来。 另一个人嚷嚷：“看我的，看我的！我以前被西戎蛮子撞断了胳膊，接好后一直疼。看了无数郎中都说没办法。公主说我骨头接歪了，刚给我刺了几个穴，又重新打断接了。一点都不疼！” 众人吃惊：“一点都不疼吗？” 那人拍着心口道：“真的不疼。我以为又要疼得死去活来了。没想到公主让人拿住那伤处，咔嚓一下又接上。都来不及疼。” 他信心满满，充满了希望。 “他那个算什么？”一个很瘦的老郎将挤进人群。 他扒开上衣，露出瘦骨嶙峋的胸口。 胸口上宛如蜘蛛丝般爬满了整个胸膛。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那伤疤像是有生命的树藤，看着太吓人了。 那人展示了胸口，道：“我这个中的是鬼藤，每天晚上都像是被鞭子抽似的疼。大夫说我活不过五十。但公主看了，拿了银刀咔咔两下，直接把一条鬼腾抽了出来。还给了我药，吩咐我每隔三天去找她抽一条。” 众人再看，果然那人的腰部有一条鲜红的伤疤。看样子那边的鬼腾被抽走了。 有人吃惊道：“天啊，这鬼藤据说一旦缠上人身不吸干人身上的精血不罢休。如果抽出来会长出来更多。公主怎么做到的？” 那人傲娇指了指刚缝好的伤口。 他道：“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公主说她切断了那鬼藤的活心，现在鬼藤不会再吸我的精血了。” 那人双眼放光：“我本来还半信半疑，但我昨晚一点都不疼了。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睡了一个好觉！” 众人看着他身上那鲜红的疤痕，啧啧称奇。 要知道鬼藤这玩意，一旦被缠上了，要扯下它的藤蔓简直和生剥血肉一样痛苦。更别提被这东西吸附在身上，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日比一日憔悴的恐惧。 没想到那位人美心善的魏家小姐竟然医术这么高明，连鬼藤都能制伏。 “神医啊！简直是神医！”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爆出这句话。 紧接着各种赞美就层出不穷出来。 “是活菩萨！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仙女！她是仙女！九天仙女！” “人美心善的仙女。我们有福了。” “……” 各种各样的赞美在城里传开了，于是有越来越多的将军士兵纷纷求着魏无姜帮忙看病。 …… 魏无姜在院子里忙碌，身边春翠帮忙整理药方和拿药，其余几位仆妇正忙着煎药。 整个院子里药香扑鼻， 第608章 月蓉郡主的心思 春翠一边忙碌一边埋怨：“小姐，找您看病的人太多了。看您到了这也就歇了一天就忙的脚不沾地。真的是……” 魏无姜一边飞快写药方一边安慰：“这些都是父亲的兄弟和手下士兵。他们跟着到了西北出生入死的已经够苦了，能帮点就帮点。” 春翠抬着一筐药材嘟嘴道：“可是您看您累的每天只睡两个时辰。每天都泡在药堆里，浑身都是药味了。” 魏无姜无奈摇头：“行了，等忙完这阵子就回京城了。对了，赏银拿出来给那些来帮忙的人。” 她说着指使春翠去拿屋里的银子。 这些银子是从秘境中拿出来很小的一部分。那四个西戎士兵归顺了裴千重之后，阿夏被分到了魏无姜这边当了护卫。 阿夏去了一趟，拿了两大包的银子。他眉开眼笑说还有，不过为了防止耳目众多，每次只能拿两包。 魏无姜发了银子，那些帮忙的人一个个跪在院子里硬是不肯要。 有人道：“公主已经免费给士兵们看病，还自己贴钱买药。这银子我们是万万要不得的。” 又有人道：“公主，我们是自愿来帮忙的。魏老将军带着那么多好儿郎打跑了西戎人。我们做点事帮忙也是应该的。” “就是，就是，我们根本不是为了钱来的。” “给钱岂不是看我们是贪财小人？” “……” 魏无姜见他们一个个急红了眼，赶紧道：“诸位不要生气。这些银子是给大家伙买吃食的。再说这些钱是从西戎人那边缴获的，也是我们北朝百姓的钱。” “现在西戎人刚退走，我们百废待兴，拿这些钱散下去买吃的买用的，岂不是更好？” 众人听了这才渐渐不激动了。 魏无姜悄悄松了口气。她当然不能说这些银子是从秘境中拿到的。 “呵，这市恩的手段还挺高明的。” 一道娇俏的声音出现，让吵吵嚷嚷的院子一下子安静下来。 魏无姜看去，只见一位身穿粉色绣银线的娇俏少女带着四个清秀的婢女走了进来。 她满脸的不屑，扫了一眼乱七八糟的院子，最后将目光定在魏无姜的身上。 那少女看清楚魏无姜的面容过后，眼底闪过惊艳，随即又浮起嫉恨。 春翠见来人无礼，不高兴问道：“你是谁？见了公主为何不下跪请安？” 那少女眼骨碌转了两圈，这才慢吞吞行礼：“臣女月蓉郡主见过长阳公主殿下。” 魏无姜淡淡道：“哦，是月蓉郡主啊。请起吧。” 此时一阵浓重的药味飘了过来，月蓉郡主不由捏着挺巧的鼻子皱眉嫌弃。 “这是什么啊？这么臭！” 她的话令院子里帮忙煎药的大妈大婶们气得想骂人。 魏无姜微微蹙眉：“月蓉郡主你有什么事吗？没什么事就请回吧。我这里药材太多，没地方招待你。” 月蓉郡主这个时候才似乎想起魏无姜的身份比她高贵。 她连忙嘟着嘴，陪着笑：“公主，我错了。我就是听说城里来了个美如天仙的公主，还特别善良无偿看病供药。我就好奇过来看了。” 魏无姜不咸不淡地道：“哦，那既然月蓉公主看到了就请回吧。这里实在是太忙了。” “对啊，让让，这药煎好了，外头还有不少人等着直喝药呢。” 一位五大三粗的大婶粗着嗓门，拿着两罐沸腾后的药直朝着门口走去。 “让让，烫烫烫……”大婶的大嗓门不断催促。 月蓉郡主和她那四个娇滴滴的婢女们惊恐又厌恶得连连后退。 她只能匆匆对魏无姜再行了一礼：“臣女改日再来拜见公主殿下。先走了。” 她说完看着滚烫的药罐子朝着自己花容月貌的脸扑来，吓得尖叫一声跑了。 身后传来院子里众人压抑不住的哄笑声。 魏无姜等她走了，问春翠：“这月蓉郡主是什么人？” 院子里有知道的，立刻抢答：“公主，那月蓉郡主是五百里外陈国公的小女儿。也不知道她这次怎么敢来这里。这里可没什么好玩的。” “就是啊，这月蓉郡主可出名了。仗着自己好看，成天出门溜达和一群纨绔子弟捉鸡斗狗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偏偏来了我们城里。” “对啊，我们城里早就被西戎人洗劫过两次了，客栈都破破烂烂的。” “听说她是想见太子殿下，没见着。太子殿下日理万机，早就在前面追击西戎人了。哪有空见她。” 第609章 目标是太子，次目标是…… 魏无姜听着她们八卦，渐渐明白了月蓉公主的来意。 原来月蓉君主是听说战事结束，大着胆子来到这里想“偶遇”太子武琮礼。 又是一个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女人。 魏无姜无所谓地耸耸肩，继续写药方。 她现在忙得很，根本不在意哪家姑娘看上了太子。 再说她和太子根本不可能。 前头有一个曹知月，这事该让曹知月烦恼去。 …… 月蓉郡主一行人走在大街上。她明丽的外表和身上奢华干净的衣裳让过往的行人纷纷多看两眼。 月蓉郡主很享受这种注视和存在感。 她身边的护卫却不停呵斥：“看什么看？！再看就挖了你们的眼睛！” “这是尊贵的月蓉郡主！跪下！无礼！” 月蓉郡主看着那些灰扑扑的百姓们。她眼里都是鄙夷不屑。 她故作大方摆手：“罢了，本郡主国色天香，他们偷看也是正常。唉，谁让这地方鸟不拉屎，竟然连一辆好的马车都不见呢？” 婢女献殷勤：“郡主，您走了一早上了累了吧。我们去找个茶楼休息休息。” 月蓉郡主无趣地拨了拨自己的头发。 她撇嘴：“这破破烂烂的哪有什么好茶楼？” 婢女指着前面道：“那边就有一个大的茶楼，就算破，但好歹能有点好喝的茶水吧。” 于是一行人就大摇大摆到了茶楼。 一倒茶楼，护卫们又是一番驱逐，然后鸡飞狗跳半天这才在三楼风景最好的地方给月蓉郡主安置了。 月蓉郡主皱眉看着三楼的扶手上还有刀剑砍痕，十分不满：“这里就没像样点的茶楼吗？这里还被砍成这样。” 婢女无奈：“郡主，这已经是最好的茶楼了。前面一个酒楼都被西戎人打砸拆了。” 月蓉郡主昨晚才到这城，逛荡一天本以为能见到太子殿下，或是什么英武将军，但没想到一路上看的都是满目疮痍，听得都是关于长阳公主魏无姜怎么人美心善，治病救人。 她这才产生了好奇心，特地赶过去看一眼。 可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知道这位“未来准太子妃”“长阳公主”竟然长得倾国倾城，气质绝佳。 月蓉郡主越想越觉得心里憋的慌。 她喝了一口茶水，很不高兴问：“那太子殿下真的不在城里吗？不是说太子和魏老将军打败了西戎王就在这城里休整吗？” 婢女小何怯怯回答：“回郡主，消息是这么传的，但好几天了派去打听的人都没听说太子在城里。据说是跟着魏家的二将军和三将军一起出去追击西戎人了。” 说起太子的消息，月蓉郡主娇俏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她笑道：“就是嘛，我说不可能这城里来了我这个小美人，太子殿下不想见我。一定是有要事办呢。” 她想了想又道：“对了，那魏家的二将军和三将军是怎么个人？我听说魏家三兄弟这次都来打西戎人了。他们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婢女小何赶紧绘声绘色描述魏家老二和老三立下的功绩。 当然，婢女小何打听来的消息都是街头巷尾加工过的。在百姓口中，魏家一门父子都是天神下凡，不但杀敌勇猛还有勇有谋。 月蓉郡主就在婢女小何说书般的描述里听得津津有味。 末了，她拍拍手道：“哎，不错呢。没想到魏老将军那么会生儿子，三个儿子都有出息。啧啧……这次回京魏家肯定受皇帝大大封赏。” 婢女小何赶紧道：“可不是！好多人都说魏老将军回京铁定能封个国公爷当当，他三个公子也能加官进爵，富贵荣华不在话下。” 婢女小何十分羡慕道：“还有今早看见长阳公主，估计和太子的婚事也会在今年办了。啧啧……魏家真是一跃成为皇亲国戚了。” 月蓉郡主眼骨碌转了转，突然问：“那魏家三兄弟，哪个还没娶亲啊？” 第610章 郡主挑夫 婢女小何赶紧左看右看，这才压低声音说：“郡主，你不是想要见太子殿下吗？这怎么突然问起了魏家三公子？” 月蓉郡主不耐烦：“这不是见不到吗？而且我听说太子殿下还有个侧妃是左相二女儿。我去了岂不是侧妃都捞不到？” 婢女小何不明白自己主子的心怎么变得那么快。 她只能“哦哦”地继续说：“魏家大公子魏无清已经娶妻生子了，听京城里说是生了个儿子。魏家二公子已经定亲了。只有魏家三公子还没定亲。……” 月蓉郡主立刻双眼亮了起来：“那敢情好！就他了！” 四个婢女听了都面面相觑。 就这么……订了？还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呢。 而且现在魏家三个公子是圆是扁都没看见呢。自家郡主就这么上赶着，会不会不太好？ 没想到月蓉郡主却十分自信。 她一边喝茶吃茶点，一边不屑笑道：“说起来魏家出身寒门。要不是魏老将军一路靠着军功打上来，也不会有这个荣耀。” “说起来，我父亲才是正儿八经的国公爷，我一个郡主配他家的三公子不是妥妥的下嫁吗？” 婢女们似乎都习惯了月蓉郡主的自恋，纷纷低头不吭声。 “呵呵，真是好笑。一个吃了祖宗荫庇的小小郡主却对一位刀山血海厮杀出来的将军说自己下嫁。真是好笑！” 那个声音懒洋洋的，带着嘲讽。 月蓉郡主眉一皱：“谁啊！谁在那边胡言乱语！” 一位天蓝色衫子的年轻男人正缓缓放下手中的折扇。 月容郡主看见他那样貌，顿时一愣。 不远处的天蓝色衫子的年轻男子生的一副好相貌。弯月长眉，一双丹凤眼脉脉含情，看久了竟有种移不开的感觉。 他身量瘦削修长，长衫是上好的苏杭锻，上面绣着清雅的竹叶。 不得不说人靠衣衫，马靠鞍，这衣服衬得这位公子翩翩如仙，不染一丝凡尘烟火气。 月蓉郡主看得高兴，拿出在自己地盘上学来的娇蛮气。 她对那男子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 那天蓝色衫子的年轻男人似笑非笑：“我与郡主不认识，就没必要自报家门了。” 月蓉郡主正无聊，看得一位长相俊俏的男人哪里肯放过。 她对那男子傲然笑道：“你既然知道我是郡主，那我问你的话你就该回答。” 那男子受惊似的假装拍了拍心口：“可怕！还有这样当街被问姓名和自报家门的。难不成我受了人调戏？” 这话一出，在三楼喝茶吃点心的客人纷纷捂嘴憋笑。 月蓉郡主恼羞成怒：“大胆！我是郡主，你只是平民。我问你话，你哪来那么多说辞！” 那男子笑嘻嘻道：“郡主息怒。小的贱名不值一提。草民的身份更是比不上太子殿下和您刚才口中说的魏家三公子。啧啧……草民在这里就是不配。” “草民告辞！郡主慢用！” 他说着用扇子捂住半边脸匆匆就跑了。从他的背影看，他逃得仓皇并且还似乎憋着笑。 月蓉郡主被家中人骄纵惯了，长大点又和一群纨绔成日厮混在一起。 在男女方面她学的东西不算好，只能说是奇葩。 不然也不会做出跑出几百里地来到这刚大战完的前线想要偶遇太子殿下的举动。 月蓉郡主恨恨瞪了那人背影一眼，对婢女小何道：“找个好的地方住下，我就要看看这太子殿下回不回来，还有这魏家的三公子长得俊不俊。” 婢女们听了一脸为难和羞涩。 她们虽然习惯了自家郡主平日浪荡做派，但现在看来好像更浪荡了。 第611章 有人受伤 魏无姜见到祈少白的时候愣住了。只见他扶着院子门哈哈笑着。 魏无姜放下手中的药方，上前担忧问道：“怎么了？笑得都快岔气了。少白，你怎么了？” 祈少白一边擦着笑出来的眼泪，一边笑：“哎呦，我真是开了眼。我知道公主找我，特地骑马赶来，连饭都没吃一口。” “后来我饿的不行，索性在自家的茶楼喝口茶吃点点心垫肚子。没想到……哈哈没想到让我遇见了一个傻妞。” 祈少白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咯咯笑个不停。 魏无姜无奈白了他一眼：“笑，你就笑完了再说吧。” 她说完去看院子里煎的药。 祈少白跟在她身后，边笑边说：“那人自称什么郡主，边喝茶边盘算男人。一会问太子殿下，一会问魏家三位公子婚配没。问到魏家小公子的时候，她居然说就他了！” “哈哈哈……她还说她堂堂正儿八经的郡主配魏小公子是下嫁。哈哈哈……” 魏无姜立刻明白了祈少白说的是哪位。 她笑容清浅：“那郡主我白天也见过。娇生惯养的，不过性子倒是放得开。竟然来这里是亲自给自己挑夫婿呢。” 祈少白终于不笑了。 他道：“公主不生气吗？” 魏无姜疑惑：“我生气做什么？天下间爱慕太子殿下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人。京城更多。太子殿下还是七皇子的时候就是不少京城贵女们的深闺梦里人呢。” “至于我小哥……” 魏无姜想起那调皮活泼的魏无风，不由露出笑容：“我小哥啊，他自己主意大的很，肯定不会喜欢那月蓉郡主。” 祈少白笑了：“最好别喜欢。喜欢也得给砍了这姻缘。我瞧着这什么郡主胃口大的很呢。” 魏无姜耸耸肩，并不在意。 祈少白这次来是受魏无姜所托做点秘密的事。 她含含糊糊讲了进了秘境的事，只说在雪神山无意中找到宝藏。 祈少白立刻秒懂。 他问道：“是不是有些货要出？” 魏无姜想了想：“有一批金银可能要重新融铸一下，以备不时之需。” 祈少白立刻答应：“这没问题。祈家的运货路线很畅通。” 魏无姜又道：“对了，也许还有一些珠宝首饰，还有一些字画什么的。” 祈少白越听越是惊奇：“公主，你们这次是挖了宝藏还是挖了前朝的大墓啊？这么多东西？” 魏无姜无奈：“就是东西多才让你帮忙呢。这些钱总不能都放在魏家，也不能放在九城监察司那边。” 祈少白又立刻秒懂了。 他拍心口道：“公主放心，这些东西祈家都有路子可以卖掉。到时候换成钱都藏在安全的地方。” 魏无姜这才安心点了点头。 秘境里发现的财富太过惊人，就算是几人平分都消化不完。 无极不爱财，他现在估计在第三层苦苦修炼无极道。 雪魅更是不要任何东西，早就下山周游天下去了。 师父浩海老人和大师兄琴雅早就拿着药材匆匆回神丹门炼制丹药去了。 这些被称为俗又俗不可耐的“阿堵物”就只能她和裴千重瓜分。 裴千重自然是搬了一些挪作九城监察司的私库用。 而她必须为将来的魏家做好打算，当然这些钱财她还有别的打算和用途…… …… 祈少白和她秘密聊了一会金银财宝就扯到了近况。 祈少白和卫白衣在石城就和魏无姜告别之后。卫白衣要赶回京城处理摘星阁的事。 祈少白则受了家主命令南下巡店，顺便替魏无姜购买一些草药。 魏无姜不在的时候，他已经让人来回运了好几船草药，大大缓解战场受伤士兵的用药问题。 魏无姜道：“那正好，我给你的东西你抽一成去继续买草药，务必让每个受伤的将士都有药可医。” 祈少白大方道：“这有什么。几船的草药而已。祈家又不是送不起。” 没想到魏无姜却摇头：“不行，这冬天草药缺乏。我知道你找草药不容易。这世上哪有做亏本的买卖。你一定得收。” 祈少白想了想，干脆利落道：“好！公主有令，我就收。我不缺钱，但也不能让伙计们白干活。正好算是我出来游历做的生意。父亲一定很高兴。” 魏无姜这才露出笑容来。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匆匆进来。 来人正是一脸紧张的月落。 月落抱拳：“公主，快来一趟。有人需要您救治！” 魏无姜心中一惊：“是殿下吗？” 月落看了一眼祈少白，含含糊糊：“公主快点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第612章 青衣出现 魏无姜心中着急，赶紧令春翠收拾好自己的药箱，拿上一堆的丹药瓶子冲了出去。 月落见她脸色发白，赶紧补了一句：“不是殿下！公主放心，不是殿下受伤。” 魏无姜愣住。身边的春翠磕磕绊绊，骂道：“既然不是殿下还这么吓唬人。不知道我家小姐最在意殿下吗？” 魏无姜回过神来，问：“到底是谁？” 月落满脸为难：“现在不能说。公主委屈您跑一趟，人命关天啊！” 事关人命，魏无姜不再多问，匆匆上了月落准备好的马车。 …… 马车在城里绕了一圈，竟然出了城。 一路上没有护卫，也没有人烟。打开车帘外面黑乎乎，十分吓人。 春翠瑟瑟发抖：“去哪儿啊？！大半夜的吓死人了。殿下怎么不爱惜公主，让公主深夜出诊。” 魏无姜只是抿紧唇，什么话都不说。 顾不上害怕，她更担心裴千重那边出了什么岔子。 月落听到马车里春翠的话，压低声音安慰道：“春翠姑娘放心，有我在呢。” 春翠啐了一口：“你们九城监察司的人不是很多很厉害吗？怎么这个时候就你在？其他人呢？我们家小姐千金之躯万一路上出了什么岔子……” 春翠还要喋喋不休地说。 魏无姜呵斥：“别说了，让月落专心赶路。” 春翠只能闭了嘴。 一路往城外而去，寒风一个劲往里面钻，还有各种难闻的气息。 魏无姜知道这应该是前些时候战场上的血腥味和腐臭味。 他们难道快到沐苏河边了？ 魏无姜思索着。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 月落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公主请下车。快到了。” 魏无姜下了马车，愣住：“我们在哪儿？ 四周一片黑漆漆，还有不知名的夜鸟在树林中怪叫。 魏无姜只觉得浑身毛骨悚然，不由抱了抱自己的胳膊。 春翠搂住她的胳膊，颤抖：“小，小姐，这是哪儿啊？” 月落牵来马，歉然道：“还得走一段路，马车过不去。” 春翠实在是忍不住：“月落大人，你到底要带我们去哪儿？” 月落惭愧低头：“事关机密，现在不能说。” 魏无姜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上马吧。” 主仆两人上了马，由月落带着往山林的更深处走去。 小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一处破败的山神庙。庙门挂着一盏白惨惨的灯笼。 庙门口站着两位十分警惕的九城监察司的侍卫。 看到熟悉的服色，魏无姜的心放下一半。 有九城监察司的人在就证明裴千重在这里。 至于为什么他会在这里，魏无姜来不及细想就匆匆走了进去。 山神庙破败的神龛前，裴千重正抱着一位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女人。 魏无姜僵了僵：“殿下？” 裴千重似乎没听见她的声音，只定定看着怀里的人。 魏无姜找回自己的声音：“殿下，我来了。” 她几步走向前，拨开那血人的乱发。 她吃了一惊：“青衣！” 裴千重怀里的血人竟然是失踪了起码大半年的贴身侍女青衣！ 她头发披散凌乱，脸上都是脏污。她的身上衣衫单薄破碎，像是被尖利的树枝勾断撕扯，又像是遭遇了什么猛兽被扯碎。 魏无姜赶紧检查青衣浑身各处。 掀开衣袖裤子，她再一次呆住。 青衣的手臂和脚上都是各种不一样的血痕，有的新的，有的旧的，有的是刀砍，有的是剑伤。 魏无姜还没掀开青衣的衣衫看身体的伤处，但光四肢的伤口就触目惊心。 魏无姜探了探青衣的鼻息，立刻对裴千重道：“快放下她，让我为她疗伤。” 裴千重似乎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 他默默放下青衣，小心翼翼。 魏无姜从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看得她心头发酸。 她一直以为裴千重是极冷漠的人，就算是对自己也是稍好一点，并没有这么失魂落魄挂心的样子。 不过现在人命关天，她实在没功夫吃这个干醋。 她赶紧让春翠清理一块干净的地方，然后又吩咐人烧水。 很快山神庙就支起一口锅，烧着搬来的冰块和雪。 第613章 他变心了吗? 魏无姜和春翠继续检查青衣的伤。 她掀开青衣的衣襟，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青衣的胸口被人拍了一掌，凹陷下去——胸骨断裂。 她左边两根肋骨处也凹陷，应该是折断了。 更可怕的是，青衣的四肢都被人捏断了！ 她身上大大小小还在流血的伤口应该是那捏断她四肢的人，用各种刀具和刑具折磨她留下的。 太惨了！ 魏无姜发誓自己这辈子第一次见到有人伤得这么惨。 她收起震怒和悲愤开始忙碌起来。 她先在春翠的帮助下小心抬起青衣的胳膊，为她接骨。 接骨很疼，可青衣像是死了一样任人摆布。 魏无姜用最快的速度为她接了双臂，然后接着是清理她双臂上小的伤口。 没见骨的伤统统先清理血迹后再用药粉撒上，包扎起来。见骨的伤口在清理、止血后用鱼肠线缝合。 就这样魏无姜像是缝一个破布娃娃一样缝着青衣。 夜里很黑，山神庙很冷。 她抿着苍白的唇仔仔细细缝着青衣身上恐怖的伤口。 很快，魏无姜的额上冒出了细密的汗水。 有人拿了帕子擦过，她头也不抬地继续处理。 接着是青衣的腿上断骨。她喊来月落：“帮个忙，按住她。然后……” 她还没说完，裴千重默默走了过来，帮她抬起青衣的一条断腿。 魏无姜一愣，随即点头：“也好，多个人帮忙快些。” 接上断骨，又用木头和绷带缠住固定。 接下来还是继续处理腿上伤口…… 不知过了多久，魏无姜身子晃了晃，手中的银刀落地。 春翠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 魏无姜只觉得眼前一阵黑一阵白。 她无力靠在春翠肩上，声音沙哑：“喂她半片仙人草。半片……她吃不下就捣碎让她含住。” “还有，两个时辰给她喂一次元气丹化水。记住一定是水。” “不要给她吃任何东西。对，她可能会因为太疼苏醒过来，但是一定不能让她动弹。她醒了就喂她那瓶红色瓷瓶里面的药粉，半指甲盖就行。” 魏无姜交代完，想看看裴千重在哪儿。 但她失望了，裴千重已不知去向。 魏无姜心中苦笑，终于在丫鬟春翠的搀扶下缩在临时搭好的小帐篷里睡了过去。 这一觉魏无姜睡得很不安稳。 她能感觉到人来来往往。 虽然他们走路很轻，但她都听见了。她还听见有人用什么将山神庙的殿四周都围了起来。 还有人在里面升了火。 外面的药味一阵阵飘了进来。 魏无姜醒了又睡去，睡了又醒来，迷迷糊糊她睡了很久。 直到春翠推了推她：“小姐，您起来吃点粥吧。” 魏无姜睁开眼，立刻问：“青衣醒了吗？” 春翠赶紧扶起她，心疼道：“小姐您昨晚都累坏了。您放心，青衣姑娘醒了一次，按着您的吩咐给她喂药了。她现在又睡着了。” 魏无姜只觉得浑身酸痛无比。 四肢百骸像是被什么拆了又重新装上。 她吃力地站起身，看向青衣的方向。 青衣被安置在一张算是完好的门板上，只不过门板上垫了厚厚的狐裘。 魏无姜眼尖，看出那张狐裘是裴千重的披风。 她问：“殿下来过了？” 春翠点了点头，咬着下唇道：“小姐，殿下一副心思很重的样子。来了也不说话，只是坐在青衣姑娘身边看了很久。” 她眼底有不忿：“小姐，您才是殿下的人。那青衣姑娘就算是伺候殿下很多年又怎么样？她怎么配的上殿下？” 魏无姜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感觉。 她只觉得脑子木木的，空白一片。 她半天才道：“青衣姑娘都这样了。你这话千万不要再说。” 春翠还是不服气：“小姐，自己喜欢的男人还去关心另外一个女人。您……你不生气吗？” 魏无姜沉默。 春翠恼道：“殿下真的是怪。从雪神山出来就对小姐冷冷淡淡的。现在又对着这青衣姑娘一副难受样子。” “他，他该不会是变心了吧？” 第614章 伤人的歹毒心肠 魏无姜一听，立刻呵斥：“慎言！” 春翠委屈住了口。 魏无姜看了看四周，侍卫们都守在山神庙的殿外。 原本破破烂烂的山神庙也改头换面了。 外面有一大块布遮着，挡了寒风。殿里打扫得十分干净，还看出有人撒了雪水，防止扬尘。 炭盆东南西北各一个，中间放着一个取暖的大暖炉。 原本冷飕飕的山神庙大殿此时暖和多了。 难怪她睡着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有多冷，原来是有人悄悄布置了这一些。 魏无姜走到青衣跟前。 青衣的脸已经被擦洗干净，露出原本清秀瘦削的面容。 她唇色没有半点血色，脸颊上却浮着两团怪异的红晕。 魏无姜打开她的眼睑看了看，点头道：“一口气还吊着，熬过这几天就过了鬼门关了。” 春翠道：“还不是小姐您的医术高明，不然的话她这伤大罗金仙来了也难救。” 魏无姜为青衣把脉，摇头：“她的经脉都被人打断了。体内的真气乱成一锅粥，怕是再也不能习武了。” “求公主救救她！” 身后传来月落的声音。 魏无姜一回头，月落立刻扑通跪下磕头。 他磕得很用力“砰砰砰”三下，磕得额头都红肿了。 魏无姜赶紧扶起他：“月落大人这是什么话？就算你不求我，我也是定要医治好青衣的。只是她伤势太重，这几日一定得小心才能熬过去。” 月落眼中不忍：“青衣……青衣她是为了殿下才受这种非人折磨。” 他双眼腥红：“我一定要找出凶手为月落报仇！” 魏无姜叹气：“报仇是另外一件事，现在要先保住青衣的性命。” 月落愣住：“青衣还没……还没好吗？” 魏无姜黯然摇头：“哪能那么快呢？她还有一处伤还得殿下亲自来。” “什么伤？” 身后传来沉沉的声音。 魏无姜回头，只见裴千重披雪而来，眉眼越发清冽高冷。 他直直盯着魏无姜：“我要怎么做青衣才能好起来？” 魏无姜只觉得面前的裴千重很陌生。 不过她并没多言，只是引着他到了青衣的身边。 她对裴千重道：“殿下一会看的时候，别太难为情。” 裴千重点了点头。 魏无姜解开青衣的上衣，裴千重下意识想要挪开眼睛，毕竟非礼勿视。 但他想起刚才魏无姜的叮嘱便强迫自己看着。 衣衫掀开，一块凹凸发紫的伤处出现在眼前。 裴千重倒吸一口冷气。 他昨晚根本没查看那么仔细，只知道青衣伤势极严重，而且遭受非人折磨。 裴千重眼神阴骘：“鹰爪功！本王一定要查到此人将他活活剐了！” 魏无姜盖上衣衫，轻声道：“青衣姑娘全身上下就这伤我治不了。她胸骨全部碎裂，必须有人用内力将她凹下去的胸骨一块吸上来，然后拼凑再固定，同时还得有人护住她的心脉，不至于她在治疗中断绝生机。” 裴千重缓缓点头：“是，你这法子是对的。说吧，我该怎么配合。” 魏无姜神色复杂看着他：“一会就开始吧。你用内力护住青衣的心脉，我用金针刺穴大法帮她封住痛觉。” 裴千重慢慢点了点头。 众人开始准备。烧水的烧水，煮器皿的加紧煮器皿。春翠也开始熬制麻沸散和草药。 魏无姜慢慢用烧酒洗手，然后戴上羊肠手套。 她看了一眼裴千重，欲言又止。 裴千重却没有注意。 魏无姜心中叹了口气，开始专心致志为青衣疗伤。 青衣最大的伤处就是胸口这一巴掌，不但打碎了胸骨，还震断了她的经脉。 更可恨的是下手之人掌握力道很特别，竟然没损伤青衣的脏器。所以青衣才能强撑着一口气苟活到现在。 那人的目的恐怕是想让青衣在清醒中痛苦地一点点死去。 那下手之人断定青衣的伤势很不好治，但死又不容易死。 这么恶毒的心肠，到底是什么人？ 魏无姜将这些都抛到脑后，用金针刺穴大法压制住青衣的痛感，然后飞快为她接骨。 足足忙活了起码两个时辰，魏无姜累瘫。 第615章 镇魂钉 她疲倦对裴千重道：“派人守着她十二个时辰，发热就灌汤药。如果发冷就生炭火炉，外加有内力强的人为她疏通杂乱的真气。” 裴千重见魏无姜的苍白虚弱，不由扶住她：“你没事吧？” 魏无姜摆了摆手：“我得去睡一觉。如有事一定要叫醒我。” 她加了一句：“不管她怎么样，千万不能动她。最好把她四肢都绑住，不然的话骨头错位，之前治伤的努力都白费了。” 裴千重点了点头。 魏无姜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睡觉的地方，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得很沉，等春翠摇醒她的时候，天又一次全黑了。 春翠脸色很紧张：“小姐，快去看看青衣姑娘。她醒了。” 魏无姜立刻外衣都没来得及披上，赶紧去。 她睡觉的地方和青衣的临时床榻很近，也就隔着一道门。 魏无姜进去就看见裴千重正死死按住青衣的双臂，而月落则按住了青衣的双腿。 青衣怒睁双目，双眼腥红地瞪着他们。 她口中赫赫乱叫，活脱脱像是一头野兽。 月落看见魏无姜进来，宛如看见救星。 他赶紧喊：“公主，快来看看青衣。她疯了。” 魏无姜赶紧跑过来。她刚探出手，青衣一口就咬住了她的手掌。 剧痛传来，魏无姜惊呼。 她想要挣脱，可是青衣咬得很紧，腥红的眼里都是狠毒。 血顺着青衣的唇边流下，魏无姜越发觉得疼痛难忍。 可是她不敢乱动。因为一动，青衣很有可能身上骨头错位。 春翠看见急忙去抠青衣的嘴，可是青衣死活不肯松口。 魏无姜忍痛道：“点她的喉结下三寸！” 春翠赶紧伸手去点，青衣受惊自然而然松开了手。 魏无姜收回手，只见洁白如玉的手掌边缘一排深深的牙印。 牙印还冒着血。 春翠看了又心疼又愤怒。她转头怒视裴千重：“殿下，您就不在乎公主受伤了吗？” 裴千重一愣。 魏无姜摆手替他解释：“这事不要怪殿下。他得按住青衣，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裴千重道：“青衣一醒来就变了个人。幸好你吩咐仔细，不然的话……” 魏无姜看着床上失去理智的青衣，忽然伸手摸她的脑袋。 青衣猛地一缩。 魏无姜立刻让春翠按住青衣的脑袋两侧，然后伸手在她头顶仔细摸了摸。 突然，她脸色剧变。 裴千重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他问：“你摸到了什么？” 魏无姜脸色难看：“我摸到了针。镇魂针，不，应该是镇魂钉。有人在青衣百汇穴上刺了镇魂钉。” 她的手细细摸索，最后一言难尽地对裴千重道：“三根镇魂钉。在百汇穴上。” 月落早就忍不住了：“这个人是谁？！狗养的畜生！为什么要这么折磨青衣？” 裴千重脸色铁青：“镇魂钉。江湖上能使这歪门邪道的功夫就只有一家。” “枯骨派。百年前他们在西南一带横行无忌，用镇魂钉将好好地活人变成活死人为他们干活。他们的信徒甚多，一直祸害到了中原地带这才被八大名门正派合力剿杀。” “已经有二十几年没有听过他们的消息了。没想到这种邪门妖孽竟然还在。” 月落咬牙：“殿下放心！等青衣好点了，属下一定带人剿灭这伙人渣。” 魏无姜神色严肃。她又摸了一遍，然后愤怒地发现在青衣的两个耳朵边也有。 这些针细小，十分不容易发现。 刚开始处理青衣伤口的时候都没发现。 要不是她细心点让人将青衣四肢和身体都绑在床上，很有可能青衣一醒来就疯狂伤人，到时候救治青衣的功夫全白费不说，还有生命危险。 魏无姜对裴千重道：“我要开始拔镇魂钉了。你们千万按住她。” 她说着摸到了青衣的耳后。 青衣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越发疯狂地想要挣脱。 按住她的春翠几次差点被青衣伤到。 魏无姜摸到她耳后两根银针，用力一拔。 青衣的喉咙中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 众人看去，魏无姜的双手上捏着两根三寸来长，明晃晃的银针。 银针上还带着血。 魏无姜看向青衣，青衣在痛苦嘶吼后就停止了挣扎。 她双眼依旧腥红，但明显没那么狂躁了。 第616章 清白大如天 裴千重慢慢放开青衣的双手。他拉住魏无姜受伤的手，没想到她却避开。 裴千重手顿时空落落的。 魏无姜转头对春翠吩咐：“去拿熬的药水来，给青衣姑娘用药水洗头。” 月落也放开青衣的双脚。 他问：“还有三根镇魂钉怎么办？” 魏无姜拧眉：“百汇穴是大穴，拔错了青衣姑娘就成了痴傻。我得好好研究下怎么个顺序。” 裴千重立刻对月落道：“那人这么折磨青衣一定走不远。吩咐下去方圆五百里看见奇怪的人一定要拿下仔细盘问。” 魏无姜又道：“如果真的是专门修炼邪门功夫的人一定怕阳喜阴。你们就找那种脸色苍白，客栈里打尖喜欢昼伏夜出的人。” 月落得了命令立刻离开。 春翠端来药水开始给青衣洗头。 血迹洗掉，果然看见三根明晃晃的针头在青衣头皮上。 此时青衣还直瞪瞪看着破败的屋顶。 裴千重伸手轻抚她的眼皮：“好好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青衣的眼睛闭上了。 魏无姜深深看了一眼，悄悄退了出去。 …… 春翠端着药汤出去，看见魏无姜正对着药方发呆。 春翠心疼，凑到她跟前：“小姐，您还没吃饭呢。奴婢给您弄点吃的。” 魏无姜摇头：“不吃了。青衣姑娘这伤还很凶险。” 春翠急了：“就算青衣姑娘的伤再凶险，您也得吃点东西啊。都一天一夜没吃了。” 她说话声音大了点，正走出屋子的裴千重脚步顿时一顿。 下一刻，阴影笼罩主仆两人面前。 “无姜……” 裴千重的声音低沉。 魏无姜看了他一眼，对春翠道：“那你给我弄点粥。我现在饿了。” 春翠点了点头赶紧出去煮粥。 身边的淡淡的松柏香传来，裴千重坐在她身边。 山神庙简陋，魏无姜面前所谓的桌子是一块破旧的木板，桌腿是垒起来的土块。 她坐的椅子更是破旧蒲团上加了一个草甸子。 裴千重看着她手掌上的血印子，眼底掠过复杂：“姜儿你的伤。” 魏无姜这才看到自己的伤口还没包扎。 她缩了缩手：“没事，只是小小的外伤。” 裴千重道：“金疮药还有吗？我帮你敷药。” 魏无姜挣开他的手，淡淡道：“一会儿我让春翠帮我。” 裴千重的手顿时空落。 他微微皱起眉想说什么。 魏无姜背对着他淡淡道：“青衣姑娘的伤我会治好的。只是有件事……” 她欲言又止。 裴千重道：“你说。” 魏无姜道：“今天治青衣姑娘的时候，你全看见了。女子的贞洁大如天。青衣姑娘的清白，殿下还是得负责才是。” 身后久久不语。 正当魏无姜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 裴千重淡淡道：“你想让我对她负责？” 魏无姜半天才道：“不是我想，是本该如此。青衣姑娘出任务是为了殿下，被折磨差点死了也是为了殿下。” “治伤时被殿下看见，清白不保……殿下难道就不想负责吗？” 她声音清冷：“青衣姑娘有情有义，殿下不可以随意辜负她。” 她说完起身：“我去帮春翠，殿下请便。” …… 气氛不对了！ 山神庙里外的侍卫们都感觉到哪儿不对了。 为什么这里格外冷呢？明明用密不透风的布把里外漏风的地方都围上了，庙里也升起了大大小小的炭火炉子。 可还是冷得哆嗦。 春翠悄悄看着埋头写药方的魏无姜，再看看一地的废纸团。 她心里叹了口气，劝慰：“小姐，要不歇歇？您都写了大半天的药方了。” 魏无姜面无表情把写得满满的一张纸撕碎，丢在地上。 她头也不抬：“并不是药方。我在算怎么才能把青衣头上的银针拿下来。” 春翠心里嘀咕：明明是和九殿下置气了，非要说自己没事。 第617章 哪里错了呢? 她心里虽这么说但不敢劝。 她连忙安慰道：“小姐，您的医术那么好，青衣姑娘的伤一定会好起来的。” 魏无姜的手一顿，苦笑道：“我医术哪有那么好，只不过是偶然学了一点皮毛。” 她怔怔出神，低声道：“是什么错了呢？” 春翠连忙问：“小姐，您说什么错了？药用错了吗？” 魏无姜双眼无神：“是哪里错了呢？是我让青衣出去寻药引。如今青衣被人折磨成这样，我也有责任。” “可是……” 很多话堵在心里，魏无姜只觉得自己憋得要爆炸了。 前世她和裴千重并没有交集。只知道他在西戎和北朝开战后就莫名没有出现了。 她刚重生的时候以为自己能改变一切。 当然，她也确实改变了魏家的命运，改变了整个北朝的命运。 可她和裴千重的姻缘呢？ 她似乎漏算了，前世的裴千重到底是毒发而亡，还是青衣替他找到了药引，而他悄悄解毒然后和青衣携手归隐江湖？ 一想到这个可能，魏无姜就伤心又憋屈。 如果前世裴千重和青衣最终在一起，那她现在做的一切不过是无用的。 她注定要救了青衣，然后眼睁睁看着裴千重另娶他人。 春翠的声音传来：“小姐，你的手又流血了。” 魏无姜低头一看，原来自己在思虑中将手掌包扎的地方扯开。 伤口被无意识撕扯，又流出血来。 春翠急忙拿来金疮药为她再次敷药包扎。 魏无姜一动不动任由春翠包扎伤口。 春翠低声道：“小姐的心思奴婢知道，殿下一定也知道。小姐您放心，就算殿下最后不得不纳了青衣姑娘，您还是正室。” 魏无姜被戳中心思，眼眶红了。 她和裴千重之间的情意，身边的春翠最是清楚。 春翠虽然不知魏无姜的真实身份，但她却明白魏无姜是不愿意和太子成婚的。 反正，只要人美心善的小姐喜欢谁，就算是逆了皇家的旨意又如何呢？ 现在春翠满脑子都是怎么给小姐出主意占了睿王王妃的位置。 伤口包扎好了，魏无姜轻叹：“罢了，这些话你不要说了。还是那句话，先把青衣姑娘的伤治好再说。” 春翠看着满地的废纸团，叹了口气：“小姐要顾惜自己的身子。这一连三天了，小姐都没好好歇息过。” “老爷和大公子那边都派人来催小姐回去，说这里附近怕有漏网的西戎残兵，还是城里安全些。” 魏无姜漫不经心听着。 她当然知道城里安全，但青衣不能移动半分。 她留在这里帮青衣治病不过是无奈之举。 …… 又是一个傍晚，天早早黑了，山神庙四周护卫一队队的，戒备森严。 魏无姜终于将治疗方子写了出来。 她撑着累极的身体，对裴千重道：“按着月落说的那枯骨派一些事，再加上他搜罗来的消息。我大概知道这枯骨派是怎么用镇魂钉控制人的。” 月落在旁边道：“其实人的脑子有几个穴道刺入就会让人神志大乱。有的穴道一刺入人就立刻断气。还有的地方刺入人就会失明，或者是失语。这枯骨派肯定用活人做过很多很多类似校验。” 魏无姜点头：“枯骨派肯定是拿活人做过此等事，才会如此精准控制人为活死人。” 她轻轻撩开青衣的头发，露出那三枚寒浸浸的针。 她道：“这三根针的入脑尺寸和角度都不一样，所用的力道也不一样。不能随便拔出来。如果随意拔出来，很有可能青衣就会发狂而死。” 裴千重沉声问：“你有法子吗？” 魏无姜按了按额角，苦笑：“我说没有殿下相信吗？” 第618章 搏一把 裴千重沉默。 魏无姜打起精神：“虽然不知道那人是怎么插入的，但是万变不离其宗，血脉运行是不会变的。” 她拿出一张画好的纸，上面密密麻麻都是穴位和头部的经脉运行。 她道：“从耳后五寸这个地方的银针先拔，然后至头顶离百汇穴最近的这枚第二，最后一枚是左边这个。三根镇魂钉要在子时开始，子时一刻拔第一根，子时二刻前拔第二根，最后一根要在丑时拔。” 月落疑惑：“为什么要这么间隔？” 魏无姜道：“因为三根镇魂钉封住的是青衣的三魂五窍。她耳后的是两窍，我拔了。现在她神魂被封，五窍不通。刺她不痛，挠她不痒，喂她不知咸淡，不认人，不会思虑，眼望不识。她只有耳窍和鼻窍还在。” 裴千重点了点头：“按你的说的做吧。” 魏无姜听了这话反而犹豫。 她低声道：“万一拔了镇魂钉后青衣姑娘还是……疯了呢？” 月落本来想出声询问，一听这话沉默了。 裴千重静静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青衣，良久才道：“看她的命吧。你也算是尽力了。” 魏无姜良久才道：“好，如今只能赌一把了。” 她苦笑：“这镇魂钉下的时间不久，如果再拖下去，她就会真真正正变成活死人。” “与其看着她浑浑噩噩活着，还不如……博一把。” 沉默，还是沉默。 魏无姜以为他会反对，没想到裴千重缓缓道：“拔吧。” 月落欲言又止。 魏无姜看着月落道：“到时候还得月落大人帮忙按着青衣姑娘的手脚。 月落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青衣，别过头：“好！希望她能醒来。” 时辰慢慢过去。 春翠带着下人们开始做着各种准备。 魏无姜坐在桌子前细细凝神思考青衣姑娘下一步。 月落实在忍不住，悄悄问：“公主，青衣姑娘能恢复多少？” 魏无姜摇头：“这个不知道。五成是有的。” 月落眼底黯然：“那就是说，五成几率她是会变成痴呆吗？” 魏无姜缓缓点头：“是。” 月落又问：“那如果不拔呢？” 魏无姜道：“那就慢慢变成真正的痴呆。” 月落叹气，无奈离开了。 春翠前来：“小姐，都准备好了。” 魏无姜道：“到时候拔针的时候你不要在屋里。” 春翠忙问：“为什么？” 魏无姜眸色复杂：“因为她很有可能暴起发狂。青衣姑娘的身手一直不错。如果那人刺的针下了别的圈套，我们一拔出来她就会爆发身体最大的潜能滥杀无辜。” 春翠脸色发白：“小姐，那么危险就不要去了。万一你受伤了怎么办？” 魏无姜只是埋头收拾银针。 春翠急了：“这事真是太离谱了。本来和小姐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为什么要小姐劳心劳力的？” “现在不拔好像过意不去，拔坏了到时候殿下一定会怪小姐的。” 魏无姜已经收拾好了，对春翠道：“罢了，说这些做什么。早点了了这事就行了。” 她说着慢慢前去青衣的屋子。 青衣的屋子温暖如春。 她的脸色却苍白如雪。裴千重在旁边坐着沉思。 月落也站在旁边神色黯然。 他们看见魏无姜前来，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魏无姜心情已经调整到最平静的状态。 她吩咐道：“把青衣小心扶起，然后将她的四肢都绑在木桩上。” 月落忍不住道：“一定要这样吗？” 魏无姜点头：“是的，这样她的断臂就不会再次错位。还有，尽量用结实的绳索绑住，既不能伤了她的伤口又不能让她挣脱。” 裴千重眉心微微一动：“你的意思是，她会挣扎？” 魏无姜不回答，只是拿出自己针灸的包，一一排开。 她捻起一根细长的银针，道：“我要下针了。你们稳住她的头。” …… 一根银针刺入，青衣的眼睛骤然睁开。 魏无姜手中不停，在她脑部的大穴都刺上了或多或少，或长或短的银针。 密密麻麻的银针令人看了头皮发麻。 魏无姜口中念念有词，突然伸手一拨几根银针。 原本一一动不动的青衣骤然颤抖起来。豆大的冷汗顺着她的额角落下。 第619章 费尽心神 魏无姜看准时机，一探手捏住第一根银针。 “出！” 她轻喝一声。 比普通铁针还粗两倍的银针骤然被拔出。 青衣的喉咙发出尖叫，随即她“呕”地吐出一口血。 她浑身发抖，脸色狰狞，咿咿呀呀地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她的样子极其骇人。 像极了一头野兽在她的身体中，但却被死死钉住。 青衣的嘶吼渐渐不像是人发出的，恐怖至极。 月落忍不住道：“公主，现在怎么办？她很痛苦。” 魏无姜一眨不眨观察着，然后道：“你们戒备。我开始要拔掉几根银针。” 她手微动，行云流水般三根细小的银针就拔了出来。 青衣的嘶吼声渐渐小了。 她腥红的眼睛也开始慢慢恢复一点清明。 月落惊喜：“青衣！青衣，你感觉怎么样？” 裴千重怒喝：“闭嘴！她现在谁都不认得。不要让她说话。” 月落赶紧闭嘴。 裴千重此时一手撑在青衣的背后，防止她体内的经脉乱窜走火入魔。 魏无姜小心翼翼观察青衣的情况。 突然，她猛地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拔出了第二根银针。 青衣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裴千重伸手探她的鼻息，惊怒：“没气了！” 魏无姜仿佛没听见，手中银针再次飞出，直刺青衣的百汇穴。 裴千重眼睛亮了亮，沉声道：“又有了。” 魏无姜此时全神贯注，汗水不停地滴落。她不断地拨动插在青衣头上的各处的银针。 金针刺穴大法就是用针来刺激人体的各种穴道，脉门，获得生机。 错了一分力道很有可能就结果相反了。 所以她现在处于忘我的境地。 拔完第二根针，青衣的身体明显不是直挺挺而是有了柔软。 她开始口中无意识呻吟。 魏无姜看着屋子中的铜漏一点点移动到那个位置。 不知过了多久，她猛地捏住最后一根银针。 青衣猛地睁开眼，眼底有癫狂。 她声音嘶哑：“放开我！放开我，痛！痛！杀了我！杀了我！” 魏无姜慢慢捻着银针。 青衣痛得尖叫，口中不停地咒骂：“杀了我！杀了我！痛死了，痛死了。” “殿下，求求你，杀了我！” 她四肢被牢牢困住，就连胸腹都被一圈圈的绷带绑在木桩上，丝毫动弹不得。 她的脸因为剧痛狰狞扭曲，一声声哀求令人听了都心碎。 月落实在是忍不住：“公主，能不能快点？” 裴千重喝道：“不许打扰她。” 魏无姜出声：“忍一忍……” 然后她手中的银针缓缓被拔出。当这银针拔出七八寸的时候裴千重和月落脸色都变了。 当这根银针到了一尺还没见底的时候，两人都不忍心再看。 青衣已经没有力气喊痛。 她浑身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她身上像是被水浇头似的，湿淋淋的。 她无声而哀求着看着裴千重，眼底的祈求让人看一眼都要心碎。 疼，她太疼了。 可偏偏，魏无姜的手还在慢慢的抽那根银针。 终于，银针彻底抽出。 魏无姜踉跄一步，手中沾着血的银针落地。 裴千重立刻闪身扶住了她。 此时的魏无姜脸色比青衣还难看。 她仿佛卸掉了所有的力气。她摆了摆手：“我没事。我收尾下。” 她随手收了刚才插在青衣额头上的几根银针。 终于，青衣彻底昏死过去。 魏无姜道：“将她放在床上。” 月落赶紧让人小心翼翼扶着青衣躺在床上。 裴千重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忧心忡忡：“姜儿，你没事吧？” 魏无姜摇了摇头：“我只是耗费一些心神和力气。” 她顿了顿：“晚上你还是费神看着青衣吧。我怕她禁锢解开后内力错乱……” 裴千重点了点头。 魏无姜松了口气：“我去歇息了。” 她说完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春翠早就等在那边。见她来了，春翠赶紧为她洗手更衣，外加一碗熬得稠稠的药膳粥。 魏无姜吃了，倒头就睡。 这下，她可以彻底安心睡了。 第620章 前世的梦 梦，又是一个很奇怪的梦境。 魏无姜只觉得自己身体飘在了半空中，飘飘荡荡，像是无根的野草。 她看着脚底下飞掠过的景色，只觉得茫然。 这种感觉像是她的前世死后，魂魄无处可依。 她在哪儿呢？ 她又要去哪儿呢？ 忽然，她被一股奇怪的引力吸了过去。 下一刻，她发现自己竟然回了京城，还在皇宫中。 只是这皇宫看起来陌生中带着一点点熟悉。 等她看清楚宫殿上大大的三个字时，愣住了。 “重华宫”！ 这是裴千重的宫殿。 魏无姜心中诧异。她怎么到了裴千重的宫殿了？ 她还没想明白，那股神秘的吸引力将她扯着到了殿中。 殿中空荡荡的，冷冷清清。 烛火都没点几根，更不用提什么暖炉和炭盆。 魏无姜摸了摸自己胳膊。她知道自己是魂魄状态感觉不到冷，但看着重华宫这寥落的景象她突然觉得冷。 裴千重呢？ 他不在这里吗？ 魏无姜脑中迷迷糊糊。她记得当时她为裴千重和太子挡了一剑之后就在重华宫养伤。 重华宫没这么冷清。 “殿下……” 一声低低的呼唤从内殿传了出来。 那声音很轻，几乎听不清楚。但魏无姜听到了。 她抬头看去，内殿十分昏暗，但好歹是亮着一盏烛火。 魏无姜脚不沾地地飘了过去。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被紧闭的内殿门拦住，但不知怎么的自己就穿了过去。 她一进去就看见一张大大的床，床四周垂着十分沉重的床幔。 在床头点着一盏油灯，而床的四周都摆满了炭盆。 所以整个屋子看起来遍地的炭火，红红灭灭，将床帐映得一片血红。 那个声音又唤：“殿下，醒醒，该喝药了。” 魏无姜愣住。 这个声音？ 她急忙看去，果然看见床边跪坐着一位熟悉的俏丽身影。 是青衣！ 她双手捧着一碗汤药，低头呼唤床上的人。 魏无姜不知不觉飘了过去。 当她看清楚床上人的样子后，猛地一惊。 是裴千重！ 不对，裴千重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裴千重奄奄一息，脸色苍白如纸。他已经瘦得不成人形，眼窝深陷。 眼窝四周一圈青黑，像是骷髅。 他的脸颊深深凹陷下去，在原本如白玉般的脸颊上爬着几缕黑线。 中毒！ 魏无姜大惊，赶紧扑到他身上：“殿下，你怎么毒发了？不可能！你的毒不可能这么快毒发的。” “殿下你怎么了？” 可床上的裴千重好像没听见她呼喊，也感受不到她。 他缓缓睁开眼，眼神一片茫然。 青衣忍着眼泪，又低声呼唤：“殿下，您得起来吃药了。” 裴千重咳嗽了几声，声音沙哑：“是青衣吗？” 青衣低头擦去了眼泪：“是。是属下。” 裴千重从厚厚的被子伸出手，摸索着她的手：“月落呢？” 青衣低声道：“月落还没回来。殿下，您的药。属下扶您起来吃药。” 裴千重握住了青衣的手，良久叹了一口气：“这药……不吃也罢。” 青衣的脸色白了白，哽咽：“殿下，属下知道这药是毒药。可是您如果不吃的话……体内的真气就镇压不住，就会爆体而亡。” 裴千重又咳嗽起来。 这一次他咳得撕心裂肺，咳得青衣心慌得赶紧扶他半靠在床边，不住为他顺气。 好不容易，裴千重不咳嗽了。 他苦笑：“是啊，以毒攻毒，不喝这毒药就会死，喝了这药也会死。左右都是死……” 旁边的魏无姜不知不觉默默流下眼泪。 她真的心疼。 她虽然还不清楚这个时候的裴千重是什么时候的样子，但他这生不如死的样子真的让她心痛得无以复加。 第621章 殿下，有救了! 殿中昏暗如晦夜，格外荒凉。 魏无姜虽知自己是在梦境中，但却也觉得多待着一刻心都要碎了。 青衣小心翼翼一勺一勺将药喂给裴千重。 一碗药吃得极慢，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久。 裴千重终于喝完了。一股青气从他脸上蔓延开来，他脖子、脸颊旁的黑色血线似乎更深了。 魏无姜的泪簌簌落下来。第一次她希望这只是梦。 她猛地抬头，只见青衣忽地拿出一把匕首刺入胸口。 一股血线喷了出来。青衣稳稳接住，姿势熟练得仿佛练习了千百遍。- 裴千重面色动容：“青衣！” 青衣接了小半碗血，脸色已苍白如雪。 她面上却是带着轻松的笑容：“殿下，属下问了郝神医。他说那毒药寒性太重，但心头血可以缓解一点寒性。” 说着她把碗递到了裴千重的唇边。 在青衣殷切的眼神中，裴千重终是慢慢喝下了那小半碗血。 果然，他脸上的青色之气似乎少了些许。 原本苍白没有一点血色的唇因为饮血而染红。倾国之色多添了几分诡异的妖冶。 裴千重缓了缓口气摇头道：“青衣，不要这么做了。这个法子只能让本王多活那么一两刻，或是让本王在死的时候少那么一点点痛苦。” 他叹息：“何必呢？本王已经没救了……” 青衣哽咽：“殿下不要再说这话了。月落会很快回来的。他一定会带来好消息的。” 裴千重眼神茫然无神：“没用了。本王已毒入骨髓，现在眼睛都看不清了。……” 青衣急了，一把捂住他的唇，声音坚定：“殿下，您如果放弃了，将置属下等与何地？” 她说完，猛地退后两步，重重磕头：“殿下，如今那个该死的皇帝死了。八皇子继位，郑贵妃对我们九城监察司虎视眈眈。我们九城监察司几百个兄弟，还有遍布朝野江湖上的几千位暗探又该何去何从？！” “殿下不能死！也不敢轻易言死！就算为了我们而活吧！” “青衣一条命是殿下救的，青衣的一辈子不做他想，只要能追随殿下。地上或黄泉，青衣都能为殿下杀出一条血路来。” 她眼底掠过浓浓的杀意：“要不是殿下拦着，属下和月落等就杀了那老皇帝和左相，现在便宜了那个该死的老皇帝，只剩下郑贵妃和左相这蛇鼠一窝。如果他们敢对九城监察司动手，那他们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魏无姜猛地愣住。 不对，这不是梦。 这竟然不是梦！ 她这是……这是梦见了前世裴千重的命运！ 还没等魏无姜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外面就传来一阵急促的风铃声。昏暗的殿中似乎都亮了。 青衣一愣，随即狂喜：“殿下！殿下！是月落回来了！他一定是带来了解毒的药引！” 她喜极而泣，抱住裴千重：“殿下，您有救了！” 而此时，殿门猛地被撞开，浑身是血的月落手中提着一个人。 无数寒风随着他的进来而涌入。 青衣急忙看着他，眼中希冀涌动。 月落血污的脸上绽出笑容，那么醒目：“殿下，药引找到了！” 他手中的人放下，而随之月落缓缓倒地。 与此同时，青衣扑了过去。魏无姜也扑了过去。 药引是谁？ 魏无姜急得不停问，但梦里她穿过青衣的身体，扑了个空。 她蓦然转身，青衣已经拉起地上的那人，忽然狂喜：“殿下，找到了！” “殿下，您有救了！” 第622章 前世他和她在一起了吗 是谁？ 药引到底是谁？ 魏无姜大喊，但她甚至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 “啊！” 魏无姜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猛地一推，醒了。 她睁开眼，眼前金光闪烁。 她茫然盯着山神庙破败的梁柱，一时间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一滴泪从眼角缓缓滑落。 她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比如为什么裴千重看着青衣为什么那么痛心。 前世是青衣以心头血延续他的性命，而月落找到了那药引。 可想而知，前世的裴千重最后是找到了那药引解了毒。 而后呢？ 前世的裴千重毒解了后杀了八皇子和郑贵妃一流了吗？ 前世的裴千重和青衣生死相依，最后在一起了吗？ …… 无数的疑惑浮上心头，心酸与心痛交织，魏无姜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难过什么。 是因为前世和裴千重无交集，还是心痛今世因为自己改变了青衣的命运…… “小姐，小姐！”春翠的声音欢快传来。 魏无姜赶紧擦干眼泪 春翠脸上带着笑容：“小姐，大公子过来接你了。” 魏无姜一愣：“大哥来了？快快让他进来。” 春翠赶紧让人迎魏无姜。 魏无姜靠在床上，头发来不及整理。不过这时也顾不得了。 魏无清走进来，环视一圈就皱眉：“怎么能住这个地方？姜儿，父亲喊你回去。” 魏无姜问：“父亲的伤怎么样了？” 魏无清脸上露出笑容：“父亲好多了。你不知道父亲可听你的话了，这几天硬是澡都没洗，只换药喝药。” “我从不知道父亲竟然这么守你给的规矩。” 魏无姜高兴：“那我得回去看看。父亲的伤应该可以拆了。” 魏无清道：“正是因为这个事来喊你回去。父亲说这里不安全，还是让你回城里。” 魏无姜问了二哥和小哥的情况。 魏无清道：“前日来的消息是太子和你二哥三哥遇到了西戎王残部了，打了一仗。” 魏无姜赶紧问：“怎么样？” 魏无清哈哈笑道：“当然是赢了。太子殿下一口气拿下苏科城，士气大涨。现在西戎王就是丧家犬，随便一撵就跑了，根本无心恋战。苏科城打下后再打下其他两城，西戎王保证得出来投降。” 魏无姜高兴起来。 她道：“这么说开春就能凯旋回京了？” 魏无清道：“应该是可以的。不过过年是肯定过不去的。” 魏无姜面上流露遗憾。 他故作神秘道：“我们是来不及回京……但你猜谁来了？” 魏无姜见大哥一副欢喜的样子，立刻猜中了：“祖母来了？！” 魏无清哈哈大笑：“是的！祖母带着你大嫂和我宝贝儿子来了。” 魏无姜不敢相信：“千里迢迢的，祖母竟然带着家人来了？” 魏无清哈哈笑道：“父亲原本也不同意的，不过祖母说今年必须一家子团圆，所以就来了。” 魏无姜醒悟过来，又笑又气拍打大哥：“大哥你瞒得我好苦啊！” 魏无清笑道：“我不是看你在这里医治青衣姑娘很辛苦吗？我就不拿这事打扰你了。不过昨儿听到消息你治好了青衣姑娘，我今早就马不停蹄地跑过来接你回去。” 听到提起青衣，魏无姜眼神瞬间黯了几分。 魏无清不知情况，小心问：“青衣姑娘还好吧？” 魏无姜点头：“应该是没事了。” 春翠端了粗茶，挑了帘子进来，道：“青衣姑娘好了。今天一早就睁眼了，还说饿。不过青衣姑娘认人还是有点难。” 魏无姜听了松了口气：“能知道饿就行。让月落进来我问问。” 说话间，裴千重走了进来。 魏无姜脸一红，赶紧用被子遮住自己的臂膀。 魏无清下意识挡在他面前：“殿下，我小妹还没穿好衣服呢。” 裴千重微怔后道：“好，本王一会儿进来。” 等裴千重出去后，魏无清对魏无姜道：“虽说你们两情相悦，但到了人前还是避嫌一些。” 他说完走了出去，让春翠伺候魏无姜更衣梳洗。 一番更衣梳洗后，魏无姜清清爽爽走了出来。 魏无清正对裴千重道：“今日我是来接小妹回去的。殿下若是还有事就自便吧。” 裴千重微微皱眉，看向魏无姜。 魏无姜佯装没看见，别开脸。 、 第623章 她，进退两难 魏无姜低头轻声：“殿下，青衣姑娘现在需要的是静养。至于神志，还得看她怎么恢复。我会将药方都写好了。若要换药，我会让人送来药方。” 裴千重问：“你当真不留下？” 魏无姜低头沉默。 一股苦涩在胸口不断蔓延。 她怎么能留下来？她怎么能理直气壮面对青衣 她又该怎么眼睁睁看着自己深爱的男人对着另一个女人满心愧疚和无奈？ …… 在两人诡异的沉默中。 魏无清拱手道：“殿下，我小妹一路来已经够辛苦了。再说我祖母和家人明日就到，她必须得回城了。” 裴千重这才点头：“好，那我让月落护送你们回去。” 魏无清婉拒：“殿下放心，我这次来带了护卫，就不劳烦殿下派人相送了。” 他说完就要拉魏无姜离开。 裴千重忽地道：“姜儿，过两天我会亲自求见你祖母。” 魏无姜心中大大跳了一下。 她几乎是逃一样匆匆走出了山神庙。 魏无清皱了皱眉，但还是什么都没说随着离开。 …… 在马车上，春翠脸上绯红，十分激动：“小姐，殿下应该是要向老祖宗私下求亲吧。” 魏无姜心中复杂至极。 她压低声音：“别胡说。我现在还是太子殿下未来的太子妃。唉，这是抗旨啊。” 春翠满不在乎：“现在九殿下权柄在握，文武百官都听他的，皇后娘娘也听他的。他要是想娶小姐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魏无姜心中黯然，摇头：“这话不要再说了。” 连春翠都能看出裴千重的权势滔天，她和他的婚事更难了。 可自己又怎么可能嫁给太子？ 那可是她的亲哥哥。 魏无姜陷入了深深的沉默。春翠不敢再说。 一路无言到了城里。 到了临时的将军府门口，魏无姜看见已经有人迎着了。 她赶紧振作精神。 等她下车，听到消息的魏老太和父亲魏铁军竟然亲自出来迎。 魏无姜赶紧跪地磕头。她哽咽：“千里迢迢，累的祖母还犯险前来。孙女罪该万死！” 魏老太赶紧扶起她。 她一双老眼心疼打量她上下，口中不停道：“瘦了！瘦了！怎么瘦得这么多？我的心肝怎么瘦了？” 魏无姜看见祖母脸上的皱纹加深了，心中更加愧疚。 祖孙两人不由抱头痛哭。 魏铁军在旁边急得直搓手，道：“别哭了，一家子见面好好地。” 他说着竟虎目含泪，也快哭了。 旁边围观的百姓看见他们一家团圆，纷纷唏嘘流泪。 在乱世中能见面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更何况魏家忠烈，父子同上战场，女儿巾帼不让须眉，千里送粮草。 这是怎么的一件功德无量的事。 终于，魏老太先止住眼泪，对魏无姜道：“好，都别哭了。回去说，回去说。” 一家子相扶走进了府宅中。 到了厅中，魏无姜见到了大嫂阮氏，还有刚刚百天的小侄儿。 阮氏身材稍微丰腴，精神气却是极好的。 她笑道：“赵妹妹听说我要来这里，在家里闹了好几天。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非要跟着来。气得她娘差点拿棍子打她。” 魏无姜想起耿直憨厚的赵小姐，不由莞尔一笑。 阮氏道：“还好我亲自去劝，还替她拿了不少东西过来给二弟。她才不闹了。” 她打趣道：“看样子二弟回去就得马不停蹄地娶了那赵家丫头，不然还不知道她那个傻丫头会怎么闹腾呢。” 一番话说得满堂的人都笑了起来。 第624章 魏家子孙 笑完，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因为全家人就老二魏无崖和老三魏无风还在征战未归。 魏无姜见气氛沉默，赶紧岔开话头说起了别的。 此时阮氏抱来刚睡醒的小侄儿。 小孩子粉雕玉琢，唇红齿白，如面团似的十分可爱。 魏无姜看得爱不释手，赶紧令春翠拿来金裸子，还有拿来一块天然的墨玉。 那墨玉是从秘境中捡的，品相和种水都是极顶级的。 饶是阮氏这种大富千金小姐都看得啧啧称赞，连呼太贵重了。 魏无姜道：“这不值什么。大嫂先替小哥儿收好了，等回京找个好师傅雕上面，将来给小哥儿身上戴着。” 阮氏道：“这哪使得？小孩子戴这东西怕不是被偷了去。我还是收起来等他弱冠了再让他用着。” 魏老太笑道：“小孩子就戴点金银压着。这么贵重的东西就先收着。” 魏无姜心道：这种东西在秘境中随处可见，哪有这么值钱？ 她还有更多更珍贵的宝贝不敢拿出来。生怕拿出来让家里人大惊小怪又要询问一通。 魏无清见了这墨玉，道：“小妹你有好东西就自己收着，孩子还小，以后还得跟着我练武磨砺呢，用不着这么好的东西。” 魏无姜见阮氏眼中掠过心疼。 她佯装嗔道：“大哥你这话我不爱听。小哥儿细皮嫩肉的，凤眸星目，像极了大嫂，一脸文才气质，将来定是学文厉害。” 魏无清哈哈一笑：“学文吗？也行的，最好是文武双全。” 魏无姜笑道：“哥哥教他学武防身，我将来请好的大儒教他写文章。这样文武全才岂不是更好。” 魏无清一听十分有道理。左右文武都得学，他也不一定让自己的孩子走上武将之路。 一旁的阮氏听了心中一块石头放下，越发觉得魏无姜这小姑子十分讨人喜欢。 阮氏抱着孩子，上前笑道：“说起来还没来得及给娃儿取名呢。正好小姑子在。小姑子文采好，聪慧贤淑，这是皇上和皇后娘娘亲口夸过的。” “让小姑子给娃儿取个名字吧。” 魏无姜正要谦让，大哥魏无清笑道：“小妹别谦虚了。我和你嫂子埋头研究了好几夜，都没想出好名字。正好你帮忙想想。” 魏铁军呵呵笑道：“是，姜儿读书比三个小子多。让她想想。” 魏无姜见自己推不开，只能想了想，道：“魏家‘无’字辈后便是‘则’字。那就取个熙。则熙，字子渊。” 她又道：“熙字是光明灿烂之意，愿熙哥儿以后一路坦途，正大光明。” 魏无清和阮氏一听都觉得非常不错。 阮氏欢喜不尽：“熙哥儿，真的好。熙，又谐喜，不错。我很喜欢。” 魏老太和魏铁军听得满脸欢喜。 魏老太抱过熙哥儿道：“好好，我们魏家四世同堂了。终于……” 她眼眶泛红，余下的话却不说了。 魏无姜心中酸楚。 在座所有人也只有她知道魏老太的心情复杂。 熙哥儿，这可是前世他们甚至都没来得及看一眼的魏家唯一血脉。 魏家人笑意融融，一团和气。 魏无姜趁机拿出一盒灵芝粉，一盒千年人参和一整盒的补血益气丸。 灵芝粉送了魏老太，她道：“祖母在家劳心劳力，得多补补。” 她对父亲魏铁军道：“父亲重伤痊愈，每隔三日服一碗补血益气丸增强体质，才不会留下难以根治的旧疾。” 魏老太拿着灵芝粉笑道：“我这老太婆干惯了粗活，本来用不上这金贵的东西。但这些日子也想通了。我老太婆就是要活到一百多岁，亲眼看着四世同堂，五世同堂，哈哈哈……” “所以这金贵东西必须吃。” 魏铁军摸着胡子笑道：“虽说现在调养身子早了点，但这是姜丫头的心意。我这次回京必也是卸甲归田，含饴弄孙去了。所以为父也要好好保养身子。” 第625章 别后相聚 魏无姜听得祖母和父亲这么说，心中放下了一大半。 她又让春翠拿了一堆的金创药和止血散给了大哥魏无清。 又因这次西戎的毒箭让她多了几分忌惮，于是她又让春翠拿了十几丸解毒药丸送给了大哥。 魏无清高兴道：“小妹这是给我的护身符啊。我可得好好收起来。” 魏无姜笑道：“大哥这话说的。等我回京城一定多配点药，到时候铁云军上下都送。” 她说着又拿出七副古籍字画，道：“这是来石城路上托祈二当家买的字画。我知道大哥其实文武双全，喜欢山水字画。” 这下魏无清愣住了。 他眼眶通红：“小妹原来都记得。” 他一介男子汉大丈夫竟因为这都快落泪了。 一旁的阮氏看得又惊喜又感动。她柔声道：“夫君原来喜欢字画……早知如此……” 魏无清小心翼翼打开那些发黄的字画，骤然眼睛瞪圆了。 他声音颤抖：“小妹，你知道这是什么字画吗？” 魏无姜心中当然知道，但她佯装不解：“我知道的不是太清楚。只知道是一位石清老人画的。祈二当家神神秘秘地说是一位几百年前的丹青大家。” 魏无清几乎是狂喜：“石清老人的字画是近五百年来最有名的。他的画一副难求，就算是皇宫中也只有五副。” “你竟然送了我一二三四……七副！” 这下旁边的阮氏也愣住了。 她心想还好自己刚才没夸海口。自己父亲那几幅视若珍宝的名家字画大多数是前朝一位不怎么出名的丹青画师所画。 自己这位小姑一出手就是七副绝世古字画……这差距，这手笔，罢了罢了。 魏无清在旁边抱着字画狂喜，连自己的儿子都忘了。 魏无姜含笑看着大哥的样子，心中十分高兴。 秘境这趟虽然辛苦又风险重重，但现在看来一点都不亏。 …… 一家人其乐融融，一直到了用晚膳后才各自散去。 魏无姜回房洗漱歇息了一会儿，便有老嬷嬷过来传话道魏老太想让魏无姜晚上一起亲近亲近。 魏无姜正一肚子话要与祖母说，于是让春翠准备了衣服被褥便过去了。 魏老太正穿着便服，在下人伺候下用了安神汤。 魏无姜唤了一声祖母便依偎过去。 魏老太高兴将她搂住，心疼上下打量道：“前厅人太多了都没仔细看清楚我宝贝孙女。现在可能清楚看着了。” 魏无姜心中感动，道：“祖母现在不仅可以看见，还能摸到呢。” 魏老太摸着她的胳膊，心疼极了：“瘦了瘦了。这几个月没见，祖母在京城听你沿路消息，几次都睡不好吃不好。直到现在看见人心才落了肚。” 魏无姜惭愧道：“是孙女让祖母担心了。” 她说着又压低声音问：“祖母，您怎么带着一大家子来了？这事好像不行呢。” 魏老太道：“我当然知道你父兄征战在外，我们军眷自然是不能来的。不过你祖母我假装老糊涂前去求了皇后。是皇后做主让来的。” 魏无姜想起皇后，心中一暖：“母后总是如此心软。” 魏老太点头：“皇后心眼好，手段也不错。这几个月皇上病重，皇后端坐中宫将里里外外打理的井井有条，连那左相都安分不少。” 魏无姜心中一动：“左相一党当真没什么动静？” 魏老太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因为有了前世的记忆，她对朝廷中反对太子和魏家的朝臣们一个个门儿清。 她道：“你当祖母是每天吃饱没事干的吗？祖母每天都让人打听消息，的确是什么事都没。” 魏老太眼一眯，道：“我猜那左相不敢乱动是怕了摄政王九殿下。” 第626章 斩马刀，英雄梦不老 魏无姜听到祖母提到裴千重，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 魏老太敏锐察觉到她的异样，皱眉问：“姜丫头，出了什么事？” 魏无姜心中的憋屈和无奈瞬间忍不住了。 她低头道：“没事。” 魏老太两世为人，何等精明。 她立刻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魏无姜无奈，只能挑挑拣拣说了青衣姑娘的事。 她叹气：“如今青衣姑娘危在旦夕，又是因为九殿下的事才成了这样。我看着殿下对她内疚不已，恐怕是……” 魏老太皱眉，久久不语。 许久，魏老太皱眉：“青衣姑娘的事你尽力就好，别大包大揽。她为了主子尽忠，九殿下对她愧疚，这是他们的事。你别插手。” 魏无姜低声道：“是，遵祖母的话。” 魏老太握紧她的手道：“你放心。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怎么都留不住。你今年十七了。你和太子的糊涂账也得先解决才行。至于其他的，你冷眼旁边便可。” 魏无姜点了点头。 祖母说的话虽然看似无用，但总算是有个人能站在自己的一边为自己筹划。 忽的，魏无姜皱眉道：“殿下说有机会要拜见祖母。” 魏老太立刻道：“不见。” 魏无姜愣住。 魏老太道：“我们来这里是看你父兄的，过了年就得赶紧回京去。虽说皇后娘娘替我们顶着，但我们也不能那么高调。” “殿下想见我大约是想求娶你。不过这事不能急，更不能让人抓住把柄。所以我不会见他，你也派人送信去，说我身子不适，不见了。” 魏无姜慢慢点头。 老人的智慧是无穷的。 她心中慢慢安稳下来。 经历了两世，她心性已不是前世那唯唯诺诺，逆来顺受。 祖孙两人又聊了一些体己话这才慢慢睡着了。 魏无姜睡得深沉，梦里走马观灯，也不知道身在何处。 第二天一早醒来竟无比精神。 她一转身发现魏老太竟然早就起来了。 她赶紧起身，春翠带着丫鬟进来伺候。 春翠笑道：“老太太早早就起来洗漱用过早膳了。她还去了街市溜达，让奴婢们别叫小姐，让小姐多睡一会儿。” 魏无姜边洗漱边道：“祖母疼我自然是舍不得唤我起来，但你们也该早点唤我起来给父亲请安才是。” 说话间，她已收拾好了。 用过早膳，魏无姜前去见父亲魏铁军。 魏铁军如今养伤，军中大半事情都交给了长子魏无清。 魏无清性格沉稳谨慎，处理往来公文等十分熟练，这让魏铁军轻松多了。 魏铁军正在书房中看军情奏报，见魏无姜来了，高兴极了。 魏无姜问安后检查了父亲魏铁军的伤处。 果然，在灵丹妙药下，父亲手臂的伤处长出不少新肉，慢慢痊愈了。 魏无姜高兴，又换了药方，开了几贴补血的。 魏铁军精神明显比之前好。 他声音亮如洪钟：“要不是这绷带绑着，为父还觉得比之前有力气。” 魏无姜一边为他的伤口上药，一边嗔怪道：“父亲可别逞能了。伤筋动骨一百天，父亲这伤得养足足一百天才行。” 魏铁军哈哈一笑：“好好！” 魏无姜见父亲高兴，又道：“父亲只要听话养伤，女儿有好东西送你。” 她说着让人抬上一个古朴的匣子。 魏铁军愣住：“这是什么？姜儿你不是送了为父不少丹药吗？还有什么好东西？” 魏无姜笑了：“昨儿是见到熙哥儿在，生怕刀剑煞气惊到了他。所以没拿出来。” 她让人打开匣子，一道寒光反射出来，冷浸浸的。 整个书房瞬间寒气逼人，杀气四溢。 魏铁军一凛，脱口而出：“好兵器！这是什么？竟然还没见就迎面一股寒气！” 魏无姜掀开包裹着兵器上的布，一把长柄斩马刀静静躺在木匣子里。 魏铁军只看了一眼，呆住：“我的老天！这刀……太美了！” 第627章 一辈子的依仗 魏无姜含笑道：“父亲，拿起来看看喜欢不？” 魏铁军满眼不敢相信，连声道：“喜欢！太太喜欢了！” 他赶紧加了一句：“只要是我姜丫头送的，都喜欢。” 他说完赶紧拿起那把斩马刀。 顷刻间书房中骤然变冷，寒光四溢。一股古朴的杀气扑面而来，令人心头窒息。 魏铁军老眼放光，宛若看到稀世珍宝。他随手一挥，不远处的黄花梨木椅应声裂开。 魏铁军吃惊：“居然有刀气！” 魏无姜在旁边道：“父亲看看这刀的主人是谁。” 魏铁军急忙看向刀柄，只见在铁铸的刀柄上两个字宛若席卷黄沙而来。 “止戈。”魏铁军拧眉自言自语：“这名字好像听过。” 他随即搜寻刀柄，等他看清楚那古朴笨拙的花纹下两个字时，震惊得手中的刀都差点握不住。 “湛清！”他猛地抬头，虎目圆睁。 魏无姜含笑点头：“是的，就是前朝征战天下，被誉为‘天下第一名将’的湛青将军。” 魏铁军手微微颤抖：“竟然是湛青大将军的随身佩刀之一。传闻湛青一生戎马，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他每次上战场必佩三种兵器，一是雪卢长枪；二是鸣泉宝剑；三就是止戈长刀。” 他伸手轻抚这宝刀，满脸激动：“这就是止戈长刀，没想到竟然是长这样的斩马刀。” 他说着忍不住大步出了书房，在院子中用没受伤的右手挥舞几招。 只简单几招，院子中草木摧折，无人可近身。就连在外院的魏无清也惊动进来。 他一见就赞道：“好刀！” 魏铁军单手握刀，气势竟高涨了好几分。 他赞不绝口：“这刀竟有金戈铁马的气势，不知斩了多少敌军首级。” 魏无姜道：“这刀随着湛青大将军征战二十余年，随身不离手。斩杀在它刀下的没有八千也有一万。” 魏铁军又试了几次这才恋恋不舍把刀放在木匣中。 他问：“姜儿，你这份礼物太贵重了。是从哪儿来的？” 魏无姜含笑道：“这是女儿拜师的神丹门大师兄转赠父亲的。” 魏铁军不禁道：“这份礼物太贵重了！实在是太贵重了。” 他连说好几个太贵重了，却舍不得说不收。 魏无姜看出他心思，解释道：“父亲不用愧疚。女儿被神丹门收为关门弟子，师父浩海老人，大师兄琴雅都会送礼物给女儿。只是女儿实在什么都不缺，他们便送了这把刀。” “这把刀前天才到。为了给父亲惊喜，女儿瞒到了今日才拿出来。” 魏铁军哈哈笑道：“好！好！我女儿长大了，懂得孝顺父亲了。” 他说完得意看向大儿子魏无清：“你看，你妹妹还是向着老父亲。你和你两个弟弟的礼物都没我这份大。” 魏无清笑道：“父亲最大，自然是礼物最好的。儿子不敢争。” 三人同时笑了起来。 魏无清对魏无姜感叹道：“小妹越是长大本事越是厉害，大哥都快认不出你了。” 魏无姜想起前世父兄的惨死，心中凄然。 她强忍酸楚道：“只要父兄安康，比什么都好。” 魏无清动容：“小妹你千万不要这么想。你过得好，父兄们在战场上便多几分力气杀敌。” 魏铁军点头道：“姜儿，父兄一辈子都是你的依仗。” 魏无姜心中暖意融融。 正在这时，下人前来禀报：“将军，摄政王殿下前来探望。” 三人一愣。 魏铁军沉声问：“什么时候到？” 下人道：“回将军，殿下已经在城外了。” 魏铁军点头：“一会更衣迎接殿下。” 下人离开，魏铁军看向魏无姜。 魏无姜低头：“殿下驾到，女儿身子不适就不去迎接了。” 魏铁军欲言又止，最后点头道：“这些日子你累坏了，好好歇息吧。殿下那边为父自去应付。” 第628章 突然的心慌 魏无清送了魏无姜回院子。 他低声道：“小妹，你心中怎么想的？若是那裴千重欺负了你，为兄替你教训他。” 魏无姜苦笑：“他没有欺负我。” 魏无清皱眉：“那青衣姑娘怎么办？看他的样子，这青衣姑娘不得不收了。” 魏无姜沉默。 半天，她才道：“青衣姑娘还没痊愈，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魏无清不赞同：“这种事怎么能拖？还有，太子快攻下西戎，到时候他回京城你们婚事就得摆上台面。那裴千重要是要娶你，那他就得有舍弃。” 他叹气：“权力的滋味对一个男人来说十分重要。为兄不担心太子，倒是担心裴千重不肯放弃权力。” 魏无姜却摇头：“不，殿下的人品我十分相信。他不会眷恋权力，倒是太子和我的婚事十分不好办。” 没想到魏无清却不在意：“这没什么，到时候皇后一道旨意便能让太子放手。毕竟……是不能成婚的。” 不知道为什么，魏无姜听得大哥魏无清说得这么轻松，心底忽然涌起一股自己都不明白的恐慌。 她忽然觉得自己一直忽视了一点——太子武琮礼的想法。 那位温和敦厚却能为她在御前立下西征西戎的七皇子殿下，怎么可能是那么轻易放弃的人？ 魏无清走了几步忽然发现身后无人。 他回头发现魏无姜脸色异样。他关切问：“小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魏无姜犹豫正要说什么，士兵匆匆而来禀报：“将军，殿下车辇快到了。大将军令你赶紧一起前去迎接。” 魏无清连忙道：“这就去。” 他轻拍魏无姜的肩头：“小妹，好好歇息。殿下那边我会替你问清楚的。毕竟这是你的终身大事，马虎不得。” 他说完匆匆走了。 魏无姜站在原地目送大哥的身影离开，这才慢慢走回院子。 …… 到了院子中，药味浓重。 春翠指挥着几个丫鬟正在熬药。 她忙得头晕眼花。大冷天袖子都撸起来了。 魏无姜心中一动，上前道：“辛苦了。” 春翠赶紧上前：“小姐这话说的，奴婢不辛苦。大公子一听说这些药是要熬给受伤的将士们，就立刻拨了几个丫头过来帮忙。” 魏无姜看向她们。一个个年纪大多在十一二岁，面黄肌瘦，畏畏缩缩站在旁边。 魏无姜温声道：“你们能来帮忙真是太好了。有什么需要的一定要告诉春翠。” 有个年纪稍大的丫头大着胆子道：“小姐人太好了，我们什么都不缺。我们过来干活，将军还给我们银子涅。” 另一个伶俐点的也赶紧道：“是的，小姐不用担心我们。我们有的是力气。” 许是见魏无姜人美心善，态度和蔼。一群半大不大的丫头就叽叽喳喳说开了。 魏无姜一问才知道她们是这城里贫户的女儿。 西戎人退去，她们从深山中、从乡下辗转回来。 可回家她们才知道家中已经遭了西戎人的劫掠，有的父亲死了，有的母亲不知所踪。 将军怜惜她们无依无靠，平时自掏腰包让她们管将士的浆洗缝补活计。 魏无姜听了心中唏嘘。 她对春翠道：“你看看挑几个跟着我们回京，也能让你轻省些。” 春翠大喜：“小姐如果愿意招人，那是大把的人愿意伺候。” 魏无姜看向这些丫头。她们一个个眼里都是渴望。 魏无姜含笑点头。 她进了屋子，与春翠道：“从里面挑五个年纪在十岁左右，双亲都亡故的。这一批一定要机灵，脑子灵活的。这些丫鬟我会教她们识字和认药材。以后她们就是府中的医女，做一些抓药煎药的活。” “再挑一批十一二岁的帮你平日活计。这样你也轻省点。” 春翠连连点头。 魏无姜又加了一句：“银子从我这边拿。左右我的私库用不完。记得，这次挑丫头不要动用父兄的。” 春翠连忙应下。 魏无姜吩咐完，心头松了口气。 因为她身世的缘故，身边一直只有春翠一人。在京城魏府中也只有几个小丫头。 随着她身边的财物和灵药增多，必须增加人手，选一个可用的贴心人掌管。 第629章 挑未来医女 魏无姜的吩咐很快有了结果。 一个时辰不到院子里就站着二十几个穿着破破烂烂衣服的小丫头。 魏无姜吃惊问春翠：“怎么的那么快？不是让你好好挑选吗？” 春翠无奈：“这消息一出奴婢的嘴就小半个城听说了。奴婢还没出院子第二道门就来了五六个。” “再加上院子里五六个，就十个了，然后又不知怎么的又来了十几个。” “喏，小姐看看，人还往这儿挤呢。” 魏无姜隔着窗户看去，果然院子门口探头探脑的还有不少。 魏无姜只能道：“都让她们进来看看。如果没相中的也得拿点银子赏了让她们回去。” 她看着院子里一堆小丫头们面黄肌瘦，衣衫单薄，心中顿时怜悯。 她道：“都是被西戎祸害的苦命人。最起码让她们有件棉袄穿着才是。” 春翠让人都进来，然后关了院门。 魏无姜慢慢走了出去，原本满院子还不安躁动的小丫头们纷纷噤声。 春翠道：“这位就是我们家小姐，皇上御封的长阳公主。” 院子里小丫头们一个个赶紧跪下请安。 魏无姜令人拿了一张椅子坐下，美眸扫过她们。 她的目光似有魔力，原本还惶恐不安的小姑娘们一个个都安静下来。 魏无姜柔声道：“我要选的是十人。五人跟着我和府中请来的女大夫教授粗浅医术。这五人必得勤奋好学，肯刻苦用功，以后才能治病救人。最起码能替我捡药熬药。” “另外五人条件放宽，只要勤力肯干，人品端正就能随我回京到魏府中洒扫做活。魏府从不亏待下人，每月除去府中给的月银，我这边还会再给一份。” 她问道：“你们可愿随我回京？” “愿意！” 底下小姑娘们一个个细声细气回答。 魏无姜对春翠点头示意。 春翠站出来道：“父母双亡，家中没有亲朋投靠的站一排。” “父母之中有一方亡故的站一排。” “父母俱在，但家中生计艰难，愿意随小姐去京城的，站一排。” 很快院子里的小姑娘们就挨挨挤挤站成了三排。 魏无姜看去，只见在院子角落有三个小丫头缩成一堆。 她们眼底有茫然和无措。 不过其中一位小姑娘面色沉静，只是眼底的茫然遮掩不住。 魏无姜指了指她，道：“你走近前。” 那小姑娘愣了下，随即很柔顺地走到魏无姜跟前跪下。 魏无姜伸手：“天冷，不要跪了。” 那小姑娘却沉声道：“公主大恩大德，民女跪一跪是应该的。” 魏无姜微微诧异：“为什么？” 小姑娘道：“大将军打退了西戎蛮子，是我们全城人的大恩人。公主千里运粮草的事传遍了西北，也是大恩人。” 这小姑娘口齿清楚，十分沉稳老成，魏无姜顿时来了兴致。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那三排都不进？” 那小姑娘磕了一个头：“回公主的话，民女叫阿满，生于小满时节。我娘被西戎人抓走了，我父亲瘸了一条腿，兄长和大嫂正照顾他。所以阿满是不能进那三列的。” 魏无姜点头：“这我倒是没想到。不过先前招人说是最好孤儿。你不是孤儿，你兄长和大嫂照顾你父亲，你为什么不留下？”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但是却带着深意。 阿满抬头，眼中坚定：“因为阿满想要跟公主学一身本事，以后就算不能上阵杀敌，也要治病救人！” 魏无姜愣住。 良久，她点头：“好，是个有志气的。” 她对阿满温和含笑：“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学医术。我捡的药材，写的方子，你都得背下来。我每日若是给别人看病施针，你就得默记。随时我都会抽查。就算你不识字，画都得画下来，你做得到吗？” 阿满立刻道：“是！阿满一定会努力学好公主教的东西，打死也不敢忘。” 魏无姜满意点头：“有你这股韧劲，我会好好栽培你的。不过……” 她美眸猛地一冷，道：“不过如果你人品不好，走了歪路，或者是学久了忘了今日初心，到时候你就得把一身本事还我。” 阿满茫然。小小年纪的她自然是不知道什么叫做一身本事还能还回去的道理。 魏无姜只是含笑不解释。 第630章 三个构思 挑了阿满后，魏无姜细细问了剩下那两个小姑娘。 其中一个小姑娘长相清秀，身形却十分瘦小。 她嗫嚅道：“回公主的话，我娘去世了，我爹还在，但前几天我听我爹说要把我发卖给人牙子。” 魏无姜皱眉：“你爹当真心狠。为什么要发卖你？” 那小姑娘道：“这样就少了张嘴吃饭，还有哥哥也该成亲了，得有一笔钱娶媳妇。” 魏无姜看向春翠，点了点头。 春翠立刻扶起她：“别怕，只要公主收了你，你爹就不敢发卖了你。” 那小姑娘眼底都是感激：“谢谢公主，谢谢姐姐！” 魏无姜对春翠道：“拿点银子给她父亲，签个生死契。” 春翠应下。 魏无姜对众位姑娘道：“你们放心。要签用工契和生死契都随你们。用工契到你们十七放出府去。去留自定。生死契虽入奴籍，但能让你们在魏府中不受那些人磋磨，而且做的好的就会给你们寻一门差事，或寻一门亲事。” “如果不放心，可在契上写主家不管婚嫁。” 刚才那位小姑娘立刻又跪下道：“我愿意签生死契。” 其余人都纷纷点头。 她们本就是无依无靠的人，能否活下来都是奢望，至于是帮工还是为奴婢都没什么区别。 但如果成为魏家的家奴，那自然是多了一层保护。 当下，机灵点的纷纷跪下来愿意为奴。 魏无姜看了看她们，见这些小姑娘虽然瘦弱，但眼神清澈，心性坚韧。她于是放了手让春翠挑选。 半个时辰后，春翠挑了十二个。魏无姜又点了三个年纪大的来帮工。 其余的都给了丰厚的银两打发了。 忙完这一切，魏无姜这才回屋喝茶。 春翠得了帮手，让经常帮佣自己的老嬷嬷带着她们下去梳洗，一律换上青衣短袄。 身上有病的，暂且吃药歇息，好了再教规矩。 …… 春翠忙完进了屋中见魏无姜依窗出神，手边的医书半天都没翻一下。 她上前，轻声问：“小姐是在担心殿下那边吗？” 魏无姜回过神，轻轻摇头：“这个不担心。我父兄定会为我做主。就算是我父兄不明白，祖母也是个明白人。” 春翠疑惑道：“那小姐不担心殿下纳了那青衣姑娘，倒是在担心什么？” 魏无姜看向她道：“如今我的私库颇为丰盈。管账的除了你，还有祈少白那边的管账掌柜。银钱方面不担心。” “将来我想分一分。一，想在京城开个女医馆，专门给女子看病。” “二，想在京城四周郡县给伤残老士卒开个跌打调理馆。只要是在铁云军当过兵的，一律只收一成药材费。” “还有字画古董那边，想开个奇珍阁。挑一些字画古董拿出去卖了。” 春翠越听越是兴奋：“小姐，这么说来还得有大批可靠的人手啊！” 魏无姜点头：“到时候京城里找几个不同的铺子，都收拢归置一番。” 她笑道：“我还想开个女子学堂，教她们认字读书，若是有机灵的如阿满这样的小姑娘便资助她们继续学。” 春翠听了，心疼：“培养女子读书耗费巨大，小姐都拿自己的私库贴吗？小姐要给自己留点嫁妆呀。” 魏无姜摇头：“嫁人的事太久远了，不想了。” 春翠道：“小姐这话就丧气了。小姐就算不跟殿下成婚，也会和太子殿下成婚呢。” 魏无姜自然不会说出自己的身世秘密。 她含笑道：“你老是在我耳边说嫁人什么的，我看你才急着嫁人呢。” “你放心，等回了京城，我就让祖母给你寻一门好亲事。” 春翠急了：“小姐，千万不要把奴婢嫁了。奴婢只想跟着小姐一辈子。” 魏无姜深深看了她一眼。 她身边原来有三个丫鬟——春芽、春翠、春灵。 春芽陷害她，下药差点害了她的名声。因此春芽被她刺死。 春灵是陈氏的耳目，被她查出后赐了哑药放到乡下。 只有春翠最老实，一直战战兢兢跟着她。 前世她记得春翠默默无闻，在她被污后一直守着，最后是被陈氏为了掩人耳目发卖了。 前世的春翠下落她不知，不过想一想也不怎么样。 今生不一样了，春翠的忠心她看在眼里。 今世她定会给春翠一个广阔的天地，更好的人生。 第631章 不能让你吃亏 处理完琐事就到了晚膳时分，魏无姜左等右等却等不到前院的下人喊她过去吃饭。 魏无姜问春翠：“打发人去瞧瞧，看看殿下走了没？” 春翠打发人去问了回来道：“回小姐的话，殿下和大将军在书房中密谈还没出来，也不让人打扰。老夫人那边正打算让人请小姐过去一起用晚膳。” 春翠皱眉：“怎么那么久才用晚膳？不设宴了吗？” 下人道：“老夫人那边说，原本是要设宴款待殿下，但殿下和大将军还没谈完。老夫人就做主先用膳了。” 魏无姜缓缓点头。 一番更衣熟悉，她到了魏老太住的院子。 魏老太正好与大嫂阮氏正抱着熙哥儿逗弄。她们见她来了，纷纷招呼。 魏无姜上前见过两位，问道：“大哥不在吗？” 阮氏道：“你大哥也在书房中和公爹一起。” 她抿嘴笑道：“恐怕过阵子就有小妹的喜事了。” 魏老太打断她的话：“什么喜不喜的，如今一家团圆就是喜事。别的事都不如这个重要。” 阮氏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道：“是是，能平平安安过年就是喜事。” 她说着又道：“我们先用饭吧。左右等他们商量完再开宴。” 于是阮氏唤下人上菜。 因是先用膳，菜式简单。祖孙三人十分随意。 魏老太得知魏无姜招了十几个丫鬟，点头道：“府中的下人是偏少了。西北这边遭受西戎人劫掠，那些小姑娘更是无依无靠。收了她们也算是做了一件大善事了。” 她又道：“姜丫头那边不要动私库了。祖母这边还有，到时候拿出来给她们贴补份例。” 魏无姜连忙道：“祖母不要出银子了。孙女这边的私库够了。再说孙女回京还有要做不少事呢。” 此话一出，阮氏来了兴致，询问她要做什么事。 魏无姜将自己的打算说了。 阮氏又惊又喜：“没想到小妹还是个有大志向的。这三条下来可要花不少银子。” 魏无姜含笑道：“我那边银子够的，而且买卖古董字画也能有不少进项。” 魏老太哈哈笑道：“我就说姜丫头是个心善又有才能的。这份胸襟和魄力可将好多男子都比下来了。给铁云军开的调理馆，这事一定得拉上你父亲和你大哥。让他们出钱！” 魏无姜连忙道：“父亲平时就节俭，而且俸禄也不多。这事就让孙女尽一份心力吧。至于大哥，刚刚有了熙哥儿，小家也得开销不少呢。就不要让大哥烦心了。” 阮氏感动：“小妹这心意实在是让我惭愧。不过若是需要用钱，一定要吭声，不能让小妹劳心劳力又亏银子。” 魏无姜含笑道：“大嫂放心，我说了我私库够了。” 阮氏听了心中吃惊。 这三条下来，若是做长久的话少说得十几万两。 在京城中哪家未出阁的闺秀有这么多银子？ 再看魏无姜笑语晏晏，根本不像是有负担的样子。 难道魏无姜的私库真的很多很多银子吗？ 祖孙三人用了饭后，阮氏带着熙哥儿告退。 魏老太将魏无姜留下来说话。 她问道：“殿下今日来隐约有求娶之意，你心里怎么想的？” 魏无姜一双明眸陡然黯然。 她摇头道：“我还是那句话，先等青衣姑娘好转再说。” 魏老太点头道：“我已经亲口告诉裴千重，我魏家的女儿只做正室，不纳妾。” 她看定魏无姜，道：“女子和男子之间情义只能有两人，如果插入了第三人情分就会分薄了。” “自古以来都是这个道理。若是有心要娶你的男人，定会遵守这一世一双人的约定。” 魏无姜感动：“祖母，您对孙女太好了。” 魏老太笑道：“这就算好了？比起你为魏家做的事，要你父兄给你打下江山都使得。” “再说你身份尊贵，裴千重自然是知道的。他既然知道又明白你的真心，那自然是不能再容纳别的女人。” 魏无姜苦笑：“祖母，殿下心中应该不会三心二意，只是青衣姑娘恩情太重了。到时候恐怕由不得他。除非他铁了心要做个无情无义的男人。” 魏老太皱眉：“这可难办了。” 正在说话时，下人匆匆来报：“回老太太，殿下和大将军谈完了。大将军说设宴呢。” 魏老太连忙道：“都准备好了，快去吩咐厨房。” 她说着对魏无姜道：“如今多想也无益处。你回去再梳洗打扮打扮。既然事来了就不怕。我们魏家人不是那等畏畏缩缩的做派。” “姜丫头你别怕。你父兄还在，你祖母也没老呢，决计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让你吃一点亏。” 第632章 青衣性情改变 魏无姜低声道：“祖母放心，姜儿心里有自己的主意。” 魏老太看着她坚定的神色，心中摇头。 她当然心里清楚。外人怎么说都无法动摇自己这个孙女的想法。 她人虽小，但主意很大。 …… 宴席开始。 因为是在边城又是战事未完，是以所谓的宴席不过是比寻常菜肴多几个菜而已。 厨房做的东西也大多数粗糙，量大，远远不如京城精致。 在临时的将军府的后院中，红色的灯笼挂着，为这破旧的府院添了几分活气。 席中魏铁军和裴千重坐在上首，魏老太坐在裴千重左手第一席，魏无清则坐在父亲魏铁军右手第一位。 魏无姜上前见礼，规规矩矩坐在了魏老太身后。 她入了座就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 她能感觉到一道犀利的目光扫过她的身上，最后定定看了一会再轻轻挪开。 只一瞬，她心中就掠过了无数想法。 魏无姜听得父亲沉声道：“这次幸得摄政王殿下鼎力襄助才能击退西戎强敌，微臣代表二十万兵卒感激殿下！” 他说着举起酒杯喝了三杯。 裴千重举杯道：“魏老将军忠君爱国，本王前来只是略尽绵薄之力。” 说着他举杯还礼了三杯。 魏老太也站起身来，举杯道：“殿下忠心爱国，又帮了魏家小女，这恩情将来回京时候定要让我儿写上奏章，上表圣上。” 裴千重看了一眼魏老太身后的魏无姜，垂眸道：“老夫人言重了。公主虽是女子，却心中大义。本王十分佩服。” 一番推杯换盏已是酒过三巡。 魏无姜喝着寡淡的果子酒，心绪难安。 她总觉得在昏暗的灯火下，裴千重的眼神一直追随着自己。 她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注视之下。 魏无姜心中烦闷，等酒过三巡后寻了个更衣的借口就悄悄退了。 她刚出了亭子，春翠就迎了上来。 魏无姜长须一口气：“回院子吧。” 春翠见她神色疲惫，不敢过问。她连忙让人打了灯笼扶着魏无姜回院子。 此时天上无月，只有厚厚的云层。 冷倒是不怎么冷，比起雪神山的寒冷来说不值一提，不过这异乡看起来格外荒凉。 魏无姜叹了口气。她怎么又想起了雪神山。 她想起了雪神山一群人艰难入了秘境，经过机关重重入了第三层。 也不知道无极到底练得怎么样了…… 雪魅是不是真的实现了遨游天下的心愿？现在游历到了何处…… 师父浩海老人和大师兄是不是拿着灵药平安回到了神丹门…… …… 无数的念头涌上心头，魏无姜呆呆看着不远处的灯笼竟怔怔出了神。 春翠轻声问道：“小姐，是不是哪儿难受了？” 魏无姜摇头：“许是吃多了积食了。我在这里随意走走，你留个丫鬟，其余的都回院子歇息吧。” 春翠不放心道：“哪能只留一个丫鬟伺候小姐？再说她们回去院子也得收拾做事。” 魏无姜看了几个小丫头，笑了笑：“那便让她们回去，睡前互相考考今日学的东西，然后再早早睡觉。” 春翠见她执意，只能留下一个丫鬟，然后带着其余人回院子。 魏无姜在狭小的院子随意走动。 忽地，一道黑影悄无声息落在了她面前，然后身边的丫鬟尖叫一声。 “有鬼！” 魏无姜定睛一看，不由皱眉：“月落，你怎么不通传？” 月落尴尬退后一步行礼道：“公主恕罪，是属下习惯了。” 魏无姜看见身边的小丫头脸上还有惊惧的神色。 她淡淡吩咐让她离开，这才对月落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月落低声道：“是关于青衣姑娘。” 魏无姜问：“青衣姑娘怎样了？” 月落赶紧将青衣的情况说了。 他道：“现在青衣姑娘已经能开口说话了，只是有时候神志还是很模糊，有时候清醒，有时候又什么都记不得。” 魏无姜问道：“她的外伤呢？” 月落道：“外伤已经在痊愈中。皮外伤在公主的灵丹妙药之下好了七七八八，但胸口的骨折还是得养一段时间。” 魏无姜点点头。 青衣的伤势都在她的意料之中，恢复速度也是。 第633章 埋怨 她对月落道：“既然如此就好好照顾，不要轻易挪动。如果非要挪动一定要有很多人护着抬着才行，不然骨头错位又要重新接续，十分麻烦。” 月落点头。他脸上戴着感激：“属下此次来是专门感谢公主的。” 魏无姜摆了摆手：“不用。医者仁心，就算她不是青衣我见到了也要救的。” 月落欲言又止。 魏无姜问：“还有什么事吗？” 月落思前想后了一会，咬牙道：“公主，不瞒您。青衣姑娘的外伤日渐好转，但是脑子好像有点问题。” 魏无姜道：“她脑子受了镇魂钉的刺激肯定和常人不一样。你如果是要让我彻底医治好她的脑子，我真的不行。” 她满脸无奈。 月落摇头：“不是，就是……就是……” 他支支吾吾半天都说不出来。 魏无姜只觉得奇怪，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月落只能道：“青衣醒来后就像是变了个人，唯唯诺诺，十分胆小，并且……并且只认殿下一个人。” 话说到这里，魏无姜还没意识到什么。 她道：“她遭受重创，清醒过来自然是什么都不太一样。这很正常。” 月落尴尬低头：“不是，她好像只黏着殿下一人。只有殿下才能让她不惶恐，配合换药喝药。” 魏无姜愣住。 月落惭愧道：“公主，本来这只是小事，不想麻烦公主。不过，青衣从前不是这样的，她是个很清醒的人，并且武功高强。她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小女儿姿态。” 后面魏无姜已经没注意听了。 她匆匆转头，道：“刚才我说了，她精神遭受重创，醒来了和从前不一样自然是正常的。好好养着就行。”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 月落赶紧上前拦住：“公主，有没有什么药可以让青衣早点回忆起往事？” 魏无姜摇头：“没有。” 月落眼中掠过失望：“当真没有？” 魏无姜道：“外伤好医，心病难治。我只能治她到这个地步，其他我真的无能为力了。” 她顿了顿：“如果你们不相信我的医术，你们另请高明吧。” 月落见她误会了，赶紧跪下道歉：“不不，公主误会了！是属下心急了，绝对没有埋怨公主的意思。” 正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月落，你退下吧。” 魏无姜听到这个声音，背后一僵。 她掩面就要走。 声音随着夜风而来，清清冷冷：“姜儿，借一步说话。” 魏无姜无奈回头。 阴影中站着一道修长高大的身影，大氅加身，角落的灯火将他的身形拉得很长，宛若上好的剪纸画。 魏无姜心中一震，不由垂下眼眸。 她心中黯然：不管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见到裴千重，他总是如一把尖刀刺中心里最深处，无法自拔。 她一动不动。识趣的月落赶紧悄悄离开。 身后的脚步轻缓，魏无姜呼吸渐渐凝重。 她还没开口，就听见裴千重低沉清冷的声音传来：“姜儿，你在怨我。” 他说的是肯定口气。 魏无姜肩头微颤。半天她才慢慢道：“殿下，姜儿不敢怨恨殿下。” 裴千重继续道：“你就是在怨我。怨我在青衣身上花了太多精气神。” 魏无姜叹了口气：“这不是应该的吗？青衣姑娘伤重，几乎性命不保，殿下内疚伤心也是应该的。” 她声音更淡了：“再说，青衣姑娘此时最需要殿下安慰。殿下如果没什么事就去陪她便是。” 身后的声音突然停滞。 半天，就在魏无姜几乎以为裴千重已经离开时，他道：“还说不是在怪我？我现在陪她做什么？” 这可把魏无姜问得心中生出些许恼火。 她回头，对上他的目光，道：“殿下该知道现在青衣姑娘身受重伤，神志时好时坏，殿下难道不应该早些回去看看？” 昏暗的灯火下，裴千重的神色清淡：“她是本王的下属。哪有做主子的一直陪着下属的？” “可！……”魏无姜只觉得自己踢到了棉花上。 她恼火：“可现在青衣姑娘不是很黏着殿下吗？” 裴千重依旧不紧不慢：“谁说的？月落那小子？” 魏无姜恼了，声音不由拔高：“是！月落刚刚还和我讨药，说要治好青衣姑娘的脑子。现在你却又不管。你们……你们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 第634章 心头大石落地 裴千重仔细看着她的脸色，忽的一笑：“总算是有点活气了。我还以为你回了你父亲身边就再也不理我了。” 魏无姜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失态了。 她捂住发烫的脸，怨道：“殿下拿我打趣做什么？还是赶紧回去吧。” 裴千重又道：“本王从下午就来了这里一直和你父兄商议大事。饭都没吃几口你就要赶本王回去？” “吃醋的是你，赶人的是你。姜儿，你能不能别闹别扭了。” 魏无姜哑然。 自己好像真的是在闹别扭。 她叹了口气，正色道：“关于青衣姑娘的伤势我是认真的。殿下的确是要早点回去看着她。毕竟她能死里逃生一定是知道点什么。” 裴千重也收了脸上的浅笑，点了点头：“这个我知道。山神庙那边已经派了很多人看着。青衣身边不会缺人。一旦她说了什么，我会第一个知晓。” 魏无姜心中松了口气。 抛开儿女私情不说，青衣的确是解毒关键的人物。 她当初被自己一激，出去追查药引线索一年左右。现在她出现了，不但没死还被人折磨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很有可能这个秘密就是前世裴千重解毒的关键…… 魏无姜想得出了神，不知道肩头不知什么时候披上了一层暖和的大氅。 她心头一颤。 裴千重的声音轻淡：“我已向魏大将军求亲。” 魏无姜心头一震：“什么？！” 昏暗中裴千重的脸色平静如水：“我不想让你名不正言不顺地憋屈着。” “男子汉大丈夫便是要担起责任。” 魏无姜心情复杂，问：“我父亲怎么说？” 裴千重摇头：“大将军不愿意早早将你出嫁。不过他也答应了本王，回京后会用军功为你退了与太子的亲事。” 魏无姜心中松动了下。 怎么和太子武琮礼解除婚约一直是她心中最大的苦恼，也是父亲、大哥，还有祖母心中的不安。 没想到父亲竟然要用这次军功为自己和太子退亲！ 难怪父亲和祖母一直告诉她，整个魏家就是她的底气和后盾。 这么大的军功换成世袭罔替的国公爷也是绰绰有余的，却没想到父亲竟然要用这军功换她一辈子的幸福。 魏无姜眼眶红了。 她低声道：“我没想到父亲……是我不孝了。” 裴千重声音柔和几分：“这下你可放心了？你父亲的军功，加上皇后的帮助，你和太子就不会因错成亲。” “等退亲后，再过一阵子，我解了毒就隐退朝堂再娶你。” 魏无姜一愣：“殿下要隐退？” 裴千重眸色幽深：“权力太大终究不能善终。从前我是皇帝一把刀，一柄剑。现在乱世已定，还留着我做什么？” “新帝继位，我必定得退隐。到时候我求娶你，太子就算不知道内情，也不会再责怪我半分。” 魏无姜一颗心慢慢落回了肚子里。 这时，她感觉到夜风竟多了几分温柔。黑沉沉的夜色也看起来不那么沉闷了。 裴千重一低头，正好看见怀中的人儿美眸如明珠般流转，熠熠生辉。 他薄唇不由勾起，浅笑低头：“总算是见到你笑了。” 他靠得很近，鼻息相闻。 他身上有好闻的气息，混着酒气，令人沉溺。 “好香。”裴千重声音低哑，在她耳边说：“这么久了，难道你还不相信本王？” 魏无姜正要说相信，忽的脑中一阵剧痛。 她禁不住捂住脑子闷哼一声。 裴千重一把扶住她。 魏无姜只觉得脑中无数针扎似的东西不停地席卷而来。 她脸色发白，冷汗涔涔。 、…… “殿下不能死！也不敢轻易言死！就算为了我们而活吧！” “青衣一条命是殿下救的，青衣的一辈子不做他想，只要能追随殿下。地上或黄泉，青衣都能为殿下杀出一条血路来。” “殿下！……” …… 魏无姜脑中的声音不断刺激着。 她在剧痛中一把抓住裴千重，费力道：“殿下，救……救……” 她还没说完昏了过去。 第635章 噩梦反噬 魏无姜再次醒来的时候却是在陌生的地方。 她一翻身，一只微凉的手牢牢握住了她的手。 魏无姜睁开眼，看清楚床边的人。 她吃惊：“殿下……” 她的声音沙哑，像是干渴了许久似的。 裴千重将她扶起，端起手边的茶盏给她喂水。 魏无姜这才发现自己口渴极了。 她喝了两口，呛了下才问道：“我在哪儿？” 裴千重道：“在本王的临时府邸。” 魏无姜急了：“不行，我父兄和祖母不知道我出去了。” 裴千重安抚道：“放心，本王已让人带话了，就说你由我带出去看青衣姑娘的伤。” 魏无姜又羞又气：“你怎么能拿青衣姑娘当借口？她已经够可怜的了。” 她说完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浑身无力。 她愣住：“我怎么会……” 她举起手，发现自己的手微微颤抖个不停。 她一把抓住自己的手，过了好一会儿，手才不颤抖。 就这样小小变故令她浑身冒出冷汗。 裴千重见她呆呆的，皱眉问：“到底怎么了？你没事吧？” 魏无姜勉强挤出笑容：“没，可能是我饿了。我想吃点东西。” 裴千重不疑有其他，拿了手边的糕点递给她。 他道：“你在花园里昏倒了后就嘴里一直说着什么。本王见府中没什么人就把你带出来。” 魏无姜吃着糕点，味如嚼蜡。 她想起来了。自己在那一刹那回想到了前世的情形。 脑子针扎似的剧痛一定是梦的反噬。 可为什么自自己会突然陷入这种梦境呢？ 还有自己的手到底怎么回事？ 她这手是要治病救人，拿银针施展金针刺穴大法。 如果她的手颤抖，那好不容易学到第三层的金针刺穴大法只能作废。 不！她不能这样！ 魏无姜越想越是害怕，身子簌簌发抖。 忽的，她被搂进宽大的胸膛。 魏无姜茫然抬头。 裴千重的凤眸深邃：“冷吗？别怕。一切有本王在。” 魏无姜放下手，深深埋入他的怀中。 暖意袭来伴随着他身上的气息，魏无姜渐渐放松沉入了睡梦中。 这一次，她没有再做噩梦。 …… 第二天一早，魏无姜醒来的时候。裴千重竟然还在。 他正坐在天光大亮的前屋处理政事。 伺候魏无姜的竟然是从将军府来的阿满。 魏无姜吃惊：“阿满，你怎么来了？” 阿满认真道：“昨晚公主没回房。春翠姐姐让我去寻公主。阿满就看见公主被那个大哥哥抱着出去了。于是阿满就跟上去。” “然后阿满就被人打晕了，醒来就见到了公主了。” 魏无姜汗颜：“你竟然跟了出来？” 阿满点头：“是啊。春翠姐姐让阿满寻公主。阿满没有完成姐姐吩咐怎么能回去呢？” 魏无姜抚了抚她额头，无奈：“好吧。你以后就在我身边。” 阿满高兴道：“跟着公主学医是阿满的福气。” 魏无姜看着她兴高采烈的稚气样子，心绪复杂。 是不是福气，谁知道呢？ 从前她那么确定重生是一件好事，一定能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可昨晚那突然的噩梦刺痛令她开始害怕。 这逆天的重生会不会反噬自身？还是终究是改变不了既定的命运？ 茫然间，她发现自己竟猜不出未来会怎么样。 第636章 难得时光 丫鬟阿满伺候魏无姜更衣梳洗，又麻利摆上早膳。 魏无姜见她人的确机灵，心中暗暗点头。 有心是一回事，天赋也十分重要。 如果天赋不行，那再坚定的初心也不过是妄想。 魏无姜用完早膳，前堂禀报公事的人都退下了。 裴千重慢慢走进屋中。 外头日光明朗，照的他脸上纤毫毕现。当真是白玉郎君，清冷如松。 阿满从未见过裴千重，当下看得傻了眼。 裴千重走到魏无姜面前，握住她的手，上下打量一番。 他声音温和：“睡得好吗？” 魏无姜点头：“睡得好。” 裴千重道：“去花园走走。” 魏无姜温顺答应了。 两人也不让人跟着，一前一后慢慢在这临时的府邸花园走着。 昨晚下了一层薄雪，触目所及山石黢黑，雪色纯白。枯树上雀儿在啄着残果。 地上一层薄雪，踩上去沙沙作响十分清脆悦耳。 魏无姜走了几步起了玩心，踩了几脚。 裴千重牵住她的手任由她玩着。 日光温暖，照在她的脸上，肤色如雪，眸中如蕴含春水，澄澈明媚。 她脸上浮着笑，仿佛天光一般温暖。 想着，裴千重的手微微紧了紧。 魏无姜毫无察觉尤自在前面走着踢着雪。她脚下穿着木屐，踩着雪格外清脆。 她一步步走着玩着，享受这难得的放松时刻。 裴千重耐心极好地陪着她，仿佛两人一开始便是如此。 她在玩在闹，他在看。 终于到了亭子处。 魏无姜玩得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她回头，突然脚下一崴，整个人重重朝着地上摔去。 “哎！”魏无姜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就落入熟悉的怀抱。 她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满脸都是笑容。 裴千重被她的笑容晃了晃眼，忍不住薄唇勾起一抹笑：“你故意的。” 魏无姜对他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抬步上了亭子。 在远处的阿满赶紧跟过来伺候，下人们也为冰凉的椅子上铺上了软垫。 两人静静看着院子中不算精致的雪景，久久不语。 裴千重捏了捏她的手，眯着眼晒着太阳。 魏无姜也一同静静体会这难得的时光。 这里远离了京城，远离了权力争斗和污秽的权力争夺，更远离了那比猛兽还可怕善变的人心。 这里的日子像是能看见时辰缓缓流过似的，那么清晰又那么值得珍惜。 她忽的轻声开口：“殿下，我们不回京城了吧。” 裴千重缓缓睁开眼，眸色深邃：“你不想回去了？” 魏无姜一时无言。 她是不想回去吗？ 她明明有那么多雄心大志要完成。每一项都还没来得及开始呢。 她只是害怕回去要面对太多的不确定。 裴千重似明白了她的心思，握了她的手淡淡道：“不怕。有本王在，什么事都不用害怕。” 魏无姜苦笑：“一回到京城就风刀霜剑。就算是有殿下护着我也无济于事。” 裴千重看定她，缓缓道：“不管怎么样。如果不能护你周全，那本王也无需隐忍那么久了。” “谁伤了你，谁都得统统下地狱。” 第637章 憨厚阿满 魏无姜心中一震，暖意随即涌上心头。 男人的承诺一般都过后既忘，但裴千重的不会。 他极少承诺，可若是他承诺了那必定是会做到。 对于这一点，魏无姜十分相信。 魏无姜心中感动，眼中隐约有了水光。 她别过脸去，佯装取笑：“殿下说笑了，哪有那么多坏人。如果有人 要欺负我，我父兄就够那些坏人喝一壶了。更不用说还有我师父和大师兄，顶不济还有卫当家和祈二当家的。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裴千重并不辩驳，只是在一旁听着。 只要她愿意说，说什么他都似乎都这样愿意听着。 魏无姜说了一阵子，这才发现自己啰嗦了。 她瞪了裴千重一眼：“殿下真是惜字如金。” 裴千重微微一笑。 旁边的阿满突然插话：“公主，你和大哥哥是在打情骂俏吗？” 魏无姜愣住，瞬间脸红得如红布似的。 她赶紧呵斥：“什么话！这怎么是……怎么是打情骂俏。” 阿满疑惑道：“我小时候在村里的谷仓里看见燕子姐姐和大牛哥哥坐在一起说话斗嘴。燕子姐姐见了大牛哥哥就数落个不停。大牛哥哥脾气好，也不生气就嘿嘿笑着。” “我气不过要替大牛哥哥争辩几句，可我姐拉住我说别管。我姐说他们这是在打情骂俏。” 阿满说完，魏无姜的脸已经快烫熟了。 她捂着脸不敢看阿满丫鬟这清澈无知的眼神。 裴千重轻咳了一声，道：“这么说，你觉得你家公主就是那燕子姐姐，本王是那大牛哥哥了？” 阿满赶紧摇头：“不是，阿满就是觉得刚才公主数落殿下的样子和燕子姐姐好像啊。” 她歪头，叹气道：“唉，燕子姐姐虽然嘴巴厉害，但平时对大牛哥哥很好的。她经常给他洗衣服，缝缝补补，还给大牛哥哥纳鞋底，做衣衫。” 裴千重听了，似笑非笑看着早就羞得快没脸见人的魏无姜。 他慢吞吞道：“看吧，你的丫鬟说你像那燕子姐姐。不过公主你倒是没给本王洗衣服，也没有给本王纳鞋底，更别提做什么衣服了。” “看来你对本王不如人家口中的燕子姐姐对大牛哥哥好。” 魏无姜臊得啐了他一口：“休想让我给你做牛做马。殿下什么东西没有？非缺我亲自给殿下做衣衫不成？” 没想到裴千重却笑道：“缺！本王出京城匆忙，衣衫的确是少了。” 他道：“要不公主闲来无事屈尊给本王做一件合适的衣衫吧。” 魏无姜又气又好笑，但又说不出别的话。 她只能拿眼继续恨恨瞪他。 旁边的阿满赶紧护主：“殿下不要让公主做衣衫。公主懂的医术，会开方子还能治病救人。做衣服这种小事就让奴婢们来做。” 裴千重对这耿直却懵懂的丫鬟起了兴趣。 他微眯着眼问：“那你会做衣衫吗？要不你给本王做一件？” 阿满摇头：“阿满不会做衣衫啊。阿满年纪还小，不过如果殿下要衣衫的话阿满可以求着其他几位姐姐给殿下做。” 裴千重听了不由笑了。魏无姜也笑了。 她点了阿满的额头，笑道：“死丫头，你懂什么？可别说话了。” 阿满摸了摸自己粗短的头发，笑了：“阿满是不懂。不过阿满可以学的。” 裴千重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的确是个傻丫头。不过傻点好。” 两人相视一笑。 魏无姜正想找个借口离开这尴尬的地方，没想到裴千重却握住她的手不放。 他似笑非笑看着她，口气打着商量：“要不公主闲来无事真的给本王做一件衣衫？” 魏无姜啐了他一口：“不做。我不擅长女工。” 裴千重细细摩挲她根根青葱似的玉指，道：“绣块帕子也行。” 魏无姜红了脸：“我绣的东西更是难看。鸳鸯能绣成鸭子。” 裴千重低头微笑：“鸭子也不错。绣两只，本王就是那个公的，另一只就是母鸭子。” 魏无姜听了气笑了：“好啊！裴千重你竟然笑话我是母鸭子？！” 她忍不住抡起小拳就要锤他。 裴千重一把接住，正色道：“是你说你只会把鸳鸯绣成鸭子，那两只岂不是一只公鸭子，一只母鸭子吗？” 第638章 青衣被换了魂? 魏无姜被他胡搅蛮缠羞得不知道该怎么反击。 裴千重忽地一回头，问阿满：“你瞧瞧你家公主，刚才那样子是不是像一只呱噪的母鸭子？” 阿满呵呵憨笑，不知该怎么回答。 主仆三人一起都笑了起来。 正在这时，月落匆匆走来，到了亭前看见气氛那么好，竟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魏无姜先看见月落。她眼神一黯，道：“月落来了。” 裴千重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他看了月落一眼。 月落低头上前，禀报道：“禀殿下，青衣姑娘送回来了。” …… 魏无姜见到青衣的时候，虽心里有准备但还是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 眼前的青衣四肢都牢牢捆扎在固定骨头的木头上。 她的脸色极其苍白，几乎看不见一点点血色。 她的眼窝深陷，唇上更是乌青发黑。 她单薄的身上披着一件青色的衣衫，外面是保暖的玄狐狐裘。 狐裘盖着的人几乎薄薄成了一片纸，看着十分瘆人。 这还不是最令人担心的。 最令魏无姜担心的是她的眼神。她睁着一双空洞的大眼，冷漠地看着四周走动的人。 她的眼神冰冷得没有一点活气，甚至带着阴森森的恨意。 青衣怎么变成了这样？ 难怪月落特地来求药治治青衣的脑子。 任谁看过青衣本人，再看看她现在这个样子，肯定觉得换了个魂。 魏无姜站在房门口踌躇不前，身边的阿满吓得发抖：“公主，那女人……好可怕。” 魏无姜定了定神：“等会我会给她号脉和开药方，或者查看伤口，你都得记下。” 阿满虽然害怕，但还是努力点了点头。 月落在一旁低声道：“辛苦公主了。青衣这样……唉……” 魏无姜问：“她醒来就这样吗？” 月落苦笑点了点头：“刚醒来时更可怕，现在好像她知道自己被救了，但是……但是总感觉从前的青衣死了，现在活在她身体里的是另一个陌生人。” 他加了一句：“很可怕的陌生人。” “实不相瞒公主，属下和青衣几乎是从九岁到现在形影不离。她性子虽然孤僻冷傲，但从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这几日属下照顾她，问她话的时候，都很明显感觉到她和从前的她完全不一样。” 月落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属下甚至怀疑，费了那么大功夫救来的是不是真的青衣？” “或者是，有人借着青衣的皮囊，换了个魂。” 魏无姜皱眉。 换魂？ 不可能啊。 难道对青衣施展镇魂钉的高手在不知不觉中偷换了青衣的魂魄？ 魏无姜在脑中努力搜寻关于换魂的传说。 她发现除了那些民间话本子外，根本没有任何佐证。 就在他们站在门口犹豫的时候，躺在床上的青衣慢慢转过头盯着魏无姜。 她露出诡异的笑容：“魏无姜。” 她的声音沙哑得犹如从地底出来的女鬼，听着令人寒毛竖起。 月落一愣后，呵斥：“青衣！你不得无礼！” 青衣唇角勾起一丝丝冷笑，回头不再看他们。 魏无姜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按了按心口，鼓起勇气进了屋子。 …… 屋子里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药味。 魏无姜和月落习惯了，阿满很不习惯却还是很懂事忍着。 魏无姜坐在青衣的床边，尽量声音温和：“青衣姑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青衣不看她，唇角古怪勾了勾：“没死。” 魏无姜忍不住看了一眼月落。 月落摇了摇头，示意这几天青衣都这样。 魏无姜掀开狐裘，查看青衣的外伤。 她检查后发现，青衣除了那胸口一处骨折伤外，其余皮外伤果真如月落所说的已经好了七七八八。 魏无姜松了口气道：“看来药还是管用的。只是这伤筋动骨一百天，一定得养好了再下地走路。” 月落点头。 阿满忽然指着青衣的胸口问道：“公主，那边的骨头好像缺了一块。” 魏无姜点头：“是的，这骨被人用内力震碎，一块骨头好像掉在了胸腹间，但当时情况紧急也没办法弄出来。” 她夸奖：“阿满真是好眼力。一下子看出少了一块。” 她话音刚落，青衣突然直定定看着阿满。 她咧嘴冷笑：“我缺了一块骨头，小姑娘你愿不愿意补我一块？” 第639章 判若两人 阿满被她突然开口吓了一跳，赶紧躲在魏无姜身后。 魏无姜微微皱眉：“青衣，你这骨头少了就少了。只等你快好了，我再帮你想办法。” 青衣看也不看她，冷笑：“想什么办法？少了一块不是得补起来吗？” 魏无姜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意思。 她皱眉道：“可就算是补起来也该用你自己的骨头，别人的骨头是不行的。” 青衣呵呵笑了两声，似乎很不屑，又似乎在嘲讽魏无姜。 魏无姜皱眉。 她记得青衣从前的样子，的确不是现在这么古怪。 她试探问：“青衣，你还记得从前的事吗？” 青衣不吭声。 魏无姜又问：“青衣，你还记得你出去是为了什么任务？” 青衣冷冷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她眼底充斥着不屑。 魏无姜看向月落。月落又是摇了摇头。 他的脸色暗示魏无姜一件事——青衣的确是变了。 魏无姜微微皱眉。 她伸手摸向青衣的头。突然，一股大力狠狠拽住魏无姜的手。 剧痛从腕骨处传来，疼得扎心，瞬间冷汗遍布额头。 魏无姜呼痛。 她听见月落吃惊大喊：“青衣你疯了吗？！” 魏无姜看去，大惊。只见青衣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了手腕上的绷带，竟然不顾还没好全的手骨抓住了她的手。 青衣的脸色阴沉沉的，像是要滴出水来。 她一眨不眨盯着魏无姜，一字一顿：“为什么要碰我的头？” 魏无姜痛得说不出话来。 月落想要帮忙却不敢动手。他知道自己一动手青衣的手臂就彻底废了。 魏无姜只觉得禁锢着自己手腕的巨力越来越大，竟像是要把她腕骨捏碎了似的。 就在这时，在身后的阿满突然扑上去狠狠咬住了青衣的手掌。 她咬得小脸都扭曲了，看样子是下了狠劲。 青衣终于吃痛松口。 阿满被她甩开，重重摔倒在地上。 魏无姜顾不得自己的疼痛赶紧扶起她来。 阿满满口是血，眼里都是乡下丫头的狠劲。 她大声说：“我不许你伤我们家公主！你是坏人！坏女人！” 青衣被咬得手掌上一圈血印。 她好像感觉不到疼痛，阴森森冷笑：“除了殿下谁也不能轻易碰我。” 月落赶紧上前绑住她的手腕，呼唤人为她上药。 魏无姜这个时候才有空查看自己的伤势。 她一看顿时火冒了起来——她的手腕上一圈青紫，还迅速肿了起来。 她冷冷看着青衣：“你疯了我不和你计较，但是好人坏人你心里清楚。” 这时，裴千重听到动静大步赶来。 当他看见魏无姜细嫩的手腕都是青紫淤痕，一股怒火在他眼底燃烧。 他一翻手“啪”的一声扇了月落一巴掌。 这一巴掌将月落扇得飞了出去，一直撞到墙壁才缓缓落下。 月落一落地立刻跪地请罪。 裴千重的脸色冰冷：“让你保护公主，你竟然不如一个毫无武功的丫鬟！” 月落惭愧：“属下是担心伤了青衣。” 他说完啪啪扇了自己几巴掌：“不过是属下的错。属下没有保护好公主。” 裴千重教训完月落，一转头冷眸看向床上一动不动的青衣。 直到这时，魏无姜才看清楚青衣面对裴千重时的样子。 她似乎一下子又变了个人。 她双眼含泪，呼吸急促。她看着裴千重眼神带着祈盼和渴望。 “殿下，殿下……是青衣的错。青衣……” “青衣害怕。真的好害怕……” 截然相反的表现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魏无姜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然后看向满脸是血的月落。 月落黯然点头。他意思是，一切就是魏无姜所见的那样。 青衣哽咽抽泣，仿佛刚才伤人的人根本不是她。 裴千重慢慢走向她。 青衣痴痴看着，然后露出笑容：“殿下……” “啪”一声脆响，所有人都傻眼了。 裴千重收回手，冷冷淡淡：“本王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姜儿。” 青衣瘦削的脸上瞬间肿了一大片。 她几乎是同时恶狠狠盯着魏无姜，那眼神像是魏无姜才是她今生的敌人。 裴千重对月落道：“给她喝点药，多睡一会儿。” 魏无姜愣住：“什么？你要给她喝什么药？” 裴千重皱眉：“她醒了后一直不肯睡，所以伤口才愈合这么慢。” 直到这个时候魏无姜这才彻底明白月落为什么会突然求药上门。 原来青衣醒来后一直是靠着药物睡着，而且她的性情大变，俨然身体中藏着另一个陌生人。 第640章 引魂针 这种情况不单单能靠着她的一张张药方治好。 就算青衣的外伤都好了，将来也会变成疯子。 魏无姜立刻道：“让我再好好诊一诊。” 裴千重不赞同：“她还会伤了你的。还是得让她睡着了你再看看。” 魏无姜摇头：“没事。只要绑住她就行。让她睡着了可能会让我的号脉号错了。” 她说着再次伸手伸向青衣的头。 青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神情开始紧张。 魏无姜碰触到她的头发，青衣浑身打了个寒颤。 裴千重出声阻止：“姜儿，不要冒险。她现在是个疯子。” 魏无姜听见他说出“疯子”两个字后，青衣眼底明显掠过痛苦的神色。 她声音平和：“殿下不用担心。我相信青衣姑娘应该有自己的苦衷。” 她的手已经伸入了青衣厚厚的头发里。 青衣猛地挣扎。魏无姜吓了一跳。 护主心切的阿满扑过来，像是一只被惹毛的小野兽。 她冲着青衣龇牙：“你再伤了公主，我咬死你！” 她满脸的野性难驯。 青衣盯着阿满，渐渐的，她脸上的坚持消失了不少。 魏无姜对阿满示意了下。阿满立刻扶住青衣的头。 魏无姜纤细的手开始摸着青衣的头皮。 这一次她摸得更加细致，甚至让月落拿着两盏烛火仔细地看着。 难捱的时间令空气都觉得粘稠。 魏无姜的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阿满小小的脸上也涨得通红。 终于，魏无姜手中一顿。 她沉声道：“找到了！” 月落吃惊：“还有？！” 魏无姜不语，拿出准备好的银刀缓缓在青衣的后脑勺某个地方划开一个小口子。 月落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冷气。 在那边，插着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这银针和之前的银针又不一样。这种银针大约三四寸，细得如头发丝。 插进去后如果不是有心摸索根本发现不了。 魏无姜拔出银针，放在一旁。 有了第一根，很快就找到了第二根，接着是第三根…… 青衣哼了一声，似乎吐出了一口浊气。 魏无姜拔出整整十八根的牛皮毛的银针。 青衣已经昏睡过去。昏睡的样子和清醒时截然相反。 屋子里鸦雀无声。 月落第一个忍不住，怒道：“到底是谁这么恶毒！竟然扎了那么多镇魂钉。” 魏无姜冷静道：“前面三根才是镇魂钉。这十八根叫做引魂针。” “镇魂钉是让人失去神志，随意操控。而引魂针则是激发人的另一面。让人变得暴戾，嗜血，凶悍。” 裴千重看着盘子里一根根寒光闪闪的银针，眸色越发冰冷. “月落，传本王的命令，全力追查枯骨派。只要抓到的一律送到本王面前。如果胆敢违抗的，格杀勿论！” 他声音冷厉如寒冰。 月落应下。 “等等！”裴千重唤住他，声音沉冷：“已经查了这么多天了，为什么方圆百里都还没找到可疑的人？” 月落猛地跪下：“是属下无能！属下找的是北朝这边的地界。搜寻了几日根本没有发现。由此推测可能是枯骨派的妖孽藏在了西戎那边。” “找！领兵去找！” 裴千重的脸色冷若冰霜。 月落只能道：“可九城监察司的人手不够。” 裴千重冷冷道：“不够可以去借。务必一定要拿到人！” 他声音如山雨欲来：“如果拿不到人，你也不要回来了！” 月落咬牙：“是！属下这就去办！” 月落说完匆匆出了门。 魏无姜看着熟睡的青衣，松了口气。 裴千重问：“青衣的头里还有扎针吗？” 魏无姜摇头：“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今天取了十八根，按理说应该没有。明天看青衣醒来是什么样子。” 她为难：“如果青衣醒来后还是性情不改，可能真的脑子被这针搞坏了。” 裴千重听着慢慢捏紧了手掌。 第641章 月蓉郡主来访 魏无姜开了几副药方，吩咐了怎么煎熬药汤就回了临时的将军府。 刚到将军府还没歇一口气就听见下人道府中来了贵客。 魏无姜边换衣衫边问：“是哪位贵客？” 春翠撇嘴：“就是那个什么月蓉郡主。” 她鄙夷又道：“她在这里玩了两天，斗鸡走狗，名声很差。今天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突然来将军府拜见了。” 魏无姜对月蓉郡主印象不深。 她皱眉：“她来了只是做客吗？” 春翠摇头：“谁知道呢。不过听人说她刁蛮得紧，不知道会搞出什么事端来。” 魏无姜问：“现在那月蓉郡主在哪儿？” 春翠看了看时辰，道：“应该在老夫人那边说话。过一会该过来拜见公主了。” 魏无姜皱眉：“那就换上那件水红色短袄百褶长裙吧。” 她在屋中惯常穿得素净，如今要见外客自然得穿端庄点。 春翠应了，拿了衣裙伺候她换衣。又为她梳理鬓发，插上发饰。 打扮完，春翠赞道：“公主平日就该多打扮打扮，不然浪费了倾国倾城的姿色。” 旁边两个新来的小丫鬟看得眼睛都直了。 “公主太美了！像仙女儿一样。” “公主可比画上的仙女儿还美。” 魏无姜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肤色如雪，面上还泛着一层莹白的光泽。 鼻若悬胆，唇若涂朱，樱桃小口，一颦一笑中美眸如水光潋滟，美得不可直视。 魏无姜恍惚了下。 前世的自己死气沉沉，就算是被盛装打扮嫁去西戎和亲都惨着一张小脸。 而现在因心性转变，容貌越发和前世不一样了。 她想着，微微一笑对春翠道：“是，听你的，该打扮就打扮。” 过了一会儿，果然前院的下人过来禀报——月蓉郡主前来拜见。 魏无姜坐在屋中，看着嬷嬷将一位年轻活泼的贵女引了进来。 那贵女身穿大红绣吉祥团纹短袄，下身穿着一件百褶鎏金镶边骑马裙。 那裙子很是特别，似胡裙，从中间分两边绑在脚腕上，行走间裙子鼓起露出一双精致的牛皮小短靴。 牛皮短靴上缀着各种宝石和珍珠，十分醒目。 再看回那条奇特的裙子，只见纤细的腰封上挂了一圈红璎珞和流苏。 璎珞上打着一个个宝石，流苏下一圈都是五彩斑斓的各种美丽石头和金饰。 月蓉公主这一身打扮半是中原，半是西域，一时间竟令人觉得十分有趣。 魏无姜盯着她看了半天，才笑道：“几日不见月蓉郡主越发娇俏了。” 月蓉郡主摸了摸发边的璎珞坠子，骄傲道：“那是。” 旁边的婢女赶紧拉了拉她的衣袖。 月蓉郡主不耐烦：“干嘛扯我的袖子？不懂礼数！” 魏无姜只当没看见，含笑让她入座。 月蓉郡主左看右看，皱眉道：“公主，你住这里太寒酸了。我寻了个好宅院，要不你搬过去吧。这里不合你的身份。” 魏无姜知她性子，笑道：“这只是临时宅院，等过了年我就和祖母回京城了。不必麻烦了。” 月蓉听得她要回京城，算了算日子道：“那也快了！哎，这么说能见到公主的机会是越来越少了。” 魏无姜含笑：“以后郡主如果去了京城自然是又能见到了。” 月蓉郡主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那公主您大哥和你一起去京城吗？” 魏无姜还没回答，就看见月蓉郡主身边的婢女一个劲扯着她的袖子。 看样子这婢女是不想让自家的主子胡说八道。， 魏无姜收回目光，道：“大哥跟着我父亲还有军务在身。他们回京的日子不一定，得有诏才能入京。” 月蓉郡主恍然大悟。她点头：“这也行。在京城就见不到了。在这里还能见几面。” 魏无姜蹙眉。 这月蓉郡主说话怎么颠三倒四，怪怪的。 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第642章 头一个客户 魏无姜心中想着，面上却是半点不露。 经过重生历练，她早就做到了喜怒不形于色。 当下，她便让人多拿些糕点果子，还让春翠将自己一些从秘境中拿出的精致珠宝首饰任由月蓉郡主挑选。 月蓉郡主看见珠宝首饰一件件古朴精致，是当下没见过的式样，顿时眼睛都亮了。 “天啊，这红宝石我就没有见过这么大，这亮的。” “这金匠手艺真的不错。公主您看，这镂空的小金球上还雕着一条小鱼。太好看了。” “天啊，这是点翠吗？这点翠的颜色从没见过。” “……” 她不住赞叹。 魏无姜笑道：“我与月蓉妹妹一见如故。不过初次见面，也不知道妹妹喜欢什么。刚好最近想做个奇珍阁，里面进了一批好货。” “这些都还没过第三个人的手就先给妹妹看看。妹妹看着喜欢什么就挑一样走。当我送妹妹的见面礼。”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果然，傲娇的月蓉郡主对魏无姜的态度立刻来了大转弯。 她一口一个“姐姐，公主就是我的亲姐姐”“姐姐最好了。”叫得甜丝丝的。 刚刚那副二愣子的傲慢样子是一点都没见。 她面对着摆在面前的一二三四五……样精巧又珍贵的首饰，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魏无姜慢悠悠喝着茶，似笑非笑看着月蓉郡主。 她从一照面就看出月蓉郡主这人喜欢张扬。 她故意让春翠挑了一些又精致又显得十分贵重的首饰来，而且只言明只送一件。 以月蓉性子，一件哪里够？ 果然月蓉郡主挑了半天，期期艾艾问：“公主姐姐，真的只给一件吗？” 魏无姜佯装懊恼叹气：“唉，实不相瞒，奇珍阁是我和京城几位贵女们闲时无聊时候开着玩的。大家都入了股。这第一批货是到处托了人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的。如果是我单单一个人做这生意，哪还需要说？妹妹喜欢便都拿走也不碍事。” “可这账要平呀。如果我都给了妹妹，到时候拿自己的钱去贴事小，几位贵女那边不好解释。” 月蓉郡主只能恋恋不舍点同意：“是啊，公主姐姐说的是。” 她挑了半天，终于拿下那红宝石项链。 可拿了后又对其他几样恋恋不舍。 魏无姜含笑问：“妹妹，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便宜算给你。” “真的？”月蓉郡主眼睛猛地一亮：“公主姐姐，这些我都喜欢。你都卖给我吧！我有钱！” 哦？我有钱！ 魏无姜等的就是这句。 她假装诧异：“妹妹当真有私房钱？我瞧着那些京城贵女们表面风光，其实兜里都没几个钱。平日出来也只拿点碎银子打发下人罢了。” 月蓉一听，傲娇道：“那是！我父王可疼我了。平时给的比我几个哥哥还多。再说我娘掌管府中中馈，平时不少补贴我。我钱都花不完。” 哦？花不完？ 魏无姜和春翠对视一眼。 春翠笑嘻嘻道：“奴婢就说呢，这郡主一进门就与众不同，身上光一个珠子就够奴婢一年的月银钱了。” 月蓉被她们主仆两人一捧，瞬间忘了来意。 她开始吹嘘自己王府中有多少地，庄子每年给了多少银子。还有各种土豪乡绅送礼等等。 魏无姜一边听一边点头。 月蓉说到高兴处，对魏无姜道：“姐姐给我多少折？” 魏无姜故意为难想了想，道：“唉，这些首饰本来是想拿出去当个开门红给新客让利。可妹妹又不在京城，这打多少折……” 月蓉立刻道：“我也是新客。公主姐姐卖给我，将来我若是到了京城，我一定是月月光顾姐姐店铺的。” 魏无姜笑道：“那既然这样，就给妹妹一个对折吧。” “对折？！”月蓉郡主乐了，“好好好，姐姐赶紧说个价。” 魏无姜指了指一条金丝绞镶猫眼石手镯道：“妹妹也是行家。这猫眼手镯光这猫眼就得值两千两，再加上这金匠工艺。市面上四千两是绝对脱得了手的。” 月蓉郡主连连点头：“这猫眼又大又看着品相是顶好的，关键是还七颗。一颗拿出去卖都得近一千两。” 魏无姜拍手：“妹妹果然好眼力。所以这手镯卖个四千两你说客人们可不是抢破头？” 第643章 太有钱的烦恼 月蓉郡主连连点头：“这猫眼又大又看着品相是顶好的，关键是还七颗。一颗拿出去卖都得近一千两。” 魏无姜拍手：“妹妹果然好眼力。所以这手镯卖个四千两你说客人们可不是抢破头？” “我今日给妹妹打个对折，两千两。妹妹带走。自己戴也行，孝敬长辈贵人也行。都是极好拿出手的。” 月蓉又惊又喜，赶紧拿了镯子在自己的手腕上戴。 果然那浮夸奢靡的风格和她这一身珠光宝气十分搭。 魏无姜又指着其余几件，一番吹嘘，每一件都让月蓉觉得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 最终，月蓉郡主花了两万两买了魏无姜拿出的全部首饰。 为了让月蓉郡主觉得自己花钱不心疼，魏无姜还送了她两只做工精巧的金钗。 一番买卖下来，两人俨然成了亲姐妹似的。 月蓉郡主心满意足：“公主姐姐对我这么好，将来去我父王封地。我定会好好招待。” 魏无姜含笑：“有机会去的。” 月蓉郡主想起了什么，神神秘秘道：“公主姐姐不知道，我们那边新开了一家楚馆。啧啧，里面的小郎君一个个腰细腿长，长相阴柔秀气……” 魏无姜愣住，随即道：“这可不能说。” 月蓉郡主不以为意：“怕什么？我们西北这边民风开放。女子只要有钱也可以同男人一样潇洒快活。只是没男人行事那么张扬罢了。” 她说完咯咯笑了起来。 魏无姜汗颜。 她总算明白月蓉郡主为什么一副浑不纠的样子了。 敢情她是郡主，又在西北这边民风开放，所以想法和做派便和京城闺秀大大不一样。 两人聊了半天，这才将月蓉郡主送走了。 春翠拿着那一堆银票，笑得眼睛都变成月牙。 她兴奋道：“小姐，您这奇珍阁还没开就来个了大豪客。奴婢看月蓉郡主肯定将来还得找小姐您买东西。” 魏无姜笑道：“她心眼不算太坏，只是行事刁蛮点。” 春翠摸着银票，突然道：“哎，可惜了。本来那些首饰都可以卖个大价钱的。一下子都出给了这月蓉郡主。公主倒是亏了。” 魏无姜喝了口茶，明眸中掠过笑意：“什么亏了？这才是真的赚了。” “其一，现在乱世刚过，没有那么多人有大钱一下子买了那么多贵重首饰。其二，这种品级的珠宝首饰也只有在月蓉这种皇亲国戚，勋贵之家中流通。以她行事的张扬，在我们这边得了便宜肯定到处炫耀。” “她虽然浑不纠的样子，但她好歹是个郡主。她身边的纨绔肯定不一会就知道她买了奇珍阁的首饰。到时候她就是个活样例。” “西北人豪富的不少，到时候你等着吧。肯定有不少西北豪富贵人到了京城，绝对会找到我们买珠宝。名气这不是一下子打开了 吗？” “其三，我卖给她看着是不挣什么钱，但以她的性子这辈子恐怕第一次尝到了不是冤大头的滋味。她食髓知味一定会再来找我买东西。” 春翠越听越是佩服：“小姐，您这生意经说得头头是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做生意的啊？” 魏无姜笑道：“和卫当家的，祈二当家的聊多了自然是懂得皮毛。” 她又道：“我看那月蓉郡主虽然行事做派虽然浑了点，但也是个聪明的。搞不好她将来还想和我一起做生意呢。” “到时候给她入个股，在西北开一家。有荣王爷镇着，想必这奇珍阁在西北分店也不会被人压榨欺负。” 春翠听得满脸红光：“那这么说，小姐的生意还没开始做就一堆银子砸过来了。太好了！” 魏无姜笑道：“那是自然。对了，我私库算了下，你算出多少来？” 春翠听了，苦着脸道：“实在是太多了。不过账面现银算了，有三百七十八万两白银。一百三十万两黄金，其他金疙瘩，银疙瘩，名贵字画珠宝首饰，绝世兵器等等都没算呢。” “还有草药呢！那种千年山参，千年何首乌、等等，都还在登记造册。” 魏无姜点了点头：“东西太多了，到时候除非一些特别稀有的，就都换成银子。” 春翠道：“搞不好还得找个好地方放这些银子呢。放在钱庄可不放心。” 魏无姜一笑。 前世她哪有这种烦恼？ 第644章 阮氏的担忧 重活一世，她要做的事太多，没有点银子傍身是不行的。 就是这些银子太多，怎么存放倒是个烦恼。 这就是有钱人的烦恼吧。 …… 正说话间，下人禀报阮氏来了。 魏无姜让人去请。 阮氏这次来没抱着熙哥儿。 魏无姜等她入座后，好奇问：“熙哥儿呢？” 阮氏笑道：“吃了奶就睡了。我正好过来透透气，和小妹说说话。” 魏无姜笑道：“嫂子来晚了点，刚才给月蓉郡主挑了一些首饰。她拿走了。” 阮氏听了提起月蓉郡主，脸色顿时变得古怪。 魏无姜问：“大嫂是有什么事要说与我听吗？” 阮氏让伺候的丫鬟们都退下，只留春翠和自己的贴身丫鬟。 半天，她吞吞吐吐道：“那月蓉郡主不是什么好姑娘。我听说她在城里强买了一处院子，然后又到处放言要见太子殿下。” 魏无姜道：“她见太子殿下做什么？” 阮氏满脸不屑：“我听下人说，那郡主的意思是，只有太子殿下身份才配的上当她的夫君。” 魏无姜笑了：“这么想的人不少。不缺她一个。” 阮氏又苦着脸道：“如果她只是这么妄言就算了。她还把主意打到你大哥身上。我听说她嚷嚷要见你大哥。” 魏无姜顿时无语。 半天，她问：“那月蓉郡主要见我大哥做什么？” 阮氏脸红耳赤：“这我就不知道了。总之没什么好事。” 阮氏身边的小丫鬟赶紧道：“公主，您这事得管管。那月蓉郡主行事放荡，还成天男人男人挂在嘴边。现在主意打到了大姑爷身上。万一她真的有了那心，我们少夫人怎么办呢？还有熙哥儿呢。” 魏无姜听完这才明白阮氏的担心。 阮氏担心月蓉郡主看上自己的大哥魏无清。她这个明媒正娶的正室到时候面对这么强的竞争者恐怕真的很难善了。 魏无姜安慰道：“嫂子放心。您是大哥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魏府的。再说您还生下熙哥儿。祖母对您更是疼爱有加。大哥和你也是伉俪情深。嫂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阮氏听了，脸上的神色稍稍和缓。 她不好意思道：“其实那郡主说的，我只当她是胡话罢了。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找上门来。我想多了些……” 魏无姜又安慰了一顿，阮氏这才放心。 末了，魏无姜道：“大嫂放心，就算是不相信大哥的为人，也要相信有我在，定不会让那月蓉郡主进门的。” 阮氏感激：“还是小妹让我安心。” 阮氏安心离开了。 魏无姜皱眉问春翠：“那月蓉郡主当真是来者不善吗？” 春翠撇嘴道：“谁知道呢？今日她突然来，也没见她说那些乱七八糟的混账话。” 魏无姜道：“那是因为我突然拿了珠宝首饰，堵住了她的嘴，掏光了她的荷包。” 一番话说得主仆两人都笑了起来。 …… 话说月蓉郡主让人捧着盒子走在将军府往外的花园小道上。 她满脸红光，神采飞扬。这都是买到心仪首饰的开心。 一旁的婢女人忍不住叨叨：“郡主，您首饰够多了，现在又买了那么多。我们这次出来的带的盘缠快不够了。” 月蓉郡主满不在乎道：“怕什么？花完了让父王再派人送来。总之我现在觉得这个地方是个风水宝地。虽然看着破败，但是无拘无束的可比在封地好多了。” “在封地，那些三姑六婆每天都在背后议论本郡主。简直烦死了。” 婢女噘嘴：“可能这边的人和郡主不熟吧，自然是没什么难听的话传过来。” 月蓉郡主懒得理贴身丫鬟的唠叨。 她走了几步突然一拍脑袋：“哎呦！我怎么这么蠢！” 婢女赶紧问：“郡主怎么了？” 月蓉郡主满脸懊悔：“你忘了本郡主今天来是为了干什么的？我这是为了见到魏家的大公子呢！可我竟然光顾着买买买，把正事给忘了。” 婢女一脸嫌弃：“郡主，您的身份何等尊贵，何必非要见那个什么魏家大公子呢？他都有妻子了，还生了个儿子。郡主您总不能当人家的小妾吧？” 月蓉郡主敲了婢女的头，哼了一声：“本郡主怎么能当别人的小妾？我就是想看看那人长得怎么样，将来如果见了太子殿下不是可以对比了嘛？” “我可从没有见过上战场杀敌的年轻将军。啧啧……一定很威风。” 她一脸向往，神思不已 第645章 挣银子比男人香 婢女赶紧打断她：“郡主，就算再威风也不是你的。你也不可能挑他当夫婿。再说就算您看得上他，魏家也不一定能同意啊。休妻再娶可是很大的一件事呢。” 小婢女很用心地想要打消自家主子惊世骇俗的念头。 可能她从小跟着月蓉郡主，说话行事都十分大胆，不像是唯唯诺诺的小丫鬟。 月蓉郡主哼了一声：“本郡主想要的东西，想得到的人到现在还没失手过呢。本郡主这身份配太子都够。如果本郡主垂青一介武夫，那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小婢女低着头悄悄翻了个白眼。 月蓉郡主自言自语：“不过你说得对。他都有老婆孩子了，我嫁过去只能当小老婆，我可不愿意当小老婆。让他休妻再娶也很难。唉，难道我月蓉空有一身才华，又花容月貌，我就找不到合我心意的如意郎君吗？” 小婢女压低声音道：“郡主可以让国公爷和夫人在世家子弟中找啊。以郡主的身份，招个上门女婿也是够够的。” 月蓉郡主听了，皱眉道：“又不是没找过！我母亲给我看的那些人一个个歪瓜裂枣，要么不成器，要么家世不行。我看了都眼累。” “要不是在父亲封地上找不到好的夫婿，我干嘛要跑到这里来找？” “哎，现在先等太子殿下攻打西戎回来，找个机会见见。如果太子可以的话，我就让我父亲去说……” 月蓉郡主站着自言自语。 小婢女早就习惯了她这样子，无聊地换了一只脚站靠在山石上。 月蓉郡主嘀嘀咕咕说了一阵子，忽然又道：“哎，说起来那长阳公主挺好的。没想象中那么可恶嘛。” 小婢女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那是因为她在郡主您这边挣到大钱了。一下子一万多两的银子，买了那么多首饰！是个人都会对郡主您笑脸相迎的嘛。” 月蓉郡主一下子来了精神：“不，她这卖我首饰真的便宜了。不信你拿去首饰铺子问问，倒个手起码能挣一千两。” 小婢女咋舌：“真的？总的一千两吗？” 月蓉郡主摇头：“不是。” 小婢女小脸垮了下来：“奴婢就说被人坑了。” 月蓉郡主摆手：“你错了，本郡主说的是一个猫眼石一千两。” 小婢女的嘴巴顿时张大得可以塞下一整个大馒头。 “什么？！一个首饰能挣一千？” 月蓉郡主见她不信，立刻拿出刚才爱不释手的猫眼手镯。 她问：“你可瞧见我父王给侧室王氏从西域买的那个猫眼项链吗？” 小婢女点了点头：“是啊，那个王氏得了首饰还满王府炫耀，气得其他几位侧夫人都气歪了鼻子。” 月蓉郡主继续敦敦善诱：“你瞧着这猫眼是不是比王氏那个大？” 小婢女懵懂点头：“是大一圈。” 月蓉郡主得意道：“是吧！单一颗都比王氏那个大。王氏那项链只有一颗，我这边七颗。你再猜猜王氏那条项链，我父亲买了多少钱？” 小婢女的兴趣彻底被吊起。 她赶紧问：“郡主快说，小月怎么能知道侧妃娘娘的项链多少钱呢。” 月蓉郡主见关子卖的够了，这才得意洋洋道：“王氏那条项链足足三千两呢。” “我这手镯就算是融了，七颗，再找个金匠打七条项链，啧啧……” 婢女小月眼睛登时亮了：“我的天啊，这三七……二十一，二万一千两。” 她兴奋极了：“郡主，咱们这是发了啊！” 月蓉郡主咂嘴：“可不是嘛！长阳公主就是个厚道的人。我以为她要一万两才肯卖我这镯子呢。没想到她两千就卖给我了。” 婢女小月一下子高兴了。 “郡主，我们这就去卖掉，挣一笔。” “看什么男人，已经成亲的老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下次再找长阳公主多买点好首饰，我们拿去卖，岂不是不费力就变成豪富了吗？” 婢女小月一直鼓动，说得月蓉郡主都心动了。 她忽然道：“你说的倒是。帅男人虽然香，但终究比不过银子香啊。你想，如果本郡主有金山银山，就算买也能买几个极漂亮的小倌了。” 她想着得意洋洋笑了。 主仆两人的对话落在正在往这边走的魏无清耳中。 他停下脚步皱了皱眉：“这姑娘家说话怎么那么粗鄙不堪？是哪家的姑娘？” 第646章 家规傍身 魏无清身边的小厮看了一眼，道：“回将军，这就是城里新来的月蓉郡主。她父亲是荣王，先皇还赐了他一块颇大的封地，算是异姓王中实力不错的。” 魏无清皱眉：“就算家世显赫，但这家教实在是……不怎么样。” 正说着话，那边月蓉郡主和婢女小月走了过来。 月蓉郡主猛地一抬头看见一位年轻俊朗的男子走来。 那男子面容英气，气质沉稳，走路间更是带着说不出的气势。 月蓉郡主愣住。 眼前这男人不算长得很俊美，但看着十分安心舒适。 他浑身上下更是有种让人挪不开眼的吸引力。 月蓉郡主从没有见过这种男人，一时间竟呆住了。 魏无清见到月蓉郡主，知道了她的来历。他微微皱眉，浅浅行礼：“见过郡主。” 月蓉郡主忘了回礼，傻傻问：“你是谁？” 魏无清本不想回答她，但碍于礼数。 他道：“在下魏府魏无清，云骑将军。” 月蓉郡主猛地回过神来：“啊，你就是就是……就是魏府的大公子！” 魏无清点了点头：“是的。魏某不知郡主在这儿，先不打扰了。” 他说完要走。 月蓉郡主哪里能让他走了。 她赶紧拦在他面前，道：“魏大哥，初次见面。你还没问我呢。” 魏无清脸上隐约不耐烦：“郡主，您身份尊贵。在下只是小小的云骑将军，不敢打扰郡主太多时间。再说魏某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妻儿了，心中挂念，想先行一步。得罪，告辞了！” 他说完大步离开。 月蓉郡主站在原地，傻傻看着他的背影。 婢女小月赶紧扯了扯她：“郡主，别看了。人家走远了。” 月蓉郡主失魂落魄：“哎，真的长得很英俊啊。” 婢女小月赶紧道：“哪儿英俊了？奴婢瞧着很一般啊。他和长阳公主长得一点都不像。这大公子倒是更像魏老将军。” 月蓉郡主回味刚才的惊鸿一瞥，惋惜道：“真是可惜。他都有妻子孩子了。哎哎，难道我月蓉当真找不到合心意的好夫婿吗？” 婢女小月安慰道：“郡主，刚才不是说好了吗？好好挣钱，然后挣个金山银山，这多少男人都有了。” 月蓉郡主立刻振作精神：“是！男人虽好，但银子更香。我决定写一封信让我父王再给我寄点银子。我要和长阳公主开个奇珍阁！” …… 魏无姜晚膳见了祖母和父亲。父亲魏铁军如今手臂的伤好多了，已经能使一些力气。 祖母的身体经过魏无姜的细细诊脉下发现几处老人常见的暗疾。 她写了几幅药方让下人煎煮。 这几日魏老太的面容泛红，红光满脸的感觉。 就连阮氏也被魏无姜拉过来把脉，开了几贴产后调养的方子。 一家人聚在一起身体健康，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魏无姜看着眼前阖家团圆，时常眼眶泛红。 虽然现在不是在京城魏家，只是临时的将军府。 虽然二哥三哥还在西戎荒原征战…… 虽然的虽然…… 但是她心口已经有什么满了出来，那是前世没体会到的幸福。 一家人用膳完毕，下人上了茶水糕点。 魏老太说起今天来的月蓉郡主。 她道：“那郡主看着就是个天真的人。以后和她来往可注意点，可别让人说我们将军府欺负她。” 阮氏若有所思看了魏老太一眼。 魏老太笑眯眯道：“担心什么，我们不招惹她，自然是不会有事。” 她说着还拍了拍阮氏的手以示安慰。 阮氏脸上动容，忍不住道：“祖母……您对孙媳真好。” 魏老太哈哈笑了起来：“我不对你好，对谁好？三个孙子就老大现在最争气，成家立业，还稳重端庄。你还给他生个儿子。这可是魏家的大工程。” 她说完故意对魏无清道：“清儿，记住了。你娘子是魏家的大功臣，对你有情有义，在府中孝敬长辈，用心抚育幼儿。你不可以辜负她。” 魏无清赶紧道：“祖母放心，我发誓一辈子不会辜负娘子！” 魏老太笑了笑：“发誓顶什么用？写进家规。” 她对魏铁军道：“写进家规，如果将来清儿当了魏家家主，不得三妻四妾。” 众人都愣住。 怎么说着说着，就针对起魏府最老实最本分的长子魏无清了呢？ 魏无姜倒是乐见其成。因为她知道前世的阮氏当真是到死都是为了魏家。 阮氏值得这一条家规傍身。 第647章 合家欢 阮氏第一个回过神来，赶紧跪下道：“祖母赶紧收回成命。孙媳自从嫁进魏家，上至祖母下至洒扫奴仆都对孙媳十分好。祖母疼爱有加，公公体谅孙媳。夫君对妾身更是宠爱。” “如果将来夫君掌管家业，孙媳自当做好贤内助。可这条家规就免了吧。” 她含情脉脉看向自己的丈夫：“孙媳相信能和夫君恩爱两不疑，白头到老。” 魏老太亲自将她扶起，呵呵笑道：“我自然是相信你深爱你的丈夫。我也相信清儿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人。不过呢，是个肉包子就不怨狗盯着。” “你觉得你丈夫人品好，疼妻子，别人也知道呀。这条家规约束的不是你，也不是清儿，而是让外面别有用心的人知道，魏家的门不是那么好进的。” “如果将来有人想设计清儿，你又怎么防得住？” “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阮氏一听顿时明白。她感激拜谢：“多谢祖母！多谢祖母提点！” 魏无清更是松了口气：“祖母说得对。清儿此生只有阮氏一人为妻。其余的根本不可能。” “有了这条家规就杜绝了别人的歪心思。也省的将来有人给清儿塞女人的路子。” 他说着还催促起魏铁军：“父亲，明日就赶紧让祠堂的人写上。” 魏无姜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知道要不是因为月蓉郡主这个浑不纠的女涩批，祖母也不可能想出这个法子。 果然姜是老的辣，一下子从根子上断绝了月蓉郡主的歪心思。 这条家规就是防月蓉郡主的。 毕竟在这城里，月蓉郡主放言的孟浪话早就传遍了。 魏老太不是个傻的，相反经历两世为人的她更担心魏家被人算计，惦记。 这下好了，如果大哥魏无清将来是继承魏家家产，他就必须一生一世一一双人，和原配阮氏和和美美。 外人想要他休妻再娶，或是塞个美人成为宠妾，用美色让他失去理智。 这条路根本不可能了。 魏无姜的笑声令阮氏羞红了脸。 魏无姜打趣道：“大嫂现在放心了吧？我就说不会让你吃亏的。祖母第一个就站出来替你撑腰了。” 阮氏眼眶红了，哽咽：“祖母对孙媳实在是太好了。” 她说着扑进魏老太的怀里哭了起来。 众人又是一通安慰，阮氏这才红着脸不哭了。 此时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要是老二和老三在就好了。” 原本热闹的气氛一下子冷寂了下来。 魏铁军懊恼道：“怪我！我这个时候提起这些做什么？” 魏老太安慰道：“不怪你。儿行千里母担忧。你做父亲的当然担心。” 魏无姜也安慰道：“父亲不用担心，好消息一定会传来的。” 魏铁军笑道：“是，这两日收到消息。太子带着老二和老三已经开始朝着西戎的王城进攻了。最多正月就能打下来了。” 魏无姜岔开话头，笑道：“父亲说的是。现在我们要过年了。快些商量准备好过个好年。” 魏老太笑道：“姜丫头是等不及要拿压岁钱了。” 魏无姜故意道：“祖母怎么能这样想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魏老太意味深长道：“姜儿再怎么样都是祖母心中的宝贝小孩。” 正在这时，下人道：“摄政王殿下派人送来拜帖。” 魏铁军接过，看了看。 他笑道：“殿下请我们腊月二十八晚上去城门看烟火呢。” 众人纷纷高兴。 城里初初抚平战后留下的满目疮痍，百姓们开始四处走动。 如果在城门放了烟火，到时候人多热闹，能让边城恢复生机。 魏无姜算了算日子，腊月二八就是后天了。 她心中一阵恍惚。 过年了。 前世这个时候她早就死了，也瞧不见这乱世之后的盛世。 一只枯瘦的手握住她的。 魏无姜抬头看去，正是魏老太慈祥看着自己。 她心中动容，握住了祖母的手。 魏老太中气十足宣布：“去！腊月二八晚上大家一起去！全家去！” 第648章 准备过年 大将军府热闹起来。 各种洒扫和修葺是在前半月就开始了，现在贴上新的窗花，贴上对联，挂上红灯笼。 本来简陋朴素的临时将军府立刻焕然一新。 先前魏铁军为了迎接魏老太和阮氏，还特地让人整修出两个院子，把早就荒废的花园重新铺了一遍。 都说年前干活的人少，但这是将军府，城里百姓们一听说将军府有活要干。 一个个争先恐后的不要钱地帮忙。硬是硬生生将原本半个月才能干完的活只四天就全部做好。 直到现在还有不少百姓时不时上来打听将军府有什么地方需要人手。 到了过年，家家户户开始置办年货，而将军府大门口从十五开始每天都有人放了各种年货。 有的是一把刚从菜园子新鲜摘下来的青菜；有的是从冻河里捞出来几条新鲜的鱼；还有送切一大排的猪肉。 鸡鸭更是每天都有。 魏铁军不让下人收百姓的礼物，每次让管事拿钱去还给百姓。 但管事每次去都找不到人，就算是找到了百姓们根本不收。 有的百姓甚至撒谎说不是他们送的。 管事无奈，只能再拿钱回去。 魏铁军无奈，让人在府门口张贴一张告示，命令禁止百姓们再送东西。 可这告示一贴，送的百姓更多了…… …… 魏无姜看着院子里十几个小丫鬟嘻嘻哈哈洒扫，打闹。 她们一律穿着将军府的丫鬟青衣短袄，头发梳得溜光。一个个都戴着绢花。 魏无姜看着，心中舒展。 这些丫鬟刚来的时候还一个个面黄肌瘦，养了几日后果然好些了。 春翠带着阿满前来复命。 春翠道：“回小姐的话，咱们院子里下人的月银都提前发了，红封也都包好了等大年初一的时候由小姐亲自赏。” 阿满道：“回公主的话，阿满问了院子里所有下人，想回去的都领了钱打发了，也在管事那边登记了。剩下的一共十五人，都在府中过年。” 魏无姜满意点头。 她道：“听说这些日子来偷偷送年货的百姓更多了，你们也看看，如果看见就直接退了。咱们将军府心意领了，东西不能要。” 春翠笑道：“这不用小姐吩咐。能认出来的都让人退回去了。按着将军的吩咐，还给了钱才回来。” “不过好多百姓都不愿意收钱，也不愿意把礼物收回去。为这个事，管事黄伯都要愁秃了。” 魏无姜明眸一闪，道：“既然这样，那百姓的心意就收了吧。” 她说完，对阿满道：“去让库房的支一百两银子，全部换成铜钱。一天三次在将军府门口派红封。每包十文，见人就派。” 阿满高兴点头：“是。” 不过她又问道：“要是看见有人重复来领钱呢？” 魏无姜笑道：“那就问清楚情况，如果是地皮无赖，就让侍卫打出去。不过谅这些人也不敢在将军府门口闹事。” 阿满听了这才高高兴兴去了。 春翠笑道：“还是小姐厉害。这样一来，将军仁厚爱民的名声又多加了一层了。” 魏无姜道：“要不是年后就要回京。我还想办几场施粥和免费问诊呢。” 春翠连忙道：“小姐您可歇歇吧。过个年可别把自己累坏了。” 魏无姜只笑不语。 她现在生活很充实。每天都有很多新点子，也很多事可以做。 阿满回来，满脸都是笑：“回公主，刚才阿满出去的时候遇到了大公子。大公子听说小姐要给百姓发红封，又添了五十两。” 魏无姜道：“大哥凑什么热闹。他俸禄不多，别乱花钱。那钱就退给他吧。” 阿满道：“阿满也这么和大公子说了，但是大公子说这是给小公子积攒福气，让阿满只管找库房拿钱，算在他账上。” 魏无姜好气又好笑：“真是的。阔气的样子真像是手里多少钱似的。” 阿满笑道：“大公子一向仁厚，公主就让他出点吧。不然大公子心里过意不去。” 魏无姜点头。 等阿满走了，魏无姜对春翠道：“阿满人还挺机灵的，学东西很快。几天就有模有样了。” 春翠欣慰道：“可不是！她和那些小丫头来了后，奴婢轻松多了。” 魏无姜看了她一眼：“总算可以偷懒了是不是？” 春翠笑嘻嘻道：“小姐真是不心疼奴婢。奴婢当牛做马干了那么久，现在才来了几个帮手。小姐还吃醋了。” 第649章 月落的认可 主仆两人说着笑，惬意无比。她们都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悠闲时光。 因为谁也不知道回京城后会面对怎么样的境况。 更何况还有未知的路要走。 这时下人禀报月落求见。 魏无姜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 春翠嘀咕一声：“他又来了，烦死了。” 魏无姜对下人道：“请月落大人进来。” 月落前来，抱拳请安。 魏无姜问：“是为了青衣姑娘的事来的吗？” 月落惭愧：“回公主的话，是的。” 春翠变了脸色，不等魏无姜开口就大声道：“什么？！又是青衣姑娘的事？现在都快过年了，还让不让我家小姐过个安生年？有什么事不会等过了年再说吗？就这两天都等不及了？” 她说着气呼呼又道：“上次青衣姑娘发疯抓坏我家小姐的手腕，现在还一圈子淤青着呢！就差点骨头都断了。” 魏无姜呵斥：“春翠，不要胡说。不得对月落大人无礼，快退下。” 春翠气呼呼住了嘴，但是明显非常不甘心。 月落脸红了，赶紧解释：“春翠姑娘骂的是。上次是我保护公主不利才导致公主受伤。殿下已经惩罚过属下了。属下也自我反省和惩罚了。不过这次属下来是带来好消息的——青衣已经神志清醒了。” “自从那日公主摘了她的阴魂针后，她现在已经记起从前一些事了。” 魏无姜脸色缓和，点了点头道：“这就好。其他的伤慢慢养着就行。有什么疑难再来问我便是。” 月落突然跪下，惭愧道：“属下这次前来还有一件事，就是来感谢公主救了青衣一命。” 他说着让人抬来好几箱的礼物。 他道：“这是属下买的礼物，一则是替青衣谢公主的救命之恩，二是真心谢公主一直以来对属下的宽容和照顾。” 魏无姜微微诧异。 月落此人生性高傲又常在裴千重身边，导致眼光太高。 从前月落对她恭敬不过是看在裴千重的面上，而现在这样明显是被她举动给感动了。 魏无姜摆手道：“月落大人的感谢我心领了，但礼物就不用了。你在殿下身边风雨无阻，劳苦功高。无需送礼。” 春翠却理直气壮：“小姐，月落大人说的有道理。您救了那青衣姑娘好几次了。要不是您，她现在都不知道什么样呢。” “月落大人和青衣姑娘有同僚情义，你可是和那青衣姑娘素不相识。” “您忘了当时怎么个不眠不休地为她疗伤吗？累得差点都要吐血了。” 春翠越说，月落脸上越是惭愧。 魏无姜只能出声让她拿了礼物下去，算是堵住了她的嘴。 等春翠离开，月落越发愧疚：“春翠姑娘说的是。公主不认识青衣，所做一切都是格外的。之前是属下太忧心了，今日来希望公主原谅。” 魏无姜摇头：“青衣也是为了殿下才出事，现在说这些话就没意思了。” 月落也不是扭捏之人，当下郑重道：“总之，将来公主若有什么差遣，刀山火海属下绝不会犹豫，一定会为公主办到。” 魏无姜听了微微动容。 能得九城监察司裴千重身边第一人的忠心，那真是比得了千金还贵重。 等于说她不管出什么事，身边都有一张免死金牌。 魏无姜含笑：“月落大人言重了。” 她言下之意便是接受了月落的效忠。 月落走之前又细细说了青衣的状况。在灵药的加持下，不到半月的青衣外伤已经愈合得七七八八，断骨处也开始发痒长出新骨了。 魏无姜叮嘱几句，月落这才告辞离开。 春翠高兴前来，道：“小姐，没想到月落送的东西好贵重啊。” 魏无姜稀罕物见多了，闻言不以为意。 春翠道：“小姐赶紧去看看，好像是很多稀有的草药呢。” 魏无姜来了兴趣，让人抬上来看看。 果然里面都是各种各样的草药和珍贵药材。 更绝的是，还有一木匣子精巧却十分厉害的防身暗器。 魏无姜看了啧啧称奇：“没想到月落这么有心。” 春翠咋舌：“吓人，好人家的闺秀怎么能玩这种东西。” 魏无姜却觉得有用。她道：“都收好了。” 此时，底下人来禀报：“月蓉郡主求见。” 魏无姜微微一怔：“怎么又来了？” 不一会儿，月蓉郡主笑晏晏走来。 她还没到跟前就打招呼：“公主姐姐，我有好事要你帮忙。” 第650章 黄金万两求合作 魏无姜见她心情不错，便笑问道：“什么好事？” 月蓉郡主让婢女小月拿来一个木盒子。 木盒子一打开，厚厚一叠……银票！ 金灿灿，朱漆金印的惠盛通宝银票！ 四周伺候的丫鬟们都低低惊呼一声，投去艳羡的目光。 果然是郡主，随便一出手就是这么豪横。 魏无姜不动声色问道：“月蓉妹妹，怎么突然拿来这么多银子？” 月蓉郡主压低声音：“公主姐姐，这可是我把我父王的棺材本都给掏了啊！足足十万两黄金！黄金呢！” “噗”魏无姜正浅浅抿了一口茶，闻言差点呛到。 旁边的春翠和阿满赶紧为她顺气。 魏无姜好不容易顺了气，哭笑不得：“郡主你这个……你父王不生气吗？” “你是怎么拿到你父王的……那个私房钱的？” 月蓉郡主拍了拍装银票的木匣子，得意洋洋：“这有什么难的。我派了最厉害的贴身侍卫，拿了我的信物，然后直接找到我父王藏钱的地方就拿来了。” 啊？！ 魏无姜尴尬：“这样啊……这不是偷吗？” 月蓉郡主瞪眼：“偷？这怎么算是偷呢？这可是拿。再说我是他亲女儿，我拿父王的私房钱干点事怎么了？不算偷！” 魏无姜心道：啊，对对对，你有理。 她又问：“月蓉妹妹拿了这么多银子来找我做什么？难道是想再买首饰？不过我首饰好的你都挑走了，剩下的压箱底的不能再卖给你了。不然到时候奇珍阁开张第一天卖什么？” 月蓉郡主立刻摆手：“不不不，我不是买首饰。我是想和公主姐姐合作。在西北这边开上十家奇珍阁。” 十家？ 魏无姜差点又喷茶了，幸好这次没喝入口。 她哭笑不得：“十家？这奇珍阁又不是米面粮油铺子，哪能开这么多家？” 月蓉郡主失望：“不能开这么多家吗？” 魏无姜坚决点头。 “当然不能开这么多家。奇珍，奇珍，不是稀罕物件怎么卖的上价？开太多家店铺。一则到时候没那么多奇珍异宝，二来，店铺太多，就少了新奇感。” 月蓉郡主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她身边的婢女小月立刻道：“郡主，你看公主殿下也这么说。奴婢就说不可能开太多的。再说做生意还得囤货，还有其他开销呢。” 魏无姜这个时候注意到月蓉郡主身边的小婢女。 她对这个机灵不怕生的小婢女印象十分深刻。 这小婢女落落大方，经常暗里提醒月蓉郡主一些不合规矩的地方。 关键是，月蓉郡主看着是个浑不纠的性子，但却十分听这小婢女的话。 魏无姜含笑问：“这丫头很机灵，叫什么名字？” 那小婢女大方上前见礼，口齿清晰地道：“回公主殿下的话，奴婢叫小月。天上月的月。奴婢是伺候郡主身边的一等丫鬟。” 魏无姜满意点头：“我看你口齿伶俐，脑子清楚，性子也好。来人，有赏。” 春翠拿了一把银裸子赏了。 婢女小月大大方方收了，然后又行了一礼答谢。 月蓉郡主挥手笑道：“小月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她年纪虽小，不过却十分机灵。我待她就和妹妹一样。” 魏无姜看了她一眼，笑道：“郡主身边该多几个这样的。” 月蓉郡主撇嘴：“不啦！一个小月就行了。多一个我岂不是要烦死了。” 婢女小月撇嘴：“郡主真是的。” 魏无姜言归正传：“如果郡主当真要投的话，只要出一万两黄金即可，另外拿两万两当备货。然后我们三七分便是。” 她比了比：“你三，我七。” 月蓉郡主愣了下：“呃……我怎么才分三成？” 第651章 婢女小月 魏无姜含笑不解释。 婢女小月赶紧拉住自家的郡主。 她小嘴一张，噼里啪啦地说：“郡主，三成已经很不错了。您才出三万两黄金，而且好货都由公主提供。再说人工、账房、七七八八的开销，公主那边肯定安排人来的。郡主只要坐着就有钱收。” 她说完特地看了看魏无姜：“奴婢冒昧这样说，公主千万不要怪罪。” 魏无姜含笑道：“你说得很对，没什么好怪罪的。” 月蓉郡主听得有点懵。 她皱眉：“那个……这么说我还白占便宜了？” 婢女小月赶紧拉住她，解释道：“郡主，这便宜也不是那么好占的。你已经压了三万两黄金，这可不是白银。西北这边一间顶气派的铺面顶多一千两银子就修得很好了，还包了掌柜、店小二，洒扫、车马等等。” “这三万两黄金的话，公主应该是大部分让小姐先囤第一批货。” 魏无姜赞赏点头：“是，说的没错。这奇珍阁的货的却要有押金。毕竟都是难寻的宝物。” 月蓉郡主点头：“这个我晓得。三万两黄金不算低，但对我来说也不算多。” 旁边的人听了，不由心里笑了。 拿了自家老子的私房钱出来霍霍，怎么能算多呢？ 那是霍霍得一点都不心疼。 婢女小月突然开口问：“公主殿下，奴婢能不能替我家郡主问问。那账房是怎么安排的？” 魏无姜看向她，反问：“你觉得怎么安排比较好？” 婢女小月愣住。她只是大着胆子替自家的郡主谈条件，没想到魏无姜不但不训斥她，反而让她拿主意。 婢女小月想了想，认真道：“其实不管我家郡主出多少，都是公主殿下一个人说的算。公主仁厚，没有狮子大开口，奴婢斗胆替我家郡主谢过公主殿下。” 魏无姜点头：“这个无妨，不用谢。” 婢女小月继续道：“不过生意场上一码归一码。既然公主让我家郡主出了三万两黄金当本金也当押金。那奴婢斗胆替我家郡主求一个账房管事权。” 魏无姜毫不犹豫道：“这个没问题。毕竟亲兄弟明算账。到时候你们自己请个账房，然后日常对对账什么的。” 婢女小月见自己第一次争取就争取到了，不由高兴道：“多谢公主殿下，还有平时管事也挺重要的，我家郡主这边也得派个人坐镇着。” 她细细地说，魏无姜认真听着。 她时不时点头应允，不妥的地方便说两句否了。 最后总算方方面面都说清楚了。 魏无姜赞道：“真是个机灵的丫鬟。月蓉妹妹，你可算是找到个经商的好苗子。将来大力培养你这一辈子都不愁了。” 月蓉郡主十分得意：“那是！小月聪明得紧。她办事我放心。” 当下，魏无姜就让账房过来写了一张合作契书，然后收了三万两黄金的银票。 魏无姜摸着厚厚的银票，笑得如沐春风：“果然还是做生意来的舒畅。明日我就让人随你的人去找铺子，一过完年就开工。” 月蓉郡主也十分满意。 她原本以为这十万两黄金还不够呢，结果魏无姜只拿了三万两。 她这还剩好几万两呢。 月蓉郡主拍了拍裙子，笑道：“那就等好消息了。我今日也得回去过年了。我再不回去我父王会打断我的腿。” 婢女小月笑道：“何止呢？郡主还是赶紧想想怎么让王爷不要发现这丢了的三万两银子。” 月蓉郡主满不在乎：“父王知道就知道了，怕他什么？左右我是用在正道上。难道父王敢说个不是吗？” 她笑得像只得逞的狐狸。 婢女小月也跟着得意笑了起来。 魏无姜越看她们两人越是顺眼，怎么有种主仆两人一起闯祸一起分赃偷偷数钱既视感？ 月蓉郡主又道：“公主我回去了！等年后我有机会去京城看望你啊。你到时候要给我留几副顶顶好看的珠宝首饰啊！” 魏无姜还没答应。婢女小月就打断她的话：“郡主，你首饰够多了。你又不是十只手，十根脖子，戴那么多干什么？” 月蓉郡主急了：“我天天换着戴不行吗？” 婢女小月双手叉腰：“不行！那些好看的首饰都得拿出去卖了换钱。” “切记，钱比一切都香！” 第652章 灯会夜市(1) 月蓉郡主拗不过她，只能道：“好好好，钱比什么都香。” 主仆两人边吵嘴边告辞离开了。 魏无姜等她们走了，这才笑出声。 春翠和阿满十分羡慕：“那小月姑娘好厉害啊。一张嘴噼里啪啦的就替主子定了契书。” “郡主居然都不敢说她。啧啧……这真是厉害。” 阿满道：“你没听见吗？那小月姐姐还说钱比一切都香。” 魏无姜笑了：“的确，钱有时候真的比什么都香。” 她扬了扬手中厚厚的银票：“来，都闻闻钱香不香？” 主仆三人都笑成了一团。 春翠两眼放光捧着银票，心满意足：“黄金万两过个大肥年！” …… 很快，城门灯会开始了。 魏无姜早上给祖母和父亲请安后，又去看了看大哥和阮氏。 大哥魏无清一大早就去了军营安顿各位将士，然后还去城四周布防。 这是为了防止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有蟊贼趁机偷盗百姓财物。 魏无姜留下来和阮氏说话。 阮氏对晚上的灯会十分期待。她抱着熙哥儿十分向往道：“我做姑娘的时候啊每年最盼着年前的灯会呢。整个城灯火彻夜不熄，各种好吃的小吃都有。” 她咽了口唾沫，满是神往：“这好多年了，我都没见过灯会是什么样子了。” 魏无姜笑道：“晚上就能见着了。不过说起来我倒是真的没见过。” 她眼底微微一黯。 小时候她自然是见过灯会的，只是当时年纪太小了记不住好玩好吃的。 而且回去后还连累三个哥哥被陈氏责罚，是以灯会在她幼小的记忆中很模糊，几乎不存在。 不过现在可以正大光明游览灯会，还能看城门烟火了。 魏无姜眼底充满了期待。 姑嫂两人一边聊天，一边焦急等待夜晚降临。 阮氏为了能在灯会游街时吃到好吃的小吃，还特地午膳少吃许多。 魏无姜有样学样，午膳和晚膳干脆都不吃了。 终于夜幕降临了，阮氏把熙哥儿哄睡了后赶紧打扮起来。 而这时，大哥魏无清回来了。 阮氏又惊又喜：“夫君，您怎么这么早就回府了？” 魏无清含笑看着她期待的眼神，笑道：“你前几天就一直念叨着要去看灯会。为夫平时忙于军务，今日特地把事都提前安排了就是为了好好陪你逛逛。” 阮氏听了羞红了脸。她又是欢喜又是感动：“夫君对我真好。” 一旁的魏无姜看得都牙酸。 “哎，罢了罢了！大哥赶紧带着大嫂出门。我就不和你们一道了。” 阮氏疑惑问：“为什么不一起？” 魏无姜似笑非笑推了她一把：“赶紧去，赶紧去！你们夫妻恩爱，我算是什么？我可不要被你们甜言蜜语给齁甜死。” 阮氏脸红了。 魏无清也不好意思：“好吧。小妹要是要出去就多带点侍卫。” 他话还没说完，下人就禀报：“殿下的马车已经在府门候着了。说是接公主殿下一起游玩的。” 这下魏无姜的脸瞬间红了。 阮氏找到机会打趣：“哎呦呦，这又是哪一出齁甜齁甜的？” 她故意拉了拉夫君魏无清的胳膊：“夫君我们赶紧出府吧。不然殿下该怪我们不识相了。” 两夫妻笑着走了。 魏无姜只能到了府门口。 果然，临时将军府门口停着两辆宽大的马车。 一辆是专门接魏老太的，一辆则是接她的。 魏无姜在春翠搀扶下到了马车跟前。 车帘撩开，一股幽幽冷冷的暗香扑鼻而来。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清冷气息，魏无姜心中颤了颤。 她缓缓抬眸看去。 马车中的狐裘软垫上斜斜依着一位绝世美男子。他鬓如刀裁，眸似星子，剑眉干净利落飞扬。 一双凤眸微挑，眉梢晕染一点红晕，越发妖娆。 他今日不穿玄色深衣，而是换了一件月白色云锦缎面长衣。 雪狐大氅厚重，重重将他尖瘦的脸包起来。 在一堆毛茸茸的狐狸毛中，他越发清冷中透着魅惑人心的妖冶。 魏无姜从没见过他穿浅色，心口不由窒了下。 裴千重微微一笑，伸手：“怎么？上不来？” 魏无姜赶紧低头掩饰，伸手搭上他的手。 他的手微凉，根根手指骨节分明，干净至极。 魏无姜不争气地看着他的手又出了神。 车帘撂下。 裴千重淡淡道：“走吧。” 第653章 灯会夜市(2) 马车粼粼走在开始热闹的街上。魏无姜靠在车窗沿上好奇看着两边。 店铺焕然一新，处处点上红灯笼。 越是到城中心灯笼越是漂亮，甚至有人做出了走马灯，底下围着不少看灯的孩童们。 随着夜色渐浓，行人越来越多，两旁的小摊小贩开始摆摊做起了生意。 魏无姜看得目不转睛。 “要不下去走走？” 耳边传来压低却十分清冽的声音。 魏无姜赶紧点头。 裴千重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发：“真是个小孩子。” 他说着让马车停下，然后先下了马车伸手去扶她。 魏无姜小心出了马车，忽然觉得四周静了下来。 她抬头看去，只见四周的行人几乎都停下脚步看着自己。 她茫然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好像没有什么不妥啊。 她今日穿着一件玫粉色短袄和同色百褶长裙。外批白貂披风。头梳着双环髻，只簪了几根精致的朱钗。 四周的议论声传来。 “天啊，太美了！灵动如仙子。这是谁啊？” “你瞎了吗？这分明是魏老将军的嫡女，皇上御封的长阳公主。” “就是那人美心善，还给百姓发红封的公主吗？” “公主真是长得好美！” “那是九殿下吗？听说九殿下为了让公主开心，特地让人准备在城门放烟火。” “九殿下真是样貌一绝。” “……” 魏无姜听着众人的议论，脸微泛红。 裴千重环视了一圈，众人赶紧低头不敢看。 他让人拿来一顶纱罩帽，亲自为魏无姜戴上。 他微微一笑：“戴上，他们就不知道你是谁。到时候就可以随便逛了。” 白纱罩下，遮掩了魏无姜的绝世容貌。 她一笑：“还是殿下细心。” 她说着迫不及待拉着他就要去逛灯会夜市。 …… 眼前火树银花，鱼龙舞动。大街上人头攒动，各种各样的灯笼将一条长街照的亮如白昼。 两旁琳琅满目的小摊小贩卖力吆喝。 魏无姜儿时那点回忆被唤醒。 她饶有兴趣地挑挑拣拣。身边的春翠和阿满也是满脸兴奋。 两个小丫头不过十三四岁，还是半大不大爱玩的年纪。 她们看到新奇的东西就欢天喜地拿来给魏无姜看。 魏无姜虽两世为人，但内心终究还是小姑娘心性，她看着那些中看不中用的精致玩意，拿了这个放下那个，哪个都想要。 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拿来一张小额的银票。 “喜欢就都买了。” 魏无姜微怔后笑了。 裴千重看了看春翠和阿满，温和道：“喜欢都挑挑。今日不拘束。” 春翠和阿满高兴极了，满口感谢。 于是一路上，只要她们看中把玩的玩意，身后就有侍卫悄悄付了钱。 主仆三人在前面兴高采烈地边走边逛，身后的侍卫每个人双手都提了一大堆东西。 裴千重面上淡淡，似乎纷纷扰扰的俗世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他身材修长，容貌冷绝，一路上不知引来多少姑娘家爱慕的眼神。 不少姑娘还特地来回走地痴痴看着他，却不敢贸然搭讪。 因为裴千重身上气质清冷疏离，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错觉。这让无数小姑娘、小媳妇心有涟漪却不敢行动。 魏无姜自然是不明白这些暗潮涌动。 她逛得满脸通红，香汗涔涔。 终于一行人都逛累了，寻了个街边卖花式汤圆的毯子坐了下来。 魏无姜掀开纱帽，擦着汗。 她的绝世容光瞬间吸引了四周食客的目光。不过他们在呆呆看着魏无姜同时也察觉到一道冷厉至极的目光扫来。 食客们后知后觉对上那目光的主人，一个个吓得赶紧埋头缩了起来。 太吓人了！ 这男子明明长得那么俊美，怎么有这么个吓人的眼神？ 花式汤圆烧好送上来。 魏无姜看得有趣。只见这些汤圆晶莹剔透，能看到里面各色馅料。更绝的是，在拇指大小的汤圆里还包着一朵栩栩如生的花。 七八个花式汤圆在碗里起起伏伏，煞是好看。 魏无姜和春翠、阿满都舍不得下口。 春翠用汤勺捞起一个汤圆，啧啧称赞：“好精致啊！好巧的手！奴婢还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精致的汤圆呢。” 魏无姜尝了一口，清新的甜味滑入口中，唇齿留香。 魏无姜吃惊：“果然好吃！我以为汤圆就那个味，怎么的竟然这么好吃呢。” 她说着用胳膊推了推旁边安坐的裴千重。 裴千重含笑：“喜欢就吃。小心吃多了夜里积食。” 第654章 灯火夜市(3) 魏无姜用汤勺捞了一颗汤圆递到他唇边：“殿下也尝尝。” 裴千重眼底有柔和的光：“本王不喜欢吃甜食。” 魏无姜这时候却固执要他品尝。 她央求：“殿下尝一口，就一口就行。殿下尝完就觉得这汤圆与众不同。” 裴千重拗不过她，低头含住汤勺。 魏无姜愣了下，一丝红晕爬上脸颊。 汤圆入口，裴千重慢慢细嚼，漂亮的喉结微微一动。 他点头：“是不错，和宫中的汤圆不一样。” 魏无姜笑了起来，心满意足开始吃了起来。 她吃了一会才发现坐在对面的春翠和阿满都憋着笑看着自己。 魏无姜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刚才干了什么事。 她脸红得犹如红布，赶紧埋头吃了起来，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裴千重将这一切都收入眼中。 他唇边笑容清浅，宛若千山万水的冰雪融化，令人难以忘记。 魏无姜吃了一碗，意犹未尽。 她对春翠道：“等会多给点银子……” 她还没说完，就听见“哗啦”一声碗筷碎裂的声音传来。 魏无姜看去，只见几个地皮流氓在正围着一个瘦弱的小姑娘调笑。 “哎，这小娘皮还长得眉清目秀的。手那么巧，给哥几个看看？” “在这里摆摊还不肯交保护费？活腻了不成？” “做的汤圆那么寡淡，不够味。让哥尝尝小娘子的味道，看是不是也这么寡？” “……” 污言秽语传来，魏无姜皱起了眉。 裴千重身边的侍卫想去阻止。裴千重抬了抬手，他们便都忍了下来。 魏无姜仔细看去，那被推倒在地上的小姑娘大约十一二岁，瘦小，皮肤黝黑。 她身上穿着一件缝缝补补的棉袄，还没发育完全的身子更像是小孩。 她一边默默忍受地皮无赖的羞辱，一边捡起地上破了的瓷碗碎片。 “嘿！和你说话呢！哑巴了？！” 一个颇为壮硕的无赖一脚狠狠踢向小姑娘的背。 小姑娘猛地被踢中，身子不受控制往前扑倒。 食客中有人惊呼起来。因为他们都看见那小姑娘双手压在了碎瓷片上。 鲜血渗了出来，小姑娘却不喊疼。 她擦了擦手上的血，直视面前的地皮无赖：“几位大哥，我父亲双腿残疾，母亲早逝。我真的没钱交保护费。” “几位大哥也是苦出身，就不要为难我一个小姑娘了。” 她口齿清晰，不卑不亢的样子令冷眼旁观的魏无姜不住点头。 那地皮无赖听了，哈哈哈大笑：“又是这一套，什么父母双亡，什么父亲母亲有病。你父亲腿瘸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既然要在这里做生意就得交钱！” 那小姑娘眼底有怒火却隐忍着不发。 小姑娘反问：“哪条官府公文要让我交钱？就算是官府收税也不是几位收的。你们这样就是欺负百姓！” 地皮无赖们的日常当然是欺负百姓。 当然这么公开被指责还是头一回。 带头壮硕的地痞不耐烦吼道：“你再不给钱就砸了你的摊子！” 小姑娘面对着这么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心里虽然极怕，但还是坚定摇头。 她大声说：“我不交钱！如果你们砸了我的摊子我就告到县衙！县衙不管我就去将军府告状。” “天大地大，总有一处能治得了你们这群害群之马！” 地皮无赖们听到“将军府”三个字就开始犹豫。 小姑娘告到县衙他们可是一点都不怕，毕竟县衙顶多把他们抓进牢房里关几天吃几天免费饭就送出来。 可如果这小姑娘告到将军府那可就不一样了。 都听说魏老将军爱民如子，治军更是严厉。 如果有人告到他面前，魏老将军很有可能让人打他们几十军棍。 那军棍的滋味可比蹲牢房难受多了。 几个地痞无赖脸上开始有犹豫。 那小姑娘站直身子，朗声道：“你们也有父母兄妹，好手好脚的不去干活养家，成天欺负人简直是太可恨了。” “快走！不然我报官了！” 带头的地痞怒了：“小丫头片子还敢教训老子？来人！砸了她的摊子！” 他说着一巴掌朝着小姑娘扇了过去。 小姑娘被他扇得再次摔在地上，满手的血，脸上也肿了起来。 但小姑娘却是个生猛的。她拿起扁担扑了过去，像一只小母兽似的和这群人对打。 第655章 灯火夜市(4) 魏无姜看了裴千重一眼。 裴千重动了动手。身边的侍卫蹿了出去，一把就揪住了带头的地痞。 侍卫反手一拧，那地痞嗷嗷叫着被甩了出去。 紧接着，其他几个地痞无赖很快被九城监察司的侍卫轻轻打趴。 那小姑娘拿着扁担，一头雾水地看着满地哀嚎的地痞无赖。 这反转来的太快，把小姑娘都整不会了。 小姑娘正要说什么，一抬头就看见一位极美的千金小姐和一位极俊雅极美貌的年轻公子缓缓走了过来。 小姑娘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儿。 他们好像是从仙宫里面走出来的仙人，一颦一笑，甚至周身的气质都和四周混沌肮脏的环境一点都不搭。 魏无姜走过来，小心拿起小姑娘受伤的手查看。 小姑娘呆呆看着她雪白的脸，喃喃道：“小姐姐您真美。您是仙女吗？” 魏无姜问：“伤口疼吗？过来我帮你上药清理一下。” 裴千重走到躺在地上哀嚎的地痞无赖面前。 他垂眸看着他们在地上滚来滚去，冷冷道：“好手好脚的不肯去干活，在这里勒索百姓，实在是该死。” 地上的地痞不知道他的来历，但见他身边侍卫随便几招就把自己一伙儿打趴，拿来此人来头不小。 但是地痞是痞惯了，怎么可能就这么认怂？ 他扯着嗓子嚷嚷：“阁下是谁？多管闲事干什么？” 裴千重眸光一冷。他还没出声，身边的侍卫就“啪啪”一人给一个大逼斗。 地痞无赖被打得满口是血，气势都弱了下来。 裴千重回头看见魏无姜和春翠等已经为小姑娘包扎伤口了。 他淡淡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地痞。 他慢慢道：“的确是多管闲事。不过你们欺负别人就算了，欺负一个小姑娘就过分了。” 他走了一步，突然地上的地痞啊的一声惨叫起来。 惨叫不似人声，像是遭受了酷刑。还在看热闹的食客们吓了一哆嗦。 他们看去，只见裴千重的脚正踩在刚才叫嚣最凶的地痞手腕上。 干净的皂底绣云纹长靴任由脚底的手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 裴千重的脸色淡淡的：“既然好手好脚不干活去欺负人，那就不必留着了。” “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十分瘆人。 领头的地痞惨叫都变了形。其他几个地痞无赖更是惊恐不已地盯着裴千重。 可是接下来他们发现轮到自己倒霉了。 裴千重又往前走了两步。 “咔嚓”一声，又是断了另一个人的手骨。 就这样裴千重闲庭信步似的走着，然后断了所有闹事的地痞无赖的手骨。 原本还热闹的小巷子突然间变成了人间炼狱般阴气森森。旁边的小摊小贩们见势不妙赶紧撤了摊子就跑了。 裴千重拿出帕子捂住鼻子，对侍卫道：“把他们丢入县衙大牢，好好教训一番。” 侍卫们应了一声把他们都拖走了。 一切都清净了。 那小姑娘呆呆看着走来的裴千重。她眼底都是崇拜：“大哥哥真厉害！” 裴千重看着她明亮的眼睛，想起了什么心中叹了口气。 他问：“手还疼吗？” 小姑娘赶紧摇头：“不疼了不疼了！刚才姐姐给我包好了药，一点都不疼了捏。” 裴千重又问：“那还能做好看的汤圆吗？” 小姑娘立刻点头：“能！一定能！” 她满不在乎道：“以前我有次烫伤了手，还是能做出好看又好吃的汤圆捏。” 她带着浓浓的乡下口音，听起来十分质朴。 魏无姜心疼道：“你手掌破了那么大的口子，回去后可不要沾水，不然手就废了。” 小姑娘苦恼：“那可怎么办呢？这几天快过年了，我出来支摊卖汤圆生意是最好的。我爹还等着我抓药回去呢。” 魏无姜让春翠拿来碎银子：“拿去抓药吧。” 没想到小姑娘却使劲摇头：“不不，小姐姐刚才已经帮了我，不能再要小姐姐的银子了。” 魏无姜怎么劝她都不收。 裴千重突然道：“那这样吧，你去给我们都煮一碗汤圆。我们买你的汤圆。” 小姑娘立刻答应。 她的手带着伤却不妨碍干活的利落。 很快裴千重和魏无姜一行面前都摆上了一碗碗汤圆。 裴千重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淡淡道：“吃饭要给钱。本王吃的高兴，这银子赏你了。” 小姑娘看着白花花的大银锭，吞了吞口水。 第656章 灯火夜市(5) 但小姑娘还是道：“大哥哥，您还没吃呢。” “不不不，我不收大哥哥钱。这碗汤圆送你的，感谢大哥哥刚才帮我打跑了那些坏人。……” 裴千重微微一笑：“那坏人聒噪得紧，打跑了也不是为了你。” 小姑娘愣住。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做了好事不愿意让人感恩的。 裴千重捏着汤勺，垂眸看着碗里干净又漂亮的汤圆。 他道：“这汤圆做的极好。看着就好吃。” 裴千重说完端起碗，慢慢吃了一个，然后第二个…… 所有人都傻傻看着他吃黏腻的汤圆。 最后，他竟把一碗汤圆都吃完了。 魏无姜心中暖意升起。 她知道裴千重因为中毒常年胃口不好，更不愿意吃这种黏腻的汤圆糯米类的。 可他竟然为了一个小姑娘吃了一整碗。 裴千重吃完，黑黝黝的眸子看定小姑娘：“我吃了你的汤圆，你把银子收了吧。” 小姑娘呆了呆，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魏无姜含笑招呼众人：“大家都吃。” 等吃完，魏无姜拿出一串珍珠项链塞在小姑娘的手中。 这珍珠项链是她出门时候随意缠在手中上把玩的。 每颗珍珠有小拇指粗细，一共是一百零八颗。 每一颗都圆润无比，皮光水滑，是上好的南珠。 魏无姜对小姑娘道。 “这珠子值钱的很。存起来，每次用就去当一颗。你爹的病很快就好了。” 小姑娘此时已经满脸都是泪痕。 她抽抽噎噎哽咽：“大哥哥，小姐姐都太好了。呜呜呜，我我小二丫不知道怎么谢谢两位！……” 她说着就要跪下磕头。 裴千重手虚虚一抬，小姑娘的膝盖就再也弯不下去。 魏无姜含笑道：“小二丫？这名字怎么的这么随意？” 她笑道：“刚才忘了问你大名了。” 小姑娘擦了擦眼睛：“我姓田，前头有个大哥当兵去了。我排行老二，父亲不识字就喊我二丫。” 魏无姜点头，暗自思索起来。 她见田二丫手艺巧又是个敢爱敢恨的，有心收留。 裴千重忽地道：“若是让你跟我们走，你可愿意？” 田二丫愣了下，脸涨的通红：“可是我爹瘸了，还一身病。我实在是抛不下我爹。” 魏无姜知道裴千重明白自己的心思。 她对他道：“罢了，每个人都有造化，就让她拿了银子回去照顾她爹吧。” 裴千重摇头道：“她性子太刚。俗话说的好，过刚易折。再加上刚才得罪了那些地皮无赖，将来恐怕他们借机生事。” 魏无姜皱眉。 田二丫一听这话，脸色发白。 魏无姜轻声说：“倒是我思虑不周了。” 她对田二丫道：“我那边缺个擅厨艺的丫鬟，你若是愿意就将你爹接到京城。我闲时给你爹看看病，写几个方子。” “对了，你说你大哥也是个当兵的，正好我将来要开个给老兵医治旧伤的调养馆。你爹可以免费去看病。等病好了就在京城里做个营生。如果实在是身体不好做不了，你的月钱也够养活你爹了。” “这你意下如何？” 田二丫一听，呆呆看着魏无姜许久。 旁边的阿满扯了扯她：“你怎么了？快谢谢公主啊！她可是长阳公主殿下，医术高明。” “前阵子西戎人毒箭伤都是她写了方子治好的。你爹的病只要公主看过了一定会好的。” 田二丫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跪下来磕头：“多谢公主！多谢公主！公主大恩大德，二丫这辈子……不不，这辈子报不完，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记得报还公主的大恩大德！” 她哭着拼命磕头，怎么都拉不起来。 穷人最怕生病。小病不用治，大病治不起。 她爹的病就是长期积劳成疾导致的。原本她爹不愿意治只想回老家等死，但奈何田二丫年纪还小，兄长常年在外随军征战生死不知。 第657章 灯火夜市(6) 田二丫的爹只能一边干活一边给自己治病撑着。 这一撑多年的积蓄都被看病掏空了，到了最后反而拖累了田二丫。 还好田二丫是个机灵要强的女娃。 她无师自通学会了厨艺，十岁就跟着邻居上街摆摊子卖烧饼。 长得稍大一点就借了银子支了小吃摊。 这两三年因她小吃做的好，家里日子才渐渐松快些。 只是不管她怎么努力，父亲的病始终是无底洞。 现在突然出现一位天仙似的美人姐姐，不但给银子，还说可以包治她爹的病。 田二丫激动的心情怎么都盖不住。 旁边的春翠和阿满纷纷劝了，这才让田二丫停了哭。 魏无姜对裴千重含笑道：“出门一趟，东西不少买，还捡了个小丫头。” 裴千重眼中带着清浅笑意：“正好你身边缺个好厨艺的给你做好吃的。” 魏无姜柔柔道：“怎么的就说是专给我的？说得我好像成天只想着吃。” 她很少撒娇。如今浅笑宛然，撒娇起来明眸流转，竟比那满城的灯笼火海更是潋滟。 裴千重看着，眸色渐深。 厚重冗长的披风下，修长的手紧紧握住了一只细嫩白皙的手。 …… 灯火煌煌，鱼龙光转。 魏无清带着阮氏在极热闹的大街上尽兴游玩。 阮氏自小就是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在未出阁之前顶多就是随着家中女眷出门上香，或者去世家豪门中做客游园罢了。 在这西北边城的大街上，她第一次深切体会到了什么是烟火生活。 魏无清含笑看着娇妻犹如孩子般，这个看看，那个看看。 他修长的身影不离不弃地跟在阮氏身边，不动声色替她挡了人潮，为她占出最好的观景位置。 终于，阮氏玩累了也玩透了。小夫妻两人便寻了个茶楼歇脚。 阮氏脸上红晕满面，额头还冒出细密的汗水。 魏无清拿出帕子细细为她擦了擦汗，又让人拿了盆水为她洗手。 阮氏看着疼爱自己的丈夫，眼眶红了。 都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这样莫名其妙红了眼眶。 似乎自从怀了熙哥儿后她就时常落泪。刚开始是新婚燕尔，夫君却军务繁忙，不能陪她。 而后是夫君随着公爹和兄弟率兵出征，她一人在魏府中养胎。 这些日子中，她就时不时偷偷哭，好像有什么极其担忧的事要发生。 可哭过后又突然发现什么坏事都没发生过。 祖母慈爱、公爹和善，就算是那莫名奇妙突然削发出家的婆婆有些许为难，却也不曾过分。 她就不明白自己在害怕什么，难过什么。 她问了自己的乳母赵嬷嬷。 赵嬷嬷道她是因为怀孕才会如此胡思乱想，得多走走才才能解除忧虑。 现在一切都好了。 熙哥儿平安生下来，魏家上下对她好得不得了。 这次还借着祖母的大胆前来西北看望夫君。阮氏都不知道自己还在哭什么。 …… 魏无清细心擦干净阮氏的手，一抬头却猛地发现娇妻在哭。 他顿时慌了神，手脚都僵住了：“娘子，你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还是哪里不高兴了？” 阮氏听他焦急哄着，泪越来越多，最后索性哭了出来。 幸好他们定的是包间，门一关外面的茶客看不到里面的情景。 阮氏哭着扑入魏无清的怀里。 这可把一向稳重的魏无清给急得满头是汗。 “若若，若若，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急的连阮氏的闺名都叫出来了。 阮氏这才抽抽噎噎停了哭泣。 她不好意思擦着眼睛，道：“夫君，我没事。我就是高兴。” 魏无清哪里信她？ 他搂着阮氏，皱眉道：“这哪里是高兴？你看看你眼睛都哭肿了。” 他说着心疼地为阮氏抹眼泪。 阮氏更不好意思，羞红着脸埋入他的怀里。 她道：“妾也不知道怎么了，都当娘了的人还是这么爱哭。” 魏无清看着她粉白的小脸哭得都红了，粉粉嫩嫩的比擦了胭脂还好看。 他不由万分怜爱道：“胡说什么？你明明还是个小姑娘。就和当初我们相亲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阮氏想起两人当年议亲的时候，她在母亲授意下隔着屏风偷偷去瞧自己的未来夫君。 那时候的魏无清瘦瘦高高，斯文俊秀，说话声音不大不小，端正娴雅。 根本看不出他是将门之后，还道是哪家书香世家出身的公子哥。 第658章 灯火夜市(7) 阮氏心中一颤，羞怯道：“夫君说笑了。我都生了熙哥儿，再也不是小姑娘了。” 她说完，含情脉脉看着自己的夫君，道：“夫君还是那样宠爱妾身。妾身刚才定是因为太感动了就哭了。” 魏无清摇头：“傻子，这有什么感动的？为夫一直没什么空陪你。熙哥儿出生的时候我也不在家。自从你嫁进魏家，我时常觉得亏欠你和熙哥儿甚多。” “夫人你放心，等西北战事了了。过了年我们就回京，到时候我一定不会冷落你们母子。” 他说着就要赌咒发誓。 阮氏赶紧按住他的手，笑道：“夫君又急了。我都说了我只是感动落泪。” 她感叹道：“实不相瞒，我做姑娘的时候都没那么快活过。我娘虽疼我，但世家女看重名声。我娘也没办法，只能逼着我成天学这个学那个的。” “我以为嫁人后更不能自由。可嫁给夫君后才发现竟然比做姑娘还自由快活许多。” “祖母慈爱大方，公爹和善，还有小姑子……小姑子当真是仙女。” 阮氏擦了擦眼睛，忽然又问：“夫君，你不觉得小姑子好像和从前很不一样？” 魏无清沉默了片刻道：“嗯。小妹从前被母亲严加管教，性子木讷。不过她本性善良，又十分聪明。可能长大了就显露天性了。” 阮氏靠在魏无清的怀中，感叹：“我怀着熙哥儿的时候每日不知道想什么总是惶惶不安。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日省亲回京的时候，看见小姑子后就突然心安了。” “而后的事夫君也都知道了。” 魏无清沉默。 阮氏不知道魏府的变故，但他却是知道的。 当下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阮氏的疑惑。 不过，幸好一切都是好的结果。 魏无清笑道：“好了，哭一哭是不是心头舒服了？夫人，渴了吧？喝喝茶，吃点糕点。等会我带你去上城门看烟火。” 阮氏还是有点忐忑不安，但这种不安她却知道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提起。 魏无清见娇妻神色异样，耐心问：“夫人，又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若是我做错了你也得说，不然我怎么照顾好你和熙哥儿？” 阮氏见他有了自责的意思，赶紧捂住他的嘴：“不不，我没什么不舒服。只是……” 她犹豫了良久才忧心道：“我总觉得现在的一切都像是在做梦。我感觉好像这些好日子都不该我享受。” “夫君你不知道，我怀熙哥儿的时候经常夜里做噩梦。我梦见我怀着熙哥儿还在我的肚子里。我肚子老大，然后逃啊逃啊，身后的追兵追啊追啊。” “我还记得梦里我的贴身丫鬟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挺着大肚子，风雪那么大，好冷。身后的官兵凶神恶煞追上来，然后一刀刺进了我的肚子……” 她说着情不自禁惊恐地拽住魏无清的手。 魏无清一愣，旋即满眼的心疼：“都是我不好！你怀熙哥儿的时候我跟着父亲去打仗。你日思夜想，生怕我在战场上出事所以才做了那种噩梦。” 阮氏刚想说不是，但看见夫君那么内疚。 她勉强挤出笑容：“可能是孕中都会这样吧。不过现在好了，熙哥儿生下来了，仗也打赢了。我们一家团圆了。” 她如释重负：“夫君，你瞧我们现在真的挺好的。可能是我想多了，所以才会莫名其妙地哭，然后说着这些莫名其妙的丧气话。” 魏无清摇头：“没事，夫人什么时候想说就说。夫君一定在你身边听你说话。” 阮氏看着近在咫尺男人的脸，轻轻抚摸上。 一颗惶惶不安的心突然间踏实了。 她笑了：“是，我真傻。我们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开心快乐得紧。夫君，我没事了，我们去城楼看烟花吧。” 魏无清笑了，紧紧握住娇妻的手。 他无比宠溺：“好！今年看烟花，明年也带你去看烟花，年年都看烟花！” 第659章 灯火夜市(8) 魏无姜让人替田二丫收了摊子，回去照顾生病的爹。 而她和裴千重慢慢沿着城中河边慢慢踱步。 夜越来越深，城里越发热闹起来。 城中河堤岸两边的行人越来越多，好像四面八方郡县的百姓们都赶来了。 边城的灯火夜市都是通宵达旦才会散去。这点和京城是一样的。 只不过这里前不久刚遭受过西戎人劫掠，战事波及，百姓们越发渴望太平盛世。 于是这一次年前的灯火节也更多了几分别样的意味。 魏无姜走在街上看着百姓脸上的笑容，心中满是欢喜。 这些都是边关上将士们用血和肉换来的盛世景象，想着她越发想念在西戎随着太子征战的两个哥哥，甚至太子武琮礼。 裴千重握着她的手，缓缓走在人群中。 他似明白她的心思，道：“这里的百姓很久没有这么快活过了。如果能保持五年安稳，西北这地方肯定能比之前更加繁荣。” 五年安稳？ 魏无姜心中一动,不由看向他。 她道：“怎么才只有五年？这一仗过后势必会开创百年盛世的。” 裴千重只是含笑不语，看样子他有别的担忧。 魏无姜还要问。 裴千重忽地指了指前面不远处，对她道：“姜儿，你瞧那边有人放河灯。” 魏无姜心知他是要转移话头，于是顺着他指引的方向看去。 果然河的渡口处有好多人。他们围着一个卖河灯的小摊贩围得水泄不通。 魏无姜从没有放过河灯，于是紧走几步往前凑。 裴千重见她少女心性，便随着她慢慢往前走。 到了小摊贩处，果然看见一盏盏做工十分精致的河灯点着，一朵一朵的煞是好看。 那小摊贩的河灯不但有各种花型，还有各种小动物，皆做得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魏无姜买了一对牡丹河灯，一对莲花河灯，然后买了一只兔子河灯。 裴千重微微一笑：“我竟不知道你有那么多心愿要许。” 魏无姜啊地一声，茫然：“什么意思？我买错了吗？” 春翠噗嗤笑出声来：“小姐不知道河灯做什么的吗？” 魏无姜摇头：“我不知道。” 她羞赧道：“我看这些都很好看，就多买了几个。” 小摊贩笑道：“小姐买多了怕什么？这河灯就是用来放的。您瞧那边不少人放河灯呢。” “一个河灯许一个心愿。人哪只有一个心愿呢？多买几个多许几个，万一哪个就灵验了呢！” 春翠笑骂道：“就你小子会做生意，欺负我家小姐不懂。哪有许那么多心愿的道理？一个就够了。天上神仙要是听到了我家小姐许那么多心愿，恐怕都得笑掉大牙。” 小摊贩伶牙俐齿，辩解：“这位姑娘说错了。那么多人都在许愿，过往神仙万一只听了一耳朵，漏了可怎么办？自然是多许几个，让路过神仙抓一个。这不就成了吗？” 他说完又笑嘻嘻向魏无姜卖力推荐其他样式的河灯。 魏无姜这才明白原来河灯是用来许心愿的。 她又气又好笑，但自己买了那么多总不能退回去。 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手心躺着一块明晃晃的银锭。 他道：“都买了。” 小摊贩看见那银锭足足有五两重，高兴得见眉不见眼。 他一边说着吉利话，一边利落打包。 魏无姜含羞：“买那么多做什么？” 裴千重微笑：“那小伙子说的对，多许几个心愿，路过神仙万一听见了自然会替你达成。” 魏无姜笑了。 …… 流水潺潺，河水中飘来无数盏河灯。有的是从上游而来，顺流而下，将整条河都映成了一条极绚丽的灯火河。 魏无姜拿起一对荷花灯，给了裴千重一朵。 裴千重微微挑眉：“你玩就好。” 魏无姜认真道：“你我一对，一起许愿。也许路过神仙见我们心诚就能替我们实现呢。” 裴千重含笑：“好。” 两人点了荷花灯，随即闭眼许愿。 魏无姜脑子乱哄哄的，半天才整理出思绪来。 许什么和他有关的心愿呢？ 她感觉这辈子从没像此时此刻这般快活满足。 她悄悄看向裴千重。 他双眸闭着，薄唇微抿。河面上的河灯光华照在他的脸上，越发显得风姿卓绝，如描如摹。 长长入鬓的眉，鸦色的发，挺直如山峦般高耸的鼻梁，还有那略薄却勾人心魄的唇。 她心中一悸，不敢再看，低头默默念着自己的心愿。 终于河灯放下，很快随着其他许多河灯缓缓顺水流走。 第660章 狼烟 两人四目相对，眼前是百姓欢呼，烟火灼灼。 他的目光映着一朵朵绚烂烟火，也映着她那张倾世绝色的脸。 他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魏无姜正要努力听清楚。忽的“砰”的一声巨响，一朵最大的烟花腾空而起。 城门下所有的百姓都欢呼起来。 魏无姜傻傻笑着看着，裴千重一怔之后缓缓笑了。 她正要贴过去问他说了什么。 又是一声“砰”地炸响。 这一声却与先前的烟花炮仗不一样，犹如天边滚雷，滚滚而来。 魏无姜脸上的笑意还没褪，就看见裴千重的脸色骤然凝重。 她还没回过神来，就看见裴千重急匆匆看向声音来处。 魏无姜下意识随他看去，只见在漆黑的天穹西边冒出一股浓浓的烟火。 那烟火中带着火光，像是一条蛰伏在山脉间的巨龙吐出地底的火焰。 她愣住。 下一刻，她的手被放开。 裴千重双手撑在城墙上，一眨不眨盯着那升起滚滚黑烟地方。 魏无姜只听得心里“咯噔”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然摔坏了。 她茫然看着那团不祥的黑烟，脑中嗡嗡作响。 城门下百姓的欢呼声似乎渐渐远去。 “砰”又是一声巨响传来。 这一次魏无姜听得更加清楚，在城门下看烟火的百姓们还以为又是烟花炸开，纷纷欢呼。 魏无姜心里堵得慌，因为她看见第二团黑烟再次燃起。 这一次更近了。 狼烟！ 这是北朝特有的狼烟！ 狼烟！ 魏无姜抓紧了衣襟。她茫然看向同在城楼上看烟火的大哥魏无清。 魏无清脸色苍白得不像话。 他手撑女墙的姿势和裴千重一模一样。 终于，城门不远处传来密集的马蹄声。 是天边吗？ 那一股烟尘从笔直的官道尽头席卷而来，大约三匹战马驮着身插黄色旗子的士兵疾驰而来。 “军报！军报！” “紧急军报！” 那三个士兵扯着破了的嗓子嘶喊，声音由远及近。 魏无姜只觉得身边黑影一晃，寒风掠过。 她再看的时候，只见裴千重竟一跃而下跳下高高的城楼。 他身上宽大的玄狐大氅迎风烈烈，一朵烟花在他头顶炸开。 七彩斑斓的焰火中，他犹如从天而降的猎隼，直直坠下。 “啊！”百姓们终于看见异样，纷纷惊呼。 而与此同时，护卫在裴千重身边的九城监察司暗卫纷纷毫不犹豫跃出城楼，追随他而去。 裴千重一落地，身形极快地蹿了出去。 与此同时，一匹马正好牵来。 裴千重足尖点上牵马人伏地的后背，蹿上马背。 从跳城楼到上马不过短短几息功夫，等百姓们回过神来，裴千重已策马出了城门，身后跟着紧跟不放的暗卫。 魏无姜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扑到女墙上，眼睁睁看着他们一行人远去。 身后传来阮氏的声音：“小妹，我们走吧。” 魏无姜茫然回头。她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身在将门之家的她们太明白狼烟意味着什么，又将面临什么。 阮氏勉强撑着笑容：“快些回家，父亲还在家中。” 她像是要哭出来又在竭力咽回去的样子：“别怕，没什么大事。” 砰的一声巨响，最后一朵烟花升空，画出更美的花形。 魏无姜茫然看着。 她突然想起，自己始终没听清楚裴千重对自己说的那一句话。 也许，这辈子都没法弄清楚了…… 第661章 太子，危险了 一进里屋，暖意扑面而来。熏笼中加了调制后的奇楠沉香粉，十分古朴沉静。 魏无姜和阮氏上前见了礼，请了安。 魏老太精神特别好，容光焕发。 她道：“今日怎么一早就来了？我这老太婆昨晚迟睡了，今日一早就怠了晚起。连累你们在外屋等了那么久。” 阮氏赶紧笑道：“祖母千万别自责。往日您起的都太早了，昨儿兴致好，迟起几回是不碍事的。” 魏无姜在旁边附和。 魏老太自然是不知道昨夜的事，况且魏无姜昨儿就命人把守院门，不让外间的消息传进来。 祖母年纪大了又千里迢迢过来，想着一家团聚。她可不愿意有什么坏消息在这个节骨眼上不知轻重冲撞了祖母。 阮氏也是存着这份心思。 她收敛了面上的疲惫，带着熙哥儿好生在魏老太身边说笑逗乐了一阵子。 两人哄得魏老太十分高兴。当中魏老太问起魏铁军和魏无清。 姑嫂两人都寻了个寻常借口敷衍了过去。 陪了魏老太好一阵子，两人才借口有事退了下去。 出了院子，阮氏强打的精气神一下子垮了下来。 她捂着心口道：“小妹，去我那边坐坐说说话。我心慌得紧。” 魏无姜赶紧令人扶着阮氏回到了她的屋里。 她不放心，亲自给阮氏把脉。 把了脉后发现阮氏只是睡眠不足，心火旺盛才不舒服。 她劝慰道：“嫂嫂您不要担心，过了晌午一定有消息。我都让人在军营外守着呢。一有消息一定赶过来。” 阮氏苦笑：“我心底也是想着没事，就是心口不争气地跳个不停。” 她自我安慰：“没事的，没事的。老天爷不会不开眼再来个什么坏消息。” 她说着双手合十，口中默默念佛。 魏无姜黯然叹了口气。 说不急不怕都是假的。 阮氏是个大家闺秀，本来经的事就少。出嫁后在魏府众人将她保护得极好。 现在在边城，她一下子亲眼看见狼烟升起，再看见夫君匆匆离去。 她心中自然害怕担心。 魏无姜忽然想到了一处，登时镇定了许多。 她道：“嫂嫂，这不是坏消息。你想真若是天大的坏消息，父亲和大哥肯定赶来报信。” “现在一定是遇到了极难解决的事，所以他们才在军营中那么久。” 阮氏眉心忧虑还在。 她忧心忡忡问：“真的没事吗？如果没事，为什么都一夜了还没商量出所以然来？” 正说话间，外面下人匆匆撩了帘子就进来。 阿满憋红着脸：“回公主，大将军和大公子回来了。” 魏无姜和阮氏立刻站起身来。 “快去看看。” 两人不约而同朝着外间的书房奔去。 …… 小半盏茶功夫，魏无姜已经坐在书房中。 魏铁军眼下有点青黑，神情却自若。魏无清在书房外和阮氏说了几句，就让人送了阮氏回院子。 魏无清走了进来，松了口气：“总算是哄住了。” 魏无姜心头一紧，看向父亲。 魏铁军于是沉声将军报说了。 魏无姜听完，脸色变幻了几次，才挤出一句话：“倒是没想到栽在这里。” 原来，太子武琮礼带着她二哥和小哥，领兵三万精锐追击西戎王阿木沾。 途中攻打下苏科城，又攻下另一座城池。 休整几日后，两万补充精锐抵达。 近五万精锐直攻西戎王廷。 彼时西戎王阿木沾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他手下虽然还有近十万精兵，但那些士兵除了五六万是西戎王本族的勇士外，其余都是西戎边上一百多个小部族的人。 他们原本就是被西戎王威慑不得不加入南征。 现在仗打成这样，他们纷纷溃逃回自己的部落。 所以西戎王可用的兵并不多。两大城池接连失守也是情理之中。 一则，西戎人本就不擅长守城之战，二则，两个城池并不坚固，易攻难守。 西戎王阿木沾被打怕了，龟缩在西戎王廷中苟延残喘。 太子武琮礼想快点结束战斗，一边厉兵秣马，一边四处寻找西戎王廷的漏洞。 只可惜，西戎王廷就算再破也是一国之国都，城池十分牢固。 太子武琮礼下令攻了几次都没能攻下来。 于是双方就僵持下来。 这一拖就拖了快一个月。 太子武琮礼劳师远征本就不能持久，如今打了半天打不进去。他便出了险招。 他亲自带着三万精锐绕了西戎王廷，朝着西戎国最大一个城池攻了过去。 那城池就是——布苏城。 布苏城往西连接着西戎和西域的交通要道，往北连着金人地界。往南则是一处一望无际的沙漠。 魏无姜听到此处已经开始摇头：“太冒进了。” 魏铁军叹气：“说实话，如果我来领军，也是这么打。” “只有这样，才能从向西域商道引进补给。可是没想到……一直和北朝井水不犯河水的金人竟然偷袭了太子的军队。” “金人打仗又更加野蛮。他们射箭奇准，擅长围猎打发。所以，太子武琮礼和三万精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退至宣掖城。” 魏无姜听了“宣掖城”只觉得茫然。 不过一抬头看见墙上偌大的军行图，她少顷明白。 宣掖城后就是西域商道，再退就只能去大沙漠了。 换句话说，追击西戎王的五万精锐现在一分为二，被切断了联系。 金人如果再凶悍点，很有可能将太子武琮礼赶入大沙漠中，从而断了他们的水粮，让这三万精锐活活渴死饿死。 如果西戎王和金人联合，同时发起进攻，由二哥和小哥领着的两万精锐也得被打了回来。 总之，不管是太子被赶入沙漠，还是二哥和小哥被打退回来。 这场仗就是输！ 太子如果兵败出事，二哥和小哥的性命和前途都完蛋。 连带着魏家之前挣下的军功也会烟消云散。 第662章 青衣的难言之秘 书房中气氛压抑。 魏铁军抚摸着自己的伤臂，沉声道：“我和清儿必须尽快领兵驰援。他们在西戎地界已经打了快两个月的仗了。人困马乏，粮草缺乏。” “这场仗千万不能拖下去。拖下去不但损失严重，还有可能让西戎反扑。” 魏无姜问：“行军事上女儿实在不该过问。女儿只想知道，能不能让太子暂时退兵？” 魏铁军和魏无清对视一眼，都纷纷摇了摇头。 魏无姜脸色惨白，苦笑：“女儿也知道这不可能。毕竟是太子殿下亲征。他如果不攻下西戎恐怕对朝廷和百姓们实在很难交代。” 魏铁军神色复杂看着她：“太子还在皇帝面前立下誓言，一定要灭了西戎……这个誓言满朝文武都知道。所以他除了胜利，无路可走。” 魏无姜满心复杂，甚至有点点苦涩。 她知道太子立下这誓言一半是为了自己。 此时魏铁军收拾情绪，沉声对魏无清道：“军营中开始点兵了。你替为父写一道军令，令安西府和河间府两府督军立刻派五万援兵五日内驰援到此地。” “是！”魏无清匆匆下去写调兵文书。 魏铁军安慰魏无姜：“姜儿你初一过后就和你祖母大嫂回京吧。不能再拖了。” 魏无姜神色凝重点了点头。 …… 魏无姜回到了屋中，恍惚的神色还没收回。 满屋子丫鬟见她心情不好，都不敢打扰。 春翠上了茶水和点心就在一旁做女工静静守着。 魏无姜无意识把玩着手中的狼毫笔，神色恍惚。 此时，有个小丫鬟进来道月落大人求见。 魏无姜让人领着进来。 月落进来，眸色一扫。其余不相干的人都退下了，只剩下春翠在。 魏无姜问了来意。 月落道：“属下是替殿下给公主传话的。殿下说公主不用太担心。他已经派人去宣掖城打探，不日就会传来消息。” 魏无姜脸上的神色稍稍缓和。 她温和道：“替我谢谢殿下。” 月落道：“这是哪儿话。毕竟太子殿下安危事关社稷。殿下说了会尽力劝说殿下退兵。” 魏无姜摇头：“殿下恐怕不会答应。” 月落笑了笑：“尽臣子的本分吧。”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月落正要告辞忽地欲言又止。 魏无姜看出他的为难，问：“月落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月落惭愧道：“本不该这个时候再打扰公主，但青衣那边想见公主殿下。” 魏无姜愣住：“她亲口这么说的？” 月落点头：“自从公主为她拔出引魂针后，她就清醒了。昨儿她突然说想要见公主。” 魏无姜好奇问：“那她说了被何人所伤？又查到了什么吗？” 月落点头：“青衣的确是查到了一些关于殿下亲人的线索。不过她刚摸到一点线索就被枯骨派的人追杀。她一路逃到了西北，还是被追上了。” “根据青衣的回忆，她应该是遭到了枯骨派的四大护法之一的苦堂护法攻击。” 魏无姜不懂江湖上的门门道道。 她思索半天问：“你们顺着这个线索还查到了什么？” 月落尴尬摇头：“四周都梳子似的查了一遍，都没找到枯骨派的踪迹。西北荒漠的有个号称鬼城的地方，属下已经派大约三十人去悄悄暗查了。希望有什么线索。” 魏无姜眉心紧拧。 她一直以为裴千重身上的毒是老皇帝下的，但现在看来背后还有秘密。 魏无姜打起精神：“这么说也是个好消息。那枯骨派一定藏有殿下的亲人。” 月落点头：“属下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魏无姜打破沉默：“带我去见青衣姑娘吧。也许她有什么话只能对我说。” 月落立刻前面领路。 第663章 青衣的一个梦 魏无姜到了青衣落脚的院子。她四周张望了一眼，有点诧异。 这院子破败，离裴千重下榻的院子挺远的。 她以为青衣还住在裴千重的身边，没想到却是离得这么开。 魏无姜由月落领进了屋子。 她一进去，熟悉的药味扑面而来。在简陋的房中，一位极其瘦削极其苍白的年轻女人靠在床头。 她身上披着披风，下身盖着厚厚的被子。 她正努力看着放在膝上的书，看一页，用嘴叼着的木棍沾了点水翻一页。 她的动作笨拙却有效，很快书册一页就翻了过去。 魏无姜微微吃惊：“怎么不躺着歇息？” 青衣抬起头来，见是她，眼睛微微亮了亮随即黯淡。 她声音沙哑：“见过公主，恕属下行动不便不能行礼。” 魏无姜松了口气，道：“不必行礼。你能好点我很是高兴。” 青衣似乎脸上露出点笑容，随即又黯淡下来。 她低声道：“有什么好的，我就是个废人了。” 魏无姜不知道怎么安慰。 毕竟这是事实。 她上前为青衣诊脉，发现她的伤口已经全好了。除了紊乱的经脉外，还有还没痊愈的骨头外，别的都日渐好了起来。 她问了一些问题，青衣一一回答。 魏无姜含笑：“你脑子看样子也没有什么问题了。” 青衣看了屋门口的月落，忽的道：“月落，你出去下，我要和公主说两句。” 月落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等月落出去，青衣定定看了魏无姜许久。 魏无姜被这种眼神看着，心中浮起一股很怪异的感觉。 她觉得青衣像是什么都知道了似的——有种看穿自己的错觉。 魏无姜张了张口。 青衣突然幽幽道：“公主，您相信重生吗？” 魏无姜的脸顷刻间煞白如雪。 青衣仔细观察她的脸色，忽然笑了：“是了，公主一定是重生了，所以您才会如此厉害，而不是被送去西戎和亲，惨遭凌虐而死。” 魏无姜的背后冒出细密的冷汗。 她淡淡道：“我不知道青衣姑娘在说什么。青衣姑娘是不是神志还没恢复？要不我多开几贴安神定惊的药你试试？” 青衣似笑非笑看着她：“公主，为什么不承认呢？害怕了吗？” 魏无姜垂眸：“我真的不明白青衣姑娘在说什么。” “重生。”青衣声音淡淡的，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如何那么随意。 “我被枯骨派的贼人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灵魂好像离开了身体。” 青衣神色开始恍惚，讲述自己离奇的经历。 “我的魂魄在天上飘啊飘啊。我看见那带着可怕面具的男人断了我的四肢，打碎了我的胸骨。” “他在我的头上扎下一根根很长很长的针。” “我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我感觉我自己应该是死了。” “所以我很平静看着。反正肉体的疼痛已经不能让我感觉难受了。于是我就飘来飘去。” “我以为我就这样死了，死在殿下和月落发现我之前。我心中还很不甘心，因为我查到的线索还没亲自交给殿下。” “就在无人发现我的第三天，突然一股不知从哪儿的黑洞开始将我的魂魄吸走。” 青衣眼神空洞：“我以为我要投胎了。可是没想到，我做了个一个很长的梦。” 第664章 重生的故事 魏无姜静静听着。 青衣好像陷入了梦魇中。 她继续说：“我梦见了太子被你污了清白，被废。魏家五万铁云军陷入马原坡之战。天子震怒，下罪魏家满门。而你被赐了公主，代替华阳公主与西戎王和亲。” “这场仗是北朝输，西戎赢。而殿下的毒没有半点起色，直到月落找到了线索……” 青衣的脸上浮起古怪的笑容。 她盯着默不作声的魏无姜，问：“公主不想知道最后殿下怎么样了呢？” 魏无姜淡淡问：“殿下最后怎么样了？” 青衣慢慢道：“月落用性命查到的线索让我们找到了被枯骨派藏匿的人。那人是殿下族中的表亲。” “枯骨派后另有势力，那势力庞大。月落和我拼死带出那人，用他的血给殿下解了一半的毒。” “一半的毒？”魏无姜微微皱眉，“为什么是一半？” 青衣道：“因为那人是表亲，药引不纯。殿下的毒只能解一半。除非找到他至亲之人全身换血，不然还是逃不过最后中毒身亡的命运。” 魏无姜继续沉默。 青衣似乎终于找到了发泄口，继续说：“殿下解了一半的毒，身体好多了。他为了瞒着那狗皇帝，假意中毒神志不清。狗皇帝趁机拿了他手中的权力。还有郑贵妃和左相也来抢夺权力。” “殿下佯装被逼迫不得不交出权力，事实上，九城监察司和其他重要一衙门的权力都效忠殿下。” “他们拿了殿下的权力，见殿下命不久矣就不再理会。” “呵呵，这群蠢货。最后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青衣满脸的鄙夷。 她继续说：“后来一两个月狗皇帝终于死了。八皇子上位。宫里和朝廷被郑贵妃和左相一流弄得乌烟瘴气。殿下闭门不出，最后……” 魏无姜听得出神，忽然听得青衣又不说了。 她催促：“最后怎么样？” 青衣古怪看着她：“你真的不知道？” 魏无姜似笑非笑：“你一口断定我也是重生之人却又说出我没听过的事。我当故事听吧。现在我觉得青衣姑娘的故事挺好的，忍不住想听后续。” 青衣皱眉打量她，似乎在判断她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魏无姜任由她打量。 她并不担心青衣怀疑或者四处张扬。 毕竟这种重生什么的听起来就子虚乌有。 青衣说出去只会换来一句：病没好，药不能停。 与魏无姜来说，根本没有什么把柄落在青衣手中。 青衣眉心紧皱：“你真的不是重生之人？不对，这些事你就算是重生了也不知道。” 魏无姜眨了眨眼睛，道：“青衣姑娘说的这些事，我只觉得编的挺好的，比话本子还精彩。” 青衣微微恼怒：“我才不是编的！我分明就是看见了前世。” 她充满敌意看着魏无姜：“不然你怎么解释从前你唯唯诺诺，被渣男白玉衡玩弄鼓掌之间，最后怎么就如此厉害，不但精通用毒还和殿下在一起了呢？” 魏无姜神色更淡了：“这个不需要和青衣姑娘解释。毕竟你没有什么证据证明什么，不是吗？” 她微微一笑：“如果青衣姑娘说完了，我就回去了。毕竟府中还有不少事要忙。实在没空在这里听青衣姑娘说故事。” 她说着就站起身来准备走。 “站住！”青衣冷冷喝道，“如果你不是重活一世的人，那你想知道我接下来会怎么做？” 魏无姜回头，问：“青衣姑娘接下来会怎么做？” 青衣一字一句道：“我会和月落找到前世殿下的表亲，解了殿下的毒。殿下也会和前世一样感念我的忠心和付出，娶我为妻。” 魏无姜面色不变，但袖中的手掌慢慢捏紧。长长的指甲嵌入掌心。 许久，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平淡：“哦，希望青衣姑娘得偿所愿吧。” 青衣见她这么云淡风轻，皱眉：“你不生气？” 魏无姜却看了看天色，道：“天色不早了。青衣姑娘的断骨还没好利索，这几天就还是忍着点多卧床休息。我会让人带来我研制的断骨续命膏。青衣姑娘胸口的碎骨应该会好得更快些。” 她说完不顾青衣呆愣的眼神，走出了屋子。 第665章 儿女情长不重要 魏无姜走出屋子就看见月落满脸愧疚地站在院子中。 月落走来，压低声音道歉：“公主息怒，青衣肯定是脑子坏了。” 魏无姜看了他一眼：“你早就知道她这么胡言乱语是吗？” 月落尴尬点了点头。 魏无姜问：“她是自从引魂针拔除后就这样吗？” 月落又点了点头。 他随即道：“不过公主放心。青衣除了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别的也没多说。她也不可能对别人说。” 魏无姜似笑非笑：“可是她会对你说，也会对殿下说。” 月落叹气：“其实那么多年的同僚，我知道青衣心里想的是什么。她一直暗中爱慕殿下。可是我们被培养起来是为了殿下效死，不能对殿下有任何要求和任何非分之想。” 他说着苦笑道：“我会继续劝青衣不要肖想不该是她的东西。” 魏无姜摆了摆手：“罢了。她既然清醒了必然知道那枯骨派藏身之地。你还是赶紧派人去寻那邪门的江湖人士。把他们都抓了，也许真的能找到青衣口中殿下的血亲。” 她说完走了。 …… 到了马车上，魏无姜放开手，掌心被掐得几乎渗出血来。 春翠一看，惊呼道：“小姐，您怎么了？” 魏无姜不言不语。 春翠赶紧让阿满拿来药膏细细涂抹，然后小心包好。 春翠见魏无姜脸色铁青难看，试探问：“小姐，是不是青衣不知天高地厚说了让你不高兴的事了？” 魏无姜长长出了口气，道：“以后青衣那边我就不见了。反正她也快好了。还有，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人。” 春翠不明所以，但还是应了。 魏无姜对春翠道：“回去好好收拾我制的药膏和药丸。我们可能得离开此地了。” 春翠高兴道：“是啊，该回京了。” 魏无姜看着她高兴，脸上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回京吗？ 不，她不会轻易回京的。 她的二哥和三哥还在危险中。 她重活一世的目的不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是让魏家全须全尾地保住。 少一个人都不行！ …… 魏无姜回到临时将军府后，立刻将青衣抛到脑后。 重生的人多一个怕什么？ 青衣的目标始终是裴千重。 她不担心青衣使什么手段，更不担心裴千重变心。 男人嘛，能变心的都不是自己的。 她想明白这点就把先前的担忧都抛之脑后。 满院子的丫鬟们都行动了起来。 魏无姜从秘境中带来不少好宝贝。 在临时将军府修养这段时间，她暗中命令阿夏带人几次进出雪神山搬走珍宝。 阿夏憨厚勤快，做事牢靠。 他来回五六趟，风雪无阻，一车车珍宝都悄悄运了过来。 这才是为什么魏无姜能拿出送给父亲的湛清大将军的斩马刀，还有卖给月蓉郡主的精致首饰。 她不贪心，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她拿得理所当然。 现在要离开了边城，这些东西自然得分散打包运到更合适的地方。 院子里新收的丫鬟，她让春翠和阿满挑了几个靠谱的日夜打包。 打包完了，分门别类登记造册。 有的纯金银的，便存进周边城的大银庄换取银票。 有的是精致首饰，魏无姜修书一封，直接托人将这些首饰统统送去放在月蓉郡主身边。 这些只当是第一批货。 古籍字画难办，不过对魏无姜来说不是难题。 她让人打包好，防水防潮包裹得严严实实。封存好了一箱箱抬着去找祈家的商行。 让祈家的帮忙运送到京城魏府庄子上。 魏府已经不安全了。她先前和祖母悄悄买了几个藏银子的庄子正好空出地窖出来。 这些统统都送入那隐秘的地窖，等战事结束再回京取出。 最令她头疼的是从秘境中摘的灵药。 有的不耐冻，她在很早就让人晒干碾成药粉。有的需要炼成药丸才能保存。 她就写了方子，让那立志学医的十个小医女按着她的方法日夜炼药。 她们自然是不懂为什么这么做，但依葫芦画瓢还是可以的。 至于更珍惜的灵药，她只能一根根让人仔细用寒冰盒子打包，趁着天寒地冻，再重金派人送到魏府冰窖中藏着。 只能这样了…… 魏无姜翻着一本本厚厚的册子，叹了口气。 院子已经日夜不停炼药熬药，没有半刻歇息。 晚上就是大年三十了。 父亲和大哥用完团圆饭就会立刻出发。 魏无姜只觉得心头沉沉的，不知道该干什么好。 她拿起一本医书又烦躁放下。再拿起，再放下。 最后索性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第666章 年夜饭 春翠进来，见她如此，安慰道：“小姐，不要着急。今天是大过年的呢。” 魏无姜听着外开始热闹的鞭炮声，心却若在油锅上翻滚。 她一直打听军营的消息，春翠为了让她安心命人一个时辰就禀报一次。 就这样一直熬到了年夜饭的时候。 魏无姜换上了先前准备的大红绣祥云如意纹掐金丝袄子，裙子是百蝠柿柿如意百褶长裙。 头上簪着两枝青鸢衔玉金步摇，耳上挂着迹象凤形金耳坠。项间带着一条八宝缠金丝项链，还叠着戴祖母给她今年的锦鲤如意金锁。 这通体金光闪闪，朱钗满头，华贵非常。 阮氏也穿着一件大红色绣银丝花鸟褙子，下身是暗绿纹银月缎面长裙。 怀中的熙二哥穿着大红富贵百福寿桃棉袄，项间带着一个羊脂玉镶金边长命锁。 手脚上都套着金手镯，金脚镯。 他长得玉雪可爱，穿戴着这些喜气洋洋。 魏老太穿着百蝠寿字长裙，外面套着一件石榴红福纹褙子。一头雪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她发髻上戴着一枝乌沉沉的旧金簪，其余都没戴。 众人落座，鸦雀无声。 魏老太看了看天色，对众人道：“等一等，等他们父子两人回来再开饭。” 众人撑着笑容点头。 终于，月快上中天，四周鞭炮声响起的时候。魏铁军带着魏无清匆匆赶来。 他们身上穿着软甲，头上都束着红头巾。 魏无姜鼻子一酸，别过头去。 阮氏更是眼眶泛红，悄悄抹泪。 魏铁军走过来，对魏老太跪下：“儿子提前给母亲拜年，祝母亲福如东海，长命百岁。新岁添福，百病全消。” 魏老太连连点头，擦着眼泪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封塞给他。 “带着，上面是母亲给你求的平安符。” 魏铁军磕了三个头才郑重收好。 魏无清也上前，跪下磕头：“孙儿给祖母提前拜年，祝祖母长寿金安，无病无灾，如意称心。” 魏老太连连说：“好好！都起来。” 她说着塞了一个大红封给他：“我孙儿是顶顶厉害的。此去你要记得照顾你父亲还有你两个弟弟。一定要把他们都带回来。” 魏无清点头。 魏无姜上前，跪下给父亲磕头：“女儿提前给父亲拜年，祝父亲新岁康健，勇猛无敌，神天诸佛保佑父亲和兄长们。” 魏铁军虎目含泪，将她扶起来。 他递给魏无姜一个铁盒子：“都给你。为父和你大哥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府中你要多费心照顾。” 他目光充满怜爱：“姜儿长大了，聪明美丽，父亲十分放心。” 魏无姜接过铁盒，沉甸甸的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阮氏抱着熙哥儿也过来拜见。 沉重的气氛下，众人脸上悲喜交集。 喜的是终于能实现心愿，一家团圆，悲的是一会魏家的儿郎又要披挂上阵。 魏铁军举起酒杯，连喝了三杯，然后拿起筷子吃了两口。 他最后跪下，朝着魏老太猛地磕了三个响头。 他大声说：“母亲，儿子去了！勿要顾念！” 说罢他也不回地走出府门。 魏老太再也忍不住呜咽哭了出来。 阮氏已经哭成了泪人，怀里的熙哥儿瘪了瘪小嘴也想哭。 魏无清狠狠在她的脸上，和熙哥儿的脸上亲了一口，转身跟着父亲魏铁军离开。 外面牛角声响起，铁器铿锵。 有人呼喝着上了马，然后是整齐划一迅速离开的步伐。 魏家一家女眷哭声压抑，终是消散在这满城热闹的鞭炮声中。 第667章 大年初一 一夜无眠。 魏无姜压根没睡好，在床上哭了又睡，惊醒了又默默抹眼泪。 屋外的鞭炮声阵阵，更是让她无法安睡。 第二天日上三竿，魏无姜才满脸疲惫地起身。 她问了春翠。 春翠说：“老夫人还躺着呢。听赵嬷嬷说昨晚老夫人哭了一整宿。大夫人那边恐怕也是这样……” 魏无姜想着又想落泪。 阿满赶紧劝：“公主不要哭了，仔细哭坏了眼睛。再说，大将军和大公子去驰援二公子和三公子是好事。他们去了，二公子和三公子就得救了。还能打得那些蛮子节节败退。” 魏无姜擦了擦眼泪，勉强笑道：“是，大年初一不能说丧气话，不能哭。我爹和大哥一定会打胜仗的。” 她说完振作精神，让丫鬟们将整理好的册子拿来，然后接受府上管事和管事嬷嬷的拜年。” 如今临时将军府也就她能勉强处理事，一切都得她来操办。 她先是按规矩接受了下人的拜年，然后一一发了红封，又说了一些吉利话。 下人们得了大大的红封，一个个高兴得眉开眼笑。 他们都庆幸自己投了个好的主人家。不但忠义，还大方。 魏无姜处理完，到了正午。 她又派人打听，听说祖母起身了这才过去拜年。 到了魏老太的房里，又是一阵互相拜年，派发红封。 魏老太屋子的管事嬷嬷是赵嬷嬷。她一早就替魏老太派了下人们的红封。 魏无姜担心老太太手头紧，又添了一次。阮氏那边也送了一份过去。 过了一会儿，阮氏抱着熙哥儿过来拜年。 魏无姜见她精神萎靡，脸上脂粉很厚，猜到她昨晚定是哭了一整宿。 姑嫂两人互相拜年后，对视一眼差点抱头痛哭。 魏老太振作精神，声音沙哑道：“新岁新至，大家都吉祥如意。别的也不要多想了。” “明天就启程回京。东西各房都收拾好了吧。” 阮氏和魏无姜都点了点头。 前几天就开始收拾了，早就收拾好了。 魏老太对阮氏道：“你放一百个心在。有他爹在，三个小崽子没事的。” 阮氏红着眼点了点头。 魏老太道：“等回了京城，府中中馈就交给你。你要是管不过来，就让赵嬷嬷帮你一把。总之，你夫君在外杀敌，你在府中也不要闲着才是。” 阮氏又是惊又是感动：“祖母您还康健着，绝无孙媳掌家的道理。要掌家也是魏黄氏。” 魏老太摇头：“你放心。魏黄氏是续弦。她再怎么说都不是正经的当家主母。这点她心里清楚。现在你是长孙长媳，理应分你一半。” “魏黄氏不会有什么不满的。因为我会将外面的一部分田产铺子交给她打理。你和魏黄氏两人一人内，一人外，家中才能兴旺。” 阮氏见魏老太主意已定，便只能应承下来。 魏老太舒了一口气，对魏无姜道：“你呢，到了京中就安心待嫁。时常进宫陪陪皇后娘娘，别的就不要操心了。” 她特地加重了“陪陪皇后娘娘”，魏无姜立刻明白了祖母的苦心。 祖母是让她让亲生母亲帮她想办法逃了与太子的不伦婚事。 这事才是最要命的。 魏无姜低眉顺眼应下来。 魏老太说完，神色疲倦：“都下去玩吧。明日一早出发。” …… 第668章 必做的一件事 魏无姜回到房中，丫鬟和奴仆们忙忙碌碌收拾东西。 魏无姜想一个人静静，于是披上白狐披风，带了阿满悄悄出了将军府。 外面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各种小摊小贩们脸上喜气洋洋。 他们都在谈论魏家父子再次出征的事。 众人言谈中都对此次驰援十分乐观，似乎只要打一场仗就能彻底灭了西戎，连同那野蛮的金人都收拾了。 魏无姜慢慢走到了城中河堤旁。 河水悠悠，上面覆着一层薄薄的冰。那个晚上旖旎蜿蜒的河灯早就没了。 只有时不时顺水飘走的枯树枝和落叶。 魏无姜立在河边，幽幽叹了口气。 “公主！您怎么在这儿？” 熟悉的声音传来。 魏无姜回头，只见卫白衣惊喜地大步走来。 他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祈少白。 两人面上有风霜之色，像是刚到了边城。 魏无姜又惊又喜：“卫当家，祈二当家的，你们怎么来了？” 祈少白上前，打量魏无姜。他口气中带着心疼：“公主怎么穿得那么单薄？还一个人在河边长吁短叹的。” 魏无姜摆手：“我没事。我们借一步说话吧。” 三人寻了个清净的茶楼，找了个最暖和的包厢。 魏无姜看看两人，问：“二位不是回京了吗？怎么在西北边城一直转悠？” 卫白衣看了祈少白一眼：“还不是因为他。他担心公主有需要，一直在四周郡县转悠。我本来要回京。回去了一趟后又被他喊来作伴。” 卫白衣说着，满脸无奈。 祈少白不屑瞥了他一眼：“不知道是谁刚回京城就说京城没意思，没什么生意做。我说这里和袁家的生意刚开始，缺人，问他来不来。他就巴巴跑来了。” 魏无姜这才想起和西北袁家，还有西北其他豪富们合作的矿场、宝石矿、玉石矿应该这些日子在紧锣密鼓做着。 她当了甩手掌柜，都甩给了祈少白。 祈少白又要管祈家的铺子，又要管这档子事，自然是没有人手。 于是祈少白又拉上卫白衣…… 总之，两人从互相看不上眼到现在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兄弟了。 魏无姜惭愧：“要不是两位帮我打理，我真是什么都做不了。” 祈少白道：“公主客气了。这些事原本也是我分内之事。祈家到时候会专门拨一批人负责和西北的袁家还有豪富们做生意的。” 卫白衣也道：“公主放心吧。有利可图的事怎么算做是拜托呢。公主也给我了挣钱的机会。” 魏无姜细细算了下，不由皱眉。 她道：“还是缺人手。不过我这边也会挑一批人手。你们就负责教他们就行。不然将来越做的事越多，没有人手可不是被人看笑话。” 卫白衣和祈少白纷纷点头。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 卫白衣问起打仗的事，魏无姜知道他们其实心里都清楚，于是简单说了两句。 她道：“此次倒是不知金人竟然出手，实在是打得我们北朝一个措手不及。” 卫白衣皱眉：“应该不是西戎王请的，应该是有人花了重金去请。金人没那么好心帮着西戎人。” 祈少白对这种事不熟，插不上话。 他忽然道：“其实公主应该关心京城的事。” 魏无姜看向他。 祈少白想了想，才道：“皇帝不行了，就在这两日。” 魏无姜脸色一变：“这么快？” “快？！”祈少白苦笑，“前半个月早就得到消息说不行了。要不是……中宫拿虎狼药吊着一口气……” 余下的话他便不说了。 魏无姜立刻明白。这个时候皇帝恐怕已经剩下一口气了。 至于皇后为什么竭力压着，就是为了太子殿下。 如果这个时候老皇帝驾崩的消息传出去，西戎人恐怕会来个最后的疯狂——不惜一切追杀太子。 到时候太子就是众矢之的，恐怕金人也会因为他是新帝而疯狂围他，当做可以要挟北朝的筹码。 魏无姜忧心忡忡：“如果真的……那皇后能压几日？总不能秘不发丧吧？” 三人都面露难色。 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魏无姜索性不想。 京城太远，她也没有那个能力去管。 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救出父亲和三个哥哥，当然还有太子。 她咬了咬下唇：“我必须要做一件事，两位要帮我。” 第669章 京城暗潮涌动 两位听完魏无姜所说的，纷纷脸色变了变。 “不可！万万不可！” 魏无姜咬着下唇：“我心意已决定。我必须去看看。” 卫白衣苦口婆心劝：“公主去了又能做什么？那边兵凶战危之地，公主去了只会拖累两位将军。” 魏无姜脸色苍白，只是摇头。 祈少白也劝：“公主，您如果实在担心。我花重金派人去打探消息。一定能让您都知道。” 魏无姜摇头：“不，消息到了京城已经是十几天了。到时候什么都晚了。” 卫白衣皱眉问：“那公主您打算怎么去帮？” 魏无姜眸色动了动：“我会想办法的。明日我会先离开边城。” ……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魏府就大包小包十几辆马车驮着行李打算离开边城。 魏无姜很早就起床，梳洗打扮后去了魏老太的院子。 魏老太、阮氏都收拾清楚了。 三人一起走出府门。 府门打开，祖孙三人都愣住了。只见外面黑鸦鸦站满了边城百姓们。 大冷天，他们一个个头上脸上都蒙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那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人高声喧哗。 魏无姜愣住，她下意识看向魏老太。 魏老太唇抖了抖，一行老泪就滚落下来。 她拄着拐杖上前，拱手行礼：“诸位……多谢！” 百姓们纷纷弯腰行礼，有的甚至跪下：“给老太太拜年，恭送老太太回京一路平安。” “恭送长阳公主殿下回京，一路平安。” 声音由小而渐渐变大声，最后如春雷炸响，响彻整条长街。 魏老太不住擦着眼睛，口中道：“好好！多谢，多谢。” 祖孙三人上了马车，人群中纷纷让开一条道。 有人开始给马车塞东西。 “老夫人，这是几只老母鸡。你们带上路上杀了吃。” “老夫人，这是冻柿子，路上解解馋。” “……” 百姓们开始聚集起来，不停地送东西。 魏无姜又是感动又是难过。 她赶紧吩咐车夫启程，不然的话就再也走不了。 终于魏府的马车从人群中挤开一条路慢慢悠悠上了回京的官道。 …… 此时，京城皇宫，中宫。 皇后身穿凤袍，支着额角闭目养神。 她的脸色青白，眼角已经多了几条细碎的纹路。 她眼下也有青黑，应是几天没睡好觉。 慕千羽悄悄走来，看着高高凤座上的皇后，鼻子一酸。 她摆了摆手，不让伺候的女官唤醒皇后。 可皇后似乎感觉到了人来，缓缓睁开眼。 她见是慕千羽，舒了口气：“八妹妹，你来了。” 慕千羽上前扶住她，道：“大姐姐要是累了就去歇着，在这里寒气重，容易生病。” 皇后黯然摇头：“不了。一会儿朝臣还得来禀报，本宫就不回寝殿了。” 慕千羽欲言又止。 她一个眼神，四周静静默立的宫女们悄悄离开。宽敞的大殿中只剩下两人。 皇后神色复杂：“皇上怎么样了？” 慕千羽摇头：“不行了。用针刺激他的头顶大穴都支持不住了。不过大姐姐放心，我已经让人将伺候皇上的宫人全部都软禁起来。他们泄露不出任何消息。” 皇后默默算了算日子，苦笑：“实在是太久了。他能到现在还有一口气在，也着实是受罪。” 她道：“从前痛恨他，现在只觉得他可怜。想早早放他往生，却又不得不能拖一刻是一刻。” 慕千羽也道：“是。从前恨他入骨。可这两个月看他这样，罢了。就当他为从前的罪孽赎罪了。” 皇后又问：“实在不能拖了吗？” 慕千羽摇头：“今夜就是大限。其实现在都已经……罢了。” 皇后道：“那既然这样，我去看他最后一眼。接下来就只能先秘不发丧。” 慕千羽咬牙：“只能这样了。只希望左相那一派不要再搞什么幺蛾子。” 皇后神色很平静：“他们一定会搞幺蛾子的。早晚的事，只要我们能掌控局面就好。” 她又问：“十一布置好了吗？” 慕千羽点头：“御白布置好了，京城禁军、御林军，还有三千东宫近卫军都由他暗中掌握。” 皇后从怀中掏出一枚虎符，脸色很平静：“这个是京畿周边的龙虎两大营，加起来有三万精锐。给他，让他必要时候……清君侧！” 慕千羽脸色变了变：“大姐姐，这虎符你还是自己收着。御白他……还是留点心眼吧。” 皇后问：“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相信御白？” 第670章 最后的时刻 慕千羽摇头：“不是不相信他，是……真的权力就在眼前，我不敢保证他不心动。” 皇后叹气：“只能相信他了。不然左相更不能信任。如果御白也起了别的心思……罢了，就是我们的命了。” 慕千羽咬牙：“如果他当真是有那个天打雷劈的心思，我就亲手除了他！” 皇后按住她的手，安慰道：“放心，御白不是这样的人。我们去看看。” 慕千羽脸色沉沉地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到了皇帝的寝宫。 这小半年来寝宫戒备森严。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得铁桶一般。 武御白得到消息匆匆迎接。 他面上忧虑，压低声音道：“今天白天左相带着两批文物大臣来，都被拦下了。” 皇后摇头：“不成，他这老狐狸一定会疑心。” 慕千羽不屑道：“就算给他见了皇帝还活着，他也一定会疑心。左右不给他见。” 武御白看了看四周道：“皇后娘娘进去说话吧。” 皇后点了点头，提步走了进去。 慕千羽跟在后面，特地看了他一眼。 武御白被她的眼神看得莫名其妙，摸了摸自己挺秀的鼻子，随后跟了进去。 一股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药味扑鼻而来。 皇后忍不住掩住了口鼻。 宫人默默跪下行礼，宫女也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 皇后沉默地走到了龙榻前。 金黄色的鲛纱垂着，能看出里面一位已经瘦得不成人形的老人。 皇后眼皮跳了跳，对身边的宫女道：“掀开纱帘。” 宫女无声点头然后轻轻揭开纱帘，床上人的脸彻底显现在皇后面前。 皇后惊得退后一步，不忍再看。 慕千羽正好走过来扶住她。她看了一眼，低声说：“大姐姐，别看了。” 皇后脸色发白，走出了寝殿。 …… 殿中，气氛很沉闷。 谁都知道在等什么，只是不愿意提起。 武御白正在吩咐外面的侍卫怎么布防。慕千羽坐在殿中靠门边，俏脸阴沉地擦着手里的长剑。 武御白吩咐完，进来轻声道：“回皇后娘娘，重新又布防了一遍，加派了两队弓箭手。” 皇后点了点头。 她愣愣看着面前的烛火，轻声问：“今夜就……是大限了吗？” 武御白神色复杂：“如果御医说的准，那今晚就是了。” 慕千羽道：“如果大姐姐要现在让御医拔针也行，给他个痛快吧。” 皇后黯然低头。 许久御医匆匆前来，跪地：“皇后娘娘，微臣有事要禀。……” 皇后强撑脸色，问：“什么事？” 御医咬牙道：“微臣还有一计，就是针刺脚心。” 皇后一哆嗦：“那多疼。” 御医道：“就是因为疼，所以能刺激生机。不然的话皇上恐怕熬不过今晚。” 这时，有个御医慌慌张张过来：“皇后娘娘，皇上吐血了。黑血……” 皇后登时站起身，提着裙摆匆匆向寝殿跑去。 凤袍的裙摆太长，她踉跄了下。 慕千羽急忙扶住她。皇后推了她的手：“没事，我能撑住。” 她说着匆匆进了寝殿。 慕千羽想要跟上去，武御白拉住了她。 慕千羽想说什么，武御白摇了摇头。 慕千羽随即放弃了跟随的念头。她缓缓坐下，道：“罢了，让大姐姐去看他最后一面。” 武御白低声道：“总之都尽力了。” 慕千羽冷哼：“这就是狗皇帝的报应。” 武御白沉默。 身为皇家人，他的确没有资格去评判皇帝的功过是非。 慕千羽静静坐了一会儿，忽然看向他：“皇帝如果今晚挂了，你想怎么的？” 武御白微微一怔：“什么想怎么的？” 他半天才回过神来，苦笑：“千羽，你以为我会做什么吗？” 慕千羽不回答，冷哼一声。 武御白道：“我不会做什么。我什么都不想做。” 慕千羽哼了一声，这一次她声音小了很多。 武御白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慕千羽横眉：“看什么看？如果你有什么歹心，我一剑刺你个透心窟窿。” 武御白微微一笑：“若是我有什么歹心，早就被你刺成筛子。哪里能等到现在？” 慕千羽总算是缓和了面色。 她又开始担心皇后：“大姐姐心慈手软，顾念旧情。唉，狗皇帝年轻时候和她算是有点情深。我就担心她现在难过。” 武御白坐在她身边，淡淡道：“年少情深总是会磨平的。皇后是个坚强的人。” 第671章 驾崩 皇后进了寝殿。空气中多了几丝腥臭。 她看见太监和宫女正在为皇帝擦脸。 明黄的袍子上点点黑漆漆的血，怎么都擦不干净。 她慢慢走过去。 龙床上的人似乎已经成了薄薄一片的人干，几乎看不见胸口微弱的呼吸。 她突然摆了摆手，太监宫女无声退下。 她伸手想去抚摸那张只剩脸皮的脸，手却在半空中颤抖起来。 “皇上，原谅臣妾用这么多法子将你困住。” “琮礼在外打仗，打得很难。你如果死了，他就危险了。为了琮礼，你不能那么早死。” “皇上，是不是很疼？若很疼就算了。你做过不少错事，可如今这也算是还完了。” “对了，忘了告诉你。长阳还在。她就是被郑贵妃偷偷换出宫的魏无姜。可惜了，她不想认你。臣妾也不想让她认你。有你这样的父皇，她也没什么期待的。” “魏家将她教养得很好。魏铁军真心疼爱她。” “……” 皇后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床上的老皇帝一动不动。 终于，皇后的手轻抚在老皇帝的头顶。 一点寒芒在白发中隐藏得几乎看不见。 皇后捏住那点寒芒，声音很低：“皇上，你我总算是夫妻一场。我放你走吧。” …… 慕千羽和武御白等在内殿门口外。 终于，里面脚步声传来。 慕千羽打开殿门，皇后踉踉跄跄走来。 她手中似乎还有血迹。 慕千羽涨了张口。 皇后摆了摆手，对他们说：“皇上已经驾崩。从现在开始，紧闭寝殿宫门，不许任何人进出。” 她的脸色冰冷：“秘不发丧，直到太子平安归来。” …… 魏无姜突然惊醒。 春翠和阿满被她动静吵醒，纷纷揉着眼睛看向她。 魏无姜看着黑漆漆的屋子，只道：“点灯！点灯！” 阿满赶紧下床点灯。 春翠为魏无姜披上狐裘，又端来温在炉子上的茶。 魏无姜脸色发白，捂着心口久久不能说话。 春翠轻声问：“小姐做噩梦了？” 魏无姜点了点头。 阿满安慰：“小姐别怕。奴婢们都守着小姐呢。再过几日就到了京城了。到时候什么都不怕。” 魏无姜挤出笑容：“你们躺着睡吧。我一会就睡。” 春翠撑着眼皮道：“奴婢不睡。小姐缓缓，要是饿了奴婢去小厨房给您端个小米粥。” 魏无姜抿了一口热茶笑了笑。 她眼底都是忧惧。 她怎么能说自己做了什么噩梦？ 她分明梦见了父皇死了。浑身是血，黑色的血从他的眼睛、鼻子、嘴巴纷纷涌出。 她害怕了。 虽然她很早就知道皇帝就是亲生父亲，但她从没有生出任何心思想要认他。 可是今晚她竟然第一次梦见了皇帝。 难道……皇帝真的驾崩了？ 魏无姜心头砰砰乱跳。 她不知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真的血缘关系让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梦见关于皇帝。 如果皇帝这个时候驾崩了，那皇后唯一的路只能秘不发丧。 可秘不发丧对左相一党来说就是天大的把柄。 如果被左相一党发现，皇后的地位就危险了。 魏无姜越想心里越是不安。 她赶紧让春翠拿来笔墨纸砚，匆匆写了一封密信。 等做完这一切，她问：“还是走陆路吗？” 春翠点了点头。 魏无姜咬牙：“明天你联系祈二当家，让他替我安排水路。祖母和阮氏还是走陆路，走走歇歇，让她们慢点回京。” “不，让她们改道回沧州老家，先不回京城。” 春翠吃惊：“这个……不太好吧。” 魏无姜断然道：“就寻个理由去沧州。” 春翠想了想：“临行前，奴婢听说沧州老家的二伯爷故去了。这个理由不知道行不行。” 魏无姜立刻道：“行。就这个理由。我明天一早就禀祖母。让她们改道。” 第二天一早，魏无姜早早去见了魏老太。 祖孙两人关在房门里说了一阵子后。 魏无姜一出来，魏老太就让管事的改道。 而魏无姜在悄悄收拾了后，随着祈二公子派来的人悄悄去了码头，转而从水路直奔京城。 第672章 回魏府 魏无姜紧赶慢赶，终于在五日后风尘仆仆到了京城。 推开熟悉的魏府大门，她眼眶微红。 阔别了那么久，总算回来了。 她打起精神，吩咐府中的人前来相见。 来的是各房姨娘们。 魏张氏如今是府中正室，几个月不见，她圆润许多。 她见魏无姜独自前来，吃惊：“老夫人和少夫人呢？” 魏无姜道：“沧州的二伯爷故去了，祖母临时决定去奔丧。嫂嫂也去了。” 魏张氏没有疑心，只是道：“那太辛苦了，舟车劳顿的还得去奔丧。” 其余几位姨娘过来见礼。 魏无姜看着她们，心中欣慰。 庶妹妹魏无樱长得很高了。许是天天去武场练习刀枪，她长得比同龄女子还高还壮。 魏无姜十分欣慰：“樱儿长得很好。” 魏张氏又是骄傲又是担忧：“是长得好，不过就是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魏无姜安慰：“女子未必都要成为大家闺秀。樱儿以后能成为女将军也是极好的。” 魏张氏知道自己说了无用的话，只能点头。 魏无樱缠着魏无姜讲西北的战事。魏无姜只说了两三样她就满脸神往。 魏无姜裙子被拉了拉。 她低头看去，只见粉雕玉琢的三妹魏无雪正仰头看着她。 魏无姜赶紧抱起她来，给她吃西北带来的点心。 魏无雪也长大了许多，脸上稚气脱了，显露出少女清丽的轮廓。 魏无姜看着喜欢，又让春翠拿了好些金银做成的小兔子小老虎给她玩。 黄氏喜气洋洋谢过了。 三姨娘王氏扭捏过来拜年，问起儿子魏无风的消息。 魏无姜心中突了突，笑道：“二哥和三哥好着呢，跟着太子殿下打了西戎王。我去的时候听见好几次捷报都报他们立了功。” 三姨娘王氏听了，骄傲道：“哎，这个臭小子还挺机灵的。这次回来皇上一定会赏他个将军当当。” 魏张氏也满脸喜色：“等二公子回来就该和赵家小姐成亲了。” 她对魏无姜道：“赵夫人下了帖子让我过去喝茶。我去了后发现赵家是真的不错。那赵小姐更是个心地淳厚的人。哎，我这就等着二公子回来成亲了。” 魏无姜纠正：“二哥哥该喊您母亲了。” 魏张氏惭愧：“哎，我这是高兴糊涂了。是，我的儿子。是我的崖儿。” 她说着满脸笑容。 三姨娘王氏酸溜溜的：“姐姐算是熬出头了。二公子成了嫡子，二小姐成了嫡女。啧啧……就我还是个姨娘。” 魏张氏呸了她一口：“难不成你还想当个平妻？” 三姨娘王氏哼了一声：“平妻……哼哼，我才没那福气。” 魏无姜笑着让春翠多拿了一个盒子，递给她。 “三姨娘在府中委屈了。这是祖母托我带给你的。” 三姨娘王氏一打开，只觉得里面金灿灿的——是一枚沉甸甸的金簪子。 三姨娘是个贪财的，一见这个东西就把刚才的酸话都忘了。 她笑嘻嘻抱着盒子不撒手：“还是老夫人疼我。哎哎，其实当妾也不错。我儿子有出息就行。” 魏张氏和四姨娘黄氏见了都只笑不语。 她们当然知道这礼物是魏无姜特地给的，就是为了堵三姨娘的嘴。 一家人其乐融融，魏无姜出手大方，让春翠每一房都拿了一份厚礼送了过去。 最后，她留在魏张氏的房中说话。 魏张氏正打算禀明她府中最近的开销。 魏无姜按住她的手，悄悄道：“这些日子就麻烦夫人内外都让下人低调点。” 魏张氏吓了一跳：“出了什么事吗？” 魏无姜不好明说，只道：“反正过年时节乱哄哄的。府中祖母不在，父亲也不在，能推的拜帖都推了。” 魏张氏隐约觉得不安，但却问不出口来。 魏无姜安慰道：“夫人您可以借口初掌家，府中事务不熟忽悠过去。等正月十五再看看。” 魏张氏本就是妾室扶正，对京城世家和官宦之家的人脉并不熟悉。 那些人家对她也只是看在魏府面上往来送礼而已，真正想请她过去坐坐喝茶什么的没几家。 魏张氏并不在意，毕竟她一门心思都放在还在外征战的儿子魏无风身上。 魏张氏犹豫：“可小姐您回来了。他们要是要来拜见小姐您呢？” 魏无姜道：“这个不操心。我明日就进宫。” 魏张氏点了点头。 魏无姜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回了自己的绣阁。 她刚坐下，宫里就悄悄来了人。 魏无姜听了传的消息，皱紧了眉头。 春翠低声迈远：“怎么的催那么急？小姐才刚到府中，茶还没喝两口呢。” 魏无姜虽然疲惫，却道：“快去替我准备，我要进宫见皇后。” 第673章 请求再次出京 魏无姜是悄悄从后门坐上了来接她的小轿子，然后绕了一大圈从皇宫偏门进了宫。 足足绕了一个时辰她才到了中宫。 见到皇后那一瞬，魏无姜的眼眶红了。 “母后！” 魏无姜跪下。 皇后眼泪滚出来，急忙将她抱在怀中。 母女两人相见，抱头痛哭。 左尚宫擦着眼睛将魏无姜扶着进去。 到了内殿，左尚宫支开伺候的宫女太监，独留母女两人说话。 皇后一开口就道：“你父皇去了。” 魏无姜面上一变，随即黯然跪下：“女儿不孝，恭送父皇乘龙西去。” 皇后扶起她，道：“晚点让左尚宫领着你悄悄去拜拜，烧几张值纸钱就行。” 她道：“如今秘不发丧，你不要留在那地方太久，恐怕有变。” 魏无姜点头。 皇后又道：“前一个月皇上那边的太监和宫女都换成了天聋地哑的人。他们不会说话，不会写字。你也不用问不用说，说了也不用担心他们说出口。反正他们将来都得跟着你父皇去地下伺候。” 魏无姜点头。 皇后干巴巴又嘱咐了一通，然后母女两人对视沉默。 魏无姜打破沉默，道：“母后，这次去西北除了给魏家铁云军送粮草外，女儿还得了个大机缘。” 她将进入秘境含糊说了。 皇后成天忧心宫内和朝中的事，早就神经紧绷，疲惫不堪。 现在她听得魏无姜提起别的事，总算是放松了片刻。 她听故事一样听得津津有味，直到魏无姜讲到众人出了秘境后这才松了口气。 她道：“没想到这个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宝地，也有这样的神人。那叫无极的，有机会母后也想见一面。” 她虽这么说，但明显不抱希望。 魏无姜道：“无极武功极高，又是大神官。他手里有些神通的。如果宫中有难，让他出手也未必不可。” 皇后笑了笑：“如果需要他出手，恐怕事情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所以还是算了。” 魏无姜想让皇后多点笑容，于是命人拿来她从秘境中寻到的秘籍和灵药。 皇后喜欢看书，魏无姜特地挑了一些绝世孤本送她。 又送了不少自制的固本培元的丹药和养颜美肤的丹药。 皇后死灰般的脸上终于露出真心笑容。 她叹道：“女儿就是贴心的小棉袄，这话一点都不错。母后其实什么都不缺，但姜儿你送的，母后还是看着很高兴。” 魏无姜安慰：“母后还年轻，以后要好好养生，陪伴女儿长长久久，子孙满堂。” 皇后笑道：“好！子孙满堂。……” 她笑着笑着，忽想起什么，脸色黯然下来。 魏无姜知道她在担心太子武琮礼。 她想了想，安慰道：“母后不用担心。太子哥哥一定没事的。” 皇后挤出笑容：“嗯，会没事的。” 魏无姜见她神情恍惚，道：“母后，我这次来宫里一是看望母后，二是请母后懿旨，女儿想去救太子哥哥。” 她加了一句：“还有救魏家二哥，三哥。” 皇后愣住，像是听不懂似的呆呆看着她。 魏无姜猛地跪下：“女儿有把握救太子哥哥和魏家两位哥哥，请母后恩准女儿出京！” 第674章 失策了 魏无姜话音刚落，皇后还没说话，旁边一直静静听着的左尚宫突然开口。 “公主万万不可！不可冒险！” 皇后回过神来，一拍案几：“不许！母后不许你出京！” 她神色异常严肃：“且不说现在京城风云诡谲，暗潮涌动，多少双眼睛盯着皇宫，盯着魏家。就说你一介弱女子，这种事怎么都轮不到你来做！” 皇后明显生气了，胸脯剧烈起伏，脸上也泛起了红晕。 她盯着魏无姜，道：“什么借口都不用说了！母后不听！母后现在只想保全你和太子。其他的母后管不了，也爱莫能助。” 她说着对左尚宫道：“将公主住的暖阁收拾出来。今晚就住那边。还有，调派人手。把本宫身边最好的女侍卫都调过去保护公主！” 左尚宫立刻领命。 魏无姜被这变故弄得一头雾水。 她想要辩解，皇后一挥手：“退下吧。母后乏了。” 她说完转身进了内帐。 左尚宫见魏无姜失望的神色，叹了口气：“公主，先回暖阁吧。” 魏无姜只能回到了暖阁。 暖阁布置得很雅致温馨，看得出皇后对她归来期盼很久。 左尚宫挥退宫女，对她语重心长道：“公主，别怪皇后娘娘生气。她日夜担心太子殿下，又要担心你。现在好不容易公主平安无事回到了她的身边。她怎么能忍心让您冒风险？” 左尚宫满脸苦楚：“皇后娘娘这辈子的心结就是护不住她生的两位公主。大公主福薄夭折了，不过您还在啊。皇后娘娘现在就剩下太子和您了。” “公主也要体谅皇后娘娘的苦楚才是。” 魏无姜满脸惭愧：“尚宫大人教训的是，是我伤了母后的心了。我不该一回来就闹着要出京。” 左尚宫道：“且不说您是女子，就算您是男子，也断断没有让您去救的道理。不然满朝文武，还有那些吃朝廷俸禄的封疆大吏，文武官吏是做什么用的？” 一番话说得魏无姜满脸通红，无言以对。 她当然不能说出自己是重生之人，知晓西戎国一些秘事还有地形等等。 左尚宫这番话百分之百是为了她好。 左尚宫见魏无姜脸上通红，眼底有惭愧的神色。 她声音缓和了些许：“公主，老奴知道您是为了想为皇后娘娘分忧。您这份孝心皇后娘娘心里一定会清楚的。只是诸如此类的话不要再说了。” 左尚宫看了看天色，道：“夜已经深了。公主赶紧歇歇吧。明天找个时机，老奴再带您去看看……皇上。” 魏无姜点了点头，送了左尚宫出去。 左尚宫一走，魏无姜迅速愁眉苦脸。 她实在是低估了皇后的爱女心情，也低估了京城的局势。 这下她不但出不了京城，皇宫都出不了了。 …… 第二天一早，果然皇后就下了懿旨，让魏无姜去皇宫后的天恩寺为太子祈福，同行的还有左相之女曹知月。 毕竟明面上一个是未来太子妃，一个是未来的太子侧妃。 魏无姜用过早膳就前去给皇后请安。 皇后精神看起来好多了。 她对魏无姜温和说了几句，然后就有宫人前来传话：“启禀皇后娘娘，左相之女，曹知月觐见。” 皇后道：“让她进来。” 过了一会儿，曹知月款款走了进来。 几月不见，曹知月脱去了脸上的稚气，越发显得端庄俏丽。 她今日进宫身穿鹅黄色宫装，头梳斜月半髻，发髻上簪着一枝雕着梅枝喜鹊羊脂玉长簪。 发髻其余上簪着珠钗，额头是镶银边白玉如意梳。 她胸口带着羊脂玉如意玉锁，手腕上戴着两枚紫玉镯。 她穿着首饰显得十分素雅，看起来清爽又不失活泼。 曹知月上前给皇后恭恭敬敬行礼问安，又面向魏无姜，柔声道：“臣女给长阳公主拜年，祝公主殿下岁岁如意，千岁千福。” 皇后面上浮现满意，道：“知月越发端庄沉稳了。过来吧，有赏！” 左尚宫拿来准备好的赏赐递给了曹知月。 魏无姜看着朱漆大盘上是两枚玉如意，还有三块上好的翡翠玉佩，其余是四条绣金丝帕子，一些制成小动物形状的金裸子。 曹知月见了，面上露出笑容，再三谢恩后让人收了。 第675章 心眼八百个 魏无姜道：“我刚回京城，也没什么好送的。” 她说着让春翠拿出自己准备好的礼物。 朱漆大盘上是一册装裱好的诗词孤本，三幅包好的丹青字画，还有一块还未雕琢的翡翠石，几根十分精致的金簪。 她送的礼不能越过皇后娘娘，不过也不能太寒酸。 正好孤本和字画看着不贵重，但只要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实则是下了重礼。 曹知月是大家闺秀，从小都是按着世家贵女的要求教导的。 她打开孤本，只看了一眼顿时愣住。 再看看那三幅丹青字画，她更是吃惊。 她不由看向魏无姜，道：“公主殿下，您给的礼太贵重了。” 魏无姜佯装不知，道：“贵重吗？这些字画不太值钱，不过是看着雅趣，送给知月妹妹平日无聊赏玩而已。” “知月妹妹不要放在心上。” 曹知月知道她的用意，含笑道：“公主说的是，字画若是不喜的人看着就没什么意思，但我向来喜欢舞文弄墨，所以分外喜欢。” 魏无姜道：“知月妹妹喜欢就好。” 曹知月谢了后，让人捧上赠给魏无姜的礼物。 魏无姜看了一眼，都是一些金银玉石，比较亮眼的是一斛南珠。 魏无姜抓了一把，南珠不算太大，但胜在颗颗圆润无瑕疵。 曹知月道：“臣女也不知道送什么给公主殿下好。正好前些日子舅舅从南洋商人那边看到贩卖南珠。舅舅觉得这些珠子皮相不错，便买了回来。” “这些珠子让工匠串起来，可以织成珍珠衫。公主夏天时可穿纳凉。” 魏无姜含笑道：“知月妹妹有心了。我十分喜欢。” 曹知月拜下，含羞道：“公主殿下言重了，以后还得仰仗公主殿下。” 魏无姜道：“知月妹妹知书达理，哪需要我再教导。我们以后就姐妹相称吧。” 曹知月一听，心中高兴，推三阻四了一会儿就喊了姐姐。 两人于是便像是亲生姐妹般亲热，“姐姐妹妹”叫个不停。 皇后看着，面上笑容和煦，吩咐宫人准备午膳。 魏无姜和曹知月说了一会儿话，借口更衣，回到了自己的暖阁中。 回去后，她松了口气。 春翠道：“那个曹小姐好生厉害，竟然一点都挑不出错处来。” 魏无姜道：“她是左相之女，聪明机智肯定有的。再说她将来是要成为太子侧妃的，自然是更注意。” 她松了口气：“总算是应酬完了。不过明日还得和她一起去天恩寺祈福。唉……” 这两个月她在外游荡，早就不习惯和世家小姐们这么虚伪应酬。 刚才和曹知月送礼还礼，几个照面间就斗了几百个心眼子。 她感叹，也不知道将来可怎么办。 每天都绷着一根弦，吃饭都吃不香。 …… 魏无姜拖拖拉拉，一直到了午膳时辰到了这才前去。 她去了发现曹知月孤零零一个人坐在席上，皇后却不在。 曹知月见她来了，赶紧迎上。 她还亲自扶着魏无姜入座。 魏无姜问：“皇后娘娘呢？” 曹知月不好意思道：“方才左相前来求见。皇后娘娘去与左相商议国事了。” 魏无姜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左相大人实在是忠心耿耿，操劳国事啊。连午膳时辰都来。” 曹知月低头：“这个……妹妹不懂国事。许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吧。” 魏无姜握住她的手道：“没事，国事我也不懂。我们就先用点吧。” 曹知月松了口气：“是，方才皇后娘娘出去之前吩咐过让我们先用，不用等她。” 于是两人一起等菜肴上来，然后一起用膳。 因皇后不在，两人随意了些。 用了一会儿就都吃饱了，魏无姜提议在中宫花园中走走。 曹知月欣然应允。 她是外臣之女，不是皇亲国戚，皇宫中各处她并不熟悉。她也好奇。 魏无姜因为有公主身份，皇宫各处能走的基本上都走遍了。 于是她带着曹知月四处走走逛逛。 曹知月看着中宫精致的花园，赞道：“中宫的花园就是精致，比臣女家的好百倍。” 魏无姜笑了笑：“以后妹妹就能经常来中宫逛逛了。” 曹知月含羞道：“姐姐说的是。不过我们恐怕到时候会先熟悉东宫的花园。” 魏无姜脚步顿了顿，笑道：“是啊，这我倒是忘了。” 她们走了一圈，便停下来歇息。 第676章 简丧 曹知月说起天恩寺祈福，道：“天恩寺虽然是皇家寺庙，但小了点。姐姐要准备的东西可要多点，不然到时候缺了东西不方便。” 魏无姜点了点头。 曹知月忽然问：“对了，姐姐亲自运粮去西北，可见过太子殿下？” 她眼底都是好奇。 魏无姜道：“我没见过。太子殿下在西戎国打仗，我一介弱女子也只能到了边城而已。” 她以为曹知月知道了什么，心中暗暗提防。 没想到曹知月只是随口问问，便不再询问。 魏无姜心思不在这里，于是找了个借口便回了暖阁。 过了一会儿，春翠前来禀报：“启禀公主，曹二小姐出宫了。” 魏无姜问：“路上可有觉得什么异样？” 春翠摇头：“没有。曹二小姐很高兴的样子，一路上都在说如何去天恩寺祈福。” 魏无姜点了点头：“看样子她的确不知道。” 春翠好奇问：“什么不知道？” 魏无姜自然不会告诉她。 她道：“派人去看看皇后和左相大人商议国事怎么样了。有什么情况就禀报给我。” 春翠点头，自是下去派人。 过了一会儿， 左尚宫悄悄来了。 她命人关上房门，递给魏无姜一个包袱。 包袱打开是一件白色丧服。魏无姜默默将丧服穿在了里面，外面套着今日白天穿的宫装。 左尚宫带着她七绕八拐，悄悄到了皇上的寝殿。 魏无姜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四周杀气凛凛。她不敢多看，低着头快步走了进去。 进了寝殿，里面一股难闻的味道传来。 几位太医神色木然地调配药物。他们样子憔悴，眼神无光。 他们见到魏无姜愣了下，其中两位像是看见了救星扑了过来。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救命啊！” “公主殿下，让我们出去吧！呜呜呜，我们不要银子了。” 魏无姜仔细一看，认出他们竟是赵王两位太医。 她苦笑：“两位太医怎么还在这里？” 赵王两位太医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微臣……微臣自从公主离宫后就一直照顾皇上。” “公主您说，能拖一天就给微臣们一千两……呜呜呜……微臣不要这银子了。” “微臣们只想活着。只想回家。呜呜呜……” 魏无姜被他们哭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叹气：“这个事我不能做主。” 两位太医听了哭得更加大声了。他们哭得比死了自家的爹妈还难过。 魏无姜求助看向左尚宫。 左尚宫冷冷道：“两位大人这是做什么？先前公主赏的银子你们都拿回去安家了。现在就是你们为皇上尽忠的时候了。” “怎么了？拿了安家费就不想尽忠了？这等不忠不义之人还留在世上做什么？” 两位太医哭得喘不过气来。 他们道：“左尚宫，我们一直是尽心尽力医治皇上。这些日子我们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这些日子我们过得日子实在是……难以言说。” “求求左尚宫替我们向皇后娘娘求情，饶我们一条狗命吧！” 魏无姜于心不忍：“左尚宫，要不我去求皇后娘娘开恩。等局势稳了放他们出宫吧。” 左尚宫面色如铁：“公主仁善，现在还不能放人。” 魏无姜道：“如今又是用人之际，何不善待他们？” 她对两位太医道：“你们放心吧。现在皇后娘娘只是怕万一。两位大人安心在这里住着。我会替你们向皇后娘娘求情的。” 两位太医急忙磕头。 魏无姜安抚完两位，慢慢走了进去。 越是走得越近，那股难闻的气味越是浓重。 魏无姜忍不住想呕吐。 左尚宫见状，打了个手势让哑巴宫女开了一扇窗户。 寒风吹了进来，里面的污浊渐渐散去。 魏无姜的脸色稍稍好点。 左尚宫压低声音：“不得已得这么关着，生怕有人窥探到了什么。” 魏无姜点了点头。 她到了那垂下的金黄色鲛绡纱前。 半透明的纱帘让人看不清里面的人影。她只看见一个极瘦的人一动不动躺在里面。 她心中不由一酸，慢慢跪下。 左尚宫为她脱下身上的外衣，露出里面的丧服。 魏无姜无声地磕了三个头，然后烧了一些纸钱，点了白蜡烛就由左尚宫扶着出去了。 到了外间，魏无姜重重吐出一口气。 左尚宫道：“公主，脱下丧服吧。” 魏无姜默默脱下来，左尚宫接过去放在火盆中烧了。 魏无姜整理好自己的衣衫，这才走出去。 几位太医的脸色好看多了，许是看到了生的希望，一个个都对魏无姜投来感激的目光。 魏无姜心里叹了口气，迅速出了这地方。 第677章 皇后的安排 魏无姜站在宫门口缓口气，左尚宫悄悄走了过来。 她神情警惕，却安慰魏无姜：“公主速速回去，别的别多想了。” “天恩寺那边已经安排妥当，如果京城有变皇后娘娘就会立刻安排公主出京。” 魏无姜沉默了一会儿问：“那魏府中的人怎么办？” 左尚宫微微一怔，垂下眼帘：“到时候定会有安排的。公主放心。” 魏无姜心中苦笑。 放心？ 怎么能放心？ 现在京城中局势暗潮涌动，皇后为了摁住皇帝的丧事已经用尽全力。 皇后哪有什么力气安排魏府一家的安全？ 左尚宫这么说不过是安慰自己罢了。 魏无姜垂眸道：“那就替魏府中的人多谢皇后娘娘和左尚宫。” 左尚宫欲言又止，道：“明日一早就启程去天恩寺，公主千万不要回头了。” 魏无姜点头。 她回了暖阁，春翠一头雾水地道：“小姐，宫女们把你的行李又收拾了一遍。她们说明天公主要出宫。” 魏无姜点头。 春翠不解：“才刚刚进宫没几天怎么的就出宫了？” 魏无姜含糊道：“皇上病重，我得替太子为皇上祈福。” 春翠叹气：“小姐好累啊。才刚回京不久就进宫，进宫没两天又要出宫。唉……” 她虽这么说还是下去收拾去了。 魏无姜坐在窗前，怔怔看着高高的宫墙和灰蒙蒙的天际。 她的心情也如这天一样，阴沉沉的，沉甸甸的。 …… 第二天一早魏无姜便被宫女唤醒。 她看了一眼，天还黑漆漆的。 宫女们鱼贯而入，伺候她更衣梳洗。她们给魏无姜套上一件新制的四凤绕月八幅宫装。 头上戴了一顶吉祥如意凤凰衔珠凤冠。 凤冠是新制的，金光闪闪，十分耀眼。 魏无姜暗地吃惊。这一套明显是公主朝服。 左尚宫来了，还为她戴上一串拇指粗细的朝珠。 魏无姜吃惊：“左尚宫，这是干嘛？” 左尚宫低声道：“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就是不想让人看出宫中异样。还有，皇后娘娘也有私心。” 她擦了擦眼睛：“公主殿下一直没有正式拜太庙，没记入皇家玉碟中。皇后娘娘这次打算让公主拜了太庙再出宫。” 魏无姜感动：“母后实在不必这样。” 左尚宫叹道：“为人父母者只怕给的少了。爱是常觉亏欠。公主收着便是。” 魏无姜点了点头。 正当她准备妥当，要出宫的时候。宫人匆匆前来禀报： “启禀公主殿下，摄政王殿下亲自到了宫中，要护送公主去天恩寺。” 魏无姜不解。左尚宫脸色白了白：“该不是有什么变化吧？” 两人心里惴惴不安。 天渐渐亮了，魏无姜端坐在暖阁的厅中等着。 忽的有人道：“来了，来了！殿下来了。” 魏无姜看去那几个小宫女，一个个粉脸含羞，眼神不住往外瞟去。 魏无姜看去，只见一道修长的玄色身影在阴沉沉的雾霭中走来。 他的面容渐渐清晰，剑眉星目，点点雪粒落在他鸦色的头发上，更添清冷孤绝。 他身后跟着两队玄色滚金边带刀侍卫。 铿锵的铁头靴踩在雪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从渐渐飞扬的小雪中走来，来到了魏无姜的面前。 魏无姜沉默看着他。 裴千重看了一眼盛装的魏无姜，眼底有细碎的亮光闪过。 他慢吞吞行了个礼：“微臣来接公主出宫。” 魏无姜站起身，回了一礼：“多谢摄政王殿下。” 第678章 护她 裴千重点头道：“如此就随本王走吧。” 他说着伸出手臂去。 魏无姜犹豫了一会儿，搭上了他的手臂。 听得外面太监遥遥呼喝：“摄政王殿下护公主鸾出宫！” “摄政王殿下护公主鸾出宫！” “……” 一声传着一声，顷刻间寂静的后宫声音回荡，打破清晨的平静。 车辇前来，是重新粉刷过后的华平凤鸾车。 魏无姜心中感叹。 裴千重面色不改，将她扶着上了马车。 他随即跟了上去。 等他落座，魏无姜忍不住问：“这样合乎礼仪吗？” 裴千重深深看着她：“不符合礼仪，但是管用。” 魏无姜愣住。 裴千重修长的手指轻捻玉板指，眸色深深：“很多人都在盯着皇宫一举一动。” 魏无姜心头一跳。 裴千重却已开口：“走吧。天都要亮了。” 鸾车驶离暖阁，朝着太庙而去。 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 魏无姜眼角看着裴千重素白修长的手指，几次想要碰触。 她悄悄眼风上移，看见他略带疲惫的眼神。 她心中动了动，黯然随之生出。 指尖一暖，一只手已经握住了她微凉素白的手。 魏无姜看了他一眼，迅速低了头。 裴千重将她的手细细揣在宽袖中。 一股暖意从指尖一直蔓延到了心底，痒痒的。 两朵红晕悄悄从脸颊蔓延，她想抽回手，却被他的手捏住。 鸾车中两人依偎，魏无姜生平第一次觉得这宫中的路可以慢点走。 裴千重轻声道：“太庙风大，-仔细着凉了。” 魏无姜点了点头。 裴千重还想吩咐什么，终是欲言又止住了口。 很快，太庙到了。 一缕金光正好突破云层照在太庙的金顶上。 裴千重眸色深深：“去吧。拜过了先祖就出宫了。” 魏无姜点头。 她下了鸾车到了太庙跟前，等候已久的礼官立刻唱读祝祷文。 魏无姜看着太庙中林立的牌位，只觉得唏嘘。 前世她不过是毫无地位的弃子，而今生却能光明正大拜祭太庙。 足够了。她心里轻声道，老天给的足够多了。 …… 拜祭完太庙，魏无姜由裴千重亲自送出宫外。 他们身后还跟着两队训练有素的九城监察司侍卫，和两百余人的皇宫禁卫军。 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天恩寺而去。 到了左相府门口，准备已久的曹知月看见这阵仗，面上白了白。 魏无姜在公主才能坐的华安凤辇上轻声邀她上车。 曹知月浑浑噩噩上了车。 等她看清楚魏无姜今日的穿着，膝下一软不由跪了下去。 魏无姜含笑扶起她：“曹二小姐不必行此大礼。” 曹知月脸色通红。 她当然知道不用行这么大的礼，但猛地看见魏无姜一身尊贵的公主朝服，她心底不由自主地臣服。 这就是天家的威仪，凡人百姓只能仰望。 曹知月坐好，规规矩矩坐在魏无姜身边。 她眼观鼻，鼻观心，什么都不敢多看。 直到此刻她心底升起绝望——魏无姜的地位无法撼动。 马车粼粼驶过官道，直奔天恩寺而去。 第679章 左相密谋 左相府，密室。 密室中坐着五位脸色阴沉的中年男人或老者。 左相面容俊雅，虽年过五旬，因为保养不错看起来像是四十出头的样子。 他摸了摸下颌的胡须，淡淡问：“诸位对皇上病情有何高见？” 其中一位头发全白的老者声音沙哑难听：“皇上龙体难愈，恐怕熬不过年春。” 另一位头发灰白的中年男子皱眉：“闻大人这是说废话吗？皇上病重都几个月了。” 他沉声哼了一声：“可恨皇后把持前朝朝政，实在是在皇上身边难以安排我们的人。” 左相神色冷淡：“今日来是请诸位商量一个办法，不是来说废话的。” 众人纷纷沉默。 那闻大人想到了什么，神色冷了下来：“左相大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知道皇后在捣鬼，那就联名上书请皇后卸掉协理朝政一职，专心照顾皇上。” 左相微微点头。 那头发灰白的中年老者却摇头：“此计不行，皇后就算答应，但你们别忘了裴千重答应不答应。” 他神色恨恨：“也不知道这尊杀神到底脑子抽了什么疯。他竟然是七皇子一派。” 提到裴千重，左相眉心皱得更深。 他道：“今天一早宫里传来消息，裴千重亲自护送长阳公主去天恩寺。呵呵……这明显是警告有心人，不能把手伸到长阳公主身上做文章。” “皇后让小女陪同一起去天恩寺，也是对我的一种警告。” 左相脸色阴郁，眼底杀气浓重。 皇后、裴千重的做法和动机他都心里和明镜似的。 郑贵妃死后，八皇子贬为庶人，他左相就成了皇后一党眼中钉，肉中刺。 这几个月来随着西北战事节节胜利，左相的日子越发难过。 因为朝中不少原本是左相一派的朝臣渐渐向皇后靠拢。 毕竟皇后膝下有太子，太子才是正儿八经的储君，还是立了天大战功的储君。 他们只求荣华富贵，根本不想和左相一流做一些杀头的事。 所以这几个月来，左相在京城中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他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实在是很难施展开来。 …… 忽地，有个阴沉着脸的男人问道：“我听说裴千重虽然厉害，但其实一直被皇上下了剧毒控制。不知这传言是不是真的？” 左相看了他一眼：“是真的。不过皇上病重，皇后执掌大权。老夫猜测，这毒药是不是由皇后拿捏了。不然以裴千重的性子，怎么肯屈居人下？” 密室中众人纷纷点头。 左相又道：“裴千重是皇帝的一把刀。但现在这把刀被皇后所用，所以我们得想个像样的法子让这把刀废了或者为我们所用。……” “我们要不要探一下裴千重，放出诱饵和他合作？”刚才阴沉的男人轻轻弹了弹身上看不见的灰尘，傲气满满：“他不过是由皇帝从外面带来的杂种。身份血缘恐怕都是假的，只要我们给出足够的诱惑，他一定会倒向我们。” 左相突然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话是这么说，但这么久了，老夫为何不去拉拢裴千重？你们想过没？” 密室中众人都摇头。 左相冷冷道：“因为本相让人试探过。他不爱美人，不爱金银珠宝，不贪慕权柄。他就像是没有任何弱点的刀，让人奈何不得。” “不过今日他亲自护送长阳公主，倒是让老夫想到了一点。” “也许，他唯一的弱点就是长阳公主。” 众人吃惊，随即不敢相信。 “长阳公主只是皇上赐的封号，其实那女子是魏家女。裴千重看重魏家女，不过是因为魏铁军。” “就是，魏铁军军功高，能打仗。他自然是巴结奉承。而且魏铁军拥护太子，自然是裴千重保护的范围。” “裴千重再有天大的胆子也不可能觊觎未来太子妃，除非他疯了。” 左相摇头：“觊觎未来太子妃？像裴千重这种嗜血成性的人会爱上一个女人吗？不可能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看重魏家女的身份。” “不管是怎么样的原因，姑且只能拿着魏家女试一试裴千重了。” 左相下了决心，道：“而且要快。老夫猜皇上已经快撑不住了。” “这江山要易主，我们不抓紧点布局，恐怕就来不及了。” 第680章 觉澄小和尚 密室中弥漫着阴沉的气息。 左相扫了一眼沉默的众人，冷冷道：“如今前方传来消息，太子被困，魏家铁云军首围不相接。皇后和裴千重按着这个消息，但是根本按不住太久。” “所以现在我们只要最后一博，皇后和裴千重倒了，我们就彻底赢了。” “诸位，最后一博了！” …… 摇摇晃晃的马车在官道上行进，曹知月不知道第几次偷偷瞧着魏无姜。 魏无姜始终坐得笔挺，无瑕的脸上妆容不乱半点，甚至头发丝都无比服帖。 曹知月低了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现在快到了吗？” 车中传来悠悠的声音，曹知月恍若醒了神似的抬起头来。 她辨认半天才发现是魏无姜在说话。 她乖顺回答：“回公主的话，大约再半个时辰就到了。” 魏无姜微微点了点头：“挺好的。” 她说的莫名其妙，曹知月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马车继续往前走，悠悠晃晃，曹知月只觉得无趣又憋闷。 “曹妹妹，如果将来嫁给太子，你会欢喜吗？” 魏无姜突然问。 曹知月一愣，反应过来脸微微涨红：“这个……这个自然是欢喜的。” 魏无姜红唇微勾：“是吗？” 曹知月想了半天，小心翼翼问：“公主将来嫁给太子也定是欢喜的吧？” 魏无姜悠悠叹了口气，看着车帘外的风景，道：“有人肯定不欢喜的。” 曹知月听得一头雾水，索性假装没听见。 两人沉默下来。 终于到了天恩寺山门口，那边早就有住持方丈带着两队迎客僧等候。 魏无姜下了马车，住持方丈笑脸相迎。 魏无姜眼风扫到一位熟悉的身影。 她诧异：“觉澄？” 只见在迎客僧中，一位憨厚熟悉的年轻僧人正一头雾水地抬头。 当他看见魏无姜时，恍然大悟。 他笑着行礼：“小僧觉澄见过公主殿下。” 魏无姜吃惊过后笑了：“许久不见，我以为你还在大慈恩寺。” 觉澄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那个小僧资质愚钝，师父让我来天恩寺修行。” 他说着赶紧又解释道：“过阵子我苦修后是要回大慈恩寺的。” 魏无姜不由笑了。 大慈恩寺地方偏僻又在深山中，实在不如天恩寺好。 看来觉澄这个傻和尚是遇到了心软的师父了。 魏无姜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觉澄见到故人十分欢喜，想要搭话却又发现众人都盯着他看。 他脸一红，赶紧缩了回去。 住持方丈看了觉澄一眼，笑了笑：“原来公主是遇见了故人。” 魏无姜点了点头：“觉澄小禅师天性聪慧又有佛缘，所以本宫和他多聊了几句。” 住持方丈呵呵笑了笑，于是引着魏无姜入寺到了禅房。 …… 天恩寺是皇家寺庙，几百年来深受皇家香火供奉。 是以在寺旁专门辟了一块地方修建了十分雅致的禅房院落。 魏无姜身份尊贵又是女客，寺中将她安置在仅次皇后之下的闲云别馆，曹知月与她一起。 魏无姜到了别馆便去休息，曹知月倒是兴致勃勃让人带着看了一圈。 春翠等伺候魏无姜拆发更衣，过了一会儿，曹知月派人送来一盒自制的佛香。 来人又道，曹知月打算晚膳时候前来请魏无姜前去佛堂用膳。 魏无姜含笑：“她倒是有心的。” 她让人回道：“就说我路途疲惫，让曹二小姐自行去便是。” 等人走了，春翠道：“曹二小姐倒是个活泼的。” 魏无姜道：“她活不活泼我不知道，只知道她此次来受了家里吩咐那是必须做到位的。” 春翠笑道：“那是！毕竟将来她是侧妃，公主才是太子妃。” 魏无姜看了她一眼：“以后别提这事了。” 春翠赶紧点头答应。 魏无姜散了头发在禅房中小憩了一个时辰，到了晚膳，寺中送来了素面。 魏无姜吃了几筷子就不吃了。 春翠生怕她饿了让人拿了带来的糕点。 魏无姜摇了摇头：“我心中有事，吃不下。” 正说着话，下人禀报：“有个小和尚送来几本佛经，说是谢谢公主殿下从前的相助之恩。” 魏无姜觉得有趣让人拿上来。 她翻开看，竟是觉澄自己抄写的《金刚经》。字迹歪歪扭扭，看样子很刻苦。 魏无姜含笑：“拿一份素斋回赠给觉澄，就说本宫很喜欢他送的佛经。” 阿满撇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这字怎么歪歪扭扭的和狗爬一样。这小和尚真的有意思巴巴还送来。” 她骄傲道：“我写的都比他好多了。” 魏无姜含笑：“他天天得劈柴干活，还得苦修，只有极少时辰才能看上点经文，更不用提抄写了。你可比他轻省多了。” 阿满听了惭愧：“那是阿满骄傲自满了。” 魏无姜笑道：“你去拿银子送给管事僧人，就说我想让觉澄小和尚替我多抄几本佛经，还望寺中行个方便。” 她又道：“给寺中的香火灯油钱已经准备好了，这一份是另外给的。可别弄错了。” 阿满连忙答应，自是下去准备了。 春翠赞道：“公主对那觉澄小和尚真好。要不是公主，他恐怕这个时候还在深山砍树劈柴，佛经连碰都碰不到呢。” 魏无姜叹道：“这个世道能一心向佛的人已经很少了。他赤子之心，我见到了必定是要成全他的。” 第681章 离奇的火(1) 到了晚间，曹知月又送来府中亲手做的茶点果子。 魏无姜看了一眼，果然十分精致，看着就好吃。 她含笑：“收下了，就说本宫很喜欢。” 来人道：“我们家小姐还问明日一早过来与公主一起礼佛可否？” 魏无姜点头：“可。” 来人高兴，连忙又说了一番恭维的吉祥话。 魏无姜让人赏了后，便自顾自看起了佛经。 …… 那边禅房，曹知月听了来人的禀报，点头道：“如此甚好。” 她说着赏了传话嬷嬷茶钱，就安心抄起了佛经。 身边的大丫鬟霜红不高兴地撇嘴：“二小姐，这长阳公主架子好大。今晚不去用膳，也不出房门。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曹知月看了她一眼：“不许胡说。公主自然是疲惫休息，还能做什么？” 乳母钱嬷嬷忽然道：“刚才端茶水的下人说道，有个小和尚巴巴送了几本经书给公主。公主很高兴，还拿了银子让人多照顾那小和尚。” “啧啧……也不知道一个山野和尚是怎么认识公主的。” 曹知月微微皱眉。 身边的丫鬟和婆子就开始议论起来。 曹知月听了几句，眉心皱得越发深了。 她道：“都别说了。这些混话你们在我面前说就罢了，传出去不怕掉脑袋吗？” 钱嬷嬷道：“二小姐，这长阳公主出身也不怎么样。她父亲是寒门出身，母亲出身也不怎么样。您何必给她脸面呢。” “她不就是占着皇后娘娘喜欢吗？这将来的事说不准的。” “再说，老爷门生遍天下，将来太子可是要依靠老爷的。总不能靠着那些武夫坐稳天下吧。” 曹知月只是沉默。 钱嬷嬷越说越得意：“虽说二小姐是侧妃，万一将来生了龙嗣又是另一番景象。” 曹知月看了乳母一眼，道：“我乏了，你们先下去吧。” 乳母和几个丫鬟们见她面色不太好，一个个瞬间噤声退下。 曹知月见她们离开，这才摇了摇头翻开书看了起来。 她看了一会儿经书，只觉得脑子晕乎。 想必是今日太早起身，路上疲累。 曹知月不想唤人进来伺候，于是和衣靠在软榻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睡得很不安稳。 在梦中身子摇摇晃晃似乎还在马车上。 曹知月知道自己是在梦中，于是安心等着自己从梦里脱身。 “曹妹妹，你嫁给太子会欢喜吗？” 一道柔柔的声音传来。 曹知月在梦里抬头看去，只见魏无姜正认真看着自己。 她本想不说，不知怎么的脱口而出：“自然是欢喜的。” 魏无姜微微一笑：“那是左相大人教你说的吧？” 曹知月心想你怎么知道？ 她在梦里支支吾吾：“太子一表人才，能嫁给他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魏无姜只笑不语。 曹知月忽然大胆问：“公主你难道不喜欢太子吗？” 梦里，魏无姜的笑容变淡：“我不能嫁，自然没你那么欢喜。” 曹知月正想问为什么，突然她看见一张俊魅清冷的脸。 她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那人抿着薄唇，一语不发将魏无姜打横抱起直接下了马车。 这情形实在是太过吓人，令曹知月忘了自己是在梦里。 她赶紧去拦却扑了个空。 那人将魏无姜抱着离开了马车。 偌大的马车瞬间变得空荡荡的，四面透风。 曹知月突然害怕起来。她呼喊：“来人！来人！救命！救命啊！” “救命……” 曹知月被人猛地一晃，惊醒过来。 睁开眼，眼前黑漆漆的一片，她惊魂未定。 身边的人又晃了她一把，曹知月只觉得胳膊疼得厉害。 她正要说话，突然窗外耀起一团火光。 一股烧焦的气味从窗户缝钻了进来。 曹知月惊呼：“来人！来人！” 可她喊了两声根本没人进来。她以为自己还在梦里，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疼，是真的疼。 曹知月惊了。 这不是在梦里！ 这是真的起了火了！ 曹知月惊慌下了床榻，可是刚下床榻腿发软狠狠摔了一跤。 她的额头磕到了椅子边上，鲜血横流。 这下她彻底疼清醒。 “来人！来人！”曹知月呼喊，可随着烟雾大量涌入她开始咳嗽，涕泪横流。 没人来，这个院子就好像被人遗忘似的。 第682章 离奇的火(2) 曹知月心中拔凉拔凉的。 她不是个傻的。 她平日身边最起码有七八个下人伺候着。可现在竟然一个都不见了，而且腿还软得厉害。 她突然想到了今日喝的茶，吃的糕点。 曹知月生平第一次害怕得浑身发抖。 她不住咳嗽，一边咳嗽一边哭。 她不想死。她今年才十六，还没享受过人生，也根本没见过外面的世界。 是谁要让她死？ 是父亲吗？ 这个念头突然闯入她的脑海。曹知月整个人软在了地上。 她看着窗户被火熏黑，燃烧，然后寒风混杂着火星蹿了进来。 火，四处蔓延。 曹知月趴在地上咳嗽得几乎要昏死过去。 要不是脑中还有那一点求生意志，她早就放弃了。 突然有人踹开房门，大声问：“有人吗？有人吗？” “公主！公主！” 那人大喊，然后开始在浓烟中寻人。 曹知月此时已经被烟熏得说不出话来。 她竭力朝那人爬去。终于，那人脚下踢到了什么吓了一跳。 “公主！公主！您怎么样了？” 那人摸索着要扶起曹知月，但想起什么赶紧放开手。 曹知月急了，拼命喊：“救……救命！” 那人惊慌失措：“好！小僧救你！得罪！佛祖恕罪！” 他飞快念了几句佛号，背起曹知月就往房门外冲去。 曹知月伏在那人背上，又羞又怕，昏了过去。 …… 曹知月悠悠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喉咙火辣辣的疼，眼前还一片漆黑。 她惊恐乱抓：“救命！救命！” 一只细嫩的手按住她的手，声音如甘泉：“曹妹妹，没事了。你没事了。” 曹知月僵了僵，试探问：“是公主殿下吗？” “是。曹妹妹，你的嗓子被烟伤了，眼睛也暂时不能见到太阳。你躺着睡一会就好了。” 魏无姜的声音传来，宛若天籁。 曹知月惶恐不安的心顿时松泛许多。 她摸了摸覆在眼睛上的布条，可以感觉布条里包了草药，清清凉凉的很舒服。 她紧紧握着魏无姜的手，声音沙哑：“是谁救了我？” 魏无姜道：“是觉澄小禅师。他昨夜在附近打扫，结果看见着火了。他忧心我受伤就冲了进来，误打误撞救了曹妹妹。” 曹知月沉默了片刻又问：“我的丫鬟和嬷嬷呢？” 魏无姜似乎没听见她问的，只道：“曹妹妹你且安心休息一会儿，睡醒了眼上的草药就可以洗了。我让阿满伺候你。” “你有什么需要告诉她。” 曹知月点了点头，缓缓睡了过去。 …… 魏无姜坐在床边等她安然入睡后，这才对阿满道：“好好照顾曹二小姐。” 她说完走出禅房。 禅房外跪着两排下人。 她们脸黑漆漆的，被烟熏火燎过，十分狼狈。 魏无姜走到她们面前，淡淡道：“你们家二小姐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惊，嗓子被烟呛坏了。别的没什么。” 一位年长的嬷嬷赶紧膝行过来：“公主殿下，老奴是二小姐的乳母。老奴想知道二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魏无姜似笑非笑看着她，一直看到她心虚低头。 旁边春翠冷冷笑道：“起火的时候你们人在哪儿？现在才来表忠心。呵呵……你们先跪着吧，一直跪到你们家二小姐没事再起来。” 那两队下人纷纷出声表示不服。 魏无姜眼风冷冷扫过，众人便纷纷噤声，噤若寒蝉。 第683章 离奇的火(3) 魏无姜到了禅房迎客厅中，觉澄正好梳洗干净，换了一身崭新的僧袍。 他正不自在扯着僧袍，坐立不安。 魏无姜见他，眸光柔和：“觉澄，你可受伤了？” 觉澄赶紧站起身来，躬身行礼：“没受伤。一点事都没。公主可曾受伤了？” 他紧张地询问。 魏无姜摇头：“火势起来的时候，我正在静心室，所以并没有被惊吓。” 觉澄抓了抓脑袋：“那就好。我以为公主在禅房里休息，毕竟大半夜的突然起火还是很吓人的。” “万一发现不及时就会酿成大祸。” 魏无姜含笑：“觉澄很勇敢呢。这次救了曹二小姐。” 觉澄不好意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再说我担心公主殿下安危，所以不管不顾闯了进来，犯了错。” 魏无姜摇头：“你没有犯错。犯错的是那居心否侧的人。” 觉澄嘿嘿傻笑。 他想到什么，小声道：“那曹二小姐该不会知道是我救了她吧？” 魏无姜含笑反问：“那觉澄是要让她知道还是不让她知道？” 觉澄赶紧摆手，认真道：“救人是行善积德，是我佛慈悲。千万不用让曹二小姐知道了，不然她心中有挂碍到时候反而不好。” 魏无姜仔细看了他的神色，笑了：“好，我不让她知道。” “觉澄你好好在天恩寺抄写经书，不懂的便去问圆慧老禅师。他是得道高僧，我已说服他收你为徒。你可以专心学习佛法了。” 觉澄愣住，旋即高兴行礼：“多谢公主！多谢公主！” 魏无姜又吩咐他两句，这才让人将他带着离开。 此时住持方丈带着几位高僧匆匆赶来。 住持方丈满脸惭愧：“让公主受惊了，贫僧有罪！” 他说着率众僧人跪下。 魏无姜还没说话，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传来：“住持方丈的确有罪。” 魏无姜抬头看去，裴千重大步走来。 他肃眉冷目，杀气内敛于眉眼中。 他走到住持方丈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他冷冷笑道：“来人，把纵火的人犯带上来！” 一阵铁链叮叮当当，几位九城监察司的侍卫将两个僧人狠狠推到地上。 住持方丈看了一眼，脸色剧变。 “能觉！能语！竟然是你们干的？！” 他还要再问，能觉和能语突然脸色变黑，口吐白沫地倒地挣扎。 住持方丈和其他几位高僧一见，纷纷吓得脸色发白，口颂佛号。 地上能觉和能语两人挣扎了一会就直挺挺一动不动。 月落上前摸了摸鼻息，禀报道：“死了。” 裴千重眸色冷若冰霜：“拖下去，砍下脑袋放在城门上。至于尸身随意丢下悬崖。” 左右应了。 住持方丈面露不忍：“殿下，这两位虽然罪大恶极，但他们终究是天恩寺的僧人。这个……” 裴千重似笑非笑看着他：“怎么？住持方丈觉得他们死得很冤？” “还是觉得本王的处置不妥当？” “如果这两个贼子得逞，住持方丈你觉得你们寺中百十来号的僧人还能活吗？” “住持方丈没有及时发现两个贼子来历不明，谋逆之心，现在却可怜起他们来。难道住持方丈也是纵火同党？” 住持方丈被问得汗流浃背。 第684章 将计就计 他跪下谢罪：“殿下明鉴，此事和天恩寺毫无关系。贫僧可以用性命担保。” 裴千重冷哼：“你是什么东西？你配和本王说担保二字？滚下去！” 住持方丈脸涨得通红。 他本就是声望极高的高僧又是皇家寺庙中的方丈。 平日往来都是皇亲国戚，要么达官贵人。 这些人从来恭恭敬敬，不敢言辞不敬。 现在裴千重对他斥责就算了还呼来喝去，简直是奇耻大辱。 住处方丈心里憋着一口气，几乎要吐血。 可再想想刚才被拉下去的两具尸体，只能忍着羞辱起身号退。 等方丈等人离开后，魏无姜轻声道：“看来有人布局很深，哪都有人。” 裴千重点了点头：“那人还挺狠，亲生女儿都不顾。还好我们提前设局，不然都抓不住那人的马脚……” 魏无姜微微一笑：“有些许把柄就不错了。” …… 屋子里的曹知月听得浑身发抖。 她眼虽蒙着布，心却如明镜似的。 从刚才屋外开始审人她就醒着，外头一言一语她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原来父亲为了争权，早就不把她性命放在眼里。 突然的昏睡、发软的腿脚，还有不知道哪儿去的奴仆…… 曹知月脑子乱哄哄的。 泪水和草药一起混合，辣得她忍不住小声哭了起来。 她一把扯下眼上的绷带，胡乱擦着。 脚步声传来，曹知月抬起迷糊的眼看见两道人影走了进来。 曹知月张了张口，想起了什么迅速低头。 一道柔柔的声音传来：“曹妹妹好点没？” 曹知月掩面：“回公主的话，臣女好多了。” 那声音轻叹：“我让人给你梳洗下。” 曹知月突然哽咽道：“臣女有罪，公主请赐罪。” 她说着翻身滚下床，久久伏在地上不起。 半晌，魏无姜柔声道：“你有什么罪过？” 曹知月心如死灰，面色惨白：“臣女姓曹就是死罪，请公主赐臣女一死吧。” 此时另一道清冽的声音冷冷传来：“曹二小姐要是不想活了就自行了断，不用请示任何人。” 曹知月听这声音就知道面前的人是何人。 她惨笑：“摄政王殿下说的是。臣女这就去……” 她说着衣裙一蒙头就要对着墙冲过去。 突然她一动不动，肩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住动弹不得。 魏无姜轻声叹气：“何必呢？殿下，放了她。让我好好劝劝她。” 曹知月颓然跪倒在地上。 魏无姜将她扶起，擦了擦她脸上的草药，微微一笑：“死都不怕了，还怕别的什么？” 曹知月呆呆看了她半天，放声哭了起来。 …… 禅房中，魏无姜看着梳洗干净的曹知月，心中摇了摇头。 不过是一天之间，从温柔端庄的大家闺秀成了个木讷的行尸走肉。 她拍了拍身边的蒲团：“曹妹妹过来坐。” 曹知月低头坐了过去。 魏无姜开门见山问：“曹妹妹现在怎么个打算？” 曹知月茫然：“打算？我还有什么打算？” 她苦笑：“只求得一个善终罢了。” 魏无姜问：“曹妹妹真的打算就这样一辈子了吗？” 曹知月眼眶红了：“我父亲……他做出这样的事，我以后如何嫁给太子？就算将来皇后和太子垂怜，我不过是潦草度过残生罢了。” 她黯然至极：“我身为左相之女……便是我一生的原罪。” 魏无姜又问：“那曹妹妹想翻身吗？” 曹知月抬眼看她，自嘲道：“公主的意思是让我叛父吗？” 她笑得更加凄凉：“我父对太子不义，我便是不义之女。我若叛了父亲，我就是不忠不孝之人。”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没有半点退路，越发绝望。 魏无姜握住她的手：“也许，可以换一种身份，换一种人生。” 曹知月愣住：“公主说什么？我不懂。” 魏无姜笑了笑：“既然已经无路可走，为什么要委屈自己成为权力的牺牲品？” “你父亲令人放火时已经不在乎你的生死，甚至要拿你的性命做文章。你为什么不改变自己的命运？” 曹知月越听越是迷糊：“公主，您要怎么做？” 魏无姜微微一笑：“将计就计……” 第685章 风雨欲来 第二天天恩寺失火的消息就传到了京城中。 听说长阳公主被烧伤严重，曹家二小姐不幸丧生在大火中。 皇后大怒，左相听到消息昏厥。 左相清醒过来入宫哭诉，说要严惩纵火之人。 摄政王裴千重匆匆入宫，被皇后训斥。左相借机问责九城监察司保护不力的罪责。 摄政王裴千重与左相吵闹起来，最后皇后夺了裴千重九城监察司都督一职，令他派人协同追查纵火贼人。 而左相则率大理寺和六扇门捕快前去天恩寺协同查案。 左相领了懿旨便匆匆前去天恩寺。 而天恩寺的内奸已经自尽身亡，只留两具不知身份来历的尸体。 左相在看到被烧焦的女儿尸体时，大哭昏阙过去。 而此时有人出来作证，纵火之人和摄政王裴千重有关，是裴千重背后指使…… …… 天恩寺纵火案因曹知月的身死，变得沸沸扬扬。 左相一党开始大肆攻击裴千重，矛头直指裴千重意欲谋反，罪大恶极。 接着就是朝堂上文官群起攻之，裴千重一人面对如飞雪般的弹劾。 各种罪名飞来，如一座座飞来峰。 整个京城莫名地紧张起来。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对决。 对决的一方是左相一派的文官清流，另外一方是手握权柄的裴千重。 山雨欲来风满楼，明眼人都知道快变天了。 …… 幽暗的密室中，裴千重眸色沉沉盯着如豆大的灯火。 昏黄的光将他侧脸映得如刀削斧刻般深邃。 他面前摆着一盘下了大半的棋盘，黑子尽出，白子被吃得缩在一角。 其余白子零散在四周，看似已经山穷水尽。 他修长的指尖捻着一枚白子。 白子雪白，他的手指更胜三分。 一道黑影落下，裴千重眉心微动。 “殿下，这是名单。” 裴千重伸手接过册子，上面一个个名字张牙舞爪，犹如恶鬼。 他看得仔细，薄唇渐渐勾起。 “真是想不到……呵。” 他看完随意将册子放在一旁，继续专心致志看着棋盘。 黑影低声道：“殿下，如今左相一派带着人闹事，纷纷上奏折弹压我们九城监察司。昨晚左相还见了甄国公、越国公、还有已经很少出面的硕亲王……” 裴千重面色不变，静静听着。 他手中的白子一下一下敲着棋盘，似只在思索如何应对黑子。 黑影一口气说完，道：“如今左相底牌尽出，文官清流一派加上那些被弹压许久的皇亲国戚，世族勋贵们。请殿下决断！” 裴千重随意手中白子随意一丢，淡淡道：“左相的底牌的确看起来很厉害。气势汹汹，来者不善啊。” 黑影压低声音道：“那些世族勋贵们府中都养有百十号家丁府兵。如果加起来人数不少，是一个大隐患。” 裴千重唇角微微勾起：“哦？当初诛了郑贵妃十族，还没把这些人杀光杀怕吗？” 黑影压低声音道：“那些世族历经几百年，底蕴深厚，一朝被覆灭总有余孽暗自不甘心。他们还以为来了机会可以反杀一局。” 他捻起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上。 黑子成片，杀气腾腾扑向白子。 他眉梢微微一挑：“呵，好大的阵仗。” 黑影怔忪，不明白裴千重到底是在说对手，还是指的是棋局。 裴千重又随手下了一白子，这才淡淡道：“吩咐下去，继续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黑影似乎有不同意见，但还是咽了下去。 裴千重继续看着棋局，忽的烛影一晃。 月落和青衣出现在密室中。 青衣十分瘦削，眼神却灼灼。月落低声道：“殿下，一切准备就绪。” 裴千重点了点头道：“不错。” 他说完站起身准备离开。 青衣突然道：“殿下为何现在不行动？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裴千重看了她一眼：“你不该出来。” 青衣倔强道：“如此关键时刻，青衣要保护殿下安危。” 裴千重不看她，只是盯着月落。 月落尴尬：“殿下恕罪，青衣非要跟来。属下实在是没办法。” 裴千重拢了拢披风，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还有，长阳公主那边安排得怎么样了？” 月落道：“殿下放心，长阳公主已经安排到城外，在皇宫中那人是令人乔装打扮的替身。” “嗯。”裴千重点了点头。 他说完准备离开。 青衣突然拦住他：“殿下要去哪儿？” 裴千重十分平静：“进宫。” 青衣神色突然激动起来：“如今的皇宫是最危险的！多少人盯着皇宫，只为殿下一条命？” 第686章 反杀 裴千重还未开口，月落呵斥：“青衣，你僭越了！” 青衣一愣，随即跪下：“请殿下不要冒险！” 裴千重垂眸看着她：“让开！” 青衣咬着下唇，面上都是倔强。她直挺挺跪着就是不让开。 裴千重的神色渐渐阴沉，身上若有若无的杀气弥散开来。 月落声音带了警告：“青衣！你想不想活命？殿下让你让开！” 青衣咬牙：“殿下进宫不过是为了那个女人，是为了做戏做全套让左相一派觉得殿下心系那个女人。其实根本不必如此。” “左相一派已经是穷途末路，殿下不必再牺牲自己去做戏……” “啪”的一声脆响。 青衣摔在了地上，狼狈不堪。 月落急忙跪下挡在她面前：“殿下！饶了青衣，看在她对殿下忠心耿耿的份上。” 裴千重面色孤绝清冷：“让开！” 月落还要再说，一只手抓住他的袖子。 青衣呵呵冷笑：“月落，你不用替我求情了。殿下已经为了那个女人疯魔了。我们说再多也是无用……” “啊！” 青衣的话还没说完，下颌就被死死钳住。 她被迫看向面前散发着阴戾之气的男人，浑身开始发抖。 因为她看见眼前俊如魅罗的男人的眼底都是杀意。 他是真的可以杀了她！ 青衣的眼里都是绝望。 月落还在为她求情，面前的男人却一眨不眨看着她，宛若在看一个死人。 青衣只觉得下颌都要被掰碎了。 她艰难地一字一顿：“殿下，三……三思。” 裴千重冷冷盯着她：“让开！” 青衣吐出一口血，凄然道：“殿下当今……最重要的是解毒。那条线索时断时续，我们得赶紧抢在幕后黑手之前将……” 她还没说完就嘎然而止，因为裴千重将她狠狠甩开。 “滚！” 他越过她大步离开。 青衣倒在地上，口角不停流血。 月落在旁边叹气：“青衣你何必呢？你明知道殿下想做什么是谁都拦不住的。你不是那个例外。” 青衣强撑自己想要起来，但手臂的剧痛令她忍不住痛苦倒地。 月落不忍心，将她扶起来。 青衣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苦笑：“我知道我不是那个例外。只是……只是还是想让殿下少收点伤害。” 月落很认真地道：“青衣，你别这样想。殿下是真的会杀了你，不管你做了多大的功劳。不管你为他的心多真。你不是他在乎的人，他就不会在乎你的生死。” 青衣脸色一白，嘴唇动了动。 她喃喃道：“难道不一样了吗？重活一世，他已经不在乎我了……” 月落皱眉：“青衣你在说什么疯话？什么重活一世？你还是赶紧回去休息。你的伤还没好呢。” 青衣吃力点了点头：“好，我回去。” 她想到了什么，突然抓住月落的手臂：“那线索……” 月落安抚：“你放心，已经派出最精锐的龙字营十八人，一定会查到那人的线索的。” 青衣的脸色才稍微好转。 月落看着她患得患失的样子，心中叹了口气。他让人将青衣搀扶着下去。 …… 黑夜如墨，天上星月皆无，甚至风都停止了。 一辆黑漆漆的马车粼粼驶在空无一人的宫道上，划破黑夜死水般的寂静。 笔直的宫道似乎一眼望不到边，只有这一辆马车像是在黑沉沉深海中不断前行的扁舟。 雾气笼罩又随即散开。 突然，无数条黑影才从高高的宫墙上无声跃下。 “唰唰”寒光乍起，无数条黑影朝着那辆马车急速飞去。 他们手中寒芒四起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马车的车夫倒了下来，不受控制的马匹惊呼，开始更加疯狂往前奔驰。 无数黑影在高高的宫墙上飞奔追赶，突然马匹被飞起的绳索套住。 “轰隆”一声，马匹哀嘶倒地，偌大的车厢被甩了出去。 与此同时，无数的箭雨射了过去。 “笃笃笃笃……”令人头皮发麻声音过后，地上的车厢钉满了密密麻麻的箭。 黑影们纷纷停下。 他们一眨不眨盯着这车厢。 风静了，云更厚了。 忽然地上的马嘶鸣一声，挣开缰绳跑了。而这个响动像是讯号黑影们纷纷跃下朝着车厢扑去。 空的！ 就在他们愣神之际，只听得一声冰冷至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杀！” 第687章 收网 顷刻间，杀气从四面八方而来。 地上还在愣神的刺客们一个个心有灵犀地抬头往上看。 这一看不要紧，只见黑压压的重甲士兵从两边宫道冲来。他们身穿极厚重的玄色铠甲，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 他们手中的长矛锐利无比，一步步震得地面都似乎在晃动。 黑衣刺客们吃惊，纷纷想要跃上宫墙逃跑。 可下一刻，无数的箭雨射下。 “铿铿铿……” 刺客们纷纷中箭倒地。有的退得快，手中的兵器舞得飞起这才堪堪挡住第一波箭雨洗礼。 可他们还没来得及喘气就发现重甲士兵们已经快速来到跟前。 “陷阱啊！” “逃！——” 终于有人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大声喊出。 这喊声刚出口就被切断。 众刺客回头，只见刚才喊出声示警的人已经捂着喉咙痛苦倒下。 他的喉咙上插着一根明晃晃的羽箭。 逃啊！ 这一下子点燃了那些刺客们埋藏在心底的恐惧。 他们纷纷扑上去和赶来的士兵们厮杀在一起。 晚了，黑压压的士兵们把宫道堵得严严实实，几乎是以碾压的态势将这些刺客们屠戮。 一面倒的屠戮。 一道身披玄狐大氅的身影站在高高的角楼上，垂眸冷冷看着这条宫道上的厮杀。 同样的厮杀还在隔壁的宫道上。 对，他使了两条金蝉脱壳之计，引了左相一党和不安分的勋贵世家们的死士纷纷出来。 今夜就是收网之夜。 杀，杀，杀……杀尽这些魑魅魍魉。 杀尽这世上胆敢伤害、反对她的人。 他势必要为她杀出一片海河清晏，杀出一片郎朗盛世。 血腥味弥漫，风一吹令人只想呕吐。 杀戮很快结束，流下的鲜血很快凝固。 而此时天也渐渐亮了。 他站在角楼吹了一夜的寒风。 “殿下，一共剿灭乱党七百三十余人，活口三十人。” 裴千重听着属下的禀报，薄唇微微勾：“把这些人的尸体都送去乱葬岗，一字排开。” “是！” “活口送到菜市场口，绑在木桩上，让他们大声诉说自己的罪责。” “是！” 裴千重眯着眼看着天边升起的太阳，长吁一口气：“天亮了。这天还是没变呢。” …… 左相府的书房中“哗啦”一声，瓷器摔碎的声音响起。 随即是死一样的沉默。 左相脸色发白地坐在太师椅上，胸口不停地起伏。 败了。 自己联合几大世家勋贵派出的死士全军覆没。 不单单那些用重金养出来的死士死了，还居然有贪生怕死的人没死！ 这才是最恐怖的！ 死人不会说话，还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可是没被灭口的人可以乱说话。 “左相大人，不好了！不好了！菜市场围了好多百姓。他们都在听那些刺客说是左相大人和……和其他人指使他们谋反。” “左相大人，好多百姓跑来府门上扔菜叶！扔臭鸡蛋。” “他们说我们左相府是逆贼，是乱党。” “他们说太子殿下和魏家在前边打西戎，我们不但坐享其成，还妄想杀了皇后娘娘。” “……” 书房里的左相脸色如土。 该死的裴！千！重！ 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恨得充血。 “砰”的一声，他猛地砸碎了手边的茶盏。 “来人！给本相更衣！”左相怒吼，“本相要进宫！” 第688章 逼宫 魏无姜在天恩寺山后的一处山室中。 这里和天恩寺隔着一座山，平时人迹罕至。 不过好在这里平时都有人打扫维护，在这里过冬不至于太冷。 魏无姜看着棋局上的形势，微微一笑，对对面的曹知月道：“你要输了。” 曹知月丧气地丢了手中的黑子，道：“公主的棋力更胜一筹。我不行。” 魏无姜挑眉，随手拿了方才下的黑白子。 她仔细算了下，笑道：“这局本来曹妹妹是可以赢的。只要这里，这里……” 她皙白的手指指指点点，说着方才的漏洞。 曹知月低着头听着。 半晌，她苦笑：“公主说得是，只是我实在是无心下棋。” 魏无姜手中一顿，轻声叹道：“我知道你无心在这里。不过不用担心，过阵子就结束了。” 曹知月愣愣看着外面荒芜的景色，道：“是啊，过阵子就结束了。而我……又该何去何从？” 魏无姜眸色一闪，慢慢道：“总是有出路的。可如果你还是左相之女，才真的没有出路。” 曹知月眼神黯然：“是啊。我父亲做了这等事，就算是成功了。我又能有什么出路？” “我虽然是个女子，但这种大是大非上，我实在不能苟同我父亲。” 魏无姜点头：“曹妹妹放心，我一定会为你安排妥当的。” 正说话间，外面穿来觉澄高兴的声音：“公主殿下，竹笋发了。我挖了不少冬笋呢。” 魏无姜含笑，让阿满带着人进来。 觉澄浑身都是泥巴，手中提着一筐沉甸甸的竹笋。 他笑着道：“公主，这后山的冬笋可好吃了！我挖了好多个，洗干净了然后做一份竹笋蒸豆腐。” 魏无姜故意道：“这么好的竹笋做素菜可浪费了。听说 竹笋和腊肉一起翻炒，特别鲜香脆嫩。” 觉澄听到肉字赶紧念佛。 魏无姜笑了：“与你开玩笑的，你去做竹笋蒸豆腐吧。” 觉澄高高兴兴下去了。 曹知月盯着觉澄的身影，忽然问道：“这小和尚看着很眼熟啊。好像是……救了我的那位。” 魏无姜看了她一眼，道：“听说曹妹妹擅长做素菜，要不去小厨房帮忙帮忙？让我尝尝你的手艺？” 曹知月点了点头，自是下去了。 阿满看着曹知月离开，低声道：“公主，为什么不和曹二小姐说觉澄就是救了她的人呢？” 魏无姜道：“觉澄做了好事不愿意张扬。曹知月心中又有心结没解开。这个时候就让他们自己觉悟。” 阿满似懂非懂点头。 …… 曹知月到了小厨房正好看见觉澄正热火朝天地洗冬笋。 曹知月提着裙摆，看着这一地的泥土始终下不了脚。 觉澄一抬头看见一位娇娇俏俏的少女正不知所措地站着。 他走过来，憨憨问：“曹二小姐是吗？您来这里做什么？” 曹知月仔细看了他一眼，越看越觉得就是这人在那夜救了自己。 她脸微微一红，低声道：“公主让我过来做几道素菜。” 觉澄看见地上泥水横流，恍然大悟。 他说：“您等一会儿。” 他说着进了厨房，拿了一筐雪白的木屑出来。然后铺在了泥土上。 一条干净的木屑铺成的道就弄好了。 曹知月心中一动，道：“多谢小禅师。” 觉澄憨憨挠了挠脑袋：“这没什么的。曹二小姐身娇肉贵的。一会要什么直接和我说便是。” 曹知月进了小厨房。 她打量了一眼，心中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深山老林中的小厨房一定很脏很乱。可没想到却井井有条，十分干净。 连米面粮油都是新的。 她想了想，开始撸起袖子做起了素面。 魏无姜继续自己和自己下棋。 她知道裴千重不会失手，自然心态很稳。 忽地，一道人影落下。 魏无姜头也不回，问：“有消息了吗？” 来人低头奉上密信。 魏无姜一目十行看了后，唇边勾起笑容。 她将密信放在炭盆中烧了，淡淡道：“图穷匕见，现在左相已经没招了。” 来人压低声音道：“是的，属下来的时候听说京城有变。左相好像要联合好多大臣去逼宫。” “逼宫？”魏无姜眸色一冷，“他是活腻了吗？” 第689章 只能靠他了 皇宫金銮殿前，左相带着一百多文官跪在地上，不停叩首，不停喊冤。 四周都是金甲武士林立，警惕地看着他们。 左相高呼：“皇上请主持公道！皇上，逆贼当诛！逆贼当诛啊！” “皇上，您是不是被妖后和裴千重这逆贼给囚禁了！” “皇上，边关告急！太子被金人和西戎人围困，危矣！” “皇上，朝廷需要您出来！江山社稷都需要您！” “皇上！” 他一声声哀呼，情真意切，响彻整个中宫广场。 皇后满脸怒容匆匆而来。 她头戴凤冠，身穿明黄朝服，因为匆忙她妆容甚至没弄齐整。 她惊怒交加地质问左相：“左相大人，您这一出是做什么？都说了皇上龙体欠安，您是想扰乱朝臣们的心吗？” 左相冷冷看着她：“皇后娘娘，皇上龙体如何，您应该比微臣们更清楚。为什么不让我们见皇上？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隐藏着？” 皇后怒道：“左相这个样子怎么能见皇上？见了皇上你又要编排什么？” “皇上在静养，受不得一点刺激。如果左相是为了江山社稷，就安心替皇上分忧，而不是聚众闹事。” 左相尖叫：“微臣不是聚众闹事！微臣一片赤胆忠心，天地可鉴！” “微臣这是为了社稷，为了不让皇上被贼子蒙蔽双眼，堵住双耳！” “皇上，您为什么不出来看看？” “皇上！” 皇后被左相耍无赖似的样子气得脸色发青。 她稳住心神，怒道：“如果左相真是赤胆忠心，那为什么宫中会有那么多刺客？” 左相梗着脖子道：“那些刺客都是逆贼裴千重安排的！那些人都是污蔑！” “污蔑！” “污蔑！” “逆贼裴千重罪该万死！是他意欲夺权。皇后娘娘，难道你相信他，不相信微臣等吗？” “……” 皇后被他们包围起来。 她咬牙呵斥：“都给本宫住口！总之……总之不可能让你们见皇上。” 她道：“皇上需要静养！” 她说着大步离开。 身后是谩骂：“你这个毒妇！你害死了皇上，还大权独揽。” “牝鸡司晨！国将不国！” “皇后和裴千重勾结！” “……” 皇后到了中宫，只觉得胸闷气短。 左尚宫赶紧让宫女为她卸掉沉重的头饰，为她端来热茶。 皇后脸色这才稍稍缓和。 左尚宫安慰道：“皇后娘娘不用太生气。他们这是逼宫，是犯法。” 皇后问：“摄政王殿下呢？” 左尚宫道：“已经派人去请了，估计一会就来了。” 皇后忧心忡忡：“本宫不是生气他们辱骂。本宫是担心他们一直叫嚷让皇上出来……” “大姐姐担心他们个屁。谁不服问过我的剑再说！” 慕千羽全身劲装大步走了进来。 她绝美的脸上杀气腾腾。在她身后跟着同样穿着软甲的十一皇叔武御白。 武御白脸上都是凝重：“眼下局势不好。皇后避一避。” 皇后挺直了腰杆：“不，本宫不避。本宫避了，他们就不会闹事了吗？” 她咬牙：“琮礼还生死不明，现在京城不能乱！皇宫不能乱。” 慕千羽点头：“大姐姐安心。裴千重一定有办法。” 皇后眸色深深，道：“现在只能靠他了。” …… 魏无姜看着面前精致的素菜，不由含笑：“真是令人食指大动呢。” 她夸赞：“曹妹妹果然心灵手巧。” 曹知月脸红：“公主喜欢便好。” 阿满在旁边拍手道：“这些菜都不忍心吃。” 魏无姜忽问道：“觉澄呢？” 曹知月愣了下，道：“他还在忙着呢。” 魏无姜指了指一盘炒素鸡，一盘雕了花的蒸素鱼，道：“拨一半给觉澄吃。他现在肯定是吃着馒头喝着凉水呢。” 曹知月愣住：“他……他这样怎么行？我做这些菜他还帮了不少忙呢。” 魏无姜含笑：“既然他帮了忙，那就让他也尝尝曹妹妹的手艺。” 曹知月赶紧拨了两盘菜，亲自下去找了觉澄。 阿满低声道：“奴婢觉得曹小姐很关心觉澄呢。” 魏无姜摇头：“别多嘴。” 阿满叹气：“就是身份悬殊。觉澄还是个佛家子弟，唉。” 魏无姜看了她一眼：“女子报恩的方式也不只是嫁给恩人。曹二小姐满腹才华，端庄大方。觉澄天生与佛有缘。他们两人并不相干。我只是想让两人多结点善缘罢了。你不要想歪了。” 阿满赶紧道歉：“是，是阿满想歪了。” 过了一会儿，曹知月回来，神色轻松。 魏无姜问：“觉澄接受了吗？” 曹知月点头：“幸亏公主提醒，不然我还不知道觉澄吃的那么寒酸。从今往后，我得让觉澄小禅师多吃点好吃的。” 魏无姜含笑点头：“那就不错。” 曹知月忽然道：“我总觉得觉澄是救了我那人。” 魏无姜问：“那他才承认了吗？” 曹知月苦恼：“觉澄他说不是。可是我总觉得是。” 魏无姜意有所指道：“也许，有人不想承认是不想被救的人心有负担。你何必耿耿于怀呢。” 第690章 如何抉择 曹知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一顿饭完毕。阿满收拾碗筷下去洗碗。 魏无姜饶有兴致地烧了红泥炉子煮茶。 寺中贴心，还备了今年的春茶。曹知月看着魏无姜姿态娴熟优雅地煮着香茶，不由看得入了神。 魏无姜斟了一杯茶递给曹知月。 曹知月抿了一口，不由感叹：“真的是好茶！清新隽永，有种山林中万物勃发的感觉。” 魏无姜微微一笑，笑容倾城。 曹知月看得有点发呆。 魏无姜将茶勺递给她，示意她也展示下身手。 曹知月有心要展示下自己的能力，于是认认真真地煮了一壶茶。 她先尝了一口，不由微微蹙眉。 魏无姜问：“怎么了？” 曹知月尴尬：“煮的不好，我再煮一次。” 于是她倒掉茶渣，再次煮茶。 这一次她小心多了。从一沸，二沸，到三沸，时机把握得非常好。 最后她煮出一壶十分鲜亮的茶汤。 魏无姜品了一口，含笑不语。 曹知月战战兢兢问：“公主殿下，是不是不好喝？” 魏无姜将她面前的茶盏推给她道：“你尝尝。” 曹知月抿了一口，皱起了绣眉：“怎么会这样？酸的，还有点苦。” 她满脸的不知所措。 她是正统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茶艺、棋艺等都是请大师亲自教授。 她自信就算不是顶尖，也是京城闺秀的翘楚。 可是怎么会是这样？ 同样的泉水，同样的茶，她的茶艺怎么会差了那多？ 曹知月慢慢握紧了拳头。 魏无姜含笑问道：“曹妹妹想到了什么？” 曹知月脸色如土，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 魏无姜慢慢道：“因为你心乱了。煮茶是一件很风雅专注的事。你心中有事，自然是不能如平常般无事，享受红泥小炉烹茶的快乐。你煮出来的茶自然是又苦又涩。” “你的心情是怎么样的，茶水就是怎么样的。” 曹知月听了如遭电击，颓然坐在蒲团上。 她呆愣半天，突然嚎啕大哭。 魏无姜轻叹了口气，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她轻轻拍着曹知月的背，让她把心中的悲苦都哭出来。 终于，曹知月停了哭泣。 她抬起红肿的眼睛，哭着问：“公主，我父亲和母亲会有落罪吗？” 魏无姜眼神黯然：“会的。” 曹知月又哭了起来。 魏无姜轻声道：“府中有什么人是你牵挂的？” 曹知月哭道：“母亲待我很好，还有几个庶妹妹，年纪都很小。因为她们都在我母亲膝下教养，品行还行。” 她越想越是难过：“我父亲犯下这等滔天大罪，不但他脱不了罪，我的母亲，我的庶妹妹，还有全家都得跟着连坐。” 她再也忍不住伏在地上呜呜呜哭了起来。 魏无姜清冷地看着她，直到曹知月哭得嗓子都哑了。。 她才清清冷冷地开口：“若是哭能让你好受些，那就痛痛快快哭出来吧。如果还想着将来怎么办的话。我还是劝曹妹妹别哭了。” “这个世上哭是没办法解决任何事的，况且你父亲犯的是滔天的罪过。” 曹知月抬起头，哽咽问道：“公主殿下，能不能救救我母亲和庶妹妹？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魏无姜垂眸，神色平静：“可以，不过你要知道这个世上没人可以无缘无故施恩给你的，除非佛主。” 曹知月听了咬着牙半天不说话。 魏无姜也不急，继续煮茶品茗。 终于，曹知月沙哑开口，带着最后的决绝：“我投诚！我知道我父亲谋逆的证据！” “哐”的一声，魏无姜手中的茶盏盖子掉在了地上。 她抬头，幽幽盯着曹知月：“你想清楚了吗？” 曹知月痛苦点头：“我想清楚了！我要保住我母亲，还有我在乎的人。还有……我其实爱慕太子殿下。这件事……罢了。我现在不敢想了。只希望将来太子殿下能成为一介仁君，明君。” 第691章 左相的罪证 一只信鸽振翅消失在沉沉的黑夜里。 魏无姜收回手，神色复杂。 阿满在旁边小声道：“公主，您赶紧回房吧。这里山风大，仔细着凉了。” 魏无姜只是不语。 许久，她低声道：“但愿这一次是最后一击。一切该终结了。” 阿满站在旁边听得唏嘘。 这短短一两个月她已经迅速成长成一个机灵的贴身丫鬟。 她低声道：“公主，曹二小姐最终会脱了罪吧？” 魏无姜点头：“会的。就算不会，这个世上她已经是查无此人了。” 阿满唏嘘：“左相真狠，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舍得下手杀。若不是他先绝情，曹二小姐恐怕会维护她父亲到死。毕竟，血缘关系最是牢固。唉……” 魏无姜神色清冷：“权力争夺中哪有什么尊卑人伦？哪有什么父慈子孝？” “你看历朝历代，父杀子，子弑兄，屡见不鲜。不过是为了登上那万人至上的宝座罢了。” 阿满听得一知半解，于是不敢吭声。 魏无姜道：“罢了，给你说你也不懂。你只要保持初心，学好医术即可。” 阿满道：“学医也许能救治人的病痛，可人心里的病却是医不了的。” 她又道：“曹二小姐回去哭了好久，怎么劝都劝不住。唉，我看她那样子真是替她难过。” 魏无姜淡淡道：“她难过是正常的。罢了，你明天让觉澄给她说说佛经，也许能解她心中的苦楚。” 她说着转身离开。 身后的夜色四合，山间一股浓浓的雾弥漫而来，宛若山间的怪兽张牙舞爪…… …… 京城中风波越演越烈。 左相带着文官们进宫逼宫皇后，要求要面见皇帝。 皇后不允许。 于是以左相为首的文官和皇亲勋贵一流就跪在皇帝日常接见朝臣们的勤政殿前。 皇后让御林军将他们围起来，随后一直避而不见。 他们都有官身，还有的是先帝赐的勋贵，一个个都抓不得，打不得。 朝堂中，分成了两派。 一派是左相，自然不用多说。 另一派则是支持太子，都相信魏铁军等会消灭西戎。 左相带人这么闹腾，另一派则赶紧去中宫与皇后商议对策。 闹哄哄的中宫，皇后面容带着深深的疲倦看着底下百官唇枪舌战。 “皇后娘娘，如今太子被困在西戎，魏家铁云军一大半也被困住。就算魏老将军如何厉害，也很难解救太子出来。所以，皇后娘娘，要不……还是……” 皇后忍着虚火，问：“爱卿且说，要不还是怎么样？” 那臣子面露难色，道：“要不还是另立新的储君……” 他刚说完，底下一片哗然。 支持太子的臣子们纷纷怒骂那人。 那人努力辩解，说得面红耳赤。 皇后只是不语。 又有朝臣道：“皇后娘娘，左相这些乱臣贼子居心不良。他们不是要见皇上吗？让皇上下旨，治他们的罪！” 皇后摇了摇头。 又有人嚷道：“左相一党就是为了争首辅大臣，何不先应了他的要求？” “你疯了吗？这是可以乱许的吗？” “……” 底下吵闹成一片。 皇后捂住额头。 “闭嘴！”一道冷厉的清喝传来。 闹哄哄的殿中顿时安静下来。 众朝臣们看去不由心头一窒。 只见殿门处缓缓走来一位身材极修长，面容极俊魅的男子。 他身穿绣金蟒祥云蝠深色才朝服，头戴繁复精致的紫金紫玉金冠。 他缓步走来，身上长长的紫色绶带随风微动。 他胸前有一串一百零八颗翡翠串起，中间坠着墨玉龙纹朝珠串子。 裴千重！ 众朝臣们心头窒息感越发沉重，纷纷跪下。 “拜见摄政王殿下！” “摄政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裴千重走了进来，径直走到皇后面前。 他跪下，用不大不小，但殿中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道。 “启禀皇后娘娘，臣弟根据线报找到了左相通敌卖国，私藏龙袍与造反兵器，还有囤积粮草的十几处罪证！” “啊！” “天啊！” “这是真的吗？” 皇后猛地站起身，声音发抖：“老九，这是真的吗？” 在一片质疑声中，裴千重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臣弟不敢欺瞒皇后娘娘，不敢欺瞒天下百姓！” 他冷冷斜睨身边的月落：“把部分罪证拿出来！” 他薄唇微勾，缓缓看向众位支持太子的朝臣们。 “剩下的罪证，自然是要诸位大人和全城百姓们一起见证！” 第692章 左相不祥的预感 京城百姓们轰动了！ 他们一大早就看见从天下来的单子，上面写着十几条关于左相的罪名。 有心人一数，竟然足足有十五条大罪，其余小罪名竟然一张纸两面都写不下。 这十五条大罪每一条足够抄家灭族。 其中一条便是勾结西戎，使得西戎每年劫掠北朝边境。左相等人从中分赃。 还有一条便是左相勾结已故的罪妃郑氏，在宫中设巫蛊，诅咒当今圣上和皇后。 另一条便是左相多年来一直设陷阱陷害太子武琮礼，甚至设计陷害魏家女，也就是当今长阳公主无意中服下药，企图败坏太子清白名声，打击魏家声誉。 …… 条条桩桩令人发指。 京城的百姓们愤怒了，但还有半信半疑的百姓。 此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快去看！左相府挖出来好多金子！” “贪官！绝对是贪官！” “快去看！摄政王殿下带人还抄了右相的庄子，里面有好多不能看的东西！” 京城中百姓们沸腾了。 他们纷纷涌向左相府。 果然平时根本不敢多看一眼的左相府大开，里面传出哭声。 可好多人都往里面挤着。 接着百姓们就看见了毕生难忘的一幕，只见左相府的影壁被敲开露出里面黄澄澄的东西。 那些东西有几块掉在地上。 九城监察司的侍卫冷着脸拿起几块递给围观的百姓：“诸位看看是不是黄金？以左相的俸禄，他怎么可能有真多的黄金？” 沉重的黄金在百姓手中传递，有的人咬了一口。 “是金子！是金子！一块起码两斤重！” “我的老天爷啊！我阿大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金子！” “果然是贪官啊！这一墙的黄金哪儿来的？” “传单上不是写了吗？左相勾结西戎，西戎烧杀抢掠我们北朝的百姓。他就在后面分赃！” “难怪他一直要议和，还要给西戎纳贡！软骨头！卖国贼！” 愤怒的呼喊响彻云霄。 九城监察司的侍卫们拿起铁锹将影壁的石皮铲掉。里面藏着的黄金轰然掉在地上。 他们拿起铡刀，硕大的金块一块块切成小块分给围观的百姓。 领到金块的百姓们又是高兴又是愤怒。 九城监察司的头头站在旁边大声道： “摄政王有令，这些不义之财是左相搜刮百姓的民脂民膏。必须还给百姓们。” “诸位拿了贪官的金子就出去传扬给更多的人知道左相的罪状！” “拿了金子银子的都出去，换别的人进来都看看！” “……” 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似的飞遍了整个京城。 顿时左相的府邸被百姓的各种烂菜叶、臭鸡蛋笼罩。 领了金子的百姓们一边夸裴千重，一边破口大骂左相等卖国贼。 随着左相一党罪证的揭穿，纷纷有人自觉出来揭发。 九城监察司接到揭发不管真假先给一笔银子。 若是真的，再给一笔赏银，若不是真的也不追究。 于是整个京城百姓们就和打了鸡血似的，开始掘地三尺找寻和左相一党有关联的各种人和事。 罪证越来越多，甚至比九城监察司之前找到的还多一倍。 还有不少从前被左相府和左相一党欺压的苦主们也趁机出来跪地哭诉。 九城监察司让人写好他们的状子，然后给一笔安家费。 于是，京城更加热闹了。 …… 勤政殿前，跪着的左相和左相一党们还俨然不知外面翻天覆地的变故。 左相咬牙看着四周围得如同铁桶一样的御林军。 他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动了动身边的赵亲王：“老亲王，这皇后不是善茬。她竟然让御林军围得水泄不通。给我们传消息的都被堵在宫门外。这可怎么办？” 赵亲王皱眉：“肯定不是皇后能干的事，是裴千重！” 左相咬牙：“又是那个杀神！他怎么还没死！” 赵亲王脸色不好看：“是啊！皇上不是给他吃了那种毒药吗？按道理他现在应该毒发死了。老天爷竟然不开眼让他活到了现在。” 左相眼底掠过阴狠：“应该快了。他现在名不正言不顺，只能围着我们，不敢将我们怎么样。” “就是！本王可是皇上的血亲兄弟！裴千重这个野种要是敢动我，本王就让他知道怎么死的！” 赵亲王胸有成竹。 其余几位勋贵纷纷点头同意。 左相心中安定。 他要的就是这些人的支持。所谓的利益同分。他们因郑贵妃一案损失严重，所以恨皇后和裴千重入骨。 现在逮到机会放手一搏，将来这些人就能恢复从前的耀武扬威。 只是……左相四周看了看围着他们的御林军。 他心底的不安还是冒了出来。 他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妥当，只是不知道是什么。 第693章 最后的猎杀时刻(1) “咚”一声震天响传来。 勤政殿广场上跪着的左相一党顿时愣住。 “咚……”又是一声。 这声音悠长无比，像是从天边传来。 沉郁、悠长、肃穆、古朴。 左相愣住，身边的赵亲王突然疯了一样大喊：“崩了！皇帝驾崩！” “咚……”第三响。 “咚！” “……” 一连九响，响彻整个皇宫，传得很远很远…… 勤政殿广场跪着的朝臣们在惊慌之后，突然嚷嚷起来。 左相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嚎啕大哭：“皇上，皇上！您怎么就这么龙驭西去了！？” “皇上！您是不是被奸人所害啊！” “皇上，微臣竟然连您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微臣有罪啊！” “……” 左相声情并茂的哭喊立刻让四周的朝臣们纷纷模仿。 顷刻间，勤政殿广场上一片哭嚎。 左相一边哭一边站起来就要趁机冲开御林军的围困朝着皇帝的寝殿而去。 朝臣们纷纷跟着他就要冲出去。 御林军们面色如铁，挡着不让他们离开。 左相和其他人纷纷叫骂。 就在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皇后凤华车缓缓驶来。 左相看见皇后前来，破口大骂：“妖后！是不是你害死了皇上！” “你不让我们见皇上最后一面是不是有心谋逆？！” “妖后！你平时假装贤良淑德，一代贤后，到了现在真面目暴露出来了吧？皇上就是你害死的！” “你等着吧！史书的笔一定会把把你写在耻辱柱上！让万民唾骂你！ ” “你以为不让我等见到皇上最后一面，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你现在是不是来传矫诏？” “……” 随着左相的唾骂，其他朝臣和勋贵们纷纷将怒火发泄出来。 皇后身穿明黄凤服，面容波澜不惊。 风吹过，只有鬓边的几缕白发泄露了她这些日子以来的劳心劳力。 “住嘴！” 一道白衣盛雪的身影轻飘飘挡在皇后面前。 那绝色女子手中寒芒闪过，一柄似秋水般的长剑横在她面前。 长剑如霜，将绝色女子的面容照得越发如冰雪般美丽冷艳。 她冷笑：“一群虚伪的贼子。你们胡说八道想要把屎盆子往我姐头上扣。告诉你们，没门！” “如果还要胡说八道，老娘的剑先砍了你们的脑袋！” 左相冷笑：“原来是慕娘娘！慕娘娘，皇上对您一直倾心有加，只是您一直对皇上怀恨在心。皇上如今驾崩，其中内幕呵呵呵……” 慕千羽是个脾气火爆的人。 她怒道：“你呵呵个鬼！老娘国色天姿，岂是那老色批能窥视的！你们嘴巴都放干净些，以后送你们黄泉路上的时候，老娘会下手轻点的。” 左相呵呵冷笑：“做梦！” 他大声喝道：“各位同僚，此女是妖女，和皇后是一党的！我们不必怕她！冲过去！” 在左相的鼓动下，一百多号的朝臣和勋贵们一个个跃跃欲试想要冲过去。 “啪啪啪！” 三声不大不小的掌声传了过来。 说来奇怪，在这乱哄哄的场合上。这三声巴掌声竟然清清楚楚地传开。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粼粼的车轮声传了过来，像是碾在了每个人的心头上。 一股无形的压力重重地才传了过来。 左相不由自主抬头望了望天空。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天空变得阴沉。 左相心中一沉，这都几月了，难道还要下雪？ 第694章 最后的猎杀时刻(2) 勤政殿的广场上鸦雀无声。 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沉甸甸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上。 在马车后还有两队身穿重甲，手中握着寒浸浸的长戈的金甲武士。他们整齐划一，每走一步地面都震动一下。 他们覆着金色狰狞的面具，看起来格外恐怖。 他们跟在裴千重偌大的龙车后，仿佛从地狱出来的修罗。广场上的气氛陡然冷了下来。 众朝臣们一个个不由自主退后。 偌大的龙车慢慢在众人面前停下，很快有个小太监弯着腰毕恭毕敬地跪在车厢旁。 一只修长的腿伸出来，然后重重地踩在了小太监的背上，随后慢条斯理地下来。 左相看见裴千重的脸色，脸皮顿时抽了抽。 裴千重的脸色虽然苍白，但却没有想象中濒死似的死白。 裴千重懒洋洋撩眼看向最前面的左相。 他薄唇微勾，脸上似笑非笑的讥讽看得左相等人十分不高兴。 左相冷笑：“摄政王殿下，如今皇上驾崩，我们身为臣子的想要去祭奠哭灵，你竟然敢阻拦吗？” 裴千重微微一笑。 他平时极少笑，如今一笑，犹如春风渡了万里江山青碧，焕然生机。 所有人都呆呆看着，只觉得眼前似有一道清光落在这浑浊的世间。 他们都忘了刚才的义愤填膺，还有心中的蝇营狗苟算计。 裴千重轻抚手指间硕大的翡翠扳指，淡淡道：“左相大人这话说的。皇上驾崩，身为臣子的自然是要前去祭奠哭灵。本王就算是再嚣张跋扈也得遵守这祖宗礼法不是？” “不然的话，将来史官随便一笔，本王不就遗臭万年了？” 左相听得裴千重这么说，顿时得意：“哼！摄政王殿下既然这么想的，那就让开！不得阻碍我们前去见皇上最后一面。” 左相说完就要往前走。 “铿”的一声，两位金甲武士横出金戈，拦住了左相的去路。 左相还没开口，旁边的赵亲王就指着裴千重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是什么东西？你不过是皇帝从宫外捡来的野种。” “你也配在这里拦着本王见圣上？” “如今皇上驾崩，属本王辈分最大。本王看谁敢阻拦！” “都给本王滚！” 赵亲王喝骂不止。他身后跟着的皇亲国戚还有那些勋贵们也纷纷跟着吵闹。 他们仗着人多渐渐向外挤去。 裴千重冷笑一声，对身后的金甲武士道：“今日没有本王的命令，谁敢出这里……” “剁成肉泥！” 他话音刚落就引起了一阵喧哗喝骂。 左相等纷纷指着裴千重破口大骂，各种各样不堪的话都往他身上招呼。 裴千重仿佛没听见，意态闲暇地坐在太监搬来的锦面椅上。 朝臣勋贵们见他这么嚣张，更是气愤得差点扑过去打他。 金甲武士围成一圈，铁桶似的将裴千重护得严严实实。 左相骂了一阵子，不但没见到自己预想到的情景，好像似乎还有哪儿不对。 左相皱眉，摸着胡子开始思索。 他那双老眼在四周滴溜溜乱转。 可越转越觉得心里那点不安越来越大…… 首先，他发现在这宫里断断续续跪了一天一夜竟然自己安插的人连个面都没见到。 其次，虽然宫里的太监宫女对他们毕恭毕敬，好水好菜伺候，但如果打听的话竟然是半点消息都没有。 最后，皇上的驾崩消息终于传了出来，但看样子皇后和裴千重根本已经是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他们这一群人在这里闹个不停，到底能拿到什么好处？ 左相越想，鼻尖越是冒出冷汗来。 他弯着腰悄悄出了人群，想要钻出空子往宫外跑去。 他就不信了。 他堂堂一品左相，三朝元老怎么会被困在这皇宫？ 第695章 最后的猎杀时刻(3) 左相刚看准了人墙的一条缝隙准备人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突然脖子一凉，一柄寒霜似的冷剑横在了他脖子上。 左相一惊，抬头看的时候倒吸了口冷气。 慕千羽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她曼声讥笑：“左相大人要去哪儿啊？赵亲王等还在骂得兴头上。您怎么能就走了呢？” 左相愣了下，只能硬着头皮道：“既然你们不让我们见皇上遗体，也不宣皇上遗诏。难道我不能出宫吗？” 他说着站直身子，怒叱：“我是朝廷堂堂一品大员，算起来是三朝元老。你们敢扣我？” 慕千羽手中的剑紧了紧，嗤笑：“不敢扣你？你以为你是谁？你这个北朝的罪人！” 左相心头一惊。 裴千重脸色猛地一冷，喝道：“来人！拿下通敌卖国，陷害忠良，谋逆犯上的左相！” 左右金甲武士喝了一声，沉重的长戈就压在了左相的肩上。 沉重的兵器将他压倒在地上，挣扎不得。 赵亲王脸色一变正要开口。 裴千重立刻喝道：“来人！还有私自囤兵，意图不轨的赵亲王！” “偷囤粮草，拥兵自重的谢宇轩，谢大人！” “……” 裴千重手中长长的名单看起来触目惊心。 随着名字和罪名一一对应上，就有孔武有力的金甲武士将他们抓了起来，扒掉他们身上的官服，摘掉他们的乌纱帽。 左相挣扎得最厉害，最后也是形容最是狼狈。 他大口大口喘气，怒视裴千重：“裴千重，你这么做你不怕后果是什么吗？” 裴千重堪堪念完长长的名单。 他随手一丢，似笑非笑盯着左相：“左相大人，后果是什么？说来听听呀。” 左相正要说话，突然听见宫墙外面的喧闹声。 宫墙高大又厚重，怎么可能外面的喧闹声能听见？ 左相脸色变了变：“这……这……裴千重你逼宫谋反？！” 裴千重轻笑：“本王可不敢逼宫谋反。这声音左相大人听见了吗？这可是外面声讨左相等人罪状的百姓们啊！” 左相脸色一白，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身子摇摇欲坠，脸上已经没了血色。 裴千重声音阴沉：“左相府的影壁可藏着好大一片的金子啊，还有左相几个不记名的庄子，啧啧……地窖里藏着可不是大头萝卜，而是一堆堆的银锭。啧啧……” “还有赵王府的假山里面有个密道，你猜，通往哪里？” “陈大人开的酒楼的酒窖里面藏着的明黄色的龙袍凤袍，这尺寸……好像是给谁准备的。” “……” 裴千重说一句，左相的脸色就惨白一分。 他还没说完，左相双眼一番就昏死过去。 赵亲王在旁边也听到了。 他干脆一口血喷了出来，也昏死过去。 裴千重拿出帕子捂住口鼻，冷冷道：“来人，冷水泼醒他们！” 冷水端来“哗啦”倒下，左相和赵亲王等狼狈不堪地苏醒过来。 左相喘着气，恶狠狠盯着裴千重。 他那个眼神像是要把裴千重生吞活剥了似的。 裴千重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着看不见的灰尘，笑得懒洋洋的。 他曼声道：“来人，扶皇后娘娘回宫。至于这些乱臣贼子……” 他故意顿了顿，随后才一字一顿道：“拉出去游街示众！” …… 整个京城沸腾了！ 被扒了官服的一帮乱臣贼子左相一流等戴着铁链脚链，被拖着出了宫。 他们所过之处，烂菜叶和臭鸡蛋齐飞，不少百姓一边骂一边吐唾沫。 他们眼底的恨意那么深刻。 左相他们看了一个个瑟瑟发抖。 没人怀疑，如果这些国之蛀虫如果从木笼子放下来的话。周围的百姓们一定会蜂拥而上，一口一口一咬掉他们身上的血肉。 …… 在高高的酒楼上，一位白衣蒙面的少女静静看着喧闹的街道。 她垂眸看着曾经那斯文又官威十足的左相正狼狈地躲着百姓们朝他丢的烂叶子，臭鸡蛋。 还有的百姓直接拿了石头砸，木笼子中的左相和其他罪臣们一个个被砸得头破血流，呼天喊地。 报应！ 这就是报应！ 魏无姜慢慢解开覆在面上的白纱。 她要亲自面对这前世暗藏的仇家。 是他伙同郑贵妃一流污蔑她的清白。 是他们这些为了一己之私，出卖北朝，出卖百姓，出卖魏家的罪人。 她魏无姜重活一世终于把他们都抓起来了！ 第696章 大仇得报 魏无姜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口气她憋了两世之久。 囚车在酒楼下经过，不少酒客食客包下沿街的包厢就是为了拿东西砸出气。 于是各种脏水和粪水纷纷倒了下去，那滋味简直了…… 魏无姜听见百姓们又哭又骂。 “天杀的贪官啊！我儿子前年去了西北杀西戎蛮子，断了一条腿回来。现在都成了残疾。就是你们克扣饷银，让他们吃不饱穿不暖。” “我的两个儿子都战死沙场了。天杀的，都是你们内神通外鬼。我要杀了你们这些狗杂种！” “可怜我的兄弟尸骨都找不到。呜呜呜……”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 “公主，总算是大仇得报了。” 身后的声音熟悉又陌生。 魏无姜缓缓回头。 是一身青色罗裙的青衣。 青衣穿得很素淡，单薄的脸上苍白得如同刚病愈的病人。 她盯着魏无姜，唇边勾起 嘲讽：“公主，现在看前世的仇人，你心里可快活？” 魏无姜淡淡道：“他们这些罪臣祸国殃民，勾结西戎，就是我的仇人。” 青衣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冷笑：“别藏了。长阳公主，难道这一切不是你安排的吗？你故意让曹知月跟着你去天恩寺。然后故意顺着左相的安排放了一把火。只不过这把火不是从你的禅房放起，而是故意让曹知月看见是从她的禅房放火。” “天真的曹知月以为父亲要杀她。她心里绝望的同时又害怕父亲的罪过会牵连到她和她的母亲。所以，你就负责安抚她，给她希望。” “最后曹知月为了保住自己和母亲，还有她的妹妹，出卖了她的父亲。” “呵呵，只要突破了左相，找出和左相有书面密信来往的人，顺藤摸瓜，他们一个都逃不了……” 魏无姜面色平静：“是的，青衣姑娘猜的真准。不过你还漏了一样。” “如果没有九城监察司对左相一党平时的监视和各种寻找蛛丝马迹，今天未免不能一下子扳倒他们。” 青衣笑了笑：“是啊，如果没有九城监察司，没有殿下，现在这些都不可能发生。” 魏无姜平静看着青衣，问：“你胸口的伤好了吗？” 青衣不自然回答：“好了五六成，还得静养。” 魏无姜淡淡道：“我开的药方你得吃。不要因为对我有成见就不吃。” 青衣点了点头。 魏无姜又道：“还有，你查到的线索，务必要抓紧。” 青衣神色一冷：“这个自然是一直在做的。” 魏无姜点头：“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一步了。” “慢着！”青衣拦住她。 魏无姜好脾气地看着她：“青衣姑娘还有什么事？” 青衣皱着眉：“你为什么不承认你是重活一世的人？” 魏无姜很平静：“我不是。” 青衣皱眉：“你……” 魏无姜自言自语：“我是与不是，青衣你那么在意做什么？” 青衣盯着她，一字一顿道：“因为你如果不是的话。我才是殿下相伴一生的女人。” “如果你是的话……” 魏无姜忽然笑了：“如果我是的话，你又当如何？” 第697章 青衣行刺 青衣定定看着魏无姜半天，一字一顿顿道：“如果是你的话，我要……” 她突然靠了过来，似乎要给魏无姜说悄悄话。 魏无姜也靠了过去。 突然，青衣手中的寒芒一闪。她的脸上掠过狠绝。 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狠狠刺向魏无姜的心口。 “啊！” 三声惊呼同时响起。 一声是青衣的，她手臂的断骨伤还没完全好。这一下用尽了全力自然是骨头再次折断。 剧痛入骨，惨呼出声。 一声是魏无姜的。她措不及防被青衣捅了一刀，下意识自然是喊出声。 另一声是站在旁边伺候的阿满。阿满站的远，只见自家公主和莫名奇妙出现的姑娘说了一阵子话。 那姑娘突然掏了刀子给了自家公主一刀。 阿满吓得魂飞魄散，想也不想地冲了过去挡在魏无姜面前。 阿满喝道：“你到底是谁！？滚开滚开！” 她说完又拔高声音： “杀人了！杀人了！” “报官！报官！” 可惜外面乱哄哄的，根本没人听见这包厢的吵闹。 魏无姜一把捂住阿满的嘴。 她轻轻摇头：“我没事。” 她掀开衣服，只见里面金灿灿的，竟是一件刀剑不入的蛇皮金甲。 这蛇皮金甲便是那条三头鸡冠蟒蛇剥下来的蛇皮制成的。 青衣看见，脸色白了白。 她咬牙：“错了，应该往你脖子扎去。” 魏无姜看着她明显歪了的手臂，摇头：“好不容易接好的骨头歪了，你这辈子拿不起剑了。” 青衣咬牙：“反正我的武功都被废了。只要能杀了你，我什么都能舍弃。……” 她话虽这么说，但颤抖的嘴唇出卖了她心底的痛苦。 魏无姜冷冷看着青衣：“你疯了不要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疯。” 她继续道：“你学了那么多年的武功，我以为你和那些普通女子是不一样的，没想到学了一身本领却学了个空。” “你想要成为殿下的女人，你自去博这个前程，谁也不会阻止你。” “不过你也不能因此来伤害别人。” 阿满在旁边插嘴：“就是！我们家公主还几天几夜不合眼救了你。要不是我家公主，你早就没命了！你不想着怎么报答就算了，居然还想杀公主。” 阿满义愤填膺：“今日我阿满在这里，你要杀我家公主除非先杀了我！” 她说着犹如母鸡护着鸡崽子似的挡在魏无姜面前。 青衣还要说话，突然身后传来月落的暴怒：“青衣，你疯了！” 月落扯过青衣。青衣的脸色变了变。 月落看见掉在地上的匕首，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咬牙，狠狠扇了青衣一巴掌：“跪下！给公主请罪！” 青衣被扇得脸颊肿胀，跌在一旁。 她明显痛极了却不肯吭声。 月落见她的样子就知她铁定不会认错。 他急忙跪下替她请罪：“公主殿下，青衣疯了，请您原谅她吧。属下一定会将她好好关起来，严加看管。” 说着月落不停磕头。 魏无姜轻轻摇头：“罢了。月落你起来吧。” 月落还是不肯起来。他道：“请公主原谅青衣。” 魏无姜道：“你不是让我原谅她。你是让我不要将这件事告诉殿下。” 月落脸上浮现惭愧。 这番苦肉计摆明了就是要将这事遮掩下来。 他心中想的就是第一时间让青衣脱罪，毕竟是十几年一起出生入死的同僚。 魏无姜点头：“好，我答应你。” 月落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他惭愧道：“这两日京城变故太大。属下一个没看住才让青衣出来。” 他说着怒视青衣：“还不赶紧谢过公主殿下！” 青衣捂着手臂的伤处，冷冷道：“要谢你谢。我不谢。” 魏无姜懒得和她计较。 她问月落：“殿下如今在哪里？” 月落道：“殿下如今在勤政殿。有些官员要处理，有些官员要填上空缺。诸事繁多，实在是抽不出空来。”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殿下已经两天一夜不曾合过眼了。饭菜也仅仅只吃了一顿。” 魏无姜眼底掠过心疼。 青衣更是低声惊呼：“殿下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魏无姜看了她一眼，对月落道：“既然殿下实在是没空，今日这小事就不要打扰他了。你带青衣回去医治吧。” 月落感激道：“多谢公主！多谢公主！” 青衣咬牙。 “等等。”魏无姜突然开口。 第698章 群情汹汹 月落和青衣的脚步僵住。 魏无姜看定青衣，道：“今日她险些杀了我。这事不能再出现第二次。” 月落额头上冷汗落了下来。 魏无姜神色幽冷：“如果还想杀我，就看是你的命硬还是我的命硬了。” 青衣脸上的神色闪过倔强，突然“啪”的一声。 所有人都呆了呆。 青衣捂着自己另外半边脸，吃惊地瞪着魏无姜。 魏无姜收回手，淡淡道：“你刺我一刀，我扇你一记耳光。正好相抵了。” 青衣咬牙：“这个巴掌我记下了！” 她说完立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月落看着她决然的背影，摇了摇头。 他歉然道：“公主，青衣以前不是这样的人。自从她受伤后就不知道怎么的神神叨叨的。她经常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殿下都不理她，她却还是怀着那不该有的念头。” 月落黯然：“属下虽然知道青衣这样做是大逆不道，但是实在是拿她没办法。” 魏无姜摆手：“罢了，不说她了。” 她道：“曹二小姐的事你一定要安排妥当。她的母亲还有几个庶妹妹都得藏好了。现在京城那么乱，百姓们群情激奋，她们可不要被人认出来才是。” 月落点头答应。 正在这时，突然街道上什么轰然倒地的声音响起。 然后是震天的欢呼声。 魏无姜探出头去看，看不仔细。阿满看了一眼，眼尖看到什么尖叫一声赶紧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月落探出半个身子张望了一下，白着脸缩了回来。 魏无姜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月落脸色难看，道：“公主别看了。属下让人护送公主回府。这里实在是太乱了。不宜在外逗留。” 他又加了一句：“对了，公主这几天都不要出府。太乱了，太乱了。属下怕有人趁乱作祟。唉唉……” 他说完不容魏无姜反应就让侍卫护送离开。 魏无姜回到了府中，问阿满：“你看见了什么？” 阿满像是中了邪似的呆呆的不知道回答。 魏无姜看了看，掐住她的人中。 阿满疼得叫了一声，总算是回了魂。 她浑身发抖：“看……看见了人吃肉，不不不不……人吃人肉。好可怕，好可怕！” 魏无姜听得一头雾水。 打听消息的春翠一进门就呕吐起来。 魏无姜赶紧一针刺入她的迎香穴。 春翠止住了呕吐，但浑身还在发抖。 她说：“太可怕了。那些罪臣在游街的时候，不知道是人太多还是有人故意的推翻了囚车。” “囚车被推倒，然后就有百姓蜂拥上来拆了木栏，然后……然后那些愤怒的百姓们就对着左相他们一顿乱咬……” “左相最惨，被咬得肠子都被拽出来……” 春翠说道这里，又趴在盆子上呕吐起来。 魏无姜赶紧让丫鬟们给她送生姜片，喝茶漱口。 好半天春翠缓过神来，惨白着脸道：“他们谁……他们说就是要生啖其肉，啃其骨头。让他们血债血偿……” “押送囚车的士兵们拦都拦不住，还有的士兵跑了，生怕被愤怒的百姓们给误伤了。” “后面没倒散囚车里面的罪臣们一个个吓得当街尿裤子。赵亲王被啃坏了一条手臂。然后吓疯了。” “其余几个王爷勋贵什么的，疯的疯，傻的傻，都被打回了天牢了。” 春翠拍着心口，口中不停念佛，仿佛这样她才能打消那些恐怖的消息带来的后怕。 魏无姜皱眉：“怎么那么厉害？” 旁边的一个黑瘦小丫鬟春丫咬牙切齿：“咬的好！要不是我在府中，我高低得去咬上一口奸臣的肉。要不是他们通敌买国，我哥哥怎么会死捏？” “还有我二伯全家都被西戎蛮子杀了。我的好姐妹都被西戎人拖走了。” 春丫越说越愤怒，手中的盘子被她都快捏碎了。 她哽咽道：“谁和西戎人串通一气，就是春丫的仇人！可恨我不是男儿身。要是男儿郞，我就和老将军去打西戎蛮子！” 魏无姜这才发现满屋子的丫鬟脸上都是刻骨的仇恨。 她这时才惊觉这些丫鬟都是自己从西北带来的人。 她们大部分都是无父无母无亲戚的孤儿。 她们这些人不得不跟着她到京城讨生活。提起西戎人，她们比谁都更恨。 这只是她所见的一部分人，还有整个西北呢？ 第699章 大师兄到来 整个北朝上下因为西戎人的劫掠而受害的百姓们呢？ 他们的恨不会比春丫少。 魏无姜此时才明白裴千重拿捏人性的之精准狠毒。 一般拿到贪官污吏的罪证都得呈给大理寺，三堂会审再让皇帝和其他朝臣们商议定罪。 可裴千重直接在百姓面前砸开左相府，随手就将明晃晃的一墙的金子给围观的百姓看。 让百姓们切实感受到什么叫做“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百姓们哪里见过这么刺激的视觉冲击力，再加上裴千重还令人直接把贪赃枉法来的赃银发给百姓。 百姓们看到了事实又拿到了银子，舆论只会一面倒。 他们只会对贪官罪臣们恨之入骨，甚至根本不想通过什么审判就要他们灭亡。 在群情汹涌中，审判权在百姓手中。 他们被欺压穷苦惯了，如今才是他们正义狂欢的时刻。 接下来，裴千重做任何事，百姓们只会叫好根本不会有任何质疑。 而那些对皇帝之死有疑虑的勋贵世家，官宦大臣们也不敢再出声。 在这个节骨眼上谁出声质疑，谁就是通敌叛国。 谁就是和左相一党的奸臣！ 谁就是北朝的罪人！ …… 魏无姜安安静静坐在窗前，看着窗外那一树白梅开得宛若落了一树的雪。 她叹了口气。 论对人性的了解，谁都不如裴千重万分之一深。 虽然知道这是最狠也是最绝的方式，但她担心有一天裴千重遭受反噬。 罢了，这些事都不是她该管的。 这时，她指尖摸到了一点点冰凉的东西。 魏无姜低头不由笑了。 是小黑。 冬天已过，小黑的冬眠结束了。 一个冬天它瘦了许多，但看着模样长大了。 小黑亲昵蹭着魏无姜的手，像是要糖吃的小孩子。 魏无姜拿了点自制的丹药逗它。 没想到小黑竟然一口气吃了两颗。 魏无姜咦了一声，又拿出几颗丹药给它。 没想到小黑竟然又吃了起来。它吃完打了个嗝就像小时候一样懒洋洋盘在魏无姜的手腕上。 魏无姜动了动它的三角蛇头，小黑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魏无姜有点慌：“这些药丸有的是培元固体，有的是解毒的，还有的是有毒的。你这么乱吃怎么行？” 小黑像是睡着了，懒洋洋盘着。 魏无姜见它没什么反应，只能任由它去了。 这小黑从小是从各种剧毒虫子中杀出的毒王，应该没事吧。 就算真的吃了这些东西噶了，那她也没有办法啊。 魏无姜哭笑不得。 此时，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小师妹，你让大师兄我好找哇。” 熟悉的声音，还有扑鼻的药香。 魏无姜猛地站起：“大师兄！” 窗前的梅花树下一袭青衣如碧玉，乌发如瀑的俊逸男子便是许久不见的神丹门大师兄琴雅大师兄。 故人相见分外高兴。 魏无姜赶紧出了绣阁来到后花园中。 琴雅的眼朦朦胧胧似一江笼着春烟的池水，看不清楚却觉得新生欢喜。 他含笑摸了摸魏无姜的头发，微微一笑：“姜儿好像长高了一点点。” 魏无姜问：“师父身体可好？” 琴雅点头：“师父用了你给的朱果丹，身体不错。他现在正在闭关。我在山上无事就出来找你了。” 他说着笑了笑：“没想到我一来到京城听说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北朝的天是真的要变了。” 他没说出口的话其实是：没想到裴千重竟然这么好手段，搅动整个北朝。 魏无姜想到京城乱哄哄的局势，叹了一口气：“是啊。局势出人意料呢。” 琴雅点头：“俗世无非就是这些，争权夺利。皇权霸业不过是一场绞杀场。” 他刚说完又觉得话重了些。 他安慰道：“左右我来了就不会让小师妹你出事。若是你担心，我在江湖上也略有薄面，喊来一帮子江湖高手定能护你魏府周全。” 魏无姜感动：“让大师兄担心了。魏府没事，我也没事。” 两师兄妹叙旧自然不能就光站在梅花树下。 魏无姜唤来下人扫客房，备酒菜。 她见天色还早，带着琴雅见过府中的各位家人。 琴雅是江湖人士，见了后便与魏无姜于后花园中用膳畅聊。 魏无姜听得琴雅回了神丹门后整理丹门众人，还有整理从秘境中带来的灵草灵药。 琴雅道：“还好神丹门后山是个集天地灵气的药山，有些灵药移植过去竟然活了，还有的无法栽种的便放在丹门中千年冰窖中保存。” 第700章 不能带走她 琴雅深深看着魏无姜道：“师父说，等你此间事了再启冰窖拿出灵药让你练手。” 魏无姜想想自己身缠俗事，不由头疼。 她岔开话头问：“大师兄，您的眼睛现在怎么样了？” 琴雅笑了：“还好，恢复了六七成。晚上稍看得不清楚，白天大概无阻碍了。” 魏无姜惭愧：“我的金针刺穴大法还是浅薄了，不然大师兄的眼睛就能全好了。” 琴雅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无所谓笑了：“有什么可惜的？本来就是快瞎了，现在恢复了六七成就够用了。再说我早就练成了听声辩位，看见和看不见对我没什么影响。” 他又道：“有时候看不见的时候反而心越是如明镜似的。看得多了，反而阻碍了自己的修行。” 魏无姜点头。 不过她又道：“大师兄放心，就算我的针灸法不够好，将来寻了好的灵药，说不定就能彻底将你的眼睛治好。” 琴雅笑了笑，带着宠溺：“看来还是小师妹惦记着我。老二老三若是将来出关知道了，一定嫉妒极了。” 魏无姜心头一沉，笑容渐渐消失。 她没想到师父浩海老人还是没把当年神丹门的惨剧真相告诉琴雅。 她欲言又止。 琴雅突然道：“嗯，看来某人还是担心的。这不就追了过来了。” 魏无姜不明所以。 她正打算问，忽地琴雅捂住额头，皱眉：“小师妹，我的头好痛，一阵阵抽着像是针扎脑子似的。” 魏无姜急忙凑过去察看。 琴雅靠在她肩头，以手支着额，俊逸的脸上写满了痛楚。 魏无姜连忙为他把脉。她一边把脉一边安慰：“应该没事。我探探脉。” 她说着全神贯注为琴雅把脉，完全没注意琴雅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目光宠溺，缱绻似春水。 此时一道声音冷冷传来：“琴雅，你的眼还没瞎吗？” 魏无姜一愣，回头见是裴千重。 裴千重身披灰色貂皮大氅，冷冷走过来。 琴雅懒洋洋从魏无姜的肩头抬起头。 他一双朦胧的桃花眼眯着，看着走来的裴千重。 无形的冷肃之气从裴千重的身上弥散开来。连不会武功的魏无姜都感觉到了。 她心中诧异，裴千重竟然有空过来。 裴千重上了亭子，四周扫了一眼，冷冷坐下来。 魏无姜见他面色不太好，问：“是朝中的事不太好吗？” 裴千重仿佛没听见，只盯着琴雅。 他问：“这人是怎么来的？” 琴雅微微一笑：“自然是两条腿走来的。” 裴千重冷哼一声：“不是四条腿吗？” 琴雅一笑：“四条腿啊？那是畜生。” 裴千重呵呵冷笑：“是啊，自然是畜生。” 俩人莫名其妙的怼来怼去，魏无姜尴尬。 她道：“两位先喝点茶，我下去催小厨房再上点酒菜。” 她说完匆匆走了。 等魏无姜一离开，裴千重便不客气问：“你到底来做什么？” 琴雅端起一杯果酒，轻嗅了下慢慢悠悠道：“我来自然是带我小师妹回师门。” 裴千重冷冷道：“她不可能跟你走的。” 琴雅斜睨他一眼，似笑非笑：“哦？摄政王殿下为何这么说？” 裴千重声音沉沉：“本王说了，她不会跟你回师门。” 琴雅笑容不变：“看来摄政王殿下不但管着整个北朝，还能管着神丹门呢。” 裴千重一双凤眸冰冷：“她是本王未过门的妻子。不可能跟你走。” 琴雅笑了：“好笑。小师妹可是未来的太子妃。难道殿下想趁着真正的太子在西北被困，自己立自己当皇帝？” 他轻笑：“啧啧，狼子野心，狼子野心啊！” 他还没说完，裴千重手重重一拍，酒盏飞起狠狠朝着琴雅飞去。 强悍的内力划过，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 两人离得很近，说是咫尺之间都不过分。 眼看着琴雅避无可避，就要被酒杯砸中。 他突然一挥长袖，那飞来的酒杯就在他的长袖中滴溜溜转动。 两人四目相对。 裴千重凤眸冷厉幽深，眉眼如刀似剑锋利。 琴雅桃花眼灼灼，脸上似笑非笑，宛若浊世佳公子。 魏无姜前来，看见亭上两人不吭声似乎和平相处。 她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第701章 暗中吃醋 魏无姜步入亭中，还没来得及坐下来就听见琴雅“哎呦”一声。 他碰翻了手中边的酒杯，酒水撒了他的衣衫上。 琴雅满脸歉意：“这……姜儿，我真是笨手笨脚的。” 魏无姜赶紧拿了帕子为他擦拭。 她一边擦拭一边安慰：“大师兄不用内疚。你眼神不好，我让下人多点几盏灯。” 她说着对跟来的阿满道：“吩咐下人多点几盏灯。” 裴千重忽地冷冷道：“几盏普通的灯又不亮。琴雅公子的眼睛那么瞎，还是升夜明珠吧。” 他说完对月落道：“去取本王的夜明珠。” 过了一会儿，如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升了十几颗将整个亭子照得贼亮。 琴雅微微一笑,佯装刺眼：“呀，这么多夜明珠。啧啧。” 裴千重冷冷反问：“怎么了？” 琴雅微笑：“太亮了。” 裴千重慢吞吞道：“亮点好，琴雅公子不是瞎得很嘛？” 琴雅笑了：“也不是那么瞎。” 他说着凑近魏无姜，似笑非笑看着裴千重：“凑这么近还是能看清楚的。” “咔哒”一声脆响，裴千重手里的酒杯碎了。 琴雅看了一眼，惋惜摇头：“啧啧，这么好的青瓷酒杯怎么就碎了呢？” 裴千重哼了一声：“刚才听见有苍蝇嗡嗡叫，听着真恶心。” 琴雅笑了：“是吗？我怎么没看见？” 他捂住薄唇，略带歉意：“哦，是哦。殿下说了，我是个瞎子。” 裴千重脸色更阴沉了。 魏无姜就算再傻也感觉到了什么。 她心里叹了口气，看着席上冒着火药味的两人，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 “姜儿，我想吃片皮鸭。” 身边琴雅的声音柔柔的。 魏无姜回过神来，连忙拿起筷子为他夹菜。 琴雅含笑道：“多谢姜儿。” 魏无姜笑了：“这只是小事。大师兄不用客气。” 她说着又招呼：“大师兄还喜欢吃什么？我来为大师兄夹菜。” 琴雅随意看了一眼，指了指裴千重手边的菜肴道：“那边那盘菜看起来五颜六色的，十分好吃的样子。” 魏无姜张望了一眼，笑道：“是十色锦。十种颜色的蔬菜用文火煨了十个时辰的高汤滚烫煮熟的。看着好好看，吃起来也清爽。” 琴雅笑眯眯：“这名字好听，做菜过程听着有趣。” 魏无姜让丫鬟拿了碟子夹了一筷子过来。 琴雅尝了一口，点头：“不错。” 接着，他边开始点菜。看中哪道菜，魏无姜就专门讲解一番，然后让人夹一筷两筷子过来。 这样一来，她倒成了布菜丫鬟似的。 对面的裴千重冷眼看着。 他一声不吭，一杯杯喝着酒。 忽的，琴雅叹了口气：“菜是好菜，就是酒淡了点。” 魏无姜却摇头：“大师兄，你眼睛还没好，不能大量饮酒。” 琴雅却指着裴千重：“我发现裴兄喝的酒很不错呢。” 裴千重终于放下酒杯，似笑非笑：“没想到琴雅公子眼睛不行，狗鼻子很灵啊。” 他让人倒了一杯酒，递给琴雅：“这酒是上好的竹叶青，二十年陈酿。” “算不上年份最好的，但是二十年的刚刚好吧。” 琴雅摸索着酒杯，闻了闻。 他忽然叹气：“老二最喜欢竹叶青，不过他喜欢十八年年份的。” 魏无姜听得琴雅又提起师门中早就过世的人，心中不由黯然。 她按下酒杯，佯装生气：“我说了，不能喝就是不能喝。大师兄如果不听我的话。我就不跟你回师门了。” 这招果然好。 琴雅立刻放开酒杯，笑着道：“我自是不爱喝酒的。” 裴千重“嗯”了一声，似笑非笑：“那琴雅公子喜欢什么？” 琴雅看向他的方向，微微一笑：“殿下喜欢什么，我自然是喜欢什么。当然，皇权霸业什么的，我是不喜欢的。” 琴雅看了看天色，对魏无姜柔声道：“我会在京城等到局势稳定。你放心，有我这大师兄在，魏府定会安然无恙。” 他说完转身下了亭子。 魏无姜想去相送，身后传来裴千重冷淡不悦的声音：“他自去，你管他做什么？” 第702章 干醋吃得飞起 魏无姜回头，看了他一眼，微恼：“好歹是我的大师兄。殿下再不喜欢也不能出口伤人。” 裴千重冷哼一声：“他居心不良你没看出来吗？” 魏无姜奇道：“大师兄哪有什么居心不良？他不过是关心我过来瞧瞧。” 裴千重哼了一声道：“总之你不许和他走得太近。这人神神叨叨的，而且还很偏执。我怕他将来对你不利。” 魏无姜摇头：“不会的。大师兄虽然性子怪了点，但练武的人不都是这样吗？再说神丹门当时出了一件事，他才会变的。” 裴千重不愿意话题都围绕在琴雅身上。 他深深看着她，道：“你过来。” 魏无姜看了四周没人，悄悄凑过去坐在他旁边。 裴千重拿起手边没有用过的筷子，各样都夹了一筷推到她面前。 “吃吧。刚才光照顾那瞎子，你都没吃多少。” 魏无姜边吃边解释：“都说了，大师兄不是瞎子。” 裴千重不说话，只是食指点了点碗碟示意她吃东西。 魏无姜也实在饿了，当下就吃了起来。 食不言寝不语。 两人都是从小被家族训练出来的大家闺秀和世家公子。 用完了晚膳。 下人撤下碗碟，上了糕点和茶水。 春翠怕魏无姜冷，令人拿了鲛纱将亭子围了起来，然后又加了几个炭盆。 魏无姜吃饱喝足，绝美的脸上浮起两朵红晕。 她心满意足道：“要不是外面局势混乱，日日能这般身心舒畅就好了。” 裴千重慢慢道：“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魏无姜便问起京城局势。 裴千重向来少言少语。他简单说了下皇宫和朝廷方面的。 皇帝龙驭宾天，如今内务府正在操持国丧。 皇后之前的秘不发丧的事算是遮掩了。那些对皇后不满的朝臣们几乎在这一次左相案子全军覆没。 一些中立派就算是内心有反对的意见，但看见左相一党下场这么惨。 他们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再有一点疑惑。 其二，京城中有趁乱捡便宜的世家勋贵们，还有一些官宦人家在裴千重的雷霆手段下，也不敢轻易造次。 其三，京城治安比较难办。有些地痞流氓趁乱抢劫，不过也被京兆府派了大量的捕快抓了起来。 魏无姜听了松了口气。 她相信裴千重的能力。而且这些事如果不是裴千重来做，肯定是一团乱。 很有可能还会被左相一派得逞。 魏无姜想起曹知月，压低声音问她们的情况。 裴千重皱眉道：“她们改了姓名，如今在一处秘密庄子住着。不过本王的意思是让她们住在天牢中。” 魏无姜赶紧道：“不不不，曹知月有功，怎么能让她住天牢。万一还有什么招出来呢。” 裴千重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所以更要让她住在天牢。她如今心里惶恐，只怕自己揭发了父亲还不能脱罪，所以更会想要再立个大功。” 魏无姜不忍心：“她的父亲都已经死了。这……这就算了吧。放过她吧。” 裴千重看了她良久，道：“姜儿心底还是好的。” 魏无姜脸上微微一红。 裴千重轻轻道：“经过这事，外面传本王的话更加难听了。什么都有，罢了。” 他自嘲一笑：“罢了，手中本来就沾染了血。沾多少都是一样的。” 魏无姜见他自伤自嘲，安慰道：“如果不是殿下，皇后这次一定过不了关。如果被左相一党抓住把柄，到时候不但皇后有危险，远在西戎征战的太子也有危险。” 她面上青白：“还有魏家，远在西北的魏家。我的父兄……我真不敢想到时候该怎么办。” 她说完想起前世魏家的凄惨结局，身子忍不住微微发抖。 裴千重皱眉，随手将身边的披风披在她身上。 魏无姜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一切都要靠殿下。” 裴千重深深看着她，道：“姜儿，你在担心什么？” 魏无姜摇了摇头。 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和裴千重说起缠绕自己的梦魇。 裴千重见她似乎心事重重。 他岔开话头道：“这几日你不要随意上街。另外如果要进宫，宫里会派人来接。除了宫里的人外，别的府来求见一概不见。” 魏无姜点头。 这个时候自然是不能添乱。 她相信皇帝的国丧，皇后有皇姨慕千羽还有十一皇叔帮忙定能顺利。 而自己只要不添乱就行。 裴千重道：“那个觉澄……” 魏无姜看向他：“怎么了？” 裴千重道：“我听说你挺看好他这个小和尚。我让人安排他在天恩寺当伽罗堂弟子。” 魏无姜感激：“多谢殿下。觉澄心地极好，以后一定是得道高僧。” 第703章 欲言又止 魏无姜谢完又觉得奇怪：“殿下这个时候谈起觉澄是为了什么？” 裴千重眼底有一瞬的犹豫。 他轻轻遮掩过去：“没什么，只是想到了就提了一嘴。因为鲜少见姜儿你对陌生人上心。” 魏无姜笑道：“觉澄赤子之心，我觉得很难得。” 裴千重不语。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随意抚着手中的酒杯，看着外面的一轮圆月，心事重重的样子。 魏无姜趁着他发呆，悄悄伸出手指去…… “你做什么？”裴千重反手一握，握住了她皙白的手。 魏无姜脸泛红，低声道：“你总不让我把脉。我想看看你的毒。” “无碍了。”裴千重神色极淡地道。 魏无姜从他的脸色上看不出什么来，只觉得有哪不对。 她问：“青衣找到的线索现在进行得怎么样了？” 裴千重道：“在找人了，应该过些日子就有消息了。” 他许是察觉到自己神色冷淡，回过神来对她微微一笑：“莫要担心。本王真的没事。” 魏无姜见他说的那么笃定，只能按下心中的疑惑。 天色不早了，裴千重告辞。 他深深看着魏无姜，再次警告：“离那个瞎子远点。本王总觉得他来不是什么好事。” 魏无姜还要替琴雅辩解，裴千重已经匆匆消失在夜色里。 她站在回廊看了许久。 “这位凶神恶煞的摄政王殿下真是对我这个瞎子十分在意呢。” 不知什么时候琴雅突然出现在回廊拐角处。 魏无姜惊醒回神，解释道：“他这人就是这样，嘴毒，但心地不坏。” 琴雅缓缓走过来，微微一笑：“这么说，表面上看起来挺好的人，心眼往往是坏的？” 魏无姜笑道：“自然不是这样的。” 琴雅轻拍她的肩：“小师妹啊……你终究是天真了点。” 他说着拿下肩头的披风，为魏无姜披上：“天色不早了，回去歇息。我看京城这风波还得闹上几日。” 他似笑非笑：“就不知道闹上这些日子，西边的太子撑得住还是撑不住。” 他说完转身离开。 魏无姜一想到还在西北浴血奋战的父兄还有太子，顿时满脸愁云。 这一仗，败不得啊！ …… “这一仗，败不得啊。” 空荡荡的大殿里，十一皇叔武御白的声音清清朗朗，说的话却十分沉重。 皇后神色憔悴，道：“这个道理谁都知道。如今本宫已经让户部和兵部努力确保军饷粮草一定得跟上。” 旁边的左尚宫悄悄提醒：“娘娘，现在要自称哀家。” 皇后苦笑了下：“是，哀家。唉，这皇上的国丧还在办。前朝现在怎么样了？” 武御白道：“朝廷现在各位大臣们都按日上勤政殿汇报政事。” 皇后道：“这些日子就多劳动十一了。等太子回朝后就能担当大任了。” 武御白道：“如今是摄政王殿下出力多。京城和周边防务他都安排得十分妥帖。” 皇后脸上露出欣慰：“这次事如果不是老九出力，恐怕又是另一番景象。” 殿中的人说着话。 魏无姜在小茶室看着宫女们娴熟地准备糕点和参茶。 她问：“这几日母后吃的好吗？” 有一位是皇后身边的女侍，笑道：“长阳公主放心，太后娘娘这几日吃的和往日差不多。本来奴婢们也担心太后娘娘太过伤心，无心用膳。没想到太后娘娘胃口还是不错的。” 她说完，又补了一句：“人总是要吃东西才能撑着。事越大，越是要吃食注意，不可少吃。” 魏无姜点头：“母后的膳食你们就多长点心。这几日还在国丧，母后若是有心情不佳，胃口不好的时候，几位就多劝劝。” 她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金豆，一个个分了过去。 宫女和女侍一个个面上欢喜，急忙磕头谢恩。 魏无姜听着殿里的声音小了，对宫女们道：“这下母后和十一皇叔也该谈好了。咱们把这梨花酪端过去吧。” 众宫女赶紧端上朱漆大盘，规规矩矩跟着魏无姜进了殿中。 正好这时皇后和诸位都谈得差不多了。 皇后见魏无姜前来，面上笑容忍不住绽放。 她夸道：“还是长阳贴心，亲手做了梨花酪。大家都尝尝。” 殿中诸位都是皇后亲信，一个个随口夸赞了魏无姜，然后谢恩赏赐。 魏无姜走到皇后面前，仔细看了她的脸色。 这些日子皇后憔悴不少，鬓边白发多了好几根，但精气神还是足的。 第704章 披发跪席 这点让魏无姜放下心来。 皇后见魏无姜没有用甜点，让人拿了一副小巧精致的金碗筷。 她分了一半给魏无姜，道：“哀家用不了这么多，你替哀家吃一半。” 魏无姜笑了：“母后真是的。这些小玩意还怕没有吗？” 皇后道：“你一大早就过来请安。刚才又在后面侯了一个多时辰。快吃几口，午膳还得过一会才上呢。” 她一片宠爱，看得魏无姜心中暖意融融。 这来自母亲的宠爱是她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 魏无姜便在旁边陪着皇后用膳。 这时有位大臣笑着道：“长阳公主至孝，太子殿下有福了。” 魏无姜看见皇后的脸色僵了僵，随后才附和笑了笑。 她道：“如今皇帝驾崩，按祖宗规矩太子应立刻继位。不过如今太子还在西北征战，贸然承了大统，就怕西戎蛮子和西域各国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到时候就麻烦了。” 殿中诸位都点头。 武御白站出来，微微一笑：“诸位不用担心。太子勇猛无敌，魏家一门都是猛将。不日大胜即将到来。” …… 午膳时候，皇后拆了发，卸了妆，这才露出倦容。 魏无姜上前关切道：“母后，是哪儿不舒服了吗？让儿臣为您针灸针灸吧。” 皇后摆了摆手：“哀家哪有什么事？不过是最近事多心烦罢了。” 左尚宫上前，捧了洗手的水盆道：“公主孝心，太后娘娘心里知道的。这些日子要不是公主制的固神丹，太后娘娘恐怕睡不安稳。” 皇后笑道：“左尚宫说的是。这些日子事多烦杂，要不是长阳你之前送的丹药。母后恐怕真的是无力支撑。” 魏无姜放心一半：“等这阵子事过了后。儿臣再制一些丹药，更好的。母后服了后寿数延绵，这才是儿臣的心愿。” 皇后欣慰笑了笑，搂着她半天才道：“还是自家的女儿贴心。” 她道：“现在母后就担心琮礼……” 她说着哽咽起来。 左右女官们见她伤心起来，纷纷上前劝慰。 皇后红了眼眶好一会儿，这才慢慢收住情绪。 魏无姜看着心里难受。 在场众人也只有她能体会到皇后的痛苦。毕竟她的父兄都在战场上。 她的担忧之情可一点都不比旁人少。 有时候在家中无事，书也看不进去，只呆呆想着万里之外的父兄怎么样了。 光这样就能想一个下午。 到了晚上更是噩梦连连，她都不得不给自己吃点安神的丹药才能安然入睡。 左尚宫见皇后还是愁容满面，道：“太后娘娘如今撑不住也得撑着。如果太后病倒了，刚刚好的局势又要出变数。” 皇后擦眼：“是，这个道理哀家知道。” 此时内务府来禀报国丧安排事宜。 一国之国丧花费巨大，而北朝从去年就开始和西戎打仗。 枪炮一响，黄金万两。 这一年的时间，户部的账本上就有点入不敷出了。 内务府的意思是，让皇后行使特权从皇家库房中拿五十万两贴补。 皇后静静听了，道：“如今北朝对外征战，靡费巨大。先帝一向体恤民情，爱护万民，是万万舍不得再次加赋的。” “罢了，从哀家做表率，每月的供奉减三分之一，其他各宫按例裁减。” 内务府的管事公公为难道：“那……还是不太够。” 皇后道：“方才哀家说了，先帝生前一向是体恤民情，丧事恐怕也不愿意让百姓负担。皇家的库房早就亏空严重。先帝的身后事……” 她悠悠道：“明日哀家就去先帝灵前披发跪席，让先帝原谅哀家不得已之举吧。” 内务府等人一听，急忙跪下纷纷称不能。 左右也急忙跪了。 如今皇后是北朝的一国之母。她自动削减份例供奉就算了，还去披发跪席。 她一跪，所有后宫的妃子和皇亲国戚的女眷都得跟着跪。 这可是一件大事。 众人纷纷劝解，皇后却十分坚决。 最后内务府只能退下，随后又派人来禀报削减了国丧几处大的开支云云。 皇后听了这才点头。 用完午膳，魏无姜见皇后心情舒展，悄悄问了刚才的事。 皇后眼底掠过厌恶：“什么先帝体恤万民，不过是不让一个死人再让活人为难了。” “若不是他是一国的体统，本宫压根就不想给他办国丧。皇家的库房早就被他霍霍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也都在前两个月拿去换了军饷和粮草送去西北。” 第705章 替他干点人事 “他生前不怎么干人事，死后让本宫替他干点像样的人事吧。” 魏无姜道：“可是母后也不必亲自去披发跪席呀。” 皇后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发：“不这么做，怎么能堵住那帮老古董们的口？为了北朝，为了琮礼，也为了那些将士们。母亲过去装模作样披发跪席请罪可以省好几十万两白银呢。” 魏无姜心酸：“可是母后，您是一国之后。那可是损了您的体面啊。” 皇后自嘲一笑：“什么体面？为了那些值得的人，母后的体面可以随便让人踩着。” …… 第二天一大早，皇后就全身缟素，披着头发，跪在太庙前哭诉。 在她身后是后宫的妃子，左边是陆续赶来的皇亲贵胄的女眷们。她们一个个同样全身缟素，披着长发掩面哭泣。 魏无姜同样全身缟素，披着长发，一点珠宝首饰都没戴。 她跪在皇后身边，掩面假装哭泣。 三月的天，天气寒冷，席子更是冰冷。 还好左尚宫提前悄悄在席子下缝了一层薄棉被。 这样的席子统共只做了两条，皇后一条，魏无姜一条。 两人不至于跪得难受，至于其他人是真的顾不上了。 皇后哭得情真意切，魏无姜心中无多少感觉，只做做样子。 不过她倒是发现了一位故人——贵妃沈园。 沈园圆润不少，不过还是看得出已经没有了少女时候的清丽。 她也看见了魏无姜，嫉妒在她的眼底一闪而过。 她哭哭啼啼，时不时偷看魏无姜几眼。 魏无姜稍稍侧过身不让她看见自己的脸，只一心一意干嚎。 终于一个时辰过去后，皇后“哭晕”了。 早就准备好的宫人赶紧抬着“昏”过去的皇后去了旁边的偏殿歇息。 魏无姜也跟了过去。 到了偏殿，“哭昏”过去的皇后立刻醒来。 她拢了拢长发，道：“应付一下便可。其余人到了正午就让她们出宫吧。” 左尚宫道：“少不得还得辛苦皇后傍晚时侯再哭一场。” 皇后无所谓笑了笑：“做戏做全套。这个本宫晓得。” 魏无姜道：“儿臣也来陪母后。” 皇后点头：“你名义上是琮礼的未来媳妇，你是该陪的。” 这时，外面有人禀报道：“沈贵太妃也昏了。” 皇后道：“贵太妃自从小产后身子就不好，让她回宫歇息吧。” 过了一会儿，魏无姜出去透气，正好外面有个小太监瞧见了。 魏无姜见他面生，皱了皱眉。 小太监倒是个不怕的，过来工恭恭敬敬请了安，报了家门。 魏无姜一听，笑了：“原来是贵太妃那边伺候的。” 小太监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道：“贵太妃娘娘说起和公主从前的情谊，现在想过来见见公主殿下。不知公主殿下有没有空？” 魏无姜无意为难他这么一个传话的。 她道：“去回你家贵太妃，人多眼杂的。等回宫再去见她叙叙旧。” 小太监得了准话，高高兴兴走了。 这一幕正好被出来的左尚宫瞧见。 左尚宫嗤笑：“这个贵太妃也是心眼子多。不过现在蹦跶补起来了，着急忙慌要再找个靠山了。” 魏无姜心中动了动。 她道：“等回宫我倒是真的要见见沈园了。” 左尚宫不以为意：“见她做什么？她几次要见太后，太后都不愿见她。一颗被用弃了的棋子，还有什么必要再见着呢？” 魏无姜面上笑着，心中却还是存了点心思。 到了正午，皇后下了懿旨让世亲宗妇们回去。 她们哭了一上午早就哭得精疲力竭，又冷又饿。 皇后的懿旨无疑是给了她们恩赐。她们一个个感激涕零地走了。 魏无姜陪着皇后到了傍晚又哭了一场这才离开太庙。 到了皇宫，她刚洗了面，喝了口热汤。 外面就传了沈园求见。 魏无姜靠坐在贵妃榻上，看见沈园由人扶着走了进来。 沈园见了她，立刻行礼。 魏无姜虚虚一抬手：“贵太妃是长辈，怎么能给我行礼？” 沈园勉强笑着道：“什么长辈不长辈的。从前你我可是姐妹。” 魏无姜听她这么说这才含笑起身。 第706章 贪婪的沈园 沈园见魏无姜起身，笑吟吟上前扶住她坐在软椅上。 她的殷勤魏无姜看在眼里。 沈园让人捧上丰厚的礼品。 魏无姜张望了一眼。 黄金百两，金簪金钗等各十支，珍珠两斛，还有各色锦布绸缎等等十几匹。 魏无姜心中吃惊，笑道：“贵妃您真是礼太重了，我不敢收。” 沈园立刻道：“这怎么能不收呢？莫不是公主不想认我这个妹妹了？” 魏无姜推了推礼品单，摇头道：“如今国丧期间，太后主张节俭。我若是收了贵妃的礼物，这可是不好的。” 沈园立刻道：“这个姐姐放心。我已经另外备了一份捐给了内务府。这份是体己私房钱拿出来给姐姐的。” 魏无姜笑道：“那更不能收了。” 沈园急了，几番好说歹说，魏无姜这才勉强收了。 她知沈园一定有事相求，问：“妹妹这些日子在皇宫中过得可好？” 她以为沈园会大吐苦水，结果沈园滔滔不绝讲着在宫中日子的逍遥自在。 魏无姜静静听了。 沈园讲完，突然幽幽叹了口气：“就是如今先皇去了，留下我这么一个失心人，膝下又没有皇子皇女傍身。日子实在是寂寞。” 魏无姜道：“你位为贵妃，现在是贵太妃。每日哪里会寂寞？” 沈园道：“若是有个皇子，出去开府，不是少了很多宫中规矩？” 魏无姜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这个时候贵太妃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 沈园凑过来，压低声音道：“慧兰院有个不知名的美人。她养着一个小女娃。女娃才不到三岁的样子……” 魏无姜一听眉心就皱了起来。 沈园的意思很明显了。 她要夺子！ 魏无姜放下茶盏，面色已经冷了下来。左右的宫女们都看出她的不悦，只有沈园还一点没瞧出来，还在滔滔不绝道。 “我派人仔细打听过了。那美人原本就是个快熬出宫的宫女。三年前被游园的先帝看上了。先帝宠幸了两日就不理睬了。那宫女就被内务府安置在慧兰院里。”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生了个小女娃。内务府报了几次，皇帝都没理会，只随口赐了个美人，只说等小女娃长大一点再赐名。” “我想这母女两人在惠兰院那地方天寒地冻，荒凉孤僻的。如果那小女娃认在我的膝下教养……” 魏无姜突然打断她的话：“照贵太妃的意思，小公主你带走，那小公主的母亲怎么办？” 沈园见魏无姜终于有点反应，立刻道：“这还不简单，给她点银钱让她出宫。” “或者打发了去给先帝守灵。这可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啊。” 魏无姜再也忍不住“咔哒”扣碎了手中的茶盏盖子。 四周的宫人都抖了抖，沈园一哆嗦，脸色白了。 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犯了魏无姜的逆鳞。 魏无姜美眸寒霜，冷冷道：“贵太妃，守皇陵这种光宗耀祖的事怎么能让那身份卑贱的宫女得了去。要去守也是您这样身份贵重的人去才显得体面啊。” 沈园脸色剧变，声音都抖了：“姐姐，不不不，妹妹，我不是那个意思。不不，不是。” 她强笑：“既然公主不喜欢本宫的想法，那就当我没说过，没说过……” 她说着低了头再也不敢看魏无姜。 魏无姜冷冷捏住她纤巧的下颌，逼着沈园看自己。 她声音冷沉：“沈园，你要记得是谁让你入宫。又是谁让你一步步坐上高位。还有你胎死腹中的孩子，是谁让你有的？” “做人不要贪。可是你总是如此贪婪，既要又要还要。” “先帝才去了不到一个月，你就开始盘算起别人的孩子，想要出宫建府，想要子女承欢膝下？” 沈园被魏无姜的眼神吓坏了，不停摇头。 魏无姜冷声不变：“别的命不是命，你的命才是命是不是？别的孩子是工具，可以让你利用是不是？” “来人！” 魏无姜高喝。 沈园趁机挣脱魏无姜的钳制，声音颤抖中带着底气不足的高傲。 “你你……你不过是公主，我可是贵太妃，仅次于太后。你你能拿我怎么样？” “就算我说的惹恼了你，但这泼天的富贵让那对母女来接，她们恐怕都乐疯了。” 第707章 主持公道 沈园还在那边胡说八道，狂妄的话一箩筐。 魏无姜只是冷淡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福公公带着一队小内侍赶来。 福公公年纪大了，走得不住喘气。 他在来的路上已经大概明白了什么事。 在后宫浸淫几十年的他早就成了人精，不但赶来了，还让人将慧心园的那对母女带了过来。 魏无姜坐在上首，身边是端着贵太妃架子的沈园。 沈园的脸色也不好。 她先礼后兵，结果魏无姜给她来了个掀桌子。任由谁被这样对待也不会高兴的。 沈园看着福公公来，冷哼一声：“呵呵，还出动了福公公，本宫真是惶恐。” 福公公自然是不理她的。 福公公擦着汗，笑眯眯道：“公主请消气。人都请来了，怎么处置由公主定夺。” 魏无姜扫了一眼地上战战兢兢跪着的一对母子。 果然是后宫最差的惠兰园，这对母女一看就看得出长期吃不饱穿不暖。 那宫女有几分姿色，不过在三年的磋磨下脸黄肌瘦，神态惶恐。 她怀中的小女孩倒是粉粉嫩嫩，只是瘦了点。 母女两人似乎预感到了危机，互相搂抱着紧紧的。 魏无姜开口：“贵太妃刚才和我说，她膝下无子无女，想要将小公主过继在自己的名下教养。你们觉得如何？” 那宫女听了呆了呆，随即疯了一样拼命磕头：“求求公主，求求公主，奴婢不能失去囡囡，不能失去囡囡啊！” 她磕头磕得邦邦响，不一会儿脸上已经血流了满面。 旁边的宫女见了都不忍心别过脸去。 魏无姜还没说话，沈园立刻声音尖利：“什么意思？你这个贱婢有什么资格抚养公主？要不是看在公主是先帝的血脉，你以为本宫会大发慈悲吗？” “现在给你一个非凡腾达的机会，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沈园出身市井，满口粗话俚语实在是十分难听。 福公公皱起了眉。 魏无姜面无表情摆了摆手：“好了。这位叫什么……” 宫女挺直腰杆：“婢妾周氏。” 魏无姜点头：“周氏，你既然不愿意将小公主过继给贵太妃，且说出你的理由。如果你的理由让我觉得不错，我就让你母女继续安静生活下去。” 周氏一听，立刻坚定道：“囡囡是婢妾的命根子。婢妾如果失去她，婢妾宁可死！” 魏无姜看了沈园一眼：“贵太妃，看见了吗？人家不愿意。” 沈园咬牙：“本宫给你五万两黄金，你出宫建府，富贵荣华一辈子不比在慧心园过得好？” 周氏恨恨盯着她：“千金万金婢妾都不会心动。囡囡是我拼了两天一夜生下来的。她的脐带都是婢妾自己剪断的。” “囡囡发烧生病，都是婢妾没日没夜照顾好的。” 她说着流下眼泪：“囡囡就是婢妾的命根子，天皇老子来了也不能夺走她！” 沈园大怒，走上前就要打她。 福公公一个眼神，左后小太监将她抓住。 沈园不忿，怒道：“你们是什么东西，敢抓我？” 她怒火对准魏无姜：“魏无姜，你不要以为自己当了什么公主就能欺负我了？我现在是贵太妃！贵太妃！按辈分我可以制你的罪！” 魏无姜笑了，笑得顾盼明媚，双眸灼灼。 她问福公公：“福公公，您说这事该怎么办？” 福公公是个人精。他笑眯眯道：“按着宫规，这贵太妃膝下无子，应该是要去替先帝守灵的。倒是美人周氏诞下公主有功，应该再升一级。” 沈园一听，脸色剧变：“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本宫怎么可能去替先皇守灵？！守灵的不应该是这些没什么品级的贱婢吗？” “本宫是贵太妃！贵太妃！” 第708章 好人有好报 沈园的叫嚣没人理会，反而喊得自己喉咙都干了。 等沈园回过神来才明白了什么。 她恶毒盯着魏无姜：“魏无姜，你玩我！” 魏无姜喝了一口茶，淡淡道：“我没有玩你。我也没空玩你。” “沈园你看清楚。这事是你招惹我的。如果你没有那心思，我何必针对你？” 沈园按捺怒火道：“既然如此。我不要这个女娃娃了。我过我贵太妃的日子！” “慢着！” 魏无姜的声音懒洋洋的。 沈园心头一震，脸色立刻变得十分难看。 她知道魏无姜一般不招惹人，但是她一旦招惹了，那个人下场一定会很惨。 沈园嘴唇哆嗦了：“姐姐，看在你我往日姐妹情谊的份上。这您就饶了我一回吧。” 魏无姜笑了笑：“贵太妃这是说的什么话？” “我的意思是贵太妃拿来的礼品我受之有愧，还是拿回去吧。” 沈园哪敢在这个时候拿走礼品？ 她连忙道：“不不不，这些都是我送给公主的。哪有拿回去的道理。” 她说完匆匆忙忙走了。 魏无姜等她走了，这才含笑对美人周氏道：“你起来吧。” 美人周氏惊疑不定，紧紧搂着小公主起身。 她不知道今天等待自己的是福还是祸，但以她这么多年倒霉的经历来看。 恐怕是祸事多点。 她战战兢兢左看看右看看，浑身实在是不自在。 魏无姜柔声道：“你也是运气好的。今日贵太妃想要你的小公主，倒是让我知道了原来后宫中还有些落魄的妃嫔，还有些不受宠的皇子和公主们。” 美人周氏不敢说话，只是低头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 魏无姜道：“你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孩子。也不会将你的孩子拿走。” 美人周氏这才低低感谢：“多谢长阳公主仁厚。” 她说着又要跪下来磕头。 魏无姜道：“福公公，把这些东西都赏给美人周氏，然后给内务府说一声。先帝已经驾崩，那些未曾升位份的嫔妃都记得得升一升。” “哦，此事要禀报母后才是。” 福公公道：“公主真是宅心仁厚。老奴这就办。” 他说着让小太监将沈园刚才送的一大堆礼物给了美人周氏。 美人周氏惶恐不安，不敢接受。 福公公道：“让你拿着就拿着。你不拿着的话，将来怎么打点一园子的宫女和太监？还有，都当了好几年的娘了，还不知道给女儿存点体己？” 美人周氏这才千恩万谢地收下。 她拜谢离开后突然又转身，问魏无姜：“公主殿下，为什么要帮我们母女？” 她满脸不解。 魏无姜问：“如果让你把孩子真给了贵太妃，你会不会真的自尽？” 美人周氏毫不犹豫道：“会的！” 魏无姜眼底掠过复杂：“嗯，这样的理由就够了。你放心吧。贵太妃不会再为难你。” 美人周氏不明白。 魏无姜淡淡道：“她会去为先帝守皇陵。” 美人周氏愣住，忍不住问：“为什么？” 魏无姜道：“一个不太安分的妃子不会永远留在皇宫里。” 第709章 暗中使坏 魏无姜的提议很快由福公公呈上给皇后。 皇后也知道这事理应在皇帝驾崩的时候提升后宫嫔妃位份，剔除掉一些不安分的因素。 于是一番大封后宫，将平时受了冷落的妃嫔还有不受重视的皇子皇女们一个个都封了。 没赐名的一并赐名加名号。 母妃没擢升的，一概连升两级。 整个后宫因为皇帝的驾崩而凄凄惨惨，如今又因为皇后的赐封纷纷喜气洋洋。 只有一人在后宫中气得牙痒痒，动不动摔东西。 “好你个魏无姜，吃了我的东西竟然不给我办事！” “你当你就是准准的未来太子妃了吗？那么嚣张！万一太子回不来，我看你哭都来不及！” “哼！想让我恶心，做梦！” 她正在自己的宫里骂骂咧咧，一道懿旨让她彻底慌了。 皇后将她和其余三位嫔妃一起“奉先帝遗诏，前去皇陵守灵！” 沈园彻底懵了。 她跪在地上，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 魏无姜回到魏府。、 她正打算向魏老太请安。 魏老太身边新丫鬟黑妞笑道：“老夫人这两日在后花园和琴雅公子玩下棋呢。” 魏无姜听了稀奇不已。 魏老太是个乡下老太太，大字不识几个。她竟然会下棋？ 魏无姜来不及换下宫装就匆匆到了后花园。 到了后花园，果然看见一老一少正坐在亭子里下棋。 老的白发苍苍，身穿福禄寿字纹缎面长寿袄，下身是玄色绣喜鹊抱枝，迎春图。 少的丰神俊朗，白皙如玉的面上带着朦胧笑意，唇角微勾，似心情十分愉悦。 他宽袍长袖，姿态闲适随意。 春日阳光下，他宛若一株青竹，生机勃勃，赏心悦目。 他单手支着下颌，手中捏着一枚白棋子。 他手素白莹润，宛若上好的羊脂玉。远远看去，竟然不知道是棋子更白，还是他的手更白。 魏无姜走近了，只听得他曼声道：“老祖母，您这棋力不错啊。下得我都不知道怎么躲了。” 魏老太高兴呵呵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她嗔道：“你这个臭小子，明明让我这个老太婆那么多，还假装自己下不过我。” 话虽如此，魏老太还是毫不犹豫下了一步黑棋。 魏无姜看去，果然白棋被吃得只剩下可怜的几颗，还首尾不相连。 败局已定了。 魏无姜含笑道：“大师兄，你棋力怎么弱了那么多？” 琴雅见她来了，朦胧的眼神亮了亮。 魏老太佯装不高兴：“女大不中留，胳膊肘往外拐了。你老祖母我也是懂下棋的。” 魏无姜抿嘴，佯装请罪：“是是是，祖母下棋的功夫可厉害了。我与祖母下棋都下不过呢。” 三人笑了起来。 魏老太拉着魏无姜坐在自己的身边，与琴雅说起了闲话。 魏老太道：“你这个大师兄脾气真好，一点都不嫌弃我这啰嗦的老太婆。” 琴雅笑道：“老祖母怎么能这么说自己？” 魏老太精明的老眼看着他：“小子，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我最爱的小孙女要去你那神丹门修炼了？” 琴雅点头道：“是的，老祖母，您舍不得？” 魏老太道：“当然舍不得。要不你让你师父过来。我们魏家去找个大点的庄园，让神丹门的师父住进去。” 琴雅笑了笑：“老祖母，这事可不是住的地方那么简单。好多灵药什么的都在药山上呢。” 魏老太明显还是不舍。 魏无姜赶紧岔开话头，转到了京城中吃喝玩乐上。 琴雅道：“这两日我瞧着京城好像安分了不少。如果老祖母要出去玩，我陪着去便是。” 魏无姜心想说自己也能陪。 琴雅忽然道：“小师妹赶紧把该办的事都办了。” 魏无姜奇怪问：“我什么该办的事？” 她问出口就隐约有点后悔。 琴雅似笑非笑:“九殿下的‘病’啊！小师妹你医术精湛，将他医治好了就能了却一桩心事。你就能和我一起回神丹门了。” 魏老太一听，皱眉：“什么病？九殿下有什么病吗？” 魏无姜听得额头背后都冒出冷汗。 魏老太根本不知道裴千重身中剧毒的事，就算知道一星半点也不知道大概。 琴雅若有所思看了魏无姜一眼，笑了笑道：“没什么病，大概是常年奔波留下的旧疾吧。” 魏老太松了口气：“这样啊。年纪轻轻的可不能得什么病。男子最重要的就是身子康健。” 琴雅道：“可不是嘛。九殿下虽大权在握，但身子不好也不是女子的良配呢。” 魏无姜在桌子下狠狠踩了他一脚。 琴雅笑吟吟，好像一点都没感觉。 t他甚至还反问：“小师妹，你说是吧？” 魏无姜只能红着脸对魏老太道：“殿下没什么病，就是身子不太好。” 魏老太点了点头：“如今朝中内外都得靠他，的确是日理万机，身子可要保重。” “你父兄在西北还得靠他稳定朝局。” 第710章 师门要挟 魏老太啰嗦一堆，这才倦了由丫鬟扶着离开。 等她一离开，魏无姜就恼火瞪着琴雅：“大师兄提殿下做什么？祖母担心的事够多了。你这不是给她老人家添堵吗？” 琴雅仿佛没看见她的脸色，笑吟吟道：“我做错了吗？你不是心悦那杀神似的九殿下。他如果没有那个命娶你的话，还是才趁早和他断了吧。” 魏无姜正要反驳。 琴雅似笑非笑看着她：“你该不会想做个寡妇吧？在北朝，寡妇再嫁可太难了。” 魏无姜恼羞成怒：“大师兄，你这张嘴怎么能……” 琴雅悠然自得地捻着茶杯，笑得云淡风轻：“他老是喊我瞎子瞎子的。我背后说他两句死鬼，也不算是什么过分的吧？” 他轻笑：“据我所知，他身上的毒麻烦得紧呢。” 魏无姜皱眉：“大师兄您难道知道点什么？” 琴雅一笑，傲然道：“医门、毒门、丹门本来就是一脉传承。万变不离其宗。懂丹药炼制的必定对医术多有涉猎。懂得医术的去学炼丹配药，一样十分容易上手。” “至于毒门，不过是医术的延伸罢了。若不是你精通毒门，又天赋极高。师父怎么会收你做关门弟子？” “裴千重身上的毒，在师父和我的眼中早就看出来三四分了。再加上你一直苦心寻找各种可以解毒的灵药，还有你制了朱果丹。师父早就猜出裴千重那毒恐怕是绝世奇毒。” 琴雅一口气说完，魏无姜已经没有脾气了。 她呆愣坐在亭子中。 眼前的花红柳绿已经让她没有半点欣赏的感觉。 琴雅喝了一大口茶，手中的折扇随意扇了扇，笑了：“当然，你大师兄也没有这么厉害。我只是听了江湖上耳线的一些消息。” 魏无姜回过神来，问：“什么消息？” 琴雅也不卖关子，笑道：“第一，九城监察司已经下了江湖悬赏通缉令，追杀枯骨派的人，不论生死。有枯骨派消息的按份量给赏银。第二，九城监察司已经找上了江湖中最神秘的百晓阁和千机阁。花了重金寻找某个特定线索的人。” “还有玄寒冰草。啧啧，据说谁只要能献出玄寒冰草，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前面一两条魏无姜听了只觉得平平无奇。 可最后一条她听得心惊胆颤。 玄寒冰草是毒草，也是解毒的灵药。 如果裴千重真的把这个消息传出去的话，恐怕已经是对找到那“药引”不报什么希望了。 魏无姜猛地站起身：“不，我得去找他。” 忽地一个力道将她腰间牢牢搂住。 一股药香扑入鼻间，魏无姜心中一窒，忍不住脑子恍惚了下。 耳边传来极其宠溺的声音：“小师妹，你去找一个快死了的男人想做什么？” 魏无姜抬起头来这才发现琴雅将自己逼到了亭柱上。 她身后退伍可退，面前是近得过分的俊脸。 甚至琴雅单薄的春衫透出的温度她都能感觉到。 这个认知令她的脸红了。 魏无姜努力别开脸，道：“大师兄，你刚才喝的是茶，难道喝茶也会醉了？” 琴雅很近地逼近她的脸。 他一双朦胧的眼直定定看着她闪烁的明眸，似乎要深入她的灵魂。 魏无姜开始觉得自己呼吸急促，耳边是陌生男子呼出的热气。 她雪白的脸红了，不可遏制地从偷偷从脸颊红到了脖子上。 “大……大师兄，放开我。” 她的声音很低，带着哀求。 这里虽然是魏府，但如果有人看见她和一个外男这么亲近，肯定到时候流言四起。 琴雅压低声音笑，声音沙哑撩人。 “放开？小师妹，你已经是神丹门的人。为什么我要放开你？” “你知道师门之令不遵守是什么下场？” 魏无姜一愣，随即浑身警惕。 “什么？！大师兄是打算处置我吗？” 第711章 阴阳怪气 魏无姜微昂着头，皱眉看着面前的琴雅。 她不满的意味十分明显。 可她的话刚说完，身上的重量陡然重了些许。 魏无姜想要说的话被 硬生生堵在喉咙中。 她呼吸渐渐急促，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 面前的琴雅双手撑在她身边，宽大的袖子将她遮挡得严严实实。 日光透过他身上淡蓝色的袖子，将两人笼罩在一片清新的蓝色光影中。 魏无姜看着面前的琴雅，只觉得他那双视力不佳的眼神格外迷离。 她心中一突：大师兄该不会是对她有别样的心思吧？ 这个念头掠过脑海，她整个人仿佛被火烧了起来。 “大……大师兄……你先放开我。” 她的声音轻得如蚊虫在鸣叫。 琴雅微微一笑，笑容说不出的勾魂摄魄。 魏无姜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该死的，好看的男人自己也看过了不少，怎么还是会这么为男色所动。 一只微凉的手指轻挑她的下颌。 魏无姜避无可避，干脆和他直视。 她皱眉：“大师兄，你这样我告诉师父了！” 琴雅微微一笑：“好啊。你告诉师父就说我欺负了你。师父大怒，我就跪下来求师父做媒，让你嫁给我。” “有句俗话说的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是关门小师妹，我是开山立派大师兄。佳偶天成，这可比你和那个病秧子的九殿下好多了。” 魏无姜气恼：“不许你说他是病秧子。” “哦……”琴雅见她恼了，笑了，“原来小师妹是不许别人说你心上人一句坏话啊。” “不过，我最近打听到一个消息。你的心上人身边时常跟着一位长相清秀的女下属。那女子好像很重要。你的心上人似乎对她十分信任。” “难不成以后这名心腹要成为殿下的侧王妃？还是贵妾良妾？” 魏无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知道琴雅打听来的消息是真的。 她更明白青衣不会善罢甘休。 可是现在她大部分心思都扑在西北来的消息上，怎么还能分出些许心思在裴千重身边是不是出现女人？ 魏无姜忽然一把推开琴雅。 琴雅也许没想到魏无姜突然有了那么大的力气。他被推得措手不及，踉跄坐在亭子上的美人靠。 他笑容肆意，墨色的长发几乎垂到了碧绿的池面上。 日光下，他微眯的桃花眼带着摄人心魄的蛊惑：“呦，小师妹生气了？” 魏无姜冷着脸：“大师兄，你不用拿这些话来激我。我与殿下的事是我和他的私事，无需别人说三道四。” 琴雅宽大的袍袖一卷，遮掩了半面。 他似笑非笑：“看来，我是那个别人，不是什么内人呢。” 魏无姜心烦意乱，道：“大师兄，别这么说。你该知道我对师父和你是用心的。” “既然用心就随我回丹门！” 一直阴阳怪气的琴雅突然变了副脸色。 他声音阴沉而肃然：“神丹门在江湖中已经传说很久了。如果再不出几种绝世丹药，恐怕整个丹门都会有危险！” “闭关的师父也会有危险！还有老二老三！” 魏无姜愕然。 这事那么严重？！ 第712章 有什么内情? 琴雅见魏无姜陷入沉思，忽然凑近眯着眼：“小师妹，都要靠你了！” 他说完勾唇一笑，唇瓣擦过她的额头，似轻吻。 魏无姜抖了抖。 她要斥责的时候，琴雅已经飘然离开。 魏无姜擦了擦额头，忍着一肚子莫名其妙走了。 她回到自己的闺阁中越想越是心烦。 此时小黑悄悄爬上桌子轻轻碰她的手。 魏无姜对它道：“不能胡乱吃丹药了。你这是蛇，丹药是给人吃的。” 小黑听了似乎不高兴，不停地在她袖子钻来钻去。 它像一条调皮的狗子，痴缠着。 魏无姜无奈，拿了一瓶带了剧毒的丹药给了它一颗。 小黑立刻吃了下去，吃完后摇头摆尾很是高兴的样子。 魏无姜算是服了——这蛇看样子以后也懒得捕毒物自食其力，只想从她这边薅炼制好的毒丸。 小黑吃完丹药后缠在魏无姜的手腕间休息。 魏无姜只觉得手臂沉沉，像是挂了个沙袋似的。 她皱眉掂量了下小黑，道：“小黑，你胖了。” 小黑似乎听懂了，委委屈屈地从她手腕爬出来，然后爬上她的脖子——挂着。 魏无姜看了看铜镜里自己的造型。 好吧，更恐怖了！ 这不但是生人勿近的程度，是五米之内不见活人的程度。 魏无姜知道小黑调皮，和它玩闹了一阵子后就将它放入有开口的蛇瓮中。 她还看了一眼万毒之蛊。 这两只越发胖了，挤在一起就和两坨白肉一样。 不过可不要小看这两坨肉呼呼的东西。一碰到它们被咬上一口是神仙都难救的程度。 这些毒虫毒物都是春翠亲子负责喂养。它们也都认她。 魏无姜无心用手指拨了拨蛊虫圆滚滚的身子，想着琴雅说的话。 难道琴雅的意思是，神丹门还有些麻烦吗？ 她总觉得琴雅瞒了自己一些事，只是不想说得太清楚。 可是什么事呢？ 她左右都想不明白，索性不去想了。 阿满捧着药匣子走进来，高兴道：“公主，公主，阿满把你给的方子药配出来了。” 魏无姜随意看了一眼，点头含笑：“不错，这才今日进步很大。” 阿满问：“公主，我能再配更难的方子吗？” 魏无姜笑道：“一口可吃不成胖子。你把这帖药拿下去按着我方子写的熬煮。然后送到调养馆去。” 阿满点了点头，立刻去了。 有件事忘了分开细说。 魏无姜心中的调养馆开起来了。 原来她此次回京也不只是闲着坐山观虎斗，而是悄悄让人买下离东城不远处的一处铺子，然后花了钱把铺子后的院子也买了下来。 改造一番，铺子通了院子，院子建了十几间房子。 铺子让人改成调养馆，白日里是两位颇有名气看跌打推拿的老中医。还请了煎药、跑堂伙计。 调养馆就这样一点点有模有样开了起来。 魏无姜曾两次乔装打扮过去看了下，十分满意。 调养馆打出通告——只要是铁云军退役老兵，不论几岁，只要腿脚有毛病就可以过来免费医治拿药。 刚开始还有人不信，只当这是馆的噱头。 后来几位六七十岁饱受风湿病痛的老兵去了后，果然发现调养馆不但不收诊疗费，还针灸推拿都十分到位。 此外，调养馆还给老兵一人几贴药，嘱咐他们怎么熬药。还说如果不会熬药可以每天过来按时喝现成的。 老兵们一听，纷纷将药寄存，每日过来喝药，然后推拿针灸。 这一来，调养馆的名声渐渐传开。 曾经在铁云军，或是替朝廷在边军服役过的，退役的老兵都闻风过来。 调养馆也从寂寂无闻到一大早每天门若庭市。 其他医馆本以为这又是什么大佬故意和他们抢生意的招数。 于是他们扮成病人前去看，这才发这调养馆根本不是和他们抢生意。 其一，调养馆针对的是穷苦潦倒的老兵。这些老人打了一辈子的仗，没儿没女，家底单薄得要命。他们病痛虽多，但根本不会花钱去正规医馆看病。 第713章 来消息了 其二，调养馆主要医治因打仗留下的旧疾，是慢性病。一般的医馆懒得管这种需要慢慢调养的病。 因为病患不是富户，也吃不起银钱如水流般的药。 这种治不好又不死不了人的慢性病，医馆是挣不到什么的钱。 于是，京城的各大医馆查清楚后就不管不问了。 他们只当调养馆是又一个莫名其妙的金主开的一家积德行善馆。 这种医馆三两天就因为各种问题散了，倒了。 可魏无姜这家调养馆却越来越红火，病人越来越多，里面招的学徒和大夫也越来也多。 每天载着满满当当草药的马车一辆又一辆，院子里熬的药香几乎十二个时辰不断。 来调养的老兵越来越多，调养馆的名气隐隐越来越大。 有机灵的人猜到了调养馆背后的人是魏府。 可任谁都猜不出魏府此举的用意。 因为魏府的声望到现在几乎已经达到了顶峰。 魏府根本不需要花钱再给自己买名声。 难道只是单纯做好事？ …… 外间猜测不断，魏无姜却统统不知。 她单纯只是想做点事，抚平前世亲眼所见乱世之殇。 她愿意为自己所学那点散出去，让北朝更多的人学到真正的医术。 她想做的事太多太多，却感觉自己的时间太少太少。 …… 按北朝的规矩，一国之君驾崩，国丧之期必定得七七四十九天。 可在皇后的带头披发跪席请罪下，国丧之期硬生生被压在了一个月中，并且很多繁文缛节都被削减掉。 史官们在史书上含泪称颂皇后的举动，又称此是北朝开朝以来最难熬的一关。 是的，怎么不难熬呢？ 储君在万里之外的雪漠荒原上被西戎人和金人围困起来，七万铁云军精锐尽出救援，而后起码还得动员超过三十万大军增援。 而北朝权力更迭，世家们高深莫测的动向，还有其他各地实力不俗藩王的心思…… 光想想，都觉得难得不得了。 在这么千难万难的局面之中，除了皇后外，只有两个人站了出来。 一位便是铁面冷血的摄政王九殿下——裴千重。 他铁血手腕，说一不二，用严酷至极的法制服了左相一流。 一位便是从前没什么存在感的十一皇叔武御白。 曾经浪荡潇洒在江湖中的闲散王爷此时不再隐藏自己。 他被皇后封为摄政王辅王，掌管北朝上下繁琐政务。 直到这个时候朝臣们才看清这位闲散王爷的面目。 一张俊逸容颜总是笑意吟吟，周身上下闲适自得，每每与朝臣们商量政事轻声细语，令人如沐春风。 在他身边很快聚拢大批能干的文官。那些文官们出身低微却才能卓越。 自从左相一流被清除后，这些被排挤和压迫多年的低微文官们纷纷得到重用。 提拔他们的便是这位十一皇叔。 他的才华和能力统统化在了和风细雨的谈政中，化在了这些年轻又有能力的文臣心中。 比起冷硬又铁血的摄政王裴千重来，十一皇叔武御白可是多了许多分属于人情世故的圆通。 于是北朝庞大的政权机器在短暂停顿后又轰轰隆隆运转下去。 …… 时光如水，一个月悄悄过去。 魏无姜除了隔一日进宫给皇后请安后，就是回魏府中继续苦修钻研《毒经》。 往常她都是一个人苦修，遇到不懂的地方就得翻阅大量的书籍资料。 有的古籍从御书房书库中借来，有的则是她花了重金去各大藏书之家拓印。 不过这一次她多了一个帮手——大师兄琴雅。 琴雅眼睛虽然常年不好，但他记忆力极佳。 他过目不忘，并且很多市面上找不到的医书毒经等书籍，他传个令第二天便拿到手。 魏无姜又是惊又是喜。 琴雅笑道：“这又有什么难的？你忘了大师兄可是奇世场的老板。” 魏无姜笑道：“是是是！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奇世场老板竟然屈尊在小小的魏府中，替我找书呢。” 琴雅眼波流转，佯嗔：“调皮！” 魏无姜捧着一堆好不容易找到的医书又是一头扎了进去。 两人时常在一起研究医书，研究各种毒经，甚至还有丹门的炼丹法子。 魏府中上下人对这情形见怪不怪了，只是时辰到了就提点下该用膳了，该回房歇息了等等。 终于有一天，魏无姜正在看医书。 琴雅在接到一个飞鸽传书后脸色变了变。 他悄悄出府一直到了很晚很晚才回来。 第714章 神秘贵客 魏无姜正准备拆发休息，忽然窗外阴影一闪。 魏无姜一怔，立刻压低声音：“是谁？” 过了良久，窗户缓缓打开露出琴雅的面容。 魏无姜迎上去，道：“大师兄怎么不敲门？” 琴雅失笑：“深更半夜的，我若是出现在你的闺门前，下一刻裴千重立刻将我活剥了喂狗。” 黑暗中魏无姜的脸微微一红。 裴千重事情繁多，两人无法时常见面，但魏府是受九城监察司密切保护的。 不要说人，就是苍蝇蚊子都得搜个身才能进来，特别是她的闺阁更是重重守卫。 就不知道琴雅是怎么混进来又不惊动九城监察司暗卫的眼睛。 魏无姜把这杂乱的思绪抛开，问：“大师兄这么晚来一定有重要的事。” 琴雅神色莫名道：“自然很重要。” 魏无姜侧头倾听。 琴雅勾了勾手指：“你过来，我与你说。” 魏无姜靠过去。 忽然迎面一道甜香，她心中咯噔一声只道不好就直定定昏了过去。 琴雅环抱着魏无姜，看着她昏睡在自己的面前 他轻轻扶着她往床边一滚，静静等着屋檐上细如秋雨的脚步声远去后这才长出一口气。 琴雅对昏睡的魏无姜轻声道：“小师妹，带你去一个地方。” …… 魏无姜迷迷糊糊中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好像被人裹在暖和的布匹里，然后一路颠簸。 她想清醒过来，身体内却有一股沉沉的力道将她神志再次拉回黑暗中。 就这样反反复复，她就像是醉酒的人，一会清醒一会儿深睡。 终于，鼻间有刺鼻的气味传来直通脑海。 魏无姜猛地睁开眼睛。 “大师兄！” 她吐出昏迷前想呼唤人的名字。 面前的人含笑看着她。 紫衣矜贵又妖冶，双目熠熠如星辰，正是大师兄琴雅。 魏无姜疑惑问：“大师兄，你的眼睛……好了？” 琴雅点头：“其实早就好了，只是不想让你找个借口把我从魏府赶走罢了。” 魏无姜忍不住皱眉：“我是那样的人吗？” 琴雅笑了笑：“你不是这样的人，但是某人是这样的人。我这不是为了让某人醋劲少点吗？” 他说着故意眯了眯那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 魏无姜只能尴尬别开头。她看了看四周，屋子的四周摆设很是眼熟，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是哪儿。 “这是奇世场。”琴雅不打算打哑谜，递给魏无姜一个面具。 他说：“你戴上，一会要见一个人。” 魏无姜看了看手中的面具，银质的，很沉，上面还有繁复的兽头形状。 琴雅给自己戴上了一个面具，一回头看见魏无姜还在发呆。 他催促：“一会我说话，你不要说话。” 魏无姜终于问：“到底要见什么人？” 琴雅不吭声，只是催促。 魏无姜戴上面具后，琴雅又丢给她一套男子衣服。 魏无姜只能再次换上。 等两人装扮完毕，屋门被人轻轻敲响：“尊主，贵客已经等候了半个时辰了。” 琴雅的声音变了个调，低沉醇厚：“你告诉贵客，久等了。一会自会赔罪。” 魏无姜心里微微一怔。 是什么贵客竟然让琴雅如此忌惮，说要赔罪？ 她还没想完手腕上一紧，琴雅已经拉着她速度出了房门。 房门打开，外面的喧嚣声隐隐传了过来。 果然是江湖第一的奇世场。魏无姜的心思开始活络了起来。 想来大师兄琴雅定是寻到了什么宝物，特地带着她一起去见世面。 按道理那贵客便是怀揣什么宝物的卖家了。 魏无姜想着，脚下不停和琴雅往前走。 琴雅自然是熟悉七绕八拐的路线，绕了好几道回廊又穿过了好几处庭院，最后到了一处很隐秘的吊脚楼前。 有侍从默默点着灯火在楼下等着。 他们见到琴雅行了一礼后便拉了拉一条绳子。 悦耳的银铃声在黑暗中徐徐扩散，魏无姜只觉得腰间一紧，琴雅已经带着她高高跃起，而后稳稳当当落在吊脚楼的二楼楼台。 她刚站稳，里面就传来一道极其古怪的笑声：“呵呵，听说奇世场的尊主是江湖中第一等有信誉之人。没想到见面不如闻名啊。” 第715章 赔礼 这话阴阳怪气，明显贵客等得不耐烦了。 琴雅一笑，对里面的人虚虚作了揖，道：“今日的确是我迟到了。刚才便说了，定会给贵客赔罪。” 里面的人又是叽里咕噜一阵怪笑：“赔罪？想要给老夫赔罪的人多如牛毛。不过也得看对方配不配。” 琴雅十分耐心问道：“那不知，我是否配得上给贵客赔罪？” 那人又是咕咕一阵笑：“配不配就看尊主给的赔礼重不重。” 琴雅唇角一勾，对身边的侍从道：“先送上赔礼。” 侍从应该是准备好了，一低头，端着手中的金丝楠木盒子就恭恭敬敬走了进去。 在侍从进去的一瞬间，魏无姜只看见里面背对着门坐着一位身材十分高大的灰袍老者。 老者披头散发，头发黑中带灰又有几络焦黄。 因为背对，根本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 侍从进去后，屋门就自动关上。 过了大约三四息，里面的怪声又传了出来：“这是神丹门的三等丹药，结气丹？” 琴雅点头：“正是！” 那怪声咯咯笑了笑半天，骤然变冷：“一点诚意也没有！滚！” 魏无姜听了脸色微微变了变。 神丹门的三等丹药在江湖中也是万金难买一枚的的 琴雅也不生气，问：“那贵客可否有想要的稀世珍宝？奇世场一向以和为贵，以物易物，公平公正。” 那人冷笑：“我要的你给不起吧。” 琴雅依旧耐心十足：“只要阁下说出口又是真实存在的，某人自然是能给的。毕竟，是某人先破了自己的规矩，理该赔偿。” 那人又笑了两声：“好，那我要帝王神丹！” 琴雅立刻点头：“好！就帝王神丹。” 那人听琴雅答应得这么快，反而疑惑：“场主，你真的能给？不是诓骗老夫？” 琴雅气定神闲：“别的可能要寻两三日，正巧某人前几个月接待了神丹门的掌门——浩海老人。” 那人自然不相信这江湖中人人奉为神物的帝王神丹居然唾手可得。 他咕咕笑了几声：“拿来！” 琴雅一使眼色，过了一会儿侍从再捧进去一个黑漆漆的木盒子。 这一次过了许久，魏无姜等得腿都要站麻了才听见里面桌椅挪动的声音。 下一刻屋门大开，里面一位穿着极宽的灰袍老者面容肃然地站在他们面前。 魏无姜第一眼看去只有一个感觉：“好高！” 刚才灰袍老者在屋子里面坐着又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只觉得高大，但没现在冲击大。 魏无姜目测这人起码有八九尺高，比普通人还高半个身。 她此时能更清楚看清这灰袍老者。 他的脸很长，像是人的五官贴在了马脸上，说不出来的丑陋怪异。 他的耳朵是招风耳，微微通红。 他的双手奇长，几乎过膝，双脚呈外八字，脚掌很大。 那灰袍老者目光犀利地扫过琴雅，然后将目光死死定在魏无姜的脸上。 魏无姜一惊，赶紧垂下眼帘。 灰袍老者却不放过她，指着她，声音沙哑问：“这人不会武功，是什么人？” 琴雅十分平静：“她是某人的小妾。” “妾？”灰袍老者咕咕怪笑了两声，“带着妾来见老夫？你的妻子呢？” 琴雅摇头：“未曾娶妻。只是一个宠妾罢了。” 灰袍老者呵呵怪笑了一会儿，转身让开，意思是可以让他们入内了。 魏无姜刚才被灰袍老者看得背后冒冷汗，赶紧靠琴雅近点。 琴雅回头对她微微一笑：“小娇，这贵客应酬完，我再带你出去玩。” 魏无姜看见那灰袍老者听到这话，明显眼底都是鄙夷。 第716章 和灰袍老者谈判 她心中松了口气。 这灰袍老者明显不是什么好人。如果琴雅说她是自己的小师妹，恐怕这灰袍老者会起了别的歪心思。 如果只是一个随意可以抛弃的娇妾，那根本没有利用价值。 三人坐定，侍从再次上茶。 灰袍老者捏着手中黑漆漆的木盒，脸上情不自禁带着笑容。 “果然是帝王神丹，这千年的玄铁木做成的盒子都掩盖不了它的药味。” 琴雅姿态闲适，悠悠道：“看来这份赔礼贵客十分满意。” “满意，十分满意。”灰袍老者的脸上都是笑容，皱纹都撑开了。 他一双犀利的鹰目如电闪过一丝精明。 他慢慢道：“不过这么看来，场主对这份消息十分看重啊。” 他的眼神眯起带着探究。 琴雅呵呵一笑：“难道贵客就不看重吗？如果不看重的话，怎么会让贵客身份这么尊贵的人亲自跑了一趟？” “再说，听闻只有这种药才可以真正解裴千重身上的毒。啧啧，……以裴千重如今的身份和权势，恐怕拿到手的解药也会变成催命的符号呢。” 灰袍老者哼了一声：“总之场主愿不愿意买下来这个消息？” 琴雅追问了一句：“为什么只有消息没有药？” 灰袍老者桀桀怪笑了两声：“因为这个消息五分真，五分假。不过如果赌对了就是十成十的泼天富贵了。” 魏无姜从刚才灰袍老者提到“解毒”的时候就背后刷的一片冷汗，双拳紧紧握紧。 而后听到灰袍老者竟然只有消息没有药草，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脑门，瞬间就想和他撕扯。 这人分明就是过来戏弄人的！ 魏无姜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生怕对面的灰袍老者会怀疑自己。 灰袍老者的注意力却只在琴雅身上。 琴雅听了灰袍老者不要脸的话，一点都不恼火。 他笑道：“那消息贵客打算怎么卖？” 灰袍老者伸出一根手指头：“只要一枚神丹门二品阶丹药，功能是去淤血，凝神元的。” 琴雅想也不想：“没有。” 灰袍老者皱眉：“场主，你连帝王神丹都有，怎么会没有神丹门二品阶的丹药？” 琴雅薄唇微勾嘲笑弧度：“贵客真是说笑了。某和神丹门又没有什么特殊交情。帝王神丹只是当初浩海老人托我寄卖的。要不是这次是某有错在先，答应赔礼，怎么可能将这神丹给人？” “再者，神丹门二品阶的丹药在江湖上也是万金难求一枚。某还没想到怎么赔浩海老人的帝王神丹，怎么好意思再找他开口接着要丹药？” 他讥讽笑了笑：“莫非贵客以为神丹门的丹药是江湖上的十全大补丹？随随便便都可以整出一两百颗？” 灰袍老者一听，脸色陡然阴沉。 他本就生的一张马脸极丑，如今脸色放了下来更是丑得不堪入目。 魏无姜都感觉到胃在翻涌。 她悄悄在袖子下扯了扯琴雅的袍子。 琴雅的手在袖袍中轻轻按了按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空气陷入了凝滞，仿佛一点火星就可以爆燃。 灰袍老者目不转睛盯着琴雅似乎要将他盯出个透明窟窿。 第717章 似曾相似 琴雅随意让他打量。 灰袍老者看了好一阵子突然哈哈大笑：“好！” “生意买卖讲究的是一个公平交易。既然老夫要的是神丹门的丹药，那条件让场主开吧。” 琴雅面具下薄唇微勾，笑意如沐春风：“我的条件很简单——贵客将消息拿出来验一验真假。是真的话，某自然有办法再拿到神丹门的丹药。” 灰袍老者微微皱眉，不过现在他底牌已出，再装神弄鬼就不体面了。 他想了半天，下定决心：“好！就这么办！” 说着他拍了拍手掌，过了一会有人押着一个包头蒙面的男人进来。 他们将男人丢在地上，男人躺在地上口中呜呜，浑身颤抖。 魏无姜看去，那男人浑身是血，身上衣服破损不堪，像是被鞭子抽碎的。 这男人样子很凄惨，看样子灰袍老者很是“好好招呼”了这人。 有人将男人蒙在头上脸上的黑布拿开，再拿开塞在他嘴巴里的布团。 当魏无姜看见那人猛地一抬头时，顿时愣住。 她下意识抓住琴雅的手。 琴雅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灰袍老者没放过这异常。他狐疑打量两人：“你们认识他？” 琴雅笑了：“贵客的消息竟然是个活人，这让我这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妾害怕了。” 他说着亲昵拍了拍魏无姜的手：“别怕，就只是个活口而已。” 灰袍老者再次打量两人，这才冷哼：“事真多。” 他对着地上的男人冷森森开口：“快说出玄寒冰草的下落！说错一个字，卸掉你一条腿！” 男人惊恐打量四周，口中大喊：“救命！救命！我只是个采药的，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啪”的一声，男人被一股无形的掌力拍了出去，随即大口吐血。 灰袍老者收回手，冷冷道：“你在客栈里喝多了朝着别人炫耀你找到了玄寒冰草，还要卖给大客户。这话难道是假的？” 男人一边口吐鲜血一边还要辩解。 琴雅打断男人的话：“你好好说，消息要是真的，我保你一命。” 男人认不出他来，只拼命摇头：“不不不，可是我是受人所托寻找玄寒冰草。那人要给我几万两黄金。现在我给了你们消息，你们分文不给，我岂不是亏大了。” 灰袍老者大怒：“你的狗命重要还是黄金重要？” 男人虽然惧怕这丑陋的灰袍老者，但却依旧很固执：“我的命值几个钱？这消息可比我的命值钱多了。” 灰袍老者大怒还要出手。 琴雅长袖一振挡下了灰袍老者的掌风。 面具中他的眼流露冷意：“贵客到底还想不想做生意？打死了他，岂不是浪费本尊主的时间和那一颗赔罪的帝王神丹？” “还是这一切只是贵客和这个不知道哪来的杂碎一起做一场局，骗我的神丹？”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本来仪态闲适的琴雅忽然间身后的长发无风自动，盈盈鼓起长袖。 灰袍老者面色陡然一惊，不由倒退一步。 他当真是小瞧了面前和蔼的年轻男人。他以为琴雅性子软可以随意发作。没想到他突然露了这一手足以让他无法全身而退的威压。 琴雅见吓退了灰袍老者，对地上的男人和气道：“你别怕。消息说出来，黄金自然会给你。我还会保你性命。” 男人惊惧不定：“你到底是谁？” 琴雅微微一笑：“我就是奇世场的场主。” 男人大喜，急忙跪下来磕头：“原来是尊主！尊主救命！我这消息是要卖给一个年轻的小姐。她许给我黄金万两。我当时答应了，回去寻了好几个月终于让我寻到了玄寒冰草的地方。” “尊主，你帮我找找那小姐，我与她交易就行。” 琴雅似在犹豫。 男人急了，指着灰袍老者道：“他不是什么好人。他在奇世场的途径处偷听我们谈话。然后把我抓了，严刑拷打非要我说出药草下落。” “我当然不肯说。他又不敢杀我只能把我带到这里来。” 第718章 九城监察司来了 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灰袍老者。 魏无姜的眼神带着鄙夷——这老头忒坏了，竟然是个中途截胡的小人。 那男人一边说一边悄悄往琴雅方向缩着，生怕那灰袍老者又暴起抓住他。 琴雅微微一笑，伸手搭在了男人的肩上。 男人脸色一白，身子顿时不由自主矮了大半截。 他惊恐看向琴雅——这面具下的年轻男人内力竟然恐怖如斯。 琴雅半蹲，盯着那男人：“既然你被抓来了就说出那地方。至于那年轻女子……嗯，我身为奇世场的场主，自然会帮你找到她。” 男人狐疑：“尊主，您真的会帮我吗？毕竟这个消息全江湖都眼红，更不用说这可是事关摄政王的性命！” 琴雅皱起悠远的眉，眼底已经写满了不耐烦：“要我救你又要怀疑本尊主，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男人犹豫不决。 魏无姜正忍不住想要开口劝，袖袍下的手却被琴雅轻轻按住。 她悄悄看了一眼那灰袍老者，果然他正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男人。 看样子，这灰袍老者对这消息也十分看重。 搞不好他交易消息是假，实际上是想两头通吃。 地上的男子呼吸急促，脸上神色变幻不定，看样子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相信琴雅。 要知道，他能活到现在全靠打死不透露草药消息。 如果他说了后，恐怕第一个死的就是他自己。 就在这万籁寂静的时候，突然屋外传来一道幽冷的声音。 “既然知道事关摄政王殿下的性命大事，在下劝阁里的众人把那男子交出来。” 突地，外面传来了一道幽冷的声音。瞬间随着这声音屋外寒气扑来，魏无姜激灵了下。 这是杀气！ 琴雅和灰袍老者俱是脸色一变。 灰袍老者猛地对魏无姜拍出一掌。魏无姜只觉得一股仿佛从地底出来的寒气瞬间遍布全身。 好阴毒的功法！ 魏无姜还没来得及惊呼，琴雅搂住她的纤腰往旁边一带。 立刻，阴冷的寒气扑了个空。 魏无姜的脸上浮起血色。 灰袍老者冷笑：“真的只是个小小的娇妾吗？从一开始老夫就觉得不对头。” “说！ 裴千重的狗腿子是不是这个女人引来的！” 琴雅懒得和他搭话。他带着魏无姜迅速离开了吊脚楼。 两人刚出楼就被眼前密密麻麻的黑衣侍卫给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这些黑衣侍卫一个个黑巾蒙面，手握寒气森森的长剑。 在他们四周都是被打得十分狼狈的奇世场的护卫。 魏无姜看见琴雅不悦眯起眼睛。 毕竟自从琴雅创奇世场后，还是第一次有人杀上门的。 这不仅仅是对琴雅的羞辱，更是对江湖第一交易场的打脸。 琴雅声音阴沉：“月落，我们奇世场向来和朝廷没有任何接触。井水不犯河水。你这是什么意思？” 月落一指他身边的男人，沉声道：“尊主误会了，此人是我们九城监察司的重点通缉犯人。他跑到这里，我们势必得追到这里。” 男人急了：“我没犯法，我不是！” 月落冷冷道：“以前不是，现在是了。” 男人顿时无话可说。 月落客客气气对琴雅道：“尊主，此人关系重大。还望尊主卖个人情给九城监察司。殿下定会给尊主丰厚报酬的。” 琴雅冷笑：“还没人敢从奇世场打断一桩生意。如今是我与那贵客交易。这男人是舌头，自然是交易的一环。至于你们九城监察司，若不速速退去，别怪本尊主翻脸不认人！” 月落冷哼：“那就拔剑！” “唰”兵刃森寒，令人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场面一下子变得无比紧张。 魏无姜拉了拉琴雅的长袍：“大师兄……这个……算了。” 琴雅仿佛没听见，笑着对月落大声道：“月落大人，这就是你们不对了！是你们破坏了规矩。” “既然破坏了规矩，本尊主就不客气了！” 他话音刚落，猛地一掌向灰袍老者抓去。 灰袍老者本来一直在密切注视吊脚楼外的动静。他没想到琴雅第一个拿他开刀。 而且这一抓他毫无防备。因为他根本想不明白琴雅为什么第一个攻击自己。 灰袍老者一声暴喝，倒退好几丈。他身后的木质墙壁都被他撞出一个大窟窿。 第719章 一只脚的威力 琴雅的掌风像是附骨之疽，紧追不舍。 灰袍老者一连变幻了好几个招式都被琴雅牢牢锁住。 他的脸色变得铁青。 从一开始他就看不起琴雅。年纪轻轻怎么可能却能当上江湖第一交易市场的背后老板。说不定琴雅只是什么隐世的大家族推出的替死鬼而已。 但琴雅这一露手让灰袍老者彻底打消这个念头。 琴雅的功夫绝对是江湖上排最前面的那类人，而灰袍老者自己不过是中流水平。 他除了个唬人的身份外，从没有排行过江湖前五十。 大意了！ 灰袍老者心中这个念头掠过。 他肩头一沉，不知什么时候琴雅一把抓住了他。 力道传来，灰袍老者竟然被凌空抓起狠狠往外面摔去。 外面都是九城监察司的黑衣杀手。他们只看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天而降。 他们想也不想纷纷挥剑刺去。 灰袍老者在半空中急忙出手格挡。 “乒乒乓乓”一阵混乱，灰袍老者避开了大部分的剑，但终究是寡不敌众挨了好几剑。 他滚落在地，头顶几十把剑就朝着他砍了过来。 月落看清楚来人后大喝：“别管他！” 此时吊脚楼上琴雅已经带着魏无姜几个腾挪纵跳就快速消失在黑暗中。 调虎离山计！ 月落怒了，对众杀手命令：“抓住这老头！然后随我去抓活口！” 灰袍老者本来就中了几剑，一股戾气无处发泄。 他大吼：“关老夫屁事！让你们尝尝老夫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口吐鲜血，双目凸出。 一道巨大的黑影牢牢站在灰袍老者的头顶，一只脚硬生生将他要逃窜的身体压了下来。 灰袍老者口中鲜血不断吐出。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来。 头顶的黑影如泰山压顶似的将他一寸寸往地上压。 灰袍老者为了抗拒这巨大的压力面目狰狞，口中不住地往外吐血。 他的脚开始朝地上陷进，像是两根木桩似的往地上压。 但地面是结实的，灰袍老者双腿陷入大概不到一尺就再也无法进入。 突然，他双眼蹦出鲜血，鼻子也开始流血。 四周几百双眼睛都盯着他看。 灰袍老者双臂疯狂挥舞，想要扒开肩头上站着的那只长腿，但不管他怎么用力都无法撼动分毫。 终于他身体发出清脆的“咔哒”一声，整个人断了一截。 紧接着，他的身体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被不断压扁…… 血腥味浓重，熏得旁边的黑衣杀手们纷纷退后。 他们虽是杀手，但这么虐杀一个人还是第一次见。 终于，灰袍老者被“钉”入地下。 站在他尸体上的黑影这才慢条斯理地走下来。 他仿佛没看见地上已经变成一滩肉泥的灰袍老者，缓步走到了吊脚楼前。 他望着琴雅带走魏无姜的方向，半天沉默不语。 月落上前：“启禀殿下，这人恐怕是枯骨派的二长老，人称马面长老。” 裴千重淡淡点了点头：“刚才看见他使了一招白骨爪就知道他应该是枯骨派的。” 月落惭愧：“属下愚蠢。” 裴千重淡淡道：“查他。” 月落立刻点头。 裴千重又道：“分一队出来，本王要拿人。” “是！” 月落刚应下，眼前的人忽然不见了。 月落回头看看已经不成人样的马面长老，摇了摇头。 他对手下道：“把这人……铲起来……扔到乱葬岗。” 手下迟疑：“万一被枯骨派的人知道了怎么办？” 月落冷哼：“就是故意让他们知道是我们九城监察司干的。他们敢折磨我们九城监察司的人就是这个下场。现在殿下已经替青衣报仇了，接下来就是让他们害怕的时候了！” “下令严查马面！” “是！” 第720章 平平无奇的寻药人 魏无姜被琴雅带着如腾云驾雾，飞速离开。 她看见身边的景物不住地倒退。自己足不沾地宛若仙人。 魏无姜问：“你带我去哪儿？” 琴雅不吭声。 他带着她专门挑出其不意的小路走，很快身后的声音就被甩得远远的。 终于，两人到了一处湖边。 因为奇世场是地下城，这湖便是地下湖。 四周的钟乳岩形状各异，岸边几盏灯照着溶洞的岩石，岩石上泛着各种奇异的光泽。 魏无姜突然想起了在秘境中探险的日子。 她还没出神完就听见琴雅吹了口哨，一艘不大不小的乌篷船悄悄从暗处无声驶了过来。 有个很瘦很年轻的船夫跳上岸，利落地把乌篷船固定好。 船夫对琴雅行了一礼，然后掀开乌篷船的船顶。 魏无姜看去顿时吃惊——刚才被灰袍老者抓住的男人正五花大绑，嘴巴塞着一块布，躺在船舱中。 他瞪着眼看着两人。 琴雅摘了面具，魏无姜也摘了面具。 男人赶紧闭着眼大喊：“不不不，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我眼睛瞎了，求你们别让我看见你们长啥样子。” “呜呜呜我还要活命！我不想看见你们……我什么都不知道。” 琴雅不理他，拉着魏无姜上了船。 随后精干的船夫也上船，开始撑杆摇橹。 魏无姜拍了拍男人的肩头：“喂，你看看我，认不认得？” 男人还是惊恐大喊大叫：“不不不，我不看，我不看。” “黄金！”魏无姜丢了一颗小金裸给他，似笑非笑：“你收了我和摘星楼楼主的一万两黄金，你还记得吗？就是我让你找玄寒冰草的，想起来了没？” 男人终于敢睁开眼。 他仔仔细细打量了魏无姜半天才认出来。 他又惊又喜：“是是是！就是你！小姐，我真的找到了玄寒冰草了。” 他随即眼底掠过贪婪：“这位小姐，现在行情价可不一样了嗷。” 魏无姜微笑：“现在你想怎么做？” 男人一抬下巴：“得加钱！” 他话刚说完头上就挨了一巴掌。 男人怒视琴雅，敢怒不敢大声言：“你打我做什么？” 琴雅似笑非笑：“你可知道我是谁？” 男人脸色白了白，随即强撑：“知道了又怎么样？你是奇世场场主，你不讲信用的话……江湖人都不会和你做生意了!再说，摘星楼的楼主答应保我一条命。你们别想在这里解决我。” 他警告：“告诉你，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撑船的小哥就是人证！” 他刚说完，琴雅就笑了，魏无姜也笑了。 男人见两人笑了顿时也明白了什么。 这船就是奇世场的，这船夫至始至终就和哑巴聋子似的撑船，一看就知道这绝对也是奇世场的人。 男人哼了一声缩起来：“反正玄寒冰草在这个世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们休想折磨我套出我的话来。” 魏无姜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的眼睛：“你我商量好了，黄金一万两定金，十日内给消息，结果你拿了定金却音讯全无。你说摘星楼的楼主还会不会保你一条命？” 男人想了想，打了个寒颤。 他的气势终于低了，喃喃解释：“那个，我也不是故意的。玄寒冰草那么珍贵的草药我能找到就算江湖第一厉害的寻药人了。你们都不知道哇，我为了找这株草药都折损了好几个帮手。” 魏无姜看了琴雅一眼。 琴雅微微点了点头。 魏无姜又问：“那你还不赶紧说出草药的地点？” 男人缩了缩脖子笑道：“我就算是真的说出来，你们能摘得到吗？你们也不去江湖上打听。寻药人为什么那么少？为什么那么奇缺？十万大山一头扎进去进去，恐怕一辈子都绕出不来。所以就算是我告诉你在哪儿哪儿，还告诉你找到哪个崖哪个洞，你们真的能找到那株灵药？” 魏无姜犹豫了。 琴雅淡淡道：“这个倒是真的。不然江湖上也不会有寻药人这一职业。” 他道：“好吧，我们随你去，拿到草药后，给你剩下的钱。” 男人这才露出笑容：“好的好的！不过价钱方面……” 他眼底都是对黄金的贪婪。 第721章 青州乌金山 魏无姜想了想：“你已经收了一万两黄金了。剩下还有两万两。这两万两我可以先给你。事成之后再给你三万两。” “好嘞！”男人一点都没犹豫，立刻答应。 他答应得太快，魏无姜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坑了。 她皱眉盯着男人，看得男人背后不停冒冷汗。 男人勉强笑道：“小姐，我真的没骗你。我真的找到了。” 他赌咒发誓：“你江湖上打听打听，我这名号的人可不是坑蒙拐骗的。要不然那个死老头也不会抓住我来交易东西。” “那个死老头下手可狠了，可是他都不敢杀我，就是因为他知道我的消息不假。” 魏无姜自言自语：“要是你和那个死了的老头一起设个局，骗了我们入山，然后私吞了那三万两黄金……” 男人边听额头上冒出冷汗来。 他双手双脚都被捆着，想擦个汗都擦不到。 他只能哀求：“尊主，小姐，帮个忙解开绳子。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寻药人啊！” “你们老是绑着我，要是不小心把我的手啊脚捆坏了可怎么帮你们找药？” “你们解开我，我自然能让你们相信。” “我真的没骗你们。我真的找到了宣汉冰草。” 琴雅似笑非笑：“你可以再喊大声一点，正好九城监察司的人追上来，到时候我就把你往水里一推。你猜这水里有什么东西？” 男人登时不敢再哼哼唧唧。 琴雅冷哼一声，手中一挥，男人身上的绳索立刻断成了数截。 “给你一个机会，从头说起！” 男人立刻从船上跳了起来，啪叽跪下道：“在下江湖第一寻药——老李头。” 魏无姜笑了：“这名字很是普通，假名吧？” 老李头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很是畅快地承认：“行走江湖嘛，有点艺名好傍身。” 琴雅不想和他废话，道：“从这水路很快就能出了出京城。现在你还不想说真话吗？” 老李头苦笑：“刚才我都说了，不是我不说出药在哪儿。是我说了你们也找不到。就算是一片光秃秃的悬崖，你怎么知道草药在哪个山的缝隙里？” 琴雅低头，似笑非笑：“那草药在哪个地界总是可以说的吧？” 老李头立刻道：“在青州！青州乌金山！” 青州？！ 琴雅和魏无姜对视一眼，纷纷皱起了眉。 老李头在旁讨好笑道：“真的！就是青州的乌金山。我自从领了这位小姐的悬赏任务就马不停蹄寻药了。结果就在乌金山寻到了。且不说我费了多少功夫，就是光进山就折损了好几个身手很不错的猎人、寻药人，还摔死了几只山猴子……” “呃……” 老李头还没说完就被一只修长的手死死掐住了脖子。 琴雅俊雅的脸上神色很是冰冷：“陪了你玩了一整晚，损失了神丹门的帝王神丹，还被九城监察司的杀手追着跑，最后你竟然给我说出一个平平无奇的山名来！” 他笑得很冷，手中的力道一点点加重：“是我这奇世场名声不够显，还是觉得我这尊主身娇体弱，已经杀不了一只咕咕乱叫的鸡了吗？” 船舱里的老李头已经脸色涨得紫红，喉咙咯咯作响说不出话来。 魏无姜急忙拉住琴雅的袖子：“大师兄，别杀他。让他解释。” 老李头拼命点头。 琴雅这才猛地放开。 老李头瘫软在船舱拼命咳嗽。他缓过气来赶紧跪地求饶。 “尊……尊主，饶命！我说的都是真的。” 琴雅面无表情：“真名？” 老李头老老实实回答：“姓李，叫李武。我祖上三代都是靠上山寻药卖药为生的，平时寻药的时候就打打猎养活一家子。到了我这代，因为我手脚灵活如猿猴，在悬崖采药如履平地，于是就一直干这行。” 琴雅冷冷哼了一声：“看你是有些功夫在身的。罢了，诸多疑点本尊主就不问了。我就问，玄寒冰草怎么在青州？青州根本不产药材。” 李武害怕又被掐脖子，急忙解释：“尊主说的是。青州是真的不产药材，但是青州的乌金山有个据称永不见底的洞。” “哦？”琴雅阴沉沉的脸色似乎稍稍缓和。 他终于肯正眼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李武。 第722章 居心是什么 他一撩长袍下摆，随意坐在船头，冷冷道：“长夜漫漫，你可以说得更仔细点。” 魏无姜看去，船头的船夫正聚精会神地撑船避开一个个在水面下暗藏的漩涡。 他们这一条船正从复杂的溶洞地底向地表的河流而去，看样子水程还远，的确是长夜漫漫。 李武打起精神，开始说起自己的寻药经过。 …… 裴千重站在水边，四周火把光将他的侧颜映得如霜雪似的。 他眸色沉沉盯着岩洞深处，神色沉沉。 月落走来，低声道：“殿下，查过了，他们肯定是坐船跑了。” 裴千重问：“水路往哪？” 月落赶紧跪下：“回殿下的话，这水下岩洞四通八达，水路复杂，根本不知道从哪里能出。” 裴千重淡淡道：“他们总归是要出京城的。京城外方圆五百里的水路派人监视。” “是！”月落赶紧答应。 等月落离开，裴千重的眉心深深皱起。 他低声轻叹：“无姜，你怎么总是不乖。” …… 琴雅带着魏无姜和李武出了溶洞，然后汇入一条极其偏僻的小河向西南方向而去。 魏无姜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厚厚的狐裘，是琴雅的。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琴雅已经走了进来。 他问：“睡得可好？” 魏无姜看见他眼脸下的发青，问：“大师兄是不是一夜没睡？” 琴雅笑了笑：“我习武之人打坐片刻就能恢复精神，不碍事。” 魏无姜看着船尾蜷缩昏睡的李武，轻声问琴雅：“大师兄，我们这样出城，不太好吧？” 琴雅安慰道：“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发了消息告诉魏府。你祖母宽容，不会怪罪你和我一起偷偷出城的。” 魏无姜还是不放心：“可是我这样走了，殿下担心怎么办？” 琴雅嗤笑：“他？他若是知道你和我走了，肯定不高兴。不过经过秘境一事，他多少也能少吃点醋。” 魏无姜听了心里还是隐约觉得不安。 她总觉得自己这次有点鲁莽了，裴千重会不高兴。 不过，如果这一次她能提前拿到玄寒冰草的话……裴千重就有救了！ 魏无姜突然想起青衣。 想起青衣在自己面前信誓旦旦，她就一阵阵没来由的心慌。 也许，这就是她明知道出城会让裴千重生气也要放手一搏的缘故吧。 她终究是吃醋了。 …… 河水悠悠晃晃。一路上魏无姜看见一直不做声的船夫精力充沛，不断躲开主要水路。 她天资聪颖一下子就猜到了琴雅的目的——他就是为了躲开裴千重。 魏无姜虽知道琴雅的目的，却也不好揭穿。 毕竟她不明白琴雅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难道琴雅这么热心寻找玄寒冰草是为了和裴千重较劲？还是想做什么交易？ …… 一路走得波折但却还算顺利。 李武身上的伤在琴雅的随手医治下好得很快。他们一行人到了一座小镇上。 琴雅对外声称兄妹，然后给魏无姜置办了衣物和各种用品。 李武则扮成他们的下人，船夫则变成了他们的马夫。 他们一路向青州的乌金山而去。 刚开始路上还时不时看见九城监察司的人在走动查人，到了青州境内九城监察司的人就少了。 看样子，裴千重的人再厉害也猜不出他们去了哪儿。 …… 两日后，一行人在李武的领路下熟门熟路到了乌金山的山脚下。 琴雅看着正忙着和几个药农了解情况谈价钱的李武，对魏无姜道：“你就不要上山了吧？” 魏无姜摇头：“我不上山，万一你们采错草药可怎么办？” 琴雅道：“我有李武画的草药图，还有你画的，到时候一对照对不对就知道了。” 魏无姜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大师兄，有句话我憋了一路了，想问问你。” 琴雅道：“你说。” 魏无姜明眸复杂看着他：“玄寒冰草事关裴千重身上的毒。大师兄是为什么要拿这草药？” 琴雅笑了笑：“理由还不简单吗？敲他一笔竹竿。” 魏无姜摇头：“我不信。” 琴雅眸色冷暗了下来，道：“我就知道你不信。不过，你相信大师兄，我不会故意害裴千重。我只是想让他答应我一件事。” 魏无姜问：“什么事？” 琴雅却不肯再说了。 魏无姜还要问，琴雅道：“事关神丹门的事。你不用担心，大师兄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小人。” 魏无姜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肚。 第723章 十万大山可不是玩笑的 李武气喘吁吁跑了过来。他身上挂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些东西看样子是爬山寻药用的。 李武笑嘻嘻道：“谈妥了，谈妥了。三个药农，四个力夫，还有找到了药农养的四只采药的猴子。花的钱不算多也不算少，一人十两。” 魏无姜点头：“十两很少了，要不多给点？” 李武立刻道：“不算少了。他们从山上讨生活一年到头也不过一二两银子。这十两够多了，再多的话万一起了歹心怎么办。” 琴雅点了点头。 魏无姜看去，那几个人在一起，面露惶恐不安地向他们看来似乎很担心自己不被雇佣。 琴雅道：“准备差不多就走吧。” 李武看着魏无姜，犹豫：“这位小姐一定要上山吗？这乌金山虽然不是多险要，但有些地方十分难行。小姐如果上山的话实在是……” 他后半截话没说，实际上李武想说带个女人上山实在是拖累。 琴雅道：“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她上去是为了看看药对不对。” 他说着，似笑非笑看着李武：“要是药不对的话……” 李武脸色一白，头缩了缩：“不不不，一定是对的。我亲自检查过好几次。要不是那药难保存我早就采了。” 魏无姜皱眉：“玄寒冰草应该长在极寒之地，受天地灵气的孕育。它不应该是在中原地带才是。我总觉得不对。” 李武哎哎了半天：“可不是！小姐说的道理我也懂。但极寒之地我也飞鸽传信问了，他们那边人迹罕至根本连雪莲花都没。” “还有，我是听了乌金山的一个传说才决定来瞧瞧的。” 他神神秘秘地说：“乌金山深处有个无底深洞，里面有龙！每年的八月初七方圆十几里都能听见龙啸。” \"有龙啊凤传说的地方肯定有灵药。我就抱着试试的心去探了探，折损了好几个人手才寻到了那玄寒冰草。” “两位不知道，那无底深洞极寒，能把人活活冻死。” 琴雅看了一眼李武，似笑非笑：“是吗？那怎么没把你冻死？” 李武自知失言，嘿嘿干笑了两声解释：“这不是……打个比方吗？小的怎么可能被冻死，冻死了就上不来了。” 魏无姜问：“前两日怎么没听你说过？” 李武苦笑：“前两日我们都埋头赶路，在加上我的伤刚好，浑身难受。每天倒头就睡，怎么可能和小姐闲聊这些？” 魏无姜想想也是。 琴雅看了看日头道：“不早了，赶紧进山吧。” 一行人顺着山路慢慢上山。 魏无姜走了几步却被拉住。 裴千重指了指力夫抬的竹轿子：“坐上去省些力气。” 魏无姜毫不犹豫上了轿子。 她经历过秘境，山地和雪地又完全不一样。这里土生土长的山野村夫一把子力气，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如履平地。 她实在是没必要矫情。 一行人上了山。 …… 不远处的小山包上，一队黑衣人正默默张望着他们。 月落问：“殿下，追上去吗？” 裴千重摇头：“不急。” 月落有些气急：“公主真是的，好好地跟着出来做什么？早知道是公主，属下就出手把她从那个什么尊主抢回来。” 裴千重眯了眯眼：“那么急做什么？左右是找草药。” 月落道：“属下觉得那尊主什么的不安好心。小心他拿那玄寒冰草来要挟殿下。” 裴千重淡淡道：“他当然会拿这草药做文章。不过，本王倒要看看他想做什么文章。” 月落的脸上满是不赞同。 他想劝又不知道怎么劝。自家的殿下脾气自己最是清楚。 他想做的事，想知道的事，天塌下来都拦不住。 月落嘟哝：“为什么要费周章。我看殿下是吃醋了。” “嗯？”危险的声音懒洋洋传来，随即杀气一闪而过。 月落这次却没有像往常般见势不妙就走。 他正色道：“殿下，属下以为殿下没必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如果那草药被那什么尊主得了。到时候他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殿下该如何应对？” 裴千重看了他一眼，反问：“如果他拿了草药，提了过分的要求，你觉得长阳公主会怎么看待他？” 第724章 有人跟来了 月落愣住，随即怪怪地问：“殿下的意思是……让那什么尊主露出真面目，公主就心里清楚了。” 裴千重似笑非笑：“是啊。顺便告诉你，那所谓的尊主是神丹门的首席大弟子，是公主的同门大师兄，也就是你们这些日子一直在监视的琴雅公子。” 月落怔了怔。 裴千重说完对他道：“派人不远不近跟着，千万不要让他们发现了我们的行踪。” 月落在原地喃喃自语：“殿下的意思是……除掉情敌？” …… 十万大山真不是开玩笑的。 琴雅和魏无姜一行人走了大半天才刚刚进山。 进了乌金山，天好像一下子就暗了下来。四周怪鸟时不时鸣叫，还有不少看不出的野兽隐藏在暗处看着。 这些山野野兽等人看到的时候，早就倏地不见了。 魏无姜坐在竹轿子上晃晃悠悠，力夫换了两三轮时，李武喊了休息。 琴雅皱眉看了看四周，道：“按着这个脚程，恐怕要走上好几日。” 李武一边指挥雇来的药农和力夫清理杂草，编吊床，一边说：“还早呢。如今才走了几十里路，这山腰都没爬上去，还得过四五座大山才能真正进入乌金山深处。” 琴雅皱眉：“难道来回一趟起码半月？” 李武点头：“是啊，深山老林是最难进入的，也是最难出的。这还不算上我们去找那深洞天坑费的功夫呢。” 琴雅和魏无姜对视一眼，干脆走到一旁商量了起来。 …… 魏无姜叹了口气：“没想到寻草药这么难，还得这么久。” 琴雅哼了一声：“如果是那裴千重，恐怕一声令下，这十天半月就到了他手中了。哪需要他亲自动手。” 魏无姜看了他一眼：“不过这草药十分贵重，恐怕就算是殿下知道了也得亲自来取才是。” 琴雅面上有郁闷：“准备还是少了。我一会会传信派人过来。” 他看了正在忙碌的李武和三个药农，几个力夫。 他眯了眯眼道：“我总觉得这李武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魏无姜皱了皱绣眉。 琴雅一说，她也觉得这次的玄寒冰草来的好像太容易了点。 难道里面有什么猫腻不成？ ……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爬山，爬山，还是爬山…… 爬山完了下山，然后再爬山。 果然越到乌金山的深处越是寸步难行。 李武这样经验丰富的寻药人每天都挥舞着锋利的割草长镰刀在前面奋力开路。 其他三个药农跟在他身后，时不时默默替换开路。其余的清理刚开出路的杂草和荆棘。 他们四人配合默契，就是四台毫无感情的开路机器。 而四个力夫则继续当着轿夫，抬着魏无姜上山下山。 当然，有的山路实在是太陡峭，琴雅便不客气搂着魏无姜倏忽一下越了过去。 终于在进山的第三日，琴雅找的人来了。 不过来的人中竟然有个人令魏无姜又惊又喜。 “卫大当家！”魏无姜激动迎了上去。 卫白衣还是依旧白衣翩翩，风流倜傥。 他不紧不慢地含笑回礼：“公主殿下可安好？” 魏无姜笑道：“卫大当家来了我就放心了。” 卫白衣看了一眼琴雅，笑了笑：“难道琴雅公子还不能让公主安心吗？看来我这是来对了。” 琴雅冷哼一声：“你怎么来了？” 卫白衣道：“不请自来。” 琴雅呵呵笑了：“真是好意思说出来。” 他说着怒视自己的手下，眼底的意味不言而喻。 手下瑟瑟发抖：“尊主，不是我们请卫楼主来的，是……是他不知道怎么的就跟来了。” “属下该死！尊主恕罪！” 卫白衣挡在他们面前，似笑非笑：“琴雅公子，不关他们的事，请不要惩罚他们。” 琴雅冷哼：“技不如人自然会被人跟着。恐怕……呵呵那个人也跟着了。” “这下可热闹了。” “哈哈哈，我也跟着了！你又该拿我如何？” 一道清清爽爽的声音传来。 众人只见翠林的林间一道天蓝色的飘逸身影瞬息而至。 那天蓝色的影子仿佛从天边的裁下来的一块，看着令人心旷神怡。 那人影在众人面前潇洒落下，手中折扇一甩，一张阴柔俊美的脸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魏无姜高兴极了：“祈二当家的！” 祈少白微微一笑：“这么久的交情，公主可以称呼我为少白就行。” 第725章 人心易变 魏无姜笑道：“好，少白来了就好。” 卫白衣插一句：“那这样以后公主可称呼在下卫大哥吧。” 他说着故意看了一眼琴雅，果然看见后者的俊脸拉了下来，堪称一秒变脸。 魏无姜从善如流：“卫大哥！” 琴雅在旁边看不下去了，冷笑：“你们真是闻着味就过来了，比狗鼻子还灵。” 他说着长袖一甩径直走到前面去。 魏无姜看看卫白衣又看看祈少白，忽的，她问：“殿下呢？” 卫白衣笑了笑：“殿下在后面。” 魏无姜眼睛亮了：“他怎么不现身？” 卫白衣笑了：“可能还不是时候吧。” 祈少白看了他一眼：“卫大当家竟然还是殿下的人，是我失敬了。” 卫白衣依旧笑容不变：“祈二当家不也是皇家的人吗？” 祈少白脸色变了变，随即闭嘴离开。 见他们两人都走了，卫白衣这才轻声道：“公主千金之躯怎么能来这里？这深山老林迷了路，或者遇到危险谁都来不及救。” 他眼底都是不赞同。 魏无姜这些日子也觉得自己鲁莽了。 她叹气：“可大师兄他执意要来。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卫白衣轻声道：“还能有什么意思。如今江湖上沸沸扬扬都传开了，玄寒冰草现世。谁能拿到玄寒冰草谁就能控制殿下。” “已经有无数的江湖人士往乌金山来了。” 魏无姜吃惊：“这事怎么传开的？” 卫白衣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肯定是殿下的敌人传的啊。” 魏无姜猛地想起那灰袍老者。她皱眉：“难道是枯骨派？” 卫白衣轻轻点头：“应该是他们。殿下如今还派人大力清除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邪门魔道。……说来话长，公主还是跟我下山吧。” “下山？”不远处冷冷传来琴雅的声音，“她不会跟你们下山的。” 卫白衣脸色微变：“没想到琴雅公子身为公主的大师兄，竟然拿她的性命做要挟。” 琴雅足尖一点，轻飘飘落在了两人面前。 他眸色冷厉：“我们神丹门的事外人没资格插手。” 卫白衣向前一步挡在了魏无姜的面前，皱眉：“琴雅公子，山外已经有不少江湖人士往这里来。就算你们拿到了玄寒冰草也不一定能安全出得山。” “所以现在裴千重是替我们挡着那些人了？”琴雅突然诡异笑了笑，“我就知道他不会那么轻易放手不管。” 卫白衣皱眉：“琴雅公子，你和殿下有什么过节吗？为什么这么做？” 琴雅冷笑：“与你无关。” 他说完看向魏无姜：“小师妹，你如果要拿到玄寒冰草就不要走。” 魏无姜还想说什么，琴雅已经呼唤李武等启程。 魏无姜面露难色：“卫大哥，我也不知道大师兄为什么会这样做。他最后会为难殿下吗？” 卫白衣反问：“公主你觉得呢？” 魏无姜咬了咬下唇。 她眼底有迷茫，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卫白衣安慰：“既来之则安之。我和少白会保护公主的。” 魏无姜点了点头。 突然，李武脸色变了变：“有人跟着我们来了。” 他指了指头顶上仓皇飞过的林鸟。 琴雅一声不吭转身飞身离去。 过了一会儿，他带着浑身的血腥味踏步而来。 “杂草已经清理干净了，天黑前必须到那边的山头。” 众人面面相觑，只能默默赶路。 第726章 深山龙洞 众人默默赶路，琴雅不知怎么的却越发阴沉暴躁。 他时常一个人站在树梢默默看着远方，让他下来休息也不愿搭理人。 时不时的，他会突然消失在队伍里，过了一天才满脸阴沉地出现。 他的外袍时常染了血，然后烧了再换一件。 魏无姜发现短短五六天他已经烧了三件外袍。 他带来的手下也犹如聋了哑了，只默默跟着李武等人。 琴雅的异常让行程变得异常枯燥，不过这样一来反而走得更快了。 一天李武照例爬上树观察，他突然大叫：“看到了！看到了！” 他这一喊惊飞了栖息的鸟儿。 琴雅正在打坐休息，闻言立刻睁眼。 祈少白一撩袍子下摆，飞身上树。 他有轻功很快到了树梢。他看了好一会又飞身下来。 他道：“看见了一个大山谷。” 李武满脸兴奋：“那山谷就是乌金山的峡谷，峡谷的深处有个洞，当地人叫它黑龙洞。每月八月初七就一定冒出白烟，然后传出龙啸。” “有人进去探过，十去九不回。很是可怕的一个洞。” “活着回来的人都说里面的龙吃人，特别是冒白烟的时候就是黑龙张口吐息。被龙息喷到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琴雅在旁边静静听了，冷冷一笑：“都是一群愚民。这世上哪有龙？” 魏无姜道：“可能是地下的地火喷了出来煮热了地下泉水才冒烟。” 李武道：“不是地火，是寒气。喷出来的白烟冷能让人瞬间冻死。所以怪得很呢。因为按道理青州这边冬天都不下雪，早就出了下雪的地界了。” 卫白衣皱眉：“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们去看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琴雅对李武道：“现在开始，把一些用不着的东西找个山洞藏好。我们要日落之前到峡谷。” 李武还有些为难。 琴雅冷冷道：“我带姜儿先走，你们跟不上的后面慢慢走吧。” 他说着就去拉魏无姜的手。 卫白衣抢先一步挡在了魏无姜面前。 他笑呵呵看着琴雅：“琴雅公子，说好了的一起，你怎么要撇开我们先去寻宝了？” 琴雅冷冷瞥了他一眼：“要的就跟上。” 他说完要去抓魏无姜的手。 魏无姜此时站在卫白衣身后，琴雅一伸手，卫白衣立刻按住他的手臂。 琴雅眼都不眨，手掌一翻，五爪屈成鹰爪式直取卫白衣的脉门。 卫白衣的脸色微变，手掌猛地握成拳头狠狠朝下。 不到方寸之间，两人竟然斗了起来。 魏无姜刚张口，祈少白一把将她拉开，低喝：“快走！” 他说完拉起魏无姜朝着大峡谷方向跑去。 …… 琴雅、卫白衣、祈少白三人中，琴雅武功略略胜卫白衣一筹，而三人中轻功最好的就是祈少白。 祈少白带着魏无姜几个跳跃借力，两人已飘然远去。 琴雅回头看见，对卫白衣怒道：“你们设计好的？！” 卫白衣笑容依旧温文尔雅：“琴雅公子，得罪了！今天打不赢我卫某人，你别想追上去。” 琴雅再看，李武和三个药农早就收拾东西跟着祈少白跑去了。 琴雅一张俊脸阴沉：“你们居然合谋！” 卫白衣一边接招拆招，一边道：“实在是琴雅公子目的不单纯，为了公主，也为了殿下，不得不出手了。” 琴雅似下了什么决心，一掌拍出，极速退后好几丈。 他阴沉沉道：“我们神丹门还不至于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间。卫白衣，你身为摘星楼楼主竟然做了裴千重的走狗。” “看来今天我要替武林清除败类了！” 卫白衣面不改色：“是不是走狗卫某人心里清楚。至于琴雅公子你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还是趁着这个时候说出来。” “不然的话，拳脚无眼，打伤了琴雅公子，我会很是抱歉。” 琴雅冷笑：“打伤我？你有这个能耐吗？” 他双手突然拢在袖子里，再伸手的时候手中已经捏了五六枚黑漆漆的圆球。 卫白衣脸色一变，急忙倒退。 琴雅毫不犹豫掷出圆球。 “扑扑……”几声闷响，一股浓浓的黑烟从四面八方向卫白衣扑去。 黑烟所过之处草木立刻变黑枯萎。 “剧毒！”卫白衣想也不想捂住口鼻飞速倒退逃走。 琴雅冷笑一声，折身追向祈少白的方向。 第727章 抵达黑龙洞 祈少白带着魏无姜一口气走到了天黑。 山路崎岖，甚至没有山路，都靠祈少白一身轻功硬生生从不见天日的山林中将她带出。 一直到天黑，两人才恍然看见头顶墨蓝色的星空。 祈少白一屁股坐在山石上直喘气：“总算是走出那该死的大山林了。” 魏无姜也累了。 她坐在旁边休息，问：“你和卫大哥什么时候商量的？” 祈少白笑了：“自然是等那疯子去杀人的时候才商量的。这人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感觉自从西北回来后就怪怪的。” 魏无姜一想也是。 她不安：“难道是师父出事了？” 祈少白摇头：“如果是你师父出事，他肯定不是现在这样。” 祈少白想了想，问道：“他和裴千重有什么过节没？” 魏无姜茫然：“我们在秘境的时候两人根本没什么交情，也没有什么纠葛。” 祈少白想了半天，只能道：“那只能说，他也许想要那玄寒冰草找裴千重交易一个极其重要的东西吧。” 魏无姜想来想去也只能暂且这么认为。 毕竟，如今的北朝谁能拿捏住裴千重谁就是无冕之皇。 魏无姜黯然叹气：“我真没想到……” 祈少白振作精神：“这世上没想到的事多了去了。我们还是找个过夜的地方吧。” 祈少白找到了一个山洞，然后寻了一处留下记号等待卫白衣追上。 …… 一夜无话。 第二天魏无姜醒来的时候，惊奇发现李武和三个药农力夫都来了。 她问：“琴雅呢？” 祈少白道：“估计从另外一条路去了。” 李武恭恭敬敬上前道：“公主，摘星楼楼主让小的跟着公主去采药。” 魏无姜点了点头。 李武认出卫白衣是早晚的事。 江湖中人最看重的便是实力。可见，卫白衣的实力在李武心中是比琴雅高许多的。 一行人继续往黑龙洞的方向走去。 没了山林的崎岖，峡谷一览无余走得更快。 很快，一行人用了一天就找到了黑龙洞。 还没靠近那洞，就无端觉得风大了许多，而且还让人感觉到湿冷湿冷的潮气。 李武道：“快到了，是不是冷森森的？我就说这黑龙洞里面有东西。” 魏无姜和祈少白对视一眼，心想，难道这洞里真的有龙？ 不过人已经到了这里，断不可能就这样回去。 一行人开始往前走。 他们要穿过一条巨大的山谷，山谷风越来越大，而且还有间隔时辰。 风最大的时候吹得人睁不开眼，峡谷两边被风化的石头还簌簌滚落下来。 祈少白皱眉：“这样到了洞口人都快被吹傻了，得想个办法。” 李武苦笑：“能有别的路就算了，这里就这条路能走。” 祈少白默默走了一会儿，忽的道：“这风有间隔时辰。风起的时候我们躲一躲，风渐停的时候再走。” 李武失声：“还能这样？” 祈少白瞪了他一眼：“你行你先走。我们稍后再跟上。” 李武只能和其他三位药农还有力夫先走。 祈少白则带着魏无姜躲在一块巨大的石头后面。 在石头后面果然风小了很多。 魏无姜知道他是为了自己，不由含笑看了他一眼。 祈少白正要说话，忽的，他脸色一变，立刻飞身跃出。 “小心！” 魏无姜看去，只见一块被狂风吹落的山石正对准正在艰难行走的李武等人。 第728章 灵药难采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祈少白一掌狠狠拍出。 这一巴掌对准的却不是石头而是李武的后背。 李武哎呦一声就往前扑去。 掌力将他往前推了两丈远，但又被狂风吹回了好几步。 “轰隆”石头在下落的时候撞到在山坡上的另一块巨石，瞬间，那块掉落的石头四分五裂，继续呼啸着向谷底的人砸去。 这下对准的人就更多了。 三个药农立刻向前连滚带爬地躲避，四个力夫更是惊慌失措，跟着往前跑。 “等……”祈少白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一块碎石砸到了一个力夫的背上。 那力夫被砸得口吐鲜血，倒在一旁。 旁边的几个人吓得赶紧往前跑。琴雅的人身手不错，纷纷往前飞掠。 祈少白手中连挥了几下，几块随手捡来的碎石直击下落的石头。 石头被小石子撞碎，落在人的身上，虽然疼但却不至于伤人。 等风停了，众人纷纷起身。 祈少白赶紧去看那被砸得吐血的力夫。 他在那人背上按了几下，道：“你别跟着下去了，找个避风平坦的地方休息，等我们上来再一起出山。” 魏无姜拿出一枚疗伤丹药给他。 那力夫千恩万谢赶紧走了。 剩下的人到了一处巨石后商议。 可想而知这条路太危险了。 李武奇怪道：“我前两个月来的时候没遇到这么大的风啊。难道这几天是风季？” 魏无姜看了看地形道：“洞中的冷气上升，和往北的暖风相撞，撞入山谷瓮口，所以你们看那石头走向。” 众人看去，果然石头左边的多，右边的山坡石头不但少，有的石壁被吹得都成一定形状了。 李武摸了摸自己的脸，庆幸道：“还好我命大，前两月入山的时候没遇到这妖风。公主，现在怎么办？” 魏无姜看向祈少白。 祈少白道：“很简单，躲着风走。刚才粗粗估算了时辰。这风大概吹一刻钟，然后停一盏茶功夫。” 众人点头。 这妖风太厉害，只能躲着走。 一行人便在巨石后面休息整理，一等风弱了就开始往前走，估摸着时间然后赶紧找避风的地方。 就这样走走停停，一行人终于看见不远处露出来的巨大深洞。 往他们的方向看去，那深洞第一眼看成是万丈悬崖。 走近点才发现竟然是一个巨大得令人发怵的鸡蛋形的深洞。 从洞口这边往另一边起码百丈，左右更是近乎三百丈。 洞太大，中间白雾升腾，宛若有一只巨大的上古神兽在张大嘴吞云吐雾。 白雾升腾后和上面气流搅在一起，然后形成乱流消散。 李武指着头顶道：“这上面最是凶险。你们看……” 众人看去，只见一只山鹰在洞口上飞着。它似乎也能感觉到那团白雾的凶险，一直不敢太靠近。 突然，飞得高高的山鹰翅膀扑哧了一下。然后就像底下伸出一只无形的手抓住它。 山鹰像是喝醉了酒似的在半空中跌跌撞撞。 它像是要竭力挣脱开那无形的抓力，但在乱流中根本无法把握自己的平衡。 于是这只山鹰开始往下跌去，跌入那深不见底的深渊秘洞中。 众人久久不能回神。 李武见惯了，沉声道：“我下去过这山洞的第三层，十分凶险的。如果出现了意外，是当真插翅难飞。” 祈少白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几层？你下过最底下？” 李武苦笑：“我怎么可能下去过？这黑龙洞至今无人能下到洞底。刚才也瞧见了，能下去的恐怕就只有死人和那些飞禽走兽的枯骨了。” 魏无姜心中微微一动。 枯骨两个字触动了她的神经。 难道枯骨派是从这里产生的？ 不对，枯骨派应该是西域来的邪门魔教，怎么会在青州？ 魏无姜很快打消了自己荒谬的念头。 祈少白正仔细询问李武更多的细节。 魏无姜看着那三个药农在不远处默默整理抓钩绳索。 她上前问：“这里真的很难下去吧？” 其中一个药农看了一眼李武，压低声音说道：“是的呢。这里住着上古黑龙神，谁下去了铁定尸骨无存，而且死后魂魄都会被黑龙神吞进肚子。” 另外一个药农扯了扯他：“别说了，武哥不让我们说。” 第729章 着什么急? 魏无姜皱眉问道：“李武说上次折损了好几个人手，你们知道这回事吗？” 另一个默默整理绳索的药农听了，眼眶红了。 魏无姜问他：“真的死了人？” 那药农擦了擦眼角，木然道：“当然死人了。青州这地界种地不够吃，只有上乌金山讨生活。可这地方的药太少了。要贵重点药材必须进山攀悬崖，下深洞。” “黑龙洞下去就有不少药草，越深药草越多，只是能挖到贵重药材的药农少，就算挖到了也得死一两个。” “武哥前几个月出重金找了我们当地最厉害的药农，那是我兄弟家……” 那药农说完又擦了擦眼泪。 魏无姜听得皱眉。 李武看见她在询问药农，赶紧过来。 他一过来，三个药农都转头不吭声了。 李武陪笑道：“公主，准备好了就可以下去了。第一层没什么危险，不过您身娇肉贵的，您不要下去了吧。” “让祈二当家的陪我们下去就行。” 魏无姜问：“你说实话，上次折损了几个人？” 李武脸色僵了僵，半天才说：“折损了三个好手，还有几只猴子。” 他看见魏无姜的脸色难看，立刻补充了一句：“可是我是给够了钱的。干这一行的都这样，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嘛。” 魏无姜想发怒，刚才那药农道：“是，贵人不要怪武哥了。武哥给的钱够我兄弟一家老小一辈子生活了。我兄弟那条命不冤。” 他说完递上做好的绳梯，道：“武哥，可以下去了。” 魏无姜看着他们默默将绳索系在自己身上，就打算这么毫无防备地下山洞就无来由一阵心酸。 她突然走向祈少白，扯了扯他耳语了几句。 祈少白对李武道：“等一等再下去。人没到齐呢。” 李武诧异：“还有谁？” 祈少白对着身后空荡荡的来路喊道：“琴雅，你还不出来吗？” 过了半天，琴雅冷淡的声音传来：“着什么急呢？等你们上来我再出现不是刚刚好？”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带着一股冷漠至极的杀气。 祈少白笑了笑：“真不厚道。琴雅公子，你的气量怎么那么小？” 琴雅的声音再一次随风传来，不过听起来更近点：“我什么时候说我气度大了？卫白衣，你再不出来，我就过去找你了！” 后面一句是冲着卫白衣说的。 果然卫白衣的郎笑远远传来：“琴雅公子，这几天你追我赶的，你的武功不错啊，不愧是神丹门的大弟子。” 琴雅的声音阴沉：“摘星楼的楼主也不过如此。有种的就不要玩夜晚偷袭，和我正大光明打上一架！” 卫白衣的声音更近了些：“打了好几天了都没分出胜负。你杀不了我，我杀不了你。无趣得很。” 他说着，慢慢显出身形来。 依旧是半面银面覆脸，半面容色倾城。 魏无姜见他安然无恙，高兴迎上前：“卫大哥！我担心你好久呢。” 卫白衣眼角的余光若有若无地扫过身后某处，笑道：“让公主担心了。既然黑龙洞找到了，我们就下去看看吧。” 祈少白道：“这里危险的很，得商量一个万全之策才能让公主下去。” “不用了，我先探路。” 琴雅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俊脸冰冷，身上天蓝色的袍子被撕碎了一块，看起来格外不协调。 他看了卫白衣一眼，冷冷道：“你们不就是想让我先探路吗？早说。” 他说着抓起李武，一字一顿道：“你说你下去过。你先下，我跟着。” 李武脸色都白了，双腿战战：“尊主，尊主，我一向不是第一个下的。我要是出了事谁给你们指认草药啊。” 琴雅一动不动：“有我在，你怕什么？下！” 李武被他一推，只能开始动了起来。 其他三个药农赶紧为他打下手，准备绳梯。 李武果然是职业的寻药人。虽然被逼着下深洞却也有条不紊。 他慢慢往下，琴雅就在上面一旁冷眼看着。 一旁三个药农和三个力夫慢慢拉着绳索让他往下。 终于李武的身影快不见了，绳子到了头。 过了一会儿，绳子晃动了几下。 药农道：“他让我们下去。” 琴雅环视了一圈，点了个药农：“你跟着我后面。” 他说完看向魏无姜和祈少白：“你们等传信再下去。” 他说着一纵身竟然是直接跳了下去。 魏无姜忍不住惊呼。 她再看的时候，那抹天蓝色的身影已经飘然而下，而底下就是万丈深渊，深不见底…… 第730章 黑龙巨吼 魏无姜看着琴雅落到了几乎看不见的时候，那一抹天蓝色影子一把抓住下垂的绳索。 然后他似乎歇了一会儿，又如一只坠落的蓝蝶似的迅速往下。 魏无姜看得头晕眼花，只能不敢再看。 卫白衣于是说起了两人在这几日你逃我杀，我逃你杀的日子。 要不是当事人其中一人是魏无姜的大师兄，一人是好友卫白衣。这段大山互相追杀当真是精彩分呈。 卫白衣看了一眼琴雅带来的人，道：“把他们杀了算了，不然万一我们要上来，他们断了绳索怎么办？” 那几人浑身一凛，眼中不可置信看着卫白衣。 魏无姜赶紧打圆场：“在这个节骨眼上就不要打打杀杀了。总之到时候找到了，我下去认个草药就上来。卫大哥武功最高留在上面替我们守着。” “少白轻功最好，领我下去。” “我们拿了草药就赶紧回京，我还担心皇后，还有太子还没有消息呢。” 卫白衣忽的似笑非笑道：“殿下是积了几辈子的福气能让公主替他冒险。” 魏无姜脸骤然红了，赶紧别过头不敢看他。 祈少白语气酸酸的：“是啊，那尊杀神都不想来的鬼地方，公主竟然替他来了。” “谁说本王没来？” 幽冷的声音陡然传来，在众人耳边炸响。 魏无姜先是一愣，随即低呼一声朝着声音的方向奔了过去。 卫白衣和祈少白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人已经扑在了裴千重的怀里。 卫白衣笑了笑，见礼：“殿下。” 裴千重微微颔首：“卫楼主辛苦了。” 卫白衣依旧微笑：“不辛苦，毕竟公主喊卫某人一声大哥，将来恐怕将来就有几个小王侄了。” 裴千重听了难得脸色不自然。 祈少白酸溜溜地讽刺：“殿下终于肯出现了。这些日子一直藏着是什么道理？” 裴千重正要说什么，突然地动山摇，一声巨大怪异的吼声从深洞中传来。 “轰……嗷……” 大量的白雾像是煮沸的开水似的在洞底翻涌滚动。 一个药农脸色发白，大声道：“不好！快藏起来。黑龙神吐气了。被这白气沾到就是个死啊！” 他说完拉着同伴连滚带爬飞快离开洞的上方。 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像极了在后面有个夺命的死神似的。 魏无姜只觉得腰间一紧，裴千重几乎是同时将她硬生生挪开了十几丈。 他足尖一点，飞快绕过一块巨大的岩石躲在了石后的一个山洞中。 魏无姜只听得外面鬼哭狼嚎，夹杂着洞中发出的巨大声响。 那声响似牛吼又似虎啸又像是不知名的什么东西在地底愤怒挣扎，像是要挣脱什么束缚。 魏无姜脸色发白，裴千重一把将她耳朵牢牢捂住。 不知过了多久，洞口的吼声渐渐停止，外面的雾气也慢慢开始消散。 过了许久，魏无姜从裴千重的胸膛抬起头来。 两人四目相对竟一时恍惚。 有多久两人没这么近地靠近过了？ 世事烦杂，两人竟似渐行渐远。 世上的事最悲伤不过如此——明明相爱，却被许多人和事遮挡了心意。 魏无姜一眨不眨看着他，终于低声问：“你怎么现在才出现？” 裴千重眸色闪了闪：“本王还没问你怎么和那个疯子搅和在一起了？” 魏无姜心中委屈：“我也不是故意的。大师兄非要带我走。” 裴千重皱眉：“他强迫带你离开京城？” 魏无姜不想说琴雅的坏话，但事实又是如此。 裴千重见她神色为难便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他眸色沉了沉。 他原以为魏无姜只是好奇跟着琴雅离开京城，却不知道是琴雅非要将她带到此处。 有玄寒冰草的诱惑，以魏无姜的性子肯定不肯轻易放手。 想到这里，他手臂紧了紧。 “傻子。我教你联络的暗号你忘了吗？如果你发个暗号，本王也不子至于让你辛苦为难这么久。本王亲自与那疯子谈。”裴千重轻抚魏无姜额边的碎发，语气宠溺。 魏无姜为难，道：“我如果给你留了信号，岂不是怀疑大师兄？如果你再追来，你们两人肯定得打一架。” 她叹气：“我总觉得大师兄应该有什么事非要我跟着。再加上玄寒冰草找到了，我心中焦急想去看看真假。” “我没给你留信是怕到时候找到了又不是真的草药，你该有多失望。” 第731章 为了殿下 裴千重沉默地拥住她。魏无姜静静伏在他的怀里。 外面的喧嚣好像都远去了，只有这一方小小的山洞便是两人的避风地。 月落找来，只见两人抱在一起。 月落脸红了红，赶紧别开头不敢再看。 裴千重回过神来，扶着魏无姜出了山洞。 他问：“人呢？都怎么样了？” 月落赶紧道：“回殿下，人都还好好的就是物件被吹了一地正找回呢。” 魏无姜想起琴雅在那黑龙神洞里。 她赶紧问：“下了洞的人怎么样？” 月落到：“貌似都还好。如果不好，他们会告诉我们的。” 魏无姜看去，只见其余两个药农正在整理绳梯。 他们神色很平静，似乎见惯了刚才的“黑龙吐息”。 魏无姜问：“底下的人没事吧？” “公主放心，没事哩。只要不下第三层就没事。第一层有好多石头洞，都可以躲。第二层也是，第三层难点。第三层要算准时辰下去才行。” “最凶险的就是第三层了，第四层至今还没人下去过。” 魏无姜把刚才的疑惑问了出来：“这黑龙洞怎么一层层的？到底有几层？” 药农笑了：“公主有所不知。这黑龙神洞太大了，就像是一个倒悬的瓮一样。下窄上宽，每隔一百多丈就有个圆形的平台，再往下还有一个，也不知道里面有几层。” “不过一般到了第二层就看不见阳光了，那边阴冷得很，和腊九寒冬似的。” “第二层还有寻常药，第三层长什么药就得看运气了。” 经过药农的解释，魏无姜总算明白了。 这黑龙洞原来真的产草药，而且按着药农描述的。在第三层很有可能长着玄寒冰草。 因为第三层基本上不见天日，而且极寒。 一想到很有可能找到玄寒冰草，魏无姜浑身血液都热了起来。= 她一双明眸看定裴千重道：“我要下去看看。” 裴千重眉心深深拧了起来。 他摇头：“不许下去。” 魏无姜不依，道：“让我想下去看看，不然怎么知道是玄寒冰草？万一采错了岂不是浪费一次机会？” “就算是采对了，那万一保管不好草药死了怎么办？” 她说来说去一定要下龙洞。 裴千重只是不同意。他道：“等琴雅上来再说。” 月落忽然道：“万一琴雅公子采得草药上来不给我们怎么办？” 裴千重眼底杀气掠过：“他敢？” 月落压低声音：“殿下，还是让属下下去吧。属下身手虽不如琴雅公子，但是在下面什么都可能发生……” 他说道最后眼底的杀机已经隐藏不住了。 裴千重看了他一眼，只是沉默。他自然是知道月落的意思。 月落要下洞趁机抢药，还要下黑手。 月落正经功夫可能不如琴雅，但九城监察司发明的暗器极多。 在洞中第三层月落下去的时候可以趁着琴雅采药的时候突然动手。到时候黑漆漆的，说他出了事也没有人知道。 裴千重犹豫不决，正要点头。 突然魏无姜道：“我要下去。” 她说着走向那两个药农：“你们一定有办法让我下去，是不是？” 药农对视一眼，慢慢点了点头：“有办法是有办法，但是挺危险的。” 魏无姜追问。 药农才拿出一个刚才用枯藤蔓边编成的框子。 “用这个放下去就行。” 魏无姜眼睛一亮：“可以！完全可以。” 裴千重一把拉住她的手，声音不悦：“你为什么非要下去冒险？” 魏无姜盯着他深邃的眼眸，道：“为了殿下。” 第732章 恐怖的黑龙洞 裴千重的手慢慢松开。 他头也不回地吩咐：“来人，再找更粗更长的绳子。” 月落愣了了下，只能催促侍卫赶紧去砍枯藤。 还好乌金山的草木甚多，在药农的指挥下许多人一起砍枯藤，再由药农编织成结实的草绳。 终于，竹筐捆着草绳，带着魏无姜和裴千重慢慢往下。 草筐中坐着的是魏无姜，裴千重则从一旁的绳梯下去。魏无姜被人放下山洞的时候，只觉得身下寒气弥漫，浑身冷得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别怕。”耳边是裴千重的声音。 他的腰间和魏无姜的腰间紧紧绑着一根用天蚕丝和牛筋搓成的细绳索。 这样就算魏无姜的草筐出事，他也能一把将她拉住。 魏无姜牙齿都在发抖。 她勉强道：“不……不怕，我不怕。” 而此时幽深不见底的龙洞中又传来一道幽幽的吟叫声。 “快点，不然惊动了黑龙神就完了。” 头顶上是药农惊慌的声音，很明显他们相信传说，坚信这深洞里蛰伏着一头上古的黑龙。 随着绳索的放下，头顶的光线越来越暗。 更冷的寒意再一次冒了出来。 一阵阵的寒意让魏无姜几乎相信地底下的确是有一头黑龙在呼吸。 两人往下，刚开始还能看见山壁上各种各样的植物，有的是普通的花草，有的则是普通的草药。 越往下，山壁越是湿滑冰冷。 魏无姜看到了不少爬藤类的草药。 她咦了一声：“奇怪，这山不产草药，怎么山壁里会有？” 裴千重四周看了看。他目力极好，在极其昏暗的环境中能看清楚这巨大山洞基本情形。 他道：“也许是迁徙的鸟带来的。” 魏无姜正想说哪有，突然对面的一道山缝中扑腾腾飞出一大片乌云似的鸟。 那些鸟似乎被什么惊动，哇哇叫着飞出山缝向洞外飞去。 这些鸟群几乎遮天辟日，一时间竟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魏无姜害怕，赶紧搂住裴千重。 裴千重侧耳听了听，随即拉了拉传令的绳子。 他沉声道：“赶紧下降到第一层，我感觉黑龙吐息又要来了。” 他发了传令后草绳明显加快了下放的速度。 很快，魏无姜就感觉到自己落到了一处坚实的地上。 地上软绵绵的，一层厚厚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与此同时，一股极浓的腐臭味道冲入鼻中。 魏无姜差点呕吐。 裴千重道：“闭气！” 他说着迅速拿了两团不知什么东西塞入魏无姜的鼻孔中，然后解开她身上的草绳。 他声音很低：“别看脚下，跟着我走。” 魏无姜来不及多想，由裴千重拉着往前踉跄走去。 脚下厚厚的东西实在是太软，而且这过分绵软的地里似乎还有树枝，时不时绊魏无姜一下。 不过她谨记裴千重的叮嘱，一直不敢看脚下。 终于两人到了一处天然的石缝中。 裴千重迅速看了一眼，然后将她拉了进去，再用碎石和石缝中的枯草把缝隙堵住。 这个时候，魏无姜才有空看来时的路。 等她看清楚差点吐了出来。 只见那厚厚绵软的“土地”根本不是什么泥土，是一具具被乱流摔下山洞的飞禽！ 她刚才踩到的不是树枝，是飞禽和不走运摔下来走兽的骸骨。 天啊！ 是怎么样日积月才能积累那么厚一层的羽毛皮毛骸骨？ 第733章 琴雅的目的 魏无姜看得毛骨悚然，几乎要呕吐。裴千重却捂住她的口鼻不住地往地缝深处退去。 他走了好好久这才将魏无姜放开。 魏无姜大口大口呼吸，刚才那一幕震撼得她现在都说不出话来。 裴千重屏息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魏无姜紧紧拽着他的袖子，浑身因为寒冷和害怕不住发抖。 一阵古怪的长吟从地底发出，随之而来的是地动山摇。 头顶的碎石扑簌簌地滚落，两人几乎站不稳。 裴千重一把拉住魏无姜，将她护在身下。 魏无姜越过他的肩膀看见外面一团白色雾气不停地往山缝里面挤，但因为裴千重事前封堵了缝隙，白色雾气只在洞口不停地蛄蛹。 “你看！”裴千重压低声音道。 他指了指，魏无姜寻着指示看去不由心惊。 只见填补山缝的石头表面上竟然结了一层雪白的霜，而且还有越来越厚的趋势。 地底传来的古怪长吟还在继续，摇晃感还在。 过了大约一刻钟后，一切停止了。 裴千重立刻上去一掌将刚才堵住山缝的石头打落，拉着魏无姜立刻往下一层。 魏无姜踉跄回头发现石头上覆着厚厚的坚冰。 她心中缓缓划过一个疑惑——这黑龙洞中真的有龙在吐息吗？ 不然中原地带怎么会有极北之地才有的寒气？ …… 琴雅下了第三层静等地底龙啸过去，这才催促李武和药农继续往下。 李武明显脸上写满了害怕，动作十分迟疑。 琴雅站在一旁冷眼看着，突然他一掌拍在李武的手上。 一道寒光闪过，牢牢插入旁边的石璧上。 李武踉跄一步，惊恐回头。 琴雅冷笑：“你想做什么？在藤条中加入刀片让我跌下去？” 李武连连摇头：“不不不，不是，小的不敢！” 琴雅一把抓住他的脖领，缓缓提起。李武的身材属于普通，比起高大俊秀的琴雅矮了足足两个头。 他双脚离地，脸色痛苦地挣扎。 琴雅冷漠至极地看着他：“说！” 李武哭丧着脸拼命拍打钳制住自己的双手。 琴雅手一送，李武摔在了冰洞坚硬的地上。 他痛苦地呻吟。琴雅冷眼看了旁边战战兢兢的药农：“继续编绳梯。” 药农赶紧点头，加快速度。 琴雅一脚踩在李武的手腕上，似笑非笑：“事到如今还不肯说吗？玄寒冰草到底在哪儿？为什么第三层没有？” 李武又惊又痛，急忙道：“真的有，其实在第四层。但是第四层太可怕了，随时都可能死……” “嗯？”琴雅依旧没半点波动，只是加重了鼻音。 李武不停地张望不远处那口巨大的深洞。 他们已经到了第三层，绳索几乎用尽。刚才琴雅逼着他们在龙啸来临之际仔仔细细将第三层地面都搜寻了一遍。 不出意外的意外，第三层什么都没有，连根草都没有。 当琴雅要对李武逼问的时候地底的龙啸来了，三人不得不进山洞躲避。 此时龙啸消失，琴雅逼着李武带着药农往下一层。李武在这个时候却开始支支吾吾，行动诡异。 琴雅冷冷盯着李武的脸色。第三层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能看见全凭刚刚点燃的火把。 火光照耀下李武的脸上神色变幻，看得出他已经快憋不住招了。 琴雅继续加重脚上的力道，李武痛苦地嚎叫起来。 “不说？不说我就一点点踩断你的手和脚，让你爬也爬不出这山洞。然后让你一个人在这里等死。” 琴雅的声音既邪恶又冷漠。 李武慌了：“不不不，尊主，我没想害你。我真的找到了玄寒冰草，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呢？”琴雅手捏起插在石头上的刀片，眯着眼仔细打量。 “只是他想独吞罢了。” 头顶传来裴千重冰冷的声音，下一刻，两道人影稳稳站在了琴雅的面前。 琴雅退后一步，顺势也不忘拉住李武的衣领将他捏在掌心中。 裴千重站定后为魏无姜解开身上套着的安全绳索。 他慢慢吞吞道：“琴雅公子，怎么还没挖到玄寒冰草呢？” 琴雅捏着李武德脖子，笑得很是诡异：“你们再上前一步，我就掐死他丢下去。” 裴千重拍了拍袖子上的尘土，似笑非笑：“琴雅公子，你等这一天等很久了吧？” 第734章 自揭穿目的 琴雅薄唇勾起，声音很冰冷：“裴千重，为了玄寒冰草，让你做我身边的一条狗你都愿意吧？” “大师兄！你怎么能这么说？”魏无姜惊了，“大师兄，放开李武。” 琴雅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小师妹，你是我神丹门的人。背叛师门是要受丹炉焚体之刑的。” 魏无姜此时才感觉到琴雅的不对劲。 她一时间脑子纷乱，都想不出哪儿不对劲。 憋了半天，她终于问：“大师兄，你是故意让我加入神丹门的？” 琴雅面不改色：“是啊。你现在才醒悟？” 魏无姜心中顿时憋着一口气。 她忍气问：“那如果我没有拿出朱果丹，你怎么让师父收我为徒？” 琴雅似笑非笑：“自然是有别的办法。总之，你的医术正好让师父动了收徒弟的心思，也正好让我省了不少事。接下来的事，顺着你们就好。” “不过我没想到师父对你这么看重，也没想到你这么会折腾，竟然让你找到了玄寒冰草。正好，这个就是我要的东西。一个可以让裴千重乖乖听话的东西。” 他说着，目光阴森森看向裴千重：“姓裴的，你不想做狗就等着你毒发而死吧！” 裴千重不动声色：“这么说尊主是找到了玄寒冰草了？” 琴雅自揭目的，裴千重就换回了对他身份的称呼。 琴雅一怔，脸上掠过不自然。 裴千重看向他手里的李武，轻笑道：“如果你找到了那草药，想必现在这叫做李武就已经尸首不在了吧？” 琴雅一动不动。 魏无姜此时心中无比悔恨，翻江倒海的悔意令她身体都不由自主簌簌发抖。 她终于明白琴雅从第一次她去奇世场开始就盯上了自己。 擅长医术，还炼制出不亚于帝王神丹的朱果丹的自己，很明显会让浩海老人动了收徒的心思。 而后琴雅顺便让她治好了眼疾，再然后琴雅就没什么存在感地跟着她。 甚至去了秘境他都不显露对裴千重的恨意，顶多一些若有若无的醋意让她以为是男人之间的占有欲作祟。 可现在看来，她都错了！ 琴雅压根不在乎她是不是神丹门的关门弟子，也不在乎浩海老人，他的目标只有一个裴千重。 在找到裴千重最重要软肋之前，他藏得太深了。 魏无姜越想越是心痛。 重生以来她事事顺遂，又因为上一世唯唯诺诺凄惨结局，导致她重生后会不由自主任性。 她以为琴雅可以完全信任，所以明知道他带着自己找玄寒冰草必须给裴千重发个暗号。 她却选择性不发。 她以为琴雅只是想和裴千重交易，却不想他根本只是想让裴千重死。 魏无姜站在原地，胸口不停起伏。 她恨啊，恨自己太过天真。 如果琴雅拿到了玄寒冰草，以裴千重的性子一定会和他同归于尽。 如果到了那个时候……魏无姜打了个寒颤。 如果到了那个时候，远在西北苦苦征战的魏家父子四人，还有被西戎和金人围困的太子殿下该怎么办？ 甚至还有由皇后一人支撑的北朝朝廷该怎么办？ 汗密密麻麻地从魏无姜的背后和额头流下。 她发现自己蠢得无可救药。 重生一回又怎么样？ 这就是她轻信人心的下场。 一只手稳稳落在她的肩头，魏无姜惶然回头。 “不用担心，这李武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那玄寒冰草。一切都是未知数。” 裴千重的声音不轻不重，很是安定了魏无姜不安的心情。 魏无姜后悔：“对不起，我不知道他是这样……” 裴千重轻抚了她的脸颊，露出笑容：“罢了，你也是为了本王的毒。所以你没错。” 魏无姜委屈地靠在他的肩头。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琴雅看见。 他眼底的阴沉更深了。 他猛地一推李武。李武差点被他推到了石台边缘落下深渊。 他惊魂未定地抓住旁边凸起的石头，嚷道：“只有我知道！不能杀我，只有我知道！” 琴雅猛地一挥手，一记极细的鞭子狠狠抽在了李武的身上。 “那还不赶紧给本尊主滚下去找！” 他阴毒地盯着裴千重：“姓裴的，你我的帐等下再算。” 李武被抽了一记，疼得浑身颤抖。 他只能挺着身招呼早就吓得魂不守舍的药农接着下去寻找。 “拿猴子。”李武道，“让猴子先下。” 药农似乎很舍不得自己带来的两只猴子，不过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放弃等于前功尽弃。 第735章 千钧一发 他解开竹筐，两只黑瘦的小猴子就飞快爬到药农的肩膀和背上。 药农用人听不懂的猴语叽里呱啦说了一堆，然后比了比下面。 猴子像人似的，熟练拿了一条更细的绳索套在脖子上。 药农为两只猴子系好绳索，然后在边缘放下，猴子借着凸起的岩石慢慢往下攀。 到了一定距离，药农吹了吹口哨，于是猴子就将旁边垂下的绳索在凸起的石头上勾上， 魏无姜极力看去，只见深洞里白雾缭绕，猴子往下几丈几乎就看不见了。 此时李武和药农互相合作，一人拉着绳索，一人往下将猴子搭好的绳结用勾山钉钉在崖壁上。 这样做很慢很枯燥，但是最安全的。猴子会找到最合适落脚的地方，勾上绳结。 人能靠着猴子找出最合适的路一段一段地钉出路来。 不过这一次是往下第四层，更险更深更难以预料。 突然，绳索急剧晃了晃。 李武回头激动：“找到那个凸起的石台了！” 琴雅立刻奔到边缘往下看。 李武道：“太深了，根本看不清。把他拉上来，我下去看看。” 正在这时，裴千重突然脸色一变：“快将人拉上来！黑龙要吐息了！” 众人脸色都变了，琴雅正要说什么。 裴千重已经一步上前拉住绳索。他运用内力几下就拉了好几丈。 琴雅在呆愣过后冷笑：“用得着你好心？！” 他刚说完突然毫无声息一巴掌朝着裴千重的后背而去。 裴千重正双手拽着人，根本分不开身躲避。 魏无姜急得大喊：“殿下，后面！” 裴千重等掌风到了背后，突然一侧身，琴雅的一掌打空。 他几乎收不住力向前滑了几步。 裴千重继续拉人，琴雅一掌没打中还要再打。 突然他的腰间牢牢被人抱住。 琴雅一低头看见魏无姜倔强的眼神。 她道：“大师兄，不管你是存了什么心思，我们都是同门师兄妹。你打死我，师门就没人了！” 琴雅手高高抬起，冷笑：“笑话！师门还有师父和老二老三，你算是什么东西？” 他猛地捏住魏无姜的下颌，狞笑：“你不过是裴千重这狗贼喜欢的女人罢了！” “要不是看在你有医术还有用，我早就一掌杀了你！” 魏无姜忍着剧痛，道：“你杀了我，师父不会原谅你。还有，二师兄三师兄早就死了！” 琴雅愣住。 魏无姜趁机挣脱他的手，大声道：“二师兄和三师兄早就被丹炉炸鼎的时候被炸死了！只有你一个人活着！师父是骗你的。” 琴雅心神俱震，手开始不停地颤抖。 魏无姜已经能听到地底那熟悉的龙啸在隐隐发动。 她对裴千重大喊：“殿下，快点！龙啸要来了！” 裴千重猛地一提，药农和两只猴子一同“飞”了上来。 药农落地，还没来得及对裴千重说谢谢。裴千重就头也不回地拉着魏无姜朝着不远处的山缝跑去。 而此时又开始天摇地动“瓮……嗷……”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山洞。 这一次魏无姜比前三次感受更加强烈。 光那声音袭来，她就觉得头晕眼花，脚一软差点倒在地上。 裴千重几乎是抱着她飞奔向山洞。 身后的琴雅和李武疯狂逃命，那落后的药农痛苦地倒在地上。看样子是被龙啸的音波伤害。 魏无姜无意中一回头，赶紧对裴千重道：“救人……” 她刚说完就昏了过去。 裴千重手中的绳索一甩，正好缠住那药农的腰，然后一卷将他迅速往山缝中拖去。 琴雅冷哼一声，越过他直奔更远的山缝。 逃命，自然是逃得越远越好。 第736章 黑龙神 魏无姜昏迷过去还能听见那道怪异又雄浑的龙啸。 她心里嘀咕：什么东西叫得这么难听？ 不过片刻她的意识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 魏无姜似乎沉入了一个很长的梦里。 自从重生后她经常陷入梦里。有时候是纯粹的噩梦，梦里反反复复都是前世她和父兄悲惨的遭遇和结局。 有时候的梦是自己没经历过的，似乎隐喻着什么的。 还有的梦是前世关于裴千重和青衣姑娘的。 可这一次似乎不同。 她能清晰感觉到自己正在很黑的峡谷中行走。 她知道自己又陷入了梦魇中，一会等她的不知道是噩梦还是预兆。 黑暗无处不在，阴森森的气息在她身边环绕。 魏无姜想要喊几声，但果不其然自己在梦里发不出什么声音。 她继续往前走。 比起从前，她丝毫不怕。因为如果是梦终究会醒来。她只要慢慢走出这个奇怪的梦境就好了。 突然，脚下的寒气更冷了，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盯着她。 魏无姜无意识停下脚步。 “谁？”她喊了一声。 这一次她能喊出声了。 “谁……谁……谁？” 回音袅袅，可想而知这地方很空阔。 魏无姜下意识抬头看去，只见两边是矗立的悬崖峭壁。 这山壁高得似乎能插入云端。 太怪异了！魏无姜打量着四周，她没发现四周的白雾涌来，一层层在她脚下堆叠起来。 “嗷……嗡……嗷……” 古怪的声音再次传来。魏无姜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她一低头不由惊叫，白雾已经没过她的小腿，再往上就能将她浑身掩埋。 魏无姜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逃跑，可回过神来发现这白雾似乎没有感觉。 她用手摸了摸，不冷，一点都不冷。 奇怪，难道是在梦里所以这杀人无形的白雾竟然不冷？ 魏无姜抬起头，又喊了一句：“谁？是人是鬼？赶紧出来！” 她话音刚落，脚下的土地开始颤抖。 来了，来了，就是这种感觉。 天摇地动，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魏无姜无处可逃只能紧紧抱住自己。 那震动越来越强烈，似乎有一条庞然巨物游弋而来。那东西每游动一次就能翻天覆地，发出和地面摩擦的剧烈声响。 魏无姜不得不捂住耳朵，痛苦地等待这东西离开。 终于，声音停下来了。 魏无姜缓缓抬头。当她看清楚面前的东西时。 她倒吸一口冷气差点昏死过去。 “哼……”那东西的声音奇迹般在她脑海中响起。 魏无姜这才发现自己压根昏不过去。 是哦，她是在梦里。 梦里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她不可能在梦里昏过去。 魏无姜再次鼓起勇气打量面前的庞然巨物——黑龙头！ 一条硕大无比的黑龙正居高临下，十分轻蔑地盯着她。 魏无姜从惊恐中回过神来，问：“你是谁？” 黑龙缓缓转动比山包还硕大的龙头，无形的龙威压了下来。 魏无姜虽然是在梦里，但也能感觉到自己快经受不住了。 她忍不住抱住自己瘦弱的双臂，大声问：“你是不是黑龙神？” 黑龙盯着她，下一刻，魏无姜的脑海中传来一道雄浑的声音：“女人，你怎么能和本尊的神识说话？” 魏无姜更是莫名其妙：“你就是黑龙洞的龙神？” 黑龙似乎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浑厚的声音充满了不悦：“女人，你们不怕死吗？” 魏无姜脑子嗡嗡的。黑龙的神识太强大了，每说一句就能让她脑子空白好久。 她半天才道：“我们是来采药。” “呵，采药？长生不老药吗？”黑龙的龙眼里渐渐通红，似乎有煞气在聚集，“你们这些愚蠢的人啊，怕鬼神又想要比肩鬼神，成为长生不老的存在。” 黑龙慢慢在魏无姜身边游弋，巨大的龙身盘踞在她站着的石台上，一层又一层像是最坚固的黑色的铜墙铁壁。 第737章 有缘，真是好笑 魏无姜也感觉到了危险。她急忙说：“不不，我不是要长生不老。我只是要求一株草药，治病救人的。” “我不要长生。真的不要。” “哦？你不要？”黑龙的龙眼腥红渐渐褪去，换上了讥讽：“你在骗本尊吧？谁不要长生？几百年前还有一群道士说堪到了龙脉，想要下来一探究竟。” “呵，龙脉？凡人也想觊觎龙脉，难道不是为了荣华富贵，长长久久的皇图霸业吗？” 魏无姜立刻解释：“龙神在上，我们才几个人怎么能打扰龙神休息？我们真的只是想寻药。” 黑龙的龙须无风自动，它垂眸看着魏无姜：“你这个女人真是有意思。几千年了，还没有一个人能唤醒本尊和本尊说这么久的话。” 它似乎在思考：“你们的确是在寻药。不过……你让我觉得不简单。” 魏无姜急忙道：“我只是小小的凡人女子。我不奢求长生，也不要什么龙脉。我只要寻一味叫做玄寒冰草的草药，救我……救我的夫君。” “哦？”黑龙的龙目似乎眨了眨。 “草药可以给你，也不需要你们付出什么代价。不过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和本尊的神识说话？” 魏无姜无言以对。 她也不知道啊。 她老老实实回答：“只能说……你我有缘？” 黑龙看着她，忽然仰天哈哈哈长笑。 它的笑声极其浑厚绵长，整个山洞都充斥着它的龙啸。 魏无姜脑瓜子再次嗡嗡的，几乎要炸开了。 她捂住耳朵大声说：“不要笑了，我要被你……笑死了……呜呜呜。” 良久，黑龙停下笑声，沉声对她道：“女人，本尊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闯入这里，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神识和本尊交汇，但……罢了。” 黑龙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想说了。 它对魏无姜道：“这里是本尊的修炼所在，外人是看不到本尊的。不过……” 它忽然嘴巴一扯，扯下两根龙须。 魏无姜急忙接住。 “这两根可以保你两次性命。为什么不是三次呢？”它自问自答，“因为你一次性命已经用了。你这具身体应该是重生之躯。” 魏无姜浑身一震。 她重生的秘密被黑龙知道了。 不过她转念想想也不冤枉。黑龙如果没有这个神通就不会是上古神兽了。 她突然问：“龙神，您能看出我的未来吗？” 黑龙眯了眯如石盘磨大小的龙眼，慢慢道：“能看见啊！本尊的眼睛可以看见过去也可以看见未来。不过你别想从本尊这里知道你的未来。” 魏无姜顿时丧气：“你不告诉我吗？” 黑龙呵呵笑了：“你不是也不相信自己的命运吗？知道了后还不是无用的东西？” 魏无姜愣住。 黑龙扭头淡淡道：“回去吧。这里不是你们凡人该来的地方。拿了草药就走。” 它说着就要离开。 硕大的龙身开始在地上盘旋，魏无姜注意到巨大的龙躯身下是壮硕如天柱般坚硬的龙脚。 好大一只黑龙。 魏无姜赶紧又问：“龙神，龙神大人，玄寒冰草在哪儿？” “在最阴寒的地方，那地方只有你能找到。” “真是有趣……居然和一个不起眼的凡人聊天……” “有缘？哈哈哈……真是好笑……” …… 魏无姜醒来的时候，一摸身边，裴千重正昏沉睡着。 她急忙推醒他。 裴千重立刻睁开眼，狭长的凤眸中满是警惕。 魏无姜脑子还嗡嗡的。 那个梦太真实了，她一点都没忘记。 她急匆匆道：“玄寒冰草在最阴寒的地方，只有我能找到。” 裴千重被她这没头没脑的话说得皱眉。 “姜儿，你没事吧？” 他伸手摸她的额头。 “我没事。殿下呢？”魏无姜注意到裴千重竟然睡着了。 “我没事，倒是你感觉怎么样？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嘴里一直说着什么。” 裴千重不放心，搭上魏无姜的脉门。 魏无姜问：“我睡了多久了？大师兄呢？” 他道：“姜儿你睡了一天一夜，怎么都叫不醒。” “琴雅那疯子已经逼着李武下了好几次。要不是绳索不够，他估计还要亲自下。” 裴千重说着魏无姜昏迷后的事。 第738章 两人相斗 魏无姜看去，果然看见不远处琴雅正站着和李武说着话。 魏无姜不顾刚醒虚弱，走上前。 “大师兄，你找到了草药了吗？” 琴雅冷冷瞥了一眼她身后跟来的裴千重，哼了一声：“找到又如何？找不到又如何？” “如果姓裴的有本事就自己下去找。” 裴千重似笑非笑：“既然有人替本王寻草药，本王何必多此一举？” 琴雅冷冷笑了：“那倒是真的。等我们寻了草药上来，你是不是想出手抢夺？” 裴千重笑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琴雅的脸色一沉，正要说话。 头顶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有人跳了下来，还不是一个两个。 是四五个人。 月落来了。他带来绳索对裴千重道：“属下们终于凑够绳索了，可以下去寻草药了。” 他说着招呼侍卫赶紧安装绳梯。 琴雅眼底浓浓的杀气闪过。冷笑：“真是好多狗腿子啊。” 裴千重不理他，对月落道：“准备好了你们下去寻，寻到了草药先不急着采，发个暗号。” 月落点头。 此时魏无姜走上前，对琴雅恳切道：“大师兄，放手吧。有什么事不能商量的吗？” 琴雅冷笑：“杀父之仇自然是不能商量的。” 他看定裴千重：“裴千重你为了那个狗皇帝滥杀无辜，今日杀不死你，定要日日夜夜都让你寝食难安。” 他说着毅然决然拉着绳梯往下。 魏无姜刚追一两步就被黑漆漆的巨型深洞口给吓退。 她看去，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那一抹蓝如脆弱的蓝蝶飞速坠落…… …… 寻药是枯燥的，而且还时不时得躲避洞底的白雾升起。 这东西比什么都可怕，人一旦沾上，轻则冻僵，重则冻死。 魏无姜看着他们上上下下忙忙碌碌，而终于有人躲避不及被白雾袭中摔下无底深洞。 月落上来，脸色发白：“底下太深了，根本找不到。” 琴雅那边也进展十分缓慢。 他折损了一个药农，另一个药农要不是他拉了一把也早就被白雾吞噬。 琴雅脸色十分难看。 他们已经在这第三层待了起码两天一夜了，可是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当李武气喘吁吁爬上来的时候，琴雅一把将他拎起。 他口气森然：“那草药到底在不在底下？” 李武被掐得难受，断断续续道：“在，真的在，我看见了……” 琴雅低吼：“既然你看见了怎么不见了？” 李武惊恐：“我也不知道。按道理应该是在底下那个凸出的石台附近，可我没找到。给我点时间，我能找到。” 魏无姜不忍心，走过来劝：“大师兄，这草药如果有了灵性也许会跑。” 琴雅冷冷看着她：“你闭嘴！” 魏无姜愣了下，忍着心中酸楚：“大师兄，你不要这样。” 琴雅重重将李武摔在地上，一脚踩在他的背上。 他冷笑着加重力道：“如果真的找不到，那这人也无用了。” 魏无姜急忙道：“不可！” 琴雅不语，一点点加重脚上力道。 李武先是咳嗽，然后痛得大喊大叫。 “咔嚓”一声，李武痛嚎，然后吐出了一口血。 琴雅眼中的凶光一闪而过，正当他要痛下死手的时候，裴千重终于动了。 他化成一道残影直取琴雅的面门。 琴雅被他缠上，冷着脸和他生死搏斗。 两人身形极快，出招招招狠辣无比。琴雅的身形灵活，几次都险险避开裴千重的杀招。 裴千重的招式简洁利落，气势惊人。 两人不分上下斗得地上的泥土纷纷溅起，掌风擦过坚硬的石璧，石屑飞起。 魏无姜趁着两人打斗，将李武扶起来。 她稍微一查探，道：“你肋骨被压断了一根，还好没刺到肺腑，不然大罗金仙都难救。” 李武忍着剧痛哀求道：“公主，让我走吧。尊主找不到草药是不会放过我的。我这个样子也下不了崖了。” 魏无姜看他这么惨状，心生怜悯。 她道：“你把草药的位置告诉我，我去找。” 李武苦笑：“我真的找到了。就在第三层和第四层中间的石台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石台是找到了，但是找不到药了。” 魏无姜沉吟了一会问：“你可有做记号？” 第739章 护药灵兽 李武点头：“我做了个记号。” 他说着在地上画出了他做的记号。 魏无姜看了看，又问：“你刚才下去石台肯定找到这个记号了，旁边有什么异常没？” 李武一阵茫然，随后道：“好像……旁边的石头和上次来的不一样。” 魏无姜心里咯噔一声：“那是不是周边的石头被白雾侵蚀，掉了下去，那草药也跟着……” 李武愣住：“也有可能……我记得就在石台左边的山缝中。” 他说着急了：“可是如果是被白雾侵蚀，石头落下，那草药岂不是…… ” 魏无姜急忙捂住他的口，压低声音：“你能留得性命是因为你知道那草药。现在如果大师兄知道你丢了那草药，你就完了。” 李武惊恐地点头。 魏无姜从怀里掏出一枚丹药：“这是能养内伤的丹药，你吃了应该会有点力气。不过治标不治本，你的肋骨还得出去才能接上。” 李武毫不犹豫吃了下去。 魏无姜皱眉问：“你不问问有没有毒吗？” 李武苦笑：“就算有毒又怎么样？这次算是栽了个大跟头了。我如果找不到草药，尊主会杀我。我找到了草药给了尊主，殿下会杀我。我还不如投靠公主。” “公主心善，也许会给我一条活路。” 魏无姜点头：“行，你找到草药，我给你一条活路。” 李武吃了丹药，气力恢复了一些。他简单给自己的伤包扎了下，然后招呼另一个药农一起下去。 魏无姜突然道：“我也一起下。” 李武吃惊：“公主怎么能犯险？” 魏无姜指了指正在专心致志打斗的两人，道：“我下去采了草药你们才能活。” “公主不可！”月落匆匆前来阻止。 他道：“让属下去。” 魏无姜摇头：“你看着殿下。大师兄常年半盲，在黑暗里他如鱼得水，殿下说不定不是他的对手。” 月落看去，果然琴雅越打越是顺畅，反观裴千重都是在防守。 两人武功虽有高低，但琴雅从前半盲，在黑暗里早就能听风辨招，所以反应比裴千重更快。 月落放心不下，只能在旁边掠阵。 魏无姜一推李武：“快！带我下去。” 李武对药农道：“你别下去了。我带着公主下去探路。” 那药农还要说什么。 李武对他道：“为了寻药，你大哥，表哥的性命都被我害了。虽然给了钱，但总不能再害了你性命。” “那在山洞外我埋了十两黄金，你如果能出去就拿着走吧。” 药农感激：“多谢武哥。” 李武摆了摆手，套上绳子当先下去。 那药农也仔细为魏无姜套上绳索将她放了下去。 临下去前，他递给魏无姜一把又弯又锋利的钩子，钩子末端还有绳套套在手腕上：“这是爬山钩，锋利无比，公主拿着防身。” 魏无姜点头。 两人缓缓朝着无底的深渊往下。 …… 魏无姜慢慢向下滑动，底下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巨洞，像是上古巨兽张着血盆大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魏无姜只看了一眼就赶紧闭上。 不看就不害怕。 不知滑了多久，李武喊了一声：“到了。” 魏无姜只觉得绳子动了动，李武已经卸了绳套，接着他接住魏无姜将她放在了石台上。 “就是这里。”李武拿出火折点燃了火把。 魏无姜拿着火把四周照了照，果然除了黑黝黝嶙峋的石头壁外，根本没有任何草药。 魏无姜越看眉心越是紧皱。 她突然问：“当初你是怎么觉得这里有的草药的？” 李武被她问得一愣。 半天他才支支吾吾道：“其实我只是听说，后来我问了那药农的兄弟。他说有天采药，他们兄弟二人胆大趁机下来探，发现一株浑身火红的草药长在峭壁上。” 魏无姜拿出画纸，让他看：“你再看看，是不是这个？” 李武看过了无数遍，点头无奈道：“差不离，火红火红的，一照很显眼的。” 魏无姜又问：“当时你看了这药四周有什么东西出现吗？” 李武一下子被问住了。 魏无姜道：“一般灵药仙草周边都有护药的灵兽。它们一般要么借药气修炼，要么就是等着灵药长大，然后吃了草药增加自己的肉体体质。” 李武听得张口结舌：“真的吗？” 第740章 护人还是护药? 魏无姜点头道：“当然。说了你也不懂。这玄寒冰草按道理应该长了几百年了。它身边一定有什么灵兽护着。” 李武低头冥思苦想，忽然他灵光一闪喊道：“我知道了！刚才我第三次下来的时候看见一条白影。我以为我眼花了，其实应该是一条浑身雪白的东西。” 魏无姜拿着火把四周照了照：“白影？这么黑的山洞照不到太阳，也许真的有什么蛇虫是白色的。” 正在这时，她火把的余光照到一道白影。 那白影一掠而过，速度非常快。 魏无姜立刻朝那方向看去，可那石璧上黑漆漆的，根本没有什么白影，更没有火红的玄寒冰草。 李武也帮忙寻找，但很快，他丧气道：“没有，真的没有。要么肯定是上次来寻药惊扰了这东西。它把药给吃了。” 魏无姜却是摇头：“如果这东西把药吃了就不会还在周围徘徊。它应该是把草药藏了起来。” 李武吃惊：“草药还能藏起来？” 魏无姜笑道：“当然能。它看守这草药这么久，自然是有办法。” 她又道：“打起火把再仔细找找，如果看见白影出没的地方多留心下。” 李武点头。 有了指引李武有信心多了。 他立刻积极寻找起来。 突然李武叫了一声：“是不是这个？公主快来看看。” 魏无姜循着他指引的方向看去，只见黑黝黝的石壁上匍匐着一株黑漆漆的杂草模样的东西。 她正打算看得再仔细一点，突然背后被人狠狠一推。 魏无姜几乎是下意识反手挥舞，她只听得“啊”一声惨叫。 原来是她手中的爬山钩刺中了李武的锁骨，带着李武也往前跑去。 李武惨叫连连，想挣脱铁钩，魏无姜忍着惊恐，大喊：“救命！救命！殿下救命！” 突然头顶传来风声，裴千重的声音如冰刀霜剑：“姜儿你躲开点！” 话音刚落，李武被一掌劈倒，挣扎着咽了气。 而后琴雅立刻飞身下来。 两人艺高人胆大，听到魏无姜的呼救竟然绳索都不系地跃下来。 裴千重将铁钩解开，一脚将死透的李武踢下深渊。 琴雅立刻问：“小师妹你怎么样？” 魏无姜赶紧退后几步躲在裴千重身边。 琴雅伸出去的手黯然收回。 他冷笑讥讽：“你们两人真是情深义重。” 裴千重询问魏无姜到底出了什么事。魏无姜惊恐未定，说了李武突然偷袭自己。 裴千重冷哼：“死不足惜。” 琴雅冷冷道：“重利在前，他自然是想搏一搏。可惜丢了性命。” 裴千重冷冷看着他：“要不是你打伤李武，他怎么可能萌生这念头？” 琴雅瞥了他一眼：“他心肮脏，早晚要摆我们一道。这和我伤不伤他没有关系。” 魏无姜不想再做口舌之争。她道：“我看到了那草药，不过这草药旁边有灵兽护着。你们到底要不要摘到草药。” 裴千重看了琴雅一眼：“如果再过一刻钟采不到，黑龙吐息，我们三个人都活不成。” 琴雅沉默不语。 魏无姜声音放缓：“大师兄，有什么恩怨等出了黑龙洞再说好不好？” 琴雅冷冷道：“好，不过草药必须在我手上。” 裴千重冷笑：“那我们还是不要采了，一起死吧。” 魏无姜无计可施，道：“如果你们不配合采药，下次来这药也许就没了。大师兄你也拿捏不了殿下，殿下你暂时也杀不了大师兄。而且他还是我的大师兄，你杀不得。” 琴雅微微动容。 魏无姜苦笑：“虽然大师兄你接近我有别的目的，但我始终认师父是师父，大师兄是我的大师兄。” 琴雅脸色忽明忽暗变幻了片刻，终于冷冷哼了一声：“罢了，先摘草药。” 他说完冷冷盯着裴千重：“明人不说暗话。你采药的时候，必定顾不上无姜。到时候是要人还是要草药，你自己挑一个。” 裴千重脸色阴沉。 魏无姜催促：“快点吧，大师兄不会伤害我的。殿下，你拿草药！” 裴千重还没答应，琴雅立刻一振长袖，爬山钩直接钩到了石壁上。 魏无姜指了指方才看见的草药。 琴雅犹豫了下，魏无姜道：“那玄寒冰草定是被护药的灵兽给涂黑了。就是它！” 第741章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疯的 千钧一发时刻，琴雅立刻抓着魏无姜攀上了绳索，裴千重不得不抓着草药紧跟其后。 白雾来的很快，几乎是瞬间就上升了几百丈。 琴雅抱着魏无姜明显身形落后了许多。裴千重几个腾挪到了他上方。 裴千重怒吼：“快拉她上来！” 琴雅一咬牙，避开裴千重，狠狠一蹬石壁高高跃起。 两人的重量撑得枯藤编织的草绳咯咯作响，像是下一刻就要断了。 “疯子！”裴千重怒骂，但无可奈何，只能继续快速上去。 他只要先到了第三层，这绳索就少一个人的份量。 只有这样琴雅这个疯子才有可能带着魏无姜安全上来。 裴千重心意已定，飞速爬上。上面早就有月落等侍卫一直在喊他快躲避。 裴千重一上来，立刻和众人合力拽绳索。 琴雅接着众人的力道飞速上升，堪堪到了第三层边缘，白雾袭来。 裴千重伸手去抢魏无姜，没想到琴雅竟然硬生生受了他一掌，然后朝着相反的方向奔去。 裴千重要追，身后被月落紧紧拉住。 “殿下赶紧躲起来！” “别管了！” 白雾扑面而来，那股能将万物都冻僵的死气也随之恐怖袭来。 裴千重心中一窒，只能快速退后。 …… 地动山摇，白雾弥漫。 躲在山缝中的众人急不可耐地等着。 等到响动一结束，裴千重第一个冲了出去。他奔去的方向是刚才琴雅消失的方向。 可等月落等追上裴千重的时候，那边空空如也。 裴千重的脸色铁青，定定看着空荡荡的山洞。 …… 琴雅带着魏无姜逃了，逃得胆大妄为。 他竟然在裴千重和一力侍卫下逃得无影无踪。 任由裴千重再次增派人手围堵都看不到他的一点身影。 他就像是在十万大山中突然消失的一片树叶，一根杂草，就那么无影无踪。 …… 魏无姜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颠簸的马车上。 她只觉得脸上硬邦邦的，伸手一摸是粗糙的人皮面具。 她想要开口唤人，只听见外面有人在设岗哨查人。 有人喝问:“去哪儿？” “去咸城。” “有路引吗？” “有的有的！官老爷请看。” “里面是谁？” “是生了病的贱内。我们老两口是投奔咸城的亲戚的。唉，这天收成都不好了，想在咸城那边讨口饭吃。” “咸城是什么好地方吗？怎么最近这么多人去咸城？” “老爷有所不知，咸城往西北就是袁家地盘。袁家和西北几大家开始通过西域和各国通商。他们那边缺人手得紧啊。” “哦，我说怎么这么多人。不过北朝不能随意让人更改户籍，你去了那边除非报了官府文书，做个营生不然的话还得回来。” “知道知道！谢谢官老爷提点。我们这次就去看看亲戚家做什么，然后合计合计。” “里面的人也得出来看看。” “官老爷，贱内病重吹不得风呢。” “那也得瞧瞧，打开我看看。” “好嘞，好嘞！” 车帘掀开，魏无姜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的脸，还随意翻动了下被褥。 “嗯，走吧。” 马车继续往前走。 魏无姜动了动眼珠子，然后吃力的抬起手。 果然，她发现自己原本细嫩的手背涂上了一层姜黄黑厚的东西。 这手完全是庄家妇人的手，脏兮兮的，指甲缝都是土。 她心里叹了口气，手垂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车帘再次掀开。一股淡淡的幽香传入她的鼻间。 她吃力看了来人，是一位庄家汉子打扮的人。 他的面容焦黄，露在头巾外的头发也因为常年日晒而发黄，伸出的手同样是焦黄发黑。 她心里叹了口气。 “总算是过了三道哨口。出了鼎城就能走水路了。小师妹，你再忍忍。” 那声音突然变成琴雅清冽的声音。 魏无姜长吁了一口气，用沙哑的声音道：“大师兄……我要喝水。” 琴雅叹了口气：“好，喝水。” 他说着扶起她。 魏无姜无力地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眸。 她道：“大师兄，你为什么给我……下毒？” 琴雅不语，拿了个水囊递到她嘴边。 沁凉的水滋润干涩的喉咙，魏无姜感觉精神好了点。 她想挣扎坐起来，但手脚一酸人又软绵绵滑落在琴雅的怀里。 她心里苦笑摇头。 第742章 贴身照顾 魏无姜无奈苦笑。 这几日她被琴雅挟持。为了躲避一路追踪的九城监察司的明卫暗卫，琴雅下了很多功夫。 为了防止魏无姜自爆身份，琴雅给她下了软筋散。 软筋散对身怀内功的江湖人士很有杀伤力，武功越强，软筋散的效果越好。 魏无姜没内功，软筋散只能让她浑身无力，无法正常说话而已。 就这样，琴雅带着她东躲西藏，一路上又各种易容换装，换车马，这才堪堪到了咸城地界。 琴雅为她擦拭完，一双黑眸直定定看着她。 魏无姜被他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 她总觉得琴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正常的？ 是从刚认识就隐藏起来，还是出了秘境后？还是从得知浩海老人阳寿不久后？ 魏无姜动了动唇。 琴雅不等她说话，贴心地将魏无姜扶着靠在马车里的软垫上，然后拿了一块干净的帕子擦拭她唇边的水渍。 他的呼吸吞吐间喷薄上她的面上，魏无姜的脸悄悄红了。 她想抬手推开面前的男人，但手到了半空就软软垂落。 琴雅看见了，以为她要擦手。 他抬起她的手又仔仔细细擦拭了一遍。 他细致到每根手指都照顾到，魏无姜的脸越发红了。 不过在面具遮掩下看不见她的异样。 琴雅将她脸和手都用清水擦拭过后，再给她背后添了个软垫好让她靠得更加舒服。 魏无姜看了看琴雅易容的脸，和自己手上的焦黄发黑。她眼底掠过无奈。 琴雅似能明白她的想法，道：“上了船就可以洗掉。你放心，这易容药水对皮肤没有什么损害，你依旧会肤白美貌，倾国倾城。” 魏无姜沙哑开口：“大师兄……你带我去哪儿？” 琴雅半晌才慢慢道：“回神丹门。” 魏无姜失笑：“神丹门恐怕早就被裴千重的人盯着了。” 琴雅满不在乎：“总是要带你回去拜拜祖师，拜拜师父，还有见见你二师兄和三师兄的。” 魏无姜心中一紧：“二师兄，三师兄早就不在了。” 琴雅微微一笑：“小师妹，你真淘气。怎么能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呢？二师兄和三师兄都在闭关呢。” “你再胡说八道，我可是要罚你的哦。” 魏无姜背后冒起寒气，只能一声不吭。 琴雅还是不愿意承认二师兄和三师兄的死。 他疯了。 也许，在他从丹炉炸鼎中醒来的时候心里早就明白了其他两个师弟的悲惨结局。 这么多年来他只是一直不肯承认而已。 下颌一凉，琴雅的手勾住魏无姜的下颌，面具下漆黑的眼眸似笑非笑：“怎么不说话了？你放心，在神丹门拜过师父，见过你两位师兄，你就是神丹门最受宠的小师妹了。” 他的眼神开始恍惚：“二师弟经常嚷嚷，神丹门的徒弟太少了。三师弟也抱怨如果有个师姐师妹的，炼丹更有劲了。” 他开始自言自语，魏无姜越听越是心惊。 还好过了一会儿，车夫道：“客官，到了渡口了。不过渡口好像有官兵在查。” 车夫道：“奇怪，往日走了这么多趟就没官兵查人，怎么这几日几里地就有。难道是京城什么大逃犯逃出来了？” 魏无姜眼睛亮了亮。 琴雅声音变得苍老沙哑：“老师傅，前面渡口有几个官兵？” 车夫道：“就四个。不老少了，这就是个破渡口，私运不了什么东西。怎么还有人查呢？” 琴雅不再出声。 魏无姜刚点燃的希望又消失了——才四个官兵，根本不是琴雅的对手。 第743章 渡口露马脚 很快马车到了渡口。 魏无姜听见渡口传来官兵呵斥检查的声音。车夫讨好的话。 琴雅忽然低头在魏无姜耳边道：“这次又要辛苦师妹了。” 他说着伸手点了她的哑穴和上肢大穴。 魏无姜只觉得酥麻凝滞感充斥全身。 她眼中有了怒意，瞪着琴雅。 如果说刚开始她对琴雅的遭遇是同情，但这几天下来的她被琴雅如同木偶一样摆弄已经有了厌恶。 几天几夜昏昏沉沉，生活不能自理，就算琴雅肯低下身段伺候。 对魏无姜来说，这是羞辱不是照顾。 琴雅看见魏无姜的眼神，微微一闪神。 他还要说什么，外面的官兵已经吆喝着人下来检查。 琴雅假装腿脚不好，颤颤巍巍地下了马车。 “官爷，我们是投奔亲戚的……” 魏无姜听着琴雅变着嗓子说着那套说辞，心念电转，很快拿定了主意。 官兵盘查了一会就要求马车里面的人下来。 琴雅立刻道：“小的婆娘生重病了。小的抱她下来。” 官兵哈哈笑道：“穷还挺疼老婆的。” 琴雅笑道：“是是，小的没本事就一个婆娘，只要没死就得小的照顾一辈子。可不能随便弃了。” 魏无姜在马车里听得心头一跳，手中捏着的东西渐渐松了。 车帘一撩，琴雅看向她。 魏无姜眸光闪了闪，干脆闭上眼。 琴雅将她小心翼翼抱着下来，官兵忽地上前要撩起蒙头的布巾。 琴雅立刻阻止：“官爷，小的婆娘是见不得风的。” 官兵呵斥：“什么见不得风，该查就得查。” 说着，官兵掀开了魏无姜的头巾。 头巾下是一张焦黄发黑的妇人面容，官兵看了只道晦气。 他哼了一声将头巾随便丢回去：“走吧。” 正当琴雅抱着魏无姜准备上船的时候，突然官兵在后面喊了一声：“等等！这是什么？” 琴雅身形一顿，魏无姜感觉无形的杀气从他双眼中弥漫开来。 琴雅慢慢回头看见官兵在地上捡起一块碎银。 “是银子呢。” 官兵喜笑颜开。 琴雅笑道：“是银子，也许是官爷刚才丢的。” 官兵道：“自然是我的。” 琴雅暗自松了口气正要上船。 突然身后官兵又喝道：“不对，你们站住。” 琴雅下意识回头看，眼角的余光只看见魏无姜泼墨般的长发落在外面。 柔软乌黑的头发随风飘扬，宛如旖旎的绸缎。 一个病得要死的乡下农妇怎么会有这么美的长发？ 官兵回过神大喊：“站住！站……” 下一个词还没说出口，那官兵的声音突然哑了。 琴雅阴沉沉的脸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随即一挥手血溅五步。 “啊！——” 不断地惨叫响起，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在渡口蔓延。 魏无姜半倚靠在船上看着，眼底流露不忍。 这些人本不该死，是她故意露出马脚让他们遭遇横祸。 但是顾不上了，如果让琴雅带着她逃到咸城的话，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好不容易重生一回不是为了成全某个疯子的执念的。 …… 渡口渐渐恢复安静。 琴雅干脆撕了面具，冷着脸朝她走来。 他眼底冒着火气，像两团火苗在燃烧。 他冷森森问：“是你……” 魏无姜积攒了半天的力气，沙哑道：“放我走。” 琴雅的手高高扬起，看他的样子是气极了。 魏无姜无惧地仰着脸等着他的巴掌下来。 她一字一顿：“放了我！你杀了人，逃不了。” 琴雅忽然笑了。 他擦了擦满是鲜血的手，然后撕扯下脖子和手上皱巴巴的人皮伪装。 他活动了脖子，慢吞吞道：“逃不了了吗？也许旁人逃不过裴千重的天罗地网，但我逃得过。” 他俯身盯着魏无姜的眼睛：“这么多年的尊主，你觉得是白叫的吗？” 他傲然：“我是江湖第一的地下交易场场主，也是神丹门的首席大弟子。我会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实力！” 魏无姜忍不住冷笑：“大师兄好大的口气，这么说之前易容改装，隐忍到了现在只是因为你低调？” 她喘息了几口气，继续讽刺：“大师兄，你别忘了是谁治好你的眼睛。如果你这么厉害，怎么不治好自己的眼睛，怎么不敢在京城四周大摇大摆带着我出去……” 她接下来的话说不出来，因为再次被点了穴道。 一股暧昧的热气扑来，她只觉得浑身像是爬满了蚂蚁。 “小师妹，你这么能说会道，将来我们在神丹门一定不会寂寞。” 他说完哈哈一笑，跃上小船，手掌拍去。 强大的劲风让小船快速向水雾缥缈深处驶去。 第744章 嫁给我 走水路果然快得多，一天一夜就到了咸城。 魏无姜的穴道已经被解开，脸上身上的丑陋易容也被洗掉。 不过琴雅对她下了暂时不能说话的哑药，将她做异族打扮，头上包着头巾，脸上蒙着黑纱。 这咸城是通往西域各国的重要城镇之一，往来不少有西域的商人和在此落户的西域女眷。 魏无姜的打扮虽然醒目，但根本不会引起怀疑。 相反，咸城的中原人看见她这么打扮反而很有礼貌地不会过多注视和打探。 魏无姜心中又急又无奈。 她这个时候多希望有多管闲事的中原人问问她从哪儿来的，是来做什么的。 可偏偏这里的百姓们压根不在意。 魏无姜看向琴雅，他已经换了另外一副人皮面具，面具上的皮肤白皙，只是恰到好处遮掩了他过分俊美阴柔的眉眼。 搭配中原读书人的儒士服，他看起来不过是平平无奇的富家公子。 魏无姜白天被琴雅软禁在租来的院子，晚上他会带着她在城里逛夜市，随意走动。 咸城的夜市很有名，街道两边几乎都是从西域贩来的各种没见过的特产和小玩意。 魏无姜口不能言，想要什么只能指了指，琴雅就掏钱买下。 逛了两三天后，魏无姜也没了兴趣。 她开始想怎么逃离琴雅的控制。 只是在作为江湖第一地下交易场的场主——琴雅，在接触那么多人后，察言观色已经成了他第一本能。 他几乎是在魏无姜逃走念头生出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他冷笑：“想逃走？” 魏无姜垂下眼眸，不想看他。 灼热的鼻息在耳边扑来，带着低语：“小师妹，你猜我们下一个城去哪儿？” 魏无姜依旧不语，事实上她也没法说话。 琴雅冷冷的声音清晰传来：“我们去西北袁家的地盘，然后你就可以知道你心爱的太子哥哥，和你关心的父兄到底怎么样了。” 魏无姜倏地抬起头死死盯着他。 面前的琴雅让她感觉到很陌生，像是换了个壳。 她蘸了茶水在案几上飞快写：“真假？” “真的。”琴雅慢悠悠擦去茶渍，似笑非笑，“我知道你开始恨我。为了让你安心回神丹门，我带你去了结心结。” 魏无姜半信半疑盯着他。 琴雅却笑得散漫：“你去了心结就不要再恨我喽。” 魏无姜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她咬牙又写：“条件？” 琴雅忽的轻捻她鬓边长发在掌心细细摩挲。 魏无姜目光幽冷盯着他，不在意他这越了礼的动作。 琴雅笑得意味深长：“条件嘛，我想了几日。能让你安心在神丹门陪师父和我，只能让你嫁给我。” 嫁？ 魏无姜笑了，只是眼神越发冷了。 她写了两个字：“恶心。” 琴雅的眼神动了动似乎要解释什么，又似乎被魏无姜的恨意所伤。 他沉默了半晌，淡淡道：“嫁不嫁不是由你决定。” 他忽地古怪笑了笑：“你说，如果裴千重知道他心爱之人被我娶了过去。他会怎么样？” 魏无姜的眉心深深皱了起来。 她飞快写了一行字：“你就不怕报复？” 琴雅笑了：“报复？裴千重和我有灭门的仇恨，我杀了他太便宜他了。我要他生不如死！” 他捏住魏无姜的下颌，一字一顿重复：“生不如死！” 他说完哈哈一笑，丢下呆愣的魏无姜拂袖离去。 魏无姜呆呆坐着，忽的她狠狠扫落案几上的茶盏。 她恨自己为什么那么天真，竟然不知不觉相信了不知底细的陌生人。 现在的局面都是她自己造成的。 可谁又能想到，神丹门的大弟子竟然和裴千重有仇。 所有的报复手段都用在了她一介弱女子的身上，绝望袭来，她脸上忽青忽白。 突然“哇”地一声，她吐出了一口鲜血 第745章 屈服? 重华宫外，守卫重重，宫里药气弥漫，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了。 在重重帷帐后，盘膝坐着一位半裸的男人。 他脱光了上半身的衣服，露出背后纵横交错的黑色血线。 那血线像是一条条细长的毒蛇，蜿蜒到了他的脖颈上，隐约快到了他的脸上。 他周身弥漫着淡淡的血色雾气，似乎在运功驱毒。 大小周天完毕，男人缓缓收了法诀。 “殿下，神医谷的几位神医已经写出药方了。您要不要看一看？” 青衣的声音略微胆怯地传来。 裴千重立刻披上外衣，头也不回冷冷道：“不看。” 青衣隔着帷帐只能看见里面隐约的人影。 她眼中带着热切和恳求：“殿下，您要不听听他们怎么说的？如今天下只有神医谷的那几位医术是最厉害的。他们说的一定没错……” 帷帐里传来毫无温度的声音：“没人让他们来。青衣你僭越了，下去领罚！” 青衣急了，撩开帐子正准备辩解。 一股强大的掌风将她狠狠打了出去。 “谁准许你进本王寝殿还如此莽撞的？” 冰冷的呵斥声带着无尽的疏离。 青衣吐了一口血跪坐在地上。 她捂着心口惨笑：“殿下为何不相信青衣？是因为在殿下心中，青衣只是个不值一文的卖命人吗？” 裴千重披好外衣，玄黑的缎面外衫上麒麟凶猛，那两只黑黝黝的眼睛盯着青衣。 青衣无端背后冒起了一股寒意。 她呆呆看着裴千重，喃喃：“殿下，可是我能救你啊。” “救我？”裴千重冷笑讥讽：“你能救本王的话，为什么月落按着你的线索派人过去找的人不对？” 青衣脸色一白。 半天她咬牙：“殿下，那人的确不是要找的人。” 她还没说完一股力道狠狠钳制住她的下颌。 裴千重深邃的眉眼寒霜笼罩：“你什么意思？” 青衣盯着他，爱恋的火焰在眼底灼灼燃烧：“殿下除非娶我，不然我不会说出那人的下落。那可是殿下在世的唯一血亲。” 凝滞的气息在内殿中暗暗流转，其中还带着隐约的杀气。 裴千重盯着面容清秀的青衣，一字一顿：“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青衣心一横闭上眼：“殿下只要娶青衣，青衣愿为殿下效死！” 她话音刚落，一股冷厉无比的掌风拍上她的心口。 “殿下！” 一声惊呼，月落飞速扑来接了一半的掌风，另一半却是结结实实打在青衣的心口上。 青衣本就胸口重伤还没彻底痊愈，这半掌的力道下去，她脸色一青“呕”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她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月落跪下：“殿下，请您放过青衣吧。她胆大妄为，还魔怔了。您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裴千重看着地上两位自己最信任的手下，怒极反笑：“好好好，你们都反了是不是？” 他喝道：“来人！” 很快侍卫进殿中来，跪下听令。 裴千重指着青衣，面无表情：“将她押入司中大牢。不得探视！” 青衣很快被一左一右拉住。 她声音凄厉：“殿下，命定之缘不可分。您不可违背天意！” 人被拖下，声音还在回荡，久久不绝。 裴千重突然“扑”的吐出了一口黑血，往后踉跄一步。 月落急忙扶住他：“殿下，您怎么样了？” 裴千重看着手掌上被沾染的黑色血，冷冷地道：“还能怎么样？快死了。” 月落急了：“殿下，还是试试药方吧。那几位都是神医谷的人，他们做的解毒药方肯定管用。” 裴千重缓缓摇头：“不行，本王要等姜儿。” 月落苦心劝：“可是现在公主不知所踪，等找到她的时候，恐怕殿下的毒……” 裴千重木然看了他一眼：“所以，你让本王向青衣屈服？你在说什么笑话吗？” 第746章 秦公子有心了 月落苦笑：“殿下，青衣真的疯了。可她对殿下痴心一片，要不许给她一个妾位让她安心招出那人的下落。” 裴千重摇头：“娶青衣此事本王不愿意，就算是真的找到了本王血亲之人，换血大法谁会？” 他嗤笑：“神医谷的人会吗？青衣会吗？” “她以为她查到了本王血亲之人，就可以一步登天了？” 月落急忙辩解：“不，殿下，青衣绝对不是想威胁殿下。她的心思属下很清楚她只是想得到殿下的爱。” 裴千重的眼里都是浓浓的讥讽：“她不是？她不是会说出那些疯话？她别忘了是谁救了她一次，两次！” 月落不敢说话了。 他低头黯然。 裴千重冷笑：“当初是谁从青楼打手的棍子里手里把她捞回来的？” “是殿下。” “她被枯骨派伤是谁救的？” 月落越发心虚：“是……长阳公主。” “你明白就好。” 月落噎住。 裴千重又道：“还有那玄寒冰草，神医谷的人能保证制出解药？青衣她什么都不懂她知道哪个药方是对的？” 他薄唇皆是冷笑：“两条解毒办法都需要姜儿。青衣她以为她是谁？！” 他挥了挥衣袖：“你下去吧。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姜儿。” 他又道：“毒快压不住了，让太医院再制那毒丸给本王。” 月落吃惊：“殿下，以毒攻毒的法子不行啊！公主好不容易制出压制您体内毒性的解毒丸，您不能再次服那该死的毒了。” 裴千重狭长凤眼眼梢有一抹奇异的红。 他声音冰冷：“让你拿来就拿来。本王不能倒。本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月落黯然：“殿下！” “滚！”裴千重暴怒，长袖一甩，几乎将案几上的茶盏都砸在月落的脸上。 月落看着一地狼藉，只能低头：“是，殿下。” …… 魏无姜再一次幽幽醒来。这一次醒来她身上的酸软无力都不见了。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环顾四周。 是一间很别致的农家屋子，只是…… 魏无姜猛地被桌子上的一堆东西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红！ 大红绸布盖着一块方形的朱漆大盘，里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不祥的预感袭来。 魏无姜不顾自己还虚弱的身体，踉跄到了桌边。 她掀开看了一眼，顿时脸色发青。 盘子上是一整套凤冠霞帔，做的十分精致，上面的凤簪珠子熠熠生辉。 心头一股火起，魏无姜的手一挥，凤冠霞帔被摔在地上。 金簪朱钗滚落一地，巨大的响声令外面一位婆子急匆匆进屋来。 “哎呦，我的老天爷啊。这好好地凤冠霞帔怎么就摔了呢？这可是公子花了好多银子买来的。” “姑娘，你醒了怎么不说一声？生什么气真是的，快来坐下来。” 婆子很有眼色地扶着魏无姜坐在椅子上。 她做完赶紧收拾地上的狼藉，然后又让外面伺候的一个小丫鬟将做好的饭菜端了进来。 魏无姜一语不发，只当做没瞧见。 婆子见她的脸色，赶紧又让小丫鬟拿了热水和面巾伺候她梳洗。 她一边服侍魏无姜洗脸漱口又拿了梳子打理她一头秀发。 婆子一边梳头一边啧啧称赞：“姑娘你可真俊啊。十里八乡往县城里都找不到比你更俊的姑娘家了。” “这皮肤白嫩嫩的，眉毛像弯月似的，眼睛水汪汪的，还有这鼻子悬胆似的……好精致的五官啊。” “还有这气度，指不定是仙女投胎下凡的。” 魏无姜僵硬的脸色稍稍和缓。 她问：“他人呢？” 婆子见她开始说话，赶紧回答：“他去镇上买家什了。这院子原本是一户员外家。前年那姓张的员外去西北做生意，生意红火，于是就把一家子老小都接了过去。” “这院子在我们这边算是高门大户，卖了两年都没人能有钱盘下来。那秦公子一出手哇，啧啧……价钱都不还的盘下来了。” “秦公子真是一表人才还有钱。姑娘，你嫁给他有福气了。” 魏无姜冷笑：“秦公子？” 婆子道：“是啊，他说他姓秦。” 魏无姜看看屋子，又看向旁边准备的凤冠霞帔。 她勾唇冷笑：“这位秦公子还真是有心了。” 第747章 气笑了 婆子以为她是在和琴雅闹脾气，道：“秦公子很有心的。他把姑娘安置在这里，还花了不少钱招了婆子丫鬟。我老婆子以前伺候过员外夫人，本以为没人招婆子了，没想到秦公子一见我就让我贴身伺候小姐。” 魏无姜看了她一眼，勉强问：“那嬷嬷你贵姓？” 婆子笑眯眯：“婆子免贵姓王。” 魏无姜道：“王嬷嬷，他还对你说了什么？” 王嬷嬷道：“秦公子说你们是京城行商人家，两小无猜，情投意合，你父母要将你许配给京城另一个破落的书香门第。他不想你受苦，于是带着你逃婚来这里。” 魏无姜听了都气笑了：“他当真这么说的？” 王嬷嬷道：“是呀。秦公子还说了。你一向遵守礼法，爱重父母，所以你一直想遵循父母之命嫁给那穷书生。但那书香门第实在是入不敷出，而且那人也不是什么良人。” “秦公子只要说服了你与他成亲，回去生米煮成熟饭，两家父母都不会反对了。而且他聘礼一定给得足足的。” 魏无姜反问：“王嬷嬷就不怕我是被他坑骗来的，其实和他根本不是什么青梅竹马吗？” 王嬷嬷一听笑了：“姑娘这么说就是气话了。秦公子说了，你不想违背父母，所以一直口口声声说自己和秦公子不认识。他说他都明白的。” 魏无姜一听差点气吐血了。 她捂着心口问：“他真是这么说的？” 王嬷嬷用一种看娇宠女儿没办法的眼神看着她叹道：“唉，姑娘，婆子说句心里话，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一定是想为了你好。女人啊，这辈子还是得高嫁个如意郎君。” “那等破落门户的你以为你进去他们就尊重你了吗？他们该有坏处一样都有，还加了一点——穷！” 魏无姜听得一愣。 王嬷嬷苦口婆心地劝：“姑娘，听婆子的劝。不管你喜不喜欢那秦公子，可他好歹是出了钱出了力。把你千里迢迢从京城带到咸城。他还买了这么好的院子，置办了各种贵重东西。” “就算是他骗你，这份心意难得啊。” “姑娘，嫁人就得嫁喜欢自己的男人，不能嫁自己喜欢的又穷的男人啊。这可是会毁了你一辈子。” “听婆子的话，乖乖地吃饭，养得白白胖胖的，然后挑个吉日成婚。这秦公子肯定很有钱。婆子看他花钱的样子就知道，是个富公子。” 魏无姜听得无语凝噎。 这是什么跟什么？ 琴雅到底给这婆子和丫鬟们洗脑了什么玩意？ 让他们说出这等话来。 魏无姜忍着气，用了一碗小米粥。 然后她就看着婆子丫鬟们忙进忙出。 她出了屋子才发现门厅下摆了满满当当的婚嫁之物。 满堂红彤彤的刺得她眼睛发疼。 她这才明白为什么王嬷嬷这么维护琴雅。 任谁看了这一屋子满满当当的“诚意”，谁会不动容？ 谁会不愿意嫁人？ 她数了数，几乎有一百多抬的聘礼，还没算上王嬷嬷说还有半库房的嫁妆。 魏无姜越听心越沉。 琴雅疯了，真的疯了。 他不但疯了，还要拉着她一起疯。 这人怎么还不出现？！ 第748章 越发疯了 魏无姜正想着，门外一阵喧哗。 她不用看也知道琴雅带着人进来了。 果然，外头热热闹闹，人声鼎沸，还有重物被放在地上的声音。 一群人在外头商量怎么摆放，怎么安置。 在嘈杂的人声中，魏无姜听见琴雅柔和的声音。她唇冷冷勾了勾，垂下眼眸。 过了好一会儿，房门的帘子掀开，穿着一件天青蓝长衫的琴雅走了进来。 他这一身缎面公子衫，风流倜傥，虽不是最好的衣料，但看着就格外有浊世佳公子的韵味。 屋子里两个小丫鬟看得脸红耳赤。 琴雅目不斜视朝着魏无姜走了过来。 魏无姜冷冷打量他一眼，道：“秦……公子，辛苦你了。” 琴雅微微一笑，撩袍坐在她对面：“不辛苦。姜儿可好些？” 魏无姜冷淡道：“只要没人给我吃不该吃的东西，我自然会好起来。” 琴雅佯装没听见她话里的意思，对王嬷嬷道：“姜小姐今日用膳了吗？做食可得精细点，知道吗？” 王嬷嬷笑呵呵道：“小姐用了一碗粥，几个果子，其余的不曾吃。” 她心疼道：“小姐太瘦了，恐怕胃口不太好。晚间再上腌水萝卜、酸辣莲藕，也许就能多吃点。” 琴雅柔声道：“她长途跋涉，脾胃虚了些。我写个药方子王嬷嬷让人去照方抓药就行。” 王嬷嬷满口称赞：“公子果然是实心眼心疼小姐的，还能开药方。药方尽管写来，婆子让人立刻去药铺抓药。” 琴雅笑了笑：“另外，姜儿从小娇养，从小穿惯了杭绸。我买了好几匹颜色不一样的，你找些会针线的妇人为她裁剪内衣。” 王嬷嬷又是称赞：“啧啧，我们这边杭绸都是富贵人家制成外衫穿的。用在内衣可算浪费。” “不过公子心疼小姐， 婆子自然会找人做几套。” 魏无姜在旁边一语不发地看着琴雅和王嬷嬷你来我往地应答，唇边的冷意始终没下去。 终于，琴雅吩咐完了琐事。 王嬷嬷知道他们两人有话要说，便拉着丫鬟退下。 等屋里没了第三人，魏无姜这才清清冷冷开口问：“演完了吗？” 琴雅把手放在她的手背上，似笑非笑：“还没呢。” 魏无姜又问：“开心吗？” 琴雅倒是笑了：“开心。这辈子从未觉得这么开心。” 魏无姜将他的手冷冷甩开，不再理会他。 琴雅又道：“那凤冠霞帔你看了没？” 魏无姜冷声道：“看了，砸了。” 琴雅捧茶的手在半空中微微一僵，半晌才道：“没事，姜儿开心就好。只要到时候穿上就行。” 魏无姜冷笑：“吉日是什么时候？总不能无媒苟合吧？” 琴雅似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立刻道：“小师妹你放心，这些我都想到了。到时候三媒六聘，十里红妆都会给你。” 魏无姜顿时语塞。 她刚才只是想随便找个什么由头噎下琴雅，却没有料到他回得这么认真。 她心念电转，除了觉得面前的男人越发疯了外找不到任何解释。 她不再说话，琴雅在旁边便自说自话。 魏无姜听了几句，越发皱起眉。 第749章 什么时候逃? 琴雅絮叨完了就出去吩咐下人干活。 魏无姜借口自己还要歇歇，便把婆子丫鬟都从眼前挪开了。 她打开窗看了看，不由丧气。 四周两人高的白墙，墙头上砌着锋利的碎瓦。墙边种着低矮的草木。 其他院落估计也是如此。 一个没武功的弱女子想要逃出这深宅大院根本不可能。 她又仔细搜了屋子，除了一些打发时间的书册外，找不到半点锋利的剪子和针。 妆匣中也都是一些钝头钝脑的簪子和珠钗。 魏无姜找了一圈没找到能用的反而累的满身香汗涔涔。 她坐下来歇息，脑中急速想着怎么逃出去。 这时，忽的窗外有一道声音：“好徒儿？乖徒儿？” 魏无姜浑身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她哆哆嗦嗦打开窗户，一道玄青色的人影如一团云轻飘飘从窗户跃了进来。 魏无姜看见来人，这些日子满腹的委屈顷刻间像是得了个缺口，哗啦啦发泄了出来。 “师父！” 她不管不顾埋头抱住面前白发黑袍的老者，哭得稀里哗啦。 面前的老者不是别人，正是神丹门掌门——浩海老人。 浩海老人见心爱的关门徒弟哭了，急得满脸通红。 他想去捂住她的嘴又舍不得，只能站着直跺脚。 “别哭，别哭！” “哎，哎，你再哭就有人来了。老夫就救不得你了。” 魏无姜这才赶紧收了哭声。 浩海老人拉着她躲在屏风后，压低声音道：“好徒儿，这几日受委屈了吧？” 魏无姜顾不上哭诉自己的委屈，赶紧问：“师父，您怎么来了？” 浩海老人苦笑：“我还能怎么来的？双腿走过来的。” 他随即说了西北别后的情形。 原来自从西北别后，浩海老人就带着琴雅回了神丹门。 他们拿了从秘境中的灵药灵草，回师门后就吩咐药奴一一重新种上养护。 浩海老人虽然服用了魏无姜给的朱果丹后精气神好了许多，但终究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于是他在某一日打开了从前谎称二徒弟和三徒弟的石洞，告诉大徒弟琴雅他们早就过世了。 可是第二天，琴雅就从神丹门消失了。 浩海老人还以为他只是悲伤过度出师门去散心了。过了几天，浩海老人越想越不对劲。 他赶紧派人去查探琴雅在干什么，结果派去的人竟然中途被刺客拦截，并且打成重伤。 直到这个时候浩海老人才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不得不亲自出山，追查琴雅下落。 还好琴雅并没有真的隐藏踪迹，他到了京城后，浩海老人也到了。 没等浩海老人拉住这首席大弟子说个清楚，琴雅竟劫了魏无姜离开京城。 一路追踪又到了黑龙洞，采了玄寒冰草后，琴雅竟然从裴千重的天罗地网中逃了。 …… 魏无姜听着师父的话，心里凉飕飕的。 琴雅当真是疯了。 她不敢想象当琴雅亲眼看见空荡荡的修炼洞府时是怎么样一种心情。 浩海老人叹气：“都怪我，当初要是直接和他说清楚就行了。何至于让一个心结在他心里越打越死。” 他愧疚看着魏无姜：“委屈你了。等我打醒那臭小子就能让你回去了。” 魏无姜忽然看见浩海老人控制不住微颤的手。 她鼻间一酸：“师父，你是不是和大师兄交手过了？” 浩海老人一愣，苦笑：“被你看出来了？唉，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这个逆徒没想到眼睛好了后武学造诣比我高了很多。” “为师现在是真的打不过他啊！” 魏无姜又伤心又想笑，想笑的念头冒出来后又觉得悲伤。 她知道浩海老人年事已高，就算武功再强也毕竟走下坡路了。 琴雅偏执，也许在经营奇世场的时候又拿到了什么武学秘籍，提高了自己的武功。 要知道，琴雅的功夫在裴千重面前也不落下风。 魏无姜心念电转问道：“师父，现在我该怎么逃？” 浩海老人道：“不怕，实在不行我通知九城监察司的人。” 魏无姜愣了下：“那……岂不是要打架？” 浩海老人摇头叹气：“不打架你怎么逃出来？我这个大徒弟反其道而行之。他大摇大摆买了个宅子，然后又雇了不少人当下人。” “越是大大方方，追查的九城监察司越是不会怀疑到他头上。” “这里又临西北，外地人来这里讨生活，做生意的，投奔亲戚的人很多。他这样反而一点都不起眼。” 魏无姜为难：“那什么时候逃？” 第750章 我命由我! 浩海老人好一顿安慰她稍安勿躁，随后又塞了一小包解毒丸给她。 浩海老人离去之前叮嘱：“你体内还有软筋散的药力，不适宜长途奔跑。你要是真的想逃就每天服用一点解毒丸，直到最后完全恢复力气。” 魏无姜点头答应。 此时外面的王嬷嬷的声音高高兴兴传来：“小姐，媒婆过来说亲了。” 魏无姜无奈起身，继续陪着琴雅演戏。 浩海老人则悄悄溜走了。 …… 黄沙漫漫，破败的城池笼罩在一片灰蒙蒙中。 在女墙下靠着蜷缩着的士兵。他们的脸上、头发上，身上都灰扑扑的，偶尔露出的红棕色竟然是包扎伤口后的血混着土而成的颜色。 此时一道疲惫的身影慢慢地一步步走上了城墙。 他身量很高，身上披着早就看不出颜色的铠甲。铠甲很宽大，很沉重。 他瘦高的身形托着铠甲，像是一根挺直的骨头在支撑着。 他身后跟着一名瘦小的士兵。 他慢慢走上城墙，眯起眼看着天边滚滚而来的黄沙。 这遮天辟日的黄沙卷来，像是要把天地万物都埋葬。 他慢慢走到女墙下，身后跟着的瘦小士兵立刻阻止。 “太子殿下，千万小心。蛮子会在外面藏着弓箭手，万一被冷剑射到了就会中毒。” 太子武琮礼慢慢回头看着身后半大的护卫。 那护卫不过十五岁的年纪，脸上被西北边漠的风吹和日晒得没有一块好皮。 武琮礼看着远远袭来的黄沙，狠狠握住了腰间的佩剑。 原本缀着宝石的剑柄此时只用最朴实的麻布缠着，上面还有凝固发黑的血。 这些血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女墙角下蜷缩的士兵们看见人来了，有的动了动身子，有的却是一动不动继续沉睡着。 武琮礼慢慢走了过去，推了其中一位。 “哐当”士兵生了锈的铁剑滑落在地上，但引起不了任何人的注意。 武琮礼目光缓慢地看向他。 那士兵手臂上缠着脏兮兮的绷带，头上的残血还没擦干净。 士兵看见他，干裂的唇动了动。他似乎想起身对武琮礼行礼，但身体太过疲惫了令他根本无力站起身来。 武琮礼快走几步上前扶住他。 士兵满是残血的脸上写满了渴望：“殿……殿下，援兵什么时候到啊？” 武琮礼黑瘦的脸上浮现一丝惭愧。 他迅速低头：“援兵很快到了，你们再坚持坚持。蛮子破不了我们的城。” 士兵似乎被他的话安慰，艰难露出笑容。 他张了张口：“殿下，小的想家了……都出来一年了……” 他颤抖的手摸着自己毫无知觉的手臂，苦笑：“我可能回不去了。” “不会的！”武琮礼似乎被刺到了什么。 他很大声道：“援军一定来！魏将军一定会来的。我们一定能攻破西戎王廷，荣耀归朝！” 他的声音和着边城的风沙，带了沙哑的质感。 他喊完忽然发现几百双幽幽的眼睛看着自己。 这一双双眼睛充满了麻木，无助，还有藏在眼底的绝望。 生平第一次，武琮礼的心颤抖起来。 疼，真的疼。 他自小锦衣玉食，温良恭谦，就算是练武也从不见血。 可是这一年多，他为了完成宏伟的愿望带着几万忠心耿耿的兵马在西北苦战了一年多。 甚至现在被西戎和金人联合起来围困了近三个月。三万的精锐打得只剩下不到一半。 缺少粮草，缺少御寒衣物，缺少弓箭…… 缺，什么都缺。 这里大大的荒漠一望无际，凶狠的西戎人发起了最后的围猎，贪婪的金人像是闻着血味来的秃鹫。 而他们这一批深入西戎国腹地的精兵眼看就要支撑不下去了。 “站起来啊！” 武琮礼突然大喊，脖子上青筋暴起，犹如压抑在心底深处的愤怒火焰。 “我们是北朝最精锐的勇士，我们一定能突围出去……” “可是三个月了……” 有人小声打断他还没开始的长篇大论。 武琮礼突然噎住了。 “是啊，这里离北朝太远了，魏老将军救不到的。” “该怎么办啊？俺想家了……俺娘还瞎着，没人给她干活。” “我们在这里就是等死。” “……” 悲伤绝望气氛弥漫开来。 武琮礼的眼神渐渐迷茫。 眼前所见大漠茫茫，天和地都汇成一个颜色。 他往后踉跄了一步。 第751章 噩梦成真 真的没希望了吗？ 不，一定还有希望。 他还没有用雄伟的功绩去换得执掌江山的资格，也没有用一场荣耀的胜利去迎娶他心爱的姑娘。 “不！还有希望！” 武琮礼突然怒吼，声音震得人耳嗡嗡的。 “我都不怕死，你们怕什么？” “我为什么带着你们来？不是为了求死的，是为了我们北朝永远平定西患。百姓从此无忧无惧。” “所以，我不怕死，我只怕你们失去了勇气！” 武琮礼目光犀利得令人陌生：“等，我们等魏老将军派援军来，我们就一起杀出去……” 他还没说完，突然有人在高高的城墙哨口上呐喊：“援兵来了！来了！” “真的来了！” 武琮礼愣住。 他再次看向那团滚滚黄土浓烟。 这一次他终于看清楚了，这不是沙尘暴，是数千数万铁骑扬起的尘土。 魏家的铁云军终于来了！ …… 杀！杀红了眼，杀得漫天都是喷溅的血液。 杀得地上铺满了断肢残臂。 天地间一片血红，分不清是人间还是地狱。 …… 魏无姜猛地惊醒，按着胸口不停喘息。 “小姐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魏无姜努力平息心里的惊恐，对丫鬟道：“拿杯茶。” 丫鬟赶紧捧了一杯过来。 魏无姜接过，手竟然还止不住地发抖。 她好不容易喝了一口，这才感觉到心慢慢安定下来。 她这两日几乎一闭眼就梦见西戎的战事。她隐约感觉自己像是窥探到了未来。 父兄那边一定有危险。她得去救他们！ 丫鬟忧心重重：“小姐您这两日睡得不好呢。要不要告诉秦公子？” 魏无姜摇头：“不用了。他现在在做什么？” 丫鬟道：“秦公子一大早出去让人给小姐打妆奁了。” 她很是羡慕：“那妆奁是用上好的黑檀木做的，可漂亮值钱了。” 魏无姜面上动了动，想挤出冷笑的但想想还是算了。 自从琴雅到了这个小城，他到处花钱的做派让府中上下有种疯了一样的崇拜。 毕竟咸城只是个小镇，最大的豪富也只有见过琴雅这个样子的。 魏无姜探听到了琴雅的去向，心中有了个计较。 她对丫鬟道：“我想吃熬的人参鸡汤。你让小厨房做。” 丫鬟赶紧答应下来。 等丫鬟走了，魏无姜打开窗户烧了一块香料。 那香料烟极少，但香气四溢扑鼻。 过了一会儿，一道灰扑扑的影子像是凭空出现般到了房中。 魏无姜见他来了，赶紧将他拉到屏风后说话。 “师父，我得逃出去。” 浩海老人皱眉：“不是说好了等婚嫁之日人多眼杂将你带走吗？怎么突然那要提前了？” 魏无姜将梦里情形说了。 她眼眶通红：“现在父兄生死不知，我实在是心里焦急难受。” 她恳求：“师父，现在我们在咸城，可以逃到西北找到袁家，让袁清丰帮我去找父兄。” 浩海老人瞪圆了眼睛：“去找你父兄？你疯了吗？” “你只是一介弱女子，又不懂拳脚，又跑不动，你去了能干嘛？” 魏无姜却摇头坚定道：“我一定要去救我父兄。不然我死了心里都难安。师父你放心，我一定有妥当的办法救我父兄的。” 浩海老人看着她哭得眼睛通红的样子，只能叹气：“好，你等为师的消息。唉，算是我欠你的。你放心，为师一定把你救出去。” “为师老了打不过琴雅这个孽徒，但是让他追不上倒是可以的。” 浩海老人说完听见有人来了，立刻跑了。 魏无姜擦干眼泪，坐在窗前发呆。 过了好一会，外面传来琴雅悦耳的声音。 “今日小姐怎么样了？吃了吗？有什么不舒服吗？” 丫鬟一一回答。 少顷，琴雅掀了帘子进来。 魏无姜冷漠地将头别了过去。 一股清清冷冷的香气扑鼻而来，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来捏着她的下颌。 魏无姜冷冷挣开了。 琴雅眸色一沉，笑了：“怎么哭了呢？听丫鬟说你做了噩梦。你现在可好些了吗？” 魏无姜冷冷道：“我好不好与你有什么相干？” 琴雅坐在她身边，亲昵靠了过来，轻叹：“姜儿，不要这样。以后你我结为夫妻一起在神丹门生活。到时候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你伤心难过，我也会跟着伤心难过的。” 第752章 必须赶紧走 他说着轻抚她还带着泪痕的脸颊。 他的手冰冰凉凉的，像是蛇一样。 魏无姜再次别开头甩开他的手。 她冷着脸道：“谁和你一起？” 琴雅再次捧住她的脸，问：“你为什么哭？难道你为了裴千重？” 他边说手上边加了力道。 魏无姜被迫看着他。她想挣脱开来却发现挣脱不了。 两人靠得很近。 琴雅那张阴柔俊美的脸贴她很近，几乎是鼻息相闻。 他的眼底是埋藏许久的疯狂。 魏无姜想要挣扎，他却死死捧住。 他似笑非笑：“姜儿，这么抗拒我？你我都要结成夫妻了。你还这么害羞可不好。” 魏无姜咬牙：“师父不会放过你的。” 琴雅眼底掠过狐疑：“师父？师父找来了？” 魏无姜心里一惊，立刻道：“你不是要带我上神丹门吗？师父在神丹门能看你胡作非为不管束你？” 琴雅的脸色稍稍放缓，轻笑：“师父老了。只要你我生米煮成熟饭，对他又有什么坏处？” “说不定我们在他寿尽登仙的时候，让他抱上徒孙呢。” 魏无姜一颗心跌入谷底。 琴雅疯得很清醒。他竟然想要和她…… 魏无姜再也忍不住怒火，对他呸了一句：“你做梦！” 琴雅的脸骤然阴沉。 “啪”的一声，魏无姜被他扇倒在地上。 她捂着脸，眼底水光盈盈却倔强不肯哭出来。 她冷笑：“你疯了，我不会跟着你疯。你要是碰我，我有的是办法让自己死在这之前！” 琴雅脸色变了数变。他想去扶起她。 魏无姜却已是自己站了起来回了内屋去了。 琴雅愣愣看着自己的手，半天才收了回去。 他目光沉沉盯着内屋，眼底有癫狂的阴骘。片刻之后，他头也不回地拂袖离开。 …… 日子过得很快，在琴雅的一通忙碌之下整个院子焕然一新。 院子里每天都有人进进出出，热热闹闹，但魏无姜的小院子里却格外安静。 魏无姜每天从丫鬟口里得知成亲筹备的进度。 她暗自感叹，果然是钱能使鬼推磨。 本来什么都没有准备的琴雅，不过七八日就准备得七七八八，只差最后一顶花轿的重新上漆风干了。 丫鬟笑着打趣道：“小姐真是命好，奴婢们都说公子真是将小姐放在心尖尖上，半分都不敢出错。” 魏无姜摸了摸早就消肿的脸颊，似笑非笑：“他是上心。毕竟婚姻大事呢。” 丫鬟又说了一些讨她欢喜的吉利话。魏无姜这才找了个借口让她下去歇息。 她等屋里没人，赶紧点燃香丸。 过了一会儿，果然师父浩海老人又悄悄来了。 他擦了把汗，道：“那个臭小子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我来了，守卫又增加了不少。我费了老大的功夫才来。” 他又道：“姜丫头，赶紧走吧。这小子可能是起了疑心了。” 魏无姜赶紧将这两日悄悄制好的毒丸，毒粉交给浩海老人。 然后她一一说明用法，浩海老人啧啧称赞：“得亏是你，不然对付这小子很是麻烦。” 他安慰拍了拍魏无姜的肩头：“你放心，为师一定将你在大婚前救出去。” 魏无姜点头：“师父保重。” 浩海老人正要走，忽地回头道：“对了，九城监察司好像到了咸城，要不要去通知他们？” 魏无姜愣住：“殿下来了？” 浩海老人点头：“他如果得知消息来的会很快。” 魏无姜神色复杂，半天，她摇头：“不，这一次我要去西北。等殿下来我怕他不让我去。” 浩海老人叹气：“你这个死倔死倔的丫头啊，真的是拿你没办法。” 他摆手：“罢了，先赶紧逃出来再说。” “琴雅这个小子，万一先找到老夫就完了。” “老夫现在的功力打不过他。” 他说完悄悄走了。 魏无姜眼底神色越发坚定。 她知道自己一定会逃出来的。 第753章 逃出 临近西北边境的小城——咸城最近出了一件喜事。 有一位苏杭来的富商公子哥打算在此地落户，置办了宅院，还砸千金置办了成套的家具，还有那一整套的聘礼红妆。 听说这位秦公子生的风流倜傥，而那位随他远道而来的新嫁娘更是美若天仙。 …… 魏无姜一大早就听见外面越发热闹。 王嬷嬷脸上挂着喜气细细说着这两日就要办喜事的流程。 魏无姜一边用膳一边听着。 这两日一日三餐她都吃了，再也没有刚到此地的疲惫和苍白。 她的变化放在王嬷嬷等下人的眼里就是这位绝美大小姐应该是想通了，所以这几日越发喜笑颜开。 魏无姜静静听着她们说着各种讨好奉承的话，面上十分平静。 她问道：“昨儿让你们买的黄酒买了吗？” 王嬷嬷道：“买了买了，小姐吩咐的怎么敢不买呢。” 魏无姜浅浅一笑：“怎么的就不敢不买了呢？我只是想这春日转夏寒气还没消退。晚上温点黄酒正好。” 王嬷嬷赶紧笑着附和：“还是小姐懂得这些道理。不过我们本地人喝的都是烧刀子，辣得很，也不知道是不是去湿寒。” 魏无姜嫣然一笑：“想来你们少见到黄酒，不过我们那边喝的都是这种，甜丝丝的，一杯下肚就浑身暖洋洋的可舒服了。” 她又加了一句：“晚上嬷嬷也尝尝。” 王嬷嬷摆手：“不用不用，我们这些粗人喜欢喝点辣喉咙的。” 魏无姜只是笑，也不辩驳。 王嬷嬷见她只是微微一笑就绝世风华，心里啧啧称赞。 好一个天仙人儿，难怪那秦公子着了迷似的要花重金娶她过门。 到了晚间，魏无姜让屋子里的人烧了黄酒，又加了点桂花。 酒气一热，香气扑鼻。 王嬷嬷等都馋了。 魏无姜慢条斯理喝了一小杯，等她抬起眼来看四周不由笑了。 “你们傻站着干什么？天寒地冻的，都喝一杯好睡觉。” 王嬷嬷还记着自己的差事。她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小姐自己喝了就行。婆子们还得值夜。” 魏无姜也不强迫，笑道：“那是你们不喝。不过你们不喝的话，今晚这酒也不能留到过夜，到时候赏给马夫看门的喝了吧。” 王嬷嬷听了只觉得可惜，却也不敢说出来。 魏无姜喝了两三杯就说自己乏了要睡。 王嬷嬷和丫鬟们连忙伺候她睡了。 等她们出门的时候带着那壶黄酒离开。 …… 半夜的时候，突然院子里火光燃起。等火光烧得半边天通红通红的时候，邻居们这才惊起大喊。 西北春天风大，地气又干，等到火势起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好一阵敲锣打鼓，四面八方的人跑过来一起救火，火已经烧得差不多了。 直到这时人们才发现起火的竟然是秦宅，而那烧得面目全非的屋子正是那秦公子费了老大心思要娶女人的院子…… …… 此时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正哒哒顺着官道飞奔向西北方向。 马车很颠簸，帘子被风刮得几乎要飞起，可赶马车的车夫却稳如泰山。 就这样赶了一个多时辰，马车终于停下来歇息。 车夫从车辕上轻飘飘下来，掀开车帘。一张绝色的少女面容出现在黑暗中。 她脸色苍白却神色坚定：“师父，怎么不走了呢？” 车夫扯下易容的胡子，正是浩海老人。 他笑呵呵道：“就算你不累，师父不累，马也累了。下来歇着吧。” 那少女颔首下了马车，解开头巾露出全部面容。 她正是从咸城逃出来的魏无姜。 魏无姜松了口气看向来的方向，忧心忡忡道：“不知道他会不会追来。” 浩海老人放马吃草喝水，道：“就算他赶来能干什么？老夫一拳送他半条命去见西天。” 他话虽这么说，但眼底的无奈还是很明显透了出来。 魏无姜安慰：“师父别这么说，大师兄以后就会醒悟的。” 浩海老人摇头正要说什么，突然一道阴沉的声音传来：“师父，小师妹，你们大半夜的去哪儿？” 第754章 什么都没了 浩海老人和魏无姜猛地一惊。 浩海老人立刻想也不想朝着那声音的方向拍了一掌，然后立刻拎着魏无姜迅速往后退去。 黑暗中只听得有人闷哼一声，然后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听到声音的浩海老人和魏无姜都愣住了。 两人面面相觑，下一刻，唇边都是血的琴雅踉跄从树后走了出来。 浩海老人皱眉：“你……” 琴雅狠狠擦了唇边血迹，盯着魏无姜：“你给我下了什么毒？” 魏无姜躲在浩海老人身后，道：“散功粉。每次你来看我，我便在自己身上提前撒粉，所以不管你是碰了我，还是和我说话，这些粉都能入你的身体中。” “久而久之，你体内的毒就越多。” 琴雅愣了愣：“你……你先毒自己？” 魏无姜轻笑：“大师兄忘了，我是没有内功的。散功粉对我没有什么用。” 她又冷冷笑了笑：“忘了告诉大师兄，散功粉是由软筋散改进的。大师兄你对我下了那么多日的软筋散，却不知道我用毒最是厉害？软筋散的成分我都熟记于心了。” “后来师父偷偷给了我制药的原料，我只要稍加调配就行。” 一番话说得琴雅越发沉默。 浩海老人叹气：“你回去吧。师父不杀你。” 琴雅猛地抬头， 哽咽：“师父，你不能带她走。” 一声师父喊得浩海老人满是心酸。 他摆了摆手：“琴儿，师父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做傻事。老二老三已经走了好多年，你不能强留小师妹在神丹门。” “你这么荒唐会给神丹门招来杀身之祸的。” 琴雅眼里的泪猛地一收。 他冷声道：“裴千重找过你？” 浩海老人点了点头：“在你劫走姜儿的时候，裴千重就派人找过老夫。不过他算是尊重神丹门，只问了来龙去脉就不再为难老夫。” “老夫这才下山寻找姜儿。” 浩海老人带着怜悯看着自己的首席大弟子：“琴儿，老夫收留你的时候你才十几岁，本来是过了习武的年纪。你硬是靠着自己的勤奋将自己武功提升到现在这个份上，又用了五年的时间弄成了奇世场。” “你什么都有了，不要执迷不悟了。” 琴雅眼底一阵迷茫：“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了。二师弟，三师弟都死了。小师妹也要走了。师父你也要走了……” 他忽然对天狂笑：“老天爷！你看看你把我身边所有的东西都夺走了！我的父亲，我的娘亲！我的弟弟和妹妹，后来是我的二师弟，三师弟，还有师父！” 他哈哈狂笑：“苍天无眼，老天不公。” 他笑完，眼神极其阴沉地盯着两人。 他的双手划出一个虚圆，一股阴沉沉的煞气在他四周快速凝结。 浩海老人脸色变了：“你练了什么邪门功夫？快停下！” 琴雅原本清风明正的脸越发狰狞：“留下吧……” 他还没说完，浩海老人突然化成一道残影飞速拍向他。 琴雅一个闪身，堪堪避开。 可浩海老人更快，反手拍上他的后心。 琴雅本就中了毒，这快速又老辣的一掌压根躲不过。 他踉跄一步吐出更多的血。 浩海老人一掌得手后根本不恋战，立刻拉着魏无姜跑了。 他跑得干净利落，根本不让琴雅有什么机会放狠话。 魏无姜在颠簸的马车上频频回头，只看见琴雅躺在地上不停吐血。 她问：“师父，大师兄没事吧？” 浩海老人一边赶车，一边不在意回答：“没事，他能有什么事？师父告诉你啊，他这种人就是心结难解，走火入魔了。以后碰见他离远点。” 魏无姜只觉得残忍，道：“可是大师兄平时人很好的。” 浩海老人哈哈一笑：“他人很好又不代表他不会伤你。你在他手上吃亏还不够吗？要是同情他，现在你就得嫁给他，跟着他疯疯癫癫过一辈子。” 魏无姜顿时无言以对。 浩海老人狠狠加了一鞭子，继续说：“虽然老夫也看不上裴千重这小子，但是比起你大师兄这种疯子，还是他这个死不要命的横人更好点。” 第755章 求助袁家 “最起码他还没伤过你。” “姜丫头，为师能传给的炼丹技巧有限，为人处世第一条就是不要让别人伤害你，不管是谁。” “有谁伤你，你就反击，若是反击不了就跑，跑得远远的。” “明白了吗？” 魏无姜心里暖洋洋的，哽咽：“是！师父我明白了！” 浩海老人十分欣慰，哈哈大笑。 在晦暗的黑夜里，一老一少一辆马车潇潇洒洒在官道上渐行渐远…… …… 两人花了一天一夜的功夫，日夜兼程到了西北袁家。 一到袁府大门，魏无姜掏出身上的玉佩牌子。 在门口的门童立刻将他们两人迎了进去。 两人因为赶路，灰头土脸，但是门房不敢怠慢，拿了上好的茶水和点心奉上。 浩海老人满意点头：“西北袁家果然名不虚传，待客之道没得说。” 过了一会儿，一位长相十分清秀的年轻掌柜带着四位管事匆匆赶来。 魏无姜看见熟悉的人，不由眼眶一热：“袁公子！” 来的人正是她从前在袁清丰面前帮着说话的袁昭。 袁昭第一眼看见魏无姜，眼眶就红了。 他急忙拜下：“拜见公主殿下，公主……受苦了。” 魏无姜去扶。 她的指尖只刚碰到袁昭的袖子，袁昭就脸红耳赤，没了刚才的稳重老成。 当下袁昭就将他们师徒两人安置在一处幽静典雅的院子。 他还特地拨了丫鬟女仆伺候一老一少更衣梳洗。 魏无姜更衣梳洗后到了客厅中。 袁昭正在和梳洗完的浩海老人说话。 他见到魏无姜出来，眼睛亮了亮，急忙上前跪下重新拜见。 魏无姜连忙扶起他道：“袁公子不必行如此大礼。” 袁昭脸红避开她的手，规规矩矩站起身道：“公主殿下凤驾到了涂山城，袁某没迎接已是大罪。如今能看见公主平安，袁某才心安一分。” 魏无姜含笑道：“我们师徒是秘密前来，还望袁公子不要将我们的行踪透露出去。” 袁昭眼里掠过不解，不过魏无姜的话对他来说犹如圣旨。 他立刻派人吩咐，又仔细安排了他们师徒两人的住宿和饮食。 魏无姜见他井井有条地安排，忍不住点头。 浩海老人压低声音对她道：“这小子很上道嘛。老夫看他对你简直是敬若神明似的。这小子该不是看乖徒儿你长得美吧？” 魏无姜摇头：“师父你别胡说。我只是当初在袁家的时候在袁家家主面前提携了他一把，算不得什么恩典。” 她又道：“其实还是袁公子他有才能，不然就算是我给他机会，他也得不到袁家的重用。” 浩海老人摸着胡子点头：“是啊。袁家可是大豪富人家，能当上管事的都不是一般人，更何况这小子看样子管事权还不小。” “啧啧，这袁家不简单，这小子不简单啊。” 那边袁昭吩咐完，走过来轻声道：“公主殿下，若是我们家主求见公主，公主愿不愿意见？如果愿意见，是今天见，还是隔几日见？” 魏无姜毫不犹豫：“见！能快就尽量快点见。我怕来不及。” 袁昭立刻又派人通知。 不过他就算不通知，袁家家主也会在魏无姜第一时间踏入涂山城时就知道来了贵客。 果然，不到一盏茶功夫，袁家家主——袁清丰便匆匆前来。 魏无姜来不及和他寒暄客套。 她第一句就说：“袁家家主，这次你得鼎力帮我。” 袁清丰愣住，立刻道：“公主有令，袁家一定竭尽全力。” 魏无姜美眸神色沉沉：“我一定要去西北。不过去西北之前，我要家主帮我做成一件事。” 第756章 容易害羞的男人 袁清丰听完魏无姜的话，郑重点头：“公主请放心。这件事事关重大，袁家就算是豁出去全族性命都一定帮公主办成！” 魏无姜感动，行了一礼：“我深知这事凶险万分，袁家主能如此慷慨大义，请受我一拜。” 袁清丰赶紧又回礼。 旁边的袁昭忽然道：“这事让我跟着家主去办吧。” 魏无姜动容：“这事太凶险了。袁公子年纪轻轻的不要去冒险。” 袁清丰对袁昭道：“你先别去了。你当务之急是替袁家保护好公主和神丹门门主。” 袁清风看向魏无姜道：“公主，那些人贪财，为了在做成此事，他们肯定要狮子大开口。袁家最近的钱五成都拿出去做了金矿和宝石矿生意，还有全国上下几千家商铺的铺货囤货。能拿出来的只有三成。” “剩下两成不能再动，因为事关十几万袁家人和帮佣人的生计。这个……” 魏无姜立刻道：“这点家主放心，我自有办法。” 袁清丰眼里带着狐疑，又重复道：“公主，这银钱数目巨大，可能要达到这个数。” 他比划了个数字。 魏无姜点头：“知道了。袁家主尽量去帮忙联系。银钱方面我来筹措。” 等袁家人走了。 浩海老人凑过来：“乖徒儿，你当真有这么多银子吗？要不神丹门也给你出点。” 魏无姜也不客气：“师父，你能拿多少。” 浩海老人不好意思伸出一根手指头：“就这个数。” 魏无姜问：“一万两？” 浩海老人摇头：“一百万两。” 魏无姜吃惊：“师父你怎么有那么多钱？” 浩海老人挠了挠头：“这么多年，很多江湖人士找老夫买丹药，炼丹药，外加老夫也略懂点医术，所以这么多年就存了点钱。” 他说完，又道：“一百万两估计也不够塞牙缝的。我猜袁家顶多拿一千万两罢了。袁家家大业大但花销也大。” “他们能拿出三成，一千万两算是仁至义尽了。不过这个钱，你将来还得还上的。” 魏无姜却信心满满：“师父你放心，不出三日我定能筹到钱。而且一定也会还上袁家的人情。” 浩海老人心里一动：“你打算……拿秘境的钱？” 魏无姜点头：“是的。” 她说完不多废话，让丫鬟磨墨，自己写信。 很快她就写了好几封信，吩咐丫鬟亲自交给袁昭。 再写了一封信让袁昭如何飞鸽传书寄信。 忙完这一切，天已经黑了。 魏无姜和浩海老人日夜兼程赶到袁家的时候已经疲惫至极。 现在交代完事师徒两人都累得不行，于是各自去歇息。 魏无姜回到房中沾着枕头就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魏无姜只觉得喉咙干渴难受，浑身发热。 她迷迷糊糊起身，一伸手打翻了床边放着的茶盏。 声响很快让外面守着的丫鬟惊醒。 丫鬟掌了灯进来，扶起魏无姜，吃惊道：“公主，您怎么浑身都发烫了？” “大夫！快去喊大夫！” 魏无姜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心里苦笑。 这么多日的奔波辛苦，外加琴雅非要强娶自己导致心头郁结，能不生病才怪了。 丫鬟很快唤来了大夫。 是个女大夫，一番望闻问切开了个方子。 魏无姜拿过方子，上面加了两味药。 女大夫吃惊：“没想到姑娘竟然是个医术高手。” 魏无姜淡笑：“不敢当，就请大夫费心了。” 女大夫急忙应下，然后带着丫鬟亲自去熬药了。 魏无姜头晕乎乎的，喝了热茶发了点汗，但却浑身无力。 过了一会，她听见外面有人低声询问她的病情。 魏无姜仔细听了一会儿，不顾自己还在病中，披了件外衣便让丫鬟请了袁昭进来。 袁昭进来后，脸微红，修长的手略有无措。 他头也不敢抬，行了一礼便规规矩矩离离魏无姜床边远点的椅子。 魏无姜失笑：“你坐那么远做什么？我有事要嘱咐袁公子。” 袁昭这才小心翼翼将椅子靠近了些。 在烛光下，魏无姜瞧见他耳根子都红了。 她心中笑了笑，还真没有见过这么容易害羞的男人。 这般斯文儒雅又容易害羞的男人，当初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带着一老仆，一匹马，单枪匹马进了雪山寻找矿脉。 第757章 君子守礼 魏无姜出了一会儿神，问道：“袁公子，信都寄出去了吗？” 袁昭立刻道：“都寄出去了。公主放心，我们用的是商行秘密传信方式，不是袁家商行的人根本看不懂。” 魏无姜顿时放心。她又轻声细语说了自己需要一间制药的密室，一些药材，然后还需要一间炼铁的工坊。 而这一切都必须严格保密。 袁昭沉吟了半天，毅然点头：“公主放心，这些都能办到。制药的就放在这院子里。药材我也会让人想办法都凑齐。至于炼铁的工坊。实在不行，就临时搭一个。” 一番商议后，袁昭便要离开。 不过离开屋子之前，他犹犹豫豫，似还有什么话要说。 魏无姜问：“袁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袁昭脸红耳赤，从怀里掏出一块用绸帕子仔细包好的东西。 他低着头不敢看魏无姜，低声道：“这个……是我从矿山中无意中发现一个像是山水画似的翡翠石。” “我请师傅打磨雕刻，想送给公主当书房摆件。” “这翡翠是上成的，水头也极好。师傅说是难得的佳品。这个就……就送给公主。如果不是公主，袁昭也不可能出人头地。” “这小小心意，还望公主笑纳。” 魏无姜接过翡翠，只看了一眼就十分喜欢。 这翡翠何止只是好，简直是珍品。整片翡翠有巴掌大，上面有起码五种颜色。 雨过天青色被做成了天空，天空中一些白色的地方被雕成飘逸的白云。 墨绿色的便是挺拔险峻的高山，高山下还有一条碧玉般的溪水，水中甚至隐约看见黑色点点的鱼儿游动。 溪边的一个黑点被雕成了若隐若现的钓鱼翁。 整个翡翠诗意隽永，令人爱不释手。 魏无姜越看越是喜欢。 她自小被陈氏逼着学习琴棋书画，虽精通，但都是被逼学会的。 她很少真心欣赏过国画丹青，或者文玩古董。 现在偶得一块这么袖珍的翡翠山水牌，只觉得大好景色都被缩在了这巴掌大的天地间。 袁昭见魏无姜喜欢，脸上微微泛出红晕。 魏无姜柔声道：“袁公子费心了，看得出这块翡翠你的确是花了心思的。” 袁昭急忙摆手：“不不不，就是举手之劳，偶尔捡到了就想着做一点什么物件。平日除了管账管事外，空闲时间就和雕工师傅一起参详一番。” 他越说越小声，最后匆匆说了一句：“公主喜欢就行。” 他说完就要赶紧离开。 魏无姜无奈喊他：“袁公子，我话还没说完呢。” “哦哦，忘了，忘了。”袁昭急忙返回坐好。 魏无姜见他紧张，忍不住笑出声：“袁公子算得上是在袁家的大管事了，怎么的这么怯场？” 袁昭脸越发红，越发不敢看魏无姜。 他低头不语。 魏无姜收起打趣的心思。正好这时药端了上来。 魏无姜看着热腾腾的药汤，眉心皱了起来。 袁昭忽地道：“公主趁热吃药吧，凉了药性就散了。” 魏无姜叹气：“这我知道。就是为了让自己快点好起来，我给自己加了两味极苦的药。” 袁昭道：“那我让人拿蜜饯来。” 魏无姜摇头：“我不喜欢吃甜的。” 袁昭想了好一会儿，出去吩咐下人。 不过一会儿，一小碟咸萝卜就端了上来。 他不好意思道：“既然公主不爱吃甜的，喝完药就尝尝咸的。这萝卜可以清口。” 魏无姜吃了一块，眼睛亮了亮：“好吃！” 咸咸脆脆的萝卜激起了她的食欲，连着那热腾腾的药似乎看起来也不那么苦了。 袁昭见她精神好点了，赶紧让丫鬟伺候她喝药。 喝了药后，他又亲自捧了咸萝卜碟子让她尝。 魏无姜一连吃了两三块，越吃越觉得自己从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 袁昭却阻止她：“公主别多吃了。这东西吃多了晚上不消食。” 魏无姜道：“那明日早膳我要吃。” 她没意识到自己的话竟有几分撒娇的口气。 袁昭的脸悄悄一红，道：“好，明日早上我让人准备着。” 他说着关心看了魏无姜的脸色，见她脸上的红潮退了不少，悄悄放下心来。 倦意袭来，魏无姜昏昏欲睡。 她还想吩咐什么，袁昭已经悄悄离开。 真是个彬彬有礼的君子……魏无姜迷糊地想，随即沉入黑甜的睡梦中。 第758章 买通金人 第二天一早，魏无姜刚起床就听见院子吵吵闹闹。 其中有个熟悉的声音很不耐烦：“都已经中午了，她还没起床吗？” “真是的，大老远的赶来，连觉都没睡。” “可赶死我了。” 魏无姜听见声音，心头一暖：“是月蓉郡主来了吗？” 丫鬟见她醒来，赶紧道：“是，从昨儿早上传出消息，今天中午就赶到了。” 魏无姜赶紧道：“快些让她进来。咳咳……” 她话音刚落一会儿，月蓉郡主就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她身后还跟着那婢女。 婢女嘴里嚷嚷：“郡主你慢点慢点，公主还在病着呢。” 月蓉郡主进屋里来，先是闻到浓浓的药味，然后看见魏无姜头发披散，脸色苍白。 她“哎呦”一声：“我的天老爷啊，公主你可不能生病啊。你生病的话，我们的发财大计怎么办呢？” “你给我的那些珠宝首饰卖得可好了。我正想和你商量多开几家，然后一起挣钱呢。” 魏无姜听她嚷嚷着，不由又好笑又无奈。 她道：“月蓉郡主过来坐。” 月蓉郡主大大咧咧坐在她床边，道：“快些说，你遭到啥难处了？非要把那商铺的一半股卖给我？” “我今日不问个清楚，我是不会走的。” 她瞪眼：“你也别想找个人买你的股。我月蓉郡主可不和别的不相干的人做生意。” “来一个，我拿鞭子抽一个。” 她身边的婢女小月急得差点捂住她哔哔叭叭的嘴。 魏无姜让身边伺候的丫鬟退下，这才道：“我不是遭到什么难处，只是现在急需用钱。月蓉妹妹不是有钱吗？我用我的商铺一半份儿做抵押，先找你支取一笔银子过了这关才是。” 月蓉郡主听了，满脸狐疑：“你好端端的用你的一半股抵押给我？你堂堂一国公主怎么会缺钱？” 魏无姜见她不依不饶，只能道：“的确是有急用。但是用在哪儿不能说。” 月蓉郡主生气了。 她一拍案几，横眉竖眼：“你不说清楚，我就不给你钱！” “咳咳咳……” 月蓉郡主后面的小丫鬟急得咳嗽都变形了。 月蓉郡主向来是对身后的婢女小月十分言听计从，但今日不知道犯了哪根犟筋，竟然在婢女小月连连暗示下都不回头。 魏无姜看了一眼小月，含笑道：“别咳嗽了。你主子这么说不得罪我。” 月蓉郡主越发生气：“我一接到信就疯了似的往这边赶，都快跑死两匹马了。你竟然还不肯说？” 她气得想拿鞭子，但奈何鞭子早就在进院子就被抽走了。 月蓉郡主摸了个空，越发生气吼道：“今日你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 她眼眶红红的：“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个挣钱的门路，在我父王，王妃，还有几个废物兄弟面前挣了脸面。你这下说不干了，我不许！” 魏无姜见她这样，心里一软：“好好，我说。不过我说了你就不能回去了。” 月蓉郡主眼睛亮了：“为什么不能回去？” 魏无姜苦笑：“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得等我完成这事才能放走。” “那我也要知道。”月蓉郡主立刻道，“快说。我听着。急死了。” 魏无姜一字一顿道：“我要一大笔银子，买通金人！” 第759章 不得已 屋子里静得针落可闻。 月蓉郡主呆呆愣愣地看着魏无姜，一时半会没弄懂她的意思。 她身边的婢女小月却已经明白了，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 她扯了扯月蓉郡主的袖子，压低声音：“郡主，我们……那个可以假装没听见吗？这可是军国大事！” 月蓉郡主还傻乎乎：“听到就是听到了，为什么要装作没听到。什么军国大事？买通金人……金人……我……” 她后知后觉突然明白了什么意思。 月蓉郡主兴奋了，一把抓住魏无姜的手：“公主要去干什么大事？快带上我！” 魏无姜被她拽得生疼，笑道：“杀头的大事，你还干吗？” “干啊！你是公主都不怕我怕什么？”月蓉郡主满眼放光，“快说说，越是危险越好啊！” 这下轮到魏无姜愣住。 她看向婢女小月。 婢女小月无奈地捂着脸，一副不想认识自家主子的样子。 魏无姜叹了口气，轻声将自己的计划说了。 月蓉郡主越听越是兴奋，要不是身为女儿身，恐怕她要跳起来手舞足蹈了。 魏无姜这时才算明白。月蓉郡主这女人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日子无聊无趣。 越是危险，越是没人敢干的事，她越是想折腾想掺和。 她说完，月蓉郡主立刻对婢女小月道：“我压箱底还有多少银子？” 婢女小月满脸警惕：“郡主你想干什么？” 月蓉郡主立刻理直气壮：“当然是干大事！快快，都拿出来！公主和我要一起去干大事！” 她越想越得意，拉住魏无姜：“公主，你这次一定得带上我。我会武功，到时候金人想要抢，我一鞭子一个抽死他们！” 魏无姜尴尬。 这月蓉郡主怕不是有点缺心眼。她那三脚猫的功夫还不被人给抓了换赎金？ 魏无姜想要拒绝，那边月蓉郡主已经闹着婢女小月拿出压箱底的钱。 魏无姜开口：“月蓉妹妹，你……” “一千万两够不够？”月蓉郡主问。 魏无姜的话噎在了喉咙中。 月蓉郡主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嫌少了，连忙又说：“我还可以找我父王借点。不过也不能借太多了，五百万两行不行？” “一千五百万两够不够？” 魏无姜半天才说：“够了，很够了。” 婢女小月心疼得直跺脚：“郡主，这可是你的嫁妆。” 月蓉郡主大大咧咧道：“怕什么？公主做的是为国为民的大事，我拿出我的嫁妆又不打紧。” 她还语重心长拍了拍婢女小月：“格局大点。这可是为了我们北朝啊。” 婢女小月只能委委屈屈点头出门去钱庄提银子了。 魏无姜对月蓉郡主刮目相看，不由握住她的手：“月蓉妹妹，之前我真是误会了你。没想到你这么……” 月蓉郡主笑了：“公主觉得我浑不纠的吗？” 魏无姜只能点头。 月蓉郡主立刻站起，大声说：“都说女子不如男子，但这山间女人也能撑起半边天。女子也能保家卫国。” “我虽然平时喜欢闯祸，但这事我一定要做。我就让瞧不起我的人都看看，我可不是无脑子的女人！” “说得好。” 屋外传来赞叹声。 魏无姜听见声音，眼神亮了：“卫当家，还有少白。” 两人一起进屋来，含笑道：“公主要干大事，怎么能少了我们两人？” 魏无姜感动，不顾病体从床上下来，深深行礼：“多谢诸位相助。” …… 一番商议后，月蓉郡主被安排在袁家客房中居住。 魏无姜和多日不见的卫白衣煮茶畅聊。 卫白衣看着魏无姜苍白的脸色，摇头道：“公主受苦了。不过公主为什么不告诉殿下您在这里呢？” 魏无姜黯然摇头：“不说是我知道他一定不让我去。可是我非去不可。” 卫白衣叹道：“可是殿下知道了会很快赶来的。” 魏无姜咬牙：“所以我必须在殿下赶来之前做完。不然我父兄还有太子殿下就完了。” 她说到激动处，猛地跪下：“卫当家，求你不要告诉殿下。” 卫白衣急忙将她扶起，苦心劝：“可是先不说公主去西北危险万分，万一殿下怀疑公主是为了太子殿下……到时候在殿下心中公主便是那不专情的女子。” “如果救了太子殿下，天下人一定会更加歌颂太子和公主的情深义重。可殿下和公主原本两情相悦，将来越发不能在一起了。因为会被万民唾骂。” “公主这是拿着自己的名声在冒险。” 魏无姜黯然：“顾不上了。如今在前边被困的是太子和我父兄，救我父兄就必定要救太子。至于殿下怎么想，实在是没办法顾及了。” 卫白衣欲言又止，半天才道：“好！” 魏无姜笑了，只是这一次笑中带着泪花。 第760章 谈结盟 天很黑，夜色很浓。天上半点星光都没有。 两辆不起眼的马车悄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山道上行进。 路很不好，到处是坑坑洼洼和碎土块。 马车也歪歪斜斜，几乎是快散架了似的。 不过赶车的人似乎不管不顾一直催促马儿往前。 …… 终于，两辆马车在一处密林中停下来。随后下来两位穿着黑色袍子的人。 看身形是两个女人。 有人扶着她们两人往密林深处走去。 几个人就这样慢慢走到了密林深处的一处空地上，空地上有个临时搭起来的亭子。 亭子里有一盏灯，山风刮来，火光摇曳就是不灭。 两个黑袍女子沉默地走上亭子，然后耐心等待。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林中有响声传来，随即还有粗重的脚步声。 过了一会儿，黑暗中几个手拿大刀，身材魁梧的男子从密林小道中走了出来。 他们头发前面都剃了，只留着两边鬓边和脑后一小撮头发编成辫子。 他们脸庞宽大，神情凶悍，有的人还在脸上纹了复杂的图案。 他们走来，宛若几头凶悍猛兽从密林中走来。 当先一人年纪稍大，胸口上挂着一串不知道什么做成的骨头链。 他快到亭子前先是警惕看了看四周，然后一挥手，跟他来的几个异族持刀男子就各自四散开来警戒守卫。 男子看自己的手下都就位了，这才慢吞吞走上亭子。 他很高，身体壮硕，踏上亭子时脆弱的木板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男人进了亭子，看见是两个女人。 他精明的眼里闪过轻蔑。 他大马金刀地盘膝坐在地上，懒洋洋开口：“听说你们要见我？” 黑袍子的女子其中一人摘下面纱，十分平静的道：“是，我们希望能和大金国达成一个盟约。不知阁下是不是青都王，完颜午真？” 男子锐利的眼闪了闪：“我不是青都王，不过我是青都王的左使，拓跋贵。” “你们还没这个资格见我们勇猛伟大的青都王。” 他轻蔑地看着面前的黑袍女子。 面前的黑袍女子长得五官不错，温婉秀气，就是皮肤黑黄，看着病恹恹的样子。 拓跋贵心中不屑地想：难怪北朝人能被西戎人欺负成这样，男子柔弱无力，女子更是看起来连一只鸡都杀不了。 哪像我们草原上的女子，骑马射箭样样会，还会养马养羊生娃娃。 切！—— 在拓跋贵面前的黑袍女子便是乔装打扮的魏无姜，她身边的是非要跟来的月蓉郡主。 魏无姜自然是看出这位大金使者的不屑和鄙夷。 她微微一笑，垂眸：“使者大人说的有道理，我身份低微的确是不配见到勇猛的青都王。不过，我是带着北朝的诚意来和青都王达成一个盟约的。” 拓跋贵傲慢地开口：“什么盟约？你又是什么人？小小女子怎么能出来主事？我没时间和你这个娘们磨磨唧唧的。 信上不是写着荣王要和我们谈吗？荣王人呢？” 面对无礼粗鲁的大金使者，魏无姜也不气恼。 她微微一笑，拍了拍手。 两道莫名奇妙就出现的黑影抬着一个箱子瞬间就到了亭子里。 拓跋贵吓了一跳，立刻抽出弯刀。 可那两个黑衣人打开箱子，顿时一箱子亮闪闪的银子出现在拓跋贵面前。 他手中的刀因为吃惊慢慢放了下来。 魏无姜嘴角含笑：“这就是我送给使者大人的见面礼。”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原本十分傲慢的拓跋贵立刻哈哈大笑。 他一把拉过箱子，仔仔细细看了一眼。等确定的确是一大把银子后笑容更深了。 他问：“那这位女使，你代表荣王爷要和我们勇猛的青都王达成什么盟约？” 魏无姜定定看着这眼前拓跋贵，一字一顿：“里应外合，杀西戎！” 拓跋贵愣了下，随即哈哈笑了起来。 他笑得很张狂很轻蔑，月蓉郡主忍耐不住跳了起来。 “蛮子！你笑什么笑！银子我们有的是，你要多少说个数！” 拓跋贵似笑非笑看着她：“我们和西戎王有了约定，杀北朝那乳臭未干的太子，把铁云军给围死。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和你们北朝联手？” 魏无姜微微一笑：“使者说的很对。就是不知道青都王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拓跋贵傲慢道：“青都王的意思由我传达了。你一个娘们听不懂就算了。不管你们出多少钱，都不结盟。” 第761章 牛羊牲口 月蓉郡主听了立刻暴跳：“不结盟你过来干什么？什么勇猛伟大的青都王？我看就是条西戎人走狗的炮灰！我呸！” 她的话激怒了金人使者。 拓跋贵大喊一声立刻抽刀上前要砍了月蓉郡主，在亭子外的金人护卫也纷纷抽刀怪叫着要冲进来。 魏无姜淡笑不语。 拓跋贵的大刀眼看就要砍向月蓉的脸上，突然黑暗中一只手稳稳抓住他的刀背。 “咔嚓”一声，寸许厚的弯刀被生生折断。 拓跋贵大惊，连连后退。 月蓉郡主立刻抽出鞭子，边骂边朝着拓跋贵劈头盖脸地抽过去。 “让你狂，让你狂，敢在本郡主面前张狂，抽死你这个丑八怪！” 她的鞭子眼看着就要落在拓跋贵的身上。 刚才那折断拓跋贵的手又稳稳抓住了鞭尾。 月蓉郡主见自己打不到拓跋贵，恨恨哼了一声坐回了魏无姜的身边。 那些急哄哄拿刀上来的侍卫也纷纷被定住。 拓跋贵从来没见过这种状况。 他惊得连连后退：“你们……你们搞什么鬼？” 魏无姜微微一笑：“这就是我们北朝人的武功。拓跋使者，我如果没有猜错。你们金人其实也只是拿了钱办事。那西戎王本来就已经快战败了，现在不过是靠着大雪原的优势将我们北朝太子围困在一座小小的城池中而已。” “我们北朝人有句老话：真龙暂时被困在浅滩是困不久的。而且我也得到消息，魏老将军的几万铁云军早就打开重围和太子汇合了。” “如果西戎人真的那么强，他们怎么会让北朝人攻打到了王廷，还得求助你们金人？” “还有，西戎王给你们许诺的金银珠宝恐怕只兑现了一小部分，剩下的大部分你们真的能拿到手吗？难道你们不知道这次西戎南下被打得丢盔弃甲，根本没钱也没物资了？” 一番问话问得拓跋贵哑口无言。 他眼珠子转了转，冷哼：“小娘们嘴皮子很溜啊。不过我们金人向来注重承诺……” 魏无姜不耐烦打断他的话：“来人，抬上银子。” 很快，一箱箱银子由人抬了过来。 箱子打开，满眼金光闪闪。 拓跋贵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金子，不由咽了口唾沫。 他的口气软化了许多：“那个……小姐，你们北朝打算出多少？” 魏无姜伸出五根手指头。 拓跋贵问：“五万两？” 魏无姜笑着摇头。 拓跋贵又问：“五十万两？” 魏无姜美眸深邃，继续摇头。 拓跋贵呼吸急促了：“五百万两？” 魏无姜点头：“黄金。” 拓跋贵的嘴角都快压不住了：“五百万两……黄金？” 魏无姜问：“使者大人觉得这价钱怎么样？” 拓跋贵明显已经很心动了，但他还算是见过世面。 他很快摇头：“不不不，不够。” 魏无姜微笑：“那再加一千头羊吧。” 拓跋贵舔了舔唇：“这个……这个……” 魏无姜继续加码：“再加一千头牛。” 拓跋贵咳嗽了两声。 魏无姜问：“使者大人不满意吗？” 拓跋贵眼神乱飘：“兹事体大，我得回去禀报青都王。” “砰”的一声，脾气暴躁的月蓉郡主拍了桌子。 “你这个蛮子竟然这么贪心！五百万两黄金够买下你们整个金国了！那些猪啊羊啊牛的，要那么多，你们撑不死吗？” 拓跋贵变了脸色：“你这个……泼婆娘，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月蓉郡主又骂：“你是不是个男人？是个男人就定下来，磨磨唧唧的比娘们还不如！” “你！”拓跋贵简直要被胡乱出招的女人给气死了。 他怒气冲冲：“谁说我做不了主！倒是你们！你们难道就能做主吗？ ” “能！”魏无姜拍了拍手，突然冒出一队黑衣侍卫。、 他们手中举着寒光闪闪的劲弩，直接对着亭子。 魏无姜的脸色寒冷如霜：“今晚如果谈不成，使者大人也不要回去了。我们会再找青都王，找个能话事的使者来。” 拓跋贵又惊又怒。 对于这场谈判他早就做足了准备，又是让手下勘察地形，又是埋伏暗桩。 一直做到了万无一失他才敢来，但没想到自己做了那么多准备都没用。 对方竟然有这么多好手把他们都围住了，而且刚才断了他刀的黑袍人就不动声色站在这女人的身后。 拓跋贵的背后冒出了冷汗。 第762章 去西北 他咬牙：“好！再加五百头猪，我们就结盟。” 他说完像是做出了很大的牺牲，对魏无姜道：“说好了！我们只替你们解决掉西戎人外围的兵，西戎王的人头你们自己去摘。我们可不管。” 魏无姜忍着笑，点头：“好，再加五百头猪。不过我多嘴问一句。你们金人出了多少兵？” 拓跋贵瞪眼：“一万勇士！” 月蓉郡主突然问：“那西戎王给你们多少钱？” 拓跋贵哼唧哼唧，半天才说：“他说好了，给我们两万头牦牛。” “哈哈哈哈哈……”月蓉郡主狂笑不止。 拓跋贵恼了：“你笑什么？” 月蓉郡主指着他：“我笑西戎王两头牦牛就能买你们一个勇士的命。你们的命真不值钱，哈哈哈……” 拓跋贵恼火道：“牦牛很贵的好不好？！你懂什么！呸！” 魏无姜忍着笑翻了的肠子，对他道：“既然这样，我们就签个文书协议吧。对了，五百万两黄金可以找我们北朝换不止十万头牲畜呢。” 拓跋贵眼睛亮了：“真的吗？” 他说完顿时觉得自己泄底了，急忙咳嗽掩饰过去。 魏无姜假装不知道，对拓跋贵道：“签盟约吧。” 拓跋贵正要掏印章，月蓉郡主忽然问：“喂，我说你官职不可能代青都王签盟约吧？” 拓跋贵道：“我……我当然是先回去复明。” 魏无姜微微皱眉。 拓跋贵生怕她反悔，道：“不信的话，你们可以派人把盟书给我们的王。” 魏无姜看了身后的黑袍老者。 那黑袍人就是浩海老人。 他冲魏无姜一点头。魏无姜心顿时放了下来。 她对拓跋贵微微一笑：“那我们来拟文书吧。” …… 天蒙蒙亮，魏无姜盯着那群人迅速没入密林中后才长长舒展了一口气。 月蓉郡主再也忍不住把身上累赘的黑袍一脱，道：“总算是谈成了。我说这蛮子是真的傻乎乎的。我还以为他们会狮子大开口呢。” 魏无姜道：“五百万两黄金也不便宜，还有那些牛羊猪呢。” 提起这个，月蓉郡主笑得捧着肚子。 “哎呦，对啊，我想起那个拓跋贵说的话就觉得好笑。他为什么要五百头猪？哈哈哈……” 魏无姜含笑：“因为金人不会养猪。” “呃……”月蓉郡主噎住，“那他们想学养猪？” 魏无姜不置可否：“不一定。但是猪应该有用处。还有，牦牛的确很贵。” “普通金人家里一头牦牛就能养活一家子。而且去年冬天金人遭了灾，所以，这个时候两头牦牛对他们来说很贵，值得用一个战士的命去换。” 月蓉郡主听得津津有味。 她问：“公主姐姐你怎么知道的？” 魏无姜不语。 她怎么知道的？ 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嫡女大小姐怎么能知道这些事？ 因为这都是前世她拿命换来的常识。 魏无姜看着日头升起，对月蓉郡主道：“事情办妥了。你再考虑一下。” 月蓉郡主疑惑：“考虑什么？” 魏无姜叹气：“去西北啊。你还是不要去了。你就待在袁家，等到大胜的消息过来，你就可以回去了。” “不！我要去。”月蓉郡主大声道，“凭什么你去我就不能去了？说好了带我一起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魏无姜叹气：“可是真的很危险。我有我不得不去的理由，而你没有。” 月蓉郡主生气了：“我就去！就去！不然我去我就闹。” 魏无姜还要再劝，匆匆来了骑马赶来的袁昭。 袁昭身后还跟着两个乔装打扮的护卫。 魏无姜眼神沉了沉，问：“出了什么事？” 袁昭甚至来不及下马就立刻道：“公主，不好了，九城监察司的人到了袁家了。我们快走！” 魏无姜一愣。 袁昭朝她伸手，急道：“快点，再晚就出不去城了。” 魏无姜恍然醒悟，赶紧拉住袁昭的手飞身上马。 袁昭立刻调转马头，疾驰出了密林。 亭子中，月蓉郡主看着两人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呆愣半天。 婢女小月跺脚：“他们都走了，我们赶紧走吧。” 月蓉郡主回过神，跺脚大骂：“怎么招呼不打一声就走了？！快，我们追上！” 婢女小月急忙拉住她：“追什么追？郡主我们赶紧回家去。” 没想到月蓉郡主这个时候异常倔强：“不去！说好了去干一番大事业，我才不回家！” 她说完去解开马车的马，随意套了简单的马鞍就上了马。 她对婢女小月道：“你先回去，我要去干大事了。” 婢女小月急得直跺脚：“我的天老爷，郡主，你去干什么？唉唉，带上我，带上我！” 第763章 路遥知马力 袁昭带着魏无姜一路疾驰出了咸城。他不敢停下来歇息耽搁，对魏无姜说了一句“得罪了”拐进小路带着她一路往西北的方向去。 魏无姜一夜没睡已经累极，但颠簸的马比马车更不容易入睡。 她只能昏昏沉沉靠在袁昭的背上，一会儿醒一会睡。 她清醒的时候看见他鬓角都湿了。 她心中感动，拿了袖子替他擦汗。 袁昭目光直视前方，根本没有察觉到她的动作。 两人骑马走了一天，到了晚上袁昭找了家小客栈，使了银子才得了两间稍微干净点的厢房。 他对魏无姜道：“公主若是想早点去西北，只能日夜兼程。公主能受得了吗？” 魏无姜咬牙：“不能受也得受着。” 袁昭点点头：“行，我们先去朱褚城，然后由朱褚城去往沐苏河，到了沐苏河就可以找到公主安排的接头的人了。” 魏无姜道：“这样行吗？” 袁昭无奈道：“不这样的话，殿下的人一定会在前面等着公主的。公主如果不愿意绕道的话……” “我愿意！”魏无姜想也不想道，“我一定要到沐苏河。那边有人会带我去西戎的地界。” 袁昭深深看了她一眼，点头：“好。我自会去安排。公主赶紧休息。” 他说完匆匆离开了客栈。 魏无姜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升起暖意。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没道理相信这出身贫寒的年轻男子。 他虽然不会武功，但清瘦的手却能稳稳握住缰绳。他虽然文采不好，却能在短短几天全部安排好和金人的见面。 此子是大才！ 魏无姜想着关上房门倒头就睡。 …… 第二天天蒙蒙亮，房门就被敲响。 打开门，梳洗干净的袁昭递过来一个大大的包裹。 他低声说：“里面是男子的衣衫，还有路上要吃的干粮和换洗的衣裳。此次去朱褚城需要快马一天一夜，再转沐苏河得三天。” 魏无姜立刻道：“三天够了。” 袁昭点头：“那公主快些换上，换下来的衣服我拿去烧了。” 魏无姜点头。 两人收拾好包袱就各骑一匹马出了小镇，一路朝着朱褚城而去。 又是一天一夜的赶路，本来不熟骑术的魏无姜硬是练了出来。 到了晚上，两人为了掩人耳目干脆在野外破庙里胡乱睡了一晚。 赶路，赶路。 魏无姜两辈子加起来，恐怕都没这两日辛苦。 每次她快坚持不住的时候就想起前世父兄和全族悲惨至极的结局。 还没结束，一切还没结束！ 她咬牙默默支撑。她知道袁昭比她更辛苦。 因为越是往西北越是荒蛮，吃的喝的都是袁昭辛苦寻来的。 甚至哪条路更近，更省力都靠他一人仔细辨认寻找。 两人就这样一路跌跌撞撞到了沐苏河边的城，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去年的沐苏河之战北朝胜利，所以沐苏河方圆几百里便是北朝的地界。 魏无姜一入城就放出暗号，袁昭也在入城时找到了袁家分号商铺。 两人迅速在商行人的带领下藏身在一处非常不起眼的小院。 到了傍晚，带消息的人前来。 魏无姜赶紧打听了西戎的战况。 带消息的人道：“上个月魏老将军带着三万铁云军杀出重围，在宣掖城和太子殿下汇合了。” “如今他们四万多人出了宣掖城，夺下了苏科城。下一步就是进攻西戎的王廷。” “苏科城是个大城，物资不少，所以魏老将军传回的消息说一切都好。只是大军需要粮草和修整。” 魏无姜立刻画了地形。 最深处的便是西戎的王廷——月苏城。 苏科城和月苏城相隔几百里，往北就是茫茫的雪神山山脉。 往西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沙漠。 金人……魏无姜美眸冷意闪过，问：“金人那边什么动向？” 来人道：“听消息是金人似乎不愿意和铁云军照面，边打边退，但是他们也不走。金人在苏科城外安营扎寨。听说只要铁云军出城，他们就一哄而上放冷箭，抢东西。” “铁云军进城他们就散去。十分可恶。” 来人说得十分生气。 魏无姜一想金人如鬣狗般的凶狠贪婪，就明白现在父兄们面临的困境。 城外有秃鹫鬣狗般阴魂不散的一万金人士兵，还有西戎至少五万以上被赶到绝境的残兵败将。 金人不退，几万铁云军就不能安心去攻下月苏城，就不能胜利回朝。 这就是为什么那么久了，这场仗还没打胜的原因。 魏无姜又问：“粮草供得上吗？” 来人道：“先前是供不上的，但魏老将军带着人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来。这一个多月都将粮草尽可能送过去了。” 魏无姜这才放下心来。 第764章 忠仆 魏无姜立刻道：“赶紧传我的话，多筹措粮草，银两找我支取。” 来人应了，下去办事。 出外的袁昭回来，带来消息：卫白衣和祈少白已经赶往这里的路上，而月蓉郡主竟然一个时辰后就到。 魏无姜吃惊：“她来做什么？” 袁昭无奈：“公主忘了吗？她是来帮公主的。” 魏无姜只觉得头痛：“就她那花拳绣腿的，怎么能帮上忙？” 袁昭忍不住道：“公主不也是不会武功？” 魏无姜尴尬：“我不一样，我……我会制毒。” 袁昭趁机劝道：“公主不要去了。在这里安心等着殿下前来主持大局。” 魏无姜摇头：“不，他来了后计划不能实现了。” 裴千重只会用恐怖的实力去碾压金人和西戎人，可这样的后果是流血千里，更让他的功劳到了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只有让这场胜利属于太子武琮礼，让他得胜回朝才是最好的办法。 袁昭站在一旁，神情无奈。 他是个管事，不太明白国家大事，更不明白朝堂暗地的纷争。 他只是心疼没有半点武功的魏无姜要亲自去很危险的地方。 袁昭忽然说道：“公主，我随你去吧。” 魏无姜愣住，随即摇头：“不行，袁公子你还得在袁家做事。你去了于事无补。” 袁昭白皙的脸微红：“可是我会照顾公主。公主身边没有可以差遣的人终究是不妥。” 魏无姜还要再婉拒。 袁昭突然跪下，神色异常诚恳：“公主，让我跟去吧。你身边没人照顾不行的。” 魏无姜无奈：“可是此去十分危险，万一回不来呢？” 袁昭毫不犹豫：“那就不用回来了。” 魏无姜愣住：“袁公子……” 袁昭道：“公主，我心意已决，你就叫我阿昭吧。我就是你西行的仆从。” 魏无姜连忙摇头：“这怎么行呢？袁公子，你在袁家有大好的前途。” 袁昭摇头：“袁家能人很多，缺我一个没关系。但是公主如果西行却是缺了人。” 他坚定道：“公主，答应阿昭吧。” 魏无姜叹气。 屋外传来月蓉郡主的声音：“让他去吧。成全他一番心意。” 一会，满脸风尘的月蓉郡主和婢女小月出现在她面前。 一见面，月蓉郡主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口喝茶水。 她埋怨：“公主姐姐你跑得太快了，我差点追不上。” 婢女小月都瘦了一圈。 她抓起桌子上的点心就大口吃了起来。 魏无姜看着逃难似的主仆两人，心中感动又是无奈。 月蓉郡主一连喝了好几杯茶水，拍了拍手：“公主姐姐，我们到了你就别想着赶走我们了。” 她碰了碰婢女小月：“倒是你，留在这里吧。” 婢女小月一把抱住她的胳膊，拼命摇头：“不行，不行，王妃让我一定要寸步不离地跟着郡主。小月不走。” 月蓉郡主一向不怎么正经的脸上流露感动：“我们去的话，很可能回不来的。” “呸呸呸！”婢女小月炸了毛地跳了起来，不停地呸着口水。 “童言无忌，随风散去。” 她素白消瘦的脸上一脸认真：“郡主别乌鸦嘴。我们一定会平安回来。” 月蓉郡主赞赏点头。 她对魏无姜道：“快点安排吧。不然被人追上了我们可走不成了。” 魏无姜听得奇怪，一问之下才知道月蓉郡主主仆两人在路上还被九城监察司拿下盘问了。 还好她们两人撒了谎说要回荣王地界，这才得以脱身。 魏无姜看向袁昭，后者点了点头示意是真的。 魏无姜看着暗下来的天色，心头沉甸甸的。 她必须早点离这里了。 …… 第二天清晨四人就踏上了西行的路。 月蓉郡主赶路了好几天，累坏了。她上了马车就睡了过去。 魏无姜心思重重和婢女小月算着帐。 婢女小月人虽小，但十分精明。 她一会就算出各类账目，还有安排。 她道：“公主，这次虽然金人要的银钱不多，但牲畜的确很难找到这么多。我算了下，可能要比原先想的多三万两。” 魏无姜摆手：“这个没事，只要能让他们叛了西戎人就行。” 婢女小月低声道：“其实奴婢还有一个办法，让袁公子带人去找西戎人买。用西戎人最想要的茶叶去换。这可能省好多钱。” 第765章 西行(一) 魏无姜不由惊了惊。 婢女小月掏出小算盘噼里啪啦拨了几下，边算边说：“西戎人每年来抢劫我们北朝，抢的最多是我们不值钱的茶砖。正好我路上看见有南边的商人运了好几船的茶砖。公主派人低价买了，直接运到沐苏河然后就可以偷偷和西戎人交易牛羊了。” 她小手不停，算得飞起。 “这样一来不但省人工，还省时间。” 魏无姜见她这么聪慧，故意出了几道术数题，没想到婢女小月竟然都算得清清楚楚。 魏无姜吃惊：“你和谁学的？小小年纪竟然有这么敏捷的心思。” 婢女小月抿嘴偷笑：“我和我爹学的。我爹是王府的大账房。我爹在我五岁的时候就教我算账了。” “我到郡主身边的时候，我爹说了，郡主粗枝大叶的，我不精明点怎么行。我得照顾郡主呀。” 她说着扬起小脸，笑得天真无邪。 两人在路上说说笑笑，竟不觉得路程枯燥无聊。 到了百里外的驿站时，卫白衣和祈少白赶上来了。 他们是去筹措粮草和银钱。如今第一批银子已经交给了金人使者。 浩海老人则是留在金人那边监督盟约实行。 休息的时候，卫白衣单独找到了魏无姜，神色郑重道：“殿下已经快赶到了。公主要不要等等殿下？” 魏无姜心中矛盾，半天才咬牙摇头：“不了，我必须走。” 卫白衣叹了口气不再劝。 魏无姜黯然，转身走了。 过了一会儿，她拿了一封很简陋的信递给卫白衣。 “这信帮我送给殿下。” 她美眸水光盈盈，似有泪光滴下：“告诉殿下，这事我必须做，让他别怪我。” 卫白衣愣了愣。他看着手中薄薄的信纸，终是长长叹了口气。 …… 一群人悄悄西行朝着苏科城而去，此行凶险非常。 魏无姜看着熟悉的荒漠，前世的恐惧又一次浮上心头。 她仿佛看见前世那一行凄凄惨惨和亲的队伍步履蹒跚地走在这荒漠上。 他们渺小的身影如蝼蚁，命运也如同蝼蚁般。 她拿着缰绳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如果这一次她如果失败，西戎王会杀了她的父兄，还会折磨她…… “公主。”袁昭的声音将她从幻境中拉了回来。 魏无姜定了定神。 袁昭递给她一个水囊，轻声道：“公主，别怕。” 魏无姜看到袁昭担忧的眼神令她心里残存的恐惧忽然间消散。 不一样了。 这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可以挺起胸膛，施展计谋把原本悲惨的结局扭转。 她一定可以。 她踢了马一下，飞快跟上在前面欢快奔驰的月蓉郡主和祈少白。 夕阳西下，将一行人的影子在荒漠中拉得很长。 他们不知，多年后有人将他们的故事编成话本传奇，流传很久很久。 …… 滚滚黄沙官道上，一辆巨大的黑色马车由六匹黑色的骏马拉着极速飞驰。 马车后跟着是黑衣绣金丝银线的劲装护卫。 他们面容坚毅，背上三把不同样式的兵器更是令人胆寒。 月落稳稳落在疾驰的马车车辕上，然后递过一封薄薄的密信。 “殿下，是公主的亲笔信。”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慢慢从玄狐大氅中伸出，接过了那密信。 他默默看了后，手一捏，密信成了齑粉。 月落还在车辕上。 他抬头看着裴千重的脸色，等着他示意。 裴千重淡淡道：“继续赶路。” 月落问了一句：“公主说了什么？” 沉默，长久的沉默。 裴千重突然冷笑了两声：“让你赶路就赶路，问这么多做什么？” 月落看着他面前化成齑粉的信，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叹了口气立刻下了马车。 马车的速度更快了。 裴千重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浩瀚荒漠，眸色冷厉。 第766章 西行(二) 一行人日夜兼程在三天后终于到了苏科城。 苏科城已经被北朝攻下，城里百姓们一半是西戎人，另一半是周边西域各国的人。 他们脸上洋溢笑容，并没有大战后的凄苦和沮丧。 月蓉郡主啧啧惊奇：“这些人怎么都不怕呢？” 魏无姜眸色骄傲：“因为父亲是仁义之师，从不滥杀无辜，也不会拿敌国的百姓撒气。” 月蓉郡主挠了挠头：“果然是好将军呢。” 魏无姜道：“如果西戎王廷被攻下，那西戎百姓还有西域各国百姓一定会和睦相处，再也没有战祸。” 一行人到了驿站。 打听后才知道魏老将军带着三万铁云军去了宣掖城救了太子殿下后，就一口气攻下苏科城。 几万大军在苏科城休整了不到半个月就和西戎人打了一仗。 西戎人畏惧胆寒铁云军，于是纷纷退回了西戎王廷——月苏城。 如今几万铁云军正围住月苏城打算最后的决战。 魏无姜听了，心中松了口气。 她问：“那金人呢？” 那驿站小兵吏道：“金人还在呗。不过金人出人不出力，打仗的时候都是西戎人冲锋，金人在旁边捡便宜。” 魏无姜又问：“现在金人跑去哪儿？” 小兵吏道：“跟着西戎人退回月苏城了。” 月蓉郡主立刻问：“那岂不是和西戎人一起被困住了吗？” 小兵吏笑了：“郡主有所不知，月苏城易守难攻。再说如果到时候决战起来，金人绝对不会出力，只会趁乱逃跑。这点魏老将军已经告诉我们。” “不是一族人，终究不是一条心。金人是西戎人请来帮忙的，他们离我们北朝又远，肯定只想捞一笔就走，不会真心卖命的。” “就是金人骑射厉害，时不时放冷箭十分令人头疼。他们箭上也有毒，毒比西戎人用的还厉害。不少伤兵都在苏科城里养伤呢。” 魏无姜一听，连忙让小兵吏带她去看看。 果然在城外军营中，她看到一大批都是受了毒箭无法继续作战的士兵。 她仔细观察伤口，果然这毒比西戎人涂在箭上的更厉害。 严重的伤口溃烂一大片，几乎露出白骨，轻伤的也昏昏沉沉，时不时发冷发热，十分难捱。 魏无姜立刻看病解毒。 她这次前来太匆忙，药材没带多少。不过好在这毒虽然看着厉害，但是解起来也简单。 魏无姜命人去苏科城买了当地所有的草药，然后一样样试药。 不到半天终于让她找到可以解毒的几种草药。 一方药剂下去，轻伤的士兵开始恢复神志。重伤的士兵伤口也似乎有好转的迹象。 魏无姜赶紧让人抄了药方，开始大量熬制解药。 在苏科城外日夜都有药味飘来，军营里十几口大锅都在熬药。 城里的百姓看着一辆辆商行的车子到了城里，只觉得新奇。 魏无姜却知道这是给金人贿赂的银子到了。 她立刻写了一封密信派人送给父亲。 很快，父亲魏铁军的亲笔信到了。 上面只简单写了一个字：“可。” 第767章 西行(三) 魏无姜捏着信，心中激动。 她立刻找来卫白衣和祈少白细细商量。 三人商议了一夜，最终定下办法。 魏无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房睡觉。 这一次，她一觉无梦到了天明。 …… 马车还行进着，裴千重眼下一片青黑。 月落突然落在车辕上，低声道：“殿下，青衣逃走了。” 骤然，裴千重的眼里写满了暴风骤雨。 他声音沉冷：“怎么逃的？” 月落惭愧道：“她熟悉地牢，可能偷偷印了牢房钥匙藏在喉咙下，就……逃走了。” 半天，裴千重道：“把她抓回来。” 月落不敢看他，道：“是，属下一定会竭尽全力抓住青衣。” 他正要离开，裴千重突然问：“你知道她会逃去哪儿吗？” 月落眼底都是迷茫，摇头：“青衣是孤儿，现在又是九城监察司的罪人，没人敢收留她。她逃不远，也无处可躲。” 裴千重沉吟了好一会儿，道：“在西北的路上布下人手。她很有可能往这边走了。” 月落一惊：“她来西北做什么？” 裴千重阴沉沉道：“她来杀人。” 月落惊得手中的剑颤了颤。 裴千重摆手：“下去吧。” 月落斟酌问：“如果抓到青衣怎么办？” 裴千重冷冷道：“打断她四肢，丢到死牢里。” 月落眼中流露不忍：“殿下！” 裴千重撩眼看他。 月落不敢和他对视，低头：“是。” 他要转身，突然想起今天自己得到的第二个消息。 他低声说了两句。 裴千重忽地冷笑。 月落急忙道：“殿下，我们来不及阻止了。这怎么办？” 裴千重垂眸看着手背上一条条纵横交错的黑色血线。 他恹恹道：“随她去吧。在她心中终究是父兄更重要，旁的一点都不重要。” 月落听得黯然神伤。 他想要安慰裴千重几句，忽的看见他仰头又服下几丸。 “殿下，您！” 月落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裴千重喉结微动，咽下了那几丸不该吞下的毒丸。 裴千重神色异常平静：“我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死，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泄了真气。” 月落忍不住落泪：“殿下，公主给您的解毒药丸虽然不能彻底解毒，但只要吃着就能减缓毒性蔓延。” “虽然现在公主急着去救魏家父兄，但一切都来得及啊。” 裴千重淡淡道：“她心中没有我，我吃她给的丹药做什么？那株玄寒冰草虽在，但离真正做出解毒的药还有十万八千里。” “本王不报什么希望了。只愿北朝太平，终结这个乱世吧。” …… 魏无姜一行人乔装打扮成士兵往月苏城走去，不过他们的方向却不是军营而是偏北几百里外的荒原…… 那边，藏着一千左右人的金人骑兵。 他们是青都王最忠心的部下，为的是接应从月苏城中脱困逃出来的一万金人。 …… 夜色降临，魏无姜蒙着面纱沉默看着眼前狂风呼啸的荒漠。 身边的人一个个紧张得呼吸沉重。 她却在烈风中闻到了熟悉到灵魂战栗的荒蛮。 过了一会儿，前面遥遥出现了一团沙尘。 那团沙尘很快朝着他们而来，近了点后发现是一队蒙着脸的金人骑兵。 他们背上都背着长弓和箭筒，腰间挂着弯刀。 他们看见魏无姜一行，沉默对视了好一会儿。 他们摆了摆头，示意他们跟上。 魏无姜等沉默跟上。 前面的金人骑兵走得很快，他们个个是控马好手，魏无姜等只能费力跟上。 就这样一前一后两队人终于到了一处地势偏低的山谷。 那边一排排营帐密密麻麻。 魏无姜等人到了营帐前就被拦下，金人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话。 第768章 西行(四) 卫白衣道：“他们要我们放下武器。” 魏无姜看了看他，卫白衣点头：“照他们说的做。” 众人的武器被拿下。就连平时跋扈的月蓉郡主也卸下了随身不离的鞭子。 卫白衣对金人士兵说了几句金人话，那士兵打量了他们，许久才点头放行。 一行人由金人监视着到了一处牛皮帐中。 牛皮帐中除了一张桌子，一张凳子外，再也没有别的东西。 几人沉默地坐在牛皮垫子上。 四周是虎视眈眈的金人士兵。 火光照耀下，他们的异族服饰还有脸上的纹身图案十分诡异。 窒息的沉默在帐中弥漫。 不知过了多久，帐外有人走来。 下一刻，有人掀了帐帘大步走了进来。 那人的步伐很沉重，帐中的沙地都被一震一震的。 魏无姜抬起头，露在面巾外一双明眸定定看着来人。 来人大约三十出头，络腮胡子，头发没有剃成鼠尾状。 他方脸深目，鼻子高挺，身材十分魁梧健硕。 他大马金刀地坐在唯一的椅子上，锐利的鹰目扫向众人。 “谁？是你们的头？” 他的中原话十分生硬。 魏无姜站起身：“见过青都王，我是。” 青都王上下打量她，忽然嗤笑：“是个娘们。” 魏无姜淡淡道：“女子也可以和青都王交易盟约。” 青都王呵呵笑了起来：“女子不行。换个人。不是有个老头吗？让他来！” 魏无姜道：“那是我的师父，浩海老人。相信青都王已经和我师父畅聊过几次了。” 青都王的脸上浮现不耐烦：“那到底有没有主事的？” 魏无姜神色不变：“就是我。” 青都王最终正眼看她：“你到底是谁？” 魏无姜不再隐瞒：“北朝长阳公主，魏铁军膝下之嫡女魏无姜。” 青都王微微一挑眉：“摘下面巾让本王瞧瞧。” 魏无姜犹豫片刻摘下面巾。 一张绝色的脸出现在青都王面前。 他的眼中有深深的震惊和惊艳。 魏无姜垂下眼眸：“青都王应该能信守承诺，和我们北朝联手打败西戎人。” 青都王的眼睛像是黏在了魏无姜的身上，无法自拔。 他道：“是，联手。” 他身边的拓跋贵推了推他一把。 青都王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既然是长阳公主，这盟约定是算数的。” “你们的银子我们只收到了一半，还有另外一半呢？” 魏无姜指了指外面：“外面有一百万两。因为钱数太多，所以只能分批交给青都王。” 青都王点头：“你们的要求不难，不过……” 魏无姜声音平静：“不过什么？青都王觉得还需要什么吗？” 青都王呵呵笑了，一双眼死死盯着魏无姜的脸：“你是长阳公主，是魏家嫡女，也是未来的太子妃吧？” 魏无姜点头：“是。” 青都王的脸上浮起古怪的笑容：“你们就这么几个人单枪匹马到了本王的军营……” 一旁的月蓉郡主早就按耐不住。 她站起身大声呵斥：“你这个蛮子什么王，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你想黑吃黑吗？” 青都王也不生气。他看了一眼月蓉郡主，呵呵笑了两声：“荣王的女儿，啧啧，来的都是大鱼啊。” 魏无姜突然轻笑：“青都王，你和我们北朝已经定了盟约，现在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就突然反悔了吗？” 青都王呵呵冷笑：“反悔又怎么样？你们能拿我怎么样？” 帐中的气氛一下子紧绷起来。 魏无姜似笑非笑：“青都王的确很有想法。不过我们能来，青都王真觉得我们就是单枪匹马，没有后援？” 青都王脸色一变，果然 一个士兵匆匆跑进来禀报。 “王，营地五里外发现有南人的兵马。” 青都王沉声问：“有多少？” 士兵道：“黑暗看不清楚，大概有一两千号人。” 青都王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怒哼一声：“你这北朝的贱娘们，竟然偷偷带着人来！” 魏无姜十分冷静：“只要青都王履行诺言，我们的人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撤离。” 青都王继续冷笑：“你们先撤，本王才能相信你们的诚意。” 第769章 西行(五) 魏无姜似笑非笑：“看来传言中的青都王不过是贪生怕死，又贪财不讲信用的人。” 青都王怒了：“你这个小娘们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魏无姜继续说：“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盟约条件已经谈好，青都王这个时候却想两头吃。这吃相太难看了，我们也不会允许的。” 她从怀中拿出一个竹哨一样的东西在手中把玩。 她淡淡地道：“如果青都王想两头都吃，那我不介意吹响这个警哨，然后让人把这个地方暴露。到时候西戎人就知道你们金人吃里扒外了。” “你！”青都王被激怒了。 他你了两个字后突然笑了：“小娘们想要吓唬本王，手段不错。不过你就算找人来，在这个之前本王就能把你给办了！” 他淫笑起来。 月蓉郡主气得破口大骂：“丧心病狂的蛮子。那些银子给你还不如丢海里、就你这样的无赖还居然是什么王。我呸！比地痞流氓还不如。” 青都王怎么可能让她辱骂下去？ 他一个眼神，有人就要抓住月蓉郡主。 突然一道身影飞速掠了进来，一把抓住了青都王的手臂。 青都王痛呼一声，差点摔倒。 魏无姜喝了一声：“抓住他们！” 身边扮成随从的卫白衣和祈少白纷纷出手。他们两人武功高强，对付帐中的十几个金人士兵绰绰有余。 浩海老人一只手就拿住了青都王。他内力稍稍一用力，青都王整个人都瘫软在地。 “你……你使的是什么法子？”青都王怒喝，“你这个……这个……啊啊啊……”a 他的痛呼让帐外的金人士兵一个个扑了进来。 祈少白一脚一个，稳稳将他们都踢了出去。 浩海老人一用力，冷笑：“告诉他们不许进来！不然你性命不保！” 青都王咬牙切齿：“无耻的中原人，你们用下三滥的功夫制住本王。本王不服！” “有本事放开我和我堂堂正正打一架！” “傻子才和你打架。”魏无姜冷冷走过来，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他喉咙上。 她美丽的脸上带着狠厉：“我们中原人有一句老话，敬酒不吃吃罚酒。本来立了盟约，你们照做就是。可现在你居然想反悔？呵呵呵……如果不让他们停下来，我先把你的喉咙扎穿，让你说话漏风。” “你！”青都王气得脸都绿了。 魏无姜的匕首又到了他的耳朵：“要不就切掉你一只耳朵，看你还有那个脸当什么青都王。” 青都王听到这个，突然间浑身发抖。 “不要，不要切我的耳朵。我去说。” “不许进来！本王和贵客……贵客在商议，你们都给本王滚下去！” 外面的士兵渐渐停了进攻，卫白衣和祈少白趁机将躺在地上的金人士兵统统踢了出去。 魏无姜和浩海老人一交眼神，师徒两人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浩海老人押着青都王坐下来。 魏无姜盯着青都王的眼睛，一字一顿：“就今天晚上，传出密令，反了西戎王。” 青都王终于收起了刚才的轻敌。 他咬牙：“我要是配合你们反了西戎人，我最后还不是被你们杀了？我不干！” 魏无姜把玩手里的匕首，似笑非笑：“可是你如果现在不答应的话，现在就只能死。” “你死了，我会把你的死讯传入月苏城。你猜你那些忠心耿耿的金人士兵会不会忍不住冲了出来？” 青都王的脸色顿时煞白煞白。 魏吴江继续说：“我还会做一场局，设计成是西戎人和你们抢夺财物互相残杀，这样的话。你猜你的士兵会不会为你复仇？” 青都王额头上的冷汗簌簌滚了下来。 他半天才吐出两个字：“妖女！” 魏无姜含笑：“不敢当，不敢当。不过如果青都王配合我们。我们还是能愉快合作的。” 青都王冷笑：“你们都抓住了本王，怎么可能和我们合作？” “还有那些财物，你们只会拿回去，然后让我们去卖命！” 魏无姜摇头：“钱财身外物。如果青都王信守承诺履行诺言，许诺给你的东西一定会如数给。” 青都王疑惑看着她：“当真？” 魏无姜微笑：“就算是假的，也总要试试。不然的话，我有的是办法玩弄你们金人一万名勇士。” 青都王想了想，突然道：“好！就这么说定了。我带人回去和你们里应外合。” “好！” 第770章 西行(六) 魏无姜立刻答应。 青都王正要说什么，突然浩海老人手一扬，一枚不知道什么东西塞入他的喉咙。 青都王想要吐出来已经来不及了。 他又惊又怒看着浩海老人：“你给我吃了什么？” “万蛊之王。”魏无姜幽幽接口，“这虫子一会就能进入你的心脉上，只要你背叛了我们的盟约，我就你让你生不如死。” “我不信……” 青都王还没说完，突然觉得心口一阵剧痛。 他痛得倒在地上打滚。 终于，魏无姜停了口中的哨子。 青都王狼狈万分地从地上站起来。 他看魏无姜的眼神就像是在看魔鬼。 魏无姜微微一笑：“时辰不早了，青都王必须回城了。” 青都王咬牙：“好。” “不过得带上我们。”魏无姜不紧不慢地要求。 青都王愣了片刻，瞬间暴怒：“怎么可能带你们入城，你们不知道西戎人查的多严。” 魏无姜十分冷静：“我相信青都王能有办法把我们带进去的。” 这下难倒了青都王。 面前的一水都是中原人的面孔，很难蒙混过关。就算是易了容，但身材根本不像西戎人五大三粗，也不像金人剔头又精壮。 男的说不定还可以假装下，女的…… 青都王看看魏无姜，再看看月蓉郡主。 他只能说：“那个……只有一个主意。不然没别的招了。” 魏无姜道：“你说。” 青都王说了。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魏无姜道：“就这个办法吧。别的也不靠谱。” 于是一通忙碌，青都王看着这些人，悻悻道：“本王竟然也要做一次叛徒。” 魏无姜拨了拨挡在自己面前的乱发，似笑非笑：“比起背叛，那可是一大笔黄金和几千头的牛羊猪。想想王爷回到族中会受到多大的尊敬和感恩吧。” 青都王脸色立刻阴转晴，嘴角得意的笑容都快压不住了。 他对帐外的人大喝一声：“回城！” …… 青都王果然信守承诺，带着他们到了月苏城外。 月苏城靠南边是魏家铁云军的军营。几万的兵马将这座城围了三分二，剩下三分一是靠北通往雪神山的方向。 魏铁军打仗几十年，用的一向是围三缺一的法子。 这样的办法一来可以让敌人生不出拼死抵抗的心思，减少对敌的伤亡。二来也是震慑敌人，让他们早早逃走，不要恋战。 对于苏科城，铁云军是这样打的。对于西戎王廷的月苏城，他们也是这样打的。 所以青都王能带着人大摇大摆地出月苏城，也能大摇大摆进来。 只不过出去容易，进来就得过了层层关卡。 一路上光盘查就不下十道。 还好是青都王亲自带着人，不然魏无姜都怀疑他们少少几百人是根本进不了月苏城。 近了，近了……只剩下最后一道关卡了。 魏无姜看着面前嘎吱作响的巨大城门吊桥，不由咽了口唾沫。 月苏城就在眼前了。 他们几百人站在城门一侧，面对着巨大的城门桥，仿佛几百字蚂蚁似的。 魏无姜的目光扫过四周，还没融化的雪地上横七竖八都是西戎士兵和北朝施斌干的尸体。 在深不见底的城门沟前更是堆满了尸山。 魏无姜只觉得眼睛发酸，一股酸味冲上来几乎要呕吐。 她硬生生忍了，因为就差一步就可以让西戎人尝到彻底失败的滋味了。 第771章 入城 城门桥还在缓慢地落下，青都王实在是等的不耐烦了。 他大吼：“快点！老子要被冻死了。你们瞎了眼吗？看不清楚是本王吗？……” 他骂着骂着就用金人土话开始毫无顾忌地大骂。 终于沉重巨大的城门桥轰隆一声落在了桥墩上。 扬起的尘土差点让青都王吃了满嘴泥。 青都王在马上骂骂咧咧，桥上迅速走来两队孔武有力的西戎兵。 西戎兵的队长对青都王行礼，用生硬的金人话安抚：“王恕罪，现在北朝的人围在外面，为了防止奸细混进来，我们都得检查。” 青都王骂骂咧咧：“是谁说西戎和大金是好兄弟？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兄弟的？” “要不是你们月苏城里没我们容身的地方，我堂堂一介王爷怎么可能在冰天雪地里待着？” 西戎兵队长陪着笑脸问：“现在天色那么晚了，青都王怎么想着要回城了？” 他虽然态度很是谦卑，但却不让路。摆明了就是要盘查个清楚。 魏无姜看着那西戎队长身后的刀斧手，心头冒起了寒意。 西戎王残暴多疑，只要有什么人让他觉得是奸细是叛党，一概让自己豢养的刀斧手一哄而上砍成肉泥。 这些人身材壮硕，背后的巨大斧头泛着寒光，也不知道砍死了多少人。 青都王看着这阵仗，呵呵冷笑了两声：“达木齐屠鲁，你自己说说本王为什么要这个时候进城啊？” 西戎队长愣住：“这个……” 青都王忽然伸手“啪”地扇了他一巴掌：“你睁大狗眼看看天，看看外面的北朝兵！” “老子不进城，明日第一个死的就是我！” 西戎队长挨了一记耳光，差点摔倒。他身后的刀斧手已经提着斧头就要冲过来，但碍于出手的是青都王。 他们纷纷破口大骂。 西戎队长忍着怒火问：“青都王，你得到什么消息了吗？” 青都王傲慢道：“我当然得到消息了。北朝人明天就要和你们西戎人决战了！我不进城，难道明天守在你们面前，替你们当替死鬼吗？” 他大喝：“都给本王滚开滚开！” 他说着当先骑着马就要过了城门桥。 西戎队长立刻拦住，他大声说：“奉西戎大王的命令，来的人就算是朋友也得仔细地查。” 他目光犀利看向青都王身后衣衫褴褛，畏畏缩缩的人。 “那些人是什么人？” 青都王满不在乎：“这些是我的人在南边抓到的奴隶。怎么？达木齐屠鲁，这你也要和我抢？” 西戎队长满眼狐疑：“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怎么还有中原奴隶？青都王，你该不会是……” 青都王大怒，手中的马鞭不客气地抽了下来。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些就是本王派出人去打来的奴隶。他们就是一群商贩，要逃回北朝被本王的人劫了。” 他摆出一副护食的样子：“达木齐，你不让本王进城就算了。你可不能随便安什么罪名抢本王的东西！” 他随手搂过身后长发披散的魏无姜，对西戎队长狞笑：“本王这次的奴隶可好了。两个细皮嫩肉的姑娘，其他听说都是家里有钱的。” “啧啧，本王和你说这么多干什么？我警告你啊。这些事不许报给阿木沾大王。我怕他和我抢。” 西戎队长看着青都王怀里的魏无姜，顿时一脸一言难尽。 是北朝的女子没错，但长得瘦小，脸上还焦黄，一看就是长期没得吃。 西戎队长一边看，一边心里嫌弃，当然也不耽误他往后看。 他看过，青都王身后的的确都是一群看起来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北朝人。 有老人，有一个丫头，两个看着很瘦又脏兮兮的年轻人。 这的确看起来像是一个商队的人。 西戎队长放心了，于是他放行了。 青都王带着人大摇大摆地进了月苏城。 魏无姜偷偷回头，巨大的城门桥收了起来。 他们正进入西戎国的心脏——西戎王廷。 …… 一到青都王的帐子，魏无姜立刻摘掉头上臭烘烘的围巾。 青都王在旁边神情略有些紧张。 他戳着手：“接下来怎么做？” 魏无姜脱下外面套着脏兮兮的罩袍，头也不回地说：“一会等信号。” “你的人呢？” 青都王格外配合：“就在外面。这里是西戎王划给我们的营地。” 魏无姜透过帐子缝隙张望了一会儿，嘲讽：“果然不是一条心，给你们安置的恐怕是月苏城最荒凉的地方。” 青都王哼了一声：“可不是！那老匹夫被铁云军吓破了胆子，龟缩在他那皇宫里。皇宫四周都是他的士兵。” “围得和铁桶一样。” 第772章 入西戎王廷(一) 魏无姜听了心里动了动：“西戎王就真的在王宫中？哪儿也不去？” 许是受了万蛊之王的胁迫又或许是魏无姜给的太多，青都王现在已经没了先前的傲慢和不屑。 他反而对西戎王十分不屑：“当然是哪儿都不去了。铁云军围了三面，就只留一面。那一面直通雪神山。” “雪神山就是死地。听说西戎王的大王妃和小儿子都死在了雪神山上。死状极其凄惨，啧啧，肯定是作孽做多了，天神降下神罚了。” 魏无姜在一旁默不作声。 她当然不会自己承认，这两个恶人是她亲手杀了的。 魏无姜眸色沉沉道：“那就请青都王想个办法带我进去见那西戎王。” “什么？！” 青都王跳了起来。 他刚刚好不容易经过十几重盘查才到了月苏城，还没坐下来喘口气就竟然被要求带着人去西戎王宫？！ 青都王圆目怒瞪：“你在开什么玩笑？” 魏无姜素白的脸上讥讽满满：“青都王，你该不会以为我们出了那么多银子，还有牛羊猪就是为了让你带我们几个人进来一日游的吧？” 青都王脸色白了白，但还是强自镇定：“你们进来了后想要怎么做是你们的事！与本王无关！” “无关？”魏无姜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藏着万蛊之王母虫的盒子。 她似笑非笑：“这个时候才说无关，会不会晚了点？” 青都王想要大声呵斥，但看见魏无姜皙白的手指拨弄着那黑沉沉的盒子。 他头皮都发麻了。 虽然不知道魏无姜手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看着她这个样子分明不好惹。 魏无姜美眸沉沉盯着青都王，红唇微启：“青都王，给你一个机会，带我进去。” 青都王冷着脸：“进去王宫，你要做什么？” 魏无姜一字一顿：“杀了西戎王，结束战争！” 青都王愣住。 …… 第二天一早，青都王盛装出了帐篷，在他身后跟着一位浑身穿着素白中原服饰，脸上蒙着一层珍珠薄纱的女子。 当那女子一出帐篷时，无数双如狼似虎的眼睛就紧紧盯着她。 众人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那婀娜多姿的身段，浑身散发出来的绝世风华，不用多想就知道是个绝世大美人。 魏无姜微微垂下眼眸，面纱下，唇边勾起冰冷的弧度。 青都王不自然咳一声：“去禀报大王，我有一件绝世珍稀的宝贝要献给大王！” 士兵很快跑去，过了一会儿，士兵带来消息：“大王有令：宝贝就让人直接送入宫中，青都王远途劳累还是在帐中多多休息吧。” 青都王一听，胡子都翘了起来。 他怒气冲冲：“别和我说这些。大王不想见我，我就不去了。那宝贝就改天再献吧。” “你转告大王，如果这宝贝不看他后悔。这可是事关打仗胜利的宝贝！” 他这话说出口，周围的士兵都惊了惊，更想知道魏无姜长得什么样子了。 传令的士兵很快去报信，又过了一会儿。 士兵前来：“大王有令：青都王带着宝贝觐见，但是其他人不许进入皇宫。” 魏无姜冷笑一声。 青都王也无语了。他问：“我的护士都不行？” 士兵道：“回青都王，大王说了，他只信任青都王，其他人不能进去。” 青都王低声咒骂：“这么怕死。” 魏无姜对他低声道：“答应下来。” 青都王只能骂骂咧咧答应了。 两人回到帐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浩海老人、卫白衣和祈少白都是一脸的不赞同。 浩海老人第一个反对：“好徒儿不可以随便进去。” 卫白衣更是不赞同：“公主不会武功，进去就是等于送上门的肉。千万不可以冒险。” 祈少白摇头：“公主不可以进去，除非把我也带进去。” 匆匆进来的月蓉郡主忽然说：“换我进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 月蓉郡主不明所以反问：“怎么？不能让我替她进去？我好歹有些拳脚功夫。” 魏无姜面上动容：“月蓉妹妹，这事有性命危险，你去了万一出了事。我怎么和荣王爷交代？” 月蓉郡主呸呸两声：“公主姐姐，你怎么突然乌鸦嘴了。我跟着青都王进去，就算是西戎王认出我来又能怎么样？” “他只会拿着我和魏老将军谈判。不敢杀我的。” “可是！” 月蓉郡主立刻摆手：“不用可是了，我会武功。你教我怎么用毒，我去毒翻那老不死的野蛮人。” 第773章 入西戎王廷(二) 魏无姜苦笑：“哪里能那么简单？你不能去。” “我去！”月蓉郡主很认真看着她，“公主姐姐，你去了才危险。你长得那么美，又是魏老将军的嫡女。西戎王不折磨你是不可能的。” 魏无姜吃惊。 她一直以为月蓉郡主是个脑子不太灵光的浑不纠，但没想到其实她心里什么都清楚。 魏无姜想定：“要不就是你和我一起进去。” 她看向青都王：“只能这样了，不然的话宁可不去。” 青都王皱眉：“好吧。你们扮成主仆两人。到了王宫再说吧。” 当下几人就定了下来。 浩海老人和卫白衣等各自有自己的任务。 众人稍稍商议一番就各自离开准备。 浩海老人临走之前，塞给魏无姜几枚红色的丹药。 他道：“进去肯定是要搜身的，但可以藏在鞋底空隙中。你瞅准时机放在袖中。遇到性命攸关的时候直接全都炸了。” 魏无姜点头。 浩海老人道：“到时候我们接到信号就进去救你。” 他心疼看着魏无姜：“我的乖徒儿，老夫只剩下你一个可心的徒儿了。唉……千万要全须全尾地回来。” 魏无姜心中黯然，却点头笑道：“师父放心，徒儿会回来的。” …… 青都王带着魏无姜和月蓉郡主往王宫而去。 一路上暗藏无数双眼睛，看得人背后寒毛竖起，心里惴惴不安。 就算是月蓉郡主这么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都不由自主紧紧跟在魏无姜身边。 这是魏无姜第一次亲眼看见西戎都城。 这里街上很脏很乱，有受伤的士兵随地躺着，身上血污遍布。有的人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匆匆经过的人也缩头缩肩，面目模糊。 只有一队队手拿大弯刀和狼牙棒的巡逻士兵如狼似虎。 他们的眼神凶猛腥红，不像是人，像是被逼到墙角的野兽。 魏无姜毫不怀疑如果不是青都王领头带着自己，恐怕还没踏入就会被这些士兵撕扯成碎片。 毕竟，他们已经无路可走。 沉重压抑的气息一直跟着到了王宫前。 眼前的西戎王宫灰扑扑的，王宫前还有一堆不知什么身份的尸体堆叠的小山。 魏无姜听青都王身边的护卫说，应该是不小心触怒西戎王的人。 魏无姜听到这话，唇角不自觉冷冷勾了勾。 西戎王果然前世和今生一样，喜欢杀人泄愤。 青都王在王宫前停下，很快有士兵传下西戎王的命令。 “大王有令，青都王和仆从两人进宫觐见。” 青都王怒道：“难道一个护卫都不让跟？” 士兵冷冷说：“这是王命。” 青都王气冲冲：“替我转告王上，不让我带护卫也行，不过我要进献的是两个人。两个连鸡都杀不了的女人。” 士兵看了一眼浑身裹着袍子的魏无姜和月蓉郡主。 他们交头接耳一会，很快有人进去传话。 过了一会儿，士兵出来，道：“大王有令，要搜身。” 青都王冷哼一声， 大步走了进去。 接下来果然是复杂又粗鲁的搜身。 魏无姜和月蓉两人被当众扒下外袍，然后两个粗鲁的老妇人把她们从头摸到了脚底。 甚至鞋子都被命令脱下来反复查看。 终于，三人可以准许进去。 一进王宫，浓浓的恶臭扑鼻而来。 魏无姜皱了皱眉，身边的月蓉差点吐了。 她们看见在王宫广场一侧竟然有个断头台。断头台已经被鲜血涂满，台下都是横七竖八的断臂残肢。 这么多尸体竟然没有人收拾，散发出令人恶心的臭味。 青都王竟然是第一次看见。 他咒骂了一句，飞快大步离开了。 魏无姜和月蓉赶紧跟上。 这地方太可怕了，宛若人间炼狱。 …… 要见西戎王太难了。就连青都王这样的人也被困在了王宫中。 魏无姜和月蓉郡主还被锁在了王宫的牢房里。 这里只会比外面的更难闻，更血腥。 月蓉的脸色非常不好。天不怕地不怕的她被困在连横躺都施展不开的牢房里，异常烦躁。 她扯下袍子，有点绝望：“姐姐，我们会不会见不到西戎王就死了？” 第774章 入西戎王廷(三) 魏无姜靠在手臂粗的栅栏一眨不眨盯着外面。 她从牙齿扒下一根细丝，然后从喉咙拖出了一个如拇指粗细的管子。 管子打开，里面是几枚看不出功效的丹药。丹药外面都蒙着一层薄薄的蜡。 月蓉看得出这是防止丹药药效和别的乱窜，也是防止丹药破碎。 魏无姜递给月蓉一颗：“这是毒丸。如果你觉得走到了绝路就服下，一息之后就会气息断绝，五感失去。” 月蓉吓了一跳：“姐姐，你这是干什么？” 魏无姜很平静道：“相信我，如果你被识破了身份，西戎王要对你做什么，你服下这颗毒丸才是解脱。” 月蓉郡主死死盯着她：“姐姐觉得我们成功的希望不大？” 魏无姜忽然笑了：“不，相反，希望很大。只是我还是怕你有什么闪失。忘了告诉你，这丹药吃了后人会死，只是是假死。等事成之后卫白衣和少白会把你救出去。” 月蓉这才半信半疑接过丹药。 “还有呢？”她又问，“等会要是见到了西戎王，姐姐你要怎么才能杀了他？” 魏无姜笑了：“杀他的办法很多很多。” 这一刻，月蓉郡主第一次感觉面前的绝美少女好陌生。 当然，她和魏无姜其实并不算熟悉。 可今天不一样。 今天一早到入了西戎王宫，她就觉得魏无姜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月蓉还要再问。 魏无姜打断她的话：“记住先前说好的，你只要做了你该做的事，其余的别管我做什么。” 月蓉只能点了点头。 很快，外面传来西戎士兵叽里呱啦的说话声。 下一刻，牢房的门打开，如狼似虎的西戎士兵拉住她们像赶牲畜一样赶了出去。 …… 时隔两世，魏无姜终于再次见到了西戎王阿木沾。 王宫大殿里灯火昏暗，人影憧憧。 偌大的王座上铺着老虎兽皮，在王座旁边挂着豹子、熊、野狼等兽首。 四周的臣子和宫人面目模糊，都静静地立在阴影处。 他们离王座很远很远，似乎在远离一头怪兽。 魏无姜跟在青都王身后，长袍下手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不是害怕，是一种难以抑制的奇异兴奋。 杀了他！ 杀了他，前世和今生的仇就能报了！ 杀了他！…… 这个声音在脑中不停地盘旋，煽动得她心中的怒火越来越旺。 一只小手在长袍下抓住了她的手。 魏无姜惶然看去，是同样紧张的月蓉郡主。 月蓉郡主拉住她的手，魏无姜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太厉害。 她深吸一口气，垂下眼，专心跟着青都王。 终于，青都王在王座前停下脚步，跪下：“大王万岁，万万岁。” “青都王，平身吧。” “听说你给本王带来什么稀世珍宝，就是你身后的两个女人吗？” 一道沙哑苍老的声音传来。 魏无姜浑身一颤。 这个声音太过熟悉了，是每个噩梦中最不想梦见的声音。 她实在忍不住抬头偷偷看去。 王座上坐着一位身材高大却十分瘦削苍老的男人。 魏无姜忍不住吃惊：她记得上一世的时候西戎王还是满头黑发，精气神很足。 怎么今世就成了这么个枯槁老头的样子？ 不过她转念一想，不由冷笑——可不是得变成老头吗？ 现在西戎王众叛亲离，大王子叛变，领着一批士兵回到了他母家的部族躲着自立为王。 大王妃和二王子死在雪神山上。没有了大王妃部族的支持，现在的西戎王实力起码少了一半多。 他不老，谁老？ 想着魏无姜抬起了头。 谁知她一抬头就看见一双阴狠至极的眼睛盯着自己。 魏无姜心里一个哆嗦，急忙垂下眼。 西戎王冰冷沙哑的声音传来：“底下那两人是谁？” 青都王上前一步，低声说：“大王，这可是很关键的人啊。可以解王廷围困。” 西戎王明显不相信：“哦？青都王，你打什么哑谜，快说！” 青都王犹豫不决。 因为之前的计策是勾起西戎王的好奇心，然后私下让西戎王看见魏无姜和月蓉郡主。 只有这样才有机会…… 可是现在这个状况。 青都王忍不住看了魏无姜一眼。后者轻轻点了点头。 青都王只能咳嗽道：“兹事体大，能不能让我悄悄与大王说？” 第775章 入西戎王廷(四) 西戎王皱眉明显很不高兴，而且十分狐疑。 他冷声命令：“你就站着说吧。左右都是向我效忠的忠臣，没什么不能听的。” 青都王说：“大王，我抓到了魏铁军的女儿——魏无姜。” “啊！” “不是吧？” “怎么可能！” “……” 原本死气沉沉的大殿瞬间议论纷纷。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魏无姜。 魏无姜缓缓摘下面纱，声音冷若冰霜：“我就是魏铁军之女，魏无姜。尔等不赶紧投降，想拿我威胁我父亲是不可能的。” “哈哈哈哈……” “哈哈哈……” 大殿中爆发出一阵阵张狂的嘲笑声。 西戎王眼里闪着欢喜和癫狂：“好好好！这果然是大礼。” 魏无姜故意昂着头，冷笑讥讽：“你们这等塞外贱民，不到几天就会成为我们北朝兵的刀下亡魂。警告你们，最好把我乖乖放回去，不然的话我父亲一怒之下血洗你们西戎王廷！” 笑声更大了。 西戎王更是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青都王尴尬陪着笑。他并不明白为什么魏无姜为什么这么脑残找死。 这时，月蓉郡主扯下面罩也跳了出来：“你们这些蛮子笑什么笑？！实话告诉你们，我们可不怕你们。乖乖识趣点好吃好喝供着我们，到时候到了父王面前，我们还能替你们求情！” “不然的话，哼哼！” 西戎王问：“这女人又是谁？” 青都王擦着冷汗回答：“这……这是跟着魏家嫡女的同伴。她说她是荣王的女儿。我也不知道真假就一并带来了。” “哈哈哈……”西戎王爆发出愉快的笑声。 他亲自走下王座，走到青都王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满脸赞赏：“青都王，不错啊！你立了天大的功劳。哈哈哈……来人有赏！” 很快流水似的赏赐拿了上来。 青都王眼底的贪婪忍不住冒出了头。 他笑了：“大王，你我兄弟一体，说什么赏赐！只要打败了北朝人，我们就能携手一起发财！哈哈哈……” 他的笑声很是真诚，不过在看到魏无姜似笑非笑的眼神时，尴尬停住了。 西戎王围着魏无姜打量了一圈，简直满意得不得了。 他笑着说：“不错啊，国师说她是天命神女，谁能娶到她就能称霸天下。啧啧，果然本王才是那一统天下的男人。” 他的笑声洪亮得意，充满了勃勃的野心。 魏无姜脸上还是维持倨傲的表情，但心里冷冷笑了。 她和月蓉对视一眼，两人都心知肚明。 很快，西戎王开了宴席，一方面是为了奖赏青都王，另一面是为了让自己的臣民看到他得了多大的战利品。 毫无生机的大殿顷刻间布置了酒池肉林，花枝招展的舞姬随着兴奋的音乐舞动如灵蛇般纤细的腰肢。 魏无姜被迫穿着西戎人的服饰坐在了西戎王的身边，而她的下首坐着同样被迫穿着西戎女人衣衫的月蓉郡主。 无数双贪婪的眼睛在两人的脸上转来转去。 他们都知道西戎王的荒淫无度。一个个心里都揣着龌龊的心思。 魏无姜面无表情，但绝美的容颜令西戎王的眼神频繁地在她脸上扫来扫去。 她心中冷笑从没有停止。 随着宴会的深入，场面越发不堪入目。 喝醉了的大臣开始拉着美艳的舞姬喝酒，动手动脚，就连作陪的青都王也开始目露邪光地左拥右抱。 突然，魏无姜的手臂传来一股大力。 她猛地回头，只见喝多了的西戎王像一只年老的豺狼死死盯着她。 魏无姜冷喝：“放开我！” 第776章 入西戎王廷(五) 西戎王哈哈大笑，醉醺醺地说：“一等到明天，本王就带着你到城楼上。让你的父亲好好看看要不要退兵。” 魏无姜呵呵冷笑：“如果我父亲不退兵呢？” 西戎王忽然轻笑：“哦？对了，你不单是魏家的嫡女，还是北朝那个乳臭未干太子的未来太子妃是不是？” 魏无姜的脸色变了。她呵斥：“你这个老贼你想说什么？” 西戎王笑容越发狰狞：“如果你父亲不退兵，本王不介意在城楼上把你一片片切下来当他们的面喂狗。” “不，本王会在你父兄和太子面前把你给嘿嘿……然后再让他们看着你变成肉泥。” “哈哈哈哈……” 西戎王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兴奋。 魏无姜佯装害怕：“不不不，你不能这样？！” 西戎王看见她终于露出害怕的样子，他越发得意：“害怕了吧？” 他伸手来摸她的脸。 魏无姜忍着恶心躲过了。西戎王一点都不介意她的嫌弃。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一把扯过魏无姜。 “小美人，随着本王去休息吧。哈哈哈……” 魏无姜拼命挣扎，却始终挣脱不了他的钳制。 身后传来月蓉郡主的喊声：“狗贼，放开我姐姐！” “小美人，陪我喝酒！”有一只脏手要拉扯月蓉郡主。 月蓉郡主一回头狠狠给了那人一巴掌：“滚蛋！别用你的脏手碰本郡主。” 她说着狠狠踢了醉醺醺的青都王。 “青都王，别忘了你的牛啊马啊猪！” 青都王立刻酒醒。 他看着被西戎王抓走的魏无姜身影，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 “那个……我们走。” 他说着拉着月蓉踉踉跄跄跑出了大殿。 …… 魏无姜被拖到了一处很大奢华的寝殿。 她还来不及看清楚就被西戎王狠狠摔在床上。 床上铺满了各种厚暖的兽皮，但散发出令人恶心的香气。 魏无姜无意中闻到了差点呕吐。 随后，一道阴影扑来：“小美人哈哈哈……” 魏无姜立刻向旁边翻滚避开。 西戎王扑了个空却哈哈大笑。 他看着满脸惊恐的魏无姜，眼底都是残忍的淫邪。 “啧啧，北朝女人就是鲜嫩，让人忍不住想一口吃掉。小美人，乖乖顺从本王你就是王后了。” 魏无姜一边躲一边冷声嘲讽：“王后？大王说的是真的吗？” 西戎王满脑子都是勃勃的野心，随口回答：“当然是真的。本王的王后已死了，你只要乖乖的跟着本王就是整个西戎国的大王妃。” 说着他又扑了过来。 做足准备的魏无姜猛地一闪，再次躲过了西戎王。 灯火下她绝美的容貌越发令男人心动。 西戎王已经按耐不住了，连连又扑了上去。 魏无姜灵巧躲避。 她一边躲一边挑衅：“哦？大王妃死了吗？听说死在了雪神山脚下，而二王子好像也死了。我听说是雪神山发怒降下惩罚了……” “住口！”西戎王大怒，脸涨得通红，“不是惩罚，那是他们自己找死。雪神山根本不能亵渎。” “过来！”西戎王脱掉沉重的袍子，眼神凶狠：“再不过来，本王杀了你。” 魏无姜似乎被他震慑，慢慢朝着他走去。 西戎王见她开始听话，不由放松了警惕。 他傲慢张开双臂：“来，本王……” 他的声音突然哑了。 他的脸上出现不敢相信的神色。 魏无姜的脸上渐渐浮起似笑非笑：“大王怎么了呢？是不是好像不能动了？” “你……你……”西戎王的声音变得十分沙哑。 他吃力地一张一合：“你使了什么……诡计？” 魏无姜冷笑逼近：“用毒啊。在刚才扑蝴蝶似的游戏里，大王不觉得空气好像有点甜？” 她纤纤手指朝前一弹，一股几乎看不清的粉末飘浮在半空中。 她冷笑：“这就是我研制的毒粉，这点点剂量能让一头牛小半盏茶功夫不能动弹。” “而我，早就服了解药。” 她笑着伸出手，细长的手指在西戎王面前一弹。 西戎王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魏无姜立刻将他用力地拖到了帷帐后，然后吹灭几盏灯火。 做完这一切，她眯着眼看着地上张口结舌，浑身僵硬的西戎王。 第777章 复仇 复仇开始了。 魏无姜从寝殿里挑挑拣拣了一柄镶嵌着各种宝石的匕首。 然后她走到了西戎王的面前。 西戎王此时口鼻歪斜，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流。 魏无姜慢条斯理地从发鬓里拿出一个小小用油纸包着的东西。 从里面，她拿出一枚黑漆漆的药丸塞入了西戎王的口中。 西戎王的眼里都是惊恐。 魏无姜微微一笑，笑容诡异：“这东西可是非常好用的。大王吃了后就会说不出话，但是脑子很清醒。” 她手中的匕首缓缓地对准他的左腹刺了下去。 一股血腥味冒了出来，西戎王的脸疯狂扭曲，但怎么都说不出话，也动弹不了。 魏无姜面无表情，手中不断地用力。 她慢慢地说道：“疼吗？大王你不是很喜欢虐杀奴隶吗？你喜欢看着刽子手一片片片开活人的皮肉，然后看着他们嚎叫求饶，然后看着失去皮肉的人在满是沙石的地上打滚，生生疼死。” “我这一刀算什么？疼吗？更疼的还在后头。” 她诡异笑着拔出了匕首，然后又一刀刺了下去。 “这一刀是为了我身边的春儿，秀儿，还有齐嬷嬷……” “这一刀是为了我的父亲，我大哥，二哥……三哥……” “疼吗？疼就对了。你不知道大王妃和二王子其实是我杀的吧？” “你们作孽做了那么多年，虐杀了不计其数的奴隶，还有被你们抢到西戎的北朝人……你们不把他们当人看。鞭打他们，羞辱他们，最后杀了他们……” “大王妃是不是最喜欢把奴隶赶到荒原上，让野狼追着啃咬？” 西戎王双眼凸出，像是见了鬼一样盯着面前这绝色少女。 她的神色平静得像是在说着寻常的话，可手里的动作一下比一下更狠。 她嘴里说出来的事，更让他由衷感到恐惧。 这女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她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她不是魏铁军的女儿，不应该是什么都不懂的千金小姐吗？ 魏无姜又一次举起鲜血淋漓的匕首，匕首的寒光映着她罩了霜雪的眼睛。 她再次将匕首对准西戎王的肩头，一点点刺进去。 因为剧痛，西戎王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这女人下手是真的狠啊，生硬的握刀姿势都没阻止她的举动。 西戎王此时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戳无数洞的麻袋，每个破洞都在往外流血。 身上的热气和生命力随着这些洞流逝，这种感觉比直接杀了他还可怕。 而面前的女人还在继续。 魏无姜一边冷笑一边说着西戎王的罪行。 西戎王身下已经聚起了一大滩血泊，浓浓的血腥气弥漫了整个寝殿。 西戎王脸色发白，无数次想要喊人都喊不出声来。 魏无姜似乎累了，又往他嘴里塞了一枚药丸。 西戎王终于“赫赫”呼喊出声。 魏无姜冷笑：“叫吧叫吧，外面的人只会以为大王你正在和美人鏖战呢。” 西戎王脸色扭曲，怨毒的眼神几乎要变成实质性的刀。 魏无姜用他的袍子擦了擦匕首上的血，突然一下子刺进他的眼睛。 “啊！”这下西戎王喊叫得更加痛苦了。 可这寝殿太大，听起来就像是小声的呻吟。 魏无姜慢慢转动匕首，冷笑：“疼吗？可惜我不会剥人皮，不然的话我今天定是要把你剥皮抽骨，让你尝尝被无辜虐杀人的痛苦。” “大王！”外面的侍从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开始呼唤。 魏无姜冷笑：“吵什么？！” 外面的声音低了：“大王有什么吩咐吗？” “滚！”魏无姜头也不回地说，“再吵，我让大王治你们的罪！” 外面的人赶紧退了。 西戎王“啊啊”无意义喊了几声，但却没有人敢进来。 魏无姜嘲笑：“现在知道后悔了吧？大王你睡觉不是最讨厌别人打扰吗？那些宫人都被你杀了几批了？现在就算他们知道里面有什么不对，也不敢冒着被你乱刀砍死的风险进来。” 她再次拔出匕首，对准了西戎王的心脏。 第778章 覆灭的大火 西戎王口中赫赫乱喊，眼底的惊恐越来越深。 魔鬼！ 这女人一定是魔鬼！ 她怎么知道他杀了一批批不小心触怒他的宫人？ 她怎么知道自己睡觉不喜欢有人打扰？ …… 西戎王费劲全力：“饶了我……” “饶？”魏无姜的脸上蒙霜，冷笑：“太晚了！就算是重活一世，你做的孽也得死上千百次都不可惜。” 外面突然呼喊起来，接着是一阵惊恐的喧哗。 魏无姜的匕首停在了半空中。 她侧耳倾听，在杂乱中听到了只言片语。 “北朝人攻进来了！” “北朝的奸细！” “……” “火啊，救火啊！” 魏无姜皱眉，难道是月蓉郡主忍不住发了信号让青都王造反了？ 不对，她的信号还没发出，月蓉郡主这么沉不住气？ 魏无姜不知道自己只猜对了一半。 月蓉郡主的确是按耐不住，逼着青都王提前造反。而让整个月苏城惊慌起来的并不是金人的倒戈，而是北朝人真的攻进来了！ 此时的魏无姜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喧闹，便不再理会。 她狠狠刺向西戎王的右边胸口，血喷了出来，随之喷出的是西戎王呼吸进去的气体。 西戎王这个时候已经只剩下半条命了。 他扑哧扑哧喘着气，但好像越来越难受。 这种难受简直比杀了他还痛苦。 魏无姜面无表情看着他像一只快死了的虫子在地上翻滚挣扎。 她站起身，迅速搜了寝殿。 终于让她找到了几瓶香油。西戎人有对自己信仰神每日燃烧香油的习惯。 所以在西戎王的寝殿里放着几瓶极品的香油。 这些香油是用好几种香料加蓖麻油碾压和提炼的。一瓶可抵十几金，十分贵重。 魏无姜拿到香油，毫不心疼地洒在地毯上和床上。 她还拿了蜡烛油撒在厚厚的帷帐上。 地上痛苦低吼的西戎王挤出一句话：“你……你想干什……什么？” 魏无姜举起一根燃烧的蜡烛，十分平静：“西戎王，你的王朝失败了。你也将死在这火里。一点骨灰都不剩。” “不不不！”西戎王终于害怕了。 他几乎是扭曲着身体爬到了魏无姜的脚边。 他满是血的手试图抓住她的裙摆。 魏无姜冷冷踢开他。 西戎王声音沙哑得不成人声：“把我杀了，不要烧我。” 魏无姜冷笑：“你死后还想投胎？做什么美梦。你放心，我就是故意要烧死你，让你尸骨化成灰烬。这样你就永远投不了胎。” “西戎王，像你这样残暴的畜生，没有下辈子了！” 她说着，手中的蜡烛掉在地上。 “轰”的一声，蜡烛点燃香油，地毯、床上的兽皮立刻熊熊燃烧起来。 魏无姜慢慢退后，最后打开寝殿的大门。 狂风卷了进来，火势更大了。 风像是带着神明的愤怒，将垂死的西戎王卷入了火海中。 “啊！啊！……”剧痛和惊恐终于让中了毒药的西戎王狂叫。 但是来不及了，宫里的宫人听到声音来的时候，只能看见一个浑身着了火的人在火海中痛苦挣扎。 而寝殿门口站着一道雪白的身影。 她冷冷站在寝殿门口，一眨不眨盯着这场大火。 没人敢上前，因为那雪白的身影上血迹斑斑。 她及膝的长发随着狂风飞舞，窈窕的身影宛若天女下凡般圣洁。 她伸出手似乎在祈祷什么。 惊慌失措的宫人想要上前却又不敢。 于是他们亲眼看着大火迅速烧塌了宫殿，烧死了他们残暴的西戎王。 魏无姜等到最后一根梁柱轰然倒塌这才缓缓转身。 面前是不知所措的宫人。 魏无姜眯起眼看着远方映红了半边天的火光，红唇微微一勾。 终于，有人醒悟过来。 “杀了她！她是妖女！” “杀了她，是她害死了王！” “杀……” 魏无姜突然朝人群丢了几颗黑漆漆的药丸。 药丸落地，冒出了浓浓紫色的烟雾。人群在刚开始的茫然后迅速痛苦捂住鼻子。 然后一个个倒地不起，口吐白沫。 紫色的烟雾还在继续，他们纷纷逃走。还想抓住魏无姜的宫人突然发现她已经不见了。 第779章 宫乱 魏无姜迅速躲在了宫殿一处约定好的地点。 过了一会儿，有人过来。 她躲在暗处看了一会儿，赶紧呼唤：“月蓉！” 月蓉急忙跑了过来。她手中还拿着一把弯刀。 她急忙道：“公主姐姐快走，这城里变天了。” 魏无姜吃惊：“是青都王出事了吗？” 她和青都王约定，她进宫行刺西戎王。青都王趁机出宫让金人作乱，搅乱西戎王廷的防御。 但她信号还没发出，怎么外面乱了？ 月蓉没时间解释。她拉起魏无姜，给她披了个黑袍子道：“快走，不走的话这王宫很危险的。” 魏无姜一边跟着她，一边急匆匆问：“到底怎么回事？” 月蓉郡主这才说起两人分别后的情形。 原来魏无姜被西戎王拖进王宫后，月蓉就催着青都王救人。 可没想到西戎王早就吩咐宫中的侍卫看紧两人。青都王见对方人多势众，不敢轻易动弹。 就在月蓉快急破脑袋的时候，突然宫外传来喊杀声。 他们一头雾水，赶紧趁乱跑了。青都王担心西戎王知道自己的背叛，丢下月蓉匆匆出了皇宫。 月蓉则抢了一个护卫的刀，按着约定的地点跑来了。 魏无姜边听边和她往王宫外跑去。。 突然一阵“轰隆”声响，地动山摇。 魏无姜猛地拉住月蓉。 月蓉被拉得一个踉跄，急忙问：“怎么了？” 魏无姜赶紧转身往里跑：“不行，外面的乱兵攻进来了。乱兵中很容易被人误杀，我们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月蓉回头一看，果然火光冲天，喊杀声渐渐近了。 她脸色变了变：“果然是乱兵，还有马蹄声。该死的！赶紧跑！” 她们两人拼了命往王宫深处跑。 这就是生在乱世的悲哀，因为乱战一起，不分敌我，只要被卷进去任凭武功再高强都没法脱身。 月蓉跑了一半，手一松发现魏无姜摔倒在地上。 她急忙扶起魏无姜：“公主姐姐怎么了？” 魏无姜喘息：“我跑不动了。你……你先走吧。” 月蓉急了：“不可能丢下你。要是我们走散了，不是死就是……反正下场很惨。公主姐姐我背着你。” 魏无姜感动：“你有武功，你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我……我自己能行。” 月蓉喝住她：“别做梦了。赶紧的上来，我背你。” 魏无姜看着身后的混乱越来越近，只能咬牙上了月蓉的背上。 月蓉虽然年纪比她小，但从小斗鸡走马，体力好的不得了。 她背上魏无姜跑得健步如飞，只是偌大的王宫跑到哪儿都看见乱兵在杀人。 魏无姜赶紧道：“躲在我们之前的地牢里。” 月蓉一愣，赶紧朝着先前关着她们的地牢去。 果然到了地牢，里面的人都跑光了。 魏无姜和月蓉两人把牢房外的门关起来，上了锁。 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魏无姜和月蓉两人互相依靠着睡了过去。 外面喊杀声时断时续，火光一直烧到了天亮。 两人因为饿才醒来。 魏无姜赶紧走到牢房门口仔细听，外面静悄悄的，好像一瞬间人都走光了似的。 月蓉紧张问：“看不见人吗？” 魏无姜犹豫半天：“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轻易联系师父和卫白衣他们。” 月蓉道：“他们应该是和青都王在一起杀了西戎守卫才是。” 魏无姜道：“先前商议好了在王宫后等他们。现在这情形却是轻易不敢出去了。” 月蓉捂着肚子：“可我们也不能老是在这里等着。我好饿。” 魏无姜无奈道：“我也饿，不过还是再等等吧。也许师父他们会寻过来。” 月蓉问：“公主姐姐不是有信号吗？发出去让他们赶紧来找我们才是。” 魏无姜犹豫掏出最后一枚丹药。 这枚丹药只要用火折点燃就能升起一缕紫烟，经久不散，而且还有特殊的气味。 但这办法很可能引来西戎士兵，到时候她们两人一个武功稀疏平常，一个毫无武功，只能变成两团肉泥。 魏无姜还在犹豫，月蓉立刻道：“我去寻个安全的地方放这信号。” 魏无姜只能咬牙道：“好，你和我一起去，寻个地方放了我们就赶紧跑。有人来了且看看是谁。” 两人一合计只能这样，于是喝点水挡了挡饿就悄悄出了地牢。 两人出了地牢，刚走不久就呆住了。 第780章 遇上西戎残兵 只见路上的尸体横七竖八，有的被利器砍断了头，还有的被箭射死的。 月蓉惊叫一声赶紧躲在魏无姜身后。 魏无姜大着胆子前去查看。 看了半天，她吃惊：“这……这是咱们人的兵器。” 月蓉迷糊了：“我们的人不是在城外吗？” 她突然张口结舌：“他们……他们攻进来了？” 魏无姜也激动：“我父兄攻下月苏城了？怎么会这么快？” 月蓉赶紧扯她的手：“快再看仔细点，若是我们的人攻了进来，我们……我们还放什么信号，赶紧去找人啊！” 魏无姜激动了，手不由自主哆嗦。 她一连翻看了几个尸体，声音颤抖：“是，有一个是被西戎人的弯刀砍死的，其他几个都是……他们身上的箭是我们北朝人的。” 两人都激动至极，相拥而泣。 可现在她们去哪儿寻北朝士兵？ “信号！信号！”月蓉再也没有顾忌，拉着她的手催着赶紧放出信号。 魏无姜哆哆嗦嗦拿出黑漆漆的药丸，然后寻了个向阳的地方，拿下头上的银簪开始引火。 这银簪做成是耳勺形状，日光折射照在药丸上不过片刻就点燃了。 一股细细的紫烟笔直地升了起来，而且还散发出一股很奇怪的异香。 月蓉在旁边看得啧啧称奇：“这东西真好用。” 魏无姜道：“神丹门做的信号丸，烟的形状一日不去，还有这香，能留七日不散。” 月蓉夸道：“好神奇。我也想入神丹门。” 魏无姜笑了：“神丹门不少稀奇古怪的好东西，到时候给你一些玩就行。入神丹门就不必了，那苦你吃不得。” 月蓉笑呵呵和她打趣。 两人都是劫后余生，如今看到了希望便轻松起来。 过了一会儿，突然有人嚷道：“这有两个女人！” 魏无姜和月蓉愣住。 她们回头一看顷刻呆了，只见一队西戎人的残兵往她们的方向扑来。 魏无姜急了：“怎么会……” 月蓉立刻推了她一把：“快走！我挡一下。” 魏无姜被她推得踉跄。她立刻回头扯住月蓉：“不行，你一个人不行的。” 月蓉急的直跳脚，推开她挥舞着弯刀迎了上去。 不过片刻她就被一群西戎士兵围在当中。 西戎士兵从一开始的惊奇到后面的嬉笑逗弄，看得魏无姜背后冒出寒气。 她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心里满是后悔，都怪自己刚才松懈了。 这西戎残兵一定是来王宫收罗宝物和女人的。 她立刻扑上去，有个西戎士兵发现了她，双眼放光立刻朝她抓去。 魏无姜手一扬，那士兵直挺挺倒地。 魏无姜放倒一个，立刻转头向着另一个士兵扑去。 那士兵正拿着刀对准月蓉背后砍去。 魏无姜扑过去，他随手一划，锋利的刀锋将她的手臂划得鲜血直流。 魏无姜吃痛，脚步就缓了下来。 她眼看着士兵的刀冲着自己而来，心里绝望无比。 “滚开！”耳边是月蓉的断喝。 她手中的弯刀砍上那士兵。 士兵没提防她，手臂被砍断，痛苦地嚎叫起来。 …… 第781章 月蓉的舍身 月蓉用着自己三脚猫的功夫挡在了魏无姜面前。 “公主姐姐，你快走啊！” 她一边拼命抵挡，一边大声说。 魏无姜被她护着，只觉得眼前模糊，手脚更是软得动弹不得。 她错了。 她真的错了。 魏无姜此时此刻满心都被悔恨充斥。 如果时间能重来一次，她绝对不会让无辜的人陪着她来到这个地狱。 “月蓉，你快走！” 魏无姜去拉月蓉。 此时的月蓉已经额头满是汗水，手中的弯刀几乎都握不住了。 她还在拼死抵抗，那些士兵们渐渐失去了耐心，好几柄弯刀同时朝着月蓉身上落去。 他们才不在乎什么是老弱病残，也不在乎面前是个弱女子。 他们只要杀戮和掠夺。 月蓉被砍得连连后退，虎口都被震开血口。 可她还挡在魏无姜身前，好几次都用身体去为她挡舞来的弯刀。 “啊！”月蓉终于一招落败，被士兵的弯刀砍在了肩膀上。 她痛得大叫。 “去死！”刚才被月蓉砍断手臂的士兵狞笑着再砍一刀。 月蓉急中生智，飞脚踢了他的肚子。 那士兵被踢得退后几步。 士兵被彻底激怒，怪叫着再次扑了上来。 魏无姜眼看着四面八方来的士兵，狠狠咬牙一把拉过月蓉。 “闭气！” 她丢出一颗丹药。 “轰”一声，丹药在地上炸开，黑色的烟雾如同有了生命一样快速扩散。 魏无姜扑在月蓉身上。 很快士兵们痛苦嚎叫的声音传来。 被她压住的月蓉还在挣扎：“公主姐姐，快走，快走……” 魏无姜拉着她躲在了树后。 她泪流满面：“月蓉妹妹我对不住你。我不该带你过来。你快走！” 月蓉肩膀鲜血长流，手中的弯刀也握不住掉在地上。 她笑：“走什么？我说要干大事……就是要干个大事。” 魏无姜已经哭不出声来，只是不停抽噎。 月蓉喘息问：“那西戎王死了吗？” “死了死了！”魏无姜知道两人逃不出去，抱着她大哭，“我杀了他，一切都结束了！” “那就好。”月蓉笑。 她忽然说：“公主姐姐，你快走！” 她说着突然一把推开她，拿起弯刀冲入了还在混乱的士兵中。 “不！” 魏无姜撕心裂肺大喊，口中腥甜涌上。 她猛地吐了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 不能昏，不能……魏无姜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头。 剧痛之下，她一下子清醒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黑漆漆一片，她惊慌失措大喊：“月蓉妹妹！月蓉妹妹。” “姜儿，没事了，没事了。” 有人抓住她的手，紧紧搂入怀中。 魏无姜像是被雷电击打了似的，猛地推开那人。 “月蓉呢？月蓉呢？” 她疯了一样抓起身边的东西砸向那人，“月蓉是不是死了？是被你们杀了吗？” “月蓉！月蓉……” 她状似疯魔，不停地大喊，冲向那人恨不得撕碎。 那人一把将她双手抓住，紧紧压进怀里。 “姜儿，没事了。月蓉没事，她受伤了还中毒了。她真的没事。” 魏无姜双目空洞，不停的撕咬踢打。 “公主！”有人冲了进来，一把推开那人。 魏无姜解开了禁锢，推开两人就往外跑。 第782章 破城后 魏无姜解开了禁锢，推开两人就往外跑。 “好徒儿，别怕！” 洪亮的声音瞬间让疯狂的魏无姜定住。 “师父？”她回过神扑向声音的来处。 “好徒儿，别怕，师父在。” “没事，那小姑娘也没事，有解药。真的没事。” 浩海老人拉住魏无姜，一边安慰，一边迅速在她口鼻处涂抹药膏。 清新刺鼻的药膏令她涣散的神志渐渐恢复。 她终于看清楚眼前的几个人。 她茫然：“师父？少白？……这是……” 那人上前一步，死死盯着她。 他曾经白皙英俊的脸变得黑瘦，曾经文质彬彬的气质此时变得锐利如刀。 魏无姜愣愣看着他。 面前的男人熟悉又陌生，她怎么想不出是谁？ “你……” 魏无姜伸手又猛地缩了回去。 那男人眼中有水雾。他一把将魏无姜搂住，声音微颤：“姜儿，我终于见到你了。” 魏无姜越发茫然。 越过这个男人的肩头，她看见了快步走来的父亲和兄长们。 她猛地想起来了：“太子！” 抱住自己的是太子武琮礼！ 他……他竟然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 魏无姜被扶着重新躺回床上。 她在师父浩海老人的口中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在他们和青都王达成盟约的时候，消息由卫白衣传到了太子和父亲魏铁军的耳中。 魏铁军觉得这招虽然冒险，但能解决两军长久的僵持，不失为一个破局的好办法。 而且北朝士兵劳师远征实际上已经快扛不住了。 而太子武琮礼却十分反对。他反对的理由也很直接——他担心魏无姜出事。 两人争辩了一番，太子便带着一万精兵开始准备突袭拿下月苏城。 此时西戎国刚刚春天，泥土化冻。 太子就让人挖了一处地道。 说来也是神奇，西戎国建国不到一百多年，从没有被人大举进攻过。 在城池防守上只会拿箭射人，根本不知道北朝人千奇百怪的攻城法子。 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太子的挖地道竟然没被发现。 于是，在青都王带着魏无姜进入西戎王宫时，太子带着一千精兵通过地道悄悄埋伏在月苏城。 等王宫发现火光时，太子已经领着一千精兵悄悄解决了城南的守卫。 接下来就是打开城门，铁云军冲了进来和守城的西戎士兵厮杀成一片…… “姜儿，你没事了。你放心一切都好。” 面前的太子武琮礼神色热切地看着她。 魏无姜问起月蓉的伤势。 浩海老人道：“她伤在左肩，上了药了。还有她中了点毒烟，幸好老夫来的快，不然的话大罗金仙也难救。” 魏无姜想去看她。 她刚起身就眼前一片雾茫茫，不由跌坐在床上。 一双有力的臂膀抱住她。 魏无姜回头看了看，是太子武琮礼。 他轻咳一声：“浩海老人，您还是先回去吧。姜儿由我照顾就行。” 浩海老人看了两人一眼，只能先行退下。 魏无姜由武琮礼扶着靠在床边。 她视线一阵模糊，半天才能看清楚面前的武琮礼。 她道：“太子……” 武琮礼微微一笑，为她端来一杯热茶：“姜儿，你也中了毒烟，所以身子虚弱。浩海老人说了，你得卧床两三天才能好起来。” 魏无姜听了为自己把脉，果然是中了毒的脉象。 她心中安定，对武琮礼道：“多谢太子殿下。不知道我能不能去看看月蓉。我很是担心她。” 她说着要起身，武琮礼将她按了下来。 “浩海老人说了，月蓉郡主没事。倒是你，身子虚弱得很，如果不好好将养就会落下病根。” 魏无姜半信半疑：“会落下什么病根？” 太子武琮礼眼中有怜惜：“眼睛会看不清楚，真的。不信你问问你师父。” 魏无姜愣住。刚才她的确是眼神模糊。 她知道师父浩海老人给的最后丹药很厉害，但没想到这么厉害。 小小一丸，毒死了起码十几个西戎兵。 而她和月蓉只中了点毒就这么严重。 第783章 眼看不见了 她在思索间，一杯温热的清茶放到了她唇边。 魏无姜回头看去，太子武琮礼正看着自己。 她脸微红：“太子殿下，让人进来伺候吧。” 太子摇头：“不，到京城之前，我都会亲自照料你。” 魏无姜微怔：“殿下……” 太子武琮礼含笑：“这就是我的军帐，你安心睡吧。我批几道军令。” 魏无姜此时才发现这竟然是太子武琮礼的军帐。 她愣了半天，这才慢慢躺回床上。 魏无姜看去，太子武琮礼在外帐忙碌。细碎的商讨声压得很低，但还是轻轻传了进来。 魏无姜张望四周，发现这果然是太子的军帐。 床尾的屏风上还挂着太子一件外袍。 她怎么睡在了男人的帐中。魏无姜想着，抵挡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 她一觉醒来，眼前又是黑乎乎一片。 天黑了？ 魏无姜眨了眨眼睛，只觉得眼睛干涩得要命。 “你醒了？” 温和敦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魏无姜循声望去却只看见外帐模模糊糊的身影朝着自己走来。 她莫名觉得心慌了起来。 “太子殿下吗？” 太子武琮礼走了进来，声音温和关切：“姜儿，你哪儿不舒服吗？” 魏无姜竭力想要看清楚他的面容却始终看不清。 她声音微颤：“太子殿下，我看不清了。” 身边的床微微晃动，有人坐在她身边。 一只温润的手牢牢握住她想要前探的手。 魏无姜手触电似的缩回。半空中的手僵了僵，随即放下。 武琮礼的声音很令人安心：“姜儿你不要害怕。你中了点毒烟，眼睛看不清楚是正常的。过几日就好了。” 魏无姜慢慢安静下来。 她又问：“我爹爹和我几个哥哥呢？” 武琮礼道：“魏老将军在另一个军营主持回朝军务，你三个哥哥领着人在月苏城布防。” 他道：“行军打仗没那么快结束。不过我答应你，很快就能回去了。” 魏无姜睁着茫然地眼睛：“那卫白衣和祈少白呢？” 武琮礼顿了顿：“卫白衣好像去联络西北袁家，祈少白一直跟着浩海老人给你煎药。” 他声音温和：“他们都在，你放心。” 魏无姜心情慢慢平静。 她又问起月蓉郡主的伤势。 武琮礼十分有耐心地回答。 魏无姜问累了，便不说话了。 武琮礼忽的道：“姜儿，你饿了吧？吃点东西。” 他说着命人拿来早膳。 魏无姜摇头：“我吃不下。我想出去看看月蓉。我想找师父。” 她现在觉得莫名心慌。 她正要下床榻，忽的就被拉住了手。 魏无姜下意识反抗：“放开我！” 许是她就喊叫声大了点，武琮礼的手僵了僵。魏无姜便趁机挣开了。 外面有人喊：“公主公主，让我进去！” 魏无姜听见熟悉的声音，急忙站起身：“少白，少白！我在这儿。” 不多一会儿，有人匆匆进来，还伴着一股药香。 魏无姜只模模糊糊看见人影，想也不想地疾步走了过去。 中途她碰翻了一把椅子，疼得捂着膝盖眼泪都下来了。 “公主小心，快坐下。” 祈少白的声音很是安稳人心。 魏无姜紧紧扯住他的袖子：“少白，我的眼睛看不清了。我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影子。你快去找我师父。我要见师父。” 祈少白急忙哄着她：“好，好，你先把药喝了。你师父正为你寻药呢。这兵荒马乱的，草药难找。浩海老人一大早就出城了。” 他说着递过药碗。 魏无姜摸索着都喝了。 药很苦，但她早就习惯了苦药。喝完了不觉得苦，甚至觉得喝下了眼睛有望复明，脸上还露出浅浅笑容。 魏无姜揉了揉眼睛，又说：“少白，我要找月蓉妹妹。你带我去。” 祈少白还没说话，武琮礼的声音传来：“姜儿，月蓉还在昏迷中。你去了也没用。” 魏无姜忽地恼了：“就算没用我也得去看！月蓉救了我的命。要不是她我早就死了。你不让我看她，我偏要去看。” 一番言论令军帐中气氛古怪起来。 半天，祈少白说：“好，我带你去。你躺了一天一夜了，是时候出去走动走动。” 武琮礼道：“那我也去。少白，你先下去忙吧。我带姜儿去看月蓉。” “不！”魏无姜紧紧抓住祈少白的袖子，像是抓救命稻草。 “我让少白带我去。”她似乎忍耐着什么，“殿下公务繁忙，就不用麻烦了。” 第784章 劫后相见 军帐中的气氛有片刻的凝滞。 魏无姜半天才听见太子武琮礼清淡的声音：“好。” 她面上一松。 祈少白道：“那少白就带着公主去看看月蓉郡主。” 太子道：“嗯，麻烦祈二当家，看望完月蓉郡主，还望将公主护送回来。” “这……” 太子口气温和却不容争辩：“姜儿身子未好，我要亲自照料。” …… 等离开太子的军帐，魏无姜长吁一口气。 祈少白自言自语：“这太子怎么感觉怪怪的。” 魏无姜问：“你也觉得太子怪怪的是不是？” 祈少白道：“刚才太子看着我的眼神，很奇怪。” 魏无姜摸了摸他的袖子：“少白，先带我去看看月蓉。太子的事以后再说。” 祈少白看见她眼神空洞，心疼：“公主你的眼睛……” 魏无姜摇头：“看得模糊点，无碍。快带我去。” 祈少白见她连连催促，于是带着她前去月蓉郡主的帐子。 出了军营，魏无姜才知道月蓉郡主被安置在月苏城中的一处有人看守的院子静养。 她进了院子，就听见婢女小月在哭。 魏无姜赶紧循声走过去。 “小月？！” 婢女小月猛地抬头看见魏无姜来，她不敢相信擦了擦眼睛。 “公主！” 她飞奔过去，抱着魏无姜的腿大哭起来。 魏无姜被她哭得心慌意乱：“怎么了？快起来。月蓉妹妹到底怎么了？” 婢女小月抽抽噎噎：“今天早上郡主吐了一堆血，还嚷嚷眼睛看不见。然后又说疼。呜呜呜……奴婢好心疼。” “奴婢没有照顾好郡主，也没保护好公主，奴婢该死。呜呜呜……” 魏无姜放下心来。 她摸着婢女小月的手：“快，带我去看看。对了，找一些银针。我可以给月蓉妹妹施针。” 婢女小月这时候才发现魏无姜同样眼神不对劲。 她又哭了：“公主，你眼睛也看不清楚了吗？” 魏无姜安慰：“嗯，这个是暂时的。你快些去准备。我给月蓉妹妹看看。” 婢女小月知道她医术高超，赶紧扶着她进了屋子。 魏无姜到了床头，立刻摸着月蓉郡主的脉门。 她诊了许久，舒了口气：“月蓉妹妹没事。她体内的毒素已经很少了。就是受了外伤和脾脏内伤。” 婢女小月忧心忡忡：“可是郡主已经昏迷了好几天了。” 魏无姜道：“那是毒烟的毒素还在体内。针呢？我给她施几针就醒过来了。” 针拿来，魏无姜一寸寸摸着月蓉郡主的穴道，一一施针。 过了小半个时辰，针取出，月蓉幽幽醒来。 “小月……我头好痛。” 婢女小月又是高兴又是难过。她扑过去哭着道：“郡主您再不醒来，奴婢要急死了。” 月蓉虚弱咳嗽两声：“怎么就把你急死了呢？成天死不死的，多晦气。” 她说着忽然看见魏无姜。 她惊得要站起来：“公主姐姐！” 魏无姜扶住她，笑：“你终于醒来了。” 月蓉揉着眼睛道：“公主姐姐，我眼睛好痛，看不清。” 魏无姜叹气：“我也看不清。” 月蓉郡主又“哎呦”一声呼痛。 魏无姜紧张起来：“哪儿痛了？” 月蓉郡主呜呜两声：“痛，全身痛，哪儿都痛，呜呜呜……手脚还酸软。呜呜呜，我就没受过这种罪。” 魏无姜安心了：“痛就没事。你要是还昏迷着那就不好了。你看小月都急死了。” 月蓉郡主只是日常撒娇，见魏无姜脸色憔悴。 她忍不住问：“公主姐姐你后来没受什么伤吧？” 魏无姜摇头：“都被你挡着了，我能受什么伤？但毒烟飘过来我们多少都中了招才会如此难受。” 月蓉想起那天的情形，不由打了个寒颤：“那毒烟可真厉害。公主姐姐一丢下去，那十几个西戎兵就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了。我幸好被一个西戎兵挡着下，侥幸逃过一劫。不然的话……” 第785章 谦谦君子，淑女好逑 魏无姜也心有余悸。 那枚毒丸是浩海老人给她最后的杀招。 只是这毒丸杀起人来不分你我，沾着即死。 月蓉是阴差阳错被西戎兵挡了一道，而她是在上风口所以只沾到了一点。 可就这么一点也令她目力受损，昏沉两天。 两人劫后余生，抱在一起都有些唏嘘。 魏无姜又问了婢女小月一些用药情况等等。 这时，外面传来焦急的声音：“小妹！小妹！你在吗？” 魏无姜听见熟悉的声音，大喜：“二哥！小哥！我在这里。” 第七百八十五章 不多时，魏无姜便看见了二哥魏无崖，小哥魏无风。 几个月不见，两位哥哥又瘦了许多。小哥魏无风手臂上还缠着带血的绷带。 兄妹三人相见，不由抱头痛哭。 二哥魏无崖比较稳重。 他笑道：“都别哭了。一家团聚，又彻底灭了西戎是好事。” 小哥魏无风性格跳脱。 他擦了擦眼泪道：“就是，这次小妹立了天大的功劳，我们魏家可以风风光光回京了。” 魏无姜又哭又笑：“哥哥，我真是想死你们了。日日夜夜在京城无法安心。现在总算是安心了。“ 她说着赶紧问父亲和大哥的情况。 二哥魏无崖说，父亲的伤并未复发，大哥身体也还好。两人就是消瘦，毕竟行军打仗，又是被困西戎这么多日子，铁打的人也得消瘦。 魏无姜赶紧道：“等会我去看看爹爹和大哥，给他们写个调养方子。” 魏无崖笑道：“现在军务繁忙，小妹你写方子也没用。还是得等我们回京了再说。” 魏无姜忽然看见小哥魏无风的手臂，便让他拆开看看。 魏无风的手臂被射中一箭，因箭镞有毒，一直没痊愈。 这对魏无姜来说小事一件。 她当下开了药方，让婢女小月帮忙抓药。 三人便在月蓉的院子里聊了起来。 久别重逢话格外多，一直聊到了中午。 月蓉竟让婢女小月搀扶着自己出来。 她口中道：“听说公主姐姐的哥哥来了，我也得来看看。” 婢女小月气呼呼：“郡主身子都这样了，还想看美男子？简直太过分了！” 月蓉满不在乎：“我怎么了？我躺在床上两三天了，在躺下去就发霉了。我就要和公主姐姐贴贴，顺便看看她两个哥哥长得俊不俊。” 一番话听得兄妹三人哑口无言。 二哥魏无崖立刻道：“哎呦，我军中还有事，我先走一步。老三，你多陪陪小妹。” 他说完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小哥魏无风正要走，月蓉已经到了客厅。 她猛地抬头看见一位黑瘦英俊的年轻男子，顿时愣住。 魏无风脸红了，赶紧对魏无姜道：“小妹，我是外男，你们聊着。” 他说完都来不及告辞就离开了。 月蓉呆呆看着他的背影，说：“长得好俊。” 婢女小月恨铁不成钢：“郡主！你收收口水。俊俏哥儿多了去了，刚才那人又黑又瘦，有什么俊的？” 她说完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她赶紧向魏无姜道歉：“公主恕罪，奴婢失言了。” 魏无姜自然不计较这点小事。 她看着浑身是伤却还在犯花痴的月蓉郡主，不由一笑。 “月蓉妹妹，你看上我家小哥了？” 没想到月蓉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浑不纠，听到魏无姜的问话突然间害羞了。 她扭捏低头：“那个……公主姐姐你那个小哥哥……成亲了没？” 魏无姜逗趣：“成亲了。” 月蓉顿时满脸失望：“啊！成亲了啊……怎么成亲了。” “他才几岁啊？怎么就英年早婚呢？” 魏无姜憋着笑肚子都痛了。 旁边的婢女小月又羞又气：“我的姑奶奶，您赶紧坐下来吧。身上好几个血窟窿都没好呢，就肖想大美男，小美男了。” 月蓉郡主不服气道：“谦谦君子，淑女好逑嘛。我这不是为了完成我父王和王妃的心愿。给他们找个乘龙快婿嘛。” 第786章 棘手的问题 婢女小月被她的话说得又羞又恼。 魏无姜却是眼神微亮。 她倒是没想过小哥魏无风的终身大事，如果小哥和月蓉郡主有意的话，倒也是一桩良配。 她想着，脸上露出笑容。 婢女小月还和月蓉郡主拌嘴。 月蓉郡主终究是身体虚弱，斗嘴了一会儿就晕乎乎的。 魏无姜让婢女小月带着她回房休息。 她亦是头晕眼花，心头突突跳。 不该如此啊……魏无姜冒着冷汗把着自己的脉。 身上还有毒素，但不应该。 魏无姜犹豫半天，唤了祈少白来。 祈少白前来：“公主想回去了吗？” 魏无姜背后冷汗涔涔，咬牙道：“我要去见我父亲。” 祈少白皱眉：“可是魏老将军在忙……” “不，我要去见我父亲。”魏无姜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说不出的慌。 她现在只想在父亲身边待着。 祈少白见她脸色不好，不敢耽搁，连忙将她扶上马车立刻往魏铁军的军营中赶去。 当魏无姜看见父亲熟悉的面容时，心头的惶恐顿时消散。 她委委屈屈喊了一声：“父亲。” 魏铁军见她来了，大惊失色：“姜儿，你怎么来了？” 魏无姜此时已疲惫至极。 她踉跄扑进父亲的怀中，委屈至极：“父亲怎么不来看我？” 魏铁军连忙将她扶坐在榻上，又命人拿了补汤过来。 他见宝贝女儿神情恹恹，气虚体弱的样子，十分心疼。 魏铁军问：“身子还没大好怎么能出来？太子殿下呢？” 魏无姜睫毛颤了颤：“父亲，我不想回太子殿下的帐中。你随便收拾一个军帐让我跟着你便是。” 魏铁军听得一头雾水：“太子不是可以照顾你吗？父亲这边什么都没有。” 魏无姜摇头：“不，女儿不去。女儿想在父亲身边。再说还有大哥二哥和小哥。他们在这里，我心安。” 魏铁军这才明白：“好，你约莫是想家了。也怪我没想到这点。只不过军营中有规矩，不让女子进入。” “算了，你在父亲身边，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他说着让人搭军帐。 魏无姜一颗心这才放下。 心头的一口气卸了，魏无姜又昏了过去。 耳边传来父亲焦急的呼唤声，不过这一次她却是安心地昏了。 …… 这一觉睡得黑甜，要不是耳边嗡嗡地吵，魏无姜还能继续昏睡。 她听见外面似乎有争吵。 她侧耳听了听。 “太子殿下，小女已经睡下就不要打扰她了。让她在这里养几日，好了再来见殿下。” “魏老将军，姜儿的伤还没好，药和人都在本殿帐中。还是让姜儿回本殿那边更好。” “太子殿下，男女授受不亲。虽然姜儿已经许给了太子殿下，但终究是未婚男女，同处一个帐中未免惹人闲话。姜儿是末将小妹，末将等会照顾好她的。” 是大哥魏无清的声音。 太子武琮礼的声音继续传来：“姜儿为破西戎立下那么多功劳，本殿照顾她，天下人谁敢说半句不是？诸位都是姜儿的父兄，也是见证。” 魏无清不卑不亢：“殿下不必说了。姜儿立大功，更要洁身自好。夜深了，殿下请回吧。” 他说完，太子武琮礼似乎又说了两句。 不过过了一会儿，外面的脚步声离开，应该是太子武琮礼带人离开了。 魏无姜轻咳了两声。 外面的人听见立刻走进帐子。 魏氏父子四人齐刷刷进来，帐子立刻显得十分狭小。 魏铁军见她醒了，赶紧扶着她躺好：“别起来，小心着凉了。” 魏无姜眨了眨眼：“父亲，我眼睛好像好点了。” 魏铁军高兴：“好，那就好。对了，你饿了吗？为父让人给你做点补汤，做点饭食。” 魏无姜点了点头。 小哥魏无风笑道：“刚才太子还想带你走，被大哥赶走了。” 大哥魏无清严肃道：“事关小妹名节，谁来都不好使。” 二哥魏无崖点头：“是该注意点。小妹又是送军饷，又是破城献计的，已经够张扬了。不能让小人眼红抓到把柄。” 大哥魏无清突然说：“小妹刚醒，老二老三你们去拿点吃的和药汤过来。父亲，您还有军务，您先去处理。我有事和小妹商量。” 魏铁军点头。 第787章 山一重，水一重 三人离开，帐中只剩下大哥魏无清和魏无姜。 魏无清先开口：“小妹，你和太子的事得赶紧想办法了。” 魏无姜自然知道大哥说的是什么事。 她愁眉苦脸：“可是怎么说呢？我怕太子殿下接受不了。” 魏无清道：“接受不了也得接受，不然你回到京城就只能和他成亲了。” 魏无清欲言又止：“你和他……罢了，反正不能让他和你多接触。” 魏无姜看出大哥的欲言又止。 她问：“大哥，你想说什么？” 魏无清皱眉：“我总觉得太子对你的心思很不一样。先前就日日念叨你如今见了面更是非要把你放在身边，不顾你的名声。” “我怀疑他知道了你和摄政王殿下的事。” 魏无姜愣住。 她从没有想过这一出。 不过转念一想，她顿时冷汗滚落下来。 她没想到这一出不证明太子不知道。他虽然征战沙场，但他又不是聋了瞎了。 一定会有人将她和裴千重来往过密的消息传给太子。 太子不知道她的身世，自然会有别样的心思。 魏无姜脸色发白：“大哥，现在怎么办？” 魏无清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看太子那样子似乎很不好捅破。但是这事早说比晚说好。唉……” 他又道：“父亲只擅长征战沙场，不擅长观察人情世故。他虽然知道你的身世，却没想过太子会怎么想。唉……” 魏无姜咬牙：“大哥说得对。这事只能早点说明，晚了就来不及了。但愿太子殿下能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谅解我和魏家。” 魏无清微怔：“小妹你为什么这么说？我们魏家是无辜的，一切都是……” 他想起陈氏，说不下去了。 魏无姜摇头：“大哥你不懂。太子如果先心悦于我，而后发现我与九殿下暗生情愫，他先入为主只会觉得是我背叛他。如果我挑明我和他是亲兄妹，他下意识一定会觉得是我找借口拒绝婚事。” “就算是最后皇后证明了这事，他难道不会觉得自己被羞辱了一番？” 一番分析令魏无清冷汗也冒了出来。 两兄妹你看我，我看你，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恐。 魏无姜擦了擦冷汗：“我还是找个好时机和太子密谈吧。” 魏无清发愁：“要不让父亲跟你一起去？” 魏无姜下意识摇头：“不，父亲不善言辞，可能会更糟糕。” 魏无清叹气：“先养好身体。等养好了身子再和太子说。” 魏无姜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我师父呢？” 魏无清道：“应该是为了你去采药了，这月苏城里什么都没有。浩海老人说要去雪神山一趟。” 魏无姜脸色变了变：“雪神山？！不可，师父怎么能去雪神山！” 她心里越发不安，赶紧让大哥魏无清派人去追。 魏无清也意识到了危险，连忙派人去追赶浩海老人。 …… 滚烫的药端上来，魏无姜喝了一口苦得落了泪。 这几日昏昏沉沉，她竟然不知道这些药都是师父浩海老人奔波四处寻来的。 现在药短缺，师父竟然不顾风险前去雪神山寻药。 雪神山有多凶险她早就领教过。 现在雪神山虽然是处于春季，但冰雪消融危险更大。 魏无姜一人在帐中坐立不安，心里惶惶，只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外面的风又吹了起来，寒风侵入。 她情不自禁低声道：“千重，你在哪儿？” 第788章 倦怠 茫茫的雪漠荒原路上，一队人飞快地疾驰在官道上。 天色已黑，风沙很大，按道理这个时候不合适赶路。 但这一队人疾驰在路上，似乎并不把这风沙放在眼里。 在这队人中间，有一辆黑色的马车。马车由四匹马拉着，如黑暗海面上漂浮的一叶扁舟。 突然，在队伍后面一骑飞快赶来。 然后整个队伍渐渐慢了下来。在队伍前面的一人飞快迎上那赶来的骑士。 几番耳语后，他脸色铁青，返回马车前。 “殿下，有紧急密信。” 马车掀开一道缝，里面的人轻咳一声：“什么事？” 那人欲言又止，但还是纵身一跃到了车辕上，压低声音：“青衣逃了，药也失踪了。……” 后面的话没听清楚，但从骤然握紧的手掌中可以看出事态紧急。 “殿下，怎么办？” 马车中一阵沉默：“继续走。” “殿下！现在京城暗潮涌动，如果没人主持大局的不利殿下。” “本王说继续走。前面就是月苏城，这个时候不能停下。” 马车里的声音很冰冷，“难道你不遵本王的命令？” 月落低头：“殿下，可是如今您去了月苏城会被太子殿下猜忌，得不偿失。现在青衣失踪，灵药丢失。殿下怎么办？” 车厢里一片死寂。 良久，声音缓缓道：“本王这一去就不回京城了。” 月落大惊：“殿下？！” 车厢里传出的声音很疲倦：“一个将死之人怎么主持大局？更何况太子得胜即将回朝。这个天下就要物归原主了。” 沉默，还是沉默。 西北的夜风那么狂放却吹不散这股浓浓的倦怠。 月落哽咽：“殿下，您当真不要九城监察司几千名兄弟了吗？” 身后声响动，所有的骑士纷纷下马长跪不起。 “请殿下三思！” 车厢中的人慢慢道：“花开花落会有时，聚散离合终究是寻常。本来九城监察司就不是本王之愿，如今四海归一，盛世即将开启。九城监察司必会随着新帝新政而消失……” “本王只是告诉你们事实。” 月落满脸是泪。 他道：“殿下，可是您铲除左相和一干乱党，没有功劳也还有苦劳，不能就这样轻易散了啊。” 风呼呼吹过，没人说话。 “本王平生所愿就是卸下这一身责任，然后带着她逍遥天地。” 他的声音缥缈：“她也许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她做了很多很多事。” 月落愣住。 正在这时，有人示警：“殿下，有人靠近！人还不少！” 月落急忙道：“保护殿下！” 四周的风似乎更肃杀了，黑暗中奇怪的声音开始靠近。 有马蹄声、有刻意遮掩的脚步声，但毫无例外的杀气随着声音的靠近而逼近。 月落紧紧握紧手中的长剑，脸色冷凝。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声音在距离车队不到五十丈后突然停住，冷凝的杀气也凝固。 月落忍不住出声：“来者何人？” 渐渐地，有人靠近。 紧接着，火把亮起，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被绑着的青衣。 月落吃惊：“青衣！” 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九殿下，这地方不是你们该来的。” 半晌，车厢中传出裴千重淡淡的声音：“阁下抓住了九城监察司的叛徒青衣，偷了灵药，为的就是阻挡本王前去月苏城吗？” 那声音冷笑：“这女人知道殿下唯一的血亲存在，那灵药可以解殿下身上的剧毒。这两样怎么不能阻挡殿下呢？” 月落愤怒：“月苏城有什么不能秘密不能让我们进的？” 那个声音不悦：“整个北朝苦你们这些鹰犬太久了。现在好不容易打下西戎国，打下整个大西北，让西域各国臣服。这个时候九殿下突然前来实在是让人很不放心。” 月落冷笑：“你们是担心我们九城监察司的势力渗入月苏城？渗入大西北？” 那声音不否认：“是的。你们九城监察司就如同毒汁一样，所到之处潜藏埋伏下来，势力之大实在是令人不安。” “既然阻止不了你们，索性就在这里明说，这里不欢迎你们。” 那人话音刚落，就推出了青衣：“你们如果进月苏城一步，这女人就得死。据我所知，她还没说出九殿下真正血亲的秘密。” 月落大怒：“你胆敢威胁殿下！” “月落，退后。” 裴千重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下一刻，人已经如鬼魅般出现在众人面前。 第789章 无极出现 月落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裴千重低沉的声音：“回去准备吧。” 月落茫然：“准备什么？” 裴千重侧头，锐利的五官蒙上了阴影：“烧了文书阁。” 月落哽住，突然他头也不回地狂奔。 “他回去做什么？”黑暗中那个声音震怒，“裴千重，你想搞什么鬼？” 裴千重轻轻摆手，身边的护卫便立刻上马追寻月落而去。 他们行动干脆利落，来如风，去无影。 这惊人的行动力看得人心头直颤。 “裴千重！” 黑暗中那个声音再次质问。 此时的官道上只有裴千重一人。 他孤零零站在暴戾的风中，神色清淡。 大风将他长长的披风吹得鼓了起来，越发显得他人瘦削如纸薄。 他轻轻咳嗽起来，淡淡道：“阁下既然不希望九城监察司的人进入月苏城，那本王让他们离开不是正合阁下的意？” 黑暗中的人似乎语塞了下。 裴千重神色平静看着被五花大绑的青衣，道：“青衣，你不想说出那个秘密就算了。” 青衣突然剧烈挣扎起来，想说什么却口中被堵着。 她双眼写满了哀求和后悔，但下一刻，她的神色僵住。 一枚石子透过她的心脏。 青衣直定定看着面前杀了自己的人，终是不甘愿闭上了眼。 黑暗中的人明显被这搞乱了布局。 那人冲了出来。当他确定青衣已死的时候，阴沉沉盯着裴千重。 “殿下好手段啊，杀了忠于自己的手下，也不怕自己的毒将来解不了。” 裴千重轻咳两声，淡淡道：“她既然被你们抓住，不管透露什么都该死。就算她什么都不说，于本王来说也是无用了。” “你就不怕自己死？” 裴千重眼皮都不抬：“就算解毒了，人终究有一天也是要死的。” 他自嘲轻笑：“这个世上不会死的人，至今为止本王还没见过。” 他说完歪了歪头，轻笑：“哦，错了，好像有一个人倒是不会死。” 黑暗中那人狠狠将青衣的尸体甩在一旁，冷森森道：“既然殿下不怕死，那就受死吧。” 他说完一摆手，从四面八方慢慢靠近无数手持长刀的黑衣人。 风好像更大了。 裴千重冷冷扫了一眼，低声道：“能在月苏城阻本王的，全天下恐怕只有一个人吧。” 黑衣人不再废话，一摆手，四面八方的人挥刀杀气腾腾朝他扑去。 “呵呵……” 半空中忽然传来讥讽的笑声。 这笑声刚落，四周的空气陡然停了下来。 肆虐的狂风好像也被强行摁了下来。 这突然的变故令四周无数黑衣人僵住。 下一刻，一股从天而降的罡风疯狂地向地面倾泄。 “啊！” 无数的黑衣人被罡风打中，纷纷吐血倒地。 无数人惊骇抬头，只见在漆黑的半空中，一位白衣如雪的男人宛若神祗似的悬停着。 他周身泛着奇异的蓝光，袖袍翻飞。 他高高在上，睥睨着底下不停翻滚吐血的黑衣人宛若看无数的蝼蚁。 “滚！” 这声音从高处传来，初时听了不觉得怎么样，可到了耳边才觉得如春雷在头顶炸响。 听到的人捂着胸口鲜血狂吐。 黑衣人功力应该不错，摇摇晃晃站着不倒，但嘴角的血丝已经暴露出他受了重伤。 他无比惊骇地看着头顶悬停的男人，不知道这是从哪里出来的高手。 唯一能知道的是，他们这次伏击失败了。 黑衣人咬牙：“撤！” 他说完第一个转身头也不回地飞奔离开。 他一走，那些黑衣人也纷纷跟着跑了。不到一会儿，所有人都跑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官道上孤零零的裴千重。 他屹立在风中，看着从天而降的男人。 裴千重淡淡道：“好久不见，看来无极神功已经有了突破。” 来人正是在雪神山秘境中修炼的无极。 他缓缓落在裴千重面前。 两人四目相对，容貌不变，但气质已全然换了。 一人面容莹白，内里光华暗转，竟似有神光护体。 另一人面容苍白，眉宇间黑气萦绕，生机黯淡。 故人相见，一时竟无语。 无极先开口打破沉默：“裴千重，你怎么快死了的样子。” 裴千重捂唇轻咳：“是啊，我本来就名不长久。” 他顿了顿，自嘲笑道：“与你不同，本王追究的不是勘破天道，寿与天齐。倒是无极你求仁得仁，修成长生诀，看来飞升是指日可待了。” 第790章 三个月，结束一切 裴千重点头：“是，本王欠你一个人情。” 无极笑了，傲然道：“这个人情不用欠，毕竟你也还不上。” 他顿了顿，终究是说了：“月苏城你不要去了，那边有人不欢迎你。” 裴千重有些许的怔忪，半天，他低声道：“人心易变，什么都没做竟然走到了这一步。” 无极哼了一声：“世人都说修长生很难，在我看来勾心斗角更头疼。” 他看向裴千重，丢了一个盒子给他：“这是我在秘境中闲极无聊炼的三枚丹药，可以镇你身上的毒三个月。三个月中你没有解药的话，连我也救不了你了。” “但是三个月中这三枚丹药可以令你痛苦全消，精气神达到应有的巅峰。” 裴千重看着手中接住的盒子，出神看了半天。 无极又道：“我是修行之人，不能过多干预世间的因果。就像刚才我这一出手可是毁了我不少功德。” 他似乎不高兴起来：“罢了，你这短命鬼自然是不关心这些的。你去月苏城吧。不过我提醒你此行很凶险。好自为之。” 他说着转身要离开。 “等等。”裴千重突然出声，“你能不能帮帮魏家？” 无极哑然失笑：“我帮他们做什么？他们立了泼天的功劳正是加官进爵的好时候。……” 他的话突然停住。 他狐疑看着裴千重：“你的意思是……有人要杀功臣？” 裴千重神情很是冷淡：“现在都有人敢试着杀我，更何况魏家满门都是功高盖主的将军。杀他们比杀我容易多了。” 无极摆手：“我不能插手世间的因果，那会影响我修行。……” 不过他很快又道：“我答应你，真的发生这种事的话我会出手救下魏家人的性命。就算是看在……那个女人的面子上。” 他似乎很不甘愿：“本来她可以得到长生无极和享受不尽的富贵，可是她不愿意。……” 裴千重微微一笑，郑重行礼：“那我就先过谢无极公子了。” 无极坦然受了他一礼，然后对他道：“记住，只有三个月。这药不能解毒。” 他眼中流露淡淡的不忍：“就算是你我相识一场的结缘吧。” 裴千重点头：“三个月时间够了。” 无极又问：“够什么？” 裴千重缓缓道：“够结束这一切了。” …… 魏无姜再次醒来，只觉得身子轻盈了许多。 眼前还是模模糊糊，但却比之前好多了。她心中振奋师父的解药果然是有效的，再吃几日估计就好了。 她正想派人询问月蓉郡主的伤势。 忽然听得外面人声鼎沸，她问了过往的小兵。 小兵匆匆道：“将军有军令，今日五千人拔营。” 魏无姜疑惑：“怎么这么快？” 小兵道：“我也不知道，恐怕是上头有令吧。” 他兴奋道：“好多人想回家了，早点拔营能早日回家。” 过了一会儿，小哥魏无风前来：“小妹，你跟着他们走吧。” 魏无姜问：“大哥呢？” 魏无风道：“大哥因为拔营的事忙得团团转，他吩咐我来帮你收拾。” 魏无姜只觉得奇怪，因为前日父亲并没有和自己说拔营的打算。 怎么突然就让自己回京了呢？ “姜儿。” 一道温润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魏无姜看去。天光模糊中她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 熟悉的感觉令她倒吸一口冷气。 那人走得近了，容色清俊，姿态怡然。 换下战袍的太子恢复从前的文质彬彬，淡雅从容。 他含笑：“姜儿，你身子好些了吗？” 魏无姜低头避开他伸来的手，道：“多谢太子殿下关心，臣女好些了。” 第791章 被迫回京 太子看着空落落的手，手微微一顿。 随即，他含笑看向魏无风：“魏小将军辛苦了，魏老将军刚将姜儿托付给本殿。” 魏无风微微一怔，似乎没有预料到这个情况。 他看向魏无姜。 魏无姜忽然走到魏无风身后，道：“我要见我父亲。” 太子眼神闪了闪，温声道：“魏老将军军务繁忙，可能没空见……” 他说着再次伸手。 魏无姜紧紧拽着魏无风的衣袖，不住往后躲。 魏无风察觉到了异样。他挡在魏无姜面前：“太子殿下，小妹她病体抱恙还不能远行……” 他还没说完忽然地停住。 太子站在他面前笑容如春风：“魏小将军，本殿可以很好照顾姜儿。毕竟她是未来的太子妃。” 他说着越过魏无风，拉住魏无姜的手。 魏无姜只觉得身边的小哥身子僵硬，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上就披了一件男人的披风。 她耳边传来太子的声音：“姜儿，跟我走。” 她刚想张口，头突然晕眩。 腰上传来一股大力，迷迷糊糊中她听见太子温柔的声音：“姜儿，不要抗拒我。” 下一刻，她昏了过去。 …… 魏无姜是在急速的颠簸中猛地惊醒。 她一睁眼就看见头顶随着颠簸的锦缎帐子，鼻间是一股清香且怪异的气息。 她侧头看见脚边有人靠着锦墩看折子。 那人的背影忽明忽暗，非常熟悉。 魏无姜动了动，那人放下折子。 “醒了？” 温润的嗓音一如既往温柔。 魏无姜动了动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酸软。她微微一动，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 那人凑近，终于令魏无姜看见他的脸——太子武琮礼。 她明眸转动，声音很冷：“太子殿下，你给我下了蒙汗药。” 她想起自己昏倒前一幕，忽然挣扎起来：“我小哥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太子小心扶起她，慢条斯理地道：“姜儿放心，本殿已经让人将魏小将军送回去了。” 魏无姜越过车帘看见外面黑漆漆的夜色。 她面上动了动：“太子殿下要把我送到哪儿？” 太子拿了厚厚的被褥掖好，这才似笑非笑道：“还能去哪儿呢？我们要一起回京呢。” 他将“一起”两个字咬得很重。 魏无姜只觉得背后冒出冷汗。 她定了定神，勉强笑道：“太子殿下，如果要回京何必对我下蒙汗药呢？我一定是会跟着父兄回京城。” 太子好像没听到她的话，只是温柔问：“姜儿，你渴不渴？喝点水吧。” 他说着拿起一个做得很精致的牛皮水囊。 水囊的口递到了魏无姜的唇边，她却一眨不眨盯着太子。 太子眸色微微一沉：“怎么了？” 魏无姜不语。 太子闻了闻水囊，道：“姜儿，你放心，水囊不臭。” 魏无姜道：“不是臭不臭，是我……” 太子打断她的话，轻拍自己的额头：“我忘了，姜儿从小娇养长大，自然是喝不惯这水。” 他对外面吩咐：“来人，去取点山泉水。” 外面有人领命，打马去了。 魏无姜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只觉得心头越发凉了。 她忍不住说：“这个时候，这个天气哪有山泉水？” 太子温温柔柔看着她：“有的，只是要多废点功夫。” 魏无姜动了动唇，别过头不想看他那缱绻的眼神。 她听见太子委委屈屈的声音：“姜儿，我只想对你好点。我们那么久没见了。我总觉得亏欠你许多。” 魏无姜动了动唇：“罢了，你让人回来吧。” 她终究是不忍心。 太子高兴起来，又转头吩咐人回来。 魏无姜看向那水囊。太子立刻再次放到她唇边。 魏无姜摇头：“我自己喝。” 她伸手去接，手却不受控制地垂落。 魏无姜恼怒盯着他。 太子却是小心地环着她，给她喂水：“我帮你。” 清润的水入喉，缓解了口渴却缓解不了心里的憋闷。 魏无姜推开他，冷淡道：“殿下不用对臣女这么好。臣女消受不起。” 太子的面上微微一僵，旋即他若无其事笑了笑将水囊放在一旁。 他又问：“姜儿，饿了吗？要不要吃点？” 魏无姜别过脸不回答。 太子自言自语：“姜儿现在定是胃口不好。” 第792章 臣女心有所属 魏无姜实在是忍不住，冷声道：“我要见我父亲和哥哥们，殿下把我送回去。” 太子道：“现在已经出了月苏城，回不了了。” 魏无姜猛地回头，盯着他的眼睛。 面前的太子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她发现自己竟然从没有认真看过太子的面容。 前世匆匆一面，今世却是因为愧疚从未认真打量过。 两世中太子的面容重叠，竟令她觉得身在梦中，那么不真实。 魏无姜慢慢道：“太子殿下，臣女并不喜欢你。” 太子的眼睛定定盯在她的脸上，似乎在确认什么。 许久，他慢慢道：“姜儿定是累了，再好好歇一会儿吧。” 他为她拢了拢挡在身前的披风，温柔似水：“路途还很遥远，下一个驿馆得明日下午才能到。姜儿多歇歇。” 魏无姜拨开他的手：“殿下，我说，臣女并不喜欢你。” 太子唇边的笑容一点点消失。 他低声道：“姜儿，我知道你我许久不见自然是不熟。不过到了京城就好了，我会天天陪着你的。” 魏无姜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 她认认真真道：“殿下，臣女并不愿意成为太子妃。” 太子轻叹一声：“为什么?” 魏无姜心底涌起酸涩：“因为……臣女已经心有所属了。” 太子似乎没听懂。他茫然道：“是因为我出征太久的缘故吗？” “不是。”魏无姜摇头，“臣女很早就……心属他人了。” 沉默在车厢中蔓延。 颠簸的路上两人都失神了。 魏无姜声音艰涩：“殿下，臣女喜欢的人是……” “裴千重吗？”太子忽地冷笑，“你喜欢的是九弟。” 魏无姜哑然。 半天，她问：“殿下很早就知道了吗？” 太子别过脸，冷声道：“是的。” 魏无姜想问他什么时候知道，但一想这事终究是自己对不起他。 再问的话，她就太无耻了。 魏无姜低头叹气：“殿下既然知道，臣女也不敢再隐瞒。臣女与九殿下两情相悦……” “够了！” 太子厉声打断。 他的眼神冰冷得如同沐苏河始终不化的坚冰：“我不想听到姜儿你喜欢谁。” 他冷冷道：“姜儿你是我未来的妻子。” 魏无姜语塞。 太子瘦削的脸上掠过讥笑：“我为了你才亲征西戎，你却告诉我你爱的是别人。呵呵……” 他的讥笑越来越浓，魏无姜终于忍不住道：“殿下，我……我不值得殿下喜欢。” 太子目光在她苍白的面上掠过，淡淡道：“值不值得不是你说的算的。” 魏无姜沉默。 太子淡淡道：“我倦了，姜儿也累了。我们一起歇息吧。” 他说着随手将车厢中的琉璃风灯熄灭。 魏无姜想要阻止，他一把抓住她伸过来的手。 冰冷的触感令她不由瑟缩了下。 在昏暗中，她听见太子的声音：“姜儿，别挣扎了。你是挣不开我的。” 魏无姜心中惴惴。 那只手终于放开她，然后她听见身边被衾窸窸窣窣的声音。 太子似乎躺下了。 马车不算宽大，但他却离她有点远。 魏无姜心乱如麻，不知道怎么再开口。 她往旁边挤了挤，紧紧靠着车厢壁心中思绪起伏。 第793章 亲兄妹 魏无姜以为自己睡不着，但没想到竟然还是在颠簸中睡了过去。 第二天，果然太子一行队伍到了驿馆。 队伍休整吃饭，太子则带着随行文官和魏无姜入住驿馆。 这次太子带了五千人。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太子亲卫，随着太子西征厮杀，百战而回，忠心耿耿。 他们在驿站外埋锅造饭，纪律严明。 魏无姜看着这些不输给铁云军的士兵，心中浮起不祥的预感。 太子亲自西征这两年已经建成了直属于自己的力量。 这些百战生还的士兵将是他手下最可靠，最有力的刀。 魏无姜在驿馆中歇息，但竭力打听父兄的消息。但她被太子软禁，消息几乎只有只言片语。 她知道父兄还被留在月苏城整顿防务。西戎国被灭，周边常年被西戎国欺压的小部族趁机投靠北朝。 耿直的父亲根本走不开，兄长三人的归期也不定。 魏无姜还想打听月蓉郡主、师父，还有卫白衣和祈少白等，却是打听不到了。 太子忙碌，一到驿馆便忙得不见人影。 到了晚上，她昏昏欲睡才看见太子疲惫前来。 太子脸上风霜还没擦去，便对她说道：“姜儿，我们明日启程。” 魏无姜忍不住问：“五千人就都跟着吗？” 太子脸上的笑容不变：“嗯。” 魏无姜沉默了一瞬，道：“太子其实不用这么着急回京，那个皇位跑不掉。” 太子的笑容冷了下来。他温声道：“我知道，不过我急着见母后。” 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母后问起你了。我说你很好，和我一起回京。” 魏无姜微怔，回过神来赶紧拿起信读了起来。 太子在旁边含笑看着她急切的样子，微笑：“母后如果知道你我一起回京一定很高兴。” 他的手轻轻覆在魏无姜的手背上，柔声道：“姜儿，你说是不是？” 魏无姜手背好像被烫了似的。 她捏着信退后两步，神色变换不定看着他：“你有没有告诉皇后娘娘……” “告诉母后什么？”太子反问。 魏无姜语塞，半天才道：“我要给皇后娘娘写信。” 太子很平静问：“你想写什么？你说，我替姜儿写。” 魏无姜再也忍不住，压低声音：“太子殿下，你醒醒。我不喜欢你，你放过我。” 太子似乎没听见，重复问：“姜儿想给母后写什么？我知道姜儿出来那么久一定很想念母后。” 魏无姜看着他的神色，压低声音：“太子殿下，你我是……” “够了！”太子厉声打断她的话。 魏无姜被吓了一跳，随即强自镇定：“太子殿下都知道了吗？” 太子别过脸：“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一定要一起回京，接受万民祝福。” “什么？！”魏无姜以为自己听错了。 太子面无表情：“你我一起回京。臣子迎接，万民跪地。祝新帝和新后登基。” 魏无姜脑中嗡嗡作响。 她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太子殿下，你听我说。我们是兄妹，不能成亲。” 她说完许久才发现太子没有任何反应。 魏无姜急了：“太子殿下，我们是兄妹。我的母亲是皇后娘娘。” 太子忽地冷笑：“姜儿，你一定是病了。这种胡话也能说出口。” 魏无姜见他不相信。 她再也不管他是不是故意的，扑过去紧紧抓住他的长袖。 “太子殿下，我母亲就是你的母后。我们是同父同母的兄妹。我们成亲是不伦之事。” 太子定定看了她半天，忽地甩开她的手：“够了。姜儿，你为了嫁给九弟竟然扯这么一个天大的谎。” 他冷笑站起身：“夜深了，姜儿好好歇息吧。明日一早就得启程。” 他又道：“此去半个月应该能到京城。” 魏无姜一惊：“这么快？” “快？”太子对她微微一笑：“不算快了。我们的婚事已经拖得太久了。” 他说完转身离开屋子。 魏无姜听见外面有人落锁的声音。 她愣愣坐下，半天回不了神。 她终于说出了那个秘密，但是太子不肯相信。 不对，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愿接受。 魏无姜的头剧烈地疼了起来，接下来该怎么办？ 第794章 兄弟成仇 第二天一早果然就上路了。魏无姜由随行的内侍扶着上了太子的车辇。 太子已经清清爽爽坐在车辇里处理公务。 他看见魏无姜上车，面上露出微笑。 他贴心接过内侍的搀扶，将魏无姜好好安顿在车辇中。 他问：“姜儿昨晚睡得可好？” 魏无姜看了他一眼，并不吭声。 太子道：“姜儿可以在车上歇息。我会照顾好你的。” 魏无姜声音沙哑：“殿下，你会怎么对我父亲？” 太子并不回答。 魏无姜面上一紧，声音拔高：“殿下！” 太子对她回以笑容：“安心，魏老将军劳苦功高，等整理完月苏城的军务我就让他回京。” 魏无姜面上稍微轻松。 半天，她才道：“多谢殿下。” 太子含情脉脉看着她：“姜儿客气了。魏老将军为国尽忠，养育你成人更是有功。我怎么会忍心看自己的岳父继续在西北吃苦呢？” 魏无姜听后，心情突然沉重。 太子这番话似乎有别的意思。难道他的意思是只要她不配合，魏家父子就不能回京？ 一想到这，魏无姜脸色更差了。 她看着埋头批改奏折的太子，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己孤立无援。 …… 大队人马走得慢，而且交替休息。 一日后，太子到达了沐苏河。此时西北各城官员和各大家族纷纷前来拜见。 太子西征胜利，回去立刻登基为新帝，这肯定是各大官员和世族门阀巴争相巴结的对象。 无数礼物呈上来，多新奇多珍贵的都有。 太子一一收下，转而便奖赏给部下将士。经过艰苦征战的将士们惊喜万分，越发忠心。 魏无姜沉默下来。 她不再试图劝说太子认清现实。 她沉默地看着回京越来越近的路程，心绪翻涌。 到了傍晚，太子一行照例歇息在官道沿途的驿馆。因已经到了北朝境内，各地官员便积极给太子准备更好的行辕。 魏无姜便能住进院子中。 与此同时，京城派人迎接的官员也日夜兼程赶到。 一番接见，阵仗很大。 魏无姜渐渐发现太子处理政事和接见官员越发有帝王之风范。 他威而不怒，赏而不笑，将一位稳重成熟的帝王表象表现得淋漓尽致。 太子在前面接见各地官员，魏无姜则在后院被迫见各位官员内眷。 她们惊异魏无姜的美貌和气质，更夸赞她千里送粮的功劳和献计破城的智慧。 魏无姜心急如焚却只能日复一日做着未来太子妃该做的事。 这一日傍晚，当太子忙完一干政事的时候，突然有传令兵匆匆前来。 太子和煦的面上突然出现表情裂纹。 良久，他淡淡道：“传吧。” 过了一会，有人走来，院中林立的各地官员们犹如风吹草折般纷纷跪下。 一股清冷的香气扑面而来，只见裴千重眉眼俱冷地走了过来。 太子看见他，含笑迎了。 两人站定，裴千重看着面前的太子，淡淡道：“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离开月苏城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好让臣弟亲自来迎。” 太子微笑：“孤不在京城这么多时日都是九弟坐镇朝野，代掌天下，孤怎么能还让九弟辛苦呢？” 裴千重目光扫过一众官员，淡淡道：“臣弟不辛苦。另外臣弟得了皇后娘娘懿旨，要亲自交给长阳公主。” 太子面上动了动，半天道：“孤可以代九弟代交。” 裴千重慢条斯理道：“皇后娘娘亲自吩咐，得亲自交给公主。” 太子面上的笑容渐渐收起。 他点头：“既然如此，九弟就辛苦亲自去一趟吧。” 裴千重行礼，转身离开。 等他离开，官员们这才敢纷纷起身。 他们不约而同地长长舒展了一口气。 太子眸光扫过众官员，淡淡道：“继续议事。” 第795章 千重 魏无姜正在院中枯坐，刚才好不容易送走一批官员内眷。 她们留下一堆奉承和不菲的礼物才走了。 她看着院中青翠树木，只觉得自己就是被困在四方院中的井底之蛙，终身都不得自由。 有人进来，还没开口，魏无姜恹恹道：“今日谁也不见了，我倦了。” 来人张了张口：“可是那是摄政王殿下……” 魏无姜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抬头。 天光在眼中模糊，她看见朝思暮想的人朝着自己走来。 “千重！” 她低呼一声朝着他冲了过去。 淡淡的药香扑入鼻间，宽敞的怀抱依旧如往昔。 魏无姜不由呜咽出声。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擦拭她的眼泪，温柔又熟悉。 魏无姜抬头。 裴千重垂眸安静看着她，目光在她的脸上逡巡过。 他道：“瘦了。” 魏无姜擦了擦眼泪，低声道：“千重，我错了。” 裴千重淡淡道：“你没错，别自责。” …… 两人坐在空荡荡的院子中，伺候的下人已经让魏无姜挥退。 魏无姜问起背后情况。 裴千重淡淡两句便说完了。 “我赶到月苏城才发现太子带着你走了。” 魏无姜犹豫半天将太子的异样说了。 裴千重道：“也许入京后，皇后与太子说清楚就好了。” 魏无姜却十分不安：“可是太子的样子我觉得皇后娘娘来了也没用。他……” 她咬了咬下唇：“他说一回京就登基和立后。” 裴千重眸光骤然沉下：“他当真这么说的？” 魏无姜点头：“是的。” 她忧心忡忡：“太子的样子我觉得……有点疯魔了。” 裴千重正要说什么，突然院门传来太子温润的声音。 “九弟。” 裴千重和魏无姜看去，太子缓步走来。 他含笑看着两人，然后上前扶住魏无姜的手，关切道：“这里风大，姜儿要多穿点衣服。” 魏无姜偷偷挣脱他的手，低声道：“多谢太子殿下。” 太子回头看向裴千重，问道：“母后的懿旨给了姜儿了吗？” 裴千重眸色微动：“给了。” 太子微笑：“那辛苦九弟了。这大老远的还亲自从京城来这里。” 裴千重淡淡道：“不辛苦，只是皇后懿旨说男女有别，长阳公主还是由臣弟护送回京城。” 太子笑容渐渐消失：“母后当真是这么说的？” 裴千重道：“是的。” 太子伸手：“那母后的懿旨给孤看看。” 气氛陡然凝滞，魏无姜担忧看向裴千重。 她知道很有可能没有懿旨。如果拿不出懿旨太子是不是会借题发挥？ 裴千重和太子默默对视半刻。 他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张明黄色的圣旨。 空气似乎凝滞了半晌。 太子轻笑一声：“还真的是有懿旨。” 裴千重淡淡道：“当然是真的。臣弟不敢假传懿旨。” 太子接过懿旨，看了两眼慢慢撕碎。 魏无姜震惊了：“太子！” 太子一点点撕碎坚韧的旨意，面上笑容不变：“现在母后的懿旨已经没了。九弟，你回去吧。” 裴千重眸色沉沉：“太子殿下……” “是皇上。”太子笑容和煦如春风，“再过一日就到了冀州，到时候孤会先登基，犒赏有功之臣，再行回京。” 他问：“九弟要不留下来观礼？” 裴千重不语，长袖下拳头慢慢捏紧。 他冷冷一笑：“好啊。新皇的登基臣弟必须在场。” 太子似乎没料到他愿意留下。他歪了歪头：“罢了，九弟你还是回京筹备孤祭拜太庙之事吧。另外替孤告诉母后，孤要和姜儿成亲了。” 第796章 翻脸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捂住胸口闷哼一声。 “保护太子！” 四面人影飞入院子，几个人纷纷护住太子。 杀气渐渐弥漫院子，裴千重孤零零站在中央。 他狭长的凤眸扫过，冷冷道：“滚开！” 他话音刚落，一道无形的屏障猛地张开。离他近的人不由喷出一口鲜血连连倒退好几步。 太子的眼神渐渐变了：“九弟……” 裴千重打断他的话：“既然太子已经决定提前登基，君臣之礼还是要守的。公主我要带回去。” 太子冷笑：“是吗？九弟，今日你带不走她。” 他看向魏无姜，似笑非笑：“姜儿，你的朋友在冀州等你。” “有袁家的人，还有你的师父，还有荣王之女……” 魏无姜浑身颤抖：“你……” 太子微微一笑：“你一定很想见到他们吧。” 魏无姜只觉得心口血气上涌。她忍着怒火，道：“好，我不走。” 太子满意点头，看向裴千重：“九弟，你听到了吗？” 裴千重忽然笑了笑，一把抓住太子的衣领。 他的动作快得没一个人反应过来。 四周寒气森森，护卫太子的人纷纷拔剑对准了裴千重。 裴千重看也不看，只似笑非笑盯着太子。 太子脸色不变，依旧维持着浅淡的笑容。 裴千重一字一顿道：“臣弟，遵旨。” 他说完放下太子，长袖一挥，离他近点的护卫纷纷被甩飞。他们撞到墙上一个个吐血倒地不起。 太子脸色微变。他还想说什么，裴千重的身影已经远去。 他回头看见魏无姜的脸色，上前握住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冰凉刺骨。 魏无姜静静盯着他，良久才道：“祝殿下终于得偿所愿了。” 她说完冷冷转身回了屋子。 …… 三日后，冀州到了。 太子在此登基为帝的消息传开。各路官员纷纷前来拜见观礼。 一座小小的行宫竟在几日之内被建了出来。虽不如京城的皇宫大气恢弘，却也是十分气派。 流水似的贺礼纷纷流入，一人多高的珊瑚、半人高的翡翠观音、绿得能滴水的翡翠如意，一斛斛硕大滚圆的东珠。 魏无姜每日都穿着华丽的宫装接受人的朝拜。 无数的溢美之词听得人脑子嗡嗡。 她寡言少语，冷眼看着这一番景象。 太子每日从早上忙到夜深，直到人散尽才来看她。 夜风依旧，带着靠近江南的湿润。 两人相对而坐，陌生得仿佛千百世都没缘的陌生人。 太子神色疲倦。他揉了揉眉心：“姜儿……” 魏无姜冷淡纠正：“殿下，哦不，应该是皇上，臣女是您的妹妹。” “够了！”太子突然暴怒，手一挥，桌上的茶盏应声落地。 瓷器碎了千百片，一地狼藉。 魏无姜忽然笑了：“皇上，我一直以为你是仁君，没想到你为了权势地位竟然要挟魏家，要挟我的师父，我的挚友。” 太子冷森森看了她许久，慢慢道：“我不是为了权势。” 魏无姜点头道：“也许吧。那就请皇上放了那些不相干的人。” “姜儿……” 他握住魏无姜的手，眼底隐约有恳求：“你就不能正眼看看朕吗？” 魏无姜直定定看着他的眼睛。 她慢慢道：“皇上，臣女看你真的很陌生。你既不像是传言中仁厚的七皇子，也不像是母后口中善良的皇兄。” 太子自嘲一笑：“所以朕为你做的都不做数是不是？所以朕不顾性命亲征在你看来只是毫无意义的多此一举是不是？” 他死死握住魏无姜的手，几乎要把她手骨捏碎。 第797章 癫狂 魏无姜忍着剧痛，脸色发白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四目相对，两人的神色莫名复杂。 太子缓缓放开她的手，魏无姜低头一看手腕已经一圈青紫。 白皙的手腕因为这圈青紫十分醒目。 她拢了拢袖子，冷淡道：“殿下，哦，皇上，你醒醒吧。我是你的妹妹。不然为什么母后为什么要向先帝讨封我为长阳公主？因为那本就是我的封号。” 太子猛地一震。 他喃喃道：“原来你们早就知道，却瞒着我。” 魏无姜眼底掠过不忍，道：“先前是不知道的，后来……” 太子忽然冷笑起来。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几乎癫狂。 “好，好，好，好一个先前不知道，后来知道了真相却不告诉我。那么久的征战你们有无数个机会告诉我。可是你们谁都不说。” 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恶狠狠的。 他一把擒住魏无姜的下颌，逼近：“你们一个个都将我蒙在鼓里，很得意吗？我在冰天雪地里和将士们卖命，朝不保夕。我亲眼看着一个个头颅被砍下，一个个亲如手足的士兵被射死，被西戎人的弯刀砍断手臂，大腿……我崩溃的每个夜晚，只能无望地向老天祈祷能不能有你们片刻关心。” “可是你们怎么做的？一封封信你视若不见，母后的回信都是短短敷衍。我将母后和你视为这个世上最可亲的亲人，可最后竟然是你们背叛了我！” 魏无姜终于吃痛挣扎开他的手。 她低声怒吼：“可是谁不是为了你殚精竭力稳固朝堂，弹劾左相？是谁坐镇京城为你扫清一切障碍？是谁随着你征战整整两年，差点命都不保？” 魏无姜的双眼灼灼燃烧：“你可以说我不对不起你，隐瞒了你。可是魏家没有一个人对不起北朝，没有对不起殿下！” 太子被她的话镇住。 他踉跄退后一步，要不是抓住桌子几乎要倒在地上。 他脸上的神色似哭似笑：“好，好，都是我的不是。你们都是为了我好。” 他慢慢恢复讥讽：“从小到大，无数人都告诉我，一切为了殿下。呵呵……真是好个一切为了殿下，为了我……” 他靠近魏无姜的耳边，低声说：“我再也不信了。” 他冷眼看着魏无姜，一字一顿：“我不信了，所以不管你是不是真的父皇血脉，这个登基和封后必须做。” 魏无姜僵住。 太子自言自语道：“不能让天下人失望。我不能让所有人失望。” 他说完扶起魏无姜，恢复了温柔：“姜儿，明日我们就成亲了。到时候谁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魏无姜背后寒毛竖起，只觉得头剧痛无比。 她试探问：“我父兄能回来吗？” 太子的笑容越发浓了：“能回来的。那毕竟是我的岳父，是北朝堂堂的国丈大人，还有我的三位能征善战的国舅爷。” 魏无姜无言看着他。 太子见她手腕上越发肿了，心疼道：“刚才是我不对抓疼了姜儿。” 他道：“来人，那药膏。” 药膏呈上来，质地柔软晶莹还散发着药香。的确是上好的消肿散淤的药膏。 太子拿了一点轻柔地涂抹在她玉样的手腕上。 药膏碰到肌肤，冰冰凉凉的十分舒服。 他低着头专心致志地为她揉搓起来，一下一下十分认真。 魏无姜心绪复杂看着面前的太子。 这人已经疯了。 第798章 登基 登基那日，乌金拨开云雾，照射大地。 冀州临时做的天台上站满了锦衣华服的官员们和礼官们。 魏无姜如精美人偶般站在一身明黄的武琮礼身边。 她顶着沉重无比的华美头冠仰头看着天穹。 如果苍天开眼，此时应该有一道闪电劈下来将这些人都劈倒，将这场闹剧摧毁。 可是什么都没有。 武琮礼神色平静得可怕。冠冕加身的他像是一天之间变成了心机深沉的帝王，而底下各路的官员越发虔诚。 登基大典与封后大典是同时进行的，只是观礼的人少了熟悉的人。 魏无姜被宫女搀扶着木然和武琮礼对着天地三跪九叩。 她心中只觉得是一场荒诞的梦，而一切只是梦里出现荒诞的人和事。 “摄政王到——” 突然有内侍唱喝。 底下跪地的官员们立刻议论纷纷。 “摄政王怎么现在才到？故意的吧？” “就是，典礼已经快完了，为什么现在才来？” “我以为摄政王是对新皇有什么不满？” “当然不满了，如果新皇登基，摄政王只能还政于皇上了。” “……” 天台上，武琮礼的脸色微变，一旁的魏无姜忽然动了起来。 她狠狠甩开宫女的手，摘下头顶上最大的凤簪摔在地上。 宫女惊呼“皇后娘娘！”，纷纷阻止。 魏无姜甩开她们的手，眸光似寒光盯着武琮礼。 她的愤怒和不满已经快爆了。 武琮礼愣愣看着地上被摔得歪了的九凤衔金珠金簪。 …… “奉太后懿旨，封后仪式暂缓。” 清冷的声音不大不小地传遍每个人的耳中。 魏无姜精神一震，急切看向裴千重。 裴千重一身玄色黑龙袍，头戴紫金冠冕。他周身气质冷冽如刀，目光所及人人自危。 他身边是一队同样黑色劲装的护卫。 护卫推开人群，怒目瞪着想要前来阻止的亲卫。 内侍大喊：“大胆！摄政王打扰大典，视同谋逆！” 裴千重冷冷看了一眼，拿出明黄的圣旨：“这是太后亲笔所写的懿旨。” 官员们不由又开始交头接耳。 武琮礼神色依旧冷静。他缓缓道：“摄政王观礼迟到，有事稍后再说。” 他说完捡起地上的凤簪重新插上魏无姜的发髻上。 他微笑：“姜儿，别闹。” 魏无姜咬牙：“皇上，不要逼我。” 武琮礼笑容依旧：“姜儿，你也不要逼朕。你的师父，你的朋友都在朕的手上。” 他眼底的阴沉令魏无姜再次害怕。 “不要逼朕真的动手。” 魏无姜定定看着他：“就算是登基封后，我也不会和你圆房的。” 武琮礼脸色变了变，随即笑了：“那姜儿就做朕一辈子的皇后吧。” 他说完手一挥，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侍卫围拢了过来。 整个天台四周杀气腾腾。 无数箭镞直指当中的裴千重。 武琮礼居高临下，似笑非笑：“摄政王，你以为朕没有准备吗？” 裴千重看着他，重复：“太后懿旨，皇上确定不看吗？” 武琮礼一挥手：“朕既然是皇上，朕想看就看，不想看则不用看。” 他道：“现在没有什么比朕和新后成婚更重要的事。至于母后想要吩咐什么，那就得等大典后了。” 裴千重忽地讥笑：“皇上不等回京再登基，也不等文武百官到齐了才祭拜天地，你是在害怕什么？” 官员们哗然。 这等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竟然有几分道理。 武琮礼的脸色变了，微微抽动着。 魏无姜在旁边低声冷笑：“皇上，不，皇兄，你在害怕什么？你劫持了那么多人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你的脸面，还是为了北朝江山？” “明明有那么一条光明正大的路可以走，你为什么要走这条那么狼狈的路？” “够了！” 武琮礼大喝：“把这乱臣贼子杀了！” 他话音刚落，锋利的箭矢朝着裴千重射去。 魏无姜大惊，悲呼：“千重！——” 第799章 乱战 箭矢落下，眼看裴千重就要变成刺猬。 他突然拔地而起，足尖点上前人肩膀直扑天台上的武琮礼。 底下哀嚎声传来，有人大喊：“护驾，护驾！” 武琮礼脸色微变，随手抽出腰间宝剑挡在身前。 长达两年的残酷征战令他面对什么情况都巍然不惧。他已经不是当初那养在深宫，被皇后保护得很好的温润公子。 裴千重扑来，随手一折捏住了武琮礼的剑尖。 武琮礼狠狠一刺，道：“得罪了，九弟。”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却发现剑纹丝未动。 他大惊：“九弟……” 裴千重已经稳稳站在天台上，神色清冷：“皇上还知道我是你的九弟。” 武琮礼用力握着剑，脸色铁青：“你是父皇从宫外带来的……孽种。” “是吗？” 裴千重单手捏着剑，慢慢向前。 剑身已经被坳得弯曲起来，随时像是会被崩裂一样。 武琮礼身边的人要冲上来保护，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 他们震惊地看着裴千重，不知所措。 人人都传说九殿下裴千重武功高绝，但日常见他体弱，总以为是谣传。 现在才知道他恐怖如斯。 两人对峙，底下的人已经战成一团。 官员们纷纷抱头逃窜，两边的侍卫打得难解难分。 魏无姜站在高台想要逃走却不知道要怎么走。 “公主，快走。” 突然冒出一个内侍打扮的人拉住她的手。 魏无姜惊喜：“袁昭！” 被落在西戎国月苏城的袁昭竟然寻了过来，还打扮成内侍模样打算救她。 魏无姜急忙甩了沉重的头冠就要跑。 突然眼角寒光闪过，她尖叫一声：“袁昭！” 正拉着魏无姜的袁昭好像被施展了定身术僵在原地。 在他胸口上多了一柄华丽的匕首，他呆呆看着面前出现的老内侍。 魏无姜悲呼一声赶紧捂住他的伤口。 那突然出现的老内侍面无表情拔了匕首，转身扑向裴千重。 裴千重正和武琮礼对峙，面对这突然来的高手。 他头也不抬地左手拍去，老内侍竟毫不退缩迎了上去。 “轰”的一声，老内侍被逼退了两三步。 武琮礼趁机摆脱裴千重，然后飞快拉起魏无姜打算离开天台。 魏无姜发狠咬上他的手背，武琮礼吃痛缩了手。 他脸色阴沉，再次抓来。 突然袁昭突然用尽力气撞来，武琮礼被他撞开几步。 袁昭拉住武琮礼龙袍下摆，对魏无姜喊：“公主快走！和九殿下走……” 他话还没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不！——”魏无姜大喊，浑身无力地瘫软在地上。 只见袁昭口吐鲜血，身上插着一柄雪亮的剑。 袁昭口张合：“公主，快跑。” 魏无姜哭得眼前模糊。原本还没好全的眼更看不清了。 她看向武琮礼，只见他毫无表情收起长剑，从袁昭身上跨过就要拉住她。 一道掌风扑来，武琮礼立刻闪开。 刚才的老内侍喝了一声，和裴千重战在了一团。 裴千重神色冷凝，边打边厉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内侍声音沙哑尖利：“咱家是皇上身边的人。先皇崩，自然是保护新皇。” 说着他的招数越发凌厉，几乎和裴千重不相上下。 武琮礼再次朝着魏无姜而去。 袁昭急了推开魏无姜，吃力道：“快走……去……去找月蓉郡主……” 魏无姜愣住。 武琮礼此时追来。他踢开碍事的袁昭，冷冷道：“姜儿，还是乖乖做朕的帝后。” 魏无姜不知是哪来的力气，挣开他的手踉跄向高台下走去。 在她模糊的眼前都是胡乱挥舞的兵器和人影。 她哆嗦着向下，身后是步步紧逼的武琮礼。 他提着带血的宝剑，一步步走来。 “姜儿，你为什么要走？” “姜儿，做朕的皇后不好吗？为什么要和裴千重这等乱臣贼子搅和在一起？” 魏无姜眼中流下淡红色的血泪。 她知道脆弱的眼睛因为刚才的悲愤欲绝受伤了，血爆开，一双眼再也无法恢复原本目力。 她声音颤抖：“你为什么不放过我和魏家？不放过千重！” 她奋力喊道：“你可知道所有人为了你牺牲了多少吗？” 武琮礼脚步僵了僵。 第800章 牺牲那么多人，不值 不过片刻他又重新朝着魏无姜走去。 魏无姜绝望了。 她看着还剩下十几级的高台，咬牙纵身一跃。 “姜儿！” 一声怒喝，魏无姜只觉得自己被拥入熟悉的怀中。 她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只觉得四周似乎安静了，厮杀声再也没有了。 她有千言万语想要忏悔却不知道从哪儿开始。 是从一开始的初识是错，还是后来答应嫁给太子是错？ 是任性想要改变魏家命运是错，还是执着非要终结这个乱世是错？ 她辨不清了。 突然，一道阴影如鬼魂般追来。 下一刻裴千重脸色剧变。他一把推开魏无姜，抬掌上前。 魏无姜只来得及看见那老太监的手掌变得血红，而后裴千重的手掌就和他碰撞在一起。 “公主姐姐！” 魏无姜倒下的那一瞬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她急切抬头，月蓉火红的身影费力加入战团。在她身后还跟着抱着头的婢女小月。 主仆两人如同暴风雨中的两片叶子，几乎要被人潮淹没了。 魏无姜伸手，月蓉看见她，眼睛一亮朝着她跑来。 “公主姐姐，快走啊！马车在外面……” 月蓉一咬牙，手中的长鞭卷住魏无姜的腰。 魏无姜只觉得一股力道传来，她不由自主飞了出去。 月蓉好不容易接住她，立刻推给婢女小月：“快带公主姐姐离开！” 婢女小月虽然不会武功，但眼神极好。 她拉住魏无姜头也不回地往外钻。 魏无姜不由跟着跑，婢女小月絮絮叨叨：“快走，快走，快走，天杀的太多人了。我的天菩萨，老天爷，杀成这样可好吗？公主郡主哎呦，老天爷保佑我们平安无事。” 她灵活地穿梭在人群中，魏无姜虽然目力模糊但在她拉扯下竟然能安然无恙。 魏无姜仓促回头，不出意外看见月蓉陷入了乱战团中。 她武功稀疏，再碰上这混乱根本施展不开。不多时，月蓉一声惨叫。一个士兵刀砍上她的胳膊。 月蓉的鞭子落地，血流了满身都是。 魏无姜猛地醒悟：“月蓉伤还没好全。” 婢女小月后知后觉一回头，立刻快哭了：“郡主！郡主！” 她哭着就要回去救月蓉。 魏无姜一把死死拉住她。 她心在滴血，只求着这场乱战能早点结束。 忽然月蓉惊呼，她们两人看去惊了。 武琮礼一把捏住月蓉受伤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拽起。 剧痛令月蓉惨叫不断，鲜血溅上武琮礼的脸上有种奇异的残忍。 他直定定看着魏无姜的方向，似乎把一切都说了。 魏无姜听着月蓉的惨叫，脑中一片空白。 她耳边是婢女小月的哭声：“郡主！郡主！这个天杀的畜生为什么要抓着郡主！放开她！” 魏无姜听见自己的声音：“我们回去。” 婢女小月的哭声骤然停了。 她突然醒悟似的拉住魏无姜：“快走！ ” 她一边哭一边扯着魏无姜：“郡主说要救公主，公主快走。” 她扯着魏无姜往外飞快走去，魏无姜忽地不动了。 她回头对婢女小月惨然笑了笑：“走不了的。我的父兄还在月苏城。他们不能因为我背上叛国的罪名。袁昭已经死了，不能让月蓉也死了。” 她用力掰开婢女小月的手：“不值得。” 她说完转身走向冷笑的武琮礼。 这人疯了，但是她不能跟着疯。 如果皇后都阻止不了他，那就不能让更多的人死。 …… “琮礼，你放开！” 外面一声断喝。 魏无姜浑身一颤，她还没来得及回头。身边的婢女小月痛苦惨叫。 一支箭深深刺入了她的心窝。 热血溅上了她的脸颊，甚至有点香甜。 魏无姜想说什么，却听得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小月！小月……” 魏无姜下意识想要扶起小月，却是摸了一手血。 婢女小月用尽最后的力气拉住她的袖子：“在……在门外老槐树……下有车……” 手滑落，魏无姜踉跄了下。 “琮礼，你放人！” 由远及近的怒喝一声声传来，“你母后的话也不听了吗？！” 武琮礼猛地将手中重伤的月蓉摔在地上。 他拔剑挺身，扫清面前的人。 魏无姜只觉得血腥味越来越浓，几乎要令她呕吐。 她刚想起婢女小月的话，胳膊剧痛传来。 武琮礼一把抓住她，冷冷道：“违背我，就是死！” 她脖子被架上了冰凉的剑。 “都给朕住手！” 呼唤声戛然而止。 武琮礼冷冷扫过众人，最后目光落在追来的两人 “皇姨，十一皇叔，你们来晚了。” 第801章 两世为人 慕千羽一身风霜，鬓角都隐约有灰色。她手持长剑怒喝：“琮礼，你想干什么？” 十一皇叔武御白亦是风尘仆仆。 他痛心疾首看着武琮礼：“礼儿，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个天下不就是你的？为什么那么急不可耐？” 武琮礼目光凝滞了一瞬，不过下一刻他看向大步走来的裴千重。 “别动。” 裴千重凤眸沉沉：“放下剑。” 武琮礼冷笑：“来人，摄政王裴千重谋逆犯上，即刻起削去爵位，夺去九城监察司都督一职，贬为庶人。” 裴千重面色不变：“你早就想这么做了，苦等到今天算是忍到头了。” 武琮礼捏着魏无姜的下颌，冷笑：“是的。我一直敬仰和信任的九弟已经死了。” 魏无姜闷哼一声，脖子上出现一道浅浅的血痕。 慕千羽惊呼：“别伤她！她……” 武琮礼冷笑：“那你们都给朕退下！” 他看见裴千重神色越发狠厉，冷笑：“再不退下，她的命就不保了。” 四周安静下来，裴千重站在武琮礼面前，面带鄙夷：“皇兄，我竟然不知道你这么懦弱，只会威胁女子。” 武琮礼扣着魏无姜不放，对身边的老内侍道：“拿下他！他就是逆贼。” 老内侍摇头：“他武功太高，老奴只能暂时阻挡他而已。” 他说完袖手站在武琮礼身边，摆明一副只保护正主而已的态度。 武琮礼脸色又冷了几分：“罢了。今天就到此为止。你们走吧。” 他话音刚落，但谁都没动弹。 风吹过，血腥味充斥四周。 武御白打破沉默：“罢了，我们先退下。” 他深深看了一眼武琮礼：“礼儿，现在回头还不算晚。你非要做出那等大逆不道的事的话，回京你怎么见你的母后？” 提到母亲，武琮礼手颤了颤。 他冷着脸别开视线。 慕千羽早就忍不住破口大骂：“有什么样的父亲就有什么样的儿子。你老子是个混蛋，你竟然也是个小混蛋。我大姐姐当真是一生命苦！” 她说完愤怒拂袖离去。 武御白对裴千重低声道：“从长计议吧。” 裴千重深深看了一眼魏无姜，忽地道：“雪神山中，天长地久。” 他说完转身随着慕千羽离开。 很快，临时的奉天台的人退尽。 武琮礼放下剑，身边的魏无姜踉跄倒地。 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仿佛天地都要碎了。 武琮礼问：“裴千重说什么雪神山是什么意思？” 魏无姜一动不动。 武琮礼又问：“到底你们说的是什么暗号？” 魏无姜忽然问：“你怕了吗？” 武琮礼微微一怔：“怕什么？” 魏无姜苍白的脸上露出模糊的笑容：“我知道你怕了。你本是高高在上，毫无瑕疵的太子。你从小到大都是礼义廉耻，忠孝节义。所以你出征根本不是为了北朝也不是为了天下百姓。你为了成全你毫无瑕疵的人生。” “所以当你知道我是你亲妹妹，知道阴差阳错中竟然要娶自己的亲妹妹为妻，甚至魏家的忠勇牺牲，九殿下的雷霆手段，你都嫉妒。” “因为嫉妒，你想都占为己有。” 她笑了：“所以你征战后就想先杀裴千重，可怎么逼裴千重谋反呢？你于是拿了我开刀。” “你自然是知道我铁定不能与你成亲，所以裴千重一定反，我父兄也会因为这个罪过让出功劳。” “这样一来，你一举三得。你既成全了仁君明君的称号，又铲除了裴千重经营近十二年的势力，又彻底拿捏住了魏家这等寒门功勋之家。……” “好手段！好高明！”魏无姜说到最后拍起手来，“说什么你喜欢我不可自拔，说什么所有人都骗了你。” “其实你自私自利又不想毁了自己的名声。” 她的眼底燃烧愤怒的火焰：“为什么？！武琮礼，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武琮礼突然间冷静下来。。 他平静得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对寸步不离的老内侍摆了摆手。 老内侍看了魏无姜一眼后，躬身消失。 武琮礼弯腰，亲手扶起魏无姜。 两人贴的很近，近得目力损伤的魏无姜都能看到他眼底的冷意。 “因为，我和你一样，我也两世为人了啊。” 他在她耳边低语。 第802章 我恨你 “轰”有什么在魏无姜的脑子中炸开。 她震惊地盯着近在咫尺的武琮礼。 他的平静让她害怕到了极点。 脑中纷乱，一切不合理的地方仿佛都有了解释。 一切看似荒诞的事统统有了缘由。 武琮礼为她细心整理乱了的凤袍，对她温柔道：“一切很快结束了。我的皇妹。” 他微笑：“我和你一样，不会让前世的悲剧重演。” …… 冀州的登基典礼虽然中断，但登基后的第一道圣旨已经发往北朝各地。 新皇登基，万象更新。 虽然当中诸多猜测，但太子武琮礼终究是名正言顺的皇朝继承人。 他顺应天意人愿继位，波折对他来说并不影响。 …… 新皇登基继续启程回京。而这次回京的阵仗更大，沿途有更多的官员和百姓们夹道欢迎。 …… 龙辇在平整的官道上行进，摇摇晃晃，魏无姜从昏沉中再次醒来。 她刚醒就闻到了一股幽冷的异香。 她打了个寒颤，垂下眼眸。 通晓《毒经》的她自然知道这香气有毒。 这香气不但可以让她手脚酸软，更能让她长时间昏沉睡着。 不但她用的香有毒，平日吃的食物也下了微微的毒。 这些毒正好可以让她如同没力气的木偶一样被摆布，但却不会伤到她的性命根本。 “皇后娘娘，快到渡口了。您要喝点水吗？” 一道轻柔的声音在车厢中响起。 魏无姜睁开眼看见一位清秀的小宫女。 她眼神恍惚了下，似乎看到了婢女小月的影子。 她轻声叹了口气吃力坐起身。 小宫女立刻殷勤扶着她坐好，然后细心拿来垫子为她垫在身后。 魏无姜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问：“什么时辰了？” 小宫女端来茶水，道：“快到晌午了。娘娘，您饿了吗？” 魏无姜垂眸看了看茶水，道：“给我倒点清水，还有，车帘撤了，我憋得慌。” 小宫女应了一声，遵命照做。 她关切地问：“娘娘好些了吗？” 魏无姜看着案几上燃烧的香炉，恹恹道：“只要不烧这些香片，我就会好些。” 小宫女连忙将香炉倒了。 她的乖顺令魏无姜心底一暖。 她问：“我睡了几日，都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羞涩笑了笑：“奴婢叫翠翘，今年十三了。” 魏无姜看着她和婢女小月神似的脸，心中一痛。 “好，翠翘。你……”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外帐就传来武琮礼的声音：“姜儿，你醒了？身子可还好些？” 魏无姜此时才发现偌大的车厢被一分为二，她睡的内帐和外面隔着一道明黄色的鲛纱帘。 魏无姜不语。 帘子微动，武琮礼探身进来。 翠翘看见他，急忙行礼：“皇上，皇后娘娘刚醒。” 武琮礼目光很是温和：“嗯，你伺候皇后很细心。先下去吧。” 翠翘诚惶诚恐离开。 魏无姜看了一眼武琮礼，厌恶地避开他的视线。 武琮礼扫了一眼空了的案几，微微一笑：“姜儿不喜欢朕给你准备的香片吗？” 魏无姜面无表情：“没人喜欢被人一直下毒。” 武琮礼长袖一展，微凉的手轻轻覆在了她的额上：“姜儿的精神看起来了好些了。前两日我还担心你得了癔症。” “每天晚上你都在哭喊说胡话，用了这香后你安稳许多了。” 魏无姜脸色发白，长袖下的手捏紧。 噩梦里的人浑身是血，她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不算好。 武琮礼端起杯子递到她唇边：“喝水吧。你都睡了一天了。” 水杯纹丝未动，武琮礼的眸色暗了暗。 他轻轻将水杯放在旁边,缓缓道：“朕知道你埋怨朕。” “何止埋怨。”魏无姜冷笑，“我恨你。武琮礼。” 第803章 软禁宫中 武琮礼神情十分平静：“可是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不是吗？你为了魏家，我为了北朝天下。” “不，你为了你自己。”魏无姜冷笑讥讽，“如果你真的是为了北朝，你就不会做出逼忠臣谋反的事。” 武琮礼笑了，反讽：“你意思是裴千重是忠臣？” 魏无姜抿唇不语。 武琮礼道：“裴千重是不是忠臣我不知道，但他和九城监察司一定是个大患。所以我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你不知吧？朕派人拦截裴千重的时候，一夜之间九城监察司的几千人全部隐蔽，文书阁所有关于他们的档案全部烧毁，没有留下一点踪迹。” 魏无姜身子忍不住抖了抖。 武琮礼冷笑：“由这事可以知道，一直以来裴千重就已经打算好了退路。他对北朝根本不忠心。” “呵呵。”魏无姜冷笑,“从一开始狗皇帝就对他下毒控制，这样的主子为什么要忠心？” “还有，当皇后在后宫中举步维艰，当年贵妃宠冠后宫的时候，是谁护着你活到成人？但凡你有点良心就不会逼裴千重谋反。”“ “他不是皇族中人，却一直把你当做是他的七哥。” 最后一句话触动了武琮礼。 他沉默了片刻。 魏无姜只觉得自己说多了话脑子嗡嗡的。 她拿过水一饮而尽。 不知是不是水暂时解渴了，她精神好多了。 她撑起身子冷笑：“被我说中心思了？老天爷让你两世为人，不是让你大权在握，诛杀忠臣的。也不是让你玩弄权柄。” 武琮礼看了她一眼：“你不懂。” 他说完似乎没了和魏无姜对话的心情。 他唤来宫女翠翘，对她道：“伺候好娘娘。一会就上龙船了。” 翠翘许是年纪小，高兴道：“那就很快能到了京城了。” 武琮礼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心皱了皱。 翠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武琮礼忽地一笑：“嗯，快到京城了。” …… 陆路换成了水路，路程就快了许多。 魏无姜看着偌大的龙船在大河中行驶，只觉得恍若隔世。 去年她为了西征粮草，亲自和卫白衣、祈少白押运。 曾经热血岁月如今看来竟是为了他人做嫁衣。 她自以为是为了父兄，没想到到头来竟成了父兄不能归家的罪魁祸首。 一路上翠翘陪着她有说有笑，魏无姜怜惜她幼小，对她的提议基本上都采纳。 主仆两人相处十分温馨。 翠翘向往道：“如果入了皇宫，那是如同天上的地方呢。” 魏无姜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也不见得是什么好地方。” 翠翘道：“可是娘娘在宫中啊。有娘娘这么好的人在的地方就是好地方。” 魏无姜听了心中暖意浓浓，可一想到回宫后便又深深不安。 母后见了这般情形又该是怎么个伤心？ …… 怕什么却是还要来什么。 不到五日水路，终于到了京城。 魏无姜匆匆入宫，却被安置在一处偏僻的宫殿。 近身伺候的都是一群老弱的内侍和宫女。 魏无姜看着清冷的宫殿，心中冷笑。 进了皇宫，好处便是不用服用那让人昏昏沉沉的毒药，坏处便是与世隔绝。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魏无姜索性什么都不担心。 她让翠翘在殿后做了个小厨房，每日只和她商议今日吃什么。 翠翘从没进入过宫殿，什么都新奇，什么都觉得是好的。 她正是爱吃爱闹的年纪，死气沉沉的宫殿因为她多了几分生气。 幸好，武琮礼只是软禁她，一应吃穿用度都不差。 魏无姜便安心在殿中养身子，只是偶尔想起死了的袁昭和月蓉郡主主仆便落落寡欢。 翠翘见她恹恹的没精神，便变着法子找有趣的玩意给她。 春消夏涨，殿后的小花园开出了许多花朵。 这一日魏无姜在窗前呆呆看着海棠如雪纷纷落下，只觉得心酸。 翠翘见了，拉着她道：“娘娘，花园中有许多花开了呢。我们去瞧瞧。” 第804章 卸兵权 魏无姜笑道：“这两日早就看完了。不去。” 翠翘道：“还有野菜啊。什么婆婆丁、野香葱、苦丁菜……还有水菜呢。” 她说着就去拉魏无姜。 魏无姜知道她是好意，半推半就就起身去那个早就看了十几遍的小花园。 到了花园，果然看见翠翘指着的一些野菜。 翠翘可惜道：“都长野了，摘了吃也不好吃呢。” 魏无姜从小算是娇养长大，见了这些长得像是草的野菜只觉得新奇。 她道：“也许能有别样风味。” 翠翘眼睛亮了亮：“可以摘下来晒干了，到了冬日就能和猪肉一起炖。可香了。” 魏无姜笑了：“为什么要多此一举非要晒干了等到冬日？” 翠翘道：“因为打仗就会闹饥荒。每次到了饥荒年粮食都被西戎兵抢走了，我们只能什么都吃。后来树皮都吃了。” “唉，就算是这样还饿死不少人呢。从饥荒年后，我们就趁着春天挖许多野菜，吃不完的晒干藏在地窖里。到了冬日就和馍馍一起煮，如果没有馍馍就煮水吃。所以这些野菜不晒干可惜了。” 魏无姜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她看着忙着采野菜的翠翘，眸色复杂。 到了晚间，魏无姜让翠翘布置了一桌子的菜。 到了晚膳时间她却不急着动筷子。 她问管事太监：“皇上来了吗？” 管事太监为难：“皇上忙于政事，可能没那么早来。” 他委婉劝道：“要不娘娘先行用膳？稍后得了消息再给皇上准备晚膳？” 魏无姜摇头：“我等他来。” 这一等等了足足两个时辰，武琮礼才姗姗来迟。 他一身明黄龙袍，头上金龙冠，年轻俊美的面容在宫灯下显得有年轻帝王的英气和威仪。 他缓步走来，看着坐在正中的魏无姜。 他唤：“姜儿，让你等许久了。” 魏无姜平静道：“皇上辛苦了。” 武琮礼看着她面前的菜肴，微微一笑：“姜儿今日怎么有空让朕过来一起用膳？” 魏无姜看了他身后一大批宫人，轻笑：“臣妾是皇后，皇后请皇上一起用膳不是天经地义吗？” 武琮礼眸色一闪，半晌才道：“说得是。” 他坐下来，有内侍前来打算用银针试菜。 魏无姜道：“不用试了，没毒。” 她说着，拿起筷子每一样都吃了一筷。 她吃完，直定定看着武琮礼：“皇上，臣妾试过了，这些菜没有毒。” 武琮礼似笑非笑看着她，道：“好，朕相信姜儿。” 他说着拿起筷子准备用膳。 忽地，他的筷子停在半空落不下去。 魏无姜声音微冷：“殿下怎么不吃了？是觉得不好吃吗？” 武琮礼的脸上浮现很奇怪的神色。 他眯了眯眼盯着若无其事的魏无姜：“姜儿，这些菜是你做的？” 魏无姜道：“不是，是臣妾让翠翘做的。乡野美味，想必皇上一定会很喜欢。” 武琮礼把筷子不轻不重放下，冷冷道：“朕不用吃也知道滋味。” 魏无姜仿佛没看见他的怒意，夹了一筷子放在他面前。 “皇上为什么不吃呢？是觉得不好吃吗？还是吃腻了？” “砰”的一声，武琮礼扫掉了面前的碗筷。 宫人们大惊，纷纷跪地。 良久，武琮礼道：“都退下吧。朕有话要和皇后说。” 乌拉拉的宫人退下，空荡荡的殿中只剩下武琮礼和魏无姜默默对视。 武琮礼冷冷开口打破沉默：“姜儿，你到底想说什么？” 魏无姜夹了一筷子野菜放在口中慢慢咀嚼。 她咀嚼了半天，艰难咽下。 她抬起头来，道：“臣妾今日才知道每年兵灾的时候，人们只能吃这种焯过水下了猪油都咽不下去的野菜。” “所以，当皇上西征缺粮的时候，吃的是什么？是不是也吃过这种野菜？” 武琮礼神色渐渐恍惚：“什么都吃。先是杀了受伤的战马，后来是野狼，还有野兔子，还有狐狸，再后来，老鼠，蚯蚓，最后是野菜，树皮……” 他惨然笑了：“那段日子真是人间炼狱。” 魏无姜眼底掠过不忍：“皇上，如果您能让北朝百姓从此不受兵灾，不受饥荒。魏家愿意交出所有的兵权。” 她跪下，郑重道：“请皇上恩准。” 武琮礼渐渐回过神来。 他神色复杂看着跪地请求的魏无姜：“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魏无姜抬头：“是。” “如今四海升平，再无战事。魏家已经尽力尽忠。” “魏家本就不贪恋权势，只想效忠朝廷。所以只要皇上恩准，魏家可以卸下兵权。” 殿中很安静，静得铜漏滴答声都清晰可闻。 第805章 谁敢阻挡?! 武琮礼许久慢慢开口：“姜儿，你知道朕不是针对你们魏家。” 魏无姜神色淡然：“不管是不是，魏家已经完成了应该完成的使命。请皇上赐给魏家一门善终吧。” 武琮礼浑身一震。 魏无姜见他不说话，继续道：“如果皇上也是两世为人，也应该知道本来等着魏家的结局多悲惨。魏家不欠天下什么，也不欠皇上什么了。” 她重重磕头：“请皇上三思！” 武琮礼脸上动容。 他想要扶起魏无姜：“姜儿，朕并不会针对魏家。” 魏无姜声音哀凄：“可是现在我父亲和兄长还在那苦寒之地。他们和五万铁云军等着归家啊！” 她说着又重重磕头，不一会儿，她的额头已经磕破流下血痕。 武琮礼定定看着她，神色复杂。 “长阳，不用哀求他。” 一道声音在殿门传来。 魏无姜看见来人，一股巨大的委屈涌上心头。 她哭着扑向来人，悲呼：“母后！” 来人便是皇后娘娘，也是当今太后慕氏。 她脸色苍白，由慕千羽搀扶着。 武琮礼见她来了，脸上抽了抽。 “母后，您怎么来了？” 太后慕氏紧紧搂住魏无姜，怒视武琮礼：“跪下！给哀家跪下！” 武琮礼慢慢跪下。 太后上前一步，狠狠抽了他一耳光。 武琮礼愣住了。他捂着脸震惊：“母后！你打儿臣？” 太后慕氏泣不成声：“哀家从没打过你。因为在你前头没了一个姐姐，后又失一个妹妹。哀家心伤后将你辛辛苦苦抚养长大，把所有一切都给了你。” “如果不是为了你，母后为什么要留在这个吃人的皇宫中？” “如果不是为了你，母后为什么要顶着百官的不满维持朝政。” “如今你得胜回朝，你竟然干出这等事来。猜忌功臣，不让功臣将士们归朝，还囚禁你的亲妹妹。还将哀家的懿旨不放在眼里。回宫后变相软禁哀家！” “要不是你皇姨混进皇宫，告诉哀家真相，哀家是不是要被你软禁到死？” 一声声斥责令武琮礼的脸通红通红的。 他眼中含泪：“母后，您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慕千羽冷声道：“琮礼，你是知道皇姨脾气的。你如果继续执迷不悟，别怪皇姨不择手段也要把你这个逆子拿下。” 武琮礼神色震动：“皇姨，你……” 慕千羽扶起魏无姜，冷冷道：“长阳是你母后的女儿，也是我的侄女，更是我的徒弟。你动她试试看？就看皇姨的剑饶不饶你吧。” 武琮礼摇摇晃晃站起身。 他看着悲痛欲绝的母亲，还有怒容满脸的慕千羽，有片刻的慌乱。 不过片刻之后，他便恢复了平静。 “母后，皇姨，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太后慕氏声音沉冷：“放姜儿走，另外，让魏家父子还有铁云军回朝。” 武琮礼淡淡道：“姜儿不能走。她是皇后。魏家父子另有他用。” “用？”魏无姜忍不住了，“我父兄已经征战了两年。你还要让他们去哪儿？” 武琮礼十分冷漠：“西域各国不安于朝，如果没有铁云军镇守，边疆不稳。” 魏无姜脸色刷的变白，软软倒在了太后慕氏的怀中。 太后慕氏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慕千羽冷笑嘲讽：“好个用字，几万士卒的性命在你眼里只是用的玩意。你这是要让他们打仗打光了是不是？好个帝王手段！好好好！” 她说完对太后慕氏道：“大姐姐，不用再费口舌了。这孩子已经长歪了。他果然和那个狗皇帝一样，身上都是那个狗皇帝的坏种。” 她对武琮礼冷冷道：“琮礼，皇姨最后给你一个警告。好自为之！” 她说完拉起两人，道：“走！” 外面的侍卫立刻抽刀围上前，不让她们离开。 慕千羽大喝一声：“我看谁敢挡！” 她说完手中宝剑出鞘，寒光四溢。 两边僵持不下，最终，武琮礼摆了摆手：“让她们离开。” 第806章 中宫被围 魏无姜随着太后慕氏和慕千羽回到了中宫，这才恍惚回神。 太后慕氏搂着她，心肝宝贝地叫着。 慕千羽在一旁冷着脸擦着宝剑，一声不吭。 左尚宫和福公公匆匆前来：“太后娘娘，不好了。中宫外围了一层士兵，看样子……是东宫的亲卫。” 太后慕氏擦了擦眼睛：“别理会，哀家知道他是不会让我们娘俩出宫的。” 左尚宫叹气：“好好地，怎么会变成这样？” 福公公劝解：“太后娘娘放心，皇上从小仁孝，这么做一定是有什么苦衷。” “苦衷？”一直不怎么出声的慕千羽冷声道：“他还有什么苦衷？打了个西戎国就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了。现在不把所有人都放在眼里，人人皆是刍狗，就他是天。呵呵。” 太后慕氏擦着眼泪：“好好的孩子，怎么变成这样。” 她搂着消瘦许多的魏无姜：“是母后的错，当初就该解除了你们的婚约，不然琮礼走火入魔。如今他做出这等人伦背逆的错事，是母后的错。” 魏无姜回过神来，摇头：“不是母后的错。是他……有心魔。” 慕千羽皱眉：“姜儿，你过来和为师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说完对太后慕氏道：“如今姜儿已经被救回中宫，就算那逆子有一百个胆也不敢硬闯中宫。姜儿算是暂时安全。不过大姐姐身子骨要撑住，如果大姐姐这个节骨眼倒了，谁也拦不住那逆子。” “大姐姐曾经为了那逆子在后宫硬抗，现在也应该为了姜儿继续支撑。” 太后慕氏闻言点了点头：“妹妹说得有道理。哀家会撑住的。” 她愧疚看着魏无姜：“姜儿别怕，有母后在，你会没事，魏家也会没事的。” 魏无姜不安地点了点头。 …… 偏殿一角，慕千羽目光灼灼盯着魏无姜：“好徒儿，你知道什么快告诉我。我们好想想对策。” 魏无姜咬唇，半天才慢慢说了。 等慕千羽听完，她呆愣半天回不了神。 良久，她叹气：“世间竟然有这么神奇的事。没想到，没想到……唉，这可怎么办才好。” 魏无姜道：“皇兄他……他可能是在生死绝境的时候突然觉醒了。不然的从前看不出什么端倪。” 慕千羽点头：“琮礼是你母后一手带大的，仁厚知礼，不可能一夜之间变成这等冷漠自私的人。他一定是遭受了打击和重创才会变成这样。” “你这么一说，我虽然觉得不可置信，但转念一想有道理。” 她黯然：“仁厚的琮礼死了，现在装在那皮囊里的是经过大劫难的怨魂。” 魏无姜黯然：“是的。” “我想了无数次。皇兄现在一门心思只想做皇上，其余的都是负累。” 慕千羽振作精神：“事到如今再怎么想都无济于事。目前要想的是如何逃出宫去。” 魏无姜赶紧问：“师父，有办法吗？” 慕千羽道：“我既然能偷偷进来，就能出去。至于你也不是不能出去。只是你出宫的话，不知道那小子要做出什么事。总之不能让魏家受连累，也不能让你背负骂名。” 魏无姜感动：“谢谢师父。” 慕千羽搂住她，安慰道：“放心，大姐姐和我一定会保护你。你是慕家的女儿。慕家的女儿都是极优秀的。” 她说着在魏无姜耳边快速低语起来。 魏无姜听着，紧皱的眉头渐渐松了。 第807章 计划出逃 接下来的日子魏无姜便在中宫陪伴太后。 中宫被重重的士兵围住，他们是武琮礼当上太子时的亲卫，忠心程度不言而喻。 不但整个中宫被监视起来，整个前朝也处于森严的监视之中。 裴千重的消失令整个朝野震动。 武琮礼回朝后就下令清查九城监察司的余孽，从前和裴千重交好或走得近的大臣们也纷纷下狱。一时间整个京城谣言纷纷，人人自危。沉寂许久的大理寺和六扇门的捕快纷纷出动。 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抓捕谁，但每天都听见有人被下狱。 京城的官宦之家和富豪门阀纷纷闭门谢客，一时间人心惶惶。 …… 夏末最后一场雨落下，魏无姜看着沟渠中微黄的落叶，不由悲从中来。 京城快入秋了，而如今的西北应该是寒风呼啸，寒意四起。 父兄们和五万的铁云军已经在外征战三年整了。 战事结束，班师回朝的圣旨却迟迟不下，就算是泥人也急了。 “娘娘，您看奴婢做的小老虎，小蜻蜓。” 翠翘的声音传来。 魏无姜抬头，只见她双手捧着草编的小蜻蜓，小老虎。 她不由笑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也就如翠翘这样天真烂漫的小宫女过得高兴。 翠翘以为她不喜欢，赶紧道：“奴婢还会做布的小老虎，小狗，小猫，娘娘不要不高兴啊。” 魏无姜揉了揉她日渐丰润的小脸蛋，微微一笑：“我没不高兴。对了，给太后煎的药可熬好了吗？” 翠翘道：“左姑姑盯着呢。这个时辰应该是煎好了。” 魏无姜拉住她的小手道：“我们去瞧瞧太后。” 翠翘突然道：“太后娘娘和娘娘长得真像，都是天仙似的人物。” 魏无姜脚步一僵，问：“当真看起来很像吗？” 翠翘点头：“是呀。不单单是奴婢觉得，中宫的嬷嬷和老公公们都说像呢。” 魏无姜脸色复杂，终是道：“去瞧瞧。” 到了寝殿，宫人静静立着。 太后慕氏和慕千羽正坐着聊天。 她们见魏无姜进来便看向她。 魏无姜行礼请安后，坐在了太后慕氏身边。 她问：“母后好些了吗？” 太后慕氏脸上露出笑容：“在姜儿精湛的医术调理下，哀家精神是一日比一日还好。” 魏无姜看着母亲大片发白的头发，心中酸楚。 明明两年前母亲还是满头乌发，风华绝代的女人，现在却是肉眼可见的衰老。 她为了这劳什子的天下和朝廷操了一辈子的心。 魏无姜强忍酸楚，撒娇道：“母后要精气十足，以后还得长命百岁呢。” 太后慕氏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她对慕千羽道：“方才与你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慕千羽点头：“记住了。” 太后慕氏欣慰点头，像是放下一件大事。 她对慕千羽道：“好好的带着姜儿出去。” 魏无姜脸色一紧，忙问：“母后，到底定了什么计划？” 太后慕氏笑了：“自然是能让你出去的法子。” 魏无姜看看她，再看看一旁神情严肃的慕千羽，一股不安莫名其妙地从胸口升起来。 她急忙拉住母亲的手：“母后，如果你不走，我也不走。” 太后慕氏摇头：“傻孩子，你不走的话母后怎么能解开禁锢？只有皇姨带着你逃出宫外，魏家和五万铁云军才能归朝。只要你父兄回来，你就安全。” “只有你安全了，琮礼才不敢乱来。” 慕千羽也道：“是的，姜儿你别任性。你出去可不是什么都不用做的。你必须等到你父兄回来。” 她继续道：“至于你母后也不用担心。她是琮礼的生母。他再坏也不会加害生母。再说还有一个慕家。他还得靠着慕家的支持才能坐稳朝堂。” 魏无姜提着的心渐渐落下。 她恋恋不舍地抱着母亲：“母后，儿臣想和你在一起。” 太后慕氏微微一笑：“傻孩子，会的。” 她似乎从身体深处生长出绵绵不绝的信心：“母后不但要看着你逃出去，还得看着你将来成亲生子，孙子孙女绕膝才好。” 第808章 提前的生辰 魏无姜脸红了起来。 她此时的心慢慢放下。 她最担心母后伤心过度，起了不该有的念头。 现在母后明显已经想开了，这令她放下心头巨石。 母后和皇姨慕千羽是慕家最优秀的女儿，她们一定有办法扭转眼前这不好的局势的。 太后慕氏高兴起来，对端药前来的左尚宫道：“今天多做几个菜，备点小酒。” 左尚宫放下药碗，笑着问道：“太后娘娘可是有什么喜事？” 太后慕氏微微一笑：“与女儿在一起的每一日都是值得高兴的事。” 她摸着魏无姜浓密的黑发，笑道：“左尚宫可知道？这月是长阳的生辰。” 左尚宫一拍大腿：“哎呦，太后不提醒老奴都忘了。好像是二十三呢。” 她赶紧让人翻黄历，然后喜滋滋前来：“今日是二十一，公主的生辰是是后天呢。虽差了两日但这日子也是极好的。” 太后慕氏摇头：“不对，哀家记错了。姜儿真正的生辰应该是二十二日的辰时。左尚宫再去查查。” 左尚宫赶紧下去翻看十几年前的老黄历。 过了一盏茶功夫，左尚宫喜气洋洋进来：“还是太后娘娘记性好，瞧老奴这记性是一日不如一日了。的确是二十二日的辰时。这么说晚上就给公主庆生了。” 太后慕氏对左尚宫道：“提前一日没关系。正好过了夜里就是吾儿长阳的生辰。” 她的笑容发自内心：“长阳，你已经十七了。” 入夜，中宫灯火通明，人人喜气洋洋。 因太后为了庆贺长阳公主生辰而赏赐宫人。宫人们担惊受怕这些日子本以为生还无望，一个个愁容满面，但没想到太后竟然重赏。 在困境中最怕就是失去希望。 太后的赏赐无疑是让众人重新看到了希望。 魏无姜坐在暖阁中任由女官和宫女们给自己梳妆打扮。 她们为她穿上大红的凤袍，戴上沉重又华丽的凤形头冠。 几个女官喜气洋洋，笑着道：“公主真是倾国倾城。这一打扮更是贵不可言，姿容绝世。” 魏无姜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红衣如火，墨发如绸，冰肌雪肤。美眸流转间顾盼生姿。 颀长的身材窈窕，气质出尘。 魏无姜看着看着，忽然问：“这衣衫怎么这么刚好？” 几位女官对视一眼，抿嘴笑道：“自然是太后娘娘准备的。” “公主还没回京的时候，太后娘娘每日没什么事就拉着奴婢们帮忙裁剪缝衣。还让针织局的绣娘们赶制绣花面。” “公主请看，这上面的宝石和珍珠都是顶好的呢。” 魏无姜心中感动。 翠翘在旁边看得目眩神迷，喃喃道：“可太美了。娘娘，您就是仙女。” 旁边的女官纠正：“要唤公主。” 翠翘点头又摇头：“不，应该叫做仙女，仙姑。总之太美了。这凤冠戴上，简直都晃得奴婢睁不开眼了。” 她稚气的话令满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魏无姜打扮完毕前去中宫赴宴。 在中宫殿中早就准备了一大桌的美味佳肴。 太后慕氏今天精神好，身边慕千羽也难得换上了一身红妆。 她容貌本就冷艳绝美，穿上红妆后更显容色如红玉衬在霜雪上，夺人心魄。 两人看着魏无姜行礼，纷纷动容。 慕千羽对太后慕氏含泪道：“果然是我们慕家的女儿，不但标致还聪慧。” 太后慕氏眼中都是慈爱：“是，这才是我的女儿。是我的长阳。” 第809章 礼物 她说着眼泪落了下来。 魏无姜急忙上前。 太后慕氏在她劝解下不哭了。 她一挥手，道：“今日哀家为吾儿长阳庆生，谁都可以上桌。” 宫人们狂喜，纷纷欢呼。 …… 此时殿外黑漆漆的回廊下，武琮礼默默看着中宫的灯火通明。 风中隐约还能闻到酒香和菜肴的香气。 他问身边的内侍：“今日中宫为何这么热闹？” 内侍道：“回皇上的话，听说是长阳公主生辰，太后娘娘高兴所以赏赐宫人，并且设下宴席。” 武琮礼微微怔忪：“生辰？” 内侍道：“回皇上的话，是的。长阳公主明日是十七岁生辰。” 武琮礼沉默了。 左右惴惴不安，不知道新帝到底在想什么。 良久，武琮礼道：“既然是生辰，就替朕送一份生辰贺礼吧。” 内侍又问：“皇上要不要亲自去中宫？” 武琮礼神色变了变，看向那多嘴多舌的内侍。 内侍一慌张急忙跪下谢罪。 武琮礼淡淡道：“朕就不过去了。” 他说着看着中宫方向久久出神。 身边的内侍忽然又低声道：“启禀皇上，如今后宫谣言不断，有的谣言十分离谱。奴婢不敢不禀报。” 武琮礼问：“都说了什么？” 内侍道：“人人都说，长阳公主是太后从前夭折的长阳公主。她和太后娘娘年轻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啪嗒”一声，武琮礼手一用力折断了回廊边探出头的海棠枝。 第八百零九章 成亲 内侍慌忙跪下：“皇上恕罪，皇上恕罪，这传谣的人其心可诛。奴婢不敢欺君。” 武琮礼冷冷一笑：“谣言？这些日子京城的谣言还少吗？” 他眼神阴沉沉的：“自从裴千重消失后就有无数的谣言兴起，源源不断。” 他冷笑：“这一切不过是裴千重的计谋而已。他是想逼着朕出手。朕偏偏不出手。” 内侍们面面相觑，低头不敢再说。 武琮礼再一次看了一眼那灯火辉煌的中宫，良久道：“罢了，朕回宫了。” …… 殿中热热闹闹，魏无姜满脸红光。 少了尊卑的俗礼，原本死气沉沉的大殿充满了生气。 酒过三巡，依次有宫人前来给魏无姜庆贺生辰。 魏无姜对每个人都赏了一把碎银。 她看向母亲和慕千羽。她们似乎也甩开了心中顾虑，说说笑笑，十分高兴。 魏无姜忽然道：“其实女儿也会点歌舞，献给母后。” 她说着到了殿中。 太后慕氏笑得更眉眼弯弯：“我的女儿果真是秀外慧中，不但有才华，还居然会歌舞。” 慕千羽笑了：“我还没教她舞剑呢。如果来上一段剑舞岂不是快哉。” 太后慕氏拍手：“对呀，一个跳舞，一个剑舞。小妹，快去。” 慕千羽笑了：“好好好，难得今日这么高兴。” 她说着下去换了一身飒爽男装。 随着简单的音律传来，魏无姜翩翩起舞，慕千羽就在她身边耍剑， 红衣翻飞，剑光凛冽如霜寒。 说不出的好看。 宫人们纷纷鼓掌叫好，太后慕氏亦是拍手笑着。 一曲罢，魏无姜和慕千羽回到了位置上。 太后慕氏握住她的手，细细打量：“姜儿真是长大了。” 慕千羽难得撒娇：“大姐姐夸自己的女儿，也不夸下妹妹。” 太后慕氏哈哈笑了，拉着她的手：“这些日子辛苦妹妹。” 慕千羽道：“这有什么可辛苦的。” 她想说什么，终究是咽了回去。 宴席吃得很久，一直到了半夜。 宫人们都累了倦了，太后慕氏这才让人收拾了。 到了寝殿，魏无姜因喝了点果酒，美眸迷离，脸上还带着笑。 太后让人打水，给她重新净面。 温热的帕子敷在脸上，魏无姜听见太后和慕千羽说了什么“时辰到了”“人来了吗？” 她猛地摘掉帕子，问：“母后，师父，你们还有什么瞒着我？” 太后慕氏笑了：“过一个时辰就是你的生辰，母后要送一份特殊的生辰礼物给你。” 魏无姜心中打鼓，但面上却深信不疑的样子。 她抱着母亲的手臂撒娇：“不嘛，母后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就行。今晚让我和母后睡吧。” 太后慕氏笑了，摇头：“不行，你长大了，不能和母后睡了。” 第810章 密道 魏无姜正要再央求。 慕千羽忍不住了：“行了，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你见了那人就知道了。” 魏无姜问：“见谁？现在还有谁能进中宫来？” 太后慕氏和慕千羽对视一眼。 然后太后慕氏道：“长阳，你可知道……其实历朝历代都有一条秘密通道通往宫外？” 魏无姜愣住，旋即只觉得血往头顶上涌。 她几乎是跳起来：“真的吗？” 慕千羽赶紧按住她：“当然是真的。不过这密道开启得十分慎重。而且一经开启只能用一次。” 魏无姜急了：“母后，既然如此，那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 她先前在中宫安稳度日是因为知道自己无法出宫。 可现在出宫的法子就在眼皮子底下，她一颗死去的心都活络起来了。 太后慕氏看了看空荡荡的外面，沉声道：“哀家已经让千羽将蒙汗药下在了宫人的酒水和饭食中。看守的侍卫也已经买通，没人会发现。” “不过……”太后慕氏笑得很是慈祥，“姜儿，你今日不想见见某个你日思夜想的人吗？” 魏无姜心都快跳出来了：“谁？” …… 凤座下，机关缓缓地打开，里面一条漆黑的通道。 魏无姜看了一眼身后的太后慕氏和慕千羽，再次开口问：“母后，师父，你们真的不随我出去吗？” 她犹豫半天还是摇头：“不，母后不出去，儿臣也不出去。” 她说着跪在太后慕氏脚边：“母后，你不走，儿臣怎么能这么自私走了？” 太后慕氏对慕千羽笑道：“你看哀家这个女儿好不好？她果然不会轻易弃了哀家。” 慕千羽骄傲道：“那是自然，因为是我们慕家的女儿，自然是不会像那狗皇帝的坏种一样无情无义。” 两人都笑了。 魏无姜急了：“母后，师父，快跟我一起出去。” 太后慕氏摇头：“母后不会和你出去，但是你放心，母后不会有事。” 慕千羽撩起手中长剑：“是的，有我在怎么能让大姐姐出事？” 魏无姜迷糊了。 太后慕氏将一个沉甸甸的盒子放在她手中：“这是母后给你的陪嫁。安心去吧。” 慕千羽也催促：“快走，不走的话就功亏一篑了。我们还等着你带人回来救我们呢。” 魏无姜犹犹豫豫看了她们一眼，咬了咬牙慢慢走下通道。 …… 等魏无姜的身影消失，太后慕氏很平静关上通道。 一旁的慕千羽神色复杂，似凄然又似乎很欣慰。 太后慕氏对她道：“本来想等姜儿真正生辰之日再行动，但多拖一日有一日的危险，所以不得不骗了她说二十二日生辰。” 慕千羽拿起随身带的酒壶大大喝了一口，然后喷上自己的宝剑。 她大笑：“多一日少一日又如何？总之今夜我是要杀个高兴。” 她说着深深看向太后慕氏：“大姐姐，今夜能不能成事，你我能不能安然脱身都看老天爷的意思。” 她似有感叹又似有遗憾：“只可惜，我欠了御白一个逍遥江湖的心愿。他从少年一直等到青年，现在竟等到年过四旬……” 她眼眶微红：“是我对不起他。” 太后慕氏搂住她：“你一定没事的，琮礼不敢杀你，再说也有慕家的保护在身边。” 她拍了拍手，下一刻两条黑影无声无息地落在了殿中阴影处。 慕千羽吃惊。这两人的身法绝对在自己之上。 “大姐姐，你这是……” 太后慕氏对黑影道：“尽你们一切保护她。” 黑影点头，随即消失。 慕千羽震惊：“那大姐姐你呢？” 太后慕氏微笑：“哀家还有福公公。你放心，慕家千年的基业怎么可能没有半点人才？” 她话音刚落，福公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两人面前。 平时走几步都要喘两口气的年迈庞太监，此时一举一动竟是隐约有隐世高手的风范。 慕千羽终于彻底放心：“好！大姐姐有准备我就放心了。” 福公公笑盈盈：“慕娘娘放心，老奴的身手虽然不能抵挡千军万马，但守住太后娘娘是万万不会出差错的。” 慕千羽问：“琮礼身边的那个老太监身手比福公公如何？” 福公公笑意更浓了：“请慕娘娘放心，那玩意不是老奴一手之力。” 第811章 密信 最后半句话，慕千羽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心神震动。 她再次震惊。 福公公的武功已经返璞归真，说是致臻化境都不过分。因为以她如今的武功，除了那些隐世的妖怪外江湖上找不出第六人。 慕千羽不再多话，对太后慕氏一点头，持剑飞速出了大殿。 太后慕氏看着空荡荡的奢华大殿，对福公公道：“这一切早就该结束了。” “烧了吧！” “是！” 福公公躬身，下一刻，火光从层层的帷帐中蹿起…… …… 魏无姜在昏暗至极的通道中走着。两旁每隔一段距离便会有两盏鲛人油灯。 灯火如豆，只能照亮脚下两三步。 她只能慢慢地走，然后倾听着通道前方传来的声音。 起初是微微的风声，接着便是一股淡淡的香气随着风吹来。 她还听见奇奇怪怪的草虫鸣叫，而后是窸窸窣窣的细小声音。最后，她听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重。 而此时，一间三四丈宽，四五丈高的密室出现在眼前。 魏无姜看见了朝思暮想的人——裴千重。 裴千重竟一身红衣站在密室中等着。 他听见声音转身，见是她。 他冷厉的脸色如冰雪化开，春风拂绿了千山万水。 他朝着她伸手：“姜儿……” 下一刻，魏无姜发现自己已经被紧紧搂住。 无数的情绪奔涌而出，她忍不住哽咽。 “千重，我又见到了你。” 一只微凉的手轻抚她的发鬓，裴千重神色复杂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两人久别重逢，絮絮叨叨好一阵子。 魏无姜忽然问：“是母后安排你进来的？” 她突然起身：“那母后怎么出来？” 裴千重微笑：“你放心。你母后比你想象的更厉害。她会保全自己，也会保全所有人。” 魏无姜还是担心。 裴千重指了指她带来的木匣子：“那是什么？” 魏无姜这才发现自己忘了看里面的东西。 她道：“是母后给我的陪嫁。” 她说完脸红了。 裴千重道：“既然带来了，打开看看，也许太后给我们留了什么话。” 魏无姜赶紧打开木匣子。 里面果然放着一封薄薄的信。信下面是一串串钥匙。钥匙大小不一，似乎还有别的盒子需要打开。 她打开扫了一眼，脸更红了。 裴千重问：“信上写了什么。” 魏无姜支支吾吾：“我的眼睛伤了，看不太清楚，你自己看。” 她说罢把信丢给裴千重。 裴千重仔细看了看，唇边露出微笑：“太后让我们成亲。” 魏无姜看了看四周，脸更红了：“怎么能……怎么成亲？成亲之后她还给你准备了嫁妆，那些钥匙就是开嫁妆盒子的。” “你母后还为你画了一张图，很小很精细。” 裴千重一笑，按着信的指示在密室中找到一个石盒。 石盒打开，里面竟然全都是成亲的用品。 他一样一样拿出来，魏无姜也不好意思袖手旁观。她也红着脸跟着帮忙。 终于，空空荡荡的密室布置成红彤彤的一片。 红烛燃起，喜字显得十分显眼。 裴千重修长如玉的手指捏着画笔，对她道：“娘子，为夫替你画眉。” 魏无姜忍不住啐了他一口：“别人都是婚后画眉，哪有……哪有还没成亲就画眉的？” 裴千重轻笑：“婚前为亲亲娘子点朱唇，画眉，婚后为娘子洗手做羹汤，鞍前马后，可好？” 魏无姜听得奇了：“你竟然会洗手做羹汤？”她都不会！ 裴千重一笑：“自然是可以学的。为夫学东西很快的。” 魏无姜又忍不住啐他一口：“又是吹牛画饼。我道堂堂九城监察司都督，摄政王殿下竟然会学做妇人样洗手作羹汤？“ 裴千重微笑：“倒是不用学，我小时候就会了，只是要做精细菜还是得学。” “毕竟我们以后徜徉江湖山水之中，随身可没有什么奴仆奴婢。” 魏无姜眼中亮了起来，随即又黯然。 她勉强笑：“早点拜堂吧。我等不及了，母后估计也等不及了。” 她说着蒙上盖头笑着看着面前眉眼挺秀的男子。 鼻子酸酸的，眼眶微红。 今日可是她两世都不敢想的场景。 她终于觅得一心人。心有了归宿，便不再惊慌失措。 第812章 中宫大火 裴千重执起魏无姜的手，对着刚贴上的神像行礼。 两人默默行完礼又喝了合卺酒，这才由裴千重揭了她的盖头。 裴千重含笑：“娘子。” 魏无姜脸红如红布，低声道：“夫君。” 他说着将她拥入怀中。 …… 两人在密室中静静看着红烛燃烧。 红烛燃尽便是他们离开密室的时候。 魏无姜安心靠在他的怀里，细细说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裴千重耐心听着，时不时评价几句。 魏无姜问：“对了，千重，你那日离开后说了雪神山中，地久天长。意思是无极会出山帮我们？” 裴千重点头：“这个谜底我就知道你猜的出来。” 魏无姜唏嘘：“雪神山中除了无极外，还有谁？只是他能出山帮忙倒是奇怪。我以为他一心追求无极天道，再也不管俗世的事了。“ 裴千重不冷不热哼了一声：“这个小子已经勘破第二层长生诀了，武功和修为已经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在我去往月苏城时被武琮礼派人围杀，是他出手替我解决。” “我去月苏城扑了个空，追到冀州时，也是他暗中替我除掉不少高手。所以严格来说，我欠他一个人情。” 魏无姜听他提起无极，想起他对破道长生的执迷，还有他那惊人的才华。 她不由欣慰笑道：“他能得偿所愿真的很好。” 她想了想，忧心忡忡问道：“千重，你知道母后的计划吗？我总是心里觉得不安。” 裴千重看了她一眼，慢慢道：“姜儿，你可知道皇帝做错事，有谏官进谏。但是如果谏官都无法阻止皇帝继续做错事，还有什么办法吗？” 魏无姜摇头。 她黯然道：“如今皇上不是当初宅心仁厚的七皇子了。他想要巩固皇权，不容九城监察司权力过大。而且他还不顾铁云军五万将士性命，打算在西北荒漠榨干他们最后一滴血。……” “这是他的帝王术，要改变他的想法很难。就算改变了，他心中难免不满猜忌。帝王心中一旦对谁猜忌，那下场就只有一个——抄家灭族。” 她说完打了个寒颤。 前世魏家就是被人设计，一步步变成这个血淋淋的结局。 现在重活一世，她已经竭尽全力了为什么还要面对这局面？ 无奈、绝望……魏无姜哽咽。 裴千重忽地道：“除了谏官进谏外，还有一种叫做兵谏！” “啊！”魏无姜惊呼。 裴千重神色沉沉：“太后要用兵谏让皇帝接受我们的条件。” 他似笑非笑，眼底有一丝丝嗜血：“毕竟软的不行，自然是用剑让他服气。” …… 中宫面前，武琮礼失态大喊：“快！快！再派人手去救火啊！” 他双眼血红，再也没有了平日里高高在上，神神秘秘的帝王姿态。 他此时此刻就如同被火光逼入绝境的野兽，正对着人嘶吼。 “快啊！为什么水那么少！” “水龙呢？为什么来得那么慢！” “救不出太后，朕要你们所有人统统陪葬！陪葬！” “……” 四周都是惊慌失措的宫人。他们有的提着水桶，有的费力端着水盆，不停地冲进火场又灰头土脸的出来。 火势太大了，而且今晚又刮起了东南风。 冲天的火光已经吞噬了中宫旁边两座偏僻点的宫殿，正朝着东宫和金銮殿方向。 武琮礼不断嘶吼，不停地推搡宫人去救火。 可是火势根本没有减弱，反而越烧越旺。 “轰”地一声，中宫传来大梁被烧断的轰鸣声。 “母后！”武琮礼一声悲呼，扑通跪在了地上。 “母后！你在哪儿？你出来啊,母后!” “母后！孩儿错了！孩儿真的错了。母后……母后……” 他哭得撕心裂肺，疯狂捶地。 “轰隆”一声，又是一条大梁断裂。 武琮礼再也忍不住发了疯要冲进去，四周的内侍纷纷抓住他。 他疯狂踢打阻拦自己的人：“朕要去救母后！母后！……” “母后，孩儿错了，你出来啊！你出来！” 有内侍实在忍不住劝：“皇上节哀啊。这么大的火您不能进去。” 武琮礼愤怒将他打翻在地。 “母后还活着！她还活着，都给朕进去救！” “都进去！你们不让朕进去，你们进去……谁救了朕的母后，谁赏金万两，封侯拜相！” 第813章 禅让 武琮礼疯了，不断地踢打连连退后的宫人。 而此时，一位浑身是血的禁卫军跑来。 “报！皇上，不好了，反了！反了！护卫军两个大营反了，他们在攻打皇宫。” 武琮礼猛地僵住。 他一把拉住那禁卫军，脸都扭曲了：“你说什么？” 那士兵气喘吁吁：“皇上，快去看看。反了，都反了。” 武琮礼手一松，士兵摔倒在地上。 …… 北朝，圣武元年，七月二十二。 是夜，中宫大火，太后薨。 三万余护卫军反，摄政王裴千重兵谏武帝。 三日三夜，大火蔓延，武帝被囚。 翌日，圣旨下，西征十万将士归朝，魏家父子四人。 父魏铁军封忠勇国公，世袭罔替，赐丹书铁券。 其三子为信义侯，征西侯，勇毅侯。 封荣王为镇西王，其女月蓉郡主封为月佳公主，享封邑三百里，食三万户。其婢女月，赐国姓，追封为灵云县主。 袁氏子昭，追封凤玉公子，并追记其事迹，刻碑于皇龙观中供后世青年学子瞻仰。 …… 和风细细，魏无姜看着御书房内侍工工整整抄完最后一份圣旨。 “公主，都写好了。” 魏无姜轻轻点了点头。旁边掌印大太监与国监大臣一同打开玉玺木盒。 鲜红硕大的玉玺盖下，便有宫人小心翼翼接过圣旨。 一共一百二十三份的圣旨，光盖章就要小半个时辰。 魏无姜十分耐心看着。 “启禀公主，圣旨都盖好了。” 魏无姜轻启红唇：“都各自拿下去宣旨吧。” “是！” 宫人们领命后纷纷起身。 殿中又恢复了安静。 魏无姜长吁一口气，翠翘关切上前来，捧上一杯茶：“公主，您累了一个早上了，是时候该去用膳歇息了。” 魏无姜笑了笑问：“九殿下呢？” 端着湿帕子走来的春翠笑道：“就知道公主关心九殿下，奴婢早就让福公公问了。” “九殿下正在和十一皇叔，还有几位朝臣们商议政事。” 魏无姜脸上绯红：“我哪是关心他。我只是想问问他中午能一起用膳不。” 春翠笑嘻嘻：“能！肯定能！九殿下再忙都得陪着公主用膳呢。一天三顿，顿顿不落。” 她的话刚说完，身边的宫女和内侍们都憋着笑。 魏无姜实在是羞，起身作势要拧春翠的嘴。 “好你个春翠，让你进宫伺候我就得意了。张口闭口的就只会取笑本公主。看本公主不撕了你的嘴。” 她边说边笑。春翠自然是不怕她的，况且又是玩笑话。主仆两人笑得咯咯地在殿中打闹。 半点都没有刚才她让内侍抄写圣旨的端庄威严。 突然，魏无姜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耳边传来含笑的声音：“多大的人了，竟也和小孩子似的。” 魏无姜抬头一看，粉面上飞起红晕：“千重……” 殿中伺候的宫女和内侍们一看正主来了，纷纷笑着行礼离开。 裴千重搂着她的腰，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香。方才和那一堆老古董商量了半天，闻的都是一股子酸臭味。难受死了。” 魏无姜似笑非笑横了他一眼：“就你嫌弃，那些老臣还有前朝已经告老还乡的大儒名师可不是那么容易请来坐镇的。要不是十一皇叔礼贤下士，挨个地请，他们还不来呢。” 裴千重看了她一眼：“这么说本王还得感谢十一皇叔？” 魏无姜正色：“那是自然。” 裴千重笑了：“罢了，为夫饿了，用膳吧。” 魏无姜赶紧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不是说不能说我们已经成亲的事吗？以后有的是你唤得厌烦的时候，不过现在可不是时候。” 裴千重从唇上拉下她的手，似笑非笑：“那为夫什么时候能正大光明和你用膳、睡一张床上？” “哦，应该说，长阳公主殿下，什么时候给微臣一个名分？” 魏无姜被他脑得脸更红了。 “你……你讨厌！” 两人嬉闹了一阵子才罢休。 春翠等端上菜肴便识趣退下。 魏无姜为裴千重夹菜。两人眉眼皆是温柔缱绻笑意，就如同寻常恩爱小夫妻。 一顿饭用罢，宫人前来收拾。 魏无姜这才低声道：“圣旨已经都下了。前面几位顾命大臣是怎么个意思？” 裴千重垂下眼眸，淡淡道：“禅让。” 第814章 另立新帝 魏无姜手一僵，端的茶差点泼出去。 她涩然道：“这未免太过了。皇兄其实也没有做太多的错事。他只是心魔难解。” 裴千重摇头：“正因为他心魔难解便不是从前的七皇子，也不合适当天下的明君。” “再说，从他决定让魏家和铁云军不归朝的那一刻起，这一局已经无解了。” 魏无姜听了心中黯然。 自古以来权力之争哪有两全的办法？从来只有一条路：一决生死。 她又问：“母后和皇姨怎么说？” 裴千重道：“母后说，做错事都得承担后果。皇姨倒是说，她可以将武琮礼带走，不再让他出现在世人面前。” 魏无姜轻叹：“皇姨想得太简单了。” 裴千重点头：“是，母后不让皇姨这么做。” 他顿了顿：“过两日挑个好日子，就让武琮礼写出退位诏书，禅让给十一皇叔。” 魏无姜微怔后大喜：“好，十一皇叔一定是个好皇帝。” 裴千重微笑：“是。有他在，各方都服气。文官觉得他代掌政事的时候 仁德宽厚，武官觉得他亲自出征过必定会更加体恤士卒。所以，这是两日里各位大臣和名门望族商量后一致同意的。” 魏无姜听到这里由衷高兴起来。 裴千重又笑道：“所以十一皇叔几日后就是新帝，而皇姨就是新后了。” “啊！”这下魏无姜喜得站起身来。 她激动得团团转：“十一皇叔和皇姨能成亲了？他们早就该成亲了。哎……这真是天大的喜事！” 她说完想起什么，对殿外高声唤来春翠和翠翘。 “快！赏！今日是大喜之日，阖宫的宫人都有赏。” 春翠笑了：“公主这三日天天有赏，今日又是为了什么赏？” 魏无姜高兴得脸发红：“不能说，不能说。你随便找个由头就拿银子赏。哎，我得找母后和皇姨说说。” 翠翘笑嘻嘻道：“太后娘娘和慕娘娘早就偷偷出宫说要郊外游玩呢。现在可能不在宫里。” 魏无姜愣住：“怎么都出宫了？？” 翠翘笑嘻嘻道：“奴婢也不知道，就是送点心的时候听见景源宫里的张嬷嬷说了一嘴。张嬷嬷说是慕娘娘嚷嚷说以后没机会了，非要闹着出宫玩。” 魏无姜听了不由笑了。 一想到肆意洒脱的慕千羽要穿戴上沉重的凤冠凤袍主理六宫，就觉得莫名喜感。 她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挥手让春翠等下去赏宫人。 裴千重知道她心思，又加了一句：“本来皇姨是不答应当皇后的，急的十一皇叔甩了一堆大臣们跑到景源宫求了一个时辰。” 魏无姜一想到这个场景实在忍不住笑了。 她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十一皇叔怎么求的？跪搓衣板还是抱着皇姨的腿叫姑奶奶？” 裴千重忍不住笑了：“谁也不知道十一皇叔是怎么求的，只知道他出来后对众大臣们说要让他当皇帝可以，但后宫只能有一位皇后，每年选秀都不许办。” “朝臣想往后宫塞女儿，门阀贵族想要把适龄女儿丢到皇宫当养女的，也统统不许。起码他在位一天就不许。” 魏无姜边听边笑，笑得嘴巴都酸了。 她捂着肚子问：“大臣们都答应了？” 裴千重点头：“嗯，都答应了。不答应不行，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 “再说，就皇姨那个脾气，谁家不要命的敢把女儿放进宫里和她争宠？” “皇姨的脾气可是一点就炸，手里的长剑可是见过血的。” 魏无姜笑着道：“那是。当初皇姨可是一人一剑杀出皇宫重围打开东门。这份魄力不是哪个人可以轻易做到的。” 两人说完，顿时又沉默下来。 第815章 女学 自从兵谏后过了三日了，整个皇宫还沉浸在动荡血腥中。 中宫到东门的宫道上还有没来及运完处理的尸首。 中宫那一夜的大火还冒着袅袅青烟。 这实在不是能让人高兴的日子。 沉默在蔓延，点点沉重又占据好不容易放松的心情。 裴千重道：“再过几日事情处理完，我们就自由了。” 魏无姜点头：“好。等我父兄回来后，我们就能离开京城了。” 裴千重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好，我们一起等他们回来。” …… 裴千重匆匆走了。毕竟现在朝政大小事都得他一起商议。 魏无姜久久注视他的背影，直到看得眼角发酸。 旁边宫女窃笑令她回神。 她回头就看见翠翘和春翠捂着嘴偷笑着看她。 魏无姜笑了笑，道：“你们这两个小妮子凑在一起成天看我笑话。” 春翠笑道：“公主误会了。奴婢是看着公主如今和九殿下在一起，心里高兴。” 翠翘道：“高兴！就是高兴！从前公主每日忧心忡忡的，还时不时落泪。哪像如今喝个茶都是笑的，看屋檐下的燕子什么的都能笑上半天。” 她笑嘻嘻道：“我娘说了，这就是嫁对人了。” 魏无姜笑了：“你才多大竟还会说出这番话来？等忙完了看我不让你读书写字去。一天天闲着的，叫你闲！” 果然提到读书写字，翠翘嘴都嘟起来了。 “奴婢不想读书。奴婢脑子笨。” 魏无姜却难得严肃：“不行，你们都得学。每日当值少半个时辰，一天给你们一个半时辰去太学女院读书。” 话音刚落，殿中的宫女面面相觑。 春翠怯怯问：“公主，奴婢也要跟着学吗？” 魏无姜道：“你跟着我算是日子久了，学了不少。不过正儿八经的诗书都没学过，所以你也得去学。” 春翠“哦”了一声，不是很乐意的样子。 魏无姜见宫女们一个个满脸迷茫，立刻清了清嗓子道。 “明日就会拟出朝廷在各地开设女学的圣旨。到时候只要是北朝出生的女子三岁后一律去女学启蒙，一直学到及笄。” “女学不但教你们认字，还会教算账，教天文地理，还会传授女工，教最简单的琴棋书画。这些束修都是朝廷出。” “啊！” 众宫女齐声惊讶。 “公主，公主，那种地教不教？” “公主，奴婢喜欢画画，真的能学吗？” “公主，奴婢喜欢织布裁衣，能教吗？” “……” 魏无姜含笑：“到时候的女学先教授认字，简单的算术，外加琴棋书画略略入门。如果有天赋或有兴趣的可以加学。不过具体的还没定。” “总之，只要你们肯学，地方一定得为你们开辟女学授课。” 有人问：“公主，可是女子长大了就嫁人生子了，学那么多有什么用呢？” “对啊，都没用呢。我们村里的十三四岁就嫁人了。一年生娃，三年报两。” 魏无姜耐心道：“读书一定有用。如果你们连字都不认得，旁人问你们，子孙问你们，你们甘愿只是某某氏吗？” “而且将来女子不但能上学，还能考试，和男子一样优秀者可以赶考，当女官，当女史，当女将军。” “真的吗？” 一张张脸上都是既兴奋又不敢相信的感觉。 魏无姜郑重点头：“真的！相信我！” 翠翘忽然拍手：“太好了！太好了。以后我就想和左尚宫一样，当个威风的女尚宫。” 魏无姜含笑：“那你要努力。左尚宫读的书可不少。她年轻时候可是家中最有才华的女儿。入宫后她立志终身不嫁，在宫中拜访名师，饱读诗书，经过层层筛选最后当了尚宫。” “还有慕娘娘！她文武双全，提着一柄剑就能打倒好多拿着刀剑的士兵。她以后也可以当女将军的。” 众宫女们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魏无姜含笑看着她们，再看看外面的天色。 她心中轻轻一叹：“是时候去看看了。” 她唤来春翠，耳语了两句。 春翠收起了玩笑，赶紧下去准备。 …… 第816章 探监 日头炎炎，秋日已来，但大白天还是热。 魏无姜打扮素淡，春翠跟在身后。两人七绕八拐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一处戒备森严的地方。 慎刑司。 春翠看了头皮发麻，拉了拉魏无姜，低声道：“公主，不要进去了。好吓人。” 魏无姜看着慎刑司外面围着起码三四层的持剑侍卫。 她摇了摇头：“不，我还是得进去瞧瞧。” 她说着上前。 经过一番极复杂的验牌她这才得以进入，而春翠则不许入内。 …… 魏无姜再次看到了武琮礼。 阴暗却十分干净的牢房中空荡荡的，只有地上一卷席子。 一位披头散发的男人静静盘膝坐在席子上。 几日不见，他英气的脸庞多了几分沧桑和憔悴，下巴也长出了细密的胡渣。 魏无姜走到了牢房面前，低声道：“开门。” 狱卒犹豫不决：“公主，上头有令，谁也不许进牢房。” 魏无姜轻声道：“没事。他不会伤我。” 狱卒还是不愿意打开牢房的门。 “你们既然怕我伤她，那就把我锁起来便是。” 闭目养神的武琮礼冷冷抬起眼。他的眼中俱是阴沉，和平时君临天下时候的傲气全然不一样。 对于这种自觉提出来锁自己的要求，狱卒当然是乐见其成。 很快，粗重的铁链将武琮礼锁了起来。 魏无姜终于能进了牢房和武琮礼面对面。 两人俱是沉默。 魏无姜慢慢道：“七皇兄，你……打算怎么办？” 武琮礼冷冷道：“我还有选择吗？” 魏无姜沉默了片刻：“可是你可以活着。” 武琮礼冷笑：“活着？长阳，你太天真了。我一个被囚的皇帝怎么可能还活着？顶多活个两三年就莫名其妙死了。” “早死晚死，终究是个死。” 魏无姜无言以对。 她眼中流露不忍：“可是你为什么要选择这一条路？” “明明所有人都为了你牺牲。你只要归朝就可以登基为帝。就算是那桩错了的亲事也可以有别的办法。” 武琮礼打断她：“长阳，你不懂。” 他冷冷道：“你不知道前世一朝失势，下场有多惨。我既然重活一世，我就不可能让自己置身在这种境地中。” “可是魏家是忠心的！”魏无姜怒道，“你为什么不相信魏家？就因为上一世魏家被污通敌卖国？” 没想到武琮礼十分冷静：“不，我相信魏家。但是我也相信你会不遗余力拯救魏家。但是魏家胜了后就是功臣。魏家的荣耀会让每个登上帝位的人害怕。” 魏无姜对武琮礼的固执给气笑了：“所以你拿着魏家还没犯的罪来定他们的罪过？” 武琮礼冷冷道：“功高盖主，外戚弄权。你以为我会那么蠢吗？” 话谈不下去了。 魏无姜起身，雪白的面上神情森冷：“既然皇兄已经如此冥顽不灵，那我就不用费口舌了。皇兄，你保重吧。” 她转身就要走，忽地，身后传来武琮礼压低的声音：“姜儿，其实一切都是为了你。” “为我？”魏无姜冷笑，“我不信。我也不想听。” 武琮礼抬起头，惨笑：“是的，为了你。如果我不大权在握怎么和裴千重抢你？如果我不去掉魏家，我怎么能让你待在我身边？” 他自嘲笑了起来：“我就算是当上皇帝，也只是个傀儡皇帝。对外，裴千重声名显赫，对内你却是我的亲妹妹。哈哈哈……如果我非要你呢？魏家会不会反？肯定反……” 魏无姜震惊得几乎站不住。 她怀疑盯着几乎有点癫狂的武琮礼：“不，你不是这样想的。你只是自私自利想要稳固你的皇位。你说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眠？你明明只是为了自己。” “是，为了我自己，还为了你！” 武琮礼说完仰天哈哈大笑，身子不停颤抖。他抖得手脚的铁链都叮叮当当作响。 “我觉醒的时候只想着如果这一世能和你结为夫妻，琴瑟和鸣那该多好！可是后来为什么会出现裴千重？为什么他还没死！” “再后来，我发现了你喜欢他，你救了他……” “哈哈哈哈……我嫉妒。哪怕我不能拥有你，我只要你陪着我，可是这个都是奢侈！” “那我这个皇帝还有什么用？有什么意思？” 他大声说完后像是卸了所有的力气，看着魏无姜低笑。 “两世为人，我都得不到你。我两辈子喜欢上的都是同一个你。” 第817章 曾经的缘分 魏无姜惊恐后退。 她不明白武琮礼这畸形的爱恋是从哪儿来的。 她根本不明白他执迷不悟的点在哪儿。 她开始庆幸武琮礼将自己锁起来。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这人竟然这么疯。 “你这不是喜欢。” 魏无姜满脸苍白：“这只是想占有。你疯了！” “哈哈……”武琮礼眼神怨毒，“我是疯了。但是未经我的苦，怎么能轻易说我疯了？明明我一出生就可以拥有一切的。” 此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你两世为人爱上同一个人，你可知有人两世为人豁出性命只为救她？” 魏无姜听到熟悉的声音，惊喜回头。 “千重！” 裴千重一步步走来，阴冷的牢房似乎更加冷了。 他走到武琮礼面前，淡淡道：“你为什么这么害怕我，就是因为你知道了前世我做了什么吧？” 武琮礼脸皮开始抽搐。 他指着裴千重：“你你……你……” 魏无姜震惊：“千重！” 裴千重搂住她的肩，微微一笑：“不用怕。” 武琮礼终于崩溃：“你居然记得！你怎么记得的？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还有，这一切是不是你安排的？” 裴千重摇头：“我不需要安排什么。我只是想保护姜儿。前世如此，今生亦是如此。” “前世我中毒后消失，青衣和月落找到可以当我药引的至亲之人。我解了毒，但却因为毒性伤了身体太久而只有半年寿命。当我出关时，你的父皇也就是那狗皇帝已经将魏家满门抄斩，贵妃将她送去和亲。” “等我赶到的时候，只剩下一把白骨。” 平静的叙述中能听出深藏的恨意。 魏无姜脑中空白，只呆呆看着他。 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毫无意识地夺眶而出。 她突然明白了一切，在脑中盘绕不去的谜团突然间解开了。 可是前世裴千重是怎么爱上她的？ 她根本不记得自己遇见过他。 裴千重慢慢道：“我入宫之前是你父亲所救。魏老将军以为自己救的不过是寻常普通的小子，后来我被狗皇帝寻去。他找了好一阵子只能作罢。” “那时候，我住在坪乡庄上。” 魏无姜猛地醒悟：“是你！” 尘封许久的记忆突然间冒了出来。 她记得！ 她记得在为数不多的母亲陈氏允许她回老家看祖母的次数中。 有一年她看到祖母庄子上多了几个非常瘦弱的孩子。那些孩子比她大几岁，但浑身都是伤，有一个伤特别重成日躺在床上。 她想问又不敢问。只当是庄子上养的佃农家的孩子。 她记得那重伤的孩子双眼黑漆漆的，看人很特别。 她当时好奇心起，每天拿了自己吃不完的糕点和他说话。 那孩子手脚都缠着绷带，脸上也受了伤。 他在她每次来的时候，只是目光闪了闪，然后任由她给他喂水，喂点心…… 这事也就在消暑那两个月里，后来她被母亲陈氏派人接回，再也没机会回老家庄子了。 这件事也就淡忘在孩童记忆中。 裴千重微微一笑：“你那时候那么小。” 他比划了下：“大概五岁不到，瘦瘦的，怯怯的。” 魏无姜低呼一声扑进他的怀里。 “是你！” 魏无姜又哭又笑，心里一块地方被填满。 “你们够了吗？”武琮礼再也忍不住冷笑，“非要在我面前演恩恩爱爱。呵呵。” 裴千重淡淡道：“七皇兄，我现在尊称你一声皇兄是看在母后的面子上。当初我入宫后人人欺我来历不明，只有母后愿意照料我，接纳我。” “而当初的你和现在的你完全不一样。你杀了那个七皇子。” 武琮礼冷冷道：“随便你怎么说。成王败寇。你们不必再次在我面前说这些没用的废话。要啥要刮随便你们。” 魏无姜看向裴千重：“怎么办？” 裴千重安抚摸了摸她的手：“放心，不会杀他。” 武琮礼眸光终于闪了闪。 他沉声问：“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 裴千重淡淡道：“送你去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武琮礼愣住：“哪儿？” 随即他冷笑：“罢了，问了你们也不会说的。还是那句话，成王败寇。反正我还有下一世。下一世……” 他看了面前这一对璧人一眼，声音涩然：“下一世，下下一世，我们都不要再相见了。” 第818章 囚黑龙洞 两人出了慎刑司后，暖洋洋的天光洒在身上。 魏无姜只觉得恍若隔世。 她问：“你怎么赶来了？” 裴千重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为夫不放心娘子。自然是要跟过来看看。” 魏无姜脸微红：“其实我只是想看看他，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没想到你我竟然是从前就种下的姻缘。” 裴千重笑了。他向来神色冷厉，这一笑如春风拂绿波，舒缓坦然。 “是的，我以为我定是不得好死的人，只想默默看着你成亲嫁人。可当时没想到你母亲陈氏竟然是贵妃的人。” 他轻声道：“前世漏网了这个大恶人，让你痛苦死去。不过你放心，她们最后都不得好死。” 他说着，唇边都是嗜血意味、 魏无姜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做的噩梦，有人为了她杀红了一片天地。 她心绪激动，半天才问：“对了，到底要将武琮礼安置在什么地方？” 裴千重微微一笑：“全天下只有一处地方寻常人进得去，出不来。” 魏无姜问：“秘境吗？” 裴千重摇头：“秘境中宝物太多。武琮礼又天资聪慧，难保他不会在多年后变成武力强大的怪物。” 魏无姜疑惑了：“那究竟是哪儿？” 裴千重：“黑龙洞。” “啊！”魏无姜惊了。 那个鬼地方……除了会飞喜阴的蝙蝠外，很难有人能住长久。 魏无姜幽幽道：“还是让他死了算了。” “他不能死。”裴千重道，“但是也不会让他活得太舒服。所以会派人每日给他送水送吃的，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是生，是死，由他自己决定。” “如果想死，一跳就一了百了，不想死就好好活着，顿悟一些道理，也许能成隐世的高人。” “不过等他开悟成为高人的时候，恐怕这天下早就已经变了个底朝天了。谁都不会记得他是什么太子，也忘了他是什么废帝。” 魏无姜听了不由自主抖了抖。 论整治人的手段，九城监察司说第二没人敢自称第一。 一想到黑龙洞那森冷的环境，还有可怕的暴风就令人头皮发麻。 那地方下去了就上不来，而且没有任何修炼资源。 武琮礼在那边除非是一进去就萌生死志，跳下去一了百了。但凡他在黑龙洞妄图想要逃出去就得经受住非人的修炼，就算他修炼大成能出去后，外面的天地早就换了。 裴千重明面是给了武琮礼活路，可这一条活路还不如不给。 魏无姜犹豫问：“母后同意了吗？” 裴千重道：“同意了。” 魏无姜吃惊：“黑龙洞那么差，母后竟然同意了？” 裴千重道：“母后说，让他尝下辛苦也不错。” 魏无姜不忍道：“万一母后知道他过得很苦的话，岂不是要伤心？” 裴千重道：“那是他的命了。” 魏无姜想说这惩罚未免太过了，但转念一想，裴千重说得对。 对于权力的争夺就是决生死，谁都不能心软。 如果这场兵谏败了，整个魏家都得陪葬，还有五万铁云军儿郎也会被在西北的荒漠雪原中耗尽最后一滴血。 魏家上下几百口，可跟随父亲魏铁军的铁云军背后可是几十万的北朝军眷。 想到这里，魏无姜释然了。 她柔声道：“这里风冷，对你身子不好。走吧。” 裴千重眸色如春水，含笑：“好。” 第819章 结局(一) 北朝，圣武元年，八月初五，大吉。 武帝宣禅让诏书，诏书中细数五条己过。 禅让帝位于新帝——其十一皇叔武御白。 即日，新帝偕新后慕氏于太庙祭拜先祖列宗，昭天下一百八十三道恩旨。 至此，新帝与新后慕氏共掌北朝天下，开创了北朝五十年太平盛世。 新帝崇文却不抑武，命读书人必得学骑射六艺，各项佼佼者才可入仕。 一时间，天下读书人不得不各处求名师勤学武艺。 新后慕氏出身名门慕家，开放革新，在各郡县设立女学。但凡女童养至三岁便要入学开蒙，而后学至及笄。 男子必须习武，女子必须读书。 书生不再纸上谈兵，女子不再以不读书为德。 男子和女子优秀者便可被朝廷录用，仕途光明，光耀门楣。 短短几年，北朝面貌焕然一新。 周边小国纷纷来朝表示归顺，并尊北朝是“天朝”，敬仰不已。 …… 冬日来了，白雪纷纷。一夜之间天地一片肃净。 一辆马车在一队人的护送下在薄薄的积雪上飞驰。 车厢中暖意如春。两个上好的鎏金暖炉摆着，里面烧是是上好的银丝碳。 炭火中加了香料。暖气扑来时，暗香浮动。 “咳咳”里面有人轻轻咳嗽了两声。 紧接着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夫君，是不是口渴了？” “没事。”清冽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嘶哑，“就是胸口闷了点。” 那温柔声音顿了顿，软软唤人：“春翠，把帘子打开一条缝吧。” 春翠道：“好。不过姑爷还是得披上披风，免得着了凉。” 车厢中，一位绝色风姿的女子细心为一位男子披上披风。 披风是狐裘做的领，雪白的狐毛下是一张极其瘦削的脸。 那张脸苍白，但眉入鬓，发如墨，深邃的眼窝中一双寒眸如寒星。 他唇色极白，如山峰般的脸颊上浮着两团不正常的潮红。 面前女子细心温柔地为他系上披风，他薄唇边勾起淡淡的笑容。 “姜儿……” 两人四目相对，情深意浓。 魏无姜低头握住他微凉的手，轻声道：“再忍忍，雪神山就要到了。” 裴千重想说什么却咳嗽起来。 这一次他咳得很久，魏无姜不住地为他顺气。 终于，他止住了咳嗽，苍白的唇却显出了淡淡的黑色。 如雪的面庞衬着黑色的唇，看起来格外吓人。 魏无姜却似看习惯了。 她熟练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拿出一枚红彤彤的丹药：“吃了吧。这药吃了就会好受点。” 裴千重一仰头，药丸入喉。一股沁凉的舒适感从喉咙中蔓延开来。 他轻声叹息：“姜儿……” “夫君不要多说话，闭目调息吧。” 魏无姜熟练地为他整理好衣衫，神色带着隐藏不住的焦急。 裴千重轻轻摇了摇头，握住她忙碌的手：“姜儿，没用的。” “怎么会没用？”魏无姜急了，声音拔高：“只要进了雪神山就能找到无极。他不是窥破长生诀吗？他一定知道怎么解你身上的毒。” 她说着，两行清泪不由自主地滚落。 裴千重含笑轻轻擦去。 魏无姜见他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泪水越发急地滚落。 最后她哭出声。 “好了。”裴千重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哄着，“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我们都到了雪神山了，一定能找到无极的。” 魏无姜在他怀里哭了半天才抽噎道：“都是你！我以为你身子好了。本想拿了那株玄寒冰草给你做解药，可没想到你告诉我那解药被毁了。” 她哭道：“你硬生生瞒了我三个月，还不让我把脉。” 她说着气上心头便狠狠捶了他一下。 裴千重脸色微变，“扑”的呕出一口黑血。 魏无姜吓得魂都快没了。她急忙拿出银针迅速刺入他的胸口大穴。 终于，裴千重气色慢慢缓和。 他看着内疚万分的魏无姜，慢慢握紧了她的手：“娘子，别气了。原谅为夫吧。” 魏无姜看着他瘦的胸腹间骨头都突出了，越发心痛。 她忍着心痛，道：“我不怪你。夫君，我们好好找到无极。他一定有办法的。” 裴千重慢慢点了点头：“嗯。他会有办法的。” 两人紧紧相拥，看着越来越近的巍峨雪神山。 第820章 结局(二) 一行人走了足足十天才艰难到了雪神山下。 魏无姜看着一行人累得东倒西歪，再看看巍峨的雪山。 她面露凄然：“你们回去吧。” 春翠扑通一声跪下：“奴婢们不走！奴婢咬着牙都得送姑爷和小姐上雪山。” 魏无姜摇头：“你们去不了。寻常人上山不到一半就会被冻死。” 她看着一众护卫：“都回去吧。” 护卫对视一眼，纷纷跪下：“属下不走。属下要护送殿下和公主上山。” 裴千重轻咳几声，淡淡道：“都回去吧。你们武功不高，送我们上去反而是累赘。” 魏无姜道：“是的。你们回去吧。” 春翠问：“公主，那你们怎么上去？” 魏无姜看了看背后陡峭的雪山，轻声道：“有人来送我们。” “是的，你们走吧。这一段路老夫来送。” 一道洪亮的声音遥遥传来，声音震得树上的雪纷纷落下。 魏无姜听到熟悉的声音，眼睛亮了：“师父！师父您怎么来了？” 一道灰袍身影若在雪上飞似的飘来。 只见一位面容和蔼，发须皆白的老者长笑走来。 他落在魏无姜面前，欣慰看着她：“乖徒儿好像长高了些，越发亭亭玉立了。” 魏无姜深深拜下：“师父，您怎么不在神丹门养伤，反而出来了呢？” 浩海老人道：“你给师父做的养生丹药，师父吃了后感觉身子好了。师父一听说你要送这个臭小子上雪神山，寻思着你得需要师父。师父就赶来了。” 魏无姜惭愧：“师父对徒儿真好。可是徒儿至今还没给神丹门做出贡献。徒儿惭愧。” 浩海老人连连摇头：“乖徒儿，你给神丹门带来多少世间难寻的灵药？光这点，你就是神丹门最大的功臣。” “哼，最大的功臣。难道我就不是神丹门的功臣了吗？” 师徒两人愣住。 只见一抹深蓝袍影若隐若现出现在一株百年大树后。 他露出半张脸，冷冷淡淡道：“师父，谁是神丹门的大徒弟你不知道吗？” 浩海老人手掌一提，真气流转在四周。 他冷声道：“孽徒，你过来找死的吗？” 深蓝色袍子慢慢走了出来，赫然是失踪许久的琴雅。 他消瘦许多，但一身孤傲比雪神山的雪更傲绝。 他看着警惕的浩海老人，眼底略过受伤。 他冷冷道：“师父，你不用担心。我不是来杀裴千重的。” 浩海老人问：“那你来做什么？” 琴雅冷冷看着魏无姜：“我是来帮小师妹的。” 此话一出，浩海老人和魏无姜都惊呆了。 魏无姜不敢相信问：“大师兄？……你真的愿意帮我们？” 琴雅避开她过分明亮的眼神，冷冷道：“我帮的是你，不是他。你是不是召集了九城监察司以前的好手？那些好手虽然愿意来为他们的主子送死，但终究不靠谱。” “你说谁不靠谱？” 一道厉声呵斥从半空传来。 几道黑影迅疾无比地从远处飞掠而来。 他们身上绑着各种各样的兵器和包袱，一个个真气内敛，十足十的高手。 当先一人落地后，对裴千重跪下：“属下月落拜见殿下。黑龙堂十七位已经就位。无一人缺席。” 裴千重目光扫过这一张张冷淡却十分坚毅的脸，微微点了点头。 月落回头对琴雅冷声道：“你才居心叵测。当初要不是你，解毒草药不会找得那么艰难。” 琴雅翻了个白眼：“最后玄寒冰草不是被你们拿走了吗？最后又被人毁了，这事难道还赖我身上？” 月落脸上浮现尴尬。 琴雅冷冷道：“你们武功虽强，但是进雪神山不一定能保护好我的小师妹……和她的男人。” 魏无姜听了只觉得又想哭又想笑。 这固执的大师兄既要面子又傲娇，可他心地还是好的。 琴雅走过来，直视裴千重：“你信不信我能帮小师妹？” 裴千重淡淡道：“自然是信的。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就算你不帮，我也是快死了。也好，你来了正好不用动手就能看见我死了。这样也算是给你全家报了仇。” 琴雅脸上抽了抽，半天才道：“是，我也是揣着这个心思的。不用我动手，你就死了，这对大家都好。师父和我就能带着小师妹回神丹门了。” “你放心，你死了后，我会娶小师妹为妻。所以你早点死吧。” 一番大逆不道的话听得月落和黑龙堂十七个好手纷纷拔刀怒目而视。 第821章 结局(三) 琴雅好像没注意到他们，耸肩离开。 裴千重反而笑了：“好好好！” 不知道他说的是琴雅的主意好，还是说的是反话。 魏无姜怒了：“我不会嫁给大师兄的。逼我，我就死给你看！” 琴雅在远处冷冷道：“不嫁也没事，反正他死了你也没地方玩，何不在神丹门炼丹药玩？再说有我在，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可没有中毒，也么有病，总能跟着你一辈子的。” 魏无姜顿时无语。 浩海老人哈哈一笑：“好了，别斗气了。既然来了就一起送你们上雪山吧。你大师兄的功夫还是不错的。” “还有我们呢！” 只见不远处缓步走来一白一蓝的两位翩翩公子。 魏无姜看清楚两人，惊喜：“卫白衣！祈少白！” 两人走来，嗔怪道：“公主要入山这么大一件事怎么不告诉我们？” 魏无姜忽然问：“你们怎么在一起了？” 卫白衣拼命咳嗽：“咳咳咳……什么在一起了？” 祈少白反应过来，脸顿时红了。他恼道：“公主胡说八道什么？我喜欢女人，我可不会喜欢臭男人。” 魏无姜又问：“那你们怎么一直一同出现？” 卫白衣不好意思道：“那还不是一起做生意，一起挣钱。少白这个人是是非精。他大哥不想当祈家少当家，现在少白成了祈家的唯一掌家家主。啧啧……他忙得要疯了，所以找了我给他出出主意，跑跑腿。” 祈少白瞪了他一眼：“什么叫是非精？那是一群老古董怀疑本少的能力，故意使绊子。” “好好好，是他们不相信你。不过你这张脸还是惹了不少麻烦事。嘻嘻嘻……要不是我这个老江湖当你的挚友，那群又土又油腻的巨商豪富肯定想……” “闭嘴！”祈少白烦死了，“别说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别提那些恶心的腌臜人。” 卫白衣识趣闭嘴。 魏无姜见他们来了，感激：“多谢两位帮助。” 她眼眶突然红了：“每次无姜有什么难事都是你们先出头帮我。这份情谊真是无以为报。” “我有个想法，如果两位哥哥不嫌弃，能不能与无姜结拜为兄妹？” 卫白衣和祈少白愣住，随即大喜。 “这……这怎么使得？” “公主，这……” 裴千重慢慢走来，搂住魏无姜，微微一笑：“使得。两位义字当头，能担得起我娘子的敬重。” 卫白衣和祈少白又对视一眼，两人一起点头。 “好！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们三人就在这雪神山脚下结拜为异姓兄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雪神山在上，我们在此结拜为兄妹，祸福同担，富贵同享。” 三人对着雪神山拜了拜，就算是结拜了。 魏无姜一一见礼：“大哥！二哥。” 卫白衣一笑：“小妹！二弟！” 祈少白笑得眉眼都弯了：“大哥，小妹！” “嘻嘻，这么热闹，让我瞧瞧。” 一道魅惑的女声从山上传来。 下一刻，一道偌大的雪影带着一位白衣女子几个跳跃到了众人面前。 “啊！” 有人忍不住惊呼,“好大一只狐狸啊！” 魏无姜定睛看去，顿时又惊又喜：“是雪魅！” 雪魅从雪狐背上滑落，笑吟吟看着她：“哎呦，都是故人嘛。怎么有空来雪神山串门了？” 她说完看向裴千重，眯了眯眼：“呀，这不是那位比无极还俊俏的小伙子吗？怎么？身上的毒还没解吗？” 裴千重上前见礼，道：“雪魅前辈，您怎么又回雪神山了？” 雪魅咯咯一笑：“我下山游历了一阵子觉得没什么意思，就上来了。” 她媚眼流转：“还是在这里舒服点，是不是啊，雪儿？” 雪狐竟然点了点头。 它凑过去拱了拱魏无姜，似乎在和老友相聚高兴。 魏无姜摸着它身上浓密的皮毛，想起了曾经一群人的探险。 她心头热了起来：“雪魅前辈，有你在，我们就安心了。” 雪魅笑了：“那是自然。不过……那地方前阵子又一阵地动山摇的。我不知道无极那个臭小子在里面鼓捣什么。你们想进去的话要快点。” 第822章 结局(四) “我真怕他入了魔，把里面鼓捣坏了。” 魏无姜急忙道：“那我们赶紧上山吧。” 雪魅扫了一圈众人，笑了：“好吧，人多还是不错的，热闹。” 她说着对雪狐道：“去带那个俊俏哥哥。” 雪狐听话地在裴千重面前蹲下。 裴千重想婉拒，但想起皑皑雪神山高耸入云，自己的身体当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他稍一犹豫就上了雪狐的背。 雪魅看了看天色，曼声道：“走吧。跟着我便是。” 她说着赤足在雪地上一点，人如一朵雪花似的飘了出去。 众人一看，急忙跟上…… …… 历经十几天，众人终于到了秘境的山前。 虽然有雪魅带路，还有一众高手保护，所有人还是露出疲惫的神色。 此时头顶的日光直射在面前的小雪山上，明晃晃的刺人眼睛。 过了许久，卫白衣和祈少白飞身掠来。 他们脸上是失望：“没找到入口。” 雪魅皱眉：“入口难道被封死了？” 琴雅随即飞掠而来，冷冷道：“我看了，入口应该是改了，新的入口不知道在哪儿。” 魏无姜一颗心跌到了谷底。 一只冰凉的手握住她的手。 她回头看去，裴千重正静静看着她。 眼泪涌上，她呜咽一声扑入他的怀里。 而此时裴千重侧头悄悄往帕子吐了一口黑血。 他的薄唇已经乌黑如墨。 毒已经深入了他的五脏六腑，此时就算是大罗金仙恐怕都难救他。 “别担心。无极会出来的。”裴千重慢慢道。 魏无姜哭得更大声了：“那他为什么还不出来？” “等。”裴千重道：“只能等了。” 魏无姜哭了：“时间不够了……” 裴千重温柔看向她：“姜儿，生死有命……” “我不听！” 魏无姜崩溃大喊，“我不要听这个。” 雪魅忽然道：“的确，只能等。不过……” 她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魏无姜赶紧问：“不过怎么了？” 她急的跪下：“雪魅前辈，您最熟悉雪神山了，您一定知道有什么办法找出无极，是不是？” 雪魅叹气：“我虽然在雪神山住了一百多年，但怎么找到无极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每当月圆的时候，一缕月光会照在那座山丘的顶。” “那山丘的顶会出现神光。这神光可能是吸收天地灵气的地方。所以你们两人到了那山丘顶等上一个晚上，也许就能让无极出来。” 魏无姜眼中升起希望：“好！我们去！” 卫白衣忧虑：“可是那雪山的顶寒冷无比，等上一个晚上……” 魏无姜毅然道：“就算冻死，我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裴千重静静看着她叹气：“罢了，一起等吧。” …… 月圆之夜在十天后，但裴千重的身体越来越不好。 他开始陷入长久的睡眠中，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因为毒发，还是因为身体太过孱弱。 魏无姜一直守在他身边，不断用金针刺穴大法为他封住毒素侵袭的速度。 十天，所有人仿佛过了十年那么久。 终于那一日到了。 裴千重醒了过来。 他一转头就看见憔悴许多的魏无姜。 此时有人进来，语气沉重：“那山顶只有一丈见方。十分难爬。而且今晚会有大暴雪，恐怕月亮不会出来了。” 第823章 结局(五) “就算月亮出来，这样的暴风雪中活人是撑不了多久的。” “不行。”魏无姜咬牙，“我一定……” 她忽然软软倒下。 雪洞中所有人都呆住了。 裴千重收了手，对众人十分平静道：“我一个人去吧。” 他带着无尽的宠溺看着昏倒在怀中的魏无姜。 他轻抚她因寒冷而皲裂的唇，拂过她被冻伤的脸颊。手指尖残留着她的馨香。 “让她待在这里吧。” 他看向沉默的众人：“我的身子我知道，大限快到了。” “如果我撑不住，你们把她带下山吧。” 卫白衣忽然道：“如果你不让小妹上山，她醒来会很难过很难过的。” 裴千重轻叹：“花有花开花落，人有悲欢离合。这个世上从没有不散的宴席。” 他看向众人，深深行了一礼：“我裴千重从来孤傲决绝，从不把旁人放入眼中，但诸位一路追随，情深义重。如果裴某人有幸活下来，当一一报答。” “如果裴某人不幸死了，那就请诸位一定要照顾好姜儿。” 一直不吭声的月落忽然哭了。 “殿下！属下们一定拼死护着您等到无极大仙来的。” 黑龙堂十七好手纷纷跪下，哽咽：“殿下，属下誓死追随！” 裴千重又行了一礼：“你们是九城监察司的精锐。如果我不在了，你们一定要好好安顿好几千个兄弟。” 月落哭得更伤心了。 裴千重交代完，看向琴雅：“大师兄，我知道你喜欢姜儿。” 琴雅冷冷哼了一声。 裴千重道：“既然你喜欢姜儿，就一定会对她好。我一直都知道神丹门护短，更重视门下弟子。姜儿交给你，我放心。” 琴雅忽然怒了：“你这个狗贼，不要妄想死了就能把小师妹甩给我们！你还是赶紧去解你的毒，然后我们光明正大打一场。” 裴千重一笑：“好。我尽量。” 终于都交代完了。 裴千重对众人最后行了一礼，转身出了雪洞。 外面暴风雪铺天盖地而来，遮住了这一片天地，遮住了月亮…… …… 几个月后，一道清光照在魏无姜的眼帘上。 她慢慢起身，然后穿戴好衣服。 “小师妹，你醒了？” 琴雅端着还冒着热气的汤。 他说：“快点吃，一会就变成冰坨子了。” 魏无姜也不多话，赶紧接过来喝了。 琴雅欣慰问：“好喝吗？” 魏无姜点头：“大师兄的厨艺越来越好了。” 浩海老人走了进来，提着一只雪兔子：“雅儿，快去收拾料理了。中午吃烤兔子。我一会去冰湖凿冰钓鱼。我们今晚就能喝鱼汤了。” 琴雅道：“那师父你小心点。” 浩海老人笑了：“为师这么个身体还担心什么？” 魏无姜静静看着他们，忽然站起身：“我要去等千重了。今天算了算三个月了。他应该能出来了。” 她说着熟门熟路地走了出去。 雪洞中，琴雅和浩海老人不约而同停下手中的动作。 浩海老人苦笑：“怎么办？死了一个，疯了一个。” 琴雅一边收拾雪兔子，一边说：“小师妹没疯。” 浩海老人苦笑连连：“唉，老夫的命真苦。怎么收的徒弟一个个都是死心眼啊。” 琴雅道：“师父，没事的。裴千重会出现的。” 浩海老人道：“他怎么可能出现？你忘了吗？那一夜暴雪引发雪崩了……他们都被埋了……” 他说着不停摸着自己眼睛：“我们都找到了他们身上的东西……” 琴雅看着雪洞外明晃晃的雪山。 他道：“一定会出现的。” …… 魏无姜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来到这高耸的雪山面前。 她给自己手脚都绑上了雪刺，然后费力地往上爬。 像是心中有什么信念支撑，她竟然一步步爬上了山峰。 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她坐在雪地上，看着底下雪峰延绵，宛若一条雪色巨龙。 她长吁一口气，静静坐着。 “千重，三个月了，你到底毒解得怎么样了？如果无极医术不精，你还是回来找我。我金针刺穴大法已经学到了第三层了。” 第824章 全文完 “师父和大师兄教我内功心法。金针刺穴大法需要内功。我已经学得差不多了。” “千重，你出来吧，我定会解你身上的剧毒。” “还有，每十天月落都会带着一大堆东西来看望我。他说九城监察司的兄弟们都想来找你。是他给劝住了。” “月落还说，十一皇叔，哦不，是新皇帝真是个好皇帝。他把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条。皇姨也是个好皇后，母仪天下，还特地巡视女学。” “千重，我好想你。你为什么不出现呢？” “是不是无极逼着你修炼长生诀？很有可能。这人太烦了。你千万不要学。学了那功法，你万一长生不老，我老了变丑了可怎么办？” 她絮絮叨叨，说得累了，说得倦了就不说了。 她拿出怀中的瓷瓶，倒了一堆药粉，然后费力点燃。 药粉燃烧一股异香传了出去。 她喃喃自语：“无极，你闻到这香味了吗？” “无极，你这个王八蛋，不许你和我玩躲猫猫！” “无极，你出来啊！” 四周依旧没有声音。 药粉燃烧完了，魏无姜脸上浮现绝望。 她终于忍不住扑在雪地上大哭起来。 哭着哭着，身后有风声。 她还在哭。 “呵呵，真是你啊。” 魏无姜以为自己幻听了。 她起身，自言自语：“我一定是听错了。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 “耳熟？才多久没见，你这个女人忘了本尊吗？” 魏无姜猛地回头。 只见无极凌空而立，衣袂飘飘，宛若神仙。 魏无姜呆了好一会儿，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无极的脸黑了：“看来许久不见，你不但变丑了，还疯了。你抽自己干什么？” 下一刻魏无姜抱住他大哭：“无极，你这个王八蛋，你把千重交出来！” 无极极其尴尬。他想甩开魏无姜，但奈何她抱得太紧了。 魏无姜边哭边打他：“你要是救了他为什么不出来给个信？你躲在哪儿了？真是没用的东西！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你到哪儿了？” 无极终于有机会说话：“什么千重？裴千重吗？” 魏无姜的脸色顿时惨白惨白。 她浑身发抖：“你……你没救裴千重？” 无极冷哼一声：“我救他做什么？” 魏无姜软软坐在地上，眼泪不停地流。 无极皱眉：“喂，你怎么了？” 魏无姜忽然朝着山崖冲了过去。 无极一僵，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魏无姜已经掉下去了。 “我去！” 他骂了一声飞速向下。 可是下一刻，一道雪白的人影缓缓升了上来。 他的怀里抱着昏过去的魏无姜。 无极见到那人，摆了摆手：“女人真是麻烦。你去处理吧。我看她为了找你真是疯了。” 那人满头白发，容貌却是如俊魅无比。 他微微一笑：“好，无极师兄先回去吧。” 无极哼了一声：“你好好和她解释，记得恭维下我这无人能比的深厚修为。要不是我耗费修为为你的肉身驱除毒素，你也活不到现在。” “还有，要不是我愿意给你看长生诀，你就算解毒了也没办法保命。” “哦，你记得告诉她，我已突破长生诀第三层，呵呵呵……从此以后谁见了本尊，都得尊称一声地仙祖师！” “哈哈，等到本尊再修炼五十年，定能窥破天道，长生无极！” 无极唠唠叨叨说完，这才飞身离开。 安静的雪峰上，两道身影几乎融为一体。 魏无姜终于幽幽醒来。 她抬眼看去，呆了。 只见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 他白发如雪，带着微笑：“娘子……” 魏无姜唇颤抖：“夫君……” 他微微一笑，低下头抱紧她：“娘子，为夫回来了。” ＜全文完＞